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他来时天色正晓 作者:夏听音 文案 如果爱真是世间最大的骗局,那么是什么令我们放弃世俗羁绊,爱到无怨无悔,只想地老天荒。 等他来时,天自破晓。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初依/乔宴 ┃ 配角: ┃ 其它: ================== ☆、第 1 章 小饭馆 积了油渍的吊扇悬在半空,苍蝇嗡嗡嗡盘旋,过塑菜单浮着油腻,第一行,凉拌黄瓜,8元, 一排数字下去,最后的鱼香肉丝22元。 四人的长条桌,塑料桌布上,也是满满陈年油渍,一边坐着两个女人,另一边,一个面容凶悍的男人,额头有条刀疤。 年轻女服务员端着盘子来上菜,“凉拌黄瓜,油炸花生米。” 菜放在桌上,男人抽过那油腻的菜单,看着说,“点热菜。” 服务员看向他,眼神奇怪,又看一眼他对面的女人,开口道,“ 我看不用。” 说完转身就走。 男人愣了,一拍桌子站起来:“他妈的这什么态度?”可头一转,对上旁边几桌,一桌有三个,另一桌五个,都是男人,地痞流氓的样子。 他忽然心里有点怵,服务员已经推门进了后厨。 他转身坐下,低声骂道,“什么破地方,服务员都他妈的有病。”夹了块黄瓜扔进嘴里,喝了口二锅头,心里有气没处撒,夹起一个黄瓜砸向对面的女人,“有话就说,就屁就放,都是你,非要来这破地方。” 对面的女人额头被黄瓜砸中,她抬起头,眼圈乌黑,肿的几乎睁不开,面颊骨上全是青紫,她用一个毛巾捂着眼睛,毛巾上都是干黑的血迹,她含糊不清地说,“我求……求你,和我离婚吧。” 男人又扔到嘴里一块黄瓜,嚼吧了几下,斜睨着满脸伤的女人, “没挨够是不是?” 女人哭出声,脸上又疼,哭声就变得压抑而诡异。 “哭你妈哭!”男人一双筷子扔过去,砸在女人受伤的头上,筷子弹开,掉在地上。他顺手捞过女人的筷子,夹着菜说,“哭丧呢,等我一会回去收拾你,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说,非要来这。” 女人压抑的有点像断气,哽咽畏缩地说,“回家……回家,你又……又打我!” 小饭馆瞬间一静。 男人转头对周围说,“家务事,家务事。”又警告般看着被打的女人,“你皮痒了!” “不是……这不是家务事,我去了派出所5次,为什么都要说是家务事……”一脸伤的女人用毛巾捂着脸,想哭,好像脸疼的不敢哭,想说话,又疼的说不出的样子,就只捂着脸,继续发出诡异的闷哼。 男人越看越气,“你等着,没事找事,知道在这地方吃饭要多少钱?还非要来这里!” “是我请你的。”旁边人冷然地搭话。 男人的视线转过去,看向他老婆身边坐的女孩,二十出头,穿着白色拉链带帽运动衣,干干净净,又因为太年轻,还漂亮,他就没好意思骂脏话。 “你坐了半天一句话不说,还以为你不爱说话。”他换了语气,问他老婆“这是谁,怎么没见过?” 被打的女人使劲忍了哭,小声说,“这是我请来……嗯,我家亲戚。” “亲戚?!”男人挑眉,脸上的刀疤动了动,“不是说你父母都死了,什么时候来的亲戚?”他看向穿白运动衣的女孩,“你叫啥名字?” 女孩没回答,她从包里掏出一个作业本,作业本对折着,皱巴巴的,她翻开,找到一页,念道:“刘姗说,你们结婚四年,从来没有断过打她。一次比一次重。去年一年,就打了她七次,最后三次,她都住院了。今年年后,你把她关在家里,整整打了她两夜,她脸上现在的伤,都是你用鞋底打的,是不是?” 男人脸上那一点点和颜悦色消失,轻蔑望她一眼,“怎么?就凭你也想和我算账?” 女孩抬手,把运动衣袖子扯了扯,又问,“是不是?” “呸!”男人朝地上吐了口痰,“怂玩意!她自己摔的,我不知道!” “够胆子做,没胆子认?!”女孩对旁边捂着脸的女人说,“我就说,他也会有怕的人。” “呸!”对面的男人骂道,“把你口气大的,实话告诉你,白道黑道,你随便找人。这事情,警察那边几次了?人家管不管!管不管我问你?那他妈的是我老婆,我想睡睡,想打打!那是我们家务事!懂不懂家务事!他妈的给谁吹牛逼?” 穿运动衣的女孩脸色一变,“嘴不干不净!”拿起面前的茶杯砸了过去。 男人一闪,茶杯飞过他耳侧,落在后面。 男人得意笑道,“就凭你!” 厚瓷茶杯哐哐当当地滚向后面那桌。 那桌的几个男人却一下站了起来,用河南话骂道,“谁他妈的找事呢?” 一看惊动了那些“地痞”,男人连忙陪笑着说,“不是我扔的,是她!” 他指着对面的女孩。 女孩站了起来,长发,细长的身条,背脊笔直,带着誓不低头的挑衅意味。 男人觉得足够转移地痞们的愤怒。 谁知地痞们却看也不看,反而对他喊道,“不是说是你家亲戚你媳妇吗?她们找事当然是你出头。”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圆凳就砸了下来。 蛮横粗犷的样子瞬间吓蔫了刀疤男,他抱着头喊,“有话好好——” “说”字都没机会出口,就直接被砸倒在地。 女孩拽起来满脸伤的女人,躲着桌椅板凳乱飞,从门口出去。 下了台阶。 旁边的门打开,服务员看到她们,走过来对穿白色运动衣的女孩说,“初依,你咋不亲自教训他?”说着话,走过去把门直接给关了。 初依说,“我刚刚看到包间里好像还有客人?” “没事,我问过了,他们说约了等人,不想换地方。”服务员走到刘珊面前,看到那毛巾上干巴的血迹,面露同情说,“他打你,你怎么不跑?” 刘珊手上的毛巾松了松,低低地说,“跑过,抓回来,打的更厉害……一说离婚,也会加倍受罪……他爱喝酒,你看早上就开始喝,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她捂上脸,“喝了酒就打我。” 服务员看到那脸上的血迹黑青,恨声说,“这种人,不见棺材不掉泪。真正的恶人,除非你把他打怕,不然他就会一直欺软怕硬。” 这个刘珊当然知道,但要找到可以压住恶人的人何其难。她看向初依,这次要不是社区的好心人点了一条路,找到这个女孩帮忙,她一定是死路一条。 初依还惦记另一件事,抬手敲了敲身后的门,对服务员说,“小红,怎么能有客人?说好了午餐前用你们的地方,就是不想被人看见。” “哎呀,今天是赶上了,人家一来点了一桌子菜,四叔那个人你还不知道,有钱不挣吗?再说里面是好事,欺负女人的男人,就是该打。看见就看见了。” 初依说,“不好,万一被录像什么的发网上,又是麻烦事,你还是去看看,把包间的客人请走吧。” “行。”小红推门进去,“那我去赶人,先说好,客人要不买单,那一桌的账也得算你的。” 初依连忙伸手去口袋掏,“让我看看今天带了多少钱。” 门开的瞬间,刘珊转头偷望过去,看到有人正轮着鞋底在抽地上的男人,那男人捂着脸,痛哭流涕在求饶。 那个凶神恶煞的魔鬼,完全变了个人般。 她看的直了眼睛。 抡鞋底的喊:“你刚不是挺厉害的,打女人,和我们打!” 男人捂着脸,跪在地上喊,“不敢了,不敢了。” 门关上。 刘珊想到自己曾经挨打的夜晚,也是这样苦苦求他。却没有人帮,没有人相助,绝望,无助,心里求神拜佛,希望男人早点打完,打累…… 角色换位太快,她一时怔忪。 “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初依轻声安慰。 刘珊收回视线,“都怪我娘家没人,父母都死了,要不然他也不敢这么欺负我。” “不对。”初依摇头,“要是有亲戚,他正好可以威胁你。你如果有父母,或许还得担心他去打你的父母。” 刘珊有点愣。 “怎么?”初依看着她,“我说的是真的,你没看新闻,有人把女人从娘家抓走,然后打死的事情。” 刘珊捂着脸,蹲在门口的台阶上痛哭起来。 ****** 小红进去,一路拐到里面的包间, 这个小饭店唯一的包间。 她在门口深吸一口气,觉得很有压力,里面的客人,她们这小饭馆不常见。 门一推,十人的大圆桌前坐着三个男客人,她和早前一样,余光一扫就觉得,都穿的似模似样,这样的人,不该屈就在这小饭馆,应该去那高墙围着,传说中有钱人扎堆的会所。 再一看,桌上的菜竟然没动! 大方格玻璃上挂着门帘,此时看人家三人坐的淡定,外面打人的声音好像根本不存在,小红觉得初依还是多虑了。有钱人,都没时间管闲事。 看看人家这素质。 小红说,“客人您还有什么需要的没有?” 桌后左边的客人,拿起一只筷子,点了点中间的水煮鱼,“这不会是回锅油做的吧,刚刚我忘说了,愿意多加一倍的钱,你们给我们换新油做。” 小红的任务是要来赶人的,一听这话,犹豫说,“外面出点事,有两桌客人打起来,您不觉影响您用餐吗?” “打架了吗?”左边的客人穿着黑西装,很正派地样子,往外看了一眼说,“会打到包间里来吗?” “啊?!”小红摇头,“那绝对不会。” 被打的没有那个战斗力。 “那不就行了。”那客人抬手略不耐,“去上菜吧,怪饿的。等半天也没人来……” 小红顿时无语,刚刚是她是跟这客人点菜的没错,但那时候另外两个客人还没来,现在菜都上齐,正常速度都该吃一半了……她们不来,客人也可以主动叫人的呀。 那客人看她不动,手一抬,搭在旁边人的椅背上,“我们等的人来了,还要谈事。” 这是赶人了,小红嘴里也正憋着赶人的话,就好奇看过去,被搭椅背的客人正在听旁边的人说话,他侧着头,右手搭在桌上,手里轻转着个打火机,旁边人在他耳边说着什么,递给他一支烟,他露出很淡的笑,右手抬起来,手指一勾,不知怎么弄的,火苗就“吧嗒”蹿了上来,他侧头点了烟。 缱缱绻绻 烟飘上去,时光仿佛按了暂停。 小红顿时觉得自己失语了! 她连忙拿起茶壶装着倒茶,又偷偷打量那客人: 浅色的西装,衬衣是奶油色系的粉,打眼一看,绝对是锦衣玉食养大的那种“社会蛀虫”或者“纨绔子弟”。 但却不知为什么不令人讨厌,反而觉得那骄矜流转着潇洒倜傥,令人很想探究。 旁边人说完话, 他望过来,双眼奇亮,夹着烟抬了抬指说,“我们是来吃饭的,不管闲事。” 那一抬手,一句话,驾轻就熟间全是撩人的神韵。 小红顿时慌神,扔下茶壶随便端了两个菜,“这就给您换。” 另两个男人却都看着她,笑了。 小红觉得莫名其妙,转身要开门出去。 “新价钱也拿过来看看。”“纨绔子弟”范儿的又说,“一分价钱一分货,能换的菜也给换好的!就是你端的那些。”他夹着烟随意点了点。 小红的心,跟着又乱跳,点头说,“我们这里做生意很老实的。”说完她端着菜出去了。 外面人还轮着鞋底抽人,她目不斜视,甚至忘了走后厨,慌不择路从前门就出去了。 门口的初依正在数钱,一沓零钱,但最大面值的五十,看着她,奇怪道,“小红,你端着两盘菜干什么?” 小红低头一看,糟,端错了东西!刚刚让她只换水煮鱼,她怎么胡乱端了别的? 难怪另两个客人都笑自己。 初依却很高兴,“客人要走?他们自己买单吗?” 小红摇头,又反应过来,那“纨绔子弟”说让她把菜一起换了,是为了免除她的尴尬吧。就说道,“没,人家是有档次的客人,在里面谈事情,根本不管闲事,也没准备走。” 初依茫然地看着小饭馆…… 里面打成那样,隔着一道门在谈事情?这样的小饭馆里……还有档次? ****** 包间里。 穿黑西装的男人一跳而起,几下蹿到大窗前,挑起布帘子,外面跪着的人被抽的嗷嗷直叫,他倒吸气说,“乔宴,你还没说,刚刚出去那俩女的,这都是一伙的吧?” 乔宴转着左手的打火机,右手在烟缸上磕了磕烟灰,咬着烟嘴点头,“嗯,花了门票钱,你看个够。”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泥萌呢? 更新时间:每晚7点,我争取准时哦。 ☆、第 2 章 关起门打人,别说那俩女的,显然饭馆都是一伙的。 站在窗口的周策一脸惊讶,挑着那月白色的布帘,再次打量外头,外面两桌都上了,一共八个人,有三个年龄稍大,看着有二十六七,还有五个都小。 他有点不能理解,怎么敢故意设局在固定的地方打人?在他看来,不怕报警,也该怕被打的回头报复。 回头问屋里的另一个人,“赵亮,这地方怎么这样?这样关起门打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难道不怕那挨打的的回头报复?” “那是你不了解这地方。”赵亮说,“那个挨打的男人,一定不是本地人。这地方现在是好了很多,但九街十六巷,以前是本市最乱的地段,放十年前,晚上出租车都不敢来。” “出租车都不敢来?”周策又向外偷摸看了两眼,“不可能吧?” “你以为呢。”赵亮笑着摇头,“而且,这帮人一看就是教训他,没下狠手。” 乔宴磕了磕烟灰,“怎么说?” 赵亮说,“这地方以前有个教形意拳的师父特别有名,开了武校。你也知道以前,大家都一般穷,所以就比谁拳头硬,武校很吃香。所以这片从以前到现在的地痞混混,都是跟着那师父学过几招的,你想想,练过功夫的要真打人,能用鞋底抽他。” 乔宴慢慢地听着,点头,“难怪。” 赵亮说,“不过那师父几年前车祸死了,学校也关了。” 周策几步回到桌前坐下。 随即门上响起轻响。 服务员推门进来,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她又被初依打发来赶人了。 三位客人很默契,都瞧着她。 小红顿时紧张,被三位在她心里很有“档次”的年轻客人万众瞩目着,小红是很有压力的。 那要赶人的话,就觉得说不出口。 周策摆出他外出见人的沉稳样说,“来收剩下的菜吗?” 小红憋了个脸通红,又端起来两盘菜出去了。 看到门关上。 乔宴靠向椅背说,“走吧,找个地方吃饭,后面还有事。” 周策说,“我想看个大结局,他们这是为什么?” 乔宴不再搭理他,转头和赵亮聊天,“地痞哪个城市都有。但是旧城改造,没了历史条件,也就渐渐消亡了,这地方民风可以保持,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对!”赵亮说,“等会咱们去一逛你就知道。因为有古迹,所以周围不能拆建。造成这地方流动性特别差。咱们今天约的那人,一准都认识外头这帮。” 乔宴看了看表,约的一点。 周策说,“还好你说要来看看,找这地方的人去公司,不先来看看怎么行。不过,可这地方的人敢用吗?” 乔宴夹着烟,说,“哪个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打人的也未必都是坏人。” “那是。”周策说,“我也觉得这个是该打,你们刚没看,他老婆一脸血。” 说完又看着乔宴问,“不过你来这里以前,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吗?” 乔宴想喝水,看着那杯子,又收回手,夹着烟,摇了摇头。 周策趁机又问,“你猜外面那些人要干什么?就为了打人出气?你早点说了咱们走,我也不想在这地方多呆。” “不知道。”乔宴按熄了烟头,“我又不爱管闲事。” 周策:“……” 赵亮对周策说,“那你还找个这地方?” 周策拿筷子翻着那依旧在桌中间的水煮鱼,“我听网上人说这地方的水煮鱼特别好吃,不然你以为我疯了。” 赵亮噗嗤笑了,“你真是,好歹大城市过来的,网上的东西怎么信。” 门外 小红很烦躁地说,“赶不走,赶不走!” 初依无奈了,把一张纸递给她,“算了,让里面的人签字吧。” 小红看也不看,很默契地拿着纸进去。 对其中一个人说,“铁蛋哥,让他把这个签了。” 说完又猛然想起来件事,“对了,挨打的,你把刚刚的饭钱清了。” 被打了一脸血的男人望着她,眼神惊悚。 小红说,“怎么了?看什么看,想到刚刚不让你点菜是不是?不是为了让你少花钱,是能吃的就别浪费。” 男人的表情惊悚夹杂着意外,显然在他的人生中,连一个服务员也不惧他的时候,从来没有过。 小红轻蔑地回视他,那样子,根本不怕他回头来报复的样子。 “看什么看?”一个人用鞋底子盖他,“有本事,去欺负那些比你强的人,欺负女人,还是自己的老婆,你也能叫男人?” 男人连忙含糊不清地说,“不敢……真的……再不敢……” 旁边人把纸递过来,“废那么多话干什么?先把这个签了。回头人慢慢收拾!” 男人一听那“慢慢收拾”四个字,手脚发软,接过纸,看清上面是“离婚协议书”,他以前怎么打自己老婆,人家现在怎么打的他! 还有什么不明白。 今天就是个局。 什么都不敢说,拿起笔就签名。 包间里。 周策总算看了个大结局, “原来是为了帮人离婚!帮人离婚搞这么大动静的,真开眼。” 乔宴站了起来,“走。” 赵亮对周策说,“开眼就买单,你看戏,你买单。” 周策:“……” 小红正好推门进来, 周策说,“菜又做了吗?” “还……还没。” 周策表现很淡然地说,“那就算了,上菜太慢,买单吧。” ****** 外面,初依一路顺着大街往家走,心里很高兴。 刘珊拿到离婚协议书,社区的人陪着她走了,那边今天就能给办好。今晚刘珊就能拿到离婚证离开。 太阳当空,中午时分街上开始繁忙,她看了看腕上手表,拔腿向前跑。 身后的帽子一蹦一跳。 远远的中学门口,有学生疯涌出来,推自行车的,三三两两,街道拥堵。三轮车左右停了好几辆,空气里是麻辣鲜香。 豆腐皮,牛肚。 串串香。 已经挤满了学生。 初依露出遗憾的表情,还是迟了些……视线不舍得离开远处的三轮车。 那边卖豆腐皮牛肚的阿姨已经看到她,对她招手,“初依!” 初依走过去,那阿姨招呼前面的几个学生给她让地方,笑着说,“吃几串?” 初依说,“不,不吃了……”语气很犹豫。 “又嫌不好看,”阿姨很善解人意地说,“那我给你涮好,和平时一样,你站后边巷子里吃去,没人看。” 旁边几个都是女孩,顿时哄笑起来。 这样一笑,初依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她说,“那我要多点你秘制的辣椒酱。” “哄——”旁边女孩们又笑。 阿姨也笑,对女孩们说,“以前我在小学门口卖,后来那学校拆了,我才来这中学门口卖。她一直吃!” 初依侧头看女孩们,都是花一般的年纪,这阿姨是她小学同学的妈妈,做东西很干净,她也就笑说,“等你们上了高中,一定还中午拐弯来吃。” 一个女孩立刻回道,“因为你就是对不对!” 初依被噎,她接过阿姨递过来的豆腐皮,说,“现在的小孩不得了,反应都快。” 阿姨给她刷上芝麻酱,又打开一个大罐子,倒了秘制辣椒酱出来,一边说,“不是人家反应快,是你从小就嘴笨,不过现在小孩是聪明,都不知道吃啥长大的。” “吃这个!”一个女孩晃着手里的牛肚,话没说完,忽然脸色一变,推着旁边人就向旁边躲。 阿姨和初依都循着视线看去。 正看到几个年轻男孩从学校揪着个男孩出来,推推搡搡,把人拉到了旁边的巷子里。周围人躲瘟疫般。 几个女学生都变了脸色,“来劫钱的吧?” “昨天也来了。” “昨天打的刘超,刘超今天都没来上学……” 阿姨转头,对初依说,“你吃饭的地方被占了。” 说的是那条巷子。 不过这次再没人笑。 初依收回视线,问旁边的女孩,“昨天也来了?那就是说,不是你们学校的人,你们现在也有校园暴力了?” 被问的小女孩点头,“不知道。”她催促旁边人,“快点吃,要不咱们走吧。” 大家扔下竹签子,脸上都是怕被殃及的恐惧,但却没有动。 周围的人,也都不动了。 大家都望着那巷子,不想走,也不敢靠近。 面对暴力,不想屈服,却又无能为力的时候,大多是这种茫然的样子。 巷子里传出来打人的声音。 空气变得稀薄,紧张。 大家都茫茫然地站着,物伤其类,却又不敢施以援手的鹌鹑样。 初依抬手,阿姨伸手接过她手里还没有吃的竹签。 阿姨还顺手递给初依一小块卫生纸。 初依擦着手指,巷子里打人的声音更加清晰。 她向那边走去。 几个女孩都惊呆了,不敢叫,不敢问,只是沉默紧张地看着。一个女孩推了推,大家挪了几步,可以远远看到巷子里面。 作为被打的人, 也许,此时只剩下求神拜佛。 少年被打倒在地,已经浑身是土。 另一个人在翻他的书包,书包被抖开,里面的东西掉出来,书本,卷子。 电话掉出来,砸在地上男孩的脸上,打的生疼。 “钱呢?” 一个人翻遍他的口袋,“钱包里就一百块钱!” “让你带的钱呢?”那人一脚踹出去。 少年捂上肚子,倔强地不言不语。 “不是交代你今天带钱来!”又一个抬脚,一个奔脸直踢在少年脸上。 少年顿时觉得鼻子酸的冒出酸甜苦辣,他捂着脸,蜷缩成一团。 一个人蹲下,是这帮小混混的头,拨拉着他的脑袋,“家里那么有钱,问你要点都不舍得,怎么那么自私?做人怎么能这么自私?”他站起来,抬脚踩上男孩的头,“说实话,你是忘了还是不想给?” “没有!”地上的少年说,“凭什么给你们钱?我给了一次,以后你们还会来要!” “你还挺聪明?”脚上使劲,踩着别人的脑袋像踩一颗足球。小头目掏出一支烟,旁边立刻有人狗腿地给他点烟,他看着手里的烟头,“今天不给你个教训不行。”他收回脚,向后一步,“先打!” 五六个人复又一涌而上,都向地上的男孩子踢。 小头目狠抽了几口烟,看着手里的烟头,火星已经很旺,“你不听话,得给你留个纪念……”他说着话,弯腰向下蹲,要拿烟头去烫地上的少年,却觉手臂一把被人拽住! 他原本要下蹲,被拉的脚步不稳,险些被拽倒。 “谁他妈——”他一转头,刚想轮拳头,对上一张女孩的脸,好看的。 拳头停住空中! 他愣愣问,“什么事?”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应该问,“怎么?管闲事?” 大家也都诡异地停下。 又都看去地上的少年,这种情况,理所应当是认识被打的。 女孩问,“你们什么地方来的,敢到这地方来劫钱?” 那语气像是纯粹好奇,“有病!”小头目猛力一甩,她还抓着他呢,他力气大,以为这样一甩,最少会闪对方个跟头,却没想,对方没动。 他有点惊讶,这证明这女孩比自己劲大。 随即恼羞成怒,吼道,“放手!” 她放开了手。 小头目忽又怔忪,干嘛这么干脆? 他一时搞不懂,整了整衣服,还不忘保持形象,“你干嘛?” 女孩点着地上的人,“先放人,再说话。” 他循着视线看去地上灰头土脸的人,“你认识?” 初依说,“先放人!” 他有些觉出好笑来,“一个女孩,来美人救英雄,不知道不自量力四个字怎么写吗?”他笑着拇指朝身后几个人晃了晃,“再说,开的什么玩笑,说让我放我就放,那我在我兄弟面前还有面子?!” 初依看着他,纠正的语气说,“开玩笑的人是你。你都落魄到要当街打劫了,还要什么面子?” 世界诡异地安静了。 大家齐刷刷看着他们的“老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小头目变了脸色,左手一抓初依的手臂,凶巴巴地说,“赶紧走!别以为女孩我就不打你!” 初依看着被抓的地方,还未说话。 “干嘛呢?”巷口忽然多了几个男人,从十几岁到二十多的都有,一看就是“地痞”。 一个男人向这边走,在家门口一亩三分地,驾轻就熟的姿态,肩上搭着条毛巾,挑着下巴问,“谁找事呢?”又看向初依,“你咋在这儿?” 一听就是认识的。 初依说,“我路过,看到这几个小孩在劫钱。外头的。” “外头的来这边劫钱?”“地痞”看向小头目,语气不可思议。 小头目已经觉出来不对,扔开初依叫了同伴向外跑,一边跑一边喊,“你……你们等着!” 还不忘找场子……大家敞开了道给他们。 “冯哥,追不追?”一个小孩问。 冯哥看着初依,“你又来贪嘴?” 初依笑的讪讪地,“你说,这什么地方跑来的小孩?劫人劫到这地方来了?” 有人把被打的少年扶走。 大家从巷子里一前一后出来,却发现长街安静,应该热闹的地方,此时却连来往车辆都停了。 外头的学生都看着他们,万众瞩目。冯哥不明所以,低声问初依,“这是咋了?” 初依低头说,“害怕了吧。” 冯哥一想,说,“对,小时候都是咱们这里的人劫别人,什么时候被人劫过……”声音一拔,对着周围吼道,“怕什么!这是谁他妈这么胆肥,我们不去外头抢他们,外头人敢来九街十六巷打劫!秩序呢?” 周围更安静了。 初依扯了扯他的手臂,是她话没说清楚,明明更怕的是他们。 冯哥犹自未发觉,头一转,对身后人喊,“强子,你们去追上,看看那几个小孩,到底什么地方跑来的!给他们一次教个乖!” 身后几个小孩,拔腿就往前追去。 那速度,那拼劲,那劲头,一看就是小时候扎过马步的。 热闹的大街,风都停了。 就见几个少年,追着另几个少年,如同一阵风追另一阵风。 对面的车里。 周策眼睛都不眨,他们被迫停了车,离的远,听不清那边的情况,只能看到几个少年正狂追着前面的少年在跑,有速度有激情,也不知要怎样,又看向对面穿白运动服的女孩,饭店里的地痞还没撤呢,她现在又站在了另一帮“地痞”中间。 周策趴在车窗上不由感慨道,“这地方的人……生活好丰富多彩,午饭都没吃,架都打了两场!” 乔宴沉默地把领带摘了,塞进口袋里,又解开领口的衬衫纽扣,用行动表示,来这种地方,他们脑抽才穿了西装。 ****** 长街又恢复了热闹。 初依和冯哥他们一起往上走。 这片地势并不平坦,所以准确说来,从第一街到第九街,是一路向上走的。 让冯哥一搅合,初依没吃成东西。 阿姨的摊子前,大家又恢复了热闹,来了新人。 大家都在讨论刚刚的事情,一个女孩说,“刚刚那女的也太装逼了,她怎么敢去,要是没有这些人来,她一个女孩怎么办?” 阿姨接了个电话,随手拿出一大把豆腐皮牛肚放进锅里,听了这话,抬头看着说话的女孩,“她就是初依,九街十六巷,如果做了坏事,躲得过十五,躲不过初依。这话你听过没有?” 这女孩才初二,又是才转学过来。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傻愣愣地呆住。 旁边人拽了拽她,掏了钱说,“阿姨对不起,她才转学来,不知道。”说话的女孩辫着辫子,乖巧的样子。 阿姨收了钱,给她们找了零钱说,“见义勇为,锄强扶弱,现在没人干了,自己也可以不干。可是别人干的时候,至少可以不说风凉话。不然社会风气就更坏了。” 梳辫子的女孩接了零钱,低头数着钱说,“阿姨说的对,形意武校的初依谁不知道。” 阿姨说,“知道就好。别说才那么几个人,再多几个,你看看是不是她的对手!” 辫辫子的女孩把钱装好,笑着说,“没想到她是这个样子。我们学校都知道,咱们这片以前有个教形意拳的师父,非常受人敬仰,他有两个女儿,小的就叫初依。还说,这一片的混混全是她师哥师弟,她从小上学就是横着走的。” 阿姨听不出褒贬,想解释一下人家是土著,不代表是混混,可混混地痞什么的,现在概念有点乱,就随口说,“差不多。反正没人能打过她!” 初二的小妹妹却撇了撇嘴,觉得这个摆地摊的屁都不懂,嘲讽道,“三观呢,打人是犯法的好吧!再说,野蛮的女孩谁喜欢,一定连男朋友都没。” 另外几个人都看向她,显然用眼神谴责她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刚刚同学一个劲递话,都白说了。 “我说的不对吗?”她手一抬,露出手腕上的表,Gucci的,“而且会点功夫怎么样,现在的社会是讲钱讲权讲法律的,打人是犯法的!以前横着走,不代表以后也可以!” 说完挑衅地看向那阿姨。 谁知阿姨却没有再搭话,而是飞快从一摞饭盒中间抽出一个干净的,把刚刚涮的豆腐皮牛肚都拿出来,唰唰唰,蘸满酱汁,放进饭盒,提着往马路边跑去。 那里停着一辆崭新的宝马车,车上的人下来,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白衬衫特别亮,他笑着接过阿姨手里的东西,上了车。 那社会精英和街市底层饮食产生的违和感,立刻吸引了大家齐刷刷的目光。 阿姨笑着回来,把刚刚收的五十块钱放进口袋里。 看女学生都看着她,她拍了拍口袋说,“那是初依的男朋友,青梅竹马。看人要看心地是不是善良,而不是会不会打架。” “他来给女朋友买这个吃?”辫辫子的女孩瞪着眼睛问。 阿姨点头,“当然。” 辫辫子的女孩惊讶极了,“那个初依姐姐,一直吃你做的这个呀?” 阿姨立刻面露喜色,“当然,她从一年级就吃。” 梳辫子的女孩笑着点头,立刻左右拉着同学走。 初二的小妹妹骂骂咧咧,“有什么了不起,我说错什么了吗?装什么逼,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迷之自信。” “没有,没有。”辫辫子的低声说,“追究那个有什么意思,但你们想,从一年级就吃,到现在看到就想吃,还敢说里面没有大烟锞?咱们以后不敢吃了,小心上瘾。” 几个同学连忙点头。 阿姨远远看着她们,摇头,也念叨,“现代的世道,很多道理接连碰壁,真理听上去都成了假的,连小孩都不信了,可咋办呀。” ******* 初依冯哥一伙,走到路口,看到强子几个人,站在一家小饭馆门口。 小饭馆叫“西关饭点”,是这地方开的年代最久的街坊馆子。 “人呢?”冯哥问。 强子说,“他跑里面去了,我们就没追。” 冯哥和初依走进去,小饭馆,不到一百平米。 门口一大块是加盖的,上面装着厚厚的玻璃,阳光照下来,显得干净又明亮。 右边进门的位置,玻璃柜台上安着玻璃罩子,里面摆着卤豆腐干,卤鸡翅,卤鸡腿,还有各式拌好的家常凉菜,小火上咕嘟咕嘟着肉汁,香气四溢,这会快到中午了,来吃饭的人很多。 初依进去,一眼就看到坐在左边墙边小圆桌上的人,二十岁出头,圆寸短发,看上去有点蛮,刚刚劫人的小孩站在他旁边,嘀嘀咕咕,样子像正在告状。 “初依。”坐在那里的圆寸头叫她。 初依走过去,在对面坐下,那人立刻把面前的盘子推到她面前,里面是卤花干,“厨房刚做出来的,我特意给你叫的。给人家帮完忙了?”语气很疼她。 冯哥直接走到隔壁桌和人聊天去了。 全是熟人。 初依指了指那小孩,“你认识?” 圆寸头很诧异,“我家一个远方亲戚。怎么了?” 初依明白了,怪不得敢打劫,原来有后台。毫不犹豫说,“他刚刚在九中外头劫钱。” “劫钱?”圆寸头怒了,一巴掌盖那孩子脑袋上,“——你怎么和我说的,不是说同学纠纷,来出气的吗?怎么变成了劫钱?” 小孩说,“是纠纷,但是纠纷也要落实到经济补偿呀。” “放屁!一点点钱就弥补你了,你咋那么不值钱?” 冯哥隔着桌子说,“还要和初依动手,正好让我们遇上了。” “动手!”圆寸头又一巴掌拍那小孩头上,“这就是你初依姐!你还敢和她动手。” “初……初依。”小头目喃喃嚼着这名字,带着悔恨,又去偷看初依。 初依也看他,笑说,“怎么,想和我过过招?” 一餐馆的人全笑了。 “啪!”那孩子头上又挨了一下,圆寸头瞪着眼说,“去,去,先滚回家去。回头再收拾你。” 小头目变身小孩,赶紧跑了。 看到外人走了干净,圆寸头立刻说,“初依,你不是在找工作吗?现在有个好机会,有个大公司的人想来这边找人去他们公司。” 初依说,“我有工作呢。” “你那叫什么工作?”冯哥扬声插嘴道,跟早前在大街上喊话一样,“不信把口袋的钱掏出来让大家看看,刚刚铁蛋打电话给我,今天又倒贴了。” 初依:“……” “你们别说初依。”圆寸喝止大家,自己转头却拍了拍初依面前的桌子,“可你也该结婚了,没钱,没钱怎么结婚?” 初依大眼睛望着他控诉,感情他不让别人说,是因为要自己说。 可圆寸头一点没意会,继续说,“说你呢,结婚,要不要钱?没钱,没钱怎么结婚?” “没钱当然也能结婚。”门口加进来一个清澈的男音。 初依回头,已经一脸笑。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是轻松爱情文,咱们乐乐哦~ ☆、第 4 章 她男朋友正进来,手里端着个白色的一次性饭盒。 “祁白来的真是时候。”老板走出来,“又给初依带的吃的。” 让人拿了盘子出来。 初依看着祁白笑,这男人来的时候,好像外头的好天气都带了进来。 看着老板让人把牛肚豆腐皮都装进盘子里,混合芝麻酱红辣椒的汤汁也浇上,顿时一盘子鲜辣红艳。 和大家打了招呼,祁白拉过张圆凳,坐在初依身后,左手搂上初依的腰,右手顺手拿起一串牛肚,小心翼翼抖了抖多余的酱汁,递到初依嘴边。 初依看着那红彤彤的辣椒,嘴里开始冒口水,转头和他说,“刚刚就想吃,结果走到跟前没吃上。都怪冯哥。” 祁白笑 冯哥在隔壁桌扭头来说,“你说,你比别的女孩能吃,是不是因为现在阿爷还每天早上让你挥刀五百下?” 初依说,“我吃的不多。” 全餐馆的人都笑。 祁白搂着初依说,“我家初依苗条,吃多少都不胖。” 初依:“……”这是帮她说话吗,还不是变相承认她吃的多。 对面人摸了摸自己的圆寸头,开始皱眉,“祁白,你说说初依,我这正和她说,有家公司想来咱们这儿请人,她换个工作多好。” 没人理他,初依又拿起一串豆腐皮。 圆寸头又说,“我知道初依觉得出去找工作有压力,当年学校倒了,弄的咱们全都高中没毕业。但这次是人家找上门来。” 祁白说,“以前也有过,不是收保护费就是帮人家看地方。这次又是什么?” “这次真的不一样。”圆寸头伸手朝初依面前的桌子敲了敲,“初依,你别那么不开化,不与时俱进,我是你师哥,还能害你。” 强子从外面走进来,对祁白说,“哥,把你的车给我们开开。” 祁白用竹签子点了点桌上的车钥匙,“去把你的自行车推过来。我要带你初依姐到燕子塔玩去。” 圆寸头又说,“你对她好,总带她玩有什么用,没工作就没有钱。” “她没钱还有我。”祁白伸手,把桌上的盘子挪了挪,露出下面带油的手写账单,他抖了抖那单子,看着说,“你又让老板在隔壁小卖铺给你买东西……” 他竖起那账单,“蛋泥,——那你这钱给了没?” 对面,一直苦口婆心的圆寸小伙生气了。 “我不叫蛋泥,Danny!丹尼,你的音不会提一下吗?” 祁白轻轻哦了一声。 初依接口说,“你以前叫泥蛋,我们……硬改过来已经不错了。” “再……再改一点不行吗?”蛋泥有点急,“不会说,可以说中文,丹尼,炼丹的丹。师哥要去高大上的地方工作,叫那个名字,该穿帮了!” 初依摇头,“我不开化,不与时俱进。” “好好好,我说错了,”蛋泥不惧周围人都笑,开始和初依说好话,“你喜欢干现在的工作没错。师哥错,师哥多事了好吧。” 初依笑的不行,蛋泥只比她大一岁,今年才23,不装老成的时候,就是个泥蛋蛋,随便她捏。 不过蛋泥不这样认为,他在自己心里,觉得自己坚毅而高大。祁白说的很好,可以有他,可问题是,祁白自己都不上班。 看祁白搂着初依爱不释手,他就忍不住又心疼地看着初依唠叨,“不过你这样不是个事,当初跟过你爷爷和你爸学功夫的人,现在都跟了大地产商,要不是去了夜总会,大公司。以前是拳头的天下,现在是有钱,有权人的世界,来找咱们的,是一家P2P公司,这种公司,你听说过吗?” 初依摇头。 “祁白呢?” 祁白还没说话。 蛋泥说,“你家是暴发户,一定也不知道。” 初依用竹签子点了点他。 蛋泥立刻说,“我知道,知道了。不能说他,他咋那么有福气,有你护着他。” 祁白根本不理他,除了初依的吃相,什么都看不到,叫了老板来点菜,和初依开始吃饭。 买单走的时候,蛋泥看他俩亲亲热热,有点不死心,拎起桌上手机看了看时间,“人家一会就来,要不要你们一起见一下?” “不见。”祁白拉起初依的手站起来,对大家说,“其实,初依和我要结婚了,结婚后还要生孩子,说不定就不上班了,还换什么工作。” 大家都看他俩,各种表情。 包括初依。 俩人笑着从小饭馆出来,外面已经是正午,阳光很烈。 远处塔寺里花都开了,空气里各种花香,混合着西关饭店里的各种饭菜香。 在初依的记忆里,这混合着的,就是令人眷恋的味道,从小就在她身边,还有身边的人也是。 旁边传来问话声,“怎么不说话?” 她看去祁白,他眼睛如同长在她身上,时刻都注意着她的表情,她习以为常了,埋怨说,“结婚的事情,家里还没有谈,怎么和他们说。” “不过早几天。”祁白抬手,在她嘴边擦了擦,“周末咱两家吃饭的时候,我妈就会正式提咱们结婚的事。” 初依说,“那也不应该说,还没定的事情。” “啧啧。”祁白搂上她,“说的好像谁不知道一样。不信你从第一街问上来,看看谁不知道你是我的。” 初依笑起来,“别胡说,让爷爷听到你又倒霉。” 祁白连忙竖起手指挡在嘴前,又轻轻拉住初依的手,“好好和你说,别着急换工作的事情。” “我没急呀。”初依做出不在意的样子,但连蛋泥都知道,也不知道大家都是怎么看出来的。 祁白抬手,摸着她的头发,“那这周末吃完饭,周日开始,咱们就去逛街好不好?商量商量结婚都要买什么,你好久没出去逛过了。” “我不爱出去。”初依说,“外头人多,商场里到处都是人。” “结婚也不去?” “那要买结婚的东西,不想去也得去呀。”初依装出很勉强的样子。 祁白笑着把她拥进怀里。 “热。”初依推开他。 祁白推过来强子的自行车,用纸擦着车前梁,准备好给她坐,“早上怎么样?” “带着铁蛋他们去的。”初依收起了笑容,“那女的今天就能离开,被打的很厉害,社区的人会联系人照顾她。” 祁白叹了口气,把纸扔了,笑看着她,“上来。” 初依看着那车前梁,没动说,“你等我一会,我回去和我妈说一声,中午热了,也顺便换件衣服。” “那我带你去呀。” 初依靠在他耳朵旁,小声说,“你今天别去我家,你一去,我妈又要问你买房买哪儿的事情,等咱俩商量好再去。” 祁白点头,看着初依往家跑,他把车骑到路边等着。 不一会,远远看到三个男人走过来,西装攥在手中,其中有个男人,穿着粉色的衬衫……把这种颜色穿的好看的人真不多,他就多看了两眼。 那男人脸上停留几秒,长的不错,可是从穿衣服看,一副被宠坏的富二代样子,他们走近了,他的视线停留在那男人的西裤上,也许因为裤缝笔直,衬的那男人的腿特别长,身形出挑, 他微不可见的,错开了目光。 以为是来旅游的。 蛋泥已经从里面迎出来。 迎的正是周策,乔宴和赵亮。 打了招呼,蛋泥发现祁白还在,就很熟稔地喊,“祁白,一块来坐坐。” 祁白摇头,远处初依跑着出现,他平淡地收回目光,心里有些不想这些人看到初依,就不着痕迹抬了抬手,示意有事。 蛋泥却眼尖,已经瞅见初依,就站着不动说,“我师妹初依来了。” 大家出于礼貌,就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看到个姑娘正跑来,太远了,得个影。 乔宴渴的不行,想进去喝口水。他刚不知道是约的这种地方,不然宁可在小卖铺买水喝。 蛋泥却站着没动,反而感慨说,“漂亮吧……那是我们九街十六巷最漂亮的姑娘。” 另三人:“……” 真是一句话就得罪人,说得好像人家三个人没见过世面一样,一个漂亮姑娘,有什么稀罕。 乔宴秉承节省时间原则,就淡声说,“进去谈事情吧。” 他进了小餐馆,却发现环境很不理想,但刚刚一路上来,周围显然也没有更合适的选择。不过细微一想就知道,“地痞”和人打交道,都喜欢选自己熟悉的地方……为了自在。 蛋泥跟上,“坐这儿,这里。”他招呼,还是刚刚的位置。桌子已经要人收拾过了,看着像刚来。 一坐下,他却又对乔宴说,“您,有喜欢的人吧?” 乔宴看着他,都愣了。 谁会第一次见面,和人家说这个呀。 却听对面那自报家门叫Danny的“地痞”说,“我们初依,上学的时候,没有男生不爱看她,除了喜欢男人的和有女朋友的。您……一看就不像会喜欢男人的。” 乔宴:“……”他竟然不知道是不是该说谢谢。 周策看赵亮,用眼神询问,“这人是在开玩笑吗?” 赵亮是介绍人,顿觉没脸,用本地话对老板喊,“先来三瓶矿泉水。” 矿泉水放在桌上,可一时间,大家完全都没了说事情的欲望。 关键不知道和这种人怎么说话。 外面有人喊:“初依——”嘹亮的女声响彻半条街。 他们三个不由回头, 正看到个长发少女,一阵风似的门前拐弯跑过,上身是件红色的无袖短坎肩,袖子上带荷叶边,随风乱摆,下身白色棉绸中裤。一身衣服,绝对不超过20块钱。 这是一天三次,他们见初依最近的距离。 虽然换了衣服,但也好歹认出来,是早上见过的那位。 又想到刚刚介绍人说的,“这是我们九街十六巷,最漂亮的姑娘……” 乔宴心里无意识闪过一句,原来这里最漂亮的姑娘,就是穿着睡衣满街跑的。 转回目光,视线正巧对上周策,看到周策一脸懵逼,显然是想不通,打扮成这样怎么敢称“最”漂亮。不过这一点乔宴理解,因为周策曾经说过,他来往的女人,在床上都是要化妆的。 蛋泥却误会了他们三个多看两眼的意思,独自感慨道,“确实好看吧?纯天然,现在女孩都微整,可我们初依半点没整过。” 乔宴实在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但看对方与有荣焉,就想岔开话题,拧着水瓶随口说:“那她是干什么工作的?” 他是纯粹觉得那人时间太自由,满街乱晃。 “她呀,”蛋泥喝了口水,很荣幸的语调说,“她做的工作不是我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专治贱人病的,——情场伸冤人!” “噗——”周策,赵亮正仰头喝水,实在没忍住。 乔宴平静地捏着手里的水,不敢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角是乔宴,亲爱的们别站错队了,千万别站祁白去了~~~~我想要我的美妞们笑呀么么 ☆、第 5 章 初依被喊了回去,刚刚那响彻半条街的,是她妈妈刘雅琴的声音。 她们家住的是她爷爷早年置办的房子,虽然是平房,但是独院,院子中间还有棵树。 刘雅琴把半盆水倒在树下,浇树。顺便说她,“你爷爷要问你话,跑到现在才回来,换了衣服又跑。” 初依扯着衣襟站在院子里,看到她爷爷的房门打开,她爷爷出来。 要精神有精神,要神采有神采。 爷爷在院子的树下坐定,“今天,干什么了?” 初依跑过去站好,“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跑出去一上午。” 初依低头,左脚并右脚,“爷爷你问,一定是已经知道了。今天……嗯,东关那边社区的李阿姨,求到咱们这边派出所的小许,小许是铁蛋他三姨的儿子,说有个女的被家暴,……大家都是看不过眼,你不知道,那女的没家里人,我们不帮忙,她要被打死了。” 她妈妈从厨房出来,“你爷爷是担心你,怕你惹上惹不起的人。” “我知道。”初依说,“可是人都是活一辈子,都不容易,凭什么有些人那么倒霉,那么命苦?能帮忙的地方,为什么不帮?” “帮忙也得看自己的能力。”她爷爷半阖着眼睛,“问过你几次了,你又凭的什么?” 初依不说话,她知道她家是普通人,以前父亲开武校的风光都已经过去了。财力,物力,她现在什么都没,只有一样——体力。 她妈妈从厨房探头来说,“从小就爱管闲事,可现在世道不一样了,有些事情是你该管的,有些就不能管!” 初依不说话,这件事她理亏。 她从小就喜欢抱打不平,父亲的武校关门的时候,留下一批被耽误的师兄弟,虽然有些也继续上学了,可也有些不爱学习的。 过了几年,大家找正经工作越发艰难,到处都要看学历。 他们就商量开个没有人开过的公司,帮可怜人离婚,顺便惩治一下第三者什么的,也算独辟蹊径的伸张正义为民除害。 而且初依心里有个隐秘兴奋的想法,谁也不知道。她当时捂着被子的时候,还做过春秋大梦,觉得可以像电视上演的掌门人一样,力挽狂澜。 在她父亲死后,她也可以不坠家族名声,帮父亲照顾一班师兄弟,免去他们被叫“地痞混混无业游民”。 真是还好她没告诉别人…… “怎么不说话?”刘雅琴在厨房喊。 初依嘟囔说,“那什么……才是我应该管的?因为自己没有权势,就不能帮人了吗?” 这句是胡搅蛮缠,她干了三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别说权势,有钱的他们都惹不起,人家扔出几个律师就正大光明完虐他们,这道理现在小孩都知道。她没底气的地方在于,她这公司一开三个月就发现了问题,客源是不缺的,世上可怜人太多了。 问题在于,难以维持,因为既然是可怜人,他们就算帮了忙,又怎么好意思收人家的钱?! 唉……她都不想回忆,当初张罗开公司的时候多风光。 还有每次兄弟们倒贴的窘境。 爷爷睁开眼,看着她,“怎么,不高兴?还不是怕你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吃亏就来不及了。” “啊,怎么会?”初依连忙回神,伸手搂上她爷爷,“爷爷我知道。我又不傻,帮人也是问清楚的。我知道咱们家是普通人,您怕我闯祸,更怕我摊上大事,坠了我爸的名声。我都知道。” 说完又搂紧她爷爷晃,“当然更有爷爷您的名声。以前大家有解决不了的问题,都来找您,您在咱们九街十六巷的威望,没人能比,我都知道。” 她爷爷神色不动,“每次都说一样的。” 初依搂着她爷爷撒娇,“可怜人太多了,有时候,不想管可心里过意不去。我答应我妈会换工作,今天真是给人帮忙去的。” 她爷爷被她晃的东倒西歪,推开她,“你不许和人动手,别忘了!” “这个我真不会忘。”初依连忙站的直直的,“我怎么可能和人打架?先不说,他们哪里经得住我打!你也知道,其实他们一听到我的名字,就全都就跑光啦。我只能装作很淡然的样子。” 她说着抬起手腕,转了转,语气还蛮遗憾的。爷爷被逗笑了,抬手拍拍她,“人要有格局,不能以大欺小,恃强凌弱。” “是!”初依抱了个拳,有模有样,放下手又去抱她爷爷,跟牛皮糖一样,“爷爷,今天那个男的你没见,我敢保证,如果我爸在,也会想打他一顿的。他老婆快要被他打死了。” 她爷爷皱眉,“怎么又遇上这么坏的人。”把她推开,“去吧,去吧,玩去。” “妈,我出去了。”初依对着厨房喊了一声就跑了。 她妈妈追出来,看着她迅速跑远的身影,还是个小女孩无忧无虑的样子,关上了院门。 “这都要结婚了,还像个孩子。” 初依拐了个弯,就看到了祁白,直接跳上了他的车前梁,祁白递给他两支冰棒,“再不出来该化了。” ****** 乔宴周策一行三人,周策左手抓着西装,右手用纸巾擦着裤子上的水,“这地方,我真的要忍不住骂粗口了。” 赵亮抬头看看大太阳,“太阳大,一会就能干。” 蓝天白云,远处的六角小燕塔是他们的目的地。 “今天真不应该把车停在那边。” 乔宴拿出烟,刚准备抽。 肩头被人拍了下,烟掉了。有个迷信的说法,掉烟要挨打,他虽然不相信,可还是用目光谴责无缘无故拍他的人。 对上周策,周策一丝歉意没有,视线死死锁着前方,“看那边。” 乔宴转头望过去,街道宽阔敞亮,就见前方十米的小十字路口,右边正拐出来一辆自行车,那个叫初依的女孩被男朋友放在车前梁上,她左右手各拿一根冰棒,红的和黄的,自己吃一口,另一个还给男朋友喂,给人家喂的时候,还不忘自己吃着…… 周策说,“我一裤子的水,都亏了这位。”他有点死活想不通,看着那长发飘飘的女孩,“漂亮,我承认也有点样子,可什么地方,能靠上那个“最”漂亮?这地方呆的久,我都怀疑自己的审美有问题了。” 赵亮觉得每个人的审美不同,可也不想辩白,周策的问题不在这里。他看着周策滑稽的西裤,笑着问,“那咱们明天真的还来吗?” 刚刚因为周策裤子湿了,事情没说完。 周策耿耿于怀那个最漂亮的说法,就说,“也许这女的是漂亮。” 赵亮看他。 他恨声很气地说,“男人一见都湿裤子,确实漂亮。” 这话太黄,赵亮笑着摇头。心里却明白周策的怒气: 说来说去,心里觉得是自己没把事情办好,几年前,小额贷款公司正火的时候,周策和乔宴这边有亲戚介绍,就搭伙弄了一家,后来钱不够用,就又弄了家P2P,无本买卖想的很好,但也只是想想。 结果他们公司开了不到一年,整个市场就忽然艰难,他们这边一下倒了100多家小额贷款公司,周策那家公司虽然苟延残喘,可外面欠他们的烂账太多。加上周策在家里闯了点祸,所以来这边避祸,顺便想着把这两家公司拾掇拾掇,起码得养活自己。 那个泥蛋,赵亮有辗转认识的关系,就夸下海口,可以用这边的人,地痞流氓去收账,那是理所应当的专业对口呀。 却没想这地痞如此不专业。 赵亮说,“看来你们和这地方气场不合,我再帮你们公司找别人吧,明天咱们不来了。” 周策没说话,他觉得赵亮也许只是过意不去,他们不能太强人所难。 远处的天湛蓝清澈,六角小燕塔在远处遗世孤立。越走越漂亮,地方还特别大,周围全是花香,却不知从何而来。 周策嚷嚷,“这地方的容积率打败了城里所有的高档住宅区吧?让这帮人占着这么好的地方,真是牛嚼牡丹。” 乔宴也觉得这地方和自己以为的不同,但没什么兴趣,对赵亮说,“走吧,这地方……” 话说一半,他的视线落在远处,正看到那俩人骑的悠闲自在,一路S形向前。女孩坐在男孩车前梁上,从后面看,像是男孩把女孩拥在怀中。 车晃悠悠停下,却是女孩跳下来,左右看了看来往没车,她跑到路中间,把那里的一个白色塑料酸奶盒捡了起来,然后几步跑到旁边的垃圾桶,扔了进去。而后她又跳上了单车。 周策也看到了,笑道,“这女孩够大妈的,真当她家门口……什么都管!” 乔宴平静瞭望,远处花树开出一串串的粉白,鲜嫩而稚艳,一看就有年头了。 城市变迁,多少人对着熟悉的家乡,日日走过的街道,见面不相识。能够有一条街,一棵树,年年依旧,也许对有些人只是一条路……可守护那条路的干净,那棵老树的漂亮,也许对某个人是信念。 乔宴收回视线,没什么情绪地转了想法,说道,“还是去那六角塔看看吧,旧城改造,多少古迹都被拆了,城门城墙都保不住,能留下的,都值得一看。” “那确实值得一看。”赵亮顿时笑容满面,一边带路一边说,“那边有好多古树,这个季节也开花,漂亮的不得了。咱们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西关饭店”门口 蛋泥站在门口张望,一看冯哥正出来,他就站着没动。等冯哥走到身边了,他就自动说,“咱初依,就吃亏在从来不包装。” 冯哥觉得这人的思路实在异于常人,从小认识也摸不准,“你自己谈事情,拉上初依干什么?” “你懂什么。”蛋泥说,“我刚刚就是试探一下,这个来找我的老板,大家是不是一路人。” 冯哥无法表态,他虽然是老油条,但是对上这种话题,也无从搭起,试探什么?试探对方是不是和他们思想水平一致吗?不然怎么检测是不是一路人。 就问,“那是不是一路?” 蛋泥却看他一眼,好像看透了他的不懂装懂,用眼神略微谴责了下这种没诚意,说道,“我就想看看他们是不是好色的人,如果是一见女人就走不动路的人,我还不敢让初依去呢。” 冯哥抬头看看天,这话初依听到大概也不会高兴,一两个好色的男人,就是后面加个零,还能把她怎么样。 真是杞人忧天。 但他不想和以前的泥蛋,现在的蛋泥在这地方争执这个,就说,“……祁白不是说,他们都要结婚了。” “要结婚而已……”蛋泥说,“再说,结婚还有离婚的。女人就是得有自己的事业,结不结婚另说。” 冯哥觉得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了,转头传到初依的耳朵里,可没好果子吃。人家婚还没结,就咒人家散伙。 于是他巧妙转了个话头说,“那你和初依说,让她多买几件衣服呗,刚刚那衣服也太寒酸了。又不是五岁,还穿她妈妈给她做的衣服。” 谁知这才是踩了蛋泥的神经线,蛋泥有些反应过度地说,“你又外行了,咱初依最大的优点是什么我问你?” 他一拍自己的蛮子脸,有气有力,“你以为真的是漂亮在脸蛋?——是在心里!念旧,又长情!不然谁还会和她一样,5岁就是这种打扮,这么多年都不变。你以为我刚刚真的在夸她的脸蛋?那是以貌取人,肤浅!” 冯哥惊讶地看着他,看着蛋泥今天为了见客特别换的新衬衣,还有取的那英文名。 还有,刚刚谁说的初依就是吃亏在包装? 感情从来都是双标狗,别人都不能说,就他可以! 冯哥忧郁地把毛巾搭在肩膀上,摇了摇头,先撤了。 九街十六巷,很多人都怕泥蛋,他以前还有点不明白。现在……以泥蛋的性子,等着看热闹就行。 ****** 天蓝的通透,六角小燕塔,在阳光下风姿绰约。 九月,虽然是下午最热的时候,可里面并不热。 乔宴站在大门处,看着两边参天的银杏树,有点惊讶。 全是百年的老树,枝繁叶茂,阳光从叶子上洒下了,星星点点落在叶子上,金光四射,令人不舍得落脚。 连周策都忘了抱怨自己的裤子,直感叹,这地方太诗意。 赵亮介绍说,“这六角小燕塔,是唐朝修的,当初,据说庙里埋着高僧的灵骨,但在清朝的时候,寺庙里的殿宇毁于大火。现在这些大殿的房舍错落有致,却都是新建的。因为建国后,因为这六角小燕塔,这处得以保存了下来,成了古迹。” 乔宴抬头望着远处的高塔,那塔挑檐而出,坠着铃铛,风过无声胜有声,他往前轻轻地走,“有什么特别的?” “金榜高中,雁塔提名。”赵亮说,“那会中了举的,都可以在上面提下自己的名字。” 乔宴停下脚步,静静地望着那边,无意间想到:以前的人,都很在意自己的名声,讲究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但现在的社会,信息爆炸,网络两千块钱就能黑一个人。可见,以前的那套,早就行不通了。现在只要是出名的人,无论是谁,在网上一搜也有负面的信息。 那过去爱惜名声如命的人,放在现在可怎么活? 走了一段,转到寺内,没有房子的地方,就开着各种花,玉兰,风信子,淡黄,粉白,正红,一簇簇的,开的正艳,花香醉人。 周策看到还有很多名贵的品种,又想到一早晨的见闻,不由又感慨,“还真让我说中了,周围住着那些人,实在是糟蹋。他们懂的欣赏什么。” 乔宴的嘴动了动,觉得这理论有点强盗,他知道以前有人看上别人家东西,也是这么说,“这东西怪好的,放你家不合适,我家才衬。” 却听赵亮说,“还有更漂亮的地方。” 往前几步,前面一座雄伟的大殿,香火缭绕,赵亮没进,而是绕过庙堂正殿,顺着一条石子路,走到了后面。 风送来清香,乔宴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 随即, 一片亮色猛然迎面扑来,花香飘摇。 是一整片的花树,粉白,亮黄,顺过去是由浅至深的桃红粉红。 六角小雁塔婷婷二十米开外。 乔宴和周策吃了一惊,停下脚步。 乔宴盯着小路的尽头,那里是一条横长的石栏杆,宽半米有余,石栏杆内围的是六角小燕塔,小径两侧花枝错落交叠,把那里圈成了世间最美的取景框。 而取景框正中,那石栏杆上坐着“熟人”——那对情侣。 那男朋友背对他们,侧对高塔坐着,腾出腿,他的女朋友,正躺在那里,悠然自得地枕在他腿上。 蓝天清澈,白云扯出轻薄的丝,淡淡挂在天上,燕子掠过天际,剪出好看的风景,而后轻盈落在塔内。 女孩朝着那边抬手,好像那燕子是她的熟人。 他们不知怎么了,觉得无法去打扰,就拐了弯,没有再向前走,而是平行走过。 走了几步,乔宴又侧头,有了视角的错度,他看到树上的花瓣轻飘飘落下,粉色,白色的,落在他们脚边。 那边,她的男朋友拉下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而后低声和她说话。穿小红衣服的女孩,躺在那里,抬着脚笑,满世界的纯洁美好。 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有碎碎落落的光。 天地开阔,寂静无声, 乔宴站在那里,空茫地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从来没见过东西。 有些东西,没见过之前,是不知道自己缺少的。 满世界静谧清澈,他站着一动不动,看着那红衣白裤的女孩,她追着天上的燕子看,长发就垂下,将将及地,她男友熟练地抬手,轻轻帮她把头发拢回去,她无知无觉,继续抬手对天上的燕子挥动,满是热爱。 她爱这片地方,这是她的家。 那看着她的男孩子,满满宠爱,好像已经守护了她一辈子。 风卷花瓣,从他们身边打旋过去。 乔宴恍然间,觉得这画面,太美了。 简直,仿佛四海八荒的花都是为他们在绽放! 他挪开视线,突然都有点不敢看。 这世间最大的骗局,就是“另一半”。 好像每个人都理所应当有另一半,真爱也许迷路,也许来的晚,但总会来,总应该来。 但如果,永远都不来呢? 正在这时,就听周策不怀好意地询问,“你在看什么?都愣了。” 乔宴心里空落落的,心不在焉随口说道,“没什么,我看那女孩那样躺着,也不嫌石板硬。” 周策斜睨着他说,“也不知怎么长的,胸那么平,还敢说最漂亮!” 乔宴惊讶了,莫名其妙多了被冒犯的感觉,忍不住反驳道,“她躺着呢。” “躺着怎么了,还是太平。” 乔宴有点忍无可忍,对他说道,“以你平时选女朋友的眼光看,人家把硅胶放在脸上还是身上,你肯定分辨不出来。”说完就走了。 周策大惊失色,这是嘲笑他以前的女朋友,身上都是硅胶吗? “……我勒个去,你中邪了。” 平时这么黄的话,都是他承包的呀。 乔宴已经走了,赵亮跟上。 周策停了几秒,大声笑着追上去,“乔乔,乔乔,你怎么可能知道!——其实我明白你的愤怒,你可以去投诉那对情侣虐狗的,真的……我和赵亮一人带两个女朋友撑你!” ☆、第 7 章 第二天一早,清晨扫过的街道干净。 车一路向城西去,乔宴坐在后面,望着窗外出神,他今天学乖了,穿了件正常的米色夹克。年轻有型,穿什么都好看。 周策一直不怀好意看着他,昨天还没笑够。看乔宴半点搭理,他才觉得没趣,转头和赵亮聊天。 “有件事,我有点不明白,学武术的,不是应该都有武术精神,怎么有部分会变成以前的地痞混混?” 赵亮开着车说,“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那师父最早也许是想教化周围人,都教的小孩子,可是小孩长大要去欺负人,师父有什么办法。” “那这师父收徒弟也太不讲究了。”周策语气不屑。 赵亮笑道,“这不是那么容易……他们是子承父业,那姓初的师父,父亲也是教形意拳的。这地方,都住了几十年的老街坊,小时候的孩子,求到跟前,很多时候根本没办法拒绝。” “这倒是……”乔宴随意加进来,看了看周策,“这不就和你一样,弄回来那么块地,不也是面子上过不去。” 周策一下跳脚了,“我那是被骗!”又挥手烦躁地说,“不许提,要不是那地,咱们至于来这个三线小城。说咱们的事,真用这地方的人?都这样爱动手,又难以沟通……”他看去赵亮,语气一变,带着期待说,“会不会昨天那个是偶然现象?” “估计不是。”赵亮想到昨天的动手场面,说,“练武的人,当然只知道用拳头解决问题。语言能力不够,都那样。” 周策却忙摇头,“我指的不是打架,而是和那洋土匪沟通的问题。” 赵亮和他多年老友,不用思量就知道周策嘲笑蛋泥地痞起个洋名,立刻摇头说,“那当然没有误会,一定就是那么难以沟通!” 乔宴却转头来忽然加了句,“你说过,那师父姓初,就是说,昨天那个女孩,是那形意拳师父的女儿?” “这个是真的。”赵亮乐了,从倒后镜看着他,“你知道怎么回事?我昨天还特意打听了一下,那女孩在这片非常有名,不止她,还有她姐,昨天的人没胡说,姐妹花,听说她姐结婚那天,一天打架就打了三场。” 周策的表情破碎,“这地方人的价值观,都是用打架衡量的吗?” 赵亮说,“你不就是来这地方找能打架的?不然咱们为什么来!” 周策顿觉无言以对。 赵亮说,“能帮你们收账就行,别的都次要。” 乔宴转头去看外头,树一棵棵向后,和他们背道而驰。 他们的公司收不回来账,可不就是事实。其实这一刻,他不止想的是打架的人,而是,那些不怕挨打的欠债大户。这世上多的是人要钱不要命。他们公司也有收账的,但是根本没用。 因为走了神,他的手就无意识的开始动,一个都彭的打火机,对男人来说很普通的东西,却如同被什么上了身,在他手上跳: 食指中指之间蹦出来,“擦——”一个小火光。缩回去,一跳就没了,“蹭——”一下,又从尾指边闪出来,羞答答的一亮,“擦——”出一小团爱火,一闪而过,被灭了。手指再一转,“蹭——”一下,火苗又调皮地从指缝中跳出,嫩嫩的颜色还没燃烧,就被关了。 车里静悄悄。 周策屏息凝视看着乔宴的右手,他不敢呼吸,害怕把乔宴一惊动,那人回神,这一手绝活就不让他们看了。 乔宴手上带艺,早年成迷,不知跟过什么江湖师父,玩起来纸牌麻将牌九,他们就只能换着花样被乔宴虐。不过他们觉得,乔宴是万年单身狗,他们从另一个主场也时常虐乔宴。 就像昨天。 至于乔宴有没有觉得被虐,他们完全没想过。 周策拥有强大的精神胜利法。 ****** 西关饭点,撤了早点,陆续客人有来。 卤味刚刚做好。 老板斩了一盘,端着给蛋泥送到桌上。 蛋泥拿起筷子,还没动,强子就跑了进来,“哥,我给你说个事。”他拉了圆凳在蛋泥旁边坐,趴在蛋泥耳朵上一阵嘀咕。 蛋泥听完,“你说,你们昨天开祁白的车出去玩,看见咱王鹏哥的车上坐着个别的女的?” 王鹏是初依的姐姐初静的老公。 也是他们一起玩大的。 强子说,“绝对没看错,那女人还搂王哥的脖子了。” 蛋泥知道强子肯定不会胡说,就又问,“在什么地方?” “市中心商场那边。” “那你当时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们开车直接追去了。”强子说,“祁白哥的车比王哥的好呀。我们想着跟上了再给你打!” 蛋泥多了期待,“那跟到什么地方了?” “跟……跟丢了。” 蛋泥脸色一变,“他们甩了你们?” “不是。”强子的脸憋红了,可他黑,也不怎么显,“我们在一个路口,没发动起来。” 蛋泥:“……” 刚想再问,就见初依和祁白一起进来,他忙说,“初依来了,没看清的事情别说。” 强子小声说,“我昨天给祁白哥还车的时候都没说。” “好样的。”蛋泥也低声夸。 初依嚼着口香糖走了过来,身上还是她一贯的白运动衣。 祁白对着厨房的老板喊,“两小碗烩麻食。” 蛋泥看着初依,眼里都是喜欢,就连初依一年四季两身衣服,冬天都只穿运动衣,他都觉得好看的不行。 初依好像早就习惯了他的打量,拿纸过来,吐掉口香糖,拿起筷子,做好了准备吃饭的样子。 蛋泥把自己面前的卤味拼盘往她面前推了推,“先吃这个。” 又问过来的祁白,“你说你,你家都搬城里了,还可以保证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你是早上几点就起来了?” 城西多古迹,城南多新贵。 祁白家曾经住在这边,但后来家里跟亲戚在外地开了两个不知道什么矿,糊里糊涂挣了钱,就搬到了城南。 从他家过来,得一个多小时。 祁白说,“我来和初依商量点事。” 蛋泥又问初依,“什么事?” 语气很关心积极。 初依没说话呢,祁白说,“结婚的事。” 初依肘了祁白一下,对蛋泥说,“我妈让我来交代一句,你们几个明天就跟我爷爷要出门了,别忘了。” “这我怎么可能忘,每年都走这一趟。”蛋泥用筷子点了点那卤味拼盘,示意她吃。 初依又从口袋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蛋泥,“我妈让给你的。” 出门要用钱,每年都这样。蛋泥也不推辞,说初依,“现在都用银.行.卡就行了,你怎么还给现金。” 初依说,“我说用卡就行,但我妈说那样给你,你看不出厚薄心里没数。” 蛋泥:“……”他师母是实在人。 看初依吃了块豆腐干,占了嘴,蛋泥连忙看向祁白,刚刚那事沉甸甸压在他的粗神经上,就说,“怪不得今年初依不去,琴姨也不去。原来是要谈你和初依结婚的事。我是初依的师哥,按道理,我也该提点提点你。” 祁白没有纠正这个重大的自作多情,如果真的算起来,初依在外头的师哥师弟,可以超过一百零八个。 她挥挥手,能够占山为王。 祁白自己都是其中之一。 蛋泥自有打算,就自顾自又说,“师父没在,师哥师弟就是初依的家里人,这话说的多,人就不当回事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敢让初依受委屈,可别怪我们到时候翻脸不认人。咱们关系归关系,做人要仗义地道,别干那不地道的事情。” 祁白拉下脸,有点不高兴,看初依不说话,他也就硬生生忍下了。 蛋泥心里有事,知道和祁白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就忍不住敲打敲打,防患未然。 服务员端着麻食过来,因为是熟人,上面可见很大的肉丁,香味也浓。 初依筷子翻了翻,刚刚的事情她没办法说话,人有远近亲疏,祁白是男朋友,很近。可蛋泥也近。作为师哥,蛋泥一直疼她想照顾她,虽然办法错漏摆出,可他不是她的父母,没有对她好的义务。所以别人疼她,她也珍惜。刚刚那情况,她要替祁白说话,就会伤了蛋泥的心。何况祁白和蛋泥也是师兄弟,大家一家人。 蛋泥却忽然伸着头问她,“那昨天的事情你想好了吗?” “什么事?”初依挑了挑自己的麻食。推祁白,“去拿油泼辣子。” 祁白离位去厨房要新泼的油泼辣子,桌上有,初依不爱,一向就爱吃早上现泼的。 蛋泥看也不看祁白,反正人在不在他都说,就继续游说,“昨天那个,就是我说的人,初依你老实,找工作跟老板,要找人傻钱多速来的那种。” 初依从碗两边拨拉了几颗麻食,还热,但吃的姿势娴熟。听到这句,抬眼皮看了看他,示意他说。 蛋泥好声好气地说,“你看昨天那老板,第一是外地的,咱们不怕他。第二,外地的,也不敢糊弄咱们本地的。第三,外地人,在本地没有依仗,都得仰仗咱们。女孩得有自己的事业,你看看你姐,咱初静姐,不上班,你想过她那种日子吗?” 初依说,“我有工作呢。”她不想去给别人当打手,可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干什么,所以每次都只能顽抗地说——我有工作呢。 祁白端着小白碗出来,里面红彤彤的油泼辣子。 “赶紧,刚刚泼的。” 麻辣鲜香。 初依拿小勺给自己碗里拨了一勺,然后递给蛋泥,“你也来点?太香了。” 蛋泥看着自己面前的空碗,一个绊子没打,从祁白手上夺过一牙锅盔,掰了一半,沾着油泼辣子就开吃。 找工作重要,吃好每顿饭也重要。 一边吃一边对初依说,“那师哥当你答应了。我先帮你试探,打听清楚。要去咱们一起去!你不去,师哥也不去!” 初依:“……” ☆、第 8 章 老式的三门衣柜,单人床,一个旧的单人沙发,上面罩着粉红色的罩子。 门口放着塑料三层的储物架。 上面放着一盒象棋,象棋盒上压个黄色的小篮子,里面放着洗发水护发素,粉色的浴花。 下面是初依的几双鞋。 门一堆,初依她姐走进去,三两下揭了初依的床单被罩。 又问她妈:“昨天收钱了没?” 刘雅琴在厨房回喊,“……那女人那么可怜,她怎么好意思要人家的钱。听铁蛋给你爷爷说,还倒贴了路费。” 铁蛋是昨天去餐馆的其中一个。 初静顶着门帘出来,手里抱着床单被罩,一股脑扔到院中洗衣机里。 她家用洗衣服的时候,得把洗衣机推到院子里,自来水管在那里。 床单扔到水里,初静发现不对劲,有东西支楞在被罩里,突出一个角,她拉出被罩在里面摸了摸,摸出一个存折。 “这臭丫头又把存折藏被罩里。” “还不是怕你翻。”刘雅琴在厨房说。 那里有窗,开着正可以看到院中。 初静翻着存折一看,里面就两千多,顿时来气,“你说她这到底是瞎忙什么?当初信誓旦旦要开公司,到头来,三年都白忙活。我还高估她了。” 刘雅琴笑着说,“那傻丫头,从小就那样。心眼太好又不懂拒绝人家。” 说着话,她右手从锅里捞出来热腾腾的面条,旁边一大盆炒好的肉哨子。 初静没搭腔,蹬蹬蹬,进屋拿了自己的手机出来。 刘雅琴隔窗看见,顿时紧张,从厨房钻出来,“你干嘛?要关她的银行?” 初静没好气地说,“我给她打点钱!” 刘雅琴笑着回去了,又忍不住说,“别给她太多,不然不知道菜米油盐贵。花钱心里没数。” 初静嗔了她妈妈一眼,“也不知道给我说,还是给你自己说。不给她钱怕她没钱可怜,给她钱,她也不知道生活艰难。还以为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呢。” 洗衣机在她身边嗡嗡嗡地转,旋出水窝,她说话快,干活更快,几分钟就搞好了。 走到厨房说,“也不是我说,妈你说说她呗,不懂过日子。没事还爱在外面吃饭,跟祁白一对,就知道玩!祁白自己也不工作,就会嘴上说,没钱有我,我怎么也没见他给初依一分钱。” 刘雅琴说,“又没结婚,再好也还隔着一层呢。” 初静的电话响,她一看号码,对着对面喊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昨晚回来的?”转身走到院子去接电话。 刘雅琴竖起耳朵听,儿女虽大,也是心肝肉,想不跟着操心也不由人。 但显然初静也有经验,走远了,到洗衣机旁边去说话。 刘雅琴看着大女儿,初静烫着俗气的卷发,可纵然是这样的发型,任谁看到,也觉得这女人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 初静腰很细,和初依那种站着都显挺拔的感觉的不同,看上去弱不禁风。初静天生心脏有点不好,家里人担心,所以那时候就没有逼她练过功。 有时候刘雅琴也忍不住想,要是初依那一身劲,给她姐匀一点就好了。 初静挂了电话过来说,“后天吃饭,王鹏回不来。” “这次去外地怎么去这么久?” “管他呢!”初静把手机扔在案板上,拿筷子去拌面,又说,“你说说初依别忘了,找对象起码得比王鹏强吧。你看看王鹏,挣多少钱都给我。让他往东,不敢往西!” 刘雅琴说,“行!她今天我回来就说她。别的不说,总在外头吃饭就该说她了。” 初静知道初依的那点破毛病,又怕说了她,打击了初依爱吃的积极性,又说,“那你少说两句,她也没什么爱好,别说多了,她一点都不吃了。” 刘雅琴笑起来,把另一碗面放在桌上,“你现在已经能体会做妈的心情了,怎么做都怕不对。长大了。” 初静的笑容淡了淡,端着饭出去,“我去叫爷爷回来吃饭。” 她结婚七年,还没小朋友。 ****** 西关饭店,没心没肺的初依和祁白吃完了饭。 刚要了口汤喝,蛋泥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对初依说,“对方人要到了。” “你们又约的这里?”初依很意外,“这地方这么乱,你们怎么说话?” “不在这里,昨天说好的,他们今天来这边办事,顺便把我捎上,去他们公司说。” 祁白连忙说,“那我们先走了。” 蛋泥一抬筷子说,“人家走到门口了。” 祁白回头,看到餐厅大门外头,那三个昨天见过的人正进来。 他实在不想初依认识这些人,刚刚的事情也有情绪,拉着初依向外走。 初依连忙撕了块卫生纸擦嘴,又低头去拉衣服拉链。 餐馆里这会人不算多,没有坐满。周策昨天骂骂咧咧,觉得这里不好,可是回去了,不知怎么的,鼻子边都是这餐馆里做卤味的那香气。 大家也不是纯粹路过来接人,其实周策还准备试个菜。 却没想,又能看到初依。 三个人,乔宴走在最后。 看到初依,也认出她。 彼此迎面走过。 阳光从餐馆门口的毛玻璃上照下来,一大盘凉拌莲藕拌小芹菜刚刚从厨房送出来,散着香甜。 餐厅内,半空中悬着吊扇,下面人声鼎沸, 她低着头走过来,长头发搭在肩上,正在拉衣服的拉链,拉了几下,都没有拉上去。 乔宴淡淡地迎上去,身后的餐厅外,有一只狗追着猫跑过。 两人出,三人进,餐厅过道仅够两人并排。 狭路相逢。 祁白伸手,搭上初依的肩膀,把初依往怀里的方向带了带。 初依说,“这衣服的拉锁怎么回事,又不行了,我等会回家得先找根蜡上上。” 周策和赵亮从她身边走过,听到这么“贫困户”的语言,又微不可见地打量她。衣服拉锁坏了,不是应该换一件吗? 祁白也觉初依“掉链子”,就随着初依低头,左手伸过去拉住初依正拉拉链的手,攥在了手里。 初依转头看祁白,眼神奇怪。 悄然无声地,这一秒,乔宴和她擦肩而过,她没有看到他。 穿堂风从外面灌进来, 初依的头发被吹起,她的眼中带上欣喜,望见门口刚上的凉拌莲藕。 刚想说带一份回家,头皮一疼,把她拽住了! “呀——” 她右手捂着脑袋,转头,祁白也随着她转。 对上那三个男人,他们也停了脚步,正看着他们。 一个眼神平静,另两个神情疑惑。好像初依喊了一声像碰瓷的。 祁白一眼锁定目标! 看到昨天那个穿粉红衬衣的,此时手里正放在身前纽扣处,那里,一缕初依的头发被他拽成了直线,这边终点是初依可怜的头皮。 他顿时怒了,昨天就莫名反感,那人一副被宠坏的二世祖样子,今天穿着淡色的夹克,看着还是令人不顺眼。 还没发作,初依却先开口,“你扯我的头发?” 她问对面的人。 全餐馆瞬间一静。 好像听到老虎说,“你拔我的毛?” 祁白上前一步,用他们这片痞子都用的开场白,“不想混了是不是,也不看看什么地方就挂人?” 乔宴抬起手,相当坦然,没什么语气的说,“自己挂上来的。” “怎么说话呢你。”祁白怒了,刚想冲上去“讲理。” 却被初依抬手拉住! 她要拉人,没人能动! 大家随着初依的视线看过去,青天白日,初依的头发正痴情地缠在人家的纽扣上。 谁挂谁,一目了然。 他这样抬着手,初依甚至看的分明。 自己的头发还缠了几下,这样都能缠上,咋不上天? 祁白也发现了,不可思议地骂道,“这他妈是见鬼了!” 周策和赵亮看着乔宴,满脸千言万语的不可思议。 “怎么了,怎么了?”蛋泥已经绕过来。一看,就嚷嚷道,“哎呦,我们初依的头发挂住了。” 初依扯了一下,竟然没扯开。 “别拽,别拽。”蛋泥说,“越拽越缠的紧。”又忍不住说,“初依你早上是不是太急出门没梳头?” 初依跟他语言体系很一致的说,“今天是真的梳了!” 那就是,有时候是没梳的吗? 祁白对厨房喊,“拿把剪刀出来!” 蛋泥说,“那怎么能剪?” 语气有点气,初依虽然头发常年要她妈妈剪,没什么矜贵。但这里是餐馆,那剪刀就算不是后厨剪鱼剪虾的,前面也是什么都剪的。 蛋泥觉得脏。 但凉菜兼收银台的女孩很神速,剪刀转眼送过来。 祁白伸手,却没想对面的人更快一步,也伸手。 那收银台的女孩或许想着熟人不是客,远来才是客,又或者被有钱人的虚拟光环一时忽悠,竟然把剪刀递给了对面人。 祁白开口拦,“她的头发我剪。”初依的头发当然归他剪。 对方却已经下手。 那男人相当淡然地,剪刀伸过去,“咔嚓——”一声,利落潇洒。 初依头发自由了,顶端缠着一个纽扣。 周围几个全体愣住。 有人用动作回了一句话,“她的头发归你剪,我剪自己的衣服而已。”虽然对方没说话,但每个人都接收到了这句。 剪刀被放在桌上,大家好像第一次认识这把剪刀。 张小泉,国货显真章! 剪布,就是那么轻松。 乔宴转身走了,身上的衣服多了个滑稽的洞。 祁白愣愣看着,想骂,觉得不合适,为什么不合适,他说不出。想再去剪初依那缕头发,又觉会显得自己小气。 竟然无计可施,拉着初依往外去。 初依也有点蒙,被祁白拉走,发端沉甸甸坠着颗纽扣。 餐厅又恢复了热闹。 蛋泥却重新开始打量乔宴。 说来奇怪,三个人里乔宴不是最话事的,蛋泥知道公司是周策的。 可不知为何,这个人,就是很符合别人眼里被宠坏的富二代形象。 所谓人傻钱多速来。 富二代不重要。 被宠坏,才是重点。 不被养歪的富二代,容易让人有压力。相反,被养歪的,容易让人想接近,好捞便宜。 所以也许正因为这样,蛋泥的一切奇思妙想,都朝着乔宴身上招呼。 此时,他却有点不知道怎么和这人招呼了。 ******* 离开九街十六巷,回到公司,已经是下午两点。 人事部的经理带着蛋泥去“熟悉”环境。 周策憋了两小时,终于没人了,追着乔宴问,“你早晨为什么拽人家的头发?”说完又说,“别糊弄我们,我们不眼瞎。” 乔宴一点没掩饰心机,很不要脸地说,“你不是有疑问,她凭什么被说最漂亮吗?我让她抬头,好给你看清楚。” 周策:“……”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客气一下,结果真的都不留言?说好的陪伴呢?又没有v,也看不到订阅,支持的是一个点击吗? ☆、第 9 章 人事部经理,给了蛋泥致命的打击! “让我们去催收部?”蛋泥的圆寸都炸毛了,“——不是说,你们的公司是P2P吗?为什么我们来,还是变相收账的?而且按照你说了,更多的我们要收你们那什么贷款公司的账?那我们不是成了为高利贷服务的黑社会?” 人事部经理姓王,个子很小,三十多,戴个眼镜,蛋泥觉得自己一只手可以捏扁他。不等对方说话,他就又说,“要是愿意当黑社会,我还用来你们这儿,你知道一年到头,多少人去九街十六巷,想用我们那边的人?!” 他长得蛮,瞪眼睛的时候,真的可以传神地表达,“蛮不讲理”的意境。 可王经理得了交代,也不是吃素的。就推了推眼镜,以他从业六年,专业包装的厚脸皮回复道,“你误会了。当然你是周总,和乔先生的关系,刚刚的谈话,主要是我提议一下你适合的位置,这是熟人的优待。那咱们换个方法面试吧,请问,你有经济专业的特长吗?” 蛋泥:“……” “那么,人力资源方面也可以……跟着我干。”王经理的语气令人如沐春风。 蛋泥:“……” 王经理好脾气地继续,“那么……从另一个角度,市场拓展部,产品研发部,风险控制部,法务部,信息技术部,营销推广部,还有运营管理部,你喜欢干哪一个?” 蛋泥:“……”去他妈的,他首次发现,敞开了让他挑,他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人才市场竞争激烈,没有专业专长,那他们,还可以做什么? 最后他一想,又问王经理,“那你觉得我可以做什么?” 王经理也露出苦恼的样子,愁的要命,最后说,“要不……还是催收部?” 蛋泥心里踢里哐啷一阵跳,他不笨,意识到自己可能中计了! 以前不是没人去他们那儿找人收烂账,可他们都是直接拒绝,这次,竟然把他骗到这里来。而且,用这种方法,试图让他认清现实。 不知为何,明明该生气的,可还有点感激。 又想到师父说,别人对自己有一分好,也该记住…… 他们大家,其实都有眼高手低的毛病。 可一想到在家那边对师妹夸下的海口,还有师父以前常提的气节,就说道, “我知道你们周老板和乔老板想告诉我什么:认清现实是重要,但气节更重要!我们不为有钱人当打手!你告诉你老板,想要我们来,没门。” 说完摔门走了。 人事部经理真真吃了一惊,好像非常意外,他还能有这智商? ******* 另一边,初依也有点不愉快。 祁白不喜欢初依头上拽着别人的纽扣,所以出了餐馆,拉着初依到小卖铺,二话不说,要了老板的剪刀,把初依的头发剪了。 剪了就剪了,初依也没什么,可祁白有点气,剪的就有点多。 右边就比左边少了一大段。 看着地上的头发,初依心里有点不舒服,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舒服。她答应家里出来一下,结果又陪祁白吃了个饭。就也没多想,急火火回了家。但她一回家,她妈妈立刻就发现了那头发,问清楚怎么回事,她姐先不高兴起来。 初静说,“他要剪你就让他剪,你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初依趴着她姐给她新换的床单,摸着床单很爱的样子说,“他失手了,我也觉得有点难看,但又安不上,还能怎么办?” 初静靠在门框上,无语地看着初依:她觉得这不是难看不难看的问题,是一个人,这样对女孩的头发,代表他根本不珍视这个人。 真爱一个人,那是哪儿看哪儿好,怎么舍得这样一剪子下去,给头发剪掉一大段。 可说祁白不爱初依吧,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不爱。那人醒来就跑过来,睡觉前还在这边,不爱初依,为什么成天泡在这边。 初静也不想继续这问题,就换了话题,“你这房子太寒酸了,那给你添几件家具吧。” 初依趴在床上,按着手机说,“祁白说,周六见过面,最迟明年就结婚,留着钱到时候一起买吧。” “明年能结?”初静有点意外,初依还小呢,才22。 “差不多吧……”初依说,“明年不结,后年也可以。反正迟早要结,到时候买家具,还可以买质量好点的。” 初静说,“那当然没错,用一辈子的东西自然要买好的。不过能结吗?我觉得他妈对你态度一般。” 初依沉默了一下,这也是她的问题,她总觉得祁白的妈妈不是很喜欢她。但结婚是她和祁白的事情。 “能结的!”初依放下手机,身子一扭,支着脑袋看着她姐,“他一会来,要不你自己问他。” “那他现在呢?” “我俩刚遇上,吃了个饭,他去车上拿了东西,再找人说个事就过来。” “什么事?” “一个游戏的什么东西,我不懂。” 初静也对游戏没兴趣,刚想说话。 “初依——,你出来,我把头发给你剪一剪。”刘雅琴在院子里叫。 初依连忙跳下床,穿上鞋跑出去。 院子里, 刘雅琴拨拉着初依的头发,“一个扣子能占多大地方,看看这头发,少一撮多难看。” 初依说,“过几天就好了。” 她姐跟出来说,“妈,要不这次去发廊吧。” 刘雅琴用直梳给初依梳了几下,说,“你俩我从小剪到大,去那儿干什么。能有我剪的好。” “我想她顺便剪个刘海,总这个样子,咱们看着不烦,别人都烦了。” 初依她妈一抖手上的布,问初依,“那你想去外头剪不?” “剪了刘海总得剪。”初依说,“费钱。” “小气鬼!”她姐走到跟前,戳了下她的脑袋。 “怎么弄都好!练功的人,有气势,站在那里就鹤立鸡群!你太婆在的时候常说,女孩干干净净就行。”初依的爷爷初海唐从外头进来,搭上了话。 “爷爷——”初依想扑过去。 却被她妈摁在小板凳上,刘雅琴也很有劲。 “听你爷爷的没错!”刘亚琴一语定乾坤,抬手,“咔嚓咔嚓”,就手法利落地一路修剪过去。 初静又拿着初依的运动衣出来,“妈,那你说说让她换衣服,穿个裙子高跟鞋,别老穿运动服。” 初依这次反应很快,就说,“我不爱穿裙子,每次穿都倒霉,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每次穿都倒霉,那是因为你穿的少!”她姐说,“从概率上讲就是。” 初依反驳道,“跑步走路不方便,腿都抬不起来。” 她妈用梳子敲她的头,“你又不准备打人。” 初静说,“——还不是因为她14岁那年的事。” “我不爱穿!”初依急了喊起来。 “好好,不说不说。”刘雅琴笑。 她爷爷进屋端了茶出来,坐在树下他的圈椅上,看着孙女。 没什么表情,可心里舒坦。 刘雅琴也想女儿穿裙子,就趁机说,“爸,你说说初依,女孩家,花一样的年纪总穿运动装,让她换个裙子多好。” 初海唐看着初依,中气十足地淡然说,“不用换,身体好,就是最好!” 刘雅琴动作利索,说着话,剪刀走的也很准确,“我说的又不是这些不好,只求我儿无病无灾,笨点傻点都无所谓。——现在不是要结婚了吗?” 初海唐长长叹了口气。 孙女一转眼就大了。 风吹着云,从天上慢慢走过。 初静说,“爷爷,你现在不出去,不知道外头女孩都打扮的多好看。” 初海唐靠向椅子背,闭上眼,谁也不看,慢慢地说,“做事,不能为了讨好别人。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再说。” 初依坐在小板凳上,很热情地插嘴,“爷爷,原来你对婚姻的想法这么新潮。我以为你会着急我结婚。” “胡说,”她爷爷睁开眼,眼神精明犀利,轻蔑地用眼锋压着她,慢声说,“我意思是……他又打不过你,他要觉的过不下去了,到时候再说。” 初依:“……” 初依妈妈一想,就接口说,“你爷爷说的对,男人不能惯。反正他又打不过你!你以后管着他的钱和人就行,别的别管。” 初依连忙拦,没拦住。 就听她爷爷幽幽地说,“……怪不得我儿子去的那么早。” 刘雅琴愣了,“爸——我这是顺着你的话说的呀。” “哼”初海唐又用眼锋压着她,说,“我能说,你能吗?” 刘雅琴感觉很冤枉,“可……可初依他爸车祸去的呀。” 初依笑的不行,初静也是。 初海唐也哼了一声,笑了,他这个儿媳妇,没什么心眼。初依最像她妈妈,都是没心眼的人。 世道如此艰难,一家人,说说笑笑,每天过的好,比什么都好。 就是……怎么一转眼,小初依也长大要结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 ☆、第 10 章 初静端了一碗洗干净的枣子出来, 院子门响,祁白推门进来。 手里大包小包。 一看初依正在小凳子上坐着剪头发,立刻笑着说,“阿姨,你这剪头发现在专业极了。” “那当然,剪了二十年。”刘亚琴说。 祁白把东西送到厨房,又和爷爷姐姐打了招呼,跑到初依跟前,拉了个小凳子看她。 初依笑,坐的像个木头娃娃。 “你别逗我,小心我妈剪坏了。” “剪坏了也好看。”祁白说,“初依什么样都好看。” 说着话,却偷偷打量刘雅琴,这时候剪头发,显然是因为他刚刚给初依把头发剪坏了。 刘雅琴漫不经心地问,“周末你家都谁到?” “我妈,我爸,我爷爷说不定也能来。”祁白说。 连老人也到,刘雅琴觉得这诚意不错,就又问,“你妈说过初依没工作的事情吗?”拨拉着初依的脑袋,“女孩家,不好好找个工作,非要干那个,不指望你发财致富,可你连自己也养活不了是怎么回事?”虽然是训斥的口气,却带着不加掩饰的疼爱。 祁白说,“我妈不在乎那个。”说完又说,“我也不在乎。” 这才见初依妈妈露出释然的表情,一拨拉初依的脑袋,“好了,洗头去。” 她自己拿着剪刀梳子洗手去了。 初依把手伸出来,对祁白竖起拇指。 而后又比一个二。 这代表,还有第二招。 果然就听她妈妈在厨房喊,“那结婚后买房,买这边还是你家那边?” 想知道还不好意思问,躲在厨房里。初依看着祁白笑,昨天就说过这个。 祁白对着那边说,“当然买这边,靠近你和爷爷。我也是这边长大的。” “真的?”初依妈妈走出来,很高兴。 初依说,“可孩子以后上学上哪儿?一中在南边呢。” 刘雅琴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自己的女儿,忽然发现,这是给她安排好的招,为了孩子,买学区房!初依没这种心眼。 她那孩子般大的思维,也还想不到这么现实的东西。 这话,显然初静也发现了。甚至,初海唐。 初静站在厨房,手里端着初依爱吃的枣子,她刚刚洗了一大碗,给初依喂了一个,想等她剪完头发再吃。但此时,她隔窗看着祁白,恨不能把这一碗枣扣他脑袋上。 初依在九街十六巷长大,周围是朋友家人,不住这里,和祁白住到南边去?放弃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家人。爷爷年纪那么大,儿子早亡,以后还不能每天见孙女? 她更生气的是,初依个傻瓜蛋,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能这样说,一定是祁白家的意思。 还没过门,就被算计了。 心里装着不高兴,大家就也都没了先前的愉快,祁白也一样,但他觉得这件事没办法协调。就简单商量了后天碰面的事情,早早走了。 祁白家住在城南新的别墅区,环境优美。 刚进门,就见他妈妈正在沙发上坐着穿长筒袜。他换鞋的时候,就顺手把他妈妈的鞋拿出来,放在门口。 他妈妈弄了弄头发,走过来穿鞋,“掉着脸,在外头受委屈了?” 祁白说,“没。” “那咋不高兴?没钱了?” “不是。”祁白走过去开电视。他妈妈李屏和刘雅琴年龄差不多,脾气更像,虽然现在有钱了,可往前十年,吃穿都一样。他不想听他妈的啰嗦。 画面闪着,他却没看进去,心里想着事。 “说吧。”李屏却又追过来问。 祁白抬头,对上他妈,其实,买房的事情他也瞒不住,现在不说,难道等饭桌上提。就没多犹豫,三言两语把今天的事情说了,最后说,“要不,婚后我们买房买到那边?” “放屁!”李屏右手一扬,作势想打他,“给你撩脸子怎么了?那正好!我还不想同意这门婚事呢。” 祁白顿时烦了,“我给你说,不是想听这个。” “那你想听什么?”李屏说,“简直没心没肺!我和你爸能同意你结婚,也是心疼你。可你心里应该有数,第一初依家没钱,第二没背景。像咱们家这种,做生意才起步,发财的机会现在越来越少,你知道我和你爸多艰难?你要是懂事,就该找一个能靠上的,家里当官的。减轻我和你爸的负担。” 祁白一个头两个大,连忙站起来往楼上方向逃,“不是说买房吗?你怎么又扯这个?” “这是一个问题!”李屏跟到他身后,追着说,“这世道,谁出钱谁就说了算。咱们家掏钱买房,凭什么买到他们家那边?初依她爷年龄大,你怎么不说我和你爸就你一个孩子?” 祁白捂着头,躲无可躲,又转头去沙发坐,“那我们买到那边,将来有了孩子,再说上学的事情不行吗?” “不行!”李屏抬手戳祁白的头,“别给我玩花样,那怎么不买到咱们这边,回头有了孩子再说。” 祁白倒在沙发背上,“可这年代,发财难,遇上一心一意的青梅竹马也难呀。”他有点想不通,“妈,小时候,你不也挺喜欢初依的。她那么轻快透亮的人,过日子不会耍心眼,多好。可你现在一门心思,就想初依脱离那个环境,那边也不是没有好学校,为什么一定要一中?” “初依是没什么。”李屏说,“可她除了家境差,最主要的问题是家里。她妈妈,她姐,都太厉害了点。不说别的,她姐结婚的那天,打了三场架。还有她妈,简直拿跟扫帚棍,她能去敲中南海的玻璃。不会形意拳对刘雅琴都不是问题,她有胆量!” 祁白看着他妈,这要不是说他的婚事,他能笑出来。 而他也确实笑了。 李屏自己也笑起来。 祁白一看妈妈有了好脸。立刻说,“妈妈,你担心结婚后压不住我媳妇吗?” 李屏嗔了他一眼,“有钱媳妇,我让着也就算啦。这种没钱的,我还让着她。关键不是妈妈,妈妈心疼你被压着。” 祁白说,“我知道。” 孩子都会说这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知道。 李屏说,“爸爸妈妈只有你一个儿子,所有东西都是你的。但唯有婚姻,我们只能看着。我们当然也想你心里娶自己想娶的人。你还小,根本不明白。爱情是个屁,将来孩子的基因才重要。那样的人,和她们生活在一起太痛苦。” “是女多男少的问题吗?那以后生两个儿子,家里就平衡了。”祁白说。 李屏得了机会,一下终结了这谈话,“你这志向可真够远大的,那她姐姐怎么不生?结婚七年了,蛋都没一个!就算能谈成彩礼那些,初依也得去检查身体,去不孕不育的地方看,不是普通婚检。不然,你别想家里出一分钱给你买房。” 祁白愣了。 李屏往门口走,“你愣什么?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爷爷。初依连个工作都没,再要还不会生孩子,你自己说,你娶她有什么用?” 祁白看着他妈妈拿提包,检查东西,这些东西他从来没想过,简直觉得无法想象,好像一个小学生,听到父母说以后他需要挣钱养家,完全不是一个他那个世界该有的烦恼。 喃喃说,“可初依人好,有一技之长,懂得帮比她弱势的人。” 李屏又说,“人好有什么用呀,哎……你还小不懂。过日子就是图个心里痛快,你到时候生活上也过不到一起,初依不爱打扮倒是好,可是女孩没有女孩的样子。说话倒是懂事,就是,这样的人——对你的人生一点帮助也没有。你看看你爸爸帮你挑的肖楠,家境好,又真喜欢你,你要是懂事,就该和肖楠。” 祁白没什么表情,肖楠是他父亲这两年认识的一个朋友的女儿,说是朋友,他知道他爸想靠人家做点生意。至于那个肖楠,吃过两次饭,喜欢他又怎么样?风华正茂的年轻小伙,谁还没被人喜欢过。 但从小到大,有喜欢他的女孩,听到他女朋友是初依的时候,就跑的自觉自愿,他从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过。 他说,“……那我和肖楠结婚,你也要肖楠去体检吗?都是一样的人,怎么有钱就连人也值钱了?” 李屏听出他语气里的反叛,冷声说,“怎么,想跟我讲平等?你和你爸出去谈谈生意,就知道是不是有平等。人生来就不平等,你喊两声就平等了吗?吃过饱饭,没挨过饱打!初依想和人家肖楠比平等,她凭什么?” 祁白没说话,他不知道答案。 比漂亮都未必能赢。初依不爱打扮。 李屏等了几秒,见儿子没反应,说道,“给你几个小时考虑,看看你明天早上能想到一样不。但如果不能转化成经济帮助的,就不用说!” 说完一甩门,走了。 祁白盯着他家别墅的大门,其实他真的觉得自己和初依是天作之合,就像他妈妈,无论换了多高档的衣服,一开口,把那词换给初依的妈妈,都是毫无违和感。 感觉终于耳根清静。 他一耸肩,上楼打游戏去了。 ***** 周末, 初依在发廊的镜子里,照着自己,有点不认识。 她盘了发,很文雅的那种,又让人家给化了妆,还换了条橘色的裙子。 她妈妈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她的包和衣服,一个劲盯着初依看。 初依也从镜子里看她妈,用眼神问,“好不好看?” 有人喊发型师接电话。 人一走,刘亚琴立刻左手抱大衣和提包,右手伸过去,拉了拉初依的裙子。 “怎么了,是不是不好看?”初依转头看自己的裙摆,坐的时间太久,那里有点皱。 “怎么会不好看。”刘雅琴说,“自己的孩子,长成土墩,在自己妈的眼里也最漂亮。” 初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臭美着感叹,“原来我像土墩。” 刘雅琴笑,“你不知道这橘红颜色多挑人,都是我生的有技巧,把你生的底子好,不然让别人穿上试试。” 初依对着镜子笑,像朵花一样。 “喜欢不?”刘雅琴又问初依。 初依左右动动脑袋,不确定地说,“就是有点不习惯。”她低头,裙子也薄,动一下裙摆,那料子就挨着腿丝滑,一点没有实在感。 刘亚琴说,“好看就行,多少人花了钱也是浪费。你这,不浪费。” 初依也觉得物超所值,就点点头。 刘雅琴掏出钱包,准备去交钱。 初依又觉有点肉疼地说,“就是贵,得一百多了。” 刘雅琴立刻安慰说,“放心,妈看到她怎么盘的!回头我在家也可以给你盘。咱们就当花钱上了一堂课。” 初依:“……”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 章 刘雅琴和初依从发廊出来,手机就响了。 她一看号码,是初静,接了电话说,“你怎么还没到?” “我刚从家出来,回去换了件衣服,都怪去银行耽误了时间。” 刘雅琴说,“什么账非要今天去查,天都黑了才换完衣服,李屏那人事多,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你几点过来?” “一会就好,已经在车上了,我直接去餐厅。” “那你路上也别急,”刘雅琴拉着初依下了台阶,又怕大女儿赶时间出点意外,就又说,“晚点来也没事,李屏那点小心思根本不算个事。” 说完她挂上电话,抬手很豪爽地拉下一辆出租,带着初依上车了。 车开了,刘雅琴又对初依说,“等会到了,你少说话。昨天你姐和你说了一天,结婚是两家的事情,你住到他家那边,有了孩子,你爷爷也见不着,你说你爸爸去的早,咱们是不是应该帮你爸爸照顾好你爷爷,再说你,你一手好拳脚,不都是你爷爷一点点教的?” 初依看了眼出租司机,人家没有看他们,她小声说,“我知道,祁白也知道。他说以后一定想办法搬回来。” “听人家忽悠你。”刘雅琴不屑地撇了下眼睛,“都是李屏的点子,你个傻瓜蛋,等会看着就行。” 初依说,“好,我就吃饭,不说话。” 刘雅琴点头,很满意。 又说,“你姐结婚以后,为什么买房在咱们家附近,还不是一个道理。天天都能回家来,我身体好,也能帮你带孩子。” 初依说,“好。” ****** 车在餐厅外停下。 刘雅琴下了车,左右看看,有点不相信约的地方。 四平八稳的地方,建筑物很像切的方方正正的豆腐块,不过外墙是高雅的银灰色,有门,旁边一个方正不显眼的牌子。 没有任何餐厅常见的霓虹灯,而是地上一排灯,照射在那牌子上,显出一排“外文”,被灯光照的高高在上。 她周围看,天都黑了,左右二百米之内都没有像餐馆的地方,风吹着树直晃。 “不是酒楼?”她不确定地问那出租司机,手里捏着钱。 司机递给她一张纸,“这不就是你给我的地址。” 刘雅琴接过,那餐厅地址,中文只写着门牌号。 初依也茫然地凑过去看。 司机说,“就是这。”他抬手指着那后面的墙,“那名字不是在墙上。” 刘雅琴转头看一眼那“外文”,疑惑道,“不是叫福喜会?” 那司机说,“是叫Future Inn。” 她这才不情愿地递过去钱。 看着出租车离去,刘雅琴气恼地一扯初依,“看出来没有?” 初依摇头,“我不会英语,真的也没认出来。” “不是!”刘雅琴怒其不争,“是选的这地方,这叫给咱们下马威,都是九街十六巷出来的,谁不知道谁,约人谈结婚,有这样的吗?给你地址还没有餐厅名字,你也是,怎么不知道提前看看。” 初依说,“我压根没想到。” “也怪妈妈。”刘雅琴说,“以为一定是祁白带你去过的餐厅,其实也没想,他才带你去过几个好地方。” 初依还没说话,祁白从里面出来了。 “阿姨——”他的语气很热情,今天穿的也整齐,因为谈正事,也不怕热,还穿了西装。 刘雅琴就收起不高兴。 随即观察祁白看初依的反应,看祁白一个劲夸初依漂亮,又拉着初依问长问短,喜欢的不得了,这才把刚刚的那点不愉快通通翻过去。 ****** 另一边, 初静的出租车到了个路口,她对着镜子补完妆,再拐几个楼口就该到了。刚把口红塞进包,忽然看到自己家的车从路口右边出来,右转而去,驾驶位是个年轻女的。 她几乎想也没想,一拍司机的椅子背,“你跟上前面那辆白色奥迪。尾号28的。” “这还红灯呢。” 初静说,“那一变灯你就追。” 灯说话间,就变了绿。 司机看变了灯,就没再迟疑,跟了上去,反正他们本来也直行。 “快点。”初静又拍拍椅背,然后拿出手机,开了电话,定位她老公的位置。 手机在外地。 她把电话塞进包里,心跳的很快。 王鹏不在的时候,车就在公司。初静不会开车,也懒得学。出门打车方便,但事实上,她出门也少。 王鹏和她婚后买的房和她娘家近,方便她白天回家,所以她白天没事就在她妈妈那儿。 “看不见了。”司机说。 初静说,“这条路左边有护栏,你就往前追。” “那要是对方拐到右边的小街道里面走了呢?” “那你先追!”初静压着火气,心通通通地跳。 谁能开王鹏的车? 还是女的!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令自己冷静。脑子里却是空白的。 “还是没见。”司机和前面的车错了点角度,也没看到。乘客是美丽少妇,神情一看就是捉奸,司机见怪不怪。 初静打开车窗,向前眺望。 正在这时,一辆车从旁边的巷子里开出来,司机乐了,“咦,还真让我说中,是不是前面刚出来的那辆?” 初静盯着那车,眼睛一眨不眨,咬着牙问,“那巷子里是什么地方?” “里面出去是夜市。”司机说,“你看她开那架势,是想找地方停车,那巷子里的车位一般都被那边夜市的占住。” 说着话,前面的车已经找到一个车位停下。 初静打开包掏钱,看到自己手是抖的,王鹏很怕她,对她也特别好。王鹏如果把车借给别人,一定会和她说。 他压根不敢,这样随便把车给别人开。 而且,把自己的车给别人开,那代表什么? 初静把钱递过去,手扶上司机的椅背,额头压在手上,觉得心跳的无法负荷。 如果这事是误会,她要让王鹏跪一晚上搓板。 “小姐,你没事吧?” 司机手里拿着零钱,神情有点担心她,再一扭头,透过挡风玻璃看到那边,又说,“那边车上的人下来了。” 初静抬头,看到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走下车,一甩头发,走了几步,才扭头,姿势熟练地锁车。 她老公的车,骚包地立刻就给人家响应了。 初静想也没想付了车钱,下车跟了几步,看到那女孩果然往夜市走。她掏出手机,自己虽然身体不行,但她有妹子,立刻就打了初依的电话。 初依这里正如坐针毡。 李屏和刘雅琴也真是“自己人”,毫不藏着掖着,此时,她们的谈话正进行到这一步: 李屏说,“别的都好说,一个买房,必须在我家这边。一个是将来有了孩子,必须我带。” 刘雅琴冷笑,“你还真是不藏着掖着,我还以为你会掩饰一下。” “本来我是想过,不过见了你的人,我觉得没有必要了。不如大家直来直去,不让在你们家那边买房,是我的意思。” 刘雅琴皮笑肉不笑地说,“不过是因为你家出钱,那我们家也出一半首付,让他们俩自己贷款去买房,不用你们全款。” “根本不是这问题。”李屏也同样的皮笑肉不笑,“是孩子不能在那地方长大。” “你嫌我们家不好?” “你们家好吗?”李屏反问,“让孩子住在九街十六巷,孩子长大第一件事,一定是学打架!” 刘雅琴说,“会拳脚有什么不好?至少小时候不被欺负,心理健康,有自信!” 李屏回了一个真人版的“呵呵” 祁白面无表情,其实更盛大的场景他小时候也常见。 问初依,“饿不?” 祁白的爸爸去接他爷爷了,还没有到。 初依默默点头。 祁白对着空桌子。这地方是西餐厅,也没有提前上两个凉菜垫垫肚子的选择。 还好初依手机响了,她立刻站起来,出去接电话。 祁白连忙跟上。 “姐——”初依站在包间门口,这里装修异常高档,不是豪华,而是很现代时尚,她觉得很不自在,声音放的格外小。 却听对面初静喊道,“我看到有个女的开的王鹏的车,还是个年轻的,就在二环边这边的夜市。” 初依一听就急了,她姐脾气不好,遇上这事还得了。连忙说,“我马上过来,你等着我!最多二十分钟。” 祁白眼睛瞪大了,“怎么了?” 初依挂上电话,“我姐说遇上有女的开王鹏哥的车。”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大家都保持着小时候的称呼。 祁白说,“那怎么办?” 初依当机立断,她的包在包间,“不能进去拿包,我一拿包,我妈也得知道。你给我20块钱,我挡车过去,先看看怎么回事。” “那怎么行?”祁白说,“我爷爷在路上,这就快要到了。” 初依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怕你爷爷不高兴。可那是我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姐的脾气。她不会去问王鹏,肯定去问那女的,为什么开王鹏哥的车。” 祁白一想,不让初依去显然不可能,更不可能让初依进去,换刘雅琴去,这是谈婚事的饭局,两家大人不能缺席。他俩本来就说不上话。 他在口袋摸出钱来,递给初依100,“那你去,我在这边拖着,说你去接你姐,一下就来。” 初依把100塞回给他,拿了张20,“我没有口袋,装100等会找钱没地方放,见了我姐就有钱回来了。”她晃着那20,一溜烟就跑了。 祁白看着初依,她身上的橘色裙子,如一条靓丽的点缀,顺着长廊延伸而去。他都没机会好好夸一下他多喜欢这裙子。 一转身,贴在门口听了听,里面还在吵,他一转念,出去等他爸去了。 ****** 出租车一停,初依把钱塞给司机,飞快拉门下了车。 左手开始拨她姐的手机, 却是不通了。 她站在夜市路口,这里非常大,左右长街,几百米有店铺,更有在外面摆的摊位,到处都是烟火气缭绕。 作者有话要说: 初依:“爱情和亲情,我的命运是在这两个矛盾中选择吗?” 祁白:“据说作者笔下的青梅竹马都没好下场,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心理创伤……” 某作者乱入:(╯‵□′)╯︵┻━┻ 蛋泥:“要这么说,我们超过108个师兄弟,和初依也都是青梅竹马。” 祁白:“……” 乔宴:“既然作者剧透了,那么我也说两句,其实下一章的内容,大概可以总结为,‘又哪一件事,将你们的一生改变。’” ☆、第 12 章 漫漫长街,左右通畅,这地方,几年前左右都是马路,所以异常宽阔。 后来很多地方的夜市取消,为了满足市民需要,这处夜市得以保留。而且把左右的路封了,改成了步行街。这样,夏天晚上大家多个去处,可以来这里的夜市逛。 初依常年不来南边,刚刚也没注意,司机是折中的停法,停在左右步行街中间的大路上。 但初依现在却犯了难,得靠运气,可也不敢多耽搁,就先往右边跑。 右边相对比较高档,酒楼很多,一家挨一家,门口都是开放式,设有桌椅,客人可以坐,初依小跑着,速度看着匀速,但却很快,有些门口有马齿笕做栏珊,挡着,她也会特别伸头看一眼,手里的电话一直拨打着,收获的却是忙音。 转眼几百米的街就到了头,她转头,异常焦急地看着跑来的方向,远处的大钟显示着时间,她从接到电话,到现在不过20分钟。 为什么电话都不通了? 她根本没有预备这种情况,不敢耽误,又顺远路的另一边,向回找。 刚刚跑过的路灯火通明,霓虹闪亮,可毕竟人太多,她伸着脖子,又弯腰,力图磕拉拐角都不放过。 有家生意特别好,外面坐满了客人。厨师支着明火在门口炒菜,小炒,现炒现上桌。 香的不得了。 店铺门口悬挂的红灯笼,也热热闹闹。但这些对初依都是困扰,她觉得视力都退化了,看不清灯笼下坐的客人,她站在那里,一桌桌筛选,所有女的,一个不放过。 被她无视过的男人,却觉得奇怪。 乔宴放下手里的杯子,里面还有半杯啤酒。 他这里坐了一桌子人,都是男人。 他穿着黑色的T恤,和平时那招人烦的扮相一点不像。正常的像任何一个随便在街上帅气着的路人。 他看着初依,她换了装扮,盘了头发,还穿了条浅橘色的裙子,飘飘的,衬出她挺拔的身条,卓然俏丽。路上很多人在看她,但她浑然不觉,以一种非常没有仪态可言的姿势,一路跑跳张望过来。 隔着绿色的马齿笕,她在这家餐馆外踮脚张望一阵,心急都写在脸上,眼中,随后又神色焦急地向前,打着电话,一家家馆子看过去,一下伸着脖子,一下又弯腰,像丢了孩子。 “乔宴,刚刚给你说的话,你都听进去没有?!”他旁边的人说,语气生硬,却带着关心。 乔宴收回视线,随意说,“知道。” “那边的人还没抓住,你还得继续住在这边,有什么不方便的都可以说。” 乔宴说,“没事,在哪儿都能混。” 有几个笑起来,都是三十多岁,气质很一致的果断刚毅,一个说,“这谁担心你,是担心人家这地方的人。” 乔宴淡笑了笑,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他这一笑的样子,竟然和这一桌人诡异的有了一致感,看着像一路人。 ******* 初依觉得自己一辈子没有这么着急过,她拿着电话,跑的越来越快。 手里的电话一直在拨打,一刻不停。 却始终没有人听。 转眼又跑回刚刚下车的地方,她左右看,车来来往往,风把她的头发吹乱了,今天刚刚盘的头发,耳边垂下发丝,令她觉得心里都变得荒芜。 她跑着又向另一边找,一分不敢耽搁, 她忘了可以打电话叫人,平时都是别人出事打电话叫她的。 她也忘了这样一直拨打电话,别人就无法打给她了。 她只觉得,那远处钟表上过去的五分钟,是她一辈子最长的五分钟。 这边有一家很大的肯德基,门口一块空地,被人见缝插针,有地摊卖首饰的,卖毛巾的,人特别多。 她觉得纵然是自己家所在的城市,每一天都变得不同。这么大一家肯德基,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 前面忽然有人也和她同一方向跑。 有路人喊,“那边有原配在打小三,衣服都扒了。” 初依的头发一下炸了起来。 想也不想随着看热闹的人向那边跑过去。 风吹着她,她觉得每跑一步,身边的霓虹闪烁就变一个空间维度,她在帧帧画面间穿越,和做梦一样。 跑到前面没多远,果然就看街中间,几个女人正围着地上一个女人在打。 初依觉得“哄——”一下,头都懵了。 地上被打的,她一眼就认出是她姐。 她想也不想地,觉得一秒时间被仇恨拉成了漫长的丝。 她向前跑,天地寂静失声,只有她姐无声无息倒在地上,旁边的几个女人,有穿高跟鞋在踹,有人手里拿着她姐的外套在抽她姐。 她姐上身只剩胸罩,有个女人正在弯腰伸出脏手,看样子要去扯初静的胸罩。 “西瓜——三块五,”卖西瓜的喊。 初依用余光看到西瓜摊,西瓜案子旁,一堆圆滚滚的西瓜下压着柄西瓜刀,她几乎是出于本能,伸手就过去抽出。 一尺多长的西瓜刀,刷拉一声。 卖西瓜地开口要拦,“你弄啥?” “吧嗒——”一个西瓜掉在地上,那破刀被抽出的时候,刀锋扫过,切了他一个西瓜。 他愣地忽然不敢吱声。 那抢他西瓜刀的女孩,穿着连衣裙,持刀的样子像要砍倒满街人。 初依也没有看他,脚步根本不断。 几秒,像几万年。 几步路,像几辈子。 两旁还有摆野生摊位的夜市小吃。 左边一个卖八宝粥的,大锅里煮着甜粥,此时这个位置成了最佳观赏打架位置。有情侣还坐在桌前,一边吃甜粥,一看单手拿手机录像。 初依扔了手机,左手一抽,那圆桌如加神力,瞬间就轮了起来,情侣大喊一声,左手碗,右手手机地跳开后退,一脸惊悚看着初依。 初依轮着圆桌过去,秋风扫落叶一般,把几个女人从初静身上一下刮掉,只一招,一个动作! 周围的人全体愣了。 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无形大圆,路人静默围观:看到那穿薄裙子的女孩,细身条,衣衫飘飘夜风里晃,手里却提着把西瓜刀,杀气腾腾,刚刚用来扫人的圆桌,此时压在几个女人身上,踩在她左脚下。 而那一尺多长的直刃西瓜刀,刀尖正对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没有被压在桌下,纯粹因为地方不够了。 所有路人都觉后背发凉。 急红眼是什么样子,他们只在书上见过,可这一刻,每个看热闹的人都发现了,那拿刀的,真的想砍人,虽然她极力在克制。 远处卖西瓜的,手里拿着初依刚刚扔的手机,甚至不敢靠近。 一个男人伸手过来,拿走他手上的电话。 他刚想说话,那抢电话的男人冷着脸说:“警察。” 初依持刀站在街中间,觉得跟做梦一样,她姐,赤着身子在身后,她对地上的女人说,“脱衣服。” 那倒地的女人穿着白裙子,此时看着她神色难明。 却没有去脱衣服的打算。 她说,“初依呀!你王鹏哥常提起你,说你在你爸坟前发过誓,不恃强凌弱,我肚子里,现在有王鹏的孩子,你准备打我吗?” 她的脸,对着初依的刀尖很近,有恃无恐的样子。 初依的眼里憋着泪,手晃着,真想这样一刀砍下去,她一辈子,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但她不能,她后面还有初静。 她刀柄一转,手腕一抖,“啪!”一下,那柔韧地西瓜刀,甩出了只能切西瓜之外,最有气质的动作,刀背甩了女人脸上“一巴掌”。 初依冷酷地说,“我也答应我爸,会照顾我家人,谁欺负我家人,我杀她全家!” 女人的眼里终于多了害怕,她捂着左脸,那里火辣辣地疼。 大家僵持起来。 风吹着,吹不去满世界的凌乱。 霓虹变的不清晰, 初依的头发散乱,站在街中间,脚下的女人们扭动,被她脚下使劲,就踩得结实,高跟鞋毫无影响。 旁边有人录像,她也根本不在乎。 其实心里却很乱很急,她担心初静,更怕松脚,这些女人和她纠缠。她不能打她们,她们,经不住她打。 她出事根本不怕,可她不要她妈她爷爷担心。 远处有警车越来越近的声音, 几个男人走过来,都板着脸,一看就是穿便衣的警察,一个说,“干什么呢?不知道聚众斗殴不对吗?” 初依死猪不怕开水烫,说道,“我是救人,这女人。”她刀尖指着地上的人,“当第三者,还打原配。没天理了吗?” “那也不能打架,聚众斗殴的,对首要分子和其他积极参加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手上那东西给我。”“警官”的口气见怪不怪。伸手过来,“有什么纠纷可以报警解决。” 初依把刀递过去,愤恨地说,“报警怎么解决?这世道怎么这么不公平,偷东西还可以判刑,偷别人的老公就不是偷窃了?” “人又不是东西。”收她刀的人,话里有微不可见的笑意,“去去,都靠墙站着。” 初依这才敢收脚,连忙去扶她姐,想包初静,可她身上也只有一条裙子。正在这时,不知谁扔过来一条浴巾,她连忙接过,“谢谢。”感激地抬头,对上一个男人,有点眼熟。 她一时没想到,三两下把初静包了。初静一动不动,初依抹掉她脸上的泥,“姐——姐——”声音带上了哭腔。 “电话都关了,录像的,也都删了删了。”那警官又对围观的人说,“是非黑白,大家大概也清楚了,昏迷的是受害人,网络透明社会,大家也要自己学会判断。不要助纣为虐。” 那警官很厉害,言辞很锋利。 大家也都有起码的良知,很多人直接把视频都删了。 “散了,散了吧。回去别忘把云端的也删了,给受害者一条活路。” 大家四散走开。 两个“警官”走过来蹲下,看了看初静,一个“警官”对初依说,“没事,就是昏迷了。救护车一会到。” 初依乱着头发,像个疯婆子,把她姐紧紧抱在怀里。 救护车到不到她不知道,就知道警车快到了,她听到声音越来越近。 抱着初静,知道自己家从今天开始变天了。 几个打人的女人老实对着肯德基对面的墙站着。 过了几分钟 “怎么回事?”穿警服的警察出现。 对墙站的几个女人转身,却愣了, 刚刚训斥她们的那几个便衣呢? ***** 另一边,刚刚训斥收初依刀具的警官,把那西瓜刀递给乔宴,正是刚刚和他一桌吃饭的几个男人。 “这事情,要不是你,我们可不管,拿着管制型刀具,也够喝一壶的。你认识?” 乔宴接了刀,觉得刀柄很热,空了几秒,说,“熟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晋江的回复按钮有问题,读者有留言疑问的,我没办法回复,就在这里简单说一下:每个人做出的选择,其实都是符合她自己当时的价值体系。就像祁白的妈妈,她有自己的价值体系,初依妈妈也有自己的。 或者纵然是同一个人,每个人生阶段的标准也不一样。 初依最重要的是家人,这篇文,讲的是传承和守护。特别挑这么小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是我觉得,我们每个人,也许都不是有机会成熟的很早,成功的路,不是只有宝珠,叶霓,顾西那种,也该有另一种模式。 只要不断成长,再平凡也可以被人引领找到自己的价值。 ☆、第 13 章 初静的包丢了,她和初依的手机也不知所踪。 初依被带到派出所的时候,那个说怀孕的陌生女人也去了医院,她说肚子疼,要检查。而且初依打了她。 所以初依连去医院照顾初静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刘雅琴在饭桌上,接到了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于祁白,也是晴天霹雳。以为战无不胜的女朋友去接个人,谁知道接了这么一部武侠大片。 刘雅琴和祁白兵分两路,她去的医院,祁白去派出所接初依。李屏不放心儿子,也就跟着儿子去了。 到了派出所才知道,事情还很麻烦。 初依和几个打人的女人,都在。 祁白一边打量初依和那几个女的,一边听警察简单说了问题: “第一,打人事件中,经我们调查,是初静先动的手,所以对方打人,是出于自卫。” 祁白不由看向那几个打人的女人,全都身材健硕。 他疑惑起来,初静就算失心疯了,也不会去单挑这几个女人呀。从小到大,有事情,她只要把初依叫去就行了,怎么会自己动手?所以今天初依去的时候,他们都没想到会打架。 想到这里就有点走神,大概又听到警察乱七八糟说了一堆,他总结了一下: 第二点是那怀孕的女人说初依拿刀砍她们,但因为刀不见了,也没有人证。虽然路人很多看到,却没人愿意帮她作证。她的几个朋友倒是都信誓旦旦,可她们是一伙的。所以这一点有待查,不过初依需要被暂时扣下。 “什么?不让人走?”祁白有点接受不能了,“这地方关着,是关拘留所吗?那怎么行?” 警察拿过桌上的水杯,站起来去接水,“那有什么不行,我们还有人在医院没回来,要不你们先去那边看看你们的家属,等人醒了再说。而且,被你们打的人,人家也是自己开公司的,你们最好也去了解一下情况。” 李屏觉得这有点不正常,拉着还和警察理论的儿子,出了派出所。 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说, “今天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你看看打架的地方,她们在西市出事,那边都是卖什么的?摆摊的多,那怀孕的女人说,她们去吃饭,初静先动手。可你看看里面的几个女人,都是膀大腰圆,初静再脾气臭,她也不会想着一个人冲上去和她们那么多人打,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祁白没想到他妈妈和他想的不谋而合,“那是怎么回事?” 李屏面无表情地说,“我怎么知道,等初静醒来才知道。”她一看儿子,“你还是想着,怎么和你爷爷解释吧。真是早不出事,晚不出事,你们俩越来越没谱,初依敢在这时候跑出去,真是没大没小。” 夜晚寂静,七点的饭局,现在快九点,大家都没吃上饭,包括祁白的爷爷。 “这时候说这还有什么意思。”祁白说,“当时初依就想着把她姐接回来,谁能想到出这件事。再说,王鹏哥怎么会弄这事,我和初依接电话的时候,其实都觉得肯定是误会,他对初静姐那么好。” 李屏远远看到自己的车,冷笑道,“真讽刺,打小三的专业户,被小三给打了。” 祁白想到刚刚见过的初依,她不声不响坐在那里,眼神是木然的。他刚刚没有想到这个,现在听妈妈说,才想到,“初依一定很生气。” 李屏看了儿子一眼,心想,出了这种事情,对女人来说,已经不是生气的事情了,可能更多的都是憋屈。对方孩子都有了。她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说,“初依他爷爷没在家,泥蛋也没在,你准备通知谁去医院?” “我自己去呀。”祁白说。 李屏一巴掌打在他头上,“你去什么去,你爷还在家等着你呢,你爸那么远把你爷爷接过来,就是为了受你的窝囊气吗?你是不是要把你爷爷也气病了?” 他们家能发财,关系都是他爷爷给安排的。 祁白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那我让铁蛋他们先过去医院,我回去给爷爷解释完,我再去。” 铁蛋是初依的人,也是和初依每次展现个人英雄主义行为,后面一起倒贴钱的团队成员之一,所以一听电话,直接带人冲到了派出所。 他的逻辑很简单,反正他们不是医生,到了医院没用。 先把初依弄出来再说。 但当然没用,家属来了都没用,何况他。 可铁蛋是一个执着的人,他和泥蛋婉转的蛮横不同,是一种阳刚形的粗暴。 他考虑泥蛋和强子他们都陪初海唐在外地,就给冯哥打了个电话,冯哥也是个简单粗暴的人,用他当街谴责打劫行为的逻辑,很快提议道,“这事和初依没关系,应该放人!对方不知道初依是什么人,如果她要真打人,对方早瘫了!所以我们要证明一下,你打电话,把咱师兄弟都叫过来,让那边派出所的人看看!” 于是,午夜时分,市内出了个大热闹。 社会变迁,地痞混混已经被拆迁消亡掉的今天,竟然在城市的各行各业,还可以刨出来这么多。 什么私人借贷公司的,房地产公司的,建筑公司的,做电商的,搞餐饮的,影视圈里的武术指导,各种穿着西装也气质独特的新一类江湖人士,都聚集到了这小小的步行街派出所。 甚至城中好几家夜总会里,保安也少了一半,保安部经理都不见了。 这边所长倒了邪霉,办个打架的小案子,竟然被围堵了派出所。 害他给孩子辅导功课辅导了一半,又往所里去加班。 这边派出所,也收到九街十六巷那边派出所熟人的电话,我们是个讲情面的社会。 但这边派出所的民警也很冤枉,“真相是我们也很难做,那边孕妇一口咬定肚子疼,被打的又没醒,我们怎么放人?” ***** 冯哥和铁蛋收到这个情况,又简单粗暴地一商量,绊子都没打,直接到了医院。 冯哥去找那个女的谈的,当然有民警,但不影响他,他一向直奔主题,当着女人面,拨了王鹏的电话。 他甚至都没有考虑这件事的内情,他和王鹏都是师兄弟,从小认识。 “王哥,初静出事了。这边有个女人,”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女的,问她,“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的攥着被子看着他,她还在装受害者。但她知道,王鹏真的在外地。 冯哥等了一秒就没了耐心,就又对电话说,“算了王哥,我等会照她一张照片给你,这女的说怀了你的孩子,然后把初静骗到夜市,找人扒了初静的衣服,初依也被这白莲花给阴了,现在被关在派出所不让出来。你说咋办?” 床上的女人,右半边脸和白纸一样白,左半边脸红肿,看着他,一脸愕然。旁边还有民警呢。 那民警也够无语的。 这种原配和小三斗争的案例,不是这么进行的呀? 但电话那边的人还真的说话了。 冯哥听了一会,嗯了两句,挂上电话,指着那女的说,“你完了!王鹏是出了名的心黑手狠,你知道王鹏多护着初静不?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混到王鹏床上的,你伤了他媳妇,你看他回来能放过你。” 那女的忍不可忍,看向旁边的民警:“你不管他吗?他这样威胁我?” 那民警很年轻,磕巴说,“我想管,可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用!”女人看向冯哥,也不想装柔弱了,一下坐起来,中气十足地说,“装你妈装,王鹏厉害什么厉害?他拿着我的钱,倒贴他媳妇一家。开一家烂公司都保不住,成天赔钱,要不是我,他现在早卷铺盖回家了。他开的奥迪哪儿来的?还有他媳妇家的房子,早就押给贷款公司了,连利息钱都付不上,还得我出钱!他心黑手狠,你看他敢动我一个手指头试试。我现在怀孕了!” 我现在怀孕了! 好像,一句话喊出了保命符。 冯哥门一开,面无表情地走人了。 到了门外他愣了一会,骂了句,“日,咋让我听见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 铁蛋和泥蛋不是一个人, 铁蛋是第一章和初依去打人的。 泥蛋是蛋泥哦。 ☆、第 14 章 冯哥进病房以前,纯粹是想着,他们初依在受委屈,所以也要故意说点冤枉人的话,让那装病的娘们也难受难受。却完全没想到,会听到关于王鹏的其他事情。 让他更没想到的事,这事情还让他胡乱给说中了。 初静的确是被有意引到那儿去的。 王鹏回来的很快,他离的也不远,直接弄了辆车,连夜开回来。 王鹏对初静上心,所有人都知道,当年追初静的人多的数不完,他凭着心黑手狠,才把初静追到。所以当他半夜风尘仆仆出现在医院的时候,聚集在那里的冯哥铁蛋,都不觉得意外。 初静和那从天而降的第三者都在这家医院。 王鹏直接先去的那“第三者”的病房,冯哥一看,心里有数了。 他们习惯都是先算账。 铁蛋追着王鹏告状,“就在这边夜市的西市,一帮女的围着初静打,你知道初静身体不行,哪里会打人。她给初依打了电话,初依20分钟跑过去,人已经被打昏迷了,当时衣服都快被扒光了……现在还没醒。这叫汪晴的女人,硬说肚子疼,说初依打她,害的初依被关在拘留所,我们把东关北关的兄弟都找回来,也没把人要出……” 他一个“来”字还没说完,王鹏已经到了病房门口,一脚踹开了病房门。 病房里的汪晴一下被惊醒。 她矜贵,还住的单间。 还没反应,就被人二话不说,揪着头发给揪了起来! 随即对上一张很男人,很英武的脸孔。 “王鹏?”她喊出声,同时浑身产生了激烈的快感,好像根本没有觉得疼,那揪头发的动作,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王鹏盯着她,“你活腻歪了,算计到我头上。” “我怎么算计你了?”汪晴喊道,“我怎么你了?” 王鹏手一紧,把她从被窝里揪出来,“你把静静怎么了?” 汪晴被揪的头皮发麻,一听“静静”两个字,却心堵的连头皮疼都不觉得。 “别闹,让我一个静静!” “静静是谁?” 连这样一个笑话,都是她的噩梦。 她挣扎着喊道,“我没怎么她,是我和朋友约了去吃饭。她忽然跳出来问我是谁,还动手先打的人!” 王鹏一巴掌抡过来,“你编!” 汪晴只觉的左耳“咚”的一下,而后就嗡嗡嗡没声了……仅右边耳朵能听到王鹏的声音,“……你糊弄谁?……我的车在公司,你偷着开出去,你自己有车不开开我的?你知道她今天过来这边,初依要和婆家谈结婚……你他妈活腻歪了。” 汪晴拽着头发和他僵持,她就知道骗不住他,她能故意开车去勾初静,打初静一顿出气,就料到了这一步。但她不怕!她就爱王鹏的这股子劲,不像现在的男人,都娘里娘气。 汪晴喊道,“我骚,我贱,我就是活腻歪了,我给她家贴钱,给你做牛做马,我也高兴!你打死我吧,你嫌我脱了她衣服,那你把我衣服也扒了呀,”她说着去扯自己的衣服,“……反正我也是你的人!”她穿着病号服,那衣服脱着很麻利。 一扯胸就露出来了,没戴胸罩,最少36D,圆滚滚的半球,一下把铁蛋给“惊吓”出去了。 王鹏一把掌扇过去,阻止了她继续撕自己病号服的动作! 铁蛋和冯哥站在门口,互相看了一眼,往外走了。 大家都走了,就剩他倆。外头很黑,初秋的夜特别凉,没有星。 铁蛋被吓的不轻,心乱极了,“我开始还以为中间有什么误会。这女的,怎么这样?” 冯哥拿出烟来抽,递给他一支,说,“怕了吧。告诉你一句,‘再厉害的良家妇女,也拼不过不要脸的骚货。’” 铁蛋心有余悸地说,“咱们九街十六巷,还真没有这样的女人。我还以为,女孩都和咱初依一样,脸皮都薄。” 冯哥嘲讽地笑了笑,“那是你见的人少,不要脸的女人多的是。不信你看,这件事初依家也没办法。” “你意思是初依不能报仇了?” “怎么报仇?”冯哥问他,“那女的坏了孕,王鹏最多也就扇她几巴掌,还能怎么样,而且看那女人的样子,根本是个不怕挨打的。” 铁蛋想到病房里的初静,又想到初静结婚那天,红纸满天飞扬,九街十六巷都被堵了,为了看初静出嫁。 王鹏那一天,羡慕死了多少人。 这才几年。 ******* 病房里 刘雅琴坐在凳子上,王鹏跪在初静床边,初静醒了,又打针睡了过去。 刘雅琴说,“这事情我管不了,答应家里的事情,你回头等爷爷回来和他说。或者去你师父坟头上说。你和初静的婚姻,是你们俩的问题,等她醒来,你们俩商量。” 王鹏低着头,伸手在眼睛捏了一把,捏出里面的眼泪,说,“妈,我……我……” 刘雅琴说,“我不是你妈,你和初静的婚姻是你们的问题,但咱们的情分尽了,你别叫我妈,我受不起。” 王鹏低着头,想说话,却又觉得委屈呛着嗓子,令他连句完整话也说不出。 “都是我没本事,没有做生意的本事……公司一直赔钱,这个女的是两年前认识的……”他觉得自己的脸皮都干脆被扯掉,扔到了膝盖下面,可有些话也说不出: 他做生意不行,这女的从认识他就一眼看上了他,死缠着。 他这样的人,一般女的,被凶几次早跑了。但汪晴是一个真正的骚货,他越骂她,她越贴的紧。 他公司账期紧了,她就给他打钱。 他骂她,她反而享受,他打她,她都喜欢。 他觉得最贱的是他自己,在这种发泄的过程中,他竟然还找到了另一种乐趣。不要廉耻,没有理智,他永远不敢,在和初静发生关系的时候,骂初静“骚货”,而这女的,变着花样讨好他,他敢想的,她能干,他不敢想的,她也能干! 骚货,贱货……他怎么折腾她都行。 王鹏心里憋着股子说不出的委屈,他是真的觉得委屈,他明明很爱很爱初静,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床上躺着的,是他曾经说过要拼命保护的人,可是为什么,他把她害成了这样…… ****** 天蒙蒙亮的时候,泥蛋他们下了火车,王鹏去火车站接的人。 另一边,汪晴顶着一脸伤,亲自去派出所消案。 初依被放了。 从派出所出来,她对初依说,“我和王鹏的事,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就把对冯哥的那些话对初依说了,又说,“你回去给你妈说,王鹏做生意不行,当初他被人欠账,押了你们家的老房子,他现在和你姐的两室一厅,是贷款买的,还有快20年要还,如果你姐同意和他离婚,我把你家的老房子赎回来,还有你姐住的那房子,我给她买了。” 初依被关了一晚上,没睡觉。一早清早,饿着肚子就又收获了这么大一块石头。 她的裙子皱皱巴巴,盘的头发,两鬓落下细细碎碎的头发,凌乱而稚气。 她看着汪晴,“你挺有钱的?” 汪晴笑了,说,“比你想象的有钱点。” 初依不知道她,但她对初依家知根知底。 初依说,“那你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还和饥民一样,对别人的男人也饥不择食。我家不富,可我妈也教过,别人家的东西再好,也不要稀罕。” 汪晴的手扶在肚子上,笑着说,“我听王鹏说,他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先做饭,你姐不上班,在家都不做饭。他不止要上班,回家做饭,还要做家务。你姐,油瓶子倒了都不会扶一把。有些男人,娶错老婆也是糟蹋了。” 初依觉得鼻子发酸,王鹏当年舔着脸追她姐,跪在她家求她爸,答应一辈子对她姐好,因为初静身体不好,所以信誓旦旦不让她做家务,现在倒好,全成了她姐的错。 汪晴看着她,“如果嫌钱少也可以说,为了王鹏,多少钱我都愿意给。他那么男人的一个爷们,真是让你姐给毁了。” 这种情况,初依以前常常遇上,她帮别人“伸张正义”的时候。可她现在才知道,帮别人,和事情摊在自己身上,完全不是一回事。 放在别人的时候,这种情况,她通常都会轻描淡写先挖苦一下,口气那么大,先拿一亿出来看看,一亿都没,也好意思开这种口。 但此时,她只觉得一腔愤怒,被人抢了东西,还要被践踏,只是因为她们家没有钱。 风吹着,初依的裙子晃,轻飘飘的好像在梦里,初依忽然觉出一种荒谬来,她说,“我知道你要什么,你闹一场,让我姐丢丑,也不过想她和王鹏撕破脸。我今天把话给你放在这儿,我姐不要他,他也不会要你!别看你怀孕了,从今以后,我要你连他见都见不着。” 汪晴的手放在肚子上,忽然,有点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5 章 派出所远处静静停着一辆车,乔宴坐在车里打电话,听了几句,对那边说,“人出来就行,没事了。” 他挂上手机,看到远处那第三者离去,留下一个人。车窗打下,风灌进来,瑟瑟的冷,那边女孩的裙子更薄,橘色,风把那裙摆吹的一荡一荡,让他想到昨晚,她提着直刃刀,笔直地指着地上的女人,也是这样衣衫飘飘,把那橘色晃成了种独一无二的颜色。 他掏出烟来,点了支,静静地坐在车里看她。 已经了解了整件事,也搞清了昨晚事件的来龙去脉。不得不感慨,短短几天,他就亲见这女孩经历了人生无常,世事多变…… 六角小燕塔下,花瓣漫天飞扬,她无拘无束,活的占山为王般滋润。 出了那地方,却被人欺负成那样。 他右手搭上车窗,风一吹,烟灰颤巍巍地抖落。 如命如草芥的很多人的幸福。 轻薄,不堪一击。 他靠在车座上,无声,沉静地望着那边,一动不动,视线不挪。 隔了会,看到一辆桑塔纳过来,她上了车,开车的人,是他见过的,那天在小饭馆打人的其中一个。 ******* 初依先去的医院。 失而复得,心有余悸,她曾经都没有体会过。但此时,看着病床上的初静,她才知道这些感情是什么。 她拉住她姐姐的手,从没有一刻,觉得这么爱自己的家人。她在拘留所一晚上都没哭,可是这会,忍也忍不住。 她心里为她姐委屈,憋屈,可是又说不清憋屈多少角度。 男的出轨,都是为了爱她姐? 男人没钱,辛苦奋斗,也是为了你姐有好日子过。 他和那女的,起因也是因为想维持生意,给你姐过舒坦日子。 这都是这一晚,她收获的理由。 初依见识过太多,纯粹被一方欺负的不平等婚姻。却从没经历过,比这种更憋屈的情况。 因为她姐的苦,说不出。 刘雅琴抬手,摸着她的头,看到病房外头打电话的铁蛋,低声问初依,“祁白呢?” 初依擦掉眼泪,说,“刚刚铁蛋说,他家里也有点事,他爷爷好像不好了。他陪着他妈妈送他爷爷回家去了。” 刘雅琴说,“原本这时候妈妈不该说这个,可是我希望你心里有点数。” 初依抬头看她妈妈。 刘雅琴拿纸给她擦掉眼泪,说道,“他昨晚上不能来帮忙,妈妈也不怪他,毕竟李屏那人,遇上这种事,肯定不愿意和咱们家再多来往。但是祁白打电话给铁蛋,也不想想铁蛋的性格。你看看,不到一晚上,咱们家的熟人全都知道了,这让你姐还怎么过日子。” 初依愣了,她昨晚只顾担心她姐,以至于派出所那事情她都没管。 “那……那我姐。”她转头看着初静,顿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祁白就是个没脑子的。”她狠狠地捶了下床,简直气的牙根都要痒了。 “猪队友,这就是猪队友!” 刘雅琴心疼地看着她,没有再忍心说什么。女朋友家出了事,都要谈婚论嫁的男朋友不出现,这代表什么,初依还没有想到。 她说,“你回家去吧,你姐早前醒来就说了两个字,你回去带给王鹏吧。” 初依点点头。 那两个字不说也知道,一定是“离婚”。 刘雅琴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和王鹏问清楚,咱们家的老房子,他押出去还欠多少钱?那房子是你爷爷唯一的念想,你奶奶的记忆都在那院子,你也知道,所以能保住,咱们就保住!至于那女的早上给你说的话,你也给你爷爷原原本本说一遍……你给你爷爷说,妈妈对不住他,没有做好答应你爸爸的事情,让你爷爷临老跟着我的子女受罪……那房子,有能力咱们就自己慢慢还账,要是没能力,就算以后租房住,也不要那贱女人的钱。” 初依低头,忍下眼泪,点了点头。 ******* 初依回到家。 院子里冷冷清清,树叶落了许多在院子里。 强子和蛋泥在厨房捣鼓。看到初依回来,给她指了指初海唐的屋子。 初依走到门口,敲了敲门说,“爷爷——”里面喊了进,她才轻轻推门进去。 屋里王鹏也在。 曾经,他是家里最得力的男人,如今,跪在初海唐面前,像个低头认罪的罪犯。 初依还没说话。 初海唐就问,“你姐姐醒了吗?” 初依点头,“醒了一下,医生又给打了针。” 初海唐的视线挪到王鹏那里,说道,“好了,你事情也说完了。等初静恢复点精神,你们把婚离了吧。” 王鹏抬手,在眼睛上重重抹了一把,说,“我不想离婚。我改,我……我都想明白了。我错了!” 初依站在初海唐旁边,恨不能给他一脚。 现在才知道错,早干什么去了? 初海唐却没有动气,反而问初依,“初依,你妈妈怎么说?” 初依一提气,把刚刚刘雅琴交代的话说了,“……我妈还说,是她不孝,让您临老,跟着我们受苦。”她看着王鹏说,“我们宁可饿死,也不稀罕你去陪别的女人,接客挣回来的钱。” 王鹏低着头,没有反驳,继续说,“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不见那女的,那孩子我也不见。我发誓。” “你做梦!”初依撸袖子,她准备把他挂在院子的树上一晚上,回头再压到她爸坟上去教训。 初海唐却看了她一眼,压下她蠢蠢欲动的动作,对着王鹏说道:“王鹏,这句话,你听好:” 初依也忙站好了听。 初海唐站起来,俯视着王鹏,用眼锋犀利地压着他,慢慢说,“如果不信轮回,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如一棵树,长成了可以遮天蔽日,长不成,夭折了也说不定。有今生,没来世!一家人,在这世上走一遭,就是同气连枝,抱成团,去一起对抗风风雨雨。如今,我们初家,没福和你同路,大家大路朝天,以后各走一边!” 王鹏浑身都颤抖起来,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 我们都是信轮回的, 下辈子,下辈子我为你做牛做马。 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娶你。 下辈子,下辈子我欠你的,加倍还给你。 下辈子,我还给你做儿女。 下辈子,我一定早点认识你,要你爱上我,把你宠一辈子。 下辈子,我一定不再这么傻逼,犯这种错误。 但是如果,没有轮回呢? 没有来生,更没有来世。 王鹏浑身冒出冷汗。 那个曾经自己深爱,想一辈子一起的人。 花开花落,彼此再无关系。 那代表着什么? ******* 初依家的房子是押给了私人借贷公司,王鹏想明白了离婚代表的意义,坚决不同意离婚。初静情况特别不好,受了比较大的刺激。 家里的事情,一夜之间,上有老人,又有病人,初依成了唯一的顶梁柱。 初依自己就先找到那私人借贷公司,想去了解一下情况。 她以前从来没有为这些东西操心过,也不懂。但她生王鹏的气,也不想问他。 借贷公司不大,在一栋四层高的小楼里,门口看着像一般的信用社,双扇的玻璃门。这事情初依做的比较懂事,谁也没说,自己来的。 这事情她不能和别人说,她认识的都是穷光蛋,叫别人来,不免有暗示别人伸援手的意思。平时掏个一百几十的还行,这种和房子有关的,毕生财富总和。 怎么能好意思找别人分担。 她拿着房产证复印件,很快就问清了情况,问完之后,心里凉飕飕的。 王鹏用那房子借了三十万。 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她们家的房子那么值钱。 帮她查账的女孩说,“城里,又是独院,现在全国房价都高。你这院子的房可以推倒了盖,一定记得准时还利息,超过两期不还,我们就收房了。” 初依要到了一份还款的明细,一个月还一万五。 她下楼的时候,开始努力搜索,什么工作可以挣一万五一个月? 这曾经是她的年收入。 小公司,也没电梯。 她顺着楼梯走,恍恍惚惚的,几个男人顺着楼梯往上,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心里还在算计,怎么多打王鹏几下出气。 突然她脚步一停,回头,对上刚刚余光扫到的一个人。 乔宴站在楼梯上,正看着她。旁边周策和赵亮都在。 初依一下认出了他,走上两步,仰头看着乔宴,“你……那晚是你给我的浴巾。” 她说的天真无邪,乔宴顿时觉得牙疼。 周策和赵亮看着初依,一脸八卦燃起的佯装淡定,都在用表情追问:“什么?……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什么情形下,男人才会给女人递浴巾?” 乔宴没理他们,看着初依说,“你来我们公司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有我今年对人生新的领悟,如果真的只有今生,没来世!我们这唯一的一辈子,该怎么过才不辜负? 最爱的人,有没有携手? 做的工作,是不是还在屈就? 有没有委屈自己? 自从想明白这个,我对我老公的厨艺,迁就了很多呀~ 大家多思考,有助家庭和谐。(づ ̄3 ̄)づ╭?~ ☆、第 16 章 初依被领到了三楼,她刚刚只上到二楼,这才知道,三楼还有家公司。 这年头,挂个牌子就是公司了。 她当然记得蛋泥说的P2P,也记得这人挂过她头发,不过在她心里,递浴巾是实实在在的帮助,值得她感激的。 乔宴坐在桌后,翻着刚刚让人送来的资料。 周策翘着二郎腿,一直笑看着初依,心里却在观察乔宴,乔宴有问题,虽然他语气装的公事公办,可是刚刚一句话就自报家门是怎么回事。 来这里,不是借钱,就是还钱。 还能有什么事? 乔宴看完了,心里叹了口气。 借他们的钱。 他把东西平推到左边,给周策看。公司周策是大老板。 自己从烟盒里抽出支烟来,看到初依,一想,又没说话,把烟塞了回去。 三十万,她怎么还? 门上响起敲门声,秘书推门进来,站在门口说,“石先生到了。” 周策把王鹏借款的东西合上,看乔宴,“他约的你?” 乔宴说,“打了几天电话,非要说过来看看,估计还是上次那件事。” 周策笑了,看一眼初依,用眼神询问,“那她呢?”这种情况来了客人,理应让无关的人离开。 乔宴随着周策的视线看过去,初依正低头坐在沙发上,无聊地低头在数自己自己运动衣拉链上的拉锁洞。那里只有一个洞! 他也不知怎么想的,对周策说,“她……这三十万是分两次借的,你下去问问具体什么情况。还有那房子,现在到底值多少钱。” 初依抬头,傻模傻样看着人家,现在才知道,原来刚刚下面的办事员还没有给她说真话。 周策站了起来,对赵亮说,“那咱们俩去下面看看。”他拿起那沓文件,悠闲地敲着右边大腿,和赵亮往外走,又不停看初依,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上次觉得被这土霸王坑惨了。 一出一进,一个穿着体面的年轻男人进来。 和周策热情的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就关门进了屋。 看到沙发上无聊地坐着个女孩,神色有点犹豫。 乔宴站起来,把自己的杯子拿起来,走过去放在茶几上,对初依说,“你喝水就让她们再给你倒热的,无聊就玩一会游戏。” 初依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和她说这个。 再说她也没手机了。 乔宴却好像心有灵犀,把他的手机递给了她,“里面有个榫卯的游戏,我才下的,你玩玩。”他给她顺手按开了。 初依蒙蒙地接过,完全不知道这人抽的什么疯,她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她还是点清一点,这是她的债主。 所以她接过手机,也没说话。 那游戏其实不算游戏,设计的很精美,就是一些中国榫卯家具的常识。 对她却算新,就渐渐看的入了神。 没注意,刚刚进屋的人,这才放心专心和乔宴开始说话。 初依心里装着事,按了一会,也就没了兴趣。 她拿着电话失神,头低着,发现了自己的改变。 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自己,怎么一下不见了。 她担心她姐伤心,更担心她妈妈忧心,甚至担心爷爷去想自己死去的爸爸,也怕爷爷担心她们三个。 一个结结实实的家,怎么一下就散了。 就听那边,新进屋的青年才俊说,“就是上次给你说的那事情,今天那边让回话,我来问问,你跟不跟着一起玩。” 乔宴说,“回报率真的有百分之百,我们这里资金是没问题,可是不能出问题。” 初依被吸引了注意力,回报率百分之百,这回报率好高呀! 就听对方说,“当然,咱们都是哥们,自己人,有内.幕的事情当然算上你们。但这才开始,利用互联网速度上面的优势,我上次已经具体和你说了。你可以先试试,不出三天,就能看到收益率,等你知道怎么玩了,咱们再说其他的。我上周投了50万,今天刚到账,100万出头。” 初依听的都紧张起来,这么高额的回报,那真的——只有诈骗才有可能了! 却见乔宴一弯腰,拉开了下面的抽屉,拉出一个包,扔着桌上说,“我这正好有15万,你先拿去弄,我看看。” “现金?”对方的语气有点方。 乔宴站起来,走到窗前,窗子一推,拿出烟,扔给他一支,自己叼上支,手指一动,很花式地把烟点了,“我也觉得有点少,不过这款子在这扔着也没用,要想大额,你得给我点时间。” 那人拿着烟不动了。 乔宴又一想,恍然大悟,伸火过去,“抱歉,总忘该给别人点先。” 那人连忙用手护着,被点了烟。 乔宴说,“不过老规矩,给现金,回现金。我们公司不上明账。” “这当然,当然。”那人点头。 乔宴“哐当——”一声脆响合上打火机,往桌上一扔,一副被宠坏的,有钱人家的宝贝蛋样子!站在窗口,没心没肺地开始抽烟。 时光和家底都在被他糟蹋。 初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傻子。 投资50万! 收回来100万! 没有风险,高利润。 这他也信? 真是让泥蛋说中的,人傻钱多的外地老板! ****** 那人走了,周策再次回来。 一边进来,一边回头一直看,问乔宴,“你答应他了?”他的语气很惊讶。 乔宴没回答,按熄了手上的半支烟,看向初依,换了副面孔,很正常地问,“你不是在找工作吗?” 初依握着他的手机,茫然地说,“没呀?” 乔宴看着这个榆木疙瘩,有点无语,空了两秒,觉得应该换一种谈话方式,他说,“那这三十万,你准备怎么还?” 初依:“……” 周策逮了机会,板着脸,心里很乐呵地说,“你来我们公司上班还账吧。帮公司催账,要回来款子还可以提成。” 哈哈哈,整个催款部都可以交给她! 说完又说,“你的兄弟姐妹也可以叫上。” 初依看着他,她家的事情,周策并不知道。又转去看乔宴。 乔宴半点没受周策干扰,看着她说,“你自己斟酌,一个月要还一万五,想想家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开支,或者其他要用钱的地方。” 初依没说话,当然还有。 姐姐的医药费。 家里的生活费。 还有她姐如果离婚,现在的房子怎么办? 如果卖了,不知道够不够还给这里? 乔宴对周策说,“刚问清楚了,那房子能卖多少?” 周策不情愿地说,“六十。” 乔宴又说,“你叫初依对吧,你回去慢慢想,如果愿意过来,我们底薪给你定一万,其他福利另算。” 周策惊呆了,看着乔宴,像看散财童子。 一万一个月,不知道他们也很穷困潦倒吗? 外面赵亮叫他,他往外去,又一个劲给乔宴使眼色。 却没想,初依站了起来说,“对不起,我不适合你们公司。” 周策觉得她一定是不明白,一万块钱在求职市场上代表什么行情。 一关门,走人了。 乔宴却不意外初依会拒绝,说道,“你回去斟酌一下吧。” 他这时说话的腔调很沉稳,一点不像刚刚被人骗钱的没脑子样。这一秒,初依又产生了自我怀疑,也许人家真的有什么高大上的投资门路,是自己不懂的。 不应该随便评价人。 可是她还是不想当一个黑社会收账的。 于是她走前两步,把手里的手机还了回去,放在桌上说,“我回去肯定也不会改变主意,你不用等我的答复,别让我耽误你的事。” 乔宴看着自己的手机,锁屏了,显然没用。又看她。 初依说,“对了,你姓周是吗?能把电话给我一下吗?你那天帮过我,回头,等我有钱了,我请你吃饭谢谢你。我欠你一顿饭。” 乔宴无语地看了她一会,说,“我叫乔宴。姓周的,是刚刚那个。” 初依很随意地解释,“抱歉哦,刚刚上楼的时候,秘书叫你们三个,我套错人了。” 套错人了? 不能有准头吗? 乔宴真的有点无奈,他伸手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一个手机,放在桌上,空了几秒,说,“你的手机不见了,自己都不知道打个电话找一下吗?” 初依接过自己的手机,非常意外,“我以为肯定已经丢了,正准备攒钱买新的呢。——哎呀,你还帮我充电了。” 他看着她,她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电话,喜不自胜,拨云见日地笑出了一片晴空。他也忍不住,侧头跟着笑了笑。 这女孩天真成这样,真的不适合离开她们那九街十六巷。 初依说,“那你把手机号给我,我现在没钱,等我找到工作。再请你吃饭。” 乔宴伸手,在桌前名片盒里抽了张名片给她。 看着她,塞进了自己的白运动衣口袋里。 嘴边一句话,实在很想问,“那……你准备干什么行业?” 作者有话要说: 不负责剧透小剧场: 很久后,得知今日真相。 初依:“天惹,坑人你都不忘带上我。” 乔宴:“你不在,我没底气单干吧。” 周策:“嘶——她也得信。” 初依:“不开心……被利用了。” 乔宴:“这叫资源整合,你今天出现以前,我还不知道咱们俩可以这样整合。” 初依:“……” 周策:“……不要脸。” 乔宴:“初依,你出现以前,他也从来没有这样说过我。” 初依看着周策,“你是说他 ☆、第 17 章 初依从乔宴公司离开,就直接去了医院,路上顺便给她姐和妈妈买了点吃的。 一进医院她就憋闷,那个女的有钱已经转院去了大医院。 到了病房门口,刘雅琴正出来。 初依连忙跑过去,“妈——” 刘雅琴抬手在嘴上比了个“禁声。” 初依往病房里眺望。 刘雅琴拉着她往外走,初依手里提着塑料袋,举起来小声说,“我给我姐买的第一饭店的虾肉包子。还热着呢。” 刘雅琴抬手摸了摸那白塑料袋,真的还热,“你跑着来的?” 初依笑着眼睛弯弯,“我跑的快吧?” 语气纯真,孩子般的无怨无悔。 刘雅琴心里难过,说,“给你姐,你姐也吃不下。那个女的早上又来了,后来王鹏也来了,俩人又哭又打,狠狠在这儿闹了一场。” 初依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想说,怎么不给自己打手机,想起来,自己今天才找回来手机。 “那你怎么不给铁蛋他们打电话?” “打有什么用,等他们来,也闹完了。不过让人多看一场笑话。” 初依把包子塞给刘雅琴,“让我去把王鹏打一顿再说!那天那个女的说让我姐离婚,给咱们钱的时候,我就准备打王鹏了,就是还没办!” 刘雅琴一把拉住她,“别去,这事情咱们再想想。” 初依说,“还想什么,我攒了一肚子的火。” 刘雅琴摇头,“咱们家没人,妈妈就你和你姐两个命根子,现在你姐成了这样,醒来就不说话,躲在病房,连人都不想见。你再要出点什么事,妈妈怎么和你爷爷交代。” 初依站在医院走廊,周围是消毒水的味道,这种是给人恐慌,又能给人安全感的味道,因为意味着伤害和救赎。 这一刻,她才发现,有些伤,可能永远治不好。 初依心灰意冷一个人回家,在公共汽车上,她打了祁白的电话,之前她没有打,心里是有点生气,觉得祁白应该先找她。可后来又觉得,或许他也有事,就像她这两天也忙的团团转一样。 要给爷爷做饭,还得给姐姐送饭,给她妈换班。 电话通了没开机,她挂了手机。 心思转了转,打了铁蛋的电话。 ****** 初依坐在麦当劳,没有吃东西。 买了一杯饮料,等铁蛋过来。 初依觉得,别的都好说,王鹏欺负她姐的事情不能揭过去,不然她每晚都没办法睡觉。 铁蛋来的很快,反正都是无业人士。 “你怎么没去医院?”铁蛋坐下来就问。 初依说,“刚回来,王鹏和那女的今天又去医院闹了。”她手指轻轻挡开碍事的饮料杯,平淡地说,“我今天腾出点手,得把这件事办了!” 铁蛋左右看看,他们坐在一个靠大窗的角落,也没人,这才放心说话。 “其实我实话实说,你别生气。这事,王哥也是一时昏头了,这和咱们以前弄的那些家暴的事情,有本质的不同。如果他回头,以他对初静姐的感情,你觉得不应该考虑一下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初依看着他,很无法相信。 铁蛋说,“我知道你生气,我也是实话实说,王鹏哥这事,不是错的没办法回头。他爱初静姐,外面那女的他又不爱。就是被缠上了,现在大家知道,把那女的赶走不就行了。” 初依诧异地看着他,这一刻她发现,对于出轨这件事,对女人来说很严重,但对男人本身而言,他们可以觉得不是问题。 她气道,“你以为是商场买错一样东西呢?买错了一扔。他和我姐结婚了,一点都管不住自己,你还同情他?” “不是同情。”铁蛋说,“那不然怎么办,那女的怀孕了,咱们又不能去打孕妇。不如你劝姐姐和王哥好好过日子,气死那小三。” “我……我……”初依一口气堵心口,“我呸!” 呸了都不解恨,她说,“我要收拾王鹏一顿,让他想到这事,听到那女的名字就腿软。” “这怎么行?”铁蛋说,“这是那女人的错,怎么能是王鹏哥的错?而且我想了两天,王鹏哥又没有给她花过一分钱,那女的你没见,真的是一个难缠的。我那天见她撒泼,都有点同情王鹏哥,再说,王鹏哥真的没有对初静姐不好的地方,这两年,他公司再没钱,也没有亏待过初静姐一分对不对?而且他挣钱,也都是为了你们家。” 初依瞬间沉默了下来,她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原来大家真的会这么想,王鹏公司的钱,一分也没给那女的花过。所以大家都觉得她们家占了大便宜。 但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初依不想争辩,王鹏当时要用钱,她们家想也没有想,房子就给他押了出去。那是她爷爷和她奶奶的老房子,她爷爷唯一的念想,院子里的树,都是她爸小时候种的。这份情义代表着什么? 她姐嫁给王鹏也不是为了钱。 她心口堵着堵着,但又没太多墨水,不懂疏通这种委屈,只能恨恨地说,“我今天才知道,男女的价值观真的不一样,一夫一妻制,是法律规定的。不代表男人心里都认同,如果放开了,大概很多人都想娶好几个。” 铁蛋说,“也不能这么说……你是没见那女的,她那天在医院撒泼,一把就把自己衣服给扯开了。不是我说,你去打她,她都不怕,我觉得那女的有点被虐狂的病。” 初依说,“那为什么男人被戴了绿帽子,会那么生气?” 铁蛋说,“这怎么一样,你怎么还是不明白。王鹏真的是倒霉摊上了那女的。” 初依问,“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还是大家的?” 铁蛋没直接回答,诺诺地说,“……他不是,还不是因为没钱了嘛。” 初依看着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她心里泛起真切的难过,这件事,不止瓦解了她姐姐的婚姻,更瓦解了她和一帮师兄弟的感情,因为她现在才知道,从根子上男人和女人的想问题是不一样的。 对于男人来说,没钱显然是更重要的。 她一口气喝干净了饮料,站起来说,“走吧。” 铁蛋连忙跳起来说,“走什么?我买点东西给你吃,吃了心情就好了。” 初依不是笨人,想的很快,知道不久也会有人说,甚至王鹏和那女的,也是因为她姐给的经济压力太大。 甚至有很多人,会觉得王鹏是值得同情的那一个。 她什么都没说,径直往外头走。 铁蛋连忙跟上。 从麦当劳出来,风很大,吹着初依的头发,她站在熟悉的城市,觉得陌生,她转头,手插在运动衣口袋里,看着铁蛋说,“铁蛋,人死了,说死了的话。活着,还得办活着的事儿!” ****** 王鹏有家建筑公司,这行业最多三角债,初依以前隐隐知道,但没上心。 和铁蛋分手之后,她就直接自己找王鹏去了。 欺负了她姐,她不找他,他就该偷笑,还敢去医院。 初依觉得王鹏确实欠收拾。 但走到一半,就收到了初海唐的电话,把她叫了回去。 回去才知道,铁蛋不止不帮她,还和初海唐告了状。 初依跪在她爸的牌位前面,听初海唐训话,“那是你姐夫,更是你师兄,同门不得相残,你忘了?” 初依说,“没忘。”就是选择性忽视了。 初海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问她,“你学拳为什么?” 初依答:“形意拳讲求正大光明,我不是为求胜负,也不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家人都保护不了,我为什么学拳!” 初海唐略意外地睁眼看她,这次的答案,和平时不同。 他叹了口气说,“你练了十年形意的劈拳劲,他能受你几掌?” 初依直着腰板说,“我俩没交过手,但他早不练功,而我这些年日日在练,我估计,最多三下。” 初海唐说,“他要是没经住你三下,一下就不行了呢?” 初依:“……” 初海唐说,“下手没轻重,一招就出事的又不是没有。为了那个人,值不值得?” 初依说,“可我都和那女的放话了。人得说话算话。” 初海唐说,“那你就动动脑子,用一个不伤自己的方法,想好了你再站起来。” 初依低头看着地上的青砖,想了一会,左右看看,一甩头发站了起来,说,“行!我答应你了,不和他动手。” 初海唐说,“也不能强迫铁蛋他们去。” 初依撇了撇嘴,说,“告状的叛徒,我们算是彻底散伙了!”她一扭头,甩门帘走了。 她说话算话,一言九鼎。 初海唐很放心。 但周策不好了。 因为初依转头就回到了他们公司,并且要求上班。 一个月一万……好贵的打手呀。 初依对乔宴说,“我想了想,还是骑驴找马比较明智。” 周策很苦恼地吐糟,一万块钱一个月,还只是“驴”。 乔宴非常了解他的小心思,这女孩来了,理应是催款部,催款部没有那么高的底薪。但他现在倒不想这女孩去,那地方不好干。 于是问初依,“那你有什么特长,和周总说一下。” 周策弹弹裤腿,翘着二郎腿,等着初依说,“会打架。” 没想到她站的笔直,很自信地说,“我能喝酒!” 乔宴:“……” 周策觉得九街十六巷的人,真真是人才,好奇问,“喝啤酒。” 初依轻蔑地说,“当然是白的。” 周策觉得这口气,像是最少一斤的量。 乔宴说,“算了,你就去催款部吧。” 一个很能打架的业务员,他们都不敢想那后果。 初依很爽快就去了。 他们的催款部是现成的,也有人。就是平时都是些吃干饭的家伙。 初依熟悉了一下,很愉快地就表示,她没问题。 可以跟着大家跑业务了。 周策和乔宴说,“这女孩虽然贵了点,但终于还算有个优点,挺听话。” 乔宴没说话,他总觉得这事情有点什么地方不对。 于是三天后,初依就跟着大家第一次出去催款。 当天,到下午的时候,乔宴收到了一个极之爆炸的消息: ——初依带着他们公司催款部的人,去把她姐夫给打了一顿! ☆、第 18 章 乔宴简直不敢相信,要是他们能使唤动他们公司的人,又何必去九街十六巷重新找人回来催款。 周策冲回公司,直喊自己眼瞎,“还说她乖,不挑呢。怎么是这么个混货。亏我还想着以后把催款部都交给她!” 乔宴说,“你还挺有野心。” 说完他却笑了,那个小丫头……没想到,她还能有这心眼……他知道来龙去脉,心里已经猜透七八分,知道初依肯一天就换了想法来他们公司,估计就是为了这个。 周策说,“要不是赵亮去了日本,一定趁机挖苦咱们,‘咦,原来你们公司催款部的人,也是会干活的!” 乔宴抽出支烟,笑着点了,想到每次见“她”,都是始料不及的结尾。 “你还笑?”周策急的跳脚,“我叫人来问问。” 周策先叫来的是催款部的负责人,当然初依才来,就算给开了高工资,不代表要给她高地位。 那负责人叫黄云,小三十,来公司应聘的时候也说自己会功夫,可从来没见他出过手。 周策问他,“今天你也去了?” 黄云不看他们,垂着眼睛说,“去了。” 周策没直接问,“你们为什么要打她姐夫?”在公司规定面前,一切理由都不是理由,他只关心一件事: 周策说,“虽然……初依是漂亮,可是你们也不能因为她坏了公司的规定。”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平时公司都使唤不动你们,你们怎么就那么听她的话。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所以只能归结到初依样貌上面。 乔宴站在窗口抽烟,闻言看他一眼,初依自己没法知道,她终于用这个方法,亲自让周策夸了一次她漂亮。 却听黄云很委屈地说,“我今天才知道,拳分两种,” 乔宴想了两秒,转去看窗外,这样说,恐怕是被教训了。 周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也觉得很苦恼,这根本不是自己问的问题……手里的烟灰老长,还是忍不住跟着问,“哪两种?” 黄云说,“一种是打人的拳,一种是挨打的拳!” “这话怎么说?” 黄云说,“本来不会,对方也许手下留情。可遇上半吊子冒充的行家,对方不留手,就成了招打的拳。” 周策一愣,“意思是你挨打了?” 黄云摇头。 周策说,“那你还不说实话,她怎么你们了,让你们这么听话?” 黄云说,“老板,你今天记我们旷工吧,那事你别问,我也希望你永远不知道。” 他还敢有脾气? 周策生气了,“去,去把初依叫来!” 看着黄云出去,他夹着烟,转头一眼看到乔宴在对着窗外笑,好像手里抽的烟,抽出了大.麻的效果。他神情一凛,指着门对乔宴说,“我丑话说前头,我知道你对她不一样!” 乔宴扭过头看他。 周策严肃着脸说,“你自己可能都不觉得,她上你心了。我是过来人,给你说好话,这女孩不能招惹,整个一蛮子。而且她有男朋友,你和她远了近了都不地道。” 乔宴手伸到窗外,磕了磕烟灰说,“……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周策冷哼一声,“反正这人不能留公司,惹麻烦。等会你来处理她。” 初依很快就推门进来了,她身体好,行动力也特别强。 周策往旁边一坐,不说话了。等着乔宴自己整理烂摊子。 乔宴看着初依,她头发在身后绑着,身上还是那身白色的运动服,拉链拉的很高,挡着下巴,这样插口袋站着,酷酷的。 他知道怎么回事,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就说,“你来我们公司,就是为了这个?” 初依答,“他和我沾着同门这一说,我不能直接去打他。” 语气坦白的不得了,周策听不懂,只翻个大白眼。 乔宴靠在窗边,空了几秒,问道,“那你想过闯祸要公司替你背吗?” 初依说,“如果有事我会自己承担。” 周策喊道,“不是这个问题。你这个人做事……”他猛然对上乔宴,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屋里安静了一会。 乔宴看着初依,她站着,一身孤胆英雄的纤细利落,那长发,从她身后垂下,长长的一划,画出十分古典的玲珑一笔。 他猛然发觉,也许,周策之前赞她,是真心的。 风从窗口开的地方吹着他,九月的风,挺凉的。让人可以头脑清楚。 他挪开看初依的视线,走到桌前坐下说,“公司有公司的规定,你这件事违背了公司的规定!” 初依很光棍地说,“我知道,那就开除我吧。” 周策说,“你这试用期等于都没过,公司不用给你发工资。” 初依说,“不用!”她看着乔宴说,“这事情,我承你们的情!你有我电话,以后有事,用的上我,叫我一声。” 周策表情破碎,这整个一江湖人物呀! 乔宴没说话。 初依开门走了。 ****** 工作三天,初依又失业了。 结果一回家,她就见到了祁白。 祁白大包小包,带了很多东西来。 “可急死我了。”他一边把东西提到初依的房子里,一边说,“都是吃的。我想着这段时间家里肯定没人做饭,你饿了不想出去吃,也可以吃点零食。” 初依跑了一天,脸有点脏,正在用凉水洗了脸,问他,“失踪了一个星期,你电话都没一个,跑哪儿去了?” 祁白说,“你和你姐手机都丢了。我打到家里来,又怕你不在家。” 初依说,“我电话没丢,人家捡到的人还给我了。我看了里面,一个你打的未接都没有。” “我都准备给你买新的了,反正你的手机也没什么人打,要找你的人都在家门口。”祁白从袋子里掏出几个大盒子,“看,化妆品,我特别给你买的。” 初依看着上面是日本字,还是她没有见过的东西,一堆看着都像高档货,奇怪道,“这些挺贵的吧,你怎么忽然给我买这些?”就忘了再追问打电话的事情。 祁白说,“我见到就买了。” 初依最近接连经历事情,就变得敏感,觉得祁白有点在刻意讨好她,不知道是因为内疚,还是他家里说了什么,就问道,“那天的事情,你妈妈有没有说什么?如果你家有什么话要说,你得提前告诉我。” “没有!”祁白又低头从包里往外掏,“别多想,你看,新手机我都给你买好了。” 初依看着他,一瞬不瞬,板着脸说,“不对,你在骗我!” ******* 另一边,周策坐了一会,心里憋闷,又好奇。把打人的几个都叫了来,没有一个受伤的,他十分不理解, “那个,初依今天也打人了吗?她很厉害?” 那被叫来的其中一个说,“没,她带我们去了她姐夫的公司,当时就说了一句话。” “说什么?” “她对她姐夫说,‘不打你我过不去!’她姐夫就什么也没说,让公司的人都回家,锁了门,然后让我们打了。” 周策目瞪口呆,他看着乔宴,这一刻,竟然心惊胆颤地想的是,还好她刚刚没有发脾气,关起门来打他们俩个。 但在员工面前,他又不能这样说,就呵呵笑了笑说,“他姐夫对她还不错,这么惯着她,说让打就打!也不知道怎么惹她了。” 那员工看着他,有点奇怪的说,“他姐夫出轨,小三打了她姐,把她姐的衣服扒了,视频都上网了。您不知道。” 周策咳咳咳,被手上的烟给呛了,“什么?” 乔宴也很惊讶,问道,“你们怎么知道的?”这事初依不会说。 那员工说,“她一来公司,大家都知道了。那视频虽然现在没了,但这事好多公司的都知道。她家在西关不是一般人,被关拘留所的那天,黑社会把派出所都堵了。咱们市才多大。” 周策看着乔宴,“你知道?” 乔宴没说话,他被那以讹传讹的消息,震的不轻。 等大家都出去,周策忽然也没了脾气,“算了,打了就打了吧。——赵亮明天回来,我要和他分享一下这个,他们这地方的人呀……真是开眼。”停了一下,又说,“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听她的?难道怕她是伪装的黑社会?” 乔宴想,那视频上网了,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第19章 祁白诧异地看向初依,“怎么说我骗你这么严重?”转身又继续拉开另一个包,呼哩哗啦一倒,倒出好多小包装的话梅,都掉在初依的床上。 嘴里嘟囔着,“你以前从来不爱胡思乱想,怎么才几天没见,和变了一个人一样。” 初依拿着冰毛巾,想了想,因为她姐姐的事情,她才知道,纵然青梅竹马,从小认识的情分,有时候也会变。 她姐夫的问题,几乎颠覆了她的生活,让她和从小一起的哥们,都出现了分歧。铁蛋也算和她同甘共苦过,他们一起搞的那个公司,几次说拆伙都没有成功,却因为她姐夫的事情,一下就彻底散伙了。 因为大家的道不同! 但这些,三言两语她和祁白说不清,他俩在一起,也从来没说说过这些东西。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想多了,从面霜的罐子里,挖了点出来,三两下抹在脸上,说道,“等会我还要去医院,我姐情况不好。对了!”她又转身来,一把揪住祁白,拽着他面对自己,“还有你!你怎么那么没谱,你不能去拘留所接我,为什么要通知铁蛋,他一下就喊的大家都来了。现在弄的我姐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那我怎么能想到。”祁白挣开她,转身继续掏东西,“我这几天也不好过,家里事情也多。以后咱们结婚了,也可以不在这个地方住,你别太在意大家说什么。”他转身把一个撕开的话梅塞到初依手里,“你以前不是最爱吃这个。快吃一个。” 初依把话梅扔到床上,喊道,“我不想吃,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我还哪里有闲情吃零食。” 祁白连忙撕卫生纸去捏起来那话梅,“你看你,生气就生气,怎么把吃的往床上扔。” 初依气的转身往外走。 却被祁白一把抱住,“真生气了?” 初依说,“我就算再没心没肺,这件事也会生气呀!你一声不吭就跑了,回来和没事人一样,我不该生气吗?” 祁白用力搂紧了她,靠在她耳边小声说,“我当然是装着没事,那我能怎么办?我妈硬叫我去,我也不能不去。不过我把新手机都给你买好了,又给你买了一堆吃的,用的。能想到的事情,都干了,你也知道我不知道还能干什么,要不你说,我都听你的。” 初依听他这样软软的求情,口气一软,说道,“那也应该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 “我知道,我知道。”祁白搂着她,枕在她的小肩膀上,小声撒娇般的说,“可我家里也正好有点事情,那天我爷爷气的不轻。我妈也生气。我费了老大劲,才把她们哄好。不想和你提罢了。” 初依一想,也是因为她家的事情,就没有再说话,“那现在呢?” 祁白侧头朝她脸上重重亲了一下,“当然没事了。”拉着初依往外走,“走,咱们先去外头吃饭,有话慢慢说。” 他抓着初依的外套,把那带来的话梅给她塞进口袋里,“路上吃。”不容初依再说什么,拉着初依出了门,又顺手拿了新手机,“以后用新手机,新号。旧的那个太不吉利了。” ******* 吃了饭,祁白和初依一起去医院。 不过初静不想见人,祁白也就没有进病房。 刘雅琴站在病房门口和初依说,“我昨天和你姐商量,带她去老家住一段日子。” 初依说,“那爷爷呢?” 刘雅琴说,“你爷爷不放心,早上说,最好也一起去。你姐姐情况特别不好,医生说让注意有忧郁症。” 初依想到那晚的事情,觉得换做她自己,说不定也会有忧郁症,她说,“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人要有忧郁症了,因为有仇不能报!就忧郁的病了。——你和我姐说,我昨天已经帮她出气了,王鹏现在在医院,最少得住一个月。” 刘雅琴:“你打他了?” 初依连忙摆手说,“当然不是我打的!我答应我爷爷不亲自动手,我让别人打的!” 刘雅琴:“……” 初依说,“放心没事!这事不办不行。不过你带我姐去老家住也好,王鹏惹的那女的,过几天肯定要找事。你们都走,我留下挣钱,顺便帮我姐把婚离了!” 一句话说了三个中心思想。 刘雅琴习惯了,也就没有纠结自己女儿和身体一样活跃的逻辑,帮她整了整衣服领子,嘱咐说,“但你现在又惹个这事,我怎么能放心走?” 初依说,“怕什么?她能把我怎么样,最多找人来打我。我打听清楚了,那女的以前在批发市场批发拖鞋的,就是那种夏天的凉拖鞋,一双一块五,后来挣了钱,买了几个商铺,倒手挣了钱。你以为她开的什么公司,不过是个和王鹏差不多的公司。” 刘雅琴大感意外,“那女人的口气像家里有银行行长。” “有银行行长也未必有钱。”初依纠正。 刘雅琴点头,“妈说错了。”又想了两三下,感慨道,“我就说,怪不得见了王鹏,跟没有见过男人一样。真正有本事的女人,也看不上王鹏。” 初依晃晃她,“妈——你又不小心把我姐装进去了。” 刘雅琴说话一直想哪儿说哪儿,一想也是,说那女的没眼光,也是说初静没眼光。就话头一转说,“你眼头活,又跑的快,师兄弟能帮忙的人也多。你在这里我倒是不担心,就是你怎么找工作?你能干什么?” 初依说,“爷爷一定要和你们去,大概想回老家去借钱吧?” 刘雅琴抬手点她的头,“懂事了,能想到这里!” 初依伸手搂上她妈妈,“最近就是没事多想了想。”她知道她不止得找工作,关键还得来钱快。虽然她家房子值六十万,可也不能把房子卖了还账,那房子是他们家几辈子传下来的。不能毁在她们这一代。 她说,“妈,我以前听人说,东西不到失去的时候,不知道珍惜。我现在早上起来,看到咱们院子里的树,就觉得上面那些,我用刀乱砍的印子,都特别不一样。那是我的树,以前我练功的时候,还打她呢。院子要是卖了,那就成了别人的树了,也许人家还会嫌弃没用给砍了。” 刘雅琴拍着她说,“别想那个。你爸要在,也会说房子能保住就保住,保不住,只要咱们一家人没事就行。就是我不能让你爷爷一把年纪,还舔着脸去求人。” 初依说,“我知道。”她心里说,今天连对着祁白,她都说不出自己家要急用钱的事情,原来真的开口借钱的时候,这么难。 刘雅琴说,“咱家虽然认识的人多,但借钱这种事情,却是张不开口的。你爷爷一辈子被人敬重,到老,咱们不能让他犯这个难。等你姐姐稍好一点,我就回来。咱们家还有几万块钱,你找工作也不用太着急了。” 初依看妈妈很不能把一辈子的话都说了,心里难受,就说,“你就放心吧。以前是我没用心找工作,现在我都知道了。不会再和以前那样了。” 刘雅琴看着远处,在走廊上打电话的祁白,刚刚祁白说了一堆好话,到底还是孩子,也就没再说别的。当天下午,就给初静收拾了一下出院了。 祁白和初依送他们上了晚上的火车。 临上火车的时候,初静把初依叫到一边,给了她一个存折,里面是初静以前手上剩的三万多,初依一想她们去老家还得要用钱。就没要。 初静说,“我什么都不要,让他赶紧把婚离了就行。”说话的时候皱着眉,连提那个人都不想提。 初依说,“我等他好一点,就去找他签字,你放心吧。我给他说了,他以后敢见那女的,让我知道一次就打他一次。”她转了转手腕,“爷爷嫌我手重,不让我打他,我以后仔细练着劲,这次是特殊情况,我找别人去的,以后我自己打他。保证他想到那女的,腿都发软。” 初静把她的手腕压下去,摸了摸初依的头,说,“算了,这次就当解气了。我和他的房子,我也不要了,他公司外面欠的还有账,让他别牵扯我还债就行。大家以后各过各的。以后你也别再去打他了,他喜欢和谁一起,随便他。” 初依有点不敢相信初静的语气。 初静说,“姐姐不要你出事。” 初依愣愣看着她姐,她姐这是一场事,把脾气都没了。 从车站离开的时候,她闷闷不乐。 祁白说,“你不舍得你妈,她平时每年也和你爷爷回老家,你当她和往年一样,不就行了。” 初依说,“不是的。我在想我姐,你觉不觉得,她被这件事,伤的特别厉害?” “那肯定的。”祁白说,“不过你也打过王鹏出气了。——对了,你找谁去打的他?铁蛋他们肯打王鹏?” 初依脚步一停,忽然转头问他,“对了,要是我让你去,你去不去?” 祁白:“啊?” 初依转头走,“就知道铁蛋一定给你说什么了。” 祁白上前两步揪住她,“好了,好了。看来不出杀手锏不行了,你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黄色的小本,工商银行的存折。 初依不动。 他从后面搂着初依,翻开给初依看,“看,二十万!” 初依惊讶地看向他,“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祁白说,“我妈给的呀。我听铁蛋他们说,你家的房子被押出去了,押了多少钱他们也不知道。我估计也得几十万,这二十万你先拿去用,当给你家的聘礼。回头不够咱们再想办法。”他笑嘻嘻地说,很有点献宝的意思。 初依接过那存折,“你愿意借给我?” 祁白说,“借就算了!我们初依缺钱,我当然得双手奉上。” 初依欢喜地看着他,觉得心里那大石头,一下轻快了不少。“那你妈能同意?” “傻瓜。”祁白说,“当然是我妈让我拿来的。你放心用吧!” 她大喜过望,伸手搂上祁白,“算你啦,之前的事情不跟你算了。” 祁白搂着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也欢喜地说,“那今晚陪我吧!” ☆、第20章 初依解了半个心事。 正好是国庆长假,晚上祁白叫了大家一起出去玩。他们跋山涉水去了家新开的度假村,祁白请客,准备美美的玩几天。 祁白,铁蛋,强子,泥蛋都在,后来又来了几个,七八个大小伙挤在一间标间打牌。 一桌麻将,一桌纸牌。 初依也不觉得吵,不觉得烦,坐在床边看电视,心里惦记计算着,有了二十万,等长假一过,她就可以和人家公司谈一谈。 剩下的钱分几期还。 她觉得这点面子,对方还是应该给的。 铁蛋得了空,挤到她身边,“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你还怕我生气?”初依瞅着电视说。 铁蛋说,“当然怕了。我帮了你‘仇人’,还给你爷爷告密,你估计都想套麻袋把我打一顿。” 初依嗯了一声,不咸不淡的意思,“原来还知道。” 铁蛋说,“可你想想,我和你关系好,还是和他关系好?” “我不知道。”初依赌气说。 “不知道?”铁蛋说,“你会不会想呀,就是因为我对你好,给你才说不吃亏的方法,初静姐的年龄你考虑过没有?这个年龄离婚,对她能有什么好处?你不同意,大家可以讨论嘛,你不用干脆就不理我了。还和我们散伙。好歹以前关系好了那么久,说翻脸就翻脸。搞的我吃饭都不香。” 初依被逗笑了,换了语气说,“下次再胳膊肘往外拐,我就真不理你们了。” 铁蛋一看她笑,也跟着笑起来,趁机抱怨说,“我真的怕,更怕蛋泥每天追着我问,怎么你了。搞的我每天不敢去西关饭店吃卤豆腐干。” 初依伸手勾上他的脖子,捏着他的脸说,“吃货!” “干嘛呢?”祁白手里拿着几张外卖的菜单,把铁蛋推开,“初依过来,商量叫什么吃的。”伸手给初依。 初依被拉着,跨过床上坐的,地上坐的,被祁白拉到洗手间, 祁白把门关上。 外面立刻有人喊。 “叫外卖,关门干什么?” 初依笑着,被祁白一把抱了起来,放在洗手台上,他挤到初依腿中间,低声说,“咱们去隔壁房吧,趁着没人。” “那怎么行?”初依说,“大家正玩呢。” 祁白头顶着她的头,不说话, 眼睛离的很近,互相呼气都可以感觉到。 祁白说,“要不咱们再开一间。” 初依摇头,“我不要。” 祁白抬手,扶着她的脸,“这么多人,晚上怎么睡。都是男的。” 初依说,“都是一块长大的,我和他们小时候,哪一个没睡过。” “胡说!”祁白亲她,又笑,“睡草地也算睡。那你现在都长大了,只能跟我睡。” 初依还是摇头,“这么多人,我和你单独住,回头让我爷爷知道,你就该倒霉了。” 祁白又亲她,把她压在怀里,一点点不准备妥协地说,“咱们都要结婚了,爷爷现在也没空管你了。” 初依只是摇头。 祁白靠在她耳边说,“一周没见你,我想你,咱们不干什么,就好好说说话。” 初依心里觉得这样不好,可对着男朋友一再要求,又说不出哪儿不好。 祁白说,“你正好和我说说,你这周都干什么了,我怎么听说,你还去蛋泥说的那个公司上班了。” 门上响起敲门声。 “有人!”祁白对着门喊。 外头传来强子怯怯的声音,“哥,——我要尿!你俩要不介意,放我进去一下。” 初依和祁白都笑了。 祁白抬手拧开门,对着外头说,“进来吧。” 初依坐在洗手池上不动,看着强子说,“进来呀,又不是没见过。” 强子夹着腿求饶,“真不行,我刚喝了两瓶啤酒,姐,我求你了。” 初依笑着跳下来,把地方给他腾了。 门一关,强子就在里头喊,“泥蛋哥,铁蛋哥,你们一人欠我五十块钱,他们俩衣服好好的,没干坏事。” 初依扭头看着床上的泥蛋,又看去铁蛋,“你们敢用我打赌?” 铁蛋一扔纸牌就跳上床,跨过三个人,一脚跨上窗子,对祁白说,“我敢跳!如果让我选一样,被初依打还是跳楼,我选跳楼!” 说完又对蛋泥说,“我已经选了,你不能和我一样。”指着蛋泥对初依说,“所以你先打他吧!” 初依:“……” ****** 房间的垃圾桶满了,旁边堆满垃圾。 大家吃了饭,继续打牌。 祁白拉着初依,又躲在洗手间里,给初依洗脚。 “晚上怎么睡?”初依站在浴缸里,祁白用花洒冲着她的脚。 初依说,“就熬夜不睡了呗。” 祁白说,“房间我弄好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房卡来,“我就想咱俩呆着,说说话。” 初依一看,就没再说话,从浴缸里伸脚出来,穿凉鞋,“那你不早说,还让我洗什么脚。” 祁白弯腰帮她穿鞋。 初依出去对泥蛋说,“祁白又开了一间房,你和铁蛋一会到要睡觉的时候,过来跟我们睡吧。反正本来两间房也不够睡。” 祁白扯着她,把她拽走了。 铁蛋追着他们说,“一会我就去!” ****** 到了房间,祁白反脚踢上门,就一把搂上初依,“故意的对吧!”抱着初依往床上去,一下把她扔在了床上。 初依笑着躲开,祁白扑了个空。 初依指着那床披,“揭了揭了,酒店的这个都不干净。” 祁白跳下床,一把掀开床披,指着白床单说,“这个够干净了吧?” 初依走过去开了窗,给房间里通风,外面天已经黑了,树影晃动,有路上的灯,闪出一排蜿蜒的光,通往远处的黑暗,这度假村很新,没什么客人,房间里还有甲醛的味道,不好闻,但令人觉得很新,“我想出去转!”一转头,祁白已经站在她身后。 初依略奇怪,“你今天怎么了?一副猴急样。” 祁白伸手拉上窗帘,伸手把初依又抱住,压在窗边说,“想你了。咱俩多久没在一起了。” 初依说,“是你自己一跑一星期。” 祁白紧紧用身子压着她,痴缠地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初依躲开他,“你想干嘛?” 祁白忽然神秘一笑,拉着她往门口走,走到壁柜的位置,一拉开,变魔术一样,里面挤着一大束的玫瑰花,红色的。 好大好大一捧。 初依惊讶极了,又开心。 她看着祁白,也不说话。 祁白弯腰把花抱出来,“可真沉!”他递给初依,“快你拿着。”自己又弯腰去拿里面的东西。 初依稳稳地接过花抱住,觉得挡着视线了,她就换了单手,一想又不对,赶紧又换回了两只手。看到祁白拿着一个冰桶出来,还有两瓶酒。 “咱们今天也浪漫一下。”祁白说。 初依跟着他往屋里走,把花放在桌上,看祁白拉开抽屉找开酒的,“你一早就安排好了?” “当然!你还不过来。”祁白眼神抱怨,“我都想好了,不过来,我把你晚上偷偷抱过来。” 初依感动极了,她和祁白从小认识,从好了以后,也总在家门口,他们有自己的快乐,熟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他们好了之后,就是众人皆知的情侣。所以没有刻意像一般情侣那样恋爱过,甚至没有出去看过几场电影。 当然,是初依觉得看电影有点浪费钱。 她自己不舍得,又不好意思花祁白的钱。 更有深层次的原因,她离开家门口,总是心里欠缺底气的,和她打扮一样,知道不打扮还好,如果打扮,就容易出错。 所以祁白这样,她真的很感动。 走过去,站在祁白旁边,有点茫然地看着他开酒,也不知道可以帮什么忙。 祁白用开酒器开着红酒,抬头在镜子里看到初依,她站在旁边,乖乖地看着他。 那眼神,他知道没几个人能享受到。 他对着镜子说,“初依,现在还生气吗?” 初依摇头,抬眼看他,笑了,“原来你害怕我生气,才这样。” 祁白扒开瓶塞说,“让酒醒一醒。”转下瓶塞,弯腰找垃圾桶。 初依抓住他的手,“给我,别胡扔,我想留着。” 祁白勾头看着她,找她的眼睛,低头说,“你这慌里慌张说话的样子,可爱极了。” 初依说,“我才没慌!” 话没说完,就被祁白吻住了。 他轻轻地,一点一点吻她,“说想我。” “没想。”初依说。 祁白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还没有和你算账呢,你去那间公司上班了?” 初依侧头笑,“醋坛子!” 祁白自己也笑,他都打听的清楚了,初依去干了三天,还把人家用了一场。 转头去拿了酒杯,倒了酒和初依喝。 开了音乐,又搂着初依跳舞。 初依不会跳舞,他也不会,俩人就搂着一起晃,也觉得高兴。 不知不觉,两瓶红酒就喝光了,不过他们俩都是脑袋里没多少东西的人,就知道对着对方傻笑,说话的内容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句。 初依以前也不爱聊心事,但这次家里事情多,就想和祁白说一说。 可祁白正高兴,她又觉得说那些有点扫兴。 就只抱着祁白,陪他说笑。 祁白也分外高兴,喝干了两瓶红酒,觉得还不够,又去铁蛋他们那里,拎了几罐啤酒过来。 初依和他换着洗了澡,上了床又继续喝。 祁白喝的有点多,搂着初依最后都不愿放手,“你酒量怎么就那么好,今天铁蛋说,如果要灌醉你,不如让我直接拎两瓶白的。然后你知道强子说什么?” 初依问,“说什么?” 他们俩枕在一个枕头上,距离很近,初依搂着祁白,手臂被枕着,可以摸到祁白的头发。 祁白大模大样枕着她的手臂说,“强子说,如果我拎两瓶白的,那你一定直接抡我头上,意图太明显!” 初依笑的不行。 祁白抬头看她,她的眼睛里都是欢喜的笑,还有很好说话的包容。他就向上蹭了蹭,又吻了上去,喃喃地说,“初依,分开的这一周,我怕了。” ☆、第21章 初依听着祁白糊里糊涂的话,说不出什么心情。 感受着祁白被酒精壮胆后的热烈,他亲她的脸,亲她的耳朵,靠在她耳边说,“我做梦……梦到咱们俩真的分手,醒来吓死我了。”他的手,犹豫地在她身上试探,最后,他吻到她脖子的位置,就死命地开始和那里磕。 他以前没有这样亲过初依,因为不敢。 他们都怕初依的爷爷。 初依仰着脖子,脖子皮肤敏感,被吸允的时候,陌生的痒,她也不会迎合,更忘了拒绝,只能仰着脖子,看着天花板,祁白翻身压在她身上,挡住了天花板。 初依看着他,感受到他身上一处特别硬的压着她。 祁白没说话,浑身和要炸了般,低头又吻住初依,手向初依的裤腰摸了过去,“咱俩试试吧,好不好?”他含糊不清地说。 初依心里特别难受,祁白以前没有这样过,觉得还是自己家先出事,才令祁白这样不安,她搂上祁白,柔声说,“我不会离开你的。这次的事情,起因也在我家,我不和王鹏闹了,等国庆节一过,我去找他和我姐办了离婚,以后咱们好好的。我不惹事,你妈就不会说你了。” 祁白摸她的手停住,趴在她身上一阵,抬头看她,初依的眼神纯真真挚,他对了一会,一翻身,倒在了床上,“下不去手!” 初依转身,从后面搂上祁白,额头靠在他背后说,“最近我都没睡过好觉,被王鹏气的。今天你回来了……我觉得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祁白拉上了她的手,就那么握着。 初依迷迷糊糊,靠着他,就暖和地睡着了。 ****** 第二天,祁白搂着初依从房间出来,准备趁着早晨,在外头逛逛。在电梯镜子里,初依看着自己脖子上的红印,直打祁白。 祁白搂着她又要亲。 初依和他闹着玩,电梯门开也没注意,可一转身,就对上三个人。 她的债主。 初依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熟人,一时愣住。 乔宴周策和赵亮也很意外。 有朋友请他们过来小牌局,昨晚玩了一夜,刚散场。 对面的小两口,像是刚起床。 而且他们眼尖,都看到初依脖子上带着“爱的印记” “早。”周策随意打了个招呼,抬脚进了电话。 初依被祁白揽着肩膀带出来,从乔宴身边过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心里忽然觉得有点慌。 乔宴穿着黑西装,手腕上露出的一段衬衫,是淡奶油色的黄,那颜色特别稚嫩好看,好像看到,心里都能生出柔软来。 他抬脚往电梯走,没有和她说话,她闻到了他身上有男人香水的味道。 肩膀上的手用力,她被抱到祁白怀里。 走了两步,她好不容易想到要说什么,一转头,电梯门正合上,她看到乔宴一双眼,正在看她。 她的心狂乱地跳了起来。 电梯门合上。 初依转身,对祁白说,“糟了,还是遇上了熟人。下次不能出来开房了,吓的我心乱跳。”她捂着自己心口,心有余悸。 祁白瞪了那电梯一眼,搂着她说,“真是冤家路窄。” ****** 电梯走到三楼,门一开,乔宴先出来。 周策说,“真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上。” 乔宴不说话。 周策又说,“看到那脖子没有?真是没办法说她,也不知道遮一遮。” 乔宴开了房间门。 进屋后,赵亮忽然说,“周策,这女孩又要打人了!” 周策困惑地看向他,眼神一亮,“怎么说?” 乔宴也看他。 赵亮却没有笑,也没有任何幸灾乐祸,而是用一种,看到社会悲催新闻,见怪不怪,很平淡的语调说,“她还不知道,她男朋友和别的女人出国去了。” “什么?”周策的表情如看到“晴天霹雳”。 乔宴看着他问,“日本?” 赵亮才从日本回来。 “嗯。”赵亮说,“我在那边正好遇上他。中国人,都跟旅行团。他妈妈也在。” “会不会看错了?”乔宴问。 赵亮摇头,“我听了几句,他妈妈的口气,那女孩说是他女朋友。他在旁边都没反驳,帮人家拎着买的东西。” “他没认出你?” 赵亮有点尴尬,他当时其实是让司机去听的,但说出来显得太八卦,就说道,“没。我开始不知道是他们,听了几句,一抬头,才认出来人。” 周策不可思议消化着这个消息,而后看着乔宴,这……他实在觉得自己失语了,姐夫出轨都被打。 她自己的男朋友,去和别的女人出国,回来还和她开房? 他一念至此,终于选好了感慨点,说道,“她这个男朋友,胆子挺大的!” 随即一拍赵亮,“她在我们公司的丰功伟绩,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这是个人才。” 赵亮半点不想听,他对初依印象不错,那女孩一脸少有的纯真,就算不得好姻缘,至少也不应该被欺骗,就说道,“和她男朋友在日本的那女的,一身爱马仕,和男方妈妈关系很好。我看到,像是两家关系都定了。” 乔宴说,“应该很快就知道了,”他走到窗前,去推开窗,外面花园没有人。 周策走到他身边说,“也算熟人,给她提个醒吧,不然多睡几晚,万一怀孕了什么的。她男朋友,说不定想生米煮出熟饭,然后让她当个没名没分的二房。” 乔宴懒得理他。 周策一说完,也觉得不可能,又想了想初依那样子,忽然也没了玩笑的心思。 看着乔宴,嘴动了动,“算了,我什么也不说了。先看看她怎么对她男朋友再说吧。” 乔宴又盯着花园看了一会,就在刚刚,他很幼稚地和老天打了一个赌,他输了,关上窗,他说,“能怎么样,不过是一样,伤心。” 门上响起敲门声,赵亮说,“咱叫客房服务了?” 门一开。 他看到外头的人,对着里面喊,“找……找你们的吧?” 乔宴和周策回头一看,初依正站在门外。 ****** 他们非常意外,把人让了进来。 初依有点拘谨,不过好歹收拾过自己的样子,至少现在运动服拉链拉的很高,挡住了她的脖子。 她说,“我想来和你们商量一下还钱的事情,不知道方不方便。本来假期不应该说工作的,可我刚刚想,还钱是好事,所以就来了。” 周策问,“你男朋友呢?” 初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乔宴,说,“他家里有事,让他回去一下,我就趁机过来,也把该办的事办了!” 乔宴说,“你有钱了?” 初依点头,伸手去掏存折,放在桌上说,“这里是二十万。我先还给你们,后面的分期可以吗?” 乔宴看着那存折,崭新的。 周策已经伸手过去,拿起来打开一看,问道,“这是你和别人借的钱吧?来路我们要知道。” 初依说,“钱的来路是正当的,我男朋友给我的。” 周策叹了口气,卖身钱,有血有泪呀。 存折被抽走了,乔宴看也没看,递给初依说,“放假的时候不谈公事,你拿回去,放完长假再来我们公司。”语气没什么感情。 初依连忙站了起来,接过存折,又看到他袖口的那一点点衬衫,心狂跳起来。 她觉得这是之前的后遗症,忽然就变得笨嘴笨舌起来,平时说的场面话,都忘了。 周策看着她站着不动,淡淡稚艳,身条纤细,举手投足干净利落,这女孩浑身是劲,床上腰力一定很好。 想到此处,心里陡然生出深切的可惜来。 ****** 另一边, 祁白心烦意乱地赶回家,一回家,看到门口的车,他就想掉头走。 但毕竟也只是想想。 他进了屋,沙发上的女孩站了起来,李屏坐着没动,不怎么高兴地说,“一回来就跑没影了,不是说,你要带肖楠出去逛街吗?” 祁白说,“我才刚进门,让我喝口水不成吗?” 沙发前面站的女孩立刻说,“我去给你倒!” 祁白没她动作快,看到女孩对自己家已经这么熟悉,他一时有点愣神。 李屏站起来,两步走到他跟前,低声骂道,“你想作死你?我给你的钱呢?让你带肖楠出去买东西,你跑哪儿去了?” “钱我花了。”祁白说。 “花了?”李屏眉梢都没挑一下,“花给谁了?” 祁白说,“我自己花了。” 李屏笑起来,说,“儿子大了,会给妈妈玩花样了。你六岁的时候,我就听人说,儿子呀,只有六岁以前是妈妈的,以后,都是别的女人的。” 她回去沙发上坐下,“现在竟然连虚与委蛇这招都用上了,我是你的阶级敌人是吧?”她神色一变,异常严厉道,“你想的美!去日本的事情,我已经和铁蛋打电话说了,你——心眼不少,把初依的电话号码都换了,你这是掩耳盗……” 她话没说完,祁白就一阵风般的冲了出去。 他一路把车开的飞快,打着铁蛋的电话。 铁蛋接的很快。 祁白对着那边喊,“什么都别说,初依呢?” 铁蛋说,“蛋泥把她叫出去了。” 祁白觉得眼前的东西都要看不清了,“我妈,我妈和你说的什么?” “没说什么呀?”铁蛋说,“我还以为她找你呢。” 祁白皱眉,觉得这事情不对,“你帮我去看看初依,我20分钟就到。” 他加快了车速。 过了会,他的手机又响,他心急如焚地接了,对面还是铁蛋,铁蛋喊道,“你是不是去日本了?” 祁白差点一把方向开到另一边高速去,“你怎么知道?” 铁蛋说,“你完了,强子刚刚告诉我的。” 祁白喊,“他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铁蛋也对他喊,“你咋能这样对初依!你不知道她才伤心过?她姐夫才出过轨,你疯了吗,挑这时候出轨!” “我没出轨!”祁白喊着挂了电话,又去打强子的。 几声。 就通了,前面已经看到路口指示牌,他喊道,“强子,我马上就到,你到度假村门口等着我,谁告诉你我去日本了?” 强子说,“泥蛋哥和我说的。还有,哥,我接你的电话,就是为了说一句,你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 然后强子挂了电话。 祁白把车慌不择路地开进度假村。 随便一停,甩上车门就向里跑,一边跑,一边打蛋泥的电话,这些人他都可以解释,只要他们不告诉初依就行。 刚进大堂,就看到强子,手里正拿着东西,像要走。 他连忙过去扯着他,“蛋泥呢?” 强子说,“哥,初依……你敢骗初依,以后不准备去九街十六巷了?” 祁白吼道,“她知道了?她人呢?” 强子说,“我不知道,泥蛋哥在二楼的休息区。” 祁白扔开他就向楼上跑,一抬腿跨三阶台阶,冲到楼上。 一拐进休息区,就直直对上初依和蛋泥。 他们俩坐在一个三人长沙发上。 初依看过来的样子,令祁白神魂具碎。 ****** 他硬着头皮走过去,小小声地说,“无论听说了什么,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初依一瞬不瞬看着她。 泥蛋冷笑着要站起来,被初依一把抓住。 初依说,“什么不是真的?” 祁白低声下气地说,“不是真的!你听我慢慢说。” 初依说,“好!”她把祁白才给她买的新手机扔在桌上,上面有张照片,背景是日本,前面是祁白,他身边站着个初依不认识的女孩。 初依说,“这照片是你妈妈发给我的,她还说,那二十万,是要你带人家这个女孩去逛街用的。” 她把兜里的存折掏出来,一并扔在茶几上,“原来你给我的聘礼,是你家给人家准备的零花钱。” 祁白的脸,白的和纸一样。 千言万语,脑子里却乱成了麻,不知道该从哪儿解释…… 恨不能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第22章 初依觉得,事到如今,其实祁白说什么都不用了。 她也不想听。 而且祁白傻站半天,就是诚惶诚恐看着她。她打发了蛋泥上楼去问大家,“看他们东西拿完没有,拿完了就走。” 祁白这才知道,他们已经准备走了。 他终于惊吓过后,说了一句囫囵话:“走也好,咱们去了你家慢慢说。” 初依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下楼了。 乔宴三人从楼上一前一后下来,准备去餐厅吃点东西,一转过二楼的楼梯,正看到那小两口一个走,一个追。 一看就是事情败露,闹翻了。 周策很意外,低声说,“这么快?” 乔宴往前走了两步,从栏杆上可以眺望到楼下。 那两人已经下到一楼。 初依说,“你别跟着我,我以后都不想看见你!” 祁白一看泥蛋走了没外人,这才急急地说,“你要相信我,我还不是为了咱们俩,遇到刀架在脖子上,不是只有硬扛着一种办法。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他拉住初依,“我就是敷衍我妈一下,那是我妈,我不敷衍她能有什么办法!” 初依一把推开他,冷着脸说,“你要敷衍谁,是你的事情,你拉着我干什么?” 祁白说,“我怎么拉着你了?我还不是心疼你,想对你好!” “你的这种好,留给别人去!”初依说,“你现在别跟着我,我就想一个人呆一会。”她绕过祁白往门外走。如果王鹏都扛不住她打一下,那祁白半下都够呛。 “我不要你一个人呆着生气!”祁白冲到她面前,挡住她说,“我妈一定要我去,机票买好,人都在机场等着。我不去没办法。这事情中间说起来话长,我本来准备慢慢告诉你,谁知道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初依气笑了,“就是,才一天!怎么我就知道了。你要说为什么昨晚不说?” 祁白说,“我昨晚说和现在说,还不是一样?再说,我不是怕嘛。” 铁蛋他们拎着东西从楼上下来,初依看到,对祁白说,“不想挨打,赶紧一边站着去!” 祁白说,“我不去!我受那么多委屈是为了谁?” 他的语气憋屈,好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初依愣了一下。 他一把拉住初依的手,半点不怕她,低声哀哀地说,“你以为我想去,我不去,我妈说以后不认我。她不同意我娶你了。我没事,我可以不要家!可我什么也没,怎么照顾你?我再喜欢你,现在你家出事,我帮不上忙有什么用?不止不帮忙,难道还拎着东西来住你家吗?”他晃着初依,“你再想想,我和我妈闹翻了,你家现在正有难,难道我就光嘴说,我用行动支持你,你会要我吗?你一定赶我走!” 初依听傻了,木木地看着他。 这一刻,初依忽然意识到一样事情,没有工作不是祁白的错,没有独立的经济,要受控与人,也不是祁白的错。 他不和她一块,根本不会在经济上犯难。 他甚至可以和一个有钱的女孩结婚,一辈子不为钱烦恼。 他是因为——和她好——才走上了——这样需要为经济艰难的一条路! 这条路线如此明显。 初依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这一刻,竟然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感到身后蛋泥他们过来,她忙说,“我生你的气,但我也知道,这件事的起因在我家。所以就算了!” 说这话的时候,蛋泥正好走到她身边,初依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话,其实她想蛋泥他们听, 她不想这些人找后账,挑别的时候打祁白。 一念而过,她觉得鼻子发酸。 原来他骗了她,她也不舍得别人打他,是这种感觉。她忍着鼻子酸涨,眼睛也酸,心里却茫然,明明很气,却又不是那种纯粹的气。 她知道祁白错,却也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他没错,是自己逼他,遇上了显得他没本事的事情而已。 祁白察言观色,看她安静下来,连忙讨好地小声继续解释,“我本来准备慢慢和你说,你别理我妈,她说什么你都当没听见。有这钱,我不回家都没事。”他拉着初依的手,低低地说,“咱们俩都没存款,要存二十万,不知道要多少年,我就想至少拿点钱,再从家里出来。总不能拎着包就去你家住。” 他把初依的手捂到嘴边,“我不听我妈话去日本,她不会给我这钱。我真的没有骗你,你看我昨天一拿到钱,就存了你的名字,转头就来找你了。初依——” 初依定了几秒,反应过来,“原来你准备拿了你妈的钱,以后不回家了?” “我还怎么回去,”祁白低声说,“她不同意咱俩!非要我和我爸介绍的那女孩好。” 初依愣愣地站着。 看着祁白,也好像看着自己。 她怎么,把自己的男朋友,逼成了这样? 大堂里格外空旷,周围小桥流水,景色宜人。 初依耳力好,可以听见潺潺流水声。 可一切的美,她都看不到了。 20万,要挣多久?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东西。 纵然口袋没钱,但心里有抱负理想。 可自己的理想又是什么? 锄强扶弱,打抱不平。然后把现实吃喝的烦恼,都留给真心爱自己的家人,现在还带给了喜欢自己的男孩。 也许,曾经偶尔一个瞬间也想过未来,但傻气的雄心万丈,觉得只要自己开始挣,世界都在自己脚下,几百几千万,都是可以的。 可是现在,为了20万,她逼的祁白要去骗他的妈妈。 初依的眼泪差点落下来。 祁白伸手抱住她,低声说,“以后我不回家了,咱们回头就去领证结婚。” 初依摇头,心里乱极了,好像一堆现实的真相,接二连三砸向自己,她说,“以前我不懂,咱们俩一对啃老的。你家和我家,都惯着咱们俩,让咱们活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人没有钱,不是错。不努力,也不是错,你没错,都是我错了!我也其实没错,我没有想过害你和你妈妈翻脸。” 她说的平淡,却乱,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推开祁白说,“我家的事情,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以后不用管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这事情不该是这样。咱们俩不合适!” 她说完向外走,蛋泥他们站在门口等她。 大堂豪华,初依又猛然想到,离开祁白,也许以后她都不会有机会来这种地方了。原来,他们曾经在一个世界,但现在早已经在两个世界。 她错了,不该拉着他。 祁白却两步追上她,“你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初依在门口停下,自动门在她旁边一开一关。 她看着祁白,硬起心肠说,“你就算什么理由都有,但毕竟背着我,陪别的女人去日本了!你说了你的理由,我不怪你,只觉得咱们俩不合适,今天就分手吧!” 祁白一步上前抱住她,“分手!我不分手!” 他急了,抱的初依死紧。 蛋泥上前扯他,“放手!” 祁白喊,“她要和我分手!初依不要我了!”他声音带上哭腔,“初依——我也是无辜的,我都给你说实话了,我以后不回家,不回家了!我也没学历,我不是没想过从家里空人出来,可我挣一个月几百块钱,咱们怎么办?” 初依被抱着,浑身都凉了。 祁白竟然都被逼想到了这一步,她,罪大恶极。 大厅人来人往,他们这里闹的不可开交。 祁白也不要形象了,哭着说,“我……我还能怎么做,你教我!你不爱我,罗密欧和朱丽叶私奔的时候,一定也是从家里拿了钱的。哪一对私奔的情侣,不带细软?我知道你心里气,觉得被侮辱了。可他们要的就是你生气,然后甩了我呀!” 蛋泥在旁边,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曾经说过,如果祁白对不起初依,他一定不答应。 他们这些人,对初依和初静的感情不一样。初静大,和他们差好几岁,可初依小,初依爸爸出事之后,他们都是看着初依长大的,谁都在初依跟前找过存在感,觉得初依是他们“照顾”大的,所以他们理应填补上,初依生命中缺失的“父兄”类的角色,去保护她。 今天知道的时候,都很生气,但现在知道祁白做到这一步,蛋泥觉得,虽然其罪当诛,但也算其情可悯。 初依也有点心软了,只要爱,有什么不能慢慢说呢。 可就在这时,强子看祁白可怜,说了句惹祸的话,他插嘴道,“不过你家也是的,还请人去日本,咱们这边又不是没有日本餐厅,乱花钱。” 祁白吼道,“请客也要看人,我爸要巴结人家,去日本餐厅有用吗?再说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有给她花过一分钱!” 初依一把推开他,意识到深层次的问题。 祁白再想抱她,她手一抬,反手一搭就滑着他的手腕上去,掐住了祁白的肩膀,一招擒拿的手势。 大家都没看清她怎么出手的,祁白就被控制住了! 每个人都神情惊悚,他们可知道厉害,这一招,他们师父以前可以掐碎砖头。 瞅着初依,生怕她失手! 祁白当然更晓厉害,当下就不敢再动,只望着初依说,“我就是为了从家里拿钱,而且一见你,就都给了你,初依——”他的语气眷恋不舍,好像恨不能把初依的名字咽进肚子里。 初依冰冷冷地看着她,稚气的脸上,是明辨是非后的决断。 她说,“王鹏也和我姐说,他没有往外拿过一分钱,都是那女人倒贴钱给他。” “我怎么可能和他一样?”祁白无法置信,“你把我和那个渣男比较?” 初依冷冰冰地说,“那你说,你们有什么不一样?他当年追我姐,比你对我还好。你说说,你们又有哪儿不一样?他为了贪那个女的帮他公司还钱,所以越陷越深,还说挣的钱,都是为了给我姐花。而你为了我,要去应酬别的女孩,骗取家里的信任。你说,你和王鹏,又有什么不一样?” 祁白摇头,心里溃不成军,他知道不一样,觉得自己一定是不一样的。他对初依是真心的。他爱初依,爱死了。 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 他抬手拉初依,拽着她运动衣的袖子,哭着,说不出话。 电动门在初依身后神经病一样的开—— 合—— 开—— 合—— 祁白死不松手,如果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谁也不会松手。 初依说,“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才是独一无二的。我今天才明白,不是独一无二,而是每个人,都有井底之蛙的时候。” 他倔强地看着初依,眼泪一个劲往下流,“我没错!我没干对不起你的事!你不爱我,我为了你,家都不要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他越说越委屈,盯着初依说,“你知道什么叫卧薪尝胆,难道为了国仇家恨,可以忍辱负重的,就可歌可泣。我为了咱们俩的将来,就不能不道德一次?” 蛋泥,强子,外头站的铁蛋,全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情侣为结婚和家里闹翻的,太正常了。可要不要顺便卷走家里的钱,这个…… 初依的袖子被一点点拽紧,她站了一会,收回掐祁白肩膀的手,把运动衣拉链拉下,脱了那件衣服。 然后人走了,把衣服留给了祁白。 祁白站在那里,手里抓着她的运动衣愣了一会。 又拔腿追了出去。 ☆、第23章 看着那俩人一前一后追跑出去。 楼上,周策无限感叹,“这种日子,太轰轰烈烈了,这才是谈恋爱。年轻就是好。” “怎么说?”赵亮跟着他下楼。 周策说,“以前的人,都怕别人因为钱爱上自己。可现在不同了,很多人都图省事,恨不能为了钱,直接爱上,意图分明,一个买,一个卖,谁也不吃亏。” 他的语气中,有淡淡的羡慕遗憾。 乔宴走在前头,闻言回头看他一眼。 周策说,“我说的不是我!”他看了看楼下空无一人的地方,“我也不是想……有个那样的女朋友对我什么都来真的,喜欢也是真,发脾气也是真。我就是纯粹感慨一下,现在的时代变了,没钱真的寸步难行。乔乔,你今晚上手吧……别和昨晚一样不玩。” 乔宴立时加快了脚步,赵亮笑着跟上。 走到一楼的时候,周策一抬眼,看到刚刚初依站过的地方,忽然说,“咦,对了,她的衣服拉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的。” 赵亮摇头示意不知道。 乔宴没说话,心里又忍不住想骂他,“真眼瞎,明明是两件不一样的衣服,那件拉链不好的,带帽子。这件是可以拉锁拉到下巴下面的,没有帽子。这样都看不出!” ****** 外面, 阳光很高,天特别特别蓝,纯粹的漂亮。 祁白拿着初依的运动衣追上去,给她把衣服硬搭在身上,“你先把衣服穿上,脖子上还有印呢。” 初依知道,如果铁蛋他们看到又是事,就抽过衣服自己穿了,拉上拉链。 祁白小声说,“我知道你生气,可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只要咱俩好,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初依摇头,一丝犹豫也没有,“不行。” 她疾步往前走,她们来的时候自己开车,现在要走,如果祁白不一路,她们车不够,所以已经有几个被泥蛋打发坐出租走了。 此时泥蛋,铁蛋和强子,站在铁蛋家的桑塔纳前面等初依。 祁白伸手拽住初依,“坐我的车,咱们在车上再慢慢说。” 初依手肘挣脱,有点忍不可忍,差点冲口而出,“你怎么能这么做?做人要有骨气,你既然要和家里决裂,为什么还稀罕家里的钱?”可转头看着祁白,她又泄气了,因为,他的理由是为了她! 如果他一个人,他说他什么也不怕。他只怕她吃苦……那她还能说什么? 说什么都是没良心,不识好歹。 初依摇头,看着祁白,只得含糊不清地说,“这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做人有可为,有可不为。你这事……算了,我不说了。” 她转身跑了,几步过去钻进铁蛋的车里。 三男一女,正好一辆车。 铁蛋钻进车里,关上车门。 初依坐在后面中间,车转眼就开了。 祁白的车本来就歪七扭八停在门口,此时正好,毫不犹豫开车就追了上去。 强子坐在初依旁边,一个劲回头看,又看初依,“初依——他还追呢。” 初依不说话,也不看。 她觉得没什么好看的,更没什么好说的。 这事情令人除了憋屈,没别的。 开车的蛋泥说,“追有什么用?再追也改变不了事实——他家狗眼看人低!他自己没工作,以前我催着初依上班,就是知道关键时候他肯定靠不住。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妈的还没嫁给他,就得受窝囊气。” 铁蛋说,“那他也是为了初依,他说的那些话也不全错。” “哼——”蛋泥冷哼了一声,“要不是他刚刚说那些话,今天一定要他和王鹏去做病友!不过,还是越想越操蛋,他在外头弄了个这事,昨晚上……”他话到嘴边,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初依沉默地听着,轻轻深呼吸,缓解情绪。 过了会,对蛋泥说,“我爸不在的时候……他一直陪着我,没有他,也许我那时候真的抗不过去。这事情你们都知道,我也不说了。这几年,他也没有对我不好……所以你们谁也别去找他的麻烦。” 蛋泥从倒后镜看她,看了好一会,问了一句,“那他昨晚上碰你了没?” 初依坐的很直,心里紧了紧,但还是清楚地说,“没。” 蛋泥没再说话,沉着脸,一路把车沉默地往家开。 没出这事,初依和祁白是正常的男女关系,怎么都好说。但祁白要是明明知道和初依就快没戏,昨晚上还动了初依,那就是找死了。 强子一路往后看,“他还跟着呢。初依——回家你还得和他说一次。” 初依说,“把车停一边吧,我和他说清楚,免得回去闹的大家都知道。” 蛋泥把车靠边停了。 初依下车,发现他们正巧停在九中门口,因为国庆节长假,学校门口很冷清,她爱吃的串串香也没在,但空气里仿佛还有那香辣的味道。 祁白的车跟在他们后面停下。 他开车门下了车,走过来。 大家这次意识到,离家出走他还没忘车。 祁白不惧旁边三个人都在,旁若无人地看着初依,心平气和地说,“那是我爸妈,父母生了孩子,养育孩子是父母的义务。我拿家里的钱,是,是有不对的地方!可这事情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我妈妈如果以前不同意咱们俩,她可以说。她一直都是同意的,就是因为你姐出了这事,她才变成了死活不同意。我在家人和你之间,只能选一个。初依,我选了你!” 初依嘴边的话,一下被噎了回去。 她第一次发现,祁白口才比她好。 祁白说,“你知道普通人存这些钱要存多久?你家不是出事了吗?我不这样,咱们怎么还你家的债?难道我看着你家的房子就那样没了?一个月三五千,咱们俩不吃不喝,这些钱也得存四五年,你明白不明白?” 初依站着看他。 有什么东西在荒芜。 祁白又说,“要不我把钱还回去,然后咱们俩一个月三五千的慢慢存,看什么时候可以把债还清?” 初依心里搅着搅着, 大路上,不断有车过去, 一辆宝马, 一辆奔驰, 又过了会,过去一辆别克, 凌志…… 她摇头说,“不是这问题。”转开脸,风凉凉的吹着,她觉得心情澄净,好像终于组织到了语言,她说,“以前我觉得,一个人只要努力在做一点事情,到最后,总可以越过越好。” 她看到街上,有年轻的女孩背着名牌包走过…… 几步就一个。 她说,“就像那些省吃俭用买名牌,用名牌的女孩子一样,她们努力拥有那些东西,其实心里是觉得,那些东西才是她们想要的。潜意识或者还觉得,不过是提前消费,有一天,她们会理直气壮地过上,应该拥有那些东西的生活。” 祁白双眼疑惑紧盯着她。 另三个,干脆听不懂。 初依抬手,压下被风吹起来的头发,看着祁白,一字一句地说,“其实从你家有钱搬走开始,咱们就成了两个世界的人,就像你带我去的那些地方,咱们说结婚的时候,你妈妈挑的那高档西餐厅……那是你的生活。我的生活在这里,我们不是一个层次了。我以前不知道,但就像你刚刚说的,原来等自己真的要去计算花多少时间,多少年的时候,就会发现,你的生活,现在所在的高度,我根本很难达到。” 她有点想笑,以前总听人说,“你太好了,我要不起”。她觉得这话空洞而可笑,不过是不够喜欢。 现在却发现,真相是,她可以受委屈,却承担不起,让祁白为了自己,做到这一步。 “祁白。”她伸手拍了拍祁白的手臂,说,“咱们这件事里面,两码事:第一件,你拿家里的钱跑出来,对或者错,我没办法说,因为你是为了我。我只说另一件,就是咱们俩的问题,我家出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可能,拉着你陪我,给我家还债!” 她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祁白和她从小认识,深知她脾气,她越平静,那是越没转弯余地。 可他也觉自己一片丹心,是初依还不够现实,就决定再说的明白一点,他左手拉住初依,怒其不争地说,“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好!咱们今天把话说明白。” 他一指强子,“强子之前出去找工作,人家给他一个月多少?——两千!”他不等强子说话,又指着蛋泥,“泥蛋呢?他倒是想的都清楚,可能干什么,还不是跟人家去收账?你准备找什么工作?” 他看着初依,语气咄咄逼人中有种恨不能同归于尽的恨铁不成钢,“你说,你可以找什么工作?你去给人教功夫吗?先不说,那城东城西,你的师兄弟饭碗都让你抢了,你敢教吗?” 你敢教吗? 一句话, 初依的脸白了! 初依学的拳,和他们都不同。 这门功夫有点旧规矩,师父收徒弟,有些只能亲传,四面墙里偷着教,不让别人学。 能教的,都不是真东西! ——这些大家都知道,只不过从来没有说出来。 初依死死盯着祁白! 祁白也盯着她,眼神千言万语,又有种,初依从来没有见过的盛气凌人。是有钱人不由自由的那种气焰。 “还是……”他看着初依又说,“你要去求认识的熟人,帮你介绍工作?” 一句话,断了初依的后路。 或者掀了她的底牌。 又或者是他们俩的底牌。 初依感受到祁白的绝望,他说的越明白,她越清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个没心没肺的人,曾经为自己,付出了多少。 她慢慢地说,“你说的对!我不能教!可不代表,我找不到一个工作。” “为了争那一口气,有什么意思?”祁白摇着她,“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我家又不缺那点钱,那是我妈,我拿她点钱又怎么了?你也知道,她根本不会真的生我的气。咱们暂时委屈点,以后一样有好日子过。好不好?你别为争一口气,和自己过不去。” 初依又好气,又好笑。 想到父亲以前说,“不明白的道理,任你怎么说,对方也是不明白的。” 她上前一步,抱上祁白,想到昨晚,她从背后抱他,心里觉得暖和,人也真的暖和。 祁白连忙抱紧她,恨不能手脚并用。 初依靠在他怀里,踏实而熟悉的感觉都在。 他们从小搂搂抱抱,好像从一开始就抱了一辈子。 她说,“祁白,你对我做到这一步,我真的很感动。可你想过没有,我也对你真心,你这样为了我,我心里该多难受?我——承受不住你对我做到这一步。” 祁白搂紧她,半个字也听不进去,用尽自己一辈子的柔情,靠在初依耳边低声说,“完全不用有心理负担,你就是太老实天真,这事情根本不算什么大事,你想想,只要咱们有了孩子,我妈一定后悔。” 他侧头,趁机在初依耳边吻了一下,更小声亲昵地说,“我是独生子,她就我一个孩子你忘了,他们以后会来求咱们的。你只要记住,咱们夫妻一体,同甘共苦!只要咱们俩好,比什么都好!你那房子一个月要还两万对吧,咱们俩这样至少可以撑十个月……早点注册,说不定半年我妈就能妥协。” 他又吻又亲地小声说,“你也别生气她打电话的语气,什么零花钱,就是想巴结人家,你别上当,到时候我一定帮你出气,咱们别轻易原谅她。” 他的语气认真虔诚,又带着种幸灾乐祸式的小孩顽皮。 这语气,令人觉得甜蜜苦涩,又心酸。 初依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 纵然是青梅竹马,也要遇事,才能真正了解。 她拍着祁白的背说,“你听不懂,没关系,我换个方式告诉你!” ****** 什么工作,可以简洁,快速,高效地挣钱? 每个人都可以说出好多。 不过那些真正挣钱,不犯法,不走灰色地带的人脉,初依是不可能认识的。 但祁白有件事说的对,她不可能去抢兄弟的饭碗,更有一点,不怕她抢饭碗的那些人,她又张不开口去求人。 而且更真相的是,求人,人家也不会因为关系好,就有本事给她找来月收入上万的工作。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有一技之长,总能找到机会发光。 初依很快就跌碎一地人眼镜,找到了一份,据说可以月入三万的工作。 工作要求笼统说来三点:长的过去,拥有一定酒量,年轻。 她够年轻,22岁。 无需高学历,只要长的过去——她简直超额了! 拥有一定酒量——她继续超额! 于是,初依成功成为了一名某啤酒公司的酒水推广小姐。 本来她还可以去更高大上的洋酒推广,但考虑那个地方上班的都是夜总会,受众都是她得罪不起的。 她就选了据说受众是和白领打交道的啤酒推广,地点在一家酒吧。 这下祁白傻眼了,当天就去和初依闹。 一见初依穿着小短裙,条顺颜更正,和不认识一样,他都要疯了,“你这是干什么?这是陪男人喝酒,骗男人喝酒的行当你知道吗?” 初依转了转手腕,就事论事的语气说,“你还怕我吃亏?” 祁白喊,“我当然不是怕你吃亏!可你何必这样糟蹋自己,干过这一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你什么不能干呀?非要干这个?” 初依用两天前祁白的语气问,“那你觉得我可以干什么?可以快速上岗,不要学历的。” 祁白手一挥,烦躁地说,“反正不能干这个。” 初依扁了扁嘴,慢声慢气地说,“所以你现在明白咱们俩的距离了吗?在你心里,一直觉得我有一天会变成你父母想你娶的那种女孩,一个白富美。可我其实本事就是这么大,当我真的要用钱的时候,得拉下身段,出来想办法挣钱。” 祁白心烦意乱,根本不想听初依说话。生怕有熟人路过看见初依这打扮,那就完蛋了,这辈子别想进他家门。 一推初依说,“别废话,赶紧,衣服先脱了去。” 初依指着他的手,“你再推一下试试,让你当街躺到这儿!” 祁白条件反射抬起双手,做了个快速投降的手势,一想又不对,也来了气。气自己低声下气,初依没完没了。更气自己掏心掏肺,爱上这么个不会脑筋转弯的。 又一想初依的脾气,他觉得自己纯粹有病自虐。 放下手说,“好!我就看着,等别的男人对你动手动脚占便宜的时候,我就等着看你怎么办?” 初依没理他,一转头进去了。 看着初依的背影,祁白气的恨不能冲上去扒了她的衣服,真是又气又恨,又隐隐觉得初依是在和他赌气,对着酒吧大门恨恨地骂道,“还挣钱,说的提成都是骗人的!真是天真透了,当小姐都挣不上钱,你以为这个就可以,真是不知道世道艰难!里面有给女人下药的色狼我告诉你,等着看你吃亏!” 说着话,却伸手去掏手机,电话一通,就对着对面痛苦地喊道,“蛋泥!初依真的要去陪酒了,你们赶紧过来!” ☆、第24章 蛋泥正在周策的公司,祁白和初依的事情,对他的隐形伤害不小。 嘴上说的,有时候正是心里怕的。他虽然以前总说初依结婚靠不住什么的,但心里还是怕让自己说中。 可谁知道,还是怕什么来什么。 没钱,真是寸步难行呀。 不过叫他来的电话,是周策打的。当然有些不怀好意,一次次打交道,周策觉得,九街十六巷的人,其实也有点意思。 他也想知道那对小情侣,什么结果。 这俩人一拍即合了。 刚说了几句,蛋泥的电话就响了,祁白告急的的一通话,通过他的山寨机,嘹亮地被周策也听到了。 周策好不兴奋…… 看着蛋泥两眼冒光,用情绪表达,“哦,你们那儿最漂亮的姑娘,要下海了?是夜场佳丽还是小姐?” 蛋泥却很沉稳地说,“行,知道了,你在那儿等着,地址发给我。”而后挂了电话。 他和祁白可不一样,祁白是关心则乱,于是他稍想了一下,决定干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他抬头一看周策,发现对方凝视着自己,抬了抬电话说,“我再打个电话。” 周策忙说,“随意,随意。” 蛋泥的手机响,他看到短信,是祁白发来的地址。 手指按掉就拨了个号,然后对着那边说,“喂——李姨,你昨天不是问祁白吗?刚找到他,地址等会发给你!”他挂了电话,在周策的茫然不解中,把刚刚的短信地址,转发走了。 挂上电话,蛋泥闲闲一笑,那蛮子脸有点心狠手辣的味道。 周策心里一动,觉得这真是自己公司千挑万选,最适合的“讨债鬼”头头呀。于是他决定亲和一点,先混成朋友,再拉他入伙。就说,“其实前天在度假村,我见到你们了。” 蛋泥放下手机说,“我也看见你们了。你们当时在二楼是吧。” 周策点头,在烟盒里抽出烟来,递给他一支,自己也叼上,而后给俩人点了,又问,“初依之前也来我们公司干过,你知道吧?” “知道。”蛋泥点头,“还用你们的人办了点事。” 周策讪笑,一点没受干扰地继续追问,“她和他那男朋友,其实挺好的一对,怎么要分手?” 蛋泥吸了口烟,摇头,他们这种人,都特别爱面子,别人给面子,他们也不拿架子。 就也用对熟人的语气说道,“还小,家里不同意。” “家里反对是挺麻烦。”周策也吸着烟点头,装作似有所感,其实在楼上听了个一清二楚,而后说,“那我听刚刚打电话找你有事,你要不要先走?” “不用。”蛋泥说,“这事我知道,我们初依要去酒吧做酒水推广。她前男友担心她吃亏,让我去看看。” 周策感慨着半开玩笑,“人家还没分手,你这里已经给归类到前男友了。”一说完他又觉不对,重点错了,连忙说,“你不是说,那个初依是你们九街十六巷最漂亮的姑娘吗?又是你师妹,她有事,你不着急?” 蛋泥抽了口烟,很闲地抬了抬手,浑不在意地说,“没事,你不了解情况,我们初依去夜场,要担心,也应该担心的是夜场的客人。再说,全市排的上的夜场,都有我们的熟人。” 周策惊讶了,“那你刚刚给谁打的电话?” 因为太八卦,都忘了礼貌。 蛋泥弹了弹烟灰说,“是我师妹男朋友的妈妈,男方家里不同意始终是问题,所以办事挑紧要的来!” 周策看着他都愣了,定了几秒,隔着桌子靠近说,“……咱们再说上班的事情吧,我发现和你说话特别投机,底薪再给你加两千怎么样?” ****** 再势大,没有钱也是白搭。 酒吧老板,是位快四十岁的女士,让初依称呼她晴姐。初依是来她这里找的工作,她不知道初依的“来历”,就觉得长得不错,也挑不出明显的性格问题,就收了她。 “你先干,试用期先一周,过了试用期再说。” 初依点头。 晴姐又问她,“你除了喝酒,还有什么特长?” 初依说,“我身体不错,你需要搬东西也可以叫我。” 晴姐怔了怔,抬手拍上初依的肩膀,笑起来,“你这女孩真逗,我的意思,会不会唱歌跳舞的。如果还有这方面特长,我也可以替你发掘发掘。” 初依说,“那个我真没有。” “那嘴甜吗?——不甜也没关系。”晴姐说,“把你化妆品拿出来,先去花个妆。咱们这儿得自己花,可不像那些大的夜场,都是统一给画。” 初依没问,什么地方可以统一画,她其实也想被统一画,她画不好。 就说,“一定要化妆呀?我……我不画行吗?” “那绝对不行!”晴姐啧啧摇头,看着初依,酒吧上面的射灯打下来,照在初依白生生的脸上,特别好看,于是她说了一句特实在的话,“觉得自己天生丽质是吧?到了晚上你就知道,都是天生丽质的,不天生丽质的,不敢随便出来吃这碗饭。” 这句话原本有些令人心酸。 但初依神经比较粗,在祁白之后,已经不会轻易体会心酸。 就照直说,“我没有带化妆品。只画个口红可以吗?那个我可以去超市买一根。” 打拳的抹口红,是挺惊悚的一件事,所以她真的连支口红都没有。 又想到几天前,祁白给她买过的那些,她还没机会看,不过,估计没机会用了。 晴姐人挺好,看着她,思量了一会,从吧台下面捞出自己的包说,“我这里有几个化妆品送的赠品,你先拿去用吧,回头记得买。” 她掏出几样化妆品,放在深棕色木头的吧台面上,有金色的化妆盒,墨蓝色的眼影盒,还有卡在纸卡里的睫毛膏,小口红,显得特别高档,初依拿起来看,“这贵吗?要太贵你就别给我了。” 晴姐说,“雅诗兰黛的。” 初依看着她,“那好像是挺贵的。” 晴姐塞包回去的手顿住,打量了她一阵,看她真的不像说假话,才说,“算了,我给你画吧。” 又奇怪,这女孩,怎么和社会脱节成这样,估计也是没经历过夜生活的。 ***** 另一边,周策和泥蛋也谈好了,明天开始上班。 泥蛋站起来,看了看时间说,“我还得去接我师妹,那就先走了。” 周策又奇了怪了,“你刚刚不是说不着急吗?” “那是我都安排好了。”泥蛋说,“我不去,也有人去。我晚点去也来得及。再说那地方离这里近,十分钟的路。” 周策愣了几秒,抬手按了电话免提,顺便对铁蛋说,“你等等!” 号码一通,那边人冷淡的声音说,“有话快说——” 周策抓起电话,很热情地招呼,“乔乔,快收拾东西,我们去给初依捧个场,她今天去夜场上班了。” 泥蛋:“……” ****** 酒吧里, 晴姐打开那赠品的化妆盒,这里面一般送的颜色都不怎么样,她自己看不上,对灯看着,顺嘴问初依,“你以前干什么工作的?” 初依好奇她拿的东西,就伸着脖子看,也顺口说,“和朋友开了家打小三的公司,后来倒闭了。” 晴姐拿着化妆盒,看着里面,红的,绿的,心里和那天的周策乔宴三人差不多。 但她是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就忍着没抬头看初依。 刚想再问。 酒吧门被推开了,门上的风铃乱响。 晴姐抬头说,“还没开始营业。” “找人!”一个女声传来。 初依看过去,认出人,而后对晴姐说,“我出去一下。” 来的是祁白的小姨,她也认识。 她没说话,和人家向外走。 祁白的小姨在前面说,“祁白的妈妈也来了,和祁白在外头。” 初依跟着上了台阶,不知道她们怎么找到了这里。 几步就走了上去,外面还是白天,从昏暗的地方出了,一时阳光有点过于刺眼。 李屏的车停在路边,是一辆很气派的银色座驾。初依知道她的这辆车,据说很贵,祁白说过一次,几百万的,不过初依觉得离自己太遥远,就没有记。 此时看了也认不出,只是觉得李屏,不当自己未来婆婆的时候,有点陌生的严肃。 李屏也在打量她,看到她身上的小短裙,金黄色,目光就淡漠地挪开了,转向旁边的祁白,瞪了他一眼,而后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初依说,“初依过来,阿姨有几句话和你说。” 祁白硬气地说,“你说什么也没用,有话和我说。” 李屏看也不看他,看到初依走到近前,就说道,“阿姨知道你是有骨气的人,不像祁白,还是个孩子。你是好姑娘,就是和祁白不合适。所以你和祁白的事情,我们家重新考虑……” “考虑什么?”祁白站在初依面前挡住,对他妈妈喊道,“是你们自己考虑的,没有我!我要娶的是初依!” 李屏看着他,从容地说,“好啊,你娶可以,那你把拿家里的钱还回来,还有你的车,那也是我买的。不是你的!” 祁白一下傻了。 随即伸手就去掏车钥匙。 他小姨连忙上前劝他,“祁白你傻了,为了外人和妈妈吵架?你这样让初依怎么想,让初依怎么做人!” 初依后退了一步,置身事外。 这种两面三刀的话,她小的时候,她们九街十六巷的每一个妇女都擅长。 都是粗浅的表面对你好,话里藏刀子逻辑。 祁白当然也知道,一把推开他小姨,“去去,别废话,也别给我来这套。车给你。”他把车钥匙扔过去,砸到他妈脚下。 “钱也拿来!”李屏说,“不还钱,我现在立刻就报警!”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了初依一眼。 存折是初依的名字。 初依觉得,那天电话里带笑的声音又来了,“祁白就是胡闹,照片上的女孩,是他的新女朋友,那钱,是让他带人家去逛街的。他一转眼,就全给提光了。不会是游戏里买了装备吧?” 初依被祁白挡在身前,听他在和他妈妈吵架,听他在尽全力保护自己。 却不知为什么,自己仍旧觉得在被人羞辱。 李屏说,“初依,你也是阿姨从小看到大的。祁白不懂事,阿姨和你说,你知道现在民营企业家多难吗?家里没有背景人脉的,说倒就倒,那新闻上说的,有几十亿的民营老总,说出事就出事。阿姨这么艰难,还不是为了你们。你要是真的爱祁白,就等等!以后就算你们不结婚,他也可以照顾你,给你买房子买车,阿姨一定不拦着!” “妈,你胡说什么?”祁白急了。 初依听的明白, 这意思就是说,结婚面谈,但当情妇还是可以的。除了房子和车,料定她也不需要更高的追求…… 初依叫,“祁白!” 祁白气的面红耳赤,一转头,初依一巴掌就抡了上去! “砰——”一下。 祁白当时就懵了! 不是形容词,是一下,头就直接懵的不着四六。 初依手重,李屏都傻了,没想她会没素质的打人! 或者,她现在来往的都是“上等人”,令她忘记了世上还有这么直白的处理方法。 初依看着李屏说,“之前我打王鹏,是因为我知道,一但动手,大家就伤了感情。前几天你打电话羞辱我,我没有生祁白的气,今天我也没有生他的气。我打他,是因为我想打断和你们的关系!” 她转头,又对着祁白说,“之前,我不舍得说你,做人得有气节,不能不劳而获是基本的。但我不怪你,你是想对我好。”话锋一转,她说,“但你妈妈欺人太甚,我不能打她,所以只能打你!打着孩子连着妈妈的心,我觉得,这样比打她还疼。” 李屏和她妹妹都不动,神色复杂看着初依。 初依说,“大家以后不要来往了,不是一个档次的人,你们已经是有钱人,不用刻意拐弯来告诉我差距,我都知道。这一巴掌,当我和祁白正式分手清账了!他之前背着我,和别的女孩去日本,我打他,他也不亏。” 李屏脸黑的不像样,明知道被打脸,也无计可施。拉着祁白上车,“走!人家先说分手,你可以死心了!” 祁白整个人还在懵,初依没动他之前,他已经忘记了女朋友打人有多疼! 这会,疼的半天缓不过劲。 被他妈妈拉上车的时候,他看着初依,还是一副无法置信的样子。 “分!分了好!我早说过,你娶她,一辈子被压着!”李屏把祁白塞进车里,转头对初依说,“那20万还写的你的名字,你要就留下!咱们就算两清了,你别回头又找祁白来要什么赔偿。” 初依说,“李姨,我爸以前总说,人情似纸张张薄,我爷爷说,世事如棋局局新,我总不明白,这两句话干嘛要放在一起说。今天才算知道了。” 李屏知道自己刻薄了些,初依和祁白认识多年,初依什么人她很清楚,不过,利益当前,她也是没办法。 就说道,“有钱就是男子汉,没钱就是汉子难!你懂就好!” 说完上车甩上了车门。 转眼司机就把车开远了,融入车流。 祁白的小姨开了祁白的车,后面跟上。 一目了然,有备而来。 初依回头,对着不远处的路口,歉意地抿了抿嘴,那里的人她一早发现了,铁蛋,冯哥,强子都在。 李屏是街坊,又是长辈。 所以就算他们在,也不能把李屏怎么样。 她用她那贫瘠的情商,唯一能想到的找场子手段,就是不咸不淡抽祁白一巴掌。 可惜,好像手还是有点重了。 她说,“我进去上班了,你们别来捣乱。” 说着疾步跑了进去。 没人拦她。 身后有车停下,在刚刚李屏停车的位置。 那车窗开着,后座的周策问泥蛋,“她那一巴掌,会不会把男方打的耳膜穿孔什么的?我看她男朋友都让她打糊涂了。” 泥蛋阴沉着他的蛮子脸,一副不讲理,不需要讲理的样子说,“前男友!” 这一次,真的是前男友了。 ☆、第25章 酒吧开始营业。 这地方不是什么特别高档的夜场,客人可以跳舞,看节目,还有包间可以瞎胡混。 就是个一般的酒吧。 晴姐没有夸张,长得好的女孩现在太多了。 不过人生就常常是这么个状态,到了需要拼智商的时候,就发现到处都是聪明人,到了需要拼美貌的时候,又周围都是漂亮的。 初依很与时俱进的发现,自己三个适合的条件里,又掉了两样。 年轻和美貌,这里遍地都是。 而她,只剩酒量。 晴姐偏偏还很打击人,从吧台里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鼻梁骨,对她说,“你其实干这真不行,嘴不会说。样子是真不错,还是真的。可男人都眼里没水,看不出先天后天,你这样貌上又吃了亏。” 初依连忙有点庆幸地赶紧说,“……还好我有酒量,这个也是真材实料的。” 晴姐摇摇头,心里想,“你以为人家男的来这里就为了和你比谁能喝?”不过没有打击她。 就说,“我找个女孩带带你吧。” 后来她是真后悔,怎么没有多说一句。 晴姐见过不知多少女孩,是人是鬼,一目了然。所以一下就看清楚,让初依去嘴甜哄客人买酒,她没那天赋。 不过也有心照顾,就说,“人家女孩卖别的东西,如果要啤酒,就会介绍给你,你的提成里,回头得再给人家分一点,懂了吗?” 初依点头,“都好说。” 看到有客人来了,她还有点蠢蠢欲动,手里抱着一个冰桶,里面几瓶酒,造型摆好了。 晴姐隔着吧台看她,瞬间明白了她的激动,笑起来,“怎么和小孩一样,第一次上班,都是这么兴奋。当售货员都兴奋。” 初依笑。 晴姐就也没管她。 初依整体还是讨人喜欢的,特别男人,股子里多数还是有点贱,贴着上的女孩,他们觉得烦,太冷淡的,有时候他们觉得还有点意思。 初依不多时,就被叫到一桌,是四个年轻的男人。 看着像白领,下班后来聚会的。 叫她的女孩说,“客人要啤酒。你问问要半打还是一打!” 这是递话了。 初依想了一下,才明白,连忙生硬地重复了一遍。 这一重复的语气,就暴露了她的外行。 但花钱的客人早摸熟了这套路,就笑着逗初依,“新来的呀,那你能喝酒吗?你得陪我们喝,我们才买。” 初依立刻说,“可以,喝多少!” 她很开心自己唯一的长处终于可以用了,又想,就算让她自己喝,客人能买单也行呀。 她觉得自己能喝不少。 于是当她仰头连着喝下第三瓶的时候,四位客人有点惊呆了。 这是个酒迷瞪吗? 看见酒,不用请自己就喝个不停。 那客人连忙把她拦下,“你等等!”看着旁边那个介绍的。 旁边介绍的女孩也很尴尬,对初依说,“客人的意思,你不能只自己喝,你得……”她靠在初依耳边,“象征性的和客人玩一玩。” 初依知道自己想的太美了,连忙抬手去擦嘴,手背盖在嘴上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抹着口红,她连忙放下手,从外套那小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来,淡黄色的,擦了擦自己的手,又很“文气”别扭地在嘴上轻按了一下,把那干净的手帕装回去。 看着客人问,“怎么玩?” 客人:“……” 她给自己进行过自以为是的职业培训吗? 另三位,也都觉得她的好玩来,这真是个新手。而且她那么一本正经擦嘴的样子,幼儿园的一样,就逗她,“你会什么,筛盅?” 正在这时,酒吧的门响了,几个男人前后脚进来,前面一个小三十,肩膀上搭着件外套,没有穿,就那么闲闲搭在肩膀上,衣服也听话的不掉,堪称全国地痞的标准行范。 再要看,更有一眼的是,他手里还叼着烟,神情不浮不燥,带着谁也不搁在眼里的那种吊不甩。 这就不得了,一看就是地痞里的老油条! 经年岁月都被他踢啦在鞋底子下面的那种。 这年头,人活的都艰难。 当个小老板也不容易,开个网吧都要交保护费,何况是开酒吧。 晴姐见怪不怪,以为来要保护费的,立刻就陪着笑脸问,“几位,怎么称呼。”看着冯哥手里的烟,犹豫着要不要提醒,里面不能抽烟。 冯哥抬了抬手,示意她禁声。 眼神淡漠地挑了一圈,找到了他们的目标人物。 传说中穿齐逼小短裙的陪酒女郎。 齐逼这词已经过时。 可他们初依的身材还没有。 随即,冯哥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穿成这样,体统呢? 那边的客人,笑的很高兴, 他们初依看着生意不错,还会讨人喜欢。 冯哥转身,在烟灰缸里按熄了烟头。 晴姐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提了口气。 就看着人走了过去。 冯哥走到跟前,正看初依拿着筛盅说,“这个我真不会。” 客人挑着音说,“那你会玩什么?” 语气非常不尊重。 当然,来这地方讲尊重是有点搞笑。 初依想了一会,说,“我……会玩掰手腕。” 就听那客人笑起来,“掰手腕好呀。” 冯哥看他,当然好,掰腕子可以握手。何况这样一个女孩。 客人很捧场,立刻有人对初依说,“来,搁一百在这,你赢了给你拿走。” 初依看着那桌上的一百块钱,又看那客人,眼神很无法相信,好像根本无法预料,人生还可以有这样的好事。 冯哥看到初依,多么熟悉她的神情,那眼里是好事砸头上,高兴的无法置信。 他什么也没说,默默挪开了。 转身的时候,听见初依问,“那我要放钱吗?” 有一个男声说,“你也想放呀,那当然可以,放一百,收一百。放二百,收二百。” 冯哥走了。 到吧台的时候,看到泥蛋也来了,正和他那两个新老板坐在吧台上。 泥蛋说,“初依干什么?我看那客人怎么放了三百块钱。” 冯哥平淡地说,“她要和人家掰手腕。” 泥蛋极其诧异,“现在酒吧流行扳手腕了吗?” 冯哥摇头,“是她不会别的。”停了一下,说,“人家问她会玩什么,我估计在她下象棋和掰手腕之间想了一会,觉得这地方没象棋,才说的掰手腕。” 初依以前就和他们玩这两样。 周策立刻转身,摆好一个准备看热闹的姿势。 又抬手碰碰旁边的,“乔乔,看热闹。” 乔宴转头,看到几步开外,初依还没有看到他们,正乖乖站在桌旁,听别的男人说话。从背影看,那裙子,真是短的惊心动魄。 随时可能走光。 一个男人已经抬起手来,三十出头的样子,正笑着,手支在桌上,对着初依说什么。 然后就见初依左手拿起那三百块钱,右手抬起来,一压对方的手腕位置!对方的手腕就像故意让她一样,被摁翻在桌上! 她左手把钱装进了身前的小口袋里。 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另一种表达。 “完事了!”周策喊,“快的我都没有看清楚。” 乔宴没说话,他看着那桌的几个男人,看他们什么表情。 那边,没人发火。 都以为是让的,就笑着开玩笑,“这让的也太明显了,那么轻轻一下,想认识,也不用用这种手段。” 又对初依说,“还不主动一点,留个电话。” 被压的人却知道,那一下,雷霆万钧的力量,再给他准备一次,也绝对的被压制。 力量悬殊太大,他说,“这小姑娘有劲。” 同事谁也不信,立时嘲笑,“你看人家漂亮手软了吧。” “那你来!”那男人气不过,扔出来三百在桌上,“那你来试试!” 在吧台边,周策看的直摇头。 对蛋泥说,“你不是说,全市的夜场都有你们的熟人吗?这家的熟人呢?” 蛋泥周围看看说,“这家太小,要不是初依,我们也不来。” 晴姐茫然无措地站在吧台里看着他们。 不收保护费,来找初依的? 过了会,初依抱着冰桶回来了,放在台面上,手里莫名其妙拿着一沓钱。 “晴姐。” 晴姐没办法,只能靠近。 初依觉得晴姐目光不对,左边一看,发现冯哥,冯哥过去是强子和铁蛋,她很激动地说,“原来是真的,这地方,一晚上真的可以挣一千多,这样一个月真的有三万,我这还超额了。” 冯哥看着那一千多,又回头看看输钱的男人,她把那一桌四个都掰赢了。觉得如果是他去,人家肯定不能给他钱。 “那他们是为了摸你的手,谁知道没摸上。”初依身后一个声音说。 初依惊喜的回头,看到蛋泥,“咦,你怎么也在?!” 她刚刚在门口没见他。 随即发现还有熟人,除了蛋泥,蛋泥再右边是周策,再右边,是乔宴。 她勾着头,对上乔宴。 看他没笑,她也很快收回目光。 手里的钱,觉得有点烫手。 让他们看到她这么爱钱,好像怪不好意思的。 大家也都盯着她手里的钱。 初依这才发现出不对来。 蛋泥说,“你也是的,怎么想着和人家掰手腕?” 初依不好意思地说,“这里没象棋。” 蛋泥:“……我的重点是让人摸手。” 初依更尴尬了,好像出卖青春和美貌,哄男人的本质,一股脑被掀开了。 乔宴说,“为了给我们公司还钱,你还挺有魄力。” 中间隔了两个人,初依也听的清楚。 觉得好像一秒间,尴尬被赶跑了。 这追求钱的目的变得正面而积极。 她低了低头,说,“我请你们喝酒。” 就去开了酒,一人面前放了一瓶。 走到周策旁边的时候, 周策说,“我们自己掏钱,这不能让你破费。” 初依趁机说,“你们怎么也来了。” 周策侧身,看着她,又特意看她身上的裙子,然后说,“你这样挺平易近人的。我还以为你只会穿运动衣呢。” 初依笑了笑没说话。 又开了一瓶,放在乔宴面前。 “你——”她刚张口。 “初依——”蛋泥叫她。 初依松开酒瓶,两步走到蛋泥身边。 蛋泥拉着她问,“心里难受吗?” 初依愣了愣。 周策拿着酒瓶,望着吧台上的射灯,装浑不在意。 蛋泥说,“刚刚是我给祁白他妈打的电话。告诉她,祁白在这。你没事吧?” “怪不得。”初依这才知道说的什么事,连忙摇头,“大概因为家里的事情更急迫,就没空想别的。” “那就好。”蛋泥说,“不许想,知道吗?” “我没想。”初依又说。 这俩人的对话内容贫瘠的令人无语。 周策靠近乔宴说,“她怎么神经这么粗?” 乔宴余光看到一个女孩,青春靓丽地走过来,就没说话。 “初依——”那女孩挤过来,叫初依去说话。过了会,初依回来说,原来是有人听说了她的“事迹”,又找她掰手腕。 初依去转了一圈,不多时,又装着两千块钱回来。 她这次有点高兴坏了。 这比祁白给她买一堆东西,新手机还令她高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欢喜地对冯哥说,“我还从来没有挣过这么多钱。” 晴姐过来想套个近乎,正好听到这话, 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觉得认识她的“黑社会”也没那么讨厌了。 周策却有点担忧,对泥蛋说,“你别说我没提醒你,她这样非常危险。我看到多少夜场的女孩,就是这样一点点堕落的。来钱太容易,人的底线就会慢慢变宽。” 泥蛋说,“我们初依不一样。” 周策呵呵笑着,转头又对乔宴说,“还好是在这儿,要是在咱们那儿,夜场上班的,都得办ic卡,和身份证连着呢,一查,有没有在夜场干过,一目了然。就等于有了黑历史,她这样,会被人误会以前干过夜总会小姐。” 乔宴没说话。 众口铄金说的是现实。 一个人,当别人要刻意诋毁她的时候,她曾经的点点滴滴都会被放大。 乔宴看着面前的酒瓶,那瓶子从被放下,还没动过,还是那个位置,他停了一会,说,“其实也不用担心,她干不长,最多一周吧。” “为什么?”这下周策惊讶了。 这话怎么说的,“其实也不用担心。” 他没有担心呀? 那是——谁在担心?! 他安静地开始喝酒,时常都觉得自己太过聪明……要不是装的笨一点,都要没朋友了。 ☆、第26章 酒吧里人越来越多,大家才发现,这地方生意还不错。 周策一直追着初依看, 见她对身上的短裙,从别扭到渐渐习惯。 对陌生客人,笑的也逐渐拘谨到从容。 他见过太多年轻女孩,不知天高地厚,在纸醉金迷的地方迷失自己,却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看过一个女孩,极短时间,从一身正气到走向“堕落”。 心里十分遗憾,抽着烟摇头,“那么好的条件,要不是家里的事,和那男朋友也不会吹,肯定高高兴兴结婚了,一辈子,过的就是另一种生活。” 蛋泥听到这话,搭上腔说,“她不会有事,我们每天都会来。” 周策侧了侧身,看向他,觉得这件事不是这么说,一个人,原本放着金光大道,因为某一天,某一件事,这条路就变了。是令人很唏嘘的一件事。 不过对上蛋泥,他又觉得蛋泥不一定懂这个。 就咽回去那话,转头对乔宴低声说,“他们心宽,一点不知道这样失去的是什么。就像那女孩,和男朋友那么多年的感情,说翻脸就翻脸,现在又为点钱高兴成这样,说好听是粗神经。说难听,就是凉薄。” 他和乔宴会一起来这地方“闯荡”,那关系就是非同一般,所以说心里话的时候也不藏着掖着。也有点想说给乔宴听。 说完停了一会,又说,“很多女人都凉薄。就是没想到,能亲眼看到一个人变化这么大。” 他难得这么认真的感慨,也没了看热闹的劲头,乔宴听完就笑了。 “那话看是谁说,”他拿起面前的玻璃瓶,看着说,“她明明说的是反话……怎么你也没有听出来。” 周策扭头看他。 乔宴说,“……每一个孩子,都是妈妈的心头肉。为了一个女朋友,忘记十月怀胎,忘记十几二十多年的疼爱。她打了她男朋友!却说打在他身上,比打在他妈妈身上更疼。不是在变相说明这个问题。世上最疼他男朋友的,还是他妈妈。” 周策定定看着乔宴,吧台上面的灯打下来,正落在乔宴的手上,那支玻璃瓶,拿在他手上,好像一下都变得高档了。 这样的人……如果找个会打人的女朋友,才是真的可惜。 于是他说,“你会不会把她想的太好了?” 乔宴没说话。 周策等了一会,看过去,看乔宴正在回头看后面,他循着乔宴的视线,看到初依正在一瓶瓶往桌上给客人放啤酒,手按在啤酒瓶盖的位置,又一瓶瓶按过去,看样子是在重复点数。好像怕给客人算错了。 他们收回目光的时候,周策看到乔宴又笑了。 乔宴说,“有些人,天性善良……善良这东西,真是天生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笑,神情却带着点高深莫测。 周策猛然发现,乔宴这样心细如尘的理解初依,有点糟蹋感情。低声劝道,“我敢保证,她自己都解读不出来这么多,她心眼那么少。” 乔宴淡笑了笑,想到初依上次来自己公司,又乖又好说话,可转头就带人把她姐夫给打了一顿。 这还心眼少…… 善良是本性,不代表人家傻。 手臂忽然又被人推了推,他的思绪被打断。 转头不满地看向周策。 周策兴奋地说,“看!看,她要开始和人喝酒了。” 乔宴一回头,正看初依在喝啤酒,而后他眼神也有点直。 她站的远,穿着长袖的上衣,短裙,抬手的样子,都令人担心那金色的小短裙会走光。 就见她,一扬脖子就是一瓶,姿势行云流水。 那一瓶啤酒,好像顺着流觞往下倒。 简直豪气干云。 蛋泥叼着烟,椅子一转,靠在吧台上,与有荣焉的语气说,“看吧,我就说我们初依能喝。” 周策连连点头,“这样,确实没人能喝过她!简直太快了。她应该去参加喝啤酒比赛。”随即又说,“这样她估计就更不舍得走了,真是可惜……” 蛋泥刚想说,“还不是为了给你们还钱。”他的手机在吧台上叫唤起来。 他转身看了号码,站起来出去接电话。 街边,车来车往。 蛋泥对着电话说,“还有什么要说的?” “初依呢?”祁白的声音传过来,“初依没事吧?” 蛋泥犹豫了一下,说道,“她说没事,但心里肯定还是难受。她都把自己逼到这一步了,就是为了让你看到你们俩已经不是一路人,她都出来跑促销了。你也醒醒吧,也许以前是街坊,一起长大。可现在不行了!” 对面空了一会,祁白的哭声传过来,一直哭,不说话,也不停哭。 旁边车来车往,卷着灰尘,蛋泥也不催。 蛋泥在祁白和初依之间,毫不犹豫就是先疼初依,但不代表,对祁白没感情。 他知道这事祁白也不全错。 低头从烟盒里拍出支烟,他叼着说,“我知道你就那么大本事,这事情你也没办法,家里不同意,你能怎么样?你离开家,自己上班也养不活初依。初依家里还欠着钱呢。我今天把她债主也带来了……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给她免个利息。” 祁白那边停了一下,哽咽着问,“你把挂初依头发的那人带去了?” “你想什么呢?”蛋泥听他这时候还是醋意十足,哼了一声,训斥道,“早就说过你了,没工作,还不让初依找工作。现在知道为什么了。你要真的喜欢她,就为她多打算,我带人家来,是为了博个同情,你快点长点心吧你!” 他说完挂了电话,至于为了打肿脸,和周策说全市夜店都有他们关系的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会说了。 他站在门口抽烟,有点心烦。 正好冯哥也上来,手里拿着烟盒。 俩人对上,蛋泥就把自己的烦心事说了出来,“我刚刚在想,以后每天下班,倒是可以来这地方看看初依。周老板那公司,就在那边高新,开车过来五分钟都不用。” 冯哥说,“就是东西太贵了。” 蛋泥立刻点头,“我正在想的就是这个,这账我咋有点算不明白,你说那里头一瓶酒28,来了就叫一瓶,一个月也得小1000块钱。这上面就花这么多,这些人一个月得挣多少?” 冯哥一听,也觉得这是一笔庞大的开销,他们绝对负担不起。 他们是空有痞子架势的人物,兜里没钱。 于是想了一会,冯哥说,“咱们以后在外头等吧。” 蛋泥本来想说,就是进去干坐着,那老板娘也不敢说什么。但那样没面子,跌份。 就点头表示同意。 俩人又淡然地开始感慨,“现在的白领也不容易,外面花销这么大。” 其实是他们俩算数不好,忘了他们心里想的那些白领什么的,并不是每天都来。 而且,他们也忘了件事,初依的这份工作,真的没办法干长久。 ****** 晚上初依和蛋泥他们一起走,回家的早。 忙了一晚上,回到家,站在她家的四方小院子里,她好像才想起来,她和祁白分手了。 以后,他再也不会一大早给她打电话,偷偷约她在外头吃东西。 也不会在周末大包小包提着一堆不实用的东西过来。 她走到院子的树底下,抬手,摸着上面小刀刻的印子。 她摸着那树,心里不知道,是不是她也在这院子和祁白之间,无意识做了选择。 祁白选了她。 而她选了家里的院子。 她从没有想过这个,潜意识觉得受的教育是: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应该是为了对方,什么都能舍弃。那她为什么舍不掉家里的房子?还有自己的自尊心? 手机响,她从包里掏出来,看到是祁白的号码。 下面攒了一堆未接,都是祁白打的。 她接了电话。 “你没事吧?”她问。 祁白的声音,很轻松地传过来,“没事!我能有什么事,你没用劲我知道。” “我用劲了。”初依说。 “没。你不知道你自己,你要真用劲,不是那样,我当时就得趴地上。”祁白的声音还带笑。 初依猛然心里泛起难过,院子里清清凉凉,她也觉得有点冷。 “初依——”祁白叫她,“咱们没有分手,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把这事处理好,一点时间就行。” 初依说,“你妈妈给你找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她从来没有问过祁白这个。 年少爱侣,一宣布恋爱就人尽皆知。在爱情方面的自信,令她觉得全天下,没有竞争对手。 直到另一个女孩,清楚出现在男朋友的身边,才令她意识到一些事情。 初依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点点树皮,冷漠地说,“我没有忘,就是还没有时间问你。你如果要继续和我一起,那我就要问了,你和她那照片是怎么回事?你答应了你家里什么,你妈妈能给你20万?” 那边的人沉默了。 初依耳力好,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 初依说,“祁白,我觉得,我不爱你。如果爱你,你骗了我,我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说话。”她觉得自己说的是真的。 她挂了电话,然后手里的手机是新的。 她关了机。 决定第二天,用同城快递寄回给了祁白。还有他之前给她带回来的东西。 再之前的东西,她就没有动,祁白不需要,她也没有想令他难过的意思。 纵然不能相爱,她也真的想他不要不开心。 她回了屋,找了个以前剩下没用完的作业本,开始总结今天遇上的情况。 那些卖酒卖的好的女孩,都是又漂亮,又会说话。而且说的特别好,自己不吃亏,也不得罪人。 初依把能记得的,都慢慢记在本上。 她以前没有这样工作过,现在才知道,这样一个小小的职业,也有很多学问。 ******* 几天后, 周策他们再次来到酒吧。 周策在路上给乔宴说,“那天我回去后又想,俗话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自古风尘出侠女’,她这样一路,正是一条风尘侠女的路子呀。” 可到了酒吧,周策意外了。 初依坐在酒吧前,正在帮晴姐擦杯子。 她是来挣佣金的,擦杯子是没有工资的。 乔宴和周策挑了离她的远的地方落座。 过了会,发现整个酒吧都客人少一半,上次他们来也是这日子。 “这是怎么了?”周策问乔宴,“周日,那天人挺多的呀?” 乔宴隔着中间的酒水架子,看到远远坐对面的初依,她木着脸,第一晚那么高兴的样子已经没了。依旧花了妆,而且比之前浓艳。 不多时,蛋泥他们也来了。 今天是周策叫的,来了后,蛋泥他们还鬼鬼祟祟的。 周策更不明白,“怎么了?” 蛋泥小声,装作无意和他们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初依的情况,用四个字就可以概括,——每况日下。 “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是东西越来越卖不出去了。也没人找她买啤酒,客人也来的少了。” 蛋泥还挺想不明白,但周策瞬间已经了然: 其实一想也明白,人家男人是来这地方找乐子,谁愿意花着钱找虐呀。 来个欢乐时光,还要和人比掰手腕? 对方还是女孩。 有些被朋友撺掇,不想上还不行。 一上就死! 谁又不是有病。 “自从第一天开张之后,再后面几天,是一天比一天差劲。”蛋泥用一句话总结,“熟客都少了。” 那熟人还不绕道吗? 周策听完,想完,震惊地看着那边的初依,又看站在她对面,教她擦杯子的老板娘,想到酒吧这地方,最喜欢的就是熟客,初依这下不得了,掘了人家老板的根子。老板还敢怒不敢言,得若无其事叫她干活,还不能让她太尴尬。 他想到乔宴之前的预言,一下明白过来,感慨说,“原来,当一个人要堕落,社会都不给机会的时候,才是真的惨!” 随即趴在吧台上,闷声笑起来。 ☆、第27章 蛋泥不知道为什么周策忽然笑起来,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走过去讨好初依去了。 等人走了。 周策立刻说,“真是没想到!原来……她已经用最短的时间,在这地方混成了惹人烦。” 周策使劲碰乔宴,笑的不行,“你……你点子多,说句话,你说她怎么办?她真是走都走不成,她要走,就变成了,连当陪酒女都失败!不走,就是每天坐冷板凳。她可……可怎么办呀?” 这话太真相,乔宴望去那边的初依,她左手拿着杯子,右手拿着白色的布,正在擦杯子外面,擦的很认真。 那老板,站在对面,一脸一言难尽。 蛋泥过去,那老板又连忙从吧台里拿出烟来,给蛋泥发了一支。 随即一圈顺过去,给另外几个九街十六巷的人发,这些人都在这里,打眼一看,就是“黑社会”来收保护费的。 那个冯哥,肩上搭着衣服,夹着烟的姿势,简直绝了。 而初依一无所知,她努力使劲地擦着杯子,旁边的泥蛋,强子左右包围着她,和她说话,她也轻言细语的和大家聊天。 一点不觉得有问题。 乔宴说,“每天被这些人围在旁边,谁还敢找她买东西。” 周策掏出烟,点了酒,笑的根本停不住,“可惜她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困境。”递了支烟给乔宴。 乔宴接过他递来的烟,心想,“骑虎难下的人,谁会自己不清楚。” 周策看了一圈,最后看向吧台里的老板。 看那叫晴姐的,正在给蛋泥他们开酒。 又笑着说,“她估计都不知道,老板要快被她搞破产了。”他拿着打火机在吧台上磕了两下,伸过去给乔宴点烟,“你觉得她该怎么办?” 乔宴被点了烟,淡声说,“先看看,也许情况没那么糟。” 说完他也不觉自己奇怪,第一晚,他已经预料到这结局。可等大家都看初依笑话的时候,他又有点希望她生意兴隆。 点了烟,他又隔着酒柜看过去,初依还坐在那里,擦杯子。 神态安静。 很陌生。 客人渐渐来的多了。 可是也没人再找她买东西。 她甚至还去推销了两次,也没有卖出去。 这里也有别的品牌,人家不买她的,选择依然多的不得了。 ******* 初依拉开灯,小库房里,到处是酒。 她抱了一箱,递给后面的女孩。那女孩接过,很抱歉地说,“对不起呀初依,客人不要,我们也没办法。” 初依忙回头说,“没事。”她手里抱着另一箱酒跟出来。 那女孩说,“其实是这场子太小,如果是大的夜场,客人指头缝里露一点,也比这里收入好。” “大的夜场?” “嗯,那种大场子,很多时候,像你这种背后还有人的,也不怕被欺负,有了好客人,他们都得先给你。” 初依说,“也是卖酒水的吗?还可以这样?” “当然。你混的好,你不去,别人卖的也得记你一份呢。”女孩抱着酒,手肘碰了碰她,“你才有这条件,想想。你第一天那种情况,到了那里,天天都保底。” 初依关了灯,愣愣地站在库房门口。 手里轻若无物地抱着一箱酒。 还想着人家刚刚说的那句话: “天天都保底!” ****** 看到初依抱着一箱酒出来,帮别人干体力活。 周策有些不忍心了,抬手看看表,“这都十点多了,她一晚上没开张,我叫她过来买几瓶。” 乔宴说,“买了今天的,明天呢?” 初依又坐在了吧台那边,不过连可以擦的杯子也没了。 她的样子还有些心事重重。 好像在思考什么很严重的问题。 周策说,“她早看到咱俩了,也不过来打个招呼。确实不会来事。” 乔宴弹了弹烟灰说,“她是觉得,这样有让熟人买东西的嫌疑。” 周策好像完全没想到还可以有这个答案,愣了一会,才叹着气说,“这次我信!这女孩,她要把自己逼死了。” 乔宴没接话。 空了一会,周策又笑说,“练功的人,都有毅力,离开,丢脸,不离开,还是丢脸……她不知得抗多久?” “今晚!”乔宴说。他说话间按熄了烟头,站起来,拿起桌上的香烟打火机,往那边去了。 周策手忙脚乱按熄了烟,速度跟过去。 吧台四方形。 乔宴绕着走,灯光在顶上旋转出不同的光线,初依坐着不动,处在一个等待的位置。 他却从几步间,看到了她不断变化的人生。 这种,被生活逼的进退维谷,很多人,并没有机会经历。 他曾经见过她……在他们九街十六巷,穿着白色的运动衣,肆意自然,像在生命的球场上,生机勃勃。 而后看到她,家人,爱人,一次次受冲击。 这个小小的酒吧,现在是她事业的冲击。 爱情和事业,都没盼头的时候,人可以有什么? 他走到她那边,抬手点了点初依右边坐着的蛋泥,蛋泥一回头看是他,连忙腾地方。 他坐下,坐在初依右边,换人了初依也没看。 蛋泥给乔宴点了支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灯光从上面落下,落在他们身上,有清淡的香气,混着酒水的味道,散在四周。 初依在低头看电话,但乔宴扫一眼就知道,电话上什么也没。 她不想和人说话。 乔宴对着自己面前的方向说,“我和你比喝酒,我赢了,你跟我走!” 初依静了几秒,意识到是和她说话,她抬头,看向乔宴。 眼神对上,乔宴才看清楚,初依化了很重的睫毛膏,显得眼部黑漆漆的,很冷艳陌生。 不过那墨黑浓重的睫毛装下,眼神还是清清澈澈的,望着他。 乔宴声音不大地说,“你这样坐着也不是办法。”他磕了磕烟灰,淡声说,“各凭本事!你输了,就跟我去我们公司。” 初依的睫毛垂下,心里有什么东西翻了个跟头 ——他是在给她一个台阶。 但他赢不了她。 她小声说,“……你喝不过我的。” 乔宴侧头看她,“你怕?” 他的这两个字,说的柔柔沉沉,好像别有意味。 初依觉得鼻子有点酸, 她觉得他说的是,“你怕我赢不了你吗?” 当一个女孩,出卖年轻美貌,都卖不出去的时候,实在太不好看了。 她心里清楚,别人和她掰手腕,和她喝酒,不过前提是她的年轻和样貌。 谁也不能一直自欺欺人。 她现在,连最低级的工种,也做不好了。 初依抬起头,她说,“我从小到大,从来不用人让我。” 她希望,他真的能赢她! 但方法必须是堂堂正正的。 乔宴吸了口烟,看也不看她地说,“我没和女的喝过酒,所以没有性别之分。让我让,我也不会!” 初依抿了抿嘴,露出笑。又觉得有点热血。她一向要求不高,当她兄弟就可以了。 她来了热情,站起来,垫脚趴上吧台,准备让人去拿酒,又觉得脸有点热,她露出更深的笑意来,侧头问乔宴,“那比喝什么?” “啤酒吧。”乔宴说,“听说这个你喝的最好!” 说完,他侧头也望她,拿烟的手放下挪到右边,离她远了些,“还是你想喝别的?” “都行!”初依大眼睛望着他。 初依的睫毛膏抹的特别多,这样大眼睛看人的时候,其实有点像熊猫。 乔宴就笑了。 初依看他对自己笑的这么好看,就很热情,很街坊气地说,“挑你擅长的,我迁就你。”她的语气天真,因为感激,还有种蛋泥他们都没听过的轻快。 乔宴的笑意更浓了,抬指,让人来开酒,点了点吧台。 晴姐走过来,亲自拿出几瓶啤酒,放在台子上。 周策也挤了过来,趁机和蛋泥说,“咱们也陪着玩一玩。我出一百,押乔宴赢。” 这价,确实是玩了。 而且迁就了蛋泥。 蛋泥就没打绊子,说,“没问题,誰输了晚上请客。” “你带了多钱?”周策搭着乔宴的肩膀问他。 蛋泥挪站到初依身后,“怎么问这个?”太失礼了。 周策说,“我考虑等会可以吃什么价位的。” “你就那么肯定你能赢?”泥蛋对初依说,“别让他。” 周策大声笑起来,一脸神秘莫测,外加喜气洋洋,好像他要结婚。 晴姐趁机凑份子,站在吧台里面说,“你们赌什么,我这个老板也凑个热闹。输了请你们一轮。” 乔宴难得的搭话,他收起笑容左手一抬,扔掉周策压他的手臂,说,“我和她说,我要赢了,她不在你们这里干了,跟我走!” 初依:“……” 这话有点暧昧,虽然知道乔宴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初依依旧觉得心有点热。还有点不好意思。 晴姐心里万呼神佛显灵,乔宴穿的好,生的也好,皱眉的样子,令人觉得该把这地方重新装潢一遍。心里觉得他就算喝不赢初依,能把人拐走也成,嘴上却说,“那怎么可能,初依喝酒可是把好手。不过你要赢了,以后过来喝酒永远免单。” 大家:“……” 乔宴只看着初依,又问,“选好了,真的喝啤酒?” 初依问,“你酒量很好吗?”她没见过乔宴怎么喝。 乔宴摇头,“我一般不喝酒。” 初依:“……” “那就啤酒吧,你卖的牌子。”乔宴说着话,右手夹着烟,掐着旁边一沓杯垫过来,慢慢在初依面前,放了三个,“一人三瓶,比谁喝的快,怎么样?” 初依立刻有点绝望,完了,她走不了了。 她喝啤酒,可以不换气。 于是她说,“我喝啤酒,可以不换气。” 乔宴哦了一声,就看着她,虚心问她,“那你喝哪一种,一定要换气?” 初依想了三秒,觉得哪一种都一样。 抬手沉默地挪了挪杯垫,有点委屈地说,“还是啤酒吧。” 他一定是赢不了了! 就听乔宴微微带笑的声音,对晴姐说,“那就六瓶一起开了,一人三瓶。” “初依——”他又叫她。 初依抬头,看到周围人全都在笑。 乔宴在一堆看热闹的目光里,眼神放在她身上,亮的出奇,他说,“我先说好,鉴于你手上有功夫,咱们俩得定个规矩。” 他抬指,在初依面前的三瓶酒周围,画了个无形的圈,那三瓶酒,乖乖地站在杯垫上,“你的酒。”又在自己面前的三瓶同样画了一圈,“我的酒。” 他看着初依,微微身子往前,问小孩的语气,一字一句说,“你不能用手碰我的东西,干扰我喝酒。” 初依说,“你还怕我抢你的酒瓶不成?” 乔宴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不动,眼神凝着,只盯着她。 初依觉得脸开始烧,心都乱了。 她有点慌乱地说,“好,一言为定。” 周策抬起腕表,“我计时。” 大家也都拿出手机。 初依估算,她自己不出一分钟就可以喝完,她对乔宴说,“我真的不会让你!” 乔宴看着她,出其不意地说,“我真的会带你走!” “开始!”周策喊。 初依顾不得心慌意乱,她两手抓起瓶子,仰头就喝。 她酒量是真的好。 天生的。 心里又一直蹦蹦跳跳,刚刚乔宴说的话。 酒顺着喉咙下去的时候,她心里委屈又甜蜜,简直说不出是什么味,就像眼里憋满了眼泪,心里憋满了甜蜜。 他想帮她,她感受到了。 可纵然这样,她也真的……不会让他。 不过她要怎么办呀?刚刚在库房,别人已经给她变相递话了。 这地方容不下她,她在这里,还会影响别人。 和铁蛋的公司才刚倒闭,又灰溜溜的再次失业?她真的脸上过不去。可难道,真的要去夜总会?她不想,变得像黑社会一样,用自己的势力去欺负人。 她也许应该喝的慢一点点…… 一点点。 可惜,一瓶还是很快喝完,她也不会让人。 她把瓶子放在桌上,眼神下移,准备拿另一瓶。 “噗——”嘴里的酒差点全喷出来。 周围人集体爆笑起来! 她捂着嘴,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第三瓶酒,那瓶子口上,正搭着一个杯垫! 初依急速看去乔宴,他拿着酒瓶,喝的很慢,很有风度。 他面前垫酒的杯垫,少了一个。 当然,正盖在她的酒瓶上。 刚刚乔宴一字一句的声音又出现: 他好声好气,隐隐带笑地说,“——先说好,你不能用手碰我的东西,干扰我喝酒!” 但没说他不能动她的。 然后,他这样,用他的杯垫盖着她的酒瓶,她却又不能动他的东西。 不就…… 一辈子,她也喝不到自己的酒了! 初依呆看着乔宴,他不疾不徐,风流倜傥。 而她,傻不兮兮,一左一右,如临大敌地拿着两支酒瓶。 乔宴拿着玻璃酒瓶,放在嘴边,轻轻一扬,就喝了一口,显然还有九分满,他说,“你喝那么急做什么?”他说到这里,也露出笑意,很愉悦地说,“那么急,还不是得等我。” 他声音变了,带着笑。 显然也高兴。 初依怔怔地看着乔宴。 一瞬不瞬。 她输了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输。 她却高兴地想狂欢。 他不止赢的光明正大,还漂亮! 蛋泥和她一样的意外,心里却翻江倒海,他不像大家,惊讶过后都爆笑,他人粗但心细,此时只看初依: 初依一直在盯着乔宴,一脸的不敢置信。 那眼神,有感激,还有崇拜。 更有笑,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一种笑。 他从来没有见过初依这种笑,如从心上开出了花,那么甜,甜的令人心动。 令人觉得她美极了。 他看着她长大,22年,这样的笑,他们一次都没有见过。 她和祁白在一起,也从没有这样笑过。 或者,从来没人能令她这样笑,带着折服。 乔宴喝了两口酒,放下瓶子,看向初依,问,“还要我喝吗?”他的语气,带着征询,还有种自然的亲昵。 初依摇头。 心里说:“赢了就行,不一定要喝完!” 就见乔宴拿起烟灰缸上搭的半支烟,吸了一口,对晴姐伸出手,“包。” 晴姐连忙有眼色地弯腰,从吧台下一阵找,很快递过来初依的包, 乔宴按熄了烟蒂。 接过初依的包,站起来说,“走。” 初依跳下来,心慌意乱地跟上,眼里,心里,却还是刚刚看到的他胜券在握,拿起半支烟的动作, 好像一个镜头,印在了心里。 走了几步,乔宴停下,忽然转头问她,“交押金了吗?” 口气好像生怕她吃亏了。 初依很不在状态地反问,“什么押金?” 乔宴看了她一会,好像还不相信,又看去晴姐。晴姐站在吧台里,连忙慌着说,“谁敢收她押金,这几天的提成,回头算好了我给她打电话。” 那口气,周策都被逗笑了。 看到乔宴走到门口,扶着门,好像终于想起来了他,回头来和他说话,“她……” 初依见缝插针,从乔宴手下面就钻了出去,那动作,轻巧调皮,又偷偷摸摸迫不及待,那恨不能早走的意图瞬间暴露。乔宴怔了一下,回头追着初依的方向看了看,失笑起来,转头对周策说齐了那句话,“她坐我的车。” 周策对他挥手,看到门关上,对蛋泥伸手,“掏钱。”他知道乔宴一定会赢。那人聪明手段多,就是不爱管闲事,又滑不溜手,绝不为任何人出头。这一百块钱,他赢的也是有血有泪。 蛋泥目瞪口呆的给了钱,说道,“这乔宴,以前女朋友特别多吧?手段这么高,挂女孩,一挂一个准呀。” 周策反说道,“你这师妹才是高手吧?看上去纯情,心眼少,还总带着天真。” 蛋泥不明白所以。 周策说,“男人喜欢的女人千变万化,只有这三点,没人不喜欢。所以她是真的还是假的?把我们乔乔都挂走了。” 蛋泥瞬间愤怒了,原来不是不好色,是一帮反应慢的好色之徒。 那边,酒保伸手摇铃,高呼道,“——老板请客,全场!” ☆、第28章 初依钻到旁边的洗手间去换衣服,她的包放在洗手台上,这是单间的洗手间,后面堆着放拖把的桶,里面半桶脏水。洗手间也很不干净,装修的表面豪华,可是水管关不紧,下面柜门对不严。 但此时,初依觉得这地方顺眼极了。 她快速单脚站着,套上运动裤,换了只脚,踢上高跟鞋,躲开地上一点脏水,又换了另一只脚,金鸡独立式的套上裤腿。 三两下提上裤子,把裙子从腰上卷下去。 随手搭在洗手台上的提包上。 然后脱了上衣,伸手套上自己的运动服,妆还在,她从包里拿出卸妆液,飞快地倒在几张卸妆棉上,一点不讲究地糊在眼睛上,往下大力擦眼妆。 卸妆液弄进眼睛里,刺疼。她神经粗的像钢针,一点不介意。 只想争分夺秒。 有什么东西,烧咬着她的神经,令她急切又兴奋。 心里一遍遍是刚刚的事情,令她心跳脸热,如同喝高上头了。 她从来没有这样兴奋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化妆棉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上面乌黑,她忙又拿了几张,倒上卸妆液,这卸妆的,是她在超市买的,因为之前有眼妆晕过,所以她就装在了包里,和别的在夜场上班的女孩一样,包里常备化妆品。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飞快擦着脸上的妆,还有口红。 灯很亮,装到她的脸上,厚厚的粉抹掉,露出她红扑扑的脸,她看着自己,渐渐愣下神。 ——自己这么高兴,是为什么? 浑身一下发凉了。 原因不管她是否承认,都在那里。是因为乔宴! 她因为一个男人,高兴成了这样……而她,才和男朋友分手一周。 她的手放了下来,手里的化妆棉,因为倒的多,一个劲往下滴水。她平时用,都是小心翼翼,不舍得浪费,今天竟然激动的全都不在乎。 她连忙对镜擦掉脸上剩余的妆,拧开水龙头,用凉水洗了脸。 外面,乔宴靠在车旁等她。 周策和泥蛋他们也下来了,正商量去什么地方吃饭。 泥蛋心里七上八下,按理说,乔宴帮他弄出来他师妹,他原本应该请人家吃饭,打赌他也输了。但他口袋只剩三百,虽然打赌才输了一百块钱,可估计周策都想不到,他一共就这几百块钱,还得过到月底。新上班也没工资。 不过冯哥和他自己人,彼此了解,觉得请人家老板,一般地方掉价,符合人家标准的地方,他们又去不起,就对泥蛋说,“咱们约好的那事,那你还去不去?” 蛋泥立马心领神会,对周策推辞了夜宵,带着强子几个人走了。 心里迅速算清楚:“反正也不用担心初依的安全,这俩男人战不过她。” 不如趁机走。 给师妹撑面子同样重要。 于是初依下楼来,看到只剩乔宴和周策。 乔宴看她换了运动服,和以前一样的模样,侧头微不可见地笑了笑。 初依走过来,夜晚的风,凉爽又轻柔。 她仿佛感觉到空气里熟悉的,往年的味道。 那时候,接她的人,从来都是祁白。 她走过去,风已经吹干净了她脸上的热度,还有心里的莫名兴奋。 周策对初依说,“说好一起去吃饭,可是他们又说有事,你们俩去吃吧,我这也正好来个事。” 初依刚想说话,乔宴却说,“我送你回家吧。”他转头对周策说,“一会路上买点东西给她,现在太晚了,明天是周一,她早点回去休息,好明天早上来上班。” 周策停了一下,说,“那行——我先走!” 他和初依打了招呼,转眼上车了。 乔宴开了车门,对初依说,“我送你,走吧。”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顺理成章。 初依走过去,上了车,她本来是想推辞,不去吃饭的。可他先说了,而且一句话,帮她定了所有的前程。 车门被关上,她坐着不动,忽然想,这一晚,虽然她鄙视自己的反应,可恐怕,她一辈子也不会忘了。 乔宴上了车,她忙说,“我不用吃东西,我不饿。”她可以回家煮一包方便面。 乔宴说,“那就早点回家也好。” 他看向车前面的时间,11点20了。 车缓缓前行,融入月色。 初依有心事,就很沉默。但又觉人家帮了自己,自己还拿架子,非常不识好歹,人家是一番好意,是自己要情绪莫名其妙而已。 看到乔宴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了车,她声音不大地对乔宴说,“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们。” 声音一出口,她自己愣了一下,觉得这声音,细声细气的近乎矫情,非常做作,像是想装的不在意,可装的不好。 却没想,乔宴好像没发觉,很平常地说,“以后,不想做的事情,就不要勉强自己,工作也好,其他事情也好。很多人就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为难自己。” 他侧头看初依一眼,嘱咐的语气说,“要学会拒绝。” 这道理很多社会人都知道,只是初依,犯的正是这个问题。 初依自己也清楚,但她不想多说,她和这个人关系一日千里,已经太近了,就说了声,“我知道了。” 她望去窗外,看外头变了灯,乔宴开了车,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自己。 车开的很快,他没有拖延的意思。 初依觉得,她还没有想明白自己的心情,地方就到了。 乔宴把车停在西关饭点门口的路上,再向里,车开不进去。 他说,“就送到这里吧,你身手好,我也不用担心你的安全。” 初依开车门,自己下了车。 乔宴从另一边下来,直接说,“明天是周一,你早上直接去公司就行。” 初依点头,自己心里乱成空白,不知道该问什么。 天晚了,这边已经特别安静,他们旁边的大路,月光洒下大片的银白,一条路,可以直直过去,笔直的通往六角小燕塔。 花树还在开,夜晚,空气里全是馨香。 令人觉得安静又美丽,恨不能时间停止。 乔宴定了定神,看初依站着,不说话,也不告别。 就说,“那就这样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初依点头,说,“我换了手机号。明天去给你。” 乔宴弯腰去车里拿出手机,“现在说吧。” “我不知道号。”初依从包里摸了一阵,摸出手机,一按,屏幕是黑的,“没电了,我不知道号码。” 她用的旧手机,才换了个手机卡。 乔宴弯腰把手机随手放回去,直起身,又说,“那你回去吧。——至于那账,当你欠公司的,慢慢还吧。” 初依点点头。 她不知自己可以说什么,还能说什么,抱着包,道了谢,就往家走。 夜色很亮,不知道是不是要到十五。 月光给她照出一片清晰的路,旁边熟悉的店都关着。 身后没有车发动的声音,她走的很沉重。 她最大的困难,轻描淡写就被他解决。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觉得轻了,有什么却更重了。 她在第一个巷子就拐了弯,随便拐的。 靠在墙上,等了一会,她听到车声。 然后她钻出来,看到乔宴的车正调头,开远了。 她这才拔腿往前面的巷子走,她家要从第三个巷子拐。 刚一拐过去,她就一下闪了回来。 她靠在墙上,心跳的和做贼一样。 而后她小心慢悠悠地蹲下,又从墙角伸头过去看。 月色下,她看到家门口院子旁边停着一辆车,是一辆白色的大众,不是祁白的车,但她认识,是祁白一个朋友的。 初依缩回来,又停了一会,偷看去她家的家门。 隔着斜斜的距离,五六米,门闭着严实,看不清。 她手在后面摸了摸,墙角摸了块石头蛋,站起来,使劲扔到她家门上。 “咚——”一声。 一阵脚步声,初依靠在墙上藏住。 门开了,祁白站在门口喊,“谁?”左右看看,等了一会,没人,他大模大样关了门。 拐角的另一边,初依毫不犹豫挪动,偷偷摸摸往来路去。 她就知道是祁白,只有祁白自己人,知道怎么把车绕着开进来,也只有他,还有她家的门钥匙。 以前她妈妈也有陪爷爷去老家,她那时候小,就放了一套钥匙在祁白那儿,以防万一她慌张丢了钥匙,进不去家门。 现在她后悔,早知道当初放在蛋泥家了。 可惜远近亲疏,没人可以预知。 她抬头看天,月亮又白又圆,把这一整片,都照的很干净皎洁。 她绕进二道巷,趁着月色,轻手轻脚地往外跑。 ******* 另一边, 乔宴把车开出去,顺着上次见初依和祁白骑自行车的那条路进去,慢慢开,路边有树,月光下,树下一大片阴影,他就把车开过去,停在路边,打下车窗,拿出烟来。 他没有送她进去,他觉得,这样说送她进去,很有些别的意思。 但不代表他真的放心,绕到这边停在这里,有事还是能听到。 深吸一口烟,他闭上眼,想到早前初依坐在吧台前的样子,笨到对自己的人生,都不会说个“不”字。 给她说的话,她也没有完全听进去。他知道。 看了看前面的表,估摸着她到家的时间。 他想到晚上和老板要包的时候,对方把包递给他。 他当时心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乔宴笑了,打下车窗,伸手出去弹了烟灰,而后手架在敞开的车窗上,头枕着自己手臂,去看外头的月亮。 那月色盈盈白白,太美了。 他望着月亮笑,想到当时自己的念头——如果每个男人,都会有个女人,注定会使唤得动,让他伸手帮忙拿包。那么……第一次拿到自己手里的女士包,原来是这样的…… 那么大,还是黑色的,能放一套工作服,大概也能放一两斤水果,一大包零食, 想着初依的样子,估计说不定,她以后上班还会带饭。 旁边的小巷子传来脚步声,很轻,但还是能听到。 乔宴按熄烟蒂,看着时间,手指轻抬,车窗上去了。 这二半夜的,多数不是好人。 熄了发动机,车里暗着,他枕在椅背等待。 发出声音的小巷,在他车后左边。 随即,他就眼神凝住,正看到初依鬼鬼祟祟从里面小跑出来。 跑过他的车尾, 跑到他的车头, 跑过他的车,而后终于发力,一路拔腿往前方跑去。 乔宴坐直了,打下车窗。 初依已经跑到路口,往六角小燕塔的那条路上,狂奔而去…… 乔宴莫名其妙,开了车跟上。 那条路是近年新修的,非常宽阔笔直,这时间又没什么人,所以乔宴跟了不一会,就看到了穿白运动衣的少女。 午夜正在健身。 乔宴看着这时间,和初依的举动。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合理理由! 果然是艺高人胆大…… 初依跑的很热烈奔放,一路都没有回头看一眼,目的明确,直奔到六角小燕塔后面的高墙位置,熟悉地选了地方,踩着旁边一棵树,而后两步上墙,身子轻盈一跃,落在了墙头的另一边。 乔宴的车缓缓停下,他视线难移地看着那个“女飞贼”,过了片刻,他开车门下了车。 里面黑灯瞎火。 六角小燕塔,夜光下并不唯美,反而有点庞然大物的惊悚。 这种几百年的老东西,都带着令人敬畏的气质。 乔宴合上车门,走到墙边,立了半天, 而后他忽然笑了。 这么高的墙,他竟然觉得自己翻不过去。 ☆、第29章 乔宴半蹲在墙头上,身后是那棵树,刚刚初依两下踩着跃了上来,他蹲在墙头上,约五六米高,却无法想象,初依还有什么取巧的方法,只能实在地从墙头跃下,一落地,腿骨顿时震的发麻,震的他想上厕所,他弯着腰停了几秒,想着初依跳墙的样子,一定跳过很多次,也不知道她每次腿疼不疼? 他抬头看了看高度,转身往前走,反正自己又刷新了记录。 地上有落叶,空气潮湿,隐着花香,但看不清地上具体有什么。 他习惯性在身上一摸,才想到没有拿电话,身上只有件黑色的衬衫,这有点麻烦,他走了两步,观察地形,如果找不到初依侠女,他一会出去都成问题。 那边可以踩树进来,这边,可没有树被踩着出去。 前面,六角小燕塔森然地伫立,夜色下,生出一层泛白的银光,实在有点吓人。上面挑檐坠着的铃铛,仿佛连周围的风都能震慑。 他上次是从正面看她,这次是背面。 乔宴心里微微有点发毛。 可也只能硬着头皮越走越近,上了台阶,旁边半高的石栏杆围着,四方形留台阶出口,把塔圈在正中。 他走了几步,往正面方向。抬头看,塔在侧,高耸入夜,夜色极好,月亮又大又白地挂在塔上,再飞两只蝙蝠就全了。 他收回目光,心里想实在的:这里面挺大的,要到什么地方去找人? 还没想完,视线一清,他就站住了。 正对塔的位置,那石栏杆上,初依正坐着,手里拿着东西在吃,她身后满是花树,小路顺直,他上次就是从那条路的尽头,远远看过她。 初依呆看着他,手里捧着吃的,他看向她手中食物,玻璃纸包着,像是面包。 他向她走过去,一边说,“你这吃宵夜,还要特别挑地方?” 初依也很意外见到他,她连忙把最后一口塞嘴里,手里的玻璃纸捏紧了,这是她今天下午上班前,吃了一半剩的半个面包。 此时她只庆幸,还好他来的迟她已经吃完,不然真不知道要不要让他。 这样一想,她心中顿时安心,刚刚两小时的烦恼一下全没了,她要是都不舍得和他分半个吃剩的面包,那证明自己没有喜欢这个人。 她抬手在嘴上随便抹了抹,把那玻璃纸袋塞进包里,问道,“你怎么还在这边?” 乔宴在她右边坐下,终于缓了口气,他说,“我停路边接个电话,谁知道你就跑出来了,也不认识我的车,从我车旁跑过去,还那么快,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仰头看天,又周围看,有点好奇地接着说,“……我想着跟来看看,要是你半夜在健身,我就放心了……谁知道是找风景吃宵夜。” 初依笑了,侧头看着他笑,“你怎么进来的?” “和你同一路线。”乔宴指着塔后的方向,“就是我进来后才发现,这里面黑灯瞎火,有点渗人,如果找不到你,我出去可能有点困难。” 初依又笑起来,她刚刚护食的心理活动,令她今晚的茫然无措消失无踪,觉得一个人在她困难的时候帮了她,她感激心热都正常,没有其他的。 她觉得自己对得住天地良心。 就说,“是不好出去,没有借力的地方。” 乔宴听她笑的开心,也笑了笑,说,“这么晚来这里干什么?”他抬指,点了点旁边的高塔,也不看,好像不敢看,“你怎么也不怕?” 初依顺着他的手指,仰望去高塔,高塔遗世独立,这样的夜晚,更加令人敬畏。白色的月光落在塔身上,是莹白的光,像塔本身正在吸取天地灵气。 初依一下明白了乔宴的害怕,逗的不行,那笑意,觉得自己完全忍不住,要笑个没完了。 她笑着说,“我一回家,看到我男朋友来找我。就溜了出来。又不想去打扰别人,就来这儿了。” 乔宴转头看她,“我以为你已经分手?” “没有。”初依说。分手是对外的状态,她和祁白从小认识,关系比较复杂,她知道祁白不会轻易接受。但此时说这个,却是纯粹觉得,还是这样说更好,可以免去不必要的误会。 一个女孩对男人说自己分手单身了,总是有点怪。 感觉到乔宴看了她一会,转开了视线,初依更加坦然。 她从包里拿出水,瞅见还有半瓶,她想喝,又想到乔宴,看一眼他身上的衣服,也没包,那肯定没水,她说,“那个……你要喝水吗?” 乔宴看向她手里的半瓶水,“不用。”他其实挺想上厕所。 初依晃了晃水瓶说,“那我喝了,不过这里面有水管,晚上你渴了可以喝。” 这语气,是要在这里一时半会不走,乔宴说,“你不会准备一直在这里吧?” 初依喝了口水,咽下,说,“不是想走不想走的问题,是那墙,我也翻不出去。” 乔宴,“……” 初依把水拧上,呆呆望着前面的塔,出了一会神,才说,“以前这地方没有墙,就是个土墙,才两米高,我想进来的时候,随时都可以,那时候塔也不上锁。后来里面修了大殿,然后门也锁了,墙也围上了。” 乔宴看她望着高塔,语带深情,和自己觉得阴森的感觉显然不同。想到她小时候一定常来常见,就说,“你小时候,常来这里?” “现在也常来。”初依说,“这是我的塔!他们加上墙,也不代表是他们的。” 她停了几秒,不服气地说,“其实我觉得他们是为了防我,故意把那墙修的光不留手。” 乔宴用了几秒消化这话,为了防她,人家特意修高墙,她又不是真的女飞贼?他想到这里,低头笑起来。 初依看着他,“你不信?”她的语气有点不高兴,好像被冒犯。 乔宴摇头,“不是,我信!” 初依盯着他看,可惜她也没什么识人微表情的技能,看也是白看,不知乔宴说真说假。但她觉得这真的是她的塔,她的树,她的地盘。 男朋友可以背叛她,但花草树木陪她成长,从不曾背叛。而且她们不会说话,所以捍卫守护这种情义,不让人质疑,她义不容辞。 她说,“我练的是形意拳,你知道吗?” 乔宴老实,摇头。 初依说,“形意拳,是从象形取义,所以计较的都是神、气两样。” 乔宴带笑问,“和象形文字有关系吗?” 这本是玩笑的话,却没想,初依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有,日月神明,山川河流,花草星辰,全都能入拳理。就像人说话,可以有韵律,韵律是音律。” 乔宴看她的神情,变得郑重,收起玩笑,“好像有点道理。” 初依把水塞进包里,手一扬,那包就砸到了乔宴的怀里,她人已经翻身跃上了石栏杆,她说,“你听着!” 午夜寂静,风声落叶落花声可闻,但乔宴不知初依让他听什么? 还在凝神。 忽然看初依脚下一点,一个后空翻,“啪!嗒!”清晰的两声细响,一前一后,错落有致,她稳稳落在一尺宽的石阶上,大眼睛看着乔宴,“听到了吗?” 乔宴怔怔看着她。 初依走前两步,在他脸前蹲下,又认真问,“听到没有,就是我落脚的声音,你听到没有?那两声脚后跟打地的声音?” 脚后跟,打地,的声音…… 乔宴定定看着她,看她双眼夜色下明亮,里面都是急于和别人证明的神情,他压着心跳加速,低头看她脚上的球鞋,她这么一个危险的后空翻,就为了他听两声鞋踏石板的声响? 初依看他不说话,有点失望,“你没听见?”她伸手去乔宴手里拿包,“没事,我换了高跟鞋再跳一次,那个声音大。” 乔宴连忙抬手按住她,把包抱进怀里,死不丢手的架势说,“不用,听到了。” 初依狐疑地看着他,说,“你不相信?你觉得我在忽悠你?” 乔宴看着她,满眼一言难尽。 初依说,“我没有骗你——形意拳讲究很多,每个人练拳的时候,要先选地方,这地方有讲究,是令自己快活,自在的地方。这样连起来才能带劲。” 她跳下石台阶,对乔宴说,“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以前练拳的地方。” 乔宴看着她脚下的那石板砖,无边月色落在砖上,此时踩在她脚下。 他跟着站了起来,她这样一心要和不懂行的科普,他说不出不去。 初依几步跑到塔前头,对他说,“不过,得再委屈你一次,和我翻进去。” 乔宴无声跟到她身后。 看到初依绕着塔走了半圈,就选了一扇木窗,那窗格外高,他刚想说帮忙,初依就在墙边一踩,轻巧落在了窗台上,她伸手在厚窗下面摸,眼睛看着旁边,耳朵靠的近,像是在听声,吧嗒一声,她推开了窗子。 转头对乔宴说,“要我拉你吗?” 乔宴看大窗子里,是木头的楼梯,乌漆墨黑,他说,“你要上去?” 初依说,“你别怕,里面上去有窗子。这外头半夜坐着没意思,我每次来都是上去。” 乔宴说,“我就是问清你打算……”他左右看看,“你上去是不是就不下来了?” 初依站起来,和乔宴肩高的落脚处,她蹲着很难受,这样站着,就比乔宴高一个人。 她站着,有点不耐烦地说,“都说了别怕,上去风景好,这里一会还会冷。都十月了。” 乔宴左右看看说,“不是……”他实在是,很尴尬地说,“要是上去就不下来了,我……你能告诉我厕所在哪儿吗?” 谁知初依半点不觉尴尬,她站在比他高一个人的位置,手指旁边树林一指,“那边吧,这里厕所也上锁。真是小气透顶了。” 乔宴看着那小树林,就是自己刚跳下来的地方。 他没有问,“那你每次来,半夜想上厕所怎么办?” 就默默地去了。 他对着树,尽量无声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初依耳力实在太好,他觉得自己也是没办法。 过了会,他回来,看初依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台上,手里拿着那半瓶水。 一见她,她就站了起来,说,“我拉你上来吗?” 乔宴说,“我自己来,你先进去。” 初依转身跃下。 乔宴几步助跑,手一撑上了墙。 初依在里面,站在木头台阶上,神情赞赏,“你身手也不错,练过?” 乔宴说,“不如你。” 初依说,“窗子关上。” 乔宴转身合上窗,里面顿时黑了,塔上面最高的地方没有窗,月色从那里面落下,空中就多了束不甚明亮的亮色。不然就伸手不见五指了。 但即便如此,也是往上越亮,下面还是很黑。 初依往上走,熟门熟路,乔宴第一次来,完全不知道地形。 塔里面很凉很阴森。 初依听他的脚步犹豫不决,停下伸出手,“来,我拉你一段。” 乔宴左手扶着楼梯扶手,右手伸出,在黑暗里左右虚空晃了晃,碰上初依的手。他握上她的手,她的手很软,也小。 初依一使劲,那柔软顿时没了,她拉着他往上走。 手上有劲,给人心里都壮了胆。 乔宴觉得这样又有点尴尬,让女孩给自己壮胆,不说点什么实在不合适,就说,“你每次从那墙上跳下来,腿震的疼吗?” 黑暗里,他的话传给她。 初依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坦然而清澈,“那当然,不过习惯就好了。” 乔宴握她的手,不敢松,不敢紧。她带着他绕过一层,拐上了第二层。 这楼梯窄,就能上一个人,上面如果有人下,下面的人得在下一层等着。 忽然,初依停下脚步,站着不动了。握他的手变得僵硬。 乔宴也停下。 “怎么了?”握他的手忽然变得奇怪,弄的他也不着四六。 初依的声音,在黑暗里,迟疑地传来,“嗯……你刚刚去过厕所,没洗手。” 乔宴:“……” 那里没水管。 “哪一只手?”初依又问。 暗夜里,她声音紧绷,还挺有气势。 乔宴站在空茫乌黑的四方塔里,不敢说答案,那只手,正被她握着呢…… ☆、第30章 乔宴握着初依的手不回答,两人僵持,他觉得塔内越发阴凉干冷。 又觉得说什么都是错,他转身往楼下走,手一松再一握,换了方向,反而更紧地拉紧初依的手。他纯粹是觉得,如果这时候松手,她腾出手保不准会打他。 毕竟才认识,还摸不准女侠的性子。 黑夜里,走了一次的路,乔宴走的就很顺。 初依被拉着,刚刚是她牵他,现在是他牵着她。 俩人到了一楼,没办法的时候乔宴才松手,打开窗子,他站在木头楼梯上,借力双手一撑跳上窗台,利落地跳了出去。 初依紧跟着他出来,“这边。”她身子一转,往左边走去,带路。 **** 自来水管在花园的中间,一看就是为了浇花浇树特意留的,下面有个一尺见方简易的水泥池子。旁边是土地,有水成了泥,就扔了几块砖,得站在砖头上洗手。 水哗哗落下,初依洗了手,站在旁边甩着水。 乔宴洗手。 月色更亮,把周围照的镀了银。 初依在衣服上把手擦了擦,从包里拿出矿泉水瓶子来,仰头喝水。 看她没事人一样,乔宴心里尴尬极了,说,“……刚刚。” “没事……”初依喝干净了水,十分不介意地说,“我师兄弟他们都这样,我习惯了。” 乔宴:“……” 又觉这话不对,侧头看她,“这事……”嗯,他们经常去了厕所直接拉你手? 可这话怎么问。 初依把空瓶的水倒干净,递给他,“灌上水。” 乔宴接过,对着水龙头接水,还是不明白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却听初依忽然说道,“以前,我家还有学校的时候,好多师兄弟,一到吃饭的时候,这个跑去上厕所,那个去。回头都和闹饥荒一样,端着碗就吃。我妈每次都跟着检查,好多臭小子不洗手。” 她一伸懒腰说,“男的都这样……我从小都知道。”语气抱怨又带着感情,像说她家养的鸡。 乔宴把水关小了点,等瓶子满了,他对初依伸出手,“盖子给我。” 初依把盖子递给他。 他说,“你说话有点大喘气,自己知道吗?” 初依说,“哪一句?” 乔宴把那矿泉水瓶子甩了甩,甩掉上面的水珠,说,“其实也没事,这样挺好。走吧。” 他先一步走上石子路。 初依踩着几块砖,跳过去。 乔宴走了几步,等着她。 初依跳到他身边,和他并肩又轻快地上了台阶。 夜色太美,初依觉得心情敞亮,不时抬头看天,又对乔宴说,“你看上面,有燕子窝。等会我指给你看。” 乔宴顺着她说的方向看去,高塔最高的塔檐那里,有黑漆漆的地方,不确定是不是燕子窝。 不知是不是因为旁边人对这地方的热爱,再望这塔的时候,乔宴心里就觉得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他说,“有几个窝?” “两个。”初依说,“以前有四个呢。” 乔宴看了看那塔的高度,跟上初依说,“这看着挺高的,你晚上喝了那么多啤酒,不用去一下洗手间吗?”不然一会得下来。 谁知初依说,“我一早去过了。在换衣服的时候。” 乔宴这放心了,又觉,俩人竟然这样自然就进行了这么尴尬的话题,实在不可思议。 他看初依,她坦坦荡荡地走的很快。 说话间,俩人又到了窗下,一前一后,和刚刚相同的姿势翻了进去。 乔宴在后,轻轻地落下后,合上窗。 初依站在木头楼梯上等他,等他过来,她伸出手,“在这。” 乔宴伸手,黑暗里,手左右横着一晃,对接上初依的,他反手握住,俩人刚洗了手,十月的天,手冰冰的。 他后悔没带件外套,她可以穿。 初依已经拉着他往上去。 乔宴左手没有再扶楼梯扶手,走的很快也很稳。 转到三楼,这里有顶上的光落下,微微透着白,困在塔中间,初依松了手,对乔宴说,“一共七层。” 乔宴跟上,低声说,“点塔七层,不如暗处一灯。这话是不是就是这么来的,是不是很多塔都七层?” 初依想了想,说,“可能吧,没人和我说过。”她走到楼梯旁站定,“这转上去的楼梯都是13级,你数着上。” 乔宴往上看,这塔下宽上窄,这里楼梯更窄。 他说,“刚刚下面的台阶是19层,你以后也记住了。” 初依说,“我知道。” 乔宴还没搭话,初依就说,“不过太黑了,我刚刚怕你害怕又不好意思说,就没告诉你。” 她说完心无旁骛,先往上去了。 乔宴追随着身影看,没想到她还有这么细心的时候,她如果早前告诉他,的确,他就得自己走。害怕,也得自己走。 他跟着上去,心里数着台阶数目。 初依比他快,就像她说的,她修习的东西,就讲究神,气,所以她一身正气,在这种地方,也来去自如。 初依已经拐上去,上面更亮,她站在对面的楼梯位置,俯视下面,轻声说,“你看下面。” 乔宴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一片灰白色,落下去,有什么东西浮浮沉沉,深不见底。 初依说,“开眼了吧?这是天道轮回才能见到的景。” 她又快步往上去,白色的运动服,如指路明灯。 乔宴笑着跟上。 很快到了第七层,这里已经只剩方寸之距。 却很亮,塔每一面敞着,有木窗棱,没有门。 初依走到一处,对着外头看了看,就叫乔宴,“快来这边。” 乔宴走过去,被吓一跳。 月亮又大又白挂在外面,正对他们。这角度简直刁钻,上天摘月的错觉。 他往下看,半个城市尽收眼底,此时半夜,灯火寥寥,却令人觉得有万城臣服,大地在自己脚下的大气开阔。 月色落在塔和他们的身上。 他觉得,如果有人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到他们,一定会以为神仙下凡了。 他简直觉得有点心惊肉跳,大自然的奇景,才是最无敌的力量。 初依拉着他转了一圈。 再次回到这边,乔宴说,“你常来,所以知道这里看景最好是吗?” “今晚月亮好,不然我就不来了。”初依包一扔,坐在地上。 这里塔内和塔外有一个砖头高的错落。她坐着正好。 地方小,乔宴挤着她,坐在她左边。 初依给他让了让,说,“这里对东方,明天早上让你看看我以前练功的美景。” 乔宴说,“好。”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栏杆,栏杆和塔身,只有两尺宽的距离,他们这样坐着,那栏杆挡了视线,天上的月亮反而更大更亮。 月光在栏杆上涂了一层,还有他们的身上。 上来之前,乔宴没想到会看到这景致,此时觉得,别说翻一次墙,就是翻一百次,也是值得的。 关键是,没见过之前,不知道人间还有这种奇景。 他说,“今晚我翻墙翻窗子的次数,比我前面几年加起来都多。” 初依把水拿出来,递给他说,“你是有钱人,所以要讲究气派。不能随便跑跳,我懂。” 乔宴接过水,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在她心里,什么样的才算有钱人?她男朋友那种! 他说,“你不回去,让别人一直等你吗?” 初依靠在门框上,静了一会,忽然身子一扭,对乔宴说,“手给我。” 乔宴把手递给她。 她捏着他的手指,在背后的门框上,她坐着的头顶上面,摸了摸,摸到一条很明显的划痕。 “摸到了吗?这里,这是我六岁的时候,划在上面的。” 乔宴看着她不说话。 初依又起身改为蹲下,拉着他的那只手指,继续往上,准确地按到一个地方,“这里,是我九岁的时候画的。老师只说不能破坏公物,但我那时候觉得这塔是我的,想画就画了。后来又觉得还是不对……如果是我的,我应该更爱她,就没有画了。” 那划痕很高了,乔宴伸手艰难才可碰到。 他收回手,侧头笑。 初依又在之前的位置坐下,也笑着说,“那时候,我们不知道什么叫素质,当然现在好像……也不知道……那时候,祁白家也还没有发财,他也不懂。第一条,是我和我爸来的时候画的。第二条,是我和他后来画的。” 乔宴透过栏杆看远处,灯火更寥,夜色已深。 她是在告诉他,她和男朋友,九岁就认识了。 乔宴明知道,她起这个头,是想起话头,可此时偏有点不想顺着,就问道,“那当时还有谁?” 初依怔了怔,慢声说,“蛋泥,铁蛋他们都在。还有强子他们一帮小孩……”她一个个想,强子比她小,那时候才几岁,一帮小屁孩,还有穿开裆裤的。 然后她发现,她青梅竹马的记忆,被一下就破坏了。 她说,“嗯,现在想起来,挺多人的。我们每次来都很多人。” 她抬手,对着月亮,徒劳地伸了伸手。 看她神色寂寥,乔宴又觉得不忍心,就又重新回到那个话头说,“你这样不回去,他会不会一直等你。等你一夜?” 通常这样女孩就更内疚了。 初依说,“他不会。他等着等着就会睡着的。然后最多在我家睡一夜。” 乔宴这才知道,原来人家在她家。 而她家没人,他知道。 他拧开水,喝了几口,十月的天,凉水顺着喉咙下去,透心凉。 初依看着远处的月亮,这样令人敬畏带着震慑力的月色,她其实也没有见过。 也许此景太特别,此时太静。 旁边人心细如尘,又帮过她。 她心里就又有点怕,和之前一样的莫名担忧,她说,“我知道爱情不是爹妈的爱,不能无条件。可是我还是愿意相信,因为我和他从小认识,所以会不一样。但现在,我连这个,也不能相信了。以后,我谁也不会相信了。” 乔宴还没说话。 她就靠在窗框上,望着天,月亮很近,好像世间遥不可及的什么东西,近到眼前。但纵然小孩也知道那距离。 他没有再说话。 她说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院子里的花期正浓,香气在这里也隐隐可以闻到。 初依觉得,有时候,这花在她旁边香,她也闻不到。 她说,“不过我都想好了,所谓失恋的烦恼,比起要还债,当然是还债的才是真烦恼。” 乔宴又喝了口水,觉得可能不是,只是在这件事上,她暂时觉得还债更为烦恼而已。 不过他没有纠正,就说道,“就算去我们公司,也是暂时的。你还是应该想想,自己最喜欢做什么?” 初依看向他,“你们叫我去,还是要账吗?” 乔宴把水瓶拧上,放在旁边说,“做文职吧,先了解一下公司都有什么业务,自己也可以检测一下自己,有什么技能要学习的。” “技能?”初依有点意外的茫然。 乔宴说,“等你工作了就知道,多数人都是工作后才发现自己的不足,还得继续学习。” 初依看着乔宴,咂摸着他的话,又觉得反正她自己本来学历就不高,应该学。 就说,“好。” 乔宴又问,“其实没想过,自己最喜欢做什么工作?” 初依思量了一番,觉得这是说工作的,不应该隐瞒,何况她欠着人家那么多钱,还钱会是一个不言而喻漫长的过程。有些话应该先说,就坦白道,“以前……我是说小时候,很喜欢打抱不平,因为我有功夫。有人坏了,就揍他们,觉得很开心,又是做好事。后来知道这事情也不对。” 她说的声音不大,想起小饭馆里和乔宴的相遇。 “你见的那次不算,那女人太可怜了。” “我知道。”乔宴说。 平淡的三个字,带着理解。 初依低头,看着发白的地面,斟酌了一番,又说道,“以前我们的功夫很厉害,后来大家都用枪炮的时候,功夫就一下变成没用的,练了十几年,比不上一颗枪子。武功,就这么没落了!最近我在想,也许我也是很虚荣肤浅,只想别人夸奖感激我,才会去做那些事,一样是在以大欺小。” 她抿紧了嘴,不知道怎样说,才能更准确的表达自己,不欺骗自己。 她说,“我太浅薄无知了,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想的什么。欠你们的钱,我可能要还很久,但我不会跑人的,一定会全都还清。” 乔宴望着她,月亮太亮,把她每一根发丝都照的清楚。 根根分明,那么干净。 他挪开视线,说,“可以当成暂时的工作,你以后多想想自己真的喜欢什么。大家都是这样,要不断寻找,调整自己想要的生活。你要先想好自己想要什么生活,然后一点点往那边走。不能先走,再等生活给你惊喜。那样通常收获的都是惊吓。”他看着初依说,“等你选好了自己喜欢做什么,你告诉我,我再帮你计划。” 初依愣了,从没有人,和她说过这种话。 月升中天,一片皎洁澄明落在乔宴身上,他穿着沉稳的黑色衬衫,这样的时候,没有往日盛气凌人的浮夸,那月色流转在他衣服上,还有他四周,好看的感天动地。 初依觉得,日月星辰原来也会偏爱人,她们曾经只这样眷顾过她的塔,她的树,她轻盈翩飞的燕子。 初依别过脸,强迫自己不要再看。 不是自己的东西。 看到眼里拔不出来了。 而且她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俩人仿佛忽然都没话。 初依靠在门框上,盯着月光,看了看时间,忽然抬手对着月亮轻抖了抖手指,而后她闭上眼说,“这样休息一下吧。” 乔宴看着她的手,刚刚那手指轻快抬了几下,抖出一串无声的韵律,像和月亮说晚安。 那手指很长很灵活,轻轻一动的时候,带着节奏。 他现在好像明白点,她说的那种练武的人,有的韵律节奏。 那东西,融在她四肢百骸中。 初依身体好,冬天都只穿一件运动衣,也不觉冷,转眼就进入浅睡眠状态。 乔宴坐在旁边,他可不行。 十月中的午夜,也是很冷很渗人的。 他望着天上的月亮,又不时看旁边的初依,她穿着运动衣,也不知道冷不冷。 视线转到她的包上。 就伸手拿过来,打开,上面是个塑料袋,他拿出来,摸出里面是高跟鞋,她上班穿的。下面是工服,他拿出来,小衣服抖开,虽然不大,也聊胜于无。 给初依轻轻地搭上。 她抬手一挡,眼都没睁地推给他,“是不是冷了,你披着吧。我冬天都是穿一件运动服。” 乔宴拿着那衣服,停了几秒,还是给她搭上了。 初依眼皮动了动,头压在门框上,没有睁。 却再也睡不着。 乔宴自然也不会睡,冻的他就没办法睡。 还担心初依。 到了三点的时候,其实他都有些坚持不住,想劝初依去里面睡,不对着太阳星星月亮的,总还感觉更暖和一点。 可初依一直闭着眼,好像深度睡眠了一样,他就只能守着。 万一有什么蛇虫鼠蚁,也要人看。 五点没到,初依终于睁开了眼。 乔宴枯坐四个多小时,“你醒了?冷吗?” 他说话带着鼻音。 初依看着他,看了一会,“你感冒了?” 乔宴忍着没吸鼻子,“不知道。” 初依动了动,远处天已经泛起初晓的白。 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右肩,又换手,活动了一下左肩。 乔宴也跟着站了起来,看到远处云层腾腾闪开,在酝酿日出。 又觉之前几个小时的冰冷,变得值得。 他说,“好久没有看到日出了。” 初依却没有看日出,而是看着旁边角落的栏杆,昨天晚上,带他上来的时候,她说给他看自己练功的地方,还有燕子窝。 可是现在,她都不想给他看了。 他不提,她也就当忘了的好。 日出很美,在经历了被染一身银白之后,乔宴又见奇景,被朝霞染一身。 七点多,俩人从塔上下来。初依熟门熟路,带他来到一个偏门的地方,“这地方,早上来送东西的人从这里进。” 他们溜了出去。 终于到乔宴车旁边的时候,这小伙还是不免想,这一晚,过的真是够百感交集的。 他说,“送你回家,你今天要不要休息一下,明天再正式上班?” 初依说,“听你的声音,你倒是应该休息。” 乔宴笑,随即愣住。 在身上摸了摸,他问初依,“我的车钥匙呢?” 初依:“……” 俩人又返回去,找了一会,也没找到那倒霉的车钥匙。 乔宴的东西全在车上。 初依说,“那你跟我去我家吧。” 乔宴有点意外,他本来想自己打车走的。 谁知初依说,“反正我也要上班,咱俩一起走吧,我回家换个衣服。” 乔宴尝试着问,“你是觉得,一个人坐出租,这么远的路太浪费了吗?”不然前男友还在家,为什么要带人去。 初依说,“当然不是。”她从包里翻出个作业本,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了段话,夹在了乔宴的车玻璃上,“走吧。” 乔宴好奇极了,就没走,伸头过去看那纸条: 上面写着,“自己人的车,别砸玻璃!初依” 他看着初依,“这样就安全了,你的签名在这地方威力这么大,也太势大了吧?” 初依敲了敲他的车玻璃,佯装谦虚地说,“没办法的事,也不一定有用。” 乔宴说,“这地方,不是应该给交警留条吗?” 初依说,“你不管,等会就有人来帮你找,你都不用回去拿钥匙。” 乔宴走到她身边,“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初依挥着手催促他走,一边说,“铁蛋家的狗厉害的很,等会牵过来一闻,就能顺着给你找到,咱们正好利用这时间去我家,吃了早饭,等我换了衣服,大家一起走。节省时间。” 乔宴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种优质服务。 几步快走跟上她,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她家里,不是还有人在堵门吗? ☆、第31章 乔宴跟着初依,漫漫长夜之后,还得漫漫长路。他昨晚猜测到初依要锻炼身体,却没有猜到自己要跟着练。 这条路看着笔直,可并不近,不过初依步伐轻盈,走的很快。乔宴不轻盈不快也没办法。 午夜落的霜仍在,他俩踩出两行印子,没有二十分钟,俩人就到了西关饭店。 早餐正在开始。 初依进去转了一圈,就找到了铁蛋,把事情和铁蛋说了。 完全没有想,铁蛋会奇怪为什么乔宴和她一起在小燕塔里面呆了一晚上。 乔宴想提醒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很坦荡地安排好,对着乔宴说,“这会吃饭人多,咱们先去我家,回头再来吃。” 乔宴跟着她走出来,饭店门口,那里支着一口很大的锅,热气腾腾正小滚着,里面搅着不知什么。 酸酸辣辣的。 一晚上饥寒交迫,乔宴现在看着那大锅里的东西,竟然觉得很有食欲很想吃。刚刚进来的时候就想了。 初依说,“这是河南胡辣汤,我们这片河南人多。” 乔宴说,“你常吃吗?好吃吗?” “好吃。”初依下了台阶,“有肉。这家的东西都好吃。” 乔宴跟着她下台阶,其实他觉得,先吃了饭再去换衣服也可以,里面的人也不是很多。 不过初依已经走了,他就跟上。 “你身体确实挺好的。”他说。 初依说,“那当然,我妈总说我就这点好处。可惜我姐身体不好,我这么好的身体,要给匀给我姐一半就刚好了。” 乔宴说,“你姐现在,好点没有?” “好多了,她现在和我家里人住在老家,换个环境。”初依又转头特意看着他说,“那晚谢谢你。” 乔宴对上她的脸,发现她脸白净,一晚上没睡,根本看不出来一点,实在旺盛的令人羡慕。 他说,“那你家人放心你自己住,谁给你做饭?”比如早饭。 初依说,“他们有什么不放心,我能吃能睡!” 乔宴默然。 心里又想,初依壮实,自己不觉得冷和饿,也体会不到别人的冷和饿。 这没办法。 “哎呀……”初依忽然停下脚步。 乔宴看着她,改变主意了? 初依说,“忘记给你说了,要是祁白的车还在,你就拐回来先自己吃个早饭。你别怪我没提前说,失礼了。” 乔宴心想,“原来她并没有忘。” 他现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期待回去吃那碗胡辣汤了。 又走了两步,初依停下,看着乔宴说,“其实如果我不陪你吃饭,也没什么对不对?你可以自己先吃,顺便等着我,不用让你麻烦跟着我回一趟家的。” 乔宴:“……” 初依指着他们刚刚走来的那条路,“这条路笔直,你顺着再走回去就行,我等会就来。”她说着在包里掏出钱包,抽了一张二十的,又一迟疑,塞回去,换出来一张一百的,又顿了一下,还是塞了回去,干脆把包塞进了乔宴的怀里。 乔宴莫名其妙抱着那包。 初依已经把包拉开,她垫着脚在里面翻,提出塑料袋里的高跟鞋,又拿出工服,夹在腋下,又在里面摸了一阵,昨晚上吃的那面包玻璃纸,在包里乱响。 最后她收回手,手里多了一串钥匙。 初依说,“你带着我的包去吧,你的钱包在车上,万一吃完了我没来,人家催你让地方,你就先从我钱包里拿钱买单。” 乔宴寻思了一下,除了钱的事,她也不放心他。 不过这地方确实挺乱,不是砸人车玻璃,就是抓住人一顿打。 他看着初依,开玩笑的语气问,“那也不用整个包给我,你是怕有人欺负我,让我带着你的包撑腰吗?”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她是有这心思。 和在那车上留条,一样。 初依也不笑,很正常地说,“你别多想,你和我在一块,这就是我的事。” 她抬手在自己的包上拍了两下,也像拍乔宴,“再说,我觉得给你钱太怪了。你一定不习惯和人伸手拿钱。” 乔宴看了她一会,垂下眸光,什么也没多说,把她的包拉上,问,“你爱吃热饭,还是温的?” 初依说,“你要帮我叫饭呀,那就叫上,我十分钟就能来,来了正好可以吃。”她说话间往前跑了几步,站在一个巷子门口张望,而后转脸对着乔宴,高兴地说,“祁白的车不在,他肯定回家了。那等我十分钟。” 然后她就跑进了巷子里。 乔宴心里留下了初依那一笑,小女孩的简单,淬不及防,晨光中,被人兜头兜脸糊了一个最美丽的“早安。” 他别过脸笑,拐回去西关饭店。 天特别蓝。 饭店里,正好铁蛋还在,立刻招呼他,“乔先生,来这坐。” 大家都看“乔先生。”眼神猎奇。 一晚上没睡,西裤都皱巴的“乔先生”,手里拎着女士大包,神色淡定,走过去拉了圆凳坐下。 扫了扫裤腿,上面真有土。 服务员给他端了胡辣汤过来,酸辣味很正,勾人食欲,他收回手,看旁边人都把一牙牙锅盔掰了泡进去,那锅盔烙的特别显功力,切的有棱有角,看上去卖相就在体现品质。 他左右找地方洗手,准备吃饭。 一转头,却对上铁蛋的笑脸。 黑胖脸,一脸笑。 乔宴被煞了一下,“……这地方能洗手吗?” 铁蛋说,“你昨晚,怎么和我们初依在一起?” 这里的人都没礼貌,随便打听人*。 乔宴又想到初依说,素质……可能我们现在依然也没有。他就说,“正好碰上了。——在什么地方洗手?” 铁蛋挥手,把服务员招过来带他去洗了手。 乔宴回来,刚拿起筷子,还没有心情感叹后厨的脏乱,铁蛋就又凑近他说,“祁白一会就来。” 乔宴轻轻放下筷子,看向他。 那架势,大有一种洗耳倾听,而后弄死你的云淡风轻。 铁蛋忽然想到昨晚初依输了喝酒的事情。 如果要带智商玩,他们可不上场。 于是他忙收起八卦的心思,笑着说,“您吃,您吃!” 左手拿起手机,走出去打电话。 等会有热闹,必须叫人来瞧。 乔宴又拿起筷子,想到初依包里的废塑料袋,拉开包,想把垃圾先给她扔了。 包里面东西很多,有两个大瓶子,他拿着在包里看了看,是卸妆的,还有洗脸的……那她回家怎么洗脸? 他把玻璃纸拿出来,看到下面角还塞着一个卷吧的作业本。 早上初依就是从这本子上撕的纸。 他好奇拿出来,不明白她怎么还要用作业本,自己的素质也忘了。 翻开一张。 看了一会,他把本子拿了出来,手肘压在包上,认真地看。 都是初依写的工作总结。 不过只有几张,后面是一张账单。 从他们第一天去,喝了多少酒,后来别人去,每天用了公司多少酒,她都记着。还有她写的一些零散的注释。 这是和公司对账用的。 乔宴看了看那倒贴的记录,这才知道,她的朋友兄弟去,他一直以为是老板在请客,现在看来,是她在帮着清酒钱。 乔宴把那本子合上,心里说不清什么味。 一想就知道,为了维护她那帮兄弟的面子,让老板装着请客。 他把本子塞进包里,把拉链慢慢地拉上。 看了看时间,手还没放下,铁蛋就回来了,后面跟着祁白。 祁白穿着米色的风衣,今天在造型的整齐程度上,压制了一夜窝墙角的“乔先生”。 铁蛋这桌在中间,此时他一来,就目的明确,拉圆凳在乔宴身边坐下,“你昨晚和初依在一起?” 乔宴手里拿着一牙锅盔,没机会掰。 他放回去,架在筷子和碗中间。 看向祁白。 祁白说,“你不用否认,已经有人告诉我了。” 乔宴看了一眼铁蛋。 铁蛋觉得很惊悚,不明白怎么就锁定他了。 乔宴却没和他多计较,看向祁白说,“你说话可以挑地点,也可以挑措辞。刚刚的问题,容易令人误会。你怎么说我没关系,她还小,这么人多的地方,你那样问,让别人怎么想?” “你别说那么多,”祁白冷哼一声,“不用你装好人,上次青天白日在这里挂初依的头发,你早就蓄谋已久。” 乔宴说,“是呀,所以我让人买了机票,送你和别的女人去了日本。” 祁白:“……” 铁蛋拿起桌上的烟盒,电话,做好了只要开打,他就可完美躲避的准备。 祁白却没有掀桌子,他缓了缓,问乔宴,“你是不是要撬墙角?” 乔宴说,“如果真是你家的墙角,我没兴趣。” 祁白手搭在桌上,看着乔宴,想到昨晚上,他等来等去等不到初依,就给蛋泥他们打了电话。知道初依被叫去吃饭,他就想着多等一会,谁知道,等的他都睡着了,初依还没回来。一睁眼,天就亮了。 他跑到蛋泥家去找人,正好遇上铁蛋打电话过来,说要带狗去帮初依的新老板找车钥匙。 他就一刻没停,直接过来了。 他从上到下看乔宴,觉得这人,今天和之前见过的样子,很不一样,之前穿的那样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宠坏的宝贝蛋。 今天却很沉稳。 这是为了初依,改变造型了吧? 他说,“我告诉你,你和初依没戏,我回去几天我家还得放我出来。初依和我从小认识,我俩是真正的两小无猜。你要讲道义,就别做让人看不起的事情。” 乔宴平淡地说,“我又不认识你,和你也不是一条道的,讲什么道义?” 祁白,“……” 铁蛋拿着东西,进退维谷。 不知道这俩人怎么不打?又一想,祁白学聪明了,这人不能打,——是初依的新债主。 他慢慢把电话和烟放回桌上。 服务员端着一碗胡辣汤放在祁白面前,还有一牙锅盔,架在筷子和碗上。 祁白说,“我没叫。” 那女孩说,“是他叫的,刚让我五分钟后端过来。” 祁白一秒钟想明白,“你还给我家初依叫了饭?” 乔宴没理他。 祁白一把火烧到了胸口,真想说,“给你三十万!以后离初依远点。”可他没三十万。 又想到昨晚上,这人和初依一起,好像初依和他的问题之间,又陡然多出了其他的问题,他心烦意乱,拉过那碗饭,抽了双筷子就开始吃。 “想离间我和初依,门都没有。我才不会给你机会,在初依面前装好人。不就是有点臭钱吗?你现在是初依的债主,我忍你。等我有了钱,你等着,今天的账我给你记着呢。” 乔宴没有动筷子,看着已经开吃的祁白,他把那锅盔熟门熟路掰了泡到胡辣汤里面,吃的香极了。这人如此没心没肺,乔宴也是有点佩服: “女朋友”一晚上不见,他还可以这么平静,有胃口吃饭? 难怪初依说,他最多等的就睡着了。 有个生命力旺盛的“女朋友”,就是好。 又或者,因为从小有个这样的男朋友,没人试过对她牵肠挂肚,她不生命力旺盛,也不行。 乔宴说,“以前,我没想过这问题,但从认识你之后,我发现,一个男人,就算养不活自己的女人,但如果能说的天花乱坠,给女人一个理想或者梦想,就可以理直气壮,让她跟着自己吃苦。而且,因为你爱她,她还必须无怨无悔。爱情,真是人渣找老婆的合法伤害权!” 铁蛋:“……”他以后不惹这位乔先生了,说话好伤人。 祁白却没受伤害,或者他觉得说的不是他,就扒拉着饭,嘴腾了空,侧头看着乔宴,神情鄙视,“还敢说有钱,连吃个早饭的钱都没,以为谁不知道,你的钱都锁在了车里,还得抱着我女朋友的包,花初依的钱,在这里充的什么二五八万!” 乔宴看了他几眼,而后绊子都没打,站起来,手伸到西装裤兜里,一掏。 “啪——”一沓一百落在桌上,不是土豪范的一大摞,而是最多不超过十张,都对折着,中间扣着一个金色的钱夹。 yclip,这东西祁白都没见过。 他只觉得太有范了,塞西装裤后面,半点都看不出。 他立时决定自己也要弄一个。 乔宴坐下,顺手扯了下西裤,说,“这里是七百,我出门只带这么多钱。但是有需要,我任何时候可以最少把这变成七万。” 祁白推开碗,找了块纸擦嘴,想回嘴,又想到上次那剪刀事件,一时不敢轻易出招。关键那钱上面别的那东西,看上去太有范,一下就把这人和他们拉成了两个世界。 他愣了一会,心说,麻蛋,这个挖墙脚的,还是个棘手货! ☆、第32章 祁白觉得被乔宴压了一头,但人倒势不倒,他说,“你吹吧你,七百变七万!” 乔宴说,“那你要不要试试,你输了,以后别缠人。” 祁白拿起筷子说,“我才不上当!昨晚你和初依打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傻了和你赌。你又没输什么,我输了,就输初依。” 他说完低头吃饭。 连着夹了好几块泡软的锅盔扔嘴里。 乔宴看他吃的这么快,忽然想,不知道是不是怕初依等会来了,他就没法吃了。 他还没想完,就见祁白突然放下筷子,人就站了起来,一边擦嘴,一边往门口去, 往初依家方向望了一眼,就从门口搅胡辣汤的服务员手里夺勺子,“我自己来。” 服务员拿着勺子不放手,“祁白,你不说我也会多给初依姐舀肉的。” “不行,我自己来。” 乔宴收回目光,一转身,初依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在这儿干什么?” “给你舀饭。”祁白答。 初依走进小饭店,在祁白刚刚坐的位置坐下,看到吃了一半的饭,她把碗推开,瞅见乔宴手里拿着锅盔,正向碗里掰,她说,“你怎么还没开始吃?” 乔宴侧头看她,身上还是白色的运动衣,不过换过了。 今天又穿的拉链拉到下巴的那一件。 他说,“你有别的衣服吗?如果做文职,穿这样的衣服符号性太强,不太合适。” 初依拿出一双筷子掰开,说,“今天下班我就去买。”然后她就觉得有点为难。 乔宴说,“如果不知道应该买什么样的,可以让公司的女同事陪你去。” 初依说,“好。”然后用筷子敲了敲铁蛋的碗,“你怎么还没去,那我们等会怎么走?” 铁蛋早吃完了,就等着看热闹。现在一看热闹没了,连忙站起来说,“我让强子他们先去了,我现在就去。一会就过来。” 祁白从外面端着胡辣汤进来,铁蛋和他一出一进,看到那冒尖的一碗胡辣汤,眼直了直。祁白坐在了铁蛋刚刚的位置。 他把饭放在初依面前,“快,锅里的肉都快被我挑完了。” 初依:“……” “我给你掰馍。”祁白手里拿着一牙锅盔。 初依抬手,和他要。 他不情愿地递了过去。然后说,“你昨晚上没睡好,要不今天别上班了?” 看初依没说话,他又说,“等会我送你上班吧?” 初依低头吃饭,咬着那牙锅盔,一直都没再说话,对着一碗肉丁丁的胡辣汤,一言难尽。 胡辣汤是稀的,可以堆起来,那是得多少肉? 乔宴吃了几口,也不想吃了。 但初依还在埋头吃,那一碗肉,令她吃的很慢。他也就只能陪着。 乔宴觉得,锅里的肉,大概真的都被她前男友给弄来了。 吃完饭,还等了一会,铁蛋他们才把车开过来。 乔宴带着初依去了公司上班。 初依反常地沉默。到了公司,周策说第一天,让她先习惯习惯,她就在公司,跟着女同事熟悉。 整个人都蔫蔫的。 周策关上办公室门问乔宴,“她怎么了?” 乔宴刚刚洗了脸,头发上还有水,他拿着毛巾想,前男友鹊巢鸠占,没有和对方要家里的钥匙,也没有和他发火……完全都是被那一碗肉弄的忘了。 锅里的肉挑光了给她,那么大一碗,没出息已经坐实。如果不吃完,更没出息。所以初依完全是被吃撑了。 他扔下毛巾说,“不知道。” “还能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周策不相信。 乔宴已经走到旁边书柜的位置,拉开门,从里面拿出件西装,还有衬衫,淡粉色的。 周策很有兴趣地盯着他身上的黑色衬衫,慢慢晃到乔宴的办公桌后面坐下,“你昨晚上没回家?” 乔宴对他抬抬手指,“转一边去。” 周策笑着转了椅子,对着窗外说,“早就看到你没有换衣服,没想到初依速度还挺快的,这样就和乔乔过夜了。” 外面天很蓝,他推开窗,抽了支烟,对着外头笑,“你西裤后面有灰,昨晚上坐的地方不干净吧?” 乔宴不说话。 周策说,“还皱巴。如果是酒店,衣服不是那样的。” 乔宴还是不说话。 周策又继续望着天,猜测,“估计也不是在车上,不然衣服一样皱巴。” 乔宴就不搭理他! 换了衬衫,随便扣了几颗纽扣,领带搭在身上,他扣着袖口的袖扣,按下电话对秘书说,“等会石先生会过来,到时候你让他在会客室等五分钟。” 周策椅子一转,看向他,“他今天过来,你怎么知道?” 乔宴抬起手腕,扣着袖口,“本来一个星期的事情,他撑两个星期已经是极限。” 周策靠向椅子背,摇着说,“那也是,迟早得来。” 乔宴没说话,走过去打好了领带,对镜子穿上西装,点了支烟,抽了两口,对着镜子,开始梳头,烟袅袅漾上去,全聚在了房间里。 然后他说,“其实是他昨天下午打电话的时候说,今天要过来。” 周策一下坐直了,“怪不得你要初依今天上班——”他话还没说完。 乔宴的手机在桌上响。 他拿起来看了,就开了办公室门,对着外头说,“初依——” 然后接了电话,“我在公司,你在门口?那直接上来吧。” 他们公司不大,初依正在茶水间发呆。 大家搞不清状况,也没人给她派活。 初依走到乔宴跟前,看他已经换了衣服,一会时间,从昨晚那个稳重正经的样子,就又变成了被宠坏,不学无术的那种感觉。 她有点好奇,“你换衣服了?” 乔宴搭着她肩膀,把她推到办公室里,“就是太老实,有些话不用在外头说。” 初依没觉得自己说什么。 乔宴指着上次初依坐过的地方说,“你坐在那边。” 初依过去坐下。 乔宴走过去催周策,“让!” 周策已经自觉地站了起来,他到初依跟前,微弯腰,看着初依说,“你这一晚上不睡觉,气色还挺好的?” 初依说,“哦,是吗?”她抬手摸自己的脸。 周策说,“那怎么乔宴气色不好,你欺负他了?” 初依忙说,“那怎么会,我中间睡了所以气色好,他估计觉得塔上太冷了没睡觉。”她看去乔宴,“是不是?” 乔宴坐在桌后,板着脸说,“他是为了套你的话,昨天晚上咱们俩在什么地方。” 初依看周策的眼神顿时变得防备。 周策笑着闪人了。 看到门关上,乔宴说,“说吧,你今天怎么了,回家换个衣服就心事重重的。” “没有呀。”初依说。 乔宴抬脚搭在了桌上,然后扯了扯西装,靠舒服了,说,“不想说也没关系。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秘书敲门, 乔宴喊了进。 门推开,秘书说,“石先生,已经在会客室等了五分钟。” 一个年轻男人跟在秘书后面进来,“真是大忙人,怎么还让我等。”他一眼看到沙发上的初依,立时恍然大悟,“明白了。” 初依这才想起来,是上次见过的青年才俊。拿走乔宴15万的那个搞投资的。 那男人转头对乔宴说,“你这人真是,最近怎么这么忙,约你送钱都约不上。” 乔宴靠在他的椅子上,腿还搭在办公桌上,人压根没起来,没礼貌极了。 抬脚指了指椅子,“坐。” 初依心里一下被乔宴这*的举动,吸引了全副注意力。 却见那男人根本不介意,坐下,手里的黑包往桌上一扔,“说好的数目,你点点。” 乔宴手一抬,压在脑袋后头说,“不用数了。你说多少就多少!” 那人掏出烟,给乔宴上烟,“那怎么行,叫人来数数。” 乔宴接过烟,等人家给他点上,他很不屑地看了那人一眼,说,“就这点钱,也值顾给我一个劲打电话。” 一副闲的蛋疼,钱多没处花的口气。 初依都有点不忍直视了。 乔宴看向她,“去数数。” 初依站起来,去拿那包,挺沉的。然后她提到茶几上,一拉开,里面都是一沓沓的现金,带银行封条。 她抿着嘴,拿出来一沓,扯开封条。 “你干嘛?”乔宴的声音带着意外传来。 初依看着他,觉得他莫名其妙,也不耐烦地说,“你不是让我数钱吗?” 那男人看着她笑。 乔宴抬手,点榆木疙瘩的手势说,“去拿两个验钞机过来帮你数。你一个人,准备数到几点去?” 初依站起来,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装什么二五八万。 转头出去拿印钞机,她一口气搬进来四个,他要她搬两个,她偏要搬四个,她有劲! 这下乔宴震惊了。 而后他抬手,捂着嘴,很无奈地看着初依。 一脸忍俊不禁,他又放下手,喊初依,“喂——” 初依抬头看他,她这还正周围找插销呢。 乔宴说,“你那附近,就两个插座,你拿四个也没用。” 初依空了一下,一本正经说,“另外两个是备用的。” 那男人笑的不行。 转头对乔宴说,“你这里的员工?也挺逗的。” 乔宴和没听见一样,看着他的“员工”干活,挑剔十足的模样。 初依已经弯腰插上插座,开始数。 一沓一万。 两个机子一起,过钱很快。 她动作也快。 一会就数完了,但数目不太对,她对乔宴说,“四十一万。” 乔宴看着那男人。 “是不是数目不对?上次说的回报百分之百,十五万去,三十万回,这怎么还多了十一万?我记错了?” 那男人说,“投资这事情哪里有准,这高了不是更好。这高频交易也是看个速度和运气。上周我一直联系你,你说没时间,这不就继续多玩了一周。” 玩一周就多了十一万! 初依把那钱,一沓沓又原样装回包里。 她觉得这是一道送分题。 说的再好,她也觉得这人是骗子,现在是来下套的,正在给乔宴喂甜头。 但又不肯定。 这么高的回报率,反正以她平民的世界,听上去像假的。 却听乔宴说,“这样呀,那搁着吧。” 语气欠抽。 就这样? 连个谢都没,或者觉得这点钱不值得他说个谢。 初依彻底无语。 却见那男人见怪不怪,依旧笑着说,“那咱们下面怎么弄,和你说的那样,走公司的账?你们的资金池到底多大?” 乔宴晃着脚说,“暂时不弄了。” “什么不弄了?”那男人有点不明白,“上次不是说好了,你们两家公司的闲散资金都可以弄过来玩。” “我最近想玩别的,不想玩投资了!”乔宴看着沙发上的人,意有所指。 初依正低着头呢,她此时的心理是崩溃的。 那男人比她还崩溃,根本无暇顾及那意有所指,“可咱们都说好了!”他因为太意外,语气也水涨船高了。 乔宴不咸不淡地说,“我也没办法,上次你走了我才知道,这资金池的事情是违法的。违法的事情我们公司可不敢干,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公司呀。” 那男人:“……” 初依心里默默想,这个借口,也是绝了! 人家不愿犯罪,多正面积极的理由。 对方却被气疯了,“你他妈的不犯罪,早干嘛去了?” 他一指初依那边的大包,“那那些也是违法所得,你别要了。” “有录音。”乔宴抬手,指了指桌上他的电话,“你要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以报警,这证据都在,看看之前我是不是知道你说的什么?” 他神情很无所谓地说,“既然是朋友,就别拉着我趟浑水。犯法的事情,我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我知道了,不想继续,怎么……还欠着你了?” 那男人脸色不断变幻,最后终于意识到自己栽了,压着火气说,“行!我认了。你把录音删了,这事咱俩当没事。” 乔宴放下脚,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说,“哪有什么录音,我就随便那么一说,谁有空录音,就这么一点钱的事。”他站起来,走了两步送那男人出去,“回头有事牌桌上再说,我这还有预约,就不虚留你了。” 那男人一脸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的眼神看着他。 “小刘——送石总。” 门关上。 初依抱着一包钱,看着乔宴。她刚刚都做好了对方来抢的准备。 乔宴看着她不由自主护食的样子,笑说,“放心,他不敢抢。” 走过去衣柜那里,开始解领带。 初依看他语气也正常,表情也正常了,来不及好奇别的,试探着问,“你这是……反骗了他吗?” 乔宴抽掉领带,挂回去说,“你觉得我做的不对吗?他敢来算计我,就是觉得他比我聪明,不给他上一课怎么行。如果换成你,你会让他骗吗?” 初依呆呆看着他,想了几秒,忍不住说,“天!你坑他的这一顿,可比祁白那一碗肉的胡辣汤难抗多了。” 乔宴愣了一下,而后爆笑起来。 ☆、第33章 乔宴的笑声中,门被推开,周策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个茶杯说,“什么事笑的这么高兴?” 初依说,“我出去上班。”她需要一个地方安静地消化这件事。 周策侧身,看着她出去,合上门,看到乔宴已经把西装也挂了回去,那挂衣服的地方不大,是书柜里隔着的一块,只挂几件衣服应急。 他说,“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乔宴反问。 “我刚刚在想……”周策放下茶杯说,“你叫初依来上班,又故意要她看这事,那这安排可不是一天两天,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想?” 这可都是露底的事情。 乔宴说:“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 他走过去提起茶几上的包,像初依用包砸他一样,砸向周策,“接着。” 周策顿时呆了,掂了掂那重量,而后扔茶几上,一拉拉链,“这么多!你给了他多少钱?” 乔宴说,“15。” “15?”周策瞪大了,那单位是“万。” 愣了几秒,他飞快拿出一沓,右手“刺啦——”翻了翻,看到没有假的,又换了一沓。随即看到旁边还有验钞机,才叹气自己慌神了,把钱扔回去问,“那这里是多少钱?” “四十一万。”乔宴说,“其中三十万,是还给公司的!剩下的十一万……也存公司账上。” 周策神情疑惑,看着乔宴,“这事不对,你让我缓缓!” 他在沙发上坐下,“我以为你教训教训他,弄他个几万是意思。这么多?”周策脑筋转的飞快,自说自话,“我和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不靠这个弄钱,那这次为什么?他来的那天……初依正好在这里……”他一拍大腿,猛然站了起来。 “你刚刚说什么?三十万是还给公司的?你帮她还账?” 乔宴抬手按了按,“降低音量。” 周策这下串起来了,“难怪……你是为了她、”一想又不对,“那这十一万是怎么回事。这事情和公司没关系,那15万是你自己的钱。” 乔宴看了他一会,看他神情没作假,咳了一下,声音不大的地说,“工资!” 周策茫然了几秒。 终于想到了。 他拉上拉链,什么也不说。 到了外头,让财务把钱存公司账上。 然后看到初依正站在茶水间,穿着那运动衣的背影,腰板很直。周策走过去,初依听见声音就转过来。 手里拿着个作业本,看到他,她就把本子塞到了口袋里。 周策靠在门边看她,这一身白色运动服,衣服拉链拉的高高的,站在那里,说真的,他心里很有安全感。 忽然想到,她在公司,他心里安心不少。 嘴上却说,“初依呀,人事部和你谈待遇了没有?” 初依点头,“和上次一样。” 周策啧啧摇头,走进来,关上茶水间的玻璃门,“他们搞错了,以为你和以前的职位一样。但你现在是做文职,你知道做文职公司什么待遇对吧?” 初依摇头,“这个不知道。” 周策抬手,想敲敲她的脑袋,又不敢,放下手说,“别人一上班,什么都打听清楚,你倒好,什么都不管。” 初依说,“我连公司的部门都没有认全,我想管,想问,得能找到人。” 周策盯着她,“感情上次来上班真的没带心。” 初依低头,笑了笑。 初依有种纯真,她笑的时候,就很令人心喜。 周策说,“那我给你说清楚。公司的文职没有一万一个月的,事实上,公司人事部经理都没有这么高的工资,咱们是小公司。” 初依看着他,“那……那都行。” 周策想笑,她都不问清楚,看人家开这头要裁她工资,立刻就说好,真老实。他说,“我的意思,现在两种待遇让你挑。第一种,就是和大家一样,上班,下班,一个月三千,你留下生活费,慢慢给公司还剩下的钱。” “生活费就算五百。一个月两千五,要还清三十万,”初依粗略算了一下,得出一个120的数字。 她问周策,“那要120个月才能还清是吗?” 周策想了想,“差不多,得十年。你想想,一年不吃不喝,才三万多。” “十年后,我都三十多岁了。”初依惆怅地向往。 周策一想,心里好笑,但表面装着挺同情的样子,“这是好事。” 初依说,“当然是好事,没想到,这一下就有人帮我做了以后十年的职业规划。我再也不用担心失业了。” 周策:“……” 这绝对不是他要的谈话效果。 周策忙调整了一下,对初依说,“这背着债毕竟不是好事。所以公司还有另一个工作,就是你像别的公司高管一样,工作时间是机动的,这样的职位,公司可以给到一万。” 初依问,“这个机动的职位,是要账的吗?” 周策忙说,“当然不是。” 初依神色狐疑。 周策拍拍她肩膀,神情像哄小红帽的大灰狼,他柔声说,“你不是有特长吗?公司也很注重挖掘员工特长,这个机动的职位,就是白天在公司做文职,晚上加班,但加班也不是什么高难度,就是如果有需要,和我还有乔总出去。把你的特长用上。” 他指的是初依有功夫。 却没想初依误会了,她说,“你们是有饭局要我去帮忙喝酒吗?” 周策说,“……这个呀,你这样想……对!” “那这个我不去,上次在酒吧上班,我都上够了。不想去了。”初依回答的嘎嘣脆。 周策话已经出口,想改口也一时不行。 “你再想想。” 初依摇头,拉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盒冰块来,对周策说,“三千就三千,我慢慢干,反正又不会失业,我觉得挺好。” 她把冰块包到一块厨房用纸里面,放在厨房台面上,“咚——”一拳砸下去,而后摊开纸,那冰碎了,她倒进杯子里,柔声说,“再说,过几天蛋泥他们也来了,我们都不喜欢换地方,这地方好。三千也行。” 周策的视线留在她的拳头上,半个字不敢再说了。 乔宴给了十一万,就是补她一个月三千往上的工资,这事他办坏了,可怎么办。 何况蛋泥都比她工资高。 现在换他惆怅。 他拉开门,正准备回办公室想对策。看到他的秘书小跑过来,手里拿着他的手机。手机在响,周策拿过,接了电话,听了几句,他说,“晚上牌局的时候不能说呀?非要现在打电话过来?知道,知道,我和乔宴说过了……没问题。” 挂上手机,他合计着怎么给乔宴说刚刚的事情,他也是没事找事。本来一万的工资,硬让他给砍成三千了。这要猴年马月才能“合理”地再涨回去。 “周总——”初依忽然在背后叫他。 他转头。書︾快︾言仑︾壇 初依有点忐忑地看着他,“你刚刚说的晚上要出去,机动的职位,包括陪你们去牌局吗?” 周策怔了一下,天降横财的喜悦浮上心头,连忙定着脸说,“那有牌局的,你是想去还是不想去?”他这次学聪明了。 初依说,“有牌局的我想去。” 周策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说,“那就晚上一块去吧。工资一万!职位定下就不能随便换,真麻烦。” 他转身走了。 初依端起自己的冰水喝。 看着周策想。 乔宴骗了别人那么多钱,约的牌局见,她不去,他们被打死了怎么办? ******* 这事情,觉得最奇怪的是乔宴,他今天有点事,从公司早走,晚上到地方的时候,周策已经带着初依到了,还管了饭。 不过这事也没多难猜,一想也知道,周策把初依给忽悠来了。 初依也有点失策,因为到了地方,她发现,压根没有白天见过的那个姓石的。 赵亮在,而后都是她不认识的,有男,也有女的。 初依有点不自在。 轮长相,和屋里的女孩不输半点。可她穿着运动衣,这地方又不是健身房或者操场,就显得她特别格格不入。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最后好像觉得整间大包间都没处呆,她站到了窗口。 不过还好乔宴后来来了。 乔宴坐了一会就发现问题,那几个女孩都是认识的,坐在一旁沙发上小圈子聊天,而初依站在窗口别扭,这屋里没她能说话的人,他就过去拍了拍周策说,“我先走。” 周策还没说话,旁边人就说,“那怎么行,刚来还没开始玩。我今天白天特别给周策打的电话,让你过来玩。” 私人赌桌上,大家面前的筹码都没太动,刚刚开始。 乔宴问,“玩什么呀?等我回来不行吗?” 那人身子歪了歪,闪开乔宴的身形,看到初依,露出笑说,“走了,恐怕就回不来了,不能让你走。” 那话意有所指。 乔宴忙回头,看初依趴在窗台上,根本没有看他们,才微微放心。 转头说,“别开玩笑。”捏起桌上的一副没开封的扑克牌,“怎么玩你都是输。” 那人说,“呦!我还不信了。”他扯过牌,“我洗牌。——玩一个小时才能走。” 乔宴说,“不用。一把就行。” 他看着那人洗牌,“你洗,然后我切个牌,你们全都来,一人抽一张,有一个比我大的,我就留下。” 那人笑,“行!”都是朋友,他看着周策说,“上次我觉得是他运气好。” 周策摇头。 大家都围了过来,坐在沙发上的几个女孩,也都不再聚着小圈子聊天,也过来抽牌。 牌洗好了,那人让乔宴切牌。 乔宴拿起最上面一张。 那人把牌竖起来,乔宴手里的单张牌从牌侧面一张张过,随意又好像在精挑细选。 而后他塞进去,一拍说,“好了。” “那让你先抽。”那人递给乔宴。 乔宴挑着目光看他,而后笑了,抽了一张压在桌上,随即大家都凑过来抽牌。 那人嚷嚷着:“大家都抽,一定要比乔宴大。” 乔宴转头叫初依,“——初依拿包,咱们走了。” 这边的不愿意了。 “牌都没抽完呢。” 初依拿起包过来,想凑个热闹。 乔宴搭上她肩膀,往外推着走,对周策说,“我走了。” 周策苦大仇深地皱眉,摇手,都不想看他。 知道这样的日子,才是开始。 “怎么就让他走了?”开牌的小伙喊叫,“都没看牌!” 周策抬手把桌上乔宴的牌翻开。 是一张大王! “我……”开牌的小伙懵逼了,“我洗牌的时候明明抽掉了。卧槽——我给你比大小,你给我个大王?什么时候塞进去的?” 而后他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乔宴早走了。 ****** 车开出一段,乔宴才问初依,“周总给你说的什么?让你晚上跟过来?” “没说什么。”初依说,把早上说的话简单学了。 乔宴说,“那你为什么改变主意?” “也不是改变主意。”初依说,“我没想那么多,以为白天见的那个人要过来,所以想着来看看。你不是约了他牌局见吗?” “我们又不是只有一场牌局。”乔宴笑,随即侧头看她,“你怕我出事?” 这话有点怪,车里也显得空气紧张。 初依不知怎么说,昨晚月色极好,今晚依然很美,在路上,洒了一片亮色。 她想了一会,才说,“也不是。” 乔宴打下车窗,晚风凉,车里敞快多了,他说,“初依……人是群居动物,这个社会异常复杂,有些人活的非常自我,还觉得那是个性,实则处处碰壁。我们过的,是顺应规则,而后比谁技高一筹的生活。” 他侧头看初依,“所有的事情,都有技不如人。像给我上套,下饵的那个,他在我这里走眼了,就是技不如人。他心里明白,只会回家去总结错误,找另一个可以下手的对象……不会回来寻仇的。我心里有数。” 初依嗯了一声,却好像听进去,又没有听进去。 他这样说话的时候,亲近又带着好意。 可她只觉的,风一吹,好像把乔宴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都吹来了。 令她心里憋的难受。 乔宴看她不说话,又忽而柔声问,“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为什么不想回家?” ☆、第34章 风不断从车窗灌进来,吹的初依头发乱晃,她却觉得自己的脸还是热的,从什么开始热的,她却不知道。 听到乔宴问她为什么不想回家,她还有点怔忪,“……我没,没不想回家呀?” 乔宴说,“那就好。” 这三个字平常,却带着一种可以令谈话结束的力量。 她觉得十月的风,好像有点冷。 车开到九中门口的时候,她觉得这样不说话太怪了,就说,“我真的没有不想回家。” 乔宴空了一会,嗯了一声。 初依捏紧自己的包,准备到地方下车: 祁白在家等她,俩人心知肚明,但她真的没有说假话,是不是在躲,她自己也不知道,也没有想过。 车在西关饭店门口的街口停下,那边还没有关门。 初依压紧自己的包,看着那边,猜测祁白也许会在这边。 乔宴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她,风不断卷着他,吹向她,她抱着包的样子,神情紧张,他从旁边拿起钥匙包,“初依——” 初依转过身看他。 他说,“周总给你说没有,你来了公司,以后得负责早晚锁门。” 初依诧异了,“我才来一天,你们就这么相信我?锁门的不都是亲信?” “亲信呀……”乔宴看着她,笑了,“里面的办公室,应该锁的地方都锁着。我怎么不知道看门的都必须是公司的亲信?” 初依看着那钥匙,还是不接。 乔宴说,“晚上出来应酬,不用你。周总和我的意思不一样,你以后就负责把公司关门锁门的工作做好就行。” 初依听说不用自己去牌局,心里也谈不上高兴,那地方不适合她,她知道,可又觉得有点说不出的不高兴,好像,这样也失去了可以了解什么东西的机会。 她抬手,从乔宴手里接过钥匙,“那现在,是谁负责开门关门?” “我。”乔宴说。 初依极之意外,“你?” 乔宴笑着点头,右手敲了敲方向盘,说,“我和周策家不在这里,我是来给周策帮忙的,我俩分工,我选了个开门,他爱睡懒觉,就说关门最好。” 初依这下放心了,觉得他们俩可能应酬多,开门锁门的工作困着人。 她说,“你放心,交给我了。” 乔宴说,“这个我真的挺放心的。”说完他又强调一句,“现在有你在公司,周总也放心。” 知道是夸赞她身手,初依笑着拉开车门,初秋的夜,舒服自然。她站在乔宴车边,忽然觉得心情出奇敞亮。 刚刚路上的不愉快全都没了。 她弯腰,透着车窗和乔宴说再见,又忽然意识到他早前问的问题,想问乔宴一句,又觉不好开口,就摆摆手,让乔宴走了。 看到他的车掉了头,渐渐驶远融入月色,初依小声说,“其实我想说,今晚上,我不会去那个塔了。你也别担心我,可千万别去。——翻进去,就出不来了。” 她小声嘟囔,转身往家走,心里觉得自己很奇怪,为什么不能坦荡地说?反正自己是好心……她搞不懂自己就不想了,又回头看了看,乔宴的车已经看不见。 西关饭店里,意外的,竟然铁蛋他们都没在。 平时他们晚上在这里聚着打牌。 又一想,泥蛋他们现在被捆了缰绳上班,晚上肯定拼命出去玩。 她往家走,却越走,心越沉。 脚步都沉。 她站在自己家巷子口,愣神,旁边的树影一晃一晃,这片没灯,全靠住户门口的灯照亮,如果没有人开,就比较暗。 要隔一般人,不免会害怕。 但她从来没怕过,可现在,她也开始犹豫不决。 她这才发现,她是真的不想回家,她怕家里有人。 她往前几步,走到自己家门口没有停,看了一眼,就判断出里面有人。 脚踩在邻居家门口的小石墩上,她一跳,撑上人家的墙头,挑着一道墙,看自家院子,她的屋子亮着灯,厨房的灯也亮着。 她看到院子里挂着她的床单,被罩,不是她洗的。 厨房的窗子开着,祁白在厨房,正把洗好的一筐子水果,往盘子里放。 她轻飘飘跳下墙头。 蹑手蹑脚,做贼似的,又跑了。 一边跑,一边想乔宴早前问她的话,“为什么不想回家。”她心里又开始憋的难受,她自己都没发现,他怎么发现的? 冲入到十字路口,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小燕塔,那一会,祁白一定会找去。 夜色正浓,路灯晕下黄色的光,落她一身。她抬头,月亮很好。她心里筛选着自己还可以去的地方,这样好的晚上,她可以去挺多地方,但都是露天的。 以前,她还有姐姐家可以去,现在……她伸手去掏手机,忽然很想她姐,想她妈妈,爷爷。 手伸出来,却没有捏着电话,而是捏着一个钥匙包。 她眼睛一亮。 这么冷的天,谁想对着太阳星星月亮睡觉,有片瓦遮头,当然更好。 她拔腿就跑,可以住公司,简直太好了! 初依跑到公交车站,坐车去了公司。 以前她妈年轻的时候,在国营单位干过,后来总说,“那时候有单位的归属感,你们现在都不懂了。现在换工作,换一辈子。那时候,选了一行,一干就一辈子。” 她在车上摇摇晃晃地向往,现在有点明白这种感情了,她在这单位,说不定也可以干一辈子。 不过她的老板胆子太大,还敢骗骗子,她得保证他们不被打死,那才行。 下了公交车,走了十分钟才到公司,又觉他们公司确实也不大,两家公司还用一个地址,也是够节省的。她以后帮忙要款,不知道可不可以帮助公司壮大? 她弯腰开了卷闸门,里面的玻璃门露出来,她开了门。 进去,开了灯,一片光亮作伴,她看到墙上的表已经十一点。 她双手合十,对空气感谢她善解人意的老板。 先锁上卷闸门。 又依样,把里面的玻璃门锁了。 他们公司有会客室,里面有沙发。 她很开心,关了一楼灯,拿着手机照亮上了二楼。 可惜走到会客室,一推门,门锁着。 初依又推了推其他的门,除了厕所的,全都锁着。 她心里蛮感激,厕所门开着就行。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把包扔下。 先整了整自己的桌子,大桌上,还有电脑可以开。她开了自己桌旁的灯,把大灯去关了。 拿出自己的作业本,开始写她的笨人工作日记。 没有人教她,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提高自己。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每天记下对自己有触动的事情。 这两天对她触动最大的,就是乔宴的事情,可是落笔的时候,她又写不出了,心里都是那晚上,在小燕塔上,她偶尔睁眼,月亮转了方向,有月光从旁边照过来,给他们俩照出了长长的影子。 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伫在了她的记忆里。 她的心里,想到那影子的时候,就是茫茫然的。 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东西不小心就被自己记住,而且,记得那么清楚。 她甚至记得,他抬手,对着他自己的影子,手很快地抖了几下。 他以为她睡熟了,在学她之前的手势。 她在自己心口揉了揉,想把那堵的感觉揉走。 或者打拳。 她站了起来,刚甩了甩手臂,就听见车响,在公司楼下。她停下,听到不多时,卷闸门哗啦啦卷上去的声音。 而后玻璃门开了。 停了一会。 有门合上的声音。 初依伸手关了台灯,二楼窗子一侧外面有广告,正好看不到楼下,她准备躲在黑暗里,如果是小偷什么的,就狠狠收拾对方。 脚步声上来,她机警地一跃而起。 听出是谁的脚步。 乔宴的。 她左右看,吓的不行。 千钧一发的时间,她钻到了桌下! 黑暗里,她听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灯光刷刷刷一排亮过去, 乔宴站在楼梯口,看着那边桌上的大包,唤道,“初依——” 初依躲在桌下,憋着气。 佯装自己没有在。 乔宴等了一会,拿起手机,拨了个号。 而后初依的手机就先背叛了她,在桌上欢快地叫起来。 楼里寂静,那手机显嘹亮,嘹亮的近乎没素质。 椅子被推开了,初依灰溜溜地钻了出来。 对上乔宴。 他穿的整齐漂亮,手机在他手里一亮一亮,而她狼狈不堪。 初依有点恼羞成怒,翻找着自己的手机,不等乔宴说,她就先发制人,“你是故意的,把钥匙给我,就是为了等这样看我的笑话。我都钻到桌下了,你不能装着没看到吗?” 乔宴一言难尽的样子看着她。 初依找到电话,按掉,然后说,“怎么了?你给我钥匙的时候,又没有说非工作时间,我不可以来,我这样来,一定是有事,你看我虎落平原,不能放过我吗?” “是虎落平阳。”乔宴说。 初依更觉没脸,提着包往外走,“我有东西忘记拿了,回来拿一下而已。现在我拿完了!” 乔宴没说话,等她走到跟前擦肩而过要下楼的时候。 他准确地拉住她手腕,说,“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我住这边。” “咦?”初依诧异了。 回头死盯着他。 要是他住在这里,那这“仇”就结的更大了。 “你骗我?”她问他。 乔宴攥着她的手腕,低头笑起来,他说,“第一次见的时候,你曾经也用这语气和我说过话。” 初依莫名其妙。 乔宴看着她,眼神暗暗地亮,带着难言的意味说,“那天,你也是这样的语气,质问我,‘你拽我的头发’?” 语气很低,带着怀念。 初依抬起手腕,甩开他,忽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有点慌,有点乱的说,“你……你怎么会住这边?” 要算账,要“报仇”的想法,一秒钟,全忘了。 ******* 四楼 是加盖的,初依曾经理所当然以为这地方是库房。 初依转了一圈,有点不敢相信,这里如果换成楼房,就是一室一厅的样子。 虽然收拾的不错,可那是对她而言。 这不应该是她印象里,乔宴住的地方。 客厅和卧室几乎是开放式的,中间按着玻璃的隔断,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开放式厨房,整齐,但和品位奢华不沾边。 就是衣柜比较大,初依看到旁边的衣架上,挂着乔宴的西装。 他常穿的那些,精致的做工,娇宝贝的颜色,淡粉色,浅蓝色细条纹的。 乔宴站在厨房,给她倒茶。 水倒到杯子里,腾出热气,带出很淡的茶香。 初依站在旁边,静静看着,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乔宴侧头看着她笑,“是不是有点意外?” “你……你怎么住在公司?”初依说,“我今天才发现,好像我并不认识你。” 乔宴说,“所以我把家门钥匙给你,现在不是认识了。” 初依:“……” ☆、第35章 虽然知道乔宴是开玩笑,可初依还是有点不知所措起来。她甚至连害羞都不会,因为平时也没人这样逗她。 就傻站着没反应。 乔宴把茶推给她,说,“平时和你开玩笑的人,都被你狠狠教训了是吗?” “啊?——当然不是!” 乔宴手支在料理台上,打量她,而后说,“那你怎么一副从来没人和你开过玩笑的样子?” 初依不知道怎么说,伸手去拿杯子,那杯子很热,把她烫了一下,可她不想立刻放下显得自己慌张,就决定忍。 但又太烧,她觉得多拿两分钟算了 乔宴伸手过来,把她的杯子拿走了。 “你这人……身体好,也耐冷耐热是吗?” 初依搓了搓手说,“其实挺烧的,但我想着正好锻炼一下。” 乔宴说,“你饿吗?晚餐和周总他们吃的好吗?” “吃的好。”初依答,“他们聊天,也没人管我。周总路上说,要不是有我在,那些菜最后还得剩。” 乔宴:“……” 合计着这话,他还没来得及和周策对这件事,想到周策的表情,他又笑起来,打开柜子拿东西,顺便说,“那想吃宵夜吗?” 初依说,“晚上太晚吃东西对身体不好,我从来不吃。” 乔宴拿着一个长柄锅看着她,“……我本来想吃的。” “那你随意,当我没说。”初依抬手让他。 乔宴笑着把锅放上水,放在火上,而后弯腰去看火苗,又说,“你刚刚怎么来的公司?跑来的?” 初依说,“当然不是。” 她看到乔宴打开柜子,拿出了两包方便面,她不知道他是一个人能吃两包,还是准备算上她。 她说,“既然你来了,那能帮我把会客室的门开一下吗?你慢慢吃饭,我下去了。” 乔宴正在拆包装,听了这话,侧头看她,眼神很意外,而后他说,“你这每天晚上不敢回家也不是个事,我以为你会愿意找人说说。” “没什么好说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公司。”初依说,“祁白在我家。可我不能和你聊——他来找我是为了和好,如何因为他占了我家,而间接令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过夜,他该难过了。” 乔宴没有纠正她的用词不当,没什么语气地说,“你原来还这么在乎他的感受?” 初依摇头,“我和祁白一直也很好,现在有了问题,也是我们俩的问题,我只是觉得,不应该和别人讨论这个问题。不止是你,还有任何这个时间,和我碰上的男的。” 她把面前的那杯茶推远,干脆地说,“我就算和他不好了,也不应该转头和别的男人诉说我和他的矛盾,没有这样办事的!” 乔宴关了火,站着不动说,“何况,他还在家等你,对吗?” “嗯。”初依声音不大的回答。 乔宴却好像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意味,问道,“如果没有这件事,你会和他结婚对不对?” “那……应该是一定的。”初依说。 “可是,是什么阻止了你?”乔宴又问,“你爱他吗?你要爱他,想永远和他在一起,现在为什么又要躲着?” 初依无法回答,躲着祁白的原因她不想说,另一个是否深爱祁白的问题,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曾经以为是喜欢的。 他们和很多情侣那样,在一起的时候也快乐,偶尔也吵架,但总得来说无忧无虑的。 只是……这种感情从不曾给她另一种感觉,就是他做的任何一件事,就像一帧画面,留在了她心里……令她在没有想回放的时候,也出其不意地跳出来。 然而这感觉她没法和乔宴说。 因为给她这种体验的人,正是他。 所以她不想和他聊,那样像她在欺骗自己,明明想找着借口和别人靠近,还要装成形势逼人的样子。 她简单粗暴地想,可以选择不说不聊的。 乔宴一向都进退有度,看她闭着嘴,就不再问,走到门口,拿了钥匙,“走吧。” 初依连忙拿了包跟上,走到门口,她想起来问,“对了,你还没说,怎么会住在这里?” 乔宴说,“一个人,住在什么地方都无所谓。” 门合上,初依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客气疏离。 她跟着乔宴下楼,走在他后面,看到他皮鞋锃亮,西裤裤脚有型,走过的路,她跟着走过。 乔宴开了他和周策用来待客的会客室门,里面有沙发,可是没有被子。 乔宴说,“你等一会,我上去拿被子给你。” “不用。”初依卸下包说,“你一个人住,有备用的被子吗?” 乔宴本来是要拿自己的,听她这样说,他说,“那我拿一套被罩床单给你。” “我和你去。”初依不想麻烦他。 乔宴什么也没说,带着她又上楼去拿东西。 打开柜子,他拿出平时自己换洗用的另一套被罩,递给初依。 又转身拿了一个枕头给初依。 初依抱着那蓝色的,男士的枕头,想推辞,又觉得太不识好歹,道了谢,就抱着下楼了。 铺上床单被罩,她拿了东西去洗手间洗脸,这地方,男女的厕所是分开的,但洗脸的地方两个洗手盆,带两米的水台,两边共用。 这样公司没有任何员工的情况下,她一个在这里洗脸的感觉非常自得。 她洗了脸,又想起来,昨天就没有回家,脚可是两天没洗了。 她想了想,弯腰在洗手台下面看了看,看到有打扫卫生用的消毒液,她露出笑,走过去关上门,然后自己把洗手台洗了洗,放上水,脱了鞋,坐上洗手台,准备在洗手的池子里洗洗脚。 这台子不高不低,坐着正好, 她脱了袜子,闻了闻,略微放心,如果今天不洗,明天再悟一天,那可要不好了。脚埋在热水里,简直舒服的无法形容。 她浑身激动,拧着劲,昨晚上吹风一夜,她这么好的身体也要扛不住了,得用热水驱驱寒。 又想,乔宴一定也在洗澡,他都感冒了。 “咔嚓——”忽然一声,初依睁开眼,表情惊悚,不敢动! “咔嚓——”又一声,随即她觉身子一沉,踢里哐啷就下坠,惊天动地一阵响,水一股脑从洗手台里倾了出来,洗脚水兜头兜脸冲到她脸上,她坐在地上,浑身摔的好像分筋错骨。 而那可怜的洗手台,倒塌了! 初依浑身滴着洗脚水,无法相信发生了什么,那洗手台,原来不是大理石的,是装饰的很像大理石的木头贴皮。 楼梯上已经响起脚步声。 初依绝望地坐着,不是她不想起来,而是这种情况,她觉得站起来,也没好看到哪儿去。 何况她腿麻了。 “怎么了?”门被推开,乔宴穿着浴袍站在门口,头发梢和领子的位置,还带白色的泡沫。 他看着坐在地上的初依,还有被毁的洗手台。她光光的脚丫子在地上,旁边的球鞋和袜子都泡在水里。 而她一身都是水。 乔宴一秒想明白关键,他问,“摔到你了吗?” 初依惨不忍睹地摇头。 乔宴立刻露出释然的表情,很风趣地说,“你是一坐上去就塌了,还是洗完才塌的?身上的,是洗脚水还是洗脸水?” 初依这次真的只能破罐子破摔,她一边艰难地移动,一边说,“洗脚水,笑吧,笑吧,我知道没素质,本来我想着用完了再消毒一次,没想到要给公司换新的。” 乔宴连忙过来拉她,靠近闻了闻,笑说,“真的是洗脚水?” 初依推他,被乔宴反手又抓住,“别动。”他看她身后,“摔疼没有,有没有摔到尾椎骨?” “没!”初依被扶着往外走,白运动衣后面站沾着木头茬子。 乔宴说,“我上面的浴室先让给你。” 这下不洗不行了,初依不能一身带着洗脚水等风干。她被乔宴扶着上楼,一边说,“明天周总来了,一定很崩溃。这笔也得记公司账上了,你找人来修吧。” 乔宴想到周策明天的表情,不想笑都不行,却说,“你没摔到就行,那些都是小事。在周策心里,你还是重要过一个洗手台的。” 初依想到,其实更重要的问题,是别的员工也会笑,她说,“说真的,本来从我男朋友的事情之后,我特别没有安全感,可是在公司,现在我是欠债的,反而不怕失业,不怕闯祸,这事情真奇怪。”她推开乔宴的房门,最后说,“所以这件事你别告诉别人,不然我不给你们好好干活。” 乔宴笑着把她送到了浴室,然后站在门口问,“那你这一身,洗完后准备穿什么?” 初依问,“有洗衣机吗?” “有,带烘干的。”乔宴说,“我问的是你晚上,穿什么?” 唯一的浴袍在他身上。 初依站在里面左右为难,最后说,“你的衣服,不穿的卖给我一件吧。” 乔宴:“……” 初依用生无可恋地表情合上门,苦恼地说,“你先慢慢想,我也想不通,我这样的身手,都能掉下来,实在太丢人,让我一个人静静。” ☆、第36章 乔宴这里,靠近厨房那侧,有个两人的小圆桌,此时初依坐着,窗开了一点,她洗了澡,透透气。穿着一身乔宴的运动衣,有点大,挽着袖子和裤腿。 乔宴把她刚刚的茶倒掉一半,加上热的,端过来给初依。 初依说:“谢谢。”抬头却视线一僵,正对上人家浴袍里的锁骨,那线条极好,一半被看到,一半延伸到浴袍里,浴袍格外干净柔软,令人错觉下面盖着的地方,性感极了。 她连忙转开目光,想到自己小时候练功,父亲让师兄下腰,各个瘦麻杆,她那时候正看“三毛流浪记”,所以在她的印象里,男人如果要说骨感,也是那样的。 乔宴把吹风机拿了过来,拆着缠在手柄上的线说,“吹头发,我先去洗澡。别一直坐在窗口吹风。” 初依点头,却觉得很热,非这样吹才痛快。 她看乔宴进去,就拿出手机,想上网查查修那种洗手台要多少钱,后来又作罢,一个费流量,二是她查的,也未必是公司要的。 她干脆不想这个,身后的洗衣机一直转,按在整体厨房的下面,她心里庆幸,明天还有衣服穿已经万幸。 浴室里传来水声,她站起来,去楼下拖地,那里都是水,不收拾也不行。 乔宴洗了澡出来,已经不见她。 他换了衣服下楼去,初依已经把下面的水弄干净,正在挪倒塌的台子,想放到一边。 他走过去拉开初依,说,“这些搬搬抬抬的事情,你以后少做。”因为有点急,他的语气难得的带着不高兴。 初依知道这是关心,或者出于人家绅士的礼貌,就没有坚持,也没嘴硬说自己做惯了什么的。 觉得那样有点变相的装可怜。 她站在一侧,看到乔宴帮她搬,他刚洗了澡,头发上还有水,本来干干净净的,但为了她,才做这样的事,觉得他的态度,有点说不出的意味,像怜悯,心疼,又像保护。 她心里过意不去,无意识地说道,“你这样帮我,是不是有点同情我?你每次见我的时候,我都挺狼狈的。但其实不是的,以前也有好的时候。” “是吗?”乔宴语气轻飘飘的,答的漫不经心,好像根本不信。 初依说,“你见我,不是我们在打人,就是我们被人打,要不然就是我卖酒都没人买……”她数着自己狼狈的事件,“还有就是有家不能回,要露宿在外。” 她说到这里,才发觉还不少事,今天外加浇一身洗脚水。 乔宴也说,“你不说,我还没发现,是挺多事情的。” 初依讪讪地,“……就是凑巧被你看到了,其实以前挺好的,就像我姐夫对我姐,你不知道,他以前对我姐多好。可我姐最后因为他,摊上那样的事情。你知道吗?” 她看乔宴把那洗手台往旁边靠,就站在了门外,腾开地方,嘴上说着,“我姐出那事,我姐夫说他难过极了。他说他心里只有我姐。我其实相信他,我们一块长大,我见过他对我姐曾经多好。也相信他真的爱我姐,可他又在外头有那样的事情。”她说的迷茫没了重点。 乔宴侧头看她,而后把架子靠在边上,这地方也没办法洗手,他示意上楼。 顺嘴接上初依的话,“所以后来你男朋友也一样,和别的女孩去日本,还说是为你好,你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也有错,才令祁白那样,又怕见他,自己心软,就选择躲着是吗?” 初依失语般地看着他,她的确是这样想的,她觉得自己没错,可如果没错,为什么祁白会做出这样的事,所以她觉得也许还是因为自己。 她甚至不知道该和谁说,请教出对错。 她也不敢见祁白,只怕自己听了他的解释,心软了,那么以后日日夜夜,她都要想,他和那个女孩,在日本,到底都干过什么? 她有些黯然,终于知道了自己不敢面对的真实想法。 抬脚上楼,她沉默安静地走在前面,要开灯,开门,关灯。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说,“……我爸爸去世的时候,我正好上高中,那时候我有点活不下去了,”她回头看乔宴,“你现在看我,挺正常的,可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每天就想着,不想活了。” 乔宴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初依说,“那时候,祁白一直陪着我,逗我开心,逗我玩。也许人都有钻牛角尖的时候,可他那时候帮过我,令我觉得,这世上还有别的另一种关心,和我父亲对我一样。”她站在门口,用盖棺定论的语气说,“我不想听他的解释,也不想再见他,也不想和他吵架,我不想恨他,也不想让他把我变成那种我不想成为的人。” 她开了门,让乔宴先进。 乔宴去洗手间洗手,门开着。 她站在门口,这些话,她在说出来以前,自己心里其实都没有想过的。 乔宴擦着手出来,等她进去洗。 初依用洗手液洗着手,浴室里都是浴液的香气,和她身上的一样,和乔宴身上的也一样。她抬头,从镜子里看到,乔宴正站在门口看她,“饿不饿?”他问她。 初依笑了,“不饿,刚刚要多吃东西,一定更沉,摔的更狠。” 乔宴笑,而后说,“你不喜欢,不想成为的那种人,是什么样?” “没什么样。”初依擦着手说,“就是心里成天想着,他到底有没有骗我,不见我的时候在干什么,变得疑神疑鬼。” “这话,是不是有什么讲究?”乔宴问,“你怎么一下想的这么通透?” 初依自从被洗脚水浇灌之后,也不想生装客气距离,觉得反正都浇了洗脚水,在乔宴这里也没什么形象可言了。直白说,“这些问题后面的结局是一目了然的,我就算和他和好,也是不相信他,以后俩人常吵架。他妈妈也不喜欢我,我也不是受气的人,然后以后常年,祁白都是在他妈妈和我之间左右为难。有了孩子,孩子也跟着我妈和他妈之间为难,对了,我妈和她妈也不对盘。” 乔宴眼神佩服,拿起热水壶倒着水说,“你们这样两家人,竟然还有家族恩怨?” 初依没听出他的揶揄,走过去,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几口,然后伸给乔宴,继续说,“还有呢,祁白过些年,大概和我姐夫一样,生活压力太大,在外面再找一个一心一意,不计较名分的情妇。我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乔宴给她续上水,称赞的语气说,“你这次举一反三的倒是很快。” “那有什么。”初依很不谦虚地说,“我情场上帮人伸冤,也时候不短,大家的故事都是这样的。我只是不想成为局中人罢了。该说的话说,该办的事还得办!” 乔宴点头,“现在我知道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战术了,不粘着,是更没希望。——可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初依喝着茶水说,“不知道,这得看你,别让他知道我可以睡公司,估计可以躲挺久。” 乔宴愣了愣,抬手,敲她脑袋,“……敢算计我!” ****** 第二天,初依趁着午休时间,回去拿了几件衣服。 下班的时候,她有了理直气壮不用回家的理由,因为晴姐打电话,要初依去拿工资。 初依要蹭乔宴的会客室住,就偷偷和乔宴说了,请乔宴和她去。 乔宴有点奇怪初依的举动,在路上的时候,套了会话,他意识到,初依心里没了自信。上次在那边栽过跟头。 到的时候,发现楼下车停的多,乔宴在下面找车位,让初依先上。 初依要和晴姐偷偷算之前的几笔酒钱,也就没打绊子。 乔宴转了两圈,找到车位。 上去的时候发现,生意的确不错,走到吧台边,是那天他和初依赌酒的位置,正准备向吧台的人问初依。 “乔宴——”忽然一个女孩的声音唤他,声音非常娇媚。 他循声看去,一个年轻女孩已经走了过来,穿着艳红的裙子,包裹出很有料的身材,她脸上带着笑,美女不笑的时候,对面的男人会被衬成diao丝。但美女一脸笑的时候,对面的男人通常都是男神。 立刻,吧台边的两位单身男士用眼锋开始扫乔宴。 “你怎么在这儿?”女孩已经走到乔宴身边。 乔宴还没说话,一阵柔软香气,撩上了他,女孩靠了过来,熟稔亲近,乔宴趁势坐在了后面的高脚椅上,躲开那投怀送抱,含笑说,“你是?” “忘了?!”女郎的语气不可思议,“昨晚上才一起玩过,你用大王,赢了我的老k,”她的声音娇娇的。 乔宴意识过来,昨晚上见过,但开牌时候他早走了。他说,“你好。” 女郎含笑嗔怒地看着他,“大家自己人,你何必这么见外,你和他们是真正的关系,才会露那一手,我昨天是陪朋友去的,你说,咱们是不是自己人?” 乔宴左右看看,说,“你自己来的吗?” 女孩咬了咬下唇,好像从来没有被这样怠慢过,她伸手,搭上乔宴的肩膀,靠近,在他耳边小声说,“给我打电话!你那一手,我一晚上都没忘。大家认识一下,你不会后悔的。” 乔宴低头,看到手里多了一张纸条,他勾了勾嘴角,说,“好。” 女孩的手收回去,到他脸侧的时候,出其不意摸了一把,“今晚就打!” 她说完踩着高跟鞋走了,视线扫到旁边的看客,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乔宴低着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纸条,过了一会,他抬头,看到那两个年轻男人正在看他,一副,“兄弟,艳福不浅”的表情。 乔宴站起来,一步走到他们中间,手里的纸条展开,上面不无意外,是个电话号码。 他合上纸条,有点忐忑地在吧台上用纸条磕了磕,“这是干什么?约炮呀?” 左右的男人,看男神的表情变成看土老帽。 乔宴左右看看他们,十分不解地说,“怎么?” 左边人说,“装什么,我们又不认识你。”他端起啤酒瓶,灌了一口。 乔宴敲着那纸条,左右为难地说,“不是这意思,而是,我老婆在呢。” 那人放下瓶子,看着他,眼神很同情,还想他有艳福没处享了。 乔宴说,“大家都是男人,兄弟你有兴趣,让给你!”他把纸条往左边一推。 那俩人眼直了。 右边的立刻说,“那怎么行?” 乔宴又看他,“你想要?” “不是!”那人自然反驳。 乔宴耸耸肩,“那你俩自己决定吧,反正一个电话,也是个机会。不打就没机会。” 那俩人一想,那女孩身材火辣,行为也大胆,长得还漂亮,这里冷艳,到了没人的地方,未必没机会,同时伸手来。 乔宴一掌按着那纸条,很稳地说,“要可以!不过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兄弟们互相帮忙,对吧?” 那俩人:“……” ****** 库房里。 初依和晴姐私下算完账出来。 晴姐说,“你太客气了,当姐请客就行了。” 初依说,“当然不行。” 有人叫晴姐,她招呼初依自己坐。 初依在吧台坐下,奇怪乔宴还没来,她左右看看,这地方令她坐立不安,上次太丢脸,一瓶酒放在了她面前,她警惕地一转身,一个男人正对她笑,“又见了,终于见你一个人,请你喝瓶酒。” 初依撇了撇嘴。 又一瓶酒也放在她面前,她警惕地看向另一边,一见又是一个男人。 那男人笑着说,“你长得这么漂亮,我上次就想和你说话,谁知道你周围跟着那么多人,现在也见不着了,好歹见过一场,留个念想,请你喝一瓶。” 初依看到吧台上,是她卖的啤酒牌子,想到可能是以前的客人,就说,“放着吧。” 那俩人没多缠,就走了。 初依莫名其妙,又有点不明原因的高兴。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乔宴在她身边坐下,一脸没事人地问,“事情办好了吗?” “好了。”初依说,“你看,有人请我喝酒。” 她指着自己面前的啤酒。 乔宴皱了皱眉头,站起来,拉着她走,“以后别随便来酒吧,一会没看到,就有人请你喝酒,怎么这么抢手?都不知道有没有下药。”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正走到吧台门口那俩小伙身后。 初依很抱歉。 被乔宴拉走了,她一边急急下楼梯,一边解释说,“他们说,以前总见我身边有人。我现在知道了,上次我卖不出去,也不全是我自己的问题,还有蛋泥他们总来,把人都吓走了,你说对吧?” 乔宴把她塞进车里说,“那还用说。真是不省心,追的人多,想找你买酒的人也多。” 初依伸头出来说,“……不是。” “不是什么。”他把初依的头按进去,系着西装纽扣,风流倜傥地另一边上了车。 车开走了。 楼上台词多的小伙说,“这找别的男人去请自己老婆喝酒的,我还没见过。” “什么他老婆……”另一个说,“看他吹,一看就正追呢。踩咱们,讨好女人,卑鄙!” 台词多的,拍了拍上衣口袋位置,“算了,各取所需。” ☆、第37章 车在大桥上停下,远处正在沿着河岸修新区,两边酒吧林立,初依下了车,桥上风很大,她把衣服拉链拉上去。 乔宴锁了车,走过来,看到她拉拉链的动作,他上前一步,捏着初依下巴下面的拉链晃了晃,“这件衣服,拉链上面要上蜡是不是?” 初依愣了一下,笑着推开他的手,“当然不是。那件是戴帽子的。” 乔宴看到她脸上的笑,觉得她心情特别好,那笑甜的轻快透亮,忍下想再拉她手走路的感觉,转头往堤坝下走,又说,“我当然知道。” 初依两步追上去,跟着他往堤坝下楼梯。 乔宴侧头看她,说,“被男人示好,总是令人开心的事情对不对?哪怕是不认识的。” “说那两个请我喝酒的吗?”初依浑身带劲,走路像跳,她说,“我不知道呀,但觉得挺开心。因为以前来找我说话的陌生异性,开场白一定是,‘你就是初依呀,听说你挺能打的,过两招。’” 乔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的少女时期原来过的这么艰难。” 初依头歪了歪,乔宴的手已经拿走,她顿了下,说,“你今天约的人我认识吗?你和周策朋友怎么那么多?每次见的人都不重样。” 乔宴停下来,站在水边,夜色落在水上,水波在他脚边轻轻荡漾,他说,“你说咱们是干什么的?” “开借贷公司的呀。” “那你说,谁没有手紧的时候,所以咱们这样的人,谁不想认识。” 初依一想也对,她说,“确实,现在没钱不行,以前我们那片经常打架,现在几年打的少了,我妈说,其实都嫌进医院太贵,以前不高兴了打一架,进去缝针才几块钱,现在去一趟,打架没打死,交钱的时候能愁死。” 水轻轻拍打河岸,漾出清波。 乔宴的心里,和那河岸的水波一样,平不下来了。 他笑着往前去,顺手又拉了下初依的手,“往里面走点,别靠着水边。” 又极快的松开了。 初依说,“明明你离水更近,你怎么不向里走。”她抬手,揪了乔宴的衣服,把他拉的离水岸边远了些。 感到小手揪着自己的袖子,乔宴转头,一排酒吧的灯,亮在初依身后,她一跑一跳的,低头笑的自娱自乐。那光拉出很长的一段,为她在闪。 酒吧门被推开,周策站在门口。 乔宴看到,抬了抬手,他迎了上来,脸色不大好,对乔宴说,“说两句话。” 初依脸上的笑容没了,以为周策是要说公司洗手台的事情。今天周策白天什么也没说,明天工人该来修了。 她忙说,“周总,是说那洗手台的事情吗?多少钱,我会给公司赔的。” “哎,不是不是!”周策拉乔宴往旁边去。 站在水边,周策说,“你怎么回事,把人家女孩的电话随便给别人,这样羞辱人?” 乔宴神色淡下来,“闲话传的这么快?” “什么闲话?”周策说,“那是朝阳他妹的朋友。“ 张朝阳是赵亮的朋友,也和他们都认识,那天打牌不让乔宴走,硬要抽大小的那个。乔宴一听是这关系,就没说话。 周策说,“你也是,她怎么你了,你下这么狠的手,不怕她被骗出去,出点什么事。” 乔宴当然不能说,那女孩摸他的脸,就继续没回答。 周策说,“她说那俩男的给她发短信,然后让她下楼去车里,她还算长了个心眼,看到车不对。躲过一劫。” “说完了?”乔宴侧头朝初依的方向下巴点了点,“看不见?人在门口吹冷风呢。” 周策哀嚎道,“哎呦喂,她那身板,吹一下风,你还怕她吹的掉叶子了。” 他走过去,搭上初依的肩膀说,“初依,来,给哥说说,那洗手台到底怎么回事?”他揽着初依往里走。 乔宴拉开门,看着周策搂着初依进去。 周策的眼神藏着得意,因为心无旁骛,所以他敢干有人不敢干的事情。 酒吧里音乐飘荡,人很多。 周策他们来到角落的卡座,这里大,已经坐了三男两女。 张朝阳在,他和乔宴没什么,笑着打了招呼,“一会再玩两把。” 大家落座,六人位,地方不够,乔宴从身后抽了两把椅子过来,给初依说,“咱们坐这儿。” 初依坐下,他把椅子往前送了送。 等初依坐好,他在旁边坐下,问她,“你想喝什么?”眼睛挑着看初依,微笑着说,“想喝什么都可以,不用只喝啤酒。” 初依清了下嗓子,靠近他快速小声说,“我平时就是啤酒和白酒其中选一个。” “……知道了。”乔宴坐直的时候,已经一脸笑。 周策好奇他俩说了什么,两句话,乔宴就一脸笑。他觉得初依一定有特异功能,乔宴以前可是笑的非常少,但他和初依在一块,就像变了个人。 他靠近乔宴,“初依喝什么?她怎么又把你逗笑了?” 乔宴斜睨他,这话说的有技巧,先问初依喝什么,再问说的什么?其实明显是想打听后半句。但他心情好,就不想和周策计较。 他喜欢和初依说话,永远猜不到她后半句说的什么。 还没说话,一个女声在他们身后响起,娇娇媚媚的语调,“这可真是有缘分,一晚上见两次!” 乔宴脸上的笑容没了。 他看着周策,算账的眼神。 周策连忙站起来说,“咦,你们怎么来了,刚刚没说来。” 一句话,他赶紧摘干净自己。 两个女孩站在了桌边,张朝阳站了起来,一个是他妹。 另一个,是刚刚酒吧被乔宴“转卖”的,他妹的朋友。 他对他妹妹说,“你们怎么也过来了?刚刚电话里没说来。” “试试新车跑的快不快。”她妹把包扔桌上,对旁边桌的喊,“小童,给我搬把椅子。” 旁边桌坐的一个十七八的男孩站起来,说是男孩,可穿的也是西装,名牌货。 什么也没说,抽了两把椅子过来。 初依和乔宴原本坐在旁边,空间按照两个人划分,现在要加椅子,他们就得让地方,两把椅子放在了乔宴的身边,初依连忙站起来,想着乔宴要挪。 乔宴却坐着没动。他一动,那俩女的就坐他旁边,为什么来,他心里明镜,当然不会动。 周策忙说,“女士,女士坐卡座。”他让地方。 那俩女孩不动。 来找事的,她们也有目的。 初依在旁边莫名其妙,一个酒吧,还搞的这么红火,有客人都没地方坐?这是她不知道,这附近有进山盘道,可以飙车,所以这一片的酒吧越来越红火。 有“高素质”客源。 “高素质”,在这地方,净指有钱并且舍得掏钱的。 张朝阳和身边的女伴顺着周策的方向出来,推他妹,“你坐我的地方。” 她妹用手肘肘了他一下,往里走。 张朝阳捏着他妹的手臂,使劲不轻不重捏了几下,这是一个自家人打暗号的手势,意思让自己妹妹别惹事。 他妹瞪了他一眼,又觉她哥难得这样求他,就拉起她朋友,笑着进去坐了。 张朝阳的女伴坐最外,三个女孩坐一排。 外面加位置的地方更紧张,三男一女,初依有劲但是占地小,她把自己的椅子挪到边,挤着这边一个女孩坐,让“高富帅”们尽量不要挤成火车站春运的感觉。 张朝阳的妹妹看了她几眼,对乔宴说,“这是我朋友素简,看不出你这人还挺记仇的,不过想认识一下,至于吗?” 乔宴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对周策说,“我出去抽根烟。” 而后他站起来,对初依说,“我去抽烟。” 结果初依没跟上,那女孩说话没指名道姓,她都不知道是给乔宴说的,也没想到乔宴是叫她一起。她说:“那你去。” 乔宴在拉她走,和快速抽完烟之间,犹豫了几秒。 他不是不想拉初依,而是怕拉不起来,她万一练着什么功,坐的“沉鱼落雁”,那可要不好了。 走了又怕她受气。 于是他把烟盒放桌上,复坐下说,“不抽了,才想起来,感冒着呢。” 大家:“……” 周策知道乔宴的“演技”,笑着站起来,我去要喝的。 他叫,“初依。跟哥去。” 初依很听话就去了。 周策走了几步,搭上初依的肩膀,小声说,“那俩女孩和乔宴有过节,我怕她们看你和乔宴坐一起为难你,所以叫你和我一起走。” 初依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乔宴拿着烟正出去。 “怪不得。”初依收回目光,问周策,“可为什么?乔宴连面子功夫都省了。他出去了。” 周策隔着棕红色玻璃大格子窗,看到乔宴在外面,火星在他手里一明一暗,就说,“我给你说,你可装着不知道。” 初依很老实地说,“那要不方便你就别说了。” “那怎么行。”周策一把把她揽过来,在她耳边说,“其中一个看上乔宴了,乔宴不理她,所以结仇了。” 他对着初依耳朵说话,初依难受了,推开他,揉着耳朵不悦,“就是那个叫素简的吗?” “咦,你记性不错,人家说一遍你就能记住?” 初依说,“她长得挺漂亮的,声音更好听。我昨晚就知道。” “说谁漂亮?”肩膀上搭只手,乔宴进来了。 周策站在吧台边,东西都没叫呢。 “你这抽烟速度也太快了,抽了两口吧?” 乔宴说,“谁规定的一定要抽完一根?”他抬手,拨拉两下初依的脑袋顶,“刚刚说谁漂亮呢?还是别人又夸你漂亮了?” 初依:“……” 周策说,“我和她说,桌上刚刚来的女孩和你有过节,给她提个醒。” 乔宴淡淡看来他一眼,对初依说,“这里有种带甜酱的小吃不错,给你尝尝。” 初依说,“那我去洗个手。” 乔宴搭在她背后,轻轻送了一把,让她去。 周策转身,“天地之大,单身狗要没生存空间了呀。” 乔宴走到他身边,手敲了敲吧台,示意吧台的人过来,顺便说,“我带初依坐这边还是走,你选一样。” “至于吗?”周策说,“人家跟过来,刚刚都先和你说话了,咱能不这么小气吗?张朝阳那是赵亮的伙计呀。赵亮在路上,一会也过来的。” 乔宴不说话了,他这次倒不是为自己。刚刚初依的话他听到了,昨晚上,她被冷落,还记得人家女孩漂亮,说话好听。这些都会打击一个人的自信。 看他不为所动,周策非常不理解,“你还怕吃亏,谁能把你怎么样?还是你怕初依吃亏?谁能把她怎么样,她一个手指头,可以掀了那桌子吧。” 乔宴想了想,初依何止一个手指可以掀桌,她可以一个桌面,把那几个女的全压下面。 想到这里,他心情出奇愉快了。 说,“那随意吧。” ******* 另一边 祁白上了车,铁蛋,泥蛋,也都左右上车,关上车门。 祁白说,“真看见是初依?” “当然。”铁蛋说,“自己人怎么会看错。” 泥蛋打着哈欠说,“明天还要上班,我在车上睡觉,到了叫我!” 强子上车,手里提着根粗棍子,让祁白看,“这个怎么样?” 祁白说,“这样太明显,一会见机行事,看到什么拿什么打,知道吗?” “好。”强子把棍子放后座地上,“可这样行不行?初依姐说一不二,你看她现在说不回家就不回家。” 铁蛋说,“还用你说,衣服都收拾了。” “放心!”祁白说,“这样她自然得回家。” 祁白的车,一脚油,向外冲去。 ☆、第38章 酒吧里飘着个音乐,女声背景哼唱,很有异域风情。 初依端着杯子,里面是白色的,飘着绿色柠檬块,她用吸管点了点,那柠檬块和冰块就浮起来,她觉得特别好看。 其他几人却不怎么说话。乔宴和两个女孩不对盘,大家都知道,却不知究竟为了什么。 周策在品酒,乔宴低头在按手机,初依坐他旁边,侧头可以瞄到他在记事本上按。 “哎呀……”张朝阳说,“乔宴,我忘了介绍,这是我妹,张倩。昨天去弄头发来晚了,你们没见上。” 乔宴被点了名,没办法,才抬头说,“你好。” 张倩扯着嘴角假笑了一下,说,“现在肯和我说话了吗?大家年轻人,你要觉得我朋友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大可以说,何必阴人。” 素简的手抬起来,搭上她手腕晃了晃,说,“也没那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张倩说,“要不是看那俩人开的车不对,是个烂桑塔纳,你上了车,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呢。” 初依捧着杯子,听到这里,有点不太明白,侧头小声问乔宴,“桑塔纳怎么了?我也常坐桑塔纳,你开的也是桑塔纳吧?” 乔宴轻笑了一声,对她说,“她们大概觉得我应该开更好的车。”他说完看着张倩说,“这还真是巧了,我也开的桑塔纳,周策也是。” 周策讪笑,“我们是公司用车,没那么讲究。”当然他们也有装腔作势用的高档车,此时就没必要说。 张倩尴尬又气恼,怒道,“那你也不能随便把女孩的电话号码给别人,这社会这么乱,她万一出事,你能安心吗?” 周策低着头叹气,这句话真是自己挖坑。 果然,就听乔宴不咸不淡地说,“既然知道社会那么乱,就不要随便把电话号码给别人。” 张朝阳一看,一句话又说岔了,连忙说,“我妹心直口快,大家一场误会,说开就没事了。来来,玩点什么吧。”他看初依一直坐在乔宴旁边,周策也挺护着,就问初依,“你喜欢玩什么?” 初依一听又是玩,顿时摇头。 她可不准备再和别人玩掰手腕。 她摇头摇的又快又急,显得憨憨的。 张倩嗤笑出声,又觉她有点意思,和乔宴也不像是有什么关系,明明坐在乔宴旁边,还挤着旁边的女孩坐,好像生怕自己找事连累她。 就说,“你,怕什么怕,又不吃你。一起玩吧。” 初依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话,这女孩浑身名牌,头发烫了大大的卷,但是一看就精心整理过,妆化的更是“巧夺天工”,艳的完全令人猜不出本来什么样子。这种女孩,她印象里还没有见过。看着人家,眼睛有点看不够,又知道不能一直看,就转开视线,一会又看一眼。 看人家忽然和自己说话,她还有点激动,就说,“我不会玩这些,你们玩吧。我帮乔宴和周总喝酒就行。” 乔宴侧头看她。 周策木然地说,“嗯,这就是我们带她出来的原因。她酒量好!我们公司特聘的。” 张倩笑起来,用手挡着嘴,酒吧暗暗的光线下,有了美女上滤镜的效果。 初依小手握着,在桌下暗自激动,看到同龄女孩,羡慕,又忍不住向往。这女孩太会打扮,但她不行,她没有这种天赋,打扮通常会成东施效颦,张倩的眉,画的都刚刚好,弯的让人看不够。她越看越黯然。 她以前太井底之蛙,才工作两天,见过的人,就和以前完全不同。 突然,乔宴的手伸了过来,捏了捏她紧握的拳头,侧头低声在她耳畔说,“你比她漂亮。” “砰——”窗外忽然有烟花冲上天,爆出一朵夺目的花。 “怎么有人放烟花?” 有人推门出去看。 乔宴也站了起来,他已经放开了初依的手,对她说,“咱们也出去看看。” 初依的脸热着,心更热着。 张倩的精致会打扮,正令她感觉高山仰止的时候,有人轻声和她说,“你比她漂亮”,纵然是假的,也足令她终身不忘。 她没反应,就被乔宴拉着出去。 周策趁机拿起烟盒说,“咱们也去看看。” 推开玻璃门,河畔旁都是人,这里是沿着堤坝盖的房,酒吧前面十米,走下错落的大台阶,就是不太宽的河道。 烟花还在往天上冲。 初依看着,那白色的烟花,冲上天。 天是黑的,瞬间变白,烟花慢慢成火星般散落。 她说,“这烟花,我好像见过?” 虽然都是烟花,可也各不相同。 乔宴笑着说,“过年的时候见过?” 初依摇头,“不是,好像那一年,祁白家刚刚有了钱。他就买了几箱这样的,要我看。” 身后的玻璃门开,乔宴搭着初依的肩膀,往旁边让了让。 张倩和素简正出来,后面有张朝阳。 周策站的有几步远,正在点烟。 张倩看到乔宴搭着初依肩膀上的手,说,“原来是这样,心疼呢,怕我们找她的事吗?” 乔宴懒得理她。 直接无视了。 周策夹着烟,转头来说,“这个真的不是。”在他心里初依能怕谁。 “初依——!”河对岸,忽然一个嘹亮的男声喊过来。 周策手一抖,烟掉了。 火星砸在地上。 “初依——!”又一声。 初依懵了,是铁蛋的声,她条件反射往乔宴身后藏了藏,太丢人了。 乔宴脸色沉了下来,对身后说,“给他们打电话。” 张倩侧头瞪初依,看怪物的表情,“叫你呢吧?你躲有什么用?” 初依说,“太丢人了。” 张倩冷笑,而后说,“谁呀?”又意有所指看着乔宴,“不会是正牌男朋友来示爱的吧?” 初依已经掏出手机,拨了号,随即,她低声对那边喊,“……你们干什么?” 铁蛋的声音传过来,他说,“初依,初依,祁白说他真的知道错了。他刚刚给你放的花炮你看见没?” 初依说,“看见了,看见了。别弄了,丢人死了。” “祁白跑去找你了。”铁蛋喊。 初依挂上电话,两步走到前面楼梯旁,就看到左侧大桥上,一个人影正跑过来,后面几个在跟着跑。 她转头对着乔宴,一脸紧张。 乔宴说,“你要去拦一下吗?” 不拦就冲下来了,这边人更多。 初依拔腿就向那边跑。 要速度有速度,要活力带活力。 张倩看了几眼,对乔宴说,“这女孩,运动员吧?” 乔宴没回答,也跟着过去了。 周策也跟过去。 张倩看着乔宴,气极了,对张朝阳说,“这人怎么这样?我和他说几次话了,他都不搭话,一点礼貌也没有。” 张朝阳无法说,有时候,人家不搭话,就已经回话了。不想和你说话。怎么女人就是听不懂? 不过又明白,但凡有姿色的女人,都不会有这个意识。 心疼地揽上他妹,“你呀。” ****** 初依没冲上桥,祁白就已经冲下来。 他俩一上一下。 初依低,祁白高。 初依问,“你干嘛?” “给你放烟花呀。”祁白两步台阶走下来,和初依换了位置。 他个子高,低两阶,方便初依看他。 “我这两天仔细想了,咱们就当以前的事情没有发生,咱们重新认识,重新开始。我以前没有追过你,我现在开始重新追你怎么样?” 初依一把推向他,“找打呀你!” 祁白倒退一阶,差点被推倒。 他也不恼,抓着栏杆说,“初依——我知道我错了,真的知道了!” 初依看他如临大敌地紧紧抓着栏杆,生怕自己又推他。又好气,又好笑。 又有无奈。 她说,“祁白——我躲你,连家都不回了,你怎么不明白。” 祁白说,“我明白呀,我也觉得我那时候错的很厉害,你原谅我,我和你认错,咱们重新开始不就行了。” 初依对着他,后面的酒吧正热闹,一家家的客人都出来了,此时都不约而同,望着他们这里。乔宴和周策站在桥下,几步远外,正看着她。 忽然,桥上前后开过来几辆车,顺着桥侧停下。 一个人开了车门,跑过来一看,喊道,“到了!” 车门打开,呼哩哗啦又下来十几个人。 初依回头,眼神惊悚了,看着祁白,“你把咱们的人叫过来干什么?” 祁白说,“我说我知道错了。” 他一向有人缘,有时候也特别会说话,加上家里有钱,所以九街十六巷的兄弟多。纵然和初依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一叫,还是有人愿意跟他来。 初依想明白,心里不愿深想的火气都被勾了出来。 “你不知道!”初依烦躁地说,“不说你家的问题,就说咱们俩,你都和别的女人去旅行了,你那晚还那样对我。” 她看着祁白,鼻子很酸,压低声音说,“这事我还只能自己噎着,你明知道,那是我知道就会和你分手的事情,你还骗我和你过夜。” 祁白说,“所以我说我知道错了!”他的语气坚毅。 初依后退一步,玫瑰花那么沉,抱在怀里,香气还在,他在床上,痴痴缠着她。最好的时候,好的和一个人一样,可是转头,她就知道,这人曾经陪别的女孩去旅行。 还是为了巴结人家。 她推开祁白,说,“你再不走,我把你扔河里!” “你扔,你扔!”祁白说,“要不我自己跳。” 初依甩开他,转身要走。 “我当时没想清楚。”祁白一把抱住她,苦苦恳求道,“初依,初依,咱们俩好了四年了,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你就想什么都不要变,身边的人,朋友,咱们永远都在一起。我说的对不对?” 初依鼻子酸,落下泪来,“那你为什么要那样?” 祁白把她转过来,心疼地抚着她的脸,“我傻逼,我脑子不清楚。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初依只是摇头。 “不能!”她一看到他,就想追问那去日本的事情,对未来,更是半点信心没有。她哭,也是觉得为什么这事情把她逼成了这样。 她推开祁白说,“该说的话说!该办的事还得办!既然你做了分手的事情,就别后悔。” 祁白说,“初依,我说了,今天真的是来给你认错的。——蛋泥。” 蛋泥踢啦着鞋,从桥上下来,“这么多人,咱换个地方说话吧。”他俩老板还在呢。 祁白说,“蛋泥,你上次说过,如果我欺负初依,你不放过我。你还记得酒店那事吗?”他看着初依,眼一眨不眨,“我和初依,不是什么都没干。我骗了她!” 蛋泥愣了一下,“卧槽——”一脚踹了上去。 强子他们冲下来,抡起旁边酒吧外靠的装饰性篱笆条,转头就往祁白身上抽。 铁蛋一脚,祁白被踹到了装饰花丛里。 初依失去了听觉,前面人影晃动,她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世界一片无声。 酒吧的灯,从她身侧,闪烁向后,闪出漫长浪漫的光带,水波拍打岸边,时光一分一秒过去,是她和祁白,再也无法回头的分分秒秒。 祁白叫来的人也都冲下来。 大家一拥而上,都冲过去打祁白。 周围有钱的富二代全都闪远了,桥下这一块,祁白被十几个人围打。 初依站着不知道动! 一辈子,都没有此时更丢人,更万众瞩目。但她已经不在乎。 周策皱着眉头,和乔宴对视了一下。 低声说,“练过功夫的就是不一样,苦肉计都用的这么惨烈,一般人不敢这么折腾。” 乔宴走到初依身边,推她说,“走吧。” 初依没动,眼睛无法挪开被打的祁白,说,“他等我说一句原谅他,不说,他们会一直打。” 果然是师兄妹,彼此了解。 乔宴看了她两秒,转头提高了声音说,“蛋泥——” 蛋泥从人堆里,“啊?” 乔宴抬抬手指说,“两句话,这附近都有监控,警察一会肯定就到了!你们要打快一点,就是别把人打死了,不然看了监控,你们都不好走人。” 瞬间一静。 大家好像按了暂停键。 随即收脚比谁快。 蛋泥从祁白身下抽出自己的鞋,穿上,挥手说,“谁选的地方,麻蛋,快,搬车上再说。先走人!” 人多就是好,很快就没人了。 乔宴拉着木然的初依,跟上说,“你要去医院看看吗?” “等我一下。”周策喊,“我去和朝阳说一声。” 周策一转头,走了几步,却看到张朝阳和他妹妹站在不远处,俩人表情都不怎么好。 周策喊,“这是怎么了?” 又一想,不会是看到初依的真面目,被吓到了吧? ☆、第39章 医院门口,人出出进进,初依站在走廊上,这是最近的医院,因为这附近靠山近水,原本就是离市内远的地方,所以医院并不奢华。 有年岁的老医院,消毒水味道也特别重。 大家都聚在院子里,弄的医生护士倒是很紧张。这年头当医生也不安全,随时被打。所以给祁白处理的医生很谨慎,院方为怕出意外,还多叫两个医生回来。 初依坐在花坛边上等消息。 周策和乔宴站在花坛边抽烟,火星在乔宴手里一明一灭,周策说,“我看都不敢有人出来报告消息,聚这么多人,这么小的医院,也不怕吓坏人家。” 乔宴看向初依,她低着头,旁边灌木丛支出来一根长长的树枝,在她脑袋顶上,他伸手过去,把那“危险”的树枝拨开,卡在旁边的树枝上。 初依听声抬头,看到那树枝,看向他说,“谢谢。”又低下头。 玻璃门被推开,蛋泥出来了。 几步走到初依面前,“醒了,你进去看看。” 初依站了起来,往里走。 周策和乔宴把烟掐了,跟进去。 一进走廊,周策就皱眉,陈旧的医院,总有点吓人的阴森。 初依走在前面,白运动衣干练,背脊笔直,他觉得这种时候,初依真的有“定海神针”的作用。 蛋泥在前面对初依絮叨着,“先给你说清,你担心,等会儿祁白家里人来了,我会说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说话就行。” “怎么会没关系?”周策搭话道,“你们这儿的人办事,都不会多想想是吗?” 这是蛋泥的老板,蛋泥只能立刻回头“倾听。” 周策说,“你想想,第一她在场,第二又是因为想取得她的原谅,才找人打自己。这事让我一个外人看,都看不出来到底哪儿能和初依没有关系。” “不是。”蛋泥说,“不是这么回事。”他转头对初依好声好气地说,“这事情我不能说,祈白有他自己的打算。” 初依没说话,到了病房门口,她站着,看着那门不动。 蛋泥说,“没事,自己人动手有分寸。”他把门推开了。 里面光亮,还算干净,祁白坐靠在床头背上。 脸上挂着青青紫紫。 看着门口的眼神渴望。 初依走进去,蛋泥合上门,乔宴和周策往旁边让了两步,没有进去。 ***** “初依——”祁白叫的声音怯怯的。 初依走过去,抬手在他脸上按了一下,“骨头有事吗?” “没!”祁白有点委屈地说,“就是身上疼。” 初依低头,从床下拉出来木头凳子,看到上面有灰,就又塞了回去,说,“祁白,做什么都没用。你再闹,我就去直接找你妈妈了!” 她的语气平淡而决绝。和她出手一样,狠起来不得了。 祁白白了脸,“我都这样了,你还是一点不心软。咱们俩四年,四年对你一点意义也没是不是?我为什么那样……”他挣扎着起来,随即又呲牙咧嘴地靠回去,“……就算我错了,可,可也不是因为想对你好?” 初依看他那可怜样子,心软了些说,“最近家里出了很多事,我的想法已经和以前不同。以前咱们俩一起,都是无忧无虑的,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我说,你也不明白。因为你不是我,你没有经历我经历的那些事。” “可我都知道呀。”祁白喊道,“你这是强词夺理,就算我有不明白的,你可以和以前一样,和我说呀。” 初依摇头说,“有些东西,别人和你说没用。要自己走才知道。就像王鹏出轨,说为我姐好。你骗我,也说为我好。我说了,你也不明白,这件事对咱们的关系影响在哪里。我不再相信你了!” “初依——”祁白喝住她后面的话,蹬视着她,“……每年大年三十,我都不在家,跑到你家来找你,我一有时间,就来九街十六巷陪你,你喜欢吃的东西,多远我都去给你买,爱是这些细节,你看不到我爱你是不是?” 初依站着不动,白炽灯的光从上面照着她,那头发一根笔直分明,和她的性子一样。 祁白等了一会,眼睛红了,“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你……那你和别的男人,不是一样过了两夜,你怎么不说。我都相信你了!” 初依看着他,说,“你没有!你早前故意说咱们俩在酒店的事情,说咱们俩不是什么都没发生,不过是为了让别人听。你这点心思,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祁白顿时无言。 初依说,“信任就是这样慢慢没的,你也已经不再信任我!因为你知道我不是你的了。”她说完转身去开门。 “初依——”祁白从床上挣扎起来,要拦她。 初依转身说,“以后你是我师兄。” 她说完开门走了。 蛋泥在门口守着,这地方没什么隔音。他听了一点,对初依说,“你先走吧,我给祁白家打过电话,他妈妈正过来。” 初依看着蛋泥,一言难尽。李屏那个人也泼辣,回头她敢因为这事,去她的每个师兄弟家闹一场。 病房里一阵响,蛋泥连忙推门进去,看到祁白摔倒在地上。 门关上。 初依在外面对门站了一会,转头对周策说,“咱们走吧。” 说完就先一步往门口去。 周策有点摸不准她要干嘛,这女孩平时也蛮好说话,关键时候,总做一些他预料不到的事情。 他落后几步,拉着乔宴说,“我看她就剩下左右为难了。这种关系都难缠,小地方,关系搭着关系。” 乔宴视线跟着初依,她头发在身后绑了一下,走路都不晃,可见走的非常稳。 周策推了推他,“你怎么不说话,你说这事该怎么办?等会男方家里人来,肯定得骂她。” 乔宴没言语。 周策顿了一会,又忽然有点赞赏地说,“哎呀,这是追人吗?这是逼死人。把女孩逼成这份上的,我还真没见过。” 乔宴说,“他没这么蠢。” “谁?”周策搞不清一个“他”,是男“他”,还是女“她” “你说谁?” “是谁都不重要。”乔宴说。 周策撞了他一下,“说话总说一半。说起来,他这男朋友也够缠人的,——幸好早分手了。” “这有什么。”乔宴很淡然地说,“他被分手了,你觉得不吵不闹就放手了,那女孩得多没吸引力?!” 周策点头,“那也是。” 又一想,好像猜到了祁白的意图,说,“这是想用关系逼着初依吧。就和网上那些当众求婚什么的一样,对吧?” 乔宴停了一会,说,“这个,就没人能帮她了。” 上次他嘱咐过她,要学会拒绝。但初依和外面那帮,还牵扯一起长大的师兄妹情义,他们,并不真的了解人家关系有多深。 前面初依已经出了玻璃门。 风从开门的瞬间灌了进来,他们迎风出去。 初依站在门口,看她的师兄弟都还在。 一堆人,十几二十多个。 初依说,“你们还不走?” 铁蛋扔下烟头,跑过来说,“祁白怎么样?” 初依看着他,冷冷的声音说,“铁蛋,你这第二次了!上次为了王鹏,你给我爷爷告状。这次,又为了祁白,给我下套。” “这叫什么话!”铁蛋一下变了脸色,无法置信地盯着初依,声音带上怒气,“咱们一起开公司,一起落魄。我干什么没有和你一起,我对你不好?你这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初依说,“我知道你对我好,可好的也有了远近亲疏是不是!” “胡说!”铁蛋气的哆嗦,“你这样说我?良心呢?” 强子蹿过来拉他,“铁蛋哥!” 铁蛋挣脱他,对初依喊道,“这是你和祁白的事情!我沾了什么邪霉,你算账算老——我这里来了?”他本来想说“老子”,千钧一发的时候还是咽回去换词了。 周策看着乔宴,用眼神担忧地问,“不知是不是又要打架了呀?!” 乔宴面色如水。 却没想,初依不退反进,上前一步,看着铁蛋,一字一句地说,“咱们说过的话,一个吐沫星子一个坑!上次你怎么和我爷爷说,——不得同门相残!”她一指身后祁白的方向,“今天,你动手了吗?” 铁蛋的表情千变万化,最后他语气一软说,“那不是他叫的吗?”他有点崩溃般,蹲在地上,“他自愿的呀,他求我们的呀。” 初依居高临下,用周策和乔宴从没见过的一种冷硬眼神,眼锋压着地上的人。 强子偎到初依身边,也陡然软著语气说,“初依姐,今晚我没动手。但真的是祁白哥求他们的。” 周策莫名其妙呀,这些人怎么这么怕初依,不是应该帮祁白情感施压吗?他看着乔宴,手肘碰他,又用眼神询问,“这搞什么?” 乔宴却好像已经有点明白,那些人比他们更了解初依,估计知道初依真的生气了。他淡声说,“看着就行。” 初依转头来,对他们说,“等会我自己走。”她的视线对上乔宴,说,“我家今晚空了!” 她是个坦荡的人,纵然说着这么暧昧的话,也带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正气。 周策:“……” 乔宴点了点头,推着周策走。 周策心里直骂人,“这是打完斋不要和尚!” 这种老式的医院,都是大门对楼,中间一个大大的花坛,周策和乔宴绕着花坛走。 乔宴沉默。 周策心里嘀咕,开口却也怕初依听到。 他们刚拐过的弯,就听初依说,“咱们这一派形意拳,走的是刚猛路子……我爸要知道,教你们一场,就是为了打同门的师兄弟,帮他追女孩,心里一定很高兴,再也不怕这手艺失传了。” 周策和乔宴脚步很有默契地停下。 层层叠叠的花丛另一边,越过牡丹,玫瑰,大蔷薇等等枯枝败叶,初依已经挪到了她师兄弟中间。 大家都如临大敌看着她。 又心里侥存希望。 初依手抬起来,轻飘飘搭在强子肩膀上,“船行有舵,修道从师!你们,好久没练手,今晚都只会用脚,这不行!把式不能丢。” “别!”强子的声音一扬一挫,人已经腾空,随即后背着地狠摔而下,水泥地摔的他能岔气,翻转着哀嚎道,“妈呀!姐!我说我没动手!” 铁蛋拔腿就想跑,几步远的花坛边靠着拖把水桶,他心念一动,抢过来也许可以过几招? 初依左手轻轻一抬,手掌吐劲,对着他背脊后心就是一下! 铁蛋几步前冲直趴在地,摔的浑身散架,想一搏的心思直接歇菜。 “那话我爸怎么说的?”初依看着铁蛋,又看周围几个,“两军交战,千军万马之中,也得能闪转腾挪。走亦打!”她手一抬,两腕相交的瞬间,变掌为拳,猛力吐劲,旁边的一个师兄软下了。 “初依——”那人哀嚎。 初依左拳一压,右拳刚猛而出,雷霆之势,左边一个魁梧的师兄捂着手臂倒下。他想挡一下,却觉手骨要断,他疼的心肺抽在一起,吸着寒气投诉,“……初依,你看我身体最壮,还加劲了是不是?” 初依收回手,看着他老实说,“真没有!我一视同仁!”手肘平举,左手拳在肘边,对上另一师兄。 那人很激灵,一看这起手式,那是要打壮烈的。转身就跑,一边喊,“初依——千军万马之中,能闪转腾挪,不代表可以分.身抓人。大家都跑!” 师兄弟反应过来,撒腿都散! 初依只有一个人,追着一个是一个。 “一箭射空,当空不空!你们要和自己比运气!”她双拳齐齐出,那师兄拿起旁边拖把想挡,初依不躲不避,双拳直上拖把杆,电闪雷鸣的力道,拖把杆应劲道而断。那师兄挥舞着拖把杆倒在铁蛋身边。 “妈呀!”那人疼的呲牙咧嘴。 铁蛋砸着地说,“我刚刚就想用这个拖把呀!” 周策看的心跳急速,又满腹好奇,“那一箭射空,当空不空什么意思?” “解签的话。”乔宴隔着花丛,神色担忧,随便答道。 “我问什么意思?” 乔宴觉得他烦,这是个梅开二度的签,他怎么说。 周策却不放弃,又问,“那你觉得初依知道什么意思吗?” 乔宴依旧紧张地看着初依,她动作严密灵敏,又简洁朴实,一个个师兄弟倒地,跑一半,抓住的都是一招。 初依抓住最后一个师兄的时候,已经跑到门口这里,看到周策和乔宴都在,她很冷静地说,“我不这样,祁白的妈妈会去他们家闹的。这里有医院,他们可以就近住下。” 那被抓的师弟以为见了熟人,又是初依的老板,她会注意形象手下留情,急急说,“对对,师姐这样就够了!我就……” 不等他说完,初依变拳为掌,忽而平推出去,看似无意,其实大巧若拙,那孩子一下扑进花丛里,哀嚎道,“操!师姐这里脏的很!我宁可躺地上。” 初依随口说,“拳无拳,意无意,无意之中是真意。” 乔宴二话不说,从后裤袋掏出钱来,从钱卡里抽出来两张,扔在那花坛边。 初依愣了一下,随即看着他,千言万语。 她的小师弟从里面哀嚎着爬出来,一把各抓着100块钱,那孩子忽然欢喜起来,喊道,“姐!这拳理竟然是真的。拳无拳,意无意,无意之中是真意!” 初依瞬间觉得自己被打败了,对乔宴说,“这句话,我爸以前怎么说,他们都记不住,还没二百块钱好用。” 乔宴拉着她走,左右看,“这地方,一定真的有监控。” 初依一想,“那早前的地方,没有监控是吗?” “新开垦的地界,路都才修好,政府哪里有闲钱装监控。”乔宴领着她过马路,三人很快地跑远了。 周策一边跑,一边笑着说,“真是开眼界,初依——话说刚刚我还怕男方家找你的事,怪你,结果倒好。你直接帮男方报仇了。这招祸水东移,你怎么会?怎么可能想出来?” 在他心里,初依还是很老实的。 乔宴抬手按了下初依的头,说,“初依会拐弯!”开了车门,把她塞了进去。 车一开,乔宴顺口问副驾驶的初依,“待等春来,彩在其中。你听过吗?” 初依莫名其妙,“没呀?” 乔宴说,“放心了。” 周策拿着手机,笑倒在车后座: 手机上显示,“观音灵签,六九签,解曰:一箭射空。当空不空。待等春来。彩在其中。是为,梅开二度。” ☆、第40章 乔宴的车向初依家的方向开去,周策坐在后座,拿着手机笑。 那笑声没有修饰,有点缺心少肺的简单。乔宴从倒后镜看他,“好久没见你这样笑了,看什么那么高兴?” 周策把手机放下,压着一脸笑看他,“没呀?” 乔宴却笑了,对初依说,“你看看他。” 初依从副驾驶回头,对上周策,他憋笑憋的脸都红了,她说,“你的脸都红!” 周策把手机塞进大腿下面,往前一点,靠近初依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笑?” “为什么?”初依问。 周策看乔宴一眼,得意地说,“我在想,有人肯定觉得,这烂桑塔纳,是他一辈子开的最舒服的车。” 初依顺着他目光看去乔宴,“他说什么?” 前方红灯,乔宴的车在十字路口停下,知道周策在笑他,初依坐在他的副驾驶,最烂的车也变成了好地方,其实他心里确实是这样觉得,他回头看周策,问他,“你怪忙的,也不喜欢去九街十六巷,要不,你在这地方下车?” “这儿?!”周策惊悚了,“这么偏远的地方,你不怕我被截杀了呀!” 周策一说完,又一想,扯了扯初依说,“要不你和我一起?你在我就不怕了。” 初依的手机响起,她去掏电话。 乔宴嗤笑出声,回头说周策,“没出息!” “喂——”初依接了电话。 听了几句,她挂了。 乔宴问,“是不是医院的事?” “嗯。”初依把手机装起来,“没事,他们都没事,但铁蛋刚刚说,祁白让他们都住院。” 乔宴微微皱眉,觉出她的语气有点发愁,“你不是正好也是这打算?” 初依说,“不是,我是想过他们可以趁机装一装,但还没说。想着蛋泥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再说,却没想到,祁白让他们都住院。” “你担心住院费?”周策趴在她身后的椅子上问,语气很现实。 初依摇头,“铁蛋说祁白会付的,让我别管。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 初依说,“奇怪……嗯,”她整理了一下言辞,“奇怪祁白也许在筹谋什么。” “这样……”周策头一歪,看乔宴。 乔宴稳稳地开着车,大路夜深人静,只有他们一辆车。 一段段路过去,路灯从他脸上闪过,看不出什么他心里想什么。 他想起,早前乔宴说的,“他没有那么笨。”现在想来,该说的是祁白。 周策靠向后面,说笑的心思没了。又想到刚刚隔着花丛看初依的情景,那时候热血沸腾,但此时冷静下来,才觉得有无声的什么东西,敲打着自己。纵然是做朋友,他也想有个这样的朋友,何况是女友,分手了,不奋力挽留,想来是不可能的。 他说,“你男朋友应该也是不舍得你,想挽留你。” 初依的嘴动了动,刚想说话,手机又响了,她拿起来,一看号码,有点奇怪,“西关饭点打来的。” 她接了电话,就听那边一个无所谓调调的男声过来,“初依呀,我,冯哥。” “嗯。”初依说,“你呀,我还奇怪了一下。” “手机没电了。”冯哥说,“我知道你在医院,给你说一声,你今晚别回来。我看到王鹏的爸妈来你家了。” 初依愣了一下,王鹏还在医院,她姐的婚也没有离,她看王鹏伤的重,想着多给他几天。 “初依——”冯哥唤她。 初依说,“我在!” 冯哥说,“他爸妈不是来求和的,说才知道王鹏是你让人打的,还说要问问你,为什么把王鹏打成那样?” 初依有点烦,“这事情怎么没完了。他在外面有人,还问为什么?” “所以说你,那女的现在大肚子,王鹏不理她,她去找了王鹏的父母。”冯哥说,“刚刚她一起跟着来的。你可千万别回来。” “我还用怕她?”初依说。 冯哥说,“谁说你怕她?但你脾气不好,那女的你惹不起,她敢脱了衣服在这里撒泼。你敢看吗?” 初依:“……” 冯哥说,“何况今晚祁白又出事了,你最近事情怎么这么多?” 初依空了一会,像被拔了气门芯,闷闷地说,“我知道了。我今晚不回去。” 挂上手机,车里格外安静。 车灯从外面一个个闪过,照在她的脸上,白的,晕黄的,天大地大,她却最近总被逼的无处可去。 远处黑漆漆的一片,如果是白天,也许可以看到种出来的庄稼。 乔宴说,“先送周策吧。” 她转头看他,灯光从外闪在乔宴脸上,先是浓黑的眉,而后是鼻梁,最后一扫而过,新的光又来,又再轻抚上他的眉眼。 乔宴侧头,对上她,他说,“我听见了。” 封闭的空间,本来她说的话就没多少私密性。 初依说,“谢谢。” 周策靠在车后面,不知道这又是怎么了,不过估计不是好事,就没多嘴问。 乔宴把他送回家。 带初依回了公司。 ****** 车停在公司门口的时候,已经一点多。 初依想到昨天的折腾,对乔宴说,“我觉得最近日子过的很满。” “怎么满?”乔宴合上车门,走到后备箱位置,打开,拿了点东西,压下后备箱的时候,初依看到他手里提着两床单人的被子。 她盯着那两床单人的被子,装在很整齐的透明包装里,高档床品,比她平时家里盖的好看。 乔宴很自然地说,“你带钥匙了吗?去开门。” 初依很难从那被子上挪开视线,一床米分红色的,一床白色的,她说,“这是给我买的吗?” 乔宴提起来随意看了一眼,说,“不是,我买错了。给你用吧。” 初依侧头,看他一会,从包里掏钥匙去开门,钥匙插.进卷闸门下面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看月亮的方向,脸上有笑,而后她低下头,说,“我喜欢米分红色的,但之前一直没有买过,想着结婚的时候再买新的。就一直没有买。”哗啦抬起卷闸门。 乔宴站在旁边,看着卷闸门哗啦啦上去,他忍不住问,“你,几年换一次被子?这东西要经常换呢。” 初依说,“我用的是棉花的,我妈每年都让弹棉花的重新给我弹一弹。”她推开玻璃门,靠在门上数钥匙。shuk 乔宴从她面前走进去,里面的灯很亮,初依靠在门边,半边脸白嫩嫩的,又看着很软。她打人的时候,如果不看人,完全猜测不出,这样一个身形的女孩,会有那样的力度。 她身后半米远的地上,堆着一堆烂木头,今天太急,晚上下班后等市政收垃圾的过来收,也忘了。 乔宴盯着那脸蛋,这脸蛋,昨晚还用洗脚水洗过…… 他抬手,在那半边脸蛋上剐了一下,面无表情走过,“怎么有点黑。” 初依连忙抬手,却比乔宴慢半拍。 她有点不可思议,“你比我手快?” 乔宴转头,莫名其妙看着她,“什么?” 初依和他对视一会。看乔宴不懂她的意思。她才转身,拉下卷闸门,用脚踩着,去锁了,又关上里面的玻璃门。 玻璃上反射出她的脸,刚刚被乔宴摸过的地方,的确黑了。 “怎么能黑,进来的时候我看了,没有黑呀。” 乔宴“不耐烦”地催促,“快点,上面的门还没有开。帮我也提点东西。” 初依忙转身,一边擦着脸,一边单手帮乔宴去提东西。 乔宴跟在后头,看着她背影笑,跟着上去。 会客室里,初依铺上新被子,又抖开新被子,对他说,“这么米分的颜色?你其实盖也会好看。反正你喜欢穿米分色的衬衫。” 乔宴:“……” ******* 第二天一早,六点初依就起来了。 蓝天上,白云飘着,有鸟飞来,落在窗台上。 初依推开窗。 身后带着咖啡的香气,乔宴过来了,他打着哈欠说,“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她来找他要早餐。 初依说,“平时在家都练功。” 乔宴打量她几眼,也看不出她是不是睡的好。她的气色一向好。 只是直觉觉得她有事,倒了杯咖啡,递给初依,他问,“你心里有事是不是?” 初依端着杯子,暖手,的确有事。新被子盖着,晚上睡的却不好。 都是因为烦心事。 她说,“我给公司添了好多麻烦了。” 乔宴说,“有话就说。” 初依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有点幽怨,“都还没说呢,让人酝酿一下不行吗?” 乔宴说,“估计你酝酿过后,也是和主题没什么关系的。就像你打拳教训你师兄弟的时候,说出来的话,都以为是拳理吧?” “当然?”初依说,“都是我爷爷或者我爸爸说过的话。” 乔宴眯眼,很佩服的看着她,所以什么俗语解签的话,她全能用。他说,“对,对。所以你继续。” 转头拿了个盒子过来,打开来,里面都是饼干,递给初依一块,“一边吃一边说。” 初依看那盒子是满的,米分蓝的盒子,特别漂亮,她端起来看了看,“这也是你才买的?” 乔宴推开说,“别人送的,我不爱吃,你喜欢,就多吃点。” 初依吃了一口,“好吃。”酥酥脆脆的,她转眼忘了刚刚和乔宴在说什么。 乔宴问,“心里什么事?” “哦。”她说,“我就想提前和你说一下,我不是存心给公司找麻烦,但后面,要是有人来公司闹事,可不是我故意的。我提前给你说一下。” “谁会闹事?”乔宴又递给她一块饼干,“你有危险?” “那当然没有。”初依说,“昨晚上,我姐夫——就是王鹏,借你们钱的那个,都去我家了。我怕他们等不到我,来这里找我。” 乔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哦,这个呀。放心吧!” 初依捧着杯子捏着饼干,不明白,“怎么放心?” 乔宴说,“看我的。你吃吧。”他凑着初依的手。 初依:“……” ****** 早上九点,大家都来了。 初依有点忐忑,她觉得自己上班两天半,给了公司太多麻烦。 烂木头被搬出去,修水台的工人来了。 初依靠在门边,等人家出预算。 心跳有点快。 乔宴走过来,看她紧张地站在门口,像个监工的,他抬手,扯着初依的帽子,把她拽远了,“你干什么?” 初依小声说,“我看他们都用什么材料,回头上网查查,去建材市场比比价。” 乔宴不知道说她什么好,抬手揉着她的头发说,“这事不用你管。” 初依打下他的手说,“我要掏钱呀!怎么不归我管!” 然后猛然抓着他的手,“你早上做饭烧手,不是抹了红花油,干嘛摸我的头?”她揪起自己的头发闻。 乔宴说,“我帮你闻,头顶。”他扶着初依的头顶,俯身,初依推他,刚露出笑。 有人喊,“初依——有人找!” 是周策的秘书。 她推开乔宴走过去,秘书拿着电话,捂着听筒说,“楼下打过来的。” 初依走过去,趴在楼栏杆一看,脸就沉了。 乔宴跟过来,“谁?” “怕什么来什么。”初依嘟囔。 乔宴往下走了几层,看到是两位五十多岁的男女,猜出是谁。 他回到上一层,对周策的秘书说,“让上来吧。我的办公室!” 初依说,“我和他们出去说。” 乔宴说,“不用。”拽着初依的帽子,把初依拽了进去。 不一会。 王鹏的父母跟着秘书上来了。 一进办公室,看到初依正坐在沙发上。 王鹏母亲冲过去就问她,“初依——你咋回事,咋把你哥打成那样?” 初依忙站了起来,不见面还好,一见面,都是曾经对自己好过,又很相熟的人,她顿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们……”乔宴说,“是王鹏的家人吧?” 王鹏的父亲,连忙说,“对!我们来找初依有点事。” 乔宴说,“那正好!王鹏欠我们公司的钱,我们一直找不到人,才叫了她过来还账,她又没钱,来了还闯祸,刚刚我在问她,本来欠公司的钱10年才能还清,现在得12年,我们是接待公司,不是慈善公司,问她怎么办?” 乔宴站起来,点了点初依,“她竟然说不知道!——不过你们来了正好,冤有头,债有主,王鹏是你儿子,这个债,转你们这边更合理。” 王鹏的妈妈丢开初依,惊讶地说:“什么还债?……我,我们是来找人的呀?” ☆、第41章 初依看着乔宴,不知道说什么,乔宴把她拽进来,她没想到他会转头就换了方向要债。看到王鹏父母一脸惊愕,乔宴也不笑,用他一贯堪称“影帝级”的,有钱人家宝贝疙瘩调调说,“想好没?钱分几期还?” 一句多余话没有,直奔主题问分几期。 王鹏妈已经被那初依要打工十年的时间长度给惊呆了,问,“那……欠了你们多少钱?” “不多。”乔宴说,“就小46万。” “46万!”王鹏妈震惊。 “46万!”另一个是初依。 乔宴睨了初依一眼,拿起桌上的计算器扔在文件篮里,“自己算,本金30万,加上利息,你弄坏的水台,报价6万,这部分公司帮你垫款,也是要收利息的。要是算到你按时还清的日子,还得加利息。看你可怜,这事情原本和你没关系,后面的利息就还没算。” 他的调调没什么感情,好像初依和他就是上下级,兼债主。 初依看着他,都不知道他说的真假。 她可不是演技派,王鹏妈把她从小看到大,一看她被惊呆的傻样,知道她也没作假。这下真的害怕起来。得立刻走。 她刚想说话。 门响了,一个男人推门走了进来,对乔宴说,“过来,找你有个急事。” 乔宴拦下他,对王鹏父母说,“这是我们公司的周总。” 又对周策说,“……你来的正好,这就是王鹏的父母,来找初依的,我顺便让他们把债清一清。” 周策空了只一秒,转头就看屋里人,而后对乔宴无缝衔接地说,“那可真是好事,初依才把咱们公司的洗手台也给破坏了,他们是亲戚,一起把账算一下。” 乔宴说,“他们看着不想认账的样子。” “怎么能不想认账?”周策眼一瞪,看着王鹏爸爸说,“那是王鹏的账,做生意押了老婆家的房子不是吗?让前妻的妹妹来还。这样可不够男人!” 初依低下头秒懂,这俩一定时常搭场子。 王鹏爸呐呐地说,“这事具体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王鹏做生意抵押的事情我们知道,具体多少钱,你得让我们去问问。” 他也想着,先走了再说。 乔宴说,“那就打电话把王鹏叫来吧,一个大男人,做生意押了老婆家的房子……”他看着周策,“还是这事?之前怎么没人给我说。”他抬手,很无辜又很有点烦地点了点初依,“正好,初依你们带走,我们不要她在公司还债,这人破坏力太强,回头还得给她垫资。” 初依抬起手,慢慢握成拳,对“影帝”转了转手腕。 没想到乔宴反而演技爆发,点着她,怒其不争地说,“我说错你了?你看你,动不动还威胁老板,什么地方敢用你?”又对王鹏妈说,“今天你们不把这事情说明白,不能走!” 初依:“……” 事情急转而下,王鹏父母一看还要扣押他们,好像这时候才知道这是借贷公司,借贷公司是什么? ——高利贷呀。 高利贷=黑社会。 王鹏爸先一步意识到情况危急,对王鹏妈突然大声喊道,“都是你,怎么会说来这里找初依?” 王鹏父母也是出身九街十六巷,这些年见过不少夫妻离婚去对方单位闹的,很多人怕丢人,也怕丢工作。 王鹏妈说,“我咋知道会这样?” “所以说你没脑子!”王鹏爸说,“王鹏欠人家那么多钱,你咋不说?” “我咋能知道!”王鹏妈也被骂急了,“我咋能知道还有这么多事?和初依算账,不来她单位找她领导,难道你要和她比动手?你打的过她?” 乔宴和周策略嘲讽地对视了一眼,去公司找人,从来都带着某种威胁的意味。 初依跟不上剧情地站在一边,这俩夫妻忽然吵起来,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乔宴伸手拽着她帽子,把她拽到一边,他身后的位置。 蓝天白云在窗外,在他们的身后。 初依抬手,点点乔宴,等了一会,乔宴没动。她又伸手,在他西装后背,画了三个字,“怎么办?” 乔宴却猛然回头来,视线对上,他很快、很开心地笑了笑,而后转头,顺手按了电话。 初依看到号码是催款部的,心里留下他那一笑,觉得至于吗?坑人他就那么高兴。 电话一通,乔宴说,“你们要找的王鹏家的人,正好在公司,你们过来请他们过去谈吧。” 如按了静音。 王鹏父母不吵了。 乔宴挂上电话,看着他们,公事公办的口气说,“你们去催款部说吧。” 王鹏父母无法置信地傻住,随即又去看唯一有“实力”的熟人……初依。 但初依也是欠债的,此时拿人手短,她站在一边,也没办法主持正义。王鹏妈反应过来,掏出手机说,“都等一等,让我给王鹏打个电话。” 周策说,“行!去催款部慢慢打!” ******* 看到人出去,初依非常摸不准,看着乔宴,想问又不知该怎么问。 乔宴拿着茶杯递给她,“没点眼色,也不知道给我倒杯水。” 初依接过杯子,抱着问,“你要干什么?” 乔宴说,“我要喝水,不是给你说了。” 初依抱着杯子,站了一会,出去倒水去了。 周策趁机对乔宴说,“你早上的短信什么意思?走几天?” 乔宴说,“还不知道。” “那怎么行?”周策说,“我都没有心理准备。” 乔宴转到桌后坐下,顺手脱了西装,搭在椅背上,拿起电话,按了个号码,而后对对面说,“打王鹏的电话,就说初依在公司还账这事情不行,就说老板说的,他父母在这边,不说清楚还账的事情。不行。” 催款部的人说,“可之前的手续都转到初依这边了。” 乔宴想了一会,说,“嗯,那你们先压着人,叫蛋泥过来……”他挂上电话,对周策说,“最近有个新闻,夫妻婚后丈夫欠债,离婚了老婆还要跟着还的。你借给初依她姐二百万怎么样?” 周策冷哼一声,“我给她张纸!”转身气的出门了。 正遇上初依端着茶杯进来。 周策不怀好意地冷哼,“你还给他倒水,他刚给你姐背了两百万的债。” 说完弹了下初依的头,甩门走了。 初依莫名其妙,揉着自己额头说,“他干嘛弹我?” 乔宴说,“没事,他帮你的忙,让他收个利息吧。” 初依把茶杯递给他说,“果然是干这行的,开口闭口都是利息。” 乔宴接过杯子,对初依说,“你出去上班吧。” 初依:“……”不准备和她说说王鹏的事情吗? 乔宴喝了口水,看她还在,问,“怎么?你还有事?” “当然!”初依说,“你不准备和我说说吗?你押着王鹏的父母,犯法的。” 乔宴点头,“嗯,够一定时候才算,现在会计在和他们算账,那个花时间,他们留下是自愿的。” 那他们不留下行吗?初依觉得她都无言以对。 门响,蛋泥推门进来,“找我?” 乔宴用茶杯盖点了点初依,“你出去上班吧。” 初依握了握拳头,然后,出去了。 关上门的时候,她觉得乔宴太嚣张了,可是她又搞不懂他在嚣张什么,实在气馁。 ******* 过了一会,蛋泥就出来了。他到催款部,对王鹏的父母说,“房子是初依家的,可以让公司收房,不是什么大事。刚刚我才知道,是还有另外一笔借款,问题比较大。初静姐走的时候,从公司借走了两百万!” “两百万!”王鹏父母要心脏病了。 蛋泥说,“我也是刚知道,怪不得把初依押在这里,家里实在没什么好抵押的了。” “放屁!”王鹏爸爸受不了了,“这一看就是天仙局,他们就是开借贷公司的,想说借多少就是借多少。” 蛋泥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要觉得有问题,可以上法院解决的。要打架,我也打不过初依。真的就没办法帮上手了。” 王鹏爸爸说,“这是要逼我们家卖房,还初依家的债。” “那是王鹏哥的债。”蛋泥纠正! “那是他们两夫妻的债。”王鹏妈妈说,“我们家就一套房,卖了,我们住哪儿?”一辈子的心血,一栋房子,怎么舍得轻易放弃。 蛋泥说,“其实也不是没办法。那个叫汪晴的,之前说愿意帮王鹏哥还债。” “她?” “反正她都有了王鹏哥的孩子,迟早一家人的事。她之前给初依都说好了。” 王鹏父母看到了曙光,却还有点犹豫。 蛋泥说,“就是不知道她现在改变主意没有?” 他的语气不确定,反而令王鹏父母产生了自我怀疑。 王鹏妈拿出手机说,“让王鹏问问她。” “问我哥就得坏事。”蛋泥说,“男人都爱面子。”他伸手要电话,“——所以我来打吧!这丑人我来当!” 那口气,他真是个好人。 电话通了,汪晴却说不过来,蛋泥问了地方,安抚好王鹏父母,就自告奋勇带了人去找她。 他下楼的时候,看初依正站在别人身后学电脑,把初依叫出来,神神秘秘说,“你知道乔先生要我去干什么?” 初依摇头,“这我怎么可能知道?” 蛋泥说,“他弄了张假的借据,你姐欠公司二百万。我先给你说一下,免得你回头知道误会我们。” 初依:“……” 蛋泥说,“这个办法太好了。”他搭着初依的肩膀走到一边,向往地说,“我现在才发现,跟对一个老板,才是二次投胎,你觉得不?” 初依没理他,转头回去了。 铁蛋对着她背影喊,“咦,你怎么不激动,没听懂吧?——我的意思,等会那小三要是把这账清了,哥可是给你挣了过百万!” 初依脚下一趔趄,差点栽倒在门口! ☆、第42章 约的地方在新商业区的露天咖啡馆。 蛋泥他们一下车,他就被周围林立的商业大厦震撼了,“这地方几天没来,盖的这么好了?” “一天一个样。”旁边跟着的,是上次和初依去打王鹏的人。 蛋泥拿着电话,打给冯哥,“喂——我忘问了,那女的长啥样?” “哪个女的?” “跟王鹏的那女的!” 冯哥那边空白了一会,传过来沧桑的声音说,“*的样。” 蛋泥骂了一句,把电话挂了,又拨了个号码,左手抬起来,在头上拨拉了几下,一转身的瞬间,他在高楼大厦的玻璃上,照到自己,一个头发短,长相蛮的男人,身边还带着几个人,竟然觉得还挺有派头,能够冒充黑社会,就又拨拉了几下自己的圆寸头,电话通了,他一收笑容喊道,“你人在哪个咖啡店?——啥,啥八颗?” 旁边人把他转了一下,他看到不远处一个咖啡馆,绿色的标志,对电话喊,“知道了。门口等着。” 他挂上电话,对自己人说,“这店我知道,就是那娘们说的英文。装啥装,约咱们还在这么人多的地方,不嫌丢人。” 旁边人想,这样显然是对方觉得更安全。 蛋泥走过去,汪晴站在门口,穿着件红色的高领毛衣,黑色紧身裤。手里还拿着件皮衣,端着杯咖啡。 打了招呼坐下,蛋泥想,穿那么紧的裤子,会不会没有怀孕?要是没怀孕就糟,钱不好要了。 汪晴把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口说,“有话就直说吧。” 语气很老练,果然是批发市场混的。蛋泥说,“就是还钱的事,王鹏欠我们公司的账,你给清一下吧。” 汪晴说,“那三十万是吧?可以!——等他老婆签了离婚协议,我就付。还有初静现在住的那两室一厅,我也可以给她买了。但是都要先签离婚协议。” 果然是生意场上的女人,算的比他清楚,但铁蛋也不是吃素的,就说,“我们是来收账的,不管别人离婚。你不准备还钱,刚刚电话里咋不先说清?” “怪我?”汪晴指着自己,语气一变说道,“老娘又不傻,他还没同意离婚呢,要是我把钱也给了,他还不离婚!转头和他媳妇儿无债一身轻的过日子去了,那我怎么办?” 蛋泥,“咦?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数?” “你们男人都能提上裤子不认人?女人怎么就不能说话不算数?再说……我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们了!”汪晴的声音略大,周围有人看她,她满脸无所谓。 坦然的令蛋泥觉得无地自容。 这么泼辣的女人,蛋泥觉得他都没有见过,说道:“之前我有个兄弟和你打过交道,回去跟我说,哎呀不服不行,我还不知道什么意思,今天算是开了眼。” “大家彼此彼此。”汪晴说,“我知道在你是初依的师哥,更知道九街十六巷,谁都知道她们两姐妹的大名,出了名漂亮的姐妹花呗,当然初静出嫁,风光的不行,听说结婚那天,不服气她嫁人,打架都打了好几场……”她喝了口咖啡说,“但那又怎么样?老娘没有一点本事,敢去抢她的男人!” 她放下咖啡纸杯,又轻飘飘地说,“她漂亮怎么样?还不是被我睡了她的男人。” 蛋泥不行了,比不要脸,他不行。 觉得再坐一会,他这新单位都不能混了。这女的混不吝,他觉得凶她也许都没用,但还是决定试一试,他站起来,一抬手扔开桌子,换成河南话骂道,“故意的是不是?” 汪晴坐着不动,手搭在肚子上说,“我是孕妇,这附近有监控,我也知道你们的公司!你敢打我试试?” 蛋泥瞬间变成无计可施,除了咖啡被扔在了地上,这女的什么损失也没。 想到今天的钱又要不来,觉得非常挫败,又一次在初依面前,承诺的事情没做到,上次说给初依介绍工作没成功,结果这次出来帮她要钱还是没成。” 他心一横,拿起手机说,“行。离婚你就清账,对吧?” “当然!”汪晴说,“不离婚我怎么给你清账,现在我又不是王鹏的老婆!”她低头,按着自己的手机说,“再说,都没离婚,收账也收不到我这里!你来我这里要钱,还不是为了帮熟人。——大家都打开窗子说亮话的好。” 蛋泥盯着她看了一会,知道还是个刺头他确实惹不过,接连被警告有监控,也令他心里产生新的危机,离开他们没有监控的老地方,满世界都不安全了呀。 他几步走到旁边拨了初依的电话,电话一通就问,“你姐走的时候,签了离婚协议书没有?” “签了。”初依说。 “协议书在哪儿?” 初依还没回答,就换了男声,乔宴的,“怎么样?” 蛋泥顿时觉得来了救兵,走远几步,踢里哐啷一阵告状。乔宴听完说,“嗯,那让她去医院吧,你也去,初依带着离婚协议书过去,在那边碰面。” 电话挂了,初依看着乔宴,她此时正在乔宴的办公室。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她正准备来问问,怎么给王鹏父母管饭。 乔宴拿起西装说,“走吧,让他父母先去吃饭,然后去医院,今天一次把这事给你办了。” “怎么办?”初依说,“你不知道,王鹏不会同意签字的。” 乔宴伸手穿上西装,翻着领子,对上初依的脸,她神色带着担忧,好像空有一身力气,对着刺猬却无处下手。 他笑着抬手,捏了初依的脸一下,“走,今天一定让他签了。” 初依抬手,他已经收回手,笑着往外走了。 初依追上去,巴巴地说,“真的?你有什么办法?先和我说说行吗?刚刚电话里蛋泥的话我也听到了,其实那女的也知道王鹏不会签字,你觉得吗?” ****** 初依和乔宴一起到的医院,刚下车,就看到蛋泥蹲在医院门口。 初依自己开车门下车,喊着问他,“你吃饭了吗?” “吃了。”蛋泥看看时间,“你们过来怎么这么久?” 初依埋怨地看着乔宴一眼,说,“乔总非要说午饭不能耽误,我陪他吃了碗面。” 蛋泥点头,很反常没追问初依吃的什么面,好不好吃,而是对乔宴说道,“你是料到这事今天会拖的时间久,所以让初依先吃了饭再来。也是对的。” 他的语气幽怨,初依说,“你是不是受委屈了?” 乔宴推着初依往里走,“办正事。” 病房里,只有王鹏和汪晴两个人。 乔宴没有让其他人进去,只有他带着初依,还有蛋泥。 几天没见,王鹏已经可以坐,他很高兴地看着初依,“初依——” 初依把离婚协议书从包里掏出来,放在病床上架着的桌上,干巴地说,“签字吧。” 汪晴连忙伸手拿过,翻看着,看到上面财产方面根本没要求,顿时松了口气,说,“这样也好,她懂的做人,我也会做。王鹏的那账,我还了!” 语气很大方,语调也不同。 初依懒的理她,就没说话。 汪晴说,“当然,上次说的那房子,我也可以买。”她对王鹏说,“我把你现在贷款那套房子给她买下,以后你也可以放心了,我对你算不错了吧。”她抬手,点着王鹏的太阳穴,“以后对我好点。” 语气娇媚,还带撒娇,蛋泥顿时觉得这女人不止会不要脸,还会两面三刀。 王鹏错开头,说,“这事以后再说,我不离!” 汪晴一下变了脸色,“你再说一次?” 她撒泼起来,可不得了,王鹏可不想初依看到,就说,“我这还在医院呢,回头再说。” “在医院怎么了?”汪晴可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时不再来,拿着那离婚协议书,指着王鹏说,“今天人都在,我就把话说明了。”她指着初依,“你!别把人当傻子,你上次在派出所门口威胁我,说不让王鹏见我,转头就把王鹏打了,你心里想着什么我知道,无非是再打王鹏,见我一次,你打他一次对吧!我今天把话说在这里,这事我慢慢和你算。你以后敢再打王鹏,我加倍和你算!” 初依看着她,又看她的红毛衣,最后视线落在她的裤子上。 还没说话,就听铁蛋小声说,“别看了,真的怀孕。” 初依:“……” “说正事吧。”乔宴把初依拉到一边,看着王鹏,对上脸,他心里小小惊讶了一下,被打的挺狠,脸上现在还满是紫色淤血,身上还打着石膏,他佯作没看到,很冷酷地说,“这事现在不太好办。” 他慢悠悠说道,视线下挪看着床边的椅子,又看了看初依……还有蛋泥。 那俩也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乔宴顿时明白他指望错人了,他是来装领导的,这时候,理应初依或者蛋泥帮他拉一下椅子,可惜那俩没伺候过领导,没有觉悟。 乔宴只得自己抬手,拉了把椅子,对王鹏说,“看到没有!就是这么这样的,眼里一点活也看不见。半点指望不上。” 初依没想到这还有她的事,她明明什么都没干。虽然知道乔宴在演戏,可也有点难受,不过还是忍着没说话。 就听乔宴说,“她来我们公司一直闯祸,这事情就不说了,就说钱的事情,之前欠了30万,她来以后涨到了36万,加上利息。这都是小数目……”他的语气没什么情绪,“就是今天我才知道,还有一笔两百万的款子。” 他看着王鹏说,“初静借的,你们是夫妻,你帮她还了吧。” “什么两百万!”汪晴一下急了,“你们这是讹人!” 乔宴没理她。 王鹏有气无力地说,“我妈打电话说了,我知道!好,我还!” “还你妈还!”汪晴一下急了,“你住的那房子几十万,我给掏了也算了,这他妈明显是坑人,你脑子让驴踢了才会答应。看不出人家在害你吗?” 王鹏想打她,想阻止,都不行,他身上打着石膏呢。 所以汪晴一下得了势,喊的越发大声,“什么两百万,张口就来两百万,她咋不说借两千万!你还陪她。你咋不陪她上天?!” 初依往后一步,她纯粹怕自己忍不住打人。却发现蛋泥也不动声色退了退。 却见乔宴抬起右脚,搭在左腿上,弹了弹裤腿的灰,很不紧不慢地搭话道,“两千万自然也会有!只要有需要,随时五千万也不是不行。” 乔宴的欠揍富二代形象,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他每次使用的时候,都令人可以忽略他带智商的样貌,直接想暴揍他一顿。 一副钱多烧的,就是喜欢和人比无聊的样子,正常人见这种人,只有两种反应,一种是缠上去,好落好处。另一种都是想,立刻绕道。 惹上傻逼不可怕。 惹上一个有钱的傻逼可不得了。 所以此时他演技一展现,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成油子的汪晴,怕了。 她看着乔宴,心里估量着这个人,和初依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着她。 乔宴淡淡地视线挪向她,“看什么看?你们打人那天晚上,没见到我?” 汪晴的头皮一下炸了起来。想到那一堆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的男人,身上都带着浓浓公检法的味道。 她抿着嘴,一句话不敢说。生怕说错了。 乔宴说,“想起来?想起来就好……”他又弹了弹裤腿,有点不耐烦地说,“既然你想起来,我也就明说了。初依这事,我管定了!”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装欠揍富二代,从来都是讲究挖坑的艺术,但这一刻,他不想挖坑了,因为……害怕初依看不懂。 他暗搓搓叹了口气,说,“你,敢和王鹏在一起,回头就是上千万的债务,帮他前妻还。你要去法院也可以,公检法,咱俩比比谁人多。” 汪晴首次遇上,比她更脸大不要的。 气的小肚子抽着疼。 她摇着王鹏说,“王鹏!看出来了吧,就是为了咱俩分开,你千万别上当。” “对,确实不应该上当。所以赶紧签字的好。”乔宴对王鹏说,“你要有情有义,就别弄这事,现在放了前妻,让她拿着钱,也找个好对象,重新开始生活,才是男人!她那么漂亮,还年轻,又没孩子,你还怕她找不到人?你这里也有家有口,要不是不离婚,我们后面不免还得加手段,对大家都不好!”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王鹏立刻想到年少时,那么多人排队追初静,如果自己和她离婚,她一定转头找人能再婚。 而且用手段威胁他,当着一屋子人,更不能离! 他也是硬气的人,怒声道,“说不离就不离!你有什么手段,都亮出来看看!” 乔宴示意汪晴,“他手上打着石膏,你押着他是手签字吧,我们当没看见。” 汪晴的肚子正在疼,她孤立无援地站在一旁,刚刚这男人的话,她不是不知道在挑拨。可心里就是过不去,她为了王鹏,做什么都行。但不怕货比货,就怕人比人。在王鹏的心里,她就是比不上初静。以后离婚,初静结婚,他恐怕更忘不掉!” 她几下撕了那离婚协议书,扔在地上说,“王鹏!去你妈的!你以后一定后悔!” 她走到门口,推开蛋泥,就开门走了。 离婚协议书碎在地上,没人追她。 ******* 这下没办法离婚了,初依闷闷不乐和乔宴立刻医院。 “没有离婚协议书,还怎么离婚?” 乔宴抬手,按在她的头顶,晃了晃说,“小傻妞,本来就不是为了离婚。” “不是为了离婚?”初依一时还没明白。 乔宴说,“过几天,你就知道。” 结果没过几天,第二天,王鹏妈就打电话来,说汪晴去打了胎,和王鹏断了,还求初依,劝劝初静和王鹏和好,真的,真的,不要再在外面故意欠债了。 ☆、第43章 初依没想到,还能有这个结果。 “分手就分手。连孩子都没了……” 挂上电话,她心里说不出什么味,拉开自己最下层的抽屉,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立刻跑去乔宴的办公室找他,一推门,却发现办公室里有人。 周策的秘书在。 她慌里慌张卡在门口,这才觉得自己没礼貌,最近和乔宴走的太近,已经忘了礼貌,靠在门口不说话。 周策的秘书站在乔宴的办公桌对面,手里拿着本,显然正在记东西。 初依说,“我……没事,抱歉……”她又卡壳,猛然意识到道歉没敲门也不好,这种台词通常都是用于撞破了人家的什么“好事”。 看到她这样,周策的秘书笑了笑,还对她挤挤眼。 乔宴慢腾腾端起自己的茶杯,递给周策的秘书。又对初依说,“那进来说吧。” 秘书拿着茶杯出去了。 初依连忙挤进去,关上门,冲到乔宴桌前,把刚刚接到的电话内容,给乔宴快速转述了一遍,又追着乔宴问,“……这就是,就是你说的结果?你知道她会这么做?你怎么知道?” 乔宴看她哈巴狗一样,问的又快又急,脸白生生的,看不出是不是高兴,他抬手,在自己脸上擦了一下,说,“吐沫星子喷我脸上了。” 初依自己静了瞬间,立刻喊道,“怎么可能,我练功的,说话走的是丹田!” 乔宴转头笑起来。 椅子转动,初依就看不到他了,她连忙绕过大桌追过去,抓上乔宴的椅子扶手,把他转过来,外面天色正好,他眉间都是笑意,英气勃勃,外面天气好,也好不过他这男儿正风华的年岁。 初依一时间有点愣神,说,“你不装那种富二代骗人的时候,看着挺正派的。” 乔宴抬手,捏她的鼻子说,“本来就挺正派。” 初依打掉他的手,这才发现俩人太近,她的心乱跳,一时有点搞不清自己激动什么,又期待惧怕什么,只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化解这尴尬。 她猛力一摇乔宴的椅子,“你说,别打岔!刚刚说的问题,你是不是就要的是这结果?” 咔嚓一个细响,乔宴和她都不动了。 俩人对着瞪视。 乔宴刚刚感觉到座位微下沉,什么断了。 初依显然也感觉到了,保持着姿势不敢动。 乔宴看着初依说,“……这个椅子质量不行。”言下之意,如果真坏了,和初依无关。 “那你……”初依手抓着椅子扶手说,“还不快起来,我这样提着,累死了。” 乔宴连忙站起来,他靠近初依的时候,初依也顺便松了手。 椅子没有倒。 初依走过去,晃了晃,椅子卡卡响动,掉下来一个黑色的塑料东西,看不出是什么,断了一半。 乔宴看着她,不看相信的眼神,原来这“傻妞”以为椅子会倒,就给他提着。 初依不甚满意地检查着椅子说,“这椅子看着挺好的,怎么不结实。” 乔宴靠在桌边,缓了口气说,“设计师做测评的时候,大概忘了丹田之力也应该侧一侧。” 他的语气风趣。初依回头看他,“你笑我?” “怎么会?”乔宴微笑看着她,一瞬不瞬,又说道,“你担心我摔倒,我怎么会笑你。” “谁担心你了。”初依说。反驳是条件反射的,心却揪成了一小团,自己随意的一个行为,他就看在了眼里,心细如发,她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对她的人。 她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显得不傻,手伸到椅子下面,抠了抠,抠下来另半个黑色的不知道什么部件。放在桌上,实在无事可做,她才站起来。 乔宴一直站着没动,靠在桌边,不动如山。 只是瞅着她。 初依越发不知道该说什么。目光扫到乔宴身后的牛皮纸文件袋,她才想到自己把正事全忘了。 “你还没说,你是不是早料到那女的会这么做,昨天才这么说?” 她是实在人,不直接回答是不行的。 乔宴就坦白道,“我也不知道她会这么狠心。” 初依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拉过那椅子,一边说,“这椅子坏了,我坐,你靠着说就行。” 她大概仗着自己平衡力好,轻轻坐下,乔宴靠着,她拉着椅子凑到他旁边,仰头等他说。 乔宴打量着她每一个小心翼翼的动作,身子向后,坐在了桌上,“那我就给你细说说……”他的语气蛮无奈的,“教这么笨的学生还没学费,你说我怎么这么亏本?” 初依晃了晃他的腿,老实又可怜巴巴的。 “连行贿巴结人都不会。”乔宴摇头,却又说道,“她是做生意的,精于算计是一定的。而且她以前发家的时候,做的生意,算计的就是一块几毛的事,对王鹏,就算有喜欢,可要承担一辈子的债务时,我告诉你……”他抬手,搭在初依头上,晃着说,“十个里面九个一定打退堂鼓。” 初依想到祁白和她的问题,没说话。 乔宴手上使劲,又晃晃她的脑袋,“你姐姐这事受了委屈,我给你说,男人都现实,说的再好,也赶不上合适的时候,出现在他床上,或者需要时,给他一碗饭的人。其实人人都一样。” 初依觉得这话很冷酷,她的心都凉了。 乔宴又说,“所以你姐和王鹏,一但离婚,王鹏没有选择,十之八.九就会和那女的在一块,他们孩子也有了,再婚也是顺理成章。”话锋一转,他却说,“可这世上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婚姻又不是找下家的借口,你说对吗?” “咦?”初依呆了呆,虚心问道,“你这句话,一句话中间换了意思是吗?前面是帮男的找借口,后半句是不赞成。” 乔宴说,“我要迁就你的理解程度,也是不容易呀。” “又开玩笑。”初依打下他放在她头上的手,心里却觉得有什么迸发四溢,他随时,出其不意就逗她,太讨厌了。 却不知这句话乔宴说的半真半假,他不止要迁就她的理解程度,更有她的情绪。 他说,“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初依第一次被人问看法,她还得想一下,才说,“这件事我明说了吧,这个女的比我聪明,我姐那事情,是她故意趁着王鹏不在,把我姐骗出去的……” 她脚下使力,抠着地,把椅子往前挪了挪,怕乔宴不知详情,又说道,“而且据我分析,她是先装着倒贴王鹏,做小伏低,等的就是怀孕,到时候再抢人。她是用了战术的。” 乔宴饶有兴趣看着她摆出讲解战略地图的表情,在说这件事。 初依又说,“那天,别人打我姐的时候,我说,‘谁欺负我家人,我杀她全家!’但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都不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因为从来,没人欺负过我。我从来不知道,被欺负是那种感觉,可我姐这事情,我后来想了很久,越想越觉得憋屈。所以她和王鹏彻底崩了,我其实是开心的。可一想到没了孩子,又觉得不应该高兴……” 她低下头,有点黯然,“我帮人离婚很多次,觉得那些人很可怜,可是心里也不明白,那是怎么样的一种委屈和可怜……甚至,我也许一直都有种心理上的优越感。” 乔宴微微勾头看她,打量她的眼睛,不知道她是不是会红眼眶。 初依说,“我父亲曾经说过,一个人大方,是因为他有。那些有心里优势的人,说着漂亮的话,多数也是因为事不关己。你不知道,那女的多坏,不止骗我姐去打了我姐,还冤枉我姐才是第三者,如果她回头嫁给王鹏,我姐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是难过的。” 她看着乔宴说,“所以谢谢你。” 其实她心里想的,真是打的王鹏以后不敢见那女的。可现在是*律的社会,她动手,依仗的不过是师门规矩。 可人是会变得,她不能控制别人一辈子。 乔宴说,“没事了。你不是说,不要她和王鹏见面吗?有什么办法比相看两厌更高效?” 仿佛听到她心里话,他就搭了这么一句。 初依愣愣地,“你怎么知道我说过这样的话?” “想知道?”乔宴靠近她,看着她的脸只想动手捏一下,他搓了搓手指、站直了说,“当然不能告诉你,要跟着我学习办事,可是要掏学费的。” 初依跟着站了起来,“那要怎么掏?” 她学乖了,没有问掏多少钱。 乔宴说,“这还差不多,起码先给端杯水,找行政那边换把椅子来。” 初依欢天喜地跑出去。 “喂——”乔宴叫住她,“你这文件袋里是什么?” 初依得意了,靠在门口说,“你看看。” 乔宴笑,她穿着白色运动衣,自信的时候,真真神采飞扬。他打开,抽出来一看,神色就奇怪起来。 全抽出来,看了几张,他就叹气,“你竟然让你姐,签了这么多离婚协议书?” 初依毫不谦虚地说,“在办理离婚方面,我真的比你专业。” 乔宴没什么表情地说,“那昨天怎么还给我装,说婚离不成了。” “……那我不是,还想看清你有什么后招。”初依说,“再说,和人谈离婚,不准备上十份八份离婚协议书,就跟快递上门,只拿一张邮递单一样,万一客户签坏了,怎么办?”她叹着手,问的很理直气壮。 “哦……”乔宴扯着调子,“所以你把这东西拿给我,就是说后面的交给我了吗?你倒是会使唤人。” 初依说,“以前我爸爸总说,大树底下好乘凉,我就努力练功,想着有一天,别人可以乘凉。但从认识你以后……我才知道,我也可以在别人的树下乘凉。”她看着乔宴,笑的很开心地说,“反正我是公司的人,你不想帮忙,我自己去,出事了,公司也不能炒我,我觉得真好,又安全。” 乔宴打开抽屉,拿出一个东西扔给她,“别捣乱,接着。” 初依伸手接准,仔细一看,是个巧克力软糖。 她高高兴兴装口袋出去了。 ****** 初依出去,找周策的秘书,要乔宴的杯子。 蛋泥正好晃过来,看到她,就跟到茶水间,“你一脸笑,有什么好事?” 初依摸自己的脸,“没呀。”汪晴的事情蛋泥也知道。 蛋泥看着她手里,乔宴的杯子,就没说话。看初依拿了茶叶,倒进去,加了热水,又轻轻倒掉,重新加进去热水。 手法熟练。 他说,“以前你也给师父这样精心泡茶。” 初依右手拿着壶,看着热水冲进去,茶叶被冲上来,然后舒展在杯子里。她精心了吗? 蛋泥说,“祁白在医院,昨天你也没去看她。今天去不?” 初依说,“……还是不去了。”去了,就是惹事的上门添堵,不去就是寡情薄意。 如果一定选一样对祁白好的,那还是寡情薄意吧。 蛋泥却说,“其实……其实是李姨今天早上打电话给我了。” 初依看他,“为什么?” ☆、第44章 看初依盯着自己问,蛋泥忽然有点怵,他拿走初依手里的茶杯,盖上盖子,站远了点,“我先说好,我也是猜的……” 初依抿了抿嘴。 周围看,样子像要找趁手的工具。当然这是公司,她也不会真的打人。不过这三娘教子的派头,摆出来就够蛋泥受的。那晚各个都躺倒! 只有他,账还没有算呢! 蛋泥一念至此,更腿软,忙向门外躲说,“怎么一秒就变脸,别不耐烦!我就是我觉得,他妈妈大概是想软化,口风有点变。” “变!”初依没什么语气的说,“怎么变?” 蛋泥往门口继续蹭,极快地说,“她说让你约个时间,好好谈谈。还问……你什么时候去看祁白?”一句话说完,他就出了门,扒着门框看初依,“这可是公司,你不会真的动手吧?” 却发现初依没有动……这让他反而有点搞不懂了。 “怎么了?”身后传来个男声,他一个激灵,转身,对上乔宴。 刚从办公室出来。 蛋泥觉得这公司的老板都奸诈,老板的办公室和茶水间特别近,显然让员工喝口水都不能自在。 乔宴看着他手里,自己的茶杯,“你给我泡的茶?” 蛋泥听着却像,“那我可不敢喝。” “初依泡的,太热了,我帮她拿。”他转过杯子,把手朝着乔宴塞进他手里,人就几下闪远了。 乔宴掀开盖子看了看,一股茶香淡淡,他看向初依说,“这真是你泡的?” 初依走向他,“怎么了,有问题?” “没。”乔宴喝了一口,说,“你之前都是给我白水。” 初依瞅着他,惊讶极了,她说,“就算是杯茶,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呀,你不嫌烧吗?” 乔宴只尴尬了一秒,就说,“都是你的表情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你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噢,——没事。”初依瞬间蔫吧了。 乔宴用盖子划拉,看着里面的茶叶问,“医院的事” “你数茶叶呢……”初依凑过去,“你怎么知道?” “当然。”乔宴淡淡地说,“你刚刚在屋里还高高兴兴,出来高兴就没了。一个是你姐夫,一个就是医院的,有什么难猜。” 初依觉得,他大概真切照顾了自己的情商,现在每次说话都好直接。 她也就不好意思不直接,就把蛋泥的话学了,又发表了自己的想法,“我不想去。可那几个师兄弟也在医院,我刚刚想起来,还是应该去看一下。我……”她有点懊恼,“我很少和人真的动手,所以手上没轻重!我爷爷常说我。” “我陪你去。”乔宴把杯子抬起来,靠近她,“你帮我试试热不热就行?” “为什么?”初依抬起眼睛看着他,很警惕地说,“你被烧了,想骗我上当。” “语气还挺肯定。”乔宴笑,“那就不让你试了,走吧。正好中午去,等会你请我吃饭。” 他转身往外。 初依跟上,心里觉得有点什么地方不对,可是一时又没有想到。 等到了医院门口,她才忽然意识到,“等等,等等!” 她拦下乔宴,左右走了两步,走到他面前说,“你……这事情不对,你要陪我来,不是应该先问我要不要吗?为什么你直接就挑了个问题,然后我就欠你了个人情,要请你吃饭?” 乔宴问,“你觉得刚刚花的57块钱饭钱太贵了?” 初依气笑了,抬手打他。 后面一辆车过来,车门打开,周策从车上下来,手里提着个果篮,“你们说说,这哪个单位,可以使唤老总去帮你们跑腿。” 初依接了。莫名其妙。 就听乔宴说,“你顺路。”抬手示意初依进去。又顺便和她解释,“周总在这附近,你现在是有公司的人,我们陪你来也顺理成章。” 周策翻了个大白眼。 初依很感激地说,“谢谢。” 周策皮笑肉不笑。看着初依提着东西进去,脚步轻盈,手上和没拎东西一样,他对乔宴说,“每次,我都不知道是该感叹她的力气大,还是她的天真。” 乔宴说,“谢啦。” “还说。”周策递给他一张纸条,“牌桌上把我拉过来!说好的让我今天去玩,这是我输的数,翻一倍,算你的。” 乔宴打开一看,折着塞进西装内口袋,“竟然打借条。公司这么穷了,我才给的钱呢?” 周策说,“房地产老总都是兜里没钱的!我们只用银行的钱!” 乔宴说,“咱们换地方了,现在是借贷公司。” 周策顿时换了副嘴脸,假模假样地说,“糟!又忘了。” 乔宴看到初依走到前台去问人,而后她拿出手机,他想往过走。 周策揪着他,“不用去,走一步跟一步,你太在乎她反而不好。” 乔宴说,“你想多了。” “什么想多了。”周策说,“你的心意都快通天了,她也看不出来。我都替你着急怎么办?” 乔宴说,“套话在我这里没用。” “好!好!”周策笑了,“那我去给她说,你叫我来,其实是为了变相提醒她男朋友,她欠着巨额外债,你猜她会怎么看你?” 怎么看?估计……最近培养的信任差不多吧。 乔宴首次心里觉得有点悬。 他就没说话。 周策却说,“你不安好心,今天让她来,等会她男朋友不分手,你是不是准备了好几个欠条,和那天一样,一招制敌。” 乔宴很淡然地说,“看你说的,一样的招,你见我什么时候用过两次。” 初依问好了,转头来,视线找他。 乔宴连忙走过去。她说,“问了,正好午间可以探病,我先去看我师兄弟。” 她对着墙上的方向牌找了房间号,乔宴接过水果篮,顺便说,“我出去再买几个,一共几个人住院?” 初依说,“不用,这篮子东西,我去让他们一人挑两个就行。都是男的,不吃水果的。” 乔宴:“……” 初依转头已经走了。 周策补上她的位置,摇着头叹气,“神经可真粗呀。男的,就不能吃水果了?” 乔宴提着东西跟上,声音不高地说,“肯定是有人给她说过。” 语气隐隐带着种不高兴。周策是有经验的人,脑袋瓜一转,立刻猜到,一定是初依的男朋友给她吃水果的时候,说他不爱吃。 这个不爱吃,就耐人寻味了, 是不爱吃? 还是不舍得吃,想初依多吃呢? 他立刻笑起来,“历史性时刻,有人吃醋了呀!酸爽吧?!” 乔宴走快两步,把他甩了。 ****** 初依去探病,真的就只提了一篮水果,在乔宴和周策匪夷所思的注视下,这篮水果竟然还没有送出去。 因为人家病房都有。 初依还得以提着去看祁白。 病房门推开,里面只有祁白和他家的保姆。 祁白正在吃饭。 “初依——”祁白激动地扔下勺子。 初依却看着他面前的饭,馒头泡在鸡汤里。 外加龙须面。 这是病人吃的饭,因为软和好咬,也好消化。 初依盯着那饭,嘴里的话就说不出口了,鼻子有点酸。 少年情侣,出这件事之前,其实她和祁白真的也能吃能玩的。根本没有过不好的地方。 她走过去,把勺子拿起来,在鸡汤里翻了翻,还有点青菜,切碎了的。 她把勺子递给祁白,“你先吃饭。” 身后乔宴把果篮递给了保姆。 周策夹着包,好像个领导般,左右打量着。 “初依——”祁白完全忘了吃饭,看着她说,“你信我!我这次都能办好!信我一次好不好?” 初依说,“我今天是来看强子他们的,顺便来问问你,他们都没事,你妈为什么让他们一直住院?” “不是我妈,其实是我的意思。”祁白放下勺子,拉着她的手求她,“我不这样,你不来看我。”他说的直白而动情,好像心里还拿初依当最亲的人。什么话都和她说。 屋里的乔宴和周策更是被直接视而不见。 祁白是个没有多少坏心眼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和初依一起那么久。俩人性格曾经也有些共通点,都是简单的人。初依了解他,分手是事实,她也不想一再伤害祁白。就岔开话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不好,怎么吃这个?你不是最讨厌吃龙须面。” “没。”祁白说,“我好着呢,就是今天想吃这个。”他把初依的手包在手心里,拉向自己。 初依怕他再受伤,就没使劲,被拉前两步。 祁白把初依的手裹着,放在嘴前面,深情地说,“以后都听你的,你给我一点点时间,真的。我这次长心眼了,我妈那边我能解决,你看着就行。好不好?” 初依站着不动。 他等了一会,看着初依,余光看初依身后,乔宴站在她身后两米的地方,风度翩翩地侧着脸站着,像没听到他们说话。 他又有点生气,初依和这个人关系越来越好。他紧张地收回视线,却对上初依的目光,她正在看他。 当初剪头发的事情,瞬间浮现脑海。 他知道初依看出了他的小心眼。他说,“这事和咱俩的感情没有关系,咱们俩好着呢。都是外在原因。初依——你以前最有主见,也从不给人低头。咱们俩要是就这样分手了,不就是对命运低头了?你说对不对?” 看初依不说话,他又说,“还有去日本那事,我没想到你会看的那么严重。咱们俩也从来没有因为女人的问题吵过架,对不对?” 周策碰了碰乔宴,用口型说,“咱们出去!” 他转身拉开门,和乔宴一前一后出去了。 走到病房外头,乔宴出奇沉默。周策没了玩笑的样子,定着脸说,“人家刚刚那话是给你说的,他们俩,好歹也是青梅竹马。你……” 这事不好说,总有些抢别人心爱之人的残忍。 那俩人也确实好,曾经在六角小燕塔,他们还亲眼见过。虽然不知道当事人自己心里怎么想,但他们旁观的觉得挺好。 周策说,“咱俩关系近,可这事上,我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以前也没见过你和谁在一起。你对这事,到底怎么想的?” 他觉得真心问的时候,这事情还没办法问,每个人谈恋爱的诉求不一样: 到底几分真? 喜欢,喜欢到什么程度? 是奔着喜欢人家谈恋爱,还是喜欢到心里认准了娶这个样子的? 或者只是想谈着试着可以走多远。 这让乔宴又怎么回答。 他想了一会,说了个巨现实的问题,“……初依手上功夫太厉害,她会不会做家务?要真娶了她,时间久了,女孩的日子就这么几年,到时候她被岁月一琢磨,那可不得了。你敢想一个手上有功夫的更年期妇女,是什么样吗?” 乔宴淡声说,“你想的这么通透,难怪没办法结婚了。” “咦?我好好给你说话。你怎么损我?”周策一句话没说完,病房门开,初依出来了。 “走吧。”她说。 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乔宴已经走过去,沉默地陪着她往外走。 周策觉得,乔宴这样一身黑西装,白衬衫,不言不语陪初依往外走的样子,真的有点安静的美男子的意思。 不计回报的呵护着喜欢的女孩,真像每个男人一去不回头,最令自己怀念的那段岁月。 只想她好。 还没想完,就听乔宴说,“你别难过,这事要不你再好好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 初依歪头,看了他一眼,往前继续走着说,“我们之间的问题很多。但他说的有一句话也对……很多人都是对抗不过命运。” 周策在后面听着,心里只摇头,这不会是心软了吧。那可不好,他们最大的问题,跟命运什么的都没关系,这样轻描淡写就能分手,不是应该是不够爱的问题吗? 而且这语气,像是要改主意。 却听乔宴说,“最大的问题是他家,还是去日本那件事?” 初依说,“都有!他说去日本那件事,没想到我会看的这么严重。” 乔宴说,“嗯,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初依看他。 乔宴说,“他这才到哪儿,就像有些男人心情不好,会出去找个小姐调剂一下,谈个事情也一定要找小姐,和桌上多盘菜一样,这不算个事。一点点事情就分手确实不明智。” 初依停下脚步,背脊挺拔蕴含力量,好像随时全身可以爆发出致命力量。 乔宴走了两步,也回头看她,“怎么了?我说错了?”他拐回来,站在初依面前,“你记住,这事情和吃饭的口味一样,南方人有南方人的口味,北方人有北方人的口味。别说喜欢粤菜的,就比川菜高档。只是口味问题而已。也别去试图统一别人的三观。那东西你统一不了,你觉得刚刚我说的**不对对吧?咱们周围没这样的人,可在有些圈子,那真的不是个事。你要想好,自己是不是能接受?而不是人家是不是愿意为了你改。” 他说完往前去了。 初依站了一会,跟上去巴巴地说,“我现在知道我和祁白真正的问题了,我俩价值观不同,这事我觉得一目了然是错的。他却不觉得,还说不知道我会那么生气。这明显更加说明了,我们对事情的看法不一样。我不能心软。” 乔宴很淡然地转头,看着她问,“难过吗?” “有点!”初依说,“你怎么那样说话?听着心里可难受了。” 乔宴说,“没事,以后遇上这样的人,我告诉你,你离远点。”他抬手看腕表,“走快点,上班要迟了。” “嗯。”初依快步跟上,背后的帽子一跳一跳,跟跳在乔宴的身侧,巴巴地问,“他还说他妈妈要给我打电话呢?那到时候我接不接?” 后面的周策一脸懵逼,看着初依被乔宴两句半就洗了脑,自己一点也没发觉。 他简直不知该感叹什么好。 回头,同情地看了看病房的方向,又觉自己想错了,历来情场如战场,大家各凭本事,谁也别怪! ☆、第45章 祁白对着窗口发呆,病房门推开,李屏走进来,看到保姆正在收桌上的饭,“来,我看看。” 她拿过保温桶,筷子挑着,里面的龙须面已经吸干了汤不能吃了。 “你这是干什么?”她筷子一扔,“又没吃?” 祁白对着窗口,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外面正好有棵大树,树枝光秃秃的也不知有什么好看。 保姆说,“刚刚要吃饭的时候,初依来了。” “初依来了?——那不正合了他的心思”李屏说。一说完却觉得不对,一定是初依来了没说成,如果说的好,现在应该胃口更好了。 她走过去,抬手摸了摸祁白的头,说,“以前,你也没说过,我和你爸也不知道,你对她这么放不下。现在你闹这一场,不过是给家里看。我怕了你,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 祁白不说话。 李屏皱起眉头,她这个儿子最没心没肺,心里事情少。天大的事情,他开了游戏机就能忘。和初依谈婚事那段,俩家人过了不知多少招,祁白都没断过打他的游戏。 他们也以为,硬让他和初依分手,他估计难过会难过,可过一阵也就好了。 和初依好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怎么样轰轰烈烈过。 李屏的手按在祁白的额头,靠近他柔声说,“我和你爸知道了,就你一个孩子,家里的事情是重要,可再重要,也比不上你。我和你爸挣再多钱,还不是为了你。” 她叹了口气,说,“就是初依,这脾气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她坐在祁白床边,想着说几句话逗儿子开怀,就笑着说,“你说说她,也不是完全没心眼是不是?把强子他们教训一顿,本来是她的错。弄的我们还没办法说了……这样就好,妈就怕你们以后吃亏。” “别说了!”祁白一把打掉她的手,忍不可忍喊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都和我分手了。分手了!” “咦?”李屏被儿子喊愣了,“你这是什么语气。分手,分手和好不就行了。” 祁白笑了,鼻子发酸,差点直接大哭出来,“说的轻巧,你觉得就那么轻巧,不知道有些人说出口的话,就不会再变了吗?” 他忍着鼻子疯涌而至的酸涩,说,“你以为谁都和你们做生意的人一样,习惯了两面三刀,不好的时候恨不能对方死,有利益的时候,立刻转头就能再做朋友!初依不是,初依说一不二,她不要我了!” 他一翻身躺下,掀被子盖住自己,把自己严实地盖在了被窝里。 李屏不明所以站在床边,愣了好一阵,看向保姆问,“怎么回事?” 保姆把果篮提着放在桌上,说,“刚刚是两个男的陪着初依来的。还提了这个。祁白给初依说好话,初依也不听,说她以后不想别的,要专心挣钱,给人家还账。” 李屏奇怪道,“这话没错呀。那点钱……”她晃着被子下的祁白,“回头你帮她一还,就没事了。” 祁白一掀被子坐了起来,红着眼睛喊道,“你懂什么?现在有人追她了,那人比我好,比我有钱,比我有脑子!” 李屏看他双眼赤红,额头上跳出来的青筋,没好气地说,“这叫什么话,你怎么不想想,也许人是她故意带来气你的。女孩子,分手之后小心思多着呢。你别那么生气,这事交给妈妈。明天早上我去找她,你尽管放心!” 祁白揪着被子按在眼睛上,心里又气又急。 对初依,更是对他妈妈。 ******* 初依已经回了公司,有工作后她最大的感觉是:心里再多事情,世界都在转,该上班的时间,就得去上班。 乔宴的茶凉了,他递给初依,“陪着你跑‘业务’,水都喝不上一口。” 初依笑着,拿着杯子出去了。 看到门关上,周策拉椅子坐下,包扔在桌上,“我说你,这也太狠了。对人家小孩子,你就不能手下留情一点?” 乔宴推开窗,抽出烟来,扔给他一支。 周策自己点了,就开始笑,“你说说,你这个偷换概念也太损了,人家就和女孩出去旅行了一趟,又没干什么,就让你上升高度,直接和*等级待遇了。人家小伙冤不冤?” 乔宴点了烟,在窗口的玻璃烟灰缸上弹了弹,很冷漠地说,“有什么冤的。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男女关上门,谁也说不清的事情。他说什么都没干,也只是他的说法。谁能知道?”他侧头看周策,“换成你是他,你女朋友追问你,你会承认吗?” 周策摇头,很感慨地说,“这样可以被女人盘问的好待遇,不好意思,我还没有过。” 他的女朋友都是雁过不留痕,想升级到能盘问的关系,那真是没有。 乔宴转头,对着窗外抽烟,没什么语气地说,“赵亮看到他给别的女人提包,对别人鞍前马后……”手指在烟灰缸旁边磕了磕,烟灰落一半,另一半被风吹走了,他语气暗暗地说,“……帮着拿东西,我不觉得是什么都没有。” 他也拿过女孩的包,那个大大的,黑色的,没什么格调的大包。他不知道别的男人是不是经常帮没关系的女人拿包,他没有注意过。 但他不是。 他微微侧头,又说,“再说,没发生什么,只是他的标准,你知道被他提包服务过的女孩,是不是也觉得什么都没发生?” 周策点了点头,收起开玩笑的样子说,“那说实话,能出去一起旅行的,都不是一般关系。” 乔宴弹了弹烟灰,重重吸了一口,皱眉,以初依的性子,知道自己男朋友曾经那样伺候讨好别的女孩,傲气的她,怎么受的了。 他猛然抬头,看着远处刺目的太阳,想到她说,“我不想和他和好,不然以后日日夜夜都要想,他和那女孩,在日本到底都干了什么……” 她的心里,也许早就想到了这些。 乔宴一念至此,中午吃的饭仿佛都堵在胃里,不消化的硬着难受。 风从窗缝了吹进来,令他回忆起那一晚的初依,躲在高塔上,无处可去,不想面对,亦无路可退。 ******* 茶水间, 初依哼着歌在泡茶,她心里有很愉快的事情,令她只想哼歌。可惜她平时疏于这方面的培养,想唱的时候,发现歌词都是不全的。 就只能哼。 周策的秘书走进来,看到她手里是乔宴的茶杯,靠近看了一眼,说,“你这茶泡的不错,这么香?” 初依笑,“你要吗?” “我不喝茶。” 初依端起来闻了闻,是挺香,就又开始哼歌。 周策的秘书笑起来,说,“你喜欢唱歌?那回头我们唱歌的时候叫上你。” “你们还有集体活动?”初依高兴,她还没机会在公司和同事一起玩过。 周策的秘书冲的蜂蜜水,她一边搅,一边说,“当然有了。”她靠近初依,小声说,“以前老板没来的时候,咱们没有这么忙,每天都出去玩。” 初依很感兴趣地追问,“大家都去吗?” “当然。”周策的秘书说,“大家aa,先吃饭再唱歌,你要想去,回头叫上你。” “好!好!”初依说,“不贵吧?” “不贵。” 周策的秘书试了试味道,又说,“这周末估计就能去,等乔总一走,周总估计也经常不在公司,要是白天太累,晚上就没劲玩了。” 初依脑子空空的,她问,“谁走?” “乔总呀。”周策的秘书奇怪地看着她,“他早上叫我,给我交代事情,我以为你知道。” 初依不甚明白地看着她,“他去哪儿?” “回家吧。”周策的秘书说,“这我不知道,他不是咱们这地方的人,离开不是太正常了。何况他都没有秘书,当然是不常在公司,咱们老板是周总。” 初依哦了一声,茫然地,心里空白。 周策的秘书端了水出去,“回头去唱歌叫你。” “哦,好!” 初依木木地站在茶水间,手里端着乔宴的杯子,她好像这时才发现,公司的老板的确是周策,乔宴没有秘书,住在楼上,一副单身说走就走的洒脱。 她心里涌上说不出的难受,不知自己怎么了,有点委屈。 她想到这里,回头,把刚刚那杯茶倒进水槽。 重新拿出茶叶,从里面精心地跳出一小撮,都是嫩芽,而后浇上热水,等叶子都舒展开,她倒掉了,又加上热水。 二道茶。 认真的动作,当成这是最后一次给乔宴泡茶。 手扶在杯子外面摸了摸,很热。 想到酒桌上的老话,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挤出笑,端杯子,给乔宴送去。 办公室里,周策已经走了。 乔宴正在打电话,他说,“嗯,我到了就给你打电话。不用给我做饭,我说不准。” 初依把杯子给他放桌上。 乔宴点着椅子让她坐。 她坐下,听乔宴继续打电话,他笑呢,说,“知道了,知道了。这次不会,你放心吧。”他的语气很温柔,像和她有时候说话的语气。 初依的心里,说不出有什么不痛快。 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让她高兴兴奋的那些东西,好像一下都被偷走了。 乔宴挂上电话,对她说,“我妈妈!每次打电话都说个没完。” 初依嗯了一声,说,“你妈妈见不到你,想你,才会说了没完。对了,那你们会在这边呆多久?”初依问,“你们不会一直在这边对吧?” 她的声音很紧吧,令自己觉得讨厌。 好像也感到她的语气不对,乔宴说,“怎么了?” 初依说,“没事。” 心里一堆话想问,也不知道该问什么。 他要走,没有和她说,这一刻,他们已经不是一路人。 那她也不再什么话都和他说了。 乔宴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软糖来,递给她,“不高兴,想吃糖了吗?” 他的语气纯粹逗她。 初依觉得,他把她的烦恼都当小孩式的了,觉得给她个糖就可以管好。她说,“你觉得我是小孩,随便给个糖就能糊弄的那种。我不吃。” 她一点没发现,自己语气气鼓鼓的就像小孩。 乔宴说,“你不喜欢吃糖?那喜欢吃什么?巧克力?” “什么都不喜欢!”初依说。 她已经气忘了自己其实什么都爱吃。 不过好歹理智还在,知道这样莫名其妙发火很怪,伸手夺过乔宴手里的软糖,说,“既然你都买了,我就吃了吧!” 乔宴笑起来,“你到底怎么了?谁惹你了?” 初依吃了个软糖,橘子的,软软糯糯的,这糖特别好吃,像她小时候,小卖店里卖的那种裹成大橘子形状的软糖。 翻着看,而后问,“这你在什么地方买的?” 乔宴说,“好吃吗?那告诉我谁惹你了?” 初依吃着糖,心里想,才不能说,就说,“你不是说,什么都能猜到吗?” “这次猜不到。”乔宴说,“你告诉我件事,我也告诉你件事。” 初依摇头,“我不说。以后你的事情和我没关系,我的也和你没关系。” 乔宴一下笑起来,靠在窗口位置,看着她笑。 初依完全不知道她自己说走了嘴,她的事情,以后没关系,那就是以前有关系,什么时候开始有关系的? 初依的手机响,她拿出来看了号码,脸更沉了。 祁白妈妈打的。 她踌躇的不知道接不接。 乔宴放下手,走过去,拿起自己的杯子,看到她电话上的人名。他说,“怎么不接?” 初依心里犹豫,说,“我怕她找我。都是老邻居,她要见我怎么办?” 乔宴看着自己的杯子,很自然地说,“你和她说,公司要派你出差,等会就去车站,有什么事情,回来再说。” “什么?”初依猛然看着他,都傻了。 乔宴没看她,吹了吹茶叶,喝了一口,很淡然地说,“怎么?我没告诉你吗?等会就走。你和我一起走,给公司要账去。” 初依一下站了起来,电话还在她手里叫,可是她觉得,心里的那歌又回来了,她看着乔宴,想笑,又有点不敢相信。 “你要去外地?还要带我去?” 乔宴盖上茶杯盖,“嗯,想去吗?” 初依看着他,高兴的有点想又哭又笑。 不等她说话,乔宴又说,“不过你欠了公司那么多钱,公司让你出差,你不想去也不行。赶紧回了人家上楼收拾东西去,一个小时后就走。” 初依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机,不确定乔宴是不是为了自己,不想她犯难,才安排了这次出差。 说感激,又怕是自作多情。 只是心里天也高了,不痛快也都空了。 她抓着电话,跑了出去。 乔宴看着合上的门,想到初依高兴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笑着,又端起茶杯,一想又不对,忙放下,刚刚又把他烫了一下。 每次喝初依泡的茶,他就犯浑,已经被烫两次了。45 ☆、第46章 周策推开包间门,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 赵亮正在牌桌上,说,“你这可是来迟了。” 周策拉开包,抽出两沓钱,两万,扔桌上说,“反正就这么多,早来早输完,迟来迟输完。” 赵亮抽着烟笑,“乔宴没在,你这家伙就破罐子破摔了。” 有人让了座,“那你先来。” “没办法呀。”周策坐下开始搓牌,呼啦呼啦的响。 赵亮从烟盒揪出支烟,递给他,笑着问,“他真的直接带人走了?” “可不是。”周策摇头,“长江后浪推前浪,真是前浪拍死在沙滩上。你看看这出手,把咱们都拍死了。” 赵亮笑的不行,“要真的解决问题,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他扔出一张牌,接着说,“要说人有什么不得已,有苦衷,都是自己给自己找借口。有时候,最干净利落的办法就是一走了之。什么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周策点头,这是一箭双雕的好办法,又可以令初依摆脱周围的麻烦,又可以顺便培养感情。不过这里有外人,就不好多说初依乔宴的私事。刚想换话题。 对家坐的张朝阳甩出一张牌,搭上话说,“说什么呢,和打哑谜一样。乔宴带谁走了?” 周策说,“初依,你也见过。” “你们公司的人?”张朝阳吸了口烟,随意地说,“见过两次那个是吧?那女孩看着不错。就是,女孩有家吧,乔宴挖别人墙脚?” “胡说!”周策想到那晚打架的事,又牵扯乔宴,连忙说,“这得多说两句,绝对没有!你那晚见的那个,是前男友,分手了。就是男方放不下。” 张朝阳说,“看着不像呀。”他瞅着周策,“自己人,你还不给我说真话。” “咦,这话怎么说的?”周策有点奇怪,“我们一起认识的初依,赵亮也知道这事,她那男朋友是个青梅竹马,前段时间背着这女孩,带别的女孩出去玩,然后俩人就分手了。” “哟!”张朝阳嗤笑出声,神色一瞬间有点古怪,他说,“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弹了弹烟灰,“还是青梅竹马呀。” 周策觉得他今晚有点神叨,别是那天打架把他吓到了,就说,“那晚你见的那些,其实都是他们熟人,一起玩大的,手上都带点功夫,你们这儿九街十六巷那边的人。全是师兄弟,不是坏人。” 他说完对赵亮说,“才认识的时候,觉得挺野蛮的,认识以后,觉得各个讲义气,也挺好相处。就像蛋泥他们,粗人可心眼不坏,对初依多好,是吧?” 赵亮点头。 张朝阳说,“那现在是怎么回事?乔宴看上了那个叫初依的女孩?” 周策实在猜不透乔宴,但乔宴办事不是没谱的人,不是心里有打算,不会带初依走,他说,“我说不好,但八.九不离十。估计回来就能成。” 张朝阳又问,“她那个男朋友,我总觉得什么地方见过。他没有住在九街十六巷吧?” 周策一听这话,明白过来,说,“那你说不定真的见过,这男的家有钱,以前住那边,后来发财搬了家,住在城南。” 张朝阳说,“那俩人好了几年?说分就分,怪可惜的。” 周策扔出张三万,说,“好像说是谈了四年。”话锋一转说,“就是这男的有点没长大,他家不同意他和女方,然后他就和家里安排的女孩去旅行,回头从家里弄了笔钱,想离家出走。小孩一样。” 张朝阳抬头,略惊讶地看着他,“这——够出息的。” 周策说,“都是喜欢,谁没年轻过。”他打心眼里矛盾,又想初依和乔宴,又可惜初依和祁白的青梅竹马。 但这种话,和乔宴都没办法说。他说,“将来这男的肯定更后悔,初衷是想走到一起,反而把对方推远了。”说完,他又觉自己吃饱了撑的,自己情场上分分合合不难受,为别人觉得遗憾。 他嘟囔着自嘲,“我也是闲的蛋疼。” 赵亮看他一眼,说,“路是他自己走的。就是初依可怜。”赵亮说这话,纯粹是想到那一晚,都要分手了,初依还被骗着去酒店。 周策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后有乔宴,谁也欺负不到她了。” 张朝阳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口问,“这女孩能让乔宴看上确实有福气,她来你们公司以前干什么的?” 这是个有趣的问题。 周策和赵亮对视一眼,爆笑起来,都想到了那“情场伸冤人”的神来之笔。 如今想来,真是好笑。 这个当然也不能说,周策笑了一会,说,“普通人,以前家开的武术学校,后来关了。” 张朝阳点头,又问,“那女孩,和男朋友什么时候分的手?” “你今天查户口呀?”赵亮说,他俩是哥们,所以说话没顾忌。 张朝阳说,“就是听你们说青梅竹马,我也觉得可惜。” “就咱们第一次约着打牌那天。”周策给出了准确的日子,“十一长假的时候,在那度假山庄。” 那晚初依是和男朋友过夜,他更不能说,就拿牌敲了敲旁边的桌子,喊,“茶呢,光说话,喝的都没。” 张朝阳抽着烟点头,烟飘上去,他皱起眉头,眉头越皱越紧。 ******* 火车站, 乔宴先下,转身把初依扶下来。 她搭着乔宴的手,从上面一下跳了下来。 白色运动衣,动作轻盈的像出色的运动员。 随时可以为国争光。 乔宴露出笑意,说,“要见家里人了,是不是很高兴。” 初依说,“我没想到你要带我先来我们老家。我在公司收拾东西的时候还想,怎么不是坐飞机,原来来这儿,这么近,当然得坐火车。” 乔宴把包换了个手,一手提一个,对她说,“你跟紧我,人多,别把你挤到了。” 初依伸手去拿包,“我提一个。” 乔宴说,“你拉着我袖子吧,提包我还得看顾你。” 他说完转身走了,初依把自己的手提大包挎在肩膀上,快步跟上去。周围人多,挤着走,她拽着乔宴的袖子,防止俩人被挤开。 “现在我知道,你是特意帮我才安排的这次旅行。”初依笑嘻嘻地说。 乔宴看她,眉宇间也带笑意,嘱咐说,“教你一招,有些事情要急着办,有些事情要缓着来。像你姐夫离婚那事,和那女的分手,是要急着办,但是他现在和那女的已经分了,就得缓着办,他不会签字,让你姐先晾着他,等咱们回来,公司以后找他追账,当他每个月都要勒紧裤腰带还债的时候,好日子才开始。” 初依的手紧了紧,乔宴今天穿着件白色的夹克,里面是件异常简单的白色圆领t恤,好看干净极了。 她说,“我小的时候,遇上再困难的事情,我觉得只要告诉我爸,我爸就能有办法。后来好多年,我没有遇上这样的人了。” 乔宴伸手,挡开一个迎面而来急匆匆的男人,把她护在身后,转头柔声说,“你走我后面。” 初依看在眼里,觉得他大可不必,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硬的和钢筋混凝土一样,实在不用呵护,但还是什么也没说,就挪到乔宴身后走,手换了个位置,还是扯着他的袖子。 没有松手。 他的衣服好看,她觉得还没有抓过这么好看的。 走了几步,莫名其妙想到,要是能一直这样抓着,走在这位置,就好。 旁边有人行色匆匆,乔宴被“钢筋水泥块”揪着衣服,自然是不会走散。俩人平安出了火车站。 天已经黑了。 乔宴说,“咱们在这边住一晚酒店,然后明天早上,再坐车去你们老家好吗?” 初依的老家要转两次车。 她点头说,“我们平时来,也是这样安排的。”她指着一个方向说,“我知道那边有家旅馆,三站路不远,很干净才六十块钱。” 乔宴想了想,把手里的包换了个手,一手提两个,然后拉起她的手,走到路边停出租的地方,直接把她塞进去了。 他觉得有时候,真的不用和初依解释那么多,看见了,她自然就明白。 车在酒店外停下,初依下车,看着眼前的五星级酒店,这才想起来,她刚刚提供的地方,不适合乔宴。 乔宴付了钱,提下包,说,“你别误会,我给你说,俩人住这里,也花不了多少钱。不过相对能干净一些。” 初依说,“那咱们住一间吧,一间省钱。” 乔宴盯着她看了一会,很意味深长地说,“这会要不是我,和别的男同事,你也会很坦然的说这句话吧,反正没人能打过你,对不对?” 初依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选项,她说,“我们从来出去,都是大家一堆人一间房的。”除了和祁白那次……她闭了嘴,“也不是。” 乔宴右手提起,提包推了她一下,“走吧,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别想。” 玻璃门打开,初依被推了进去。 金碧辉煌,初依有点眩,地板都是金光灿灿的。 初依拉上乔宴的衣服,觉得他一身清淡的颜色,在这种地方真应场。 “这地方可真高档。”她小声说,“你来过吗?” 乔宴小声说,“没。” 初依说,“你现在一定在想我真土。” 乔宴笑着把她领到沙发那边坐,然后有点踌躇地,“那个,要住一间房,咱们不能一起去登记吧?” 初依愣了两秒,反应出这是句问句。 她指着自己鼻子,“我怎么可能知道?”她以前出去,都是祁白弄的地方,他们直接进电梯上楼的。 乔宴和她对视一会,说,“明白了。” 他转头提着行李登记去了。 在前台的时候,心里还在一直笑。 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开心的。 办好手续,他过来叫了初依,把门卡递给她。 初依翻着门卡说,“咦,是9520。”她伸给乔宴看,“怎么给咱们这么奇怪的门牌号。” 乔宴平常的语气说,“本来给的9513,我觉得带13不好,就给换了这个,我也就没多想。” 初依把牌扔起来,又接在手里说,“那还是这个好点。” 乔宴点头,在电梯镜子里看到自己。 觉得自己演技又进步了。 楼下,前台小姐在说八卦。 一个说,“刚刚那客人真迷信,长那么好,不住带五百二十号的,说睡不好。真可怜。” ******* 门卡按了一下,房门开了。 初依先进去。 乔宴跟在后头。 标间,两张床,初依跑到窗前,一拉开,外面灯火闪烁,她周围找地方开窗,对乔宴喊,“这窗子怎么开?” 乔宴把包放整齐,去洗了手,站在洗手间门口说,“来洗手,然后咱们吃饭去。” 初依跑过来洗手,说,“在外头吃吗?那我用手机搜一搜,看看周围有什么好吃的。我正好还有流量。” 乔宴说,“附近人气最旺的,有一家火锅店,一家川菜馆,你喜欢吃什么菜系?” “你早搜过了?”初依揉着洗手液。 乔宴帮她拧开水,“订票的时候顺手。你想吃什么?” “什么菜系都一样,反正最后来碗面就行。”初依说。 她甩掉手上的水。 从镜子里看乔宴,看他垂着头,手上翻着毛巾,虽然极立克制,但那样一看就在笑。 初依抬手肘碰碰他,“土老帽了吧,没有听过这个笑话?” 乔宴望向她,果然一脸笑。 初依说,“我们本地的笑话,讲有人请我们当地人去五星级酒店吃饭,人家头盘,二盘,三盘,四盘,甜品上了一圈,请客的问,‘吃好了没’。我们本地人说,‘好!现在可以上面了!’” 乔宴大声笑起来,用毛巾给她擦了手。 初依也笑,和乔宴一前一后挤着出门了。 八点多,街上车多人多,长街旁的路上,一条条光带闪烁。 这条路靠近酒店,没什么人。 好像此时是他们俩的。 “你说的那两家餐馆远吗?”初依跳着问,身后的帽子一跳一跳。 乔宴走的很沉稳,笑看着她说,“不远,想两家都去看看?” “可以吗?”初依倒着走。 乔宴说,“当然可以,不过你小心,要是摔了,就只能吃病号饭。” “才不会。”初依转身正着走,“我倒着翻跟头都能走。”她看着乔宴,说,“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我妈整天说我,你那么能,你咋不上天?结果现在人人都能上天。” 她伸手指天,满天没有一个星。 她讪讪收回手,慢慢说,“可惜好多事都变了,现在也有雾霾,连看个星星都没。” “以后会好的。”乔宴抬手,帮她整了整身后的帽子,弄漂亮了说,“这只是个过程。” 初依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帽子,忽然笑着蹦跳着往前走,“我才没难过,你干嘛安慰我。”手放在嘴前面拱成话筒说,“你这人还挺讲究,是不是如果我造型不好,走在你旁边,你会觉得丢人?” “怎么这么说?”乔宴跟上去。 初依说,“男的都爱面子,我那些师兄弟,小时候什么丑样子我没见过,现在大了,就要面子。连祁白也是,还记得那次咱们见面,你揪我头发那次吗?” 乔宴笑,不说话。 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看她没跟上,又站着等她。 依旧在笑。 初依站着原地盯着他看,觉得他这样真心笑的时候真好看,白白的牙都在笑,她扁了扁嘴,走过去,说,“那时候,你们穿的都特别显眼。我见你们的时候,那天衣服拉链有点问题,我说回家打点蜡。后来祁白说,以后不要在外面说那样的话,让人笑。” 初依说,“我就不明白了,这有什么好笑的。有人有钱了,吃好的,穿好点。没有钱,我也一样能吃饱饭,穿着衣服。有什么好笑的,我怎么就不明白。”她看着乔宴,“这些是外物,有些人有钱,但是没朋友,没家人爱,怎么没人笑他们做人失败?从什么时候开始,怎么没有大富大贵,人就有错了?” 乔宴眼神柔柔地看着她,说,“没有精神世界的人,就会追求物质,你很有福气,有那样的一家人,从小精神世界就充足。追求物质给予的符号,有时候是工作需要,其实很多人,心里也像你想的这样。” 初依定定地看着他,说,“我觉得你真会说话,虽然我都听不懂,还是觉得你说的真好。”她说完笑着跑了。 然后跑远几步,忽然站定转身来喊,“骗你的,听懂了!——你说的是你自己!” 浑身带劲,眼神活泼。 乔宴上前一步刚要说话,酒店的喷泉忽然亮起了,水柱冲天而上,散成姹紫嫣红的水珠,四散飘下,轻飘飘,雾蒙蒙吹向他们。初依跑过去,喷泉的光照在她脸色,艳红,亮黄,金蓝,宝绿,在她的脸上身上变幻。 她白色的衣服,成了最美丽的取景板,要多好看都可以。 她转头眯着眼睛对着乔宴喊,“这里可以淋雨,你来吗?” 乔宴定定地看着她,心里想,别说淋雨,刀山火海都想去。 ☆、第47章 乔宴走过去,蒙蒙水汽罩上他,他拉起初依的帽子,给她盖在头上。 初依手撑着帽子两边,笑着说,“我壮着呢,才不会感冒。你小心自己。” 乔宴手搭在她头上,“和男人比身体好的女孩,我还真没见过。” 初依笑着跑开几步,脚下站到干的地方,“快走快走,吃饭去。” 乔宴跟过去,余光看到酒店一楼的大玻璃里,餐饮部灯火通明,其实酒店的东西也能吃,还方便。 初依跑回来,目光随他看去,“你想在这儿吃?” 乔宴说,“也可以,不过我早前想着,来一次,吃当地的东西比较有趣。” “那当然。”初依又转身往前走,一边说,“出门了,当然应该多见识见识。走走看看。” 乔宴看着她的运动鞋,踩在带花的路砖上,一跳一跳的。 但他敢保证,其实她没有跳。 身上有劲,她走的像跳。 他淡声说,“如果在酒店吃,也少了一起在陌生城市走一条街的经历。” 初依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拆着说,“看你这么会说话,请你吃个糖。” 乔宴看到,是他给她的软糖。 “我以为你吃了。” 初依说,“这是上次给的那个。”她拿出来,很自然地塞给乔宴一个。 也没洗手。 乔宴嚼着看初依,她咬下一点点,吃的很认真,神色严谨,像在品味。他笑着说,“你怎么这么有意思?” 初依拿出另一个,塞他嘴里,“好了,好了,最多只能再给你一个!不用再夸了!” 乔宴伸手抢过她手里的糖,“不许吃了,等会还要吃饭!” 初依惊讶了,“又比我手快。”伸手来抢。 乔宴却一晃,举得高高的,笑着问她,“你要表演个跳高吗?” 初依头低下,看他垫着脚,她说,“我可以踹一脚,等你捂着腿的时候,我就拿到了糖,顺便让你有个机会休病假。” “那算了。”乔宴把糖塞进口袋,转身走了,“我住院没关系,没人给你管饭怎么办。” 初依追上去,很不客气地从他口袋里掏出来,塞进了自己口袋,“我自己留着。” “不许吃。” “我就吃!” 他们俩推推搡搡走,一拐弯,看到一家馆子门口人特别多,还排队。 初依推推乔宴,“这是你说的其中一间吗?” “不是。”乔宴也盯着那边看,转头问她,“想去看看?” 初依笑着点头。 俩人过去,看到是家街坊馆子,地方不大,前面两个人进去,里面接待的,周围看了一下,对他们说,“等一会,有桌正买单。” 初依看到门口挂着黑色的木头牌子,上面也没什么特别的。 问里面的人,“你家什么做的最好吃?” “都好吃!”门里面是个年轻服务生,“菜单每天变,什么新鲜做什么。”说完毛巾肩膀一搭,进去了。 初依推了推乔宴,“怎么样?” 乔宴说,“新鲜是挺有卖点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新鲜。” 初依说,“那吃不吃?” “当然吃。”乔宴伸手搭上她肩膀,一秒钟把她搂到怀里说,“你想想,进去点了,不好吃大不了咱们走,可是不吃,回头你总得惦记,对不对?” 初依猛然被搂上,出其不意,也完全没有准备。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硬,变呆了。 就连乔宴说话,都听不全。 而他搂着她,那么自然。还在张望着里面,她也就不知道要不要推开。 里面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走出来,后面跟的服务生在门口喊,“可以了。” 乔宴推着初依进去。 他放下了手,不再是刚刚那样揽着她。 初依木木呆呆的。 店里是炒菜的香气,旁边桌上,摆着一煲不知什么肉,红辣椒,绿芹菜,一段段的青椒,红是红,绿是绿,香气喷喷。 她在看着那美食的瞬间,心里还想着全都是,刚刚被乔宴搂在怀里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好小,被搂着的时候,成了一只小鸟。 乔宴给她拉开椅子,她木然地坐下。 木头桌子,凳子。 心里还全是刚刚那感觉,她觉得自己一秒钟变成了小鸟。 她从来没有当过小鸟。 如果一定要找个相似的形容。 那她是——老鹰。 她觉得有这种想法很莫名其妙,搂过她的人,多的数不清,祁白,铁蛋,蛋泥,那么多偶尔见面的师兄弟,大家勾肩搭背……更多比乔宴身强力壮的。 但当时,她都想,怎么一下打趴他们。 “初依——”乔宴在对面叫她,手里拿着菜单,“你想吃什么?” 初依说,“哦,我……我想吃青椒肉丝,还有门口那个,”她指着说,“是红焖羊肉吧?” “对!”服务生写下,“那个今天卖的好,要是厨房没了,给你换成牛肉的,吃不吃牛肉?” 初依说,“吃!”她的语气又乖又干脆,“只要好吃就行!” 服务生笑起来,说,“那行,我尽量。” 转眼端了两小碟泡菜过来,“尝尝,今天厨师刚做的。” 初依伸手,捏了根绿色的不知什么东西,尝了尝,“这里面酸酸的是什么?” 那服务生很得意地逗她,“你猜不到。” 初依茫然地擦着自己手指。 乔宴拿起筷子,夹了一根,放下筷子说,“加了酸奶。” 那服务生转头看他,手搭在身前,笑道,“在女朋友面前刷好感是吧?” 乔宴说,“你这偷换概念,用了西厨的做法。但推行不开,你看看你这地段,这酸奶还用的进口的,你成本上怎么控制?” 那服务生诧异了,“咦?你怎么知道我是老板?你们绝对是第一次来。” 初依已经完全被甩开剧情,放心大吃。 她说,“不过挺好吃的。” “当然好吃。”那服务生看她吃的牛嚼牡丹,转头又问乔宴,“你怎么知道我是老板?” 乔宴板着脸给初依夹菜,“猜的。” 后面有人叫,服务生老板又跑去端菜了。 初依问,“你怎么知道他是老板?” 乔宴小声说,“进门柜台后面,挂营业执照的角,塞着一张他和明星的合影,故意挂着扮低调,让他高兴一下吧。” 初依伸脖子看。 乔宴给她嘴里喂了几根特别脆嫩的豆角,说,“别那么老实,下次有人说让你猜,你反问他,‘自己卖的什么都不知道,还要问客人。’不用给人交底。” “好。”初依答应着,又周围看,这才发现,这地方看着朴实,其实装饰的很有想法。她说,“他也许也是那种留学回来自己创业的吧,这些年,我见过好多这样的人。祁白有好几个朋友,都是家里送他们出去读书,回来就自己创业了。” “都干什么?” “开酒吧,餐馆的都有。”她抬手,动了动头发,“其实我不是很清楚,但好像生意都不好,很多都是家里人直接买了地方,所以不用出租金,他们周围的朋友,多一个地方玩。” 她又夹了颗豆子吃,“但从工作之后我才发现,其实以前的想法都是错的。人和人不一样,祁白的那些朋友,只要不惹事,人生就注定是一帆风顺的。可像我这种普通人,如果也以为自己和人家一样,想人人平等,那就是自欺欺人。” 乔宴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成功。你很好了。” 初依摇头,“你看这个人,他自己要接单,要跑堂,什么都自己做。我不如人家脚踏实地。” 这桌子特别小,两个人面对面坐,抬手就可以摸到对方的头。 “头发没有湿还好。”乔宴收回手说,“这地方近,吃了饭回去就先洗澡。” 初依一秒钟被转移了注意力,抬手摸摸自己的头,又伸手去摸他的,“你的呢?” 年轻老板端着大盘过来,“你真没口福,还有羊肉,牛肉你可吃不上了。” 初依看到那热腾腾的红焖羊肉煲,红红的辣椒段,芹菜段点缀,红枣也红彤彤的,她拿着筷子,笑的见眉不见眼。 年轻老板看了她一会,对乔宴说,“好养活吧?” 转头又把小菜送来了一碟。 这顿饭,他们俩人都吃的很好。 初依走在路上回去的时候,都是飘的,她说,“这家好,菜少,咱俩吃刚刚好,味道也好。” 乔宴落后几步,看着她,好像她走在旋乐上。 初依手插在口袋,两脚抬高,又轻盈落下。 乔宴说,“你喜欢吃什么?” “其实什么都喜欢。”初依走在前面说,“我不挑食。” 走了几步,她又转头看着乔宴,“怎么好吃的东西那么多,你说是不是?” 乔宴笑。 和她一起,他已经找不到别的表情了。 初依说,“我不给我妈打电话,明天去,吓她一跳。” “你最久和家里人分开,有多久?” “一个多星期。”初依说,“我们那儿的人都不爱出门,像我姐,结婚了也是在家门口买房子,大家都住一块。” 初依掏出自己的糖,“要吃吗?” “你吃吧。”乔宴说。 初依转头,自己给嘴里塞了一颗。 乔宴跟着她,目光一直不离,看她一个人表演,说想说的话,吃想吃的东西。 ******* 酒店的水很好,初依洗的白白的,她拍着脸出来。 身上穿着她妈妈给她做的那套短袖短裤。 红衣服,白裤子。 乔宴正在挂自己的衬衫,看着她从身后走过,他就又想到了上次见她穿这个衣服,加上蛋泥说的那句话,“这是我们九街十六巷,最漂亮的姑娘。” 他说,“我以前不信命。但现在才知道,人也许一辈子,真的什么都是注定的。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初依从抹脸油瓶子里,挖出来一块,揉在脸上,对着镜子说,“你原来也会感慨。” 乔宴说,“我说咱们俩认识的事情。那时候,蛋泥说你是你们哪儿最漂亮的姑娘。” 初依揉着脸说,“让你们见笑了吧。——他那审美,不说我还谢谢他。” 乔宴合上柜门,看到旁边她的包开着,他伸手指翻了翻,“你带的有裙子吗?需要熨的?” “我不穿裙子。”初依拍着脸对他说,“上次去酒吧,我是被逼的没办法,我平时不穿裙子的。” 乔宴看着她短裤下,双腿笔直,觉得不穿裙子太可惜了。 “有什么特殊原因吗?”他拿出自己的浴巾,“没有特殊原因,怎么会不穿裙子?” “那当然有,不过不能说。” 初依走到左边的床,一掀被单,上了床。 乔宴没说话,拿了浴巾进去洗澡。 水哗哗的落下来。 他站在洗手台前面,不动。 心里想,不知道她不穿裙子,会不会和祁白有关系,是祁白不让她穿吗? 知道不该想。 可也没什么用。 洗了澡出来,他擦着头发,心里还想着这事。 初依头发已经吹干,她一掀床单说,“快来快来,等你好久了。” 她转身从枕头下摸出付牌,洗着牌说,“快给我教一教,你平时怎么骗人的。” 她一脸喜气洋洋,坐在白床白床单上。 荷叶袖子的红衣服,长头发披散了一肩。 乔宴笑起来,擦着头发说,“你邀请我上你的床?” 初依手拍了拍床中间说,“这不是我的床,我的是硬板床!快来快来,别那么多废话。” 乔宴扔下毛巾,走了过去。 ☆、第48章 乔宴和初依面对面坐着,一个靠床头,一个坐床尾。 乔宴手里捏着几张牌,初依还在继续发,一边说,“我发牌,你能赢我吗?我打的也可好了。”乔宴从床单上拿起一张,□□去,又拿一张,□□去,随后合起来,用牌敲着床说,“那还没说赢什么,没有赌注,这怎么玩?” 初依好不容易分完了,抱着自己的牌,警惕地躲开手说,“你别想趁机分散我的注意力,偷看我的牌。” 乔宴看着她笑。 他穿着圆白宽领的t恤,白色长运动裤,干净的一身,坐在对面笑的时候,好像全世界都在微笑。 初依也觉得自己被感染,心里和什么开了花一样。 她把牌扣在心口位置,捂着说,“那你说玩什么,玩什么对我公平?” 乔宴洗着自己手上的牌,慢悠悠说,“那这可难了,玩什么……你才能赢呀?”他含笑问自己,随即摇头,“除了打架,我想不出你还有什么可以赢我。喝酒你都不行。” “敢笑我。”初依拿起枕头砸他。 乔宴笑着躲开。 纸牌散了一床。 初依收起来牌,“那不玩了。早点睡觉早点起。” 乔宴把枕头扔给她。 她接过,塞到脑袋后面躺下,躺的美美地说,“忘记告诉你了,我晚上睡觉打呼噜,你今晚别想睡觉了。” 乔宴笑着往洗手间去,顺便问,“你刷牙了吗?” 初依忙又跳起来去刷牙,乔宴手里拿着牙膏,已经给她挤好了。 初依接过牙刷,又感慨说,“今晚的那个羊肉真好吃,就是没有吃上牛肉的。老板说他们家牛肉的更好吃。” 乔宴说,“那是销售策略,不这样说,下次你就不会惦记了。” “那羊肉的也值得人惦记。”初依从镜子里看乔宴,“你有什么拿手菜吗?” 乔宴没有刷牙,站在旁边看她,看她拿着牙刷,期待地看着他,他笑着按她的头,“刷牙!就惦记吃。”自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说,“我会做红酒炖牛肉,过几天做给你吃。” 初依笑着对着镜子刷牙,镜子里映出她神采飞扬,腰板挺直的模样。 她左右转了转,看自己,对自己嘟囔,“哪儿像鸟?——怎么好意思觉得自己像鸟?”她说她自己,“有你这么硬绑的鸟吗?” 开水漱口擦了脸。 她开门出去,外面的灯已经都关了,只留她的床头灯。 她上了床。 乔宴说,“你关灯试试。” 她关了灯,屋里很黑,乔宴开了门廊的灯,可这灯有点亮。他关了门廊的灯,开了洗手间的门,里面的换气扇嗡嗡嗡。平时不觉,但要睡觉,就显得吵。 他关上厕所灯,那换气扇才停下。 “到底是小地方的酒店,细节上设计的不够合理。”他对初依说,“那我开着门廊的灯,好不好?” 初依说,“我不怕黑,你想留就留。” 乔宴说,“我下楼去给周策打个电话,你先睡。” 初依坐起来,“你要下楼去?” 乔宴拿起外套穿上,“嗯,过来也要帮他办点事情,你先睡。” 初依看他拿了电话,也拿了烟盒。 她靠回去,说,“你是犯烟瘾了吧,要下去抽烟?” 乔宴站在桌前,停了一会,说,“你不喜欢男的抽烟?” 初依看着天花板说,“也没有太注意过。我周围抽烟的人太多了,也轮不上我在意,不过这东西始终对健康不好。” 乔宴把烟盒放下,只拿了电话说,“那我以后不抽了。” 初依躺着没动,脑子里像炸开了一颗焦雷。 她只怕自己听错了。 门关上,她攥着被单,心不确定地晃悠着起来。 屋里寂静无声许久。 她才颤颤巍巍看了一眼桌子,看到乔宴的烟盒安静躺在那里。 她愣愣地,说不出心里有什么在翻天。 他说, “你不喜欢男的抽烟?” “那我以后不抽了!” 她掀开床单跳下床,跑到窗前,又上下找地方开窗,却不成功。 窗外灯火绚丽,她想看他一眼,看看他现在在干什么。 她跑到桌前,拿起烟盒看了看,里面是满满的一盒,才抽了一支。 烟盒合上,她捏着站在桌前,不知道,自己是想多了,还是,想的太少了。 ****** 夜风很凉,乔宴走出去。 喷泉已经关了,他走出去才发现,不抽烟,他出来也没那么有必要。 站在门口,他拨了电话。 不多时,周策接了。 那边一听就在牌场上。 “已经到地方了。给你说一声。”他说。 周策说,“等等,等等,赵亮——你来替我玩一会,我出去打个电话。” 过了后,听到周策换了个安静地方。 他带笑的声音过来,“我带了两万来,想着早输完早走,谁知道,竟然手气不错,一直玩到现在。你来的电话正好,我抽支烟,休息休息。” “你悠着点。”乔宴习惯性地去摸口袋,摸了个空。 周策说,“你说是不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我最近没空交女朋友,所以情场眷顾我了。” 乔宴看着街上偶尔一辆车过去,长街寂静,淡声说,“你的女朋友,只是个位置名称,没有123,可以有abc。” “呦!这是自己有了心爱的人,连我们和你用一个称谓,你都在抱不平吗?”周策说,“不能这样我告诉你,不然你要没朋友的。” 乔宴笑起来。 周策说,“开心吧?早就给你说,谈个女朋友多有趣。” 乔宴说,“我和你来说催款的事情。” “没事,你拐弯就拐弯,回头事情办了就行。” 乔宴说,“明天我陪初依先回一趟她老家,她和家里分开的急,让她回去看看。” “也好。”周策说,“多待几天再回来,——其实我挺羡慕你。”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令人挺不适应,乔宴说,“你又没输钱,怎么今天不高兴?” 周策说,“没有。算了——,好好和初依玩吧。” 乔宴挂了电话,想了想,又笑起来。 “打个电话也这么开心?”身后响起初依的声音。 他回头。 初依走过来,身上加了件白色的运动衣。 乔宴身上是白色,她也是白色,除了里面还有红色的短褂子。 她脚上还穿着拖鞋。 站在他身边的时候,乔宴的心里,泛起一阵难言的柔软。 他说,“怎么不睡?” 初依说,“我想看看你在干什么。”她的脚在地上凭空踢了一下,说,“这地方你又不熟,万一有点事情也不好,现在太晚了。” 乔宴静了一会,说,“你带手机下来了吗?” “带了。”初依递给他。 乔宴拿着,说,“打开。” 她开了电话。 乔宴说,“我给你下个软件,下次我在什么地方,你从电话上就可以看到。” 初依凑过去看,“还可以这样?这么好,那你可以看我吗?” “可以。”乔宴看她,说“这功能开发的时候,想的是挺好的。但实际用的人也不多。大家都太多秘密了。” 屏幕上,显出他们俩的红点,在同样的位置。 初依说,“啊,真的可以这样。”她拿着电话,左右走了几步,转头对乔宴笑,“我先上去好不好?然后你看有没有变化?” 乔宴说,“一起上吧,你要自己搭电梯,九层呢。” 初依拿着电话走在前面,对着信号,“那我们就慢慢试,反正要好多天都出差。我这样不怕人贩子把你拐跑了。” 乔宴上前一步,拉下她的手,“看路。” 初依笑的眼睛弯起来,“你又想看我表演空翻了是不是?要不然怎么平白无故担心我走路,我摔不到!倒着走都没事。” 乔宴抬手,揉着她的头发,“那穿的拖鞋,还是别让人看到了,回头问你,你没登记。” 这招确实好使,初依忙向他身边躲,乔宴搂着她进了电梯。 ****** 周策这边牌局散的时候已经过了一点。 张朝阳开车回家,他妹妹也刚回来。 两个夜猫子在车库门口对上。 甩上车门,张朝阳说,“表姐的事情问清楚了。” 张倩按了电子锁,踩着高跟鞋跨过一小块草地,走到他身边,“你说。” “我问的周策和赵亮。”张朝阳说,“说祁白和那个叫初依的,原来是青梅竹马。” 他冷笑了两声,“你一定猜不到,他们说什么。” 他走在前面,上了台阶,和妹妹一前一后进门,顺便把刚刚牌桌上的话学了。 “放他妈的屁!”张倩听完就忍不住骂道,“他想骗家里的钱,和家里安排的女孩去日本。我去他妈的,这么混账的人也有。” “说谁呢?一回来就骂人。” 他们父母还没睡,正坐在客厅看电视。 别墅大,保姆已经睡了,但张朝阳的母亲还是站起来,对他们努力努嘴,佣人房的方向,说张倩,“怎么说话不注意,也是大姑娘了。” 张倩是火爆的性子,毫不犹豫一阵告状。 她表姐是表姨的孩子,肖楠,才从国外回来。前两年放假回来,见过一个男的,说喜欢。中间断断续续开玩笑,谁也没当真。 今年毕业回来,上个月去日本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但和今晚听到的版本都不一样。 “到底怎么回事?”张朝阳的父亲摘掉眼镜,“无缘无故,怎么会有这件事?” 张朝阳坐下,说,“这事也真是邪气了。那天我们出去玩,遇上个男的讨好女朋友,给女朋友放烟花,后来大家都出去看,结果一看你知道怎么着,原来那男的就是和表姐去日本那个。” 张倩说,“我和我哥还怕认错人,因为只看过他们去玩的视频和照片,后来我特意问表姐了人名,就是他,没错!叫祁白!” “你们说这人一直有女朋友?” “不止有,感情还很好。”张朝阳把晚上的事情又学了一遍。 张倩说,“他那个女朋友,正巧我们最近还见了,是个傻了吧唧没见过世面的,半点没办法和我表姐比。” 越说,家里人越生气。 他妈妈说,“那这事情可不对了,你表姨明明给我说的时候,是说肖楠现在的男朋友。两家也同意的。不然怎么会去日本旅行。那这男的这样,还偷偷有女朋友,不就是脚踏两只船?” “先别声张,你明天给你妹妹打个电话,现在都这么晚了。”张朝阳的父亲说,“大家都先睡。明天再说。” ****** 酒店房间里,窗帘拉着,只留了门廊的灯。 初依已经睡了。 乔宴看着自己的手机,又看看初依。 她睡的样子又乖又老实。 一点也没有打呼噜。 他觉得自己应该睡,明天才能有精神。 初依本来就精神比他好。 他翻了个身,可是睡不着,实在是愁人…… ☆、第49章 曙光初露,初依就爬了起来。 她轻手轻脚去洗手间洗漱。 出来的时候,看到乔宴已经坐了起来 他手压在眼睛前面,含糊不清地问,“你怎么起来的这么早?” 初依说,“我习惯了。你多睡一会。” “那你呢?”他的掌心依旧压着眼睛的位置,左手在床边的窗帘上拽了一下,窗帘露出缝,光透进来,正照在他脸上,他闭起眼,一张脸帅气干净,眉毛浓黑。 初依看着他,看他的手在那脸上毫不怜惜地乱揉,手指细长,她以前没发现,他的手长得这么好看。 “怎么了?”他看向她问,“你要去哪儿?” 初依低头,看到自己手里拿着毛巾,塑料袋。 她说,“哦,我……我想下楼去转一转。”初依说着话,把毛巾,牙刷都装到塑料袋里,开始收拾东西。 乔宴坐了一会,翻身下床,“我陪你去。” 他走到洗手间,初依和他一出一进,他看到自己的牙刷上,已经挤了牙膏。 他拿起来说,“你给我挤了牙膏?” “你昨天也给我挤了。”初依在外间回话,“礼尚往来。” 乔宴说,“你过来。” 初依跑过来,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梳子。 乔宴说,“你其实是不是因为要见家里人了,所以高兴的睡不着?” “当然不是。”初依抬手梳头,刷刷刷几下,把他塞进洗手间,挥着手催促,“那你还不快点。” 乔宴合上门,笑着对着镜子刷牙。 俩人吃了早饭,搭早车,早早就出发。 初依晚上睡的也不好,车上晃呀晃,她就有点困,可还想和乔宴聊天。 乔宴说,“我其实半夜四点才睡。”压着她的脑袋,“一起睡觉算了。” 初依靠在乔宴的肩膀上,车外头,景色荒凉。 她的心里却仿佛流淌着什么温柔浪漫的乐章,让她觉得这车,外面的景,是她经历过,最美的一刻。 车在中午时分就到了。 她提着东西,一路跑回老家。 却发现家里没人。 问了邻居才知道,原来她妈和爷爷回来就住了两天,然后就走了。 初依扔下包,感觉莫名其妙,立刻给她妈打电话。 乔宴打量着她们家的老房子。 这件事,他也没有想到。 初依的电话通了,她有点气恼,“妈,你们都去哪儿了?” 乔宴走远两步。 初依也觉自己声音太大,自觉走到一边去打电话。 过了会,回来和乔宴说,“先走吧。” 她提起自己的包,有点垂头丧气。 乔宴提了两个人的行李,想了想,又换手,用一个手提两个包,而后牵着她的手。 初依却挣扎了一下,说,“我自己走。” 说完自己先向前走了。 乔宴跟上,心里有点不确定,之前觉得俩人越来越近了,现在怎么又远了。 走了几步,初依回头看看。 对乔宴说,“这地方的人都是非,咱们这样走,不知道多少人偷偷在看咱们。” 乔宴恍然大悟,“你姐姐的事情,这边的人知道了?” 初依诧异地看他,“你总是这么聪明吗?” “没有。”乔宴连忙摇头,样子装的很老实。 初依说,“你的模样真多,装什么像什么。” 乔宴抬手弹她的脑袋,“胡说。” 初依一动不动,好像他弹的自己的头,只是块石头,她又回头看了看,看到周围没人,才说,“我妈说在这里我姐也不痛快,又怕我担心,所以带着我姐去洛阳了。” 乔宴说,“你家那边有亲戚?” “没。”初依说,“他们总得找地方住,那边我爸和我妈结婚的时候去给,我妈喜欢,也便宜。” 在外要牵扯住宿。 “那一直住在外头也不是个事情。”乔宴说,“他们准备住多久?” 初依说,“我妈说,等咱们回去的时候,给她打电话,她也回去。”说完她松了口气,“其实这样也好,我妈也许是觉得我家运气今年不好,所以找大佛去压压惊。” 乔宴想了想,“要不我陪你去找他们,去不去?” “不去了。”初依摇头,“咱们还有正事,怎么能让你跟着我一起这样周围找人。” 乔宴说,“那就去我家吧。” “嗯?”初依看他,没听懂。 乔宴看着前方说,“我说去我家,我办事不用你跟着,你去我家等着就行。” “你家,你家在哪儿?”初依意外极了,“咱们不是出来要账的吗?怎么去了我家去你家?” 乔宴推着她走,“知道出来要账的就行,怎么还问那么多。” 初依被推走了,她一直都知道,乔宴不想说的话,谁也别想知道。 由北至南,乔宴的家在南方一个小地方。 这和初依开始以为的不同。 她说,“我以为你和周策从京城过来的。” 乔宴说,“我妈妈住这边。” 小石板路,初依一路跟着乔宴到他家。 和她想象中更加的不一样,乔宴家是两室一厅的楼房。 没有小城里她以为的烟雨蒙蒙,也没有她以为的祠堂高门大户,而是和普通小城市一样的楼房。 初依觉得自己真是粗神经,一路上她都没有觉得这件事最尴尬在什么地方,见到乔宴的妈妈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一路上好奇感兴趣的那些,都不是重点。 乔宴的妈妈长相温柔,说话很慢,见到她,也露出很意外的样子,而且没有加以掩饰,看着乔宴笑着说,“这是怎么回事?打电话的时候都没说。” 乔宴推着初依说,“这是初依。” 初依:“……”她觉得乔宴也是见了自己妈妈太激动。不过她平时串门子也多,就自己打圆场说,“阿姨给你添麻烦了,我和乔宴一起来给公司收账,他说回来看看你,就叫我一起来了。” 乔宴的妈妈笑着看她,“你叫初一?大年初一的初一?” “不是……”初依说,“初晓将至,依依不舍。” 乔宴正放包,回头看她,“这是谁给你总结的。” 初依被揭了底,笑着说,“还能有谁,我爸。” 乔宴的妈妈去厨房给他们倒水。 乔宴放下东西带初依去洗手。 他家房子并不大,两室一厅,一百多平。 初依来的时候,以为乔宴和她家一样,是院子呢,现在立刻觉得有点紧张,偷偷问乔宴,“我应该和你妈妈聊点什么?” 乔宴拿毛巾给她,小声说,“你想聊什么都可以,或者跟着我。” 初依说,“那我跟着你吧。” 然后出去了,她就听乔宴走到厨房,去和他妈妈说,“初依是才到我们公司的,你知道她以前是干什么工作的?” “什么呀……你回来也不说一声,妈妈好准备一下。”他妈妈慢声慢气地说。 “咱们晚上出去吃。”乔宴说,“你还没猜,知道初依之前做什么工作的。” 他妈妈没有说话。 乔宴就自动自觉地说,“她开了家打小三的公司,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正在小饭馆里帮别人离婚。” 他妈妈无语地看向他。 乔宴说,“真的。我当时就在想,这职业,真的也敢有人干。” 初依站在客厅,佯装看墙上的字画,那水墨的大字,都那么大,她却一个也看不进去,很想把乔宴抓出来打一顿,哪里有第一次见面,给人家说这个的。 又不是什么丰功伟绩。 乔宴端着个杯子从厨房出来,他妈妈走在后面。 脸上还有笑容。 乔宴把杯子递给初依。 初依拘谨地双手接了,“谢谢。” 乔宴笑,“还说谢谢。” 乔宴的妈妈说,“你们回来也没提前给我打电话,我约了人有点事,这个可不能推,现在四点多,那我先出去一趟,回头回来咱们出去吃饭。” 乔宴送她出门,门一关上,就被初依拽住。 “你怎么给你妈妈胡说。” 乔宴推她,“快看看,你今晚要睡什么地方。” 初依说,“我去住酒店。”她都观察过了,他们家两间房,怎么住。 乔宴说,“你住我的房间。” “那怎么行。”初依堵在门口,“你住哪儿?” 乔宴说,“支张床不就行了。”他咯吱初依,初依就松了手,被推了进去。 乔宴的房间很整齐干净,但是一看就是很少住人。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外面起风了,把窗帘吹了起来。 他压下窗帘说,“这边和你们那边一样,这两年也是修的大变样。”他转身拉起初依,“走,我带你在外面看看去。” “现在。”初依还在计算晚上睡觉的平方数,就被拉下了楼。 乔宴带着她,一路拐呀拐,走过好几天小巷子,绕出一片商品楼,来到一处荒凉的地界。 “远处那边有河。”乔宴说。 “这是什么地方?”初依周围看,远处一片芦苇望不到头,全都半米多高。 近处他们这一块,周围是绿树,红色小朵的野花,还有很多白球球的蒲公英,初依周围看,圆蓬蓬的蒲公英,占了好多地方,空灵又轻盈。 有鸟扑腾着起来,点点飞远。 心也仿佛跟着飞远,她说,“这地方真好,原来你也想家了,所以要我跟你回来。” “不是。”乔宴说。 初依回头看他,“你不是想家?” 乔宴凝视着她,笑着摇头,“你再猜。” 风来了,树摇晃开,露出蓝色的一丛丛的不知什么花,粉色的树,淡黄的太阳花。颜色一下多了起来。 初依喊,“我刚没发现,这里这么多花。” 风更猛烈,忽然卷起满天蒲公英向上飞去,直直冲上天。 一时间,四海八荒的蒲公英都被召唤了般,齐齐飞向天。 天湛蓝的纯粹透明,周围绿草绿树,点缀着红花朵朵,光透下来,照的周围和画一般。 初依抬手,那蒲公英在她周围飞,她激动地叫乔宴,“你快来!快来!” 乔宴走到她身边,抬手拉住她,忽然说,“初依,我带你来我家,是想你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我知道呀。”初依笑。 乔宴扯着她的手,拇指在她手上很轻地揉了揉,很慢地说,“还想……问问你,以后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蒲公英还在飞,初依却傻了般看着他,心和周围的蒲公英一起,直直冲向天际。 她觉得呼吸困难,脑子里一片茫然,乔宴抬着她的手,拉到自己怀里,很近地说,“和我在一起,我可以说服我妈妈,到时候我们都住在一起,你不用离开你喜欢的地方。以后咱们在一起好不好?” 初依完全失语了,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千钧一发的时候,她干涩着嗓子说,“你和你妈,跟着我去住了,那你爸呢?” ☆、第50章 绿树,红花,蒲公英满天飞。 “我妈和我爸爸分开了。”乔宴说,“具体原因和咱们俩这会的话题无关,以后再告诉你。” 他的目光执著而热烈,又带着期待。 初依被他拉着手,风太凉,从领子钻进去,令她背后发凉。 她错开目光,觉得乔宴一定不知道他自己多好看,不然他不会这样拉着她说话,还这样看她。 她手上用力,想挣开,“这事……这事我不知道。”初依说了句真话。 “我不是,没有觉得你不好……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每天都开心……可我们认识的时间还那么短。”她伸手推乔宴,“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她的语气很乱,惶急,好像怕伤害了乔宴。 乔宴伸手拉住她推他的手,攥在手心里,然后捂在他的心口位置,微微笑着说,“你急什么?” 初依说,“我没有急。” 乔宴看着她笑,“没有被人表白过吗?” “当然有。”初依猛力甩开他,挥手的动作利落干脆,头发在身后甩出一道弧。 乔宴的视线粘在她身上一会,笑着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你误会。” “我有什么好误会的。”初依说“我都不知道你说什么,咱们认识没有多久,我也才分手没有多久……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喜欢我吗?我有什么好喜欢的。” 她转身,让自己冷静下来说,“何况……我还欠着你的钱呢。” 乔宴从背后看着她,看到风把她身后没有绑上去的碎头发,吹的乱飘,那头发很细,看上去都不是黑色,柔软的黄色。 她还是个——黄毛丫头呢。 他伸手,从旁边拔了朵小野花,红色的,伸到初依脸前面。 初依背对着他,忽然面前多了朵野花。 小小红红的几片叶子,都开的正好,天然美,却不贵气,带着小心翼翼讨好的意味。 她笑了,捏过去说,“虽然我收花不多,可给我送野花的,你也好意思。” 乔宴从后面看她,轻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想逼你,就是觉得有些话,应该和你说清楚,我怕你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初依看着不远处地上的草,被风吹的乱晃。 她说,“那确实是……不知道。” 乔宴依旧勾着头看她,柔声说,“其实我也觉得这样和你说有点早,不过我也是没办法。你想想——咱们俩这样,越来越近,如果我不说,有一天你误会我占你便宜,那我可怎么办,对不对?” 初依转着手里的花,“那有什么好误会的,我们是正常的工作关系。” “正常吗?”乔宴勾头看她,视线紧紧凝在初依脸上,观察着她的表情,“那你说,为什么我要拉你的手……让你靠在我身上睡觉?” 初依抿着嘴,过了会说,“我师兄弟他们,也都是这样对我的。” 乔宴把她转过来,对着她问,“你真的这样想。” 初依不说话。她是觉得,乔宴对她有点格外不同。 可她并不了解他,还以为他和别的女孩一起,也是这样对人家的。 想到这里,她就不说话了。 乔宴扶上她的肩膀,柔声说,“我知道人和人认识需要时间,有些话,我现在说了你也未必信。” 他知道她情场遇挫,生活工作也遇挫,再难以简单信任别人。但这些话,不能说。 他说,“自信心这个东西,真的和股市一样,能涨能跌。也是完全可以慢慢建立的,信任也一样。咱们久了,你慢慢就放心了。你别急,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告诉我。” 初依说,“那你说的是自信心还是信任?” “都一样。”乔宴说,“我对你这么有信心,就代表我信任你。” 初依说,“可信任也不代表喜欢。” 乔宴拉着她的手,往前走,说,“谁说你不喜欢我,我觉得,你以后一定会很喜欢很喜欢。” 初依脚下躲过一丛小花,脸上露出笑,打了他一下,抢回自己的手说,“你不怕我吗?” 乔宴说,“我又不会偷偷和别的女孩去日本,我怕什么。” 初依:“……” 她停下脚步,看着乔宴,“你……” 乔宴回头看她,说,“怎么?那女孩不是我安排的,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那小饭馆里,你和祁白之间的问题,我没动手脚。” 初依有点丧气地往前走,“心眼怎么那么多,就知道别人想什么。” 乔宴跟着她走,“生气没有?” 初依说,“有一点。”她顿了一下,气鼓鼓地说,“你不应该说我以前的事情。”说完又觉得,事无不可对人言,犯错的又不是乔宴。 就又说,“算了,算了!” 乔宴上前两步跟上她,说,“有时候人做一件事,也许方法不对。但不能否认出发点并不坏,所以我们不应该完全否认。” 初依手里的花晃着,她说,“你在帮祁白说话?” 乔宴说,“我和他不熟,就是不想你不高兴。” 初依抿了抿嘴,而后忍不住露出笑,忽然,又露出很顽皮地笑容,说,“你猜当年,祁白是怎么和我表白的?” 乔宴看她,眼神意外。 初依佯装没看见,晃着手里长长的花枝说,“当年……祁白和我表白的时候,是带我到小燕塔。他和我说,他和那塔,那燕子一样,一辈子都陪着我。” 她脸上的笑容没了。 换成一种怀念而伤感的茫然,“当时我没有答应。后来我们去西关饭店吃饭。我记得那天蛋泥他们都在,他一个劲给我要各种吃的。然后蛋泥问,‘你们俩是不是好了?’祁白说,‘是呀。’蛋泥当时就点了点头,说‘猜也是。’大家都觉得我们俩天生一对,好像一直都该在一起一样。” 她捂着自己胸口那里,觉得空荡荡的,她平时都不敢想这些。 她说,“后来他家有钱,搬家,我们也一直好好的。我不喜欢出去,他就总来陪我。我不喜欢和他的朋友出去玩,他们都是有钱人,我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压力特别大。说话也说不好。你说……” 她看着乔宴,“你这么聪明,什么都知道,你能和我说句真话吗?祁白和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不是我自己也有错。我不进步,不够脚踏实地。不够会打扮,他一起去日本的那女孩,比我漂亮,比我时髦。他家的压力,根本原因也是我不够好,没有钱,但更多的,是他妈妈在我这里看不到希望。” 纵然不说,但几年的感情,她无时无刻,其实都在总结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那么好,走到了这一步。 乔宴抬手,轻轻挨在她的肩膀…… 周围的树不停摇晃,风中的空气有湿漉漉的味道,风雨欲来,他手上用力,轻轻把初依揽进怀里。 轻声说,“都不是,你没错。你的委屈,我知道。” 初依抓着他的衣服,委屈地说,“……我不喜欢你,我才和男朋友分手几天,我不想做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不喜欢。”乔宴拍着她的背说,“想喜欢就喜欢,不喜欢也没关系。反正我都在,不会和别的女的去旅行。” 初依正要哭,一听这话,直接给逗笑了。 她砸着乔宴,“你这人怎么这样?” 哭都不给人好好哭。 乔宴抬手,摸着她的眼睛,拉着她的手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心里也难受呀,你不知道,人人都当自己才是主角,可我今天才知道,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竟然还有人和你表白过。” 初依说,“你这话莫名其妙,我有男朋友,当然被表白过。你不会以为是我和祁白表白的吧。” 乔宴换了只手,把她的手紧紧攥着说,“当然不是,我以为你和山大王一样,说,‘嗯,那个,你不错,以后我男朋友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初依阴着语气说,“我一招你就躺地上!” 乔宴忽然抓着她跑,“快点回家,要下雨了。” 初依感觉到雨滴落下,很轻,她手试着,风从指间跑走,她跑着说,“那你以前和女孩表白,都是这样把人带到你家来的吗?” 乔宴猛然收脚。 她跑过去。 被揪着拽回来,一下砸在他怀里。 他顺势抱着她,说,“你想知道?那你以什么身份问我?” 初依被抱着,他的手臂圈着她的腰,他还没这样抱过她,如什么被引爆,初依浑身拘谨生硬。 乔宴继续笑着看她,“初依——你以什么身份问我。如果是我女朋友,你问什么我都会老老实实回答。” 他身上还是那白色的夹克,里面是白色的圆领t恤,她见过他脱掉外套的样子,这样的男人,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 以前一定女朋友很多。 初依抬手推他,“你先放开我。” 乔宴说,“你摔我一下吧?我先试试被你摔什么感觉?” 初依推他,“神经病。” “真的。”乔宴手上使劲,心里觉得自己实在够丧心病狂的,不想松手,只想多抱一会,宁可被摔一跤。 初依手压在他肩头,“松手。” 乔宴靠近,“那你……”后面的字眼没机会出口。 一时间他就觉得腰侧猛然剧痛,随即蓝天就那么通透地转了一下,他就被砸在了一堆野花丛中。 他简直都要懵了! 看着天,有水落在脸上,旁边的余光可以看到小花和虫子。 他缓了两口气,说,“这个……就是传说中的电光石火之间吧。” 初依拍了拍手,在他身边蹲下,说,“我手没轻重,我爷爷说,因为练的少。以后你陪我多练练吧。” 乔宴躺在花丛里,说,“我感觉旁边有个蜘蛛爬过去,你快点,把我扶起来,不然一会爬我耳朵里了。” 初依说,“你别装,我扔过那么多人,从来都没有不能动的。” 她站起来,准备走。 “那都是你师兄弟。”乔宴喊,“他们练过怎么躲你,我没有呀!”他的整个身子都不动,看着初依,只有眼珠会动。 初依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快起来。” “真的不会动了,你摔了我的脊椎。”乔宴说。 “怎么可能。”初依说,“我悠着呢。”不过她对自己没多少信心,语气就不大确定。 “先别管那个。”乔宴说,“你先看看旁边,是不是真的是蜘蛛?那么大?”他的语气真的带点害怕。 初依站了一会,觉得他不像装的,蹲下说,“哪里有?” 手搭上乔宴,“摔哪儿了。” 手心一软,被人猛然拽住,她蹲不稳,就被拉倒了,砸在乔宴身上,他顺势,搂上她大笑起来,“上当了!小傻妞!” 他的笑声清亮,小孩子一样,开心的不行。 初依的头被压在他心口,听到这样的笑,生出言语难述的感动和欢喜来。好像,她是他心爱的……他抱着她,才会有这样开心的笑。 乔宴一个翻身,把她压在旁边,身子没有压她,只用手压着,抬手,胡乱拨去她脸上碎发,看着她,依旧在笑。 初依说,“你就这么开心?” 乔宴嗯了一声,看着她却不动。 初依被看的不好意思,撑着要起来。 乔宴没有挣扎,松了手。 她以为乔宴不会轻易放手呢,还有些意外,刚坐起来,脸颊和乔宴脸颊侧过的瞬间,忽然脸上一软。 乔宴趁机亲了她一下。 毫不犹豫! 初依定住。 随即瞪向乔宴,“你……你怎么一个机会都不放过?!” 乔宴一跳而起,利落潇洒,伸手拉她,“让你亲回来,要不要?”不等初依说话,他又说,“或者报仇,把我拉倒在你身上?” 初依坐在草地上,听完后,觉得自己怎么都是吃亏,把手递给乔宴,乔宴自然伸手来拉她,而她顺势一脚踹过去。 乔宴向她倒过来,她早有准备,转身就闪。 可谁知道乔宴也算好了,抱着她,准确地趴在了她身上。 初依愣了两秒,竟然发现自己接连吃亏。 一翻身,就把乔宴按在了地上,下一秒就骑在了他身上,威胁说,“你要造反呀!” 乔宴顺从地被压在草地上,看着她,感慨地说,“……愿望成真的这一刻,我竟然没有高兴,反而想的是,你这么熟门熟路,到底这样压过多少人?” 初依愣了一下,一巴掌盖在他脑袋上,“欠揍。” ☆、第51章 乔宴和初依表白之前,初依已经觉得这样忽然上门,见乔宴的妈妈很尴尬,结果乔宴没头没脑又说了那番话,初依更无法自在。 晚上去吃饭的时候,她一个劲乱想。 正是饭点,餐馆里人很多。 是家私房菜馆子,和乔宴家不远。 乔宴说,“咱们自己人,不坐包间好不好?” 他妈妈没说话。 初依小声说,“就三个人,还坐什么包间。外面热闹。” 说完她觉得自己说错了,穷热闹,她们九街十六巷的人都喜欢穷热闹。 她捂着自己的嘴笑,觉得自己傻模傻样,怎么总说错话。 服务生过来领位。 乔宴的妈妈走在前面,她跟上,乔宴扯住她,低声问,“你自己笑什么?” 初依说,“你不知道什么叫穷热闹吧?” 乔宴抬手按住她的脑袋,推着她往里走,“坐外头你自在点,小傻妞。” 初依伸手握拳,恶狠狠地威胁他。 白色的桌布,垂的低低的,三个人坐了四人台。 初依在对着乔宴妈妈,还是对着乔宴坐,两个选项之间,退而求其次,选了对着乔宴坐。 乔宴的妈妈和善,但并不健谈,就只简单问了几句乔宴生活上的事情。 平时怎么吃饭,怎么洗衣服之类的。 没有打听初依家里的情况。 晚上回去,乔宴自己抱了被子,放在沙发上。 下雨了, 初依躺在乔宴的床上,觉得这一天特别长,她经历了好多事,睡不着。 隔着一扇门,乔宴躺在客厅。 乔宴房间的东西不多,进门右边是床,靠墙放着,正对是窗,窗下摆书台,书台旁边还有两个大书柜。 这是书房和卧室两个功能混合的摆法,书柜正对初依睡的地方,衣柜却在左边靠墙的位置。 只有一个双开门的。 初依有点奇怪,乔宴爱臭美,怎么在家衣服这么少? 书倒是多,书柜里还摆着几样她不认识的古玩。 时间半小时半小时的过去,初依对着黑暗睁着眼,看着那些她不知道是真假的古玩,脑子胡思乱想着,乔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和自己嘟囔,学着她爷爷的语气说,“你说说你自己,都躺在人家的床上了,还觉得不认识人家,你自己说,这是不是很荒谬?” 然后她自己又傻笑。 雨打在窗上,外面有风,刮的一阵急一阵疏,过了会,雨骤然大了起来,她站起来跑到窗前去看,噼里啪啦的雨花砸在玻璃上。 外面有绿化的花园,雨水瓢泼似的落下,打在叶子上,她想着,以前的乔宴,学习的时候,下雨天,应该也是看到这样的一方景致。 天大地大,自己拥有的,只有自己家门口的那一块,就像她的小燕塔。 门上响起敲门声,她回头喊,“进。” 门推开,乔宴穿着他白色的运动款睡衣站在门口,“我帮你看看窗子关好了没有。”他走进来,“看什么呢?” 初依说,“我看看外头,想着你以前,是不是也在这里这样看着外头学习。” 乔宴很松了口气的语气说,“总算没白把你领回来。” 说话间,他走到了初依身侧,黑暗里陪她看。 初依的心陡然提到嗓子眼,她伸手在台灯下摸,想开台灯,却找不到按钮,她茫然地,“咦——没开关。” 乔宴靠近她,她身子向后,被桌子挡住,乔宴轻轻地笑,“你怕什么?”他脚下一踩,灯亮了。 空气里湿湿的,乔宴身上有沐浴露的味道,初依想到自己之前蹭住在他那里,俩人用一样的沐浴露,身上的香气也不同。 她压着心慌往旁边站了站,说,“你不是检查桌子吗?” “窗子!”乔宴低低笑,毫不留情面地更正她。 初依嗯了一声,很低,也没有和他争,她往旁边又站了站,“那你看吧。” 乔宴站着不动说,“这样一目了然,不是关的挺好的!” 初依,“……” 过了会,见他还不动,初依呐呐地说,“那你还不走?” 乔宴顿了顿,抬手搭在她肩膀上,“明天一早我就去了,你在家等我,我得去两天。” “你开玩笑吗?”初依一下瞪大眼睛,“我和你妈妈都不认识,你让我自己住你家?” 乔宴笑着说,“这可奇怪,不是一直说好的吗?” 初依说,“我那时候根本没听进去。再说……听说和经历能一样吗?”她有点急,何况之前乔宴也没有表白,她扯着乔宴的手臂,“不行,我去住酒店吧。要不你带我去。” 乔宴说,“你住酒店我不放心。” “那带我去,我跟你去。”初依晃他,声音压的很低,做贼一样的语气,“你不是去要账吗?我可以保护你。” 乔宴只是摇头,“我觉得,你这样多摇我一会,我一定该软化了,所以不行,不用摇了。” 初依愣了一下,更大力晃他,“这是什么逻辑,你说!你说!” 乔宴笑的不行。 猛然抬手,一把搂住她,揽着她肩膀压在自己怀里,“我也舍不得你!” 初依,“……” 被搂着,她觉得自己又变了那只鸟,如果轻轻靠过去,她可以正正好,靠在他颈窝的位置,轻柔小心地,不压坏他。 但也只是想一下,还是硬邦邦地站着,脑袋倒是没卡壳,回了句,“……我又没不舍得你。” “可我不舍得你。”乔宴低低地说。 语调低沉,夹着窗外的风雨,砸在窗上,发出不可思议的声响。 初依抬手刚想推他,乔宴已经放开手,往外走着说,“好了,早点睡吧。真拿你没办法,不抱一下,不让我睡觉。”语气吊儿郎当,好像他平时骗人的轻狂样。 初依一腔柔情顿时清仓,愣了愣,被这颠倒黑白的不要脸语气惊呆了,说,“我真的想用脱拖鞋扔过去。” 乔宴站在门口笑,眼神却认真,“等着我回来。” 初依追出去抓住他,把他揪进屋,压着门低声问,“那你……你给你妈怎么说的,我就是你同事吧?” 乔宴靠近她,也神秘相问,“……那不然呢?” 初依定了一会,和他大眼对小眼,然后,她什么也不说,开门,把他扔了出去。 上床,她盖上乔宴的被子,舒舒服服,这次睡着了。 ******* 早起,在做客的时候可以成为好习惯,初依起的一向早,所以在别人起床的时候,她就已经起来,穿好衣服,收拾了房间,还偷偷打了会拳。 就是没洗脸刷牙。 等乔宴和他妈妈都起床,她才装着一起起来。 吃了早饭,乔宴在他妈妈房间说话。 乔宴说,“我两天就回来。” 他妈妈坐在梳妆台前面,在翻自己的首饰,不紧不慢地问,“这女孩,怎么总穿运动衣?” 乔宴说,“她穿裙子才好看,就是不爱穿。” 他妈妈从镜子里看他,用目光谴责这个答非所问,过会,看乔宴没反应,才又说,“她以前做那样的工作,以暴制暴,其实是有点自卑吧?还有她穿衣服,不爱打扮,那只是保护壳。” 乔宴坐在床边,手在上面扫了扫,淡声说,“她家以前开武术学校的,她父亲去世的很突然,她当时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故,性格上是有些不成熟的地方,她自己也已经意识到,很想‘改’,但是不知道该怎么‘改’。” “你没帮她?” “我觉得好。”乔宴说,“她纵然想的不够现实,可也是自己觉得的正义,这东西,我早就没有了,或者好多人,不是没有,而是不敢有。有什么好改的,又不是错!” 他妈妈透镜看着他,看乔宴低垂着目光,说话的语气听着很淡,却全是护着的意思。手里拿着的玉镯,左右翻了翻,说,“……都说婆婆见媳妇,第一次要给见面礼,我给她个玉的,她戴着,以后大概还得怕打了。不合适是吧?” “给个金的就行。”乔宴坐在床边,很无所谓的语调,“不要我爸给你的那些,奶奶留下的那些就不错,老样子,她一定喜欢。” 那语气,好像过年给个红包般轻巧。 他奶奶留下的东西,他妈妈平时都不舍得戴。 他妈妈站起来说,“嗯,你会算计,都算计好了才回来是吧?” 乔宴笑着看她,说,“她真的以前开的是打小三的公司,你在我爸那里受的窝囊气,有一天,初依都能替你讨回来。” 他妈妈看着他,“你找女朋友,是为了我?” “当然不是。”乔宴说,“你没见过初依动手,那真是一下一个。我爸家里,那么多不长进的,外面有小三的,以后听说我找个这样的女朋友,一定闻风丧胆!” 他低声说,“我认识她的时候,都不知道她那么厉害。后来发现还有这个附加快乐,你以后就知道。” 他很愁苦,不能和初依说,有点用身世讨可怜的嫌疑。又没别人可以说,只有他妈妈。 他妈妈都听呆了,好像此时才发现,乔宴的不同。 他那么轻快,高兴,好像全天下的快乐,都让他承包了。 她也没有不喜欢初依,这女孩,看着就简单透亮,谁会不喜欢。 他妈妈一下逗笑了,把手上的镯子扔在床上,一对光身的足金镯子。 “是不是这对?” 乔宴拿起来,低头看着说,“……妈,我觉得今年我的运气最好,是一辈子……最好的时候。” 他妈妈站在床边说,“不用拐着弯再说好话,我知道了,帮你说好话是吧。”她妈妈伸手抢过那镯子,转身放进抽屉里说,“没出息,自己追女朋友,还要妈妈帮忙。” 乔宴诧异地说,“咦,妈妈,你是个没有心计的人,怎么可能发现我的聪明睿智?” 他妈妈很淡漠地说,“没办法,谁让我生了个脸皮厚心眼多的儿子,慢慢,也就锻炼出来了。” 乔宴:“……” ***** 卧室里 初依翻着相册,手机在旁边叫唤,她看到上面的名字,按了静音,当没有看到。 乔宴走进来。 看到电话一闪一闪。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说,但还是说道,“不想接可以关机。” 初依翻着他的相册说,“我刚刚想了,这两天你没在,我正好想一件重要的事情。” 乔宴感兴趣地走过去,手扶在椅子后面,陪她看相册,“想什么?” 初依说,“我想,我要找到自己的理想。”她抬头看乔宴,“你以前给我说的那些。” 乔宴说,“那要先想自己喜欢什么?你如果不在意要养活自己,最想干什么?” 初依说,“我要好好想想。那个饭店的小老板,给了我很多启示,我不能像以前一样,总觉得自己脚踏七彩祥云,走到什么地方都可以拯救别人!” 她说完以后,又想了想,“……怎么让我自己一说,这么中二。” 墙上的时间已经到了,乔宴该走,可却还是站着没动。 他站在初依身后,看她翻着自己的过去,有一搭,没一搭和自己说着闲话,重要,但是不打紧的家常话。 他抬手,把初依身后的帽子整了整,说,“这世上,有几个人,二十岁就可以选定一生的目标。你别太急了。” 乔宴的妈妈正巧出来,听到这句。 站在门口。 很感慨自己儿子,竟然没有结婚,已经开始体会当父母的心情了。真是又想子女什么都知道,以免到社会上吃亏。又怕他们什么都知道,没了童年快乐。 她叹了口气,往厨房去了。 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儿子要把人领回来了。 太喜欢了,竟然还怕自己搞不定,追不上人家。 ☆、第52章 雨停了,外面的青石板路,好像洗过一样,天也是。 初依坐在乔宴的房间里,周围很静。她尤自不能相信,乔宴真的就这样把她留下了。像他把公司钥匙随随便便交给她一样,带“生人”来家里,他一点也不知道防备。 她揉了揉脸,把笑容揉掉了,才合上相册,又换了另一本。 乔宴的照片并不多,小时候的还多,三四岁大的时候,站在花丛边,手里捏着花叶子,好像要搞研究…… 再大一些,照片就越来越少。 初依自己的相片都比这多,祁白和她的,就好几本。她想到这里,就翻得快了点,想看看有没有乔宴和以前女朋友的。 想到这里,心里感觉很怪,很矛盾,觉得好奇想看,又觉得自己口是心非,关自己什么事,为什么要看呢? 她心里随便想,手下动作一个不少。一贯这样,该说的话说,该办的事办! 几本相册都被她“检查”完了。 竟然没有和女的合影。 初依对自己的目光如炬产生了怀疑,又翻了一遍,二遍…… 她合上相册,看向窗外,玻璃上有她淡淡的影子,她敲了敲相册,对自己说,“放心,你的视力还很好,没有眼花看错!” 她站起来,向旁边书柜走去,拉开柜门,打量里面的东西。 “可以找本书看……”她又和自己说,视线却从顶上的古玩一路往下。 她的房间里,有祁白买的玻璃罐子,里面装过千纸鹤。祁白买的饼干,吃完了,盒子漂亮她装了纪念品。里面还有他们俩第一次一起吃的冰棍棒,第一次看电影的电影票,第一次去公园的门票。 这些东西,她觉得每个情侣都应该收的。 她的房子里,只情侣项链,就好几根。虽然她和祁白都不戴,带都是出去玩的时候心血来潮买的。 初依合上柜子,神情疑惑。 竟然没有,难道都被女孩拿走了? 她转身,看着乔宴的“双人床” 床单是白色的,床披是蓝色的。 她站了几秒,从书桌上的台灯,手提电脑,笔筒一一扫过,最后走到乔宴的衣柜前,站着不动。 祁白家,还挂着她的睡衣呢。 认识几年,她也去祁白家玩过,住过。 初依转身,握了握拳,低声说自己,“你这是干什么?翻别人的东西不道德。” 又替自己辩解,“谁让他不是和祁白一样,和自己从小就认识。不了解,怎么当朋友。” 初依伸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重重一戳,脑袋歪旁边如中了一枪,“装!” 她伸手拉开了柜门。 开门太快,呼扇出一阵风,里面的白衬衫晃了晃。 她手抬起来……从那衣服上一件件点过去,右边都是衬衫,但样式颜色,好像都是乔宴没穿过的。衣服也不多,她很快点选完,觉得这不像乔宴的衣柜。 没有女孩衣服。 她合上柜门,心里越发迷茫。 要怎样做,才能了解一个人,她半点,看不透乔宴。 他以前怎么样,女朋友是做什么的。 那样的人,找的女孩,一定比祁白去日本那个女孩还出色吧。 她走过去拿出自己包,掏出自己的化妆包,钱包,半瓶水,钥匙,最后在下面,找到自己常用的作业本。 卷的和牛皮卷一样。 她把东西又都装回去,坐在桌前,抽出一支笔,她拧开,发现还是钢笔,她翻着转了一圈,钢笔上没有名字。 她有一支英雄牌钢笔,是祁白送的,黑色的笔身,金色的笔头,上面有字,是祁白找人刻的,“初晓将至,依依不舍”。 下面有个小小的燕子。 她拧开笔,在纸上写。 乔宴今天说,“理想是想自己要做什么,如果不用养活什么,最想干什么?” 她顺着写,“欠债还钱。” 如果不用还债呢? 那和以前一样。 那自己最想干什么? 她咬着笔想了一会。 认真地写下了自己的理想。 厨房里有动静。 她连忙扔下笔跑出去,吃过午饭乔宴走了,他妈妈中午要午睡,这是睡醒了。 乔宴的妈妈正在厨房里,开冰箱拿水果。 初依跑过去,“阿姨,我帮你吧。” 乔宴妈妈回头看她,说,“不用,我拿点水果给你吃。这里,你看看喜欢吃什么?” 苹果,葡萄,橙子,猕猴桃。 初依走过去,看了看说,“我不挑食,平时什么都吃的。” 乔宴的妈妈笑了笑,说,“那想吃什么?” 初依平时都是有什么吃什么,很少问自己想吃什么,她说,“我身体好,吃什么都香,所以不挑。” 这话太天生天养,乔宴的妈妈说,“那还是应该有点要求的。” 人没有要求,就显得没门槛,没身价,不矜贵了。自己儿子喜欢的人,以后代表的也是自己儿子的眼光,这事情兹事体大。 “是这样:”初依说,“我妈妈买东西,都是我们去菜场,什么新鲜才买什么。所以我从小,都是看到什么时令,才吃什么。我们练功的人,都讲顺应节气吃东西,白露,寒露,什么节气吃什么东西,万物有形,东西那个节气长,就有那节气的作用,顺应节气吃东西,可以养生。” 乔宴的妈妈略意外,看着她。 好像很意外长相单纯的初依,还能有思想。 她微微和煦了语气说,“你这样说,好像有点道理。你的身体看着很好。” “可好了。”初依说,“我从来不生病。吃苹果都不削皮。” 乔宴的妈妈笑,拿苹果洗了,递给她。 “那就吃苹果。” 初依接过说,“阿姨,你也顺应节气吃东西,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过几年你看,身体也好。” 乔宴的妈妈扶着冰箱门,想了想,说,“嗯……咱们俩吃饭是个问题,我不太做饭,乔宴不在的时候,我通常都是出去吃。” 初依“咔嚓——”咬了一口苹果,觉得差点被噎了。 乔宴的妈妈看着她,“你会做饭吗?” 初依咬着苹果,摇头。 这东西没办法装。 乔宴的妈妈如释重负地说,“那这样就好,咱们俩一样,谁也不用笑谁,就去外头吃吧。” 初依嚼着苹果,总算知道为什么昨天要去外头吃了。 那昨天还问为什么不打电话,可以做准备,准备买些熟食吗? 她说,“还好乔宴会做饭。” 他妈妈说,“不是我教的。”她往外头走,又问,“他会做什么?” 初依空了空说,“——我没吃过,但他说他会。” 其实她吃过乔宴做的早餐,但是莫名觉得,如果他妈妈都没有吃过,她就先吃了,怪替别人难过的。 就又说,“还见过他煮方便面,也没尝过。” “那谁不会。”乔宴妈妈抬头看看客厅的表,“才三点多,咱们俩出去转转吧,这样顺便吃饭。” “好。”初依手脚活泛,让她去爬山都随时方便。 很快啃完苹果,洗了手,下楼的时候,初依说,“昨天乔宴带我去后面有河的地方,你要我陪你去散步吗?” “咱们逛街去。”乔宴妈妈说,“平时我一个人,逛街没意思,吃饭一个人也不好下馆子,你来了正好,咱们做个伴。” 初依本来就好说话,看乔宴的妈妈这么没架子,就觉得更亲近了。 俩人一人一句,一会就混熟了。 街上人不多,才下过雨,空气有些沉重粘稠的潮湿。 她们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乔宴的妈妈问她,“你来过我们这边吗?” 初依说,“我很少出远门,我们那儿的人,都喜欢呆在家门口,媳妇都不远嫁,也不爱旅行。” 乔宴的妈妈说,“旅行可以增长见识,年轻应该多走走。那你怎么也不爱打扮?穿个运动衣,可惜了这么好的个子和身材。” 初依觉得乔宴的妈妈,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多人追,说话这么让人高兴。 就老实说,“我觉得打扮太浪费时间了,要学化妆,穿衣服要学搭配,我也研究过的,后来不知不觉三个小时就没了,有那三个小时,我能打好几套拳。” 乔宴的妈妈说,“那后来呢?” 初依说,“我就打拳去了呀,怎么能那样浪费时间,我爸说,应该专注做自己擅长的事情。” 风吹着凉快。 乔宴的妈妈心也凉,又安慰自己,这种媳妇现在其实某种程度是抢手货,因为省钱呀。 她说,“我一个朋友的儿子,找女朋友谈结婚的时候,女方说,一个月买衣服化妆品的钱要两万,然后婚事没谈成,就这么吹了。” 初依这人有股正气,人和她说几句话,就觉得她单纯又可信,还有种,说不出的,义气儿女的味道。 乔宴的妈妈说了上面那些话,心里觉得有点不太合适,这种话题,适合和女儿说,不适合婆婆和儿媳妇说。 却没想,初依听了说,“这种事情,我见的才多呢。” 她扳着手指头说,“结婚前,因为谈钱谈不拢,结婚后,因为做家务,谁做的更多,谁做的少,谈不拢的。还有……因为生孩子,女方是不是更吃亏,男方应该给多少补偿的。” 简直如数家珍。 乔宴妈妈很惊讶,又一想,说道,“对了,这是你的职业是吗?” 初依摇头,“不是,我以前就是帮人离婚,还有那种被第三者欺负的,有些特别可怜,我就帮人家出口气。”她说了几句,出于挽回自己形象考虑,就补充道,“不是乔宴说的那样,有些是我们当地派出所,社区也看不过眼的,让我们去吓唬吓唬人。” “有职业风险吗?打的都是小三?”乔宴的妈妈很忧心地看着她。 她人温柔,这样望着人的时候,柔柔弱弱的。 初依的正义感一下就来了,冷冷哼了一声,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冷声冷气地说,“没什么危险,多数是小三,都是该打的。您可能觉得这事情不好,但我们觉得,做事得讲道义,夫妻间,得有夫妻的道义,朋友间,有朋友的道义。恋爱,也得讲秩序,还有道义!” 一辆载客的出租车从旁边飞驰而去,压出一串水花。 带弧度飞向她们。 初依手一拉,把乔宴的妈妈护到了身后,又说,“比如,别人的男人不要轻易上手,别人的老公更应该保持距离,就像我妈妈,从小就和我说,别人的东西再好,也不应该稀罕。可现在很多人根本不在乎这个。” 天很蓝,她抬头看了一眼,很坦荡地说,“三岁小孩,都知道偷窃不对,可是偷别人的爱人,就不是偷窃了吗?丢六千块钱报案,都可以立案,可多少人丢了爱人,安生立命的根子被掘,法律也不管。挖坟绝户的可恶,可死人其实知道什么。受罪的永远是活人,有些人,那口气不出,一辈子都过不去!” 她说到这里,好像觉得越说越远,连忙拐回来,补充说,“这世上,不是真的有,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太忙了,有时候也有看不见的时候呀……我们帮帮忙。” 乔宴的妈妈目瞪口呆看着她,愣了半天,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她当年,知道乔宴的父亲在外有人,出于涵养,在大闹和优雅的离婚之中,选择了大多数人说的,‘他始终是儿子的父亲,为了儿子,退一步海阔天空。’所以她不吵不闹,安静地离了婚。 却压着这憋屈的一口气,一压,二十年都过去…… 乔宴的父亲在这二十年间,没什么损失的,第三者扶正,好好的继续过日子。 生意越做越大,有年轻太太,也有别的儿子。 这世上,不是真的有,人在做天在看! 老天爷太忙了,有时候也有看不见的时候呀…… 她曾经付出的真挚和青春,好像从不曾存在一样。 她抬手,扶着初依的运动衣袖子,心中有什么翻涌。 想到乔宴早上说的话: “我认识她的时候,不知道她那么厉害……后来发现还有这附近快乐,你以后就知道。” 她的心里抽着难受。 乔宴早慧,却从未说过旧事,他不是为了说这句,夸这个他喜欢的女孩子,他其实想说的是,他一直知道自己妈妈的委屈。 但父债子偿,父亲做的孽,为什么要儿子跟着揪心? 她站在路边,旁边一滩水,静静的泛着波纹。 那水色,竟然是澄明清澈的。 ☆、第53章 餐馆里 初依和乔宴的妈妈坐的并排,对面放着几个购物袋。 “这家的山药好吃。”乔宴的妈妈说,“你爱吃山药吗?” “爱吃。” “爱吃……” 异口同声,一句是初依,一句是乔宴的妈妈,她已经知道初依会这么回答。 俩人都笑,乔宴的妈妈说,“那我来点菜,这家的菜不错,就是平时没办法自己来。” 初依说,“一个人吃饭有时候就是不方便,不过我们家那边,餐馆里都是熟人,自己去吃饭都会变成人越来越多,然后不够吃。” 乔宴的妈妈点点头,她和初依逛街一下午,能聊的都聊的差不多,知道初依家的大致情况。听到初依说这个,她翻了一下菜单,说,“从小长大的地方,都是老街坊,大家彼此认识,有好处,也有不好的地方。” 初依捧着茶杯,抿了一口,想到她姐姐的事情,没出事以前,走到什么地方看到有人看她,说她,她都心里很坦然,知道人家一定说,“那就是形意武校的初依。” 但现在,她却怕见到人说她,因为她怕别人说的是,“那就是初依,就是她姐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说,“只要一家人好好的,平平安安,在什么地方住,都是好地方。” “对。”乔宴妈妈叫了人来点菜,然后和她说,“你都不知道,乔宴才被警校开除的那年,跑出去不在家,我天天睡不着觉。” 初依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那家伙,上过警校? 这绝对是开玩笑,那人身上的有钱人家宝贝蛋“贵气”,可怜的警校压不住吧! 她静静地,稳着自己。 她们这种练家子,遇事讲冷静,强敌在侧,临渊大事,更要冷静。 听八卦大事件,也同样适用。 她稳稳地,又抿了口茶,说,“他现在挺懂事的,你有什么话,应该告诉她。” 乔宴妈妈轻轻叹了口气,“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你看有那么多夫妻,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为什么不沟通呢?”她看着初依,神情像长辈,也像朋友,“要合适的时机,有些话才能说出来。” 她转开视线,继续看着菜单说,“那时候他并不想和我说,他从小都比较有主见,我也没太管过他。当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就一定是对的,或者我觉得对,是不是他想要的。” 初依很诧异,这种父母,她们九街十六巷没有。 她想多打听几句乔宴哪一年离开的警校,又觉得不合适,这事应该问乔宴自己。 就说,“他现在和周策一起,弄那个借贷公司,都挺好的。公司虽然有点艰难,但是也没有不安全的地方,你可以放心他。” “谁知道他能干几天。”乔宴的妈妈把菜单又拉到初依面前,手指点着说,“……这几个菜好,等明天咱们再来吃这几个。” 初依:“……” ******* 初依回去,辗转反侧。 没想到,乔宴以前干过警校。 他哪点像…… 她翻了个身,用脸压着手,想到那一晚,她提着西瓜刀遇上他,和他一起的几个人。 她一下坐了起来。体制内的人,身上有相同的气质。 所以那天,她和那几个女人,都不约而同,以为来的是警察。 警察不穿警服,也能令人感觉出。 她掀开被子跳下床,走过去,踩亮了灯。 拿出乔宴的相册来。 又翻了一遍,有他打篮球的照片,春游的照片,小学班里开联欢会的照片,可是没有,任何一张可以挂钩警校的…… 她的心里开始不安。 第二天,乔宴的妈妈起床,发现初依竟然精神很萎靡。 “你是不是换地方没睡好?” 初依摇头,她一晚不睡都没关系,但一晚不睡,要分析事情,脑细胞贫瘠,可愁死她了。 “没事,去洗脸,阿姨带你上街去,转转,晚上累了就回来睡的好。” 初依飘着去刷牙,视线扫到昨天买的衣服,乔宴的妈妈还没收拾呢,今天又要买。 俩人早饭都得外头去吃。 初依有了心事,只觉心神不宁,想问问乔宴,也觉得还是得见面问。 一念至此,她拿着牙刷去找自己的手机,拿出来一看,发现有未接,她昨天按了静音。 按开来,看到乔宴发来的短信 “??????” 初依笑,把手机放在桌上,去漱口,洗脸。 乔宴的妈妈换了衣服出来。 “今天给你买一条裙子吧?”她自己穿着条半长的裙子。又问,“你为什么不穿裙子,有特殊的原因吗?” 初依在脸上揉着抹脸油,想了想,说,“我14岁那年,第一次来月经那天,正好穿的裙子,结果……很不好。后来穿裙子就倒霉。” 乔宴的妈妈正在整理出门的包,很多女孩初潮都出过意外,很不在意地说,“那也没什么呀,你小时候不穿裙子吗?怎么能这样算是不是倒霉。” 初依闷闷地梳了头,绑起来,把洗手间面盆周围掉的几根头发捡起来,收拾干净了,走出来说,“那天,是我第一次穿裙子,小时候为了跑跳方便,我都穿短裤。” 乔宴的妈妈,怔了几秒,看着她身上的睡衣,觉得已经可以想象她小时候的样子。 她转身微微笑着说,“那也没什么,可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穿裙子就会倒霉,那只是你的心理阴影。” 初依站着,想了一会说,“嗯,应该是吧,全班的人都提前上了一堂生理卫生课,还是活教材!” 她说完黯然地回屋去换衣服了。 进门口几秒,又走出来说,“其实这都不算,最糟糕的是,我师兄弟多,他们跑到我们班,威胁我同学,大家都不许笑我,还有别的班!” 乔宴的妈妈忍着,同情又好笑。 初依都不想回忆那一天,回去换衣服了,留下一句,“第二次我穿裙子,是去谈我结婚的事情,然后我姐就出事了。” 乔宴的妈妈,收起了笑容。 俩人昨天想哪儿说哪儿,这事也说了。 再次下楼的时候,乔宴的妈妈就没有再提要初依买裙子的事情。 初依拿着手机,给乔宴打了几次,“他没开机。” “他不是给你发酒店的照片了,你打到酒店问问。” 初依说,“不用了。他不想开机,大概就是不想别人找他。”她总觉得乔宴有点神秘。 手臂里挽着他妈,还觉得他神秘。 她装起电话,左右看看,问乔宴的妈妈,“你需要买生活用品吗?要不咱们去超市,你家里缺不缺卫生纸那些,我有劲,正好给你买一些。你一个人拿这些不方便。”一想又说,“还有米面油,都挺沉的。我帮你多买点。” 乔宴的妈妈拍了拍她的手,很不忍心地说,“……那些我现在都网购。” 初依:“……” 昨天的雨水,已经被风干,商店都被洗的干干净净。 初依陪着乔宴的妈妈又逛街,看她试衣服,给意见,是不是好看。乔宴的妈妈这个年龄,还没有身材开始走样的趋势。 也属于基因不错。 初依觉得乔宴像他妈妈多。 就是不知道他爸爸什么样,乔宴家里书很多,都是她平时不会看的那些。 下午,她们逛了一天,决定去昨天吃饭的那家餐馆。 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乔宴家没车,大概因为乔宴常年不在家,而他妈妈也不开车的缘故。 初依说,“咱们明天还出来逛吗?” “你想逛咱们就再来。”乔宴妈妈说。看着初依身上的运动衣,儿子想自己帮他打扮女朋友的任务,看样子完成不了了。 初依说,“我是想,咱们不如一会买点东西,明天早餐可以在家里吃。”她和乔宴妈妈什么都好,就是吃饭买单的时候,乔宴妈妈总不让她付钱,她心里不踏实。 乔宴妈妈知道她想什么,动了动她的衣领说,“明天还是来吧,给你买件衣服,配今天的围巾,下个月要圣诞节了。” 初依说,“圣诞我们公司有账期,要周围要账,乔宴大概不能回来看你了。” 乔宴的妈妈看着她笑,而后说,“我的意思,到时候你穿漂亮一点,让乔宴带你去玩,照相也好看。” 初依笑,还没说话。 一辆出租车在她们身边停下,车窗开着,后座的人探头出来,对她们说,“两位美女,逛街呢?” 语气吊儿郎当。書︾快︾言仑︾壇 初依看去,快要日落,远处天一片艳红,车里面坐的人,风华正茂,笑容灿然灼目。她又惊又喜,喊道,“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乔宴拉开车门下车,转身付钱。 她又追过去问,“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她语气又急又快,在乔宴身后,就差高兴地跺脚了。 乔宴转身,揽着她上台阶。 初依说,“我们正要去吃饭,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乔宴低头,着看她笑,说,“我从机场直接过来的。” “那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初依又晃着他问。 乔宴的妈妈一直看着初依,自家东西被人这样喜形于色的喜欢,她也高兴。转身说,“你来的正好,帮我们提东西。咱们再逛一会。” 乔宴接过初依手里的购物袋,顺手牵上初依的手,走过去。 迎面就是橱窗里的大玻璃,初依对上,眼睛直了。 身边的乔宴风度翩翩,白色,红色的纸袋拎在手里,西装很窄,显得他很时髦的感觉,像给那些杂志拍的硬照。而他旁边的她,就衬得穿着土气。 她很气恼地推了乔宴一下,不让他拉手。 乔宴拉的很紧,她没甩开。 乔宴说,“生气啦,我已经尽快回来了。” 初依的好奇心回来,又问,“那你怎么找到我们的,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这么有缘,你不惊喜吗?” 乔宴心想,原来是这样。 你觉得很惊喜呀?那电话里开的定位,这么快就被忘了。 他侧头笑,神色一凛,看着初依头顶说,“别动!” 初依浑身紧张,顿时不敢动,“是不是虫子?”初依努力感受头顶的动静。 “嗯。”乔宴靠近她,“别动。” 初依看他如临大敌,浑身绷着问,“什么虫,大不大,蜘蛛吗?” 乔宴靠近,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西装布料的那种味道,还有点说不清的什么……蓝色细条纹的衬衫文雅别致,松着两颗纽扣,却令她觉得高高在上,她身边的男性,没人会这样穿,细节上,精益求精。 微微走神的瞬间,额头一软,却是被亲了一下。 乔宴按着她的头顶,清亮地笑,“小傻妞,又被骗了。” 原来根本没虫。 初依抬手要打他! 却被乔宴一把搂进怀里,紧紧地圈着,他亲着她的额头说,“我想你了,一刻也停不了。周策这次回去要气死了……”他说完笑,像做了坏事的大孩子。 初依的心,一下被掀了起来。 他那么开心,笑声入心入肺,好像照亮了全世界。 她呆呆地忘了动。 看到前面的玻璃里,她被他抱着,刚刚她觉得难看的自己,被他搂在怀里,很宠爱的抱着,她忽然觉得自己变得洋气好看了。 头靠在他的颈窝,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说着想自己。 她竟然热血沸腾,又虚荣兴奋。 她甚至,跨阶层,跨性别的陡然明白了,男人开顶级跑车的所图,绝对不会是仅仅为了速度快。 她木木地站着。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好像,好像从来都没有恋爱过一样。 这些东西,这些感觉。 她竟然不可思议地,全都没有经历过。 ☆、第54章 大街上车来车往,有一瞬间,世界好像就剩下他们俩。 初依想到乔宴的妈妈刚进了商店,他们也不能多耽搁,连忙推开乔宴。 “快点跟上,你妈妈等咱们呢。” 乔宴跨前一大步,就顺势搭上她肩膀,和她搂着走。 初依被揽的东摇西晃,对上店门口的橱窗。 “咦,你看那裙子,你应该搂一个穿那样裙子的女孩。”初依说。 乔宴走前两步,橱窗里面有条正红色大裙摆的裙子,一层层的,却不觉繁琐,裙摆拉起来,可以挡一片天。 必须成天没事干,才能穿的那种! 他往左边挤了一下,让那半身裙对着初依,比了比说,“是呀,你穿正好。那咱们给你买了。” 初依立刻笑,“我才不穿!” 那裙子太夸张了,都能当礼服,她推推乔宴,“你能想象我穿这种裙子,走在九街十六的回头率吗?” 乔宴很认真地看着评述,“这裙摆大,完全可以踢腿,也可以打拳……你要穿着翻跟头,还能有武侠片的写意。” 初依也跟着胡诌,“就是你当对手太菜。” 乔宴歪头,靠在她额头笑的不行。又柔声说,“其实穿白运动鞋,上面穿这个也会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初依推他,“你穿也好看,你怎么不穿。” 乔宴的妈妈在店里叫。 他俩推推搡搡往店里走,进门的时候还互相挤,小孩一样,笑闹着。 乔宴的妈妈从来没有见过乔宴这样。 她手里拿着衣服,对初依说,“过来试试。” 乔宴一秒身份换位,成了个拎包的,站在旁边,替她们拿东西。 ****** 餐馆里,人声鼎沸。 乔宴看着他妈妈点菜,都没有看菜单。初依说,“阿姨昨天就看好了。” 乔宴说,“我就知道你们俩要下馆子。” 乔宴的妈妈对初依说,“昨天那个山药,咱们再要一份吧?” 初依点头,“你喜欢吃就点,吃不完有我。” 乔宴:“……” 他有点不悦,拨拉了下初依的脑袋,“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吃不完有你,你又不是垃圾桶。” “你怎么说话呢。”初依打掉他的手,笑道,“浪费多不好,我可以少吃点米饭,多吃点菜,不然剩下怎么办,扔了可惜,不扔剩菜吃了对身体不好。” 乔宴的妈妈说,“昨天我俩说吃饭的问题,初依知道我总一个人吃饭,有时候想多吃几个花样,买回去多了,还得分两顿吃,觉得不健康。” 初依对她说,“要顺应节气,节气。” 乔宴的妈妈笑着点头,问她,“那这个节气,咱们应该吃什么?” 初依拿过菜单,“我看看。”她顺着看了一会说,“要是可以看看他们厨房就好了。我们家门口的几家饭店,我们去吃饭以前,经常都先去厨房看看,什么新鲜吃什么。” “那人家不说?” “都是熟人,不敢不让看。”初依回答的混不吝。 乔宴妈妈说,“那下次我跟你去看看。” 初依说,“你提前说,有些拿手菜,菜单上没,让他们提前准备。就是地方小,比不上这地方漂亮。” 乔宴诧异地看着她俩,你一句,我一句。 把他完全扔一边了。 他十分意外,虽然知道他妈妈会喜欢初依,可也没想,怎么熟悉的这么快。其实他自己和初依交浅言深,关系虽然近,可并不能说特别了解。 而且他走了一晚上,怎么没人逗着他说话。 他心里有点不舒服,咳嗽了一下,说,“那我呢,怎么没人问我?” 他妈妈头也不抬地说,“你不就是个掏钱的,问你干什么。” 乔宴:“……” 初依安慰他,“没事,你不爱吃也不会浪费,有我。” 乔宴:“……” 空了一会,他说,“后天就要回公司了。” 初依和他妈妈都抬头看他,异口同声说, “真的?” “这么快?” ***** 晚间 初依辗转又难眠,一会想出去问乔宴,他以前上警校的事情,一会又想乔宴的妈妈不知道睡了没有。 见儿子,没见几天,又要分开。 一会又想自己的家里人,她把被子蒙在脸上。 觉得自己真正睡不着的原因,是乔宴回来了,她太高兴。 这样不好,更应该问清楚他过去的事情。 第二天,他们一天都陪乔宴的妈妈。 也没机会说话。 到了下午,有人找乔宴的妈妈说事情,他们俩才得了空闲。 初依拉着乔宴去外头说话。 小河蜿蜒,一米多高的芦苇晃着,风中轻盈。 初依拔了一根,在乔宴头上点了点,“你回来,还没看几眼,又要走了,会不会不舍得?” 乔宴说,“当然不舍得,那边有可以坐的地方,我领你去看看。” 他抓着初依的手走,他走在前面,要踩在草地上,前天下过雨,地不好走,有些地方都软。 初依看着他脚上的皮鞋,很快沾了泥,但他一点没感觉的样子。 她脚步轻,脚上的泥少。 旁边的花,下过雨很多就落败了,看着很可惜。 “前面地势高,就没这么泥。”乔宴说。 初依被拉着,只看着眼前一块,是他墨蓝色夹克的衣袖,露出里面白色一点点的衬衣衣袖,那衬衣衣袖干净极了。 她看着自己被他拉着的手,也不觉得地上的泥有什么,或者只要被他这样拉着,谁还在乎那点泥。 远处一片树林,乔宴一脚跨上去。 把初依拽了上去。 “这儿可以坐。”乔宴说。 初依循着他说的地方看去,看到一个——树墩。 乔宴按着她坐下,把她转了一个方向,“你看那边。” 初依看去,远处的河水滔滔而去,两侧芦苇荡漾,她抬手,挡着下午最后灿烂的阳光,“你小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吗?这地方如果在我家那边,男孩也爱来,玩泥打架都方便。” 乔宴在她身边坐下,拔起一株小草,说,“知道我们最爱玩什么?” 初依侧头看了一眼,看到他手里的草,不解道,“拔草?” 乔宴低着头笑,也不看她,顺手拉过她的手,“你猜。” 初依不明所以,抢回手说,“你说话就说话,总拉我手做什么?” 乔宴手里拿着那根草,不说话。 绿草嫩嫩的,风里娇气地晃。 初依也从旁边拽了根,吸了两口清爽的空气,定了定神,问道,“好了,说正事,你怎么还上过警校?” 乔宴面露诧异,看着她,“你怎么知道?”随即一想,不可思议道,“我妈连这都给你说了?” “你怎么那么意外?”初依说,“难道你妈不能说?你给她说过不能说?” “那倒是没有。”乔宴说,他看了初依好一会,才看去远处,没什么语调地说,“不过毕竟是不光彩的事情,她以前不提,也从没给别人说过。” 初依倒觉得这没有什么,她连自己的糗事也都说了,觉得乔宴的妈妈说这些,也很正常。 初依碰碰他,“那你为什么被开了?” 乔宴不说话。 她又碰了碰他,“我可以问你妈妈的,但我觉得应该问你。”她说完又补充,“还有,我还认真翻了你的相册,也没警校的照片。怎么回事?”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略尴尬地说,“当然,这样有目的的翻你的东西不对。就是觉得你怎么事情那么多,都是我不知道的,想的我晚上都睡不着觉。” 乔宴笑了,伸手揽她,“你怎么这么逗?” 初依推他。 他更用力,反而把初依拥到身边,靠在她耳边说,“这是秘密,得这么小声地说。” “周围又没人!”初依躲开他,也躲开那痒痒的气息。 “有!”乔宴搂紧她,大言不惭地说,“人在做,天在看!” 这人无所不用其极,初依说,“我想把你扔下山坡。” “认真的。”乔宴搂紧靠着她,“这事情……该怎么和你说呢?”他的神情很踌躇,“……我当初年少,想上警校,也不是和你一样爱抱打不平。后来不干,也就不干了。” 初依摇头,“这不是真话。” “为什么?”乔宴盯着她看,“你从什么地方判断?” 初依说,“你手上那功夫,没有下了大代价,练不出来,你动手的时候,比我都快。我又不傻,你挂我的头发,给我脸上抹黑,我都知道。” 乔宴扭开脸,对着旁边笑出声。 “承认了吗!”初依说,“我当时不觉,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加上认识你以后,你会换牌。慢慢就联系上了。”她抬手,支着自己的下巴,“给你三分钟,你决定,说还是不说!” 语气非常斩钉截铁。 河水过去,洗干净下面的石头,小黄花顽强地在河岸边晃。 周围都是潮湿泥土的清香。 乔宴松手,手里的草落在草地上。 “这可怎么办?”他低着头说,“……说了,我和别人有保密协议,不说,我还想你多喜欢我一点呢。” 初依把那草拿起来,轻轻插在他头上,柔声说,“你不说我回家。你以后也别和我说。” 乔宴愕然地望向她,“你把我头上插根草,是卖了我的意思吗?” “嗯。”初依用手指勾他头上的草,那草就一晃一晃的,她眺望着说,“你不告诉我不行,我不能和不明不白的人做朋友。我们萍水相逢,你不告诉我,我没办法信任你了。” 她看着乔宴,很不讲情面地说,“你要是偷窃抢劫过,就算是以前,也该告诉我。我才能决定,是不是要和你做朋友。你说对不对?”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更重要,交往的时候,要给予对方足够选择的权利。 何况他们俩并不是做朋友。 而是要一生一世的伴侣。 乔宴明白初依说什么,却是第一次在初依身上,感受到她对事的果断干脆。 看着她,心里有什么在翻涌。 她一脸单纯,稚艳,眼神落在自己的头顶上,闲闲地和自己说话,却带着随时抽身而去的决然。 他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初依,不知正好对了自己哪一处的审美,为什么自己就是觉得她漂亮的整个人都在冒光。 他可真不敢和她硬碰硬。 他低头,空了一会,认命般地笑了笑,而后收起笑容,靠近初依,她没有动,也没有躲,他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英俊的脸庞,带着柔情蜜意。 初依越听眼睛瞪的越大,“你做过江湖黑社会的卧底?” 她抬手抓着乔宴肩膀,“无间道里的梁朝伟吗?”她的语气兴奋,“然后事情败露,你现在是出于组织对你的保护,所以要你隐姓埋名吗?” 乔宴退后一点,无语地看着她,最后抬手,指了指自己头顶被发的,“分手草。” 初依快速抬手拿下来,乔宴顺手接了过去。 初依说,“你快说。有那么波澜壮阔吗?” “你,”乔宴唉声叹气,拉过她的手,“少看点电视。” 初依正激动,全神贯注都在他的脸上,生怕他说什么,忽悠自己。 “那你是什么情况?”她问。 乔宴答非所问地说,“果然江湖儿女,说到这个这么激动。” 初依抬手,“那你……咦?” 她看着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你给我无名指缠一根草干什么?” “好玩。”乔宴淡然地拿走。 初依看也不看,追问道,“那你是什么情况?任务完成了没有,完成之后不是应该高升吗?” 乔宴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小傻妞,哪里有你想的那么好,对方黑吃黑,最后新来的那帮,把我当成目标了。我不干,纯粹是觉得我妈就我一个儿子,这行我干不了。” 初依愣愣地,莫名想到周策不知什么时候说过一句,“乔宴是滑头,谁也别想他多管闲事。” 但他一直都管她,帮她。所以她才从来没有深思过。 “你没成功?”她尤自有点不敢相信,“警察去黑帮卧底什么的,不是都应该成功了,然后退役吗?” 乔宴站起来,顺手拉起来她,说,“这世上做事情,成功是少数,不成功才是常态!你以后就知道了。” 初依说,“我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又一次阵亡了。” 她的语气呆呆的,带着茫然。 乔宴看着她笑,刚刚那根草,被他偷偷装进了口袋。 抬手拉好初依的手,很愉快地说,“大功告成,走,回家!” 初依莫名其妙,大功告成什么? ☆、第55章 “东西都装完了吗?”乔宴的妈妈拿着一个盒子走进来。 初依连忙把床边的东西拨拉到里面,“坐这,坐这!” 乔宴的妈妈看着乔宴的床,她儿子的床从来没有这么乱过,上面堆满了乔宴的衣服。 “这是干什么?” 初依说,“乔宴说这些不要了,让我帮他叠起来,回头给人。” “一次扔这么多?”乔宴妈妈觉得奇怪,拎起两件西装看了看,其中有一件,乔宴以前穿着特别好看,还是她给买的,不过现在穿不上了,只是他一直都不舍得扔。 “这件也扔了呀,”她在床上看了看,觉得儿子的衣柜都要空了,“——又不搬家,至于这样扔东西吗,又不碍他的事。” 初依的眼睛一下瞪大了,转身,风从窗缝里吹到她脸上,她出了一身冷汗。 怪不得呢,原本她还奇怪,为什么乔宴要这样扔东西。 原来……她想到乔宴说的,“到时候我说服我妈妈,咱们一起住。这是——他要准备开始搬家了吗?” 初依抬头在额头擦了擦,她真的觉得自己出汗了。 “初依,你过来。”乔宴的妈妈叫她。 她忙跑过去。 乔宴的妈妈,打开那盒子,里面一片红,是昨天见过的那条裙子,换了白色的大方盒子,还带丝带,看上去更漂亮了。 “我想来想去,昨天还是去把这裙子给你买了,这是半身的,你上面喜欢穿什么搭配都可以,也是长裙,你可以先在里面穿上打底裤,要是觉得不踏实……还可以安慰自己,就算出现上次的情况,你都不要担心,反正这裙子是红色的,也没人看见。” 初依听的感动又感激,原来她昨天下午出去,是给自己买裙子。 乔宴的妈妈坐在床边,伸手拉住她的手,抬头看着她嘱咐,“女孩最好的年纪,就这么几年,以后想穿,过了这个年龄,穿上也就是其他的感觉了。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自己。” 初依站了一会,千言万语,实在不会表达,伸手搂上乔宴的妈妈,她不知怎么说,觉得眼睛有点湿。 那盒子被她郑重地收好。 乔宴的妈妈拿起衣服折叠,她连忙过去帮忙,“乔宴怎么还没回来?” “谁知道。”乔宴的妈妈后退一步,看向客厅的时钟,“快中午了,出去一早晨,也不知道干什么。和小时候一样。”她的语气嘟囔,带着抱怨。 初依笑,说,“要不我打他的手机问问。” “不用。第一咱们要吃饭,第二你们俩要坐飞机。他反正得回来。” 初依加快了速度,把床上的衣服一件件叠起来,都放进一个大袋子里。 门响,她拿着乔宴的一双皮鞋跑出去,“这双也不要了吗?看着挺好的。” 乔宴手上的钥匙都没放下,就被堵到了门口。 他看着初依,神情怔忪。 初依身上没有换衣服,穿着那件她妈给她做的衣服,带荷叶袖子的小褂子,本来就显居家,她还提着他的鞋。 乔宴仿佛一秒都穿透了时光,看到自己婚后的生活。 他笑着,接过自己的鞋。 “谁让你动这个的,这个我自己会收拾。”他顺手把那锃亮的皮鞋扔在门口,带着初依去洗手。 初依急急地小声说,“你干嘛扔那么多衣服?你是不是……”她鬼鬼祟祟往洗手间外头探头,然后偷偷关上门,一转头, 却对上乔宴吻过来。 她慌忙后闪,一头撞在门上! “哎呀失手了!”乔宴连忙伸手去揉她的头。 初依又惊又懵,不敢置信,过了好几秒,才打他,“你干嘛?” 乔宴揉着她的脑袋,很委屈地说,“你关门,我当然配合一下。” 初依一想,霎时像被浇了开水一样,一把推开他,拉开门就出去了。 外面,传来厨房里说话的声音。 他妈妈,“你怎么在厨房洗手?” 初依说,“嗯,乔宴在厕所洗,我没有抢过他。” 乔宴轻轻合上洗手间的门,心有余悸地捂着自己心口。 妈呀,要不是自己反应快把初依骗了出去,他可没好果子吃。 他伸手,从内口袋里掏出一张单据,看了看,又轻轻宝贝地折好,装回了西装内口袋。 ******* 晚上的飞机。 初依他们吃了下午饭才走。也没什么行李。走的很干脆。 初依和乔宴的妈妈约好,过段时间就来看她。 飞机上乘客也不多。 乔宴坐在窗口,她靠走道。 初依想到回家很高兴,但是离开乔宴的妈妈还有点舍不得。她伸手戳了戳乔宴,乔宴放下手里的杂志,“怎么?” “你现在躲不掉了,你说,你扔那么多衣服,难道是要搬家。” “那还用说。”乔宴放下书,换了一本,递给她,“你要看吗?” 初依扫了一眼,推开说,“我家又不弄花园。” 乔宴愣了几秒,把杂志收回去,这杂志是一本英文的,封面是一丛丛的薰衣草,风信子,雏菊,装饰的花园角落。但是里面是家居装饰的。他一秒犹豫没有,把杂志压在了下面。 又换了一本看。 初依很自在,晃着脑袋美滋滋地想事。 “乔宴,我那天想了,我知道我还是喜欢干什么了?” “喜欢什么?” 初依弯腰,从座位下拉出她的包,从里面翻腾了一阵,拿出她那个卷卷巴巴的作业本,翻到一页,她压在乔宴小桌板上的杂志上,“看!” 乔宴挺喜欢她这个不拘一格的“记事本”,还有正方格,令他好像总一下能回到小学,他说,“这个我先问问,你怎么总用作业本记东西。” “我家多呀。”初依拧开瓶子咕咚咕咚喝水,“我爸走的急,学校一下就办不下去了,当时留下好多作业本。” 乔宴转头看她,聆听的姿态。 有些男人,精工细作,当他们专注凝视的时候,女孩总会顿时心乱如麻。 初依也是。 乔宴和她笑闹还好,他神色若认真,很成熟的视线注视她,她顿时就会浑身发紧。 她抬手,推开乔宴的脸,说,“没什么,不就是个本子嘛。” 乔宴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揉了揉,才暖暖地说,“来,让我看看我们小傻妞的理想。”他拿起初依的作业本,细细地往下看。 拿起来,看到上面写着: “乔宴今天说,理想是想自己要做什么,如果不用养活自己,最想干什么?” 答案是,“欠债还钱……” 他拉起初依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 又继续看,下面写着: “如果不用还债?” “那和以前一样。” 空了三行,很认真地写了三个字: 打小三! 乔宴抬手,放在自己嘴边,忍了好一会,忍下笑容。 初依趴在扶手上,手被握着,却一直看着他,“不好是不是?” 乔宴笑着摇头,组织了一下语言,挑了初依能听懂的语言体系,靠近她,低声说道,“你可以不想自己能不能干好,而只想,你想干什么?更开阔一点。” 因为飞机上虽然人少,可也有别的乘客,所以他声音放的低。 初依和他靠的这样近,说着自己的理想,乔宴什么都知道,还这样一味迁就,和她说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却又不知这种莫名的幸福为什么而来。 乔宴说,“我喜欢你说的,人活着得有底线。金钱不能撑起一切,人心日渐浅薄,大家追求除了名利再无其他……”他说到这里,忽然不再说了,从西装内口袋掏出一支笔,在初依的作业本下面,很飘逸地写下两个字, “传承。” 他侧头看初依,很有耐心地说,“你每天都在做,孜孜不倦,不觉得累的,其实就是你最喜欢的。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真的继承你父亲的遗志,给人教拳呢?” 初依连忙摇头,“那不行,我师兄他们有人在教,我不能砸别人的饭碗。” 乔宴摇头,“路是人走的,他们教大人,你可以教小孩,他们教男的,你也可以只教女的。我觉得你那一跳,就足震撼人心。见过,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初依的心一下蹦跶的上了天,他从来没有这么直白的夸过她。 更没想到,她那晚,随随便便跳那样一下,他都记得。 还说什么一辈子。 她推开乔宴,红着脸说,“你上次都没说。”她不好意思又心花怒放,尴尬又激动,好像浑身都烧了起来。 整个人又轻飘飘地,如同落在外头的云层中。 乔宴却不说话,那总是灿亮的目光,柔柔落在她身上。 带着无尽的喜欢和疼爱。 只是望着她。 初依的心又乱又慌,只恐他说出什么情话来。 又期待,不知他还可以说点什么。 她伸手抽过乔宴的钢笔,看到上面有颗白色的五角星,连忙找到话题,说,“你这笔,就是传说中的万宝路吧?” 乔宴看着那一点点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到没有别的乘客看初依,他拿过,随手合起来,扔到初依的包里说,“给你了。自己上网去查查,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对笔我不懂,别人给的。” 初依点头,完全信了,还说,“听说是很有名的。” 乔宴很随意地说,“万宝路香烟我倒是知道,两个牌子有关系吗?” 初依一想,“咦,我是不是记错了?” “回去查查。”乔宴浑不在意,翻开一本杂志给她。 他却又翻着她的记事本。 慢慢地看。 他这样专注她的东西,初依又觉得心神都荡漾起来。 她翻着杂志,看到都是家居装饰的,翻了几页,都挺好看,她合上看了一眼封面,看到是早前乔宴给她的,她以为是花园的那本。 她笑着又翻看,过了会,她发现她已经美滋滋地又靠在乔宴的肩膀上了。 “咦,我怎么又靠在了你身上?” 乔宴淡然地说,“早就说了,你会很喜欢很喜欢我。” “才不是。”初依鄙视他,而后大模大样又靠在他肩头,说,“我觉得这是因为你长得像一把椅子。” 乔宴说,“那就一直靠着,小心有人跟你抢。” 初依沉沉地压着他,心里却想的是,从小到大,从来没人抢过她的东西! ****** 到的时候已经是晚间, 乔宴不让初依回家,又说他的房子几天没人住,回去要打扫卫生,他去出差都是因为初依,让初依和他一起去帮忙换被罩拖地。 初依总说自己有劲,这样提出用她的时候,她当然不能说不去。 帮乔宴收拾了房间,可是乔宴却自己拿了她的被褥,占了沙发。 不许她去睡会客室。 “你想想那地方,多少人坐。”他一句话,就终结了初依的反抗。 俩人收拾完,也都晚了,第二天是周五,还要上一天班,初依就没有再坚持。 ******* 第二天一早,初依睁开眼,乔宴就已经起来了,正在对着她床边的立式穿衣镜,换衣服。 初依说,“咦,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乔宴抽出条领带说,“等会约了人吃饭。” 初依坐起来,揉着眼睛,放下手,她看清楚乔宴身上的衬衫,是藏蓝条纹的,看上去特别矜贵,但又和他平时穿的不同。 然后她看着乔宴风流倜傥的姿态打着领带,她的心里有种奇怪的不踏实感,好像他出门,就会被别的人看上,喜欢上,惦记上。 他昨天也说,小心别人和她抢。 她有点不痛快地说,“你这是,又要出去骗人吗?要我去吗?” 乔宴失笑,两步过来,单腿上床压着她的被子,飞速亲了她额头一下。 刚想离开,初依揪住他的领带。 “还没说,是不是要去骗人,你别不给我说,改天你让人打死了怎么办?” 乔宴侧头,盯着她迷糊的脸蛋看了看,低声说,“你不放手,我就上床了。” 初依愣了两秒,被这个流氓打败了。 她扔开乔宴,翻身下床,恶狠狠地说,“等你有一天被人抓走了,我一定不救你!” 乔宴大声地笑起来,看到她往洗手间去,上衣摆塞在短裤的裤腰里,她自己也不知道……觉得好玩死了。 ☆、第56章 乔宴停下车,解开安全带,对初依说,“你坐着别动,等我给你开门。” 他开车门下车,一转头,看到那边初依已经自己下来了。 他的手搭在车顶上,“咦,你这个人,为这件事,咱俩回家还得好好聊聊是不是?” 初依看了看他后面高档的粤菜馆子,视线从上落下,回到乔宴亮闪闪的笑容上,她甩上车门说,“你就别装了,给我开车门,我也变不成淑女,不如装你的保镖更合适。” 乔宴自己甩上车门,对她伸手。 初依绕过车头走过来,却把手□□兜里,酷酷地说,“你见过保镖和别人拉手吗?” 乔宴微仰下巴,看了她几眼,恍然的语气说,“保镖是不是和人拉手,我是不知道。但穿运动衣的,我真是没见过。” 初依闻言把衣服拉链拉上去,一下到下巴下面,从包里抽出条毛巾来,“那我装早晨跑步的,和你正巧遇上怎么样?” 说着就要往脖子上缠毛巾,被乔宴一把抢了过去。 他笑着,把毛巾塞进初依的包里,揽着初依往里走。初依笑着用手圈成圈,围在他脖子上,“给你条毛巾,看你还怎么装。” 乔宴用头顶着她的额头,一边走一边亲昵地说,“下次等我开车门。不然收拾你。” 初依说,“下次不许这样说,不然收拾你!” 乔宴笑,揽着她看去地上的台阶。 初依说,“就你,怎么好意思说收拾我。” “唉……”乔宴抬手,揉着她的头发说,“我说的比脑筋,咱别只想着动手行吗?” 初依抬手甩掉他的手臂先一步上了楼。 二楼,乔宴跟上来,视线一转,看到周策在窗边的位置对他们抬手示意。 他手压着初依的肩膀走过去。 在初依动手以前,先给她拉了把椅子,里面靠玻璃,不会被人碰上的位置。 等初依坐下,乔宴才在另一边,正对周策的位置落座,问他,“来了多久?” “刚到。”周策说,拿起茶壶,给初依倒茶。 初依忙致谢,又周围看,人很多,有服务生推着点心车过来。 乔宴说:“这家做早茶,你爱吃什么?” 初依问周策,“这家开很久了吗?我都不知道还有这种地方可以吃早饭。” 周策正在喝茶,听了这话,喝了口水,才放下杯子说,“开了挺久了吧,我们也不清楚,也不知道味道好不好,如果好,以后让乔宴带你多来。” 初依点头。 点心车过来,靠在大桌边,初依坐在里面。 乔宴挪了挪椅子,腾出地方,“初依过来看。” 初依站起来,乔宴拉着她的手,让她过来,站在他身边,一样一样看点心车里的东西,都是小巧玲珑的,冒着香气热气,乔宴瞅着瞅,抬着初依的手,点着问,“虾饺想不想吃?烧麦呢?” 他拉着初依的手,“东风螺呢,爱不爱?今天有没有想吃?要不吃豉椒排骨?” 点心车里的东西,他竟然不厌其烦,一笼一笼地这样问过去。 那热气熏在初依的指头尖,他拉着,她还躲不开,他的语调也故意逗她,初依咯咯地笑起来,看着乔宴喜气地说,“你要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周策诧异地看着他们。 这个速度,把他给惊呆了! 他能理解,乔宴怕初依不认识东西,故意拉着她的手,一样一样报菜名。 却不能理解,初依刚刚失恋,竟然对乔宴可以有那样依恋的神情。这样的初依,纵然是当时,她和祁白恋爱,谈婚论嫁的时候,她也没有过呀! 周策的心里翻了天。 乔宴这手段高,原来不止是在牌场上。 然后他就看着初依坐下喝茶,拉着椅子往前挪,乔宴把点的东西,都给她摆好,给她夹到小碟子里。 初依问他,“也都是你爱吃的吗?” 乔宴说,“嗯,你爱吃就行。” 初依说,“我什么都爱吃,我又不挑食,选你爱吃的。” 乔宴嗯了一声,没说话,又把东风螺往她面前挪了挪,“你吃。” 周策胃都要疼了,初依说的每一句话,在他看来都是糟点: 我什么都爱吃,我不挑食。 ——你都没吃过,你能知道自己是不是爱吃? 但乔宴竟然处处护着,什么今天想不想吃?估计昨天也没吃过,前天也没吃过吧。这就算了……那眼睛还一直盯着初依,看她吃东西的反应。 这是养女朋友还是养女儿? 他有点痛苦地端起茶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以前有什么地方错了。 初依一个虾饺没吃完,楼上又有人上来。 周策立刻抬手和那边打招呼,对乔宴说,“张朝阳他们也来了。” 乔宴回头,看到张朝阳和好几个人。 他也抬抬手。 他们这里四人台,也不够坐。 却没想,张朝阳走了过来。 周策站起来寒暄,“怎么办?换个桌大家一起坐,还是?” “不用。”张朝阳抬抬手,手搭在乔宴的椅背上,盯着桌中间看了看,“你们才吃,就不麻烦换了,我这里还有人。”他示意身后。 周策看了看他身后的,都是不认识的人,就说,“那你们随意。” 张朝阳点头,搭上乔宴的肩膀,晃了晃,很熟络地说,“听说你去外地了?那怎么办?今天周五,晚上玩几圈?” 乔宴转身,看看他周围的几个人。 张朝阳知道他的意思,乔宴不和生人玩。 他说,“都自己人,晚上介绍你认识。”又对周策说,“赵亮也来。一块怎么样?” 他抬手,从腋下拿过包,晃了晃,“可不能说不来,今晚人多热闹,不能扫兴,去我家南山的别墅。”说完他还特意看向初依,“初依,我家南山那边有兔子,你晚上来,哥让人给你烤兔子肉吃。” 初依拿着筷子,神情踌躇。 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乔宴和周策交换了一个眼色,周策笑着说,“好,那晚上我们自己开车过去。” “你不知道地方。”张朝阳说,“我等会给赵亮打电话,让赵亮给你们带路。” “好!” 张朝阳对初依抬抬手,转身带人走了。 初依看他走远,问乔宴,“你是不是不想去?” 乔宴说,“不是。——你吃东西。”他抬着初依的手臂,让她吃。 周策说,“你怕遇上张朝阳他妹是不是?” 乔宴没说话。 初依咬着东风螺,想到上次酒吧的事情,然后对乔宴说,“人家喜欢你,是人家的自由。你一个男的,怎么这么小气。” 乔宴淡淡笑了笑,说,“没有的事,我是本来晚上想带你去看电影。你要想吃兔子肉,咱们就去。” 初依咬着筷子,盯着他看了一会,低头吃东西,可是越想越不对。 看向周策说,“周总,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最后变成我的事情了,凭什么让我决定,乔宴又忽悠我了是不是?” 周策心想,你干嘛问我,是觉得我比乔宴老实是吗?他喝了口茶,好脾气地说,“说什么?刚刚我走神了,没听见,你们说的什么?” 初依:“……” 包间里 张朝阳点上烟,问旁边的,“就是刚刚那个,背对我坐的,你们看清了吗?” 他对面两个男人,都是三十出头的样子。 一个说,“看见了,但没见过。”他问旁边的,“你认出来没?” “看不出是手上带艺的,那么年轻的,道上也没听说过。” 张朝阳弹了弹烟灰说,“那有把握吗?” “那没问题!”对面的人说,“晚上你就知道。” 张朝阳点头,咬了咬下唇思索片刻,嘱咐说,“那个女孩,你们别惹。她会功夫,人脑子也简单,你们惹了她,她肯定二话不说就打人。” 对面人互相看了看。 一个说,“放心,他们看不出来。” 张朝阳这才点了点头。 ****** 周五,大家都心慌等着早点下班,好不容易等到快五点, 公司茶水间 蛋泥缠着初依,“你怎么不接电话?” “知道他们都出院了,又没什么事。”初依搅着杯子慢悠悠说。 “可祁白找你都找疯了。他妈都找到我家去了。” 初依看他,“去了你家?然后呢?”她喝口水,半点不着急。 “你喝的什么?”蛋泥扒着她的杯子看。 “红枣水。”初依递给他,“你尝尝。” 蛋泥喝了一口,说,“这好喝,你给祁白买点吧,他都瘦的不行了。” 初依顿了顿,把杯子塞给他说,“这不是我买的,是乔宴买的。” 蛋泥看着那透明的红色的水,又喝了一口,才说,“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我不说心里过意不去。你也知道,我从来都向着你,那时候祁白说你们要结婚,只有我还催着你找工作。但现在,你们分手,我却想劝你,再给他一个机会。” 初依转头看他,神色不悦。 蛋泥说,“我是为你好,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他那样!是为了他妈妈心软。他没有骗过你,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算计他家,他没有算计过你一分一毫。” 初依的脸沉了下来。 蛋泥说,“他也是喜欢你,不想失去你。”他把杯子放在一边,想了想,又把水倒了,看着初依说,“他就算真的有错的地方,可也没多严重。有些话,别人不敢和你说,但你和别人不同,心里有杆秤,是对是错,你心里有数,祁白这事,是不是真的错的那么离谱,还是因为你被别人吸引了?才再也看不上他?你问问你自己。” 初依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你再说!” “本来就要说!”蛋泥说,“他给你打电话,你心硬的不接,他饭也吃不下,他家都乱成一团了,他还有伤,好歹一起长大的,他对你多好,你说你,为这么小的事情分手,你分手,是因为他不好,还是因为别人更好,让你遇上了?!” 初依抬手。 他自觉地递过去手里的杯子。 初依抓着杯子口,看着他,使劲往地上一摔,“哐当”一声碎瓷四溅! 她不动。 蛋泥也不闪。 乔宴的办公室门被拉开,他快速出来。 风度翩翩地探头一看, 立刻走过来, 看到初依和蛋泥僵持在茶水间,地上一个碎了的杯子,“这是怎么了。” 他伸手拉过初依,转着她上下检查。 初依甩开他,看着蛋泥说,“收拾!” 蛋泥不动。 乔宴说,“让打扫卫生的来。” “不用。”初依只是看着蛋泥说,“你不收拾,让你离开躺在这碎瓷上!” 蛋泥转身去门后的储藏室拿吸尘器,一边说,“你变了,以前你最念旧,也长情。原来,念旧也好,长情也好,只不过是没有遇上更好的。” 乔宴神色一变。 初依抬脚,被乔宴眼明手快一把抱住,拖到旁边。 蛋泥躲过一劫,回头,看到乔宴抱着初依。 他对乔宴说,“你见初依第一次,就看上她了吧?” 乔宴对外面挤过来的员工说:“去,叫陈姐来收拾一下这边,蛋泥弄不了。” 蛋泥轻轻放下吸尘器,站直了说,“我走眼了。”他往外走,路过初依的时候说,“我睡不着觉,这人是我介绍你认识的。我对不住别人!” 初依站的和石膏像一样,硬邦邦的。 楼梯上响起来脚步声,笑声,赵亮和周策一前一后上来,对乔宴说,“赶紧,等半天了。怎么不下来?” 乔宴拉着初依,“走。路上说!” ☆、第57章 乔宴从办公室提了初依的包。 下楼的时候,他和周策说,“咱两辆车过去,我跟你们后面。” 周策低声问,“刚刚茶水间怎么回事。” 乔宴拍拍他的肩膀,“没事。” 开后备箱,拿了瓶矿泉水出来,扔给周策两瓶,又拿着两瓶和初依上了车。 水放在初依的手里,他拉下手闸,拐下公司的路,跟上前面的车,这才转头问初依,“怎么回事?” 初依拧开水,一口气喝了半瓶,说,“没什么,他说祁白最近瘦了,不好好吃东西。还说我心硬,是遇上了更好的。” 她看着窗子外头,神情淡漠。 乔宴说,“要我带你拐到医院去看看吗?” 初依转头来看他,神情意外。 乔宴说,“你们一起长大,不见面,也许是觉得干脆点更好,但不代表不能关心。你想去吗?” 初依握着水,踌躇地说,“他的性格我比较了解,平时就是爱玩,爱打游戏,人真的没什么不好。我不见他,也是怕我自己心软。” “那还是别去了。”乔宴说,“反正他伤好了,还是会来找你,回头你一样会见到他。” 初依想了想这话,竟然觉得十分有道理,反正她去不去,祁白都不会轻易放手的。她其实非常清楚,没个几年,祁白根本过不去这事。 她说,“咦,你这样一说,我反而不气了,知道反正一时半会好不了。” 乔宴说,“你这才到什么地方,等你姐回来,你好好安慰你姐,还有,咱们好好把她离婚的事情办了,你的事情一堆呢。把你的本子拿出来。” 初依把水放下,从后面连忙拿过自己的包。 翻到作业本,她才记下的雄心壮志。 乔宴说,“咱们周末再玩两天,周一我就去帮你问,看看办武术学习班,需要什么手续。你喜欢教女孩还是小孩子?” 初依惊呆了,“这……这么快?我还没想好呢。” “你慢慢想呀。”乔宴说,“但你教着人,也可以调整的。这事又不急。” 初依看他一会,翻着本说,“不行,你别催我,让我想想。” “想教小孩还是女孩?”乔宴又笑着问,“先说想不想教,还是怕教不好?” 初依不说话。 他把手指并在一起,压着方向盘问,“二选一,教人形意拳,和用形意拳打小三,你喜欢哪一个?”他说完板起脸,想笑强忍的样子。 初依气恼地看着他,他风度翩翩中,总有些凡事尽在掌握的从容,初依也笑了,拧开水喝,对着窗外,想着,笑着,过了会,她转头来说,“怕教不好。” “为什么?”红灯停,乔宴拿过她的水,喝了一口,“手太重了吗?” 初依说,“两个原因,一个是,不教!有些东西不传外人,只能教我自己的孩子。还有一个,教别人,我手太重,没有轻重。” 乔宴美妙地想了想,自己孩子以后打拳的辛苦样子,转头对初依说,“你小时候学拳辛苦吗?” 初依说,“那有什么辛苦,小孩都不知道辛苦。” 乔宴把水还给她,抬手,摸摸她的头。 感叹地说,“那就让他学吧!” 初依说,“谁?” 乔宴看她,茫然地问,“什么?你说谁?” 初依,“……” 天上落起小雨,蒙蒙飘,车往南山去,车尾卷起更散的一片水雾。 别墅门口停着几辆车。他们的车停在了周策的后面。 初依下车,天上落下很碎的雨。 乔宴招手,她跑过去。 俩人跑上台阶,张朝阳正好出来,看到他们,招呼进,对乔宴说,“我妹妹正和朋友过来,没零钱,让我出来接。” 乔宴站在门口,收回摸初依头发的手,说,“她们没开车。” “她前几天和人去玩赛车,车撞报废了,家里担心,罚她两个月不许开。” 乔宴没说话。初依却记得,张朝阳的妹妹,上次见她们时,才说买的车。 周策关上车门过来,赵亮还在打电话,远远站着对张朝阳喊,“你妹,问我怎么不去接她。” 张朝阳没有带电话,说,“这地方出租不让进,那你去接接她。” 乔宴的车挡着路呢,乔宴拉着初依说,“那我去吧。” 张朝阳手里拿着零钱,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 乔宴当没看到,拉着初依去了。 初依上车,系着安全带,看乔宴,他倒车,单手转着方向盘,看着后面的方向,侧脸的样子下巴线条极好,他转头,又看另一边,神情从容,自信,还有种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初依低头,又看到他身上的西裤,那裤料高档,裤缝笔挺,穿在他身上,比模特还好看。 她实在猜测不出,乔宴其实有多抢手。 乔宴的车转了出去。 乔宴忽然说,“张朝阳他妹肯定不是一个人。” 初依不说话,追他的那个女孩也会来吧。她现在有点想不起那女孩什么样,只记得张朝阳的妹妹就很漂亮。 “初依”乔宴叫她。 初依抬头。 乔宴看着前面,又低头看了下换挡,说,“等一下会有不适情节,你忍着哦。” 初依说,“关我什么事。”她看去窗子外头,乔宴去接,她们一定很高兴。 乔宴抬手按在她头上,“一定要忍住。” 初依轻轻扫开他的手。 车拐到外头,一辆出租车停在对面。 乔宴停车,拉下手闸,没有理初依,开门下了车。 初依想了想,自己也开车门下车。 正看到对面的出租车拉开车门,副驾驶下来一个,后面下来两个女孩。 一个穿浅灰色的风衣,两个穿黑色的,那个穿浅灰色风衣的看到乔宴,非常惊喜,左右看看车,踩着高跟鞋,小跑过来。 正是上次周策说喜欢乔宴的那个素简。 天上落着蒙蒙细雨,有车过去,卷起雨花水花,乔宴立在车旁,和广告画一样。 素简跑到他面前,望着他娇嗔地说,“不是说你去外地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乔宴嗯了一声,语气奇怪,“你怎么开着出租车过来?” 素简蒙了,回头说,“我坐出租来的呀。” 乔宴又看过去,“哦”了一声,说,“才从香港回来,一时没适应,那边驾驶位在这边。” 一辆大卡车从身后呼啸过去,卷风碾雨。 素简站着不会动! 完全被这装逼的话给雷翻了。 初依抬头看天,这种时候,通常大家都期盼来点什么。 “素简——”那边的两位女士喊,还等着付钱呢。 乔宴从西裤后口袋一摸,很势大地掏出一沓100元,整齐地卡在一个金色的夹子上,更显逼格,他问,“多少钱?” “一……一百二十六”素简说。 他递过去二百,说,“让司机不用找了。” 初依转过来,忍着,她真是不忍心看对面女孩的表情。 张朝阳的妹妹过来,还有她另一个朋友。素简第三个上车。 “初依,上车。”乔宴叫她。 初依上了车。 一直到乔宴把车开到别墅区里面。 她们,一句话都没再说。 初依拿着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乔宴的电话就在前面叫。 他拿近一看,上面写着,“开快点,我怕打雷。” 乔宴把电话扔回去。 没理她。 却加了速,他也怕。 装逼遭雷劈! 这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要不是为了赶苍蝇,他真的不会用。 ☆、第58章 别墅的门打开,三位女士走在前面,初依跟乔宴走在后面 赵亮拿着一牙西瓜走过来,对初依说,“走,花园吃东西去。” 初依看到客厅,牌桌已经支上。 赵亮对乔宴说,“人还没有来齐,先吃点东西,这都该到晚饭时候了。他家这边的厨师弄的烧烤不错。”又对初依说,“真给你烤的兔子肉。” 乔宴看向客厅那天的玻璃门,敞着,张朝阳的妹妹正在和张朝阳说什么。 院子里正在弄烧烤。 周策从张朝阳妹妹的身后往里进,张朝阳的妹妹抬脚,故意后退一步,踩他一脚。 周策一瘸一拐地进来,对乔宴说,“怎么回事?你怎么又惹她们了。” 乔宴坏笑。 初依撞他一下,对周策说,“让他出去给零钱,他甩二百直接说不用找零了,人家女孩当然生气。” 周策和赵亮都愣了。 人家自己不会给二百吗,还不是为了让人去接一下,这人倒好,扔二百块成功得罪三位大小姐,也够经济实惠的。 周策一拍脑袋,声音很大地说,“怎么忘了,你口袋从来不装零钱。”身后,张朝阳和他妹妹正过来。 周策笑着转身,看着张朝阳说,“这人,身上就装七百,走到哪儿,好像都没有七百块钱不能解决的事情。让你妹别生气。” 张朝阳看了看乔宴身上的窄版西装,西裤,这种衣服,确实很多人不装零钱。对她妹妹说,“去吃东西去。” 他妹妹张倩冷哼了一声,走人了。 到了后花园,素简把一杯水递给她,“怎么样?” 张倩说,“还能怎么样,周策说他口袋从来不装零钱,自然也是不要零钱。” “装逼货。”她朋友骂。 张倩哼一声表示同意,刚刚听素简一说,“他说,不用找了。” 她简直都要气炸了。 要不是她哥今天要收拾他们,让她来看热闹,她一定没有这么好说话。 她碰碰素简,“你死心吧,他故意的。” 素简说,“我知道。”她低头,看着脚下的方块水泥砖,觉得都是第一次说话,她自己太轻佻了,又觉得不是,他显然喜欢的是另一个样子的。她抬头,透过长长的走廊,看着赵亮手里拿着西瓜,初依站在他对面,正在指着那西瓜说什么。 一身运动装的女孩子,她看了一会,觉得自己也变不成那种……算了。 客厅旁边的温室里, 周策和乔宴坐着,透着门,可以看到初依兴致很高和赵亮在说话。 乔宴看了一会,就笑道,“也不知道说什么,初依那么高兴。” 周策挑眉,“那也没她和你一起说话的样子高兴。” 呦,这句话太戳乔宴了。他斜睨周策一眼,随即不由自主露出更好看的笑,但他又知不合适,低头,看着脚下的波斯地毯,闷声笑了一会。 “开心吧?”周策撩他,“这就是谈恋爱,开心吧?” 乔宴抬起头,收起满脸笑意,问“……你带了多钱过来?” 周策左右看看,靠近他,低声说,“十五万。” “玩玩意思一下就行。”乔宴靠向沙发,“你现在玩的越来越大。” “小意思。”周策摇头,神色怅然,“要不是买了那块烂地,我至于为这点钱手紧。” 乔宴怅然地想了想,视线挪到门口,留在初依的身上。 周策说,“有你在,我也放心。”他抬手看看表,“张朝阳说还有朋友来,就是早上见过的那几个。” 乔宴说,“……到底是生人,你一会,先玩小一点。” “那你呢?” 乔宴说,“我不玩。” 通常出来,他也是陪周策,怕他吃亏。 这世上多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人。 张朝阳走过来,叫他们,“走,走,先吃饭。” 烧烤很香,乔宴拿了几串,给初依吃,“尝尝都是什么肉。” 初依接过,那油滴在白色的纸碟里。 她咬了一块,上面没有孜然和辣椒,但却有味道,她说,“咦,这个还挺好吃的,你尝尝。” 乔宴就着她的竹签咬了一块,嚼着说,“先腌了一下,用耗油,雪梨,生抽,蜂蜜……还有……”他故作高深地品味。 初依吃惊极了,崇拜地看着他,“这个你也能尝出来?” 乔宴看着她,她拿着竹签,等待着他品评,另一手托着盘子,姿态虔诚,像个被忽悠的教徒,他抬手捏初依的鼻子,“小傻妞,我胡说的。” 初依盯着他,然后自己开吃,“不给你了。” 他转身拿了杯饮料,好生好气地说,“那我帮你拿饮料,吃一口,喝一口。” 初依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他慢一步过去,从容坐在初依旁边,看着她吃。 十几米远的花架下,张倩冷哼一声,“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子。” 素简用高跟鞋在地上画圈。 大门口,佣人开门。 两个男人走进来。 张倩挺直腰板找她哥,看到张朝阳迎了出去,她拍拍素简说,“你们看着,今天晚上有好戏。” 素简的脚下一歪,差点崴了她的脚。 ****** 棋牌室的大台空了出来,圆台,绿色面,上面分好了筹码。 大家落座。 张朝阳扶着椅子背,叫乔宴,“你怎么不过来。” 左侧,落地窗帘下摆着小桌和两张半圆扶手椅,乔宴和初依一人坐一张。 乔宴抬手,说,“你们玩,我就不上场了。” 他说完笑,那意思很明显,他上场,别人还怎么玩。 张朝阳说,“那不行,”他笑着看向初依,“初依过来玩,他是为了陪你,你来玩一会。” “啊?”初依呆呆的,手里拿着一把瓜子,“我不会呀。” 张朝阳笑的更开心,“和乔宴一起,怎么能不会玩纸牌,你过来,让他教你。” 乔宴扔下手里的瓜子,拍了拍手,拉着初依过去,“那你就玩一会。” 周策数着自己的筹码,放在初依面前,“给你五千,还一万我给你说。” 初依:“……” 大家都笑。 初依心里忐忑,不知道周策说的真假。 乔宴拉椅子,在她身后坐下,靠在她肩头,柔声低语,“别理他,你玩一会就行。” 语气充满照顾之意,初依侧头,抬手挡着自己的嘴,在他耳边说,“可我真的不会呀。” “可我真的不会呀?”周策忽然怪声怪气地学她。 外加摇头晃脑。 又细声细气地说,“没关系,我在呢。” “可我还是不会呀。都不知道要几张牌?” “那就玩三张牌好了。” “反正大家都是玩三张牌的。” 众人都诧异地看着他,看他一个人自说自话,而后哄堂大笑。 初依扁着嘴看他,乔宴的椅子往前拉了拉,扶上她的椅背。 对面的人洗牌,然后一家家把牌发过去。 大家在一片笑声中,开始玩牌。 “玩这种,如果是和外人,其实大家都很少说话。”乔宴靠在初依耳边说,单手教她拿牌。 初依手边放着真金白银,她觉得这么大额,大家估计都是紧张的不想说话了。 他们玩的很简单,就是先三张牌,一模一样的最大。 她第一把,就拿了三张连着的,黑桃9,10,j……她不知道这代表什么,茫然地捂着偷偷让乔宴看,乔宴淡声说,“扣下吧。” 初依放下,看大家都往里面放钱,她侧头看乔宴,乔宴说,“那你就跟吧。” 初依跟着往里扔。 而后听乔宴说,“如果没人放弃,大家都觉得自己的牌最大,那么就会一直押。” 初依问,“那要是没钱了呢?” “那就出局。”乔宴说,“开对方的牌,得多扔一倍。” 初依:“……” 周策说,“所以自己人玩,我们规定了筹码一样,今天都15万,谁输完,谁下台。” 初依喃喃地嘟囔,“那这样还公平一点。” 乔宴笑着摸她的头发,“所以你就玩一会好了。” “第一局,大家一起开。”张朝阳说。 乔宴对初依低声解释,“那就是谁赢了,拿桌上的筹码。” 初依看看,双手压上牌,有点紧张,那起码得两三万。 乔宴伸手,把她的一只手拉过来,握在手心里,问,“你会像赌神一样变牌吗?” 初依:“啊?” 乔宴低头笑,拉着她的手说,“那你捂着有什么用。” 大家都笑。 张朝阳先一步把自己的牌翻开。 大家都亮了。 初依也抬手,翻开自己的。 周策一看,就喊道,“你这人,拿这么好的牌,你怎么还这个表情?” 初依看着他,“这个很好吗?” 周策抬手去烟盒里拿烟,笑着说,“生手一般都运气好。” 筹码放在初依的面前。 乔宴说,“她不玩了。”他拉着初依的手站起来,对张朝阳说,“她不会,跟着瞎紧张。”他用手心,在初依的手心抹了抹,笑着说“都出汗了。” 语气很心疼。 张朝阳自然不能再留。 手指夹着烟,指了指初依面前的筹码,“当收个彩头也好,这边也抽烟。” 乔宴拉着初依去窗下坐。 外面的雨大了,打在玻璃上,初依赢了两万多,筹码还在桌上,但她很高兴,挑着窗帘看外面,脸上有希冀而幸福的笑。 乔宴给她倒了杯热茶过来。 “在看什么?” 初依说,“我在看,这两个月,我这辈子一定都忘不掉。” 乔宴抓了一把瓜子给她,帮她用手捏开一个,把瓜子仁放在她另一只手的手心里,低低地说,“人生中的很多大事,其实都是发生在平常的日子,有一个回头一想,那一天,原来就是那一天,把自己的路改变了。就像……”他说,“世上有那么多人,谁也不会知道,有谁会碰巧走到自己心里。” 初依看着自己的手心,乔宴说话很慢,手上动作也不快,可是她手心里的瓜子仁,却已经一小捧。 她把手里的瓜子扔进盘子里,把手心的瓜子仁倒到另一只手一半,递给乔宴。 乔宴看着她说,“我不吃瓜子。” 初依又往前递了递,态度很坚决。 乔宴和她僵持几秒,无奈地拉起她的手,低头,吻进她的手心,软软的舌头在手心勾了一圈,甜的咸的,把那瓜子给吃了。 初依当场石化! 浑身过电,令她坐着,也觉自己像一只已经炸毛,并且瞬间被挫骨扬灰的猫。 ☆、第59章 后来的初依,都不知道时间如何过去。 坐在那里,旁边的电视上一直在演节目,可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直到腰都坐硬了,她才回神。 却发现乔宴竟然都没有看她,而是在看打牌的周策。她心里微微不舒服。 乔宴没有看她,却伸手过来,握了握她的手,而且用力紧了一下,和打暗号似的。 可惜初依不懂。 乔宴转头来,笑看着她,“还吃瓜子吗?” 初依:“……” 可他已经抓起瓜子,又给她开始捏。 初依连忙伸手自己抓了一把,磕着吃。又吃旁边的蜜枣,再也不给乔宴有机会往她手上放。 乔宴笑着,看着她。 初依视线向左,看电视,感觉他在看她。她回头,放下瓜子皮,他还在看着她,她磕了一个瓜子仁,扔向乔宴。 乔宴侧头笑起来,如心里开出了花。 俩人有说有笑,又看电视。 到了十点多,初依有点困了。 “咱们几点走?”她用口型问乔宴。 乔宴歪头,看着周策桌上的筹码,却视线一停,好一会,他扭头来,脸色阴沉下来,平淡地说,“应该快了。” 初依继续磕瓜子,把茶水一口气喝了半杯,心里还想着,那就好。 她真困了。 周策扔下牌,抬手在头上拨拉拨拉,说,“乔乔,行了,可以走了。” 这是输光了。 乔宴浅笑站起来,提着旁边周策的提包过去,熟门熟路地问,“输了多少?” 他们一共六个人玩,除了两个人面前有筹码,另外四个都空了。 周策把自己的筹码都扔在桌上,对张朝阳说,“算15万整数吧。” “随便。”张朝阳说,“继续玩也行,先欠着。” 乔宴笑,说,“不行,初依困了。” “楼上睡呀,”张朝阳点点天花板,“你陪她去睡都行。” 乔宴当没听见,对周策说,“已经倒欠了,那刚刚初依赢的两万,先给你填上?” 周策夹着烟的手,放在唇边,空了一会,深吸了一口,点头。 乔宴从包里掏钱,“初依刚刚赢了两万……”他回头,柔声唤,“依依,你过来。” 初依连忙扔下瓜子,拍了拍手过来。 她身条好不好次要,精气神摄人,走过来的时候,那份正气,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乔宴柔声说,“你不是说要洗手去,咱们要走了。” 初依点头,“好。” 她往外走,开门,身后绑着的头发,晃了一下,黑发,白衣服,像水墨笔在净水中勾了重重一笔,张朝阳收回视线,对上旁边的人视线。 交换了一个互相令对方安心的眼神。 这打手令他们很顾忌。 乔宴已经把钱扔在桌中间,点着数,“六万,七万,八万,九万,十万……”张朝阳看着,不说话,乔宴继续数,“十一万,十二万,十三万。”他把初依的筹码往中间一推。 “多了少了全在这。” 张朝阳笑了笑,拿了一万扔过去,“还有本金,给初依挂红的。” 乔宴没推辞,装了。 大家从棋牌室鱼贯向外,开门的时候,初依已经洗完手,正站在外头。 外面大风大雨。 大门打开,冷风立刻裹上每一个人。 张倩素简从二楼跑出来,趴在栏杆上看。 乔宴脱下西装,搭在初依头上,笑着说,“又可以淋雨了。” 他回头,看着赵亮问,“你走不走?” 赵亮刚刚和别人在客厅打麻将,有点奇怪,“不是玩通宵吗?” 周策说,“下次吧。” 他面色不好,一看就是输了钱。 赵亮说,“那我一起吧。” 他是周策的朋友,更是张朝阳的朋友。 周策拿出车钥匙扔给他,“我坐乔宴的车,你明天把车给我送公司就行。” 乔宴扶着初依的肩膀,冲向雨中。 周策抬抬手,也跟出去。 ******* 张朝阳关上门, 大家回到棋牌室,刚刚在这里玩的另外两个人出去打麻将了,屋里就剩下他,和他请的那两位老千。张朝阳笑着点了烟,他倒了杯酒说,“后面再玩几次,多涮他们几下,他们才知道,我根本不怕他们。” 一个老千和他碰杯。 另一个站在桌边数钱,忽然,他神色一变,“少了两万。” “什么?”张朝阳看他。 那人说,“我数了三遍,少了两万。” 张朝阳走过去,自己数了一遍,真的只有12万,他思索片刻,死活想不出,“我们看着他数的钱呀。” 端着酒杯的过来,想了想说,“……就是他女朋友去洗手那会,他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前面说他女朋友的两万算上,然后数钱的时候,从三万开始数的。”他放下杯子,拿起一沓钱看了看,“然后到13万的时候,又把那两万加了一次,等于算了两回。” 他扔下钱说,“现在我相信你的话了。两万块钱不算钱,这是给我们递话呢,他已经知道了。” 张朝阳沉着脸,骗了周策十几万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他阴着脸,好一会,才说,“知道就知道!反正早晚翻脸的事!” ******* 大雨落在车顶上,乔宴和初依坐在后面,他的西装都淋湿了,扔在旁边。 周策开车。 车开出别墅区没多远,周策就问,“怎么回事?你干嘛少给他们钱?” 他俩老关系,乔宴递一句话,他就知道了有问题。 乔宴拿着纸巾,把初依额头的水擦了,扔掉说,“你没看出来古怪?” “没呀。”周策说,“我也算懂一点,没见出千,没见换牌,你看见了?” 初依也诧异地看着乔宴,她完全听不懂。 乔宴说,“他们没有像你以为的那样出千,不过是,两个人打你一个。” 他看着初依说,刚刚另外剩下筹码的两个人,他们俩互相有暗号,谁的牌好,谁上,打通家牌。 他这样一说,初依就明白了,既然比谁钱多,那么30万筹码的,自然比15万的占优势。 她捂着嘴,“这些人怎么这么奸。”一点没怀疑乔宴说的只是分析和猜测。 乔宴说,“这是比较高明的出老千。他们俩的手势也比较隐晦,手搭在手肘的位置,或者喝一口水,端起来杯子不喝,拿了烟,在烟盒里抖几下才抽出来。又改变主意放回去……”他说到这里,停下来,靠向椅背说,“以后还是别玩了最好,我早就给你说过。” 他神色淡然,外面风吹雨水打着车窗,初依想了想,轻轻地也靠向椅背,乔宴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 初依靠在他肩头,心里担心极了。 周策从倒后镜看到,也没心思开玩笑,拍着方向盘说:“我死活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乔宴一手搂着初依,看着窗外,说,“想翻脸,就来。想那么多干什么。黑了你15万,回头让他加倍吐出来。” 初依很担心,但还是觉得做人应该公平,她纠正乔宴说,“……12万。” 乔宴用手指,划着她的头顶,慢悠悠地说,“小傻妞……欠咱们的,要往多算。” 初依靠着不动,这事情,明显今天安排好的,可是为什么呢? 她也想不通。 ☆、第60章 大雨落在车顶上,周策把车停在他的住处外,“那我先回去。”他拉开车门下车,乔宴从副驾驶过去前面开车,初依跟上,跨在副驾驶坐下。这里离公司不远。 乔宴看着周策进家门,转头和初依说,“回家。” 已经午夜,街上的人不多,雨滴落在车顶,噼里啪啦和鞭炮一样。 初依抬手摸着车顶说,“这雨也真有劲,你看,那么小,那么有力量。”语气很愁苦。 乔宴笑着看她,“怎么了?” 初依看着车顶说,“如果用不到地方,就没有用。” 语气含着种她自己都不懂的落寞,乔宴猛然觉得,初依也许很孤独,她看似朋友一大堆,可是没有几个人懂她。 平时大家笑闹,可谁都不会和她聊天,问问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以后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他伸手过去,拉上初依的手,握在嘴边,亲了一下,看着前面的路说,“你看,雨水把路洗的多干净,我都不说庄稼需要下雨了。”他说完笑,牙碰上初依的手,轻轻咬了一下。 初依笑着缩手,“你又胡说了。” 乔宴把车拐上公司的路,那小楼在雨里等着他们。 他笑着说,“看,家都洗干净了。” 初依捂着嘴对着窗子笑,不看他了,“你只会胡说八道。我不听。” 乔宴下了车,先跑过去开了门,初依不等他过来接,自己拿着西装扣在头上,拉开车门跑过去。 乔宴站在门口开了门等她,她跑进去,乔宴锁车,下卷闸门。 “呼啦啦”一阵响,初依把西装从头顶拿下来,看到乔宴的肩膀都湿了。 她转身去摸灯,乔宴锁上门,笑着过来,“找不到地方吗?”他的手也乱摸,挨上初依的,初依笑着打掉他的手,“别乱动。” 却感觉乔宴伸手摸上她的脸,“脸上怎么湿了?”说完又摸上初依的头,语气心疼又令人心悸。 黑暗里,没有光。 初依找灯的手停下,觉得呼吸一秒钟变得珍贵。 “这个地方好不好?”乔宴问,他的手在她脸上,轻轻摸过,把那水珠抹掉,他越来越近,初依感觉灵敏,仿佛知道他要干什么,她浑身都绷紧了,没有答他。 不知所措。 乔宴的手,轻轻捧在她的脸侧,拇指,轻轻地揉着她可怜的脸蛋。 柔声问,“初依……知道我爱你吗?” 初依浑身一震,身后有墙,支撑着她,但她也无处可躲。 只得低头,躲开他的气息。 乔宴的手抬她的下巴,又追问,“知道吗?” 初依轻轻地,轻轻地,点了点头。 乔宴没有动,又轻问,“那……感觉到……我爱你了吗?” 初依都想哭了,他怎么没玩没了,她觉得兴奋又不知所措。 简直只想甩开全世界,把自己裹到被子里。 乔宴靠的更近,气息侵袭而来,“感觉到了吗?” 初依觉得危险又别无选择,“感到……”脸被抬起,唇被压住了! 初依脚下趔趄,腿瞬间软的站不住。 乔宴伸手单手揽着她的腰,把她压在墙上,又挤到怀里。 带着要为她奉献一切的激情。 雨哗哗落下,砸在卷闸门上。 初依的心,一下被搅到天上。他今晚勾她的手心,那湿软的一下,轻柔却又带力量,令她意乱情迷又神思难返,何况此时这样。 她站不住,整个世界狂风暴雨又春风拂柳,她软成水,变成不认识的自己,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初依……”乔宴离开一点,叫她的名字,像爱的捧在心尖,又性感陌生,随即更狂猛的一阵来袭。 初依的心跳都停了,仰着脸,空气稀薄,腿不知去了哪里,她无法呼吸,心压着快要不会跳。 雨洗刷着世界,他洗刷着她的心。 她在他怀里发颤,情难自已,浑身发紧,他每一下,都把她抛上天! 她真的要没气了。哼出声,娇怯地不认识自己。 又感觉陌生沉沦,只想不管不顾继续。 乔宴再次离开的时候,还给她空气。 她看到自己紧紧圈着乔宴的脖子,像要挂在他身上。 灯光大亮,乔宴伸手按了灯。 他说,“我不舍得,你身上湿了,不洗澡怕你感冒。” 初依看着他湿了的肩膀,又看他,他的双眼,亮的纯洁,初依盯着他一直看,最后她手上使劲,无法控制自己,压下他的脖子,主动吻他。 她愿意跟着他沉沦, 跟着他心神错乱, 干什么都愿意。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雨一直下,整座城市渐渐寂静无声。 树枝摇摆,把最后残留的叶子,摇晃下去,落在地上,被雨水冲走。 乔宴抬手扶着她的脸看她,初依眼神娇怯,尴尬又期待地看着他,俩人都在喘气。 乔宴笑的,好像心里又开了花。 初依说,“我的腿软了。” 乔宴弯腰,手伸过初依的腿弯,打横抱起她。 初依圈着他脖子,靠在他肩头笑。 俩人上楼,全世界就剩他们俩 初依洗了澡,穿着乔宴的衬衫。 躺在床上,乔宴洗了澡在她旁靠着,在她左侧,厨房里,慢炖锅里有红酒炖牛肉。 初依说,“你的生存能力令我吃惊,咱们下午走那么急,你还不忘锅里炖上吃的。那万一咱们不回来呢?” “当然要回来。”乔宴说,“走的时候就想好的,反正不会出去八个小时,你回来饿了,也有东西吃。” 初依看着他,她洗澡后吹干了头发,乔宴的头发随便吹了一下,这会是半干,男人头发带湿气的时候,都会看上去有点孩子气。 她看着乔宴说,“你觉不觉得,有时候人的身体很奇怪,不受自己控制一样。” 乔宴轻轻挪了挪,看着她的眼睛,吻她,“是这样吗?” 初依伸手又圈上他的脖子,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这件事,好像她要做不够。她在乔宴的身上,寻找自己想要的陌生世界,压住他,意乱情迷地,身不由己。乔宴却扶着她的腰,把她放在旁边,被压在被褥间的时候,她感到了乔宴身体的变化。 他离开她,好一会,才问,“困不困,一点钟了。” 初依看着他的眼睛说,“不知道,困,可我还想和你说话,不想睡。” “那就吃点东西好不好?”他低头,这次又吻的很轻很克制,“吃着东西,咱们俩聊天。” 初依点头,松开手。 乔宴翻身下床,坐在那边,背对她却没动,自己笑。 初依想了一会,忽然用被子捂上自己的脸,小声说,“是不是我圈着你脖子的时候,你都不能动。” 被子外,乔宴说,“我觉得这样别无选择,挺好的。” 初依:“……” 她掀被子坐了起来,非常生气,“你现在知道我不能教学生了吧,连这种时候,我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 乔宴从橱柜拿出一个米分色的碗,他才给初依买的,把慢炖锅盖子掀开,转眼,盛了一碗香喷喷的牛肉过来。 “你看,牛肉还带牛筋的。” 他上床,坐在床边,拿着筷子递给初依。 初依不吃,“我生气了,没有胃口。” 她的语气气鼓鼓的,她刚刚都觉得自己软成水了,结果乔宴还不能动,这样她怎么知道乔宴是不是自愿的。 乔宴用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她眼前。她看到,那带牛筋的地方是透明的,颤巍巍地冒着香气。 她转开脸,“还是生气。” 乔宴把肉放碗里,“那是几级的生气?” “生气还分级别?” “嗯,你说说。”乔宴把碗放在床头柜上,筷子架在碗上,很万事尽在掌握的语气说,“不同的生气程度,有不同的解决办法。你是几级?” “那……你觉得是几级?”初依的语气开始不确定。 “五级?”乔宴试探着问,“想不想打人?” 初依委屈地说,“我不会打你的。” 乔宴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不是,我的意思如果你想打人,我就打电话把你犯错的前男友叫过来。” 初依“噗嗤——”给逗笑了。 “你这人,最爱胡说八道。”她抬手打乔宴,乔宴抓住她的手,压在怀里,也笑,而后压向她,认真地俯身下去,说,“小傻妞……你怎么对我,我都开心。” 初依仰头看着他,他目光深情,头顶后面,有顶灯照出的光环,她枕在一堆枕头中间,有什么从身体内流淌而出,她侧开脸,她知道乔宴身上的变化,只不过,和以前对祁白一样,她视而不见。 但此时,她却不受控制地,浑身都在燃烧。 真的想再和他干点什么。 她觉得自己真的疯了。 推开乔宴说,“我饿。” 乔宴起来,把枕头摆好,碗端过来,“这会不热了,吃还刚刚好。” 初依尝了一块,“咦,你为了我就这样吃,所以做的淡是不是?不用就着米饭就能吃。” 乔宴说,“这是英国菜,那边人不吃米饭,都配土豆泥。” 初依看着那软软的牛肉,如果配着馒头或者米饭,味道多好。怎么配土豆泥,土豆泥她可在肯德基吃过。 很遗憾地说,“那边人真可怜,连米饭都没。” 乔宴点头认可,抬手,拇指抹掉她嘴边一点汁,又把拇指放在自己嘴里吮掉。 初依拿着遥控器按开电视,又问,“咱们俩互相了解一下吧,——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红色!” “为什么?”初依手按遥控换台,吃着牛肉,心不在焉地问。 乔宴挑着碗里的牛肉,好的都摆在碗边,排队等她吃。一边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穿着你妈给你做的那件红衣服。” “噢……”初依转头,“在我们九街十六巷?” 乔宴说,“在六角小燕塔那边,你躺在祁白的腿上,红衣服特别好看。” 初依嚼着牛肉,“我怎么想不起来哪一天呢,我从小就爱去,每次祁白在,我都躺着他的腿,那水泥台子还是太硬。” 乔宴从牛肉里尝出了醋味,觉得心里怪难受的,又不知道为什么要难受,一早就知道的事情,有什么好吃醋的。但他真的不想和女朋友分享前男友的事情,连着吃了好几块,才把醋味赶走。 一抬头,初依正瞪着他看,“你怎么把牛肉都吃了?” 乔宴连忙又去给初依盛了一碗。 初依夺过碗,自己吃。 “你去收拾床上的衣服。”她还给他派活。 乔宴把床上俩人刚刚洗澡换的衣服拿起来,心里却想着,如果告诉初依,他以前没有过女朋友,不知道她心里会不会对他更好一些,可怎么说呢,不能太明显。 这个和他赌博不一样,不熟悉业务。 手里勾了个奇怪的东西,他一看,是初依t恤里面带着内衣,那内衣带子勾在他手指上,是拧巴的,他灵机一动,说,“咦,女孩的内衣带子,都是这样弯弯的?” 初依看了一眼,有点生气的说,“那你以前的女朋友大概穿的都是高档货,价格便宜的,就会有这种问题。” 乔宴,“啊?” 他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个答案,但也是不吃亏的人,立刻说,“祁白真吝啬,怎么不给你买点好的。” 初依端着碗,咽下嘴里的牛肉,看着他说,“你不想混了是不是?” 她也从牛肉里吃出了醋味,刚刚亲了她,就和前女友比较,还挖苦她的前男友。 真真是,不想混了。 ☆、第61章 乔宴站在那里,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小气,不说他手里还拿着初依的内衣,这是她信她,就算是平时,他也不是这么刻薄的人。 他想了一会,无奈地低头笑。 初依大口吃着牛肉,瞪他,威胁说,“等我吃饱了,你就完蛋。” 乔宴侧头看他,笑容风华绝代。 初依愣愣了,说,“不用对我用美男计,我们习惯手底下见真章的人看不懂。” 乔宴把衣服转身搭在椅子上,走过去,靠在初依的碗边,“好吃吗?”他的手,已经依恋地搭上她。 他洗了澡,穿着白色的圆领短袖t恤,看着干净的像学生。 依恋的神情也有不相符的纯真。 初依夹了一块牛肉,递给他,乔宴吃了,而后伸手拿过碗说,“别吃了。这么晚吃东西不消化,你以前都不吃东西。” 初依把筷子递给他,从另一边下床跑去刷牙。 过了会回来,乔宴已经给她在暖被窝。 初依穿着衬衫,钻进他怀里。 乔宴说,“换你暖被子,我去刷牙。” 初依拽了一个枕头,垫的高高的,看电视。 过了好久乔宴才出来。 初依奇怪地看着他,“你难道又洗了一次澡?” 乔宴关了大灯,绕过床头上床,电视闪出不同的画面,他钻进被窝,拉着初依的手,摸他的脸。 光光的。 初依捏了捏说,“原来刮了胡子。” 乔宴钻进被窝里,搂上她,身子粘着她的身子,闷声闷气地说,“那这样,你会不会喜欢我多一点?” 初依说,“不喜欢。” 他身子一动,半压上初依,伸手,抢过初依手里的遥控器,随手按了关,黑暗里,他毫不犹豫,又吻了过去。 初依伸手,圈上他的脖子,全心全意地配合。 房间里一点红,是慢炖锅的光,只有那小小的一点,却是满室温馨。 外面大风大雨。 张朝阳的车也刚刚到家。 “怎么了?”他扔下车钥匙,张倩把伞交给佣人。 他妈妈走过来,“没什么大事,不是让你们明天早上再回来吗?” 张倩说,“你们说话不清不楚,我和王哥还以为有什么事呢。”她用毛巾把包上的水擦掉,这才交给佣人。 她妈妈说,“没什么,就是晚上肖楠又在家发脾气了,把你姨气的够呛。也不知道为什么。” 张朝阳顿时丧气,“我心急火燎回来,原来是这事,那你还神神秘秘,电话里怎么都不说,真耽误事。” “你这孩子。”她妈妈也不生气,“知道你扔下一堆朋友跑回来,妈妈不怪你。” 张倩打着哈欠说,“那我也放心了,妈,你别管了,明天我去给表姐说,我哥今天都出手了,和那帮人划清关系。其他事情咱们慢慢商量。” 张朝阳上楼,边走边说,“多大点事。” 第二天一早,张倩就去了她姨妈家。 肖楠正在换衣服 “你这是去哪儿?”张倩笑着问。 肖楠说,“我去找祁白。” 张倩坐在她床上,拿过旁边一本时装杂志翻着,漫不经心地说,“我昨天见他女朋友了,人回来了。” 肖楠套下毛衣,转头看她,脸色很白,和她身上紫色的毛衣形成反差。 张倩说,“不过那女孩已经跟别人好了。” 肖楠走向她,扶着床头问,“说仔细点。” 张倩看杂志的目光挪向她,“先说你昨天晚上怎么了?” “祁白的爸爸请我爸去吃饭。”肖楠攥紧拳头,“……祁白他爸爸说,之前的事情是误会,是他和家里没有沟通好,我和祁白的事情,就算了。” “放他妈的屁!”张倩把杂志砸在床上,“谁给他的自信,敢舔着脸这么说,你和他儿子是男女朋友去的日本,现在怎么就是误会了,误会他妈!” 肖楠说,“你说是不是气人。” 张倩把杂志拧成卷,心里的火还在烧,“怪不得你昨晚生气,换成我,当时就去找祁白去!” “他还在医院呢。昨晚下大雨,去也进不去。”她转身,去拿外套,“所以要现在去。” 张倩跳下床,拉住她,“走,我和你一块去,我哥已经和他们翻脸了,我在路上和你说。” 一家人,同仇敌忾在他们来说是必须的。 俩人到了医院,路上张倩已经给肖楠说完整件事情。 走到病房门口,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人。 病房里。 蛋泥说,“你死心吧,初依回来,已经和乔宴在一起了。” 祁白不言不语看着他,躺在床上,人瘦了一整圈。 蛋泥说,“我不好过,但我不说,我真怕你把自己饿死了。” 祁白艰难地吐出一句,“你没……没骗我。” 蛋泥皱眉,“我骗你干什么?”他朝着地上吐了一口,“为这事我都和初依明说了,她也没有否认。她和乔宴一起去外地,回来整个人都……” 他略烦躁地抬手,“算了,算了,反正一句话说到尾,你早点像个男人挺过来。这事你也有不对,谁让你和野女人先去的日本。” 祁白转头,看着窗外。 蛋泥说:“我看出来,她是真的喜欢上别人了。你认了,这事也有你不对的地方,她什么人你也知道,但感情的事情,你现在就算把她抢回来,她心里也喜欢着别人,对不对?” 祁白木然地说,“你别管了,这事我有办法。初依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病房外,肖楠紧紧拉着张倩,脸像覆了层冰。 ******* 初依睁开眼,用了几秒恢复知觉,这一觉睡的格外沉。 她动了动,感觉在乔宴的怀里。 她回头,乔宴也醒了,手收紧,把她搂到心口。 初依转身,刚想钻进乔宴怀里,她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叫。她伸手拿过,一看是她妈妈,连忙坐起来,手抚过头发,让自己回神,一手按了接听。 “喂——” 乔宴的手,从衬衣下面伸进去,摸向她。 初依笑着抓住他的手,听了几句,激动道,“什么,你们已经到了。——好,好,我马上回去。” 她挂上电话,转身晃乔宴,“我妈妈她们回来了。” 乔宴哼着,闭眼搂她,往被子里拽。 初依把他往外拽,“快,你换了衣服,陪我回去。” 乔宴一个激灵。 睁开了眼,双眼含笑灿亮。 ☆、第62章 乔宴穿了银灰色的衬衫,选了件黑色的西装扔在床上。 镜子里显出他不同以往沉稳的样子。 他低头打领带,初依一个劲看他,“真好看……不过,你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你应该随意一点。” 乔宴从镜子里看她,眉眼含笑,“这样显得我重视你。” 初依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摸着他的领带,“可这样我家人觉得我和你差更远了怎么办?” “你想听我说什么?”乔宴抬手刮她的鼻子,“想听我说情话,这会可不行。” 初依拽着他的领带,仰头看他,神态娇娇的。 乔宴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表情,好像从小就是被人捧在心上长大的女孩子。他低头,吻初依的鼻尖,“那就说两句,我的小傻妞想听什么?” 初依笑着躲开。 雨停了,窗外天非常蓝。 乔宴单手搂着她,拿过床上西装,拥着她出门。 路上很干净,乔宴问了初依家里人的喜好,买了点东西。 初依觉得乔宴真的会买东西,一样花钱,他买的东西,都是她想不到,平时不会买的。 她只能跟着说,“买的东西就别太明显了。——慢慢来。” 乔宴笑着搂她,“明白了。” 他们绕着,把车停在初依家门口。 一下车,初依就看到她家的大门半掩着,里面有人说话的笑声。 她拉着乔宴快步走过去,走到门口,她放开乔宴的手,迫不及待推门进去,“妈——” 声音一顿,她看到院子里,石桌旁,她妈妈,姐姐,爷爷,都在,铁蛋他们也都在。 还有祁白的妈妈,阿姨,也都在。 大家围坐一起,和十几年前一样,好像时光一下回去了。 熟悉的院落,熟悉的树,熟悉的人,形成了怀旧的场景。 她妈妈看到她就站起来,手里的橘子皮扔在桌上说,“怎么才回来。快来。” 初依走了一步,回头,后面乔宴进来。 她往前走,几步路,变得很远。 她妈妈迎上来,笑着说,“祁白的妈妈接我们回来的。” 初依头懵了,这是在给她递话。可是,“……为什么?”她听到自己问。 她妈妈笑着说,“祁白的妈妈说,你和祁白的事情,之前没谈成就出了那样的事情。现在事情都过去,正好接着谈。” 她伸手拉住初依,捏了捏她的手臂说,“你李姨在门口的湖景小区,给你们看了一套别墅,在咱们家这边,写你和祁白的名字。我们商量好,以后孩子在这边上学。” 初依看着她,曾经激烈争执的问题,一下就解决了。 她说,“可是我和祁白都分手了呀。” “分手难道就分一辈子。”她妈妈笑,回头看一眼李屏,说,“你看这孩子,就是死心眼。” 拉着她过去。 李屏已经迎了过来,用初依从来没有见过的和蔼语气说,“之前李姨有错,今天和你道歉,以后慢慢再补,你和祁白是真心相爱,我不该那样。”她拉起初依的手,“我就祁白一个孩子,再坚持也是自己觉得对他好。他这么一闹,家里才知道他的决心,你原谅阿姨,要错也是阿姨的错,祁白一点没有对不起你。” 果然是生意人,能进能退,初依说,“我和祁白分手,是因为我们俩想法不一样。” “你给她说那个做什么,你看看你。”她妈妈拉开李屏,“都是熟人,你看着她长大的,事情说完就行,道什么歉。” 李屏笑着说,“应该的,初依我了解。不说清,她心里有疙瘩。” 她爷爷说,“该说的话说清。” 初依完全懵了,没有人搭理她刚刚那句话。不止是祁白家态度的转变,还有她家里人久违的轻松和自在。 可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我和祁白真的分手了。”她又说。 “还生气是不是?”李屏拉过她,小声说,“你姐姐的事情,外头的人也有人说闲话,你听李姨的,你和祁白一结婚,那些看笑话的自动就闭嘴了。李姨心里也喜欢你,你知道的。以前都是误会,咱们翻页重来好不好?阿姨以后一定对你好。” 她妈妈过来对李屏说,“她和祁白从小长大,祁白对她又好,她爸爸以前也喜欢祁白。放心,她能想通。” 初依看着自己妈妈,心里猛然回神,她妈妈现在早已不在乎是不是有房,是不是写她的名字。 只是她家里接连出事,她如果再和祁白分手,这个家,显得就败落了。 她妈妈在乎的,是她爷爷。 她自己也在乎。 都说到这份上,她当然不会傻到和家里人介绍乔宴。 乔宴是外来的,她去过他家,乔宴家,比不过祁白家有钱。 她不在乎,可别人会直白地衡量,她现在找的那个?不行,完全比不上祁白那家。 该说的话她们说,她做自己该做的。 转头看乔宴,想看他什么反应。 她妈妈也已经看到乔宴,好奇地,“您是?” 她还用的尊称。 乔宴风度翩翩走到初依旁边,说,“我是初依公司的负责人之一,顺道,送她回来。” 初依低头,乔宴人情练达,已经瞬间理解了她的困境。 但心却不知为什么,抽成一团,这就是为什么……她喜欢他。 她的心,和他靠在一起。 因为他总微不可见地护着她。 除了他,再没有别人。 乔宴把东西递给她,说,“好好陪着家里人。” 她抬手,他把东西塞进她的手里,初依扯住他的手指,乔宴笑着说,“明天周日,正好收拾一下家,你不是说好多活要干吗?”他抽回了手。 初依撅着嘴,嗯了一声,说,“那我送你。” 她把东西递给她妈妈。 谁也没看,送乔宴出去。 铁蛋和强子,对了个眼色,低头挪开脚,喝水看地。 好像地上的蚂蚁是主角。 ****** 从院子出来。 初依沉默,不知道乔宴会不会怪她。 乔宴说,“上车。” 初依诧异地看他。 乔宴说,“上车说几句话。” 初依跟着他上了车。 乔宴甩上车门,解开西装纽扣,手指点点自己脸蛋,说,“来,亲我一下,这事就算了。” 初依一下被逗笑了,她那么难受,他一句话,她就觉得立时没事。 乔宴把脸靠向她,“天大的事,你亲我一下,也能算了。” 那语气,像周策说他,“在乔宴那里,没有七百块钱搞不定的事情”,现在换成了,天大的问题,也没有初依一个吻不能搞定的。 初依凑过去,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亲的很柔,但是很爱。 乔宴坐直了,看着前面说,“好了,现在回去吧,周一准时上班。” 初依把手伸过去,扯他的衣服,“我晚上去找你。” 乔宴的手垂下,捏着她的手心,揉了揉,说,“还是别了,你家里人才回来,咱们来日方长。” 初依的手挨着他的西裤,她都想顺便摸两下,那裤料那么好,他穿着那么那么好看。她坐着不动,也不想走。 乔宴说,“这事情慢慢和家里人说,你家才出过那么多事,谁都不好过。” 初依不说话。 乔宴又说,“主要还是在祁白那里,他一定又做了什么事。” 初依说,“那我明天去看看他。” 乔宴的嘴动了动,说,“本来我想说,别心软。但是觉得还是算了,你也得对我负责。” 初依低着头,抿着嘴笑。 然后拉开车门下车。 却被乔宴拽了回去,后面还有她装衣服的包,他递给她。 初依下了车。 看到乔宴的车倒着开出去,他左右看着距离,挡风玻璃上,不断出现他侧着的左脸,右脸,都是那么英俊不凡。 她觉得,乔宴一定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不是五官,而是举手投足间的感觉,那么帅。 他抬手对她抬了抬,高度恰到好处,停了几秒,才把车开远,从巷子退出去,拐向大路。 初依提着包进去,大家还在热火朝天说她和祁白的事情。 “那别墅我看了,有门口朝南的,也有厨房那边向南的,咱们买哪一种?” 初依的妈妈说,“那当然买坐北朝南,那是当皇帝的方向。” “那就是客厅门对着南。”李屏说。 初依提着自己的包进房子。 她把床上的被单床罩都揭掉,停了停,觉得自己的被罩床单,真的很乡土,还不是一整套的。 她换了床罩。 初静走进来,关上门,“你怎么了?” 初依伸手拉初静,“你没事了吧,姐。” 初静摇头,气色还不错,她说,“我遇上韩平了。” “什么?”初依顿时激动,“那他结婚了没?” 初静看着她笑,伸手,戳她的脑门,“看你这猴急的样子,又不是喜欢过你的。” 初依抱紧初静,“哎呀,你这种语气,一定是他也单身呢。” 初静笑着说,“他没有结过婚,一直没有结婚!” 初依放开初静,有点不敢相信,“你结婚的时候,他说的话是真的!” “嗯。”初静在床边坐下,“他过几天就回来,现在去和家里说了。” 初依看着她姐姐,不敢相信,初静这么快就又再恋爱。 当年她姐结婚,打三场架,其实都是韩平撺掇的,她们都装着不知道而已。但那时,她姐自己选了王鹏,闹其实也是没用。 她在床边慢慢坐下,“这人一辈子真不可思议,他当年做无用功,你结婚他和跳梁小丑一样,闹也白闹,大家都在背后笑他。后来他还走了。可现在,他竟然等到你离婚……你大概因为这个,才这么快能相信他。” 初静说,“自己住了一段时间,成熟了。” 初依伸手搂上她,“姐,我真高兴,真的,因为听见这件事,不高兴的事情都变得高兴了。” 初静摸着她的头发,“祁白她家现在什么都肯让步,是祁白在家闹绝食了,他也真能行,还真的不吃东西。你明天去看看他吧。” 初依坐起来,“怪不得他妈妈亲自去接你们。” 初静站起来,低声说,“那你快出来吧,别总在房子里。也不用太担心祁白,他昨天开始吃东西了,因为妈妈和他打了电话,你心里有数,做做样子就行。”她弯腰,靠在初依耳边,“你这样挺好,争取让她们把房子也说写你的名字,这样祁白以后再出什么幺蛾子,让他净身出户。” 初依,“……” 初静出去,初依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机,给乔宴编辑短信。 “走到什么地方……那你中午吃什么?今天晚上呢?”她盯着电话,看了看,把那字删掉,觉得打的太多了,删了后面的,看了看,又觉得太少。 一句短信,不断编辑,不知道要高贵冷艳还是该温柔可爱。 最后她发现,这两样原本她就都不擅长。 她放下电话,电话却在她手里响起短信声。 如心有灵犀,她开心地一看。 是一个视频。 她看到的静止的画面,神色巨变。 ☆、第63章 如果有什么东西,还称得上初依的噩梦,那一定就是初静被打的视频了。 她按了静音,悄悄地看,画面很清晰,是有人用手机拍的,几个女的围着打初静,是初依从来没有看过的画面。 她瞬间红了眼,眼泪掉了下来。 有电话进来,她按了接听,对面一个女声说,“见一面吧,我在你们西郊化工厂这边等你,你自己来,敢叫别人,敢报警,这视频保证全网都会有。” 初依咬着牙说,“你是谁?” 那边空了一会,女声说,“我就是和祁白去日本的那个——野女人!” 最后三个字说的咬牙切齿,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初依挂了电话,莫名其妙,可也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她当然不能让这视频上网,初静才好。 她把手机装起来,站起来找纸擦了擦眼睛,拉开门出去。 和她妈说,“我把单位钥匙不小心装回来了,要给老板送回去。” 她妈当然不让她走。 祁白的妈妈坚持开车送她,但也接了个电话,变成有急事,初依正好抽身。 化工厂离初依家挺远,她坐出租车过去的,这地方以前除了化工厂,还有发电厂,后来都废弃,现在听说要卖给开发商开发。 本地人都跑远了。 初依下了出租车,空旷的厂门口,她看到里面停着两辆跑车。 她往那边走,觉得这时候开发商都不会来看地,应该是约她的人。 她踩着一路烂砖头块,破石子走过去。 里面的车间门大开着,一个女孩走到门口,又一个走到门口,都穿的很高档,初依看不出好坏,就是远远看着觉得,好像明星走下电影了。 她走过去,认出一个是张朝阳的妹妹。 她又看向另一个,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看着张朝阳的妹妹说,“你哥哥和我们撕破脸,就是因为你认识她。” “这是我表姐。”张倩嘟囔一句,“傻逼。” 初依听到了,可没理她,看向另一个女孩,“就是你给我打的电话?要怎么谈?” 很淡定的的语气,她一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和人“谈判”。 肖楠看着她,看了她身上的运动衣,又看她没化妆的脸,简直有点不敢相信,问张倩,“就为了她?” 张倩嗤笑出声,“你以为是为了什么国色天香呢。” 肖楠说,“男的果然都没眼光。” 张倩说,“就好像女人穿一万块钱的衣服,和二百块钱的,多数男人眼里没水,真的看不出。” 肖楠打量着初依,越看越气,点着头说,“行!另一半账回头我和祁白算,先算我和你这一半。” 初依从小和人打架,可以说,经过的各种场面不计其数,但是这次,她死活想不出,她和肖楠,有什么账好算的。 她说,“我都不认识你,你要算什么账?” 肖楠抬手挡住眉毛,“太阳太晒。”她转身往里走,“里面说。” 初依要视频,自然得跟进去。 这是一个大车间,她一进去,旁边跑来两帮人,迅速堵了门口。 全是男的,身材魁梧。 最少二十个。 张倩笑着说,“你会功夫,我们都知道。” 初依看出这些人也会,脚上有人还缠着裤腿,她收回目光,看着肖楠说,“先说吧,你要和我算什么?” 肖楠说,“没什么,就是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曾经打了我男朋友,我先和你算这笔吧。” 初依怔怔地想了想,还是问,“谁是你的男朋友?” 肖楠拖着调子说,“祁白。” 初依静静地笑。 肖楠说,“我们去日本的时候,他们家邀请我们家,我是以她女朋友的身份去的。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找你算账呢。” 初依低头,在地上踢了一下,活动活动,说,“不用说那么多,你想找事就找事。你是看我不顺眼,不然你就去找祁白了。” 肖楠看向张倩,俩人用眼神说,长得蠢头蠢脑,脑子倒是不蠢。 肖楠说,“那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找你的麻烦?” 初依说,“因为你贱。” 语气出奇淡然。 肖楠没想到她敢这样说,气的差点上头,那是她忽视了初依以前的职业。 她点头,“好样的,我倒是看看,你能有什么本事。” 初依看着她,不耐烦道,“你觉祁白喜欢我,不喜欢你,所以你来我这里报复。不觉得这样很没意思。”她这是专业对口,说起来非常顺,“第一,我和祁白都分手了。第二,是你做了第三者,如果你曾经是祁白的女朋友,那么当了第三者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你说你自己是不是很有问题。” “呸!”张倩忍不住骂道,“你懂个屁,就像你这种女孩,活的一点也不努力,上学的时候不好好上学,就知道打架,长大了连化妆也不学,不懂经营自己的生活,要不是你家出事,祁白他们家不会给他换对象,找到我表姐,你说,你是不是丧门星?” 初依卡壳,这么曲折绕上她,她也是流年不吉。 肖楠说,“懵了吧,我今天把话给你说清楚,像你这种女孩,吃什么长大,喝什么长大?”她指着她自己,“我从喝第一口奶粉开始,就是最好的,从小到大,吃的每一样东西,用的每一样东西,都要最好的。知道什么叫锦衣玉食?你拿什么和我比,凭什么让我给你们垫底?” 张倩说,“我表姐也是日了狗了,碰上你们这对狗男女,把别人都当炮灰,只顾你们俩爱来爱去,把别人都当死人是吧?” 初依觉得她虽然喝高档奶粉长大,可说话也没体现,都白喝了。 肖楠说,“祁白骗我。和我去日本,鞍前马后,原来就是为了通过我骗他家的钱……”她看着初依,“给你用。——你说咱们俩仇大不大。” 初依说,“要报仇你应该去找祁白,这事不是我惹的。” 肖楠往外看了看,说,“当然会找他,你们俩一起算。” 她抬手挥了挥,不知道想在空气里挥什么,初依顺着她视线向外看,才看到那堵门的二十多个人闪开,明白原来她是打手势让人闪。 远处有几辆车开进来,由远及进。 车轮压着砖头,石子过来,扬起灰尘。 车到近处,第一辆车开了门,里面跳下一个男人,然后他回头,拉开后面的车门,粗暴地扯出来一个人。 初依的眼睛眯了起来。 视线停在被拉扯而来的人身上,是祁白。 他整个人瘦了一圈,当初脸上的青紫散开,更显得吓人。 初依上前一步,不敢相信,才多久没见,他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 祁白看到她,和没看到旁边人一样,踉踉跄跄冲过来,扶上她说,“你信我,我没有说假话,这事我家能答应。” 肖楠气的差点晕倒,张倩走过去,轮包抽向祁白,“你他妈不是人!” ☆、第64章 初依一抬手,准确抓住她手腕,“你没看到他是病人?” 张倩只感觉到,手腕部位像架在了金属架子上,“你他妈放手。”她几乎有些气急败坏。 初依不放,她说,“祁白,你站我后面来。” 祁白这才朝周围看了一圈,视线对上肖楠,他反应过来,“你让人抓我,还抓了初依?” 肖楠走上前来,慢悠悠说,“你要一直保持这种智商,我瞎眼了才能看上你。” 她抬手抓上初依的手腕,“放手!不放手多加一笔,你别忘了,除了你,还有你家里人。” 祁白满眼诧异,“你就是这样把初依骗来的吧?” 初依松了手。 张倩连忙退后两步,揉着自己手腕,看怪物一样看着初依。 肖楠左右走了一步,笑道,“简直奇怪,这一会,我竟然不那么生气了。人要和同级别的人,才谈得上计较,我和你们,有什么好计较的。” 初依说,“做人当有格局,是无论什么位置,都有那个位置的格局,就像你,不该以大欺小,而我,不能恃强凌弱。” 肖楠笑着点头,“这话说的不卑不亢,你倒是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什么恃强凌弱,你强的什么,我倒看看。不过……”她话音一转,说,“你不是打小三的吗?听说你这人也爱讲公道,那你说说这事,我冤不冤?” 张倩说,“你说我姐这事,算不算被渣男骗了?” 初依站的直直的,外面远处的街道上有拉土车过去,扬起灰尘,这地方荒无人烟,她大概也猜到了地方后面的话,她说,“算又怎么样?不算又怎么样?” 肖楠说,“算,你就走,他留下。不算,你们俩都留下!” 祁白说,“初依你走,这事本来就和你没关系,你不用管我,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能怎么样?”初依看了看门口的,转头瞪他,“都是练家子,你现在这样,能打几个?” 祁白说,“我给你银行转了200万,我要是死了,你就拿钱把账还了,以后带着嫁妆找个好的。” 初依的眼泪毫无预警冲上来,她气恼地说,“你怕人家不够恨咱们是不是?” 祁白说,“这事情上,我学的教训够够的。她恨我,我也认了,让她打一顿出气也好。” 他脸上还带着青紫,却说这样的话,那么倔强。 初依瞬间想到小时候,他们第一次自己去六角小燕塔玩,才五六岁的年龄,男孩发育迟,祁白就慢吞吞的,爬楼梯的时候,祁白跟在后面一直问,“初依,你累吗?”初依自然不累,上的很快。他仰着头又追问,“你累吗?累了我陪你坐一会再接着上。” 初依一抬腿跨两阶,看也不看他,上的飞快说,“不累,你快点。” 祁白跟在后头,初依上去转了一圈,等了好一会,祁白才上来。 她不耐烦地说,“你怎么那么慢?”然后蹬蹬蹬就又跑下木楼梯。 祁白气都没有喘顺,又跟着往下跑。 一步不离她。 而她总是跑的很快,有些东西就看不见。 从小到大,他都陪着她,真的没有对她不好。 可为什么还是成了这样? 初依站在那里,鼻子很酸,不知道哪里错了。 张倩不耐烦道,“想好没有,你想帮他打架就留下,不想你就滚。” 初依看向她说,“该说的话说,该办的事办!你们说这么多,无非也是想打祁白出气,但我告诉你,没门!” 她的语气很强硬,肖楠忍了好一会,忍下心酸说,“你们俩原来感情这么好。感情这么好,就别出来祸害别人!”她退后一步,说,“我也不说了,打断他一只手,这事剩下的,我家和他家算。” 后面的人冲了上来,初依推开祁白说,“你顾着自己。” 她转身,抬脚,不高,一个狠踢,踢在来人的右侧腿骨上,那人顿时单膝跪地,捂着腿,觉得腿骨断了。 初依转头对肖楠说,“我打输了,手一起让你们打断,现在别动祁白!” 肖楠气的牙痒,“想的美。” 有人扑向祁白,还草草摆了起手式,初依喊道,“祁白,是会八卦掌的!” 祁白说,“看出来了。” 几个人也向初依扑来,她抬手一举,双腕相交,瞬间吐拳为掌,迎上,劲道刚猛,对方一硬碰,顿时手臂震了一下,软了下去。 初依左手放低,右脚在地上一踢,土飞了起来,她脚心砸向另一个人的小腿,那人捂着腿软瘫倒下。 没有留劲,用她练了十几年的劈拳劲,一下一个,她爷爷曾经说过,同样是练家子的王鹏,也受不住她三下。 初依脸定的平平的,手肘平举,狠厉一掌拍在对方肩膀,那人倒下,脸趴在地上,疼的五官扭在一起。 肖楠张倩大惊失色,后退几步。 却看到祁白已经被打倒在地上,肖楠又疼又恨,当没看见。 看初依抬脚,掀起很小的灰尘,而后带灰尘的脚落在旁边人脚腕上,那人就捂着脚腕倒下,脚那么低,杀伤力却不可思议。 连着躺下几个之后,别人都犹豫了,初依趁机转头,跑过去帮祁白,打祁白的两个人回头来战,双手一抬,初依双拳直直击上那人手臂,对方捂着手臂,抽搐蜷缩在地上,喊道,“妈的这不是形意。” 初依双手刚猛吐劲,雷霆之力砸上另一个人。 她收回手说,“谁说我只会打形意?” 她打的来了兴致,回头一下一个,这里是厂房,有废弃的木头,有人轮着木头上来,初依一个后仰躲过,空翻了一下,转身,一个姿态异常优美的出掌,好像时间都被无限拉长,所有人都看着那人中掌,而后软软倒地。 真正的练家子都知道,厉害的高手打人,就是一下把人就打懵了,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但平时也只是听说,谁也没见过。 另一人一看木板不行,扔下,捡起根木头棍子冲上去,初依说,“还是不行。” 形意腿抬的都低,但她也能踢高的。 双手抓住那人的木头,她一个空劈,砸在对方肩膀上。 那人倒在她脚下。 破碎地声音喊道,“妈的,锁骨!” 初依扔掉木棍,周围一看,没人了。 她转头对上肖楠,肖楠和张倩,一副看外星人的样子看着她。 好像见了活怪物。 地上的人,谁也起不来。 初依没有留劲,所以最少都是骨折。 她知道自己闯祸了。走过去,把祁白扶起来,旁边堆着一堆木头,她扶着祁白坐下,自己坐在旁边,问祁白,“这个女的,到底什么背景?” 祁白捂着肋骨的位置说,“家里什么都有,这两年才开始搞地产。” 初依说,“这事更大了。” 祁白看向肖楠,不知道肖楠会怎么说。 肖楠已经缓过来,她走过来,坐在初依的旁边,看着远处躺倒的一地人,觉出巨大的不真实来。 张倩也是,她觉得自己腿都是软的。走到她表姐旁边,也坐下。 而初依,一丝解脱也没有。 她说,“我闯祸了是不是?” 肖楠坐在她旁边,有点很荒谬的方向一致感。 她说,“是呀,你敢杀人吗?敢绑架吗?你都不敢。可你打伤了这么多人,那要怎么办呢?所以……你自然是闯祸了。” 初依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搓着自己的手心,惹事容易,了事难,就是这个道理。 她今天可以一走了之,可以后日日夜夜对方的报复会防不胜防。 这还怎么睡安稳觉。 祁白说,“肖楠,剩下的事情,你和我算。” 初依没说话。 肖楠也是。 过了会,肖楠说,“好!你现在过来,给我跪下认个错,这事就算了。”她现在也有点无法下台,叫的人都打倒了,还有点意兴阑珊。 祁白站了起来,对初依说,“初依,你走吧。这没你的事了。” 初依抬头看他,他一辈子,对她最硬气的说话,就是这会。 初依说,“让她再叫人来就行。” 语气已经破罐子破摔,她不知道自己能怎么样,反正不能看祁白跪下认错。 祁白说,“咱俩已经分手了,你走吧,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了。” 初依说,“那我坐在这儿也不碍你的事。” 祁白说,“这地方是她家买的地,不是公园。” 初依说,“我知道你给我递话,反正我不走,不能跪。” 肖楠觉得她都要被这俩人活活呕死了,“你们俩——”她的声音一顿,忽然看到有车远远拐了进来。 她看向张倩,“你叫朝阳了?” 张倩说,“没呀。”她站了起来,一看到车,却掉下脸,随即又笑了,对初依说,“这才有意思,你男朋友来了。” 初依早已经看到来车。 她低下头,不敢看祁白。 祁白死死盯着,看那车冲到门口,车门打开,乔宴下车。 祁白觉得一点惊喜和惊吓都没。 好像宿命一样,他注定遇上这个人,被他抢走女朋友。 他站了起来,把初依拉起来说,“你走吧,接你的人来了。” 初依坐着不动,她觉得自己的脸很烧,心灼热,手心也冒汗。 这事和在噩梦里一样。 肖楠却靠近初依说,“这是你的新男朋友呀,我告诉你,朝阳给我交过他的底,你别以为他能救你,他不算个什么东西,在我们家眼里,什么都不是,所以朝阳和他们,想翻脸就翻脸。” 初依看她。 肖楠说,“在乎的人,才用顾忌,不在乎的人,谁会顾忌。你伤害祁白,也不过因为找到了更好的,他对你已经不再重要罢了,人都一样,什么重要,计较什么。你以为自己多好?不过是水性杨花。” 乔宴绕过一堆人,神色莫名,快速走到初依面前,拉起她看,上下左右的,“你打的这些人?伤你了吗?” 祁白苍白着脸。 张倩冷笑。 肖楠站起来,叹了口气说,“来的正好。”她看着初依说,“要不换这样吧,你二选一算了,和“新人”走,这事我就和祁白这个旧人算,咱们俩两清。反正你这么能打,我也顾忌你。” 她还真是有什么说什么。 初依看着她,等后半句。 肖楠说,“不过祁白自然没有好下场,不止是跪下那么简单,但我怎么收拾他,是我的事。” 她微微笑了笑,越想越好玩,说,“但你要不放心他,就和现在的新人掰了,选祁白,那今天这事就真的结束。我不在你背后使坏,也不发你姐的视频,更不会动你家其他人。” 她看着初依说,“你选一个吧。” 乔宴拉着初依说,“先走,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初依知道乔宴为什么这么说,乔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没动,看着肖楠问,“你这样损人不利己,为什么?” 肖楠看着乔宴,神情挑衅。 而后拿出电话来,说,“哦,你不愿意选祁白呀,还想要爱情,那我就报警,让警察来处理今天的事情吧。” 初依终于觉出,今天是一个别无选择的巨大大坑。 肖楠按了号码,没有拨,又看着祁白说,“还有你,耽误我这么久,跪下认个错。我以后不动她。你说这生意不划算?你该不该给我认错,你自己说?” 初依看着祁白,祁白一身狼狈,和两个月前,已经判若两人,她还记得,曾经祁白的出现,每次都像带着好天气。 但如今,因为她家的事情,竟然把他折磨成了这样。 谁和她一起,都是倒霉。 她转身,拉上祁白说,“这本来就是我男朋友,我们从小就一起长大,我都不知道你刚刚说的什么。” ☆、第65章 乔宴开着车,初依和祁白坐在后面。 大家都一言不发,心情一言难尽。 到医院的一段路,好像一下就过去。 乔宴把车停在医院门口,没有进去。 初依拉开车门下了车,拐到另一边,开了门,让祁白下车,俩人还没有站稳,祁白的妈妈,爸爸,阿姨,还有别的亲戚就全都涌了出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初依回头看着乔宴的车,角度不对,她也看不到他。 大家一拥而上,车开走了。 她被大家拉着进去。 李屏一边走一边说,“到底怎么回事,医院打电话给我说你不见了,让我连忙赶来,原来你去找初依了。可衣服怎么弄这么脏?” 祁白回头,只是看初依。 李屏拉上初依的手,“呦,手怎么这么冰?”她给初依搓着手,“从小身上就跟小火炉一样,怎么今天冰成了这样。” 大家到了病房,七嘴八舌问怎么回事。 祁白不说话。 初依把手机掏出来,放在桌上说,“刚刚在家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视频,是我姐那时候被打的时候,在街上录的,然后对方说,她是和祁白去日本的那个,让我去见她。” 一句话,好像刀把空间劈裂,成了两个世界。 李屏一把抓过手机,看了看视频,又拿出自己的手机,对上面的电话号码,“这不是肖楠的电话呀。” 初依说,“谁会用自己的手机发这种可以成为把柄的视频。” 李屏十分惊讶地看着她,看着初依生平第一次冷若冰霜的表情,明白过来,这几年初依打小三积攒了不少经验。 她都有些磕巴了,祁白的阿姨追问,“那然后呢?” 初依看着自己前方,面无表情地说,“然后她让我去西郊的化工厂那边找她,我去了,看到她叫了二十多个会功夫的,不一会,祁白也被抓来了。她说生气祁白骗了她,要教训祁白,我动了手。” 李屏一屁股坐倒在后面的椅子上。 祁白的父亲站了起来,“她怎么能这样?这么没家教!” 祁白的阿姨说,“这真是,还好没有让祁白和她一块,咋是个这样的。” “那现在呢?怎么让你们回来了?”李屏找回思路,“你一动手?她害怕了?” 她的语气有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初依被逗笑了,眼泪掉下来。 李屏随即明白自己说错了,愣愣看着初依,看她眼睫毛上挂着眼泪,陡然心里心酸起来,初依从小就结实,哭的时候,真的……她印象中都没有。 她走过去,抱上初依的头,她站着,初依坐着,头就被搂着,她安慰着初依说,“没事,后面的事情让祁白的爸爸去。”又问祁白,“后来呢?” 祁白看着初依,也是满满心疼,把后面的事情就学了,也没修饰。 听完后,祁白的爸爸怒不可赦,拿出手机,“我打给肖楠她爸问一问,这叫什么事?” “别打!”李屏喊住他,“先问清楚,直接打电话又什么用?” “应该报警。”祁白的阿姨说,“她这样威胁人,还打人,报警。” “警察能处理的都是表面的问题。”祁白的父亲摆手,“没用。这样只能更加翻脸,你能保证,她不报复,她打不过初依,初依还有家里人。” 李屏搂着初依说,“别怕,这事咱们想办法,都能处理好。”又对祁白的爸爸喊,“你说话注意一点。” 初依轻轻推开李屏,站了起来说,“我要回家了,我妈妈该着急了。” “阿姨让司机送你。”李屏说。 李屏的话音没落,她的手机响,她拿起来一看,接了,而后说,“你们到了,在病房,病房。” 她挂上电话说,“你妈和铁蛋他们来了。” 初依一看,又慢慢地坐下。 祁白靠在床上,一瞬不瞬看着她,俩人隔着那么近,可初依一眼也没有看他。 ****** 乔宴回到公司,周策已经在等他。 一见他回来,就不满道,“你怎么回事?让我过来你又不回来。” 乔宴说,“我刚刚开车走到一半,定位上看到初依出家门了,跟过去看了看。” 周策这才发现他神色不大对头,“她没事吧?” 乔宴把车钥匙扔在桌上,在窗下的椅子上坐下,“叫你来,本来是说张朝阳的事情,现在不用了。——和祁白去日本的那个女的,是张倩的表姐。” “什么?”周策懵了,随即恍然大悟,一拍桌子说,“那晚上,祁白放烟花让人打他那天,怪不得我觉得张朝阳和他妹表情都不对。——可这事情不对呀?” 他拿出手机,“赵亮在日本见过,难道他不认识张朝阳的表姐?” 乔宴没说话,就代表默认。 周策立刻给赵亮挂了通电话,赵亮过来的很快,昨晚上有点不对头,大家都知道。 过来一问,赵亮说,“他表姐才从国外回来,我还没见。” 周策把手机扔桌上,骂道,“这寸劲!活该倒霉了!” 赵亮拉椅子坐在他旁边,“我回头给张朝阳说说,他还小,有点任性。我也没和他提过你家的情况。” 周策抬手,“别!你说了,咱俩以后别玩。” 赵亮碰碰他,“那钱我让他还给你。” 周策冷冷笑了笑,和平时样子一点不同。 谁都有不可冒犯的地方。 他看向乔宴,看乔宴冷着脸,坐着不动,好像想不通的样子,他说,“这事又不怪初依,她也是被连累了。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当时那种情况,你应该最清楚,报警也没用,警察又不能保护她一辈子,再说,她毕竟是普通人,和有钱人打官司,人家能耗得起,她根本耗不起,权衡之下,换成我,我也和她一样选。先走人再说。” 乔宴没说话,初依和别人不一样,她不会审时度势,更不会事急从权。 她说的话,也许,真的是决定。 周策看他还是不说话,和赵亮对了对眼神,忽而眼神一闪,说,“其实女孩都差不多,你多见见,就那么回事了。咱们晚上出去玩,让赵亮给你多介绍两个你试试。” 赵亮说,“这没问题。”他说话间就拿起手机。 乔宴看着窗外,晃了晃椅子,猛然转过来,看着赵亮问,“赵亮,我要收拾张朝阳,你站哪边?” 赵亮,“啊?” 初依家这边整个都乱套了。 普通人,谁会谈恋爱不成,就因为被伤面子去绑架人 李屏一边庆幸儿子躲过一劫,一边庆幸,还好有初依。 初依的妈妈也没办法说什么,祁白和女孩去日本,骗家里的钱,说到底,都是为了给初依还她们家的债,祁白有错,但也根子在她们家。 初依什么都不想,只是看自己的手机,不知道,如果她不打,那手机会不会响? 如果响了,她要不要接。 第二天是周日,原本李屏和她妈妈商量好了去选房子。 初依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她一晚上没睡着。 就去西关饭点吃早饭。 也顺便躲个清静。 铁蛋,蛋泥他们都在,周日,大家都放假。 看到初依来,就端着碗挪到和初依一桌。 初依的胡辣汤上来,她拿了筷子还没开始吃,祁白也来了,他在初依身边坐下,说,“我爸今天会去找肖楠她爸。” 铁蛋他们赶紧端着碗挪地方,又回到隔壁桌。 初依咬了口锅盔,说,“她故意找的会功夫的,就为给我下马威。但又连武器都没准备,也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她就是心里气不过。所以你心里要有数,这种账不好清,人心里有气,有时候一辈子都过不去。” 祁白低头,嗯着不说话。 初依说,“咱们不能总说别人,不会说自己。” “知道了。”祁白说,“你别生气就行。” 声音很小。初依说,“你昨天被打的地方,今天还疼吗?” “不疼。”祁白说,“这事都是我不好,我知道你最讨厌这种事情……” 服务员把他的胡辣汤端过来。 初依看他的可怜样,把筷子递给他,“吃饭吧。” 蛋泥隔着桌子说,“今年你运气不行,回头咱去塔寺烧烧香。一会一块都去。” 他们以前也是,觉得不好了,全都去烧香。 初依却不想去,她用筷子挑着自己的胡辣汤,一口也吃不进去,她觉得自己不想吃东西,以后都不想吃东西了。 一个人从她身边走过,拉开她对面的圆凳坐了下去。 “怎么不吃饭?”那人说。 初依猛然抬头,对上来人。 乔宴。 他穿着西装,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 他手里拿过双筷子,扯过初依的碗,“不好好吃饭,都凉了,我的那碗给你吃。”他拿筷子,扒拉着初依的饭,开始吃。 全部的人,都惊呆了! 表情千言万语。 祁白更是,白着脸。 中间发生过什么事,只有他和初依,乔宴清楚。 初依是怎么和他好的,他心里也清楚。 只是两个月,他和乔宴的身份,在这个小饭馆里,就翻了个个。 大家全都看着初依,她在这地方长大,和祁白青梅竹马名声在外。 但此时,有人大模大样端着她的碗吃饭。 再没有什么,比这更明白的说明。 ☆、第66章 初依万众瞩目,一下站了起来,大家都看着她,好像当时,她曾经也和乔宴祁白在这里对持,乔宴用剪刀,剪了自己的衣服。 她左右一看,还正是这张桌子。 她转身往外走。 乔宴扔下碗,直接跟了上去。 祁白坐也不是,追也不是。 还好蛋泥立刻坐到他身边,给他一个台阶,“还不追去,看不出来,来挖你墙角的?”声音很大,让所有人听。 祁白立刻追了出去。 门口,走了没多远,乔宴已经拉住初依。 “这你家门口,咱们不好说话,换个地方好不好?” 初依不说话。 乔宴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昨天都说那样的话了,就想着要说到做到,可那怎么能算数。” 初依望向他,远处的花树落了花,剩下枯枝,可两个月前还全是花。就像昨天这个时候,她还躺在乔宴的怀里,只是一夜,就变了样。 她说,“世事如此多变,我才知道。” 语气孤单又茫然,乔宴伸手,想摸她的脸,神色心疼。 初依伸手挡住他的手,说,“我以为自己已经学懂了,原来还没有。”她按下他的手。 这里在她家门口,乔宴知道她怕人说闲话,放下了手,他说,“咱们好好处理这事好不好?”他伸手,扯着初依的白运动衣口袋,晃了晃,“你和我说,你都顾忌什么?” 初依低头,看着他拉她口袋的手指,带着种小心翼翼。 乔宴说,“我知道昨天那种情况,不止是他,就算是蛋泥,你也会那样做。我不生气。” 初依说,“我不全是为了他。”她说不出,肖楠的无所顾忌,是根本不怕乔宴,她不想乔宴,被她连累,好像她连累祁白一样。 她抬头,看到祁白远远过来,不远不近地站着,神情忐忑。 好像小时候,好多次她回头,都是他这个样子。 初依伸手,拉开乔宴的手,她现在才明白,真的喜欢一个人,是想他好的。 她想乔宴好,像她第一次见过的他。 永远一副被人宠坏的宝贝蛋样子,给别人挖坑。 乔宴脸上的笑容淡下,他回头,看到祁白,却更紧地扯了一下初依的口袋,“我给你时间,你慢慢和他说好不好?” 初依说,“我妈妈今天都要和她妈妈去看房了。” 她说完转身跑了。 乔宴没有追。 祁白走到他身边,停下,还没说话,乔宴说,“明天别忘了提醒初依上班。” 祁白说,“你……她不上班了,可以吗?” 乔宴说,“那让她来和我辞职吧。”说完他转身走了。 祁白回到家,看到初依的妈妈和他妈,正在院子里看楼盘的广告册,在紧张地选房子。 “初依,等会一块去看房。” “我不去,我要洗衣服,没有衣服穿了。”初依把洗衣机拉出来。 她妈妈和李屏对视了一会,又低头看广告。 初依回到屋里,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扔在床上,又把昨天换的床单被罩拿起来。 祁白跟进来走到床边,坐下,“初依……你明天还上班吗?” “当然上。”初依掏着旅行袋里的脏衣服,她旅行回来攒了不少。 祁白看着那旅行包,不说话,伸手扯过初依的衣服,也给她帮忙。 想说让初依别去上班了,可又怕,不敢说。 他现在,更怕她了。 初依把包里自己的衣服拿出来,从t恤里掉出她昨天戴的胸罩。 那带子弹性不好,确实已经变形。 她愣愣地看着,想到昨天,那时候还想着问乔宴以前的女朋友……现在竟然,都不用再问了。 她卷起来衣服,出去一股脑扔到洗衣机里。 屋里,祁白苍白着脸,把手从初依的口袋掏出来,手上多了张纸条。 这件,是初依刚刚穿过的衣服。 他好像预感到什么,又不愿相信。他看着那纸条,想看,又不想。最后还是慢慢展开,纸条上写着一句分外温柔的话: “初依,这世上有那么多的女孩,却只有你,碰巧走到了我心里。” 笔迹飘逸,非常显功力。 初依掀帘子进来,他慌忙把那纸条攥进手里,说,“你洗衣服没有分颜色吗?” 初依愣了一会,转身出去说,“……忘了。” 俩人谁也没有提刚刚的事情。 祁白把纸条捏紧,偷偷地,装到了自己的口袋。 ***** 当天下午,祁白也没有去看楼盘。 他去了找乔宴。 他问了蛋泥,知道在公司可以找到乔宴,又找蛋泥要了乔宴的手机号,到公司楼下的时候,给乔宴打了个电话。 乔宴真的在公司。 他拉开车门下车,让司机把车开远,他自己不能开车,坐他妈妈的车来的。 乔宴出门出来,还是看到了他妈妈的车。 他连忙说,“你别误会,我不是来炫耀的。” 乔宴在请他进去还是门口说,二选一之后,选了在门口长话短说。 他说,“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祁白说,“我是来求你的,你能不能……能不能看在我和初依从小认识,青梅竹马的份上,成全我们。” 乔宴的心里闪过一幕,花瓣纷飞,初依枕在他腿上,笑的绝色。 可初依都不记得…… 他说,“不行!” 祁白上前一步,又哀求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初依,初依不像一般的女孩子,你不知道她。”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乔宴的兴趣,乔宴看着他。 祁白说,“你不知道她最怕什么,你别看她表面果断,其实她这人最念旧长情,有些女人和男人好一场,爱错了,转头就可以重来,但我们初依真的不是,她从来对人都是一心一意的。” 乔宴说,“你说的这么好听,其实也并不是真的爱她,如果真的心疼她,怎么会做伤害她的事情。” “我知道你说去日本那件事。”祁白哀哀地看着他,“可你现在这样,她也很难过。我们俩这么多年的感情,你敢说,如果初依和你一起,你就会一辈子都这么爱她。” 乔宴自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祁白等了一会,看乔宴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这个男人,自信而从容,一如第一次见,就令他觉得危机感。他说,“第一次见你,我就有预感,你会撬我的墙角,你怎么能这样?那是我的初依!” “那是我的女朋友。”乔宴正色纠正他,声音如水,“初依现在喜欢的人是我,你知道,我也知道。” 祁白干巴地看着他,说,“我走到这一步,也是因为我爱初依,初依不会离开我的,你又何必一定要她左右为难?” 乔宴拿起手机看了看,懒得再废话,说道,“我最近要办点事,这事就先这么放着,但她不会和你一起的,你记住。” 祁白,“……” 乔宴看着他,“你惊讶什么?昨天初依那是情非得已,不代表她回心转意。” 他拿着手机,想了想,还是把话说明白了。 乔宴说,“我给你说,我把你的破事给你了了,你暂时好好给我照顾初依,别再惹她不高兴知道吗?” “你要干什么?”祁白顿时着急,拉住乔宴的手。 乔宴甩开他,“你还是不承认,你根本就照顾不好初依,她只会被你连累。因为你俩小时候的情分,我把这事情给你办了。你要是懂事,就识趣点。” 祁白急急地说,“我家会处理的。你什么都别干。” 乔宴说,“哦,还是你家,你自己找女朋友,还是你家,初依是嫁给你,还是你家?你的担当呢?” 乔宴的手机响,有车来接他。 他从口袋掏出表来,一边戴着一边说,“你回医院躺着去,都病成这样了,还周围晃。要是真的心疼她,就好好想想她想要什么,而不是你自己要什么。” 祁白:“……” 乔宴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我怎么感觉这么怪。” 教儿子呢。 这四个字他没说。 ☆、第67章 晚间,初依正在院子里收衣服,听到电话的短信声,她抱着床单被罩冲进房子,看到是一条乔宴发来的短信。 “我有事出去几天,下周回来。想我给我打电话。” 初依盯着看了一会,把电话扔在桌上,想了想,又拿起来,翻着声音看,给换了一个特别的短信提示音。 第二天一早,蛋泥来叫她上班。 他们俩一起还没有一起上班过。 蛋泥在路上说,是祁白打电话给他的。 公共汽车上人很多,初依上车早,有位置,后来让给了一个孕妇,她站着,蛋泥挤着她站,长路无聊,就开始给初依絮叨,“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我也承认乔宴确实吸引人,可是吸引力大的人,并不适合结婚,总有人喜欢他,你多累呀。但你和祁白从小长大,我都是为了你好,你想想那时候,祁白没工作,他家也不积极。我每天都替你发愁,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初依看着窗子外头,看着骑自行车的争分夺秒。 蛋泥又说,“一辈子那么长,总得打算的长远一点,你不能只看眼前,那以前你和祁白也好的和一个人一样。现在他妈买房,还想着写你一个人的名字,还有经过这事,祁白以后一定更听你的,你结婚就再也不用发愁了。” 初依头也没转,看着窗外问道,“祁白他爸昨天去找那个女孩家,结果怎么样了?” “好像不太好。”蛋泥说,“不过那女孩不是说,只要你和祁白一起,这事情就算完了,这事不用管了。” 初依说,“可我不想和祁白在一起了。” 蛋泥:“……” 初依说,“我和他一块,全部的人都高兴,我妈妈,我爷,还有我姐。他们现在都高兴。”空了一会,她又说,“……还有祁白家也高兴,都高兴。” 蛋泥:“……”書︾快︾言仑︾壇 蛋泥的手机响起来,他艰难的掏出来,看到是祁白,他接了电话。 车在路边靠站停下,大家挤下车,蛋泥对初依说,“那你帮我请个假,我去看看祁白找我什么事。” 初依点头,心事重重,也没心情多问。 蛋泥转头叫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医院。 医院里, 祁白一夜没睡,看到蛋泥来,和看到救星一样,把昨天见乔宴的事情学了一通。 蛋泥拉着凳子坐下,说,“你家和对方谈的怎么样,刚刚初依还问我,我骗她不用担心,可这事情不处理,不是个事。” 祁白说,“我爸去根本没有见到人,人家不见。” 祁白抓着头发,心烦意乱,“怎么办,乔宴说,他要处理,他一处理,被初依知道,我和初依不是更没戏了。” 蛋泥站起来说,“怎么能让他处理。这有他什么事,咱们自己的事情自己来。” “那怎么办?” 蛋泥说,“这事本来就是他们不对,纵容自己女儿绑架,现在网络社会是透明的,咱们把事情扬开,他们自然该怕了。” 祁白不确定地说,“这事情初依怕连累她姐,不行。” 蛋泥说,“咱们就虚张声势一下,让对方知道咱们也有人,不具体干什么。” 祁白不明白了,“那要怎么办?” ****** 当天中午午餐时段, 一百多人,围堵了张朝阳家的朝阳集团,说他们老总纵女行凶,绑架勒索。 张朝阳在外地,他爸爸在公司。 对方直接报警了。 初依在公司正给乔宴擦桌子,有警察来找,要她去派出所。 周策连忙夹着包跟上。 警察说,“你不用跟。” 周策说,“还是跟上吧,那堆人里头,也有我们公司的。” “那就走吧。” 周策坐着警车,心里无限感慨,自从踏进九街十六巷,生活就脱离了主流圈,现在连警车都坐上了。 到了派出所,初依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蛋泥他们都被抓了。 人家自然也不会告诉她,只是把她单独放在一间房子里。 问那天的事情。 初依曾经待过一晚拘留所,她谁也没有说过那晚的心情。但教训留在心里,她真的不想再呆了,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这事情会深陷到哪一步。 就实话实说,把自己那天的事情说了。 问她话的民警一路都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三十多岁,公事公办的样子,令初依的心里更没有底。 录完笔录,她才忐忑地问,“我那样打人,算是正当防卫吗?” 民警合上本子说,“这还不好说,是不是防卫过当,还是正当防卫,我们都要调查。” 门关上,人家出去。 初依一个人坐着,心里惶惶的,正当防卫,还是防卫过当?谁说了算! 周策在外活动,打电话给赵亮,“这怎么回事?” 赵亮说,“怎么这么能惹事,不是说找朝阳吗?怎么找到他爸那儿去了?” “我哪儿知道。”周策说,“乔宴让我好好照顾初依,这怎么办,把人照顾到局子里去了,你赶紧过来,过来。” 赵亮火速赶来,找熟人打听了一下,却收到一个劲爆的消息,——张朝阳他爸,请来了律师团,也不知道要告蛋泥还是告初依。 因为要调查,初依也不能走。 这是被变相拘留了。 赵亮和张倩熟,张朝阳不在,他去找了张倩。 张倩在家门口见的他,见了面就说,“这事你别找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的,他们干嘛去惹我爸,我爸说了,出了这事,不是他们错,就是我们家错了!” “这话不是这么说。”赵亮有点急,“何必这样弄到回不了头。这样闹下去,对你爸的集团也不好是不?” 张倩笑了,说,“赵亮你真逗,这些人闹一整,你看看社会版新闻都上不去。就算他们集体引火*,你看看新闻上可以呆几天。” 赵亮:“……我做中间人,大家一人退一步怎么样?” 张倩摇头,“这事不是我不想退,而是往哪儿退?本来我表姐是有气,想着一箭双雕,把乔宴和初依拆了,正好素简喜欢乔宴,她做个人情。素简他爸和我表姨夫一起做着生意呢。” 赵亮目瞪口呆,“你们这些女孩……怎么心眼这么多。” 张倩歪着头笑,有点天真的样子,“所以你其实和我说没有用,你让乔宴去求我哥,我哥要是愿意说话,这事也许还有救,毕竟我是女孩,我爸也不听我的呢。” 赵亮顿了顿,忽然摆着手说,“不行,不行,那天你们那样,乔宴和初依都掰了。乔宴那样的,什么女孩找不到,他现在都出去玩去了,不会回来管这个破事的。” 张倩说,“果然是花心的,看着长得就是花心的样子。那我去求求我爸算了,你请我吃饭。” 赵亮说,“你说,去哪儿吃。” “不去了。”张倩笑容收起,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鞍前马后的帮她,你也喜欢那个女孩?” 赵亮急了,“我喜欢她干什么?她是周策公司的员工,还有那个蛋泥也是,初依欠着周策三十万呢。” “还有这事。”张倩又露出笑,“那行,我知道了。” 她转身回了家,赵亮看着她的背影,背后直冒冷汗,这些看着衣食无忧的大小姐,每天闲的都玩心眼了吗? 他没有完成任务,周策也不意外。 “算了,谁让这不是自己的地盘。”他思量了半天,问赵亮,“可以送被子吗?咱们给初依去买一床干净的被子。” 赵亮说,“你买给自己吧,乔宴知道,你看看你可怎么办。” 周策说,“最多卷铺盖跑路,我不怕他。”又说,“我给他打过电话了。” 赵亮低头抽烟,摇头苦笑,“这叫什么事。——初依要被她这个男朋友连累死了。” 周策说,“可惜她男朋友这次根本没出现,是那些没脑子的人自愿的。”他十分不理解地看着赵亮,“你说,因为想对一个人好,而一再把她推到火坑,这些人是怎么办到的?” “真的都是人才。”赵亮感叹。 派出所里面。 房间门推开,进来一个新的民警。 初依坐直,等着人家问话。 那人看了看她,在对面坐下,问道,“你就是初依,九街十六巷那个,初依。” 初依大眼睛看着他,不敢轻易回答。 她正在倒霉,不知道是不是以前也有人告过她们,现在要一起倒霉了。 那人说,“我是刘珊的朋友。” 初依想了一会,才想起刘珊是谁,就是第一次见乔宴的时候,她们在小饭馆帮过的那个女的。 她说,“她不是去外地了吗?” 那人说,“嗯,我们俩以前认识……现在她已经回来。我们下半年就要结婚了。” 初依知道人家不想细说,就说,“那太好了。” 那人说,“所以这事我给你明说,刚刚我已经去问了,我们所长接了电话,不知道谁帮你求情了,朝阳集团也说愿意私了,等会我们会让你走。但你赶紧想想,这事情怎么一次性解决了。就算我们用你的电话,查出是谁发的视频,甚至找到把你男朋友从医院带走的那个人,都没什么用。拉不到背后的人,你懂吗?所以私人恩怨,你还得自己去处理好。” 初依说,“懂。——所以我当时也没想着报警,是他们报警的。” “是因为你们那边的人,去围堵了人家公司。”对方说,“大概是想人家能投鼠忌器,可这样太蠢,威胁人根本没用。” 初依觉得这话是在说她。 她头低低地,自己的人生,现在真是一团糟。 ******* 也许是看了赵亮的面子,也许是刘珊的未婚夫说的,有人给她求情,反正初依真的被放了。 但因为这件事,她也彻底蔫吧。 蛋泥他们也是为了帮她出气,或者帮她撑腰,她谁也不能怪。只是心里更憋屈,更无处可诉。 周末,看她有心事,周策的秘书叫她和同事一起出去玩。 初依不想去,周策说,“不能不合群,你去了坐一坐也行。去你以前上班过的酒吧。” 初依又一想,回家也是被拉着说结婚的事情,就去了。 酒吧里,灯开的暗,飘着很浪漫的音乐。 大家坐卡座,初依坐在那里,就看到上次乔宴赢她,坐的那个位置,脸上多了笑容。 周策也不摆老板架子,坐在她旁边问,“听说你家里在谈你的婚事?” “嗯。” 周策吃了个橄榄,“你怎么不和家里人明说?你不想嫁的人,难道他们能逼你。” 初依说,“因为他们觉得好。”她低下头,手里捂着一支啤酒,她帮人离婚那么多次,连她自己都知道,祁白在婚姻的市场上,是抢手的。 青梅竹马,家里有钱,人也长得好,不花心,还是独生子。 她仰头喝了一口啤酒,她的家人,并不了解乔宴的好,乔宴和他们这种人不一样,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和曾经的她一样。没有见过的东西,让别人怎么理解自己。 “说也没用。” 所以她,闭口不提。 周策抬手拍拍她肩膀,“看看,谁来了。” 初依一抬头,看到门口那边,乔宴正推门进来。 她的心里涌上惊喜,侧头看周策,眼睛亮亮的。 周策站起来说,“这个位置给他坐,怎么样?” 初依也站了起来,有点紧张,又想,她和乔宴都分开了,坐在一起不好。 周策却已经站出去,对过来的乔宴说,“你坐这边,和初依玩,她正不高兴呢。我帮你哄她哄了一周,也没哄高兴。” 乔宴有点风尘仆仆的感觉,他伸手过去,拉上初依的手,握在手中,拉着她坐在里面,招呼大家都坐。 七八个人挤在一起。 周策拉了张单人椅,坐在外头。 初依开始如坐针毡,周策和乔宴,是商量好的,要给她过明路。 她顿时觉得自己是火上被两面烤的烤肉,祁白走她家的路线,乔宴走这边的路线。 曾经九街十六巷,是她的世界。 现在他显然在告诉她,如果愿意,他们可以重新有朋友圈。 她轻轻把手从乔宴手中挣脱,放在桌上。 乔宴说,“你们在玩什么?” “瞎玩”周策笑说,看着初依。 乔宴也扭头看旁边的初依,逗着她说,“……那我先和初依玩个有趣的吧。”他抬手,摸摸初依的头,“抬头,和你说话怎么不看人?” 初依抬头,“你要干嘛?” 乔宴笑着看她,看了好一会,好像要看清一周没见,她胖了还是瘦了。 初依都有些受不了了,他才在桌上看了看,拿起初依的啤酒瓶,“我和你再打个赌好不好,我会变魔术,”他随手拿过旁边一个大的餐巾,展开,那餐巾大的像个小丝巾,他搭在瓶子上,对初依说,“信不信?我可以不碰这餐巾,把里面的酒喝光。” 初依不想上当,可又觉得不信。 她有些幽怨地看着乔宴,他总骗她。 乔宴说,“怎么,你不信?我已经喝光了。” 初依不确定起来,酒吧灯光暗,瓶子要拿在手上举高才能看清里面,她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她低头的时候,他喝了。 乔宴说,“怎么样,相信吗?” 初依想了想,摇头说,“怎么可能喝。” 乔宴说,“真的喝了,不信你看。” 初依拿掉餐巾,伸手,刚要拿瓶子看里面有多少酒,乔宴伸手抢过瓶子,对她举了举,“多谢帮忙。我没有碰餐巾哦。” 初依眼巴巴看着他,看着他,慢慢,喝了她的酒。 大家都笑。 她愿赌服输,就说,“你要什么。” 刚刚她的同事好像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乔宴抬手,点着自己的脸颊,笑着凑到她跟前,点着说,“来,亲一下就行。我这么远回来,你还没亲我呢。” 初依惊呆了,没想到这么多同事,他会这么说。 大家也都安静,都用一脸乔宴丧心病狂的样子看着他。 初依站起来,气急败坏地说,“让开。” 乔宴怕她把他扔出去,连忙站起来,外面坐单人椅的周策也是。 初依直接走人了。 周策笑,对乔宴说,“真够丧心病狂的。” 乔宴追出去,自己也想, 手法那么多,现在竟然只想能用来骗她亲自己一下,他也觉得自己很丧心病狂! ☆、第68章 初依走到门口,遇上个抱啤酒瓶的推广小姐,熟人,说了两句话。 乔宴得以追上她。 说完话,初依拉开门,乔宴挤着跟出去,在楼梯上伸手拉住初依,“生气啦?” 初依站在楼梯边上,抬手试图扔开他的手,“你为什么要那样,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乔宴右手揽过她的腰,把她拽离台阶边,躲在旁边的墙角,一秒声音软了下来,“对不起,我心急了。” 他头低下,挨着初依的额头,柔情蜜意地晃着她说,“想你了没有办法。” 初依忘了反应,心里漾起了不受她控制的受用。 乔宴抬手,摸着她的头发,轻轻哄着说,“我没有说过会怎么做,但是,难道你不相信我可以保护你?你觉得我不能把你捧在手心,放在心里吗?” 初依的嘴角挑了起来,心也扬了起来,理智背叛她不知去向。 她看着旁边的地,低低地说,“我不想这事情扯上你……”她还是说了,除了他,这世上她无人可说,想到这里,甚至觉得委屈。 她伸手,搂上乔宴的脖子,委屈地说,“我不想你管我,我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把祁白变成了这样。我心里害怕了。” 乔宴摸她头发的手变得缓慢,而后使劲,把她抱紧在怀里,柔声说,“别怕,有我呢。”他吻她的头发,“以后都有我。” 初依摇头,那天肖楠的话,像巨大的阴影,可是对着乔宴,她也说不出。 乔宴说,“你看我,我告诉你怎么回事。” 初依停了停,轻轻抬起脸,看他,“你别胡来,我心里……”乔宴抬手低头,捧着她的脸,无一秒迟疑,吻了上去。 轻轻的一下,他离开,抵着初依的额头,轻声说,“让我亲,才能证明你还和我有关系。” 她以为他要深吻,却是这样柔情的一下。 却再也没有一刻,令她明白,他也忐忑的。 ——他百无禁忌,却独怕失去她。 无言的情话,彻底打败了初依。 她抬手,眷恋地搂上乔宴的脖子,楼道那么暗,她的心里一片亮色。 “那你给我一点时间,我真的不能去伤我家人……她们今年都太可怜了。”她抬头去看乔宴,“她们无法理解我,换成两个月前,我也无法理解我自己,我也会觉得和祁白结婚才是幸福。” “我懂。”乔宴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初依的手垂下,圈住乔宴的腰,靠着他絮叨,“祁白也可怜,我和他一起长大,看到他一点点,从一个臭小子,变成现在,我每次见到他,心里都难过。他就算不是我男朋友,也是我亲人……我对着他,气也气不起来,恼也恼不起来。” “我明白,是我不好。”乔宴说。 初依不解地抬头,“怎么关你的事?” 乔宴低头吻她,说,“怪我,没有创造出一个完美的时机,让你家人,和周围的人都像你一样,喜欢上我,是我不好。” 初依被逗笑了,抬手打他,他总能逗她笑。 乔宴说,“我明天还得走,就回来一晚上,看看你。” “你到底在干什么?”她抱着他问。 乔宴靠在她耳边,缠缠绵绵地语调笑问,“这里问不能说……你今晚跟我回去,我就告诉你。” 初依露出笑意,枕在他的怀里,笑着说,“我才不去。” “去吧。”乔宴低低地求她,紧紧挨着她,搂着她,身体眷恋地依偎着她,初依躲不开,脸开始发热,他的身体都起了变化。 她搂着乔宴的手,紧也不是,松也不是。 只能由他贴着她。 楼梯安静,像宽阔漆黑而私密的时间,一门之隔,酒吧里喧嚣。 初依觉得紧张又刺激。 好像她和乔宴正在做坏事。 可又那么幸福,都不想走,甚至多挪一步都不想。 她低声说,“我真怕……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乔宴抬起她的腰,“……我懂,我什么都不要。” 他压着她砸在了墙上。 初依一个激灵。 他身子压住了她,渴望和*,抵着她,那一晚,就算他们睡一张床,他也是含蓄,不像此时。 那么硬,初依怕了。 又意乱情迷,感受着他在她身上索求,那么幸福,她抬手,搂上乔宴的脖子,不能思想,跟着他疯狂,跟着他放纵,她心里也有自己不知道的火,只有他可以撩起来。 她挂在他身上,现在想和他回家。 又想继续,又怕有人来。 街上有人大声打着电话过去。 初依连忙错开脸,推开乔宴,娇气地说,“你亲疼我了。” 乔宴额头抵着她,看着她笑。 她也笑,偎在乔宴身前,手搭在他的西装肩头,听着他的心跳,等他平复。 乔宴的手在西装口袋掏了掏,掏出一个东西,“你挂在包上吧。” “什么呀。”初依接过,往旁边两步,对着酒吧门口的灯看,看到是一个小娃娃,还没有手掌大。 乔宴说,“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她留着陪你。可不许丢了。” 初依细细打量,小娃娃是个小女孩,长头发,穿着粉色裙子,怀里抱着一个象棋的“帅”,小裙子是纱的,软软的裙摆,带着精致花边,她笑着嗔乔宴,“你从哪儿弄的。” “像不像你?” 初依拿起来,左看右看,最后亲了一下。 看着乔宴说,“真像。” 乔宴没想到她会看来看去,无处表达,亲那小娃娃一下。 心里像被捆仙绳缠成了一团,各种样子,都缠在初依的一颦一笑。 他柔声说,“你别忘了,咱们还有好多事情没做,你还说和我下象棋,都没有下……” “所以你特别找人做了这个娃娃,手里抱着一个将军。”初依踮起脚亲他的脸。 乔宴拿过那小娃娃,问初依,“咦,你的包呢?” 初依这才想起来,一指身后,“忘在里面了。” 乔宴笑着亲她一下,而后进去帮她拿,过了会出来,从初依手里拿过小娃娃,挂在初依的包上,“丢了就没了,看好。” 初依说,“定做的吗?” 乔宴想了想,把那娃娃摆好说,“也不是,丢了咱们再买更好的,除了你,没有任何东西独一无二。” 初依站着不动,心里却又想靠过去,缠上乔宴。 其实她想和他回家,干什么都可以。 她低头,说,“那走吧。” 乔宴搂着她下楼,一边说,“你最近照顾好自己,有些事情安排需要时间,圣诞节我就回来。” “要去那么久?”她的语气不舍。 乔宴说,“还好祁白在医院,不然我不敢离开这么久。” 初依打他,“两句话没说,你又胡说。” 心,却早已不知飘去了哪里…… ☆、第69章 俩人笑闹着走出去,乔宴说,“真的不和我回家,那咱们去吃点东西。”他揽着初依去拿车,一辆车过来,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祁白下来。 乔宴的笑容没了,看着初依说,“你叫了他来接你?” 初依说,“没有。一定是蛋泥说的。” 祁白却上前来,“初依——”他的神色很焦急。 “家里出事了。” ****** 咖啡馆的包间里 “不知道怎么忽然有了这些消息。”祁白手翻着鼠标,“强子打电话给我,让我看。” 初依脸气的彻底白了。 有人在网上破坏她爸爸的名声,发帖说他父亲以前诱骗来学功夫的女学生,所以后来才没有人找他们学拳了。 “这是谁造谣!”初依生平第一次,有被气疯的感觉。 乔宴说,“你别着急,互联网黑人不用本钱,你得学会,别把网上的东西当真。也别轻易被影响。” 初依喊道,“怎么能不当真,那说的是我爸爸。” “知道知道,”乔宴哄着她,“但是公众人物,才要注意这些对自己的负面影响,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周围的人心里有定论。” 初依喊道,“你没见过我爸爸,你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乔宴说,“这事情没有话题度,不过是有人想你不痛快。” “怎么没有话题度?”祁白说,“不知道的人,跟风骂的人也很多呀。”他翻着回复,又换浏览器搜索,“而且越来越多。” “你能知道回帖的是人还是鬼?”乔宴说,“这事情背后,应该有人在推波助澜。” 他伸手揽过初依,初依站着不动,看着屏幕眼都直了,乔宴说,“你先别急,这事情看着严重,但对你的现实生活并没有影响。那些东西,你看没有用。” 初依摇头,一句也听不进去。 祁白说,“我觉得应该发真相,去澄清一下。” “可是互联网,你和谁证明?”乔宴说,“但凡能上网看热闹的,都是不嫌事大的。” “那咱们找删.帖公司。”祁白说。 乔宴说,“删.帖公司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如果是假的,你现在一删,反而显得像真的。而且你删了,人家还能再发。” 他心里知道这事是为什么,早前初依被弄出来,有人心里不服气,但还是牵扯祁白,他不能说。 初依猛然趴在屏幕上,看着那帖子,都快哭了。 上面说,因为她妈妈粗鲁,嗓门大,他爸爸才会做那些事情。 祁白连忙合上电脑,“不看了,咱们不看了。” 初依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空有一身力气,但是有力气没地方使。 “我赞同祁白!”初依看着屏幕,语气坚决,“这事情不能让我妈妈知道。” 乔宴拉了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柔声说,“我明白你固守的一些东西,但是你什么时候才明白我,做人不能直来直去。” 初依看他,“你有别的办法吗?” “你要相信我。”乔宴说。 “要不咱们告那些发帖造谣的人吧?”祁白说。 “可以告吗?”初依一下有了希望。 祁白说,“当然,只要舍得花钱,有什么不行的。”他立刻打开电脑,“我现在就找。你别急,这事交给我,不过是花点钱的事。” 初依过去,挨着祁白坐,“真的可以?” 当然,祁白握了握她的手,“咱们找律师,谁转载就告谁。” “够了!”乔宴怒声道,“你当我摆设是吧!我不说话你还真的以为自己有机会了,这些事情都是谁惹的,你告那么多人,难道要这事成新闻?” 祁白,“……” 初依,“……” 显然乔宴这么生气,他们俩都没想到。 乔宴说,“你什么都别干就是帮忙了!”他拉起初依,握着她的手说,“什么都别做,让我来。好不好?” 初依不知道要不要相信,觉得人生充满绝望,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可以做什么。 祁白也不大相信乔宴的话,第二天,他就找了□□的公司,但是好几家,价格开的越来越高,却没什么效率,他才发现,这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 乔宴下了飞机,已经有人在接他。 上了车,那人递给他一沓叠资料,“都已经安排好了,这是上次周先生弄那块地的资料。”乔宴说,“张朝阳这两天都看了哪些地方?” “看了不少,但我看他不准备买。就是看。” 乔宴没说话,看了看腕表,“直接去餐厅吧。” 饭点,张朝阳正在餐厅吃饭。 旁边坐着几个人,一个人说。 “现在一线城市房价太高,开发商已经找不到利润,所以都来这里,三线城市还是很有发展空间的。” 张朝阳抽着烟,听他们说。 服务员推开门,传菜的进来。 外面一行人过去,他忽然眼睛一亮。 对旁边人说,“刚刚外面过去的,我看到乔宴了,你去打听打听,看他来干什么?” 旁边人是他的助理,立刻就去了。 过了会回来说,“我给包间服务员了点钱,让拿着我手机进去录音了一下,听出他是来买地的。” “他们?买地?”张朝阳差点嗤笑出声,“他们有几个钱。” 他家能进军房地产,还是和他姨夫,好几个人绑在一起呢。 那人说,“听他们的意思,是买了地就能转手,挣个差价。” 张朝阳来了兴趣,“这个有可能,他们公司还是能弄来资金。” 他的助理把手机塞给他,插上耳机,低声说,“您自己听。” 张朝阳戴上耳机,就听里面的人说,“市政府后年,会提出新商圈的规划,就是你现在看的这块,旁边的,都已经被内定了。你们到时候想开发,就跟着政府规划一起,不想自己开发,等一公布,你们转手就能挣钱。” 乔宴说,“就是不能贷款,我这里资金有点问题。怕不够……” “小乔你这是谦虚了,有你岳丈在,资金上还能有问题。” 乔宴说,“其实我也是为家里跑跑腿,这种好事,还是大家给面子,我岳丈心里清楚。” 张朝阳皱眉摘掉耳机,思量着,原来乔宴有女朋友的,那和初依……是玩玩。 他笑了笑,见怪不怪,对左边的人说,“你们这边政府,要规划新商圈?” “是呀。不过还没有定地方。” 张朝阳点头笑起来。 晚上回去,他给他爸打了一个电话。 “我下午又让人去查了,那边储备了二十多个文化产业的项目,无论从低端,还是以后的投资热点来说,他看上的那块地,都没有问题。” 他父亲说,“查清楚没有。” “那周围现在要建的项目里,有高尔夫球场,赛马场,别墅,度假村。你让我来看,也是想在这边发展,我没有漏口风,外头人绝对不知道我们想买地。” “你非常看好?” “嗯。”张朝阳说,“如果只是炒地皮,咱们不用考虑后面的行政审批,有资金现在就是优势。” “那下周招拍的时候,你等我过去。” 第二周,张朝阳的父亲亲自过去。因为是政府的公开拍卖,人很多。 张朝阳和他说,“那边穿蓝色衬衫的那个,就是帮乔宴来拍地的。” “那乔宴呢?” “还没见。”张朝阳说,“好多人自己不愿出面。” 他父亲左右看看,又仔细看了一遍,所有的程序都没问题。 趁着开始之前,他和张朝阳去洗手间。 一进洗手间,就听里面一个人,躲在厕间,声音很鬼祟地说,“什么,那块地做错预算,转手不止那个价?” 张朝阳和他父亲对视一眼。 厕间的人又说,“行,行……老板你放心,我一定拿下,比原来高10%也行。都记住了。” 张朝阳和他父亲,默契地往外去。 他们出去没多久,看到厕所门口,一个穿蓝衬衫西装的男人出来。 张朝阳进厕所又看了看,出来说,“就他一个在厕所。” 他父亲拍着他的肩膀说,“走。” ******* 乔宴在酒店收拾行李,手机在床上闪。 他拿起来,看了看,然后笑着拨通了周策的电话,“事情成了,他们抢拍成功。” “哎呀你行!”周策声音很大,也兴奋,“等他们发现,也得两三个月,肯定和我一样。” 乔宴笑,“反正你的破地有人接手,你可以回家了!” “那你订了机票没有?”周策问。 “着急找我庆功?” “不是!是张朝阳他家最近没空再折腾,都去弄那块地,网上的帖子沉了,大家都觉得是祁白的功劳,他和初依周末说要订婚期了。” 乔宴抬手按下箱子,“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 乔宴绝对没有想到,他帮初依鞍前马后的时候,初依会倒戈。 他走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 他因为怕人监听,不过最近没有给她打电话而已。 当天没有机票,他第二天才回去。 十二月的天,已经见冷。 乔宴风尘仆仆,直奔楼上,准备换了衣服就去找初依。 可下面周策打电话给他,“下来吧,祁白来了。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来帮初依还钱的。” 乔宴挂上电话,下了楼。 周策的办公室里, “这是初依欠你们公司的钱。”祁白神情自信,过了一个月,伤也好了。 看到乔宴,他还从容点了点头。 周策笑了,“这么说,初依要和你结婚了。” “嗯,明天晚上我们俩家正式见面,给初依过聘。”祁白说,“我来初依也知道。” 乔宴的脸黑了。 他冷着脸问,“之前不订,怎么偏挑这时候?” “我才出院。”祁白的态度温和。 周策拿起手机,毫不犹豫拨了初依的电话。 电话一通,他递给乔宴,“你来和她说。” 乔宴很懵,接过手机问,“昨晚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我之前不是和你说好,我只是不方便给你打电话。到底怎么了?” 那边空了好一会,初依的声音传来,“我让祁白去和你们说了。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说完她把电话给挂了。 乔宴不可思议地转头看祁白,“初依怎么了?” 祁白说,“她很好。今天不在家,你不用去找她,” 周策伸手对乔宴说,“手机给我。” 乔宴把手机还给他。 周策拿着手机,出去给初依又打电话。 初依又接了。 他关上乔宴办公室的门,“初依,你怎么回事?” “周总,您找我有事?”初依平平淡淡的。 周策顿觉心口塞,他说,“初依,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家里有什么变故,但是你怎么能这样,你知道乔宴为你做了多少事,你怎么能背叛他。” 初依那边没说话。 周策敲着桌子,又压着火气说,“你根本不了解乔宴,他从来不管闲事,可是为了你,他早早就把公司的钱还了,你不能这样对他。” 那边空了好一会,初依的声音传来,“……那就让祁白把钱还给他吧。” 外面一声巨响,周策开门出去,看到乔宴正急速下楼而去。 他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看着祁白好好的。 他拿起电话,对着对面说,“祁白和乔宴打起来了。” 那边人说,“我在外地呢,他们打架我也回不去。” 周策挂了电话。 乔宴开车直奔初依家,这事情太突然,他知道初依家一直在谈婚事,可那在他看来,是初依在拖时间。 但现在显然不对劲了。 火速赶到初依家,才发现她家没人。 乔宴强迫自己冷静,拿起来手机,这才想起来可以看定位。 不看还好,一看,发现初依在外地。 她没有关定位,也许是忘了,也许是还有希望。 乔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在初依和他的问题上,第一次,他完全找不着北。 ******* 九街十六巷,祁白比乔宴晚一步开车来到。 他看着乔宴的车,停在初依家门口,他平时停的地方,就没有把车开进去,拨了初依的电话,然后说,“他在你家门口呢,没有走的意思,你等会回来,要不要直接去我家。” “不用了。”初依说,“回头我发短信给他说清楚。” 祁白没在说话,也没说发短信分手不好,容易被人骂渣。 窄长的巷子,他看着那边,看到乔宴的车忽然倒着出来,他连忙把车开走,从倒后镜看到,乔宴把车开走了。 他调了头,跟上乔宴,尾随乔宴开车回了公司。 他打给初依,问,“你是不是给他发短信了?” 初依问,“他走了吗?” “他回公司了。” “那我等会就回去。” 祁白放下电话,拿着,看着乔宴的公司。 车后座放着他的钱,今天没有还钱成功,因为没人要。 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问那边,“我欠人的钱,还的时候对方不收,我直接打到他们公司账上,可以不?” 外面,商店都已经挂上了装饰彩灯。 一年中最热闹的圣诞节,要来了。 ☆、第70章 火车晃着,初依的对面坐着一个小男孩,他妈妈递给他一只鸡腿,他咬了一口,一嘴油。 小男孩面颊鼓鼓,吃的非常卖力,初依看着他,渐渐就出了神。 觉得小男孩非常幸福,吃饱就不会有烦恼,拿着一只鸡腿,就能很幸福。 她低下头,翻着自己手里的电话,而后站起来,“我去活动活动。” 初静从窗外转回目光,她一直在玻璃的倒影上看初依,看着初依走出去,她也跟了过去。 两节车厢相联的地方,初依靠在旁边,车一晃一晃,她看着手里的短信内容。 初静过来,她看到,继续翻着电话。 初静在她旁边靠着,“还想不通?” “没。”初依说,“我也同意你们说的。” 初静说,“祁白家这次是下了决心,房子写你一个人的名字,又给你那么大一笔钱,这些东西听着势利,但结婚后,这些东西才是女人的保障。” 初依说,“我这两个月,为钱犯过难,我知道这代表什么,姐你不用说。” 她的语气哀哀的,意兴阑珊的味道。 初静说,“我不知道你现在喜欢的人,什么样,可从你给家里说的那些事情,你俩就不合适。他再好,不合适就是齐大非偶,你只见过他妈妈,没有见过他爸爸,更不知道他以前什么样。” 初依垂着头,不言不语。 初静心里泛起心疼,说,“如果可以换,姐姐宁可再倒霉一百倍,换你能得偿所愿。可你和他才到哪儿,而祁白这里,错过这个好姻缘,姐姐怕你耽搁了。” 初依说,“我就是想想,没事。” 火车上了一架桥,“过河了。”初静喊,初依以前最喜欢看火车过河的时候。 初依没动,还是低头,右手按着屏幕,一亮,显出上面的锁屏,再一按,屏幕黑了。 初静知道她的心思,想看短信,又不敢看。 她抬手,搭在初依的肩膀上,“咱们不说婚姻的保障,咱们就说爱情和感觉好不好?” 初依抬头看她。 初静说,“你想过没有,这个乔宴,他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好,你以后也会过的累。你和祁白多少年了,多少激情考验都过去,祁白是不是真的爱你,你也知道。可这个乔宴你才认识他几天,就算他现在喜欢你,这种喜欢可以持续多久?” 初依说,“姐,你不用说,我开那公司,见的就是各种失败的感情。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初静说,“妈妈和爷爷身边没人,你自己站一会就好了,姐姐先回去。” 初依点头,又一想,跟着初静一起过去了。 对面座位的小男孩已经吃完鸡腿,他妈妈正在给他擦手。 他说,“我能再吃一个吗?” 他妈妈说,“当然不行,吃多了会胖,你没看新闻,现在很多小孩都超重。” “可我还小呢,正长身体。”小男孩说的一本正经。 但他才五六岁的样子,周围就有人笑。 初依也跟着笑了笑。 回到家已经八点多,祁白在车站接的他们。 初静看到祁白的宝马车后座,放着超市购物袋,最上面是围裙。 “你家没围裙呀?”她奇怪,“还是这是给你们新房买的?” 祁白帮初依系安全带,“新房的要初依去挑,这是我买的,这两天在家学做菜,阿姨不是不喜欢初依总在外头吃饭,我学学做菜。” 初依想到了乔宴的妈妈,那时候,她也是想过要学做饭的。 车融入夜色,她在车上,心乱如麻。 真怕到家的时候,乔宴在堵她。 她家的巷子里又黑又安静,祁白把车开进去,没有别的车。 初依说不出什么心情的下了车。 祁白在她家待到12点多才走。 她出来送祁白,说,“今天……周策打电话的时候,说你们俩打架了?” “没有。”祁白说,“他问我,‘你怎么说服我女朋友嫁给你的?’我回他说,‘别胡说,我是有未婚妻的人,谁要抢你的女朋友。’” 初依看他,黑灯瞎火,一盏小门灯也不怎么看的清楚。 祁白笑着说,“他气的摔门走了,这么多次,我才占上风这么一次。” 初依推着他去开车门,“那你回家吧,路上好好开车。” 祁白站在车门口说,“我没有提那音频的事情,他要是万一再找你,你给他看吗?” 语气很忐忑紧张。 初依说,“我答应你了,和那音频关系其实不大。” 祁白说,“我已经偷偷练了好几个菜,回头做给你妈吃,吓她一跳。” 初依点头,“你开车慢点。” 祁白亲了她一下,上车,又打下车窗,钻出来说,“对了,还有个好消息,忘了告诉你,我妈把咱们别墅旁边的那栋也给订了,她说,要愿意,到时候你妈和咱们住,这样两家人一块,还和以前一样。就是不知道你妈妈是不是愿意去。” 因为太担心了,现在变得谨小慎微,一味讨好,初依伸手过去拨拉他的头发,“我妈当然不会搬,她不舍得我爸。” 祁白拉着她的手,爱不释手地说,“初依,我们就和以前一样,我一定一辈子都对你这么好。你信我吗?” 初依说,“信。” 他对她的感情,经历过年年月月的考验,想褪色,也无处可退了。 看着祁白的车慢慢开出去,初依站了一会,回去。 “早点洗洗睡,明天还要出去打扮梳头。”她妈妈端了盆水给她。 初依接过,进了屋。 一盆热水,让她洗脸用的。 初依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那里,手压在水里。 心里空空的。 不明白为什么什么都知道,还是不能释怀。 这事情,不是她给姐姐的理由。 不是她给家里的理由。 也不是她给祁白的理由。 她把手抽出来,水已经凉了,她出去偷摸看看左右的房子,大家都睡了。 她拿着钥匙,鬼鬼祟祟出了家门。 一路跑向小燕塔,今晚没有那么亮的月色,午夜路上没有人。 她的脚步声很清晰。 远远看到塔,黑色里肃穆,云遮住月亮,路灯把她的影子拉的细长,一会在前,一会在后,她速度快的出奇,像和自己的影子做伴。 又猛然想到,人生的路其实就是这样,不能期望谁可以和自己做伴。 大家都是只能靠自己。 她停在路灯下,看着对面的高墙,里面的六角小燕塔森然。 刚要过去,云层散开,月亮露出来。 她抬头随意看了一眼,踩下宽马路,却猛然抬头,后退两步,看着塔上,神色震惊意外。 有人在。 她跑到对面,迅速靠在墙下,心砰砰跳。 她晃了晃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她看到了乔宴。 她吓的够呛,靠着墙坐在花砖地上,这样无论如何她也不想进去了。 她在身上摸了摸,手里抓着一串钥匙,连包也没有,身上也没有装卫生纸,她抬手,把脸埋在衣袖中间,觉得自己魔怔了,自己吓自己,吓的她好像要得心脏病。 快要圣诞,作为著名景点,两侧树上都缠着彩灯,只是还没有亮。 初依定了定神,放下手,准备站起来。 手扶在地上,还没撑着起来,手一晃,看到乔宴正走过去。 她忙撑着站起来,平时矫健的动作变得笨拙。 乔宴上前一步,拉着帮她。 “你怎么在这儿?”初依刚站稳就先发制人,指着后面的高墙,“还有,你怎么出来的?” 乔宴不着痕迹打量她的表情,说,“我把身上的700块钱给了里面看门的。” 初依向后站了一步,拍打自己衣服上的灰尘。 觉得有什么东西,要把自己碾碎了。 夜色温柔沉静,乔宴有了天时地利的机会,不紧不慢问道,“为什么要这样?” 他的声音如水,听不出情绪。 初依说,“我答应我爸爸,要照顾好家里人,我爷爷年纪大了,我妈妈一个人,带大我和我姐姐。我把咱们俩的事情和家里说了,她们不同意。” 乔宴说,“不同意是她们没有见我,我不是告诉过你,等我回来处理。” 初依摇头,“之前是我错了,每个人都应该信守承诺,就像我妈妈,答应我爸爸会照顾我们,我爸走了,她一个人,拉扯我们也觉得浑身是劲,所以爱情很轻,将来结婚了一辈子的路那么长。” “她愿意,是因为她爱你爸爸。”乔宴上前一步,“初依,你好好和我说,为什么?” 初依说,“我就是心疼我妈妈,不想她再为我担心,我爸去世的时候,家里没有女人,爷爷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我妈妈要养两个女儿,一个身体还不好。” 她看着乔宴说,“我和祁白,知根知底,才能把日子过好。” 乔宴说,“你长大了,会想事情了。” 初依说,“我也答应过祁白,和他好好的。” “这不是理由……”乔宴说,“你必须给我一个,我可以信服的理由。” 初依不想说,她后退一步准备找机会跑。 旁边树上的灯,闪呀闪,忽然亮了起来。 她傻呆呆周围看看。 而后看向乔宴。 乔宴说,“我都说了,没有七百块钱搞不定的事情。” 虽是开玩笑的语气,可他和初依都没办法笑。 小小的彩灯,变幻着,一阵一阵,红的,绿的,黄的,金色的,银色的。亮在初依的两边,给她从未经历过的浪漫。 初依看着乔宴,忽然委屈的恨不能哭出来。她又后退一步,觉得自己不走就走不掉了。 她说,“这些都是假的,你做什么都没用,你有我的定位,所以知道我要来这里,我这么平凡的人,要不起浪漫。”说完她转身跑了。 乔宴看着宽阔笔直的路,月色落在上面,现在没人挡,他根本跑不过初依。 他转身,去拿车,关上车门,他看到车里自己的手机,他拿起来,自言自语道,“……明明我先来,你后来,我没有说你找我,你却说我故意来找你。” 他抬头,彩灯一闪一闪,闪在他的车窗上。 知道这时候追过去,初依也会跑的藏起来,他靠在方向盘上,彩灯又闪在他的头发上,五彩斑斓。 过了会,他的手机在手里叫起来。 他拿过手机随意扫了一眼。 精神一震。 他坐直了。 是初依发来的,还带语音? ****** 一小时后,周策倒霉催的被从被窝里挖出来。 桌上乔宴的手机在播放语音,里面是乔宴自己意气风发的声音,“你们这都是给我岳丈面子,我这里借花献佛……” 周策捂着嘴打哈欠,看着他,“你说……张朝阳是不是看上初依了?不然怎么会把这语音发给初依?” 乔宴手磕着桌子,而后抬手,在眼睛上搓了搓,笑了,“怎么出个这差错,还以为初依真的不要我,吓死我了。” 周策去洗手间洗了个脸,打着哈欠出来,脑子已经清楚。 他用毛巾擦着手说,“你和她说过要娶她没?” 乔宴想了想,说,“算是说过,不过她还不知道。” 周策愣看着他,然后把毛巾扔桌上,说,“我也能理解初依,她和你一起,一定挺累的。因为我和你一起,有时候也很累,总是猜不明白你在干什么,等真相大白的时候,有时候我也是一半明白。” 乔宴还在沉浸的自言自语,“原来是这样,吓我一跳。” 周策弯腰盯着他看,而后坐在床边说,“那你准备怎么办?初依和祁白那种关系,根本就不好拆,以前我就和你说过,要不是祁白犯了那个错,你一点机会也没。现在也不过是回到正轨。” 乔宴拿起手机,笑着说,“她喜欢的人是我,要不然也不会把这录音发给我,她还是不舍得我。” 周策伸手过去,捞过香烟盒,挠了挠头说,“人家那边,给的都是实在的,感情也是实在的。你这边,什么承诺都没,还是个有钱人的女婿,初依有病,才会为了你不结婚。” 乔宴说,“窗口抽烟去。” 周策也知道乔宴戒了烟,站到窗口,窗子一开,冷风吹的他哆嗦,他拿了件睡袍披上,说, “咱俩兄弟一场,我给你说掏心窝的话,初依他们那种,就是老实人,不爱花俏的东西,你说那些没有用,看看祁白家出手就知道,都是实在的。没什么文化的人,你和她讲情调,不过是浪费感情。” 乔宴玩着手机说,“以初依和祁白的感情基础,我不和她讲爱情,还能讲什么?” 周策真真好奇,“这语音的事情,你根本没办法证明,初依看不到你以前,你就算要解释,你觉得她就能信你?” 乔宴忽然说,“你说,我和她说,要是我有事,她还有人照顾,她会是什么表情?” 这思路,显然没有考虑周策说的话。 周策却听的心里挺害怕的,不知道乔宴要干什么,“……你别这样说。” 乔宴说,“或者我给祁白说,初依是我的,他不放手,等着将来戴绿帽子。你说能不能吓走他。” 周策想到初依的样子,夹着烟过来,“这个情节我喜欢,就这么定了算了。” 乔宴推开他,淡淡说,“早都安排好了,你看着吧。” ☆、第71章 初依坐在小板凳上擦鞋。 她姐走进来,打开初依的衣柜,从里面往外拿衣服,“你这双鞋擦了一个多小时了,你知道吗?” 初依哦了一声,看到自己左手上都被擦上了鞋油,鞋还没擦好。 她把鞋放在地上,弯着腰擦。 初静看了她一会,叹气,把一身衣服放在床上,“穿这身妈给你才买的别忘了。”她一抬头,看到柜子上有个盒子,很高档漂亮,和初依的衣柜极其违和,她拿下来,打开,提出来一条红色的纱裙,“咦,你怎么有条这么漂亮的裙子。” 初依头也没抬地说,“他妈妈送给我的。” 初静站着,愣了好一会,才想到这个“他妈妈”是谁。 她把盒子盖上,放回去说,“祁白的妈妈刚刚打电话,她亲自来接咱们,说之前是运气不好。你别闹,你一结婚,明年我也一结婚,咱们家日子就顺了。” 初依用力地擦着皮鞋,嗯了一声。 “初依——”祁白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初静说,“快快快,人家都来了,你衣服还没换。” 祁白撩着门帘进来,看到小板凳上的初依,笑着说,“初依不会擦鞋,这活得我干。” 初依抬头看他。 祁白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纸袋,“我给你买了件大衣。” 他递给初静,初静抖出来,看到是一件前排扣的黄色大衣,收腰,很时髦的款式。 她对初依展了展,说,“冬天就得穿大衣,夏天的裙子再漂亮,不合季节你就不能穿。” 初依,“……” 祁白,“……” ******* 车在酒店外停下,大家鱼贯往里去,初依和祁白走在后面,祁白小声说,“咱们这地方讲究有好事别嚷嚷,家里所有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你现在就想,咱们去哪儿旅行。” 初依说,“暂时还都不想去。” 祁白说,“上次你就说想五月结婚,天气好,现在到五月还早,咱们先领证,回头五月去,你想去哪儿去哪儿。想提前去也行。” 初依没说话。 祁白的手机响起来,他拿出来,看到名字,他掉了脸,“喂——”他拉着初依停下。 初依抬头看着他,就听祁白说,“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初依的心提了起来,猜出是乔宴,她今天怕他打电话,她特意没有带手机。 祁白听了几句,气恼道,“有什么好说的,初依都和你说清楚了。” 他捂着电话对初依说,“他说有话和你说。” 初依看着祁白,忽然很心疼,他要说,你挂了又能怎么样。 祁白说,“他说,他有东西在你这里,得和你说清。” 初依,“……” “你们俩怎么回事?”初静拐回来,站在大厅叫他俩。 初依说,“嗯,我俩说几句话。” “那快点。” 初静进去了,祁白和初依往外走。 祁白说,“天冷,你把大衣扣子扣上。” 初依把包递给他,自己两只手扣扣子。 祁白给她买的这件大衣很适合她,暖暖又娇嫩的黄色。 祁白看着初依包上面的娃娃说,“回头给你多买几个这种娃娃,换什么颜色衣服,小娃娃也穿一样的衣服。一定好看。” 初依不及说话,他就搂着初依出了大门。 俩人才在门口站定,就听到街上响起跑车的引擎声。 初依从包里去翻围巾,几秒钟,那车近了,祁白笑说,“初依快看,傻逼开着敞篷呢。” 初依抬头没来及发表意见,就见那车冲过来,稳稳停在酒店门口。 上面坐着是——乔宴。 初依心跳失速,看着乔宴开车门下车,如同惯常见的,他一身忽悠人的贵公子打扮,现在还加上这样的车,简直亮瞎人。 祁白只是盯着乔宴的亮黄色车,还有初依的嫩黄色大衣,表情很晴天霹雳。 这衣服是他临时起意买的,乔宴绝对不可能知道。 乔宴系着大衣扣子,绕过车,走到初依面前。 初依和他的车,隔着两米,乔宴挤在初依面前,靠在车上,看着初依。 也回头看看自己的车。笑了。 初依说,“你不觉得冷吗?现在过圣诞呢。” 乔宴摘下墨镜说,“没有办法,这是我最养眼的配置,我想你重新喜欢上我。” 语气里的讨好之意,很孩子气。 而他手里拿着墨镜,靠在车旁的时候,又真的很好看。绝对对得起他说的,他最好的“配置。” 初依觉得自己的心,一秒钟又沉沦。 她往后两步,离乔宴远点。 祁白气的不行,“不是说初依拿你的东西吗,拿的什么?” 乔宴望着初依说,“我先说几句话。” 初依站着不动,风吹着她的头发,从后面,把头发都吹到了前面。 乔宴说,“那个电话录音,我应该和你解释一下,你还记不记得,上次那十五万出去,三十万回来的事情,”他看着初依,“周策家是搞地产的,他第一次出来单干,就买错了块地,所以从家里灰溜溜的出来,我跟他来,才能认识你。这段时间,我没在,是在想办法,把那地卖给了张朝阳。” 初依略茫然地看着他,不是她笨,而是这事情离她太遥远。 乔宴说,“周策家不是小打小闹的地产公司,那地有问题,张朝阳家一时根本发现不了。”他看着祁白说,“这件事情,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有点事情做,最好全家去外地,做一些他们不得不认真做的事情。” 祁白说,“之前网上的事情,也是他们干的对吗?你要是知道就说实话,我不想落你人情。” 乔宴轻轻点了点头,“我也不是为了你。” 初依终于找回思路,她急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胆大,那人家知道了,报复你怎么办?” 祁白看她。 乔宴柔声说,“那地是周策的,我们装着熟人间倒手赚差价,但资金不够,张朝阳觉得他截了我的胡。而且我不怕他知道,他惹咱们,就再收拾他!” 他的语气霸气,自信压人。 其实真相是,那是个大坑,以后张朝阳家都会在是不是要填坑,和不填坑,以前的投资就打水漂之间两难。 但看着初依一言难尽又崇拜的眼神,他决定装到底。 他转身,把手里的墨镜扔回车里,空了空,他从车里摸了一下,不知拿了什么,转头来说,“这事情是我不对,从来没有正式给过你承诺,别人是和你谈婚论嫁,认真要娶你的。而我什么承诺也没有给你。以后你……” 初依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乔宴说,“那个娃娃,你给我。” 初依愣了愣,抬手,慢慢抓住那个娃娃,捂着压在包上,这是个便宜东西,她没有准备还给乔宴的。就算是贵价的东西,她也不准备还他。 祁白说,“我还钱给你吧,这东西初依很喜欢。” 乔宴看他了一眼,视线转向初依说,“给我用一下。” 初依犹犹豫豫拿下来,犹豫地放在他手上。 乔宴手里的东西亮出来,是一个刀片,蹭一划,娃娃怀里抱着的“帅”掉了。 初依惊讶地看着他,无法置信。 乔宴把娃娃递给她,“你留着吧。” 初依接过,赶忙挂回自己的包上,让娃娃面朝着里,眼泪憋在了眼睛里。 这是她很爱很爱的东西。 可还没完,就见乔宴用刀片左右两下,在那娃娃抱的“帅”字上面划了个“x”,黄色的丝绒布面上,多了个洞,初依想把他打一顿,却见乔宴,手指伸进去,在里面转了一下,带出来一个指环。 指环转正在他指尖上,一排碎钻在阳光下开始闪。 初依的心被撩的又上又下,成了一团。 乔宴看着那指环,笑了笑说,“这是上次你和我回家的时候,我订的。我从来没有说过娶你,因为一直都还没合适的机会。” 他看向初依说,“我不能就凭几句话,就让你一个人去和家里人对抗,他们都是你的亲人,对你也好。其实我也不知道可以怎么办,我也想你过的好……你如果觉得以后会过的更开心,更自在,那是你要的生活,我也会支持你。” 祁白脸色灰白。 初依站在他旁边,和他显出很“相配”的苍白。 乔宴伸手,拉过初依的手,慢慢给她套在食指上,尺寸刚刚好。 他说,“这是我那天用草给你量的尺寸。” 初依被风吹的神魂聚碎,她想到那天,自己手指上的那个草环,蒲公英乱飞,他笑的那么开心,拉着她回家,说“大功告成。”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从来没有想过,有戒指戴在她手上会那么好看。 乔宴柔声说,“这是定给你的,所以你留着。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定得让你知道,我没有骗过你。那录音,只是说了几句话,我不认识什么有钱人的女儿,也不是任何有钱人的女婿,当时我知道张朝阳派人偷听什么说话,故意那么说的。” 他温柔又心疼地望着初依,柔声说,“昨晚我听到那个录音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小傻妞当时一定被气死了。” 初依的眼泪落下来,掉在他的手上,她委屈地说,“我当时,想去把你杀了。” 乔宴抬手,轻轻抹掉她的眼泪,柔声说,“我没有骗过你。没有别人,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你没有看到,我给你的纸条吗?除了你,没有人走近过我的心。” 初依哭着说,“什么纸条?我没有见。” 乔宴看着她,又转头看了看祁白,祁白伸手来拉初依。 乔宴说,“没什么,没看到也没关系。”他放开初依的手说,“初依,我一直希望看你穿裙子,那代表你的安全感,可连我也给不了你。我对自己很失望。你以后好好的。” 祁白拉着初依进去,手心里攥着初依戴戒指的手,面如死灰。 ******* 饭桌上 凉菜已经上了,李屏对刘雅琴说,“我昨晚和祁白他爸商量,等结婚以后,让初依去我们家公司上班,趁着我还能教,一点点给她教。这样她以后和祁白,感情上也不至于过些年,有什么不同步的地方。” 刘雅琴笑着说,“初依做生意不行,那孩子,是将才不是帅才!” “你看你说的,还是一套一套的。”李屏也笑,“谁都不是天生就有本事,那得自己一点点发掘,你还没发掘,咋知道不行。” 这俩人现在终于对频,显出了十几年老姐妹的默契。 大家欢声笑语,只有初依和祁白坐着,像两个木头人。 初依手里捏着乔宴给她的戒指,想到那一天,收到那个音频的时候,她又生气,还觉得有点解脱,因为他不那么好,她就可以不那么爱他了。 可他就算骗了她,她还是爱他,甚至都不想去找他算账。 这两个月,她仿佛已经把一辈子过完。 余下的日子,都会在回忆里过。 她趴在桌上,眼泪一个劲往外冒,控制不住般,她觉得自己都能死了。 大家顿时紧张。 李屏说,“初依咋了?” 刘雅琴摇着初依,“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初依的爷爷说,“是不是在外头太久,吹了冷风?” 初依说,“……我肚子疼。” “那不吃饭了,咱们去医院怎么样?” 大家七嘴八舌,张罗买单,又张罗叫司机开车过来…… 祁白闭了闭眼睛,说,“初依,我不能和你结婚了!” 大家全按了暂停。 初依趴在桌上,憋着自己,不要哭出声。 祁白说,“你心里到底想的什么,你说出来吧。” 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 祁白说,“你要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我以后不让你说了。” 初依在衣袖上擦了擦眼泪,祁白从桌下递给她一张纸。 她坐起来,擤着鼻涕说,“昨天我回来的时候,在火车上看到一个小男孩,吃着鸡腿可开心了。我和我自己说……结婚了,等有了孩子,每天过日子,才是实在的。你们也把能给我的,最好的都给我了。——可我不想要!” 大家都盯着初依,神情惊讶而意外。 只有祁白面色如常,却说道,“你就不怕他是骗你的,或者过两年,新鲜劲过了,他不喜欢你了。” 初依抽搭着说,“我不怕……我心里其实想的是……如果可以和他在一起,就算他不和我结婚,我有一个他的孩子,他以后哪怕不要我了,我一辈子也活的有劲,像我妈对我爸一样。” 全部的人都傻了! 祁白盯着她看,看她哭红了眼睛,从小到大,从没有过的委屈样子,她为了他,从不曾这样。 他说,“你怎么能爱上别人?” 初依说,“我也恨我自己,为什么要爱上别人!” 祁白说,“我也不甘心,凭什么,为你好的话,还让他先说了。” 年少陪伴, 多年心愿 也不过想她过的开心。 可竟然还让乔宴先说了。 祁白说,“……这样你一辈子都记得他,这个心机婊。你以后要防着他,知道吗?——我怎么这么倒霉,连买件大衣都是给他做嫁衣裳。” 初依转身搂着他的脖子,哭出了声。 祁白说,“既然那么喜欢他,那你不早说,其实我也不是非你不可,我条件这么好,我家有钱,很快就能找到新女朋友,我要找个比你温柔的。” 初依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在一屋子人怪眉怪眼的表情中,把眼泪鼻涕都蹭在了祁白的衣服上。 ☆、第72章 祁白的车在乔宴公司楼下街口停住。远远看到灯光在亮。 初依跳下车,身上穿着那条红纱裙子,风吹过来,裙摆扬的飘逸,祁白探头出来说,“他除了送了这裙子,戒指,还送什么给你了?” 初依站在风里看他,上身还穿着她的白色运动衣。 祁白说,“我不送你进去了,费事他趁机显威风。” 初依走了一步,脚下感觉不对,她回头踩在车门边,把裙子拉起来,球鞋的带子开了。祁白伸手过去给她系,说,“他要是以后对你不好,我也不回头,你可想好了,他一定不给你系鞋带。” 初依弯腰,抱着他的脸亲了一下,转身跑了。 “手机。”祁白喊她。 初依回头,拿着手机又一溜烟跑了。 祁白看着她,最近的初依,好像浑身的精气神都没了,这一刻,他才好像看到了曾经的初依。他拍了拍司机,示意开车。 车开出几步远,错过树影下的一辆车,车里的人坐了起来,看着他把车开远,记下车号,又原样躺在了座位上。 ***** 初依跑到公司门口,一脸笑意,她站在门口,右手握着手机,提着裙子。带着近乡情怯的兴奋和紧张。想到下午乔宴开着跑车,也不嫌冷,不知道有没有感冒。 她松开右手,裙摆落下,她抬手去敲门,却一碰,门就开了一条缝。 她推了一下,门开了,可是里面没人。 初依有点奇怪,如果是平时,这时候乔宴都是会锁门的,因为毕竟晚上了,一楼没人,怎么会开着门。 她走进去,合上门,往二楼跑去。 二楼亮着灯,也没人。 她绕过,又上三楼。一直跑到乔宴的房间。 门一推,还是没人。忽然她头一低,转身,身手敏捷地躲过一只横过来的手臂,脚踹上那人的脚腕。 一个男人倒在地上,手里的布掉在旁边地上,他捂着脚腕哀嚎,三十多岁的样子,身上有点邋遢,屋里有麻醉剂之类的味道。 初依警惕地退后一步,看着浴室说,“你们是谁?” 浴室的门开着,玻璃幕墙上挂着帘子,过了会,一个人站了出来。也是个陌生男人,身上穿着皮夹克,他看着初依问,“你是谁?” 初依说,“应该我问你们,乔宴呢?” 她抬起手机,就要拨乔宴的手机。 穿皮夹克的一句话,成功阻止了她,他说,“你要乔宴活着,就别碰手机。” 初依按手机的手指停住。 那人却拿出手机来,指了指沙发,“你是乔宴的什么人?”初依坐过去,心里猜测着这人的身份。 “问你呢?”那人不耐烦地问她。 初依说,“女朋友。” 那人冷笑了笑,拨通手机,过了会,对那边说,“云哥,正在找东西,来了个女的,说是乔宴的女朋友。怎么办?”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说,“……那我把人带回去。” 那人把手机装进口袋,对初依说,“老实坐着。” 他们俩开始在房子里翻箱倒柜,找到值钱的就装自己口袋。 初依坐着不动,因为穿了裙子,她坐的样子,还有点淑女。早前乔宴提议让她开武术学校,她有了目标干劲,最近一直没间断练习劲道的收发自如,有一点点进步。 也因为这样,刚刚的人,得以保存了脚腕的完整度。 也因此,他们俩都以为初依是一个脚劲稍稍大点的女孩子。 初依看出他们俩不会功夫,如果是练家子,识货的,现在最少会先把她绑起来。她伸手,拉着自己的运动衣拉链,悄悄把衣服拉上。 她倒没觉得人家会非礼她,只是纯粹想着好打架。 她把袖子也偷偷拉上去,想了想,太明显,又拉了下来。 那俩人已经掀起来乔宴的床垫,用刀开始在上面划。 初依非常不理解,她可没见过把钱藏在床垫里的。 自然什么都没。 那被她踢一脚的男人走过来,凶巴巴地说,“你既然是他女朋友,乔宴的钱呢?” 初依说,“他没什么钱。” “没钱?”那人蹬着眼睛,“你骗谁?” 初依说,“谁都知道乔宴出门身上就装七百块钱,不信你打手机问他朋友。” “想通风报信你还嫩点。”那人回头,继续在房子里翻,“那保险箱呢?” 初依说,“保险箱公司有吧,好像在楼下。” “那个我们找过了,没钱!” 初依说,“那周总的呢?” 她的态度太好,那俩人都看她,估计也被她“正气”的模样迷惑,觉得是一个说两句的朋友,就说道,“和他一样穷,没钱。” 初依说,“他欠你们钱了吗?” 被她踢脚腕那人走过来,“你有钱吗?” 初依忙点头,“有。” 然后她左右一看,很老实地说,“我包没带。” “那你怎么来的?” “我朋友开车,顺便把我送来的。我来了,乔宴会送我回家的。” 那人把她的手机抢了过去,看到机型也很旧,鄙视地看了她一眼,“浑身上下,就那条裙子看着值钱。”初依摸了摸自己的袖子。 卧室里穿皮夹克的那个,把乔宴的衣服都扔了出来,乔宴那些淡米分的,淡黄的漂亮衬衫,都被扔在地上,踩在对方脚下。 “就知道穿好的,以前也是。”他对着初依喊,“你看上他什么,就一张脸的骗子。” 初依觉得机会难得,不知道该问过去,还是问将来,最后想了想,还是先问将来实在,就说道,“我今天也是来找他问他的,他说今天和我家人吃饭,结果没来。” “那你别想了。”那人说,“他去不了,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初依的拳头攥在一起,忍着,告诉自己千万忍着。 被踢脚腕的手机响,他拿着看了看,“车到了,怎么办?” 穿皮夹克的说,“先去问问乔宴,看看钱在哪儿,回头再说。” 初依紧张地看着他,这句,不就是说乔宴还没事。 ******* 空旷的库房,初依顺着路往里走。路上有砖头块,初依左右看,觉得这地方风水也许真的有问题。 夜黑风高,她又觉得自己和这个地方也真是有缘,鞋踩在地上,那砖头块咯着自己的感觉好像还和上个月一样。 上次是祁白被抓来这里,没几天,就换成了乔宴。 废弃的厂房敞着门,初依进去,七八个人堆里,一眼看到乔宴。 乔宴没事,他还坐着呢。 只是见到初依非常意外,“你怎么来了?” 初依走近,和乔宴隔着三米远,才看到他带着手铐,脚上还拷了一双,黑色铸铁的,估计是脚镣。 她说,“我吃完饭没事,去你家走走。” 乔宴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初依这种练功的人,基本功都扎实,越到事大的时候,她反而越冷静。 初依知道他不敢轻易开口,就主动说道,“我和他们说,是你的女朋友。” 乔宴说,“你怎么随便骗人。” 初依觉得有点好笑,上次的事情好像又重演了。 乔宴说,“你不用追我了,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接受你的。” 初依无语地看着他,台词虽烂,但无奈他有撒手不认账的某种气质,女人喜欢倒贴的类型。初依觉得那些人估计能信。 初依说,“我也没想缠着你,人家在你房子,床垫都划开了,也没找到钱,那么穷,谁想和你受苦。” 乔宴神色微微凛然,看了看那边两个人,用口型说,“吓到你了?” 初依说,“就是那么穷,吓到我了。平时穿的那么好,除了衣柜里衣服值钱,什么好东西都没。” 乔宴苦笑,这是说,把他的衣柜也翻了。 有人回来,提着两大袋子饭盒。 看到初依,奇怪道,“怎么来个女的?” “乔哥的女朋友……”穿皮夹克的说,“她想和乔宴同甘共苦,你听着就行,听他俩在哪儿唱双簧。——来吃饭别管他们。” 初依这才知道,人家压根是不想理他们。 正是宵夜的时候,她还没人家一个饭盒重要。 初依也干脆,大模大样蹲下,红色的纱裙裙摆挨在带土的地上,她看着乔宴的脚腕说,“脚上这个,是他们专门带来款待你的?待遇不错,他们准备怎么样你?” 乔宴说,“……他们在等人。” 他用眼神示意初依走人。 初依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浓浓的担心。 乔宴说,“平时都是我理解你,有时候也该换你理解我一下。” 初依低头,这地方多弄来了一张桌子,几个人在围着吃饭,她说,“刚刚在饭桌上,我和家里人说好了。” 乔宴,“……” 初依捡起一个砖头块,看了看大小,又扔了,这个砖头,那天就在这里,她说,“怎么我们和这地方这么有缘?” 乔宴说,“你想想那天的祁白,就明白我现在在想什么。” 不过是不想她有事,初依说,“还是那15块钱出去,30块钱回来的事情吗?” 乔宴想了几秒,才明白她说的什么,早前那些人在找钱,她不敢说数额,这是在问他,这件事是真还是假,他说“不是。” 初依左右看看,屋里有五个人,手边拿东西比较方便,刚刚和她回来的两个人,没有武器,还有刚刚买饭回来的人。 外头,有两个人在门口抽烟,一个出去上厕所。 她心里掂量清楚了,准备等下就动手,抬头望向乔宴,需要给他个暗示,乔宴手脚被困,她也是投鼠忌器。 刚站起来,就有个人跑进来,喊着,“云哥来了。” 初依连忙向外看,又看去乔宴。 乔宴对她微微摇了摇头,初依有点搞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她站起来,裙摆层层叠叠地落下,粘上了土。她真是一穿裙子就倒霉。 外面开进来几辆车,车灯远远照进来很眼花。 她抬头看,这时候才奇怪这里还有电。 她皱眉,人越来越多了。她向后一步,站在乔宴旁边。 却听乔宴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别怕。” 初依说,“我不怕,和你在一起我怕什么。” 乔宴盯着她看,不舍得挪眼睛。 初依对他笑了笑。 又有两个人出去,初依得了机会,连忙低声快速问道,“是你上次说的那些人吗,在找你的?” “嗯。” “怎么跑,你脚上那个怎么开?” 乔宴说,“没钥匙不行。” 那云哥在门外头打电话,声音很大,像还约了什么事。 初依说,“那我等会擒贼先擒王,把钥匙先要来。” “别胡来。”乔宴说,“云哥肯定带枪来。——你还是先走。” 初依说,“我不走!” 她觉得这种感觉也许乔宴并不懂,有些爱情,一场恋爱就过尽一生。她和乔宴在一起的日子,就是那和做梦一样的一生。 很多人没有勇气携手一生,却有瞬间激情的冲动。 她对他,又有瞬间飞蛾扑火的冲动,更有一辈子破釜沉舟的决绝,怎么会走。 乔宴说,“你乖,先走。” 初依说,“你都慌的精分了知道吗?一会让我跑,一会让我别怕。” 乔宴,“……” 初依低头看乔宴的脚腕。乔宴随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他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初依是什么地方都不会去的。包括自己先跑了去报警。 那云哥在门口打了个手机,才进来,打扮的很有些江湖枭雄的味道,脖子上有很粗的金链子,上面坠着金镶玉的大牌子。 “什么钱都没搜到?”他和皮夹克说着话走进来,后面跟着一堆人。 他的视线在初依的脸上和裙子上,各停留了几秒钟,对乔宴说,“这人都抓到了,打手机给我,我还不相信。觉得自己怎么可能运气这么好,收到的真是你的消息。” 乔宴说,“你运气一向不错,听说现在连摇.头.丸的生意都做上了。” 云哥说,“弟兄们太多,我做当家的,自然要把兄弟都照顾上,就像来抓你一场,买机票就得几万。自然得找你把这数找了,不能让我们倒贴。” 乔宴说,“我没钱,你知道的。” “恩,以前是没什么钱,你喜欢仗义疏财。那我就不客气了……”云哥指着初依,“她,我们等会就带走了。长得还行,清了你今天这笔账。” 乔宴脸黑了。 初依有点好奇,这人要把她带走,是要卖了,还是准备卖了她去接客。 她问乔宴,“带我去哪儿?要卖我去夜总会之类的地方吗?”以她贫瘠的阅历,就觉得这已经是女孩最可怕的出路。 乔宴黑着脸还没说话,那云哥就先答了,“当然是送去卖器官的地方,心肝肺拆开,那是大价钱,皮肉生意能挣几个?” 初依忍不住抬手揉揉自己的腰,这个她真的不能卖,为了乔宴也不行。 她因为心里更坚定了,这种情况只能擒贼先擒王,所以觉得有必要套一下近乎。她说,“那乔宴呢,我和你走,你能放了他吗?”她要装一个为爱放弃一切的“傻女人”。 却见云哥撩起大衣,从后腰一掏,手上毫不意外多了把枪。 他对初依不耐地挥了挥,“去去,一边站着去,男人的事情,没你说话的地方。” 初依极之诧异,从小到大,她都是主菜,特别是寻仇的场合,没想到这会她成了配菜都不是。 云哥已经看向乔宴,“两个选择给你,第一,拿钱来换人,她,换个两百万。多了我怕你也没。第二,拿钱来换你自己。不过这样,换命不能留手艺。”他的枪点点乔宴的头,隔着几米远,“你这人就凭那手艺,也不会缺钱,没钱也可以去弄。” 他又点着初依,“她我可以给你留几天。” 他侧头,又看了初依两眼,说,“姑娘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跟错人。” 初依被点名,得了说台词的机会,连忙说,“我是我,他是他,凭什么要我分担他的事。”云哥啧啧出声,“看看,一点不仗义。你们是男女朋友吧,那就是夫妻,夫妻当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叫道义,懂吗。”初依的视线随着他的枪,上上下下,一路追着看。 她当然懂道义,和别人说了十多年的道义,不过和这人的略有不同而已。 云哥已经不耐烦,拿枪的手,对远处几个人挥挥手,“先把乔宴的手废了。” 那几个人走过来,初依跳前两步,以她计算好的距离,一个后空翻,踢在云哥手上,红纱的裙摆在空中绕出一个恢弘的弧度,层层叠叠落下,她已经稳稳站在地上,枪到了她手里。 几个人都傻愣住! 乔宴打着眼色喊,“枪!” 初依这才发现,她把枪拿反了,连忙抓住枪托,又对准云哥。 云哥很镇定地说,“会功夫的,原来是自己人!” 初依已经走到乔宴身边,守着他,一听这话,就问乔宴,“要不要和他们套近乎?” 乔宴又紧张又觉好笑,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他说,“你那一下,这里的人全都要爱上你了,当然不能套近乎。” 初依端枪对准云哥,而后低一点,朝着地上“砰——”一下,“钥匙快拿来。”她看着周围人,“谁出花样就打谁。” 后座力令她手臂发麻,她忍着,露出淡然而麻木的样子。 云哥和众人被她不分青红皂白,穷凶极恶的样子直接震撼。 ******* 门外, 两辆车慢慢靠过来, 最前面那辆车里,坐着两个便衣,如果初依在,一定可以认出,就是三个月前收她刀具的。 “头,小乔这样也太危险了。抓这些人是重要,可也不能这样。” “他想以绝后患,一劳永逸。你赶紧存钱等着随份子吧。” 猛然一声枪响,对讲机里有人喊道,“头,小乔的女朋友开了枪。” 俩人拉开车门就下车。 后面几辆车,车门打开,各处埋伏的人,呼哩哗啦就进去了。 ****** 里面很快被控制,云哥他们都被抓了出去。 初依拿着把枪,又对上了上次的警官。 那人说,“呦,一次比一次厉害,上次是管制型刀具,这次直接都上枪了。” 初依见到他,又看看周围明显部署埋伏好的便衣,喃喃道,“怎么都是熟人?” 乔宴说,“快点给我找钥匙。” 旁边人笑着给他打开脚镣,手铐。 乔宴说,“你们真能沉住气,早点进来又能怎么样?” “那不是给你个机会表现嘛。” 初依知道又被乔宴骗了,气道,“你等会和我说清楚,我来这里,也是你安排的吗?” 旁边人说,“……那他没那么大本事。” 乔宴一刻等不及,松开手铐,笑着拉起初依往外跑,一路把初依拉到外头墙角。 初依说,“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要这样。” “不把以前的麻烦都解决了,怎么娶你。”乔宴扶着初依的脸,神情激动,“早就安排好的,不然我今天肯定去抢婚了。”書︾快︾言仑︾壇 初依晃着他,“……你怎么这么坏!” 乔宴压下她的手,“可我没想到你会来,你终于也救了我一次。” 那语气又酸又惊喜,初依一下被逗笑了,又想打他,真是又爱又恨。 乔宴用手摸着她的头发,又看她的裙子,“戒指呢?” 初依抬手,戒指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配的不得了。 乔宴拉起她的手,情不自禁吻了吻,看向初依的眼睛灿亮。 初依夺回手,“你个骗子,那刚刚还装的和真的一样,吓死我了。” 乔宴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低声说,“没惊吓,怎么有惊喜。” “我宁可不要惊喜。”初依抬手搂上他的脖子,娇娇地说,“以后不许你吓我。” 乔宴说,“现在怎么能抱我。” 初依奇怪地松开他。 乔宴笑看着她,轻声说,“现在,让我提前吻一下新娘。” 说完捧着初依的脸,狠狠吻了上去,把初依压在了砖墙上,初依搂上他的脖子,裙摆上全是灰土。 ******* 小饭馆里 包间里,周策用筷子夹了一块水煮鱼,抖着鱼肉,颤巍巍地吃了。 又麻辣,又鲜香。 他对乔宴竖着拇指,“你这媳妇确实在本地有头有脸,这定做的味道绝了,你以后有口福。” 赵亮笑看着他,也用筷子夹了一块,说道,“昨天张朝阳给我来电话,抱怨我不够意思。我把你爸公司的股票代码直接给他了。” 周策闷头吃着点头,“对,他要拼爹,让他来找我!” 又对乔宴说,“那我明天就走了,公司留给你。你这小子一石二鸟,估计当初就算好的,想娶媳妇,你还立业不耽误,把我送回家,你多个正经公司,你说你心眼这么多,以后没你和我一起闯荡,我可怎么办?” 乔宴笑。 赵亮说,“初依的学校,8号开是吧?到时候我给她订几个花篮送去。” 乔宴抬手,示意他别说话。 他竖着耳朵听外头。 大格子窗,一扇之隔。 桌上摆着一碟黄瓜,一碟花生米。 初依穿着白色的运动衣,旁边坐一个脸上有伤的女人。她对面的位置,依旧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这配置,一如乔宴第一次见她那样。 初依不耐烦地敲着桌子,“离不离?” 男人说,“不离。我们夫妻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外人插手。” 初依点头,从包里抽出张a4的纸,拍在桌上说,“那这是她欠我们公司的钱,夫妻共同债务,以后你们俩一起还吧。” 对面的男人脸上,出现了魔幻现实主义的表情:“……”看着她。 初依也看着他,慢声慢气,很讲理地说,“不离,不离也行……回头有更大额的。” 男人,“……” end!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