《他是不是喜欢我》 作者:解冻湖水 简介:辛山竹考上了省会的大学, 同乡给他介绍了一份广场看塑料鱼摊位的工作。 辛山竹连续两次看到卷发的帅哥带着不同的小孩钓塑料鱼。他忍不住问:“我是不是哪里见过你?” 男人点头:“你出汽车站坐的我的摩托车。” 那天摩的风驰电掣,辛山竹头昏眼花,根本没看到戴头盔的老板长相。 后来辛山竹发现对方比他还穷, 某天他偶遇蹲在路边的人,往对方的白酒纸杯里放了十块钱。对方:“什么意思?” 辛山竹:“你要是实在没地方住,可以去我那睡。” 漂亮少年眼神清澈,不妨碍柏君牧这段时间发现对方脑子不太聪明。他哭笑不得地说:“我不穷。” 对方却认为他打肿脸充胖子,又往他纸杯里塞了一张,“你也别睡在大街上。” 柏君牧拉住辛山竹的手腕,问:“不怕我是坏人啊?” 辛山竹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后来辛山竹才知道对方坐拥他租房小区七栋楼,还是他房东的儿子。 辛山竹满脸红晕地道歉:“对不起,我以为你喜欢我。” 柏君牧:“为什么这么认为?” 不料对方像是恍然大悟:“原来是我喜欢你。” ■双C双洁■29X19 ■拆迁户年上攻x表面不聪明但真天然钓系受 第1章 “你行李多不多?” “会不会坐地铁?现在手机都能下地图APP的,是用的我给你的手机么?” “下车不要随便跟着人走啊,还有,说好你同学的地址呢,怎么还没发给我?” 辛山竹刚下大巴,省会城市的汽车站看上去比镇上的气派太多,他背上书包看了好一会才回答堂哥辛晓徽的话:“我就一个书包和一个旅行包,没别的了。” “地铁我在电视剧看过,手机有地图APP,同学教过我的。” “对不起,我刚才在车上睡着了。” 那边的辛晓徽也没多说他,辛山竹父母在他上小学那年去世,这小孩一直跟着老家爷爷长大,家里就他最小。 辛晓徽是辛家脑子最好使的那个,读书读到了国外,也不是逢年过节回来的类型,却是和辛山竹关系最好的。 “别老道歉,这有什么。”辛晓徽每次和辛山竹打电话都要叹气,堂弟小时候和父母一辆车出车祸,本来以为一家三口都没了,结果救出来的辛山竹还有一口气,就是受伤太严重,救回来后慢慢长大,大家才发现他好像不太聪明,但也没到失了智的程度,顶多就是干什么都慢半拍,疼也是。 家里人是挺多的,只是能出村的都出村了,只剩辛晓徽父母和老爷子住在一起,这两年的辛晓徽父母身体也不好,逐渐去结婚在北方城市结婚定居的大哥那边定居。 上个月爷爷去世,辛晓徽回来了一趟。 辛山竹即将高考,大家都对他能考上好大学不指望。 如果不是辛晓徽极力要求,估计爷爷早让辛山竹和高中辍学的同学一块打工去了。 现在辛山竹大学学费还是辛晓徽补贴的,他原本打算给辛山竹再贴一点生活费,辛山竹死活不要。 不会看地图APP的人支付宝拉黑还用得挺溜,又说找到了工作,录取通知书到了就去成立勤工俭学,还要靠自己买电脑。 辛山竹毫无社会经验,据他了解在镇上上学虽然没人动手欺负他,但也算嘲笑一直伴随他长大。 这点同样是考出来上学的辛晓徽完全可以感同身受,况且辛山竹是家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加上脑子不太聪明,辛晓徽害怕他被欺负了。 辛山竹越是单纯可爱辛晓徽就越放不下心。 他越想越着急,电话那边的辛山竹还没挂电话,喃喃自语找汽车站出口,结果进了厕所。 辛晓徽:…… “哥,这个汽车站叫汽车北站,我现在走出去了。” 辛山竹的声音清脆,喊哥都带着天然的懵懂,他的书包和行李包都是辛晓徽回国参加葬礼顺道给他买的。 虽然堂哥赞助了很多行头,辛山竹还是喜欢自己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车站外是城市的夏天,冷气被背后的建筑堵住,辛山竹拿着手机看向四周,感觉自己好像走错了,“我走到大路了。” 辛晓徽还想说什么,那边有人用外语叫他,辛山竹完全听不懂,他说:“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 “到了给你发消息。” 辛晓徽:“我觉得……” “谢谢哥哥!” 之后电话挂断,辛晓徽在忙音里摇了摇头,转身往实验室走。 辛山竹早上从村口出发坐车去镇上,又从镇上坐到县里,买了通往省会城市唯一一趟大巴,用了八个多小时。 他父母原本在市里上班,但出车祸的时候辛山竹太小,又受了重伤,对这个长大的城市也没记忆。 这些年辛山竹很少有外出的时候,其他亲戚和他没话聊,也就是辛晓徽回家带他外面吃顿好的。 辛山竹的手机是辛晓徽之前换下来的,性能还不错,电池也重新换了,起码还能再挺三年。 他给手机里的高中同学钱兆发消息:我到车站了。 那边的人好久没回复,辛山竹又点开地图软件,发现公交站要去对面还要走一段路。 钱兆和辛山竹是初高中同学,又是一个村子的,对方现在是一家修车店的学徒。辛山竹前天看到朋友圈钱兆发的招工信息就联系了对方,钱兆也同意了。 [钱兆]:这是我店里和住的地址。 [钱兆]:我住的地方太偏了,公交车不直达,你可以摇个摩的。 这是昨天的消息,辛山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正好有从里面车站出来的人往前面走去。 穿着碎花短袖上衣的阿姨轻车熟路找了那边树荫下的摩的司机,很快坐上车走了。 这个口子进进出出的人挺多,辛山竹观察了十多分钟,发现大部分人都选择坐那边的摩托车。 他在村里上学的时候都骑自行车,上次坐摩托车后座还是大伯没搬走的时候。眼看最后一辆摩托都要开走了,辛山竹急忙往前走,可惜只赶上了一脸尾气。 正好这个时候轰鸣声声,一辆摩托停到了距离辛山竹最近的一棵树。 男人的摩托和头盔和刚才等客人的大叔司机都不一样,他黑色的背心外面罩了一件衬衫,也没摘下头盔,手机开扩音和人说话,“我到了,你怎么给我打这么多电话?” “什么?你已经走了?” “不早说。” 辛山竹站在垃圾桶后面,他东张西望好一会,也没其他车了。 第一次来大城市的陌生和慌张终究促使他向前走了一步,他赶在男人出发前喊了句:“哥!” 对方诧异地转头,声音隔着头盔有些沉闷:“你喊我?” 辛山竹点头,“我要去沙燕区钟屏路324号您开个价吧。” 钱兆给了两个地址,一个是住址一个是他打工的地方,他下班很晚,也不一定能招待辛山竹,说看辛山竹时间,反正两个地方都不是公交能直达的。 柏君牧临时来接人,他妈忙着打电话没空,他爸还在象棋协会开讲座,要接下乡回来顺便到这里看看亲戚的表哥,结果对方半天没等到人,打车走了。 柏君牧接人之前原本准备给小区某个租户老爷子换灯泡,也算顺路。 眼前的少年人身形单薄,衣服裤子都像是穿了很多年的,更别提开胶了的帆布鞋。 辛山竹声音清脆,青涩的是气质不是五官,光看脸他长得都算艳丽了。 不知道是不是过分紧张,他打了个嗝。 看柏君牧在看他,辛山竹又冲他笑了笑,做了一个要上车的姿势。 这一笑完全算得上傻笑,柏君牧都被他逗笑了,只是戴着头盔看不出来。 柏君牧要接的人都走了,他点了点头,给了辛山竹一个头盔,问:“多大了?” “十九岁了!”他上次坐的大舅的摩托车,手可以抓住后面的横杠,现在车后面没可以抓的杠,他的手无处安放,看向后视镜里的开车的男人。 柏君牧:“你抓我衣服就行了。” 车开出去辛山竹才发现自己忘了问多少钱。 车速很快,他戴着头盔都被吹得睁不开眼。这种程度和大舅那辆据说三十年没事爱熄火的摩托完全不能比,辛山竹一开始很努力抓住对方的衬衫,但实在是抗不过这种惯性,在转弯的时候砸在对方背上,干脆抱住了对方的腰。 如果不是开车,柏君牧差点把他甩出去。 好在辛山竹要去的地方不算远,十几分钟平安抵达,辛山竹晕晕乎乎的,下车的时候踉跄了几步,摘下头盔后头发乱糟糟,整体看也没到营养不良的地步,反而唇红齿白,特别漂亮。 柏君牧扶了他一把,辛山竹:“谢谢哥哥。” “我要给你多少钱?” 柏君牧也不知道这边摩的要价多少,他也不差这点钱,“不用给了。” “要给的,”辛山竹看了眼他破烂的摩托和唯一配置好的头盔,“我不能不劳而获。” 他说话一板一眼,有种稚然的可爱,这一片破破烂烂,没有公交车直达,但租房便宜,生活区成熟,是很多打工人的选择。 辛山竹手机震动,是钱兆打来的电话,他接起大声说:“兆仔!我到你的店了,你今天能带我去打工的地方吗?” 一边开摩托车的头盔男还没走,低着头看手机。 辛山竹急着要走,直接把十块钱往男人身上一塞,从小到大干农活的男孩力气还挺大,一抓一塞,那五块钱塞进了柏君牧的背心领口。 那道身影在夜晚的街道上拎着行李包狂奔,柏君牧在路人异样的眼眸下从胸口掏出那张五块钱,无奈地笑了一声:“给少了吧。” 第2章 辛山竹找到了在汽修店上班的高中同学,天气很热,汽修店正好在街口,也挺好找。 钱兆趴在车底下,另一个学徒先看见的辛山竹,得知他是钱兆的同学往里喊:“钱兆,有人找你!” 辛山竹个子瘦高,和同样一个地方出来的钱兆完全不像是一个岁数的,钱兆外形气质都过分成熟,怎么看都像是二十五六的。 钱兆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出来的时候还拿着一个扳手,走到辛山竹面前看了他两眼,口气很冲:“你来这边上大学?听说全班就两个考上本科的,是你吗?” 辛山竹摇头,他们的家乡在深山里,医疗教育设施都不完善,也就是这几年老师才多了起来。 他本来就是公认的脑子不太聪明,这句话更像是嘲笑,连另一个学徒都听出来了。 唇红齿白的少年人却像是没听懂一样,“不是我,是班长,她很厉害的。” 钱兆嗤了一声,“你也厉害,你都读出来,要是我……” 他握了握手上的扳手,目光对上辛山竹清澈无害的眼眸,又哽住了。 同学谁不知道辛山竹很好欺负,偏偏他的好欺负还挺让人不好动手的,男生之间的打闹影响不到他,女生也总爱看他,但又因为他过分懵懂没什么其他方面的好感。 皮肤黝黑的钱兆叹了口气,“你怎么还傻愣愣的,这样出门不怕被骗啊?” “你家里人都随便你?” 辛山竹哦了一声,“我爷爷去世了,家里没人,我要攒钱买大学用的电脑。” 他的木讷和清澈的声音还有过分好看的脸对比强烈,钱兆无言以对,很想骂他傻子,又怕他被人欺负,叹了口气说:“你家里知道你找我吗?” 辛山竹像是才反应过来,他慢吞吞地把行李包放在地上,给辛晓徽发语音消息:“哥,我找到我同学了,他叫钱兆,住在……” 他还点开相机转过来和钱兆拍照,拍完才问:“我可以和你拍照吗?我哥哥要看的。” 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学徒扑哧笑出声,指了指脑袋问钱兆:“你这同学,这里……” 钱兆:“滚开点。” 他浓眉大眼但和辛山竹个子差不多高,常年做工肌肉倒是紧实,怎么看能拎好几个辛山竹,“你都拍了还问。” “要是我真的要把你卖了你手机都被扔了。” 辛山竹啊了一声,“为什么卖我?” 钱兆无言以对,想到初高中在镇上上学其他班的人也老来看辛山竹,以前软件没那么发达,但人的爱美之心依然泛滥。 一群学电影明星装男人的猴子,哪里比得上五官精致一个人坐在教室都自成日剧氛围的漂亮傻子。 钱兆也不是没酸过,但学校之间都默认动手欺负辛山竹这种都很没品,顶多嘲笑几句。 “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钱兆擦了擦手,又看了辛山竹两眼,“你长高了啊。” 辛山竹比了比,高中同学里只有钱兆和他是一个山村的。 两个人虽然不算很熟,但好歹有过小时候一起掉进水稻田的经历,辛山竹对他的信任也不是毫无缘由,他伸手比了比自己和钱兆的身高,“是你变矮了。” 钱兆翻了个白眼,“行吧,我先说我住的地方只有一张床,你最好两天内找到房子。” “我现在带你去找工作的地方。” 辛山竹:“谢谢。” 钱兆带着辛山竹和门口的老板打了个招呼,老板头也没抬,直说让钱兆早点回来别磨蹭。 这片住宅都不高,但可以看到远处本市跟个夜光杯一样的地标建筑。 即便是个老片区也让辛山竹感到新鲜,他的行李放在钱兆汽修店里,只揣了个手机。 钱兆这才掏出手机看到辛山竹的消息:“你坐摩的来花了多少钱?” 辛山竹:“五块。” 钱兆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辛山竹还给他比了一个巴掌,“五块钱,太多了吗?” 周围叫卖声不绝,钱兆给辛山竹介绍的摊位是不远处公园广场夜市一个儿童玩具摊位。 钱兆深深地看了看辛山竹,认真地问:“开车的人没偷你东西吧?” 辛山竹摇头,“没有啊。” 钱兆头发剪得短短,穿得特别随意,眼神非常担忧,“真的吗?” “他开车很快,我转弯的时候吓死了,抱了一下他的腰。” 钱兆松了一口气,“那边过来一般都收十块钱,你这个五块太不正常了。” 辛山竹啊了一声:“我是我塞给他的,我还以为给多了。” 他头发好一阵子没剪,刘海长发尾也长,胜在肤白,看上去仍然清秀无比,愧疚发自内心,“那我不是占别人便宜了?爷爷知道要骂我的。” 钱兆知道辛山竹的爷爷是个怪脾气的老头,说:“你爷爷不是去世了吗,顶多梦里骂你。” 他在这边打工两年,自然知道有些游客被宰到五十块也不是没有。 辛山竹看上去就很好欺负,说什么就信的样子,给五块钱对方也要?但他说对方没动手动脚,钱兆也没多问,带他去了广场。 摆摊的老板是四十多岁的女人,有点胖,腰间挂着一个包,身边还蹲着一个玩手机的小孩。 钱兆给辛山竹介绍,“这是我远亲,你可以叫她琴姨。” 说完他又低声和辛山竹说,“她老公前天出车祸了,她来回跑,家里也没人,还有俩孩子呢。” 辛山竹点头,女人看上去面容憔悴,冲两个男孩子笑了笑,“本来我是打算关摊的,但现在暑假生意实在不错,我老公住院也要钱,所以要找个人帮忙。” 钱兆低声提醒:“我和你说过的,工资不高的。” 琴姨的摊位很大,除了充气鱼缸里的塑料鱼还有隔壁的石膏娃娃涂色,粗略看一眼就爆满,都是三到六岁的小孩。 “晚上天黑就可以出摊了,十点多收摊,一晚上我给你五十。” 价格不算高,这也是琴姨找不到人的原因。现在打暑假工的学生优选都是辅导机构或者各大能吹空调的餐饮店,这样的摊位实在没什么赚头。 但辛山竹没见过世面,也确实缺钱,父母当年出事本来就欠了一屁股债,他也不用指望什么遗产,遗债都是大伯一家还的,还把他养大也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大声说:“琴姨,我做的。” 一边的钱兆及时补充:“姨,我同学刚来,今晚就能帮您看摊,但他要租房子,您能帮忙看看哪里便宜的么?” 在这里打工多年的女人找房子在行,她答应了,又交代了如何收摊开摊和收费问题,现在都电子支付,也没什么辛山竹需要过多烦忧的事。 琴姨很快带着小孩去医院了,辛山竹看了眼手上一边亮着灯的价格表,看了看充气池子里的塑料鱼,问给他递了一串大鱿鱼的钱兆:“兆仔,你说我能玩这个吗?” 一共两个充气塑料鱼池,这一片琴姨的摊子独霸,好多小孩来玩。隔壁是卖气球的,气球飘荡,灯光闪闪,辛山竹眼睛也亮闪闪的,钱兆无言以对,“你玩呗,别让人逃单就好了。” “我不管你了啊,我还要去上班,这瓶水给你。” 钱兆走得一步三回头,发现辛山竹完全不看他,已经欢天喜地地加入钓塑料鱼的小孩队伍了。 他想:这靠谱吗? 忘了问这小子考的什么专业了,这么单纯上大学会让人欺负吗? / 柏君牧修完租客爷爷家里的灯泡回家,正好赶上表哥点的烧烤到了。 夏天的小院还能听到虫鸣,他把父亲的老破摩托停到一边,坐在楼顶的表哥谢正喊他:“君牧,把我烧烤带上来,我和你爸喝酒呢。” 柏君牧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和飙摩托回来不符合的清俊面孔,拎着烧烤去了楼上。 柏家因为拆迁早就摆出了之前的老楼,父母住不惯商品房,又在另一个城区买了独栋老房子。院子都是柏君牧母亲在打理,父亲每天按时去中医馆上下班,偶尔去协会下棋,母亲准备广场的腰鼓队,还要去参加省级比赛。 父母生活充实,和柏君牧的闲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表哥也是医生,正好和团队山区义诊回来,柏君牧把烧烤打开,坐在一边。 父亲柏立业看见他忍不住问:“让你接人你接哪里去了?” 这事谢正都解释过了,柏立业还要说几句,柏君牧一只手给谢正递烧烤一只手开了啤酒,在短促的开瓶声里说:“开摩的去了。” 谢正比柏君牧大一岁,孩子刚上幼儿园,两个人当年学医还是一个本科学校的,他笑了一声:“挣钱去了?” 柏君牧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块钱放在桌上,“是挣钱了。” 谢正:“才五块?我怎么听说本市摩的起步就十块了?” 老父亲哼了一声,“危险。” 柏君牧声音慵懒清透,往后一样,发尾被风吹了吹:“不知道是谁的二十年老摩托。” 楼顶光不明亮,晚风倒是凉爽,谢正正好低头,桌上的五块钱翻了个面,他咦了一声,“这钱上还有字?” 大概是现在电子支付占大头,谢正也很久没看见纸币了,在光下看了看边沿的铅笔小字。 “辛……辛山竹……2……2011年存款。” 谢正念完笑了一声,“君牧,你挣小孩红包钱?” 第3章 开摊的老板给辛山竹推荐几套房源,虽然钱兆只给两天,但辛山竹也挑了差不多一周,差点没把钱兆烦死。 辛山竹加了琴姨的微信,现在顾客基本扫码支付,给现金的屈指可数。每天辛山竹收摊后和琴姨汇报,现金也都清点完。他看上去不谙世事,这方面倒是挺靠谱,几天下来琴姨还多给了他一点。 还没到晚上开摊的时候,辛山竹又找了一份白天包馄饨的工作,现在还早,钱兆拿着他的手机在小区门口看这个房子的信息。 辛山竹:“这么麻烦吗,我不能住你小区边上?” 钱兆作息晚起晚睡,辛山竹在村里住习惯了习惯早起。出来找工作老家之前养的鸡鸭也全都卖了,醒了白天也无所事事,显得无聊。包馄饨的工作就是昨天找的,钱兆一觉醒来辛山竹就说他找到工作了。 钱兆也才十九岁,感觉自己年纪轻轻养了个好大儿。 辛山竹表面上敢出来闯荡,实际上还挺黏熟人,如果不是钱兆不愿意,他甚至想给钱兆钱和对方合租。 钱兆:“我边上的环境你也知道,昨天你还说楼下刀疤大哥凶你呢。” 辛山竹光看脸长得太漂亮,艳丽的五官和清纯的气质反差很大,是个男的也惹人多看。 钱兆知道楼下有些人是干什么的,都是老乡,辛山竹无父无母现在亲戚都不在身边,钱兆怕他被骗,宁愿让辛山竹找个靠谱的小区。 辛山竹:“是挺凶的,你不怕吗?” 钱兆个子比辛山竹高一点点,属于辛山竹垫个鞋垫就能反超的程度,这个岁数正处在自尊心极强的地步,他哼了一声,“我怕什么,你看我肌肉。” 辛山竹父母死得太早,钱兆也没见过,父母倒是有提起辛山竹父亲找的对象年纪挺大,也有说那女人的二婚的等等。 山村的风言风语很多,真假小孩子也不知道,钱兆偶尔好奇,但一对上辛山竹这双眼睛就问不出口。 辛山竹十九岁感觉九岁不能再多了,钱兆留过级,辛山竹是养伤晚了一年去村小,两个人同级总是班上岁数大的,但钱兆面对辛山竹还是偶尔有种欺负小孩的羞耻感。 但叫对方请客倒是脱口而出,“房东还没来,你请我吃棒冰吧。” 站在一边头发略长用小皮筋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的辛山竹点头,“好啊,你随便挑。” 钱兆也没客气,他也知道辛山竹还要攒钱买电脑,拿的就普通赤豆。 辛山竹:“太便宜啦,这个我们小时候吃的,现在要吃好的。” 他往钱兆手里塞了一个甜筒冰淇淋,找老板付钱的时候自然地从兜里掏现金。 也不是钱兆的错觉,他看到了上面的字,老板倒是无所谓,给辛山竹找钱,钱兆问:“你为什么不用手机付啊?” 辛山竹:“我攒了很多现金的,先把这个用掉。” “琴姨摊位的现金也都放我这里换电子钱,我好多的。” 他还拍了拍自己的裤兜,钱兆无言以对,转移了话题,“等会房东阿姨来,你要是觉得贵就卖惨,说你爸妈都没了一个人讨生活打工很可怜的。” 身边的人咬着绿豆冰反驳:“我不可怜,我还有堂哥。” 钱兆:“你没脑子啊!” 辛山竹还挺难过,眉眼低垂:“你骂我。” 钱兆:…… 柏君牧离开医院也快一年了,伤好了之后每天过着前同事艳羡的躺平提前养老生活,分别接送父母上班和老年大学上课,结束后去菜场买菜做饭,下午看书运动,晚上去朋友店里帮个忙。 城市的生活也能过得节奏缓慢,他脱去了白大褂每天穿着旧T恤在老城区生活,也没有特别闲。 父母看他在家直接把以前租房管理交给他,柏君牧每天就像个管家,需要处理各种租客问题。 下午他妈说有人租房,柏君牧陪休假的表哥在家。 谢正说:“你妈都让我给你找对象了,真是的。” 坐在他对面下棋的男人低着头看棋盘,一张脸看上去就格外温柔,还有几分书卷气。 谢正正想问点什么,柏君牧说:“所以你也要给我介绍?” 谢正:“也?” 他们长辈的关系都很密切,也没什么因为拆迁产生的纠纷,他笑着说:“介绍过很多了?你没感觉?” 柏君牧从小长大相貌就很突出,学习也不差,他们表兄弟当年医学院在读的时候经常待在一块,怎么看都赏心悦目。只不过柏君牧没谢正这么嘴甜和阳光,对方学生时代追求者无数,也谈过好几段。 柏君牧从不谈恋爱,针对这件事家里还开过不少会。 谢正现在结婚还经常收到二姨梅欢的电话,旁敲侧击问柏君牧有没有和他聊什么。 柏君牧:“没意思。”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棋子,乍看确实挺清心寡欲的。 谢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总要给你妈一个答复吧。” 柏君牧看着相貌温润,实际上棋风肃杀,性格也很执拗,他不想做的事没人逼得了他,比如他当年不报中医,比如去年受伤后一意孤行辞职,比如现在在家待着。如果不是父母要求,他可能会搬进老小区的房长住。 “不知道,”柏君牧眼神就没从棋盘上挪开过,“不谈恋爱不结婚犯法吗?” 谢正认真回答:“不犯法,但你总有个理想型吧?” 室内开着空调,柏君牧住在二层,客厅都刷着薄荷绿的墙漆,地板的花纹也很复古,给人一种世纪初的室内风格。铜钱草长得旺盛,窗外蝉鸣声声,往窗外能看到偶尔开过去的摩托。 柏君牧还是摇头,“我要求很高的。” 谢正:“要求很高?要高学历高薪资高颜值?” 柏君牧:“不是。” 谢正想了想,“那是什么高?你别不是像网上那些段子一样为了躲避催婚编的高要求,实际上……” 他顿了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过你都快三十岁了,不会还是……” 谢正后面的话不说也能意会,柏君牧毫不留情地吃掉对方的棋子,棋局已经结束,完全是他压倒性的胜利。 淡颜的英俊男人起身,语带嘲讽:“我看你当年不如选男科。” 谢正刚想回嘴,柏君牧手机响了,他妈梅欢电话打给柏君牧:“君牧啊,来接我一下,你小区那,你爸爸还没下班呢。” 柏君牧:“你不是去上课了吗?怎么在那里。” “有人给我打电话要租房啦,”梅欢看了眼签下合同的小年轻,她也难得看到这么漂亮的小男生,很难不多看两眼,“你反正在家,来接我把我送到学校,我还赶着上下午的课呢。” 柏君牧就开车去接人了。 挂完电话的梅欢看了眼还咬着棒冰木棍的辛山竹,“要是燃气、电灯什么坏了你就给我打电话。” 沙燕区这边好几栋楼都是柏家的,这一家人都很低调,梅欢看外表也不太像电视里的拆迁暴发户,还挺温柔,辛山竹冲她笑了笑,“谢谢阿姨。” 没人不喜欢的漂亮的人事物,刚才看房钱兆还补充了辛山竹悲惨的家世,当事人依然觉得自己不可怜,却很有效果。柏太太梅欢看人下菜,也看得出辛山竹单纯,这样带独卫的单间在这边普遍要一千以上,她算辛山竹五百,押一付三,水电费网费都另外交。 辛山竹还觉得贵,一边的钱兆刚才可听见辛山竹堂哥的电话了,堂哥说房租他来付,这小区有安保,出门就是派出所,安全系数比钱兆住的城中村好太多,这个价格也纯粹是上一个跑路检漏,如果不是在原小区签了一年,钱兆都想签约了。 “不用客气,”梅欢出门,“你们不用送我了,房间自己好好打扫打扫。” “你的大学离这边也不远,等开学了才多人租了,这个价格蛮好的。” 穿着裙子的房东阿姨下楼,辛山竹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租房,不是什么拎包入住的公寓,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什么都要买。 他又开始算钱,刚才的房租都是掏出来的现金,看得钱兆嘴角抽搐,她觉得那阿姨也是挺无语的。 钱兆:“也不用这么心疼吧,你堂哥不是给你转钱了吗?” 辛山竹:“他自己留学也很花钱的,我的存款还够用,电脑要三千块,这两个多月,我要没日没夜……” 钱兆:“也不用没日没夜,打工也要成本的。” 辛山竹:“我要再找一份工作。” 柏君牧开车来接梅欢,等对方上车他问:“几户?” 梅欢:“502,就你对面。” 柏君牧也不止一套房,不过梅欢怕他一个人待出心理问题,以柏立业绝食相逼,说有对象才可以搬出去。 可惜激将法没用,他儿子就是单身成瘾。 柏君牧很少来这边住,印象里对面住着的是一对外地打工的夫妻,问:“不是还有一个月到期吗?” 在车内补妆的妈妈唉了一声:“说是老家孩子出事了,就一起走了。” 补完妆梅欢又点了点刚才拿的钱,“现在租的是一个小男孩,长得特别好看,我看他身份证是从很偏远的地方来的,应该是谢正单位义诊那片,你反正执照还有一起去怎么了,真是的,明明小时候告诉妈妈想做个山村赤脚医生呢……” 梅欢话很多,柏君牧没打断她。 女人又说:“这孩子刚考上这边的大学,要赚钱买电脑就先来了。” “我听他朋友说父母都不在了,爷爷上个月去世,那是真的可怜的,房租我就……” 梅欢本来就心软,这么多年砍价也不会,经常原价甚至高价买东西,让她去和房客沟通租房亏本是常有的事。柏家父亲是开中医馆的,母亲是教舞蹈的,都和精明没什么区别。 拆迁这种泼天的富贵降临,但彼此都嫌麻烦,之前都是交给别人打理,现在大部分归柏君牧管。 开车的男人问:“所以你打了几折?” 梅欢没说话,柏君牧:“多少月租?” 副驾驶座的女人比了个数,柏君牧点头:“你是菩萨吗?” 妈妈还挺高兴,“我有这么宝相庄严吗?” 柏君牧:“你怎么知道人家的父母不在了是真的?妈,这第几次了?” 梅欢咳了一声,车开到老年大学,她把包里的钞票递给柏君牧:“别生气啦,这次绝对不是装的,那孩子眼神很清澈,不会骗我的。” 柏君牧叹了口气,她妈踩着高跟鞋轻快地走上台阶,送亲妈上学的儿子拿起座位上的钱,发现了钱上的字。 这字和前几天他收到的十块钱上写的一样。 “辛山竹……2021年……新年红包。” 这字比那张十块成熟很多,但也圆滚滚的,很符合这个名字给人的具象化想象。 柏君牧想到那天那一声清脆的哥,还有对方下意识抱住自己的腰的触感。 柏君牧失笑:“这是掏空家底了么?” 第4章 辛山竹看摊一周,早上去餐饮店包饺子馄饨,除此之外钱兆还给他找了一些当天结钱的小时工,包括不限于某商场楼盘开业发传单和培训班开业的地推,他的日薪终于突破一百二大关, 城市的夜生活很丰富,辛山竹所在的公园广场外就是小吃街,一到晚上就香味四溢。辛山竹早上去餐饮店打工还能自己打包,伙食费也不用发愁,就是晚上看摊很无聊,他偶尔陪小孩一起钓塑料鱼。 暑假还没结束,广场上人来人往,辛山竹脖子挂着扫码链接,偶尔给另一边画石膏小人的小朋友打包。 他完全没意识到最近来了不少年轻人是来看他的,只有一起包饺子的阿姨问过他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不去拍视频。 城市街头随处可见玩直播的人,年龄层很广,连开早餐店的老板都要直播自己开店过程,强调纯手工。 辛山竹手机都没下过短视频软件。 他原本就没有朋友,同学毕业后就没联系,钱兆可以算上他唯一可以依靠的朋友,换作别人可能会觉得孤独,辛山竹却习惯了。 小时候就有人夸他长得好,但长得好也不一定有很好的家庭,比如父母的去世,和爷爷相依为命的长大。 塑料鱼池坐了好多小朋友和家长,也有一些年轻的男生和女生。 柏君牧晚上来这边给租客换煤气罐,原本也没什么,母亲梅欢却让他顺便接一个朋友的女儿。 对方和柏君牧一样大,刚离婚带着孩子回来,两个人之前是初中同学,父母也都认识,梅欢的意思也很明显。 柏君牧当着孩子的面没说,对方倒是很直白,“君牧,你妈妈好像很着急啊。” 车停在公园外面,这片是他们小时候常玩的地方,公园扩建,小吃街还是老样子,两边的房子也没什么变化。 柏君牧点头:“她前两天参加了同学会,难免的。” 女人笑了笑,“我刚才短信和阿姨说了,我离婚回来打算和朋友重新开始。” 她的小孩似乎对路边的塑料鱼池感兴趣,女人把孩子托付给柏君牧,去前面付钱拿鱼竿。 这个儿童玩具摊位很火爆,柏君牧带着小孩找了个位置坐下,女人刚把钓竿递给小朋友,手机就响了。 她接电话的语气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亲爱的,我在沙燕这边的公园,是我们以前来吃烧仙草的地方,你应该记得吧?” 这电话听起来是打不完的,最后女人走出去等人,柏君牧带着棕发蓝眼的小孩挤在家长堆里钓塑料鱼。 周围很喧闹,柏君牧随便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那边给小孩打包石膏娃娃的男生。 对方还穿着第一次见面的白色T恤,领口一圈白色,T恤宽宽大大,远看他更单薄了。 “就是他,长得好漂亮,吊打我关注的网红了。” “感觉不太上镜啊,刚才我假装绕了一圈,我的眼睛!洗礼的程度!” 柏君牧看了眼身边的一对情侣,男生拿着手机在拍照,“等会我去扫他胸前的码。” 注意到柏君牧的视线,一边的女孩和他搭了句话,目光落在柏君牧右手手腕蜿蜒往上的狰狞伤口,略带客气地问:“您也是来看老板的?” 柏君牧摇头,他身边的小孩还在甩竿,塑料鱼全靠磁吸,也没那么精准。这小孩长得还挺可爱,一双蓝眼睛水汪汪的,朝柏君牧求助地拉了拉对方的袖子。 一边的女生似乎觉得这个帅哥伤疤惹人遐想,气质又是矛盾的温和,低声和男朋友说:“这帅哥老婆是外国人啊?” 正好这个时候对面有人喊了声老板,刚打包玩石膏娃娃的辛山竹走过来,微长的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风吹过刘海乱飞也不影响颜值的吸引力。 现在的小孩明显也是喜欢好看的,老有小孩叫辛山竹哥哥,让他陪着画石膏娃娃。 辛山竹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老婆是外国人」,他下意识抬眼,正好看见帮小孩钓鱼的柏君牧。 但辛山竹没认出对方,只觉得这个男的在一群带小孩的爸爸里显得特别帅,还有点眼熟。 辛山竹收了现金,又安排新来的小朋友去钓鱼,他也发现了最近年轻人比较多,初高中生数量增长,营业额也比最开始几天高了。 他对镜头不是很敏感,发现有人在拍他也不多说什么,完全不知道自己上了本地推送,大数据推送,一传十十传百。5G冲浪的放暑假学生都约在这附近玩,发现辛山竹比视频里还好看,更愿意来消费了。 反正钓塑料鱼没一杯新品奶茶贵,有些人玩着玩着发现挺好玩,每天都来玩一会,辛山竹都能眼熟了。 “老板,你多大了啊?” 这对情侣付款的时候女生问了辛山竹一句,“我等下去石膏娃娃先付钱了!你看看!” 辛山竹看了一眼,认真核对不是截图才说:“十九岁。” “比我小两岁诶,你大几?” 辛山竹:“大一还没开学。” 他简直有问必答,乖得有够可以,坐在一边的柏君牧都怕再问下去对方的存款都能被问出来,在女生问「你有男朋友还是有女朋友」的时候喊了句老板。 那对情侣笑着去涂石膏娃娃了,辛山竹弯腰问坐在矮凳上长腿都无处安放的男人,“你也要带你孩子去涂石膏娃娃吗?” 公园这边人流量很高,小孩也不会真的坐一晚上就钓鱼玩,基本玩个半小时就走了,小鱼池一小时十块,大鱼池一小时十五,在钱兆看来纯纯暴利,难怪琴姨能开上大奥迪。 柏君牧今年二十九岁,穿着随意显得更年轻,但这个岁数有小孩也很正常,辛山竹看了一眼棕色卷发蓝眼睛的小孩,忍不住问:“你老婆是外国人吗?” 辛山竹完全没认出来这人就是之前开摩的把他送到修车店的男人,他看见中青年男的就叫哥,女性年纪再大也喊姐,虽然人看上去懵懂,某种意义上也算嘴甜。 柏君牧无言以对,“不是。” 辛山竹看小孩钓鱼半天钓不上给他换了一根钓竿,目光落在柏君牧和小朋友卷曲弧度一样的头发,“可你们头发都卷卷的。” 他眼神清澈,说的话还挺傻的,又奇怪地让人不讨厌,还觉得好玩,柏君牧笑出了声,“我头发是烫的。” 他看了眼辛山竹扎起的小揪,问了句:“你头发这么长为什么不剪?” 辛山竹摸了摸自己的发尾,他也不怕陌生人,摊位上经常有人和他搭话。 “剪头发太贵了,我要等开学再剪。” 柏君牧随口问:“你大学是哪个学校?” 他随口一问,一边发消息催女同学赶紧过来接儿子,一边又给梅欢发消息让她别乱点鸳鸯谱。 亲妈的表情包都是可爱的小猫小狗,辛山竹余光扫到,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柏君牧也很无奈,从表情包里选半天没选出来回什么。 等他回复完,抬眼就和辛山竹的眼神撞个正着。 一般人都会觉得尴尬,辛山竹却只是冲他眨了眨眼,直白地说:“你的表情包也好可爱。” 柏君牧:“谢谢。” “我大学叫沙燕职业技术学校,他们说这个学校不是很好。”今天时间不早了,一般九点大部分的小孩就被家长带走,石膏玩具摊位就剩几个学生和小孩在涂涂画画,对面另一个鱼池离开的顾客特别多。 少年人微微低头,柏君牧发现他的鞋还是那天坐摩托车的那双,鞋头开胶,鞋带口的金属扣环都掉了好几个。 辛山竹眼神干净,性格也挺单纯,家境不好也是明晃晃写在身上的。 柏君牧和这个岁数的男孩没什么接触,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安慰。 他家亲戚的小孩个个话痨,也没什么需要小心翼翼对待的,他想到那天对方一开始揪住自己衬衫试图不靠过来的状态,后来撞到柏君牧背上干脆破罐子破摔抱得紧紧,当时被风吹到男人耳边的懊恼叹气,此刻好像也陡然开始回放。 柏君牧:“怎么不好?” 辛山竹也不知道怎么说,他的沉默表现在摇晃一边空闲的塑料鱼竿,晃悠的饵镶着吸铁石,塑料鱼被吸引,最后破水而出,打湿了少年人干燥的掌心。 柏君牧没问你爸爸妈妈呢,换作其他人他可能要怀疑梅欢又被租客骗了,但辛山竹不太一样。 纸币上铅笔写日期像是他经年累月的过去,柏君牧:“你白天还要打工?” 辛山竹诧异地抬眼:“你怎么知道?” 一边的混血小孩还在自顾自钓鱼,柏君牧时不时看他两眼。男人长得英俊,眉眼格外温润,声音也很温和,足够惹人好感,“我听别人说的,你没发现好多人看着你吗?” 辛山竹拖着长音哦了一声,“他们说我长得好看,问我怎么不做网红。” 他从山里来,也不是没村通网的程度,有些还是知道的,更何况这段时间钱兆没事给他科普。 柏君牧:“你不讨厌他们这么看你吗?” 辛山竹:“他们是客人,这两天赚得很多,老板都多给我钱了。” 他像是一点也不怕生,直勾勾盯着柏君牧看,柏君牧点头,没说什么。 这个时候小孩子的妈妈过来,她还带了一个男人,对方个子没柏君牧高,长得浓眉大眼还挺精神。 对方也认识柏君牧,简单寒暄了几句,女人就带着孩子走了,“谢谢你啊君牧,我会和你妈妈说的。” 柏君牧点头,“我和她说过了。” 辛山竹看看穿着长裙的女人,又看了看和对方牵手的男人,那个男的也不是卷发,更不是棕发和蓝眼睛。 等对方走了,柏君牧也打算走的时候,一边的少年往他怀里塞了一颗糖。 男人个子很高,宽肩窄腰大长腿,是目前为止辛山竹见过最帅的男人,就是看上去生活困难,衬衫的印花都洗掉色了,里面的T恤还有明显的破洞。 或许还有过麻烦,手上的伤疤看上去狰狞又可怖,他也没任何遮掩的意思,和说话的温和相悖,让辛山竹无比好奇。 柏君牧看了眼手上的汽水糖,问:“给我这个干什么?” 少年人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怜悯,“你别难过。” 柏君牧不太明白:“我为什么要难过?” 辛山竹看向远处和男人牵着手的女人,加上抱着的小孩,看上去像是平凡的一家三口。 “老婆还会有的,离婚也没关系,”辛山竹个子堪堪到柏君牧的下巴,但他拍肩还要踮踮脚,“你吃颗糖,就会快乐。” 换作别人柏君牧可能要骂他神经病,但眼前人一派认真的无厘头,估计也不是玩笑,柏君牧说:“我没结过婚,也没离过婚,更没有老婆。” 他把汽水糖塞回辛山竹的掌心,“祝你生意兴隆。” 晚上钱兆过来请辛山竹吃宵夜,收完摊辛山竹还坐在塑料凳上发呆,钱兆以为他被欺负了,问:“怎么了?被抢钱了还是有人调戏你?” 辛山竹仍然记得着掌心包着糖纸的触感,像是心脏也有片刻被挤压的不能呼吸,他微微抬眼,略带不解对钱兆说:“兆仔,我好像生病了。” 第5章 钱兆摸了摸辛山竹的额头:“没发烧啊。” “我看你是累的,这两天生意是不是太好了?琴姨给你加钱没有?” 辛山竹点头:“加了二十块,我请你吃烧烤。” 钱兆的修车店离这边也不远,店里老板也知道他有一个漂亮同乡,还有人试图给辛山竹介绍对象,都被钱兆回绝了,理由是他自己都没有,辛山竹懂什么男女朋友。 都是一样的岁数,钱兆一个修车学徒家里还有老父亲留下的赌债要还,都辍学打工了,完全没这方面的心思,顶多搞搞暗恋。他的梦想就是开一家自己的车行,买一辆四个轮的好车带妈妈去旅游。 这段时间他俩比之前熟多了,更接近还没上小学的时候两个人在村里的关系。 辛山竹大学专业都没得选,虽然填志愿的时候辛晓徽已经在有限的范围内给他选好容易就业的了,奈何他分数堪堪过线,属于有个学上就不错的状态。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被调剂到电子商务专业。学校的论坛辛山竹是一点没上,这两天才加了个大学校友群。 但里面大多都是推广校园卡的,没上过大学的钱兆深谙各种诈骗门路,再三叮嘱辛山竹别被骗钱。 其他方面辛山竹懵懵懂懂,唯独在这方面一万个警觉,打算开学再办卡,只知道学长学姐群里讨论这个专业谁都能做没什么门槛,毕业宛如失业。 辛山竹暂时没考虑这些,他更在意自己大学的电脑钱什么时候能攒齐,他每天都和辛晓徽说自己可以。 这个点广场带孩子的家长都回家了,只剩下小吃街越来越火爆,空气中还有炭烤青椒的味道。 钱兆:“才二十块吃个铁板豆腐就没了,还是我请你喝个糖水吧,便宜。” 辛山竹忍不住和他说:“我今天看见一个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钱兆走在前面,“梦里见过啊?你喜欢他?” 说完他才警觉地问:“男的女的?” 辛山竹:“男的。” 钱兆:“那肯定不喜欢。” 辛山竹不明白:“为什么男的就不能喜欢了?” 直男同学眉头拧起,似乎想到上学的时候听到的一些玩笑话,难得认真地问了辛山竹一句:“你有喜欢的人吗?” 辛山竹点头:“有啊。” 他走哪里都背着辛晓徽给他买的潮男斜挎包,这种包普通人背很像生意佬的腰包,帅哥背着就很有带货的意义,也有人问同款哪里买的,说要给自己男朋友买一个。 辛山竹偶尔会在T恤外叠穿了一件短袖衬衫,也是辛晓徽教他的。走路走得快衣摆翩飞,个子瘦高头发又扎个小揪,远看近看都好看。钱兆之前就酸这种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的理论,但对方是辛山竹又没什么好多酸的。 “我喜欢我堂哥晓徽,喜欢我们村口的阿黄,喜欢村礼堂的小咪,你知道的吧,就尾巴断了的那一只,还有……”辛山竹还掰着手指头计算,钱兆摆手:“算了算了,我问你这个干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辛山竹不高兴了,“我懂得啊。” 钱兆:“就那种喜欢,你懂?” 辛山竹哦了一声,“亲嘴那种,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我当然懂。” “那我现在没有想亲那个哥哥啊。” 钱兆很难想象那到底是什么男的,也没兴趣讨论辛山竹到底想不想亲一个男的,他催促辛山竹走快点,“我管你想亲还是想被亲,快点。” 辛山竹:“那兆仔你有想……” 钱兆:“你别问了,快点挑,不然我不请客了……” 接下来的一周辛山竹经历了人生第一次跳槽。 另一条街奶茶店的老板在辛山竹看摊的时候提出邀请,希望他能去自己的奶茶店上班,只要在一个窗口单独打冰淇淋就好了。 老板得知他看摊位也是兼职,表示如果辛山竹愿意的话可以等这边结束了做他的全天店员,底薪三千,早上十点到晚上十点,店里不包吃,但会给对面快餐店的餐卡。 还没七月末,辛山竹攒钱买电脑的计划有望超前实现,他欣然同意。 最近辛山竹在短视频APP同城热门经常出现,数据极好,老板的营销策略直接改成了帅哥营业。新上市的榴莲冰淇淋早上不到十一点销售一空,辛山竹提前下班去吃饭,他和辛晓徽打电话:“哥,我手都抬不起来了,感觉梦里都在挖冰淇淋球。” 辛晓徽经常刷国内的消息,也是听辛山竹提起才去搜关键词的。 塑料鱼摊帅哥都有单独的TAG,叠加了素人帅哥等等标签。大概是有人对比最近大热选秀节目的歪瓜裂枣,做了个路人吊打选秀爱豆的合集,在辛山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收获无数点赞。 辛晓徽:“你是老板的生意招牌。” 他又很自豪,“我们家小崽长得太好看了。” 外面很热,这条街大部分都是卖吃的,猪脚饭和煲仔饭都有无数家,糖水铺更是随处可见。 送外卖的电动车风驰电掣,炎炎夏日阳光刺眼,辛山竹老板包餐的快餐店边上新开了一家牛腩饭,人都快挤出来了。 档口是对外开放的,砂锅牛腩香味四溢,戴着帽子口罩的厨师正在熟练地翻锅,等位的客人站在骑楼的阴影下看牛腩饭制作步骤。 这年头预制菜当道,这边大部分都是现做,最能吸引食客逗留。 辛山竹路过牛腩饭店铺随意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戴着口罩仍然看得出眉目俊朗,围裙里倒不是上次见面的破T恤了,而是一件花衬衫。 辛山竹半天没说话,电话那边的辛晓徽喊了他一声,“怎么了?” “堂哥,”这边排队的人很多,辛山竹慢吞吞地掠过,“我……” 他又不知道怎么说,“没什么,我要去吃饭了,你那边是不是早上啊,吃早饭了吗?” 辛晓徽嗯了一声,“吃的面包,我的中国胃要完蛋了,突然好想吃爷爷做的老鸭煲啊。” 辛山竹:“过年你回来我做给你吃,要用老土灶烧柴熬的,现在店里做不出来,钱兆还告诉我一个很新的词……叫什么来着……” 他想了一会,“锅气。” 辛晓徽也只是随口一说,辛山竹之前生火都要折腾半天,爷爷还发愁他这么笨手笨脚,以后没女孩看得上他。 “你吃饭去吧,别太累了。” “不许拉黑我微信了。” 辛山竹还挺凶:“谁让你给我转账的。” 辛晓徽:“微信是要点了才收的,你支付宝拉黑我就算了,微信还拉黑太过分了吧?” 辛山竹嗯了一声,挂完电话把辛晓徽加了回来。他进了快餐店又出来,想了一会又去排了牛腩饭,只是里面也太多人,员工认出他是对面卖冰淇淋的男孩,说可以给他送过去,辛山竹付钱出去了。 门口还是很多人,辛山竹来来回回在玻璃后厨前走了好几趟,柏君牧愣是没抬眼,他只好失望地回去了。 这家牛腩饭店全新开业,门口好多花篮,柏君牧和老板是好多年的朋友。对方火锅店事业全面倒闭,这次希望兄弟支持牛腩饭店,把柏君牧叫过去后厨帮忙了。 下午不怎么忙了柏君牧才休息,他摘下围裙,老板宗明诚给他开了一瓶酒,“谢了啊兄弟。” 柏君牧说揉了揉肩,“工资呢。” 宗明诚:“你没说要工资啊。” 柏君牧靠在椅背,姿态放松,宗明诚看了眼他的花衬衫,啧了一声,“你转型走浪子风格了?这衬衫花得和我外婆的裤子一个图案。” “我妈地摊上买的,说一百块钱四件,让我和我爸分了,我爸嫌太花里胡哨败坏他的形象,说我无业游民,让我穿着。” 柏君牧倒了一杯酒自己喝,头发剃得短短的宗明诚很不满意:“拜托,你家拆迁那么多钱还上班,你说我家怎么拆不到呢,不然我也不努力了。” 柏君牧:“你家不拆迁也够你挥霍了。” 宗明诚叼着牙签,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还能看到斜对面排队的冰淇淋窗口,“早知道开奶茶店了,生意那么好。” 柏君牧:“你是没见过开倒闭的店吗?” 宗明诚喝酒宛如喝水,叹了口气:“我妈说我这家店挺不过三个月,你觉得呢?” 柏君牧也坦诚:“那肯定开不过隔壁的猪脚店。” 宗明诚问:“你真不打算继续做医生了?” 说完他顿了顿,“你说你当年学中医多好,直接继承你爸医馆,不过以你的脑子,现在学也来得及吧。” “我听说中医有师承也可以上岗还是……算了,你比我懂。” 柏君牧晃了晃手,他的右手掌心到手肘有明显的疤痕,凸起的血肉和青筋交错,还有像是补上去的小指,足以证明那场车祸对他的影响,“算了。” 人在死亡线上徘徊总是会思考多一些,柏君牧没提自己这一年复健的痛苦和煎熬,他只是和宗明诚碰了碰杯,“就当放假了。” 宗明诚叹了口气:“我怎么记得你小学的梦想是下乡种田啊?” 他们都岁数不小了,同龄人早结婚的小孩都快小学毕业,柏君牧笑了笑,“是开农场吧,养一群鸡鸭鹅牛羊之类的。” 宗明诚:“我看你选错专业了,不如做兽医。” 两个人聊了一会,傍晚了店里客人又多了起来,宗明诚这个做老板的还想摸鱼,和柏君牧说:“你看对面卖冰淇淋的么?我表妹说有个很漂亮的帅哥,我要去看看什么男的能用漂亮形容。” 柏君牧也不是不上网,知道那帅哥指的就是看塑料鱼摊那小孩。 冰淇淋球两块钱一个,一天能卖好几桶。 辛山竹来了之后店里营业额一直上涨,还有游客特地来买 ,可见网络发达的程度。老板笑得合不拢嘴,辛山竹从一开始站着卖冰淇淋已经获得了能坐着打冰淇淋球的待遇了。 人群里除了带小孩的家长就是年轻女孩,也有陪对象来的,柏君牧和宗明诚两个人个子又高,看上去也不算很年轻,更不像是买街边冰淇淋的消费群体。 宗明诚看着更大叔一点,踩着拖鞋,裤衩比柏君牧二十块钱的花衬衫还风骚,后面的小孩被妈妈抱起,离这位时髦大叔远了一点。 “你要什么味道的?” 男生很好听,宗明诚看了眼辛山竹还没完全长开但漂亮得近乎艳丽的脸,问:“有什么推荐吗?” 前面就是冰淇淋的显示屏,明明都可以自己看,大概是这两天问的人太多,辛山竹都习惯自动回复了:“最近上新的是榴莲风味,香草、草莓和抹茶的也有人点,看你喜欢。” 宗明诚点头,辛山竹却看见了站在他后面的男人。 说自己头发是烫的卷发男人还在看手机。 梅欢发消息说今天大姨一家来作客,柏君牧知道这群人肯定要打麻将要通宵。表哥谢正才走没几天,表姐又要来,还有两个小孩。 他拧着眉毛,看上去不是很高兴,宗明诚:“那我要个招牌的,君牧你呢?” 柏君牧头也没抬:“和你一样就好。” 辛山竹看见柏君牧就高兴,高兴完了又因为对方没抬头迅速失落。他把冰淇淋递给宗明诚,另一支递到柏君牧眼前,“哥,你的。” 男人这才抬眼,冲他说了句谢谢,没什么看见辛山竹的意外,像是第一次见。 那天在摊位上他还汽水糖的时候笑得让辛山竹呼吸不顺,现在辛山竹旧疾复发,心跳需要深深吸一口气平复,过了一会才微笑地冲下一个小朋友说话。 转身的宗明诚咬了一口冰淇淋,又看了眼柏君牧,“等等!” 柏君牧收起手机,“怎么了?” 宗明诚举起冰淇淋,“你看看我的,再看看你的。” 都是一颗冰淇淋球,对比强烈,柏君牧那颗都要溢出来了。 宗明诚不高兴了:“凭什么啊,上学的时候食堂阿姨给你多打半分肉就算了,凭什么这岁数了还有区别对待?” 面容英俊的男人笑得眉眼弯起,耸了耸肩,微微回头看了眼窗口正好抬眼看向他的小男生,没说两个人见过,想了想说:“我比你像好人。” 宗明诚:“你当我听不出来你夸自己长得帅?” 柏君牧却想到那颗塞回去的汽水糖,当时辛山竹掌心下意识收拢,指尖都带着紧张的滚烫,回去之后柏君牧指腹还有被对方指尖扫过的触感。 他莫名其妙失眠了,又翻了翻柜子找了找东西,没找到。 他若无其事地绕过这个话题,问宗明诚:“吃过汽水糖吗?” 宗明诚:“什么汽水糖?” 柏君牧:“就……”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宗明诚倒是想起来了,“我记得那年我们旅游回来你买好多,怎样,突然怀旧?” 柏君牧摇头,“没什么。” 宗明诚嫉妒这么多人排队的门店,“我也要找个帅哥在窗口做牛腩饭。” 他转头看了眼夕阳下窗口的少年,“确实漂亮,你觉得呢?” 柏君牧没回头,嗯了一声。 第6章 辛山竹给琴姨看了将近一个月的摊位,暑假也过了一半多。 他的钓塑料鱼技术逐渐上涨,好几次有家长来玩都是家里小孩要求来和他pk的。 辛山竹看着就单纯,一般人和他相处都很舒服,有些家长眼熟他之后还会聊些别的。 得知辛山竹父母都不在,是为了开学特地早点来勤工俭学的偶尔还会给他带点东西吃。 钱兆偶尔也会收到辛山竹给他的半根玉米或者一碗家酿糖水,好几次他想提醒辛山竹别收陌生人的东西,但对上对方一双干净的眼神顿时说不出来。 辛山竹对人好是真的好,什么都要一半分,一个地方来的黑煤球吃人嘴短,想着辛山竹都来了好一段时间了也没吃顿大餐,邀请辛山竹吃顿牛肉火锅。没想到同乡忙得脚不沾地,冰淇淋业务扩大升级,钱兆白天路过辛山竹打工的店看着排队的长龙都觉得不可思议。 对面新开的牛腩煲仔饭热度褪去,不再打折后更是门可罗雀,整条街最火爆的还是的卖冰淇淋球的奶茶店,老板又给辛山竹涨薪了。 晚上摊位人还很多,钱兆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辛山竹还在和的小朋友比赛钓鱼。 钱兆:“你收摊我们去吃个宵夜吧,我发工资了请你搓一顿。” 辛山竹拒绝得很快:“不用,你还要开车行呢。” 这个梦想钱兆和其他人说都无人在意,辛山竹却记得牢牢,每次钱兆要请客他都有这个回答,好像他是世界第一相信钱兆能开上车行的人。 别的不说,钱兆现在的感动是真的,“我差这顿饭就开得起车行了?你都拒绝我多少次了,现在好多人来看你你飘了是不是?” 辛山竹钓了一条最大的塑料鱼,围观的小孩都在大叫,他像是活在幼儿园,高兴地说:“我飘了,我钓到了鱼王。” 钱兆心想:也只有傻子才能和小孩玩得这么好了,明明小时候村里的小孩都嫌弃辛山竹傻不和他玩的。 想到这个,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辛山竹差点溺死在水库,口吻又带了几分可怜,“那我下班来找你啊。” 辛山竹完全没听出来,看了眼时间,距离收摊还有半小时。 周围的小孩开始二轮竞赛,辛山竹去一边给新来的小孩发钓鱼竿,强调了一遍是塑料鱼。 “给。” 辛山竹又递出鱼竿,给小朋友的一般家长会扫码,偶尔会有小孩直接给现金。 一只手伸过来扫了辛山竹胸前的二维码,辛山竹抬眼:“给我看一下付款……” 他顿住了,呆呆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 柏君牧今天的花衬衫和上次穿的又不一样,领口也不是扣得严严实实的那种,开到胸前,足够看出男人身材挺好的。 柏君牧把手机页面递给他看:“已经付了。” 辛山竹点头,目光落在柏君牧牵着的小女孩上,脸上露出了几分纠结的神情。 柏君牧拍拍小女孩的肩,“你去玩吧。” 辛山竹的目光跟着小女孩,又落到柏君牧脸上,大概是他满脸写着有话要说,柏君牧微微歪头:“怎么了?” 辛山竹抿了抿嘴,“你有几个小孩啊?还是又结婚了吗?” 话音刚落,小女孩就冲柏君牧喊:“舅舅,你来帮帮我。” 辛山竹立马道歉,“对不起啊,原来不是你的小孩。” 柏君牧也不介意,笑着说:“上次不是说了吗,我没结婚,你忘了?” 他转身朝侄女走去,辛山竹高兴地问:“你还记得我?” 柏君牧点头,辛山竹坐在他边上的小蓝塑料凳上,“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了,上次我给你打冰淇淋你都没理我。” 现在宗明诚还因为柏君牧的冰淇淋球比他的大抱怨,大概是为了发泄牛腩煲仔饭销售额惨淡的事实。 柏君牧也无所谓老朋友欠他日结薪资,一边让辛山竹教小朋友钓鱼,看辛山竹眼神焦急,似乎想要个答案,升起逗逗他的意思,“上次?” 辛山竹准确报出了那天的日期,还要补充:“下午五点零四分。” 柏君牧问:“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辛山竹:“不知道。” 对方的眼睛总是让辛山竹眼熟,他越是回忆在哪里见过,就会不由自主地去看,像是追着要对视,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样会让人觉得过分热情。 换作别人可能要么不习惯要么就觉得辛山竹对自己有点意思,柏君牧也没往那边想。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辛山竹就太过质朴,加上梅欢告诉他的租客信息,这小孩四处打工的经历越发让他觉得辛山竹身上有一种特别的不谙世事。 不太像现在早熟的小孩,柏君牧大二的堂弟都比辛山竹成熟太多。 当然这种成熟也不是生活独立,而是其他方面。 柏君牧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对方的不知道也回得理直气壮,他笑出了声,眉眼弯起,辛山竹更是看得目不转睛。 一边的小朋友抓了抓辛山竹的手,“哥哥,鱼为什么不上钩啊?” 辛山竹这才恍然回神。 他头发扎成小揪了,几根梳不上去的垂在肩头,像是毛绒绒的边沿,这个角度足够柏君牧看到他微红的耳朵。 辛山竹磕磕巴巴地回答:“鱼不会上钩的,要我们自己……自己钓。” 小女孩是柏君牧表姐的女儿,表姐晚上聚会去了,把孩子丢给柏君牧。 柏君牧在家人眼里一向脾气好,虽然不是成天笑眯眯的,也算温柔体贴。小孩子也喜欢跟着他玩,知道他会带去好玩的地方。 小朋友哦了一声,“那我再试试。” 辛山竹松手,又瞄了一眼一边的柏君牧,“你笑什么?” 他还是要问个答案,“我没记错时间,你和你一个穿着花裤衩的大哥一起,我给你打的冰淇淋还大一点。” 他声音原本就好听,委屈之后更招人心疼,柏君牧坐到他身边,“记得,那时候不是在打电话么?” 辛山竹哦了一声,失望得很明显。 柏君牧换了个话题,“打冰淇淋累不累?” 辛山竹看了他一眼,重重嗯了一声,伸手在柏君牧面前晃了晃,“手都酸了。” 他又问柏君牧,好奇地问:“我都没看见你在煲仔饭店里了,你又换工作了吗?” 上次柏君牧坐在这里带孩子钓鱼他就看到了对方手臂上的伤痕,看上去凸起狰狞,可以想象受伤的时候多疼,辛山竹没地方问,和钱兆形容过,同乡大声警告辛山竹不要和社会人士过多来往,这种人可能惹过很大的麻烦,隔了一会又补充,或许出过事故。 辛山竹当然选择相信后一种。 柏君牧知道辛山竹误会了,但他也没解释,顺着对方的话点头,“换了。” 辛山竹看了眼钓鱼的小女孩,“你家里人都不帮你找找工作吗?” 柏君牧看脸英俊,穿着随便,像是穿着拖鞋就能出来晃悠的类型。 这个城市也不是电视里演的那样,都市丽人精致生活,反而生活气息随处可见。 柏君牧摇头:“我自己会找的。” 辛山竹眼里的关心都要溢出来了:“那煲仔饭店不要你了吗?” 柏君牧点头,微微压低了声音,“那家店要倒闭了。” 他一边和辛山竹说话,余光还在关注自家小侄女,时不时给小孩重新摆一下鱼竿。 辛山竹知道对面的煲仔饭生意没那么好了,忍不住说:“那你要找什么样的工作?我可以让我老板帮忙找找。” 柏君牧故作为难地想,“你打冰淇淋的工作能介绍给我吗?” 辛山竹有些为难,“等我攒到买电脑的钱就介绍给你。” 柏君牧不忍心欺负他,“不用,我开玩笑的。” 他又问:“你电脑还差多少,要买什么样的电脑?” 这些都没人问过辛山竹,他现在经常出现在同城热门视频里,本人却没开通任何账号。 钱兆更不懂这些,辛山竹被问住了。 柏君牧:“不知道啊?” 辛山竹:“反正随便用用……” 正好这个时候有人要打包石膏娃娃,喊了声老板,辛山竹猛地站起转身,差点被塑料凳绊倒,柏君牧扶了他一把。少年人手腕细瘦,要圈起也很容易,柏君牧说了句小心,辛山竹踉踉跄跄跑了,还差点左脚被右脚绊倒,扶了一下桌子才站稳。 刚才一直钓鱼的小女孩喊了声舅舅,想到晚上在饭桌上听到的话,小声问柏君牧,“ 你为什么要骗这个漂亮哥哥?” 柏君牧很无辜:“我哪里骗他了?” 小朋友说:“才不是家里人不帮你找工作,是你不想工作。” 柏君牧:“你长大就知道没人想工作了。” 小孩:“舅舅你是不是伤还没好?” 柏君牧嗯了一声,催促小孩钓鱼,辛山竹打包完石膏娃娃又回来了,他坐到柏君牧身边,又给他递了一颗汽水糖。 这颗汽水糖的包装很老旧,柏君牧想到很多年前自己收到的那颗汽水糖,也是一样的包装。 他没多想,问了一句:“为什么给我糖?” 辛山竹:“不知道。” 他回答得好干脆,柏君牧忍不住笑了,“为什么不知道?” 辛山竹想了想说:“觉得你很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这句话伴随着眉头紧锁的思考,他显然忘了自己那天坐摩的抱过的对象,当然也有柏君牧只露了一双眼的缘故。 隔了两秒辛山竹又小声嘀咕:“声音也很耳熟,难道你是明星吗?” 这个猜测太离谱,柏君牧笑出了声,他眉眼弯起,看上去更好看了,男人伸手捂住额头和鼻子,只露出一双眼,“忘了?你坐过我的摩托车。” “只给五块钱的客人。” 辛山竹沉默半天,恍然大悟,想到钱兆说自己占了便宜,大声说了句对不起,又问:“那你一晚多少钱,我补给你!” 柏君牧听得懂他想说的是什么,但隔壁决战塑料鱼之巅幼稚小年轻纷纷转头,哇哦伴随着好奇的眼神在两个人之间大量,不乏“刺激”“牛啊”之类的评价。 辛山竹完全没懂,柏君牧无言以对,他拿走了辛山竹掌心的汽水糖—— “你给我了。” 第7章 柏君牧把侄女送回家后宗明诚又给他打电话,开店十多天就有倒闭危险的牛腩煲仔饭店老板决定深夜买醉。 家里今晚本来就是麻将局,柏君牧的长辈很爱通宵打麻将,但他不喜欢,连房间都让给了亲戚,打算回自己另外的房子住。 宗明诚在电话里鬼哭狼嚎,又说哥们我们同学都在,赏个脸总可以吧,柏君牧刚说去,那边就说找人来接他。 柏君牧学生时代人缘不错,在大家眼里他本来应该顺风顺水,谁也没想到他会遭遇一场重大的连环车祸,工作也受到影响,不过他之前也没什么时间参加同学会,今天纯粹是宗明诚撒泼才来的。 大家也没怎么提他之前工作的事,各自抱怨现阶段的生活,唱的歌一首比一首苦情,酒也一瓶接着一瓶,等到散场的时候一个包厢醉了好几个人。 柏君牧找了代驾,又叫了出租车把人带走,最后就剩下宗明诚了。 Ktv楼下有一个便利店,柏君牧进去买了包纸递给刚才吐了的宗明诚,宗明诚问:“你纸杯里什么啊?” 柏君牧:“热水。” 宗明诚明显舌头大了,“你这人真是从小……从小到大鸡贼,喝酒从来只喝一口。” 柏君牧不否认,问了一句:“要我也帮你叫辆车么?” 宗明诚还没回答,手机响了,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曲又怀念,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对柏君牧说:“先别走啊,我先接个很重要的电话。” “关乎我的人生大事。” 柏君牧不感兴趣地点点头,十二点多,这条街路上没什么人了。 他没喝到烂醉也被一晚上的走调歌声吵得脑仁疼,干脆坐在便利店外的台阶休息了一会,刚才喝空了的纸杯放在地上,看着地上的水泥地发呆。 钱兆请辛山竹收摊后吃牛肉火锅。 辛山竹第一次吃这样的火锅,非要严格按照菜单上牛解剖部位写的涮肉时间来吃,钱兆烦得要死,干脆点了两锅,他都哼哧哼哧吃了好多了,辛山竹还在忙碌地参考手机上的秒表涮肉,一顿火锅吃了将近三小时。 这个点街上最火爆的就是排档,钱兆路过凉茶店故意给辛山竹买了一杯,辛山竹被苦得拧起了脸,想到刚才是钱兆请客的也没抱怨,他问:“你吃饱了吗?” 钱兆不是很满意他的战绩:“你才是吃饱了吗?吃这么一小叠。” 辛山竹不太会撒谎,低头说:“当然吃饱了。” 钱兆觉得辛山竹就一小孩,很难把他当成同龄人看待,他还有下半场娱乐活动,走到路口和辛山竹道别,“你自己回去吧,我还要和朋友去玩,还好台风绕道了,不然又白订唱K的包厢……” 大概是这么说又显得不好,钱兆补了一句:“你要不和我一……” 辛山竹:“你自己去吧。” 他冲钱兆笑着说了声谢谢,这个时候路口一辆摩托车停下来,钱兆坐上去就走了。 摩托车扬长而去,辛山竹莫名想到那天载着自己的男人,晚上对方带着侄女走的时候辛山竹还在打包石膏娃娃,都忘了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人行道上都有大排档摆出的餐桌,辛山竹绕过一家又一家,跟着地图拐弯直行。 夜晚街道安静,他出门忘带耳机,导航的女声在此刻的空旷下显得很响亮,他在「前方50米路口左转」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影。 辛山竹顾不上导航的提醒,毫不犹豫地朝柏君牧走去,五十米的左转路口,他选择马上右转。 路上偶尔有车经过,这边像是和热闹的排挡一条街隔绝。辛山竹原本只是小跑,走到距离柏君牧十多米的时候放慢脚步,导航反复提醒您已偏离路线,他置若罔闻,装作若无其事地经过对方。 男人坐在便利店门口高高的台阶上,下一级放着一个喝空了的纸杯,垂着的手正好露出上面狰狞的伤痕,和他皮囊的温雅对比强烈,有人路过也不敢靠近。 辛山竹经过,又掉头,他忘记关掉的导航还在响。 “您已偏离路线……” “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柏君牧也听到了,他正要抬眼看看是什么人深夜手机导航外放,刚抬眼一张十块就塞进了他的纸杯。 穿着开胶帆布鞋的漂亮少年蹲在他面前,仰头看着眯着眼男人,似乎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酒气,微微皱眉。 正好身后便利店在放一首陈年老歌,但现在没有冷冷的冰雨只有温热的夏天晚风,辛山竹的目光扫过柏君牧的眉眼,落在对方干燥的嘴唇,认真地说:“哥,你要是没地方去,就跟我回家吧。” 柏君牧看了眼杯子里的十块,“十块钱就要我跟你回家?” 他声音混着酒气,眼底的笑意被路灯照得分明,辛山竹突然呼吸又不顺畅了,他又往对方杯子里塞了一张纸币,“现在呢?” 男人捏起两张钞票,没发现前两次会有的铅笔字,问:“你怎么不在上面写字了?” 柏君牧没喝醉,但也有些微醺,闭了闭眼,辛山竹大声说,“这是我晚上赚的。” 男人点头,似乎在笑他:“那也才六十,是不是太少了?” 辛山竹:“你不要还给我。” 柏君牧还真的还给了他,“别烂好心,我有地方住的。” 辛山竹不肯走,他就这么仰头看着柏君牧,似乎是疑惑,又像是好奇,“那你住在哪里?” 隔了两秒又问:“你叫什么?” 柏君牧之前和他说没结婚没老婆,但也不代表他没对象,辛山竹又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坐在台阶上的男人笑了,“你查户口呢?” 他看了眼四周,发现刚才在这里打电话的宗明诚不知所踪,拿起手机一看,对方几分钟前发了一个消息:前女友找我!你自己回去吧。 这种行为纯粹重色轻友,柏君牧放下手机,刚好和一直看着他的辛山竹眼神对了个正着。 辛山竹长得的确好看,那天吃完冰淇淋宗明诚还在感慨,又说我要是生个儿子有这么帅就好了。 他俩年龄都快大现在路上的小孩一轮了,宗明诚还有一段本来差点结婚的感情,这几天牢骚很多,等话题转移到柏君牧身上,总会欲言又止。 大概是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但没什么桃花太过可疑,宗明诚还问过柏君牧是不是喜欢男人。 柏君牧也摇头,他就没喜欢过人,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突然问:“那你是不是喜欢我?” 柏君牧以为自己听错了,问出这种话的人还挺懊恼,“我坐你的摩托车你只收我五块钱,明明隔壁打气球摊位也很多小孩喜欢,却更喜欢光顾我看的塑料鱼摊,还……” 这些理由总结下来好像巧合更多,辛山竹突然结巴起来,我了半天,最后低下头,“对不起。” 但他的好感早就超载,换作其他人可能会直接要联系方式或者试探可不可以交往。 反正都是成年人,反正感情也可以这么突然。 但辛山竹不是,他对喜欢的定义还停留在同学校园恋爱的亲吻和牵手上,具体是什么感觉没人告诉他。 辛晓徽和他有时差,更像彼此的留言信箱。辛山竹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他高中住校,和多出来的转校生住两人间,但转校生才读了一个月又走了,辛山竹喜提单人宿舍。 周末他在家里和爷爷一起,但可以聊天只会是家里的鸡鸭鱼羊。 现在村里的老人家都在刷短视频,辛山竹却没什么想玩的意思,更没有创立账号分享生活。 柏君牧:“你误会了。” 他把六十块钱塞回辛山竹背着的小包侧兜,“我不缺钱也不急着找工作,摩托车是我爸的,那天我只是去接我表哥。” “第一次去你摊位是带女同学的小孩,今天晚上带小侄女。” “去煲仔饭店也就是帮忙一天,老板是和我一起买冰淇淋的那一个,我们是朋友。” 他声音很有磁性,辛山竹听得很入迷,看他也看得目不转睛,柏君牧很少有被人这么看的时候,忍不住问:“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看?” 辛山竹大声说:“你长得很帅!” 柏君牧哦了一声:“你也很帅。” 辛山竹还会反驳:“他们说我长得漂亮,不是帅。” 他也没有半点尴尬,像是只是在深夜街头大方欣赏眼前的帅哥而已。 柏君牧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对待,过了一会才说,“你下次不要这样随便邀请陌生人和你回家住。” 辛山竹的漂亮不是最特别的,他的眼神总让人流连,气质干净得容易勾起人隐秘的欲望。皮囊和气质太过矛盾,就算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人都会生出别的心思。 柏君牧和他不算熟,大概是那天是他开摩托车把人送到目的地的,又或许是那颗熟悉的糖,他总有种没由来的责任心,哪怕他也没有义务照顾对方。 辛山竹:“可你不是陌生人啊。” 柏君牧摇头,“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少年人摇头,柏君牧又问:“你知道我住在哪里吗?” 辛山竹还是摇头,他扎在脑后的小揪因为刚才的小跑散开了几缕,仰头看人的时候头发蓬乱,柏君牧下意识伸手想给对方理一理,辛山竹却闭上了眼睛。 很少人能忽略这么一个对自己完全不设防的人,哪怕明知他只是纯粹的单纯而已。 柏君牧收回了手,辛山竹微微睁开眼,他笃定地说:“你刚才想摸我。” 男人摇头:“没有。” 辛山竹大声说:“可是你都伸手了。” 年长的人也没被揭穿的窘迫,笑着问:“那你为什么闭眼?” 辛山竹:“你先告诉我的名字,我……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闭眼。” 他把手机递给柏君牧,页面是通讯录页面。 他凑过去看男人输入,“柏……柏树的柏?” 柏君牧点头,“君……牧。” 辛山竹:“好难写。” 他催促柏君牧填下面的号码,柏君牧笑着问:“不是只告诉你名字吗?” 眼前人又掏出一张一百块扔进柏君牧的纸杯,大有买你手机号的意思。 还挺可爱。 柏君牧点头,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辛山竹点了拨打,满意地看着柏君牧的手机铃声响起,又凑过去看柏君牧存自己的号码。 结果不用他开口,对方已经存好了。 一个字都没写错。 辛山竹微微睁大了眼:“为什么你知道我叫什么?” 男人笑着摇头:“秘密。” “好了,你该回家了,刚才是导航错了吗?” 辛山竹摇头:“看见你我就偏离路线了。” 他点开手机地图,“现在导航为我重新规划了路线,你要和我回家吗?” 这话歧义很大,像是他们要走的是时间一样。 柏君牧应该拒绝,或许是便利店放着的歌太过甜蜜,又或者眼前的人凑近还是一股熟悉的皂角味,他嗯了一声,“那我们打车回去。” 辛山竹看着起身把纸杯扔掉的男人,忍不住说:“我只有一张床。” 柏君牧忍不住逗他,“嗯,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辛山竹认真地想了想:“那我们挤一挤好了,应该可以的。” 柏君牧:“那要是太挤呢?” 辛山竹伸手比了比柏君牧和自己的体型,略微苦恼地说:“那我睡你上面,这样不会把你压死。” 第8章 这是辛山竹第一次打车,他哪里都好奇,坐上车问柏君牧:“为什么现在打车都不是出租车了?” 柏君牧:“之前没打过?” 他们一起坐在后排,辛山竹点头,“这是我长大后一个人来这里,还没坐过地铁呢。” 辛山竹来了快一个月,每天早出晚归,知道的以为他是赚钱买电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付不起学费。 柏君牧:“你地图导航到一个地方没弹出汽车的图标吗?” 现在小孩手机玩得很溜,反而是长辈需要这样教,但柏君牧的长辈一个比一个时髦,八十岁的爷爷奶奶还能两个人去港澳台环游,根本用不着小孩担心。 回去打车也就十来分钟的事,柏君牧在车上教辛山竹打车,车停在小区门口,下车后他问辛山竹,“不打车你刚才打算走回来?” 以前这片治安不算很好,这几年好了很多,但凡换个人柏君牧都没这么担心。辛山竹点头,“我走路很快的,跑步也是,以前上小学要翻两座山,天蒙蒙亮就要出发了。” 他冲柏君牧笑:“你好关心我。” 柏君牧不知道怎么接,辛山竹又问:“你真的不是喜欢我吗?” 柏君牧叹了口气,很理智地问:“你觉得是哪种喜欢?” 辛山竹:“不知道,反正我不想和你亲嘴。” 这话说得像是柏君牧有这方面的需求一样。 也算见过世面的男人头一次被噎得无话可说,始作俑者却拉着他往前走了。辛山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房东就在身边,还在磕磕巴巴地介绍自己怎么租的小区:“这个房子是我看摊的琴姨,就是我老板给我介绍的,她人很好的,就是老公生病了,还在医院呢。” 他的语气也会随着说话的内容起伏,尾音软软,深夜这片小区还有好几户亮着灯,偶尔有人骑车经过,也有喝得醉醺醺的人躺在单元楼底下等着家人开门。 “琴姨给我介绍了三个房子,这个是最好的了,钱兆让我选这个。” “钱兆是我同学,应该……”辛山竹顿了顿,“应该也是我的朋友,”他口气听起来有些犹豫,说话一认真就忘了自己要往哪里走,没注意到刚才开始就是柏君牧领着他走了。 柏君牧和他一起就很放松,像是辛山竹有这种天生的解压能力,他问:“你知道什么是朋友吗?” 辛山竹:“同学不一定是朋友,我有好多同学,但……” 他叹了口气,“算啦。” 柏君牧被他逗得笑出了声,“然后呢,就选了这个?” 辛山竹嗯了一声,“房东阿姨人很好的,给我便宜好多,原本都是半年起租,我上大学就住宿舍……” 这边都是老校区,也没几栋楼,更没有物业,绿化一般,还有一段路坑坑洼洼的。 辛山竹走路还要踩着绿化带边沿的石阶,走得和他说话一样磕磕绊绊。 今天月亮很圆,前几天说要来的台风据说不影响这边。 月光比老化的路灯明亮很多,辛山竹还在分享自己的租房经验,没注意到花坛边也有缺块,一个踉跄,眼看就要一头栽倒,柏君牧下意识地扶住他。 但他今天也喝多了,如果没喝肯定能稳稳当当地把人接起,现在抱了个满怀还后退几步路,还好靠在路灯上才避免了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 柏君牧刚想说话,怀里的人却笑开了。 少年人在路灯下抬眼,笑得眉眼弯起,笑声也很轻快,“你人真好。” 柏君牧胸膛坚实,刚才额头撞上去的辛山竹又埋了回去。 可能是亲妈梅欢买了太多花衬衫,他爸认为开中医馆的要严肃,都推给了儿子。 廉价的衬衫胸口走线都是歪的,身价好几千万的拆迁市民穿着也不吊儿郎当,反而风味独特,和同学印象里的学霸背道而驰。 小他很多的男生呼吸喷在身上,柏君牧有点后悔出门为什么选了一件纽扣不能扣到最上面的。 柏君牧把人从自己怀里拉出来,辛山竹还在笑。 “笑什么?”柏君牧问。 辛山竹:“好好玩啊。” 单元楼近在咫尺,他又抓住柏君牧的手,这次只抓住了几根手指,温热的触感让男人想逃,松开又被抓住了小指。 “我和我哥小时候这样玩过,但他接不住我。” 柏君牧:“你还有哥?” 辛山竹:“不是你这种哥哥,是我堂哥,他叫辛晓徽,今年二十五岁,在……” 柏君牧打断他:“这些就不用说了,不要泄露你亲人的个人信息。” 辛山竹嘀咕了一声:“我就是想和你说。” 他性格还挺直,嘴上问柏君牧是不是喜欢他,完全没意识到他自己表现出来的才是喜欢。 但他遇上的不算坏人,没顺水推舟占个便宜。只是不是坏人的人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这些年也不是没人对柏君牧表达过好感,出事前有,出事后也有,他早过了青春校园的时候,很多人都是奔着合适去,到他眼前的也都是筛选好的。 他也没有任何继续发展的欲望,连朋友也没问不出为什么,到现在都不知道柏君牧的性取向是什么。 他什么都不说,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在这个岁数看来显得天方夜谭。 柏君牧不要物质,只要喜欢。 柏君牧:“不适合和我说。” 他说话一直很柔和,这个时候像是陡然冷了下来,辛山竹也能感受到,嗯了一声,却没松手,拉着人走上老单元楼窄而陡的楼梯。感应灯自动亮起,两边都是陈年的白色拼薄荷绿的楼道墙漆,掉得斑斑驳驳,□□开锁通下水道等广告也印得到处都是。 一层住着的是一对老夫妻,二层辛山竹没见过,三层有个小孩,有一辆儿童车,四层是一对年轻夫妻。 五层右边是辛山竹租的房子,他也从来没见过对面的租户,对面门上插满了卡片和广告宣传纸。 辛山竹默不作声,手却攥紧了柏君牧的手指,温热的肌肤触感彼此传导,少年人从包里找出挂着红烧肉钥匙扣的钥匙,打开防盗门才开口,“你不要对我那么凶。” 柏君牧拿开他的手,从来没人这么说过他,男人忍不住问:“这叫凶?” 辛山竹点头:“本来就是,就像……就像……” “往油锅里扔没解冻的星星鸡排一样,我心里都哗……哇……噗噗的。” 他的拟声词实在太好笑了,柏君牧很难忍住,辛山竹抬眼看他。 很快感应灯就熄灭了,辛山竹跺了一下脚,目不转睛地看着柏君牧,柏君牧很难适应这种凝视,“你快开门进去。” 辛山竹开了门又开了灯,里面看上去空空荡荡的,他拉了柏君牧一下,没拉动,“你不是要和我睡吗?” “不是。” 柏君牧纠正他,指了指对面的门,“我住在对面。” 辛山竹看了看对面塞满广告小卡的门,又看了看柏君牧,“真的?可你从来没回来过。” 这句话又像是他一直在等柏君牧一样。 柏君牧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灯又熄灭了,这次换他跺脚了,“我一般和父母住,偶尔会来这边住。” 辛山竹哦了一声,“你这样租房子好浪费。” 柏君牧正想说不是租的,对方却换了话题:“那你饿不饿?” 都不等柏君牧说话,对方就从房间里拿出一大包零食,还是连号的薯条,“我们一起吃薯条吧?” 柏君牧觉得不是自己饿了,是眼前的人饿了,但他刚才分明听辛山竹说晚上和朋友吃火锅了,问:“你吃火锅没吃饱?” 辛山竹嗯了一声,“兆仔要攒钱开车行的,我不能多吃。” 他傻得实在太明显了,柏君牧看了看他细瘦的手腕,低头纤细的脚踝,他和辛山竹一样大的堂弟膀大腰圆,估计能抡好几个辛山竹,足以证明这孩子营养不良,估计都没吃好。 柏君牧:“那你饿了就吃这个?” 辛山竹:“我早上不怎么吃,十点上班,十二点可以去对面快餐店免费吃,晚上可以吃完饭再看摊,吃饱一点就好了。” 说完他蔫了几秒,“今天老板才告诉我快餐店没开,我中午晚上随便吃了一点,之前不会这么饿的。” 柏君牧站在门口,也看出辛山竹根本不做饭,不过他本来就是短租,没必要买一些家用电器。 这个角度看房间空荡,眼前的少年低着头,毛绒绒的小揪彻底散了,他大概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格外寂寞。 柏君牧:“那你想吃什么?” 辛山竹:“我想你和我一起吃。” 他看向柏君牧,寂寞这种词太书面,孤独向来和辛山竹一起长大。他太早失去了父母,山村人家不多,星星点点的几户,大伯和对他不错,但终究没什么话好说。 辛晓徽又一直在外面上学,村里的同龄人一直不喜欢他,还叫他傻子山猪,辛山竹强调是山竹不是山猪,只会得到更大声的嘲笑。 一年四季,风霜雨雪,长大后他也不能找爷爷抱怨打雷很可怕,暴雨很可怕,风吹房子的呜呜声会和他记忆里幼年车祸瞬间的轰鸣重合,全是裹紧被子的颤抖。 他一直讨厌一个人,但他从来都是,或者只能一个人。 钱兆是朋友,但他也有更好的朋友,辛山竹不是他的第一选择。 柏君牧:“为什么是我呢?” 辛山竹低头,轻声说:“你是我来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 第9章 柏君牧不怎么回这边的房子,但他也会回来定期打扫,就算一个单元,楼下长租的租户都不知道他是房东。 只有需要换一些房子零件的时候梅欢才把号码转接给儿子,导致现在柏君牧交流最多的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头老爷子,有些也不是租户,而是一栋楼的业主。 辛山竹跟着他进屋,都是一样的格局,外面看着是老破小,对门里面却是精装修,入户玄关还有一个超大的白熊,辛山竹刚伸手摸了一下,白熊的托盘掉了,哐当一声,辛山竹吓了一跳,换了拖鞋正要走进厨房的男人转头,看男孩几乎要贴在门上,无措溢出,茫然地看向他。 柏君牧走过来把地上的铜盘捡起来,“过年的时候家里小孩弄坏的,一直没重新粘,不是你的错。” 辛山竹哦了一声,他耳里还是刚才铜盘落地的声音,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有些惊讶过度,如果是小动物,可能已经飞机耳了。 柏君牧看他还保持刚才的动作,伸手拉了他一把,问:“怎么了?” 辛山竹摇头,“声音太响,我有点害怕。” 他嘴唇都白了,柏君牧猜他以前就害怕类似的声音,语气柔和了几分,“你先去沙发坐着,我看看冰箱有没有东西。” 辛山竹不去坐,他跟在柏君牧身边,柏君牧进厨房他也进厨房,柏君牧开冰箱他也要跟着。 柏君牧不怎么回这边,放的一些储备粮也是上次更新的,有面条也有速冻馄饨,他问辛山竹要吃什么,转头差点把人撞倒。 柏君牧忍不住问:“你到底在怕什么?” 辛山竹的声音听上去都蔫了:“刚才的声音很像锣鼓声,我怕。” 柏君牧问:“吃馄饨还是吃饺子,还是吃面条?” 辛山竹看了眼他架子上的方便面,“那个可以吗?” 刚才柏君牧直接略过这个选择,如果梅欢在肯定要说没一个健康的。只是这个点小区外面的沙县小吃都关门了,外卖倒是可以送,但还要等很久,吃火锅还能空着肚子回来的人明显等不了了。 “可以,”柏君牧这里泡面还挺多,不少是之前买东西凑单的小包装,“你要哪个味道?” 辛山竹:“红烧的。” 男人点头,辛山竹还是没走,厨房不大,灶台占了一半,他站在柏君牧的另一边,看对方把水烧开,看柏君牧下了一份问:“你的呢?” 柏君牧:“我不爱吃泡面。” 他问辛山竹:“为什么怕锣鼓声?” 他长得也不凶,不笑的时候光看脸也是温柔帅哥的典型。辛山竹本来就好奇,站得近了,眼神在柏君牧和方便面之间逡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把柏君牧拿去下方便面。 辛山竹:“村里有人走,就要敲锣,这个声音很像。” 也不用柏君牧问细节,辛山竹对柏君牧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甚至好感过剩,什么都说:“我爷爷六月初去世的,敲了好几夜的锣鼓。” 有一些偏远山区仍然保留锣鼓和戏曲,柏君牧也有远房亲戚,他大致知道是什么流程。 还没等他说话,辛山竹又说,“村里有老人去世,都是这个声音,要是碰上大雨,声音好像被雨水送到我身边。” “又轰隆隆,又咚咚咚的。” 他的拟声词仍然很多,但这次柏君牧没笑,他嗯了一声,问:“要加火腿肠吗?” 刚才的速冻水饺拿出来还没下,辛山竹目光落在一边还没放进冰箱的速冻水饺,“可以放几个饺子进去吗?” 这种碳水要求柏君牧第一次听,他看了一眼辛山竹,少年抿了抿嘴,“爷爷会这么给我下的。” 柏君牧:“我不是……” 还没说完,辛山竹就说:“你是好人。” 柏君牧又拿了一个锅煮饺子,他的厨房看上去纤尘不染,格外干净,一边听辛山竹絮叨他的老家,一边让小孩自己选橱柜里的餐具。 他已经放弃让辛山竹闭嘴了,对方根本没把柏君牧和坏人挂钩,坐到餐桌上的时候还很高兴,看看柏君牧又看看要溢出来的方便面饺子砂锅。 柏君牧:“我去洗澡,你吃饭不用我陪着吧?” 他仍然有些晕,辛山竹嗯了一声,又学柏君牧的口气说:“那你洗澡不用我陪吧?” 柏君牧走了两步回头,大概是这小子看上去实在太傻了,他问:“有人洗澡让你陪过?” 一口一个大饺子的男孩鼓着脸摇头,“没有啊,你想我陪你吗?” 什么话被他反问一遍都带着歧义,柏君牧摇头,径直去了浴室。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辛山竹拍了一张自己吃饭的照片发给辛晓徽。 和他有几个小时时差的堂哥没上课,直接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辛山竹刚接起,辛晓徽就大喊:“你在哪里?我怎么记得你给我看的租房不是长这样的?” “你的同学钱兆的房子也不是这样的吧?” 辛晓徽一紧张就破音,视频那边吃着泡面饺子的漂亮男孩在画面里显得淡定无比,他冲辛晓徽笑了笑,“我在邻居家里吃宵夜。” “晓徽我和你说,钱兆晚上请我吃火锅,我只吃了这点……” 他还给辛晓徽比划了,“还没这个碗大,我和你说,钱兆爸爸欠了好多钱,他不上学就是为了还钱,很辛苦的,还请我吃火锅……” 堂弟的过分单纯辛晓徽一直清楚,他也尽量不打断辛山竹的分享欲。 在他看来辛山竹哪里都好,就是一张脸和性格反差太大,不说话还能遮掩几分脑子不好,一开口皮囊的艳丽被气质的青涩冲淡,纯粹的不谙世事足够惹人掠夺。如果不是实在隔得太远加上自己生活也没稳定下来,辛晓徽都想带走辛山竹一起生活。 “嗯嗯,所以小崽你为什么要在邻居家吃宵夜呢?等一下你不是说你对面没人住的吗?怎么回事?” “邻居多大了,男的女的,是他。。她邀请你的吗?”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辛晓徽的连问很急躁,那边的辛山竹还在不急不慢地喝汤,小孩都爱吃方便面,一般十七八岁也就腻了,但方便面对辛山竹来说一直是奢侈品,就算爷爷难得给他煮一包也不会放调料包,顶多是面饼,吃起来没滋没味的。 屏幕那边的少年人含含糊糊地说:“我叫他来我这里吃薯片,他说不吃,我说我想和他一起吃。” 辛晓徽刚交完作业没多久,他的生活和一般留学生比可以算得上过分忙碌,这个时候也没回住的地方多久,刚泡了一杯咖啡。青年撸了撸头发,努力压住自己的暴躁,“你为什么想邀请他和你一起吃薯片?你们之前认识吗?” 柏君牧洗了个冷水澡差不多彻底清醒了,刚走出来就听到辛山竹在和人说话。 应该是熟人,声音拖得长长,亲昵得很,“认识的呀,我和你说过的,我坐摩的,他载我的。” 辛晓徽大声说:“那多大岁数了啊!你还去老男人家里吃方便面,辛山竹你疯了吗?” 辛山竹急忙否认,“不是的不是的,他长得特别帅,特别好看,总是光顾我的塑料鱼摊,晓徽我和你说,虽然他和我说他不缺钱,但我感觉他还是很可怜的。” 辛山竹还说了这段时间和柏君牧的相遇次数,包括煲仔饭打工和自己卖冰淇淋的事。 那边的声音听上去都快炸了,柏君牧也能猜到那应该是辛山竹说的堂哥。 “可怜?你还有功夫可怜别人?!辛山竹你十九岁了不是九岁啊!不要成天烂好心!一个四肢健全的男人为什么要你可怜,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和陌生人多来往,也不要去陌生人的家里,你知道他叫什么吗,就吃他给你下的面,这次只是下个面,那下次……” 辛晓徽自己把自己呛到了,辛山竹捧着手机傻笑,“你快喝口水吧,不要生气。” 他又好奇辛晓徽没说完的,问:“这次只是下个面,那下次是什么啊?” 这种话换成别人都能听明白,但辛山竹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什么都要摊开说,直白说,就像他这么直白地对别人说一样。 辛晓徽对这双纯洁的眼说不出污秽的话,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小崽啊,你长点心可以吗?你哥我真的要被你吓死。” 辛山竹却固执地和他分享自己的雀跃:“他叫柏君牧,柏树的柏,君子的君,牧场的牧,好听吧?” 都是一样的户型,柏君牧的房子也不大,餐桌就在客厅里,也只能坐得下两个人。房子虽然小,还是给人一种空荡的感觉。辛山竹抽了张纸擦了擦嘴,又从自己兜里掏出一颗汽水糖,一边认真地对辛晓徽说:“他真的很好,都没觉得我傻。” 柏君牧心想:哪里没觉得了。 “而且……”辛山竹顿了顿,“他四肢健全但手上好多疤,看着好痛的。” 辛晓徽哦了一声:“都是疤了肯定不痛了,你心疼什么啊。” “那你的同学钱兆呢,不是也对你不错吗?” 辛山竹含着糖拖得声音都糊糊的,“他有好朋友的,今天晚上要通宵去打台球,可能还会唱歌,这种活动我不能去的。” 他从小到大都是集体活动多出来的那一个,没运动细胞,跑步也不快,一些接力跑轮不到辛山竹。 打篮球刚上场就已经可以抬走了,劳技课小组作业也没人喜欢和他一组,哪怕辛山竹动手能力不差。 男生觉得他一张脸妖里妖气,女生有可怜他的,但因为和他凑近会被其他人嘲笑,也不会靠近。 他说这话的声音听不出难过,更像是陈述一件习以为常的事实,辛晓徽却有点想哭,他刚想安慰几句,却听辛山竹大声喊了一声哥。 男孩陡然抬起的眼神也亮晶晶的,辛晓徽就算是猪也能听得出这一声,看得出这一眼里包含的情绪。 完全不是喊他,而是在喊大半夜给他煮方便面的男的。 辛晓徽大声说:“什么哥!你哥我在这里!” 辛山竹把手机转向走过来的男人,柏君牧还在擦头发,他穿着宽松的睡衣,一眼就足够打散辛晓徽认为的老男人形象。 柏君牧看了过来,明知故问:“你家里人?” 辛山竹嗯了一声:“我哥说你是坏人,我说你不是。” 他眼神就没从柏君牧身上移开过,辛晓徽悲哀地想,完了,他的傻弟弟情窦初开,喜欢上一个……男的。 柏君牧知道单纯成这样的小孩家属肯定担心,他冲视频那边辛晓徽打了个招呼,说:“我住他对门,他吃完我会让他回去的。” 辛山竹还很失望,“我要回去吗?我不能……” 没等柏君牧拒绝,那边的堂哥大声说:“不能!” 柏君牧点头,“看吧,不能,我们也没熟到可以留宿的地步。” 辛山竹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熟呢?” 第10章 辛山竹没挂电话,手机反叩在桌面,电话那头的辛晓徽视线一片漆黑,但不妨碍他听到这句话称得上暧昧的话。 当然这对辛山竹来说可能算不上暧昧,他就算看再多爱情小说也不懂什么叫调情,小时候辛晓徽和他一起看电视,看到某些桥段辛晓徽还要给辛山竹捂上眼睛。 小孩完全不在意,比起电视上的卿卿我我,他更喜欢多吃两块西瓜。 辛山竹不懂不代表柏君牧不懂,刚才瞥了一眼辛晓徽只看出了这个男的不老,还挺帅。但人品又和皮囊不挂钩,他怎么知道对方是人是鬼,辛晓徽急忙打断辛山竹,“你快回去睡觉吧,别给别人添麻烦。” 换做别人这句话带着点暧昧,可灯下的漂亮男生目光流转,仿佛他只看得到柏君牧一样,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更容易激起别人隐秘的欲望。但柏君牧没有,他嗯了一声,“吃饱了就回去睡觉吧。”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伸手去收拾碗筷。 男人睡衣宽大,不同于之前几次的破烂T恤和花得过分的衬衫,睡衣的款式仿佛比平时的穿着还正经,在空调的冷气里穿长袖也不会奇怪,反而显得有几分有悖于他前几次市井味的遥远。 辛山竹还是在看他,一般人已经会看眼色了,他却还要一个回答,于是又问了一遍:“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熟悉呢?” 辛晓徽简直想大叫,只恨他不在现场,不然早就把辛山竹拖走了。 他的堂弟就是这样,永远要刨根问底,小时候爷爷家的狗都被他问烦了好几次离家出走。 但柏君牧又不是狗,这是他家,也不能一走了之,他发现转移话题对辛山竹没用,干脆认真回答:“我也不知道。” 不等辛山竹说话,他问:“为什么要和我熟呢?” 洗完澡之后他身上的酒气也被冲掉了,湿发捋在脑后,露出一张深邃的面容。男人鼻梁高挺,嘴唇薄薄,不笑和笑起来完全不一样,一般人可能会畏惧这种板着脸的样子,辛山竹却完全不在意,他只是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是想亲近你。” 他都能问出你是不是喜欢我,却不说我喜欢你。 亲近却好像比喜欢级别还高,明明不是暧昧,却仿佛比暧昧更胜一筹,隔着手机还没挂断电话的辛晓徽都毛骨悚然,有种自己是电灯泡的感觉。 他完全可以想象辛山竹现在的眼神。 就冲刚才那一瞥他也看出这个男的个子挺高,现在绝对是自己家傻崽抬眼盯着人不眨眼,对方随便低头都是对视。 辛晓徽很多时候都感慨辛山竹这张脸长得实在太不像辛家人了,他自己顶多算清秀,辛山竹完全可以算貌美。 当年辛山竹父母出事的时候辛晓徽也没有多大。 印象里的堂叔和堂婶也不怎么回老家,亲戚一年就见一次。后来全家出事,只剩下辛山竹这根独苗,还因为伤到了脑子对过去印象也不深刻。 家里的长辈都庆幸这根独苗没完全变成傻子,起码生活能自理也能正常上学,顶多是在人情世故上缺根筋而已。又说辛山竹起码长得好,说完继续唉声叹气,说男孩子长得漂亮又什么用。 家长考虑不到男孩子也会被欺负,辛晓徽在学校的时候亲身经历过,难免在这方面上心,为此还被同学嘲笑像辛山竹他妈。 每次打电话他必然要旁敲侧击,可惜男大也不中留,辛晓徽都没想到辛山竹的初恋来得这么突然。 不过是坐一次摩的而已,名字都是今天才知道的,对方几岁、家里干什么的、干什么工作一概不知居然就能毫无防备地和人回家,这属于一见钟情的范畴么? 辛晓徽很想说点什么,现在也没办法说。 他隔着手机都觉得氛围怪怪,很难想象这位柏先生是什么心情。 柏君牧有种被出壳的鸟盯上当监护人的感觉,辛山竹目光澄澈,他明明知道对方的好感很强烈,又不能像拒绝从前那些人一样拒绝他,绝对会哭的。 柏君牧:“那你就不打算回去睡了?” 他伸手打算端起碗筷去洗,辛山竹快他一步,像是怕柏君牧抢他活干,“我自己洗就好了。” 柏君牧:“你明天几点上班?” 辛山竹:“十点。” 他们的声音远了许多,辛晓徽听不太清楚。 柏君牧:“现在都快两点了,你的视频通话还没挂断吧,你哥哥很担心你。” “碗给我洗,你回去吧。” 辛山竹:“我吃的我洗。” 他很固执,柏君牧也没勉强,辛山竹说:“你可以帮我把手机拿过来吗?” 柏君牧去拿了手机,辛晓徽看见了近距离的一张脸,柏君牧把手机放到一边,问辛山竹:“我和你哥说几句好了,他怕你遇见坏人。” 辛山竹转头冲辛晓徽说:“哥,他真的不是坏人。” “我直觉很准的。” 辛晓徽:“你的直觉就是抽奖永远抽到不中的。” 辛山竹唉了一声,他把碗筷洗了放在沥水架上说:“本来不中的概率就高,可是我买饮料也有瓶盖买一送一过的。” 柏君牧和辛晓徽打了个招呼,“你好,我住辛山竹对门,不常住,平时和我父母住在一起。” “我也不是摩的司机,之前接人没接到,你弟弟问我,我就顺路把他送过去了。” 他相貌端正,说话也不卑不亢的,穿着睡衣也给辛晓徽一种过分稳重的感觉。 辛山竹还要插嘴:“我给了五块钱,他也没骂我。” 柏君牧:“之前是医生,因为某些原因辞职了,目前无业。” 他也没有因为自己无业而羞耻,反而辛晓徽有些尴尬,看柏君牧的外形和气质都足够看出这样的人本来应该和辛山竹毫无交集的,他都很难想象对方开摩的。 辛晓徽简直服了辛山竹了,到底是怎么把这样的人当成摩的司机的。 “我现在对你弟弟没有任何想法,”柏君牧顿了顿,“请你放心。” 辛晓徽突然有种当年给辛山竹开家长会被老师叫住单独面谈的窘迫。 什么让我放心,完全不放心啊! 你没有不代表辛山竹没有想法啊啊啊啊! 但只有他尴尬,辛山竹居然还在看柏君牧,眼神完全不收,喜欢都要掉出来了。 辛晓徽深吸一口气,嗯了一声,又说了句谢谢,“柏先生,我弟弟他小时候出过车祸,他偶尔有点迟钝……” 柏君牧嗯了一声,“我知道。” 辛晓徽想:完了,老底都给别人交代完了。 他忍不住看了眼辛山竹,对方的眼神就没移开过,辛晓徽叹了口气:“我弟弟人很乖的,也不会惹事,他可能对你……” 辛晓徽又不好意思说,顿了顿换了一句:“虽然很冒昧,但如果他找您帮忙,您方便的话……” 柏君牧点头:“我会的。” 他没再和辛晓徽多说,转头对辛山竹说:“你不困吗?” 辛山竹满嘴汽水糖味,嗯了一声,“很困。” 柏君牧:“走吧,送你回家。” 他的租房之家就在对面,辛山竹一步三回头,总给柏君牧一种他还会冲过来的感觉。 但辛山竹也没说什么,他只是拿出手机问:“可以加个微信吗?” 他也说不出要微信一般要说的话,想一句话都要思考很久,最后在对面大门打开的微光里说:“你下次要吃冰淇淋,可以先和我说。” 柏君牧:“和你说什么?” 辛山竹:“我可以给你打一个最大的冰淇淋球。” 这话对小孩说是诱惑,对柏君牧这种不怎么爱吃甜的男人来说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他只是笑了笑,或许是辛山竹的眼神期许太强烈,他已经很久没这么被人期待过了,还是点了点头。 辛山竹加了柏君牧的微信后回了自己的租房。 洗完澡后他看到柏君牧通过了他好友请求。 柏君牧的微信头像是一张旅游照片,只有一个背影,昵称叫柏木。 辛山竹点进他的朋友圈,三天可见,空空如也。 他点进点出,最后给柏君牧发了一条消息:哥,你睡了吗? 那边的人回:没有。 辛山竹说:我明天请你吃早饭吧? 顶上正在输入好一会,一层楼另一户的男人想到自己下的饺子和那一包加量的方便面,又想到辛山竹细瘦的手腕,心想这饭量不是挺大的,到底吃哪里去了。 大概是请小孩吃宵夜只能请吃方便面,也没拒绝,只是回:不用你请,我请你吧。 辛山竹:不好吧。 他的租房看上去潦草简陋,也不太像个家,只是短暂的住所。 老家的房子也只有他一个人住,爷爷生前还在种地,去世后田产也荒了,亲戚商量过打算租给别人种荔枝。 辛山竹在他们眼里还是个小孩,没必要加入讨论,也没人问他以后想做什么。 在大家看来,他只要大学毕业有个工作就可以了,现在小孩都向往大城市,也没人想留在山村。 辛山竹头一次生出了想要一个家的期盼,但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感觉,在聊天框输入了又删掉,最后发给柏君牧一句—— 我们以后可不可以每天一起吃早饭啊? 第11章 柏君牧回复:明天可以,天天不行。 他已经很困了,又发了一句:睡了,明天见。 辛山竹回了个晚安的表情包。 他吃了宵夜一点也睡不着,微信列表一页就是他全部的联系人。 辛晓徽连夜发了好多推送链接给他,例如《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之同城交友诈骗案》、《看人不能只看脸》等等。 堂哥明显不知道怎么给情窦初开的堂弟做心理疏导,最后给辛山竹转了两千块钱。 辛山竹退回了,截图给辛晓徽看了自己的电子账户余额,表示自己马上就能实现全款买电脑的愿望,还大方地给辛晓徽发了一个九十九块钱的红包,以及一句语音:“你不要总是不吃饭,我现在能赚钱了,没关系的。” “你不是说想去滑雪吗,去的话要给我拍照片的呀。” 辛晓徽在异国他乡半夜居然想哭。 他是辛山竹大伯的小儿子,高中就因为和男同学谈恋爱被发现,到现在和父母的关系还很冷淡。 辛山竹不知道这件事,家里人提起只是说辛晓徽早恋,他没想那么多,只能感受到辛晓徽的难过。 别人眼里的小傻子在其他方面懵懂,唯独在感知情绪上有种天然的敏锐,好心和恶意他能精准感知。就像钱兆表面看着凶,对他却不像其他男同学那样总是嘲笑。辛晓徽不能说的很多都是难过,辛山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就等着对方想要开口的时候。 六岁之前的生活辛山竹都忘得差不多了,他没有父母也依然在山村田埂之间长大了。 就像他对柏君牧的好感,也基于他这些年本能的判断,这个人并不讨厌他,除了眼神过分容易让他着迷。 辛晓徽回了一句嗯,催促辛山竹早点睡觉。 电话那头的少年靠在阳台栏杆,看着陌生城市深夜零星的灯火说:“我睡不着。” 辛晓徽回了房间,他桌上都是厚厚的资料,“吃太饱了?大半夜吃方便面真有你的,你租的房子……哦你只是住两个月而已。” 辛晓徽也没再说辛山竹这样很不划算,老家也就辛山竹一个人在,虽然村子安全,但辛山竹总不能一辈子都在山村。 辛山竹:“晓徽,我觉得柏哥有点怪怪的。” 刚才柏君牧的保证还响在辛晓徽的耳里,但视频挂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就不知道了,这个时候急忙发语音问:“怎么了怎么了,他难道对你做了什么?” 辛山竹回得很快:“我每次和他待在一起都心里很奇怪。” 那边的辛晓徽重重叹了口气,“这是你奇怪,不是他奇怪。” 辛山竹:“但我很想看到他。” 辛晓徽口气有点酸:“你也没认识他几天,就因为人家长得帅,开着摩托车载你一会你就看上了?” 对面的人嗯了一声,“他才收我五块钱。” 辛晓徽:“不知道的还以为没收你钱呢,我告诉你啊,看男人不能只看脸的。” “我知道,有些人中看不中用,”辛山竹还没说完,那边的辛晓徽开始大叫,“这话你哪听来的?” 辛山竹老老实实回答:“微信视频号刷到的。” 他又退出聊天界面看自己浏览过的视频号,很快辛晓徽就收到了来自某个情感博主的视频。 里面的主播阿姨涂着芭比粉口红,语重心长地劝屏幕前的粉丝朋友找对象要擦亮眼睛,辛山竹对号入座,自动归入怎么看男人的那一栏目。 辛晓徽大半夜被土味配音雷得都不困了,他干脆问了辛山竹一句:“小崽,你在这之前有喜欢的人吗?” 辛山竹毫不犹豫:“有啊,很多的。” 辛晓徽:“不是那种喜欢。” 辛山竹:“没有。” 这个问题钱兆问过他,柏君牧问过,这个时候辛山竹回答得也很顺溜,“我没有想亲柏哥啊,也没有想和他睡觉。” 他靠着栏杆,阳台能看到柏君牧那边的阳台,但是灯光熄灭,对方应该已经睡着了。 “我就是觉得他人很好,想和他亲近一 点,”辛山竹抿了抿嘴,他松开语音按键,看着绿色的语音条咻得发出去,又摁住,对辛晓徽说:“我想有人陪。” 后面的五个字尾音更像是流星下坠的尾巴,辛晓徽隔着大半个地球都能听出辛山竹的落寞。 辛晓徽沉默了半天,虽然辛山竹否认是那种喜欢,但那种喜欢恰恰也有这样的开端。况且柏君牧长得挺帅,看上去也挺可靠,对他们这种常年留守的人来说很有弥补性。 “你想要他,但对方也不一定愿意的。” 辛晓徽不愿意和辛山竹说重话,他声音含着鼻音,也可能是哽咽带来的连锁反应,反而衬得辛山竹冷静得更像个哥哥。 辛山竹嗯了一声,“我知道,要是他讨厌我了,我就……” 他「就」了大半天,辛晓徽转移了话题,他们东拉西扯聊了很久,最后辛山竹上床睡觉看了眼时间,都快三点了,他还是很想和柏君牧聊天,点开又退出聊天开几次,最后把手机放在胸口,说了一句轻轻的晚安。 柏君牧第二天是被宗明诚的电话叫醒的,这哥们昨晚夜会前女友,似乎已经破镜重圆,早上才想起来问候被自己丢在原地的兄弟。 快早上九点,宗明诚的声音听上去元气满满,大概是柏君牧声音带着没睡醒的低沉,他咳了一声,问:“你几点到家的?你爸妈没说什么吧?” 这话听起来像是柏君牧还没成年处于父母监管状态,清晨的卧室安静,没拉上的窗帘外是个阴天,柏君牧问:“你也知道自己不厚道?” 宗明诚哈哈一笑,“这不是为了我的终身幸福吗,你也没喝醉啊,不至于在便利店门口被人捡走吧。”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又吹了一声口哨,“被美女捡走多幸福啊。” 柏君牧:“很遗憾,不是美女。” “什么?!”宗明诚开始大叫,“真的被捡了,那你现在岂不是没了清白?” 宗明诚当然知道柏君牧那一片空白的感情史,这人也不是冰块,更不是什么很难说话的类型,偏偏学生时代到工作都没什么桃花,可能都是自己掐掉的,问为什么不接受,他就说没感觉。 问你想要什么感觉,柏君牧又说看缘分,这不是搪塞是什么。 宗明诚好奇地问:“那是男的?你……” 柏君牧下床去洗漱,一边说:“你见过的,卖冰淇淋那个。” 宗明诚喔了一声,“那漂亮小孩啊,你们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柏君牧你果然不喜欢女人啊,当初……” 眼看他又要追忆从前,柏君牧打断他,“你还有事吗?” 宗明诚:“不是,你真的和那小孩?” 柏君牧:“我多大岁数他多大岁数?” 电动牙刷嗡嗡嗡,柏君牧的声音也断断续续,“他租在我小区房子对门,昨晚和他一起回来的。” 宗明诚直接吹了一声口哨,“不过我看他挺喜欢你的,给你的冰淇淋球那么大。” 他还惦记这事,柏君牧嫌他烦,“你还有事吗,是准备结婚摆酒了还是要补偿把我扔在路边?” 柏君牧洗完脸看了看手机,他还记得睡前和辛山竹说的话,只是那会太困了,他都没怎么看对方的账号。 宗明诚:“补偿你打算请你吃个饭。” 柏君牧想到昨晚辛山竹说的朋友请吃火锅没吃饱,他说:“那晚上十点以后大排档吧,请小朋友吃个饭。” 宗明诚:“小朋友?” 他的笑声开始变得奇怪,“那个漂亮男生?十九岁算什么小朋友,你真刻意,难道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吗?” 不知道谁称呼辛山竹为那小孩。 柏君牧:“我都说了不是。” “他租的是我家的房。” 宗明诚才不相信,他不肯放过可以调侃柏君牧的机会:“那租你家房子的多了去了,怎么没见你都这么照顾。” 刚才他听柏君牧说了把人带回家煮方便面又煮饺子,忍不住啧啧两声,“也没见你给我煮面条啊。” 柏君牧:“我给你店里煲煲仔饭你怎么不说?” 宗明诚急忙求饶,他朋友是挺多,但柏君牧排在最前面。人卡在三十岁这个关卡,成家的上班又要兼顾家庭压根没这么好叫,他一边嗯一边说:“那行,晚上老地方排挡见,对了,你给我妈抓一副药呗,她又喊腰疼了。” 柏君牧:“医院看去。” 宗明诚诶了一声,“你不是中西医都在行吗?” 柏君牧懒得理他插科打诨,还没说点什么,门铃响了,他打开门,头发扎着小揪的少年人站在门前看他,喊了声响亮的柏哥。 他声音本来就清脆,这一声足够电话那边的宗明诚疯狂吹口哨。这些年他感情失意生意场也血本无归,也算出尽洋相,柏君牧感情没什么可以挑出来揶揄的,事业又是伤痛不好提,现在总算让他抓到把柄了。 “柏哥?我还白鸽呢?不过这弟弟长得好看声音也甜,柏君牧你招了吧你就喜欢这个类型。” 宗明诚已经开始胡说八道,柏君牧直接挂了电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辛山竹进来。 辛山竹又看了眼玄关的白熊,柏君牧还记得他深夜的惶恐,说:“改天我把它重新粘一下。” 都快九点了,柏君牧看上去刚洗漱,辛山竹走近还能闻到他刚洗漱过的薄荷味道。 男人头发乱糟糟的,指了指沙发,“你坐一会,我去换件衣服。” 外面是个阴天,室内没开空调,柏君牧换完衣服出来发现辛山竹真的乖乖地坐在沙发上,让人忍不住想笑。 柏君牧给他开了电风扇:“几点醒的?” 辛山竹换了一件衣服,印花和昨天的一样,也不知道他牛仔裤有几条,看上去每条都像穿了好多年的。 他长得好看,穿得简朴也不影响颜值,柏君牧自己家里的衣服比父母那边自己房间的衣服正常很多,也不是之前辛山竹看着的穿破了的类型了。 辛山竹:“七点多。” 他又目不转睛地看向柏君牧,没睡几个小时眼底也没黑眼圈,眼睛看上去依然很明亮。 一顶帽子压下来,辛山竹的视线被遮挡,柏君牧说:“走了,你想吃什么早饭?” 辛山竹:“不知道!” 他跟了上去,脚步雀跃得一听便知,还挺有感染力。 柏君牧:“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辛山竹跟上去,下楼也要拉着柏君牧外穿的衬衫,“都听你的,的意思。” 柏君牧忍不住开玩笑:“那不吃了?” 辛山竹也没不高兴:“好。” 他乖得过分,但明显不相信柏君牧会反悔。 柏君牧:“怎么我说什么你就是什么,不要太听话。” 辛山竹就看着他笑,柏君牧移开目光,看了看手机上时间,“去你上班那条街吃吧,有个本地人爱去的店。” 这边距离公交站还要走十几分钟,柏君牧直接打了个车,辛山竹还惦记昨天的问题,他喊了柏君牧一声哥。 男人的眼神从手机屏幕移开,看向戴着鸭舌帽的少年,小揪从后面戳出来,像是毛茸茸的小鸟尾巴。 柏君牧:“怎么了?” 辛山竹:“你可以和我住吗?” 柏君牧手机差点掉下去,他迅速捞起,“我不合租。” 辛山竹:“哦,我就是随便问问。” 他又塞给柏君牧一颗汽水糖,冲对方笑了笑,像是抱歉。 柏君牧问:“一个人住不好吗?” 辛山竹:“就是…… 他拖了长长的音,好久才说:“昨天和你一起吃饭,我感觉很幸福。” 第12章 柏君牧就没见过能把幸福这个词这么直白说出来还不烫嘴的。 他也不算不善言辞,这个时候却不知道怎么回答,隔了一会才说:“是吗?” 辛山竹点头:“是啊!” 柏君牧:“和朋友吃饭呢?家里人呢?” 问完他才想起来辛山竹老底都给他交代完了,父母都不在了跟爷爷长大,老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亲戚都在外地。 他说的地名是市区下属城镇,柏君牧还有印象,他高考完和表哥谢正、宗明诚以及他们各自的对象去当地的小山村露营过,前期算愉快,只是遇上了意外。 当年柏君牧因为救起的小孩坚定填报的志愿,没想到多年后也因为车祸死去的小孩彻底熄灭了那颗继续之心。 辛山竹的汽水糖让他想起了那个孩子,只是地点也不能完全对上,毕竟对方身份证的村落和柏君牧露营的地点还有很远的距离,但他仍然会不自觉地关注对方。 辛山竹坐在柏君牧身边,他对车窗外的景色漠不关心:“如果钱兆觉得我是他朋友,我就是他朋友。” “但和你吃饭的开心和他不一样。” 他什么都要全部说出来,开车的司机时不时瞄一眼后座,不太明白这个相貌清俊的男人和长得漂亮的男孩子是什么关系,也不像兄弟,但也不至于像另一种关系。 一种卡在很熟和不熟之间的氛围,总是惹人好奇。 柏君牧:“那和一起上班的员工关系怎么样?” 辛山竹捏着手机说:“还可以。” 柏君牧注意到他手机都没有手机壳,款式也是很多年前的,应该是家里人用旧了的给他的。 少年人五官过分精致,手指指腹却很粗糙,昨天牵手的瞬间柏君牧就感觉到了,现在看发现他手指上还有一些细小的伤痕。 他以为自己看得不动声色,辛山竹却有超过常人的敏锐,他以为柏君牧想牵自己的手,干脆把自己的手搭到了对方的手背上。 柏君牧心里一颤,面色却如常:“怎么了?” 辛山竹理所当然地说:“你不是想牵手吗,我来牵你了。” 这样不像是牵手更像是辛山竹扣住了柏君牧的手。 但他的手比柏君牧的手小一圈,干农活长大的小孩力气不算小,但没柏君牧复健后坚持锻炼还经常跑租户家又是修水管又是扛煤气罐的劲大,很容易被抓着放回去了。 辛山竹却觉得好玩,又伸了回来,一来一回,柏君牧再次把他的手放回去,“不许玩了。” 辛山竹:“要和我掰手腕吗?我觉得我能赢。” 柏君牧摇头看向窗外:“哪有人在车上掰手腕的。” 沙燕区本来就是老城区,城中村的热闹和远处的高楼形成鲜明的对比,路边还有拉着车卖水果的,他的侧脸在辛山竹眼里都格外迷人。 辛山竹发现柏君牧没再把他的手放回来,干脆握住对方的手,比了比大小。 柏君牧没再挣扎,问:“你九月初开学?” 辛山竹点头:“还要军训,好麻烦的,我前几天刚加了学校的群,好多人啊。” 柏君牧:“电脑还差多少钱?不租房的话你应该能买了吧。” 辛山竹:“晓徽也这么说,但我一个人在家里很无聊的,家里的田已经被大伯租出去了,还有一些征收出去要修路,养的小猪都卖了,大家说我要上大学没空养鸡鸭鹅,也都处理掉了。” 他说话语速不快,但间隔很长,眨眼的睫毛被路过的光扫得宛如蝶翅翩跹,男人低头,对方的手已经扣入自己的指缝,这样十指相扣换作别人都能算是暧昧,但辛山竹不会。 他的好感很明显,喜欢也是真的,目前没到那个地步,或者说他还没反应过来。 现在的辛山竹更像是刚出壳的小鸟,对第一眼看到的人无比在意,在意的程度很深,甚至衍化成了黏人的依恋。 柏君牧本来应该讨厌,像以前他拒绝别人那样拒绝,这个瞬间他没再挣脱,反而有种自己从漂浮坠地的踏实感。 出院到现在他仍然觉得自己在那辆被撞毁的救护车上,他原本可以救下来的病人在他眼前死去,他也险些死去。 医院的同事说我看送到急诊的是你吓了一跳。 柏君牧却在意那个需要做紧急手术的小孩,对方的担架从他面前滚过,垂下的手带着焦痕,随着震动小幅度晃动,更像是弥留最后的挣扎。 辛山竹说了好多,他发现柏君牧在发呆,他又看了对方好久。 车开到对方说的店需要时间,车窗外是早上的车流,他却从柏君牧的脸上看见了难过。 辛山竹抽出手微微凑过去捧起男人的脸。 柏君牧陡然从回忆中被抓住,温热的触感和近在咫尺的脸让他微微睁大了眼,辛山竹的一张脸近得像是要吻上来,柏君牧把他推开,“怎么了?” 少年人嘟嘟囔囔:“你怎么了,突然要哭。” 柏君牧:“我没有要哭。” 他微微低头,发现辛山竹的手又握了上来,男孩压低了声音,像是安慰:“没关系的,我肩膀给你靠。” 柏君牧看了他一眼,光看脸辛山竹简直难以想象他是这样的性格。展眉的时候神采飞扬,很容易让人看得目不转睛,一出声傻气就迅速溢出,灵气仿佛一秒变钝感,他一边把肩膀往柏君牧那边靠一边说:“虽然我现在的肩膀不宽,但我会努力的。” 柏君牧在街坊邻居印象里就是个好脾气的青年,他爸是顽固的老中医,儿子跟个菩萨一样对谁都好,感情状态也很符合佛门中人的配置,为人处世算不上圆滑,至少格外真诚。 这个时候他本来应该说谢谢,但说给他靠的辛山竹却把头靠在了柏君牧的肩上,哇了一声,“哥你肩膀好好靠啊。” “比晓徽的舒服多了,”他顿了顿,又叹气,“好想晓徽。” 他的想念也说到做到,干脆靠着柏君牧的头给辛晓徽发消息。 柏君牧不想看都能看到他输入的那四个字:我好想你。 辛山竹靠着柏君牧完全忘了一开始是自己要给别人靠的,过了一会他才问:“你今天还要去哪里打工吗?” 柏君牧也没推开他,八月才过了一星期,夏天还没彻底结束。 “我不打工,你忘了我昨天怎么和你说的?” 辛山竹:“你说你不缺钱。” “好吧,那你一天干什么呢,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啊?还会开摩的吗?” “哥你晚上要不要来我的塑料鱼摊玩啊,我请你。” “你来我店里找我也可以的,刚才老板在群里说今天要上海盐芝士味的冰淇淋,我都没吃过,你要来吗?”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话实在太多了,柏君牧忍不住问:“你和你的同学一起也这么多话吗?” 靠在他肩头的男生摇头,发丝擦过柏君牧的脖颈。辛山竹来这边都一段时间了,身上的皂角味只增不减,柏君牧怀疑这小子不用洗衣液洗衣粉,用的是老家带过来的皂角。 “当然不是啊,你和兆仔又不一样,他才不会听我说那么多。” 辛山竹抿了抿嘴,还学钱兆的表情,“他会这样。” 他皱起眉毛,还要把自己的刘海拨开,似乎这样就能像钱兆的大脑门,“这样,哥你看我。” 等柏君牧低头看过来,他嘴角下撇,“辛山竹你烦不烦,闭嘴吧你。” 辛山竹:“只有你会听我说这么多还没骂我,当然兆仔也不是骂我,他只是不耐烦而已。” 他微微抬眼,干净的眼眸小心翼翼地看了柏君牧一眼。男人气质温和,实际上脸部轮廓挺锋利的,可以看出他也有矛盾的一面,辛山竹却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戳一戳柏君牧的下巴。 当然被中途截断,柏君牧说:“是挺烦的。” 辛山竹笑着说:“你没嫌我烦。” 柏君牧:“为什么不相信?” 他话里带笑,辛山竹当然能感觉到,他低头,毛茸茸的发尾扫过柏君牧的颈侧,像是从掌心飞走的小鸟绒毛留下的触感。 辛山竹:“我就是不相信。” 他又补了一句谢谢,“晓徽对我也很好的,但他太忙了。” 等到下车进了早餐店,柏君牧已经知道了辛山竹堂哥辛晓徽的所有信息。 学习成绩很好,去德国读研,目前为了毕业很痛苦,和父母关系因为高中早恋不是很好,都是自己打工读书生活的,还经常给辛山竹打钱。 辛山竹第一次来这样的店铺,坐到二楼点单的时候还很兴奋,“会不会很贵啊?” 柏君牧:“我请客。” 辛山竹:“你都请我吃宵夜了。” 方便面加速冻饺子实在算不上宵夜,只能算填饱肚子,柏君牧说:“为了证明我不是坐在路边讨饭的,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坐在路边纸杯被塞六十块这种事说出去都能被嘲笑致死,这也是柏君牧完全想不到会发生的事。 始作俑者看着菜单很纠结,图片的餐点每个看上去都很好吃,辛山竹选不出来,看一眼菜还要看一眼柏君牧。 柏君牧:“想吃什么点就好了。” 服务员是一个烫着酒红色小卷的阿姨,看辛山竹唇红齿白很讨人喜欢,笑着问柏君牧:“你弟弟啊?” 他俩的关系实在很难说明,柏君牧刚想点头,辛山竹说:“不是亲的。” 也不知道他看了什么短视频,又说:“是契兄弟。” 柏君牧:…… 服务员一声哦一波三折,柏君牧受不了了:“你快点。” 辛山竹:“我要虾饺、叉烧包、蒸凤爪、春卷、芋头糕……” 他不像点菜,更像是报菜名,服务员看向柏君牧,柏君牧倒是没什么:“可以。” “你确定你吃得完?” 辛山竹:“那算了,我中午吃饭是不要钱的,那我留着肚子。” 服务员的眼神更奇怪了,柏君牧头都大了:“我真的不穷,不用你帮我省钱。” 第13章 辛山竹还是没点多少,他问柏君牧:“你经常来吗?” 问完又换了个问题,“你早饭都在外面吃吗?” 柏君牧给他倒了一杯茶,外面很热,室内开着空调,辛山竹接过,目光又落到对方手腕到手肘狰狞的疤痕上。 男人靠着椅背,姿态放松,“大部分在家里吃。” 餐厅二层还有特地搭出来的台阶,大清早就有当地方言的戏曲,底下的食客就着餐点听戏开始一天的生活。他哦了一声,眼神还是不自觉地往柏君牧的伤疤上看,第一天坐对方摩托的时候辛山竹抱柏君牧的腰,看不到这道疤,后来还是他带着小孩捞塑料鱼的时候看到的。 柏君牧相貌斯文,这道疤像是破坏了他身上这股温雅的气质。 塑料鱼摊位当时爆满,但隔壁的家长看见柏君牧手臂上的疤还是换了个池子。辛山竹已经努力不去看了,但他的视线仍然不由自主。 柏君牧以为以他的个性会问,没想到辛山竹愣是没开口,反而问:“那你今晚就不住在我对门了吗?” 柏君牧嗯了一声,他手机上还是梅欢的消息,家里二老行程忙碌,柏君牧在家里就是纯纯司机兼管家。 只要梅欢不给操心他找对象的事这些都没什么问题。 辛山竹叹了口气,正好这个时候他点的肠粉上了,一口叹气最后还拐了个弯,变成了哇。 柏君牧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上菜的服务员不是刚才点单的时髦阿姨,还挺年轻。看桌上撑着脸的男生长得极为漂亮,年长的这一位眼神宠溺,直接定位成了情侣关系,还多看了辛山竹两眼。 辛山竹完全没注意到,他拿起手机给辛晓徽发这些照片,又忘了自己点了什么,时不时问柏君牧两句。 他点的不多,基本自己点的全部吃完了,柏君牧昨天喝多了到今天还没什么胃口,看辛山竹一口一个芋头包居然也看得津津有味,梅欢电话打来的时候辛山竹刚吃掉一小份艇仔粥,柏君牧给他递了一张纸,梅欢问他:“你在哪呢?” 柏君牧:“在观前茶居。” 梅欢正在老年大学上课,中途休息也吵闹,但都没柏君牧那边背景喧嚣,女人哟了一声,“你还会一个人去吃早茶呢。” 柏君牧也没打算隐瞒:“不是一个人。” 辛山竹吃饭心无旁骛,他吃得也不算慢条斯理,就是看得让人食欲大增,包括吃方便面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五星级餐厅的餐点。 梅欢的声音陡然提高:“那和谁?你谈朋友啦?上次你去接的女同学?” 柏君牧:“不是,上次不是你让我接的么?别演了。” 女人难掩好奇,“谁啊?别告诉我是宗明诚那小子啊,我刚才上二胡课还碰见他大姨了,说宗明诚妈妈早上宣布他家儿子打算结婚,但明年没什么好日子,得赶早。” 柏君牧都没听到这个消息,“什么?” 梅欢:“你管人家,那你呢?” “我对你的工作也没什么要求,但有人说你是因为车祸伤了根本这个你妈妈我是没办法帮你解释的。” “你爸让你接他的中医馆你也不要,柏君牧,你二十九岁不是十九岁,成家立业你总得选一个吧?” 柏君牧不为所动,一边嗯一边问:“您还有事吗?” 梅欢:“刚才有个租客给我打电话说漏水了,你看看去。” 柏君牧还没说嗯,梅欢又问:“所以你和谁一起吃早茶,男的女的?昨晚不是和宗明诚同学聚会去了么?你高中同学还有没结婚的女孩吗?” 柏君牧:“男的。” 梅欢尖叫了一声,连辛山竹都看了过来,他给辛晓徽发了好多消息,堂哥还没回复。 这也是常有的事,辛晓徽又要学习又要打工,之前就让辛山竹想说话可以给他发消息,他看到就会回复。 辛山竹看向柏君牧,发现男人胃口不大,又把另一碗粥推到柏君牧面前:“哥,你吃。” 梅欢听到了,“真的是男的?听上去年纪不大啊?几岁了?家里……” 柏君牧直接把电话挂了,辛山竹问:“是谁呀?” 他面前的盘子都空了,完美践行了什么叫光盘行动,反而是对面的柏君牧没怎么吃,也就两小碟而已。 辛山竹又把粥往柏君牧面前推,“你怎么不吃?” 他的口吻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心:“是生病了吗?” 柏君牧:“没有,我慢慢吃。” 他回答辛山竹上一个问题:“刚才是我妈妈的电话。” 辛山竹点头,他吃得差不多了撑着脸看柏君牧喝粥,“你妈妈想你了吗?” 柏君牧:“她找我有点事情。” 辛山竹又问:“什么事啊?” 隔壁桌的人也能听到他们说话,刚才走的是一桌旅游团,现在来的是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 她俩也不是故意听的,但这两个人的颜值都超过普通人水平,就算没有一身大牌,也能列入帅哥范畴,爱美之人谁都有,没想到其中一个好像笨笨的。 这种话更像是追问,又有点像车轱辘话,一般人也不会追问什么事,接过年长的那一位依然有问必答,也没什么不耐烦。 柏君牧:“有个租客家漏水了,我去看看。” 辛山竹想了想,“如果我不上班我就和你一起去了。” 柏君牧笑了一声,“你跟着我去干什么。” 他看了眼时间,距离辛山竹上班只剩下十分钟,他问:“你吃饱了吧?” 少年人点头,柏君牧:“那你该去上班了,我们直接走过去吧。” 辛山竹:“你还没有吃完。” 他眼神执着,几秒后又忍不住伸手抓住柏君牧的手:“你没生病吗,昨天蹲在路边就要睡着了。” 他俩的对话内容很难串联,但听起来有种幼稚的可爱,隔壁桌的人艰难地移开目光,看着柏君牧哄着把人带走了。 年纪小的那个还要去抓男人的手,男人一开始拒绝,被抓住后也没挣扎。 外面很热,柏君牧给辛山竹扣上帽子,“走路边吧。” 这里去冰淇淋店也没多少路,辛山竹进去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但发现柏君牧很快就走了。 一起上班的除了一个全职的剩下的都是暑假工,奶茶柜机那边的女孩正在煮红豆,也看见了辛山竹今天是跟人一起来的,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漂亮的男孩子却还没收回眼神,她忍不住问:“那是谁啊?” 辛山竹长得已经足够好了,就是开口说话一股傻气,让人升起的对他皮囊的喜欢瞬间跌入谷底,虽然没到下头地步,至少旖旎全散去了。 辛山竹:“我哥。” 女孩问:“你还有哥哥?” 辛山竹嗯了一声,他也没多说,问老板说拿过来的新口味冰淇淋桶拿出来了没有。 最近游客很多,不少人来这边打卡,为的就是看看传闻中爱豆脸冰淇淋店员。辛山竹仍然没开通任何账号的意思,他手机内存本来就不多,下个软件都要思考好久,手机微信新生群倒是很多消息,但他没透露过名字,目前还处于潜水状态。 辛山竹工作到下午,期间给柏君牧发了好几条消息。 对方回得断断续续,倒也算有问必答,但看着就像是为了回答辛山竹的话而回答。 下午下班之后辛山竹随便吃了点就去摆摊,钱兆昨晚出去玩似乎玩嗨了,辛山竹路过修车店看见他正在被老板训斥,看见辛山竹还朝他做了个鬼脸。 辛晓徽傍晚才回辛山竹的消息。 [你大清早吃大餐啊?] [你照片里这个男的??昨天那个?] [他为什么请你吃早饭?] …… 晚上塑料鱼摊热闹起来,辛山竹和辛晓徽发消息中途看了眼自己和柏君牧的对话框,还停留在一个表情包。 摊位高峰期在七点到九点之间,九点之后很多小孩都要回家了,极个别还有死活不肯回去哭着赖在地上的。 辛山竹这段时间习惯了这种吵闹,如果在老家,八点之后山村寂静,他一个人坐在房间,偶尔看辛晓徽留下来的小说。那边信号不好,上网也断断续续,电视也很老了,机顶盒接收都有问题,爷爷去世后更没人看电视,辛山竹就趴在桌上听窗外的风吹竹林声。 城市的夜晚和山村完全不一样,辛山竹收完摊还在塑料凳上坐了一会。 白色的塑料躺椅底盘很低,周围他是扎好的一些用具,大的推不进店里,琴姨让他放在原地就好。 辛山竹戴着线控耳机,里面是他在老家午后录的竹林风声,他太晚睡,累了一天,才躺一小会就睡着了。 柏君牧和宗明诚来的时候一路上都在听对方聒噪。 这个时间公园很多摊位都收了,只有拉着音响开付费点歌的老板还在,上了年纪的老人唱着很有年代感的歌,就是一个调没唱上去,路过都让人毛骨悚然。 这样的吵闹环境里,缩在塑料躺椅里的男孩居然能睡得着。 宗明诚还在吐槽现在的老头老爷子精力旺盛,发现柏君牧停住了,他循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开了句玩笑:“睡美人啊,你去吻醒他。” 实在太离谱了,柏君牧骂了他一句:“你有病吧。” 他大步走过去,拍了拍辛山竹的肩,少年人睡眼惺忪,眯着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男人,喊了一声哥哥。 走过来的寸头男哇哦一声,夸张地捂住胸口,“这么可爱的弟弟,谁家的。” 辛山竹看向柏君牧:“你是来找我睡觉的吗?” 宗明诚没能捂住自己震天响的卧槽,他看向柏君牧,低声问:“你来真的?” 第14章 辛山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爆炸性发言,他微微起身,看了眼和柏君牧一起来的寸头男,想起对方是那天一起买冰淇淋的男人,和宗明诚打了声招呼:“叔叔好。” 哥哥和叔叔简直区别太大,柏君牧憋笑很辛苦,宗明诚不太高兴,“为什么他是哥我是叔叔啊。” 他勾起柏君牧的肩说:“我只比他大一岁。” 辛山竹认真地道歉:“对不起。” 他太正儿八经宗明诚反而不好意思了:“我开个玩笑。” 没想到小孩的目光又看向柏君牧,辛山竹没说话,就等着柏君牧说话。 柏君牧:“他昨天把我丢在路边,今天请我吃饭,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宗明诚都快被这个眼神区别对待怄死了,之前介意冰淇淋纯粹是开玩笑,现在亲眼看见,反而觉得自己开的玩笑也不是没可能。 柏君牧这些年桃花一朵没开,原来是性别错误。辛山竹目不转睛地盯着柏君牧看,宗明诚就盯着辛山竹看。 辛山竹:“好啊。” 他也注意到宗明诚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介意我去吗?” 宗明诚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看上去更不像个好人,“当然不介意,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父母……嗷!柏君牧你踩我做什么!” 柏君牧:“你话真多。” 辛山竹笑着看着两个人打闹,“你们感情真好。” 宗明诚:“可不么,我和他是同学也是发小,你呢,觉得我们君牧怎么样啊?” 他上来就勾肩搭背,搂着辛山竹把柏君牧甩在身后,问得鬼鬼祟祟,“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啊?” 辛山竹:“没有。” 他也压低了声音,“没人喜欢我的。” 他强调了一遍,“那种喜欢。” 宗明诚觉得他还挺好玩,又问:“那种喜欢是哪种喜欢?” 刚问完人就被柏君牧丢开了,柏君牧把辛山竹往前推,“别理他的废话。” 宗明诚开车来的,他副驾还坐着一个穿着吊带背心美女,怀里还有一束火红的玫瑰,看见两个男人带着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出来从车窗探出一个头,“这就是柏君牧的小心肝?” 辛山竹:“心肝?” 柏君牧不敢细想宗明诚一张碎嘴到底添油加醋了多少,把辛山竹送到了车后排:“你想吃鸡心或者鹅肝吗?” 他转移话题有够生硬的,这话也和哄小孩没什么区别,宗明诚都快笑死了,一边开车一边给副驾驶座旧情复燃的女朋友介绍:“昨晚我不是来见你了吗,不小心把君牧丢在便利店门口了,是这个……叫什么水果来着?” 柏君牧:“辛山竹。” 宗明诚嚯了一声:“辣的山竹把他捡走了。” 他说话幽默风趣,辛山竹觉得好笑,唇角一直翘起。 宗明诚创业一直失败,但家产丰厚,车就好几辆,这车和早晨坐的出租车完全不能比,辛山竹第一次坐,哪里都很好奇,一会问柏君牧这是什么,一会又问我们要去吃什么。 宗明诚偶尔扫一眼后视镜都觉得要啧啧几声。 前排恋爱中的情侣插科打诨聊天,车载音乐放着时下的流行音乐。豪车停在著名的美食的一条街,路边早就摆满了塑料桌凳,店门口的玻璃缸里都是很有活力的海鲜,杯盏碰撞声和交谈声涌入刚下车的辛山竹耳里,他站在原地,发现这里和昨天他和钱兆一起吃饭的街又不一样。 远处亮起灯牌的店名好像是钱兆提过的本地著名酒家,需要提前订座的那种。 昨天吃火锅的同学还在吹嘘自己有朝一日终究会请辛山竹吃大餐,今天辛山竹就被带着进入了大餐始发地。 他再不谙世事也知道这超出了他的消费范围,伸手微微勾了勾身边柏君牧的手,“柏哥,这里会很贵吗?” 柏君牧:“不用担心,他请客。” 他指了指前面搂着女朋友的宗明诚,对方转头嗯了一声,“小山竹你放心吧,你叔叔我虽然要等到婚宴才包场,但请吃一桌是没问题的。” 他这句话玩笑成分和真心成分五五开,他的女朋友费薇也是柏君牧的同学,看了一眼柏君牧,发现男人仍然面带微笑,没什么不满。 柏君牧在认识的人眼里一直是这种形象,但也没到烂好心的程度,不过一般人找他帮忙都要打腹稿。学生时代也有人开他和同班同学这方面的玩笑,当时柏君牧的反应她到现在都记得。 现在男人身边的男孩勾着他的手,柏君牧居然都没甩开,还提醒辛山竹避开地上的积水和障碍物。 温和是他一贯对外的形象,那现在看还有点过分温柔了。 费薇小声问宗明诚:“你和我说的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宗明诚压低了声音:“柏君牧这样你怕不怕?” 费薇点头,“你确定他喜欢这个类型的?” 宗明诚:“不确定,但你没发现他对这个小孩特别有耐心吗?” “别人不知道,咱们都是同学能不知道他这个人耐心有限?没看着那么好说话?” 费薇点头,她和宗明诚已经走上楼了,正好柏君牧和辛山竹走到楼下拐角的位置,这么看不要太明显,虽然是那个漂亮男孩主动牵柏君牧的手,但柏君牧没甩开就说明了一切。 真情侣都没牵手呢! 宗明诚啧了一声:“以前真想不到他喜欢这样的。” 费薇:“我还记得他拒绝别人理由是要学习,这么大岁数了还拒绝人用的什么理由啊?” 宗明诚:“看缘分。” 这东西虚无缥缈,柏君牧连个理想型都编不出来,亲朋好友一直担心他因为事业受挫和身体原因一蹶不振,没想到缘分还真的说来就来。 就是小了点,还有点不太聪明。 费薇刚才在车上也听见辛山竹和柏君牧的对话,进包厢的时候那俩还没进来,低声问宗明诚:“确定是他喜欢的类型?” 宗明诚耸肩:“我今天才第二次见他,本来是单独请柏君牧吃饭,他说要带个人我就知道有问题了。” 这家排档门口还排队了不少人,辛山竹进来发现里面也坐满了。包厢在二三层,地上还有点湿,来往的员工端菜都脚步很快。辛山竹不怕人多,但到底是陌生的地方,没得依靠他可以一个人走下去,有熟人在身边,他会选择依靠熟人。 他勾着柏君牧的手指没放,看对方没有拒绝,得寸进尺地抓住对方的手。 抓住自己的手紧张得用力过度,柏君牧也没推开,轻声问了一句:“你晚上吃的什么?” 辛山竹是冰淇淋店老板挖过来的,其他员工都不包餐,辛山竹目前晚上还要摆摊,只包中午不包晚上,他说:“沙县的拌面,加了一根卤火腿肠。” 柏君牧:“那你平时吃宵夜吗?” 周围声音喧哗,辛山竹低着头看着走在前面的人反手拉着自己的手,肌肤相贴的温存让他特别舒服,声音也开始拖拖拉拉:“偶尔吃,钱兆会请我吃烤鱿鱼,我第二天请他吃炭烤大茄子。” “炭烤茄子很好吃的,你想吃吗?我们可以明天吃。” “如果明天不可以,后天吃也好……” 柏君牧什么都没说,辛山竹又说了一堆,他简直全自动立体回复,能预设柏君牧所有的拒绝。 周到得柏君牧无话可说,走到包厢门口才说了句好。 宗明诚之前点了几个招牌,等辛山竹来了又把菜单给他,让他再点几个。 这顿饭算是聚餐,一桌四个人三个人都是同辈的同学。费薇之前是空姐,目前打算回这边发展,柏君牧的事她也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辛山竹点菜的时候他们几个聊了聊。 菜单上大部分的菜辛山竹都没吃过,他选不出来,看向柏君牧。 宗明诚还在说:“他当时伤得太狠了,我还去过加护病房呢,老遭罪了,还好没缺胳膊少腿,手指也接上了。” 辛山竹被宗明诚描述时的语气勾得起起伏伏,眉头蹙起,咬嘴唇都很用力。 柏君牧注意到辛山竹的眼神,“怎么了?” 窗外能看到城市的夜景,底下是露天的摊位,啤酒瓶碰撞的声音都很清脆。 一边的宗明诚一边看热闹一边给柏君牧倒酒,费薇撑着脸小声说:“他一点没变啊,还是大家眼里的温柔男神。” 宗明诚:“那是表面的,你看他拒绝人不留情面,我记得那谁……谁来着还哭了。” 对面的两个人靠得很近,明显是辛山竹依赖得更明显,他小声对柏君牧说:“我选不出来,都没吃过。” 柏君牧发现他有点选择困难症,笑着说:“你看图片最想吃哪个就选哪个,和早上一样。” 宗明诚咦了一声:“你俩早上真的一起吃的?” 他女朋友也很配合,问:“是在谈了么?” 柏君牧拿茶水给辛山竹烫碗筷一边说:“没那回事。” 还在勾菜品的少年人却抬头说:“他喜欢我。” 哐当一声,柏君牧拿着的勺子掉在了吐骨盘上,清脆的声音伴随着宗明诚的大笑,火红的玫瑰放在一边台上,映得辛山竹脸颊微红,柏君牧无奈地说:“我都说了我没有。” 辛山竹嗯了一声:“不是那种喜欢,你想好多。” 柏君牧无言以对,宗明诚笑得肚子疼,他指着柏君牧,嘴唇开合无声,分明在嘲笑他你也有今天。 一边的费薇忍不住问辛山竹,“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辛山竹想到柏君牧早上选的餐点,也在菜单上勾了一样的,一边说:“喜欢喜欢我的。” 宗明诚拍着手大声说:“这样才好!不会受伤!” 他起哄太快,柏君牧冷冷地说:“所以是费薇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她?” 一句话成功转移战火,混乱中辛山竹仍然心无旁骛点菜,他还要问柏君牧一句:“哥,你吃不下饭是因为以前这里……” 他的手碰了碰柏君牧的腹部:“受过伤吗?” 柏君牧不是肌肉男类型,术后虽然有后遗症,但也算恢复得不错,衣服下的身材还是精瘦型的。 但不是谁都习惯被突然触碰的,一下而已,辛山竹的手就被攥住了。 他没有任何害怕,只是直视柏君牧,目光依然干净单纯,“那可以吃辣吗?” 柏君牧摇头:“辣的山竹不可以。” 第15章 辛山竹没听明白,他摇头:“山竹没有辣的。” 他又问柏君牧:“你想吃山竹?公园路口还有水果摊卖的,我可以给你……” 他说着说着就要站起来去买了,柏君牧哭笑不得地把他摁回去,“不用,我要吃什么自己会买的。” 身边的人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想给你买,你不要自己买。” 这话听起来还挺强硬,但他这张脸没任何说服力,对面的一对情侣看热闹看得很痛快,宗明诚咳了一声,“小山竹你想知道君牧喜欢吃什么吗,叔叔我可以告诉你。” 他这样颇有些倚老卖老的风味,不知道是占谁的便宜。 正好这个时候开始上菜了,柏君牧说:“别理他。” 辛山竹却看向宗明诚,“可以告诉我吗?” 他嘴上说是柏君牧喜欢他,但是个人都看得出是他喜欢柏君牧,就算不是那种喜欢,就这种黏人程度就已经酝酿变质的条件了。 宗明诚心里狂笑,面上还要佯装肃穆:“好啊,你能喝酒吗,和我喝一杯我就告诉你。” 柏君牧还想拦一下,辛山竹就已经点头,“我很能喝的。” 他光看脸没有任何稚气,但开口和气质都过分青涩,这种矛盾使得在灯下的脸都异常惑人。 宗明诚:“大气,我给你倒。” 柏君牧:“你多大岁数他多大岁数,别这样。” 没人不喜欢看好看的人事物,一边的费薇笑着看着斜对面的少年,问:“弟弟,你满十八岁了吗?” 辛山竹点头,“我都十九岁了,不过还没到生日。” 宗明诚随口一问:“什么时候生日?” 辛山竹:“十二月!” 他像是有问必答,明明柏君牧没和他认识多久,却格外操心,这个时候伸手都被辛山竹推开,他直接干了小半罐啤酒,宗明诚还以叔叔自居,喝的一罐。 大概是觉得啤酒没意思,又拿了一瓶劲酒,柏君牧按住辛山竹的手,“我直接告诉你,别和他喝。” 桌上炒菜热气腾腾,室内开着空调,窗外是热闹的大排档夜市,还能看到遥远一点城市的地标,辛山竹眯着眼看了看柏君牧的脸,“不要。” “你不会说完的,他会告诉我。” 他也有执拗的时候,但执拗是为了自己,这点足够柏君牧心情微妙。 费薇乐得看热闹,她印象里柏君牧学生时代就八风不动的稳,跳级的天才光环又自带疏远,就算有人去广播室给他点个告白,他也能盯着大家的起哄面不改色地继续发考卷。 成绩是光环,长得一般的人都会因为成绩增加几分魅力,如果这个人原本皮囊就不错,那效果只会更好。 费薇上学的时候就喜欢宗明诚,但也知道好多人暗恋柏君牧,男男女女凑在一起,总说看不透柏君牧。对方目标明确,学医,不打算继承父亲的医馆。这样的选择就能窥见他藏在稳重皮囊下的叛逆,但也只是一小缕而已。 这样的人无论遇见胡搅蛮缠、死缠烂打或者温声细语等等的喜欢都能四两拨千斤。 现在都快三十了,居然还会因为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小孩乱了方寸。 费薇忍不住想:原来是喜欢需要照顾的? 宗明诚:“你这小子爽快,我们再来一杯。” 柏君牧发现根本是宗明诚想喝,他一边催促辛山竹吃菜,一边搬出辛山竹的堂哥劝他,“你堂哥有没有说过不要和陌生人喝酒?” 辛山竹去年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家里只有爷爷给他庆祝,老爷子也按照习俗给他开了一坛家酿。 长辈都没想到小孩酒量不错,一碗下肚没有任何上脸。当天后排老屋的老头老太太也来蹭饭,就辛山竹一个年轻人,他喝倒了一群老头老爷子,得到了这孩子酒仙转世的高度评价。 辛山竹吃了一口蟹炒年糕,一边点头,他都顾不上看柏君牧,目光放在宗明诚给自己倒酒的动作上,“晓徽说过,但你不是陌生人啊。” 柏君牧刻意提醒:“给你倒酒的叔叔是陌生人。” 宗明诚瞪了他一眼,“你有好到哪里去吗?不过他说得对,确实要注意一下。” 辛山竹不以为意:“柏哥在这里没关系的。” 他笃定得宗明诚都愣了一下,隔了一会男人挤眉弄眼,“你还是太小了。” 辛山竹没明白:“我不小了,我是成年人了。” 寸头男面部表情格外丰富,“有些酒不喝醉呢,很容易……哎哟!” 他被女朋友踩了一脚,辛山竹还没明白,小声问身边的柏君牧:“什么意思啊。” 柏君牧:“他是坏人,别理他乱说。” “就算有认识的人,在外面也不要随便喝酒,知道吗?” 辛山竹手上还捏着盛着酒的玻璃杯,他喝酒上脸,但意识还没这么快被酒意侵蚀,他看向柏君牧,等下微微抬眼,清澈的眼眸像是只能看到柏君牧一个人,“你在这里,我才喝的。” 柏君牧:“那万一我也是坏人呢?” 他的声音听起来都格外温柔,宗明诚小声地对费薇说:“我怀疑这家伙早就看上这小孩了。” 费薇摇头,“要在一起,也是很难的事情,年纪差这么多,人家家长会同意?” 她压低了声音:“你们确实是大叔的年纪了,识趣点啊。” 辛山竹:“你不是。” 他很笃定,又夹了一只大虾,笨拙地给对方剥好放到柏君牧的碗里,“你人很好的。” 这种话换成别人说都没这种效果,宗明诚很擅长起哄,此刻哇哦呜呼不断,柏君牧没有搭理他,只是拿走他手上的那杯酒,自己仰头喝光了,说:“你被骗了,你看他和你喝了这么多告诉你了吗?” 辛山竹看向宗明诚,男人诶了一声,“谁说我不说的,我只是还没开始说好吗?” “柏君牧最喜欢吃的水果是凤梨,他吃饭口味能淡出鸟来,吃的最多的就是一些煲饭和粥……” 辛山竹小心翼翼地开口:“不是因为受伤才……” 柏君牧摇头:“我最喜欢吃的水果是……” 他微微垂眼,大概也苦恼此情此景说实话的暧昧,要是宗明诚不在现场可能说说也没关系。 宗明诚咦了一声,“可是之前有人送你山竹,你都送回去了啊。” 费薇还记得当年的水果礼包,被拒绝的女生把水果分给同学,老师都在开这个玩笑。 柏君牧:“喜欢和不喜欢还要收是两码事。” 辛山竹还在剥虾,他手指纤细,触感却不滑腻,指腹还有劳作的茧子,皮肤没晒黑纯粹是天生底子好。 他很在意柏君牧的欲言又止,又从宗明诚的话里猜到了答案,想了想问:“所以你不喜欢吃凤梨,喜欢吃我吗?” 宗明诚刚喝了一口酒,差点把自己呛死,他喔了一声,“你这小孩说话真的……” 费薇:“火辣。” 她看向柏君牧,男人摇头:“你是人,山竹是水果。” 隔了两秒,柏君牧问:“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他剥虾套着手套还不好剥,估计是之前也不怎么吃,他剥一只对面的宗明诚都能吃一只螃蟹了。 柏君牧套了一只手套帮他处理,辛山竹看了看自己空掉的酒杯,也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微微凑过去,低声说:“你喝我的酒。” 柏君牧还没明白,辛山竹又说:“我喝过的。” 他凑过来的时候还带着点微微散开的酒气,雪白的皮肤染上酒后的红晕,看人的时候不自觉地眨眼,柏君牧把他推开,“我忘了,对不起。” 暧昧似乎单向流转,辛山竹只是陈述事实,他哦了一声,“哥你不用担心我,我很能喝的。” “我爷爷说我酒量比大伯二伯都厉害,肯定很少人能把我灌醉。” 他说话总是带着还没完全被红尘浸透的不谙世事,就算是第一次见面,费薇也很喜欢他。 宗明诚看他比看家里的小纨绔弟弟顺眼多了,笑着说:“那你是见的人太少了,有些酒刚开始不会醉,后来怎么晕的都不知道。” 辛山竹问:“那是什么酒?” 柏君牧剥了虾又要给他剥蟹,自己做完这套都匪夷所思,未免太过周到了。 宗明诚:“那你要尝尝别的吗,你叔叔我今天请客,随便点。” 柏君牧:“你自己想喝死我不拦你。” 墨镜挂在衬衫领口的男人欸了一声,“这不是还有你吗,这么多年医又不是白学的,你在我就放心了。” 费薇都怕宗明诚哪壶不开提哪壶到时候被柏君牧揍。 柏君牧:“不医畜生。” 他也没看着这么斯文温柔,偶尔嘴还挺毒,辛山竹捡着关键词听,问:“你是兽医吗?” “能医小猫小狗吗?” 柏君牧:“不是。” 他提醒辛山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说自己酒量超好的少年脸颊发烫,他噢了一声,眨眼都明显慢了很多,想了一会问:“你刚才问我什么了?” 宗明诚大声说:“他问你喜欢他什么!” 柏君牧:“不是这个。” 辛山竹盯着自己碗里的蟹肉发呆,隔了几秒才问:“不是你喜欢我吗?” 柏君牧:…… 宗明诚笑得肚子疼,“你认栽算了,这小孩认定你喜欢他了。” 柏君牧懒得理他,“我问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他一边给辛山竹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他手边,少年人没接,反而抓住了他一根手指,攥得紧紧,“妈妈取的。” “晓徽也问过爷爷,说是妈妈有我的时候好爱吃山竹,但又不能吃太多……” “好像……好像是这样。” 辛山竹闭了闭眼,他觉得自己有点晕,但没认为自己喝醉了,他抓住柏君牧的手,“我有点热,哥哥。” 柏君牧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宗明诚,对方耸肩,“他说自己能喝的。” “没事,你又不是坏人。” 柏君牧:“你是。” 宗明诚:“好吧好吧我是。” 这顿饭都没吃多少,柏君牧看辛山竹也没喝到醉醺醺,起身打算出去找服务员要一条冰毛巾,刚站起来衣角就被抓住了,少年人仰头看他,“你去哪里?” 柏君牧:“去拿毛巾,你不晕吗?” 辛山竹点头,“我想和你一起去。” 柏君牧:“我就去一会。” 宗明诚唉了一声,“我去拿,别把人家惹哭了。” 他的揶揄毫不遮掩,柏君牧瞥了一眼,也没拒绝。 等宗明诚拿着冰块和毛巾来的时候辛山竹捧着脸看柏君牧给他剥蟹,“好厉害啊。” 柏君牧:“是个人都会,厉害什么。” 辛山竹:“那我不是人。” 柏君牧:“那你是什么?” 辛山竹似乎很认死理:“你喜欢的人。” 柏君牧直接拿毛巾盖住他的脸,黑暗降临,他的声音带着无奈和笑意:“那我喜欢你什么?” 辛山竹:“我长得好看。” 第16章 在座的人都听见了,宗明诚拍了拍桌子:“真不害臊啊。” 费薇点头,“他说的是实话啊,确实好看,弟弟有没有考虑去做直播之类的,长成这样应该……啊,我好像在网上刷到过你。” 现在大家天天网上冲浪,宗明诚也刷到过:“就他打工那家奶茶店拿他做招牌呢,现在谁不喜欢漂亮脸蛋,这也是一种策略。” 这俩人聊得有来有往,柏君牧只是笑笑,问辛山竹:“好看是多好看?” 辛山竹摇头晃脑:“反正好多人这么夸我的。” 都说美不自知才好看,辛山竹明显知道自己脸蛋超出标准,但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没什么炫耀的感觉。 柏君牧:“没人和你表白吗?” 辛山竹点头:“有的。” 宗明诚也好奇,问:“什么时候,怎么说的?” 辛山竹想了想,“高中同学。” 他高中在镇上念,学校的条件不是很好,浴室都在一层楼的尽头,辛山竹抢浴室抢不过其他人,总是半夜偷偷去洗澡,等宿管来查再迅速关水躲起来。 “他人也很好,会帮我躲宿管的。” 柏君牧还没说什么,宗明诚问:“他好还是柏君牧好。” 辛山竹:“柏哥好,柏哥只收我五块钱。” 宗明诚只知道柏君牧载过辛山竹,不知道五块钱,这个时候瞪大了眼,“他还要你钱啊?” 辛山竹摇头,“我塞给他的。” 他还给宗明诚场景再现,拿出一张五块迅速往柏君牧领口塞,动作快得柏君牧都来不及阻止。 这梅开二度让柏君牧无话可说,宗明诚笑得桌子颤抖,费薇也笑。 辛山竹又要伸手去柏君牧领口掏那五块钱,眼看他手都要伸进来了,柏君牧制止他,把那五块拿出来塞到对方掌心,“下次能打个招呼吗?你这是骚扰。” 辛山竹嚼了嚼这个词,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要报警把我抓起来吗?” 宗明诚笑得跟开水壶烧开了一样,柏君牧无话可说,“是,你再不好好吃饭把你抓起来关上几年。” 辛山竹:“不能把我关起来的,我还要赚钱还晓徽。” 宗明诚:“晓徽谁啊?” 柏君牧:“他堂哥,在国外读书。” 宗明诚吹了声口哨,“你这对小山竹同学的家庭背景都一清二楚,什么时候上门提亲啊?” 辛山竹一边吃饭一边点头,“是啊。” 柏君牧都怀疑他是装傻了,可是一对视又被他的眼神干净得下意识反省自己过度猜测,他只好给宗明诚满上酒:“喝你的。” 窗外开始刮风,楼下的露天散客走了好几桌。 还能听到隔音不算好的外面老板娘说天气预报提台风又回来了。 后半场辛山竹没怎么说话,柏君牧一直在给他夹菜。 辛山竹听三个人聊天,早上梅欢还给柏君牧打电话问宗明诚的事,于是他现在问:“我妈听你大姨说你要结婚了?” 宗明诚还没说话,费薇就说:“我怎么不知道?” 宗明诚咳了一声:“早上我妈电话打过来听到费薇的声音,大姨当时和我一起买菜,所以……” 他耸了耸肩,“你也知道的,咱们爸妈现在就操心这个。” “你呢,没因为兄弟我的大喜被连累?” 柏君牧:“那份子钱免了吧。” 宗明诚:“那不行,你还要给我做伴郎的。” 他和费薇之前分过手,现在旧情复燃也很快,似乎是不想耗了,很想早点让关系进入下一个阶段,又聊到婚礼和其他习俗的问题。坐在一边的辛山竹又给辛晓徽发消息,发自己吃的大虾和蛏子,又偷偷拍了一张柏君牧的照片,只有侧脸。 辛晓徽秒回:你又和这个男的一起? [辛山竹]:他的朋友请他吃饭带上我了,晓徽,这个大虾好好吃啊,我上次吃还是…… 对话框上面辛晓徽的正在输入中显得格外着急。 [辛山竹]:是爷爷的丧事席。 [辛晓徽]:爷爷的席也没这么大的虾,你吃饭那么慢,都没抢得过小孩。 他们的爷爷六月初去世,丧事在村里操办,吃个席都在村大礼堂吃。 辛晓徽原本不是特地奔丧的,回来也是办点事,和辛山竹坐在一起就是怕傻孩子吃席都吃不到几口饭。 辛山竹胃口不小,但从小到大都不争不抢,属于出去做流浪狗都混不到吃的类型,只能家养。 辛晓徽又放大看了眼辛山竹拍的照片,看到了入境三分之一的酒瓶,他问:你不会喝酒了吧? [辛山竹]:喝了。 辛晓徽迅速给辛山竹打电话,手机疯狂震动,辛山竹没接,给辛晓徽发语音:“晓徽,我没有喝醉,就是一点点晕。” “爷爷都说我是酒仙转世,很厉害的。” 辛晓徽想你个傻货,喝倒七八十岁的老头老爷子算什么酒仙转世,怎么这么大了还改不了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毛病。 他急得要死,干脆给辛山竹回了好几条语音—— “都说了出门不许喝酒!你怎么不记得呢!” “不要和陌生人喝酒!见过一两次的男的请你吃饭你怎么就去了?” “他大你十岁!十岁啊辛山竹!再大一点他儿子都和你差不多大了!” “都说了看男人不能只看脸!现在中看不中用的货色很多的!” …… 辛山竹手机系统音量很响,微信点开一条就自动播放下一条,他刚才还在拿着筷子夹菜,这会想要关手机都手忙脚乱,筷子掉在地上,杯子都差点碰掉了。 辛晓徽一紧张就破音,这几句明显带着家长的恨铁不成钢,宗明诚哇了一声,冲柏君牧挤眉弄眼。 费薇明显在忍笑,看上去忍得还挺辛苦的。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这几句听起来就是骂柏君牧,哪怕昨天两个人视频说过话,辛晓徽也明白是辛山竹主动的多 ,仍然护崽心切,但他忘了辛山竹很有可能没戴耳机。 气氛有些尴尬。 宗明诚咳了一声,“那什么,辛山竹同学,是我的不对,我不应该带你喝酒的。” “你哥哥说得对。” 辛山竹没空搭理她,他摁着语音按钮说:“柏哥没有中看不中用,晓徽你昨天还说他长得帅呢。” 柏君牧手指抵住额头,明显头大,宗明诚也很想笑,但没忍住,“对不起,我去趟洗手间。” 费薇:“我也去。” 一对情侣走出去了,室内安静许多,辛山竹都没空看柏君牧,还在和辛晓徽辩论,“我没有喝醉,我就是脸烫烫的,晓徽你还喝不过我呢。” 辛晓徽怒了:“我上次是没准备好!” 两个人还这么语音吵起架了。 辛山竹还要说点什么,手机被柏君牧拿走,男人发起视频,那边很快接了。 辛晓徽一头乱发,黑眼圈浓重得像是很久没睡。 那边才下午,明明他背景阳光明媚的,但给人一种刚从洞里出来的疲惫感,看见柏君牧的时候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扔了:“你把我弟弟带去酒局了,我要……” “晓徽!” 一个脑袋撞进画面,辛山竹还笑容满面地冲辛晓徽挥手,“我在这里!” 辛晓徽闭了闭眼,柏君牧刚要说话,辛山竹就抢答:“我真的没有喝醉,刚才有点晕擦了擦脸好多啦!” “你看这里好多好吃的!我和柏哥的同学一起吃饭,他同学都没我酒量好。” 辛晓徽无言以对,他居然从手机画面里看出了柏君牧的无语。 辛山竹就是刚相处起来不爱说话实际上是个内向话痨的矛盾小孩。辛晓徽知道他早就长大了,也不用这么盯着。 但没人和辛山竹一起能摆脱油然而生的责任感,就像有人托付了一件珍宝,捧着怕摔,放着怕风吹雨打,怎么都不放心。 柏君牧:“是我考虑不周,抱歉。” 他的脸确实很正人君子,夜半辛晓徽还抱着侥幸心理搜过这个名字,发现这个男人居然还发过好几篇学术上的期刊论文,关联的新闻是一场重大连环车祸。 现在网络发达,论坛还有相关信息,无非是感慨冉冉升起的医学新星骤然陨落。 柏君牧留学的母校官网还有杰出校友的一些专栏,上面照片的男人和现在视频那边的男人变化还是很大的。 一个意气风发,一个内敛温和,都足以证明那场车祸给他人生带来的巨变。 结合辛山竹说的开摩的、煲仔饭店打工和光顾金鱼摊,都和这个名字之前的履历格格不入,像是流星坠落,陨石坑巨大。柏君牧仍然在坑底,不知道这个坑什么时候夷为平地,还是有人能撬起陨石,把它重新变成星星。 辛晓徽不知道该不该提,他此刻有些语塞,但画面里的辛山竹以一种极其亲昵的姿势靠近柏君牧,哪怕男人移开,他也要靠过去。 辛晓徽想:这男的脾气挺不错的。 不是,辛山竹你就这么喜欢吗? 等下,这个男的真的不喜欢我弟弟么? “我就是担心他,”辛晓徽坐在学校的公园长椅,夏天午后的池塘有黑色的天鹅慢吞吞地游过,他叹了口气,“抱歉,他给你添麻烦了。” 柏君牧没怎么意外他的口气转变,“还好,是我考虑不周,应该让他提前告知你的。” 辛山竹:“晓徽,下次我会提前和你说的!你不要太担心我啦,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辛晓徽不想打碎他对社会的美好滤镜,一边的柏君牧说:“下次?” 辛山竹点头,他反问柏君牧:“难道我们没有下次了吗?” 他脸还是很红,冰毛巾只是让他短暂清醒,实际上说话还是有点大舌头,这句话带着失望和期待,都顾不上和辛晓徽说话,认真地看着柏君牧。 辛晓徽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又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在颜值上还挺般配的。 他还有点骄傲,自己堂弟虽然不太聪明,颜值能吊打现在出道的小偶像,一般人难以拒绝。 柏君牧这个时候也只是一般人,他很难不妥协于这种满心满眼的热忱,点头:“好吧,有下次的。” 辛山竹欢呼一声,抱住了柏君牧的脖子,正好这个时候宗明诚带着女朋友推门而入,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啧了一声:“我好像应该在桌底。” 第17章 散场后宗明诚叫了代驾,先送辛山竹回家。 三个男人坐在后座,柏君牧问:“你回去洗个澡早点睡觉,别熬夜了。” 辛山竹没回,他还在找自己的钥匙,柏君牧看他就差抓耳挠腮了,又问:“怎么了?” “我钥匙不见了。” 辛山竹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他出门习惯带一个背包,翻遍了仍然没看到钥匙。 柏君牧坐在中间,宗明诚靠着窗户坐,问:“是不是落刚才包厢了?我打个电话问问。” 坐在副驾驶座的费薇催他:“那你快点啊。” 代驾把车停在路边车位,宗明诚给餐馆老板打了个电话,等对方确认后说:“没有啊,你是不是落在广场摊位了?” 辛山竹又把包翻了一遍,他包不大,也没什么东西,还掉出一张身份证。 柏君牧把身份证递给他,“不要这个又落别人车上了。” 宗明诚笑了一声:“对,我是别人,你不是。” 他没事就要呛柏君牧两句,辛山竹都顾不上听,又点开手机,这个时候才发现他有一条未读短信—— [辛山竹,我是小张,你的钥匙还在店里,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放在前台了。] [是挂着红烧肉钥匙扣的吧?] 辛山竹哦了一声,“我钥匙还在店里。” 宗明诚:“那现在开车去拿?” 这都十二点多了,奶茶店早就关门,老城区没市中心那么热闹,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都很少见,开出排档区街道都很安静。 辛山竹垂头,“关门了。” 他声音懊恼,又点开手机通讯录,他租房那天存了梅欢的电话,但现在十二点多了,他不好意思给对方打电话,“算了,房东阿姨肯定睡觉了。” 宗明诚:“你房东不……” 他被柏君牧踩了一脚,宗明诚看了眼柏君牧,又看了眼低着头的少年人,耸了耸肩,“反正君牧住在你对门,你去他家住一晚不就得了。” 柏君牧:“我回家。” 宗明诚替他做决定:“多大岁数了还有门禁呢,你爸妈这个点都睡觉了你别回去打扰二老休息。” 他嘴皮子过于顺溜,一般没人能说得过他,费薇看了眼后视镜里柏君牧的表情,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辛山竹去过柏君牧的房子,明显看得出对方不常住,“我可以找同学凑合一晚上的。” 他给钱兆发了消息,钱兆还没回复,辛山竹叹了口气。 宗明诚:“那先送君牧回家?” 代驾正要问地址,柏君牧说,“那就去我那住吧。” 他还记得之前辛山竹絮絮叨叨说刚到这里和同学凑合的描述,听起来那边环境不是很好。 宗明诚挤眉弄眼:“那你呢?” 柏君牧:“你管那么多,赶紧走吧。” 车停在小区门口,柏君牧和辛山竹下车,辛山竹酒量的确不错,现在居然都差不多酒醒了,反而是宗明诚躺在后座和他们拜拜。 辛山竹问:“我真的可以住你家里吗?” 柏君牧点头,“你再跑去你同学家也不好吧?” 正好这个时候钱兆语音发过来,“我这里吗?我同事今晚喝多了在我这里住,你来也住不下啊。” 他倒是关心辛山竹,语音好几条—— “那你问问房东有没有备用钥匙?” “不过现在很晚了那阿姨应该睡觉了,找个宾馆凑合一下?还是找个网吧凑合一夜?” “你人在哪里啊,怎么现在才发现钥匙丢了?要帮忙吗?” 柏君牧往里走,辛山竹跟着他一边回钱兆:“谢谢兆仔,那你和你同事好好玩,我没关系的。” 那边的人也知道辛山竹人傻好骗,还很担心,“那你去哪里?” 辛山竹:“我去我……” 他也不知道描述自己和柏君牧的关系,选择囫囵搪塞:“我会解决的,谢谢你关心我。” 那边的人语音回的很快:“谁关心你!” 辛山竹:“哦,那谢谢兆仔,晚安。” 钱兆:“你一个人可以吗?” 辛山竹:“你这还不是关心我吗?” 站在一边的柏君牧听得眉眼弯起,他发现辛山竹的直白分明是锐利的武器,这种追问一般人都很难承受,又会忍不住挂念他。 明明父母都不在了跟着爷爷长大,怎么是这样的性格? 钱兆没回辛山竹了,柏君牧猜那边的人也不好意思,辛山竹还在嘀咕:“好歹和我说一句晚安,兆仔好没礼貌。” 他的称呼很有意思,柏君牧想到辛晓徽叫他小崽,问:“你哥哥为什么叫你小崽?是你小名吗?” 辛山竹嗯了一声,“爷爷也是这么叫我的。” 小区大部分的房子都没亮灯,小区没什么绿化率,路灯忽明忽暗,人的影子拉得长长,辛山竹没事踩几脚柏君牧的影子,一边说:“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柏君牧:“为什么?” 辛山竹这方面记性很好:“你都没叫过我的名字。” 柏君牧:“是吗?” 辛山竹大声回答:“是!” 他踩了一脚柏君牧影子的头,不高兴的很明显,柏君牧笑了笑,“我现在叫不出口。” 辛山竹也没勉强:“好吧。” 柏君牧输密码的时候辛山竹背过身,柏君牧:“这是你第一次没带钥匙?” 辛山竹嗯了一声,“可能中午包没拉好拉链,钥匙掉出来了。” 门开后他把人带进去,又从柜子里拿出新的拖鞋,“那如果不来我这里你打算怎么办?” 辛山竹也没觉得为难,实际上从来都是旁人觉得他难以生存,他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低头说:“去网吧或者找个旅馆,周围也有便宜的,我之前住过五十块一晚的,就是有点旧。” 他进门仍然不敢靠近玄关那只白熊,今天柏君牧出门还买了一瓶胶水,打算把这只托盘粘上去,大概是辛山竹贴着墙走太好笑了,他笑着问:“真的这么怕锣鼓声吗?” “胆子真小。” 辛山竹坐在一边的矮凳换鞋,站在一边有钱有闲的拆迁户用眼神丈量了少年的鞋码,想到刚才看辛山竹身份证看到的生日,找个理由送都要年底。 这段缘分很突如其来,柏君牧也不知道撑不撑得到年底,但他并不讨厌辛山竹,甚至还挺喜欢和他相处的。 辛山竹换个鞋都慢慢吞吞,鞋也要摆得板正,“我胆子不小,我还会爬树。” 这算什么胆子大,柏君牧笑了一声,辛山竹却以为他不相信:“真的,我还能抓好多螃蟹。” 他还要找个人见证,又去拿手机试图让给辛晓徽打电话,柏君牧提醒他:“你该去睡觉了。” “先去洗澡,睡我房间就好了。” 男人头发微卷,放松地靠着玄关柜,灯带的光暖黄,他原本就英俊的皮囊更上一层楼,辛山竹看了两眼,忍不住说:“哥你长得好帅。” 柏君牧:“我知道。” 辛山竹微微侧头:“你知道吗?” 柏君牧:“你都知道自己很好看,我为什么不能知道自己很帅?” 辛山竹点头,“是哦。” 他起身往里走,柏君牧的拖鞋很大,走起路来嘎达嘎达的,他才走两步又问:“我的睡衣还在家里。” 柏君牧:“穿我的可以吗?我给你换个床单被罩。” 他还要强调一下,“我不和你睡一起。” 辛山竹有点失望,“那你睡哪里?还要走吗?” 刚才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刮起了大风,老校区的硬件都很陈旧,虽然柏君牧的这套房子重新装修过,但风一大还能听到风吹房子的呜呜声。 房子不大,辛山竹踩着拖鞋转头看他,眼神溢出的不舍和担心都足够把柏君牧淹没。 男人摇头:“不走,睡沙发陪胆小鬼。” 他的取笑很明显,辛山竹踩着拖鞋噔噔噔往浴室走,他也就半夜和早上来过,也没参观到卫生间,这个时候哇了一声,“还有浴缸啊。” 柏君牧去房间给他拿衣服,他这里还有一些外出旅游的一次性用品,和衣服一起递给了正在研究浴缸的辛山竹,“你要试试吗?” 辛山竹:“可以吗?我没有在浴缸洗过澡。” 柏君牧:“不能泡太久,别睡着了。” 少年人解开了脑后的发圈,他微长的发散开来,鼓着脸吹了吹刘海,“不会的,我现在很兴奋。” 都是一样的面积,他这套房子格局却重新调整过,和辛山竹租的对面一套完全不一样,浴室大了一倍,可以证明柏君牧的个人爱好。 柏君牧教他放浴缸的水,打算出去,辛山竹拉起他的手说:“可以等等吗?” “怎么了?” 男人转头,辛山竹抬眼看他,“我很紧张。” 柏君牧笑出了声:“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指了指一边壁龛里的洗浴用品,“沐浴露洗发水都有,你自己用就好了。” “这么大了不会还要家长给你洗澡吧?” 柏君牧这套房子是几年前装的,当时他还在外省,只是选了图纸,但瓷砖都是梅欢挑的,阳台和浴室都很复古,像是上世纪末的流行花色。 辛山竹喜欢丰富的色彩,他看看花砖,又看看柏君牧,不高兴地说:“你才不是我家长。” 柏君牧:“我可以是。” 辛山竹:“才不要。” 浴缸的水位逐渐上涨,柏君牧试了试水温,“你泡澡吧,我走了。” 辛山竹还没松手,柏君牧生怕他说出一些惊天动地的话,“我在外面刷牙,你看得见我的。” 对方眼神执拗,刚才说的害怕也不是假的,毕竟房子被风吹得呜呜嗷嗷,最新弹窗资讯提到原本拐弯走的台风又拐了回来。 台风路径检测可以精准,但偶尔也会预测不到突如其来的拐点,就像有些人的一见钟情始于眼神,二见倾心还不能具体分析。 辛山竹点头,“好吧。” 柏君牧放开他的手,“不许现在脱,我出去了再脱。” 他不说还好,辛山竹还真的要动手,柏君牧百分百看出他是故意的,忍不住问:“你之前逗我玩呢?” 微长的刘海遮住了辛山竹的眉眼,但不妨碍他偶尔漏出的几分狡黠,他声音拖得长长—— “没有呀。” 第18章 柏君牧原本打算在辛山竹洗澡的时候把白熊托盘粘好的,但都答应了对方在外面陪着干脆洗了个脸站在外面玩手机。 宗明诚已经到家了,给他发消息,坏笑的系统表情占满屏幕。 又问:没回家吧? 柏君牧回了个嗯,对方又发了好几个我懂的表情。 [宗明诚]:我就知道,你怎么舍得把小山竹一个人放在家里。 [宗明诚]:柏君牧你承认吧,你还是有点那什么的。 里面泡澡的人还在唱歌,辛山竹长得不错,声音也好听,但唱歌不敢恭维。 也不知道他平时都看什么娱乐,歌单居然和柏君牧的年代差不多,唱十句八句不在调上,硬夸都很难找到夸点的程度。 [柏君牧]:那什么是什么? [宗明诚]:我觉得这孩子挺好的,他喜欢你那么明显你确定不试试? [柏君牧]:太小了。 [宗明诚]:我高中就谈恋爱了,十八岁成年就…… [柏君牧]:我截图给费薇。 [宗明诚]:别别…… [宗明诚]:等下,你没费薇的微信我怕你啊。 他大概是觉得打字太麻烦,直接给柏君牧发的语音,“我是真的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他马上就上大学了,谈恋爱不是很正常,又不是未成年。” “重点是他喜欢你啊,你也别演了,就以前别人找你问个作业你都要离对方半臂距离的程度,你还允许他抱你!” 宗明诚说话语速很快,他小时候跟爷爷一阵,到现在那股北方味还没扭回来,不太像个本地人。 柏君牧没有回得很快,屏幕都是宗明诚的轰炸语音,左上角的时间都接近凌晨一点,这人明显是酒劲发作,说话还有点大舌头,和里面的唱歌忘词的大差不差。 只喝了一杯的柏君牧还很清醒,宗明诚又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醉鬼语音一条条的:“谈恋爱又不是让你结婚,你是同性恋这件事我都接受得这么快呢,再说了现在同性恋也不能结婚,不是可以去国外吗?我有牧师人脉。” 他简直操碎了心,“哎呀我认识的有男朋友的兄弟现在还在跟家里闹呢,你家什么情况啊?” “不说这个了,重点是你难道没一点心动么?” 柏君牧回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宗明诚发消息的速度,对方又问:“柏君牧你是不是车祸伤到了根本啊?” 里面的辛山竹唱歌唱累了,他一闭嘴世界安静,正好窗外风声呼号暂停,这句话居然被他听到了,里面的人大声喊了一声柏哥,问:“你身体不好吗?” 柏君牧:…… 他摁住语音录制,说了一句我很好,像是说给里面的人,也是说给手机里的人。 宗明诚秒回:“哦哦哦那就好,我就怕兄弟你这样不好,担心死我了,这下你对象也能幸福,不错。” 柏君牧受不了了,从前段时间突然把他拉进群的同学微信群里找到费薇,找到对方备注的手机号码,给对方打了个电话,让她控制一下宗明诚,一边把宗明诚屏蔽了。 辛山竹没泡澡泡晕,他出来的时候柏君牧还倚着拱门玩手机。 他没裸睡的习惯,更不好意思就这么睡在人家床上,乖乖套上了柏君牧的旧T恤。 对方骨架就比他,还爱穿更大的衣服,只是裤衩明显和衣服不是一个风格,五彩斑斓得比节日的气球还夸张,辛山竹低头看了看,问在看视频的柏君牧:“哥,这裤子你穿出去过吗?” 辛山竹身形偏瘦,柏君牧比他高十公分,梅欢给儿子和丈夫买的裤衩全是地摊货,包租婆女士在这方面坚持糙养,柏君牧如果不自己收拾一点,学生时代恐怕和宗明诚是一种类型的。 柏君牧摇头:“你觉得穿得出去吗?” 辛山竹皱着脸,扯了扯宽大得能塞下他两条腿的裤管,似乎难以想象柏君牧穿成这样,又问:“那你在家穿过吗?” 柏君牧:“穿过,反正没有别人。” 辛山竹的头上盖着毛巾,但水还在下滴,柏君牧隔着毛巾搓了搓他的头发,“你自己吹个头发,吹风机在这。” 他指了指一边墙上挂着的吹风筒,“这不用我陪着了吧?” 说完柏君牧走到玄关,又从柜子里拿了什么似乎是去修门口的白熊托盘了。 辛山竹对面的租房里没有吹风机,他就没怎么用过这个,在老家和爷爷生活的时候老爷子也不用,他又擦了擦头发,没打算吹,过去看柏君牧了。 白熊是柏君牧刚搬过来的时候表姐送的,也是她小孩弄坏的。 柏君牧不怎么住这边也凑合观赏,不会把一些钥匙放在上面。他还在低头涂胶水,黑影落下,本来应该吹头发的人凑过来,还带了一股沐浴露的青苹果味,柏君牧也没抬头,问:“怎么不吹头发?” 辛山竹蹲在他身边,不知道是看人还是看手,“我不用吹,从小到大都是自然干的。” 柏君牧:“家里没吹风机?” 辛山竹嗯了一声,“爷爷也不用。” 柏君牧:“冬天怎么办?” 辛山竹:“反正会自己干的。” 柏君牧刚才洗了个脸,额前的碎发被水打湿,贴在上面,他专注地干活,还要提醒辛山竹:“靠我这么近,你不热吗?” 辛山竹往边上挪了一点,小声说:“你不是开空调了吗?” 外面还在刮风,谁家窗户没关好哐声四起,辛山竹放在一边的手机震动,弹出台风警报。 柏君牧摆好托盘的位置,把自己的手机放了上去,也很稳定,就站起来了,他看辛山竹还盖着毛巾,“那你再擦擦头,我去洗澡了,你也早点睡觉。” 辛山竹哦了一声,“我要在外面陪你吗?” 柏君牧:“我不泡澡。” 辛山竹:“那你很快。” 柏君牧叹了口气,“是,很快,你不用管我了,快去睡觉,明天还要上班的小同学。” 他去房间拿换洗衣服,看辛山竹跟尾巴一样要跟着他,出来的时候率先把门带上,大步走到了浴室关上门。 辛山竹差点撞了一鼻子,开门的时候柏君牧正好关上门,辛山竹撇了撇嘴,嘀咕道:“比我大哪里去了,好幼稚。” 柏君牧洗澡很快,辛山竹还没看完弹窗的新闻对方就出来了,吹风机声音呜呜,男人朝卧室看了一眼,辛山竹还站着玩手机。 “辛山竹,过来。” 柏君牧叫了他一声,辛山竹还没听见,不知道在看什么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笑。 好几声之后他才抬眼,看柏君牧招手,乐颠颠地过来了,“你洗完啦?!” 柏君牧头发比他短很快就吹得差不多了,他给辛山竹吹头也是顺手的事,辛山竹也没拒绝。 他还在看手机,是微信视频里的宠物栏目,和其他短视频app一样,刷新自动播放同类视频,不是鸡鸭狗猪就是小羊熊猫,还有一些沙雕动物大赏。 辛山竹看得津津有味,因为笑身体颤抖,柏君牧不得不抓住他的肩,“你平时就看这个?” 辛山竹:“是啊,很好看的,你要和我一起看吗?” 他转身要把手机递给柏君牧,按着他肩膀的男人说:“别动。” 他声音稍微严厉了一点,辛山竹就说:“你好凶。” 就算吹风机声音轰轰,这句话也分量很重,柏君牧愣了:“这就很凶了?” 辛山竹点头,他把手机放到一边转头抬眼看着柏君牧,还学对方的表情,又压低了声音,“别动。” 他之前模仿朋友就有模有样的,现在学柏君牧也是皱眉,拿着吹风机的男人没忍住伸手点在他眉心,“不是这样的。” 指尖温热,但一触即离,辛山竹像是因为瞬间的接触受惊了一般,人都抖了抖。 他怔怔地看着柏君牧,男人却移开了目光,抓了抓他的发尾,“差不多了,去睡觉吧。” “有空去剪个头发。” 辛山竹:“剪一次头发很贵的。” 柏君牧:“你都能把六十块塞给路边的醉鬼,差这点钱吗?” 他收起吹风机,关了灯,一边往沙发走,辛山竹跟在他后面说,“换别人我才不给,六十块钱也很难赚的。” 柏君牧嗯嗯两声,两个人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原本辛山竹身上的皂角味像是被冲走了,给柏君牧一种辛山竹是他家里人的感觉,“是很难赚,所以不要太好心,你哥哥说的都对,不要随便答应吃饭、喝酒和突然冒出的好心。” 小尾巴亦步亦趋,柏君牧坐到了沙发上,辛山竹坐在一边,哦了一声。 柏君牧:“你坐这里干什么,去睡觉。” 辛山竹点头,“我最后说一句。” 他话真的很多,柏君牧:“请说。” 头发刚吹完蓬乱的少年人却握了握他的手,几秒的十指紧扣,又瞬间抽离,他像是说完了,就这么踩着拖鞋进了柏君牧的卧室,等一会又跑出去来拿洗手台上的手机,也没关门,只是关了卧室的灯,顺便把客厅的灯关了。 台风登陆前的夜晚只剩不寂静的狂风,墙角呜呜呜呜,风像是吹歪了柏君牧的心墙。 什么都没说的人把那句话用轻擦的皮肤触感告诉他—— 你不是别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柏君牧仍然没有睡意,他的手放在胸膛,宗明诚的疑问又绕回了他的耳边。 你真的没有一点心动吗? 第19章 夜里没有打雷,风刮了一夜。 辛山竹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外面下着暴雨,他看了眼手机,店老板还给他发了微信:发停业通知了,今天不用上班,明天再看看。 还有钱兆的前几分钟发来的消息:今天我不用上班,你呢? 辛山竹回了句我也不用。 [钱兆]:你在哪里,不是说钥匙在店里吗?这怎么办?外面雨好大的。 两个人都在同一个区,窗外的天气都一样,雨下得很大。 辛山竹没回,他下床看了看客厅,柏君牧不在,辛山竹又去卫生间找了找,也没找到人,最后去看玄关,发现柏君牧的鞋不见了。 对方也没给他发微信,辛山竹点开聊天框发了一句你走了吗。 钱兆电话打过来了,那边的人问:“你现在不会还在网吧吧?网吧应该也要关门了吧?” 他们所在的省份台风频繁,夏季最多,前段时间说有,但都绕走了,这次的按照路径预测也应该绕过才对,没想到又绕了回来。 “我在邻居家。”辛山竹开了扩音,退出界面,发现柏君牧还是没回复。 早上九点多,雨声很大,还能听到外面楼下有人喊开门的声音。 钱兆:“邻居?你对门吗?我记得我陪你看房子的时候对面好像没人住啊,贴满广告的。” 那天房东急着去老年大学上课,辛山竹又是个急着找房子的,也没多问。 钱兆虽然早出来打工,但也没什么这方面的经验,他忍不住问:“你别随便去别人家里啊,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最近防骗宣传铺得很广,钱兆自认为不会被骗,更担心辛山竹这样没什么心眼又有几分姿色的被人骗走,口气都紧张了许多。 辛山竹:“我没有被骗,我给你拍视频。” 钱兆更严肃了:“你也可能被洗脑。” 辛山竹:“真的没有,那我和你视频,我真的在对面。” 他点了语音转视频,钱兆屏幕弹出一张凑近的漂亮脸蛋,他骂了一句脏话,那边的人眨了眨眼,“你这个口头禅还没改啊,以前老师还批评你呢。” 钱兆都出来打工讨生活两年了,没想到还能从辛山竹这里听到老师,仍然还有些条件反射的僵硬,“别、别拿老师压我。” 辛山竹离手机镜头远了一点,能看得出背景的确不是他租的房子。 “我真的在对门,”辛山竹打开门,一边又切换镜头,让钱兆看看外边,“我没骗你吧。” 还是破旧的楼道,对面是钱兆来过一次的房子,他问:“对面住的什么人啊?男的女的?多大了?” 辛山竹:“男的,也是我刚到这里载我去找你的哥哥。” 钱兆震惊地啊了一声,“摩的司机?这房子不是租的吧?还开摩的?” 辛山竹:“他还在煲仔饭店上班。” 手机视频那边的男生睡了一觉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T恤肩线都能掉到胳膊,这衣服也不太像……钱兆又想到高中男寝对辛山竹的一些揣测,忍不住问:“你……” 但钱兆又问不出口,辛山竹突然福至心灵地读懂了他的欲言又止,“不是你想的那样。” 钱兆背景是他拥挤的出租房,辛山竹凑合住了几晚就是打的地铺,半夜两个人还和蟑螂搏斗过。 “我想什么你又不知道。”钱兆一边说,一边看了眼外面下的雨,“你不要被骗就好了,现在骗子花样很多的。” “怎么每次和你说话我都那么啰嗦……” 那边的人骂骂咧咧,这个时候柏君牧的消息弹出来,他说出去了,现在在回来的路上。 辛山竹的神情在钱兆眼里明显变化,夸张一点就是眼神跟灯泡一样突然亮了,不用他问辛山竹就说:“柏哥要回来了,我给他打个电话,不和你说了啊。” 他还是很感谢钱兆的关心,又大声说:“谢谢兆仔关心……”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对方受不了这种直白的肉麻,直接挂了。 柏君牧接到辛山竹视频看到的就是对方沮丧的脸。 他还在开车,外面雨下得很大,但还没到不能出行的地步,有人趁这个时候雨比前一个小时小了一些出来买必需品。 柏君牧以为辛山竹不高兴了:“我以为你没这么早起来。” 辛山竹:“你几点走的?” 那边的人说:“七点多。” 柏君牧就没怎么睡,半夜刮风下雨,老楼隔音也不好,吵得很。自己的床上睡着一个宛如天降的……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小孩。 柏君牧早就过了纯真年代,他的青少年时期就对父母的婚姻有深刻的理解,自己对感情的要求又过分洁癖,说出去都会被骂异想天开。 至少梅欢是这么说他的,亲妈致力于打破儿子对爱情比小朋友还纯真的幻想,给他介绍的都是一些有过感情经历的对象。还仅限女性,完全没意识到方向就错了。 清晨雨小了一些,柏君牧看了眼天气预报,手机里的台风预警和行业通知他都看到了,这边房子没什么吃的,他开着停在外面的车回家,一天没看见他的父母正好在吃早饭,看见他问:“你和宗明诚那个小子通宵去了?” 父亲柏立业说:“那是前天。” 梅欢问:“你昨晚也住在美溪家园?” 这是辛山竹租的小区的名字,周围有一条小溪叫美溪,辛山竹摆摊的公园就叫美溪公园。 柏君牧嗯了一声,“我回来拿钥匙,二单元的备用钥匙呢?” 梅欢还在舀粥,“你电子锁坏了呀?我早就说了密码锁不靠谱,之前没电还站在门口罚站一样给那玩意充电。” 柏君牧上楼拿自己的车钥匙,梅欢在楼下喊:“你来了吃个早饭啊,一天天的不上班还这么忙不知道忙什么。” 柏父:“隔壁研究生毕业的小张不也没上班,说是什么ga……” 梅欢:“他是gay啊?” 柏立业差点被粥呛到,他咳了一声,“不是,是叫gap year,是什么意思来着,前几天他还和我解释呢。” 梅欢不太懂,“这不是一个衣服牌子吗,商场里有的。” 柏立业看了眼妻子,“你还知道同性恋呢,懂得不是很多?” 台风天老年大学休息,梅欢打算在家里跳舞,她仍然妆发齐全,看上去精神得很,“那自然。” “不过君牧都休息那么久了……”柏立业才刚开口,梅欢就打了他一下,“别提,他那伤当初就老遭罪了,你儿子没缺胳膊少腿人还健在呢就知足吧。” 梅欢也给柏君牧盛了一碗粥,“我看他也难受,想救的小孩没救起来,自己又不能上手术台。” “我同学说君牧这样开个诊所也没问题的,他好像也不太愿意。” 柏父哼了一声,“开什么诊所,当初让他继承家里的他还看不上,不知道多少人求着我要一个师承呢。” 梅欢露出一个笑,“你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学?” 男人摇头,妻子似笑非笑,他本能地心虚起来,正好这个时候柏君牧下来,他问梅欢:“备用钥匙您放在哪里了?” 梅欢:“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这种天气你手不疼?” 柏君牧面不改色:“还好。” 梅欢:“你那电子锁坏了拿备用钥匙也没用啊,不在我这里。” 柏君牧:“对门的小孩钥匙忘带了,昨晚在我那住的。” 他坐下自然地喝粥,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造成了多大的影响,柏立业不知道他对门的租户是男是女,惊讶地问:“你会让陌生人进你家门?” 梅欢想了想,她还记得辛山竹,名字带水果的好记,长得也漂亮。 她呀了一声,“是那个很可怜的水果小孩是吧?长得特别好看,我给……” 柏君牧点头:“是,房租打骨折那位。” 柏立业综合了听到的信息,“你妈房租打骨折,你把人带回家,你喜欢人家小姑娘啊?” 柏君牧平时吃饭慢条斯理,结合一张天生眉目温润的脸格外赏心悦目,今天吃得像是打卡,又从厨房拿了一个保温桶把剩下的粥和蒸的虾饺茄盒打包走了。 柏父筷子还没下去菜就没了,他茫然地看向妻子。 梅欢:“是男孩子啊,君牧去吃早茶也是和男孩子一起去的。” 柏君牧找到了502的备用钥匙,拎着保温食盒抬腿,很快汽车发动的声音散去。 桌上只剩下两张煎鱼饼和一个切开的鲜肉粽,梅欢捏着勺子,盯着碗里的发菜粥看了好一会,嘶了一声,“不是台风天吗?他不住在家里还要去那边住?” 柏君牧从小到大都和风风火火不沾边,虽然青春期也会和朋友勾肩搭背,但也是一群躁动的小孩里最稳重的。 今天很反常。 柏立业还没想明白:“你确定那是男孩?男孩子?漂亮?” 梅欢去拿手机,找了找自己拍的租房协议还有拍的辛山竹的身份证照片。 一般人的证件照都和好看不沾边,起码真人比证件照要好看一些。屏幕里证件照的少年人唇红齿白,眉眼唇角含笑,五官精致得很难让人和他的老家挂钩,更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孩。 梅欢:“这不漂亮?” 柏父点头,他脸色又难看了起来,梅欢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明明在家里还要压低了声音问:“我们儿子不会是你说的……” 柏立业五官打结,脸色难看得很:“是你说的。” 柏君牧又趁超市关门之前买了点东西走,汽车雨刮器开了最大档,辛山竹的声音混着雨声传入他的耳里—— “我差点以为你不回来了。” 有些人心情好不好很难从语气辨别,但辛山竹却很容易被发现。 柏君牧都能想到他现在的表情,他看了眼副驾驶上一大包的东西,还有好多零食,结账的时候排在他后面跟着爸爸的小女孩还问他,“叔叔,你给你家小朋友买的吗?” 柏君牧一瞬间觉得自己脑子被雷劈糊了。 和一般十九岁男孩子比过分懵懂的辛山竹不懂人情世故很正常,但他二十九岁应该懂。 年龄是最浅显的问题,阅历更重要,他们彼此之间并不对等。 辛山竹的喜欢也可能是一瞬间的喜欢,会有保质期,也会发生变化。 况且辛山竹还没上大学。 大学更多姿多彩,他会碰见更好的人,哪怕他想谈恋爱,也会有更适合他的人。 柏君牧:“我给自己买的。” 电话那边的辛山竹絮絮叨叨,一直在问他到哪里了,还担心柏君牧回不来。 车还没开到单元楼下,柏君牧就看到了穿着他T恤和花裤衩的少年站在楼下等他。 家里有雨伞,但柏君牧没告诉辛山竹放在哪里。 更没有告诉他入户门密码是多少,对方仍然执拗地下楼,在呼呼狂风骤雨里等他回来。 车窗降下,柏君牧很难压住自己心头骤然升起的愠怒,或许其中也有几分难得的措手不及,“怎么站在这里?” 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少年冲他笑,“可我想等你回家。” “一个人好无聊,你下次要走可以带上我吗?” 第20章 辛山竹也没等多久,上楼的时候他还在和柏君牧解释,“都不到十分钟,你真的很快。” 柏君牧脑子里还是刚才对方等自己的傻笑,反应有点慢,随口反问:“什么很快?” 辛山竹拎着对方从超市买的东西,边走边看,“你开车。” “刚才还说没回来呢,我没等多久。” 塑料袋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柏君牧走在他后面,看辛山竹出门踩着那双开胶的帆布鞋,问:“你每双鞋都是坏的吗?” 辛山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只是鞋头有些开胶,“没坏,就是下大雨会进水而已。” 等柏君牧走上一级台阶,他抬脚和对方的脚放在一起,“柏哥你穿多大的鞋啊。” 柏君牧没回答,他从兜里拿出备用钥匙,递给辛山竹,“拿着。” 辛山竹接过,“你电子门的钥匙吗?” 柏君牧:“是你的钥匙。” 辛山竹还没明白:“你给我你家的钥匙?” 他又笑了起来,“我……” 柏君牧:“我妈是你房东。” 他越过辛山竹走在对方的前面,五楼近在咫尺,他站在对门的门口等着辛山竹,“这是我带过来的早餐,你也一起吃掉吧。” 辛山竹还在消化那句「我妈是你房东」,呆呆站在拐角仰头看着柏君牧。 外面的雨又下大了,四楼的住户似乎也刚从外面回来,能听到小孩的声音,声音稚嫩,问妈妈我可不可以吃掉坚果酸奶。 柏君牧也给辛山竹买了坚果酸奶,他是跟着超市推车的小朋友买的。 他父母的亲戚群里也有和辛山竹差不多岁数的小辈,只是现在的孩子都很早熟,越发衬得辛山竹像是从什么世外桃源来的笨蛋,又像是还没开出来的蚌内珍珠。 柏君牧在人情世故上算不上圆滑,待人接物也属于普通人的范畴,亲戚朋友对他的评价也不会到冷酷和不近人情的地步,但他却不知道该拿辛山竹怎么办。 老式的居民楼楼道拐角的窗户都很有年代感,外面风吹雨打进来,地上都是湿痕,辛山竹站在干湿分明的另一边,但已经快越过那条清晰的界限了。等柏君牧催促他上来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他攥着钥匙,也不开门,只是看着柏君牧。 柏君牧:“还不开门吗?” 辛山竹像是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你怎么和房东阿姨有点像,你们的眼睛很像。” 那么大一个超市塑料袋他挂在手腕,当事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手腕勒出了红痕,另一只手还要隔空描摹柏君牧的眉眼,做出一句对比后的感慨,“但柏哥的眼睛更好看。” 柏君牧嗯了一声,“你的眼睛也好看,快开门。” 辛山竹开个门也慢慢吞吞,柏君牧去超市买了好多东西,还有两桶水放在楼下,他把从家里带的保温食盒放在一边,“你开门带进去,我下楼搬东西。” 辛山竹还没点头,男人就转身走了。 他穿着柏君牧衣柜里的衣服,对方转身的时候带起的熏香都和辛山竹现在身上的如出一辙。柏君牧是房东阿姨的儿子这件事没让辛山竹震惊太久,他在想别的事。 等柏君牧扛着两桶水上来的时候发现门才开了条缝。辛山竹磨磨蹭蹭,装着超市零食的塑料袋仍然挂在手腕,他白皙细瘦的手腕勒出的红痕像是镣铐的痕迹,人还在发呆。 “不进去吗?” 柏君牧放下矿泉水桶,一边伸手拿走了他手腕上的塑料袋,推开了门,辛山竹这才回神。 辛山竹短租两个月,不算拎包入住的房子看上去仍然比上一户退租的时候还整洁,也没什么生活痕迹。 柏君牧把东西放在一边,又把水拎进来,“等会可能会停水,或者停电,你有充电宝吗?” 辛山竹摇头。 他没什么网瘾,也不打游戏,兴趣爱好可能就是柏君牧昨天看到的那样,看看微信的小视频。 吹个头发而已,足够柏君牧发现辛山竹手机也没什么APP,比柏君牧退休的父母还像老人机。 柏君牧:“我等会拿一个给你,你先把保温盒里的早餐吃了。” 他还要去给同小区的某个孤寡老人送点东西,转身要走,辛山竹拉住他,“你去哪里?” 他拉柏君牧手的动作特别自然,先握住男人的一根手指,再顺势握住四指,最后试图扣入。 柏君牧:“去送点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拿开辛山竹的手,对方却还要握上来,不安溢出,仿佛真的怕柏君牧丢下他。 辛山竹:“我和你一起去。” 柏君牧:“雨又下大了,你在家里吃饭。” 辛山竹:“那你还会回来吗?” 柏君牧点头,“会回来的,希望我回来能看到你吃完早餐了,可以吗?” 他想到辛山竹和自己絮叨过的高中和杂物睡在一起的宿舍,没人带他玩的体育课,爷爷在高考前去世,吊唁的村民和亲戚都走掉的老屋,树叶被风吹的声音。 他只是平直地叙述,却让柏君牧听出了浓重的孤独。 就算他企图掐断这段哪里都不合适的好感萌芽,仍然于心不忍。 他补充道:“我去四单元,就是后面那一栋楼的一层,给一个老爷爷送点吃的。” 辛山竹刚才看他从车上搬东西,给自己的那袋最大,好多零食,还有一袋小的,是一些熟食。 他看了柏君牧两眼低下头,嗯了一声,“我在这里等你。” 柏君牧下楼了。 辛山竹听着他的脚步声,去一边开了对方带过来的保温食盒。 今天手机一直弹出关于台风的消息,也有头条新闻节选一些网友的评论,钱兆还发了好几条朋友圈。 辛山竹的老家在深山里,更靠近另一个省份的城市,台风偶尔来,更需要在意的是山路被碎石截断。 辛晓徽那边是凌晨,但他还没有睡,估计又为了学习熬夜。 他时刻关注辛山竹所在城市的动向,明明没有孩子却像是提前进入为孩子操心的阶段,他给辛山竹发微信:来台风了? 辛山竹打开柏君牧给的食盒,粥里的发菜实在不是很好看,另外两碟是虾饺和茄盒,里面还有家用的筷子和勺子,足以证明柏君牧的细心。 粥还是热的,辛山竹拍下来给辛晓徽看:柏哥给我的。 [辛晓徽]:你怎么又和他一起? 辛山竹手机一夜没充快没电了,他换了个位置,吃饭的时候不好打字,给辛晓徽发语音:“晓徽,我是不是没告诉你我昨天和柏哥一起住的?” [辛晓徽]:什么?!! 叹号遍布聊天界面,很快对方就打了个视频过来,“不是一起吃饭吗,你们不会酒后那什么了吧!” 现在还没停水停电,但不开灯室内也很昏暗,辛晓徽看了看辛山竹的表情,发现他好像还哭过,咬着牙骂了一句禽兽。 辛山竹:“那什么?” 他问:“是那种事吗?我们没有做。” 辛晓徽:“你懂得还挺多……不对,那你怎么哭了?” 喝粥的少年人头发披散,要说狼狈也不算,就是不太像他平时的样子,辛山竹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哭了?” 他又笨拙地切换屏幕视频的大小,看了看自己的脸,“没有哭。” “早上起来柏哥不在家,我以为他走了。” “晓徽,我是不是没告诉你我的钥匙落在店里了?今天台风停业,老板自己也不去开门,我也不用过去。” 辛晓徽无奈地说,“你没告诉我的事情也太多了。” 辛山竹咬了一口虾饺,眯了眯眼,“但是晓徽也很忙啊,不能总是想我的。” 村里的小孩当他傻子,学校的同学也不喜欢接近他,难得有人接近,也足够辛山竹分辨善意和恶意。 “晓徽不是明年毕业了吗,我看网上说你们那留学毕业率不是很高,是真的还是开玩笑?难怪你总是哭。” 辛晓徽从小到大也就吃过学习的苦和恋爱的苦,辛山竹说话懵懵懂懂,语气里的心疼也做不得假。 他比一般人更擅长表达喜欢和关心,就是太过直白,反而让人不适应甚至窘迫。 辛晓徽一直怕他恋爱,怕他因为爱得过分坦荡和纯粹被践踏心意,一方面又唾弃自己因为感情元气大伤的惯性悲观,希望辛山竹能遇到真爱他的人。 可这太难了。 同性不能结婚,一些观念仍然根深蒂固,辛山竹天真烂漫,总是习惯把人往好处想。 不说阅历很深的年长的大人,就是心思稍微深沉的同龄人都足够把他骗走。辛晓徽怎么也没想到还没大学开学,他就已经有喜欢上男人的苗头,辛晓徽当然知道喜欢有时候没什么好问为什么的,依然止不住担心。 他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啊,你哥我担心你还不可以吗?” 辛山竹:“我又不傻,只是反应慢而已。” 他很了解自己,一边说这个饭很好吃,又要提到柏君牧,隔了几秒叹了口气,对辛晓徽说:“晓徽,柏哥好像讨厌我。” 辛晓徽:“你还说他喜欢你呢。” 辛山竹嗯了一声,“但他确实喜欢我啊,我能感觉到的。” 堂哥都头痛了,那边的人在说:“我是不是没告诉你?他还是我房东阿姨的儿子。” 辛晓徽半天说不出话来,网上拆迁户段子很多,他怎么也没想到还能有真人版。 隔了好一会,辛晓徽突然大声:“那他岂不是能开你房门?” 正好这个时候柏君牧转着辛山竹没拔的钥匙推门而入,听到辛山竹说—— “不用他开,我自己就可以开给他。” 第21章 辛山竹听到声音惊喜地转头,辛晓徽知道堂弟早就怦然心动,初恋对象不是同龄人也能算得上老男人了,还好柏君牧属于能查到资料的类型。 但学术和人品又不能挂钩,辛晓徽隔着这么远也没办法面面俱到,他叹了口气,正好室友找他,就把视频挂了。 柏君牧:“还没吃完吗?” 他去了半个多小时,辛山竹和辛晓徽东拉西扯,吃个早饭磨磨蹭蹭,柏君牧:“粥凉了吗?” 辛山竹摇头:“还热的,你要一起吃吗?” 柏君牧:“我吃过了。” 辛山竹问:“那你要回家吗?” 他补充了一句:“你爸爸妈妈那里。” 外面天阴沉沉的,上午都像傍晚,雨像是天开了口子倒下来的,和一个小时前的风平浪静完全不一样。 柏君牧:“不回去了。” 辛山竹:“那你今天也不上班,都干什么?” 辛山竹租的房子只有一张遗留的床和桌子。 桌子都小得放个食盒就满了,刚才那一兜零食他放在床尾,一样的格局,这里就显得过分空荡,他都住了小半个月了还没什么人气。 他白天都在外面工作,晚上也只是回来睡一下,柏君牧也看不出他有任何的生活爱好。 大概是辛山竹说了太多次老家,一瞬间柏君牧都想看看他老家的房间是怎么样的,是不是也是这么空荡。 柏君牧:“看会书,休息。” 他看了眼手机的提醒,停电通知已经通过短信发到居民手机了,说过一个小时后左右停电,目前还没有停水的消息。 “如果停电就睡觉。” 辛山竹嗯了一声,他本来就吃得慢,柏君牧来他这里也没地方坐,辛山竹不想让他走,吃得更慢了。 他含糊地说:“你可以坐我床上。” 柏君牧摇头:“我回自己那边了,袋子里也有面包,你这里有烧水壶吗?” 辛山竹摇头,又看了眼柏君牧放在自己这边的矿泉水,“我有个杯子,白天上班可以在店里接水的。” 他知道买电脑和攒生活费,这些年习惯了生活简朴,但也没到苛刻的地步,所以会租房子,也偶尔会和钱兆出去吃顿好的。辛山竹指了指床边的小柜子,上面有个保温杯,看上去都掉漆了。 柏君牧:“你看摊我都没看见你用这个杯子喝水。” “店里打工自己可以喝饮料的,”辛山竹又说,“等台风过去,你来店里好不好,我除了打冰淇淋还学会做蜜桃水,很好喝的。” 柏君牧:“再看,我过两天要出门一趟。” 辛山竹:“去哪里啊?” 柏君牧说了一个地名,这里已经是辛山竹来过最远的地方了,他说:“好远,你一个人去吗?” 柏君牧摇头,“和宗明诚,就你喊叔叔那一位,参加我们朋友的婚礼。” 辛山竹的租房什么都没有,他应该也不吃方便面,柏君牧在家里习惯了,很少吃冰的,喝水也是,反正他那边还有暖水壶,又转头打算回自己房子里拿一个给辛山竹。 他走了两步,转头看了一眼,辛山竹却没拉住他,他低头喝粥,一言不发,似乎发现了脚步声的停顿,微微吸了吸鼻子。 柏君牧问:“怎么哭了?” 辛山竹:“吃断头饭都要哭的。” 这个形容惹得柏君牧笑出了声,“什么断头饭,你还活着呢。” 少年人头发垂在肩上,柏君牧想伸手给他别一下头发,刚伸出手又缩了回去,辛山竹看上去笨笨的,有些地方却比寻常人敏锐,他抬眼看柏君牧,“你又想摸我。” 柏君牧:“不是摸。” 他习惯了这人的语出惊人,“你头发乱糟糟的。” 辛山竹:“我的发绳还在你的床头。” 这话换个陌生人都觉得暧昧,柏君牧麻木了,“我去给你拿。” 辛山竹:“不用。” 他的口气都硬邦邦的,像是生气了,实际上这是表面的一层遮罩,哭腔结合这张脸很容易让人心生怜爱,恨不得对他再好一点。 柏君牧的心又软了几分:“你是不是害怕一个人?” 辛山竹摇头:“才没有,我一个人很久了,爷爷去世后我还一个人在老家住了半个多月等通知书呢。” 柏君牧如果再问,又会回到一开始的问题。 喜欢。 辛山竹却没等他问,喊了他一声哥。 柏君牧嗯了一声,辛山竹微微抬头看他,他的眼睛哭过之后染上薄红,那股超越性别的天生艳丽更是惑人,但他浑然不觉,只是蹙着眉说:“我让你很为难吗?” 柏君牧点头:“有一点。” 他拿了一张纸巾给辛山竹擦眼泪,“我也没有讨厌你,你不要多想。” “只是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外面风雨大作,偶尔有什么东西被吹翻的声音,辛山竹租的房子阳台门没关好,发出嘎达嘎达的声响,“你很可爱,但我们也并不适合。” 他声音温柔,眼神认真。柏君牧十九岁已经读大三了,他小学还跳过级,中学一直没有任何恋爱的悸动,为了学业也很少享受生活,即便是家族里优秀的正面教材,父母感情也不错,却也没到实现人生理想的程度,或者说鲜少有人能真正实现自己的愿望。 他现在也没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宗明诚说那你去恋爱,柏君牧拒绝之后没想到遇到了辛山竹这个过分热情的类型。 辛山竹:“我没有要和你谈恋爱。” 他的强调就像好几次说是柏君牧喜欢他一样,仿佛全凭直觉开口。 柏君牧嗯了一声:“那就好,那你大学去谈恋爱试试吧……” 辛山竹在辛晓徽眼里就是对熟人话多的人,辛晓徽都未必能全部记得,柏君牧却都过耳记下来了,他说:“你会遇到……” “不会的,”辛山竹打断柏君牧的话,他抓住柏君牧的手,“我讨厌上学。” 这是他这段时间第一次说讨厌,柏君牧宽大的T恤穿在他的身上领口也先是大了一圈,露出锁骨上陈年的烫伤,面积不大,也看得出有些年头了,和雪白的皮肤对比竟有些刺眼。 之前辛山竹一直情绪稳定,反而是柏君牧表面平静实际上被他那些大胆的话一惊一乍的。 现在他努力不哭,胸膛却不自觉起伏,柏君牧没抽开手,反而似是安慰地回握了一下,辛山竹问:“你可以抱抱我吗?” 柏君牧:“可以。” 辛山竹却又反悔:“算了。” 柏君牧哭笑不得,“为什么又算了?” 辛山竹:“你因为我很苦恼。” 柏君牧点头:“但我是大人,这点苦恼不算什么,希望你大学好好谈恋爱也是真的。” “不过有些话你要好好想好再说,有些人……我说的是有些人,会误会。” 辛山竹:“你没误会。” 柏君牧:“因为我比你大十岁。” 辛山竹握着他的手,低头说:“十岁,你十八岁的时候,我才八岁。” 柏君牧点头,“这么想就知道不对了吧,我比你大太多了。” 可握着他的手的人说:“就算我想和你谈恋爱,相差十岁就不可以吗?” 柏君牧:“我现在不可以。” “还有,”他顿了顿,又觉得好笑,“刚才是谁说没想和我谈恋爱?” 辛山竹实话实说,“我现在没有想和你做……所以不算想和你谈恋爱。” 他说得很小声,可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老旧的房门紧闭,小桌上的筷子因为倾斜滚了两圈,靠在不锈钢的小碗边上。 什么细碎的声音都被外面的风雨包裹,唯独这句话宛如惊雷,劈得柏君牧头昏脑涨。 他看着辛山竹,认真地问:“谁告诉你只要谈恋爱就必须做的?” 结合对方说的讨厌上学,柏君牧很难不往坏的地方想,包括对方近在咫尺锁骨的烫伤。 没有父母跟着爷爷长大的小孩,亲戚可能只有逢年过节才关心他,唯一关系好的堂哥因为学业远赴重洋,只能靠电话联系。 辛山竹更像是泡在苦海里的果子,柏君牧也是从十几岁过来的,他清楚青少年时期某些同龄人的恶劣。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轻柔,“你和你堂哥说过这个吗?” 辛山竹摇头:“晓徽很忙的,告诉他会担心。” 这个人有种辛山竹难以形容的安全感,就像那天他刚抵达城市,汽车站外什么都很陌生。 树荫下摩托车上的青年没露脸,一双眼眸就让辛山竹好感倍增,那是他清楚能感知到的,可视化的善意和不知道哪来的熟悉和认定。 辛山竹不懂什么是雏鸟效应,他只知道他想靠近。 就像现在,他伸出手,试探着去抱柏君牧的脖子,小心翼翼,像是怕被推开,又像是他曾经被推开过。 推开也应该是一种保护,但辛山竹更喜欢紧紧拥抱的温存。 柏君牧不知道有人什么都不说,肢体动作也让人如此心疼,他难以拒绝,也很难硬下心肠,给了对方一个有力的拥抱。 怀里的人答非所问,叫了一声柏君牧的名字。 柏君牧:“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辛山竹看了看了他:“电视里不都是这样的吗?主角恋爱就……” 柏君牧哭笑不得,“看的什么?” 辛山竹列举了几个,说是平台的短剧,听上去就很狗血,柏君牧刚想拿手机搜搜都是什么内容,抱着他的人却闷声说:“我想……” 正好风吹墙角呜声四起,停电提前了,室内灯光熄灭,只有窗帘被阳台缝隙的风吹得猎猎作响。 擦过颈侧的温热触感更上一层楼,亲亲你三个字和辛山竹的嘴唇一起被柏君牧堵了回去。 第22章 辛山竹被柏君牧捂住了嘴, 他只能看着对方。等柏君牧松手后少年人大口喘气,不满地说:“为什么捂住我嘴?” 这句话实在太理直气壮了,柏君牧深吸一口气:“你说呢?” “你刚才想干什么?” 辛山竹:“我说了想亲你。” 柏君牧:“所以我这是拒绝。” 他发现不能跟着辛山竹的话走, 又问:“不是不和我谈恋爱吗, 这是什么?” 男人个子很高,拥抱的时候让人很舒心, 现在居高临下看人一扫平时的温柔,竟然有几分肃穆。 辛山竹也不怕他, 他老老实实道歉, 手却还捂在胸口,掌下剧烈的心跳比体测之后还夸张, 他眉头紧蹙, 像是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昏暗的室内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柏君牧也没说话,他表面镇定, 实际上掌心发热, 全是辛山竹嘴唇的触感,甚至感觉颈侧还带着灼烫,都是眼前人带来的连锁反应。 十岁的距离也可以因为一个轻擦缩短, 他像是也回到了十九岁。 辛山竹还在感受自己的心跳声。 遇见柏君牧之前, 他从来没有对别人有这样亲吻的欲望。区别于靠近、搭话,如果可以,他连一分钟都不想离开对方。 刚才的拥抱像是串起了他认识柏君牧开始的所有接触,他背着包上摩托车的时候对方搭的一把手,转弯的时候突然的抱紧, 对方瞬间的颤抖。 柏君牧不算热心肠,他顶多是心地善良, 看出辛山竹一个人的窘迫,也不介意那匆忙塞进来的五块钱。 但他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辛山竹突然明白,不是柏君牧频频造访他的生活,是他很希望对方光临。 明明看摊这么久,柏君牧只来过两次,第一次见他没认出对方,只认出对方的眼睛就想靠近,第二次恨不得坐在对方身边 ,第三次给他最大颗的冰淇淋,第四次可以把晚上赚的钱都给他。 辛山竹想,他要别的,如果我有的话,我都可以给的。 台风天停电,柏君牧看了眼时间,才十点多。 他看辛山竹还在发呆,没打扰对方,正想去收一收对方桌上的食盒,却听到辛山竹开口,“是我喜欢你。” 他又重复了一遍,抬眼看向柏君牧,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你。” 这句告白算得上斩钉截铁,被表白的人拒绝得也很快,“我不接受。” 柏君牧顺便问了句:“还吃吗?吃的话我拿过去热一热。” 他不怎么爱吃发菜粥,奈何梅欢喜欢,又问了一句:“你喜欢吃这种粥?” 辛山竹不吃这套,“你不要逃避。” 他还一板一眼的,柏君牧笑了,“我没有逃避,不是说了吗,我不接受。” 被拒绝的人也没有任何难过,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柏君牧,“真的吗?” 刚才辛山竹下意识亲吻的瞬间,他靠在柏君牧胸膛也能感受到对方宛如擂鼓的心跳声,不聪明的人也没到愚钝的地步,“但是你心跳比我还快。” 柏君牧点头,也没否认,他侧身对着辛山竹,“所以我不接受。” 这下辛山竹终于不明白了,问:“为什么?” “你明明也喜欢我的。” 这句比当事人还笃定,柏君牧叹了口气,“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是解释过了吗,去金鱼摊是春熙公园只有你这一家钓鱼的,去煲仔饭……” 辛山竹:“不是!” “你对我好。” 柏君牧:“你怎么知道我对别人不好呢?” 这个瞬间的他格外狡猾,善用反问,辛山竹掉入陷阱,“反正我能感觉到,而且你同学也说了……” 柏君牧这辈子没这么狡辩过:“那是他说,我都没说。” 四周昏暗,但还没到看不清对方的程度,辛山竹看向柏君牧的视野里还有随风狂舞的金色窗帘,那是上一任租户匆匆走的时候留下来的,辛山竹微微张了张嘴唇,“那我要听你说,我也是别人。” 柏君牧好几次怀疑辛山竹是装出来的懵懂,偶尔锋利的敏锐来势汹汹。饶是他自诩年长,仍然有被辛山竹逼问得哑口无言的程度。 对方目光在渐暗的天光里显得灼灼,柏君牧摇头,也不说谎,“你很特别。” 辛山竹却不想和他周旋这些了,他的心跳仍然比平时的频率快一些,手把T恤的衣角捏得皱皱,“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柏君牧点头,“有。” 他用之前辛山竹直白的话回应:“我没有想和你做,所以……” 辛山竹大声说:“那亲亲也不可以吗?” 柏君牧的笑声从喉咙滚出来,他看着对方床上的零食,和床单一样薄的「被子」,辛山竹甚至连枕头都没有。 也是,对方来的那天就背了一个书包和一个行李袋,哪里装得下被褥和枕头。 柏君牧摇头:“不可以。” 他顿了顿问道:“你的心是不是还跳得很快?” 辛山竹嗯了一声,这一声还带着微弱的哭音,他低头看着自己还没把后跟拉上去的鞋子,假装若无其事地撞了撞对方的鞋尖。 柏君牧说:“我也是。” 辛山竹猛地抬头,阳台的窗帘终于被吹开了,室内有片刻缝隙的亮度提高,足够他撞进柏君牧无奈又温柔的眼眸。 “所以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男人拿走了食盒,问辛山竹:“中午想吃什么?” 辛山竹还陷在对方上一句「我也是」里,“我不饿。” 柏君牧:“那你饿了再发微信给我。” “在这之前,”他学辛山竹说话的口气那样微微拖音,“我们就先待在各自的房子里,可以吗?” 辛山竹有些失望,他低着头,几缕微长的发垂在肩头,柏君牧仍然没有伸手,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崭新的发绳给他,等辛山竹接过,转身离开了。 门关上,辛山竹看了破旧的门框几眼,他低头闻了闻自己衣服上的味道,嘀咕了一句:“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走出门柏君牧的表情就没刚才那么镇定了,他站在门口站了很久,久到梅欢给他发的消息疯狂震动才回过神。 [妈]:君牧,你到家了吗? [妈]:我看到消息说你那边停电了啊,网有没有断啊,信号是好的吧? [妈]:你和那个男孩子,就502的小漂亮,是在谈恋爱吗? [妈]:你们怎么谈上的呀。 [妈]:我和你爸爸不一样,没那么古板,隔壁小张谈了个男朋友我都劝她妈妈想开点呢,你喜欢男孩子早说啊,妈妈又不会怎么样的。 [妈]:登记的事情不用担心,妈妈会给你们举办婚礼的。 …… 柏君牧一边看消息一边输密码,结果输错好几次。 前脚辛山竹终于回味过来谁喜欢谁,手机上喜欢对象的亲妈就已经准备张罗结婚了。 一瞬间柏君牧有种同性恋合法都十几年的错觉。 柏君牧进门看了眼新闻,台风从海边登陆,家里的亲戚群都在分享这些消息,还有的分享线上麻将大厅的房间号。 梅欢也分享好几个视频,柏君牧看封面就没点击的欲望,却惊讶于亲妈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 下一秒梅欢就分享了一个这方面的科普视频,一群人问你怎么了。 柏君牧生怕自己再不回复梅欢就要在群里宣布他明天和男人结婚,他给梅欢回了一句:没在谈。 亲妈秒回:那是真的有意思吗? 柏君牧没回,他妈又开始发一堆的情感博主分析感情的视频链接,柏君牧干脆转发给了宗明诚。 半夜对他进行情感教育的朋友回了个问号。 这两个人的消息柏君牧都可以选择性回复,唯独辛山竹的他不忍心不回复,虽然……看上去挺废话的。 [辛山竹]:哥,我心跳恢复了。 [辛山竹]:但我很想你。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人在海外,两个人一别多年。 不怎么上网的小孩还发了一些柏君牧看不懂的东西,也不知道触发了系统程序,一瞬间爱心几乎铺满整个聊天窗口,紧接着整个屏幕都开始掉星星。 柏君牧靠在沙发上,屏幕那边的人还要假装惊讶地发语音:“哇,我想你都能实体化。” [柏君牧]:演技太差。 被揭穿后的辛山竹分享了自己搜索的微信表情包触发教程,在和柏君牧的对话中连番试用,最后爱上了烟花便便的特效,满屏表情伴随着烟花和庆祝的彩带,彻底毁了他刚才表白的气氛。 柏君牧头疼得很,没有恋爱经验的人和辛山竹在一条起跑线。 谈恋爱谈得多的人在这方面游刃有余,但他只能佯装游刃有余,手机扔在一边,台风天空气也潮湿沉闷,柏君牧捂了捂自己的胸口,心跳恢复正常的频率。 他很清楚自己的百分百动心。 手机嗡嗡震动,辛山竹又发来消息。 一条是图片,是他微信界面的截图,置顶从辛晓徽增加了一个人。 辛山竹发了语音:“柏哥,你要是想我了可以直接开我的房门,或者我不关门了。” 柏君牧知道他真的做得出来,手指敲击软键盘,回道:不行。 辛山竹回:你可以发语音吗? 柏君牧:? 那边的人发了语音,不知道在高兴什么,“这样方便我冷静。” 柏君牧手机里还有一些别的零碎消息。 从前的医院同事群,大学同学群,还有准备开家长会的高中同学群…… 要结婚的发小重新拉了个群聊天,宗明诚也去,还故意阴阳发小居然敢让柏君牧当伴郎不怕他太帅抢你风头等等。 即便柏君牧事业中断,他仍然没有消失在认识的人的生活里。 但辛山竹的世界空空如也,通讯录从A到#显示出来的人数都不到三十个。 也没有一般人通讯里总会有的A开头的昵称,拼音首字母B的柏君牧不用备注也可以排在他通讯录的第一顺位。 柏君牧突然想带他走。 第23章 辛山竹提前来市里上班就是为了打工赚点钱, 他一天时间排得很满,早上起床走路去冰淇淋店打工,到饭点休息半个小时吃饭, 又投入工作, 继续干到换班的同事过来。 天黑之后去美溪公园看塑料鱼摊,一直到晚上十点。偶尔和钱兆一起吃个宵夜, 然后各自走回家。 钱兆不怎么和他聊天,辛晓徽和他有六个小时的时差, 两个人总要有一个熬夜才可以无缝对话。 辛晓徽更像一个移动联络箱, 即便辛山竹到了大城市,仍然游离在外, 在最热闹的人群里, 他也要东张西望。 这次的台风级别不大,取消出行的熟人里钱兆仍然在联机打游戏,辛山竹在对方房子的两个晚上钱兆也邀请辛山竹玩过。 但辛山竹纯粹是带不动的队友, 钱兆很想骂人但每次说话太脏辛山竹都会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反而让钱兆自己哽了半天,心里骂自己神经病非要带辛山竹,还不如和网友随机组队。 辛山竹没等到柏君牧的回答, 又在自己的列表来回翻, 还是给钱兆发了消息,说自己想玩游戏。 [钱兆]:你太菜了,和你一起玩我就没赢过。 [辛山竹]:我会努力的! 他还发了好几个可爱小猫的卡通表情包,但钱兆对之前的屡战屡败心有余悸,仍然百般拒绝。 区别于辛山竹和高中同学的不熟, 钱兆都辍学打工两年了,和之前的高中室友还有联系, 偶尔打游戏也能组队。 高中他们班男生比较多,钱兆的寝室偶尔夜谈也会聊起比女孩还漂亮的辛山竹,倒是没隔壁寝室喜欢带头欺负人的风气,顶多抱怨自己喜欢的女孩以辛山竹的脸作为理想型标准。又庆幸辛山竹脑子不好使,要是还聪明,那估计就成了全校女孩的梦中情人了。 一起打游戏的同学问钱兆:“你和谁发消息呢?” 钱兆:“辛山竹。” 对方咦了一声,“辛山竹?你和他很熟?” 钱兆:“他来我这边打工,大学不也在这边吗,他说要攒钱买电脑先来打工。” 他其实知道辛山竹还有在老家太无聊的原因。 两个人聊了几句,对方听说钱兆还带辛山竹玩过游戏笑出了声,“他真的什么都不会,只会消消乐和酷跑,我之前放学还看他一个人坐在台阶玩呢。” 钱兆都可以想象那个画面,但他离开学校太久了,又问,“辛山竹之后两年还是没人和他一起玩的?” 同学点头,现在大学还没开学,同高中的同学有的在家,有的去镇上找个工作,都没辛山竹跑这么远,对方还挺感慨,“没啊,他干什么都慢慢吞吞,说句话都要想好久,实在是太难受了。” “他长得又太好看,之前欺负他的都会被带着骂,很多人就过过嘴瘾,但你也知道,他脑回路不太正常,和他说话偶尔能把自己噎死。” 这话太对了,钱兆深有同感,他想到自己在学校的时候唯一见到对辛山竹不错的那个人,问:“你还记得高一那个外地人吗?” 同学:“什么?” 钱兆:“就和辛山竹住在一个宿舍,才上了一个多星期就转走的那个,我记得姓池……池什么来着?” 同学:“池苑纶是吧,刚才他还加我微信呢,我想了半天谁。” 钱兆:“他找你做什么?” 他们高中一般都是一个地方的学生,转校生更不可能,只有学生转出去的份,毕竟教育资源也不好。 就算从初中升到高中,基本也都是熟面孔。 池苑纶就是生面孔之一,长得很帅,帅得和辛山竹一样不太像当地人,但辛山竹确实是,池苑纶据说是家里有点事,暂时待一会,一个月不到就走了。 这样的帅哥只是在学校刮起了一阵微风,拉高了女生们的颜值要求,还留下了辛山竹这个参考坐标轴。 同学:“找我问辛山竹的微信,我说我没有,就没联系了。” 对方顿了两秒,“你不是有吗,那你把辛山竹微信号推给我,我告诉他好了。” 钱兆对池苑纶的印象也很深刻,对方和辛山竹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高一刚开学两个人被安排坐在一桌,宿舍也是精选杂物双人间,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人都长得不错,导致钱兆回忆起池苑纶,总觉得两个人长得有点像。 钱兆问了句:“为什么他要辛山竹的微信号啊?” 同学:“我哪知道,都是一个班的我都没加,女生加得比较多吧,听说辛山竹也不发朋友圈啊,感觉他挺没意思的。” 对方仍软磨硬泡要微信号,钱兆还是征求了辛山竹的意见。 台风天里倒在床沿的少年同意了,他对池苑纶的印象还停留在他离开那天放在桌上的一本笔记本,扉页写着送给辛山竹。 但辛山竹学习一般,做笔记也舍不得用这种看起来就很豪华的,他还想转赠给辛晓徽,被对方以这样不好的理由拒绝了。 隔了半个多小时,钱兆发来消息:你微信添加不了。 辛山竹还在看猫狗视频没及时回复,那边的同学还在催钱兆打游戏,两个人宛如中转站,最后嫌麻烦,同学说:“那你带上辛山竹打一次不就行了,我把池苑纶也叫上,再凑一个五排了。” 钱兆:“那我们必输无疑。” 同学诶了一声:“不至于吧,四个人带一个还带不动,那是你菜。” 这句话戳中了钱兆的肺管,他选择同意,并给辛山竹发了邀请,还要附赠一句:你不要太菜,不然太丢人了。 他又好奇为什么高一上了一个学期就转学走了的神秘男同学突然要联系辛山竹,问:你和池苑纶之前很熟吗? 感觉很熟也不至于没联系方式,好歹电话会留一个吧。 但辛山竹高一第二个学期才有辛晓徽留给他的手机,也不怎么会玩,消消乐和酷跑都是高二高三的事了。 辛山竹都没注意这句话,他迅速从床上蹦起来,外面天光昏暗,他去按对门柏君牧的门铃。 柏君牧还在思考中午做点什么菜,他厨艺一般,上班后更是忙得要死,吃外卖才是常态。 将近两年的养伤期间他学会了几个清粥小菜,这个时候食材也不多,好像……只能做一顿青椒炒牛肉。 梅欢仍然不肯放过他,柏君牧回家开始亲妈的问候不断,还发了视频,完全没有台风天的自觉。 被柏君牧挂了又问他是不是和502的漂亮水果一块,柏君牧澄清无果,拍了几秒的室内小视频,又被亲妈发现正在备菜,目前处于梅欢欢快地教他用仅剩食材如何请小朋友吃饭的阶段,语音每一条都超过三十秒,柏君牧头很痛。 “你知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啊,下次让他来家里吃饭好了,我给他煲汤。” “你爸唯一可取之处就是做的鱼好吃,干脆让……” 梅欢的语音还没自动播放完,柏君牧基本不会响起的门铃就响了。 柏君牧头痛欲裂,开门的时候一只手还拿着菜刀,梅欢的声音通过音响传播,声音洪亮轻快,“早上的发菜粥都吃完了吗?全家只有你不爱吃。” “看来这个小水果的注定是我们家……” 柏君牧看见了捧着手机的少年人,辛山竹隐约听到了自己名字,诧异地问:“你妈妈来了吗?” “没有,是她的语音,”柏君牧把音响静音后问:“怎么了?” 辛山竹看了眼他切过肉的刀,男人眉头拧着,清雅散去,但辛山竹仍然喜欢,他问:“你可不可以帮我打一盘游戏,我给你做饭好不好?” 柏君牧一句不好还没说出来,对方一句顺势溜了进来,轻车熟路地换上了柏君牧的拖鞋,伸手去接柏君牧手上的菜刀,还要自夸一句,“我做饭很好吃的。” “晓徽最喜欢我做的芋头蒸排骨了。” 柏君牧看了眼自己怀里的手机,上面还显示匹配游戏的倒计时,从屏幕通知栏不断弹出来的微信消息可以看出是辛山竹的同学发的,一直在催他快点。 柏君牧:“不是冷静冷静吗?” 拿着菜刀往厨房走的少年转头,做了个捧刀合十的拜托姿势,“哥,我打游戏好烂,但兆仔说我再打不好就要掉段,你帮帮我好不好?” 他嘴上说好不好,实际上先斩后奏,看了眼厨房岛台上的东西。停电后厨房开着充电的usb磁吸灯,餐盘里是柏君牧备了一半的菜,柏君牧:“你怎么不问问我会不会打?” 辛山竹:“你肯定会,好友列表里有你玩游戏的提醒,我们组队好不好。” “你去我们这个房间。” 他洗了菜刀,“等会再做饭可以吗?” 柏君牧拿他没办法,看了眼这是五排匹配,嗯了一声,“速战速决。” 辛山竹乐颠颠地跑到沙发坐下,还要往柏君牧那边挨,柏君牧进了游戏房间,把辛山竹的手机还给他,也看到了系统提醒的内存不足,“你是不是手机没内存才不怎么玩游戏和下软件?” 辛山竹:“这是兆仔叫我玩的,我以前不玩。” “消消乐占的内存不大,手机还能撑住。” 他有问必答,完全没注意这个游戏是自动开语音的,一个队伍的人都听到了。 柏君牧问:“这三个人都是你同学?” 辛山竹:“对,都是我高中同学。” 钱兆的昵称就是缩写,另一个同学则是一个常见的英文名,辛山竹这才发现五个人里有个叫Cylun的,刚想问,钱兆就说:“我刚才还在找人呢,你找谁来了?” 柏君牧也就和宗明诚偶尔打一会游戏,他一开口,另一个高中同学和辛山竹打招呼:“辛山竹,你去钱兆那边打工了啊?” 不难猜出都是高中男生的年纪,柏君牧顿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他没再吭声,游戏开始。 辛山竹手忙脚乱,被骂是常有的事,柏君牧没怎么说话,每次出声都很可靠,辛山竹越来越往那边靠。 辛山竹不负众望又死了,柏君牧叹了口气,刚想说话,从来没吭声的人突然喊了一声辛山竹的名字。 柏君牧:“叫你呢。” 他问:“也是你的同学吗?” 池苑纶:“怎么不加我微信?” 这声音听起来很冷淡,但年纪也不大,柏君牧听出了几分焦急,也没再问。 辛山竹手忙脚乱,“什么?” 那边的人似乎很无奈:“你是不是忘记我了?” 柏君牧看了一眼辛山竹,这种游戏打得快很快结束了,游戏结束,才十六分钟。 那句话戛然而止,气氛突然有些尴尬,柏君牧问:“他是你昨天吃饭的时候说的,喜欢你的同学?” 辛山竹都没顾得上回复钱兆发微信问你叫来的是你堂哥吗,大声说:“不是他!” “他是高一和我同宿舍住了一个星期的同学,很快就转学走了。” 柏君牧笑着问:“长得帅吗?” 辛山竹:“忘了,你最帅。” 还没等柏君牧再问点什么,辛山竹凑过来亲了他一口,似乎是吸取了上午被捂嘴的发展,这个偷亲非常迅速,他亲完就跑去厨房,还要喃喃自语,做什么菜呢。 结果触发了智能音箱的搜索功能,“小艾马上为您搜索菜谱。” 辛山竹啊了一声,“我都没说什么菜呢。” 他居然就这么和智能音箱聊起来了。 背对着厨房沙发上的柏君牧还没站起来,他靠在沙发靠垫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脸颊被亲吻的地方火辣辣的,柏君牧闭了闭眼,始作俑者毫无干坏事的心虚,还摇头晃脑地问智能音箱—— “柏君牧是喜欢我的对吧?” 智能音箱回复:“很有趣的问题。” 辛山竹:“你应该回答是的。” 第24章 柏君牧也没有让辛山竹真的去做菜的意思, 奈何对方一直在问智能音箱一些超出范围的问题,他还是站起来走过去了。 辛山竹换了个问题:“那柏君牧想和谁谈恋爱呢?” 没等到智能音箱回答,一只手伸过来把音箱关了, 柏君牧低头看笑着抬眼的辛山竹, “不是说好在各自房子里待着么?” 他试图板起一张脸,奈何眼前的人根本不怕他, 估计柏君牧拎着门口白熊的铜盘敲两下都比自己黑脸效果好,但他又做不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导致这句话毫无威慑力, 更像是无可奈何,很容易让人得寸进尺或者恃宠而骄。 厨房很小, 洗菜池前面就是窗户, 外面狂风吹雨,大家都在家里待着。 顶上磁吸灯开到最亮灯光也顶多昏黄,辛山竹的轮廓都被这种暖意描摹, 外面的世界大雨倾盆, 他走到了柏君牧的世界里,有一种让人流连的安逸。 他说:“我找你打游戏,不可以吗?” 柏君牧抿了抿嘴唇, “你可以给我发消息。” 辛山竹摇头:“来不及了。” 他已经给排骨焯了水, 现在重新下锅,动作比柏君牧熟练多了,他没继续看柏君牧,“你是不是生气了?” 柏君牧:“没有。”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又摇了摇头, “算了。” 辛山竹:“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我偷偷亲你打我一顿。” 这事柏君牧都想过去了,没想到当事人还要提起, 柏君牧被噎了一下,“也不至于。” 看着水滚开的辛山竹没刚才那么大无畏,小声问:“那你讨厌吗?” 柏君牧没有回答,几个小时前他们说的话辛山竹好像忘了,能回复的只有心跳,溢出来的心动却很难回到原点。 辛山竹:“你不讨厌。” 柏君牧不回答,辛山竹自己也可以回答,只是显得很像自问自答,柏君牧被他逗笑了,“怎么比我还肯定?” 辛山竹盖上锅盖,终于看向柏君牧,“你现在的样子就证明我的肯定是对的。” 他说话很笃定,小心翼翼也很少见,是柏君牧见过的人里最特别的人。 这句话柏君牧无法反驳,辛山竹说:“我不用冷静。”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跳已经平复,他的眼神却还在黏在柏君牧的脸上,露出懊恼的表情。 柏君牧:“都说了别这么看我。” 眉眼过分漂亮的少年略带遗憾地叹气,“早知道你没生气,我就不亲脸了。” 他的话都很大胆,柏君牧失笑,“那我要是生气了呢?” 辛山竹:“不知道。” 他长到现在靠直觉居多,可能是过多的思考也得不到很好的答案,更依赖这种天生的敏锐。 愚钝的人在这方面仍然懵懂,却率先学会了年长的人在社会需要百般遮掩的真诚。 他认真地对柏君牧说,“和你分开的这几个小时,我很无聊,特别想你。” “你却不肯给我发语音。”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分开了好几天甚至好几年,实际上从十点到一点钟不过三个小时。 柏君牧还在挣扎。他觉得自己走在溪流边上,路边爬满青苔,很容易惹人失足跌落。辛山竹就像对岸果树长到湖中心垂下来的果实,哪怕青涩,却已经有了吸引路人企图伸手摘取的惑人能力。 柏君牧:“说好一起冷静的。” “这个不算。” 芋头排骨正在蒸制中,一边的青椒炒蛋还没下锅,窄小的厨房容纳两个人都拥挤万分,USB的智能音箱回答不出柏君牧想和谁谈恋爱,当事人也不知道眼前人符不符合自己对恋爱的理想化幻想。 只是他某个翻涌的瞬间由辛山竹掌握,明明对方和精明毫不沾边,却已经有拿捏柏君牧的资格了。 辛山竹小声嘀咕:“我看网上说谈恋爱都不冷静啊。” 柏君牧的厨房两个天然气灶台,辛山竹还真的打算继续炒菜,对方厨房厨具一应俱全,调味品也都是放好的,尽管看上去满满当当,符合对方不怎么住在这里的事实。 柏君牧:“你去一边玩游戏,我来做饭。” 少年人不肯,辛山竹嘟嘟囔囔,“兆仔说我打游戏好菜,刚才又突然让我一起玩……” 柏君牧迅速接过这个话题,“不是有个男生问你是不是忘了他吗?” 他没半点多想,及时承认心动,此刻也没觉得两个人可以有什么山盟海誓的未来,更希望这份心动可以转圜。辛山竹却想歪了,“你别吃醋,我不喜欢他。” “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柏君牧:“他不是高中和你表白的同学?” 辛山竹:“你好在意啊,都问第二次了,这不是吃醋是什么?” 柏君牧百口莫辩,辛山竹却得意了起来,“和我表白的那个同学都已经谈恋爱了,我有他微信。” 他又去拿自己的手机,手机解锁完一堆钱兆的消息,辛山竹没急着看,翻出列表里高中同学那一栏,点开一个动漫头像的,“是他啦,给你看我们的记录。” 他毫无顾忌,柏君牧想拒绝辛山竹还要给他念。 柏君牧看了一眼:“男生?” 辛山竹唉了一声,柏君牧笑了:“没女生喜欢你吗?” 辛山竹:“可我喜欢你我就是男同性恋啊,女生喜欢我干什么。” 他又给柏君牧介绍自己这位男同学,“他不和兆仔一个宿舍,我们班男生除了我有三个宿舍,他也没什么朋友,说喜欢我长得好看。” 柏君牧忍不住问:“你当时什么反应?” 柏君牧上学的时候不住校也有朋友隔三差五分享这些恋爱心事,他本人通常是被当成表白景点的,宗明诚甚至还背着他开了赌一个星期早饭的赔率。 后来没人赌了,都知道柏君牧不谈恋爱。 辛山竹眨眨眼,他今天没像上班那样扎一个小揪,眨眼的时候还要晃一晃微长的刘海,露出一个略微狡黠的微笑,“你想知道吗?” 柏君牧:“突然不想了。” 辛山竹发现他不吃这套,耸了耸肩,“好吧,我说我不喜欢他,他喜欢我也没有用的。” 这话听起来很无情,却和柏君牧十几岁拒绝同学表白一模一样。男人有些讶异,少年人打了个鸡蛋,一边打散一边说:“我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我又不笨,他对我挺好的。” “但是喜欢是那个人对我好,我也要对那个人很好很好,才对。” 他说话还要自己点头,侧脸在光下更漂亮了,有人喜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我想对你很好很好。” 柏君牧:我就知道。 他把人推出了厨房,看对方又要进来,说:“你站在这里就好了。” 隔了两秒柏君牧说:“我好像没煮饭。” 辛山竹笃定地点头:“你没有电饭锅吗?” 柏君牧:“有的,没拿出来。” 辛山竹:“那我来!” 他又冲进来了,似乎和柏君牧待在一个三平米的厨房也很幸福。 他的听话是选择性听话,实际上还有几分我行我素的娇气,只是不太明显。 如果辛晓徽在,看得出这是辛山竹反复试探的结果。他已经摸索出了和柏君牧相处的方式,或是一直在柏君牧的底线边缘试探,想让自己离对方更近一些。 柏君牧放弃赶他走的想法了,饭都没煮上去先炒菜也毫无意义,辛山竹来了也没打算走,很快把柏君牧给自己的那袋零食拿到了这边,邀请柏君牧在等饭的时间和自己再打一局。 男人也有很多消息没回,让他先看看自己的微信。 辛山竹这才想起来钱兆的消息,对方发了好多。 [钱兆]:你堂哥打游戏挺厉害啊,那让他多带带你。 [钱兆]:池苑纶说要加你微信,你不是没加吗,他问我要了你的手机号码。 [钱兆]:不过我们这台风都没过去呢,我让他先别给你打了,刚才我打游戏还掉线了。 辛山竹手机有一个未接电话,不难猜是谁的。 他添加了对方的微信,很快就通过了。 池苑纶长什么样辛山竹还真的记不清了,他们虽然在一个宿舍住过一星期,但池苑纶明显不像普通人家的小孩。 老师对他态度也很好,似乎知道他只是过来借读一段时间,也有同学讨论过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名牌,一双鞋都大几千。 这些对辛山竹来说都过分遥远,他也没怎么和池苑纶说过话,只记得对方送给自己的笔记本。 辛山竹不知道他找自己有什么事,也没主动发消息。 他看了眼坐在一边的柏君牧,对方正在回梅欢的消息,也没戴耳机,辛山竹还是能听到一点的。 梅欢还在打听502的小房客,类似你们中午吃了没呀,小水果喜欢吃什么,家里有面还是可以擀个饺子皮等等。 柏君牧不知道从哪句开始回复。 辛山竹往他这边坐了坐,兀自回答:“没有吃,小水果喜欢吃老鸭煲。” 他还觉得好玩,复读一遍:“小水果,我?” 柏君牧知道阻拦不了亲妈的兴奋,就这么一会的工夫,梅欢已经在分享去国外结婚的流程了。 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辛山竹,“你回吧。” 辛山竹哦了一声,回的语音,“阿姨你好,我是辛山竹,我和柏哥中午没有吃饭。” “他刚才陪我打游戏了,米饭刚刚煮上去。” “我……” 还没录完梅欢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辛山竹看向柏君牧,对方揉了揉眉心,“接吧,不接她会一直打的。” 这句话能听出柏君牧的无奈,辛山竹问:“那我一直给你打电话,你也会接吧?” 柏君牧:“你没给我打过电话吧?” 辛山竹已经接了梅欢的电话,他喊了声阿姨,声音听上去就很乖巧,梅欢坐在客厅,还能看见路过的柏父。 房东阿姨哎了一声,“叫干妈也可以,第一次见面我就很喜欢你这孩子,我儿子太不讨人喜欢了,你做我干儿子好啦。” 柏君牧忍无可忍:“妈你再胡说八道我拉黑了。” 辛山竹还在笑,他又往柏君牧身上靠:“真的可以吗?” 柏君牧:“不可以。” 没想到捧着他手机的辛山竹嗯了一声,郑重地拒绝梅欢的提议—— “我想和柏哥结婚,不可以做您干儿子的。” 第25章 梅欢就这么和辛山竹聊上了, 辛山竹也没丢出惊人话语的尴尬,反而让一边的柏君牧坐立难安。 辛山竹放在一边的手机震动,还有钱兆的新一局邀请, 他问:你堂哥还来吗? 打视频电话的人转头看柏君牧:“柏哥, 你还打游戏吗?我在和你妈妈聊天,你用我的手机玩好不好啊?” 他声音很好听, 最后四个字还拖了音,那边的梅欢笑得合不拢嘴, 没想到柏君牧会和这种类型的来电。 柏君牧:“不好, 你和我妈妈有什么可聊的。” 他怕梅欢和辛山竹提国外结婚登记的流程,以辛山竹的态度百分百会一口气答应下来。 柏君牧清楚自己如果真的要拒绝这段感情, 最好的方法就是和辛山竹彻底断联。 但房东儿子和租客这一层管要断彻底起码也得辛山竹大学开学去学校住宿, 不然每一天都是今天这样的藕断丝连。 或者……等辛山竹对自己新鲜感彻底消失。 柏君牧从不认为自己魅力极大,感情很少有独角戏,表白的人都渴望得到回馈, 拒绝后即便仍有好感也会放弃。成年后这样的拒绝也都很体面, 甚至不用这么决绝。 他拒绝辛山竹,却又不忍心骗他,变成这个局面最重要的原因自己心知肚明。 换作其他人或许也有因为知道柏君牧不上班也不差钱的原因, 辛山竹对钱也没什么欲望, 他看柏君牧,好像在看他本身,这就很糟糕了。 甚至还要竭尽全力对柏君牧好,这种笨笨的喜欢反而最打动人。 辛山竹:“你妈妈很可爱啊,我好久没和长辈聊天啦。” 那边的梅欢还在笑, 租房第一天她就打听了辛山竹的家庭情况,无父无母家里长辈都不在的小孩原本就惹人心疼, 更何况辛山竹又是个不太聪明的乖孩子,梅欢说:“你开扩音。” 辛山竹点了扬声器,梅欢对柏君牧说:“我和他聊聊,你别管我们。” 柏君牧无话可说。 辛山竹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声说:“可以管我的。” 柏君牧:“我管得住你么?” 辛山竹干脆把自己的手机推了过去,“哥用我的手机打几局吧,我的段位好低哦。” 他对柏君牧说话听起来很像撒娇,那边的梅欢听得嘴角上扬,反而路过的柏父咳了一声,问:“君牧真喜欢那个小孩?” 梅欢把他推开了,又和辛山竹说话。 辛山竹递给柏君牧的手机已经是游戏进入页面,反正米饭没好,外面是湿漉漉的台风天,这片小区停电还没恢复,好在台风不是很强,网络也算稳定。 柏君牧用辛山竹的账号打游戏。 钱兆以为上号的是辛山竹,叫了好几声,辛山竹和梅欢聊天还要抽空回:“我在边上观战。” “啊?你不是在自己房子里吗?” 同时另一个人问:“你堂哥不是在德国读书吗?” 钱兆的声音和池苑纶重合后出现了几秒的停顿,钱兆已经明白了,“是你说的那个人。” 池苑纶:“什么?” 钱兆替辛山竹解释,“他对门的大哥,辛山竹说是个好人,还坐过他的车呢。” 辛山竹走到另一边和梅欢说话,柏君牧倒在沙发上,他没吭声,另一个同学问钱兆:“你见过?” 钱兆:“没见过啊,辛山竹!人呢!你自己说!” 柏君牧本来想关语音的,但这几个小孩太能嚷嚷了,他不得不说:“他去一边发消息了。” 他声音清雅温润,好听是好听,但过分沉稳,能听得出来不是同龄人,钱兆卡壳了,另一个同学在嘀咕:“这是辛山竹堂哥?” 池苑纶问:“你和辛山竹是什么关系?” 他也不过十八岁,当初来这里借读也是来看辛山竹的借口。 池苑纶父母在他上幼儿园那年就分居了,后来离婚也理所当然。 他跟着父亲长大,男人忙于生意,但对他不错。父母感情好不好小孩当然知道,母亲很快重新结婚,父亲却没有结婚,书房重新摆上和一个女人的合照。照片上的女人红唇雪肌,五官艳丽但气质清纯,漂亮得一眼就夺目。池苑纶一开始没问,后来发现父亲总是看那张合照,还是问了。 他爸也没瞒着他,说是结婚前的女朋友。具体的家长没怎么说,但池苑纶父母是商业联姻,本来都可以算利益往来。感情的事强求也没用,母亲婚前也有男朋友,父母都困于枷锁,都不算幸福。 池苑纶问:“那你还喜欢她吗?” 当年他还小,问得幼稚,父亲什么都没说。 初三暑假他父亲突发疾病去世,家里的产业乱成一锅粥,后来由原本在国外生活的大伯接手,池苑纶的监护人也换成了对方。父亲书房的一些私人用品是池苑纶整理的,他也看到了父亲的日记。 父亲得知前女友结婚生子也没再见面,这段感情表面断得干净,但有人单方面没能放下,只是没打扰而已。 大伯池赦打算让池苑纶出国读书,在开学之前,池苑纶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要代替父亲看一眼那个女人现在的生活。 结果查到那个女人很多年前和丈夫死于车祸,有一个比池苑纶大一岁的儿子。 池赦在池苑纶出发前认真地比对了叫辛山竹的少年和池苑纶的长相,“我怎么觉得这个小孩眼睛和你很像?也不太像他爸爸啊。” 这也只是第一印象的猜测而已,最后后来池苑纶借读一周,见到了辛山竹。 对方和照片里的女人长得很像,但他们也长得有几分相像,小地方高中学生也不算很多,也有其他人这么说过。 池苑纶独来独往,临走前终于忍不住拿了一根辛山竹的头发。 他出国在即,一切都让池赦从处理,最后得到的也是他们猜测过的答案。 辛山竹是她妈妈和前男友,也就是池苑纶父亲婚前有的小孩,也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但辛山竹一无所知,可能辛家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池家也没那么安稳,知道辛山竹身份的人屈指可数,以池苑纶和辛山竹短暂的相处,足够得出这个哥哥过分天真,又太好欺负的结论。 池赦建议让辛山竹自由生长,说资料显示辛山竹还有一个对他不错的堂哥,在山村长大或许比池家好。他们得到的资源一向需要付出代价,自由恋爱都艰难无比。 池苑纶高中在外面读,打算大学回国,他仍然挂念辛山竹,又怕露出破绽,打听都小心翼翼。 家长允许,池苑纶干脆想把辛山竹的微信加了。 当初他要送辛山竹手机又怕吓到他,只好在留下的笔记本里放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但这几年也没人给那个号码打电话。 辛山竹在学校独来独往,或许根本不在意这个短暂相处过的「高中同学」. 没想到辛山竹还有这样的时候。 池苑纶和钱兆打了几局游戏,这两个同学不难相处,对辛山竹也没恶意,更接近旁观者。几局游戏就足够池苑纶填补几年的记忆缺页。 唯独漏了暑假这一页。 辛山竹的堂哥分明叫辛晓徽,人在德国读书,怎么可能就在身边。 钱兆为什么突然欲言又止? 柏君牧比他们大很多,他打游戏速度很快,很快破了纪录,屏幕定格在胜利的字符,队内语音还开着。 池苑纶又问一句:“他为什么和你一起?” 这个时候辛山竹和梅欢聊完了,他挤到柏君牧身边,正好听见这句话。 他都记不太清池苑纶的样子,印象里对方长得不错不爱说话,这种问题就显得他们很熟一样,辛山竹说:“你好没礼貌。” 池苑纶:…… 钱兆呃了一声。 另一个同学完全不在状态,一直吐槽赢得太没参与感了。 池苑纶对辛山竹本来就有亲人的好感,他在冰冷的池家长大,和大伯也不算亲近,辛山竹对他来说像是掉在荒野山村草丛的一颗珍珠,仿佛是他人生的一条支线。 池苑纶乖乖地道歉:“对不起,我只是好奇。” 辛山竹:“为什么要加我微信?我和你也不熟悉啊。” 钱兆知道辛山竹讲话很直,这个时候咳了一声,“你们要聊自己微信聊,和太菜的人太牛的人玩都没意思,我双排去了拜拜。” 辛山竹:“兆仔,拜拜!” 这句口吻都和池苑纶的不熟泾渭分明,那边的人冒出了几缕酸气,但辛山竹已经退出游戏了。 空气中冒着蒸米饭的香气,电还没来,煤气灶依然工作,偶尔需要看一下火的大小。 柏君牧一边思考这段心动关系要怎么结束,一边起身说:“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有。” 男人似乎对这群高中毕业生的日常毫无兴趣,辛山竹却觉得对方好像在想关于自己的事。 他在对方要走的瞬间狠狠拉住柏君牧,和辛晓徽吹自己能扛起隔壁大爷养的大黄狗的辛山竹力气不小,毫不设防的柏君牧栽了回去。 少年人欺身而上,脸凑到他脸边,发丝垂落,呼吸浅浅,认真地说:“柏哥,我和他真的不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找我。” 柏君牧真的不吃醋,但不妨碍他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他企图伸手捂住对方的嘴唇,但辛山竹预判了他的预判,抓住了他的手,唇瓣抿了抿柏君牧的手指一下,一字一句地说—— “我只喜欢你。” 第26章 柏君牧手指酥麻, 完全没想到辛山竹还能来这一出。 这种酥麻在昏暗的光线里蔓延成暧昧,即便他刻意回避,仍然躲不掉辛山竹的乘胜追击, 对方似乎也不需要柏君牧回答, 又要开口。 来电了。 周围突然亮起,辛山竹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 笑着说:“柏哥,你没有推开我。” 柏君牧:“知道你力气很大了。” 表面不太聪明的人在某些时候也挺聪明的, 记性也不错, “但是柏哥你力气也不小啊,还能扛好多东西上楼。” 也不知道他比较了什么, 又说:“柏哥扛我也没问题的。” 辛山竹靠得太近, 就算不用对视,两个人贴在一起也足够柏君牧头皮发麻的亲密感蔓延,这一瞬间觉得危险的反而是他。 柏君牧:“我去做饭。” 他起身就要走, 还不忘践行辛山竹的话, 把人当做娃娃一样放到了另一张单人沙发上。 辛山竹全程带笑,似乎觉得好玩,还抱了一下柏君牧的胳膊。等对方去了厨房, 才慢吞吞地跟过去。 早就过了饭点时间, 这一顿怎么看也不是下午茶,辛山竹跟在柏君牧身边,也不愿意错失和对方相处的分分秒秒,“我来做。” 斩钉截铁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可以么?” 柏君牧:“不可以, 你玩你的游戏去。” 他的冷脸在辛山竹眼里也值得多看,少年人摇头, “玩游戏不如和你待在一起。” 柏君牧也不是没被人盯着看过,可辛山竹算得上是他人生里唯一一个被拒绝仍然让他不知所措的类型。 冷脸没用,认真拒绝也没用。 柏君牧也很清楚,他自己已经动摇了,只是时间太短,只是这一切来得太过匆忙,他也需要时间作出决定。 辛山竹:“让我来炒菜吧,我好无聊。” 他又往柏君牧这边走了几步,“柏哥,我做饭很好吃的,晓徽在国外都吃不到呢。” 柏君牧:“以后……” 他想说以后不要这样,辛山竹却很自然地接了下去,“以后我可以经常做给你吃。” “不过我也不知道上学什么样,还要和别人住在一个宿舍……” 柏君牧想到刚才打游戏提到的那个男生,他还没问,辛山竹却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再次强调:“我和池苑纶真的没什么,他好奇怪,突然要加我,又来和我打游戏。” 辛山竹的长相本来就超过寻常标准,柏君牧去塑料鱼摊找他远远看着都觉得他有一股在热闹中独特的气质,只是开口讲话就会被他冒出来的傻气打破,好像又变得普通了。 柏君牧叹了口气:“不用特地强调,我也没什么吃醋的必要。” 他又觉得好笑,一边退出来把厨房让给跃跃欲试的辛山竹,等着油热的辛山竹一边拍蒜一边说:“有必要的。” “因为我喜欢你。” 柏君牧头更疼了,辛山竹似乎很喜欢看他懊恼的样子,他把人推出去,“我自己炒菜,你不要在里面看我,在外面看我。” 像是笃定柏君牧很喜欢看他一样。 柏君牧拿他没办法,只能照做了。 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厨房的灯偏黄,炒菜的少年侧影都仿佛和这个家融为一体,像是他和柏君牧同居多年。 辛山竹也没说谎,他的确很能做饭,不过他不是很会用这些全新的厨房设备,油烟机还是柏君牧进来给他开的。 油烟四起,不知道的还以为厨房点着了,掌勺的人泪眼汪汪,和柏君牧解释:“老家没油烟机。” 柏君牧忍不住笑,“是不是还要生火?” 辛山竹猛点头。抽油烟机很快就抽走了油烟,柏君牧在一边给自成大厨的人下手,辛山竹似乎也觉得刚才太过丢人,又忍不住抱怨,“你不能提前给我开好油烟机吗?” 柏君牧给他分担锅的重量,看着青椒牛肉倒入盘中,“我以为你会开。” 辛山竹大声说:“我不会!” 他的尴尬太明显了,现在看不仅眼睛红,耳朵也红,不知道的还以为吃了辣椒。 柏君牧:“现在会了就好了。” 辛山竹:“下次我就不会这样了。” 柏君牧:“去学校上学也不用你做饭,没关系的。” 转身去洗锅的辛山竹却说:“下次我还要给你做好吃的。” 水声哗哗,外面的雨也还在下,骤然的安静里,辛山竹和柏君牧一起开口:“不用。” 头发微长的少年人气哄哄地转头,“我就知道!” 柏君牧:“是,你神机妙算,知道我要说什么。” 辛山竹:“我就要。” 柏君牧不打算和他争论这个,似乎也不再继续扫兴下去,换了个话题,问:“高中周末在家都是你自己生火做饭吗?” 辛山竹很高兴柏君牧能问他的事情,声音都上扬了几分,可惜老家的土灶没什么颠勺的必要,他的动作看上去还是挺生疏的,“偶尔给爷爷做,偶尔给我自己做。” 他原本是跟着爷爷奶奶的,但奶奶在他回老家第二年就过世了。 骤然从跟着父母长大到父母双亡跟着爷爷在山村长大,辛山竹的难过可能随着车祸都散去了,他反应迟钝,很多情绪都没寻常人感知的那么快。 他说:“有时候晚上会很饿。” 柏君牧又问:“周围没和你差不多的年纪的小孩吗?” 辛山竹盖上锅盖焖菜,他总是免不了多看柏君牧几眼。男人倚着厨房的门框,头发还有点凌乱,但不妨碍整个人透露出来的慵懒。辛山竹强调了一遍:“我不是小孩了,我是成年人。” 柏君牧嗯了一声,“算小。” 他的拒绝在正式表达后仍然会似有若无地蔓延,辛山竹却不难过,“周围都是差不多大的爷爷奶奶,家里的小孩都出去上班了,很少回来的。” “我是留守儿童长大,爷爷是留守老人,”辛山竹顿了顿,“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 现在八月中,老人家的葬礼都过去了两个多月,辛山竹回忆起来却还像是昨天。 锅里的菜沸腾,白气从锅盖冒出来,辛山竹不知道自己现在垂眼的样子有多孤独。 柏君牧:“不会一直一个人的。” 辛山竹却接得很快,“我有你了。” 柏君牧:…… 他关了燃气,催促辛山竹装盘,辛山竹还要追问,“柏哥怎么不反驳我了?” 柏君牧被他噎得无话可说,隔了一会才回:“怎么回你都能说。” 辛山竹笑得很清脆,“是吗?” 柏君牧:“故意的?” 对方也很坦然地承认,“我都说了我喜欢你,当然希望以后和你一起。” 他说这种话没任何害羞,还要直视柏君牧的眼睛。 年长的人反而招架不住这种过度热烈,别开了眼,辛山竹抿了抿嘴,“你不敢看我眼睛。” “肯定也喜欢我。” 他歪理很多,说完端着菜出去了。 厨房的油烟机还开着,也不知道梅欢选的是什么牌子,轰鸣声很大,盖过了窗外的台风雨,甚至卷起了柏君牧不应该被卷起的急速心跳。 他闭了闭眼,外面的人还在喊他:“柏哥!给你盛饭可以吗!我手机没电了我充个电——” 吃饭前辛山竹还拍了一张照,柏君牧以为他是发给辛晓徽,没想到很快在自己家的三人群看到了。 [梅欢]:君牧和小山竹吃上饭了啊? [梅欢]:你怎么好意思让人家给你做饭? 柏君牧看了眼坐在一边的辛山竹,对方还捧着手机,但对柏君牧的视线很敏锐,迅速看了过来,冲柏君牧笑:“哥,怎么了?” 柏君牧:“你给我妈发消息了?” 辛山竹点头:“和阿姨打电话的时候她问可不可以加个微信。” 柏君牧都能想到梅欢是怎么说的,“你可以拒绝她。” 辛山竹摇头:“阿姨人很好,我不忍心拒绝。” 他还要补充一句:“就像柏哥你不忍心拒绝我一样。” 柏君牧:“我拒绝你了。” 说完他都觉得自己幼稚,二十九岁像个九岁,好像遇见辛山竹人就会变得不太正常。 辛山竹:“你拒绝你的,我追我的。” 柏君牧:“追?” 辛山竹点头,他刘海晃悠,一双眼在灯下还残留着炒菜被洋葱熏到的微红,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艳丽之下的惹人怜爱,“是啊。” “我以为我已经很明显了。” 柏君牧:“你应该追和你差不多岁数的男生。” 辛山竹打断了他:“好了好了,你好正经,太没意思了。” 柏君牧:…… 辛山竹又带着几分懊恼:“可我就是很喜欢你,没办法的。” “同龄的男生差不多都是兆仔那样的,我才不喜欢。” 他给柏君牧夹了一块最大的牛肉片,“柏哥是我见过长得最帅的人,也会是对我最好的人。” 辛山竹还画起了饼,柏君牧提醒他:“你堂哥才对你最好。” 辛山竹:“晓徽是我堂哥啊,你又不是,你会是我……” 他完全没有恋爱经验,也不知道其他同性情侣是怎么恋爱的,认识的人里钱兆是个铁直男,吃饭只会和他提暗恋的女孩,也没谈过。 辛山竹又不好意思多问辛晓徽,毕竟辛晓徽天生爱操心,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想到最坏的结果。辛山竹只好从手机上找经验,这句话他拖了很长的音,柏君牧直觉不好,但少年人却弯着眉眼喊道—— “老公。” “这么叫应该是对的吧?” 第27章 柏君牧:“不对。” 辛山竹:“好吧, 我看视频上的人是这么喊的。” 他一边埋头吃饭,看上去半点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撩动了别人的心弦,柏君牧问:“什么视频?” 隔了两秒, 他说:“不用给我看了。” 辛山竹却很自然地拿起手机, “可以啊,我发给你, 就是从微信上看的。” 柏君牧:“微信?” 他神色有几分古怪,辛山竹嗯了一声, “我在视频里号里搜的。” 柏君牧亲戚群都是家里亲戚分享的一些视频号博主的心灵鸡汤, 主打的就是适合中老年人,他自己也不怎么看这些。比他小了十多岁本来应该在最时髦岁数的辛山竹却没下载其他软件, 或许是手机内存不够, 或许是他太容易满足,柏君牧完全没想到视频号除了猫猫狗狗还有这些。 辛山竹不太会看人脸色,但不妨碍他瞬间的敏锐, 这瞬间像是福至心灵, 他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不是你想的……” 他抿了抿嘴,“那种视频。” 柏君牧:“那种是哪种?” 辛山竹满脸红晕,“柏哥你会不懂吗?” 柏君牧哦了一声, “你不用再说了。” 辛山竹的厨艺确实不错, 就是口味比柏君牧想象的重一点,桌上的菜是梅欢看了都赞不绝口然后要数落儿子几句,说他大人家小水果那么多,还要辛山竹在他家做饭等等,最后还要在群里发一个《鉴别感情中渣男的十九种招数》。 柏君牧选择忽略。 气氛有点尴尬, 辛山竹眼神飘忽,又忍不住问柏君牧:“柏哥你看过什么类型的啊, 我没看过男的和男的。” 他声音越来越轻,“钱兆肯定没有这种的。” 柏君牧放下手机,镇定地问:“谁给你看过……这种?” 辛山竹:“没人给我看过这种,有别的。” 但他明显是被多出来的那个,柏君牧也不是没听他说过,“你不是说你……” 男人声音柔和了几分,也不想戳辛山竹的伤心处,辛山竹却没什么难过,只是平静地陈述,“他们会故意放给我看,可能……” 少年人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可能想看我到底是什么反应。” “喜欢捉弄我的人总是想看我生气。” 他只是反应迟钝,但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说出来的时候难过也掩饰不住,柏君牧给他夹了一块趁着停电蒸的排骨,辛山竹眼睛像是亮了几分,又笑着说:“你真好。” 柏君牧:“别感动,这种事谁都能做。” 辛山竹嘟囔道:“做的人是你,当然会感动了。” 他嘴一直很甜,结合天生漂亮的脸蛋很难让人讨厌,但的确也会让人想欺负他,柏君牧不想继续谈这个话题,刚要夸他几句菜很好吃,辛山竹却还要扭回来,“所以哥看过吗,可以……” 他有点不好意思,“能给我看看吗?” 柏君牧没见过要东西要得这么光明正大的,他干脆地说:“我没有看过。” 辛山竹:“你都这么大了肯定看过吧!” 他音量突然提高,柏君牧都笑了,“为什么我一定要看过?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没看过。” 辛山竹筷子戳着米饭,柏君牧点开了他发的视频,就类似恋爱情侣的分享日常,底下也有一些人的祝福,当然也有不理解的,文字看上去也很激烈。 柏君牧不知道辛山竹有没有下拉,他想了想说:“你要是好奇……” 辛山竹的人际关系简单,钱兆和他还没熟到这个地步,除去上学时候同学的捉弄,他在这方面也没什么细致的了解。柏君牧从辛晓徽的态度也看得出来,对方也担心自己白纸一张的堂弟被人欺负,估计更不会多说点这方面的了。 “你要和我一起看吗?”辛山竹问道。 柏君牧:“吃你的饭。” 他又忍不住操心,“也不要和别人一起看。” 辛山竹点头,“我又不是傻子,你不用这么……” 大概也是被人这么说过,辛山竹抿了抿唇,“我知道的可多了。” 柏君牧:“知道什么?” 辛山竹很喜欢此刻外面台风天室内吃饭的氛围,不在老家黑黢黢的室内。辛山竹能感觉到爷爷不是很喜欢他,因为他的相貌在老爷子眼里比女孩还出挑,认为男孩子就应该块头大一点,能劈柴放牛干农活。 哪怕这些辛山竹都会,他也做得挺好的,爷爷依然还是那样。 这点他和辛晓徽抱怨过,辛晓徽倒是想得开说爷爷就是这样的,说爷爷还说我一点都不像男的。 某种程度辛山竹和辛晓徽玩得来也是因为这种不受待见的遭遇,辛晓徽是家里的老小,上面有个大哥和二姐,因为出柜太早和家里关系很僵硬,也硬气得不花家里一分钱。 很多时候两个人打电话都是互相安慰,只是相隔太远,挂完电话周围仍然冷冷清清,一碗菜一碗饭。头顶点灯的吊线垂下,如果窗户没关好,风吹来光也摇摇晃晃,墙上的万年历一页页撕去,辛山竹的长大都在一边地上装薄薄时间的竹篓里。 所以他喜欢热闹,哪怕很多热闹并不属于他。 辛山竹想说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是有一点喜欢的,但这个时候他难得克制住了,只是看着柏君牧笑了笑,换了一句:“我知道那种事不是喜欢也可以做的。” 柏君牧微微睁大了眼,辛山竹却低下了头,“但我就是想和喜欢的人做。” 没有前因后果这句话也算正常,但他对柏君牧说了很多次喜欢,这一句仍然属于表白的范畴,说完大口吃饭,像是要把被柏君牧一次次拒绝产生的懊恼也一起吃进去,这样就不会失望了。 柏君牧:“你还小。” 辛山竹:“所以要找比我大的。” 他嘟嘟囔囔含着重复的抱怨,“最不喜欢同龄的男生了。” 就算大学还没开学,辛山竹也预设了自己大学的感情生活,“肯定没人喜欢我的。” 柏君牧正要张口安慰他,辛山竹看了他一眼,“柏哥才喜欢我。” 柏君牧:…… 怎么做到每说一句都是陷阱的,也不是完全不聪明啊。 大概是柏君牧的哑口无言让辛山竹特别有成就感,他笑出了声,这顿饭完全就着柏君牧的脸色吃。 晚上雨停,柏君牧借口梅欢找他有事出去了,他也没赶辛山竹回对面,关门之前说:“渴了就自己烧水,饿了自己吃饭。” 对方也不是完全生活不能自理,不知道为什么柏君牧就很不放心,辛山竹站在门前,借着玄关的灯看他。 他踩着的是柏君牧的拖鞋,身上的外套仍然是柏君牧的,像是他们同居多年,这个瞬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出门而已。 辛山竹:“那你晚上不回来睡觉了吗?” 柏君牧嗯了一声,“不会打雷,你不用害怕。” 辛山竹:“真的不回来吗?” 这次的台风回来又走得很快,晚上雨小了很多,只是刮大风吹了不少东西,外面地上能看见不少吹出来的东西。 柏君牧嗯了一声,“原定大后天要和宗明诚去参加我们一个朋友的婚礼,我和他是伴郎。” “台风要是走了,也不耽误。” 辛山竹哦了一声,又问:“那不耽误今天晚上回来睡觉吧?” 正好楼下的住户也出门,似乎是丈夫出门买点东西,妻子叮嘱他:“注意安全,别半天不回家。” “不许买烟知道吗?给我知道你就……” 丈夫嗯了好几遍,妻子一句话也翻来覆去说。 柏君牧突然有些站不住,辛山竹歪了歪头,“柏哥抽烟吗?” 柏君牧:“不抽。” 辛山竹哦了一声,“那你不用在外面偷偷抽烟,我不会骂你的。” 他代入得还挺快,柏君牧差点就顺着他的思路走了,看着他问:“你想骂我?” 辛山竹微微垂眼,看着自己和柏君牧中间隔着的门框线,没回答,学楼下那位女士的口音说:“别半天不回家。” 他普通话还算标准,地区的语言听起来反而没原句的凶辣,更像是挽留和撒娇。 柏君牧只能庆幸辛山竹此刻是低着头的,不然自己瞬间的失神都能被抓住。 他装得出铁石心肠,伸手关上门,“都说了不回来,台风很快过去,你明天也可以上班了。” 明明他和宗明诚是后天的飞机,目前是个无业游民的柏君牧完全有时间和辛山竹再待一会,他却像是要逃一样,“下周见。” 辛山竹不让他关门,“你不是后天走吗?” 柏君牧:“天气好可以提前,伴郎事情也很多的。” 辛山竹不太高兴,“又不是你结婚。” “你要和我保持距离也不用这样,”他却是什么都知道,除了在意识到自己喜欢柏君牧有点反应迟钝,“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我回我对面住也一样的。” 柏君牧:“我原本也不怎么住在这里。” 辛山竹:“现在可以吗?” 他仰头看他,又忍不住伸手去抓柏君牧的衣角,“没几天就开学了,去学校我们就不能天天见面了。” 柏君牧:“辛山竹。” 门里的人答了一声响亮的到。 柏君牧:“我现在没在和你谈恋爱。” 辛山竹都听腻了,“知道了,你满脑子都是谈恋爱,好烦。” “今天不谈,明天不谈,后天再说。” 柏君牧怕再掰扯下去自己又被绕进去,直接狠心把门关上,走了。 辛山竹迅速打开门,男人已经走到了楼梯拐角,辛山竹喊了声哥,大声问—— “那密码呢,你今天不回来,明天也不回来,我那里没厨房,也没冰箱,总可以在你这里吃饭吧?” 柏君牧:“发你微信。” 辛山竹得寸进尺:“发语音。” 又说:“多发几句。” 柏君牧:“发什么?” 少年人砰地把门关上,下一秒柏君牧的手机弹出辛山竹的消息—— “接下来说什么都要发语音。” “从喊我的名字开始,哥你刚才喊我全名也很好听。” 柏君牧:…… 我有答应么? 第28章 柏君牧就真的没回来, 第二天辛山竹兼职的奶茶店恢复营业,他也就去上班了。 辛山竹拿回了钥匙,本来想给柏君牧发消息, 想到对方的「不谈」, 故意理解成「今天不谈」,把输入的话删除了。 他决定忍到第二天发。 柏君牧房子密码按照辛山竹的要求语音发送。他不介意辛山竹入住用他的厨房和浴缸, 辛山竹除了不在他房子里睡觉,难得早上和晚饭都是用对方的厨房做的。 他仍然定时给柏君牧发消息, 图片加一句语音, 声音一如既往。 柏君牧和宗明诚坐飞机去了另一个城市参加共同发小的婚礼。这年头做伴郎也不容易,一切结束后宗明诚和坐在沙发上的柏君牧发牢骚:“兄弟, 我结婚你也给我做伴郎啊, 但不用这么高难度闯关。” 他气若游丝,看柏君牧看手机看得认真,又凑过去看对方在看什么。 微信界面一扫, 辛山竹的备注就是全名, 还没宗明诚给辛山竹的备注来得亲昵。 但人家小孩就喜欢柏君牧,消息格式都是图片+语音,前面的语音没有红点, 是柏君牧听过的。 宗明诚咧嘴调侃:“怎么不点, 我也想听听小山竹说了什么。” 柏君牧手机一歪,不让他看,栗子头的宗明诚喂了一声,“你都不回他的吗?太没礼貌了吧?” 柏君牧解释了一句:“就今天的没回。” 宗明诚:“我不信,给我看看。” 柏君牧懒得理他, 婚礼流程复杂,回程前一天他俩和刚结婚的发小单独吃了顿饭。柏君牧的事大家都在知道, 难免会问到之后的打算。宗明诚的煲仔饭店又进入了濒临倒闭的状态,他都已经习惯了,阔少爷干一行倒闭一行,发小一直叹气,又问宗明诚:“宗总接下来什么打算,之前不是听你有意向投资山里的民宿么?” 柏君牧戴上了耳机,听了辛山竹发的语音。 他参加婚礼好几天,辛山竹把他当成了打卡工具,发出来的都是在他厨房做菜的成果。 柏君牧本来就是给他买的菜,辛山竹能吃最好,就是少年人附带的语音情绪强烈,包括不限于“柏哥你语音就发两秒,太短了”,“你不点评一下我做的菜吗?”“你今天吃的是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吗?” 原本无聊的日常都被他形容得必须有分享的必要,哪怕柏君牧没回去,也有种辛山竹在身边的感觉。 桌上宗明诚大侃自己的创业史,又和作为建筑师的发小聊起现在投资民宿的市场,还有回两句费薇的语音,满口宝宝听得柏君牧脑仁疼。 宗明诚:“找投资人也不容易,我现在亏太多了,家里也不同意。” 他叹了口气,朋友看了眼坐在一边刚好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的柏君牧,问:“君牧呢?” 柏君牧:“什么?” 大家都是熟人,也算了解,发小问:“我记得你高中就赚了不少钱吧,现在……” 宗明诚拍了拍柏君牧的肩,“这位哥哥叛逆,家里有好大一中医馆不继承,要学别的,但还是学医,不然现在可能就是上市公司老板了。” 他说的是柏君牧中学就投资赚钱的事,现在旧事重提,柏君牧摇头:“不喜欢。” 宗明诚问:“那你现在喜欢什么?” 已婚人士笑了笑,“你要找投资人找君牧也可以,他小时候的梦想是去山村隐居……” 他也不太确定,又问了柏君牧一遍,“是么?” 柏君牧:“差不多。” 现在哪有真正的隐居,他手机里最发消息的辛山竹就是从山里来的,看柏君牧发了一桌的菜,还要圈出来问好不好吃,又问里面的花能不能吃。 辛山竹问题很多,发的都是语音,柏君牧都能想象他现在的样子。 按照辛山竹的日程安排,现在应该已经去看塑料鱼摊位了,语音还有一些嘈杂的环境音。 柏君牧没意识到自己听的时候眉眼弯起,明显不对。 结婚了的那位看了眼宗明诚,似乎有些疑问,宗明诚:“对,就是你想得那样。” 柏君牧:“什么?” 宗明诚:“我说你有情况了。” 柏君牧又否认:“没有。” 宗明诚还要找补:“就是有个小朋友追他,君牧觉得自己太老了,配不上人家男大学生。” 柏君牧的八卦很难听到,一般熟人碰到都要秉持着多问一点的想法,柏君牧都插不上嘴,宗明诚就添油加醋地说完了。 发小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柏君牧,“没想到啊。” 柏君牧:“都说了不是。” 宗明诚看了眼周围,啧了一声,“要不是没镜子我真想让你自己照照自己什么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新郎官呢。” 柏君牧一向说不过宗明诚,他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对方,没想到手机响了,来自辛山竹的视频通话消息。 宗明诚眉毛都差点飞起来,“你还说不是,去吧去吧,别让小山竹等了,我和老陈聊聊民宿投资的事。” 今天是辛山竹看塑料鱼摊的最后一天,琴姨的丈夫病情好转,她也不用一直陪着了。今晚琴姨也在,刚才给辛山竹结了工资,还多给了两百。 正好柏君牧给他回了消息,辛山竹迫不及待地给他打了语音电话。 “柏哥!!!” 柏君牧推开包厢的阳台门,晚风呼呼,他问:“怎么打视频?” 辛山竹:“我下班啦!” 他声音都很雀跃,背景还是公园的草坪,还选了个绿光,似乎没发现这个打光就很惊悚。 但柏君牧只觉得他可爱,心情也没由来地好了几分,“怎么这么早?” 辛山竹:“这份工作我结束了,琴姨还多给我两百块,工资加上我原本有的够买电脑了,再等奶茶店那边给我结账,还能买点别的。” 他还给柏君牧数自己的成本,算上了房租水电,柏君牧也就听他嘀咕说话。 柏君牧:“那明天开始晚上就可以休息了吧?” 辛山竹:“可是奶茶店的老板希望我能继续上班。” 柏君牧看了看日期,“你不是马上开学了吗?” 坐在草丛边绿光台阶的少年人蹙眉,叹了口气:“晓徽让我出去玩玩,他说我都打工去了。” “可是他高三毕业也打工啊,这有什么好说我的。” 辛山竹只要和柏君牧说话就停不下来,柏君牧都习惯了,让他说够了自己再看开口。 他没发现玻璃窗里两位谈工作的朋友正在看他的反应下酒,已婚那位还不太相信,“君牧在和大学生谈恋爱?” 宗明诚:“没谈,忍着呢。” “那他……等一下,你刚才说男大学生?男的?他喜欢男的?” 宗明诚点头,“是啊,不过我居然觉得没什么违和的,你改天回来我可以带你看看。” 玻璃窗外阳台上打电话的男人捧着手机,从神情就让人觉得和他打电话的人至关重要。 宗明诚还是觉得肉麻,“我不信他不知道自己喜欢。” 另一个朋友倒是能理解,“你不也说了,差十岁,他也有压力的。” 宗明诚:“那还要再等十年吗?” 对方摇了摇头,“这个岁数喜欢不定性的,君牧……一向很重感情,他想要的……” 宗明诚哦了一声:“至死不渝,我知道,说出来怎么这么肉麻呢。” 昨天婚礼上还山盟海誓的朋友笑了,“做的比说出来的更重要。” 外面的柏君牧似乎被电话那边的辛山竹逗笑了,宗明诚说:“我看柏君牧很难忍住的,那小子长得很漂亮,又嘴甜,谁钓谁不一定呢。” 辛山竹说了一堆,都把自己说渴了,抿了抿嘴,柏君牧问:“晚上吃宵夜吗?庆祝顺利结束工作。” “想请你吃,”辛山竹捧着手机,突然贴得近了许多,像是一个虚虚晃晃的亲吻,“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结婚去蜜月了。” 辛山竹的暑假几乎都是柏君牧的影子,明明在和对方没聊上之前每天打工也没什么,现在只是几天没见就很难熬。 他低低喊了一声柏君牧的名字,中间还间隔两三秒。 柏君牧笑了,“明天。” 辛山竹问:“明天什么时候,是坐飞机吗,几点的啊,我还没坐过飞机,如果我想来接你的话,是不是……” 柏君牧:“不用来接我,机场很远的,我怕你迷路。” 被拒绝的少年人头垂得更低了,“可是我好想你,想得受不了了。” 似乎怕被柏君牧再度拒绝,辛山竹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不是那种想。” 柏君牧嗯了一声:“真的不用接我,我回来的时候你应该还在上班。” “你快开学了,不用准备别的么?” 辛山竹摇头,“不知道,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 他抬眼,隔着屏幕的眼神都是热切得近乎贪婪,给柏君牧一种爱来得太快,如狂潮一般的吞噬感。 明明辛山竹温和无害,还过分柔软,柏君牧却产生了掉入湿软泥淖的濒死错觉。 柏君牧转移话题,“那你不请你同学吃顿饭吗?上次请你吃火锅的那一位。” 辛山竹:“我更想请你,你是我塑料鱼摊位重要的客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柏君牧一掷千金,男人的低笑声传入辛山竹的耳廓,“我就光顾了两次,也没请你吃饭。” “请你吃饭的是宗明诚,也不是我。” 他顿了顿,似乎后知后觉自己还挺抠门,“看来我不是好人。” 辛山竹不同意这个说法:“但是你光顾我了。” 柏君牧没明白,笑着问:“什么意思?” 辛山竹声音传入他耳里:“你光顾我的生活了,我很高兴!” 台风过后天气只凉爽了两三天,又开始闷热,夏天走到了尾巴,大学生也即将开学。 辛山竹罹患开学综合征,伴随着对喜欢的人的想念和还没开始就被拒绝的酸涩失恋,这句话都带上了哭腔,传入柏君牧耳里的时候像是风声也混入其中,让他很想回应,又怕这一步迈出去是错误的。 柏君牧:“那明天我请你吃饭,可以吗?” 辛山竹都不在意,他声音轻轻,像是不好意思,喊了声哥,“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柏君牧嗯了一声。 辛山竹:“这几天,你有想我吗?” 第29章 辛山竹问完后柏君牧没有很快回答, 彼此电话那边的声音交融,辛山竹看着眼前偶尔跑过的小孩,又盯着手机屏幕右下角自己冒着绿光的脸看了半天, 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欸了一声:“我的脸怎么绿了。” 柏君牧很容易被他逗笑:“绿很久了。” 辛山竹换了个位置,他知道自己这么问问不出柏君牧什么, 对方温柔体贴,但某种程度也不好靠近。辛山竹经常有种柏君牧离自己很远的感觉。哪怕对方身处闹市, 也像是和别人有泾渭分明的距离, 热闹挤不进他的周围,却总让辛山竹不由自主地靠近。 他哦了一声, 试图找个明亮的角落, 才走了两步,不想骗他的柏君牧说:“有的。” 辛山竹脚步一顿,得寸进尺也很自然, “多想?我每天都听你的语音听好久, 你都不怎么回复我。” 柏君牧并不觉得他咄咄逼人,只觉得他可爱,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回应, 说:“你给发消息的时候会想到。” 他的声音还裹着风声, 辛山竹看他那边的背景能看出在阳台,八月底天气还很热,但柏君牧去的是北方城市,辛山竹看到有IP地点的网友说晚上都要穿外套了,他问:“你站在外面不冷吗?” 柏君牧还以为他会因为自己这句多问几句, 没想到少年人发反而关心起他的身体,“柏哥不要感冒啦。” “不会感冒的, ”柏君牧说,辛山竹哦了一声,“但是医生也会感冒啊。” 柏君牧的事他都是从宗明诚那里听说的,辛山竹还加了梅欢的微信。 和柏君牧认识之后,辛山竹原本贫瘠的通讯录列表也丰富起来了,即便聊天的重心仍然围绕着柏君牧。 辛山竹有好多好多话想说,挑了句刚刚想问的:“柏哥你怎么不发朋友圈啊,我看宗哥都发好多照片。” 柏君牧朋友圈更新频率不高,参加婚礼也只是发个地点打卡,辛山竹和他更没什么共同好友,难免显得朋友圈光秃秃的。 柏君牧回了一句:“你不是也不发吗?” 辛山竹笑出了声,“你偷偷看我朋友圈。” 不知道几次掉进陷阱的人叹了口气,辛山竹却说:“我的朋友圈都发在你的聊天框里,只对你可见。” 不用柏君牧问,辛山竹就说了一大堆,“我也会发给晓徽的,但他真的好忙,读书好辛苦啊。” 柏君牧问:“那你呢,就要开学了不紧张?” 辛山竹坐在公园的喷泉边上,今天的喷泉时间已经过了,灯光还亮着,不少小孩在里面乱窜,偶尔会有尖叫声。 他为了确保一张脸能完全被柏君牧看见,高举着手机,换成长得不好看的人这么看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神经病。 但辛山竹靠看塑料鱼摊和卖冰淇淋打出了名气,不少人都知道公园这边有个漂亮的男孩子,隔三差五还有邀约,钱兆的修车行离公园很近,他经常摸鱼来看辛山竹有没有被奇怪的人缠上。 辛山竹想了想说:“不紧张,虽然讨厌上学,但更多的是害怕新环境。” 柏君牧想到第一次见面辛山竹完全不问自己是不是开摩的的,就直接翻身上车,笑了一声,“还敢往流浪汉的纸杯里塞钱,邀请陌生人回家。” 他也只是调侃,屏幕那边的少年人背后是公园循环扫描的彩色灯光,不远处似乎还有年轻人在拍跳舞视频,辛山竹摇头,“你又不是别人,我就是怕见不到你。” 辛山竹上学读书一般般,更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他孤单太久,唯独直觉敏锐。 他能精准辨别好意和恶意,也能捕捉到柏君牧偶尔无言下对自己的喜欢,哪怕彼此吃过饭,有过单独相处的时间,辛山竹仍然觉得柏君牧像个谜题,还想再靠近一点。 对方参加婚礼都能去将近一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出门结婚了,辛山竹每天发照片和语音等回复都很漫长。一起在奶茶店打工的同事还问辛山竹是不是谈恋爱了。偶尔会一起吃宵夜的钱兆倒是知道柏君牧,但他总是欲言又止,最后选择转移话题。 谈恋爱。 辛山竹蔫得不行,心想那个人明明不讨厌我,还挺喜欢我的,却还要躲开我。 这次才五天,等我上学,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以前辛山竹从不失眠,这几天却被陌生的焦虑折磨得辗转反侧 。 柏君牧:“怎么会,我又不会走。” 辛山竹:“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这个问题很突然,柏君牧没反应过来,辛山竹又问,“要是你也突然结婚怎么办?” 其他柏君牧不会保证。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他也没有要和辛山竹保证的必要。或许是此刻耳机里轻微的哽咽,柏君牧也原本就很难对辛山竹硬的心肠越发柔软,“我不会结婚的。” “我喜欢男人,也不能结婚。” 辛山竹吸了吸鼻子,“那你什么时候知道喜欢男人的?我是遇见你后才知道的,你也有……” 他问题实在很多,总带着天真的陷阱,柏君牧很难判定这是故意的还是下意识的,但他仍然选择有问必答,“没有喜欢过别人。” 辛山竹:“我不是别人。” 柏君牧:…… 他就知道。 辛山竹口气笃定,带着几分懵懂的好玩,柏君牧忍不住笑,“这么肯定吗?” 辛山竹:“是啊,我早就说了柏哥喜欢我的,只是你……” 他顿了好久才说:“你现在烦恼很多,我又不在考虑范围。” 柏君牧好奇地问:“我怎么就烦恼很多了?” 辛山竹有理有据:“你偶尔会发呆,吃饭都会发呆。” 喜欢总会让人无师自通学会观察,况且辛山竹从小到大最擅长的就是观察,“我问你你也不会告诉我的,我就不问了。” 辛山竹又问:“我能不能预约取号?” 柏君牧:“什么?” 辛山竹:“你想谈恋爱就考虑我。” 柏君牧开诚布公和他说过好几次,拒绝的理由让十九岁的人听起来过分正经,却能感觉到话语里的尊重,“你说我太小,所以我最多的就是时间了。” “可是柏君牧。”他没喊哥,喊全名像是又一次的笃定。 公园人来人往,辛山竹在这里打工将近两个月,好多小孩他都看眼熟了,有些家长几乎天天带孩子来玩,偶尔消费,偶尔闲逛买点吃的。辛山竹没有这么小的记忆,就算有也因为事故全部忘掉了。 “你就没我时间多了。” 眼前走过一家三口,小朋友的左右手都由爸爸妈妈牵着,辛山竹很羡慕这种时光,他总是孤身一人。 这句话听起来很怪,柏君牧看着外面的城市夜景,凉风拂面本应该冷,他甚至暖得很。 有些东西完全不受控制,年纪不是理由,他反问:“什么叫我没你时间多?说我老啊?” 辛山竹哼哼两声:“你看着又不老,我也没嫌弃你年纪大,是你自己总拿这个拒绝我。” 也不知道这几天他看了什么,又嘀嘀咕咕说:“晓徽一直不同意我喜欢你,他说男的岁数太大不好,那我总不能直接问你好不好吧。” “晓徽还说等我上大学就有好多不一样类型的男同学,总有比你好的。” 以柏君牧对辛山竹的了解,辛山竹肯定反驳了,却没想到对方说:“他还给我搜了搜和我一届大学城的知名校友,说对方粉丝很多的,算网红,是挺帅的。” “这个人我还见过,”辛山竹顿了顿,“他前天还来买冰淇淋,要加我微信。” 柏君牧:“然后呢?” 手机视频也很难捕捉细微的反应,辛山竹也没指望对方能有什么反应。 柏君牧是对他不错,应该心动,也有喜欢,但还没很深的地步,他们也没有认识很久很久。 但辛山竹就是没由来得确定,就是他了。 辛山竹说:“那个人买了五十个冰淇淋和二十杯奶茶,我就加了。” 这出乎柏君牧的意料,辛山竹还和他分享,“我店里的女同事说他好帅啊,不过他的视频也不好看,都是什么踩点的解衬衫纽扣的动作,底下好多人说帅的。” 他声音拖得长长,“他买那么多,老板可高兴了。” 柏君牧想:区区五十个冰淇淋和二十杯奶茶。 辛山竹又絮叨了好多这件事,比如辛晓徽似乎很不满意柏君牧。 柏君牧介意的年龄做堂哥的也介意,这两天得知柏君牧不在辛山竹身边有空就给辛山竹推荐校友的,全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帅哥,还有长得又老又年轻的。 最后还是钱兆给辛山竹打电话,这通视频才结束的。 里面的宗明诚和已婚朋友都聊到民宿选址问题了,又打算动用人脉办几场主题活动拉客源,柏君牧推门进来,宗明诚啧了一声,“你还有煲电话粥的一天呢,费薇和我都没这么腻歪。” 大概是柏君牧的脸色不太好,宗明诚看了两眼,难得有几分兴奋,“小山竹还给你脸色看啦?” 柏君牧摇头:“不是。” 宗明诚:“那怎么了,一脸老婆不回家的感觉。” 他说话向来滑稽,发小笑出了声,忍不住说:“很难想象君牧谈恋爱什么样啊,也这么稳重吗?” 宗明诚也这么觉得:“我上学的时候班上女同学老爱聊这种事,都很难想象什么人能和柏君牧谈恋爱。” 他还掐了掐嗓子学当年的句式:“柏君牧看着很好说话,强势得很,他的对象一定要很听他话吧?” 发小笑得不行,又问柏君牧:“真的假的?” 男人还在看手机,头也没抬:“假的。” 宗明诚:“我看人家小山竹就很听你话啊,别装了兄弟,爱来了挡不住的,不然你为什么现在一副扑克脸,那小孩应该不会和你生气吧?” 柏君牧:“别瞎起哄,等他上大学就没我的事了。” 这句话本来应该和他之前的心境一样,也符合柏君牧的预设,但可能是刚才辛山竹用平时夸他的口吻夸了好几句那位陌生的校友,柏君牧居然有几分郁闷。 他又很清楚自己没必要郁闷,这不是正合他的意么? 宗明诚笑而不语,“你最好是。” 得知辛山竹看摊结束的钱兆特地来请他吃饭,最后还是辛山竹请客,钱兆看他一个人埋头苦吃,难得一声不吭,问:“怎么了,心情不好啊?琴姨工资给你少了?” 这家餐馆是钱兆找来的,最近上了一道新菜田螺酿肉,辛山竹第一次吃,吃得很艰难,摇了摇头。 钱兆:“那你总不能是因为吃这玩意太痛苦所以一副失恋的样子吧?” 辛山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钱兆抿了抿嘴,“不会是真的吧?” 他隐约察觉到辛山竹喜欢那个给他打游戏的大哥,但又不敢细想,也不敢多问。 辛山竹被辣得嘴唇红红,都快哭了,看着怪可怜的,钱兆呃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谈的?” 辛山竹摇头。 钱兆:“你真喜欢你对门的大哥啊?” 辛山竹点头。 他长这样,钱兆一直很难想象什么样的女孩能和他在一起,上学的时候女同学分明把辛山竹当成吉祥物。 钱兆想了想说:“那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辛山竹:“知道。” 钱兆:“然后呢?” 田螺酿肉吃起来就很麻烦,辛山竹一边让钱兆给自己拍一下过程,打算分享给辛晓徽,一边说:“被拒绝了啊。” 钱兆哦了一声,“那再找一个呗,你虽然人笨笨的,但长得好看,总有人喜欢你的。” 辛山竹也不反驳他说自己笨:“我要找我喜欢的。” 黑皮小子吨吨吨喝了好几口啤酒,“上大学找呗。” 辛山竹还在说:“可我就喜欢大的。” 钱兆被呛了个死去活来,没意识到自己还在录视频,他脸都红了:“这么直白不好吧?” 辛山竹完全没意识到对方想歪了,“小的不行。” 和宗明诚一起下飞机的柏君牧收到了辛山竹的消息。 视频消息。 他下意识点开,看到的就是街边排档嗦田螺肉的辛山竹,被辣得直抽气还在说话,“你不要拍我,拍这盆菜,我堂哥也很爱吃的。” 估计是发错了。 柏君牧本来应该关掉,但站在一边的宗明诚也探头看了过来,哇了一声:“哪个档口啊,我也想吃,感觉很难嗦啊。” 他纯粹感慨美食,柏君牧却很难把视线从视频里辛山竹身上移开。 宗明诚听到了辛山竹说的那句「我就喜欢大的」,笑得差点直不起腰,“他朋友是不是想多了,我看小山竹的意思顶多是年纪大。” 他给了柏君牧一肘子,“你是不是太狠心了?” 大概是辛山竹实在太好玩了,宗明诚又揶揄道,“还是你不符合他的条件?” 柏君牧:“你才不符合。” 第30章 (倒v结束) 辛山竹吃田螺酿肉吃得一肚子火气, 散场才发现钱兆居然还发错视频了。 他在外面基本不喝酒,这也有辛晓徽叮嘱的原因,但钱兆执意要喝, 说为了庆祝辛山竹打工结束, 啤酒喝了好几瓶还要喝点老板店里卖的家酿。 皮肤晒得黝黑的小子酒量极差,如果不是辛山竹扶住他可能就遛到桌下了。 钱兆人菜还瘾大, 大概是觉得输给辛山竹面子过不去,还试图再来, 辛山竹:“你就是菜, 快走吧。” 辛山竹喝得也不少,他自己都觉得晕, 大概是钱兆不省人事让他责任心爆棚, 也撑着没晕。 打车回去的路上司机都嫌弃这俩小伙子酒味大,钱兆还试图和辛山竹辩论,“我哪里菜了, 我打游戏很厉害, 你才菜,还要找外援。” 辛山竹:“你都没柏哥厉害。” 钱兆:“什么白鸽?” 还没等辛山竹解释,钱兆哦了一声, “你还没开始就结束的男朋友。” 辛山竹被男朋友三个字戳中了心思, 虽然前缀很长,他还有些不好意思,把钱兆送回家还在回味。 夜已经很深了,刚才结账的时候他发现钱兆发错视频也没时间追问,都快三点了, 明天要坐早班飞机的柏君牧应该也睡了。 辛山竹把视频发给了辛晓徽,但辛晓徽也没回,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辛山竹特别想和人聊天,他通讯录列表的人寥寥无几,最近新加的也不熟,最后选择放弃。 辛山竹慢吞吞地回了房子,他每天都在自己家睡觉,只有需要厨房和冰箱的时候才去柏君牧那边。 可能晚上吃饭钱兆说了太多暗恋心碎往事,导致他的难过也成倍溢出,钥匙没插进锁孔,反而转身去开了柏君牧房子的密码。 密码锁打开还自带欢迎回家,等机械的声音说完,辛山竹自己还要重复一遍,“欢迎辛山竹回家。” 排档老板卖的酒后劲很大,吹嘘自己酒仙下凡的辛山竹还是喝醉了,他先洗脸保持清醒,看了眼里面的浴缸,还是选择下水。 柏君牧本来明天的飞机,宗明诚和费薇约的拍摄因为摄影师的行程需要调整,改成了明天上午。 宗明诚要改签,那柏君牧也干脆一起了,他也没告诉梅欢自己先回来了,正好收到辛山竹的消息,等和宗明诚分开后又看了几遍辛山竹发的视频。 桌上还有喝空了的啤酒瓶,不难判断出辛山竹和他的朋友喝了不少。 柏君牧仍然对辛山竹自吹「酒仙转世」存疑,下飞机后宗明诚本来说和他一起打车,他住的地方和柏君牧父母家挺近,“顺路一起走不就得了?” 没想到兄弟丢下一句不顺路就把他送上了车。 宗明诚迅速降下车窗冲柏君牧挤眉弄眼,还比了个不太文明的手势:“我看你有毛病吧!就喜欢人家小孩为了你借酒消愁!!” 柏君牧坐上了另一辆车,报了小区的地址。 深夜的出租车畅通无阻,以柏君牧对辛山竹的了解,这小孩虽然傻傻的,但对朋友又很好。 视频里另一道声音明显听上去就喝多了,万一都喝醉了怎么办? 柏君牧几乎是拎着行李箱跑到小区楼下的,他看了眼五楼灯,辛山竹那边漆黑一片,反而是自己的房子有隐隐的灯光,应该是客厅的光源。 密码锁打开,欢迎回家四个字在深夜显得清晰无比,行李箱的滚轮没被启用,被人静静地放到一边。 柏君牧没在客厅看见辛山竹,室内很安静,他给辛山竹打了个电话,手机的震动响在沙发的抱枕下。 “辛山竹?” 柏君牧顿了顿,他一直喊辛山竹都喊全名,宗明诚性格原本就风趣,柏君牧和他不一样,让他和对方一样称呼辛山竹格外烫嘴,夜深人静,他想起辛晓徽叫辛山竹是叫小崽的,也喊了一声。 浴室传来水声,柏君牧往那边走,怕少年人在浴缸睡着,急忙推门进去,差点踩了一地的衣服。 头顶莲花一样的老式灯泡开的最低档的光,窄小的洗澡间浴缸占了一半,辛山竹仰头靠在里面,看上去泡得特别舒服,后脑勺都差点离开固定的位置下滑了,如果滑下去呛水,就很危险。 柏君牧都顾不上他还没穿衣服,伸手把人捞起,喊道:“辛山竹。” 浴缸的水还是温热的,室内热气氤氲,在微微睁开双眼的辛山竹眼里更像是一场梦境,他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似乎睁开眼都很辛苦,却下意识抱住了柏君牧的脖子,声音惊喜:“柏哥,你回来啦?” “不对啊……柏哥明天才回来的。” 他都没注意自己正在泡澡,仿佛看见柏君牧就过分高兴,湿漉漉的手臂打湿了柏君牧的衬衫。 “我肯定在做梦吧。” 柏君牧:“你喝醉了?” 泡澡都泡不散辛山竹身上的酒味,柏君牧生气的时候眉头蹙起,辛山竹却看得津津有味。他额头贴过去,没意识到自己像一条滑腻腻的银鱼。柏君牧不知道拿他如何是好,发现这个人进来泡澡毛巾也没有,衣服也没拿,室内放衣服的壁龛也空空如也。 “没有啊,”辛山竹眨眼,“我梦里也不会醉的。” 他抱着柏君牧不撒手,“你抱抱我。” 柏君牧叹了口气:“你不是在抱了?” 辛山竹:“是你……抱我,不……不一样!” 他泡澡泡得脸红红的,似乎笃定了这是个梦,变本加厉地把水蹭在柏君牧身上。 柏君牧懒得和醉鬼多说,把人抱起,地上都是湿漉漉的水痕,他原本要把辛山竹放到床上,对方却不肯下来,好不容易等柏君牧给他盖了一条浴巾,对方还是不松手。 坐夜班飞机回来的男人衬衫彻底湿了,柏君牧说:“我要换衣服。” 辛山竹:“我给你换。” 之前就吹嘘自己力气大的辛山竹在某种时刻确实爆发力很强,柏君牧躲都躲不掉,躺在床上,攥住辛山竹的手腕,“该睡觉了,这位同学。” 辛山竹:“不要。” 柏君牧:“那你把衣服穿上。” 他一直觉得奇怪,都是一个地方的,辛山竹给他看的和钱兆的合照两个人宛如黑白无常。 为什么辛山竹白得发光?他是更像妈妈还是更像爸爸? 深夜万籁俱寂,室内的光下他的身材和一些大理石少年雕像一样,唯一的区别大概是他的面孔没那么深邃,给人感觉更像枝头将熟未熟的果实。 身躯也一样青涩,却还要固执地靠近一团熄灭的野火。 辛山竹坐在柏君牧身上,他全身的力气都用在压制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脸颊已经蹭开了对方的衬衫纽扣,还要纳闷地说:“你怎么心跳那么快。” 柏君牧无可奈何,闭了闭眼:“怪你。” 他从小到大一直讨厌意外,原本可以按照父亲规划的那样,继承家里的中医馆,就这么普通地过下去。倘若父母的感情和其他人的感情没什么区别,他也不会如此失望。 柏立业以为自己的精神出轨无人知晓,实际上梅欢早就知道了。 从小柏君牧都是在别人夸父母感情好的环境长大的,其他人对感情有没有憧憬他不知道,如果感情有范本,他选的就是父母这种青梅竹马恋爱结婚毫无波折可以望到余生的模式。 柏君牧知道自己对爱的要求太过理想,却也宁愿摆在理想的位置,不期待,也不会失望。 只是辛山竹太不一样,他没什么轰轰烈烈的出现,只是在某个夏日的午后,在裹着蝉鸣的晚霞里直接走到了他的身边。 明明没什么命运的环环相扣,却依然让柏君牧无处可逃,也像自投罗网。 就像现在。 辛山竹完全喝醉了,他只有靠近柏君牧的本能,温暖的、可靠的、安全的,他自己挑选的归宿。 没人告诉他喜欢应该怎么表达,更没人告诉他恋爱到底要怎么谈。 爷爷一把年纪,只爱喝酒和听广播,山村的夜晚空旷无比,偶尔犬吠伴随着竹林叶子声声,都在宣告他的孤独。 辛晓徽没告诉他为什么和父母关系不好,也没和傻傻的堂弟提过自己无疾而终的校园恋爱,辛山竹问起的时候他错开话题,像是伤口,辛山竹隐隐感觉到,也没再问。 算得上朋友的钱兆也没谈过恋爱,发牢骚说喜欢的女孩不喜欢自己,伤心到一醉解千愁,他不懂男人和男人怎么恋爱,问辛山竹这种关系有以后吗? 辛山竹想要以后,也想要一个真正有「欢迎回家」的家。 他给自己的家设想的余生近在咫尺,十几岁的喜欢不可能考虑得面面俱到,他只想要亲近。 想要明明看自己眼神有喜欢的人,也喜欢他。 梦里的柏君牧似乎任他为所欲为,大概是之前失败多次,辛山竹这次低头去亲吻的时候有些犹豫,却不知道欲吻不吻更折磨人。呼吸喷在肌肤,烧得柏君牧心跳失控,情不自禁反客为主。 最后落下的真正亲吻不是蜻蜓点水,是和柏君牧外表和气质完全相悖的狂热。 辛山竹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一汪清泉,实际上泉底幽深,柏君牧再温柔也有见不得人的绮妄。 宗明诚说对了一半,他的确喜欢听话的,但这种听话,也需要回应。 辛山竹本能地闭上眼,本能却畏惧这种宛如骤雨的进攻,柏君牧湿漉漉的衬衫被他攥得褶皱难以散去,他青涩又笨拙,像是风雨中颤巍巍攫取滋润的野草,写满迎合和索取。 柏君牧最后还是把自己和欲望剥离,怀里的人还纳闷怎么不亲了,迷迷糊糊地问:“你不行了吗?” 这话在这种时候很像挑衅,柏君牧摸了摸他的脸,“等你睡醒再说。” 辛山竹:“不要。” “我醒了,你又反悔了。” 他拉住柏君牧的手,握得很紧很紧,柏君牧说:“不会反悔的。” 第31章 辛山竹做了个美梦, 梦里的柏君牧任他为所欲为,他们还接吻了。 如果不是手机闹钟响了,辛山竹还沉浸在梦里。 琴姨那边的塑料鱼摊已经结束了, 辛山竹奶茶店的冰淇淋工作仍然要持续到开学前。老板对他很满意, 还希望辛山竹开后晚上来兼职。 距离开学只剩几天,辛山竹说再考虑考虑。现在互联网发达, 很多人还没开学就已经在网上打成一片,开学处成了网友面基。只有他孤僻异常, 就算大学的校友群都爆出同城小有名气的冰淇淋帅哥是新生, 辛山竹仍然很神秘。 辛山竹关了闹钟,眨眼好几次才发现自己躺在柏君牧的房间, 他顿时清醒, 差点连滚带爬下床,正好和推门准备叫他去上班的柏君牧撞个正着。 “柏哥?!你回来了?” 清晨头发乱糟糟的少年人瞪大了眼,惊喜溢出, 伸手想拥抱柏君牧, 似乎顾虑到对方的拒绝,要缩回去的时候有人摸了摸他的头发,柏君牧嗯了一声, “凌晨回来的。” 他穿着一件白衬衫, 神态放松,眉目也很温柔,和辛山竹梦里那个亲吻都很凶狠的人完全不一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辛山竹就不怎么敢看他,他哦了一声,目光下移, 又解释道:“我就是昨晚才睡你这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是想睡沙发的……” 不敢看和想念又很矛盾,辛山竹遮遮掩掩, 浑然不知自己的状态特别矛盾。 柏君牧:“你喝多了。” 辛山竹只有自己进门的记忆,后面都想起来,老老实实地承认,“是。” 柏君牧:“我要是不赶回来,可能你在浴缸里淹死了。” 他音色清润温柔,并不是辛山竹在短视频软件看到的那些衬衫男配低音让他忍不住迅速划过的类型,反而很容易回味,连严肃都让辛山竹高兴得想笑。 柏君牧:“你笑什么?” 辛山竹抬眼,“你关心我,我很高兴。” 柏君牧顺着他的话点头,“你忘了你是怎么从浴缸出来的吗?” 辛山竹:“什么?” 他刚起床,眼睛习惯眯着,刘海蓬松,不像深夜强行坐在柏君牧身上的不容拒绝。没擦干的头发水抵在柏君牧的胸膛,最后没心没肺地睡着,柏君牧半夜又要给他吹头发又要换床单忙得要死。 柏君牧没说话,他就倚着门框看着辛山竹笑。 辛山竹这才发现对方嘴唇破了,特别明显,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回忆起梦里的内容,后退了两步。 柏君牧:“想起来了?” 辛山竹抿了抿嘴唇,看了柏君牧好半天,目光从柏君牧的嘴唇到脖子还要往下看,最后拍了拍自己的屁股,低声问:“哥,我们做了啊?”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痛?” “难道你真的不……” 柏君牧没忍住捂住了他的嘴,把人拎了出去,“想什么呢。” 还要上班的打工学生距离奶茶店开门还有二十分钟,柏君牧让他快点洗脸,“我送你去上班。” 辛山竹刷牙还盯着柏君牧,速度很快,为的就是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从来没喝酒喝成这样过,柏君牧打车送他的时候辛山竹还在抱怨,“那家店老板的家酿太猛了,我都这样了,兆仔今天肯定不能上班了吧。” 柏君牧:“不是说出门不随便喝酒的吗?” 辛山竹已经彻底清醒了,他抓着手机,给钱兆发的消息对方还没回复,“不是庆祝打完一份工了,所以才……” “本来我不打算喝的,兆仔说想喝,他劝酒很厉害的。” 柏君牧也是半夜去冷水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嘴唇破了,他的相貌原本就偏清俊,这道新鲜的伤口怎么看都很暧昧,刚才上车的时候司机还多看了他两眼,现在辛山竹压低声音说话,身体也明显倾向柏君牧。 柏君牧也没往边上坐,近距离听辛山竹叨叨,“不是说不想请他,要请我的吗?” 辛山竹抬眼,男人正好低头看他,那个伤口柏君牧没说是自己嗑的,又问辛山竹是不是忘了,傻子也能听懂什么意思。 但这和辛山竹梦的也不一样,梦里他明明和柏君牧…… 他还挺失望,这个时候赌气地说:“谁让你不告诉我昨天回来的。” 柏君牧还在看他,目光扫过辛山竹的眉眼,低低地说:“那你今天这个状态也没办法接我。” 辛山竹愣了两秒:“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接你?” 他看人的时候总是直勾勾的,偏浓的五官一双眼却不是上扬的眼型,反而眼尾微微下垂,很容易卷起无辜,也容易放大想欺负他的欲望。 柏君牧学他说话的口气:“我猜的。” 辛山竹:“你怎么猜得这么准。” 他懊恼地揪了揪自己T恤下摆的线头,又忍不住看两眼柏君牧颇具设计感新衬衫,大概是认识以来柏君牧给他一直很松弛,穿得普通也遮不住想多看几眼的欲望,稍微换一种风格辛山竹更喜欢了。 柏君牧:“别这么看我。” 他忍不住伸手捂住辛山竹的眼睛,辛山竹也没挣扎,反而抓住柏君牧的手,更小声地问:“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吗?” 柏君牧嗯了一声。 辛山竹还想说什么,但目的地已经到了,他距离上班就剩两分钟,只能离开。 等车开走辛山竹才想起来问,但人都走了,他干脆给柏君牧打了个电话,“那我们都接吻过了,这还不是谈恋爱吗?” 那边的男人声音含笑:“但是你忘了。” 辛山竹嘀咕一句:“那我现在清醒了再亲一次不能算吗?” 柏君牧:“我今天还有点事,等你下午下班,我来接你。” 辛山竹大声说:“你又转移话题!!” 柏君牧总是忍不住逗他,“我没转移,是想认真和你说这件事。” 辛山竹难得烦躁,“有什么好那么正式说的,又不是求婚!” 隔了两秒,他直接朝手机回答:“我愿意!” 声音响亮得一起打工的同事都好奇地看了过来,问辛山竹:“愿意什么?你中奖了吗?” 柏君牧没想到关系都没正式确认都能扯到结婚,他在一个街口随便下车,在树荫下打电话,“不可以。” 早上刚开门也没人买冰淇淋,辛山竹靠在一边和柏君牧打电话,“这又不可以,你怎么什么都不行。” 柏君牧叫了他一声:“辛山竹。” 电话那边的人凶巴巴的,更像熟了之后的亲昵反应,“干什么!” 柏君牧轻轻说:“下午见。” 辛山竹:“不用你来接我,我会自己回家的。” 他挂了电话,像是真的生气了。 柏君牧耳边还是他的声音,下一秒手机跳出宗明诚的消息,他人去拍摄还不忘和已婚朋友聊的事业发展计划。 煲仔店又可以转让了,但宗老板想投资民宿却不是心血来潮。他们所在的省份本来有很多没开发过的山村,也有可以借鉴的经典案例,大概是之前的投资人都撤资很快,宗明诚身边也只有柏君牧这个有钱的闲人,他发了一句语音:“我和费薇下午拍完,晚上我们见面聊聊老陈说的怎么样?” “我这个干得好,你的乡下养老梦也没问题啊。” 柏君牧回:“晚上没空。” 宗明诚:“为什么啊,你又不上班也不加班。” 柏君牧:“有感情问题需要处理。” 宗明诚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八卦味都要溢出来了:“什么情况!?” 柏君牧有些无语,问:“你不是在拍照吗?” 那边还传来费薇的声音,这两口子在这方面没什么区别:“柏君牧是和上次吃饭的弟弟在一起了吗?” 柏君牧:“还没有。” 宗明诚想到昨晚柏君牧打完电话的脸色,还有飞机落地看到视频的表情,有些东西完全有迹可循。 费薇只见过辛山竹一次,不像宗明诚偶尔会收到辛山竹的问候。 准大学生嘴巴很甜,就算发文字也毕恭毕敬,为的就是从宗明诚这里找点柏君牧的信息。 有些宗明诚不好说,只能挑挑拣拣,关于柏君牧为什么不谈恋爱的问题辛山竹也问过。 通常的句式是:柏哥那么好为什么不谈恋爱啊?不可能没人喜欢他的。 你小子喜欢一个人怎么还要质疑别人的审美啊? 或者是:太没眼光了,柏哥人很温柔的。 宗明诚这种话痨有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辛山竹的话。 他也有差不多岁数的亲戚小孩,和辛山竹完全不是一个物种。 可能这小孩身世惹人怜爱,一方面他的不谙世事总有种理想乡出来的朦胧感。 宗明诚好几次被辛山竹套走了话,比如柏君牧上学时期的一些光荣事迹等等。 柏君牧本来就很难追,虽然不是出家人但也有出家人的难度。 不对他胃口,普通的照顾也是点到为止,根本不会出格到这种程度。 宗明诚越想越好笑,小傻子也可能是大聪明,搞不好昨天看到的视频都不一定是误发呢? 他问:“还没有是什么意思?你昨晚跟火烧眉毛一样回去干什么了?” 这话暗示意味很重,倘若让宗明诚看到柏君牧破了的嘴唇估计会起哄得更厉害。 柏君牧想到自己开吹风机都吵不醒的少年呓语的喜欢,知道自己很难视而不见和再三拒绝,他也没回答,只是问宗明诚,“你和费薇恋爱,有害怕过吗?” 宗明诚吓了一跳,压低了声音:“你等会儿啊,这话不是开扩音能说的。” 他算是柏君牧最好的朋友了,清楚柏君牧青春期的烦恼,也知道这个人看上去好说话的人有段时间是外婆带着的,追求的爱情跟戏文里写的一样。 因为要求太高,追求的也太完美,又知道没有,所以不要。 但辛山竹的出现让打破了他的笃定,他这样的人一旦动摇,就等于全面沦陷。 宗明诚笑着说:“谁喜欢一个人游刃有余啊,总算有我给你开课的时候了。” “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柏君牧:“我怕他后悔。” “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适合恋爱的人。” 心知肚明的朋友迅速反驳:“是,你最适合早点结婚,安安稳稳过一眼到头的生活才是你的追求。” 第32章 辛山竹从来没这么期待下班, 他心情好得肉眼可见,同事忍不住问:“真的谈恋爱了啊?” 一起上班也有段时间了,辛山竹给人感觉独来独往的, 生活也极其简单。其他同事聊天辛山竹也从来不插话, 一张脸长得都能现在红的明星一较高下,却没任何「我是帅哥」的高傲。 经常有人排队买冰淇淋手机都快怼到他脸上了辛山竹也不生气, 也有人直接问过他要不要谈恋爱。 一起排班的同事到后面都懒得计算到底有多少人问辛山竹的微信了,更别提得知辛山竹没开短视频账号的失望。 大概是网络效应, 也有一些认识的人会通过店员打听辛山竹的情况。 大家对帅哥的八卦多半来自感情, 辛山竹只有脸长得好看,性格懵懂, 第一眼看好看, 多看几眼就容易滋生保护欲,反而没什么恋爱欲望,更像是追星里的妈粉感。 辛山竹还在想柏君牧, 口气轻快:“还没有。” 这句话很值得探究, 同事好奇地问:“还……没有?是快有了吗?” 暑假到了尾巴,游客大军也离开了,大家都没那么忙, 还能聊几句。 辛山竹想到那个梦, 嗯了一声,柏君牧今天的反应就像是更进一步,不仅仅是肢体,一起坐车的时候辛山竹都快溺死在他眼神了,笃定地说:“应该快了。” 同事很难想象他会和人恋爱, “是什么样的人啊?” 辛山竹:“很好的人。” 大概是觉得这句话太笼统,他补充了一句:“很帅。” 同事愣了两秒:“男的?” 辛山竹点头, 他实在是太自然了,反而衬得问的人觉得自己的诧异很不礼貌,又忍不住问:“怎么认识的啊?是同学吗?” 辛山竹摇头,他不太想和不熟悉的人分享和柏君牧的事,正好有人来买冰淇淋,这个话题就揭过去了。 但他的承认恋爱让店员们都很惊讶,总是忍不住多看辛山竹两眼。 “我还以为他早就谈上了呢,总是看手机。” “是什么样的人啊。” “不知道呢。” “是男生我居然也不意外。” 附近的高中这个时候已经开学了,傍晚的时候好多穿校服的学生走到这条街买东西吃。 柏君牧来的时候辛山竹还没下班,老远就可以看到冰淇淋的档口门口排起的长龙 ,他走到队尾,侧过身看了眼玻璃窗口里面的男生,看不太清楚。 “我暑假在家就老看到有人发,真的很好看吗?” “也还好吧,他们家冰淇淋也挺好吃的,我喜欢榴莲的。” “我同城也刷到了,还看到有网红说想要邀请他合作。” 柏君牧挤在一群小孩里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几岁,他想到之前辛山竹和自己抱怨手腕都酸了,又希望时间快点,让辛山竹早点下班。 晚上人特别多,辛山竹换了好几桶冰淇淋,都有点麻木了。柏君牧来的时候他也没注意,习惯性地问:“您想要什么口味的?” “山竹口味的。” 熟悉的男声传来,辛山竹下意识地抬眼,“你来了?” 他又耷拉眉眼,“我还没下班。” 柏君牧笑着说:“给我一个你爱吃的,我去对面宗明诚的店里等你。” 辛山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四十多分钟,你要等我好久。” 柏君牧摇头:“也没有很久,你等会想吃什么?” 辛山竹终于有晚上不用上班的一天,居然脑袋空空,什么都想不起来。 柏君牧:“那等你下班了再想。” 辛山竹把冰淇淋递给柏君牧,接过的时候手忍不住勾了勾对方的手,柏君牧干脆回握了一下,冲他笑了笑。 他也没去对面,走进了奶茶店的门店。其他人没注意,排在柏君牧边上的人倒是看见了,穿着校服的女生好奇地问辛山竹,“帅哥,那是你谁啊?” 辛山竹没回答,恨不得旷工,还是保持工作态度问:“你要什么口味的?” 对方指了指照片,目光还落在里面的柏君牧身上。男人高大英俊,相貌也不是很有威慑力的类型,反而过分随和,气质也很舒服,刚才的握手和说话的口气怎么听都很暧昧。 “您的冰淇淋,拿好。” 辛山竹也看了一眼坐在里面的柏君牧,对方明明低着头,这个瞬间像是感应到一般正好看过来,店铺的招牌员工还是没忍住贷款炫耀:“男朋友。” 等辛山竹下班后柏君牧早就吃完了冰淇淋,晚上换班的店员看见了坐在店里角落的帅哥,恰好辛山竹换下衣服,随口感慨了一句,“我发现咱们这还是有帅哥的,虽然不是那种潮男,但越看越帅。” 辛山竹急着走,一句什么都像是随口说的。 同事还在和他聊:“就外面那个啊,好像在等人,和女朋友约在外面的店?难道对方还是学生?” 柏君牧看着不像三十也起码是二十五以上的,这一片最近开学学生很多,店员大概觉得这么想不太好,“难道是等放学的弟弟妹妹之类的?” 辛山竹:“等男朋友。” 同事啊了一声,“是gay啊?” 辛山竹关上门,声音都滚着明显的喜悦:“他在等我。” 说完飞快走出更衣室。 天已经彻底黑了,夜晚的这条街也很热闹,门口还有一些小摊。 柏君牧在回复梅欢的消息,自从知道辛山竹喜欢柏君牧,梅欢恨不得每天询问进度。 也不知道辛山竹和梅欢聊天的频率多少,梅欢居然也知道辛山竹结束了一份工作。 [梅欢]:你把他带回家吃顿饭吧,之前你不在家,我邀请他,他说不好意思来。 [梅欢]:我今天做了老鸭煲,小辛应该喜欢吃的。 [梅欢]:我都刷到宗明诚妈妈发的朋友圈了,说他儿子快结婚了,大家都问我呢。 [梅欢]:喜欢男的也无所谓,我又不是你爸爸这种古板,面子有什么好重要的。 …… 妈妈一个人都能发很多,正好辛山竹过来,柏君牧把手机递给他,“你自己看。” 辛山竹:“看什么?” 他低头,看见了梅欢发的消息,他抓重点明显不对,“这是催你和我结婚吗?” 柏君牧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对的,嗯了一声。 辛山竹:“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柏君牧:“现在问的是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辛山竹这才看到关键词老鸭煲,“好啊。” “我可以看看你的房间吗?” 宗明诚和他说过柏君牧搬过家,也知道自己喜欢的房东儿子不差钱,但对辛山竹来说全部重要。 喜欢一个人产生的好奇最抓心挠肝,他想知道柏君牧的从前。 辛山竹就不能算一般人,柏君牧已经很努力不多想了,但又败给他的可爱。 “你又在笑什么?”辛山竹不太明白,“很好笑吗?” 柏君牧点头,不知道怎么解释,“走吧,那我们去家里吃。” 辛山竹:“我来回你妈妈。” 趁柏君牧的手机还没熄屏,辛山竹发了句语音:“阿姨,我会来吃老鸭煲的。” 这边不好停车,柏君牧来是开着柏立业的老摩托来的。 辛山竹看到还很惊喜,“你重拾旧业啦?” 柏君牧在光下看他的眼神,分辨出他是开玩笑的,嗯了一声,“专车接送这位客人。” 辛山竹从老家带出来的现金早就用得差不多了,他只能戳了戳柏君牧衬衫胸前的刺绣,“那我要扫码。” 柏君牧抓住他的手摇头:“五块钱太少。” 提到这件事辛山竹就哑口无言,一边戴头盔一边反驳,“你当时都说我不用,我还给了你五块,这也不算抠门吧?” 之前辛山竹没多想,现在难免预设,“要是那天不是我呢,你也会顺路吗?” 老的摩托车和现在街头的机车比并不酷炫,柏君牧名下有车有房,作为本地拆迁户人生至少在不动产上没什么好奋斗的,但他困在理想和现实的缝隙,时间并没有治愈他,反而越发让他迷茫。 不认识辛山竹的话他每天仍然得过且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迈出一步。 柏君牧:“也没那么顺路。” 辛山竹抱住柏君牧的腰,“兆仔还担心你不只要五块钱是顺走了我的钱包,看来是我很讨人喜欢。” 一般人说这种话都多少难以启齿,辛山竹却没这种认知。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也没觉得好看有什么大不了的。成长期对他有纯粹好感的人太少,远远不如山村小动物让他放松,柏君牧是这么多年他唯一遇到的,好像可以全身心投入的人。 辛山竹还是没想明白,嘀咕道:“我总觉得我好像哪里见过你。” 柏君牧没多想,笑着问:“不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我戴着头盔吗?” 辛山竹的声音被风吹得零碎,不知道好像也随风飘散,“就是觉得之前也见过,但又不是很像……” “可能我梦里就见过你!” 他抱柏君牧抱得很紧,明明夏末的风仍然带着热度,却有种濒死失温的索取。 车从街头开过,柏君牧的车速不快,但开回家还需要时间。辛山竹就是莫名兴奋,一直在观察周围。 柏君牧父母的小院这一片地形复杂,门口也没什么车位,如果开汽车要停在几百米外的公共停车场。 摩托车倒是能钻进小巷,七弯八拐抵达挂满爬山虎的院门口。 拐角还是一家老房子改建的酒馆,门口挂着一盏月亮灯。 车停在门口,辛山竹跳下车,柏君牧开了院门把车停进去。 今晚的月光很明亮,院子的池塘还有金鱼。 这个家处处都是生活的痕迹,辛山竹很喜欢,看对联就能看好半天。 柏君牧:“进去吧。” 里面没人。 今晚柏立业去朋友家喝满月酒,梅欢中午也有走不开的事情,她的老鸭煲炖了一下午,得到柏君牧微信里辛山竹的回复就知道自己儿子默许了这段关系。明明可以发微信消息的长辈留了一张字条—— 【我去跳广场舞了,老鸭煲还在炉灶上自己端出来。】 【君牧,晚上你洗碗。】 辛山竹率先看到了玄关的纸条,递给柏君牧,“我可以洗碗的。” 柏君牧:“不用你洗,我又不是邀请你上门洗碗的。” 辛山竹点头,“我在视频号也看过,说第一次去未婚夫家里不可以干这干那的。” 柏君牧很怀疑他看的视频号分区,这个时候明显失笑,“未婚夫?” 擅自升级的人笃定点头,明明还没谈,就已经预设结婚了,柏君牧又被冲击得无话可说,也没反驳,让辛山竹进去换鞋。 柏家的玄关绿植茂密,快两米的发财树长势良好,玄关台上也有不少小的绿植,像是把植物园搬进来了。 顶灯都被绿植切割,辛山竹不着急换鞋,看着柏君牧说:“你的嘴唇都被我咬破了,我要负责的。” “男朋友还是有点草率,未婚夫比较慎重,不是吗?” 他很清楚柏君牧对自己一次次的心软,就像现在他就算踮脚抱住对方的脖子去亲吻,对方肯定不会生气的。 辛山竹特地避开了柏君牧嘴唇的伤口,自以为体贴,却不知道这种轻擦更像是一种蓄意折磨。 绿植的影子从一个人身上移到另一个人身上,辛山竹大口呼吸,眼睛都浮起了水雾,他下巴靠在柏君牧肩头,抓住对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声音都带着对亲昵的渴望,“亲亲我好不好?” 第33章 辛山竹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柏君牧身上, 变本加厉地拥抱住对方。嘴唇擦过柏君牧的脖颈,惹得另一个人身体颤抖,干脆把他抱了起来。 柏家的房子很有年代感, 里面也没什么过度装潢, 所有的物品都有使用过的痕迹,是老旧的房子却不像辛山竹的老家那样空空荡荡。 柏君牧抱住辛山竹也毫不费力, 反而是辛山竹摸到了他手上的疤,他被这种亲密折磨得无法思考, 手还要摩挲对方凸起的疤痕, 问都像是哭:“当时很疼吧?” 柏君牧把他放到沙发,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 室内开了餐灯和空调, 可以看到电视机和冰箱上的盖布都是手工的。辛山竹还不肯松手,他几乎窝在柏君牧的怀里,“为什么不能再亲一次, 很舒服。” “你不舒服吗?” 他不松手, 黏答答像是不肯离开树叶的露水,柏君牧的心跳得比辛山竹还快,成年很久的人以前没有被情.欲席卷的时候, 他干什么都极度冷静, 觉得喜欢和爱宁缺毋滥,得不到也没必要憧憬。 早就预设后不会有的人生闯入无时无刻冒着爱意的人,他当然知道错过或许就再也不会有了。 贪欲和其他欲望奔涌不竭,他其实比辛山竹还想过度亲密。 柏君牧:“舒服。” 话音刚落,厨房的老鸭煲定的时间终于到了, 发出嘀声。 柏君牧:“先吃饭吧,我听到你肚子饿的声音了。” 辛山竹拉住他, 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还要强行念出不知道从哪里看的台词:“不可以先吃我?” 柏君牧忍不住笑:“哪里学来的?” 辛山竹看他反应和自己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失望地说:“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柏君牧撒谎了:“没有。” 辛山竹重重地啊了一声,“原来我真的不讨人喜欢啊。” 厨房的老鸭煲鲜味飘远,辛山竹嗅着近在咫尺的柏君牧的味道,声音很是沮丧。 柏君牧反手抓住他企图扣住自己的手,“喜欢的。” 辛山竹瞥眼看他,眼尾都扫出了亲昵的埋怨:“不拒绝我了?” 他偶尔思维发散,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我还没想起来,我们半夜真的没做吗?” 柏君牧嗯了一声:“没有,你知道怎么做吗?” 辛山竹不信,此刻又想要复习:“这种事不是无师自通吗,现在试试也可以的。” 柏君牧摁住他的跃跃欲试,“真的不先吃饭?” 辛山竹个子也不矮,就是太瘦,加上不太注重营养,发尾还有些枯黄,但不妨碍他眼神明亮,看人的时候像是他的世界只有那个人。他嗯了一声,“你不是要和我表白吗,现在说吧,我等不及了。” 柏君牧笑了:“我说过吗?” 怀里的人咬了一口柏君牧的脖子,提高了音量,“是你自己说的。” 柏君牧:“辛山竹,我喜欢你。” 辛山竹不太满意:“你不能喊得亲密点吗?” 柏君牧:“比如?” 同学大多连名带姓叫他,钱兆也这样,辛晓徽喊他小崽或者满崽,因为辛山竹是家里最小的。 谈恋爱的人…… 辛山竹想到高中偷偷谈恋爱的男女同学,运动会辛山竹的项目早就结束了,他躲在学校很小的阅览室看书。 原本值班的老师也去做裁判,在最后一排看旅游杂志的辛山竹不知道有人进来。 也不知道偷偷恋爱的人和自己隔了一排书架说他都能听到的情话,打字都觉得肉麻的宝宝喊出来更让辛山竹毛骨悚然,更别提能听见的亲吻声。 辛山竹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但仍然有种窥探的羞耻感。另一方面他又好奇,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刚才的亲吻唇齿相贴,辛山竹却隐隐觉得不对,他应该得到过更热烈的亲吻。 他默不作声,手指捏着柏君牧的手指,等柏君牧抽开又追了上来。 柏君牧:“想不出来吗?” 辛山竹:“不知道怎么说……” 他有点犹豫,微微翻身,整个人面对面嵌进柏君牧的怀抱,低声在对方耳边说了一句。 柏君牧低低地笑了一声,“可以。” 辛山竹:“真的吗?” 柏君牧:“现在不喊。” 怀里的人更沮丧了,“为什么啊?” 房子外面偶尔有车经过,或许隔音不好,路过的人交谈声都能听得清楚。隔壁栋小孩补作业被家长催的声音,这里比辛山竹租的小区还有生活气息,怎么都比他的山村老屋来得有人气。 柏君牧却更在意另一个问题,他问:“为什么选我?” 他问得很正经,只是两个人的姿势和氛围都不太正经。 老房子原本是粉刷的天花板,年初又重新做了吊顶。现在外面天彻底黑了,室内只有一盏用餐区垂下的吊灯,客厅沙发这片灯光昏暗,绿植的影子爬上了天花板,让氛围更为私密,他们想在山林里对话。 辛山竹不明所以,像是天然的确认:“喜欢你还要理由吗?” 他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不是这样,但柏君牧明显过分慎重,像是他的谈恋爱一旦开始,就不能接受任何走向分崩离析的结局。 辛山竹能感觉到这个人温和底下的强势,像是梦里对方企图把自己揉皱的手,可能是自己过分主动,彻底点燃了对方深埋的引线。 他喜欢这种感觉,互相索取又互相得到。 “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每天见到你,和你说话,每天和你吃饭,睡觉。” 这话过分朴素,却比山盟海誓更加动听,辛山竹的手掌贴上柏君牧的手掌,没十指紧扣,丈量彼此骨骼的差距,包括柏君牧很在意的,年龄的差距。 辛山竹:“只要你,不要别人。” 他微微后仰,这样抬头看柏君牧,好看的人这种死亡视角都完美无缺,他大胆地去碰柏君牧的脸,“你比我胆子小很多。”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也不是傻子,可以为自己做决定的。” 他抿了抿唇,想亲吻的欲望按秒激增,却还是忍住了,“但凡柏哥有一点点讨厌我,我就不会靠近你了。” 辛山竹的长大很不容易,辛晓徽操心这个那个,却忘了辛山竹作为留守儿童独立性也不低。 他濒死过两次,一次让他失去了小时候的记忆,一次差点被水淹死,有人把他救起送去医院。 他从此对肌肤相贴的温暖渴求无比,却也知道保持警惕。 上天让他失去了很多,却也给了他超乎寻常的敏锐,比如喜欢,比如爱,比如柏君牧的拒绝也能算另一种尊重。 这要他如何不喜欢他。 柏君牧的心跳是他败给辛山竹的证明。 他像是认输,又像是走入这个命名为的温暖巢穴:“你明明很聪明。” 怀里的人笑了:“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我只是反应慢了一点点而已。” 辛山竹没有觉得自己这样不好,他说:“就像受伤了,我要隔一会才反应过来,其他人可能先哭,我会先看看血怎么流下来的。” 漂亮的男孩子伸手点了点柏君牧唇上的伤口,“是我咬的吗,要是是你咬我就好了,我很能忍痛的。” 柏君牧抓住他的手,终于没忍住还是吻了下去。 辛山竹高兴地眉眼弯起,浅尝辄止又提出要求,“不可以来点刺激的吗?” “那种……”他想了想梦里的柏君牧,“你抓住我这里,把我摁下去的那种……” 他直白的描述让柏君牧不细想都有画面感,以为是梦的人不知道这些真实发生过,柏君牧也不想骗他,“你确实这样过。” 辛山竹猛地坐起,“真的?那不是做梦?” “你真的进来了?” 柏君牧深吸一口气:“你到底做了什么梦?我没有……” 他也坐起来,下一秒被人扑倒,辛山竹大声说:“所以我们现在是谈恋爱对吧?” 另一个人却还要旧事重提,微微眯起眼笑着贴了贴辛山竹的唇角:“你之前说不想和我谈恋爱。” 辛山竹也不否认:“那时候只是想跟着你,不想和你亲嘴也不想和你做。” 他抓住柏君牧的手摁在自己胸口,“现在不一样了。” 柏家的房子一层也不算大,或许是室内太安静,室外的声音像是放大过一般,隔壁房子的小朋友算术题做错被家长训斥,谁家猫跑了,又有人打电话叫人来取外卖,生活的声音隔了一层遮罩在外面,但他们已经是一起的人了。 辛山竹凑在柏君牧耳边说:“都谈恋爱了,可以做吗?” 柏君牧还要加一重保险:“你的恋爱没有试用期吗?” 辛山竹不明白:“什么试用期,那亲吻也是试用。” 他的手伸进柏君牧的衬衫,像是跃跃欲试,又像是要唤醒真正的柏君牧,“开店都要试吃,是这个意思吗?” 柏君牧任由他好奇地摸,辛山竹喜欢贴贴完全遮掩不住。好奇也是爱的一种,如果柏君牧是荒原,现在早就野火丛生,肇事者纯真又色气,只会让人越发沉溺。 柏君牧:“恋爱试用。” 他很少剖白,辛山竹却需要直白的回应,柏君牧说:“我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怎么谈。” “我应该,”男人有些懊恼地开口:“不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 辛山竹摇头:“不会啊,那是其他人没眼光,不过宗哥说都是你拒绝别人。” “柏哥眼光很高,”辛山竹顿了顿,“我也是。” 他刘海蓬乱,打了一天冰淇淋的人手腕酸酸,干脆放在柏君牧身上取暖。 空调开得很低,这种依偎更有种灵魂相依的感觉,仿佛很多年前,他就遇见过他。 柏君牧:“你还没上大学,以后的人生还会遇见很多很多人。” “当然会有更好的选择。”他只是陈述这个事实,梅欢虽然赞成他恋爱,但也觉得这个岁数的恋爱都是玩玩。 柏君牧从小到大干什么都认真,对长辈来说,辛山竹更像是一根稻草,起码证明了柏君牧对感情不是真正的无动于衷,也不是真正的单身主义,“所以这段关系的选择权都在你。” 他握住辛山竹的手,夏天柏君牧也不会遮掩自己身上的伤疤,断骨重接,断指就算接上也不会像没受伤那么灵活。 他的伤疤不符合皮囊的温文,给他添了几分微妙的凶戾,像是温柔被车祸撞出了几分天然的置身事外。 辛山竹听懂了,“好啊。” “意思是我们在谈恋爱,如果我不满意可以无理由退款?但试用期内我可以对你为所欲为?” 这么理解……也没错。 柏君牧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没点头,辛山竹又说,“那我开学要是有人问起,我可以说我有男朋友的吧?” 柏君牧点头。 辛山竹又说,“那试用期多久呢,柏先生。” 柏君牧:“一个月?” “不合适我们就……” 辛山竹捂住他的嘴,他已经感觉到柏君牧在这方面的没安全感,或者说受过伤,但现在不是问的时候,他只想……试用柏君牧。 辛山竹抬眼看他:“到时候再说,现在可不可以先吃我了?” “试用总要有真甜头吧?” 第34章 辛山竹很喜欢接吻, 柏君牧的唇一离开他就要哼哼,一层的老式沙发不算柔软,柏君牧想催他先吃饭, 辛山竹还是拒绝, 最后柏君牧把人抱到了楼上。 柏家是个二层小楼,楼上一室一厅一个露台, 房间也不像单元楼的一居室,很有年代感。 辛山竹都顾不上多观察, 潮水一般的欲望把他席卷, 他手指缠绕着柏君牧微卷的发,拥抱和亲吻宛如不竭的海浪, 不肯放手的他, 最后被冲得意识涣散的也是他。 室内没有开灯,窗帘拉上按窗户没关好,夜风透过飘起的窗户吹进来, 辛山竹躺在柏君牧靛蓝的纯色床单上, 伸手去戳对方的背,柏君牧把T恤往下拉,伸手抓住了辛山竹的手指, “怎么了?” 辛山竹:“为什么不做到最后?” 他的刘海黏在额前, 昏暗里声音都像是刚才黏稠的触摸,柏君牧:“没有买。” 辛山竹:“我不怕疼的。” 他往柏君牧那边挪了挪,柏君牧:“也不用太着急,至少你试用过了不是吗?” 辛山竹眨了眨眼,“我还以为……” 柏君牧失笑:“我都怕你晕过去。” 空调还在工作, 冷气上下扫风,辛山竹身上盖着一张和床单同色的被子, 遮住了他胸膛斑驳的吻痕。就算房间没开灯,窗外的路灯灯光还是能从缝隙钻进来,笔直的灯光洒在暧昧的痕迹,他自己欣赏了好几秒,“好刺激哦。” 刚才囫囵冲了个澡的柏君牧说:“你也去冲一下,我下楼热点菜。” 辛山竹嗯了一声,他尾音拉长,还有点缠绵过的不舍,喊了声哥又闭上眼。 柏君牧亲了亲他的唇角。 辛山竹的手机上楼的时候掉在地上,柏君牧下楼前把它放到了床头柜,辛山竹洗完澡看了眼自己锁屏的消息,辛晓徽问他电脑买了没有,又发了几句语音:“开学要准备的东西还挺多的,你看看我发给你的攻略。” “再买几套衣服吧,和新同学重新认识穿得新一点。” 辛山竹回了个表情包,辛晓徽似乎不忙,秒回:“刚才干什么去了?晚上不是不上班了吗?” 柏君牧的房间也不大,明显看得出是常住的,书柜里也有不少书。桌上也有一些闲书,电脑在角落的书桌,还有两盆多肉。 墙上倒是没贴什么海报,只是差大的桌面相框里是一些机票和旅行门票的票根,足以证明他去过很多地方。 辛山竹头上盖着毛巾,穿着的衣服都柏君牧给他拿好的,坐在房间还能听到楼下的声音,他都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大声了,难怪声音都被柏君牧吞了回去。 他抿了抿嘴,柏君牧的触感犹在,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快乐,“我等会和柏哥吃饭。” “电脑柏哥说他给我挑,”辛山竹还有点晕,虽然没做全套,他仍然有一种亲密过度的满足,没意识到自己的语音都雀跃明显,辛晓徽都听出来了,“至于高兴到傻笑吗?” 辛晓徽改成了语音电话,他似乎在外面,还有点喧哗,辛山竹说:“我喜欢他,当然高兴了。” 一般人都吝啬把喜欢直接说出来,辛山竹还要重复多次,辛晓徽嘶了一声,“好了好了,我知道。” 隔了两秒,辛晓徽说:“不对啊,这都过饭点了,你八点吃晚饭啊?” 辛山竹知道辛晓徽嫌弃柏君牧年纪大,他又不好回嘴说你之前暗恋的教授年纪更大,略带飘忽地嗯了一声,“我到柏哥家吃老鸭煲。” 辛晓徽:“他做的?” 辛山竹:“他妈妈做的。” 辛晓徽音量提高:“你和他家里人吃饭?他都带你回家了?” 辛山竹摇头,他身上还有柏君牧抚摸过的痕迹,皮肤交叠的温存足够填满他十多年的寂寞,他说:“没有,他爸爸妈妈不在家,只有我和他。” 辛晓徽已经猜到了,他呃了一声,想问又不敢问,反而是辛山竹忍不住和他分享:“晓徽,我和柏哥谈恋爱了。” 情感上辛晓徽保持悲观态度。 柏君牧公开的履历太逆天,之前就职的私人医院也是全国顶尖,如果不是那场事故,他继续深造,或许还能获得更高的成就,事业就像还没开始就彻底结束了。 这样的人学习的经历可以用天之骄子来形容,挫折很容易叠加到性格,或许行为上他不会犯错,但不难保证情绪某个瞬间的失控。 辛晓徽眼前一黑,理智又劝说他辛山竹也不是被哄骗,他的堂弟虽然明面上不太聪明,但在某些地方比他还机灵。 柏君牧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更不是辛晓徽会担心的哄骗单纯少年的混混。 辛山竹早在一开始就对柏君牧好感满点,辛晓徽扪心自问,辛山竹这张脸加上热烈的追求,要是还能拒绝多半也是另有所爱。 辛晓徽叹了口气,辛山竹问:“晓徽还是不喜欢柏哥啊?” 堂哥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你喜欢就好,我喜欢的又不是这种类型。” 他忍不住问辛山竹:“那你们……” 辛晓徽有一段无疾而终的校园恋爱,死于老师的羞辱和那个人的临阵脱逃,因为知道同性恋没那么好被接受,他很怕辛山竹受伤,一方面又希望他能得到真心爱他的人。 辛山竹:“还没呢,柏哥……”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却想让辛晓徽放心,“他很珍惜我,怕我会因为选择错误,错过遇见更好的人的机会。” 辛晓徽啊了一声,“恋爱试用?他有病吧?” 辛山竹笑了,他开了柏君牧的床头灯,床边书桌有柏君牧的一些照片,像是很多年前的。辛山竹一边看一边说:“所以我更喜欢他了。” 辛晓徽也能理解:“不过他考虑这个也很正常,你才十九岁,世界大着呢,学校也会遇见新的人。” 辛山竹嗯了一声:“遇见新的人和喜欢新的人是两码事,我最了解自己了。” 辛晓徽都不敢保证自己很了解自己,辛山竹在这方面却无比笃定,他仍然看着相框里年轻的柏君牧,咦了一声,喊了一声晓徽。 辛晓徽:“怎么了?” 辛山竹说:“我老有种见过柏哥的感觉,你说我是不是以前真的见过他啊?” “你刚谈恋爱就这么多推论吗?热恋看狗都眉清目秀,”辛晓徽笑出了声,“你别告诉我他是你的梦中情人。” “也没见你说过之前有喜欢的人或者喜欢的类型。” 辛山竹:“遇见柏哥我就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了。” 辛晓徽只觉得辛山竹从小坎坷,卡在生死边缘两次。爷爷总说他是阎王爷漏过的人,似乎觉得大难不死的孙子笨笨的还不如当年跟着父母走了,哪怕他也不缺辛山竹一口饭吃。 老头子嫌弃这个嫌弃那个,辛山竹却还是磕磕绊绊长大了。辛晓徽一直觉得辛山竹的对痛苦的感知阈限过高,或者是他很容易满足,今天看到一片很好看的云都足够高兴,被爷爷骂了抱一抱院子里的大鹅又笑开了,不像辛晓徽可以郁闷一晚上。 他的难过轻如飘絮,喜欢却比狂风还要猛烈。 作为亲人辛晓徽都觉得和辛山竹相处很幸福,更何况是柏君牧这种突逢巨变人生被打乱得一塌糊涂的人。 辛晓徽:“好啦,知道你喜欢了,既然都这样了我当然要祝福你。” 辛山竹笑了一声,他摸了摸自己胸膛的咬痕,想到自己要求对方亲吻的腔调咳了一声,后来都不用辛山竹要求,他完全可以从柏君牧的动作看出喜欢。 他压低了声音问辛晓徽:“晓徽,我想看点东西,你有资源吗?” 辛晓徽:“什么?!” 隔了两秒,他终于回过味来了:“等一下,小崽,我没告诉过你我喜欢男人吧?” 辛山竹一直觉得辛晓徽很可爱,笑着说:“我能猜到啊,舅舅舅妈提到就不说话了,你每次提到那个朋友都很想哭,不过晓徽应该走出来了吧?” 真正诠释什么叫大智若愚的人还学会了揶揄堂哥:“我还知道晓徽暗恋你刚到德国那年的机械工程教授,是中国人对吧?你说他很帅。” 辛晓徽差点炸了,“我没暗恋!” 辛山竹不和他吵,或者说一般没人和他吵得起来,“那就没吧,这不重要,你应该有吧,请发给我。” 辛晓徽突然有些悲哀,他十九岁的傻弟弟情窦初开爱上男人双向奔赴,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毕业,“你有男朋友了还有什么可看的,不给。” 辛山竹朝他撒娇:“求求你,发我一份。” 他电话打得浑然忘我,没听到柏君牧上楼的声音,男人推开房门,正好听到辛山竹拖着长尾音的撒娇。 柏君牧问:“什么发你一份?” 那边的辛晓徽丢下一句冷酷的不给迅速挂了,辛山竹之前也问柏君牧要过,当然不了了之。 他模棱两可,“没什么。” 柏君牧开了房间的灯,辛山竹的羞涩和洗过澡后没散开的红晕一览无余,过于宽大的T恤遮不住脖颈的吻痕,柏君牧还记得嘴唇擦过的触感,还有对方情到深处的哭音。 柏君牧:“宝宝骗我。” 辛山竹愣了,隔了两秒终于过来是在叫他,耳朵都红了,“怎、怎么突然这么……” 柏君牧:“不是你要求的么?” 辛山竹假装镇定嗯了一声,“可是……可是你不是说不轻易……” 柏君牧:“刚才是和你堂哥打电话?” 他发现辛山竹头发还没干,又给他稍微吹了吹,楼下的老鸭煲重新热过,香味都飘到了楼上。 梅欢跳完广场舞又和姐妹逛街去了,刚才柏立业在群里发和亲戚月下煮酒,长辈都比小孩会享受生活,不知道柏君牧带着小男朋友回家,像是青春期初尝禁果那样流连忘返。 辛山竹点头,“晓徽祝福我,真好。” 柏君牧揉了揉他的头发,两个人身上的味道都是一样的,辛山竹往他那边挨,顺势埋进了柏君牧的怀里。 柏君牧:“吃饭了。” 辛山竹还是说了:“我问晓徽要点东西。” 柏君牧已经猜到了,还要问:“什么?” 辛山竹在他耳边说,柏君牧想了想说:“一定要看吗?” 辛山竹摇头,“你放心,我不会喜欢别人的……只喜欢你的。” 柏君牧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我的什么?” 辛山竹声音越来越轻:“你没进来的……我不说了,我去吃饭。” 第35章 辛山竹早就饿了, 柏君牧下楼给他盛了一碗汤,他看了一眼手机里梅欢的消息,爸妈现在还没回来, 趁辛山竹喝汤, 柏君牧说:“我上去换个床单。” 辛山竹:“我和你一起。” 他说话的声音都黏答答的,柏君牧摸了摸他的头发, “不用,你先吃着, 不是还要给堂哥发消息吗?” 辛山竹喝碗汤手边的手机还在震动, 都是辛晓徽发的。 辛山竹嗯了一声,他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说:“你还有别的衣服吗, 这件衬衫好大。” 这也是梅欢买的地摊衬衫同款,花得辛山竹眼睛疼,还有点深v, 上面柏君牧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辛山竹自己看倒是没什么, 反而是柏君牧有点不好意思。 柏君牧也很诧异:“衣柜那么多衣服你自己选的这件?” 辛山竹抿了抿唇,不太好意思地开口:“我知道这件你穿过。” 柏君牧咳了一声:“吃完上来换吧。” 辛山竹又说:“我想和你一起吃。” 柏君牧低头贴了贴他的唇角:“我很快就下来了。” 也就换个床单顺便把辛山竹的衣服洗了的功夫,原本在亲戚家煮酒说要十点才回来的柏立业就回来了。 柏君牧还在换床单, 亲戚送柏立业到小巷门口, 柏立业自己走回来的,小院门口,喝多但没喝醉的男人以为儿子在家,随口喊了句君牧,结果推开门和捧着碗的辛山竹看了个正着。 柏立业差点以为自己走错门了, 他还特地退出去看了一眼。 玄关的绿植还是长势惊人,地上的拖鞋还是梅欢买的廉价人字拖, 连坐在餐桌前的年轻人的衬衫都是梅欢买的。 老父亲推了推眼镜:“你是谁家的小孩?怎么在这里?” 他只知道柏君牧今天回家吃饭,梅欢去跳广场舞了,至于梅欢的邀请一点没提。 辛山竹也吓了一跳,他看着换鞋进来的人,男人看着年纪很大,鬓边有些白,戴着一副眼镜,眯着眼看着自己。 对方离得有点远,辛山竹也看不真切,但不妨碍他推测出对方的身份。 但辛山竹还是紧张得打了个嗝,他放下碗,认真回答:“我是柏君牧的男朋友。” 柏立业那几分不清醒顿时被这种雷劈醒了,哪怕这几天梅欢都给他打过预防针,柏立业还是不怎么想去思考自己唯一的儿子是同性恋的事。刚才去喝酒还收到了不少小辈的婚礼、满月酒邀请,他在饭桌上一般都回自己家君牧快了。 的确是快了,找的还是……小男朋友。 柏立业无言以对,一瞬间还有点想走,他人杵在玄关,辛山竹也不喝汤了,他喊了声叔叔:“你要一起喝老鸭汤吗,阿姨做得好好吃啊。” 梅欢之前怎么说得来着?美溪小区的新租客,身世可怜,父母都不在了,十九岁,还没上大学。 十九岁还没上大学? 柏君牧十七岁就高考了,这什么情况,是留过级吗? 辛山竹声音好听,又喊了声叔叔,柏立业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餐灯下的少年穿着梅欢买给柏君牧的花衬衫,居然也没半点花衬衫能带出来的不正经,反而越发唇红齿白,面容夺目,跟老照片里的电影明星一样。 柏立业咳了一声,“我吃过饭了,君牧呢?” 辛山竹也不好意思继续喝汤,“他在楼上,那我去叫他。” 柏立业:“不用了,他在楼上干什么?” 一把年纪的老父亲还是进门了,辛山竹起身给他拉凳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柏立业才是客人。 “柏哥去换床单了,他说马上下来的,他也没吃饭呢,”辛山竹声音轻快,又给柏立业盛了一碗热乎乎的老鸭汤,“叔叔你也喝一点吧。” 都快十点了,柏立业实在不敢细想为什么换床单,只能生硬地问:“你这是晚饭还是宵夜?” 问完他觉得自己多嘴了,梅欢买的衬衫本来就大,柏君牧骨架大肩膀宽穿着也不溜肩领子也没v到这个地步,同样的衬衫穿在辛山竹身上,别提脖子了,锁骨的红痕就过分暧昧。 柏立业不忍多看,想到柏君牧这些年的清心寡欲还有半朵桃花都不开的学生时代,再加上车祸,他都担心柏君牧身体的真实情况,现在看好像只是喜好问题。 他这个做父亲的完全摸不透柏君牧喜欢的类型,怎么也想不到他喜欢男人就算了,喜欢的还是……这样的。 辛山竹作为男生长得也过分好看,他一直冲柏立业笑,反而搞得柏立业挺不好意思的,也只能喝了。 柏君牧下来的时候看到柏立业坐在辛山竹对面说话,大部分是他问,辛山竹答。 柏立业问:“那你不是要开学了吗?房子是不是要退了?” 辛山竹点头,桌上的菜都热过,辛山竹吃饭都很大口,很容易给人一种这饭过分好吃的感觉,柏立业明明吃过饭了还跟着他吃了一点。 “开学我就住校了,如果柏哥要和我一起,我当然会……” “等等,”柏立业打断他,“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辛山竹:“是啊,但柏哥说有试用期的,我也不知道他满意不满意我。” 这话听起来柏君牧渣得一骑绝尘,柏立业之前还在纠结自己儿子是个同性恋说出去都难以启齿,现在转换成了怎么是同性恋还欺负人呢。 也没几分钟,辛山竹的悲惨身世和人聊天自带的心疼buff叠加,很容易让人站在他的视角,“这混账!” 老中医狠狠拍桌子,辛山竹抱住了碗,又说:“不许你骂柏哥。” 柏君牧走过来,“干什么呢?” 辛山竹看向柏君牧,似乎从柏立业说的三个字脑补了不少柏君牧被爸爸教训的过往,迅速抓住了柏君牧的手。 柏立业指着他说:“什么试用期,谈恋爱就谈恋爱,你别占人家便宜!” “我管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责任,知不知道什么是责任心?” 柏君牧坐到辛山竹一边,辛山竹把另一个碗推给他,柏君牧看也没看亲爹,像是这句话勾起了他很多年前的所见所闻,笑了一声,“你还知道责任心?” 他的阴阳怪气遮都不遮,在柏立业看来存心吵架,他还想说什么,对面的少年人已经不停地给柏君牧夹菜了,还不忘瞪自己一眼,完全没有刚才对长辈的恭敬。 柏立业:…… 柏君牧:“等会我们回去住吧,你的衣服还在烘干。” 他和辛山竹说得旁若无人,柏立业更不高兴了,“你给我说清楚,什么试用期!” 辛山竹这才反应过来他误会了,解释了一句:“是柏哥希望我试用他一段时间,要是我不满意,也可以叫停的。” 柏立业发现自己跟不上现在年轻人恋爱的新潮,对面的男孩子看柏君牧的眼神比灯泡还闪亮,喜欢不喜欢太明显了,他咳了一声,“确实,不满意赶紧换了,柏君牧现在不上班游手好闲的,你刚上大学,以后路长着呢……” 辛山竹不太理解为什么做爸爸的会这么说话,他对父亲的印象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仍然记得挺温柔的。 他不高兴地说:“叔叔你怎么这样呢,柏哥才不是游手好闲,他超厉害的。” 他讲话天然的稚气总让人怀疑他的真实年龄,柏立业已经开始头痛了,没想到柏君牧只是看着辛山竹笑,像是无奈又像是宠溺。 柏君牧还要问:“我什么厉害?” 辛山竹:“能单手把我抱起来,厉害。” 柏立业无话可说,纳闷柏君牧怎么喜欢这样的,这小子乍看一张脸很能唬人,性格是不是太傻了? 正好这个时候梅欢回来了,人还没进屋,声音就传了过来:“君牧啊,小水果是不是还在家里啊,柏立业这个死人怎么比我还早回来?” 辛山竹问:“柏立业是你爸爸的名字吗?” 柏君牧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问答:“死人是一种……称呼。” 坐在对面的柏立业嘴角抽搐,梅欢换了鞋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餐桌的男孩,“小水果同学,阿姨我回来啦。” “晚上我和宗明诚的妈妈一起跳舞,还是他送我回来的,他一口一个小山竹,可爱死了。” 梅欢的热情在辛山竹有限认识的中年女人里也是第一份,走进来就很自然地挤开了柏立业,问柏君牧:“你们没吃晚饭啊?” 柏君牧还没说话,女人已经认出了辛山竹的衬衫,“我知道了,那你们多吃点,我和你爸爸去房间了。” 她拎走了柏立业,男人哎哟好几声,房门关上,客厅只剩下辛山竹和柏君牧了。 空气中还有蚊香的味道,老鸭煲还冒着袅袅的热气,空调就没关过。 辛山竹看了眼房间门上挂着的风铃,几秒后哇了一声,对柏君牧说:“你妈妈力气好大啊。” 梅欢风风火火,和封建古板的柏立业完全相反,当年居然也是自由恋爱,家族里提到这段感情仍然带着唏嘘,无非是感情多好,无非是真好。 只有柏君牧知道有些吹嘘责任的人也精神出轨,险些丢下老婆孩子和别人远走高飞。 这些关上门都是家事,但辛山竹已经坐在他身边了,柏君牧笑了笑,“你也力气大。” 辛山竹完全没见了男朋友家长的拘谨和局促,他本来就过分特别,一边吃饭一边看客厅墙上放着的一些书,想到宗明诚说柏君牧爸爸是开中医馆的,问:“叔叔是很厉害的老中医吗?” 柏君牧:“还可以吧。” 辛山竹又问:“那你会吗?” 梅欢煲汤还喜欢往汤里加点虫草花,里面还有标配的党参和枸杞,辛山竹似乎也不讨厌,只是喝之前要多看两眼。 柏君牧微微点头,又有些犹豫:“会一点。” 辛山竹朝他伸出手,他皮肤很白,手腕也挺细瘦,乍看像是很容易放倒,其实力气也不小。 他手腕上还有柏君牧没控制好留下的痕迹,男人揉了揉,问:“很疼?” 辛山竹摇头:“给我看看,把脉的那种,我看电视上都这么演的。” 他又忍不住和柏君牧说从前,“我们那里看病都要去镇上,好远的。” 老家就是高山上的村子,年轻人都出去后夜晚在山脚看也只剩下零星的几盏灯,山路十八弯,开车都要很小心,辛山竹上学后就没怎么生过病,要是小感冒顶多是自己吃点药扛一下。 柏君牧伸出手指,指头贴在对方手腕上,辛山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怎么样?” 像是要听出什么答案一样,柏君牧也是半吊子,说得含糊:“很健康,没什么好说的。” 辛山竹却还盯着他,柏君牧只好说:“我学的不是中医,脉学也……” 身边的人沮丧地叹气打断他,“不应该像电视一样说我是喜脉吗?” 柏君牧愣了两秒,笑出了声,“想什么呢,你是男生。” 辛山竹看着他:“你笑起来真好看。” 柏君牧明白了,眼前人分明是看出了自己和柏立业说话不高兴。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两个人都喝汤也不适合接吻,他干脆用脸颊贴了贴辛山竹的手腕,“不用担心,我不难过。” 辛山竹:“好吧,我还以为我好幽默的。” 他学柏君牧摸他的脉,掐出了点电视剧神医的装腔作势,“罚你多喝一碗汤。” 第36章 梅欢带柏立业回了房间, 辛山竹吃完饭这两人还没出来过。 柏君牧洗碗的时候他站在一边帮忙擦碗,问:“你爸爸妈妈还在房间吗?是睡觉了吗?” 柏君牧:“肯定没有。” 辛山竹看了眼时间,“他们平时几点睡觉?” 柏君牧:“可能比我还晚。” 柏家的厨房和美溪小区的也不一样, 瓷砖都像是陈年的样式, 窗台上还摆着好几盆多肉。 辛山竹看着柏君牧洗碗的手,他经常观察对方, 目光好几次扫过对方手臂上的伤疤,也早就注意到柏君牧不太自然的手指。 刚才在楼上没开灯, 两个人拥抱的时候辛山竹忘了问, 这个时候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碗,握住了柏君牧湿漉漉的小指, 上面缝合过的疤痕还没有淡褪。 柏君牧:“怎么了?” 他回握对方的手, 对上辛山竹欲言又止的神情,大概是对方平时什么大胆的话都说,这个时候的犹豫反而显得新鲜, 柏君牧:“想回去了?洗完碗换回衣服就走。” 辛山竹摇头, 他的指腹摩挲对方凸起疤痕,像是躺在床上和对方接吻的时候用力地索取。 柏君牧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痕,“这个吗?” 一边的冰箱还贴着梅欢出门时的纸条, 说里面还有水果, 君牧你可以做个水果汤,花生汤需要再热一热。 柏君牧:“不痛,过去有段时间了。” 辛山竹:“我痛。” 这种话换别人说都像情话,辛山竹说更像是他真的痛,柏君牧笑了, “你不要痛。” 男人转身去拿冰箱里的水果,辛山竹站在一边, 隔着布料仿佛看到了柏君牧躯体下的伤痕。对方的身体伤痕累累,足以证明宗明诚说的事故远超想象,完全是能活下来都是万幸。 辛晓徽对他的恋爱保持祝福,但也给辛山竹发了自己能搜到的关于柏君牧的信息。 都不用辛晓徽表达柏君牧这人学业上的光环,才点开网页翻译的辛山竹就发了好多赞的表情包。 好多媒体也报道了一年前的事故,死亡人数触目惊心,连环车祸的照片就算打码也让人害怕。 烟尘四起,消防和医疗队伍赶到现场,还有散落在地上的衣物。 也有媒体针对遇难的人员做了一些专访,柏君牧没有接受过,有人采访了他的同事,算是简短提到,不像有些人化名之后仍然有长长的页面。 只是关于他的内容即便化名,一些履历信息也足够别人一眼定位。 辛山竹不懂柏君牧的专业,却也看到了对方的几张工作照,区别于楼上房间相框里学生时代的照片,那样的柏君牧和现在更不一样。 梅欢想得很开,只要活着就好了,她所有对柏君牧的要求都失落在接到电话的恐慌,柏立业是后来才赶到的,当时柏君牧在做手术,夫妻两个人都经历过担惊受怕,父亲却忍受不了柏君牧修养期后的无所事事。 柏君牧在楼上换床单,柏立业没回来的时间,辛山竹点进很多链接,也搜索柏君牧的名字。 去对方的校友论坛找、停更很久的社交软件、共同关注人发的内容。 偶尔会出现柏君牧的身影,也有人问他现在在做什么。 辛山竹总觉得这也不是柏君牧真正想做的,他心疼又好奇,发现世界上居然有比亲吻抚摸更难靠近的东西。 那人和人要怎么样才可以心贴心呢? 辛山竹问:“可以告诉我吗?” 他也没说告诉我什么,柏君牧就点头了,反而是辛山竹眉头蹙起,有几分羞愧,“你会很难过的。” 柏君牧:“早就过去了。” 他发现辛山竹的直率在这方面却踌躇,仅仅是为了自己而已。 对方的喜欢纯粹炙热,柏君牧难以抵挡。 就像打开了一条缝隙的仓库飞进来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鸟,在泛着陈年干燥气味的空间里振翅,无所谓那道缝隙已经关闭,他飞进了最危险的洞穴,却试图和洞穴一起终老。 “比起难过,更多的是……” 柏君牧顿了顿,这些柏君牧和父母,和朋友都没说过,大家基本避开这个话题,或者直接跳到让柏君牧换个方向。厨房的灯罩是木质片状的,光被切割洒在天花板和地上,柏君牧试图总结,辛山竹却替他说了:“不知道。” 柏君牧:“什么不知道?” 辛山竹拿走他手上的水果刀,他刀工不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练出来的,“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也一直在难过。” 柏君牧:“很明显吗?” 辛山竹摇头,“我最开始见你,以为你好辛苦,但又和别人不一样。” 他倒是惯会自问自答,“反正我很喜欢。” 柏君牧拿走一块西瓜,无奈地强调:“都说了我不是四处打工。” 辛山竹:“兆仔和我说你可能在工地上班,我好心疼。” 柏君牧失笑,“这有什么好什么心疼的,那时候的我对你来说就是陌生人。”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辛山竹的好感,沸腾太快,柏君牧根本来不及抽身,反应过来已经被翻腾的爱意淋得浑身滚烫。 辛山竹又说:“宗哥和我说你上学可厉害了,跳级、什么都拿第一,好多人喜欢你。” 柏君牧:“那都好久之前了,我现在……” 如果按照世俗定义,柏君牧也不算活得很艰难,他只是看起来没从前那么体面而已。 梅欢不会因为这样的柏君牧失望,有人问起,她大方地说自己儿子在家里休息,反而是柏立业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街坊邻居的你儿子怎么不继承你的家业等等。 辛山竹微微偏头,身体靠向柏君牧那边:“也很厉害啊,掉塑料鱼好大桶都是你钓上来的,其他小朋友的爸爸都好菜。” 打游戏巨菜无比的人居然也有说别人菜的时候,辛山竹又说:“下次我们去捞金鱼好不好,我看现在有活的金鱼池了,但是不允许带走的。” 柏君牧:“那是小孩玩的。” 辛山竹很自然地接话:“你也做一会小孩呗,我当你爸爸。”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胡说八道什么,柏君牧笑了:“你当我爸爸?” “刚才谁喊我老公?” 辛山竹不以为意:“那你要我喊你爸爸我也可以啊。” 他眉眼堆着几分狡黠,又给柏君牧喂了一口水果,也没问柏君牧以后想干什么,只是说自己想要的以后,“我以后还是想回老家。” 柏君牧:“家里不是没人了吗?” 辛山竹嗯了一声,“那里修路和拆迁的可能性都不大,但可以重新改建。” 他手撑在台面,窗外是房子后面的小巷,也能看到不远处的巷口,有人骑自行车经过,老式自行车还有清脆的拨铃声,辛山竹问:“你可以和我一起走。” 明明他们不过才确定了恋爱关系,明明什么都和稳定无关,却给柏君牧一种对方人生早就给自己留了位置的感觉。 辛山竹:“我会努力赚钱重新盖房子的,小二层,会买吹风机洗衣机烘干机,也会有洗碗机的厨房……” 他抿了抿唇,又给柏君牧喂了一颗超大草莓,对方一口没吃完,他直接把剩下的吃掉了,惹得柏君牧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嘴唇。 辛山竹一接吻就站不住,他靠着柏君牧说:“你觉得怎么样?” 柏君牧:“那我呢,我什么都不干啊?” 辛山竹:“我啊。” 隔了两秒柏君牧才明白这什么意思,“哪学的?” 辛山竹:“我发自内心。” 他说得狂野,又怕柏君牧再追问,干脆微微踮脚,又吻了上去。他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柏君牧身上,笃定柏君牧会拥抱他,反客为主,再用亲吻打开他。 起头的是辛山竹,最后憋不住的还是他,他仍然要蹭柏君牧,喘着气嘟囔,“我来动手。” 柏君牧:“忍忍吧,水果都没吃完。” 辛山竹:“我在这里你爸爸妈妈都不出来,我们能回家吗?” 他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柏君牧却发现他也不怕人多的场合,梅欢这么热情辛山竹都能应付,宗明诚那种贫嘴他也能聊。柏君牧点头,“吃饱了吗?” 辛山竹:“好像饱了,又好像没饱。” 他明显是故意的,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希望柏君牧再来一次。 柏君牧:“回去再亲。” 辛山竹:“那你抱抱我。” 他实在黏人,却让人心里软软,柏君牧给他洗了个手,他让辛山竹上楼换烘干了的衣服,去敲开了父母的房门。 梅欢换了睡衣却没卸妆,开门先看了眼柏君牧身后,问:“你男朋友呢?” 明显是听柏立业转述了辛山竹的话。 刚才这两人在厨房的时候梅欢出来看了一眼,高大的男人拥抱着比自己小一圈的男孩子,厨房半开放的,足够梅欢看见柏君牧的表情。 她知道柏君牧或许还没完全走出来,但这起码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柏君牧:“上去换衣服了。” 梅欢问:“不在这里住吗?” 柏君牧嗯了一声:“带他回去了,过几天他开学,我看看要买些什么。” 刚恋爱就接吻又拥抱还差点过度亲密,柏君牧自己都没想到进度这么快,他现在嘴唇还酥酥麻麻的,那个伤口也格外明显。刚才柏立业看见了很想数落他,又不好意思开口。梅欢倒是乐得看柏君牧打破常规,点了点头,“那你们这几天好好玩。” 这个时候辛山竹下楼,他看见梅欢,打了声招呼。 他不笑的时候就够漂亮了,笑起来又很灿烂,梅欢还想和他聊聊,又改口:“要不要这几天在这边住?” 柏君牧:…… 辛山竹摇头:“我和柏哥住在哪里都可以。” 他看向柏君牧,分明是你同意我就同意。 柏君牧:“走了。” 梅欢:“臭小子!” 她又拉住辛山竹,一边催促柏君牧去外面开车,“我和小山竹再说几句,你去外面等。” 辛山竹点头,“好啊,柏哥你去外面等我。” 柏君牧走了,梅欢关上房门不让柏立业看这边,她对辛山竹说:“君牧这个人……” 辛山竹抢答:“他很好的。” 他笑着看向梅欢,微长的发还是刚才柏君牧给他扎的小揪,一张脸五官过分精致,是梅欢见过的小男生里最好看的那一个。 梅欢:“他对人都很好,但我不知道他谈恋爱对人……” 自己的儿子什么性格梅欢也知道,但人有千面,最亲的家人有时候也很难揣测柏君牧现在的想法。 梅欢:“他也有心结,算了,你们谈恋爱开心就好。” 辛山竹:“我现在就很开心,柏哥也很开心。” 他不知道怎么说,想了一会,“他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谈。” “不过没关系,我们会互相磨合。” 柏君牧怕梅欢主观上添油加醋,还是忍不住催了,他站在门口落地窗外,冲辛山竹招手。 外面只有寂寥的月光,柏君牧就是月下的谜题,辛山竹总觉得自己的对他的熟悉不止如此,他想彻底包裹谜题,得到答案。 “阿姨我要走了,再见!”说完他急不可耐地换鞋打开门冲出去,门关上,梅欢微微转头,看见外面被辛山竹扑得后退两步的柏君牧。 男人的回抱同样用力,也不知道辛山竹说了什么,柏君牧牵着辛山竹走出院子,走出了梅欢的视线外面。 柏君牧:“我妈和你说什么?” 辛山竹:“问我什么时候和你结婚。” 柏君牧非常笃定:“不可能。” 辛山竹换了个回答:“那就问我什么时候有小孩。” 柏君牧难以忍住溢出的笑:“你自己就是小孩。” 辛山竹:“好吧,我是男的不能有小孩。” 这种话乱七八糟,两个人居然还能聊一路。 辛山竹坐上车的时候终于收到了辛晓徽发来消息:我室友有,我发你邮箱了,你自己下吧,我没看过啊。 柏君牧还没开车,他让辛山竹连蓝牙,辛山竹后台下载自动打开,刚连上蓝牙就是剧烈的喘息。 柏君牧:“你平时听这个?” 还不都是英文,有些短句很容易听出是什么场合的,他看了向辛山竹,对方把手机摁在胸口,耳朵都红了,“不是,晓徽发我的。” 柏君牧:“我看看。” 辛山竹摇头,“你别看了。” 柏君牧:“为什么?” 辛山竹:“里面这个人比我白,也比我好看。” 最后柏君牧还是看到了,他关了蓝牙连接看手机,辛山竹看他。 虽然在楼上没开灯,柏君牧还是可以肯定,“你最好看。” 辛山竹:“真的?” 柏君牧:“嗯。” 辛山竹:“但你都不夸我,他男朋友好会夸的。” 车开出街道,往美溪小区驶去,车载音乐播放的是柏君牧的歌单,还挺抒情。 辛山竹在这样的背景音里听到了过分坦诚的赞美:“你哪里都比他漂亮,我很喜欢。” 辛山竹有点晕乎乎,心想:到底谁试用谁啊? 又忍不住蠢蠢欲动:“那我们回你家做?” 第37章 辛山竹放了狠话, 实际上回去的路上就睡着了,还是柏君牧抱他上楼的。 之后的几天柏君牧早上送辛山竹去上班,下午基本和宗明诚一起, 他和费薇打算结婚, 准备挑选戒指。 辛山竹在工作闲暇的时候看辛晓徽发的开学攻略,学费走的线上渠道, 开学当天报到就领个新生礼包。 学校的官网都给新生分好宿舍了,他从微信公众号点进去输入自己的名字就能搜到室友。 辛山竹还在看电脑, 原本还想问问柏君牧, 发现对方好像也没比上班的自己闲到哪里去,刚才还给辛山竹发了个定位视频, 在当地最大的婚庆公司。 宗明诚就是财主, 什么都要最好的。费薇自己家也不差,虽然结婚是破镜重圆之后的迫不及待,仍然需要准备很多。 下午去看戒指的路上, 宗明诚一直和柏君牧抱怨, “结婚太麻烦了,我现在看到费薇妈妈就头痛,你还记得吗, 当年我让你送我去她家楼下, 结果我被她妈抓到拿扫把赶出来的。” 珠宝行在商圈,车正好经过某数码品牌的旗舰店,柏君牧一边说不记得一边说:“你把车停那边吧。” 宗明诚:“不是还有段路吗?” 柏君牧:“我买台电脑。” 宗明诚一句你买电脑干什么只说了半句就回味过来了,一声哦一波三折,“你给你家小山竹买啊。” 柏君牧嗯了一声, 宗明诚之前看他百般拒绝,这不到两个月就被辛山竹拿下, 和学生时代的难追完全相反。 宗明诚挤眉弄眼:“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拒绝呢,什么程度了啊?” 柏君牧:“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原本是柏君牧陪着宗明诚挑求婚戒指,结果变成了宗明诚陪柏君牧给男朋友买电脑。 现在还是开学季,也有准大学生自己来买全套的,柏君牧脱离校园生活很久,在应该成家立业的年纪谈起了第一段恋爱,居然也有了类似别人有我家的辛山竹也要有的攀比心理。 宗明诚看他直接打包了顶配,耳机也都要了,说:“那我也得给小山竹送点什么。” 柏君牧头都没抬:“有你什么事?” 宗明诚结婚还在筹备阶段,现在结婚要的伴娘伴郎很多,宗明诚父母也很喜欢热闹,自然是越多越好。 现在宗明诚也只定了两个伴郎,他突发奇想,“让小山竹也做我的伴郎吧,叔叔我给他送最好的球鞋。” 他又给了柏君牧一肘子,“都谈恋爱了你也不给你家小朋友置办点好的。” 柏君牧:“我在置办。” 只是辛山竹很恋旧,买给他新鞋他也要习惯穿旧鞋,还说得出鞋子会难过的这种宛如绘本故事的话。 宗明诚:“你这人,太不漏财了,长得这么好穿的衣服那么便宜,炫耀你长得帅?” 柏君牧接过店员打包的东西,懒得搭理宗明诚的贫嘴,“伴郎的事你自己问他吧,别聊我别的事。” 他指的是宗明诚闲得没事爱找辛山竹唠嗑,洒点柏君牧学生时代故事的恶劣。 偏偏辛山竹认为从柏君牧这里打听不如第三视角来得真实,还真的愿意陪聊。 宗明诚:“这多好啊,他想知道我当然告诉他。” 他对这段恋爱乐见其成,柏君牧一直以来都很像真空包装的人,对喜欢和爱也要无菌天然,恰好辛山竹像是量身定制,他和费薇都觉得太般配了。 宗明诚:“我现在就问他。” 后天就开学报到了,辛山竹今天领了奶茶店的工资。 老板还是希望他能有空兼职,笑眯眯地问辛山竹:“开学课表出来如果有空,你也有意向来,我再给你加点工资。” 辛山竹点头,他明显抑制不住想赶紧走的念头,大家都知道他谈恋爱了,总是想开他几句玩笑:“要去约会啊?” 辛山竹嗯了一声,他想给柏君牧买礼物,又不知道柏君牧缺什么,或者最喜欢什么。 恋爱才刚刚开始,沮丧随之而来,他又很清楚自己学不会旁敲侧击,骗人都要演练还很容易被戳穿,不如不问。 辛山竹打算一个人去商场逛逛。 正好宗明诚发了微信给他,一句语音:“小山竹,有没有兴趣做叔叔结婚的伴郎啊?” 辛山竹知道柏君牧要做伴郎,上一场婚礼柏君牧发在朋友圈的伴郎正装帅得他都保存了,目前柏君牧还没发现。 他对柏君牧仍然有无限的窥探欲,也想看对方的职业装和正装,辛山竹也没犹豫,马上答应了。 宗明诚和柏君牧刚到珠宝行,他把辛山竹的语音给柏君牧听:“真可爱啊。” 辛山竹还絮絮叨叨补充了自己参加婚礼的经历,除了家里亲戚的就是村里举办的婚宴,他问宗明诚是不是像电视剧一样在教堂举办。 宗明诚回:“信妈祖不信基督。” 珠宝行的柜姐都笑出了声,柏君牧光听辛山竹的声音都能想到他在酒席上吃饭的样子。 昨天他还听辛晓徽发语音旧事重提,说辛山竹吃席上的螃蟹都抢不过小孩,转桌转到他这里通常什么都没了。 这简直太有画面感了,辛山竹也知道丢人,还推了推路过沙发的柏君牧,让他忘掉。 又要解释酒席没这么抠门,是有个小孩一个人拿了三只。 柏君牧有点明白他为什么饭量那么大还这么瘦了,纯粹是吃不饱,完全符合做流浪狗也抢不到吃的的设定。 宗明诚和费薇还没领证,目前定在这周末求婚,地点都定好了,也拉了个小群邀请了共同的朋友。 辛山竹也在其中,每天都能收到一些陌生人的插科打诨,他一句话没说,但群聊昵称是宗明诚备注的——柏君牧家的。 这五个字对他们共同的好友很炸裂,毕竟这个岁数能定下来的基本定下来了,感情需要维持,经不起少年时候的朝令夕改。 大家都默认柏君牧家那位和自己差不多岁数,加上微信页面也看不到男女,还默认女性。 宗明诚没详细介绍,要的就是一个炸裂效果。 宗明诚挑戒指的时候柏君牧也在一边挑,柜姐看他目光专注,问:“您也要结婚了吗?” 柏君牧还没回答,宗明诚就迅速接上了:“是,你给他推荐几款。” 柜姐说:“女款在另一边。” 柏君牧摇头:“我要男款。” 辛山竹也打车去了市区的商场,一个暑假他超额完成打工计划,累计金额除掉租房成本也够大学第一个学期的生活费。 况且他还有了最大的收获,喜欢的人。 这两个月他都没怎么过出过沙燕区,也没告诉柏君牧自己今天要去坐地铁。 他按照网上的各种第一次攻略找到地铁,开通乘车码安检上车到站,在拥挤的人流中抵达了市中心的商圈。 他打算送柏君牧一件衬衫。 送钱兆吃烧烤的时候提到过的滑板。 送辛晓徽的……辛晓徽太远了,辛山竹打算问问柏君牧国际快递怎么送。 他没告诉柏君牧自己在哪里,但仍然习惯给辛晓徽发照片打卡。 辛晓徽今天休息,和朋友聚会得知教过自己一个学期的教授真的回国继承家产了还有点惋惜,在热闹的聚会里点开了辛山竹的地铁大军照,他问:你去哪里了? 辛山竹回复:我去市中心的商场,我今天拿到所有的工资了。 [辛晓徽]:坐地铁没问题吧? [辛山竹]:走错口了,但很快找回来了,一点也不难的。 [辛山竹]:城市好大啊,晓徽都能一个人去留学,太厉害了。 辛晓徽什么都要自己拼,去哪里都发现自己不值一提,也只有辛山竹把他当成一个香馍馍。 他又要感动哭了,输入:你真捧场,一个人去商场吗?那个男的不陪你? 发着发着他又不高兴了,柏君牧明明不上班还不陪着辛山竹,哪有谈恋爱的这样的。 上班还有理由,不上班谈个黏糊的青春期恋爱怎么了。 [辛山竹]:他陪准备结婚的朋友去婚庆公司了,不知道我今天最后一天上班。 [辛山竹]:晓徽!!我也要做伴郎了,他朋友还邀请我。 [辛山竹]:我也想和柏哥结婚。 辛晓徽无言以对,他人在同性恋可以结婚的国家都没找到结婚的对象,此刻难免被辛山竹的愿望激起作为家人的恨铁不成钢,心想:那个男的真好命,我们小崽那么好,居然看上他了。 隔了一会,辛晓徽回:这种事让他和你说。 他还是忍不住给辛山竹灌输一些自己纸上谈兵的恋爱技巧:你能不能偶尔钓钓他啊? 辛山竹在商场里反复迷路,不过全靠新鲜感撑着,走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 他看什么都新鲜,偏偏还要隐瞒柏君牧自己在外面,却不知道自己和柏君牧到了一个商圈。 辛山竹很少发朋友圈,这次凑够了图片,第一次使用了屏蔽功能,结果忘记把宗明诚一起打入冷宫。 买完戒指的宗明诚和柏君牧在商场等咖啡,穿得就过分靓仔的备婚男人刷着朋友圈,咦了一声,“君牧,你家小山竹今天不上班?” 柏君牧还在看对面刚开业的宠物店,想到辛山竹提到的喜欢老家隔壁的白狗,但不见了。 他想:如果可以,我和他也可以养一只。 他嘴上说试用期,实际上这段感情本质没有期限。选择权在辛山竹,柏君牧却已经开始设想往后余生了。 宗明诚说的也没错,他更适合结婚,一眼望到头的未来,没有波澜,爱没有起伏,不是峰谷曲折,而是单一平直永远在高坡的。 柏君牧:“上班啊。” 宗明诚把手机递给他看:“那他怎么在逛商场,还有定位呢,这不是和我们在同一栋吗?” 这里离辛山竹打工的奶茶店地铁就很多站,挑戒指的人磨磨蹭蹭,都快天黑了。 辛山竹和柏君牧说晚上要请钱兆吃饭,说柏君牧可以晚点回家。 发朋友圈的人从没发过自拍,这些照片也都是拍的商场,费薇还评论了,问他买什么了。 宗明诚:“他说去买衣服,这个牌子在几层啊?” 他打扮得偶尔是街边大爷,偶尔是说唱圈风格,柏君牧很多时候都不想和宗明诚走在一起,太晃眼了。 柏君牧搜了搜,“就楼上。” 宗明诚:“走啊。” 辛山竹长得本来就惹眼,哪怕穿着旧衣服旧鞋也很像是故意这么穿的,他看着就像涓涓细流,一般人和他对视都会下意识地平心静气。 他逛的品牌也是特地搜过的,适合什么年龄段,也符合他对柏君牧气质的认定。 可是衬衫大差不差,他也不知道这么选,周围也有一些陪男朋友来选的女生,目光扫过辛山竹都会特地停顿几秒。 柏君牧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背对着他的辛山竹,背影单薄,正在和店员说什么。 宗明诚没进去,他在外面喝咖啡等这俩人,一边和费薇打电话。 店员:“是你自己穿吗?” 辛山竹摇头,他也知道现在男的和男的谈恋爱好像也不是很能明说,他说:“表哥。” 「表哥」刚好走到,笑着问:“我什么时候成了表哥了?” 他手搭在辛山竹肩头,并不虚晃,更像是亲昵的揽肩,辛山竹咦了一声,笑了。 表哥都变成了暧昧的昵称。 店员恍然大悟:“是给这位先生挑啊?” 第38章 辛山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柏君牧, 他惊喜之余又有些撒谎的心虚,不怎么敢看对方。 柏君牧笑着:“不是上班吗?” 一边的店员总觉得情况不对,不打扰了, 被柏君牧揽着的辛山竹看了看柏君牧身边, 没看到宗明诚,“你不是和宗哥去婚庆公司吗?” 柏君牧:“和他来这边挑求婚戒指。” 辛山竹不太懂这些, “不应该是结婚戒指吗?” 他俩站在一排排衣架中间,这家店面积很大, 装修都偏简洁风, 或许是灯光太明亮,辛山竹的视线游移更明显了。 柏君牧指了指外面趴在栏杆上看一层小孩表演的宗明诚背影, “等会你问问他。” 时间也不早了, 原本柏君牧打算和宗明诚找个餐厅吃饭的,他问辛山竹:“吃饭了吗?” 辛山竹摇头,“还没买好。” 他声音飘忽, 显然没什么撒谎的经验, 这种类似惊喜的谎言被戳穿很让他尴尬,“你怎么找到我的啊?” 柏君牧随手拿起一边衣架上的衬衫一边放在辛山竹身上比了比,一边说:“你发朋友圈, 宗明诚给我看的。” 辛山竹脑子一根筋, 光想着不能让柏君牧看到,却忘了自己应该屏蔽掉和柏君牧一起的宗明诚。 宗明诚刚好刷到,不然他朋友圈那么多人,还不一定能看见辛山竹。 辛山竹懊恼地哦了一声,柏君牧忍不住伸手点了点他的蹙起的眉心, “下次注意。” 说得像是他完全不介意辛山竹把自己屏蔽了一样,辛山竹问, “你不生气吗?” 柏君牧陪宗明诚出门,也没像之前穿得那么随意。也不是梅欢买的地摊花衬衫,纯色的黑色衬衫衬得他皮肤还挺白,低头给辛山竹比衣服的时候眼眸认真,两个人的氛围一看就不像兄弟。 柏君牧摇头,顺着辛山竹编的话说:“不是给表哥我买衬衫吗?” 他语调悠长,揶揄得很明显,辛山竹呃了一声,“晓徽让我别在外面成天说「我男朋友」这种话。” 柏君牧也能理解,还要问:“那就是表哥了?” 辛山竹还点头:“我看电视剧表哥也是恋人啊。” 柏君牧到现在都不知道辛山竹看的什么电视,可能是老家的闭路电视,电视台播什么他就看什么。现在也没什么追剧的习惯,手机里一个视频软件都没有。 柏君牧拿起一件印花衬衫给辛山竹:“试试。” 辛山竹茫然地抬眼:“不是你试吗?” 柏君牧很少逛商场,之前纯粹是工作太忙,现在不上班生活琐事有很多。宗明诚站在外面,身边大包小包,乍看都是他的,实际上一半是柏君牧买给辛山竹的。 他趴在栏杆上,看了眼落地玻璃窗里正在给辛山竹挑衣服的柏君牧,和费薇微信吐槽:“到底是我结婚还是柏君牧结婚啊,他买得比我还多。” 费薇不知道他买戒指去了,以为他只是去了一趟婚庆公司,问:“他打算和那个弟弟办婚礼了?” 宗明诚很难形容柏君牧谈恋爱的状态,表面看没什么波澜,实际上报复性消费。以他现在在外面的观察,试图给柏君牧买衣服的辛山竹被反客为主,恐怕自己等下又要拎包了。 宗明诚:“他戒指都买了,不办婚礼那肯定也有别的想法吧。” 在珠宝行宗明诚都看傻了,“他下手实在是太快了,上周还说不谈恋爱,呵呵,我看他是想一步到位结婚。” “嘴上百般拒绝,实际上……恨不得马上带回家。” “说不定已经带了。” 辛山竹一向很听话,在柏君牧面前大概除了「不谈恋爱」其他都听进去了,现在还很坚决,“那你也要换。” 这家店的男装花样很多,辛山竹是按照自己目前的存款挑的,按照他的消费水平可能随便凑合,给柏君牧买去不了昂贵的店,这家店是他的最优选。 柏君牧同意了。 最后出来的时候辛山竹生怕柏君牧抢着结账,在工作人员要拿走他给柏君牧挑的衬衫的时候拿了回去,“我来买。” 柏君牧笑了,辛山竹强调了一遍:“我现在好有钱的。” 工作人员低着头给柏君牧拿过来的好几套衣服一一打包。夏天到了尾巴,现在服装店上的都是秋冬款,柏君牧还给辛山竹买了毛衣,大概打包后对比强烈,辛山竹又很沮丧,“下次我也要给你买别的。” 柏君牧摇头:“下次请我吃好吃的。” 周围很多人,辛山竹很难忍住牵手的欲望,刚伸出手就被柏君牧握住了,牵着他出去的男人像是能读懂他所有的不安,柏君牧说:“没关系的,你想说我是男朋友就是男朋友,不用在意别人怎么想。” 辛山竹本来就纯净无垢,没必要让一般的枷锁铐住他。 柏君牧也能明白辛晓徽这么说的用意,没想到辛山竹说:“你说试用期后要让我再选的。” 试用期这个概念到现在还是梅欢口头耻笑儿子的关键词。 柏君牧假装若无其事地问:“已经想再选了吗?” 辛山竹:“没有啊,你不是让我开学后再考虑吗?” 明天就报到了,辛山竹还是有开学恐惧症,“我有个室友说他住在外面。” 柏君牧:“已经知道谁是室友了?” 辛山竹嗯了一声,“住在外面的室友不是本地人,说要和本地的女朋友住在一起。” 他自己都谈恋爱了,还一个劲感叹,“真好啊。” 柏君牧:“你不是和我住在一起吗?” 提到这件事辛山竹还是生气,“你每天都要把我赶回去睡觉,太狠心了!” 他平时不说话看着很像精美的雕像,一说话就像是掉到市井的娃娃,很生动,比起辛山竹傻笑,柏君牧还挺喜欢看辛山竹这样气哄哄的。 辛山竹明显是长大的过程中习惯憋着,生气也是闷气,不如这样大声说生气来得轻松。 宗明诚拎着买好的球鞋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一句,“怎么吵架了?” 辛山竹顿时熄火,又往柏君牧身边站了站。 宗明诚很伤心:“太过分了吧小山竹,你叔叔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 他看上去拎着的东西太多,给人一种置办年货的错觉,看见柏君牧又拎了四五个袋子沉默了,问柏君牧:“是你结婚吧?” 辛山竹:“什么?” 话音刚落宗明诚就把右手边的纸袋都递给柏君牧,“自己拎着,我是你跟班吗?” 他抱怨的时候推了推墨镜,又看了眼还气哄哄的辛山竹,笑着问:“和君牧吵架了?和我聊聊?” 辛山竹看了眼站在身边的男人,他也惊讶这些都柏君牧的,“哥你买了好多啊?” 柏君牧唯独把戒指盒放好了,乍看也看不出来,宗明诚还要插嘴:“给你买的呗。” 他带着辛山竹走在前面,“我饿死了,你想吃什么,随便选,我请你吃。” 辛山竹:“我还要买滑板。” 宗明诚:“你还会滑板?” 他很擅长勾肩搭背,才伸过去柏君牧就把他的手扒拉下来了,辛山竹看了柏君牧一眼,男人却偏过了头。 扎着小揪的少年低着头闷笑,宗明诚牙酸了,辛山竹说:“不会,我给同学买的,是他介绍我工作,现在都结束了,给他买点礼物。” 宗明诚哦了一声:“也给柏君牧买衣服,那我呢?” 大概是被他明晃晃的讨要哽住了,几秒之后辛山竹说:“你随便点,我请客。” 宗明诚笑得颤抖,把拎着的纸袋递给辛山竹:“给,叔叔我送你的开学礼物。” 十九岁也不小了,但辛山竹和同龄人比就显得纯真过头。 这样纯真的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又热情似火,矛盾带来的杀伤力更大,也难怪柏君牧缴械投降得这么快。 辛山竹见过这个logo,“谢谢,但是这个很贵。” 宗明诚:“客气什么,你都要做我的伴郎了,收个礼物很正常。” 提到这件事他又看了眼这一对,啧了两声,“你们两个都长得太好看了,伴郎不能压新郎风头的啊,我给你们选的衣服必须档次低一点。” 柏君牧人前温和,在熟人面前嘴还挺贫,顺势接道:“是,我们什么档次,怎么可以和新郎穿同款。” 宗明诚被他的阴阳怪气恶心到了,对辛山竹说:“你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吗?” 谈恋爱只是个开始,辛山竹对柏君牧还有无限的好奇心,他看向柏君牧,眼里流淌的都是显而易见的喜欢,反而是柏君牧顺势遮住了他的眼睛,苦恼地说:“别这么看我。” 宗明诚:“到底谁要结婚啊,我和费薇都不这样!” 辛山竹知道宗明诚和费薇是校园恋爱,他还挺羡慕,“我和柏哥就不可能在学校里谈恋爱了。” 宗明诚:“你以为校园恋爱很好吗,遮遮掩掩偷偷摸摸,还会被老师带走训话。” 辛山竹向来直击重点,问:“那你后悔吗?” 一边的柏君牧还挺配合落井下石:“我会转达的。” 宗明诚:“那当然不了。” 少年人眉眼耷拉,明明是和宗明诚站在一起的,却已经歪向了柏君牧,“好羡慕。” 宗明诚:“也不用更羡慕,你俩可以角色扮演,现在……” 柏君牧怕宗明诚教坏辛山竹,毕竟他小朋友很擅长学以致用,现在接吻技术突飞猛进,上班前都要和柏君牧多亲一会,似乎要发泄被对方用上班为由赶回去分床睡的怨气。 柏君牧问正认真听的辛山竹:“你同学喜欢什么样的滑板?” 辛山竹拿出手机给柏君牧看自己问钱兆的,钱兆也是笨蛋,是辛山竹试探得出的类型。 正好钱兆给辛山竹发消息说晚上不能一起吃饭了,又补了一句语音:“我妈身体不舒服来看病,我姐也赶过来了。” 辛山竹给钱兆打电话去了,宗明诚和柏君牧站在一边等,滑板的品牌店在楼下,宗明诚问:“小山竹喜欢吃什么啊?” 柏君牧:“吃辣的。” 宗明诚:“太笼统了吧?” 柏君牧:“吃肉。” 几秒之后宗明诚说:“我怎么感觉你俩自由恋爱谈出了相亲的感觉?” 柏君牧:“有吗?” 宗明诚:“我刚才可看你买戒指了啊,是谁说不谈的,现在谈上了还买戒指。” 一边的辛山竹还在打电话,虽然听不见内容,也能感觉到他的关心。宗明诚说:“谈恋爱嘴甜一点啊,我经验丰富,可以给你传授。” 柏君牧:“不一样。” 宗明诚:“什么不一样,老夫少妻的不一样?” 他看了眼柏君牧的手上的伤痕,“你身体怎么样了?之前问都说好的,但我听你妈说你也不能跑步,膝盖还是不好?” 这些柏君牧一起吃饭的时候也不说,很多人都怕戳他伤口也主动绕开。 宗明诚和他关系更好一点,柏君牧摇头:“没什么大问题,不是在提前养老了吗?” “行吧,”宗明诚顿了顿,“那你家里人呢,出柜也没反应?” 想到这件事柏君牧就笑,柏立业还挺古板的,但辛山竹居然也完全不怕。 他摇了摇头,“他还能为了我和我爸顶嘴呢。” 辛山竹就算站在热闹的人堆也是独一份的气质,大概是做留守儿童太多年,习惯了孤独,完全不知道这种四溢的寂寞让人同情心泛滥。 宗明诚不可置否,“那不是挺有脾气的,不过他长成这样性格又可爱,谁不喜欢。” 他又给了柏君牧一拳,像是玩笑又是提醒,“现在的男大学生也心思很多的,你悠着点啊,别到时候发现有人撬墙脚。” 辛山竹本来打算去看钱兆妈妈,被拒绝了,他走过来找柏君牧,身体前倾,柏君牧自然地抱住了他。 宗明诚:“不能回家抱吗?” 辛山竹蔫蔫地说:“柏哥都不和我睡的,我要多抱一会。” 宗明诚瞪大了眼,柏君牧解释了一句:“他要上班。” 辛山竹没听出言外之意,“那我明天不上班了。” 柏君牧:“明天上午报道。” 宗明诚忍笑忍得很辛苦,等吃饭落座的时候柏君牧去外面接电话,和辛山竹说:“柏君牧这个人就是假装正经,你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的。” 辛山竹:“真的?” 宗明诚继续加码:“他喜欢你。” 辛山竹:“这我知道,但我想要他很喜欢很喜欢我。” 这不是宗明诚的业务范围,毕竟爱的深浅难以衡量,他压低了声音:“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辛山竹也压低了什么:“什么?” 宗明诚:“他今天也买了戒指。” 第39章 宗明诚给的提示让辛山竹一个晚上坐立难安, 他很想问柏君牧为什么准备戒指,表面上又要压制这种雀跃。 但他实在没什么演技,回去的路上多次看向柏君牧, 最后还是柏君牧问:“怎么了?” 他以为辛山竹还是很紧张开学的事, 一般人到陌生环境总会不安,况且辛山竹和他强调过不喜欢同龄人, 柏君牧就更不放心了。 他买了一堆东西,放在桌上让辛山竹拆, 盒子堆得和小山一样高。 时间也不早了, 洗衣机在洗烘今天的新衣服,辛山竹低着头拆盒子, 像是翻找什么, 又看了一眼柏君牧。 柏君牧:“宗明诚和你说什么了?” 他刚才洗了个澡,去外面陪跑一天婚庆又买东西也难免累,撑着脸看坐在一边的辛山竹, 还没全干的刘海垂下, 一双眼都显得深情无比。 辛山竹:“你猜?” 他提前来这里就是为了打工给自己买电脑,结果柏君牧全给他准备好了,全套设备, 手机也是新的。 辛山竹高兴又困扰, 也撑着脸看柏君牧。 柏君牧试探着问:“他说我买戒指了?” 辛山竹点头,柏君牧叹了口气:“我还想瞒着你的。” 辛山竹:“我瞒着你去买衣服都能被你发现,这个不算什么。” 烘干机发出的声音很响,夜晚的小区外面也很安静,室内只开了客厅的灯, 辛山竹看了眼眼前堆得很高的礼物们,“你给我买好多东西啊。” 他给柏君牧买的衬衫也一起下水清洗了, 纸袋还放在一边,和堆积如山的礼物相比微不足道。 就算辛山竹再迟钝,也能感觉到自己和柏君牧的差距,他也叹了口气,趴在桌上看柏君牧,“我现在还买不起戒指。” 他说话的时候手还要去勾柏君牧的手指,被男人反手握住又要抽出来再次抓住。 柏君牧:“所以我本来打算放一会的。” 辛山竹:“是要给我的吧?” 他往柏君牧那边靠了靠,把脸贴在对方的掌心,微微闭着眼,很像小时候柏君牧养的文鸟,有种毛茸茸的可爱。柏君牧点头:“当然是给你的,现在也不是惊喜了。” 辛山竹却笑着说:“那扯平了,我本来想送你衬衫的,也不是惊喜了。” 他嘟嘟囔囔点着手机,“我就不应该发朋友圈。” 柏君牧:“那我们可能也会在商场碰见。” 辛山竹摇头:“怎么可能这么巧。” 柏君牧:“你之前还说我每次光顾你的金鱼摊是喜欢你呢,其实是巧合。” 他旧事重提,辛山竹哼哼两声,“我也没有说错,你就是喜欢我。” 柏君牧的智能音箱放着音乐,辛山竹钻进柏君牧的怀里,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他很擅长说喜欢,表达自己当下的感受,但柏君牧不是,他说:“你说让我跟你回家的时候。” 这个原本冷冰冰没人气的房子已经有了人气。 不开火的厨房每天开火,浴缸壁龛上多了泡澡的小鸭子,一次性洗漱用品功成身退,洗手台上的牙杯都变成了两个。 柏君牧也不是父母关系不好,更没有支离破碎的家庭,他早就生活独立,只是事业和身体被一场车祸撞得拼凑起来也全是裂痕。 辛山竹:“那你当时还教训我。” 柏君牧:“我哪有教训你?” 怀里的人却很生气,“你很难搞,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还不一样。” “一边嫌弃我只给六十块,一边又说我没有安全意识。” 他回忆那天晚上,背景音还是手机导航的「您已偏离路线」,“你这人,很……” 辛山竹又不太会骂人,柏君牧笑得胸腔震动,“很什么?” 辛山竹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坏。 这种语境下完全没有气势汹汹的谴责,越发显得气氛暧昧,柏君牧嗯了一声,“可能会更坏。” 辛山竹:“比如?” 他被人吻住嘴唇,得到了一个差点断气的亲吻。 辛山竹自觉技术增长,也知道柏君牧分明是初吻初恋等等都在的人,大家一条起跑线,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却更游刃有余,他气喘吁吁,又忍不住抱怨:“为什么都是一起亲的,你就……” 柏君牧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因为我比你大。” 辛山竹摸了他一把,“真的吗?” 柏君牧抓住他的手,“我说的是年龄。” 辛山竹:“别的也要啊。” 他说这种话没任何心理负担,额头贴贴,柏君牧抱住他:“你该收拾东西了,盒子都没拆完呢。” 辛山竹无动于衷,他埋在柏君牧怀里,喊了声哥。 柏君牧:“电脑的指纹都是要你自己设置的。” 辛山竹又亲了他一口,声音清脆,柏君牧笑了,“还有想问的吗?” 怀里的人拉起他的衣服,又看了看柏君牧腹部的伤口,“很多想问的。” 柏君牧:“一个个来,都被你知道的话……” 他偶尔也觉得自己的心思太过幼稚,“你就不对我好奇了。” 柏君牧很清楚自己是辛山竹走出桃源第一个好奇的对象,好感始于好奇偶尔也很危险,意味着好奇心耗尽,就像一本书阅读到最后,读无可读就会想换一本了。 柏君牧的歌单都很舒缓,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这个瞬间音乐间奏,有了短暂的空白期,辛山竹闭着眼,感受着脸颊贴着的温热肌肤,声音像是呢喃:“原来你没安全感。” 这句话特别笃定,笃定得柏君牧下意识地反问:“是吗?” 辛山竹点头:“是啊。” 他从柏君牧的胸前抬眼看他,又恶作剧地捏了捏男人的下巴,“你不相信我会永远喜欢。” 辛山竹顿了顿:“可是我十九岁也不小了啊,你看兆仔都已经独立好久了,我只是一个人在村子里待了太久而已。” 他知道别人是怎么看他,有人骂他傻子,也有人觉得他反应太迟钝,一般人的条件反射在他这里都像是放慢了倍速。但辛山竹智力和精神都没有问题,甚至在情绪感知上比寻常人更敏锐。 只是表达偶尔会出岔子,譬如他对柏君牧一见钟情,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 辛山竹:“我又不是看见谁都喜欢。” 他捧起柏君牧的脸,像是跨过了别人眼里年龄的距离,郑重地贴了贴柏君牧的嘴唇,“反正我只要柏哥,其他人再看着好也不好。” 柏君牧有种自己上次参加婚宴被赠送的超大熊娃娃的感觉,小孩搂着不放还疯狂亲。 辛山竹亲完嘴唇还要亲脸颊、鼻子、眼睛、额头,完全是爱意实体化,惹得男人羞赧又无措,只能把始作俑者放到一边,自己别过来。 辛山竹却还要凑过来,追着看柏君牧的表情,还雀跃地呀了一声:“柏哥,你哭啦?” 柏君牧:“没有。” 辛山竹笑归笑也不打扰柏君牧遮掩,他伸手去拆电脑,正好辛晓徽电话打过来,他干脆一边设置电脑一边和辛晓徽视频。 辛晓徽已经不会问他为什么在对面了,但他的视线也看不到柏君牧的脸,只看到沙发另一侧的身影,辛晓徽问:“明天开学他送你去吗?” 辛山竹点头,他切换了摄像头,“晓徽!给你看柏哥给我买的!” “我的钱都够自己买电脑了,柏哥一边说给我挑结果给我全买了,手机也是……” “鞋是宗哥……就是柏哥的朋友送给我的。” …… 柏君牧靠在一边听辛山竹和辛晓徽聊天,辛晓徽扫两眼就预估出了金额,他也不好说什么。 都谈恋爱了送点东西太正常了,况且辛山竹说衣服都买好了,一边又给辛晓徽发了好几张他和柏君牧的合照,偶尔有第三个人,就是那个宗哥。 辛山竹:“我还要和柏哥一起当伴郎。” 辛晓徽哼了一声:“我都没当过伴郎呢,你居然这么早就有经历了。” 辛山竹笑了:“等我结婚的时候晓徽也可以给我做伴郎。” 无论是从辈分还是他们的年龄,结婚好像都太远了,辛山竹说得和喝点什么一样简单,辛晓徽哽咽了几秒:“这就想结婚了啊?” 辛山竹:“是啊,我和柏哥互相喜欢,合得很来,为什么不结婚?” 他说什么都理直气壮,辛晓徽居然无法反驳,又问:“柏君牧同意?” 辛山竹转头问还在调节情绪的男朋友,柏君牧点头。 辛晓徽:“合着你俩的试用期就是情趣是吧?” 坐在一边但能听到这句话的柏君牧更没脸见人了。 他深吸一口气,明明他是年长的那个,反而需要辛山竹在感情上安慰他。 可能梅欢也没想到柏君牧本质上缺乏安全感,压根不是她推荐的相亲流程能解决的。 辛山竹不要太适合他。 辛山竹:“情趣?” 他看向柏君牧,柏君牧微微起身,发现他卡在电脑认证那一步,凑过去帮忙。 辛晓徽近距离看见了两个人的相处方式,辛山竹眼神亮晶晶的,是个人都读得出类似「我男朋友太好了」等信息。 作为家属,辛晓徽很不高兴,他问柏君牧:“柏先生接下来什么打算啊?” 他也知道柏君牧现在没上班,刚问完辛山竹就说:“这不重要!” 辛晓徽这个点正好和都是华人的同学一起吃饭,对方也知道他有个弟弟,坐在一边看见这个画面哇了一声,“你家长范儿好重啊,很像电视里演的丈母娘问女婿干什么工作的哈哈哈。” 柏君牧无言以对,辛晓徽差点喷了,辛山竹没听懂,“什么丈母娘什么女婿,晓徽是我堂哥啊。” 他知道柏君牧有一道没跨过去的坎,也是辛山竹台风前夜夜半醒来偷看到的,柏君牧深夜的清醒。 很多东西辛山竹一知半解,他更擅长解读情绪,这个时候说:“人又不是为了工作活的,况且柏哥也不缺钱,他之前赚好多的。” 这个辛晓徽当然知道,他看得出辛山竹的执拗,也隐隐察觉这份感情和心血来潮无关。或者说,这两个人想要的刚好对应,像是齿轮的完美咬合,那必然要对未来有个可以勾勒的蓝图。 柏君牧抓住辛山竹的手录入电脑右上角的指纹,一边说:“接下来打算和朋友投资民宿。” 他也只是投资而已,几秒后抬手,重新捏着辛山竹的指纹摁下去,说:“山竹说以后还是想回老家住,那我就去那边发展。” 辛晓徽沉默良久,他觉得柏君牧疯了,老家虽然山清水秀,但现在搞旅游的到处都是,完全没什么竞争力。 不过对方是身家过亿的拆迁户大佬,能挥霍的也很多,辛晓徽还想问点什么,辛山竹却转移了话题,和他聊起了别的,“晓徽,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高中同学吗?送我本子那个……” 过了十几分钟,辛山竹挂了电话凑过来,问柏君牧:“真的吗?” 柏君牧给他设置好了电脑,也下了软件,“什么?” 辛山竹:“你想和我退隐山林。” 这话听起来像是武侠小说的句式,柏君牧却欣然点头,“可以。” “是宗哥说的大项目吗?”吃饭的时候宗明诚也提过,辛山竹想了想,“我老家路都不好开的。” 柏君牧:“只是一个设想而已。” 辛山竹却很高兴,“但是你的未来设想和我有关,太好了。” 他总是很容易满足,也很好哄,却可以把成倍的爱意吐出来。柏君牧正想问问他那边还有什么亲戚,就看见辛山竹拿着手机登录邮箱,点击下载德语学习资料。 柏君牧不太明白:“你们专业还要学德语吗?” 辛山竹面不改色地点头,柏君牧有些好奇:“那我能看吗?” 他可爱的男朋友郑重拒绝:“不能。” 第40章 辛山竹的房子本来就租到开学, 作为和他签约的大房东,梅欢表示都让柏君牧处理。 所以退不退房的无所谓,第二天辛山竹就大包小包地报到去了。 柏君牧上次送人去学校还是顺路给邻居送孩子, 但这次送的是男朋友, 居然有点紧张。 他看着也不太像个家长,更像个哥哥, 柏哥喊得多了还真的像表哥。不知道哪位室友的妈妈趁柏君牧下楼拿东西的时候问:“那是你表哥吗?” 现在同性恋都不能结婚,辛山竹也没辛晓徽想的那么口无遮拦, 嗯了一声。 当天还有不少事情, 柏君牧本来想陪辛山竹,第一次进城还打错摩的的人认为自己彻底长大, 不需要帮忙, 让柏君牧早点去接梅欢老年大学放学。 学校人来人往,柏君牧的校园时光早已远去,却忍不住一步三回头。 学校今天车位有限, 柏君牧来的时候也只能停在外面, 好在学校不大,很快就能走完。 他到门口正好一阵骚动。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这种豪车,我们学校还有这种少爷?” “那是不是还有管家啊?” “咱们这有钱人不是挺多的, 都没这么高调吧?” “你看见下车的人的长相了吗?” “是个帅哥。” “多帅?” “有两个, 还有个看着像他爸爸,也好帅。” 柏君牧没什么感觉,开车走了,这学校还有一周的军训,不让学生出门。 原本柏君牧打算带辛山竹出去吃饭的, 对方说没关系,他也没勉强。 辛山竹还没入学, 学校论坛关于他的讨论就不少,他对自己在本地视频号的热度没什么概念,男生宿舍都有不少来看他的。 室友来自天南海北,有的健谈有的安静,家长走后共处一个空间,一开始挺尴尬,过一会儿就聊开了。 有人问辛山竹:“我早就在视频号刷到过你了,你现在还有兼职吗?” 辛山竹还在收拾上床下桌的抽屉,他头发稍微剪短了一些,不太像视频号里扎小揪的感觉。但侧脸仍然很好看,加上谈恋爱,整个人不笑都异常生动,“先不做了,等课表出来我再看看。” 学生私底下社交早就讨论过辛山竹了,也有人说光临过辛山竹兼职的店铺,说完全不是照片,真人还不上镜。 他的室友看上去都挺注意形象,据说要去校外住的那一位这周军训也在,正在阳台和女朋友打电话。 大概是其他人都是家长送的,辛山竹的表哥实在年轻,有人问:“只有表哥送你吗?” 辛山竹和不熟的人没什么话说,他的新手机和柏君牧一个型号,买得太迟,用的还是柏君牧的手机壳。 据说是他小侄女做的,背后好大一朵彩虹花,柏君牧认为不符合自己的形象,辛山竹还挺喜欢。 “嗯,我爸爸妈妈都去世了。” 他话音刚落,连一边听聊天一边打游戏的人都愣了,室内突然安静无比,只能听到走廊的走动声。 穿着普通白T恤的男生长得漂亮,穿着限量款球鞋,大家第一眼看都以为辛山竹必然家境优渥,是个二代,兼职不过是噱头而已。 这话让问话的人懊恼无比,心里写满我真该死啊。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室友道歉,辛山竹刚要说话,有人敲门,打电话的室友去开了门,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站在门口,对方头发碎刘海,个子挺高,皮肤白皙,穿的球鞋居然和辛山竹是同款。 都不用问你找谁,大家都下意识地看向辛山竹。 辛山竹诧异地和来人对视,一个名字从脑海跳出来,包括对方微信发来辛山竹不知道怎么回复—— 你最近有空吗,我也来这边上学,可以见一面吗? 当时辛山竹拒绝了。 报道之后琐事很多,辛山竹和池苑纶一起去了学校外的甜品店。 辛山竹在奶茶店打工两个月,生活范围也就周围一圈。他加了池苑纶的微信也有半个多月了,两个人不怎么发消息,对方似乎好几次有话要说,但都换了一句。 刚才他跟着池苑纶出来的时候室友还问:“这也是你家里的亲戚?” 辛山竹摇头。 池苑纶在辛山竹的高中只待过一周,辛山竹对他的印象都很模糊。他们走出来的时候也没怎么说话,学校外面的咖啡厅也都是人,他们坐在玻璃窗边,最后还是辛山竹先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个宿舍的?” 池苑纶:“钱兆告诉我的。” 辛山竹想了想,自己确实给钱兆发过截图,但他反驳得很快,“如果是你问的兆仔,他肯定会先告诉我的。” 池苑纶没想到辛山竹反应这么快,他呆呆地看着对方,最后说了句对不起。 辛山竹只能感觉到他没有恶意,他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见我呢?” 池苑纶还在组织语言,试图问问辛山竹对父母的印象,没想到眼前同父异母的哥哥说:“我不喜欢你。”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池苑纶:…… 隐隐的猜测果然是真的,之前打游戏的堂哥果然不是德国那一位吧。 他张了张嘴,过了一会才摇头:“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辛山竹点头:“那就好,那你为什么要看我呢。” 他的不熟都写在脸上,那一周的短暂相处也只是晚上住在宿舍的相顾无言。 池苑纶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父母离婚后跟父亲长大的几年也很孤僻。 后来大伯回国,他的学业也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大伯说他性格天生像父亲,就是不爱说话,或许遇见喜欢的人就好了。 那作为哥哥的辛山竹也像爸爸,是不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完全不一样? 池苑纶:“我大学回国念了,想到你就来看看,真的没别的意思。” 正好甜品送上来了,辛山竹把草莓塔往池苑纶面前推,“你吃这个。” 他现在生活费充足,请客也没问题,“那我请你吧。” 池苑纶却很局促,辛山竹比三年前看起来大了不少,就算气质青涩,五官也更像照片上的那个女人了。 “你还要打工吗?”池苑纶试探着问,“以后有什么打算,想做什么工作?” 大学才开学,他却在问就业,辛山竹:“我想回老家,可以卖水果。” 这个回答过分清新脱俗,过了一会池苑纶才想起辛山竹的专业,“是电商吗?” 辛山竹:“应该是,我堂哥说我的专业也不好找工作。” 他冲池苑纶笑了笑,“反正实习也要两年后,我不着急。” 柏君牧这个时候在家吃饭,梅欢一直提起辛山竹,他干脆给辛山竹发了条微信:在干什么?吃饭了吗? 原本辛山竹是想要和室友一起吃的,池苑纶一来,干脆在外面的咖啡厅吃简餐了。 他拍了桌上的餐发给柏君牧,又对池苑纶说了句抱歉回个消息。 脸上的表情和刚才说话完全不一样,很容易分辨他发信息的对象是谁。 池苑纶忍不住问:“那天我们打游戏……” 辛山竹还在输入:这个甜点真好看,我们下次一起吃。 他发消息的速度并不快,用的还是九宫格拼音,看着屏幕都目光含笑,听到池苑纶说嗯了一声,“你为什么要和我们打游戏?” “明明这么多年都没联系过。” 池苑纶和辛山竹就短暂住了一周,就算是城镇的高中也是每天上课,熄灯后辛山竹倒头就睡,更没什么交流的时间。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喜欢什么,想要什么,离开之前池苑纶曾经试着和辛山竹说话,他问从浴室洗完澡回来的辛山竹,“如果你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你愿意……” 与其说池苑纶是转生不如说他是借读生,短暂的一周很难产生紧密的交集,辛山竹对他没有恶感,好感也没有很多。 开学一周还没发生隐秘的嘲笑,也没来得及形成孤立他的群体,初中三年认识的同学还没传播他曾经的外号。 那是风平浪静的一周。 辛山竹只是摇头,说:“我现在的生活就很好啊。” 池苑纶被他噎了一下,看着对方揉着湿漉漉的头发笑着说:“更好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池家更好吗? 也不尽然。 池苑纶就没说话了,辛山竹也不介意,很快熄灯,他钻进被窝,说了一句晚安。 没人规定交朋友的期限,有些人一见如故,也有人认识多年也不熟。 池苑纶一开始只是想看看,他以为自己能和辛山竹无话不谈,却发现同父异母的哥哥天然过头,很容易让有心事的人难以启齿。 现在辛山竹还是一样,他对熟和不熟的界定非常清晰,眼里是清澈的疑惑。 池苑纶艰难地开口:“因为……” 辛山竹手指戳着屏幕保持常亮,池苑纶认得出他的手机也是今年夏季的最新款,对方一个暑假打工买得起的概率微乎其微,差不多就是那个一起打游戏的「堂哥」的手笔。 池苑纶说不出你是我哥哥这种话,他硬着头皮编了一个理由:“我没有朋友。” 辛山竹的手机震动,他拍的照片除了甜品还有池苑纶的手,柏君牧回了—— 你和谁一起?不是说和室友一起去食堂吃饭吗? 柏君牧到家没多久在给梅欢打下手。 菜端上桌他去盛饭半天没回来,梅欢发现他在看手机,拧着眉头,非常凝重。 柏立业:“他没贷款吧?” 梅欢:“我们全家都没有。” 明面上柏君牧说的试用,辛山竹却能看出柏君牧的口是心非。 他乐意纵容大人的别扭,也很愿意给对方安全感,回复:是高中同学,我和你说过的那一个。 说完辛山竹看向池苑纶,认真地说:“你骗我。” 池苑纶愣了。 辛山竹:“我和你才认识一周,虽然你送了我很贵的笔记本,但我们也没……” 池苑纶:“等一下,你别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 辛山竹还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池苑纶脑子都短暂短路了几秒,比起辛山竹还青涩的气质,他五官和气质都接近青年,看起来更像个哥哥。 他忍不住问:“你没看到我给你写的联系方式吗?” 辛山竹点头:“我看到了啊,但也没必要联系吧。” 他直白得有些伤人,池苑纶还挺伤心,“为什么没必要,多少也……” 他们坐在大学学校门口的餐厅靠落地窗,原本来往的也基本是大学生,有人路过正好看个正着,走过头了还要回头看。 一个像五官艳丽,用漂亮形容都算收敛,另一个也不差,只是气质酷一点,路人乍看都能感觉到这两个人眼睛挺像的。 辛山竹完全没往那边想,他诚恳地说:“你一星期就走了,我们也没怎么说话,我也不知道和你说什么。” 换作别人可能耻于说真心话,辛山竹却不会,他只是喝了一口果汁,“你看上去就不像会常留的人,说话、穿着和拿出来的书都和我的不一样。” 交朋友不需要理由,但辛山竹小时候和同村的小朋友都没办法好好相处。 他示好过,被耻笑也稀松平常,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孩人尽皆知,哪怕他被欺负回家大伯也会带着辛晓徽让他指认。 可是小孩认为一旦找大人撑腰就显得他更没用,一来二去,他还是一个人。 辛山竹冲他笑了笑:“我也没有喜欢你到想多和你说话的地步。” 池苑纶更受伤了,辛山竹放在桌上的手机持续震动,他忍不住问:“那……你那天和你一起打游戏的堂哥,真的是堂哥吗?” 这个问题太可疑了,鉴于以前也有男同学和自己表白,辛山竹再三确认,“你真的不喜欢我对吧?” 池苑纶长到现在也不是没人和他表白,但没见过这么怕他喜欢的。 他咬了咬牙:“不是那种喜欢。” 辛山竹哦了一声,“不是堂哥,是我男朋友。” 果然。 池苑纶沉默了。 辛山竹看了看他的表情,也没发现厌恶,手机里那边柏君牧也在问这位同学找他干什么。 他问池苑纶:“你真的只是特地来看我吗?” 池苑纶嗯了一声,“我就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他这次没送书,郑重地给辛山竹递了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他的名字,是某工作室的老板。 辛山竹哇了一声:“你和我一样大就当大老板了啊?” 他终于露出了其他情绪,池苑纶差点感动得流泪,他有点不好意思,“家里长辈赞助我试试水的,是购物APP。” 辛山竹之前都不怎么网购,也有山村太偏远没办法送到的缘故,他问:“是和其他软件一样只能送到快递点的吗?” 业务都还没进行那一步,池家是要交给池苑纶的,但他也才十九岁,更没有成长到长辈的雷厉风行。 池苑纶呃了一声,“目前还不可以。” 辛山竹失望地噢了一声,池苑纶小心翼翼地问:“你想买什么,我可以让人……” 辛山竹摇头,“我只是在想以后。” 池苑纶:“以后?” 辛山竹嗯了一声:“和我男朋友的以后。” 他提到男朋友池苑纶就心情复杂,他忍不住问:“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辛山竹:“好人啊。” 他提到柏君牧就笑,但顾忌池苑纶的身份又不好多介绍,撑着脸说:“我很喜欢他。” 池苑纶之前拐着弯问过钱兆,可惜对方永远只回复:你自己去问。 他只好放弃,现在人在眼前,池苑纶却发现辛山竹和男人谈恋爱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也没什么资格说什么,反而更想了解别的。 池苑纶问:“他对你好吗?” 辛山竹笑着点头:“很好的,今天就是他送我来的。” “我想带他一起回村子里生活,老家有很多果园,要是都能卖出去就好了。” 村里仍然劳动力不足,辛山竹虽然不在山村出生,但长在那里,哪怕没什么朋友,仍然喜欢听竹林风吹竹叶的声音。 他想把一切都分享给柏君牧。 池苑纶总觉得哪里不对,跟着辛山竹回村,是干什么工作的? 他问:“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辛山竹:“我男朋友。” 池苑纶以为他没听懂 他换了个问法:“他是学生吗?” 辛山竹摇头:“不是啊,他以前是医生。” 池苑纶:“现在呢?” 辛山竹咬了一口草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池苑纶心想:这不是无业游民是什么! 辛山竹问:“所以你今天找我就只是看我吗?” 对方的名片还放在桌上,辛山竹想到在街上遇见的推销,“还要推广呢的app?那我要下载吗?还是注册?” “你会送我什么呢?” 池苑纶叹了口气,发现辛山竹这好骗又难骗,干脆给了递了一张家里连锁餐饮的消费卡:“这个送你,可以吗?” 辛山竹:“那我要下载什么呢?” 池苑纶服了他了,发现这人好骗又难骗,只能编了一句:“等app上架分享给你。” 生怕他问什么时候上架分享,池苑纶岔开话题,聊起了甜品。 辛山竹下午还要去学校开新生会,也没在这里待多久,走出店铺就开始打电话,池苑纶从对方的神态就看得出是和男朋友打的。 他叹了口气,后仰靠在椅背,坐在转交单人卡座正好和池苑纶背对背的男人笑着说:“感觉如何?” 池苑纶:“他确实不适合回来。” 池家太冰冷,血缘关系也是筹码,老一辈的人还没完全死去,一个家族即便有大伯池赦力挽狂澜也难免因为他们而走向衰落。 池苑纶想到刚才辛山竹的态度还是担心,“我想知道他那个男朋友是什么人。” 池赦笑了一声,“你连手机都送不出去,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不熟的男同学而已。” 池苑纶沉默了。 他自认为社交不错,却屡屡在辛山竹这里吃闭门羹,这个时候嘴硬地说:“那个男的还是无业游民,配不上我哥。” 池赦:“你哥看人很准,那人确实不错,有为青年,只是有点倒霉。” “无论是固定资产还是学业甚至事业都很不错,这样的人无业也是暂时的。” 之前在国外教授的男人回国打理产业仍然看上去有学者的风度翩翩,很难看出他现在是个生意人。 池赦:“他没你想的那么弱小,或许换成你在那样的环境长大,甚至还没他那么……” 刚才的话池赦都听到了,他顿了顿,“敏锐。” 池苑纶:“等我毕业再把这边的产业交给我可以吗?” 大伯巴不得赶紧脱手:“我可以现在都给你。” 不少人眼红的家族企业在他俩眼里实在是累赘,但又碍于逝去之人的托付不得不接受,池苑纶还想多玩两年,“不不不不用,您就让我多轻松两年吧。” 池赦:“你哥都恋爱了,我还没恋爱。” 这东西没什么好比的,池苑纶:“我也没有啊。” 辛山竹完全不知道自己血缘上的家人是特地来看自己的,他走回宿舍的路上一直在和柏君牧打电话。 “他说来这边办事想和我见个面而已,应该是推销他的APP。” 柏君牧吃完饭在洗碗,柏立业假装打扫厨房想听都被儿子赶出去了。 “推销APP,找你?”柏君牧笑了,“是借口吧。” 辛山竹嗯了一声,“给了我一张连锁超市的卡,说等做好了让我帮忙下载。” 这个超市一般开在大型商场,辛山竹还没去过,他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收的。” 柏君牧那边还有洗碗的声音,辛山竹都能想到他现在的样子,又说:“柏哥,我好想你啊。” 他的想念拖拖拉拉,别人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是几个小时没见像是好几辈子没见,又低声说:“我想亲你。” 柏君牧洗碗的动作一顿,刚回忆起那位同学打游戏的声音冒出一个猜测,就被辛山竹对着手机的亲吻声打散了。 他自己都觉得腻歪,但心情又好了,笑着说:“这才过了多久。” 辛山竹:“好久了。” 军训还要一周,辛山竹更不高兴了,“要一星期见不到你,我太痛苦了。” 刚谈恋爱就分开,他一直叹气,柏君牧:“但你可以给我发消息。” “一星期很快的。” 辛山竹:“那我们见面的时候可以多亲几次吗?” 柏君牧:“几次?” 辛山竹唔了一声:“一万次吧。” 柏君牧:“七天一万次?根据是什么?” 辛山竹:“你好较真,又不是让你做我……” 周围人来人往,他不好意思说,戛然而止后那边的柏君牧也沉默了。 他的小男朋友很擅长让人想入非非,但一万次实在太可怕了。 柏君牧笑着说:“一万次太多了。” 辛山竹哼了一声:“那是你水平不够。” 第41章 辛山竹没把池苑纶找自己的事放在心上, 哪怕他也觉得对方好像有话没说完。 他从小到大都不会有隔夜的烦恼,小时候辛晓徽和他吵架,明明是堂哥做错了还要辛山竹安慰他不要生气。辛晓徽尴尬又无语, 只能掐了掐辛山竹的脸恨铁不成钢地说:“为什么是你道歉, 该道歉的是我啊,真是的。” 辛山竹只会冲他傻笑, 说:“但是晓徽不高兴了啊。” 这也导致辛晓徽经常痛恨自己和辛山竹不是同龄人,不然就可以带着辛山竹一起上学了。 辛山竹军训一周而已, 辛晓徽每天忙里还要慰问, 就怕辛山竹又被一些讨厌的同龄人欺负。 这次是他想多了。 辛山竹体力甚至比一些同龄男生还好。 他从小到大跟着爷爷上山下山,犁地放牛捞鱼都没问题, 加上天生肤白, 暴晒都没明显的晒黑,都有女生拐着弯来打听他用的是什么防晒。 新环境没辛晓徽想得那么可怕,辛山竹稀里糊涂成了本地推送里的红人, 想认识他的人很多, 也有来问他室友辛山竹微信多少的。 辛山竹不知道自己有一种能让熟人不放心的气质,室友才和他相处了几天就觉得这人太过单纯,生怕他被学校心怀鬼胎的人骗了, 很快把自己安放到了宛如妈粉的状态。 军训期间晚上大部分都是休息, 他们还能自发拦截要打扰辛山竹吃饭的人。 辛山竹和辛晓徽打电话:“我室友人很好的,他们也不会欺负我。” 辛晓徽捧着手机打量视频那边的辛山竹,想起对方前两天给自己发的消息,“你那个高中同学还有和你联系么?” 他也觉得池苑纶目的不纯,一开始没记起来这个人是谁, 后来想起来辛山竹和自己提过。 晚上操场上还办音乐会,音响的声音都能传到宿舍楼, 学生里不乏热爱社交和喜欢热闹的,组织的节目也很多。 辛山竹在室友眼里单纯到近乎到很好欺负,实际上在同学之间有一层短视频本地名人的滤镜,不敢上前搭话的也很多。 不少认为他能红是因为开滤镜和炒作的人在看到他本人的时候基本都会沉默,再不想承认也要承认这小子还真的不上镜。 好看的人总有一层天然的距离感,哪怕他并不傲气。 学生时代孤立辛山竹的人里也有觉得他的相貌和环境格格不入的,现在他来到城市,新的生活喧闹异常,漂亮虽然夺目,但也有人的有趣远超过他,瞩目也具有时效性。 辛山竹靠着宿舍栏杆,他的大学并不算好,但已经是他努力的极限,青春一视同仁,大家仍然享受当下的幸福。 “他偶尔会给我发点东西,也没怎么聊。” 辛山竹问辛晓徽:“晓徽你最近怎么样啊?” 辛晓徽:“你每天和我发消息还问我怎么样啊?” 他笑着问:“那人给你发什么了?他对你……” 辛山竹:“他说不是喜欢我。” 他也觉得池苑纶很奇怪,可又没觉得对方是坏人,“我和柏哥提过,柏哥说他搜了搜池苑纶家里的信息,他们家特别有钱,他爸爸生病去世了,妈妈又很早再婚,和我也差不多。” 辛山竹很早失去了父母,对同样失去父母的人带着天然的同情,“可能他想和我做朋友是真的,毕竟好多人说我和他长得挺像的,我还说他骗我。” “你怎么还把自己说服了,”辛晓徽笑了一声,“你男朋友上哪里查的这些,我都搜不到。” 辛晓徽也只是随口一说,柏君牧的学术信息就是他从网上找的。 至于这种豪门,离他们的生活太远,加上对方也没做什么,辛晓徽没搜索消息,辛山竹却还要趁机夸柏君牧几句:“柏哥说他有个朋友在外地做生意,刚好和池苑纶家里有过合作之类的……” “现在他跟着大伯生活,”辛山竹和柏君牧也天天打电话,室友一开始还以为他有女朋友,一听是表哥又没兴趣打听了。可能换成别人和表哥煲电话粥总有点怪异,但放在辛山竹身上又很正常,“柏哥还和我说他大伯以前在国外当老师的,我也不懂为什么,家里人多真复杂,不如我和晓徽感情好。” 辛晓徽听笑了,辛山竹却想到之前辛晓徽和他提过教授,诶了一声,“晓徽,你喜欢的华人教授是不是也姓池啊?” 他记性偶尔有点太好了,辛晓徽当初是写不出作业喝多了和辛山竹唠了几句,也没暴露自己的性取向,没想到他的傻弟弟某些时候一点也不傻,还记得过分清楚。 辛晓徽痛苦地说:“你快忘了吧。” 辛山竹哦了一声,很实在地回答:“但我忘不掉啊。” 辛晓徽被他逗笑了,正想说点什么,辛山竹又说:“柏哥给我打电话了,我先挂了啊。” 忙音响起,辛晓徽一句再见都没说出口,他看着通话时间发愁,嘀咕了一句:“怎么明年三月才毕业,我也想回国了。” 柏君牧这周基本和宗明诚跑外地,也不知道是宗明诚想给丈母娘证明自己也不是干一行倒闭一行,表示这次势必拿下民宿项目。 柏君牧本来不想入股的,但发现宗明诚圈出来的地点里还有辛山竹身份证上户籍地,他又动摇了。 宗明诚抓住他的动摇拉他入伙,就这么带着一队人出发了。 山村九月入秋,柿子挂满枝头,柏君牧没告诉辛山竹自己去了他老家,只是说最近跟宗明诚下乡去了。 辛山竹的分享欲很强烈,每天打电话基本都是他在说军训的事,又说今天晚会唱了什么歌,饭好吃还是不好吃。 “刚才在和堂哥打电话?” 柏君牧还站在夜晚的小溪边,村子没几乎人家,天黑之后桥上的灯光亮起,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吠。 宗明诚还在不远处,他试图租下这边的老房子,这种事也没这么简单。 辛山竹嗯了一声,“你吃晚饭了吗?” 柏君牧:“吃的……” 他学辛山竹说话拖音,那边的人耐心等了好一会发现柏君牧没有下文才反应过来:“你耍我。” 柏君牧:“没有啊。” 他声音含着笑意,手机传导过来也足够辛山竹的被想念勾得难以抑制,他深吸一口气,问:“柏哥想我吗?” 不用柏君牧回答,他就自己回答,“我好想你。” 这种话一般人都不会这么直白地在电话里说,要说也带着开玩笑的意思,唯独辛山竹每一次都像是郑重声明,仿佛要昭告天下柏君牧意义重大。 柏君牧开个玩笑又被反将一军,但没人能忍得了这种直白的、仅对自己的喜欢,他说:“想。” 更惦记。 辛山竹满意了,他唔了一声,问柏君牧:“你今天去哪里了?” 柏君牧:“去了一个……很值得怀念的地方。” 辛山竹户籍地在G市某县下面一个叫薪源的镇,具体到小马村24号。 宗明诚跟着导航过来的时候一直在思考,刚才才问柏君牧:“我们是不是来过这里?” 费薇今天和他们一块来的,她记性最好,“来过啊,咱们高中毕业,柏君牧表哥开车的,是不是还带着表嫂?” 宗明诚:“那还挺有缘分的啊,我怎么记得我们去的是水库,叫什么来着?” 他从小到大就记性不好,背单词从A到Z倒背又不行了,费薇想起那天的事,“君牧不是还和表哥开车去了趟医院么?送一个溺水的小孩。” 这都十多年前的事了,柏君牧一开始也没想起来。 宗明诚一路上都在倒吸冷气,喊着自己和这个地方有缘,几个人又开车去了一趟当地的水库,距离小马村只要翻一座山。 当年他们是高考完了去的,十多年后的九月再次抵达,记忆都模糊不堪,水库却没什么变化。 两边青山绵延,水库边上除了挂的新牌子,一切都和记忆的边缘重合,连波光粼粼的水面都一如既往。 柏君牧下午在水库边上站了很久,久到宗明诚都有点害怕,过来勾住柏君牧的肩说:“哥们你想什么啊,别告诉我你想跳一个啊,别吓我。” 柏君牧之前的人生顺风顺水,很多人都羡慕。 但人不会一直顺风顺水,宗明诚见过他在重症监护室的模样,也见过他复健的痛苦。梅欢算是宗明诚见过很乐观的阿姨了,陪着儿子复健的时候写满鼓励,关上门哭得抽噎,宗明诚都很无措。 好在柏君牧都挺过来了,大家平时玩笑归玩笑,也知道有些创伤没这么容易走出来。 同一场事故的幸存者有些现在还在做心理治疗,也有人成了需要祭拜的坟墓,柏君牧的自责无人知晓,他总是想起握住他手的小孩。 宗明诚:“你不都和小山竹谈恋爱了,都说恋爱是最好的复方甘草,你……” 还没说完他就被费薇抓走了,“别在别人思考人生的时候叽叽歪歪。” 柏君牧想到了那年那颗湿漉漉的汽水糖,他心里的震动堪比火山喷发,全是汹涌的震惊。 当时情况太紧急,他也没多注意溺水小孩的脸,只希望车开得快一点,把小家伙送到当地的医院。 等回去换完衣服才发现兜里多了一颗糖。 可乐味的,柏君牧没舍得吃,带回了家。 填志愿那天他和柏立业大吵一架,父亲指着他鼻子骂你就是恨我,我生你干什么。 柏君牧关上门,在电脑上填下人生节点至关重要的选择,其实他早就选好了,只是还没那么笃定。 汽水糖更像是最后的关键砝码,更何况它沾了水,只会分量更重。 没想到多年后这颗糖又出现了,降临在柏君牧动摇到无法抉择的关键瞬间。 辛山竹没听到柏君牧说的「值得怀念」是什么意思,他想了想问,“是去过的地方吗?” 那边的人嗯了一声,问辛山竹:“你为什么总是吃汽水糖?” “汽水糖?” 辛山竹重复了一遍,那边的男人嗯了一声,“还都是可乐味的。” 他们认识到在一起不过暑假两个月,辛山竹第二次见就往柏君牧手里塞糖,虽然被他塞回去了,不妨碍后面几次柏君牧看到他时不时自己往嘴里塞。 这种糖年代久远,现在通常在商场类似「童年回忆」的店铺能看到,价格却远超童年价格。 柏君牧不怎么爱吃甜的,开学前陪辛山竹收拾行李还发现这人书包里还有一大袋这样的糖,问是哪里买的,说承包了老家的小卖部。 当时柏君牧没多问,以为只是辛山竹喜欢而已。 实际上他的身体比他的脑子还快一步,就像他曾经翻箱倒柜找从前那颗汽水糖的瞬间,也冒出过这样的疑问。 但一个区域定点太大,辛山竹也不一定是那个小孩。 辛山竹的反应比别人迟钝,这也是小时候车祸带来的后遗症,并不是单单是溺水造成的。 缘分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夜晚山村虫鸣声声,桥下的小溪并不湍急,边上的老房子亮着暖黄的灯光,宗明诚的车停在路边,有村里看家的狗偶尔路过往里看一眼。 “我从小就喜欢吃,”辛山竹不怎么习惯戴着耳机打电话,他把手机从一边换到另一边,操场的舞台还在继续,宿舍楼下也有谈恋爱的情侣走过,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最早是晓徽给我的,以前五毛钱可以买两颗。” 那是很久很久前的物价了,现在一颗糖单价都很高,辛山竹顿了顿,“有很多很多饮料味道的。” “可乐和雪碧只有过年才可以喝,”辛山竹笑了笑,“但我昨天就喝了,室友请我的。” 辛山竹说话向来不着边际,柏君牧却从来没不耐烦,他问:“哪个室友?” 也没几天,天天打电话的人什么都说,柏君牧都知道他其他几个室友叫什么名字了,辛山竹:“于琢,有女朋友的那一个。” “柏哥居然知道我总是吃汽水糖,好细心啊。” 辛山竹把话题绕回来,还要夸柏君牧一句,如果被辛晓徽听到估计又要狂翻白眼认为自己堂弟就很爱捧场。 但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他哪里都好,辛山竹还苦恼自己词不达意,说不出网上那些美丽的情话。 殊不知手机那头的人心跳被他轻而易举加快,明明都快三十岁,初恋好像来得太迟,认真追溯缘分其实早就打好结了。 柏君牧:“这就细心了?” 他叹了口气,“你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他也没谈过恋爱,按理说这个年纪应该顺其自然,但恋人小太多,人生同样的第一次恋爱的成熟程度难免下降。 辛山竹:“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刚才柏君牧学的拖音确实不如本人来得精髓,辛山竹想起很多年以前,被水淹没的他和破水而来的人,明明是夏天却很冷的感觉,难以呼吸的痛苦,还有他模糊视线里的轮廓。 辛山竹抿了抿唇,低声说:“柏哥,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小时候溺水差点死掉啊?” 柏君牧:“你只和我说出过车祸。” 辛山竹的小时候像是总在生死之交徘徊,柏君牧挺心疼的,“怎么出了这么多事……” 辛山竹还安慰他,“没关系的,我现在身体很健康,军训的时候有人晕倒了我还没事呢。” 他的声音还能听出几缕得意,“好多人羡慕我晒不黑。” 下一秒他开始索取:“柏哥都不给我发你的照片。” 柏君牧:“我发了。” 辛山竹:“都是风景,我要看你。” 正好这个时候室友出来挂衣服,辛山竹的话陡然压住,柏君牧听到那边有人说:“辛山竹你又和表哥打电话啊?你们关系也太好了吧?小于和女朋友都打得没这么久。” 辛山竹心虚得要死,还要佯装自然,但他明显不太会撒谎,只能点头。 等阳台门关上,辛山竹才喂了一声,“柏哥?” 柏君牧:“我在。” 辛山竹:“刚才我室友来了。” 柏君牧也配合地压低了声音,“然后呢?” 辛山竹:“感觉我像在和表哥偷情。” 柏君牧:…… 大概是他沉默地太久,辛山竹笑出声,他声音本来就好听,大笑也格外悦耳,一边说:“我小时候溺水是一个哥哥把我救上来的。” 这话题转得太快,柏君牧一时半会都没缓过来,辛山竹却靠着栏杆继续说,“但那天我没看清他具体长什么样子。” “但他肯定长得很帅。” 那天太阳太猛烈,被救上来的辛山竹倒在地上,跪在一边的人给他急救,刺眼的太阳光足够他睁眼困难,哪怕拼尽全力,也只能镌刻一双眼睛。 辛山竹说:“我连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把我送到医院就走了,后来晓徽说他也找过,没找到人。” “爷爷说我太晦气了,还把我带去庙里拜拜,”辛山竹顿了顿,“村里的小孩说我本来就该死的,老天总是想带我走。” 实际上小学生防溺水教育已经很到位了,辛山竹也时刻谨记不去水库边上玩。 那年是他车祸的第二年,和爷爷在山里过,辛晓徽初中都快毕业了,住校也不怎么回家,辛山竹没有朋友,难得有人叫他出去,他就去了。 他不下水那群小孩就说那我们以后也不叫你出来玩。 辛山竹:“晓徽后来还骂我了,说他们才不是想和我做朋友,分明是想看我出丑,没想到我真的溺水了。” 他提到这种事也只是叹气,那边的人却很心疼,柏君牧刚想说话,辛山竹又说:“但我遇到了好人,他把我救活了。” “晓徽当时从学校赶过来的,哭得可惨了,舅妈让他往好处想。” “我也觉得,”辛山竹闭了闭眼,记忆太容易忘掉了,哪怕他努力描摹,也抵挡不住自然的忘却,“所以我运气算好的,总有人在关键时候救我,车祸如果不是爸爸妈妈护住我,我也死了。” “那天我实在太累了,趁救我的哥哥不注意,把兜里的糖放到他兜里了。” “也是可乐味的。” 辛山竹那边不安静,背景音还有被风声裹着的音响声,他刚才洗过澡,半干的头发都快被风吹干了。 柏君牧的呼吸仿佛响在耳边,辛山竹偶尔也会福至心灵,他补充了一句:“柏哥,我只喜欢你的。” 他不提还好,提了柏君牧就忍不住逗他,问:“那要是哪天你遇见这个人,会喜欢他吗?” 这个假设对辛山竹来说毫无意义,他毫不犹豫:“可我遇见你了,我就喜欢你。” 柏君牧张了张嘴,他的心酸胀一片,写满何德何能。 辛山竹:“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想见见他的。” 操场就在他们宿舍的东南面,灯光音乐都齐全,这个时候有人在台上唱最近短视频很热门的歌,辛山竹还跟着哼哼。 柏君牧问:“见他?” 辛山竹:“那个哥哥当时也就十几岁,现在……” 他算了算,“应该和柏哥你差不多大,或许已经结婚了。” 明明柏君牧才是年长的那一个,辛山竹却很擅长给柏君牧感情上无与伦比的安全感,“放心,我会带柏哥一起去的。” 柏君牧笑了:“带我去做什么?” 辛山竹完全没想过自己的救命恩人或许成了自己的男朋友,哪怕他很早就觉得柏君牧似曾相识,可见他的大聪明也是间歇性的。 “给他看看啊,他当初救的小孩长大了,还有一个特别好特别帅的男朋友。” 辛山竹又说:“如果会打扰他就算了,可能人家现在生活幸福美满,早就把我忘了。” 柏君牧没打算现在告诉他这件事,嗯了一声,“是很幸福。” “可能谈恋爱也很幸福。” 辛山竹:“我觉得他都结婚了,他人那么好,肯定很多人喜欢他的。” 他很擅长给人勾画蓝图,也坚信世界上好人多,纯真又梦幻,像是柔软的棉花糖,柏君牧突然就想结婚了。 他嗯了一声,“看来他会和喜欢的人结婚。” 辛山竹:“我也想和你结婚。” 他说完又有点害羞,想到自己问辛晓徽同性结婚的手续,堂哥骂骂咧咧又无可奈何,“我们可以去国外结婚吗?” 几秒后辛山竹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试用期,“等……” 都没说完,那边的人笑着嗯了一声。 辛山竹:“什么?” 这个时候宗明诚出来喊柏君牧,柏君牧:“我先过去了,挂了,明天我来接你。” 他不忘记学辛山竹每天挂电话前冲手机的亲吻,像是通过手机吻到了辛山竹的脸颊,通话都结束了辛山竹还愣在原地。 隔了好久他才回国神,给辛晓徽发语音消息—— “晓徽,我要结婚啦!” 辛晓徽还在搜自己暗恋过的大学教授也是第一任房东的信息,听到这个语音差点没被面包干呛死。 辛山竹还在语音轰炸他—— “柏哥果然口是心非,他好喜欢我的。” “还说什么试用期,这就是传说中的情趣吧?” 辛晓徽心想:情趣个毛,我看他之前不是挺谨慎的么?老房子着火到这个程度小崽到底做了什么啊? 他一字一句输入:你和他说什么了? 辛山竹回复:我就说我想和他结婚啊,还以为他肯定会转移话题的,柏哥就是这样,当面说才最好。 他在感情上完全大智若愚,拿捏人的熟练程度完全不像第一次恋爱,辛晓徽都自叹不如。 辛晓徽发了句语音—— “还好你没当面说,我怕你承受不住。” 辛山竹:“为什么啊?” 辛晓徽叹了口气,“算啦,你以后会知道的。” 辛山竹懂了:“我承受得住,我都能扛起隔壁奶奶养的小猪。” 辛晓徽虽然没经验不妨碍他懂的都懂,“反正……祝你好运。” 辛山竹不以为意:“那晓徽你也是,你和喜欢的人都不是师生了不能谈恋爱吗?” 辛晓徽唉了一声:“你还是和柏君牧谈恋爱去吧。” 第42章 柏君牧这周天天外出, 偶尔也住在外面,家里梅欢和柏君牧关系更好,知道她是和宗明诚干活去了, 具体做什么她也没问。梅欢和宗明诚家里人也认识, 经常一起跳舞。 都是不差钱的家长,儿子却像两个极端, 一个撒丫子使劲野,一个从小大大四平八稳, 居然关系也不错。 柏立业依然反对柏君牧在家, 认为他纯粹是游手好闲,反而是梅欢无条件支持柏君牧的选择。 柏君牧挂完电话去了宗明诚那边。 一般人承担不了这种又创业又要结婚的大笔开销, 但宗明诚不差钱, 把上个月刚结婚的同学也叫来了。 几个人坐在乡下老宅门口谈这种动辄千万的项目,宗明诚没事还对路过的狗口吹两声口哨。 宗明诚想到白天柏君牧的诡异举动,扒拉着对方的胳膊说:“兄弟, 你别一个人站在水边, 我害怕。” 上个月结婚的同学陈一鸣问:“怎么了?” 宗明诚一脸菜色:“他一个人站在水库边上发呆,怪瘆人的,我都怕他跳下去。” 柏君牧拎着张一边小卖部的凳子坐下。 这个山村没几户人家, 县城的政府倒是想大力发展旅游业, 奈何不怎么吸引投资人前来,就算做旅游攻略的博主来这里也觉得不方便,至今为止网上的一些分享都来自登山爱好者。 村里的年轻人也都外出谋生了,剩下的都是这个点在外面聊天等会就回去睡觉的中老年。 小卖部的电视也没人看了,老板拿着手机刷视频, 声音外放,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短剧。 也有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一起用方言聊天, 他们一行人也算一个地区的,勉强能听懂几句。 柏君牧:“你想多了。” 宗明诚:“这是我想多了吗,不信你问费薇。” 费薇正在和他们同学的新婚妻子聊天,敷衍地说:“君牧才不是这种人。” 柏君牧耸肩。 天已经黑了,满天繁星,虫鸣和蛙声都很清晰,偶尔有人从开着摩托车从小路回来送点东西。 山村寂静,和城市的热闹区别明显,这个小卖部就是辛山竹说的买汽水糖的那一个,刚才柏君牧去拿凳子顺便问了问老板,还真的买到了。 他买了一把,宗明诚见了自然地拿走一颗,还替他给了几个年轻的合伙人。 大家岁数都差不多,除了柏君牧是个拆迁暴发户,剩下的基本是富二代,只有宗明诚没什么事业运干什么亏什么。 “这什么,有点年代了。” “芬达味的?第一次见。” “君牧,我怎么不知道你爱吃糖?” 不熟的人一起考察一周也能说几句,看柏君牧每天都有个固定电话打也知道了对方正在恋爱中,有人笑着说:“是对象爱吃吧?” 宗明诚差点被糖噎住,又想起柏君牧确实有这种糖,啧了一声,“你谈恋爱不也是普通人。” 柏君牧懒得搭理他的调侃,一边听几个人说正事,不料结束后和宗明诚一辆车回去对方还要问:“你傍晚一个人去哪里了?” 柏君牧:“去逛了逛。” 宗明诚好奇地问:“我发现你这两天有点怪,这个村子怎么了?” 他还挺满意这边的,“不过你不肯告诉我小山竹老家具体在哪里,早知道我直接问问他……” 柏君牧:“就是这里。” 宗明诚:“什么?” 开车的费薇被他的一惊一乍烦死,骂了他一句,和柏君牧坐在一排的新婚发小倒是记得那天柏君牧在阳台打了很久电话的男生,当时还说不是男朋友,现在横看竖看都是热恋中。 柏君牧没多说,宗明诚嘀咕了一路,也不知道第二天是怎么知道柏君牧几点出发去接人的,硬是蹭上了车。 辛山竹在学校待了一周,从来没觉得一星期如此漫长,放假这天室友有的准备出去搓一顿,有的要约会,也有邀请辛山竹一块吃饭的。 “我就不去了,有人来接我,”辛山竹笑着拒绝,室友问了句:“送你来的表哥?” 辛山竹点头,下一秒他就收到了柏君牧的消息:到门口了。 室友:“那周一见。” 他们学校不强制查寝,恋爱的那位早就打算出去住,辛山竹也不怎么想住学校,他也写了一份申请,目前还没和柏君牧说。 他和室友告别:“周一见。” 学校门口人很多,柏君牧的车停在比较远的位置,他看着副驾驶座的宗明诚,“你跟来干什么?” 宗明诚推了推墨镜:“请你男朋友吃饭。” 柏君牧:“我男朋友为什么要你请客?” 以前宗明诚很难想象柏君牧恋爱什么样,现在发现再高高在上的人恋爱也就一凡人。 加上柏君牧恋爱对象正在上学,现在他有种之前接小学生堂弟回家的错觉。好在大学生不是穿统一校服,不然怎么眼睛都要看花。 柏君牧怕辛山竹找不到他停车的点,特地说的是距某店铺多远,辛山竹也往那边走,但他忘了昨晚池苑纶还联系过他。 对方目前和辛山竹同城,但学校离得很远,地铁都得一个半小时。 池苑纶约辛山竹中午吃饭,柏君牧和辛山竹微信上说的是晚上,当时他答应了,没想到柏君牧天没亮就和一行人动身回家了。 辛山竹被想念冲昏了头脑,忘了这事。 大一新生除了几个小网红就他晃眼,出校门也有不认识的同学和他打招呼,辛山竹也都会回。 这很方便池苑纶看见他,原本辛山竹都快走到约定地点了,池苑纶从另一侧过来,喊了声辛山竹的名字。 现在都没摊牌,池苑纶也喊不出哥。 一般比辛山竹年纪小的对着这张脸都难以启齿,池苑纶只敢在心里叫。 辛山竹茫然转头,看见池苑纶才想起自己答应了什么,困扰地看着走来的男生,“对不起。” 池家人都挺注重外貌的,池苑纶还没他大伯池赦精致到配饰都必须昂贵,但和周围的大学生也有明显的区分。 比如联名的鞋,比如昂贵的手表,比如正版的奢侈品牌衣服。 辛山竹都不认识,比起路人对池苑纶名牌的惊叹,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穿破烂都提升价值的本事,“对不起啊,我忘记和你有约了,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他也为难,是他先答应池苑纶的。 辛山竹军训填充了微信通讯录,但池苑纶是发消息最勤的那个,大概是见过他视频号点赞的内容,总给他发一些萌宠视频,辛山竹都会点进去。 “男朋友?” 池赦把当地的某些产业交给了池苑纶,他已经很想脱手了,完全同意侄子大学来这边上。 辛山竹嗯了一声,很是抱歉:“对不起……我们下次再一起吃饭好不好?” 他又翻了翻自己辛晓徽送给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上次接的超市卡,“这个还给你。” 帅哥本来就惹眼,更何况是两个,校门口人来人往,有人好奇地看了过来。 宗明诚本来想回柏君牧一句,正好余光扫到,咦了一声,“那不是你家小山竹么?” 柏君牧看了过去,穿着T恤的辛山竹和一个比他高一点的男生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什么东西你塞我给的。 宗明诚看乐了:“过年我塞红包也是这样,诶君牧这……” 柏君牧已经开门下车走过去了。 宗明诚啧了一声:“危机感,不错。” 池苑纶:“我给你的就别还给我了。” 他把卡塞了回去,辛山竹却很固执:“你都没给我发链接。” 他实在执拗,池苑纶只是想对他好。 如果父亲没过世,也知道他还有这个小孩,或许辛山竹早就被接回来了,他们会一起长大,像普通兄弟那样。 池苑纶后悔自己没让人干脆做个APP出来。 辛山竹就是不要,再次把卡塞了回去,“真的不用,上星期你请我吃蛋糕,这次我请……”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辛山竹话抬眼就喜笑颜开,“柏哥!” 池苑纶本来想查查辛山竹的男朋友的,大伯不赞成。 他认为辛山竹已经成年,想谈恋爱是他的自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和池家的关系,这种事没什么好查的。 池苑纶本来是想循序渐进,没想到在这里就见到了。 来人个子很高,头发微卷,相貌英俊成熟,完全不是池苑纶想象的普通男人。 柏君牧:“这是谁?” 池苑纶想:声音居然也不难听。 这到底谁啊什么来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我哥会喜欢这样的无业游民啊? 周围人来人往,辛山竹虽然被柏君牧半搂着,仍然在努力抑制自己和柏君牧十指紧扣的欲望,他看了眼池苑纶:“这位是我跟你说过的高中同学,我和他住过一个宿舍,但才……” “住了一星期就转学走了的男同学?” 九月的天气还很热,只是晚上的夜风变凉了。 柏君牧也没像其他身上疤痕多的人会穿一件外套遮掩的习惯,他裸露的胳膊上是还没淡退的狰狞伤疤,很容易让人幻想他是不是身上还有一些图腾刺青。 池苑纶看见他的疤开始警觉,觉得此人是高危人物,又后悔没让池赦陪同,大伯起码是个阅历丰富的老男人,至少可以在气势上,不说压制,或许也算五五开。 池苑纶嗯了一声,“你是辛山竹的……” 他又觉得男朋友三个字烫嘴,支支吾吾半天。 刚好他们现在人潮散去了一些,辛山竹咳了一声,压低声音补充:“老公。” 池苑纶表情全面失控:“什么?!” 柏君牧:…… 池苑纶脸都涨红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你们……你们……” 辛山竹不以为意,他的口气带着歉意:“我们下次再一起吃饭可以吗,我一周没见柏哥了,我想和他一起吃饭。” 但他也知道池苑纶赶过来也要不少时间,又补了一句:“如果你不介……” 宗明诚也下车了,走过来说:“很不好意思啊小山竹,还有我。” 宗明诚穿搭花里胡哨,看上去不像个正经人,很爱在衬衫领口挂墨镜,耳朵上还夹着一根烟。 池苑纶是被池赦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实际上他只学会了虚张声势,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这个时候生怕辛山竹被骗,鼓起勇气说:“那我们一起吃。” 辛山竹看了眼柏君牧,小声问:“可以吗?” 池苑纶心想:谈恋爱吃顿饭还要看对象脸色!凭什么啊! 柏君牧一直觉得这个人很可疑,也想探探他的底,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口吻和刚才判若两人,完美体现了什么叫恋人和路人。 宗明诚乐得看热闹,“小同学,喝酒吗?” 池苑纶爆炸了,他震惊地看着辛山竹:“你还会喝酒?他们带你喝酒?” 辛山竹的手晃来晃去很想牵手,柏君牧牵起他的手他就眉开眼笑,嗯了一声:“不用他们带,我喝酒超厉害的,你和我不熟当然不知道。” 宗明诚小声和柏君牧说:“根本不用你出面,你的小男朋友太绝情了。” 辛山竹还怕池苑纶不习惯,多问了一句:“你真的可以吗?” 池苑纶原本就是打车来的,辛山竹的问题给他一种自己好像生活不能自理的错觉,他跟着辛山竹一起走,原本想和对方一起坐,奈何宗明诚已经给他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你坐着。” 池苑纶也没得选,望眼欲穿地看了看后座的人,辛山竹冲他笑了笑,池苑纶点头,“可以的,让我请客。” 开车的墨镜大哥说:“不用哈,怎么有让小孩请客的道理。” 池苑纶瞄了眼后视镜,辛山竹正在和柏君牧说话。男人微微侧头,辛山竹很自然地靠过去,压低了声音,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随便一眼都亲密得过分。 池苑纶心情复杂,宗明诚问:“你和小山竹是高中同学?” 辛山竹坐在后面玩柏君牧的手,听宗明诚和池苑纶聊天。 说是聊天,本质上也算套话,只是宗明诚给人感觉花枝招展,过分松弛,池苑纶回的也都是明面上的信息。 高中因为私人原因借读一周,后来出国上高中了。 辛山竹问柏君牧:“不是晚上才回来吗?” 他的手一开始只是勾着柏君牧的手指,后来指腹摩挲到柏君牧手腕到胳膊凸起的疤痕,痒得柏君牧不得不扣住他的手,辛山竹却笑得更开心了。 宗明诚耳听八方,哼了一声,“本来是打算下午回的,君牧想你想得要死,非要提前走,天都没亮啊,太可怕了。” 辛山竹看向柏君牧,车窗外是倒退的风景,柏君牧微卷的刘海被风窗外的微风吹起,辛山竹忍不住拨了拨,又被拉住手腕,辛山竹:“柏哥果然想我。” 柏君牧:“错了。” 他不太喜欢当着别人的面说情话,把人怀里带了带,低声说:“是很想很想你。” 宗明诚都来了,地方也是他选,当地知名的餐馆都有他的足迹。 得知池苑纶是外地来的,还挺好客,带他去的是本地人爱去的餐厅,提前打了个预防针,“可能环境没你想的那么好。” 池苑纶看上去家庭条件也不错,宗明诚也觉得怪异,这样的人怎么会和辛山竹一个学校,借读一周怎么看都很怪。 他问:“你和我们小山竹是朋友么?” 池苑纶都不忍心再看后视镜,他也不是没同学热恋中,但还是第一次知道热恋会这么具象化,有种他应该在车底的感觉。 辛山竹鼻尖都是柏君牧的味道,他笑着说:“不是,我们只是同学。” 宗明诚哇了一声:“你分得这么清楚啊?” 柏君牧想到辛山竹之前提到的朋友兆仔,朋友还有更好的朋友,他不是第一选择,明明口气不委屈,却让听的人内心恻隐,很想疼他。 辛山竹:“因为真的没说句几句话。” 他看向副驾驶座的男孩,问:“你是想和我做朋友吗?” 哪有人当面问这种问题的,宗明诚都被逗乐了,“你上的是幼儿园吗,我家亲戚的小孩才会这么说话。” 辛山竹也不窘迫,“有话说清楚才是良好美德。” 他还要向柏君牧寻求认可,“柏哥你说是吧?” 柏君牧嗯了一声,宗明诚耸肩,车转弯开进了一条小巷,他对池苑纶说:“你是这个意思吗?” 池苑纶是来找哥哥的,但这个事又不好说,他只能点头。 宗明诚:“你怎么点头点得这么勉强,难道还有别的目的?” 这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看了眼后排默不作声的柏君牧,“君牧你等会想吃什么?” 柏君牧完全没宗明诚想的波澜起伏,他又不是十几岁谈恋爱的时候,况且这也没什么好吃醋的。 辛山竹还很擅长给他安全感,反而让柏君牧心里软软,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对他更好。 没等柏君牧说话,辛山竹就问:“是去吃什么?” 宗明诚:“一家居民餐馆,老板之前在夜市摆摊的,干炒牛河可以在全市排前十。” 他和柏君牧都是本地人,比起柏君牧上学的时候好好学生,宗明诚三天两头逃课,也不是去网吧,就是去找吃的。 之前做的投资无一例外都是餐饮,可惜没这方面的命,只能改行了。 费薇和他兴趣相投,当年没少一起出去吃好吃的,柏君牧做风纪委员的时候还要给一群人掩护。 好学生没想象中那么品学兼优,只是成绩高高挂起,性格也不死板,这也是宗明诚和柏君牧这么多年朋友的原因。 辛山竹:“那柏哥和我吃一个菠萝油。” 宗明诚喂了一声,“餐馆啊。” 辛山竹看向柏君牧,男人看了眼周围的街道,也知道宗明诚要带他们去吃的是哪一家,笑着说:“等会儿下车我和你去买。” 辛山竹:“店里没有啊?那算啦。” 柏君牧:“你不是很想吃吗,我们下车去买就好了。” 分开一周柏君牧也没落下辛山竹的一日三餐,对方没什么发朋友圈的习惯,习惯把柏君牧当成信箱。之前对辛晓徽发的内容还有所收敛,柏君牧说不介意后辛山竹更是什么都发,柏君牧打开就有种被想念淹没的感觉。 菠萝油也是辛山竹早就想吃的了。 宗明诚:“那你们这里下吧,我带着这个小同学先进去点餐。” 车停在路边,池苑纶还想跟着,但柏君牧和辛山竹下车很快,副驾驶的车门又锁着,开车的男人笑着说:“给一周没见的小情侣留点空间。” 池苑纶和宗明诚也是第一次见,没想到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自来熟的人,看了眼后视镜里的两个人,“我和辛山竹也一周没见了。” 宗明诚:“说说吧,你是喜欢小山竹还是有别的目的。” 第43章 中午路边还是挺热的, 辛山竹来这边两个月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去给柏君牧买衣服的商场。活动范围从租房辐射一圈,每次出门都在解锁新地图,他站在柏君牧身边, 也不急着走, 就看着屋檐下的男人。 这边车道很窄,能容纳两辆车过都需要高超的技术。 基本通行的都是电动车和摩托车, 外卖车载着箱子飞驰,他们的影子一会被碾一下。 隔壁是一家糖水店, 小孩蹲在外面玩玩具, 他俩站着的店铺卷帘门贴着旺铺招租,也不挡道。 之前辛山竹这么盯着柏君牧看, 通常是柏君牧先败下阵来, 但这次没有,他回看辛山竹,目光落在对方明亮的眼睛, 还故意眨一眨眼。 柏君牧也不太记得小时候辛山竹长什么样了, 当时他也慌张,很怕生命在眼前流失,周围的几个小孩围过来还被他呵斥开。 那几个就是辛山竹说的非要他下水的人吗? 蝉鸣声都园区了, 辛山竹站在空店外面的台阶, 柏君牧站在下一级,对方比他高一些,这样仍然不需要仰视,但也不用辛山竹仰头。 从前大剌剌看人的人终于染上了几分羞赧,摸了摸脸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柏君牧:“有。” 辛山竹慌张地啊了一声, “有什么?” 他又不会随身带镜子,只能拿出手机看, 还没打开相机,手就被柏君牧握住,人也惯性地靠向对方。 辛山竹得到了一个紧紧的拥抱,他马上回抱,即便这样还习惯踮脚,抱住柏君牧的脖子,笑着说:“我们这叫什么?” 柏君牧:“什么?” 辛山竹很喜欢这种时候,风吹过,阳光很好,周围还有住户的声音。 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家,低声对柏君牧说:“改天你和我回家好不好啊?” 柏君牧:“好啊。” 他答应得很快,辛山竹诶了一声,宗明诚让他们在这里下车当然知道这条街有卖菠萝油的,但没告诉这俩人要排队。 正好是周末,队伍还排得很长,辛山竹问柏君牧:“你怎么答应得这么快?” 柏君牧:“想和你回家,所以答应了。” 他垂眼看站在身边的人,以前柏君牧也没觉得想念难以抑制,现在却觉得哪怕每天打电话,好像也不够压住想见面的欲望。 特别是知道了对方的从前,又特地绕了一圈辛山竹的老家后。 出于私心,他投了这个方案。 宗明诚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去接辛山竹的路上还问过柏君牧:“你是不是一开始不想入伙的?” 柏君牧点头,宗明诚:“我就知道你是为了小山竹,我以前怎么没想到你谈恋爱后是这个样的呢?” “这还只是谈恋爱,要是结婚了你这不得每天报备啊?” 柏君牧想了想,反问:“报备不好吗?” 辛山竹什么都和他说,隐瞒对很多人来说太正常不过,恋人也有秘密,但辛山竹没有。 仿佛只要柏君牧想,问什么辛山竹都可以说,他没说我毫无保留,却真的毫无保留了。 宗明诚:“你别这么笑,我吓死了。” “我自己谈恋爱还没感觉什么爱河,正常人顶多是坠入,我看你是跳进去沉底了。” “不过大家也都满意这个村子,那你要是真的投资了,自己的工作呢?” 这周宗明诚和柏君牧一行人跑前跑后,除了结婚的那个剩下的都是有钱有闲的二代,柏君牧是一群人里学历最高也是之前最正儿八经工作的人了,宗明诚不相信他会一直这么闲着。 他又担心柏君牧需要复查的伤,“身体没问题吧?” 柏君牧:“没问题。” “工作……”他想到辛山竹说的打算,“他说想毕业以后回老家,或许我可以在村里开个诊所。” “但要准备的东西也很多。” 宗明诚沉默良久,发现这好像也很符合柏君牧的个性,又问:“那这个事你和小山竹说了吗?” 柏君牧摇头。 小巷的面包店每天能卖好多冰火菠萝油,刚出炉的味道很香,柏君牧也给宗明诚买了,两个人往宗明诚发的地址走。 辛山竹问:“你这星期都在山里吗?真的要和宗哥投资?” 他也不懂别的,只在意柏君牧辛不辛苦,“很晒吧?” 柏君牧点头,他从兜里掏出一颗汽水糖,“买了这个。” 辛山竹惊讶地看着他掌心的汽水糖,“你去哪里买的?不会去我老家的小店了吧?” 柏君牧还拍了照片,两个人边走边看,辛山竹声音更轻快了,“就是这家,距离我爷爷家很近的。” 也没多近,柏君牧走了将近二十分钟,他很难想象辛山竹以前一个人穿行在山间小道在想什么。 辛山竹拿走那颗汽水糖,“我可以吃吗?我买的一大包都放在宿舍了。” 他今天也不想回去住,往嘴里塞了糖又征求柏君牧的意见,“今晚我可以和你睡吗?” 他们正好经过一家便利店,隔壁是一家弹棉花的小店,两家店中间有一条拥挤的小路,正好一只小猫经过。 辛山竹话音刚落,和柏君牧一起挤进其中,他背靠着墙,可乐味的糖差点因为骤然的亲吻含不住。 辛山竹原本还有些细微的失落,柏君牧的想念不过是拥抱而已。对方比自己年长,喜欢和爱好像不会惊天动地地表达,但这一瞬间,他好像体会到了。 这个亲吻比那天夜晚的还猛烈,辛山竹闭上眼,可乐糖的甜味像是渗入了心里,他的喜欢被吞咽,直到走到餐馆包厢还在失神。 柏君牧自然地把打包的菠萝油递给坐下的人,宗明诚给了直勾勾盯着辛山竹的池苑纶一个菠,柏君牧给辛山竹倒了杯茶,试了试温度,“温的。” 辛山竹晕乎乎的,哦了一声,即便柏君牧已经克制了,但他太容易上脸,此刻脸颊泛粉,垂眼也有种湿漉漉的感觉。 池苑纶也不是傻子,当然看出来了,他问:“你们怎么去这么久?” 宗明诚和他聊了将近半小时,姜还是老的辣,但池苑纶也抗住了,顶多知道他的确不喜欢辛山竹。 这个姿态也很可疑,他看上去更像是辛山竹家长。 啊?家长?辛山竹这么多亲戚啊? 宗明诚:“这家档口要排队的,半小时算快了。” 他又揶揄地看了看柏君牧,池苑纶还是觉得辛山竹就算喜欢男人也可以找到更好的。 刚才柏君牧没在他就从车上的几眼里挑出了不少这个男人的毛病。 帅是挺帅,但过分文气,一点都不真男人。 比如目前是无业游民,哪怕宗明诚透露柏君牧家底丰厚,是学生但也家底丰厚的池苑纶略带封建地想:这也不是门当户对。 况且这人…… 再看一眼发现确实很难挑出皮相的毛病,宗明诚还有几分雅痞风流,柏君牧坐在这种粗糙的包厢倒杯茶都有种自带雅间背景的感觉。 池苑纶喊了声辛山竹的名字,郑重地说:“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他想:我可以给你找个更好的。 辛山竹满脑子都是刚刚加强的亲吻冲击,距离上次擦边亲密过去有段时间了。入梦微末的亲密渴望被亲吻放大,他现在没有食欲,只有别的欲望。 “什么?” 辛山竹一张脸原本五官就艳丽,现在看更是漂亮,宗明诚啧了一声,又冲柏君牧挤了挤眼睛。 柏君牧也在忍,他盯着凉茶的茶面,不可抑制地开始勾勒未来。 说试用期的是他,作茧自缚的也是他。 池苑纶:“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男明星的那种理想型也可以。” 辛山竹摇头:“我只喜欢柏哥啊,他比男明星帅多了,人也很好,也不用成为我的理想。” 他捧着脸笑,“我很幸福。” 池苑纶:…… 我们家有恋爱脑基因吗? 但为什么看得让我也想谈恋爱了。 谈恋爱这么幸福?啊? 宗明诚也烦死了:“到底是我下个月底结婚还是你们下个月底结婚啊?” “我干脆给你俩办一个伴郎婚礼好了。” 他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不是辛山竹点头,而是柏君牧点头,“好。” 宗明诚:…… . 哪怕辛山竹一周每天和柏君牧发消息,见面仍然话很多,点菜都让柏君牧看着点。 宗明诚越看越觉得池苑纶像辛山竹亲戚,一双眼睛跟粘贴的一样,只是辛山竹长得更漂亮,池苑纶面部线条也更硬一些。 这种老式餐馆扫码点单都是刚做的,桌上也有之前的菜单,柏君牧一边听辛山竹说他的新室友,一边让他选菜。 辛山竹嘴唇还酥酥麻麻的,话是在说,但不好意思看柏君牧,手指乱戳,“这个。” 柏君牧目光扫过他还没褪去红晕的面颊:“这个是哪个?” 辛山竹这才发现自己戳中的两盘菜中间的空白,他呃了一声,柏君牧替他选了:“豉椒炒黄喉。” 他微微皱眉,“会不会太辣了?” 辛山竹看了眼对面坐着的宗明诚,“宗哥你点过这道菜吗?” 宗明诚自己没开车,来一趟是司机,打算走的时候做乘客,已经喝上酒了,还给池苑纶倒了一杯,“没点,你想吃就吃,别看柏君牧颜色。” 池苑纶拧着眉毛,不是很满意:“为什么要看他脸色啊!” 辛山竹眨了眨眼:“我这是看脸色?” 柏君牧:“别理他们,第一次吃点微辣的。” 辛山竹:“那换一道吧,你肯定不吃这个。” 宗明诚碰了碰池苑纶的杯,“小兄弟你有没有女朋友啊,还是你也有男朋友?” 池苑纶:“没有。” 他给宗明诚一种是辛山竹粉丝的感觉,但好像哪哪都不对。 对面的一对点个菜都浓情蜜意,池苑纶很难把这样的辛山竹和高中时期不爱说话的人重合在一起。 同父异母的哥哥话还挺多,甚至叽叽喳喳的,也很体贴,还照顾这个老男人不吃辣,为什么啊! 这个排档的菜单都破破烂烂,辛山竹看了眼宗明诚喝的,问柏君牧:“你也要喝酒吗?” 柏君牧摇头,辛山竹:“那我能喝吗?” 他的眼神分明写着想要,柏君牧:“喝吧。” 但宗明诚喝的酒太烈,柏君牧让他换一种,辛山竹又给柏君牧点了一瓶西柚苏打。 漂亮少年吃饭全神贯注,眼里除了柏君牧之外旁若无人,池苑纶郁闷极了,他忍不住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辛山竹和柏君牧的初遇他和很多人都说过,重复也没人和添油加醋。 或许是热恋自带滤镜,即便周围是老餐馆破败的装潢,仍然给人一种过度的生动,又或者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宗明诚也听了好几次了,他一边吃烧鹅一边说:“这叫缘分天注定,谁让小山竹那天打的摩的就是我们君牧开的呢。” 辛山竹忙着吃东西只能点头,池苑纶看了看柏君牧,目光落在对方露出来的疤痕,很想问但是忍住了,反而是柏君牧问:“你不是本地人吧?” 池苑纶嗯了一声,他说的常住地距离这里太远,几乎是南北的区别。 辛山竹:“好远,我在课本看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一次。” 宗明诚很会接茬:“让柏君牧带你去,国庆放假去呗。” 辛山竹摇头:“柏哥对我够好了,我要自己攒钱买机票带他去旅游,而且国庆兼职都定好了。” 宗明诚:“你是谈恋爱不是让你赡养你男朋友,在乎这个做什么。” 池苑纶都差点被宗明诚逗笑,柏君牧无言以对。 大概是宗明诚刚才提到了结婚,池苑纶问他:“你下个月月底结婚?辛山竹也参加?” 宗明诚点头:“还是我的伴郎,你要来吗?” 辛山竹抬眼:“宗哥要邀请他吗?” 池苑纶只是来观察同父异母的哥哥男朋友到底是什么样的,没想到还能收到婚礼邀请,他刚想说我不去,又想到刚才宗明诚说柏君牧和辛山竹都做伴郎,又改口说:“我可以去。” 宗明诚乐了:“怎么一股大少爷纡尊降贵的味道,不过小同学你来历确实不一般啊,是我想的那个池家吗?” 柏君牧的朋友里经商的不少,但捣鼓出大名堂的还真的没有。 宗明诚父母是做食品的,他是富二代但也没到集团大佬的级别。这年头做生意的天南海北跑,北方的名企他也知道几个,之前也考虑过池家底下的生产链。 如果没和池苑纶坐下聊,他也只认为对方是个普通的男大学生。 辛山竹看了眼池苑纶,因为他来宿舍找过自己,室友还问过这是你哥哥还是弟弟。 说两个人的眼睛很像。 可惜池苑纶朋友圈也不发自己的照片,辛山竹还挺想问问辛晓徽的。 辛山竹问柏君牧:“什么池家啊?网上搜的到的公司吗?” 他也没什么概念,上次池苑纶说他在做APP,又问:“是互联网公司的意思?” 柏君牧:“家族企业。” 辛山竹哦了一声,刚才宗明诚就发微信和柏君牧提过这俩人长得有点像,问辛山竹有没有表兄弟。 之前辛山竹提到的辛晓徽是堂哥,说到妈妈就摇头,说妈妈是孤儿。 池苑纶不喜欢辛山竹却追着对方不放,或许是池苑纶母亲那边的其他家属呢? 辛山竹不怎么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他干什么事都很专心,吃饭也是。 第一次在柏君牧家吃方便面都吃得像是人间佳肴,导致柏君牧和梅欢去超市买菜看见方便面都鬼使神差拿了两包,梅欢还问他怎么了。 也没怎么,就是想辛山竹了。 怎么有这么特别的人,吃饭认真、喝酒认真、打工认真、喜欢过分认真。 大概是柏君牧目光停顿太久,辛山竹给他夹了一筷子黄喉,“没有很辣,你想吃就吃。” 听起来像是柏君牧馋得很。 宗明诚叹了口气,“还好不是我一个人眼睛疼。” 池苑纶不止眼睛疼还脑袋疼,他问宗明诚,“为什么啊,也就两个月,听他们说在一起也没几天啊。” 宗明诚耸肩:“这就说明真爱无敌,你只是没遇上。” 辛山竹点头:“真爱万岁。” 他还举杯,又问柏君牧:“那宗哥结婚我要不要包红包啊?我查了伴郎也要给的。” 宗明诚很不客气:“算你男朋友的。” 辛山竹看向柏君牧,对方的气泡水刚才被辛山竹喝了一半,举杯看上去少得可怜,辛山竹又往里倒,柏君牧说:“当然算我的。” 辛山竹:“可以吗?” 柏君牧嗯了一声:“我都是你的,当然可以。” 宗明诚牙都酸了,辛山竹却很高兴,直接喝了半杯酒,还是柏君牧把他拦下来了。 池苑纶也没想到看着不太聪明的辛山竹酒量这么好,他都控制了,仍然有些晕。 结账的时候宗明诚带辛山竹,说楼下可以凭小票抽奖。 这家餐馆本地人来得多,但也有发到社交软件上分享后,游客特地来的。 餐馆看上去是个平常的住家小院,无论是院内的植物还是墙上的瓷砖都很有年代感,就像池苑纶在父亲死后陆续整理出来的辛山竹生母和父亲的合照。 父亲来过这个城市,他也曾经也想过远走高飞。 池苑纶的生母在结婚前也有爱人,如今也和昔年的爱人结婚,有了真正因爱而生的孩子。 他看着辛山竹跟着宗明诚远去的背影,酒气放大他的哀愁,坐在对面的柏君牧问:“你家里人和山竹的妈妈认识?” 男人和辛山竹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姿态放松,吃顿饭也足够池苑纶看出喜欢与否的细节。 这个人喜欢辛山竹,也很照顾他,辛山竹吃得认真,柏君牧的眼神就没怎么移开过。 他们说话也没什么固定的话题,还是辛山竹的话更多一点,什么都说,漫无边际,柏君牧都会一一回应。 连辛山竹说学校里的小猫有刘海柏君牧都要接一句你有拍照片吗。 辛山竹说有,柏君牧问那怎么没发给我。 两个人又旁若无人地看起照片。 池苑纶也没有撒谎,他的确没有很要好的朋友,也很难想象自己会有这样的恋情。 为了利益结合的痛苦是父亲照片背后翻看一次的一笔画,密密麻麻的正,是母亲的离去和迅速的再婚。 柏君牧手上狰狞的伤痕和他斯文俊秀的脸对比明显,但他对辛山竹的温和也不像是假的。 池苑纶摇头:“我不认识他的妈妈,但我爸爸认识他的妈妈。” 他说得委婉,但柏君牧却没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的手点着茶盘,清脆的声音被周围的喧闹淹没。 和辛山竹在一起后辛晓徽加了柏君牧的微信,这位堂哥比辛山竹大七岁,和辛山竹打电话的时候一惊一乍的,和柏君牧说话却很像家长。 两个人的话题都围绕辛山竹,柏君牧记得他提过村子里的流言蜚语。 柏君牧:“你有证据吗?” 池苑纶点头,他问:“你要看吗?如果你只是他暂时的男朋友,我没必要给你看。” 暂时的男朋友听起来很刺耳。 如果换成同龄人或许已经站起来了,辛山竹年长的恋人只是淡淡地看了池苑纶一眼。 柏君牧气质乍看温和,仔细看相貌并不是温柔款的,眉眼甚至有几分冷冽。 斯文和温和像是浸润多年的伪装,足够让他外表有惑人的能力,实际上他对感情要求很高,要纤尘不染,又要飞蛾扑火。 这样在别人看来近乎恶劣到刻薄的要求居然也有完美符合的对象。 宗明诚都惊叹过好几次,母亲梅欢也清楚柏君牧的理想型。婚姻表面和睦的她认为这样的要求不亚于大海捞针,劝过柏君牧好几次不要过分执着那微乎其微的概率。 可缘分如此奇妙,一周的外出却让柏君牧体会了什么叫命运。 那颗象征着他当年坚定选择的「汽水糖」再次出现,不是以糖的形式,变成了无比梦幻的火焰。 纤尘不染的是辛山竹,要飞蛾扑火的只会是柏君牧。 他笑了一声,“暂时?” “只要他一直喜欢我,我就会是他永远的男朋友。” 第44章 这句话乍听是势在必得, 池苑纶却听出这段感情的选择权掌握在辛山竹手上。 怎么明明看上去一头栽进去的是辛山竹,听起来像是这个男的沉进去了? 池苑纶没谈过恋爱,不懂这什么感觉。 他们的包厢在二层, 室内的窗户打开能看到楼下院子和宗明诚一起等大转盘抽奖的辛山竹。 辛山竹看什么都新鲜, 宗明诚又是个爱玩的,教他大转盘抽奖的技巧。辛山竹看得很认真, 也不知怎么地突然抬眼,正好和靠在窗边的柏君牧对个正着。 穿着白T的男孩笑着冲柏君牧挥手, 宗明诚也抬眼, 楼下人那么多,还有露天吃饭的客人, 他还能教辛山竹飞吻, 辛山竹也真的敢学。 他皮囊生得太好,个子也算高,因为气质清澈, 十九岁更像十七岁, 加上身边站了一个宛如花蝴蝶转世的宗明诚,两个人都很抢眼。 周围的食客循着辛山竹的飞吻看去,二楼大开的窗边坐着一个也很英俊的男人, 这个画面还挺赏心悦目。 大概是看柏君牧没反应, 辛山竹歪头问宗明诚:“没用啊,柏哥不喜欢这种吧?” 宗明诚啧了一声,“你再飞一个。” 辛山竹还真的飞了,刚才和池苑纶说话客气中带着凌厉的男人眉头舒展,居然也回了一个。 池苑纶:…… 电视都不会演这么烂俗的桥段, 问题是他居然看得出这两个人发自内心。 宗明诚纯粹是起哄看热闹,没想到柏君牧居然还真的会回, 他被肉麻得大叫一声,身边的辛山竹却笑得很高兴,他目光落在转盘上最高的免单,“我要抽到这个。” 宗明诚:“今天不是我请客?” 辛山竹:“老板说明年1月前都有效。” 宗明诚发现辛山竹单纯归单纯,也没他想的那么傻,“看来我白高兴了啊。” 他笑着问:“这里的饭好吃吗?下次……” 还没说完辛山竹点头,“下次我要和柏哥单独来。” 二层是单独的包厢,辛山竹却更喜欢热闹,一层还有两人的座位,他看中是角落巨大芭蕉树掩映下的小桌。 现在那里坐着一对情侣,桌上放着很有年代感的台灯,或许晚上来是开着灯的。 宗明诚噢了一声:“嫌弃我和你的同学是电灯泡。” 辛山竹:“也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一星期没见到宗哥了。” 这个「也」说明了一切,宗明诚笑着抬了抬下巴,“抽奖去吧。” 他抬眼看了看楼上的柏君牧,对方还在和那个来路不明的小男生说话。 下一个抽奖就轮到辛山竹了,他捏着餐票,紧张得像是要抽到千万大奖,周围也有人认出他是本地视频推送里的帅哥,倒是没打扰,只是小声议论。 宗明诚想:不会是豪门私生子的剧情吧? 他刚才底气很足,现在思来想去,也知道池家作为家族企业,管理层并不和睦,乌七八糟的事情很多。 刚才宗明诚还微信问了他爸几个问题,亲爹还在陪客户打麻将,说池家现在归老大管,估计之后都是要交给小侄儿的。 小侄儿的年龄? 刚上大学吧?去年去池家拜访没见到,说是在外国读书。 宗明诚想:万一是真的呢? 总不能真的认回去拆散情侣吧?不至于这么离谱吧! 他也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但柏君牧人生的顺风顺水似乎过去了,仿佛走上了命运多舛的节点,作为朋友也怕他事业备受打击还来一次感情的毁灭,那估计不只是站在湖边看一下午让人害怕了。 柏君牧完全不知道宗明诚想了这么多,他对池苑纶说:“你应该知道山竹的堂哥吧?” 池苑纶嗯了一声,柏君牧:“你不放心我可以把证据给他,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 他刚才的话也不像是为了证明辛山竹会多爱他,更像是一种期望,池苑纶很难形容他身上的矛盾感。 总觉得这个人又近又遥远的,长得是帅,气质也成熟,但辛山竹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或许这个岁数的喜欢也没什么具体论证的? 柏君牧眉眼还含着刚才和辛山竹幼稚飞吻的笑意,“我提个建议。” “你可以直接告诉山竹你的身份和目的。” 池苑纶:“什么?” 他在熟人眼里算精明那一款的,唯独在辛山竹的事上犹犹豫豫。池赦有自己的生活,池苑纶也不太擅长和大伯倾诉烦恼,这一瞬间他都有种眼前的男人是神父的感觉。 柏君牧:“他成年了,也不迟钝,你大可以直接告诉他。” 他知道上周池苑纶就去学校找了辛山竹,或许是想说的,但开不了口。 “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重要吗?”柏君牧又问,他看着池苑纶,刚才宗明诚在微信里说这俩人眼睛长得一模一样,柏君牧不这么认为,像是挺像的。只是辛山竹的眼尾无论上扬和下压都情绪起伏更大,他不擅长遮掩,但不一块土壤长大的池苑纶更不一样。 “他认知里的父母已经去世了,这是他妈妈结婚前的事,况且他因为车祸失去了幼年的一些记忆。” 辛山竹什么都和柏君牧说,辛晓徽之前对柏君牧说希望他多多包涵,也是基于辛山竹小时候因为话多被人讨厌的缘故。 大家都认为他是傻子,是傻子再好看也没人愿意听他说话,即便辛晓徽是堂哥,偶尔也会因为手边有事情又要听辛山竹说话分心。 辛山竹迟钝又敏锐,失落是延迟反应,他察觉到时机不对,会乖乖地说那我先去干别的,懂事得让人心里发酸。 柏君牧音色很好听,说话总有种娓娓道来的温柔,池苑纶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有魅力。 池苑纶原本怀疑他,现在又觉得他说得对,这件事他没地方商量。 大伯可以在其他方面做决定,就算是一家人,大家也各有各的家事,他给池苑纶的建议就是自己做决定。 池苑纶在其他方面可以果断,辛山竹却总让他想到父亲藏起照片瞬间的仓皇。 父母并不相爱的家庭一直冷冰冰的,池苑纶在没看到调查报告之前以为辛山竹是他的另一种可能,却发现另一种可能也被命运重创,哪怕辛山竹仍然长大了,却让池苑纶心里很不是滋味。 池苑纶:“这是我爸爸和她妈妈的照片。” 手机上扫描是扫描的照片和鉴定证明,柏君牧还没来得及看完,抽完奖的辛山竹就上来推开了门—— “柏哥!!我中了一等奖!!!” 他高兴的时候还顺手关门,宗明诚鼻子撞在门上哎哟一声,池苑纶抽回手机,柏君牧脑子里只有辛山竹妈妈的照片。 少年人欢快地过来,把免单票据递到柏君牧面前,像是要讨一个奖励。 凑近的面庞和刚才照片上的女人很像,但辛山竹没那么成熟,只是五官趋向艳丽,或许再过几年,他的迷人会与日俱增。 辛山竹察觉到柏君牧瞬间的愣神,看了眼低着头的池苑纶,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池苑纶还记得柏君牧的建议,但他面对辛山竹就是难以启齿,什么你是我哥哥,我爸爸是你的亲爸爸之类的。 他磕磕巴巴地说:“没、没什么,随便聊了几句。” 辛山竹眯起眼:“聊什么了?” 这口气是头猪都能听出不高兴,池苑纶很冤枉:“就聊了点……” 他又不好说,宗明诚坐在一边看热闹,笑得眉毛抽筋,还余韵悠长地哟了一声,“谈恋爱就是要这么强硬,很好,占有欲很足。” 柏君牧捏走辛山竹那张免单票据,和池苑纶的心虚相比气定神闲得很,“聊你的事。” 辛山竹:“我的?” 他好奇地问:“我的什么?” 柏君牧:“他好奇我喜欢你什么。” 池苑纶想:真能编啊。 一边明白柏君牧是想让他自己开口,一边又忍不住发愁辛山竹被哄得团团转,以后可怎么办。 辛山竹自己能直白说喜欢,却在这个时候不好意思。 按照他的个性应该直接追问,这会却别开脸欲盖弥彰地捏桌上的塑料杯,宗明诚:“你俩先去楼下开车,我喝酒了就不开了,池同学你住学校寝室的吗?” 池苑纶跟着他走了,“我住学校外面。” 人走后辛山竹也站起来,“我们也回家吧。” 柏君牧却拉住他的手,辛山竹低头看他,窗外是这一片低矮的房子,天气很好,不少人还在楼顶种花花草草,有人午后在小巷开车穿行,声音嘈杂。 辛山竹还是忍不住问了:“柏哥喜欢我什么?” 他比柏君牧还笃定对方对自己的喜欢,却在深入探讨喜欢的时候不明所以。 辛山竹是靠直觉长大的人,敏锐的心绪和迟钝的疼痛感知交互缠绕,却始终少了精准定位。 此刻他漂亮的眼眸漾着好奇,没喝酒柏君牧却更容易被酒气熏动,想要吻一吻他。 他扣住辛山竹的手,像是对方喜欢做的那样,握住,放松,十指仍然缠绕。 柏君牧:“喜欢你的纯真。” 这话说出来柏君牧自己都觉得羞耻,辛山竹还挺失望:“不是我长得好看吗?” 柏君牧哭笑不得:“这当然也算了。” 辛山竹:“那我要是不纯真了呢?” 他又很笃定:“我不纯真啊,我想要的很多的。” 柏君牧笑着问:“比如什么呢?” 辛山竹挠了挠他的掌心:“和你睡觉。” 第45章 宗明诚和池苑纶在停车的地方等他俩, 没想到柏君牧和辛山竹出来得还挺快,他咦了一声:“这么快?” 柏君牧拉开车门让辛山竹坐在副驾驶座,说:“老板要收摊等下一桌。” 宗明诚诶了一声, “我还充了卡呢, 这么不给我面子还赶人。” 他就跟散财童子一样到处花钱,坐到后排的池苑纶攥着掌心的卡还不好意思再次送出去。 柏君牧问他:“你住在哪里, 我开导航送你回去。” 池家在这边也有产业,池赦给了池苑纶期限, 这边的一切都打点好了, 对此池苑纶来说就是换个地方生活。 池苑纶还挺不好意思的,“送我到地铁站就好了。” 辛山竹咦了一身, 转身看了他一眼, “你还会坐地铁啊?” 宗明诚笑出了声:“你也没坐过几次吧,笑别人做什么。” 辛山竹:“我坐过一次,也没迷路。” 当地的地铁线在全国都能排得上地狱模式, 宗明诚和柏君牧作为本地人也没怎么挤过地铁。 之前柏君牧在市区的私立医院上班, 也住在周边,开车上下班,都没这方面的烦恼。 柏君牧说:“看看你在哪个区, 太远就送你到附近地铁站。” 池苑纶报了地址后宗明诚哇了一声:“不愧是大少爷, 住的地方都寸土寸金的。” 他说话也不太阴阳怪气,池苑纶却很在意辛山竹的想法,他说:“你可以来我家玩的。” 辛山竹压根不懂当地的地区划分,他原本就后知后觉,或许对感情的感知远超于金钱。 池苑纶住的地方也不算特别远, 说完辛山竹看了柏君牧一眼,男人说:“不算很远, 送你过去。” 宗明诚:“你也把我放到那边上吧,费薇在那片朋友的新店喝下午茶。” 即将结婚的人需要张罗的事也很多,最近事业方面提案又一堆堆的,他在车上原本企图和柏君牧聊点民宿进程,但看辛山竹一直看着柏君牧开车,也闭嘴了。 车停在池苑纶所在小区的那片商圈入口,宗明诚下车靠着车门和辛山竹再见:“小山竹,常联系啊,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可以问我。” “如果柏君牧不肯告诉你的话。” 说得像是柏君牧有什么秘密一样,辛山竹没听懂,寸头的花衬衫男挥手走了。 池苑纶下车后犹犹豫豫,喊了声辛山竹的名字,“这个给你。” 辛山竹看了一眼,是刚才餐厅的餐卡,他疑惑地问:“为什么要给我?” 他依然觉得池苑纶很奇怪,但这个奇怪不包含恶意,所以辛山竹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段关系,“你如果想和我做朋友,不用这样的。” 他小时候为了有朋友也单方面付出过,包括同意他们提出的条件,翻山越岭去另一个村子的水库游泳。 代价是差点溺死。 哪怕时隔多年,辛山竹仍然记得那种感觉,池苑纶的讨好也很明显。 他把这张餐卡推回去,“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吃,AA可以,你请我一次,我请你一次也可以,不用这样。” 他也不怎么擅长拒绝人,这时候的笑和对柏君牧的笑区别明显,池苑纶却眼眶酸涩,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说话,辛山竹又说:“我一个月也没多少钱的,不能经常出去吃。” 对方要哭不哭的样子很明显,辛山竹抽了张纸巾给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拍了拍他的手背,“别哭。” 池苑纶:“我没哭。” 但他眼泪都掉下来了,辛山竹安慰他:“好吧,你没有哭,快点回家吧,我们下次见。” 柏君牧一直没说话,看着辛山竹一举一动,池苑纶说:“我有事瞒着你。” 隔了几秒辛山竹哦了一声,“我知道。” 池苑纶惊讶地睁大了眼,辛山竹却冲他笑了笑,“你很可疑啊,不过我能感觉到你是真心想和我说话的。” 他的迟钝似有若无,某些时刻聪明得让人难以招架。 辛山竹:“你现在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以后也可以说的。” “反正你也在这里上学,我们还会见面。” 他不知道池苑纶纠结什么,但能感受到对方的纠结。 辛山竹长这么大很多时候靠的是顺其自然,他对人事物都有种很难得的宽容,在柏君牧眼里更接近神性。 像是太阳照射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美得眩晕,又不会像真的太阳那样灼热得难以接近。 池苑纶不笑还挺酷的一张脸愣是被感动得近乎扭曲,辛山竹说了句再见就关上了车窗,催促柏君牧走。 柏君牧笑着问:“不继续聊聊?也可以去他家坐坐。” 刚才池苑纶给他看的电子版文档包括鉴定报告。 这两个人还真是兄弟关系,池家家大业大,宗明诚把从父亲那里听来的转述给柏君牧,无非是长辈之间恩怨很多。继承家业的这一辈三个儿子就剩老大了,但爷爷的兄弟健在,小孩很多,都虎视眈眈。 池苑纶是老二的小孩,也没什么同辈的同龄人,如果是其他人的小孩,那就不只是竞争关系了。 这些对柏君牧这样的背景来说太遥远,他也没想到和山村竹林挂钩的辛山竹真有这样的身世。 但辛山竹同样寂寞,多和同龄人接触当然是好的。 大概是柏君牧的表情实在看不出什么其他的情绪,车开出去后辛山竹还多观察了一会,沮丧地说:“你怎么这么说。” 柏君牧:“这是什么?” 辛山竹摇头:“我和他也没熟到可以去他家玩的地步。” 他之前去钱兆租的房子也是没地方去,“我都没邀请兆仔来我这里玩。” 隔了两秒,辛山竹突然回过味来,“我的房子退租了,阿姨又重新租出去了吗?” 柏君牧摇头,“还没有。” 辛山竹:“那我还要租。” 柏君牧:“你继续租做什么,学校离这边很远。” 辛山竹的大学从柏君牧常住地过去公交地铁都要两小时,辛山竹更沮丧了:“我想和你住一起。” 柏君牧:“好啊。” 辛山竹猛地坐起,又被安全带弹了回去,“什么?” 他的惊讶太明显了,柏君牧:“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辛山竹还恪守柏君牧试用期的范畴,“是我们可以同居的意思吗?” 柏君牧嗯了一声,“如果你……” 辛山竹:“我愿意!” 他大声回答,车内都仿佛会有回音,柏君牧忍不住笑出声,“我还没有说完。” 辛山竹捏着安全带,他看着窗外的景色,好像这辆车开往的是他和柏君牧的未来。 他不想要寂寞的竹林老屋,此刻有人等他的家近在咫尺,他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柏君牧:“我想说什么?” 辛山竹不看他,他紊乱的心跳反映在他勾缠的手指,“柏哥总是给我预设如果。” “如果我愿意的话。” “如果我有遇到更好的人话。” “如果我会喜欢上别人的话。” “可是,”辛山竹重重地叹了口气,“但我已经遇到了喜欢的,最好的,我愿意的人了。” 他知道辛晓徽的难过,包括对方从细枝末节透露出来的学生时代,山盟海誓后有人做了逃兵。 感情很复杂,同样也可以很简单,但都是一场豪赌,没人知道真正的结果什么。 辛山竹没有赌资,他只有他自己,用尽这些年孤独长大的经验,去信任第一眼心动的那双眼的主人。 哪怕年龄、社会阅历、很多很多的悬殊。 时间可以拉开距离,同样也可以缩短距离,他想站在柏君牧身边,成全自己并不孤注一掷的喜欢。 他看向柏君牧:“我现在就感觉很幸福。” 柏君牧半天说不出话,车开过高架,车载音乐跳到了很有年代感的抒情曲。 这首歌辛山竹听过,他跟着旋律哼,余光瞥见柏君牧的深呼吸,咦了一声。 柏君牧:“现在别说话。” 他声音都带着哽咽,辛山竹很难忍住笑,柏君牧:“不许笑。” 辛山竹笑的更大声了。 车从新城区驶入老城区,城市的地标建筑成了一个遥远的V字,辛山竹趁着红灯偷吻了一口柏君牧的唇角。 表白的人从相遇就散发爱意,换作之前柏君牧从没想到这样近乎渺茫的纯真喜欢会落到自己头上。分量太重,砸在头上让人头晕目眩,也让人前永远冷静的人会因为过分温暖酸涩哽咽。 柏君牧想要回吻却被辛山竹推开,“开车不许这样。” 副驾驶座坐着的男孩摇头晃脑,全是得意,他很擅长从细微发现柏君牧难以自持的回应,却不知道自己早就认出了对方。 仅凭一双眼就心随意动,像是要成全昔年救命之恩的以身相许。 车里就剩他们两个,辛山竹说话摇头晃脑更是得意,“柏哥你很容易感动,我都没这么爱哭。” 他的确不爱哭,一般人被欺负号啕大哭,辛山竹反应慢半拍。 辛晓徽带着他气势汹汹地找人算账,按理说被欺负的人哭得稀里哗啦能增加可信度,但辛山竹傻愣愣,疼都有时效延迟,导致辛晓徽成了抱头痛哭的那个。 堂哥回去后纳闷很久,翻来覆去就是你长成这样,哭起来才让人心疼,怎么就这么难呢。 辛山竹当时说:“可是心疼我的人只会希望我不哭,晓徽难道不是这样吗?” 一句话堵得辛晓徽哑口无言,他俩坐在傍晚的老屋树下,飞虫在头顶盘旋,他给辛山竹剥了一个从道歉的人家里拿回来的水果,“好吧,你说得对,山竹吃山竹吧。” 辛山竹接过,膝盖的伤口他不在意,不知道是自夸还是感慨:“山竹好好吃啊。” 辛晓徽叹了口气,“可是很贵。” 他伸手挥去辛山竹头顶的小飞虫,辛山竹说:“再贵的水果没人吃也要烂掉,所以晓徽不要担心,会有人真心对我好的。” 辛晓徽也不知道他脑子在想什么,他真的很害怕辛山竹被人欺负,那也是另一种烂掉。 但他的傻弟弟一语成谶,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人。 那个人也会非他不可。 柏君牧:“我哪里爱哭了?” 辛山竹在车上给他复盘:“你请我吃早饭那天,在出租车上你就要哭了。” 柏君牧想起来了,“我没哭。” 辛山竹:“好吧,你说没哭就没哭。” 柏君牧说不过他,又不知道怎么的在这个时候有了些微妙的胜负欲,“你就没哭过吗?” 辛山竹:“有啊,你带我回家的时候我就想哭了。” “不过……”他微微闭上眼,“要说哭出来的话,那还是躺在你房间床上的时候。” 他毫不避讳,喜欢那种亲昵相拥的瞬间,“和你抱在一起亲的感觉,舒服得我很想哭。” 柏君牧突然这条路太长了,有些人无意识地撩人比有意更折磨人。 他抿了抿唇,“下次不要这么说了。” 辛山竹看了过来,“为什么?你不舒服吗?” 柏君牧嗯了一声,“提出试用期的人脑子有问题。” 第46章 柏君牧骂自己也很干脆, 辛山竹笑得很开心,他喜欢这种时候,“柏哥偶尔确实很笨。” “我早就说你喜欢我, 你自己还不相信。” 柏君牧:“是吗?不知道是谁总是来一句你喜欢我。” 辛山竹手指戳着安全带, 九月初的城市下午还是很热,下周就是中秋, 大学第一个学期的第一个月总是短暂。室友在群聊里分享本地各种好吃的攻略,还艾特辛山竹问他有没有吃过。 辛山竹一边回复一边反问:“我有说错吗?” 柏君牧:“没有。” 他跟着车载音乐的旋律摇晃, 手指点开室友分享的链接, 说是他打算和女朋友去逛的公园。 都是辛山竹没去过的,辛山竹问柏君牧:“我们现在回家吗?” 柏君牧:“你想去哪里?” 辛山竹:“不知道, 都没去过。” 他看着柏君牧英俊的侧脸,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难免好奇从前。 他听宗明诚提过柏君牧留学,也知道对方比自己年长的十岁里去很多自己没踏足过的地方,辛山竹问:“我想听你说。” 柏君牧:“我喜欢你。” 正好是车载音乐切换下一首歌的空隙, 前方是漫长的红灯, 下午仍然天气晴朗,车道靠近江边,可以看到江上的帆船。 辛山竹愣了两秒, “我也喜……不是, 我想听你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 之前都是他直白得柏君牧无言以对,现在风水轮流转,被直球打得一败涂地的男人也学会了反击,他温和的疏离在辛山竹面前被拆解得只剩下对等的深情, 柏君牧说:“是我想说。” 辛山竹怔怔地看着他,隔了一会才嘀咕, “你这样我又想亲你了。” 柏君牧:“不许偷袭,也不能在车上亲。” 辛山竹:“那我还看有在车上……” 后面两个字他说得格外小声,柏君牧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哪里看的?” 辛山竹清了清嗓子,“电脑上看的。” 柏君牧哦了一声:“德语资料。” 他目光扫过柏君牧握住方向盘的手,想到上次抚摸对方疤痕的触感,心里酥酥麻麻一片,抿了抿唇说:“是不是还要很久才到家,我都没有来过这边。” 他转移话题也很生硬,但明明挑起话题的也是他,柏君牧假装没看见辛山竹通红的耳朵,嗯了一声,“最快还有半个小时。” 辛山竹问:“柏哥你小时候也是住在沙燕区那边的吗?” 柏君牧点头,上次辛山竹跟着柏君牧回父母住的家,发现也没有多远,他好奇对方的一切,又问:“上学也是?” 市区无论周不周末都很挤,老城区的节奏一如既往,偶尔有看过网上攻略的游客来拍照,辛山竹作为被打卡的一员,总对自己的热度视而不见。 他的生活太简单,依赖他的兴趣转动。 此时此刻,他的世界都是柏君牧。 柏君牧看了看手机地图,他问:“那我带你随便逛逛?我高中距离这里不远。” 辛山竹点头,“周围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柏君牧答不上来,懊恼地说:“不应该放宗明诚走的,他比我会玩。” 辛山竹:“才不要,我只想和你一起,这算约会。” 柏君牧:“约会?” 他从没约会过,这个词过分书面,他复读的时候嗓音都带了几分缱绻,辛山竹嗯了一声,“难道不是吗?只有我和你。” 他还把自己绕进去了,“那我之前也在和你约会。” “我和你认识开始就在约会了。” 柏君牧都不忍心打断他,辛山竹自说自话还挺开心,复盘了一阵终于反应过来没那会他和柏君牧都还没谈上,失望地说:“我们耽误了那么久。” 他说话夸张化,柏君牧把车停到公共停车场,下车说:“我们已经很快了。” 刚才吃饭宗明诚还这么说过,辛山竹问:“宗哥说你老房子着火,是什么意思?你又不老。” 大概也只有辛山竹这么觉得了。 辛晓徽虽然接受,但仍然觉得十岁高风险,举例能剧到柏君牧八十岁要是生活不能自理你怎么办。 柏君牧有幸听过这段辩论,完全没在意对方假设自己的八十岁,反而被辛山竹一句「可能七十岁就不能力自理的是我」逗得差点呛死。 辛山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偶尔也挺爱找茬的,言语维护柏君牧维护得辛晓徽头顶冒烟,如果堂哥不是人在国外,可能会杀回来亲自审问柏君牧。 柏君牧难以回答,辛山竹低头企图搜索,一只手抽过来拿走了他的手机,牵起他的手说:“这不重要,我们走吧。” 他的姿势不容拒绝,也不避讳在街头十指相扣。 辛山竹把辛晓徽的叮嘱运用于开学,知道不必要向不是熟人的人介绍自己的性向,他也知道不是谁都能接受的。辛山竹感受着指缝的温度,抬眼问身边的男人:“这样没关系吗?” 柏君牧:“什么关系?” 周末这边人不少,街头不算人来人往,偶尔有情侣走过,女生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偶尔有挽手的,要么是老年人走路不利索地牵着手,他们这样岁数的男人这么牵手的异常少见,多少会看两眼。 如果不好看顶多一眼,好看走过去可能还会回头再看一眼。 辛山竹和柏君牧穿得都很普通,颜值在人群里却是中上级别的,好奇的目光就更多了。 “恋爱关系,不是不能公开吗?” 他纯粹是随口问,柏君牧拉着他拐了个弯。 这片地形复杂,老楼新楼交错,有些是当地特色的骑楼,在蓝天白云下特别漂亮,楼顶还有戳出来的绿植。 柏君牧:“我们只是普通人,不是大明星。” 他想到自己刷到过的别人拍的辛山竹短视频,底下的评论赞美居多,他问:“之前不是说有学校的网红同学邀请你一起拍视频,考虑过吗?” 辛山竹摇头,“暂时拒绝了,我不喜欢。” 他们拐进了另一条人少的街道,临近中秋,一些店铺也挂出了灯笼,看上去密密麻麻一片,气氛很足。 柏君牧循着辛山竹的目光看去,辛山竹在看路边挂的灯笼,柏君牧问:“去看看吗?” 他问辛山竹:“之前在家中秋也是和爷爷一起吗?” 辛山竹点头,“晓徽上学时间都不一样,不会回来的,其他亲戚要么在县城里要么在外地,不会特地回来过中秋。” “如果那天在学校,会发月饼的,不过不好吃。” “奶奶在的时候会拜月光,就是晚上在外面放点东西祭拜月亮,”辛山竹顿了顿,“后来就是爷爷做了,没奶奶这么隆重,柏哥你家呢?也会这样吗?” 柏君牧:“会,今年来我家过吧。” 辛山竹刚好走到店铺边上,满墙挂满了灯笼,各种形状的灯笼下是摆出来卖的各种瓜果,这一片应该也挺有名,不少人特地绕过来拍照。 辛山竹手指扫过鲤鱼灯,听到这句话点点头,“这不是应该的吗?” 他看什么都新鲜,最后买了两盏灯笼,结账的时候正好一群人走过,说是要坐水上巴士。 柏君牧刚扫完码,辛山竹扯了扯他的衣摆,问:“水上巴士是吗?” 本地人也不知道,门店的老板操着一口塑料普通话说:“地字码头有得坐,从这条路走到底就好啦,晚上变成大江夜游贵得咯。” 辛山竹没听懂,柏君牧听懂了,说了句谢谢,辛山竹问:“你怎么不知道?” 问完他又替柏君牧回答了,“你不爱玩,也没人和你玩。” 柏君牧失笑:“也不至于没人和我玩。” 他看是没人玩的另有其人,辛山竹举着手机拍灯笼,一边说:“宗哥和我说的,你上学独来独往,也不搭理其他同学,集体活动还开小差,周末宁愿去图书馆也不愿意出去玩滑板。” 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柏君牧,隔了一会冒出一句:“原来柏哥是宅男。” 柏君牧居然难以反驳,沉默几秒后说:“也没到……这个地步吧。” 他看辛山竹拍照拍不到全景,“我给你拍。” 辛山竹:“你发给晓徽。” 柏君牧:“为什么是我发?” 辛山竹眨了眨眼:“反正是用你的手机拍的。” 辛山竹在别人的镜头里已经够好看了。 柏君牧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他长得好,但也没见过上镜还打折扣打得这么狠的类型,看看照片又看看当事人,愣是把辛山竹看得心里发毛,凑过来看:“不好看吗?” 照片里的少年低头摆弄灯,侧脸都过分精致,柏君牧:“很好看。” 辛山竹看他设成了屏保惊呆了,他想说点什么,张开嘴又说不出话,柏君牧看了看时间,“你不是要坐巴士,我的高中在河道中间,正好开船可以路过。” 他们吃顿午饭都能吃到下午,这会都快傍晚了,柏君牧往前走,辛山竹跟上去,他高兴得语无伦次,“柏哥我没你的照片,我也要把你的照片设锁屏。” 柏君牧故意反驳:“我没有设。” 辛山竹:“你有。” 柏君牧:“我没有。” 辛山竹:“你给我看看你的手机。” 柏君牧:“这算查岗吗?” 对方也很理直气壮:“我不可以查吗?”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新的班次。 周末人很多,辛山竹和柏君牧坐在最后一排,船舶晃悠,窗外是城市的高楼,水打湖面,声音又沉闷无比。 辛山竹第一次坐船,也是第一次这样看高楼,他眼里写满了新奇,手也不松开。 柏君牧没打扰他,辛山竹看风景,他看辛山竹。 宗明诚说得也没错,柏君牧学生时代表面温和,实际上不太爱搭理人。宗明诚和费薇谈恋爱到处玩,他宁愿一个人骑自行车去图书馆,就算是在湖边发呆坐一下午也可以。 宗明诚说他是太早感受到人生的无聊了,认为解决柏君牧这种无聊最快的方法就是谈恋爱。 没想到十多年后柏君牧才开始第一段恋爱。 第一站就是周而复始,重回他当年上学的路线,走的还不是陆路,而是当年没开通的水路。 正好赶上傍晚,晚霞洒在水面,辛山竹拍够了照片转头,正好转头对上柏君牧的眼神,他又想亲他了。可是周围人好多,他又不敢,只能微微低头,嘴唇亲了亲柏君牧爬满伤痕的手背。 柏君牧努力维持表面的正常,问道:“怎么了?” 辛山竹小声说:“我第一次坐船,是和你来的。” 柏君牧嗯了一声,下一秒意识到辛山竹想说什么,嘘了一声。 辛山竹眉眼含着笑意,他手掌覆在柏君牧的手背上,掌心感受着对方的皮肤的纹理,柏君牧压低了声音:“我们回家。” 可惜没这么轻易,梅欢电话打了过来:“你不是说去接小山竹了吗,怎么晚上还没回来?” “一起吃个饭,我买了好多菜呢。” 柏君牧:“我不是说不回去吗?” 辛山竹凑到他耳边听梅欢说话,梅欢:“你中午回你自己那边,晚上和爸爸妈妈吃顿饭怎么了?一周不见人影,吃个饭都这么费劲?” 辛山竹替柏君牧回答了:“好啊,阿姨我们等会儿就回来。” 柏君牧看着他,辛山竹挂了电话满意地看着自己照片的锁屏,低声说:“这也是回家。” . 辛山竹第一次去柏君牧家是跟着对方去的,这一次去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带点什么,试图买点东西。 柏君牧哭笑不得:“不用,我爸妈又不是没见过你。” 辛山竹后知后觉,问:“你爸爸妈妈同意我和你在一起吗?” 他无父无母,养大他的爷爷也去世了,剩下亲戚可能会关心他的人生大事,但也想不到辛山竹谈了个男人。 辛山竹也不是和谁都分享,辛晓徽还会给他瞒着,毕竟他就是前车之鉴。 从另一个方面说,辛山竹又自由多了。 柏君牧:“现在才问是不是太迟了?” 辛山竹想到柏立业上次的态度,小心翼翼地问:“你爸爸讨厌我?” 柏君牧:“他不重要。” 辛山竹小声说:“你们也没闹掰,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 他很早失去了父母,原本奶奶还能照顾他,但奶奶在他车祸后的第二年去世了,村里的人都说辛山竹晦气。 辛山竹的懵懂某种程度也是一种保护,迟钝地发现自己并不幸运,很多年才知道爷爷也怨过他,认为是他害死了奶奶。 这些话在临终的床头又像是忏悔,快死了的老头面对这个不聪明的孙子多少还是怜爱的。 老头子的积蓄全部存在存折交给了辛山竹,实际上也没多少钱,堪堪够辛山竹的学费。辛晓徽打点好一切才走,当时并不知道辛山竹想外出打工。 爷爷在的时候辛山竹在家里无聊偶尔也可以坐到老头边上说话。 他话多得要死,老头抽烟都不安生,干脆叫来晃悠的村狗,让辛山竹和狗玩去。老头背对着院子里的小孩和狗抽烟,实际上也把辛山竹一周上学的烦恼听进去了。 没有朋友、小组作业、洗澡很冷等等。 辛山竹在意仅有的亲人,但也明白柏君牧有心结,隐隐约约觉得还没到彻底掰了的地步,不然以柏君牧的性格,或许会远走高飞。 他问:“你很讨厌你爸爸吗?” 这个问题柏君牧很难回答,他想到梅欢说的话,摇头,“我的讨厌看起来会很幼稚。” 辛山竹:“也没规定几岁就不许幼稚了,那我摆塑料鱼摊的时候还有高中生来玩呢。” 他笑着看向柏君牧,像是无条件地纵容:“柏哥的幼稚很可爱。” 车开不进家里,只能停在外面。夕阳西下,辛山竹路过拐角的花店执意要买一篮水果,老板认识柏君牧,咦了一声:“君牧,感觉有段时间没看见你了啊,没跟你爸跑步去了?” 柏君牧刚点头,老板又看向辛山竹,“这你家亲戚?” 柏君牧之前没少带什么堂哥堂姐的小孩出来溜达,他家亲戚很多,隔三差五换个小孩还导致辛山竹误会了。 男人笑着摇头,辛山竹走到另一边看其他水果,这个季节山竹是时令水果,路边的水果摊随处可见,柏君牧看了一眼,“是我男朋友。”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也是柏家搬到这边十多年的邻居,他认真地看了一眼柏君牧又看了眼挑拣水果的辛山竹,“开玩笑呢?斜对角理发店安妮的儿子就是同性恋,我看你也不像啊。” 柏君牧出了什么事大家也都知道,惋惜的人很多,在这之前柏君牧也不怎么和父母住一起,顶多一周回来吃一次饭。 他履历光鲜,工作体面,长得也英俊,之前就老有人和梅欢打听他有没有对象。 知道没有,但也知道这样条件的小年轻要求都很高,但怎么也没和同性恋挂钩。 摊上还摆着好几种山竹,柏君牧指了指最贵的,“这个我要五斤。” 老板点头,那边的辛山竹点了几个水果,让老板娘给他打包,柏君牧说:“和这个一起算。” 他完全没有出柜的紧张,反而衬得老板有种自己落伍的感觉,“好嘞。” 老板压低了声音,“你爸知道了?” 柏立业就在另一条街开中医馆,这片都知道他是几代单传,当年儿子高考没选中医好多人说。他很爱面子,也没少在外面说儿子还会继承的,出事之后还是在提。 柏君牧点头,他没多说,付了钱后走到辛山竹身边,拎起打包好的果篮:“走吧。” 辛山竹:“我还没付钱。” 柏君牧:“我给了。” 辛山竹总觉得怪异,回头看了一眼,老板和老板娘站在一起看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刚才和老板说什么了,他还在看我们,”辛山竹问柏君牧,夕阳洒在地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身边的人说:“我说你是我男朋友。” 辛山竹小声问:“这可以说吗?” 柏君牧:“这又不犯法,不可以说吗?” 大概是辛晓徽打过预防针了,辛山竹难免想到一些不好的案例,压低了声音,“可是你会被人议论的。” 柏君牧完全无所谓:“我早就被人议论了。” “高考填志愿、出国读书、回来上班没多久又出车祸没办法上班。” 他提到过去口气轻飘飘的,辛山竹的目光落在他拎着果篮的手,才看到他还买了一筐山竹,“你怎么还买山竹了。” 男人耸肩:“到季节了,适合吃山竹。” 他眉眼含笑,拎着东西也走得很快,辛山竹强烈要求自己拿果篮,哦了一声,故意把尾音拖得长长:“那晚上吃我。” 没想到柏君牧干脆点头:“好啊。” 辛山竹:“好啊?” 他以为柏君牧没听懂:“我的意思是……” 柏君牧:“好啊。” 他推开家里的院子,梅欢刚好在外面浇花,“来啦?” 辛山竹都没来得及回味这两个字,把手上的果篮递给笑容满面的女人:“阿姨,这个给你的。” 梅欢:“怎么还带东西,又不是第一次来了。” 辛山竹想了想还是说:“是柏哥付的钱,我会再转给他的。” 柏君牧拎着一筐山竹,无奈地耸了耸肩,梅欢:“不用给他,他不差钱。” 辛山竹说得很大声:“我会自己赚的!” 梅欢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孩子,性格比亲戚里同样大的小孩还单纯太多,容易让不同年龄的人心生恻隐。 “知道知道,谈恋爱跟赚钱有什么关系,他对你好是应该的。” 梅欢看了眼柏君牧拎着的山竹,问:“哪买的?” 柏君牧:“街口王叔那,我告诉他这是我男朋友。” 这个指代也没错,山竹确实是他男朋友。 真正的山竹被梅欢推进了门,他上次进门还在和柏君牧接吻,回忆起来也晕晕乎乎的,这次换鞋都格外正式,认真得像是下一秒要跑田径。 梅欢唉了一声:“你还真是……” 辛山竹换鞋还嘀嘀咕咕:“我说了这不好的。” 柏君牧:“我说真话哪里不好了?” 辛山竹:“别人会说你的。” 他还是很在意辛晓徽发的一些案例,柏君牧知道他的意思,还要笑着问:“宝贝觉得我很丢人?” 梅欢都听出柏君牧是故意的了,狠狠给了他后背一巴掌,柏君牧纹丝不动,辛山竹却心疼了:“痛不痛啊?” 亲妈沉默了几秒,发现柏君牧笑容就没下来过,明白他现在是彻底不扭捏了。 梅欢知道柏君牧没谈过恋爱,但不知道他谈恋爱是这样的,明明下手不重,柏君牧还要眉头紧蹙。 妈妈受不了,拎着果篮进去,柏君牧说:“不痛,演得像很痛吗?” 辛山竹:“声音很大,我还以为很痛。” 柏君牧刚才还说了被人议论包括他出事,这几天辛山竹和柏君牧天天打电话,除了点开辛晓徽之前搜柏君牧看到的消息,也从宗明诚那里搜过了不少柏君牧的从前。 还有对方停更很久的社交软件,或许是学生时代赶时髦注册的。宗明诚的空间都是恋爱男心事和费薇幼稚的对话。柏君牧偶尔发照片,要么是风景要么是作业的某一页,勉强可以窥见他当时的状态。 辛山竹回不到过去,但会问一切他想知道的,只要柏君牧愿意告诉他。 他们可以说很多很多从前,也可以勾勒很多很多以后。 柏君牧:“不痛,我车祸的伤早就好了,你也不用担心。” 他伸出手给辛山竹看,“只是伤疤没褪而已。” 关于车祸的报道很多,也有隐去柏君牧信息的书面咨询。 他曾经是一颗明亮的星星,白纸黑字的介绍也用新星形容他,口吻也有惋惜他很难精密手术的遗憾,包括他年纪轻轻的断指和了解到复健都很难恢复正常生活的不乐观。 但柏君牧做到了正常生活,但也很难恢复之前的正常生活。 如果喜欢的人是一本书,辛山竹已经翻阅了不少书面内容,隐藏内容仍需要解锁。 辛山竹低头看他的手,“伤疤也是痛过的证明。” 但他自己的手也差不多,柏君牧说:“那你这条是怎么来的?” 辛山竹锁骨还有烫伤的痕迹,之前穿柏君牧的睡衣就露出来过。 手上除了烫伤还有一些刮痕。 辛山竹看了看自己的手:“没什么啊,就是被饭盒烫到了。” “这一条是挖笋挖的,爷爷说我好笨,这都能把自己刨了。” 大概是自己回忆起来就好笑,辛山竹叹了口气,“我这个和你的比不算什么。” 他捏了捏柏君牧断过的右手无名指和食指,缝合的痕迹还很明显,“像是给你缝了一枚戒指。” 这是柏君牧事业坠落的证明,很多时候他看着自己的手都很茫然,伤势没让他下半辈子卧床,却也让他不完全属于健全人的范畴,即便这样的瞬间很少。 另一方面这些年都在一个专业深耕,因为一场事故和预设的未来背道而驰,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眼前的人的手指划过他断裂过的手指,最后握紧柏君牧的无名指,“我也给你套一个。” 辛山竹垂眼的时候认真无比,路上还趁柏君牧开车光明正大吻他。现在梅欢上楼收衣服,柏君牧低头正想亲吻他,柏立业推门而入,正好撞见这一幕。 哐当一声,门关上了,他人也走了。 辛山竹吓得推开柏君牧:“怎么办,你爸爸……” 他的男朋友无动于衷,低声问:“可以再亲一次吗?” 第47章 梅欢在楼上收衣服看柏立业站在楼下门口, 趴在栏杆上问了一句:“你站那做什么,天快黑了不进来啊?” 柏立业想到刚才推门看到的一幕无言以对,摆了摆手。 柏君牧小时候和他挺亲近的, 初中开始就变得疏远。 一开始柏立业以为只是青春期小孩的叛逆, 没想到持续到现在依然分毫未改,这事他也和梅欢提过, 妻子似笑非笑,让他自己回忆有没有被柏君牧看到什么。 柏立业当然没想起来, 越发觉得柏君牧性格更像梅欢。 刚才那一眼对方压根没把自己这个爹放在眼里, 堂而皇之把同性恋的对象带回家,对方都比他有礼貌。 柏君牧的亲吻没之前那么狂风骤雨, 反而是辛山竹的回应试图模仿上次的 激烈, 奈何还是被柏君牧温和的热烈压制住,等转角传来脚步声,柏君牧才松开手。 辛山竹小口喘气, 跟着他进去问:“真的没关系吗?” 柏君牧:“没关系。” 柏立业等了五六分钟才进去, 餐桌上人都坐齐了,柏君牧先给辛山竹舀了一碗汤。 辛山竹递给梅欢:“阿姨先喝。” 梅欢:“不用,他给你的, 你先喝, 我们家不用在意这种的。” 拉开凳子坐下的柏立业哼了一声。 男人看上去也有点岁数了,或许是第一次见面有些尴尬,辛山竹不知道怎么和柏立业说话,只是喊了声叔叔。 柏君牧没给柏立业盛汤,柏立业本来就心里不爽。刚才回来的路上还有人问他柏君牧的事, 他顾忌辛山竹在这里说得还不算直白,只是问了一句:“你和街口水果店的老王说什么了?” 柏君牧淡淡地回:“你不是知道我说什么了, 有必要特地问吗?” 辛山竹吹着汤上的热气,他抬眼打量着柏君牧的神色,这样的柏君牧和平时不一样。 他想:柏哥脾气挺好的,还有这么凶的时候啊。 他不知道自己一碗汤吹了又吹,柏君牧以为那碗比其他人的烫一点,伸手碰了碰辛山竹的汤碗。 他连一碗汤都不给柏立业,却为了小男朋友的温度反复试探,柏立业忍无可忍,“你什么态度?” 柏君牧:“我一直这样。” 他眼神冷淡,“您有话直说就好了。” 梅欢敲了敲桌面:“不许吵架,别吓到小山竹。” 她表面劝架实际上拉得偏架,柏立业说:“他这样你也有责任。” 辛山竹看了看梅欢,又看了看柏君牧,顿时觉得这碗汤都不香了。 是他叫柏君牧回家的,但发现这家人的关系也没自己想的那么融洽,既然柏君牧和父亲关系那么差,为什么又要住在家里?是为了让家长放心吗? 柏哥人真的很好。 柏君牧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没事,不要想多了。” 梅欢也受不了难得吃顿饭柏立业还在摆脸色,“你不吃就滚,一天天的谁欠你了,快滚。” 她才是家里最少冷脸的人,这个时候突然开口不仅吓到了柏立业,连辛山竹都惊到了。 梅欢又冲辛山竹笑:“小山竹不用在意,阿姨脾气不怎么好。” 辛山竹点了点头,又看向柏君牧,柏君牧给他夹了一个鸡翅:“吃饭吧,不用管。” 柏立业不说话了,辛山竹低声和柏君牧说:“阿姨好厉害啊。” 柏君牧和他道歉:“对不起,影响你吃饭的心情了。” 换作从前柏君牧也不会这么正儿八经道歉,和辛山竹待一起好像什么都会改变。他不知道自己说话的神情多温柔,梅欢看得眉眼弯起,对柏立业说:“你别扫兴。” 柏立业嘟囔道:“是他态度有问题。” 梅欢:“总是觉得是别人的问题,你自己不能思考是不是你自己说话方式有问题?” 辛山竹都差点被绕进去,但他还是明白柏立业很介意柏君牧的性取向,“你爸爸会打你吗?” 他自认为说得很小声,却没想到正好被听见,柏立业哼了一声:“我打得过他?十几岁我就管不了了。” 柏君牧失笑:“你又看什么了?” 辛山竹:“看一些网上的帖子,说出柜和家里断绝关系了,过年都不回家,然后男朋友还和他分手了。” 梅欢听了,“这可不行,我们家不这样,你们谈恋爱就好好谈,不用在意别的。” 柏立业还在哼。 柏君牧想到辛山竹空无一人的老屋,问:“那明年过年呢?你家里的亲戚会回家吗?” 辛山竹捧着碗喝汤,柏君牧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瞎子都能感觉到他的喜欢。 “不回来了,”辛山竹抿了抿唇,“他们本来就是因为爷爷还在老家才回来过年探望的,长辈走了,也没什么聚在一起的必要了。” 人是群居动物,但关系也要维持,散落在天南海北的人重聚都有很多阻碍。 就算是亲人,不必要也没必须见面的理由。 辛山竹更不是大家必须看的对象,不如寒假去谁家住,和谁一起过年就好了。 爷爷葬礼过后辛晓徽还提起过这件事。 辛山竹也不想去长辈那边,他去也是给人添麻烦,不如一个人回老家,山村寂静也没关系,他习惯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有柏君牧了。 柏君牧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梅欢说:“那就在这里过,我这过年好多人的。君牧的外公外婆也都还在,我的姐妹也都从外地过来,都在老人家那边住,你也一起。” 柏家人都没梅欢家里多,柏立业就两兄弟,但也都是本地人。 辛山竹:“可以吗?” 他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柏立业,柏立业年轻的时候长得也不错,柏君牧继承了父母所有优点,更像庭院夜晚的竹子,摇晃的斑驳树影是他皮囊下难以解读的秘密,总让辛山竹好奇又向往。 柏君牧:“可以。” 他循着辛山竹的目光看去,“不用管他。” 柏立业还是没忍住:“什么叫不要管我,我的意见不重要了?” 他怨气也很大,哪怕柏君牧之前也会陪着他晨跑,但父子俩一向没什么话说,“你小时候我就对你说让你继承家里的医馆你说好,大了又不要了,非要去学别的。又是留学又是折腾,现在休息了快两年,又跟着宗明诚那小子到处跑要投资,你的人生有规划过吗?” 辛山竹默默往柏君牧碗里夹了一块鸡翅,柏君牧冲他笑了笑,桌下辛山竹的手在他手背打了个x。 柏君牧小声问:“什么意思?” 辛山竹没回答,他放下筷子喊了声柏立业一声:“叔叔!” 这一声过分响亮,更像点名。 柏立业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辛山竹:“我上次和你见面你就骂柏哥,怎么这次还是一样?” 梅欢看了眼柏君牧,发现儿子低头在笑。 柏立业:“我这是骂他?我上次哪里骂他了?” 辛山竹也没吃几口饭,这种饭桌说话很倒人胃口,“叔叔是觉得柏哥哪里都不好吗?” “可是柏哥明明很厉害啊,”辛山竹顿了顿,“小时候想要的和长大的想学的不一样不是很正常吗?” “我都懂的道理为什么叔叔还要数落柏哥啊,我都看新闻了,他超厉害。” 他翻来覆去也说不出几个词,厉害这两个字强调了好几遍,梅欢都听乐了,反而是被辛山竹数落的柏立业脸色格外难看,企图辩解:“我也没这么说啊,你岁数小不懂,我三十岁都工作稳定也结婚了,你看他现在像什么样?” 家里就是四个人,或许柏立业之前也没这种被小辈数落的经历,岁数都白长,企图站在社会道德的制高点。 辛山竹:“那柏哥不是和宗哥去创业了吗,明年和我结婚也是三十岁工作稳定也结婚了啊。” 他这一句结婚堪称平地惊雷,柏立业愣了半天,梅欢乐得笑得停不下来,拍了拍柏君牧的胳膊:“被求婚了?” 柏君牧无奈地说:“哪有这样的。” 他把筷子塞回给辛山竹:“不要生气。” 辛山竹抓住筷子反驳:“我没有生气。” 他还盯着柏立业,像是要等对方的回答,柏立业咳了一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的意思是他根本不定心,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辛山竹:“柏哥也不缺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难道不好吗?” 他喜欢柏君牧也不是因为对方是房东的儿子,一开始甚至以为对方四处打工深夜在路边讨饭,哪怕是一场乌龙,辛山竹却依然肯定。哪怕柏君牧一无所有,他也依然喜欢他。 “无论柏哥做什么,我都会和他在一起的。” 他每一句都是坚定的维护,柏君牧低头,发现自己碗里的鸡翅居然是盘子里最大的那一个,不知道是辛山竹故意选好夹走的,还是意外。 鉴于这人总是在其他地方点满伶俐,柏君牧选择相信是故意的。 这种偏爱他不敢说是全世界唯一一份,却很够一个不被理解的人胸口酸涩,只想抱一抱辛山竹。 梅欢:“他就是爱面子,不知道是谁当年药店都要倒闭。” 她笑得轻松,眼神却剐了柏立业一刀,辛山竹:“可是面子很重要吗?” 他似乎没这方面的困扰,或许傻子的标签贴在身上太久,朋友也像是开盲盒几百次也不会出的稀世珍宝,一切过分珍贵,都不是好面子就能得到的,辛山竹只知道争取比什么都重要。 就像他看到钱兆发的朋友圈,哪怕没怎么和对方聊过微信,还是来询问机会了。 就像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对柏君牧的喜欢,就本能出击。 他仍然是桃源里的人,光影和尘埃都恍如另一个梦幻世界的滤镜,问的是他,实际上他的问题本身就是答案。 辛山竹:“柏哥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 这是父母都很难说出的话,大家都困在无形的规则里,大力支持也有附加条件。 梅欢比柏立业早很多跳出这个桎梏,但无法解开柏君牧的心结和失落的勇气。 这个瞬间她欣慰无比,柏君牧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像是失而复得,又像是身心沉沦。 柏君牧:“我现在最做的就是……” 辛山竹看着他,男人给他夹了藕盒,“你快点吃饭,吃完我们走吧。” 梅欢:“走哪里去?” 柏君牧:“在这里气氛不好,还是回家好了。” 梅欢笑了:“美溪小区离小山竹的大学很远,不太方便吧?” 她问辛山竹:“这个星期过得怎么样?” 辛山竹摇头,“很想柏哥,饭都吃不好。” 柏君牧笑了:“学会骗人了,不知道是谁发照片给我说食堂的大排特别好吃,你可以吃两块。” 辛山竹唉了一声:“你别现在戳穿我。” 柏君牧:“那什么时候……” 他顿住了,辛山竹眨眨眼,笑着和梅欢聊别的去了。 柏君牧心想:分明很聪明。 第48章 梅欢建议柏君牧搬到他之前上班住的公寓去, 她还拿手机看了看地图的距离,“我记得那房子还是你和宗明诚一块买的,不过他买的是别墅, 你买的是公寓。” 梅欢和宗明诚的妈妈很熟, “我听说那别墅要做他结婚的婚房呢。” 柏立业似乎更在意的面子而不是儿子出柜与否,忍不住插嘴:“谁结婚拿公寓做婚房啊。” 说得好像柏君牧也下个月和辛山竹结婚一样, 柏君牧:“那边很久没住人了,我找个保洁公司打扫一下。” 梅欢:“你那空空荡荡的也不开火, 之前上班忙我知道, 现在不忙了也跟我学做了炖汤,没事给山竹做好吃的去。” 她留柏君牧在家里和自己住纯粹是不放心他的状态, 当年柏君牧从重症病房转出来还做过一次心理疏导。 当时柏君牧看着很正常, 但随着复健的一次一次失败,梅欢明显感觉到他状态的下滑。 即便后来的困难都克服了,他仍然给人一种有什么熄灭了的感觉。 这点梅欢无能为力, 试着和柏君牧聊, 对方却点到为止,明显藏着什么。 为此梅欢还和柏君牧的外公外婆沟通过,老人家年事已高, 人生回过头看没什么好着急的, 说交给时间。 时间也确实把辛山竹带来了。 辛山竹和柏君牧在一起后柏君牧也没怎么在家里吃饭,但和辛山竹也没有很长的相处时间,辛山竹好奇地问:“柏哥你会炖什么汤啊?” 柏君牧想了想说:“排骨山药。” 辛山竹哦了一声:“这么简单。” 柏君牧知道辛山竹喜欢吃什么:“下次试试做老鸭煲给你吃。” 梅欢笑了:“山竹这么喜欢老鸭煲?” 辛山竹提到老家的灶头,干燥的柴火、很大的锅、炊烟和坐在门口等饭吃的小狗。 梅欢想起他的老家地址,看了眼柏君牧, 咦了一声。 辛山竹问:“怎么了吗?” 梅欢:“君牧,你高考完和阿正去的是这个地方吗?” 柏君牧嗯了一声, 辛山竹好奇地问:“是我家吗?” 梅欢核对了小镇的镇名:“我记得阿正说是某个山坳的水库?你还和他去了趟医院吧?” 辛山竹:“医院?” 他陡然紧张起来,筷子夹住柏君牧的筷子,“出什么事了吗?” 柏君牧还想遮掩:“没什么。” 他把辛山竹的筷子推回去,“就是救了一个小孩子而已。” 这事过去太多年,梅欢也差点忘了,“对对对,阿正是这么说的,当时宗明诚也在对吧?” 柏君牧嗯了一声,话题又绕到了下个月宗明诚结婚他做伴郎的事。 辛山竹难得深入思考,一顿饭吃完他被柏立业带去下五子棋还在想这个事。 柏哥高考完是多少岁来着,那时候我多大? 柏立业下棋有瘾,在家里柏君牧不和他下,梅欢更喜欢去跳舞,他偶尔只能在网上下棋大厅找人。 没想到坐在对面的辛山竹什么都不会,五子棋被他玩成了接龙。 柏立业无言以对,灯下对面的少年蹙眉沉思,皮相好得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非要鸡蛋里挑骨头也顶多是一句男孩子长得太漂亮,大概是他的烦恼太明显,柏立业咳了一声,问:“接龙都这么难吗?” 辛山竹摇头,还呆呆的:“我在想事情。” 他开小差还挺有理的! 柏立业问:“想什么呢?” 柏君牧还在厨房洗碗,梅欢接电话去了,原本辛山竹是要进去帮忙的,被柏立业带走了。 这个角度辛山竹可以看到柏君牧洗碗的背影,他想起对方房间里十几岁的照片,问柏立业:“叔叔,柏哥是哪一年高考的啊?” 鬓边斑白的老中医想了很久,辛山竹:“叔叔你不知道吗?” 大概是他口吻难掩震惊,在柏立业听来甚至有几分鄙夷,男人不太自在地咳了咳,“十七岁。” 柏君牧十七岁的时候自己七岁,辛山竹七岁那年元旦父母出车祸,出院后就跟着爷爷奶奶回老家过了。 他没缺胳膊断腿,除了脑子其他都恢复得很快,就是村里的小孩都说他是傻子,没人和他玩。 溺水也是同年七月,耽误了辛山竹上学的时间,他比一般小孩上学还晚一年。 后来跟不上,又留了一级,才会变成十九岁高龄的男高中生。 辛山竹又问:“叔叔你知道柏哥去的是哪个水库吗?” 柏立业被问到了,但这个时候出于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他非要让自己知道,又不好意思问梅欢,干脆从微信上找到了谢正,压低声音给谢正打了个电话。 辛山竹:…… 他的无语太明显,柏立业更尴尬了,那边的侄子给了他答案,谢正的一句怎么了半天没收到答案,辛山竹伸手问柏立业要手机,问:“我可以和表哥说说话吗?” 柏立业没办法拒绝,他对那边的谢正说:“君牧的……” 男朋友三个字还是太烫嘴了,他含糊过去,“有话对你说。” 谢正在另一个城市的医院上班,这会正好在外面吃饭,没听明白。下一秒手机似乎从姨父换人了,一句清澈的「表哥」从电话那边传来,谢正印象里没这种声音的亲戚小孩,咦了一声:“你是哪位?” 厨房的柏君牧完全没料到辛山竹的大聪明时刻来得这么快。 他原本打算晚上和对方坦白的秘密已经半公开了。 小男朋友和谢正打招呼很客气,也不遮掩:“表哥你好,我是君牧的男朋友辛山竹。” 谢正差点没被塞进嘴里的年糕烫死。 辛山竹三个字实在太好记了,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和柏君牧吃烧烤的那个夜晚,对方放到桌上的五块钱,上面铅笔写的不就是这个名字? 不是小孩吗? 怎么成男朋友了? 等会,柏君牧谈恋爱了??? 男的?? 谢正眼冒金星,那边的男生问:“表哥,我想问你很多年前你和柏哥去水库边露营的事。” 辛山竹手心都冒汗了,他另一只手揪着衣摆,下意识地看了眼厨房。 梅欢在厨房里和柏君牧说做伴郎的注意事项,又聊到最近的酒席和明年日子不适合结婚等等。 柏君牧在闲聊的间隙看了眼在客厅落地窗边和柏立业对面坐的辛山竹,但对方的身影被巨大的龟背竹遮掩,只看得到一个侧脸,打电话的动作也被挡住了。 柏君牧的视角看去,辛山竹好像在蹙眉思考,柏立业还在数棋子。 谢正听了辛山竹的问题,也回答了,“当时君牧高考完没多久,我和他朋友打算找个不出省的地方玩,那个小镇是网上有人发了攻略看到去的。” 宗明诚可能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当时谢正是医学院的学生,柏君牧救了人后打120发现过来也要时间,让谢正开车和他一起把人送走的。 谢正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温和,有种和柏君牧区别开来的厚重:“当时君牧救了一个溺水的小朋友,周围也没诊所,我开车和他送到镇医院去的。” 他正想问为什么这么问,电话那边却只剩下急促的呼吸,谢正:“有什么问题吗?” 辛山竹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了:“你还记得那个小……小朋友长什么样吗?” 谢正哦了一声:“这我不记得了,得问问君牧,怎么了,你认识他吗?” “说来也要感谢那个小朋友,君牧原本还在犹豫志愿填报呢,回来就说想好了,不过应该没少被姨父骂吧。” 辛山竹看了眼对面的柏立业,长辈重新摆棋盘,似乎是受不了了和辛山竹玩幼稚的少儿接龙了。 “为什么感谢他?”辛山竹小声地问,谢正说:“他本来就不算坚定,一开始只是想和姨父作对。” 谢正还没消化柏君牧是同性恋的事实,但也很快接受了通过柏立业打电话来的辛山竹。 当时拿出那五块钱的柏君牧态度就耐人寻味,谢正还开过玩笑,没想到一语成谶。 他舌头被年糕烫到,吃东西很狼狈,辛山竹还能听到开汽水的声音,谢正说:“现在他又到一个很……” “很困难的时间点,你应该知道他出过车祸吧?” 辛山竹嗯了一声,两米高的室内绿植遮掩住他的身影。柏君牧发现柏立业一个人在下棋,正好和梅欢收拾好了厨房,他走了过去。 谢正:“具体他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当时和他一起在车祸现场有个孩子和当年那个小孩差不多大。” 他叹了口气,“那天我和他一起在公园溜达,那小孩是突发性疾病,君牧急救完跟着救护车一起走了。” 没人想到会发生连环车祸。 本来不会出事的柏君牧出了事,或许早个几分钟救护车也能躲过油罐车,或许…… 有很多或许。 但事实就这么难以阻挡地来了。 “后来的事……”谢正叹了口气,“那时候正好新年,我本来……” 谢正还没说完,一句话插了进来—— “你在和谁打电话?” 柏君牧的声音传来,辛山竹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在地上,被对方接个正着。 柏立业也被他吓了一跳:“你走路没声音啊?!” 亲儿子都没搭理他,柏君牧发现手机不是辛山竹的,微信语音界面写着谢正的名字。柏君牧打了声招呼,那边的表哥笑了:“君牧,这才没多久啊,谈恋爱了?恭喜恭喜!” “你怎么也不发朋……” 辛山竹很想拿走手机听后续,奈何柏君牧个子比他高,辛山竹蹦起来反而方便男人抱他。 当初险些死在车祸现场的人恢复得还不错,单手抱辛山竹居然也不吃力,只是柏立业看不下去,欲盖弥彰地咳了几声。 柏君牧好奇地问:“你们在聊什么?” 辛山竹抢答:“没什么!” 谢正没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你小男朋友问我当年我们去水库玩的事,这是什么真心话大冒险游戏吗?还要用姨父的微信给我打电话?” 他完全没往那边想,这事太巧,连柏君牧也没想命运也有如此戏剧化的时候。 柏君牧嗯了一声,“是大冒险。” 谢正还真的相信了,笑着说:“哪有大冒险是打电话问这种事的,不应该问我你有几个前任这种吗?” 辛山竹听到了,他贴着柏君牧的胸膛,感受到了男朋友异常的心跳。两个人的拉长的影子在地上像是缠绵的依偎,梅欢看得很高兴,又觉得柏立业在一边很煞风景,伸手把人叫走了。 辛山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有几个前任?” 室内的绿植长得茂盛,影子投在彼此身上,辛山竹的五官在晕影下越发惑人,柏君牧啄了啄他的眉心,对电话那头的谢正说:“不如我和嫂子聊聊你有几个前任?” 谢正喂了一声,“别乱说。” 柏君牧笑了,“改天再聊,挂了。” 他把柏立业的手机扔到一边沙发,双手抱起怀中人,辛山竹骤然腾空吓得不得不死死搂住柏君牧的脖子,“柏哥你干什么啊?” 柏君牧抵着他的额头问:“你想知道什么?” 辛山竹刚张嘴,对方却趁此刻长驱直入,像是要吞没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第49章 柏立业站在楼梯拐角, 大概是之前撞见过居然没什么好惊讶的了,抱怨了一句:“他知道家里还有人吗?” 梅欢还挺爱看:“你不把自己当成人不就得了。” 一层客厅窗边亲吻的两个人看着就赏心悦目,梅欢忍不住拍了张照片, “我就说的吧, 君牧就是一个人太孤单了。” 柏立业很爱找茬:“那隔壁栋的小孩还是独身主义呢。” 梅欢:“君牧又没说他是,他只是要求很高而已。” 柏立业想到辛山竹下五子棋都能下成接龙, 沉默良久,问:“这小孩除了脸哪里符合高要求了?” 梅欢踩了他一脚, “这么满心满眼的好不够好?” “条件再好, 心里没你又有什么用。” 柏立业很清楚柏君牧做的决定很难更改,譬如当年他突如其来的叛逆, 譬如他的出柜。 这片区的邻居也有家里小孩喜欢同性的, 柏立业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放到柏君牧身上,想到的一瞬间就率先否定了。 柏立业:“这才多大?满心满眼能满多久?” 梅欢似笑非笑,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她笑得柏立业毛骨悚然, 下一秒又眉开眼笑地低头看手机上的照片,柏立业发现她居然在打听结婚的事,忍不住问:“你来真的?” 梅欢:“他们两个真心谈恋爱, 这有什么真不真假, 不是你说的成家立业?” 柏立业说不过她,也不忍心继续看柏君牧旁若无人地谈恋爱,此刻下楼也不好,干脆去楼顶吹风了。 辛山竹被柏君牧吻得站不住,手无意识地环住对方的肩, 等对方的唇移开,又下意识地追上去, 似乎永远不会满足。柏君牧声音低低,“我们走吧。” 辛山竹:“什么?” 过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迅速从柏君牧身上下来看了眼四周,“你爸爸呢?” 他捂住脸,但遮不住通红的耳朵:“你爸爸肯定讨厌死我了。” 柏君牧觉得他可爱到犯规,笑着说:“他没资格讨厌你。” 辛山竹还捂着脸,撑开一条眼睛可以看的缝:“阿姨呢?” 柏君牧:“应该去楼上了。” 小二层楼上门口是露台,家人偶尔会在楼上休息。 柏君牧带着辛山竹走了,在院子里抬眼和梅欢挥手再见。 梅欢靠着栏杆低头问:“确定明天搬家给我发个消息!” 辛山竹看向柏君牧,问:“什么搬家?” 柏君牧:“说我之前的公寓。” 他冲梅欢比了个ok的手势。 辛山竹:“我呢?” 柏君牧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吗?” 天黑之后院子里亮起小灯,柏君牧牵着辛山竹离开梅欢的视线,梅欢对一边的柏立业说:“下次不要再提君牧工作的事了。” 柏立业知道这周柏君牧干什么去了,但他和柏君牧一直以来很难平心静气地交流,只能问:“那他确定要和宗明诚投资什么民宿了?” “我不是心疼钱,他的那份反正早就拿好了。”柏君牧大学的学费都是自给自足的,他的确算得上是家族里的正面教材,足够省心,柏立业:“但……” “有什么好但是的,”梅欢靠着栏杆,这周围没什么高楼,她可以看到相偕而去的两个人的背影,以前柏君牧总是一个人,现在辛山竹站在他身边,说话的肢体动作都亲昵得溢于言表,柏君牧目光追随,分明也是喜欢。 “你还没人家山竹想得开,我看你也不是不接受他喜欢男人,那面子有这么重要吗?” 梅欢一声叹气拖得长长,“如果小山竹的爸爸妈妈还在,估计还不满意君牧呢。” 柏立业:“凭什么不满意。” 梅欢笑了:“看来你也知道君牧的优点,这个时候怎么不数落他了?” 她顿了顿,“你只是不想他真的去山里开诊所。” 柏立业被戳中心事,“他刚毕业就提过,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好差事。” “会很辛苦的。” 梅欢:“刚才我问过小山竹,他说毕业后想回老家。” 她隐隐能猜到两个孩子之间的缘分,“正好是一个地方,又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没关系的。” “又不是见不到了。” / 柏君牧原本想回去的时候和辛山竹坦白自己知道的事,没想到对方坐在车上睡着了。 似乎是一天玩得太累,他把人抱上楼都没反应,辛山竹还很配合柏君牧给他换睡衣。 柏君牧凑到辛山竹耳边喊他宝贝:“你要不要自己洗澡。” 辛山竹困得迷糊,“我等会儿自己洗。” 他的等会就是换完睡衣翻了个身,滚到床边去了。 柏君牧打了一肚子的腹稿毫无用处,但他又毫无睡意,干脆关上门出去看自己的手机提醒的新邮件。 宗明诚这次是来真的,也是真的想搞出点名堂,动用了所有的人脉试图联合当地做乡村旅游开发。 柏君牧之前的工作和创业无关,通宵都是写论文,没有通宵开会谈下一步进程的时候。 其他几个人凌晨也没睡,大家都是要参加宗明诚婚礼的,偶尔还夹杂点对准新郎的调侃。柏君牧很少插话也免不了调侃,结束之后宗明诚还特地和柏君牧打了个电话。 “就和咱们吃饭那小孩,说也要加入。” 宗明诚笑得像是捡了大便宜,“我的资产和他根本是洒洒水,我问他家长同意吗,他说他能做主。” 都不用柏君牧开口,宗明诚自动回复:“果然是有豪门要继承的就是挥金如土。” 他的目的还是八卦,“所以他和小山竹……” 柏君牧没告诉他,但宗明诚似乎已经猜到了,“他加进来也不差你了,你想开诊所也没问题。” 宗明诚打算明天再去一趟,“小山竹那老房子租不租的?我觉得也不错,找个设计师翻新……” 柏君牧:“不租。” 宗明诚:“他睡了吗,我问问他。” 柏君牧:“睡了。” 宗明诚:“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柏君牧:…… 辛山竹一觉睡得断断续续,大概学校宿舍的床铺和这里的感觉也不一样,每天又早起又晚睡的,整个人陡然放松就算想着我要起床都只是艰难地眨了眨眼。 房门没完全关好,客厅的光从门缝钻进来一小缕,他仿佛能听到柏君牧说话的声音,辛山竹模糊猜测应该是和宗明诚说话。 他还有话想和柏君牧说,但抵不过困意,转头又睡着了。 第二天辛山竹快中午才醒,柏君牧行动力很快,让人上午就把两年没住的公寓打扫好了。他虽然是本地人但也没多少行李,辛山竹更没什么东西,都不用叫车,自己开车就能带走。 辛山竹顶着一头乱发抱怨:“哥你怎么不叫我?” 柏君牧坐在餐桌前,笔记本电脑打开,不知道在看什么。辛山竹头发睡得毛糙,睡梦中要强调的事忘了个干净,声音蔫蔫,垂着头就往柏君牧那边走。 柏君牧起身去抱他:“你军训很累吧,多睡会。” 辛山竹靠在他身上,“我身体很健康的,能扛一只狗。” 他说的像是他扛过,柏君牧问:“为什么是扛狗?” 辛山竹嗅着对方衣服的味道,“和它玩。” 柏君牧无言以对,但他见过对方老家的房子,可以想象得出辛山竹是站在什么地方和狗玩。 宗明诚今天还要出发去一趟,来回都要一天,柏君牧以搬家为由拒绝了,得到了友人揶揄的笑声。 柏君牧问辛山竹:“你老家有什么东西要带过来的吗?” 现在学校开学也不像以前一样什么都要重新置办,交完钱宿舍的什么都齐全,顶多带点生活用品。当然也有恨不得把家里房间的东西都搬过来的,辛山竹来的时候就一个包,开学多了点柏君牧买给他的,比起鞋能塞满鞋柜的室友,已经相当简朴了。 辛山竹高兴地问:“你要和我回老家吗?” 昨晚和柏立业下五子棋辛山竹就能听出柏立业的不满,他又从柏君牧表哥的话里听出了那段过去,他们人生的齿轮曾经重合过,如今以另一种惊人的方式再次滚过。 辛山竹:“难怪。” 柏君牧:“什么?” 辛山竹揉了揉眼睛,“难怪我看见你就想搭话。” 那天什么都很巧,出站口只剩一个开摩托车的,辛山竹不是没考虑过柏君牧的岁数和刚才载客的人差别很大。 但他也见过很多一样的同龄人出来讨生活,当时他不知道自己走向夕阳余晖的男人,更像是走向那年把他从命悬一线拉回来的恩人。 那天的辛山竹看柏君牧一眼就确定要上车,现在他说:“原来我早见过你了。” 隔了两秒,他想起辛晓徽之前分享给自己的吐槽视频,“我们这样的是晓徽看电视会跳过的,他肯定要说好俗。” 柏君牧:“什么俗?” 辛山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语气严肃:“如果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 辛山竹向来有话就问,似乎没有什么隔夜的时候,反而显得柏君牧遮遮掩掩,羞愧万分,“打算晚上告诉你的,没想到你已经猜到了。” 辛山竹眨眼看他:“所以你好早就知道了?” 他穿着柏君牧的睡衣,即便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还是露出了锁骨。上面还有明显的烫伤痕迹,柏君牧指腹摩过,辛山竹抓住他的手,“不许转移注意力。” 柏君牧失笑,反手握住他的手腕,亲吻落在他的手背,“没有很久,也就前几天。” “想当面和你说,没想到来了两个电灯泡。” “拖到晚上……” 成熟的哥哥也有沮丧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第50章 柏君牧市区的公寓距离辛山竹的大学就两站地铁, 辛山竹去的路上还在打哈欠,手上的面包都没怎么吃。 “这么困的吗?”柏君牧笑着问,辛山竹闭着眼, 他的行李都在后排, 更没什么大包小包,很符合卷铺盖就可以走的类型, 他嗯了一声,“可能是睡太久才这么困。” “爷爷在的时候我不能赖床的。” 辛山竹看了眼窗外, 都中午了。周末的车流似乎更加拥挤, 车开过昨天他和柏君牧坐过船的地方,水面依然波光粼粼, 他靠着车窗, “柏哥会睡懒觉吗?我都没怎么和你一起睡过。”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中间又有很多事,就算住在一起几天难得能睡在一起, 也都是辛山竹醒来柏君牧也醒了。 还要去冰淇淋店打工的人顾不上别的, 晚上又要准备开学的东西。 辛山竹的声音拖得长长,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柏君牧:“哥, 你好像很……” 他找了半天才找出一个符合的词语:“抗拒……和我睡觉。” 辛晓徽虽然不会打听这种事但难免关系弟弟的感情问题, 情感上他认为柏君牧岁数太大,理智上又清楚柏君牧总比其他不三不四的男人强,想多了就很容易絮絮叨叨。大概是怕自己太烦人,又补了一句也不用什么都告诉我,和辛山竹说话的时候默认他已经和柏君牧好了。 这点辛山竹没和辛晓徽说, 他在中午洒进车内光下看着开车的男人。 柏君牧:“有吗?” 辛山竹:“你不知道怎么回答就会这么反问。” 他神情笃定,柏君牧摇头:“不是抗拒。” 他们有明显的年龄差, 但在恋爱上都是新手,柏君牧抿了抿唇,辛山竹还在看他,咦了一声,“你耳朵都红了。” 柏君牧接吻太游刃有余,辛山竹好几次试图掰回一局都被狠狠镇压,干脆投降一起沉沦到亲昵的氛围里。 氛围加剧,下一步应该自然而然,第一次接吻之后柏君牧还是停下了,当时的试用期换到现在应该早就作废了,辛山竹问:“我们还在试用期?” 他嘀嘀咕咕:“试用期没试用才不好吧。”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看的东西,“结婚还有试婚呢。” 柏君牧:“什么?” 他音量微微高了一点,辛山竹抱怨了一句:“柏哥凶我了。” 柏君牧:…… 余光里的辛山竹露出得逞的笑容,他似乎很爱看柏君牧无奈的眼神。很多时候他的通透远超常人,喜欢就说,想要就亲吻,有人光说不做,有人光做不说,唯独他双管齐下,非得把柏君牧烧成熊熊大火。 车开到公寓停车场,辛山竹还在追问:“我早就准备了,是柏哥你还没准备好吧?” 柏君牧拎着装着两个人为数不多的行李进了电梯,他承认得很干脆,“没准备好。” 辛山竹想到他之前的理论:“怕我遇到更好的?” 柏君牧摇头,他目光落在电梯跳跃的数字,辛山竹:“你看着我说。” 柏君牧很听话地和他对视,两个人的关系像是从一开始反了过来,柏君牧看着他就忍不住笑,“不怕你遇到更好的。” 辛山竹:“那怕什么?” 他忍不住说:“哥你哪里都好,就是很……” 柏君牧:“怎么不直说了?” 辛山竹摇头,“我要想想。” 柏君牧的公寓买在高层,刚才车开进这个小区辛山竹也看得出这里和美溪小区完全不一样。 柏君牧的气质混迹市井也不会违和,到高楼林立的商圈也不会特别。 等电梯门开,辛山竹才说:“我很珍贵。” 柏君牧很久没来这边,密码都想了半天,早上保洁团队清扫和半价团队来之前他还重新设了,“什么?” 辛山竹的手被柏君牧牵着录入指纹,他的眼神落在男人的脸上,“在你眼里,我特别珍贵,的感觉。” 这句话断句莫名其妙,柏君牧听明白了,“不应该是优柔寡断吗?” 辛山竹笑着和他一起进屋,公寓装潢都是黑白灰,看上去也没什么人气,好像柏君牧之前也只是随便回来睡一觉。辛山竹和他在一起更像是网恋,只能从细枝末节窥见对方的藏匿的爱好。 辛山竹歪头:“你亲我的时候哪里优柔寡断了。” 柏君牧:…… 辛山竹又说:“宗哥说你是恋爱新手,我也是,我也能理解。” 他摇头晃脑,一双眼里全是柏君牧,想到那天对方的亲吻又微微靠了过去,“虽然我很着急,但我们还有好多时间,没关系的。” 听起来像是他安慰没准备好的柏君牧,柏君牧哭笑不得,刚要说话,辛山竹就率先进去了。 入户门没了大白熊辛山竹也没绕开的必要,这里比美溪小区的房子大太多,但也空荡很多。辛山竹也不怎么喜欢大房子,他老家就够大了,和爷爷各自住,但房子依然冷清得很。 辛山竹和柏君牧一些其他东西都搬进来了,梅欢今天早上也不上课,特地来了一趟,还把冰箱填满了。 简单过头的房子因为梅欢插进花瓶的富贵竹看上去热闹了一点,辛山竹换上新拖鞋,问:“只有一个房间吗?” 柏君牧点头:“这边的户型都是一个房间。” 辛山竹参观完哇了一声:“浴缸比原来的洗手间还大。” 他语气夸张,柏君牧问:“你不喜欢吗?” 辛山竹:“喜欢。” 柏君牧想到他之前差点在浴缸睡着,“我还以为你会怕水。” 辛山竹摇头:“我只是不去水库而已。” 他在室内转悠,柏君牧拐进了厨房,原本打算和辛山竹出去吃一点,但梅欢都把菜买好了。 宗明诚的创业团队多了一个钱更多的阔少池苑纶,似乎今天就带着池苑纶进山了,柏君牧的手机群都是消息,辛山竹站在厨房岛台择菜,能看到柏君牧手机的弹窗消息。 柏君牧没加池苑纶的微信,群聊消息显示对方的微信名。辛山竹加了池苑纶还没给他备注,他觉得这个英文眼熟,盯着手机看的时候柏君牧转身,报了一串数字,辛山竹:“什么?” 柏君牧重复了一遍,又说:“锁屏密码。” 辛山竹:“我就是觉得这个微信眼熟。” 柏君牧盖上锅盖,公寓的厨房不小,两个人也不用挤在一起,智能音箱连的是辛山竹的蓝牙,播放的音乐居然还有童谣。 柏君牧:“是你那位池同学,宗明诚拉他入伙了。” 辛山竹不太明白:“是一起创业吗?” 他看向摆盘的柏君牧,男人也不是像他之前说的不太做菜,只是之前一个人都很随意。大概是搬过来想做顿好的,花样还挺多。 柏君牧:“应该是。” 辛山竹早上起来柏君牧就在看那些东西,他又问:“那你和池苑纶会每天发消息吗?” 柏君牧摇头:“我只会和你每天发,想什么呢。” 辛山竹哦了一声,“我吃醋。” 哪有人吃醋说得这么响亮的,柏君牧忍不住说:“我才吃醋呢。” 辛山竹抬眼,他开学后头发剪短很多,也不再像刚见面的时候扎个小揪,一张脸反而显得更清爽漂亮了,“为什么啊?” 柏君牧说:“他来宿舍找你,两人一起去吃甜品,结束后又要和你一起约吃饭,又说好了以后也会一起玩。” 他说话向来娓娓道来,这些话明明也算平铺直叙,却因为过分清晰真的渲了几分醋意。 “我们小崽还那么温柔地安慰他。” 辛山竹:“什么叫那么温柔,我没有。” “校门口的甜品长得很漂亮,我更想和你吃。” 他鼓着脸看柏君牧,对方转身去看灶台上的砂锅,辛山竹:“柏哥真的好喜欢我。” 柏君牧嗯了一声,他问辛山竹:“这些年你妈妈那边没有亲人联系你吗?” 他话题转得很突然,换作从前辛山竹可能没这么容易灵光一现,也不知道是不是恋爱打通了他某些窍门,这个时候他把细枝末节都串在了一起。 想到自己抽完奖上楼池苑纶骤然抽回去的手机和柏君牧看过来的复杂眼神,问:“柏哥,池苑纶和我有什么别的关系吗?” 柏君牧刚要开口,辛山竹却止住了他,“我再想想。” 他捧着脸坐在餐桌前,柏君牧做饭都要看他两眼,少年人纠结得眉毛蹙起,侧脸都笼罩了一层阴霾。 “我让他直接和你说,”柏君牧顿了顿,“他还没考虑好。” 辛山竹猛地转身,“你又有事情瞒着我了?!” 他平时一副很软好欺负的模样,连辛晓徽都没见过辛山竹凶巴巴的样子,但柏君牧见过好几次。 都是因为他。 面对同村小孩的欺负都没什么反应的辛山竹可以和柏立业叫板,这个时候情绪转移,不满挂在脸上,等柏君牧把菜端上来眼神仍然带着幽怨。 柏君牧:“我……” 辛山竹哦了一声:“你为我好。” 柏君牧哭笑不得:“你不是应该谴责我?怎么还要为我说话。” 辛山竹戳着手机,他试图给池苑纶发消息,但也不知道怎么发。 他垂着眼说:“你本来就不会伤害我。” 柏君牧轻声说:“我听你说因为车祸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辛山竹点头:“但还是知道爸爸妈妈长什么样……等一下,好像有点记不清了。” 他点开相册,看了一遍。 他用电子产品还没柏君牧顺溜,但喜欢换聊天的背景图,和辛晓徽的就是辛晓徽的照片,和钱兆的就是钱兆的照片。钱兆抗议好几次,都无法抵抗辛山竹「你不同意我会难过」的眼神。 和宗明诚的聊天背景图是宗明诚发的自拍,花衬衫男人骚包得要死,柏君牧手动打了码,认为他对衣领大开有伤风化。 和柏君牧的就是双人照了。 这些都是熟人限定,冰淇淋的老板和兼职员工都是系统自带。辛山竹总在这些地方分门别类,也只有柏君牧的置顶有一颗明晃晃的爱心。 梅欢一直在问他们吃饭了没有,又强调了一遍时间,什么都快两点了哪有人这么磨蹭的。 柏君牧发了张照片,桌前的辛山竹还捧着手机,一副苦恼的模样。 梅欢问柏君牧:小山竹怎么了? 辛山竹进了他们家的微信群,捧着手机自然能看到梅欢和柏君牧的对话。 小时候的事他想不起来,记忆里的妈妈漂亮又温柔,爸爸对他也很好,每年新年也都是回辛家老家过的。 妈妈那边,没有亲人。 辛山竹生气柏君牧不告诉他,报复性地在对话框输入:柏哥欺负我。 [梅欢]:什么意思? 坐在一边的柏君牧也看向辛山竹,少年人都不看他,继续发:他有事瞒着我。 [梅欢]:@ 柏木怎么回事?[发怒] 柏君牧明白辛山竹说的什么了,他笑着道歉,“对不起,我……” 还没说完对方就搂住了他的脖子,辛山竹居然从另一张凳子靠了过来,柏君牧怕他掉下去,最后变成了辛山竹坐在了柏君牧怀里。 柏君牧:“是要我喂你吃饭的意思?” 辛山竹抱着他的脖子,他的手机还亮着,柏君牧能看到上面的合照。 照片上的女人和池苑纶给他看的照片一样,看上去漂亮得过分夺目。辛山竹长得像妈妈,气质更像柔软的春风,足够被拂过的人留恋辗转。 “我想他们了。”辛山竹是忘了很多,但也没完全忘记。他脸颊贴着柏君牧的颈侧,这种肌肤交叠的温存是他充电的方式。只是山村寂静,爷爷和他也不亲近,他没交到很好的朋友,哪怕和辛晓徽无话不说,他也没告诉他自己想爸爸妈妈了。 堂哥偶尔也笨笨的,不知道怎么安慰,然后自己难过到哭。 辛山竹不想让他和自己一起难过,也就不提这些。 可是想念和喜欢一样难以抑制,父母的遗物早就处理了,当年贷款买的房子也被拍卖。 他们没给辛山竹留下什么,记忆也被车祸夺走一部分,顶多是辛山竹靠窗发呆睡着的梦中,给他一点微末的梦境温暖。 柏君牧拍着他的背,“你还记得多少?” 辛山竹摇头,头发擦过肌肤,泛起另一个人心头酸软和痒意,“记得妈妈带我去儿童乐园,记得爸爸给我买玩具,他们圣诞节给我过生日……” 爷爷也记得辛山竹的生日,但他记农历,小时候辛山竹常常搞不清农历和公历乱说话,大家以为他是真的傻了。 没有蛋糕,两个鸡蛋一碗鸡汤面,老人家也说不出什么场面话,辛山竹也不说话,一天就过完了。 柏君牧:“从今年开始都过公历,我会记得。” “栗子蛋糕好吃吗?”他声音含笑,“我也没吃过。” “儿童乐园……” 他想了想,“老城区有一个还在营业的,新的……” 辛山竹好像没在听,他想起池苑纶的支支吾吾,还有室友问的那句你们是亲兄弟吗,有些答案呼之欲出:“池苑纶遮遮掩掩的秘密是……” 他闭了闭眼,“他是我的家人?” 他仅有的记忆里父母感情很好,辛山竹试图把池苑纶和妈妈放在一起对比,但很遗憾,他和池苑纶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都和妈妈不一样。 辛山竹的爸爸也是这样的眼型,那剩下的可能只有…… 他搂柏君牧搂得更紧了。 柏君牧感觉得到他的茫然和难过,“我也是你的家人。” 辛山竹:“才不要。” 柏君牧:“什么?” 他看向靠在自己怀里的人,辛山竹抬眼,“你是要和我白头到老的人,不一样的。” “你这个时候应该亲亲我。” 第51章 吃完饭辛山竹询问了辛晓徽有没有时间, 给他打了个电话。 辛晓徽:“怎么了,有感情问题要咨询吗?” 他似乎在翻资料,还能听到书页哗啦的声音。 辛山竹:“晓徽, 你对我爸爸妈妈有印象吗?” 辛晓徽比辛山竹大好多岁, 但当年也是个小孩,他想了想, “你说的什么印象?” 辛山竹:“我像不像我爸爸啊?” 饭后柏君牧去洗碗,辛山竹从柏君牧那知道了池苑纶难以启齿的秘密和想接近自己的原因。 男朋友也很懊恼, 他给池苑纶提过建议, 也有希望对方不要轻易打扰辛山竹的意思。 结果池苑纶不干脆,他也漏了底, 辛山竹还反应很快。 辛山竹看了眼背对着他在厨房整理锅具的男人, 严重怀疑柏君牧是想拖延时间才手洗不用洗碗机的。 辛晓徽不懂他怎么突然这么问:“出什么事了?” 以前老家就有这方面的风言风语,辛晓徽当时还小,但偶尔也会在大人打牌的时候在一边倒茶, 能听到内容。 辛山竹有些犹豫:“是有点事情。” 柏君牧的公寓楼层很高, 落地窗外是城市的高楼,地标建筑都没那么遥远了,辛山竹可以看到自己大学路上的教堂尖顶, 他声音闷闷地:“晓徽, 我好像还有一个爸爸。” 辛晓徽脑子蒙了,“什么意思,你没干爹啊?” 他的话没过脑子:“柏君牧不会还逼你玩什么奇怪的……” 辛山竹:“什么?” “柏哥没逼我什么啊?你是什么意思。” 辛晓徽闭嘴了,隔了一会才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辛山竹父母是闪婚,辛晓徽印象里结婚是在市里办的, 可能是新娘子太好看,就显得寻常规格的婚礼都很简陋。 当年辛晓徽也是个小孩, 只记得新娘子漂亮得像个明星。小叔长得也不难看,但很普通,都说人靠衣装,当年一身西装在新娘子身边敬酒的小叔也有几分英俊。 小朋友都喜欢漂亮的人事物,新娘子太好看,大家也会追问婶婶是做什么工作的,据说是开服装店的。 那时候小叔小婶都在市里工作,辛晓徽的父母在县里,每年也就节假日见一次。辛山竹出生后辛晓徽还跟着父母去拜访过。新年一群人聚在一起,提到辛山竹月份太小,当时辛晓徽也没多想,还是大哥和他解释的。 辛山竹:“我不是和你说我有一个高中同学,上大学特地来看我的那个。” 辛晓徽哦了一声:“经常给你发微信但不喜欢你的富二代。” 他对自己堂弟的样貌很有数,也清楚这个岁数的喜欢还要反驳,“可能是喜欢你,不好意思说,你告诉他你有男朋友了吗?” 辛山竹嗯了一声,“我们昨天还一起吃饭的。” 他躺在摇椅上微微闭眼,“他给柏哥看了我妈妈的照片。” 辛晓徽:“等会……” 他放下手上的资料,“什么意思,他怎么有你妈妈的照片,我记得你妈妈是孤儿,他……难道是你妈妈那边的亲戚?” 一般人都会这么想,辛山竹叹了口气,“他还给柏哥看到了我和他的鉴定报告。” 辛晓徽脑子一片空白,“鉴定报告?你和你那同学的?” 辛山竹嗯了一声,“但我没看到,我和他应该是同一个爸爸的小孩。” 辛晓徽沉默了很久才说:“我就说你怎么长得这么不像我们家的,我们家祖传塌鼻子啊。” 他得出的结论居然只有这个,辛山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吗?” 辛晓徽:“你不懂这种痛苦。” 辛山竹刚想安慰他,辛晓徽问:“你难过吗?” “比较惊讶,”辛山竹顿了顿,“我也不知道和谁说,我要和大伯说吗?” 他们家能做主的大人也就剩辛晓徽爸妈,目前长辈和大儿子在外地,辛晓徽和父母的关系不是很好,家里的亲戚群也冷冷清清的,也就他俩抱团取暖了。 辛晓徽:“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我们家也没什么好分的。” 他还是觉得这事怎么说离谱也不算离谱,回忆起来也不是平地起狂风。辛山竹从小到大就因为太好看让人怀疑不是他们家小孩,又因为父母死得早没人提,辛晓徽震惊了一会恢复正常,好奇地问:“那你那个……” 辛山竹:“你说池苑纶啊,他还比我小一岁呢。” 辛晓徽:“那应该是你妈妈和他爸爸分手以后……” 他怎么说都怪异,干脆问辛山竹别的:“那你和这个池同学相处的……他告诉你这件事了?” “等会啊!为什么是柏君牧告诉你的?” 辛山竹解释了一句:“他俩说的时候我下去抽奖了,上来的时候发现他们古古怪怪的,今天问柏哥他才告诉我。” 他说话哼哼唧唧,像是不高兴,但在辛晓徽听来更多的是撒娇,这是辛山竹最不会显露的东西。 别的小孩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辛山竹这样的性格反而更不爱哭。 他知道有些东西撒娇也没用,干脆安安静静待着,就算和辛晓徽很亲近,也不会索取什么。更像是他反过来给辛晓徽提供情绪价值,抚慰对方在海外偶尔的孤独。 现在不一样了。 辛晓徽应该高兴,但毕竟没亲眼见过柏君牧还是不太放心,叹气拖拖拉拉,可柏君牧确实比他们都成熟,也有经验,“他应该考虑过你的感受吧,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 辛山竹嗯了一声:“我知道,所以我没有生气。” 下一秒他咦了一声,“晓徽你不是讨厌柏哥吗,居然……” 辛晓徽愤愤地说:“你逗我玩是吧,你偶尔装得不懂是吗?” “我看你也不会被骗,反而是真聪明人可能被你骗走。” 辛山竹笑得欢快,“晓徽,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辛晓徽还想和他聊一会,但辛晓徽还有课,“下次说,我要去上课了!” 辛山竹的分享戛然而止,正好池苑纶发了消息,他似乎很想找个话题,发了一张路过他们之前高中的照片给辛山竹,又没有文字。 上面正在输入中持续很久,还是辛山竹问:是要去我老家看看? 那边的人没回复了。 这个时候柏君牧走过来,辛山竹拉过他的手,给他看微信的界面。 男人还在擦手,不知道小男朋友已经识破了他不用洗碗机的原因,也没戳戳破,只是说:“柏哥你看。” 柏君牧低头,问:“你不告诉他已经知道了吗?” 辛山竹摇头:“我都说了让他自己告诉我。” 柏君牧没说话,辛山竹问:“怎么这么看我?”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对方却俯身亲了他一口:“你有点坏。” 辛山竹咦了一声,“有吗?” “这哪里坏了?” 柏君牧假装思考辛山竹直接把人拉了过来,摇椅晃晃悠悠,两人挤在一起只能贴着,辛山竹说:“柏哥才坏。” 柏君牧:“那我又哪里怀了?” 恋爱新手比小男朋友更爱贴贴,声音低低带着抱怨:“明明是你先看上我的,还把我当成乞丐。” 他仍然对那天晚上纸杯六十块耿耿于怀,但也清楚对打工的辛山竹来说,六十块也不算少了。 如果不是柏君牧阻止,他甚至会给更多。 辛山竹:“那你当初明明不是开摩的为什么要载我?” 这话之前辛山竹没问过,反而是谢正得知他恋爱了发微信问了一句:你不是早就看上他了? 辛山竹的压岁钱上有字和这个独特的名字实在让人印象深刻,谢正还问了挺多问题的。 其他关于以后的安排柏君牧都可以回答。 出柜没问题,以后也想好了等等。 落地窗边的摇椅晃晃悠悠,辛山竹闭着眼窝在柏君牧的怀里,还要坏心眼提醒,“不许撒谎,你呼吸节奏都不一样了。” 辛山竹的在意也只是瞬间,他很少索取,却会在情绪上给予很多很多。 柏君牧握住他的手,“因为你长得好看。” 辛山竹毫不意外,颇为骄傲:“我就知道。” “那我问你你喜欢我什么,你都不选择这个作为答案。” 柏君牧抓住他的手,把脸颊贴到了对方手背。 落地窗外是城市的下午,这片的风景比美溪小区好很多。辛山竹对环境没什么要求,在他看来只要和柏君牧一起就好了。 对柏君牧来说物质排在最后,但爱情放在第一又太过渺茫,但没想到真的有人从夏日傍晚的蝉鸣声中缓缓走来。 当时的辛山竹看着就很茫然,像是深山的动物闯入繁华的城市。 他穿得普通,老远柏君牧就看见他了,等谢正电话打来,辛山竹正好看了过来。 他的茫然在看见柏君牧后消失,最后坚定地走过来,只是选个司机,却像是选出了他的余生。 柏君牧:“喜欢本来就有很多原因。” “你像是……”他性格算温和,但和宗明诚那种恋爱可以玩笑说情话的不一样,柏君牧想了想,“像是……” 辛山竹打断了他,“所以我们还有试用期吗?” 他还追问:“你好像因为我是当初你救起来的人就态度变了。” 少年从柏君牧的怀里抬眼,不满溢出,又有点失落:“那要是我不是,是另一个人的话,你和我谈恋爱后碰见他,我们是不是要分手了?” 他很少预设,此刻的不安点在眉梢,紧张地注视着柏君牧。 柏君牧:“怎么会。” “不知道是谁笃定我喜欢你,就这么没信心?” 抱着他的人嘴唇擦过辛山竹的眉间,声音低低:“那要是救你的是其他人,你还会……” “不会!” 辛山竹回答得很快,柏君牧:“你之前说我眼熟,也因为我和你印象里的那个人长得像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是两个人,此刻柏君牧醋意全开。 辛山竹不明白这有什么可以嫉妒的,“什么那个人,那个人不就是……” 柏君牧还在逗他:“也是,小崽喜欢我也只是因为和记忆里的人有一点点……” 辛山竹忍无可忍,隔着衣服咬了柏君牧一口,最后欺身而上,在摇晃的椅子里堵住了对方还在取笑他的嘴。 都是恋爱新手亲吻本来应该势均力敌,可惜辛山竹很容易沉迷,很快在纠缠中落到下风。他堂而皇之地抚摸柏君牧身上的伤痕,仍然记得对方之前拒绝的那句「辣的山竹不可以」,他气喘吁吁地趴在对方肩头,问:“辣的山竹真的不可以吗?” 辛本来就是辣的另一种意思,柏君牧笑着啄了啄他的唇角,“爆炒的都可以。” 辛山竹眼神明亮,“你准备好了?” 柏君牧抓住他仍然在抚摸的手:“试用期要不要继续都你说了算。” “无论是试用恋爱,还是试用我。” 他松开手倒在躺椅上,一副可以任由辛山竹抚摸的模样。辛山竹却看着他被自己解开衬衫露出的伤口,柏君牧像是被重新拼起的人,辛山竹是被他捞起的人。 柏君牧想了想又说:“知道你是当年那个小朋友,我很高兴。” 辛山竹没说话,他去听柏君牧的心跳,像是当年对方帮自己找回心跳那样,柏君牧搂住了他,“辛山竹,你每次都精准地出现在我人生的节点。” 辛山竹心不在焉,只想贴贴,“我又不是神仙,我是普通人,再不试用会过期哦。” 第52章 第二天辛山竹要上课, 第一节公共课会点名,室友给他留了位置,发现踩点到的辛山竹看上去状态不佳, 问:“你没睡好吗?” 辛山竹嗯了一声, 昨天夜半下起了雨,早晨也没停, 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和他一样都住在校外的室友于琸衣服都湿了,他和辛山竹一前一后进来, 但辛山竹没看见他。 于琢坐在他左边, 问:“你表哥送你来的?” 辛山竹嗯了一声,他今天穿了件长袖衬衫做外套。还好骤雨降温, 室内还开空调, 大教室里不少人和他一样多加了一件,也没什么奇怪的。 一个教室好几个专业的人,老师点名的时候还有点吵。于琸想起刚才和自己擦肩的男人, 报道那天他来得最晚, 也没见过其他两个室友夸得天花乱坠的辛山竹很帅的表哥。现在他感慨了一句:“你表哥确实挺帅。” 另外两个室友一前一后开口:“你看见了?” “是吧,有点像港片里的明星,那头发是烫的还是天然的?” 辛山竹完全是靠着开学第一课不能缺席强撑着来的。 昨天柏君牧还提醒过他, 他不会过期, 什么时候都可以,意义是不用现在做。 辛山竹却不想放过他了,柏君牧哪里都好,就是觉得自己太脆弱。辛山竹反驳了对方的过期理论,最后都不用确认, 电动窗帘关上,晚饭都忘了吃。 新家明明已经塞进了很多东西, 却唯独漏了他们最需要的,情到深处还能抽身的男人吻了吻软成一团的恋人打算下楼一趟,辛山竹却让柏君牧打开他的书包。 最后……辛山竹趴在桌上脸颊还发烫。他太喜欢贴在一起触感,怎么也不肯让柏君牧离开,从早上起来到刚才送到教室门口,柏君牧问了好几次真的不用请假吗。 辛山竹都拒绝了。 他埋头趴着,这也不是适合睡觉的场合,室友说话他还回要两句。 一宿舍明面上有对象的就有两个,一个是和女朋友出去住的于琸,另一个是刚开学就一见钟情迅速恋爱的室友肖陆,剩下那个坐在辛山竹边上哀哀戚戚,“辛山竹,就剩咱俩了。” 于琸:“你想什么呢,辛山竹长得这么好看,要找对象很容易的。” 两个人插科打诨的,最后话题又绕回了辛山竹身上,说:“好多人问我要你微信呢,最近有人加你吗?” 辛山竹外面套着柏君牧的白衬衫,袖子长了一点,就算袖口扣起来仍然有鼓出来的一截,这样反而给他穿出了英伦风味。他里面的T恤半高领,遮住了锁骨的红痕,乍看看不出他的试用时间过长。 他嗅着衣服上柏君牧的味道摇头,隔了几秒才迟钝地说:“我从设置里关了。” 室友:“什么关了?” 辛山竹:“添加我的方式,全部关了。” 室友用不知道哪里学的怪腔怪调感慨:“小兄弟道心坚定啊。” 外面阴雨绵绵,室内开着日光灯,老师随机点名,综合课程对新的大学生来说不太重要,更像是聚在一起享受人生新阶段的氛围。 辛山竹听着周围的人说话,偶尔老师点到的名字会有呼声,不用他问都有室友解释:“那人是动物医学的,长得还行吧,视频比真人好看。” “我们班女生喜欢这种,觉得穿上职业服装更帅了。” “什么职业服装?” 室友的手机从辛山竹眼前递过,静音的短视频画面是刚才被点名男生数据最好的视频。 辛山竹想:没柏哥帅。 过了两秒他又想:也不知道柏哥读医的时候什么样,是不是也有很多人这么议论他? 上课也没几分钟,辛山竹发现自己又想柏君牧了。 他低头给柏君牧发消息:我-想-你-了。 消息刚发出去老师点名就点到了他—— “辛山竹。” 他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扔出去,周围的呼声更大,点个名点出了见面会的感觉。 课程表早就排好了,辛山竹的名字早就传了出去。本地推送的热门「景点」冰淇淋帅哥变成校友,上周军训来看辛山竹是不是照骗的就一茬茬的。也有人没看到辛山竹本人,如果不是第一节课都满座了,估计还有不少人想蹭课看看。 学校的相关账号还有人不理解,说有必要这样吗,今天这节课就有类似心态的,早早来没看到辛山竹,还以为对方真人淹没人群,没想到对方踩点到。 这堂课的老师也很年轻,觉得这个名字很特别,抬眼也明白为什么有人呜呼了。 白衬衫不是谁穿都好看,但凡身材气质和脸小一样都会大打折扣,长得好看的人披麻袋也惊艳。后排举手的男生发型普通,教室能找到好几个一样的,白衬衫外套也有不少人穿,但就是没这种感觉。 辛山竹原本就有点没睡醒的晕乎,现在看上去格外柔软,一声「到」有些沙哑。 老师点下一个人的时候很多人还没收回目光,于琸问辛山竹:“你感冒了?” 另一个室友:“不是吧,他身体是我们之中最好的了吧,居然感冒了?” 辛山竹摸了摸鼻子,声音闷闷:“没睡好而已。” 于琸:“通宵打游戏?” 大家都对辛山竹打游戏的技术印象深刻,这个时候难免有笑声,“不至于吧,他那水平熬夜打也上不去段位啊。” 辛山竹也不生气,也没解释。 手机震动,是柏君牧的回复,他发了一张照片,辛山竹又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在校门口的甜品店。 [柏君牧]:中午我来接你,回去睡一觉。 辛山竹吸了吸鼻子,有点想哭,那边的人像是能看到他一样,又发了一条:不是很重要的课趴着休息会也没关系的,是我的错。 一般时候的温存辛山竹都来得及享受,如果柏君牧还在医院上班,恐怕也没空送他来学校。 [辛山竹]:我很高兴。 [辛山竹]:你会不会很难等我啊? 大学生有早八的也有第二节课才上的,校门口的咖啡店都没开门,甜品店堪堪营业,没想到来了个帅哥。 现在大学也有不少年轻的辅导员,店员还以为柏君牧是辅导员,随口问了一句。 柏君牧也不承认也不否认,他看着辛山竹头像网图的刺绣山竹,又下单了鲜果配送。 如果不是校外的不能逗留,他都想陪对方上学。 [柏君牧]:不会,我也有事要做的。 他已经重新找到了目标,除了宗明诚的事还有自己的事。 辛山竹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又想到柏立业说柏君牧的那些话,他有好多话想和柏君牧说,但组织语言能力又不行,低着头输入又删除。 室友看他和于琸都忙着和人聊天,忍不住问:“你也有情况啊?” 于琸住在校外,他的女朋友大家看过照片,是个漂亮姐姐,据说是网恋,具体的于琢也没透露。 辛山竹看上去和恋爱不沾边,大家总觉得他和同龄人不太搭配,还有学姐和学长来打听过,辛山竹都挺客气的。 辛山竹嗯了一声,室友:“什么?” “过段时间再告诉你们,”辛山竹认真地回答,他看着人说话一般人招架不住,肖陆哦了一声,“刚谈?” 辛山竹:“差不多吧。” 刚做。 刚结束试用。 也是准备……结婚的关系。 他很难忍住笑意的表情越发佐证了这个疑问,另一个室友问:“是咱们学校的吗?学姐还是和我们一届的?还是和于琸一样是校外的?” “什么,那不是只剩我单身了?” 只有头发剪得短短的于琸若有所思,想到撑伞送辛山竹来的那个表哥。 就算辛山竹过分单纯,但哥哥会这么亲密吗…… 辛山竹身上一滴雨都没有。 “会有人喜欢你的。”辛山竹对唯一的单身室友说。 他外貌和气质相悖,室友还是忍不住好奇,“那你也是和对方在校外租房住?和于琸一样?” 辛山竹点头,他暑假打工的事大家都知道,也不奇怪,“真好,于琸昨天和我打游戏还说想结婚呢。” 前排的同班同学插嘴,“真有人谈恋爱想结婚啊?” 于琸还没说话,辛山竹就说:“为什么不可以啊?” 他一句反问理直气壮,正好老师在放视频,室内大灯关了,瞬间的昏暗似乎掩盖了一部分声音,使得辛山竹的声音带着点急切。 室友笑了:“看来你也想结婚了?” 他似乎觉得能和辛山竹在一起的恋人年纪肯定比他大,问:“你对象是不是比你大啊?” 辛山竹:“你怎么知道比我大?” 室友:“你看上去就让人很想照顾啊,很难想象你和一样大,或者更小的女孩在一起。” 辛山竹想:柏哥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他嘟囔一声,“我也会照顾人的。” 室友起哄,又撺掇另外两个恋爱中的分享分享,辛山竹没加入,他听着窗外的雨声,更期待以后了。 到中午的时候雨停,辛山竹出校门就看见了柏君牧,对方站在校门等他。 困蔫蔫的辛山竹很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拥抱他,但中午不少人外出吃饭,总有人多看两眼,他也不想被拍到发到学校的各种社交页面。 还好公寓不远,路上辛山竹说:“要是能和所有人说你是我男朋友就好了。” 柏君牧倒是觉得没什么:“可以啊,我没意见。” 他没开车载音乐,中午不堵车,车开回去很快。柏君牧行动力很强,他想做的事卡在执业年限,当下也没办法迅速去山村,正好辛山竹大学三年,他们可以同步。 辛山竹唉了一声,“晓徽说没必要让人都知道。” 柏君牧点头:“这是我们的事,只要关系不错的人知道就好了。” 辛山竹:“晓徽还让我先别告诉大伯呢。” 他还是很喜欢什么事都和辛晓徽说,柏君牧也没觉得不好,某个瞬间还是有点酸。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虎口处还有明显的咬痕,上午在甜品店送餐的服务员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柏君牧就当没看见,这会辛山竹瞥到,咦了一声,“我咬的?” 柏君牧点头。 回到公寓他还抓着柏君牧的手不放,“真的是我咬的?” 柏君牧哭笑不得,“那请问我昨晚是被谁试用的呢?” 公寓的电子锁还可以改开门语音,辛山竹把欢迎回家改成了欢迎幸福到家,还录了视频给辛晓徽,辛晓徽觉得挺土的,但看辛山竹这么喜欢也没说什么。 辛山竹一个上午换了两间教室,虽然也没大体力消耗但已经很累了,柏君牧开门的时候他就挨着对方,抓着柏君牧的胳膊看,衬衫袖子撸上去,对方手臂明显不止一处咬痕。 这会清醒的辛山竹哇了一声,“我真不是人。” 柏君牧笑出了声,门开后把人扛进了家门:“你先睡会吧,醒了再吃饭。” 辛山竹扒拉着他不松手,衬衫的味道不敌真人在眼前的快乐,他说:“你陪我睡。” 他黏人得让柏君牧很难拒绝,嘴上还要抵抗:“我还要给你做饭。” 辛山竹:“随便吃点,方便面都行,你陪我睡。” 主卧的床很大,床单也都换过了,似乎一夜的凌乱试用只是幻觉。 柏君牧笑了:“也不至于吃方便面,你怎么这么好养活。” 辛山竹脱了衬衫外套,脖子上的遮掩吻痕的创可贴也扔了,他闭着眼,像是任人采摘的山野水果,柏君牧尝过这种甘甜,只想更珍惜。 “所以你跟我在一起,会幸福的。” 辛山竹懒得睁眼,温热的亲吻落在他眼皮,柏君牧说:“我跟你一辈子。” 第53章 辛山竹的大学生活和高中对比鲜明, 没人孤立他,反而因为太受欢迎异常苦恼。 柏君牧那天后就开始为新工作奔波,目前还没正式入职。 辛山竹很少问他这方面的事的, 梅欢偶尔和他吃饭会提起, 辛山竹干脆把柏君牧和他说的话复述给梅欢。 梅欢很容易感动,辛山竹生命里这样的女性不多, 伯娘也就是辛晓徽的妈妈性格泼辣,说话也很大声, 辛山竹从小到大都怕她。辛晓徽的大哥也是他的大哥, 嫂子和大哥是大学同学,结婚后就没怎么回来过, 印象里的嫂子温声细语, 辛山竹也没什么别的印象了。 走出老家前,他的世界人际关系简单,可能认识的乡村猫狗都比说得上话的人多。 今天柏君牧不在家, 辛山竹不上学, 池苑纶约了他下午去商场,梅欢在这之前过来了,还送了点小菜。 “那是君牧的学长, ”辛山竹复述不太利索, 梅欢也听懂了,“在另一个区开私人医院的。” 辛山竹点头,“柏哥说的很多我也听不懂,他说他想好了,等我毕业我们一起回老家。” 他总说「我们」, 梅欢听了又笑了,“他还会和你说这些, 和我们才不说呢。” 柏君牧不算不说话的闷葫芦,但也不是很擅长和家长分享的话痨,梅欢完全不介意,感慨道:“他能什么都和你说我就很高兴了。” 之前和梅欢一起吃饭柏君牧都在,这次难得柏君牧没人,辛山竹问了一个想问很久的问题:“阿姨,柏哥为什么和叔叔关系不好?” 柏立业的态度确实有问题,几次吃饭下来又对辛山竹还好。他爱面子,却也不是那种儿子出柜要死要活的大家长。 梅欢:“君牧没和你说吗?” 女人上午刚从一个市内的舞蹈比赛现场回来,眼影还亮闪闪的,但很好看。她的生活也不仅仅只有家庭,辛山竹自己不爱发朋友圈,但朋友列表里最爱分享生活的就是梅欢了,辛山竹经常能在梅欢的朋友圈动态里看到各种各样打扮精致的阿姨。 辛山竹想了想,“应该有……吧。” 他唯一也有些矛盾,依稀记得是「试用」那天后温存的闲谈,当时辛山竹迷迷糊糊,一直在嗯。 梅欢笑了,“他肯定都和你说过了。” 自家小孩是什么人梅欢很清楚,择偶要求比电视里山盟海誓的情侣还高,主打的就是宁缺毋滥。 如果非要把柏君牧匡在要求高的范围,那么柏君牧对年薪职业学历什么也毫无要求。 他要的是万中无一的喜欢。 这点梅欢也很愧疚,小时候柏君牧跟着她的父母长大,耳濡目染都是梅欢和柏立业关系如何好,不门当户对也可以有这样的感情。 实际上感情变数太多,哪怕柏立业没有真正出轨,但柏君牧撞见过好几次他和医药代理商的过界行为,足够崩塌当初还是初中生的柏君牧对父母关系的认知。 这种想法很幼稚,柏君牧自己也承认,但他仍然要这样的,哪怕孤独终老,也不要凑合将就。 或许人有所求上天也有所应,柏君牧遇见了辛山竹。 对人温和有礼的人外围也有密不透风的玻璃墙,辛山竹却无所谓剔透玻璃,撞过去也眉开眼笑。 他是柏君牧的缺口,也是他人生至关重要的节点,存在于柏君牧做重大决定的时刻。 辛山竹想起来了,“柏哥只说叔叔做了一件让他很失望的事。” 他们聊天也没有固定话题,很容易上一个话题没说完下一个又展开,辛山竹有次还特地录过他们的生活vlog,毫无主题,全是琐碎,柏君牧却很满意,说生活就是这样的。 梅欢点头:“也让我很失望。” 他们在公寓住了一段时间,原本没什么装饰的摆台也放满了东西,辛山竹很爱买一些几块钱的小东西,有些新奇得柏君牧都觉得有趣,最后大数据推送都同化了。 这比柏君牧一个人生活的状态好太多了,梅欢之前甚至怕他觉得人生无聊就这么算了。 辛山竹捧着杯子听梅欢说柏君牧没展开说的失望。 校园情侣到结婚生子,后来却出现了一个做中药代理商的初恋,一开始是同行联系,后来短信也聊得多了。 梅欢:“君牧以为我不知道,还遮遮掩掩的,他不想让我伤心。” “后来大概是实在忍不下去了,和我说了。” 辛山竹看过柏君牧十几岁的照片,他从小就眉目温润,毕业照里也很扎眼,不是钱兆说辛山竹是好看的讨人厌的扎眼,就是一群人里很…… 辛山竹不太会形容,他还和辛晓徽夸过,表哥说你就是滤镜开太大了。 好看谁比得过你。 “那阿姨你肯定很难过,”辛山竹捧着的杯子都奇形怪状,据说是和柏君牧在娃娃机里夹的,“柏哥也难过。” 梅欢:“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辛山竹:“什么?” 梅欢耸肩,长辈的事说来话长。辛山竹明白什么是精神出轨和□□出轨,柏君牧都无法容忍。他希望梅欢离婚,梅欢觉得还没到最坏的结果,况且她还柏立业结婚在家族里都算是佳话。 这也有被佳话困住的意思。 辛山竹有点难过,“是我也很生气,不想和柏叔叔说话了。” 他又问:“为什么不告诉柏叔叔你们知道呢?” 梅欢摇头,“感情就是这么淡的。” 辛山竹看上去懵懵懂懂,像个小孩,有些时候却很成熟,“所以柏哥不想谈恋爱,也不想结婚了。” “是我也觉得伤心,”他顿了顿,“但我也不知道爸爸妈妈是怎么在一起的。” 他没告诉梅欢自己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池苑纶到现在还没准备好,再过几天他们就要一起参加宗明诚的婚礼了。 池苑纶不知道辛山竹已经知道了,还隔三差五往对方微信里分享自己精心挑选的一些认兄弟的短视频。 昨天辛山竹才从宗明诚那听说这短视频还是池苑纶投资的公司筹拍的,可谓是煞费苦心。 辛山竹想:好笨,滴血认亲的古装剧我十岁就不爱看了。 梅欢微微歪头,“你也可以喊我妈妈啊。” 她也不像是开玩笑,只是捧着脸叹气,“哎呀,我看着也不像有这么好看小孩的妈妈。” 辛山竹也笑,“阿姨不用担心柏哥,他和我一起很好的。” 他明明一穷二白,也可以算是一无所有,却比有钱有势的人还敢承诺,“我的初恋是柏哥,初吻是柏哥,很多第一次都是和柏哥体验的,我很高兴。” “我不知道我们的感情会不会变淡,”辛山竹对未来完全没有这种可能的想象,“反正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 “阿姨,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柏哥的。” 他才是年纪小的那个,这段感情在别人看来也是柏君牧照顾辛山竹更多,生活上的、学业上的。 梅欢比其他人清楚,辛山竹能给柏君牧的,是谁都无法复制的,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和宿命感。 梅欢刚要说话,辛山竹突然略带羞涩地问:“阿姨,你知道柏哥藏东西的习惯吗?” 这问题太过突然,梅欢很疑惑:“藏东西?” “他藏什么了?” 她差点想到什么不好的方面。 辛山竹却摇头:“这个我不能说。” 梅欢点头,她想了想,“小时候他会把钱藏在米桶里,要挖到很底下才能看到存钱盒子。” 这种事辛山竹都干不出来,他藏零花钱顶多藏在床隔板,梅欢揶揄地问:“现在你管钱啊?” 辛山竹摆手:“这种事不适合我。” 他想的是那枚宗明诚提过的戒指,搬家也没看到柏君牧拿出来。 但在米缸藏东西的人变成柏君牧辛山竹觉得特别可爱,忍不住问:“柏哥为什么要藏钱啊?” 梅欢:“他小时候爱吃糖,吃得蛀牙了还要吃。” 辛山竹不可置信:“可他现在都不爱吃甜的。” 梅欢:“吃多了就……” 女人耸了耸肩,话音刚落门锁被打开,外出一趟准备回来送辛山竹去商场的柏君牧进来,看见梅欢咦了一声,“妈你怎么来了。” 梅欢笑着说:“来送点小菜和山竹,和山竹聊聊。” 正好是吃山竹的季节,现在家里没事爱开这种玩笑,辛山竹还很配合地拿起一个朝柏君牧挥手,“欢迎回家。” 他俩感情好得肉眼可见,梅欢起身:“那我走啦,下午还有聚会呢。” 柏君牧送梅欢下电梯,问:“聊什么了?” 妈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柏君牧被看得毛骨悚然,“怎么了?” 梅欢问:“打算上班了?你爸又要气死了。” 柏君牧:“管他做什么。” 梅欢:“诊所还要职业年限才能开吧?听山竹说我就知道你打算干什么了。” 她也没什么挽留的意思,“去支援乡村也挺好的,空气清新,作息也稳定。” 柏君牧没让她顺利转移话题,“还聊什么了?” 电梯门开,梅欢走了出去,丢下一句很值得深思的:“聊你的私房钱。” 梅欢也没想到辛山竹找的是戒指,柏君牧回来辛山竹刚准备换鞋,柏君牧问:“和池苑纶玩多久?” 他下午也要出门,原本想和辛山竹一起吃晚饭。 这样的日子比之前在沙燕区更稳定,辛山竹的大学专业是网上认定没什么用的专业类型,他本人没什么感觉,反而觉得接触接触也挺好的,能回去助农卖产品也不错。 他的未来规划非常接地气,在大学同学都没考虑以后的时候就落地了,还红得过分。辛晓徽干脆让他亲大哥发动老乡人脉,打算让辛山竹假期去找个类似的兼职。 实际上他弟的颜值就够吊打一系列主播,但业务能力还做不了能卖农产品的,说话还打结。 辛山竹没课依然去打冰淇淋,但他还是注册了自己各大平台的账号。 现在他要学的东西很多,柏君牧也有很多要准备的,很多晚上他们坐在一起,都在为未来努力。 辛山竹:“他说请我吃新开的傣族菜,哥你吃过这种吗?” 柏君牧摇头,他进来拿一份文件,看上去也挺风尘仆仆的。 马上就十月底了,辛山竹换上了毛衣马甲,兜里仍然有汽水糖,他塞给柏君牧一颗,“那下次我们去吃。” 柏君牧略带失望地说:“那我们是不是不能一起吃晚饭了?” 辛山竹摸了摸柏君牧的头发,像哄小孩:“对不起,现在都三点了,晚饭肯定……” 他最近社交忙碌,柏君牧偶尔给他写公共课作业还能看到电脑微信弹出来的一些信息。 不开放微信好友业务的人仍然有人追着给他发邮件。 柏君牧以前觉得恋爱吃醋实在过分低级,真的谈了发现这玩意没什么高低之分,看到一些求爱都觉得烦躁,邮件提醒的抄送都是一些酸言酸语。 之前还能看到女孩的,最近全是男生,题头就是身高体重三维,还有一些或许是求爱的隐私数据。 柏君牧:“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辛山竹摇头,“应该只有我和他,我们约好吃完饭晚上去开卡丁车。” 柏君牧:“卡丁车?” 辛山竹好奇地问:“你玩过吗?苑纶说我太多没玩过的了,都会带我试一试。” 柏君牧很少听到辛山竹说想要玩什么,他问:“怎么不和我说想玩这个?” 辛山竹笑着说:“你最近不是好忙的吗?” 他察觉到柏君牧的低落情绪,伸手捏了捏抱住了对方,“等你确定下来我们再去玩。” “不过马上就说宗哥婚礼,我们是不是还要准备很多啊,我看网上说接亲还要做高数题,怎么办,我不会的。” …… 送辛山竹去商场路上柏君牧问:“怎么和妈妈说我藏私房钱?” 辛山竹确实很好养活,他衣食住行就不讲究,但柏君牧忍不住给他买东西,纯粹是一个不知道往哪里花钱的大款终于找到了可以花钱的地方。宗明诚说他和养小孩也没区别了,出去一趟还能给柏君牧买件衣服回来。 辛山竹呃了一声:“我没这么说。” 池苑纶就在商场一层入口等他,车一停下辛山竹就急着走,“我就和阿姨随便聊,你别多想。” 他迅速下车跑了,柏君牧看着他的背影,池苑纶还往这里看了看,和柏君牧挥了挥手。 柏君牧想:那能藏什么? 正好宗明诚发来消息:你俩伴郎拍个照就可以滚去恋爱了。 柏君牧突然明白了,正好车载音乐播放一首恋爱金曲,梅欢的新消息也弹出来:我告诉山竹你小时候希望往米缸藏零花钱,那小盒子我还记得呢,装口香糖的。 原来是为了那枚戒指。 柏君牧被辛山竹的可爱逗笑了。 第一次辛山竹在他虎口留下的牙印早就没了,昨晚留下的印在手腕。 野生山竹牙口很好,喜欢挑战新姿势的是他,受不了的还是他,挠人咬人的还是他。 柏君牧让他随意发挥,变成两个人的过度操作。 他笑着开车,心想:谁会把戒指藏米缸。 第54章 池苑纶和辛山竹原来约好地铁站见的, 后来辛山竹改成了商场入口见。池苑纶看见了柏君牧,明面上很自然打招呼,等车开走他问辛山竹:“他管你这么严啊, 这都要亲自送你?” 他的脑回路和辛晓徽差不多, 虽然很难挑出柏君牧的毛病,还是有种孩子被拱了的不爽, 虽然辛山竹本人满意得很,现在感情稳定, 还比以前圆了一点, 至少没那么瘦了。 辛山竹反驳:“这不是管啊,是关心我。” 池苑纶原本和他约的中午吃饭, 现在改成了下午, 辛山竹问:“你不是临时有事吗?” 池苑纶点头:“我大伯来这边巡检工厂。” 辛山竹不懂这种大企业但工作内容,哦了一声:“周末也要检查啊。” 池苑纶说:“超市又不是周末不开。” 池苑纶的超市卡还没送出去,他只能从其他地方补回来, 又问:“你要见见我大伯吗?” 问完他觉得不对劲, 都没和辛山竹坦白,这么说太奇怪了。 辛山竹也没告诉他自己知道了,他平静地拒绝:“不要。” 池苑纶还怕他问为什么, 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辛山竹还真的问了:“我为什么要见你大伯?” 池苑纶:…… 和他一起进商场的人笑着看向他,池苑纶仓皇地移开眼,“我乱说的。” 辛山竹也没追问,池苑纶大学和他的学校离得很远,生活也算丰富。之前他试探着邀请辛山竹玩过密室, 辛山竹答应后玩得也不错。这次是上次一起的朋友组的局,希望池苑纶能带上他的外校朋友。 池苑纶也发现辛山竹的确是熟了才会多说几句的类型, 晚上吃完饭他们一起去室内卡丁车场,路上还碰见露天的舞台,有人玩的随机跳舞,辛山竹看了两眼,池苑纶问:“你想玩吗?” 辛山竹没见过的东西很多,他问:“这玩的什么?” 池苑纶:“跳舞。” 辛山竹摇头,他只是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谁的都不用池苑纶多想,肯定是给柏君牧的。 他忍不住问:“柏君牧有和你说什么吗?” 最近池苑纶偶尔和宗明诚参加投资会,父亲的遗产足够池苑纶挥霍,他在这方面还挺谨慎,也给宗明诚提了不少意见。目前民宿进入了签约环节,已经算是开火箭的进度了。作为合伙人之一的柏君牧只在重要时刻出现,池苑纶也没怎么见到他,宗明诚说对方有自己的事要办,导致池苑纶都不知道怎么打听。 辛山竹:“说什么?” 他眨了眨眼,装不知道,池苑纶:“没什么。” 辛山竹问:“你上次说有个事要和我说,还没想好吗?” 这段时间他们联系频繁,几乎每周都要出去玩个一次。之前辛山竹是打工没时间,现在上了大学一如柏君牧预料的那样有了更多的接触,但感情上完全锁定,去哪里都要打卡拍给柏君牧。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辛山竹主动的,池苑纶都怀疑柏君牧给对方下蛊了。 池苑纶呃了一声,“还没有。” 他很想说,就像朋友们问他辛山竹是他的谁,池苑纶也更想说哥哥,但又开不了口。 辛山竹也不勉强,车停在车场外面,他下车又去给柏君牧发视频和定位去了。 池苑纶大学的同学在场地外面等他,老远就看见了这两个人。 辛山竹的脸在同城推送实在可怕,冰淇淋帅哥的标签点进去热度都能吊打三线网红,他个人的账号也粉丝很多。 特别是很多网友拿他日常的动态视频和现在选秀的明星对比,引流到他这里,明明他认证过的账号内容空空如也,粉丝却多得可怕。 梅欢也关注了辛山竹的账号,还问过柏君牧为什么辛山竹不发视频。 柏君牧的回答是他害怕评论太多要回复会累死。 换作别人梅欢可能觉得挺好笑的,是辛山竹又可以理解,这孩子看到消息就会回应,过分实诚。 对陌生人都过分礼貌,对恋人那简直是全方位的安全感。 梅欢后来只发了一句:那他发,你看着他评论不就好了。 柏君牧基本随辛山竹,干脆把聊天记录转发给了对方。 当时上课的小男朋友回复:不知道发什么,目前只希望我的生活对你可见。 这句回复发来的时候柏君牧正在和宗明诚吃饭,这句话让他沉默良久,宗明诚和他说话没得到回应,看他表情怪异,问:“怎么一副中了大奖的悲喜交加?” 某种意义上这种评价也很精准,柏君牧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是大奖。” 大奖本人和不知道自己暴露秘密的池苑纶进了室内卡丁车场。 辛山竹之前在网上刷到过室外的,第一次见室内的很新鲜。池苑纶站在一边给他介绍,没半点豪门继承人该有的侃侃而谈,周围他的朋友都笑得不行。 之前池苑纶介绍过辛山竹,用的是朋友,他私底下再三强调不是那种关系,但介于两个人一眼相似,如出一辙的眼睛,其他人也没多嘴问别的。 辛山竹本人在他们看来更有意思。 “我来给小山竹介绍吧,这我哥朋友开的车场,就这么和你说吧,是我们这最大最好的室内车场了。” “你炫耀呢么,了不起啊,又不是你的,”有人打断他,池苑纶都差点被挤走,辛山竹早老家被孤立,现在是没人欺负他了,但也过分热情。有几个人他上次玩游戏见过,但也没到熟悉的地步,辛山竹只能往池苑纶那边靠。 池苑纶感动得差点哭了,“你们自己玩去不行吗,又不是开比赛,今天我请客,你们快滚!” 他向来财大气粗,周围的人笑得不行,也很干脆走了。 场地外观就像一个厂房,里面也都是一些类似的结构,公共区域很大,今天池苑纶包场,也没什么不熟人的人在。辛山竹问:“我可以录视频吗?” 池苑纶点头。 他们都吃过了晚饭,辛山竹刚才还在和柏君牧发微信。 柏君牧问他几点回家,他来接。 辛山竹一边录视频一边说:“我也不知道。” 他问池苑纶,“我们要玩多久啊?” 池苑纶:“看你喜欢。” 辛山竹又给柏君牧发语音:“柏哥你要是结束了就先过来吧,我们可以一起玩。” 他话都发出去了,然后才问池苑纶可不可以,池小少爷今日包场,刚才那个男生说的哥哥朋友其实也是池赦的朋友,说到底也是一个圈子的人。 池苑纶习惯他谈恋爱的黏人了,又有点羡慕,哼了一声:“当然可以,他来之前你先试试看怎么样?” 辛山竹在老家基本没什么娱乐活动,顶多是在门口转悠,爬山摘果子要么下田里种东西,要么就带狗狗们在乡间转悠。 他再也没去过水库,去的小溪浅滩也不会长时间逗留。 手机普及后村口的小店也不再聚满看电视的小孩,偶尔有人打一下午的麻将,辛山竹路过,听个声音也就回去了。 池苑纶明显是老手,给辛山竹选好车型后就带着他去玩了。 柏君牧收到辛山竹定位的时候还在聚会现场,他原本的工作圈就有不少关系不错的前辈,大家一直很惋惜他的事业状态,得知他现在重新做了决定,也都鼓励他。 工作的事谈完了难免聊到感情,之前柏君牧给人的印象就是毫无私人感情,周围学长学生时代也有人拐弯抹角试图从他这里约柏君牧,当时柏君牧的拒绝他记得很清楚。 一个人的状态也很容易感受出来,包括柏君牧难得发的朋友圈日常,吃饭也明显是二人食。 学长问:“有情况了?” 柏君牧的手机也频频震动,这种私底下的闲聊很放松,学长的双胞胎小孩还偶尔跑进来,好奇地看一眼柏君牧。 面容清俊的男人点头,“有。” 他看了眼辛山竹发的定位,开车也要半个多小时,大众点评还不错,底下都说要提前预约。和辛山竹有关的事物都很容易触动他,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多温柔。 学长:“那打算结婚吗?” 他比柏君牧大几岁,前年结婚柏君牧还参加过他的婚礼。当时很多人朋友圈都是柏君牧被捧花砸到的照片,帅哥和捧花,不少人纷纷问单身与否,结果几个月后柏君牧就出了车祸。 柏君牧:“有这个打算。” 学长还是很难想象他恋爱的契机,毕竟学生时代柏君牧看上去似乎只对学习有兴趣。 他好奇地问:“是什么类型的女孩?” 柏君牧:“是男生。” 沉默过后学长笑出了声,“我居然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你父母知道了吗?” 柏君牧点头,“很满意。” 又聊了一会柏君牧告辞,学长送他出门,今天周六,他问:“还要去约会吗?” 柏君牧笑了:“去卡丁车场,你有兴趣吗?” 已婚人夫摇头,“我就算了。” 辛山竹开了几圈,人都晕了,正好这个时候柏君牧过来,和他前后脚来的还有一个男人,对方看上去岁数不小,梳着背头,看见和辛山竹站在一起的池苑纶喊了一声池苑纶的名字。 池苑纶愣在原地,“大伯?你怎么来了?” 辛山竹看见柏君牧就跑过去了,一身柏哥伴随着他的飞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一年没见。 他和池赦擦肩,直接撞进了柏君牧的怀里,背后赛道上还有开着的车,年轻人开始比赛,偶尔还有欢呼声。 柏君牧低头问:“好玩吗?” 辛山竹摇头:“不如你开摩托车载我兜风。” 正好听到这句话的池苑纶:为什么啊!谈恋爱这么幸福吗! 柏君牧:“那还要再玩会还是回家?” 天气转冷,两个人住在一起后衣柜的衣服都堆在一起。辛山竹偶尔会穿柏君牧的衣服,他自己也喜欢买大一号的,偶尔柏君牧穿着胸前印花过分可爱的毛衣和宗明诚吃饭,宗明诚都欲言又止好一会,演出一副还没吃就饱了的表情。 辛山竹抱着他不松手,“你玩过这个吗?要不要试试?” 柏君牧:“你希望我玩?” 辛山竹嗯了一声。 站在一边的池家叔侄都听得一清二楚,池苑纶拧着眉毛,仿佛柏君牧是什么祸国殃民的男人。 池赦之前在辛山竹开学的时候见过对方,但只听过他和池苑纶聊天,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本人。 明明辛山竹还比池苑纶大一岁,却更像是弟弟,气质过分纯真,五官也精致许多。 一双眼和他们的父亲如出一辙。 辛山竹转头看向池苑纶:“苑纶,柏哥可不……” 池苑纶:“可以可以!” 他直接叫人带走柏君牧,辛山竹也跟着过去看了,还要给柏君牧介绍,都是刚才池苑纶给他说的。 他看着傻傻的,这方面复述却又一字不落,也不知道是不是爱情的魔力。 池赦比池苑纶还高一个头,看上去儒雅稳重,一副眼镜让他看着更像有书卷气,但浑身上下都精致得更像是时尚行业的。池苑纶都习惯大伯的讲究了,印象里小时候对方在国外当教授也是这个样子。 池赦:“你爷爷生病住院了,你回去一趟。” 刚才池苑纶没看手机,他愣了几秒:“现在?” 池赦嗯了一声,他很想结束这几年烦人的收烂摊子生活。如果不是父辈的遗愿,他无所谓把财产拱手让给其他分家,他自己赚钱够花,国外的房子也可以收租完全可以好好生活。 可惜人都有束缚。 此刻车场里声音空旷,远处的清瘦男孩正在给白色的卡丁车助威。辛山竹和池苑纶是完全不同的人生,但没什么秘密能遮掩一辈子,池苑纶大学来这边读就是暴露的开始。 池赦问:“你和他说了么?” 池苑纶尴尬地摇头。 但池赦却注意到刚才辛山竹的眼神,他想了想说:“或许他已经知道了。” 池苑纶:“不可能,他可笨了。” 大伯耸了耸肩,“我怎么觉得你更笨?” 辛山竹对池家大伯也没多好奇,他更关注赛道上的柏君牧,在他看来自己开不如看柏君牧开。 等柏君牧过来他还意犹未尽:“怎么不多开一圈?” 柏君牧:“不感兴趣,你不是更喜欢碰碰车吗,下次我们可以去游乐园。” 一边的池苑纶:…… 什么爱好,贵的不玩玩便宜的,但辛山竹明显更吃这种,笑眯眯地点头。 柏君牧低声说:“他们应该有话和你说。” 辛山竹看了一眼池苑纶,正好对方和那个男人走来,他问池苑纶:“你打算今天告诉我?” 池赦不说池苑纶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像是突然清醒,“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眼前人牵着男朋友的手点头,池苑纶震惊地看着柏君牧,“你不是说你会保密吗?” “不是你说的……” 辛山竹:“不是柏哥的错,是我猜到的。” 他这话仍然有开脱的嫌疑,但站在柏君牧身前像是池苑纶动手他就要以身作盾,看得站在一边的男人忍俊不禁。 这就是辛晓徽说的堂弟吗? 池苑纶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继续震惊,但他的脸都涨红了,在学校的酷哥形象全面崩塌,只剩下磕磕巴巴的:“你……你你知道……我……我和你的……” 辛山竹:“报告上写我们是兄弟关系,那我是你哥哥?” 他也没什么惊讶的,一双相似的眼对视,池苑纶预设很多次的场景毫无矛盾冲突,平铺直叙得甚至过分淡然了。 他移开脸哼了一声,“你才不像哥哥。” 辛山竹还牵着柏君牧的手,他干什么都喜欢摊开说,真诚、热烈,不藏着掖着。 对恋人是这样,对亲人也是这样,虽然现在的亲人更像新朋友。 “好啦,没别的事我和柏哥回家了,”辛山竹看向柏君牧,“说好去一趟超市的。” 柏君牧点头,池苑纶:“等等!” 他把池赦拉了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大伯,也是……” 他们的关系实在尴尬,辛山竹登记在册的父母早就死了,池苑纶的父亲去世,母亲改嫁,也不联系。 某种意义都是没人要的小孩。 身边的两个男人也都不是正统监护人,池赦是大家长,柏君牧是男朋友。 辛山竹:“我大伯是堂哥的爸爸。” 他想了想,“我们还是做朋友好了,你叫我哥哥也很奇怪。” 辛山竹笑了笑,“目前我家里人也只有堂哥知道这件事,等他从国外回来我们可以一起吃顿饭。” 他语速越来越快,也不打算听池苑纶的回应,拉着柏君牧走了。 池苑纶愣在原地,池赦倒是觉得挺好玩的,“哪里傻了,不是很聪明?” 这也和他猜测得差不多,“你们长辈都不在了,这种关系公开对他也不算好,不过你爷爷现在应该知道了。” 池赦和父亲关系并不好,这种托付无非是培养池苑纶。 池赦少年出柜和家里闹掰,家里的老小娘胎里带病十多岁就病死了,池苑纶的父亲也身体不好,所以家里也没什么小孩,还是旁支热闹。 家业一大争端就多,池赦烦得要死,恨不得早早卸任。 还好外面的辛山竹也不是什么在意这些的,不然这事又变得麻烦。 池赦:“这也挺好的,让他把藏着的那份财产给这个在长在外面的小孙子也不错。” 池苑纶这段时间跟着宗明诚投资民宿去过辛山竹长大的村落,虽然算不上破败,设施也足够简陋了。土房子、漏雨的屋檐、灯都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这是明面的物质,他们受的教育也不一样。 池苑纶有点想哭:“我的也给他。” 池赦扫了眼相偕而去的背影,“我看他也不一定想要。” 他也很感慨,“这家人都这么单纯吗?” 池苑纶不太明白,问:“这家人?大伯你还认识他们家别的人?” 池赦笑而不语。 辛山竹坐到车上才松了一口气,柏君牧给他开了瓶水,“这么紧张?” 对方不接水反而抓住柏君牧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心都快跳出来了,辛山竹深呼吸又吐气,“我明明都知道了,他这么说我还是紧张。” 隔着毛衣,柏君牧感受得不多,辛山竹也觉得不够,抓着他的手往自己里面探,柏君牧弹了弹他的领口,“好了。” 辛山竹理直气壮地说:“摸摸怎么了,我喜欢你摸我。” 他拿走矿泉水仰头喝,柏君牧却还在想刚才那个男人看辛山竹的眼神,像是认识一样,他问:“你见过池苑纶的大伯?” 辛山竹摇头:“没有啊。” 池家人长得也不差,辛山竹算是捡着父母最好看的地方长,他唔了一声,“但那个叔叔长得蛮帅的,像杂志模特。” 他很擅长夸人,但夸人帅倒是没几次,宗明诚还求过辛山竹夸,辛山竹明显是糊弄。 柏君牧盖好矿泉水瓶,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很帅吗?” 他的装很容易被辛山竹挑破,眉目精致的男孩捂着胸口,更装地嗯了一声,“很帅。” 柏君牧还没说话,辛山竹又说:“但这才是真正的年纪大,才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微微歪头,“我喜欢柏哥这样的。” 车场周围很空旷,快十一月的风已经很冷了,辛山竹微微闭上眼,握住柏君牧要开拧车钥匙的手,“要是柏哥能……唔。” 都不用他说,想要的亲吻翩然而至,辛山竹这次的心跳纯粹因为兴奋和渴望。 等分开的时候他还意犹未尽,叹着气说:“一点也不好玩,还是和你在一起好。” “睡觉都这么有意思。” 柏君牧:“少说两句,我受不了了。” 辛山竹明知故问:“哪里受不了?” 柏君牧没回答,吻了吻他的脸颊。 第55章 宗明诚月底结婚, 这段时间辛山竹上学都没怎么和对方见面,虽然是伴郎团的一员,实际上不需要干点什么。 辛山竹之前参加的婚礼都是本着吃饭的, 流程与他无关。这是他第一次做伴郎, 也是第一次跟全程,新郎接亲前一天他就开始睡不着觉了。 他翻来覆去好半天, 柏君牧都醒了,问:“怎么了?” 宗明诚婚礼酒席在周六举办, 周五他们去现场准备凌晨接亲。这才是周四, 辛山竹明天还要上课,他滚进柏君牧的怀里, 声音嘟嘟囔囔, “我很紧张。” 柏君牧笑了:“又不是你结婚,紧张什么。” 辛山竹问:“你之前当伴郎都不会紧张吗?” 一般也没人找柏君牧当伴郎。 他长成这样实在容易喧宾夺主,叫他做伴郎的大多自己本身长得不差。得知宗明诚邀请柏君牧, 宗妈妈还认真地问过他是不是对自己特别有信心。 两家家长都要认识, 这次都是在本地办,宗明诚家大业大,热闹得很, 跟拍也是全程, 势必会全程录像。 伴郎都有五个,其他人是宗明诚的朋友,都认识柏君牧,纷纷表示自己会成为谁丑谁尴尬的那个,强烈要求在伴郎西装质感上高于柏君牧, 结果前几天聚会的时候看见辛山竹,知道对方不仅是柏君牧的男朋友还是伴郎之一, 更痛苦了。 柏君牧:“要紧张的是新郎吧,我是伴郎紧张什么。” 辛山竹也知道伴郎都要干什么,宗明诚对他的酒量很满意,原本打算派辛山竹去挡酒,被柏君牧拒绝了。 最后辛山竹还真成了观赏山竹,只负责打杂。 加上现在的接亲问题都五花八门,宗明诚怕辛山竹可能直接被策反,也没打算让他干什么。 辛山竹还是紧张:“会有很多很多人吗?” 柏君牧是个喜欢清净的人,但不代表他社恐,夜已经很深了,他的声音含着困意,“那肯定很多人,宗明诚更喜欢热闹。” “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辛山竹嗯了一声,几分钟后他又从柏君牧怀里退了出去,试图去摸手机。 但他的手机放在另一边床头柜,伸出的手被人抓住,柏君牧:“明天还要上课,不睡觉了?” 他的困意也被打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新郎呢。” 辛山竹也不拿手机了,他蹭了蹭柏君牧的胸膛,“我什么时候可以当新郎啊。” 夜里很安静,厚重的被子卷起一个角,柏君牧吻了吻辛山竹的脖子,夜灯昏暗,只能看见彼此的轮廓。 柏君牧问:“真的睡不着?” 辛山竹点头,柏君牧搂住他的腰,把人提了上来,辛山竹趴在他的胸口,声音拖得长长:“那要做吗?” “柏哥……”他想到自己没找到的戒指,想趁柏君牧昏沉的瞬间问藏在哪里,“你戒……唔……” 辛山竹的问题被堵了回去,深夜睡不着的人热出了一身的汗,他从来没有以这样的姿势被深入过,想问的问题根本问不出口,成了断断续续的喘息,最后睡不着的人变成了柏君牧。 被抱着洗了个澡的人呼呼大睡,天还没亮,柏君牧手机还有新消息提醒,来自准新郎宗明诚。 [宗明诚]:pdf文件。 [宗明诚]:这是庄园平面图,我们在标红的地点拍照,你要约会也随意。 [宗明诚]:不对啊,到底我结婚还是你结婚,你以后办个大的啊。 柏君牧看了眼身边人的睡颜,回:以后可能在他老家办。 [宗明诚]:小山竹不介意露脸的吧,我问过他了,到时候我们一起拍视频。 他指的是婚礼的视频,柏君牧回了一句嗯。 大概是手机左上角的系统时间实在太阴间了,宗明诚问:你还没睡还是醒了? 伴郎群也很热闹,不停猜测新娘那边会出的难题,辛山竹昨天看了一晚上,觉得如果出的真的是高数题他肯定不会。 柏君牧回:醒了。 [宗明诚]:小山竹和他池弟弟的关系挑明了吗?那小孩说会来参加婚礼的,给我发了好大一个红包吓死我了。 池苑纶一开始被宗明诚拉入伙是为了打入辛山竹的交友圈,后来发现这几个人捣鼓的创业确实有意思,这个项目能落地也有他的努力。目前他们选好的地方都进度不错,辛山竹村子要改的几幢房子也在建设中。池苑纶还捐了不少钱准备把路修了。 他也去过辛山竹长大的老房子,大概是这房子外形就有种即将崩塌的破败感,哪怕能主人池苑纶都很不是滋味,恨不得直接和辛山竹谈重建。 这些程序都要走很久,还是宗明诚劝他这事另外再说才了事的。 宗明诚之前外号财神爷,遇见池苑纶才发现对方才是真正的财神。 从车场回来的反应看,辛山竹对池家人的态度也没什么好恶,他似乎不太在意这种父母逝去牵连出来的从前,哪怕紧张,也只是单纯把池苑纶当新朋友而已。 [柏君牧]:挑明了。 那边的人发了好几个叹号,又问后续呢。 压根没什么后续,辛山竹照常上课,也照常和池苑纶发消息偶尔聊天,池苑纶这两天似乎回了趟池家。 说开了之后更喜欢朝辛山竹发牢骚了。 柏君牧还挺烦他的,辛山竹本来就相信这个世界上好人更多,不知道看了什么视频还挺可怜池苑纶,认为他没什么可以什么都说的朋友,经常绞尽脑汁回复池苑纶的牢骚。 [柏君牧]:没后续,还不如不说开。 那样至少池苑纶还有点分寸感,不会占据他和辛山竹在一起的时间。 宗明诚却像是猜到了什么,大半夜还要揶揄柏君牧两句:不是吧,都是亲戚还火气这么大?这不是多了一个人宠爱你家小山竹吗,多好。 辛山竹之前过的什么日子从他的说话态度就看得出来,他不怯懦,但习惯顺从和不打扰。 柏君牧是他这么多年不打扰外的固执迎头,早就证明了这个人在他 生命里的与众不同。 辛山竹睡梦中也习惯抱点什么,老家没玩偶他就抱被子,和柏君牧在一起就要抱着柏君牧,无意识的黏蹭都让柏君牧心里柔软一片。 [柏君牧]:是挺好的。 起码池苑纶不是蓄意接近的坏人,也没什么家长里短的矛盾烧到辛山竹身上。 柏君牧撩开怀中人的刘海,亲吻对方额头,他没说爱,却开始想要天长地久。 / 第二天辛山竹就上午有课,下午宗明诚的庄园的婚礼拍摄才正式开始,但他早上上课就坐立难安。 明年过年很早,第一个学期就显得短很多,这都快期中了。 刚上大学的新鲜劲过去,他们这个专业没什么门槛,不少人早早在网上撒网做账号,只有辛山竹顶着空账号仍然不停涨粉,什么都没发后台就有不少人私信他接广告。 因为他和于琸都住在校外,两个人经常一块上课,偶尔柏君牧没空来接辛山竹,他就和于琸一起坐地铁走。 对方对外说和女朋友住在校外,室友也只看过合照没见过真人。于琢住的也不是大学生经常租的低价公寓,居然和柏君牧的公寓是一期二期,偶尔和回家的辛山竹是一个地铁站下的。 辛山竹半夜失眠被强制休眠,现在身体还有怪异的饱胀感,他坐在后排刷题。开学这么久了,大家也对冰淇淋帅哥免疫,没什么人隔三差五来看辛山竹。 于琸观察了辛山竹很久,虽然大家都默认辛山竹恋爱中,对方也没介绍过恋爱对象,说对象大很多,大家更不好意思多问了。 谁都知道这种相差太大的不好带出来团建,或许也没什么以后可言。 大概是于琸看自己看了太久,辛山竹从题目中抬眼,问:“有事吗?” 天气转冷,他穿得也多了起来,来的时候还围了一条小围巾,围巾很短,交叉串起来就好了,上面还有一只刺绣小熊。 这种一般男生都不敢围,怕被嘲笑,但辛山竹天生有这种带货的潜质,刚才前排的女孩还问他有没有链接。 辛山竹就没摘下过围巾,但离得近的于琸能看到他刚才侧过脸脖颈上的红印。 他很熟悉这种痕迹,他问:“我能问个问题吗?” 台上的老师还在放视频,这种课靠平时的作业打分,不参加考试,大家都随意很多。 辛山竹更怕专业的考试周,他从小到大学东西就费劲,看着挺努力的,但考得实在不怎么样。 “可以啊。”辛山竹压低了声音,他放在桌上的手机正好亮起,是微信消息。 辛山竹的锁屏是一张乍看风景照,其实里面有柏君牧的照片,这张照片是他和柏君牧划船拍的,加了滤镜看上去像网图,第一眼也更侧重水面的波光粼粼,实际上重点还是男朋友。 于琸就是从他的锁屏人物背影和那位「表哥」的相似程度察觉到不一样的。 他又有点不好意思问,同性恋在学校心照不宣,但也不是能大肆宣扬的。 学生群体已经算新潮了,仍然有些隐形的歧视,他支支吾吾,“你和你表哥……” 辛山竹:“我和我表哥怎么了?” 他眨了眨眼,不是很明白室友今天的磕磕巴巴。正好视频播完,教室亮灯,辛山竹看见了于琸手腕的红痕,像是被人掐出来的。 于琸家里条件不算很好,辛山竹可以从他的生活作风看出来。但这也不能证明什么,他们不是住在一起朝夕相处的室友,辛山竹大学上的比高中自由很多,也彻底走出了孤零零坐在操场边上看别人玩的孤独,但他仍然在某些时刻有惊人的敏锐。 于琸:“你表哥……” 他声音越压越低:“真的是你表哥吗?” 辛山竹摇头,他放下笔摇头,“不是啊。” 于琸看到他的英语笔记密密麻麻的,好像还不止一个人的笔迹。 他没想到辛山竹摇头这么快,“那他……” 辛山竹:“是我男朋友。” 他冲于琸笑了笑,手机锁屏弹出新的消息,是一个爱心和鸽子表情加在一起的昵称。 漂亮男孩毫不避讳,还有点不好意思,压低了声音:“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啊?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 学校虽然也有同性情侣,但大家也不会特别张扬。辛山竹本来受关注度就高,老师都建议他利用优势早做打算,大家对他的私生活也很关心,于琸上个公选课都有人旁敲侧击和他打听。 男生之间也会有嫉妒,辛山竹却很难让人升起这种情绪,反而让人很想保护他。 于琸没想到自己这么说还会收到歉意,他急忙说:“我不是质问你,我就是……” 其他两个室友人也不错,但毕竟不是住在一起,难免没那么熟稔。 大家偶尔会一起吃顿饭,这个年龄聊的内容无非是游戏、学习、对象和去哪里玩。 于琸的「女朋友」并不是女生,只是一个喜欢穿女装的男人而已。 他也不是没其他可以聊天的新同学,但辛山竹却是那个让人下意识安心的选择对象。 于琸:“我也是。” 辛山竹:“你也是?” 隔了两秒,他惊讶地问:“你女朋友是男的?” 于琸沉痛地点头,这个时候下课铃响了,柏君牧说放学来接他去换伴郎的造型,他抱歉地对于琸说:“我要去结婚,等周日或者周一我们再和你聊。” 于琸吓了一跳:“结婚?” 辛山竹欢快地嗯了一声:“不是我结婚,我要去做伴郎。” 于琸问:“你不惊讶吗?” 辛山竹:“惊讶啊。” “这有什么的,每个人有自己喜欢的类型。” 大概是于琸的局促太明显了,辛山竹说:“谢谢你愿意和我说。” 他和于琸接触过的人都不一样,似乎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于琸居然有点想哭。 辛山竹咦了一声:“我发现很多人都喜欢在我面前哭。” 柏君牧说他在老地方等他,校门口一放学车很多,加上公交站和打车点都在一个地方,总显得拥挤,柏君牧会在拐角处停车。 于琸见过这位表哥几次,柏君牧也和他照过面,算是认识。 看辛山竹和于琸边走边说话过来,个子高高的男生一个人走向地铁站,柏君牧问辛山竹:“你们在聊什么?” 他顿了顿,刚才一瞥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我怎么感觉他好像眼睛红红了,像是……” 辛山竹系好安全带:“没哭,只是红了眼眶。” 柏君牧失笑:“为什么会哭?和你祷告什么了?” 他声音含笑,揶揄得很明显,宗明诚之前就说辛山竹气质特别,总有让人什么都告诉他的感觉。 如果再修炼几年,或许不用套话都能让人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他。 费薇被他逗得不行,说这种神父太不专业了。 当时吃饭一群人,还有宗明诚和柏君牧共同的朋友,还真的挨个和辛山竹聊天,最后全部败下阵来,组以后看向柏君牧,眼神都是佩服。 辛山竹:“你别乱说,我又不是神父。” 但他确实挺佛光普照的,柏君牧和辛山竹在一起后都觉得生活好像有盼头多了。之前他找不到目标,总有种浮尘的不安感,辛山竹的到来像是把他送上了岸。 柏君牧还是在笑,辛山竹无奈地看着他,他无论如何都好看,柏君牧都顾不上车还没开走,就凑过去吻了吻他。 辛山竹摇头:“不够。” 柏君牧:“今天没机会亲了,等会换衣服就要出发了。” 辛山竹:“接吻又不是做……要不了多久的。” 半夜那一次跟做梦一样,辛山竹恍恍惚惚,早晨起来换衣服还摸了自己胸口的吻痕看了好半天。 没人能抵挡这种邀约,两个人接了个吻,辛山竹亲完又看了看周围,生怕被人看见。 柏君牧笑问:“还有偶像包袱了?” 辛山竹催促他开车。 路上辛山竹和柏君牧稍微说了说于琢的事。 柏君牧还挺好奇的:“我也不是天天来接你,他怎么看出来的?” 辛山竹嘴唇被亲得更红了一些,他拿手机照了照,说:“他说军训完上学第一天他就觉得我们不像是表兄弟。” 那天柏君牧当然记得那天,辛山竹还坚决不请假。好在野生山竹的确身体倍儿棒,顶多困顿,没到发烧地步,休息一天就好了。 柏君牧还是不明白:“我不是只送你到教室外面吗?” 辛山竹点头,“他和我们前后到的。” 想到于琸说的话辛山竹又忍不住高兴,“他说我身上没有一滴雨。” 当时辛山竹都没注意到,实际上那种风雨天一个人撑伞多少也会被风吹雨打湿肩头,柏君牧却把辛山竹照顾得很好。 “他说表哥才做不到这样。” 柏君牧明知故问:“那谁做得到?” 辛山竹得意地回答:“很爱很爱我的人。” 他看向柏君牧,车开向宗明诚分享的地址,辛山竹懊恼地移开眼,“都怪你。” 从爱到怪只过了几秒,柏君牧无辜笑问:“我怎么了?” 辛山竹:“我意犹未尽。” 他指很多很多方面,柏君牧点头,“那我……” 他想了想,刚要说,辛山竹就抢答:“大战三百回合!” 柏君牧沉默良久:“这不好吧?” 辛山竹失望地哦了一声:“你不行。” 柏君牧总觉得他是故意的,干脆嗯了一声,“你行,你像晚上那样……” 辛山竹当时的困纯粹是累出来的,失眠一扫而空,还时不时想到那些非常过分的片段。 他揉了揉头发,直白的人难得被反撩得羞涩万分,“你不要说了,我不会再试的。” 柏君牧点头:“好吧,虽然我很期待。” 辛山竹想到从前柏君牧希望自己不要那么听话,深夜抱着自己的时候,又希望自己听话。 心想:原来谈恋爱真的能南辕北辙。 第56章 辛山竹开学注册了自己的个人视频账号, 一直没有上传任何东西,粉丝倒是一直在涨。 他没发东西,关注列表却是可见的, 很多人顺着他的关注挨个看, 还有的关注了梅欢,以为梅欢是辛山竹的妈妈。 这也导致梅欢后来发视频纳闷自己发视频怎么捧场的那么多, 后来一问才知道搞错了。 但她也没否认,只是截图告诉了柏君牧。 一般人结婚也不用战线拉得很长, 宗明诚都能算闪婚了, 但派头很足。平时他自己看上去穿着随意,结婚全部都是名牌, 外地的朋友车接车送, 包住宿游玩,有些远房亲戚还包七天乐。 辛山竹也收到过宗明诚给的本地五星级酒店月卡,才知道这位大哥真的财大气粗。 但宗明诚没给柏君牧, 认为没必要, 搞得辛山竹还挺内疚,殊不知宗明诚就爱看这种场面,还要起哄一句:“你也可以带其他朋友去, 不带柏君牧。” “他自己掏钱续费也可以。” 柏君牧懒得搭理他的玩笑, 辛山竹却信以为真,聚会的场合黏得紧紧,表示只会带柏君牧去,不用他花钱。 宗明诚还有脸吹口哨。 新郎给伴郎准备了两套西装,白的也有黑的也有, 明天才正式接亲,今天所有人都住在酒店。还有一些他的朋友来给他开最后的单身派对, 不能见面的新娘和朋友们也一样。 双方都不差钱,地点都装点得格外豪华。 宗明诚笑着和辛山竹打招呼,“放学啦?” 听得一边的亲妈差点喷水,还有熟人问这又是哪位。 辛山竹点头,他问宗明诚:“宗哥,我可以自己拿手机录像吗?” 宗明诚点头,“可以啊,这场地是我爸朋友的,你要发出去的话也不错啊,不过小山竹你账号粉丝很多吧,别免费,太亏了。” 他虽然做生意年年亏损,脑子还是好使的,辛山竹刚想拒绝,柏君牧替他点头。 宗明诚哇了一声,“真的打算发?” 辛山竹点头:“我第一次参加这种婚礼。” 现场人很多,结婚的双方家长包下了当下很有名的婚庆户外庄园,不少亲朋好友都住在后面的酒店,晚上还有更多活动。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大家穿着都应该光鲜亮丽,实际上也符合当地特色,也有随便套了件衣服来的,辛山竹和柏君牧还没做造型的打扮看上去都算正式了。 宗明诚:“你先去吃饭,下午我们几个拍照去,晚上差不多就该开始了。” 辛山竹在学校也有跟着同学看他们拍摄,现在不少做生活视频的同学都拿手机,他也没打算换专业的设备。 柏君牧问:“要我帮忙吗?” 周围有人认出了他,也有人和他打招呼,柏君牧介绍辛山竹也不避讳,反而让不太接受的人觉得尴尬了。 辛山竹:“你也拍,回头我们一起剪好不好啊?” 新娘原本在网上就小有名气,互联网拉近了人与人的距离,她也邀请了一些博主朋友到场。 柏君牧:“好啊。” 和辛山竹待久了,他和对方说话也习惯学口气,宗明诚浑身鸡皮疙瘩,倒吸冷气走了。 辛山竹喜欢热闹,但没看过这种热闹。宗明诚的熟人很多也知道他有柏君牧这个朋友,人多圈子就小了,扯来扯去似乎都认识,柏君牧还碰见了之前的同事,还有很多年没见的小学同学等等。 柏君牧原本就长得英俊,辛山竹长得更是漂亮,站在一起就算不认识的都要看两眼,打招呼的人多了,辛山竹忍不住说:“柏哥,你认识这么多人的吗?” 今天天气很好,户外草坪还有宗明诚斥巨资邀请的乐队在演奏。 柏君牧:“只能算认识,并不算……” 辛山竹却莫名难过,“但你还是一个人。” 柏君牧笑了:“什么一个人?” 辛山竹:“我认识你的时候不就这样?” 这个乐队似乎挺有名,不少人在录像,爱热闹的辛山竹也可以对热闹视而不见,只看得见柏君牧。 “认识的人很多,也有朋友,但你还是想要……” 辛山竹还没说完,柏君牧伸手点他的手机屏幕,切换成了自拍,自动拍摄的倒计时在喧闹的环境里并不明显,他说:“想要你。” 辛山竹:“才不是,你那时候对我百般拒绝。” “我送你汽水糖你塞回来还祝我生意兴隆。” 他记性真的挺不错,唯独年幼生死关头视线模糊,抓不住救命恩人的衣角。 柏君牧:“那时候啊……” 他说:“我要是接了就是别的意思了。” 辛山竹一声哦拖得长长:“你早就喜欢我了,还装。” 下一秒他才反应过来话题差点被柏君牧带跑,刚要开口,身边的人低头亲了他一口,连拍模式变成高斯模糊的定格画面,周围有人路过,吹了声口哨。 辛山竹涨红了脸,柏君牧牵着他的手去吃饭,“都过饭点了还不饿?给了我很多很多爱的野生山竹应该吃饭了。” 他含笑的嗓音念着辛山竹视频号的ID居然也让辛山竹心跳紊乱,辛山竹问:“刚才的能放在视频里吗?” 柏君牧:“要我说实话吗?” 辛山竹不知道想到什么,问:“难道你不说实话很多次?” 他突然站定了,眼神盯着柏君牧,却不知道自己现在可爱得过分,柏君牧摇头,“当然没有。” 辛山竹:“好吧,我相信你。” 他这也太快放弃追问了,柏君牧问:“不应该再问问吗?” 辛山竹:“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要追问什么。” 他又有点不好意思,别过脸说:“我也有没说实话的时候。” 柏君牧:“什么?” 周围人来人往,情侣也很多,宗明诚结个婚似乎都要搞个结婚展览出来,长廊上还有他和费薇爱情的心路历程,估计明天某些分享平台就有人发表参加婚礼打卡感言了。 辛山竹在他耳边说:“昨天晚上。” 说完他先去餐厅了,少年人穿着抓绒卫衣,就算在一起后稍微长了体重仍然太过纤瘦。辛山竹偶尔和柏君牧腻在一起还抱怨过自己并不好摸,有点硬邦邦的。 实际上他确实人如其名,带着野性的天然,又甘甜回味。 柏君牧想:所以昨天的失眠不是失眠,而是想……吗? / 下午辛山竹换了两套西装,之前他试穿过一次,又微调了尺寸,换好后集体拍照的时候宗明诚后悔了,他强烈要求开除这一对男的。 “太影响我新郎的地位了,你俩单独拍去。” 才拍了一张,他赶客不留情面,其他几个伴郎也深有同感,围观的家属都笑得直不起腰。 “阿明哪里找来这么帅的伴郎啊?” “朋友吧。” “朋友和他的男朋友。” “还挺般配。” “我结婚才不会找这么帅的伴郎。” “真的不是明星吗?刚才那几个唱歌都没这个白西装的小孩帅啊?” “伴郎为什么要六个,黑白黑白的,都是一对啊?” “那人家是和伴娘搭配的。” 费薇那边的伴娘也有谈恋爱的朋友,结婚的人也很任性,轰走了柏君牧和辛山竹,新娘那边增了一个穿西装的靓女,居然也算稳定数值。 辛山竹茫然地走出圈外:“可以这样吗?宗哥还希望我给他挡酒呢。” 柏君牧:“没关系,明天我们还是要参加婚宴的。” 当地的接亲风俗都是半夜,两个人在日落时分找了个草坪的角落聊天,这边场地很大,水池里还有游过的天鹅。 柏君牧问:“你们家亲戚结婚,你没和你堂哥一起参加过吗?” 他们穿着一黑一白的西装,湖对面有人扫过,还以为走到了结婚的分会场。 辛山竹勾着柏君牧的手,远处落日西沉,他当初也是这么看到柏君牧的,“有的,有个堂姐……不算我的堂姐,”他也不知道怎么描述关系,“是晓徽妈妈的侄女……应该是。” “也是半夜结婚,没有这么好看的草坪,就是在隔壁山村的老房子。” 辛山竹刚想靠到柏君牧肩上,正好有一个小孩路过,好奇地看着他们,问:“是你们结婚吗?” 宗明诚包场,也有开宴会交流人脉资源的意思。这种派对太多人了,小朋友脸圆圆的,辛山竹刚要否认,就听到柏君牧嗯了一声,“你妈妈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小孩朝远处招手,一个牵着气球的家长过来,小朋友还给家长介绍:“妈妈,他们是今天结婚的叔叔和……” 他茫然地看向辛山竹,发现这个人很漂亮,但不是女孩子,也没有穿裙子,“小哥哥?” 刚说完家长就跑过来把人带走了,一边道歉。 辛山竹笑出了声,他靠上柏君牧的肩,“柏哥你真的挺坏的。” 现在还能听到那小孩转头辩解:“是那个叔叔说他们结婚的。” 他妈妈:“都是男的,结什么婚!” 柏君牧:“我们会结婚的。” 落日洒在池面,一对黑天鹅从他们眼前游了两圈,辛山竹一边说话一边拿手机—— “晓徽说他们学校……” 他的手被人拉起,微凉的触感圈住他的手指,辛山竹后面的话也都卡在喉咙。 室外不算特别冷,穿着黑白西装的人被轰出拍摄场地都套上了外套。有些人人靠衣装,有些人天生能发挥衣服的质感,他们不知道此刻黄昏树影下,他们坐在一起很像电影海报。 辛山竹手机都差点掉了,正好被柏君牧接个正着,男人把他的手机揣到了自己兜里,表面平静地说:“辛山竹,我……” “我愿意!” 柏君牧还想严肃一点,可惜完全没绷住,捏了捏他的无名指,“还没说完呢。” 辛山竹:“这是求婚吗?” “你好慢啊,都买了两个月了才给我。” 八月底买的戒指,这还是宗明诚的结婚场子,新郎官还没接到新娘,这边的伴郎在角落喧宾夺主。 辛山竹翻遍了公寓的米桶、豆桶甚至洗衣粉的桶都没找到据梅欢说柏君牧藏东西的秘密。 柏君牧:“今天是好日子。” 当地人结婚都要千挑万选,结婚双方、双方父母甚至亲友的生辰八字。 宗明诚凌晨发的PDF就是大师单独批的柏君牧和辛山竹的那份。大师坦言没做过同性恋生意,还特地给两个人单独写了一句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佳偶天成。 宗明诚评论:买个高兴,买个放心,买个百年好合也不错。 这个被轰出去的时辰都是天造地设,柏君牧以前不相信爱和天长地久,现在却笃定海枯石烂和非你不可。 这种时候辛山竹没有半分紧张,他在昏黄夕阳下欣赏柏君牧的脸,发现男朋友红了眼眶。 他呀了一声,下一秒手被柏君牧包住,年长他也比他成熟很多的男人吻了吻他戴着戒指的手指,“不许说话。” 辛山竹:“好吧,那……” “请问辛山竹可以亲吻柏君牧了吗?” 柏君牧:“不可以。” 穿着白色西装的野生山竹捧起柏君牧的脸,“反对无效。” 他还是很好奇:戒指到底藏在哪个桶里呢? 第57章 辛山竹心心念念的戒指终于到手, 晚上柏君牧和宗明诚商量接亲游戏的时候他给辛晓徽打了个视频电话。 辛晓徽刚结束展会翻译的兼职,走在路上接了辛山竹的电话,刚接通没看到人, 看到的就是怼在眼前的戒指。 下午的写真拍完, 距离半夜接亲还需要时间,辛山竹换了件普通的衣服, 倒在酒店的躺椅上。 辛晓徽:“我看见了不用再晃悠了。” 辛山竹:“真的吗?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口气实在太刻意,辛晓徽无奈地笑, “干什么, 又不是你结婚,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捧着手机的人给辛晓徽看了这个庄园的场景, 前几个小时就给辛晓徽发了不少消息, 辛晓徽刚才路上一直在看。 辛山竹的兴奋从他表情就看得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明天办婚礼,“我也想结。” 现在都没什么人想结婚, 和辛晓徽一起留学圈子里的同学大部分只谈恋爱, 辛晓徽就没见过这么恨……说恨嫁也不对。 他懒得恨铁不成钢了,有人疼辛山竹也是他希望的,“那你结婚我肯定要参加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 辛山竹还是问了辛晓徽一句:“你说我要和大伯说我的身世吗?” 他是一个藏不住秘密的人, 小时候玩捉迷藏都能不打自招,可玩性很低。辛晓徽背景是异国他乡,他明年毕业,也没打算一直待在国外,还是打算回国的, 父母那边基本因为他出柜断联,他也就和大哥二姐有联系。 辛晓徽也觉得头疼, “你先别问,我去探探口风。” 大概是当初被迫出柜闹得太难看,辛晓徽又很懊恼:“肯定要说是我带坏你的了。” 辛山竹:“喜欢同性就是带坏吗?” 辛晓徽:“好吧,也不算,我爸肯定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以前他就对小叔可好了,就算你不是小叔的亲儿子,但小叔生前也可疼你了。” 辛山竹说:“晓徽,也会有疼你的人的。” 他捧着手机,目光真挚,背后是酒店套房的精装修,在辛晓徽看来甚至有些过分恢宏。 辛山竹这张脸非要说的话算得上昂贵,但他又不是精美的人偶,数年的山村生活在他的纯真气质外萦绕了一层天然的野性,他没有彻底社会化,渴爱明显,追爱汹涌,反而更趋向于精怪的孤勇。 他也确实得到了。 辛晓徽:“借你吉言啊,不过就算没有,我自己也很疼自己的,你看。” 他晃了晃手上的包子,“新开的一家包子店,我斥巨资买的,希望好吃。” 辛山竹:“等你回来我做给你吃。” 他看上去笨手笨脚,实际上这方面还挺擅长,辛晓徽嗯了一声,辛山竹又问:“晓徽是不是过年也不回来了?” 爷爷去世,很多人都没回来的理由,亲戚群这两天就有人提起新年安排,辛晓徽和辛山竹都没插嘴。 他们向来没发表意见的权利。 辛晓徽:“我毕业就回来了,很快的。” “那你新年要一个人回家吗?我爸在大哥那边过,大姐……” 辛山竹:“我去柏哥家里过,他妈妈也邀请我了。” 辛晓徽看他笑得开心,嗯了一声,辛山竹又聊了聊柏君牧最近的投资,包括池苑纶也被拉入伙的事。 他实在没什么藏心事的本事,辛晓徽问:“所以你最想说的是什么?” 辛山竹手指上的戒指素色,像是连理枝缠绕,辛晓徽隔着手机都觉得很适合他。 这段感情辛晓徽隔着那么远也实时跟进,虽然没见过柏君牧,但也知道认真的人的感情和快慢无关,汹涌就是真诚。 辛山竹不知道他现在看上去很幸福,以前的孤单散去,辛晓徽看了也很高兴。 “我……”辛山竹顿了顿,“就是老房子,你说大伯以后会不会卖掉啊。” 爷爷三个小孩,大伯二姑还有辛山竹的爸爸,老房子按照遗产分配也是等分的,小辈们分到也就几平米,要是拆迁之类的也挺麻烦。 辛晓徽知道他想回老家住,“现在不会的,他们自己在老家还有房子呢。” 辛山竹:“我想以后带柏哥回家住,想赚钱把房子修一修,柏哥那边的项目还会租村里其他房子做民宿。” 他一副要带老婆回家所以要盖新房的急切,辛晓徽差点笑出声:“那你也还没毕业呢。” “赚钱早着。” 落地窗外的庄园夜晚很热闹,这场婚礼前期就足够奢华。柏君牧从隔壁伴郎团队真人讨论群退出,进自己套房的时候辛山竹还没发现他,“我就是想早点打算,以前觉得时间过得好慢,现在快得太可怕了。” 辛晓徽:“你要和柏君牧一起住,那他也要参与啊。” 辛山竹:“可是要重新装修什么的不是要和大伯说吗?大伯和二姑都默认我以后不回老家了。” 这些都是以后的打算,他紧张的时候惯性抠腿上的布料,柏君牧从侧边进来看得想笑。 辛晓徽:“我先帮你问问,不着急。” 辛山竹哦了一声,“可是你和大伯不是……” 辛晓徽:“我又不是和家里断绝关系了,你不用担心。” “你就好好享受恋爱时光吧,最快也要三年才能回老家呢,不用想那么多。” 这话也不是没道理,辛山竹却低下头,“我想年底带柏哥回老家一趟。” 辛晓徽:“年底?” 他想了想,问:“你生日的时候吗?” 之前辛山竹生日辛晓徽也都不在家,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靠电话联系,实质性的陪伴太少,这样维持都算不错了。 就算是亲人也不会无时无刻陪在身边。 辛山竹嗯了一声,“柏哥都去过村子了,但没去过里面,我想……” 他还有点不好意思说,辛晓徽:“好了,不用继续说了,我要坐车了,你说的修房子的事我问问去,有消息告诉你,挂了啊。” 辛晓徽挂得很快,辛山竹放下手机又倒回了摇椅,他闭着眼想象自己回到了老家,突然眼前有片阴影落下。还没等辛山竹睁眼,一只手就捂住他的眼睛,柏君牧不用香水,身上的衣服大部分是洗衣液或者洗衣粉凝香珠之类不固定的味道,但熟悉之后一个人靠近仿佛凭借触感就能认出。 辛山竹伸手,“抱。” 柏君牧松开手俯身抱他,“怎么不问问我是谁?” 躺在摇椅上的人睁开眼,略带失望地说:“我还以为蒙着眼会有亲吻之类的。” 柏君牧忍不住笑,“不蒙眼也可以亲啊。” 这种亲吻很淡,嘴唇擦过就没了,辛山竹不太满意,“多亲几下。” 没人能拒绝这种邀请,亲吻从浅尝辄止到气喘吁吁只需要几分钟,辛山竹亲完后才回味过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柏君牧把他从躺椅上捞起,“怎么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没人和辛山竹一起逃得过操心,操心这个那个,当事人却不以为然,“只有你能进来啊。” 柏君牧刚想说话,辛山竹又补了一句:“哪里都是。” 这话就很危险了,柏君牧垂眼看怀里的人,辛山竹抱着他的脖子,他漂亮又热情,直白的情话和隐秘的情话都不需要练习,野生又诱人,总让柏君牧懊恼又心潮澎湃。 柏君牧:“你真是……” 辛山竹无辜地眨眨眼,套房很大,他喜欢柏君牧抱着他走来走去。 这个点的室外有点冷,不少在外面的人都穿得多了一些,辛山竹还没去洗澡,宗明诚在手机伴郎群里发布消息,让他们早点休息,良辰吉日的接亲免不了脑力和体力的双重考验,新郎希望各位伴郎都能保持体力。 但他没考虑到伴郎里有一对也算得上「新婚」. 订婚戒指就可以套住余生,辛山竹抓过柏君牧的领子,不用说他点别的,抱着他的人就低头吻他。 柏君牧:“你刚才还问我什么时候进来的,不想知道我听到了什么?” 辛山竹嘴唇红红,眉眼弯起,“又不是你不能听的,是我和你的未来考虑。” 看柏君牧要把他放下,辛山竹抱得更紧了,“再转几圈。” 柏君牧:“很好玩吗?” 辛山竹:“没这么玩过。” 他摆塑料鱼摊的时候隔壁就是儿童蹦床,经常有小孩蹦得头昏眼花下来的时候踉踉跄跄被家长抱走的。 辛山竹小时候没人和他玩,反而和小孩合得比较来,居然连这种也羡慕,他说起来又有些不好意思,“我都这么大了,九岁的小朋友都不会这么要求……” 抱着他的人笑了,因为贴得很近,柏君牧笑的时候辛山竹也能感觉到对方的胸腔震动,这种感觉更让他着迷,又要多贴一会。柏君牧说:“你可以随便和我提要求,我也不是你的家长,是你男朋友。” “满足你的愿望是我必须做到的事。” 换作其他人可能觉得这句情话格外美妙,辛山竹却摇头,“那我才不要你必须。” “那不是成了任务了?” 他捧起柏君牧的脸,发现自己对亲密的欲望无限膨胀,又亲了亲对方下巴一口,“你开心也很重要啊。” 柏君牧叹了口气,辛山竹又要问:“为什么叹气?” 柏君牧头一次觉得自己嘴笨,怀里的人纯真无比,他要怎么对他才算很好更好呢? 辛山竹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不会又要哭了吧?” 柏君牧:“没有。” 辛山竹笑出了声,他想了想说:“那柏哥有机会和我一起去商城的成年人蹦床玩不好,我室友就和女朋友去玩了,我也想去。” 柏君牧和这些项目也不沾边,纯粹是他没兴趣,但恋爱实在太不讲道理了,他什么都想和辛山竹试试。 “好。” 辛山竹:“我们早点睡觉吧,我怕我半夜困晕。” 柏君牧:“好。” 辛山竹:“我们一起去浴缸泡澡好不好?” 柏君牧刚点头,怀里的人冲他眨眼:“柏哥要拒绝我吗?” 理智上是应该拒绝的,情感上又难以拒绝。柏君牧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总在眼前人面前崩盘,或许在他重遇对方开始,所有既定的习惯都会被打破,生命嵌入另一个人,对方质朴又真挚,可以在电话里勾勒和他的未来,因为要带柏君牧走,所以要重新盖房子。 喜欢一个人,就是想把最好的给他。 柏君牧:“只能一次。” 辛山竹很失望,“才一次,我还想……” 柏君牧:“如果你起不来,那就……” 辛山竹摇头:“我不能缺席,我要看看宗哥怎么结婚的,参考一下。” “参考?”柏君牧笑着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国外登记呢?” 辛山竹:“现在?” 柏君牧吻了吻他的额头,“真的?” “假的,”辛山竹催促他,“你先去我这里。” 他蹭了蹭柏君牧:“我好想你。” . 第58章 柏君牧说一次就一次, 但辛山竹才知道一次也有深浅之分,躺上床他还在嘟囔:“柏哥你太坏了。” 被埋怨的人摸摸他的头发,设置好闹钟后在昏暗的夜灯里吻了吻辛山竹的额头, 低声问:“那你讨厌吗?” 辛山竹:“喜欢。” 时间其实也不算晚, 隔壁还在打麻将,情感上希望伴郎们好好休息的新郎还是拉着伴郎和其他朋友打牌、麻将各种游戏, 度过大家以「最后的单身之夜」的热烈氛围。 辛山竹很快入睡,柏君牧被宗明诚的消息叫走, 过去的时候现场气氛热烈, 新郎打牌输得一塌糊涂,正拿着喇叭破口大骂:“你们让我一下会死吗?我告诉你们, 我要找个外援!” 柏君牧推门而入, 宗明诚:“快点!上桌!” 他看上去心情很好,宗明诚认识他多年,很知道什么时候看脸色什么时候蹬鼻子上脸, 打算趁着柏君牧状态好一雪前耻。 柏君牧除了过年和家里人打打牌平时也没什么牌瘾, 他过来的时候头发还没干透,明显是刚洗完澡。 屋里一群人也差不多都知道他目前热恋中,还有人问:“你男朋友呢?不打牌吗?” 辛山竹下午拍照还有不少人以为也是婚礼方请来的嘉宾, 好几个人问他可不可以合照。 柏君牧站在一边也没帮他, 就笑,等人都散了还要凑上来问可不可以合照,理所当然被瞪了。 柏君牧看了眼牌桌,他随便套了件衬衫,在场不少还是高中同学, 发现这人居然比以前看上去闲适太多,也没那么让人不敢搭话了。 “他睡了。” 柏君牧说完宗明诚哦了一声, “那你等打完这局再睡,不赢不许走啊。” 这种场合过分热闹,柏君牧更喜欢和辛山竹窝在一起说悄悄话,他打算速战速决。 他一来完全局势逆转,就是看上去火急火燎,宗明诚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低声问:“我打扰你了?” 柏君牧点头,他赢得太快,周围的还觉得没意思,“你的存在就是bug,我受不了了,快走吧。” 又有人问柏君牧:“你高中拒绝女生的时候知道自己喜欢男生吗?” 能来参加婚礼的都是宗明诚的熟人,大家在学生时代也经常一起玩,现场不少人已婚,没结婚的也有对象,柏君牧从学生时代就表达出了对恋爱的不感兴趣,被拒绝的对象都在一起了他还单着。 出事后很多人猜测其他方面,这群认识的人倒是不觉得奇怪,他要求很高。 就……怎么是个男的? 柏君牧摇头,他手指捏着麻将,隔壁打牌的人插嘴:“我怎么记得也有男的和他表白?” 宗明诚体感错亿:“真的?”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柏君牧:“忘了,反正遇见,喜欢,就在一起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宗明诚笑得肚子痛:“不知道谁百般纠结。” 百般纠结的人都被直白的热情烧得荒原起火,被调侃也面不改色,“胡了,走了。” 宗明诚:“不是,这就走了?玩到等会儿一起走呗?” 周围的人都巴不得柏君牧走掉:“快走吧,你留在这里我们没法玩了。” “就是就是。” “宗明诚这是作弊,找个外援像话吗?” 柏君牧起身,另一个发小冲他笑了笑,“听说你决定好了?” 外面是庄园准备好的焰火,这才刚刚零点,外面仍然有人开派对,气氛热闹,很少有人不被感染。 柏君牧:“什么?” 陈一鸣也结婚没多久,妻子已经回房间休息了,柏君牧一年做两次伴郎,连宗明诚的母亲都说那恐怕得立马结婚。 但他对象也才十九岁,别说同性恋结不了,这个岁数确实太小了。 陈一鸣:“我听说你要回去上班了。” 柏君牧点头,对方前段时间没参加宗明诚的项目会议,本职工作还挺忙,露出了讶异的表情,柏君牧问:“很奇怪吗?” 陈一鸣:“我还以为……” 柏君牧知道他想说什么,有些无奈,“是你们太小心了,我只是不知道……” “好了,知道爱情力量大了,”对方耸肩,“等你拿到执照回去开诊所,那小山竹也一起吗?” 他又有些疑惑:“现在还有小孩不喜欢大城市的?” 柏君牧想到辛山竹就笑,他平常看着也不是生人勿近的类型,只是温和也可以和疏离挂钩,他现在笑得和以前都不一样,喜欢得特别明显。 “他就是这么特别。” 陈一鸣牙都要酸了,又问:“你要去的是你之前提过的学长的私人医院吗?” 柏君牧点头,陈一鸣点开手机,“我有个朋友和你是同行,你入职以后应该能见到他。” “怎么了?”对方突然介绍人,柏君牧觉得陈一鸣话里有话,陈一鸣说:“他这个人有点怪。” 他似乎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照片里的男人,柏君牧一眼觉得眼熟,再看就认出来了,“他不是小时候……” 陈一鸣点头,“他比我们还小一点,你们大学不是一个医学院应该没见过吧?” 柏君牧:“他怎么了?” 陈一鸣:“你想去乡下开诊所,我印象中他也有这方面的打算,反正诊所也不可能一个医生,反正你俩都是不差钱的,可以聊聊。” 柏君牧点头,聊了几句后走了。 凌晨两点四十,辛山竹被柏君牧叫醒,他哼哼唧唧不肯睁开眼,柏君牧把他抱起来:“再不起来要迟到了。” 辛山竹贴了贴他的脖子,柏君牧:“现在撒娇没用。” 怀里的人打了个哈欠:“知道了。” 他换衣服速度很快,柏君牧给他打领带的时候辛山竹捧起对方的脸,问:“你刚才去哪里了?” 柏君牧给宗明诚打了一局就回来了,也睡了两个多小时,笑着问:“你不是睡得很香吗?” 辛山竹:“我有特异功能。” 本应该是夜深人静的时刻,外面的来宾倒是散场了,但走廊动静很大,酒店AB连廊,新娘在隔壁一栋,目前都在准备接亲仪式。 按理说他们应该放在自己长大的家里结婚的,但费薇和宗明诚都搬过好几次家,婚纱照故地重游,认为没必要在这方面循规蹈矩,这样的安排也方便大家热闹。 至少辛山竹觉得好玩。 柏君牧问:“什么特异功能?” 他低头给辛山竹打领带,辛山竹想了想,闭上眼说:“让柏君牧总是想亲我的特异功能。” 柏君牧笑出了声,如辛山竹所愿亲了他一口。 辛山竹:“我醒了。” 镜子里两个人穿着同款西装,外面有人敲门催他俩快点,辛山竹在柏君牧开门的瞬间贴了贴他的脸颊。 敲门的是陈一鸣,后面还有不少在走廊跑动的人,摄像也扛着设备跑,辛山竹:“我手机……” 柏君牧:“在我这里。” 陈一鸣:“快走吧。” 辛山竹再困这个时候也醒了,接下来的流程完全是推着走的。柏君牧一直站在他身边,比起伴郎的职责更像是到此一游的观众,宗明诚绞尽脑汁过任何题目,辛山竹看得目不转睛,拍照的时候还喃喃自语。 等到一切结束天都快亮了,摄影录音跟在身边,新郎背走穿着婚纱的新娘,其他人都累得不行,纷纷倒在休息室。 柏君牧做了不少题,辛山竹坐在一边看手机录像,他还去看摄影师的素材,柏君牧看过去的时候辛山竹都在拍对方相机里的照片。 他没去打扰对方,结束了一个重要的流程,不少人也打算回去休息了。 戴着眼镜的斯文发小和柏君牧打了个招呼,又循着柏君牧的目光看去,忍不住笑,“你说你十几岁会想到自己有这么一个男朋友吗?” 辛山竹的脸实在太晃眼了,他穿得普通都很惹眼,更别提稍微打扮,跟过明星团队的摄影师都觉得晃眼,问辛山竹:“你是艺人吗?” 昨天对方还拍过辛山竹的伴郎写真,漂亮的男孩愣了几秒,笑着摇头,“大哥你昨天问过这个问题了。” 长成这样还挺明媚,摄影师哦了一声,“不好意思。” 辛山竹问:“你们素材什么时候导出来,我想要一份可以吗?” 摄影师:“新郎说宾客都可以给,你要是急着用等会我传给你也ok.” 他喊对方大哥,实际上摄影师的岁数也没多大,“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辛山竹点头。 周围都是聊天声,也有人在自拍,还有新娘那边的客人在拆红包,很热闹。 陈一鸣问柏君牧:“你没危机感吗?” 谈恋爱多少都有不确定,爱具有排他性和占有欲,结婚了也一样。 柏君牧对感情的要求作为朋友的陈一鸣也知道,宗明诚就没少和他吐槽这哥们是在鸡蛋里挑骨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吸引力法则,还真的就给他找到了。 柏君牧耸肩:“这种需要什么危机感?” 他笑着看向辛山竹,“以后他会认识更多的人,但只喜欢我一个。” 这话如果放在十几岁听或许算年少轻狂,但柏君牧和年少轻狂完全不沾边,这么听来只让人牙酸难忍。陈一鸣拍了拍柏君牧的肩膀:“怎么比我这个结婚蜜月期的还幸福,太过分了。” 柏君牧刚想说话辛山竹就过来了,他和那个摄影师说再见,捧起手机给柏君牧看:“柏哥,我和你这张怎么样,我想发朋友圈。” 陈一鸣想:发朋友圈还要特地问可不可以吗? 太肉麻了。 他又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这张都可以算是废片了,新郎新娘都有点拍糊了,反而是离镜头最近的两个人更清晰,正是辛山竹看宗明诚射箭答题的时候,他笑得格外灿烂,柏君牧没看那边的热闹,专心在看他。 柏君牧:“挺好的。” 辛山竹:“没别的评价了吗?” 他眨眼眨得刻意,站在一边的陈一鸣觉得这算阅读理解,没想到当事人乐在其中,面容英俊气质温和的男人笑着说:“我很爱你。” 辛山竹:“那当然了。” 哪有人成天把这种话挂在耳边的! 陈一鸣也不是第一次见辛山竹,他第一次知道对方是自己的婚礼,柏君牧给自己做伴郎宗明诚碎嘴暴露的。 有情况没情况一眼看得出来,当时柏君牧的喜欢就很明显了,只是他还在纠结。 爱本来太过书面,一般人说爱也要化作玩笑的口气,才显得不那么正经。 正经的场合,譬如结婚宣誓,又过分庄重,很容易流泪。 这两个人却说得很自然,爱要挂在嘴边,也要付诸行动,更能从细枝末节完美体现。 怎么看都……很般配。 “鸣哥你说是吧?”辛山竹得到笃定回答还要问一嘴站在一边的男人,他和柏君牧的朋友们也聊得不错。这是一个很难让人不心生喜爱的人,也印证他似乎更擅长和比自己小的或者大的人相处的那句话,刚才宗明诚还多给了辛山竹一个伴郎红包,说辛山竹小太多,要拿双份。 陈一鸣点头,“发吧,我要第一个给你点赞。” 辛山竹嗯了一声。 当天凌晨五点二十分钟,辛山竹注册很久但没发过内容社交软件发了第一条动态。 视频软件发照片也要做成几秒的,辛山竹干脆把从摄影师那拍的几张拼在了一起。 视频的剪辑合成都很一般,奈何颜值太出众,氛围又很明显是新婚,关注他许久的校友、朋友、网友纷纷留言:你这什么情况。 辛山竹的戒指明晃晃的,没发接吻照但谁都注意到他和照片里长得很英俊的成熟男人关系非同一般。 凌晨的网友战斗力非凡,天亮以后校友都收到了推送,本地热门的冰淇淋帅哥上了本地搜索词。 野生山竹不是明星,也不算网红,只是小有名气的普通人。 只是大数据逆天,不仅推荐给了同城,注册软件没关通讯录好友推送的辛山竹视频理所当然成了亲戚的推送热门。 辛山竹是睡了,但辛晓徽没有。 时差党还在思考怎么和家人谈自己堂弟的感情和身世问题,电话就被家人打爆了。 上次发微信消息还是爷爷去世走流程发消息的父亲:[链接] [我在软件看到了山竹的视频,他现在不是读大学吗?这是拍电影还是结婚?] 辛晓徽被吓得心跳骤停,点开链接就看到了辛山竹已经几十万还在高涨的视频,他连打tag都不会,配乐也是烂大街的小甜歌,但长得好看就足够成为点赞的理由。 [之前隐隐约约听说他恋爱,这不会是男朋友吧?] [我的天,这大哥也很帅啊?有人认识吗?] [这个人长得好眼熟啊!] [戒指——戒指啊啊啊啊!我是校友!我周五和他一个公共课,我作证他那时候没戴的!] [不是吧,周末去结婚了?都是同龄人,我还是牡丹,人家都??] …… 辛晓徽不忍心多看,他点开微信给辛山竹发—— 崽啊!!你有没有考虑过大数据?我爸都知道了啊!他现在来问我!! 怎么办!我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我爸说要回家一趟! 早晨八点半多,辛晓徽的消息几分钟得到了回复,但不是辛山竹发的。 那边的人说:我是柏君牧,我们谈谈。 第59章 辛山竹一觉睡到吃午饭的时间, 还好宗明诚的婚宴也在同一地点,他完全是跟着柏君牧走的。 他手机消息太多,第一次发的视频被无数账号搬运, 其他平台也有关于他的消息, 后台私信爆满,还有合作邀请。 他都来不及看, 干脆把手机放到柏君牧兜里了。 “结婚怎么这么累啊柏哥。”宗明诚虽然没强烈要求辛山竹挡酒,但大家都知道他伴郎团有一位颜值过高的帅哥, 这酒一杯杯满上, 柏君牧站在一边分担,最后辛山竹还是微醺着回家了。 后面他什么都记不清了, 反正柏君牧在身边, 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周日降温后天气依然很好,柏君牧从梅欢那边回来的时候拎了不少吃的,辛山竹窝在落地窗晒太阳, 听到动静抬头, 声音拖得长长,“你回来了?” 宗明诚结一次婚辛山竹累得要死,刚刚才看到辛晓徽和自己的聊天记录。 他问走过来的柏君牧:“你昨天和晓徽谈什么了?” 柏君牧坐到他身边:“聊你大伯知道你在和我谈恋爱的事。” 辛山竹也猜到了, 他微信里就有亲戚来问他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 辛家人不多, 过年聚在一起的热闹和隔壁老太太家也不一样。 只是散去同样冷清,反正辛山竹每年都要留下来刷碗,他也就是和大伯一家关系近一些。 他才微微蹙眉,柏君牧就点了点他的眉心,“本来想把你的消息记录删除的。” 隔了两秒辛山竹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声, “为什么!你要瞒着我和晓徽聊什么?” 男人刚才外面回来,头发有些乱, 梅欢让他带过来的东西柏君牧还没整理,都堆在岛台。 周末的小区楼下还挺热闹,就是他们家的楼层太高,也看不清底下花园草坪在组织什么活动。 柏君牧垂眼,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辛山竹急了:“那我要问问晓……” 还没说完就被柏君牧搂住了,抱着他的人说:“你大伯说要回家一趟,我从你堂哥那里拿到了他的电话,昨天晚上和他打了一通电话。” 昨天晚上。 辛山竹回来后就睡觉了,接亲和结婚时差混乱,足以证明结婚费时费力,他完全没注意这件事。 “那怎么办?”辛山竹的微信还有室友发的消息,都是一些原来你的女朋友是男的之类的消息。 也有人好奇柏君牧是做什么的。 网上讨论的多,线下没什么影响,他和柏君牧不是明星,从事的工作也和公众性质无关,宗明诚的朋友也顶多是调侃两句。 “早知道我先设置好通讯录好友推送了。” 辛山竹声音低落,柏君牧笑了一声,“你很怕你大伯?” 辛山竹摇头:“那还是更怕爷爷,他本来就嫌弃我长得太不像男孩子,要是知道我和你谈恋爱肯定要气到用榔头打我了。” 他很擅长形容画面,像是真的被榔头追着打过一样,柏君牧忍不住问:“你爷爷以前对你动手过?” 辛山竹:“没有,顶多……因为挑食被他用竹篾抽过。” 他说得很小声,“他还教我怎么抽欺负我的人。” 听辛山竹形容爷爷是一个很有趣的老头,柏君牧的家人辛山竹都见过了,他成功把辛山竹带进了自己的世界,但仍然对对方的从前世界一知半解。 柏君牧问:“那你大伯呢?” 辛山竹和辛晓徽的聊天背景就是这俩堂兄弟的合照,辛晓徽相貌清秀,但眼神并不柔和,还挺凌厉的,两个人气质完全相悖。 “大伯……”辛山竹想了想,“他不怎么爱说话,但晓徽也很怕他的。” “但大伯对我挺好的。” 柏君牧的家长里短基本就是隔三差五梅欢的兄弟姐妹来打牌,他带各种小孩四处转悠。 家里气氛不错,人也多,要是几年没回来就会多出不认识的小孩。 辛山竹那边就不一样了。 如果只是谈恋爱的话,好像彼此的家人也不用太在意,但这点没办法彻底框死,喜欢一个人就是什么都想知道。 柏君牧:“你大伯说要回来,我说我去拜访他。” 辛山竹差点从他怀里蹦起来,“那不行,我大伯之前在屠宰场上班的,柏哥你肯定打不过他。” 他的脑回路一向清奇,柏君牧哭笑不得地说:“那也不至于吧?” 辛山竹摸了摸他的胳膊,又从胳膊捏到手腕,他男朋友也不是那种块头很大的类型,气质温和斯文,虽然力气很大,精力也不错,辛山竹觉得对上大伯还是……一眼出胜负。 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么,保护欲呼之欲出,“我和你去!” 柏君牧:“你忘了你要上课了?” 辛山竹高涨的情绪顿时漏气,隔了两秒又说:“大学生也没高中生这么严格。” 柏君牧忍不住说:“不知道谁走不动路还坚持去学校。” 提到这事辛山竹就哼:“那还不是你干的。” 这话柏君牧没办法反驳,失笑:“这就是原本打算删除记录的原因。” 他知道辛山竹肯定不放心,但又不想瞒着他,索性坦白了,“这次去干脆把你的身世也一起解决了。” 辛山竹:“说的像是我有皇位要继承。” 这是辛晓徽的原话,他模仿起来更像是烦躁,鼓着的脸让人很想戳一戳,等会又吸一口气,像是要压制什么,“万一大伯很生气呢?” 这毕竟是他长辈的事,而且父母去世多年,这样的事怎么说都显得尴尬,况且还是柏君牧以辛山竹男朋友的身份去交涉。 辛山竹戳了戳柏君牧的手背:“我不去不好吧?” 柏君牧:“没什么不好的,池家也要谈他们的事。” 他态度坚决,辛山竹也没勉强,又问:“那你要怎么说呢?” 这句话问到柏君牧了,他沉默的瞬间辛山竹掐了掐他的脸,“还是我先给大伯打个电话吧。” 他一副「都交给我承担」的表情,“人生大事,怕也没用。” 柏君牧被他逗笑了,“那我和你一起视频?” “我还和你大伯约好了时间和地点。” 辛山竹:“柏哥也太狡猾了,趁我睡觉先斩后奏。” 窗外天气明媚,自称体力很好的辛山竹熬大夜还是昏昏欲睡,柏君牧捏了捏他的脸,“到底是谁先斩后奏?现在我家的亲戚也来问我了。” 现在软件的本地推送算法特别精准,宗明诚又是有名的富二代,参加他婚宴的人也会发视频,一来二去推送辗转,辛山竹这种数据强悍的视频基本在柏君牧的亲戚那也走了一遍。 两个人就算坐在宽大的沙发上也粘在一起,从没谈恋爱的人一旦开始就不可收拾,柏君牧偶尔都觉得自己黏糊。 “照片你也看过啊,”辛山竹反驳,“这我哪里管得了。” 他还点开手机给柏君牧找网友的评论:“好多人说我们般配呢。” 有好评也有恶评,柏君牧刚才在路上也看过了,梅欢还问他这些照片什么时候出高清的,她想洗出来。 比起梅欢的高兴,柏立业一脸菜色,这两天回复了好多关于柏君牧性取向的问题,甚至还有问这个事改不改得了,喝药成吗等等。 柏君牧:“也不用别人说。” 辛山竹翻了翻评论,最后还是回到微信,他不是一个喜欢藏事的人,柏君牧和他在一起后也受他影响,事无巨细。 “我现在就给大伯打个电话。” 辛山竹看向柏君牧,“你觉得视频好还是电话好?” 柏君牧想到之前辛晓徽对自己的「老男人」评价,“视频吧。” 辛山竹眨了眨眼:“柏哥,你紧张?” 视频通话已经播出去来,说怕大伯的新山竹实际上根本没怕的。 柏君牧严重怀疑他天不怕地不怕,此刻的戏谑都显得可爱无比。 很快视频电话就接通了,画面里的男人捧着手机,看上去鬓边斑白,岁数还挺大的。 一张脸看上去就不好说话,瞪着眼看着画面里笑着对辛山竹:“山竹,你和……” 辛山竹刚才微调了姿势,但和柏君牧靠在一起的亲昵一览无余,长辈还没反应过来,辛山竹已经给他介绍了:“这是我的男朋友柏君牧,他昨天给你打过电话。” 即便柏君牧和辛家大伯已经沟通过了,表面的平和下他仍然能感受到家长的不赞同和对他的不满意。 柏君牧:“叔叔好。” 那边的长辈嗯了一声,辛山竹还在傻笑:“大伯,你是不是吓到了啊?” “我和你说柏哥人很好的……” 柏君牧完全插不进话,昨天他和辛大伯根本没说多少句话,对方显然想问的也很多,哪怕柏君牧表现出来足够温和有礼貌,在家长眼里也是个年纪差很多、目前还没工作、只会说大话的无业游民。 这些都不是辛山竹会在意的东西,他不世俗,甚至过分脱俗,更显珍贵。 辛山竹:“对了大伯,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溺水了吗?” 那边的长辈目前住在大儿子家里,家里对辛晓徽的态度很微妙。 比如大哥二姐都不知道辛晓徽喜欢男人,至今还认为是辛晓徽太过叛逆和父亲决裂。 谁也没想到没想到家里第一个公开出柜的居然是辛山竹。 这种句式柏君牧也听多了,辛山竹没事就爱这么说。 比如:对了柏哥,我是不是没告诉你我今天下午没课? 又或者是:柏哥我是不是没告诉你我想再…… 大伯嗯了一声,目光还落在坐在辛山竹边上的男人。 昨天电话的他就能感觉到柏君牧家教很好,也很礼貌,虽然一通电话算不上什么,至少态度不错。 辛山竹的视频家里人也都看了,现在辛晓徽的大哥还在反驳网友说的辛山竹整容。 自家小辈是不是天然脸家里人还不知道吗,况且穷乡僻壤的,上哪搞科技去。 至于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是不是高p和科技脸他们就不知道了。 现在视频对面的两个人看着就很般配,颜值凑在一起也赏心悦目。 长辈还挺为难,辛山竹的喜欢表现得很明显,他眼里的「拐走小孩的坏人」突然变成了救小孩的恩人,这种逆转太难以接受,辛山竹的手机画面都像是静止了。 辛山竹:“大伯,你在听吗?” 他试图复述一遍柏君牧救自己的经过和自己怎么重新认识柏君牧的,大伯说:“我听明白了。” 比起大儿子和二女儿很难接受,辛大伯倒是因为辛晓徽高中时期班主任隐晦的提醒对这种关系有过认知。 但他文化程度不高,本能认为这是不好的,也教训过辛晓徽。 辛晓徽脾气也倔,决心远渡重洋,不给家长添堵,学费生活费全靠自理,偶尔还能给辛山竹点零花。 但做父亲的也知道他抠索成什么样子,搞不好饥一顿饱一顿的。 辛山竹看着大伯拧着的眉毛,在屠宰场上班退休的老大爷隔着屏幕都气势汹汹,他还抓了抓柏君牧的手以示安慰,一边说:“大伯,你不要生气。” 长辈也不是生气,到大城市和儿子住了一段时间后他才知道大儿子在外的朋友也有同性恋人。 同个小区也有家长和他聊起过自家小孩。 大家的处理方式也不一样,有的小孩不选择生离,选择去死。 他也思考了很多,最后叹了口气,以谈对象的角度辛山竹和他的男朋友。 喜欢也太明显了。 辛大伯问:“那你知道晓徽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吗?” 辛山竹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摇头说:“应该没有,他现在很忙的。” 隔了两秒,辛山竹试探着问:“您真的不生气吗?” 柏君牧完全没有需要说话的时候,他干脆观察辛山竹和家人相处。 大伯:“过劲了。” 辛山竹:“啊?” 隔了两秒他理解完成:“您同意是吗?” 大伯大声说:“我没这么说!” 辛山竹哦了一声,“不同意我也要和柏哥在一起啊,你看,我的戒指。” 柏君牧想:如果是现场出柜,恐怕真的有些危险。 但他脑子里又很快被其他的感想席卷,全是—— 他好可爱,我真幸福。 第60章 等视频通话结束辛山竹才想起来没问大伯老家房子改建的事, 迅速回拨了过去。 长辈提起前段时间有人问他愿不愿意租出老屋,说:“有人想租家里的房子开民宿,这事我还和你大哥商量呢。” 家里也就辛山竹一个人留下了, 爷爷奶奶的亲朋也都不在, 大家都默认辛山竹大学毕业后要在城市生活,爷爷葬礼上也没提过这件事。 辛山竹说:“联系你的那个人有没有说他姓什么?” 大伯说了一个名字, 坐在一边的柏君牧提醒道:“是宗明诚的事务代理。” 宗明诚这么多年干什么倒闭什么,胜在家底丰厚, 这次明显想要一雪前耻, 还找了专业的评估人员。 他们的出发点本来就不错,加上池苑纶这个阔少也投资了, 这个项目完全不差钱, 规模都扩大了好几倍。 现在路都开始修了,在着手准备房子改造的事。 宗明诚还问过辛山竹愿不愿意,等工程定下来可以一起把他住的老房子也改了。 散财童子也想从柏君牧这个拆迁大户手里分点什么, 撺掇柏君牧给小男朋友做做思想工作。 “他们说想租走房子做民宿, 你大哥觉得可以,我们不都是搬出来了吗?” 长辈又有些犹豫。 辛山竹父母都不在了,小时候跟着爷爷, 当时大伯一家也住在不远, 也算有个照应。 现在的他大学还没毕业,做这样的决定像是把辛山竹排除在外。 “山竹啊,我们是这……” 辛山竹听出了对方话里的犹豫,像是想到了爷爷葬礼之后一群亲戚聚在一起讨论遗产的问题。 老头子一辈子都没出过山村,留下的也只有房子和田产, 存折里的钱是他临终的时候要求给辛山竹做大学学费的,大家也不会动, 只是关于田和房子争论了很久。 这种场合辛山竹插不进嘴,他坐在房间书桌看窗外的竹林。 桌上是一些高考的资料,夜晚窗外的竹叶影子洒进来,老房子的六月还不用开空调,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却也舍不得长大的地方。 “大伯是想把老房子也租出去吗?” 他口吻听不出难过与否,现在不开视频,辛山竹又窝进了柏君牧的怀里。 大伯:“我和你二姑是这么商量的,但你大学还没毕业,还是要住在……” 房子也不仅仅是大伯和二姑的,大家均分也能分到一点面积,“不然你也没地方住啊。” 辛山竹:“我以后可以把房子买下来吗?” 他这话宛如平地惊雷,大伯啊了一声,“你买下来做什么?” 辛山竹:“我要和我男朋友住。” 他抬眼看柏君牧,那边的长辈想到刚才视频看到的两个人的亲密,咳了一声,“你那男朋友比你大这么多,还没有工作,你还要养他啊?” 在屠宰场工作到退休的老大爷说话声音中气十足,哪怕知道刚才辛晓徽还给他发了不少的柏君牧的履历资料,在大人眼里不上班就是没工作。 辛山竹:“柏哥又不是找不到工作,你忘了他是医生啦?” 他在家不怎么说话,新年欢聚一堂的时候不是端菜就坐在角落默默吃饭,要么就是和小孩在院子里放烟花。大伯是看着辛山竹长大的,爷爷担心辛山竹找不到媳妇的言论他也听过好多次,实际上辛山竹干活利索,力气也不小,就是长得太不像他们家人,还有点事故后什么都慢一拍的反应,自然算不上机灵。 这是大伯第一次发现辛山竹还挺会反驳的,嘴是一点也不笨。 “柏哥人可好了,我们那边去镇上医院还要好远,赤脚医生都过世了,看个医生还要找辆车去那么远。” “他要在村里开诊所。” 大人先考虑的是赚不赚得到钱:“开诊所在乡下能赚到什么!” 辛山竹看向柏君牧,柏君牧笑着说:“也不止我一个医生,会轮班的,一周有几天我还是在外面的。” 这点辛山竹不知道,他讶异地看向柏君牧。 对方像是已经写好了可以执行的方案,又陆陆续续回了大伯几个问题。 如果说辛山竹的维护是满腔的爱意,柏君牧的回应更像是细致规划,告诉家长我都准备好了。 大伯最后也没说什么,叹了口气:“那我和你二姑再考虑考虑,她是建议我租给联系我的人的。” “你爷爷那一栋……” 辛山竹:“也可以全部给我。” 他口气欢快,但都是一家人,也没必要租不租的,家长还教训了辛山竹一顿,“也不差你这点租金,你现在上学哪来的钱,现在你说要回老家,那毕业改主意了呢。” 辛山竹哦了一声,“我不会的。” 他的笃定大伯也只当是他孩子气的宣言,柏君牧却听得五味杂陈。 他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深陷其中,却开始懊恼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再三拒绝。 万一辛山竹放弃了呢。 “我原本打算这个月回来一趟的,但是大哥这边也有事需要我帮忙,”大伯顿了顿,“还有你的……” 他咳了一声,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辛山竹问:“我不是爸爸的小孩的事?” 那边的咳嗽更剧烈了。 大概是辛山竹的表现实在太平淡了,大伯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辛山竹也不明白,“大伯呢,什么时候知道的?” “爷爷……也知道吗?” 看他们这件事还要聊很久,现在饭点都过了,柏君牧想到梅欢给他的东西,对辛山竹说:“我先去做饭了。” 大伯也听到了,似乎才反应过来:“你们现在住在一起?” 辛山竹点头,“我们打算去国外结婚。” 他的出柜真是完全不给一点思考空间,把能交代的全都交代了,辛山竹对自己的身世没什么特别在意的地方,父母去世多年,辛家也确实把他养大了。 他没想到大伯居然是知道的,又问了一遍。 大伯:“你爷爷不知道。” 老大爷叹了口气,“你爸爸只告诉了我……” 辛山竹和大伯打电话的时候辛晓徽也在给他发消息的,辛山竹一边和大伯说话还要回复堂哥。 [辛晓徽]:崽啊!!我爸有没有把你怎么样?我被他吓死了,他刚才问我有没有在国外交男朋友。 [辛晓徽]:他还给我打钱了!!太可怕了。 有个屠夫亲爹的辛晓徽学生时代因为和膀大腰圆的父亲完全不像也被嘲笑过。 辛晓徽目前是家里一直读书最上进的,亲戚把他当正面教材,看大伯对辛晓徽态度不冷不热,还以为是他要求很高,也只有辛山竹猜到了原因。 [辛晓徽]:我爸有找过你吗?! [辛晓徽]:你男朋友和他打过电话了吗?他昨天问我要了我爸的电话号码。 …… 辛山竹做不到一心两用,和大伯通完电话后才给辛晓徽回复。 [我和大伯说了我在和柏哥谈恋爱,也说柏哥是当初救我的人。] [原来大伯一直知道我不是爸爸的小孩。] [晓徽,他也问我你有没有交男朋友,你也不用害怕,他是关心你。] …… 柏君牧做完饭辛山竹还捧着手机窝在沙发。 “吃饭了,”柏君牧走过去,“还是想坐在这边晒太阳一边吃?” 宗明诚婚宴的伴手礼都很豪华,辛山竹各大APP都有推送这场富二代婚礼,包括短视频上的伴手礼拆包。 做伴郎连一桌好菜都没工夫吃,都被酒填满了,辛山竹短期内是不想喝酒了,他朝柏君牧伸手,也不用说话,男人俯身拥抱他,“怎么了?” 辛山竹习惯去蹭他的颈窝,温热肌肤的交叠很容易让人痴迷,也能轻易打开心扉。 “我爸爸天生就没有小孩的,妈妈刚和他在一起并不知道有我了。” “大伯说爸爸一直很喜欢我,也把我当成亲生小孩。” 当年的车祸太惨烈,辛山竹看上去没什么创伤,实际上很容易受惊。 比如夜半雷声和深夜的锣鼓,甚至节日砰砰作响的热闹烟火,都会和一瞬间碰撞的轰鸣惹得他本能颤抖。 但他同时又勇敢无畏,敢走出山坳,也敢大声示爱。 温室山竹在撞击后成了野生山竹,但野生的山竹也能精准找到降落点。 他落在柏君牧怀里,懊恼自己记忆断层,回忆和父母的从前都如此斑驳。 看不清脸,声音都快忘了,地点模糊,车祸带走了他的父母,也要带走他所有年幼的家庭温馨。 “柏哥,爸爸妈妈很爱我的。” 就是不知道命运无常,生死一瞬,如果可以,他们也不会希望辛山竹孤零零长大。 “其实爸爸妈妈是想给我留点什么的,但是房贷没还完,车祸赔偿都拿去填爸爸工厂下面的工资。” “车祸的肇事者很贫困,更拿不出钱了。” 这些辛山竹小时候也不明白,大了长辈也不知道怎么说。 他现在虽然懵懂,但也因为出社会打工成熟了不少,辛山竹吸了吸鼻子,“所以我想很爱很爱你。” 他说想的时候就已经在爱了。 柏君牧心里酸软,他不是没收到过表白,也不怀疑那一瞬间的真挚。 只是人难免比较,爱人的人最动人,他恐怕这辈子都会被辛山竹牢牢攥紧,只想对他好。 柏君牧听懂了这句话潜藏的愿望。 他吻走辛山竹哽咽的哭音,额头贴着对方的额头说:“我们是爱人,也是家人。” “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我永远爱你。” 第61章 后来宗明诚把婚礼全程的录像发给了辛山竹, 还特地让剪辑师剪出了他和柏君牧单独的部分。 辛山竹一条视频数据太好,后续反而不太敢发,一般人只会为这种高数据高兴, 他挺发愁的。 后台的私信实在太多, 还有不少机构找他合作,他挑挑拣拣也没什么兴趣。 住在校外的于琸每天和他一起上课, 不知道为什么后面变成了辛山竹的保安。两个人照旧去食堂吃饭,别人的偷拍挡不住, 至少可以拒绝掉合影要求。 辛山竹:“怎么又开始了, 军训那会我以为大家对我不感兴趣了。” 他的苦恼对其他苦心经营账号,试图在这上面赚钱的同学来说简直是甜蜜的烦恼。 经常和辛山竹走在一起的于琸被错认保安让辛山竹很不好意思, 三天两头请对方吃饭。 辛山竹的打冰淇淋兼职到月底结束, 他给老板带来的收益很高,但也觉得这孩子指不定要高飞,小小的冰淇淋档口当然只是他人生的一个关口, 日结工资都给翻了好几倍。 昨天辛山竹还请钱兆吃了大餐, 麦色肌肤的同学又酸又高兴,还打包了好几瓶酒。 一个宿舍四个人,打工的就是于琸和辛山竹, 偶尔于琸还会推点简直给辛山竹。 辛山竹没很多人想的那样因为长得漂亮就难以接近, 他甚至过分温和,宿管阿姨都偶尔给他分点东西吃。 于琸:“你发的照片太好看了。” 他头发三七分,露出额头,眉眼看上去都很有精神,前段时间找了份游乐园NPC的工作, 辛山竹吃饭还把自己后台收到的邀请给对方看,“这是你兼职的地方吗?” 于琸点头, 游乐园一直在招NPC,高人气的NPC也会成为游园的一个环节,或许是上一次出圈的NPC目前成了千万粉的网红,招人的门槛也挺高的。 于琸长得挺帅,但不是辛山竹这种纯真少年类型,更像运动类的,在学校也经常有人找他打球。 他的「女朋友」现在仍然没人见过。 辛山竹知道这个秘密,也听过他的苦恼,但他不擅长在这方面追问,更擅长倾听,如果于琢想要介绍,辛山竹也会接受。 “给你开的日薪很高,你可以试试,”对面的辛山竹大口吃饭,完全无所谓后排还有人偷拍他,“是为了周年庆准备吗?” 宿舍的其他人生日都过了,辛山竹生日刚好在十二月,于琢问:“大家想给你过生日,你觉得怎么样?” 辛山竹摇头:“我和柏哥过。” 现在全校都知道辛山竹和男人谈恋爱,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也有人讨厌他长得太艳丽,但大学不是封闭的团体,对辛山竹也没什么影响。 于琢哦了一声,“那我和他俩说一下的。” 他看到日历,“正好是周末,确实适合约会。” 宗明诚婚礼一结束柏君牧就去上班了,体检还是辛山竹陪他一起去的。 他试图充分参与柏君牧的过往人生,奈何私人医院的院长也是柏君牧的校友,第一次见辛山竹笑得不行,全程都用揶揄的目光看柏君牧。 辛山竹问:“那你呢?” 于琢不太明白,“什么我呢。” 辛山竹:“你和你的女朋友……最近还好吗?” 在这之前于琢问过辛山竹要怎么和年长的恋人相处,可惜漂亮的室友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恋爱法则,于琢也没失望,能多一个人说话挺好的。 就是有人也来和辛山竹打听于琢的「女朋友」,辛山竹没见过,只能糊弄。 于琢想了想说:“他最近好像很忙。” 辛山竹点头,于琢想到对方的职业和辛山竹说的最近男朋友去上班了,问:“你男朋友在哪个医院上班?” 辛山竹一时半会没说出来,干脆给于琢看了自己拍过的照片。 室友半天没说话,辛山竹问:“怎么了吗?” 于琢心情还挺复杂的,“那他和你男朋友在一个医院上班。” 辛山竹欸了一声,“他也是医生?” 他知道于琢和恋人是网上认识的,对方似乎喜欢穿女装,这也只是私底下的爱好,这也是于琢不远万里来这里上学的原因。 但是岁数差别太大,他也很不安。 相比之下辛山竹的进展太快,从状态就能看出已经到山盟海誓过渡到细水长流,实在令人羡慕。 于琢嗯了一声,“但是他不怎么说工作的事。” 辛山竹:“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吗?” 室友们都很羡慕他俩和各自的对象住在一起,辛山竹很喜欢目前的生活状态,也乐得听于琢的烦恼。 食堂吵闹,也有人路过他们这桌好奇地看上两眼的。 辛山竹大概觉得这里不好说话,干脆和于琢出去了。 他们下午还有一节课,中间的休息时间很长,校园熙攘,于琢请辛山竹喝咖啡,最后还是把自己前两天没说的话说出来了,“我想问……” 他们换了个地方,校外的咖啡厅二层视角不错,很高的绿植遮挡住其他卡座的视线,虽然不是包厢,至少比学校的食堂好说话。 辛山竹:“你问你问。” 他手机也有很多消息,特地反扣在桌上等于琢开口。 之前宗明诚就说过辛山竹有魔力,伴郎团包括一些朋友都实验过,一般人很难抵挡辛山竹的眼神,聚在一起本来想测试定力,最后成了神父祷告现场。 婚宴那天池苑纶也提出过这个观点,认为柏君牧也有这个特质。 宗明诚更了解柏君牧一些,摇头晃脑,“他不适合做神父,更适合去洗脑,小山竹是能让你心甘情愿花钱给他的……是不是入错行了,感觉他应该去选秀。” 也有很多人朝辛山竹发出过类似邀约,池苑纶是个长得很帅的大少爷,认为亲哥不知道社会险恶,说了好几次要是辛山竹有这方面的打算他会考虑投资娱乐公司。 但辛山竹没有。 他对舞台没有兴趣,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也不认为一定闪闪发光。 他更喜欢落地的生活。 于琢有点不好意思,问辛山竹:“要是想知道男朋友其他事,你会直接问吗?” 辛山竹撑着脸看他,“会。” 于琢:“不会很难开口吗?问总怕他不告诉我或者问了尴尬。” 辛山竹反问:“你们不是在恋爱吗,还会尴尬?” 他和于琢认识到现在,知道于琸父母很早离婚了。 于琸和辛山竹也没什么区别,只是辛山竹还能跟着爷爷,于琢更像是很早开始流浪,初中开始住校,辗转在各个亲戚家里,谈不上真正的「家」,也没有自己的房间,去哪里都是一个书包就装满了。 这段恋爱更像是他一次远走的豪赌,和辛山竹想要家庭的愿望重合。 辛山竹来到这边开始一直被当成小孩对待,宗明诚以叔叔自居,隔三差五给辛山竹送礼物散财。池苑纶是弟弟,但更擅长装哥哥豪迈请客,钱兆偶尔会约辛山竹出门溜达,仍然习惯把他当成刚从老家来需要照顾的人,柏君牧是年长的恋人,温柔又包容,带他见识很多很多新鲜的事物。 在学校就不一样了,辛山竹和室友同学相处逐渐卸下对同龄人的惯性疏离,他的热心仍然包容感很强,很容易让人难开的心口对他袒露。 于琢:“会的,都这么久了,我们虽然住在一起,但除了做……不会睡在一个房间。” “他家里和他的关系好像很差,前几天他妈妈找上门来……” 他说得很难堪,辛山竹给他递纸,他听得出于琢极力美化「女朋友」但母亲,但有些话就算省略,也知道多难听。 不是所有人都像梅欢这么开明,于琢恋人也是医生,至少明面上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也早就经济独立,却有很难斩断的关系。 辛山竹:“但他保护你了,不是吗?” 于琢:“我好没用,我都十八岁了。” 辛山竹:“你是弟弟。” 于琢不想承认,辛山竹的确寝室里最大的那个,但没人当回事,默认他是小孩,“我才不是。” 辛山竹结合之前于琢说的,低声问:“你们有线下表白过吗?” 他完全没有网恋过,人生的初恋和打算结婚的恋人勉强符合「捡回家的男人是房东儿子」这种设定。 于琢摇头,辛山竹:“那你们想过以后吗?” 他们的年纪恋爱在别人眼里都是玩玩而已,认真说以后也会被当成笑话,于琢:“他不相信的。” 辛山竹:“那是他想过和你有以后?” 于琢沉默了,辛山竹的反问好像很有经验,他讶异地抬眼,“你当初不会……” 辛山竹:“是啊,我和我男朋友恋爱前他百般拒绝我,认为我还小,喜欢不定性。” 他咬着吸管,提到喜欢的人总是面带笑意,周身萦绕着让人羡慕的甜蜜气氛,“但那又怎么样,他开始考虑这个,就证明已经设想过和我在一起的可能性了。” “只是他没安全感,害怕别离。” 无数人受到过的视频推送本人野生山竹看脸过分漂亮,气质异常纯真,但这一瞬他在于琢里又太通透了。 这完全是他不会想,也不敢想的问题。 他真诚地问:“那我要怎么做呢?” 辛山竹:“告诉你喜欢他就好啦。” “一次又一次。” 他又喝了两口于琢请他喝的咖啡,“好好喝啊。” 说完拍照,一看就是要发给男朋友的。 下午柏君牧才有空回辛山竹的消息,他正式上班前也在学长的医院待了一段时间。 这家私人医院没他前单位那么大,但请的医生履历可观,他终于有休息的空档,正好碰见隔壁科室的医生严植。 这家医院也就他和严植年龄相仿,两个人聊过,但谈不上熟。 “柏君牧,沈院叫你晚上吃饭。” 柏君牧脚步顿住,“我?” 严植个子很高,柏君牧已经算精瘦了,他看上去更细长,看上去面容苍白,据说是天生的,“还有几个人,一块吧。” 柏君牧:“一定要去?” 他一边低头看辛山竹发的消息,他们约好晚上逛超市的。 一般流程就是逛超市-做饭-饭后散步-回来看书或者看电视睡觉。 今天是珍贵的周五晚上,没人想浪费在工作团建。 严植:“你也不想去?” 柏君牧有男朋友不是秘密,他听说严植也有,但也没问过,“也?” 严植刚想说话,群消息就是他们老大的。 柏君牧也看到了,没办法推脱,只能和家里的小朋友道歉。 辛山竹很快回了电话,“没关系的柏哥!那我正好和于琢去一趟游乐园,就那个……” 旁边有人提醒他,“去年开的方特。” 辛山竹复述了一遍:“他们邀请我做周年庆npc,工资很高!而且有家属赠票,如果成功的话柏哥你也可以光临我。” 他口气欢快,柏君牧也笑,“那祝你成功。” “晚上来得及的话我可以接你的。” 路过的护士对柏君牧的印象就是个好脾气但不好拉家常的帅医生,怎么也没想到帅医生也有傻笑的时候。 严植还没走远,也难免被这种话秀得牙酸。 辛山竹:“不用啦,也没有离家很远,我坐地铁更快,在家里等我。” 他还要补一句我爱你。 放学后打算和辛山竹一起走的于琢嘴角抽搐,感觉晚饭不用吃都饱了,忍不住问:“你们每天这样?” 辛山竹:“哪样?” 于琢沉思片刻,“甜言蜜语。” 辛山竹哦了一声,“每天都这么说就不算甜言蜜语。” 他心情很好,“表达喜欢,很重要的,而且我家柏哥就喜欢这样。” 于琢想:没人不喜欢被这么大声说爱吧。 柏先生也太幸福了,一般人哪有辛山竹这么热情的,我都不好意思说。 私底下……也没说过。 爱在自己这里难以启齿,辛山竹却爽口直言。 辛山竹:“你也可以和你家的人说啊。” 他不知道这种面试走的流程,但要分享的人很多,于琢已经瞥见他和备注堂哥的人分享了。 就算都是男生,于琢也很难否认辛山竹过分纯净的可爱。 他连突然的文字化喜欢都很难发送,直到面试结束,还是辛山竹给他点的软键盘回车键。 晚上柏君牧喝了一点酒,严植比他喝得多,但也没到醉的程度,两个人都有车,站在门口等代驾。 之前陈一鸣提过严植,柏君牧来的第一天就和严植聊过,包括院长之前提过的有个医生和你目标一致,也是严植。 严医生脾气古怪,要说不好说话也不是,纯粹是干完工作的活不想社交。 两个人站在一起除了聊工作也没什么好多说的,最后都低头看手机了。 柏君牧一直想找个合作方,能和他一起下乡经营诊所。 符合条件的有,但不一定有自身的经济实力。 辛山竹一直在给柏君牧发语音。 柏君牧没戴耳机,又不想转语音,干脆调低声音放在耳边听。 “柏哥!我通过啦!虽然于琢说他们邀请我就是保过的,但我还是很高兴。” “这是我第一次过万圣节,你说我扮演什么角色好呢,我也没怎么看过电影……” “我晚上吃了……” 站在一边的严植也能听到辛山竹的声音,他想:带小孩呢。 但听到于琢的声音又忍不住想再听一点,下一秒手机就有新消息,伴随着隔壁男人老婆清脆的一句—— “我还教于琢谈恋爱了,我超厉害的!” 严植收到了于琢的微信消息—— 严哥,我很喜欢你。 什么东西,是这么教的? 柏君牧微微偏头,辛山竹中午就说过室友男朋友和他一个医院上班。 年纪和样貌还有住的小区也只有隔壁这位对得上。 戴着眼镜的男人微微抬眼,头发微卷的柏君牧露出一个和善的笑:“你好啊严医生,我家山竹室友的男朋友。” 严植想到他的诊所提议,问:“你想去乡下开诊所是因为你的小男朋友会回老家?” 柏君牧点头,“但不完全是,这也是我的心愿。” 很多年前的心愿。 两个人的对象年纪相仿,还是同学,严植忍不住问:“你就不怕他反悔了?” 柏君牧:“不会的。” 严植:“为什么这么笃定?” 柏君牧顺势从兜里捞出辛山竹早上下车时放在桌上的木雕戒指。 是他特地在网上找人定制的白鸽衔心。 他戴上说:“凭这个。” 严植无言以对,难免有种吃太饱的感觉。 可是一个人的状态好不好太明显了。 柏君牧是行业里的名人,事业因为一场连环车祸停滞,就算回医院他也不可能上手术台,很多人也明白他的心灰意冷。知情人透露他家不缺钱,也大可转行干点别的。 没人以为他会继续做医生,严植也没想到他想去山村开诊所。 有私心,也有别的。 院长今天吃饭也提到了,项目落地也会安排医院固定时间的义诊。 辛山竹向来什么都和柏君牧分享,也征求过于琢的意见问我可不可以告诉我男朋友你的事。 柏君牧:“要么我们再聊聊?听说你感情方面也有困扰。” 他一张脸写满爱情事业都有盼头的春光,幸福得让人有点想动手。 但严植确实好奇,他们的动机不同,但目的一致,吃个饭有别人在很难全盘托出。 他点头,柏君牧又说:“那我可以叫上我家小朋友吗?” 严植还没点头,柏君牧接了一句:“他和你男朋友在一起,你应该知道吧?” 两个人住在一个小区的一二期,小区门口也有茶餐厅,还是辛山竹和于琢先到。 他晚饭没吃饱,显然是来过这一家茶吧,给于琢也点了一份,“柏哥和你的男朋友肯定吃好多了,就我们吃好了。” 柏君牧和严植前后过来,于琢见过柏君牧几次,男人相貌英俊,微卷的头发更添温柔,和辛山竹特别般配。 走在后面的严植明显不是好说话的类型,他女装浓艳,男装却冷冷的,让人不好接近。 辛山竹和他坐在楼上,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从转角楼梯上来,小声对于琢说:“你男朋友有点凶。” 于琢很难描述严植女装和男装的性格区别,但也清楚这不是精神疾病,纯粹是严植爱演,他觉得还是少对辛山竹说些不健康的好。 完全忽略了他的室友才是生活□□,隔三差五能看到点藏在手腕或者脖颈的爱痕。 于琢声音低低:“他也不算凶吧。” 等柏君牧坐下,发现辛山竹还在看坐在于琢边上的严植,咳了一声,低声说:“怎么不看我?” 这话压得再低桌上的人也都能听到,严植咳了一声,于琢急忙给他倒茶。 辛山竹凑到柏君牧耳边说:“没你帅。” 严植咳了一声:“我听得到。” 漂亮男孩坦诚道歉:“对不起,我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还挺有理,严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柏君牧上班后他还听到科室有人聊到对方的男朋友,柏君牧本人就长照片那样,但账号为野生山竹的本人还有待考证。 于琢在家也提过室友,于琢看过他们的合照,没想到辛山竹本人居然还是不上镜的那种。 辛山竹道歉完仍然看着严植,他问:“严先生,你为什么不回小琢的微信啊?” 指导的喜欢没得到回应,辛老师也很想知道答案。 正好辛山竹点的饭上了,柏君牧也没插嘴,只是给辛山竹倒水拿筷子勺子,看上去动作娴熟,明显平时也是这么做的。 于琢还挺羡慕,又怕给严植造成困扰,“严哥,我只是……” 辛山竹:“小琢要道歉吗?你又没做错什么。” 现在是下班和放学的时间,茶餐厅也有人在聊天,还有几个学生在一层打UNO。 音乐舒缓,柏君牧笑着看辛山竹现在的样子,发现越和辛山竹在一起,喜欢也与日俱增。 分享、探索是他们的日常,每日进行,居然也不会觉得腻。 严植问于琢:“你和你的室友都说了什么?” 他声音和相貌一样偏冷,很难想象女装居然是美艳类的,辛山竹不了解这些,他只是希望于琢快乐一点,他说:“严先生真的好凶,小琢会难过的。” 严植:“凶?难过?” 是柏君牧邀请他聊聊的,没想到上课的是他男朋友,居然看得津津有味。 严植的朋友很少,女装是他隐秘的爱好,实际上他宅得要死,在网上挂照片也只钓到了于琢。 辛山竹:“是啊,不然小琢才不会找我发牢骚呢。” 严植想到前几天的事张了张嘴,辛山竹又问:“你喜欢小琢吗?” 柏君牧有种回到十几岁的感觉,当年宗明诚和费薇表白他也在这样的场景下,但开口问的不是他也不是宗明诚,是另外的同学。 他现在的年纪很难有这种直白问话的时候,其他人谈情说爱或许都要披上成年面纱,有的非常直白,更像称算和计量,有的过分迂回,要留点余地。 也不是,换成别人都没有辛山竹这种效果。 这一瞬柏君牧像是回到几个月前的夜晚,辛山竹说那句你喜欢我的时候。 他在看辛山竹,对面的于琢也看得到柏君牧眼神的深情。 这样的爱没人不羡慕,双向索取和给予,美好得几乎不接地气。 但他们确实一起生活,参与清晨日落,分享生活每一瞬的感动,更像是有人窥见了爱情的本质。 欣赏、爱慕、欲望、包容和那个人真好。 按照之前的情况,严植是不会回答这样幼稚的问题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更像是鬼使神差,和辛山竹对视让人有些难以回避。 他嗯了一声。 于琢吓得勺子都撞上了碗,辛山竹哦了一声,“我问完啦,你们一起来是要聊什么的?” 这也没用多少时间,于琢心情复杂,想到底谁散播辛山竹不聪明的谣言,他简直不要太可怕。 柏君牧难得能直击现场,也觉得好玩,他和于琢说:“刚才严医生问我凭什么相信我家山竹说的毕业后回老家。” 严植喂了一声。 辛山竹在桌下捏了捏柏君牧的手指,摸到了自己留的木雕戒指,笑得很开心。 于琢:“他问的?” 柏君牧点头,手机震动,是辛山竹发的:他是陈哥说的合伙人吗? 两个人坐在一起还在发微信,对面的两个人相顾无言,磕磕绊绊地说话。 柏君牧回:是,但还在考虑,你下周安排好了? 辛山竹又在柏君牧腿打了个钩。 吃饭的人无心吃饭,喝茶的人也无心喝茶,最后先走了。 留下的人买单,仿佛结了一单恋爱咨询费。 辛山竹和柏君牧牵手走回家,问:“让严先生付钱真的好吗?中午还是于琢请我喝饮料的。” 柏君牧:“这是他应该做的。” “辛山竹。” 他突然叫他全名,辛山竹抬眼,“我要回答到吗?” 柏君牧:“我们快回家吧。” 辛山竹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柏哥要说什么大事。” 小区也有人在外面散步,也不奇怪两个男人牵着手,柏君牧说:“有的。” 今晚月光明亮,边上的绿植茂密,小区的路灯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柏君牧把戒指摘下来递给辛山竹,“你早上应该亲自给我戴上的。” “为什么跑了?” 辛山竹诚恳地说:“虽然我们的感情不能用钱来衡量,但我这个就是没你买得……贵。” 大概给别人开解难免义正严辞,但辛山竹也是普通人,感情少不了「我想给他」更好的心思。 这是他上学这两个月兼职所得,定制的木雕白鸽还是在某木雕师直播间蹲守得到的名额。 他低头说得轻轻,戒指戴上手指被人勾住,拥抱如期而至,柏君牧说:“谁说不能衡量的。” “辛山竹是无价的。” 第62章 辛山竹现在兼职众多, 虽然上的专业在别人眼里不怎么样,但课也不少。 十一月后不少科目开始分段考,辛山竹背着的包都比平常重了很多。 他从小到大学习都不算特别顺利, 一般人最期待事半功倍, 他就要付出更多的时间。 加上方特周年庆的兼职,后来的一周柏君牧就没怎么看到他。 对方没兼职的晚上也不在家, 问起来说是在学校自习,回来的时候都快十一点。 拒绝柏君牧接送的辛山竹和于琸结伴回家, 柏君牧换了工作地点不像以前那么忙, 夜班更是少见,偶尔去和宗明诚验收一下项目成果, 要么就是回家给辛山竹做宵夜。 外面很冷, 进门的辛山竹摘了围巾,进来才刚换完鞋,柏君牧走到一边, 接他接了个正着。 “欢迎回家。” 辛山竹的充电拥抱要持续两分钟, 柏君牧摸了摸他的脸,“下地铁也没多少路,脸还吹得这么冷。” 打暑假工的时候辛山竹一天虽然忙但也算散漫, 从事的也不是什么脑力活动, 唯一用得上体力的就是打冰淇淋。 现在脑力和体力加持,没想到抽空剪的生活vlog也不少人看。 每天回来还要浏览后台的信息好久,柏君牧好几次说要不我帮你审审合作方,都被辛山竹拒绝了。 等柏君牧故意露出伤心的表情,辛山竹就来亲他。 男人得逞, 抱着人晃悠,像是一天里最悠长的快乐。 辛山竹完成「充电」, 又微微踮脚,“转转。” 柏君牧问:“学什么了,看上去这么没精神。” 作为粉丝破百万博主的男朋友,柏君牧就没怎么在网上露过面。 他的账号也没公开,藏在辛山竹点赞无数的列表里,但不妨碍对方的生活vlog出现他的身影。 基本没有正脸,都是侧脸或者背影。 没人不喜欢看长得好看的人谈恋爱,况且柏君牧的身份在辛山竹第一条视频就被不少人扒出来了。 一帆风顺的人生因为车祸折损,昔年的新闻报道都被翻出来。 有些人还有印象,非常遗憾,又关心他现在在做什么。 他们不是明星,也没什么持久的关注度。 辛山竹不直播,只是发视频,难得有关注他的网友问为什么不带货,他还挺老实,说还没和老家联系,他更想带老家的农产品。 会有人比他更好看,但不会有人比他更纯净,就算是打字回复,都很好玩。 隔三差五有人夜间发牢骚找他聊天,早上吃饭的辛山竹回复一本正经。 辛山竹:“为什么大学还有这么多考试啊。” 他抱着柏君牧不松手,像是要靠嗅闻对方身上的味道让自己彻底放松,“之前老师总说考上大学就好了。” 抱着他的男人穿着冬天的棉质居家服,这套还是辛山竹买的,袖口还有山竹图案的刺绣,看上去过分童趣,不符合柏君牧的气质。 男人把人抱到了沙发,电视开着,但投屏的是柏君牧的报告,他现在也不轻松,和之前无所事事的一天比,当然还是这样有确定目标的生活让他更满意。 有人回家,有人等他,或者他等辛山竹。 一个人的厨房也显得不寂寞了。 “这句话是全国统一吗?我高中也听过。” 外面很冷,屋里开着地暖,辛山竹在柏君牧的帮助下脱掉了外套。周末他要去方特做NPC,意味着又要少一天复习的时间。 辛山竹英语学得不好,虽然大学不怎么样,但也有之前基础比他好的。 专业方面很多都需要英语,他看上去一向乐观,难免也有着急的时候。辛晓徽是全程参与辛山竹学生学习生活的,辛山竹虽然有物理上的车祸后遗症,但也没到傻子的地步。他完全不担心,甚至觉得好笑,在微信里问你之前高考都不紧张,现在紧张什么。 辛山竹回:柏哥好厉害的。 辛晓徽直接转发给了柏君牧,意思是让他自己心理辅导,这方面的感情问题他就不参与了。 辛山竹:“真的吗?” 他今天蔫得特别明显,柏君牧嗯了一声,“这种话都是阶段性的。” 他说话的时候滚出来的笑意太明显了,辛山竹问:“你笑什么?” 柏君牧:“不好意思说。” 他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辛山竹想了想,“你想笑我就直说。” 柏君牧:“这哪里是笑,是觉得我们山竹太可爱了。” 辛山竹哦了一声,“这我知道,大家都这么说。” 实际上他也没明白,但不妨碍欣然接受赞美,此刻又往柏君牧怀里钻,“我好笨啊,题目错误率特别高,考试要是挂科怎么办,刚上大学就挂,太丢人了。” 柏君牧好奇地问:“那你上初高中的时候呢,我听你的朋友说你成绩比他好。” 他说的是钱兆。 之前有次辛山竹请钱兆吃饭柏君牧和他一起,想着这俩小孩喝多了就把人送回去。 修摩托车的学徒话还挺多,之前是宗明诚疯狂给辛山竹倒柏君牧学生时代的事,现在换成了钱兆。 对方和辛山竹是同村玩伴,但也不算很好,得知柏君牧就是救辛山竹上岸的人,酒喝多了又哭咧咧道歉。 说自己当初就应该阻止那几个人邀请辛山竹的。 说完了又提起辛山竹上小学被同学的盒饭烫了的事。 辛山竹锁骨的烫伤很明显,但他的短袖也都是高圆领,也没穿背心的爱好,还是穿柏君牧的衣服才看到的。 在一起后柏君牧无数次抚过辛山竹锁骨烫伤凸起的疤痕,那时候才发现辛山竹撒谎了。 辛山竹和钱兆吃饭都喜欢在路边排档吃,天气冷了之后这条街的餐饮店还是很热闹,清汤火锅成了首选,隔壁还有不远万里来的游客来吃粥底火锅的。 辛山竹心虚得明显,坐在一边的男人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在桌下惩罚似地捏了捏辛山竹的手指,问钱兆事情的具体经过。 钱兆完全没看懂辛山竹的暗示,还问了一句辛山竹是不是今天眼睛疼。 柏君牧都差点笑出声,发现这俩人也挺好玩的。 辛山竹之前还说自己不是钱兆的朋友,但朋友和恋人的区别就在排他性。钱兆会有其他玩得好的人,但不妨碍他和辛山竹共享在老家的回忆,这些却是柏君牧无法身临其境的,只能在这样的时刻套点辛山竹的从前。 无论是老学校,破操场,翻山越岭上学,晨雾的早晨,还是冒着炊烟的回家路。 柏君牧都想和辛山竹再走一遍。 回去之后辛山竹就因为撒谎被狠狠惩罚了一顿。 惩罚内容包括不限于他某次不小心隔空投送到柏君牧的成人向GIF内容。 这也算是阴差阳错的如愿以偿,就是…… 第二天他老觉得锁骨很痒,于琢看了他好几次,以为他心口不舒服,还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辛山竹难以启齿,他脸一红,同样有个男朋友的于琢就懂了,哦了一声。 后来请钱兆吃饭,辛山竹再也不去那家清汤牛肉火锅了。 他还特地在微信上叮嘱钱兆不要乱说话,总觉得他是傻子的朋友也不聪明,完全没懂。 反而辛山竹气得冒烟,最后不了了之。 想到这件事辛山竹还气哄哄,“我当然要比他好了,他二十六个字母都背了好几年。” 刚才还蔫巴的人还来劲了,柏君牧笑了,“可是你上次还说你也背了好久。” 辛山竹唉了一声,“我要是没出车祸,肯定是个天才。” 他的头发在柏君牧怀里蹭得乱糟糟的,抬起来的时候宛如鸟窝。 客厅灯光明亮,投屏的报告太久没翻页进入了电视机的广告,十一月的促销太多,到处都是消费陷阱。 辛山竹眼里只有柏君牧,突然发现最近连轴转为了备考和副业的视频工作都没和柏君牧好好出门逛逛。 他凑过去亲了柏君牧一口,“柏哥,周末你来方特玩怎么样?” “我和于琢都兼职,不过我们化妆化得很夸张的,你可能认不出我。” 这一口亲吻非常响亮,柏君牧笑着回吻,“不可能认不出的。” 他太笃定了,辛山竹笑着说:“那万一呢?” 柏君牧:“没有万一。” 辛山竹:“没认出我的话我要罚你。” 看他稍微恢复了活力,柏君牧把人带去吃夜宵,最近梅欢热衷研究肉汤圆,送了不少过来,柏君牧留着等辛山竹一起吃。 “我看你是很早就想罚我了吧?”厨房早就没了刚入住的空空如也,堆满了不少辛山竹买的杂物。 鸡蛋框都好几个,还有波浪形的鸡蛋模具,也有些是辛山竹在夜市买的,辛山竹录过一起家常栗子焖鸡vlog,现在还有人问他各种锅具厨房摆件的链接。 辛山竹心里点头,面上反驳:“没啊。” 他拎起地上的书包,又看了眼冰箱上挂着的日历,“柏哥,这周末你把严医生也叫过来吧。” 于琢是辛山竹的好朋友,他现在的交友圈如柏君牧一开始预估的那样扩大。 池苑纶和辛山竹不同校,但也隔三差五找辛山竹玩,一周七天,加上辛山竹兼职和备考学习,他的时间被精准安排,柏君牧都很久没和他出去过了。 柏君牧:“我不能保证。” 辛山竹:“严医生肯定会去的,就是要你叫一下。” 肉汤圆煮开漂浮,辛山竹把喜欢的小动物博主视频投到了电视,室内有了欢快的bgm,外面寒风簌簌,室内温暖如春。 他们分享一碗肉汤圆,每一颗的馅料都不一样。 辛山竹啊了一声,“我咬到马蹄了,好脆哦。” 他又要给梅欢发语音消息,“阿姨我吃到你做的肉汤圆了,好好吃啊,给你看视频。” “柏哥,你抬头。” 辛山竹使唤人也不客气,对面的男人无奈地看了一眼,随口问:“你怎么知道严植肯定会去?” “不知道,”辛山竹鼓着腮帮子,“就是直觉。” 他之前就这样,预判柏君牧的预判,比柏君牧还笃定对方喜欢自己。 大概是柏君牧半天不说话,辛山竹问:“怎么了吗?” 柏君牧叹了口气,“我觉得你的视频认证错了,不应该是v+颜值博主,应该是情感博主。” 他的口气带着调侃,辛山竹却完全不推脱,“我也觉得,最近老有人问我感情问题,我只谈过一段恋爱,非要问我怎么处理前男友。” 柏君牧捏着勺子看他,他前几天剪了头发,头发果然是烫卷的。 这个样子更接近辛山竹在网上看到的他大学的照片,矛盾的温和冷冽,偏偏帅得太过惹眼。 辛山竹每天都看这张脸,近在咫尺的睡颜、亲密的相拥、吃饭的对视…… 却百看不腻。 可惜恋人偶尔也会使坏,柏君牧问:“那你怎么回答的呢?” 他仍然记得辛山竹形容来到这边看到自己的那句眼熟。 本人还会吃本人的醋,恋爱也会让人心眼变小。 辛山竹:“都前男友了还处理什么,不都处理好了吗?” 他反问柏君牧,“柏哥要是不遇到我,还会……” 都不用柏君牧回答,他还很笃定,“算啦,没我你就要孤独终老了。” 柏君牧被他逗笑了,“为什么这么肯定?” 梅欢做的肉汤圆实在太大,辛山竹吃两个就饱了,趁此机会往柏君牧碗里送剩下的,一边说:“因为没人比我更爱你。” “多吃点才有力气。” 柏君牧:“有力气干什么?是谁在手机说晚上回来还要奋战一夜作文的?” 辛山竹头贴着桌面,“我受不了了,我要短暂放松一下。” “一天到晚学习,适当运动也是有必要的。” 他的声音闷闷地,“要是柏医生还要看自己的工作报告没空搭理缺乏营养的山竹同学,也没关系的。” “辛山竹可以自己动手。” 他最近越来越活泼了,柏君牧乐见其成,笑着问:“怎么自己动手?” 辛山竹唔了一声,“就……” 柏君牧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用不着,我亲自带你放松。” 第63章 周末辛山竹和于琢一起去的方特。 游乐园的周年庆活动宣传了很多天, 也有不少游客穿着奇装异服来玩的。 于琢问:“你男朋友来吗?” 辛山竹昨天刚考完试,池苑纶来找他玩,他半夜三更才回家, 柏君牧晚上和梅欢去给租客帮忙了, 早上又很早出门去外婆家,两个人都没照上面。 辛山竹:“前几天和他说过了, 会来的。” 他换上了园区准备的衣服,一共分为三个时段, 他是园方特地请来的npc之一, 和于琢这种不固定的npc不在一个地点,两个人只能在更衣室的时候聊两句。 于琢:“感觉大家最近都忙死了。” 他们专业分段考试, 为的就是不挤在期末一起大考, 才十一月底就哀鸿遍野。 看课表十二月也有不少课陆陆续续结束,完全没有刚开学的放松了。 辛山竹点头,“小赵不是分手了吗?” 他说的是他们室友, 一个宿舍四个人三个恋爱, 剩下的每天在宿舍群发表情包。 于琢至今没公布恋爱对象,碍于严医生的人设是「工作的漂亮姐姐」,大家也不看好这种差距太多的恋爱, 还有认为于琢在吃软饭。 没想到不被看好的还在苟着, 校园恋爱的已经分手了。 失恋加上考试和体测没及格,这几天宿舍的人吃饭都散发着一股悲伤的气息。 辛山竹可以在网上给粉丝做情感咨询,失恋方面毫无经验,只能慷慨解囊请对方喝几杯咖啡。 于琢之前还挺羡慕这种校园恋爱能每天压马路的,没想到分得这么快, 还有些感慨,“我没想到……” 辛山竹坐在一边化妆, 园区请的化妆师都不知道怎么画他的脸,为难得特别明显。 他们坐在隔壁化妆,一边的化妆师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插嘴:“这个年纪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吗,没多少人能谈一个就结婚,现在电视都不演这种了。” 辛山竹外出兼职也戴戒指,学校一起上课的同学早就见怪不怪了,就没见过恋爱这么进展神速的。 他看上去太美好,也有人背地里希望他能早点碎裂。 于琢忍不住反驳:“那还是有的。” 化妆师是个漂亮的姐姐,笑着问:“有肯定有,但很少人能有的。” 辛山竹翘起唇角,化妆师提醒他:“你面无表情我才好化。” 柏君牧早上去了一趟外公外婆家,把宗明诚给他的火腿送给了老人家。 他恋爱的消息在亲戚里也不是秘密,谢正作为最早误打误撞知道的人隔三差五在亲戚群科普。 什么堂哥表姐都私底下问过柏君牧,也好奇柏立业的反应。 他的外公外婆年事已高,住在城市的郊区,门口有口院子,平时没事种种菜,让孩子们来拿新鲜的。 柏君牧恋爱的事不用其他人多嘴,梅欢早就在他还没辛山竹在一起的时候就咨询过爸爸妈妈了。 柏君牧被长辈盛情留下,问了不少问题—— “君牧啊,今天不是周六吗?听说你男朋友还是学生,那周六应该不上学吧?” “你见过他的亲戚朋友了吗?都打算结婚了要好好考虑这些的。” “我看照片是个很漂亮的小孩啊,你要好好对他……” …… 老人家不怎么喜欢 被人打扰,生活圈子也是一群老头老太太,周围的生活气息很浓郁。 柏君牧被留下吃饭,点头说下次会把人带来的。 外婆又问:“那小孩哪年生的?问听你妈妈说他十九岁,生日过了吗?” 柏君牧:“下个月。” 辛山竹在元旦前一天生日,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对柏君牧来说是人生的新生,写满了命运不可捉摸的偏爱。 外婆:“你俩商量过怎么过吗?” 柏君牧生日是一月一号,两个人完全是前后天,那天看辛山竹租房身份证复印件的梅欢回家后还和柏立业提过。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柏君牧之前完全没想会巧成这样。 他笑了笑说:“我们应该去他老家过,元旦不是休息吗?” 外婆:“你单位都安排好假期啦?” 家里人都因为他当年的车祸担心不已,比起柏立业的着急,外公外婆都还鼓励柏君牧出去散散心。 没想到他没出去散心,反而来了一枚野生山竹,彻底把柏君牧带到了另一条通往幸福的轨道。 在别人眼里他放弃了一步,但他也知道自己得到了最珍贵的东西。 柏君牧嗯了一声。 外公忍不住问:“那过新年你可以把他带回来吗?” 过年大家都会来这边吃饭,是最热闹的时候,外公还不清楚辛山竹的家庭情况,“他家里人那边呢?” 柏君牧想到辛山竹那位大伯,笑了笑,“我再问问,他亲戚都不在这边,过年应该也和过。” 他本来吃完饭就应该走的,下午医院又有事,等到晚上和严植一起出发,天都黑了。 严植坐上柏君牧的车,柏君牧说:“我以为你不去了。” 他上班的时候就问过严植,对方说还没想好。 医院的人都知道严植和家里人关系不好。他父亲是某大学教授,但父母很快离婚,之后分居,在第二年又娶了新妻子。 这些都是柏君牧在食堂吃饭听到的,人一多,说出来的秘密也不是秘密。 严植的老家和辛山竹的老家是隔了一座山的村子,按照社会地位,她的母亲和父亲奉子成婚,他成了母亲的浮木。这些更深入的就是那天辛山竹他们四个人在茶餐厅聊天,严植说的。 大概是老乡的缘故,辛山竹更关心于琢和严植了,开车的时候柏君牧手机放在一边,弹窗消息都是辛山竹百忙之中发的。 他很怕柏君牧认不出他,一会发一个定位,提示音虽然算不上密集,但连接蓝牙后就很响了。 今天是周末,开往游乐园的路有点堵,坐在副驾驶座的严植的车开去保养了,他看了眼窗外,又瞄了一眼车上柏君牧和辛山竹的合照,问:“你喜欢辛山竹什么?” 开车的男人头发剪短了一些,他看上去气质仍然闲适。区别于之前休养期的无所事事,状态更好,听到这个问题笑了一声,“我都不知道你是第几个这么问我的人了。” 严植人很瘦,但肩也不窄,他科室的不少护士都不喜欢和他说话,总觉得严医生有些阴沉。 辛山竹倒是很理解,他和柏君牧私底下什么都说,更喜欢两个人无边无际聊天。 “他很喜欢小琢的,不然才不会让小琢住进他的公寓。” “而且是在没见过本人的情况下就同意了。” 怀里的野生山竹说话还要用自己举例,“喜欢一个人就会心软啊,就像柏哥带我回家。” 柏君牧失笑:“是你要花钱把我带回家。” 乍听像是什么不正当交易,当时的正人君子循循善诱,在一起后反而开始篡改从前,被辛山竹咬了一口。 相处了一段时间柏君牧不得不承认辛山竹在这方面判断有种可怕的精准。 严植确实是这样的人,只是他很矛盾。 比起辛山竹的过分热心开导,柏君牧对别人的感情没什么想了解的心。 只是顺着辛山竹的想法顺势而为,比如询问严植,比如和对方一起去游乐园。 严植:“这么多人问说明你很可疑。” 他说话也挺不客气,眼前路通了一点,柏君牧一边开车一边说:“年龄摆在这里能不可疑吗?况且我家山竹长得这么漂亮。” 这点严植无法反驳,虽然他也才见过辛山竹几次,不妨碍辛山竹天然的磁场。 他很纯净,也很容易让人放松。 能吸引柏君牧这样表面温柔的人也很正常。 温柔的反面是索取,一般人是很难承受这种经过重大挫折人重新起来庞大的需求的。 辛山竹像永远不会停歇的能量塔,让人着迷,也能无限给予。 于琢都比以前网上聊天开心了很多,现在和严植住在一起偶尔吃饭,也总是会聊起和辛山竹干什么去了。 最近辛山竹还把严植和于琢都拉进了他的朋友群,里面还有宗明诚和他老婆、钱兆、柏君牧的发小也是严植邻居的陈一鸣几个人。 这个群每天瞎聊,还有人发自己的状态。 严植潜水几天,发现连柏君牧这样的人都很爱分享生活,把辛山竹包的恐龙饺子发在里面。 其他人也能一一点评,于琢也忍不住参与,还很快打成一片。 于琢没什么朋友,同学倒是很多。 这个时候这个叫「今天我们干了什么」的群又开始疯狂震动,宗明诚已经到现场了,和老婆发了个视频打卡,艾特柏君牧。 柏君牧开车没空点手机,让严植听一下语音。 宗明诚:“君牧啊,小山竹在哪个区啊,这里很大的!人也太多了,问刚还看见唐僧了,真像啊。” “你说小山竹不会演妖精吧?” “好多coser啊,年轻真好。” …… 严植没见过宗明诚都认识这人了,很爱发语音,吊儿郎当,也是轰动本地的婚礼当事富二代。 陈一鸣人在外地,只有很重要的事,比如投资的项目必须到场才会来,他还挺捧场,隔三差五聊天。 这个时候艾特于琢,发了一句:问问这个同学@ Yuz ,他不是小山竹的朋友吗? 一个头像是摩托车的跳出来说:我也是辛山竹的朋友。 …… 完全可以用群魔乱舞来形容这个群的风格。 严植忍不住问:“为什么要把我和于琢拉进来?” 柏君牧:“你问山竹,我不是群主。” 辛山竹不说话沉静无比,熟了就是个喇叭,看个猫狗视频分享到群里还要艾特于琢和严植,说很像你们。 严植问于琢哪里像,于琢还在笑视频里一进电梯就被检测成电动车的狗。 柏君牧没回答,心里知道答案,辛山竹就是这样,过分善良,觉得遇上了就要帮忙。 他只能庆幸当初他一下车就遇到了自己,不然就这么错过了世界上最动人的宝贝。 等柏君牧和宗明诚他们集合,游乐园检票口都快爆了。 钞能力二代盯着柏君牧和严植的员工半折票看了半天,今天是他第一次见严植。 合伙的发小陈一鸣告诉过他严植是最适合和柏君牧合开乡村诊所的人。 见到人的宗明诚又不平衡了,“一个个的都长这么帅,这日子难过。” 但他是唯一一个已婚的,柏君牧还羡慕这样的合法关系,“难过什么?” 已婚男人差点汗流浃背,转移话题问严植,“群里那个于琢真是你男朋友啊?” 严植在单位没人问这个问题,他平时更没什么其他社交,更像个阴暗宅男。 不上班的时候就和于琢两个人窝在公寓睡觉打游戏,偶尔给网恋奔现男朋友做小组ppt。 难得出门,还要抛弃「严植」这个身份,扮演一对姐弟恋情侣解压。 严植愣了两秒,嗯了一声。 宗明诚哦嚯一声,“那你们真挺适合搭伙的,我还听说你和小山竹就隔壁老家,那不是更好?” 严植知道的时候也愣过,他出生没多久父母就离婚,母亲把他丢给老家的外公外婆养大,对老家有很深的感情。 只是母亲不喜欢待在那里,现在年纪大了精神也不稳定,更不满意严植的癖好和性取向,之前还把于琢吓到了。 柏君牧不想在这人山人海里聊工作,“我去找山竹了,你们也去玩吧。” 宗明诚诶了一声,“小池同学也来了啊,你不等等吗?” 柏君牧已经走了。 同行的费薇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两个人一个兄控一个老婆奴,凑在一起磁场不合。” 严植和他俩打了声招呼也走了。 周年庆的游乐园人很多,辛山竹刚从场景原始丛林出来,因为扮原始人他都赤膊,冻得狂吸鼻子,这会去休息室换下一个场景的衣服。 柏君牧没给他打电话,只是告诉他到了。 于琢也去了自己的场景,化妆师姐姐给他画了个鬼妆,看辛山竹还在看手机,笑着问:“怕你男朋友认不出你?” 辛山竹现在账号粉丝很多,大家也会和他合照,自己都有单人的tag。 明星和人合照难免也有崩的时候,辛山竹完全没这种图,刚才在原始人场景就出现了不少同城的视频推广。 园区给了他高昂的npc工资,他像是打卡地点,自己还玩得挺开心,不忘记给辛晓徽发照片。 “不怕,他肯定认得出我的。” 辛山竹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还有被砍过和中枪的妆效。一副民国的打扮,角色人设是一个惨死的游园主人,穿着华贵但沾满血迹的服装,头都要歪歪扭扭。主场景npc的boss是一个军阀,搭建的魔窟还有很多中式恐怖元素,检修的工作人员都挺害怕的。 昨天晚上已经开放过一波试玩,晚上不少人种草都打算今天过来。 辛山竹的角色是游园的检票员,负责发放军阀抢来的花旦的戏曲门票,这当然少不了合影环节。 试妆的那天辛山竹就拍过宣传海报了。 辛晓徽在国外也很爱刷国内的视频,很喜欢这个妆造,大概是看到底下有人问辛山竹参不参加下一季某选秀的,截图发给了辛山竹。 辛山竹还是一样的回答:我要和柏哥回老家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家有金山银山要继承,辛晓徽看一次笑一次,又感慨这俩人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恋爱谈得如此接地气。 “你们感情真的很好啊,”化妆师看了看时间,他们休息室距离魔窟还有一段路,催促辛山竹,“快走吧,祝你吓人顺利。” 这个妆效过分逼真,但辛山竹底子太好,反而秒了不少网络剧里的民国角色,笑起来还有种扭曲的可爱。 他被拉着合影完才走。 化妆师:“这个场景结束后你记得来卸妆。” 辛山竹嗯了一声。 外面人越来越多,柏君牧要找辛山竹问本人或许还不如看网上的消息。 很多人都想去打卡这一次的恐怖场景魔窟游园,路上各路妖魔鬼怪,也有小孩坐在爸爸肩上看热闹的。 远处的深夜大摆锤还在夜光运行,像是星星摇晃,过山车的声音呼啸而去,游乐园烟火整点燃放一次,轰鸣声声。 柏君牧顺流在人群去见男朋友,有人说:“还没开放!!但npc进场了。” “这个本很有名的,boss军阀是那个大网红吧,好帅的。” “我记得这座魔窟的化身就是一个年轻人吧,当初插画本也是这么写的。” “他们找的npc居然请了冰淇淋帅哥……” “哪位?” “他摆摊的时候我还慕名看过呢,好合适啊,纯真的血色凶手。” “听说他现在不卖冰淇淋了,庆幸我吃过。” “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以后都要去做演员?现在好多网红进军。” “有些硬伤太明显啦,荧幕又不一样的,不过听说他真人不上镜,等会我要看看是不是吹的。” “他不是有男朋友吗,这怎么进军。” …… 柏君牧在人群里排队,周围很热闹,年轻的学生也有不少。他完全不担心他们的谈论,反而在回忆辛山竹看塑料鱼摊的样子。 当初柏君牧固执认为对方上大学能遇见更好的人,视野也和从前不一样。 现在辛山竹尝试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很多人喜欢他,当然也有人不喜欢他。 他仍然很坚定,每天践行他的喜欢。 柏君牧低头给宗明诚发消息:你的民宿是年底入住吗?我要去一趟布置现场。 辛山竹的老房子还没签约,但大伯的房子已经租出去了,池苑纶一向是辛山竹说什么就是什么,恨不得为了哥哥赴汤蹈火,完全区别那张冷酷的酷哥脸。 但钞能力打动不了辛山竹,他在某些方面很固执。 比如自己赚钱装修老房子养柏君牧,被宗明诚知道打趣是为了娶媳妇努力。 「媳妇」本人无言以对,眉眼写满笑意,又让打趣的人齁得嗓子疼。 宗明诚没这么快回,今天大家都忙着约会。 辛山竹从员工通道进场后都觉得这个场景过于瘆人,音乐都是冷清的乌鸦叫。 他从室内走到室外,又跟着人走到仿古但爬满人工蜘蛛网的检票口,外面的人都排了很多,乌泱泱一片,根本不知道柏君牧到了没有。 检票口顶上的灯光都遵循场景,惨白无比,等下穿着民国少爷撞披着血色狐裘的少爷微微歪头,脖子上还是夜光血痕妆效。 头顶的枪洞黑黢黢的,辛山竹按照要求沉默检票,打开检票栏,用血手印检票。 周围不少人举着手机拍照,他一张脸就算妆容恐怕难言本色的好看,一边还有人夸张大叫,也有被逼真的滴血吓得尖叫的。 辛山竹努力绷着脸,奈何人群里也有人开玩笑,问老板能摸吗。 这种兼职的钱也如于琢说的没那么好赚,但起码不做皮套人,不会闷出一身汗。 他摇头,尽责地把人按照人设的习惯用玩具枪送进去了。 柏君牧排在后面,周围都是讨论,网上也有参与游乐园话题赢得免票等促销活动,还有tag带上npc可以参加抽奖的小范围福利。 他拐了一个弯,可以看到不远处检票口灯下的身影。 的确认得出来,毕竟每天在一起,辛山竹穿多穿少,奇装异服,身形也没变化。 辛山竹检票检到麻木,突然觉得这还不如看塑料鱼摊。他合照倒是很尽职,还能不动声色地拒绝掉一些过分要求。 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辛山竹习惯伸手,他的手也涂得青白,视效上看着更洗手,指甲都是黑色的。 “这位客人,请出示您的票据,进场后请保持安静,游园活动将于八点正式开演。” 他声音压得很低,结合周围的场景和灯光,确实挺有感觉的。只是检票少爷长得太漂亮,网上不少评论都说这本请人请对了,要的就是有这种进场宛如牡丹花下死的风味。 这张票是辛山竹送给柏君牧的组合票。 上面还有辛山竹用铅笔写的日期,写着鸽子x山竹。 辛山竹惊喜地抬眼,对上柏君牧含笑的眼神,对方问:“老板有什么特殊服……” 还没说完,npc居然抓起游客的领子亲了对方脸颊一口,后面的哇和卧槽此起彼伏,陪同的工作人员都惊了。 顶着恐怖特效妆的漂亮鬼隔着厚厚的惨□□底都看出点羞涩,辛山竹说:“园区没有禁止npc不可以亲吻现世男朋友。” 第64章 周围哇声四起, 脸上顶着一个黑色唇印的柏君牧也忍不住笑,他拿走自己的半张票,想了想还是说:“那我在里面等你。” 辛山竹点头, 后面一位看热闹看得脸都红了, 在同伴推搡下支支吾吾地问:“没有隐藏福利吗?” 检票的漂亮少爷鬼摇头,对方的同伴又问:“用这个呢?” 他指的是辛山竹检票台上的玩具枪, 用道具枪指了指对方的脑门,“这不是惩罚吗?” 周围哄笑声更大了, 入园了的柏君牧没走远, 他站在一边看辛山竹,心想这都算奖励了。 辛山竹矜矜业业工作, 不过分的要求都能满足, 光检票就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结束后跟着调度安排去指定线程。入园的游客都按照导引前进,辛山竹没有时间看手机, 也不知道柏君牧去了哪里, 殊不知对方一直跟着他。 周年庆的游乐园在各大软件宣传,不少游客发出来的视频就够群魔乱舞的了,竟然还有人发起「最受关注十大NPC评选」, 也不知道宗明诚和费薇到底去哪里玩了, 还有空在群里给辛山竹拉票,又特地艾特柏君牧,让他现场返图。 [宗明诚]:我可看见了啊!封建大少爷打扮的小山竹,别说,那种惨绿的光线看着都好看。 [费薇]:早知道我也订这个票了。 [陈一鸣]:看你们发的我都想玩了, 这么热闹啊。 严植默默发了一张打卡的照片,符合他一贯不出声的人设。 园区已经控制过人数, 辛山竹一晚上跑好几场已经很累了,还好天气不热,不然他层层叠叠的衣服更累赘。 合作的其他npc有丰富的密室吓人经验,吓得游客大叫就是他们的快乐,这和前面两场也不一样,哪怕培训过,辛山竹还是没能如愿,大部分碰见他的完全不害怕,甚至还有想上手调戏的。 柏君牧再遇见辛山竹的时候对方正好溜进主场景某假山后面的暂休处,正在和同事抱怨:“怎么这样!还有人拉我的衣服!要是坏了主管会不会让我赔钱?” 和他说话的是等会要登台的npc,也是这次园区重点请来的网红博主,还是某学院的学生。 “不至于坏了,”对方也被辛山竹逗笑了,“赔钱不至于,没这么小气,真的坏了也是工伤。” 辛山竹第一次做这样的兼职,还是挺小心的,“那会扣我工资吗?” 这一片也有游客经过,柏君牧站着像是普通玩手机,背景音乐阴森恐怖,他还笑得挺开心的,不明所以的游客看了他一眼,觉得此人多半有病。 辛山竹整理了一下推门出来,另一个同事要走另一个门,两个人分开了,他一走出来就看见了站在弯道龙血树盆栽边上的柏君牧,他下意识笑,马上反应过来还在工作,又硬生生坳出角色的性格,要冷冰冰。 实际上他检票的那一亲都上了热门,这个场子明天的票都卖完了。 光线不是很明亮,但不妨碍柏君牧看清辛山竹瞬间的神情变化,他笑了笑,“我继续走了,不打扰你工作。” 辛山竹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背影,后面又跟上来一群游客,反而是扮鬼的跑得更快。 柏君牧也是第一次玩这种项目,整体体验感还不错,他没按照指引牌的推荐路线,一直跟着辛山竹的路线走。 npc的二个小时非常忙碌,还有固定的道具和场地需要他站台,好不容易场景置换,到了boss场,辛山竹才有空休息。 柏君牧一直跟着辛山竹,辛山竹也知道,偶尔分出一缕神去看柏君牧。 趁柏君牧经过某个道具,辛山竹卡着灯光熄灭的瞬间,带着对方去了建议的休息台。 柏君牧路上没被奇形怪状的鬼怪吓到,反而被辛山竹这么一捞给吓到了。 他反手抓住对方宽大袖摆下的手腕,在只有一盏壁灯的休息台看了眼辛山竹漆黑的指甲,好奇地问了句:“这是涂的还是贴的?” 辛山竹:“贴的。” 每个休息室都有给员工准备的一次性水杯和恒温开水,不用辛山竹倒,柏君牧就给他接好了。他在灯下看辛山竹喝水,还提醒了一句:“别呛着。” 辛山竹喝水也要黏他,忘了自己腰上还别了一支道具枪,怪硌人的。 柏君牧问:“我能看看吗?” 辛山竹喝水还不能掉妆,仰头喝得很小心,“什么?” 柏君牧指了指:“这个。” 辛山竹还想喝水:“你自己拿。” 他平时都穿得很简单,有时候起晚了还会拿错成柏君牧的衣服,反正冬天也无所谓,外套一裹,有时候里面的睡衣都没换掉,学校没人知道漂亮的新生袜子都穿错,也不知道他早上出门还要热烈的早安吻。 这段同居没有柏君牧以前预设的状况频出,他们都不需要磨合,仿佛天生相合,就该永远在一起。 只是平静的生活偶尔也需要一些新鲜感。 就像现在,他在不太明亮的光下抬眼看吨吨吨喝水的辛山竹,对方的衣服层层叠叠,刚才检票嬉笑学生的讨论仿佛再次卷起涟漪,柏君牧喊了一声辛山竹的名字,辛山竹嗯了一声,“怎么啦?” 他也累了,外面还能听到主场景戏台的声音。他们彩排过很多次,这个场景有十五分钟,灯光舞美配合,也有互动环节,辛山竹最后五分钟出场,起码可以休息十分钟。辛山竹也不问,直接坐到了柏君牧怀里,抱怨了一句:“我脚都走累了,吓人也很耗费精力。” 柏君牧:“你不是说自己很有耐力吗?” 辛山竹解释:“那地方不一样,这里灯都看不见路还要吓人,我都被好几个人吓到了。” 他声音压低,又笑着和柏君牧说:“我和柏哥睡觉还是不相上下的,是吧?” 哪有人说得这么直白的,柏君牧想了想,“你的不相上下就是撒娇说不要了?” 辛山竹也有害羞的时候,他想起柏君牧说的是哪一次,“那次是我没准备好,你又不打招呼。” “先不说了,我要准备走了,等会儿结束后柏哥你去大门等我就好了,我还要去卸妆。” 他要交代的还挺多,嘴上说要走,又去抓柏君牧还在玩他道具枪的手,“你和宗哥一起来的?他前几天还说要请我吃好吃的宵夜呢,新开的烧烤什么的。” 柏君牧嗯了一声,辛山竹不高兴了,“我这样子看上去很吓人了,别人还夸我好看呢,你都不看我。” “我是怕我忍不住,”柏君牧把那把道具枪塞回去,伸手掐了一把刚才路上有人夸的小少爷细腰,“你今天也很好看,我很喜欢。” 他突然这么正经又带着点不正经,辛山竹都不好意思了,他磨磨蹭蹭,又不肯从柏君牧怀里下来,还是柏君牧把他推出去的,“散场后我和你一起去休息室。” 辛山竹:“好远的呢,你不和宗哥先集合吗?” 柏君牧嗯了一声,说:“我陪你去。” 最后一场收尾辛山竹还要上场,柏君牧在地下昏暗的人群里跟着剧情推动走着,手机都是震动消息。宗明诚和费薇等着看园区的定点烟花了,严植在群里发了第一张打卡图,居然是旋转木马,大家都还没结束,就在群里搞成了p图大赛。 宗明诚一直艾特柏君牧:别私藏了,我在软件上都看到了,漂亮鬼top不是咱们家小山竹么? 园区给重金聘请的网红都拍了角色写真,柏君牧也存了辛山竹的照片,在等辛山竹的时候设成了新的屏保。 一场沉浸式密室结束后辛山竹累得快站不起来,他擦了擦自己额头的血浆,一起合作的同事问:“等会去吃夜宵吗?” 也有人赶下一场演出,急匆匆走了,辛山竹摇头:“我等会儿回家了。” 现在不到十点,园区今天还有零点钟声,全是特色项目,同事讶异地问:“这么早?” 另一个倒是了然,他的手机正在播放辛山竹检票的那一吻,负责人也很满意今天的宣传效果,揶揄地说:“要约会啊。” 辛山竹嗯了一声,等谈完工作第一个走了。 柏君牧就站在外面的长椅上等他,有散场后准备合照的游客找他帮忙拍照,辛山竹出来的时候柏君牧正好把手机还了。 “柏哥!——” 还没换下道具服的辛山竹想跑过来,奈何身上的衣服都太累赘,他就没坐的时候,脚也酸,压根跑不起来,还是柏君牧回头,朝他阔步走过去的。 刚才拍照的几个女孩有人举起手机录视频,小声问:“是刚才检票的男友?” “我还想问微信呢,还好没问。” 穿着毛呢外套的男人从阔步到小跑,最后一把背起今晚游园话题度很高的角色,辛山竹终于可以不顾自己的妆容吻柏君牧,才想起来自己检票那一亲好像也留下了唇印,不好意思地问:“柏哥,你脸上的唇印是不是黑色的啊?” 光线太暗也看不清楚,柏君牧按照辛山竹的指引和他去化妆室,今晚园区玩cos的人也很多,柏君牧看着很正常,不正常的被他背着,还有人以为也是什么角色,好奇地上来问的。 柏君牧:“我也不知道,等会儿走到路灯下你给我看看?” 辛山竹抱着他的脖子,问:“要走好远的,我还是下来吧。” 他倒是一直担心柏君牧身上有车祸的后遗症,陪着体检的样子让严植印象深刻到忍不住问柏君牧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柏君牧不让他下来:“这都不行我就真的不行了。” 他偶尔的胜负欲让辛山竹发笑,也让他更喜欢,他搂得更紧,用脸颊蹭了蹭柏君牧的脸颊,“柏哥,那你慢一点。” 这句话很刻意,柏君牧颠了颠他,“多慢?” 辛山竹:“你走太快我怕你辛苦,我们要不等等车吧?有巡游车的。” 柏君牧现在身体恢复得不错,辛山竹还是偶尔会看着他手上的疤痕发呆,像是这个人是修补过的瓷器。 当事人每次都要强调真的没关系,得到的全是泪汪汪的拥抱。 心疼不用说出来,辛山竹的表现就够明显了。 最后变成哭笑不得的柏君牧安慰辛山竹,回抱、亲吻、一起睡觉。 柏君牧无奈地说:“真的不会,我还可以背着你跑。” 辛山竹刚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男人背着他小跑,没注意到拐角正和严植走在一起的于琸。 于琸诶了一声,看了过去:“那是辛山竹?” 周围还有人拍照,正好拐外尽头的路是烟花大道,定点的焰火窜到高空,炸开一朵朵绚丽的星星。 严植啧了一声:“柏君牧谈恋爱这么……”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感觉三十了还这么热烈实在是很,老半天才憋出一个词—— “疯狂。” 于琸倒是挺羡慕的:“看着就很幸福,真好。” 第65章 辛山竹也是第一次被这么背着跑, 柏君牧还没喘气他就担心得快喘不上气。路上人来人往,他俩看上去格外瞩目,还有人起哄欢呼, 远处是园区夜晚的花车, 头顶的焰火还砰砰作响,辛山竹说:“柏哥, 你快放我下来,前面人更多了。” 柏君牧还是没松手, 辛山竹知道柏君牧有执拗的时候, 但没想到对方也有幼稚的瞬间,最后也放弃了, 等柏君牧玩够了再说。 等这一轮焰火放完辛山竹才有落地权, 但已经偏离他的化妆室了,两个人又往回走。 辛山竹卸完妆还在絮叨:“你也不怕累死。” 柏君牧坐在一边喝水,矿泉水还是一边的化妆师给他的。辛山竹在网上认证后的第一条视频就有柏君牧, 虽然关于男朋友的信息也有人披露, 就跟没见过辛山竹本人的人认为他照片处理过一样,很多人也不相信柏君牧真的人如视频。 男人刚才一路狂奔,不少人都拍到过, 另一个准备下班的化妆师还多看了柏君牧两眼, 问辛山竹:“你男朋友在哪个医院上班?” 她又说了一个名字,辛山竹摇头,还没开口,柏君牧就说不是。 辛山竹害怕勾起他的伤心事,男人却笑着说:“现在不在那边上班了。” 注意到辛山竹的眼神, 柏君牧拉了拉辛山竹的手,发现他手很凉, 又从兜里掏出一个暖手宝。 周到得隔壁有对象的工作人员都啧了一声,辛山竹倒是很受用,卸完妆后他拉着柏君牧拍了几张照片才去换衣服。 宗明诚他们已经在出口等他俩了,严植和于琸刚刚到,宗明诚问:“你俩看见柏君牧了吗?” 于琸:“辛山竹去卸妆了吧,估计还要一会。” 严植阴阳怪气地,“你们不如打开同城热门,他背着老婆狂奔呢。” 宗明诚啊了一声,“狂奔?柏君牧?” 他半信半疑,不知道大数据是不是真的有监听,打开还真的是配了某流行乐高潮十秒的人群视频。 制作者还用了特效,文案好多哇啊,带了好几个本地的乐园tag,点赞评论都很多。 宗明诚嘶了好几声,被费薇踩了才停下这种夸张的感慨,“算了,再等他一会,说好请小山竹吃烧烤的。” 听得出他们几个关系很好,也经常一起吃饭。于琸和宗明诚也算是网友见面,不是很熟,他不太好意思,“那你们去吧,我和我……” 宗明诚看了眼瘦高的男人,“你和严医生一块呗,反正以后都要一起干活的。” 于琸也看向严植,戴着眼镜的男人说:“我没答应和柏君牧一起下乡啊。” 冬天穿衣服还花里胡哨的宗明诚嗤了一声,拍了拍严植的肩膀,“哥们通融一下呗,小山竹都和我说了你可厉害了。” 严植:“什么?” 一般人是说不出辛山竹夸人那股直白的肉麻感,宗明诚也不忍心学,咳了一声,“等会他来了让他亲自和你说。” “对了,”宗明诚看了眼手机,“还有个股东我给你介绍一下,也算小山竹的弟弟,我们一伙人的大老板。” 他话音刚落,就有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跑了过来,风都吹不掉的他的帽子,池苑纶和宗明诚打了个声招呼,“宗大哥,我哥哥呢?” 池苑纶看上去就不太高兴,一张帅脸板着还挺冷酷,于琸没少听辛山竹提他,但还没见过。他眼神刚看过去,池苑纶就问:“你是我哥室友?” 他口气不是很友好,严植往前站了站,这个时候不远处有人来了,费薇咦了一声:“那是不是柏君牧和小山竹啊?” 一行人站在出口处,出去的人群稀稀拉拉的,零点还有活动,也有不少人没走,远处的过山车还在运转,深夜的旋转木马音乐悠远。 宗明诚认出来了:“不是吧,多大岁数了这么腻歪。” 只有池苑纶不解风情:“为什么我哥要让他背着啊,是不是受伤了,我去看看!” 他刚要跑就被宗明诚扯了回来,“你小子油盐不进啊,人家谈恋爱你别凑上去了。” 池苑纶涨红了脸,反驳道:“谈恋爱哪有这样的,你和费薇姐,算了就他俩也不用背啊。” 他现在倒是比以前会看脸色,也知道严植和于琸是一对,这样的类比就显得意味深长,于琸愣了几秒,看向严植迅速说:“我不不不用背。” 池苑纶呵了一声:“是他不背你啊,那还没柏君牧对我哥的好好啊。” 宗明诚都听笑了,和费薇说:“这小子和小山竹还挺像的,以前小山竹就老爱对比,说凭什么没人喜欢柏君牧。” 他乐得嘎嘎笑,那边的人背着辛山竹走来了,大概是被一群人盯着实在丢人,辛山竹还是从柏君牧身上下来了,柏君牧慢悠悠走在后面。 辛山竹打了声招呼,问宗明诚:“不是让你别等我吗?” 宗明诚还没说话,池苑纶就问:“你今天还好吧,我看到有人骚扰你,真是的,我没抢到票,明天还有一场我买了,我会保护你的!” 他说得豪情壮志,辛山竹小声说:“我明天不去啊。” 池苑纶:“什么?” 辛山竹解释说:“园区就邀请我今天去,明天就换成常驻项目了,置景是一样的。” 柏君牧走到一边,问严植:“玩得怎么样?” 严植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他觉得自己很难忘掉柏君牧背着对象在焰火人群下奔跑的背影。这种坦荡的爱又让人格外羡慕,这两个人一看就毫无芥蒂也不会缺乏沟通,仿佛柏君牧做什么辛山竹都无条件支持,相反辛山竹想尝试的柏君牧也竭尽全力陪他一起。 他和于琸明明也每天住在一起,却好像更适应线上对话,线下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 都是第一次谈恋爱,怎么柏君牧就是满级通关啊? “还行吧,”严植顿了顿,看了一眼于琸,“下……” 他想说下次,不知道为什么又卡壳了,柏君牧帮他补了一句:“他约你下次玩。” 严植差点咬到舌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没这么说。” 于琸哦了一声,辛山竹探头喊他,要隆重地把他介绍给池苑纶。 他们仨差不多大又都是大学生,凑在一起说话还挺好笑的,分两辆车走也要坐在一起,还让柏君牧和宗明诚他们坐在一起,似乎有话要说。 柏君牧和严植坐在后排,这个点路上还堵车,副驾驶座的费薇在和朋友打电话,让宗明诚等会儿把她送到某家店铺。 严植似乎有话要说,柏君牧注意到他好几次看过来的眼神,说:“你想问就问。” 他还不承认,柏君牧说:“不说等会儿让我家山竹和你说。” 辛山竹的话聊不是一般人能抵抗的,宗明诚忍不住插嘴作证:“是真的。” 严植又不是没体会过,他沉默几秒,对柏君牧说:“我能问问你怎么处理家长……” 宗明诚又说:“小山竹连他爸都骂。” 严植:“啊?谁爸?柏君牧的爸?” 柏君牧笑了:“那不至于,就是帮我说话而已。” 他看上去也不像是多认识几天就会熟到把家长里短掰开说的人,这种场合聊天也有把严植拉入伙的意思,这是顺带的话题,“我爸比较好面子。” 这种话也不用说太深,差不多岁数的也明白,严植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人。 柏立业好歹自己爱面子,也有梅欢控制住他,加上柏君牧和他隔阂一直存在,对儿子出柜倒是没什么反对,更在意柏君牧游手好闲让人说闲话。 严植:“那辛山竹家里人呢?” 于琸和他提过辛山竹的身世,但严植没有特别清楚,柏君牧想到那天视频电话里辛山竹的大伯。 辛山竹的身世都可以算曲折离奇,但他实在没什么好隐瞒的,更喜欢有话直说。缺少沟通产生的隔阂都来不及形成就散了,主打的就是过分真诚,让人哑口无言。 那天也没柏君牧发挥的余地,他叹了口气,“他都和长辈说过了,根本不需要我多操心。” 宗明诚都不知道这是,咦了一声,“长辈?辛山竹说的大伯?” 柏君牧点头,宗明诚惊讶地问:“那家长都同意?他大伯应该岁数挺大的吧?这都能接受?” 严植更羡慕了,柏君牧说:“下个月他大伯正好要回老家一趟,我和山竹一起回,正好给他过生日。” 宗明诚很爱掺和这种热闹:“这种事我必须到场啊,你们回老家过生日我还能回去看看民宿收尾怎么样了,你要的地我也给你留好了,严医生一起呗?” 严植不太擅长社交,也没什么朋友可言,这种相处方式显然是什么都要带上他,奇怪的是他也不反感,问:“具体哪天。” 柏君牧正想说话,突然前方一声响动,一辆车闯红灯,正好撞到左转的车。 宗明诚靠了一声:“这开车的喝酒了吧?等会这特么不是你的车吗?车……” 还没说完,柏君牧就让他开锁趁着周围车停下下车了,严植也迅速下去了。 这是池苑纶开车以来第一次碰上的事故。好在只是撞掉了车保险杠,车灯和后视镜碎了,车也是冲向他这边驾驶位置的,里面的人都没什么事,几个人下车,周围还围了不少人。 肇事车辆直接撞上了路灯,加上车轮擦过人行道的台阶,周围停着的共享单车都翻了,电动车的警报也一直在响。 辛山竹刚从车里出来就被一只手拉走,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来人紧张地检查他全身,完全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更有问题。辛山竹抱住柏君牧的脖子,在对方耳边说:“我没事。” 周围围观的人很多,救护车很快就赶过来了,他们这辆车没人受伤,先带走了那辆车里的人。 池苑纶气得跳脚,一直在打电话,阔少爷叫了专业的人,才想起来这车不是自己的,是柏君牧的,更心虚了,拖着脚步过来道歉,“对不起啊柏哥,我明天让人给你换辆新的。” 严植还不知道他来历,听到这话有种听到中二少年信口开河的感觉。交警很快赶到现场疏散群众,车流也通了,宗明诚把车停到右边街道停车场跑过来,“没事吧!!” 于琸试图甩掉严植的手,他知道这人不喜欢在外不穿女装亲密,没想到严植没松手。 那边的辛山竹还在哄柏君牧,画面看上去温馨又好笑,好几个人路过的人还在看。 柏君牧个子比辛山竹高半个头,辛山竹被人抱得很紧还要摸男朋友的头,和哄小孩一样。注意到于琸他们的目光后辛山竹无奈地笑了笑,又对柏君牧说:“真的没事,一点事情都没有。” 他压低了声音:“你要是哭了我口袋里有口罩可以给你遮一下。” 谁遮眼睛用的口罩,柏君牧都被他逗笑了,他把脸埋在辛山竹肩窝,小声说:“吓死我了。” 刚才一瞬脑子空白,柏君牧率先想到的是失去,就像他那年失去的一样。 辛山竹原本就意义重大,他又和死亡太有缘。刚才柏君牧脑子里漂浮过无数万一,竟然有一秒想:万一他,那么我也。 辛山竹还是把没拆的新口罩给柏君牧戴上了,他像是知道柏君牧在想什么,顺势拉住了对方外套的帽子,悄悄地亲了他嘴唇一口:“不许多想,我在这里。” 池苑纶完全被无视,他也没空心酸,去一边处理事故去了,还要骂骂咧咧的。 严植看着有车下来好多人对池苑纶点头哈腰的,问宗明诚:“他真的是辛山竹的弟弟?” 宗明诚点头:“看不出来吧,大户人家。” 他还不忘记拉人入伙:“所以你入股不亏,不用再考虑了。” 严植又问:“那他还愿意回乡下?” 正好这个辛山竹过来,宗明诚直接让本人回答。辛山竹的手被柏君牧攥得紧紧的,男人低着头看不出表情,一边的于琸总发现恋爱居然还能把年纪大点的谈成小孩,笨蛋都成大聪明。 辛山竹:“为什么不回?发展家乡人人有责。” 这理由未免太正经,宗明诚笑得不行,“没私心吗?” 辛山竹看了眼身边的柏君牧,认真地说:“老屋藏人,白头到老。” 第66章 出了这事大家的烧烤宵夜计划取消, 等辛山竹和柏君牧到家都快零点了。 说出白头偕老的辛山竹还是没能打散柏君牧心里的慌张,池苑纶再三保证会赔一辆新车给柏君牧,在外一向礼貌的柏君牧居然没搭理池苑纶。 被撞车但还是心虚的池苑纶只能找辛山竹救场, 还是辛山竹说不用。池苑纶对他一向大方, 柏君牧也不是差钱的人,在池苑纶问辛山竹想要什么车的时候说:“修好送回来就可以了。” 他冷脸的样子实在少见, 池苑纶都不太敢说话,气氛挺尴尬的, 辛山竹:“就听他的。” 池苑纶知道这俩人感情很好还忍不住心里腹诽:这也太凶了。 辛山竹倒是没任何怕的, 打了个车就先回来了,全程柏君牧就没怎么开口, 只能看到他的手紧紧牵着辛山竹的手。他俩走后宗明诚拍了拍池苑纶的肩, “体谅一下,他实在经历不起再一次的创伤了。” 池苑纶点头,还有点担心, “那我哥…… ” 宗明诚笑了:“那也得亏你哥, 不然我还担心柏君牧想不开呢。” 冬天也穿花外套但不是东北棉袄风的男人笑了:“放心,小山竹很厉害的。” 辛山竹路上也没怎么说话,如果换作别人可能觉得气氛太沉重了, 他倒是晃悠着柏君牧的手, 等电梯上行的时候还往柏君牧身上靠,回到家后更是什么都连玄关都不进去了,直接抱住了柏君牧,往他怀里蹭。 柏君牧搂着他没说话,辛山竹问:“还没缓过来啊?” 他的手从柏君牧的外套下摆伸进去, 当地的深冬也没冷到要羽绒服的地步,大家穿得都不算厚实, 柏君牧穿了外套里面也只是一件薄毛衣,辛山竹轻而易举摸了进去。 背靠着门的男人低着头,门后还磁吸着不少明信片,都是辛山竹四处搜来的,连磁吸挂钩都奇形怪状,什么蘑菇松针,梅欢每次来都说这里的风格越来越像结婚有小孩的家庭了。 实际上小孩只有辛山竹一个,但能发展成这样柏君牧功不可没,两个人彼此发掘,居然方方面面都很适合。 柏君牧垂眼看他,英俊的面容在吸顶灯下很像雕刻作品的一页,给辛山竹一种任意摆弄的感觉。 辛山竹不太高兴,拍了拍柏君牧绷紧的肌肉:“不准不说话。” 柏君牧看着他,忍了好一会的眼眶还是红了。 辛山竹笑出了声,柏君牧去捏他的脸,“还笑得出来?” 站了一个晚上的辛山竹本来就脚疼,现在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柏君牧身上,声音拖得长长:“你都哭了我还哭那我们一起抱头痛哭不好吧?” 他揶揄人的本事与日俱增,柏君牧抱着他,“让我缓缓。” 辛山竹摇头:“你一路上还不够缓吗?” 柏君牧看上去随性懒散,辛山竹刚到这边打工见他的几次都给人过分闲适的印象。 一般人不会认为柏君牧到处打工生活拮据,当时辛山竹如此固执,只是看见了他脆弱的一部分。但他自己都没办法解释,只能归结于外部因素。 梅欢偶尔和辛山竹聊天,透露出来的都是从前对柏君牧垮掉的担心。辛山竹虽然懵懂,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他在长辈眼里更算得上过分灿烂,的确像高山野生的果实,风霜雨雪都经历过,也没觉得什么,因为他也能最大限度地感受阳光。 柏君牧说了句抱歉,“让你担心了。” 他很多方面很成熟,但并不是完美的成熟大人,辛山竹很喜欢捕捉柏君牧这样的时刻。 人不需要完美,他的柏哥更像是碎过的瓷器,辛山竹想把自己缝进他的裂缝里,他摇头说:“我没有担心。” 柏君牧讶然地抬眼,卸完妆素着脸的辛山竹已经很好看了,相比几个月前他从老家来城市,现在的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成熟,不谙世事仍然在,却可以转换成通透的成全。 辛山竹亲了亲柏君牧的脸颊:“我就是觉得柏哥很容易把一件事放大,想到最坏的结果。” 宗明诚经常说辛山竹很有话聊天赋,实际上他组织语言仍然磕巴,这个时候也要绞尽脑汁找补,“虽……虽然这也不算是一件坏事,但很影响心情的。” “柏哥刚才肯定在想万一我出什么事了怎么办,是吗?” 柏君牧嗯了一声,辛山竹第一时间的安慰已经冲淡柏君牧不少担心了,但他仍然躲不开脑内的推导重演,就像从病床上醒来到复健到出院很多日夜他做出的假设。 如果我提前叫了救护车,如果送的不是最近的医院,会不会车不会卷入连环车祸现场,或许那个孩子能活下来。 那么…… 辛山竹:“你又在想了。” 柏君牧懊恼地别开脸,却被捧个正着,辛山竹微微踮脚,说:“你要转移一下注意力。” “比如和我去泡个澡之类的。” 柏君牧点头,他还记得辛山竹很累,“你也要早点睡觉。” 辛山竹张开手:“那柏哥抱我一起去洗澡吧,明天不上课,你也不上班,我们可以睡到中午,也可以做到半夜。” 他还要欲盖弥彰地增加一句:“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种话说出来哪个人能不愿意,柏君牧给辛山竹换了鞋把人带进室内,一边说:“不要为了安慰我这么说,也要你愿意。” 辛山竹抱着柏君牧的脖子,欣赏对方完美的下颌线,思考要在对方的脖子亲几口,说:“我很想要柏哥的啊,一开始就想要。” 他叹了口气:“你怎么不信呢。” 柏君牧:“我没有不信。” 他看上去还有些恍惚,说话都不太专心。柏君牧什么都做得很周到,还不忘抱辛山竹去浴室,一边转身试探水温,辛山竹趁这会把他推进了满水的浴缸。 水花四溅,柏君牧的毛衣还没脱掉,瞬间吸了不少水,沉甸甸的。始作俑者坐在一边慢吞吞脱掉裤子挤了进来,“还是我来吧,你好慢。” 柏君牧头发都湿了,他靠在边沿,失笑着问:“你怎么来?” 辛山竹都困了,但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想要就索取,喜欢就说,爱就亲吻。明明年纪不大,却能最大程度给予柏君牧失落多年的安全感,把他拉上岸,也一起下潜,无时无刻说着:我在你身边。 辛山竹不让柏君牧动,“请你配合。” 柏君牧笑了:“辛先生请指示。” 他确实挺配合的,浴室热气氤氲,水声中辛山竹抱怨:“我明明……” 柏君牧觉得他还是算了,把人拉起来,辛山竹还是不肯服输,“我一定行的,你让我再试试。” 这种厮磨过分挠人,柏君牧的确没空想别的了。 人在这里,不在他反复假设的失去里,他突然庆幸当年毕业跟着谢正去了一趟不太正经的毕业旅行。正是因为这趟旅行才打捞上来一颗宝贵的珍珠,虽然珍珠本人认为自己不过是一颗野生山竹,表壳布满划痕,内里却柔嫩纯白,咬一口就甜入肺腑。 柏君牧:“我试试。” 他吸满水的毛衣扔到了地板,浴缸仍然有热水溢出,辛山竹差点晕过去,他声音都带着哭腔:“你欺负我。” 柏君牧把他捞起,“不是你想让我欺负你吗?” 辛山竹满脸红晕,他一天本来就高度疲惫,这种程度的刺激换作平时只能算开胃菜,今天纯属超过,不然他早就举一反三了。他吸了吸鼻子,抱怨了一句:“那你还难过吗?” 说完还不准柏君牧说他不想听的话,“不许说还好,你最喜欢模棱两可了,难怪他们说你就是一桶水。” 这话实在新鲜,柏君牧第一次听,“什么一桶水?” 辛山竹抱他脖子的力气都没有,他像是任人宰割的一条银鱼,热烈过后把另一个人点燃,完全不知道自己释放出无数甜腻的信号,苦涩被冲去,全是余生也要冒泡泡的快乐。 “你同事说的,”辛山竹说话都没力气,更不想走路,非要柏君牧抱他,“说你是一桶死水,没什么波澜。” 他没说哪个同事,柏君牧也知道自己上班的风评,他的确没最初的纯粹,至少重拾了目标。 “我的波澜都被你吞掉了,”他在辛山竹耳边说,抱着软绵绵的心上人,又有点想笑:“你是一点都走不动了?不知道都还以为你是美人鱼呢。” 这种童话辛山竹还是听过的,他也不害臊,欣然点头:“我就是最好看的那一条,都怪你把我睡了,我又变成了鱼尾巴,罚你爱我一辈子。” 柏君牧一路积压的惶恐一扫而空,怀中人呼吸温热,说话活泼,随口的一句都是十足的山盟海誓。 辛山竹很少说我爱你,但更像是分分秒秒都在告白,柏君牧虔诚地吻了吻他的眉心,“你果然是笨蛋,爱怎么是惩罚。” 笨蛋本人哦了一声,“那就算奖励吧,老天奖励你爱我一千年。” 他也的确困死了,说话都舌头打结,可爱到柏君牧把他放到床上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一千年太短了吧?” 辛山竹卷走被子,使唤柏君牧给他吹头发,“一万年也太长了,你没这么久的。” 他还是不高兴这么轻易被对方反客为主,隔了几秒又气哄哄地滚了回来,揪住柏君牧的浴袍:“等我睡醒再来一次,我不信我……” 柏君牧嗯了一声:“随时奉陪。” 第67章 十二月底宗明诚投资的民宿项目有一栋已经改造完成, 他邀请合作方周末去现场庆祝。 辛山竹收到消息的时候还在考试,十二月开始是考试周,一些科目陆陆续续选考, 最后的期末考安排在元旦过后, 新年马上就要来了。 辛山竹周围都是询问安排的声音,他一个人走下楼梯, 还没来得及看手机震动消息,于琸就从后面叫住他:“辛山竹, 一起回去吗?” 于琸今天好几门选修的考试, 结束之后头昏脑涨,还没忘记小群里的安排。学校元旦正好是周二, 倒也没像高中那样调休放假, 今天开始休息,一直到周三,算起来有五天, 够几个人开车去辛山竹老家了。 这个点柏君牧还没下班, 辛山竹点头,也没问于琸考得怎么样,问他:“你放假还是和严医生在家里吗?” 严植和于琸现在感情好了很多, 得益于每周辛山竹的撮合聚餐, 性格阴沉的严医生以前讨厌热闹,现在发现热闹也分很多种。辛山竹一群人基本每周都会见面,要么出去户外烧烤,上周还大冬天去周边山上露营,严植的帐篷夜半被大风刮走, 几个人挤在一起熬到日出,也算是新鲜体验。 于琸摇头:“我们打算去外面玩几天。” 辛山竹哦了一声, 想到宗明诚发朋友圈的项目,问:“宗哥给你们发邀请了吧。” 于琸眨了眨眼,他最近头发长了不少,开学还是个短发清爽大男孩,现在像是搞乐队的,就是感情太稳定,也没辟谣校外的成熟女朋友,每次被揶揄好久。 “发了,说要验收项目,算是民宿试睡员。” 他说这几个字都烫嘴,一般人骗辛山竹都有心理负担,毕竟对视就很容易被钓出真心话,于琸上学基本和辛山竹一起,比一般人防御还高一些。 辛山竹没发现于琸的异常,他们一起坐地铁回家,他说:“原本这周还有同学要给我过生日,我拒绝了。” 大学不像高中一天到晚在学校,辛山竹和同学的关系倒是不错,相对来说和舍友还有于琸会更好一些。于琸也收到过生日的策划,班上每个人的生日都是透明的,有些人选择过有些人选择不过,能得到一副祝福也不错。但他也怕辛山竹不喜欢,问:“你很反感很多人给你庆祝生日吗?” 辛山竹摇头:“不反感,就是怕太麻烦别人了。” 他和柏君牧说好回一趟老家,加上大伯也要回来签合同,也算另一种层面的见家长,他又忍不住这种雀跃,笑着和于琸说:“我要带柏哥回家了。” 于琸知道这事,但也很容易被辛山竹这种雀跃感染,“真好。” 辛山竹问:“你现在还有见过严医生的妈妈吗?” 于琸心想:指不定明天就见到了。 他的沉默被辛山竹理解成难过,下了地铁辛山竹还给了他一个拥抱,认真地说:“不用害怕,你们是互相喜欢就没问题的。” 这种话现在于琸只能在电视剧看到,真的在一起会暴露很多问题,辛山竹的不谙世事就过分明显,居然生活也非常幸福,仿佛是吸引力法则的深度体现。 于琸嗯了一声,问:“你明天出发吗?” 辛山竹点头,“我大伯明天晚上到,我和柏哥早晨开车过去,也要好久的。” 他老家实在太远,走高速也只有一段路,宗明诚和柏君牧去过好几次,去了一次的池苑纶直接捐钱修路,这次路况应该会好上许多。 “宗哥邀请你肯定也邀请严医生了,我大伯家离我住的地方也很近的,我可以带你到处逛逛。” 他完全没考虑过这几个人是给他过生日的,特别高兴地说:“那我们可以一起度过元旦假期了。” 于琸心想:最好柏先生愿意。 柏君牧晚上下班回家路上还在核对清单,严植蹭他的车回来,看了眼柏君牧放在一边的东西,问:“宗明诚不是投资了好几栋民宿吗,怎么还要买这么多日用品?” 严植和辛山竹算一个户籍的老家,但村子之间还是有点距离。他老家起码翻新过,不像辛山竹住的还是最原始的房子。之前柏君牧就听辛山竹描述过冬天洗澡的冻人,夏天倒是不热,没空调也能过。 柏君牧有点后悔没让宗明诚一起找设计师重建了,另一方面他也清楚辛山竹的执拗,他非要自己赚钱自己改,践行盖房是为了媳妇的原则。 「媳妇」本人只能大包小包,在同事眼里宛如下乡。 柏君牧:“你不用买,你和于琸住在宗明诚名下的民宿就好了。” 认识久了加上每周还有聚会,严植算是清楚柏君牧的真实性格了,这人表面算得上温和好说话,实际上该损人的地方也不放过,估计也只有辛山竹觉得他哪里都完美了。 严植问:“那我们发群里的生日策划你觉得怎么样?” 柏君牧没说话,严植他们干这行没什么元旦可言,顶多就休息两天,就算是私立医院也是调休出来的,比不上宗明诚这种富二代个体户。柏君牧不说话,严植说:“我能理解你想和男朋友待在一起的心情。” 柏君牧还是觉得这群人庆祝生日的方案活像庆祝新年,还是说了:“我怕你们这群人把他长辈吓到了。” 车开进小区,两个人不住在同一期,柏君牧还是把严植送到了他单元楼下,严植说:“不至于吓到吧,你不是说家长都知道了吗?” 柏君牧深深地看了严植一眼,对方愣是被他看得毛骨悚然,问:“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严植看上去一扫之前的阴沉,连医院聚餐大家聊到他都说他最近态度好多了,也有人和柏君牧打听严植是不是恋爱了。 柏君牧没说,但也很清楚这是这段时间辛山竹组织活动的目的。他的感染力简直润物无声,于琸都觉得效果恐怖,宗明诚已经写了好久的下个计划书了,希望辛山竹去自己开的山村项目做主播,主业带动农产品副业做情感博主,搞不好能做到年度top. 这些辛山竹也听过,他向来更注重当下,未来的安排和柏君牧挂钩,在辛晓徽看来好像过分听话,实际上周围的朋友都认为柏君牧才比较听辛山竹的话。 柏君牧:“他家长比较严肃。” 严植哦了一声,“和我妈比还好点吧,我妈上次上门真的把于琸吓到了,如果不是辛山竹生日,他可能都不愿意和我回去。” 他俩都有班要上,元旦当天就要赶回去,最后也应该是宗明诚开车把俩大学生带回去。 现在严植和柏君牧目的一致,难免想到以后的生活,问柏君牧:“我觉得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山上很无聊的,你别到时候又反悔。” 他隔三差五就要给柏君牧打预防针,无非是怕柏君牧这个出身大城市的人不习惯山林寂夜。 开诊所是他们的目标,严植的决定比柏君牧还早很多,他性格也更喜欢这种安静。 本质上他们都是感情上的悲观主义者,只是恋人更乐观。辛山竹是集大成者,光芒灼灼,严植这种过路人都能被普照一番,就更别提处于中心的柏君牧了,甚至还有新来的同事问柏君牧结婚多少年了。 柏君牧摇头:“不会的。” 他也没和严植多聊,说完开车走了。回到家辛山竹正在整理东西,看见柏君牧拎着大包小包咦了一声,问:“你不是只住两天么?买这么多东西?我那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的。” 室内开着地暖,辛山竹原本坐在地毯上叠衣服,看柏君牧回来迅速冲过去,像每个昨天一样,却给人一种一天不见宛如一年没见的想念。 柏君牧先把人抱进去再拎东西,辛山竹拆得比他还快,“电热毯?” “这什么,烧水壶也不用从这里买吧,家里也有的。” 柏君牧说:“你说烧水壶坏了,我还记得,走之前都是用柴火烧的。” 辛山竹半天没说话,他看着柏君牧看了很久,看得男人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我记错了吗?” 辛山竹摇头,他吸了吸鼻子,“柏哥把我弄哭了。” 柏君牧失笑:“你居然有这天?” 之前辛山竹没少拿柏君牧感动取笑,现在男人还要凑过去看,辛山竹推开他,“让我缓缓。” 柏君牧:“不要。” 辛山竹继续推他:“你也太幼稚了吧!” 之前还会反驳两句的男朋友欣然点头,“和我家山竹学的。” 辛山竹干脆把人带到了地毯上,刚才叠好的衣服又塌了,他懊恼地说:“又要重新……” 没说完柏君牧吻住了他,这样的亲吻向来是辛山竹每天最喜欢的环节,他完全没有辛晓徽发的恋爱手册说的恋爱越谈越无聊的感觉,每天有家回,有喜欢的人在家,他们亲吻,亲密,实在是太好了。 明天就要出发,柏君牧收拾塌了的衣服,辛山竹还在拆他买的东西,一边说:“大伯应该住在宗哥改的民宿里,那好多人啊,陈哥也明天的飞机来。” 柏君牧问:“你应该知道大家想给你过生日的吧?” 在摸柏君牧网购睡衣的辛山竹点头,又把自己买的毛绒兔子帽子盖在柏君牧头上,他拨了拨垂在眼前的兔耳,笑着说:“大家对我很好,我知道的,就是担心他们给的礼物太贵重了。” 他没觉得是负担,微微叹气:“我好幸福。” 柏君牧想到他之前为了戒指连米桶都找了一遍,笑着问:“你不问问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吗?” 辛山竹摇头:“我好像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反正你已经在我身边了。” 他的物欲向来不强烈,也不会被周围的消费主义裹挟,账号运营好了之后很多商家也找辛山竹合作。辛山竹挑挑拣拣,没全部拒绝,接的也都是一些价格便宜的东西。 他的真诚隔着屏幕都过分动人,唯一的欲望可能也只是对身边的人可见。 近在咫尺的柏君牧问:“真的没有吗?” 辛山竹想了想:“有的。” 柏君牧问:“现在告诉我可以吗?我或许可以准备一下你最想要的。” 辛山竹摇头:“不用准备,只要你在就好就了。” 他眼神从柏君牧的脸往下游移,纯真的欲望毫不遮掩,柏君牧突然想起某天辛山竹说的从前。 他想要柏君牧睡在他从小睡到大的那张竹床,在嘎吱声里入眠。 这样就可以弥补对方在他人生缺席的十二年。 柏君牧嗯了一声:“随你心意。” 第68章 第二天辛山竹很早和柏君牧出发, 到老家也下午了。 柏君牧之前来过很多次,比起出来只坐大巴的辛山竹,他对路况比辛山竹还熟悉。 中途辛山竹还试图自己开车, 被柏君牧拒绝了。 车开过公路, 又从这座山开到那座山,前几次柏君牧来的时候和宗明诚一起, 车载音乐放的都是宗明诚喜欢的摇滚乐,严植跟着来过一次, 受不了宗明诚的歌单, 说梦回十八岁。 柏君牧十八岁也不爱听摇滚乐,他十年如一日喜欢舒缓的节奏。车载音乐旋律悠长, 副驾驶座的辛山竹看着窗外, 时不时和他介绍哪片地种的是什么。辛山竹有小半年没回来了,一直听说池苑纶有投资修路,没想到通车也很快, 路程比他坐大巴快了很多, 和柏君牧说着说着又和池苑纶打起了电话。 宗明诚计划元旦民宿开业酬宾,他前几天就出发了。池苑纶的学校也有考试,这次的项目算得上他人生中第一个自己选择的结果, 就等待验收, 他邀请了大伯,没打算和严植一起出发。 辛山竹问:“那你们几点到啊?” 池苑纶还在机场等人,他看了看时间,“最快也要晚上了,我还没接到大伯呢。” 辛山竹哦了一声, “我大伯也要回来了,我们的事让大人操心好啦。” 池苑纶完全不知道有这茬, 啊了一声,“我……” 他突然结巴,即便辛山竹承认了这段关系,也告诉池苑纶和家里人说过了,池苑纶仍然有种的理亏的感觉。 他总觉得怎么补偿辛山竹都不够。 辛山竹开的扩音,池苑纶还能听到他那边车载音乐的声音,他「我」了半天,憋出一句:“那让我大伯和你大伯说好了。” 过了两秒,他诶了一声:“我大伯就是你大伯啊。” 柏君牧笑了一声,池苑纶听见了,不是很高兴,“为什么我和你单独打电话还要开扩音给柏君牧听啊?” 辛山竹:“方便你听我们到哪里了。” 车从山道转弯,正好经过一个鸭棚,边上的池塘也都是鸭子,辛山竹问:“你听到鸭子叫声了吗?” 池苑纶迅速被哄好了,柏君牧都没听到鸭叫声音他就重重嗯了一声,“听到了!” 辛山竹:“没在叫。” 池苑纶喂了一声,辛山竹笑得很清脆,“苑纶,那我们晚上见,谢谢你捐款修路,你真是大好人。” 这种话正式说出来总有点怪,池苑纶一直难以抵挡辛山竹对他稍微亲昵的称呼。 越是和对方相处,他就越觉得从前错过太多。辛山竹不是传统意义的哥哥形象,他更像是需要被照顾的弟弟,却拥有独属于哥哥的安全感。 连池赦都觉得池苑纶上大学这个学期开朗了不少,做业务都没以前苦哈哈一张脸了。 池苑纶吸了吸鼻子,勉强哦了一声,又转移了话题,辛山竹和他聊了几句才挂电话。 柏君牧很喜欢听辛山竹和别人说话,很多时候在小区楼下散步辛山竹也会和人聊上,他通常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当初沉默看着塑料鱼摊位的小孩身上的孤独感早就散去,即便和别人说话辛山竹仍然习惯时不时看柏君牧一眼,或者手指微微勾起,像是隐晦的暗示:我在你身边。 辛山竹叹了口气,“苑纶也很爱哭,他好像很怕池大伯,感觉他以前过得也不开心。” 喜欢看辛山竹和别人相处是柏君牧观察的一个出口,但不代表他不会嫉妒。 换作从前他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爱计较,辛山竹流露出的对别人的一丁点心疼都能让柏君牧微微蹙眉,之前被辛山竹发现太多次,如今柏君牧遮掩水平直线上升,仍然逃不过辛山竹敏锐到可怕的直觉。 坐在副驾驶座的人看了眼柏君牧,笑着问:“柏哥又不高兴了?” 柏君牧无奈地摇头:“说得我好像脾气很差一样。” “苑纶是弟弟也是朋友,我要关心他的,”最近天气很好,车已经开进了村口,路过辛山竹小时候最爱光顾的小超市,“但柏哥不一样。” 柏君牧明知故问:“我哪里不一样?” 辛山竹:“要和我一起睡觉的。” 车开了很久,前段时间拿出驾照的辛山竹还没有上路资格,下车后他就催促柏君牧先进去了。 宗明诚改造的民宿零星分布在各村,这边只有两栋,距离辛山竹爷爷的老房子还有点距离,他俩还没到的时候宗明诚就在群里问到哪了,等辛山竹到了又没回复。 柏君牧之前来过这里,但没进去过,推开院门院子里还有一口老井。 冬天的柿子树干巴巴的,原本养鸡的鸡舍也空荡荡。门上的春联早撕了,辛山竹推开木门,吱呀一声,天井的光洒在中间,水培植物倒是依然存活,在冬天的暖阳下有几分盎然的生机。 房子的确很大,也太空了,柏君牧问:“你住哪一间?” 辛山竹指了指右边,“那,要重新铺个床。” 室内太久没人住似乎比室外还冷,柏君牧却没辛山竹想的长途开车的疲惫,前期考察的时候他好几次绕过这栋老屋,后面的竹林茂密,前面的柿子树也没人摘柿子。 宗明诚和村民闲聊的时候柏君牧就在这里勾勒未来,他希望未来和辛山竹回来,工作日他们有自己的事情,周末可以晒上一天太阳。或许可以重新养上小动物,也可以给小猫做几个窝。 辛山竹的房间挺大,只是看上去很空,衣柜里也没多少东西,看得出他走也带了不少能带的了。桌上还是走之前的样子,高中的课本都没扔,还有一支笔笔盖都没盖上,柏君牧笑着问:“走得很急吗?” 辛山竹还在擦柜子,他的房间是全屋采光最好的了,白天阳光从后面的竹林洒进来,桌面都带了斑驳竹影。 “没有很急。”室内只有一张凳子,辛山竹坐在床沿,他们重新遇见的时候辛山竹太瘦,现在比之前好了一些,但要长点肉也很不容易。 梅欢经常问柏君牧山竹要怎么才能养胖,有一次还触发了智能语音,人工智能以为是种植山竹,认为要日照充足,保持土壤肥沃,思维跳脱的亲妈认为那就是柏君牧不够好,让他这块土壤再肥沃一点。 辛山竹看着坐在自己书桌前的男人,半年前他也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他笑着说:“就是兴奋地睡不着,随便涂涂画画,趴在桌上睡着了。” 那时候是夏天,高考结束,通知书刚寄到两天,辛山竹料理完老家的事打算走。 夏天夜晚的山村静谧无比,月光被竹叶切割,他对未来迷茫又期待,不知道自己会遇到属于自己的,特定的人。 柏君牧翻开他桌上的草稿本,“所以这画的是什么?” 野生山竹没什么唱歌天赋,在画画上也毫无建树,但他很擅长经营生活和爱。辛山竹眨了眨眼,“这难道不是你吗?” 柏君牧失笑:“哪里像了?” 辛山竹指了指寥寥几笔勾勒的人,“眼睛像。” 柏君牧也不怎么看动画片,他对漫画也没什么了解,平时爱看一些地理书,郁闷了顶多写写口算题目,不像辛山竹什么都看,最爱看旅游的插画,实际上自己画得也不怎么样。 “哪里像了?”柏君牧指了指眼睛里的星星,“是不是太草率了?” 辛山竹倒在铺好的床上,他在这里长大,老房子的天花板都要定期维修,怕夏天的暴雨漏水。 一个夏天没回来,房子需要修的地方也挺多的,他现在顾不上这么多,转身朝柏君牧伸手:“我记得你的眼睛。” “水下太安静了,你过来的时候像是……” 辛山竹想了想,说:“掉进银河的星星。” 这个形容太过童话,柏君牧抓住他的手,“别人画星星也不是这么画的吧?” 辛山竹的字写得不好看,偶尔柏君牧看他字还要学一学,被发现被瞪能笑半天。 很多人问柏君牧喜欢辛山竹什么,医院也有同事在聚餐的时候好奇地问起,年龄相仿的人也不太能接受小这么多的恋人。 世界上关于爱的解读有很多,关于不能爱的先决条件也不少,但那不是绝对规则。 柏君牧和辛山竹一起倒向竹床,灰色的麻布窗帘遮住窗外下午的阳光,竹叶仍然打在麻布上,像是纺织品的一个纹样。辛山竹在他身上留下永恒的纹样,是无条件的热忱。 柏君牧一开始拒绝,后来接受,最后笃定,之后也绝不会放手。 他爱眼前人仅此一份的纯真,辛山竹表面脆弱,实际上坚不可摧,最硬的石头砸在上面,也只会让石头粉身碎骨。他们在嘎吱作响的竹床上接吻,带过来的四件套还有公寓洗衣液的味道,辛山竹埋进柏君牧的胸膛,听对方的心跳,问柏君牧:“你昨天说的生日礼物,是真的吗?” 辛山竹明天才生日,今年是一年的倒数第二天,宗明诚正在自己全新的民宿大厅布置欢迎气氛。 受邀而来的宾客的车开在山道,池苑纶接到了池赦,他看着对方递过来的礼盒,问:“这是给辛山竹准备的?” 男人点头,“你那老不死爷爷的一点心意。” 池苑纶问:“爷爷不会想让我哥也回去吧?” 穿着风格偏英伦的男人摇头,“他听说你爸还有一个儿子人都精神了。” 池赦声音低沉,说话带着嘲笑,“估计还能撑到过年,等着他咽气的人都快气死了吧。” 大伯语气轻松,“我名下的池家的产业也差不多都转给你了,明年开始你就自己努力吧。” 池苑纶早就怀疑池赦心里有人,但这些年他都没见过,忍不住问:“大伯,你急着甩给我是不是真的要去结婚了?” 池赦摇头:“在国内不结。” 换作之前池苑纶还要思考很久,这会福至心灵:“你不会喜欢男人吧?” 他们坐上去辛山竹老家的车,预计到了也要深夜,作为投资的股东之一,池苑纶享有民宿最好的房间,他一边在手机上确认消息,一边等着池赦回答。 长辈嗯了一声,池苑纶的手机还在震动,这都晚上了,宗明诚的接风宴都准备好了,一直在群里艾特没到场的池苑纶。 这群人还挺多,在国外的辛晓徽都被拉进去了,作为唯一一个不在现场的人,他还挺捧场。 池赦扫了一眼,问:“这个群干什么的?” 池苑纶:“分享生活的,说什么都可以,我们几个人的小群。” 池赦:“他们都来了?” 池苑纶摇头:“我哥的堂哥,叫辛晓徽的不是在外面读书吗,就他没在。” 八点多他们的车抵达民宿停车场,宗明诚亲自迎接,池苑纶进去找辛山竹,发现哥哥人不在,他问于琸:“我哥呢?” 于琸还在烤串,百忙之中回答:“刚才给他们发消息没回,你打个电话吧,应该还在他家里。” 辛山竹缩在被窝,他感受着近在咫尺的热源,如果不是手机的震动,他更想继续睡下去。 柏君牧抽走了他的手机,接了电话,那边的池苑纶问:“哥你还不来啊!我和大伯都来了!可以吃饭了。” “知道了,”房间昏暗,柏君牧借着月光看了眼怀里的人,辛山竹呼吸沉沉,“等会儿过来。” 池苑纶有些哽咽,池赦看他面目狰狞,问:“怎么了?” “没什么,”池苑纶坚定自己是个直男,不太理解都是男的怎么会这么黏糊,忍不住问了池赦一句:“谈恋爱真的能谈成这样吗?” 池赦也没谈过,但不妨碍他对辛山竹印象很好,“他俩不是都打算结婚吗?能谈成这样很幸福。” 池苑纶无言以对,他确实挺羡慕的,羡慕之余又有些嫉妒,这两个人的来龙去脉简直太命中注定了,心想我怎么遇不到。 半个多小时后,柏君牧背着辛山竹来了。 民宿装潢简约,冬天室外烤着篝火也不算很冷,烧烤架上的食物冒出香气,辛山竹趴在柏君牧的肩头推开池苑纶凑过来的脸。 池苑纶:“你怎么了?摔跤了吗?” 辛山竹摇头:“没有,我就是……” 他往柏君牧颈窝蹭了蹭,不太好意思说,柏君牧嗯了一声,对池苑纶说:“你别问了,懂的都懂。” 池苑纶一开始还没明白,隔了几秒脸色爆红。 辛山竹问柏君牧:“我好困。” 柏君牧把他放到一边的躺椅,篝火荜拨,还有不少来宾在一边交流,天上星月交辉,山巅的轮廓都显得温柔。 “吃点再睡觉,”柏君牧给他递了一杯热牛奶,“不是说要把我榨干吗,这就累了?” 辛山竹不要牛奶,他要烤炉上沸腾的热酒,坚定地回答:“我还可以再战三百回合。” 第69章 宗明诚给辛山竹准备的大餐辛山竹就没怎么吃, 他被困意席卷,在热闹的篝火烧烤边上睡得活像需要亲吻才能醒来的睡美人。 作为这个项目的合伙人之一,柏君牧也有需要寒暄的时候, 他时不时回头看两眼。 宗明诚问:“你什么情况啊, 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欺负小孩了。” 山头的冬风冷冷,宗明诚穿着皮草外套, 乍看像是女款,好像穿走了费薇的外套。柏君牧看上去正经多了, 但也有随意的地方, 鞋都是辛山竹给他买的棉拖,实在不符合他的外貌和气质, 过分幼稚, 上面还有两个鳄鱼头,刚才就有小孩盯着他的脚看。 池苑纶作为给的最多的股东,看上去肯定没身边的池赦稳重, 剩下的股东陈一鸣算是这几个人里最正常的, 无论外表、年龄甚至气质都很像个商人,但他本职工作是个设计师。大概是柏君牧频频看辛山竹,陈一鸣问:“要不你先带他回去吧?” 辛山竹也没醒多久, 刚才和池苑纶、于琸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还没和小孩玩一局桌游就睁不开眼了。 宗明诚忍不住接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山竹开车上山的呢。” 柏君牧很无辜,也不解释,反问宗明诚:“不是你策划了活动吗?不然我们就不来了。” 宗明诚又不是不知道辛山竹住的老房子什么条件,他说:“活动是明天,只是叫你吃顿饭而已。” 辛山竹之前也很好奇宗明诚的民宿投资效果, 看躺椅上的少年人被一边的小孩盖上毛毯,笑了一声, “你带他去楼上休息吧,是他之前点名要的风格。” 柏君牧点头,走过去了。 池苑纶撇嘴:“他早就想走了。” 组局的人耸肩,冲池苑纶笑了笑,“你也可以谈个恋爱,或许也这样。” 池苑纶刚想反驳你不是结婚了吗,余光瞥见站在楼上的对方家属,再看辛山竹的朋友,也和男朋友依偎着烤火吃串。身边的大伯今晚反常地捧着手机,池苑纶也没看到群聊有新图片,不知道池赦为什么还让自己把他拉进去。 “算了,我看你们就吃饱了。”池苑纶目送柏君牧抱起辛山竹上楼,周围还有宗明诚邀请来的朋友和柏君牧搭话。 辛山竹完全无所谓,他的依赖显而易见,池苑纶就算如愿和对方相认,也抵不过这种仿佛命运指引的爱情。 他心里酸酸,心想:果然还是很羡慕。 作为礼物被提前消费的柏君牧刷卡进了房间,玄关感应灯亮起,这里和辛山竹的房间不一样,装修仿古但设施使用感很现代化,辛山竹还不肯下来,他埋在柏君牧的肩窝,“柏哥和我一起洗澡吧。” 宗明诚还让人在烤炉上煮酒,罐罐烧酒度数不低,在场的人都一身酒味,自诩酒量好的人原本就有点累,这会更是晕,他声音黏黏糊糊:“我还要继续。” 柏君牧哭笑不得:“还继续啊?刚才是谁说要死了。” 辛山竹没力气到软绵绵,很久没住人的老房子散发着的冷气都抵挡不住竹床吱呀摩擦的热意,辛山竹嗅了嗅柏君牧的味道,“你不舒服吗?” 他在这方面想要就说,从不委屈自己,柏君牧一开始还稍微矜持一点,谈得久了也懒得迂回,很多时候眼神对视,心照不宣就做了。 更多时候他们喜欢窝在一起小声说话的时光,一天的琐碎交换也并不无聊,说着说着对视,看着看着亲吻,什么都自然而然的。 柏君牧抱着他靠在镜子上,他发现自己的笑容完全压不下去,嗯了一声,“很舒服。” 辛山竹闭了闭眼,“那继续吧,说好都听我的。” 柏君牧好奇地问:“那明天呢?” 辛山竹以前也没觉得生日很重要,只是普通的一天而已,但节日的意义是人类赋予的,辛晓徽惦记他,就会记得给他过。明明他自己要吃块蛋糕都很费劲,还要去特地让人买一块回来带给辛山竹。 实在操作不了,那就去小卖部买两块散称鸡蛋糕倒上酸奶,插上一根巧克力味的百醇,告诉辛山竹这也可以是蛋糕。 哪怕辛山竹父母不在了,他仍然被人珍惜。 “明天也继续。”他口吻轻飘飘,像是赖账,柏君牧笑着问:“天天过生日?” 辛山竹:“不可以吗?” 柏君牧:“好。” 趴在他肩上的人凑到柏君牧的耳廓,低声说:“如果哥你受不了了可以和我说的。” 这话更像挑衅,柏君牧:“不可能。” 辛山竹笑了一声,“明天我要去水库。” 宗明诚请了不少人来民宿暖房,也安排了当地的一日游,路线规划得非常完美。于琸和严植不去,严医生要带对象回老家,辛山竹已经带柏君牧回了老家却想故地重游,“明天天气也很好,我们可以去水库边上晒太阳。” 柏君牧嗯了一声:“然后呢?” 辛山竹想了想,叹了口气,喊了声悠长的柏哥,“我好没出息,我居然只想和你在一起。” 柏君牧笑了一声,“那我也很没出息。” 辛山竹不太满意:“你应该说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柏君牧笑着说。 房间落地窗很大,窗外是民宿前面的院子,听说早晨晨雾笼罩山峦特别美,对在这里长大的辛山竹来说这没什么好看的,只要能和柏君牧一起,他去哪里都没关系。 辛山竹正想说话,柏君牧又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辛山竹摸点了点头:“那这次我不动?” 柏君牧学他眨眼,“这可是你说的。” 天气预报明天依然是个晴天,夜半外面的风都抵不过辛山竹内心的震动,等到天蒙蒙亮他才迷迷糊糊地问:“不是我生日吗?” 搂着他的人哄他睡觉,亲吻落在辛山竹的唇角,低声问:“宝宝不高兴吗?” 辛山竹确实挺高兴的,他眨了眨眼,近在咫尺的面容和小时候记忆里的重合,他说:“我的礼物,在这里。” 第二天辛山竹起床又下午了,预想的在水库晒太阳根本晒不了多久,路上还遇见一头牛堵在路上,等了好半天。 辛山竹看着窗外的夕阳,放牛的小孩从远处过来,后面的车也在排队,似乎奇怪还有被牛堵车的,跑到前面拍照。辛山竹的脸被冬日的太阳晒得微红,他完全没短视频百万粉丝用户会有的样子,之前是什么状态现在还是什么状态。 柏君牧看他又往嘴里塞了一颗汽水糖,问:“你是不是吃太多了?” 辛山竹托了托自己的下巴:“腮帮子疼,还不是因为你。” 柏君牧咳了一声,刚要道歉辛山竹又说:“柏哥你和严医生选好地址了吗?” 宗明诚打算在当地做助农项目,茶山那边池苑纶接手,果树分配到他,辛山竹还没毕业就找到了工作的地方,也符合他的职业规划,成为一名本地的农产品主播,打算寒假就开始试水。 柏君牧嗯了一声,笑着问:“怕我跑了?” 辛山竹:“我才不怕。” 他都穿着高领毛衣还遮掩不住颈侧的吻痕,这都是他们夜半互相索取的证据,有些情话不用反复强调,辛山竹早在浮沉中感受到柏君牧浓重的爱意了,他不会问后悔和为什么,只是问他:“你生日想要什么?” 他们的生日实在凑得很好,一个生于新年伊始,一个生于旧年年终,梅欢说了好几次般配。 柏君牧:“我已经得到了。” 落日西沉,堵车的始作俑者终于离开,山道通畅,晚上饭点村庄炊烟四起。 车开过水库,他们走过人生至关重要的节点,也郑重地确认过余生。就算冬风吹在脸上有些冷,辛山竹也觉得很舒服。 他看了眼群聊:“宗哥又在催我们了,说我们永远是最后到的。” 车载音乐循环到一首歌,辛山竹越听越熟悉,“这不是我的声音吗?” 他拿走柏君牧的手机,发现这是一段音频,日期是上个月,辛山竹越听越震惊,“你居然偷听我唱歌!” 柏君牧把车窗关上,冬风被关在外面,车内开着暖气,他目视前方,没有因为恋人的指责困扰,摇头说:“这不是偷听,我就在外面刷牙,听到的。” 辛山竹长得好看,声音好听,奈何唱歌实在没天赋,一首流行歌跑调跑出千里之外。 柏君牧偶尔和他晚上逛公园,小男朋友人菜瘾大,变成柏君牧扫码付费,辛山竹在人来人往的公园唱歌,以跑调闻名,老板都认识他了。 辛山竹不说话了,柏君牧还在笑:“挺可爱的。” 直到晚上辛山竹的生日宴举行,吹灭蜡烛的寿星还闷闷不乐,宗明诚问:“你俩吵架?演的吧?” 柏君牧催促他把音响抬出来,篝火如昨,满天繁星下把话筒递给辛山竹:“生日不唱一首吗?” 大家都在,于琸和辛山竹在学校聚会听过对方唱歌,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严植不知道,还挺期待的,池苑纶很清楚辛山竹的水平还很捧场,宗明诚都拉着辛山竹去唱过k,还要起哄。 其他客人今晚都去另一栋民宿跨年活动去了,这里都是熟人,辛山竹点了半天歌居然选了一首婚礼进行曲。 话筒有回音,他没唱歌,更没生气,只是看着柏君牧说:“希望以后每个生日,我们都在一起。” 还没说完,话筒被抢走了,宗明诚咳了一声:“注意一下,这不是结婚现场,克制一点别无时无刻表白。” “许个愿我们好吃饭了!” 辛山竹想了一会,他是一个很满足的人,更谈不上欲望很深,他看了一圈到场的人,让柏君牧给辛晓徽打了个视频电话。 辛晓徽还沉浸在房东和大学导师变成了辛山竹大伯的震撼中,茫然地看了眼视频那边的现场。 “希望大家心想事成,新年快乐!” 辛山竹说完迅速把话筒还给宗明诚,投入了柏君牧的怀抱。 他这一扑毫无准备,柏君牧趔趄几步才没栽到,干脆抱着他转了两圈。 宗明诚:“你这还想成为大主播,有什么可害羞的。” 他惯会圆场,晚上吃饭的气氛也其乐融融,一群人聊未来,说从前,谈感情,也出主意,辛山竹坐在柏君牧身边倒酒,趁着大家不注意和柏君牧偷偷交杯,他小声说:“我还有个附加愿望。” 在梅欢眼里能遇见辛山竹是柏君牧的幸运,一次次把他从人生的关口拽回来,她无论如何都支持他俩在一起,难免有些过来人的担心。 悲观主义者柏君牧却不担心了,他从水里打捞起一颗剥开里面是太阳的山竹,很清楚不会有比他更幸运的人。 他的酒杯碰了碰辛山竹的酒杯,直接回答:“我都同意。” 辛山竹不太乐意:“我还没说你就同意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柏君牧:“不就是早点翻新老家吗?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的……” 他还是很难说出点流氓话,被戳中心思换了个愿望:“我要马上结婚。” 柏君牧:“马上是什么时候?” 辛山竹:“现在。” 这纯粹是找麻烦,柏君牧却被他可爱得难以言喻,隔了半天喝光杯里的酒,“好。” 辛山竹惊讶地看着他从大衣里掏出的红本,问:“这是哪来的?” 柏君牧:“早上你还在睡的时候我和宗明诚去了集市,随便买的。” 看上去和真的结婚证差不多,只是结婚的双方是空白的,日期也需要自己填,下面的公章都明显是乱写的,和之前网上有人发的骑马证也没什么区别。 辛山竹的心却怦怦直跳,柏君牧把他那杯酒也喝了,给他递了一支笔,“来吧,辛山竹先生。” 跨年凌晨,辛山竹发布了最新的视频作品。 @野生山竹:生日、新年、新婚、幸福的我和他。 后面跟着的作品音乐是滚动的婚礼进行曲。 视频是包括live的照片合集,捧着蛋糕的辛山竹、和人拼酒的辛山竹、吃蛋糕的辛山竹,一群人里和依偎着柏君牧的辛山竹。 最后才是并排写在一起的名字,柏君牧补了一句—— 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