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战斗民族》作者:2暗白【完结】 文案 #穿越时空,竭尽全力,我会来到你身边! 沙雕型文案: 他,来自战斗民族,是富二代界的一股钢铁洪流,凭实力母胎solo,靠颜值维系生活,一张中俄混血的盛世美颜下,是一颗哈士奇的拆家灵魂,史上最少女最沙雕攻——弗拉基米尔·周向晚斯基。 他,是绿江主角标配的硬核总裁——吴凉,身世狗血情路坎坷,冷艳高贵有内涵,成熟稳重如泰山,就是遇见了周向晚。 “某天早晨,周向晚摇醒吴凉:吴凉,糟了,我的俄语被你们广州人带跑调了!怎么办!? 吴凉一脸懵:……多说俄语? 周向晚一脸严肃:我不,我要在家里养只熊。 吴凉:……” 他和他谈恋爱,攻受总得疯一个。_(ツ)_ 正经版文案:前世,俄系狠人周向晚狂得无法无天,穷得只剩下钱,人愈高愈寒,最后众叛亲离,死无全尸。 重回二十五岁,周向晚决定这辈子要当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老实巴交富二代。 周向晚对凤凰渣男:请不要来烦我男朋友。(礼貌) 渣男:你先把我从二十三楼的窗户放下来啊!!! 周向晚对搞事反派:好好说话,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嘛。 反派:苏维埃大锤终于是对我们下手了…… 周向晚的男朋友:放,放过我吧,我不行了(虚) 周向晚: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每天跑十公里,很难吗?(老实巴交的) 男朋友:……连你的哈士奇都被你逼疯了! 富二代中俄混血狂野暴躁少女攻(周向晚)x乍一看是贱受但本质是高智商边缘型偏执人格总是作出直男发言受(吴凉)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欢喜冤家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向晚,吴凉 ┃ 配角:钱盟,萧锦河 ┃ 其它: ============== 作者简评: 他,来自战斗民族,是绿江攻中的一股钢铁洪流,一张中俄混血的盛世美颜下,是一颗哈士奇的不羁灵魂,史上最少女最沙雕攻——弗拉基米尔·周向晚斯基。他,是绿江主角标配的硬核总裁,身世狗血,冷艳高贵,扫描仪成精背圆周率哄攻入睡,处女座,强迫症,令少女攻窒息的极限死直男。他和他谈恋爱,攻受总得疯一个。此文应有尽有,有钱!女装大佬!战斗风情!苏!爽!沙雕与豪门齐飞,少女共直男一色,富二代和总裁的恋爱充满了人民币的气息,攻家里有矿,哈士奇成精,日常在心里酝酿三百万的装修计划,硬核追妻不惜为爱穿丝袜,受走过最长的路莫过于攻的套路。作者文笔朴实搞笑,一路看下来评论区全是笑飞的头,朋友,快乐瀑布来一发! 第1章 非常憋屈周向晚 这世上有两种富二代,一种是王思聪,一种是周向晚。 周向晚一出生就拥有了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一切。母家乃俄方政界高层,父家是中国金融大亨,政商一体,中俄混血,在这样的条件下,周向晚哪怕没什么野心,权力和金钱都会自发地围着他转,他一呼百应,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做什么都会轻而易举地成功,他活得简单,坦率,有趣,生活在幻觉砌成的糖果屋里,人世间的苦难他见过,却无法触及他分毫。 周向晚后来想想,他十八岁那年,人生已经到顶了,所以接下来,他只剩下了失去。 十八岁,其母心脏病发,病死家中。周向晚才发现,原来他一直崇拜敬仰的父亲周鉴林一直出轨多年,养了二十三个私生子,周向晚与父亲的关系从此降到冰点。 糖果屋轰然倒塌,成长的路,长得看不到头。 二十岁的周向晚,偏激,狂躁,冷酷,他怀疑一切人的关怀和善意,恨不得所有人都要为他的不开心陪葬,直到他的姐姐因他而死。 死亡是令人成长的最残忍也是最快的方式,周向晚在灭顶的愧疚学会了与自己和解。 原本,周向晚和周鉴林的父子关系还有回旋之地,直到二十五岁时,周向晚得知他母亲心脏病发时曾经给周鉴林打过一个电话,但那时周鉴林在情妇的床上,无情地挂了那通电话。于是,父子反目成仇。 周向晚远走海外,从美俄倒卖军火流通非洲,几经起伏,屹立不倒。三十岁,周向晚击溃了周鉴林的一切,他压着一无所有的周鉴林,跪在他母亲的骨灰前道歉。当晚,周鉴林中风死亡,私生子们树倒猢狲散,接连失去了消息。 三十四岁,周向晚已然是个顶级钻石老大爷了,他再也无法相信别人,更别说虚无缥缈的爱情,晚上能睡个好觉都成了奢望,潦草联姻娶了个老婆,新婚之夜,分房睡的。 老婆得不到滋润,出轨了周向晚的发小,周向晚总觉得他的人生不该是这样对的,他有钱有势又有颜,硬是拿了王宝强的剧本,实在是憋屈。 周向晚念着对发小最后一丝情谊,没自己动手解决,而是将他们送进了监狱,却无法感受到任何复仇快感。 周向晚实在是不明白,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作对? 现在,周向晚坐在探视窗前,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看着昔日的好友——萧锦河。 “我输了。周向晚,这大概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 周向晚仔细端详眼前之人,他一身黄色囚服,金丝边眼镜下一对晦暗,布满血丝的眼球,昔日贵公子的风采荡然无存。 周向晚心想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年疏于保养,都已经有白头发和皱纹了,侧脸还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周向晚面无表情道:“我是真的拿你当过朋友。为什么?” “呵。”萧锦河捏着电话,玩味地看着周向晚,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笑纹,“因为我恨你。” “周向清,你还记不记得?” 这个名字像蟒蛇一样,吐着猩红的信子,将周向晚的心紧紧缠绕,让他喘不过气来。 周向清是他父亲的私生女,北京姑娘,杏仁眼,大波浪,有着温暖的笑容和野马一样的心,哪怕周向晚刚开始非常讨厌她,最后也渐渐接纳了她,会在心里默默喊她一声姐。 他想着就在自己生日那天叫她一声吧,那个傻女人说不定会很开心呢。 可是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周向晚生日那天传来了周向清潜水意外死亡的消息。她为了拍一张蓝鲸的照片潜入深海,只为了他一句要送就送鲸鱼好了的玩笑话,遇上了潜水事故,葬身大海。 周向晚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神冷淡:“所以?” 萧锦河道:“她从来都没想要周家的股份,你又何必害他。” 周向晚顿觉荒谬至极,道:“你觉得是我害她?说话要讲证据,你这废物别随便往我头上扣黑锅!” 萧锦河长久地看着周向晚,忽然笑了一声,声音透过话筒,听起来无端轻柔诡异,“不管是不是你害的她,我都需要恨你来支撑自己活下来。只是,已经没必要了。” 周向晚一直知道萧锦河这个人很是有点毛病,但没想到都坐牢了还这么神神叨叨的。周向晚皱眉道:“什么没必要,你要自己杀自己?” 萧锦河像是听见了一个好笑的荒唐段子,嘻嘻哈哈了一通,神经质地盯着周向晚,伸出一根指头划了划喉咙,道:“你是他要杀的最后一个周家人。周向晚,这些年你的兄弟姐妹一个个都没了,车祸,癌症,溺水……你真的觉得是天意吗?” 周向晚怀疑萧锦河受了刺激,脑子更不正常了,道:“你什么意思?他是谁?” “没什么意思。就是给你提个醒。”萧锦河笑了笑,道:“我希望你活。但是我觉得以你的狗脾气,你活不了。周向晚,我们……地狱见。”说完,萧锦河挂了电话,透过玻璃深深地看了周向晚一眼,不等周向晚再问几句,摇摇晃晃地被狱警带走了。 周向晚这种威胁听得多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他死,要是真能被吓到,那干脆不要出门好了。所以,周向晚只当萧锦河不甘心在恐吓他,没有在意。 半年后,周向晚在高速上出车祸,两辆卡车不要命地撞过来,将周向晚碾成了肉酱。憋屈到三十五岁,周向晚痛迎人生憋屈巅峰,死于最恶俗平常的车祸,可见泼天富贵,滔天权势加身,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具有生有死的肉体凡胎罢了。 所以,周向晚自知自己已经死透了,连尸体都不可能完整,没想到不仅能再次睁开眼,还见到了一个极其匪夷所思的人。 第2章 年少轻狂周向晚 周向晚浑身都痛,骨头痛,头痛,脸也痛。 被车碾过时他还没有死,每一次破风箱般呼吸都带着血沫,他看见自己的腿就在眼前,肠子还在蠕动,他抽搐着只求快死,然后被碾了第二次,是真正意义上的粉身碎骨。 周向晚满头大汗,先望见窗外黑沉沉的天空,下一秒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在小桔灯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光。 那人一身黑色西装,坐得无比端正,发丝却有些凌乱,皮肤白透,唇色淡淡,眼神淡淡,衬得他眼睛极黑,黑得都有些吓人了,让周向晚想到了中国神话里的仙人亦或是游离的鬼魂。 原因无他,这个人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吴凉,为什么你在这?”周向晚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吴凉,严格来说并不是周向晚朋友,而是一夜情对象兼顶头上司。 周向晚和他爸的关系还没到水火不容的时候,周鉴林以为周向晚只是单纯的叛逆,将周向晚扔给了公司最年轻的行政总裁吴凉,给他当秘书。 周向晚自是不服,处处与吴凉作对,直到某一天出了意外和吴凉打了一炮,可是在那之后不过三天,吴凉就死了。 吴凉的死因可笑又可怜。吴凉发烧,外出见了前男友一面,回来的路上遇到抢劫犯,双方争执间,吴凉为了保护前男友被刺死。 “不应该吧?”周向晚捏了捏眉心,恍惚道:“这世界真的有天堂?那也不该是你来接我吧?我妈呢?” 吴凉眉头不受控制地一跳,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既然醒了,就放开手。” 吴凉缓缓举起手臂,周向晚这才发现自己仍无意识地抓着吴凉的手腕。他皱着眉满心疑惑地松开手,感觉五指有些僵硬的酸痛——什么情况? 这时,周向晚发现自己打着吊瓶,而吴凉眼眶发红,似乎是被打了一拳。 吴凉嫌弃周向晚,嫌弃得非常光明正大,用力甩甩手腕,往后坐了一点,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嘴唇靠近边沿试了试水温。 周向晚盯着杯子里的水,顿时觉得自己渴了,心想吴凉人还不错,被揍了还守在这里照顾他,以后可以对他客气点。 谁知下一秒,吴凉举杯,兀自喝光了杯子里的水,啪一声将杯子扔进垃圾桶,一滴水也没给周向晚喂,缓缓起身理衣服似乎是准备走了。 周向晚满脸都写着懵,道:“你不喂我喝?” 吴凉眼角一抽,冷淡道:“我凭什么伺候你。” “哎,不是,”周向晚一动肚子就疼,似乎是被捅了一刀,只得瞪着眼嘶声道:“……那你坐在我旁边干什么?” “因为你抓着我不放。”吴凉低头看,语气说不清是冷淡还是厌恶,道:“周大少爷,你好自为之。”说着,吴凉转身慢慢走了几步,握住了门把手。 周向晚陡然想起此情此景为何如此熟悉,因为他早已经历过一次。 这事儿说起来倒十分丢脸。 前面也说了,周向晚年轻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大少爷。吴凉受周鉴林之托管教他,本可敷衍了事,谁知他对周向晚严格无比,一份报表打回来重做了五六次,这就不说了,迟到五分钟,还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年轻时的周向晚烦透了他,哪里受得了这种鸟气,在电梯里就和吴凉打起来了,按着吴凉没怼几下,阑尾炎犯了,吴凉不知周向晚阑尾炎,抓住机会翻身而上,对准他的脸就是一拳。 事后一传十,十传百,全公司的吃瓜群众们集体高潮,各大微信群十分精彩。 #宝藏公司,总裁为前女友一拳揍翻半血毛子富二代,为国争光!# #虐恋!暴躁太子出轨惨进急救室,冷面总裁恐饭碗不保,网友:有钱人真会玩# “等等!”周向晚坐起身,“我打你哪了?我看看。” 周向晚学过专业的格斗,怒气一上来,基本只要三下,那人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他早就忘了自己打了吴凉哪里,但肯定不会好受。 吴凉神色晦暗道:“怎么?周少要检验自己的胜利果实?” 周向晚愣了一下,他对吴凉的感情颇为复杂,歉疚,怀念,好奇,不爽,混作一团乱麻,让他一时不知说什么。 吴凉正拧开门把手,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高大男人啪地推开了病房的门,撞开吴凉,扑倒在周向晚的病床前。 “周少,你可醒了,感觉怎么样?!” 此男子浓眉大眼,端的一派阳刚厚朴之气,正是周向晚的保镖钱盟,初中的同桌,退役后找不到工作就跟着周向晚混了。 不过,周向晚嫌他嗓门大,颇有菜市场站街妇女之姿,打发他去做了公司安保部部长。而且,他总觉得,钱盟对他有非分之想,屁大点事情,但凡是关于他的,就要嚎得像天打五雷轰似的。 比如现在。 “周少!”钱盟捧着脸,颤颤道:“你丫怎么被打成这样?”转头看向吴凉,“吴凉,打人不打脸,您这过分了吧?你看看把周少打的,狗要闻不着味儿都认不出这是咱英姿飒爽的周大少!” 吴凉闻言,讥讽道:“你不就认出来了?” 钱盟丝毫没有听出吴凉暗喻他是狗,只觉他表情讨厌,当下捋起袖子要帮周少打回来。周向晚还搞不清状况,脑壳子咣咣疼,他拉住钱盟,皱眉道:“吵死了,你送他回去,别骂人。” 周向晚本是好意,他猜吴凉是跟着救护车一道来的,毕竟这个点了,还真不一定能打到车。 吴凉根本懒得多看这俩糟心玩意儿一眼,生硬道:“不必麻烦,告辞!”拉开门一步跨了出去,反手重重扣上门,啪一声巨响。 钱盟嘀咕道:“什么素质,这医院呢,吵醒了隔壁老大爷怎么办?” 周向晚躺回去,道:“你来得正好,给我倒杯水。” 钱盟在包里翻了翻,“不成,刚动完手术不能喝水。还好我刚去专柜搞了一管唇膏。”拧出一大截要给周向晚涂,慈祥道:“咱涂个圣罗兰2018年全球限量版润唇膏。来,少爷,嘟起咱漂亮的嘴。mua!” “算了。”周向晚挥开钱盟的手,“镜子。” 钱盟失望道:“真不涂啊,那老子不白买了吗?” 周向晚:“留着送你女朋友。” “我他妈哪来的女朋友。”钱盟失望地调好靠背高度,打开带来的包,掏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放在周向晚前面。 卧槽。周向晚表情瞬间凝固了,咋一看他被自己的脸吓了一跳——镜子里的男人,一头张扬的白色长发,挑染了几缕基佬紫,乱蓬蓬地向四面八方炸开,周向晚抖着手把头发撩到耳后,露出耳骨上齐溜溜一排造型各异的耳钉,最骚的是他的烟熏妆,黑色的眼影晕散开,活像一只大熊猫,灰蓝的眼珠闪着异样的光芒。 那是25岁的他——The king of杀马特。这一下的视觉冲击,顿时就让周向晚有了重生的真实感,他伸出食指,愣愣地点着镜面,“怎么,会这样……” 钱盟没听出周向晚话语里的复杂意味,兀自撕了一袋冰袋,啪一下拍在周向晚脸上,道:“嗨,被吴凉打肿了呗,明天就会好了,您啊放宽心再眯会儿。” 周向晚扶着冰袋又一头栽在了枕头上。 十年前,他还是一个游手好闲,人嫌狗弃的太子爷。 周向清去世两年。 萧锦河出国。 钱盟还是他保镖。 吴凉……也还在。 周向晚翻了个身,心想如果这是真的,他死也不想再过一次上辈子那样操蛋的人生了。 这厢吴凉出了病房,腰就直不住了,勉强撑到了电梯,见里面没人,捂着肚子,很疼似的弯着腰。 “嘶——”吴凉撩开衬衫一看,腹部没有伤痕,却很疼。他本就有胃病,被周向晚拳拳到肉地招呼,此时胃一阵绞痛,忍不住骂了一句,“混蛋。” 骂完,吴凉疲惫至极——平时为公司熬夜爆肝就算了,还要帮老总带熊孩子,今日一架,笑话似的闹得人尽皆知,再过几个小时又要上班,老总和下属那都还要给个交代,简直没脸见人。 吴凉打了车,硬是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家,此时已经半夜三点了。 吴凉推开门,客厅的落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光晕下是一个倚躺在沙发上的身影。 那是吴凉的男朋友,杜枫。 吴凉轻手轻脚地换了鞋,按理来说,杜枫来他家要么是要熬夜加班懒得坐一小时车回去,要么是来找他上床。 无论是哪种他都不应该睡在沙发上。 吴凉隔着三米都闻到了杜枫身上浓烈的酒气,他的西装外套垂落在茶几边沿,鞋子也没脱搭在沙发扶手上,手臂挡着眼睑,只能看见坚挺的鼻子和胡子拉扎的下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宿醉后的颓废。 吴凉微微蹙眉,将凌乱的衣物整整齐齐地收拾好,戴上塑料手套替杜枫脱了鞋,最后准备抱杜枫上床睡觉,刚摆好姿势,准备使出力气,杜枫就迷迷糊糊地醒了。 杜枫是被渴醒的,睁眼就看见了吴凉,他坐起来说渴了要喝水。吴凉拧开茶几上的矿泉水,凑在杜枫嘴边,喂他喝完。 “头疼么?我抱你去睡觉?” “不用。”杜枫用力揉了揉脑袋,“我听说你把太子爷打进了医院?” “没有,”吴凉站起身,脱力似的倒在了沙发上,“他阑尾炎,我就打了他一下。” 杜枫阴阳怪气道:“你跟他作什么对,周向晚他已经烂透了,你看他那妖里妖气的样子,周董本也就死马当作活马医,让你意思意思,你那么上心干嘛?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么?” “嗯。” 吴凉像虾一样瘫在沙发上,拿了个抱枕捂着胃,“尽人事而已。这次我与周向晚彻底撕破脸,老总应该不会让他跟着我了。”吴凉勉强笑笑,却仍是满心烦忧,毕竟以他对周向晚的了解,他最看重的就是他那张脸了,也不知会迎来他怎样的报复。 杜枫盯着吴凉看了一会儿,忽地坐到他身边,揉着他后脑的头发,道:“宝贝,趴下。” 吴凉推了他一把,甩了甩头,道:“不做。胃疼。” 杜枫笑道:“吞下去说不定就不疼了。乖,你不是最听我话了吗?” 吴凉累的要命,恹恹道:“精蛋白并不能起到稀释胃酸的作用。我现在应该吃药。” 杜枫露出恼火的表情,却又强行压下,硬是温和道:“如果你后面能用就好了,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呢?吴凉。好几天没见面了,我真的很想你。” “明天再做吧。我累。”吴凉虽然这么说着,语气却有些心虚。 “可我现在就要,”杜枫掰过吴凉的脸,温柔道:“你臭毛病那么多,除了我会对你好,没有人会要你的,你要听我话,知道吗?” 吴凉心想:“我还不够听话吗?为什么他总是说我没人要?像捡垃圾一样。”吴凉想是这么想着,却不由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不好。 “我们在一起也两年了,”吴凉抬起头,小声问他:“你想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吗?你住三楼,我住二楼。我尽量和你一起睡。” 杜枫先是皱起了眉头,而后微笑道:“吴凉,这两年我升得快,本就有人说闲话了,要是被人看见我们住一起,那还得了?” “我会很小心的。” 杜枫摇了摇头,果断道:“再等等,过一阵子,等我升上销售总监吧。” 吴凉沉默,偏过头闭上眼睛。杜枫摸了摸他头发,吴凉偏开头,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头发。” 杜枫一僵,道:“吴凉,你生气了?我又不是别人。” 吴凉正色道:“我没生气,我只是不习惯。” 杜枫叹了口气,道:“那算了,你连头发都不让我摸,还怎么和我住在一起?同居的事,再等等好不好?” 吴凉顿时觉得愧疚,勉强笑了笑,道:“好。” 杜枫满意了,哪怕这人再优秀再有钱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被他牢牢控制在手里?他微笑着,强硬地掰扯着吴凉的下巴,道:“乖。” …… 三分钟后。 吴凉趴在水池发出阵阵干呕,身后是杜枫无动于衷的洗澡声,他胃里像被塞了一块冰,这冷在四肢百骸蔓延,让他发起抖来。 窗外朝阳升起,吴凉只觉那太阳白惨惨,冷冰冰的,让人感觉不到日出的希望。 吴凉强撑着去上班,周鉴林安慰了吴凉几句,再狠狠将周向晚贬了一通,说是会再行安排。吴凉清静了几天,以为从此能远离这智障太子,很是宽慰。 没想到,一个注定不平凡的早晨,周向晚又出现在他办公室前台。 第一眼看去,吴凉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一直觉得就周向晚的表现而言,他去泰国由男人变成女人才是他人生的正常走向,这突然从小畜生变得人模人样,不得不让人怀疑他要搞出大事情了。 第3章 慈祥和蔼周向晚 破了无数个洞却莫名要一万多的牛仔裤不见了。 连子弹都挡不了却值五万八的白T恤也没穿。 五颜六色的头发以及张扬的耳钉通通没有了! 只见传说中的不良阔少周向晚,端端正正地穿着西装三件套,浅金色的头发扎成一个庄重不失活泼的半丸子头,规规矩矩地坐在电脑前,右手专注地滑着鼠标,左手端着一杯热茶,凑近唇边,呼呼吹了一口气。 吴凉不由瞪大了眼,仿佛周向晚不是在嘬茶,而是鼓着腮帮子,朝着祖国的大好江山吹了一大口妖气。 周向晚早就听见了吴凉的脚步声,就等着他靠近,好打声招呼,没想到吴凉就如石化了一般,杵在门口盯着他,硬是一动不动。 周向晚转过椅子,挑眉道:“吴总,我知道我好看,你也不用看成这幅傻样吧?” 还是熟悉的配方,但莫名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吴凉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战略,对周向晚露出商业假笑,“周少,早上好。” “早。”周向晚应了一声,拎了个塑料袋朝着吴凉走来,“给你,上次的事情是我的错,你伤好点了吗?” 吴凉接过袋子一看,很是一惊——袋子里竟然是云南白药喷雾! 那一秒,人生的走马灯开始在吴凉脑中骨碌碌播放起来。 吴凉想起了周向晚偷偷在他演讲的PPT里塞了小黄图,让他在董事会面前丢尽了脸。 想起了周向晚在他喝的咖啡里放了酱油,沙拉里放了大蒜。 想起了在加班时,吴凉打开抽屉,突然弹出来一个逼真的假人头,血淋淋地嘎吱嘎吱在地板上跳,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而吴凉对面那五十六岁高龄的土地局局长当场犯了心脏病。 想起了周向晚带狗上班,狗在他车前挡风玻璃上拉了一泡屎,最绝的是,吴凉毫不知情地开了雨刷器,随着雨刷的挥动狗屎极其均匀地涂满大半个车窗,而周向晚抱着一脸无辜的狗子在副驾笑得差点飞升。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一定有阴谋。吴凉心生狐疑,假笑道:“谢谢,周少您这是……” 周向晚正直道:“我道歉,向你,钱盟说这玩意儿治跌打损伤挺好的。” “嗯。”吴凉不欲与周向晚过多纠缠,“有劳费心,我没事,不用了。” “我给你的,你必须收下。” 周向晚眨了眨右眼,似乎有阵阵波纹从灰蓝的眼睛里荡出来,“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闹你了。” 周向晚自觉说得万分真诚,但对面的吴凉脸色却更加难看。 那刻意放柔的声音,低眉做小的姿态,诡异的痛改前非的态度无不昭示着隐藏在背后的阴谋——周向晚送的不是云南白药,而是一罐可怕的不明气体! “你怎么了?”周向晚对吴凉抱以春风般的关怀,“身体不舒服?你的反应怎么这么慢?” “没事,谢谢,”吴凉表面镇定,礼貌又不失警惕地用手指捏起了塑料袋上的小揪揪,“十一点钟之前,请把会议记录发给我。” 吴凉快步走进了办公室,踮起脚跟,小心翼翼地将云南白药高高放在了文件柜的最上层,松了一口气,提醒自己下班后别忘了扔掉后,像往常那样投入到工作之中。 周向晚目送着吴凉啪一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一头雾水地继续看电脑。 自周向晚出院已经过了三天了,他发现自己得了一种比阑尾炎糟糕百倍的病。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所导致的精神障碍。简单来说,就是心理阴影。 周向晚现在的状况是——见不得飞驰的车子,轻则浑身冒冷汗,重则骨头刺痛,几近要昏厥。 这病最麻烦之处在于,周向晚在去看心理医生时,无法告诉他自己的病因。 难道要说,他十年后被大卡车碾死了,现在重生在了十年前,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怕车子,医生麻烦您给治治。 有人怕鬼,有人怕狗,有人怕高,但是这些都是可以避免的。然而,生在中国现代社会,除非周向晚住在深山老林里,车子马路都躲无可躲。 这样想着,周向晚打开了某个车祸视频。 几秒钟后,周向晚瞪着眼,胆战心惊,捂着隐隐作痛的肋骨,果断点了叉键。 谁能相信,兴风作浪的秋名山战士——坐拥二十一辆超跑的周大少,今天早上是带着墨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缩在一众早起买菜的大爷大妈之间,先坐公交再是地铁,风尘仆仆来上班的呢。 还是不行。周向晚深吸一口气,握拳用力捶了大腿两下,冷静下来。周向晚很少真正着急过,他生性乐观彪勇得不行,与天斗,与人斗,与自己斗,总是相信人没死就会更加强大,没有他过不去的坎。更何况,论得精神病,周向晚非常有经验,这种小病,问题不大。 很快,周向晚将这个烦恼抛在脑后,看了一眼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拎着一沓文件,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去了会议室。 周向晚来的时候,会议室已经有不少人了,看见他,都纷纷露出了“我是瞎了吗?”的迷幻表情,打完招呼后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手指头在屏幕上猛戳,会议室里嗡嗡嗡的消息声不断。 显然,经理们不好意思当着周向晚的面窃窃私语,又摸不准周向晚脾气不好明问,只好低着头纷纷在群里发表大胆的想法。 周向晚老神在在,大爷似的在皮椅子转了一圈,坐好,摊开记录本,慢腾腾道:“经理们,为什么大早上的,消息这么多?为什么忙?” 周向晚虽然是一个三十五岁的老大爷了,中文却依然令人绝望。他初中在中国读了三年就去美国留学了,语文考试基本就没及格过,交流倒是无障碍,只是有时候主谓宾搞不清楚,也不怎么识字,在中国正经知识没学多少,却跟着嘴炮同学点满了嘲讽技能,能灵活运用多种修辞手法全方位将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会议室里的消息震动声顿时停了,有人干咳一声,道:“周少今天发型不错,哪里剪的?” 发问之人,是策划部经理。 批量秃顶策划部,福利最好,头发最少。他身为经理,年纪轻轻,秃得冲锋陷阵,有模有样。 周向晚道:“李经理,别跟我客套了,假不假,告诉你,就算,你也用不上。不如我给你推荐几家植发的?” 李经理:“……” 周向晚看了一眼手机,将手机往桌面上一扔,闲适地往椅背上一靠,道:“在群里猥琐地瞎八卦不如直接问我,这些年,我这个人脾气慈祥了很多,你问了我必须会回答。谁先来?” ——上个月刚刚和顶头上司吴总一路噼里啪啦从电梯打到办公室最后打进了医院的周某如是说。 众人:“……”太可怕了,明明说的是是谁先来,但给人一种谁先来送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李经理冒着冷汗,摸了摸脑壳上所剩无几的头发,眼看着又抓下来一大把,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 会议室再次陷入沉默,半晌,有人问道:“周少也在经理群里?” 周向晚微微一笑,正欲说话,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吴凉,以及他的秘书魏天香进来了。 吴凉向来注重效率,目不斜视,从不废话一来就直奔主题,拯救了突然苏维埃的气氛,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灯光暗了下来,财务部的人站在一堆五颜六色的数据前,开始汇报,透过投影屏,周向晚看见了吴凉的侧脸。 吴凉的长相非常耐看,皮肤白透,鼻子直挺,轮廓精致,投影仪射出的光线让他的侧脸如水墨画卷一般,本就淡漠疏离的气质更是多了几分仙气。每次看见他,周向晚总会想到贝加尔湖上的薄雾和莫斯科的新雪。 周向晚忆起了他和吴凉的过去。 前世和吴凉打完架,周向晚离开公司,再见面时,是一个大雪天。 周向晚养的哈士奇,看见雪花过于激动,撒着蹄子从花园蹿出去溜了个没影,吴凉在街上遇见它,打了个电话给周向晚,让他过来接。 那时,正值年关,几千万异乡人都回了家,北京成了一座空城,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伞上,窸窸窣窣,就像是泡沫破碎的声音。 周向晚停好车,远远便见吴凉抱着毛绒绒的哈士奇,坐在电线杆子下面。 白茫茫的大雪,浑浊的光线,雪地里的人看起来既渺小又古怪。 周向晚那时候很不满,心想他自己要装逼就算了,居然抱着他的宝贝狗子在外面一起受冻! 周向晚撑着一把墨绿色的大伞,在雪地里踩出一排脚印,边跑边喊:“哈哈!” 哈哈,也就是狗子,老大一条狗一跃而起,扑进他怀里摇着尾巴,哼哼唧唧地撒娇。 “冷不冷啊?”周向晚托着狗,亲了一嘴狗毛,“吓死爸爸了,老蠢狗!” 一股浓烈的酒气涌进周向晚的鼻腔,周向晚低头,发现酒气来自于吴凉。 零下一度,吴凉上身只穿了件灰色毛衣,里面是一件白衬衫,浑身落满了雪,脸色苍白,双眼迷离,嘴唇却是乌青。 吴凉睫毛上凝结着几颗小水珠,他在听见周向晚问冷不冷时半睁开眼,见他问的是狗,扯着嘴角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 周向晚别扭地憋了一句,“算我欠你一次。” 周向晚打开车门,将哈哈塞了进去,顿了顿,又调头回去,眼神睥睨,道:“吴总,大冬天的,矫情给谁看呢?” 细雪纷纷,一人站着,一人坐着,吴凉抬起眼帘,无声地看着周向晚。 很多年以后,周向晚依然能回忆起吴凉那个眼神——漆黑的瞳,微红的眼睑和沾着白雪的睫毛。 平平无奇却一见难忘。 “你别以为我会管你。我烦死你了。全中国就你最烦。” 吴凉没说话,无力地朝着周向晚摆了摆手,看样子是让周向晚拿了狗快走。 周向晚在俄罗斯见过很多被冻死的人,特别是喝醉的,如果放着不管,吴凉是真的会死在雪地里。 周向晚啧了一声,扔了伞,弯下腰抄起吴凉的膝弯,抱进车后座,二话不说就脱吴凉衣服。 “周向晚,你敢……”狭窄的车后座,吴凉有气无力地踢了周向晚一脚,周向晚抓住他的脚踝,顺势脱了吴凉裤子。 “吴凉。”周向晚沉着脸,“我在救你,你要烦我,我就把你扔下去,衣服都不给,我还叫记者来拍你!” 吴凉瞪着周向晚,倒是没动了。 周向晚拿了一小瓶伏特加,倒了点在手心上,一双大手招招狠辣,毫不留情,将吴凉浑身上下都搓了好几遍,愣是把人搓得浑身泛粉。 哈哈时常被周向晚揪着洗澡剃毛,此时见一两脚怪被周向晚抱在怀里搓得直哼哼,不由在前座露出了警惕又同情的眼神。 “够……够了,不要了。”吴凉推开周向晚,拢起双腿,“谢谢,我不冷了。” “这不是冷不冷的问题,截肢了你别哭。”周向晚将窗户打开一条细缝散酒味,扫了吴凉一眼,嫌弃道:“噫,你内裤真难看。” 吴凉:“……” 吴凉抖着手,想穿衣服,周向晚将他衣服往前一扔,“湿透了,没一件干的,大冬天的你搞什么?吴总,破产了?” 吴凉没说话,眼神闪烁,意味不明。 后来,周向晚才知道,吴凉确实是从公司离职了,他的人渣前男友利用吴凉成功上位之后,傍上了个霸总千金,千金来公司找他,他根本没脸在公司待下去。 不过,当时,周向晚内心毫无波动,只觉得有趣好玩。 “算你好运,虽然长得比我丑点,但也还成。”周向晚掐着吴凉下巴,低声说,“要真缺钱,不如我勉强嫖你,一千万一次,怎么样?” 第4章 少女杀手周向晚 空调风口呜呜作响,周向晚恍然听见了那天的呼啸的寒风,耳边人语模糊又清晰。 “……142个样本城市房价平均环比下跌0.296%。房价环比上涨的城市为58个,占样本数的40.8%,比6月减少61个……” 周向晚从回忆中抽身,抬眼看向坐在吴凉对面,专心听报告的男人——杜枫。 看了一眼后,立马皱着眉头转移了视线。 太他妈丑了! 丑还不知道打扮自己! 还是个恶心的渣男! 周向晚拿着笔敲了敲手心,感叹吴凉的审美真是没得救了,要多瞎才看得上这种男人,最后赔得连命都没了。 “停一下。”一道沉缓的声音打断了喋喋不休的数据报告,“是0.257%。” “啊?”投影前,正在报告的人脸上光影斑驳,一道冷汗滋溜而下。“吴总,您说什么?” 吴凉抬起眼,淡淡道:“算同环比的时候,少打了一个零。” 会议室内落针可闻,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这个……”男人抬起袖子搽了搽额头上的汗,一副恨不得自杀谢罪的表情,“吴总,是我疏忽了……” 周向晚扫了一眼,发现如果这个数据错了,接下来的数据就全作废了,如果是以前的他,非把整个部门骂得狗血淋头不可。 “重新核算一遍,以及辞退责任人,”吴凉站起来,眼神冷冷,看似不经意地扫了众人一眼,大家头皮一麻,毕竟除了吴凉大家都没有发现这个低级错误。 “吴总,我们下次一定会注意,辞退会不会太……” “这是个很严重也很容易发现的错误,他需要为这个错误负责。”吴凉说完,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简明扼要地把下礼拜每个部门的任务分配下去,“今天就到这里。”话落,吴凉起身开门出去了,他的秘书上前一步,弯腰快速拢好桌上的文件。 吴凉一共有两个秘书,一个是什么都不干的周向晚,一个是什么都要干的魏天香。 周向晚一直觉得,魏天香这人婊里婊气的,能力尚可,就是整天想着嫁入豪门这一点很烦。 魏天香抱住文件夹,一对小高跟踏的噔噔有声,摇着腰肢,屁股仿佛下一秒就要漂移,路过周向晚身边时,惊叫一声,身子一歪,正要往周向晚大腿倒来。 “啊~~~” 周向晚应对此类事件经验十分丰富,眼疾手快,一把拉过了秃头李经理,挡在身前。 “魏秘,你鞋跟太高了啊,”秃头李扶住人,眼睛往下往魏天香胸口一瞄,语重心长道:“这样容易摔跤呢,呵呵呵嘿嗯哼。” 魏天香站好,面带微笑,眼神凶恨地道了一声谢,挺胸侧望周向晚一眼,扭着腰出去了。 “唉呀……总算走了,太吓人了。”众人纷纷坐回了位置,长嘘一口气。 “这吴总,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就这种例会,非要搞得跟联合国大会似的。” 讲话人偷偷瞄了一眼周向晚,“到底是年轻人,锐气盛,他一来,整个房间都跟北极似的,解决全球变暖全指望我们吴总了哈哈哈……” 周向晚知道他们是故意给他听的。因为以往周向晚最喜欢听别人吐槽吴凉,有时候自己还要参与几句,堪称最快与周少拉近关系的技巧。 不过莫名的,周向晚现在听了却很是不爽。 一个不废话,有能力,还长得好看的领导是天使好吗?要是他是吴凉,在座这些卖资历的,能当场给他们安排退休。 “哎,吴总,”周向晚抬眼看向门外,装模作样地招招手,“你回来干嘛?” 众人弹簧似的从凳子上跳起来,脖子齐齐一扭,惊恐地盯着门框。 “哈哈哈哈哈哈,”周向晚站起来,拧着门把手,侧着半张有棱有角的脸,羽睫微动,“哟,看着地上一张张的,掉的都是谁的老脸,走前可别忘了捡回去贴好哈哈哈哈。” 众人脸色难看,面面相觑,周向晚迈开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长相这个东西,三分天注定,七分靠努力,周向晚那张中俄混血神颜在杀马特时期的颜值就已经很能打了,现在审美回归大众,从头发丝精致到脚趾头,浑身都是人民币的味道,分分钟能c位出道。 故而,从会议室到办公室,狭窄的过道,周向晚硬是走出了戛纳红毯和搞笑台湾言情剧的混搭风格。 先是少女们捂嘴尖叫,眼冒红心。 “啊,是周少,他又回来了!” “太好看了吧,非主流的时候已经够帅了,现在正经起来,啊啊啊,要命了,那两米的腿啊,我想当他的腿部挂件!!!” “是和吴总的情侣装吗?卧槽,配我一脸,我就知道他们上次打架是相爱相杀。今天有人拍到他们同框吗?扶我起来,凉粥cp老娘磕到头掉!我永远是凉粥的无头骑士!” “拔刀吧,粥凉不可逆!高冷禁欲人妻受和狂犬病前人渣后跪舔攻最好吃了!” 周向晚心道:“都在说什么有的没的?和以前不一样啊?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少女的欢呼!” 接下来,是少女们的花式碰瓷。 实习生路过周向晚身边时,一声惊叫,假装摔倒,文件撒了一地,白纸如雪花漫天席卷。 周向晚灵活躲避。 小秘书端着水,手不小心一抖,水花朝着周向晚胸口袭来。 周向晚灵活躲避。 钱盟凑上来,露出厚朴的笑容,想约周向晚一起喝酒泡吧撩妹。 周向晚一脸嫌弃,灵活躲避。 就这样,周向晚灵活地回到了办公室,整理完会议记录,敲响了吴凉的门。 他敲了三下,没等人回答,就开门进去了。 阳光洒在红木地板上,桌上井然有序,东西摆放极为对称,没有任何一样多余的东西,吴凉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东西,光照在他的侧脸,细细的绒毛散着朦胧的微光。 “放着吧,辛苦了。”吴凉抬头,礼貌道。 周向晚眼睛尖,一下就看见了被吴凉高高放在柜子角落的云南白药,孤孤单单,一副被打入冷宫的样子,他吸了吸鼻子,没闻见药味。 周向晚伸手将罐子拿了下来,摇了摇,道:“吴总不要的话,就扔掉嘛。” 吴凉眉头一跳,便见周向晚将罐子高高抛起,他一惊,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来,微微瞪大了眼。 周向晚一看,察觉出吴凉竟是十分忌惮这个罐子,再联合他之前种种反应,周向晚想不明白也难了。 周向晚扭开盖子,一步步走近吴凉,道:“我来帮你喷一下吧,吴总,把上衣脱了。” 吴凉退了一步,沉声道:“周向晚,我说,我已经好了。” 周向晚以前遛狗时,常常会遇见一只野猫,它明明怕哈哈怕得不要不要的,却兀自强装镇定,瞪眼弓背竖尾巴,坚持不动,直到哈哈嗷嗷呜呜一个猛冲,它才会炸着毛弹开。 就像吴凉。 周向晚心道:以前怎么没发现吴凉这人那么好玩? “你倒是越来越精了。”周向晚故作遗憾,“这含春半步骚可是我花大价钱买的,可惜。” “什么含春半步骚?”吴凉不动声色地藏了一本厚厚的文件夹在身后。 周向晚步步紧逼,吴凉几乎退到了墙角。 “烈性催情喷雾嘛,”周向晚笑嘻嘻地对着吴凉脸滋滋滋好一顿猛喷,“据说一闻就变骚。吴总,你叫破喉咙也没有用……” 吴凉在气体喷出的瞬间就屏住了呼吸,额角青筋被气得直突突,他在铺天盖地辣眼睛的气味中闭着眼睛偏过脸,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存在周向晚这么无聊的人?! 那一刻,两人周围微小的尘埃和水雾吸饱了阳光,像浮在空气中一层朦胧金纱。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周向晚伸出右手,手掌靠近雪白的墙壁,陷入壁咚的剧本不可自拔。 吴凉如一个矫健的乒乓选手,反手挥出文件夹,起手果断,动作流畅。 啪!声浪震荡,金雾如烟散开,文件夹狠狠地扇中了周向晚的脸。 吴凉本想将不明气体往周向晚脸上扇,但他万万没想到,周向晚会往他面前凑。吴凉愣了一下后,觉得这声音真是大快人心,令人通体舒畅,所谓债多不愁,破罐破摔,吴凉没多想,瞬息之间,正手又是一抽。 啪! 周向晚差点原地被抽成旋风小陀螺。 “哎,不是,你又打我脸?还打两次?!”周向晚捧着火辣辣的脸,不可置信,“你看不出来我在开玩笑吗?” 吴凉强硬道:“……看不出来。周向晚,不管你在计划什么,我希望你不要打扰我工作。有什么恩怨,我们下班解决。” 周向晚细细端详着吴凉的脸色,只见他面色严肃,眼神凛然,喉结却时不时上下滑动,一双黑玉般的眼珠子紧紧盯着周向晚,像是在防备他突然发难。 就像那只猫。 灵魂三十五岁的周向晚依然是猪狗不如的臭脾气,只是学会了装模作样罢了。按平常,此事绝不可能轻易揭过,但奇怪的是,此时他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自我反省了一番——之前说好了不闹他的,可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 “好,”周向晚微笑,“下班后别走,我请你吃饭。” 吴凉顿觉不好,周向晚之前作弄他的走马灯又开始在眼前骨碌碌滚了起来。 刚见面时,周向晚和他的关系还没那么僵,周向晚说请他吃饭,吴凉以为只是普通级别的应酬,结果到了之后,房间里群魔乱舞,乌烟瘴气,周向晚搂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一身酒气踉跄而过,邀请他一起threeway。 吴凉心说脑子有坑才跟你出去吃饭。 周向晚浑然不知,理了理领带,愉快地走了。 出门遇上钱盟,钱盟大呼小叫:“周少,你脸怎么这么红?眼眶也是,还有你身上什么味儿啊?换香水啦?什么香水啊怪冲的一股药味?” 周向晚红着一张被抽得火辣辣的脸,看起来十分娇羞,随口说道:“不是,这是含春半步骚的味道。” 钱盟:“???” 不到一个小时,周向晚脸红腿软,一脸餍足地从吴凉办公室出来的消息在公司不正经灌水群逐渐流传,逐渐滚滚如大江。 信息时代,手机嗡嗡作响,八卦传得比什么都快——到底是谁潜了谁? 准备午睡的吴凉辗转难眠:“……” 正在喝水的魏天香:“……噗!咳咳不是!不可能!我不相信!” 杜枫眼神复杂:“……周向晚在打什么主意,我得给吴凉打个电话……” 只有周向晚,身边围着一圈叽叽喳喳的翘屁嫩男造型师,两耳不闻微信群,一心捧着冰袋给脸消肿,认认真真地……琢磨起晚上吃饭该穿什么衣服。 周向晚喜欢收集漂亮衣服,不论性别,不论国别,男装女装俄服汉服和服等等只要好看他都要买买买,各种各样的衣服鞋子至少堆满了三个别墅。而且他还对换装游戏情有独钟,小时候没什么朋友,他一个人站在镜子前一套一套换下来,能美滋滋地和自己玩一整天。不过后来他的地位越来越高,负担重得几乎是在刀尖上赚钱,也没有空拾掇自己了,一般都是造型师让他穿什么他就穿什么。这次人生重来一次,连带着奇迹晚晚之魂也跟着全面苏醒。 就这么着一天下来,等周孔雀拾掇好自己,天已经黑了。 第5章 寂寞如雪周向晚 低调奢华有内涵,高端大气上档次。周向晚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订餐厅时,突然又想起了一些往事。 性对周向晚而言,就和喝酒吃饭种土豆一样平常普通,不会在他脑子里留下什么深刻印象,但奇怪的是,周向晚记得那天和吴凉的一切细节——图像,声音,气味,心情。 车里酒香弥漫,混着吴凉半推半就的呜咽,修长的手指抵着车窗,在朦胧的玻璃上划出几道错乱的水痕,潮湿的皮革车座发出被快速摩擦的咯叽声。 天色暗下来,车窗外墨绿色伞面被白雪盖了厚厚一层,周向晚才结束,吴凉蜷在他身下,昏沉地呢喃出地址,晕了过去。 后来,周向晚送吴凉回了家,留下银行卡和密码,没有久待,就像是一次寻常419,只不过嫖资比较贵而已。 三天后,周向晚接到了吴凉的死讯。 吴凉死的那天,是除夕。劫匪捅了他7刀,血渗进厚厚的白雪里,晕开一片鲜红的花,死的很干净也很孤独。 周向晚不知道他们发生了怎样的冲突,只知道杜枫丢下吴凉跑了,而吴凉手中至死都握着一枚戒指,医生花了很久才掰开。 说来可笑,吴凉删光了手机里所有电话号码,唯有那天他通知周向晚去领狗,周向晚成了他最近联系人列表上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 周向晚出于一点情分,操办了吴凉的后事,从他的遗物中知晓了吴凉生平的只言片语。 1998年吴凉父母死于化工厂爆炸,此后他借住于姑母家,小学以后一直住校,与寄养家庭感情淡薄。 十岁之前被父母捧在手心,十岁之后孑然一身,无依无靠。 杜枫是吴凉的高中同学,英俊阳光,嘴甜会来事儿,就像吴凉的对立面。那时候吴凉瘦瘦小小,学习极好,不爱说话,脾气还死倔,经常成为混子们欺负的对象,而杜枫在一次放学后替他赶走了他们。他看着吴凉,对吴凉说了他们学生时代唯一的对话:“没事了,快回去吧。” 情不知所起,至死而终。 吴凉大学毕业后,想方设法与他进入同一所公司。 造化弄人的是,5年后吴凉成了杜枫的上司。比起学校来,吴凉更适合职场,少说多干不争不抢便得上司信任,踏踏实实真诚待人就得同事喜欢。再加上吴凉本身是一个极有本事的人,职场之路简直可以说是青云直上。 而杜枫恰恰相反,在象牙塔里当惯了天之骄子的他,刚进公司时,行事轻浮不羁,看人高人一等,要是能力突出也罢,偏偏与周围人没差个几斤几两,哪怕后来他有所改变,但标签一旦被贴上,就很难被撕下来了。 直到一次商务聚会,吴凉抓住机会,为杜枫搭了次桥。杜枫不知从哪里来的消息知道是吴凉帮了他,而且他们还是高中同学,杜枫主动和吴凉搞好关系,在接触过程中,杜枫偶然发现吴凉手机相册中竟都是自己的照片。 他想,他找到了可以最快翻身的办法。 吴凉在日记里写了很多杜枫在向他示好时他内心的恐慌和难以启齿的期待。 杜枫的演技太好了,他在gay吧装醉让吴凉来接他,忧郁痛苦地向吴凉述说自己那些年见不得光的感情,三言两语,顺水推舟。 那么多年的暗恋,吴凉忐忑不安地接受了杜枫,忍受着这段伤筋动骨的爱情,或者说,欺骗。 直到传来杜枫和合作方老总女儿订婚的消息,吴凉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杜枫上位的踏板之一。 周向晚见过很多从烂泥里爬出去的人,不择手段,圆滑世故,为了掩盖过去卑微的自己,用金钱和女人堆积自尊,油腻又功利。 但吴凉和他们都不一样。 自古富贵家庭多出情种,不是没有道理的。那些吃尽苦头的人,不免世故,真心已经很少,他们小心翼翼地评估,一看苗头不对立刻后退,理智克制地经营自己的情感。但吴凉,就是一心扑了进去。 但凡吴凉能有一点人渣基因,他能过得比现在好十倍。 简直又瞎又贱。 周向晚不想掺和吴凉和杜枫的感情,他无法理解吴凉是怎么喜欢上杜枫的,而且喜欢得都有点病态了,他才懒得管这种破事。 周向晚内心深处对吴凉是愧疚的。他有时候想想,他那场车祸,说不定是报应,他上辈子亏心事缺德事都没少干,他很清楚他那天强上了吴凉,是不对的,但过了五六年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懊悔和愧疚。 周向晚那时才明白,吴凉看似处处针对他,其实是真的想教他一点东西,才会对他那么严格。可是太迟了,吴凉已经变成了一捧飞灰,永远静默地呆在黑漆漆的骨灰罐里,再也不会板着脸把他的报表打回去重做了。 所以,周向晚绝对不能让吴凉又死一次,他这辈子一定要给他找一个老实巴交的好男友! 周向晚望望天色,见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去找吴凉。 一出门,便察觉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为什么大家都没下班,却一副激情摸鱼,兴致勃勃的样子? 周向晚越走越奇怪,直到遇上了钱盟和魏天香,得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两个小时后,盛装打扮的周向晚在华美的自助餐厅里与吴凉面面相对。 音乐飘飘,香气袅袅。 “说好我请你吃饭的。” 吴凉露出商业微笑,礼貌又虚假,“周少,那怎么好意思,该是我请你吃。” 周向晚:“……” “明明是你请了全公司吃饭,顺便请了我吧!?我说的的吃饭,不是指这种!”周向晚将周围人指了一圈,咬牙说道。 只见装潢精致的餐厅内,职员们三五成群,谈笑风生,热热闹闹。吴凉和周向晚就站在他们中间,假装谈得很愉快。 原来,吴凉本就不想与周向晚单独相处,再加上公司群里流传各种思路清奇的流言,与周向晚一道出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所以,吴凉干脆弄了个公司聚餐。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和周向晚一道吃饭了。 吴凉保持假笑,“前车之鉴,我并不觉得我们会有一个愉快的会餐体验。早上的事情,我对你道歉,但是你作弄我在先,所以,我们扯平了。” “扯不平。” 周向晚眯了眯眼睛,他眼窝深,眯起眼睛看人时,就像一头舔爪子的野狼。他深深地看着吴凉,低声道:“我……” 什么理由? 周向晚瞪着眼睛用力想,必须要有一个靠谱点的理由约吴凉出去! “我……”周向晚顿了顿,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吴凉,我要和你决斗!” 吴凉:“……” 周围的吃瓜群众:“……” 吴凉嘴角一抽,坦然道:“我认输,周少神功盖世,我打不过你。”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愚蠢的理由!!! 周向晚硬着头皮,扯出了一个绝世高手般寂寞如雪的微笑:“我可以等你两个月,这两个月里,我认真教你。你一定可以的,吴凉。” 吴凉把“你是不是有病”这句话生生咽了下去,道:“你喝醉了,周少。” 既然已经说出口,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没喝酒,我认真的。”周向晚深深地看着吴凉,慢慢凑近他脸侧,“我是认真的,你知道。如果你不答应,我烦死你。” 吴凉张了张嘴,正想说话,突然就被撞了一下,红色的葡萄酒洒到了他的胸口,像一朵花氤氲开来。 “对不起,吴总,喝醉了,没站稳,”撞他的男人这么说着,脸上却毫无歉意,“我和你一起去卫生间处理一下吧?” 吴凉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偏过头,对他露出了感激释然的微笑。 这个人,自然是杜枫。 “周少,失陪了。”杜枫点头致意。 “等等。” 周向晚一把拉过吴凉手腕,眼睛却紧紧盯着杜枫,凶狠道:“我和你一起去。” 杜枫笑道:“这种小事,就不必麻烦周大少了吧,更何况,这是我的错,您总该给我一个赔罪机会。” 周向晚道:“我话还没说完,不准走。” “我答应你。”吴凉偏头,叫了一声魏天香,“魏秘书,周少喝醉了,你照顾一下。”说完,吴凉手腕一扭,挣开了周向晚的手,不着痕迹地揉了揉手腕。 “哦,好的。”魏天香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柔荑般的手指搭上周向晚的手臂,“周少,我扶你去那边休息一下吧。” 周向晚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倍感心塞,转头道:“钱盟,魏秘书不舒服,你过来。” 钱盟眼睛也唰一下亮了,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献殷勤,“魏秘书,你怎么啦?我给你倒杯热水吧?” 魏天香猛地一僵,连连摆手,“我没事我没事,不用麻烦了。” 所谓一物降一物,魏天香被钱盟弄得又烦又尴尬,顾不上周向晚,找借口溜了。 钱盟端着热水回来不见人,面露遗憾之色,“周少,你变了。” “嗯?” 周向晚心道:“难道连肌多无脑的钱盟都看出了我不对劲?” 钱盟一脸沉痛,“您不喝酒不烫头不飙车就算了,你连游戏也不跟我打,就像您上次割的不是阑尾,而是一根活生生的鸡巴啊!” 周向晚:“……滚!” 钱盟苦口婆心道:“您也少往吴凉跟前凑,其实他对您也没啥坏心眼,他这人就那样,严格得很,下至扫地妇女,上至政府领导都被他说过,有病,咱就算了吧少爷。” 周向晚沉吟片刻,道:“问你件事,我一朋友交了个人渣男友,我要怎么才能让他们分开?” 钱盟头顶盘旋着一圈问号,捋清人物关系后,语出惊人:“您那个朋友是你自己吗?” 周向晚:“……” 钱盟瞪着大眼睛吼了一嗓子:“卧槽,您交了个男朋友???还是个渣男???” 顿时,整个大厅都安静了,大家维持着脖子不动的体面姿势,耳朵却恨不得支楞到天边去。 周向晚咬牙切齿道:“钱盟,你脑子要是用不着,不如捐给智障研究中心当标本。” 钱盟也发现周围的目光实在是灼人,忙不迭掏出手机,“我发给您几个txt,给您参考参考。” 手机震动了几下,周向晚打开微信一看,震惊了。 《北城以北海未眠》。 《霸少狂宠清冷小娇妻》! 《我爱你,你却爱着一个傻逼》!! 《恶毒男配上位记》!!! 周向晚默默抬头,仿佛第一次认识钱盟:“……这些是什么玩意儿?!我又不认识几个中文。” “下个听书软件呗。而且您不是随身带着一本古董似的新华字典吗?”钱盟宛如街头卖片人,诡秘地嘘了一声,道:“周少,这些我都看过,特别好看,我走了啊。可别告诉魏天香啊。” 周向晚啧了一声,随手打开了一本:麻药打进了她的身体,苏眠慢慢闭上眼睛……宝宝,妈妈对不起你………顾北城,你真狠! 周向晚:“???” 第6章 教学魔王周向晚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周向晚捧着新华字典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无师自通,举一反三,摸到了晋江文学城的大门,从此被古早渣贱疯狂洗脑,以至于他看吴凉的表情都有些诡异起来。 是清冷小娇妻? 苦情小白花? 还是病娇大魔王? “男人,我真是看不透你。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 吴凉气喘吁吁,脸颊通红,汗水涟涟:“……闭嘴……”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够了……太快了……”吴凉上气不接下气。 “已经很慢了。” “……我……不行了……” “你怎么一点也不持久啊!” 周向晚皱着眉头,一脸不满道:“你要碰上我私教,准是他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吴凉:“……” 这件事,还要从吴凉答应了周向晚决斗之约说起。 几天前下班,吴凉被周向晚堵了个正着,终是抵赖不过,被拉来了健身房。 于是,比加班更可怕的噩梦开始了。 两台跑步机并排,周向晚轻轻松松,吴凉喘如老狗,跑得头昏眼花,时不时还要接受来自周向晚的嘲讽。 几天下来,吴凉身心备受摧残。第一天一千米吴凉决定和周向晚硬刚到底,第二天两千米勉强完成,周向晚的脸和他高中的体育老师奇妙地重合在一起,第三天三千米简直是要了他老命,彻底击垮了他的意志。 三千米,十一分钟内跑完! “调整呼吸,一二一,别急。” 不知何时,周向晚来到了身边,手里托着一盆长势喜人的仙人掌,拗了个“托塔李天王”造型,道:“腰部放松,脑子放空。” “我……要休息。” “你敢。”周向晚掂了掂仙人掌。 “……你,呼,拿仙人掌干什么……” “还有五百米,吴凉。позадивас,покрытыешипами,(你身后是荆棘)смело(要勇敢地跑)。” 周向晚慷慨激昂地说着,举起仙人掌对准吴凉屁股就是一戳。 吴凉:“周向晚!!!” 吴凉一声大吼,终于没了气儿,眼冒金星,耳鸣阵阵,几乎要窒息,身子一歪,眼看就要从跑步机上栽下来。 “喂,你!” 周向晚忙伸手一接,抱着吴凉腰将人拖下来,平着放好,“怎么样?” 吴凉努力喘匀一口气,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黑漆漆的眼睛瞪着天花板,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满脸绝望,气若游丝:“我要回家。” 周向晚心道:“就这身体素质,难怪会干不过劫匪。” “吴凉,”周向晚扭开一瓶水,递给吴凉,“刚才那是热身,干货我还没教呢。起来。” “不。” 体育课,运动会,体测是吴凉学生时代的三大阴影,他原以为干一个只需要脑力的工作就能彻底摆脱他们了,没想到会遇到周向晚这个魔鬼。 昨天,跑完步后,身体仿佛被掏空,早上醒来,肌肉酸痛,恨不得当场去世,那还是吴凉平生第一次不想去上班。 “周少,你赢了。”吴凉将矿泉水从头浇下,喘道:“你揍我吧,我起不来。”吴凉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敷衍,认认真真地躺起了尸。 周向晚一直以为吴凉是钢铁炼成的,但万万没想到他是个废物点心死肥宅。 “是不是腿疼啊,我给你踩一踩。” 周向晚站起来,顺着吴凉肌肉有技巧地给他踩背。 吴凉闭上眼睛,心想终于来了,给周向晚踢一顿吧,让他消气,反正他是再也不想跑步了。 “这个力道可以么?” 吴凉:“……嗯。” 吴凉已经做好了承受周向晚脚踢少林寺的足力,没想到居然被他踩得很舒服。 说不定周向晚是真的想和他决斗。 但是过了几分钟。 “周向晚,你别乱踩。”吴凉翻身而起,顿时变得无比敏捷,离周向晚三米远。 周向晚十分遗憾,吴凉屁股又软又弹,不管是摸还是踩,质感都好极了。 周向晚睁着一双蓝汪汪的眼睛,无辜道:“我踩的不是你的屁股,而是你的臀大肌。” 吴凉:“……你刚才说,要教我什么?” “哦,我教你几招防身术,” 周向晚拍拍手,“来,打我。” “不……” “快点,怂玩意儿,我让着你。” 周向晚的身高是战斗民族的身高,看人的时候基本是拿鼻孔对着吴凉,再加上天生自带的王之蔑视嘲讽脸,当下激起了吴凉该死的胜负欲。 “那我不客气了。”吴凉打起精神朝着周向晚冲去,右手成拳挥出,直打周向晚的胃部。 “走你。”周向晚左手一把握住吴凉手腕,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扯,右手成掌侧削,直逼吴凉咽喉,干净利落,直击要害。 吴凉,扑街。 “这招叫先扯后劈掌,起来,换我打你。” 吴凉轻咳一声,勉强爬起来,“你难道不是一直在打我吗?” 吴凉这才发现,之前和周向晚打的那一架,周向晚确实是没有认真打,不然三拳两脚,周向晚很可能会跪下来求自己……不要死。 周向晚郑重道:“一般情况下,我不建议你和持刀歹徒欻欻欻打起来。但真的发生了,也没办法。在你没什么力气的情况下,有人持刀冲向你,不要跑,因为这样会把后背露给他。” “首先,你的心理准备就是——不要把他当人看,怎么狠怎么来。见法官也比见法医好,对吧?” 周向晚将食指和中指并拢,假装是把刀,捅向吴凉的腹部,吴凉学着周向晚刚才的样子,先握住周向晚手腕,再劈喉。 “很好。”周向晚很感动,“你知道抠眼要怎么抠吗?” 吴凉回忆武侠小说的情节,郑重地将手指曲成鹰爪状,比了个弯曲的“耶”。 “错了。”周向晚伸手,拢住了吴凉手指,“你看,如果被抓住,别人往后一折,你两根手指都废了。” 周向晚对吴凉的实战水准表示忧心,“如果有人掐你脖子,从前面掐的话,双手向上,用拇指使劲抠他眼睛,这个我叫它“两眼一抹黑”,不用担心抠瞎了,反正我肯定能把你从牢里弄出来的。” 吴凉:“……我们的决斗,要这么激烈吗?” “啊?!”周向晚差点忘了这事,亡羊补牢道:“我随便说说,你还没有到我要掐你的水平,你这种弱鸡的话,一脚一个吧……” 吴凉:“……哦。” 周向晚绕到吴凉身后,轻轻搂住他,“刚才说了正面的情况,如果被人从后面制住,最简单,先踩他脚,再弯下腰,这时你们中间会出现一段空隙,你转过头来,揪住他的头发,用膝盖顶他的裆。” “反正,诀窍就是一定要将背面战场转换为正面,不要怕,像你打我脸一样,怼他!” 吴凉问道:“这种方法能打倒你吗?” 周向晚认真想了想,道:“不会,因为你根本踩不到我的脚。” 周向晚说着,足尖一点,蹿上了吴凉的背,双腿交叉,缠在吴凉腰上,从背后一手绕过吴凉的脖子,一手从侧面按住吴凉的头。 “这是巴西绞杀术的升级版,”周向晚凑到吴凉耳边,低声道:“我叫他,三生三世定情锁。很难挣开,有多难呢?假设你给我喂饭的话,我能挂一辈子!而且,此时我要是用上劲,不出意外,你十秒内会昏迷。” “你下来!”吴凉呼吸一窒,双腿发颤,只觉下一秒又要扑街。 周向晚宛如一座泰山压在吴凉身上,浑然不觉道:“一般来说,你要往后倒,用自身的重量砸我。” 吴凉闻言,迫不及待地倒了下去,两人相拥着倒在垫子上,垫子抖一抖,轰的一声。 “然后,扭腰。” 周向晚稍微松了手劲,两人抱在一起在红色的软垫子上滚来滚去,终于吴凉在他怀里成功转身,膝盖用力抵上周向晚两腿之间某个神秘部位——竟然是断子绝孙脚! 周向晚猛地翻身,压在吴凉身上,轻笑一声:“学得很快。”吴凉呼吸一窒,再次抬腿,却被周向晚压制住,朝着两边岔开。 周向晚包了整个健身房,此时空旷的练习场回荡着两人交错的呼吸,听起来很是暧昧。吴凉双手被周向晚抓住,彻底压制在他身下,动弹不得。 他盯着周向晚沉沉的眼神,顿时感觉到了害怕。 吴凉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魅力,但周向晚男女不忌,一向没节操得很,最近举动又很奇怪,再加上他包下整个健身房。 是想干什么? “放开。”吴凉瞪着周向晚,眼眶通红,他脸上汗水未消,带着一种湿漉漉的别样性感。 “不放。”周向晚勾着嘴角,鸦羽般的睫毛眨了眨,缓缓道:“还有最后一招,西伯利亚升天霸!就是在被这样制住的时候,用额头撞他,撞鼻子,或者下巴。” 周向晚说完,却没有放开手,反倒是箍得更加用力,他屏住呼吸,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前世那个雪天的吴凉,也是这样忐忑害怕的眼神,周向晚却没有丝毫怜惜之意。 吴凉喉结动了动,道:“周向晚,再过五分钟,我朋友会来接我。” 朋友?周向晚心道:“应该是杜枫吧?” 这么一想,一股无名火起,周向晚垂着眼眸,低声道:“你不也有反应吗?让你朋友不要来了好不好?” 吴凉深吸一口气,道:“好。你放开我,我去打电话。” 周向晚一听,就知道是哄他的,果然,他刚放开手,吴凉就踹了他一脚,踉踉跄跄地跑向更衣室,周向晚捂着胃,听见门砰地一声响。 周向晚跪在地上,忽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自制力是喂给钱盟了吗!?这下,吴凉肯定再也不想跟他出来了。 周向晚站起身,悄悄走向更衣室,他听见吴凉在里面打电话,说得很小声,但架不住健身房太安静了。 第7章 永不弃疗周向晚 空荡荡的盥洗室,雪白的灯光,响亮又倏忽不见的脚步声,确实很有惊悚片的感觉。 “吴凉。”这一声听起来都有回音了,隔着一层门板,周向晚能感觉到吴凉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你别怕,我才看不上你。” “其实,那天我骗你的。” “我约你跑步,是因为有一天我做梦,梦见你被人杀了,不是想和你打架,和你打架一点意思也没有。” 周向晚向前走了两步,“我知道你在哪里,我现在要塞两张卡进来,你不要突然蹿出来打我。” 周向晚蹲下来,朝着门缝里塞了两张卡,一黑一白。 “黑色的那张是这里健身房的年卡,我给你办了三十年哒。” 吴凉:“……”所以他是要跑步跑到退休? 周向晚站起来,认真道:“白色的那张是我私教的名片,以后他教你,我包你三年出师,能和我打平。” 周向晚等了半分钟,才看见吴凉拿走了黑卡,名片被退了出来。 隔着一层灰色的门板,吴凉沙哑的声音透出来,“私教不用了。” “哼,随便你,”周向晚一脚将名片踢远,“我要洗澡了。” “对了,”周向晚想告诉吴凉,杜枫有问题,但吴凉一直以为他将这段地下恋情瞒得很好,要是直接这样告诉他,他一定会觉得周向晚在私下里调查他,所以周向晚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没什么……” 周向晚打开水,在水泄下来的瞬间,听见一道脚步声,听不分明,很模糊。周向晚洗了大半个小时澡,清清爽爽地出去时,盥洗室已经没人了。 周向晚从储物柜里翻来翻去,翻出了一只……卷发棒。 周向晚喜欢卷发,他觉得卷发才配得上他高贵的脸型,而且头发卷起来能让发量看起来更多。他对着镜子一缕一缕地烫着,眼角的余光往街上一扫,恰好看见吴凉从对面咖啡厅里出来,上了一辆车的副驾驶,消失在街头。 周向晚呼吸一紧,把自己手指给烫了。他皱着眉,放下卷发棒,拧开水龙头冲着伤口,越冲越烦躁。 明明算是对吴凉仁至义尽了,为什么还是那么在意? 吴凉那个胆子没屁点大的猪蹄子,活该被人渣骗! 周向晚这么想着,觉得手指更痛了。 此时,吴凉浑不知自己已经在周向晚心里变成了个大猪蹄子,闭着眼,身心俱疲。 “怎么了?怕成那样?”杜枫停好车,在后视镜里看了吴凉一眼。 吴凉摇了摇头,道:“没事。” 杜枫意味不明地看了吴凉一眼,道:“周大少爷似乎对你很感兴趣。” 吴凉道:“没有的事。” 杜枫道:“你说,他像不像班里的小霸王故意恶作剧,就为了引起喜欢的女生注意?” 吴凉:“……孩子脾气罢了,我也不是小女生。” 杜枫道:“就算他喜欢你,你也是我的,对吗?” 吴凉忽地偏头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吃醋了呀。”杜枫温柔地笑了笑,“周向晚那张脸,还有他的家世,真的让我很有危机感啊。我只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小职员,怎么比得过他?” 吴凉想了想,道:“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我答应过你,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也不会离开你。” “我最喜欢你,”杜枫搂过吴凉,车窗上倒映出他面无表情甚至有些狰狞的脸,声音却极轻柔,“以后不要和周向晚有联系了,好吗?” 吴凉轻轻嗯了一声。 - - - “您可太缺德了,家里跑车一溜儿一溜儿的,一定要坐我三轮车车后面吗?!”钱盟吭哧吭哧地蹬着车轮子,“撸窜撸得正得劲儿,还得过来给您跑腿!老子可是全国前十的格斗健将啊!” “你哪里来的三轮车?” 钱盟道:“向烧烤摊老板租的!不是你说的,不要任何机动车辆,除非是直升机!” 午夜的北京,街上车辆虽少了些,但依旧十分骇人,周向晚戴着一副硕大的墨镜,蜷着大长腿坐在小板凳上,冷着一张雪白的脸,对钱盟的抱怨无动于衷。 钱盟没听见动静,回头问周向晚:“这位爷,您去哪啊?” “机场,我要去新西兰蹦极。” 钱盟梗着脖子咆哮:“想也别想!我上吊算了!六十多公里,您咋不上天呢!”钱盟脚下蹬得呼呼生风,“你心情不好才会去蹦极,说吧,谁又惹祖宗您了?” 周向晚并不回答他,心惊胆战地闭着眼,“那你要去哪?” “撸串儿!” 钱盟蹬着蹬着,忽然蹬出了感觉,在飕飕的夏日晚风中放声歌唱:“周少爷~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男同学,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只有三轮。这让我感到绝望,周少爷~” “跟我走吧,周少爷~” “燥起来吧,周少爷~” 周向晚忍无可忍,摘下墨镜,“我要跳车了!” 一番波折颠簸后,周向晚下了车,环顾四周,小吃摊排成长龙,人声熙攘,他被一阵烟火气呛得双眼迷蒙,不想去蹦极了,想坐电梯直接去跳楼! “钱盟,我就算从克林姆宫跳下去也不吃这种垃圾。” “那你坐着看我吃。” 油腻的地板,油腻的桌子,油腻的烧烤,油腻的人类,以及刚洗完澡烫完头的精致青年周向晚——端的是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半个小时后。 周向晚:“这个黑乎乎的真好吃,给我再来十串!这个羊肉串居然和我在饭店里吃到的一点也不一样,多放点孜然,谢谢老板,哇,真香!” 钱盟斟酌道:“周少,会胖的。” 周向晚喝了一口冰啤,道:“没事,等一下我骑三轮车载你回去。你那么重,一定能燃烧我吃进去的卡路里。” 钱盟怒吼道:“老子才不要坐那个回去啊!我开车来的!周少,想想你的玛莎拉蒂,想想你的兰博基尼,难道他们被烧烤店的小三轮比下去了吗?” 周向晚拿串的动作一滞,抽出面巾纸慢慢地搽了搽嘴,忽道:“我告诉你一个听起来很小众的毛病……” 周向晚将自己怕车的症状说了,隐去了自己被车碾死的前因,只说一天醒来就这样了。 钱盟听完,居然严肃地分析起来:“我就说你割阑尾割出毛病了,手术台这个地方,向来邪门,轻易上不得。” 周向晚:“……” 钱盟用两根竹签子摆出了一个十字,“在我们茅山派,手术台还有个说法,叫投胎台,怪力乱神,磁场混乱。举个列子,有些人啊原本是大奸大恶之徒,下了手术台后,性情突然平和起来,你以为他们是看破生死了吗?非也非也,其实他们是被勾魂了!” 周向晚:“……你别乱讲你们中国的宗教,我听不懂!你有谱没谱?” 钱盟道:“那你说是怎么回事?心理学高材生?真的,我是不想骑小三轮儿了,你这病忒邪门,听我一句劝,咱去寺庙看看?” 周向晚嚼着小烤肉,缓缓道:“心理学上,有一个脱敏疗法,就是你越怕什么,就越要接触它,我有几个方案,需要你配合……” *克服飞车恐惧症方案一:人在家中,心在路上! 这天,夕阳西下,北京雾霾弥漫的街头,钱盟苦大仇深地溜着一辆平衡车。 平衡车的杆子上面架着一个方方正正的iPad,屏幕中间是一张俊美无双,正经严肃的脸,眼神宁静地平视前方,一动不动。 此人正是周向晚。 周向晚认为他不敢看车子,是因为他内心深处对于被撞飞的恐惧,那么,他就应该被多撞飞几次,习惯了,也许就不怕了。 周向晚认真地问:“钱盟,屏幕里的我,怎么样?” 钱盟溜着代步车,低头看iPad屏幕,道:“帅!帅得惊动党中央!” “那为什么大家都在看我?” 钱盟道:“多新鲜哪?相信我,再溜一会儿,一定会被当作行为艺术挂上电视,你想象一下,你这张俊脸,被放在社会新闻那个丑丑的蓝框框里……” 周向晚一听,就觉得无法容忍,道:“开始吧,去公司附近那块空地。” “得嘞您,走起!”钱盟终于看见了解放的曙光,激动地蹲下来,“我先把您老这屏幕调成黑白的,以搭配你即将被粉碎的悲惨命运。” 周向晚:“……” 空旷僻静的小道上,钱盟黑色的悍马在那头,周向晚单薄的机器替身在这头,中间隔着百余米的水泥路。 钱盟戴着蓝牙耳机,一边绑安全带一边絮絮叨叨,“哇,想想还是心痛,你这一套,五六万呢!” 周向晚嘱咐道:“冲过来的时候,速度要快,把我撞飞,懂了吗?” 钱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弯下腰去,道:“懂,您放一百个心!对了,我检查一下安全气囊,周少,速度与激情那首曲子叫什么来着?see……什么?” “呔,”周向晚忽的叫了一声,“钱盟,我被人抢走啦!!!” “啊?” “看前面!” 钱盟猛地抬头,透过前窗,只见前方昏黄的阳光下,一个穿着黑色套头衫的男子,正拎着平衡车中间的杆子,脚下虎虎生风,跑得飞快,奔向盘子大的金橙色夕阳。 “see you again。”周向晚在蓝牙里说,听不出明显的情绪,但在钱盟听来,仿佛是:see you never!(拜拜了您嘞!) 第8章 和平使者周向晚 周向晚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一块巨大的实时投影,视野随着小偷的运动剧烈晃动着,耳边则是钱盟的咆哮:“你给我站住!我的东西你也敢偷!来人啊,抓小偷啊!” 周向晚心道:“抓小偷时,喊他站住岂不是提醒了他后面有人在追?当然越跑越快啊。” “钱盟,他往左边跑了。”周向晚抿了一口酒,一边开了ipad的定位地图,交错的线条上代表小偷位置的红点以令人惊讶的速度移动着,“去车库。” 几分钟后,仍未听见钱盟成功捉贼的喜讯,周向晚道:“你居然跑不过一个小贼???我就说我能听见你双下巴发出DuangDuang的声音你非不信!!!” 钱盟气喘吁吁,道:“卧槽,不是,太快了,这哥们儿太快了他妈的就跟踩了风火轮一样……” 周向晚啧了一声,喝了一大口酒,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忽闻耳机里一声大吼:“吴凉!!!拦住他!他把周少抢走了!!” 周向晚呛了一口酒。 昏暗逼仄的车库中,吴凉手上拎着一杯奶茶,正欲打开车门,闻言,震惊地抬起了头。 只见二十米开外,一黑衣男人低头猛冲,看不清面容,高高举着一根杆子,杆子最上面架着一块屏幕,屏幕里是周向晚的脸——瞪着眼,按着胸口,似乎是呼吸不畅,还是黑白色,宛如一张遗照。 吴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诡异的场景,活像是人嫌狗弃的周向晚被封印进屏幕里了! “吴凉,快啊!!!” 眼看黑衣人就要从吴凉身边擦肩而过,说时迟那时快,吴凉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黑衣人的帽子。这种抓法,如果小偷有刀,回身一刺,简直是猝不及防,无处可躲。 “别抓!踢他!”周向晚揪着哈哈的爪子,恨不得从屏幕里“咻”的蹿出来扭转这场战局。 小偷回身,挥动平衡车,朝着吴凉脑袋砸来,吴凉后退一步,却站立不稳,往后栽去。 奶茶落地,被小偷一脚踩中,奶汁迸溅; ipad被甩上了天,屏幕上周向晚的脸咻咻翻转; 吴凉平躺在地上,ipad朝着自己胸口砸来。 “吴总,拿好周少!”钱盟从吴凉身边如风掠过,卷起一片烟尘。 吴凉坐起身,拿着ipad和周向晚大眼瞪小眼。 “你就和吴京差了个两点水儿,怎么就没沾点他的战狼气质呢?”周向晚看着吴凉,百感交集,“这几天锻炼得怎么样了?我之前教你的复习了吗?哎?地上的是什么?奶茶吗?好像是1点点?!健身期间怎么能喝奶茶呢?你应该吃高营养高蛋白的食物,难怪你被个小偷欻一下撂倒……” 吴凉:“……” 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文字汇成一股溪流,从吴凉左耳灌进右耳,转了个圈,再从右耳灌进左耳,吴凉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周向晚,我挂了。” 吴凉手指点着屏幕决定单方面切断视频,周向晚叫道:“不行!现在我就是pad,pad就是我,如果你挂了我,就是谋杀!” 吴凉:“……我把Pad放在监控室,你明天自己来拿。” 周向晚看着吴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和他多说几句话,憋了一会儿,道:“要不……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奶茶?我看着你喝。” 吴凉:“……” 吴凉三两下切断了视频通讯,暗下来的屏幕倒映出吴凉有些遗憾的眼神。 吴凉喜欢在奶茶里加波霸,咀嚼的过程对于他来言十分解压。所以,每月五号是他专门的奶茶日,他严格规定自己只能在这一天买一杯奶茶回家偷偷喝。 如果,他今天喝不到奶茶的话,就要等下个月了。最惨的是,这个八月,还有足足三十一天! 不能让周向晚打乱自己的生活节奏。 吴凉拎起地上的奶茶残躯,扔进了垃圾桶,拿着pad走出车库——他今天不仅要喝奶茶,还要吃蛋糕! 周向晚对着投影哟了一声,饶有兴趣道:“居然敢挂我视频?不行,我得挂回来。”周向晚说着,低头对着电脑猛一通鼓捣。 不多时,投影幕再次变亮,入眼是一片木质的穹顶,边角则是半个复古的彩灯,想必是吴凉现在将pad平放在桌子上。 “吴凉,把我立起来。” 视野晃动,流光溢彩的暖光在吴凉侧脸打下一片灰色的阴影,他一手拿着一把叉子,一手抬起,滑下了挂断键。 十秒后,屏幕上的周向晚眼里的光芒越发灿烂了。 挂不了想不到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知道上一个挂我电话的人怎么样了吗?”周向晚勾起嘴角,修长的手指在白灰色的皮毛间穿梭拨弄着,怀里的哈士奇嗷呜叫了一声。 吴凉淡淡道:“被你烦死了。” “不是。因为从本少爷会打第一个电话起,就没人敢挂我。”周向晚抬起眼皮,“你是第一个挂我电话的人。吴凉,好好反思你那傲慢的灵魂!” 周向晚看着桌上的奶茶,道:“你这种肥宅是不配喝高糖份的饮料的!看我,快点看我,男人!你为什么不看我?!” 吴凉默默喝了一口奶茶,抬起脸看着屏幕,偷偷把眼前烦人的周向晚调成了静音。 周向晚看着吴凉波澜不惊的脸,满意了,回忆起《豪门冷少的天价小逃妻》的剧情,道:“哼,男人,我不允许你的的胃被这些低廉的食物糟蹋。我明天将这家餐厅买下来,重新装潢,换上法国顶级糕点师傅,以后,你就是这家餐厅的主人……” 吴凉拿着叉子,面无表情的安静地吃蛋糕,对面屏幕里黑白色的周向晚神采飞扬,嘴巴一张一合,就像一张充满年代感的复古默片。 “哎,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说,不要用你的臭钱侮辱我吗?等等!”周向晚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按了静音?” 吴凉:“……” 吴凉视线后移,朝门口挥了一下手,这时,镜头猛地一晃,钱盟的脸怼上镜头,豆大的汗珠顺着钱盟下巴流下来,“周少,不好意思,追丢了,不过我己经报警了。那啥,对不起,你扣我工资吧!” 周向晚倒是一点也不生气。钱盟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个特殊的朋友。前世,周向晚为了打垮周氏,手段越发脏得见不得光,钱盟看不惯,劝了几次没用,一怒辞职,与周向晚老死不相往来。 后来,钱盟参加格斗比赛,因意外落下了残疾,周向晚给他送钱,却被他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也不知道最后钱盟知道他死了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你这什么表情?别扣太多啊,我还有房贷呢?!” 周向晚没说话,而是抬起哈哈的狗头,哈哈配合地仰着脖子,瞪起三白眼,给了钱盟一个死亡凝视表情包。 吴凉微微挑起眉尾,道:“你看他们长得像不像?” 周向晚抱着哈哈,有些吃惊,吴凉吃完蛋糕,心情显然是好爆了,他从未对着周向晚露出如此鲜活的表情。 钱盟抽了一张纸擦脸上的汗,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不知哪里的笑点被戳中,拍着腿大笑起来,手里的纸巾抖得嗖嗖作响,活像个老鸨:“绝了!我以前就觉得哪里不对,哈哈哈哈哈卧槽,一模一样,特别是那对灰蓝的眼珠哈哈哈哈哈,吴总,您可真有灵性哈哈哈。” 周向晚:“……我要扣你工资。” 总之,一番鸡飞狗跳,方案一不幸失败,不过周向晚和吴凉的关系缓和了不少,遇见也能心平气和的说上几句话,也算是歪打正着。 周向晚在反思了几天后,东山再起,干劲满满,制定了方案二:酒壮怂人胆。 周向晚从来没大醉过,一方面是没有人敢灌他,另一方面是他喝酒向来有分寸,无论如何,都会留有三分清醒。 所以,周向晚并不清楚自己喝醉了之后是什么样子的。 “周少,你醉了吗?” 钱盟拿着摄像机,小心翼翼地发出疑问。 周向晚斜斜地坐在沙发上,手边倒着一瓶伏特加两瓶白兰地,还有一些零星的冰块在慢慢融化。 “你怎么不跟我吹牛逼了?”钱盟期待道:“你让我订的那死贵死贵的蛋糕在哪啊?”搓搓手,“咱什么时候吃?” 周向晚伸出食指,挑起钱盟下巴,眼神迷离,盯着钱盟的嘴,慢慢凑近钱盟的脸,感觉下一秒就要亲上去了。 钱盟菊花一紧,一动也不敢动,护胸惊恐道:“周少,我我我拒绝,我真是直男!” 周向晚摸了摸钱盟的下巴,认真道:“胖子不配吃蛋糕。” 钱盟:“……” 周向晚说完,靠回了沙发,他好像是累了,闭上了眼睛,他头发蓬软松卷,散在肩头,手指弯曲撑在额角,睫毛颤动着合上,表情平和。在铺陈的暖黄光线下,就像一尊永恒俊美的古希腊雕塑。 钱盟:“这就睡了?哇,那些女人说的没错,睡着了还真有点像小天使。” 钱盟盯着周向晚看了好一会儿,生怕周向晚半夜起来被酒瓶子绊倒,拎起瓶子进了厨房。 放好瓶子,钱盟哼着歌,洗了把脸,一转头,被吓了一跳。 只见周向晚一言不发的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灰蓝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钱盟,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走。” 周向晚喝醉后,声线又低又沉,眼神又很可怕,钱盟听了不禁打了个哆嗦。 “去哪儿?”钱盟抹去一脸的水,揣好摄像机,战战兢兢地跟在周向晚身后。 周向晚一身正气,头也不回:“维护世界和平。” 钱盟颠颠地跟在周向晚后面,心想:“看这祖宗的架势,不给咱和谐社会添堵就不错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吴凉和杜枫坐在烛光下,高脚杯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杜枫抿了一口酒,低头切起牛排,脸色沉郁。 吴凉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有。” 吴凉顿了顿,道:“你父母的房子,我已经安排好了,老人家出门很方便,小区外就有公交站。”吴凉将桌上的钥匙推给杜枫,杜枫神色不明地接过钥匙,勉强笑道:“谢谢。” “不用客气。” 沉默半晌,吴凉道:“牛排好吃吗?这个牛一直养在私人草场上,每天都有八个人给它按摩,杀它的时候为了避免恐惧感破坏肉质,还会用红酒事先将它灌醉。你有没有吃出什么不同?” “没有。”杜枫语气生硬,“你能不能别讲话了。” “好。”吴凉点点头,嘴角的弧度压下来,让他看起来有些阴沉。 空气安静了下来,刀子碰到瓷盘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又是很长一段沉默,杜枫放下刀叉,忽道:“我已经知道了,你把我调往欧洲分部的申请截下了。你有什么解释吗?” 吴凉睫毛微微一抖,半晌,道:“如果你去欧洲,那……我呢?” 杜枫皱着眉头,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一个男人比女人还黏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了这个机会付出了多少努力?你说驳回就驳回,为什么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 “吴凉,我真是受不了你了!” 第9章 冷酷沙雕周向晚 “你简直是个控制狂,神经病!”杜枫越说越激动,倏忽站起,“你表面上什么都顺着我,其实背地你操纵着我的一切,就上次那项目,我明明可以靠自己签下来的,你一定要插手!!!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握着我的弱点,把我牢牢抓在手心里?为什么你一定要见证我最狼狈的时候?!” “我在帮你。”吴凉握紧了拳头,指甲掐得手心生疼,“我以为,你让我帮叔叔阿姨买房子,是……有想跟我定下来的意思。是我会错意了,对不起。” “而且,欧洲的事,你没有事先跟我商量,就递了申请,我驳回是因为你有语言障碍。你在这边可以有更好的发展,我保证。” “是,什么都是你有理,”杜枫套上外套,“分手吧,我累了。” “杜枫。”吴凉站起来,扣住杜枫手腕,一字一句道:“我不分。” “放手。” “我们好好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再说一次,”杜枫冷淡地盯着吴凉,“放手。” 吴凉低着头,手臂发抖,“你别生气,我错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别走好不好?” “呵,”杜枫低笑一声,掐着吴凉脖子一把将他推到沙发上,“吴总,你这可真够贱的啊,上赶着找男人插你。也对,你也找不了女人,像你这种连太监都不如的男人,除了我能忍得了你,还有谁可以?求我,求我,我就不分手。” 背光下,杜枫的面孔狰狞,看起来无比陌生,吴凉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冻结了,“我………求……” 吴凉嘴唇动了动没继续说话。鬼使神差的,他突然想起了周向晚的碎碎念——“你和吴京就差个两点水,为什么没沾点他的战狼气质……”又想起了那天在餐厅吃的小蛋糕,他总以为爱情会和蛋糕一样,是甜甜软软的,没想到会像一根绳子,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今天生日,不想吃牛排,想吃又香又甜的蛋糕,不用很大,小小一块就够了。他以为杜枫会带过来,但是没想到杜枫根本不记得。 杜枫见吴凉盯着他发呆,认为他又一次成功控制住了吴凉,得意地笑了笑,温柔揩去吴凉的眼泪,道:“乖,吴凉,只要你乖乖的,我就永远爱你。” 吴凉凝视杜枫,“你真的爱我吗?” 杜枫道:“我当然爱你,宝贝。我就是脾气急了点,被我弄疼了吗,我给你吹吹。” 吴凉不喜欢别人离他那么近,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他在杜枫这里,从来没有闹脾气的资格。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门被啪啪推响,没得到回应,门铃又跟发了疯似的响了起来。 杜枫猛地从沙发上起来,快速理好衣服,道:“先别开门,去看看是谁。” 吴凉抹了一下眼角,脸色恢复如常,慢慢走到门口,盯着猫眼看了许久。 “谁?是我妈?”杜枫慌忙开始收拾桌上的蜡烛。 “不是。”吴凉拉开了门,一拉开,一股浓烈的酒气直冲鼻腔,吴凉眼神一凝,道:“周向晚,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 门外,周向晚面色沉沉,头发微乱,目光下移,在吴凉脖子上顿了好一会儿,他嘴唇偏薄,抿着嘴不笑时显得格外威严冷酷,“谁掐你了?” 吴凉道:“你喝醉了?” “周少!!!我的祖宗唉……” 钱盟从电梯里跑出来,满头大汗,他脖子上挂着一个单反,手里抱着一叠叠粉红色的人民币,目测有个五六万。 “我了个去,吴总!居然是你!”钱盟一脸得救了的表情,“救命啊,我疯了,我要疯了!我真要疯了!卧槽,老子上吊得了。周向晚喝醉了简直禽兽不如!我一个人真的扛不住他!” 吴凉:“……你们在做什么?” 周向晚推开吴凉,一脚迈进门去,正与杜枫对上眼,“你打他了?” 杜枫皱着眉头看他:“周向晚,这是我们的事,你没有资格掺和吧?而且,吴凉是我的人,我想怎么样,就怎么……” 话音未落,杜枫被周向晚一拳撂倒在桌上,玻璃杯被碰倒,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配?”周向晚掐着杜枫脖子,手背青筋暴起,“给老子死!” 周向晚抡起葡萄酒瓶,掐着杜枫下颌,细嘴朝下,快准狠地怼进杜枫喉咙,只见杜枫的喉咙突起一个骇人的弧度,发出痛苦的嗬嗬之声,周向晚无动于衷,享受似的将酒瓶慢慢转了个圈。 “周向晚!”吴凉拉着周向晚后颈衣服死命往后拽,“你干什么,你放开他!会出人命的,你放手!” 周向晚眼神一颤,手上松了劲,杜枫就地一滚,捂着喉咙拼命干呕起来。 “杜枫,你没事吧?”吴凉忙上前扶起杜若,急道:“喉咙痛吗?张嘴给我看看!” 杜枫用力推开吴凉,怒极反笑,声音嘶哑难听,“你和周向晚搞上了?” “没有!我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吴凉扑上前拉着杜枫,“你别走,我们说清楚!” 周向晚啧了一声,一把抄起吴凉膝弯,抱起来将人扔上沙发,倾身而上,蓝幽幽的眼睛牢牢锁着吴凉,“你别跟他,他对你一点也不好。” 吴凉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拼命冷静下来,道:“你放开我。我们有话好好说。” 周向晚摇头,“不。你这个贱受。” 吃瓜群众钱盟差点兜不住手中的人民币,就要当场给周向晚跪下了。 “好,真好,”杜枫深深看了吴凉一眼,“你们他妈的真有种。”说完,将门砰的一摔,大步出了门。 太难看了。 吴凉望着还在发颤的门,鼻子发酸,怎么会闹得那么难看呢?他明明只是想单纯过一个生日而已啊。 房间里死寂了一刻,吴凉不知哪里爆发出的力气,挣脱了周向晚的桎梏,指着门口吼道:“滚!!!你们给我滚!!!这是我家,你们凭什么进来,滚!!!” 钱盟生无可恋,拉着周向晚,哄道:“周少,我们走吧,我带你去坟头蹦迪成不?” 周向晚闻言,非但不走,还盘腿坐上沙发,好似一尊大佛,抱着臂,抿着嘴唇一脸不开心。 吴凉直挺挺地倒在沙发另一边,衣衫凌乱,抬起手臂挡着眼睛,眼看是要狂化了。 钱盟哭丧着脸,对吴凉道:“吴总,我得赶紧回去找公关压新闻了。刚才周少喝得烂醉,取了五十万现金,边跑边撒,还是在市中心撒的。幸好没有造成拥堵惨剧,但他妈的也够呛了。而且,他一喝醉,见到陌生人就打,吴总,看在公司的份上,您就帮着看看吧?他……现在挺乖的,拜托了!”钱盟说完,摘下单反,掏出周向晚的手机,放在地上,逃也似的,“我走了!” 钱盟走后,房间里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吴凉的胃隐隐作痛,一点起来的欲望都没有。不多时,忽然听到周向晚模糊又低沉的声音。 “我准备好了。” 准备好什么?拆房子吗?吴凉一惊,一个打挺起身,只见周向晚穿着一身灰色睡衣,坐在地上一堆粉红崭新的人民币中间,手里拿着钱盟留下的单反。 单反里正播放着周向晚醉酒实录。 “钱盟,我从来没喝醉过,如果我喝醉了,千万不要让女人带我上床。”这是周向晚喝酒前,还勉强算是个人。 “钱盟,这杆子居然撞我!还不道歉,太狂了。”周向晚喝醉后出门第一步就和电线杆子杠上,钱盟怎么说都没用,那几分钟真的是,爱谁谁,硬是凶巴巴地指着电线杆子用俄语叽里呱啦一通好吵,最后踹了电线杆好几脚才罢休。 两人下了车,走了几步,停在一个玻璃门前。 “钱盟,你看,镜子里那个小天使是谁?!是我,是我,就是我!” 钱盟:“您可清醒点儿吧,你明明是一个魔鬼!” “钱盟,我要去海港陵园。和她一起蹦迪。” “周少,海港陵园在上海,您别扑腾那小巴掌了,又飞不起来!” “放屁!你看不见我隐形的翅膀吗?!” 第10章 乖巧宝宝周向晚 周向晚要去上海,飞不起来又买不到票,当下拎着钱盟去了高铁站,凑到售票处,闹着要把复兴号给买回家,钱盟说他没带钱,连拖带拽地把周向晚拉了出来。 再然后,周向晚去银行取了五十万。 “周少,五十万是买不了高铁的。” 周向晚:“……我,想给她烧点钱,可是这么一点,都不够她买个好点的包。你说,天堂现在能用支付宝转账吗?” 钱盟沉默一阵,道:“这个……一般都烧冥币的。而且,周小姐不会在意这个。周少,我以为你早就放下了。” 周向晚始终放不下周向清。周向晚十八岁的时候,简直比有病还有病,熊得人想把他塞回去回炉重造,是周向清把他从死线上拉回来的,他心里感激,却从来不说,还没来得及叫她一声姐,她就死了。 周向晚开始蹦蹦跳跳地撒钱,左一把右一把,也不发出声音,只是表情有些肃穆,像是在祭奠谁。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一个疯子在撒假钞,后来突然发现是真钞,声势越来越浩大,画面也逐渐混乱起来,最后钱盟拉着周向晚在街上龇牙咧嘴地狂奔,周向晚撒完钱又闹着要去一个无名小区。 吴凉心说钱盟真的是拿着一份微薄的工资,操着掌握世全球经济命脉的心。 最后,屏幕上是钱盟布满血丝的双眼:“周少,虽然你喝醉的时候可以坐车,但下次你再喝醉,我把你这头,对,就是你漂亮的头颅,啪!整颗扭掉!我们的情分?”钱盟手一挥,一脸沧桑,“没有的不存在的!” 吴凉终于明白为什么钱盟是那个生不如死的表情了,只用了几个小时,周向晚就将一个历经千锤百炼的格斗选手逼上了崩溃的边缘。 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吴凉顿时忘记了刚才和杜枫的争执,只剩下刚才没有及时截住钱盟的后悔之情。 吴凉转过头,红着眼睛与周向晚对视,周向晚眨了眨眼睛,睫毛扑扇,乖巧道:“我想喝水。” “好。你别乱动。” 吴凉开灯,越过地上的一片狼藉,进厨房倒了两杯热水,一杯递给周向晚,然后翻出胃药,和着另一杯水熟练地吞了几片药。 周向晚捧着杯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吴凉吃药,眼里满是好奇之色。 吴凉吃完药,开始打扫卫生,地上都是玻璃渣子,周向晚赤脚踩上去很容易受伤。 周向晚则蹲在地上,双手捏着药盒,眨巴着眼睛使劲瞅,表情万分认真,似乎在研究什么世界级的数学难题。 吴凉半跪在地上捡碎玻璃渣,明晃晃的白炽灯下,倾倒的红色酒液,油滋滋的肉,锋锐的玻璃渣像一片垃圾堆,顿时又让他回想起了刚才和杜枫的那场闹剧。 眼前的视线陡然模糊起来,吴凉眼眶发热,将雪白的抹布放在酒液上,愣愣看着它吸饱了酒,变成绯红色,在这么几秒里,吴凉勉强调整好心态,毕竟当务之急是应付杵在客厅里的一大坨周向晚。 吴凉站起来,拿起拖把,正欲拖地,大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周向晚站在吴凉面前,一言不发地低头看他,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盒,吴凉苦恼地将眉心揉得通红,勉强好声好气道:“你去沙发上坐着。” 下一秒,一股混着果香的酒气扑来,吴凉脚下一轻,就被周向晚夹着胳肢窝抱上了桌子。 “我看懂了,那个是胃药。你胃不舒服。”周向晚低低说着,直起身体,抢过吴凉手里的拖地,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拖把头蹭地板,他不经常做家务,反而把酱汁都乱七八糟地涂了出去,越扫越脏。 吴凉坐在桌子上,冷眼旁观,他不清楚周向晚到底清醒了没有。 “周向晚,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吴凉很确定,他没有在任何一个可以查到的书面文件上写过这个家的地址,除非周向晚私下里调查过他。 “我以前送你回来过。”周向晚捏着手指,将盘子一个个叠在一起,端着进了厨房,转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惨烈声音,也不知砸碎了几个盘子。 “什么时候?” “十年前。” 吴凉气笑了,“十年前我还不住这里呢,周向晚,扯谎也走点心,扯个像样的。” 周向晚那浸在酒精里的大脑还处理不了如此高级的反问句,一脸冷酷地从厨房出来,问道:“洗碗机呢?” “……没有。” 周向晚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扫地机没有,洗碗机没有,还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男人,难怪你得了胃癌!” 吴凉:“……你在说什么,我没得胃癌。” “你别想骗我,你没得胃癌吃什么胃药?!而且,贱受最后都是得胃癌死的!” 周向晚点点头,行走如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了门,扛起吴凉就跑,“我送你去医院。” “周向晚!”吴凉蹬腿踢他,把拖鞋蹬掉了一只。 “砰!”门啪一声锁上了。 吴凉趴在周向晚肩头上,盯着门看了三秒,崩溃了:“周向晚,我没带钥匙!” 再一看更加崩溃:“我鞋呢?!” 第11章 无可奈何周向晚 吴凉站在门口,透心凉——人间不值得。 “走吧,去物业。”吴凉在职场摸爬滚打多年,自认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心态倒是没崩,只是胃疼加剧,疼得他几乎迈不动步子。 吴凉慢慢走了两步,发现周向晚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十分无语。 但见人高马大的周向晚背对着他,弯腰拱背把眼睛凑到猫眼处,一动不动,活像中了邪。 “你在做什么……” 周向晚:“你家的虹膜锁是不是坏了?” “我用钥匙开门。” 公元2029年,电子锁全面普及,除了乞丐,已经很少有人用钥匙开门了。周向晚转身,糟心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住在垃圾楼里吗?” “跟上……”吴凉拖着闷痛的胃,踏着硕果仅存的一只拖鞋,出了电梯。 周向晚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道:“我背你。” “不用。”吴凉顿了顿,“普通胃疼而已。” 周向晚不依不挠:“背你,抱你,选一个。” 吴凉:“……”他一想到周向晚可能会冲过来不管不顾地公主抱,就觉得画面不忍直视,浑身鸡皮疙瘩霎时就立起来了。 吴凉沉吟片刻,拔腿就跑,周向晚一愣,高兴地啊了一声,奋起直追。 吴凉爆发出了毕生的潜力,低头猛冲,但没跑两百多米,就被周向晚扑了个正着。 “我抓到你啦!”徐徐晚风,混着缕缕栀子的香气,周向晚抱着吴凉,眼睛闪闪发光,“轮到我了!” 周向晚三两下把鞋子蹬下来,逼着吴凉穿上,像野狗一样往前掠了十几米,回头张开手臂,蹦跶几下兴奋道:“快来抓我,快点!” 吴凉:“……” 吴凉迈着沉重的步子,怀着沉重的心情,发出沉重的声音:“你往那条路跑……物业在那边。” 周向晚深谙你来我往的游戏之道,放水放得好似开闸泄洪,跑几步就往回头吴凉身边扎,被抓住了之后还贼开心,要抱着吴凉跳来跳去,吓得吴凉又是好一顿魂飞魄散地奔逃。 就这样,两人你追我,我追你,周向晚光着脚,跑得热气腾腾,开开心心,吴凉提着一只拖鞋喘成老狗,终于来到了物业部。 一迈进门,就听见保安大爷指着周向晚一声大叫:“是他!就是他!那个开法拉利的!” 原来,吴凉住的小区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周向晚一路开车,撞飞的门口蓝牙杆,打趴三个保安,钱盟伏低做小,好说歹说,赔了好几万才勉强了事。 “吴先生,你这怎么搞成这样啊……他谁啊?” 吴凉笑笑,接过备用钥匙,道:“一个朋友,他喝醉了。” 周向晚哼了一声:“朋友?我明明是你……” 吴凉不知道周向晚要说什么,只是有某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忙捂住他的嘴,道:“闭嘴。” 保安面色古怪,低语道:“他说他是来捉奸的。他老婆呢?” 吴凉:“……” 拿了钥匙走在路上,周向晚依旧充满活力,拍拍吴凉的背,道:“这次还是你先跑吧,我喜欢追你!” 吴凉这次真的是跑不动了,胃痛得不行,一心一意只想回家躺尸。四下看了看,发现人丁稀少,一阵激烈的心理斗争后放弃了抵抗,“你赢了,你背我吧。” “好。”周向晚先是有些失望,又很快兴奋起来,背对着吴凉半跪下,“快上来!” 怎么说,吴凉从来没被人背过,趴上去的时候紧张得身体都僵了,手不知道搁哪里,腿也不知道怎么放,羞耻得不行,出了一身汗。 周向晚托着吴凉大腿站起来,往上推了推,吴凉吓得搂住周向晚脖子。 周向晚站一步一步稳稳地走着,忽地站住,缓缓道:“往哪边走?” 吴凉指出方向,问道:“你刚才想说,你是我什么?” 周向晚想了想,往前蹦了几下,步子轻快,语调也轻快,大声道:“我是你的小天使!” 吴凉:“……”默默空出一只巴掌,在寥寥路人的迷之注视下,严严实实地捂住了脸。 一番折腾,两人终于回了家,周向晚打了个哈欠——“我想睡觉。” 吴凉相当感动,打开客房的大门,道:“洗漱品在右边第一格柜子。” 周向晚在床上滚了几下躺好不动了,吴凉如释重负,快速洗了个澡,围着浴巾打开卧室的门。 一秒后,吴凉浑身一僵,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来自西伯利亚恶势力的暴击。 简约的室内装修,雪白的床,雪白的被子,中间盘腿坐着一坨目光炯炯的周向晚,且,不着寸缕,是光溜溜一坨。 吴凉瞪大眼,心理落差瞬间弹开了十万八千里,心态崩得嘎嘣脆——为什么他又又又出现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周向晚,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周向晚无动于衷,拇指捻着食指,就像用手指比了个小心心,朝着吴凉神神秘秘地招手:“你来看。” 吴凉沉着一口气,凑近周向晚的的手指,生硬道:“看什么?什么也没有。” “你再仔细看看。” 吴凉眯着眼看了看,逆着光,看见了一根短短的头发,道:“怎么?豌豆公主,你的床上一根头发都不能有?这头发会戳破你娇嫩的肌肤吗?” 周向晚沉声道:“你的发质细软偏黑,我是长头发,这根头发又卷又粗还分叉,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 是谁的,不言而喻。 吴凉受不了和别人睡一张床,他会感觉到无比的焦虑,还有一种私人领域被人侵犯的强烈不适感,往往一个晚上都合不上眼。所以,他从来没和杜枫睡一起,杜枫平时都睡在客房,这也是杜枫经常拿出来和他吵架的理由,不过,不管怎么吵,吴凉绝不接受别人睡他的床! “你竟敢让我睡死人渣躺过的床?!脏死了。”周向晚哼了一声,往下一躺,“我要睡你床。” 吴凉堆积了一个晚上的情绪到了临界点,当下邪火就蹿起来了。 “你睡沙发,” 吴凉拉着周向晚的手臂,用力往外扯,“你去睡沙发!要不然睡地板!” “我不,你家沙发那么短,我腿没地方放!地板还很硬!”周向晚拉着被子一卷,冒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在床上扭来扭去,耍赖道:“我要睡这里!我就要睡这里!” 这么一卷,就出了事——周向晚将吴凉腰上围着的浴巾扯下来了! 那一瞬,卧室光溜溜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半晌,周向晚喉结动了动,突然站起来,小声道:“我不睡床了,我想睡你。” 吴凉退了一步,背靠着衣柜,如果他有毛,必然是浑身都炸开了,他指着周向晚吼道:“你别动,你敢动!我敢动我剁了你!” 周向晚委屈地眨眨眼,道:“我不敢动。不敢动。” 吴凉拉开衣柜,闪身躲了进去,窸窸窣窣了几声,从柜子里弹出几件衣物,和一道闷闷的声音:“如果你不想我报警,就穿上。” 周向晚慢腾腾地套上了淡黄色的海绵宝宝睡衣,袖子短了一截,背上也绷得很紧,不满道:“好小啊。” 吴凉躲在柜子里,声音依旧闷得慌,“不小!你觉得小是因为内裤是刚买的!” “我还开始没穿内裤。”周向晚捏着手指拎起四角内裤,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满脸嫌弃。 “丑。我不穿。” 吴凉咬牙道:“……你给我穿。” 周向晚抿了抿嘴,笨拙地套上内裤,绷出一圈喷张的形状,道:“太紧了吧。” “你穿好了吗?” 周向晚乖乖穿上裤腿短了一截的条纹睡裤,道:“穿好了。” 吴凉摸黑穿好衣服,出来才发现他穿错衣服了,上衣是灰白条纹,下面是嫩黄的海绵宝宝睡裤,看起来不伦不类的,吴凉相当心塞道:“我最后再说一遍,你去睡沙发。” 周向晚眼睛亮亮的,“那我能睡你吗?” “周向晚,你是不是在装醉?哪有人喝醉酒这么精神的?” 吴凉气得眼睛发红,颤抖道:“我这就把这床烧了,今天晚上,我们谁也别想睡!” “无法无天,无耻无聊,无理取闹!” 周向晚嘴唇动了动,一脸懵懂。 “得寸进尺,不可理喻,丧心病狂!” 周向晚虽然一句也听不懂,但是知道吴凉是在骂他,他茫然地望着吴凉的脸,觉得吴凉连骂骂咧咧都要追求骂得对称,骂得押韵的样子很迷人。 “打火机呢!我明明放在柜子上的!” 周向晚抱着被子坨在床上,眯着眼睛,几次张嘴想说话都被堵了回去。 吴凉满房间乱翻,突然发现床头柜上有一个方方正正的灰色盒子,上面系着一条厚重的丝带,在灯光下能看见上面金色的丝线闪着暗光。 “这什么?!” “哦,这个。我刚才就想说,但是你太激动了。”周向晚挪到盒子边上,拆开蝴蝶结,打开盖子。 一股巧克力的清香苦气在鼻尖萦绕开来,台灯下,是一块正方形的小蛋糕,上面插着一根晶莹剔透,树枝似的蜡烛。 那蛋糕有两个成年男人巴掌大小,宝蓝的底色,斑驳的黄色,花纹扭曲又混沌,吴凉一眼就认出,那是梵高的星空,星月缀以细细的金箔,既璀璨又优雅。 “啪。” 周向晚抬手关了灯,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只能看见空调机上暗红的指示灯。 忽然,哒的一声,是打火机的声音,黑暗里冒出一撮金蓝相间的火苗,照亮了周向晚的脸,一半隐藏在阴影里,另一半被烛火涂上了油画般的柔和色彩。 原来打火机在他手里。 微微湿润的亚麻色卷发别在耳后,周向晚拿着打火机低头点蜡烛,纤长浓密的睫毛,流畅高挺的鼻梁,微微收紧的下巴,全都染上一层浅金色的淡淡明光。他确实是混血的宠儿,遗传了欧美人分明的轮廓,却又拥有亚洲人细腻的皮肤。 打火机清脆的声音短的只有一秒钟,又仿佛被无限无限拉长。 那光,混着热,混着甜点的香气,一点一点蔓延,像鱼尾在摇,又似小荷尖尖,一朵一朵,颤颤地在光的涟漪里晃荡。 一圈一圈又一圈,光芒照亮了房间里每一个角落,墙壁上的人影半重半离,连绵起伏,晃晃悠悠。 吴凉直直地站在柜子前,盯着烛光一动不动,眼里波光粼粼,周向晚倚在床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扣子只扣了两颗,露出来的大片胸肌随着呼吸起伏着。 “祝你生日快乐。”周向晚对着吴凉笑,还拍了拍手,“要许愿吗?什么愿望都可以。” 第12章 惨遭遗弃周向晚 吴凉凝视着烛光,表情极其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向晚眼神困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你洗澡的时候送来的……昨天就预定了,从瑞士请来的师傅,航班迟了两个多小时。送蛋糕的人居然是个路痴,迷路了也不知道打电话,折腾到刚才才送到,哈欠,一堆……废物。” “你快许愿啊,蜡烛都要烧完了……” 吴凉才猛地回过神来,喉结滑动了好几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已经许好了。”吴凉说完,呼呼几下,吹灭了蜡烛,房间里重新恢复黑暗,却没有人打开灯。 “谢谢。”吴凉对着周向晚的方向,轻声说道。 “你许了什么愿?说出来,我满足你。”周向晚说。 “没有什么愿望,我要吃蛋糕了。”吴凉打开灯,准备切蛋糕。 “等等,”周向晚先人一步,稳稳地将蛋糕端起来,走出门,“大晚上吃什么蛋糕,明天再吃,你现在要陪我睡觉了。” 吴凉:“……我什么时候说要陪你睡觉了?” 周向晚将蛋糕放进冰箱,便见吴凉抱着枕头从卧室出来,抬眼看他,干巴巴道:“谢谢你的蛋糕,我的床给你睡好了,我去客房睡。” 周向晚一听,眼睛一瞪,又精神了,“你想得美,我才不同意你躺在那张床上!” 于是,周向晚故技重施,又把吴凉扛起来,一把扔到了床上,似乎是怕人跑了,将人严严实实地按住,道:“我要和你一起睡!” 吴凉深吸一口气,试图讲道理:“你不能这么霸道任性,周向晚,我不是你那些听话的情人,而且,我和别人一起睡会失眠,你要尊重我。听懂了吗?” “听不懂。” 吴凉:“……” 周向晚从来不讲道理,喝醉了之后就更不讲了,他脑袋一垂一拱,将吴凉抱在怀里,呢喃道:“我好晕,你别闹了。” 吴凉难受地动了动,道:“一直是你在闹。” “你压着我了。” 周向晚的声音越来越低,脑袋却不安分,搂着吴凉腰,在他脖子旁边蹭来蹭去。 “我压着你什么了?明明是你压着我!” “你压到我隐形的翅膀了。” 吴凉平躺着,绝望地看着天花板,出于道义还是得确认一下,道:“周向晚,你知道你跳楼不但飞不起来,还会死得很难看的,对吧?” 周向晚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笑,又低又沉,凑在吴凉耳边道:“开玩笑的,其实是你压到我头发了。” 吴凉皱了皱眉,觉得不对劲,道:“你酒是不是醒了?” “……” 周向晚不回答,用力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平缓。 吴凉干瞪着双眼,刚想把周向晚踹下去,忽的闻到了房间里未散的巧克力味,很淡,却依旧很甜。 算了。 吴凉忍着好一会儿没动,确认周向晚睡熟后,从他身下爬出来,蹑手蹑脚的钻出卧室,一头栽在沙发上,还做了好几个周向晚举着仙人掌在后面哒哒追在他身后,逼他跑步的噩梦。 早晨醒来的时候,看见周向晚坐在散落的人民币上,头发乱蓬蓬的,一脸人不人,鬼不鬼的宿醉之相。 “我……昨天干了什么?怎么会在你家……” 周向晚扶着额头,声音低哑,表情疑惑,“我手机有两百多个未接电话。” 买高铁,撒钱,打保安,长得好看还出身超级豪门。 这事儿不可能压得下去,甚至会成为各家博弈的手段。吴凉顿了顿,道:“你可能红了……” 方案二,以周向晚先上微博热门,再被狗仔深扒出ins账号,招一大波颜粉和黑子,最后血屠头条,快手,以及b站的鬼畜区而告终。 方案二失败后,周鉴林在周向晚身上看见了隐藏的商机,请了一个公关团队经营周向晚的公众形象,将其包装成艹天日地的耿直贵公子形象,股票还涨了零点几个点。周向晚很生气,连夜坐飞机去了新西兰,蹦了半个月的极。 新西兰很好,空气清新,也没有那么多车,但周向晚不能在新西兰待一辈子。 周向晚察看了周向清的死亡档案,怎么看都是一次普通的意外,他想不通为什么萧锦河要说他为了周家的财产害她。 但要说没问题,又觉得有蹊跷。周向清虽胆大不要命,但极其专业谨慎,她去金塔那罗奥戳过美洲鳄,拍过求偶期的蓝鲸,漂在百慕大三角被雷劈了两次,敢和虎鲨贴面自拍,破过洞潜的世界记录,潜水经验极其丰富,但就是死在了红海。 周向晚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萧锦河。 周向晚眼神暗了暗,周向清死后很长一段时间,周向晚噩梦连连,甚至出现了严重的幻觉,经常能看见她一身湿漉漉地爬向他,说恨他,要带他走。 所以周向晚大学才主修了心理学,在两年间,萧锦河突然单方面断了与他的联系,周向晚刚开始觉得莫名其妙,但现在想想,萧锦河很有可能暗恋周向清,那么他恨间接害死周向清的自己,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些年,萧锦河行踪不定,刻意避开了周向晚,不过周向晚不急,因为萧锦河迟早会找上他。 就这样,时间临近国庆,周向晚接到了“国庆愉快出游,共同建设企业文化”的出游通知,终于想起了他还在吴凉手底下干着一份站着茅坑不拉屎的秘书工作。 直到周向晚直上了吴凉的车,才知道去的地方是青龙峡。说实话,太low了,周向晚连连摇头,他就没参加过这么low的团建,居然连北京城都没出去。 生活要佛系,职场要兽系,不知道作企划的人是怎么想的,制定了一个“野兽青年”主题,没想到是大家穿得丑丑的去农家乐爬山钓鱼。 既不野兽! 也不青年! 周向晚带着墨镜瘫在后座,吴凉坐在副驾,魏天香在开车。吴凉穿着一件偏休闲的黑色衬衫,外面套着天青色的风衣,问周向晚为什么不坐钱盟的车。 周向晚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想坐吴凉的车,最后只能归为吴凉的车比较符合他格调的原因。 周向晚一坐车就很紧张,不过带着墨镜看不出来,只能看见他紧皱着眉头,一脸烦躁,“钱盟那车都是小姑娘,太吵了。” 魏天香娇笑一声,道:“周少,我也是小姑娘呀。” 周向晚道:“你是妇女。” 魏天香:“……” 周向晚戴上耳机,将声音调到最大,“魏天香,不要急刹车,开稳点。我睡一会儿。” 说是这样说,但还是状况连连。 第一个刹车,周向晚冒出一身冷汗,忍了。 第二个刹车,周向晚被吓得浑身骨头痛,扯下耳机,忍不住骂道:“我去,前面是红灯,你老远看见不知道要减速吗?!” 魏天香咬着嘴唇说对不起,表情战战兢兢,吴凉皱了皱眉。 越紧张越出错,第三次魏天香来了个超级大急刹,险些与前面的车追尾。 周向晚手机都被抖掉了,倏忽睁眼,用力踹了驾驶座一脚,吼道:“怎么回事?你驾照拿了有好几年了吧?!车不会开屎会不会吃啊?!你是不是故意吸引我注意呢?!” “对不起。周少。”魏天香抹了抹眼睛,哭着继续开车。 “不是她的错,是前面的车急停了。”吴凉转头看了周向晚一眼,皱眉道:“她是我秘书,不是你的奴隶,周向晚,跟魏秘道歉。” “哼。”周向晚不喜欢魏天香,觉得她作,而且他已经事先提醒过了,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偏着头不说话。 “前面停车。”吴凉说。 周向晚以为吴凉要亲自开车了,还有一点莫名的开心,心想要是吴凉开不好可以忍着不骂,谁知停好车后,吴凉冷淡道:“下车。” 周向晚:“……你让我下车?” 吴凉:“那你能收收你那少爷脾气吗?” 周向晚一愣,火从中来,冷笑一声,当下打开车门,跨了出去。 “不能。吴凉,这事儿没完。” 车尾灯一闪,回答周向晚的是远走高飞的车尾气。 魏天香红着眼眶道:“吴总,这样不好吧?” 吴凉道:“没事。钱盟会载他。” 周向晚原地生了一分钟的气,回过神来,汽车恐惧症真真切切地发作了。 十字路口。 滴滴的车鸣。 黑色的轮胎。 超大的货车咻得从他眼前飞驰而过。 周向晚:“……” 早知道刚才就道歉了。 三个小时后,吴凉在停车场与钱盟相遇。 钱盟在车前左顾右盼,道:“周少呢?上厕所去了?” 吴凉道:“他没有上你车?” “没啊,”钱盟看着吴凉,“他硬是要和你一起。” 吴凉:“……” 吴凉两句话讲完了经过,钱盟听完眦目欲裂,拎起吴凉领子怒吼:“你他妈敢把他留在马路边上!你怎么能……你怎么敢……卧槽,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吴凉莫名奇妙,道:“放开我。周向晚是一个行动力正常的,二十五岁的成年人,有钱有手机,又不是小孩子,你急什么?” “他怕车啊!!!他现在怕得要死要活的,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这几个月都不开车?他以前飙车飙成什么样你不知道吗?!” 吴凉一愣。是的,周向晚确实很久没开过车了,他以前很喜欢飙车,三个月前还酒后飙车进了局子,是吴凉带着律师把他捞出来的。 钱盟蹦起来,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一边瞪吴凉,“他要是出了事,就全怪你!哎,你这人,有没有点眼力劲儿啊?气死我了!哎,没人接,不该啊……” 吴凉睫毛一颤,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的回身走了几步,走到车边,拉开后车门,车毯上一只骚红的手机正嗡嗡震动着。 原来,在魏天香第三次刹车时,周向晚掉了手机,就没想起来捡。 吴凉道:“他可以向路人借手机。” “借了有什么用,他谁的号码都不记得,”钱盟十分着急,“只记得自己的。” 于是,两人将目光聚集在周向晚的手机上——没有一个未接来电。 第13章 教你做人周向晚 时间倒回三个小时前。周向晚在马路边直直站了半小时,直到一辆出租车主动拉他上车,他上车后依然生气,他心里有气从来不憋着,决定要面对面和吴凉吵一架,于是让司机直往青龙峡。 周向晚平生第一次坐出租车,车里条件自然好不到哪儿去,还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周向晚内心是很嫌弃的,他虽然平日里怼天怼地怼空气,骨子里却非常有教养,面上没表露嫌弃之意,端正坐好还和司机打了声招呼。 “小伙子,你是中国人吗?” 周向晚从后视镜里看司机,他是个青年人,看面相挺年轻,就是丑,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猥琐劲儿。 周向晚心想要搁以前他得叫我大爷,道:“师傅,好好看路,我不喜欢废话。对了,不刹车我多给您两百。” 司机对周向晚很热情,说车途远,还递了一瓶牛奶给周向晚喝,据说是俄罗斯东欧牧场进口的高级货,周向晚定睛一看,牛奶上印着一大段狗屁不通的俄文,显然是乱印的。 周向晚看了司机一眼,若无其事地拧开抿了一口。前世周向晚在非洲违法乱纪的事儿没少干,他不仅卖军火,还卖一些特殊药品,伪装成正常食品出售,这种牛奶的包装与他卖过的不同,味道却很相似,估计功效也差不多——要么使人用不上劲,要么就是陷入昏迷。 周向晚第一反应是萧锦河终于要搞事了,有点兴奋,心想真是要什么来什么,装作很困的样子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个多小时,司机停了车,确认周向晚睡熟后,掏出一瓶小罐子对着他的脸喷了几下。 周向晚屏住呼吸,心道:“这一路司机都没有和上头联系,难道是当场交人吗?” 司机又开了半个多小时,拐进了一条山道,缓缓停车,周向晚沉住气,一动不动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司机下车,随后坐在周向晚旁边,拿起绳子捆他手腕,他捆得非常不专业,又松又垮,甚至把手绑在了前头。 周向晚终于感觉出了违和,萧锦河雇的人实在是太业余了,业余到像一个普通的犯罪分子。周向晚这种违和感到司机开始解他皮带时到达了巅峰,他睁开眼,奇怪道:“你要干什么?” “你醒了?”那男人做作一笑,猥琐道:“醒了更好,干得更爽!” “……这是强奸,”周向晚心想谁干谁还真不一定,好意提醒他:“你在找死。” 男人搓了搓手,完全没意识到周向晚的武力值,露出一个猥琐恶心的笑容,“所以我才找男的啊,这种丢脸的事,女的可能报警,你一男的,好意思吗?说出去能做人?再说了,男的不叫强奸,法律不管,叫故意伤害,赔点钱就成。” 那司机作势要摸周向晚大腿,“你好骚啊。” 周向晚:“……” “打扮成这样,就是做鸭的吧?在街上看见你我就忍不住了,怪好看的,比明星都好看,赔两千我都愿意!” 周向晚呵了一声,轻声道:“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司机迫不及待就要上嘴,“乖,失望什么,大着呢,一定让你爽得啊啊叫!” “傻逼。”周向晚一头往前磕,额头撞上司机鼻子,发出格拉一声脆响,司机发出一声惨叫,捂着鼻子往后仰,周向晚膝盖直击司机下巴,又是毛骨悚然的一声卡啦。 “我装了两个多小时,脖子都睡歪了!”周向晚手腕扭了几下,手上的绳子脱落于地,淡淡道:“你要付出让我失望的代价。” “你……为什么能动!”司机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面目狰狞地扑向周向晚,“他妈的老子干死你!” 一秒后,车门轰然炸开,司机从车里像豌豆一样弹出来,重重倒在地上。 周向晚慢吞吞地出了车子,手里拿着一捆绳子,朝着满脸血的司机走去,露出魔鬼般的微笑,踩着他的后脑勺往下碾,“你以为你跟谁在这老子老子的。Урод。”(废物) 五分钟后,男人被周向晚揍了一顿,吊在树上狂抽。 “你这是犯法的!!!要坐牢的!!!”男人满脸血,豁了一颗门牙,大喊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啦!” 周向晚一手拿着树枝抽他脸,一手拿着手机录音,“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说,谁骚?” “我骚,我骚!” “爽吗?” “不爽不爽啊啊啊啊爽,救命啊!!” 司机泪流满面,“小伙子,你饶了我吧,我错了,我鬼迷心窍,我没看出来你这么能打,我以后不敢了,你让警察来给我带走吧!” 周向晚抽得更用力了。 “帅哥,你可怜可怜我吧,我是有苦衷的啊,真的,我小时候一直被老爹虐待,没钱没人爱老婆还跟人跑了,我惨啊,都是被逼的啊!!!” “叫大爷,”周向晚寻了根柔韧性好,持久性上佳的树枝,对准男人的脸,用力一抽,听着那声惨叫,愉快地笑了。 “你可怜个屁!你活该!” “今天要不是遇见我,谁知道哪家孩子会被你怎么糟蹋?你今儿,别想善了了。” “你大爷我,教你做人。” …… “警局要24小时才立案。” 钱盟和吴凉并排坐在石凳上,中间放着周向晚的手机,不远处是快乐烧烤的实习生们。 钱盟忧心忡忡,丝毫感受不到烧烤的欢乐氛围,“我问了管家,周少没回家。那路口没人,也没发生车祸,哪儿去了?就不能给人打电话报个平安吗?!” 吴凉坐在他旁边,“我已经托人查了那个路口的监控,他上了一辆出租车。” 钱盟道:“那该到了吧?” 吴凉道:“可能半路和司机吵起来,被赶下车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钱盟更加忧心,对着吴凉吐了一口烟,“他脾气挺好的,你就不能让让他?!” 吴凉道:“他脾气好,这话你自己信吗?” 钱盟叹了口气,道:“周少脾气是有点暴躁,他控制不住。但是你和他亲近了之后,你就发现他其实挺温柔的一个人。” 吴凉:“……”钱盟是不是对温柔有什么误解。 钱盟看吴凉表情也差不多知道他在想什么,道:“当然不是日本主妇那种温柔嘛。你要仔细去感受,周少他凶归凶,其实很能体谅人,真的,你知道吗?他妈妈和班里的女同学以前叫他小天使。” “哦。” 吴凉心道:“难怪周向晚以为他自己有翅膀。” 钱盟露出追忆青春年华的眼神,“我跟你说啊,周少初中的时候,长得真的像天使下凡,皮肤白白粉粉,安安静静不爱讲话,当然,主要是不会说中文。逢人就笑,女同学都认他当儿子,他跟男孩子关系也好,不摆架子,谁惹了他,嘻嘻哈哈就过去了。他那时候特别乖,作业不会做,还知道要抄好交给老师呢!” 吴凉默默地听着,想象不出周向晚特别乖,还安安静静的样子。 “割了阑尾之后,脾气突然还行,搁以前,你哪还有命坐这儿逼逼?就你这态度,已经被他从车上扯下来,做成俄国烤肠了。” “……”吴凉挥散钱盟吐出的烟,咳了几声,道:“被你们宠坏了。” “嗤——”钱盟面色复杂地笑了一声,掐灭烟头,“新鲜了,他要有人一直惯着,现在才不至于这样,人傻钱多着呢。” “什么意思?”吴凉觉得钱盟言外有意。 “没什么,有些事情我也不清楚,等有一天让周少自己和你说吧,”钱盟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我先给佛祖念念经,让他保佑惹上周少那人能留个全尸……” 吴凉:“……” 吴凉听着钱盟念念有词,却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盘旋于心,周向晚在车上时确实很反常,因为平日里周向晚就算被人泼了热水也不会吼女人,如果他能耐心些问清楚,周向晚也不会失踪。 吴凉心绪波澜起伏,为了冷静下来,默默念起了化学元素周期表,就在他念到第三遍时,周向晚的手机响了。 “卧槽,佛祖显灵了!!!”钱盟一声大叫,划开手机,按下外放键。 “周少!!!你在哪里?没事儿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先是一声绵长凄厉的惨叫吓破了钱盟的胆,然后是一阵嘶哑绝望的声音,“大爷饶命啊啊啊啊……” 吴凉也是被吓了一跳,霎时浑身寒毛竖立,随即听出了那不是周向晚的声音,猛地松了一口气,道:“周向晚,你到底在哪?” “哟,伟大的吴总,你也在啊?”周向晚踹了男人一脚,“别吵吵,警察很快就到了。” 周向晚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一脚踩在被打得破破烂烂的男人头上,漫不经心道:“我把定位发手机上了,来接我。对了,联系王律师。” 王律师乃公司专用的刑事犯罪律师,几年到头也用不到一次,是公司一等一的闲人,此时正在愉快地烤羊肉串。 吴凉神色一凛,肃然道:“你做了什么?那人四肢还健全吗?” 周向晚啧了一声,道:“你这什么口气,又不是我的错。让钱盟来,我不想理你。” 周向晚说完,就挂了电话,在手机上点开了几段视频,这司机至少祸害过四五个人,都是男人,其中一个还是高中生,周向晚露出了反胃的表情,又狠狠踩了男人几脚。 远处隐隐传来警笛声,不多久,一辆警车停在了路旁,男人见状,痛哭流涕。 警察还没下车,那人就爬过去吐血告状,“警察同志,这做鸭的勾引我,还抢劫我!他抢劫不成就施暴啊,他贼喊捉贼,我冤枉啊!” 周向晚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做鸭?!”警察踹了他一脚,把他拷起来,又踹了一脚,“毛病,人家还需要抢你?!”踹完对着周向晚笑笑,“周少,麻烦您来局里做一下笔录,不耽误多少时间。” 周向晚道:“我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了,让律师解决吧。”说着,捏着手指将手机扔给警察,“这孙子强奸完还录像,都在手机里,您看着办吧……” 周向晚离钱盟他们只有半小时车程,钱盟处理这种事情简直是轻车熟路,带着周向晚“切掉他鸡鸡”的嘱托,和王律师去了警察局。 事情解决得很迅速,警笛呜哇呜哇地走远,只剩下吴凉和周向晚两个人面面相对。吴凉刚才听警察讲了大概经过,才觉后怕,那司机连药都用上了,如果周向晚没察觉的话…… 吴凉低头看周向晚,只觉他手腕上的勒痕格外刺眼,“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怕车子。走吧,去车里处理一下。” 周向晚不说话,依然生气,他认为吴凉对他有成见,反正他干点什么他都觉得是坏事,是他的错。 秋风萧瑟,一片枫叶悠悠落地,吴凉耐心地站着,道:“是腿伤着了吗?” 周向晚偏过头,道:“哼,我不想和你讲话。” 吴凉:“……” 吴凉打开后备箱,拎出医药箱,半蹲在周向晚腿边,道:“除了手还有哪里有伤?” 路灯昏黄,吴凉低着眉眼翻药箱,睫毛在眼下散开一小片弧形阴影,周向晚心想不知道打人打得手酸算不算。 “没了。”周向晚伸出手腕,吴凉翻出一瓶液体创口贴喷雾,对着勒痕细细喷着,周向晚道:“这下好了,别人一看,还以为我跟人玩艾斯艾慕了呢?以后我面子往哪搁?” 吴凉:“已经秋天了,你可以穿长袖。” 周向晚道:“吴凉,要是今天我真出了事,你会愧疚吗?” “会。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吴凉坦荡地抬起眼,“但是你应该和我说明你怕车子,以后我不会那么草率地做决定。你能别生气了吗?” “果然,他们说的没错,吴总的嘴,骗人的鬼。”周向晚神奇地消了气,嘴硬道:“我这气儿没三天消不了,你得哄我!” 吴凉这人,只要不碰他的底线,脾气相当好,耐着性子道:“你希望我怎么补偿你?万科的股份,你喜欢吗?” “我又不缺钱。我要……”周向晚眯眼笑,转过头来沉声道:“你给我当小奴隶,好好伺候我!” 吴凉:“……” 第14章 百亿霸总周向晚 周向晚坐上熟悉的后座,心态大为不同,一股无产阶级翻身的豪情油然而生,“我饿了,送我去吃饭。” 吴凉道:“你想吃什么?” “随便。” “这里有烤串。” “太油了,不吃。” 吴凉耐心道:“寿司呢?” “规矩多,还吃不饱。” “韩国料理?” “不要,泡菜太寒酸了。” “牛排?米线?” “不想吃。” 吴凉回过头,道:“要吃什么,你自己说。” “随便。” 吴凉:“……” 周向晚勾起嘴角,道:“我这个人,也不挑。不吃葱姜蒜,不吃酸甜苦,不吃脖子以上,腰以下,有刺儿的不吃,有壳的别人剥好勉强吃。最重要一点,我不吃泡椒凤爪,连看都都不能看。就这些,你看着办吧。” 吴凉一哽,完全想不出周向晚能吃什么,道:“这就是你们俄罗斯人天天吃土豆的理由吗?” 周向晚就喜欢逗吴凉生气变脸,满足了,大发慈悲道:“我要吃你做的,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周向晚知道吴凉厨艺很好,虽然一次都没体验过,前世整理吴凉遗物时,发现他家厨具齐全,且有一摞子菜谱,涵盖中国八大菜系,于是,周向晚对吴凉的厨艺顿时充满了期待。 一个小时后。 民宿某房间内传出一声怒吼:“你就给我吃这个不知道几块钱一包的垃圾?你这是当小奴隶的觉悟吗?!吴凉!!!” 周向晚坐在小凳子上,对着两桶热气腾腾的统一牛肉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乖乖坐在凳子上等了半小时,等来的居然是这种玩意儿,霎时气得耳朵冒烟。 吴凉坐在他对面,拿起叉子挑起面条,淡淡道:“厨房已经关门了。我翻窗进去,只找到一根火腿肠。这是我亲手做的,亲手端到了你手上,并且把最后一根火腿肠给了你。” “你……”周向晚被浓烈的香气包围着,道:“你也就用水泡了一下,如果是杜枫呢?你会这么对他吗?” 吴凉叉面的手一顿,撩起薄薄的眼皮道:“他不会和你一样,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如果你是他,我们现在会在餐厅里。” 周向晚虽然对任何东西都有一种强烈的好奇之心,但方便面他从来不吃,哪怕是最落魄的时候,他也没吃过市价低于一百的食物。 “啧,”周向晚艰难地拿起叉子,“你手下一月过的账也上亿了吧?奶茶,蛋糕,方便面,什么死得快你吃什么,你怎么就一点追求都没有?” 吴凉叹了口气,道:“我刚才是不是说要带你去吃餐厅?” 周向晚:“……” 吴凉:“是不是你自己说你要吃我做的?” 周向晚:“……” “是不是你说,我做什么,你吃什么?” 周向晚憋屈道:“……是。” 吴凉道:“周少,吃一桶不会死的,你要不吃就给我。” 周向晚低头,想想确实是自己作的,而且他从早上开始就没吃过东西,真的饿了,只好憋屈地将火腿肠分成了两半,扔了一半给吴凉。 吴凉对着周向晚叉过来的火腿肠愣了愣,道:“你做什么?” “这是百亿霸总赏你的半根火腿肠。”周向晚委屈巴巴地转着叉子,将面条绕成椭圆一团,再放进嘴里嚼了嚼,“一股地沟油味。” 吴凉:“……我真是谢谢你了。百亿霸总。” 周向晚想了想,发出疑问:“你是不是在讽刺我?” 被讽刺的人如果听不懂就完全丧失了讽刺的意义,吴凉憋了一会儿,道:“……是。” 周向晚吃了几口,道:“这种态度还过得去。我看你对我就很有原则嘛,你怎么就忍得了杜枫那种人呢?” 吴凉眉头不受控制地一挑,一种秘密暴露在太阳底下的难堪喷泉般涌上心头,他压下这种情绪,冷静道:“周向晚,你能不能离我的私事远一点?这对你来说可能只是八卦而已,但是你调查我的住址,闯进我的家打我男朋友,这样的行为很变态,让我压力很大。” 周向晚挑眉道:“他打你,一点也不尊重你,利用你,这样的人渣不分难道留着过年放礼花吗?你明明可以找到更好的。” 吴凉沉下脸,道:“周向晚你到底想干什么?而且你也打过我,不尊重我,那么你说,你是人渣吗?” 房间外秋风呼啸,寒气透过窗子渗进来,两人都是嘴皮子厉害的人物,吴凉条理分明,逻辑清晰,周向晚臭不要脸,一针见血,谁也不让谁。 “我就算是人渣,也是长得好看的人渣!”周向晚拿着叉子狠狠往面里一插,“我就知道你心里明明白白的,还上赶着犯贱!你是不是以为只要对他好,他终有一日会感动?没用的,吴凉,他会把你的付出当作他应得的,你不对他好,他还要恨你,最后他只觉得你贱,你好欺负,你活该!” “至于我打你,我之前和你不熟,你又很讨厌,如果你是我男朋友,我多生气都不会碰你一根毛!” 周向晚顿了顿,看着吴凉,又顿了顿,“我肯定日你。” 吴凉嘴角一抽,冷淡道:“你出去。” “嘿!你这人,动不动就赶别人走。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周向晚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狗,站起来,咣当砸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吴凉偏头看着窗外摇曳的枫树,觉得很冷,很难受。 没有人希望真心被人糟蹋吧。 可是一个外人又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地指责另一个人的选择。吴凉心想周向晚真是个多管闲事的神经病。 周向晚气势汹汹地冲回房间,再次觉得吴凉实在是太讨厌了,全中国就他最烦,原地转了一圈,又回去敲响了吴凉的门。 “吴凉。吴凉。吴凉。” “我知道你还没睡。” “开门。开门。开门。” 笃笃笃的声音响个没完,吴凉瞬间有了一种跳楼的冲动——怎么会存在周向晚这么烦人的生物?! 可惜他住在一楼,跳了还得爬回来。 “干什么……”吴凉将门拉开一条缝,“刚才那架还没吵完?想到新词儿了?” 周向晚站在门口明黄的灯下,面色古怪,干咳一声,道:“那个……我那方便面呢?端给我,我还没吃完。” 吴凉:“……” 周向晚最近打开了很多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比如地铁,脆皮鸭文学,街头烧烤,出租车,方便面等等。他回到房间后,又翻出一桶蓝色的方便面,吃饱喝足,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早上起来照镜子,发现额头长了一颗突起的小红点。 !!!!!! 一个平常的早晨,周向晚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啊!这什么???肿瘤吗?”周向晚对着镜子,眼神惊恐,“我眼睛怎么好像有点肿了?完了,完了,果然不该吃方便面的,我肯定是得癌症了!” 钱盟提着衣服站在周向晚身后,乐不可支,“周少,那叫青春痘。哈哈哈哈哈终于!终于等到了!恭喜你,完美天使周向晚,25岁高龄喜提青春痘!哈哈哈哈哈哈!” 周向晚:“……孙子,你再敢笑试试?” 钱盟咯咯直笑,活像只下蛋的老母鸡,道:“行了,少爷,咯,别激动了,我保证两天就消,走了,活动要迟了。” 周向晚痛心疾首地看了一眼镜子,接过钱盟带来的白色运动服,看见背后贴着一张有“周向晚”三个字的布牌。 周向晚很是一震,脑子顿时清楚了,沉默片刻道:“你不要告诉我,我们要撕名牌。这不是小学生才爱干的事情吗?” “不止。”钱盟跃跃欲试,“今天的我们,都是野兽青年!你自己看群里发的通知,一整天,安排得满满当当。” 周向晚忍住打道回府的欲望,打开微信,心道:“周大爷只想去钓鱼爬山,干一些老年人该干的事。” 这次的国庆活动,成家立业的都只想好好陪陪家人婉拒了,来的大多数都是刚来公司的新生代精英,还有单身无聊的高管,所以总体年龄还是偏年轻的,周向晚看完活动策划,怎么看都觉得这次的活动对高管恶意满满。 活动第一项:三人四足。经久不衰的老项目,也就是三个人并排,一个人的右腿和另一个人的左腿绑在一起赛跑。 它的创新点在于,三人四足放风筝,既要跑得稳,还要跑得快。 一大清早,众人上了长城,分出三分之一的人开始抽签。 周向晚抽之前暗自祈祷自己千万不要抽到女孩子。 第一抽:吴凉。 周向晚一挑眉,对着吴凉挥手喊道:“吴凉,我抽到你啦!” 吴凉站在不远处,点了点头,没什么表示,反倒是女孩子们凑在一起,兴奋地捂嘴尖叫起来。 第二抽:杜枫。 周向晚:“……” “周少,”主持人见他表情古怪,问道:“怎么不说话?是抽中哪位美女了吗?” 周向晚到底拥有一个周大爷沧桑的灵魂,收敛了多余的情绪,不动声色道:“杜枫。杜经理。” 杜枫一听,脸上血色褪尽,想必是想起了那晚被周向晚用酒瓶戳喉咙的恐惧,僵着脸扯了个难看的笑容。 周向晚转头看吴凉,发现他脸色也不太好看,眼神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向晚离开抽签台后,钱盟过来拍拍他肩膀,道:“周少,你跟我换吧。你这什么概率,一抽就抽到个终极修罗场!” 周向晚勾起嘴角笑了笑,褪下手腕上红色的皮筋将头发扎成个松松的小丸子,“不用。我觉得我今天,会非常快乐。” 第15章 究极文盲周向晚 周向晚说完,就看见了杜枫一脸不情愿地对着吴凉说话,一张臭嘴叭叭个不停,时不时瞄周向晚一眼,仿佛周向要对他意图不轨。 周向晚简直无语,他当然可以悄无声息地毁了杜枫,但是吴凉自己的事,就该自己解决,他完全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周向晚见吴凉朝着自己走过来,抿了抿嘴,道:“吴凉,你要是护着他,我连你一起揍。” 吴凉只感觉自己摊上了两个二年级小学生,此时头痛无比,无奈哄道:“我不护着他,你也别捣乱,好不好?” “杜枫让你跟我说的?”周向晚扭了扭手腕,眼神晦暗道:“你觉得我会捣乱?那他呢?!” 吴凉道:“我没觉得你会捣乱,我希望你今天能给策划部一个面子,好好完成比赛。” “好。”周向晚也不想平白让人看了笑话,答应得很干脆,强调道:“不过我是给你面子。你让他最好别惹我。” 100米三人四足放风筝很快就开始了,场面顿时变得很搞笑。 周向晚前面是钱盟,魏天香,和大秃子李经理,李经理是个讲究人,还在头上网了一头飘逸的假发。 吴凉站在周向晚和杜枫中间,手里拿着个花蝴蝶风筝,道:“我负责喊口号,一是左,二是右,不求快,但要稳。” 杜枫笑道:“那我放风筝吧。吴凉,你在中间要小心,不要被人绊摔了。” 周向晚冷哼一声,心道:“假惺惺给谁看呢?” “你挽着我手,”周向晚不甘示弱,拉过吴凉手臂,“你步距比我短,我尽量迈小步一些,绝对绊不着你。” 周向晚净身高有一米八九,穿上鞋后比吴凉高出大半个头,这在三人四足中是一个不利因素,吴凉想了想,道:“我摔了的话,别浪费时间,拖起来继续跑。” 杜枫柔声道:“那怎么行,你总对自己那么狠。这是个游戏而已,何必那么认真?” 周向晚懒得理杜枫,对吴凉道:“你有这个觉悟,很好。反正我要拿第一名。” 吴凉点了点头,“嗯。记得我们的战略。” 裁判数了一,二,尖锐的哨声响彻云霄。 正前方,钱盟战队数好一二三迈开腿,周向晚眼疾手快,一把薅下了秃子李的假发。 “哈哈哈哈哈哈!好亮啊!”“晚节不保哈哈哈哈哈哈!”“李经理转型失败!”围观群众爆出一阵略带同情的大笑。 秃子李只觉脑袋一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被嘲笑了,下一秒就被钱盟和魏天香拖着往前跑,清风拂过脑门,一缕头发迎风招展,秃子李心态彻底崩了,回头吼道:“周少!你太过分了!头发多了不起吗?!” 周向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头发多真的了不起啊!” “保持节奏。”吴凉拍了周向晚一下,“走!” 吴凉无论做什么事都很认真,三人跟着吴凉的口号,速度越来越快,逐渐超越前头的大部分人,直到最后,吴凉的一只脚根本沾不上地,身体开始往杜枫方向倾斜。 原因无他——周向晚的腿实在是太长了!哪怕周向晚刻意迈了小步,节奏越快,其他人也就越难跟上。 就在这时,杜枫那边一歪,他大叫道:“停!风筝缠一起了!” 周向晚用眼角的余光一看,只见身后姹紫嫣红的一团风筝和摔倒的人缠在一起,混着尖叫和咯咯咯的笑声,竟然意外地和谐。 “周少……”秃子李扑上来抱住周向晚的腿,“夺发之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哎呀!” 周向晚将假发一把怼在了秃头李脑壳上,“还给你!” “别管风筝了,跑。” 前面还有一组,估计觉得自己稳操胜券,此时正回过头来看好戏。 周向晚用力抽回左腿,一手揪着吴凉裤腰带仿佛拎着一筒意大利炮,眼神坚毅,一头往猛冲。 可怜了吴凉,一只腿绑在周向晚身上,已经悬空了,大半个身子都挂在了周向晚身上,另一只腿则绑在杜枫身上,杜枫半跪在地上,踉踉跄跄,被拖着往前简直是步履维艰。 “周向晚。”吴凉用力抓着周向晚肩膀,“没事,别停!” 周向晚本以为吴凉肯定要让他放手了,没想到吴凉说要拿第一名就真的拼了,当下受到莫大的鼓舞,眼里就只能看见终点的那根红线了。 十米。 两米。 到了! 周向晚抱着吴凉飞扑,一起栽在终点的软垫上。 吴凉躺在周向晚身下,呼呼喘着气,汗水让他的锁骨看起来亮晶晶的,“成功了!第一名!” 周向晚半撑在垫子上,望进吴凉漆黑的眼睛,低声笑他,“你这高兴劲儿让我怀疑你从来没得过第一名。” 吴凉道:“体育项目的话,确实是第一次。” 虽然输并不值得沮丧,但赢的感觉真的很好。 杜枫被拖着跑了二十多米,跪在垫子上,上气不接下气,道:“吴凉,你还是那么争强好胜,考试要第一就算了,玩个游戏拼成这样,你们简直……有毛病!” 吴凉刚才被胜利冲昏了头脑,闻言顿时清醒过来,扶起杜枫低声细语地道歉。 周向晚冷冷地哼了一声,道:“男人就该争强好胜,不然你以为过家家呢?” 杜枫气得脸色铁青,狠狠瞪了周向晚一眼,但大部队随后赶上,杜枫只得扯出勉强的微笑,迎合众人的打趣,周向晚看见吴凉看似无意地握了握杜枫的手腕,似乎是在哄他消气,杜枫回头看他,吴凉弯着眼睛笑了笑,杜枫偏过头,抽回手和其他同事一道走了,吴凉看着杜枫的背影,笑容渐渐消散,握了握手心。 周向晚气结,心想吴凉就没对他笑过,甚至忌惮他,怕他。对上他,要么是小心谨慎顺着他,要么是被惹毛了要和他鱼死网破。 吴凉以前从来不参加此类活动,他这次来想必是为了讨杜枫开心,这么一想,周向晚更气了。 周向晚气到了第二轮——你画我猜。 这个环节,基本就是实习生在笑,高管们在自己扑腾的想象里滑坡,而周向晚不幸成为了大家的快乐瀑布。 周向晚拿到的第一个词是——空穴来风。 成语——周向晚中文之路上一道迈不过去的大山!四个字里有三个字他都认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周向晚定定看了一秒,无视倒计时,忽然翻起了自己背的小包包。 吴凉:“???” 只见周向晚一本正经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包里倒出了一把刀,和一本破破烂烂宛如传家宝的新华字典,稳如老狗地开始用部首查字法查起了字。 吴凉:“……”所以到底他中了什么邪才会让周文盲上去画画! 周向晚的心态非常稳,无视周围潮水般的嘲笑,熟练地翻完字典便开始画了。 “四个字。” 周向晚在白板上画了个圈代表洞,在圈里画了三根平行线意为风。 吴凉:“印度飞饼。” “错。” 吴凉灵感不断:“黑洞坍塌。意大利炮。死亡射线。一石二鸟。……老李的头?!” 在一旁的李经理听了,老泪纵横,扯下假发用力砸在地上,还跺了一脚。 周向晚弯下腰,对着圆圈反复吹气,还将伸出指头对着画板往里戳。 吴凉:“……” 鸦雀无声,气氛突然污了起来。 吴凉看了一眼记时板,沉声道:“过。” 周向晚道:“是空穴来风,我觉得很形象了啊。吴凉,意大利炮下面是会有一个墩子的!” 杜枫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 周向晚开始画下一个词。 “两个字。” 周向晚先画了一片叶子。 杜枫连珠炮似的:“发芽。春天。树林。” “不是。” 周向晚又画了一个问号,然后用充满杀气的眼神看了吴凉一眼。 吴凉恍然大悟,道:“叶问!” “对对对!” 周向晚非常高兴,再一看下一题,简直恨不得跳起来。 周向晚在板子上画了一个火柴人,火柴人头发浓密,腰细腿长,以他为中心,放射出一圈爆炸式的线条。 杜枫:“野人?樱木花道!” 吴凉:“……超级赛亚人?” 周向晚:“……三个字。很简单的!” 周向晚在小人身后画了一对翅膀,于是,画风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孔雀精?小天使?”吴凉忽的噢了一声,指着周向晚吼道:“周向晚!” 周向晚连连点头,阳光被树叶筛成一片片碎金,撒在他白色的衣服上,他灰蓝色的眼睛也染上了光,笑意似乎要溢出来。 再看下一题,此时还剩下30多秒。 I LOVE YOU 。 “three words。”周向晚说。这样说,既省了中英文转换的压力,又暗示了答案是英文。 周向晚在画板上画了一颗心,又在心旁边画了两个火柴人。然后周向晚屏住呼吸看向吴凉。 不知为何,周向晚有些紧张。 吴凉几乎在那瞬间就知道答案是什么,他眼睛眨了眨,不着痕迹地拍了一下杜枫,道:“手牵手。” 杜枫扯出个做作的笑容,用一种胜利似的得意眼神看着周向晚,道:“i love you。” 吃瓜群众哇了一声,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时间归零。 周向晚把马克笔朝杜枫脸上一扔,杜枫侧身躲了过去,周向晚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周向晚觉得,策划这个游戏的姑娘,说不定是他和吴凉的cp粉,毕竟上下连起来就是:周向晚,I love you。 没想到不仅没磕到糖,还吃到了他和杜枫的邪教屎。 这根本不是真正的快乐! 怎么说,在你画我猜上,三个人完全没有默契,虽然他们第一轮为这个环节多赢了三十秒,也没获得多大优势。 这轮过后,是第三轮——拼地图。这个环节,地图是残缺不全的,前两轮得分越高,得到的地图碎片越多。 三人拿到了二十几片,吴凉将它们铺到地上,一片片地看起来。 他的眼神很认真,气质稳重而沉静,像一片波澜不惊的湖,周向晚觉得他这种与世隔绝的专注很迷人。 周向晚盯了吴凉一会儿,心想自己还是不要烦他,坐在一旁安静玩手机,谁知杜枫偏要凑上来。 “周少,你恐同?”杜枫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你歧视我是吗?” 周向晚呵了一声,冷冰冰道:“我不歧视同性恋,我歧视你。” 杜枫笑了笑,想刻意激怒周向晚,压低声音道:“你喜欢吴凉,但吴凉喜欢我,你嫉妒,就处处与我作对,我说的对吗?” 周向晚本来都不想管吴凉的破事,但总有人要上他这找死。 “杜枫。”周向晚声音平和,眼神也很平静,却无端令人不寒而栗,“你大概从来没见识过我整人的手段吧。三天内,你跟他说实话,滚蛋。不然,你的家人,工作,钱和命都会一个个合法消失。而且,这只是你最轻松的死法。” 第16章 迷之直男周向晚 周向晚安稳地坐着,杜枫站在他面前,本该在气势上占优势,却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杜枫骤然意识到,不管周向晚平日里看起来多么不着调,那个人始终拥有他触不可及的权势。 他最憎恨又最渴望的,权势。 周向晚见杜枫一副哑了火的怂样,顿觉索然无味,心想人渣当成他那样也是失败,轻描淡写地挑了挑眉,道:“垃圾该呆在垃圾桶里,别在我眼前污染空气,懂?”说完,周向晚像挥脏东西似的挥了挥手,翘着二郎腿,垂下眼帘玩起了奇迹暖暖。 杜枫:“……” 杜枫铁青着脸,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周向晚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他能隐约感觉到,吴凉变了。 以前吴凉下了班就回家给他做饭等他回来一起吃,等到了就很开心,如果等不到,吴凉也不会闹脾气,他随便哄哄就好了。温情诱哄,惩罚奖励和循序渐进地洗脑,杜枫努力了两年才造就了一个完全不敢拒绝他的提款机。但是现在吴凉每天都会接到周向晚催他去健身房的电话,跑两千米再举一个小时的铁,吴凉回家看一部鬼片倒头就睡,根本没精力再来想他,那么他吊着吴凉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因为周向晚,吴凉在脱离他的控制,虽然现在还不明显,但杜枫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他必须要挑拨周向晚和吴凉的关系。 杜枫似乎还想说什么,便听远处传来一声大吼:“周少!” 钱盟挥着手跑过来,道:“周少,求抱大腿,救救孩子,我们好惨啊!” 原来,钱盟组是真的惨。跑不快又没默契,只拿到五块地图,还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出来,只好将希望寄托于和周向晚他们合并。 吴凉求之不得,他不明白杜枫为什么要跑过去和周向晚讲话,每一秒都怕周向晚把他按在地上摩擦,闹大了不好收场,钱盟他们来得非常及时,拯救了令人窒息的气氛。吴凉拼得很快,在经过十几秒的凝视后,他双手一起拼,不见丝毫犹疑,很快就拼出了大致图案。 周向晚心道吴凉大概早就在脑子里拼好了,现在这幅图只是给大家一个交代而已。 “这哪儿啊?” “山下的废弃工厂。”吴凉将拼图打乱,拢起来放进小袋子里装好,“公司买下来,建了一个逃生型密室,还没有投入运营。” 周向晚和钱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惨痛的回忆。 那还是周向晚二十岁的时候,年少无知,和钱盟一起在纽约玩密室逃生,又热又饿,却死不认输,被困了两个小时后,周向晚他狂化了。他靠着一把锤子一路摧枯拉朽,在所有工作人员都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暴力输出一波,砸了五六扇门,成功出逃,当然,最后他和钱盟被告上了法庭,可以说是非常糟糕的逃生经历了。 大家要坐缆车下山,周向晚提着一袋橘子,想和吴凉一起坐,希望能缠着吴凉给他剥橘子。 但很不幸,一如既往的,周向晚被推给了魏天香。 秋高气爽,缆车晃晃荡荡,脚底下是郁郁葱葱的针林,远处则是一汪碧绿的湖水,景色甚好,就是人不太对。 “好冷啊。”魏天香将拉链往上提了提,脸色发白,“周少,你只穿着短袖,不冷吗?” 周向晚发出直男的质问:“你是真的冷吗?” 魏天香:“……是啊……是的。” “哦。”周向晚从包里翻出了一件黑色外套,举起来抖了抖,“我不冷,但是这件外套比较衬我的发型。”说着,周向晚套上了外套,真诚道:“我的衣服只给我女朋友穿,你要真的冷,我建议你多抖抖腿。” 魏天香:“……喔。” 然后,周向晚慢条斯理地剥起橘子来,他的指甲圆润干净,指节修长又不失男性特有的力量美,显得橘子格外橙红小巧,魏天香一时看呆了。 “上次的事,虽然你车技不好还很像是故意的,但我不该那么骂你,我向你道歉。”周向晚将橘子微微往前递了递。 魏天香受宠若惊,战战兢兢,犹犹豫豫地想接过橘子,却见周向晚麻溜地把橘子上的白丝摘下来,自己开始吃了。 “周少,”魏天香一愣,而后娇笑一声,“橘子甜不甜啊?我想吃一口橘子。” 周向晚一脸严格:“既然想吃橘子,刚才为什么自己不买?” 魏天香道:“……那我帮您剥吧?” 周向晚嫌弃地看了一眼魏天香的精致美甲,以为她真的很想吃,将整袋橘子递给她,道:“都给你,吃吧。不用太感动。” 魏天香:“……”这破缆车怎么还没到! 下了缆车,便看见了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姑娘,面带微笑地等在终点,领着众人来到了密室逃脱地点。 周向晚第一眼的感觉是这个废工厂非常大,心道这里一定是多个密室并列或着逃出一个还有一个的结构。 主持人说,他们是第一批顾客,又是公司内部的人,故而他们的逃生经历会被剪成宣传片,放到各大视频网站上。 这倒没什么。问题在于,这个密室逃生是有主题的,这次的主题是——丧尸。 丧尸乃公司里的实习生假扮,脚上绑着铃铛,拥有撕掉逃生人名牌的权力,名牌被撕,即视为丧尸化,加入撕其他人名牌的行列。 也就是说,这是十名高管和四十五位丧尸实习生的战争。 吴凉听了,手指微微一蜷,严肃道:“丧尸的妆逼真吗?” 主持人以为吴总是在考察工作成果,连连点头,“逼真的,我们请了专业的电影道具团队,还结合了釜山行和行尸走肉等影视作品的精髓对演员进行了紧急培训,保准身临其境,难分真假。” 吴凉:“……嗯。” 吴凉平日里失眠就看惊悚片,然而他经常失眠,所以博览中外各种恐怖片。昨天刚看完昆池岩,目前脑子里还能清晰的回放那位大眼女主的b-box。他勉强放松手指,发现手心出了一层薄汗,被风一吹,有些凉,直凉到了心里。 众人戴上眼罩,排成一队,互相搭着肩膀,被工作人员领着往前走,周向晚前面是膘肥体壮的秃子李。 周向晚问道:“秃子李,你不要放屁。” 秃子李倍感冤屈:“我没放屁!!!” 周向晚道:“但是我闻到了臭臭的味道。” 走了大概有三十几米,几人在一片漆黑中停下,一股霉变的难闻气味越来越浓,身后传来了清脆的落锁声。 拿开眼罩,入眼是一个不足十五平米的小房间,墙上和天花板溅满了黑红色的血迹,看起来阴森恐怖。 身后是一道铁门,铁门外一条黑漆漆的走廊,走廊一侧放着一个白色的大花瓶。身前竖着两个架子,上面有面包牛奶可乐高尔夫球杆和塑料绳等等,左边则是一个银色的大铁柜子。 天花板四角都安装了实时摄像头,像是四只暗红色的眼睛。 周向晚手探出铁门摸了摸,摸到一个钥匙孔,道:“得找钥匙开门。” 六个人挤在逼仄的房间内,心里都不太舒服,边闲聊丧尸话题,边翻翻找找起来。 周向晚找着找着,本能地被锃光瓦亮的柜子吸引了,站在柜子前骚唧唧地整理发型,整理完发型,还要360度无死角地转几圈,好好欣赏自己一番。 是的,周向晚会被一切会反光的物体吸引。 小时候走在路上,看见小水坑会停下来照几下,看见玻璃门,要停下来理理衣服,反正周向晚绝对不会错过能多看自己两眼的机会。他妈总揶揄他,人贩子拐他只需要拿一面镜子,周向晚就会乖乖跟着走了,长大后周向晚倒是有所收敛,至少没小时候那么变态了。 于是,其他人弯腰苦找,非常烦躁,周向晚鹤立鸡群,心情愉悦,就差没长出一张喙梳理羽毛。 吴凉从刚才开始就很沉默,此时走到他身边,道:“钥匙可能在柜子里。也有可能那道门是幌子,真正的出口在柜子里面。” 周向晚道:“柜子也是锁的。里面有一道栓。” 吴凉认真道:“柜子嵌在墙体里,我觉得很不寻常。而且,这里都被翻过了,没有钥匙。” “那就扯开呗。”周向晚上前,拉住一边把手,吴凉站在他身侧,拉住了另一边。 “一,二,拉。” 其余四人期待地看着柜子。 金属剧烈碰撞的声音响起,周向晚听见刺耳的嘎啦一声,手下一轻,就好像用拉大象的力气去拉了一根羽毛,身体的惯性让他向后倒去。 变故就是在那一瞬间发生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柜门向两边爆炸开来,一只丧尸破门而出,长得奇丑无比,针尖般的瞳孔,灰色的眼翳,扭曲的四肢,大张的口里流下粘稠的涏液,手里还拿着一坨血淋淋的肠子。 虽然事先知道很逼真,但没想到这么逼真! 那一瞬间的视觉冲击力,真真把所有人吓成了看见黄瓜的小猫咪,魂飞魄散,肝胆俱裂地缩在了墙角。 “卧槽卧槽卧槽!” 钱盟抱着周向晚手臂,紧闭双眼,双jio不停地踏起小碎步,恨不得当场去世,“我不怕我不怕我一点也不怕林正英祖师爷爷保佑我张起灵张起灵我需要张起灵嗷嗷嗷嗷嗷!” 周向晚被挤在中间,已经没有造型可言了:“……都是谁啊?有的没的。钱盟,起开。” 吴凉靠着周向晚,整个人都要石化了,虽然他知道那是演员,但还是腿软。 铁链声和铃铛声一起响了起来,丧尸被铁链禁锢着,脚上的铃铛叮零作响,离众人只有咫尺之距,距离大概经过精密测算,刚好控制在不会被抓,但又不敢动的状态。 吴凉微微偏过头,一只手无意识地抓住了周向晚的衣角,嘴唇苍白还有些干燥。周向晚想到丧尸冲出来的瞬间,吴凉一下就抱住了他,而不是往杜枫那边跑,心情顿时好了。 “没事,别怕。”周向晚拍拍吴凉的背,从人堆里站起来,“我把他弄回去。” 周向晚对血腥暴力的事物接受能力很强,更何况这还是假的,一点也不怂。暗自庆幸丧尸是男的,如果是女演员,周向晚还真不好下手。 丧尸对着周向晚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周向晚搓了搓手,跃跃欲试:“兄弟,如果有伤到的地方,找钱盟报销医药费。” 丧尸闭上了大张的嘴,把口水吸溜回去,原地思考两秒钟,像一只敏捷的小动物,钻回到柜子里,还主动关上了柜子门,发出砰一声巨响。 “……” “……” 魏天香突然道:“周少,他手上好像有东西。” 于是,一顿乒乓乓乓,实习丧尸又被周向晚从柜子里拎了出来。 几个男人七手八脚地按住丧尸,周向晚从嗷呜惨叫的丧尸手里抠出了一把钥匙。 那钥匙似为玻璃烧制,通体透明,看起来不像是能开门的样子。 “周少,”秃子李扑扇着眼袋,少女般凝视周向晚,“我爱你。” 周向晚道:“啧,滚。” 第17章 暴躁护短周向晚 但是,如周向晚所料,那把玻璃钥匙打不开门,连戳都戳不进孔里。 巨大的落差令人情绪低落,众人只好默默剥起橘子。 “从丧尸手里勇夺钥匙,居然打不开门?!”钱盟抓耳挠腮,扒拉在铁门上用力摇晃,“周少,咱把这门拆了吧?” 周向晚道:“冷静点。上次在美国脸还没丢够吗?” 钱盟没有办法,只好唱起铁窗泪。 “月儿啊弯弯照我心,儿在牢中想母亲……” 不久秃子李激情加入,两人执手合唱,引为知己,就差取个组合名出道了。 周向晚备受折磨,又把丧尸拖出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丧尸啊!”丧尸把美瞳都哭了出来,蔫巴巴地递出一个手机,“这里也许有线索吧。” 按亮手机,里面是关于丧尸形成的背景。 末日,人类加班过度,越来越丧,于是开始丧尸化,周向晚所在是一家医院,那个被周向晚反复拖来拖去的苦逼丧尸就是院长。院长将丧尸关在医院里,不让他们出去咬人并努力治愈他们。 他致力研究丧尸病毒抗体,没想到只差最后一步时自己感染了,为了避免出去咬人,只好将自己锁在柜子里。 他临终前录了这段视频,希望后来者能完成他的研究成果,他也死而无憾了。 魏天香眼眶发红,多愁善感地掉眼泪,“好可怜啊,院长死的时候一定很绝望吧,你们刚才居然还那么欺负院长。” 周向晚简直了:“……你也太入戏了点,院长是营销部的小王你看不出来吗?” 杜枫暗搓搓地唱反调,“周少,不是你说玩游戏就要认真玩,不要过家家似的吗?况且,魏秘是女孩子,心思总是细腻些的。” 周向晚懒得和他抬杠,觉得很low,境界都被傻逼拉低了,第一万零一次嘲讽了吴凉的审美后,戳开一瓶牛奶默默喝起来。 然而牛奶穿肠过,怒火心中烧,周向晚这人憋不得气,一旦憋了就越想越气,气到爆炸。 吴凉站在周向晚旁边,专心研究院长留下的视频,周向晚踢了踢吴凉鞋子,冷冷道:“你的面子我快给不住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气死了,你过来哄我。 吴凉回过神,没懂周向晚是什么意思,只以为他出不去很烦躁,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在意。” 吴凉话少,但往往一出口就能吸引全场注意力。 吴凉指了指门口的花瓶,“这个房间的架子,柜子,食物都是对称摆放的,那个花瓶却只有一只,让人看着很难受。” 杜枫听了,习惯性反驳吴凉意见:“吴总,你的强迫症又来了。那花瓶用脚都够不到。” “啊!”秃子李大叫一声,拿起高尔夫球棒,“这个这个,用这个把花瓶勾进来!” 钱盟将两根高尔夫球棒绑在一起,表情扭曲地伸长双手,连头都伸出栏杆,众人翘首以盼,棒子碰到花瓶,够到一半时,花瓶倾斜,倒了。 于是骨碌碌滚得更远。 “……” “……” 吴凉先是眉头一抽,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表情:“没关系,应该只是普通花瓶。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钱盟头架在栏杆上,小声道:“那个……我头好像卡住了。” 杜枫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打趣道:“钱经理,你还真是干啥啥不成哈哈哈。” 钱盟哈哈干笑了两声,耳朵却红了,毕竟魏天香也在,心里发窘。 旁人一听,以为这是善意的玩笑,缓解了尴尬的气氛,配合着发出笑声。 但入了周向晚耳中,就完全不一样了。周向晚忍杜枫忍了一天,这句话成了最后引爆炸弹的火星子。 钱盟是他周向晚的人,哪怕蠢到家了没救了掉到粪池里了,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嘲笑! “那你在一边干了什么?”周向晚轻飘飘地问他。 吴凉心知士气很重要,正欲开口鼓励几句,便见周向晚对着杜枫抬起了腿。 呼呼生风,流畅而凌厉,快踢中时却收了七分力道——周向晚突然想起来不能一脚把杜枫踢死。 只在瞬间,杜枫胸口就被踢中了,他倒退三步,撞倒了架子,架子碰上了墙壁,墙壁破了个长方形的口子,大概半人多高,一股寒凉之气涌入,露出一道不知通往何处的阶梯。 原来,在那扇看得见的门旁边,一直有一扇看不见的门。 事情发生的太快,周大少爷暴起踹人的震惊和突破密室的喜悦夹杂在一起,只让人连圆场都打不好,魏天香和秃头李缩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杜枫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着,倒在地上花了有五分钟才爬起来。吴凉扶起杜枫,半挡在他面前,眼神冰冷,道:“周向晚,你对人根本没有最基本的尊重。连动物都比你会控制情绪,不会到处乱咬人。” 周向晚脸色难看,道:“他配不上我的尊重。” 吴凉深吸一口气,压下愤怒,失望地看了周向晚一眼,拉着杜枫道:“我们走。” 魏天香和秃子李对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周向晚把钥匙抛给秃子李,道:“你们先走,等会儿汇合。” “那啥……我们陪着钱盟吧。” 钱盟大叫道:“别别别,你们在这,我头更拔不出来了!” 待人走之后,钱盟撅着屁股,龇牙咧嘴,从各个角度尝试把头从栏杆里拔出来,还不忘小声八卦:“周少,你对吴总的想法也太明显了吧?人家搞地下情,你瞎掺和什么啊?现在摄像头可都拍进去了。” “放屁,”周向晚将牛奶吸管咬得扁扁的,“我是为你打的。”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借题发挥!”钱盟扭来扭去,“你看上吴总什么了啊?你俩前几天还刚打了一架呢!” 周向晚提着钱盟腰带往后拉,低声道:“我没看上他,他有什么值得我看上的?哪怕他长得俊,屁股翘,挺好玩,但是他太没品味了,那审美简直有病。我瞎了眼才看得上他!” 周向晚越说越激动,手下使劲用力一扯,只听撕拉一声响,钱盟腰带被周向晚拉裂了,裤子掉到了大腿处。 钱盟:“……周少,您这手劲儿可省省吧,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周向晚对别人不让他做的事,有一种别样的激情。当下来了干劲,站在钱盟身后,两手抱着他的腰,往外一拔,又往门里一塞,循环往复,铁门有节奏地咣咣作响。 钱盟发出阵阵惨叫:“周少,住手!这个姿势我受不了!你他妈日狗呢?!” 周向晚:“这就受不了了?我还有更激烈的……” …… 吴凉本着领导的责任心,没走几步就冷静下来,深刻反省了自己,带着魏天香转回来,打算等钱盟挣脱铁门之后一起走。 还没钻进小门,便听见了一声声迷一样的撞击声。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两人的下半身,钱盟裤子七零八落,周向晚贴在他身后,抱着他的腰,耸来耸去,铁门咣咣当当。 画面已经非常糟糕辣眼,更别提两人的对话了,更加不堪入耳。 “这个姿势我受不了!你他妈日狗呢?!” 周向晚:“这就受不了了?我还有更激烈办法!腿岔一下,我把你抬起来试试。” 吴凉:“……!” 魏天香:“……!!!” 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几步,一脸迷幻地往前走,过了很久,吴凉才轻声叮嘱道:“刚才的事,你不要说出去。” 魏天香一脸沉痛地点头,低声道:“卧槽会玩!钱盟不是一直喜欢我来着?结果转眼我们就成了姐妹???” 吴凉没接话,他没有八卦的习惯,却情不自禁地想周向晚私生活乱七八糟,钱盟却一直单身,任劳任怨,心心念念都是周少周少的,可真是惨。可转念一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自己其实也是一团糟,根本没有资格同情别人。 而还在储藏间的两人对刚才发生的误会一无所知。 周向晚努力了一会儿,累了,道:“我走了。钱大头,你加油。” 钱盟吼道:“周少,咱十年兄弟情还能再塑料点吗?!” 钱盟话音刚落,突闻一阵惊恐的尖叫,和纷乱的脚步声,广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xxx out,魏天香out。” 周向晚看向洞外的房间,道:“开撕了,一下撕了两个,还剩8个。” 钱盟卡在栏杆上,痛心疾首:“要是我在,我一定会保护好天香的。” “……” 周向晚对钱盟的盲目自信十分无语,只好第三次将院长拉出来,让他趴在钱盟肩膀上,院长张着血盆大口,对着钱盟耳朵发出一声瘮人的嘶吼。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钱盟大惊失色,往后一摔,脑袋从铁条间挣出来,一屁股坐到地上,表情还非常茫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傻逼!”周向晚笑得捏扁了牛奶盒,牛奶喷出来溅到领口上。 周向晚:“……” 钱盟拍大腿:“哈哈哈哈哈哈!你才傻逼!” 这厢周向晚和钱盟走入新天地,吴凉和杜若却陷入了低气压。 原来,他们一出第一个密室,与其他4个高管汇合,没走多远,就遇上了妆容“精致”的丧尸群,众人四散奔逃,最后吴凉身边只有杜枫一人了。 黑暗的小道上,灯火明灭,杜枫走在前面,吴凉紧紧跟在他后面。 “杜枫,你能跟我说说话吗?” 杜枫一直没理,直到走到一个监控死角,脚步声一停,他回过身来,冷笑一声,道:“周向晚上得你舒服吗?你每天去健身房就是和他上床去了吧?” 吴凉浑身一僵,不敢相信杜枫会说出这样的话,周遭混乱的尖叫变得很遥远,他长久凝视着杜若晦暗的身影,只觉那身影越来越扭曲,他颤抖道:“你知道……我没办法和别人做的……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你是没办法和别人做,”杜枫拎着吴凉领子压在墙上,“你也没办法我做。吴凉,这两年,我就和供神一样供着你,你呢?你回报了我什么?你和周向晚勾勾搭搭,让那大少爷打我,侮辱我,甚至威胁我的家人,让我离开你,我就问你,好玩吗?看别人为你争风吃醋,你很享受,很有成就感吧?” “……你。”吴凉推了杜枫一把,无意识地理了理自己的领子,“第一,你说你像供神一样供着我,你有什么例子吗?我尊重你的个人意愿,你给我的物质财富我十倍奉还,我珍惜你的关怀,并给你同等照顾,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还不够吗?” “第二,周向晚名义上是我的秘书,我和他的接触不可避免,他心眼不坏,只是幼稚骄纵,我在能力范围内对他适量照顾,是什么给了你我和他暧昧不清的感觉,我希望你说清楚。” “第三,我并不享受。”吴凉喉结动了动,握紧拳头,“我……很难过。” 吴凉说完,脑子嗡嗡响,他的声音几度哽咽,他想吼,想闹,想大哭,但他很清楚,他没有资本。 吴凉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杜枫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他温柔,细心,幽默,风趣,对他很好。是杜枫先对他表白,是他一天给自己发百来条微信,连续半年带早餐带夜宵,是他冒着大雪给他送胃药,是他说能在一起就足够了,等着他变得更加强大,他们可以克服一切困难,一直在一起。 就像虚假的童话,吴凉还是相信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今天这样,每一次争吵,都是一场摧毁自尊的折磨。 “好,你让我说清楚是吧?”杜枫拿出手机,低头在微信上点了几下,“我发给你的音频,你听一下。” 手机口袋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吴凉花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机拿出来,按亮手机,却在杜枫身后的角落里照到了一双脚。 沾着血迹,绑着铃铛的一双脚。 再往上,是一张流满汗水,一塌糊涂,欲哭无泪的丧尸脸。 第18章 移项变号周向晚 三个人面对面,都没有讲话。 那名小员工本想躲在角落里,乘机偷袭撕名牌,没想到听了好一场大戏,爽是爽了,只是明天很可能会因为左脚先迈入公司而被开除。 吴凉内心波涛汹涌,挺直腰沉声道:“别误会,我是在陪杜经理排练年会要表演的剧本。” 小员工微微弯下腰,连连点头,正想说话,突然想到他化了妆,光线又暗。 也就是说,吴凉他们很可能没认出他。只要跑得够快,这份工作就还有救! 于是,铃铛叮零作响,小员工拔腿就跑没了影儿,活像后面有好几条野狼在追。 杜枫目光沉沉:“他会说出去吗?” 吴凉安慰道:“没事。他影响不到我们。” 杜枫转头瞪着吴凉,冷淡道:“他当然影响不到你,吴总,你是谁啊?公司一把手,周董的得力干将,我呢?不过是一个靠你吃饭的废物,所有的流言都着冲我来,你当然不痛不痒了。” “杜枫,”吴凉发现他居然已经很习惯杜枫对他的态度了,平淡道:“你调往欧洲的申请,我已经给你批了。先培训再过两个月你就可以走。你可以不生我气了吗?” 杜枫眼睛一亮,声音和缓下来,道:“我没有生你气,我刚才太着急了,语气不好,对不起。你放心吧,我以后会经常和你联系的,每个月都会飞回来看你。” 杜枫说着,慢慢倾身过来,呼吸喷在吴凉耳侧,似乎是想亲他。吴凉偏开头,后退一步,道:“人多眼杂,你先走吧。” 杜枫求之不得,和吴凉随口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走了,吴凉看着杜枫的影子逐渐拉长,远离,直到消失。 一片轰然的寂静中,吴凉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血液汩汩往脑子里冲,他喘着气,再也没有力气站得笔直,顺着墙慢慢滑下来,抬起手虚掩眼睛,手臂微微发颤。 这边,周向晚和钱盟来到了院长办公室,正在试图开一个保险柜。 这是一个狭窄的单人房,光线幽暗,地上散落棉签,药瓶等物,靠墙的行军床上躺着一个青黑的丧尸假人,脏污的床单盖着他的下半身,墙上挂着一本大日历,上面画的是《蒙娜丽莎的微笑》,正对面镜子,一个保险箱和书籍潦草地摆放在书架上。 周向晚道:“钱盟,你去把那假人翻过来。” 钱盟缩在墙角,咽了咽口水,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捏起了床单一角,偏着头不敢看,瑟瑟地道:“周少,你来看看,有线索吗?” 周向晚:“作为一个前搏击运动员,你胆子有屁点大吗?” 周向晚弯腰戳了几下,又把假人翻了过来,在床单上看见了一个手电筒。 他拿起来,按亮开关,电筒放射出一道淡淡的紫光。 “紫光灯!”钱盟兴冲冲地关了电灯,房间里一下暗了下来,紫光照到墙壁,一行荧光字显现出来。 “战斗鸡和丧尸兔同笼,共有头48个,脚132只,求鸡和兔各有多少只?” 周向晚从桌上翻出纸笔,用手机打光,拧着眉毛列方程,道:“设鸡有x只……” 周向晚不知道多少年没学数学,连移项要变号都思索了好一会儿,x解出来居然是个分数! 钱盟比周向晚还要学渣,在一旁兴致勃勃指导道:“这样不行,我们换个思路,如果鸡抬起一只脚,兔子抬起两只脚……” 周向晚:“……你要没事就去把灯打开,别烦我。” 钱盟道:“周少,你说归说,别摸我大腿啊。” “裤子进虫子了吧?我都没碰到你。” 周向晚说完,两人一道沉默了,慢慢朝着身后看去。 两人中间,是手机幽幽的蓝光,蓝光往上,则是一只长着长长黑指甲的手,正搭在周向晚和钱盟肩膀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钱盟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往前倒去,只闻撕拉一声——“钱盟out。” 丧尸举着钱盟的名牌,欢呼了一声,钱盟少女般拍着壮硕的胸膛,惊魂未定,“你……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钱总,我躲床底躲了大半个小时了!硬是没动!我居然把你撕了,不敢相信!”丧尸看了一眼周向晚,忽的跑出门去,大喊大叫:“姑娘们!周少在二楼!快来啊!” 周向晚就听一阵比之前急促好几倍的铃铛声响起,倍感不妙,拍了拍钱盟肩膀,道:“我会赢的,放心!” 周向晚一出门就与庞大的丧尸群体正面相对,还都是姑娘。 “周少的名牌是我的!是我的!” “姐妹们,上啊!围住他!” 周向晚再怎么粗暴也总不能和女孩子动手,当机立断,转身就跑,一路跑一路跳,逮着灯就关,七歪八拐,溜进一条小道里,听着身后铃铛声逐渐模糊后才松了一口气。 正准备放慢速度,周向晚就被一双脚给绊了一个踉跄。 脚动了,却没有铃铛声,所以不是丧尸。 周向晚想了想,目前剩下的人里,只有吴凉,秃子李和他了。 周向晚按亮手机快速照了一下,一张苍白寡淡到极致的脸一闪而过,眼里满是血丝,宛如厉鬼出世。 脑门并不反光,头发相当浓密。 “吴凉……你这……”周向晚松了一口气,“有病吗?我一脚把你踢飞了怎么办?怎么,胃又疼了?” 吴凉摇了摇头,忽的想起周向晚看不见,低声道:“你怎么在这?” 周向晚反问道:“那你怎么在这里?你居然没和那老杠精一起殉情,呵。” 吴凉不回答。 周向晚把他拉起来,压低声音道:“起来,跟我去解方程。” 吴凉甩开周向晚的手,哑声道:“我不想动。别拉我。” “就拉你!”周向晚拎起吴凉强迫他站好,将他困在墙角,“你得对我负责,你知道吗?!都怪你。” 吴凉:“……我怎么你了?” 周向晚指着额头,委屈巴巴道:“你看。” 吴凉道:“……你的发际线?” “不是,我长了一颗痘,你看见了吗?” 吴凉:“……哦。” 周向晚:“哦什么哦,还不都是昨天你给我泡的方便面?”周向晚绝口不提他自己回去又吃了一桶的事,“这是你在我身上种的痘,你得负责。” 吴凉:“周向晚,你这是碰瓷。” 周向晚道:“我就碰了,有本事你打我啊?” 吴凉:“……” 总之,吴凉最后还是一脸无可奈何地被周向晚拖去解答古老的鸡兔同笼问题。 “兔子十八只,鸡三十只。”吴凉只看了那问题一眼,就得出了答案,“保险箱的密码可能是3018,1830,30181830,18303018。” 但是输入密码后,保险箱却没有打开。 吴凉看了一眼保险箱,随手翻开了书架边上的病历本,陷入了沉思。 那病历本颇有些奇怪,记录着一些英文字母和数字的对应组合,似乎暗藏着某种规律。 而周向晚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密码错了,而是保险箱坏了,伸手将保险箱拍得啪啪作响,道:“一般来说,保险箱按键不是会亮的吗?这一定是坏了!啧,砸了算了。”说着,周向晚一巴掌要把保险箱挥下去,却发现那保险箱被焊在柜子上了,当下就要把柜子也砸了。 “所有的密码都有一个母本,”吴凉阻止了周向晚,沉吟片刻道:“你别急。3018,1830,是第一重密码,要通过这个解出另一个。周向晚,让我一个人静静。” 吴凉想得出神,刚有点头绪,周向晚随手便打开了灯。 吴凉乍一低头,就对上了床上丧尸假人狰狞的面孔,昆池岩的画面猝不及防就席卷了所有思绪,吴凉呼吸一滞,将病历本啪一声扔到了丧尸脸上,连连后退。 “哎哎哎,没事没事,假的都是假的,”周向晚忙扶稳他,“不过钱盟确实是在这里被暗算的。” “不好意思,”吴凉很快镇定下来,挣脱周向晚的怀抱,拿回病历本,“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吴凉听着外面的嘶吼,脑子里翻滚着各种惊悚片的经典画面,再浮现出杜枫的脸,思绪飘忽,不免烦躁地皱起眉头。 周向晚笑了一声,道:“你智商是不是被封印了啊?胆小鬼。” 周向晚说着,拉过吴凉,让他站在书架和墙壁形成了90度夹角里,人高马大地堵在他面前,道:“来,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吴凉抬眼看着周向晚,颇为无语。 “不要盯着我的脸,你会被我迷得失智的。” 于是吴凉无语地低下了头。 周向晚又觉失落不满,捏着吴凉下巴把他头抬起来,“我勉强允许你看我,但是不准看我那颗痘。” 吴凉:“……周少,你放过我吧。让我静静。” 周向晚盯着密码母本假装在思考,身体却很诚实地被镜子吸引了,他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心想我怎么这么好看? 吴凉被周向晚那么一闹,思绪不知不觉平静下来,字母和数字在眼前各自排好,他喃喃道:“30是e,1818是y。eye,什么意思?” “中国一个搞笑节目,叫1818黄金眼吗?你看过吗?” 吴凉:“这个……应该和我们没关系。” 周向晚微微偏头,忽然看见了镜子里,蒙娜丽莎对着他绽开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他突然发现,这个镜子不太对。 ——太高了! 连他一个一米九的都要稍微踮起脚才能照到整张脸,那么谁才能照得到这个镜子? “是蒙娜丽莎的眼睛!”周向晚走过去,抬起手,摸到蒙娜丽莎的眼睛处似乎有微微的突起,伸出手指一按,噗嗤一声,把她的眼睛戳出了一个洞。 “里面是空的。” 滴滴一声,从她眼里反射出一束红光,经由镜子反射,又重新照到日历上,红点正好点在了数字“15”上。 周向晚忙戳了另外一只眼睛,这次是数字“28”。 吴凉在保险箱上按下数字1528,没开。周向晚朝他手吹了一口气,道:“借你一口仙气,再开一次。” 吴凉又滴滴滴滴地按了四下——2815。 两人屏着呼吸盯着保险箱,只听得笃一声,保险箱弹开了一条缝——开了! 终于!那一瞬间,哪怕周向晚听遍各大名家演奏会,也觉得保险箱弹开的那一声太踏马悦耳了,太踏马动听了! 周向晚很久都没有感觉到如此纯净的快乐,没忍住抱着吴凉转了一圈。 吴凉:“周向晚!!!” 吴凉话音刚落,忽闻远处传来一声富有激情的乐声,滴滴答滴答滴答,那节奏穿透力极强,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王霸气息扑面而来。 第19章 敢想敢做周向晚 唢呐! 居然有人在这破地方吹起了唢呐! 吹的还是《春天在哪里》! 周向晚放下吴凉,道:“朝我们这边来了。” 吴凉关了灯,和周向晚一起往窗外边看。 只见秃子李站在最前方,鼓着腮帮子吹着唢呐,身后踉踉跄跄地跟着数十个丧尸,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吹完最后一个音符,放下唢呐,深深地换了一口气。谁知唢呐声一停,身后的丧尸发出一阵嘶吼,又张牙舞爪地朝着秃子李扑来。 秃子李满面红光,胸闷气短,但为了保命,只好继续拼命吹唢呐,身后丧尸又渐渐缓慢平和下来,跟着秃子李慢慢走着。 “声控丧尸?讲究!”周向晚探出头来,挥手招呼了一声,“秃子,你去哪儿?” 秃子李年纪轻轻就承受了不该有的秃头和压力,看见周向晚,感动得泫然欲泣,小胖腿踏地有声,哒哒哒朝着院长办公室跑来。 秃子李前脚刚踏入办公室,周向晚后脚就关了门,遗憾的是,这门没有锁,吴凉将行军床搬来抵在门上,身后传来丧尸们长指甲抓门的声音,令人心生不适。 秃子李抵着门,终于可以放下唢呐,快速摇头,咕噜咕噜地抖着腮帮子,“窒息!窒息!我的眼珠子都要吹得弹出去了,吴总,替我吹一会儿吧,我要断气了!” 周向晚道:“不行,上面都是你的口水,不吹。” 秃子李道:“周少,又没叫你吹。” 周向晚:“吴凉也不行。” 秃子李道:“周少,这你就不讲道理了……” 其实,吴凉确实不想吹。他嫌弃一切人的口水,汗水和不明液体,而且,他也不会吹唢呐。便不搭腔,默默爬下床快速浏览起保险箱里的东西来。 保险箱里是一支试管,里面装着紫色的液体,试管压着一页研究报告和试剂配方。 报告上面说,实验室里有一个气体喷射装置,紫色试管里的液体倒进装置里,会产生解毒喷雾,丧尸危机就可以解除。 “我们要去实验室,”周向晚踹了秃子李一脚,“快吹,门要顶不住了。” 秃子李刚吹出一声响亮的乐声,一只手从门缝里毫无征兆地伸了出来,抢走了唢呐。 秃子李:“……” 下一刻,门缝大开,丧尸群涌入,演技大爆发,什么人类包袱都不要了,放飞自我,怎么凶残怎么来,那场面可真是群魔乱舞,可怖至极。 “周少,你们快走!”秃子李拿门板当盾牌,挡住丧尸,像顶住洪水的烈士,在最后一刻将玻璃钥匙扔给了周向晚,“为了人类!冲啊!” 周向晚接过钥匙,单手撑着窗户,轻轻巧巧地跃了出去,“吴凉,快点!” 吴凉趁乱捡了唢呐,紧随其后,笨手拙脚地翻出窗户,刚一落地,就被周向晚牵着跑,丧尸回过味来,紧追不舍。 “李浓谧out。”广播如是道,周向晚硬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悲壮意味。 “周向晚,”吴凉喘着气,“别拉我你自己先走,我跟不上。” 周向晚放开吴凉的手,回过身来一捞,直接把吴凉抱起来跑。 吴凉:“放我下来!” “不放,你慢死了!你每天跑个屁步!是不是骗我了!”周向晚恨铁不成钢,“你拿的那破唢呐一直怼我下巴!” “没骗你。每天都有跑两千米!”吴凉想起每天在跑步机上跑成拖拉机的悲惨生活,不敢挣扎了,将唢呐抱好,指了指左边,“实验室在那边。” 这时,周向晚忽的一个急停,吴凉转头一看,很是一惊,忙从周向晚怀里跳下来,在地上站好,尴尬地咳了一声。 前方八个人,都是被撕掉的高管,刚画好一脸新鲜的丧尸妆,领头的是杜枫,正在给自己贴黑指甲,钱盟朝着周向晚招了招手,双方相遇,皆始料未及。 被撕掉的高管,即意味着丧尸化。 丧尸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人数比为,2:53。 “去。”周向晚推了吴凉一把,“我顶着。” 吴凉没有废话,将唢呐给了周向晚,抓紧时间往实验室跑去。 1:53。 “一起上吧。”周向晚卷起衣袖,笑道:“我尽量不弄伤你们。” “……” 一时间,丧尸们如同看见狼的羊群,不约而同地互相挤了挤。 周向晚说完,朝着杜枫走去,嘴角带笑——公报私仇,是他想要的,真正的快乐。 …… 同一时间,吴凉握着试管,背负着拯救人类的使命,跑得飞快,前方白光渐亮,一条笔直的隧道呈现在眼前,隧道为铁板焊接而成,向上倾斜大约45度,就像一个滑滑梯,隧道上方是天花板,透明的液体从缝隙里漏出来,顺着滑滑梯往下流。 吴凉低头捻了捻,触手滑腻,那液体竟是甘油。 滑滑梯加上甘油,策划部是什么魔鬼? 吴凉偏头,发现墙壁上还有一个红色的按钮,旁边贴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千万不要按!”。 吴凉从逆反心理出发,认为一般人见了,会有一种想按的冲动,按了一定会发生可怕的是,这正中策划部的下怀,所以吴凉选择不按。 吴凉快速摘下手表和手机一起放在远处,后退两步,助跑上前,如猛虎出山,啪一声贴上了滑梯中部,他又抓又滚,艰难挣扎,希望能爬到顶上,但丝毫不能向前一点,滋溜一声,又滑到了起点。 如此反复三次后,吴凉半跪在地上,浑身都是油,头发垂下来,挡着了眼睛,他慢慢将刘海捋到脑后,心里有了主意。 他脱下外套,当作抹布,用力将一层油抹开,往上爬去。 摄像头里的他,一身白衬衫紧紧贴着皮肤,勾勒出紧致薄削的肌肉线条,一撮黑发散落在额前,平添几分野气,皮肤沾着油,白晶发亮,偏偏眼睛极黑,极坚定,似乎有两撮火在瞳孔中央熊熊燃烧。 要赢!我必须要赢!终于,吴凉爬到了三分之二的位置,斜坡越来越陡峭,胜利近在眼前。 这时,一道唢呐声传来,人未到,声先至,“吴凉,你好了没有!?我刚才钥匙忘记给你了!” “快了!” 周向晚吹着唢呐,衣衫不整,后面跟着一群丧尸姑娘。可怜了周向晚一身精湛的搏击术,虽然如愿以偿地揍了杜枫一顿,顺便ko掉了所有不认真打架的男丧尸,却逃不过丧尸姑娘的魔爪,只好一脸嫌弃地吹起了唢呐,给吴凉送钥匙。 周向晚吹着唢呐,看见了那个“千万不要按”的按钮。 周向晚作为一个心理学高材生,从逆反再逆反的心理出发,认为一般人可能觉得有陷阱,并不会按,但是这个斜坡下面一定有一个控制装置,这个按钮,有百分之50的可能会让滑滑梯的坡度平缓下来,这就有一种“原来如此,早知道就按了”的戏剧性。 而且周向晚这个人,极富冒险精神,追求孤注一掷的快感,从来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别人让他往东,他偏偏往西,别人不让他按,他就真的很想按了。 “吴凉,我想按!” 吴凉:“不要按!!!” “我好想好想按!” “不准按!!!” 周向晚:“我已经按了。” “周向晚!!!” 吴凉警惕地等了几秒钟,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大大松了一口气,周向晚继续吹起了唢呐。 就在春天在哪里的旋律响起的同时,吴凉忽然感受到了一缕清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拂过脸庞,机器格拉格拉运转的声音听起来细小又危险。 吴凉心里涌上不详的预感。 下一刻,狂风大作。 吹歪了下落的甘油,吹散了喜庆的唢呐声,眼看着吴凉就要爬到顶端,又被狂风活生生吹了下来,留下一路不甘心的惨烈扑腾——功败垂成,一朝回到解放前。 暴风铺天盖地,迎面而来,冷冷的甘油拍在吴凉脸上,吴凉抹了一把油,跪地咆哮:“周向晚!!!你手还能再欠点吗?你真是……要把我逼疯了!” “哈哈哈哈哈……”丧尸姑娘们笑得一口獠牙合也合不拢。 被ko的男人们也前来围观,见状,小声笑道:“吴总居然崩了哈哈哈哈,上个月公司亏了五百多万吴总都没这么吼过哈哈哈哈他和周少真的好不对盘。” 周向晚委委屈屈地吹着春天在哪里,摆摆手,示意吴凉横过来。 吴凉没好气道:“干什么?你爬,我吹!” 周向晚并不想在油里打滚,趁着换气,道:“你会吗?” 吴凉还真不会。 “横过来。撑着墙壁上去。” 周向晚的意思就是,吴凉横着爬,用自己的手臂和脚步力量顺着墙壁,加大摩擦力,一路滚上去。 事已至此,吴凉不得不死马当活马医,将试管咬在嘴里,钥匙套在手指上,横过来,从头“滚”起。 “我推你一把。” 周向晚见状,停下吹唢呐的手,一手扶着吴凉肩膀,一手扶住腰,用力往上一推,在狂风中,吴凉被推到了二分之一的位置。 也就是这时,撕拉一声,没了唢呐控制的丧尸又重新上线,撕下了周向晚的名牌。 “周向晚out。” “就剩你了,为了人类!”周向晚握紧拳头,“吴凉,加油!” 丧尸们突然在一边鼓起了掌,“吴总,加油!”“吴总吴总你最棒,吴总吴总永不凉!” 周向晚给吴凉吹起了唢呐版的命运交响曲,此曲慷慨激昂,混着呼呼的风声,场面顿时变得魔幻又悲壮,透着一股糟糕至极的滑稽。 辛苦攀爬的吴凉:“……放过我吧。” 在爬到三分之二的位置时,吴凉突然有点感谢周向晚逼他去健身房了,毕竟如果是以前的他,绝对撑不到现在。 真是成也周向晚,败也周向晚。 就在命运交响曲雄伟豪迈的bgm里,吴凉滚三米,滑一米,精神恍惚地滚到了终点的平台上。 平台上放着一个小盒子,下面连着电线,中间有一个小小的钥匙孔。 吴凉抖着手将钥匙插进了孔里,盒子大开,里面是一堆白色粉末。 吴凉手上都是油,拧不开试管口,只好用牙咬,大概是被周向晚气了个够呛,他咬的气势十足,别有一番撩人的兽性。 “为了人类。”吴凉举起试管,在心里小声道,默念完,顿觉自己十分幼稚,羞耻得不行。 紫色的液体注入粉末,世界一下亮了起来,奶色的烟雾以吴凉为中心散开。丧尸小伙们闻到气体,都配合地倒下去,在脸上抹了点甘油,吭哧吭哧开始卸妆。 素颜的周向晚看他们热火朝天地扯指甲,摘美瞳,抹肤蜡,顿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直到吴凉坐着外套滑下来,撞到了他身上。 他们对视一眼,周向晚道:“英雄,抱一下?” 吴凉累死了,摆手道:“你离我远点。你真的是……游戏黑洞……” “哈哈,”周向晚才不管吴凉怎么想的,想抱就抱,搂着吴凉用力锤他后背,高兴道:“我们刚刚拯救了世界!” 丧尸们也跟着凑热闹,一起拥上来,“拯救完世界,就可以吃饭啦!” 吴凉被周向晚锤得呼吸一窒,也不习惯和别人靠那么近,浑身不适,却轻笑了一声。 密室逃脱,就在一片祥和中二还很傻气的气氛中结束了。 第20章 出家拜佛周向晚 众人卸完妆,洗好澡,经过一天的玩乐,感情都升温了三个度,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地坐缆车回山上的民宿,准备吃晚饭。 神奇的是,周向晚这次居然和吴凉坐在了同一个缆车上。 周向晚早上将一整袋橘子都给了魏天香,没有吃过瘾,于是刚才将整个水果摊的水果都买了,让钱盟分给大家,自己拎了一小袋橘子,坐在了缆车上,心情愉快。 繁星几点,天凉好个秋。 周向晚抛起橘子,又轻轻巧巧地接住,问吴凉:“你怎么又肯和我坐一起了?你不是讨厌我,怕我,恨不得离我远远的?” 吴凉双手紧紧握住安全杆,双脚并拢,规规矩矩地放在脚踏上,平视前方,目不斜视道:“周向晚,坐好,不要乱动。” 周向晚笑了,道:“给我剥橘子。” 吴凉一动不动,道:“自己剥。” 周向晚啧了一声,自己默默剥起来,他的姿态极其放松,丝毫不受高空影响,斜斜地歪在座位上,脚悬在半空中,时不时还晃一下。 这可苦了吴凉。 吴凉恐高。 他一站到高处就双腿发软,头皮阵阵发麻,摩天轮对他来说,比过山车还可怕,他甚至看见别人攀岩的电影和图片都会产生生理恐惧。 缆车平缓前进还好,偏偏周向晚时不时还要晃一下,简直就是命悬一线的惊险。 吴凉肃然道:“周向晚,注意安全,手抓住杆子,别动。” 周向晚道:“你怕高?” 吴凉道:“……” 忽然,周向晚脚猛地在脚踏上一蹭,似乎是控制不住要往下滑了。 “哎。”周向晚故作惊慌地叫了一声。 “周向晚!”吴凉呼吸顿窒,以为周向晚要掉下去了,一把伸出手薅住周向晚的头发,那力度简直是要把他全部头发一波带走。 “别揪,别揪……”周向晚歪着头,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玩了。” 吴凉放开周向晚的头发,鼻尖冒出一层细汗,按着躁动的周向晚,坦诚道:“对,我是怕高。周向晚,就像你怕汽车一样,希望你能体谅我的恐惧。” 周向晚其实早就知道吴凉怕高,毕竟只要在国内出差,吴凉只坐高铁,凭吴凉的财力是很奇怪的,他和魏天香说几句话就能打听出来。 但是逗吴凉实在是太好玩了,周向晚完全无法克制自己。“你知道怎么治恐高吗?”周向晚偏头问吴凉,右眼快速挤了挤,道:“把你吊在直升机下面飞一圈就不怕了。我会开直升机,我明天带你飞吧?” 吴凉:“……”他有时候根本分不清周向晚是不是在开玩笑,虽然一般人干不出直升机吊人飞的事,但他可是周向晚。周向晚他从来不干人事! 周向晚见吴凉不说话,捻着一瓣橘子,凑到吴凉嘴边,“给你道歉。我不吓你了。” 吴凉权衡片刻,实在不想在这么高的地方和周向晚起冲突,用手接过橘子,放进嘴里吃了。 周向晚期待地看着吴凉,道:“甜吗?” 吴凉点头:“甜。” 于是周向晚放心吃了一口,汁水在口中炸开,舌根泛起酸水,周向晚表情管理当场失控——酸酸酸酸比柠檬还要酸! 周向晚不可置信地瞪着吴凉,吴凉面不改色,将橘子咽下去,淡淡道:“怎么了?” 吴凉的表情太过淡定,甚至还有点愉悦,周向晚不由怀疑是自己的味蕾太敏感了,道:“没……什么。” 吴凉嗯了一声,镇定地偏过头,假装看风景,突然表情扭曲地皱了皱鼻子——酸死了。 下了缆车,吴凉和周向晚单独来到了一家日式料理店。 周向晚嫌弃地嚼了一口寿司,道:“说吧。” 吴凉动作一顿,道:“什么?” 周向晚道:“平日,你不会和我呆在一个包厢里。所以,我猜,要么你有不想让人听见的事情和我讲,要么……” 周向晚拉长了语调,含笑道:“就是你想和我约会。” “我确实是有事和你说。我只是和你求证,你不要乱砸东西。” 吴凉坐好,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扬声器里发出周向晚的声音,有点低沉,和他平时说话的欢快语调截然不同——“你大概从来没见识过我整人的手段吧。你的家人,工作,房子,车子都会合法消失。而且,这只是最轻的后果。” 正是周向晚早上对杜枫说过的话。 周向晚皱眉道:“他剪辑过了,我原话不是这样的。” 吴凉道:“那么,你的原话是什么?” 周向晚盯着吴凉,虹膜折射着层理分明的澄光,“吴凉,你根本不爱杜枫。” 吴凉呼吸乱了节奏,喉结动了动,强硬道:“我问你,你的原话是什么?回答我。” “早上我踢了他一脚,我也没见你有多心疼。你骂我没自控力,不是因为我踢他了,而是我没做到答应你的事,对不对?”周向晚笑了笑,盯着吴凉,“根据我的多年经验,你一定有病。” 吴凉被周向晚看得浑身不适,但还是维持着商业假笑,道:“周向晚,我爱不爱杜枫,不关你的事,我有没有病,也和你无关。” 周向晚不耐道:“那我告诉你,杜枫这货在外面还养着女人,用的还是你的钱,你也能忍?” “我不能忍。”吴凉假笑道:“但是就算你认为他出轨了,也不该是你,以这样的方式威胁他离开我。你不觉得你太多管闲事了吗?” 周向晚皱眉,缓缓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周向晚说完,觉得非常耻辱,是那种你拿某人当好朋友,某人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他觉得你很变态还被扇了一巴掌的耻辱。 吴凉道:“如果你对朋友的定义是,调查他的隐私,插手他的感情生活,并威胁和殴打他的男朋友,那么,恕我直言,这不是朋友,而是仇人。” “朋友之间有一条底线,你已经越过了这条线,让我很困扰。” 周向晚被气笑了,握紧拳头,勉强压下怒火,道:“吴凉,你以为我想管你的闲事?我吃饱了没事干,上你这犯贱!?我在你心里就是管东管西的居委会大妈是吧?!” 吴凉揉了揉眉心,道:“周向晚,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冷静一点,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的私事。我相信,你也不喜欢有个人窥探你的生活,还要打你养的狗吧?” 周向晚最讨厌的就是吴凉这幅疏离冷漠,还彬彬有礼讲道理的模样,哪怕他是堵铜墙铁壁一脚踹下去还能磕出两个响儿来呢。 吴凉对他,就像他只是一个合作人或者不懂事的小孩。甚至还是烦人的居委会大妈! 周向晚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想起了前世吴凉的死,再次觉得好心没好报,不由怒从心头起,心道管他干嘛,他要犯贱就让他自己去犯,上辈子打一炮的情份他早已经还完了,死了也怪不了他! 周向晚嚯得站起来,冷声道:“吴凉,那随便你好了。我不干了!以后你不会看见我了,你就和你那宝贝死杠精就瞎几巴过吧!” 周向晚气冲冲地穿好鞋子,心想只要吴凉向他道歉,他就原谅他。 周向晚抬起头,看见他端坐在榻榻米上,脊梁挺得笔直,鸦羽似的睫毛垂下来,看起来无端冷漠。 周向晚气不打一处来,摔门走了。 吴凉揉了揉眼睛,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手伸进口袋,掏出一颗糖含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将硬糖咬得嘎啦响。 周向晚说到做到,立马走好辞职程序,当晚就离开了青龙峡。 司机——钱盟。 钱盟非常暴躁:“周少!你这病要把我折腾死了,我好不容易和香香能说上几句话,又被你搅和了啊啊啊啊!” 周向晚闭着眼睛,道:“好好开车。” 钱盟沉默片刻,道:“周少,我带你去给我师傅看看吧?你说,你读了那么多年心理学,屁用没有,这也治不好,那也治不好,那你肯定是——中邪了。” 周向晚:“……你还有个师傅?打拳的?” 钱盟骄傲道:“我可是茅山派在外历练的第一百八十一届俗家弟子,兼妙峰山圆通大师手底下的优秀毕业生。” 周向晚:“不去。一听就不靠谱。” 钱盟道:“别介,我不带你去那娘娘庙,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是我师傅的师弟,可牛逼!不住在庙里,平常也不见客,你要见他,还得看缘分!” 周向晚懒懒道:“那师弟,是不是叫中通啊?” 钱盟道:“不知道,很神秘。我只在小时候见过他一面,你要是能见到他,可要尊重一点。见不到也算了,反正你辞职了,去念念经,静静心也好。” 周向晚虽然觉得这事不靠谱,不过他不靠谱的事做得多了去了,不想拂钱盟好意,安排好诸多事宜后,也就去了那求子求姻缘的娘娘庙。 娘娘庙从外表来看,是个好庙。 红墙黛瓦,青柏古松,香云如篆,玄钟激荡,野玫瑰满山遍野,清雅中透着俗世的烟火气。 但周向晚去的第一天就疯了——原因无他,生活条件实在是太差了! 庙后面建了一所古色古香的疗养院,钱盟住在他隔壁,每天和他师傅扫扫地,磕磕瓜子,顺便撩妹。 而周向晚则过上了有生以来最简朴的生活。没有管家,没有全自动管理系统,没有肉,没有土豆,没有伏特加。但是有蚊子和虫子还有大鹅。 反正要啥没啥,不想要啥偏偏就有啥! 刚开始的时候,周向晚并没想到会在娘娘庙待那么久,但是那位神秘师叔三番两次地拒绝他,反倒是激起了他的斗志——还真就非见到他不可了! 周向晚开始了他的佛门清修生活。 焚香、试茶、听雨、浇花、炒股票。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周向晚一早起来,心情就不太好。 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 周向晚起了个大早,无所事事,到处闲逛,到了主庙,此时一大清早,没什么香客,鸟鸣山幽,偌大主殿里只有周向晚和神座上高大的金身神像。 周向晚以前一直觉得,鬼神宗教什么的,都只是一个虚幻精神寄托罢了,没有实际的意义,求神佛,不如扛一管意大利炮。 重来一次,周向晚却开始对他们莫名敬畏了起来。 千年古钟敲响,声音浑厚,如涟漪般扩散开来,久久不散 周向晚在这尊神像面前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如果真的有鬼神。 如果真的有轮回。 第21章 动物之友周向晚 他希望他的妈妈能健康快乐,他的小孩能替自己爱她,敬她,照顾她。 周向清现在或许还很小,也不知是男的还是女的,那么就保佑她少上点补习班吧。 周向晚许完愿,正准备站起来,忽然发现面前站着一位白衣僧人,手上拿着一个鼓鼓的牛皮纸袋,正笑眯眯地看着周向晚。 他皮肤如白瓷,五官的比例极和谐,长眉秀目,超凡脱俗,大慈大悲,说他三十不到也有人信,但气质却沉静得像个六七十岁的老人。最奇怪的是他的眼神,似乎是和周向晚很熟悉,就像是在说:“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不出意外,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位仙气飘飘的神秘师叔了。 周向晚动作只稍稍延迟片刻,站好道:“你好。” 僧人微笑点头,并指着自己喉咙,轻轻摇了摇头。 哑巴? 并没有人事先跟周向晚说明这位神秘师叔不会说话,当下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僧人将手伸进了牛皮纸袋里,周向晚警惕地退了一步,右腿蓄力,打算一有不对劲就先下手为强。 没想到,他掏出了一个馒头。 一个白白的,圆滚滚的,大馒头。他微笑地递给了周向晚,并指着黄色的蒲团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 周向晚愣愣地接过馒头,坐在蒲团上,僧人坐在另外一个蒲团上,慢慢吃起馒头来。 高高的门槛外,细雨将远山润成天青色,半山腰绕着一圈丝缕云絮,许是有风吹过,云絮无声无息浮动,好似误入人间的灵魂,毫无目标,飘忽不定。 水珠从褐色的屋檐落下,那一滴剔透的水珠无限放大,倒映着远山白云,天地万物,滴答一声落进明镜般的小水塘,荡起一圈波纹。就像一个又一个的执念,念起念落,既生既灭。 门槛内,清寒的风穿过来,两人一袭白色僧袍,弓着背沉默地坐着,仿佛两块不通人世的顽石。 周向晚恍然道:“你说,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遍,应该做些什么?” 僧人没作回答,只是点了一柱香。 午夜梦回,周向晚在半梦半醒间,时常会有一种错乱感。 一会儿梦见明天开学,作业却还没有做完。一会儿是被轮子慢慢碾成一滩血肉碎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仇人们发出快意的大笑。一会儿又是有人周少周少地叫他,后来是周总,然后是周先生,最后什么声音都没了。 他不择手段地积累权势,嚣张跋扈,不近人情,那时已经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姓名,他活成了他最讨厌的,周鉴林的样子。 他的母亲对他期望不大,一辈子平平安安,活得堂堂正正,可是他连这个都没有做到。 军火,资本,性,人命,他手里的权力堆堆叠叠,光鲜体面的皮囊下,是他空虚无聊,一塌糊涂,众叛亲离的人生。他在作死的路上一路狂奔,没人能拉住他,他烧了好看衣服,晚上不握着枪就睡不着,过得一点也不开心。他死的时候除了疼之外,其实没有不甘,也没有怨恨,只想着这操蛋的人生终于结束了。 周向晚转过头,发现不知何时,身边的蒲团上已空无一人,要不是手上的馒头,那僧人就像是一场幻觉。 那馒头平平无奇,就像这世上千万个普通的馒头一样。换作以前的周向晚,想必不会多看它一眼。 周向晚慢慢咬下了第一口,干巴巴的,仔细品尝有着丝丝甘甜。他吃下了整个馒头,看雨停了又落,满心迷茫地坐到了傍晚,终于坐不下去了。 周向晚饿了。 今日,娘娘庙好像有个什么姻缘节,全寺出动,疗养所空空荡荡,连钱盟都不在,周向晚只好自力更生,踏着人字拖去了厨房。 周向晚只在古装剧中看见过这样的厨房。木质地板,踩下去嘎吱嘎吱响,一方青石灶台,一口大锅,冰柜里一点剩饭,几个鸡蛋,还有几根葱。 周向晚想了想,还是决定打电话让管家送几个厨子过来。 周向晚左看右翻,找到一个地窖,在一排酸菜坛子里挖到了一坛子酒,菱形的红纸上用楷体写着女儿红三个字,周向晚拎着酒网,凑近闻了闻,酒香扑鼻,心中十分满意。 拎着酒出了门,周向晚正欲打电话,忽见一群雪白的大鹅摇着屁股,冠子鲜红,拍着黄色的脚蹼,哒啵哒,哒啵哒,摇摇摆摆,一步一晃地朝着鹅圈走去。 周向晚步子一凝,玩心大起。 说起来,钱盟昨天还闲着没事拉着他鹅圈扔石子来着,他想揪一只鹅出来玩一玩,钱盟一脸惊恐地阻止了他,跟他说鹅很凶,比熊都凶。 周向晚不信,他觉得熊很温柔,决定要自己证明。于是,他当下拦住一只鹅,抬起脚蹭了蹭大白鹅的脖子,上下摩擦,觉得新鲜又好玩。 周向晚不知道,鹅,是家畜界的猛禽,血性上来,能和袋鼠打成平手。 只见那大肥鹅一个打挺,显然战斗经验丰富,拍打着翅膀,伸长脖子对着周向晚大腿上的肉快准狠地一钳,周向晚只觉大腿传来一阵类似于肉被裤子拉链夹住般的剧痛,而后所有鹅呈包围之势,拍着翅膀往周向晚头上啄,一时白毛纷飞,混乱至极。 周向晚当机立断,拔腿就跑,没想到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周向晚只顾埋头苦冲,踏过湿地,来到了白鹤的地盘,好死不死从一对情侣鹤之间穿了过去。 简直不能更倒霉! 雄鹤顿时怒了,觉得自己雄性威严被冒犯,展翅飞起,尖利的黑椽对准了周向晚的屁股狠狠一啄,其他的鹤也来凑热闹,加入了啄人的队伍。 很不幸,在鹅霸和鹤爷面前,铿锵铁汉周向晚,仿佛变成了一只可怜无助但能跑的小猫咪。 他拎着酒,屁股后面拖着长长一队鹅和鹤,边打边跑,抱头鼠窜,披头散发,拖鞋跑丢一只,堪堪爬上树,躲在树枝之间,机警地往下看。 只剩下两只鹅了。 此鹅都快肥出褶子了,应该飞不高。周向晚松了一口气,抱着酒坛子,安安分分地坐在树上,让钱盟给他带晚饭和鞋子,并暗暗决定以后养一只鹅看门。 这么一等,半个小时过去了,眼看着天要黑了,便见远处来了两个人。 仔细一看,周向晚往树叶深处藏了藏——冤家路窄,竟是杜枫和一个女人。周向晚算了算,觉得也不算巧,毕竟今天是公司的月休日。 那两人手牵着手,杜枫撑着伞,女人手里拿着一个瓷娃娃,正笑着往一颗树上挂。这也是娘娘庙一个习俗,求子。周向晚前面那颗凤凰树便是求子树,若是想生男孩,就在树上挂男娃,想生女孩就挂女娃娃。 有趣的是,杜枫牵着的那女人,挺着个大肚子。 “杜枫,要是我生了女孩子怎么办呀?阿姨会不会生气?”女人问。 杜枫道:“女的也没事,你再生一个呗。反正现在开放二胎了,一女一男,就凑个好吧。” 周向晚暗自惊叹,连小孩都要有了?吴凉干脆改名叫绿帽王算了!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鹅没走,杜枫他们也没走,开始讨论小孩应该叫什么名字。就在这时,又是一把黑伞从阶梯处慢慢升现。 天边最后一缕残光下,那人一身端挺的黑色西装,面色冷肃,一步步走得极稳极重,朝着杜枫他们走来。 周向晚又是一惊,感觉什么事都被自己撞上了。那人居然是吴凉。 真是说绿帽王,绿帽王就到! 杜枫一个不经意的回身,见了吴凉,浑身一震,似是不可置信。 天色已晚,雨声沙沙,除此之外,别无杂音,他们的对话清楚地传入周向晚的耳朵。 “杜总,”吴凉面无表情地盯着杜枫,“你的女朋友?” 周向晚心道:“好的,当场抓奸,不过吴凉看起来真淡定,想必早有心理准备。” 杜枫面色铁青,道:“……你怎么在这?” 女人不明所以,道:“杜枫,这是你哪位朋友?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杜枫勉强笑道:“我老板。我们去那边说几句话,你在这里等一下。” 周向晚就眼睁睁地看着杜枫和吴凉走到了这棵树下,和肥鹅站在一起。夜色昏暗,估计两人一个惊慌失措,一个六神无主,都没想起来往树上看,所以没有发现周向晚。 吴凉站得笔直,手紧紧握着弯曲的伞柄,手背青筋直冒。 杜枫率先发难道:“吴凉,你居然跟踪我?你不是说你给我绝对的信任,永远不会怀疑我的吗?” 吴凉深吸一口气,“那你对得起我给你的信任吗?怀孕,哈,怀孕……”说着,吴凉哽了哽,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这就是你给我的回报?” 杜枫道:“我以为你早明白了,你给我钱,我给你爱,我们算得清清楚楚。” “是么?”吴凉抬起头,漆黑的瞳孔一片死寂,“你说,你爱我?” 杜枫安抚道:“我当然爱你,但男人和男人的爱情不一样,那些gay不也随便乱搞吗?男人和男人的事能叫出轨吗?” 周向晚一听,暴怒。因为他那种马老爹,他平生最讨厌出轨不忠的男人,要不是答应过吴凉再也不掺和他的破事,杜枫非得被他打得在医院住个三年五载不可。 “那你……爱她吗?”吴凉站立许久,问道。 “她是一个好女人,我父母很喜欢,”杜枫转移话题道:“你跟着我过来干什么?” 吴凉深吸一口气,收了伞,伞尖顶在地上,刺进泥里,撑着他的身体不倒下,好像这样就能维持他的尊严和体面似的,道:“杜枫,我现在正式解除我们的伴侣关系,以后,我们各不相干。” “……吴凉,不就是找了个女人吗?”杜枫越说,越理直气壮,“你能生小孩吗?我出去应酬能带上你吗?我们是在中国,拜托,同性恋,你清醒一点,你父母双亡当然没有压力,我呢?我亲戚朋友给我的压力,我以后要遭的白眼,你想过了吗?我可是为我们好,以后你就可以毫无压力地和我在一起了。” 周向晚感觉自己要忍不住了。 他看不见吴凉的表情,但想必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但是一想到吴凉那时说他多管闲事,就还是没动,省得讨不着好还落一身腥。 吴凉低哑道:“你骗我。” 杜枫叹了口气,冠冕堂皇道:“别闹脾气了。我知道,除了我,也没有谁能管你了。我对你是有感情的。我结婚之后,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吴凉整个人都在抖,似乎要站不住了,道:“有什么意义?如果我想找个人上床,出去约不就好了吗!?” 杜枫冷笑一声,道:“吴凉,你约,你怎么约?你前面不能用,后面一弄满床是血,谁敢和你做?” 周向晚听了,回想起前世和吴凉的那场野车,感觉有些奇怪,听杜枫的意思,好像是吴凉身患隐疾,可他没觉出毛病来啊? “你……”吴凉的声音哑得就像野兽死前的嘶吼,“我说,我们以后各不相干。” 杜枫露出了一点惊讶之色,忽的笑了,道:“吴凉,我有你的一些视频。你敢分手,我就敢发出去。” 此话一出,吴凉浑身一震,瞪着眼睛看向杜枫,满眼血丝,泪水夺眶而出,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半晌,吴凉举起雨伞,朝着杜枫侧脸砸来,只是他太累了,失了力气,来势绵软无力。 杜枫抬手抓住伞,冷笑一声,抓着伞身往前用力反推,吴凉被推得撞在了树干上,树叶上沾着的水珠扑簌下来,落在吴凉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他抬起袖子搽了搽,却怎么也搽不完。 杜枫又恢复了那种将吴凉紧紧捏在手里的自信,胸有成竹道:“你冷静点,别把场面弄的太难看,等会儿我就说,你是我上司,来给老婆求子。装得像一点,我们的事,抖出去对你没好处,你不要不识好歹……” “啪!” 杜枫话还没说完,从天而降一只四十三码的人字拖,带着鹅屎,啪叽一声糊在了他的额头上。 第22章 浑身是戏周向晚 “还真是他妈的婊子配狗。” 话音刚落,人字拖啪一声砸在地上。 周向晚一只手抓着树干,晃了一圈,稳稳落地,筋骨分明的脚踏在黑土上,大白鹅凑过来啄了他脚踝一下,周向晚咬肌一紧,硬是忍着没动。 杜枫指着周向晚,彻底震惊了,“怎么哪里都有你!” “死杠精,上次我说过,我再见你,就弄死你。”周向晚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女人,偏头冷笑道:“自己犯贱凑上来找死,怪我?” 那女人见又冒出一个人,再怎么傻也知道事情不对劲了,匆忙跑过来,挽住杜枫的手臂,尖锐道:“你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唧唧歪歪叫什么?吵死了。你先搞清楚你旁边这玩意儿是人还是畜生?这位大姐……”周向晚正欲将杜枫与吴凉的事说出来,吴凉却拉了拉周向晚的手,一片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周向晚一顿,心道:“吴凉审美瞎成这样,讲出来确实十分丢脸,更何况还是被出轨的那个,不能顾自己说个痛快,还是要给他留点面子。” 于是,周向晚揽着吴凉肩膀,露出他的天价手表,彬彬有礼道:“算了,还是先打个招呼,这位是我男朋友。我叫周向晚,不知你……” 杜枫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瞪着吴凉。 女人看了杜枫一眼,惊叫道:“你是那个,那个,撒钱的豪门少爷周向晚?本人比视频……” 周向晚故作遗憾地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你居然认识我,那待会儿我打你的时候不是会很尴尬?” 杜枫脸一黑,拉着女人道:“我们走。” “等等,走什么走?”周向晚放开吴凉,道:“你性骚扰且勒索我男朋友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女人一愣,看向吴凉。吴凉从周向晚跳下来开始,就一直低着头,谁也没看。 周向晚上前一步,一手钳住杜枫手腕,“视频,交出来。” “根本没有视频!连照片也没有!”杜枫甩着手臂,恨恨道:“我骗他的。放开我!” 周向晚道:“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我不信,你这种人,绝对什么都计划好了。现在,你把衣服脱了,给我裸奔。明天,你拿视频跟我换你裸奔的视频。” 杜枫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吼道:“周向晚,妈了个逼,你简直欺人太甚!” “欺你妈呢?”周向晚扇了杜枫一巴掌,揪着他衣领,缓声道:“你丫一张臭嘴刚不还叭叭的?屎吃多了尽讲屎话,垃圾东西,还欺人太甚,呵,你也配叫人,你配吗,你配个几把!” “周向晚!周向晚!”女人拿着手机,表情惊恐,尖叫道:“你放开他,不然我报警了!我要报警了!” 周向晚像是想起了什么,道:“我刚才好像听见你们计划着装修是吧?你知道那房子哪儿来的吗?” 周向晚知道凭杜枫的工资,绝对买不起房子,那房子肯定是吴凉给他买的。 女人捏紧手机,颤抖道:“你不要以为有钱了不起,你放开他,你放开他啊!” 周向晚自顾自开始胡编,“死杠精一年工资撑死五十万,在北京也就买个厕所吧?你难道从来没想过,他哪里来的钱,我告诉你,他骚扰了我男朋友不成,还想着来我这卖屁股,我瞧不上他,就介绍他去了海天盛筵……海天盛筵你知道么……” “啊啊啊啊,周向晚!”杜枫回头就要拳打周向晚,周向晚偏头躲过,三两下扯过杜枫的手腕,只闻喀喇一声,杜枫肩膀一扭,不知是骨折了还是脱臼了,周向晚摁着他的头在地上用力摩擦,发狠道:“聋了吗?我让你裸奔。要我亲自动了手,就不是裸奔那么简单了。我一根树枝从你喉咙捅到屁股!” “周少,”吴凉终于动了动,捏了捏周向晚肩膀,哑声道:“让他走。” “你想也别想!脑子有坑吧?”周向晚啧了一声,“吴凉,你敢拦我连你都揍,信不信?” “我站不住了。”吴凉低声道:“……拜托了。拜托你。周少。” 周向晚一愣,不知为何,吴凉罕见的示弱让他心里不太舒服,松了手上的劲道站起来,踹了杜枫一脚,垂眸冷冷道:“死远。” 女人哭着过来扶起杜枫,杜枫一只手无力低垂着,吃了一嘴土,怨毒地看着周向晚,道:“周向晚,你给我等着……” 周向晚作势要踢他,“等个屁!” 杜枫大骇,拉着女人急步下了台阶,丧里丧气,活像一只抖败了的秃毛公鸡。 冷冷的雨落在脸上,吴凉脸色白得吓人,双手用力搓了搓脸,竟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背靠着树,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周向晚今天心情本就不好,吴凉这个样子让他心情更差了,懒得说什么。 周向晚不喜欢听别人说,“我是对的,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啊”,“如果你早听我的,就不会变成这样”等等之类的话,他不喜欢的话,也不会和别人说。 天彻底黑了,路上挂的电子灯笼依次亮了起来,周向晚想了想,坐在了自己拖鞋上,道:“你喝酒吗?” 吴凉半睁开眼,定定看了周向晚一眼,忽的一把夺过酒坛子,打开酒塞,对准喉咙往下灌,喉结快速滑动,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下巴流下来,沾湿了衣服。 吨吨吨吨吨了好一会儿,吴凉放下坛子,用手背抹去唇边的酒液,低哑道:“谢谢。” 周向晚上次这么看人这么灌白水似的喝酒,还是在水浒传里。 酒是烈酒,吴凉的脸烧出一片粉红,忽然苦笑一声,道:“为什么你每次都能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周向晚。” 周向晚不满道:“我又跟踪你了是吧?我本来在树上蹲得好好的,是你非要往我眼前凑!” 周向晚感觉他平日里无比倒霉,很可能是把运气都点在了偶遇吴凉上。 吴凉没回答,盯着他的僧袍恍惚道:“你出家了?” 周向晚:“……” 吴凉因为杜枫的事,三天没合眼,一天没吃饭,又喝了一大坛子酒,脑子晕乎乎,只觉要飞升,冷冷的秋雨打在脸上,让他怀疑他会死在这里。 怎么会那么可笑呢,他已经三十岁了,居然还像小女生一样对爱情有所期待。 没有人会照顾他的,他现在需要休息和进食。 这么想着,吴凉扶着树站起来,走了一步,差点摔倒。 周向晚拦腰揽住他,道:“你去哪儿?” 吴凉扶着额头道:“别……管我。” 周向晚皱了皱眉,干脆利落地放手。 吴凉失去支撑,直直往前跪到了地上,溅起吧唧一道水声,土地泥泞潮湿,倒也不痛,只是脏。 也很难看。 周向晚河豚似的把气憋了一个月,这下一次性爆发了。 “吴凉,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朋友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回避型人格,欠点人情就和要你命一样,你只会跟我说,别管我,我可以,我吴凉是全世界最坚强最厉害的人!哈哈,那你现在站起来走几步给我看看?走啊!能走吗?!你连站都站不起来!” “你个贱人,你活该孤独一生!” “够了,你给我闭嘴!” 吴凉跪在地上,握紧拳头,他的嘴唇干得裂开了,每讲一句话,都有血丝渗出来,“周向晚,你懂什么,你什么也不懂!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我的事情关你什么事,你滚,滚啊,滚开!!!” 周向晚无动于衷,高高在上地垂眸看着他,道:“吴凉,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狗都比你干净体面。” 吴凉忽的抬起了头,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周向晚,昏黄的路灯下,腮边两行泪痕清晰可见,并且还有源源不断的眼泪从眼眶里滚下来。 周向晚一愣,手足无措,他最怕别人哭,无奈说出去的话就像放出去的屁,吸也是吸不回来的。 “对不起,”周向晚蹲下来,老老实实认错,“我错了,我确实没有立场指责你,我才是把日子过得一团糟,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周向晚还没说完,吴凉抓起一团土,啪一下糊在了周向晚脸上。 周向晚:“……” “呸呸呸呸呸!”周向晚吐出嘴里的泥,站起来的时候脸簌簌往下掉泥巴,“你丫的!泥里有屎怎么办?吴凉!你每次都针对我的脸,太过分了!” “你走开。”吴凉吸了吸鼻子,又胡乱朝周向晚扔了一把泥,“你走!” 周向晚:“……”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怒气,忍了,使劲瞪着吴凉不知道怎么办。 吴凉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他太累了,酒精让他的视野都迷幻了起来,最后他无力地趴在了泥上,一副天崩地裂都不会起来的样子。 周向晚见状,用脚尖踢了踢吴凉屁股,道:“我今天心情很不好,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我背你走?” 吴凉没有动。 雨骤然大了起来,吴凉意识模糊间,觉得有些冷,他闻到了泥土和枯叶的味道,就和十几年前,他趴在父母的坟前,求他们带自己一起走时,闻到的味道一样。 那时吴凉十岁,期末考试一如既往地全校第一,但还是喜欢父母夸奖他,带他去吃肯德基。他拿着成绩单在家里等啊等,等到的是却是一脸肃穆的警察和焦黑的,不成人形的尸体。从那以后,他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了,只有他一个人。 周向晚没有等到回应,非常不耐烦,脱下外套盖在吴凉身上,冷冷道:“我才懒得管你。你讨厌死了!等警察来拉你吧!哼!!!” 周向晚说完,顿了顿,原地踏了几步,又等了一分钟,才抿着嘴唇拿起手机,调出了呜哇呜哇的警笛声。 然后,周向晚开始一人分饰两角。 先是略带稚气高扬的声线:“队长,快看,那死醉鬼在那里!” 然后是队长沧桑的声音:“拖走,让他睡在周大爷家的地板上!” 周向晚演完,觉得自己面子保住了,把吴凉翻过来,一手扶着他肩膀,一手抄起他膝窝,抱起来就走。 到底是两个人的体重,周向晚每一脚都深深踩进泥里,把他恶心坏了,偏偏吴凉还不安分,双手乱抓。 “带我走……”吴凉抓住周向晚垂到胸口的头发,紧紧握在手心,呢喃道:“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周向晚很是欣慰,心道:“早这么说不就行了,省得弄一身泥。” 吴凉偏头蹭了蹭周向晚胸口,小声道:“妈妈……” 周向晚:“……” “我不是!!!”周向晚把人往上抱了抱,咆哮道:“吴凉,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是男的!我是周……啊不,”周向晚压低声音:“我是陈警官,后海派出所所草。” 吴凉揽着周向晚脖子不放手,呢喃道:“冷……” 周向晚:“……”非常遗憾不能录下来,只好将吴凉抱紧一些,加快脚步往房间里跑。 周向晚一路跑到房间,将吴凉扔到浴缸,打开莲蓬头对准他的脸就是一阵猛冲,“醒醒,我才不帮你洗澡。” 吴凉简直睡死了过去,转了个身,背对着水柱,任尔东西南北水,我自岿然不动。 周向晚还没伺候过别人洗澡,只得脱了吴凉衣服,随手冲了几下,用他唯一的浴衣将他包起来,抱出去,扔到床上。 这才有空收拾自己,周向晚洗澡的程序非常繁琐,平时洗澡就很慢,更何况是被糊了一身泥的情况下,等他折腾好,已经两个小时多过去了。 洗澡的时候,周向晚感觉屁股有点痛,他想了想,应该是被发狂的白鹤啄的,也不知道被啄成什么样了。 周向晚裸着出了门,和裹着浴衣倒水喝的吴凉看了个对眼。 吴凉:“!”短暂的震惊后,他猛地偏过了头,茶呛了进喉管,他剧烈地咳了一阵。 周向晚慢腾腾地穿上黑色丝质睡衣,“这个时候你倒是醒了。别激动,我不介意你看。我是完美的。” 周向晚说着,背对着镜子照了起来,还摸了摸屁股。 吴凉喉结动了动,沙哑道:“你裤子呢?穿上。” 周向晚将手机递给吴凉,道:“帮个忙,拍一下我屁股。” 吴凉不接,面色古怪道:“我不玩这个。” 周向晚撩起衣服道:“你在想什么?我没那种癖好。我是看不见我屁股,刚才被鹤啄了一口,在想要不要打破伤风。快点。” 吴凉只得拿过手机,想着早死早超生,打开了摄像头,干巴巴道:“那我拍了。” 周向晚:“多拍几张,拍清楚点。” 话音刚落,啪一声,门忽的开了。 钱盟浑身是水,低头钻了进来,抹去脸上的雨水,堪堪睁开眼叹道:“周少,我给你买了海鲜粥……粥粥粥……” 风涌进来,吴凉把手机砸到了地上,周向晚光着屁股侧头看他,场面十分震撼,让钱盟毕生难忘。 最后一个粥字千回百转,破了音。 钱盟:“打扰了。” 第23章 炒饭达人周向晚 “钱总,你别误会……”吴凉哑声大吼。 钱盟:“我不听!我不听!我什么也没看见!”没几秒钟,门开了又关,钱盟跑没了影,还带走了周向晚的夜宵。 周向晚默默地穿上了裤子,吴凉捂着脸倒在了床上,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钱盟。 “你不去追钱盟吗?” 周向晚莫名其妙:“追他干嘛?他还能多顿夜宵呢。” “你得和他解释清楚。” 周向晚不在意道:“没事,钱盟自己会想通的。” 吴凉不说话了,心道钱盟做周向晚的情人太可悲了。 外头风雨大作,木门被吹得吱吱有声,冷风在地板上无声地游走。 周向晚在衣柜里翻出一套深蓝色的睡衣,扔在吴凉脸上,道:“给你。” 吴凉坐起来,去了厕所。迷迷糊糊地穿衣服,好一会儿才扶着门框走出来,道:“这里还有别的房间吗?” 周向晚的衣服,对吴凉来说,偏大了,深蓝色的袖子和裤脚都长出一截垂下来,偏偏领口宽大,露出有棱有角的锁骨。 吴凉踩着裤腿走了几步,实在受不了,忍着头疼,弯下腰慢慢卷起裤脚。 周向晚侧目,被吴凉的腰身迷了眼。脊椎凹陷,筋骨暗藏,肌理往下是挺翘的窄臀,被真丝布料包裹出美好的形状。 和女子细腰肥臀截然不同的诱惑,要是能让吴凉跪坐在自己大腿上,掐一掐他的腰,手顺着脊椎,滑进他的裤子里,可真是十分美妙。 不过,周向晚也就想想。虽然他的自制力依然是渣,但他绝对不能在他母亲的忌日做出任何不好的事。 “有床的空房间没了,你就睡我床好了,”周向晚找了一把伞,把门打开一条缝:“对了,你去给我做点吃的。” 吴凉震惊了:“我?” 周向晚理所当然道:“难道是我吗?” 吴凉道:“钱盟给你带了粥。” 周向晚道:“那么他一定会问,你为什么在这里,还要拍我屁股。这么一来,他就知道我被鹤啄了,再一问,原来我是被鹤和鹅一起追到树上去了。不行,他能嘲笑我一辈子。” 吴凉沉吟道:“……原来,还有鹅吗?” 周向晚:“……” 吴凉以为自己和杜枫分手后,会肝肠寸断,伤心欲绝,再不济也要颓废一会儿,但没想到他会被周向晚揪来厨房炒饭。可以说是非常是惨无人道的失恋经历了。 吴凉磕了三个鸡蛋,木然道:“周少,我刚分手。” 周向晚点燃柴火,道:“我知道。我要吃炒饭。” 吴凉手发着抖,撑着灶台找油,气若游丝道:“我晕。” 周向晚铁血无情:“看出来了。但是我要吃炒饭。” “我看不清东西。油在哪里?” 周向晚顶着一张天使般的面孔,散发着包工头一般的冷酷气息,将油瓶递给吴凉,“要什么我给你拿。炒好吃一点。” 吴凉将油倒进锅里,拿着锅铲滑了一下,他盯着冒着泡泡的油,不出一会儿,感受到了极致的困意。 “差不多了吧。”周向晚站在吴凉旁边,手里端着一碗白饭,“先放鸡蛋还是饭?还是两个一起放?” 话音刚落,吴凉脑袋一顿,上身猛地朝着大锅倾斜而去,周向晚手比脑子快,忙揽着他的肩膀,将他固定住。 “你干嘛?!” 吴凉一个激灵,醒了,仿佛从未睡过去一样,道:“你抱着我做什么?” 周向晚:“……”好像是真的很困。 周向晚将吴凉赶到桌子边,按着他肩膀,让他在凳子上坐好,道:“我自己烧好了,到底先放什么?” 吴凉:“……”睡死了。 周向晚遗憾地发现吴凉的厨艺他根本指望不上。思索片刻,琢磨出了炒饭的最佳方案。 周向晚先将将金黄的蛋液倒在雪白的冷饭上,然后加入酱油和少许盐,搅在一起拌了拌,一股脑倒进了热油锅里。 滋溜一声,油星子噼里啪啦地乱溅一通,周向晚脚下生风,拿着锅铲,缩好脖子,极其敏捷地退后三步。 太太太太太可怕了! 中国菜很好吃是周向晚一直不回俄罗斯的一大原因,他在看视频的时候就觉得做菜过程却很艰险,特别是油炸开的刹那,刚才是他第一次下厨,对周向晚来说,比打枪还刺激。 周向晚伸长手臂,姿势扭曲地挥动铲子炒完饭,灭火,盛了两碗饭,拿勺子舀了一口他的处女饭,期待地尝了一口。 周向晚:“……”这个味道,不太好说。 “吴凉,吴凉,吴凉。”周向晚推了推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人,“你起来,尝尝看,我不知道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吴凉嗯了好几声,才慢慢抬起头,用力搓了搓脸,吸了一口气,嘶哑道:“你炒焦了。” 周向晚把勺子递给吴凉,道:“闻起来好像是有一股焦味,但吃起来还不错。你晚饭没吃吧?来点?” 吴凉半闭着眼,舀起一勺炒饭,塞进嘴里,敷衍了事地嚼了嚼,不过三秒,吴凉猝然瞪大眼睛,踉踉跄跄地跑出门去。 “呕——” 电闪雷鸣。 “呕!” 天地无光。 周向晚:“……” 吴凉在外面吐得天昏地暗,周向晚怀着一颗孤独的美食家之心,吃了一盘炒饭。他承认是有点难吃,但也不至于吃吐了吧?吴凉一张天天吃蛋糕奶茶方便面的嘴居然还挺挑剔。 吴凉吐完,带着一身寒气,重重地坐在了凳子上,眼睛通红,泛着一层亮晶晶的水汽。 吴凉生无可恋地拿起了勺子,准备吃饭,周向晚道:“都吃吐了还吃什么,用不着讨好我。” 吴凉轻轻摇了摇头,无精打采道:“不难吃。我是酒喝多了。” 周向晚闻言,起身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吴凉道谢,先喝了一口水,又拿起勺子吃了一口饭,他低着头慢慢地嚼着,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是几滴泪水珍珠似的落进饭里。 周向晚装作没看见,道:“你既然和死杠精分手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吴凉顿了顿,语气如常道:“双十一年会后,我就辞职,离开周氏。” 周向晚道:“我不准!我不会给你批的!” 吴凉揉揉太阳穴,道:“周向晚,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周向晚一怔,他上辈子当惯了周家董事,差点忘了他现在可什么实权也没有。他捏着勺子,钢制的勺柄无声无息地在他手里弯成了九十度,半晌,他才冷冷道:“你爬到如今的位置,用了有七年。你不想着把人渣搞垮,反倒是自己让位,你这心什么做的?白莲花吗?我看你干脆出家算了!” 吴凉道:“你别找杜枫麻烦,我和他已经两清了。” 周向晚确实是不想让杜枫好过,被吴凉说中后,没由来一阵火。 周向晚道:“笑话,我管什么,你头上的草原都能养活半个内蒙古了,多好啊。杜枫就是吃准了你这么贱才有那么大的狗胆,我才拦不住你。”说完,周向晚拿着勺子重重铲饭,勺尖擦过陶瓷盘发出令人牙酸的嚓嚓声,他大口大口地吃饭,腮帮子气鼓鼓的。 吴凉叹了一口气,道:“周向晚,我谢谢你的好意。今天没有你,不知道我会怎么样。但是我的人生,自己心里有数,旁人是无法替我做决定的。” 周向晚哼了一声,仍然对吴凉上次的话耿耿于怀,道:“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是你朋友吗?” 吴凉斟酌片刻,道:“周向晚,我一直拿你当弟弟。以后如果有事找我,我一定帮你。” 周向晚宛如被雷一阵劈:“你对我那么凶,也不让着我,刚才还往我脸上糊泥!你自己想想,你那叫哥吗?!” 周向晚说完,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再说了,三十五岁的周大爷不比你成熟? “好吧。”吴凉放下勺子,端起碗放到洗碗池,“是我说错了。” 吴凉觉得周向晚很奇怪,朋友这个词似乎只出现在幼儿动画片里,一个成年人,会追着问另一个成年人他们是否已经是朋友这个问题吗? 最后只能归结于周向晚从小受的教育偏欧式,又去美国留过学,感情表达比较热烈开放。 “那我们是朋友吗?”周向晚坦坦荡荡地问道。 吴凉被周向晚热忱的眼神感染了,不由怀疑年轻人的交友方式就是如此直接了当,点头道:“是。” 两人吃完饭,合撑一把红色的大伞往房间走,吴凉不习惯和人靠太近,一半肩膀都暴露在雨里,周向晚将伞往吴凉那边倾了倾,抿嘴别扭道:“上次你在寿司店说我多管闲事,伤我心了,你跟我道歉。” 吴凉一愣,反省自己上次确实说得太过火了,老老实实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那样说了。周少,今天谢谢你。” 周向晚很少记恨人,不是他宽宏大量,而是他压根记不住,这次能记一个月是真的气着了。一旦好好道歉,什么不愉快都能在心里彻底翻篇,他微笑道:“我原谅你。你积了八辈子德才蹭到我这个朋友,你要好好珍惜。” 吴凉:“……哦。” 很快,吴凉为他的草率决定付出了代价。 深夜十二点,吴凉像猫一样躺在床上,紧紧贴着墙,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到脖子,手揪着枕头角,闭上了眼睛。 周向晚挤在吴凉旁边,长手长脚地占了床的大半江山,扯过被角随随便便地盖在肚子上,道:“你不是不能和别人一起睡吗?” 吴凉道:“那你能睡地板吗?” 周向晚:“不能。” 周向晚突然翻过身,冒出一颗炸毛的头,搁在吴凉肩膀上,轻声道:“我们来聊天吧?” 吴凉:“我要睡了。” 周向晚:“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吧。就聊五分钟。” 吴凉道:“……就五分钟。” 周向晚问道:“你为什么会看上那死杠精?” 吴凉:“……不知道。”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不知道。” 周向晚啧了一声,道:“你真是gay吗?” 吴凉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不知道。” “哎,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吴凉:“还有几分钟?” 周向晚:“才过了一分钟。” 吴凉这才深刻体会到审讯时不让嫌疑人睡觉的手法是那么有道理。 吴凉趁离崩溃还有一步之遥,勉强稳住,坐起来就要往外爬,“我去睡地板。” 周向晚揽着吴凉腰,一把把他按回枕头上,道:“还没聊完呢。五分钟太短了,我们聊个一百万的吧?支票还是转账,随你。” 吴凉低声道:“周向晚,我给你两百万,你能乖乖睡觉吗?” 周向晚道:“五百万,和我聊一小时。” 吴凉:“六百万,你睡觉。” “八百万,再送你一栋别墅,地方随你挑。” 吴凉艰难道:“一千万,再加新西兰一座岛。你让我睡觉!” “一千一百万。” 吴凉想了想,觉得自己还能再撑一下。 周向晚顿了顿,又道:“美金。” 吴凉:“……你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我真有。”周向晚认真道:“我在俄国有好几个矿。你账户多少?我现在就转给你。” 吴凉:“……” 比起周向晚,吴凉真的算是个穷人了,他往被子里一缩,精疲力竭道:“不要。你放过我吧,周向晚,我想睡觉。” 周向晚举着手机道:“我觉得是你见识的男人太少了,才看得上杜枫那种人。我带你去找男人吧?” 吴凉胡乱应了几声,也不知是晕过去的还是睡过去的。 周向晚却是无法入眠了。 周向晚轻轻碰了一下吴凉的手臂,触手肌肤细腻冰凉,起身到柜子里翻出了一床稍微厚点的被子,给吴凉盖好。 然后他坐到了窗前的椅子上,走廊有些许微光照进来,勾勒出周向晚侧脸的轮廓,就像一张黑白照片。 寂静的夜里,雨依然在下,时而滴滴答答,时而淅淅沥沥,夹杂着时有时无的虫鸣。 重来一次要怎么活,这个哲学命题对周向晚来说,太难了,他拥有的太多,失去的更多,一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上辈子他走的路是错了,难道这辈子就能走对了吗?人生并不是只有简简单单两条路而已。 吴凉得活着,钱盟要健康完整,周向清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周向晚偏头,看着在被子里蜷成一团的吴凉,想了很久。 就求个善终吧,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 得失去他妈,就求个善终。 第24章 快乐机长周向晚 第二天,吴凉是被直升飞机的轰鸣声吵醒的。 房间里,两个黑衣大汉训练有素地将各种杂物装进行李箱,不停进进出出。床前,周向晚穿得整整齐齐,手里举着一面镶满了钻的凤凰尾手镜,容光焕发,见他醒了,激动道:“醒啦,快点收拾收拾要走了。” 吴凉头顶上一撮呆毛苹果梗儿似的迎风飘扬,一脸茫然地看着周向晚,想:我是谁,我在哪,周向晚为什么要这么期待地看着我? 半晌,吴凉缓缓道:“去哪?” 周向晚铿锵有力:“去女票。” 吴凉:“……你拉,皮,条吗?周向晚,这是犯法的。” 周向晚觉得吴凉的审美实在是糟糕,走了一个杜枫,迟早还会有第二个杜枫,所以,为了以绝后患,他决定通过万花丛中过的方式,将吴凉的审美提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吴凉无语片刻,道:“我不去。周向晚,你真的有病。” 周向晚道:“Les Vegas,保证合法。而且,你不玩的话,就当旅游散心吧。” “不去。你别想。” 周向晚道:“你昨天答应我了。你答应的事,不是从来不会反悔的吗?” 吴凉果断道:“我没答应你。” 周向晚微微一笑,拿出手机,放了一段录音:“我觉得是你见识的男人太少了,才看得上杜枫那种人。我带你去找男人吧?” “嗯嗯嗯行……” 这一句话音量非常小,但还是能听出是吴凉的声音。 吴凉坐在床上,感觉人生失去了色彩。 周向晚放下手机,右眼眨了眨,“你听,你是答应我了,如果反悔,我会很生气。” 吴凉木然道:“那你就气吧。” 周向晚在有些事情上,非常霸道任性,不达目的不罢休,吴凉拗不过他,被他连拖带拽地押上了直升机。 吴凉因为恐高,连飞机都很少坐,直升机简直的噩梦级别的交通工具。 周向晚想一套是一套,搓搓手,兴奋道:“你想开我的直升机吗?” 吴凉一大清早连发型都没来得及搞,就受到来自周向晚的暴击,缩在座位上,呆毛抖啊抖,就差对天发誓,“不,我不想!” 周向晚微笑点头,道:“别谦虚了,我知道你想,那个男人不想开直升机?”顿了顿,又道:“而且,你一上来就坐在了驾驶座上。” 吴凉:“……” 就这样僵持了三分钟,吴凉抹了抹脸,屈服了,道:“你教吧。怎么开?我记得要先进行飞行检查的。” 周向晚道:“检查什么,瞎鸡巴开,就到处飞呗!” “……” 吴凉崩溃怒吼:“我要下去!周向晚,你放我下去!我还有很多事没做,我得活着!” 吴凉话音刚落,直升机发出阵阵轰鸣,旋翼呼呼地转动起来,吴凉手忙脚乱地系上安全带,猛地发现机门还没关,吼道:“周向晚,门还没关!” 周向晚轻描淡写:“没事,问题不大。” 吴凉吼:“我就没见过直升机是敞着门飞的!你有执照吗!?” 周向晚无奈道:“你别怕,真没事,你想关就关。” 吴凉伸出手,迅速把门严严实实地合上,终于淡定点了,手放在膝盖上,在心里狂背圆周率和金刚经,满脸超脱之相。 直升机晃悠着往上升,周向晚道:“你玩玩操纵杆。” 吴凉深吸一口气,平视前方,捏着操纵杆,谨慎地往左扭了扭,机头跟着往左转,绕着山头转了个圈。 吴凉不可置信地问:“刚才是我在控制方向吗?” “对啊。”周向晚挑了挑眉,“你还挺厉害的。刚还怂得跟狗似的。往南开。” 吴凉没理会周向晚的比喻,握着操纵杆又转了好几圈,才往南飞去。他现在非常害怕,但害怕中又带着一丝从来没有过的兴奋,直升机掠过翠绿的山头,掠过一格格玩具似的大厦,人世间的喜怒哀乐似乎都被搅进了旋翼里,不值一提。虽然吴凉不想承认,但周向晚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操纵直升机,让他觉得很踏实。 周向晚和踏实这一词联系起来是很奇怪的,吴凉像是为了确认什么,往周向晚那边看了一眼,突然发现周向晚两只手都没在干正事,嘟着嘴在和他自拍。 吴凉“……” 周向晚举高手机,四十五度自拍:“吴凉,笑一个?” 吴凉大吼:“周向晚!你帮我看着点!!!啊!!!你那边门没关紧!他妈那么大条缝你看不见吗?!你往我这边靠,降落,快降落!” 周向晚笑了,轻声道:“你担心我掉下去吗?” 吴凉这辈子都没吼这么大声过:“废话!!!” 周向晚哈哈大笑,举手庆祝:“吴凉,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我喜欢和你做朋友!!!” 吴凉崩溃:“你不要扭来扭去!!!” …… 直升机一路飞,飞进了郊区,层林隐蔽间一栋玻璃别墅若隐若现。别墅位于山顶,装修偏欧式,吴凉下了直升机,被日光下蓝汪汪的游泳池晃了眼,感觉有点晕。 吴凉腿软得站不住,喉咙也喊哑了:“你家?” 周向晚单手摘下墨镜,道:“我放衣服的地方。还有几个造型师住在这里。” 吴凉一直知道周向晚衣服很多,但没想到这么多,多到需要用别墅来装。吴凉警惕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周向晚笑出了一口雪亮的白牙,神秘道:“吴凉,你玩过奇迹暖暖吗?” 吴凉连听都没听过,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词,说不定和俄罗斯大转盘是一种东西,道:“玩过,不好玩。周向晚,我累了,我要回家。” 周向晚连连点头,道:“我也觉得不够刺激,在手机上玩哪有真人好玩,我们玩奇迹凉凉吧?我已经准备好你的尺寸了。” 吴凉:“???” 吴凉惊恐地想,周向晚说要带我女票,什么叫准备好我的尺寸?奇迹凉凉到底是什么姿势,他一进去会不会看见十几个大汉对他搔首弄姿? 太可怕了。荒郊野外的,吴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硬着头皮对周向晚道:“周向晚,我不玩,我看看就行。” 周向晚奇怪道:“你看什么?” 吴凉不确定道:“脱衣舞?” 周向晚瞪大了眼,道:“你想看我跳脱衣舞?我就知道你一直惦记着我鲜活的肉体!吴凉,真是看不出来,你死不正经的!” 吴凉:“……” 作者有话要说:注:直升机的脚舵和总距杆一直在晚妹那边,吴凉就是操纵方向,所以还挺简单哒。门没关严是为了散热,但是飞得很快的时候要关上的。 第25章 脑路清奇周向晚 吴凉提心吊胆地走进周向晚的大别墅,刚一踏进来,就见三个妖艳的男人婀娜多姿地围了过来。 “周少,你终于来啦!” “周少,吹发型还是来个SPA?” 这些人身上那股子妖气和周向晚之前那杀马特贵族的模样如出一辙,吴凉维持着商业假笑,心里不详的预感越甚,心想还不如玩俄罗斯大转盘。 周向晚大手一挥,道:“用不着你们,我自己来!” 吴凉:“……你要来什么?” 周向晚充满了期待,伸长手臂搂过吴凉肩膀,揪着他一边走一边蹦跶,道:“你跟我来!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好兄弟!” 吴凉:“……”我看是好姐妹吧。 整个别墅透光性极佳,就像一座藏在深山的水晶宫,共有三层,房间很多,每一个房间都有一个银色的门牌,吴凉凭借着自己仅有的时尚常识,认出其中几个牌子是chanel,Gucci,lv,其他稀奇古怪的牌子大大超过了他的知识范围,他跟在周向晚后头,听见他说:“一楼就是一些烂大街的牌子,二楼是我喜欢的定制,三楼是我的房间。那我们就从一楼逛起吧!” 周向晚说完,打开了一扇门牌为“土味死直男的试衣间”的房间,搓搓手道:“开始吧,我给你好好打扮打扮!” 一打开门,吴凉就被排山倒海的衣服震惊了。请注意,排山倒海并没有夸张,一般的商场挂衣服的架子都是放在地面上的,但周向晚放衣服的方式不一样,四面墙全都挂满了衣服,密密麻麻逼得人要犯密集恐惧症,中间则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出吴凉瞠目结舌的脸。 半晌,吴凉才想起来问:“周向晚,土味死直男的试衣间是什么意思?” 周向晚认真道:“吴凉,自己是不是土味死直男,你心里难道没有一点13数吗?” 吴凉:“……” 吴凉在人前,西装革履,端庄精致,是标准的精英模样,但其实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魏天香全面接手了他的日常着装搭配,一年365天,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平日里,吴凉并不讲究这些,大裤衩polo衫什么难看穿什么。他的重点都放在了物体摆放要对称,家里的地一天至少擦一遍上。 周向晚还记得,他在吴凉家厕所的置物架上发现两瓶洗面奶和两瓶大宝的震撼之情,除此之外,置物架上空空荡荡,别无他物。 周向晚那时候很奇怪,为什么要摆一模一样的两瓶呢?难道是和杜枫的情侣套装?后来才明白那是因为吴凉觉得这样对称!好看! 周向晚摇头叹息:吴凉,作为总裁圈和gay圈的耻辱,长成如今的模样,全靠基因优势以及吃得不多,没有发福。 吴凉感觉自己要承受不住了,但他现在依然对周向晚充满了感激,硬是揉了揉眉心,平和道:“我去喝杯水冷静一下。” 周向晚道:“噢。厨房有吃的,你吃了再过来。” 吴凉七绕八拐,一位叫Tony老师的造型师给他弄了一杯蓝汪汪的高分子蛋白液,跟他说周向晚最爱喝,吴凉喝了一口,难吃到窒息,对着tony礼貌假笑一声,背过身去,面无表情地想周向晚的脑子一定是被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喝坏的! 吴凉在厨房找到几颗干巴巴的土豆,心酸地想就当陪一米九的巨型少女玩一天,吴凉,你可以,你能行! 正这么想着,突然听见了一声巨响,吴凉眉头微蹙,朝着周向晚的房间跑去,推开土味死直男的试衣间,只见里面漆黑一片,唯有阳光透过隔热帘,渗出微微的光。 吴凉就借着这一点光看清了房间内的惨状,这房间的衣服数以万计,全像雪崩了那样倒了下来,连着架子堆在地上,最糟糕的是,不知怎么回事,天花板的水晶灯也掉下来了。 “周向晚!你在哪!?”吴凉在衣服堆上连滚带爬,拉开帘子,房间内顿时亮堂了,“周向晚!” 这时,角落里一堆小山似的衣服堆动了动,周向晚冒出了小半张脸,金发乱糟糟的,茫然又懵逼地看着吴凉。 吴凉无奈道:“怎么回事?你怎么连自己家都拆?” 原来,周向晚闲着无聊,玩起了无人机,无人机撞到了水晶灯,水晶灯落下来的时候震翻了衣架,一排衣架倒了,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连着其他所有衣架都倒了下来。 周向晚陷在衣服堆里,顿时觉得蛮好玩的,又钻了进去,艰难游到吴凉旁边,抱住他的腿,道:“吴凉,我们去三楼修眉毛吧?” 吴凉十分不适应别人碰到他,霎时浑身难受,把周向晚从衣服堆里扒拉出来,边扒边吼道:“周向晚!!!” 周向晚露出一颗头:“啊?” 吴凉:“我输了,我扛不住,我想回家!你家厨房什么也没有!!!” 周向晚奇怪道:“有啊,tony不是给你泡了蛋白粉?” 吴凉眼神毫无光彩:“我想吃点人类该吃的东西。” 周向晚:“……” 吴凉认真补充:“比如方便面。” 周向晚:“……” 吴凉生怕周向晚要带他去修眉毛,又道:“我吃完就去vegas。” 周向晚见吴凉满眼红血丝,又气又饿,只好送吴凉回了家。吴凉到家,立马泡了一桶方便面,心满意足地吃完,开始打包行李。 周向晚等在外面无聊,经吴凉同意后,来到了他家书房,依旧是极简风格,书架上的书堆得整整齐齐,按字母排序,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什么金融,法律,语言,小说,漫画等等,周向晚甚至还看见了几本禽类养殖技术。 周向晚教养极好,手在口袋里揣揣好,也不去动吴凉东西,只草草地往书桌上看,眼神忽的一凝。只见台灯下,放着一个塑料玩偶,那玩偶做工精致,肩宽腿长,一身蓝色西装,半长金发,眼睛碧蓝,一手握拳,左手正半笑着伸出,似乎是在和空气握手。 周向晚非常惊异——太突兀了!为什么吴凉书桌上会有这种东西?而且,这塑料人有几分像是十年之后,脸上多了几条褶子,并留了胡须的他。 周向晚盯着塑料人,越看越像自己,越看心情越复杂。 难道吴凉其实暗恋他?他才是白月光,而杜枫只是一个替身? 还是对他日久生情,然后移情别恋,但求而不得,只好做了一个周向晚版塑料小人,以作慰藉? 周向晚虽然是憋屈的富二代,但因为有钱又有颜,在感情上就没遇到过挫折,从幼儿园就开始收情书,要是能将别人对他的表白具现化,恐怕能有三百吨重。 所以,在他的脑袋瓜子里,别人喜欢他才是正常,不喜欢他才是怪事一件! 周向晚神思恍惚地用手机拍下塑料人,越想越觉得吴凉暗恋自己,以至于吴凉进来的时候,周向晚被吓了一跳。 吴凉平淡道:“怎么了?你是不是把我什么东西砸了。” 周向晚强行掩饰紧张,道:“没啊,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我连指纹都没留下。” 吴凉点了点头,貌似不经意地看了书桌一眼,道:“我坐民航,到时我们电话联系。” 周向晚从吴凉的眼神中得出了很多信息。 吴凉会不会是故意让他看见那个塑料人的呢? 这也许是成年人心照不宣的试探,那么他要去坐飞机是不是一种欲擒故纵? 周向晚低声问道:“为什么?” 吴凉拉着行李箱,道:“我已经对你让了步,答应你去vegas,我现在想一个人在飞机上静静。” 周向晚质疑道:“你是不是想跑路?把订单拿来我看看。” 吴凉拿起手机,无奈地调出订单。周向晚认真看了一眼,抿了抿嘴唇,轻声道:“那随便你吧。” 这下吴凉突然害怕了。 “你不跟我闹?” “有什么好闹的?我又不是你的三岁儿子,”周向晚莞尔一笑,“我们是朋友,朋友就要互相尊重,对不对?” 吴凉看着他天使般纯良的笑容,更害怕了。 周向晚笑完之后,和吴凉告别,一出门,就买好了吴凉航班的头等舱。 钱盟开车送他去机场,劝道:“周少,你这叫热脸贴别人冷屁股,何必。” 周向晚接触到了一句新的俗语,明白了它的表面意思,道:“怎么说,我不想拿脸贴他屁股。中国看相学,叫什么,哦,印堂发黑,吴凉一脸倒霉相,怕是要短命,我这几个月得跟着他,保护他。” 钱盟:“……醒醒,周少,吴总短命说不定是被你烦的。” 周向晚又道:“我觉得他暗恋我。他就是想看看我愿不愿意放下架子陪他挤臭臭的公用飞机。这是一个对我的测试。” 钱盟:“???” 吴凉安检,登机,找到座位,放好行李,落座。 十分顺利,顺利得他都有点不信了,直到旁边一个女人落座,才彻底放下心来——终于可以好好睡一会儿了。 吴凉找空姐要了一杯可乐,在可乐里熟练地放了一把白白绿绿的药片,起身去了厕所。 这样等他上完厕所回来,药也融化了,喝了正好可以睡觉。 此时,一个头戴鸭舌帽,高挺的鼻子上架着一副墨镜男人来到吴凉的位置,和靠窗的女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女人被男人的美色迷惑,再者去头等舱自然是好的,欣然和男人换了位置。 男人在位置上舒展了一下肢体,盯着吴凉座位上的可乐,想了想,呼叫了餐务员。 吴凉从过道走到座位上,发现原本该坐在他旁边的大姐变成了一个熟人,这人手里拿着他的可乐,而原本放可乐的地方放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这个人,当然是周向晚了。 吴凉心想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咬牙道:“你怎么又来了。周向晚,你不是说会尊重我?” 周向晚道:“对,我也没逼你做什么啊。我忍着糟糕的环境,和一堆奇怪的人坐一起,牺牲的明明是我。” 吴凉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把可乐还给我。” 周向晚道:“你喝牛奶。” 吴凉并不愿意让周向晚知道他在可乐里放了药,特别是精神药物。 吴凉只得哄道:“我喝牛奶,可以。但是你把可乐倒了。” 周向晚很多年没有喝可乐,有些怀念,晃了晃杯子,道:“多浪费啊。” 说着,周向晚端起杯子,吨吨吨一口闷。 吴凉匆忙去夺,“周向晚,里面有药!” 太迟了。 周向晚一口就咽下去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道:“什么药?” 吴凉没有办法形容那一刻他的心情,三秒后,他麻木了,一屁股重重坐在位置上,用一种“你又作死”的表情看着周向晚,道:“我在可乐里放了抗焦虑药和安眠药。” 周向晚:“……你放了多少?” 吴凉道:“因为我有抗药性,所以剂量是普通人的两倍,你觉得还好吗?” 周向晚表情平和道:“不要紧,这种药我吃得多了,抗药性比你还强。只要不含佐匹克隆这个成份就行。” 周向晚说着,带上了眼罩,他十指交叉,放在小腹中央,嘴角泛着迷之微笑,让吴凉有了一种看见菩萨的错觉。 吴凉道:“你真没事?” “没事。”周向晚的眼睛被黑色的眼罩挡着,露出他薄薄的嘴唇和棱角分明的下巴,偏偏他一直在神秘地微笑,看起来有点惊悚。 吴凉忙喝了一口牛奶压惊,推了推周向晚,道:“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也就是这时,飞机起飞了。令人头疼的轰鸣声嗡嗡震动着,周向晚摸索着伸手,拍了拍吴凉的手背。 周向晚道:“我知道你怕飞机,没有关系,和我一起睡吧,我有翅膀,会保护你的。” 话音刚落,嗡鸣声忽的偃旗息鼓,陷入了寂静。 周向晚顿了一顿,抬起脸,食指一推把眼罩顶到额头,迷茫道:“到了?” 吴凉道:“……还没有起飞。” 广播里传来了机长道歉,好像是机身故障什么的,周向晚浑浑噩噩地被吴凉拉起来,听见他说,“我们要改签。” 周向晚努力了一下,没能迈开步子,长手长脚地要往吴凉身上挂,道:“走不动,你背我。” 吴凉瞬间被压垮了腰,梗着脖子试图把周向晚背起来,脖子上支楞出几根青筋,周向晚人看着瘦,但浑身都是肌肉,吴凉艰难走了几步,涨红了脸,断续道:“天使,你能自己扑腾吗?” 第26章 扎心浪子周向晚 吴凉觉得,自从他摊上周向晚这倒霉玩意儿之后,他人生的地狱hard模式就开始了。 吴凉扶着周向晚下了飞机,把祖宗送进贵宾室,办好转机手续,再急匆匆过去,对一脸“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的周向晚道:“二十分钟,你给我撑住!” 周向晚躺在贵宾室的按摩椅上,双手举起,用拇指和食指撑着眼皮,勾着嘴角,像是做了一个鬼脸,但吴凉知道他现在反应非常慢,慢得都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吴凉摇了摇他肩膀,道:“你还能不能行了?你手机在哪里?” “嗯?” “我说,你手机给我,我叫你保镖来接你。” “不——行。”周向晚缓慢地眨眨眼睛,微笑道:“不——能——叫——他们,他——们——会——害——我——的。” 吴凉道只以为周向晚在说胡话,弯下腰来摸他的口袋,道:“你欠成这样,还活到这么大,完全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周向晚认真道:“其实,最重要的是,我有钱。” 吴凉往外拿手机,赞同道:“没错。密码多少?” 周向晚见吴凉拿着手机要解锁,撅着嘴哼了一声,抬起巴掌极其敏捷地啪一下把手机打掉,握着吴凉的手,往前一拉,吴凉一时没有防备,趴倒在他胸口,“放开!” 周向晚拿起手机,调出摄像头,摁着吴凉脖子,硬是把脑袋搁在吴凉肩膀上,“我们自拍吧。”吴凉不喜欢拍照片,偏过了脸,咔嚓一声,周向晚按下了拍摄键。 那照片上,周向晚微笑得体,盛世美颜,而吴凉糊成表情包,最糟糕的是由于角度问题,吴凉就像是侧头偷亲了周向晚一样。 “周向晚,你把照片删了。” “我不。”周向晚把手机往裤档里一塞,激动地像个弱智小孩,“你来掏。掏出来就是你的!” 吴凉:“……” 平时周向晚在清醒状态下就够不讲道理了,喝醉酒或吃错药后简直不能更难搞,吴凉毫无办法,只得尬哄,道:“那不删。你放开我,行吗?周少,你,那个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人。” “我——知——道。不用——你说。”周向晚搂着吴凉不放手,缓缓道:“但是不行。要一起躲起来,很危险,如果,有人,想害我,现在我连自保,都做不到,护不住你的。” 吴凉艰难抬头,坐在周向晚腿上撑起手臂,俯视周向晚,道:“你别激动,没有人想害你。” “有。有的。”周向晚像是完全清醒了,眼睛睁开,却仍是抱着吴凉不放,“你不懂。一旦示弱,那些人就会扑上来,把你咬的渣都不剩。” 吴凉:“……你是不是有了自己是总统的错觉。” 周向晚眼神平视前方,恍惚道:“是真的。我,不知道几岁的时候,我的保姆和保镖合伙把我绑架了。” 吴凉忙捂住耳朵,道:“等等,这你隐私,我不想听。你冷静一点。” 周向晚硬是凑到吴凉耳边,微笑道:“我就要讲。” 吴凉:“……” “我以前也挺怕高的,但是他们把我吊在楼顶上,吊了一天,我就不怕高了。” “后来,我再也不能容忍家里有别人,我妈就一直一个人在家里照顾我。可是如果那天,家里有人的话,我妈妈就不会死。我早上还在巴黎给她买包,晚上回去,就只在太平间见了一面。” 吴凉不动了,愣愣地看着从周向晚眼角流出了一行泪水。 “妈妈死了以后,我才知道我的整个家都是假的,我尊敬的父亲原来是个精虫上脑的人渣,情妇小孩一抓一大把。” 周向晚笑着,眼神没有焦距,语气依然平缓,轻描淡写的,好像是可以一笑而过的往事,“后来,我精神出了毛病,周鉴林的某个情妇收买了心理医生,换了我药,我越吃药,越暴躁抑郁,然后我吃更多的药,吃完头比现在还晕。” “那些药就和毒品差不多,我对它上了瘾,它把我弄得一团糟,我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就跳海了。噢,选跳海是因为我不会游泳,而且我想和美人鱼躺在一块儿。” 吴凉:“……” “对了,我有一个姐姐,叫周向清,特别好,比美人鱼还好看。在我自杀的时候救了我。最后她因为我一句话,也死了。她都不知道我很喜欢和她一起玩。” “我没法信任心理医生,只好自己修神经学,心理学,每年期末都挂科,还好我有钱,给学校捐了一座楼,才毕业。” 吴凉:“……” 吴凉先是用领导式经典拍肩,拍了拍周向晚,“别哭了。” 说完又觉不妥,抬起衣袖抹了抹周向晚的脸,又把墨镜给他戴上,省得他们以奇葩的姿势被人在监控上围观,“以后会好的。” “不会好的。”周向晚仍然在微笑,下巴坠着一滴眼泪,他透过茶色的镜片凝视吴凉,“最后你死了,钱盟走了,萧锦河要我死,我老婆给我戴绿帽,我还死得特别难看,白瞎了我一张好脸。”周向晚用力握着吴凉的手,呢喃道:“你说,你就说,我为什么这么失败?我为什么到最后,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吴凉顿了顿,疯狂摇周向晚:“我没死,你清醒一点。你也没有老婆连女朋友都没有。”顿了顿,又认真道:“我觉得你可能找不到女朋友。” 周向晚一把抱住吴凉,哑声道:“我信不过别人,你不要把我扔给他们,好不好?” “好……我不会。”吴凉想了想,问道:“钱盟,你信吗?” 周向晚一脸欣慰:“我和钱盟是尿同一个小便池的交情,他特别好。” 吴凉道:“所以你要好好对他,不要辜负他。” 周向晚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只好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吴凉沉默片刻,低声道:“那我呢,你信得过我吗?” 周向晚用力抱着吴凉,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郑重地嗯了一声。 吴凉喉结滑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在钱盟的故事里,吴凉很难把那个乖巧听话,安安静静的周向晚和他所接触的那个狂躁任性,怼天怼地的周向晚对上号。但是现在,他隐隐看见了他小时候的影子,也终于明白了钱盟之前为什么会对他说,周向晚“要是一直被人惯着宠着,到现在还是个人傻钱多的”这样的话。 吴凉一直以为只有很幸福的家庭,才会养出像周向晚这种没心没肺的太子爷,但是他错了。那种经历,要不是没心没肺,怎么熬的过去。 吴凉顿时有了一种捡了三岁弱智儿子的责任感,他抬起手表看了看,道:“登机了。起来,撑住,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带上飞机!” 周向晚放开吴凉,用力揉了揉太阳穴,道:“你打我一下。” 吴凉站起来,上下打量一番,道:“打哪里?” 周向晚道:“随便。” 吴凉盯着他逡巡一圈,觉得他可怜巴巴的,前所未有地招人疼,下不了手,道:“我不打,你自己振作起来!” 周向晚手搭在吴凉背上摸了摸,道:“哦。”说着,他手往下摸,捏了捏吴凉屁股,发现新大陆似的,“咦,你屁股好翘?” 吴凉额角青筋一突,“……周向晚。” 周向晚抱得更紧,又贱兮兮地捏了一下,小声道:“好好摸啊,软软的。你的肉肉都长屁股上了吗?” 吴凉忍无可忍,反手就是一巴掌。 周向晚墨镜被打歪,堪堪挂在耳朵边上,他捂着脸,鼓着眼睛看着吴凉:“你又打我脸?!你怎么每次都盯着我脸打?” 要的就是这股精气神!果然只有打脸能让周向晚清醒! 吴凉很满意,忙一手将周向晚拉起来,一手拖着行李箱,急急道:“快快快,我们去登机。” 周向晚很争气,顶着红红的巴掌印,撑到座位才睡得人事不省,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吴凉没有吃安眠药,出于某种对周向晚的责任心,他一直保持清醒,时刻注意着周向晚的状态。周向晚期间迷迷糊糊的醒过几次,一偏头,就和吴凉清明的眼神对上。 “喝水吗?”吴凉问他。 周向晚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吴凉端起杯子凑在周向晚唇边喂他喝了几口。 周向晚喝完水,呢喃道:“我要镜子。包里。”刚说完,周向晚又睡了过去。 “……” 吴凉对着周向晚脸上醒目的巴掌印陷入了久久的沉思,偷偷藏起了周向晚的镜子。 下飞机时,周向晚已经差不多清醒了,完全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觉得头晕,脸还疼。他喝了一杯牛奶,开始到处找镜子。 吴凉紧张道:“你找什么?” “镜子。” “哦。” 吴凉心道再过几个小时,印痕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但智者千虑,从来不自拍的吴凉没有想到还有手机前置这种东西。 周向晚举着手机,打开了前置摄像头,众所周知,苹果的前置是魔鬼摄像头,高清,高饱和度,让那已经变淡的巴掌印显得如粉玫瑰一般鲜艳。 吴凉:“……” 周向晚转头问道:“你又扇我巴掌了?” 吴凉硬着头皮道:“嗯。” 周向晚正欲锁屏,忽的眼神一凝,点开相册,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张奇葩自拍照,惊道:“你居然趁我吃错药,偷偷亲我,还拍照留念?” 吴凉:“……是你自己拍的!” “我不信。”周向晚严谨道:“我都吃错药了,为什么还要自拍?” 吴凉:“……你干出什么不奇怪?” 周向晚:“那你为什么亲我!” 吴凉:“……我没亲你。是我转过头拍糊了而已。” 周向晚怀疑道:“你暗恋我。” 吴凉快疯了:“我没有!” 周向晚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下次别打我脸了。” 吴凉在震惊的同时,竟然有些感动,“你不生气?” 周向晚点了点头,心道:“看在你暗恋我的份上,我原谅你。” 自周向晚吃错药,对着吴凉哭了一通后,吴凉对周向晚的耐心提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以往顺着周向晚,不免觉得他麻烦,现在顺着他,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而周向晚则更加坚定了吴凉可能暗恋他的想法,因为在吃晚饭的时候,他从厕所出来,看见吴凉在往他行李里偷偷塞镜子,耳朵都羞红了。 这不是爱情是什么?! 拿了他的镜子想偷偷收藏,但是怕被发现,只好又可怜巴巴地还回来。 兄弟情吗,不是,是爱情! 大半夜的,周向晚满床打滚,纠结要怎么才能对吴凉明确又委婉地表示——他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偷心浪子,当炮友还成,暗恋他注定是没有结局的。 第27章 充满B数周向晚 第二天周向晚在king-size的床上醒来,滚了七八圈,滚到床沿,按下床头的红钮,不多时,服务人员鱼贯而入,将鲜花衣物早饭一一排好,随行的管家将刀片在白毛巾上刮了两下,开始给周向晚刮胡茬,钱盟坐在沙发上,一脸懵逼地瞪着周向晚发送的行程安排。 待所有人都出门后,钱盟压低声音道:“卧槽,周少,你要干啥啊?双十一不在家窝着支持马云爸爸,你搞了那么多退伍兵要去绑架萧锦河?!杀人放火,牢底坐穿!尼玛,全太平洋的水都灌您脑里了吧!” 前世,周向晚热衷于你处心积虑地坑我一把,我不动声色的做局将你拉下马的交锋方式,毕竟最后一刻的打脸感来得很爽。但是,这种方法很费时间,而且只能爽一会儿,成功之后是无穷无尽的空虚。更何况,萧锦河口中那位无声无息搞垮了大半个周氏的“他”到底是谁,周向晚根本没有头绪,不过问题不大,他决定自己扛起搞事情的大任,把萧锦河绑过来再说。 躺在皮椅上,周向晚闭着眼睛淡淡道:“那怎么能叫绑架,我就是请他过来喝杯茶而已。很礼貌的。” 钱盟怀疑道:“那你弄那么多毛子干嘛?你就是准备绑架他!你想什么呢?萧家是做官的,自古商不与官斗是常识,你跟我说说,到底是为什么?” “放心吧,我有数。”周向晚神秘一笑,内心full of B数。 钱盟焦虑道:“你有个屁数,一张终极反派的二了吧唧脸,电视里您这种注定是要失败的!” 周向晚不以为意,他就是告诉钱盟一声,这种有点危险的事,周向晚是不会让钱盟参与的。他满意地照了照镜子,认真欣赏了一番自己完美的下巴,“吴凉起了吗?” 钱盟道:“起了,起得比鸡都早,在花园里走了一圈,又回房间了。” 周向晚道:“叫他上顶楼。” 钱盟狐疑道:“你真的不喜欢吴凉?周少,你可想清楚了,你这皮条那么一拉,以后可就是追妻火葬场了。” 周向晚漫不经心道:“放心,吴凉肯定会拒绝那些人的,因为他暗恋我。我就是想告诉他,他可以得到我的身,但永远得不到我的心。” 钱盟:“??????” 钱盟原地凝固成一张不可思议,又略带绝望的灰色表情包,“周少,请你摇一摇你英俊的小脑袋。” 周向晚不明所以,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钱盟认真道:“听见了吗?那是你脑瓜子进水的声音。” 周向晚:“……” 酒店顶楼某房间,周向晚坐在宽大的黑色沙发上,一臂张开搭在沙发背,一手端着半杯琥珀色的威士忌,眼帘半阖,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浮在酒里的冰块。 旁边站在一个高高瘦瘦的棕发男人,看起来像根杆子,名叫维斯特,说好听点是中介,说难听点就是职业皮条客,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遥控器。 两人的正前方,则是一方巨大的全息投屏。 不多时,钱盟带着吴凉进了门。 周向晚笑道:“早啊,你今天看起来状态挺好。” 吴凉眼神沉沉,一身黑色正装,坐在沙发另一边,冷淡道:“已经十一点了。而且,我记得你说过,你没打算给我找人419。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周向晚往吴凉旁边挪,硬是要和他坐得更近一点,道:“失恋这种事,一个人在家越想越伤心,就是要出来玩,你就算找不到合适的,别人捧着你,伺候你,也能让你舒服。” 吴凉心道:“什么三观,昨天到底是为什么要惯着这货?!” 这么想着,吴凉不欲浪费时间,便道:“开始吧。我要吃中饭了。” 维斯特应了一声,按了一下遥控器,轻柔的音乐响起,屏幕里出现了一个穿着泳裤的男人,刚从水里出来,对着镜头说了几句话。 吴凉不为所动,感觉外国人都长得一样。 维斯特尽职尽责地讲解道:“冰岛男模,187cm,长18cm,性格温柔阳光,声音好听,可0可1。” 周向晚道:“又矮又丑,脖子粗得能跑马,不要。” 吴凉:“……” 全息屏又换了一个,这次是一个戴着墨镜的西装男,端着一杯红酒,嘴角含笑,浑身充满了霸道总裁的邪魅气息。 周向晚看了吴凉一眼,见吴凉不说话,抿了一口酒,道:“做作,那眼睛是led成精了吗?溜溜冒光,看起来就不是好人,过。” 吴凉:“……你是在给自己选妃吗?不要这样说别人。” 周向晚道:“他们又听不见,我帮你好好挑挑。” 就这样又过了二十几个人,有男有女,尺寸各异,有明星有模特,一一被周向晚一番严格的评头论足,从外貌直击灵魂,贬得一无是处。吴凉发现,周向晚中文学得不怎么样,损人倒是很有一套。 维斯特似乎是习惯了,面无表情地滑到一个亚洲人,五官清秀,笑得有些羞涩。 “韩国籍男模,外号小泰迪。” 外号说明了一切。 周向晚道:“眼睛太小,刘海厚得能挡子弹,pass。” 此时,吴凉饿了,耐心也告罄,对维斯特商业微笑道:“就他。” 维斯特松了一口气,鞠了一躬,用古怪的中文道:“一个小时后,准时上门。我们的服务安全高效,请客人放心。” 周向晚叫道:“不行!这个还不如前一个歪嘴男呢!你要这货?!我不同意!” 吴凉不愿与周向晚过多纠缠,道:“周向晚,说要给我找人的是你,说不要的也是你,你是在故意浪费我时间,拿我寻开心吗?” 周向晚嘴角一抽,生硬道:“反正我不同意。你再挑挑。” 吴凉起身,道:“你不同意,是你的事。但这件事的决定权在我,我就要他了。你就在这里,自己给自己挑吧。” 周向晚踹了桌子一脚,吼道:“你他妈是什么审美!?为什么那么土,土得让人绝望!!!” 吴凉对周向晚的咆哮无动于衷,开门出去了,留下周向晚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对着小泰迪的全息投影气得发抖。 钱盟干咳一声,道:“周少,要不然取消吧,反正是你付钱。”钱盟说完,一阵爆笑:“对哈,居然还是你付钱哈哈哈哈哈哈!” 周向晚心道:“吴凉一定是在考验我,看我会不会吃醋。” 这么想着,周向晚又不急了,将酒一饮而尽,道:“我才懒得管他。” 周向晚下了楼,准备明天的拍卖会相关事项,又开了一个视频会议,终于憋不住了,问钱盟道:“吴凉在干什么?” 钱盟躺在沙发上看电影,闻言,抬起头,一副“我就知道你会问”的表情,道:“半个小时前,他玩梭哈赢了几万美金,全给了小泰迪。” 周向晚将钢笔往笔筒一戳,努力告诉自己没有必要在意,道:“你在看什么?” 钱盟道:“羞羞的铁拳,无脑喜剧。不是你的菜。” 周向晚端着一瓶伏特加,在钱盟身边坐下,对着瓶口灌了一口,略带忧郁道:“我和你一起看。” 钱盟只好举高ipad,道:“前情就是打拳的男主角准备打假拳,被一个女记者发现了,在你追我跑的过程中,两人同时被雷劈,互换灵魂。” “嗯。”周向晚应了一声,忽道:“记者的男朋友叫吴良?不看了,给我换一部。” 接下来,钱盟的观影之路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 《让子弹飞》——人物吃凉皮,引起不适,周向晚不看。 《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不知道是什么鬼剧,钱盟被周向晚好一顿讽刺。 《沙海》——主配居然叫吴邪,主演还叫吴磊,周向晚不要看了。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主题曲凉凉一响,周向晚就一副心梗要凉了的样子。 周向晚不满道:“你能不能看点正常的片子?你的口味怎么和大妈一样?” 钱盟愁得小大眼睛都失去了光彩:“周少,我的祖宗,不就是带个吴,带个凉吗?求您了,您老去祸害吴总吧,我就想看个电影……你再这么麻咧咧的,你信不信我盘你!!!” 周向晚古怪道:“……盘哪?你要盘我腰上?你想睡我?啧……” 钱盟:“请您麻溜儿的,圆润的离我三米远!” 折腾来折腾去,已经六点了,管家将晚饭送了上来, 周向晚心不在焉地切着牛排,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钱盟自然知道周向晚在问谁,默默开大龙虾,道:“哟,少爷您这是问谁啊?萧锦河?” 周向晚手中的餐刀银光一闪,戳进了龙虾鲜红的钳子,道:“你知道是谁。” 钱盟脖子一缩,将餐刀叉子酒瓶通通推远,小声道:“吴总刚叫了音乐彩灯泡泡浴服务。” 周向晚笑容逐渐凝固:“……带他玩了一天还不够,居然还要和小泰迪鸳鸯浴?他妈还有小彩灯?小泰迪小泰迪,欧巴欧巴,真是在逗我,那刘海把小眼睛一遮,还能看得见人吗?啊?” 钱盟道:“周少,你气什么啊?就算吴凉暗恋你,你既不会和他在一起,又不喜欢他,你吃什么醋呢?” 周向晚又喝了一杯酒,气冲冲道:“暗恋我,就是我的人!他连表白都没表白,就找了别人,我不行吗?我这身材,你就说,谁不想和我睡觉?!” 钱盟道:“您别喝了,喝一下午了都,喝酒误事,您一醉就是个畜生。唉……到底是什么让你觉得吴总暗恋你啊?” 于是周向晚醉眼朦胧地找出了那张塑料人照片,给钱盟看。 “你看,他还把我做成了塑料人,放书房了呢!可爱。” 钱盟凝视片刻,忽的爆笑,周向晚踹了他一脚才勉强停下,道:“笑什么啊你,说话。” 钱盟道:“哈哈哈哈救命啊,这跟你一点也不像啊!撑死就是头发长,眼睛蓝了点。” 周向晚将手机怼在钱盟鼻尖,发出灵魂质问,“这不是我,是谁?!就是我!” “等等!”钱盟眼睛一眯,恍然道:“这是雷神穿西装啊!还有,这不叫塑料人,这是手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年纪轻轻,你为什么会跟老大爷一样!” 周向晚不相信,道:“雷神穿什么西装,手里为什么不拿锤子!他的胡子呢?抬头纹呢?他的大块头呢?” 钱盟指了指手办的右手,那手握成拳头,中间却是空的,似乎可以插入一根棍子,或是锤子柄,道:“本来是有的,可能是丢了。手办嘛,什么手办都有,要求不要那么高。” 周向晚:“……”嘤。 第28章 超级神经周向晚 吴凉对周向晚那千回百转的脑回路一无所知,他穿着雪白的浴袍,坐在床沿,听着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眼睛盯着虚空一点,似乎是在走神。 这时,门被人咚咚敲响,敲得又急又凶,吴凉神色一凛,站起来,还没决定是开还是不开,只听滴一声响,门自动打开了。 周向晚手里拿着备用门卡,迈着大步闯进来,一看吴凉穿着浴袍的样子,眼睛就红了,将门啪地一关,高声道:“吴凉,你和他做了没有!!!” 吴凉简直莫名其妙,皱眉道:“周向晚,你又发什么疯?” 浴室门关着,里面传来水声和隐隐的音乐声——肯定是小泰迪在里面洗澡! 吴凉闻到了周向晚身上浓郁的酒味,警惕地退了一步,道:“你喝了多少酒?钱盟呢?他怎么不管你?” 周向晚步步紧逼,就像一头正在捕猎的狼,“我问你,你和他做了吗?” 吴凉被周向晚逼到墙角,抬起眼来看他,认真道:“没有。他已经走了。你喝多了,冷静一点。” “你骗我。”周向晚忽的抱起吴凉往床上一砸,压上去要将浴袍扯掉,“我要检查。” “你凭什么?!你滚开!” 吴凉感到了无比的屈辱和害怕,四肢并用地往前爬,混乱挣扎间,抬腿踹了周向晚一脚,从床边翻滚到地上,跑到门边,惊慌失措地拧着门把,周向晚红着眼睛,三两下把领带扯下来,朝着吴凉走去。 吴凉拧了一下没开,还未转身,周向晚就反拧他手臂,捏着他脖子将他面朝床压在了床上,白色的床被压凹了一大块。 “周向晚,我和他什么也没有做!你他妈能不能别跟疯狗一样!” 周向晚看着身下不停挣扎的人,想着他刚才是不是也是被人这么压着的,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三两下用领带将吴凉手缚在身后,黑色的领带收紧,勒进了雪白的皮肤,周向晚揉捏着吴凉后颈,呵呵笑了一声,在他耳边道:“那你喜欢泰迪还是疯狗?” 吴凉背对着周向晚,脸被压在柔软的枕头上,心脏怦怦直跳,他既急又快地道:“你是不是说你是我朋友?没有人会这么对他的朋友,你放开我,周向晚,我们好好说,肯定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周向晚咬着吴凉耳垂,哑声道:“杜枫说你约不了别人,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和你心爱的小泰迪做?你是不是有痔疮?!” 吴凉:“……” 吴凉无语一瞬,骂道:“狗屁心爱小泰迪!周向晚,你脑子里都装了点什么?!你这个神经病……你放开我!” 吴凉向来自持很少骂人,这让周向晚更加兴奋。他顺着脊椎,像抚摸猫似的摸着吴凉的后背,道:“我就是神经病。告诉我,不然我就亲自找出那个答案。” 吴凉的头被周向晚按在枕头上,他不知道日了狗是什么操蛋滋味,但他现在有一种马上就要被狗日的丧权辱国感,闷闷地憋屈道:“等等!我就是痔疮,你满意了吗,周少,你冷静点,你先放开我……” 周向晚充耳不闻,继续乱摸,“哦。我看看痔疮长什么样。” 吴凉:“……”怎么会有这种人! 吴凉的浴袍几乎被周向晚剥开了,冰凉的手指抵在他那里,他害怕到了极点,甚至分不清回忆还是现实,那只游离的手掌就像一个噩梦,往越来越幽暗的时间延伸,直到和童年那只手重合在一起,一样的姿势,一样的弱小,无法挣脱,无处可逃,只有绝望像海一样将他吞没。 “周向晚……”吴凉摇着头,大滴泪水从眼角涌出来,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野兽般哀鸣的呜咽,像是要崩溃了,“别碰我。” 周向晚忽的清醒了。 就像一道惊雷,只一刹那,前世种种,以无比可怕的画面劈入他的脑海——一切求不得,一切爱别离,都源于他自作自受,他是个神经病,神经病不应该靠近任何人。 他慌慌张张地起身,将被子往吴凉身上叠,将他翻过来裹成雪白一团。 “对不起。”周向晚胡乱抹着吴凉脸上的汗和眼泪,手忙脚乱地解开领带,“我忍不住。我就是忍不住。你说的对,我根本没有自控力,对不起,我是疯狗,我是神经病,你别哭了,对不起。” 吴凉吸了吸鼻子,嘶哑道:“你出去。” “好。”周向晚下床,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回身把浴室门打开,水汽扑面而来,周向晚猛地一僵。 浴室里水雾迷蒙,放着舒缓的音乐,水从浴缸边沿溢出来,堆叠的小泡泡流了满地。 但是里面并没有人。 吴凉捏着拳头缩在床角,道:“我刚刚准备洗澡。他确实走了,不信你可以打电话跟维斯特确认。” 周向晚局促地站在原地,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捏成拳头摆在腿侧,道:“……你今天和他玩得开心吗?” 吴凉长久地盯着周向晚,半晌,道:“我只是为了给你一个交代,因为你很烦。” “哦。”周向晚小心翼翼地看着吴凉,道:“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吴凉的头发乱糟糟的,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周向晚,你是不是对我有想法?” “我……”周向晚被问懵了。 周向晚有过一夜情有过情人有过妻子,却唯独没有爱人。亲情友情他都得到过,只有爱情,他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所以,他是不是喜欢吴凉,自己也不清楚。 “你不用回答,”吴凉打断他,“如果你喜欢我,那么我不可能喜欢你,我们是两种人,不会有好结果。” 吴凉晃了晃破皮红肿的手腕,肃然道:“而且,我不想有一天莫名其妙被你弄死。” 这句话实在是太扎心了。周向晚闻言,脸上的血色褪尽,握紧了拳头,低声道:“……对不起。” “如果你对我没那个意思,很好。是我误会了。”吴凉深吸一口气,“周向晚,请你珍惜钱盟。你走吧,以后离我远一点。” 周向晚道:“能不能……等过年之后,我就再也不会烦你了。” 吴凉道:“为什么?” 周向晚迟疑道:“我做的那个梦……你在过年的时候,被人杀了。” 吴凉:“……” 周向晚心道:“糟了,他肯定以为我不仅有狂躁症还有妄想症了。比神经病还要神经病,没有人想和神经病的二次方做朋友。” 吴凉沉默片刻,不知道想了什么,道:“我会照顾好自己。你走吧。” “……” 周向晚深深地看了吴凉一眼,捡起地上的门卡,开门出去了。 周向晚心神不宁地回到房间,感应灯十分智能地亮了起来,白晃晃的,亮得人心烦意乱。 他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像平常那样,洗一个多小时的澡,出来时觉得很热,就直接躺在冰凉的瓷砖上,脑子嗡嗡直叫,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钱盟拎着夜宵,走进门,被直挺挺横在地砖上的周向晚吓了一跳,以为他被人刺杀了,扔下夜宵,抱起周向晚就是一顿惊天动地的鬼哭狼嚎,“周少,你醒醒啊!你怎么了!” 周向晚刚糊上的面膜吧唧一声被他摇掉了。 周向晚捏着面膜,茫然地看了钱盟一眼,继续往地上一躺,“我只是想冷静一下。” 钱盟:“酒醒啦?又和吴凉打了一架?” “嗯。”周向晚顿了顿,犹豫不决道:“钱盟,什么才是喜欢一个人?” 钱盟想了想,朴实道:“对她好,不要让她受苦吧。” 周向晚愣愣盯着天花板,心想:“可是我对他只有伤害,嫉妒,和占有……那我应该是不喜欢他吧。” 钱盟挠挠头,道:“刚刚吴总过来和我说,他明天早上的飞机。让我告诉你一声。” “哦。” 周向晚应了一声,心道:“当然要快点走了,最好离我远远的,他总是嫌我烦。也好,省得碍事。”周向晚这么想着,却越发闷闷不乐,他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像小扇子一样盖住眼睑,修长的食指无意识地绕着一缕金色头发,活像个春心萌动的黄瓜大闺女。 钱盟非常了解周向晚,委屈的时候喜欢玩头发,再憋一会儿就该变成滔天怒火,得狂躁拆家了。他本来高高兴兴的,结果现在连夜宵都不敢吃,因为他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要告诉周向晚。 “那啥……周少,你还记得后天是你周董寿辰吧?周董让你回主家。说……你不去就再也不要回来了。”钱盟说着,忙护好了自己的夜宵,战战兢兢地盯着周向晚的侧脸。 周氏家大业大,累势百年,军商政牵扯良多。周家往上推五代正是晚清,买办商人起家,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运气绝佳,此后每逢大劫,每一代家主都能精准地预判局势,借势而起。清亡迁香港,抗日战争和苏联搭伙,二战去美国,土改躲瑞士,周向晚爷爷那一代正赶上改革开放,遣周鉴林回了国。产业和子孙遍布全球,多挣钱多生娃是周家口头流传的祖训,一个人不生出十个儿子就是没出息,故而主家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别的不说,光是周鉴林那来这世界各地的二十几个私生子齐聚一堂,就已经足够让周向晚原地爆炸个百来十回了。 钱盟本做好了周向晚迁怒他的准备,谁知周向晚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会回去的。我去把我妈骨灰接回来。” 比狂躁的周向晚更可怕的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周向晚。钱盟讪讪道:“周少,你别这么冷静,老子害怕。” 周向晚对周鉴林的恨早已在上辈子就终结了,他格外珍惜重活的时光,不想把精力浪费在无关之人身上。他突兀地笑了一下,道:“放心吧,我不和他们吵架。” 钱盟不说话,心想:“你当然不会吵架,祖宗您都是直接上手把他们做成俄国烤肠的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①:虽然内容提要已经写了,但是搞笑的话必须要说两次,本章又名《攻受在强制爱现场就痔疮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辟谣:吴凉的老菊非常好!作者不容许笔下的主角长痔疮! 第29章 高深莫测周向晚 那天晚上,周向晚迷迷糊糊梦见了一些往事,关于周鉴林的,周向晚永远都不想回忆起的往事。 周向晚在莫斯科长大,他那时候不明白自己的姓氏意味着什么,十四岁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一个住在矿里的贫穷小男孩,除了惊天动地的颜值,一无所有。后来,周鉴林带他和母亲去了中国,给他取了中文名字。周向晚查了字典,才知道“向晚”意为太阳落下,长夜将至,充满了某种操蛋的预言味道。 周向晚很少见到周鉴林,周鉴林忙得满世界乱飞,周向晚却极崇拜他。他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他刚转学去中国的时候,他妈妈怕他被孤立,将他头发染成黑色,隐瞒了他的身份,大部分人都以为周向晚是一个普通家庭的混血小孩。倒霉的是,开学第二天,周向晚的长头发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那班主任脑子有坑,觉得中俄历史上的交锋令人气愤,非常仇视俄国,连带着把气撒在了周向晚身上,先是用教鞭抽了周向晚一顿,又说周向晚的头发不符合学校规定,硬是揪着他头发拿剪刀咔嚓一剪,剪完之后洋洋得意,骂周向晚娘炮,不够阳刚,还对别人说他今天为中国人长了志气。周向晚听不懂中文,只知道他好好的发型被人破坏了,丑得不行,回去抱着他妈委屈巴巴地哭了一通。 第二天大早,数百辆黑色豪车将学校围得水泄不通,周鉴林直奔这位班主任的办公室,摘下手套朝着人一掷,二话不说就抽他巴掌,边抽边问他:“这样够阳刚吗?够吗?”周向晚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班主任,却一直记得那天周鉴林摸了摸他参差不齐的头发,对他说:“你是我周鉴林的儿子,你想活成什么样就活成什么样,你喜欢长发就长发,没人有资格用娘炮定义你。” 原生家庭是一个人建立人格的基石,周向晚那时候发现原来强权和金钱是世上最有效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周鉴林当了他很多年的英雄。周鉴林是个人渣,却坏得不够彻底,他和周向晚并不是没有过温情的父子时光,这让决裂显得更加锥心刺骨,摧毁了周向晚对家族的最后信念。 周向晚是在周鉴林的寿辰和他彻底决裂的,他站在门外,门里是一张张看不清面容的脸,耳边是不知名的桀桀怪笑:“你们知道周少他妈死的时候,还给爸爸打电话了,真可怜啊,要是爸爸当时不挂那通电话的话,周少现在也不会这样的……” 后来,周向晚和周鉴林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争吵,周向晚记得大厅有一面银镜,镜子里周鉴林无动于衷波澜不惊,他歇斯底里,像一个得不到玩具的三岁小孩。他们的面容,有三分相似,这让周向晚觉得极度恶心,他厌恶自己这张脸,厌恶来自周鉴林的基因。他砸碎了镜子,握着尖锐的碎片在侧脸划下一道深深的血痕,抛弃周家的一切,在南非白手起家。只不过兜兜转转,他还是活成了周鉴林的样子。 梦境的最后,是车祸。周向晚冒着冷汗翻身而起,浑身都疼,瞪着窗外天边的几点闪烁的辰星,直到太阳升起。 周向晚摸了摸脸,心想太傻了,再怎么气也不能对自己的脸下手,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他举起手机美美地自拍了一张,在翻相册的时候,翻到了上次在机场和吴凉的自拍,吴凉头顶的毛还翘着,岔开腿姿势别扭地跪在他身上,拍糊了之后,他满脸生无可恋的沧桑更明显了,周向笑了一声,把照片删了,心情莫名好了很多,虽然和吴凉做不成朋友了,但至少他还活着,钱盟也在他身边呆着。 很快就到了周鉴林寿辰那天,天空阴沉,下毛毛雨,风却挺大,钱盟跟着周向晚回了祖宅。 周鉴林这一脉的周家人的口味偏中式,祖宅是一大四合院,这是钱盟第一次跟周向晚回周宅,被其气派程度惊得险些迈不动步子,方砖墁地,青石作阶,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哪怕厕所旁边的一个普通的小花盆,恐怕都是古董。 钱盟亦步亦趋地跟在周向晚身后,一对牛眼似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的背影,生怕跟丢了。周向晚今天没有卷头发,白金色的长发披垂至蝴蝶骨,如流金般闪着光,黑色的风衣下摆被风吹起,露出手里握着的一把鲜红的长柄雨伞。钱盟心想自从周祖宗割了阑尾,他看起来真是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忽的,周向晚脚步一顿,抬头望了望天,钱盟眼神一凛,上前低声问道:“周少,咋了?” 周向晚顶着一张高深莫测的脸,理直气壮道:“我迷路了。” 钱盟:“……您老不是在这住了好几年吗?” 但是,在周向晚的记忆里,他已经有二十几年没踏进这破地方了,更何况四合院院落极多,前院、后院、东院、西院、正院、偏院、跨院、书房院、围房院、马号、一进、二进、三进……抄手游廊如蜘蛛网一般连接各处,实在是复杂极了。 周向晚迷了路,倒也不急,闲闲往廊边一靠,道:“等会儿,我叫周自横来带路。” 钱盟一听,整张脸都难受得皱起来了,缩着脖子艰难道:“哎哟喂,周自横您找他干嘛……老子一听这小疯子说话,我心里就堵得慌……” 家族越大,腌臜事越多,钱盟很清楚周家没几个正常人,他以为周向晚的画风已经很不对了,直到他见了周自横。那时周自横才十五岁,雪白的小脸上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一圈哑黑色的皮革颈环套在脖颈上,粉衬衫,黑色九分裤,微微仰起头像疯子一样盯着他笑,实在是瘆人。两人对比起来周向晚居然算得上是那种衣着朴素,且精神正常的选手。 不多时,周自横来了——是从房顶上跳下来的,一手扒着屋檐,光着脚轻飘飘地落了地。 钱盟又震惊了。三年过去了,周自横长高了许多,但他的品味没有任何变化,墨镜,颈环,粉外套,唯一不同的是,他戴了一对耳机,感觉更瘆人了。 “喵~”周自横板着脸对周向晚叫了一声,不萌不可爱,反而令人心生不适。他喉咙好像受过伤,声线极嘶哑尖锐,就像拿着铁钉使劲儿划玻璃发出的声音一样难听。 周自横叫完,也不管周向晚会不会给他回应,双手插在兜里,喝醉似的左摇右晃地走了,奇的是明明没见他怎么走,偏偏速度很快,跟鬼似的,仿佛一眨眼就要飘没了。 周向晚走在周自横旁边,考究地盯着他的侧脸,周鉴林的一众私生子质量参差不齐,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周向晚最看得起周自横,长得不错,人也有手段。上辈子萧锦河对他说周鉴林的小孩只剩下他一个,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半年后,他死于一场蓄意策划的车祸,而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周自横才是活到最后的人,按法律,偌大一个周氏,不费功夫都落在了他手上。 要说谁是幕后黑手,周自横嫌疑最大。前世,周向晚一直没怀疑他,是因为周自横这人虽丧心病狂,手段极狠,但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迷上了个开农家乐的老男人,爱得死心塌地,掏心掏肺,砸了不知道多少钱才追到手,在周向晚苦哈哈地戴着绿帽孤枕难眠的时候,周自横已经喜提土味老板娇妻之位,甜蜜蜜地环游世界去了。不过现在,周自横还未成年,是个单身狗,在周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周向晚把他叫过来,一是真的迷路了,二想观察观察周自横,看他有没有灭门周家的苗头和实力。 三人穿过交错的回廊,跨过三道大门槛,期间周自横一直在哼歌,不知道是什么鬼调,哼得相当自信,听得让人想自杀。 周向晚缓缓道:“有话好好说,别唱歌。” 周自横顿了顿,嘶哑道:“周袍辉也在。” 周向晚啧了一声,周袍辉绝对是他在周家最恶心的人。他妈现在算是周鉴林半个老婆了,他浑身都充盈着一股小人得志的恶心劲儿,别人打个一两次差不多也怕了,就周袍辉,越打越来劲儿,拼命往他面前凑。 周向晚站在门口,周袍辉尖细的声音从透过门缝传出来,“你们知道周少他妈死的时候,还给爸爸打电话了,真可怜啊,要是爸爸当时不挂那通电话的话,周少现在也不会这样的……” 钱盟一听,惊恐地抢步上前,抱住了周向晚大腿,低声道:“卧槽,周少你冷静!” 周向晚:“……”叹了一声,道:“钱盟,你别像出门遛狗没栓绳似的,我没事,有事也不会冲出去咬人。”钱盟忐忑地松开周向晚大腿,周向晚四下看看,往嗣堂的方向走去。 和前世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地点,一样的话,如果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这话显然就是掐着点说给他听的。周向晚嘴上说着没事,但在心里合计一通,今生前世加在一起,今天得把周袍辉做成烤肠才解气。 屋内坐着十几个人,围着长桌而坐,周袍辉面对着门,看见周向晚的身影在黄色的油纸上一闪而过,他微微一笑,心想这下周向晚不大闹一通才怪,只要他一闹,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却不见周向晚的身影,周自横哼着歌一晃一荡地进来了,周袍辉望见门口没人,心里一惊,脸上却挂着笑容,道:“大哥呢?你不是去接他了吗?”周袍辉的眉毛平直上扬,颧骨高高耸起活像两个大括号,是一副充满戾气的长相。 周自横戴着墨镜,也不知道眼睛在看谁,彻底无视了周袍辉,找了个远离众人的位置,塞上了耳机。 周袍辉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这一屋子里满满当当都是他的人,就算不是也是等着看好戏的,所以也不屑装了,厉声道:“我问你话呢!把他耳机拿下来!” “是。周少。” 旁边有人应和,两人围着周自横,其中一人粗暴地扯下了他的耳机,扔在地上碾了一脚。 周自横这才仰了仰下巴,似笑非笑地重复:“周少?——呵。”周自横没说他呵的是什么,但周袍辉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走近周自横,站在他面前俯视他,轻蔑道:“他也就占个名分,这一年整个周家都是我帮着父亲打理的……周向晚也就算了,你个野鸡生的杂种也配瞧不起我?!” “是,我杂种,你纯。”周自横仰着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勾起嘴角嘶嘶地道:“你以为当个纯种舔狗就能继承皇位了吗?大清早亡了……” “啪。”周袍辉气急败坏地扇了周自横一巴掌,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我真是不喜欢听见你说话。” 周自横墨镜被打歪,斜斜地挂在鼻梁上,他露出一口白牙,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周袍辉大怒,尖声道:“拿开水过来,给我灌他!让这贱种永远开不了口!” 周围人得令,屁颠屁颠地拿了个保温杯,滚烫的开水灌进杯内,冒出的白气氤氲了周自横的眼镜。周自横脸色不变,反倒是笑得更加厉害,泥鳅似的挣脱桎梏,满房间乱跑,他走位又骚又滑,还嘻嘻直笑,把周袍辉气得浑身发抖,站在桌上指挥人往周自横身上泼开水,周自横后颈被烫红了一大块,却仿佛没感觉似的,咧着嘴嘶嘶地笑。 周袍辉横眉怒目,趁周自横被堵在门侧,举起杯子就朝着他额头掷去,周自横头也不偏,疯笑着迎,不过,他也没地方躲,除了迎没别的法子。 杯子破风而来,在周自横的视野里越放越大,忽的眼前闪过了一抹极亮眼的红色,速度极快地擦过了周自横的脸,砰一声,红色铺天盖地在眼前张开,水珠在边沿炸开一朵朵水花。 水珠顺着伞面凌凌往下滴,伞囫囵转了一圈,水珠四散而出,凌凌有光,红色的伞微微往上,是一条优美下颌线最后是一张写满了“尔等屁民”的脸。 周袍辉心想:“终于来了,周向晚。” 红伞如花开合,在周向晚手里自动收紧,众人这才发现他手里捧着一个黑如墨玉的罐子,不过成色再好,也掩盖不了它是一个骨灰罐的事实。 里面装的是,周向晚母亲的骨灰。周向晚前世最遗憾的就是没能接他妈妈的骨灰回故土,现在得偿所愿,骨灰盒踏踏实实的抱在怀里,心情前所未有的平和。 周向晚揣好骨灰盒,若无其事扫视了一圈,咋一见前世这些无端惨死的废物兄弟,心里还有些新奇,更何况,不相干的人很少能让他动气,他英国女王似的朝这些倒霉玩意儿招了招手,笑道:“一年到头难得见一面,都排好队,朝我妈鞠个躬。矮的在前,高的在后。不要急,每个人都有机会。” 众人:“……” 一室死寂,但气氛突然苏维埃了起来。 第30章 彻底放飞周向晚 周向晚背地里被人叫作疯狗不是没有道理的, 在座的各位基本都是被周向晚摧残过的辣鸡,有的被周向晚放狗咬过, 有的被他养的熊锤过, 更有甚者被吊在直升机底下飞来荡去,大家互相确认眼神,往事不堪回首,愤怒又胆怯地瞪着周向晚。 周向晚仿佛习惯了这样的眼神,对周自横道“左转第三间, 去冷敷,别进来了。” 钱盟同情地看了周袍辉一眼,周向晚和周自横很是有点交情, 护短,又是人不犯我我偏要惹你,人若犯我我弄死你的性子,心知把人烫成这样, 周袍辉肯定得倒霉,当下做好了和周向晚一起搞事的准备。 长柄伞在手里转了个流畅而漂亮的圈,皮靴踏水,清凌一声响, 周向晚一步一步地朝主位走去。 周袍辉巴不得周向晚在寿宴上大闹一场, 当即垮下了眉,哭嚎道“大哥!是周自横先骂我的……明明都是你的兄弟, 你怎么可以这么偏心呢!……”周袍辉很清楚周向晚最讨厌什么, 讨厌别人提周向清, 讨厌别人自称是他的兄弟,基本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炸。 谁知道,周向晚听了,盯着他端详了半晌,忽然笑了。 周袍辉正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周向晚就用伞柄勾住了他的脖子,周袍辉被勾的一个趔趄,正要摔个狗吃屎之际,周向晚足尖一抬,把椅子勾了过来,伞往下用力,周袍辉被按着头,一脸懵逼地坐在了椅子上,干干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 周向晚随意地往桌上一坐,一只脚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端的是气定神闲,和颜悦色,缓缓道“你们先把满地的水拖了,再过来鞠躬。” 周袍辉“???”卧槽这个画风不对。 这时,有一个硬气的小弟挺起了胸膛,道“你凭什么命令我们,现在当家的可是小周少……” 小周少一词彻底逗乐了周向晚,他拍着大腿笑了几声,招呼钱盟道“掏”。钱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黑漆漆的枪,黑幽幽的枪孔无声无息地对准了这位硬气的小弟。 小弟“怎么可能!门口的安检那么严,你怎么过得去!?” 钱盟讥讽道“嗨,屁大点事儿瞧把您给惊的,主人回自己家,需要安检吗?也就你们这些杂鱼得过。” 硬气的小弟只挺了三秒的胸膛顿时漏了气,臊眉嗒耳地朝骨灰盒鞠了一躬,并噔噔地拖起了地,头顶顶着一把枪,所有人迫于淫威,都老实巴交地做起了保洁。 周袍辉简直要怀疑人生,不得不接受他手底下似乎都是废物点心的事实,仰头瞪着周向晚。 周向晚语重心长地道“年轻人,我有一件事情要通知你。” 周袍辉茫然地道“哥,你到底在说什么?”他完全想不通周向晚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画风还变得和公园相亲角大爷一样! 周向晚沉吟片刻,和蔼道“你把我惹毛了,我决定要剁掉你的鸡鸡。” 两人的姿势颇为玄妙,周向晚坐在桌子上,周袍辉的脖子被一把伞勾着,坐在凳子上,仰头看着周向晚。他现在不能和周向晚起冲突,他必须掐着点,等周鉴林到这里,让炮仗精周向晚当面质问周鉴林,那才是真正的一场好戏。 “……”周袍辉讷讷的“现在吗?” “对啊。”周向晚眨了眨眼,温柔得像个天使,和善道“我现在是个好人,换以前,我会剁了你的头。” 话音刚落,周向晚神色不变,依然是笑眯眯的,举起雨伞往周袍辉两腿之间快准狠地一戳。 没有人想到周向晚上一秒还如春天般温暖,下一秒就突然发难,直到周袍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裆满地打滚,众人才反应过来,尖叫着往周袍辉那边冲,周向晚挑眉道“钱盟,拦住他们。” 钱盟作为一名少女格斗选手,虽然发福发出了双下巴,但好歹身手依旧,一脚踹一个,越踢越来劲,哈哈笑道“走你!!!” 周向晚走近周袍辉,居高临下地看了看,觉得不满意,“先别嚎,连血都没,还得补一脚,啧。” 周袍辉哀嚎道“哥,哥,我错了,我真错了!!!” 周向晚抬起脚“哥?” 周袍辉眼神一变,更加惊恐,吼道“爸!爸爸!救我!!!” 周向晚啧了一声“谁他妈是你爸!?” “我是。” 周向晚身后穿来一声极为沉缓的声音,很威严,周向晚已经有很多年没听过他的声音了。 周鉴林。 周鉴林一身笔挺的西装,发型被精心打理过,鬓边有几缕银丝,他没有刻意掩盖岁月的痕迹,脸上有着细细的纹路,却不显沧桑,只让人心生畏惧。 周鉴林从来不管这种儿子间的闹剧,他上下打量了周向晚一眼,发现他手里拿着一盒骨灰,道“把你母亲的骨灰放回去。” 周向晚以前对他又敬又恨又怕,但现在却不会了,他看着周鉴林,平淡道“她不会想待这里的。” 周鉴林重复道“周向晚,我说,把你母亲的骨灰放回去。” 周向晚微微挑眉,道“周鉴林,我今天要带她走,你拦不住我。” 周鉴林凝视着周向晚灰蓝的眼珠,感觉到了一丝陌生的气质,周向晚做出什么荒唐事都不奇怪,但不该用这种姿态来面对他,他可以容忍周向晚的叛逆,但不能容忍他的不服从。 周鉴林向后招了招手,四五名保镖会意,围住了周向晚,“周少,得罪了。” 周向晚微微一笑,道“该我说才对。” 年轻时的周向晚也就会几招搏斗术而已,后来在南非为了活命,取百家之长,什么花架子都没了,打人技术直线上升,更何况他这次是有备而来,红伞如一条灵活的蛇,呼呼生风,又快又狠地击打在关节处,每一次击打都带出一圈耀眼的电光,四个保镖,只用了四下,一击倒地,还浑身抽抽。 周向晚安慰道“也就50v,一会儿就能动了。” 周袍辉捂着档气若游丝道“爸爸,小心,大哥他有枪……” 这么一说,事情就不像管教儿子这么简单了,剩下的保镖神色一凛,纷纷掏出枪对准了周向晚和钱盟。 周向晚面不改色,看着周鉴林,心态平和,道“小时候,那傻逼老师剪了我的头发,我从你身上学到了一件事——打架,人一定要带足。” 钱盟缩在周向晚旁边,闻言顿时拿出了一个人顶三个人的架势,但还是小声耳语道“周少,咋整啊?我哪打得过啊?” 此话落地,一个小红点倏忽照在了周鉴林的眉心,钱盟惊叫“狙击……卧槽……” 周鉴林顶着眉间一点红,倒是从容,道“你弄这么大阵势,就为了你母亲的骨灰吗?” “不。”周鉴林的身后是当年那面银镜,周向晚的视线越过周鉴林的肩膀,看见了自己的脸,他平静地接受了他长得有点像周鉴林这个事实。基因就已经这样了,回炉重造也来不及。“我本来想打爆你的头,但你运气好,我妈骨灰还在。周鉴林,我决定和你断绝父子关系。明天我让律师和你寄文件。” 周鉴林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松动,很快又恢复了磐石般的冷硬,“你可想好了,你今天踏出了这扇门,就永远别回来。” 门外远山如黛,入眼一片澄澈的青蓝,耳边细雨沙沙,就像是灵魂絮絮的低语。 他抖了抖雨伞,哒的一声把伞撑开。走之前他侧过脸看了一眼身后——昏暗的大堂,奢华的家具,充满怨恨的私生子,周鉴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镜子里,只有他是正面,其他人都只能看见背影。所谓家族,这一滩散发着恶臭的泥潭,进去了就被拖得永世不见天日,一辈子就只能看见眼前的那点东西了。 “这破地儿,谁爱待谁待着。” 周向晚迈出了门,初冬清寒的风席卷而来,他把伞微微前倾,罩着抱在胸口的骨灰,挡住了扑面而来的雨丝。他心想,妈妈,我会努力当一个让你骄傲的儿子。 周向晚卸下隔世的枷锁,抱紧他生命初始获得的最珍惜最纯净的爱,撑着一把张扬到极致的红伞,从容迈入了细雨里。 走了几步,周向晚突然停下,道“钱盟,跟上。” 钱盟还沉浸在周向晚装逼的氛围里不可自拔。闻言,回过神来,大步走到周向晚身边,和他合撑一把伞,低声道“感动,周少你装完逼居然还记得带上我!” 两人上了车,周向晚道“我不是周少了。你还跟我吗?” 钱盟锤了周向晚肩膀一下,道“五年前我跟你的时候,您就说您有啥?”钱盟想了想,笑了,补充道“您啥也没,但是有病。” 周向晚哈哈笑了一声,道“我还有矿啊!” 钱盟掏出枪,啪嗒一声,枪口冒出一撮儿火,点了一根烟。其实今天他们什么都没准备,早起去做了个帅酷的发型就过来了,他靠着这么一个打火机和迷之自信,把那群私生子吓了个够呛。钱盟深深吸了一口烟,心情才平静下来,道“那狙击手哪来的?今儿不就咱俩吗?” 周向晚感慨道“周自横弄的。就路边那种两块五一根的红外瞄准器,刚刚让我给他打钱。啧,小疯子一赚就是一千万。” 钱盟松了一口气,道“您可别乱来啊,违法的事都别弄,咱得当个实名小天使,成吗?” 周向晚乖巧道“嗯。” 钱盟欣慰道“那咱接下来怎么安排啊?王者带我上个分呗?” 周向晚一张老实巴交的好人脸“我想去绑……啊,不,请萧锦河喝杯茶。” 钱盟“……是喝毒吧。” 时间转眼就到了双十一,吴凉离职前要做的最后一件大事,是筹办周氏主办的双十一珠宝展览会,游轮从连云港出发,一路到公海再回来,为期七天。 这个峰会比较复杂,军商政各路皆有涉及,表面上是珠宝展览,实际上就是一个人脉流通的桥梁,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讲究得紧,因此要安排的事情格外多。吴凉是总负责人,说不要干什么事吧,每件事他都要过目,但具体的又不用他干什么,只负责在红毯上接引,安顿,充当周氏的门面。 夕阳西下,“曙光号”游轮在海上划出一道又长又宽的波纹,就像一条绚烂的倒三角形金带,甲板铺上了艳丽的红毯,红毯间散落着细细的碎钻,两边簇拥着摄像师和记者,闪光灯咔嚓咔嚓,每一次闪光,钻石都折射出炫目的光,闪得吴凉险些连商业假笑都挂不住。 珠宝展上的珠宝并不是放在玻璃柜展出的,待晚宴开始之时,明星们会戴上这些珍贵的珠宝进行展出,能和周家攀上关系意味着更好的资源,巨大的曝光率,所以这次的晚宴,几乎汇集了娱乐圈的顶级流量,全程在围脖企鹅以及周氏官网上实时直播,这也导致了来的记者空前得多。 魏天香是吴凉的女伴,此时身着一件褐色珠裙,一手拎着精致的小挎包,一手挽着吴凉的胳膊,望着记者们,咬牙微笑道“吴总……为什么你的笑容可以挂一天……” 吴凉道“笑僵了,凝固了。” 魏天香累得不行,只好通过八卦转移注意力,“哎,吴总,你看,周少的绯闻女友!就那个网红,她割了个双眼皮!” 吴凉“……” “噢!据说那是周少发小,萧家的小儿子,叫什么萧锦河,啊,好贵气好优雅啊,和周少那杀马特直男一点也不一样!” “那不是xx吗?果然她整容整太多,整张脸都垮掉了。唉……” 吴凉脑袋嗡嗡疼,迫切地需要清静一下,拉着魏天香往后退了退,道“魏秘,晚宴还有半小时开始,我去抽根烟。你替我看着。” 游轮上设有六道安检门,还安排了一百三十个防爆警察,吴凉与安保队长王队做好交接才往休息室走去。 吴凉性格孤僻,不喜社交,但商政圈基本都混了个眼熟,一路打招呼还要躲记者,就是找不到一个清静地,走了一条通往冷藏室的路,终于没人了。吴凉揉了揉脸,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常态,决定接下来一年都不笑了,站在走廊尽头的小窗户旁,快速叼了一根烟,还没点上,就听见耳机里传来“报告,一楼手机无卫星信号。”“报告,三楼ifi断了。” ……诸如此类,就像约好了似的,接二连三,整艘游轮的信号全都断了。 吴凉打开手机确认,发现确实如此。并不排除海上信号不好的可能,但他心里却隐隐涌上不好的预感——这一场宴会牵扯实在是太多了,安全方面绝对不能出问题。 “王队。”吴凉拿起对讲机,“听到请回答。” 电流滋滋有声,吴凉在遥远的喧闹之声以及冷藏室的寂静之间捕捉到了一丝微妙的声音。 那是他的声音,不是回音。 他的声音通过对讲机在另一台对讲机响起,声源就在他附近。问题在于,为什么对讲机那头的人不回答他。 吴凉微微皱眉,再次举起对讲机,“王队,听到请回答。”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但吴凉确认了声源——冷藏室。 吴凉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放轻了步子,靠近冷藏室,冷藏室的门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窗,吴凉往那里看了一眼,呼吸一窒,一股森然的寒意从他脚底直冲脑门,他沉了沉气才拉开门,冷藏室的寒气混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扑面门。 货架上放在一袋巨大的黑色塑料袋,袋口敞开,血液混着白花花的脑髓错落滴下,吴凉挑开袋口,看见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眉心有一个大洞,是子弹穿过造成的伤害,巨大的冲击力炸掉了他半个脑门。这是王队,安保队长,十分钟前还在甲板上笑呵呵地与他做了交接工作。 吴凉揉了揉眉心,努力压下反胃的感觉,心想“负一楼通往冷藏室只有一条路,王队不可能跟在他身后又被人枪杀,那么他早就已经死了,刚才和他说话的人根本不是王队!” 最可怕的是,如果王队的身份能被替换,怎么能保证安保队的其他人是干净的?吴凉握着对讲机,发现能打的不能信,他能信的人都不能打。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去主舱报警,也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窸窣的脚步声从走廊这头穿来,离他越来越近,吴凉无路可退,关掉对讲机,钻进了冰柜里,留了一条细细的缝往外看。 不出一分钟,冷藏室的门再次被打开,四个穿着保安衣服的高大男人陆续进来,每个人背着一个巨大的塑料袋,塑料袋落地,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他们并不交谈,放下尸袋之后,其中一人走向吴凉的方向,吴凉相当紧张,屏住呼吸,握紧了拳头,那人却不打开冰柜,而是从货架上拿了个编织袋子。 这些人打开袋子,各自从里面拿了枪和仿真人皮面具,他们沉默地戴好面具,熟练且训练有素,和“王队”的情况一样,他们戴上了面具,摇身一变,成了吴凉熟悉的保安。 这时,对讲机发出滋滋的声音,吴凉心里一突,又想起他已经把对讲机关掉了,定下心来。 原来,响的是犯罪分子的对讲机,吴凉隐约听见他冷酷的声音在溢满寒气的房间里回荡“clear。” 说完,他们又迈着整齐的步伐出去了,吴凉注意到他们的步距统一,步伐沉稳,透着一股杀伐之气,他们出门将门一关,整个房间又安静下来。 吴凉生在春风里,长在国旗下,见过最血腥的场面来自恐怖片,下了班就是个摊在按摩椅上喝奶茶的死宅,现在和五俱尸体待在一起,有一瞬间脑子是空白的。 这群人手段极其残忍,武器齐全,人数未知,目的未知,而他们现在正在海上,还是公海,哪怕除了他之外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发送了求救信号,救援到来最快也要两个小时。 如果只是谋财,是最好的情况,害命的话,这一船的人都得遭殃。 吴凉现在面临着一个重大的选择,晚宴已经开始了,他现在如果冲到现场说有恐怖分子,茫茫大海的,一旦人乱起来又没地方跑,伤亡也许更多。他在脑子里快速念了一遍元素周期表,冷静下来,爬出冰柜,选择了第二条路。 他需要武器和手机信号。最理想的情况就是能赶在事情爆发把首领干掉,运气不好,他只能加入豪华尸袋套餐了。 吴凉自嘲一笑,用力撕开尸袋,在温热的血里摸索,摸遍五个人的尸体,集齐了一把枪和一根防爆棍。 吴凉装备好这些东西,擦干净手上的血迹,抖着手剥开一颗薄荷糖塞进嘴里,定了定神,才往外跑去。 与此同时,距离“曙光号”游轮一海里的地方,缓缓驶来一艘小型私人游轮。 整片公海,这艘船是最骚的。船体上的喷漆以基佬紫为主色调,浅紫色淡紫色粉紫色薄荷绿喷得五光十色,还挂满了小彩灯,一闪一闪的,活像个街头冷饮摊。旗杆上一面旗高高挂起,底下还有专门的打光装置,大晚上的也能看清上面印着一张俊美脸蛋,底色是激昂的苏维埃红,随风飘扬,那笑容可真是又骚气又邪性。 是的,旗上面印的正是周向晚的脸。 周大爷今天晚上过来准备请萧锦河喝茶。 周向晚自从和周鉴林决裂之后,心情倍儿爽,衣着品味逐渐变态,现在画着烟熏妆,大长腿上套着一件花花绿绿的沙滩裤,甩着人字拖欢快抖脚,外面套一件皮裘,正躺在沙滩椅上捏着小勺子挖西瓜,苦逼保镖钱盟站在一边,在一阵烟熏火燎中泪流满面地烧烤。 周向晚“钱盟,我的烤肠多撒点孜然。” 钱盟絮絮叨叨“周少,我们说好了,你带五个人,低调潜入曙光号,礼貌地请萧锦河过来吃烧烤。你答应我,我就给你多放孜然。” 周向晚认真道“真不是我欺负萧锦河,他看起来像个好人,但他绝对就是个反派!” 也没谁比您不像好人了。钱盟叹了口气,把烤肠递给周向晚,忧心道“祖宗啊,你穿成这样,怎么低调潜入啊卧槽……” 周向晚咬了一口烤肠,被烫得嘶了一声,一字一句道“我吃完烤肠,换上黑色皮裤,戴上黑色口罩,安安静静地进去,你看见曙光号的最顶上那曙光女神像了吗?我从直升机上下去,那里有人接应我,我就去绑,不,请萧锦河过来。” 钱盟道“妈耶,直升机那动静……您干脆拿个大喇叭喊,我周向晚来了,屁民们还不过来速速跪迎得了!” 周向晚抿了抿唇,道“其他的不成,我不会游泳,而且,我从海里爬上去,眼妆花了,发型也垮了,不行。” 钱盟“……很有道理,出门在外,最重要的还是咱这个搞事情的行头。” 周向晚一本正经地传授多年当大佬的经验“没错,关键就在于出场气势一定要足。” 钱盟深以为然,试探道“我看那宾客名单,吴凉好像也在。” 周向晚道“我和吴凉绝交了。” 钱盟“……你俩怎么跟小学生一样,成年人的世界里有绝交两个字吗?” 周向晚抿着嘴道“我觉得他影响我心情了。钱盟,情绪对我来说太糟糕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而且,他也没有暗恋我。哼,绝交,再也不理他了。” 钱盟“……”他沧桑地摸了几下日渐后移的发际线,去开直升机了。 周向晚啃完烤肠吃完瓜,换上皮裤理好发型,搓搓手,准备当反派了。直升机低空盘旋,放下一道长长的绳梯,周向晚跨上绳梯,朝钱盟比了个ok的手势,钱盟亮了亮指示灯,示意收到,往前开去。远处曙光号灯火通明,夜风呼啸,星辰大海间,周向晚扶着梯子一手插腰,威武雄壮地跨着双腿,长发飘飘,衣袂飘飘。他一脸严肃地吊在直升机底下,朝着曙光号晃晃悠悠地飞去,俨然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反派。 整艘游轮明面上的的监控摄像头全被人破坏了。幸好吴凉这人,很是有点疑心病,什么都必须安排得明明白白才能安心睡觉,当初他不顾财务的反对,坚持在船上按了两套监控系统,一套给安保部看,一套连着他手机,他早上起来要看一遍,晚上睡前还要看一遍,不过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下次得在船上装一个防恐武器库才安心。 吴凉用背抵着门,端着一台笔记本,连上卫星通信,发送求救信号,最后连接针孔摄像头,握着枪紧张地看起了监控画面。 他先把每个房间的画面都过了一遍,越看心越凉,底下的仓库一百多个保安胡乱叠在一起,手边是散乱的饭菜和饮料,他没有看见血迹,这些人脸色挺安详,心想还好,他们应该只是被药倒了,只是这样一来,他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画面转向大厅,晚宴看起来一切正常,侍者在一片衣香鬓影中穿梭,美人们巧笑嫣然,男人们风度翩翩,举着酒杯三两交谈,没有人想到冷藏室里装着五具尸体,也不知道身边藏着丧心病狂的恐怖分子。 这时,主持人上台讲话,吴凉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应该是一些欢迎致辞,说完后众人鼓起了掌。 鼓完掌,灯光陡然暗下,吴凉忽然听见外面砰一声巨响,他神经太过紧绷,又不敢发出声音,险些咬了自己舌头,光线透过落地窗,一片绚烂的烟花在眼前炸开,监控里宾客都齐刷刷地往外面看,他们的面容忽明忽暗,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呼。 在场的人都被烟花所吸引,吴凉盯着屏幕,只见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戴着半张黑色假面的男人走上了主持台,面具只能起到一个装饰的作用,吴凉认出了这个人是谁,魏天香跟他说过,周向晚的发小——萧锦河。 萧锦河从主持人手里接过了话筒,微微抬起一只手,霎时,厅内灯光大亮,一对人端着枪从过道内鱼贯而出,共有5个人,身材高大皆着一身黑色的防弹背心,口带面罩,训练有素。吴凉松了一口气,心想人不多,还好。 正这么想着,厅内又是一阵骚乱,白衣侍者们掀开餐车上罩着的银色罩子,露出里面的蛋糕五颜六色的沙拉和水果,他们挥开最上层的食物,底下的枪支弹药森然有光,吴凉甚至还看见一人从烤乳猪里掏出了一把冲锋枪的零件,熟练且快速地组装起来,对准了在场的宾客。吴凉又数了数人数,连带萧锦河在内,大厅的匪徒有十八人,这个数量就有点麻烦了。 萧锦河在台上说了几句,人群骚动稍缓,大家一脸惊恐地抱着头,蹲在了大厅中间。 那些匪徒走进人群,拎起了几个女明星,女明星衣着亮丽,身上戴着璀璨华贵的首饰,正是曙光号要展出的珠宝,两个女匪徒依次摘下了这些珠宝,放进了运送盒里。 但明星身上戴着的珠宝并不是全部的展品,在会展的中央,有一玻璃柜,里面放着卡迪亚一串名为曙光的项链,历史悠久,光是钻石就重三斤,平时放在地下保险库里不见天日,没想到一展出就遇上了劫匪。 玻璃柜的安保级别非常高,打开需要三重密码,第一重密码指令只有吴凉知道,第二个密码是实时密码,需要远程连接英国那边才能知晓,两个密码一起开,输密码需要周鉴林来输,读取他的虹膜。三重密码一旦出错,玻璃柜会自动开启防御模式。 萧锦河朝着玻璃柜开了几枪,意料之中,玻璃光滑如初,吴凉看着屏幕静静地等着,明白他已经成为了他们搜寻的第一目标。 “滋啦——”对讲机发出滋滋的声音,监控里萧锦河站在王队身边,王队拿起了对讲机。 “吴总,听到请回答。” 吴凉拿起对讲机,平静道“听到。” “吴总,您这一根烟也抽太久了吧?”王队用唠家常似的口吻道“会场哪离得开你啊,你在哪呢,快回来吧!” 吴凉顿了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王队,你身边有人吗?” 王队和萧锦河对视一眼,王队道“出事了吗?我现在已经在角落里了,有事您说。” 吴凉面不改色,语气却微微窘迫“我痔疮破了,现在躲在二楼厕所,手机又没信号,你有空过来给我送件裤子。” 王队“……啊?” 吴凉恳求道“王队,人到中年总有些毛病,这事儿您可千万别说出去!” 王队孤疑道“我要不让你秘书过来吧……” 吴凉道“王队,我秘书是女的,还没结婚,换你,你好意思吗?不说了,你快点,最后一个隔间,我给你加工资。”说完,吴凉就切断了对讲机。 大厅皆静,监控画面里王队噗噗地笑了,对讲机是外放,吴凉心道好了,整个朋友圈都以为他长痔疮了,这次真的是事业名誉都危在旦夕。吴凉紧紧盯这萧锦河的嘴巴,看清他的唇语是“行了,你去二楼看看,快一点,sno马上就要到了。” 吴凉皱了皱眉,心想居然还有人要过来…… 吴凉捧着笔记本电脑,看王队带着三个人往二楼走,立马出了监控室,先跑到厨房把煤气打开,随即窝在了楼梯转角,拉开了保险栓,屏气敛息,盯着电脑屏幕。 王队心里不太瞧得起吴凉,长着一张娘唧唧的脸,还是个事儿逼,什么事都要打报告,搞得他们运武器进来的过程繁琐了好几倍,他带着人往二楼走,脚步不急,心态放松,想着让痔疮总裁再着急一会儿。 也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两声枪响和金属碰撞之声,第一枪没打中,子弹嵌进楼梯金属扶手,发出当一声脆响,第二枪穿透了他的小腿肌肉,王队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血液喷涌的剧痛。他望向拐角,只来得及捕捉一块黑色的西装袖角。 王队招呼后面的三个人“追!!!打他的腿!” 吴凉打完两枪,跑出了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跑得脑子嗡嗡响,全凭本能在行动,冲进厨房,一脚踩上中央的冰柜,用防爆棍顶开通风管道的网盖,先把电脑扔上去,他扒拉着管口,踩着冰柜借势一跃——没跃上去。 诚信肥宅吴总在还是青少年时,引体向上最多做了七个,更别提现在熬夜加班俨然半只脚已经踏入了中老年人肌无力的队伍。吴凉怀疑人生,想着这些天在健身房举的铁不能白举,掐了自己一把,掂着脚往上跳。 这时门被暴力顶开,吴凉天灵盖一紧,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潜力,像猴一样单手撑起身体,另一只手用拇指弹开打火机的上盖,整个世界都在他眼里变得缓慢,他只能看见那滋滋冒气的燃气灶,打火机燃着幽蓝的光,旋转落下,轰然一声,火光大盛,追进来的两人猝不及防,抱头卧倒,吴凉恰好滑进了通风管道内,通风管道里满是灰尘和黏腻的油烟,吴凉洁癖发作一秒,又强行按下,灰头土脸地快速往前爬去。 通风口又窄又小,通道错综复杂,吴凉爬了几分钟,忽然听到了一阵不寻常的动静,他艰难地扭头往后看,幽暗狭窄的风口有一个九十度的直角,透过底下房间渗上来的幽光,吴凉看见一只沾满血和灰尘的手像蛇一样探了出来。 “hey,naughty kitten。”诡异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风口里回荡,枪口对准吴凉,半张脸伸出来,黑暗中他的眼神散着嗜血的光。 要完,快跑。那一瞬间,鬼使神差的,吴凉脑子里响起了周向晚在健身房教他的话,“在你没什么力气的情况下,有人持刀冲向你,不要跑,因为这样会把后背露给他。首先,你的心理准备就是——不要把他当人看,怎么狠怎么来。见法官也比见法医好……” 没有丝毫停顿,吴凉在弹指间就克服了他本能的恐惧,大吼一声,朝前面打了一枪,他不知道打中没有,下一秒失重感传来,通风管道承受不住两个人重量,往下塌陷,吴凉砸在地上,在一片灰尘中艰难站起,四下看看,发现这里是厕所。 外面大海茫茫,依然漆黑一片,一束笔直的探照灯光掠过海面,吴凉听见外面似乎传来直升机机翼旋转的嗡鸣,又或者是他的耳鸣,他分不清。 这时,厕所门被一脚踢开,冷风灌进厕所,灰尘飞扬间,吴凉看见萧锦河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一把冲锋枪,他的笑容从容优雅,讲话不紧不慢,道“吴总,你真是让我意外。不声不响地一出手就折了我四名手下。” 吴凉抹了一把脸,道“过奖,萧少也是深藏不露。” 萧锦河笑了笑,道“吴总,告诉我密码,我留你一命。” 吴凉心想我算是彻底得罪他了,说了肯定死得很惨,能拖多久拖多久吧。便道“我的是声音码,你需要带我亲自去解。” 萧锦河盯着吴凉审视片刻,道“好。”说完,他用英语对手下吩咐道“我带他去大厅,你们去曙光女神那里接sno,你们注意了,sno不喜欢寒暄,你们少说话。” 两名手下郑重地点了点头,sno这个名字背后的含意非常复杂,或许是恐惧,或许是神秘,或许是财富和地位,没有人知道他是男是女,长什么样,故而两名手下怀着畏惧的同时又对sno的样子充满了期待。 三人高的曙光女神像在星辰下熠熠生辉,周向晚在金色的底光下稳稳落地,朝钱盟挥了挥手,钱盟看着自家弱智少爷,想着绑个人也不会出什么事,放心地拉上总距杆往高空飞去。 聚光灯下,周向晚穿着皮靴皮裤,外加一套及膝的灰色大裘,金发在风中烈烈飘飞,逼人的烟熏妆稍显邪魅,比旁边的曙光女神还要抢眼,幸好他身材比例接近完美,场面看起来虽然震撼,气势却相当足。 两名手下完全被震慑住了,维持着职业的冷酷,朝周向晚鞠了一躬,用英语道“您这边请。” 周向晚打量了他这两名内应一眼,用英语道“我不是让你们低调吗?你们把脸蒙成这样不是更明显了吗?” 手下“……我们不知道。” 周向晚又道“人控制住了吗?”很当然,周向晚问的是萧锦河。 手下忙汇报道“跑了一路,刚刚抓住了,您放心。”显然,手下以为周向晚问的是吴凉。 周向晚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带路。” 就这样,周向晚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成功混入了反派内部。 第31章 死亡眼线周向晚 周向晚跟着走了几步, 问道“你们为什么不穿皮裤?” 两名手下戴着丑丑的面罩,露出一双大眼睛, 充满了疑惑“请问, 您什么意思?” 智慧和颜值显然没有在周向晚身上共存,他在南非混了十年,靠的不是脑子,而是一种非人的接近于野兽的直觉以及傻人有傻福的好运。他手底下的五个人都是临时联系的新手,没带武器, 刚退伍,业务水平极差,周向晚觉得他们人品还成。很明显, 眼前之人并不是那样的,浑身血腥之气,走起来像极度危险的亡命之徒。而且,没有穿皮裤!一定不是他的人! 周向晚挑了挑眉, 冷淡道“听不懂人话吗?算了,给我把枪,继续带路。” 两名手下心里一噔,摸不准这位大人的脾气, 恭恭敬敬地给周向晚递枪, 周向晚接过枪,先检查了子弹, 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眼神一变——砰, 砰,一枪一个,干脆利落。 周向晚在他们身上搜刮了一番,简直是大丰收,更加坚定了他们不是好人的想法,若无其事地甩了甩手腕,穿上了他们身上的防弹衣,在顶楼绕了几圈,没找到楼梯也找到电梯,瞪着走廊的消防示意图活活瞪了五分钟——是的,他又又又迷路了。 周向晚掏出手机,拍下地图,准备问问钱盟,悲惨地发现手机没信号,一脸茫然地挠了挠脸——反派之路还未开启,就已走失在路上。 此时,大厅内。 “哈,吴总。” 吴凉一被押入大厅,就被王队一脚踹翻在地,这一脚踢得极狠,吴凉觉得自己五脏六腑似乎都被踢得移了位。王队当了那么多年雇佣兵,被一个普通人打了一枪,觉得很没面子,正欲抬手扇他一巴掌,手腕就被萧锦河握住了,萧锦河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手劲却很大,两人僵持在空中,良久,王队忿忿地甩开手,揪着吴凉衣领把他拉到了玻璃柜旁边。吴凉捂着胃站起来,咳了一声。 大厅一片混乱,名流权贵们穿着价值连城的衣物缩在墙角,有的缩在角落哆哆嗦嗦地闭眼祈祷,有的姑娘边哭边在纸巾上用眼线笔写遗书,有的见过大风浪,神色淡定,有的夫妻牵着手依偎在一起,唯有大厅中央的钻石项链不受人类的悲喜影响,兀自折射着冰冷而华美的光泽,玻璃柜底下,躺着两具尸体,皆作侍者打扮,却穿着皮裤,面朝地砖,鲜血流了一地。 萧锦河站在主持台前,墨黑的面具掩住了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一手拿枪,一手晃动着高脚杯里的红酒,动作就像在参加普通聚会一样从容优雅,含笑道“illia,我记得我说过,不要杀人。” 王队,或者说是illia,拄着拐杖满脸不耐道“他想夺枪,不杀了他们,这些人还以为可以逃出去呢!” 萧锦河道“那么多血,踩到滑倒了怎么办?” “……你有毛病。”illia说着,他抬起手,拇指微动,喀喇一声拉开保险栓,冰凉的枪口用力顶了顶着吴凉脑袋,道“快点!你这婊子养的!” 吴凉静静地站在“曙光”前,嘴角流下一行细小的血迹,他若无其事地抹去,再开口时语气如常,缓缓道“我怎么能确定,我告诉你密码之后能活命?” 萧锦河颔首道“我说到做到。” 吴凉的目光透过玻璃柜,快速扫视了一圈大厅里或惊或恐的人,他并没有看见周鉴林,觉得有些奇怪,道“我只知道第一重密码,解开保险柜需要周鉴林。” illia骂骂咧咧地道“你这事儿精废话怎么那么多!让你开你就开!” 吴凉不知道自己拖延时间能换来什么,输了两个数字,秉着能拖就拖的原则,慢吞吞道“你们这样逼着我,我很紧张,一个数字都想不起来。” “你他妈刚才满通风管乱爬的时候怎么不紧张?!” 萧锦河涵养比illia好得多,含笑看了illia一眼,illia气得眼睛发红,收起了枪,心想这人真是太贱了! 吴凉输一个数字,还要揉揉手腕装模作样地想一想,奈何密码就六个数字,没一会儿也输完了,illia一巴掌推开吴凉,气势汹汹地在密码盘上输了第二重密码,出乎意料的是,这一重密码输完,玻璃柜发出一声轻响,四面玻璃像莲花开放一样缓缓落下,里面的钻石向世人展现了真正的光华。illia面露贪婪之色,伸出黝黑沾血的手指抚向项链底下最大的吊坠,萧锦河微微皱眉,道“你别忘了,曙光是sno指明要的。” illianal,the sho is on!”(恢复信号,节目开始了!) 不多时,所有人的手机信号都恢复了,但是却没有人感觉到开心,开直播意味着这些人根本不怕暴露,是一群真正的恐怖分子!而一旦警察来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呢?他们这些人要怎么活下来,一时,大家或多或少都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这次的展览会对外展的是珠宝,对内却是一场金融大佬齐齐出席的区块链峰会,可以这样说,如果这艘船沉没,中国资本市场得垮掉一大半,更别提这次在网上同步直播,很多饭圈女孩都等着看自己爱豆,之前意外断网已经在引发了大范围讨论。 比如千里之外,周氏的办公楼外有一块大屏幕,平日循环播放广告,此时就用来实况转播,此时大楼底下聚集了数百人,有等着看直播的,有逛街逛累了在休息的,这时,黑屏许久的大屏幕陡然亮了起来,一张黝黑的脸出现在屏幕前。 “朋友们,大家好。”illia站在大屏幕前,笑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很高兴见到大家。初次见面,给广大的中国朋友送一件礼物。” 街上的行人被吸引了注意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卧槽,这谁?好丑!”“哈哈哈哈搞什么,程序员出来道歉了?”“送什么呀?这人到底是谁啊?” illia环视一周,目光正与吴凉平静的眼神对上,道“就你了,幸运儿。”旁边两人会意,抓着吴凉手臂,用手铐铐起来,将他按在椅子上,illia轻蔑一笑,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小刀,刀锋斜着划过吴凉的脸,顺着细细的刀口,血流到了吴凉唇边,但他的眼神却很平静,薄薄的眼皮可以看见血管,没有恐惧,没有愤怒。 illia觉得很不满,嗬嗬道“我先把你的头皮剥下来……”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吴凉撩起眼皮,打断他,“我想在临死前抽一根烟。” “你他妈……”illia气急,扇了吴凉一巴掌,小刀扎进他大腿,“为什么你不怕?!” “住手……”人群里忽然传出一道细弱的女声,魏天香抓着包,眼含泪光,颤颤巍巍道“你们……你们别杀他,他的钱够买好几串曙光,你们问问他,他真的有钱,别杀他,求求你们了……” 吴凉心想“糟了。他们要的就是畏惧。” illia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吴凉,道“女朋友,倒是漂亮。”说着,他像揪小鸡似的把魏天香拉出来,一把扔在吴凉脚边,对着摄像头道“真是越来越精彩了……”说着,他撬开一瓶白酒,对着吴凉和魏天香迎头浇下,拿出打火机欢呼了一声,笑道“篝火晚会!”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又有一道男声冒出来“等等!” 一个穿着迷之皮裤的白衣侍者举起了手,他身材高大,是个白种人,缓缓站起来就要往前走,用不熟练的中文道“你们的行为真是不太厚道。”他指了指魏天香,道“她明明是我女朋友。” illia举起了枪,厉声道“蹲下!抱头!”皮裤侍者不忍地看着吴凉和魏天香,捏紧拳头,又望了远处的尸体一眼,不甘地蹲下了。 吴凉对着魏天香叹了一口气,魏天香蜷在吴凉脚下,发着抖,笑得比哭还难看,声音又急又快,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吴总,他们都骂我长得像恶毒女配,活得不如婊子,哈哈哈,他们嫉妒我,谁不想傍大款啊!!!谁想大冬天上班大晚上加班啊!!!谁……谁不想活得有尊严啊!!!吴总,谢谢!你对我超级好,我跟过那么多老板,就你没摸过我屁股!!!” 吴凉心说“因为我是gay。”嘴上说道“你头靠过来一点。” 魏天香头往吴凉大腿上蹭,哭叫道“吴总,我怕!!!哇!!” 吴凉伸出手,摸了摸魏天香的头发,魏天香没想到临死前能见识到吴凉充满人情味的一面,哭的更加厉害。 illia仿佛对这样的效果很满意,咔哒咔哒地按着打火机,就是不扔下来,吴凉垂着眼睫,指尖快速滑过一抹银色的光,那是他刚刚摸魏天香的头顺下来的发夹,他将发夹的尖头伸进手铐的锁头,凝心静气,闭上了眼,温声道“没事,别怕。” 吴凉父母刚去世那段时间,生活颠沛流离,寒暑假不能住校,就窝在桥洞底下,用一根火腿肠和贼头学了一手开锁绝技,虽然从来没用过,但技术依然在。 illia看够了好戏,噙着残忍的笑容扔下了打火机,蓝金色的火苗滋滋有声,离满地的酒精越来越近,不少人发出一声惊呼,不忍地偏过了头,同时,咔哒一声,吴凉睁开了眼。 时间被拉得很慢,漆黑的瞳孔里蓝金色的火苗越来越亮,他伸出满是伤痕的手,稳稳地接住了打火机,朝illia脸上用力掷去,推了魏天香一把,道“跑。” 魏天香见吴凉朝着illia扑去,同他扭打在一起,宾客们深知吴凉一死,下一个指不定是谁,几个有胆气当场就乱跑起来,大厅内霎时响起了枪声,在一片混乱之中,竟然没人顾得上魏天香,她泪眼迷蒙慌不择路地蹬着高跟鞋往外跑,还没跑几步,就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但很快她又被推开了。 “噫——”周向晚从顶楼迷路迷到了一楼,终于见到了人,喜悦又嫌弃地甩甩手,“魏天香,你怎么湿哒哒的?” 魏天香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披垂的浅金卷发,灰蓝的眼俯视着她,外面一圈熟悉的死亡眼线,拎着一把机枪搭在肩头,不耐地拧着眉毛,浑身都洋溢着一种“尔等屁民速速下跪”迷之气场。 魏天香无法解释这种发自内心的安心感是哪来的,哇一声哭了,嘶哑道“吴总,救命,吴总他……” 周向晚啧了一声,什么也问,冲进了大厅。 周向晚一进大厅,就见一个壮汉抓着吴凉的领子把他拎起来,枪口抵着他下巴,他身体的反应比脑子还快,对着壮汉脑袋就是一枪,周向晚枪法非常准,这种距离闭着眼都能打中。 温热的血溅上了吴凉的脸,吴凉身体一轻,砸到了周向晚身上,周向晚疯狂摇他“你他妈死了没?!” 吴凉睁眼,被周向晚的烟熏妆震住了,愣了一秒,还没搞清状况,拼命推他,哑声道“快跑。” “跑个屁!”周向晚见吴凉大腿上插着一把刀,当下不敢碰他了,抱着人往角落一放,握着枪扫视一圈,“老子的皮裤天团还在吗?!” “在!!!” 人群中站出三个皮裤侍者,为首的那个正是刚才替吴凉说话的那位,看着周向晚红了眼眶,“angle,我的代号是王铁柱!请指示!” “我的是代号龙舌兰,请指示!” “我的代号是伏特加,请指示!” 周向晚皱了皱眉,道“郁金香和李狗蛋呢?” 王铁柱挺直腰杆施了个军礼,红着眼眶,用俄语道“他们死于荣耀与自由!” 周向晚望见玻璃柜下躺着两具穿皮裤的尸体,眼神沉下来,拿枪的手换了个姿势,他透过璀璨的宝石,看见了坐在主持台上喝红酒的人。 萧锦河“……你怎么在这。” 周向晚举起了枪,薄薄的嘴唇上下一碰,声音极轻,整个大厅却都回荡着他的声音“找你。” 此话一落,一声枪响,吊顶水晶灯被一颗子弹精准地擦过,轰然落地,水晶珠子滴滴答答,周向晚道“盘他!!!” 王铁柱捡起枪,也吼“为郁金香和李狗蛋报仇!!!” 第32章 亲爹被劫周向晚 一时间黑暗的大厅里尖叫声不绝, 弹星飞溅,火光激射, 在灯灭的刹那, 周向晚基本记住了哪些恐怖分子站在哪里,翻身而上骑在了illia的肩膀上,以他为圆心快速地扫了一圈,他枪法极准,每一次开枪都会有一个人倒下, 朝着萧锦河的方向一路突突过去,也不管其他人的死活,畅通无阻, 所向披靡。 萧锦河没有跑,举着枪坐在钢琴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把寒凉的刀刃无声无息地抵上他的脖颈,周向晚如鬼魅般站在他身后, 低声道“让你的人停手。” 萧锦河喉结动了动,温和道“向晚,他们不听命于我,我就是个打工的。” 周向晚皱了皱眉, 刀刃陷入皮肤, 将萧锦河的脖子划出一道血痕,萧锦河仰着头朝他吹了一口气, 道“好歹有几年交情, 你能对我温柔点吗?” 不知道是不是体质原因, 周向晚很少有像钱盟那样正常的朋友,如果要按神经病程度排个位,萧锦河不是第一,但绝对是最恶心的。他记得他第一次和他见面,就是偷看到萧锦河对着他爸的养生龟鳖汤打飞机,打完还挂着乖巧温柔的笑端给他爸,微笑着看他喝完才消停,实在是太恶心太恶毒了,周向晚非常欣赏,不过并不妨碍周向晚嫌弃他。 周向晚噫了一声,道“你这废物别恶心我!”萧锦河像是非常怀念,嗬嗬直笑,道“我听着你骂人,倒是非常亲切。” 这时,直升机的嗡鸣声由远及近,一束笔直的探照灯光快速照入大厅,就像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厅内如炼狱般的景象,随后探照灯熄灭,又再次亮起,如此反复三次,萧锦河的眼里涌上病态的痴恋,喃喃道“sno来了。” 这时,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周向晚听见了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整齐地走路,他眼神一凝,寒毛竖立,拖着萧锦河就地滚倒,大吼“所有人,撤!!!” 下一秒,巨大的落地窗前一架直升机晃晃悬平,它仿佛是在深海里捕食的巨兽,两边的探照灯是他闪烁的大眼,将大厅照得如白昼般闪亮,只是这平静只有一瞬,巨大的枪鸣马上轰炸了众人的耳膜,窗前的玻璃像水帘一样哗啦啦啦落了一地,寒风灌进来,一颗子弹险险擦过周向晚的头发,钉在墙上。周向晚拖着萧锦河躲在凳子底下,吼道“卧槽,什么玩意儿,你还在这里,你老板就不顾你的死活,直接突突吗?” 萧锦河叹息道“没有跟上节奏的人都会成为弃子呢。” 周向晚在激烈的弹火中努力睁眼,企图透过幽暗的玻璃窗看看坐在里面几乎灭门周家的那位人物到底长什么样,半分钟后,炮火停下,直升机平稳上升,露出一截粗粝的绳子,绳子很长,一直往上升,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双手被缚,手背有些许皱纹,绳子继续上升,露出一张周向晚永远忘不了的脸——那直升机下吊着的居然是周鉴林!他低垂着头,不知道是死是活,周向晚一拳锤晕萧锦河,朝着落地窗奔去,他看见拖着周鉴林的直升机还在不断上升,海里是一架飞驰的汽艇,汽艇屁股拖出一道雪白的浪花。 嚣张,劫完周鉴林居然还要在他面前显摆! 眼看着直升机越飞越高,周向晚纵身一跃,拉住了绳子的末端,就要顺着绳子往上爬,忽的绳子又是一荡,周向晚往下看,望进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卧槽,吴凉,你爬上来干嘛?!” 吴凉“你下来!!!危险!” 周向晚在呼啸的寒风中大吼“我们已经绝交了!” 吴凉也吼“我们先和好五分钟!” 周向晚“没门!你想得美!哪有你这样的?” 吴凉年纪比周向晚大,总觉得他有义务照顾周向晚,道“那你爬,你掉下来我去海里接你!!!” 周向晚道“什么玩意儿?又摔不死!” 吴凉那可怜的臂力岌岌可危,双腿绕着绳子搭了个脚踏勉强立住,道“你说,你他妈不会游泳!” 周向晚懵了,只有钱盟才知道他怕水,他不记得和吴凉说过这种话,凶巴巴道“你怎么知道的?!” 吴凉快疯了“你吃错药的时候自己说的!还说要和美人鱼躺一块死!周向晚,你要爬就快爬,不爬就跳海!” 周向晚抬头看了一眼周鉴林,发现上面已经有人探出了头, 绳子渐渐往上收缩,周向晚咬了咬牙,道“算了。萧锦河已经到手,放过他们得了。” 他轻巧地松开了手,吴凉见状,伸出手一把捞住了周向晚的貂皮大袄,和他一起落入了海里,激起一大片水花。 月光下,海面波光粼粼,好半晌,两个黑影钻出了海面,吴凉双手穿过周向晚的肋下,贴着他的背抱起他,几乎力竭地喘了一口气,道“周向晚,你脑子装了什么,那是贼窝,你一个人要往里冲……” 周向晚其实会几下狗刨,他觉得姿态不够优美,从来不随便在水里扑腾,他脱下大袄减轻负重,抬眼望了望脸色苍白的吴凉,道“我们都绝交了,你为什么还惦记着我?” 吴凉带着周向晚慢慢往回游,有气无力道“那天你太吓人了,我对那种事有心理阴影,讲话不好听,没有好好和你沟通,你别介意。我们和好,行不行?” “行。”周向晚怕吴凉太累了,自己往前扑腾,回头道“你感觉怎么样?卧槽,你为什么一脸死相?” 吴凉沉默半晌,感觉自己可能活不长了,临死前,烟肯定是抽不成了,道“我没事。”顿了顿,又道“你想吃糖吗?” 寒风中,两人泡在海里,静默片刻,周向晚道“想。” 吴凉一只手在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两颗旺仔牛奶糖,道“你一颗,我一颗。垃圾不要扔海里。” 吴凉说完,抱着周向晚艰难地撕包装,周向晚低头就看吴凉中老年肌无力的手抖啊抖,撕了很久都没撕开,最后猛一用力,撕过头了,奶糖从糖纸下漏出来,噗一声掉进了海里,包装纸却还在手上。 吴凉“……” 本着保护环境的原则,吴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又把糖纸装回了口袋。 “扑哈哈哈哈哈哈!!”周向晚眼泪当场笑了出来,“兄dei,你怎么回事啊哈哈哈哈哈!” 吴凉“……” 月轮还挂在空中,海的尽头却已显出了鱼肚白,一抹金灿灿的朝阳冒出了头,几架海轮与直升机朝着曙光号驶来,搜救灯在海面连续照耀,鲜红的国旗灼灼有光,除了其中一艘骚紫色的船上混在里面有一点古怪之外,一切都是得救了的模样。 吴凉安了心,眼前发黑,脑袋逐渐昏沉起来,周向晚撕了一颗糖,往吴凉嘴里喂,道“真惨,我的给你。” 吴凉没张嘴,头重重一磕,额头磕在了周向晚的肩膀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33章 绝世白莲周向晚 8102年的双十一注定不平凡, 以往的国内骚乱经tv粉饰一通,即变成政府安定人心的几句套话, 普通民众缺乏真实感, 而曙光号上发生的恐袭,经由实况转播到各大媒体平台,虽然只有短短的五分钟,却足够惊心动魄,反转堪比好莱坞电影, 其中最大的反转叫作,周向晚。 周向晚之前作为周氏太子爷,就经常和撕葱轮着上热搜, 比如恋情公开和网红女友同居千万豪宅,比如半夜和壮汉在路边撸串疑似出柜,比如真正的豪门是在街上撒钱等等,而这次, 他彻底红了。 从双十一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他热度不减,还愈演愈烈, 他本人没出来做出回应, 整个人都跟蒸发了一样,这反而激发了大众的窥探欲, uc头条给周向晚配了十八个女友, 公众号只要带上周向晚随便一写就是10万 , s被轮了好几波,周向晚继李云龙之后,成为了一个活在b站鬼畜区的男人。其中播放量最高的是一段名为“周向晚高燃踩点,苏维埃物理超度,画上眼线来盘你!”带上少许反恐反战的主题,画质清晰感人,周向晚从出场到黑幕只有六十几秒,眼神坚毅果敢,动作流畅狠厉,特别是他劲腰一扭骑上了恐怖分子的肩头,举着枪扫射,精准预判走位,百发百中,弹无虚发,与音乐完美踩点,再加上那该死的甜美的眼线,视觉冲击力宛如泥石流喷涌,一时周向晚成为国民老公,喜提千万女友粉。 吴凉坐在按摩椅上,关掉鬼畜视频,拿着手机咳了几声。他有一个月没见到周向晚了,那日他在海上昏迷,再醒来已是在两天后,钱盟手机关机,周向晚的则干脆成了空号,吴凉完全联系不上他们,也不知道周向晚的任何情况。 吴凉有点担心,曙光号恐袭事件对资本市场来说是一次巨大的灾难,对周氏尤甚,周鉴林都被人绑走了,这公司怎么办?股票下跌,合作伙伴跑路,公司市值一夜缩水50亿,周向晚作为周鉴林的直系继承人日子不会轻松。 吴凉头疼欲裂,叹了口气。曙光号事件对他的影响同样很大。第一就是他的痔疮引发了朋友圈全范围的关注,每天都能收到朋友热情分享的各种治痔疮的民间小偏方,真是非常尴尬。第二,他引咎辞职,现在正式处于待业状态,吴凉在船上饱受摧残和惊吓,回来后大病一场,到现在身体也没见好转,垮得不行。 这时,吴凉的手机震了一声,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他心中隐隐有些期望是周向晚,接了电话,小心地喂了一声。 “吴凉,是我……你听我说……” 吴凉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那是杜枫。 吴凉又咳了几声,裹紧了盖在身上的毛毯。 半个月前,吴凉联系杜枫,希望杜枫能将他以前送给他的戒指还给他,那个戒指是他母亲的遗物,吴凉心里放不下,想拿回来。谁知道,杜枫不仅不肯还,还希望吴凉能重新与他复合。吴凉说断就断,再也没有接过他电话,拉黑他之后,他又换其他号码骚扰。 门被笃笃敲响,隐约传来杜枫的声音“吴凉,你开开门,见我一面吧,我知道错了,让我和你说五分钟话吧!” 吴凉“……” 此时,周向晚正在做什么呢?——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在照镜子。 周向晚度过了极其充实的一个月。 首先,他抓住了萧锦河,心里美滋滋,没开心多久,他就被迫继承了周鉴林留下的烂摊子,开启了长达一个月加班加点的苦逼生活。这辈子的走向与前世完全不同,前世周向晚在周鉴林寿辰上与他决裂,气不过,当场连踢带踹地揍了周鉴林一顿,把周鉴林这老胳膊老腿的揍进医院,活活躺了两个月,双十一的展览会被无限期推迟,最终也没有举行成功。这次周鉴林避免了住院的悲惨命运,倒是被恐怖分子绑架,生死未卜。只能说,世事难料,造化弄人了。 上辈子,接了周氏这烂摊子后,周向晚开始用脑子想问题,年仅三十就逐渐秃头,这辈子是不太愿意上心了,更何况,他算了算,吴凉死期将至,没两个月了,周向晚害怕熟悉的人突如其来地死亡,就像他母亲早上还在,晚上回去就没了,这种不安全感深深地影响了他对待人的方式,他总是要让吴凉待在他眼皮子底下,心里才踏实。 钱盟拿着把剪刀进来,奇怪道“祖宗,你又要干哈啊?穿成这样?去路边讨饭啊?” 周向晚拿着剪刀把衣服剪出个洞,挺直背,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意气风发道“我要去和吴凉住一起。” 钱盟“???” 周向晚忽然转过脸,眉毛一耷拉,眼眶瞬间蓄满泪水,端的是一副饱受摧残的可怜模样,小声道“我没有钱,也没有朋友了,我的狗能在你家放几天吗?” 钱盟“??????????” 周向晚眨眨眼,表情瞬间恢复正常,道“我刚才那表情可怜吗?” 钱盟艰涩道“……他妈的,有,点,可怕。您……到底要干嘛?” “我想到一个能和吴凉住在一起的好办法!” 周向晚激动地眉毛乱飞,和钱盟说了他脑子里的剧本周向晚是一个饱受迫害的小可怜,父亲被恐怖分子抓走后,残酷的生活终于对他下手了,周袍辉骗走了他的股份,他无依无靠,只能在小超市当收银员,万万没想到保镖钱盟暗恋他很久了,看上了他的美色,居然要对他强制爱! 钱盟“……小老弟,你怎么肥事?” 周向晚一坨一米九的帅小伙,满脸娇羞,认真道“你记得要激发吴凉对我的保护欲。我允许你强吻我。” 钱盟郁悴道“我不允许我的嘴做出这样的事。您脑子是不是被盘坏了?” 周向晚道“你发给我的小说就是这么写的啊!” 小说和现实能一样吗!?钱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唱起了歌“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递进的情绪请省略~你又不是个演员……”唱了几句总结道“祖宗,您干点人事吧!吴凉远远看见你,恨不得刨土把自己埋了。” “那我也得把他挖出来。”周向晚对着镜子,轻声道“吴凉这个人,极度缺乏安全感,只有依赖他,给他全面的控制感,才有亲近他的可能。” 钱盟为自家“撒手没”操碎了心,满脸黑线道“你学了那么多年心理学是让你去吴凉家吃软饭的吗?你醒醒啊,舔狗最终一无所有!吴凉哪值得你这么牺牲啊?” “吴凉是可能会死,我得看着他,我和他是朋友嘛,别吃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周向晚用力捶了捶钱盟肩膀,道“以后,我就不是周少了,叫我周白莲吧。” 钱盟“……”窒息。 周向晚开了间超市,超市在吴凉小区门口。 平日里,周向晚戴着口罩,帽子,黑框眼镜,坐在真正的收银员旁边批文件开会,以至于顾客经常会听见奇怪的对话。 “这个项目投三亿,撑死回一亿,不合算,不要。” “跟他签对赌协议,要是亏了,就砍了他。” 有时是愤怒的英语——“你们华尔街的人信用都是屎吗?一拉就没!” “他妈的阿三,满嘴咖喱味张嘴闭嘴就要我加钱!没有!懂吗!没有!” 真正的收银员只好朝满脸懵逼的顾客大妈为难地指了指脑子,大妈理解地点了点头,道“我有一亲戚家的傻儿子也这样……” 收银员看了小区门口一眼,神色一凛,俯下身对周向晚神神秘秘道“周总,目标人物出现。” 大妈“……”这是什么神经病超市!!! 吴凉穿着及膝的黑色羽绒服,里面是一件灰色的高领毛衣,带着一个黑色口罩,看起来很居家,也很直男,正慢慢往超市走来。 周向晚立马挂了电话,将收银员一巴掌拍走,确认口罩和墨镜都戴上了,装模作样地坐在凳子上,头也不抬地玩手机。 吴凉开门时,与大妈擦肩而过,听见大妈嘴里念念有词,“这超市真是稀奇古怪……” 吴凉买了一车东西,也没发现稀奇之处,直到来到收银台。 周向晚低着头,将商品一一扫码。 吴凉买了酒,面巾纸,方便面,牙膏,塑料盆,润滑油,还有,一盒杜蕾斯! 周向晚拿着套,迟迟不扫,先看了一下尺寸——比自己小那么多!吴凉是什么审美! 吴凉一向宁缺毋滥,从不约人,那难道是旧情复燃了? 吴凉觉得这收银员太奇怪了,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还戴了手套,不由怀疑起他是抢劫犯伪装的,便道“怎么了?” 周向晚摇了摇头,咬牙扫完,到了最后一步犯了难。 收银机怎么用来着? 周向晚伸出手指,尝试着戳了一个键,又戳了一个键,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吴凉更加怀疑,道“你是这里的员工吗?你叫什么名字?” 周向晚不说话,在一旁摆货的收银员见状不好,凶巴巴地推开周向晚,道“教你多少次了,什么都不会,就不该招你!” 周向晚低着头,唯唯诺诺。 收银员结完帐,吴凉拎着袋子,深深地看了周向晚一眼,推开门走了。 待吴凉走远,周向晚扯下口罩,往地上狠狠一扔,道“气死我了!” 如果吴凉敢旧情复燃,周向晚就敢把他,把他……周向晚一时想不出来他可以把吴凉怎么样,就更加生气。 收银员怂得不行,道“周总,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骂你的。” 周向晚摘下手套,帽子,墨镜,又把外套脱了,冷声道“不关你事。把哈哈抱过来。” 吴凉顶着寒风,开了门,被暖气一冲,又是一阵咳嗽,他先将买来的东西一一放好,拆开安全套,将润滑油倒进去,然后在套尖戳一个小孔,捏着套子往钥匙孔灌了几滴油,将钥匙插入孔里,扭了扭,满意地关上了门。 最近开门时,钥匙总拧不动,想必是锁眼里生锈了,滴了油之后,开门果然顺畅了许多。 安排好一切后,吴凉吃了感冒药,裹着毯子,躺在按摩椅上昏昏欲睡,嗓子眼干得发疼,又没力气去倒水喝。 这时,门铃又被按响,没有喊叫,锲而不舍,烦人至极。 吴凉被吵醒,非常难受。 杜枫这几天来门口敲门,喊得邻居议论纷纷,吴凉不想见他,十分烦躁。 吴凉刚分手的第二天,在飞机上很没出息地想过杜枫后悔回头的情景,心里很难受。第三天在拉斯维加斯被周向晚折腾了一通回北京,白天在公司他若无其事的工作,晚上回到空无一人的房子,一个人躺在软软的床上,钻进被子里,却无意识地轻笑出声,睡眠质量都好上不少。 很奇怪,分手后吴凉竟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吃自己爱吃的东西,再也不用握着手机失魂落魄地等杜枫给他回消息,更不用提心吊胆地怕错过他的消息,耗费大量精力给他铺关系,小心翼翼地揣摩他说的每一句话,不敢提要求,不敢反驳,每天道歉,哄人,怕杜枫对他有一点不满意就要分手。 周向晚说得对,他活该孤独一生。 比起依赖别人,吴凉更喜欢孤独,一个人克服生活中的所有苦难对他来说并不痛苦,他早就习惯了,痛苦的是患得患失,如履薄冰的精神折磨。 吴凉起身,拿起刚买的塑料盆,去厨房接了水,又往盆里倒了一盒冰块,他没有从猫眼看人,因为除了杜枫,不会有人来这里找他,于是开门,泼水,一气呵成,迅猛至极。 门外,周向晚正在专心酝酿那个集白莲花和绿茶婊精髓于一体的表情。 “吴……” 哗啦啦啦啦,冰块与水珠齐飞。 嗷嗷嗷嗷呜,哈哈发出一声绵长的惨叫。 门口正中央,周向晚被泼了个正着,抱着狗一脸懵逼地看着同样一脸懵逼的吴凉,嘴皮子轻碰,吐出一口水——“凉。” 哈哈跳下周向晚的怀抱,满地乱蹦,哀嚎着疯狂甩水。 吴凉抬起手,挡了挡水。 周向晚被冻得一个激灵,反应了三秒,抹了一把脸,出离愤怒道“我真是瞎了眼!你他妈的有必要这么作践我吗?吴凉,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周向晚抱起狗就要下楼,吴凉忙拉住他,偏偏此时喉咙疼得说不出话,一开口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别……咳咳咳咳咳咳周……”吴凉被周向扯着走了好几步,根本拉不住他,猛地一蹿,趴在他背上,死死搂住他脖子,“等等……我以为……咳咳咳咳,你是杜枫。” 周向晚脚步一滞,道“你买的套和油是和谁用的?” “你怎么……” “没错,那个收银员就是我。” 吴凉从周向晚背上下来,拉着他袖子,哑声道“对不起,先把衣服换了。” 周向晚从领子里捞出两块冰块,自觉开始艹小白莲人设,道“顾北凉,你真狠。” 吴凉“……” 第34章 出水芙蓉周向晚 吴凉打开门, 哈哈先一步冲进了房间里,在客厅一顿噼里啪啦地乱跑, 嗷一声趴在了吴凉的按摩椅上甩起了尾巴, 周向晚浑身冒着淡淡的寒气,跟着他踏进客厅,水顺着周向晚的发梢,衣摆,裤管滴滴答答流了一路的痕迹。 吴凉关上门, 盯着周向晚,不知道说什么,他虽然挂念周向晚, 但这种见面方式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又隐隐感觉到了来自大魔王的恶意。 吴凉道“……你, 要不要去洗个澡。” 周向晚瞪着眼睛,一脸不高兴道“你是不是故意泼我的,就为了看我洗澡?”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吴凉现在已经能基本摸清楚周向晚的脑回路, 沙哑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看, 我真的没有暗恋你。” 周向晚听了更不开心,他被一盆冰水泼得前所未有地清醒, 心想“我疯了, 吴凉这房子跟垃圾堆似的, 真的能住人吗?我为什么不直接把他绑到莫斯科?” 吴凉咳了几声,道“不洗澡的话,把衣服换了,你这样容易生病。” “等一下。”周向晚认真严肃地阻止了吴凉,在他幻想中,他被泼了水之后,一定就像出水芙蓉一样楚楚动人,没人任何人能扛住他的魅力,于是他顿了顿,嘴巴忽的一扁,眉目含情道“吴凉哥哥,你能和我一起去俄罗斯吗?” “……” 吴凉倒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用力一捏,超疼! 周向晚严格走白莲花的套路,眨了眨眼,“人家陪你玩,包吃包住,两个月噢。” 吴凉“……你跟我说实话,周向晚,你是不是中邪了。” 周向晚“……”旁边的黑色冰箱上映出周向晚的影子,只见他浑身湿哒哒的,发型被泼垮,原来他根本不像出水芙蓉,倒是像一个大秃子,难怪吴凉会拒绝他! 周向晚虎躯一震,吼道“我要去洗澡!”吼完忽然想起自己的人设,道“都怪你!我这发型吹了一小时呢!你要负责,嘤!” 吴凉倍感窒息,咬牙切齿道“快去!” 周向晚噔噔噔地冲进了浴室,半分钟后又噔噔噔冲出来,道“护发素在哪?” 吴凉“……没有。” 周向晚抓狂道“我沐浴露也找不到!” 吴凉神秘道“柜子右边第三个抽屉有一块香皂,既可以洗头又可以洗澡,非常方便。” 周向晚“……妈的你就不配当gay。” 接下来,吴凉的家前所未有得热闹起来,吴凉怕哈哈冻出毛病,揽过大任,抱着哈哈在客厅吹毛,哈哈嚎叫着满地乱跑,吴凉拖着残破的病体追着狗绕了客厅一圈又一圈,好不容易按着狗头吹干,周向晚又出来吹头发,总之,电吹风停响之时,客厅已经落满了毛。 在满天满地的毛之间,周向晚和吴凉坐在沙发两头,相对无言,吴凉的衣服他穿不下,裹着块浴巾坐在沙发上,吴凉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周向晚的上半身,肌肉饱满而富有光泽,宽肩窄腰,人鱼线向下延伸,被浴巾挡住,无端色气。吴凉意识到自己真的在偷看周向晚,忙又掐了自己一把,将目光上移。 一块直男香皂把周向晚的戏精之魂暂时搓灭,他发现吴凉病得很厉害,脸颊发红,病态地凹陷下去,讲几句话就咳几声,看起来着实不太好。 吴凉担心周向晚,见了面却不知道说什么了,还觉得有些尴尬,道“你来我家干什么?” 周向晚颔首道“你那套是准备和谁用的?” 吴凉不说话,只是捂着嘴一阵猛咳。 周向晚见状,起身去了厨房,倒了水,确认温度适中后,递给吴凉,问道“什么病?是肺癌吗?” 吴凉喝了一口水,道“谢谢。普通咳嗽。” 周向晚认真地看着吴凉,道“去医院查过了吗?万一是肺癌怎么办?” 吴凉早就领教过周向晚的脑补功力,转移话题道“最近你还好吗?” 周向晚避而不答,眼神沉沉道“你那套和谁用的?你要想找人,不如找我。” 吴凉怕又发生“小泰迪”惨剧,连忙道“我自己用的,防止弄脏床单,你懂了吗?” 周向晚恍然道“所以你的尺寸是……” 吴凉额角青筋直冒,打断道“闭嘴。” “哦。”周向晚勉强憋笑,欢快地抖了抖腿,道“我过得不好。周鉴林发了和我断绝关系的申明你知道吧?” 吴凉道“但是在法律意义上,你依然是他的继承人。” “周袍辉把我股份骗走了。” 吴凉皱了皱眉,道“怎么骗的?” 周向晚来之前做足了充分的准备,还问了专门的律师,编完故事,又补充道“事情就是这样,我没有钱,我一出门就会被人认出来。找不到工作,现在住在超市里,我的狗能托你照顾两天吗?” 吴凉看着疯狂挠他家沙发,啃他家靠枕的哈士奇,顿时充满了对未来不好的预感,沉默片刻,道“钱盟呢?” 周向晚哼了一声,含糊道“钱盟他讨厌死了!” 周向晚包含期待地看着吴凉,怎么说呢,他觉得,吴凉只要接受了他的狗,那么四舍五入不就相当于他要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了吗? “哈哈可聪明了。”周向晚见吴凉不说话,对着哈哈拍了拍手,道“哈哈,坐下。” 哈哈兴奋地扑过来,后爪按在周向晚大腿上,热烘烘的狗头拱来拱去,对着周向晚脖子就是一顿好舔。 周向晚道“……哦,他不太听得懂人话,但是有卓越的肢体语言理解力。” 说着,周向晚想起视频里很火的宠物歪头杀,便摊平手掌,悬在半空,一手强行按着哈哈的头,道“来,把头放在我手心。” 没想到都按着他的头了,哈哈还是张开大狗嘴,一口咬住了周向晚手掌,仰头抬眼,三白眼瞪着吴凉,莫名邪魅。 吴凉“……” 周向晚揪着狗嘴,恨铁不成钢“你为什么不按正常狗的思路来?!” 吴凉先是皱了皱眉,周向晚说的话听起来非常扯,大概率是来骗他的,吴凉没有精力再去揣摩周向晚的目的,而且不管是真是假,他的处理方式都是一样的。吴凉对周向晚说了一句稍等,就去书房打了一个电话。 等吴凉打完电话,他手里拿着一张支票,道“小区门口的宠物店,最近要转手,我刚刚买下来了。周向晚,你现在是宠物店的老板了。” 周向晚“……” 吴凉把支票递给周向晚,周向晚一看,是五百万,但是吴凉的表情像是只给了500块。 “你……什么意思?”周向晚一脸委屈,“你为什么跟打发讨饭人一样打发我?” 吴凉道“不是。你之前送我的衣服和手表的价值,远远不止五百万。我只是有来有往……” “放屁!”周向晚打断他,严格道“你就是还我人情!你就是不能容忍自己欠别人东西。”周向晚说着,把支票撕得粉碎,天女散花般往地上一撒,哈哈跳下去,狂野地扒拉起五百万的残躯,又是好一阵狗毛纸片齐飞。 “我不缺钱。我给你的,永远都不要你还。” 吴凉以为是周向晚自尊心强,他喉咙不舒服,所以讲起话来很慢,听起来格外语重心长,“没有。周向晚,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不要颓废,你还年轻,在宠物店好好学习,要不然,你还可以回俄罗斯当土矿主。” 周向晚“……” 五分钟内,周向晚被吴凉安排得明明白白,不仅开了家小超市,明天还将继承一家宠物店。 周向晚不知所措——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没有按他的剧本来! 吴凉见周向晚愣着不说话,实在是熬不住,道“我要睡了。你手机号留一个给我吧。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宠物店。” 周向晚只好临场发挥,发狠掐了自己一把,硬是掐得热泪盈眶,小声道“我能睡一晚你家的沙发吗?超市没有暖气,很冷。” 吴凉咳了一声,晕乎乎道“你向我保证,你不睡我的床。” 周向晚就差对天发誓“我保证不睡。” 吴凉点点头,道“睡客房吧。床单换过了。”说完,就慢慢踱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周向晚抱着哈哈进了客房,在床上滚了一圈,有点兴奋。 他觉得吴凉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有可能是因为病了没力气说话,也有可能是出于同情心,总之,是好了很多。 到了半夜,连狗都睡了,周向晚还没有丝毫睡意。他在床上滚了几圈,眼睛炯炯有神,轻手轻脚地跑到厕所照镜子。 万籁俱寂,周向晚忽然听见了一声声闷闷的咳嗽,周向晚还没有听见过这样的咳嗽声,连续不断,很短促,似乎要把肺咳出来了。 他放心不下,来到了吴凉卧室门口,推了推门,发现门锁了。 吴凉这房子有些年头了,门板不厚,周向晚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咳嗽声更加清晰,听得周向晚自己喉咙痒痒的,也想咳嗽了,良久咳嗽声渐停,周向晚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回去睡觉,忽闻一道玻璃落地的清脆之声,周向晚心里一突,拍门道“吴凉?!吴凉!吴凉!” 周向晚敲了几下没有回应,当机立断,道“吴凉!我踹门了!”等了十几秒,周向晚退后一步,暴起对准门锁飞踢一脚,轰隆一声,门板巨颤,周向晚放缓力道又是一脚,整个门板发出一声哀鸣,直直落地,咣当一声。 “吴凉?你没事吧?!”周向晚踩着门板,急匆匆进来,举着手机左顾右盼,寻找吴凉的身影。 吴凉的房间很黑,一丝光也没有,周向晚借着手机的光,看向床中央,吴凉躺在两层厚厚的被子之下,半坐着,上身靠着墙,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一脸惊恐又不可思议瞪着倒下的门板,对着周向晚吼道“你要干什么!!!” 周向晚也吼“是你要干什么?你准备割腕自杀吗!!!” 吴凉“……” 周向晚见状,小心道“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别冲动。” “咳咳咳,我……没想自杀。” “那你怎么回事?你睡觉拿着刀做什么?!嘶——”周向晚倒吸一口凉气,“你居然梦游……哦哦哦,我知道,我初中学过,曹操就这样。” 吴凉“……”还能不能好好沟通了! 周向晚在他家里住,吴凉其实是有点怕的。他们上次在拉斯维加斯分开的理由也是因为周向晚的情绪很不稳定,吴凉又打不过他,想了想在枕头底下放把刀以防万一,没想到周向晚还真闯进来了。 “咳……”吴凉放下刀,吼完之后脑袋更晕了,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醒了,如果是醒了,现实生活中真的有人可以把整块门板两脚踹飞吗,做梦的话,又未免太过真实。他感受到了光,觉得眼睛不舒服,偏过头,有气无力道“周向晚,不准……睡我床。你答应过我的。” “……居然还惦记着,你那床是你老婆吗?”周向晚开了灯,发现地上散了一地的玻璃渣子,心想也许是吴凉想喝水,不小心把玻璃杯碰倒了。 吴凉抬起手遮着眼睛,哑声道“关灯,出去。” 周向晚走近吴凉抬手碰了碰他通红的脸颊,温度烫得吓人,揉了揉他耳朵,道“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 周向晚没理吴凉,病成这样了,顺着他意还了得?周向晚兀自打开衣柜,先是被吴凉收藏的,整整齐齐的,灰色大棉裤,大棉袄震惊了,往下一翻,抖出一打子秋裤。 说实话,太辣眼了,但是周向晚知道吴凉很怕冷,只好一脸嫌弃地给吴凉里三层,外三层的穿衣服。 “吴凉,抬脚。” 吴凉表情迷茫,顺从地抬手抬脚,让周向晚给他换衣服,穿好后,脑子终于清醒点了,不明白周向晚为什么那么紧张,沙哑道“不用急,等天亮烧就退了。你回去睡觉吧。” 周向晚道“不行,你一定不是普通感冒,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不是肺癌?” 吴凉“……” “你去查过没有?” “……没有。” 周向晚翻箱倒柜,找出一堆袜子,扔在床上,道“你经常胃痛,会不会是胃癌?白血病呢?你会吐血吗?” 吴凉“……我就不能是单纯的感冒吗。” 周向晚先给吴凉喂了一杯热水,然后回房间边打电话,边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红色长款羽绒服,里面是一件短袖,牛仔裤配休闲鞋,整装待发地站在门口,无所事事地盯着裹成一个团子的吴凉,慢腾腾地弯腰穿皮鞋。 周向晚终于忍不住,一把夹着吴凉胳肢窝,将他抱上桌子,脱下他的鞋,递出一双毛绒绒的灰色棉鞋,道“穿这个吧,这个暖一点。” 吴凉道“这个,是在家里穿的。” “我知道。” 周向晚蹲下,强硬握着吴凉脚踝给他穿鞋,吴凉缩了缩脚,却被周向晚更用力地捏住。 周向晚道“怎么说,你这一身已经够丑了,没救了,再丑一点也没有关系。还是暖一点重要。” 吴凉依然不想出门,企图做最后的挣扎,“你能开车了吗?我开不了。” “我叫人了,没事。和我一起值班的收银员小王,开你的车去。”周向晚低头百度“去医院要带身份证,社保卡,银行卡,现金,哦,还有门钥匙车钥匙,你手机呢?充电宝也要。” 周向晚又是一通翻找,集齐了所有东西,遇到了最大的阻碍“你包在哪里?好看点的那种。” 吴凉“没,咳咳咳咳,包。” 周向晚宽容道“丑点的也没关系。我勉强背一下。我背什么都好看。” 吴凉无奈道“真的没有。”说着,又认真道“放口袋里就好。” 周向晚看着桌上的一大堆东西,静默片刻,道“这么多东西,放在口袋里鼓鼓的多难看啊。你一个gay,家里一个包也没有!你到底是不是gay,你比直男还要直!” 周向晚越想越觉得这个结论太正确了,吴凉和他见过的所有gay都不一样,他平时走在路上,男人女人都不会多看一眼,他喜欢杜枫,可能不是因为他是男的,而是他喜欢杜枫这个人,而杜枫恰好是男的而已。 吴凉是直男,这个结论太过扎心。周向晚愣了好一会儿,悲愤交加地瞪着吴凉,就像吴凉不是少了一个包,而是没了一颗肾。 吴凉心道“不就是没有包吗?男人要什么包?”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坐在桌子上,蜷着手指看着周向晚,半晌,灵光一闪,道“可以……咳咳咳,先放塑料袋里。我明天给你,咳,买一个好看的……包。” 周向晚“……” 第35章 Pose鬼才周向晚 周向晚道“什么叫给我买, 我又不缺,上次让你在‘土味直男的试衣间’待一会儿你硬要回来。我真是服了你了。” 吴凉家里也没有好看的塑料袋, 只有垃圾袋, 周向晚嫌弃地捏着一个厚实的黑色垃圾袋,将林林总总的东西一股脑塞了进去。 虽然吴凉主动提出让他自己拎,但是周向晚还是觉得不能让病人提东西,拎着塑料袋进了电梯,等吴凉也进来后, 周向晚关上电梯,按下楼层,背对着吴凉, 本能地朝着镜子理了理头发。 周向晚一只手插进裤子侧袋,一只手将塑料袋往肩膀一甩,微微侧身,扬起下巴, 被自己的帅气深深地震惊了。 “你看,吴凉,这个塑料袋给我一提,看起来特别时尚。” 吴凉靠在电梯角落, 臃臃肿肿的一团, 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低着头并不说话。 然而, 无人喝彩, 并没有影响周向晚的发挥。吴凉家住十三楼, 在短暂的电梯下行时间里,他摆了二十几个ose,个个不重样,沉稳有之,不羁有之,痞酷有之,高冷有之,信手拈来,切换自如。 由此可见,周向晚不仅是gay,还是个i中霸王。 叮。电梯下到了车库。 吴凉不让周向晚背,更不让他抱,像一朵漂浮的白云,慢腾腾地朝车子移动。 周向晚先吴凉一步,手里甩着车钥匙,声控灯随着他的步子一道道渐次亮起,周向晚腿长,走得很快,等到了车旁打开车门,吴凉还在远处慢慢挪动。他懒得等,就以吴凉和车为和终点,往返走起了台步。 周向晚年轻时随他的超模妈妈当过一阵子模特,走了几场秀后发现还是赚钱有意思,就没干了,不过台风依然犀利专业,只是此情此景,不免让周向晚看起来像个在车库发疯的狗。 幸好,他足够自信。 周向晚哒哒哒地走了几个来回,杵在吴凉面前,朝他眨了眨右眼,道“我帅吗?” 吴凉不说话,直直站着,低垂着头,忽然扑通一声跪下了,车库里回荡起咚一声闷响。 没错,是真的膝盖着地,跪下了。 周向晚被吓了一跳,忙单膝着地,半跪着扶住吴凉,道“卧槽,你做什么?我不装逼了,不用跪着求我。你起来!” 吴凉咳了好几声,脑子嗡嗡直鸣,眼前发黑,好半晌眼神才恢复清明,哑声道“没事……刚才晕。低血糖……我热,衣服重。” 周向晚将吴凉抱进车后座,道“你发烧当然会热啊。我觉得你比刚才更烫手了。就像一个烫手山芋。” 吴凉“……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周向晚记得,吴凉总会在口袋里,公司抽屉,车里藏几颗糖,扑到副驾驶蛮横地翻了翻,找出一盒巧克力豆,喂他吃了两颗。 “还好我给你当过秘书。”周向晚摸了摸吴凉的额头,“你这个死宅,晚饭是不是又没吃?再来一颗?” “不要了。”吴凉细细地含着巧克力,舌头后知后觉地尝出了甜,脑子也跟着清楚些许。他在周向晚给他穿衣服时没注意他穿了什么,现在坐在后座脱下外套,大开眼界。脱下一件低领毛衣,发现里面还有一件高领毛衣,脱掉高领毛衣,再里面是居然是一件羽绒小马甲,吴凉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个俄罗斯套娃,无奈道“你……给我穿了几件衣服?” “六件。” 吴凉道“……没有人会穿六件衣服。裤子呢?” “三件。” 吴凉“……”难怪我连腿都迈不开! 周向晚道“说实话,我也没见人会盖两床被子。我这不是觉得你冷吗?”周向晚说着,又要给吴凉围上围巾。 “不要。我不冷。” 周向晚认真道“不,你冷。” 吴凉认真道“我热。” “错觉,你冷。你发烧才觉得热的,其实你冷。” 吴凉偏头不让周向晚给他围围巾,小声地道“周向晚,你不要觉得我冷了。我真热。我难受。” 周向晚“……好嘛。” 周向晚耐心地等着吴凉换好衣服,给他系上安全带,怀着忐忑的心情坐上了驾驶座。 吴凉见了,有些疑惑“你能开车?” 周向晚发动车子,谨慎倒车“我是怕开得很快的车子,所以开不上马路。我开到小区门口,让王铁柱开车。” 吴凉揉了揉眉心,勉强打起精神道“你以前不怕车。为什么?” “秘密。”周向晚专心开车,盯着前方,头也不回道“如果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能和别人上床,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我怕车子。” 吴凉沉默了,头靠着窗,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周向晚开出小区和小王接了班,王铁柱怕周向晚怕得要死,却还是要配合周向晚的小白花人设,演出半夜被叫醒的暴躁不爽,虽然挂着一张凶神恶煞脸,但怂得一路上都不敢说话。 此时正是黎明,周向晚坐在后座,微光下的街景不断后退,几辆大卡车时不时呼啸而过,周向晚心生不适,又转头看吴凉。 吴凉闭着眼睛,清俊的眉眼难受地拧着,周向晚光是看着,就觉得难受,凑过去和他挤在一起,正好车过了一道减速带,车身猛一起伏,吴凉脑袋一歪,头枕在了周向晚肩上,滚烫的呼吸还带着香甜的巧克力味喷在周向晚颈侧。周向晚抬手摸了摸吴凉潮红干燥的脸。 周向晚只穿了两件衣服,手掌凉凉的,吴凉无意识地蹭了蹭,周向晚呼吸一窒,就要拿开手,吴凉估计是睡迷糊了,抓着周向晚的手往脸上蹭,呢喃道“还要……” 周向晚深深,重重地吸入一口气,托着吴凉的头,让吴凉把头枕在了自己大腿上。偏偏吴凉翻了个身,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抓着周向晚的手往脸上贴,很快,周向晚的手心就被他的脸捂热了,吴凉抛弃了被捂热的左手,迷迷糊糊地摸索着,手摸到了周向晚某个突起的部位,周向晚连呼吸节奏都乱了,连忙把冰凉的右手按在了吴凉滚烫的额头上,吴凉满意了,顺势抱住周向晚的手腕,甚至还知道充分利用,手心热了之后,又换了手背贴在脸上,双手齐上阵,像猫一样抱着周向晚的手臂不肯放。 真要命,吴凉是不是烧傻了,还是在故意勾我?周向晚屏住呼吸,冷静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吴凉。” 吴凉没动静,窗外的光影在两人身上快速掠过,无数不规则的橙色,白色,黑色的光片像乐符,像飞鸟,在周向晚脑子里唱起了歌。吴凉枕了大腿,抱了手臂,整个人都安稳了不少,蜷着双腿沉沉睡去。 周向晚“……”只好用空出的手,将某个升起的部位往下按了一按。 幸好在周向晚的俄罗斯长棍彻底崛起之前,到了医院,周向晚抱着吴凉进了急诊,就是一系列的检查,量体温,抽血,挂点滴。吴凉的体温是40度,周向晚没发过烧,不知道那是什么概念,百度了之后才知道那是一个十分危险,几乎要把脑子烧坏的温度。 暖阳初升,一缕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药水袋上,周向晚看着药水从高处一滴滴落下,顺着针管流入吴凉的血管。吴凉的手背很白,能看见青色的血管,但是手指头长了冻疮,关节发红发肿,周向晚看见就觉得恼火。 周向晚不明白,吴凉动不动就能给杜枫买房子,给自己五百万支票,却不会把这钱花在自己身上。 生了病来医院看一下又怎么样,只要护着手就不会长冻疮,好好一个业内传奇ceo,结果失恋了就和小女生一样,躲家里一个月出一次门。 周向晚想起了前世吴凉的葬礼。他一直以为,吴凉这人凉薄无情,都沦落到要他收尸了,肯定没有人会来缅怀他。 但是周向晚错了。 来的人不仅多,还非常杂。最先来的是同行,吴凉在业内名声很好,有很多业内大佬亲自参加了葬礼,说有多伤心倒不至于,更多的是惋惜感慨。然后是同事,同学,魏天香更是哭得稀里哗啦的,那时周向晚知道了原来吴凉从小到大一直当班长,还是一个保送北大的学霸,工作之后提携了很多牛逼的后辈,那些后辈挺怕他,虽然心怀感激,但平日里都不敢主动联系吴凉,谁知再见面已然隔着一重冰冷的墓碑。 吴凉的追悼会到第三天的时候,人数非但没有减少,还达到了巅峰。 那是从云南来的一群孩子,孩子有大有小,小的不过五六岁,大得已经有十几了,都黑黑瘦瘦的,由一个女老师带着,孩子们一一对着吴凉的遗像鞠一躬,然后上前在墓前吴凉的遗像下放一朵干净的小白菊。 周向晚还记得一个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对着墓碑说“漂亮叔叔,原来你长这么漂亮呀,谢谢你,我明年就一年级了。你变成星星之后希望有很多小神仙可以陪你玩。漂亮叔叔再见。”后来,女老师告诉周向晚,吴凉通过她资助了八十三个孩子,不留名也从不和孩子联系,但是说孩子有困难可以找他。 孩子们走后,周向见到了一个大家子陪着一个老人从广州过来,老人对着吴凉的墓碑骂着“扑街仔”却是老泪纵横。据老人说他以前开网吧的时候顺手给了吴凉一口饭吃,吴凉到北京后每年都会给他打钱寄东西,却从来不去看他。 一直到葬礼结束,唯一没有来的,就是吴凉的家人亲戚。 想到这里,周向晚戳了戳吴凉的脸,低声道“扑街仔。” 吴凉的脸很软,下巴长了浅浅的胡渣,周向晚戳了一会儿得到了别样的乐趣,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然而,正常的照片已经满足不了周向晚邪恶的欲望了。周向晚弯腰伸手,一只手轻轻掐着吴凉脸蛋,吴凉两片嘴唇被掐得嘟起来,看起来像一只小黄鸡,真是要多傻有多傻,周向晚正拍得兴起,镜头里的吴凉忽然睁了眼,眼睛先是瞪得很大,眨了眨,又眨了眨,才嘟着嘴唇含糊道“……放手。” 周向晚放开手,收好手机,沉声道“吴凉,你在做梦,刚才的一切都是你的幻觉。什么也没有发生。” 吴凉揉着眼睛面无表情地坐起来,周向晚秒怂“你别生气,我错了。喝水吗?” 吴凉摇了摇头,起身要走,清了清嗓子,道“我去厕所。” 周向晚跟在吴凉身后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从床边拿了口罩和帽子戴上了。 吴凉推着点滴架往厕所走,周向晚低着头,走在他旁边一言不发,不过哪怕是这样,路边的人还是会朝着周向晚看几眼。可能是看周向晚身材好,也有可能是认出了他的真实身份,谁知道呢。 周向晚平日里恨不得把他的脸印在申入世界文化遗产人人跪舔,不喜低头也讨厌戴口罩,从来不曾走得如此低调,吴凉看在眼里,身子微微一斜,勉强替周向晚挡了挡。周向晚按着他肩膀,低声问道“怎么了?又晕?” 吴凉欲言又止,他有很多问题想问,问他和萧锦河是怎么回事,周家招惹上了什么人,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万千思绪,吴凉还是摇头说“我没事。” 周向晚跟着吴凉进了厕所,忽然抱住了他,道“要不要我帮你扶鸟?” 吴凉斩钉截铁“不要。” 周向晚道“万一你尿着尿着,眼前一黑,一头扎进小便池怎么办?” 吴凉铿锵有力“不可能。” 周向晚失望地放开吴凉,站在他旁边,拉开了裤子拉链。 吴凉!!! “周向晚,你干什么?” 周向晚不明所以道“你这是什么口气?我站在这里能干什么?又不是要喝尿。” 吴凉咳了几声,道“你别站我旁边,还看着我……那个。” 周向晚非常坦然“掏都掏出来了,好朋友就是要一起上厕所并排撒尿的嘛。” 吴凉顿了顿,无语道“……那要不要手牵手?晚妹妹。” 周向晚“……” 第36章 初级戏精周向晚 吴凉听见了周向晚拉开裤子拉链的声音, 那声音很小,却无比清晰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就像蒸汽机的齿轮第一次咬合, 就像几千只飞鸟扑扇翅膀。 吴凉眼睛直视前方,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悲哀地发现自己尿不出来了。他活了三十年,不是没和人并排上过厕所,但这绝对是他最不自在的一次, 他甚至不明白这种不自在的感觉是怎么来的。 周向晚完事,见吴凉没动静,关心道“怎么了?年纪大了, 尿频尿急尿不尽?” 吴凉道“……” 周向晚和吴凉上了一次厕所,更加坚定了吴凉是个直男的念头,因为吴凉全程上厕所竟然没有往他那边瞄过一眼!这根本不是gay该有的表现! 周向晚见吴凉满脸超脱地回了病房,暗搓搓地给钱盟打了个视频电话。 “钱盟, 你在干嘛?” 钱盟光着个膀子,坐在马桶上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道“大少爷,我在拉屎。” 周向晚激动道“我在医院, 你快来和我演强制爱!” 钱盟万万没想到周向晚上次说的剧本居然是认真的, 霎时清醒了,道“你和吴凉好歹也大半年交情了, 您可怜巴巴地抱狗上门, 他还不让你借住几天?周少, 我觉得吴凉小气巴拉的,不靠谱,您还是回来吧!” 周向晚沉吟片刻,道“嗯……吴凉倒不是这种小气,他昨天给我买了一家宠物店,还给了我五百万,他就是不和我住一起。” 钱盟感叹道“……你们有钱人的操作真骚啊。” 周向晚深吸一口气,有点紧张,道“你说,吴凉会信吗?” 钱盟心想“废话啊,肯定不信。”嘴上却信誓旦旦道“不信也得信,我是谁啊,茅山派第一百零八代嫡传弟子,中央戏精学院荣誉毕业生——钱盟。我今儿肯定给您倒腾好!不过您可得扛住,千万别打我!”钱盟和周向晚从初中开始当同桌,前后十年交情,刚开始还是兄弟,现在他基本拿周向晚当半个儿子养,如一个操心庄稼的老农民般为他操碎了心。 周向晚对钱盟充满了信任,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我保证不打你。你快点过来!” 钱盟幽幽道“等我先夹断这根屎,这根屎憋久了比较硬……啊,断了,您听,扑通一声!动听!” 周向晚“……滚!!!” 钱盟挂断电话,当下就给吴凉去了个电话。 “吴凉,周少是不是在你哪?” 吴凉挂着点滴,接到钱盟的电话,大大松了一口气,他病成这样实在没有精力照顾周向晚和他的狗了,嗯了一声,淡淡道“你什么时候来接他?我们在……” 钱盟冷哼一声,打断他道“吴凉,你知不知道周向晚是我的男人。”钱盟说着,竟生出几分真心实意的怒气来,周向晚这么横冲直撞地对吴凉好,人家领不领情还不一定,就好比哈士奇拱了断肠草,毒死了心疼的还是他钱盟。 吴凉沉吟片刻,平静道“我知道。”吴凉自从在密室逃脱时目睹了周向晚和钱盟的铁门y之后就注意起他和周向晚的相处模式来,看起来确实是一对,gay得很。 钱盟没想到吴凉这么平静,心态崩了,道“你等着,周向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便挂了电话。 吴凉“???” 正在这时,周向晚推门进来了,身上带着一股子寒气,手里拎着一盒粥,语气上扬道“护士姐姐说,楼下粥挺好吃的,就是看着寒酸,你要是饿了就将就着吃几口,不饿的话,我等会儿带你去吃顿好的。” 吴凉没想到周向晚离开这么久是去给他买早饭的,小桌子上摆着一盒热腾腾的白粥,吴凉捏着勺子,手一直在微微颤抖,许是生病的人格外脆弱,他鼻子发酸,心里也酸,一口白粥滑下喉咙,烫了嘴,他却仿佛自虐似的,一口一口往下咽,就仿佛这样能压下心里异样的感动。 周向晚不知道吴凉被他不经意的举动感动得一塌糊涂,无知无觉地坐在旁边,翘着腿,玩奇迹暖暖玩得入神。 吴凉吃了周向晚一碗粥,心想周向晚连财务报表都看不懂,他以后要怎么办?他被周袍辉那人精骗好像也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他不喜欢欠别人,一心想还清这碗粥承载的人情,喝了一口水,忽道“你公司缺人吗?” 周向晚闻言,挑高了一侧的眉毛,玩笑道“缺啊,缺个给我端茶送水的秘书。” 吴凉点了点头,抬眸道“可以。” 周向晚“?!” 周向晚想起吴凉大学主修法学,辅修it,他从小到大的职业方向都是律师,那么,他为什么会进了房地产还当了ceo呢? 周向晚想到这个,不满道“你进周氏不会是为了杜枫吧?” 吴凉又喝了一口水,静静地看着周向晚,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周向晚踹了床一脚,强硬道“到底是不是?” 医院的床,体量轻窄又是钢制的,被周向晚踹一脚,发出的声音格外刺耳,吴凉吓得一激灵,水洒在了手背。 “问这个有意义吗?”吴凉喝完水,将杯子往柜子上重重一放,不理会周向晚,倒头就睡,侧过身,留给他一个削瘦的后背。 周向晚兀自气了一会儿,反省自己这气生的实在没道理,推了推吴凉,道“你真要给我当秘书?” 吴凉不动。 “为什么?你不是说让我离你远一点。是因为昨天我送你来医院,你想还我人情吗?” 周向晚向来是很烦人的。他半靠在吴凉旁边,脑袋搭在吴凉肩膀,几缕头发漏下来垂到他脖子上,道“医生说,你是细菌性感冒引起的发烧咳嗽。你没得肺癌。” “但是,是不是胃癌还不知道。等你感冒好点了,跟我去医院做全身检查吧。” 吴凉闭着眼,往床里缩了缩,还是不理他。 周向晚不停拱他,道“吴凉,你理理我。” 周向晚的气来得快,漏得也快,气球似的最多气不过五分钟,而吴凉是秤砣一块根本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平时看不出,生了病一副蔫巴巴的样子,就更看不出来了。 吴凉被周向晚挤到了床脚,咳了几声,道“周向晚,你先下去。” 周向晚脑袋搭吴凉肩膀上,晃来晃去,他不觉得两个大男人挤在床上的姿势不好看,小声道“那你不准生我气了。我特别怕别人生我气。” 话音刚落,门忽的被踹开,钱·戏精·盟冲了进来,大吼道“晚晚,你在干什么!” 周向晚有一瞬间的懵逼,但很快反应过来是他的剧本,赞许地看了钱盟一眼,慌忙要跑,吼道“钱盟,你就算得到我的身,也永远得不到我的心!” 吴凉“???” 钱盟一把扯过周向晚,痛苦得脸都皱了,道“你为什么不爱我???我爱你!”钱盟指着吴凉,“你却爱着一个傻逼!!!” 吴凉“……”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什么事了? 周向晚马上就要笑场,憋笑憋出了眼泪,捂住嘴泪眼汪汪的,看起来相当可怜,“你怎么会对我怀着这么脏的心思,我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脏?”钱盟在一瞬间完成了震惊,痛心,痴狂的表情转换,“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脏!”说着,钱盟凶狠地看了吴凉一眼,扛起了周向晚就要开门,吴凉第一反应是“钱盟居然能扛起周向晚!”而后满脸茫然地吼“你们怎么回事?!” 周向晚一只手拽着钱盟防止自己掉下去,面上却是挣扎不止,隐忍又无助地盯着吴凉,道“吴凉,你不用管我。” 吴凉是真的懵,本能地拉住钱盟,道“你把周向晚放下!” 钱盟一把推开吴凉,露出一股职业拳手的凶悍劲儿,瞪着眼道“我跟你说过了,他是我的男人!”说着,一股子笑场的冲动马上就要喷涌而出,钱盟连忙转过头,扛起周向晚就跑,吴凉想追,但他忘了自己还挂着点滴,低头拔针头的时间,钱盟已经跑没影了。 吴凉“……” 钱盟和周向晚一路跑到车库,躲进车里,狂笑不止,互相吹了一番对方的塑料演技之后,周向晚道“眼影盘和口红带了吗?” 钱盟点头,道“带了,您要穿女装啊?果然,这一天终于来了!” 周向晚开始脱衣服,道“我画吻痕。” 钱盟“……万一褪色了怎么办?吴凉不得骂死你……还有我啊。” 周向晚自信满满“那死直男根本就看不出来!” 第37章 高级戏精周向晚 死“直男”吴凉呆若木鸡。 从钱盟破门而入, 和周向晚嗷嗷吵架,到把他一把扛走, 整个过程连一分钟都没到! 事情发生得太快, 好比晴空万里忽然迎头一瓢暴风雨,把吴凉给浇懵了。良久,吴凉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思考。 第一个问题。周向晚为什么不反抗?他一个不会游泳还敢顺着一根绳子往恐怖分子老窝爬的狠人,不可能打不过钱盟。难道, 是因为爱情? 而且,钱盟对他再三强调说“周向晚是他的男人”是不是以为他要和他抢男人?可是……吴凉在心里对天发誓,他就算从三楼跳下去, 就算单身一辈子,都不会和钱盟抢周向晚这个祖宗!把那货抢回来干什么,放家里供着吗? 最后,吴凉经过严谨的思考, 得出了只是两口子吵架,钱盟误会吃醋了的结论。这个结论推理严密,符合逻辑,吴凉顿时说服了自己, 冷静下来, 按铃叫护士重新给他打针,踏踏实实地挂起了吊瓶。 吴凉是一个天真的老实人, 他对周向晚的神经程度一无所知。 此时, 周向晚正和钱盟在吴凉家的车库里搞事。 周向晚套了一件黑色的毛呢长风衣, ——他强行从钱盟身上扒下来的,认认真真道“钱盟,打我一拳。不要把我打丑了,要打完之后很可爱的那种。” 钱盟咬了一口汉堡,含糊道“江湖失传已久的,还我漂漂拳是吧?” 周向晚好奇道“那是什么拳?” 周向晚和钱盟在文化上有着巨大的鸿沟,钱盟也不出言解释,盯着周向晚的脸端详片刻,道“其实,我早想揍您了,您可太欠揍了。” 周向晚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向钱盟展示他的脸,道“一般欠揍,你得客观看待我。而且,我长得这么好看。” 钱盟上下打量周向晚一圈,一言难尽道“唉……我钱盟一世英名已经败您手头了,而且您接下来的操作太丧心病狂了,吴总怕不是得疯。您可真狠啊。” 周向晚奇怪道“为什么,我觉得还好。” 钱盟不忍直视道“一般人,谁扛得住您穿成那样啊?他妈的,您还能再骚点吗?” 周向晚理所当然道“能啊。” “……”钱盟忍无可忍,对准周向晚的脸就是一拳,“妈的欠收拾!” “嗷……卧槽,鼻血!!!” ———场景转换线——— 吴凉拎着一袋药,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门口蹲着一个周向晚,盘腿坐着,大大一坨,见他出来,眼睛一亮,猛地站了起来,像是想笑,却咧着嘴嘶了一声,小声道“吴凉,我来接哈哈。” 吴凉见周向晚嘴角发红,咳了几声,道“你,和钱盟打架了?” 周向晚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吴凉看见周向晚脖子上有两个嫣红的吻痕,心想他和钱盟应该和好了,他没有掺和别人私事的习惯,就没有再问下去,掏出钥匙开了门,随后,吴凉缓慢地眨了眨眼,愣愣地站在门口,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他的房子被拆了!!! 地板铺满了白色的羽绒,棉花,破碎的面巾纸。然后是散落的鞋,拖鞋还好,皮鞋直接被咬穿了底,东一只,西一只的散落各处。再往里,是茶几上的各种水果,杂志,花瓶死不瞑目的残躯,最扯的是,不知道哈哈是怎么操作的,茶几也裂了好几条缝。最后,是吴凉家雪白的达芬奇沙发,白是依然挺白的,但已然破破烂烂,千疮百孔,没有治疗价值了。 还有很多东西,吴凉没有细看,生怕让病情更加恶化。吴凉一边安慰自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一边勉强说道“你的狗呢?” 周向晚左顾右盼,叫道“哈哈哈哈!!!” 话音落下,沙发左侧传来嗷呜一声,周向晚走近一看,气笑了。只见哈哈威武的头伸出沙发的皮革外,不羁的身体却被卡在沙发内部,活像沙发上长了一只哈士奇。哈哈见了周向晚吭哧吭哧的低下头,时不时委屈巴巴地抬起眼皮子,转着眼珠偷偷觑一眼周向晚,胡子上还粘着一根鸭绒毛。 周向晚捏着哈哈的大肥脸甩了甩,愤愤道“气死我了你!” 哈哈嗷呜一声,舌头从嘴里歪出来,一副明明是沙发先对我动的手的模样,一脸委屈巴巴。 周向晚对吴凉道“我赔你,分期付款成吗?” 吴凉算了算,哈哈这一拆,至少拆了八十几万的家具,如果周向晚真的破产了,大概是为难他了,无力道“没事。你快带它走。” 吴凉倒不会和一条狗生气,只是一时承受不来这种暴击,万幸的是,虽然门板没了,但哈哈没来得及进他的卧室就被沙发卡住,所以他的床还是一张冰清玉洁,没被糟蹋的床。 吴凉从厨房拿了一瓶矿泉水,站着吃了一堆药,摆手道“不必麻烦了。工作的事,我们电话联系。” “嗯,好。”周向晚应了一声,半跪在沙发前,按着哈哈的狗头要把他揪出来,吴凉不经意地看了周向晚一眼,忽然发现不对劲——周向晚蹲下时,露出了一小截大腿,皮肉是雪白的,他没有穿裤子,但外面穿的却是钱盟的大衣,大衣所有扣子严严实实都扣上了,这根本不是周向晚平时的样子。 就着哈哈嗷嗷的狗叫,周向晚终于把哈哈从沙发里掏了出来,顺了顺哈哈的毛,周向晚红着眼眶朝吴凉点了点头,道“那我先走了,钱盟还在下面等我。” 吴凉从来没见周向晚这么萎靡过,他知道自己不该打探别人的隐私,但还是问道“你裤子没穿,会冷吗?” 周向晚微微震惊,像是什么秘密被揭穿,偏过头避开吴凉的视线,抖声道“我……不冷。” 吴凉皱眉,他觉得周向晚实在是太不对劲了,咳了几声,道“不行,外面零下七度,你不能这么出去,我去给你找一件秋裤。”吴凉说完,想起周向晚可能会觉得秋裤太丑了,忙改口道“棉裤!”说完,吴凉都绝望了,棉裤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 周向晚听了,抬起眼睫对吴凉笑了笑,只是微微勾了勾薄唇,没说话。 周向晚只要不张嘴说话,形象气质陡然不同,光那张脸就男女通吃,老少咸宜,相当招人疼,吴凉盯着周向晚灰蓝水润的眼睛,心神一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问道“周向晚,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周向晚心想“上钩。”他猛料还没亮出来,十分沉得住气,仍是摇头,手下却松了劲,哈哈果然从来没让他失望,当下就从他怀里窜了出去,直往吴凉脚下颠颠地跑。 “哈哈。”周向晚往前要抓狗,身体却猛地一晃,栽在了地毯上,扣子绷开了几颗,他抬眼快速看了吴凉一眼,拢好衣襟,又把哈哈抓住,急急道“我走了。” 吴凉猛地咳了几声,心中大震,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见了什么,一把拉住周向晚,扯开他的衣襟,沙哑道“怎么回事?!” 周向晚只穿了一件长大衣,里面根本没穿衣服,上身密密麻麻全是吻痕和牙印,红的,紫的,粉的,像花瓣一样遍布起伏的肌肉,而他的下身则紧紧绷着一层渔网袜,还是带皮革搭扣的那种,丝袜包着紧绷的肌肉,在灯下泛着异样的银光,阴柔与阳刚,肮脏与纯洁的完美结合就这么撞进了吴凉的脑海。 “你……你……”吴凉憋了半天,骂了他几年都没骂过的一句脏话,“操。” 周向晚心想“差不多了。”他一把推开吴凉,搂着狗站起来,站在门边,哑道“不准看!我走了,钱盟已经等很久了。” 吴凉急忙跟上去,道“你是愿意的吗?”吴凉咬了咬牙,“他,他那么弄你……你不愿意的话,他是犯法的!” 周向晚沉默片刻,他真的是憋不住想笑了,当下咬嘴唇忍住,道“愿不愿意有什么要紧,我欠他的。”说完,周向晚泫然欲泣,“没人能帮我。” 周向晚抱起哈哈走向电梯,他走的很慢,还能余光偷偷觑吴凉,希望吴凉能留他,吴凉站在一片狼藉之上,直直地盯着他的背影,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关上了门。 周向晚傻眼了“居然不留我,难道看出来了?” 周向晚被风一吹,心拔凉拔凉的,他妆就画了两小时,还被钱盟打了一拳,感觉自己演了好大一场戏,唯一的观众还没大反应,当下伤了心,钻进钱盟的车里,悲伤地拍了钱盟一巴掌,拍得钱盟一激灵,叫道“嚯,好强劲的内力!” 周向晚委屈巴巴地玩头发,“吴凉居然不留我!” 钱盟发动车子,打了个哈欠,道“周少,您别玩了,您瞧瞧您把我糟蹋成什么样了!” 周向晚心想“我没玩。我只是想看看他在不在乎我……这个好朋友。” 周向晚悲伤地把脸埋进了哈哈的毛里,蹭了蹭,奇道“我不明白,吴凉正得不行,我骂魏天香几句他就赶我下车,我都被你欺负成这样了,他居然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说!嘤。” 钱盟“……哎,不是,明明是您骗他,伤心个什么嘛。那,人是复杂的,您也不知道好人,坏人,下一步会做出什么啊。我们吃晚饭吧,您想吃什么?” 可是,周向晚总觉得,吴凉不会这样的。吴凉大腿被扎了一刀,还想着他不会游泳,跳上直升机抱着他在海里游。他直板而纯粹,行为一板一眼的,下一步要做什么都很好预测,不会像萧锦河那样笑嘻嘻地在背后捅刀子,也不会像钱盟前世那样不声不响地和他绝交。 周向晚悲伤地道“我要去吃烧烤。我要肥出双下巴。” 第38章 烟花少女周向晚 十二月的北京, 已经开始飘起了细细的雪,早上的太阳眨眼就没了, 走在街上像走在冰箱里。 车内空调开得很足, 暖烘烘的,周向晚蹭了一脸的狗毛,觉得有些困了,眯着眼睛喃喃道“钱盟,你说, 吴凉是不是,不在乎我?” 钱盟从后视镜里看了周向晚一眼,心想哈士奇还是拱到断肠草了, 从手边扒拉出一瓶伏特加,往后一递,唱道“一杯敬自由……” 周向晚依然想睡觉,接过酒瓶, 满脸郁悴地道“莫斯科的雪,我的泪……” 钱盟听了哈哈大笑,笑得周向晚更加悲伤,一下栽倒把脸埋在哈哈肚子上蹭啊蹭, 迷糊间听到了一阵非常土味的手机铃声, 钱盟接了电话,喂了一声, 没等几秒忽然一个急刹, 哈哈嗷了一声, 从座位上被颠了下去。 周向晚最怕急刹车,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猛地坐起来,吼道“卧槽!!!怎么了!” 钱盟指了指后面,百感交集道“吴凉追来了。” 周向晚“?!” 吴凉开着一辆黑色辉腾,开车方式和他选择的车型一样,稳稳当当,从钱盟车边擦过去,好死不死地堵在了车前面。 钱盟慌了,道“怎么办?” 周向晚一秒入戏,双手搭在车窗边沿,巴巴地看辉腾车,道“继续演。” 透过暗色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吴凉边咳嗽边解下了安全带,又从副驾驶拿了一件大衣,才打开车门下来。 钱盟叼了一根烟,打开车窗,拧着眉道“吴总,怎么了?” 吴凉外头套一件黑色羽绒服,里面一件灰色高领毛衣,遮住了下巴,唇色极淡,眼里满是血丝,精神蔫蔫的,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郁。他缓缓道“钱盟,开门。咳咳咳,我们在车里说。” 钱盟道“嘿,这门啊,不是您想开就能开……”正说着,周向晚忽的在后面用脚顶了他座位一下,低声道“别逼逼。”钱盟连忙改口“病成这样了,想进来就进来好了。” 吴凉礼貌地朝钱盟点头致意,打开门坐在了周向晚旁边,哈哈对吴凉非常热情,吭哧吭哧地扑到了吴凉怀里,伸出热烘烘的舌头要舔他,吴凉浑身一僵,连忙扼住了大张的狗嘴,把狗抱到周向晚腿上,一抬眼,正对上周向晚困得泪眼迷蒙的双眼,看起来可怜幼小又无助,四目相对,吴凉心中一股直男的保护欲油然而生,他想“周向晚还是笑起来好看。” 钱盟“你到底来干嘛的?我警告你,别掺合我和周少的私事!” 吴凉眼神沉稳,他就像平时谈生意那样,十指交叉放在腿上,不慌不忙地道“你们有什么事我不管,但是你让他穿成这样,是在侮辱他。” 吴凉看了一眼周向晚,暖气熏得他很晕,心想得速战速决,道“你们现在把误会说开。” 钱盟嚷嚷道“哎,不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你管得着吗?!周向晚他欠我钱,欠我情,他爱的是我,不是你……哎呀我的妈,卧槽!!!” 钱盟不可置信地瞪着吴凉,只见吴凉眼神仍是平静,乌漆麻黑的瞳孔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钱盟,手上握着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淡淡道“你的态度不对。我知道我打不过你,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带周向晚走。” 吴凉那时关上家门,是为了阻止自己挽留周向晚。他不喜欢别人管他的私事,自然也不喜欢管闲事。但是周向晚和他之间的种种一直在脑子里闪回,妙峰山从天而降,曙光号惊鸿一瞥,如果没有周向晚,他早就死了。吴凉最讨厌欠人情,一来一往才够对称,他静静地思考几秒,拿起了车钥匙,走了一步,像是想起什么,又去厨房揣了把刀,急急地冲出了门。 周向晚抱着哈哈,眼睛像小灯泡一样“噌”地亮了,心里嗷嗷地叫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带周向晚走!这是什么霸道死直男!吴凉超级在乎我的!!! 钱盟一直觉得吴凉这人不声不响,阴阴沉沉,是个狠人,但没想到这么狠,他脸直抽抽,指了指周向晚,粗声粗气道“晚晚,你要和他走吗?” 周向晚连连点头“要啊!” 钱盟眼角一抽,心想“您他妈矜持一点啊!”痛心疾首道“我还会来找你的,你会发现最爱你的男人,是我!” 吴凉的举动大大满足了周向晚的少女心,他抱着哈哈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心情像烟花一样炸开了,吴凉手里拿着一件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东北花大袄,披在周向晚身上,细细的雪落在吴凉的睫毛,他咳了一声,又笑了笑,道“上车。” 周向晚在朋友面前总是像个小孩,什么情绪都藏不住,抱住吴凉蹦跶了一下,激动地丸子头一颤一颤的,“你来找我了,我好开心!” 吴凉试图推开周向晚,道“感冒,别凑过来。” 周向晚抱得更紧“不管!” 就这样,不过三个小时,吴凉就违反了自己的誓言,把周祖宗抢回了家。 第39章 活体祸精周向晚 周向晚跟着吴凉回了他家, 吴凉望着满目疮痍的客厅,下意识地开始收拾起来, 问道“你要去洗澡吗?” 周向晚一惊, 怕洗澡把身上的颜料给洗了,低声道“不用。洗过了。”说着,他打了个哈欠,巴巴地看着吴凉,“我想睡觉。” 吴凉环顾四周, 他家已经被哈哈拆得差不多了,沙发不能睡人,客房的床落满了鸭绒, 全家唯一能躺的地方只有他的床——那纯白无暇,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的床。 吴凉有一种老婆马上就要被人睡了的感觉,但是把周向晚带回来连觉都不让他睡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吴凉想了想, 艰难道“你睡我的床。” 周向晚道“我饿了。” 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来了一句“我屁股疼。” 吴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连看都不敢看周向晚,脑子里却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周向晚穿着一条搭扣丝袜浑身都是嫣红吻痕的样子, 咳了好几声, 道“我给你煮粥。你先休息。” 周向晚特别喜欢吴凉向他妥协,少女心再次得到巨大的满足, 重重地嗯了一声, 哒哒跑到吴凉的卧室, 脸朝下对着雪白的床单猛地一扑,像一只扑进雪绒里的哈士奇,欢快地打了个滚,高声道“吴凉,我睡了!” 吴凉应了一声,去厨房给祖宗淘米煮粥,哈哈跟在他后面,时不时跳起来扒拉他裤子,吴凉蹲下,板着张脸与哈哈对视,道“没有狗粮。” 哈哈“嗷!” 吴凉继续板着脸“饿也忍着。” 哈哈用爪子拍地板“嗷嗷!” 吴凉从来没有主动摸过毛绒动物,觉得每一根绒毛里都藏着不知名的细菌,真是非常可怕,他伸出手,想把哈哈赶到一边,谁知哈哈会错了意,热烘烘地往他身上蹭。 嗯……居然很好摸。 “好吧。” 吴凉与哈哈对视片刻,拿起车钥匙出去买狗粮,又去买了一盒白粥给周向晚,过了一个小时,吴凉拖着病体走进卧室叫周向晚起床。 夜灯散着鹅黄的光芒,周向晚的睡姿很霸道,四仰八叉地摊在床上,歪着头,露出颈侧发紫的吻痕。 吴凉站在床边,长久地盯着周向晚脖子上的痕迹,他觉得那吻痕颜色鲜明得碍眼,而且很不对称,鬼使神差的,他伸出食指贴在了周向晚颈侧,把吻痕遮住了,周向晚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翻了个身,吴凉触电似的收回手,那温热的手感却一直停留在指尖,像火一样灼热,把指尖烧得发红。 吴凉不知所措,像是怕周向晚发现他偷偷摸了他,连忙跑了出去,长长得呼了一口气,客厅雪亮的灯光让他心中稍定,他望着自己的食指,食指发烫,红得像沾了印泥。 等等,印泥?吴凉眯起眼睛,万分考究地用拇指捻了捻食指,半晌,吴凉微微偏头,意味不明地道“……哈?” 周向晚一睡就睡了一个晚上,早上起来正纳闷吴凉为什么没叫他吃饭,一出卧室,就见吴凉躺在按摩椅上,眼神古怪地看着他。 周向晚挠挠脸,道“你看我干什么?被我迷住了?” 吴凉刚开始被气得眼前发黑,在按摩椅上躺了一个晚上终于能坦然面对周向晚了,道“早饭在桌上,你吃了就回去。” 周向晚满脸无辜地道“我没地方住。周鉴林都发声明说和我断绝关系了。” 吴凉道“那就回俄罗斯。” 周向晚抿了抿嘴,道“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吴凉无端一阵火,勉强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沙哑道“周向晚,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周向晚瞪眼“卧槽,你发现了?!” 吴凉道“周向晚,你要真那么爱演,不如投资拍电影,你这么耍我,有意思吗?” 周向晚老老实实道“有意思。” 吴凉被气得眼前发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被周向晚这么幼稚的手段耍得团团转,巴巴地把人接回家,连床都被他睡了!又无语又无奈,道“你快走吧,周向晚,我快被你折磨死了。” 周向晚挠挠脸,道“我昨天让他们给你送沙发了,马上就到。” 吴凉只想让这祖宗快点消失,道“不用,我自己会买。” 话落没几秒,吴凉家的门铃叮铃响起,周向晚看了吴凉一眼,道“沙发都运过来了。” 吴凉在按摩椅上躺了一晚上,躺得腰酸背痛,站起来锤了锤背,道“周向晚,你都二十五了,做事情心里要有数,你骗我,是不对的。我睡醒之后不希望在我家里看见你。” 门铃还在响,听起来怪烦人的,周向晚萎靡地哦了一声,吴凉不想再管,昏昏沉沉地走进厕所。 周向晚的少女心受到了打击,在心里嘤了一声,恢复了他惯常的面对下属的冷漠脸,迈着大步开了门。 先是一束无比鲜艳巨大的玫瑰花占据了大半个视野,让人虎躯一震,玫瑰花上方,则是一张周向晚无论什么时候看见都会想打的脸。 自然是三天两头就往吴凉家跑的杜枫。 “凉凉你……” 杜枫先是惊喜的抬起头,随后发现开门的是周向晚,抱着花反射性地退了好几步,脸色猝然变得复杂起来,惊惧,疑惑,最后变成刻薄的快意,他新奇而诡异地盯着周向晚,阴阳怪气道“周大少,哦,不,你现在已经不是了,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被赶出家门混不下去来缠着我家吴凉了?” 周向晚“呵。” 周向晚漫不经心地朝门口迈了一步,杜枫急急往电梯口退,戒备地盯着周向晚,硬是作出了一副强硬的样子,道“周向晚,我是不会将吴凉让给你的,你等着瞧,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周向晚勾起嘴角,眼神却平静令人毛骨悚然,道“我没收拾你,是因为吴凉让我别搞你。不过,你自己凑上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杜枫扫了一眼电梯楼层号,见电梯快到了,心里有了底气,道“周向晚,你要是在这里打我,闹得风风雨雨,吴凉下得了台吗?你还以为你是那呼风唤雨的大少爷呢?!我上法院告你!” “那我真是太怕了。”周向晚叹了一口气,往窗外看了一眼,“放心,我不打你。” 杜枫抱紧玫瑰花,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周向晚笑了笑“我打算把你从十三楼扔下去。” 杜枫呼吸一窒,觉得周向晚很有可能会干出这样的事。 这时,电梯到了,叮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杜枫迫不及待地要进去,却被一架沙发顶了出来,紧跟而出的是收银员小王,抱着鞋盒的一众大汉,哈哈闻到小王的气味,叼着拖鞋从门缝里钻出来,扑到了小王身上。 周向晚道“拦着他。” 大汉们非常上道,安静无声地将杜枫围在中间,杜枫大喊道“吴凉!!!” 话音未落,小王便眼疾手快,将拖鞋快准狠地塞进了杜枫嘴里,再把他一把薅到沙发上按着。 周向晚烦杜枫烦到了极点,没什么能耐,但就是和屎一样,碰了嫌脏,不碰嫌臭。 周向晚不耐道“弄走。搞到南非挖矿去。” 杜枫咬着拖鞋“呜呜呜呜呜呜!” 周向晚身后的门无声无息地开了,周向晚感觉到气流涌动,第一时间转过了身,吴凉拉开门,看见的就是杜枫被一堆大汉按在沙发上,嘴里塞着一只拖鞋,看见他,热泪盈眶,十分感动深情的样子。吴凉在觉得荒唐之余,竟然感觉有些好笑。 吴凉倚着门框,木然道“杜枫,我们已经完了。” 周向晚大发慈悲地抬了抬下巴,大汉将塞进杜枫嘴里的拖鞋拔了出来,杜枫呸呸几声,乞求道“吴凉,之前是我错了,我被猪油迷了心,我已经和她分手了,谁也比不上你,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但是你别不理我,不见我,凉凉……” 周向晚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零下一度都能穿短袖的他,在此时真切地感到了一股寒意,吼道“把这玩意儿弄走!我要吐了。” 杜枫瞪着眼,又被塞了一嘴拖鞋,随即众人一拥而上,拉手的,抱脚的,七拉八扯要将杜枫扔进电梯,双方挣扎间,一个丝绒小黑盒从掉落的玫瑰花束里掉落于地。 周向晚一看那盒子就觉得是戒指盒,捡起来一看,里面装的还真是戒指,周向晚瞪着那戒指,心脏不可抑制地加快了些许。 戒指质地为银,设计却很前卫,外圈是尖角磨得几近圆润的荆棘突刺,色泽暗而静美,荆棘之间一小朵简单绽放的玫瑰花,花蕊嵌着一颗熠熠发光的碎钻。 这枚戒指让周向晚一阵心悸,原因无他,前世,吴凉死时,手心紧紧攥着的,正是这枚戒指。法医花了极大的功夫才掰开他的手,染血的荆棘,雪地的玫瑰,冰冷的尸体。 周向晚握着戒指盒,忽然发现盒盖内部刻着一行镀金的字——玫瑰与荆棘编织的回忆,周向晚顿时红了眼,那是吴凉的笔迹。 死直男吴凉平日里对他没好脸色,一句多余的好话也欠奉,偏偏写了这种话给一个垃圾。 周向晚猛地阖上戒指盒,感到了一股极其不详的气息,任何和吴凉的死有关的事物都必须杜绝,他现在恨不得把这戒指扔到马里亚纳大海沟。 吴凉见了那戒指,咳了一声,走到周向晚身边,嘶声道“给我。这是……” 周向晚既生气又不安,不等吴凉说完,吼道“你敢要他东西!你还能再贱点吗?!不给不给你别想!”周向晚吼完,抡圆了胳膊往窗外一扔,盒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消失不见。 吴凉一愣,推开周向晚,扑到窗户前往下望,十三楼实在太高,他什么也看不见,只呆呆地看着楼下的水泥地,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着。 这时,杜枫吐出拖鞋,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周向晚,你把吴凉他妈遗物给扔啦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笑死了你完了!!!” 那笑声可真是刺耳至极,恶毒至极,听着令人心生不适。周向晚捡起拖鞋啪啪往杜枫脸上扇了两下,然后把鞋底往他嘴里一塞,挥挥手,冰冷道“你们看着弄,死了算我的。” 吴凉缓过劲,按着电梯要下楼,周向晚拉住他,道“你别下去了,我帮你找。” 吴凉凶狠地瞪了周向晚一眼,甩开他的手,憋红了脸,咬牙道“周向晚,你这个人……你每次都……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周向晚最擅长三件事搞事,闯祸,闯祸后认错。此时从善如流道“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我以为你想和死杠精重新开始才扔的。我一定会给你找回来,你信我,吴凉。” 吴凉叹了一口气,不知说什么好。 说实话,吴凉都快麻木了。不知为何,他每次和周向晚在一起,生活就和小说般过得跌宕起伏,完全没办法想象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说周向晚无事生非呢,他又不是故意的,说他完全无辜呢,不,他简直是一个行走的活体闯祸精。 冬天天黑得早,天边的光沉入地平线变成了窄窄一条橙线,满天星斗,闪烁不定。 吴凉走到楼下花坛,并没有盲目寻找,他伸出手,感受了一下今天的风力,结合戒指盒的重量和楼层高度,在脑子里计算出了戒指盒大致的落地点,正要往那边花坛走,却被周向晚拉住了。 周向晚同样没有埋头苦寻,如果说,吴凉是理论派,那么周向晚勉强算是实干派。他站在楼下,对着耳机道“二狗,扔吧。” 不多时,一个银白色的盒子从廊窗里抛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抛物线,落在了吴凉刚才算出的花坛附近。 那花坛上是一株百年老槐树,地下则是大片发黄的草皮,被寒风吹得又秃又垮。吴凉走到花坛附近,周向晚打开手机自带的电筒,照了一通,不多时,两人捡到了一个黑色的戒指盒。 麻烦的是,戒指盒被砸开了,里面的戒指不知所踪。 吴凉用力捏着盒子,抬头望着天,低声道“算了吧。人已经走了,其实找到也没什么意义。” 周向晚弯着腰,在地上摸索着道“是你妈妈留给你的?” 吴凉嗯了一声道“我爸是珠宝设计师,他用这枚戒指求的婚,我妈说,让我以后,送给我……爱人。” “那绝对不能算了。”周向晚握着吴凉的手腕,眼里湛然有光,“是我弄丢的,我会对你负责的。你不舒服就别找了,多冷啊,去那边车里坐着,把饭吃掉。” 那边是一辆加长版保姆车,吴凉想拒绝,但周向晚不由分说地拉着吴凉打开了车门,一开门,暖气袭来,吴凉看见了上次硬要给他烫头涂口红的造型师。 造型师兼营养师——tony翘着兰花指,对着吴凉璨然一笑“靓仔,我给你带了粥和汤,还有蟹粉小笼包,弄了很久,给个面子啦。” 吴凉想起他以前随口对周向晚说了一句他喜欢吃蟹粉小笼包。不知为何,吴凉在那一刻什么气也没了,他想周向晚虽然天天给他惹祸,但他确实是一个很好很体贴很可爱的人。 吴凉坐进车里,见周向晚又要去找戒指,拉住他,道“你……先和我一起吃吧。” 周向晚笑了笑,道“我喜欢吃肉。你那个,一看就不好吃。” 吴凉“……” 周向晚见吴凉开始乖乖吃饭,便撸起袖子开始狂找戒指,刚开始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找,随后他拉来了一个摄影棚专用的大灯将花坛照得亮如白昼,再然后来了十来号人,个个拿着金属探测仪恨不得掘地三尺,最后是三架无人机滋拉拉地在草地上空盘旋。 吴凉一手架在车窗上往外看,一手握着一个保温杯,感觉自己仿佛看见了一个声势浩大的考古现场,想下车让周向晚别找了,tony拦住他道“没关系的啦。周少经常找不到东西,大家都习惯了。” 吴凉勉强讲话,徐徐道“他现在,最好要低调。” 吴凉正这么说着,忽然看见周向晚爬上了那颗百年老槐树,他动作流畅,越爬越高,简直是要往树顶去了。吴凉立刻想到了周向晚失足跌下的惨状,便再也坐不住,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吴凉站在树下,喊又喊不出来,只得严肃地拍了拍与他一起围观的某大汉的肩膀,用眼神示意,让他喊周向晚下来。 大汉与吴凉对视一眼,心领神会,捧着脸气壮山河地呐喊“妈耶!周总,你男朋友给你加油来啦!!!嘿哟!周总加油!” 吴凉“……”周向晚的下属都是怎么回事?! 第40章 搞事老赖周向晚 槐树枝叶繁茂, 吴凉只能隐约看见周向晚踩在树枝上的皮鞋,一阵窸窸窣窣后, 吴凉听见周向晚向下高声道“吴凉, 我找到啦!就挂在树顶上,乌拉!” 吴凉又拍拍大汉,轻声道“你跟他说,别嘚瑟,小心点下来。” 大汉传达道“周总, 你男朋友让你小心,别摔了!” 吴凉认为这个谣言有必要澄清一下,便道“我不是周向晚男朋友。” 大汉鬼鬼祟祟道“那小老弟, 周少是在追你吧?” 吴凉道“不是。”吴凉像是想起了什么,正色道“以后不要这样说,让钱盟误会了就不好了。” 大汉“???” 周向晚灵活牵引着树枝爬下来,两腿岔开坐在在树干上, 垂着眼睫,居高临下地望着吴凉,努力隐藏自己的开心“吴凉,你看, 我找到了。”周向晚说完, 就要跳下来,吴凉忙道“别跳, 太高了。” 周向晚动作一滞, 换了个公主一样的姿势坐在树干上, 矜贵地晃了晃腿,道“那你接住我,我要跳了,一,二……” “等等。你以为你是小猫吗?我肯定接不住!”吴凉转头问旁边人道“有梯子吗?” “有是有。但周少哪有那么娇气!”大汉说着,张开手,道“周总,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周向晚不耐道“谁要你接!别在这碍事。找个梯子来,收拾收拾,就走吧。对了,挑个最贵的饭店吃饭,我给你们报销。” 大汉忙不迭去保安室搬来一个梯子,在树干上架好,一行人来得快,去得更快,风风火火地吃夜宵去了。 他们带走了灯,周遭骤然暗了下来,繁星,暗夜,寒风,槐树,以及两个相望的人,在寂静中凝成一副画。 吴凉扶着梯子,站在树下等了半天,抬头道“快点下来。” 周向晚道“你上来接我。” “周向晚,你是公主吗?”吴凉望着他,低声道“别闹了,快下来。” “你上来,你这种乖乖仔,以前从来没爬过树吧,”周向晚向下伸出手,笑道“快点,上来。” 前世,周向晚在吴凉床头柜里找到了一张愿望清单,杂七杂八地写了很多奇怪的东西,有几个印象特别深,比如,“爬树”,“和爱人看流星”,“和袋鼠打架而且要赢”,“养蚂蚁”,“在树屋抱着亲吻”等等,周向晚觉得吴凉的愿望清单透着一股简单朴素的直男气息,很是没有追求。 吴凉拗不过周向晚,扶着梯子往上爬,周向晚牵着他坐好,问道“还要往上吗?” 吴凉的恐高症并没有因为开了一次直升机而得到克服,非常紧张,牢牢拽着旁边的树枝,摇头道“不用。你千万别乱动。” “瞧你这点出息!”周向晚一脚挨在横斜的树枝上,一腿闲适地在空中乱晃,“屁股坐稳就行了,别怕。” 吴凉脊背直直僵挺着,道“你不是说,你破产了吗。那些人是哪里来的?” 周向晚的腿顿时不晃了,他隐约感觉到这个问题的回答很重要,于是严肃道“我确实没以前有钱了,之前我的钱好像是无穷无尽的,现在不是了。不过,不至于连工资都发不起,所以愿意留下的员工也不少。现在一切从简,我真住在超市楼上。上次你说,给我当秘书,还说话算话吗?” 吴凉道“算。但是你不能再骗我了。你到底有没有失去周氏的股份?” 周向晚耸了耸肩,道“不知道。我妈去世了以后,我没花过周鉴林的钱。有没有股份都无所谓了。” “所以,你之前确实在骗我。”吴凉逼视着周向晚,沉声道“到底为什么?因为你的梦?” 周向晚同样注视着吴凉,心想其实还有别的原因,嘴上却道“因为我的梦。” 吴凉蹙眉道“荒唐。” 周向晚肃然道“中国有一句俗语,重要的事,不管多扯,都要相信是真的,叫什么来着?” 吴凉顿了顿,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周向晚拍着大腿,道“对,就是这个道理。万一呢,你看你,一脸倒霉相,我不允许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一点岔子。” 吴凉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一脸倒霉相了,不愿多问,伸手道“戒指还我。” 周向晚展开手掌,戒指静静地躺在他手心,吴凉正要拿,周向晚忽然合上了掌心,眼神意味不明地看着吴凉。 吴凉同样看着周向晚,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周向晚执起吴凉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拿着戒指,要往吴凉无名指上套。吴凉觉得这个场景和动作非常古怪,想缩回手,但又怕缩回去之后周向晚就不把戒指还给他了,只好忍着异样的心情,愣是没动。 周向晚拿着戒指,小玫瑰在吴凉指甲盖上磕了一下,随即吴凉看见他蓦地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这个笑容吴凉见过很多次,浅浅笑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同时右眼快速扑闪一下,纯良又生动。 然而,这是周向晚的搞事专有笑容。 果然,周向晚磕了一下之后,忽然放开了吴凉的手,干脆利落地把戒指往自己小拇指一套,道“不给你。借我戴几天,过完年还你。” 吴凉拘谨地坐在树枝上,抢也不敢抢,只道“你不要耍赖,还给我。” 周向晚将手藏在背后,眉飞色舞“哎~,我不。哈哈!” “周向晚!”吴凉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道“我再给你买一个更好看的,你要多少都可以。但是这个戒指,不行。” 周向晚挑眉道“反正不给,有本事你来拿啊!” 吴凉顿觉刚才说周向晚很好很体贴很可爱是他瞎了眼,明明这人很坏很无赖很烦人! 吴凉气急败坏,抓着周向晚胳膊往外拉,要将他手掌扯出来,他用了十成的力气,但没想到周向晚根本没有认真抵抗,极其轻易地让他扯着一歪。 这就像人用全身的力气拔萝卜,但萝卜只是浅浅的插在地里,人不可避免地因为惯性要往后倒。 吴凉就是这种情况,眼看着一个不稳,就要栽下树了。 “吴凉!!!”周向晚往前一扑。 只闻轰然一声,两人齐齐落地,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吴凉趴在周向晚身上,懵了一秒,因为砸下来时,周向晚抱住了他,落地时更是直接垫在了他身下。 “周向晚!”吴凉推了推周向晚,周向晚直挺挺的,毫无动静,吴凉一时惊慌失措,先确认周向晚后脑没有磕出血,随后伸出食指,探了探周向晚的呼吸。 吴凉一僵。 周向晚他……没气儿了。而且,他家似乎有心脏病史。 吴凉活了三十年,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空无一人,没带手机,他只在无聊时上过紧急救生的网课,没有任何实战经验。 先按压心脏三十下。 再人工呼吸。 吴凉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对准了周向晚的嘴,在嘴唇相碰的瞬间,周向晚猝然睁开了眼,再也憋不住气了,愣着说不出话来——他先考虑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吴凉会不会把感冒传染给他? 然后是惊诧——亲亲亲了??? 吴凉感觉到周向晚的呼吸波动,抬起了头,与周向晚四目相对片刻,怎么会不明白周向晚是装的,当场气出一身汗。 “周向晚……”吴凉跪在周向晚身旁,咬牙切齿,双眼通红,“你简直,你他妈……这种事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吗?!咳咳咳咳咳咳,你是不是人!是不是人!你是个什么人!你……咳咳咳咳咳咳咳……” 吴凉说到最后,肺都要咳出来了。 “开玩笑的,”周向晚半坐起身,拍着吴凉的背,老实巴交道“我以为你会先摸我脉搏,不会这么着急。对不起。” 吴凉用了三十年的修养,强迫自己用成年人的方式解决问题“身上有没有哪里磕着了?” 周向晚老老实实道“没。我脚先落的地,哪里都不痛。” 吴凉道“那把戒指还我,周向晚,你这无耻老赖!” 周向晚觉得这戒指不详到了极点,自然是不肯还,吴凉又气又急,非把戒指抢回来不可,于是两人又在草地上滚成一团。 周向晚怕把吴凉气得咳血,不敢闹他了,最后,吴凉成功拽住周向晚右手,就要将戒指撸下来,没想到戒指严丝合缝地卡着周向晚小拇指关节,他一摘戒指,周向晚就嗷嗷喊疼。 吴凉平躺在草地上,瞪着星空,无奈道“别嚎了,我根本没用力!” 周向晚收敛演技,躺在吴凉旁边,向上伸直手臂,张开手掌,挡住了些许星光,道“我就戴几天,过完年就还你。好不好?” 吴凉没说话,心累。 周向晚道“你别看我总耍无赖,但我是一个说到做到的男人,我刚才说帮你找戒指,是不是就找到了。” 吴凉“……然后你把它戴在了自己手上。” 周向晚道“那拉勾,我保证过完年就还给你,而且会很珍惜,绝不弄丢它。” 吴凉道“为什么?我说过了,这是给我爱人的。” 周向晚神秘兮兮“急什么,我又没想当你爱人。不是我选择了这个戒指,是这戒指选择了我。快,拉勾,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契约。” 吴凉折腾了一天,实在是没精力陪周向晚扯皮下去了,敷衍地伸出手,道“明天我给你寄合同,过年后必须还我戒指。这是有法律效力的知道吗?” “嗯。”周向晚伸出小拇指,愉快地勾住了吴凉小拇指。 暗夜寒风,细碎的星光闪烁,穹顶之下两人并排躺着,周向晚勾着吴凉小拇指,大拇指郑重地和吴凉大拇指按了一下。 周向晚甩着吴凉手,道“那句神圣的咒语就交给你念吧。” 吴凉觉得“拉勾上调,一百年不许变”这句话实在是太羞耻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道“不念,你幼不幼稚。行了,放手。” 周向晚啧了一声,起调道“拉勾——卧槽卧槽卧槽!!!” 吴凉“???” 周向晚甩开吴凉的手,一个打挺,弹簧一样弹起来,先是跳了几下,然后开始疯狂脱衣服。 周向晚只穿了两件衣服,外面是一件红色的冲锋衣,里面是一件白色针织衫。 “怎么了?!”吴凉忙坐起,满头雾水地看着周向晚。 外衣脱掉后,吴凉毛骨悚然地看着一个巨大的突起顺着周向晚脊背往上游走,随后一个黑影蹿上了他的头,奋起一跃,好死不死掉进了吴凉衣领里。 周向晚裸着上身,茫然又惊恐“是小松鼠?!!!” 吴凉步了周向晚的后尘,开始疯狂脱衣“不是!!!是老鼠!!!” “这个季节为什么会有老鼠!!!”周向晚忙上前,掀起吴凉衣服,“别怕别怕,我给你抓!” 其实,比惊恐的人类更加惊恐的是老鼠本鼠,慌不择路,一番挣扎,落了地蹿成一道残影,吱吱吱没了踪影。 留下原地两个惊恐的高贵灵长智人,一个光着上身,一个衣衫不整,抱在一起面面相觑。 吴凉浑身发毛,一身冷汗“跑了……吗?” 周向晚紧紧抱着吴凉,惊魂未定道“中国怎么什么都有!怎么什么东西都往我身上爬,太恶心了!” 吴凉想起周向晚上次被鹅和鹤追上了树,不由感叹他才是真的一脸倒霉相,拍了拍他的背,哭笑不得地安慰道“应该是松鼠,没事了,先把衣服穿好。” 吴凉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干咳和狗叫,只见昨天那超市大妈牵着一只泰迪站在草地边上,眼神诡异沉痛,见吴凉看着她,语速极快地道“你们基佬能不能别随时随地发情,野战能不能找好地方,教坏小朋友你负责?!伤风败俗!” 吴凉“……” 周向晚“……” 周向晚哪里是肯乖乖挨骂的性子,当下对着吴凉的脸用力啵了一口,ua了一声道“不能!就亲!”说着,周向晚蹭了蹭吴凉,“我不仅亲,我还要摸!” 吴凉“……” 大妈“伤风败俗!!!”说完,大妈一副瞎了眼的样子牵着泰迪疾步走了。 吴凉“……放开我。” 周向晚亲上了瘾,又啵了一口,朝吴凉甩了甩戒指,“你要给我当秘书了,乌啦!!!” 吴凉“……”隐隐有一种熟悉不详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第41章 剪刀快手周向晚 自那个“伤风败俗”的夜晚过后, 周向晚就感冒了。 不知道是吴凉给他做了人工呼吸的缘故,还是因为他抱着吴凉蹭来蹭去的关系, 反正结实耐造如周向晚, 第一次体会到了感冒咳嗽流鼻涕的滋味——新奇的同时倍感难受。周向晚无法理解像自己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男,居然会流丑丑的鼻涕,备受打击,去医院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通,确认没得癌症才好一些。 周向晚把吴凉送给他的宠物店装修成了猫咪咖啡馆, 他在二楼养病,每个过来汇报工作的下属还能顺便捋一把猫。 吴凉的病情则开始渐渐好转,至少不会整夜咳嗽了。 其实, 吴凉的病,很大程度上是心病。 他记忆力强到变态,控制欲也厉害,公司上下什么问题都要弄明白, 全年无休,又饱受失眠焦虑的折磨,整个人绷得很紧,和杜枫分手, 在曙光号身心受创, 往日积压的劳累一下子就如山洪般爆发出来,病情越发严重不堪。不过摊上了周向晚这小祖宗的倒霉事后, 他的注意力被转移, 精神莫名好了很多。 吴凉和周向晚的团队一起, 从上到下疏通了三天,跑了无数关系,终于约到了和萧锦河的视频聊天,曙光号事件平息后萧锦河被严加看管,他作为寻找周鉴林下落的重要线索,从被捕开始就一句话也不说,直到几天前,说要和周向晚单独沟通。 这天,一月5号,是吴凉的奶茶日。吴凉拎着两杯奶茶,一卷面巾纸,来到了周向晚的宠物店。 宠物店面貌大为不同。一楼是装修雅致的咖啡馆,每个座位之间都有隔板,隐私性极佳,清澄的阳光下,各色猫咪在窗前蜷成毛绒绒一团,散着朦胧的光晕,吴凉自从上次摸了一把哈士奇后,对毛绒动物充满了好奇,忍不住摸了一下,没成想蹭了一手绒毛,只好又去洗了五分钟手。 二楼则是办公室。事情兜兜转转,吴凉和周向晚又坐在了一个办公室里,吴凉却成了周向晚的秘书,不过有一点是不变的,就是周向晚负责貌美如花给人添堵,吴凉负责总揽全局赚钱养家。 红木桌上,吴凉和周向晚相对而坐,一个憔悴,一个萎靡,手边是两盒抽纸和两杯奶茶。 周向晚为人讲究,为了保护他高贵挺翘的鼻子,要用进口柔软无添加的高级棉质湿巾,吴凉则觉得湿巾湿乎乎的非常恶心,在超市随便买了一卷直男大众款卷纸。 周向晚趴在桌子上,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他讲中文有时候会带着弹舌音,感冒了之后更加明显了,囫囵道“你知道好朋友就是,喝你喝过的奶茶,感你感过的冒。你有没有很感动?” 吴凉“……不。谁让你那天装死。” 周向晚吸了一口奶茶,道“一股奶精味,我都病了,你还给我喝奶茶。” 吴凉心道“明明是你死皮赖脸非让我给你多买一份。”他知道周向晚歪理多,正襟危坐,不说话,埋头整理文件。 周向晚抽出两张面巾纸,擤了擤鼻子,将纸巾揉成一团,随手一掷,纸团划出一道抛物线,轻轻巧巧地落进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又投进一个空心球,得十分。周向晚这么夸奖自己,不耐道“怎么还不来视频?萧锦河是不是死牢里了?” 吴凉“别着急,总有意外。” 周向晚啪一下将巴掌按在吴凉文件上,愣是不让他看文件,拉长了语速道“吴凉——,我的鼻涕居然是黄色的。难受。” 吴凉淡淡道“因为你感染了金黄色葡萄球菌。” 周向晚道“那为什么你的鼻涕是绿色的呢?” 吴凉“……” 周向晚吸了吸鼻子,认认真真道“我想和你流一样颜色的鼻涕。好兄弟……就是喝你喝过的奶,感你感过的冒,流你流过的鼻涕。” 吴凉掩面道“……周向晚,别说了。很恶心。” 周向晚支着腮,萎靡道“好难受啊,头疼,跟磕完药似的。之前真是辛苦你了,我还以为是你特别娇气。” 吴凉憋了半天,发出直男的声音,道“多喝热水。”说着,自己喝了一口奶茶。 周向晚不喜欢等人,不过,周向晚喜欢和吴凉待在一起,所以愿意耐心等着。 有时候,感冒很奇怪,明明没有鼻涕,但因为呼吸不畅,闲来无事,总想擤鼻涕,还要歇斯底里地擤,最好擤出火星子,似乎这样鼻子就能通气似的。 吴凉和周向晚就是这样的状态,吴凉比较克制文雅,是两只手一起擤的,他皮肤白又不擅保养,鼻尖磨破了皮,红红的,像一只恹哒哒的兔子。 周向晚拿着iad看电影,时而喝奶茶,时而擤鼻涕,时而看吴凉擤鼻涕,因为吴凉不理他,所以他觉得有些无聊。 然而,周向晚是一个能在任何事物中发现乐趣,没有乐趣也能创造出乐趣的人。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乐子。 他装作看电影的样子,拿起iad对准了吴凉,拍了几分钟后,猛地坐直,就像背后凭空多了好几根支架,兴致勃勃地戴上耳机,专注地摆弄起电脑来。 吴凉对周向晚的小动作一无所知,他做事向来是心无旁骛的,无论多么无聊的事,他都能以极高的效率头也不抬地做完。他整理完文件,抬头拿个印章,就被周向晚认真的模样一震。 周向晚的眼睛是标准的欧双,眼窝深,眼尾微微上扬,睁着眼睛看人的时候,单纯又多情;垂下眼睛,微微抿着薄唇认真工作时,又有着疏离威严的气场。吴凉不得不承认,在周向晚不搞事的时候,他看起来确实很有魅力。 周向晚修长的十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敲打着,小拇指戴着的荆棘玫瑰也随之飞舞,不多时,周向晚踢了踢吴凉,右眼调皮地挤了挤,道“吴凉,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吴凉“……”来了,那股熟悉的来自大魔王的恶意。 周向晚一脸期待地将iad递给了吴凉。 屏幕上是一个视频,从封面来看,拍的是他,吴凉狐疑地按下播放键。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开头,视频里吴凉低着头抽了一张面巾纸。 “砰砰啪,砰砰啪,砰砰啪。”伴随着“e ill rock you”的bg,视频里的吴凉跟随着节奏,捏着面巾纸反复擤鼻涕,“吭吭哧,吭吭哧,吭吭哧……” 吴凉简直不敢相信周向晚把他擤鼻涕的样子录了下来,并做成了鬼畜视频。 鬼畜!视频!还会!变色! 随后,bg一转,变成了更加急促迷之电音,视频中的吴凉也和坐上拖拉机似的机械抖动起来,哧哧哧之声不断,且完美踩点。 bg到了高潮,吴凉抹着鼻涕,整张脸放大缩小,旋转变色,中间还穿插着土拨鼠的尖叫,乐曲散尽,结尾是上次周向晚在医院偷拍的吴凉嘟嘴照,配上一行字——性感吴总,在线索吻。 画面一黑,播放完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向晚从吴凉播放视频开始就闷笑不止,现在放完了则开始趴在桌上狂笑,一手捧腹,一手疯狂垂着桌子,根本停不下来。 “啪。”吴凉将iad屏幕往桌面一扣,额角青筋爆突,咬牙道“周向晚,你心理年龄有三岁了吗?!幼稚!把照片和视频删了!” “哈哈哈哈哈,其实,我心理年龄三十五了。”周向晚抹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你看,你在视频里多活泼啊,哈哈哈哈哈,不删,永远不删!不仅不删我还要发到youtube上哈哈哈哈!” 吴凉气的发抖道“……你等着,周向晚,等我把事情做完,我把你……” 周向晚勾着嘴角,道“你把我干嘛?” 这时,门外传来笃笃两声,萧锦河的律师率先推门进来,歉意地打了个招呼,两人立马消除恩怨,收敛情绪,端庄正经了起来,仿佛刚才小孩似的举动都是错觉。 很快五六人鱼贯而入,房间里顿时显得拥挤不堪,律师和案件负责警官在房间内布置好音频设备,不多时,萧锦河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萧锦河被关审了两个月,简直瘦得不成人形了,两颊凹陷,双眼布满了血丝,如果说他长相本来就有些神经质的话,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在精神病院里关了二十年。 他盯周向晚盯了好一会儿,才和周向晚说了第一句话“看你这么憔悴,我就放心了。” 周向晚道“呵,我是感冒了。哪像你,像被割了一个肾。” 萧锦河“我少了一个肾也比你强,你,大而无用,跟过你的情人,你见有约过第二次的吗?” 周向晚“是我要求高,用过一次就不用第二次。懂?” 周向晚和萧锦河,两人之间是一笔算不清的烂账。萧锦河在萧家不受重视,从小被他老妈虐待,导致人长大之后恶心又阴狠,周向晚有一段时间看见他就想吐,但是周向清喜欢带着他玩,玩着玩着,周向晚对萧锦河也有了一点朋友之情,周向清死后,两人没有联系,谁知道再见面时,萧锦河已经从富家公子成了恐怖分子,这个转型真是一言难尽。 他们两个一直不对盘,说几句就要吵起来,眼看话题马上就要跑向一个不可描述的方向,吴凉忙碰了周向晚一下,道“说正事。” 第42章 酷爱夜聊周向晚 萧锦河眼珠一转, 似笑非笑地看了吴凉一眼,停顿片刻, 才道“周向晚, 3月十二号,柬埔寨暹粒,我在那里等你。” 周向晚挑眉道“柬埔寨?到处都是蚊子,我凭什么要在那里见你?” 萧锦河弯眼笑了笑,柔声道“这是n的吩咐, 我只是一封n特意留给你的邀请函而已,不然,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被你抓住?”萧锦河知道, 激将法对周向晚来说最好用不过,话锋一转,“不过,去不去随你。我知道, 人生三大乐事,升官发财死爸爸,n倒是替你做了件好事。” 吴凉心想“邀请函说得好听,不就是一个把人引向贼窝的圈套, 脑子有病才要去!” 周向晚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 道“我接受他的邀请,你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吴凉“……”差点忘了周向晚很是有点病。 萧锦河呵了一声, 目光飘向远处, 打了个响指, 屏幕一黑,通讯挂断。 过来的两个律师和三个外勤互相看了几眼,其中一人劝慰道“周先生,您父亲的事,请交由警方处理,您只是一个普通群众,请不要冲动……” 周向晚叹了口气,打断他道“别逼逼了,你们听听他那口气,人早跑了。我就说打断腿把人砌墙里最安全,你们非跟我说要依法治国!” 话音刚落,一位外勤人员的电话突然响了,他喂了一声,神色陡然不变——审讯室起火,萧锦河不见了! 周向晚就看他们急匆匆来,又急匆匆走,临走前再三嘱咐受害人家属,也就是周向晚,要保持冷静,周向晚对这种狗屎一样的意外早已习以为常,毕竟萧锦河有多滑他心里还是很有数的,非常冷静地擤了一把鼻涕,嗯了一声。吴凉作为周向晚的临时秘书,起身送了他们出门。 吴凉从楼下上来,就见周向晚一双长腿抬起架在红木桌上,整个人以一种微妙的角度歪斜着,他仰着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稀薄的阳光里像一片弧形的金羽,整个人的边缘都是绒绒的,像楼下团着爪子晒太阳的毛绒生物。 “吴凉。”周向晚闭着眼,听见吴凉的脚步声,朝空气中伸出一只手,“牵手。” 两个大男人牵什么手?!吴凉没理他,他一直想不明白凭周向晚的脑回路是怎么活到肢体健全地二十五岁的,道“周向晚,如果你要去柬埔寨,必须带上我。” 周向晚依然举着手,固执道“牵手。快点!” “晚豆公主,你想睡觉就去休息室,床已经给你铺好了。”吴凉无奈,隔着衣服握了周向晚手腕一下,周向晚反应极快,未等吴凉收力便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吴凉皱了皱眉——周向晚手劲太大了,箍得他手骨发疼,没忍住挣了挣。 周向晚用玩笑似的口吻道“吴凉,我累累的。” 吴凉一顿,没再挣动手腕,低声道“你也会觉得累吗?” 周向晚稍微松了劲,却还是拉着吴凉没放手,依然是玩笑口吻“我会。会的。” 三月十二日,是他的生日。他年少时很喜欢过生日,喜欢别人都围着他绞尽脑汁地给他送礼物,只是后来不是了。三月十二日,也是周向清的忌日,因为周向清的死亡,周向晚对自己的生日充满了厌恶与恐惧。萧锦河选这个日子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的,反正成功恶心到了他。 吴凉低咳几声,传授自己多年的感冒经验,道“感冒就要多喝热水多睡觉,你去睡觉,周鉴林的事,我替你解决。” 周向晚感受到吴凉的体温,心里稍微舒服了点,他睁开眼,对着吴凉笑,“如果你还有一个多月就会死,你会干嘛?” 吴凉想了想,认真道“什么也不干,平时怎么样就怎么样。” 周向晚道“你不是想看流星吗?” 吴凉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乱看我东西了?” 周向晚牵着吴凉的手晃了晃,像个小朋友在撒娇,道“我们去红海玩吧!” 吴凉生怕周向晚趁他不注意跑到柬埔寨,道“好。什么时候去?” 周向晚“现在就去,我飞机就停在机场。晚上就能到了。” 吴凉“???” 周向晚想事情,简单粗暴,做决定就是一拍桌子的事——啊,去看流星雨,浪漫!安排! 吴凉则截然相反,做什么事都有严格的时间表,至少要提前三天开始计划,但架不住周向晚被连拖带拉的上了飞机,正是旅游旺季,又没提前预定酒店,周向晚和吴凉睡到了一间情侣大床房。 吴凉从来没住过情侣房,深怕房间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开门后松了一口气——幸好,是一个很正常的房间。 周向晚放下行李箱,将房间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通,道“没想到我第一次住情侣房是和你。” 吴凉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周向晚。 周向晚道“真的。” 周向晚觉得情侣房是情侣才能住的,他既没女朋友也没男朋友,所以从来不在情侣房打炮。 两人一番收拾,周向晚躺在床上,裸着上身,毫无睡意,一直在想到底是谁在背后搞事,吴凉则湿着头发,坐在了沙发上。 周向晚道“你不在床上睡?” 吴凉穿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条纹睡衣,身边是一盏暗黄的夜灯,一手端着一杯白开水,翻着一本书,闻言抬起头道“我在飞机上睡过了,现在不想睡,你自己睡吧。” 周向晚滚了滚,道“我也睡不着。你醒着还发出声音我就更别想睡了。你过来跟我聊聊天吧?” 吴凉想了想,调暗灯光,站到了床边,周向晚朝他的方向滚了几圈,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露出一只灰蓝的眼睛,盯着吴凉,道“让你过来就过来,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吴凉道“晚豆公主,有事说事。” 周向晚道“你坐下来,和我躺一起。” 吴凉“为什么?” “你站在那里,还板着张脸,像在审我。” 吴凉无奈,僵手僵脚地躺在了床的最边沿,道“我保持安静。你快点睡觉。” “嗯。”周向晚又往吴凉身边凑了凑,“我睡不着,你给我讲故事吧?” 吴凉坐起来,无语道“你是小孩吗?好好睡觉。” 周向晚兀自道“我想听,你的故事。” 吴凉道“我没有故事。三国演义,要听吗?西游记也可以。” 周向晚道“不听,这有什么好听的。你肯定有故事,多无聊都行。我拿我的故事跟你换。嗯……你知道哈哈,他其实不是我买的,是我捡的。那时候莫斯科大雪,我出去打猎,哈哈还很小,伸出舌头舔栏杆,舌头被冻在杆子上收不回来,嗷呜直叫,周围也没有人,我就把他带回去了,我自己养,一直养到现在这么肥。” 吴凉不习惯聊天,盘腿看着周向晚,周向晚上身的肌肉随着他呼吸起伏着,腰侧有两道疤,一道是阑尾炎手术留下的疤,一道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吴凉指了指,道“你这伤哪里来的?” 周向晚道“不告诉你,你拿你自己的故事跟我换。我想听你小时候的故事。” 吴凉觉得周向晚这个思路倒也公平,道“1998年7月17号,我在一家糖果店门口待了一天。” 吴凉放了暑假,白天在街头游荡,晚上在桥洞睡觉,他在街对面蹲着看了很久,透过糖果店的玻璃橱窗,五颜六色的棒棒糖,晶莹剔透的水晶糖,喷涌的巧克力瀑布,在灯光下散着极其诱惑的光。他没钱,他的自尊也不允许他向别人要,只能靠想象力吃糖,准备走的时候,突然街对面来了一个阿姨,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送了他一个棒棒糖。 周向晚满脑子都是偶像剧一般浪漫的想象,抿了抿嘴,道“小女孩肯定喜欢上你了!你现在跟她有联系没有?” “不是。”吴凉摇了摇头,“那是人贩子。” 周向晚“……” “我在桥洞下贴的通缉令上见过她,报警,用奖金交了学费,剩下三块钱,去买了几颗糖。很好吃,很甜。” 周向晚听得一愣一愣的,道“你这经历还挺励志的。你这从街头混混到北大学神再豪门总裁的人生,要不出本书吧,肯定有大把人买。” 吴凉年少时期过得悲惨又无聊,这是唯一听起来还算开心的故事,再让他讲,他也讲不出来了,便道“轮到你了,你的刀疤是哪里来的?” 周向晚沉默片刻,道“我不想骗你,但这疤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我随便讲讲,是在我姐姐的葬礼上,被她妈妈一刀捅的,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她妈妈了。说起来,她妈还算你学姐,一路跳级,跟周鉴林的时候才二十岁,那时候好像叫……化学女神盛雪?你听过吗?” 吴凉摇了摇头,道“没听过。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影响你心情了。” 周向晚笑了笑,道“那你再给我讲个故事。” 吴凉沉默半晌,道“我真的没有故事讲。要不然,我给你背一段圆周率?一般来说,无意义的数字信息相比于故事文本更容易让人入睡。” 在所有规律中,吴凉对元素周期表和圆周率情有独钟。元素周期表有着令人着迷的秩序感和庞大的信息量,好比一位睿智的老者,能让他在紧张的时候冷静下来,圆周率规律无处可寻,像一个调皮的小孩在七零八落地唱童谣,是失眠时的最佳脑内活动。 周向晚道“……既然你有这个技能,你就念吧。” 就这样,吴凉直挺挺地躺在周向晚旁边,开始背圆周率。 他的声音沉沉冷冷,语速不快也不慢,保持着特定的节奏,比周向晚想像中旁边躺个唐僧念“紧箍咒”的情况要好很多,周向晚听着听着,意识渐渐迷糊起来。吴凉压低了声音,侧过身,扯了一角被子,往周向晚肚子上盖,忽的被抓住了手。 吴凉问道“怎么了?” 周向晚闭着眼睛道“周鉴林被劫走了,我还跑出来玩,你会觉得我冷血吗?” 吴凉道“这件事,你急也没用。” 周向晚握着吴凉的手捏了捏,道“我恨周鉴林,才不管他的。如果他们抓的是你,我不会这样。” 周向晚讲得明明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口吻就像他说中饭要吃土豆一样平常,吴凉却无端心跳加速,额头顿时出了汗,他以为是被子太厚了,小声道“周向晚,我觉得有点热。可以开空调吗?” 周向晚呢喃道“想干嘛就干嘛,不用问我。” 吴凉见周向晚四脚朝天地躺好不动了,猜想他应该是睡了,生怕把这位烦人的祖宗吵醒,平躺着伸手将柜子上遥控器拿过来。 遥控器上只有三个按钮,一个是圆圈,其他两个是一上一下的绿色按钮。 说实话,当时吴凉是犹豫的,毕竟它实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空调遥控器,但是房间太闷了,和周向晚躺在一起就更热。于是吴凉怀着就算按错也没什么关系的想法,轻率地按下了圆圈键。 下一秒,脑后传来了嗡嗡之声,吴凉后背感受到了一个圆柱状的东西从垫子突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他的后背。 吴凉“!!!” 这居然是那种床! 这居然是床的遥控器!!! 吴凉猛地坐起,见周向晚还在安稳地睡着,眼疾手快地再次按下圆圈键,希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在周向晚被戳醒之前停止这场灾难。 下一秒,天花板忽然出现了五颜六色的旋转灯,一圈圈彩色的光波旋转着掠过墙纸,掠过床单,掠过周向晚的脸,最糟糕的是,整张床就像活了过来,中段忽的突起,有节奏地顶着周向晚的腰往上递送,那一下一下的,吴凉瞬间看傻了眼。 吴凉慌了。 08年经济危机,吴凉大学做空次贷大捞一笔,心如止水。13年对赌中东石油,十倍杠杆,一旦输了就要跑路,从容淡定。14年单枪匹马杀入港股,a股崩盘,面不改色,16年他赌英国必然脱欧,手上操纵着23亿欧元流动资金走向,稳如老狗。今年,他放弃熟悉的房地产和金融,进军法律领域时不慌不忙,只觉得浑身充满干劲。 但是,现在,这一刻,这一秒,吴凉真实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慌张。 吴凉手忙脚乱地按下了向上的箭头。 然后这破床加快了速度。 他眼睁睁地看着周向晚躺在动感光波的照耀下,快速地向空气中顶胯,咕咚咕咚,还忽高忽低,忽左忽右。 吴凉“……” 第43章 奇迹男孩周向晚 “噗。” 闹出此等动静, 周向晚偏了偏头,咬着嘴唇强行憋笑, 憋得整个人直抽抽。 “周向晚, 别装睡了!”吴凉根本不相信都这种情况了周向晚还不醒,伸手去拉他,“起来。” 当然,周向晚刚才是在装睡了。他早在吴凉打开按摩装置的瞬间就醒了,硬是忍着没笑, 悄无声息地躺着不动,等着看好戏,吴凉这个无知的直男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按了更加劲爆的按钮。 “哈哈哈哈哈哈哈!!!”周向晚反手拉住吴凉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拉,睁开眼,戏弄道“你是不是想……” 吴凉趴在周向晚身上, 周向晚依然在向上顶胯,他被怼得十分惊恐,高声道“不,我不想!” 周向晚反身一压, 吴凉躺在他下面, 瞪着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两人某个部位以极其尴尬的姿势相互摩擦, 周向晚诗兴大发, 凭借其仅有初中文化水平和糟糕的理解能力, 字正腔圆道“弯弓射大雕,唧唧复唧唧!” 吴凉抵着周向晚肩膀用力推他,吼道“你起来!”周向晚一脸无辜地抱着吴凉滚了几圈,“吴凉,你鸡儿是不是顶着我了?” 吴凉“没有!” 此时,床感应到压力源的变化,忽的转换了模式,变成了床体的全面震动,两人坐在上面就像触了高压电一般抖擞起来。 周向晚抱着吴凉,声音颤颤巍巍“哈哈哈哈哈哈,你他妈怎么能这么可爱?!” 吴凉感觉自己腮帮子被抖得失控,握着遥控器一通乱按,吼道“这个没有开关的吗?为什么关不掉?!” 周向晚把吴凉按在床上,笑道“再多抖一会儿,多好玩啊。” 吴凉扑腾挣扎,从周向晚怀中狂抖着往外爬,颤抖道“你自己抖!放手手手手手!!!” 周向晚哈哈一笑,拿过遥控器,长按小圆键三秒,嗡鸣声渐停,彩灯暗淡下来,床终于变成了正常的床。吴凉却已经不是那个正常的吴凉了。 吴凉热得浑身是汗,挥着手掌给脸扇风,羞怒中带着一分茫然无措,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 周向晚对吴凉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狂笑不止,道“你是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床哈哈哈哈,你那个惊恐的眼神哈哈哈哈超可爱哈哈哈!” 吴凉“我去厕所。”说着,吴凉一骨碌翻下了床,背着周向晚探究的视线跑进厕所,满脸复杂地坐在了马桶上。 他硬了。 问题在于,吴凉对着杜枫就没起来过,平时看片也没反应,他很清楚自己器官没有问题,是心理性勃起障碍,他一想到性,就觉得恐惧和恶心。 不管他有多少钱,他就是个性冷淡阳痿,他找不了女人,也无法满足男人,所以他一直很自卑,觉得杜枫肯和他在一起是杜枫吃了亏。 吴凉瞪着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心想“难道我有独特的爱好,必须要被按着蹭?” 吴凉等自己冷静下来才出厕所,周向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不提刚才的事,走到电视机旁边,拿了一个遥控器,扔给吴凉,道“空调遥控器是这个,自己调温度,我都可以。” 吴凉脸颊发烫,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开了空调,倍感挫败——他从来都没干过这么蠢的事,简直没脸面对周向晚了。 周向晚笑完,没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大不了的,作为一个曾经被大白鹅穷追猛打的沧桑男人,笑过就忘,腿把被子一蹬,拍拍旁边的空位“快点,陪我睡觉!” 周向晚现在在吴凉心中的形象已经变成了一颗行走的伟哥,当即摇头道“你先睡。我再冷静一会儿。” 周向晚挑眉道“如果明天早上,我醒来,你不在我旁边,你知道后果。” 吴凉“……什么后果?” 周向晚邪魅一笑“你承担不起的后果。”说完,周向晚打了个哈欠,歪着头睡了。 吴凉在精神还可以的情况下,和别人一起睡,从来都是睡不着的。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养到了凌晨五点,想起了周向晚的威胁,又暗搓搓地躺到了床上,开始装睡。 周向晚在睡梦中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翘起一条腿,架在了他腰上,这还不够,周向晚慢慢拱到了他背后,鼻子凑在他颈后闻了闻,然后一把抱住了他。黎明的清光中,呼吸清晰可闻。吴凉忍着没动,想着忍一个小时就好,正这么想着,一阵该死的睡意上涌,吴凉迷迷糊糊地做起了梦,梦里他还保持着清醒…… 周向晚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见吴凉背对着他,老老实实地躺在他身边,顿时心花怒放,趴在吴凉背上叫他起床。 “吴凉,起床了!起床了!” 周向晚乐颠颠地隔着被子推吴凉,他叫人起床的方法和哈哈一模一样,一下一下做心肺复苏似的把吴凉往死里按,吴凉想起也起不来,一大早脑袋还晕着就开始吼“周向晚,你给我下去!我起了!” 吴凉一番洗漱,周向晚正对着镜子画眼影,见他出来,招呼道“睡得怎么样?” 吴凉就差浑身冒黑气,满脸都写着快乐“还行。”揉揉眼,道“你的保镖还没醒吗?” 周向晚“我让他们回去了,今天是我们的二人世界!” 吴凉“……”不好,那岂不是意味着就剩他一个人伺候这位祖宗? 吴凉心里的预感果然没有错,他又当保姆,又当司机,一路顶着太阳的暴晒,从阿斯旺到红海开了有六七个小时,从阳阳烈日开到了夕阳西下,终于开到了周向晚指定的那片海。 蛋黄一样的落日将海面染成一片炫目的金红,吴凉放下车窗,抬起双手搓了搓脸,道“你是从哪篇报道里看见今天这里会有流星?” 周向清是在红海死的。前世的今天,周向晚去南非之前来到了这片海滩,他不知道来这里有什么意义,他内心的煎熬无法排解,在金色的海滩上站了很久,直到万千璀璨的流星像燃烧的灵魂一样划过海的尽头,此后十年,他再也没来过红海,却一直记得那夜的流星。 这些话,是没办法说给吴凉听的。周向晚笑了笑,道“你等着就好了。” 吴凉心里压根就没指望,毕竟周向晚就没靠谱过,无奈道“等什么,奇迹吗?” 周向晚点点头“对啊。” 吴凉一天下来被晒得蔫蔫的,此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我休息一会儿,你不要乱跑。” “那我去煮东西了,煮好了叫你。”周向晚拉开车门跑了出去,吴凉看见的最后画面是一片金红的海,周向晚的丸子头一颠一颠的,他挥着手朝着大海跑去,嘴里大叫着“姐姐!十年了!我来看你了!我想你!你变成美人鱼了吗?!” 吴凉意识模糊之际,心想“怎么十年啊……晚豆公主的数学真是没救了。” 吴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入眼是满天的星辰,像一颗颗明珠镶嵌在黑丝绒一般的天空,周向晚站在夜空下,脊背笔直,裤管被风吹得胀鼓鼓的,脚下是几个用沙子堆的小城堡。吴凉披着毛毯下车,站在周向晚身后道“冷吗?去车里坐着。” 周向晚头也不回道“不冷。” 吴凉道“晚饭想吃什么口味的方便面?” 周向晚吸了吸鼻子,干干巴巴道“不饿。” 吴凉感觉有点不对劲,想看看周向晚的表情,走到他身边,周向晚捂着脸背过身不让他看,吴凉淡淡道“周向晚,你怎么了?被愤怒的埃及人民揍了?” 周向晚瓮声瓮气道“谁打得过我?” 吴凉想想也是,扒拉着周向晚的手,要他转过来,道“让我看看,过敏的话必须去医院!” 周向晚仰着头不让吴凉看,“没过敏,我被水母咬了。丑!你要笑我!” 吴凉“你让我看一眼!我不笑!” “说好了,你保证!” 吴凉“我保证!”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周向晚做了莫大的心理建设,拿下了手,委屈巴巴地瞥了吴凉一眼。 周向晚刚才在水里刨了几下,战斗民族对什么东西都充满了热情,周向晚觉得水母超好看,就像皇冠一样好看,就把它往头上放,结果被咬了一口。 男人,脸绝对不能肿,哪怕是周向晚这种绝顶美男,脸一旦肿了,视觉冲击力是成吨的。 吴凉看了第一眼,严肃道“还可以,不丑。”说完,他脸诡异地抽了两下,艰难道“我们,去医院。” 周向晚“……你想笑就笑吧,我看你快憋炸了。” 吴凉终于破功,发出直男的笑声,甚至还想拍照留念,周向晚非常气愤,扁着嘴一把把吴凉扑倒,委屈得直想嘤嘤嘤,吼道“你说好不笑我的!吴凉!你的保证为什么和放屁一样?!” 吴凉几个踉跄,栽在软软的沙子上,搓了搓周向晚的后背,闷笑道“回去吧,我带你去医院拿点药。” 周向晚执拗道“不回。流星马上就来!” 吴凉叹了一口气,仰望星空,道“周向晚,你是不是安排了人在海上放烟花?” 周向晚道“没有。是真的,要是我带了人,至于现在还没吃上饭吗?” 吴凉“……所以你为什么不带人?” 周向晚把脸埋在吴凉胸口,闷闷道“我想和我姐单独吼几声,不想让别人听见。还有,我想和你二人世界。” 吴凉推了推胸口那沉甸甸,毛茸茸的大脑袋,一点脾气也没了,道“好了,别不开心。我给你煮吃的,你在旁边堆一会儿沙子。公主,只要不吃水母,我什么都给你做,行吗?” 周向晚笑了一声,突然开心,脸也不疼了,心也不塞了,他就喜欢吴凉哄着他。 周向晚抬起头来看吴凉,小声道“我想吃炸土豆。” 吴凉只带了各种口味的方便面,沉吟片刻,吴凉道“……要不还是水母吧。” 这时,月光粼粼的海面突然闪过了一丝不寻常的光,那光是飞快的一束,像流火,像上帝划出的线条,自西向东拖曳得老长,飞快地没入海平面,没有任何一种烟花可以模拟出那种气势与光芒。 “周向晚,你看!”吴凉推了周向晚肩膀一把。 “卧槽,来了来了!快许愿!” 周向晚连忙起身,他的样子很狼狈,眼里却倒映着流星飒飒,星辰大海,好看至极,夺人至极,吴凉甚至忘了看流星。 原来真的能有奇迹。吴凉侧头看了周向晚一眼,看他晕开的眼线,扑扇的睫毛和被水母咬肿的脸,心跳在耳边轰鸣,他心想“这奇迹或许叫周向晚。” 第44章 日常拆家周向晚 周向晚的脸十分扛造, 或许是脸皮太厚的缘故,那天看完流星雨, 睡了一觉之后就恢复了平时的颜值水平。 吴凉对情侣房深恶痛绝, 另外开了一个房间,就睡在周向晚楼上,也不知道醒了没有。 周向晚先是绕着房间哒哒跑了几圈,又在床上打了一个滚,他想给吴凉打电话聊天, 但又忍住了,他甚至可以在脑子里模拟出吴凉一大早被他吵醒的棺材脸,语气带着点无奈和嘲讽“晚豆公主, 你是牛皮糖做的吗?” 周向晚这个想象把自己逗乐了,嘎嘎笑了几声,从床头柜拿了遥控器,打开“抖抖床”, 按亮跑马灯,点响一首慷慨激昂的夜店音,躺在上面跟着床垫一起激情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 吴凉推着周向晚的早饭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副迷之“动感”的画面, 他嘴角一抽, 压下扭头就走的冲动,道“周向晚, 吃早饭了。” 周·安详·向晚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 吴凉大声了些“周向晚!” 周向晚听见吴凉声音, 睁开眼一跃而起, 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跳了一下,高声道“你来啦!我一直在等你。” 吴凉一愣,而后偏开头,低低嗯了一声。 周向晚随手关了群魔乱舞的设备,空气霎时安静沉凝下来,他盘腿坐在床边,期待道“你给我带了什么?” 吴凉摆好餐具,道“中餐。” “哦。”周向晚心想吃埃及的中餐不如吃屎,又往床上一躺,兴趣恹恹道“你吃吧,我不饿。” “你想吃什么?” “没有想吃的。” 吴凉道“起来,吃饭。” 周向晚道“不吃。” 吴凉皱眉道“你不吃的话,我下午不陪你玩了。” 周向晚莫名高兴,坐起身,道“你是不是暗恋我,不然你管我吃不吃饭?” 吴凉“……” 半晌,吴凉道“是钱盟。” 周向晚瞳孔一缩,震惊道“你暗恋钱盟?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吴凉无语片刻,道“我的意思是,钱盟在我陪你来红海之前,三令五申让我好好照顾你,监督你吃饭。他说,如果你瘦了,他就在我家门口上吊。” 周向晚闻言,从床上起来,乖乖坐在桌子上拿起了筷子。 吴凉试探道“你和钱盟,怎么样了?” 周向晚终于想起了当初和钱盟的狗血渣贱剧本,挠挠脸,含糊道“不怎么样。” 吴凉道“我觉得你应该和钱盟说清楚。” 周向晚熟练地给钱盟扣了一口又黑又大的锅,道“说不清楚,他爱我爱得都变态了,不过不关我的事,凑合着过呗。” 吴凉嗯了一声,有些可惜钱盟,也许是自身经历所致,吴凉总是希望每一份喜欢都能被好好珍惜,认真对待。 桌上简简单单三盘菜,红烧肉,炸土豆,西红柿鸡蛋汤,周向晚吃了一口红烧肉,被其口感深深惊艳了,道“这是哪家餐馆买的,好吃!我以前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对了对了,钱盟超级喜欢吃红烧肉,我想把厨子挖过来放他家!你等一下带我去找他吧。” 吴凉稳如老狗地点了点头,继续吃饭,实则心里慌得一匹。 因为,这个厨师根本不存在。 这些菜都是吴凉自己做的。一大早爬起来,亲自去买菜,包下酒店小厨房,亲手做菜,蒸饭,餐具也一一检查过。 钱盟一再提醒他,周向晚被一个很厉害的组织盯上了,万万注意他的饮食安全,如果周向晚死了,他也不活了。总之,吴凉莫名其妙就肩负了两条人命,所以非常慎重。 吴凉不想让周向晚知道这是他做的菜,怕被周向晚揪去给钱盟烧红烧肉,便放下筷子,转移话题道“接下来,我会和你一起工作,但是你不能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的,你不确定的事,都来问我。” 周向晚放下筷子,坦率道“你真的没有暗恋我吗?我记得你在cbd买了一层楼,准备开律师事务所,但是又临时给我当秘书,你对我这么好,很容易让我误会。” 周向晚看着吴凉,喉结动了动,罕见地有些紧张,眼睛快速眨了几下,小声又郑重地道“当然,如果你真的暗恋我的话,我愿意和你试试。但是因为我比较可爱,所以你什么事都得让着我。” 吴凉的表情有一瞬间凝滞,像是不可置信,又有点哭笑不得,他很快压下了内心那股异样的波动,飞快地用理智量化了自己的感情——他不能当周向晚和钱盟之间的第三者。 半晌,吴凉憋出一句“周向晚,你是一个非常棒的年轻人,一个月前,我们确认了朋友关系。按照传统社交规则,朋友遇到困难,能力范围内,我有出手相助的道德责任,更何况我还欠你一个人情。” “你少说这种听不懂的话来糊弄我,”周向晚凭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自信,笃定道“……不,你肯定喜欢我。你摸着自己的心脏,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吴凉只当周向晚在胡闹,收敛了情绪,将桌上的危险餐具放远一点,肃然道“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你,希望你不要激动。杜枫从三天前就失联了,和你有关系吗?” 吴凉说完,房间内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周向晚盯着吴凉,眼睛一眨不眨的。 他动气了。 周向晚真正要发火的时候,是很冷静的。 周向晚面无表情地看着吴凉,平铺直叙道“你既然知道他失联,说明你和他还有联系,为什么?” 吴凉道“他父母问我了。自那天杜枫被你的人带走后,他父母接到了他被调往非洲分公司的通知,直至今日,杜枫渺无音讯。周向晚,你不要做违法的事。他人呢?” 周向晚冷冷一笑,道“你还认识他父母?” “以朋友关系。”吴凉顿了顿,问道“周向晚,请你回答我的问题,和你有关系吗?” “有。”周向晚眯了眯眼,“你和他已经分手了,你为什么还要管他?” 吴凉道“他人呢?还活着吗?” “不知道。”周向晚眼神漠然,轻描淡写道“谁有空管他呀。死了最好。” 周向晚脸上那种无视人权和生命的态度让吴凉一阵心惊,“你不知道,你就打电话问替你做这件事的人,然后,把他安全,完整地弄回来。” “如果他死了呢?” 吴凉沉默片刻,道“那你就要做好承担责任的准备。” 周向晚牙齿气得咯咯响,道“吴凉,他那样对你,你就不恨吗?圣雄甘地都比不上你,你个当代耶稣,盛世白莲。” 吴凉在周向晚发狂的底线上来回试探,道“我恨不恨他,和要他的命是两回事。法制社会,杀人犯法,周向晚,你能不能讲道理?!” “不能。”周向晚握紧拳头,他的眼睛神经质的布满了血丝,语气却平静如初,“我无法理解你。如果我是你,他那么对我,我就要他死一百遍一万遍还不够。他比萧锦河还要恶心,我一看就知道,他就是新闻里那种分手了勒索捅女友泼硫酸的畜生,你呢?他妈的讲文明懂礼貌连架也不会打,你不怕,我怕!我难道要天天看着你吗?只有他死了,我才能安心。” “我也无法理解你。一,我没有让你天天看着我,你连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吴凉总觉得周向晚有点被害妄想倾向,深吸一口气道“二,我和他已经分手了,以后也不会有任何的瓜葛。是,他骗我,如果要追究,我可以向他提出诉讼。而不是被你,弄到非洲去,你把他弄回来!” 周向晚听笑了,“诉讼,说的好听,你根本不会追究,只会一个人吃闷亏偷偷哭。钱而已,你根本不在乎。你早就知道杜枫在骗你对不对?你是自己犯贱给他骗的是不是?甚至他的父母,我告诉你,都知道你和杜枫在搞,不然他们不会打电话给你这个辞职领导,但是他们装作不知道,为什么?还不是图你给他们买房买车谋大好前途?” 吴凉无力道“你不要扯开话题。周向晚,既然你不能讲道理,那我们就讲人情。这一次,我帮了你,你可不可以帮我一次,告诉我,杜枫在哪里?” “……” 周向晚瞳孔一缩,喉结动了动,压下燃烧的怒火,断续道“你居然……你觉得,你帮我,是一个人情……你……而且,而且,要和我换……这种事情怎么能拿来换?” “你说,你会帮我,你刚才还夸我了!我觉得那么开心的一件事,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可以换消息的条件吗?”周向晚的声音刚开始的时候是沙哑,到后面几乎开始颤抖了,“你真的是……我讨厌你……” 吴凉不明白话题怎么就和野狗脱缰一样变成这样了,似乎从第一句话开始,他讲的每一句话,周向晚都抓不住重点,而且得出了一个他傻他贱他最讨厌的结论。这么想着,吴凉也很无措,不知道说什么,叹了一口气,道“是我的错,好吧。你别生气了,等你冷静一点,我们再谈。” 众所周知,直男说了这句话,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能起到一个火上浇油的效果,是让女友狂化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周向晚,是一个比狂化的女友更加糟糕的存在。他,是一只狂化的哈士奇。 吴凉对自己喜提周向晚狂躁灵魂这件事一无所知,按顺序收拾好餐具,一一放好,时不时看一眼周向晚,心里不好的预感越甚——他太安静了。 周向晚静静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头发垂下来,神色晦暗不明,极轻也极冷地道“把鞋子穿上。” 房间内铺着雪白的毛毯,所以吴凉并没有穿鞋。吴凉不明所以,但直觉让他完全不敢和周向晚说反话了,乖乖套上了拖鞋,抬步欲走“我走了。” 周向晚忽的站了起来,疾走两步,扭着吴凉胳膊往床上一扔,床很软,吴凉在床上弹了一下。周向晚开始疯狂砸东西。先是瓷质杯子,盘子,碗一一飞出,在墙上摔得粉碎,碎瓷片如水花般飞溅,随后桌子将电视砸得四分五裂,周向晚边砸边骂,语速又急又快,气冲云霄,大部分是俄语,英语,夹杂着几句中文,什么“气死了”“死杠精”“眼睛被屎糊过”这样的话。 三四分钟后,房间已是一片狼藉,周向晚直直站在一地碎片之间,呼呼喘着粗气,吴凉保持着被扔上来的姿势,横斜地躺在床上,背对着周向晚,一动不动。 周向晚勉强消气,嘶声道“行了,别找我谈了。我冷静了,把死杠精还给你。你滚!我再也不管你的破事了!” 吴凉依然不动。 周向晚走过去,半跪在床沿,把吴凉翻过来,道“你别给我来劲儿啊,吴凉,你还想怎么样?我都没用中文骂你……”周向晚语气一顿,待看清吴凉脸,被吓一跳,只见吴凉皱着眉,脸色苍白,冷汗涔涔,混着泪水直往下淌。 周向晚片刻慌神,又故作强硬道“你哭个屁!我才想哭呢!” 吴凉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发青,眼泪流得更厉害。 周向晚拧着长眉道“啧,你不准哭了,……杜枫还活着,也没残。我没怎么他,就是把他放赌场里了,是他自己贪心,欠了钱,被人扣下来挖矿的。你别难过了嘛。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周向晚想把吴凉拉起来,没想到吴凉伸手抓住了手臂,指尖深深陷入肉里,他痛苦地看着周向晚,嘴唇颤抖道“别动……痛……” 周向晚“?” 吴凉吸了吸鼻子,觉得很丢脸又很痛,道“我……腰好像扭到了。” 周向晚“……” 腰扭到这件事,周向晚一直以为只会发生在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太身上,疑惑又愧疚道“可是我只是扔了你一下啊,床也是软的。你怎么就这样了啊?” 吴凉吸着气,嘴唇直哆嗦,道“周向晚,我三十岁了。你能不能有一点尊老精神,别动不动把我往沙发和床上砸?” 周向晚道“你少扯,你就是办公室坐久了,三十岁算什么,我三十五还能在雪地里打猎呢!哪里最疼?” 吴凉看着天花板,严谨道“你在我背上模拟一个数字九宫格,大约在4和7,6和9之间,也就是中医上的肾俞穴和大肠俞穴附近。” 周向晚道“……你能不能说我听得懂的人话?” 吴凉伸出手,顺着周向晚的背,指了指。 周向晚松了一口气,道“竖脊肌是吧?还行,关节没事,是肌肉拉伤。我学过这个,很专业,给你按按,马上就好了。” 吴凉谨慎而客气地哄道“我相信你的专业水平,但救护车就可以,谢谢。” 周向晚啧了一声,俯下身去,一手揽着吴凉的背,一手穿过他膝窝,小心地将他托抱起来。 吴凉整个人都不好了,特别是被托着屁股,腿岔在周向晚腰侧,像小孩一样被抱着走,让他羞耻得想原地蒸发。 吴凉道“你……真的不用了。我不痛了,真的不痛了,你放我下来!周向晚!” 周向晚一脚踹开门,道“我们在中东,拜托。你一个肌肉拉伤,在医院连床位都不会有,折腾不死你。好了,马上。” 偏房有一个窄长的按摩床,顶部有一处镂空的圆形,适合人趴在上面不至于闷着。周向晚就吴凉轻轻放在了上面,让他趴好别乱动,随后拿着剪刀,熟练地剪开了吴凉的衣服。 吴凉小声道“周向晚,你向我保证,只是治疗拉伤而已。我们拉勾。” 周向晚伸出小指和吴凉拉了一下,笑道“怎么?怕被我日?” 吴凉“……” 周向晚道“哼!我气死了。你求我日,我都不日。” 周向晚从柜子里拿出几瓶精油,倒了几滴在手上,搓了搓,忽然抬起腿,跨坐在吴凉屁股上。 吴凉“!!!” “周向晚,你给我下去!”吴凉想坐起身,周向晚双手贴在他背上,用拇指压了一下腰上的肉,吴凉闷哼了一声,不动了。 周向晚双手手掌在脊柱两旁,从下往上,边揉边压,道“这个力道可以吗?” 吴凉道“轻……一点。” “这样呢?” “嗯。” 吴凉心道“周向晚的按摩技术居然是存在的!” 周向晚很愧疚,道“对不起。上次你说怕被我砍死之后,我有好好反省,砸之前还怕你走路戳到脚,让你穿上鞋。但是……你……我没想到……总之,对不起。你可以原谅我吗?” 吴凉发现自己已经很可悲地对周向晚的搞事能力麻木了,道“算了。这是意外,也不能控制。但是,周向晚,你不能因为个人喜恶,就随意处置一个人的生死,生活不是霸道总裁的类型文,法律是文明的底线,你懂吗?” 周向晚沉默片刻,道“吴凉,你知道划分顶级权贵的标准是什么吗?不是有很多钱,很多房子,数不清的奢侈品,那是最低级的有钱人。” 吴凉“……” 周向晚漫不经心道“你和我的观念不同,你修什么法学,修得这么理想主义。真正的资本标准,就是和权力划等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凌驾于法律之上,不然赚那么多钱干什么?你仔细想想,现实是不是这样?你知道周鉴林手上沾了多少人命么?” 吴凉被气得呼吸一室,他不指望周向晚能干什么好事,但也不能纵容他做坏事,道“别人是别人,你是你。你不是说你是我朋友吗?我总是希望我的朋友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 周向晚一惊,垂下睫毛,沉默了。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还是周向晚五六岁的时候,他妈妈带他去玩,路上看见一个乞丐,又脏又臭,朝着周向晚流口水。他当时问妈妈说不好好赚钱就会变成那样吗。他妈妈很严肃地告诉他,他的比这世上大部分人都要高,他应该成为一个光明的人,赚钱的意义,不是为了避免自己变成乞丐,而是要让乞丐不再是乞丐,让社会变得更好。 吴凉和他妈妈一样,都是很理想主义的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明明心里并不认同,周向晚却还是会被这样的人不由自主地吸引。 “反正我变穷了嘛,我要是真那样,也不会被人弄死了。”周向晚按了一会儿,道“吴凉,我想住你家。” 吴凉“……” 周向晚开始卖惨,小声道“我资金链断了,得卖房子,酒店环境也不好。大过年的,没地方去,像一颗黄黄的小白菜,你让我和你一起过年好不好?” 吴凉被周向晚按得服服帖帖,恍惚道“那你就住几天吧。” 周向晚一阵激动,心道“果然是直男都无法抵御枕边风的神秘力量,居然这么轻易地答应我了!!!” 谁知,吴凉又道“过年我要回老家。你只要别乱砸东西就可以。对了,戒指记得还我,你签了合同的。” 周向晚“……我和你一起回去。” 吴凉道“不行。” 周向晚道“你不要忘了,杜枫还在我手上,你知道他在哪里挖矿吗?” 吴凉道“我的重点在于你不可以杀人。我和杜枫已经没关系了,我不会为了他与你妥协。” “那你为什么和我吵架?” 吴凉顿了顿,道“我觉得你不该是那样的人。” 周向晚追问道“那我应该是哪样的人?我有什么不好的?” 吴凉脑子里顿时冒出一大串“傻乎乎,窜天炮,哈士奇精,拆迁队顶级人才,脑子长在裤裆上……甜美,该死的甜美!” 但吴凉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这是道送命题,直男强烈的求生欲顿时涌了上来,道“你没有不好。”吴凉硬着头皮尬夸,“你是下凡的天使。”吴凉说完,唾弃自己又往中年油腻总裁的路上跨了一大步。 但周向晚就是会信,他一直都很好哄,顿时怒气全消,且无比开心,卖力又认真地给吴凉按了起来,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舒服吗?” 吴凉昏沉道“……酸。” 周向晚听成了爽,更加激动,双手搭在他肩膀上,一捏一捏的,趴在吴凉耳边小声道“那说好了,我住在你家,一起跨年。好不好?好不好?我会很乖的。” 吴凉“……” “真的。我会听你话的。” 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吴凉被按得浑身舒爽,鬼迷心窍,低低嗯了一声,意识逐渐模糊。等反应过来想拒绝时,已经迟了,周向晚抱着他的哈士奇,大包小包,登堂入室。 第45章 老实巴交周向晚 提问 一条哈士奇加上一个周向晚, 等于…… 一百只哈士奇! 得亏吴凉“家里有矿”。 吴凉在北京共有两套房。第一套也就是周向晚去过的,是他平时的私人居所, 装修随意, 面积小,一共只有六个房间,是吴凉真正意义上的家。 第二套则用来招待访客的独栋小别墅,共三层带小花园,请专人设计装修, 更符合世人对吴凉的定义——壕。 吴凉本来想的很美好,一人一套房。 比起钱啊,房啊, 吴凉更怕麻烦,打算就让周向晚这个狂野小公主和他的哈士狂野奇一起住在别墅里互相折磨,彼此伤害好了。 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残酷的, 周向晚怎么也不肯,偏要和他一起挤在小房子里,吴凉有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能准确地发现一切不对的地方, 东西移位了, 他要把东西摆正,有脏东西了, 一定要打扫干净。他在家里什么也没心思干, 跟在周向晚后面, 光是捡狗毛和周向晚的头发就能捡一天,活像个上世纪五十年代的苦逼淘金工。 吴凉烦得一宿没睡着,第二天,带着周向晚移居小别墅,一人独占一层,他想,这次总能行了吧,但问题依然存在,只是没那么尖锐了而已。 这天早晨,周向晚溜完哈哈,和吴凉一起坐在桌上吃早饭,哈哈趴在地上吃狗粮。 两人的早餐风格完全不同。 吴凉无法理解周向晚在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怀疑他没有味觉。 周向晚的早餐一共分三步。 先是在玻璃杯倒入一包白色的粉末,泡了水之后,变成了一杯蓝幽幽的液体,据说是瑞士某实验室刚出的纳米级胶原蛋白粉,一口两千块,吴凉喝过一口,带着古怪的腥味,但周向晚可以面不改色的一饮而尽。 然后是经过营养师精心的配比而成的健身餐,比例精确的鸡肉,鸡蛋蛋白,蔬菜,水果,药丸,一股脑放进破壁机,破壁机嗡嗡一通绞,倒出来一杯绿绿的糊糊,周向晚在上面撒了点盐,习以为常地喝完。 第三步,最骚,周向晚要吃三颗核桃,用手捏开,咯啦咯啦嚼完,据说可以预防老年痴呆,是周向晚自以为保持聪明的关键。 吴凉道“你像动画片里那种配置魔法药剂的巫婆。” 周向晚微微挑眉,戳了戳自己的脸,道“你以为呢,我这张脸和身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长的。你瘦成这样又不爱动,好歹吃点能长肌肉的东西啊!” 同样的,周向晚无法理解吴凉在吃什么东西,他觉得吴凉身上最像gay的地方,只剩下骂人比较犀利这一点了。 吴·宇直·凉的日常早餐食谱 单日日期一杯甜豆浆,两个素包子,两根油条。在桌上对对称称地摆好。 双日日期一杯甜牛奶,两个肉包子,两个鸡蛋。在桌上整整齐齐地摆好。 如果出了意外,来不及吃早饭,那就和中饭并在一起吃,总之,关键是要吃得对称,吃什么并不讲究。 这天早晨,两人就这样坐在了一起,相互嫌弃,沉默如迷地吃完了早饭。 吃完饭,吴凉开始说正事,正色道“家里那么大,我们一个人住一层,很自由,你为什么一定要来我二楼找我?我并不觉得我们有一起吃饭的必要。” 周向晚来找他的理由并不是什么有正经事,什么打游戏,遛狗,看电影,聊天,甚至连吃饭都不能自己解决,不是约他一起吃饭,就是过来蹭饭。吴凉感觉自己的私人时间被严重占用,很不习惯,非常难受。 而周向晚快憋出毛病了,吴凉在家沉默得可怕,也不爱动弹,喜欢一个人待在书房里,要不是周向晚弄出点声音,这个家就跟没人住一样。周向晚道“你和别人住在一起不和他讲话的吗?我又不是租在你这里,我们是朋友,我不找你找谁?” 吴凉莫名其妙道“我没有不和你讲话。我前天是不是跟你说早上好,晚上也说晚安了?你还在楼上放摇滚,我说你了吗?按社交礼仪来说,尊重你的私人空间,就是对待朋友的最好态度。” “那是我先跟你说早上好,你才回答我的,不算数!”周向晚用手指点了几下桌子,“我住在你这里,是想和你一起玩的。你不理我,我无聊死了。” 吴凉无语道“周向晚,你二十五了,不是25岁,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该学会和自己独处了。我不是你爸爸,没有陪你玩耍的义务。而且,你没有工作,我有。” 周向晚无言以对。 他想和吴凉亲密一些,但吴凉这人简直铁坨一块,刀枪不入,有着严格的时间管理,哪怕是整天呆在家里,都有无穷无尽的事情,根本没有周向晚的一席之地。 “我也有工作的好不好!?”周向晚顿了顿,忽然想到一个突破口,道“你上学的时候,有好朋友吗?就那种遇到困难,第一直觉就是找他帮忙的朋友?” 吴凉沉默,脸色有点难看,因为他一个人都想不到。 “哈,我就知道!”周向晚拍了拍手,一脸“被我说中了吧”的复杂,“是不是有很多人找你解决问题,对你态度不错偶尔能半点小忙,但就是没人找你出去玩,你遇到困难的时候,也没有人可以说,对不对?” 吴凉顿了顿,淡淡道“我不需要诉说。困难是用来解决的,倾诉只会给别人和自己增加负担,还浪费时间。” 周向晚又道“如果你自己解决不了呢?上次你发烧,如果我不在,你怎么办?” 吴凉道“我会自己去医院。” 周向晚又道“要是你一个人遇到了匪徒呢?” 吴凉道“这是极端情况,我不会这么倒霉。” 周向晚心道“你就是这么倒霉!” 周向晚放缓了声音道“我可是你唯一一个正儿八经的朋友,你得花精力去维持,任何感情都是这样的。我想和你变成好朋友,才会缠着你一起玩。” 吴凉“……” 周向晚又道“反正你得好好对我。你知不知道,我在美国上学的时候,被邀请来我的arty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同学们弹冠相庆,高兴得鬼哭狼嚎。” 吴凉“……弹冠相庆不是这么用的。” 周向晚义正词严道“总之,往小了说,你交朋友的方式不对,往大了说,你这样是交不到男朋友的。” 吴凉想了想,居然觉得周向晚说的有点道理。吴凉父母去世之后,从来没有人和他住在一起过,也没交过像周向晚这样粘人又死皮赖脸的朋友,所以对于朋友交往的参考案例非常少。 吴凉是一个非常善于采纳别人意见的总裁,更何况他被周向晚烦得脑壳咣咣疼,揉了揉眉心,道“那你想怎么样?” 周向晚右眼快速眨了眨,道“儿子,爸爸手把手带你交朋友。” 吴凉看见周向晚这个表情,心里发毛,道“等等,我们先签一个同居合同。” 周向晚“……” 周向晚等了一个小时,吴凉才从书房出来,他望着吴凉精神焕发的脸,不详的预感越盛——这么久,合同得有个十几页了吧? 然而,吴凉作为合同大魔王,写法律文件的发挥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他双手将文件递给了周向晚,在他对面端端正正的坐好,就像他平时谈项目那样。 周向晚翻着厚厚一打a4纸,看傻了眼。 厚重如斯。 1998条条款,再算上附加条款,共有2222条,加上封面,满满八十二页,刚刚打印出来,雪白新鲜,还是热乎的,带着油墨的奶香。 周向晚喉结动了动,木然道“这有多少个字?” 吴凉道“四万一千九百九十五,如果加上我和你的签名,一共是四万二。” 周向晚“……” 四万二!!! 整整四万二!!! 这一切,仅仅是一个普通朋友的室友协定而已!!! 那要是谈恋爱呢?结婚呢?! 细思恐极。 周向晚眼前一阵发黑,道“一个小时,你就打了,打了那么多字?” 吴凉道“不是。这是我在大学和室友一起做出的协定,考虑我们的实际情况,我做了适当增删。” 周向晚心道“搞法律的都是些什么怪物?!” 他萌生了对吴凉大吼的冲动“老子是自由的,老子不看!老子不听!老子不签!” 但理智告诉周向晚——吴凉已经做出了让步,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宠他了。 合同对吴凉来说,意味着一种安全感与责任,他应该给吴凉同等的尊重,哪怕其实不会遵守,也该拿出认真对待的态度。 他也要很宠吴凉才可以! 所以,周向晚也拿出了谈生意的认真劲,一条条仔细核对,合同前三分之一,基本是法律责任部分,比如这房子要是爆炸了,波及了邻居,该由谁负责,后三分之二,可以算是行为准则。 周向晚通读了一遍,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的房子,连烧饭阿姨都不能进来吗?扫地的呢?” 吴凉道“不能。我不喜欢别人进我的房子,碰我的东西,如果你要邀请朋友过来,请事先和我说。” 周向晚道“什么叫尿尿必须要对准?而且不准邀请你一起尿?” 吴凉道“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如果溅出去,自己洗厕所。” 周向晚“……你不觉得比起和女人一起住,男人一起的话,比谁尿的远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我和钱盟就经常比。” 吴凉委婉拒绝道“……那是你们之间的情趣,我就不必了。” 周向晚没听出有什么不对,又看了一会儿,道“为什么你写,乙方(周向晚)任何时候,任何情况都不得能去甲方(吴凉)卧室照镜子?” 吴凉额角青筋一跳,深吸一口气,道“你知道大早上起来,睁开眼,看见在房间里有个人在跑来跑去,还没有穿衣服,是多么糟糕的视觉冲击吗?你的头发,还掉在了我床上!” 周向晚站起来,抬起双臂转了一圈,道“喂,就这身材,怎么能算是糟糕?我觉得你的审美,啧,不行。” 吴凉抓狂道“反正不准!这是一个很变态的行为,和街头暴露狂没有区别!” 周向晚道“好嘛。我也不是故意变态的,只有你卧室有全身镜,厕所的镜子不够大,我照不到镜子,睡不着觉。” 周向晚又想起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感叹道“你家没有包,也没有独立的衣帽间,你真是基佬里一撮不一样的烟火。” 吴凉想起,他上次发烧时答应给周向晚买包,还没有买,便道“……把你缺的物品一次性列个单子,我带你去买。等你搬走的时候,自己要负责清理。” 周向晚眼睛一亮,手肘撑在桌沿,身体微微前倾,欢快道“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往家里放吗?” 周向晚的眼睛非常漂亮,尤其是带着喜悦看人的时候,就像有两颗亮亮的小星星在蓝眼睛里旋转。吴凉有瞬间晃神,没有想太多,嗯了一声,同意了。 周向晚闻言,拿起手机,快速地列着单子,打字间隙,他突然抬头,望着吴凉笑了一下,又马上低下头,小羽毛似的睫毛垂下来,安分守己,老实巴交,就是像个小王八蛋。 顿时,一种可能要破产的不详预感攫住了吴凉的心脏,让他呼吸一窒,但他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心想“一大男人,能买什么呢?包能有多贵,不慌。” 第46章 磨人妖精周向晚 周向晚觉得吴凉家要什么没什么, 除了面积广,没有任何的生活气息, 艰苦朴素, 宛如劳苦大众,他想让吴凉过得舒服一点。 而吴凉以为周向晚只想买衣服买包,不慌不忙地停好车,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黑卡递给周向晚,浑身散发着霸道总裁“买买买”的气息, 稳如老狗道“密码是六个八,买好以后我来接你。” 周向晚一巴掌把卡拍掉,皮笑肉不笑道“噫……你以为你养小情人呢?吴凉你想得美, 我们一起去!” 吴凉默默抓紧了安全带,道“你先把购物清单给我看看,我再决定要不要一起。” 周向晚拿起手机,给吴凉发了一份文件。 刚才, 同居协议让周向晚看得一愣一愣的,所谓天道好轮回,这份购物清单让吴凉恨不得穿越时空,找到一个小时前的自己, 疯狂摇晃“不要啊, 不要答应和周向晚一起逛街!!!” 整整五百二十一样东西。 要用卡车来运吗?! 吴凉盯着着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一片,表情逐渐凝固, 道“不要, 我不去, 我不买衣服。” 周向晚戴着墨镜,悠悠道“你以前过年怎么过的?” 吴凉沉默,比起新年的快乐,他更关注新一年的经济政策和政治变动,以往杜枫也不会陪他过年,这种阖家团圆的节日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放年假窝在家里看奥特曼一天天也就过去了。 只是偶尔觉得孤独,偶尔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周向晚好像有自己独有的一套说服人的本事,三言两语就能让人跟着他思路走,他妈的像个妖精,非常可怕,所以吴凉闭紧嘴巴,并不搭话。 周向晚凑近吴凉,低声道“我查过了,中国的新年,都是要买新衣服的吧?这是传统,你今年和我一起过,我给你买,好不好?” 吴凉坚守理智,道“那这个洗脚盆,洗碗机,扫地机器人买来干什么,嗯?”吴凉划屏幕的手指一顿,静默片刻,眼神古怪道“尖叫鸡是什么品种?你买来当宠物还是食物?” 周向晚笑了一下,神秘道“你买了就知道了。” 吴凉“……” 周向晚道“你刚才是不是答应过我,我想买什么,就可以放在你家?男人,不要说话不算数。” 吴凉一哽,无法反驳。他记性超级好,又很有契约精神,答应的事绝不反悔,虽然现在心里肠子都悔青了,身体却很诚实,还是顺着周向晚,下车和他一起去买东西。 吴凉刚关上车门要走,周向晚忽的凑上来,一只手撑在车顶,将吴凉困在车子与他之间,另一只手顺着吴凉衣服下摆伸进了里面,吴凉浑身一僵,周向晚若无其事地掐了掐吴凉的腰,道“你真瘦。都没有小肚肚。” 吴凉额角青筋直跳,按以前周向晚这么摸他,他肯定要发火揍他了,但现在却不一样了——竟然完全没办法对晚豆公主这张甜美的脸蛋下手!吴凉下不了手也打不过周向晚,只得虚张声势地吼道“手拿开。我打你了!我对准你的脸打!” “别凶嘛。”周向晚满脸无辜地乱摸“我看看你腰围。”说着,手往吴凉胸口摸去,“你胸围多少啊?” 吴凉窘得满脸通红,紧贴着车门微微踮脚,他要是只猫,估计已经炸着毛蹿上了车顶,“周向晚!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周向晚乐得眼珠子乱弹“哈哈哈哈哈!那你摸回来,你快摸摸我!” 周向晚作势要掀开衣服,“我腹肌超硬的!” 吴凉挥手表示拒绝“好的。但没必要。” 两人走进商场,周向晚硬是要挤着吴凉肩膀走路,笑道“放心啦,没你想的那么可怕。我们就是随便逛逛。我还没有逛过东西这么便宜的地方。” 吴凉正式进入了工作状态,一脸严肃地划着清单“不行,这么多东西,我们必须分头买,而且动作得快,你态度认真一点。” 周向晚啧了一声,不让吴凉看手机,揽着他肩膀,道“买不全就买不全,别紧张,又不是奉旨出来采购,明天再买咯。” 吴凉嘴角一抽,心里难受。他把清单看了一遍,所有的东西清清楚楚地盘旋在脑子里,甚至记得比周向晚本人还要清楚,如果买不全的话,就像一副拼图少了几块,简直是对他莫大的折磨。 周向晚买包,不是按个买的,他因为购买力惊人,一进店就是封店的顶级待遇,大手一挥“我要这一排。” 吴凉“???” 周向晚嘴上说着要给吴凉买衣服,没想到过了几分钟就在衣服堆里迷失了自我,美美地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扬着骄矜的小下巴,道“吴凉,我好看吗?” 吴凉毫无求生欲,低头和魏天香发微信“……好看。” 周向晚抿唇道“你都没看我,你怎么知道好不好看?” 吴凉抬起头,快速看了周向晚一眼,周向晚不犯傻的样子实在太仙了——白金卷发,长眉深目,俊美得超越了性别,带着某种古希腊式的神性。吴凉看了一眼就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淡淡道“我的评价不重要。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吴凉这人,就是心里越慌面上越淡定,而这种表现在周向晚看来就是敷衍和冷漠,他当然知道自己好看,问吴凉不就是想听他夸他吗?当即哼了一声,又冲进了试衣间。 吴凉在顶着一张精英冷漠脸,在微信上疯狂cue魏天香,“魏秘,在五分钟之内整理出‘如何在逛街时夸朋友衣服好看’的话术,以excel格式发给我。” 魏天香“!!!” “来不及了,他马上就要出来了。” “你先教我一句!” 魏天香“……”道理我都懂,只是为什么是“他”不是“她”? 还有,五年了,吴总第一次在聊天中用上了感叹号啊!太可怕了吧!!! 魏天香凭借她多年的钓富豪经验,道“吴总,别用嘴夸,用眼神!充满欣赏又略带禽兽的眼神!” 吴凉“……” 这时,周向晚穿着一件白衬衫出来了,极素净的打扮,偏偏完美地衬托出了他的身材,又仙又诱,吴凉看了一眼,又马上低头,cue魏天香“我无法用眼神表达。马上再想一个方案。” 周向晚见状,彻底来了气,好好把吴凉带出来,他居然这么扫兴!噔噔走到吴凉面前,道“你把手机给我。” 吴凉见周向晚动了气,怕他把人家店砸了,老老实实地交了手机,周向晚把手机放在柜台上,捏起拳头对准屏幕,咣得砸了一声,钢化膜顿时出现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痕。 吴凉“!!!” 周向晚“你好好反省自己!”说完,周向晚就委屈巴巴地跑了,留给吴凉一个宛如撒手没的背影。 吴凉“结账!把他试过的都装起来!” 这时,微信叮咚一声,魏天香再次发来了一条“吴总,你的任务真的超纲了。我给你拉了一个群。” 吴凉再一看——直男求生互助群,置顶群文件女朋友为什么会生气! 吴凉“……” 周向晚没跑远,就在对面喝咖啡,吴凉拉着长长的账单哄人,低眉顺眼地道“对不起,我错了。” 周向晚“错哪了?” 吴凉“我不玩手机了。” 周向晚砸了吴凉手机,心里也有点虚,大发慈悲哼了一声,道“原谅你了。” 吴凉松了一口气,看着小票,脑壳咣咣疼,无措道“……这么多东西,我叫辆卡车来运吧。” 周向晚简直要被吴凉的表情笑死了,宽慰道“商场有运送服务的,会送到家里。饿不饿?我们去吃小蛋糕吧?” 吴凉抓狂道“还有四百六十三样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买呢!你在店里等我,我去买。”说着,他揉了揉眼睛,无语道“我不懂,你要藏红花,当归,鳌甲粉这些中药做什么?补肾吗?” 周向晚勾着嘴角,道“我肾怎么样,你要不要试试?” 吴凉“……你还是自己跟钱盟试吧。” 周向晚没听出异样,以为吴凉在和他开玩笑,露出了一个“我肾超级好”的骄傲笑容。 吴凉喜欢吃蛋糕,在购物和蛋糕之间,很不争气地选了蛋糕。 车子一路开,周向晚拉着吴凉进了一家招牌为“seet”的餐厅。 以前这里不叫seet,只是一家普通的甜品店,吴凉经常偷偷来吃,不过后来重新装修了一遍换了糕点师,顿时走起了高端路线,价格贵的离谱还每日限量,吴凉就再也没来过这里。 周向晚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服务员见了他们笑容满面,“周总好,吴总好。这边坐,灯光最漂亮。” 吴凉“……” 吴凉突然想起,之前那个糟糕的八月五日,周向晚遭遇小偷,他的奶茶壮烈牺牲,周向晚在iad里看他吃蛋糕,还不停说话,他将iad设了静音,周向晚好像说了些什么,吴凉仔细回忆,解读视频里周向晚的唇语“……男人,我不允许你的的胃被这些低廉的食物糟蹋。我明天将这家餐厅买下来,重新装潢,换上法国顶级糕点师傅,以后,你就是这家餐厅的主人……” 吴凉回想起来后,震惊了,道“你把那家甜品店买了?” 周向晚将菜单递给吴凉,理所当然道“对啊,我说了要给你买的嘛。员工都认识你了,不过你怎么一直不来吃啊?” 吴凉心想“胡闹,难怪会破产。” 吴凉道“你店不能这么开,这片娱乐区,多是年轻人,消费能力没有那么高的。” 周向晚心道“本来就是为你开的店,要来那么多人我还嫌吵呢。”便道“反正这家店是你的了,你有空来吃,顺便指导一下店长吧。你随便弄。” 吴凉也不好多说什么,蛋糕端上来,千层派上堆垛着栗子粉,精致又香甜,吴凉拿起小叉子吃一小口,眼睛一亮,安静地吃起来。 周向晚不爱吃甜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时不时看着吴凉吃东西。 吴凉吃蛋糕的样子很好玩,每一口蛋糕都挖得极精准,极对称,不会露出很享受的表情,眉眼是淡然的,但是莫名其妙的,周向晚觉得他吃起蛋糕来,像一只餍足又认真的大猫。 周向晚支着腮,笑问“好吃吗?” 吴凉点点头,咽下去后才道“好吃。” 周向晚被吴凉感染了,心道“真有那么好吃吗?”他戳了一口奶油放进嘴里,奶油绵软,甜而不腻,可可粉却带着些苦涩,周向晚看一眼吴凉,吃一口蛋糕,居然把一块蛋糕吃完了。 seet。 吴凉吃完蛋糕,心情平和,莫名慈祥,道“走吧,去宜家买你要的摇摇椅和吧台。” 周向晚站起来,招呼道“买什么呀,走,我们去对面看电影!” 吴凉“……” 周向晚的记忆力其实不怎么样,上学的时候,丢钥匙丢饭卡是常有的事,但奇怪的事,他记得关于吴凉的一切。 吴凉的愿望清单上有写过想和朋友一起看电影。周向晚不明白吴凉的愿望为什么都那么容易满足,不过他家里有私人影院,所以他也不知道在普通电影院看电影是什么滋味,是时候和吴凉一起体验普罗大众的娱乐生活了。 吴凉想看鬼片,周向晚想看爱情片,但无论是什么,都是国产烂片,所以周向晚买了幽灵井的票。吴凉买了爆米花和奶茶,周向晚道“你先去找位置,我上厕所。” 周向晚进了厕所,先对着镜子给自己打气“周向晚,你已经是一个三十五岁的成熟男人了,鬼片什么的,小场面,不慌的。” 周向晚给自己打完气,理了理发型,又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露出凌厉的锁骨,自觉帅气逼人,才将手插进裤子口袋,大步前往影厅,脚步轻快,走几步还蹦了一下。他觉得和吴凉待在一起,哪怕看鬼片也很愉快。 而吴凉此时遇到了一个难题。 放映厅里只有二十几个人,挺空荡的,但他的位置已经有人了,吴凉很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便上前礼貌道“先生,这是我的位置。麻烦让让。” 那男人没骨头似的瘫在座位上,闻言抬头,尖声细气道“这儿那么多位置,你随便找个地方坐不就行了?” 吴凉道“座位标号的意义就是对号入座,这是我的位置,请你起来。” 男人头一歪,有气无力道“我起不来。没力气。” 吴凉“……” 男人抬起眼,咧嘴笑了笑,太监似的掐着嗓子道“你给我推个轮椅过来,我就起来。” 吴凉“……三秒钟,你不走,我就把奶茶倒你头上。” 话音刚落,灯光暗下来,电影要开场了。后排有人说一句“小伙子,算了吧,随便找个位置得了。座位那么多,有什么好计较的。” 吴凉觉得不行。他选了位置,那么这个位置就是他的,如果他算了,妥协了,那不就等于他认同了规则的错位并成了混乱秩序的一部分?这不是斤斤计较。 按平时,吴凉必然用奶茶泼他一脸。但是同时这也意味着今天电影看不成了。周向晚今天很开心,他不想让这种没素质的人毁了他的好心情。 吴凉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交错的光影里,正撞上一个人的胸膛,淡淡的香气扑上鼻尖——无可名状而微甜的香气,浅浅淡淡,像穿过森林和沙漠的风,调皮热烈又有几分温柔。 周向晚扶住吴凉,道“怎么了?还站在这里。” 吴凉摇了摇头,道“没事。我们坐前面吧。” 周向晚感觉不对劲,他这几天对吴凉的强迫症有了全新的认识,除非座位上有一坨屎,否则吴凉买了什么号,他肯定是要坐什么号的。 “那货坐我们位置上了是吧?”周向晚拍了拍吴凉的肩膀,吴凉一下没拉住,周向晚已经站在了那男人面前。 那男人只觉一片巨大的阴影罩在自己面前,周向晚道“讲道理不听,找死。”周向晚掐着男人往前拖,他出手又快又狠,那人像一只长脖子尖叫鸡一样叫了起来,吴凉倒吸一口凉气,叫道“周向晚!别动手!” 周向晚把人往地上一掼,道“和他道歉。” 男人气若游丝“你妈逼!” “我说,道歉。” 周向晚轻声道。 一片黑暗中,不知道周向晚踩了那人哪里,男人惨叫一声,像虾子一样蜷起来,道“对不起!卧槽,别踩了……” 吴凉拉了周向晚一下,周向晚松开脚,道“滚。”那人捂着裤腰带,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吴凉没想到周向晚说出手就出手,低声道“我们走吧。等下他叫人来怎么办?” 周向晚心想吴凉一看就是在学校被人欺负多了,揽着他过去,自己坐在刚才男人瘫过的位置上,道“怕什么,没事。他没种回来。” 吴凉捧着爆米花桶,顶着周围人恐惧的目光,偏着头语重心长道“周向晚,你不要随便出手打人。被人拍上网了怎么办?你现在……” 周向晚顿时回想起了童年被西游记支配的恐惧,抓起两颗爆米花,往吴凉嘴里一塞,小声道“知道了,师父。我们看片片吧。” 吴凉“……” 第47章 情窦初开周向晚 两人坐下, 吴凉端坐,怀里抱着一桶爆米花, 周向晚翘着腿, 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奶茶。电影放到高潮阶段,从井口源源不断地涌出如泉水般的长发,长发如触手,好一通群魔乱舞,将尖叫着的主角们一个个拖进井里, 周向晚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无趣,比起鬼片, 他更喜欢血腥暴力片,一堆人满头满脸血拿着枪相互突突突。 吴凉安静而专注,光影四散,浸入乌黑的眼睛, 瞳孔里闪烁着彩色的霓虹,周向晚侧头看了好几眼,忽然慢慢凑近了吴凉耳边,想假装成一只怕鬼的弱鸡, 夺取吴凉的注意力。也就是这时, 影片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吴凉一个激灵, 呼吸一窒, 整桶爆米花都被泼了出去, 他偏过头,一脸惊恐地瞪着周向晚,“你凑过来干什么?!” 周向晚顶着一头爆米花,满头雾水,道“啊???” “你……”吴凉摆摆手,胸闷气短,说不出话来。 此时,前排嚯然站起一个黑影,女孩子从头发上撸下一颗爆米花,刚要骂人,看清了周向晚的脸,喉咙一哽,眼里冒出一道惊人的光,道“卧槽,我老公!” 周向晚“???” 女孩惊喜地捂住嘴,立马坐了下去,在鬼片惊悚的背景音乐中,她和小伙伴的脑袋凑在一起尖叫“啊啊啊我搞到真的了,我的男神和我老公的爱情是真的啊!!!” 吴凉“……” 吴凉差不多缓过来了,小声对周向晚道“你不要突然靠近我。一张大白脸从在旁边伸过来,很吓人。” 周向晚揪着脸皮,不满道“喂,你仔细看看,我这张脸,怎么可能会吓人?”周向晚说着,又琢磨出不对,硬着握着吴凉的手往脸上放,“我脸不大,是比例超标准的小白脸!” 吴凉缩回手,道“这和你长什么样没关系!” 吴凉本来打算将国产恐怖片当放松搞笑片看的,没想到被周向晚吓得腿软,出了影厅之后,手心还都是汗,黏黏的,很不舒服。 吴凉道“周向晚,我去洗手间,你在这里等我。” 周向晚“不打算和我一起吗?” 吴凉道“不打算。你六个小时前还签合同了的。” 周向晚点了点头,失望道“噢。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周向晚玩了一会儿手机,忽然发现拐角的娃娃机旁边站着一个丧里丧气的大兔子,耳朵垂下来,有气无力发传单。 周向晚心想“要是我钻进兔子里,等吴凉回来,找不到我会是什么反应呢?说不定会急得走来走去,然后我再突然冒出来给他个惊喜。哇,好玩!” 周向晚说干就干,给了那人五百块,暂时借用兔子装半小时,所谓钱能解决大多数问题,那大叔本就是无聊兼职,正求之不得,麻利儿脱下兔子装,帮着周向晚穿上玩偶,揶揄道“小伙子,哄女朋友开心吧?要不再去楼下买管口红?比什么都管用。” 周向晚套上兔子头,道“不是。没有女朋友。” 大叔惊讶道“你俊成这样,居然没有女朋友?哎,小伙子……”大爷掏出手机,“你看,这我侄女,人美心善公务员……小伙子,你是哪国人啊?arica?中文说得真好。” 周向晚打断道“但我有男朋友。马上就来。” 大叔“!!!……哦。英国人吧?” 周向晚“……” 周向晚确认衣服已经穿好,便学着刚才那人的样子,靠着墙,大爷似的发传单,哪怕隔着一层厚厚的布料,也散发着一种你爱接不接的狂,等了很久,吴凉才出现。 吴凉一直惦记着周向晚的购物清单,又买了两个剃毛机和卷发器,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袖子起毛球了,越走越不自在,又去厕所,非常龟毛地将毛球剃了才出来。 他拎着袋子从走廊过来,周向晚不在,正欲打电话,与娃娃机旁边的兔子对视一秒,登时觉得不对劲。 吴凉的记忆几乎是过目不忘的,他在瞬间就发现那兔子已经不是刚才的兔子了。 这只兔子,太高了,本来圆滚滚的身体被里面的人撑高,硬是变得修长挺拔起来,那兔子时不时就要看自己一眼,然后马上转移视线,简直像是在说——我是周向晚,快来揭穿我! 吴凉扫视一圈,不明白周向晚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再结合他跌宕起伏的豪门生涯,怀疑周向晚被人盯上了。如果是这样,那要不要和他讲话呢,会不会暴露呢? 周向晚眼睁睁地看着吴凉站在原地,很不走心地看了一圈,没有半点他走丢了的紧张感,也不给他打电话,若无其事地玩起了娃娃机,而且还玩得很不好,一个个币接连不断投进去,愣是没抓出一个娃娃。 周向晚走过去,摊开毛绒绒的手掌,示意吴凉拿一个游戏币给他,吴凉迟疑片刻,伸出手,握了握他的手掌,像和狗狗玩握手游戏。 周向晚“……”吴凉这人什么脑回路! 周向晚又指了指娃娃机,吴凉才将游戏币放到了周向晚手里。 周向晚十几岁时为了装逼,买了一台娃娃机放在家里,苦练抓娃娃技术,基本三次里能有一次抓到的,很稳。 周向晚看哪个好抓,就抓哪个,支离的铁爪摇摇晃晃,直到时间到了,才自动往下伸,没入玩偶堆里,再上来时,堪堪挂着一只巴掌大的哈士奇,要掉不掉的,看起来险象环生。吴凉不禁屏住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娇俏的声音“哎,你好!” 话音刚落,哈士奇已从出货口落下,周向晚弯腰捡过哈士奇,才回头去看。 正是刚才在电影院被爆米花泼了一头的女孩子,挽着小姐妹,笑眯眯地跟吴凉打招呼“哇,好厉害,这个东西我们从来都抓不上来的,总觉得是在骗人钱。” 吴凉露出了商业性假笑,看起来礼貌而真诚。 女孩子也笑道“男神,你是北大的吗?我好像在学校里见过你。我们留个微信号吧?” 周向晚闷在玩偶装里,心道“嘴里老公老公的叫我,结果还不是找男神要微信号。果然不该把吴凉打扮的那么嫩,好了,有人向他搭讪了,我还套在兔子里。” 吴凉笑道“我早就毕业了。今年刚结婚,可能是我在抓娃娃,让你觉得我年轻吧。” 周向晚伸出兔爪,在吴凉肩膀上欣慰地拍了拍,心想“吴凉这老婆老婆的可真是张嘴就来。哼,老直男。” 女孩子笑容一僵,简直不敢相信吴凉已经结婚了,吴凉的婉拒之意已经十分明显,女孩寒暄了几句,就拉着同伴走了。 周向晚非常满意,也不知道自己在满意什么,将小哈士奇递给了吴凉,吴凉理所当然地接过。 周向晚顿了顿,意识到吴凉已经认出他了,蹦了一下,掐尖声音道“叽!” 吴凉一愣,心下恍然大悟“噢,原来周向晚是在和我玩,就像小孩子捉迷藏一样。”意识到这一点,吴凉调动浑身的演技,干巴巴道“哇,周向晚,原来你在这里。” 周向晚“……” 周向晚摘下头套,甩甩头发“别装了,你要不知道是我,根本不会接过我给你的东西。你怎么不跟那姑娘处处?还是学妹呢。” 吴凉道“不喜欢,没意义。” “那你跟谁结的婚啊?你的按摩椅还是你的床?” 吴凉“……” 周向晚还想多问几句,吴凉怕周向晚纠缠不休,将最后的游戏币给了周向晚,淡淡道“我想要奥特曼。” “哦。” 周向晚将问题憋回去,兢兢业业地抓起奥特曼来,奥特曼比较难抓,周向晚抓了三次才抓上来一个,递给吴凉,转过身,道“帮我背后拉链拉下去,热死了。” 吴凉踮起脚尖,摸索着找拉链头,道“周向晚,你总是做一些让我不能理解的事。” 周向晚一脸不开心,“本来很好玩的,谁知道你找不到我,一点也不着急,电话也不给我打。啧,顾北凉。” 吴凉无语道“你这么大人了,难道还要我广播找你吗?” “可是如果你突然丢了,我就会很着急地找你啊。”周向晚说着,忽然期待道“如果你要广播找我,你会怎么广播啊?” “……”吴凉认真想了想,面无表情道“晚豆公主,再见。” 周向晚“……” 周向晚转过来,将兔子头套往吴凉头上一套,道“顾北凉!你丫的。” 吴凉“……” 这种玩偶服,自然是被百人穿千人套,饱经蹂躏的。头套里古怪的汗味冲击着吴凉的鼻腔,他不知道周向晚是怎么做到把头塞进去,还闷那么久的,背后寒毛一根根立了起来,偏偏周向晚坏笑地按着头套,不让他挣脱。 头套里传来吴凉闷闷的咆哮“周向晚!放开!” 周向晚按住兔子头,哈哈狂笑“哎,我不。” “在那里!周少,那两个人在那里!”忽然,吴凉听见头套外传来太监似的叫声,听音色正是那位被周向晚掐着脖子扔出来的霸座男,问题是如果说那两个人指的是他和周向晚,那么“周少”又是叫谁呢? 吴凉摘下头套,只见走廊那边浩浩荡荡地来了六七个人,领头的男人是个熟人——周袍辉。 周向晚嘴角一抽。 “哥哥?”周袍辉见了周向晚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而后猛然转身,一巴掌把霸座男扇在地上,骂道“我哥也是你能招惹的吗?!跟他磕头道歉!” 周向晚一听那声哥哥,就开始反胃,感觉自己的精神被污染了,眉头一皱,拉着吴凉欲走,周袍辉却硬要走过来,露出心疼的表情“哥哥,你再穷,也不能过来发传单啊!你缺钱吗?想要多少,我转给你。” 想来周袍辉见周向晚穿着玩偶服,手里又拿着传单,以为这就是他的工作了。 周向晚不耐烦道“滚开。” 周袍辉看着周向晚,眼里闪现出一丝快意,嘴上却依旧情真意切地道“哥,我请你吃饭吧,你看你都瘦了好多,日子很难过吧。我带你回去,毕竟你才是真正的周大少爷啊。”说到这里,他语气上扬,眼皮一翻,侧目道“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跟在周袍辉后面的几个人举起手机,对着周向晚偷偷拍着,脸上有几分幸灾乐祸,周鉴林一失踪,周向晚这么个不管事的大少爷人人都能踩上一脚? 很明显,今天这伙人过来,就是来折辱周向晚的。吴凉想走过去抢手机,周向晚拉着他手腕捏了捏,示意他不要管。 只有周向晚在意的人能让他暴躁跳脚,而周袍辉这些人对于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垃圾。 周向晚慢条斯理地脱下玩偶服,五指舒展,关节发出一阵硌嗒声,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以前脾气爆爱打人,是因为我有钱?其实不是。大爷我天生就这样,有钱没钱,照打不误。” 周袍辉退了一步,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吴凉,道“吴总,听说我哥前脚出事,你后脚就辞职了。我哥哥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又傻乎乎的,比不得你一根三十岁还没结婚的老油条,你黏在我哥身边,居心何在?!你是不是想对他做什么?” 这话明着袒护周向晚,事实上是在骂他又娘又傻,吴凉顿觉不适。他以前在公司,第一讨厌周向晚,第二讨厌周袍辉,前者是明着跟他对着干,后者是背地里和他耍阴招,他不撕破脸,完全是看在工作的份上忍气吞声,现在周向晚变成了他朋友,而他已经辞职了,那就不用顾及什么。 吴凉偏头问周向晚,道“你听见了吗?” 周向晚不明所以,道“什么?” 吴凉淡淡道“猪叫。真奇怪,猪应该待在猪圈里,谁把他们放出来,看见个人就喷屎的?” 周向晚配合道“哦,我说为什么那么臭。哎,猪想找死,谁都拦不住。” 周袍辉脸都绿了,道“哥,我是真心对你的,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你就是这种态度,向清姐姐才会……” 周向晚怒上心头,周向清这个名字,从他的狗嘴里出来,就像被弄脏了一样。 周袍辉话语一卡,人已经被踹翻在地,谁也没看见周向晚是怎么出脚的,就一眨眼的时间,周向晚已经踩在周袍辉脖子上了。 “谁给你的胆子提她的名字?”皮靴打着转,碾着周袍辉脖子,周向晚居高临下,冷冷道“你在刻意激怒我吧?想拍视频黑我?” “咳咳咳咳咳……” 周袍辉一张脸涨得紫红,双手用力地掐着周向晚的脚踝,一张嘴却是叭叭不停,“哥哥,你……好好想想,我能激怒你吗?你气的是我吗?不,不是的,你气的,恨的,明明是你自己。呵呵呵呵哈哈哈哈,自作孽不可活,周向晚,我的好哥哥,你有本事就踩死我。” 周向晚脸色一沉,脚下越发用力,“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故意气我,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周向晚,不要!”吴凉拉着周向晚,刻意挡住他的脸,急急道“冷静点,故意伤害要判刑的,有人在拍了,松脚松脚,快点!” 周向晚眯着眼看他,沉声道“你别管。我从来不忍。” 吴凉在拉扯间,忽然看见了纸袋里的剃毛机,灵光一闪,道“帮我按住他。” 说着,吴凉非常麻利儿的掏出了刚才拆封的剃毛机,机器嗡嗡嗡,对准了周袍辉的发顶。 卧槽。 周向晚震惊了——吴凉真特么是个鬼才!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群众围观议论,富二代们连声谩骂却不敢上前,周向晚残暴地按着周袍辉的头,吴凉拿起剃毛机,这边一下,那边一下,给他推发型。 周袍辉慌了,这和他计划的不一样,他宁愿被周向晚打一顿,拍下来用舆论压死他,也不想大过年的被剃光了头发,当下对着他富二代朋友叫了起来“你们拍个屁啊,过来救我!!!” 很不幸,没人敢和周向晚正面刚,众人缩着脖子,退后一步,叫道“周少,你不是叫我们别插手?还要把你拍得惨点吗?”“周向晚他是半个毛子!”“周少,撑住,我去给你叫保安!” 三两下的功夫,吴凉已经剃完了,周向晚哈哈大笑,拿着手机,对准周袍辉的脸一顿猛拍,拉过吴凉,愉快道“溜了溜了。” 周袍辉的发型,极度符合吴凉的对称美学,一共只有三搓头发。 天灵盖有一撮顶天立地的毛,脑侧两道光秃秃的,然后,两只耳朵边上则是一跺草堆似的头发突出来,活像个猥琐日本秃顶大叔。 周袍辉狼狈地站起来,满脸是碎发,在商店玻璃橱窗里看见了自己的发型,发出一声尖利的怒吼“吴凉!你别想在北京混,你完了,你给我等着!!!” 吴凉见保安已经冲上来了,单手戴上墨镜,微微笑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随时恭候。” 周向晚冷笑一声,讥讽道“叫你声周少,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以为你是我啊?” 哪怕周向晚内心的小人笑得捧腹打滚,面上却是板着脸,拉过吴凉的手,两人一路穿过人流,从楼梯往下,在车库上了车,吴凉喘着气,在车子里和周向晚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周向晚在位置上晃来晃去,道“我好开心啊!” 吴凉不明白周向晚怎么高兴成这样,奇怪道“你平日里也没怎么吃他的亏吧?” 周向晚畅快道“他哪行,整天就是会哥哥哥哥的恶心我。我不是因为他更丑了开心,我是因为你刚才帮我而开心。你以前总是教训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好像我都是错的。顾北凉,你怎么那么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凉双手摘下墨镜,抬眼看向周向晚,问道“顾北凉到底是什么?” 周向晚思索片刻,道“就是,你又凶又可爱,sy全场。” 吴凉道“夸我?” 周向晚点头道“对。” 狭窄的车内空间一阵安静,两人在黑暗中互相看着,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车库里昏暗的光线为两人的轮廓描上了一层朦胧的银边,周向晚喉结动了动,道“你怕不怕周袍辉报复你?” 吴凉笑了,轻描淡写道“就他。” “那什么……你为什么帮我?” 吴凉道“我忍他很久了。而且,我以后不在北京发展,无所谓。” 周向晚微微挑眉,道“你要走?去哪里?” 吴凉沉默片刻,道“不知道。空气好点的地方吧。” 吴凉克制而理智,做的最疯狂的事,就是和杜枫在一起。他因为杜枫,进了周氏,干了一份他不喜欢的工作,一晃五年过去,他以为他很勇敢,但自以为的爱情,最后尽成一场空。吴凉觉得他的生活不该是这样的,他记性很好,却无法列出这几年有过真正开心的时候。 周向晚见吴凉眼神怅然,心中一阵不舒服——如果吴凉走了,那他呢? 可是他原本的计划就是确认吴凉不会在除夕夜死亡,吴凉活着就行了,为什么会产生吴凉必须待在他身边的想法? 这时,吴凉忽然看了周向晚一眼,轻声道“周向晚,闭眼。” 第48章 健身魔鬼周向晚 昏暗的车库, 狭小密闭的空间,彼此轻缓的呼吸声近在耳边, 此情此景, 实在有些暧昧。 “嗯?”周向晚激动地闭上眼,期待地扬起下巴,心想“吴凉是不是要亲我!?” 吴凉奇怪地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周向晚,他总惦记着周向晚怕看见车子,确认他闭上眼睛后, 猛地一脚踩下油门,轮胎擦过地面,发出悦耳的磨擦声, 车身在空中滑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逼得追来车库的周袍辉一众人仓惶后退,周袍辉连连跳脚,破口大骂“吴凉!你给我等着, 我不会让我哥哥被你骗的!” 吴凉没理他,黑色的辉腾一骑绝尘,开出车库,溶入五光十色的车流里。 周向晚戴上墨镜, 摸索着系上安全带, 非常失望。那次吴凉手忙脚乱地给他人工呼吸,他光顾着惊讶了, 根本没空感受吴凉唇齿的触感。这么想着, 周向晚又觉得自己的失望之情来得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期待吴凉亲他! 周向晚看了一眼吴凉满是冻疮的手, 道“对了,回去的路上买束玫瑰。大红的。” 吴凉心想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周向晚买玫瑰是要送给谁?吴凉向来没有多问的习惯,嗯了一声,但其实已经默默地把拒绝的腹稿打好了。 两人一路沉默,开车回了别墅,果不其然,吴凉的小花园前停了一辆大卡车,里面装的都是周向晚的私人用品,因为吴凉不喜欢别人进他家门,只好和周向晚一起搬,忙到十点多,才勉强把东西运到三楼。 吴凉面对一地狼藉,道“根据室友协议第二章 374条,你有保持房间整洁的义务,我有监督你保持整洁的权利。周向晚,自己的东西要自己整理好,知道吗?我明天晚上来检查。” 周向晚道“可是,这些东西堆在地上,我都能找到啊。我东西越整理越找不到。” 吴凉道“那请你回去住城堡吧。公主,你别折磨我和我的房子了。”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周向晚憋屈道“好嘛。我整理。” 吴凉点点头,转身欲走,道“晚安。” “等等!”周向晚拉住吴凉,道“晚安吻呢?” 吴凉“……” 周向晚趁吴凉不备,一下把人抵在墙上,右手搂腰,左手垫在吴凉后脑,眨了眨眼,道“在俄罗斯,说完晚安要亲额头的。”他定定地看着吴凉,赖皮道“不亲不让你走。” 吴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说个晚安还能说出这种事来,无语道“你在中国。我们不做这么肉麻的事。周向晚,放开我。” 吴凉不喜欢被别人碰,偏偏周向晚每次都跟扔沙包似的,随随便便把他抱起来扔沙发上,砸床上,上次还把他的腰给扔扭了,这种毫无还手之力的感觉让吴凉很不舒服。 “好吧。”周向晚慢慢低头,嘴唇碰了碰吴凉额头,极轻极快,一触即分,低声道“晚安。” 不知为何,吴凉感觉整片额头都热热的,被碰到的地方隐隐发烫,他心脏快速跳动,一下一下的砸在耳膜上,既急又重,脑袋简直像是要炸开了。他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因为杜枫亲他时,他的内心毫无波动,心速也从来没这么快过。 所以,这不是心动,这是被大魔王强吻的愤怒!吴凉推开周向晚,手心覆在额头使劲搓了几下,压了心绪,勉强正常道“周向晚,我要打败你。” 周向晚“……啊???” 吴凉觉得是时候站起来反抗了,他要结束被周向晚当沙包的苦逼日子,吴凉理了理衣服,正色道“周向晚,一个月,我能打趴你的几率有多大?” “……不大。”周向晚思考片刻,认真道“四舍五入约等于零。而且,我打架从不放水,很严格的。” 吴凉想想也不太实际,道“好。那一个月,我要长十斤肌肉。你等着,周向晚,我一定要把你抱起来扔床上。” 吴凉没有意识到他这句话有歧义,他不蒸馒头争口气,打算让周向晚体会一次被别人扔来扔去是多么不舒服,但入了周向晚的耳朵,事情完全不一样了。 周向晚不可思议地看着吴凉,心道“卧糟,吴凉要把我抱起来扔床上日!!!他居然是!他想把我打趴下再日我!表面上摆着一张性冷淡的脸,背地里居然如此肖想我精壮美好的肉体!” 小小的吴凉,大大的梦想。周向晚将吴凉上上下下打量一通,怀疑道“你这身板,行吗?”周向晚张开手臂,“不长肌肉也成啊,我不嫌弃你。来吧,我们先搞一次。” 吴凉的理智告诉他,没有胜算的,现在去抱那么一大坨周向晚,老腰说不定又要扭一下,那岂不是丢脸丢出国界线了吗?摇头道“一个月。你等着。”说完,吴凉生怕周向晚要他再来一个晚安吻,逃似的跑下楼,还啪一下关上了房门,用冷水狠狠地扑了几下脸,才降低了脸上的热度。 周向晚立在原地,心想他要是和吴凉上床了,那他们的关系不是会变得很奇怪吗,朋友肯定不是了,只能做炮友,吴凉还想当。 一面巴洛克式的复古银镜立在地上,倒映着周向晚托腮沉思的身影——放弃和吴凉当朋友的关系,和吴凉当炮友,还要献出自己的处男菊,这个牺牲会不会太大了点。 周向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款款转了一圈,苦恼道“唉,都怪我长得这么好看,谁不想和我上床呢。” 这个夜晚,周向晚破天荒地失眠了,在床上滚来滚去,滚到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他梦见吴凉苦练一个月,练成了施瓦辛格那样肉硬脖粗的壮汉,还把自己压床上一通猛亲,热情得不得了,随即周向晚又压了施瓦辛格版的吴凉,毫无心里障碍地开始日,最后把人翻过来,赫然是一张施瓦辛的大脸!施瓦辛格伸出老长的舌头,全方位无死角地舔他,那舌头热乎乎,湿哒哒的,周向晚活活被吓醒了。 一睁眼,就看见哈哈的狗嘴大张,吭哧吭哧地悬在上方,见周向晚醒了,乐颠颠地伸出舌头,极其热情地舔了一下他脖子。 “啧。”周向晚推开哈哈,翻身坐起,抽了一张纸擦脸上的口水,捂面道“天哪,老子日了施瓦辛格,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种噩梦。” “嗷呜。”哈哈伸出前爪,搭在周向晚膝盖上,见他不理,又把头搁他肩膀上,呜哇呜哇地拱来拱去。周向晚一看手表,已经六点多了,平时已经把哈哈牵出去溜了一圈还喂得饱饱了,难怪狗儿子要跑过来舔他。 周向晚拍了拍身上的狗毛,随意套了件敞怀长睡袍,连拖鞋也不穿,光着脚绕过地上七零八落的衣服,绕成一团的数据线,音响,电脑,无人机,篮球,书,杠铃,扩胸器,还有两个洗脚盆,他进厕所洗漱一番,贴了张面膜下楼。 楼梯是螺旋式的,周向晚惊魂未定,顺着栏杆滑下楼想去找纤瘦腿长版的吴凉压压惊,来到厨房,看见冰箱上贴了一张吴凉写的增肌计划6:307:00跑步 难吃的健身餐。9:0011:00健身房 难吃的健身餐,19:0021:00健身房。 周向晚十分欣慰,心道“挺好的,虽然动机不纯,但好歹是努力锻炼身体了。要是吴凉真不会有事没事就胃疼扭腰,给他日一日当奖励也没什么,爽就成了。” 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吴凉一身深蓝色运动服,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看起来神清气爽,朝周向晚点了点头,“早。” 周向晚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梦,古怪道“早啊。” 吴凉在厨房安静地切起了白煮鸡胸肉,蛋白粉和绿油油的蔬菜,周向晚见吴凉一脸不情愿但还是认真努力摆对称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鼓励道“虽然一身溜溜的肌肉是需要付出惨痛代价的,但是你想想你成功之后,就能获得一只周向晚呢!多少人做梦都想不来的事哦!” 吴凉点了点头,心想“要坚持,总有你能把大魔王揍一顿的时候。” 周向晚慈祥地看着吴凉,同样满意,“为了日我,竟然这么努力,吴凉肯定是很喜欢我!” 周向晚给哈哈戴上牵引绳,发现快六点半了,就坐在沙发等吴凉一起去跑步。 吴凉准备完早饭,坐在了靠椅上,闭上眼睛。吴凉的坐姿向来是端正好看的,只是周向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已经六点半了,吴凉怎么还没有起来跑步? 吴凉的时间观念强到令人发指,比如周向晚给他当秘书,可以什么也不会,但是绝对不能迟到。他就像一个精密的机器人,什么时间做什么事都是安排好了的。 周向晚问“你不是要去跑步了吗?” 吴凉睁开眼,坐在凳子上老神在在道“我已经在跑了。” 周向晚疑惑道“你明明没跑啊?” 吴凉抬起手,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太阳穴,道“我在脑子里跑。” 周向晚“???????” 吴凉耐心解释道“我以前做过一个实验,在脑子里跑步半小时服从一个从100卡路里到当前剩余均值的三到四倍的一个左开右避区间的均匀分布的普遍规律。你可以上网看我的论文。” 周向晚心想“明明说的是中文,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周向晚莫名其妙“哎不是?你怎么跑啊?” 吴凉道“想象。” “……” 周向晚眼角狠狠抽了一下,盯着穿好运动装的吴凉,怀疑人生道“所以,你穿成这样,说的跑步却是传说中的靠想象力跑步?” 吴凉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周向晚露出了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吴凉的幻灭表情,心想,是吴凉有毛病还是我的认知出现了问题?这么没谱的跑步方法是真实存在的吗?三秒后,周向晚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吴凉努力的方向居然是这样的,如此敷衍,完全没有认真想日他! 周向晚把吴凉拎起来,气得面膜完全垮掉,吼道“吴凉,就你这样还要长肌肉?!现在,立刻,马上,你跟我出去遛狗!” 吴凉皱眉,强迫症发作,伸手把面膜平平整整地在周向晚脸上糊好,道“我不出去。冷。” 周向晚一把抓下面膜,指着门吼道“你只有自己走出去和被我扔出去两个选择!!!吴凉,你这个废物死宅!” 最后,吴凉被周向晚残酷地拎了出去。 因为吴凉的锻炼方法极其不靠谱,周向晚一气之下,魔鬼程度直线上升,给只会赚钱的宅男总裁量身定制了一套极具苏维埃风格的锻炼计划,一个月从健身到柔道,安排得明明白白。于是,环湖路上出现了相当惨绝人寰的一幕。 清晨,正在跳广场舞的大妈停下了舞动的双手,纷纷侧目,只见吴凉腰上绑着狗绳,被脱疆的哈哈拖在后面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能停下脚步,因为身后跟着手拿水枪,一脸冷酷的周向晚,只要他一停下,周向晚就会拿水枪滋他。 “周向晚……呼……”吴凉抬手抹了一把水,简直要背过气了,“我……不跑了……” 周向晚冷酷道“不行。今天不跑完四公里,你别想回家。” 吴凉道“但是……跑完……还要走回去啊……” 周向晚不为所动,抬起水枪对准吴凉的脸,滋滋喷水,吴凉来了气,拉住哈哈站着不动,迎着水柱挺直脊梁,硬气道“不跑!” 周向晚微微挑眉,水枪对准了吴凉裤裆滋了一下,又轻又冷道“由不得你。” 吴凉那被冻得没有知觉的俊脸狠狠一抽,转身就跑,“周向晚,你太过分了!” 说实话,脸上沾了水还可以说是汗,裤裆沾了水吴凉还能解释什么,这个小区里的有钱人大多相互认识,他以后还怎么面对邻居? 周向晚满意地笑了,跟在吴凉身后,不远不近地跑着,吴凉实在跑得太慢,样子太惨,周向晚道“吴凉,我给你唱首歌,激励你一下。” 吴凉道“……不必了。” 周向晚自然不会顺他的意,张嘴就来,“Вctaвan,ctahaoгohar……”*周向晚唱得感慨激昂,吴凉听不懂俄语,但触景生情,只觉自己现在就被流放到西伯利亚的十二月党人一样悲壮,嘶声道“你别唱了,我跑,我跑还不行吗……” 周向晚乖乖闭嘴,上前和吴凉并排慢跑,吴凉不想和周向晚一起跑,加快了脚步,周向晚挤了挤吴凉,道“别不理我啊,找到节奏之后,舒服多了吧?” 相比刚开始的窒息,吴凉确实感觉好多了,他勉强理匀气道“你等着,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周向晚哈哈笑道“好啊。” 清晨,一切刚刚开始。蔚蓝的天空,金黄色阳光铺在小路上,草尖的露珠闪烁着钻石般密集又耀眼的光芒,两人一狗迎着朝阳在笔直的小路上越跑越小,凝成一副和谐的剪影。 吴凉跑完四公里,每走一步像踩在棉花,轻飘飘的,哈哈伸着舌头,尾巴一耷拉,趴在地上不走了,周向晚蹲下喂了几口水,随手一捞,把哈哈抱起来,不紧不慢稳稳地走着,吴凉捧着保温杯,颤颤巍巍地跟在后面,和哈哈大眼瞪小眼,吴凉悲哀地察觉到了自己的羡慕之情——不用走路,真幸福。 两人回到家,吴凉吃完健身餐,睡个午觉,又被周向晚拉起来去武馆学柔道。 周向晚拍拍吴凉肩膀,坚定道“吴凉,站起来,想想中国战狼,想想我这张漂亮脸蛋。” 吴凉脑子里猛然浮现了中国战狼赤手空拳大战俄罗斯狗熊的画面,顿时有了斗志,道“我准备好了。” “嗯。”周向晚拉起吴凉手臂,吴凉顿觉一股大力袭来,天地倒转,下一秒已经在垫子上摔得头昏眼花。周向晚低头看他,发出魔鬼的声音“这就是过肩摔,会了吗?起来,轮到你摔我了。今天不学会就不回家。” 吴凉“……” 那天,两人是打车回的家,吴凉练到最后,已经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了,更别说开车。他被周向晚活活摔了一百多次,摔得人畜不分才勉强学会过肩摔。回到家,踏进门的一瞬间,吴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偏头问道“你东西整理好了吗?” 周向晚呼吸一窒,喉结动了动,勉强道“好了啊。” 吴凉心想不可能的,周向晚会整理才怪,他顿觉找回场子的机会来了,微笑道“好。那我今晚二十二点来检查。” 周向晚强作镇定,道“哦。”说着,他噔噔噔跑到楼上,面对广阔的房间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第49章 公园棋王周向晚 周向晚知道吴凉说十点钟就是十点钟, 一分不会超,一分不会短。果然, 随着有节奏的爬楼梯之声, 刚到十点,吴凉就穿着睡衣出现在楼梯口了。 吴凉对周向晚没什么指望,本来只是准备上来看一眼,确认周向晚没把他房子拆了就算了。没想到三楼楼关竟出乎意料地整洁,光线朦胧偏暗, 一股糅合着花香和草药的奇异香味弥漫在鼻尖。 吴凉循着气味踏入客厅,先是望见从来没有被用过的壁炉此时燃着明亮的火光,周向晚坐在刚买来的摇摇椅上, 身后是大片跳跃的火焰,脸侧摆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花,宽松的裤腿挽至膝盖,正在泡脚。旁边的皮沙发铺上了绒绒的毛毯, 沙发底下还空着一个洗脚盆,咕嘟嘟冒着热气。 周向晚朝吴凉挥挥手,道“吴凉,过来一起泡。” 也许是气氛使然, 吴凉有了一种自己走进一副北欧油画的错觉, 周向晚和洗脚盆的组合竟莫名和谐,有一种奇妙安静的美感。 “周向晚。”吴凉坐在沙发上, 小心翼翼地挽起裤脚, 伸手确认水温, 道“你没整我吧?” 周向晚的恶作剧黑历史数不胜数,吴凉甚至怀疑周向晚在盆子里放了一只尖叫鸡,就等着他一脚往下踩。 周向晚笑了一声,托腮道“你怂不怂?” 吴凉没说话,试探着将冰冷的脚慢慢放下去,有些烫,甚至有点疼,水面上浮着的各种中药很快淹没了他苍白的脚背。 吴凉愣愣地盯着洗脚盆,心想原来周向晚买的那些中药不是用来补肾,是给他泡脚的。 “谢谢。”吴凉轻声道。 周向晚摇晃着椅子,观察着吴凉的表情,问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家暖气明明挺足的,你还会生冻疮?” 从来没有人在意吴凉长不长冻疮,连吴凉自己也不在意。年少时期,他一个人在烂泥里打滚,一心想要出人头地,无视一切僵冷和刺痛逼自己往高处走。冻疮总是很容易复发的,哪怕现在变成了一个富有的死宅,只要稍不注意就会长出来。吴凉静默片刻,问道“你为什么要管我长不长冻疮?” “因为我不喜欢你长冻疮。”周向晚理直气壮地说,“而且我听说,泡脚可以美容。你别嫌我管你,你也挺爱管我的,我们扯平。”周向晚说着,从花瓶里揪了一朵玫瑰花,粗暴地把花苞整朵揪下来,撒在水面,还抬脚把娇嫩的花瓣往水里碾了碾。 “你跟我多泡泡,争取长了肌肉,还不长冻疮。” 吴凉垂睫朝周向晚看去,小腿肌肉线条流畅美好,艳红的花瓣簇拥着雪白的脚踝,红与白,力量与静美的对比,摄人心魄。 吴凉心想“原来,那束玫瑰不是给我,而是周向晚拿来泡脚的。”登时心绪微乱,哭笑不得,暗叹自作多情,也许是没交过朋友的缘故,他总是容易想歪。 周向晚看着吴凉的眼神,微微一笑。当然,一切他都静心布置过的。光线,温度,姿势,气味,都恰到好处,能让吴凉最大限度地放松下来,从此爱上泡脚这项健康的养生活动,只是他一直盯着自己脚看这一点很奇怪。 “你看什么?”周向晚伸出脚,脚趾夹着一片饱蘸水汽的花瓣,“你想泡我这盆?” 吴凉回神,惊觉自己不太礼貌,笑道“为什么我这盆像火锅底料,你那边就是花瓣。” 周向晚靠在椅子上摇啊摇,玩笑道“你这大猪蹄子能和我小仙男比吗?” “……”吴凉震惊地看着周向晚。 周向晚以为吴凉泡不到花瓣很失望,补充道“等你不长冻疮了,就和我一起泡花瓣好了,正好我也用不完。” 吴凉瘫在沙发上,泡得浑身都暖烘烘的,困意渐浓,迷糊地想周向晚就和公主一样讲究。 两人安静无言,吴凉泡得差不多了,四下看看,问道“毛巾在哪里?” “不用毛巾。你和糟老头子一样。”周向晚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盆子底部弹出一块脚踏,吓了吴凉一跳。 周向晚道“红外线烘干舱,脚搁上去就行。”顿了顿,又道“你把手也放进去浸浸。我给你定制了一个同款恒温泡手盆,还没做好,得等几天。” 定制泡手盆实在是太奇怪了。吴凉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憋了半天道“谢谢你。我去睡觉了。” “睡什么睡?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周向晚殷切道“打游戏么?我们打游戏吧?” 吴凉现在已经很难拒绝周向晚,哪怕很累很困了,还是点头说好。 “王者荣耀?这个快。”周向晚兴冲冲地打开游戏,准备邀请吴凉,便见吴凉在微信上给他发了个网页链接——中国象棋。 周向晚“……” 吴凉道“我不会玩那种游戏,我们下象棋?你把蓝牙打开。” 周向晚“……那算了。” 吴凉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周向晚格外注意吴凉的微表情,当下就明白了——吴凉是故意的!他不想和周向晚打游戏,也明白周向晚对象棋不感兴趣,就故意发了个链接,好让他知难而退。 有意思。周向晚微微一笑,道“等等,我接受你的挑战。我们开始配对吧。” 吴凉“……好。” 二十五岁的周向晚自然不会下象棋,但是吴凉面对的可是三十五岁打遍公园无敌手的周大爷! 窗外细雪纷飞,风雪将窗户砸地啪啪作响,屋内却暖气盈盈。两人大男人一个盖着羊毛薄毯瘫沙发,一个在摇摇椅上晃啊晃,举着手机安静下象棋,哈哈在狗窝卷成一团,尾巴动了动,睡得舌头都歪了出来。 就这么宁静祥和地下了一阵,吴凉猛地发现,再有两步周向晚就能将军他,这一局,他输了。这个认知让吴凉脑子一激灵,坐直了背道“你居然不是乱下的?” 吴凉脑子好用,棋路严谨,能跟ai似的演算出每一种可能,所以在不放水的情况下,棋牌类游戏吴凉从来没输过。周向晚的棋路则更偏向于整体,看似一通乱来,让人放松警惕,结果在最后几步图穷匕见,所有杀机连成一片,等人察觉时,已经来不及了。 吴凉下了最后一步,周向晚的手机发出胜利的音效,周向晚笑道“哈哈,我赢啦!” 吴凉那股与生俱来的胜负欲顿时迫使他清醒了很多,他正襟危坐道“我们再来一局。” “先别急。你输了,我要奖励。”周向晚扑到沙发上,脑袋直往吴凉脸边凑,温热的呼吸喷在吴凉颈侧,道“我的晚安吻。” 第50章 甜美少女周向晚 周向晚上来的一瞬间, 沙发抖了三抖,嘎吱一声, 听起来有一种马上要散架的惨烈, 吴凉被周向晚扑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周向晚扑人,不是偶像剧中霸道总裁强势而不失温柔的壁咚,也不是日剧里甜美轻快的少女扑,而是西伯利亚雪原的狂野哈士奇扑——轻快地蹦过来, 一屁股怼在吴凉大腿上,自我感觉身轻如燕,坐在吴凉腿上扑腾来扑腾去, “晚安吻!” 吴凉万万没想到,会有男人理所当然地往他大腿上坐,被周向晚一屁股坐懵了,仰起头被迫张开腿, 让周向晚坐在他两腿中间,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得揪住周向晚的衣角,浑身凝固。 吴凉的脸正对着周向晚胸口, 隐隐约约透过衣襟看见两片该死的胸肌, 他实在是太大只了,还不停扭来扭去, 推不开, 也抱不住, 只能任凭他垂落的白金发丝在脸上噼里啪啦一通乱甩,更糟糕的是,沙发上的动静把哈哈吵醒了,哈哈嗷了一声,也热情地往吴凉这边蹿,周向晚在左边,哈哈在右边,把吴凉压得严严实实,明明白白。 吴凉“周向晚!!!你先下去!” “我不。你别想赖皮!”周向晚很清楚要是吴凉认真和他下棋,他以后就很难赢他,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于是左手右手两个大巴掌,捧着吴凉的脸往中间挤,将强制爱演绎得淋漓尽致,“老子要晚安吻!” 吴凉双颊被挤得变了形,心里什么绮念都被压没了,含糊道“我不赖!让我准备……一下。” 周向晚松开手,眼睛亮亮的,道“我想要,那种,浪漫的晚安吻。” 吴凉大腿快被周向晚坐断了,艰难道“哪种?” 周向晚脑子里充满了少女般粉色想象,一字一句道“就电视里那种啊,你亲我的时候要有白色的鸽子扇着翅膀飞起来,有音乐,你要像亲宝贝一样亲我,先亲头发,再亲额头。” “……”吴凉再次发出毫无求生欲的直男发言“鸽子可能会把排泄物拉头上,音乐是后期配的。这是个常识。” “不准逼逼了。”周向晚危险地眯起灰蓝的眼睛,骨子里沉淀的大佬气度逐渐冒了头,声线带着风雨欲来的霸道,“我让你怎么亲,就怎么亲。” 吴凉“……” 吴凉勉强动了一下,推开哈哈的狗头,道“站着亲,可以吗?” 站着亲看起来更加浪漫。周向晚乖乖站起来,期待地看着吴凉,吴凉锤了锤快骨折的大腿,站起来干咳一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周向晚的要求,“我准备好了。” 周向晚闻言,娇羞地闭上眼睛。 吴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脖子一僵,发现了一个糟糕的事情——该死!他亲不到周向晚额头,踮起脚也亲不到!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你怎么还没亲?!”周向晚睁开眼不满道。 “三十秒。”吴凉抬手捂住周向晚眼睛,“你等一下。” “好。” 周向晚说好的时候,眼睛眨了眨,睫毛刷过吴凉手心,就像一片羽毛在心里挠了一下,奇痒无比。吴凉心念“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元素周期表很快安抚了吴凉波澜起伏的内心,他捂着周向晚眼睛,一脚踩上了洗脚盆,这下总算比周向晚高了大半个头,勉强保住了面子。 周向晚在黑暗中听见吴凉起伏的呼吸声,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头顶的发丝被快速碰了一下,然后是额头,吴凉不擦唇膏,嘴唇有些干燥,蹭过额头,有一点点痒,一触即分。 “晚豆公主。”吴凉喉结动了动,仍然捂着周向晚的眼睛,眼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真诚道“晚安,好梦。” 一瞬间,周向晚的少女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他一开心就喜欢蹦跶,当下就张开手臂要抱着吴凉一起蹦,好死不死,吴凉正踩在洗脚盆上,低头准备下来。当是时,吴凉正低头,周向晚直直向上蹦,周向晚的额头正撞上吴凉的鼻梁,吴凉闷哼一声,失去平衡,往后栽倒,无意识地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人——周向晚。 周向晚反射性地揽住吴凉的腰,刚睁开眼睛,就看见吴凉双眼含泪,鼻孔出血,手捂着鼻子,表情扭曲,他还没意识到吴凉这样是自己用头撞的,公主般矜持道“你亲个额头,不至于激动成这样。以后天天都有机会的。” 吴凉“……” 吴凉又气又痛,坐在沙发上抽了一张面巾纸擦鼻血,觉得再多和周向晚待在一起,怕不是要短命。 这时,房间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俄语铃声,周向晚手机就在沙发上,吴凉错眼一看,来电显示上写着“钱盟”二字。 吴凉猛地回神,心想他刚才真的仅仅是愿赌服输,给了周向晚一个晚安吻吗? 不是的,他问心有愧。 可是,他怎么可以对周向晚有想法,他对着杜枫犯贱还不够,现在还要当钱盟和周向晚之间的第三者吗? 周向晚对吴凉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他接了电话,听筒里传来钱盟哆哆嗦嗦的声音“祖宗,开窗,我在阳台上。” 周向晚猛地转头,阳台朦胧的白纱上隐约能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是被他叫过来打扫卫生的钱盟。 “吴凉!”周向晚瞪大眼,“我,要睡了。你走吧。晚安!” 吴凉捂着鼻子站起来,他鼻尖发酸,不知道是被周向撞的,还是因为他心里有些难过,心想“是该走了。以后要和周向晚保持距离。”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道“你,和钱盟,分手了吗?” 周向晚咋一听钱盟的名字,有点紧张,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干干巴巴道“分,分手了。” 吴凉点了点头,走出房间,关上了门,门合上了一瞬间,走廊游离的冷风钻进裤腿,吴凉竟然有些舍不得,也许是舍不得房间里的温暖与香气,舍不得洗脚盆。吴凉揉了揉鼻子,强迫自己清醒一点,却再迈不动步子,站在廊灯昏黄的光影里——周向晚已经和钱盟分手了,那他总不该是小三了。可是,他真的配得上周向晚吗? 这厢周向晚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放钱盟进了房间。 钱盟抖了抖满身的雪,抖着嘴唇低声道“可他妈……冻死爷了。” 周向晚倒了一杯伏特加递给钱盟,道“你爬窗干嘛?” “您边儿去!我不喝伏特加。这玩意儿和医用酒精一个味儿!”钱盟丧心病狂地把手贴在周向晚脸上,一脸满足道“哟嗬,这小脸蛋真暖和。” 周向晚和钱盟是尿一个便池的兄弟情,这种兄弟情看起来gay里gay气的,也不怪乎当年周向晚会传出“豪门阔少深夜和壮汉相拥吃烧烤,疑似出柜。”的绯闻。 周向晚干了一杯酒,搓搓手,跟盘核桃似的,盘钱盟冰冷的脸,“我手也很暖和。你怎么不走正门?” 钱盟说起这个就气,道“您忘了我现在是求而不得,爱你爱成神经病的人渣保镖了吗?!我怎么走?我他妈一世直男英名全砸您手上了!” 周向晚早忘了这茬,挠挠脸,哦了一声,“什么时候找个时间,我们得正式分手。” 钱盟叹了口气,宛如一个老父亲,“成了,先收拾房间吧。我看您这挺整齐的啊。” 周向晚骄傲道“我自己整理好啦!我叫你过来,是因为我想你了。” 钱盟一路冒着大雪赶过来,躲过保安,爬上三楼,此时满头雪怀疑人生道“……那我真是谢谢您的挂念了。” 周向晚“不客气。” 钱盟打了个哈欠,边走边脱衣服,道“我睡您这,厕所在哪,洗个澡。” 周向晚随手一指,蹲下撸哈哈的毛,钱盟想顺便换个衣服,看见门边有个巨大的衣柜,伸手要开门,道“周少,我拿你一件睡衣。” 周向晚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撸狗的手忽的一停,惊恐地抬起头,吼道“别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钱盟打开柜子,里面的东西就和潮水一样喷涌出来了,衣服裤子卷发棒,面膜耳机护肤品,篮球,高尔夫球杆,电脑,音响,大提琴等等一切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周向晚塞不进来的东西,全都对着钱盟的脑袋劈头盖脸一顿砸。 周向晚“……” 这时,门忽的被打开,吴凉站在走廊,听见动静,第一时间冲了过来,看见房间内的情景,眉尾一跳。 “你(您)不是说你(您)整理好了吗?!”钱盟和吴凉对着周向晚异口同声道。 “你过来干什么?”钱盟和吴凉对着彼此说出了同样的话。 吴凉见钱盟没穿衣服,周向晚衣衫不整的,也没拒绝钱盟进来,心知他们应该已经和好了。他摆摆手,道“没事,我过来看看。”吴凉走出房间,关上了门,揉了揉心口,心想配不配得上都没有意义。钱盟已经要把周向晚哄回去了。 第51章 当场去世周向晚 周向晚溜完哈哈回来, 钱盟刚起床,一脸胡子拉碴, 葛优似的瘫在沙发上玩手机, 他定睛一看,大吼一声“钱盟!” 钱盟吓了一跳,手机都抖掉,吼道“怎么了!” 周向晚挑起钱盟下巴,左端详右细看, 道“你是去整容了吗?” “放屁!”钱盟拍开周向晚的手,得意道“我瘦了,我现在只有一个下巴。”钱盟摸了摸下巴, 自我欣赏道“这小伙子真俊呀!” 周向晚面上笑了笑,心却忽的一沉。前世这个时候,他和钱盟决裂,他在南非, 钱盟去打a,比赛出了意外,他接到消息的时候,钱盟的左眼已经没有治疗余地了, 他那么年轻, 左眼却彻底瞎了。但是钱盟说和他绝交就绝交,连钱都没要, 还打电话过来骂了他一顿, 那通电话也是周向晚那一世最后一次听见钱盟的声音。 周向晚道“你要去干嘛?” 钱盟跃跃欲试“去你老家打个拳!香香说我要是赢了, 她就嫁我,嘿嘿!” 果然。周向晚心念百转,想“要是不让钱盟去打,我又说不出理由,说不定还要和他大吵一架。不如跟着他去,先把他对手埋坑里。”这么一想,周向晚又放松下来,和钱盟交流起打拳心得。 于是,吴凉一大早起来,就看见钱盟和周向晚难舍难分地黏在沙发上腻腻歪歪,你捏我小腿,我摸你腹肌,还一起发出虐狗的欢声笑语。 吴凉心塞x1。 吴凉忍着心塞,仔细一看,突然发现钱盟变帅了,肌肉紧绷,整张脸有棱有角,和周向晚坐在一起,很有夫夫相。吴凉心想钱盟和周向晚差不多高,亲他额头的时候不用踩洗脚盆,能让周向晚穿渔网袜,他还把周向晚给睡了! 吴凉心塞x2。 周向晚见吴凉进了厨房,也跟着他进去了,道“我们今天去健身房跑步吧!和钱盟一起。” 吴凉想起了自己一个月要长十斤肌肉的梦想,委婉道“我插在你们之间,有点不合适。” 周向晚一把捞过吴凉肩膀,严格道“你少找借口,你就算拒绝,我也会把你绑去!” 于是,吴凉拥有了两名教练——一个三分钟端了恐怖分子的周向晚,一个a搏击冠军钱盟。早上和一起周向晚锻炼,下午和钱盟学搏斗。 吴凉心塞的平方——心塞塞。 就这样三个人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五天,吴凉每天看着钱盟和周向晚在他眼前腻歪,几乎要从心塞进化成心梗。下午的训练,吴凉基本在给钱盟当沙包,吴凉要做事,就必须做到最好,他在钱盟手下毫无还手之力,但最终还是会站起来,然后撑不过两招,又被打倒,如此循环往复下来,钱盟不由动容,道“吴总,您差不多得了,周少回去了,他又不监督你。我要去吃饭了。” 吴凉满脸都是汗,浑身的肌肉像被醋泡过一样,又酸又疼,喘息道“你什么时候把周向晚带走?” 钱盟道“他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反正,他在哪,我在哪。” 吴凉无奈道“那我的房子给你们住吧。你别让周向晚把房子炸了就行。” 钱盟心道不好,毕竟周向晚这粘人精肯定是要黏着吴凉的,吴凉一走,谁知道周向晚要作出什么幺蛾子,而且不管是什么幺蛾子,每次中枪的都是他钱盟,说不定他下次就要拿一个人妖剧本了,当下用托孤的语气肃然道“我要去比赛了。周少托您照顾几天。” 吴凉“……” 这句话让吴凉莫名想起了一个案例,哥哥出门打工,托弟弟照顾嫂子,回来发现,老婆怀了弟弟的孩子,一怒之下把老婆和弟弟都砍死了。他心里有了妄念,对不起钱盟这份信任,而且为了不让自己越陷越深,他必须远离周向晚,这么想着,吴凉眼神古怪道“周向晚又不是狗,你可以带他一起去比赛。” 钱盟“……对哦。” 吴凉“你把周向晚接走吧。” 钱盟转移话题道“那什么……我先去吃个晚饭,这事儿下次再说。” 吴凉“……” 这厢周向晚提了一袋狗粮,回家喂狗,一打开门就受到了哈哈热情的欢迎,然后,他闻到了一股糟糕的狗屎味。 周向晚卧槽卧槽卧槽!!!!! 只见二楼洁白如雪的大理石地板上,纵横交错着一行行屎黄色的痕迹,横的,竖的,同心圆的,交叠着梅花狗爪印,一路蜿蜒至卧室,周向晚捡到了一个均匀糊着狗屎的扫地机器人。 破案了。周向晚几乎可以想象到当时是个怎么情况扫地机器人在扫地,哈哈踩在扫地机上玩,拉了一坨狗屎,扫地机把哈哈的狗屎卷了进去,糊了满轮子的屎,兢兢业业地把狗屎涂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吴凉心中的圣地——卧室。哈哈的屎涂了满地,感觉全世界都是自己的地盘,瞪着水蓝的眼睛,歪着头无辜又天真地看着周向晚,并自豪地嗷了一声。 周向晚当场去世。 周向晚一看时间,离吴凉回来还有一个多小时,吴凉的别墅有点偏,现在叫家政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吴凉非常讨厌别人进他家,他好不容易住进来,可不想因为哈哈的狗屎功亏一篑! 周向晚被熏得脸都皱了,平生第一次干起了家务,他拿着抹布趴在地上擦屎,感觉自己就和灰姑娘一样凄惨。 时间有限,周向晚擦出一身热汗,满脑子都是吴凉发现后他被扫地出门的悲惨情景。有的屎干掉之后,非常难擦,周向晚找不到水壶,就噔噔噔跑到房间拆了一盒安全套,往套里装热水,戳了几个孔,边洒水边擦屎,感觉自己简直是个机灵鬼。 周向晚是真正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他的手沾过血,但万万没沾过狗屎,最巅峰时期,家里有五百多个佣人,这也导致了他的家务水准是灾难级别的,他越擦越生气,被臭得想把哈哈揍一顿,擦完地板,马上把废物扫地机扔进垃圾桶,准备喷香水。 这时,钱盟开门进来,他完全没发现异状,表扬道“哟,小公主,打扫卫生啊!真棒,来,您的晚饭!您最爱的土豆泥!” 周向晚一看见土豆泥就想到了狗屎,一阵反胃,道“滚。” 钱盟也不在意,把土豆泥往桌子上一放,哼着歌洗澡去了。 周向晚喷完香水,没过几分钟,吴凉便进来了。吴凉的洞察力很明显高于钱盟,道“你喷香水做什么?” 周向晚紧张道“净化空气。” 吴凉“钱盟回来了吗?” 周向晚“洗澡去了。” 吴凉见地板有些湿润,道“你拖地了。” 周向晚点了点头。 吴凉感觉到了不对劲,周向晚的脑子里只有拆家,哪里会想到拖地这种高级词汇。 周向晚殷勤道“累不累,你来沙发上我给你按按吧?” 吴凉摇头拒绝,他被满客厅的香水味熏得头晕,先去了卧室,发现床单上有几道褶子,他记得之前没有的,抬手抚平,转头去了厕所洗脸,低头看了垃圾桶一眼,目光忽的一凝——里面扔了安全套,有三只。 谁用的?周向晚和钱盟吗? 水珠顺着吴凉的下颌蜿蜒,吴凉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出了门,看见周向晚站在桌子前,衣衫不整,抬手捶了捶腰,低声对哈哈道“累死我了。他妈的,跪地上跪了半天,怎么都弄不完……” 那一瞬间,嫉妒像火一样烧透了吴凉的脑子,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当时的情景,钱盟从健身房回来,欲火焚身,先在客厅和周向晚来了一次,然后是卧室,最后是厕所,周向晚那么娇气的人,竟然是跪在地上给钱盟弄的。吴凉一脑补就停不下来,甚至连两人的姿势都脑补好了,这种想象,让他难受得要命。 吴凉红着眼睛“周向晚,你明天就从我家搬出去。” 第52章 伤心欲绝周向晚 卧槽! 周向晚瞪眼道“你发现了?!” “是。”吴凉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违反了我们的合约。周向晚,你明天就搬出去。” 周向晚感觉自己又委屈又冤枉, 抿了抿嘴道“我都打扫干净了。连味儿都没了。” 吴凉“但是, 我不想这种事情发生在我的家里,我的卧室。我觉得,”吴凉喉结动了动,连日堵在心里的不适终于爆发,“……很恶心。” 周向晚闻言, 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圈,灰蓝的眼睛泛起一层淡淡的水雾,“你他妈再说一遍?!我都没嫌恶心, 你敢嫌?!这又不是我可以控制的!我他妈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周向晚确实受过苦,他经历过生离死别的无常,众叛亲离的孤独,死无全尸的绝望, 但这些都是人生的大悲大苦,所以很难理解吴凉从小的经历,那些孤立无援的无力,鸡毛蒜皮的小心, 求而不得的卑微。他们太不同了, 就像吴凉想要一颗糖只能隔着一条街偷偷看,而周向晚从小就活在要什么有什么的糖果屋里。 周向晚没有像这样死皮赖脸地黏着一个人, 甚至为了不惹吴凉生气, 连家政都不敢雇, 跪在地上擦了一个多小时的狗屎,而吴凉居然还嫌他恶心,要赶他走! 吴凉道“为什么不能控制?你们就那么急吗?出门左拐五百米就是酒店。” 周向晚怒吼“控制个屁!天要下雨,狗要拉屎,谁拦得住?我为什么要把哈哈牵到酒店拉屎?给扫地机施肥吗?!” 吴凉“……你在说什么?” 周向晚气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兀自道“你管我!顾北凉!你讨厌死了!我要和你绝交!” 周向晚吼完,就往楼上噔噔噔地跑,活像一根一米九的小火箭,咻一声跑没了影。 “你等等!”吴凉正想追,门铃突然响了,吴凉约了魏天香来拿文件,他想着周向晚总不至于从三楼跳下去,开了门之后就守在门口,向魏天香紧急咨询——和好朋友吵架之后怎么办? 魏天香还以为吴凉终于交了女朋友,传授经验道“女朋友在气头上,千万别让女朋友一个人冷静,不然等她冷静了,就会发现自己瞎了眼,所以一定要先认错!” 吴直男老实地点了点头。 战斗民族极度骄傲,性子比伏特加还烈,更别提周向晚这种从小被人捧到大的少爷,心想他真是脑子进了水,好好一石油小公主硬是把自己活成了灰姑娘,挤在吴凉的破房子里,要啥啥没有,得自己整理房间,还得铲屎! 周向晚怒发冲冠,拉着行李箱满世界装东西,要是怒气能实体化,他必然浑身都冒着熊熊烈火与黑气。 钱盟围着浴巾出来,见状简直一头雾水,“祖宗,您这是怎么了?” 周向晚“我护照呢?!我要去新西兰蹦极!” 钱盟“……桌子上。” 周向晚拿了护照,道“钱盟,抱走哈哈,我们走!” 钱盟茫然道“您搁这发什么疯?我裤子都没穿。” 周向晚不理他,拉着行李箱往下跑,钱盟凭自己的多年经验,感觉这次事情不小,边跑边穿裤子,下了楼。 魏天香“???”什么情况?吴总女朋友呢?! 就这样,钱盟,魏天香,周向晚和吴凉四个人在客厅相对,场面比搓麻将还要热闹几分。 周向晚道“吴凉,你给我让开!” 吴凉守在门口,见周向晚冲出来,忙道“周向晚,我错了!” 周向晚眼眶含泪,吼道“你错哪了?!” 吴凉“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周向晚抹了抹眼睛,声音哽了哽才道“你一点也不珍惜我!你凶我,如果是杜枫那死杠精,你肯定不会赶他走!” “我会!”吴凉深吸一口气,看了钱盟一眼,“我无法容忍有人在我的房子里带别人回来上床。周向晚,我真的受不了了,你和钱盟每次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我都很难受!” 钱盟和魏天香对视一眼,魏天香不可置信地指着钱盟道“你不是跟我说,你是个直男,你是被周向晚强迫的吗?!” 魏天香和钱盟是从姐妹关系开始发展的,钱盟总对她露出忧郁的小眼神,什么屁股疼,周少一点也不温柔,但强受总要比弱受承受得更多,所以他心里的苦只能和你一个人说,激发了魏天香强烈的母性,连豪门都不嫁了,两人之间渐渐有了情愫。 吴凉指着钱盟道“明明是他强迫周向晚!” 周向晚同样看着钱盟,不可思议道“卧槽,你他妈居然用了我的剧本?” 钱盟顿时成了众矢之的,急得脑浆都快沸腾了,连忙转移战火“吴凉,你干嘛凶周少,这货好不容易打扫个卫生,哪怕把房子炸了他妈的也必须得表扬啊!你骂他,他能不气吗?!” 吴凉一回来就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此时吵了一架后,理智终于回笼,打开手机回放监控,进度条一拉,就是周向晚举着安全套,滋滋往地上滋水,跪在地上吭哧吭哧擦屎的悲惨模样。 吴凉顿了顿“……我真的知道错了。” 周向晚哼了一声,拉着行李箱就要往外跑“晚了,我告诉你,我哄不好了!” 魏天香自然是帮着吴凉的,她躲在吴凉背后,气得c罩杯膨胀成了d,呼呼道“哎,不是,你俩合起伙来骗我和吴总,还有理了?!钱盟,我最讨厌别人骗我!还有你,周向晚,吴总还不够宠你吗?!人家当了他五年秘书,他就没对我笑过!” 周向晚委屈道“不够,他也没对我笑过啊!他对着杜枫天天笑!” 魏天香“……”什么杜枫,感觉自己又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吴凉一听见杜枫的名字,也是怒火攻心,道“你总惦记着他干什么?!你和他不一样!我在他身上花的钱,都比不上你一天花的!” 吴凉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他习惯把什么东西都精确量化,他想用数据证明,他对周向晚比对杜枫上心的多,他恨不得把所有钱都捧到周向晚面前,只希望他能对着他笑一笑。周向晚开心,他也开心。 而周向晚只听出了吴凉嫌他花钱多,公主脾气彻底爆发,简直要被气哭。 大概这世间什么都是等量的,一个人能让你有多开心,吵架的时候就能让你有多难过,周向晚哪怕已经当了很多年大佬,可他在吴凉面前,总是幼稚得像个小学生,该哭的时候还是得哭,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吴凉,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第53章 撩完就跑周向晚 周向晚说完, 一脚将行李箱踹翻,抱起哈哈, 开门就走, 哈哈的头搭在周向晚肩膀上,吐着舌头看吴凉,嗷了一声。短短十来天,吴凉哪怕非常嫌弃毛绒动物,也已经习惯了哈哈的存在, 心里顿时一阵不舍,莫名觉得倒霉儿子被周向晚抱走了。 钱盟急急地哎了一声,压低声音催促吴凉道“卧槽, 你快追啊!赶紧的,周少就是个撒手没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吴凉点了点头,严谨分析道“但是他说,他再也不想看见我了。他可能想一个人静静。” 魏天香一脸不忍直视道“吴总, 虽然我也不知道您是什么情况,但一般来说,等女朋友冷静下来,你就真凉了。特别是周少爷那种什么都不缺的。” 钱盟点头道“我一听您的名字, 就不是桃花运旺的那款, 我给您算过一卦,要是错过周少, 您真得孤生。” 吴凉只有商业上的塑料朋友, 唯一一段亲密关系也非常畸形, 他本来情商就不高,恋爱经验还极度贫乏,干得像撒哈拉沙漠的水,幸好在钱盟和魏天香的浇灌下恋爱技巧得到了质的提升,捞起大衣,捡起行李箱就要去追周向晚,走之前对着钱盟语气郑重地宛如在确认一笔上亿的生意,道“你和周向晚到底是什么关系?” 钱盟他望了望魏天香,咳了一声,道“我直男。铁直。” 吴凉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感觉,被欺骗的愤怒肯定是有的,但是吴凉很可悲地发现,他已经习惯了,根本气不过三秒——周向晚做出这样的事,不是很正常吗? 然而,周向晚果然不负他“撒手没”之名,吴凉出去找了一圈,没找见人,回到空荡荡的家,给周向晚打电话,电话声却在行李箱中响起——周向晚竟然连手机也没带,就抱着一只哈士奇跑了! 吴凉重重地坐在沙发上,沧桑地点了一根烟,思考直男心中永恒的难题——女朋友为什么会生气? 周向晚以前给他当秘书的时候,基本每天都要和他抬杠,他们那时候不仅是吵架,还能打进医院,吴凉的态度比现在不知强硬多少倍,但周向晚心理素质强悍得很,根本不是他凶一两句话就能说哭的类型,说实话,那时吴凉没被周向晚揍死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吴凉不明白,吴凉想不通,周向晚到底为什么生气。 吴凉觉得家里无比空荡冷寂,竟冷得让他发起抖来,他心中的不安,迷茫,焦躁无法排解,撸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 ————分割线———— 钱盟在小超市楼上找到了周向晚,从走廊到整个房间跟刚打完战似的一片狼藉,周向晚歪歪地躺在沙发上,一手拿着枪,面无表情地对着墙砰砰扫射。 钱盟捂着耳朵大吼“周少!!!差不多得了!弄啥呢!他妈的装修又要两百多万!您老去年养活了半个北京装修队知道吗?!” 咔嚓一声,没子弹了,整个房间弥漫一股淡淡的火药味。周向晚随手把枪往地上一扔,朝钱盟招了招手,钱盟颠颠地坐在他旁边,哄道“有事您说,一定妥妥的。” 周向晚睫毛颤了颤,哑声道“在吴凉身上装gs,然后挑两个身手最好最靠谱的保镖,随身护着。” 钱盟道“……您不觉得您这个做法,有点变态吗?” 周向晚小声道“一般变态。我本来还想装窃听器,但是我怕他生我气。” 钱盟叹了口气,道“都是误会。吴凉他以为我们在他家打炮呢,谁知道您是在擦狗屎呢。您耐心听他解释,他肯定是吃醋了啊!恭喜,您成功上位了!真的,您把吴凉吃死了!” 周向晚抿嘴道“他有什么好吃醋的,吴凉肯定是因为我把他床弄乱了生气。他特别在乎他的床。你没我了解他。” 钱盟劝道“您也说了,吴凉不让别人进他的房子,您找保镖也进不了门啊,待您身边最安全了,对不对?” 周向晚揉了揉眼睛,灰蓝色的虹膜外是一层交错的红血丝,他闭上眼睛,道“钱盟,我头疼。” 钱盟这才觉出不对来,弯下腰在家具残躯里扒拉一通,扒拉到熟悉的几个小药瓶,上面全是德语,他半个字也看不明白,只知道这些药是抑制狂躁和幻觉的药。自从割了阑尾之后,周向晚已经停了好几个月了,今天突然又吃上。是药三分毒,有些药吃完之后会有副作用,头疼只是最轻微的症状。 钱盟想起以前周向晚都是大把大把吃药的,随意得很,简直是嫌命太长,肃然道“你吃了多少?我还以为你好了!?” 周向晚嗯了一声,道“按剂量吃的。我没复发,我只吃了有镇定作用那瓶。但是……我不能回到吴凉身边了。” 钱盟一颗老父亲的心操得稀碎,道“为啥啊?您看,您一离开他,就变成了一只郁躁的哈士奇。” “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这样……因为我是一个小仙男嘛……太难看了。”周向晚说着,声音渐轻,估计是真的头疼,闭上眼睛不动了。 钱盟不知如何是好,先把周向晚的枪捡起来放好,再安排好人手,正要出门偷偷往吴凉身上装gs,手机突然响了,钱盟定睛一看——吴凉。 钱盟现在完全不敢让周向晚听见吴凉的声音,忙挂断电话,发短信道“周少平安。我有事要讲,一个小时后,猫咪咖啡馆二楼见。” 吴凉立刻回复“好。” 五分钟后,钱盟又收到了吴凉的短信“我已经到了。你能快就尽量快。” 钱盟“……”这糟糕的雷厉风行的总裁作风。 吴凉在十五分钟后见到了钱盟,他一眼看见,就立刻站了起来,问道“周向晚在哪里?” 钱盟作为周向晚身边唯一正常的朋友,眼睛毒得很,他一看吴凉这样子,就知道他真的喜欢周向晚,只不过有没有勇气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钱盟越过吴凉拿了一包纸巾,顺手把gs滑进了他的口袋,严肃开口道“吴凉,接下来我要和你说的事,你必须保密。如果我从第三个人的嘴里听见,我就把你埋水泥里。” 吴凉“……”总算知道为什么周向晚和钱盟能成为朋友,威胁人的口吻都一样。 钱盟平时说起话来带着一股地道的京腔,总像是说相声的,能让他严肃至此的,必然不是小事,吴凉郑重地点头“可以。你放心。” 钱盟其实心里也很纠结,在背后论人是非,他心里是不愿意的,但是他就没见过比周向晚和吴凉还会折腾的人,要是不管,说不定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钱盟将咖啡一口灌进喉咙,苦味浸满舌头,一张脸顿时皱得像菊花,沧桑地开了口“吴凉,我不知道你看没看出来,周少脑子有点病。” 吴凉“……” “不是他脑回路惊人,而是他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钱盟说了这句,说不下去了,他感觉周向要是知道他把他的秘密都抖出去,必然是要发好大一通火,搞不好装修的时候还会把他砌墙里。 吴凉见钱盟一脸为难,接道“我知道一点。他说之前被父亲的情人换过药,他自杀过,会出现幻觉。我也知道他自控能力约等于没有。” 钱盟震惊道“卧槽,他连这个都和你说?!” 吴凉“周向晚吃错药的时候说的。他自己可能都不记得他和我说过。” 钱盟心里负担少了一些,道“我在他身边待了五年啦。周少他太难搞了,他火气一上来,什么法律,什么道德,都不会管。我被他揍了多少次都数不清,有时候我都差点坚持不下去想辞职。就最近,他喜欢黏着你,整个人脾气都好了很多,就好像……”钱盟艰难比喻,笑了笑,“他初中的时候,傻得可爱。” 吴凉手指蜷了蜷,从钱盟话中听不了一些不寻常的意味,沉声道“周向晚到底怎么了?” 钱盟摸了摸小平头,皱眉道“这些东西,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就是周少去看医生的时候听过一两句。” “情绪对周少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无论是高兴的,难过的,都是毒药。难过,你能理解吧,我就不说了。他高兴了,就会去不断索要,别人给不起或者不想给了,他情绪就会失控。” 钱盟干巴巴地试图从武侠小说中找到支撑观点论据“就类似于,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这种。但是你吧,我觉得你是不适合周少的。你看看你,连杜枫这种渣男都搞不定,不会哄人,还是个男的。你要是只是有点好感,我劝你不要招惹周少,干脆点拒绝他,他现在情况不是很好,不会纠缠你的。” 吴凉听了这么一大段,依然没有忘记此行的核心问题,缓缓道“钱盟,你先回答我,周向晚为什么生气?” 钱盟“……”妈的,直男有毒。 叹了一口气,钱盟道“他在乎你,你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在心里了。你仔细想想,他提到杜枫了吧?前任永远是一根刺,他越在乎你,刺得越深。你哄他,得找对方法,别他妈瞎逼逼!” 吴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想“要不然,把杜枫打一顿,证明我已经不喜欢他了,不知道周向晚会不会消气。” 钱盟见吴凉一脸不开窍,着急道“你等等,我给你发几个文件!” 吴凉打开手机一看,震惊了。 《北城以北海未眠》。 《霸少狂宠清冷小娇妻》。 《我爱你,你却爱着一个傻逼》。 《恶毒男配上位记》。 吴凉默默抬头“……这是什么?” 钱盟道“直男gay化宝典。” 吴凉怀着巨大的不解,随手打开了一本麻药打进了她的身体,苏眠慢慢闭上眼睛……宝宝,妈妈对不起你………顾北城,你真狠! 顾北·凉“???” 第54章 戏份很少周向晚 吴凉坐在猫咖喝了三杯咖啡, 终于看完了顾北城和苏眠那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吴凉潜意识里一直是自卑的, 但没想到人比人, 乐死人。吴凉经过严谨的比较,得出自己在各方面都比小说中的人优秀数倍的结论,自信心蹭蹭往上涨,周向晚显然是对他有所误解。他想给周向晚道歉,把自己的形象从顾北凉端正成吴凉, 但是在道歉之前,他和杜枫之间必须要有一个正式的了结。这么想着,吴凉喝完最后一口咖啡, 起身结账。 华灯初上,整条街满是一团团黄黄的暖光,细细的雪飘下来,吴凉却没觉出冷, 敛眉凝目,一心一意地想给周向晚送什么道歉礼物比较合适。他埋头苦思,忽的灵光一闪——不如给晚豆公主订制一根防水的眼线笔吧! 吴凉这人,一旦对什么东西上了心, 思路就会变得很野很离奇, 经常会有类似于脑内跑步之类的骚操作。他想到了周向晚画眼线的时候,如果没有光线, 不就画不成了吗?所以眼线笔要会发光, 随时随地都能补妆, 最好还要自带激光防手抖轨迹纠正系统,非常实用,画的舒心,用的放心。 周向晚这辈子的眼线笔,都由我来承包! 吴凉越想越满意,暗自赞赏自己真是思路清晰,无懈可击,果然看了钱盟的i化宝典之后,他已经脱胎换骨,是一个全新的吴凉了! 就这样,吴凉怀着对自己的盲目自信,直奔专柜,买了各种各样一大箱眼线笔,研究好各项参数之后,准备对眼线笔下手了。 与此同时,杜枫正在北京的某栋写字楼顶楼,透明的玻璃门前,一个大大的“ick u!”花体英文闪着银色的亮光。 五六个男人围在一个小白板前,听杜枫给他们上课——十天速成把妹达人。 杜枫在短短两个月内瘦了许多,他被周向晚弄到非洲之后,欠下了巨额赌债,回来之后一贫如洗,只能变本加厉地骗富婆钱,没想到富婆发现了他在外面有女人,竟然要把他们这个培训机构一起告上法庭,杜枫一急,联合几个ua的老学员,杀了富婆,尸体就藏在他家冰柜里。他现在迫切地需要钱出国跑路,他想起他跟着吴凉的时候,从来不需要为钱烦恼,而现在,他即将面临牢狱之灾。 杜枫道“把妹一共分四步。第一步立人设。” “我们现在最受欢迎的人设有三种,第一是成熟温柔的总裁,多在朋友圈发低调又不失奢华的照片,狙击目标大学生。第二是忧郁浪子,受过伤害,不相信感情,要注意激发她们的同情心,狙击目标家境好的女人。第三是诗人,要洒脱不羁一点,多发发出去旅游的照片,那些叛逆小女生就好这一口!” “我一般立的都是成熟温柔的小狼狗人设,老富婆最吃这一款,有些缺爱的富翁也能钓上几个。” “第二步,颠覆人物形象,比如说,你的人设是一个花心浪子,那你就要告诉她,你以前被女人伤害过才会变成现在这样,能激起女人的同情心又会让她觉得你坦诚,让女人产生一种有“我能拯救你,我是特殊的”的意外和成就感。” “第三步,诱导女人做出承诺。” “第四步是最重要的一步,当女人开始顺着你的时候,你要注意抓住她们的缺点,比如皮肤不好、做饭不好吃、变胖了、工资低指责她们再安慰她们,让她们感觉自己毁掉了一切,你是她们唯一的依靠。” 杜枫说完,有模有样道“以上四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要把握好节奏,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泡学大师,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接下来,我们交流一下目标的情况。” 这时,突然有学员质疑道“你这夸夸而谈有什么用,有没有具体的例子?老师,你成功过吗?” 杜枫洋洋得意道“我这成功的例子可多了,我不仅能搞定女人,连男人都爱我爱得要死要活。周氏的总裁,你们知道么?” 学员震惊道“艹了,你搞过周向晚?” 杜枫听到周向晚的名字,脸都抽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做作一笑,“不是他,叫作吴凉,曙光号恐袭的直播你们看过吧,就是他。” 学员们纷纷表示杜枫在吹牛逼,要杜枫拿出证据,杜枫哪里能忍受别人瞧不起他,当下掏出一个小黑本,道“这里面可还有照片呢!我告诉你们,这些个有钱人,表面上看起来端庄正经,那在床上,可骚得很!” 杜枫说完,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这想法就像一颗被施了诅咒的种子,在阴暗的角落快速生根发芽。 他缺钱,吴凉很有钱,他有吴凉的把柄,为什么不向他借一点呢?反正他有钱,借一点不还,有什么要紧? 杜枫这么想着,下课后换了个号码给吴凉发短信“我有你的照片,你给我的账户打两千万,不然我就把你的骚照发到网上去。你想想,周向晚看到那些照片后,还会要你吗?”杜枫发完,志得意满地起身回家,他知道,吴凉的自尊比天高,一定会有反应。 吴凉收到杜枫短信的时候,正在杜枫他家门口。吴凉来之前,也很是做了一番调查,他知道杜枫现在丢了工作,穷困潦倒,父母被他打发回了老家,当初那个在妙峰山和他一起挂娃娃的女人已经快要生产了,就和杜枫一起挤在胡同尽头一家破屋子里。 吴凉握着手机,低头将短信读了好几遍,抬手敲了敲门。屋里亮着灯,他敲了很久的门也没人开,吴凉心想“如果是周向晚,他会怎么解决?” 这么想着,吴凉两脚把破旧的木门踹开了,旁边有几个邻居好奇地探出了头,见是杜枫家的,叹了口气,又把头缩回去了。 吴凉踏门而入,房间狭窄昏暗,弥漫着一股霉味和屎味,一个女人缩在墙角尖叫一声,抬手护着古怪又胀大的肚子,哆哆嗦嗦道“别打我,别打我啊!老公我错了,我有乖乖的!” 这女人正是那次吴凉在妙峰山见到的女人,只不过现在的她,面黄肌瘦,大冬天的连裤子也没穿,讲几句话就要流口水。吴凉没想到会看见这幅景象,皱了皱眉,道“杜枫呢?” 女人抬头看了吴凉一眼,似乎是被他西装革履的样子刺激到了,枯瘦的手在空中乱挥,向吴凉膝行而来,神智不清道“警察同志,我没杀她啊,我没杀她,不是我杀的,也不是我老公杀的,是她自己躲进冰箱里的,她还在冰箱里唱歌呢!不关我的事啊!我还有宝宝,我不能坐牢啊!警察同志,救命啊!!!” 女人急的满地打滚,再也看不出当年在妙峰山青春靓丽的模样,吴凉垂眼看她,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觉得这女人肚子古怪——她哪里还有孩子,塞在肚子里的,不过是一团脏兮兮的,漏棉花的枕头罢了。 她被杜枫打流产,折磨疯了。 吴凉每一次行为都是以解决问题为第一要务,女人仍在哭哭啼啼,叫得越发凄惨,他没有安慰女人,清空了一切多余情绪,环视四周,被房间里一个巨大的白色冰柜吸引了注意力,这房间破旧不堪,冰柜却是全新的,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吴凉没有任何犹豫,打开冰柜盖子,扑面一股寒气,以及一个青紫的头颅,头发结着霜四散在脸庞上,死不瞑目地睁着眼,往上看,正对上吴凉的视线。 吴凉抬起手机,准备报警,后脑勺突然一阵钝痛,他踉跄一步,氯仿的刺鼻气味涌上鼻腔,他神智逐渐模糊,视线的最后,是杜枫狰狞疯狂的脸。 杜枫砸晕吴凉之后,马上给当初那些与他合伙杀富婆打电话,“你们开辆面包车过来,大点的,有两个人要运,运到西郊仓库去。” 杜枫恨透了吴凉和周向晚,这些个特权阶级为所欲为,想让他丢工作就让他丢工作,想把他弄去非洲就弄去非洲,想让他家破人亡就让他家破人亡!他决定要给周向晚打电话,敲他一笔钱,然后当着周向晚的面,将吴凉一刀刀捅死。 周向晚躺沙发上睡觉,迷迷糊糊之间听见电话响了,不耐烦地睁开眼,心想谁敢打电话,骂不死他!慢腾腾地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周向晚蹭的坐直了——吴凉给他打电话了!乌啦! 周向晚嘴上是说再也不要看见吴凉,吴凉主动服软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开心地按下接听键,没想到听见了他最讨厌的声音。 杜枫阴惨惨地笑道“周少,你猜吴凉在哪里?他在我床上发骚呢哈哈哈哈哈,我告诉你,大少爷,十二点之前,我要你打四千万到我的账户,不然你永远也别想见到吴凉!” 周向晚“呵。” 第55章 没有戏份周向晚 吴凉是被男人的争执声吵醒的, 他平躺在地上,鼻尖有一股刺鼻的霉味, 闭着眼睛, 努力保持清醒,想听他们在说什么。 “杜枫,你有毛病,给周向晚那疯子打电话,恐怖分子那视频你没看吗?他一枪爆一个脑袋, 卧槽,眼睛都不眨!你真是有病!” “对啊,”一个怯怯诺诺的男声想起, “吴凉不也很有钱吗?我们勒索他也够我们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了。” “我们已经杀了一个人了,再杀一个,要是被抓住,肯定马上就被枪毙了!” “你们吵什么!!!”杜枫的喉咙如破风箱似的噗嗤噗嗤吸着气, “周向晚又不知道吴凉在这里!他不就是个废物大少爷吗?一个毛子,枪法好有什么好稀奇的!枪,我也有。” 杜枫掏出一把黑洞洞的手枪,眼神从在场的三个人或惊恐, 或愤怒, 或怯懦的脸上一一扫过,“那大少爷还会给我打电话, 我会让他一个人进来, 等他进来了, 我就先下手为强,一枪崩了他腿!” 吴凉一听,手指猛地一蜷,又马上放松下来,躺在地上装死躺尸,他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一只手拎起他的腿往外拖,“先把这骚货绑起来,好戏才刚刚开始……” 话音未落,杜枫只觉身后传来一股大力,吴凉一个打挺,对着杜枫屁股踹了一脚,杜枫踉跄几步,堪堪站稳,吴凉又是一招扫堂腿,杜枫一个不稳,咚得栽倒在地,吴凉简直不敢相信他能把杜枫扫倒,毕竟他每次扫周向晚,都被周向晚虐得和黄花菜一样。 吴凉没有惊异多久,扑上前夺枪,两人挣扎间子弹在铁皮仓库上打出一排整齐的弹痕,微微冒着白烟。 杜枫“愣着干什么,帮忙啊!!!” 其余两人被枪声吓得抱头缩在角落里,闻言,两人拔出刀,对视一眼,左右呈包围之势朝着吴凉逼近。 吴凉夺过杜枫的枪,放了一声空响,确定里面没子弹了,将枪朝角落里远远一掷,吴凉心想“不要怕,我可是周向晚的徒弟!” 第56章 拆迁队长周向晚 仓库昏暗, 其上有一简陋的吊顶灯,受子弹惊动, 大幅度地左右摇晃着, 吴凉脸上血迹未干,暗红的血顺着侧脸流下来,他的身体忽明忽暗,表情冷郁,一时竟显得比反派还像反派。 吴凉一直都很刚, 以前是精神上的刚,坚守原则,宁折不弯, 但是非常不幸的是,因为营养不良,长不高也不耐打,还是个死宅, 打架从来没赢过。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明晃晃的刀,吴凉心里并不害怕,他从小就不怕死, 也不怕疼, 他只怕跑步,以及, 周向晚因为他受到伤害。 “妈的, 干他!” 杜枫挣扎着爬起来, 朝地上呸了一口血,三个人围成一个圈,将吴凉围在中间,吴凉脸色平静,淡淡地看着他们,透着一股傲然的挑衅意味,其中一人终于忍不住,张牙舞爪地朝着吴凉扑去。 吴凉左手一把握住来人手腕,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扯,右手成掌侧削,直逼来人咽喉,漂亮又利落,竟将周向晚当初在健身房教他的招式学了个十成十,那人被劈个正着,捂着喉咙后退几步,咳嗽不止。 吴凉心道“先扯后劈掌!” 同时,杜枫从后面抱住吴凉的腰,牵制住吴凉的动作,吼道“杀了他!快点!” 一人握着刀叫道“杀了他,不就没钱了吗?!” 杜枫“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钱!妈的,两个月不见,这婊子是去少林寺了吗?!” “不想着钱还想什么!”杀人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这些人自从杀了富婆之后,道德早已突破底线,见制不住吴凉,想着埋一个人是埋,埋两个人也就是挖个深一点的坑,嘴上说着要钱,也还是举着刀朝着吴凉刺去。 吴凉眼神一凝,重心向后,借着杜枫钳制他的力道双腿一噔,将持刀人蹬开,弓起背就是一招过背摔,杜枫双腿离地,砸到地上,激起一阵烟雾般的白灰。 “你……”杜枫摔得头昏眼花,颤颤地伸出食指,“你他妈敢打我?” 吴凉俯视脚下躺在灰尘中的男人,这个他学生时代暗恋过,后来又给了他无穷伤害的男人,他以为心里至少会有些悲哀和感慨,可是他没有。 吴凉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一丝自己成为打架王的喜悦。吴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确定,他已经一点一点也不喜欢杜枫了。 “我为什么不敢。”吴凉拎起杜枫领子,对准他的脸就是狠狠地打了两拳,冷冷道“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早点把你送进牢里。才导致你又害了那么多人。” 杜枫暴起,低吼一声,眼神怨毒地掐住吴凉脖子想把他掐死,两人在尘土中滚做一团,吴凉彻底打出了火,抬手就抠杜枫眼睛,中气十足地喊出了周向晚取的招式名“两眼一抹黑!”这种打法一点也不酷,完全不符合他的格调,但仿佛这样喊出来就能从周向晚那里获得力量似的,吴凉下手没有留劲,奔着把人戳瞎的力道去的——他必须活着出去,他还没有把眼线笔送给周向晚,他不能死在这么个破仓库里。 杜枫捂着眼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吴凉冲着杜枫下巴就是一拳,“西伯利亚升天霸!”这一拳吴凉发泄了他心中的全部愤怒,打得他五指关节隐隐发疼,心中的郁气却一扫而光。 杜枫被打得几乎要升天,重重地砸在地上,偏头吐出一口血来。吴凉后脑勺被重击,又被迷幻药迷晕,经过这么一场剧烈的打斗已经是强弩之末,看东西几乎带上了点重影,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后颈忽的传来了一阵灼痛,一股麻意传遍全身,脑子里满是马达似的轰鸣声。 吴凉硬是撑着没有倒下,转身看见身后那个一脸怯弱的男人无措地举着电棍望着他,吴凉靠着墙倒下,控制不住身体,就是一阵剧烈的抽搐,他心想“工具带的还挺全。” 另一人见状,大大松了一口气,道“我们先把那死富婆埋了,然后伪造吴凉的指纹和遗书,就说他因爱生恨,杀了富婆,后来怂了,畏罪自杀。现场做得逼真点,这样警察就查不到我们了。” 杜枫趴在地上,吐出一颗牙,嗬嗬笑了一声,道“吴凉,你有没有什么遗言啊?你是不是还指望着周向晚来救你?我告诉你,他一来,正好和你凑个对子,黄泉路上不孤单哈哈哈。” 吴凉心想“……杜枫到底是哪里来得神奇自信。” 话音刚落,整个铁皮仓库都微微颤抖起来,就好像有一个巨大的怪物在外面,要一脚将仓库踩扁。 三人面面相觑,惊道“艹了,地震了?” 正这么想着,仓库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整个屋顶都飞了。 只见天空一轮明月,一个巨大的挖掘机动臂以无法阻碍的速度强硬地伸进来,一个人从铲斗上跳下,白金色的卷发,哭花的甜美眼线,一落地就往吴凉身边跑。没有人能在套路这件事情上套住周向晚,拆迁队长所向披靡。 在场的众人无不惊呆,错过了能捅周向晚的最佳机会。没过几秒,钱盟带着几个保镖从天而降,恨恨道“带走,把皮都给他们盘没!” “吴凉……”周向晚声音发抖,伸出手,想抱起吴凉,见他满脸是血,手又僵硬地停在空气里,不敢碰,他眼睛汪汪的,就像一个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孩子,但是他哭不出来,只大吼道“医生怎么还没把担架抬进来!” 吴凉抖着手,勾住周向晚手指,巍巍道“我没事……就是被电了……别怕。” 周向晚反手握住吴凉冰冷的手,一手绕过他膝盖,一把将人抱起,吴凉动了动,怕周向晚嫌弃他,小声道“别抱……全是灰。” 周向晚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嘤嘤嘤,低头亲了吴凉额头一下,用行动表明我不仅要抱,我还要亲。 吴凉早已筋疲力尽,此时脑袋挤在周向晚弹弹的胸肌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无比有安全感,心思一放松,昏了过去。 第57章 陪吃陪夜周向晚 吴凉又渴又热, 沉重的眼皮撩开一条细缝,点点桔黄的微光像纤维一样在眼前氤氲开来,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那灯光是他房间里的小夜灯, 随后身体的感觉逐渐复苏,他平躺着,艰难地动了动,床垫忽的一沉,一颗硕大无比的狗头静静地悬在眼上方, 夜灯下,巨大的狗眼闪着幽绿的光芒,和吴凉大眼瞪小眼。 吴凉“……”为什么哈哈会在他床上! 哈哈见吴凉真的醒了, 张开大嘴乐颠颠地嗷了一声,前爪子激动地往吴凉脸上按,这六十多斤的哈士奇没轻没重地一按,谁知道会不会毁容?吴凉惊恐地往旁边滚, 恰好滚进一个人的怀里,也是热烘烘一坨,香香的,没毛! 周向晚正睡得迷迷糊糊的, 反射性地一把抱住吴凉, 摸了摸,才突然反应过来, 又惊喜地搓了搓吴凉的背, 道“吴凉, 你醒啦?!你睡一天一夜了都!” 吴凉“……”为什么周向晚也在他床上? 吴凉张了张嘴,喉咙哽住了,没说出话来反倒是咳了一声,周向晚见状,单手撑着跃下床,连鞋也没穿,跑到桌子旁倒水,又哒哒地跑回来,扶起吴凉给他喂水,道“我这个服务好吧?我可是第一次陪人睡!夸我!” 原来,吴凉左边紧紧挨着周向晚,右边睡着毛绒绒的哈哈,这两个物种都天生自带太阳能,他被挤在中间不被热醒才怪。 吴凉就着周向晚的动作喝了几口水,才感觉缓过来了,嘶哑道“情况怎么样了?” 周向晚浑身弥漫着战斗民族的气质,闪着星星眼道“小伤,就缝了四针。不影响你智商,也不会失忆。吴凉,你好厉害啊!你脑壳超硬的!你他妈就是个铁头!” 吴凉“……” 吴凉其实没少被人夸,什么年少有为,什么行业之光,他都能坦然受之,因为他很清楚这些夸奖不过是随口的恭维,但是周向晚看起来特别真诚,好像是发自内心地崇拜他脑袋很硬,周向晚的一句夸奖顶别人一万句!吴凉抬手摸了摸传说中的铁头,发现包着一层纱布,又讪讪地放下手,被夸得耳朵发红,干咳一声,道“我问的是,杜枫的情况,我需要去警察局录口供吗?” 周向晚“……” 吴凉明白了,道“你没报警?” 周向晚抿了抿嘴,声音低沉下来,道“警察就会碍事。我告诉你,吴凉,我这次不会放过那臭垃圾,你怎么说都没用。” 按以前的吴凉,他必然是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律师本能,开始讲道理了,但是当他即将张口之际,一股来自直男i化宝典的神秘力量迫使他又闭上了嘴——不会说话就少说点,用行动哄周向晚消气才是硬道理。 周向晚见吴凉沉着脸不说话,有点生气,便见吴凉掀开被子要起来了,周向晚将火强行压下,道“你要干什么?” 吴凉道“我找东西。”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周向晚更觉不满,不悦道“大半夜的,找什么找,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先回来睡觉。” 吴凉打开抽屉,看了周向晚一眼,语气有些羞涩,小声道“给你的礼物。” 周向晚继续不悦道“给我的礼物也……嗯?什么?”周向晚猛地反应过来,“是给我的礼物?!” 吴凉拿起礼物盒藏在身后,不好意思地看着周向晚,道“那天我不该说你恶心。我向你道歉。” 周向晚大手一挥,客气道“道歉就行了,还送什么礼物!”说着,满脸期待地看着吴凉,欢快地抖起jiojio,道“以前他们送我礼物可都是一千万起步的,我给你友情价,三百万,多了你可以找我报销。” 吴凉“!”一千万起步!眼线笔一根才两百多块! 周向晚手拍着膝盖,扭来扭去催促道“快点,快点送给我!” 那是一个纯黑的长条状盒子,外面用金色丝带绑了个严谨对称的蝴蝶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项链盒。 周向晚哇了一声,道“是我一直想要的little fool项链吗?” 吴凉“!!!” 吴凉震惊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会存在周向晚一直想要却没得到的东西,他有点慌张,顿时觉得自己的礼物lo得不行,上不得台面,但吴凉到底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男人,兀自强行镇定地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把盒子递出去,道“是。” 周向晚顿时笑得无比灿烂,打开盒子,眼神一凝,咦了一声,意味深长道“这什么玩意儿?眼线笔?” 吴凉装作同样震惊的样子,严厉谴责道“一定是柜台小姐装错了,我买的明明是项链!”伸手夺盒,就要往门外走,“你等等,我现在马上就去换。” 周向晚一把揽住吴凉的腰,往后一坠,两人一起倒在床上,周向晚脸埋在吴凉颈侧,笑得直抽抽,“你去哪里换啊……little fool……哈哈哈哈……” 吴凉这才明白根本就没有周向晚一直期待的项链,毕竟哪有项链叫“小傻瓜”的,周向晚显然是在逗他! 吴凉顿时出了一身汗,倒不是被气的,而是周向晚离他实在是太近了。幸好,周向晚只压了一会儿就自己坐起来了,眼线笔在五指间快速转了一圈,道“你怎么想的啊?给我送眼线笔,死直男。” 吴凉连忙与周向晚拉开距离,道“我看你经常……就……眼睛周围晕开一圈黑黑的。我这个不会晕,防水的,我做过测试了。” 周向晚道“那是眼影。眼线和眼影是不一样的东西。” 吴凉“……” 周向晚摆弄起手中眼线笔,眼线笔很重,粗得像记号笔,感觉很瓷实,而且丑爆了,不知道按到哪个地方,眼线笔突然像小手电一样射出了一束光,从周向晚下巴往上照,看起来颇有恐怖片的效果。 周向晚吓得一把把眼线笔抖掉——妈耶,直男送的眼线笔居然会发光! 吴凉拿起眼线笔,试图做最后的挽回,骄傲道“它还会震动呢!” 周向晚“……”直男你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 吴凉放下眼线笔,感受到了巨大的挫败感,但他肚子里憋了一堆话想和周向晚说,捏着拳头挥了挥,道“周向晚……我,我还揍了杜枫一顿,就你以前教我的,我都用上了。” 吴凉说完,抬头看了周向晚一眼,感觉自己像个求表扬的小狗,没出息得很,不过周向晚从来都t不到吴凉尴尬的点,很兴奋,用力一蹬跳上床,和吴凉挤在一起,要他说是怎么打杜枫的具体细节。 大半夜的,窗外的雪像羽毛抖落,两人像一只大仓鼠,一只小仓鼠,缩在被子里,吴凉讲着讲着就累了,声音越来越亲,周向晚打了个哈欠,腿架在了吴凉腰上,两人脑袋搭在一起沉沉睡去。 吴凉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他是个狠人,起床从来用不着闹钟,靠的都是严谨的生物钟。吴凉从周向晚怀里钻出来,又给他盖上被子,去厕所刷牙洗脸,下楼去准备早饭。 吴凉的心情前所未有得好,水晶虾饺晶莹剔透,热腾腾的肠粉上撒牛肉丝和翠绿的青菜丝,最后浇上一勺生抽,土豆沙拉绵绵软软,拌上一点黑胡椒粉是提味秘诀,最后是蒸得松软可口的奶黄包,散发着甜甜的奶香。周向晚要吃难吃的蛋白质粉,他要吃好吃的旺仔牛奶。 吴凉在桌子上把早餐对对称称地摆好,见周向晚还没醒,决定去书房进行他早上最喜欢的活动——坐在按摩椅看新闻。 吴凉的书房不知道是被周向晚还是哈哈糟蹋过了,摆件歪歪扭扭,堆着一大沓黑色的文件夹在角落里,吴凉偏头看了一眼,拼命忍住自己体内燃烧着的整理之火,艰难地坐在按摩椅上。 我不想打扫,我不想打扫,大早上的整理房间我是有病吗? 三秒后,吴凉猛地从按摩椅上坐起来——该死,我这无处安放的整理欲。 吴凉捋起袖子,要将一切不符合他对称审美的东西统统安排,搬起文件夹的时候,忽的一本小黑笔记本从文件夹里掉了出来砸在地板上,那本子很破旧了,页面发黄,一掉在地上,就有几页纸顺着书脊滑出来,还有一张照片。 吴凉第一眼看见那照片,浑身的血液冷得像要凝固。 那照片上是吴凉,看角度是偷拍的,他似乎是累极了,歪着头靠在沙发上睡觉,他的下颌线很漂亮,流畅收紧没有一丝赘肉,他嘴唇的颜色很淡,几乎是没什么血色的,所以,衬得他嘴唇旁边的那根东西颜色格外深。 这张照片下面是杜枫的字迹“小婊子舔完鸡巴累得睡着了。” 吴凉脑子嗡嗡直响,手却控制不住自己把本子往前面翻。 x年x月x日 客户吴凉。 性格特点无性经历,无感情经历,无亲戚朋友,不用害怕报复。极度缺爱,对性有童年阴影,原因不详,但是可以利用这点进行操纵。很聪明,洞察力极高,最好攻略期只攻略他一人。 攻略难度四颗星。 x年x月x日。 攻略日记哈哈吴凉居然暗恋我,天助我也哈哈哈哈哈,完全没有难度嘛,就是个手到擒来的婊子,可惜,就是不肯给日,不然真想拍个视频乐呵乐呵。 …… 吴凉看了一眼日期,正好是他和杜枫确立关系那一天。这本本子里,记录的全是杜枫的“客户”,以及他的攻略记录,这些记录一字一句透着一股征服猎物的扭曲快感和散发着恶臭的人格贬低,每一个字都在提醒吴凉,他是一个怎样肮脏不堪的人。 那一瞬间,滔天的恶心感席卷了吴凉的身体,他连滚带爬地冲进厕所,对着马桶大吐特吐。 周向晚他看过了他看过了他看过了他看过了! 他会怎么想? 会觉得他恶心吗?会觉得他活该吗? 吴凉吐完,所有的记忆都开始在脑子里闪回。吴凉的记忆,是拥有无限细节的记忆,也就是超忆症。只要他想,他能精确回想起哪一句话在哪一页书上,看书的时候书的页码有没有折痕,有没有风,有没有声音,所有的细节,他都能回忆起来。 超忆对吴凉来说,是天赋,更多的,是把他推入深渊的诅咒。他人生中,开心快乐的时候太少了,他没有办法遗忘痛苦,只能将他们像文件一样储存在脑海深处,以超乎寻常的忍耐力控制自己不去打开他们,可是他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能维持这样的忍耐力的。 储存能力一旦失控,所有的不幸都像是昨天刚刚经历过一遍,那些话语,那些动作,都仿佛是刚刚才发生过一样,他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恶心和肮脏,他站在莲蓬头底下,将水开到最大,像疯了一样搓洗自己的皮肤。 洗不干净。恶心感就像病毒一样侵蚀了他的脑子,搅动他的胃,黏黏糊糊的挥之不去,吴凉洗着洗着,又扑在洗手池上发出阵阵干呕。 吴凉看着镜子里脸色青白,眼里满是血丝,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心想“要是能早点遇见周向晚就好了。自己现在这幅鬼样子,有什么资格说喜欢他……” 也就在这时,一颗狗头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值得一提的是,不是吴凉没锁门,而是厕所的门被哈哈拆了一个洞,没来得及修才会发生这种情况。 “吴凉!”周向晚拍了拍门,“你好了吗?开开门,哈哈头卡里面了。” 吴凉顿了顿,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沙哑道“稍微等一等。你先去吃早饭,在桌上。” 磨砂玻璃外的高大身影忽的蹦了一下,欢快道“是你做的?!你做了我的那份吗?有没有我最喜欢的土豆泥?” 吴凉鼻子发酸,嗯了一声。他本来想,用好吃的早餐,把周向晚哄得开开心心的,再告诉他,他喜欢他。 但是,他配吗? “那你快一点!”周向晚连狗也不顾了,人影在玻璃前一晃而过,兴冲冲地跑到了楼下,隔着一层迷迷蒙蒙的玻璃,吴凉站在镜子前笑了笑,大滴的眼泪从眼眶中滚下来。 第58章 可盐可甜周向晚 周向晚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丝绸睡袍, 松卷的白金长发垂在肩头,散发着刚刚起床不是很想动的慵懒劲儿。 他见到早餐, 眼睛一亮, 充满幸福感地哇了一声,坐在桌子上,先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到s上,这很明显是双人早餐,引发了来自全球各地的狐朋狗友广泛的八卦, 周向晚怀着某种隐秘的小心思,没打算回,刚要放下手机, 冒出了一句消息提醒。 ——弗拉基米尔·安德列耶维奇·别雷夫“rвehyлcr,чto6ыпootetь。”(带回来让我看看。) 那是周向晚的外祖父,别雷夫,老爷子一出生就是古巴导弹危机, 从美苏冷战到苏联解体,摸过斯大林的枪,看赫鲁晓夫种过玉米和土豆,被流放到西伯利亚回来, 在戈尔巴乔夫的时代眼泪冲刷下毅然崛起, 是个越挫越勇,彻头彻尾的霸道寡头, 反正上辈子周向晚死的时候, 他还活得好好的, 用一句话可以完美地形容出这位寡头的难搞程度——连哈哈老远看见别雷夫都绕着走,是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 周向晚考虑到吴凉实在是太怕冷了,想等夏天的时候再带他回去,但是过年还是要回去看看他外祖夫的,吴凉身边最大的威胁就是杜枫,杜枫一除,周向晚心里舒服了不少,也不应该这么黏着吴凉了。 周向晚趴在桌子上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吴凉下来,肚子饿得咕咕叫。他的教养不允许他比做饭的人先吃饭,又噔噔跑上楼,吴凉已经从厕所里出来了,听见声音,连忙穿上了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吴凉,”周向晚走进来,在吴凉身后蹦来蹦去,“我明天要回俄罗斯看我祖父。你跟我一起去吗?” 吴凉手指一顿,莫名其妙的,脑子里突然浮现了一副战火纷飞,冰天雪地,灰熊大战坦克的糟糕景象——俄罗斯冬天把拿破仑的军队冻掉了一半! 吴凉沙哑道“我要去广州。你一路平安。” 周向晚抬手,掌心捂住吴凉额头,关切道“声音哑哑的,又感冒了吗?” 吴凉不自在地躲过周向晚的手,握紧了拳头,道“我没事。” 周向晚的手尴尬地停在空气中,他抿了抿嘴,道“你有事。就是不告诉我。” 周向晚多年心理学不是白学的,他能看出吴凉不对劲,但他的水平确实是只有给学校捐了一栋实验室才勉强毕业的悲惨水准,他不明白为什么吴凉会突然这么抵触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吴凉勉强笑了笑,怕周向晚生气,从口袋里扣扣索索地掏出一颗糖,讨好道“只是起床气。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你少转移话题。”周向晚看了一眼,荔枝味的,味道还可以,接过含进嘴里,像袋鼠一样张开双臂抱住吴凉拱了拱,道“我不信。你告诉我,你不说我不让你走!” 感受到周向晚重量的瞬间,吴凉的记忆又开始闪回,恶心的感觉像潮水一样在心中翻涌,他用力推开周向晚,又跑到厕所干呕,他呕了几声,怕自己的行为伤害到周向晚,小声道“我,呕,没事……呕……不是因为你……” 周向晚站在门口,他想起来吴凉昨天晚上还很正常,是一名脑壳刚硬的开心铁男子,他的反常是从早上起来才开始的,茫然道“你早上吃了什么,食物中毒了?” 吴凉摇了摇头,推周向晚出去,用力关上门,道“你出去……别看……” 周向晚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默默地蹲在地上翻起垃圾桶,他判断吴凉一定是吃坏肚子了,很明显这就是食物中毒的前兆。翻了厨房的垃圾桶,没有发现坏的食物,又翻了客厅的,没发现异常,最后翻到书房的垃圾桶,看见了一本被撕烂的本子,周向晚呆愣片刻,突然明白了吴凉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周向晚呼吸登时急促起来,他冲到厕所门前用拳头咣咣敲门,“吴凉,你他妈给我出来!出来!” 玻璃门紧锁,厕所里水声哗哗,周向晚气急,“你洗澡!你洗什么澡?洗几个小时了,洁癖也要有个底线!” 周向晚一脚踹开厕所门,里面水汽弥漫,吴凉裹着浴巾惊恐欲绝地瞪着他,“你……你又拆我门。” “也不差这一扇门!”周向晚见吴凉露在外面的皮肤全变成了红粉色,气得耳朵直打鸣,大步跨进浴室,一把抱起吴凉,将他压在黑色大理石台面上。 吴凉跪在洗手台上,他的面前是一面湿润清晰到极致的银镜,周向晚站在他身后,披头散发的,气得胸肌起伏,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吴凉,声音带着痛苦的隐忍又带着滔天的怒气“嫌脏,想洗?你洗的干净吗?” “睁眼,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真的很难看。” 水珠像水晶一样凝结在吴凉鸦羽似的睫毛上,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吴凉垂着睫毛,神智恍恍惚惚的,他听不清周向晚在说什么,记忆的闸门一旦失控,无数信息就像海啸,他的判断力就像是一座残败的,孤绝的岛屿,被冲击的七零八落。 这在周向晚看来,就是吴凉懒得理他,掐着吴凉下巴强迫他看镜子,“你觉得镜子里的人脏是不是?我告诉你,他就是你。” 周向晚望着镜子里的吴凉,他的心里涌上一股冲动,那股冲动无法克制,他只能恶狠狠地道“你就是脏。”他凑近吴凉的脖颈,着了魔似的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你就是脏。” 周向晚掐着吴凉脖子,低头狠狠咬上了他的嘴唇。 那是一个荔枝味的,漫长而凶狠的吻。 吴凉口腔里的空气被疯狂地掠夺,几乎喘不上气来,就像周向晚这个人,从来不问他的意见,抱着狗大大咧咧地闯入他的生活,住进他的房子,跳上他的床,吻上他的唇,带走他的魂。 吴凉推开周向晚,偏过头剧烈地呼吸着,满脸都是泪,“你……” 周向晚瞪着吴凉,凶巴巴道“你被我弄脏了。你去洗啊。你洗得了荔枝的甜味,也洗不干净我!” 周向晚撕开吴凉衣服,吴凉对自己下手极狠,有些地方紫得像刚刮过痧似的,就这手艺,也不知道要当什么律师,让他去澡堂当搓澡师傅也能日进斗金! 周向晚简直恨铁不成钢,“你凭什么要为那种人渣赔上一辈子?!以后我一抱你,你就要吐吗?你现在才嫌恶心!你早干嘛去了?!你眼瞎的时候,我也没见你恶心啊?” 吴凉有气无力地推开周向晚,道“你别管我。” 周向晚啧了一声,扛起吴凉扔在床上,他整个人都比吴凉大了一个型号,如果吴凉是码,显然周向晚是xl码,他往吴凉身上一压,仿佛一座五指山,呈一个大大的人形将吴凉严严实实地压住。 “我把你压扁!扁扁的,你总是气我!” 吴凉一身老胳膊老腿被压得嵌在床垫里,偏着头含糊道“我错了,周向晚……你下去。” 周向晚气的够呛,尤不饶他,夯土似的扭来扭去,还抱着吴凉滚床单,“你还恶不恶心?!说话!” 吴凉骨头都快被压断了,哪里还顾得上恶心不恶心,大叫道“真的,你下去,我不行了……” 周向晚翻身而下,吴凉趴在床上,气喘吁吁,眼神涣散,周向晚低沉道“你还去不去洗澡?!” 吴凉满脸绝望,好似一个刚被强制爱的苦逼受,摇头虚弱道“我不洗了。” 周向晚哼了一声,他太害怕自己一旦气过了头,会做出伤害吴凉的事,掷地有声道“你要再敢洗澡,我把你整栋房子都推平!” 周向晚说完,深吸一口气,跑到房间砸上门,哆哆嗦嗦地从抽屉里翻出几瓶药,他吃的熟练,连水都不需要,就咽了一大把药。 周向晚吃完药,往床上一滚,想等自己冷静下来再出去找吴凉。没过多久,卧室门被轻轻推开,周向晚听见吴凉特有的脚步声,很轻,很稳,不像他,走起路来总是噼里啪啦一路火花带闪电。 “周向晚。”吴凉站在床边,小声道“你别生气,好不好?” 周向晚蒙在被子里,不想理吴凉,吴凉推了推周向晚,道“你刚刚亲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吴凉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失控的记忆像潮水一样退去,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周向晚吸引走了,一颗心没着没落地吊在嗓子眼,紧张地声音都变了调,“你为什么亲我?” 周向晚的少女心偷偷冒了头,心想“死直男,问个屁。”又往被子里面钻了一点,只冒出一个发顶,还是不理吴凉。 吴凉这一问,耗费了他全部的勇气,他再也不敢问了。 吴凉发现自己离周向晚实在太远了,周向晚什么也不缺,他能给周向晚的,只有自己——他是个破碎的,肮脏的人,何必碍周向晚的眼。 没必要,能当朋友就很足够幸运。 吴凉爬到周向晚身边,抬手戳了戳他头顶的小发旋,小声道“晚豆公主乖,开开门吧。” 周向晚闷闷道“你谁啊,我为什么要理你?” 吴凉想了想,道“我是你的好朋友。” 周向晚动了动,从被子里探出半张脸,露出灰蓝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吴凉。 吴凉同样注视着周向晚,道“周向晚,我不会哄人。你要是实在气不过,你揍我一顿,好不好?不要不理我。” 周向晚吃了药之后,心平气和了很多,坐起身来,缓缓道“你记不记得我说过,如果你是我的男朋友,我多生气都不会打你,我肯定日你。” 吴凉马上调出了他的记忆数据“十月一日晚上十二点半,我们在吃方便面。”吴凉说完之后,喉咙一哽,眸光闪烁,抖着嘴唇道“可是我……不是……” 周向晚理了理发型,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后是纯白的大雪,一字一句认真道“但是,在我心里,你已经是了。” 他的表情平淡地像问今天要吃什么,眼睛却像星辰,又像大海,薄薄的嘴唇先拢成一个圆吹出一口气,又像花瓣一样绽开一个弧度,那是吴凉的中文发音,先是一个甜甜圈,最后是淡淡的微笑——吴凉。 第59章 甜美陷阱周向晚 周向晚说完之后, 房间内陷入了很长的一段寂静,吴凉看着周向晚, 耳朵通红, 结结巴巴,老老实实道“我配不上你。” 周向晚风骚地撩了一缕头发,望着落地窗里自己模糊的倒影,露出绝世仙男寂寞如雪的眼神,叹道“这世上确实没几个人配得上我。你只是其中的九十六亿分之一而已, 不用自卑。” 吴凉“……” 吴凉以为周向晚会反驳他,说他配得上,谁知道周向晚从来不按套路来, 竟然开始安慰他不要自卑了! 吴凉紧张过了头,肚子叽咕叫了一声,周向晚哈哈大笑,拉着吴凉去吃早饭, 水晶饺子早就坨成了一团,吴凉草草地热了热,终于吃上了早饭。他嘬一口肠粉,看一眼周向晚, 喝一口旺仔牛奶, 看一眼周向晚,抽一张面巾纸擦嘴巴, 还要看周向晚一眼。 周向晚吃了药之后, 反应有点蔫, 拿着勺子舀起一口饺子,矜持地咬了半口,奇怪地看了吴凉一眼,道“看我干嘛?你拿我下饭?” 大概真的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怎么也看不够的。吴凉连忙低下头,不敢抬眼看周向晚了,他双手局促地放在膝盖上,等周向晚吃完饭,吴凉道“你刚才说的,还算数吗?” 周向晚公主似的放下勺子,道“不算。” 吴凉“!!!” 周向晚扬了扬下巴,骄傲道“你说你配不上我,那就等你觉得自己配得上我的时候,再来跟我表白。” 吴凉艰涩道“那我们现在……” 周向晚道“我等你一百天。我们试试。” 吴凉生怕周向晚会被钱盟抢走,道“那我们签合同,可以吗?” 周向晚想了想,道“好。第一条就写,周向晚比吴凉可爱,所以吴凉要让着周向晚。” 吴凉做出直男发言,“万一你错了呢?” 周向晚冷酷道“第二条就写周向晚是不会错的,就算错了,参考第一条。” 吴凉“……” 吴凉感觉自己可能踩进了一个叫作周向晚的甜美陷阱里。 两人抱着电脑,盖着小毛毯,凑在一起写了一下午,终于写好了“危情一百日,冷酷总裁的恋爱合约”。 是的,这惊世骇俗的名字当然是出自i中霸王周向晚之手。 周向晚郑重地在合同甲方签名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一笔一划的,眉眼认真得很,合同一式两份,两人各自收好。 “那从北京时间十五点开始,危情一百日,冷酷总裁的恋爱合约……”吴凉摆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艰难地念出羞耻的合同名,“……正式生效。我们现在是实习情侣关系……你,你以后都不能坐在钱盟大腿上,或者躺他腿上了,不然就是违反合约。” 周向晚的头隐隐发疼,他吃了药之后就很容易犯困,但他不想让吴凉知道这一点,眨了眨右眼,笑着往吴凉大腿上枕,“那躺你大腿,不违约吧?” 吴凉僵直着脊背,控制住自己想逃跑的欲望,严谨地一点头,伸直腿,好让周向晚靠得舒服,语气带着一股正牌c的骄傲,道“当然。” 周向晚一手搂过吴凉的腰,蹭了蹭吴凉的肚子,闭上了眼睛。他的头发像丝绸一样散在吴凉的腿上,吴凉伸手摸了摸,手指穿过发丝,凉凉滑滑的,比锦缎还要好摸。 吴凉的心砰砰跳了起来,要不是周向晚还枕在他腿上睡觉,他激动地想出去溜哈士奇! 如果是三个月前,有人告诉吴凉,他会有沦为周向晚舔狗的一天,吴凉只会觉得他是中了邪,然而……果然人类的本质的打脸机。 只可惜,吴凉的兴奋没有持续多久,连哈士奇都没捞着机会溜,在恋爱合约生效的第二天,周向晚就回俄罗斯了。 这是吴凉遭受的第一桩打击。 第二桩打击最为致命——吴凉拆了纱布之后,惊恐地发现他秃了。 突如其来的秃,最为致命。吴凉后脑勺缝了四针,缝针的时候为了方便,把后脑勺的头发剃了个干净,从背后望去,效果非常喜人——难怪周向晚早上走的时候,表情是那么地扭曲,吴凉还以为是他舍不得离开呢!没想到是憋笑憋的! 这不是吴凉自己发现的,而是过来指导他谈恋爱的魏天香在他转身之后发出一阵爆笑,他才明白这一点。 吴凉窒息,不敢相信他和周向晚签恋爱合约的时候,就是顶着这么一颗秃头。 吴凉满脸超脱地放下镜子,打电话给钱盟打听周向晚什么时候回国——吴凉不想周向晚回来之后,看见他还是个大秃子。 钱盟接到吴凉电话的时候,依然在拉屎,难得长话短说“周少啊,从十八岁开始,每年都有这么一出,别人都是春节回家长辈逼婚,那有钱人可跟咱小老百姓不一样,呵!他是直接回去比武招亲!” 吴凉“!!!” 吴凉并不自己胡思乱想,藏着掖着,他签了合同,心中充满了底气,就把自己和周向晚的关系跟钱盟说了。 “卧槽……”钱盟听了,纠结得连都屎夹在菊花口不出不进的,“你们……嗯……吴凉,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周少外祖父,比周少还要魔鬼。他们那边信教,你一男的,肯定进不了他家门。” 吴凉道“我不图他家什么。只有我有的,我都会给周向晚。” “周少他家真的很复杂。”钱盟道“我信,别人不信啊。特别是经过周少他妈妈那件事后,他家慎重得很。正好,你打开tv1,打开了没?” 吴凉“打开了。” “等几分钟。”钱盟盯着手机,过了几分钟,“看见和习主席握手的男人没?他管周向晚叫外甥。再往后推三个,那一脸凶相的老太太,周少干妈,以前搞军工的,一条项链炸小半个叙利亚。” 吴凉“!!!” 钱盟叹道“周少那种家族,肯定是无法理解同性恋的。你以后低调点,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朋友。为你,为他,都好。” 吴凉微微皱眉,道“你说的比武招亲,是什么意思?” 钱盟道“比喻。就是一个跨年晚宴,上流阶层想嫁给周少的漂亮女孩都会来,都办七年了,来的也就两百来个吧,周少一直看不上。以前他都不怎么积极,就最后几个小时应付应付,今年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 吴凉经过严密的推理,一脸沉痛道“可能是因为……我后脑勺的头发没有了。” “什么,你秃了?!”钱盟捧腹大笑,乐得涕泗横流,屎尿齐出,“哈哈哈哈哈哈,吴凉,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吴凉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心想“周向晚二十五岁了,现在没有人催他结婚,不代表以后没有。”如果周向晚去结婚,吴凉不会怪他。但万一出现周向晚回去出柜,因为他被人欺负的情况,他没有在他身边保护好他,吴凉是绝对不能原谅自己的。 前面也说了,吴凉一旦在乎起什么人,思路就会不受控制,像野马一样在思维的田野上智勇大冲关。 吴凉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后脑勺,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魏秘,你说我穿裙子像女的吗?” 魏天香“!!!!!!” 这时,魏天香的手机响了,是钱盟打来的。 吴凉用眼神示意魏天香接电话,钱盟兴奋地道“香香!你那高山雪莲吴总,他秃了!快快快,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围观哈哈哈哈哈!我他妈真的是2019年就指着他这笑话活呢,哈哈哈哈!” 吴凉“让他来。” 魏天香硬着头皮,道“你直接来别墅吧。我就在吴总旁边,他都听见了。” 钱盟“……打扰了。” 魏天香挂了电话,心想“你不仅能看见吴总秃头,你还能看他女装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60章 俄国明珠周向晚 吴凉作为一个分不清眼影和眼线的直男, 对自己要求竟然莫名严格。 “用这个蛋,”吴凉画着糟糕的烟熏妆, 两扇假睫毛扭曲得像苍蝇腿, 眼神充满了科学家般的探究欲,翻来覆去地捏着手中的美妆蛋,道“快速地击打皮肤和用力地摩擦皮肤,效果有什么不同?一分钟击打多少次,效果最好?” “你还追求这种效果呢……”魏天香瞪着吴凉, 一言难尽道“吴总,我就直说了吧,您在美妆上没有任何天赋。画眼线, 靠的是手感,你是不可能通过仰下巴的角度算出个万能公式的。” 吴凉“……” 魏天香越说越激动,简直有一大口槽要吐,“还有!您画眉毛不要那么追求对称!有个几毫米的误差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看, 你现在眉毛就和剪两块海苔贴上去一样!” 吴凉“……” 吴凉的强迫症,在画眉毛一事上遭遇了严峻的挑战,眉毛就是画不对称,这边添一笔, 那边画一条, 最后对称是对称了,但是眉毛如蜡笔小新般充满了喜感。 “口红!那么多色号, 你选了死亡芭比粉?!审美就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 吴凉“……我看电视里……” 魏天香“您看的是泰剧!泰剧的色号是没有前途的!” 这时, 门铃响了, 魏天香起身去开门,做出总结陈词“吴总,您别折腾了,您去成都春熙路站街还成,周少那种顶级名媛派对,您是万万混不进去的。” 吴凉“……” 门一打开,钱盟先探进头来,扫视一圈,咋一看见吴凉,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乐得眼珠子乱弹“他妈的,哪来的妖艳贱货,这不分手大师里邓超吗!???吴凉你当初怎么不投资呢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主角妥妥是你啊!” 吴凉相当心塞“……不要忘了,你们的工资是我发的。” ————视角转换线——— 别雷夫是一个自带寡头铁血bg的男人,他的表情严肃坚毅,皮肤是白种人特有的红润,缺乏情绪波动的脸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身材高大强壮,稍显富态,他已经秃顶多年,脑门不用盘,就已经锃光瓦亮,圆润得像包了一层清浆,但却没有人因此发笑,因为敢笑他的人已经伴着铁血的bg,顺着伏尔加河漂流而下,永久地沉眠于冰冷的河底,再也无法发出笑声。 此时,别雷夫拄着拐杖站在空旷的机场上,脚边趴着一只大花豹,花豹慵懒地搭着爪子,拿下巴蹭了蹭别雷夫的皮鞋,别雷夫低头,花豹乖巧地嗷了一声。别雷夫的眼神悠远又充满耐心,和周向晚相同色系的灰蓝眼睛倒映着俄罗斯天空如絮的白云,脊背挺得笔直,机场凛冽的风也不能撼动他分毫。 他已经有一年没见到周向晚了,周向晚越长大,和他早逝的女儿越像,他看周向晚一眼,心就会不受控制地绞痛一下。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hold不住狂野的周向晚,所以,一年见一次的频率有利于延长他的寿命。 周向晚的私人飞机已经准备降落,巨大的轰鸣声越来越近,飞机滑翔的速度减缓,舷梯逐层递出。 周向晚拥有盛世美颜,家世显贵,当过童星,做过模特,而且,最神奇的是,他突破了人种特有的颜值规律,居然没有长残,从小到大都维持着超高的颜值水平,在俄罗斯拥有无数妈妈粉,女友粉,知名度不亚于娱乐圈一流明星,去年就差三百多票,就能在人气上赶超总统,是两亿少女的梦,寂寞少妇的酒,小gay的梦中情人。 故而,来接机的除了别雷夫,还有几百个闻讯而来的女人和十几个男人,拉着横幅等在接机口,飞机一降落,就发出狂热的尖叫。 别雷夫声音沉缓地向两名保镖叮嘱道“等会儿anl冲过来的时候,你们要拦住他。” 两名保镖,由于俄语名字太过冗长,简称为阿强和阿杰,阿强和阿杰同样是光头,长得人高马大,凶神恶煞,此时露出了淳朴又无奈的笑容“拦不住,不可能拦得住,只能减缓anl冲刺的速度。” 别雷夫“废物。” 周向晚是个讲究排场的场面人。飞机舱门打开,长长的红毯像流水般在地上铺展开来,四名超模款款下梯,在红毯两边微笑站好,尖叫声如浪潮般此起彼伏。 “anl!anl!啊!!!” “亚历山大·哈哈!!!”这是网红狗哈哈的俄语名。 哈哈骄傲地挺着狗头,迈着轻快的小步子下了飞机,它是个人来疯,人越多越热情,当下就要往少女们的鲜花尖叫中扑,少女们捂嘴尖叫,快门声不绝,哈哈的动向被阿强及时发现,弯腰揪着哈哈后颈皮,一把抱在怀里。 周向晚就在万众瞩目中出场了,他没特意打扮,一件简单的黑色冲锋衣,牛仔裤,连眼线都没化——见祖父完全不需要拾掇自己。 别雷夫就见周向晚站在风中,朝少女迎接团笑了笑,就一蹦一跳地下了梯子,朝着自己边挥手边跑过来,松松垮垮的丸子头跑得一颤一颤的,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动,迎风招展,就像两根骄傲的小触角。 “дeд(祖父)!!!”周向晚老远就喊。 别雷夫不动声色,刚毅铁血地看着周向晚朝他跑来,看起来是一脸波澜不惊的硬汉模样,但是,这只是看起来而已。这一秒,铁血寡头忽然想起了十几年前被周向晚支配的恐惧。那还是周向晚七岁的时候,特别喜欢黏着他,有一天,他爬上屋顶,老远看见他回来,兴奋得不行,躲在烟囱背后暗中观察,算好时机伺机而动,竟然直接就跳下来了,如天使下凡般刚好砸在他颈椎上。别雷夫熬过了冷战,熬过了饥荒,熬过了肃反,熬过了流放,结果差点死在了自己亲孙子手上,在医院躺了半年才出院,从此看见周向晚就觉得脖子疼。 别雷夫额头微微冒汗,但众目睽睽之下,寡头的人设不能崩,咬牙道“拦住他。” 阿强和阿杰硬着头皮,宛如哼哈二将,一左一右挡在别雷夫面前,周向晚一个灵活的走位,从侧翼滑了过去,一米九的一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一声像小时候那样整个人挂在了寡头身上,热情地亲了亲寡头脑门,用俄语道“祖父!好久不见!很高兴见到你!” 寡头别雷夫身体猛地一沉,抱着周向晚,维持着高大威猛的祖父形象,从鼻子高冷里嗯了一声,但谁能看得出来,他腰快断了呢? 第61章 活在遗书周向晚 俄国明珠周向晚的顶级派对开始的前一天, 吴凉和钱盟坐上了飞往莫斯科的飞机。 吴凉作为恐飞症重度患者,一上飞机就准备吃药睡觉, 钱盟阻止了他, 道“你吃完药睡得死沉,等会儿如果要跳伞,谁带你跳?全飞机都活着,就你死了!” 吴凉“……为什么要跳伞?” 钱盟轻描淡写“飞机失事呗!” 吴凉“……”吴凉忽的想起一则新闻,俄航累计八千人遇难, 居世界首榜,是第二名法航的四倍,吴凉以为2019年了, 事情总该有所改观,但就现在看来,死亡率还在逐步爬升——该死,应该坐火车去中俄边境的! 吴凉出差一般都在东南亚, 这是他第一次去俄罗斯,他早就做好了受尽磨难的准备,但没想到这磨难从坐上飞机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吴凉眼角一抽,脸都绿了, 钱盟哈哈直笑, 拍了拍吴凉的肩膀,竖起大拇指道“小老弟, 别紧张, 机长我认识, 刚退役,以前开战斗机的,技术杠杠的!” 吴凉“……”开战斗机的机长并没有让人感觉到丝毫安慰。 吴凉和钱盟没有买到头等舱的票,故而他们坐的是三个人并排的位置,吴凉坐在中间,靠近走廊的是钱盟,旁边则是一强壮的俄系壮汉,一手拿着一本书,一手端着一小瓶伏特加,就直接面不改色地对着瓶口灌。 是了。吴凉默默地想,确实是周向晚家乡熟悉的画风。 飞机起飞还算平稳,吴凉总觉得自己不至于那么倒霉,观察了半小时,逐渐放松下来,靠在座椅上,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注以下内容参考小李子的亲身经历) 天色暗下来,飞机内没有人讲话,只能听见鼾声此起彼伏。吴凉一直没有睡着,他被挤在中间,实在是难受,打开手机看奥特曼,也就在这时,吴凉突然看见舷窗外飘过了一团火球,那火球保持着和飞机越来越远的距离,燃着熊熊烈火穿过云端直坠而下。 “操……那什么!”吴凉瞪着眼,茫然四顾,这一飞机除了吴凉和钱盟,都是俄国人,吴凉发现不止他一个人看见了火球,但是大家稳如老狗,表情都相当处变不惊,有的似乎豪无所觉,有的看了一眼就安详地继续睡觉,有的淡定地望着窗外,喝了一口酒。 吴凉心想“难道是我出了问题?这种事情难道不值得惊恐吗?” 吴凉叫来了空姐,指着窗外用英语道“那是什么?!” 空姐得体微笑,顿了顿,专业道“那是我们的引擎。” 吴凉“???!!!” 手机上仍在无声地播放着奥特曼,吴凉现在不想看奥特曼打怪兽,只想让奥特曼把他举起来扔上外太空。 这时,旁边的伏特加大哥似乎清醒了,问道“我们有几个引擎?” 空姐莫名骄傲“不用担心,我们还有一个引擎。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的,我们处理经验丰富。” 吴凉“……”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这种事会重复发生啊! 伏特加大哥耸了耸肩膀,淡定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空姐“系好安全带,不要乱走动,我们要紧急迫降了呢。” 钱盟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歪着头睡得鼾声如雷,看起来真是岁月静好,吴凉怀着满心的寂寞与沉痛,开始给自己写遗书安排后事。 接下来,是吴凉人生中最紧张的四十五分钟,飞机盘旋在上空紧急排油,随后迫降。 吴凉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降落的,只知道飞机栽在雪里的刹那,机舱剧烈地颤动起来,后背像被一双巨大的手扯了一下,浑身的皮肤都发痛,飞机在雪地上快速滑翔,激起一路漫天飞舞的雪粉雪浪。 不知过了多久,广播里传来成功降落的喜讯,机舱内一片拍手叫好之声,吴凉旁边的伏特加大叔给吴凉倒了一杯酒,与他强行碰杯“乌拉——!” “……乌拉。”吴凉灌下一口酒,双眼发直,生无可恋——心塞。 钱盟终于睡醒,对惊心动魄的迫降事件一无所知,顺着大流鼓了鼓掌,道“哎——走起!” 吴凉我好心塞,但没有人能懂。 第62章 精灵贵族周向晚 周向晚很生气。 周向晚走的第一天主动给吴凉打了电话, 结果吴凉没说几句就说手机没电了,残酷无情地挂了他电话。今天, 他一天给吴凉发了三十条微信, 吴凉一条都没回,手机也打不通,他给魏天香打电话,魏天香的回答婊里婊气“周少,吴总正在开会, 这边建议您再等等哦。”还发了一张吴凉认真开会的照片给周向晚,气得他发际线险些后移。 看看,这什么态度, 外头有两百多个女人费尽心思打扮只求周向晚能多看她们一眼,而吴凉这个死gay刚刚把他搞上手三四天就不好好珍惜他了! 周向晚蓝汪汪的眼睛光芒闪烁,微微抿了抿嘴唇,对魏天香道“等他开完会, 你跟他说,我相亲去了。用脑子想想,要钱还是要我!”说着周向晚挂了电话,心里尤气不过, 抡圆了胳膊, 把手机从窗外扔了出去,从鼻孔里喷出一声气急败坏的“哼!!!!” 手机在空中滑出一道长远的抛物线, 随着它的运动轨迹, 我们可以看见夕阳下摇曳的白桦, 每一片叶子都像涂满了金粉般熠熠生辉,穿过冬日里依然青翠的草地,准确地掉进了花园中央的喷泉里。 周向晚自然是住在城堡里的。城堡依河而建,分为上园和下园,占地一千多公顷,这个面积有多广阔?—— 管家从一栋楼去另一栋楼拿东西得骑十五分钟代步车,看前门的老太太和看后门的老爷爷因为长期异地恋而导致金婚破裂。建筑群规整宏伟,磅礴大气,古典到了极致,白鸽飞过镀金的葱头顶,尖顶入云,回廊严整,是吴凉最喜欢的对称结构。 当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沉入地平线,整个城堡灯火璀璨,交谈声,狂欢声和音乐声不绝于耳,派对能透漏出很多信息,来了多少人,都是些什么身份的人,派对的规模是一个家族向外界展现的强大姿态。当然,一个周向晚就已经足够撑起场面,特别是心情不好的周向晚。当他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全场有一瞬间的寂静。 青蓝色长袍华美轻灵,刺绣繁复精致,带着北欧和凯尔特民族风情,衬得周向晚灰蓝的眼睛潋滟而灵动,白金长发随意地披在背后,头顶戴着一圈一指宽的银色额冠,简单朴素,却如精灵王子一般梦幻高贵。 周向晚面沉如水,眼神不爽,简单地致了词,便歪在了主座上,一手托腮,无聊地喝着酒,别雷夫坐在他旁边,问道“anl,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周向晚兴趣恹恹“没有。” 别雷夫道“你在中国有没有喜欢的人?上次你在s发的早餐是谁做的?” 周向晚一想起吴凉那大猪蹄子就生气,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他死了。” 别雷夫“……男的?” 周向晚看了别雷夫一眼,眼神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别雷夫艰难道“……男的,不行。要么,你就和莫莱里家族的jj试试。” 周向晚“……那货又来了?” 别雷夫“我邀请他了。” 周向晚露出极度嫌弃的眼神。jj莫莱里,意大利黑手党家族的大公子,年幼无知,被周向晚的颜值所迷惑,一见倾心,一直以为周向晚是女的,立志要把周向晚娶回家,后来周向晚当着他面掏出了大几把,梦想破灭当场就哭出了声,整个人都变态了。骚,是意大利人的种族天赋,jj则在此基础上发扬出了自身特色,每次见面,都能骚断周向晚的腿,最糟糕的是,他每年跨年都要来骚周向晚一次。 说曹操曹操到,jj每次出场都恰到好处。 周向晚只觉厅场整体灯光忽的暗了下来,灯光师的聚光灯扫过全场,最后不知道哪里来的骚气萨克斯忽的响起,聚光灯聚焦在了最角落里。 “噢,我的公主,我的天使,”从灯光下走出一个袒露胸肌的男人,踩着bg的点出场,手里捧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我追求一生的梦境!” 周向晚额角青筋一跳——妈的,意大利人。 第63章 骚逢对手周向晚 骚, 有三层境界。 有妖艳贱货的骚,浓妆艳抹, 搔首弄姿, 骚则骚矣,但未免太流于表面,看得人直想捏鼻子;第二层骚,上升到了操作层面,看着单纯不显山不露水的, 背地里就没想着给品如留件衣服,骚操作不断,令人意想不到, 猝不及防;最高境界的骚,就是jj莫莱里这种骚劲儿,骚得浑然天成,骚出东欧风骨, 挥一挥衣袖,抖一抖胸肌,只给世界留下一个意大利骚货的传说。 jj莫莱里,一头及耳的卷发, 亚麻色, 中分,往两边蓬绒绒地炸开, 活像镇宅石狮子的发鬃, 一身亮晶晶的基佬紫西装只扣了一个扣子, 露出大半个胀鼓鼓的胸肌,胸肌周围镶的不是亮片,而是碎钻,在聚光灯下折射着彩虹般的七彩虹光。 jj莫莱里面带微笑,捧着鲜红的玫瑰花,在万众瞩目中朝着周向晚走去。一步一步,扁头皮鞋在光滑的地面上摩擦,好似魔鬼的步伐,突然,他一个助跑,双腿离地,腾空一跃,膝盖重重着地发出咚的一声,最后十米,他居然是借着惯性,以极其骚气的姿态跪在地板上滋溜滑过来的,踩着bgel,一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美丽,只看一眼,就要了我的命!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望之火!” 周向晚朝身后招手示意,浑身弥漫着大佬冷冽的气质“……去把我的枪拿来。顿了顿,补充道“机关枪。” “妈妈咪呀!”jj莫莱里作心碎状,一把拉住周向晚的手,口型夸张而沉痛,拿出手机指着周向晚的s页面,道“那个男人是谁?是谁有荣幸给我高贵的公主做早餐?!” 周向晚眯了眯眼睛,道“谁告诉你他是男的?你调查我?” jj声音一哽,很快反应过来,道“女的怎么会吃那么多东西,anl你只爱吃土豆泥,剩下的三盘,不都是你情人吃的吗?” 情人这个词取悦了周向晚,周向晚踹了jj一脚,道“起来。” jj没起来,只是把玫瑰花举高,琥珀色的眼神泛起蜂蜜般温柔甜蜜的神色,“每一年我都等着今天,从地中海到高加索山脉,我跨过海洋与冰雪,只为见你一面。我知道我得不到你,但是请接过我的心吧,踩碎他,蹂躏他,我无怨无悔!” 周向晚“……” 家族与家族之间,利益为上。意大利黑手党的太子爷——jj·莫莱里,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周向晚和他合作过几次,但总琢磨不透他,他把世界当作舞台,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刻意表演,这就导致了他的真实目的仿佛隐藏在海里的巨大冰山,一不留神就能将人算计得粉身碎骨,上辈子圈子里流传着一句话——温柔和蔼周向晚,为人淳朴莫莱里,能在家族里混出头,总有不为人知的狠。 周向晚有心试探,倾下身,伸出手从花束中抽出一朵玫瑰花,花瓣轻轻抚过jj的脸颊,露出天使般的笑容,道“你真的要我踩碎他,蹂躏他吗?” “妈妈咪呀!”jj露出迷醉的表情“请毫不留情地鞭笞我的心吧!” 周向晚正欲接过玫瑰花,这时,一个人高马大的女仆突然挡在了jj和周向晚之间,一言不发地抓住了jj的领子,就要把人往外拖。 jj不忘对着周向晚飞吻“公主,我还会回来的!” 周向晚“?”我没下令拖人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有人敢拖黑手党太子爷! 钱盟从角落里匆匆忙忙地挤出来,对保镖们骂道“都干什么吃的,jj早三年就被拉黑名单了,你们干嘛让他靠近周少?” 周向晚一脸茫然道“哎,不是,你来干嘛?我不是让你跟着吴凉吗?他人呢?他不接我电话你知道吗?” 钱盟一言难尽地望着壮硕女仆的背影,心想“这不是在吗?都快酸成柠檬精了。” 第64章 可怜兮兮周向晚 女仆装的裙摆蓬蓬涨涨, 很长,遮住了吴凉的脚踝,领口同样很高,完美地遮掩了他的喉结,不得不说,俄罗斯风格的女仆装相对于日系风格,对女装大佬莫名友好,毕竟俄罗斯的女人普遍很高,吴凉作为一个亲周向晚额头还要踩洗脚盆的可悲南方矮子,混在其中毫无违和感,也就是看起来骨架大点, 只要不说话, 根本不会有人想到他是个男人。 嫉妒使吴凉强大, 气势汹汹地把jj·莫莱里拖过光滑的地板, 吴凉再也拖不动了,手指一松, 粗暴地抵住jj·莫莱里肩膀, 往墙上一撞,沉声道“我不想再看见你靠近他。” jj·莫莱里一愣,用不熟练的英文道“你,你,男的?” 吴凉在化妆方面的技能令人绝望, 幸好他长相偏阴柔, 脸小, 五官秀气,虽然平时不保养,皮肤竟然白嫩得惊人。gay里gay气的钱盟跟着周向晚混了多年,混成了半个tony老师,当下翘着兰花指对着吴凉一通拾掇,那可真是一双巧手化神奇,英眉变作弯弯柳叶眉,巧用高光柔和面部轮廓,戴上特效级别的金色假发,和墨绿色的美瞳,活脱脱一个充满异国风情的大美人, jj·莫莱里盯着吴凉,突然笑了,玩味道“噢~,我明白了,你是小公主养在外面的秘密情人。” 吴凉用意大利语道“……你的英文发音太不标准了。严格来说,我是他的男朋友。” jj·莫莱里夸张地笑了几声,道“我看,是他一生的污点吧?他可以有一个男情人,像我,给他事业上的帮助,但永远不能有一个爱得要死要活的男朋友,你懂么?” 吴凉睫毛颤了颤,冷淡道“那也不关你事。” “上一个公开追求公主的男人,”jj·莫莱里指了指吴凉身后,“就埋在花园里,我和别雷夫一起埋的。”他弯眼笑了笑,浓密的上下睫毛挤在一起,“放心,等别雷夫埋你的时候,我会给你求情,让他把你的骨灰撒在中国的土地上,你们中国人看中这个,对吗?” 吴凉“……” —————分割线———— 周向晚没等晚宴结束,就拉着钱盟回房间了,扁着张嘴,眼珠子冒火,看起来有一肚子怒气没处发,砸开一瓶威士忌,吨吨灌了两口,往沙发上重重一栽,周向晚捶胸顿足道“他根本就不爱我!两天啊!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微信!是,我走的时候,确实说他要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就他妈别联系我,结果,他还真就不和我说话了!嘤!怎么会有这种人!死直男!”说完,又是一口消愁酒,酒里的冰块顺势倒进嘴里,周向晚鼓着腮帮子,喀喇喀喇将冰块咬碎,从鼻子里喷出一声重重的哼唧。 钱盟“……”一个两个的,都是些什么祖宗! 那天,钱盟和吴凉迫降在雪地里,跋涉良久,在一个猎户家住了一个晚上,吴凉的手机先是被冻死机,好不容易有信号后,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周向晚,急得满屋子乱走,钱盟睡觉的时候,他还窝在壁炉旁疯狂地背元素周期表。最扯的是,吴凉发现猎户家有一辆坦克。是的,这位雷厉风行的总裁当场就买下了坦克,和猎户交流了开坦克的注意事项,觉得自己能行,信心满满地推醒了钱盟,开着坦克出发了。一路紧赶慢赶,才赶上了周向晚的相亲派对,跟美少女战士似的换上了女仆装。钱盟百思不得其解“你去找周少不就行了,折腾啥呀?”吴凉笑了笑,爱得非常卑微,说他不确定周向晚要不要出柜,他不想给周向晚添麻烦,他只想低调地待在他身边。 当然,吴凉的低调就是把jj拖出了舞会大厅,果然,吴凉的嘴,是骗人的鬼。 周向晚见钱盟一副在走神的样子,愤怒地拍了钱盟一巴掌,吼道“你说,是不是,吴凉这个大猪蹄子!” 钱盟沧桑道“不,他其实是个柠檬精。” 周向晚气了一天,手上这一瓶,已经是他喝的第五瓶酒了。中文博大精深,网络用语日新月异,周向晚不明白柠檬精是什么意思,但是感觉听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迷迷糊糊地道“去给我拿盒柠檬精来,我饿了。” 钱盟“……” 不一会儿,“柠檬精”本精推着小餐车进了周向晚的房间,他没说话,钱盟给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出去。 周向晚的脸醉得红扑扑的,歪在沙发上,听见声音,眼皮子撩开一条缝,对着吴凉张开手臂,道“过来喂我吃。” 吴凉“……” 第65章 情书公主周向晚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吴凉没想到周向晚根本认出他, 更没想到周向晚在俄罗斯养尊处优到这种地步, 连吃饭都要人喂, 难怪二十五岁了,连地板都不会拖! 吴凉站着不动, 周向晚见他没反应, 眯着眼睛, 用英语嘟囔道“听不懂俄语?你哪国人?不会讲俄语, 你怎么通过面试的?” 吴凉这几天紧急恶补了俄语,他过目不忘,脑子就像扫描仪, 已经能听懂简单的俄语了,知道周向晚是叫他过去喂他吃饭, 但吴凉心里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 后来,他终于想明白,这种感觉叫作——我绿我自己。 周向晚睡眼迷蒙地看了吴凉几眼,突然笑了, 道“你和我男朋友长得还挺像。”打了个酒嗝, “但是你比他丑。他眼睛, 黑色哒!你眼睛,太绿了,跟戴了美瞳一样, 丑。我的眼睛最好看, 我男朋友排第二, 嘿嘿。” 周向晚有时候总能讲出一些很可爱的话,神奇地浇灭吴凉的怒火,他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脾气,一手端着柠檬蜂蜜蛋糕,一手拿着小勺子,挖了一勺整整齐齐呈标准立方体的蛋糕凑近周向晚的嘴唇。 柠檬蛋糕水润松软,带着蜂蜜的淡淡香甜味道,周向晚先是闻了闻,闭着眼睛张开嘴,嗷呜一声把蛋糕叼走,嚼了两口,道“不好吃。” 钱盟道“要不您来点土豆泥?” 周向晚哪怕醉了,也保持着严格的身材管理,道“不行,要把发福扼杀在摇篮里。”轻车熟路地靠在钱盟大腿上,懒懒散散,大爷似的地朝吴凉动了动食指。 吴凉“???” 钱盟小声提醒道“擦嘴。” 吴凉额角青筋突突直冒,心想周向晚什么记性,明明都签了合同,说好不往钱盟大腿靠,结果周向晚居然说话不算数!虽然吴凉很清楚钱盟是血统纯正的直男,但他每次一看见他和周向晚密不可分地腻歪在一起就让他很不舒服,戳了戳钱盟,弯下身托着周向晚的脑袋,把他扶正,才抬手擦嘴,吴凉心里带了怒气,下手就有些重了,周向晚微微皱起眉,拍了吴凉一巴掌,把吴凉的手拍开,不满道“扣工资!嘴都要被你抹没了!” 吴凉“……” 吴凉不能说话,只得沉默地给周向晚弯腰鞠了个90度的躬表示歉意,周向晚心中警铃大作,瞪着眼道“你弯腰干什么,准备勾引我吗?你连胸都没!别指望了,就你这种货色,是配不上我的!” 吴凉猛地挺直腰,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向晚。 周向晚啧了一声,恶声恶气道“看什么看,离我远点。再看就辞了你!” 吴凉突然发现,周向晚对上他,真的算是人善嘴甜爱撒娇的小天使模式了。周向晚对外人,不分男女,就是现在这副猪狗不如的大爷脾气,刚到公司的时候,差点把吴凉气到心梗,他已经很久没有领教过了。 “噗哈哈哈哈!”钱盟捂着肚子,歪在沙发上笑得直抽抽。 周向晚越看眼前的女仆,越觉得像吴凉。但是,借周向晚一百个脑子,他都想不到,吴凉能这么硬核,竟然会做出穿女装潜伏在他身边的骚操作,所以,周向晚只是觉得他们长得像而已。 周向晚眨了眨眼,眼前这女仆与因与吴凉有几分相似,加剧了他对吴凉的思念,他揉揉眼睛站起来,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书桌上,提起了笔,表情严肃地盯着吴凉。 吴凉喉结动了动,有些紧张,他既期待周向晚能认出自己,又害怕周向晚认不出他。 当然,吴凉完全想多了,周向晚喝醉之后智商开了个根号,依然没有认出吴凉来,只觉得这女仆笨笨的,话也不会说,一看就是暗恋他,做出奇怪的举动故意引起他注意,没好气道“愣着干嘛?泡茶。泡完就滚。” 吴凉“……” 吴凉憋屈又心酸地低头煮茶,钱盟搓了搓手,好奇道“您要干嘛?给我涨工资吗?” 吴凉泡好茶,抬手端给周向晚,周向晚手中的笔凝固在空中,半天不落,他反应迟钝,凝眉沉缓道“我,要给吴凉,写一百封情书。” 吴凉手一抖,杯子里的茶溅了几滴在周向晚手背上,周向晚被烫得嘶了一声,吴凉忙要拉过周向晚的手细看,周向晚一把推开这心机女仆,瞪着眼睛吼道“滚!otcюдa!fuck off!你别想引起我的注意!” 吴凉正欲开口说话,钱盟眼疾手快,捂住吴凉的嘴,拥着他出了门,一路挤着吴凉来到阳台,道“低调点成吗?你不怕被寡头埋花园里啊?” 吴凉顿了顿,问道“之前我给周向晚打电话,为什么打不通?” 钱盟挠了挠脸,道“我怎么知道,你可能被拉黑了吧,你要不再打一个试试?” 吴凉点了点头,从裙子里掏出了手机,手机沾染了体温,奇迹般地没有冻死机。钱盟打了个哈欠,走前再三叮嘱吴凉不要冲动,打完电话就回他房间,待钱盟走后,吴凉拨通了周向晚的电话,嘟嘟响了两声,立马接通了——没有被拉黑! 滋滋的电流声,混着周向晚的呼吸声,吴凉终于和周向晚讲上了第一句话“喂……” 这厢周向晚接到吴凉电话,激动地满床乱滚,蹦了几下又蹦回书桌,端庄正经地喝了一口茶。周向晚意识到,他还在生气,必须要有一个生气的态度,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吴总,不忙啦?亏你还能想起我来,我愤怒了,我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吴凉补充道“那个成语叫,怒发冲冠。” 周向晚“现在是你科普的时候吗?!我要挂电话了!” “等等!”吴凉再次想起魏天香的谆谆教导,急忙道“对不起!我后来给你打电话了,打不通。” 周向晚想了想,应该是他气得把手机扔喷泉里了,但是他不想承认,就只哼了一声不说话。 吴凉从阳台望去,夜空澄澈,纷飞的雪花像花瓣一样落在栏杆上,隔着三个房间就能看见周向晚房间内的暖光。 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吴凉抬手接了一片雪花,心里特别想周向晚,还想看他写什么情书,但他惯于内敛,只望着天空艰涩道“你那里,天气好吗?” 周向晚懒得回答这种无聊问题,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想不想我?” 吴凉沉默片刻,嗯了一声,小声道“想。很想。” 周向晚开心了,郑重地将写好的情书放进信封,傲娇道“我不想你。谁叫你不接我电话。下次你还不接,我就再也不想你了。” 吴凉勾着嘴角笑了笑,他站在寒风中一点也不觉得冷,和周向晚讲话,每一句话都像一簇簇燃在心里的小火苗。 周向晚写完情书,终于困了,蹬掉鞋子往他48平方米的大床上一躺,絮絮叨叨道“我要睡觉了。我今天遇到个骚不拉几的意大利人,气死我了。然后有个女仆,长得很像你,笨手笨脚的想勾引我,你要有点危机感,人人都爱周向晚噢!” 吴·柠檬精·凉“……我知道。” “哄我睡觉。”周向晚越讲越困,但还是不想挂电话,道“我想听……你唱歌。我不听圆周率。我都没听过你唱歌。” 吴凉“……要不,下次吧?” 周向晚“吴凉,你想想清楚,你最近的表现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吴凉毫无艺术细胞,唱歌跑调,会唱的歌也不多,他捏着手机,问道“你想听……迪迦奥特曼的主题曲吗?” 周向晚心想“迪迦奥特曼是什么玩意儿?”但还是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雪混着碎冰,落在栏杆上仿佛有金石碎玉之声,吴凉咳了一声,低声哼道“就像阳光穿过黑夜,黎明悄悄划过天边……” 小时候的吴凉能活下去就足够不容易,看电视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奢侈的活动,吴凉不是没想过走歪路,他心中也曾充满了戾气与愤怒,甚至已经学好了撬门溜锁偷钱包的技能,准备实践了。也就是那时,他听见了奥特曼的主题曲,他在街头透过玻璃窗偷偷看影像店里的奥特曼,看奥特曼如天神般降临,将怪兽送出大气层。 后来,他再也没想过去偷东西。 “未来的路就在脚下,不要悲伤不要害怕,充满信心期盼着明天。” 他也是被父母宠着长大的,也曾是爱撒娇的孩子,或许他潜意识里总渴望被拯救,奥特曼是他生命里最初的英雄。只不过,慢慢的,这个英雄就变了,画着眼线穿着貂,是全世界最不着调的英雄。 “穿越时空,竭尽全力,奇迹一定会出现。” 风雪卷走了最后一句话,吴凉遥望着周向晚房间的光,低声问“好听吗?” 周向晚没有回音,吴凉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料想他应该是睡了,他望着满天的大雪,心想“晚安,奇迹。” 吴凉正欲挂电话,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杂乱脚步声,醉醺醺的别雷夫,端着一瓶伏特加朝着阳台走来,像融化了似的挂在栏杆上,红着大光头对着吴凉喷出一口酒气“阿加莉?扶我回房间。” 吴凉遇事,只要不涉及到周向晚,稳如老狗,当下扯过别雷夫的胳膊,就要把人送回去,别雷夫望着吴凉的侧脸,忽然拍了吴凉屁股一巴掌,打着酒嗝问“你最近怎么不来我房间了?” 吴凉“!!!” 这一巴掌拍得吴凉浑身密密麻麻地起了老厚一层鸡皮疙瘩,当下对着别雷夫的脸就是狠狠一拳。 别雷夫啊了一声,被打趴在地,眼角的余光看见一小片裙摆消失在走廊尽头,别雷夫摸了摸鼻血,心想“很好,小女仆,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66章 头顶发绿周向晚 阿强和阿杰姗姗来迟, 转过走廊就看见寡头流着两行鼻血艰难坐起,当下吓破了胆, 阿强扶起别雷夫, 阿杰掏出枪四顾警戒, 压低声音道“在哪?在哪?我察觉到了一股神秘的杀气!” “智障!”别雷夫抹了抹鼻血, 道“查监控, 三分钟之内,我要知道刚才在阳台的女仆的全部信息!” 阿强和阿杰“???” 这厢吴凉蹬着小高跟, 冲进钱盟的房间,啪一声关上门,面上尤带惊恐之色,靠着门深深吸了一口凉气, 钱盟疑道“怎么了?” 吴凉喉结动了动,道“……有烟吗?” 钱盟把烟和打火机扔给了吴凉, 自己也点了一根,道“抽完就睡吧,你明儿总该回中国了吧?周少他最恨出轨,你啊,放一百个心,他说喜欢你, 就绝对只喜欢你一个人, 妥妥的。” 吴凉靠在窗边, 将窗户打开一小条缝通风。 呼呼的风声中, 他低下头点烟, 打火机亮起火苗的刹那,橙红色的线条勾勒出吴凉利落漂亮的轮廓,长眉舒展,羽睫低垂,嘴唇含着一根烟,金色的火苗亮起又熄灭,雌雄莫辨的眉眼像昙花一样骤然开谢。吴凉身体的轮廓转眼就溶于黑暗,只有食指和中指之间,一点暗红色的烟头,仿佛会呼吸似的,在指尖明明暗暗。 他拿过烟灰缸弹了弹烟灰,冷静下来,将寡头的事放到一边,哑声道“你刚才看见了吗?周向晚的书桌上,一共有六瓶药,盐酸帕罗西汀,利培酮,还有四瓶,上面的俄语我不认识,但是,是刚拆封的,说明他一直在吃。” 钱盟挠挠头,茫然道“我没注意。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周少他一直有病啊,药就没停过。这种事你习惯就好,周少都考了心理医生执照了,自己都能给自己开药,对了,他形象包袱重着呢,别给他压力。” 吴凉心想“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习惯。” “有一件事情,我也很在意。”吴凉按灭烟头,罕见地有些烦躁,道“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怕车子,根本没有预兆。” 钱盟道“你问他没?” 吴凉沉默,摇了摇头。吴凉只要对周向晚提起这件事,他就嗷嗷耍赖,捂着耳朵满房间哒哒哒乱跑,还把人拱到床上,头钻进吴凉衣服里在他肚皮上蹭来蹭去……吴凉拿他毫无办法。 “周少不想说的事,除非自己憋不住,不然谁也问不出来。”钱盟也觉得莫名其妙,周向晚这病确实来得毫无预兆,只能推断是周向晚割阑尾割出毛病了,打了个哈欠,道“虽然他拿智商换了颜值,但其实心里可会憋事儿了,你愁也没用。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吴凉摘下假发,拿起梳子认真梳理起来,突然道“我刚刚打了周向晚祖父一拳。” 钱盟困得要死,反应迟钝,眯着眼睛发出质问三连“谁?打谁?你个小弱鸡打得过谁啊?” 吴凉又重复了一遍“弗拉基米尔·安德列耶维奇·别雷夫。” 钱盟终于反应过来那是谁,一瞬间睡意全无,瞠目结舌道“卧槽硬核!我艹艹艹!你跑我这儿干嘛?你怎么一点求生欲也没,麻溜儿去抱周少大腿啊!等等,你先说怎么回事?” 吴凉“……他醉了,拍我屁股。” “卧槽!”钱盟听了,梗着脖子嘎嘎直乐“……那你要是再争点气,还能当上周少外婆呢,哈哈哈嘎嘎嘎嘎嘎呵呵呵!” 吴凉“……” ———分割线———— 清晨,jj翘着兰花指,踩着骚里骚气的猫步,跟在五个男仆身后,第一次进了周向晚的卧室,刚一进去就被房间中央的大床深深震撼了。 周向晚能站起来的时候就喜欢在床上瞎蹦跶,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越蹦越高,越蹦越远,为了防止他一脚跳空,床的面积逐渐变态,现在的床足足有48平方米。 床的基调是蓝色的,就像一片波澜起伏的大海,外头罩着一层淡青色的描金纱帐,朦朦胧胧,影影绰绰。 48平方米的床,人躺在上面,再怎么大坨,都会显得娇小起来。周向晚睡觉不喜欢盖被子也不爱穿衣服,把床单和被子蹬得乱七八糟,侧趴在床上,露出大理石雕塑般比例完美的上身,头发披散在肩头,下身隐于深蓝的床单,就像古希腊神话中睡在淡青色的海雾里的剪影。 没人敢叫周向晚起床,五个男仆对视几眼,习以为常地往后退了几步,手背在身后,目视前方,安静地等待周向晚睁眼。 但jj·莫莱里可不会这么老实,他从来将作死作为人生的第一要务,他嘴里叼着一朵玫瑰花,踮着脚尖,撅着屁股,蹑手蹑脚地站在床边,撩起了纱帐,待看清了周向晚的样子后,他笑容一凝。 十八岁以后,周向晚就很少有好梦,噩梦就像粘稠无边的沼泽,周向晚有时很清楚这是梦,只是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有时候又会完全陷入梦境,沉迷其中,越陷越深。 他梦见他躺在汽油和血泊里,骨肉被一点点碾碎,喀喇喀喇响,血呛进鼻腔里,每一次呼吸都无比疼痛,让他恨不得立刻死掉,枪就掉在前面,他想要一枪崩了自己,但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往前爬半步,沾血的指尖伸长到极致,怎么也碰不到那把枪,只差一点点,却无能为力,就像他生命里所有无常一样,他留不住别人的命,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生死。周向晚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才死的了,但一直记得那种粉身碎骨的绝望和痛苦。 不仅忘不了,还要在梦里重新经历无数遍。 jj·莫莱里盯着周向晚紧锁的眉,和沾满不着痕迹地摸过旁边周向晚的手机,在b接口上插了一个小u盘——他要在周向晚手机里装一个监听a,这是他第二次装,昨天刚冒着被别雷夫埋进花园的危险装好,可惜的是,没过两个小时,那只手机就被周向晚扔进了喷泉里。 jj见进度条到了百分百,抹去指纹,将手机放回去,他慢慢俯下身,嘴角噙着一抹笑,细细地欣赏周向晚做噩梦的样子。比起周向晚小时候的无忧无虑,jj更喜欢现在的周向晚,饱受精神创伤,脆弱又无比强大,刚硬得像契尔斯基山脉的冰雪。可是,还不够,他想看天使的羽翼被折断,坠下地狱,陷入疯狂。 挑开纱帐后,一缕阳光射入帐中,一抹金色,像这世上最绚烂的眼影,均匀铺展在周向晚眼皮上。jj着了魔似的伸出手,手指即将碰到周向晚脸颊时,周向晚猝然睁开了眼睛。 jj·莫莱里从来没见过那么要命的眼睛,灰蓝的眼睛浮着一层水膜,在阳光下泛着层次分明的微光,眼神恍惚又凶狠,只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就被周向晚一拳打飞。 周向晚昏昏沉沉,分不清前世与今生,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枪,对准了jj·莫莱里,jj举着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无辜道“我的小天使,我只是叫你起床而已……哎呀!” 周向晚冷着张脸扣动了扳机,枪声震耳欲聋,每一颗子弹都恰好打在jj足尖,jj尖叫着连连后退,在退到落地窗时jj紧靠着窗大喊投降,一颗子弹穿过玻璃,玻璃怦然破碎,jj混着无数碎玻璃,从三楼跌下,在雪地里砸出一个大字状的人形,他翻过身,在雪地里呵呵直笑。笑声夹杂着寒风呼呼传入房间,周向晚清醒了些许,侧脸看了看准备伺候他起床的仆人,冷冷道“滚出去。我没跟你们说过吗?以后我的房间一个人都不许进,进来就一枪打死。” 一阵窸窣错乱的脚步声过后,周向晚捏着枪,用力摇了摇头,正想去洗个澡,猛地发现书架旁边还站着个人,一身黑漆漆的,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周向晚怒吼道“你站哪干嘛?聋了吗?给我滚!” 那人没什么大反应,只是缓缓转过了身,那是一张极其恐怖的脸,并不是因为长相丑陋,相反,它仿佛藏在雾里似的模糊不清,就像恐怖片里的厉鬼,在数秒内变换了十几张脸,或狰狞,或怨毒,或恐惧。 那一瞬间,周向晚所有的情绪退得干干净净,他不恐惧,也不愤怒,就像终于等到了什么,他心里无比平静“幻觉。它还是来了。” 周向晚习以为常,或者说,是麻木了。他搓了搓脸,又熟练地吃了一大把药,顿了顿,拿过旁边的手机,想给吴凉打电话,听筒里传来了第一声嘟,周向晚恍然惊觉,又立马把电话挂断了。 他在吴凉面前藏不住任何情绪,他怕吴凉发现,他是小仙男啊,怎么可以是一个神经病,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他又出现了幻觉。 周向晚随意套了一件睡袍,揉了揉眼睛,打开床边的保险柜,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了他妈妈的骨灰,抱着骨灰,躺回了床上。 “妈妈,今天是新年。新年快乐!” “我,交了一个男朋友。”周向晚沉默良久,忽然把骨灰盒紧紧抱在怀里,他说得很小声,像是在自言自语“妈妈,他总说配不上我,其实……是我配不上他。妈妈,对不起,我……不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人了。”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啊。” 周向晚说着,越来越想给吴凉打电话,他嘤了一声,把手机狠狠砸向书架旁的黑影,理所当然地,它穿过了幻觉,在墙上砸得粉碎。 远在千里之外,反派的监听团队耳机里传出一声尖锐的电流嘶鸣声。 sno:“又怎么了?” 监听员“……一号目标刚刚又把手机砸了。” sno“……” 吴凉此时正穿着女仆装,一丝不苟地在擦花瓶,一边听旁边的老女仆絮絮叨叨“在野外遇到棕熊,不要紧张,手护着脖子。” 吴凉掐尖声音问道“这样能活命吗?” 老女仆轻描淡写道“这样的话,搜救队发现你尸体的时候,头就能和脖子连在一起,方便确认身份。之前我舅舅,头被叼出好几公里远,找不到,是花了好多钱去验什么……dna……才确认身份。你一个外地人,死了可麻烦。” 吴凉“……” 这时,两个巨大的身影从门口迈来,阿强和阿杰一个拿着一束鲜花,一个拿着一个首饰盒,将吴凉重重围住。 吴凉“……”该死。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67章 眼神不好周向晚 周向晚抱着他妈妈的骨灰, 哭唧唧地从床头滚到床尾,又从床尾滚到床头, 这48平方米的床足足滚了五分钟, 周向晚终于冷静了, 又小心翼翼地把骨灰放回保险柜去, 去厕所开启他繁琐的护肤流程——泡澡, 做面膜,画眼线。万事俱备, 只欠发型,周向晚撩起自己的头发,遭到了会心一击——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发际线发生了变化。 周向晚不喜欢吃药。吃完药, 不仅会头疼,还会脱发, 最糟糕的是,他输在了起跑线上!他是细软发质,吴凉一根头发的直径能抵他两根,浓密是不可能浓密了,平时全靠一头精心打理的卷发勉强维持生活的样子。 周向晚撩起额前的头发,满脸沉痛地看着自己的发际线, 往头上带了个纯银额冠才出门。 走廊铺着厚重的地毯, 踩在上面没有一点声音, 两边的墙壁上, 挂着一幅幅人物肖像, 有油画,有素描,有照片。那是从尼古拉一世开始,周向晚的列祖列宗们。按时间排,周向晚在走廊的尽头,他四岁,妈妈第一次带他上t台,他穿着小西装,他妈妈穿了一件仙气飘飘的长裙,周向晚从小就是个人来疯,扬着小脸一点也不怯场,朝着观众uaua飞吻,结果踩着妈妈裙摆摔了个狗啃泥,摄影师正好捕捉到了他扁着嘴要哭不哭的刹那,别雷夫表示心疼,一转身就把照片挂在了墙上当成快乐瀑布,并取名为“我的宝贝女儿和她的傻儿子”。 周向晚仰着头,想起这件事,不禁莞尔一笑,又走了几步,在看见别雷夫锃光瓦亮的秃头时,笑容突然凝固,他今天才发现了一个不妙的现象,那就是从他的曾祖父开始,和他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亲人都是大秃子! 周向晚“……”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蹬蹬蹬跑到别雷夫的办公室,一把推开门“祖父!” 别雷夫正把脸埋在花豹肚子上猛吸,听见开门声瞬间抬起头来,摆着一张铁血无情的脸,抬手若无其事地把脸上的绒毛捋下来,假装严厉道“没规矩,下次要敲门。” “哦。”周向晚把花豹从别雷夫腿上挤下去,大刺刺地坐在了别雷夫腿上,道“为什么从曾祖父开始,我们家的男人们都是秃子!是不是二战的时候,被导弹辐射,基因秃变了!” 别雷夫被周向晚一屁股怼得几欲吐血,艰难道“不是。” 周向晚“可是,曾曾祖父,曾曾曾祖父他们都好好的啊?!” 别雷夫缓缓道“因为,他们没活到变成光头的时候。” 周向晚“……” “你曾祖父开始,我们家的人均寿命才突破六十岁。我们家历代从四十岁就开始秃了。”别雷夫摸了摸后脑勺,感慨道“我有头发的时候,还像你一样问过我父亲。”顿了顿,又道“我父亲有头发的时候,也问过你曾曾祖父。纯血的弗拉基米尔家族,都有脱发的问题。” 周向晚忍了又忍,憋了又憋,还是备受打击地嘤了一声。 周向晚上辈子也没活到秃顶的年纪,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他会不会秃顶! “弗拉基米尔·别雷夫安德列耶维奇斯基·安吉儿。”别雷夫铁血无情,铿锵有力“如果你不秃,你就不算弗拉基米尔家族的一份子。” 周向晚“……” 在新年第一天,周向晚先是发现自己神经病又犯了,随后得知四十多岁会秃顶的家族诅咒,当下泪眼汪汪,生无可恋地耷拉着脑袋,道“我他妈,果然不是,世界第一大可爱了。” 别雷夫安慰道“但是,你是混血,中国人没那么容易秃,把眼泪憋回去。” 把头毛浓密的希望寄托于周鉴林的基因,完全没有让周向晚感到欣喜和放心。他含着眼泪站起来,往桌上电脑屏幕望了一眼,正看见监控里阿强和阿杰拿着鲜花围着一个女仆,奇怪道“阿强和阿杰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别雷夫淡淡道“那个女人,不错。你要做好叫她外婆的准备。” 周向晚眯着眼睛看了看,恍然道“噢,是她啊。她长得有点像我男朋友。” 别雷夫不满道“男人和男人,能有什么好结果。我不同意。” 周向晚道“我不管你的事,你也别管我的。你以为我想要个小女仆当我外婆?” 别雷夫顿了顿,道“那我不管你,你也配合我。” 周向晚才懒得管别雷夫的夕阳红恋情,乖巧道“好。” 祖孙二人,在审美上竟惊人地一致,别雷夫非常满意,周向晚也觉得不错,完全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其乐融融地看起了监控,这可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女仆和两个保镖僵持不下,摇了摇头,阿强当着吴凉的面,强硬地把花塞进女仆怀里,阿杰把首饰盒往花上一扔,两人完成了任务,激动地转身就跑,转眼就没了影,周围的仆人鼓掌喝彩,纷纷叫好。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小女仆的无语。周向晚托着下巴大笑不止,别雷夫站起来,抬起手捋了捋光头,道“我出去一趟。你好好准备跨年晚会。” 周向晚拉长了声调道“哦——你送我去三号仓库。” 三号仓库是周向晚放古典风格俄罗斯传统民族服饰的地方,男装女装都有,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个仓库,别雷夫最想不通的一点就是周向晚怎么那么会买衣服,买来不穿到底有什么意义! 别雷夫顿了顿,道“里面的裙子,你要是不穿,可以给你未来的外婆。” 周向晚揉了揉眼睛,努力揉去眼前的黑影,道“好。”他看不清东西,怕让别雷夫看出端倪,整个人都挂在别雷夫身上,道“你牵我走。” “哼,娇气!”别雷夫嘴上这样说,还是牵起了周向晚的手腕,“跟我去接你准外婆。” …… 吴凉捧着花,心情宛如晴天霹雳。按玛丽苏文的剧情,吴凉此时应该扔掉花和珠宝,并大声向世界宣告“我不是那种可以用钱收买的女人!” 但是吴凉不能,除了忍辱负重地收下,他别无选择。因为他不仅是男人,还图谋霸道寡头的狂野孙子。 吴凉一想到身份败露后很有可能会加入霸道寡头花园埋尸套餐,就大感不妙,当下决定脱下女仆装跑路,光明正大地穿男装来见周向晚祖父一面。 吴凉顶着周围人看好戏的目光,急匆匆地来到电梯口,准备跑路,电梯门刚打开一条缝,吴凉就看见了一颗亮晶晶的光头,以及挂在光头背上的周向晚。 吴凉“……” 别雷夫站在电梯里,敲了敲拐杖,面无表情地直视吴凉,吴凉恍然听见了寡头自带的铁血bg,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别雷夫道“喜欢吗?” 吴凉忍辱负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觉得还是不能对不起周向晚,又发自内心地摇头,耳朵都憋红了。 别雷夫心想“又辣又纯。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更大的兴趣。” 别雷夫罕见地出现了铁汉柔情,道“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换晚宴的漂亮裙子。” 周向晚出现幻觉之后,现在看谁的脸都很扭曲,视野里只剩下是秃子和不是秃子的区别,但他还是礼貌道“走吧,奇迹外婆。” 吴凉“……” 吴凉倍感崩溃,内心土拨鼠咆哮“我是换了个头吗?周向晚为什么认不出他!?”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68章 爱吃软饭周向晚 那是吴凉人生中最漫长的三分钟, 三个人站在电梯里,周向晚先是对着电梯里的镜子, 孔雀似的理了理发型, 例行感叹自己怎么长得那么好看, 随后趴在别雷夫背上, 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直地盯着角落发呆, 仿佛那里站着个人似的,别雷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说着高难度的俄语, 吴凉基本跟不上他的语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只好冷着脸不说话,时不时礼貌地点点头。 别雷夫有钱有势, 长得也不差,在撩妹这件事情上所向披靡, 见吴凉不理他,既觉得吴凉在欲擒故纵, 故意吊着他胃口引起他的兴趣,又怀疑是不是自己男性魅力不足了, 摸了摸光头,决定要证明自己。 于是,三人下了楼, 吴凉便听一阵嘚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只见蓝天碧草之间, 两匹枣红色的大马张扬着四只蹄子奔来,很快就到了眼前,仰着脖子朝天嘶鸣一声。 别雷夫率先踏上马背,端得是英姿飒爽,浑身透着一股老当益壮,杀伐果决的寡头气质,他俯下身朝吴凉伸出手,不容置疑道:“我们骑马去。” 吴凉:“……” 周向晚心想:“糟老头子真是拼了。”不过只要不让周向晚坐车,他是什么都可以的,捋了捋马头,和马寒暄几句,一脚踏着马镫,干脆利落地跨上了马,周向晚跨马的时候,显得腿尤其长,吴凉看着他上马,喉结动了动。 可惜,他上的不是周向晚的马。吴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异样,硬着头皮握住了别雷夫的手,别雷夫露出霸道寡头的自信笑容,猛地一拉——没拉动。 别雷夫:这女仆怎么这么重!!!看着腰细腿长巴掌脸,他妈的没想到重得跟男人似的! 别雷夫咬咬牙,用力握住了吴凉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再往上一扯,只听腰部嘎啦一声,别雷夫发现他腰扭了。 别雷夫很是沉得住气,若无其事地松开吴凉的手,假装腰一点也不痛,掏出手机,欲盖弥彰道:“你等等,我想起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周向晚低头玩他的第N只手机,头也不抬道:“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话音未落,手机便震了一下,周向晚收到了一条来自别雷夫的短信:“把她带走!” 周向晚问道:“你怎么了?” 别雷夫自然是在乎面子的,沉声道:“你们先走,我还有事。” 周向晚奇怪道:“你腰是不是不行了?” 别雷夫瞪眼,道:“没有!” 周向晚满不在乎道:“别激动嘛,祖父,她又听不懂俄语。真的,不骗你。” 别雷夫与吴凉对视片刻,心想:“原来她听不懂俄语,难怪她不理我。”松了一口气,道:“你们先走,给她挑一件好看点的裙子,我让阿强来接我。” 周向晚很清楚别雷夫有多爱面子,当下勒着马绳来到吴凉面前,居高临下地低下头,用英语道:“自己上来。” 吴凉盯着周向晚,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周向晚那天喝了酒,没认出他实属正常,但现在光天化日的,他又不是脸盲,他不相信到了这个地步,周向晚还认不出他,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那就是周向晚是故意装作没认出他。 或许周向晚有特殊的调情方式,是在和他玩角色扮演,又或者是不愿当着他祖父的面承认他的身份。吴凉的脑洞一开就停不下来,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思路与周向晚顶级戏精的行为模式贴合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作为一个中华好男友,他应该时刻配合周向晚的表演,等会儿到了僻静的地方,一定还有更刺激的玩法! 于是,吴凉朝周向晚伸出了手,默默地看着他,周向晚心想这女人真是麻烦,连上个马都要人牵! 他心中满是不耐,碍于别雷夫的面子,只好伸出手,隔着衣服拉住了吴凉的手腕,往上一拉。 吴凉只觉脚下一轻,就被周向晚拉上了马,侧坐在前面,马儿粗粝鬃毛划过他的手背,于此同时,晚豆公主丝绸般柔软的头发抚过他的鼻尖,带着淡淡的香气。周向晚搂着吴凉的腰,夹了一下马肚子,马慢慢跑动起来,马跑得不快,但马背上的两人还是出于惯性颠动起来,周向晚搂住吴凉的腰,道:“坐稳。” 大红马跑过蜿蜒的河,岸边柳树枝条飘荡,一如吴凉摇摆不定的心。他的后背不可避免地撞到了周向晚的胸膛,又被他胸肌弹回,吴凉感受着周向晚的体温,听着他的呼吸声和风声混在一起,耳朵隐隐发热,心想:“不愧是花花公子周向晚,刺激!” 按以往,吴凉非常不习惯和人亲密接触,会觉得浑身发毛,但他已经是周向晚的实习男友了,难道要一辈子和他柏拉图吗?登时立下决心,要努力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往周向晚身上靠,红着脸窝在了周向晚怀里。 周向晚:“……” 这女人绝对不只想当他外婆,还妄想着当他老婆! 周向晚拧着眉头,勒住缰绳停下马,冷声道:“下去。” 吴凉一心等着周向晚更刺激的玩法,虽然满心疑问,但还是没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干脆地跳下了马。 周向晚看着这女人模糊的面容,哼了一声,道:“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吴凉点了点头——就是我。 周向晚道:“你自己追我。” 吴凉:“……” 周向晚说完,夹了夹马肚子,哟了一声,策马扬鞭,嘚嘚嘚上了路。 吴凉:“……”什么?这是什么刺激玩法?! 吴凉不知道周向晚到底几个意思,他以为剧本的走向是马震,但没想到周向晚一个人骑马走了。但吴凉一直是一个遇到问题积极思考,独立找答案的学霸,当下有了新思路:周向晚一定是在落实他的健身计划,就像周向晚以前把哈士奇绑他腰上逼他晨跑一样! 但是,吴凉已经不是当初的死宅了。吴凉自从把杜枫揍了一顿之后,自信心爆棚,当下提起裙摆,蹬着高跟鞋跟在马屁股上跑。 周向晚见吴凉真的跟上来了,朝背后挥了挥手,道:“你追不上我!” 吴凉望着周向晚在风中飞扬的金发,就像他望着小时候那隔着橱窗,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糖,咬了咬牙,心想:“我一定跟得上你。我一定要追上你。” 但吴凉在穿着跑鞋的状态下就跑得不快,更何况是踩着小高跟,他盯着周向晚的背影,一时没注意路上有一颗小石子,踩着石子,脚崴了一下,吴凉皱了皱眉,又往前跑了一步,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踝传来,吴凉这么一耽误,周向晚顿时跑没了影。 吴凉:“……太刺激了。” 吴凉望着下沉的夕阳,叹了口气,怀疑周向晚很有可能是个脸盲。 周向晚听高跟鞋的声音消失了,一回头,见终于甩掉了那个奇怪的女人,连忙打电话给吴凉报备。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听筒里传来了吴凉有些古怪狐疑的声音:“喂?” 周向晚乖巧道:“吴凉,我刚刚和一个女仆骑马了,我怕她掉下去,就搂了她的腰。然后她靠我身上了,我很生气,就把她赶下去了。”周向晚紧张道:“你生气吗?” 吴凉万万没想到周向晚是真的没认出他,当下火冒三丈,说起话来也带了几分怒气,道:“我生气!” 谁知,周向晚听了,嘿嘿笑了几声,道:“我喜欢你生气!你生气说明你在乎我!” 吴凉坐在草地上,道:“我在乎你。”顿了顿,补充道:“真的。” 周向晚沉默片刻,勉强用玩笑的语气道:“有多在乎?如果我不是完美的呢?” 吴凉思索几秒,实在没憋住,问道:“你是不是脸盲?” 周向晚:“……脸盲是什么意思?脸瞎了吗?” 吴凉:文盲的世界真可怕啊。 吴凉决定不再纠结周向晚到底是不是脸盲的问题,他讲起话来,一直有着直男式的朴素,万千话语都藏在心里,道:“周向晚,你在我心里,一直不是完美的。没有人是完美的。” 周向晚心想:“可是我必须是完美的。我希望我给你的,是最好最好的我。” 周向晚骑在马背上,眺望着远处蛋黄似的夕阳,身影成了一片镶着朦胧金边的剪影,道:“吴凉,我这里,太阳快要下山了。” 吴凉同样看着夕阳,嗯了一声。 正如周向晚看人一样,他眼中的世界是扭曲的,眼里的太阳就像达利之画《永恒的时间》里的钟表一样软哒哒地挂在地平线上,“吴凉,周鉴林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我是他的直系继承人,主家的老头每天都在烦我。” 吴凉嗯了一声。 “我不喜欢周家。” 家族,对于周向晚来说,像一个诅咒,总有很多身不由己。周向晚从小就按周氏继承人的模式严格培养,什么东西都要会一点,文学,金融,乐理,政治,他和吴凉这个活体扫描仪不一样,学这些东西占据了他大部分精力,别的孩子在看电视的时候,他还在练钢琴。他开直升机,开游艇,可是他连奥特曼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我发现,有些事不得不做。如果不去做,就保护不了重要的人。” 夕阳在他灰蓝的眼睛里渗进了一点金色,他突然又想起,周鉴林确实向他解释过,他为什么会给他取这么一个名字。 The sun is going down,and the long night is coming for you。太阳落下,长夜将至。周向晚。 周鉴林很清楚, 弗拉基米尔家族的势力,将会成为他最大的依仗,所以无论周向晚怎么不靠谱,周鉴林从来没有放弃过他,周向晚是他的长子,是他为敌人精心培养的无边长夜。 周向晚太怕走上辈子的老路了,他不想继承周氏,不想秃顶,他这辈子只想黏着吴凉,当个胸无大志,貌美如花的软饭王,但他最终还是身不由己,揉了揉眼睛,缓缓道:“吴凉,等我把破事解决,我们一起看奥特曼吧。” 吴凉马上答应:“好。我们晚上就看。” 周向晚没当真,轻轻笑了一声,挂断了电话,他头有点疼,从口袋里摸出了两颗吴凉给他的糖,一颗是荔枝味,一颗是牛奶味的。 吴凉身上总是带着糖,小孩似的,有事没事就掏出一颗给周向晚,周向晚总是满脸嫌弃地接过,有时候会吃一颗,有时候会顺手放进口袋里。 这是吴凉给他的最后两颗糖,他一直没舍得吃,因为吴凉给的糖总比其他的糖要甜很多很多。 周向晚想了想,剥了荔枝味的放进口中,荔枝的香气在唇舌四溢开来,香香甜甜的,就像那日他和吴凉的初吻。 可是,他病了。那天在拉斯维加斯,吴凉说,他不想有一天莫名其妙地被他砍死。如果吴凉知道,他是这种类型的神经病,就不会再喜欢他,甚至还会害怕他。 所以,他不能再靠近吴凉了,那个荔枝味的吻,可能是他和吴凉第一次也是最后的吻。 周向晚踏着夕阳,骑着马往三号仓库慢慢地踱去,他随手把手机往草地上一砸,决定在病好之前躲起来,不再与吴凉联系。 远在千里之外,监控室里又是一阵刺耳的电波失联的哀鸣。 Sonw已然麻木:“又把手机砸了?” 监听员一:“……是。” Sonw:“在他身上放监听器。” 监听员二:“……他一天要换三至二十套衣服。而且,不知道他会穿哪件。” Sonw:“那就把衣柜里的每件衣服都放上!” 监听员三:“……据不完全统计,一号目标估计有三万件六千件衣服。这还只是他放在俄罗斯的冬装而已。”顿了顿,“我们可能会破产。” Sonw:“……” ———— 俄罗斯人注重跨年,周向晚的相亲派对才来了三百多个人,别雷夫的跨年夜足足来了两千多个人,庄园马力全开,灯火通明,分散在花园各处。 一条长长的餐桌像一条巨龙横亘在二楼主厅,这就是贵宾席了,别雷夫的直系血亲都聚在主厅里,叙旧的叙旧,谈笑的谈笑,很少有人在吃东西,比较聚会的意义,就在于广结人脉。 别雷夫作为主角,不幸扭了腰,坐在主位上,沉着张脸,显得更加高深莫测。而吴凉,作为别雷夫的女伴,更加悲惨地崴了脚,坐在他旁边,如坐针毡。 吴凉一直在找机会跑路,见大家喝得差不多了,拎着小包站起来,借口去洗手间,他慢腾腾站起来,穿过走廊,在进电梯之前,不经意地往转角扫了一眼,突然发现了一个巨大壮硕的黑影一闪而过。 吴凉:“???” 吴凉原地反应了三秒:熊!!! 一只巨肥无比的熊朝主厅去了!!! 妈的,俄罗斯!!!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69章 快乐男孩周向晚 JJ·莫莱里正在阳台与监听员一号聊天, 慢悠悠道:“你不觉得你们实在太过分了吗?既给我的天使下药, 又要时时刻刻监视他。有什么意义,他根本不在权力的中心。” 监听员一号冷漠道:“Snow要亲眼见证毁灭他的过程。” JJ·莫莱里晃动着杯里的红酒, 道:“他可是我初恋。我的欲望之火,我的冰雪天使。” 监听员一号:“……所以你到底干不干?” “干。但是得加钱。”JJ·莫莱里微微一笑, “你们在老挝的生意分我一成。” 监听员:“……” 周向晚坐在沙发上, 有一下没一下地捋哈哈的狗头, 他看人从来都是一张“你们都是凡愚”王之蔑视脸,现在看东西歪歪扭扭的, 更烦躁了, 简直浑身腾腾冒黑气,十米之内, 基本没人敢靠近他。 但凡事总有例外, JJ·莫莱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嬉皮笑脸地撞了周向晚一下,轻俏道:“Angel, 你无聊吗?我们去跳舞吧?” 周向晚冷冷道:“滚开。” JJ笑容更加灿烂,慢慢凑近周向晚, 道:“你这样子可真迷人。我就喜欢你凶我, 你越凶,我越兴奋。我给你变个魔术, 好不好?” 周向晚很是无语, 道:“你是不是嫌命太长了?”说着, 他抱着哈哈站起来, 准备走了,JJ一个风骚的滑步,手在周向晚耳边翻了一下,一只手机变魔术似的在他手中凭空出现,“你的手机。你想知道我怎么变的吗?” 周向晚不喜欢别人碰他手机,皱了皱眉,一把夺过手机,正要往地板上狠狠砸去,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吼:“周向晚!!!跑啊!!!” 周向晚要砸手机的动作猛地一顿,他怀疑自己的病更严重了,不仅出现了幻觉,还有了幻听。他心生期待和欣喜,又怕失望,隐隐生了一丝怯意,没有跑,而是慢慢转过了身。 吴凉早蹬掉了高跟鞋,光着脚惶急惶恐地一路跑过来,跑得气喘吁吁,一进来就看见那熊扭着肥嘟嘟的屁股,四爪着地,摇头晃脑地往周向晚跑去,当下眦目欲裂,眼里只看得见周向晚的背影,爆发出平生最大的潜力,一步并三步,跑得小裙子飞起,先是追上了熊,再与熊并排而跑,最后堪堪领先熊半步,扑向了周向晚,周向晚微微侧身,身上一重,正被吴凉扑个正着。 吴凉剧烈地踹着气,一手用力抱着周向晚的背,一手护着他头,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雄浑绵长的熊吼,熊掌带着烈烈的掌风挥上吴凉的脑袋,吴凉惊骇欲绝,下意识地紧紧闭上眼睛,准备迎接一巴掌被熊拍个半残的剧痛。 吴凉那时害怕地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秒,也可能是漫长的好几分钟,吴凉没等到熊一巴掌拍飞他的脑袋,睁开一只眼,只见大厅所有人都宛如静止了一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别雷夫刚喝了一口酒,看清吴凉的脸,狠狠地呛了一口伏特加,被辣出了眼泪。 周向晚茫然低头:“嘻嘻?” 巨大的熊掌按在吴凉后脑勺,他浑身冒冷汗,想拉着周向跑,又不敢动,抖着声音道:“……嘻什么,现在是笑的时候吗?快跑,我挡着……” 周向晚从茫然转向一脸懵逼的状态,凑近吴凉脖子狠狠闻了闻,难以置信道:“……吴凉?真的是你吗……” 哈哈吐着舌头跑过来,对着熊兴奋呜了一声,爪子搭在熊屁股上按了按,激动地围着熊嗷嗷转圈,熊同样吼了一声,放下爪子,和哈哈一起转圈圈,还把一坨金色的发套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吴凉:“……???” 吴凉关心则乱,这时才感觉出不对,难怪所有人看见这熊都没什么大反应,任由这熊往周向晚那边跑,周向晚刚才不是在嘻嘻笑,而是这熊的名字就叫嘻嘻,嘻嘻和哈哈,这熊根本就是周向晚的宠物!!! 吴凉大大松了一口气,眼前发黑,腿软得像泡了醋,突然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等等,这熊头上为什么顶着一顶假发? 吴凉感觉头皮凉飕飕的,心中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抬手一摸,摸到了自己浅浅的发茬。 该死,假发被嘻嘻扯掉了! 哈哈和嘻嘻仿佛得到了新玩具,举着吴凉假发嗨得不行。整个大厅的只闻轻快的舞曲和狗叫,听不见任何人声,吴凉顶着一室令人窒息的寂静,僵着脖子对上了别雷夫的视线。 别雷夫刚呛了一口伏特加,呛得满脸通红,看起来愤怒无比,还带着一丝感情被欺骗的难以置信,吼道:“把这大骗子拖出去!埋了!埋了!埋了!” 周向晚在吴凉不顾一切地扑到他怀里的瞬间,什么神经病啊,什么要离吴凉远一点的誓言都忘得精光,他托着吴凉的腰,把人抱起来就往外跑,道:“不准埋!他是我的男朋友!祖父新年快乐!” 别雷夫捂着心口,出气多进气少:“快乐个屁,我还能快乐吗?!你给我回来!!!拦住他!” 周向晚作为一坨撒手没,在速度和走位上从来就没有让人失望过,更何况前面一只嗷嗷直叫的哈士奇以及吨位惊天动地的肥熊开路,简直无人敢挡,抱着吴凉一路猪突狗进,横扫千军,三秒就跑没了影。 别雷夫:“……”小老婆没了,孙子也没了。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70章 策马奔腾周向晚 周向晚抱着吴凉进了电梯, 电梯非常宽敞, 还够嘻嘻和哈哈跑着玩,周向晚把吴凉放在角落里, 热烘烘地和他挤在一起,他依然看不清人脸, 鼓着眼睛盯着吴凉的脸使劲儿瞧, 特别认真, 看起来就和生气了一样。 吴凉连忙解释:“我和你祖父,真的是误会……” 下一秒, 周向晚一声不吭地低下头, 突然把手伸进了吴凉裙子里,捏了捏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 吴凉:“!!!” 吴凉没想到周向晚会毫无预兆地做出这么刺激的举动, 握住周向晚手腕, 涨红了脸低吼:“周向晚!你……拿出去!” 周向晚亲亲吴凉额头, 抱着吴凉腰和他贴在一起,亲热地拱了拱, 黏糊糊道:“你真的是吴凉呀,是熟悉的尺寸, 屁点大。” 吴凉无言以对, 他看待问题向来客观,在尺寸方面他确实不如周向晚, 干干巴巴道:“哪有人靠……尺寸认人的……唔……” 吴凉话还没说完, 周向晚猛地凑上来咬他嘴唇, 他的攻击性一向很强, 在亲吻这件事上显得尤其霸道,在亲吻的间隙,挤进吴凉两腿之间,撒娇道:“你快盘我,快点。” 确实不圆润。吴凉抬手捋了捋周向晚的头发,问道:“这样盘吗?”吴凉甚至还像洗头师傅似的挠了挠周向晚发顶,“这样盘舒服吗?你的头发好像越来越……”吴凉顿了顿,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密度降低了。” “没让你盘我头!!!”周向晚急了,甩了甩头发,把吴凉的手甩下来,哼唧一声,“你把腿盘我腰上。亲嘴就是要盘在一起亲的嘛!” 吴凉哪里好意思,侧头望了哈哈和嘻嘻一眼,干咳一声,道:“这电梯怎么还没到?” 周向晚道:“我没按楼层。你盘上来亲我一下,我们就走。” 吴凉:“……”吴凉看了一眼监控,实在是盘不上去,要是他穿着裤子还好,但是他现在穿着长裙,两条毛腿腰上缠,那画面简直没眼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讨饶似的小声道:“下次亲的时候再这样,好不好?合同不是说,恋爱开始前十天,一天只亲一次就够了吗?” 这时,电梯里的喇叭突然传来了别雷夫的又急又快的咆哮:“Почемуты всеещездесь!Angel! Янесогласен!”(你们怎么还在这?!Angel,我不同意!) 周向晚心知别雷夫现在是没空管他,只能透过监控咆哮几句,朝摄像头吐了吐舌头,按下电梯,拉着吴凉就跑。 吴凉道:“周向晚,我们去哪?我们先去找车。” “去我的城堡。跨年。”周向晚见吴凉没穿鞋,回身抱起吴凉,还和哈哈似的转了个圈圈,“我们骑马去。” 吴凉再次想起了傍晚在夕阳下在马屁股后面追着周向晚跑的糟糕记忆,百思不得其解,道:“你为什么会认不出我?” 周向晚心虚,假装自己占理,道:“那你为什么装女仆骗我?” 吴凉:“……” 周向晚:“谁知道你能这么豁得出去,居然穿女仆装?吴总,你人设整个垮掉,我要把你做成鬼畜视频,发到你公司群里。” 吴凉作为一个具有直男属性的gay,在吵架这方面就没赢过周向晚,讪讪地闭了嘴。 周向晚出了门,吹了一声口哨,道:“嘿嘿!” 吴凉:“???” 只听得一阵清脆的嘚嘚声,一匹熟悉的马从草地上奔来,正是周向晚的坐骑——嘿嘿。 嘿嘿虽然名字听起来不太靠谱,和嘻嘻,哈哈画风完全不同,没有激动地跑来跑去,比较矜持稳重,打了个响鼻,前腿下跪,矮下了身子,方便吴凉上马。 周向晚脱下围巾,把吴凉露在外面的脚严严实实包好,才抱着吴凉上了马,解开外套,把人抱在怀里,道:“我骑快点,五分钟就到了,你怕的话抓紧我,不会掉下去的。” 周向晚想了想,把缰绳给了吴凉,“给你骑。” 吴凉嗯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他终于享受到了男朋友级别的特殊待遇,相当感动,隐隐觉得五分钟有点短,希望能被多抱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实在是太小女生,不够大气,红着耳朵,心如擂鼓。 于是,糟糕至极的情况出现了,周向晚看不清路,指望吴凉能看路,吴凉神思恍惚,哪里能想到周向晚处于半瞎状态,他爱得卑微,只觉得周向晚就算把他带去山里卖了,他都心甘情愿地给他数钱。 周向晚骑着骑着,突然想唱歌,问道:“钱盟经常看部电视剧,片头有一群人在骑马……我想想,开头……” 吴凉虽然心思没放在路上,但到底比周向晚靠谱多了,他想了想前面的路,顿觉不好,叫道:“河!!!” 周向晚听成了“和”,得到提示,灵光一闪,呀了一声,激动地唱道:“噢!和你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新年……”周向晚唱着,还拍了马屁股一巴掌,嘿嘿完全放飞自我,一反之前稳重矜持的模样,嘶鸣一声像离弦的箭一样发射出去,目标——河。 吴凉简直崩溃,“周向晚,前面是河!溪!水!river!” 太迟了。只闻扑通一声,两人一马栽进河里,连水花都没激起来。 周向晚冒出头,吐出一口冰渣子,懵逼道:“新年快乐?” 吴凉哆哆嗦嗦地吐出一口白气,道:“你还是……把我弄进山里卖了吧。”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71章 啪啪哒哒周向晚 周向晚思考角度清奇, 并一如既往地抓不住重点,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卖掉?他们要买也是买我啊,我一看就超级值钱!” 吴凉:“……哦。” 河水不深,水线只漫到周向晚腰际, 周向晚单手撑着地,轻巧一跃翻身上岸,伸手拉吴凉,吴凉冷得上下牙齿咯咯直打架, 拉着周向晚的手腕, 手脚并用地爬上来, 他最近在周向晚的魔鬼训练体质好了不少, 但还是非常怕冷,浑身滴冰水, 抖得像风中的树叶,磕磕巴巴地严谨分析道:“不合理……河面为什么没有结冰……” “我半小时前让人把冰敲掉了。刚刚只有薄薄一层。”周向晚抱起吴凉跑起来,身上的水淅沥沥地撒了一地, 满脸无辜道:“我想冬泳来着, 然后去蒸桑拿。” 吴凉匪夷所思,沧桑又萧瑟道:“有时候……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总能莫名其妙地给自己生活制造困难……” 周向晚抱着吴凉, 把他放嘻嘻背上, 心里充满了逼数, 一锤定音道:“因为我作!” 吴凉:“……”周向晚对自己的定位如此准确, 竟一时让人无言以对。吴凉哽了哽, 道:“你把我放熊背上做什么?” 下一秒周向晚就用行动告诉了吴凉答案, ,他狠狠地拍了拍嘻嘻的肥臀,吆喝道:“嘻嘻!我们走!” 吴凉:“!” 嘻嘻朝天一声熊吼,驼着吴凉撒开爪子颠颠地跑,哈哈后来居上,踏着小蹄子跑在了最前面,嗷嗷直叫。 一路上寒风呼啸,吴凉回过头,咆哮被颠得支离破碎:“周向晚!” 周向晚边跑边挥手,欢快道:“我在!” 吴凉趴在熊背上,喊得撕心裂肺:“周向晚,你让它停下!这是熊啊,两百多斤!!!” 周向晚张开双臂,仰着头哒哒哒在后面追,宛如地主家的傻儿子:“我知道啊,吴凉,熊毛超级暖!” 吴凉抱着熊头被颠得七荤八素,低垂的树枝带着冷冷的碎雪砸在脸上,他没有办法,只能疯狂地叫棕熊的名字,生生将自己活成了鬼畜视频的模样:“嘻嘻!嘻嘻!停下!остановиться!嘻嘻!啊!!!”没想到,吴凉越叫,嘻嘻跑得越快,用与它体重严重不符的灵巧,一个肥熊打挺,背着吴凉跳过了一排蔷薇丛,稳稳落地。 周向晚一直觉得日剧里男主追着女主离去的车奔跑的镜头特别浪漫唯美,但是他现在看见车就怂,更别提追了。幸好,在周向晚那构造简单的脑子里,他觉得追熊与追汽车差不多,甚至略胜一筹,天然又浪漫。 周向晚跑得热气腾腾,没几秒就追上了吴凉,抱住人蹭了蹭,非常快乐,“吴凉,我抓到你啦!乌拉拉!” “你……”吴凉叫得眼前发黑,抬手抹了一把脸,撸下一手冰渣子,心酸地想他虽然没被寡头埋进花园里,但真的可能会死在俄罗斯,有气无力道:“周向晚,你这个小王八蛋……” 周向晚搓了搓吴凉的脸,道:“走,冻得差不多了,我们去蒸桑拿!” 蔷薇丛后是一座城堡,城堡安静地矗立在一片素净的雪上,低调得很,只有二楼有一盏微黄的灯亮着,地上的雪绒绒鼓鼓,一个脚印也没,想必平日里这里伺候的仆人并不多。 (注:以下参考文章《俄罗斯必去桑拿体验》) 俄罗斯的桑拿被称为“世界四大浴种”,但相比于其他三个——芬兰浴、土耳其浴和日本浴来说,俄罗斯浴充满了一股硬核的战斗气息,比如很多俄罗斯人在泡澡前,会在雪地里滚上几圈,甚至径直跳入冰洞里泡一会儿,等到透心凉之后,再去桑拿房中,接受高温的考验。 周向晚和吴凉正好走了这个流程,安排得妥妥当当。周向晚牵着吴凉的手,走过露天的泳池,在进一座桦树搭建的小木屋前,先给吴凉戴上了一顶布琼尼帽,这帽子是军绿色的,帽顶尖尖,帽子的中央有一个大大的红五星,帽子边上挂着可以折叠的护耳,吴凉戴上帽子,感觉自己透着一股浓浓的东北揣袖大爷气息。 吴凉走进桑拿房的瞬间,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滚滚热浪扑面而来,角落里堆着烧得通红的石头,周向晚舀起勺子,不停地往上浇水,只听得滋啦声不断,房间里很快充满了炙热的白雾,吸入肺里,又闷又烫,吴凉坐在角落里,觉得呼吸困难。 周向晚浇完了水,围着一条浴巾,露出其傲人尺寸,雾气弥漫,吴凉看不清周向晚的动作,只能听见他暧昧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你先抽我,还是我先抽你?” 两人刚刚进入恋爱试用期,又是久别重逢,现在孤男寡男的,围着一条浴巾共处一室,总该发生点什么了。吴凉的思路顿时往一个不可描述的方向脱缰而去,他作为一个三十岁的成年男人,该懂的都懂,脑补能力还颇为强大,喉结动了动,心想——终于来了,定体位! 但是,吴凉没什么这方面的经验,硬件设施还时好时坏,他怕没把尊贵的晚豆公主弄舒服,哄人又得哄半天,当下做出了一个决定,涩声道:“你……你先弄吧。周向晚,你能不能轻一点?我不习惯……这种事……” 周向晚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要求,疑惑道:“不是越用力越舒服吗?就是要抽得啪啪啪才爽啊!” 吴凉听了画面感顿时浮现出来,他又羞又怕又晕,一想到周向晚的尺寸,登时觉得他恐怕受不住,但是他真的拒绝不了周向晚,捏紧了拳头,问道:“你,带润滑油了吗?” “什么玩意儿,听起来就不好用。”周向晚从橱柜上拿下一瓶小白瓶,扭开盖子,挑了一大坨往吴凉背上抹,边抹边快速偷亲吴凉几口,道:“我在瑞士定制的,香吗?蜂蜜味,这个比起蜜桃味的,更滋润,抽完之后,第二天皮肤会变得滑滑哒。” 吴凉被蒸得晕乎乎的,完全没听出什么奇怪之处,顺从地背对着周向晚,心想:“周向晚的前戏怎么那么奇怪……” “趴好。”周向晚抹完润肤霜,轻轻咬了吴凉肩膀一口,道:“你第一次蒸,我会轻一点的。如果觉得疼,别忍着,要告诉我。” 吴凉趴在木椅上,嗯了一声,既害怕,又紧张,还带着一丝隐隐的期待。 如果对象是周向晚,不论多疼,他是愿意的。 周向晚拉开了吴凉浴巾,捏了捏他腰,附耳轻声道:“你舒服也要告诉我,我想听你叫出来。” 吴凉:“……” 周向晚又骄傲道:“别人都爽得吱吱叫,我觉得我技术一定很好!你放心!” 吴·柠檬精·凉心里有些酸,不知道周向晚指的别人有多少个,他克制不住吃起醋来,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和周向晚计较这个,低低地嗯了一声,握紧了拳头。 周向晚转过身,从橱柜上挑了一捆枝叶繁茂的橡树枝,举起枝条,比了比角度,对着吴凉的背啪得抽了一下,疼倒是不怎么疼,但是叶子哗啦啦的,马上又让吴凉想起了刚才被嘻嘻背着,穿过小树林,被树枝噼里啪啦一顿抽打的恐惧。 吴凉:??? 吴凉被抽得一挺,不可置信地扭过脖子,咬牙道:“你说的抽,是用树枝抽我?!” 用桦树或者橡树叶抽打身体是俄罗斯浴特色,比起桦树,周向晚更喜欢橡树叶,味道清新冷冽,还可以收缩毛孔。 周向晚同样满脸问号:“对啊,不然我还用巴掌抽你吗?我怎么可能会打你?!” 吴凉在一片蒸汽中彻底迷失,一字一顿道:“……周向晚,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说那么奇怪的话?” 周向晚疑惑道:“啊?哪句?” “没什么。”吴凉仔细回想了一遍,无力道:“你指得别人是谁?” 周向晚沉吟道:“别人……钱盟?我祖父,阿强,阿珍……我家的人基本都被我抽过,他们都说我技术好!” 周向晚抖了抖着树叶,露出三十五岁养生大佬无欲无求的微笑:“全身都要抽,可以促进血液循环。” 吴凉生无可恋地抹了一把脸,半晌,道:“你抽吧。随便你怎么抽。” 周向晚抽了吴凉屁股一下,道:“你开心点了吗?刚才把你弄进河里,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事。”吴凉满脸都写着“开心”,恨不得把自己的脑沟挖出来好好盘一盘,“我真的没事。” 就这样,偏僻的小屋里,吴凉被周向晚抽得啪啪作响,浑身落满了冷香馥郁的橡树叶,他皮肤泛着漂亮的粉红色,看起来就像经历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可惜,是被树枝抽出来的。 周向晚还挥舞着小树枝,浑身弥漫着一种迷之冷酷女王的气质:“你怎么没动静了?不爽吗?” 理想中的啪啪啪和现实中的啪啪啪差距实在太大了,大得无可挽回,令人绝望。吴凉仰起头敷衍地啊了一声,两眼失焦,一脸即将成佛的超脱,“……爽……吧。”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72章 沙雕妖精周向晚 周向晚考虑到吴凉是第一次蒸桑拿,刻意降低了室内的温度, 但吴凉还是憋得够呛, 觉得自己差不多应该熟了, 气若游丝道:“……我不行了, 你放过我吧。我想出去。” 很多俄罗斯人热衷于桑拿, 觉得桑拿能治百病,只要蒸得久,活到九十九。周向晚严格道:“不可以。你就是桑拿蒸少了, 才天天感冒的。” “你怎么……这么霸道。” 吴凉心想周向晚真是个超级魔鬼, 对于魔鬼是没有方法感化的, 只有变得比他更魔鬼才可以, 而吴凉当CEO时, 是公司出了名的嘴毒心狠, 魏天香当吴凉秘书的第一年,一想到要上班, 就在地铁里哭出了声,越发坚定了自己要嫁入豪门的念头。 吴凉淡淡道:“周向晚,你有没有想过, 为什么你家里人头发都不多?” 周向晚:!!! 周向晚摸了摸脑袋, 惊恐道:“你的意思是,因为我们桑拿蒸多了?太热了,把毛囊热死了!?” 吴凉不置可否, 他不想用歪理骗周向晚, 故而只是用人民教师般充满鼓励意味的智慧眼神看着他, 希望周向晚能独立思考,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释。吴凉魔鬼起来真的非常魔鬼,这比他直接给出自己的猜测可怕多了,因为没有理由就没有破绽,而人总是倾向于相信自己的答案。 周向晚惊恐地瞪大蓝汪汪的眼睛,猛地抬手捂住天灵盖,光着屁股往外冲,嘴里叫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撑住,别死啊!我头发不能再少了!” 吴凉微微一笑,准备穿上衣服回去睡觉,谁知伴随着一路东西被碰倒的噼里啪啦声,周向晚又甩着大几把,哒哒哒冲进来,拉起他就跑,嘴里念念有词,“走走走,我们不能都秃了!不然我们在圈子里的cp名就会从晚凉绝美cp变成秃头夫夫!” 吴凉:“???”什么玩意儿! 吴凉还没来得及问晚凉绝美cp是什么鬼东西,就被周向晚拉出了门,一股寒风吹散了浑身的燥热,吴凉居然觉得很是舒畅,但他忽然想起了接下来的流程,又崩溃了,“周向晚,我不去冰水里泡!” 周向晚:“不冷的!” 吴凉是个正经的体面人,哪怕是广州的夏天,都要一件不少地穿西装三件套,他万万干不出在冰天雪地的野地里光着身子狂奔的事,登时扒着门不肯走,吼道:“我不裸奔,你等我,我去穿件衣服!” “那么黑,没人看得见你!” 周向晚啧了一声,就像一个进村强抢民女的土匪,或者是绝美野人之类的沙雕东西,大大咧咧地抱着吴凉腰扛起他就跑,还哟嚯着蹦跶了一下,跳进了小木屋旁边的温控游泳池里,激起一大片水花。 周向晚跳到水里之后,黏着吴凉求表扬:“本来是冰水的,但是你不是怕冷嘛,我让管家调高了温度,夸我!我超贴心!” 周向晚贴不贴心另说,但扎心是肯定的了,吴凉早就做好了周向晚是一只磨人的小妖精的准备,脾气再怎么不好,再怎么闹腾,他都愿意让着他,顺着宠,买买买。谁知道他是一只顶级哈士奇精,这一天天日子过的,何止是磨人,简直是杀人! 吴凉从水里探出头,额角青筋一突一突的,怒气哽在喉咙,不上不下,骂不出,也夸不了,憋得脸一抽一抽,最后打了个喷嚏,生无可恋地看着周向晚。 泳池旁边铺着一层厚厚的雪,旁边只有一盏高高的玻璃灯,微弱的光线经由白雪反射倒是亮得很,周向晚的脸红扑扑的,游泳池泛起涟漪,在脸上浮动出一片片鳞片似的波纹,就像巨龙闪着金光的鳞片。 吴凉看了一会儿,心情渐渐平复,他不得不承认,有句话讲得很有道理,男朋友一定要找好看的,这样不管他多气人,吵架的时候也是赏心悦目。 周向晚哈哈大笑,抱着吴凉亲了一口,咬着他耳朵坦坦荡荡地问道:“我仔细想了想,你刚刚是不是以为,我要用鸡巴抽你呀?” 吴凉心思乍被说破,泡在二十几度的凉水里,居然感觉比刚才在桑拿室里还热,脸和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上了一层红色,他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尴尬得恨不得原地蒸发。 周向晚却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从雪地里扒拉出一瓶伏特加,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看不清吴凉的表情,只能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吴凉深吸一口气,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转移话题道:“给我一杯。” 周向晚摇了摇头,再次露出来自养生大佬的微笑,道:“你晚饭没吃吧?喝了胃疼,你等下回去吃饭,再喝一杯牛奶。”顿了顿,周向晚眨了眨左眼,“不过我可以给你尝尝味道。” 周向晚低下头,捏着吴凉后颈,一口咬住了他嘴唇,水光在两人侧脸纹上漂亮的波纹,随着两人动作轻轻晃动。周向晚亲吴凉的时候,总是很用力,又咬又舔,还捏着他脖子不让他转头,就像暴风雨一样狂暴,无处可躲,只能受着。 一吻毕,吴凉被亲得喘不过气来,头晕脚软,老老实实地被周向晚抱在怀里,但尴尬果然永远不会放过他,周向晚旧事重提,认真道:“我刚才不日你,不是因为我不行。” 吴凉感受着水面下顶着自己的某根东西,不自在地动了动,道:“……哦。” 周向晚亲了亲吴凉的额头,想起前世的车震,心里有些难受,道:“我以前,很久很久以前了,做了一件特别对不起你的事。” 吴凉道:“比如2018年5月6号,你把假人头放在我抽屉里吓我。” 周向晚知道吴凉一翻起旧账,那可真是时间地点都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咳了一声,撒娇似的拱了拱,道:“你听我解释完嘛。” 吴凉嗯了一声,现在只要不提刚才的“啪啪啪”,他什么都能听。 周向晚拿过遥控器,提高了游泳池的温度,“虽然客观上,你没有我值钱,但是你是我最珍贵,最珍贵的人啦。” 说着,周向晚拧着眉毛,露出文盲的沉思表情,“那个成语……我还学过的……”吴凉正欲提醒,周向晚眼疾手快,一巴掌糊上了他的嘴,激动得像考了满分的学渣,叫道:“别提醒,我知道了!你是我的无价之宝!怎么样,我用得是对的吧!” 周向晚总能把一些很油腻肉麻的话讲得清新脱俗,纯情无比。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就好像他不是嘴上说说而已的,是真的把吴凉当成宝贝。吴凉一愣,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有些想笑,眼眶却隐隐发热,他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周向晚骄傲地扬起脸,“夸我!” 吴凉吸了吸鼻子,勉强控制住想哭的情绪,抖着声音道:“晚豆公主……最聪明!” “还可爱!”周向晚补充道。 吴凉逐渐夸出了心得,无缝衔接道:“世界第一可爱。” 周向晚叹了一口气,忧愁道:“我不是第一名了。”说完,周向晚不说话了,只看着吴凉模糊不清的脸,心想世界第一大可爱因为半瞎名次下降了,嘤。 吴凉被周向晚类似于的“无价之宝”之类的甜言蜜语哄得傻乎乎的,以为周向晚不说话等着他接梗,有些不好意思道:“第一名是我吗……” 周向晚斩钉截铁:“不是。你是第三名。” 吴凉:??? 吴·柠檬·凉:“第一名是谁?JJ·莫莱里?!” “放屁。”周向晚搓了搓手,道:“可爱冠军暂时没人,等我休息好了,我还是第一名。然后,你就变成第二名啦!” 吴凉:“……”所以他和周向晚讨论这种幼稚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 周向晚的城堡太偏僻了,外面喧哗就像白噪音一样祥和。白茫茫一片大雪地,他和周向晚不着寸缕,亲密无间地泡在温水里,就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吴凉明明是想笑的,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他鼻子微酸,眼里蓄满了泪水,他觉得丢脸,明明是三十岁的人了,比周向晚大了五岁却一点也不成熟,他怕周向晚看出来,低下头,微微转过身,避开了光线。 周向晚见吴凉低着头不说话,以为他排在第三名生气了,想到了一个哄他开心的好办法。 周向晚在头皮上抓了几下,拱了拱吴凉,道:“吴凉,快看我!” 吴凉知道如果他不抬头,周向晚肯定又要闹他,抬手快速抹了一下眼睛,抬眼望去,只一眼,吴凉愣了愣,忽的笑出了声。 周向晚把他的头发分成两撮儿往上扯,空气实在太冷了,头发很快就结了冰,冻得硬邦邦的,就像一对尖尖的角,周向晚看起来就像牛魔王一样。 吴凉和周向晚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特别容易笑,很放松,抬起手指像小孩子一样好奇地戳了戳“牛角”,戳下一块冰晶。 周向晚最喜欢看吴凉笑,凑过去亲他眼角,“你在想什么啊,你和我的第一次,怎么可以在桑拿房!一点也不浪漫!”周向晚抿了抿嘴,“死直男,就知道肖想我美好的肉体。” 吴凉备感冤枉:“可是明明是你乱讲……” 周向晚眼睛一瞪,道:“我什么,我错了吗?你刚刚还凶我了!” 吴凉马上想起了他和周向晚签的恋爱合约,求生欲再次暴涨,“你没错。我错了。” 周向晚满意了,道:“我们第一次在哪里做,我还没有想好。反正不能是连床都没有的地方!要很浪漫很浪漫,我想要给你最好最好的!” 吴凉本来就含着眼泪,实在是怕周向晚对未来的想象当场把他说哭,忙转移话题道:“你刚刚说什么晚凉绝美cp?” 周向晚噢了一声,欢快道:“就是曙光号的视频流出去之后,网上有好多我们的同人文啊!” 吴凉:“???” 周向晚喝了一口酒,道:“但是大多数都没抓到我们的性格精髓,什么花花公子和霸道总裁相爱相杀,我特别渣,出轨三次了都,什么我破产失忆之后你把我捡回家强制爱……但是,热度过去之后,就没人要写了。” 吴凉听得脑阔疼,忍不住道:“少看那些东西。你批文件的时候,记忆力怎么没有这么好?” “这能一样吗?”周向晚挠了挠脸,道:“因为他们没人写,我气死了,还花钱雇了个写手,让他天天在晋江写我们的爱情故事!” 吴凉:“……你在逗我?” “没有啊。”周向晚吨吨吨干完一杯酒,咂咂嘴道:“……我们晚上一起看吧!你念给我听。” 吴凉从来没见过这么羞耻破表的操作,揉了揉太阳穴,怀疑人生道:“可以,但没必要。”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73章 新年快乐周向晚 吴凉和周向晚蒸完死亡桑拿,浑身热烘烘的, 倒是一点也不冷了, 他蒸得手软脚软, 再加上他傍晚追马扭伤了脚, 只得趴在嘻嘻背上, 战战兢兢地让它驮着走。 吴凉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会骑在熊上,只能说,自从遇上了周向晚, 他永远都无法推测出他人生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周向晚走在吴凉旁边,牵着吴凉的手甩啊甩,是那种大起大落的甩法, 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短短几步路,走得像小学生出去春游。 周向晚心里美滋滋, 嘴上却是傲娇, 道:“你过来我和我一起跨年, 很有觉悟,你男朋友我决定给你一个惊喜!” 吴凉身躯一震,特别怕周向晚一时兴起,要带他去森林里猎熊, 干巴巴地试探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周向晚道:“早就买好了, 我还以为我送不出去了。” 吴凉其实也给周向晚带了礼物, 但是他把礼物放钱盟房间里了, 道:“为什么?我不来,你就不给了吗?” 周向晚道:“对啊。你不来我才不送你。”他说完,心想,你要是不来,我就要躲起来,等病好了之后再来见你啦,谁知道我病多久能好,而你又能不能等我呢。 周向晚牵着吴凉站在门口,开了虹膜锁,大门吱呀一声弹开,两人进了门,声控灯应声亮起,光线亮起的一刹那,一张硕大无比的脸怼上吴凉的视线,吴凉嘶了一声,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正踩了周向晚一脚,听见他嗷了一声。 只见玄关处,挂着一张巨大的油画,画里的人是一位年长的女性,五官和周向晚很相似,一头白金长发梳起,随意打了个髻,侧脸垂下几缕碎发,眼神平静淡然,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微笑,端庄中透着随性,温柔又不失锋芒。 所谓画皮难画骨,吴凉第一眼注意到的是画中人仙气十足的眉眼,第二眼却被画中人气韵所折服,一方面画家技艺高超,同时也一定非常熟悉她,才能透过层层油墨表现出她的风骨。 吴凉仰头看了半晌,道:“这是……你妈妈?” 周向晚重重地嗯了一声,骄傲道:“我妈妈超级超级好。如果她还在我的话,世界第一可爱的名头就不是我啦!” 吴凉嗯了一声。他能在周向晚身上看见他母亲的影子,调皮温柔,浓烈甜美,抛开周向晚身上气人的一面不说,他有一颗很纯粹的心,能毫无保留地去爱,因为他有盔甲,受了伤也能站起来,那一定是曾经极度幸福的家庭带给他的。周向晚被很多人爱过,所以他知道爱是什么,现在他将这爱传递给了吴凉,亲手给吴凉披上了叫作周向晚的盔甲。 “如果她还在的话,她一定不会像祖父那么凶,她会跑过来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跟你说,哇,我的儿子眼光真好!”说着,周向晚牵着吴凉的手,十指相扣地甩了甩,“来,打声招呼!” 周向晚虽然外表是小仙男模样,但由于他身上的哈士奇血统太过纯正,往往会让吴凉忽视他的外表,但这副画中,周向晚母亲真的是太仙了,吴凉有些不好意思,道:“夫人好。新……新年快乐。” “夫什么人?!”周向晚啧了一声,不满道:“吴凉,你想想我们签的危情一百日,冷酷总裁的恋爱合约!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吴凉:“……你的实习男朋友。” 周向晚道:“那你要叫我妈妈什么?” 吴凉沐浴在画中人温柔淡然的目光之下,他浑身发热,视线逐渐模糊,仿佛透过时光长河那一圈圈光与色的波澜,与站在尽头周向晚母亲对视,他抖着声音,道:“……岳母好。”他说完,在心里补了一句:“您放心地把您儿子交给我,我愿意把我的所有都给他……直到他不需要我为止。” 周向晚满意了,仰起头,从侧面看去,弧度漂亮的睫毛一眨一眨,能看见虹膜里漂亮的一点水蓝色,他拉着吴凉用俄语和画中人说话,说几句还欢快地蹦跶一下。周向晚中文不好,所以说中文很慢,一字一句往外蹦,就像小孩子说话一样,很萌,但他说俄语,语速快得令人窒息,宛如凡尔登战役的炮火,叽里呱啦一通轰炸。 吴凉完全没听懂周向晚在说什么,只能推断周向晚是在和他母亲介绍他,表面从容淡定,内心百爪挠心,他特别想知道在周向晚心里,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奈何俄语不精,他可以记住发音,以后再慢慢翻译,但吴凉实在好奇,等周向晚说完了,才小声问道:“你刚刚和你妈妈说了什么?” 周向晚坦然道:“说你!” 吴凉一听,咳了一声,假装淡定,道:“说我什么了?” 周向晚抿了抿嘴,道:“不告诉你。死直男,你问了就一点神秘气息都没有了!我给你的情书上写了,你自己看。” 吴凉读书的时候,不是没收到过情书,不过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觉得有些麻烦,他尊重人,会收下也不乱扔,但一般不会打开看,但周向晚写的情书是不一样的,他脸红心跳,直直盯着那副画细细地端详,转移话题,道:“你妈妈的肖像画画得真好。” “那当然!”周向晚仰起下巴,“这可是我画的!” 吴凉颇为震惊,道:“你会画画?” 周向晚哼唧一声,道:“你这个人!我可厉害了,我待会儿给你画一张。你至少要夸足我八百字,不然不让你睡觉!” 有时候离一个人太近了,就会忽视那个人的闪光之处,再加上周向晚平时在公司太不着调,以至于吴凉以为他就是个闹腾的大少爷,而事实上,周向晚浑身长满了艺术细胞,天生就是一个浪漫到极致的人,除了数学之类需要脑子的东西,他什么都会。而吴凉正好相反,他只擅长和数字打交道,搞出来的艺术创作毫无灵魂可言,比如发光眼线笔。 吴凉不由怀着崇拜的心情多看了几眼,忽然看见了画的落款,那是一句非常简单的俄语,所以吴凉马上就看懂了——妈妈,我好想你,你能不能回来看看我,Angel。 吴凉在瞬间就明白了这副画是在什么时候画的,他握紧了周向晚的手,搓了搓他手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周向晚对吴凉的情绪很敏感,哪怕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也能理解他为何沉默,笑了笑,道:“这幅画,我画了二个多月,废了二十多稿,我那时候是真的想她,也非常后悔没有见她最后一面。我十八岁的时候,以为全世界都是围着我转的,所有人都不会离开我,所有事都难不倒我,我特别特别厉害,但后来才发现,其实不是这样的。” “周向晚。”吴凉忽的转身,踮起脚用力抱住了周向晚,他不知道说什么,只搓了搓他的背,憋出一句:“没事了。” “我知道。”在玄关三人多高的巨大画像下,周向晚抬手抱住吴凉蹭了蹭,他早就在抱着母亲骨灰走出烂泥一样的周宅时就已经释然了,不过还是很享受被吴凉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感觉,捏了捏吴凉腰,黏糊如少女,道:“要亲,先亲额头再亲嘴。你快盘上来。” 吴凉亲人的业务非常不熟练,也无法想象要怎么把腿盘上周向晚的腰,在脑子里精确计算一番,梗着脖子猛地向上一蹿,艰难地避开了周向晚高挺的鼻子,单脚跳起来就是一个么么哒,准确地亲到了周向晚额头正中央。是的,吴凉这时候还惦记着他要亲对称,必须精确地亲在中轴线上。 周向晚正准备托着吴凉屁股把他抱起来,登时被他亲懵了,随即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捧住吴凉的脸狠狠地吧唧亲了一口,道:“你这个矮子哈哈哈哈哈!你努力亲我的样子好搞笑啊!!!” 吴凉:“……” 吴凉决定回去就把增高垫安排上! 周向晚笑完了,轻松无比,很奇怪的,吴凉明明不是搞笑的人,也不是故意逗他开心,却偏偏有有一百种方法莫名其妙地把他哄得心花怒放,登时走路带风,眼睛都亮了。吴凉则怀着破碎的男性尊严,跟着周向晚再往里走。 周向晚住的地方和别雷夫的住宅很不一样,后者的装修厚重奢华,比如通往他办公室的走廊,铺的是墨色的砖石,走廊很高很长,光线昏暗,这是刻意营造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要是心理素质不强的人,还没走到别雷夫办公室,心里就犯怵,更别提和他谈判了。周向晚的城堡却不然,装修充满了童趣,客厅有很多幼稚的装饰,地毯上还散落着模型零件和游戏机,雪白的墙壁上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涂鸦。 这房子每隔三天就有人打扫养护,所有的东西都摆在原处,停留在他十八岁的那一年,周向晚不允许仆人们移动哪怕一丝一毫,却从来没有勇气在里面过夜,特别是他出现幻觉的时候,他身边隐隐绰绰全是黑影,瞪着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盯着他看,仿佛是索命的恶鬼。但是吴凉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只要盯着吴凉看,他就不会注意到那些幻觉了。吴凉是真实的,他的颜色和触感和幻觉不一样,他牵着吴凉,可以成为最勇敢的人。 周向晚道:“这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你看见那角落里黑黑的烟痕了没有,那是我玩放大镜把客厅烧了。” 吴凉:“……”打火机就算了,但谁能想到周向晚能用放大镜烧房子。 “还有那个洞,我是玩电钻戳出来的。” 吴凉:“……” 周向晚指了指房顶,道:“你看,我们屋顶特别新,是因为我成年的时候,祖父送了我一架坦克,我激动地朝屋顶开了一炮,屋顶塌了,幸好那时候我不喜欢房子里有仆人,所以没死人。我和祖父被我妈妈揪着骂了好久。” 吴凉委婉道:“……这房子被你这样折腾,会不会不太牢固?” 周向晚挠挠脸,道:“不会吧,重新装修过了,一年给装修队的保养费就三百万美元了。” 吴凉:“……!”吴凉在脑子里快速计算他还有多少钱,得出养一只周向晚,他不出三年就会破产的结论。 吴凉心塞塞,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他在踏进周向晚不容许别人触碰的童年。 周向晚看着傻乎乎的,其实心防很高,他只有在吃错药的时候才和他讲一些心里藏着的事,平时看起来似乎一点烦恼也没有,而今天的举动,其实,是周向晚在向他展现自己灵魂的一部分。 吴凉点了点头,怀着直男对爱情的一腔热血,决定要更加努力赚钱,豪迈道:“以后,我们的房子,你随便拆,自己注意安全就好了。” 周向晚义正辞严道:“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不拆家了!” 吴凉回想起自家三楼那一片狼藉的惨状,百感交集道:“你最好是。” 周向晚说完话,想想自己的黑历史也觉得心虚,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见快到晚上十一点了,忙翻箱倒柜,从抽屉里抽出一条黑色丝巾,严严实实地蒙住了吴凉的双眼,道:“走,我要送你礼物了。” 周向晚眼睛半瞎,偏偏还作,要蒙住在场唯一能看见东西的男朋友的眼睛,坚持搞“浪漫”的惊喜模式,一路走得艰难无比。 吴凉趴在周向晚背上,先是听见“砰”的一声闷响,他一惊,问道:“怎么了?” 周向晚额头撞上了柱子,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道:“没事。” 吴凉问道:“你刚刚撞上了什么?” 周向晚瓮声瓮气道:“玻璃门。我没注意。” 吴凉究根问底,肃然道:“你为什么没看见?” 以前周向晚给吴凉当秘书的时候,经常听吴凉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周向晚,你为什么又迟到?”“周向晚,不要穿奇装异服来上班。”“周向晚,你交上来的文件有一百二十五个错别字,每个回去抄十遍。” 虽然周向晚依旧我行我素,但饱受来自逼逼机的精神折磨,一听见吴凉的名字,就虎躯一震,大吊一缩。 周向晚回忆起以前的憋屈,气冲冲道:“没看见就是没看见,你为什么吼我!” 吴凉:“……我没吼你。” 周向晚:“你吼了!” 吴凉:“……”永远都想不通周向晚为什么生气,魏天香不在,也就意味着没有人能给吴凉提供指导意见的时候,吴凉不敢轻易惹周向晚,只好怂唧唧地憋着疑问,被蒙在一片黑暗之中,听着各种各样奇妙的磕碰声,安静了一会儿,吴凉突然问道:“你眼睛是不是近视了?” 周向晚作为一个顶级戏精,不慌不忙道:“小仙男是不会近视的。是这地上杂物太多了。”此话倒是没错,周向晚喜欢乱扔东西,所以一路都是阻碍,不得不说,周向晚真是一个顶级作死小能手。 吴凉觉得这解释颇为合理,不再问了,所幸,从客厅到花园的路不长,周向晚在一脚摔个狗啃泥之前终于来到了花园,吴凉感受到凛冽的寒风,脸不由往周向晚脖子里缩了缩,心想:“可千万别带我去打猎。” 周向晚将吴凉放下来,先拿出镜子确认这一路没把脸撞肿,自己依然是盛世美颜,然后又拿出了吴凉送的眼线笔。 吴凉等了很久,没见动静,道:“好了吗?” 周向晚老神在在,“等等,我画个眼线。” 五分钟过去,吴凉发出直男的声音:“你画眼线要那么久吗?” 周向晚:“我早画好了,现在在涂唇膏。最近气色不好。” 一分钟过去,吴凉以为周向晚涂好了,没想到又听见周向晚慢腾腾,贱兮兮的声音:“涂什么色号好呢?” 寒风呼啸,吴凉感觉片片雪花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他看不见又很冷,简直度日如年,怀疑人生道:“……周向晚,你有什么颜色?” 周向晚道:“嗯……缪斯红和勃艮第红。” 吴凉满脑子问号,与口红的世界格格不入:“……都是红色?有区别吗?……我想看你涂芭比粉。” 周向晚:“……你到底是为什么会喜欢那种死亡色?” 周向晚盲选了一只,俯下身亲了吴凉一口,吴凉平时略显苍白的薄唇沾染上一抹艳色,看起来很诱人,周向晚没忍住,又凑上去吧唧了一口,道:“好啦。”说着,他伸手揭开了蒙住吴凉眼睛的丝巾,欢呼道:“快看!” 吴凉的眼睛被周向晚蒙得很紧,丝巾刚被拿下来的时候,两眼发黑,直冒金星,什么都看不明白,满是星星点点朦朦胧胧的亮光,他用力眨了眨眼,才看清眼前是什么。 那是一颗巨大的新年枞树,二楼呈三角结构,顶端是一个张着翅膀的天使娃娃,从顶端流泻下一串串长长的晶莹剔透的玻璃装饰,有小人,有星星,还有铃铛,折射着炫目的光彩。树枝上挂着五彩缤纷的彩球,用锡纸包裹着的糖果垂下来,随手可摘,在风中飘来飘去,铃铛发出空灵清脆的响声,树叶上撒着闪闪发亮的金银碎片,和一片片用羽毛钩织成的白色雪花,亮片与彩灯交相辉映,巨大的纵树流光溢彩,照亮了整个花园,片片雪花宛如轻灵的羽毛,扑簌簌地落在树上,炫目至极,梦幻至极。 而在新年树旁边,是一顶蒙着绒绒棉雪的小树屋,屋顶上的雪极厚极白,透亮的玻璃里燃着一盏温暖的灯。最奇的是,那屋子底下的树非常粗,大冬天的,树叶茂盛葱绿,着实惹眼,吴凉上前摸了摸树干,道:“这是什么树?” 周向晚道:“假树。” 吴凉:“……” 周向晚踢了一脚树干,道:“树干是水泥做的,不然承受不住。” 吴凉:“叶子是塑料?” “塑料多丑啊!”周向晚随手扫去白雪,轻描淡写道:“是翡翠。” 吴凉:破产×2。 周向晚拉着吴凉进了书屋,一拉开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树屋在外面看,有一些简陋,但里面看起来设备却带着一股现代感,书桌电脑暖气一应俱全,像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周向晚激动地把吴凉拱到床上,道:“我要给你礼物啦!” 一片暖洋洋的空气中,两人面对面躺在柔软的床上,周向晚手里没有任何礼物,反而画好了眼线,此情此景,吴凉有些激动,心想这个礼物一定是周向晚! 吴凉觉得树屋已经非常非常符合他心目中对浪漫的所有想象,故而觉得这就是他和周向晚的发生第一次的场所,努力克服心中的障碍,亲了亲周向晚的脸颊,手搭上周向晚的衣襟,试探道:“那,我拆啦?” 周向晚一愣,忽的一巴掌把吴凉的手拍下去,气冲冲道:“死直男,早告诉你别肖想我精壮美好的肉体!”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两个小锦囊,一手一只,举着手欢呼道:“Tada!是这个!你猜猜是什么?” 吴凉:“???” 吴凉一腔热血逐渐平息,他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隐隐松了一口气,郑重地道谢,才接过锦囊,摸了摸,锦囊有些重,里面是一根棒状物体,摸起来有一点像按摩棒,但是造型有些狂野。 吴凉作为一个活了三十岁就没过过正常性生活的男人,美色当前,现在一切事物都能让他想歪。 吴凉深吸一口气,拆开锦囊的袋口,从里面拿出了一根棒子,伴随着拿出来的过程,无数亮晶晶的亮片,金粉,碎钻,哗啦啦掉在了床单上。 吴·死洁癖·凉:“你这个亮粉,打算怎么打扫?” 周向晚抿了抿嘴,道:“亮什么粉,这是仙女粉!” 吴凉再次做出直男的死亡发言,道:“只是换了个名字作买点而已。” 周向晚啧了一声,懒得和吴凉争论,简单粗暴地把锦囊打开,口子直接往下,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在一片灿烂的钻石金粉中,吴凉才看明白那棒子是什么。 奥特曼变身的神光棒! 拇指粗细的棒身,以水晶制成,头顶是两只小翅膀,镶着漂亮璀璨的宝石。 吴凉:“你……” 周向晚扭来扭去,开心道:“你喜欢吗?虽然我不知道迪迦奥特曼是什么东西,但是,我搜周边的时候,就发现这神光棒特好看,银河火花变身器!” 吴凉一听是周向晚在网上买的,如释重负,道:“哪家店?做工挺好的,这上面的宝石,就和真的一样。” 周向晚打开音响,放出吴凉之前唱给他听的奥特曼主题曲,激昂热血的音乐在小屋中回荡,道:“本来就是真的呀。我找巴黎的工匠订做的。” 吴凉:破产警告×3。 周向晚特别想知道吴凉喜不喜欢,但他看不清吴凉的脸,眯着眼睛往他脸上凑,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喜不喜欢呀?你不喜欢也得喜欢……” 吴凉几乎含不住眼泪,他紧紧握着神光棒,上面镶着的宝石咯得手心发疼,但他惯于隐忍克制,他哭,甚至是一点声音也没有的,淡淡道:“我……喜欢的。谢谢你。” 周向晚突然噢了一声,跑下床打开了电脑,道:“倒数了,倒数了!” 五,四,三,二,一。 零点的那一刻,克林姆宫的钟声响起,一声一声的,悠远又空灵地散在空气里。 吴凉一手拿着香槟,一手捏着神光棒,他的身后,无数绚烂的烟花在纯黑的天幕下爆炸开来,他站在烟花中央,看起来特别有烟火气。周向晚微微笑着,向吴凉举杯,他眼里有烟花,还有吴凉,道:“新年快乐!乌拉!!!” 吴凉吸了吸鼻子,感觉到前所未有地轻松和愉快,杯子相碰,发出极其清脆的一声,吴凉开怀道:“乌拉!” 周向晚将酒一饮而尽,随手把酒杯往地毯上一扔,抱起吴凉就往床上蹿,他蹿过来的幅度特别大,和吴凉凑得很近,几乎整个人都压在了吴凉身上,吴凉不自在地往后一仰,两人就一起栽在了蓝色的床单上,滚了个跟头,床面微震,一时金粉激荡,飘飘扬扬,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美得像一场梦境。 每一颗金粉都折射着漂亮的虹光,周向晚的眼角,脸侧,沾染上了亮片与金粉,中间则镶着一双蓝宝石一般的瞳孔,或者说,他的眼睛比着世上最精美的宝石都要来得有层次,轻轻浅浅地析出一缕缕蓝色的浅光,像海,又像天。 吴凉着了魔似的抚上他的脸,恍惚又悸动,心想:“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仙女粉!是仙女粉!” 周向晚眨了眨眼,手指沾着一层金粉,温柔地抹上吴凉的嘴唇,道:“纯金磨的,吃进去没事。现在不用跳起来了,快亲我。” 外面新年纵树五光十色,将纯白的雪毯沾染上了人间的烟火气息。 吴凉谨遵周向晚的要求,先亲额头,再互相蹭鼻子,最后轻轻啄他的嘴唇,他吻人的方式和周向晚完全不同,温柔又小心,绵长又克制,好像在吻什么珍宝,周向晚被吴凉亲得浑身冒火,想要更多,吴凉却偏偏要躲。 周向晚不耐地一把把吴凉压在被子上,道:“你这个人,怎么连亲亲都要钓着我啊?” 吴凉有些奇怪,道:“我没钓着你。” 周向晚又开始吃陈年老醋,道:“你以前对我特别凶,然后,你还为了死杠精凶我。那你凶就凶吧,又凶不彻底,有时候对我挺好的,认错又特别快,搞得好像你暗恋我的样子。反正,你钓着我。” 吴凉感觉自己非常冤枉,但杜枫一直是两人之间的敏感话题,吴凉动了动嘴,没说出话来:“嗯……” 魏天香,他需要魏天香。 周向晚抿了抿嘴,委屈巴巴道:“你说,你到底喜欢死杠精什么呀?” 吴凉捏着神光棒,努力回忆,他发现自从那天暴揍杜枫一顿,回来之后又大吐特吐一场之后,他想起杜枫,再也不会产生什么心情波动了,斟酌道:“首先,你各个方面都比他好,你是小仙男,他连人渣都不配。” 所谓吴凉的嘴,哄人的鬼,周向晚作为一只身患重度公主病的贵公子,绝对是地狱级别的难哄,吴凉在其锻炼之下,逐渐哄出了心得,从最开始的冷漠总裁,到最后变成了求生欲爆棚的直男,只用了三个月。 周向晚听了非常满意,连连点头。 吴凉见第一题踩点得分,松了一口气,拧着眉毛道:“可能是……因为我答应他了。我答应的事情,一般都会做到。” 周向晚又不满意了,抱着吴凉拱了拱,道:“那你也答应我了,还签了合同。那我要是打你,你会离开我吗?” 吴凉犹豫片刻,他眼珠子黑得纯粹,有时候看人显得特别纯,道:“你为什么要打我?你不是说……日我?” 周向晚:“……” 周向晚意识到,吴凉的偏执,超乎他的想象,他一旦确立了契约,就会坚决完成下去,无论他有多难过,他都不会是率先放弃的那一方,这个特质以前特别吸引周向晚,让他很有安全感,可是,现在却给了周向晚莫大的压力。 如果有一天,吴凉发现他有严重的精神问题,他有很大的可能会留下来陪他,可是周向晚却无法确定自己会不会伤害他,然而,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吴凉离开了他,周向晚不是圣人,他觉得他一定会很伤心的。 周向晚一想到这个,就觉得烦,往小被子里一钻,抱着吴凉大腿道:“我困了,要睡觉。你陪我。今天听圆周率。” 终于到了吴凉擅长的领域,他摸了摸周向晚的头发,轻声道:“好。你睡吧。” 周向晚又道:“你也睡吧,明天起床就能收到严寒老人送给我们的礼物了。” 吴凉:“……这个不是要自己放的吗?” 周向晚认真道:“不是的。真的会有严寒老人骑着马车给我送礼物,我七八岁的时候还做了一个陷阱,他掉进我挖的坑里了,可惜我没抓到他,我刚要拉网,就被阿强抱走了。我祖父说,要乖乖睡觉才有礼物,之后每一年,我都特别老实,你也一样,不要乱跑,就在我这里,我们明天就能拆礼物啦。” 吴凉有预感,那个掉进坑里的严冬老人,很有可能是周向晚的祖父——别雷夫,但他今天被气成这样,恐怕很难来送礼物了。他觉得周向晚一直相信严冬老人是存在的这件事非常可爱,哄道:“你睡吧。我开始背了。” 周向晚嗯了一声,数学果然是他的大杀器,他听着听着,就感觉到一股学数学时特有的困意袭来,意识逐渐昏沉。 吴凉见周向晚睡熟了,拿起手机紧急给钱盟发短信。 “钱总,我给周向晚带的礼物,能麻烦你送到周向晚小时候和他妈妈住的别墅花园吗?” 钱盟简单粗暴:“一百万人民币。我快被你们这对沙雕情侣折腾死了。” 吴凉雷厉风行,毫无犹豫:“我打了两百万。拜托了。” 钱盟:“???我开玩笑的。” 吴凉:“没关系,这次谢谢你。” 钱盟哪怕酸成了柠檬精,但收了霸道总裁的两百万,还是从床上爬起来,拎起吴凉的行李箱,给祖宗安排惊喜。 ————分割线———— 吴凉的行李箱里,放了一套严寒老人的衣服,以及他给周向晚准备的新年礼物,他吸取了上次送眼线笔失败的经验,专挑贵的,好玩的买,这样哪怕周向晚不喜欢,也不至于觉得他不上心。 (注:以下引自百度百科词条:严寒老人。) “严寒老人”是俄罗斯传说中的“新年老人”。俄罗斯的文化,东欧,中亚,北美都能沾上一点,严寒老人长得有点像圣诞老人,都留着雪白的长胡子,穿着红色衣服,区别在于,圣诞老人一般穿的是红色短袄,而“严寒老人”穿的则是长及脚踝的红色棉大衣,还戴着厚厚的棉手套和天鹅绒镶边的皮帽,大概是在能把人头冻掉的俄罗斯送礼物,真的是太冷了吧。 吴凉在别墅里一件不落地穿上了严寒老人的服装,包装好礼物,捧着礼物出了门,刚一踏进花园,就看见了一个骚里骚气的背影,那同样是一个穿着严寒老人装束的男人,只不过,他穿得是情趣play版本的,吴凉最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JJ·莫莱里可以在冰天雪地的俄罗斯做到露胸肌这种事,他的胸肌不会结冰吗? 两人狭路相逢,吴凉一点也不怂,道:“你来干什么?” JJ·莫莱里的人生从未过得那么艰难过,但凡是他按了监听App的手机,都死得非常惨,他甩了甩手里的手机,笑道:“Angel把手机落我这里了。他在哪里?” 吴凉道:“不关你事。” JJ·莫莱里耸了耸肩,把手机朝吴凉一扔,吴凉没接,手机掉在了地上的礼盒上。 “你何必那么提防我?Angel喜欢你,我只是……”JJ自嘲一笑,“他眼里的一个笑话而已。” 或许是因为有些自卑,或许是真的太在乎了,吴凉一旦柠檬起来,嘴特别毒,道:“既然你知道自己是个笑话,就该离他远一点。” JJ·莫莱里笑了笑,笑得有些诡异,道:“我怎么舍得,好戏才刚刚开始。” 那笑容让吴凉特别不舒服,他皱了皱眉,正欲说话,忽然又听见远处传来嘚嘚的马蹄声,听起来似乎不止一匹马,吴凉举目望去,只见一架豪华的马车由远及近,恰好停在纵树底下。 今夜的第三个严寒老人,别雷夫出场了。 别雷夫作为大家长,每年新年都会打扮给家里的孩子送礼物,他以前是一个人出门的,直到十几年前掉进了周向晚挖的大坑里,别雷夫又被孙子狠狠坑了一把,从此以后周向晚的礼物都是压到最后送,而且要带足人手,至少三个,以防周向晚挖得各种陷阱。 别雷夫受了情伤,有点黑化,冷酷地扫了吴凉和JJ一眼,向后挥了挥手,机械清脆的声音响起,三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吴凉和JJ。 别雷夫慢条斯理地放下送给周向晚的礼物,才用大佬般沉着冷漠的语气道:“走吧,请你们喝杯茶。” 吴凉:“……”感觉要被埋了。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74章 绝美白菜周向晚 周向晚睡觉向来是雷打不动的, 但出于本能,他对枪支拉拴的声音格外敏感,在睡梦中反射性地将手伸入枕头底下掏枪却摸了个空,他一惊,倏忽睁开了眼睛,先往吴凉躺的地方猛地一扑, 扑了个空, 周向晚又惊又恐, 像炮仗似的从床上一跃而起, 望着黑影幢幢的房间有些茫然:“吴凉?” 周向晚眯着眼, 试图从满眼的幻觉中分辨出哪个是吴凉,忽的听到几声马嘶,周向晚转身, 一个滑步藏在窗帘后,露出一只眼睛暗中观察, 就看见纯白的雪地上,一架豪华马车消失在花道尽头,他看不清上面坐着谁, 只能看见阿杰和阿强挺直脊背站在马车顶警戒,风雪中, 两颗大光头锃光瓦亮。 周向晚:“???” 周向晚出了门,看见枞树下堆着一堆小山似的礼物, 他的手机就扔在雪地里。 很快, 别雷夫接到了周向晚的电话。 “祖父!我男朋友呢?!” 别雷夫呵斥道:“你胡说什么……男什么朋友。” 周向晚生气:“你这个糟老头子!五分钟, 把他送回来!” 别雷夫头上要是有头发,必然是要怒发冲冠了,可惜他一颗头寸草不生,连吹胡子瞪眼这么简单的动作都痛失半壁江山,只瞪眼干吼道:“……男朋友这种词说出来你也不嫌瘮人?!” 别雷夫一直以为周向晚看起来有点gaygay的是因为他活得讲究又娇气,但万万没想到周向晚真的是gay,在他那个年代,搞男人被打死也不为过,一时只觉“男朋友”这三个字非常刺耳。他早该在周向晚小时候给嘻嘻取名叫芭芭瑞娜·紫罗兰·嘻嘻·天使战兽的时候就应该对他的性取向和智商引起高度重视!可是他没有,他从一开始就错了,难怪他每年大把大把的钱扔进去,给周向晚举办相亲派对,周向晚都脱单失败,到头来竟找了个喜欢男扮女装的穷小子! 这么多年的相亲派对,终究是错付了。 别雷夫已经因为疏忽失去了他心爱的女儿,他绝对不能再让他的傻孙子被人欺骗。别雷夫越想越气,粗暴地挂了电话,瞪着一双大欧双看着吴凉,道:“说吧,你想埋在哪?” 吴凉:“……” JJ·莫莱里微笑道:“别雷夫先生,我可以帮你添一把土。” 别雷夫和周向晚作为一脉相承的祖孙,暴怒状态下逮谁怼谁,JJ·莫莱里正好撞在枪口上,别雷夫大手一挥,道:“停车!把这俩勾引我孙子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妖埋了!” 阿杰和阿强从来不会质疑别雷夫的命令,拿起铲子跳下车,欻欻就是一通挖,可惜,零下十五度,土被冻硬了,半天才有了浅浅一层坑。 别雷夫感觉自己诸事不顺,道:“大冬天的,河里淹死几个醉鬼也不奇怪。” JJ神色逐渐凝重,他感觉别雷夫这次是来真的,道:“别雷夫先生,您真的决定要与莫莱里家族为敌?” 别雷夫上下扫了他一眼,道:“肯定是你给Angel带来了不好的影响,一天到晚黏着他送花。” JJ·莫莱里耸了耸肩,笑道:“这可怪不了我,怪就怪这位先生魅力太大,不仅迷惑了Angel,还迷惑了您。” 别雷夫一想起他错付的夕阳恋情,一阵心塞,觉得非常耻辱,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说话,吴凉忽然抬腿踢了JJ·莫莱里一脚。这一脚角度刁钻,出脚突然,JJ·躲闪不及,身子一歪,摔在了冰面上,由于惯性在冰面上滑行了数米远,最惨的是,就像冬天舔铁栏杆舌头很容易黏在铁柱上一样,JJ的胸肌和冰面黏在了一起,用力一扯就钻心地疼,恼羞成怒,用意大利语指着吴凉噼里啪啦一通骂,吴凉淡然受之,还露出了他锻炼多年的商业假笑。 别雷夫被吴凉的骚操作一惊,用英语道:“你不要以为,他下去了,你就不用下去了!” 吴凉倒也不求能得到周向晚家人的祝福,他不需要名分,只希望别雷夫能留他一命,不要让周向晚左右为难。 吴凉老老实实道:“您刚才说,河里淹死几个醉鬼不奇怪,现在是零下十五度,结合结冰时间计算,冰层厚度约有25厘米,承重力很强,我们掉下去的几率不大。您看,JJ先生刚才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别雷夫:感觉智商被践踏了,大冬天的,想搞两个人怎么那么难。 “显摆什么,全地球只有你长脑子了吗?我当然知道。”别雷夫冷笑一声,道:“把他们吊在树上,明天来看冰雕。” 吴凉没反抗,当然他也反抗不了,顺从地让阿强把他绑在了树干上,还叮嘱他打蝴蝶结务必打对称。 刚刚绑好,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大吼:“吴凉!” 吴凉眼睛一亮,顿时一股熟悉的安全感笼罩在他心中。只见大雪初霁,天地一白,银亮的雪泛着冷光,周向晚骑着芭芭瑞娜·紫罗兰·嘻嘻·天使战兽,一路熊爪踏雪泥,疾奔而来,转眼就到了跟前,发丝微乱,瞪着眼睛,眼神坚毅。 别雷夫本以为周向晚要和他的小男友抱头痛哭,互诉衷肠,但周向晚从来都没有按套路出牌过,见了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是严寒老人?!” 吴凉:“……” 别雷夫:“……你不知道吗?” 周向晚茫然地望着在场三个奇奇怪怪的严寒老人,怀疑人生道:“严寒老人是你假扮的?” 别雷夫简直要怀疑起周向晚的智商来:“对啊!你多大人了,还相信有神?不是我能是谁?” 周向晚嘴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他想起他妈妈和他说,严寒老人和雪姑娘是国家分配的,会严格统计每个人一年中做了多少好事,做的好事越多,得到的礼物越多。后来,周向晚因为在南非做了很多坏事,不敢面对他妈妈,再也没在俄罗斯过年。 周向晚抿了抿嘴,仿佛一只敏捷的哈士奇般欻欻欻蹿上了树,自闭了。 别雷夫:“……” 吴凉艰难地仰头,道:“周向晚,你先下来,有话好好说。” 周向晚虽然很是伤心,但也没有那么幼稚,轻声用中文道:“你别说话,我祖父可好对付了。你看着。” 别雷夫听不懂中文,吃了没文化的亏,但依然气势不减,“你下来!” “我不下!” “那你就待着,冻死你。” 周向晚听了,抓了一把雪,劈头盖脸对着别雷夫一通砸,别雷夫憋了一晚上的火气,终于爆发了:“你看看你!活了二十五岁活得弱智似的!你找男人,行,我管不了你!你看看你,找的什么奇怪的男人!又穷又矮又笨!你怎么知道他真的喜欢你?他怎么照顾你?!你跟着他,就是要吃苦,就像你妈!!!” 周向晚客观道:“他矮,没错。他不穷也不笨,他聪明着呢!” 别雷夫:“聪明才可怕!你傻乎乎一个,谁都相信!被人骗身又骗心!” 周向晚:“我不傻!!!”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仿佛两只哈士奇在嗷嗷乱吵。吴凉实在看不下去,弱弱道:“我想说一句……” 周向晚和别雷夫异口同声:“不关你事!” 吴凉:“……”卑微。 因为周向晚娇滴滴的公主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别雷夫从一开始就站错了攻受,越想越亏,辛辛苦苦养大的一绝美小白菜居然被一个变态给拱了,指着吴凉道:“这货能满足你吗?能保护你吗?你证明给我看!” 周向晚对吴凉非常有信心,骄傲道:“好,你要怎么证明?” 别雷夫道:“他要通过我的三关考验!” 周向晚迷之自信,道:“我告诉你,三百关都行!他超级厉害!” 别雷夫冷冷笑了一声,道:“明天,就是我们的传统打架节!你男人得进前十,不然我永远都不同意!我看他一拳都挨不住!” “我男人肯定赢!”周向晚一口答应,从树上跳下来,一把搂住吴凉,揪下吴凉的帽子,自信道:“看见没有,他秃了!秃子是无敌的!” 吴凉:“……” 吴凉百感交集,百口莫辩,只好扬起一抹非常吴凉的商业假笑。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75章 解开封印周向晚 俄罗斯人有专门的约架节, 每年冬季的最后一天, 别雷夫都会举办一场打架大会, 今年因为亲孙子被死变态拱了,满心不忿地把打架大会提前,还提高了难度——滑冰打架。 别雷夫当然调查过吴凉, 中国广东人, 沿海地区热得要死, 一年到头都见不到雪花,堆个雪人巴掌点大,简直不成人形,非常卑微, 吴凉有很大的可能不会滑冰。 很不幸, 如别雷夫所料,吴凉果然不会滑冰,周向晚万万没想到吴凉竟然输在了比武招亲的起跑线上,于是, 晚豆魔鬼训练营又又又对死宅吴凉下手了。 “周向晚, 我想再穿一件秋裤。” 河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吴凉双手揣在小兜兜里, 外面罩着一件白毛滚滚的披风, 整个人像一朵漂浮的白棉花, 哆哆嗦嗦的卑微道:“就一件。行吗?” 周向晚微微低头, 蓝蓝的眼睛充满了大大的迷惑:“你不是已经穿了一件了吗?” 吴凉不堪回首, 感觉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正经人了, 道:“那是丝袜!” 周向晚道:“可是那是加绒的啊!我他妈从几千件丝袜里才给你扒拉出一件加绒丝袜!加绒丝袜根本不配在丝袜中拥有姓名!” 吴凉:“……” 周向晚作为纯1中的一股钢铁洪流,完全没有要宠吴凉的意思,一脸冷酷,抱起吴凉,把他放在高高的石墩子上,严格道:“动起来就不会冷了。你穿那么多,就没扯到过蛋吗?” 吴凉:“嗯……” 周向晚从包里拿出鞋,一脚踩上石墩,先给自己穿上,大悟道:“噢,你太小了,扯不到。不像我,勒得慌……” 吴凉额角青筋一跳,咬牙道:“周向晚……你别太过分了!” 周向晚:“哈哈哈哈哈哈!你有本事来日我啊!” 吴凉一愣,喉结动了动,耳垂红得像粉玉,道:“……你真的愿意吗?” 周向晚穿好鞋,强硬地挤在吴凉两腿之间,亲了亲他额头,道:“我愿意啊,不然呢,你不是有痔疮!” 吴凉:“???我真的没有。” 周向晚露出思考的表情,黏着吴凉轻声道:“那是不是死杠精技术不好啊?他说你硬不起来,后面也不能用。” 吴凉沉默片刻,斟酌道:“不是什么开心的事,能不能下次告诉你?”顿了顿,吴凉做生意讨价还价的本能上来了,“你用你怕车的原因和我换,可以吗?” 周向晚重生的事怪诞不经,离奇至极,他不敢随意答应吴凉,哪怕他对吴凉的往事非常好奇,他没说话,而是单膝跪下来,给吴凉穿鞋。 吴凉打了个喷嚏,道:“周向晚,要是我没有赢,你能别生我气吗?” 周向晚咧嘴一笑,道:“这种事我是不会生气的,我他妈又不是气筒,大不了我们私奔嘛!” 冰天雪地,阳光金浅,周向晚穿着一件简单的红色及膝羽绒服,卷发松松软软地散下来,长睫低垂,凝结了一层细碎的冰晶,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睫毛上缀了一颗颗璀璨的小水晶,随着睫毛眨动,折射出摄人心魄的虹彩,他捏着吴凉脚踝,修长的手指在黑色鞋带中灵活穿梭,认真地给系蝴蝶结,系完鞋带,还郑重地比了比两只“蝴蝶翅膀”的长度,抬起脸看了吴凉一眼,道:“你觉得对称了吗?” 平时一个不着四六的沙雕男人认真起来最为致命,特别是周向晚抬眼看吴凉的那一眼实在是太撩了,一股野火从吴凉脚踝直烧脑壳,他全身烫得不行,小声道:“对称了。” 吴凉心想:“我不能输!我要赢!我要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边!”吴凉被一股该死的胜负欲所鞭策,豪气冲天地解开披风,脚踏实地,准备大滑一场,刚迈开一步,就失去平衡,吧唧一声摔在了冰面上,幸好他穿得厚,没有发生JJ胸肌黏冰上的惨剧。 周向晚拎起吴凉,道:“我先带你走几步。” 周向晚站在吴凉身后,箍住他的腰,用胯顶着吴凉往前滑。 于是场面变得十分涩情。 吴凉战战兢兢地站在冰面上,浑身紧绷,被周向晚顶着往前耸,满心古怪,总结了前两次的经验又怕是自己猥琐想歪,只好强行压下情绪,努力迈开腿往前滑。 周向晚扒拉着吴凉的背,朝他耳朵吹气:“舒不舒服呀?” 吴凉登时醍醐灌秃顶——周向晚就是故意在逗他,羞愤切齿道:“你少招我!放开,我自己滑。” 周向晚哈哈大笑,一本正经起来,搂着吴凉的腰,耐心地带着他滑了几圈,最后传授自己的经验:“瞎鸡巴滑,摔几次就会了。” 周向晚记得他当年摔了两次就能滑得顺畅无比,一天速成,所以一直以为滑冰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显然不是每个人都有周向晚的运动细胞,特别是吴凉这个大脑发达,四肢不调的广东人。 周向晚刚开始还笑吴凉走起路来像八爪鸡,拿起手机拍视频积累鬼畜素材,后来吴凉摔了十几次,才勉强能在冰面上站稳,根本没办法控制方向,但是一如既往的,他不抱怨,只是越挫越勇,浑身都热气腾腾的,散发着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劲。大雪纷纷落下,周向晚后知后觉地心疼了,上前拽住吴凉,道:“雪越来越大了,老子跟你私奔,现在就订机票,走!” 吴凉喘着气,看了周向晚一眼。周向晚心里一突,这个熟悉的眼神!这个熟悉的战狼眼神! 吴凉身上有一股迷之血性,他的阶级起点低进了尘埃里,却像一块巨大的冰山,日复一日,不声不响地碾压过面前的一切阻碍,偏执又热血。周向晚有些后悔,心想要是放任他一直滑下去,他能不吃不喝地滑到明天。 果然,吴凉摇摇头,道:“你先回去,我再滑一会儿。” 周向晚抿了抿唇,心知这种偏执狂不能硬劝,得转移话题,道:“那休息一下,我给你拉首小提琴吧。” 吴凉震惊道:“你会小提琴?” 周向晚简直要炸毛:“吴凉,你再这么瞧不起人,我要生气了!我连唢呐都会吹,会拉小提琴有什么奇怪的?!不给你听了,死直男!” 吴凉大为后悔,连忙憋了一篇800字彩虹屁,把周向晚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周向晚才勉强让管家把小提琴拿来。 周向晚作为一个偶像包袱三百吨重的绝世逼王,在他接过琴的瞬间,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 雪花落在他的肩膀,点缀他白金色的发尾,他站在银亮的冰面上,身后是磅礴的山脉,他一袭红服仿佛冰雪世界里骄傲张扬的王。 周向晚天生就属于冰雪,就像哈士奇与雪橇绝逼是真爱。 拉弓起弦,几片雪花落下,周向晚闭上了眼睛,刚开始的节奏缓慢绵长,就像雪花轻柔落入手掌,吴凉听得入神,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似乎是想触摸到周向晚,却接了几片冰凉的雪花,于此同时,周向晚猝然睁开了灰蓝的眼,脚下的冰刃划过厚寒的坚冰,他竟然能一心二用,在保持节奏的同时,在冰面滑舞。 吴凉从来没听过这么有故事感的乐曲。小提琴比起大提琴,激昂中来着一种悲壮,抑扬顿挫,周向晚就像一尾人鱼,毫无阻碍地在清寒的空气中旋转游动,他仿佛看见了太阳如烈火燃烧升起又落下,大雪开落几回,天使的羽翼在被荆棘划得脏污破烂,少年的鞋子跑得张扬又肆意最后狠狠跌倒,那是人与命运的终极对抗,抑扬顿挫的少年意气,不死不休的爱恨离愁,无力回天的撕心裂肺都藏在那短短的十几秒里,最后节奏减缓,周向晚的喘息混着悠长的提琴拉弦,他盯着吴凉笑了笑,最后一个音符像雪花从天空缓缓落下,像人生一样从容落下。 吴凉看着周向晚,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听哭了,只含着眼泪对着周向晚笑。 周向晚头发舞乱了,满脸是汗,低下头让吴凉给他扎丸子头,欢快道:“好听吗?我刚刚自己创作的,看着你灵感就来了,挡都挡不住。我给他取个名。” 周向晚拧眉苦思:“要不叫‘漂亮晚晚和土味直男小提琴独奏曲’?” 吴凉无语片刻,他虽然没品味,取名能力倒还可以,道:“叫Angel吧,反正是你写的。” 周向晚不满意,道:“我是为你拉的,这是我对你说的悄悄话。”说着,他灵光一闪,“叫‘晚凉’吧,回去我就发唱片,全球发售,封面印上我们的绝美爱情故事!” 吴凉:“……”熟悉的被公开处刑的感觉,眼泪顿时就被吓回去了。 周向晚非常满意,少女心爆棚,踢踏着冰鞋往后退了十几米,道:“吴凉,我要盘你了,你接住我!” 吴凉:“???” 周向晚说完,张开双臂,就以冲刺的速度往吴凉怀里跑,丸子头颠得颤颤的,他这种体型在正常情况下吴凉要接就很困难,更何况是他穿着冰鞋站都站不稳的情况。 吴凉惊恐道:“你别过来!!!” 周向晚:“我来啦!” 吴凉转头就跑,边跑边叫:“你为什么要盘我!” 周向晚:“就盘你!等等!吴凉,让他妈会滑冰了!” 强烈的求生欲彻底激发了吴凉的潜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滑得非常快,吴凉就这样学会了滑冰。 新年第二天,吴凉和一百多个壮汉挤在滑冰场上,广场结构仿造古罗马斗兽场,中间凹陷,四周耸起,坐满了围观的观众,广场南面却只坐着两个人,一条鲜红的大横幅迎风招展——天使庄园第十届野外竞技大赛。 横幅底下坐着周向晚和别雷夫,周向晚头上带着一指宽的简约银冠,一身华贵的皮衣,伸直一双笔直修长的腿,把jiojio塞在嘻嘻肥嘟嘟的肚子底下,拧着眉头,灰蓝的眼睛直直瞪着广场,一副很不满的样子。 事实上,他是在努力从幻影和一坨坨大汉们壮硕的身躯中筛选出吴矮子178cm的卑微身影。 别雷夫点了一根雪茄,悠悠吸了一口,道:“Angel,你生气吗?” 这时,周向晚终于捕捉到了吴凉挺直的身影,在椅子上弹簧似的一耸,朝吴凉飞了个吻,吴凉有些不好意思,先是故作冷静地点了点头,又怕周向晚看不见,踮起脚,冒出一颗带着毛绒绒帽子的头,越过重重大汉,朝周向晚重重挥手。 周向晚找到吴凉之后,视线就一直黏着他流连不走,望着吴凉笑了笑,回答道:“祖父,没什么好气的,吴凉他一定会赢。” 别雷夫大佬似的吐出一口烟,沧桑又冷淡道:“呵呵。” 周向晚:“嘻嘻。” 别雷夫道:“你让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 周向晚古怪道:“你是说你自己吧?” 别雷夫:“……” 周向晚闻见烟味,皱了皱鼻子,抬手一巴掌把雪茄拍掉,道:“高血压,抽个屁烟!不准抽!” 别雷夫:“……” 别雷夫觉得周向晚变了。 自他女儿去世了之后,他们祖孙俩人,几乎是谁也见不得谁。那时周向晚叛逆又偏激,憎恶周氏也讨厌弗拉基米尔家族,再也不像小时候那么黏着他,同样的,他一看周向晚的脸,就会想起他女儿,也刻意回避,不再事事管着他,只是每月往周向晚账户里大把大把打钱,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祖孙二人,关系越来越疏远,直到这次周向晚回来过年,又是黏糊糊的一坨甜美可爱大娇花,别雷夫欣慰又担心,他不知道是谁改变了他,但绝对不能是那个名叫吴凉的喜欢穿女装的爱情骗子! 要是以前别雷夫绝不能容忍周向晚他喜欢上一个男人,但经历了这一遭,他只希望他开心就好了。他知道周向晚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外貌,性格,甚至是性向,活得极其张扬肆意,看他对那老变态的黏糊劲儿,以后必然是要公开出柜了。所以,为了表示家族对周向晚性取向为男的支持,以及开扩周向晚找男朋友的视野,别雷夫大操大办,举办了一场比武招亲——主持人钱盟。 钱盟清咳一声,气质宛如刚从德云社光荣毕业的相声演员,操着一口京腔,喇叭里同声译出俄语和英语:“本次野外竞技大赛的主题是:打就完事儿了!” 最神奇的是,别雷夫举办的打架大会,居然还有虚构的故事背景:“有一只熊抢走了咱周少的金苹果,现在正徘徊在落满雪的针树林里,大家伙儿先打一架,最先冲出大门的前十个人能获得寻找金苹果的地图和打熊的猎枪。本次比赛全程无人机监控,违规者埋。” “天使庄园第十届野外竞技大赛,现在开始!” 第76章 格格不入顾北狼 弗拉基米尔家族的人看电视的品味都非常独特,比如周向晚在少女心爆棚的同时不喜欢用脑子, 爱看爱情片和枪战, 而别雷夫的品味和笑点则更加奇怪, 他喜欢看智勇大冲关, 一有人出糗, 他就会像马达一样笑个不停! 斗场的大门为铜铁所制,大大咧咧地往外面敞着,可供三人并排通过, 透过门缝能看见门外厚厚一层像棉被一样的皑皑白雪,通往大门的路上设置着三道关卡,参加者需要经历重重考验,才能冲出大门。比如吴凉所面临的第一关是爬冰墙,高达4米的冰墙上,插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只有摘下玫瑰, 冰墙才会倒塌,显出前路。要摘到玫瑰, 要么爬,要么几人通力合作叠罗汉, 但是摘到玫瑰之后必然又是一番争夺。 周向晚充满了对吴凉那小身板的担忧。他虽然嘴上说着吴凉是无敌的, 但其实都是看在他们绝美爱情的面子上, 乍一望去, 吴凉站在一堆俄罗斯肌肉壮汉中间, 显得格外弱鸡, 事实上他觉得按吴凉的体力,他第一关就得凉凉。 钱盟开始说话的时候,吴凉突然发现他右脚鞋带上边的两根小揪揪张开的弧度不是完美的90度角,而是糟糕的30度!而且,两边还对不齐! 吴凉一旦心情紧张起来,强迫症会以几何倍数增强,看什么都不顺眼,做什么都十分龟毛。 吴凉心想:“这显然不利于发挥我的真正的实力。” 这么想着,吴凉退到队伍最后面,蹲下来严肃正经地摆弄起鞋带来,吴凉的穿的是周向晚给他买的长靴,鞋带为棕色皮革,非常长,长得可绕地球两圈,他微微皱眉,睫毛低垂,全神贯注地拆开了蝴蝶结——岁月静好.jpg。 周向晚:“……你他妈现在系鞋带???我早上亲手给你系的你居然敢拆!过分!” 好,凉了,周向晚百感交集,低头准备订和吴凉一起私奔的机票。 别雷夫嗤笑一声,道:“就这种男人,还没开始呢,就怂了!我看,他还不如JJ·莫莱里!” 周向晚订机票的手指一顿,决定要给吴凉无限支持,随手把手机往熊肚子上一扔,斜睨了别雷夫一眼,哼了一声,绝代寡头别雷夫感觉脑门一凉,摸了摸光头,怂唧唧地闭上了嘴。 礼炮齐齐轰鸣,大汉们经验丰富,分为三列阵营,发出如狼似虎的怒吼,挤在一起例行用俄语叽里呱啦放了一通狠话。 周向晚拿过望远镜,才找到吴凉在哪里,就见他安静窝在角落里把两只鞋的鞋带整根抽出来,严谨比对两边长度,好似一个做实验的老教授,与整个热血激昂的BGM格格不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jpg 礼炮鸣了十二声,意味着新一年的十二个月,炮声落下,大汉们好似一簇呜呜乱叫的箭支,射向铜铁铸造的大门。 周向晚急了,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怒吼:“吴凉!开始了!” 周向晚的声音被隐没在各种各样鸡飞狗跳的杂乱声中,吴凉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严肃正经地抬起了头,带着与整个苏维埃格格不入的静好BGM,迈开了步子。 只见冰墙下方堆叠着好几架人梯,大家互相拉后腿,扯裤子,人梯架了又歪,玫瑰纹丝不动,有的人鞋子掉了一只,有的裤子被扯掉,露出大片白花花的屁股,这一排嘟嘟臀逗乐了别雷夫,不禁拍手叫起好来。 周向晚不得不怀疑他祖父其实是个爱看大屁股的深柜,但是他的注意力全被吴凉吸引了。 吴凉因为绑鞋带而输在了起跑线上,现在不仅BGM格格不入,那小身板想挤进去也是不可能的事了,周向晚不由抿了一口伏特加,紧张地把jiojio往熊肚子里塞了塞。 只见吴凉站在队伍外围,捏了一颗雪球,微微扬起下巴,露出流畅的下颌线条,忽然对着冰墙竖起了拇指。 周向晚:“……”完全get不到吴凉想干什么。 吴凉竖起拇指,在脑子里测算出他离冰墙的距离,角动量,阻力,重力等等全部的数字化为函数数据图,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绳子不够长。 吴凉深吸一口气,将雪球系在了鞋带上,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前,他好似一个西部牛仔,快速抛出了绳子,球链飞出,同时掐着秒松了手。 机会只有一次! 雪球牵引鞋带,就像飞跃的链球,在寒风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链头带着惯性绕着玫瑰绕了两圈,仿佛一条扑食的巨蟒,一口咬住玫瑰茎快速下坠,于此同时,又是一道人梯倒下,吴凉眼里只剩下在一片纯白中着落的红玫瑰,飞扑而上,却有一只手先他一步握住了花茎,吴凉刹不住车,猝不及防摸上了一块热腾腾的胸肌。 JJ·莫莱里因为胸肌冻在了冰面上,强行撕扯,扯没了一块片,现在咪咪周围贴着几张蕾丝创口贴,但是依然坚持穿露胸装。 吴凉毫不避讳地露出嫌弃神色,甩了甩手,心想:“完全没有周向晚的胸肌弹!” JJ·莫莱里截了吴凉的胡,笑容非常灿烂,站在冰墙亲了一口玫瑰花瓣,道:“Angel是我的!” 吴凉眼神一凝,冷冷道:“是我的。玫瑰和Angel都是。” 第77章 莫得感情顾北狼 如果周向晚能听见实况转播, 粉嫩的少女心必然会因为吴凉那番充满霸道总裁独占欲的话炸成五彩缤纷的烟花, 可惜,他只看见吴凉摸了JJ·莫莱里胸肌,两人站在雪中, 四目凝望,看起来居然还很有cp感。 周向晚两只手举着望远镜,惊讶地伸长脖子,又愤怒地收了回来,啪一声扔下望远镜, 撅着薄唇喝了一大口酒, 硬是从伏特加里尝出了一股柠檬味, 咕咚咕咚, 酸得冒泡,他想起JJ莫莱里做事全凭心情,男女不忌,又骚又没节操,而吴凉好像从来没摸过他的胸肌! 少女的心思已经足够难猜, 更何况周向晚这位少女中的战斗机,他显然忘记了上次他严禁吴凉肖想他美好肉体的事情,只委屈巴巴地又拿起了望远镜看起吴凉来,圆圆的镜头像一个圆形画框,过滤掉一切无关群众,独独将吴凉框进画里,吴凉脚下是剔透的白雪, 背景是复古的黑色砖墙,吴凉穿着一身利落的驼色皮衣,站在白与黑之间,端方干净,既冷又烈,气场两米八。周向晚突然莫名其妙的不生气了,恨不得给全世界实况转播,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给地球人们展示他周向晚喜欢的男人。 两人的气场都颇为强大,周围的大汉不由自主地后退,形成了一圈空荡的包围圈,显然周向晚的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庄园,大伙儿都知道吴凉和JJ是情敌关系,提提裤子,咧嘴一笑,准备看好戏。 JJ·莫莱里将玫瑰插在自己胸前的口袋里,嘴角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道:“你生气的样子真是让我快乐。” 吴凉:“……” 周向晚和吴凉在一起的时候,会把吴凉的智商拉低到同一层次,然后用俊美的脸蛋和丰富的搞事经验彻底打败他,因此,吴凉时常被周向晚揪住命运的后颈皮,不是掉河里,就是被蒸熟,生活在地狱hard模式中。而吴凉独自一人时,不仅智商在线,还高冷异常,能用眼神传达的鄙视,绝不用嘴皮子逼逼。吴凉面无表情,盯着JJ没说话,连商业假笑都欠奉。 他微微颔首,看向横亘在眼前的冰墙。只有突破这堵墙,才能进入下一关,但是为什么摘下玫瑰后,这堵墙毫无动静?难道这只是一个障眼法,真正的出口还隐藏在另外一个地方? JJ·莫莱里敏感地察觉到了吴凉对他的蔑视,回想起上次胸肌黏冰面的剧痛,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心想这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对他傲慢如此!当下眼神一凛,就对吴凉的脸扬起了拳头,天光下,吴凉看见JJ手指上带着的宝石戒指寒光一闪,心知要是被他打中,怕不是要毁容。 吴凉侧身躲过,抬手抓住了JJ·莫莱的手腕,往后翻折,没成想他手臂竟如钢筋一般,纹丝不动,JJ侧脸看他,呵了一声,极具嘲讽意味,反手握住吴凉手腕,腰一扭来了个过肩摔,吴凉仰面摔在地上,他摔得狼狈,连鞋都摔掉一只。 吴凉咳了一声,艰难地站起来,JJ·莫莱里眼神睥睨,骚气地理了理及耳的中长棕发,又好整以暇地挤了挤胸肌,神情仿佛一只玩弄老鼠的猫。 吴凉心想JJ·莫莱里他不像杜枫那种懦弱无能只会家暴老婆的男人,这种家族公子,必然像周向晚一样受过专业的格斗训练,所以,他和他正面刚,必输无疑。 别雷夫呵了一声,得意道:“我就知道。弱小的亚洲人。” 周向晚看得心疼无比,虽然平时魔鬼训练时他也经常把吴凉摔来摔去,但可都是控制好角度和力道的,哪里受得了这种画面,噌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就要去帮吴凉打回来,别雷夫伸手扯住周向晚,道:“不能帮,这是规则。” 周向晚大半个身子挂在看台外,抽空回头,满脸疑惑,道:“您什么时候看我守过规则?” 别雷夫:“……” 好像确实没看他孙子按套路出牌过。 别雷夫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宠周向晚了,越宠越傻,这么宠下去迟早被野男人拐跑,大眼一瞪,道:“你敢!拦住他。” 这次别雷夫身边带足了人手,整整二十多个保镖密密麻麻地将周向晚围在了中间,表情迟疑,只是抱着他大腿不让走,别雷夫道:“不用留手,欠教训!” 周向晚:感觉自己陷入了某种类似于“苦命鸳鸯为爱断腿”的剧情里。 周向晚眼里投射出苏维埃的光芒,铿锵有力道:“芭芭瑞娜!咬!” 芭芭瑞娜·紫罗兰·嘻嘻·天使战兽动了动耳朵,爬起来,晃着肥脑袋发出一声熊吼,朝着保镖们奔去,嘻嘻只听周向晚的指挥,肥得要命,说咬人就咬人,众人心里犯怵,队形被打乱,周向晚扭了扭脖子,出手便打,与大汉们缠斗在一起,钱盟忽然高声叫道:“卧槽,周少,你看!吴总把另一只鞋也踢掉了!” 周向晚打得腾不出空,被一堆黑压压的大汉挡着,什么也看不见,蹦跶起来吼道:“怎么啦?!!!我他妈看不见!!!!!!” 钱盟:“哟,他朝JJ·莫莱里冲过去了!他拿到了玫瑰!好样的,战狼!!!” “嗯?战狼变怂包,吴凉抱上了JJ·莫莱里的大腿!?” 周向晚:“什么情况,什么情况能让铁骨铮铮顾北凉抱人大腿???” 周向晚又愤怒又心酸,焦急如焚,心想就吴凉那弱鸡身板可不是要被一脚踢飞,当下急得鼻尖冒汗,猛地一蹿,跳上阿强的背,扒拉着他肩膀,眯着眼睛往斗场里张望。 现在已经过了吴凉抱JJ·莫莱里大腿的阶段,正见吴凉嘴里咬着一根玫瑰,像一条蟒蛇出洞,劲腰一扭,双腿盘上了JJ·莫莱里的腰,整个人都趴在了JJ·的背上。 周向晚瞪大眼睛,他上辈子就是个绿帽小公主,此时一种熟悉的雨滴滴落青青大草原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他简直没想到,他等吴凉盘他等了那么久,一直没等到,而现在他盘上了另外一个男人的腰! 周向晚委屈得好似琼瑶男主,气壮山河地嗷了一声,单手翻下看台,就要往吴凉身边冲,而就在这一秒,事态再次急转之下,只见吴凉一手抓着JJ·莫莱里的头发,一手抬起了冰鞋对准了JJ·莫莱里的脑袋,明亮的刀刃擦过头皮,手起刀落似乎只在一瞬间,吴凉就从JJ·莫莱里的背上跳了下来,踩在地上,利落潇洒至极。 这一整套流程正是周向晚在曙光号上施展过的盘人招数,他骑在恐怖分子肩上开枪的视频吴凉揣摩了好几遍,甚至还专门建模学习,这是吴凉第一次成功实践。 全场寂静无声,众人目瞪口呆,周向晚一个急刹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别雷夫看似稳如泰山,同样摸了摸脑袋,恍然想起他早就秃了,不由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JJ·莫莱里呆立原地,感觉脑阔凉凉的,抖着手摸上了自己的天灵盖,那里毛发稀疏得令人绝望,他发出一声惨叫,冒出一大堆意大利语,他的保镖从看台上冲下来,给JJ·莫莱里扣上了一顶军绿的雷锋帽。 吴凉嘴里还叼着一只玫瑰,缓缓张开左手,一大把头发从他手里落下,徐徐飘扬,落在地上。 战斗民族生发不易,没人发出笑声,都被吓得脑阔一凉。 吴凉作为一个莫得感情的大秃子,环视四周,用俄语缓缓道:“还有谁?” JJ彻底崩溃,指着吴凉对保镖怒吼:“杀了他!” 第78章 濒临崩溃顾北狼 JJ·莫莱里话音刚落, 一阵巨大的齿轮运转声忽然在空寂的斗场上响起, 整面冰墙颤动起来,冰片簌簌而下,中间竟隐隐显出一条缝来。 原来, 冰墙迟迟未开,是因为莫斯科实在太冷了,冰墙内部机关被冻得反应迟钝,预热就热了十分钟,是吴凉想得太复杂了, 毕竟按别雷夫直来直去, 只会猪突狗进的思维, 也想不出什么高深的冲关环节。 JJ·莫莱里恰恰站在门缝中央, 一块脸盘大小的冰块猝不及防地直直落下,正砸中他的脑袋,碎雪迸射,那一秒,JJ·莫莱里双眼发直, 完全被砸懵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反派生涯竟如此坎坷,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莫大的伤害,怒吼戛然而止,白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竟是被砸晕了过去。 保镖们先是遵循JJ的命令, 在暴揍吴凉的路上狂奔,听见JJ倒地的声音,又一个猛回头,和赶来的医护人员一起抬着担架,好似一阵风似的簇拥着走了。 吴凉:“……” 冰墙中间裂开的缝越来越大,众人纷纷挤上前,都想都一个冲出去,占据先机,混杂着齿轮转动的声音,吴凉隐隐约约细碎的呜咽声从门缝中传来,那声音既像狼嚎,又像狗叫,纷纷杂杂,热闹得紧,吴凉心中渐渐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千万别是他想得那样。 吴凉喉结动了动,静静地盯着门缝看,忽的,一颗毛绒绒的头从门缝里探出来,耳朵“啵”的一弹,蓝蓝的眼睛向上看,对着吴凉嗷了一声。 吴凉不太确定道:“哈哈?” 下一秒,吴凉就知道他判断错了,只见门缝打开,更多疑似哈哈的毛绒生物从门缝里挤了进来,一团一团白白的,在雪地上嗷嗷乱跑,有的拿脸蹭雪,有的抬腿撒尿,有的爪子搭在人身上,吐着舌头要往人身上爬,源源不绝,好似开闸放水,吴凉打了个喷嚏,抹下脸上沾着的毛,粗略算了一下,在场的毛绒生物毛估估有一千多只。 钱盟拿着话筒宣读游戏规则:“在场的都是Angel养的宠物。” 吴凉:“……”家里有矿! “共有一千零八只,有狼,哈士奇,还有阿拉斯加和萨摩耶,你们的任务,就是从里面挑出亚历山大·哈哈。选定一只后,出门印证,找出哈哈者,直接晋级,时间十分钟。” 吴凉不喜欢毛绒动物,一大原因是他的呼吸道对动物毛很敏感,现在暴露在一千零八只犬科动物中嚎叫和毛发中,不停打喷嚏,泪眼婆娑地大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凉一把鼻涕一把泪,满脸超脱地哈哈哈,心想:“我要被搞疯了。” 第79章 一脸茫然顾北狼 场面一度非常失控, 一千多只毛绒绒包围了吴凉, 哒哒哒乱跑,嗷嗷嗷直叫,吴凉没有丝毫想撸的冲动, 捂着鼻子一个接一个地打喷嚏,打得眼眶通红,形象全无。 在哈士奇面前,吴凉已经不配在战狼中拥有姓名,他现在只是一个流落战斗民族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普通公民。 大家扯着脖子, 都在用各种各样的语调呼喊着哈哈的名字, 有的深情饱满, 有的撕心裂肺, 有的震耳欲聋,吴凉的呼喊埋没在其中,显得渺小又凄凉。 这世上有人脸盲,而吴凉是个狗盲,他觉得狗都长得差不多, 只有毛色和体型的区别,他平日里看见哈哈就绕着走,珍爱生命,拒绝舔狗,对哈哈的如火的热情保持冷漠,根本没有仔细看过哈哈长什么样,现在终于得到了报应, 边打喷嚏边蹲下来,一只一只仔细端详狗的模样,内心充满了茫然和萧瑟。 别雷夫远远看着吴凉凝固的身形,不由微微一笑,道:“看一个男人爱不爱你,就看那个男人能不能认出你的狗。你看,这野男人连你的狗儿子都认不出,他一定不爱你。” 周向晚嗤笑一声,感觉这题简直就是送分题,他哪怕半瞎,一眼望去就知道角落里那只歪着舌头挑衅冰原狼的傻狗就是哈哈,心想凭借吴凉的记忆力,怎么可能认不出它。 别雷夫正欲说话,他的助理从看台底下出来,手里拿着块平板,别雷夫见了,不由端正了身子。 在别雷夫发现周向晚对吴凉的感情竟然是认真的,甚至还想着要和他结婚的时候,他叫人连夜飞去了吴凉的家乡,从祖宗三代开始,把他查了个底朝天。 别雷夫越看,表情越严肃,把平板递给周向晚,道:“你自己看,吴凉这种人,接近你肯定没安好心!” 周向晚低头,扫了屏幕一眼,道:“才不看。他最讨厌别人调查他,他想说自己会和我说。” 别雷夫道:“那我念给你听。” 周向晚捂住耳朵,道:“不听不听我不听!” 别雷夫道:“你不听,我就对着话筒讲,那全部人都会知道你男朋友干的好事!” 周向晚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抿了抿嘴,放下手,没好气道:“拿给我,我自己看!” 吴凉出生在深圳某个小镇上,9岁父母双亡,周向晚是知道的,吴凉父母死后,监护人为他姑父姑母一家。周向晚他一直很奇怪,吴凉家并不是没有亲戚,他怎么会沦落到在街头讨饭的地步。很快,周向晚就发现了答案。 在他父母死后不久,吴凉就用菜刀砍了他姑父一刀,没有任何原因记录,只说小孩精神出现了问题,在看守所待了15天之后,吴凉被释放。但是,小镇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家都说吴凉是杀人犯,神经病,没有学校和亲戚愿意接纳他,他在街上漂了一年,直到被一个数学老师收养。 周向晚从来不知道吴凉还有这段往事,把案卷反复看了好几遍,看得喉咙哽得慌。 原来,一个人的苦难可以被压缩成短短几十个字,记录在表格里,变成薄薄一片,供人探究评判,理解,最后得出一个狗屁不通的操蛋结论。 别雷夫语重心长道:“这种境遇里爬上来的人,心都狠,你和他玩玩就算了,结婚就别想了,自己多长点心眼,我死了之后,谁照看你?” 周向晚抽了一张面巾纸,抹了一把眼泪,道:“他照顾我啊!我要和他结婚。” 别雷夫:“……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周向晚吸了吸鼻子,道:“不理你了。我要去大门口检查比赛结果。” 吴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在哈士奇的簇拥下失去了神采,下意识地看向周向晚的方向,希望能得到一点提示,周向晚却没看他,低着头抹眼泪,吴凉心里一突,心想完了,晚豆公主被他气哭了! 时间还剩下三分钟,吴凉这边却毫无进展,吴凉一看周向晚开始嘤嘤嘤了,急得秃头冒白烟,站上台阶,脱下外套,像挥旗一样疯狂甩动外套,把周向晚沾染在他身上的气味散发出去,希望哈哈能寻味而来。 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分钟,吴凉眼前闪过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狗脸,看哪只都像哈哈,但又不太确定,忽然,一只哈士奇扒拉上了吴凉的大腿,歪着头,冰蓝色的眼睛,清秀可人,一副智商不高的可爱模样。 吴凉和他看对了眼,内心一阵久违的激动,一把把哈哈捞进怀里,抬腿就往大门冲,大门口排着长队,都是自以为找到哈哈的人,周向晚站在大门口,一个个看过去。 “不是,这是阿拉斯加。” “你什么时候瞎的,冰原狼和哈士奇都分不清吗?” “亚历山大的眼睛是冰蓝色的,蓝紫色的是在侮辱我?!” 吴凉不由低头看了怀里的哈士奇一眼,确认是冰蓝色,才松了一口气,可以说,这是吴凉三十年来最紧张的时刻了,连上次在情侣房遭遇抖抖床都没这么紧张,大概是因为他真的输不起吧。 在难捱的煎熬中,很快就轮到吴凉,周向晚先牵了牵吴凉的手,又盯着哈士奇看了一会儿,欲言又止,他想问吴凉他小时候是怎么回事,但又不敢问,毕竟吴凉最讨厌别人调查他,只泪眼汪汪道:“你不爱我,这是哈哈的儿子,呵呵。” 吴凉:“???” 第80章 胸肌魔鬼周向晚 吴凉难以置信道:“哈哈有儿子了?他不是被阉了吗?” 周向晚道:“阉之前生哒。”伸出手逗了逗呵呵, “来, 呵呵,和你吴爷爷打声招呼。” 吴凉的脑袋被迫与呵呵热情的狗头挤在一起,一双眼睛逐渐失去神采, 麻木绝望仿佛一只刚被阉完的小猫咪。 第二场比赛虽然没人找到哈哈,但按照相似度排名,还是选出了前十名,吴凉堪堪挂在第八名,好险才出道, 今天休场, 明天进行最后的大决赛。 吴凉自然是跟着周向晚回了城堡, 一路上, 周向晚眯着眼睛一言不发,看起来闷闷不乐,怕不是气坏了。 吴凉最怕冷暴力,努力找话题,憋了半天, 道:“那个……日本内阁发布了新的年号……” 周向晚:“……” 吴凉:“你知道美国的关税政策和前几天“五盘大战”有什么关联吗?” 周向晚:“……不知道。” “那就要从三天前讲起……”吴凉见自己终于开启了话题,非常激动,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人傻钱多周向晚,一听见数理题就脑阔疼,勉强靠多年的经验和吴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看起来很懂的样子,实际上脑子被吴凉口中的各种金融术语轰得嗡嗡作响, 一踏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躲进了浴室,开始他漫长又繁琐的泡澡活动。 吴凉以为他和周向晚聊得很愉快,快速洗了个三分钟澡,窝在厨房给晚豆公主鼓捣了整整一斤土豆泥。 周向晚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吴凉端着一碗脸盘大的土豆泥从厨房迎出来,贤惠道:“吃完还有。” 周向晚抿了抿嘴,道:“你喂猪吗?” 吴凉求生欲暴涨,道:“我……喂公主。” “油腻。”周向晚微微勾起嘴角,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张开双臂,像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欢乐道:“你来喂我!” 换以前,吴凉必然会教育周向晚一番,但因为他刚刚没认出哈哈,处于理亏状态,犹豫片刻,端着小碗,拿着小勺子舀了一口土豆泥,“你要什么角度的喂法?一次大约喂多少克?” 吴凉是真的很严肃地发问,周向晚却莫名听出了一股讽刺意味,一把拉过吴凉,强迫他坐在他腿上,开始翻旧账:“我看见你摸JJ·莫莱里胸肌了,好摸吗?” 来了,今日份的送命题! 吴凉战战兢兢道:“不好摸。” 周向晚不依不饶道:“你怎么知道不好摸?还仔细感受过了吗?他浑身上下那么多肉你怎么就摸了他胸肌?” 吴凉斟酌片刻,道:“我其实没感觉到,马上就松手了。” 周向晚数学不好,但盘问起吴凉来 ,逻辑思维能力倒是一直没下线:“如果你没感觉到什么,你为什么松手?” 面对周向晚日常作天作地,吴凉感觉自己简直冤得没地说理去儿,忙挖了老大一勺土豆泥,塞周向晚嘴里,微微笑了笑道:“好吃吗?” 周向晚含了一嘴土豆泥,腮帮子鼓鼓的,像个小孩子似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吸引走了,老老实实道:“……好吃。” 吴凉忙一口接一口地喂,生怕迟了没堵住他的嘴,这祖宗再出一道该死的送命题。 但吴凉到底还是太单纯了,周向晚吃饱喝足之后,显然战力更加可怕,吴凉命运的后颈皮再次被周向晚捏住。只见周向晚解开浴袍的衣襟,露出两块胸肌来,就像蛋糕一样,看起来好摸又好吃,吴凉喉结动了动,有点想摸,又忍住了。 他不确定自己的身体会不会扫兴,总是拖着不与周向晚接触。 周向晚修长的手指慢慢划过吴凉的脸,他睫毛半阖,声音低沉,嗷呜一口咬住了吴凉耳垂,“你想埋吗?” 吴凉一张脸腾得红了,迟疑地点了点头,又马上道:“我没有肖想你肉体的意思。” 忽的,周向晚左边的胸肌动了动,道:“我的胸肌,不仅好看,还能打拍子。” 吴凉:“……?” 周向晚一本正经地将吴凉推远一些,道:“你看,注意我的左右肌肉是怎么动的,‘do、re、mi、fa、sol、、si’分别是这样动的,记清了吗?” 吴凉:“……记请了。” 周向晚欢快地抖起他的胸肌,道:“你猜我抖的是哪首歌?猜对就让你埋在上面睡觉!” 吴凉:原来真正的送命题在这等着呢…… 第81章 惜发如命周向晚 周向晚这个男人连同他的魔鬼胸肌竟该死的甜美, 激起了吴凉浓浓的胜负欲。吴凉瞪大了眼睛, 盯着周向晚胸肌仔细瞧,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眼珠随着周向晚胸肌的摆动左右转动, 全神贯注的沙雕样子活像一只在追着逗猫棒乱挠的奶牛猫。 奈何有些人天生就没有音乐细胞,吴凉不仅没有音乐细胞,路子还野得很,什么歌都听,嘴里哼着调子, 思路剑走偏锋:“青藏高原?春天在哪里?哦!爱情买卖!” 周向晚:“错!!!下一首!” 吴凉:“奇迹再现。” 周向晚:“错。” “爱的魔力转圈圈!” 周向晚满脸都是问号, 道:“你他妈能不能有点霸道总裁的品味???你这一天天的听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为什么别家总裁都在听柴可夫斯基, 你在听爱的魔力转圈圈?!青藏高原和春天在哪里的拍子隔了有八个Vitas和钱盟那么远的距离!!!”(注1) 周向晚虽然作天作地, 但一直作得很有逼数,他知道吴凉的音乐水准不行,也就是玩个情趣,但凡吴凉说个靠谱的歌名,他都能放个水让吴凉顺利睡上他。 但是!这得是把水放成黄果树瀑布才能让他通过吧! 他没办法容忍!! 吴凉的品味怎么能那么土!那么直男!!! 吴凉在玩游戏的时候, 有一点好,就是他认真的样子活像个聋子,完全不care周向晚的咆哮,闭上眼睛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又哼了几句,忽然睁开眼,道:“少年!是不是!”(注2) 周向晚还没反应过来, 咆哮道:“什么少年?我啊?少年?我应该是青年!” 吴凉:“……就是你拉的小提琴曲!” 周向晚终于想了起来,虽然吴凉还是猜错了,但至少说了个靠谱的曲名,傲娇地哼了一声,抱着吴凉在沙发上滚了一圈,将吴凉压在下面,头发垂了几缕在吴凉脖子上,矜持道:“终于听出来了。你气死我了!” 吴凉很高兴,捻了捻周向晚还带着点湿气的头发,哄道:“我错了,我帮你吹头发。好不好?” 周向晚作为一只少女中的战斗机,当然幻想过男朋友给他吹头发这种浪漫情节,少女心炸裂,毕竟在电视里,两人吹完头发,就可以做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周向晚打着今天一定要把吴凉吃光光的念头,美滋滋的眼睛溜溜冒光,面上还是和公主似的,淡定点头表示同意,踏着欢快地脚步,像野人一样蹦到了卧室。 周向晚穿着一身宽松至极的浴袍,厚重的基佬紫,硬是给他穿出一身贵气,面朝着吴凉盘腿坐在床边上,宽肩窄腰一大坨,看起来乖乖的。吴凉自然是万年不变的直男爸爸款灰色条纹睡衣,端庄正经地拿着电吹风站在周向晚身前,在轰鸣的热风中开始呼噜周向晚的头发。 吴凉糙惯了,动作虽然轻柔,但显然离专业的托尼老师还有很远的距离,从脑门往后撸,乱七八糟一顿好吹。在吴凉的直男世界里,只有手起刀落,削发如泥,但没有发型这个概念,吹头发就是吹头发,只要吹干就好了。 周向晚搂住吴凉的腰,抬起眼来看他,一头毛被吴凉胡噜得乱糟糟的,仰望着蓝汪汪的眼睛,嘱咐道:“你轻一点啊,吹头发最多只能掉七根的。” 吴凉一惊。周向晚抱着吴凉腰,眯着眼睛仰望他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孩,依赖又天真。吴凉有时候感觉自己的心理特别扭曲,他太自卑了,周向晚又活得气势如虹,高高在上,就像他一场遥不可及的梦,他总害怕自己配不上周向晚,怕被抛弃,希望周向晚能多依赖他一些,要是能吃他软饭就再好不过了。 吴凉察觉自己在想什么之后,道德规范马上就强制上线,本能地压下了这个想法,觉得这个想法就像个中年自卑窝囊废想尽办法控制自己的漂亮老婆,实在是猥琐又变态,他内心思绪万千,手上就更加没轻没重,周向晚嘶了一声,往后躲了躲,吴凉低头一看,只见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胡噜下了一把白金色的头发,揪成小小一团,显然大大超出了只能掉7根的死线。 电吹风的轰隆声戛然而止,空气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周向晚和吴凉盯着那把头发,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周向晚是心疼的凉气,吴凉是感觉自己要凉的凉气。 周向晚特别珍惜脑袋上这一头毛,珍惜到每天都要数掉了多少根头发,吴凉要不是他男朋友,他能气得一脚把他踢飞,但他很难对自己在乎的人发真火,盯着吴凉憋了半天,眼泪顿时就被气出来了,撩起吴凉衣摆,脑袋往里面一钻,蹭来蹭去,声音闷闷的,像是撒娇又像是抱怨,“你这个大猪蹄子。再也不给你吹了,被你撸秃了都!” 吴凉无措道:“可是你没有头发也好看,真的。” 周向晚道:“那你觉得我祖父好看吗?” 客观的说,吴凉觉得别雷夫长得还可以,毕竟周向晚的基因也不是随随便便来的,但因为他和别雷夫那段诡异搞笑的纠葛,马上意识到这又是一道送命题,咽了一口口水,求生欲到达了巅峰,发出直男油腻发言:“我喜欢你,弱水三千,只觉得再好的绝色也不过是脂粉,无所谓美丑,因为都入不了我的眼。” 周向晚勉强靠他的中文水平判断出吴凉是在夸他,而且还是噼里啪啦字超多的一顿好夸,顿时心花怒放,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在吴凉肚子上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式撒娇,就像个毛毛的电钻。 吴凉肚子被周向晚蹭得痒痒的,不由微微弓起背,“别蹭了,你出去。” 周向晚揽着吴凉的腰,往四十八米的床上一按,顺着他锁骨往下亲,喃喃道:“哼,不出去,我要进去。我先舔舔。” 周向晚舔了一会儿,就没听见吴凉的动静,忽然又蹿上来咬了他耳垂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以前……嗯……就我的那些个情人说我技术好是不是骗我的?你怎么没反应呀?” 吴凉浑身一僵,不好的回忆像电影画面在快进,瞬间在脑海闪回,无数言语仿佛一场磅礴的雪崩,就在耳边响起。 他想起了杜枫冷淡厌恶的眼神:“吴凉,你前后都不能用,就是个废人,男人女人都不会要你。要我是你,早就去医院装个逼,好好伺候男人得了!” “除了我不会有任何人爱你,你不值得被爱。懂吗?” “如果你连我都留不住,你不如去死。” “高功能反社会人格,共情能力偏弱,强迫症……建议长期治疗……” 他想起小时候扶起一个摔倒的小孩,却被他爸爸一脚对着肚子踢到沟里,“杀人犯,他是神经病!你记住他的脸,以后都不要靠近他!”那时候,他的胃就落下了毛病。 “忘恩负义啊,难怪叫吴凉,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最后的最后,记忆的深处,是一个男人模糊的脸:“姑父会好好疼你的……你说出去,只不过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罢了,谁会信你?” …… 已经过去了。杜枫只是在用PUA的招数控制他,他说的不是真的。 都过去了。他选了法律专业,一直坚持吃药,他不会变成一个杀人犯,他有乖乖遵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他在很努力很努力约束心里的恶魔。他不能活成那些人嘴里的样子,要活得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周向晚说,你是他的无价之宝。 吴凉掐了自己一把,深吸一口气,努力放松四肢,对对称称地趴好,“可能是有点累……你别管我,没关系……你进来吧……” 周向晚虽然是给学校捐了一栋楼才毕业学渣,但好歹多年心理学也是学了点真东西,早就察觉到了吴凉是真的很怕,潜意识里的抗拒不是抗拒他的亲近,而是抗拒他自己的记忆。 周向晚就像哈哈一样,日常暴躁拆家,作天炸地,一身锋芒到处得罪人,对自己在乎的人却温柔心软得要命,他张了张嘴,一百零一次想问,又忍住了,他不想逼他,他可以等,反正他有一生陪他走。 他黏糊糊地趴在吴凉背上,周向晚下巴在吴凉肩膀上一磕一磕的,“我也困了,我们一起睡觉,你趴我身上睡。”周向晚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上个厕所再回来睡觉。等我!” 吴凉也马上道:“我去厨房喝杯水。” 周向晚强调道:“你喝牛奶。我觉得你还能再长长。” 吴凉点了点头。 周向晚直奔厕所,熟练地吞下一把药,揉了揉眼睛,想把幻觉揉走,心想:“一定要快点好,吴凉的男朋友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仙男!” 吴凉直奔厨房,从冰箱深处扒拉出一瓶包装是维生素,内里实则是喹硫平片的药,若无其事地混着牛奶咽下去,心道:“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一定可以克服的。不能让晚豆公主伤心。” 就这样,两人吃完药,都觉得自己是彼此心中的完美男朋友,瓷在一起,吴凉靠在他梦寐以求的Q弹胸肌上,周向晚下巴磕在吴凉额头,他们亲密无间,却又藏着各自的秘密,听着彼此的心跳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1.Vitas:俄罗斯歌手,大帅逼,作品《星星》《歌剧2》等(他还翻唱过青藏高原!) 2.75章,晚妹拉的小提琴的曲名,原来写得是晚凉,我改成《少年》了,我觉得虽然一个心理年龄35,一个30了,但是他们在彼此面前还是纯粹得像个小少年啊…… 第82章 撒手就没周向晚 吴凉醒得比周向晚要早, 主要是被周向晚压醒的, 热烘烘的压得严严实实,吴凉感觉自己像是在广州闷热的夏天街头表演胸口碎大石。 吴凉艰难地从周向晚身下钻出来,眼疾手快地塞了个枕头在他怀里, 周向晚拧着眉头蹭了蹭,好像察觉出了枕头和吴凉的区别,但依然没醒。 吴凉蹑手蹑脚地出门,走进厕所洗脸刷牙。 晚豆公主的厕所,和吴凉家的卧室一样大, 声控灯极度灵敏, 在吴凉踏进厕所的刹那就亮了起来, 银亮的镜子是椭圆形的, 边缘的花纹复古又充满了童趣,两边开着一双天使的小翅膀,银镜两边的架子上则摆满了各种不知名的护肤品,下面则是盥洗台,以一整块紫色水晶雕刻而成, 水晶里面掺杂着点点金色,流光溢彩,华美至极。 精致男孩周向晚洗脸要用镶钻洗脸仪,而土味总裁顾北凉只需要一条长得和擦脚布一样的毛巾。 吴凉刷完牙,找了半天,没看到毛巾,只找到了一盒面巾纸, 他抽了一张出来,被纸面上点缀的金箔震惊了——豪门的厕所真是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吴凉把纸盒拿下来,发现纸盒后面放在三个小药瓶,一瓶俄语,两瓶德语。吴凉眉目一凝,一般情况下他不会乱动别人东西,但其中一瓶药他也在吃。周向晚在他面前,非常活泼,要不是吴凉提前知道他精神出了问题,根本不会往这方面去想。他摸不准周向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先将厕所门锁上,再将药瓶拿下来,掏出手机翻译上面的俄语。 周向晚是被手机微信的提示声震醒的,嗡嗡个没完,他烦躁得睁开眼,头疼欲裂,第一反应就是找吴凉,他闭着眼吧唧吧唧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发现四十八米的床爽确实是爽,但有一点不好,就是容易找不到人。 周向晚滚了一圈,都没滚到吴凉身上,大为不满,翘着一颗炸毛的头,眯着眼睛坐起来,打开手机准备骂大早上就给自己发微信的人一顿,他打开微信,只看了一眼,浑身一激灵,仿佛跳入了贝加尔湖的冰洞里,顿时清醒了。 有一个人,给周向晚发了二十五条信息,头像是一个女孩子,她似乎刚从海里出来,大波浪卷沾了水,湿出恰到好处的性感,杏眼黑白分明,脸上沾了细碎的白沙,在阳光下像钻石一样,闪着细碎的光,她盘腿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笑得没心没肺,像一条来陆地玩的美人鱼。 那头像是周向清。是有一年,周向清硬是拉着周向晚去潜水,她在海边和他拍的,还和塑料姐妹一样只给自己美了颜。 二十五条信息,每一条都只有两个字。 “在吗?” “在吗?” “在吗?” …… 周向晚捏着手机极度愤怒,他只道是周鉴林的私生子,譬如周袍辉之流故意恶作剧来恶心他,当下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去把这货揍上一顿。 可是周向晚几个小时前才决定要克服自己躁狂的毛病,当一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控制自己砸手机的欲望,也懒得个给垃圾回复,干脆把这狗东西拉黑。 周向晚刚完成拉黑的操作,对面又发来一条长达二十秒的语音。 周向晚喉结动了动,他确信自己已经把他拉黑了,为什么还能发消息过来? 鬼使神差的,周向晚点开了那条语音,他点开之后,手指悬在空中,甚至忘了把手收回来。语音前十七秒是漫长的沉默,周向晚虽然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在意,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他没听见声音,渐渐放松下来——恶作剧而已。 “……我在你后面。” 那声音很轻,很柔,听在周向晚耳朵里却像惊雷一般,被吓得整个人从床垫上弹了起来。 周向清!是周向清的声音!!! 一股绒绒的寒意像毛毛虫似的顺着周向晚脊背往上爬,爬得他头皮阵阵发麻,他似乎感觉不到脖子的存在了,隐隐感觉到真的有一个人站在他身后。 周向晚本不信鬼神,一直相信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是,他现在动摇了。如果他可以重生,那么周向清为什么不能变作鬼魂? 如果他看见的不是幻觉,是真的鬼呢? 周向晚缓缓地眨了眨眼睛,一滴汗水顺着他睫毛眨进了灰蓝的眼睛里,他脖颈扭动,齿轮似的一点一点扭过头。 他极度紧张,回过头望向身后,身后空空如也,那个如影随形的黑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周向晚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虚惊一场,揉了揉眼睛,这是他才想起呼吸,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一回头,浑身一僵。 窗户下密密麻麻站着一堆黑影,与最开始那个脸不断变化的黑影不同的是,这些人都有自己的脸。 所有人。 前世今生,周向晚所有在乎或在乎过的人,他母亲,钱盟,周向清,萧锦河,李浓谧,周鉴林……周向晚自虐似的一个个仔细看过去,突然发现吴凉不在。 他一惊,茫然四顾,小声道:“吴凉?” 周向晚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外头漫天大雪,透过重重黑影,周向晚看见雪白的大地上躺着一个人。 周向晚看不清那是谁,但直觉那是吴凉。他躺在哪里的样子,像极了前世除夕夜被吸毒犯捅死在雪地里的吴凉。周向晚去给吴凉收的尸,一直忘不了他火化前化了殓妆的脸。周向晚那时虽然总骂吴凉一张晦气的棺材脸,但其实并不是真心的,艳色的腮红也遮不住他一脸的死气,周向晚一直一直记得。 周向晚被重重黑影所包围,恍恍惚惚,被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所笼罩,他喊了吴凉一声,拉开窗户,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吴凉本来躲在厕所里偷偷摸摸翻译周向晚的药名,听见周向晚在喊他,连忙跑了出去,刺骨的风从窗户灌进来,吴凉有一瞬间是懵的,但见多了周向晚骚操作的吴凉现在已经能合理地自己说服自己了,心想:“难道!周向晚的起床方式与众不同,战斗民族的晨起活动竟然是跳雪!” 吴凉扑在窗户上,往下猛看,只见周向晚下半身整个都埋在雪里,两只手仿佛哈哈挠雪似的在厚雪里,一阵猛刨,身后雪沙纷飞,周向晚越刨越起劲,就像是在雪里游泳一样。 吴凉简直是不懂了,道:“周向晚!!!你冷不冷啊!?你上来!!!” 三楼往下,吴凉的声音被呜呜的风雪所吞没,周向晚没理他,依然埋头苦刨。 吴凉根本没想到就睡一觉的功夫,周向晚的病已经到了他无法自控的地步,抱了一件厚厚的大衣,就要下楼去把周向晚哄回来。 此后很久,吴凉一直很后悔没有从三楼掉下去,他总是想,当时他如果克服自己的恐高症,从窗户跳下去和周向晚一起刨雪,也许一切波折都不会发生。 吴凉抱着大衣冲进花园,花园只剩下周向晚跳下来时的人形大坑,和他刨出来的雪洞。 吴凉:“!!!” 吴凉顺着脚印往前跟了几步,风雪实在是太大了,很快就覆盖了周向晚的脚印。 撒手没这回是真没了。 第83章 六根清净顾北狼 众所周知, 周向晚自带一个能拉低所有人智商的buff。 这个buff对吴凉来说, 效用尤其明显,他的智商一遇上周向晚何止是被拉低,简直是被开了个根号。 周向晚其实也有疑心病, 不喜欢别人靠近他的生活领域,别墅设施全部智能化,智能管家基本包圆了平日里的杂物,平时除了装修的时候,是没有仆人伺候的, 吴凉第一时间给钱盟打了电话, 想让他通知别雷夫, 但是钱盟没有接。 这时, 吴凉面临一个两难局面,如果他去找了别雷夫,跟随大部队去找周向晚,周向晚穿得那么少,很有可能会被冻死在外面, 如果他一个人去找,冰天雪地的,人单势薄,效率低下,找到的时候,恐怕两个人都凉凉了。 在高度的压力之下,吴凉浑身的战狼之魂都在熊熊燃烧, 他做出了一个平生最大胆的操作——他进厨房开了煤气,人在外面放了把火。 吴凉相信大火会把别雷夫的人引过来,到时候他们要是找不到人,自然会派人去找周向晚。 客厅的地毯遇火即燃,鲜红的火舌席卷着无数飞灰从窗户轰一声喷涌而出,这座房子可谓是多灾多难,在周向晚的摧残之下,缝缝补补过了一年又一年,没想到吴凉才住进来三天,这房子就被烧成了灰。可见,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两人都有着一个搞拆迁的灵魂。 到目前为止,吴凉虽然有破产的危险,但所作的决策基本还在正确道路上。 吴凉做的第一个错误决策,是他举着周向晚的内裤,揪着哈哈的大脸,着急忙慌的试图和哈哈交流开始的。 “哈哈,你闻闻,去找你爸爸!!!你能听懂吗?找周向晚!他没了!!!” 哈哈一回到俄罗斯,解开了封印,仿佛一夜之间把智商充满了值,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充满了成年狗爸智慧又成熟的光芒。 哈哈仰着狗头,朝天嗷呜了一声,不多时,又是一声雄浑的熊吼,芭芭瑞娜·紫罗兰·嘻嘻晃着肥肥的脑袋跑到了吴凉的眼前。 吴凉干脆利落地翻上了熊背,哈哈哒哒哒踏着四只小蹄子,敏捷灵巧,仿佛浑身都充满了一股西伯利亚雪橇犬的靠谱劲儿,吴凉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种生了一个聪明儿子的自豪感。 于是,吴凉就这样骑着冰原智障熊,靠着哈士狂野奇带路,一路伴随着苏维埃激昂BGM出发,颠颠地进入了针叶林中。 这显然是吴凉做的第二个错误决策。 冰原呵气成冰,寒风凛冽刺骨,巨大的雪花就像巨兽的羽毛纷纷抖落下来,天地之间吴凉所见之处一片雪白。 吴凉估摸着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才渐渐出了针林,只见针林边缘是一面镜子般的湖面,湖对面则是一座城堡,城堡外围绕着一层枯萎厚重的枝蔓,看起来像是一座废弃的城堡。 吴凉觉得周向晚有很大可能在那座城堡里,驾着嘻嘻的速度越发快了,他的睫毛和眉毛结了厚厚一层白霜,遮挡了他的视线,吴凉抬手擦了擦脸,就这么一秒中的空档,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 一声短促的狗叫之后,吴凉只感觉身体有一瞬间的失重,五脏六腑都往嗓子眼冲,突然就眼前一黑,失去了平衡树叶,碎雪,沙土纷纷砸在脸上,身上,最后脚踏实地,摔在了嘻嘻背上。 就这样,亚历山大·哈哈,芭芭瑞娜·嘻嘻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普通骑士吴凉在风风火火寻找晚豆公主的路途中,不幸掉进了一口大坑里。 哈哈用充满智慧的眼神看着吴凉:“嗷呜!!!” 吴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崩溃得像只土拨鼠,咆哮道:“我居然会相信你!!!我为什么会蠢到相信一只哈士奇!!!” 吴凉抬起头,坑大概有八米深,就像一口深井,头顶一片圆圆的白色,那是俄罗斯雪白的天空、细雪从坑上落下来,飘飘荡荡,感觉落了一个世纪才落在他脸上。 吴凉借着微弱的光线,低头挑挑拣拣,寄希望于能找到大石头,或者是藤蔓之类的东西。 洞底有一张大网,显然这是一个被废弃的专门打猎的陷阱,熊都爬不上去,更别说是吴凉了。 吴凉心急如焚,急得连化学元素表都无法拯救他波涛起伏的内心,他马上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把东边的土挖过来做成一个缓坡,顺着嘻嘻爬上去。 吴凉想到就做,跪在地上挖起土来,嘻嘻和哈哈乐观得不行,唧唧歪歪地瓷在一起,吴凉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六根清净,无欲无求的境界,麻木地扒着土,突然,他挖到了一块巴掌大的金砖,他以为是传说中的金苹果,但对着天光看了一会儿之后,吴凉的表情比被阉的小猫咪更加绝望。 金砖上刻下的字迹歪歪扭扭,看起来很稚气,用词也比较简单,吴凉一看,就知道那是周向晚的字迹:“严寒爷爷,我叫Angel,我的家住在湖对面,因为我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所以我想每天都要一个礼物。” “我好穷啊,其他小朋友都有好朋友,有爸爸。” “可是我家只有蓝宝石,绿宝石,还有钻石。我住在土里吗?为什么家里有那么多石头。” “严寒爷爷,我想有一个好朋友,还想爸爸每天回来看我。如果你答应我的话,我就把你从坑里拉出来!不答应你就只好叫坑头老人啦!” 这是什么小恶魔! 十多年后,吴凉的心情和十多年前掉进周向晚挖的坑里的别雷夫诡异地重叠了。 怎么会存在周向晚这么坑的人。 吴凉待着坑里,浑身都是泥和雪,和嘻嘻,哈哈相对无言,六根清净,几欲成佛。 第84章 楚楚可怜周向晚 吴凉在坑里努力奋斗的时候, 周向晚就在相隔他百米的城堡里。 这城堡基本已经被废弃成了杂物间, 堆放着周向晚各种样式的衣服,橱柜上摆放着一排真人大小的俄罗斯套娃,电灯是白惨惨的, 像粉末一样铺洒在客厅里,以及看起来很是阴森恐怖。 周向晚处于一种极度惊恐的应激状态,他的手机在不停的发出嗡鸣,每一条都是来自周向清的消息。 “在吗?” “在吗?” “在吗?” 他恐惧得恨不得把手机砸碎,但又怕砸碎之后, 他再也得不到周向清的消息。 周向晚急促地呼吸着, 心想:“我是不是彻底疯了?我真的重生了吗???我前世过的日子是真实的吗?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就像他以前无数次发病一样, 周向晚语无伦次, 思维混乱,心脏急速跳动,几乎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周向晚太害怕自己变成一个不堪入目的疯子,握着手机,想看看现在自己是个什么鬼样子, 又提不起勇气。 不可以,他怎么可以是这么懦弱的人? 周向晚抹了抹眼睛,握着手机,他努力了很多次,才克制住自己不要发抖,他删删减减,犹豫良久, 才回复了微信。 “在。” “你是谁?” 奇怪的是,在周向晚回复了之后,一直嗡嗡个不停的微信突然停了,周向晚陷入了长久的煎熬之中,盯着屏幕,直到眼睛阵阵刺痛,才想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眨过眼睛了。 他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冷静点了,往四下里看看,突然有一种被别人注视着的感觉。 这种类似于动物本能的直觉,周向晚一直都有,他能很敏感地知道有人在盯着他,不过因为他就一直是备受瞩目的存在,他从来没有在意过。 而现在,在空无一人的城堡里,在周向晚看不见的暗处,有一双眼睛,或者,有很多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看。 周向晚刚才在雪地里奔跑,没觉出冷来,现在和他最喜欢的衣服堆挤在一起,却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 周向晚神经质似的,草木皆兵,隐隐感觉到他刚进来的时候,俄罗斯套娃的眼睛珠子好像是往门外看的,而现在,他们齐齐将眼睛觑向他,原本喜庆的笑容也带着僵硬的怨毒,仿佛下一秒就要从橱窗里走出来,像个厉鬼一样,向他索命。 周向晚甚至在走廊的尽头看见了一只幽绿的眼睛,落点很低,像是某种会走路,只能在地上在匍匐前进的怪物。 周向晚冲进了厨房,翻箱倒柜地搞出一把斧子,双眼通红,狰狞得像个疯子狗。 “你们走开!!!” “如果你们是鬼!!!你们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吓我!!!” “滚!!!!!!!!!!!!!!” “啊!!!” 周向晚看见东西就砍,砍不动就砸,他的世界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一点活气。 每一次,他觉得他病会好的时候,每一次都会加重,前世是这样,重生一次还是这样。希望,失望,最后麻木,他以为他能好好和吴凉走一辈子,但其实,他一个疯子,根本配不上他。 屋内噼里啪啦一顿巨响,周向晚狂躁发作,又没有带药,打碎了俄罗斯套娃,将衣服搅得稀巴烂,他剧烈的喘息着,站在一片废墟之中,天旋地转,感觉地板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将他所有的情感思维神志都吸了进去。 救命啊。周向晚觉得,他比行尸走肉还要卑微,还要不堪。 论傲气,周向晚比吴凉傲得多,吴凉是故作强硬,而周向晚是公主般的娇矜,他极度自恋,又近乎偏执的自我厌弃。 他想,吴凉说喜欢他,总该是能喜欢很久的吧。被吴凉这样的人喜欢着,感觉就算自己是个疯子,也是一个可爱的疯子吧? 周向晚鼻子发酸,在口袋里掏啊掏,掏出吴凉给他的最后一颗糖,含进嘴里,等荔枝香甜的味道泛上来,才颤抖着拿起手机,一个键一个键地按号码,眼泪不停往下掉,委屈得像个在幼儿园被人扯了头发的孩子。 他想让吴凉来接他。 他想回家。 他是真的很怕鬼。 周向晚正欲拨号,突然听见嗷呜一声响,只见倒下的橱柜边缘,一根毛茸茸的大尾巴,甩啊甩啊甩。 周向晚能凭借尾巴认出每一只哈士奇,他忙扔下手机,扶起橱柜,哑声道:“呵呵?你怎么在这里?” 很显然,周向晚刚才在走廊看见的幽绿眼睛,就是呵呵的眼睛。 周向晚一通乱砸,呵呵哪里知道周向晚在发疯,看见周向晚砸东西,相当激动,欢快地加入了周向晚的拆家队伍,但周向晚哪里顾得上他,橱柜压下来,正好严严实实的把它压在了下面。 周向晚扶起呵呵,呵呵悲鸣一声,翘起了后腿,周向晚生怕他被砸出什么毛病,伸出手道:“没事了,让我看看……” 呵呵却一下蹿了出去,充满恐惧的看了周向晚一眼,瘸着腿头也不会地跑了。 周向晚伸出的手僵硬在半空,感觉关节甚至不能弯曲。 他亲手养大的哈士奇都怕他,更何况是吴凉。 本来就是他一厢情愿地黏着他,他前世已经耽误了他,这辈子难道还要拖他下水吗? 周向晚颓然一片惨败的家具之中,按住了心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事态,但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他又开始怀疑——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吗?如果没有鬼,他算是什么? 周向晚瞪着眼睛,战战兢兢地往四周看,小心翼翼道:“姐?” 话音刚落,手机忽然震了一声,周向晚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震惊,抖了一下,才屏住呼吸往手机屏幕瞄。 “你终于叫我了。” 周向晚深深地闭上了眼,扭了自己一把,缓缓道:“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我随口一句话,会……把你害死。对不起。” 这时,又是一段长达一分钟的语音,周向晚犹豫了很久,才点开来听,语音前还是一段错杂的音乐,像是白噪音,又像是指甲在扣玻璃的声音,周向晚听得入神,似乎被迷惑了似的,眼神逐渐涣散,只听得语音的最后,是一段轻柔的女声:“你欠我的。” 周向晚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跟着语音重复:“我欠你的。” “你得还。” 周向晚喃喃道:“还什么……” “你觉得呢?” 周向晚缓缓眨了眨眼,目光聚焦在手里的斧子上,道:“还你命吗?” “不必。” 周向晚问:“那你要什么?” 远在某个不知名的异国小镇,Sonw惬意地听着周向晚包含痛苦和隐忍的声音,勾起嘴角,看了一眼旁边被绑着的周鉴林,轻声道:“我要你们,生不如死。” 周鉴林一张老脸被折磨得显出了油尽灯枯之色,沙哑道:“你何必折磨什么也不懂的小孩,我们的事情,应该在我们之间解决。”顿了顿,又道:“向清的事,是意外。天灾人祸,谁又能料到。盛雪,你够了。” 盛雪背对着周鉴林,她没穿衣服,一头丝绸般的乌发及腰,背影窈窕而富有韵味,她关上了手机,语气愉悦,“天灾我决定不了,但是,人祸,还不是随我高兴?” 萧锦河为盛雪披上了一件浴袍,跟在她身后,“周向晚这边还需要跟进吗?” 盛雪道:“这只是一个恶作剧而已。我要让他尝尝,什么叫痛失所爱。” 周向晚等了很久,但是那边发完“不必”之后再也没有回音,周向晚蜷在破衣服里,沉沉睡去,再睡去之前,他想:“要藏起来。不要伤害任何人。” 这厢又说回掉进坑里的骑士战凉。 吴凉从天黑挖到天亮,也没能从周向晚挖的坑里爬出来,吴凉心里苦得像追更的忠实读者,指望着能有个人来给这坑添把土,哪怕是别雷夫也好。 吴凉蜷在嘻嘻和哈哈之间,两畜一人倒是莫名和谐,但吴凉总觉得,要是一直出不去,再过两天,等嘻嘻饿了,他和哈哈都得命丧坑底。 吴凉抬起眼睛,周向晚生死未卜,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这是很不正常的。难道是城堡自动灭火,导致别雷夫他们没看见? 吴凉虽然心里焦虑得抽动,但知道他还是需要保存体力,等天亮了再作突围,合上眼睫,闭目养生,忽然听见咚一声,一块巨大的重物,正砸在他两腿之间,发出轰隆一声,角度要是再偏一点,他就已经是个废物男人了。 坑前隐约传来阿强和阿杰的对话。 阿强:“我不明白,别雷夫先生为什么一定要把金苹果扔到坑里?这一路连车都能难开过来,谁找得到啊!” 阿杰作出沉稳的智慧发言:“因为别雷夫先生根本不想别人找到金苹果,特别是那个喜欢穿女仆装的猥琐男人。扔在这里最安全。” 阿强道:“你还记得十几年前,我们从这个坑里把别雷夫先生捞出来的情景吗?” 阿杰爽朗大笑:“哈哈哈,记得,那天晚上,别雷夫先生头上最后的三根头发都被冻掉了。” 吴凉:“……” 吴凉不了解别雷夫两位保镖的脾气,生怕他们顺手把自己埋了,猛地睁开了眼睛,拍了嘻嘻一掌,嘻嘻一惊,发出一声气壮山河的深夜雄厚熊吼。 一般人听到熊的叫声,想必是拔腿就跑,但绝不是战斗民族。 阿强和阿珍对视一样,皆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喜悦之色。 “熊!抓回去给Angel当宠物!” “注意不要伤到了!正好和芭芭瑞娜一起作个伴。” 阿强和阿杰捕熊经验丰富,从车子后备箱拿出起重器,作了个简易杠杆,便放下了网。 “咦?这么快就到网里了?” “真轻,是不是被抛弃的幼熊?” 阿强和阿杰怀着期盼的心情把吴凉捞了上来,银亮的月色之下,阿强和阿杰再次经历了十几年前从坑里捞人的震惊之情。 吴凉却不等他们说话,又急又快道:“Angel失踪了。” 阿强正想把这感情骗子扔进坑里,闻言,神色一凛,道:“怎么回事?” 吴凉被冻得哆哆嗦嗦,但还是以极其精英的姿态把事情简明概要地说了一遍,问道:“房子着火了,你们怎么会不过来找?” 阿强道:“我们去灭火了,灭完就走了。Angel住的房子着火,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妈的智障! 吴凉想骂人,但还是忍住了,他发现全世界竟没有一个靠谱的人!包括他,他最近实在是太放松了! 阿杰倒是个能拎清楚事情的人,当下就开车回去召集人手了。 吴凉总觉得虽然哈哈坑得很,但万一呢?万一哈哈真的能找到周向晚呢? 吴凉把哈哈从坑里捞上来,和阿强一起去了湖边的城堡。 从外面看去,城堡里一片漆黑,阿强道:“小姐就是在这座城堡去世的,Angel怕这个地方,一来就哭,不太可能在这里。” 吴凉加快了脚步,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直到看见洞开的大门的时候,心下一轻——太好了!至少周向晚没冻死在外面! 吴凉一踏进去,被屋里的惨状震惊了,墙面上满是刀斧乱砍的痕迹,地上布料和瓷片混做一团,乱得没有落脚之地,乱得令强迫症窒息。 吴凉努力克服自己想整理东西的欲望,喊道:“周向晚!!!” 话音未落,就马上得到了回音,周向晚从楼梯转角探出头来,是他惯常的样子,一颗轻俏可爱的丸子头,衣着精致又张扬,手里还拿着一只眼线笔,见了人,半开玩笑道:“诶,吴凉,你掉坑里了?怎么浑身都是泥?” 周向晚怎么也想不到吴凉是真的掉坑里了,他刚才远远看见吴凉和阿强走过来,几乎是强撑着把自己收拾干净,努力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试图重新当回小仙男。 这就是周向晚所谓的藏起来,将所有的忍耐,猜疑,绝望,不幸,自我厌弃,全都藏起来,假装正常。 吴凉上下打量了周向晚一眼,忽然噔噔跑上楼梯,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抱住了他,而且还盘上了他的腰。 吴凉亲了亲周向晚的侧颈,花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哭腔,勉强咬牙切齿道:“妈的,小王八蛋!你还能再坑点吗?!” 周向晚一手扶着楼梯扶手,用力得手背青筋暴起,才没有用力回抱住吴凉,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恍惚地想:“快松开我啊,我快要藏不住了。” 第85章 明察秋毫顾北狼 吴凉在坑底欻欻欻刨了五个小时的土, 整个人的灵魂都有了一个质的升华。 吴凉意识到那天周向晚根本不可能是在雪里游泳, 他是跪在地上的,那个姿势,他是在挖什么东西。而且, 是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 吴凉想通这点之后,无比懊悔当时居然什么都没看出来,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他这几天实在是太放松了,周向晚这个小王八蛋哪怕变成了他的男朋友, 也应该像当他秘书那时候一样, 放在眼皮子底下, 细细揣摩! 吴凉闻到了周向晚身上刚沐浴过的清新水汽味, 从他身上跳下来,仰起头和他对视,发现周向晚眼里满是血丝,鼻尖红红的,像是刚刚才大哭过一场。 不对劲。 周向晚看起来太正常了。 吴凉压下心思, 不知不觉地放轻了声音,道:“我们去吃早饭,好不好?” 周向晚抿了抿嘴,但又马上点了点头,生怕吴凉看出更多不对。 他对吴凉说话的语气很熟悉,钱盟也经常用这种小心翼翼的商量语气和他说话,就好像他是一个一言不合就吃人的怪物。 周向晚被吴凉的态度伤了心, 却发不出脾气,心里又酸又苦,正欲跟着吴凉出门,脚步却一顿,鬼使神差的,他拿上了那只见鬼的手机。 回程的路上,三个人坐在坦克里一言不发,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吴凉在坑里刨土刨了一晚上,疲惫不堪,根本没力气说话,闭目养神。周向晚见吴凉冷着脸不说话,心里揣揣,委屈兮兮,偏过头也闷声不吭。 阿强觉得自己在这小两口吵架的气氛里,承受了太多单身狗不该承受的压力,将两人送到了别雷夫的庄园,麻溜地撤了。 周向晚尚且不知道他的城堡被吴凉烧了,懵懵懂懂地跟着吴凉走到了餐厅。 别雷夫讲究排场,他一个人吃饭的桌子就有二十米长,周向晚坐在黑色长桌的尽头,冬日的阳光从窗纱中细细地筛进来,就像金粉一样洒在他身上,他看起来那么温暖,又那么虚幻。 周向晚面前放着一盘奶油培根细面,金黄的面条上点缀着一勺圆润饱满的纯黑鱼子酱。周向晚拿起小叉子,叉起一把面,却不往嘴里送,而是慢腾腾旋转起叉子,把面卷在叉子上。 作为一个小仙男,是不可以嘟着嘴嘬面条的,要把面条卷起来才可以! 吴凉嘱咐道:“我去洗澡,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周向晚点了点头,决定放慢自己的速度,等吴凉一起吃饭。 吴凉做事情,不像周向晚一路电闪雷鸣,仿若拆迁队似的怼平一切障碍,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条理清晰,静水流深。有时候,这种耐心会让他显得十分冷血,因为在他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中,他能保持绝对的克制和冷静。 吴凉作为一个普通直男,洗澡一块肥皂从头搓到尾,只需要三分钟,等他穿好土味大棉袄,踩着土味毛拖鞋下去,周向晚才刚刚卷完一叉子面条。 周向晚正准备吃面,看见吴凉,叉子停滞在半空,瞪着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洗完了?这是人类该有的速度?” 吴凉点了点头,坐在了周向晚旁边,想起周向晚每次至少要在厕所待一个小时,无奈道:“你洗澡才是人类不该有的速度。” 吴凉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拿起叉子风卷残云地一通吸溜,他吃饭的速度一向很快,本来这种意面就只有小孩巴掌那么一小坨,好吃确实是好吃,但就是吃不饱,吴凉两口就吸溜完了。 周向晚:“……” 周向晚愣愣地举着叉子,先是被吴凉的吃面速度震惊了,而后才发现吴凉的手不对劲,每根指头都又红又肿,上面布满了细密的伤口。这伤昨天还没有,肯定是为了找他才弄出来的。 周向晚鼻子发酸,嘴唇张了张,没说出话来,却再也吃不进一口面。 吴凉的手指本来被他养得很好,今年也没有长冻疮,又白又漂亮,但是因为他,他的手又变成这样了。 周向晚闷闷道:“你手怎么了?刚才全都是泥,是挖土去了吗?” 吴凉不愿周向晚知道他掉坑里了,反问道:“那你昨天早上从三楼跳进雪里是在挖什么?” 周向晚那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没找见吴凉。他脑子不清不楚,竟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他看见吴凉躺在雪里,厚厚的雪渐渐淹没了吴凉的尸体,他怎么扒拉都扒拉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最后,他又看见了吴凉站在雪林边缘向他招手,他就一直朝着吴凉追,追了很久才意识到他追的是幻觉。 周向晚放下叉子,若无其事道:“没挖什么,晨练。” 吴凉道:“你不吃了吗?”顿了顿,又道:“我喂你?” 周向晚简直快要被吴凉这种哄小孩的语气气炸,刚想发火,又看见了吴凉手上堪称触目惊心的伤口,心里气得胀鼓鼓的小人,登时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焉哒哒地瘪下去,瘫成皱巴巴一团。 不能再耽误他了。 吴凉那么好,怎么能把一辈子赔给一个神经病? 幸好,还没到一百天,还来得及。 周向晚忍下心中的巨大悲痛,站起来,拉着吴凉去了书房,从书架上拿出一本文件夹,从中抽出了一本合同,正是《危情一百日,冷酷总裁的恋爱合约》。 周向晚偏过头,努力用渣男的口吻,玩世不恭道:“我想终止合约。我觉得我们还是当朋友比较合适。” 吴凉作为一个成熟的直男,并没有像苦情剧男主一样呐喊:“到底是为什么!!!” 吴凉长久地盯着周向晚,缓缓道:“要正式终止合约,必须要提前一个星期申请,以及进行一个小时的洽谈沟通。第5页17条,你可以看看。” 周向晚一愣,忽的往老板椅子上重重一坐,忽然将手里厚厚合同塞进了碎纸机里,碎纸机咔嚓咔嚓,吐出一片片雪花似的碎纸。 那几秒中,吴凉是真的感觉到了生理性的疼痛,就像他整个人也被周向晚扔进了碎纸机里,好一通草率的糟践,好一次剜心的折磨。 妈的,小王八蛋。吴凉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周向晚,你别太过分了。” 周向晚扔完碎纸机就后悔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现在只想离吴凉远远的,拧着眉直直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忽的一顿,往旁边侧了一下,才拧开门把手。 吴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周向晚刚才的举动,就好像在给人让路,或者是绕过了什么障碍,但是他面前明明什么只是空气而已! 吴凉心里有了猜测,周向晚所有的举动都在印证他的猜测。 吴凉平静地开口:“周向晚,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周向晚背对着吴凉,整个人身形一凝,他紧紧抓着门把手,手背青筋暴突,他就像一个被人抓个现行的盗贼,或者是暴露在烈日下的苔藓,惊恐地忘了呼吸,甚至不敢回头看吴凉的表情。 吴凉的声音,那么冷静,甚至称得上是冷漠。 周向晚吸了吸鼻子,猛地拉开门,像一根窜天炮,头也不回地蹭蹭蹭就往楼上发射,吴凉绝对不能允许自己再犯类似于“撒手没眨眼失踪,顾北凉为爱断腿”的人间惨剧,什么属于成年男人的冷静克制,霸道总裁的端庄自持全都不要了,一个健步跨了三个台阶,奋起直跳,简直用了拼命的劲头。 “三生三世定情锁!!!” 周向晚被吴凉挂得猛地一沉,速度有一瞬间的凝固,但马上又不受影响似的哒哒爬楼,甚至还比之前更快了,边跑边吼:“下去!” “我不!就不!你有本事揍我啊!!!”吴凉险些被甩下去,双腿紧紧盘着周向晚的腰,不管不顾地抱着他脖子,感觉自己骑了一匹烈马,说的话被颠得支离破碎,又带着一点极隐忍的委屈,他边吼边掉眼泪,“你给我喂饭,我挂一辈子!!!” 第86章 大腿挂件顾北狼 周向晚一路跑到卧室, 蹿上他四十八米的床, 好似一只脱缰的哈士奇,在床上疯狂蹦跶,歇斯底里道:“我最后再说一遍, 吴凉,你放开我!!!” 吴凉趴在周向晚背上,被颠得一哼一哼的,险些被周向晚甩下去,但还是双手双脚紧紧盘着周向晚, 倔强道:“我不放!” 吴凉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来安抚周向晚, 没想到周向晚的马力实在是太足了, 他被颠得咬了舌头, 痛得讲不出话来,只好咬着牙和他死磕。 本来这种招数,周向晚只要向后倒,用自身体重压倒吴凉,就能挣脱吴凉的钳制, 但周向晚对吴凉还停留在随便往床上一砸,老腰就会闪的刻板印象中,只一心一意地在床上蹦,蹦几下还像狗追尾巴似的疯狂转圈圈。 吴凉是一个用钢铁炼成的土味直男,虽然是废宅体质,但意志力却十分钢铁,扒住周向晚脖子死也不放松, 只是偶尔会被颠出几声破碎的喘息和哼声,听起来十分不可描述。 别雷夫一接到消息就跑来了,周向晚刚想进门,就听见周向晚房间内传来不可描述的声音,那床嘎吱嘎吱响,听动静竟是激烈得很。 别雷夫倚在门边,一脸严肃正经地听起了墙角,忿忿不平道:“等结束以后,就去把那个死变态埋掉!” 阿杰是个要脸的人,劝道:“别雷夫先生,我们走吧。” 别雷夫嘘了一声,严厉地瞪了阿杰一眼,满脸都是漂亮孙子被猪拱了的痛心疾首。 就这样,床的嘎吱声一直持续了十多分钟才停下,别雷夫听见了吴凉虚弱的喘息:“……你别折磨我了。周向晚。” 别雷夫一听,向阿强小心确认道:“Angel是在上面?” 阿强分析道:“这个速度和频率,应该只有Angel能做到。” 别雷夫刚刚强迫自己站好了cp,顿时又有了一种被逆了cp的感觉,摸了摸秃头,一脸古怪地关上了门,边走边喃喃道:“Angel居然在上面……” 而房间里,吴凉已经彻底从周向晚背上被甩了下来,周向晚正要往外蹿,吴凉又是一个猛扑,两只手抱上周向晚大腿,屁股坐在周向晚脚上,仿佛一个大型腿部挂件,挂在周向晚大腿上摇摇欲坠,但就是掉不下去! 周向晚万万没想到吴凉这么高冷的人,居然能缠人到这种地步,气喘道:“你胶水成精了吗?我都说了,我不要和你好了!你别扒着我!”顿了顿,周向晚硬是拖着吴凉往前艰难迈步,躁狂道:“我是个人渣!神经病!你为什么不能离我远点!!!” 吴凉回忆起钱盟发给他的直男gay化宝典,理所当然地吼道:“因为我贱!!!” 周向晚:“……” 周向晚闻言,心里酸楚无比,以前吴凉和杜枫纠缠不清的时候,周向晚总是骂他贱,骂他瞎,他现在极度后悔之前和吴凉说过这样的话。 吴凉冷硬又分明温柔。冷硬得不知索取,得到的东西少得可怜,温柔得不求回报,任他予取予求,他明明那么好,可连一段正常的感情都没有拥有过,第一段感情是人渣,第二段感情是神经病。 焦虑,懊悔,心疼,恐惧,无数负面情绪在心里堆积,周向晚脑子一片空白,情急之下只会说母语了,用俄语囫囵道:“你能不能等等我……等我好一点……不,别等我……我好不了……我35岁还这样……我不能耽误你……” 吴凉:“……”该死,听不懂! 吴凉因为根本无法与周向晚沟通,情急之下将抱大腿政策贯彻到底,抱得相当死皮赖脸,就差上嘴咬周向晚裤子了。周向晚不敢再乱蹦跶,生怕一脚把吴凉蛋蛋踢碎,他望着周围不知道是鬼还是幻觉的黑影,抹了抹眼睛,决定快刀斩乱麻,拉开抽屉,掏出一把机关枪,对着墙壁轰隆隆一通扫射,他眼睛红得吓人,密密麻麻全是鲜红的血丝,似乎是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没有一脚把吴凉踢出去,吴凉先是被突如其来的枪声惊得一抖,他心里确实有点怕周向晚,但又很快控制好心态,把脸埋在周向晚大腿上,假装是个聋子。 良久,枪声顿停,周向晚剧烈喘息着,像一只发狂的野兽:“你……信不信我把你……一枪蹦得屁股开花!” 吴凉蹭了蹭周向晚大腿,才仰起脸来看他,吴凉的眼睛不像周向晚,蓝得澄澈而富有层次,只有黑白两色,分明得像黑棋落子白玉盘,清楚地倒映着周向晚的身影,似乎只容得下他一人,纯粹至极,偏执至极。 吴凉抱着大腿,稳如老狗,淡淡道:“打两枪,我要死得对称。谢谢。” 第87章 逐渐黑化顾北狼 周向晚:“……” 吴凉见周向晚被气得吭哧吭哧的, 依然充满严谨的探究精神, 歪了歪头,认真补充道:“但是我听着,像是没子弹了。” 周向晚瞪大眼睛, 差点没被他气得当场撅过去,举着枪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久违地感到了一丝尴尬,重重地把枪往桌上一砸, 哗一声拉开抽屉, 哆哆嗦嗦地拿出一瓶药, 快速拧开往手里倒了一大把, 就要往嘴里塞。 吴凉见状,立马不抱大腿了,跳起来一把抓住周向晚的手腕,两人四目相对,僵持片刻, 吴凉道:“周向晚!先给我看看是什么药!” 周向晚猛地甩开吴凉的手,道:“别管我,我们都分手了!” 吴凉被周向晚推得身子一歪,与此同时,白色的药片被甩出,像小珍珠一样落在了地板上,弹弹落落, 到处乱滚,发出几声清脆错落的声音。 吴凉站在散落的药中间,他明明是周向晚最好的药,可周向晚却不愿意吃。 “分手?你说分手?” 吴凉面无表情的,定定看着周向晚的眼睛,像是愣住了,又像是强压着怒火。他确实是个感情迟钝的人,惯于隐忍不代表他不会疼,更何况是来自最在乎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 吴凉一听周向晚说分手,心脏反射性地停了一拍,咣噔了一下,而后剧烈地跳动起来,血液汩汩往脑子送,跳得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他不明白周向晚嘴里说着喜欢,却可以做到轻描淡写地抛弃他,明明连合同都签了! 不自觉的,那种猥琐男想要控制漂亮老婆的阴暗心思又偷偷冒了出来。哪怕周向晚确实是生病了,但从他把他合同扔进碎纸机的开始,周向晚的每一句话都踩在他的死线上——就没人能碎他顾北凉拟的合同! 吴凉左边的小人平静道:“他生病了,自己都管不好自己,不要和他计较,要更有耐心。” 吴凉右边的小人气得直飚粤语道:“太过分了li(你)!扑街仔!!!” 两者一通中和,吴凉沉默着从架子上倒了一杯威士忌,仰着头灌了进去,烈酒流过之处,皆是一阵火辣辣的疼,他咽了一口又一口,才平静开口道:“周向晚,我觉得,比起吃药,你现在更需要摄入食物,碳水化合物能让你心情变得和缓一些。你想吃什么?” 周向晚深深吐出一口气,指着门道:“你出去。” 吴凉抬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向晚,凝视良久,道:“周向晚,你在挑战我的底线。” 以前有一次,吴凉也和周向晚一字不差地说过这句话。两人还在公司的时候,周向晚屡次迟到,屡教不改,吴凉已经准备坐电梯下班了,周向晚正花枝招展地来上班打卡,还在电梯当众捏着吴凉下巴,吊儿郎当地调侃他一脸晦气仿佛死了全家一样。吴凉忍无可忍,咬着牙说“你在挑战我的底线”,随后一拳揍向周向晚的脸,两人大打出手,一路噼里啪啦从电梯打到走廊,最后以周向晚阑尾炎发作告终。固然,周向晚没认真打,但吴凉这人,颇有血性,要真被逼急了,打起人根本不要命。 但凡周向晚记忆力有吴凉半点好,他都能在听到吴凉说这句话的时候,起一点警觉之心,但是,他没有。他那卑微的小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立刻,马上,离吴凉远一点。 周向晚偏头,躲过了吴凉的视线,朝吴凉脚下开了一枪,激起的碎弹片弹在吴凉裸露的脚背上,哑声道:“你给我滚。” 吴凉恍若未闻,低头看了一眼他光着的脚丫,环视一圈,轻声道:“我拖鞋呢?” 周向晚:“……在书房。” “哦。” 吴凉缓步出了门,还不忘把歪了的地毯踢对称再关门。 周向晚揉了揉眼睛,大大松了一口气,吞了药,爬上了床,从床头的暗阁里拉出一条拇指粗细的钛合金链,链子约有十米长,为银白色,链头为一电子扣,周向晚将电子扣熟练地往手腕上一锁,电子扣发出滴滴的声音,一股微小的电流间歇性地流进他的身体,手腕的刺痛让周向晚保持着微微的清醒,他筋疲力尽地倚在床上,心想:“走了就好。走了清净。” 他莫名其妙地又想起他之前调侃吴凉:“顾北凉,你真狠”之类的话来,勾着嘴角笑了笑,眼泪却夺眶而出,一颗心哗啦啦漏风,他不明白,吴凉明明如他所愿,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应该高兴才对,现在却难过得要死掉了。 周向晚不敢闭眼,他每次闭眼都会觉得他周围站满了鬼魂,悬在他头上,用充满怨毒的眼神冷冷地盯着他,索去他的性命。 周向晚盯着虚空中的黑影,脑子越来越昏沉,他正欲提高电流的强度,忽的听见了行李箱底轮在地板上滑动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他的房门前,他微微偏过头,眯着眼睛望向门口。 下一秒,大门被推开,吴凉站在门口,身影背光,周向晚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他拖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周向晚说不清他是什么感觉,可能是难受,可能是轻松,只觉周围的黑影如黑浪似的骚动起来,朝着吴凉蔓延而去。 “你要回中国了吗……”周向晚轻声道:“你找管家,让他开飞机送你。” 吴凉没回答,拉着行李箱走进房间,行李箱滑动的声音越来越近,周向晚却觉得吴凉离他越来越远了,他身边的黑气越发浓郁,周向晚甚至看不清吴凉的身形,隐隐看见吴凉高举着右手,手里似乎是一把凶器,看起来像是一把菜刀。 周向晚心想:“吴凉想杀了我。”他这么想着,却不恐惧,他眼神极涣散,不想反抗,也不想说话,看着吴凉站在他面前,举起了刀,闭上了眼睛。 “啪!”一声脆响回荡在空寂房间,激荡起层层叠叠的回音,这声音比起之前吴凉扇周向晚巴掌听起来更为清脆,更大快人心。 周向晚没等到菜刀砍人的剧痛,只觉右脸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正所谓只有打脸能让周向晚清醒,他一个激灵,震惊地睁开了眼睛,只见吴凉身上的黑气就像雾一样散开了,表情严肃地看着他,手里拿着一只中老年版灰色格子厚底大拖鞋。 周向晚:“你要干什么!!!” 吴凉又往周向晚左脸快准狠地扇了一下,淡淡道:“揍你。” 周向晚作为一个绝世仙男,是有偶像包袱的。枪,刀,哪怕是棍子,都可以接受,但万万无法容忍被土味大拖鞋扇漂亮脸蛋,感觉整个人的气质和格调都被拉低到了尘埃里,在床上一滚,正要逃跑,手腕忽的被猛地一扯,链条发出刺耳的喀喇声,又被啪一声被扯了回去,程序的设定就是周向晚一旦有发狂的迹象,就会强行加大电流。 周向晚被电得四肢一软,仰面躺在床上,怀疑人生:我坑我自己.jpg。 吴凉抬腿一跨,叉腿坐在周向晚腰上,露出商业微笑:“你知道上一个撕毁我合同的人怎么样了吗?” 周向晚第一时间抬手护住脸,从指缝里露出一只灰蓝的眼睛怯怯地瞄着吴凉,喉结动了动,心虚道:“……怎么样了?” 吴凉从后腰掏出另一只拖鞋,咧开嘴,露出六颗白森森的牙,“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别雷夫等了几分钟,再次来到周向晚的房间门口,又听见里面传来啪啪啪激烈之声,气得秃头滋滋冒油,问阿强道:“他们都不用休息的吗?!” 阿强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夹在这祖孙三代的情感纠葛里,沧桑道:“……这可能就是年轻人的世界。” 别雷夫探头探脑,暗中观察,只见重重金纱之后,一个大秃蹄子骑在周向晚身上,动来动去。 “卧槽!不准打我屁股!吴凉!!!” “啪啪啪啪啪啪!!!” “嗷呜!脸也不行!” “你这次太过分了!!!”吴凉喘息道:“你跟我道歉!我是你谁!”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男朋友!老公!老公总行了吧!你从我背上下来!”周向晚嗷嗷直叫。 别雷夫和阿强宛如石化一般站在门口,阿强艰难道:“看来,那个中国男人,还挺行的。” 别雷夫冒出了一百万个问号,迟疑道:“他们是轮流来的?” 阿强严谨道:“好像叫……互攻?你爽我爽大家爽,Angel不吃亏。” 短短一小时,别雷夫再次被逆cp,简直被气成了表情包,小小的秃头,挂满了大大的迷惑,拄着拐杖,气冲冲地走了。 一阵激烈地啪啪啪过后,吴凉拖鞋都给打歪了,坐在周向晚对面,冷酷得像一个莫得感情的广东杀手,用拖鞋头指着周向晚的脸。周向晚盘腿坨着,一张俊美的脸蛋被怼得又红又肿,臊眉耷眼,抽抽搭搭,时不时委屈巴巴地抬起眼帘觑吴凉两眼,仿佛一只刚拆完家,被主人暴打一顿的哈士奇。 四十八平方的大床上,满是碎纸条,正是被周向晚扔进碎纸机的“危情一百日,冷酷总裁的恋爱合约”碎成千儿八百块的惨躯,周向晚一手拿着透明胶带,一手捏着碎纸片,可怜幼小无助道:“这根本拼不好嘛……” 吴凉莫得感情地嘬了一口旺仔牛奶:“能拼好。如果没黏整齐,就重拼。” 周向晚当场去世。 第88章 真香总裁顾北凉 顶着屁股被拖鞋啪开花的巨大压力, 周向晚抽抽搭搭地拼了一会儿, 半点没进展,绝望地直挺挺地往床上一躺,双腿一蹬, 破罐破摔道:“明天再拼。我想吃饭。” 吴凉下定决心要给周向晚一个教训,扔过来一个面包,一瓶旺仔牛奶,无情道:“边吃边拼。” 周向晚愤愤然撕开面包,嗷呜咬了一口, 干干巴巴地咽下去, 嘤嘤道:“你太过分了!” 吴凉哽了哽, 心里泛上一丝委屈, 但又马上压下了这不合时宜的情绪,道:“你觉得你撕碎我们的合同,拿枪对着我的行为不过分吗?” 周向晚无言以对,心中有愧,又实在不想拼了, 在床上像葱油饼一样翻滚,无赖地把脑袋蹭在吴凉大腿上,试图撒撒娇,蒙混过关。 “一天拼一点嘛……你刚刚都揍我出气了……” 吴凉强硬道:“我仍然很生气。” 周向晚在心中权衡片刻,把手掌摊平,递过去给吴凉,耍赖道:“那你再揍我一顿, 反正我不拼了。” 吴凉:周向晚绝对是他见过最熊的大龄儿童! 吴凉随着周向晚的折磨,一步步黑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老实巴交的直男了,拿着拖鞋作势要打,高高举起,快速落下,又在即将打到手心时紧急刹车,用鞋底轻轻碰了周向晚手心一下,轻声道:“那我开始了。” 打手心就好比弹脑崩儿,等的时间越长,对疼痛的预估值越高。周向晚本来不怕疼的,被吴凉这起手式弄得有些紧张,偏过头不要看了,闭上眼睛哦了一声。 吴凉拿着鞋底对着周向晚手心比划了几下,又是高高举起,半天不落,周向晚睁开一只眼睛,觑了吴凉一眼,又很快闭上,心里揣揣,想道:“我看吴凉这下是要把我手打断。” 周向晚在心里默默数着数,数到5的时候,手心突然痒痒的,像是一片花瓣落在手心,又像是一只小猫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 周向晚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吴凉亲了他手心一下,他猛然睁开眼,正对上吴凉沉静的眼神,吴凉看着他,眼神坚定如海边的礁石,柔和似春日的暖阳,将满是细小伤口的手指一根根嵌入周向晚的手指缝隙里,与他手指相扣,紧紧的。 “如果你告诉我,你出现了什么幻觉,你可以不拼。” 周向晚手指不受控制地一动,吴凉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紧张,从地上拎起行李箱,平铺在床上,轻描淡写道:“我不仅仅因为你撕碎合约,要与我分手生气。” “我生气,主要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吴凉说着,不禁微微皱起眉来,用他平时教训下属的口吻道:“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但你的能力配不上你的想法,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你根本没有独立解决这个问题的水平,所以就应该及时把问题上报给我。” “换以前,你这种员工,我是不会要的。” 周向晚抿了抿嘴,心虚道:“可是,我不是你员工,我是你老公。” 吴凉叹了一口气,牵起周向晚的手,又亲了一下他的手背,听起来有些无奈,“对,谁叫你是全世界最可爱的晚豆公主,永远有自己独特的想法,全世界都得宠着你让着你,我真的拿你没办法。” 吴凉说着,声音有些抖,再也维持不住公事公办的态度,几乎带着一些祈求意味:“周向晚,我不是铁打的,我会疼。你告诉我,别折磨我了,可以吗?” 周向晚有太多的事瞒着吴凉,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只指了指床头柜上的威士忌,道:“你给我倒杯酒。” 吴凉决定不再宠着周向晚了,坚定拒绝道:“不行,这酒太烈了。如果你有压力……”吴凉仰头吹了半瓶烈酒,被辣得鼻子一皱,咳了一声,“……你就当我醉了,什么都记不清。” 周向晚一只手被锁链铐着,一只手被吴凉紧紧嵌在手里,真是想乱蹿都没地儿蹿,他和吴凉离得很近,近得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小声说了自己心里最害怕的事:“我怕你怕我……我会伤害你的。” 吴凉觉得自己可能醉了,脑袋晕乎乎的,心中莫名充满了一种广东人什么都敢吃的勇气,道:“我不怕你!我用拖鞋打醒你个扑街!” 周向晚:“……” 吴凉空出一只手,从行李箱掏摸出一个i-pad,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签了姓名,递给周向晚,道:“你重新签一份。” 周向晚以为还是之前那份合约,拿着电子笔,爽快地签了自己的名字,吴凉将文件储存到云端,突然笑了:“你签了电子版的,就算你把i-pad砸了,合同也会一直在。” 说完,吴凉把i-pad递还给周向晚,道:“你再仔细看看。” 周向晚揉了揉眼睛,道:“之前不是看过了吗……”周向晚话音戛然而止,呼吸顿停,他发现在合同的最后,吴凉把合同改了一个字,那个字改了之后,整个合同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周向晚眼眶发酸,抖着声音道:“你……他妈什么意思!?” “我可以接受任何状态的你。”吴凉语气安然,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只要你还有一点点喜欢我,我就能坚持下去。直到我死。” 合同生效日是今天。 合同时效:100年。 第89章 得知真相顾北狼 吴凉把一百天, 改成了一百年。 但对于周向晚, 却是没有限制的,一百年的期限,限制的是他自己, 这是他对周向晚作出的承诺,用他自以为最认真,最浪漫,最符合海誓山盟意义的方式。 做保证这种事儿,对周向晚这种一秒钟一个想法的人来说, 说反悔就反悔, 任性至极, 相当公主脾气, 而吴凉是个老实人,将契约精神看得很重,一旦作出承诺,很大程度上就是一辈子。就像他曾经对杜枫说只要你不先离开我,我就不离开你, 哪怕被折磨成那样,还是咬牙死磕着。 周向晚那博览各色狗血大片的脑子里突然就浮现了一幅画面:他英年早婚,不幸得了癌症,英年早逝,吴凉守着他养的一千只狗儿子,忍着洁癖铲了一辈子屎,守了一辈子活寡, 白发苍苍,惨死街头。 或者是他车祸失忆,变得残忍无情,渣攻该干的事儿一样没少干,吴凉因为签了一百年的卖身契,一直隐忍,最后得癌症去世,他幡然悔悟,抱着吴凉骨灰孤独一生。 实在是太糟糕了!周向晚打了个激灵,急急地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想将合同删除。吴凉倾身就夺,“周向晚!你又耍赖!” 两人抱在一起滚了几下,银链子在将两人缠绕在一起,周向晚手腕上铐的电子锁再次被猛烈拉扯,一阵强烈的电流被激发,吴凉只觉一阵刺痛的麻意从和周向晚十指相扣的那只手臂传来,这麻意转瞬即逝,震得他浑身一激灵。 吴凉:“这是什么?!周向晚,你又在作什么幺蛾子!!!” 周向晚承受的电流要比吴凉痛得多,虽然被电得眼前发黑,但反应还是超级快,一jio把吴凉的终极杀器土味毛拖踢飞,才缓缓道:“……这是心动的感觉。” 吴凉在被杜枫绑架的时候,被电击枪电过,对于遭电击的痛感记忆犹新,立刻判断出刚才的感觉是触电,瞪着眼睛道:“胡闹!你根本就是在电自己!” 周向晚垂死挣扎:“没有!心动的感觉就是和触电的感觉差不多的!不然为什么会有十万伏特这个说法!” 吴凉懒得和周向晚争辩这种令人疯狂掉智商的话题,一眼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指着周向晚的手腕上的锁链,气得满脸通红,几欲发狂,吼道:“摘了!给我立刻把这鬼东西摘了!” 周向晚哪里敢惹现在的吴凉,前所未有得相当老实,翻转手腕,输入密码,电子铐发出咔哒一声,从周向晚手腕上掉落下来,无声无息地落在床上。银链像一条色泽华美的细蛇,将两人紧紧缠绕,尾部迤逦,在黑色的床单上摇曳成一个不规则的大圆,将两人圈在一起,吴凉跪在周向晚两腿之间,低下头愣愣地盯着他手腕。 周向晚原本雪白的手腕,被电流灼伤,浮出一圈鲜红的突起,宽为拇指粗细,白是白玉的白,红是如血的红,红白对比,触目惊心。 吴凉心想:“王八蛋!!!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傻逼!!!” 吴凉想骂人,但他总忘不了周向晚刚才说怕伤害他时,那小心翼翼的眼神。周向晚根本没有必要把自己锁起来,电击治疗对他的情况完全没用,他这么折磨是怕自己无法控制,做出伤害别人的事。 一股无能为力的绝望涌上吴凉的心,他攥紧了拳头,心里像被一万根针细细密密地扎了一通,感觉自己又被电劈了一回, 周向晚自从被车碾成一滩烂肉之后,对疼痛的忍耐度就很高,除了不能忍受被low爆了的拖鞋爆揍,其他都觉得还行,没觉得这伤有什么,见吴凉没骂他,胆子肥了,作势推了推吴凉,“往旁边一点,链子绕一起了。” 吴凉没作声,低着头,伸出伤痕累累的手,包裹住了周向晚的小指——那里戴着周向晚硬是死皮赖脸从吴凉那里蹭来的小玫瑰戒指,然后,他颤着呼吸,朝周向晚手腕上的伤痕轻轻吹了一口气。 随着这一口凉气吹在伤口上,几滴泪也水晶似的跟着它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吴凉抬手抹了抹眼睛,继续呼呼地吹,没有说话。 吴凉很少哭,这次他真的快被周向晚逼崩溃了。他哭起来是无声无息的,甚至没有抽泣声,只是扑簌簌地往下掉眼泪。大抵是那些哭得嗷嗷作响的,总是哭得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因为总有人心疼他,哄他,就像周向晚。 而吴凉从小的家庭教育,就是哭是没用的,解决问题才是第一要务,从来没有人安慰他,所以哭出声音,是没有意义的。 周向晚被吴凉吓着了,他最怕吴凉哭,不知所措地拍了拍他的背,干巴巴道:“没事,没事,别哭了。都是小伤。我错了,你揍我吧。” 吴凉摇了摇头,他自己都不知道眼泪从何而来,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情绪化,他流着眼泪,有条不紊地将缠在两人身上的银链解下来,银链一解,两人没了桎梏,就微微分开了,就好像什么联系断了似的,周向晚居然感觉一点也不习惯,搂着吴凉的腰,硬是强迫他岔开双腿,捏着他后颈,把他按在自己怀里。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弄你的合同,不说分手,不拿枪指你,不叫你滚……” 吴凉依然是摇头,额头磕在周向晚肩膀上,不让他看。周向晚哪里扛得住他这样,紧紧抱着他,哄小孩睡觉似的摇来摇去,轻声道:“我马上就拼合同,我不赖皮了,我拼好之后,去博物馆雇几个搞古籍修复的,肯定给你弄得对称漂亮……吴凉……你别气了……喝口旺仔消消火。” 提到旺仔牛奶,吴凉突然闷闷道:“……没有了。你一瓶,我一瓶。” 周向晚:“我马上去买!” 这是吴凉第一次被人哄,何况哄他的人还是周向晚,越被哄越脆弱,吴凉总觉得哭泣是不被允许的,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一个劲儿往周向晚怀里缩,周向晚摸了摸吴凉的头,他头发才刚长出来一点点,刺绒绒的,像猕猴桃。 周向晚抱着吴凉倾下身,将吴凉压在黑色的床单上,这是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周向晚心里却没有多少欲望,只是亲了亲吴凉哭红的眼角,顺着泪痕往下舔,咬他带着威士忌凛冽口味的嘴唇,咬得很温柔。 吴凉一手穿过周向晚的肋骨,一手抱着他脖子,他终于不流眼泪了,只是将脑袋埋在他颈窝里,轻轻吸了吸鼻子。 “你困了吗?” 吴凉摇头。 “那你还气不气?” 吴凉依然摇头。 “你为什么不说话?” 吴凉:“……” 周向晚反应了很久,才意识到,吴凉可能在和他撒娇。 吴凉觉得自己比周向晚年长,所以在两人的关系里,他从来都是迁就周向晚的一方,让着他,宠着他,事事都优先考虑他,他心甘情愿,只是偶尔惶恐不安,他唯恐自己不够成熟,不够强大,配不上周向晚,连依赖,都依赖得不动声色,小心翼翼。 周向晚抬手摸了摸吴凉清俊的眉眼,本来一颗硬得不行的渣男之心,被吴凉的眼泪泡得一塌糊涂,道:“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告诉你。” 吴凉依然是那个老问题:“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是什么样的幻觉?” 周向晚抱着吴凉,神经质地往四周看了看,低声道:“我觉得……可能不是幻觉……我可能见鬼了。” 吴凉:“……”这道题超纲了,应该找茅山派第一百零八代传人钱盟才对。 吴凉简直怕了周向晚,完全不敢反驳他,只顺着他的意思往下问,“是什么鬼?” 周向晚小声道:“不能说……要是他们缠上你怎么办?” 吴凉道:“他们?不止一个吗?” 周向晚闭着嘴不说话了。所幸,吴凉博览鬼片,虽然内心深处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有着丰富的理论知识,撩起被子往两人身上一盖,口吻充满了神棍气质,“被子可以隔绝阴阳之气,我们在里面说话,他们听不见,也进不来。” 周向晚满脸不信:“真的?又是阴啊阳的,你和钱盟怎么越来越像了?” 吴凉道:“我们之前看的那部幽灵井,主角最后是不是靠钻进被子躲过一劫?” 周向晚因为怕鬼,很少看鬼片,非常无知,没有再问,老老实实地和吴凉盖在毛毯底下,吴凉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周向晚没看过咒怨。 两人暖烘烘盖在被子底下,呼吸交错,身体交叠,这让周向晚觉得很踏实。 吴凉问道:“所以你……”顿了顿,斟酌道:“到底看见了什么鬼?” 周向晚犹疑片刻,道:“……被我害死的人。” 吴凉第一时间想到了周向清,但又注意到之前周向晚说的是“他们”,疑惑道:“你凭什么断定,他们是鬼,而不是幻觉?” 秘密这东西其实和便秘的原理一样,便秘的人拉屎,第一根屎拉出来后,后面的屎就拉得顺滑无比。周向晚说话,也是一个道理,他憋太久了,讲了一个见鬼的开头,根本停不下来,附在吴凉耳边,低低絮絮地将周向清昨天给他发微信的事情说了。 吴凉本来就是靠看鬼片催眠的硬核男人,他一天一夜没睡觉,和周向晚躺在被子里,周向晚在他耳边轻飘飘讲他见鬼的故事,这一切都太符合他的入睡条件了。 吴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周向晚不满地咬了他耳朵一口,委屈道:“说要听我说实话的是你,现在觉得无聊的还是你。” 吴凉眨了眨眼,感觉两只眼皮都要黏在一起了,他心里觉得有些异样,因为作为一个顶级社畜,他可以很完美地调整自己的状态,他现在精神高度紧绷,哪怕又醉又困,也不应该萎靡成这样。 吴凉想揉眼睛,但他被周向晚压得抬不起手来,只好歪头蹭了蹭周向晚的衣服。 这时,吴凉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透着一丝清苦的淡雅,就像苦丁在水里满满泡开。这不是周向晚身上惯有的香水味道,他身上的味道向来是热烈而清新的,像森林,像沙漠,像宠物香波。 吴凉道:“你换香水了?” “没有啊,”周向晚凑在吴凉脖子旁边猛地吸了一口,“这不是你直男香皂的味道吗?闻起来像洁厕剂……” 吴凉被周向晚吸的有些痒,笑了笑,正欲拉开毛毯吸点清新空气清醒一下,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毛毯厚薄适中,隐隐透进来一丝朦胧的光,周向晚趴在他身上,但是他总觉得,这毯子里还有第三个人。 吴凉的心脏不正常地加速跳动起来,他头越来越晕,困得不行,恍惚间,竟隐约看见,周向晚肩膀上浮现了一张模糊的,青白的小脸。 “嘶——” 吴凉猛地一弹,惊骇欲绝,倒吸一口气,抬手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用尽全力,奔着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的目标去的,虎虎生风,啪一声扇在周向晚脸上,简直是把小仙男的头都给打歪。 周向晚嗷了一声,捂着脸,嘤都嘤不出来,怒吼道:“吴凉!!!你打我打上瘾了是吧?!” 吴凉恍若未闻,缓慢地眨了眨眼,盯着周向晚肩膀盯了半晌,那里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但周向晚的身边,却出现了重重虚影,很淡,很模糊,像是一片虚幻海市蜃楼。 但并不是周向晚和他说的,被他害死的人变成了鬼,而是一坨坨覆盖着棕红色鳞甲,眼冒红光的—— 怪兽! 吴凉悚然地揉了揉眼睛,瞪着虚空说不出话来,周向晚看着他的表情,怒气消失地无影无踪,蹦上前,紧紧抱住吴凉,似乎是想用身体护他,无比懊悔道:“我就说……不能告诉你……你看,他们缠上你了!” “不是……” 吴凉和周向晚经历大不相同,思考方式自然截然不同,吴凉拖着周向晚艰难前行,拿起柜子上的威士忌,眯着眼细细端详,喃喃道:“报警……我们可能喝了假酒……”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吴凉不干亏心事,所以看见的都是相当奇怪的东西…… 第90章 不能再傻顾北狼 周向晚也把脑袋凑过去, 和吴凉一起研究威士忌的酒瓶,反应迟钝地“啊?”了一声。 “我说,报警。” 周向晚自黑道:“你指望我们的警察,不如指望郁金香和李狗蛋。” 吴凉:“……” 周向晚摸了摸口袋, 茫然道:“我手机在哪?好像也在书房。” 吴凉道:“不在也好, 你手机应该是被植入了病毒。” 吴凉用力摇了摇头,感觉自己脑浆糊成一团,飘飘欲仙,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踩在地板上。但幸好, 他哪怕智商被开了个根号, 依然是个靠谱的人。 “周向晚, 如果只有你一个人能看见, 有一定的几率是超自然现象, 即你说的鬼,可是, 现在我也看见了。我倾向于,我们因为某种药物的作用,出现了幻觉。” 周向晚瞪大眼睛, 又往四周看看,压低声音道:“万一……是他们现形了呢?” 吴凉:“……” 吴凉揉了揉太阳穴, 无奈道:“我看见的是小怪兽。我相信, 没有鬼会变成这个样子。” 周向晚疑惑道:“小怪兽?” 吴凉感觉自己的霸总形象岌岌可危,但还是豁出去道:“就是奥特曼打的那种……怪兽……要小只一点……所以叫小怪兽。” 周向晚哪怕病成这样了,还是没心没肺地乐出了声,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他神志不清,连说话都懒得说了,但吴凉身上总有一种令他开怀大笑的魔力。 吴凉一本正经道:“你先别笑,你听我给你讲道理。” “噢。” “我先喝了半杯酒,那时候我的情绪控制力有一点降低。本来,我是不会用拖鞋揍你的。” 周向晚满脸不信道:“我看你揍我那劲头儿,是忍了很久了吧?” 吴凉哽了哽,竟毫无求生欲:“是的。有时候,你真的欠得难以想象。” 周向晚:“……” 吴凉不停打哈欠,扭了自己继续道:“后来,我喝了第二杯酒,那时候,我并没有出现幻觉,只是觉得头晕,很容易被激怒。” “我出现幻觉,是从你给我讲鬼故事开始的。” 周向晚很生气,拍了吴凉大腿一下,道:“不是鬼故事!是真的!” 吴凉被拍了一下,脑子才稍微清醒点了,道:“你是不是每天睡觉前,都要喝一杯酒,然后才睡觉?” 周向晚点了点头。 吴凉用力搓了搓脸,声音越来越轻,“我觉得,你的酒,你的被子……都有问题。这样,如果有人意外喝了你的酒,只要不和你睡觉,就不会发现你的酒有问题。” 吴凉感觉自己反应越来越慢,意识像离了手的气球那样渐渐脱离身体,最糟糕的是,一股莫名其妙的狂喜涌上了心头,周向晚还在等着吴凉的严谨分析,半天没听见动静,不由转头向他看去。只见吴凉的嘴角慢慢勾起,勾到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弧度之后,吴凉惯有的商业假笑出现了! 吴凉挂着面具一样的笑容,慢腾腾地开始脱衣服,房间里有暖气,他只穿了一件爸爸款灰色条纹睡衣,他先脱了上衣,平铺在床上,妥妥当当,一丝不苟地叠好,最后还有用手抚平每一根褶子。 周向晚充满了疑惑,道:“你要睡觉了?” 吴凉没有回答他,而是弯腰脱起了裤子,依旧是按照他的习惯,对对称称地叠起来,放在衣服上面,挺直着腰,一本正经地拉开衣柜门,弯腰把衣服放进了柜子里。 吴凉弯腰的时候,屁股微微向后,直男款条纹内裤绷紧,勾出两瓣流畅漂亮的弧度。 周向晚跟在他后面,看得鸡儿梆硬,咽了口口水,心道:“难道,这是吴凉勾引我的方式?洁癖外加强迫症是他富有魅力的灵魂?” 周向晚为难地抱着吴凉拱了拱,道:“……现在是不是不太合适啊?你不是说……床有问题?桌子会不会太硬了?要不你忍一会儿,我先布置一下?” 吴凉微笑着推开他,依然做着自己的事情,不理他,掀开他整理得整整齐齐到令人发指的行李箱,认认真真地找起东西来。 吴凉整理东西,对他来说,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此情此景,不免让他看起来有一些诡异,他搬弄行李箱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变态分尸狂。 周向晚莫名其妙觉得他笑得像疯狂动物城里的树懒,他现在四面楚歌,草木皆兵,胆子也就比哈哈大不了多少,小声问道:“你他妈在找什么?拖鞋吗?” 吴凉似乎没听见似的,笑得无欲无求,六根清净,从行李箱最深处拿出一个小袋子。 那小袋子是灰色绒布制成的,吴凉慢腾腾拉开袋口,手指伸进去,半天不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周向晚是个急性子,看得着急冒火,“你到底要干嘛啊?” 在周向晚的殷切注视下,吴凉从灰绒袋子里拿出了另外一个比较小的灰袋子。 周向晚:“……” 暴躁,想骂人。 吴凉没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对,重要的东西一定要装在双数的袋子里,舒服,妥帖。 周向晚挠了挠脸,不知道吴凉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只得憋着着急之情,鼓着蓝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吴凉的手里的小灰袋子,简直像要把袋子看出个洞来。 幸好,吴凉没有丧心病狂地套四层袋子,将手伸进袋子,夹出了一个宝石闪烁的东西。 由粉色水晶雕琢而成,由金丝缠绕勾勒,中间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宝石,最顶端则是向外延伸的一对小翅膀——正是周向晚送给吴凉的新年礼物,传说中奥特曼变身要用的神光棒! 周向晚心里隐隐涌上了不详的预感,但是又克制不住想吴凉做成鬼畜视频的欲望,可惜到处都找不到手机,只好挠了挠脸,翻出一架单反,静静期待失智吴凉开始他的表演。 只见吴凉亭亭立于地板之上,不蔓不枝,一脸严肃地顺时针旋转神光棒,眼神里隐隐透出一股世界和平由我来守护的热血正义,宛如傲雪寒梅,挺直胸膛,将手举向天空。随后,神光棒顶部的尖端在灯光下放射出绚丽的光芒。 周向晚大为震惊,举着相机咔嚓咔嚓个不停,叫道:“卧槽!我老公装逼会发光!” 平时有智商的人,一旦中了迷药,智商滑坡越发严重,吴凉就像做梦一样,相信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取景器里,吴凉挂着神秘的商业微笑,朝着周向晚看了看,抬步走近,拍了拍周向晚的肩膀,缓缓道:“别怕,我会保护你!” 周向晚咔嚓咔嚓的拍照声顿停,顿时觉得自己的行为似乎不太好,一把揽过吴凉的腰,下巴蹭蹭他脖子,哭笑不得道:“你怎么保护我啊?” 吴凉道:“我会用究极哉佩利敖光线。” 周向晚:“什么玩意儿?!” 吴凉见状,在周向晚怀里动了动,竟是要摆出奥特曼打怪兽的姿势给周向晚看了。周向晚连忙抱着他的腰,哄道:“行了,行了,差不多了得了。我送你去医院!” “不行。”吴凉一脸严肃地阻止了周向晚,“不要打草惊蛇。” 周向晚也迷迷糊糊的,奇怪道:“打谁?” “打怪兽。” 吴凉在手臂里聚满了能量,朝着四面八方咻咻乱射,周向晚难得在吴凉身上看见一丝孩子气,觉得他此时无比可爱,并不拦他,只是脱下外袍披在他身上,一边配合道:“哇,好厉害啊!” 吴凉仿佛受到了鼓舞,浑身充满了力量,这时,门突然被打开,别雷夫从门缝里探出头来,正被吴凉的究极哉佩利敖光线“咻”个正着。 别雷夫感觉自己眼睛被辣了。 一个傻孙子已经足够让别雷夫感到窒息,再来一个傻孙子的傻男友,那他一辈子都不能安心退休了,冷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周向晚将吴凉严严实实地抱在怀里,缓缓道:“……这是我们年轻人的情趣。” 别雷夫:“那也别在我的城堡里玩情趣!!!回你在南边的城堡去!!!” 周向晚:“我想回北边那座!” 别雷夫没好气道:“没了!被你男朋友一把火烧了!!!你们知不知道,那里面有托尔斯泰的手稿,还有马克思先生坐过的椅子,赫鲁晓夫摸过的土豆!!!真是气死我了!!!” 周向晚:“我妈的画呢?!” 别雷夫感觉自己再在里面呆上一秒,高血压就要发作了,砰一声关上门,临走前吼了一句:“没了!!!” 周向晚就地凌乱,万分崩溃,嗷了一声,疯狂摇晃吴凉的肩膀,吼得像个苦情男主:“你把我妈妈的画烧了?!为什么?!!!” 吴凉眨眨眼,喃喃道:“我找不到你。” 周向晚不可置信道:“你找不到我,就烧我房子?你……你……我养一个哈哈就差不多了!” 吴凉联系不出其中的因果关系,笑眯眯地点头。 周向晚大骇,下意识地将吴凉找不见他就会烧他房子的行为联系在一起,在妈妈的肖像画被烧的震惊之余,突然就体会到了被霸道总裁强制爱的诡异感觉。 周向晚心酸感慨道:“吴凉,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你爱我实在是爱得太疯狂了啊。我这次原谅你,但是下次你再烧我的画,我就要生气了。” 吴凉哪里听得懂周向晚在说什么东西,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已然到了极限,但还是在脑海里打完最后一个怪兽,揪着周向晚衣角,发出霸道总裁的宣言:“没有人能动我的男人!等我醒……”吴凉还没说完,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第91章 软饭娇妻周向晚 吴凉发了一通疯,再次醒来时, 头疼欲裂, 他没有睁眼, 先是在脑海里回忆他之前到底干了什么,才发现他记忆居然出现了断层,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他艰难睁开眼,对上一双冰蓝色的眼——当然, 不是周向晚。 哈哈俯视着他,忽的上身跃起, 顶着一张充满王之蔑视的狗脸, 抬起爪子对着吴凉的脸一顿好踩。 吴凉:一定是我起床的方式不对。 吴凉薅下脸上的狗毛狗毛, 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 沙发的另一端, 周向晚抱着电脑不知在鼓捣什么东西, 见他醒了,眼睛一亮,神色里带着一种莫名的喜悦, 眨了眨眼, 激动道:“你醒啦!你快开QQ, 我给你发了表情包!” 吴凉:“???” 怎么说,正常男友只会在给女朋友发红包时会露出类似的表情, 吴凉虽然不明白发几个表情包有什么值得激动的,但还是配合周向晚,一打开QQ, 就看见了自己的“裸照。” 吴凉高举神光棒:我变凹凸曼养你啊.jpg 吴凉发射宇宙光波:给老子死.jpg 吴凉微笑:只要我够模糊,蒙娜丽莎就无法比我神秘.jpg 诸如此类,一个比一个突破吴凉的形象底线,吴凉关上QQ,惊恐得像第二天早上爬起来发现自己被丑男糟蹋的良家妇女,抖着手问道:“这是我?” 周向晚道:“虽然我特意做了高斯模糊处理,但很明显,是你,就是你。” 吴凉兀自崩溃了一会儿,才发现周向晚发他表情包用的账号,是他以前用的工作号。 吴凉顿了顿,问道:“我记得你不喜欢用QQ。” 周向晚觉得QQ企鹅看起来就是一副倒霉的秃头样,还戴着红围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就油腻。他和吴凉聊天一般用微信,觉得开头一个小人面对着整个地球,却依然是孤身一人的意境很迷人。 周向晚顿了顿,道:“那是以前,我现在随便用了,只是软件而已,不用讲究。” 现在的吴凉,会将周向晚的每句话,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放在心尖细细琢磨,他马上意识到,周向晚不是不讲究,他不喜欢用微信,是因为被上次来自周向清的微信吓着了。 周向晚对他姐姐有多愧疚,吴凉一直看在眼里,吴凉无法容忍有人利用他姐姐的死来吓他,实在是卑劣至极。吴凉深吸一口气,很快振作起来,装作傻屌表情包从未出现过的样子,严肃道:“我要抓你身边的鬼,你配合我。” 周向晚特别吃吴凉这霸道冷酷,锋芒毕露这一套,少女心爆棚,黏黏糊糊地凑过去,坐在吴凉大腿上,大坨依人,乖巧道:“好。” 吴凉大腿一沉,憋红了眼,努力搂住身上这坨熊玩意儿,道:“把你那见鬼的手机拿来,我们吵一架。” 周向晚不想让吴凉掺合,道:“我雇人来吧,你别管了,好不好?” 吴凉道:“你现在最好不要相信任何人,而且,我已经停药了。” 周向晚:“嗯?” 超忆症让吴凉极度困扰,他吃的都是可以让大脑运转得更慢的药,也就是说,那个能同时进行三份工作,在年度会议上准确报出四年前某月利润表,吊打全公司上下的吴凉,才用了大脑CPU的三分之一。 吴凉勾起嘴角笑了笑,他对着周向晚笑的时候,不像他惯有的假笑,眼角微微下弯,表情柔和,黑曜石一般的瞳孔里满是周向晚的模样。 吴凉淡淡道:“信我。” 远在千里之外,监听员一号百无聊赖。这几天,他已经习惯每天收到周向晚的自拍,从周向晚身上,他学到了男性自拍的最佳角度,以及可以每天欣赏符合国际大势的潮流穿搭,而且,周向晚的手机存活天数经常成为监视员之间的赌注,有人认为Snow已经用这部手机吓过他,正常人只会把这部手机扔得远远的,哪里还会留着。监视员却认为,周向晚会继续留着这部手机,等待下次消息的到来。如果今天还能收到来自这部手机的信号,那他就赌赢了。 监听员已经连续12个小时没有听见这部手机里传来声音了,他幽幽叹了口气,正准备认赌服输,付给监听员二号十五万泰铢,却突然听见手机里传来了周向晚的声音。 “吴凉,我收到我姐姐的微信了。” 吴凉:“这只是你的幻觉。如果是真的,为什么没有消息记录?” 周向晚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你不信我?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吴凉:“我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不科学。你听我讲道理,如果有人入侵了你的手机,他照样可以做到这一点。你现在脑子不清楚,你应该相信我。” 一号监听员虎躯一震,正欲切断监听路径,手却慢了一步,想听听接下来的后续。 周向晚再次提高了声音,听起来很有一些无理取闹的意味:“什么叫脑子不清楚?!讲道理,讲道理,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和我讲道理,你要讲道理,还是要我!!!” 吴凉:“……你冷静一点,先把手机给我……” 随后,耳机里传来了滋滋的电流声,监听员开始旋转调试钮,加强了信号。 周向晚:“别碰我,我讨厌死你了!” 吴凉:“……你,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周向晚:“滚!!!你是不是想杀我!你就是觉得我疯了!今晚别想和我睡一起!你去独栋102住!” 吴凉:“独栋102和你离了有831米远!我就不能去书房睡吗?!” 监听员一号:有钱人房子真多啊。 周向晚:“滚开,我去独栋102,行了吧!” 周向晚话音刚落,又是一阵令人牙酸的信号消失声,想必这手机又被他砸了。 监听员一号摇了摇头,开始写观察报告:一号目标:独栋102。 已出现轻度被害妄想倾向,精神状态脆弱,可适当加大药量,引导自杀。 备注:小心一号目标的男朋友。 而此时,一号目标的男朋友——吴凉,正穿着一件格子衬衫,敲下了键盘上的回车键。 吴凉面前,电脑屏幕快速闪过一行行错综复杂的代码,周向晚双手扒在桌子旁边,看得眼花缭乱,讷讷道:“卧槽,你他妈怎么跟开了挂一样,这些都是些什么东西!c语言?” 吴凉又按了几个键,一副世界地图在电脑屏幕上快速生成,一个小红点落在了柬埔寨。 吴凉道:“反向追踪。他们在柬埔寨。” 提到这个地方,吴凉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个人——Snow。 周向晚顿了顿,好像已经料到了,挠了挠脸,道:“要不,我三月十二号去柬埔寨,把他们一锅端了吧。” 吴凉:“……老实点。” 周向晚拱了拱吴凉,相当想日他,嗷一声咬了咬他的耳垂,道:“我们去睡觉吧!独栋102之前都没有人住过,被子也没有你说的奇怪的味道。我想舔你。” 美色当前,吴凉把持住了自己,道:“你睡床上,我睡床底。” 周向晚:“……你这个癖好,恐怕不利于我们的婚后生活。” 吴凉要做的,不止是定位到幕后黑手的位置,他要做的,还要更多,更复杂,当然,摆在前面的一座大山就是别雷夫。 别雷夫今天被深深的刺激到了,无法容忍周向晚和吴凉在他的房子里大战三百回合之后,晚上居然还要睡在一张床上,强行将两人分开,让吴凉单独睡在一栋房子里,门口还放了两头熊守着,还还向全庄园宣布,谁看见吴凉周向晚床上爬,阻止一次,奖励50万美元。 于是,大半夜的,吴凉只好从房子二楼悄悄翻下来,一路躲躲藏藏,搞得自己像特工一样,勉强走了十五分钟,才走到晚豆公主睡的独栋102。 周向晚早在二楼接应吴凉,刚刚将吴凉拉上来,捧住他冻红的脸亲了一口,就听见门被人敲了三下。 别雷夫站在门口,道:“Angel,我有事找你。” 吴凉很是一惊,仿佛隔壁老王一样惊恐,按照原计划麻溜的往床底一钻,并不是每1一个房子都有一床,48平方米的大床,这个房间的床尺寸正常,吴凉缩在下面,正能看见别雷夫迈进房间。 周向晚道:“祖父,都半夜三点了,你悄摸摸的来我房间干嘛?” 别雷夫哼了一口气,道:“我来看看你。你简直……太不节制了!” 周向晚:“啊?” 别雷夫:“你知不知道白天我来找你几次了?你每次又在干什么?!你气死我了!” 周向晚一头雾水,满脸迷茫地在椅子上坐下,突然咧着嘴嘶了一声,猛地蹿起来,叫道:“卧槽,屁股怎么那么痛!” 周向晚屁股痛,当然是因为屁股被拖鞋抽肿了,但别雷夫可不会这么想。他瞪大眼睛道:“他居然敢弄痛你!!!” 吴凉躲在床底下,卑微地想:“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别雷夫说完周向晚,气氛突然凝重,周向晚等了几分钟,实在是忍不住,道:“您到底来干嘛的?本来我都能和吴凉一起睡觉的,结果全被你给搅和了!” 别雷夫憋了几下,老脸突然红了:“我最近……你知道,有个维密嫩模可吃我这一套了……” 周向晚:“……” 别雷夫:“外公老了,哪里吃得消她这要个不停的。我说出来找套,好久没回了。她粘人,到处找我呢,我来你这里躲躲。” 周向晚:“……???” 就在这时,走廊竟又传来脚步声,别雷夫相当卑微,一时慌不择路,打开衣柜,发现奇迹晚晚的衣服已经把衣柜塞得满满的,当下露出了和吴凉如出一辙的隔壁老王标准惊恐的表情,一个风骚的倒地,就想往床底里面滑。周向晚哎了一声,想揪住别雷夫,没想到秃子的头,格外光滑,周向晚一下没抓住,别雷夫就像泥鳅一样滑进了床底。 周向晚:我日。 周向晚想起吴凉的嘱咐,往床上一倒,开始装睡。 床底下,别雷夫和吴凉挤在一起,互相瞪视,两人都是顾全大局,惯于隐忍的人,居然没有打起来,只是两个人都不肯眨眼睛,试图以眼神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这时,门轻轻被推开一条缝,一只扁头皮鞋踏在了雪白的地毯上,这显然不是别雷夫招惹的那个嫩模,而是属于一个男人的大脚。 半夜三更的,又是一个男人竟然跑到了他漂亮孙子房间,简直是不把他一代寡头别雷夫放在眼里! 没成想,吴凉的速度比他更快,一个侧翻,就从床底咻的射了出去,只听得一声惨叫,那人应声而倒,之后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别雷夫这才从床底钻了出去,打开灯,看向那个妄图爬他孙子床的猥琐男人。 “JJ·莫莱里?!是你?” 第92章 严刑逼供顾北狼 虽然JJ·莫莱里戴了一面华丽至极的黄金面具,但别雷夫还是靠JJ·莫莱里鼓在外面的膨胀大胸肌认出了他。 别雷夫厉声道:“JJ·莫莱里, 你半夜来我孙子房间干什么!” 别雷夫正想狠狠教训莫莱里一顿, 谁知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令人迷惑, 逐渐突破了他的底线。 周向晚冷哼一声,狠狠踢了JJ·莫莱里一脚, 扳着他的胳膊往后一拉,喀喇喀喇两声卸了他胳膊,JJ·莫莱里扯着嗓子眼发出一声惨叫,两条胳膊软绵绵地向下垂了下来, 疼得在地上打滚。 别雷夫正想说话,就见吴凉和周向晚两个大男人将JJ·莫莱里按在地上,疯狂地扒拉起他的衣服来,画面一度不堪入目, 非常像GV拍摄现场。 3……3……p!!! 这些不知检点的死gay!!! 眼看着吴凉和周向晚已经将JJ扒了个精光,马上就要进入三飞的第二阶段,别雷夫举起拐杖就往周向晚屁股打, 骂道:“我不准!!!你跟男人搞就算了!你还要一次搞两个!!!” 周向晚的屁股遭受二次伤害, 原地蹿了三尺高,转身瞪着眼睛嗷嗷道:“你这个搞嫩模还搞不动的,居然好意思打我!!!” 别雷夫高举拐杖, 也嗷嗷地叫:“搞嫩模怎么了?!至少是女的!你呢?裤子一脱两根鸡儿对着戳!!!” 周向晚被打得满房间哒哒乱跑:“那岂不是更好?!” 吴凉因为俄语不精,什么也听不懂,再次有了两只哈士奇在吵架的即视感,并不理他们, 一心一意地对付JJ·莫莱里,拎起JJ·莫莱里的裤子,干脆利落地抖了抖,一瓶拇指大的圆肚香水瓶掉落在毛绒地毯上。 吴凉没有捡起香水瓶,而是直接问道:“你是怎么跟Snow联系的?” JJ·莫莱里莫名其妙道:“什么东西?” 吴凉盯着JJ·莫莱里的脸,视线慢慢下移,目光焦距在JJ的大胸肌上,注意力被他贴得一点都不对称的黑色蕾丝创口贴吸引了。 不对称还勉强可以忍,但是周围居然起边了,一点也不平整! JJ完全没有意识到吴凉这人的可怕之处,骄傲地挺起胸膛,油嘴滑舌道:“怎么?被我的男性魅力迷住了吗?” 吴凉哽了哽,眼疾手快地伸出手,灵敏得像一只抓老鼠的猫,快而准地捏住了创口贴的边沿,毫不拖泥带水地一往外一扯—— JJ·莫莱里:“啊!!!” JJ·莫莱里认为头可秃,血可流,但是胸肌绝对要平滑有光泽,他生怕胸口留疤,嘴皮子叭叭的竹筒倒豆子般叫道:“我说!我说!不就是那个Snow嘛!我都告诉你!” 别雷夫突然停了手,扭过头道:“什么Snow?那个把周鉴林绑了的无聊男人?” JJ·莫莱里道:“她是女的!” 周向晚闻言,拳头捏了捏,又慢慢松开,沉声道:“说清楚点,你是怎么和她接上头的?” JJ·莫莱里来了骚劲儿,傲娇道:“想知道的话,就先给我把手接上,然后倒一杯巴罗洛红酒。” 周向晚拧着眉,不耐烦道:“再啰里啰嗦,腿都给你打歪。” 吴凉冷冷道:“还要再撕一张创口贴吗?” JJ·莫莱里往后缩了缩,心道:“魔鬼!” JJ·莫莱里能屈能伸,虽然满心怨怼,但还是勉强维持风度道:“既然你们那么想知道,那本公子就勉为其难告诉你们好了。” “本来,大概在1956年的时候,Snow只是越南一支民间起义军的名字,意味着还世间一片干净的纯白。后来70年代,被红棉政权清洗了一通,一蹶不振,缩在了柬埔寨深山老林里种地,Snow逐渐演变为一个可以世代继承的名号,就好像你们中国的皇帝一样,皇帝永远叫皇帝,当皇帝的人却是不一样。从这个名字的演变中可以推断,这个组织中央集权的强度越来越高,所以……嗯?你们怎么没有反应?” 吴凉和别雷夫的意语水平基本在入门水平,JJ·莫莱里故意说了一些冷门词汇,以此刁难,两人听得云里雾里的,JJ得意一笑,道:“那你们听不懂,不能怪我……” 周向晚却是能听懂的,活了两辈子,哪里都混过,甚至还和非洲兄弟学过B-box,他语言天赋极高,除了艰涩难懂的成语,一切都好说,他拧着长眉,不耐地拍了JJ一巴掌,疑道:“这种不入流的小组织,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JJ·莫莱里叹了一口气,眼里露出些精明来,扯开话题道:“经济不景气,还不是什么生意都得做,我们全国的GDP也就比希腊好点。” 周向晚和莫莱里打过不少交道,马上意识到他在顾左右而言他,啧了一声,没说话,只是踢了莫莱里一脚。 JJ·莫莱里吃痛,龇牙咧嘴,但仍风骚不减道:“Angel,你吻我一下,必能吻开我的秘密之唇……” 吴凉没等他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一声扯下一片创口贴,见贴上还黏着几根胸毛,面露嫌弃之色,快速把创口贴往JJ·莫莱里额头上一按,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迷你洗手喷雾,平静地往手心喷了几下。 JJ·莫莱里感觉自己受到了非人的惨遇,又气又痛,吭哧吭哧,胸肌波涛起伏,瞪着吴凉,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小气的中国男人!” 吴凉指了指JJ·莫莱里的嘴唇,露出手里明晃晃的小刀,道:“你可以坚持这样的态度,我也不介意你用手写事情的经过。” 莫莱里总觉得吴凉这个被嫉妒冲昏头脑的男人很可能会干出把他舌头割掉这样的事,不敢招惹这对魔鬼夫夫,只想快速结束自己凄惨的被逼供生涯,抽着冷气道:“因为,60年代的时候,我家为Snow这支起义军提供军资,后来他们欠债不还,我们断了合作。” “最近由于经济不景气,我被派去柬埔寨讨债。东南亚,柬埔寨啊,妈妈咪呀……”JJ·莫莱里一晚上经历了太多,甚至无法维持其浓郁骚气,满脸都是家道中落,国运不济的心酸凄苦,“唉……都是希腊拖累了我们……” 吴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莫莱里心中警铃大作,立即道:“我马上就讲到了!四年前的事,那时Snow还不是现在这位,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土匪头子。” 据JJ所说,四年前是他第一次去柬埔寨那里讨债,那时他还没有现在这样能屈能伸,讨债不成便与Snow爆发了武力冲突,他和心腹手下在西南雨林与瘴气,毒蛇等等突破底线的困难斗争了三天三夜,但是意呆利人嘛,本来就不擅长作战,既不适应气候,也不熟悉地形,在一个烤篝火的夜晚不幸被野猪夹夹住了。 JJ·莫莱里被俘当天,就被土匪头子的小老婆看上。 “都怪我这对胸肌该死得迷人,土匪头子的小老婆当天晚上就来关我的牢里看我。”JJ补充道。 土匪头子的小老婆,长得不能算是绝色,留着一头丝绸般的黑色及腰长发,不爱说话,看起来一副讷讷的样子,据说是中国人,从云南一个精神病院逃出来的,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JJ·莫莱里之前一直不能理解土匪头子娶她有什么意义,直到她给了他一个化学方程式说要和我合作。 “其实,我没有看懂那方程式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被那个小老婆的气质折服了。怎么说呢,咋一看好像就是一个普通女人,但是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出,这个女人,不简单,她能忍,而且狠。” “你们肯定也猜到了,她杀了她老公上位,成了现在你们口中的Snow了。她很厉害,特别是在Drug方面,纯度高得惊人,她靠这个卖钱,也靠那玩意儿控制手下,这货,要是放在你们中国,恐怕得枪毙一百年。” JJ·莫莱里笑了笑:“Angel,说实话,我不知道她和你家有什么仇什么怨。不过嘛,我曾经看见她手里有一份死亡名单。周家主家,旁系都在上面,第一名周鉴林,第二名,是你。” “她想杀你,我要救你。”莫莱里说着,看着周向晚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可惜,“我真想看看,你崩溃之后,红着眼睛祈求我救救你的样子。” “病得不轻。”周向晚懒得理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似的,道:“你把她画下来。” JJ·莫莱里:“我手被你拉脱臼了,怎么画?” 周向晚握住莫莱里的手臂:“用脚画。” 在JJ·莫莱里阵阵惨叫中,他的手被周向晚简单粗暴地按了回去,含泪提起笔,在纸上认认真真地画了个火柴人。 一张瓜子脸上三个点,画得与表情包无异。 吴凉:“……” 别雷夫:“……来人,给我把他埋土里!” JJ·莫莱里举着火柴人,宛如一只用开水怎么烫都烫不死的猪,道:“这就是我的水平,再怎么埋我,都画不出来。” 破天荒的,周向晚并没有什么大反应,或者说,他因为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表现得非常平静。 他拿起笔,在JJ·莫莱里画的火柴人上面随手添了几笔,他运笔越来越快,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很快勾勒出一张女人的面容,长头发散乱,双眼皮,尖下巴,眉毛下垂,看起来忧郁又冷淡。 周向晚问道:“是她吗?” JJ·莫莱里扬了扬眉毛,道:“是。不过,没你画得这么丧气。” 周向晚确实是见过Snow的,在周向清的葬礼上,她一袭黑色长裙,什么也没带,面无表情地站在周向清的墓前,看人一把一把地把土盖在棺材上,她没有哭,只是掌心被指甲掐出了血。 盛雪是周鉴林通过基因检测筛选出来的女人,周鉴林不爱她,他只是需要一个优秀的后代。盛雪跟周鉴林却是真心的,生了周向清之后,她意识到周鉴林永远都不会爱她,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便带着周向清在美国住了十年,一直未婚。 如果Snow是周向清的母亲盛雪,她恨极了周鉴林,也恨周向晚。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周向清的葬礼,是周向晚第一次见到盛雪,也是最后一面,她很快就掏出刀捅了周向晚一刀,从此再也没有音讯。 不论周鉴林是死是活,他和盛雪,总该有一个了结。 吴凉见周向晚盯着那张肖像盯得出神,猛地想起萧锦河约周向晚三月十二号和他在柬埔寨见面,心里顿觉不详,伸出手掌盖住那副画,警惕道:“周向晚,你在想什么?” 周向晚回了神,看见吴凉患得患失的表情,顿时又觉得舍不得,摇了摇头道:“我就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 “好。”吴凉点了点头,牵起周向晚的手,对着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别雷夫道:“我要带Angel去广东深圳。” 别雷夫眼睛一瞪,差点蹦起来,道:“我不准!他待在我身边最安全!” 吴凉商业假笑道:“别雷夫先生,恕我直言,您这里的安保系统有很大的问题。不然……”指了指JJ·莫莱里,“今天晚上他也不可能进到Angel的房间。” 别雷夫的庄园确实是鱼龙混杂,不好控制,他自觉理亏,但他怎么可以连自己的孙子都保护不了! 别雷夫拄着拐杖在地上用力敲了两下,强硬道:“你当初答应我,要过我三关,我才会答应你们在一起。你确实穿过了冰墙,但是你没能在一千只狗里认出亚历山大·哈哈,也没找到金苹果,就算三局两胜好了,你依然没有资格带Angel走!” 吴凉闻言,眉毛动了动,腹黑地开了录音,道:“三局一胜?” 别雷夫不耐烦道:“不是,是三局两胜!” 吴凉礼貌道:“您真的放了苹果吗?我怎么知道您不是骗我的呢?” 别雷夫哼了一声,道:“放了就是放了,我不屑骗人,金苹果底下有一颗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红宝石,不可能仿造的。” “哦。” 只见吴凉走到角落里,一板一眼地打开他整理得整整齐齐的行李箱,从中掏出了一个灰色的丝绒袋子,打开袋口,从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金光闪闪的金苹果,他特意转了一下,露出底下的红宝石。 吴凉:“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 别雷夫:“!!!”我的傻孙子为什么会交到一个心思这么阴险的男朋友!!! 第93章 霹雳仙男周向晚 别雷夫越看吴凉, 越觉得吴凉这人心机深沉且对周向晚不怀好意, 道:“你怎么可能找得到?!” 别雷夫折向阿强和阿杰:“不是让你们扔坑里了吗?难道你们半路被这阴险的男人抢劫了吗?” 阿强和阿杰回想起那个从坑里捞人的夜晚, 尴尬地摸了摸光头,再也不愿意掺合这祖孙的破事,假装自己是聋子,沉默地把JJ·莫莱里拖了出去。 吴凉拿着金苹果, 底下的红宝石在灯光下折射着极漂亮的光华,缓缓道:“巧合。” 别雷夫满脸写着不信:“就那么巧, 你刚好掉坑里了???” 周向晚闻言,敏感道:“什么坑?你真的掉坑里了?你的手是不是……” 靠着哈士奇导航,骑着大肥熊掉进周向晚挖的八米大坑,还扒拉了一晚上土,绝对称得上是吴凉这一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黑历史, 吴凉一时失言,不知如何回答周向晚才好。 别雷夫抓住这个空档,道:“这局不算!重来!” 周向晚啧了一声,暴躁道:“哎,我谈恋爱还是你谈恋爱啊?祖父, 你差不多得了, 那嫩模不是还等着你拿套回去继续么?” 别雷夫:“……这件事, 就不要提了。” 吴凉捏了捏周向晚手腕,用中文低声道:“没事。他担心你,别伤了老人心。” 周向晚抿了抿嘴,牵着吴凉的手甩了甩, 低声道:“要不我们私奔嘛……”想了想,少女心突然苏醒,期待道:“浪漫,我喜欢。” 吴凉认真想了想:“等我过了你祖父这关,就和你私奔。” “都过关了,还私奔什么?” 吴凉溺宠地笑了笑:“出去玩,想奔哪里奔哪里。” 周向晚娇哒哒地少女跳,道:“奔月!” 不知为何,吴凉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副哈士奇撒着蹄子头也不回哒哒哒奔月的糟糕画面,掐了掐自己,在脑中掐去这段画面,严谨道:“可以资助航天公司,把我们的骨灰洒在上面。” 周向晚非常疑惑,少女心原地破碎:“浪漫的点在哪里,都成灰了……” 别雷夫见他们自顾自说起话来,怒火冲秃顶,眼睛一瞪,骂道:“别用我听不懂的鸟语打情骂俏!” 吴凉咳了一声,半挡在周向晚面前,勉强用他入门级别的俄语道:“您说,怎么重来?” 这可把别雷夫难住了。 显然,对着吴凉甩支票是没有用的,毕竟周向晚就是一座行走的金山,但凡有一点长远考虑的人,也知道扒着他不放。 这个考验一定要充满难度,彰显出他的绝顶智慧,又能让吴凉知难而退! 别雷夫用一种类似于便秘的表情瞪着吴凉,看得吴凉浑身不自在,喉结动了动,对着别雷夫笑了一下。 别雷夫一张毛发稀疏的脸顿时皱成一团,骂道:“小小年纪,笑得一点也不真诚!” 吴凉闻言,马上敛眉沉气,不笑了,别雷夫又道:“一天到晚就知道摆个臭脸,以后不知道怎么虐待我的宝贝孙子!” 吴凉:“……” 吴凉总算明白了周向晚的脾气遗传了谁,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搞得嘴角一抽一抽的,周向晚当然是护着吴凉的,抬起巴掌,啪一下糊住了吴凉的脸,把人往自己怀里一带,打了个哈欠,“我要睡觉了!不陪您瞎闹。” 周向晚这一下,莫名其妙地让别雷夫突然有了灵感。 别雷夫指了指吴凉,道:“你跟我过来。”顿了顿,又严肃道:“Angel,不准跟着,你给我自己睡觉!” 周向晚长手长脚,老大一坨挂在吴凉背上,亦步亦趋道:“我要跟着,我睡不着!” 别雷夫拄着拐杖,重重碰了碰地板,严厉道:“弗拉基米尔·别雷夫安德列耶维奇斯基·Angel!” 周向晚停下脚步,不敢挂在吴凉身上了。他听别雷夫叫了他全名,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他倒是不怕他,只是别雷夫心脏一直不太好,他怕把他气出毛病来,抿了抿嘴,“您要是欺负他,我和你没完啊……” 别雷夫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吴凉捏了捏周向晚的手腕,宽慰道:“信我。” 周向晚黏糊糊地咬了吴凉耳垂一口,小声道:“我等你回来私奔。” 吴凉嗯了一声,跟着别雷夫出了门。 周向晚独守空闺,吴凉一走,似乎也带走了他的睡意,他现在就像喝了风油精一般清醒。 周向晚环顾四周,第一次觉得房间空荡得很,他把吴凉签的一百年恋爱合约调出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看得泪眼汪汪,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又涩又暖。 周向晚睡不着,便叫人送了纸和笔,趴在床上,开始他每天的日常活动——给吴凉写情书。 周向晚打算给吴凉写满一百封情书,然后在他要日吴凉那天,一次性送给吴凉。日完之后要挑出几封精华读给他听,读完还得吴凉全文背诵! 前几天他发病没有精力写,正好今天晚上一次性补上。 周向晚在床上趴着写,柔顺的白金色的头发散了几缕在暖黄色的牛皮纸上,他表情认真,握着钢笔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字,有时写得开心了,抱着被子滚一滚,有时觉得词不达意,噔几下腿,拧着眉哗啦啦查字典——他用的是中文! 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周向晚终于把前几天欠的情书补上了,文字只是情书的一部分,周向晚还会往信封里装乱七八糟的小礼物,价值不等,送什么完全看他当时的心情,拇指大的宝石,高纯度的粉钻,璀璨如星尘的亮粉,脉络分明的花瓣,精致的袖扣,天价定制手表,他甚至还塞了几张晚豆公主的绝美自拍。 周向晚半辈子过得纸醉金迷,荒唐又孤独,万花丛中过,秀发不再有,谈起恋爱来,却像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这是周向晚第一次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甜蜜又害怕,上一秒脚踏实地,下一秒又像踩在云里似的迷茫不安。 周向晚总觉得吴凉不够爱他,但是吴凉知道他精神有问题之后,没有选择离开他,而是用拖鞋揍了他一顿,仿佛这对吴凉来说只是小事,莫名地让周向晚心里充满了安全感,因此他在阳光下写情书的时候,眼睛亮亮的,蓝得像是夏天明媚的大海,甚至连眼里重重的鬼影都淡了不少。 周向晚在信封面上认真地写:——全地球最好的直男(收) ——来自全宇宙最可爱的霹雳仙男。 周向晚写完情书,非常有仪式感地吻了一下信封口,终于感到了困意,像个怀春少女,红着脸把自己藏进被窝里,沉沉睡去。 在半梦半醒见,周向晚迷迷糊糊地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周向晚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弹坐起来。 进来的是别雷夫和他养的花豹,周向晚放松下来,揉了揉眼睛,道:“祖父,吴凉呢?” “在楼下。”别雷夫满脸沧桑:“我输了。你收拾收拾,跟他走吧……你找的男朋友哪里像个人,简直是精怪……” “祖父,我会常带他回来看你的!” 周向晚没有多问,欢呼了一声,哒哒哒蹦出门去找吴凉了,别雷夫摸了摸秃头,怀疑人生地把脸埋进花豹肚子上,深深吸了一口——嫁出去的孙子,泼出去的水,广东啊,热不死他。 第94章 撩王之王顾北凉 就这样, 当天周向晚和吴凉就坐上了飞往广东的私人飞机, 钱盟打完了比赛,也跟着蹭飞机回中国,一上飞机就像一滩水泥似的摊在座位上, 缩脖搭脑的打呼噜, 层层叠叠堆起三层下巴。 周向晚伸出巴掌,抽了钱盟一下, 道:“呔?!你怎么又胖回去了???钱盟!” 钱盟被抽醒,神色宛如一个打盹被漂亮老婆打醒的中年塌屁老狗, 揉揉眼睛勉强坐正了一点, 迷糊道:“您大惊小怪啥呀, 这个姿势有双下巴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是姿势的问题, ”周向晚严格地上下扫描了他一眼, 伸出食指戳了戳他肚子, “你绝对是胖了!” 钱盟拍了拍手边的黑包,那里装着他打赢比赛之后,获得的冠军金杯,揉了揉眼屎, 露出满足的表情, 懒洋洋道:“我打完了,人生无悔,以后想吃啥就吃啥,只胖一点点,小事儿……” 周向晚沉默片刻, 问道:“你以后不打了?” 钱盟打了个哈气,道:“不打了,年纪到了,体力跟不上,这次打都有点吃力了,而且……”钱盟搓了搓手,笑呵呵道:“香香说我拿了冠军就嫁我,嘿嘿!周少,我结婚你可一定要来啊!” 周向晚也笑笑,应了一声,没说话了。他想起前世的时候,钱盟一直喜欢魏天香,和她做了这个约定,没想到世事无常,他比赛负伤,瞎了一只眼,魏天香心中有愧,硬是要扯着钱盟去领证,他不想耽误魏天香,狠心说了一些拒绝的话,一个人跑到妙峰山跟着他师父扫地养鹅,后来,吴凉身死,钱盟出家,魏天香负气辞职,如钱盟所愿嫁入豪门,与钱盟不复相见。 钱盟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说起来,我打决赛的时候,和我打得那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没什么气势,我这冠军,还挺水的……” 周向晚笑骂道:“你这人屁事还挺多!” 周向晚说完,手指微微一蜷,他很清楚,按照钱盟的实力,是很难夺冠的,可他既想钱盟打得开心,又想避免再出现前世那样的意外,所以,他打通了比赛的各个环节,事无巨细,将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就怕钱盟出现半点意外,所幸现在尘埃落定,钱盟平安无事,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傻子。 吴凉现在提高了警惕,时时刻刻都在关注周向晚的状态,见他神色有些恍惚,不动声色道:“要喝水吗?” 钱盟见状,识相地远离了这对尽会折腾人的魔鬼情侣,省得不仅被喂一嘴满满当当的狗粮,还会卷入一些莫名的羞耻情节。 周向晚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摇了摇头,道:“不喝。我有事问你!” 周向晚好奇得百爪挠心,拱着吴凉缠着追问他到底通过了别雷夫什么考验。 吴凉被周向晚挤得缩在角落里,手指搭在膝盖上敲了敲,思考道:“我不知道……那算不算考验,当时的气氛很奇怪。” 周向晚大惊,别雷夫这糟老头子向来没节操得很,巴巴道:“他怎么你了?!” 吴凉沉缓道:“他带我去了你的衣帽间。” 周向晚:“?” 吴凉:“和我说了一些话。” —————————— 严格来说,周向晚的衣帽间并不能算是衣帽间,而是按层来算的衣帽房。那天晚上,夜黑风高,大雪纷飞,别雷夫带着必胜的神秘笑容,带着吴凉来到了三号别墅。 三号别墅里堆满了周向晚买的衣服,鞋子,手表,领带,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饰品,而这样类似的别墅,除了三号别墅还有13栋,坐落在别雷夫的庄园里。 周向晚不允许别人碰他东西,因此一堆堆衣服,鞋子等等各种东西买来胡乱挂在一起,每次要穿什么衣服,都要号召一百多个仆人,马力全开给他找衣服,有时候还找不到。因此,对一代寡头别雷夫来说,帮周向晚找衣服,是全世界最难做到的事。 吴凉一看这么多衣服,周向晚以前和他玩的“奇迹凉凉”这个糟糕的游戏立刻浮现在他脑海——难道,别雷夫也有这个爱好?考验的关键就在于他能坚持几个小时? 魔鬼祖孙!吴凉这么一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脸都灰败了不少。 别雷夫一看吴凉这个脸色,内心越发得意起来,他心想:“这项考验一石二鸟,既能让猥琐的中国男人意识到养他的孙子需要多大的成本,又能以繁琐的程序彻底击溃他的精神,哼,跟我斗,愚蠢!” 别雷夫胸有成竹道:“第三项考验,就是整理这些衣服,要非常整齐,整齐到能让仆人在一分钟之内找到这些衣服!” 吴凉听了,仰起头环视这一圈浩如烟海的各种衣物,眼睛登时“蹭”的一亮,像两颗一千瓦的电灯泡骤然通了电。 别雷夫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别雷夫派人调查吴凉的时候,将调查重点放在了他的身世和人品上,没有深入调查他的性格以及爱好,只知道他有一点洁癖,但哪个gay没有洁癖呢?没有洁癖的gay根本不配在gay中拥有姓名,因此别雷夫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吴凉就像一座隐藏得很深的冰山,三分现于人前,剩下的七分,只有周向晚才能看见。别雷夫输就输在他根本不了解吴凉,明明打败吴凉只需要把他放在跑步机上面,却偏偏要让他整理房间! 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吴凉向别雷夫展现了他真正的实力! 吴凉浑身都充满了干劲,眼里闪着狂热的光芒,别雷夫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喜欢整理房间的男人,竟然被震慑住了,根本无法发号施令,任由吴凉自由发挥。 但是,那时别雷夫依然认为他有胜算,因为吴凉不仅要整理好,还要迅速找出目标。 别雷夫倒在沙发上睡了一觉,一觉睡到了大中午,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就见吴凉坐在他对面,正在摆弄茶几上的电脑。 吴凉的整理欲在这个晚上得到了巨大的满足,眼睛黑溜溜地盯着电脑屏幕,简直被滋润得容光焕发,精神百倍。 吴凉见别雷夫醒了,连忙站起来,给别雷夫倒了一杯茶,别雷夫哼了一声,没有接,刻意刁难道:“Angel有一个紫藤领夹,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一分钟内找出来。” 紫藤领夹是个小东西,混在其余的几千个饰品中,整理的时候,顺手一放,几乎不会记得放在哪个抽屉里,别雷夫微微一笑,正欲宣布吴凉输了,吴凉忽然道:“在A-365-978。” 别雷夫:“???” 吴凉将电脑调转,屏幕对着别雷夫的脸,“周向晚所有的东西,我都贴了标签,以后只要在这个程序中输入标签名字,就能很快找到在哪个抽屉或者架子上。”顿了顿,补充道:“我不需要电脑就可以知道,但是您以后就不用担心了。” 别雷夫:“……”妈的,这两货居然还挺配! 吴凉花了十五秒从抽屉里拿出紫藤袖扣,用关爱智障岳父的眼神看着别雷夫,贴心道:“再给我三天,我给您做一个全息图。如果我能达到您的标准,请您让我带周向晚走。” 别雷夫接过吴凉的茶,愣愣地喝了一口,茶温恰到好处,但他还是装作被烫到的样子,重重地放在茶杯,粗声粗气地用英语道:“你最好一辈子都这样!要是Angel出了什么事,哪怕我死了,我也有办法搞你!你给我记着!” 吴凉:“……” —————————— 说到这里,吴凉突然不说了,周向晚急了,差点把吴凉从座位上挤下去,“你怎么回答的?快点!别吊我胃口!” 飞机凌驾于层层云朵之上,像一只巨大的银鸟呼啸着从北归南,天光云澜风景正好,舷窗凝实地倒映出两人的虚像,他们的影子和蓝天融为一体,就像在天空飞翔,吴凉弹了弹周向晚的丸子头,道:“你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晚妹是有外婆的,篇幅原因没有交代,晚妹的外婆和别雷夫是政治联姻,目前处于感情破裂的分居状态,因为别雷夫刚开始秃头的时候,每天晚上都要尝试生发药水再睡觉,晚妹外婆嫌难闻,两人感情逐渐走向破裂( 第95章 自拍大王周向晚 周向晚绑的是仙气十足的半丸子头, 白金卷发披肩,后脑勺顶着一颗毛绒绒, 松松垮垮小丸子, 被吴凉弹得像花骨朵一样颤了颤。 周向晚震惊地瞪着吴凉,吴凉以为周向晚不喜欢别人碰他头发,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正想道歉, 周向晚突然一个如狼似虎的猛扑, 将吴凉死死地压在了座位上。 周向晚:“你干嘛突然勾引我?!” 吴凉:“……我怎么你了?” 周向晚顶了顶吴凉,滚烫的呼吸扑在吴凉耳旁, “你就是勾我了,像我这种仙男的头发, 是不能摸的。” 吴凉充满了探究精神, 小声道:“可是,我弹的是你的头……” 吴凉平日里克制得像个性冷淡,很少主动对周向晚做一些亲昵的动作, 稀罕得就好比那周幽王见褒姒笑了一下,周向晚的少女心都快被吴凉弹炸了, 垂着睫毛, 舔了舔薄薄的下嘴唇,老实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第一次约你出来吃饭, 你骂我米青虫上脑,就知道用下半身思考,大吊顶脑袋上, 脑袋长在裤裆下?” 吴凉委婉道:“……我原话不是这样的。” 周向晚:“全公司你就逮着我骂!” 吴凉和周向晚既可以说的上是孽缘,又可以说的上是一段命中注定的爱情,因为吴凉总会在周向晚面前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一针见血,相当刻薄,而周向晚居然没下死手揍他,而是像个幼稚的孩子王一样通过恶作剧引起吴凉的注意,这就导致了两人翻起旧账来,每一题都是吴凉的送命题。 现在吴凉道起歉已经熟能生巧,就像用抹布擦地板一样熟练:“对不起。我错了。” 周向晚倒是能客观认识自己,哼唧唧道:“其实我感觉你说的有道理,就是连一起了嘛,但是你当时太凶了,我就很气。” 吴凉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你的脑子在记仇的时候那么好用?” “啧,”周向晚不满地亲了吴凉一口,“谁说的,我和别人结了那么多仇,一个个都记过去,我这辈子就别过了。主要是你,不知道为什么,你说的话,其实我都能记住……” 周向晚越说,吴凉越发觉得以前对周向晚太凶了,他现在只恨不得能把周向晚供起来宠,动了动,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你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周向晚一时语塞,性生活这玩意儿,对周向晚来说确实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可是吴凉这样说,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非常讨厌吴凉这副放低姿态随他怎么样的态度。 周向晚又有些生气,吼道:“吴凉,你总是想着我!” 吴凉:“???” 周向晚的心就好比那海底针,难以捉摸,吴凉不知道自己触到了周向晚哪个点,漆黑的眼睛满是直男的不解:“我不想着你,想着谁?合同里就是这么写的……我也愿意。” 周向晚:“你能不能想想你自己?” 吴凉:“……” 周向晚眼眶发热,摸了摸吴凉的脊背:“我不喜欢你那样对我……就好像我只是拿你充气娃娃一样,明明你自己都没反应。” 周向晚倍感挫败,怒吼道:“我这脸,我这身材,我这衣品,放眼全球,你就说谁比得上我!” 周向晚自从病情加重之后,心态特别容易崩,吴凉虽然完全get不到周向晚为什么又生气了,还是连忙哄道:“我反应慢……你先别激动……” 吴凉被周向晚气势十足地压着,周向晚却还像个良家妇女似的哭唧唧地看着他,吴凉现在才意识到大吊少女周向晚有多难搞,这个反差让吴凉哄也不是,顺着也不是,憋了几秒中,讷讷地问道:“你别生气了,要喝热水吗?” 周向晚又气又想笑,硬是憋着,搞得嘴角抽了一下,红着眼睛质问道:“你为什么还是对我没感觉?你不举外加痔疮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吴凉:“……” 吴凉内心蒙受了千古奇冤,被气得喉咙一梗,一时冲动,扒拉起周向晚衣服来,抑扬顿挫道:“我行的!也没有痔疮!我证明给你看!” 周向晚捏着吴凉后颈,霸道地不让他动,低声问道:“你在回避什么?你告诉我,我都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 吴凉评估了周向晚现在的心理承受能力,不想告诉周向晚任何消极负面的事,生怕加重他的病情,只是摇了摇头。 周向晚发了狠,一口咬住了吴凉的嘴唇,呼吸错乱道:“你肯定又在想那个死人渣……” 吴凉想辩解,却连最后一口呼吸都被周向晚夺走了,闷哼着说不出话来,任由周向晚在他唇舌间疯狂掠夺,换气间,他听见周向晚低低的声音:“我知道你会想起来那些不好的事,你看着我,你一直一直看着我。” 周向晚用鼻子蹭了蹭吴凉耳朵,轻声道:“以后,你想起那些事情,你就想想我……”扯了扯脸皮,“这张绝世仙男的脸蛋。” 周向晚忍着内心的悸动,将他拢在怀里,看着他眼睛,带着万分珍惜之意,一寸一寸地吻他。 吴凉本就是一个不善与人亲近的人,更何况,他之前的经历只带给他只有恐惧,疼痛,被操控,被侮辱,还被要求理所当然,因为他不配,他有缺陷,他的缺陷成了他的原罪。 吴凉总要穿很多层衣服,这是他安全感的主要来源之一,被周向晚一层层像剥壳似的剥离,他像小孩一样暖烘烘的被周向晚黏糊糊地抱在怀里。他冷惯了,疼惯了,付出惯了,温暖,爱惜和接受是他从未拥有过的东西,一时竟拢着四肢害怕地缩了起来。 周向晚扯过一旁的毛毯,只一碰上吴凉的皮肤,吴凉就自己扯着毯子往中间一拢,像扇贝开合似的整个人都藏了进去,小声道:“别摸我。” 周向晚娇娇哒哒道:“我给你按摩叭!” 吴凉:“!” 周向晚作为一个资深撸猫撸狗人士,撸人的功力也是一绝,隔着毯子像捋哈哈一样,温柔又强硬地将吴凉从头顺到尾。 周向晚:“看着我,吴凉。” 吴凉真的受不住周向晚这样对他,在毯子里摇了摇头,周向晚撩开厚重的毛毯边沿,嗷一声钻了进去往上蹿,穿过一片毛绒绒的黑暗,又从毯口边沿探出头来,吴凉痒得笑了一声,伸出手来推了他一把,周向晚的从他胸口蹿上来,丸子头被毯子压住了,周向晚甩了甩头,小丸子又“啵”一声弹起来,就像狗狗猛地竖起了耳朵。 目前,吴凉有两个无法抵御的诱惑——第一是按摩椅,第二是周向晚,现在这两个诱惑二合一了。 周向晚牌按摩椅将吴凉安排得明明白白,全身的筋骨以恰到好处的力道按摩了个遍。 吴凉浑身一僵,正想闭上眼睛,又猛地想起周向晚和他说过的话,咬着牙,一直睁着眼睛看他,他无处可逃,被昏暗的毛绒绒的安全感笼罩,只得红着眼睛缠紧了他,昏昏欲睡。 周向晚突然灵光一现,道:“你像不像古代包在被子里送给皇上的妃子?” 吴凉:“……” 周向晚亲昵地蹭了蹭吴凉,靠着其仅有的初中文化水平,拧着眉毛道:“不过,你是我的六宫粉黛无颜色,人面桃花相映红。” 吴凉刚想纠正周向晚,却被他认真的表情镇住了,一句话没说出来,低低地嗯了一声。 周向满意了,亲昵地蹭起吴凉的脖子,浓密如羽毛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扫过吴凉的脸,“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吴凉摇了摇头,道:“我不困。我不需要睡觉。” 周向晚道:“不可能,你差不多两天没睡过了。” 吴凉太怕他一闭眼周向晚就会出事,睁眼醒来就发现周向晚跑了,哪怕困得眼皮都在打架了,还是固执道:“我不睡。” 周向晚侧过身和吴凉一起躺着,先来了一个日常少女晚安吻,拢着双臂抱好吴凉,闭上眼睛,“那你陪我睡。” 吴凉离地面十万八千里,舷窗是蓝蓝一片,明亮的光照进来,在蓝天之下,白云之上,他睡在毛毯里,踏踏实实地偎在周向晚怀里。飞机时不时受气流影响,猛地晃动几下,换以前,吴凉已经开始在脑子里谋划后事了,但因为周向晚在他身边的缘故,他只觉自己像在摇篮里,几乎没有什么挣扎,就睡了过去。 周向晚自从知道那些黑影不是索命的鬼之后,心情就好了很多,他抱着吴凉,脑子精神得很,所谓饱暖思造型,周向晚有了闲心,便琢磨起他的要做什么造型起来。 得把皮裤安排上…… 眼线要画两根,眼尾飞起来! ……要酷,要帅,要仙,要把广东人民当场震成傻逼。 很显然,周向晚的主要活动范围在欧美和南非,没在中国南方待过,他对岭南地区的气候一无所知。 周向晚一下飞机,就被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震成了傻逼——那种热,并不是非洲的干热,而是类似于蒸桑拿的闷热,哈哈被热得歪头吐舌,周向晚没吸几口气就感到了窒息。 和周向晚一起下来的保镖除了钱盟,还有郁金香和李狗蛋,两人都是土生土长的俄罗斯人,耐寒不耐热,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也忍不住嘴角一抽。 周向晚没走几步就脱了皮衣,鼓起嘴把一缕头发吹得老高,转头看了看,他在机场向来是有专车接送的,他四下看看,抱着哈哈,眼神颇有些茫然,糟糕的天气暂时打败了他对汽车的恐惧,他深吸一口热气,问道:“车呢?” 郁金香道:“别雷夫先生说,跟野男人私奔是需要代价的。是时候让你体验一下穷困潦倒的恋爱生活。一切都得靠您自己,我们只负责您的人身安全。” 周向晚道:“……那你们可以滚了,关键时刻屁用不顶。” 皮裤天团们表示不可,既然跟老板穿了同一色系的裤子,就要跟着老板同生共死。 吴凉和钱盟互相看了看,顿时有了某种被战斗民族折磨的惺惺相惜,一起拿出手机,异口同声道:“我们打车。” 周向晚对吴凉的家乡充满了好奇,抱着狗儿子,微微扬起下巴,视线跃过重重人海,看见了一排黄澄澄极亮眼的共享单车,脑子里顿时冒出了一个充满浪漫色彩的想法。 “吴凉,”周向晚抬起手,不让吴凉继续叫车,充满期待道:“我们骑自行车回去叭!” 吴凉:“……” 皮裤天团面露惊恐之色,当下表示要给周向晚叫一辆豪华专车,只要不带着他们骑自行车,当牛做马都是小问题。 周向晚冷笑一声,道:“太迟了,我就要骑。你们别跟来,我要和吴凉二人世界!” 吴凉在机场附近买了一套房,离机场不远,差不多5公里,骑自行车倒是可以接受,但正如周向晚骑马能骑进冰河里的神奇属性,他这趟自行车之旅显然是充满坎坷的。 就这样,周大少爷乐颠颠地骑上了共享单车,背上趴着他毛绒绒的狗儿子,哈哈爪子搭在周向晚肩膀上,兴奋地竖起两只粉红色的耳朵,吭哧吭哧地吐着舌头,吴凉刚扫完码,就见一人一狗,迎风起航,周向晚欢快地蹬下脚踏,蹬得链条滋滋作响,回头道:“吴凉,你来追我!”话音未落,人就蹬没了影。 吴凉:“……” 笔直的樟林大道,两旁的叶子竟也开得茂盛,吴凉本以为又是一场糟糕的追逐大战,没想到刚骑了几分钟,就在路边捡到了周向晚。 广东的热风,吹垮了周向晚的发型,汗水模糊了周向晚眼线,周向晚把哈哈扔进吴凉怀里,神色宛如一个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渣攻:“给你背。” 吴凉被六十多斤的哈哈沉得一坠,充满疑惑道:“所以你骑自行车为什么要带着哈哈?” 周向晚道:“我不放心把他交给别人,钱盟又怕狗……” 吴凉早就做好了被周向晚折腾的准备:“……那你还骑吗?” 周向晚体力相当足,但是偶像包袱不容许他继续骑下去,斩钉截铁道:“不骑了。” 吴凉背上六十几斤的狗子,感觉自己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缓缓道:“那等钱盟他们来接我们?” 周向晚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娇羞道:“你带我来广州,是不是带我来见你家长的啊?” 吴凉沉默片刻,道:“你可能不知道,但是我已经没有家长了。” 周向晚点了点头,道:“还有坟嘛,给咱爸妈烧几张我的自拍!” 第96章 数学天才周向晚 吴凉谨慎地婉言相劝道:“这不好吧。” 周向晚点了点头, 认真道:“自拍确实显得太单调了,再发几张你的表情包!” 吴凉心塞道:“……可以,但没必要。” 吴凉打电话叫人送车过来,周向晚是个急性子, 想到什么就立刻要做, 他现在迫切地想去吴凉爸妈墓前烧他的绝美自拍,让他们的在天之灵好好欣赏一番吴凉男友的盛世美颜。 吴凉熬不过他,只好说先带他去活人家里遛一遛。吴凉在四年级的时候,结束了流浪生活,被教过他的数学老师领养, 他不善交际,与人感情淡泊, 虽然心里感念得很,但每年只会给数学老师买房买车, 外加大把大把打钱——他喜欢男人, 更何况杜枫永远不可能和他一起处理这些事,他不想撒谎,也不想让恩师失望, 所以一直避着。 吴凉看周向晚牵着哈哈在树荫下满地乱跑,心想:“周向晚是不一样的,好像站在这种光芒万丈, 坦坦荡荡的人身边,喜欢男人肯定也不会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等车送到了,吴凉马上带着周向晚去买了年货, 去看望数学老师。 还是二月初,年假还没有过完,平日里热热闹闹的深圳人口流失了大半,碧蓝的天空上飘荡着丝丝缕缕的白云,吴凉开在大马路上,一路人烟稀少,没有多少车,本以为这能让周向晚放松一些,没想到周向晚仍然看起来有些紧张。 吴凉问道:“你闭上眼睛,需要我再开慢一点吗?” 周向晚为难道:“我不是在紧张车子……你的数学老师……他会考我数学题吗?万一当场给我发一张数学试卷怎么办?完了,我肯定考不好!” 吴凉:“……为什么你会有这个想法。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祖父那样……”吴凉本想说变态,哽了哽,才道:“……严格。你放心。” 周向晚紧张道:“要不,我装作听不懂中文的样子?” 吴凉道:“……他会讲俄语。” 会多门外语的数学老师,最为致命,周向晚一路上心情都非常坎坷,出门前居然还特意换了一件风衣,整整齐齐,自觉看起来是个无比靠谱的智慧青年,才哒哒哒出的门。 “数学老师!”周向晚不堪回首道:“我在中国上学的时候,最怕数学老师。” 吴凉觉得很惊奇,周向晚虽然怕鬼,人倒是一点也不怕的,奇怪道:“你居然有害怕的东西?” 周向晚哼了一声,道:“我刚转来中国那年,七八岁,连乘法口诀都不会背,家里人给我找了个家教,一老头,特别凶,明明讲得是俄语,但是合在一起我就不知道他讲得是什么,我不会,他就拿板子打我手心!” 吴凉笑了笑。他想起他的老师也是这样的,张老师虽为省级优秀教师,但也有搞不定的学生,火气一上来,就喜欢打人手心,打得不重,打在肉上的声音啪嗒啪嗒的听起来却是骇人。 周向晚其实在前世吴凉的葬礼上见过他的数学老师,他那时在车里,没有看见脸,只远远地望见了他的背影。 他穿了一身素黑的衣服,在妻儿的簇拥下,在墓碑前站了许久,夕阳的剪影下他看起来就像一尊静默的石像,在北京萧瑟的西风中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墓碑,温柔地就像是抬手在揉吴凉的头。因为吴凉的经历问题,他从来没有拍过吴凉的头,他是老师,不是父亲。 周向晚有心想多了解吴凉一点,要是能不动声色地撬出吴凉阳痿的原因就更好了,他坐在副驾驶座上,破天荒地没有闭上眼睛,而是透过车窗向四周好奇地张望,“你小时候经常在哪里玩啊?” 吴凉想转移周向晚的注意力,绕路慢慢开过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指了指河面横亘的大桥,破天荒地话多起来,道:“我上小学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座小桥,夏天很凉快,但冬天有一点点冷,一年四季都有鱼虾,我有空的时候会捞一些去菜市场卖。” “河边有紫色,粉色的野花,还有金黄的油菜花,我每天早上会在花外面包上英文报纸,一小束一小束的去卖,要是卖不完,还能回来将油菜花煮一煮吃掉。” 吴凉刻意放轻了声音,将他流落街头时发生的事美化成小故事一样讲给周向晚听,周向晚无法想象十岁的吴凉经历的个中苦楚,只觉吴凉的经历特别传奇有趣,不知不觉的,就感受不到即将要见家长的紧张了。 车还在慢慢往前开,渐渐开进到了一条林荫大道上,绿是笔直的一条,头顶是蓝蓝的天空,校园绿树红瓦,隐隐能看见隐藏在参天古树中的钟楼。 周向晚问道:“你小学?” 吴凉点了点头,道:“我的数学老师已经退休了,就住在学校旁边。” 周向晚旁敲侧击道:“你是怎么被他收养的?” 吴凉道:“因为我数学好。” 周向晚:“……” 吴凉被他的数学老师——张老师收养,刚好就在他听见奥特曼主题曲的同一天。他因为被人传为神经病和杀人犯,没有学校愿意收他,他不想一辈子烂在泥里,他想和奥特曼一样光明勇敢,捧着一张奥数卷子,跪在老师门前,求他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去参加当年的全国奥赛。 结果当然没有悬念,吴凉这种人,一旦给他一根绳子拉他一把,他自己就能以高度的自制力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吴凉正要开过一个十字路口,周向晚和哈哈一起扒着爪子往外窗看,正想说话,忽的一阵巨大的惯性拉扯力传来,他往前扑去,又被安全带狠狠拉回来,倒是没受伤,只是吓了个够呛。 吴凉踩了周向晚最怕的急刹车。 周向晚嘶了一声,感觉全身都在隐隐发疼,只见车窗上散满了青菜叶子胡萝卜,路中央躺着一位中年大婶,哎哟哎哟地叫唤着。 周向晚:“……碰瓷?” 吴凉点了点头,掏出手机道:“没事,我直接报警,行车记录仪都记下了。” 周向晚不耐道:“报警多麻烦啊!我叫郁金香过来把她拖走!烦死了!真讨厌!老子赶着去见家长呢!” 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吴凉一般不会与周向晚妥协,拍了拍周向晚,“不急,老师电话打不通,有很大的可能不在家。” 地上的大婶还在骂骂咧咧地叫唤:“咩啊!杀人啦!有钱人杀人啦!!!” 周向晚中文再遇一道粤语大坎,道:“她在说什么?!肯定是在骂我!” 周向晚本来脾气就不好,再加上刚才被吓了一跳,现在被一个泼妇用这种方式堵在路上,简直是火上浇油,登时就要下车把这无耻老赖拖走,刚打开车门,那女人就抬起了脸,灰头土脸地望向了驾驶座的方向。 那女人和吴凉四目相对,吴凉的神色一凝。 当时,要是周向晚的视力恢复正常,他就能看见碰瓷的女人在看见吴凉的刹那,表情复杂得难以想象。 狂喜,怨毒,愤怒,隐忍,很难想象一个人居然能在短短几秒内产生这些极端情绪,并在脸上表现出来。 隔着一层厚厚的车窗,吴凉紧紧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神色晦暗,冷冷地盯着路上那女人。 这个女人,是吴凉妈妈的妹妹,那年,吴凉寄宿她家,那日子过的,吃不饱穿不暖,时而水深火热,时而如履薄冰,竟然远远不如在桥洞底下过得自在快乐。 女人将心中的恨意狠狠压下,咬咬牙,攥起菜篮跑进了旁边的小巷子。 可惜,周向晚什么也看不清,甚至没有注意到吴凉的脸色冷得骇人,只莫名其妙道:“跑得倒快,真是气死我了!” 吴凉嗯了一声,不想影响周向晚心情,继续开车去了老师所在的小区,道:“等会儿我先跟张老师说我们的事,你不用紧张。” 吴凉不强调还好,一强调周向晚神经立马绷紧了,但他到底爱面子,捏着拳头咄咄道:“我一点也不紧张!”吼完,拿起手机紧急抱佛脚,讲的话漫无边际:“一一得一,一二得二,64的平方根是8,八八六十四,咦,广东人好像特别喜欢八,我要不送你老师八艘游艇吧?” 吴凉:“……” 张老师有三个儿子,但他不肯与他们住在一起,和老伴儿一起住在老房子里,老房子外面爬满了茂盛墨绿的爬山虎,周向晚一进楼梯,就感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 周向晚爬楼梯,向来蹿在吴凉前面,张老师家住三楼,周向晚蹿过了头,吴凉叫了他一声,他才哒哒哒地跑下来,站在门前理了理发型,整了整衣领,屏住了呼吸,乖巧地和吴凉站在一起。 门铃响了两三声,门里的链锁被拉开,一位老人打开了门,黑框眼睛polo衫,手里端着一杯凉茶,头发稀少,眼神犀利,长得就是周向晚记忆里中国传统数学老师可怕的样子。 吴凉隔着门框,和张老师对视片刻,声音发涩,用粤语道:“老师,我……带我男朋友来看您……您愿意让我进去吗?” 张老师沉着脸一言不发,看了一眼吴凉,视线上移,目光对准了周向晚的脸,老脸一抽一抽,耷拉的皱纹像波浪似的充满动感。 张老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是你……” 张老师觉得自己哪怕老年痴呆了,都永远忘不了周向晚这张脸。 那时,他作为会讲俄语的省级优秀数学教师,被临时请到北京,去给一家大少爷补课。他接到的任务是要将数学教学和金融投资有机结合在一起,对接人告诉他,那大少爷是个天才,张老师处变不惊,他本来就是教奥数的,教的天才多了去了。 张老师兴致勃勃地讲了半小时大数定律,周向晚仰起他粉雕玉琢的漂亮脸蛋,奶声奶气问:“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思考了很久。” 张老师慈祥道:“你说。” 周向晚:“八乘八为什么不等于八十一?我觉得很通顺啊!” 张老师:“……”这不是我想象中的天才。 后来,张老师才明白,周向晚确实是音乐绘画方面的天才,但是在数学领域,他连猪都不如,猪虽然笨,但比他安分多了!周向晚为了不学数学,爬树,跳楼,离家出走,一被抓回来就躺在二十八平方米的床上打滚耍赖,简直要把张老师搞出心肌梗塞。 为期一个月的教学,他和周向晚互相折磨,以周向晚掌握基本的四则运算而告终,但周向晚依然是张老师职业生涯中的唯一败笔。 周向晚那时还小,再加上过了那么多年,并没有认出这是小时候教过他的魔鬼数学老师,他见张老师堵在门口,一副对他很不满意的样子,连忙展现自己可爱的一面,先下手为强,紧张又认真道:“爸爸!” 吴凉:“!” 爸爸的发音和八八特别像,张老师痛心疾首,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小笨蛋长成了一坨大笨蛋,不仅拱了他精心培养的小天才,还站在他家门口,又问了他那个老问题。 “等于六十四!”张老师气急败坏道:“周向晚,你给我站在门口做一张数学卷,没及格就不准进来!” 吴凉:“……” 周向晚:“卟嘤……我就知道!” 第97章 百鸟朝凤周向晚 周向晚深刻地意识到什么叫公开处刑。 楼梯口大妈大爷,街坊邻里来来往往, 周向晚完全暴露在他们探究的视线下, 委委屈屈地坐在小板凳上,膝盖垫着一本书, 上面放着一张雪白的数学试卷。 大爷大妈议论纷纷:“靓仔, 你系边度人啊?”(小伙子你是哪里人?) 周向晚坐在小板凳上, 仰起头来看人, 他虽然暴躁, 但没人惹他的时候,向来是很有教养的, 有问必答:“你们能说普通话吗?我听不懂。” 大爷大妈理所当然道:“我讲嘅就系普通fa啦!” 周向晚:“……” 幸好,周向晚就长了一张听不懂中文的脸, 大爷大妈得不到回应, 也没在意,自顾自地聊起天来。 “老脏当上叫兽,还系个考系迷啦, 这靓仔肯定系他带的大猴森!”(老张当上教授还是个考试迷,这小伙子肯定是他带的大学生) 大妈是个退休教师,低眉看了一眼周向晚的试卷, 呵呵笑了起来, “居然还系小学鸡的系卷呵呵呵呵呵……”(居然还是小学生的试卷) 大爷大妈围着周向晚一起被逗笑, 大爷捧着保温杯,大妈拎着菜篮子,怀着迷一样的慈祥, 对着周向晚又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话,慢悠悠,乐呵呵地走了。 周向晚:“……”我与整个广东的画风格格不入。 阳光斜穿下来,他身后垂下条条翠绿柔软的藤蔓,随着徐徐的清风在试卷上筛下片片摇动的金星——简直就像是把周向晚脑子里的迷惑实体化了。 为什么一条狗要在甲乙两个人之间跑来跑去,人和狗都在动,怎么就能求出两地距离! 周向晚眼睛看不清,脑子不好用,咬着笔头,举着试卷贴近脸,瞪起蓝澄澄的眼睛使劲儿瞧,视线不知不觉地越过试卷,仿佛一个只能靠脸勉强维持生活的学渣,挤眉弄眼地暗示吴凉——学霸带带我! 吴凉:“……” 吴凉和张老师都是话少的人,坐在桌上,一人一杯凉茶,对视良久,吴凉梗塞道:“老师,您让他进来做试卷吧。” 张老师抿了一口茶,道:“你倒是护他,这小子任性得很,按你的性子,还不被他欺负到土里去!” 吴凉:“……他也让着我的。” 张老师重重地放下茶杯,看着吴凉,像是无奈,又像是担忧,用粤语轻声道:“你认准佢喇?”(你认准他了?) 吴凉没说多余的煽情的话,只是简简单单地嗯了一声,语气轻巧,神色却极郑重。 张老师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了解吴凉的性子,一件睡衣能穿十几年,不是因为他节俭,而是他认准了一样东西就不愿意换。 睡衣破了,能打个补丁,但这世事无常,人心易变,用什么可以补得上?周向晚是个不靠谱的,吴凉却又执拗至此,张老师越想越愁,面上不由皱起眉来。吴凉最怕的就是让老师失望,手指蜷了蜷,哑声道:“老师,对不起。” 张老师:“对不起我什么?” 吴凉深吸一口气,睫毛颤了颤,轻声道:“我是同性恋,我让您失望了。” “你是让我失望了。”张老师淡淡道。 吴凉脸色一白,没说出话来,似乎是默认了。 “我失望你这么多年不回来看我,我失望你没有和我一起作理论,而去干房地产浪费天赋……我失望,你以作为同性恋为耻!” 吴凉呼吸一窒,眼眶顿时红了。 张老师语气缓和下来:“吴凉,你永远不用因为你的性向和我说对不起。在爱面前,什么恋都是平等的。你能带男朋友回来告诉我,我张章樟以你为荣。” 人民教师张章樟深明大义地说完,再次痛心疾首地望了周向晚一眼,心塞道:“但是,你找这种扑街仔就不太好了。你养三岁儿子吗?” 吴凉连忙抓住机会塑造周向晚机智青年的形象,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他虽然数学不好,但在艺术方面很有天赋的。” 张老师道:“我知道,他还会吹唢呐。”顿了顿,幽幽道:“你知道他是怎么学会的吗?” 吴凉:“……”一种熟悉的不良预感涌上心头。 “七八岁的小孩,为了把我赶走,特地去学了唢呐,一天就学会了百鸟朝凤,每天半夜扒拉在我窗户前,鼓着腮帮子嘀哩嘀哩一通吹……” 吴凉莫名在脑子里想象出了那副画面,七八岁的周向晚肯定长得比现在要小只多了,冰雪一样的小孩,古灵精怪,飞扬跳脱,双手扒拉在窗前只露出一双滴溜溜的蓝眼睛,鼓着腮帮子吹唢呐,吹百鸟朝凤需要极大的肺活量,小周向晚脸吹得通红,但还是像个流氓似的噼里啪啦地吹,可以说是为了不学数学非常努力了。 “……他有那功夫为什么不多背几个公式?” 张章樟正想将周向晚不靠谱之处一一指出,却见吴凉垂着睫毛,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张章樟见过吴凉礼貌疏离的笑,拘谨勉强的笑,害羞感动的笑,却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笑过。 张章樟一大把年纪了,并不知道他这种情况被当代网友称为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只是严谨地判断吴凉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周向晚。”张章樟从polo老头衫拿出一根红笔,“交试卷。” 周向晚:“!” 作者有话要说:百鸟朝凤是非常优秀的作品,但晚妹硬是把它吹得欠揍无比,啊,他小时候真的好熊噢(: 第98章 逆风起航周向晚 周向晚拿着铅笔, 惊恐地看向吴凉, 吴凉无奈地朝他招手:“没事, 你来。” 周向晚没动, 为了以防万一,先给钱盟发了个消息,再举起试卷, 纵览全局。 凭自己的实力做题,已经把全部的空格都填满了。 所有答案有理有据, 就算不能考一百分, 也能及格。 Nice。 周向晚从小板凳上弹起来,噔噔噔往张老师身边一挤, 大马金刀地在桌面上把试卷排开,拍板道:“爸爸, 你批!我准备好了!” 桌子被巴掌一拍,上面摆的锅碗瓢盆都丁零当啷地颤了颤, 张章樟老脸一抽,咬牙道:“你乱叫什么,我没你这种儿子!” 周向晚心里特别感激张老师当年收养了吴凉, 一张嘴叭叭的,毫无犹豫道:“爸爸!” 张章樟:“……” 张章樟看着周向晚那张混血美颜, 内心竟可耻地有一丝动摇, 他有三个儿子,加上吴凉,都是感情内敛, 沉默寡言的性子,四个男人坐一起搓麻将,半天嘣不出一个屁,对他的称呼不是“老师”就是“老爸”,他内心深处,其实想要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儿,能撒娇喊他几声爸爸。 就是,眼前这个,娇是娇了,可惜是一坨一米九的霹雳二踢脚壮汉,这谁扛的住啊! 张老师刚要动摇,马上就想起了周向晚小时候是怎么折腾他的——对付这种小混蛋,不可以手软! 张章樟坚定意志,冷血无情,气势十足地提起了红笔,周向晚见状,忙一把拉过了吴凉,脑袋搭在吴凉肩膀上,闭上眼睛,怂唧唧道:“你帮我数着扣几分。我不敢看。” 吴凉:“……” 张老师没好气地开始改试卷,一路唰唰唰下去,笔尖在纸上沙沙摩擦,听起来杀伐果断,干脆利落,完全不知道他打的是勾还是叉。 周向晚抱着吴凉腰,越抱越紧,揣揣道:“我错几个了啊?” 吴凉从小到大都是满分,从来没有为分数担忧过,此时破天荒地感受到了独属于学渣的紧张,喉结动了动,低声道:“目前还没有错。” “哇,一百分!” 周向晚立马膨胀,欻一下睁开眼,想检验自己的胜利果实,但他嘴巴一直有毒,刚睁开眼,就见张老师打了个鲜红的大叉。 周向晚:“……” 张章樟严厉道:“64平方根是±8,一点分类讨论的意识都没有!” 周向晚解出了鸡兔同笼,解出了牛吃草,还解出了狗在甲乙两地之间来回跑,但还是没能逃过八八六十四的魔咒。 周向晚想了想,确实是负负得正这理儿,马上对自己降低了要求,强调道:“只要我及格,我是不是就能进门了?” 张章樟没说话。他虽然对吴凉有恩,但他从来没想过要吴凉回报他什么,他尊重吴凉的一切选择,哪怕周向晚没考及格,他也拿他没办法,还不是得拉着老脸,捏着鼻子,把这祖宗请进来。 但是,张章樟脑子里丧权辱国的画面并没有发生。奇迹般的,周向晚就错了八八六十四那一道题,考了99分! 感天动地! 令人震惊! 张章樟批完,觉得有点不信,又把试卷像翻葱油饼似的翻了个面,作势要仔细再检查一遍,周向晚哪里肯给他这个机会,一把抄过试卷,怼在吴凉鼻子前,颠颠跳了几下,乐开了花:“吴凉!我考了99分!夸我!” 第99章 身心交瘁周向晚 周向晚超级开心。 他虽然作天作地, 但其实很容易满足, 就像他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个小朋友陪他一起玩,就像他长大后希望所有人都能有一个好结局。 自从他出现幻觉后, 情绪一直很低落, 大部分快乐都不是真正的快乐,他要的快乐从来很简单, 此时举着九十九分的试卷,抱着吴凉嘎嘎直乐, 顿时从矫情小公主变成了欢乐老母鸡。 这不是普通的99分。这是他凭自己沉淀了三十五年数学实力挣出来的和吴凉的“长长99”,“天长地9”, 传说中的“喜9”! 吴凉不习惯在人前被周向晚这样抱着, 干咳一下, 小声道:“你放我下来。” 周向晚亲了吴凉一下, 把他撂在沙发上,站得笔直, 喜气洋洋地扬起仙男的脸蛋, 对着张章樟气壮山河地喊了一声:“爸爸!” 张章樟刚喝了一口凉茶降火,被周向晚这一声大吼吓得直咳嗽,周向晚见状, 忙抬起巴掌, 拍了拍张章樟的后背。 周向晚以为他只是轻柔如春风般的拍,但在张章樟感受来,无异于是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周向晚钢铁般的手劲并不是一个不爱动弹的退休老头可以承受的,张章樟原本还只是呛得吐水, 现在被周向晚拍得瞪眼伸腿,简直要吐出一口老血。 登时,张老师又想到万一吴凉以后被周向晚家暴怎么办?张老师脑子里浮现了吴凉以后的悲惨画面,没好气道:“别高兴得太早。小学鸡试卷考99分值得得意吗?” 周向晚动作一凝。 张老师作出人民教师的魔鬼发言:“再做一张高中森的。” 周向晚:“……” 张老师话音刚落,楼梯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却不失秩序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几个成年男子在往楼上冲。 张老师家没关门,周向晚下一秒就见哈哈打头阵,四个高大威猛的保镖还有钱盟紧随其后,从门框里一齐挤进了张老师家。 “周少,您没事吧?”钱盟挤开吴凉,上前拥住周向晚,紧张兮兮的。 这幅场景就仿佛像是黑社会来拆家。张老师年轻时饱受黑社会残害,因此对这种场景非常敏感,厉声道:“他们是哪条道上的?!周向晚,让你的人出去!” 周向晚直直盯着张老师背后的墙壁,像弹簧一样弹了弹,大吼道:“啊!!!!!!!!!!” 伏特加和王铁柱精神高度紧张,快速将周向晚密不透风地围在中间,冷着脸掏出了枪,枪支碰撞的声音彰显了他们精英一般的冷酷。 但这冷酷在下一秒齐齐崩塌,因为他们看见张老师家的墙壁上趴着两只蟑螂。 众所周知,纬度越高,虫子越小,周向晚最多在北京看见过一两只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卑微德国小蠊,畏畏缩缩地在角落里,远远听见人的动静就跑。 但大广东的蟑螂绝不是这样——越见人越来劲儿! 只见那蟑螂,半个巴掌长,触须修长,一颤一动往前探,身躯扁平肥硕,乌黑有光,触脚横斜侧出,黑色的腿毛威猛粗粝,根根分明。 一只美洲大蠊已经足够吓哭东北壮汉,更何况还是拖家带口的两只超大蟑螂。 土生土长的俄罗斯大兵们纷纷警戒,如临大敌,钱盟张开双手惊惶道:“尼玛!!!是电子蟑螂杀手!!!啊!!!!保护我方周少!!!” 众人闻言,像按浮出水面的葫芦似的,拼命把周向晚的头往下按。 周向晚:“谁他妈在揪老子头发!!!” 伏特加食指搭在扳机上,肃然道:“活捉还是消灭!” 周向晚吼道:“别开枪!” 要是把张章樟家也给拆了,他周向晚这辈子做多少张卷子都没法进门了! 话音刚落,最致命的事情发生了。 美洲大蠊就像约好了似的,滋啦振翅,突然起飞! 不怕蟑螂长得丑,就怕蟑螂飞得远。 一只美洲大蠊朝着周向晚的方向自由飞翔,那黑色的身影竟如此清晰,另一只落在了窗帘上,降落的刹那,窗帘颤了颤,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布料摩擦声。 霎时,整个房间都充满了苏维埃的战火气息,枪声顿起,熊吼不断,周向晚仿佛一只踩了弹簧的跳跳虎,满房间乱蹦:“啊!!!!!在哪里????!!!是不是在我身上???!” 俄罗斯壮汉:“吼啊!!!!保护Angel!!!狙击手,狙击手!” 众人按在周向晚身上一顿拍打。 周向晚在人堆里伸出一只手:“他妈的是谁又在拔我头发?!” 哈哈蹬着小蹄子蹿上桌子,占据制高点:“嗷呜!!!嗷嗷!!!嗷!” 吴凉:“……” 张章樟作为一个处变不惊的人民教师,翘起一只脚,弯腰摘下了拖鞋,仿佛站在讲台上,厉声道:“安静!看我!” 啪! 张老师手起鞋落,就像他拿板子打学生手心,就像他提起菜刀剁鸡头,以完美的速度击中了满地乱爬的蟑螂。 吼叫和枪声终结在这一声脆响。 万众瞩目的张章樟站起来,淡定地甩了甩拖鞋,蟑螂的尸体落在地板上,苟延残喘地抽了几下触脚,不动了。 “啊——”周向晚的叫声戛然而止,双手捧脸,惊恐地望向吴凉,屁颠屁颠地扑在吴凉身上——出现了,莫得感情的拖鞋杀手! 原来是祖传绝技! 张章樟望着他好像被蒙古铁骑践踏过的客厅,倍感心塞,“……小凉,把把这些吔屎仔带走……” 周向晚想到还有一只蟑螂没死,鸡皮疙瘩起了满身,努力压下拔腿就跑的欲望,抱紧吴凉,讪讪道:“您喜欢游艇吗?”周向晚用手比了比,“……八艘。” 张章樟:“……” 于是,大过年的,张老师的家被迫开始装修。 幸好,搞装修,周向晚的手下是专业的。郁金香和李狗蛋当下就去买了墙灰,举着小平铲,准备糊墙。 张老师为了自己能多活几年,暂时不想看见周向晚,拉着吴凉,说要单独出去走走。 吴凉看了一眼周向晚,摇了摇头,歉意道:“老师,我不能离开他半步。” 张老师却误会了吴凉的意思,以为周向晚限制了吴凉的人身自由,皱眉道:“系佢屈你架?”(是他强迫你的?) 吴凉:“……没有……我就是……因为我粘人……” 周向晚虽然听不懂粤语,但从肢体语言上看,也知道张老师有一些私人的话想和吴凉说,也不去讨人嫌,牵着狗绳把哈哈交给吴凉。 “你去吧,顺便溜哈哈。我看哈哈要拉屎了。” 吴凉道:“我们一起。” 周向晚愁得眼线都花了,道:“我就在这里等你,我得把咱爸爸房子修好。你别拿我当病人。” 吴凉强调道:“周向晚,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周向晚乖乖点了点头,黏糊糊地亲了亲吴凉的额头,又点了点自己的脸,吴凉有些不好意思地望了一眼张章樟,还是红着耳朵,踮起脚快速地用唇在周向晚脸颊上碰了碰。 周向晚摸了摸脸,娇羞地嘿嘿笑。 吴凉确保周向晚手机畅通之后,才牵着哈哈来到了楼下花园,和张章樟一起散步。 张章樟手背在身后,望着广东碧蓝的天空,缓缓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就好好过日子,要是周向晚那扑街仔欺负了你,就找你哥哥,张老师可有三个儿子!” 吴凉红着眼睛嗯了一声。 “敷衍。我知道你什么委屈都忍着,根本不会找我。”张老师叹了一口气,“小凉,你从小就活得规矩又小心,你还记不记得,你刚来我家住的时候,连热水都不敢用,手长了冻疮,唉,你说,广东人哪里会长冻疮啊……你怕麻烦我们,初中之后就没向我们要过一分钱,唉……你才那么小……” “天道好轮回,”张章樟脸上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厌恶来,忿忿道:“当年没办法证明那畜生恋童,白白委屈了你那么多年,现在他得了肾衰在医院快死了,儿子赌博成瘾离了婚,家里还有个小的,书也读不起,你……算你妈妹妹吧,到处碰瓷,真是报应!前几天他们还在我家门口守着,让我告诉他们你住在哪里,我看他们还是吃屎去吧!” 吴凉睫毛动了动,没说话。 张章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僵硬道:“也对,不该跟你讲这个,大过年的,晦气……你和我讲讲,你和周向晚是怎么认识的?” 吴凉一说到周向晚,心情不由明朗起来,他正欲说话,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他被推了一把,手中的牵引绳传来一股剧烈的拉扯之感。 哈哈嗷呜一声,被人夺走拎了起来。 张章樟:“是你!” 眼前的男人,长得人高马大,小平头,刀疤脸,双眼通红,恶气逼人。这人算是吴凉表哥,名叫徐强,小时候就不是善类,飞扬跋扈,和混子打架,毁了一张脸。 徐强弹出一把弹簧刀,阴森森地看着吴凉,粗声粗气道:“你终于回来了,吴凉。” 张章樟破口大骂:“你要干什么,你个小畜生!杀人犯法的!你想想清楚!” 徐强拿刀抵着哈哈肚子,刀尖银光一闪,阴狠道:“杀狗呢?犯法吗?哈哈哈哈!派出所所长是我牌友!你们能拿我怎么办?!嘻嘻!” 吴凉面色已经彻底冷下来,死死地盯着他,沉声道:“你的条件。” 徐强咧开嘴,露出被烟熏黑的牙,道:“没什么条件,就想吃顿狗肉火锅。” 徐强说完,拔腿就跑,吴凉哪里能让他这样把哈哈带走,咬牙直追。 “吴凉!!!” 吴凉头也不回:“找周向晚!” 张老师这一天遭受的太多,懵了一秒,扭头用慢羊羊的速度跑回去,找家里那堆扑街仔。 第100章 大佬气质周向晚 此时皮裤天团正在糊墙。 周向晚蹲在地上吭哧吭哧搅墙灰, 看起来竟无比熟练。 “让你们别开枪, 你们非要开!脑子呢?!” 伏特加道:“这不是……那么大只,就和军方用的纳米杀人蜂似的。” 周向晚:“……” 钱盟叹了口气,道:“您消消气,等修好房子咱就走吧, 别雷夫先生给您申请了最高级别的国家安全保护, 先避一阵子。” 周向晚皱眉, 道:“你什么意思?避谁?” “我们也是刚刚才接到消息,”伏特加和钱盟对视一眼,神色犹疑道:“别雷夫先生查到,从两年前开始, 周鉴林的私生子已经无缘无故的死了四个人,有的酒精中毒, 有的被小情儿砍死自家床上, 有的游泳腿抽筋淹死,还有的硬说自己看见鬼跑到大马路上被车撞死……这还只是周鉴林这一脉,放眼整个周氏, 死的更多。” “这些人死得合情合理,所以一直没引起重视。” “别雷夫先生认为, 您被下药并不是针对您一个人, 这是一场针对整个周氏全族的有计划有目的的猎杀。” 周向晚因早有准备,倒也不算惊讶,道:“所以现在引起了重视,肯定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伏特加点了点头, 道:“周袍辉出事了。” 周向晚:“?” 就在周向晚和吴凉在飞机上缠缠绵绵的时候,周袍辉正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惶惶不可终日。 就像曙光号恐袭事件一样,盛雪行事高调至极,带着某种激进的挑衅意味,盗取周氏官博账号,发了一封谋杀通知。 通知分为两部分。第一部 分,盛雪将周袍辉的黑历史一一列出,周袍辉丧尽天良的事干过不少,最引民怨的是他牵涉到了一年前某重点高中高三女生跳楼案。 一年前,某高中校花从五楼一跃而下,抢救无效死亡,因为其长得极美,当时激起了好大一阵舆论,有说学业压力大要给孩子减负,有说与同学闹矛盾一时想不开的,有说校花抑郁症解脱了的,但谁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周家富二代——周袍辉见色起意,强奸她之后,轻飘飘地花了一套房与其父母达成和解,校花求助无门,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怀着莫大的绝望与愤怒,像一面旗帜,从楼顶飘落,惨烈地死在水泥地上。 强奸未成年人致其死亡,富二代,钱权交易,几乎每一个词都踩在敏感热点上,一时激起滔天众怒,闹得沸沸扬扬。 第二部 分,是盛雪的死亡通知单,用简要的文字说明了将于2月2号取周袍辉的命。 盛雪蛰伏多年,谋划良久,只要她不被抓住,不管是什么结果,她都不亏。周袍辉死了,她最直接猎杀目的达成,周袍辉没死,周氏只会陷入更大的舆论风波中。 虽然周袍辉在广大网民的键盘下已经被杀死了无数次,但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他仍然是警方的重点保护对象。 周袍辉是个极度惜命的人,哪怕心里并不把盛雪放在眼里,也缩在防爆级别的房子里,畏畏缩缩不敢出门。八个专案组精英时刻保持高度警戒,吃饭睡觉都经过严格把关,就这样过了三天三夜,所有人都觉得,就算盛雪的人要实行谋杀,也只会鱼死网破的结局。 那时,正是00:00分,还有一分钟便是2月3号,专案组紧绷的神经放松些许,认为其谋杀计划失败,不过是炒作而已,推了推蜷在沙发上的周袍辉,他却倒在了地板上。 没有人想到,来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微乎其微的小蜘蛛,电子蜘蛛从通风管道爬进来,将神经毒素注进周袍辉的动脉。 “所以您明白我们刚才为什么要开枪了吧。”伏特加揉了揉鼻子,道:“其实这种新型武器是比较好预防的,只要一个信号干扰仪就能解决,主要是时间仓促,他们也没想到敌人的路子会这么野。现在周袍辉一死,整个周家嫡系战战兢兢,就怕下一个死的是自己。” 周向晚却觉得不对,这并不是盛雪惯有的风格,她喜欢折磨人,绝不可能让周袍辉在睡梦中如此轻松地死去,到底是什么让盛雪跟疯了似的加快了她的清除计划? 周向晚道:“你刚才说,周袍辉出事了,而不是周袍辉死了。他还在吗?” 伏特加露出深思的表情:“送去医院的路上出了小车祸,失踪了,不知死活。” 周向晚闻言,嚯一声站起来,边走边给吴凉打电话,正要开门,却从门外传来一股大力。 张老师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道:“有人……抢你狗。” 伏特加严厉阻止道:“Angel,这一定是陷阱,先让李狗蛋把装甲车开过来!” 第101章 信仰追逐顾北凉 徐强的踪迹并不难寻找, 他甚至为了让吴凉能跟上他,刻意放慢了速度。 徐强跑进了一栋废旧的居民楼,回头望望, 见吴凉还在不远处,笑摸狗头, 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徐强心里打了一手好算盘。他知道吴凉去北京出息大发了, 现在有钱得很, 这些年随随便便就给张章樟家买了三套房, 吴凉却从来没想起过给他的骨肉至亲关照过什么, 这也就算了,现在他们家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他还无动于衷,简直是良心被狗吃了! 徐强不是没想过绑架张老头,之后向吴凉勒索, 但他至少还懂点法, 知道被抓是要坐牢的, 但是绑狗呢? 只要赔钱就好了。徐强颇为自得,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 绑只狗算什么,报警也没用,那些个小片儿警哪敢管他! 徐强把哈哈夹在胳肢窝里,走进一片挤挤挨挨的居民楼。任何城市化的加速推进,总会让其呈现两幅面孔。一条绵长的绿化带仿若一条阶级的天堑, 将世界分割为色彩截然不同的两幅图景,左面是是明晃晃的高楼大厦,玻璃幕墙倒映着蓝天白云,仿佛一把把坐落在废墟上笔直利剑,剑尖要冲破天际。而右面的景象却截然不同:挤挤挨挨,要倒不倒的居民楼,低矮,破败,喧闹,仿佛是被遗弃的角落,楼区的尽头有一公共厕所,十分简陋,要是一不留神,甚至会一脚掉进粪坑里。每天早上都能看见好些女人提着一桶隔夜的屎尿,眼神麻木地将污物倾入池中。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却有无故的恶意,徐强恨极了住在这里的人,觉得他们拖累了自己,恨极了自己的家庭,恨他们不争气,也恨极了吴凉,恨他不帮助自己。他恨一切,却独独不恨自己。 徐强见吴凉穷追不舍,心里更是满意,知道这狗对吴凉十分重要,想必这次一定能大赚一笔。 徐强捏着哈哈,转身朝着吴凉大叫大喊:“你给我站着!一百万!你转账给我,不然我就把它做成狗肉火锅!” 吴凉在离徐强约50米左右的地方停下来,看着哈哈扑腾着四只小蹄子,深吸一口气,道:“你的账号。我现在就打给你。” “我现在不告诉你。我要你开具证明,不是我抢了你狗,而是你花一百万向我买狗。”徐强露出法盲的笑容,“你还记得你小时候住在哪里吧?等你拿出证明来,我就发发慈悲,让你把这狗赎回去。” 徐强说完,被喜悦冲昏的头脑,竟然选择不揪哈哈的后颈皮,而选择揪狗绳。 哈哈从小过得就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从来没有体验过平凡的狗生。 亚历山大·哈哈想当一只平凡的哈士奇——拆最豪华的家,滚最脏的泥,做最野的崽。它来到新环境,不觉害怕,满心想着要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狗绳本来就松了,哈哈像一根骤然发力的弹簧,一头蹿了出去,徐强一惊,大吼一声,马上呼啦着狗绳要往前追。 吴凉虽然想不通为什么哈哈不往自己这边跑,见哈哈自救成功,拔腿就追。 此时,如果有人能像上帝一样俯视这片居民楼,就会发现有时候人类之间的荒唐可笑的追逐。 小巷很窄,仅供两人并排穿过,像一根粗粗的线,哈士奇吐着舌头跑在最前面,撞翻无数杂物,逐渐甩开了徐强——毕竟狗总是跑得比人要快,更何况是撒手没呢? 吴凉虽然体力好了不少,但只体现在他的持久力上,在速度上依然是死宅的速度,逐渐被徐强甩在了后头。 但在这追逐线的尽头,却有一个高大男子不紧不慢地跟着吴凉,距离适中,既不近到被吴凉发现,也不会远到把人跟丢。 那是萧锦河。 徐强图谋吴凉的钱,于此同时,萧锦河却在图谋吴凉的命。 萧锦河意识到吴凉是一个颇为棘手的对手,吴凉通过反向追踪周向晚手机里的定位,摸到了Snow在柬埔寨的办公总部,借力打力,借刀杀人,将位置信息分享了出去,中俄双方齐齐出动,抓捕大量曙光号涉案人员,少量核心成员逃过一劫,组织元气大伤。这也是为什么Snow不得不减少自己游戏的快感,加速完成自己的猎杀计划。 吴凉必须死,并且得死在周向晚面前。盛雪迫不及待地想欣赏那时周向晚的表情,她不打算现在就杀死周向晚,只想让他也尝尝当年她失去女儿,然后被关进精神病院的痛苦绝望。 萧锦河自认是个变态却热爱生命的人,虽然他不想杀人,但盛雪的命令对他来说是高于一切的。 萧锦河暗中观察,见吴凉落单,眯着眼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把人绑了,先别伤了他。” 萧锦河举着麻醉枪瞄准了吴凉的脖子。 吴凉觉得脖子一痛,但他无暇顾及,甚至也没想太多。他只知道哈哈对周向晚来说有多重要,要是哈哈在他手里受到一点儿伤害,他都没脸和周向晚交代,所以,虽然吴凉脑子越来越沉,却还是极力追逐着,甚至在昏迷前夕,他还在梦里追狗。 于此同时,一声沉闷的扑通声,哈哈跳进了粪坑。 哈哈在跳之前,以为只是普通泥塘而已,但没想到,这个泥塘并不简单,臭得很,哈哈前爪搭在粪池边沿,瞪着水蓝的眼睛朝着徐强求救。 徐强捏着鼻子:“蠢狗!!!你除了吃屎还知道干什么!!!” 哈哈:“嗷……呜。” 徐强:“老子绑架你难道还要给你洗澡吗?!” 哈哈:“嗷!” 一个人的屎,是臭的,但是一群人的屎搅和在一起,就会变成一种古怪的味道,徐强感觉上次闻到这么臭的味道,还是吃螺蛳粉的时候。 徐强站在粪坑前无比窒息,回头看看,吴凉居然还没有追上来。徐强在某一瞬间几乎想按着哈哈狗头,把他淹死在屎尿里,但一想到它值一百万,咬咬牙又忍了下来,屏住呼吸上前,揪着哈哈前爪,粗暴地把狗子拉上来。 正欲开骂,哈哈带着一身的屎,眨巴着充满爱与感恩的蓝眼睛往徐强身上扑。 徐强哪里受得了这个,大吼一声,把哈哈甩了出去。 哈哈鼻翼一动,在漫天屎味中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混不吝地抖了抖毛,溅了徐强一身屎,又哒哒往前跑。 徐强气得双眼通红,抄了一根棍子,决定要把哈哈腿给打断,跟在哈哈后面边跑边吼。 萧锦河见吴凉倒在路边,根本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得这么顺利——周向晚的心也是大,在这种非常时期,居然不派人随身跟着他的男情人。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萧锦河正准备将吴凉带走,忽闻远方传来一阵狗叫。 小巷转角,跑来了一只“屎”狗,随即又来了一个“屎”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直扑萧锦河的鼻子,萧锦河不由退了几步。 萧锦河和周向晚交情颇深,自然认识哈哈,而且深受哈哈折磨,此时此刻非常崩溃:“啊!!!!别过来!我警告你!亚历山大·哈哈!!!” 哈哈喜欢找萧锦河玩,奋起一跃,扑进了萧锦河怀里,伸出舌头舔了舔萧锦河的嘴唇,萧锦河自以为完美的笑容裂了,将哈哈甩下去,尖叫一声:“你吃屎了吗?!滚!!!啊!!!” 徐强见吴凉昏迷在路边,以为萧锦河在和他抢生意,将木棍舞得虎虎生威:“是你滚!敢碰老子的钱,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萧锦河虽然是个变态,但变态也是有底线的,此时蹭了满脸满手满嘴的屎,第一时间就想找个酒店洗澡,他看见徐强,以为是周向晚雇的保镖,勉强维持变态惯有的充满风度的笑容:“我还会回来的。” 徐强对着泥地吐了一口唾沫:“呸,回个屁,抢老子生意,不得好死!” 萧锦河人没绑成,带着一身屎味战略性撤退。 徐强站在原地,盯着吴凉盯了半晌,咬咬牙,为了一百万,不得不把吴凉和沾满屎的哈哈扛回了家。 徐强的家拥挤不堪,却弥漫着一股子死气,他老婆被他打跑了,家里老妈每天絮絮叨叨,靠碰瓷为生,卧室里躺着他老不死的爹,一天到晚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但偏偏不去死,哭哭啼啼地求徐强给他买药,只求能多活几天。 吴凉姑姑名叫徐翠花,是个无比强势的女人,连儿子都要跟她姓,也不外乎老公是个畏畏缩缩的恋童癖,只敢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 徐翠花:“不是让他过来给钱的吗?你把他绑过来,我们不就变成绑架了?” 徐强恶声恶气道:“管那么多干嘛?我们和吴凉是一家人,家里人的事,能叫绑架?” 徐强随手把吴凉扔在地板上,将哈哈关进厕所,拿起水管开始给哈哈冲屎。 哈哈疯狂甩水,这水溶解了屎与尿甩了徐强一脸,徐强捏着鼻子,六根清净了,觉得自己这次真的忍辱负重,哪怕这狗值一百万,但他还没暴富就已经快被这狗折腾疯了。 第102章 踏月而来周向晚 吴凉做了一个恶梦。 他在梦里艰难挥舞着拖把, 扫了八百次厕所, 却依旧能闻到一股挥之不去的屎味,真是令人难以忍受,虽然麻醉药的劲儿没过,吴凉的洁癖之魂强迫他睁开了眼。 入眼是一片天花板——边角墙皮受潮气侵蚀, 墙皮鼓起剥落, 一盏昏暗的白炽灯周围聚了一堆干扁的蚊子尸体。 吴凉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单凭一个天花板就能想起这是哪里。吴凉父母死后,吴凉获得了巨额赔偿金, 这些都由临时监护人徐翠花暂为保管——名为保管, 实则私吞。 徐翠花以给吴凉买学区房的理由,用赔偿金买了这间两室一厅一卫的房子。 就像周向晚容易招惹神经病一样,吴凉简直可以说的上是个人渣收割机了。 两室一厅的房子,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猫腻,吴凉和徐强一间, 有时睡在地板上,有时睡在沙发上,徐强极度排斥吴凉,以作弄欺负吴凉为乐, 哪怕吴凉睡在沙发上也不得安宁。徐翠花对吴凉则是冷暴力, 高高在上的,仿佛吴凉欠了她似的,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 相对于徐强和徐翠花来说,徐翠花的丈夫对吴凉几乎称得上和蔼。 徐翠花的丈夫名叫吾建华, 正气当当的名字,中学语文教师,小眼睛大圆脸,挺着啤酒肚,见谁都是一副乐呵呵的老好人模样。 但吴凉莫名地不喜欢他,他总觉得吾建华看他的眼神很古怪,像在打量什么,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九岁的吴凉,还没有学会商业微笑,也没有经受被人骂杀人犯的精神创伤,以至于后来用极高的道德规范来要求自己。吴凉并不是生来就像周向晚骂他的那样,什么“当代耶稣”“盛世白莲”,甚至可以说,他是那些词的反面,或许是大脑构造有一些特殊的原因,他没有同理心也缺乏负罪感,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违法的边缘疯狂试探。 吴凉将一把在垃圾站捡的生锈菜刀磨得雪亮,藏在床底的小包里,并给自己设了一条道德底线。吴凉那时想,只要他们不变本加厉,忍过这一阵子,他以后住校,就再也不回来了。 那天晚上,只有吾建华和吴凉两个人在家,吴凉爱干净,以前在自己家里,就像一个拥有自动清洁程序的小机器人,每天要准时准点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才睡觉,可是徐翠花是一个极抠门刻薄的女人,吴凉连用多了热水都要被她责骂,故而他连沐浴露也不敢用,只打开冷水冲了冲。 就在吴凉快洗好时,他突然发现吾建华就站在小窗子外,仍然是笑眯眯的样子。 那小窗户就像一个框,框住吾建华的脸,将他五官放大,他勾着嘴角笑出皱纹来,每一条褶子里盛着猥琐的油光。他直勾勾地盯着吴凉,视线上下扫描着,像在描摹一件工艺品。 吾建华喜欢漂亮小孩,男孩女孩都无所谓,吴凉是他见过的最符合他标准的孩子,粉雕玉琢的小脸,光滑如玉的皮肤,极纯粹的思想,比雪还要白,比处还要干净,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是个小可怜儿。 他将成为第一个塑造吴凉的人。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他将成为这孩子的道,授他业障,解他皮囊,将他的道倾注于他的身体。吴凉应该崇拜他依赖他,而不是用这种害怕的眼神看他。 吾建华见他被发现了,推开门,和蔼道:“小凉,洗澡怎么能不用沐浴露呢?”说着,吾建华挤了两管沐浴露,将吴凉逼到墙角,像逼向一只待宰的羔羊,抚向他的后背,“姑父帮你洗,洗得白白香香的。” 沐浴露的泡沫溅进眼睛,眼睛像被针刺了一样疼,浓郁的茉莉花香味充斥着鼻腔,浓得令人作呕。吴凉在雪白的泡沫中像鱼一样挣扎起来。他在看见吾建华的时候心里就很不舒服,现在被触碰,内心更是抵触。他在一年级时,有认真翻阅了学校下发的《青少年安全教育手册》,他知道有些地方,是不可以让人碰的。 恶心的,湿漉漉的,又滑又腻,甜腻腐朽的茉莉香气,无论怎么样都能闻到,就像他怎么都躲不掉那只比他脸还大的巴掌,揉捏,玩弄,不留下任何痕迹,可是吴凉知道,这是猥亵。 吴凉无法改变自己的弱小,只是从此就讨厌起沐浴露来,哪怕周向晚总说他的直男香皂像洁厕剂的味道,他也一直坚持用着,只是偶尔,会和周向晚一起泡仙男浴盐。 那时,吴凉像疯了似的咬了吾建华的手腕,他像泥鳅一样滑腻,从吾建华的桎梏中逃离,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急匆匆地套了件衣服,错目看见了他藏在床底的菜刀。 吾建华自认吴凉是个待宰的羔羊,逃不出他的手心,非常享受狩猎的过程,慢吞吞找到钥匙,插入锁眼,缓缓扭动门锁。 门忽的往里弹开,吾建华背光而立,手里拿着一根绳子,一步步向吴凉逼近,影子蔓延在吴凉脚下,像游行的巨鳗,随着脚步逐渐覆盖了吴凉全身。 吴凉站在没动:“……我……要打110了……你最好别过来……” 吾建华的声音过于柔和,以致让人觉得诡异,道:“那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你,还是我呢?” 吴凉一只手背在后面,仰头看着他:“你在挑战我的底线。” …… 吴凉又眨了眨眼,停止了回忆,因为他听见了有力的脚步声,徐强过来了,低着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带着一身逼人的屎味。 吴凉动了动嘴唇,淡淡道:“吃屎了?” 徐强从吴凉的语气里听出了莫大的嘲讽,拎着吴凉领子把他拽起来,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还不是你养的好狗……妈的,老子杀了你!” 吴凉最近几个月锻炼出了非人的胆量,不以为然地歪了歪头,眼角的余光扫到旁边的床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已是病入膏肓,形容枯槁,身体像干瘪的麦子,厚实的被子压在他身体上几乎看不见任何起伏,只有脑袋露在外面,干巴巴的,突兀得像在沙漠晒了三天的白菜帮子。 吾建华像生锈的齿轮一般扭动脖子,浑浊的双眼在看见吴凉的颤了颤。 “吴凉……是你……” 他喉咙里像含了一口痰,声音沙哑难听,听得人极不舒服。吾建华,吴凉记忆里挥之不去的梦魇,缠绕他二十几年的阴影。已经快死了。 “你是来看我的吗?”吾建华伸出枯木般的手,在空中颤颤挥舞着,“你是来讨债的……不,不,你是来感谢我的,我教会了你那么多,当年要是没有我给你穿给你住……你早就趴你爸妈坟前饿死了……” 吴凉懒得说话,他突然发现,他那么多年的恐惧其实很可笑,他怕的就是这么一个不堪一击,连畜生都算不上的人吗? 他已经长大了,他早就可以将吾建华一拳击倒。其实,只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而已。 这时,又是徐翠花推门进来,屁股后头跟着一个肥嘟嘟的男孩,男孩推着一只铁笼子,哈哈低头弓背地缩在笼子里,蔫头耷耳的,雪白的皮毛变得黄黄的,朝着吴凉委屈巴巴地叫了两声。 吴凉眼神一变,巨大的愤怒竟让他浑身充满了力气,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道:“你们……敢让它吃屎……” 徐强绝口不提刚才差点被哈哈整疯的事,只冷笑一声,道:“老子有什么不敢的?皇帝来了都管不了我!” 天渐渐黑了,房间里人多了起来,昏暗的死气却越发浓郁了。徐强拍了拍铁笼,道:“吴凉,你记得,是你把你的狗放在我家寄养,给了我们一百万寄养费,你手机在哪,现在就把钱打给我。” 吴凉颇为无语,感觉自己与傻逼的世界格格不入,哑声道:“我手机不是被你拿走了吗?” 徐强:“……” “寄养费还是不牢靠,”徐翠花心思比徐强恶毒得多,窃窃道:“张老头说,这小子到现在都没有结婚,他要是死了,我们是他家人,应该能分到他的钱吧?就算不死,我们把他打傻,以后他的钱还不是由着我们花?” 徐强在吴凉口袋里摸索起来,不耐烦道:“先找到他的手机!” 徐翠花命令道:“先把他打傻!” 徐强骂道:“艹,怎么打,打傻了之后要是连银行卡密码都不知道,我们还得白养他!” 徐强没找到吴凉的手机,吴凉自己也想不起来他的手机掉在了哪里,徐翠花笃定吴凉把手机藏了起来,举着哈哈作势要将它扔下阳台。 徐翠花比起泼妇更像个疯子,伸着野鸡似的细长脖子,歇斯底里地道:“你这个混蛋,你那么有钱,为什么不肯给我们一点!!!只要你给我们一点钱,你姑父就能活下去了,明明那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那是一条人命啊,你眼睁睁看他死!钱!!!把钱交出来!!!” 哈哈在笼子嗷嗷直叫,叫得吴凉心惊肉跳,这里是五楼,哈哈如果掉下去,不死也残。 吴凉:“……我的卡在钱包里,密码是六个八。” 徐翠花尖声叫道:“我们不去银行取!你手机呢!!!” 吴凉快被气死,但还是强行压下愤怒,深深吐了一口气,道:“我说,我手机丢了。听不懂吗?你们只要给我一个手机,我登陆账号就可以。” 徐翠花:“我不信,你在骗我!!!” 吴凉:“……”妈的智障。 吴凉望着哈哈,心道:“周向晚怎么还不来……”他这么想着,又反过来暗暗吃惊,他向来遇事只靠自己,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会依赖起周向晚来。 徐翠花恨极了吴凉这幅波澜不惊,看小丑一般高高在上的眼神。她妹妹从小就得到家人更多的宠爱,读更多的书,嫁更好的男人,生更好的儿子。明明吴凉小时候已经被毁成那样了,偏偏现在还能开着她只能去碰瓷才能摸到的好车——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徐翠花凝视自己那只会哎哎叫唤的丈夫和嗜赌成性的儿子,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死,我要你死!!!!!!” 徐翠花眼神充满了疯狂与怨恨,从厨房抽了把锈迹斑斑的水果刀,气势汹汹地冲向吴凉,徐强觉得他妈疯了,竟在阳台扭打起来,徐翠花家的阳台,不知怎么回事,竟是没有护栏的,吴凉生怕他们把哈哈碰下去,虽浑身无力,特别是双腿竟一丝知觉也无,咬牙向阳台爬去。 徐翠花被徐强一推,踉跄几步,站立不稳,将笼子的二分之一碰出了阳台边缘,哈哈完全没有恐高的意识,朝虚空汪了一声,猛地一跳,从阳台笔直滑落,掉下去的时候,甚至听不见一丝声音。 徐强和徐翠花停止了争吵,愣愣地对视一眼,往楼上瞧,吴凉趴在地板上,眦目欲裂,不知道自己喊出声音没有,他心脏跳得很快,除了如幻听般巨大的轰鸣声,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思考不了。 他只知道,哈哈死了。那只喜欢往他身边凑的,永远不知道嫌弃的小狗子没了。 也许只过了几秒,也许过了漫长的十几分钟,轰鸣声越来越大,吴凉才意识到有什么不正常。 浩浩长风吹进阳台,一轮月亮挂在墨兰的天际,月牙的中间悬着一根拇指粗细的绳子,绳子很稳,只是微微颤抖着,像是下面挂在什么东西。 “嗷嗷嗷嗷——呜——嗷嗷嗷——” 那是哈哈的叫声,吴凉不会听错。吴凉红着眼睛,泪水夺眶而出,忽然就有了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绳子还在继续往上升,忽的荡了荡,那熟悉的身影像旗帜一样出现在雪亮的月光下。 周向晚的头发有些乱了,有几缕黏在了脸侧,他穿的还是早上去见张章樟的朴素白衬衫,扣子开了几颗,露出饱满的胸肌。长空皓月,他悬在月牙之上,一只手拉着绳子,一只手提着哈哈的铁笼,他先看了吴凉一眼,确认他还活着,眼神闪烁,他抬脚踏在阳台的水泥地上,就像从月亮里踏进人间。 周向晚走过徐强和徐翠花,仿佛走过两个垃圾,走过去扶起吴凉,摸了摸他的脸,小声问道:“哪里伤了?你怎么不动?吴凉,你还认识我吗?你没失忆吧?” 吴凉鼻子发酸,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用正常的声音道:“没伤。可能被打了麻醉。” 周向晚听他这么说,扁着嘴巴用力抱住吴凉,抱了一会儿,才放开吴凉,关注起自己的狗儿子来。随手扒开铁条,把哈哈放出来,吴凉克服了自己的洁癖,一把把屎黄色的哈哈抱进怀里。 这时,他才有空理会徐强和徐翠花,扭过头,脸色极阴沉,缓缓道:“你们竟敢把我的狗染成屎黄色。” ————十分钟前—— 吴凉的手机在萧锦河手上。 比较糟糕的是,周向晚打吴凉的电话打不通,是依靠吴凉手机上的GPS定位来找吴凉的。 周向晚这辈子在乎的人屈指可数,猛一下男朋友和狗儿子一次性被人绑走,气得差点原地狂躁,连车也顾不上害怕,和钱盟一路在路上狂飙。 伏特加一行人坚持是陷阱,开了装甲车,像乌龟一样被周向晚远远甩在后头。 周向晚坐在副驾驶上,低头望着屏幕,屏幕上显示,他们离吴凉已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再一个拐角,就能找到他了,周向晚在夜色中向前望,眼神冷下来,啧了一声。 那是一辆军用越野,安全级别极高,很显然,不可能是徐强的。 这时,周向晚手机响了,显示是吴凉来电。 周向晚立马接了电话,萧锦河含笑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嗨!” 与此同时,伏特加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Angel,有两辆改装过的宝马在刻意拖着我们,陷阱,这绝对是陷阱!” 话音刚落,一辆一直开在周向晚车后的面包车忽的加速,撞上了车屁股,钱盟猛打方向盘,车一个急滑,车身与钢制栏杆一阵剧烈的摩擦,周向晚在剧烈的震荡和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浑身发疼。 那一秒,他恍然回到了他前世被两辆货车撞死的刹那。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粉身碎骨,在肮脏的轮胎下被碾成一滩烂肉。 死得难看至极,可笑至极,就像被一巴掌拍死在白墙上的蚊子,在墙粉中氤出些血来。 两辆车呈包围之势,将周向晚的车围在中间,钱盟不得不开出蛇形走位,以防被撞成馅饼。 空寂无人的街头上,大红灯笼层层叠叠,渐次亮起,高楼大厦兀自闪着冰冷的霓虹灯,还有十分钟就是除夕。 鞭炮声密密匝匝,霹雳作响,烟花升空,如昙花般在夜幕中绽开炫目的光华。 这震耳欲聋的烟火声,完美地与周向晚和萧锦河两方的交火声融合在一起。 伏特加终于赶上了周向晚,护在主车后方,郁金香的机枪架在车窗上,盯着瞄准镜,好一阵突突突,子弹打在面包车的纯黑车厢上,激起几簇幽微的金色火花,子弹有的掉落,有的嵌在钢板上,发出密集的铮铮之声。 论装备,双方势均力敌,僵持不下。 “周少,您没事吧?!”钱盟猛踩油门,猛蹿出去,急得额头冒汗,嘴里逼逼个不停:“卧槽,他们有多少人?!妈的,竟敢在我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土上开枪!!!”钱盟突然又想起周向晚怕车子,抹了一把汗,干巴巴道:“没事儿啊,别怕,咱车头硬,就跟碰碰车一样,您护着头……” 周向晚望着炫目的远光灯,忍着浑身如碎骨般的剧痛,喃喃道:“现在几点了?” 钱盟:“啊???” 除夕。 快要除夕了。 吴凉死在除夕。 周向晚极其惊恐地想,吴凉会不会已经死了。 如果吴凉死了,他怎么办? 错乱的光柱刺透黑暗,笔直地向前延长。光永远沿直线传播,就像命运的手穿过时空,扼住了周向晚的喉咙。 命运啊,让他成为天之骄子,应有尽有,然后在他最幸福时候将一切化为乌有;让他死去又活来,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他总以为他是特殊的,可他只不过是个平凡的人而已。 人真的能对抗死亡吗?他没有留住他妈妈,没有留住他姐姐,没有保护好钱盟,他甚至连自己的命都没方法掌控,死得像一只蚊子。 周向晚心想:“可是,我是吴凉心里最可爱的小仙男,我是我妈妈的骄傲啊。” 灯光时不时闪过周向晚的眼睛,让他的虹膜看起来闪烁着漂亮的蓝紫色光芒,他轻声道:“把天窗打开。” 钱盟在关键时刻从来不质疑周向晚,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质疑并没有什么卵用,周向晚依旧我行我素,保持任性,没有人能动摇他的决定,钱盟没有废话,立马开了天窗。 周向晚拉开保险拴,起身踩在了座位上,道:“贴近那辆面包车。” 人不能对抗死亡,总能对抗自己吧。向晚的意思,哪怕为太阳落下长夜将至,可太阳总有升起的一天啊。周向晚这么想着,把头探出了天窗。 当是时,伏特加正在叫支援:“安排战斗机,轰不死他们!!!” 就见不远处的车顶上,重点保护对象周向晚一颗毛绒绒的丸子头突然冒了出来。 伏特加:“Angel要干什么?!” 伏特加这句话说完只用了两秒,就见周向晚单手撑着车顶,像一只飞跃在田野的哈士奇,从车里蹿了出来,翻身一滚,也就一眨眼的时间,周向晚上了萧锦河队伍的车顶,从他们架枪的缝里钻了进去。 伏特加:“!!!” 钱盟:“卧槽,保护周少!!!” 不过三秒,面包车七扭八歪,忽的踩了急刹,车厢钢门一阵DuangDuang之音,周向晚掐着萧锦河脖子破门而出,在地上滚了两滚。 所有的炮火声顿停,周向晚膝盖顶着萧锦河肚子,一手持枪顶着他额头,缓缓道:“我的人和狗呢?” 正文完结应该就在这几天了,说好发刀提前三章预警,想想还是提前三万字预警吧…… 越到结尾越难写,我在可能烂尾的压力下焦虑到变形。我好怕啊,大家可能都觉得这文是快乐沙雕文,但是我很难写出轻松愉快的文来,可能是因为我码字的原动力一直是痛苦吧,怕刀的朋友攒一攒,嗯……就,其实评论是很难影响剧情的,但是会影响心情,我现在一天崩溃好几次,不要给我加油,也请尽量少用语言互相攻击,这文的话题楼真的是……一言难尽。 关于更新:5.1号依然很忙,下一更在5.2号23:00,我尽量日万。 关于长评:我觉得长评区也好惨,好奇怪,未免过于鬼畜了,嗯……官方一点:在本文(正文加番外)完结前发表正常的,有实际意义,且与文章内容相关长评的朋友,发2000jj币看文吧,三天之内到账(长评可能要一千字以上也可能是八百)(以前没弄过,不知道其他太太是多少,要是少了请告诉我)(如果完结前都没有的话,我就偷偷删掉这段话,大家给点面子,当做不知道的样子) 第103章 自我处刑周向晚 十分钟前。 就像电视剧里主角打完坏人,警察才姗姗来迟一样, 周向晚擒获萧锦河之后, 战斗机终于到位。 周向晚没顾得上审问萧锦河,开着直升机一路狂飙突进, 机子像一只黑色的巨鹰, 在徐强家楼顶盘旋不止。 周向晚心急火燎地坐在驾驶座上, 开了红外线精准打击, 打算将徐强家的屋顶整个突突掉,钱盟大为惊恐,一把抱住周向晚大腿, 就差哭了:“祖宗!!!咱中国在扫黑除恶呢!别开炮, 千万别开炮!卧槽, 伏特加你们到底哪来的战斗机!!!” 伏特加耸了耸肩, 道:“网购的。” 周向晚胸膛剧烈起伏着, 垂下金羽般的睫毛, 神色冷得吓人, 用俄语连珠炮般快速道:“扫黑除恶?那为什么吴凉小时候住在桥底下没有人管?把他逼到要拿刀砍人那家人为什么到现在还好好的?!扫个屁除个屁!” 周向晚骂完,忽的冷静下来, 他不能只顾自己拆个爽,吴凉的安全必须放在第一位,当即换了战略,绑着升降绳跳下了飞机,准备从阳台突击。 不得不说,周向晚运气确实很好, 这个决定,无形之中拯救了他的狗儿子。他在四楼的时候,狗笼子正擦着他肩膀落下来,周向晚的反射弧和臂力皆为上上,脑子还没动,身体就先行一步,眼疾手快地捞了一把,勾着铁栏,把笼子平举于眼前,眯着眼仔细端详。 周向晚:“哈?” 哈哈歪了歪舌头,缩着毛糟糟的脑袋,两只小爪子欻欻欻的,委屈巴巴地扒拉起铁笼来,就像是迫不及待地要扑腾进周向晚怀里嗷呜撒娇。周向晚险些没认出哈哈来——他那养尊处优的宝贝狗子现在狼狈得不行,活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大小姐在田里挖了一天土豆,而且还没有锄头,是纯用手挖的! 周向晚被彻底惹毛,不想拆家,想杀人。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念头了,毕竟他这辈子的目标是当一个让妈妈骄傲的小仙男,他有了吴凉之后,特别克制,马上强行压下了这种想法。 周向晚:“行动。” 周向晚打了个响指,伏特加一行人早在门口等候多时,此刻接到信号,穿着防弹衣,破门而入,三两下就制服了徐强和徐翠花。 徐强不明白,他明明已经个派出所的人通好气了,让他们别管家务事,他们也答应了。这些人是怎么来的?他妈的是从美国大片里穿越出来的吗? 徐强叫道:“不就是抢了你一只蠢狗,吴凉,你至于叫那么多人吗?!” 钱盟扇了徐强一巴掌,恨恨道:“妈的,你再满嘴喷粪试试?你丫都不配给我们哈哈铲屎!!!” 李狗蛋能听懂中文,举起枪托,对准徐强的脸狠狠砸了一下,登时砸碎了徐强的门牙。 徐强捂着嘴哀嚎着,他不过是个地头蛇,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逐渐害怕起来,他对吴凉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几年那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无依无靠的豆芽菜上,哪里想得到他还有这种类型的帮手! 李狗蛋道:“Angel,请指示。” 周向晚神色不明,战斗机嗡嗡的轰鸣声在耳边盘旋,强风吹进来,白色的衬衫衣摆烈烈飘扬,像雪白的鸽子翅膀在空中扑打,吴凉盯着他衣摆,眨了眨眼睛。 周向晚是真的想让这堆极品当场去世,但又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们了。 “……周向晚,”吴凉迫切地想把哈哈洗干净,无力地揪了揪周向晚衬衫衣摆,轻声道:“报警。” 周向晚现在不想和吴凉吵架,喉结动了动,俯身将吴凉扶起来,乖乖道:“好。” 钱盟有点不信,狐疑地看着周向晚,果然,听周向晚道:“挂起来。送他们去警局。” 徐强是个能曲能伸的,登时跪下磕头,哭喊道:“是我妈,是她让我做的,我是家里的顶梁柱,我没了,我爸没人养啊!!!他生病了,我得照顾他!!!别报警,我们什么也没干啊!” 周向晚:“呵。” 伏特加塞住徐强的嘴,李狗蛋拿着绳子在母子俩身上绕了几圈,他最近和钱盟学了几句中国话,此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拜拜了您呐!” 说罢,伏特加用脚一踢,徐强和徐翠花扯着嗓子眼掉下了楼。 “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绳子的牵引,徐强和徐翠花像钟摆一样在半空中晃荡起来,抱在一起像秃毛鸡似的瑟瑟发抖,屎尿齐出。 周向晚十分嫌弃地挥了挥手,直升机拖着他们晃晃荡荡地飞远了。 吾建华病得神志不清,隐约听到妻儿的叫声,从床上坐起来就看房间里挤了一堆杀气腾腾的男人,吴凉依在一金发男人怀里,神色不明地看着他。 吾建华病得神志不清,以为是吴凉长大了,终于是要找他报仇了,从喉咙里嗬嗬地露出几口气来,“我没插进去……我就是摸了几下……别打我,我是老师,你们不能打老师……”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渐渐迷失了神智,脸上浮现出些许狎昵的笑容,“我是在帮你们……你们听,你们叫得多好听啊……我是老师,我有义务教你们快乐……” 那声音含糊不清,周向晚只听了只言片语,却听得浑身发冷,哪怕他对吴凉的心理阴影早有预测,但经过了刚才差点失去吴凉的恐惧,以及亲眼看见吴凉生活的环境,亲耳听见他的不幸,对周向晚的打击是成吨的。 他想起了前世。 那个大雪天,吴凉的师母,也就是张章樟妻子,在客厅摔了一跤,吴凉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他的师母去世了。 那时的吴凉比起现在来,更加孤独冷硬,遇到事情从来没有与人倾诉的习惯,当然,也没有人陪着他。他一个人喝得烂醉,但依然遵纪守法,没有酒驾,选择走回家,在路上意外捡到哈哈,好心通知周向晚来领,等来的却是他的强暴。 周向晚喜欢吴凉,却误以为是讨厌,他总以为世界就该围着自己转,想要的东西就是要去拿,别人的意愿关他什么事呢?更何况,他那时是真的以为,吴凉能和他做一次,是积了八辈子德都换不来的好事。 吴凉哪怕不喝醉,不挨冻,也远远不是周向晚的对手,吴凉咬他挠他,蹬着双腿怒骂哭泣,只换来周向晚更粗暴的对待。 那时周向晚以为吴凉是欲拒还迎,半推半就,可是,吴凉明明那么怕啊,他从小就怕,怕到杜枫怎么侮辱他,他都不愿意做,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是自愿的…… 在吴凉死前三天,他一个人呆在家里,发高烧,没人照顾他,他是怎么过的……他的死会不会和自己有关…… 周向晚根本不敢细想。 周向晚盯着吾建华,眼睛一瞬间变得通红,搂着吴凉腰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吴凉现在最怕周向晚受刺激,导致他精神负担加重,忙搓了搓他的背,哑声道:“周向晚,我要回家洗澡。我们家在……” 那声音似乎穿过时空,诡异地与那个雪天,吴凉在车里和他说的话重叠在一起。那时吴凉的脸贴在车窗上,浑身都是周向晚留在他身上的痕迹,他失神地盯着窗外幽莹的白雪,嘶哑道:“我要回去洗澡……地址是……” 周向晚把吴凉送回去,再也没管过他,哪怕他派人去看看,吴凉也许就不会死。周向晚恍恍惚惚地盯着吴凉的脸,“……你说什么?” 吴凉现在心情特别好,哈哈没死,周向晚像奥特曼一样从天而降,把欺负他的人都揍了一遍,还克服了自己的童年阴影,终于可以证明自己没得阳痿和痔疮,与晚豆公主达成生命的大和谐指日可待。他半倚在周向晚身上,抬起手轻轻弹了弹周向晚的丸子头,小声道:“回家洗澡。我们……一起洗……好不好……” 周向晚敏感地注意到了现在的吴凉与记忆里的吴凉前后两次用语的不同,这让他更加难受,一颗心宛若凌迟,痛得几乎让他觉得窒息。 “嗯,洗澡,是要洗澡……”周向晚深深地看了吾建华一眼,对钱盟道:“处理他。别让他死得太轻松。” “妈的,畜生,死一千遍,一万遍都不够,周少你俩放心走,剩下的交给我!” 钱盟挥着拳头,义愤填膺,他最恨恋童癖,而且听吾建华那口气,还祸害了不少小孩,当下就联系律师,要把他搞到身败名裂,人人唾弃才好! 周向晚愣了一秒,才点了点头,扶着吴凉,转身出门。 他也是畜生。 他是一个卑劣的,自我的,极度残暴的畜生,没有什么用,只会祸害人。 血债累累,他根本还不起。 吾建华该死,周向晚却宁愿自己从未出生。 周向晚将吴凉放在副驾驶上,侧身给吴凉系上安全带,随后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吴凉担忧道:“周向晚,你能开车了?我真的没事。” 周向晚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我刚刚太着急,突然发现我能开车了。对不起,我来迟了。” 吴凉根本不知道Snow打上了他的主意,也不知道周向晚现在心态崩了,见周向晚脸色惨白,只以为他是被气的,他望着车窗外明亮的月轮和璀璨的繁星,心里一派轻松,轻声道:“没有,你来的正好。我喜欢奥特曼,喜欢看超人,喜欢雷神。我最喜欢你,他们都是假的,周向晚,你是真的。你是我的英雄,我认真的。” 周向晚几乎要被逼疯,可他演技到底一流,脸上却不露分毫,甚至连心率都少有起伏。 “你别不开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现在不怕了……”吴凉攥着周向晚的手亲了亲手背,露出三十岁空虚死宅的渴望眼神,笑道:“我准备好了。你以后不能说了我得痔疮。” 第104章 鸳鸯戏水周向晚 吴凉和周向晚回了家。 浴室, 吴凉趴在浴缸边, 暗暗肖想周向晚美好的肉体。 头顶浴霸散发着炙热而明亮的光芒,周向晚大马金刀地坐在小板凳上, 光着上半身,吭哧吭哧地给狗儿子洗澡。 修长的手指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在泡沫和皮毛中穿梭,五指为梳,顺着哈哈的皮毛捋下去, 哈哈瘫在澡盆里,歪头吐舌, 哼哼唧唧,被周向晚搓成一只废士奇。周向晚很怕热, 出汗了之后,皮肤像涂上了一层清浅的光,随着搓洗的动作,肌肉绷紧又放松, 在洁癖精吴凉看来,这一切都显得该死的甜美和性感。 周向晚给哈哈冲完泡沫, 随手把狗子用浴巾一裹, 窸窣一顿好搓, 开门放它出浴室, 哈哈蹬着小蹄子跑到阳台, 仰着脖子在月光下发出狼嚎,边嚎边甩起水珠。吴凉已经无暇顾及哈哈会对房子造成怎样的伤害,他的注意力全被周向晚吸引了, 像一只扒拉在猫粮盆边沿的牛奶猫,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向晚的……腹肌。 周向晚兀自沉浸在悲伤和懊悔中,心不在焉的,没注意到吴凉的眼神,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澡堂师傅,给狗儿子搓完澡,裤子一脱,跨进浴缸里,挤了一点沐浴露,给吴凉搓澡。 周向晚千帆过尽,更何况他现在大受刺激,说搓澡就真的是搓澡,甚至还闭上了眼睛搓,可以说是不该纯情的时候特别纯情了,而吴凉被搓得浮想联翩。 吴凉以前总觉得性是肮脏的,无意义的生理快乐,在男人和女人之间是生殖本能,在男人和男人之间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征服。 可是,他现在不这样想了。 这是我男朋友。吴凉这么想着,往周向晚怀里靠了靠,水面上漂浮着玫瑰花瓣,顺着下面的暗流浮动,吴凉只有搞浪漫的理论知识,现在终于有了实践机会。比如,他看鬼片里,女鬼和主角一起泡鸳鸯浴,人和鬼鸳鸯戏水,感情越扑越激烈,水到渠成,干柴烈火。 吴凉灵机一动,忽的往周向晚脸上扑了一把水。但并不是电影里莺莺燕燕的娇俏扑法,而是舀足了一大捧水,劈头盖脸,迎头浇下,三百六十度对对称称,宛如大厨给白玉面条浇汁。 周向晚原本就心神不宁的,咋一下被吴凉浇了个激灵,睫毛簌簌往下滴水,懵懵道:“啊?” 吴凉道:“刺激吗?” 周向晚:“……”发型都被淋垮了! 吴·直·凉神神秘秘道:“轮到你了,你扑一下,我扑一下。” 周向晚摸不着头脑,只好和吴凉扑起水来,周向晚扑水的速度和频率宛如狗刨,这激起了吴凉该死的胜负欲,两人的画风逐渐由鸳鸯戏水变成了背水一战。 周向晚的发型被水淋得整个垮掉,把长发捋到脑后,用力抹了一把脸,依然处于懵逼状态:“你干嘛?” 吴凉充满了疑惑:“你没硬?” 周向晚被水淋成落汤狗:“……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吴凉捻起两片玫瑰花瓣,分别对称地贴在周向晚脸颊上,“周向晚,你不开心。怎么了?和我说。” 周向晚睫毛颤了颤,顿了顿,轻声道:“我不开心。我……没保护好你。” “可是,你一直在保护我啊。”吴凉笑了笑,笑得很放松,很纯粹,张开双臂抱了抱周向晚,“你看,我现在长肌肉了,我不吃药也能睡着……因为你。你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我身边,可你一直在保护我。” 周向晚手心的玫瑰花被他捏成破破烂烂一团,他小心翼翼地抱住吴凉,下巴留恋地在吴凉肩膀上轻轻蹭了蹭。 吴凉搓了搓周向晚的背,道:“别因为我的事不高兴,我已经不在意了。明天我们去张老师家,把他家墙刷好,然后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周向晚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周向晚具有大佬必备的三大品质:出生入死的兄弟,神鬼莫测的脑回路,以及出神入化的演技。 吴凉永远都不会想到他面对的是拥有另一段更复杂记忆的周向晚,也不知道他中的麻醉是萧锦河打的,只以为是周向晚心情不好,日常撒娇哭唧唧而已,无奈地摸了摸他的脸,非常直男地问道:“快到你生日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想你好好的。周向晚心里这么想着,抿了抿嘴,道:“我不知道。你送的我都喜欢。” 周向晚说完,听见门铃响了,随手披了一件浴袍,起身去开门。 吴凉鸳鸯戏水计划失败,犯了难,到目前为止,他送的礼物都强差人意,跨年礼物周向晚反应平平,多功能眼线笔遭到了周向晚无情的嘲笑。 什么礼物最能讨晚豆公主开心?吴凉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紧锁眉头,打开浴室门,去阳台抽烟。 吴凉在莫大的苦恼中忽然想起了他的爱情导师魏天香。 “魏秘。” 魏天香收到吴凉的信息,从来都是秒回的,无论是在洗澡,还是傍大款,“在。吴总,您有什么事?” 吴凉:“我要给男朋友送生日礼物。” 魏天香:“……”这种自己从魏秘变成了吴总闺蜜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吴凉:“我准备送他一个鬼屋,我们可以去探险,挖宝。如果是你,你会喜欢吗?” 魏天香心想按周向晚那脾气,鬼屋的鬼都能给他一拳揍飞,讪讪道:“……吴总,这个……我建议你问问钱盟。” 吴凉想起周向晚怕鬼,这个方案不行,又给钱盟发短信。 钱盟直接回吴凉一个电话:“什么年代了,您用短信cue我?周少还好吧?出什么事了?” 吴凉道:“他在客厅。他生日快到了。” 钱盟道:“周少他不过生日,谁给他过他跟谁急。因为他姐。你懂吧。” 正因为这样,吴凉才更想用美好的回忆覆盖掉周向晚不愉快的记忆,认真道:“他过不过生日,和我送不送礼物没有关系。你比较了解他,我想咨询你,我想带他去撒哈拉种树,你觉得可以吗?” 钱盟:“你把这货带到沙漠,什么仇什么怨啊?!我跟你说,偶像剧怎么来,你就怎么来,鲜花,彩虹,烟花咻咻咻,他还喜欢礼炮,啪啪啪,什么海誓山盟,什么天打雷劈,场面要大,特效要炫。周少喜欢大场面!” 吴凉受到了莫大的启发,挂了电话后,灵感如火山喷发,就要去客厅拿电脑写策划,见到客厅的景象,愣了愣。 只见客厅的茶几上,摆满了密密麻麻,至少有几百瓶红艳艳,喜庆至极的旺仔牛奶,呈金字塔型分布,旺仔那魔性的小脸齐唰唰对准了吴凉,像是某种波普风格的精神污染,吴凉完全被来自旺仔的神秘力量震慑住了。 吴凉:“……” 周向晚站在旺仔牛奶山旁边,显然是非常满意,道:“我给你订了两百年份的旺仔牛奶,以后,就算我没给你买,他们也会自己送来。” 吴凉:“?” 周向晚认真道:“我知道你活不了两百年,但是可以留给你小孩。” 吴凉:“???” 吴凉突然不为周向晚的生日礼物苦恼了,在送礼物这件事上,他显然略胜一筹。 三月十二号,植树节,他要让周向晚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第105章 哭到变形周向晚 吴凉看着密密匝匝的旺仔牛奶, 在心里又将周向晚的话琢磨了一遍,道:“什么叫留给我小孩?你呢?” 周向晚抿了抿嘴, 道:“你小孩不就是我小孩?” 吴凉想了想,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上来,补充道:“下次,你要说, 我们小孩。” 周向晚听了, 眼眶一热, 心酸得要命,却还是凭借其超强的演技, 避重就轻道:“我才不要小孩, 我要你全部注意力都在我身上!” 吴凉非常同意,毕竟周向晚一个美貌大汉, 折腾起来能顶五百个熊孩子, 便也没深究下去。 第二天, 风平浪静, 两人虽是住惯了大房子的人, 挤在寻常人家的套房里,居然也没觉得不适应,反倒有些老夫老妻,岁月静好的味道。 周向晚挂着耳机在电脑前坐了一天,吴凉去看了两三次,发现周向晚都在玩游戏, 便不打扰他,在书房敲敲打打,远程操控,精心准备周向晚的生日惊喜。 吴凉不知道的是,周向晚每次在他来的时候,都端着一张无比淡定的脸,打开奇迹暖暖,他走的时候,周向晚又顶着一张老实巴交的脸,打开另一个聊天页面,默默安排后事。 吴凉万万没想到他满脑子漂亮衣服的熊男人周向晚居然开始偷偷工作了! 周袍辉出事以后,一夜之间,大量邮件像爆发的洪水一样把他的邮箱挤爆,邮件大多数都来自于周氏主家。周家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他们经商,从仕,但面对一个丧心病狂的恐怖分子却是毫无还手之力,他们将希望寄托在周向晚身上,就像曙光号里,周向晚能打败他们一次,就能打败他们第二次。 周向晚懒得理他们,无情地将邮箱清空,放下鼠标,侧着脸往桌子上一趴,蔫蔫的,他盯着虚空中的幻象,眼眶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 如果说,女人的心就像海底针,周向晚的心就像小蚂蚁蹦出的屁一样难以揣摩,甚至连自己都琢磨不出自己想要什么。 他只知道他心里难受,重重心事像巨石一样压在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周向晚永远也无法挽回前生的悲剧,越喜欢吴凉,越不能原谅自己。而这辈子,他最怕的就是吴凉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这次是被萧锦河打了麻醉针,下次呢? 那是他唯一不能失去的人。 周向晚拨弄着鼠标,眼眶里积蓄的泪水越来越满,他眨了眨眼,眼泪忽然唰一下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流了下来。 吴凉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人,可他不是。他不负责任,人品败坏,喜怒无常,作天作地,是个只会给吴凉添麻烦的闯祸精。 他只是一个有钱的绝世美男罢了。 周向晚越想越悲伤,哭出两条瀑布,伤心到变形。 吴凉一打开门,看见的就是周向晚趴在桌上哭唧唧的模样,吓了一跳,问道:“周向晚!你哭什么?” 周向晚抽了一张湿巾擦眼泪,抽抽搭搭道:“……你过来。” 吴凉满怀着直男的疑惑,刚走过去,周向晚就哭唧唧地把脸啪一下埋在他肚子上,大脑袋在吴凉的条纹睡衣上像电光毒龙钻一样摩擦,窸窸窣窣摩擦出静电,柔顺的卷发顿时支楞八叉地翘了起来。 吴凉:“……” 吴凉这几天恶补了很多关于心理疾病的知识,知道很多有抑郁倾向的人情绪特别脆弱,比如游戏打输了,吃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点点小事就能让他们崩溃,家属最好不要大惊小怪,不然容易加强他们的心理负担。吴凉觉得这是正常现象,并对其宽容对待。 吴凉低头望着周向晚毛糟糟的脑袋,抬手梳理起他的头发,道:“是不是没有搭配到漂亮衣服?” 周向晚一时想不出合理的理由,只好丧权辱国地嗯了一声,听起来委屈巴巴的。 吴凉哄道:“你先睡觉,我等一下约游戏公司谈一谈。” 周向晚顿时想到了霸道总裁天凉王破的桥段,抽搭道:“你不要把它搞破产,我说不定还要玩的。” 吴凉:“……我没有。” 周向晚埋在吴凉肚子上,深深吸了一口,闷闷道:“你是不是又抽烟了?” 吴凉完成一天的工作之后,习惯躺在按摩椅上,顶着一张六根清净的死宅脸,沉默地抽一根烟,什么事情也不干,脑子放空,把记忆分类归档,这叫吴凉的“事后烟”。他明明已经认真仔细地刷完牙,换好新睡衣,没想到周向晚还是闻出来了。 周向晚从来get不到烟草味性感在哪里,道:“我不喜欢你抽烟,你闻起来像腊肠。” 吴凉:“……那我以后不抽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周向晚又觉得不满意,无理取闹道:“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怎么一点原则都没有!你不就很容易被人利用吗?!” 吴凉颇有些无奈,又有一点被人管着的幸福,就好像他孤独寂寞的人生终于有了一根结实的绳子扯着一般,轻声道:“晚豆公主,不戒你生气,戒你也生气,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我希望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周向晚这么想着,又想哭——可是,吴凉上辈子被他害死了,吴凉明明怕疼又怕冷,可是他死得那么疼……那么冷。 如果吴凉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他是一个怎么样的烂人,还会原谅他吗?就算会原谅他,他又有什么资格,将那么美好的人,拖进他烂泥一样的人生里。 周向晚强忍着苦涩,用力在吴凉衣服上蹭了蹭眼泪,沉声道:“要戒。本来就是个弱鸡,抽烟不如多喝牛奶。” 吴凉莞尔道:“好。” 周向晚哭够了,从吴凉肚子上抬起头,道:“你回去睡觉,我洗个脸就来。” 周向晚在吴凉衣服上哭出了一张不对称的人脸,吴凉低头看了看,又捏着衣摆,给周向晚擦了擦眼泪,严谨认真道:“你两只眼睛的出水量不一致。好奇怪……” 周向晚:“……” 周向晚洗完脸,进到卧室,吴凉正对对称称地躺在床的中轴线上,听见他进来,往旁边挪了一点。 周向晚以往上床睡觉,都是跳水似的蹦上去的,还要激动地跳几下,最后吧唧一声压在吴凉身上,拱来拱去地撒娇。 这次却一反常态,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翻身上床,规规矩矩地躺好,他脸侧向吴凉的方向,像是在看他,又像是盯着空气在发呆。 周向晚现在能看见两个吴凉,一个是活生生的吴凉,有温度,会对他笑,可以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 另一个则是和吴凉一模一样的幻影。 浅淡的,青白的,死气沉沉地看着他,如影随形地跟着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对吴凉做了什么,是个怎么样的人。 周向晚自虐似的盯着那幻影盯了好一会儿,就像雕像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吴凉自从和周向晚睡一起之后,从来都是先装睡,等周向晚睡着之后才能真正闭眼。周向晚睡熟了之后,会无意识地滚来滚去,直到像抱娃娃一样,把他抱在怀里,才会消停,老老实实睡觉。过了一个小时了,周向晚还没睡着,却装作已经睡了的样子——不对劲。 吴凉偏过头,忽的睁开了眼,正对上幽幽的月色下,周向晚一眨不眨的蓝眼睛,吴凉从来没看过周向晚露出那样着魔似的眼神,吓了一跳,一把拉住周向晚的手腕,急惶道:“你今天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周向晚,有事情一定要和……” 吴凉后面的话全咽进了喉咙里,因为周向晚扑上来,吻了他。 严格来说,那不像吻,更像是啃咬。 呼吸交错间,像野兽般舔舐过唇齿,热烈,像末日的烈火,将神智焚烧殆尽;疼痛,像荆棘鸟落地前最后一声长鸣。 吴凉的嘴唇在最初的疼痛之后,已经麻痹不堪,只尝到了铁锈般的血味在唇齿间蔓延。 他用力得像是这辈子的最后一次亲吻。吴凉这样想着,抬手推周向晚,没用多少力气,周向晚就主动放开了他,攥着他手腕,眼睛通红,像要把他刻在心里一般看着他。 吴凉心里没着没落,气喘呼呼道:“周向晚……你不准闹……你必须呆在我身边……你签……你签合同了……你答应我了……” 周向晚睫毛像沾湿的羽毛一般垂下来,哑声道:“对不起……” 吴凉又气又苦,吼道:“周向晚,你他妈能不能讲道理!!!” 吴凉吼完,一种漂亮老婆马上就要跟隔壁老王私奔的惶恐像龙卷风一样席卷而来,他意识到,这次周向晚的状态比他把恋爱合同扔进碎纸机还要糟糕,因为他的态度很平静,带着某种悲戚的决绝意味。 就像爱情导师魏天香和他说的,女朋友真正要离开的信号,不是噼里啪啦的一通吵架,而是微笑关门时发出的一声轻响。 吴凉死死抓住周向晚的右手,咬字道:“我不允许你走!你到底在想什么?!” 周向晚又道:“……对不起。” 话落,周向晚抬手,干脆利落地劈晕了吴凉。 吴凉如果是个气球,想必早已经气炸了,在晕过去前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就不能宠着,就该把这货日哭!!!锁在床上,哪也不准去! 可惜,吴凉作为一个爱上俄罗斯大吊娇娃的弱鸡霸道总裁,还没来得及想完,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周向晚不敢再看吴凉,因为哪怕再多看一眼,他都舍不得离开了。 周向晚用力摘下小指上套的小玫瑰戒指,那戒指很贴合指节,银戒刮过皮肤,干巴巴地硬摘下来,指头火辣辣的,心里也空落落,就好像失去了身体的某一部分。 周向晚挽起吴凉的右手,缓缓地将戒指推进了吴凉的无名指。 他以为他能和吴凉结婚的,他能在鲜花彩虹阳光下给吴凉戴上他亲手设计的戒指,然后,和他说:你要特别宠我,宠一百年。 可是,他不能,也不配了。 周向晚抹了抹眼睛,将一只录音笔放进吴凉的手里,慢慢起身,绕过面前和吴凉长得一模一样的幻觉,他越走越快,像是在逃离什么,最后跑出了房子。 第106章 爱情骗子周向晚 吴凉是被哈哈怼醒的。 凌晨五点, 哈哈蹬着小蹄子, 叼着狗碗在吴凉身上一顿狂风暴雨般地踩, 见吴凉动了动, 立刻从狂野哈变成乖巧哈,竖着耳朵趴在地上, 等吴凉给他倒狗粮。 吴凉坐起身,吸了一口凉气,脖子像要断了一样疼,他反射性地抬手, 想揉揉后颈, 却发现手里握着一只录音笔, 他握的久了, 上面沾着一层黏腻的汗。 事实上, 吴凉浑身都是汗,照以往,他起床第一件事情必然是洗澡,但是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深吸一口气, 按下了录音笔的播放键。 哈哈听见周向晚的声音, 叼着狗碗蹿上了床, 脑袋搭在吴凉大腿上,竖起耳朵听周向晚的声音。 “吴凉……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吗?” 吴凉:“……” 晚豆公主又抽抽搭搭地抹了几下眼泪,此后是一段长达一分多钟的沉默, 给吴凉留足了天马行空的想象空间,吴凉捏着录音笔,苦中作乐地想,别哭了,现在哪怕你是外星人我都认了。 但吴凉万万没想到周向晚下一句话是:“其实,我今年35岁了……” 吴凉:“!!!” 吴凉第一反应是周向晚伪造了身份证,又想想不对,张章樟去教周向晚数学的时候,他肯定才8岁而已。 不科学,这其中必有蹊跷。 “就像你给我唱得那首歌……其实,我是穿越时空过来的。” 吴凉:“……”这个走向有点不太对劲。 接下来,周向晚事无巨细地和吴凉说起了他前世的经历,语序颠三倒四的,语气充满了江湖骗子的玄幻色彩,噼里啪啦说了有大半个小时,才说到他被车撞死的事。 吴凉虽然鬼片看得多,但到底还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世界观摇摇欲坠,几乎要垮掉。他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从周向晚的角度来看,是完全合理的。 周向晚割了阑尾之后,不说性情大变,但性子确实比之前要成熟了很多。 周向晚坚持他会在除夕那天死亡,不是因为他做了噩梦,而是他见证了自己的死亡,亲手举办了他的葬礼。 周向晚的枪法和他偶尔露出的杀伐之气,并不是那个25岁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会有的。 周向晚在去红海的时候,说的是十年没见他姐姐了。 细节像细小的溪流,逐渐在吴凉脑子里汇聚为信息的海洋,吴凉听得恍恍惚惚,怀疑人生,周向晚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他拉回了现实。 “我……吴凉……我害怕……失去你,”周向晚的哽咽的声音透过扬声器,有了接近失真的飘忽感,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我以前一直觉得血债血还这个成语很没道理,非常野蛮,但我现在发现,这个成语是对的。我逃避了很久,但有些事我必须要去面对。我不想拖累你。” “对不起,我是一个爱情骗子。”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吴凉盯着进度条,一直等到最后七秒,“对不起,虽然……上辈子的你……永远也听不见了。” 周向晚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像他再也说不下去,匆匆按下了停止键。 吴凉坐在床上,捏着录音笔,手背青筋直冒,关于周向晚为什么会怕车这件事,他有很多假设,但他万万想不到,真相会这么离谱。 吴凉内心充满了疑惑和愤怒,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周向晚已经35岁,做事情还和三岁半一样!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吴凉微微低下头,和一脸懵懂的哈哈对视,一种漂亮老婆半夜离家出走,老实巴交的单身父亲和智障儿子相依为命的凄凉感立马涌了上来。 吴凉不怕死,他只怕在没有周向晚的余生孤独地活。 他伤心到了极点,甚至有些恨起周向晚来。 周向晚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想法,就像一个肆意任性,嚣张肆意的皇帝,不管他愿不愿意,强硬地闯入他的生活,给了他一个家又残忍地收回,打着保护他的旗号,却肆意伤害他,抛弃他。 签完合同也不作数,他就没见过这王八蛋干过人事! 吴凉含着眼泪,揉了揉脖子,一股勃发的怒意冲上脑门,就在这时,吴凉手机响了——是钱盟。 吴凉刚一接通,就听见钱盟暴跳如雷的声音:“你管管你男人!我是管不起了!以后他爱咋地咋地!爸爸我不干了!” 吴凉:“怎么了……” 钱盟:“绝交了!这倒霉催的祖宗!绝交!” 原来,一个小时前,钱盟和周向晚吵了一架。 钱盟出于周向晚的安全考虑,坚持让他回俄国接受别雷夫的保护,周向晚偏不,他就要去和盛雪正面刚,钱盟很无奈,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钱盟提出要和周向晚一起去。 “钱盟,我的事不用你管。”周向晚冷淡地说,“你也管不了。” 钱盟:“哎,您也忒不够意思,我可是您保镖,这么多年管下来,不也管得好好的?” “我没拿你当我保镖,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周向晚认真地说。 钱盟那时听了,瞪着大眼睛非常感动,没想到周向晚又道:“要是靠你保护我,我早死八百回了。” 钱盟有些尴尬,半开玩笑道:“瞧您这话说的,我好歹也是搏击冠军,打也是很能打的。” 周向晚既然决定了坦白,就把所有的秘密一次性倒了出来,老老实实道:“你的冠军,是我买的。” 钱盟:“……” 周向晚用交代后事的口吻道:“你不年轻了,钱盟,搏击对你来说负担太重,你玩玩还好,以后最好不要参加。” 钱盟感觉自己从身体和灵魂都被周向晚糟践了一遍,当场就炸了:“你他妈,你他妈再说一遍,老子打了假拳?!不,老子被假拳了?!卧槽,周向晚,你他妈有什么毛病?!!!!” 周向晚不想让钱盟掺合他的破事,说出的话越来越气人:“也不算是,严格来说,比赛就是我办的,你赢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钱盟怒发冲冠:“周向晚!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一定要赢!你以为钱能解决任何事情吗?!我简直受不了你,我整个人都被你的脏钱弄脏了!!!” 周向晚道:“这种脏法,你不喜欢?” 钱盟土拨鼠式怒吼:“啊!!!!!您自个儿听听,您他妈的这从嘴里吐出来的是人话吗?!绝交!!!没跑了,绝交!!!” 钱盟摔门而去,在家门口抽了三根烟后依然生气,又折返,决定回去把周向晚给揍上一顿。 然而,钱盟没有找到周向晚,也联系不到伏特加他们,才会给吴凉打了这个电话。 钱盟:“那货在不在你旁边?让他出来,我要和他打一架!” 吴凉丝毫没被钱盟热火朝天的战斗热情感染,他浑身发冷,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来:“周向晚……在刻意和你断绝关系……他也不要我了……” 钱盟:“???” 钱盟听了周向晚的录音后,像猿人一般挠了挠头,艹了一声,和满脸沧桑的吴凉对视片刻,道:“他到底要干嘛?他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找盛雪?” 钱盟说的没错。以周向晚的家世,他只要随便找个亲戚帮忙,解决盛雪只会是时间问题,但是他不愿。 钱盟说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钱盟和周向晚十年兄弟,几乎是熟到周向晚还没脱裤子,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比起才和周向晚处了大半年的吴凉,他对周向晚的心理能有更深层的把握。 钱盟:“他重新活了一次,可能心里一直没着没落的,总觉得自己是个救世主之类的倒霉玩意儿。你没死,我也没瞎,他觉得他任务完成了。” 吴凉喃喃道:“……完成了之后呢?” 钱盟没说话,吴凉也没有继续追问,他们心里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答案。 周向晚想死。 吴凉心想,周向晚总说自己是全世界可爱排行榜第一名,或许,他内心深处,其实很讨厌自己。他讨厌自己的基因,讨厌混乱的家世,讨厌阴差阳错的命运。 可是,吴凉明白得太迟了。 钱盟搓了搓脸,束手无策道:“现在怎么办?” 吴凉的心绪在经历火冒三丈,三观破裂,精神崩溃之后,前所未有的冷静,道:“我要在周向晚之前找到盛雪。” 此时,周向晚和萧锦河正在西南雨林。 夕阳西下,林中细小的河流像几条细细的黄金蛇在地面拖曳,周向晚一身墨绿的冲锋衣,扎着高高的马尾,左手握着一根黑色的登山杖。他的步子很稳,白金色的发尾悬在空中,几乎没有摆动的幅度。 “萧锦河,”周向晚忽然站住,举起登山杖,戳了戳萧锦河肩膀,“我饿了。” 萧锦河:“……” 萧锦河万万没想到,周向晚和他手底下的团队是分头行动的,而他竟然谁也不带,只绑了他一个人。 这就意味着,只有他一个人伺候这位大少爷。萧锦河以前与周向晚和周向清出去野营过,他不得不照顾什么也不会,还到处乱跑的周向晚,可以说是不堪回首的记忆了。 萧锦河维持着他变态不失礼貌的微笑:“周向晚,你几个意思?” 周向晚老神在在道:“我要土豆泥,酸奶冷汤,十八个没葱的饺子。” 萧锦河被气得笑容越发变态:“……好。” 周向晚平淡举枪,道:“你要敢对着我的晚饭打飞机,我就把你唧唧打掉。” 萧锦河:“……” 萧锦河忍辱负重,在河边给大爷煮饭,周向晚找了块平坦干燥的地方,撑起折叠宝宝蚊帐,人高马大地缩在白色的纱帐里挠痒痒——周向晚特别容易招惹动物和昆虫,哪怕他裹得严严实实,手背和脖子上还是被蚊子咬了四个奇痒无比的包! 萧锦河总觉得周向晚是一个可怕的对手,难以捉摸,高深莫测,根本无法预测出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比如,现在萧锦河就想不明白周向晚在干嘛。 现在是吃晚饭,抠蚊子包的时候吗?! 萧锦河道:“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来送死吗?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淡定?” 周向晚奇怪地看了萧锦河一眼,道:“你不希望我死吗?” 萧锦河这么配合周向晚,自然还是Snow的命令。Snow的复仇计划,极具仪式感。3月12号,柬埔寨之约,萧锦河的任务,就是确保周向晚一个人来赴约。沉默片刻,道:“我希望Snow开心。” 周向晚道:“她……只有在周鉴林面前一个个弄死周家人才会开心。不过,谁死还不一定。” Snow的来历不好查,盛雪没到柬埔寨之前的履历却是一清二楚的。盛雪在周向清的葬礼上捅了周向晚一刀后,被周鉴林送进了云南某精神病医院严加看管,她放火烧院,越境潜逃,被人拐去当小老婆,要不是刻骨的恨意,她走不到今天。她恨透了周鉴林,而周鉴林重子嗣,重事业到变态的程度,没有什么比当着一个人的面毁掉他最重视的东西,彻底摧毁他的意志更令人爽快的了。 萧锦河舔了舔嘴唇,轻声道:“是了。她是我的复仇女神,她要做什么,我都会愿意陪她。” “我日……” 周向晚如遭雷劈,他一直以为萧锦河暗恋的是周向清,但万万没想到,变态的品味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看他那模样,几乎就是盛雪脚下的一条贱狗,疯狗。 周向晚无法理解萧锦河扭曲的审美,一边挠着痒痒,一边不可抑制地想念起吴凉来。 吴凉会给他挠痒痒。 那还是周向晚刚和吴凉签恋爱合同不久,周向晚被蚊子咬了三个包,他一手挠一个,剩下一个留给吴凉。 吴凉正在开视频会议,穿着端正的黑色西装坐在厚重的皮椅上,一脸严肃正经地和他们分析最近的经济局势,但他们不知道,在不为人知的桌子底下,吴凉的右手正贴在周向晚大腿上,给周向晚……抠蚊子包。 周向晚学着吴凉的样子,认真地给手背上红红的蚊子包掐了一个十字,但总觉得没有吴凉掐得对称,掐得舒服。 吴凉的手凉凉的,指甲干净整齐,他的手好像有魔力,掐完蚊子包,就不会痒了。 周向晚克制自己不去想,但没想到思念这种情绪是这么没道理,像浮在水面葫芦瓢,越按浮得越高。他鼻子发酸,眼眶微红,直直地望着夕阳最后一缕光线隐入黑暗。 第107章 但求善终周向晚 吴凉在找盛雪, 用一种钱盟无法理解的方式。 昏暗的办公室内,吴凉坐在电脑前, 带着耳机,以五倍速看各个周家人死亡前三天的监控录像,而且还是三个屏幕一起看, 与此同时, 他耳机里放着盛雪的人声采样。可以说,吴凉一个人能顶十几个人用。 钱盟盯了一会儿就受不了,眼冒金星,歪着头盯着魏天香曼妙的背影发呆。 魏天香察觉到钱盟的视线,嗔了他一眼, 道:“你出去,碍事。” “等等,”钱盟鬼鬼祟祟道:“都快六个小时了, 吴凉就没动弹过!他会不会已经背着我们偷偷猝死了?!” “没有。吴总经常这样, 他工作起来根本不像个人, ”魏天香瞄了吴凉一眼,压低声音道:“我觉得吴总说不定是个电脑精!” 话音刚落,吴凉突然叫了魏天香一声, 魏天香打了个激灵,抱着文件蹬着小碎步跑到了吴凉身边,心虚道:“吴总,是要咖啡吗?” 吴凉站起来,拿起椅背上挂着的西装外套, 急匆匆地套进一只袖子,边走边道:“准备飞机,我知道盛雪在哪了。” 钱盟满头雾水地跟在吴凉身后,发现无论跟着吴凉还是周向晚,他都不需要用脑子。跟着周向晚,用心思考,认真计划是没有用的,反正无论怎么安排,周大少爷最终不会按套路来,猪突狗进一通乱搞。 而跟着吴凉,钱盟根本没有用脑子的机会。 别雷夫因与莫莱里家族结了大仇,无法离开莫斯科,只能在资源上疯狂砸给吴凉,吴凉出门的架势堪比阅兵典礼,感觉自己不是去找晚豆公主,而是出门去打外星人的。 吴凉自从停药之后,大脑CPU逐渐运转到极致,如果周向晚不抱着他睡,他几乎是不需要睡眠。他极度焦虑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飞机上无聊到数钱盟鼻子上有多少黑头。 钱盟刚睡醒,被吴凉黑幽幽的眼睛盯得寒毛直竖,干巴巴道:“吴总,你怎么知道盛雪住哪?” “碰运气。”吴凉淡淡道。 吴凉复原了周向晚的手机数据,发现盛雪给周向晚发的语音里,有一段断续的白噪音,吴凉反复确认,推测那是淅沥的雨声,他提取了那段时间暹粒降雨的地区,共有五个市。 在另一段盛雪发给周家人的音频里,吴凉听见了隐隐的钟声,而上面的五个市里,只有女王宫的钟声音谱与音频重合。 飞机准备降落,渐渐逼近地面。 吴凉因为恐高的关系,坐飞机从来不坐靠窗的位置。这是他第一次从飞机的舷窗上往下看,其下西南十万大山,重峦叠翠,隐藏在如纱般的云雾里,仿佛是一片波涛起伏的海。吴凉知道,周向晚就像一粒小珍珠,就在这林海里,只是他看不见。 “钱盟,”吴凉忽的抬起眼帘,“你给我看的直男gay化宝典里,有一个追妻秘诀……我想试试……” 钱盟听了吴凉的奇思妙想,菊花一紧,感觉自己看见了另外一个周向晚,道:“卧槽硬核,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吴凉从听完周向晚的录音之后,胸口就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窒息感,周向晚的经历和心理状态过于复杂,吴凉无法与周向晚感同身受,但他确实从周向晚的语气里听出了一股不详的死志。 他心神不宁地解开一颗衬衫纽扣,想缓解那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像是确认什么似的,声音发颤:“钱盟,你比我了解周向晚,你说,他听了我的话之后,会为了我留下吗?” 钱盟:“……” 吴凉喃喃自语道:“我从来都没有和他说过,我爱你。他可能不知道的,如果他知道了,说不定……会为了我……活下去……” 钱盟叹息道:“他可能会为了你做更多,比如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之类的。” ————视角分割线—— 周向晚早晨起来,一巴掌抽醒萧锦河,“你睡觉的样子真丑。” 萧锦河捂着火辣辣的脸,道:“你是我平生所见最欠揍的人。” 周向晚梳洗完毕,端着一把镶金嵌钻的小镜子,用吴凉送给他的直男眼线笔,细细地给自己描眼线。 吴凉送的眼线笔粗得和记号笔一样,周向晚虽然有点小嫌弃,但一直随身带着,毕竟这是吴凉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 而且,以后,都不会有礼物了。 萧锦河啃着干面包,默默地在河边刷锅。这河水是从山顶流下来的,被山顶的化工厂污染,浑浊不堪,还有一股子刺鼻的怪味,刷了不如不要刷。 周向晚画完眼线,叉着腿坐在石头上,揽镜自照,道:“我的鼻子长得像周鉴林。” 萧锦河道:“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和你爸扯上关系了吗?” “我是个善变的人。”周向晚平淡道:“周袍辉还活着吗?” 萧锦河道:“死了。” 周向晚道:“可是,我听说他遗体不见了。” 萧锦河露出礼貌又不失变态的笑容,指了指山顶,那里飘荡着几只风筝。 “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周向晚在被蚊子咬了十个包之后,终于爬上了山顶。 一片灿烂的花海里,盛雪一身宽松的黑裤子,发黄的白衬衫,带着草帽,拿着小锄头给花松土。很难想象,关是听名字就能让人闻风丧胆的Snow,平日里过的竟是这种田园博主一般的退隐生活。 周向晚隔着艳红的花海和盛雪对望片刻,慢慢地走近她,没有你杀我捅,没有腥风血雨,两人之间隔着那么深的仇恨,见了面竟出乎意料的平静。 “你来了,”盛雪摘下草帽,微微笑了笑,像在招呼一个老朋友,“坐吧。” 周向晚微微挑了挑眉,他所有的孩子气和不靠谱都给了吴凉,在敌人面前向来大佬气质爆棚,不慌不忙地坐在石凳上,直视盛雪的眼睛,道:“请给我倒一杯威士忌,加冰最好。” 盛雪道:“我这里只有蛇酒和菊花茶。” 周向晚礼貌道:“那菊花茶吧。” 一切都像是恬静美好的田园聚会,热水注入茶杯中,水汽氤氲,两朵菊花飘荡在水面上,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周向晚头顶的大风筝,五官俱全,栩栩如生,那是一架人皮。 周向晚这才看清那风筝是什么做的,感觉一阵恶心,艰涩道:“我想……姐姐不会希望你变成这样的人。” 盛雪微微仰起头,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柔声道:“我倒希望向清能亲眼看见。” 周袍辉在死前,像疯了似的与盛雪忏悔了他犯下的罪,盛雪才知道他和他妈身上背了不止一条人命。 “你母亲是心脏病突发死的,对吗?” 周向晚眼神骤然变得凶狠起来,“是你?” 盛雪恹恹地摇摇头,道:“我不屑这么做。” “在你妈给周鉴林打电话前,下面还有一段长达一分钟的陌生人来电,”盛雪像是在嘲弄什么,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悲悯,“那是周袍辉那婊子妈在现场直播挨艹,你妈妈一直以为周鉴林只有她,才气得病发。” 周向晚眼睛骤然红了,如野兽般盯着盛雪,盛雪仿佛没看见似的,脸上的嘲弄之意却淡了一些,“这个世界是不讲道理的,你安安分分的,却总有人见不得好。把你视为珍宝的人化作齑粉。” “我十月怀胎,生下了向清,她一直爱笑,护士刚把她放进我怀里的时候,她像只皱巴巴的小猴子,嘴角却是笑着的。我那时候就想,我可以什么也没有,我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地活。” “可是,她没有。” “周袍辉偷偷换了她的潜水泵,嫁祸给你。” “多可笑啊,这是这么一个连臭虫都不如的东西,将你我耍得团团转,”盛雪笑容越来越灿烂,灿烂到几乎诡异,她盯着周向晚,轻声道:“不过如果没有你,他也不会有害向清的机会。” “如果我没有同意她回国,她也不会死。” “他们要为我的女儿陪葬,”盛雪平静地盯着周向晚,在石桌上放了一个遥控器,慢慢推给周向晚,“我可以送你十年快活日子,算作我冤枉你的补偿。” “杀了他们,”盛雪压低声音,像伊甸园诱惑夏娃的蛇,“你不恨他们吗?周鉴林早就知道你妈妈是怎么死的,但什么也没做,他的私生子们为了踢你下位用尽手段恶心你,你不希望他们消失吗?” “Boom……”盛雪遥指对面山头的化工厂,朝周向晚吹了一口气,“你只要按下这个键,一切都结束了。” 在周向晚心里,他的母亲是永远不能碰的,母亲的死是他过不去的坎。如果他早点知道,他妈妈是这么死的,恐怕会当场发狂将那死女人千刀万剐。他精神早被吴凉的事刺激地像摇摇欲坠的瓷器,他母亲的死就像一只把瓷器推下去的大手。 周向晚捏住了遥控器,耳边无数纷杂的语音像潮水一样涌进大脑。 杀了他们,像前世一样,垃圾不配活着。 血债血还,血债血还,他们还他,他还吴凉。 杀了清净,都给老子死。 周向晚眼里布满了血丝,捏着遥控器,整只手臂都在颤抖,抬起大拇指,附在那枚小小的红钮上。 “按下去,一切都结束了。”盛雪望着远处碧蓝天空下几架苍蝇般的飞机,勾起淡淡的笑容。如她所料,吴凉来了,正往化工厂的方向去,如果他人在地面,周向晚按下炸药的那一刻,冲天的气浪会将他的爱人炸得粉身碎骨。 盛雪不由绽开了一个包含怜悯和快意的笑容,却听得天际回荡出一声空广的,类似于防空警报一般的尖锐之声。 周向晚耳边的幻听稍缓,他微微抬起头,神色还有些恍惚,愣愣地望向天边的方向。 青山连绵,三架战斗机像游鱼一般徘徊在悠蓝的天际,从尾部拉出一条飞龙般的彩烟。 吴凉。 周向晚。 两架战斗机一左一右,在空中用青色的烟拉出了两个端端正正的大名。 周向晚愣住了,脑海里疯狂的声音像踩了刹车似的骤然停住。 最后一架战斗机徐徐上升,走势谨慎,在飘荡在空中的两个名字之中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圆润的爱心对对称称,而且还是死亡芭比粉。 红与绿的配色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土味直男气息。 周向晚站在山头,风将他金色的卷发吹到脑后,卷发像波浪一样在空中丝丝缕缕地纠缠。 如果吴凉在,他会说什么呢? 周向晚神色恍惚,想起那次和吴凉去看流星雨,在酒店他不小心把吴凉腰弄扭了,其实,那时吴凉趴在按摩椅上,他已经把该说的话和他说了。 “法律是文明的底线。” “周向晚,别人是别人,你是你。你不是说你是我朋友吗?我总是希望我的朋友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 周向晚望着空中巨大的爱心,含泪笑了笑,澄澈的蓝眼睛折射着璀璨的光华。 吴凉总是希望他的男朋友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吧。 周向晚想妈妈以他为傲,他想让吴凉觉得,他值得。 满身罪孽和血腥,他有幸重来一次,或许就是来求善终吧。 周向晚放松了手里的遥控器,盛雪见状,眼神逐渐暗下来,她愣愣地想,如果向清还活着,她也该结婚了吧。 第108章 坚如磐石顾北凉 吴凉在画爱心的时候, 一直盯着下方的红外线地图。这一块正好是旅游景点, 人群密集的地方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点, 分散的红点如花粉般四处散落。 “连卫星, 开广播。”吴凉带着护目镜, 微微调整了一下嘴边的小话筒,忽的想起了一件事。 20xx年12月3日下午5点12分他和周向晚第一次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后,周向晚钻进兔子玩偶里, 狗狗祟祟地暗中观察,希望能看见吴凉着急上火,满世界广播疯狂找他的模样。 周向晚充满期待地问他, 要是他丢了,他会怎么广播, 吴凉那时还没有彻底栽在大吊娇娃周向晚身上, 求生欲约等于无, 答道会和他说再见,惹得周向晚大为跳脚,按着吴凉规定了他的广播词。 如果是过去的吴凉,他一辈子都想不出那么羞耻的话,也拉不下脸来说。 但吴凉现在并不打算在意这些细节,甚至还想搞个大屏幕循环滚条播放,只求周向晚能平平安安。 吴凉咳了一声,接通频道,顶着一张寡淡如雪的正经脸, 用纯正的播音腔开始了。 “超级可爱无敌仙晚晚。” 钱盟听得一个趔趄,不可置信地瞪向吴凉面不改色的脸。 吴凉望着下方的茫茫大山,语气顿住,喉结动了动,眼眶微红,往昔回忆历历在目,差点就崩不住了。 吴凉捏紧了拳头,豁出去道:“你快回来……我……我……” 吴凉的声音像涟漪一样在蓝色的天空中荡漾开来,有些模糊,但如惊雷般落在周向晚耳边。 “我中意你啊……周向晚!你听见没有!不管是怎么样的你,脱发,发福都没关系!” “我喜欢你,我爱你!周向晚,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周向晚,我吴凉,非你不可。” “没有你,继承两百年的旺仔又有什么意义!!!” 那时候,离爆炸还有三分钟,吴凉在天空俯视大山,周向晚在大山仰视天空,两人隔着云雾,隔着大山,隔着命运。 周向晚微微竖起耳朵,就像一只听见了狗粮落盆的哈奇士,咧开嘴笑了。他其实听不清吴凉在说什么,但他从吴凉的声音里获得了无限的勇气,面对着不断闪烁的数字,做了一个选择。 “周向晚,给我一个信号……”吴凉抹了抹眼睛,睫毛颤抖得像风雨中的蝶翼,“求求你……让我带你回家……” 吴凉一直望着屏幕上的红外扫描谱,忽然发现屏幕上出现了不同寻常的热感波动,就像一滴红色的墨水落在黑纸上。 钱盟猛地一惊:“升高飞机!!!” 话音未落,下方的化工厂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刹那之后,机身陡然颤动起来,吴凉才听见轰然的爆炸声。 化工厂爆炸了。 吴凉浑身的血液似乎就停在了火光大盛的一瞬间,他因为失重剧烈地耳鸣着,恍惚间想起年幼时期父母支离破碎,散发着焦臭的遗体,和冰冷坚硬的两座坟墓。从此之后,茫茫人海,陪伴吴凉的只有无边孤独,而历史又在今天重演了。 吴凉又惊又惶地想,周向晚……周向晚还在下面。 “降落!!!不,我要跳伞,给我伞!!!” 吴凉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歇斯底里地扯着嗓子吼,他抖着手解开安全带,踉踉跄跄地往舱门走,又被钱盟一把按回去。 吴凉一张脸煞白,眼里满是血丝,看起来就像厉鬼,无端骇人,他瞪着钱盟,咬牙道:“周向晚……周向晚在哪里……我要跳伞……你放开我……” 钱盟的大眼睛蓄满了眼泪,他吸了吸鼻子,凶狠道:“你看看下面,怎么降落?!你跳下去还有命活吗?!周少……他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有办法的,他肯定没事的,肯定!” 钱盟说了好几个肯定,说到最后,几滴泪忽的落了下来。 飞机在逐渐驶离爆炸区,前方浓烟滚滚,一片火海通红,好似人间地狱。 吴凉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端庄冷静的模样,低声道:“这个爆炸不正常……强度太低,中心太偏。组织救援队,一个小时后进山搜救,重点盘查爆炸中心。” 那一个小时,是吴凉平生经历过的,最焦虑,最无能为力的时候,此后数年,吴凉午夜梦回间,他跪在烟海火山面前,渺小得像一只蚂蚁般的噩梦总是挥之不去。 山河崩裂,山上无路可走,天色暗下来后,搜救变得更加困难,可偏偏吴凉崩溃不得,他需要调度人手,与当地政府交涉,一路上有不少伤员,吴凉第一时间组织了医疗点,救助站。 吴凉希望能在救助站遇见周向晚,可是他没有,所有能活动的人都需要经过这条路出山,可是周向晚没有出现。那么就意味着周向晚被活埋,或者说,他已经死了,这个可能,吴凉连想都不敢想。 吴凉一夜未眠,第二天,吴凉带人在石堆里挖到了灰头土脸的萧锦河。 一块巨大的石头将萧锦河的大腿砸得血肉模糊,而他手里抱着一只断手。 萧锦河笑容悲凉,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都死了。” 吴凉从萧锦河口中知道在爆炸前发生了什么。 盛雪大仇得报,生无可恋,中弹后启动引爆系统,周鉴林等人被伏特加一行救出,在撤离过程中和盛雪的人发生冲突,周鉴林与盛雪落下悬崖同归于尽。 而周向晚选择去拆了盛雪安的炸弹。原本应该在汇集数万人的旅游中心爆炸的炸弹,在吴凉飞机底下爆炸的炸弹全都没有炸,安装在关押周家人的化工厂的炸弹在悬崖半空炸开,周向晚根本来不及逃跑。 钱盟喘着粗气,颤抖地问道:“这手……周少的?” 萧锦河僵硬地笑了笑,抱紧了怀里的手,嘶声道:“当然不是……他就在炸药旁边……哪里还会剩下一条手……你们连渣都找不到……死了……都没了……” “不会的。”吴凉没听他说完,扭头就往山谷深处走,嘴里喃喃道:“不可能……” 吴凉嘴里这么说着,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各种各样的的尸体,焦黑的,破碎的,血肉模糊的,最后再与周向晚平日里那张娇俏的混血仙颜重合起来,他耳朵嗡嗡作响,忽的天旋地转,头重脚轻地跌在地上。 “吴总!”魏天香一声惊叫,举着矿泉水跑到吴凉身边,含泪道:“您喝口水吧……两天了不吃东西不睡觉……怎么撑得住啊……” 吴凉浑身都是灰和泥,狼狈又肮脏,可他再也顾不上洁癖,混混沌沌地倒在碎石上,魏天香将葡萄糖水倒在小瓶盖里,小心翼翼地喂吴凉喝水。 “钱盟他们已经去找了……您休息一会儿吧……您垮了周少可怎么办……” “咳……” 吴凉呛了一口水,微微偏过头,忽的在魏天香鞋尖上看见了一个闪烁的小红点,他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盯着看了几秒钟,猛地瞪大了眼,筋疲力尽和欣喜若狂交杂在一起,从嗓子眼飘出几个字,道:“叫人,快,周向晚就在这里!” 吴凉一行人顺着蜜蜂般微弱的嗡鸣在地下五米的深沟里挖到了周向晚。 在吴凉心里,周向晚一直像是个光鲜亮丽,气势如虹的小公主,他永远游刃有余,化险为夷。 吴凉从来没见过他浑身覆盖白灰,如此狼狈的模样,碎土败叶之间,他浑身的骨头不知断了几根,四肢诡异地扭曲着,手里握着一只眼线笔。 “他还有气!”钱盟激动地大吼。 也许,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吴凉的给周向晚造的眼线笔会发光,握笔姿势不正确时还会震动,续航能力惊人,一直到吴凉把周向晚送到医院,眼线笔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是吴凉第二次在手术室门口等周向晚。 第一次是在半年前,周向晚急性阑尾炎发作,进医院动手术,很奇怪的,那次手术室门口除了吴凉,竟然没有一个人在等周向晚,包括周向晚的家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吴凉忍着胃疼一直坐在门口硬邦邦的凳子上等着。周向晚被推出来的时候,他本想看一眼这倒霉祖宗就走,谁知一把被他抓住了手,挣也挣不开,只得忍着嫌弃陪床,一直到周向晚醒过来。 吴凉多希望周向晚能再抓一次他的手腕,不用很重,只要稍微动弹一下指头,这次反过来,换他用力握紧。 手术室的门紧闭,吴凉盯着上面的红色的指示灯,盯得入了神,钱盟递来一张纸,哑声道:“吴凉,你这样不行……等着也没用,又不用你做手术……擦擦脸,吃点东西,睡几个小时。我先守着,等周少出来,你伺候他。” 吴凉接过面巾纸,他手指挖土挖肿了,满手都是泥和血,他擦了擦脸,理智告诉他,钱盟说得很有道理。吴凉如行尸走肉般站起来,走了几步,忽然打了自己一巴掌,把钱盟吓了一跳。 “我在这里等他。”吴凉又踱回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他望着虚空一点,流下的泪痕在满是尘土的脸上滑下一道细细的,乌黑的痕迹,似乎他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脏得像街边流浪的小孩了。 “如果真的有灵魂呢?他可能就在这里,看不见我,一定会生气的。”吴凉沾湿纸巾一丝不苟地把脸上的血擦干净,手撑在膝盖上,坐在地上坚定地像海边风雨不动的礁石,他对着虚空喃喃道:“你不要生气,周向晚,我在这里等你。” 第109章 植物美人周向晚 周向晚没死,但也不算活着。 那天, 手术进行了将近14个小时, 周向晚被推出来的时候,裹得像个雪白的木乃伊, 他还未度过危险期, 医生说只要一个星期之内醒过来, 情况就会慢慢好转。 然而,周向晚没有醒。 周向晚的脑电图呈散乱的波状, 昏迷了两个月,身体能做出基本反射, 依然缺乏正常的思维活动。 正如吴凉颇具狗血色彩的人生一般, 他的爱人变成了植物人。 前两个月是吴凉最难熬的时候, 他没有崩溃, 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一切事物都能以最高的效率完成。别人问他,吴凉只会若无其事地说:“他马上就会醒的。我没事。” 只是,吴凉新长出的头发变成了灰白色, 他又开始吃安眠药,但他不论吃多少, 也无法安眠了。 周向晚的身体在自行修复,一点点拆掉了钢板和绷带, 他悄无声息躺在床上的样子就像他只是睡着了一样,只是他再也不蹬被子,也不会无意识地往吴凉身边拱, 把他抱进怀里。 吴凉表面上看起来挺正常,但钱盟和魏天香觉得他像是疯魔了。 从周向晚出院开始,吴凉从来没有让周向晚离开他的视线,吃饭,睡觉,工作都和周向晚在同一个房间里,哪怕是洗澡上厕所都要牢牢盯着周向晚房间的监控,眼神黑幽幽的,聚精会神地盯着,似乎在期待又像是某种麻木的偏执。 这天,钱盟不知从哪里拿了一堆黄澄澄的招魂符,穿着一身莫名其妙的黑白道服,来到了吴凉的办公室。 吴凉的办公室布置得更像卧室,周向晚躺在床上,金色的长发从床沿垂下来,吴凉正坐在一堆平平罐罐之间,托起周向晚的头,轻轻地给他洗头发。吴凉低垂着眼睫,手指轻柔地穿过湿润的发丝,洗得极为小心温柔,温柔到周向晚一根头发都没有掉。 吴凉记忆力好到变态,从来没有记过笔记。平生第一次记笔记是记周向晚洗头的步骤,发膜,精油,弹力素,洗发水等等此类,周向晚共有两百多瓶,用什么不用什么都很讲究,还要分季节和天气使用。对糙gay吴凉来说,是一个非常陌生的领域。吴凉不允许自己出现任何的差错,按照说明书,无比严谨地给晚豆公主洗头。 或许是不用动脑的缘故,周向晚陷入昏迷之后,头发像春天的野草般长得飞快,握在手里一大把,像金丝般绵软冰凉。吴凉仔细地冲去泡沫,用羊绒毛巾轻柔地将头发的水分吸至半干,拢起一把头发,捧在手心,在太阳底下烘干,细碎的金发微微湿润,反射着阳光,发出耀眼的光泽。吴凉趴在周向晚身边,一根一根地数着他的头发,就像一条捧着金子的黑龙。 钱盟在洗发水的香气中愣了几秒,感觉吴凉表情过于严肃,半开玩笑道:“吴总,我看您去开高级发廊得了。先把您满头的灰头发染染。” 吴凉上下打量了钱盟一眼,道:“你不是说,你去请大师招魂了吗?” 钱盟挠了挠脸,道:“我师叔不在,我师父水平还不如我。作为茅山派优秀毕业生兼职国际拳击手,我可以,我能行!” 吴凉不可置否,他之前从不信怪力乱神之事,此时不仅默许了,甚至还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希翼。他总觉得周向晚就在他身边,只是他看不见而已,总有一天,周向晚会醒过来,对他眨眨蓝眼睛,说好久不见。 吴凉相信,他愿意等。 钱盟在房间四角贴了四张符咒,中央点燃一根白烛,嘴里念念有词,摇着铜铃绕着蜡烛跳来跳去,这场景甚为荒唐可笑,但吴凉却是脊背笔直,严阵以待,屏住呼吸,生怕把周向晚吓走。 如此十分钟后,蓝黄色的烛火无声自灭。 吴凉倏忽从座位上弹起来,满是血丝的眼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只蜡烛,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看看蜡烛,又看看周向晚的身体,眼神欣喜若狂,又带着不知道往哪里看的茫然。 “周……向晚?”吴凉神经质的压低声音,盯着蜡烛的方向,“……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钱盟翻着白眼,一副被鬼上身的样子,“吴凉,我……已经要投胎了……你……别等我了……多锻炼,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照顾我养的毛绒儿子……答应我……你答应我才能安心投胎。” 吴凉越听,血越冷,发热的脑袋逐渐冷却,他喉结动了动,冷声道:“钱盟,骗我好玩吗?” 钱盟艰难翻着白眼:“……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说完,钱盟把眼黑翻下来,一副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懵逼模样,“卧槽,好冷,刚刚蜡烛是不是熄灭了?” 吴凉:“……” 吴凉在钱盟忐忑的眼神中走近那根白蜡烛,低下头认真仔细地端详,发现灯芯断了一截,也就是说,刚才蜡烛熄灭根本不是什么鬼吹灯,而是钱盟特意把灯芯弄断造成的效果而已。 周向晚根本不会说“投胎”这种富有中国特色的话,那个文盲恐怕连投胎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更何况,钱盟演得一点也不像他,语气,动作,神态,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 吴凉表面上看起来正常,其实早就绷到了极致,手掌用力一拂,将蜡烛扫在地上,推了钱盟一把,咬牙道:“我自己去找!” 钱盟拉住吴凉,深呼吸几下,勉强道:“吴总,你这样守着他,日子还过不过了?你上一次出门是什么时候?” 吴凉道:“我不需要出门,可以开远程会议。” 钱盟瞪着他,道:“难道你就这样过一辈子?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钱盟指着镜子吴凉的倒影,镜中之人,两鬓斑白,双眼通红,胡子拉渣,邋邋遢遢的不像样,哪里还有以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吴凉愣了愣,恍然大悟,喃喃道:“难怪你不肯回来,一定是我样子不好看了……别生气,我马上改,我去刮胡子了,你等等我……”说着就要往厕所走。 “他怎么生气!”钱盟气不打一处来,气得揍了吴凉一拳,吼道:“他死了!!!懂吗?周向晚他回不来的!!!吴凉,你他妈醒醒,你现在都快成神经病了!!!” 吴凉现在哪里听得了死字,也是心头火起,回吼道:“你闭嘴!周向晚没死,他只是大脑没有活动而已!又不是没有植物人苏醒的案列,十年八年一百年,我可以守着他,我死了之后我也有办法安排他!” “是没死!要是按周少的性子还不如死了呢!他那么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容忍像废物一样瘫在床上大小便失禁???”钱盟急得直跳脚,边骂边哭,作势要拔周向晚的呼吸器,道:“你懂个屁,你为个活死人赔上一辈子!妈的还能再贱点吗?周少要是在天有灵,胎都投不安生!” “我还能更贱。我死也要守着他。”吴凉挡在周向晚床前,紧紧握着手里的枪,哑声道:“你根本就不知道周向晚对我有多重要。” 钱盟像是被人泼了一冷水,虎吼全部咽了下去,半晌,他蹲下身,弓着背,将脸深深埋进手掌里,“你觉得我不伤心吗?吴凉,十年兄弟难道比不上你们几个月沙雕夫夫情?你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至少是……我爱你……可我呢?我和他大吵一架,绝交了,我把他骂得像什么似的。他临死前……是怎么想我的呢……” 钱盟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其实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兄弟……是最好的!哇……我拿他当儿子养养了十年,以为这王八蛋总活得比我长!谁知道会这样……他死了,大脑死亡就是死了,哪怕他现在会呼吸,又能活多久?” 吴凉冷静下来,抹了抹眼睛,拿了一盒抽纸递给钱盟,低声道:“对不起。” 钱盟抽了几张纸糊在脸上,抽噎道:“吴凉,我劝也劝过你了,反正你这样不行,你这样宅下去越来越像那种要搞复活计划的大反派了。你算是我半个儿媳,我得替周少照顾你。” 吴凉顿了顿,道:“我明天开始跑步。” 吴凉话音刚落,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纷乱之声,门被人推开,一个面色冷硬的中年人带着一众黑衣人蛮横地闯进了吴凉的办公室。 吴凉本就是个被自我道德约束耽误的狠人,连翻刺激下,想把这群人埋进土里的冲动都有了。 周鉴林死后,中年人为中国区周家最新的负责人,对家族来说,周向晚活着已经没有价值了,反而他死了以后,能创造出巨大的经济价值。 中年人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生殖癌,对同性恋深恶痛绝,见到眼下场景,感觉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他见吴凉第一眼,以为他就是个周向晚养的情人,也不拿正眼瞧他,趾高气扬地招呼出个律师,递了份文件给吴凉,吴凉低眼一看——三千万。 中年人道:“我敬你小吴总情深似海,大家也别闹得太难看,我接周少去美国接受更好的治疗,三千万算作你的精神补偿费。” 吴凉接过钢笔,笔尖在纸上点了点,中年人以为他要签字了,得意地笑了笑,便见吴凉撩起眼皮,冷冷道:“三千万,算我资助你去医院看吃屎吃坏的脑子。” 中年人脸皮一抽,气得直发抖,就要让保镖来硬的,吴凉挥臂甩了甩钢笔,黑色的墨在雪白的地板上连成了一条弧线。 众人脚步一凝,吴凉的眼神太过骇人,一时竟无人敢越过那条细细的墨线。 吴凉举着枪:“你们在挑战我的底线。” 中年人道:“你以为你拦得住我?” 吴凉丝毫不让,淡淡道:“确实拦不住你找死。” 中年人先是被唬住了,随后又想吴凉就是个没靠山,没合法地位的同性恋而已,当下轻蔑地笑了笑,“把周向晚带走。” 话音未落,吴凉一枪打穿了中年人的脚背,他面不改色,连手也没抖。 吴凉的枪法是周向晚教的,名师出高徒,他想打哪里打哪里。但他和周向晚学的时候总会故意打偏,周向晚就会气呼呼地罚他,把他亲得找不着北,于是吴凉就打得更偏了。 中年人一声鬼嚎穿天际,他身后的保镖纷纷掏出抢,对准吴凉,“把他腿打废!” 话音未落,门口又是一声枪响,满室寂静,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一只花豹轻巧地跃进房间,伴随着拐杖触地的笃笃声,别雷夫面色冷肃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一言不发,但一种压抑的气氛逐渐笼罩在房间上空,气氛突然苏维埃了起来。 中年人很是一惊,他没想到别雷夫会过来,还来得那么巧,他心知今天是带不走周向晚了,能完完整整地出去已经是万幸。 别雷夫扫了中年人一眼,用俄语道:“我不想听见这种连名字都没有的废物在我面前呼吸。” 中年人是能听懂俄语的,当下弯腰赔笑道:“我马上走,很高兴见到别雷夫先生。” 周家一行来的快,去的也快,几乎是一眨眼就夹着尾巴逃跑了。 吴凉却没觉得有丝毫放松,他警惕地看着别雷夫,生怕他也是来抢周向晚的,道:“您来有什么事吗?” 别雷夫站在周向晚面前,没说话,长久地盯着周向晚的脸,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才道:“我来和Angel道别。他瘦了,头发倒是多了不少。” 吴凉:“……” 别雷夫道:“他或许能醒吧。但我年纪大了,谁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吴凉:“他能醒。” 别雷夫道:“他身体撑不住。” 吴凉沉默了,因为他知道别雷夫说得有道理,周向晚在一点点的消瘦下去,一两年还撑的住,十年,二十年,他能等,周向晚不行。 别雷夫递给吴凉一张纸。那是一个瑞士冷冻人实验室的地址,个别按如今的医疗条件治不好的有钱人,会选择将自己冻起来,直到能治疗疾病的医疗技术出现,高风险,却也不失为一个希望。 别雷夫偏过过,不愿再看周向晚,道:“你考虑考虑吧,上次我决定把Angel交给你,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吴凉点了点头。 别雷夫惯为冷硬的脸流出一丝迟暮老人的脆弱,他拄着拐杖慢慢地出门,他的秘书递给吴凉一个镶满宝石的面巾纸盒大小的木盒子,吴凉双手接过,不明白别雷夫是什么意思。 别雷夫打开门,叹了口气道:“是Angel写给你的情书。” 别雷夫关上门,偌大的房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吴凉捧着满满一箱情书,缓缓坐在周向晚身边,小心翼翼地打开沉重的木盒。 第110章 情书大手周向晚 一掀开木盒, 一股熟悉的香味传来, 是周向晚惯用的香水味——热烈, 调皮, 温柔。周向晚热衷于尝试新鲜事物,是个喜新厌旧的性子,衣服鞋子不穿第二次是他的原则,但他从来不换香水, 不仅不换, 还会像动物标记领地一样, 往重要的东西上喷,比如他的情书, 比如他的男朋友。 周向晚在像吴凉索要晚安吻的时候说起过这款香水,是找专门的调香师定制的, 名为“Good Night”。他母亲在世时,早上会在锁骨和手腕喷上一点, 在周向晚睡觉前, 香水的后调变得如夜晚般柔软宁静,她会来到周向晚的房间, 亲亲他的额头, 和他说晚安。 周向晚的原话是这样的:“我妈妈平时和我说话都用俄语,但总用中文和我说晚安, 我后来想想,晚安的晚,应该是周向晚的晚, 她在祝我安。”周向晚说完,扑上来亲啄了吴凉额头一下,黏糊糊地拱他,“你的话就是凉安!你快亲回来,不亲不让你睡觉……” 吴凉置身于“Good night”的香气中,想起当时周向晚缠着他说晚安时黏人又霸道的模样,嘴角不由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这几个月,关于周向晚的记忆总像浮光掠影般在眼前回放,既像他吃过的最甜的糖,又像他受过的最痛的刀。 吴凉深呼吸了好几次,抖着手,从盒子里拿出了第一封信,信封是明艳的深红色,封面上写着—— 全地球最好的直男(收) 来自全宇宙最可爱的霹雳仙男。 周向晚在绘画上的天赋显然延续到了他的书法上,即使短短十几个字缺横短划的,就有三个错别字,可在吴凉看来,他觉得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字。 吴凉摸了摸周向晚的手,小声道:“我要拆了。” 吴凉几乎是有点心急的将信从信封里抽了出来,薄薄一张白纸带出了铺天盖地的亮粉和亮片,金色的,粉紫色的,浅蓝色的细粉在光柱中轻盈地飞舞,细细碎碎地折射出人鱼鳞片般漂亮的偏振光。 吴凉沾了满手满脸的仙女粉,这本该会把他这死洁癖逼疯,但此刻却觉得幸福无比,珍惜地展开了周向晚写给他的第一封情书。 吴凉: 吴凉,我要给你写一百封情书,这是第一封,我准备给你写情书的时候,心里是很高兴的,很激动的,我在床上跳了好几下才冷静下来,但是真正要下笔的时候,脑子又像马桶里被扔了榴莲一样堵住了。 写什么呢? 一般来说,情书是用来证明一个人爱一个人的吧? 我一直不知道什么是爱,我到现在也无法确实我是不是爱你。 如果爱是见到你,心跳会突然加快,见不到你会一直想你。 看见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会想要买给你。不管是开心还是不开心,都会想要告诉你,所有的情绪都在你身上,想要永远在一起。 如果这是爱的话,那么我爱你。 写我有多爱你吗?爱你乌黑的眼,我可以在你眼睛里照镜子。爱你弹弹的唇,特别是叫我的名字的时候,会很想亲你。爱你软软的肚子,我喜欢把脸贴在上面。爱你凉凉的手指,摸我脸,给我扣蚊子包。爱你做的土豆泥,超级好吃! 写我有多讨厌你吗?讨厌你凶我,讨厌你抽烟,讨厌你一工作就不理我,讨厌你抱不动我,讨厌你惹我生气。 你会觉得伤心吗?我居然会讨厌你。但是我每天爱你24小时,讨厌你三秒钟,只要我一看见你,我马上就不讨厌你啦! 我希望你也一样,你可以偶尔讨厌我,但要永远爱我。 我活了三十五岁,有很多人爱我,但是你的爱是特殊的,你是特殊的,你不要总和我说一些你配不上我的话,我会生气的,我不仅会气,还会哭,因为我也爱你。 吴凉,有时候我觉得你在驯服我,在控制我,你和我签合同,规定我不准做这,不准做那,我现在都下意识地会把垃圾捡起来,把东西摆对称,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自由的美男子了。 但其实我也在改变你,我逼你跑步,逼你看不喜欢的电影,逼你哄我,逼你变成我最喜欢的模样,我也在驯服你,在控制你。 我的身上有你一部分的灵魂,你身上也有我一部分的灵魂,我愿意被你驯服,被你控制。 你驯服我,我控制你,你很好,我也很好,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但是这张纸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大,只好留到明天了。 窗外在下大雪,我特别想你,我要给你打电话,我还要听你唱歌!嗷,就这样,剩下的明天写,我给你打电话去了。 ——周·可爱·向·超帅·晚 因为亮粉的关系,周向晚写的字像在发光。吴凉望着日期,想起这正是他到俄罗斯的第一天,他还给周向晚唱了迪迦奥特曼的主题曲。 “周向晚,我给你唱。”吴凉将信纸轻轻折好,找好伴奏,喝了一口水润喉,躺在床上,趴在周向晚耳边轻轻唱。 “……就像阳光穿过黑夜,黎明悄悄划过天边……谁的身影穿梭轮回间……” 周向晚就像光,笔直强势地照进他的生活,从此他对明天,以及此后的每个明天充满了期待。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止不前……” 周向晚驯服他,控制他,重建他,他心甘情愿。 “穿越时空……竭尽全力……我会来到你身边……” 吴凉笑了笑,那是周向晚陷入昏迷后他第一次笑。够了,吴凉想,当年杜枫一句话可以让他坚持十年,而周向晚对他说了好多好多好多话呢,用来度过余生区区几十年,够了。 “微笑面对危险……梦想成真不会遥远……鼓起勇气坚定向前……奇迹一定会出现……” 他从来就是一个能创造奇迹的男人啊,基因完美的造物,天神般的容颜,调皮温柔,浪漫勇敢,永远充满活力,所以吴凉时常会忘记,周向晚不过是一俱血肉之躯,食人间烟火,有七情六欲,剖开内里就能看见他血淋淋的灵魂。 周向晚可以不用死的,如果他不去拆弹,不选择救那些人。所有人都有了一个善终,唯有他变成了一具温热的尸体。 “对不起……”吴凉握着周向晚的手,轻轻在他手心蹭了蹭,“晚豆公主,再给我一个奇迹,好不好……” 那天之后,吴凉翻滚的内心变得很平静,他好好拾掇自己,把变白的头发染黑,临睡前看一封周向晚的情书,和周向晚说晚安,听着他的心跳声,很快就能睡着。 他无比坚定,一步步向前走,他被阳光照耀过,便沾了光有了源源不断的勇气,他见过奇迹,所以他愿意用一生来等一个奇迹。 在第99天的时候,吴凉把周向晚写给他的情书看完了,在第99封信末尾,周向晚写了一个地址,告诉吴凉,第一百封情书在那里。 第111章 绘画大触周向晚 周向晚的第一百封情书在俄罗斯, 严格来说, 是在别雷夫住的庄园里。 吴凉带着沉睡的周向晚回到了俄罗斯,夏天的俄罗斯天气清爽,别雷夫的庄园更是凉风习习,碧柳依依, 触目满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绿色。 吴凉耳朵边上挂着蓝牙耳机, 他时刻听着周向晚的心跳声才敢稍微离开他几个小时。他顺着蔷薇花墙,沐浴在淡淡的花香中, 一路走到那幢被他一把火烧了一小半的别墅。 这别墅又重新装修了一遍, 外墙已经看不出被火烧过的痕迹,只是内里别雷夫珍藏的托尔斯泰的手稿付之一炬,赫鲁晓夫种的玉米和土豆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 吴凉走进崭新的客厅, 手上拿着周向晚画的藏宝图,路过游戏室, 厨房和周向晚的画室。熟悉的路线似乎将吴凉带回到跨年那天, 周向晚给他准备了跨年礼物, 他处于半瞎状态,依然固执地他搞浪漫的流程, 坚持背着他走, 一路磕磕碰碰的, 走到花园的时候, 额头都撞红了。 那日花园鹅毛大雪,银装素裹;今天花园碧玉妆成,草长莺飞。 吴凉孤身一人站在天价翡翠树下, 抬头望了一眼,手脚共用地顺着梯子爬了上去,门虚掩着,推开门的时候发出吱呀一声,像是在欢迎吴凉的到来。 树屋的布局相比于和周向晚跨年那天并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唯一不同的是衣柜门框上多了一副画。 那是一副漫画风格的肖像画,约两个成年人巴掌大,画上的人一身黑色西装,端坐在凳子上,黑发黑眼,五官俊秀,表情严肃,只是手里握着一瓶红艳艳的旺仔牛奶。 自然是吴凉了。 在午后宁静的光线中,吴凉慢慢走近衣柜,扬起头仔细端详周向晚的笔触,他先是看了右下角,没看见周向晚的签名,微微疑惑地抬起眼睫,猝不及防在画中人乌黑的眼睛里望见了一个浅浅的倒影,那影子很浅很浅,唯有淡淡的金色卷发能让吴凉依稀辨认出画的是谁。 原来,这幅画并不单单是吴凉的肖像画,周向晚也把自己画了进去,化作小小一颗,钻进了吴凉的眼睛里。 吴凉心想,这一定是周向晚的情书吧。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想将这幅画拿下来,却似乎碰到了什么,画框发出咯啦一声,身后毫无预兆地响起了周向晚的声音——吴凉! 那一瞬间,吴凉惊得差点灵魂出窍,他惊叫出声,猛地转头,却被一片光迷了眼,一惊一乍的,让他浑身冒冷汗,双腿发软地跪在了地上。 周向晚的声音来自电脑旁边的音响,相框上的微型投影仪在雪白的墙面上投出了周向晚的身影。 虚拟的图像精致且冰冷,对吴凉心中的大悲大喜一无所知,兀自笑得欢乐。 “吴凉,我早说给你画一副画的,今天就把画送给你,怎么样,这下你总相信我会画画了吧?”周向晚嘚瑟地扬起脸,张开双臂跳了一下,就像他往吴凉身上扑了一下,“不过别误会,这不是我写给你的情书,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吴凉从来没有拍过和周向晚的私人照,他手机里全是周向晚的高糊表情包,导致他想找点念想,都只能去网上找资源。此时直面1080p超清蓝光的周向晚,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冲击,浑身无力地跪在地上,他抬起手,投影投在了他手上,像光,像时间,不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抓住一星半点。 吴凉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地意识到,周向晚死了。他这一生,都见不到他了。 “不是,第一百封情书在你后面。”周向晚如是道。 吴凉茫然地望向他的身后,那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个衣柜而已,他打开衣柜,衣柜里一件衣服也没有,只有一个小板凳。 吴凉瞬间就明白了周向晚是什么意思。 如果周向晚还在,他一定狗狗祟祟地躲在衣柜里,等音响里说完“第一百封情书在你身后”之后,他会突然蹿出来,一把抱住他,喜气洋洋地对他说:…… “我就是第一百封情书。”投影里,周向晚笑着朝吴凉眨了眨右眼,笑容深情又明媚,“你要花上很长很长时间才能读完。” 那天,吴凉在灭顶的悲痛和决绝的平静中沉默良久,做出了决定。 一个月后,吴凉带着周向晚来到瑞士某人体冷冻休眠实验室,在这里,周向晚的身体将进入低温休眠状态,他也许会睡上一年,十年或百年,也可能永远不会醒。 吴凉不知道,但至少心里能存有一个盼头。 周向晚浑身赤裸地躺在冷冻舱里,如赤子一般干干净净。吴凉用眼神将他细细描摹,他瘦了,胸肌都瘪了,但吴凉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良久,他俯下身,用嘴唇碰了碰周向晚的额头,手指摩挲着他日渐浓密的头发,鼻尖对着鼻尖,万般温柔道:“晚安。” 第112章 玄幻漂流周向晚 周向晚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刚开始的时候, 他泡在漫长无边的黑暗里,混混沌沌的,像一尾游鱼在深海里飘荡, 他没有时间的概念, 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后来他想想, 可能那时候草履虫的思维活动都比他丰富。 不知道过了多久, 周向晚眼前出现了丝丝缕缕的光线,他沿着光线往前飘, 光线越来越亮, 亮丽的色彩忽涌入了视野。 周向晚发现自己在一个衣柜里, 这衣柜大的不得了, 就仿佛是童话里巨人的衣柜,周向晚要将头仰到极致才能望见柜顶。 层层叠叠,五颜六色的衣服如花团般紧簇着他,面前立着一面华丽的银镜, 他看见镜中的自己变成了小小一只, 大概三四岁的婴儿模样, 就穿着一件尿不湿。 不管是柜子还是衣服, 对周向晚来说都太巨大了,周向晚在衣山裤海里爬来爬去,但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甚至没有怀疑此时此刻的真实性, 只是迷迷糊糊地寻找出路。 他在衣服堆里翻滚,感觉自己已经到了人生巅峰,有镜子,有换不完的衣服,还有尿不湿,他可以在柜子里呆上一辈子。 时间慢慢流逝,周向晚越来越懒得动,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意志逐渐消沉。直到有一天,他听见了一声轻飘飘的呼唤。 那声线周向晚永远也忘不了,如惊雷般落地,顿时将他的神志从消散边缘拽了回来,他猛地睁开眼睛,一骨碌弹了起来。 世界骤然缩小,柜门被打开,在光影横斜之间,周向晚看见了一个窈窕的轮廓。 那是他妈妈。 他妈妈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素净典雅,笑容温柔,就像一个仙女,浑身泛着淡淡的光。 “Angel。”她朝他张开手,像是要将他抱出来。 周向晚没等她动作,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进女人怀里,把脸贴在她肚子上用力蹭了蹭,他不知道心里为何发酸泛苦,就像是很多很多年没有被妈妈抱过了。 “妈妈……”三岁的周向晚还是脆生生的小奶音,委屈巴巴地开口,却不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他心里无比酸涩,像不肯上幼儿园的孩子,扒在妈妈肩头扯着嗓子哇哇大哭起来。 就好像只要妈妈还在,他就能做一个孩子。 “你啊……”女人拍了拍周向晚的背,将他抱出了衣柜,“每次捉迷藏都躲在柜子里。” 周向晚抽抽搭搭道:“我……我怕你……找不到我。” “妈妈永远能找到你。”女人抱着周向晚,赤脚走在无边无际的光影之河之间,“无论你在哪里。” 周向晚抬起头,小手抓着妈妈衣服,蓝眼睛像刚被水润过的宝石,小声道:“真……真的吗?” “真的。”女人将周向晚往上抱了抱,柔声道:“因为啊,我是你的妈妈。” 光影像胶片一样快速播放。 她亲手拼好了婴儿床,在上面挂上宝石做的风铃;她怀孕的时候胚胎压迫到了心脏,躺在床上九死一生地生下了周向晚,她教他搭积木,她和他堆雪人,她温柔地哄他睡觉,教他做人的道理…… 这光影像时光飞速流逝,周向晚渐渐长大,女人很快就抱不住他了,牵着周向晚的手和他一起走。 很快到了周向晚十八岁的时候。 周向晚忽的捂住了女人的眼睛,近乎惶恐不安地叫道:“妈妈……你不准看!没什么好看的!” 那是一个近乎疯狂的周向晚,自暴自弃,狂躁抑郁,烂泥扶不上墙还见不得别人好。他没有活成他妈妈期望的那样,他怕妈妈生气,就再也不肯见他。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他早就没有妈妈了,那么,眼前之景,是真是假,是梦还是幻? 妈妈顺着周向晚的动作,垂下眼睫,用力地搂住了他的背。 “你……”十八岁的周向晚无措地被妈妈抱在怀里,“我……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没有。”周向晚听见他妈妈在耳边说,“Angel,你是妈妈的骄傲,一直都是。” 周向晚哽咽道:“可是我……”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茫然道:“我十八岁了。” 就在这时,光影化作无限的星尘,好似瀑布般纷纷落下,斗转星移,周向晚的面前出现了一片碧蓝的海,海雾迷蒙,充满了不寻常的神秘气息。 周向晚偏过头,与他妈妈对视,他已经长得比她高,看她的时候,需要微微弯下脖子。 “去吧。”母亲抬起冰凉的手,贴在周向晚的脸颊上,“妈妈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人生的路还很长,但你记得,妈妈一直在你身边,妈妈以你为荣。” 那些时光里细碎的记忆和爱,都被周向晚小心翼翼的收藏起来,变成他的筋骨,他的灵魂,最后成为他无坚不摧的盔甲,在某种意义上,他妈妈确实从未离开。 周向晚握着妈妈的手腕,兀自不肯眨眼睛,生怕一眨眼妈妈就不见了,“妈妈,你是来接我的吗?可是……万一我要下地狱怎么办?” 女人慈爱地看着周向晚:“现在还早。妈妈还想多清净几年。” 周向晚:“……” 周向晚还想黏着他妈妈多说几句话,女人无奈地笑了笑,以与她纤细身材明显不相符的力道,将这一大坨黏糕周向晚推进了海里。 周向晚猝不及防,吧唧一声落海,狗刨着上浮,从水面冒出湿漉漉的脑袋,却发现他妈妈已经不见了,他已然在大海中央,天高海阔,他哪怕狗刨上一百年,都不见得能上岸。 就在这时,浪潮忽的汹涌起来,周向晚在空阔磅礴的浪声里听见了一道响亮的歌声。 歌声清越嘹亮,豪气坦荡,像太阳,像野马。 第113章 穿越时空周向晚 一排翻腾着白花的海浪像一堵高墙般从海际线缓缓排来。 周向晚被这股海浪高高甩起, 同纷乱的水花一起被甩至半空,水花如水晶珠帘纷纷落下,他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又像一片轻灵的魂,直到水花落下, 他还在慢慢往下飘。 但是周向晚没有扑通一声掉在海里,而是落在了一片浩瀚的鲸背上。 那蓝鲸像浮在大海上的孤岛,以令人惊异的速度在海面上迅速游行, 歌声依然在耳畔回响,越来越清晰。 那声音也是非常熟悉,周向晚怀着莫大的忐忑, 小心翼翼地确认道:“……姐?周向清?” 歌声顿停。 小鲸鱼动作稍缓,甩了甩尾巴,激起一大片瀑布似的水花。 周向晚被淋成了落汤鸡, 却莫名激动,将鲸背拍得啪啪作响。 “姐!是不是你!姐?!姐?你说话!周向清?!” 周向晚闹起人来就好像那夏日的蝉, 聒噪还烦人。鲸鱼似乎有些无语,甩甩尾巴,水又扑了周向晚一身。 周向晚却不生气, 张开双臂, 抱住了宽大的鲸背, 又拿脸蹭了蹭,小声道:“我以为你会变成美人鱼呢……” 周向晚一直觉得周向清在海里潜水的样子特别好看,但他心里有结, 拉不下脸来说,总别别扭扭地说周向清像蛤蟆,丑女人,从来不肯叫她一声姐姐。 “对不起!!!”周向晚趴在鲸背上大声吼,仿佛一个复读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周向晚吼着吼着,在鲸背上滚了几圈,仰面望着湛蓝的天空,抬手抹了抹眼泪,动了动嘴唇:“……姐。” 忽闻一声幽幽叹息,周向晚听见一道清脆的女声,“你个35的老男人,一口接一口地把我叫老了。你该叫我妹。” 周向晚捋了捋头发,乖巧道:“妹。” “哎,乖!”小鲸鱼笑得直往外喷水柱,她行事向来非常不羁,尾巴一甩道:“时间快到了,送你上天!” 周向晚摸不着头脑,便被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巨大水柱冲上了天。 周向晚乘着水柱突然上天,一飞就停不下来,可谓扶摇直上九万里了。 小鲸鱼愉快地甩甩尾巴,像是在和周向晚道别。 周向晚在空中狗刨:“啊!!!” 周向晚原本轻得像羽毛,但没想到这次上天,身体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他被高高抛起,又陡然下沉,地面越来越近,一屁股坐在了马路边上。 周向晚在做梦,梦里什么都有。 刚才大海里的水似乎都倾泻下来,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周向晚身处一个巨大的迷宫内,道路错综复杂,车流川流不息,周向晚既找不到路,又怕被车撞死,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脸上,周向晚连眼睛都睁不开,急得在马路边直抹脸。 周向晚隐隐约约觉得他必须要过马路,必须要走出这个迷宫,他似乎要去见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但却一直想不起他的名字。 周向晚觉得很冷,感觉自己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迷宫了,颓然地蹲在地上,丧唧唧地盯着水洼。 水洼没有映出他的影子,周向晚奇怪地点了点水面,水面泛起圈圈涟漪,再次平静下来时,倒映出一张苍白清俊的脸,薄薄的唇总是抿着,严肃而端庄。 也就在这时,周向晚才发现已经没有雨落在他身上了。 那是吴凉,撑着一把黑色商务伞,替周向晚挡住了雨点。周向晚蹲在地上,仰头望着他,明明是两个人,水洼却只印出了吴凉的影子。 周向晚没认出他,只愣愣地望着吴凉。 “周少,走吧。”吴凉淡淡开口。 周向晚没有多想,跟着吴凉在马路边走着,他心里充满了疑惑,但却被一种莫名的安心感笼罩着。 吴凉向来是不爱说话的,游刃有余地在迷宫里穿梭,神色极冷极淡,伞却往周向晚的方向斜了大半。 在行走的过程中,无数记忆像潮水一般注入了周向晚的脑海里,周向晚想起了他是谁。 雨声渐停,天色暗下来,漫天的星辰闪烁着灿烂的光芒。在出迷宫最后一扇门前,周向晚忽的停下了步子,纠结道:“吴凉,我到底是在做梦,还是这一切是人死后的世界?你……是那个吴凉吗?” 吴凉微微偏过头,淡淡道:“这不重要。周少,过马路。” 周向晚执着道:“吴凉,你知不知道,后来,我成了你男朋友!你特别爱我!” 吴凉嘴角一抽。 周向晚喃喃道:“但是,是我对不起你。我是个混蛋,我活该……你……你为什么……在这里?那次车震……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在做梦?我妈妈,我姐都可以解释……你不恨我吗?你为什么会在我梦里?” “我来打你。”吴凉打断周向晚,忽的甩了周向晚一巴掌。 周向晚啪一下被吴凉打懵了,因为他感觉不到疼,只觉得越来越冷,愣愣地指了指另一边脸,讷讷道:“你……要打对称吗?” 吴凉收了伞,换了一只手拿伞,用无比正经的语气道:“这一巴掌,可能会把你扇飞。” 周向晚:“……”为什么感觉吴凉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吴凉说把周向晚扇飞,就真的没有一点夸张,就是扇飞。 周向晚像飞向天际的灰太狼一样,跌入了漫天的星辰之中。 周向晚被扇得眼冒金星,脚踏实地时,他看见了一尊纯金的佛像。 那佛像,周向晚是见过的,就是他在妙峰山看见的那一尊,经过岁月的侵蚀,金漆都暗淡了不少。 在佛像底下,周向晚看见了一个身穿道服,胡子拉碴却挡不住双下巴的男人。 是钱盟,并不是今世那个安然无恙的钱盟,而是前世打比赛瞎了一只眼的钱盟,他已经很老了,似乎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周向晚还是凭着他的双下巴和眼睛才认出的他。 长明灯重重,共有千盏,因为周向晚的到来,齐齐晃了晃。 钱盟似乎非常紧张,扭头确认门窗都关好了,才拿着一根细细的铁丝,小心翼翼地将每一根灯芯挑出,烛光变得更加明亮。 周向晚叫了他一声:“钱盟。” 钱盟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挑灯芯,周向晚伸手拍他肩膀,却毫无预兆地穿过了钱盟的身体。 这情况和之前又不一样了,周向晚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这时,从内室里又慢腾腾地走出一个白衣僧人,嘴角含笑,长眉秀目,超凡脱俗,大慈大悲,正是钱盟嘴里的神秘师叔。 烛光在钱盟脸上打下油画般的光影,钱盟远离烛光,才轻声细语地讲话:“师叔,你说过的,只要保证这三千盏长明灯五十年不灭,他的魂就能回来。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神秘师叔嗯了一声,周向晚才发现原来他不是哑巴。 钱盟挠了挠花白的头发,道:“我怎么感觉您是哄我的呢?哪有这种好事?” 师叔笑道:“因果轮回,自有定数。更何况,他有大功德。” “那王八蛋什么缺德做什么,不下十八层地狱就不错了!”钱盟充满了疑惑,“哪来的功德?” 师叔骤然回头,对上了周向晚的视线,那目光通透至极,似乎将世间的一切收入眼底,周向晚陡然一惊,师叔抬起手来,轻轻一挥,“柬埔寨数万人命,生于他之手。” 周向晚感觉这几趟自己就像一只绝美苍蝇,被人挥来挥去的,钱盟佝偻的背影逐渐远去,转眼之间,周向晚又来到了一团柔和的光团前。 周向晚回头望望,身后是他前世一直放不下的牵挂,他心中有一丝丝的不舍,但又很快充满了无边的勇气,朝那些虚影挥挥手,背过身,走向了属于他的人间。 光点四散,融入他的骨血,前世今生,周向晚再次经历了一遍。 这个只知漂亮衣服的幼稚小孩将在十八岁那年走向人生的另一条路,他痛尝生离死别,历经无能无力的绝望狂躁,在众叛亲离的孤寂中粉身碎骨。 但是生命中闪烁的光却从未熄灭,他在爱里被重建,岁暮向晚,漫漫长夜过后,总有太阳升起。 他穿越时空,竭尽全力,在沉沦的时光长河中艰难睁开了眼,他没有力气,艰难地动了动手臂,发现自己似乎在一个冰冷黑暗又逼仄的棺材里。 周向晚:……我日。 第114章 幸福快乐周向晚 吴凉穿着无菌服, 像定海神针一样杵在门边, 迟迟没有走出去。 钱盟丧唧唧道:“我们走吧。等下休眠程序就启动了。” 吴凉闷声道:“我再陪他一会儿。” 钱盟嗯了一声,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犹疑道:“你们要二人世界吗?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吴凉知道钱盟在刻意缓和他的心情, 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答非所问道:“我在听他的心跳。” 吴凉耳机里能实时收到周向晚休眠舱内传来的心跳声, 是他特别要求的。 咚咚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砸在吴凉的耳膜上,吴凉近乎入迷地听着, 渐渐红了眼眶。 他舍不得。 他真的舍不得。 他以后不仅见不到周向晚,连他的心跳也听不见了。 一想到这个,他腿就像不存在一样,根本没办法跨出这扇门。 钱盟抬起手掌,想拍拍吴凉的肩膀,又顿住了, 他挠挠脸, 突然用力抱住了吴凉的小身板。 钱盟知道说什么也没用, 只是抬起宽厚的巴掌,使劲儿拍吴凉的背,他拍了几下, 倒是把自己拍感动了, 悲从中来, 哇得咧开嘴,脑袋和吴凉紧紧挤在一起,嚎道:“咱大老爷们哭吧哭吧不是罪, 咱就哭一小会儿!出了这扇门,还是铁打的爷们!” 吴凉:“……” “我日……”从耳机里传出细微的声音。 登时,吴凉像被雷劈了似的,浑身都僵直了,不可置信地偏了偏耳朵,钱盟兀自鬼哭狼嚎,压根就没听出那是谁的声音,哇哇叫道:“您可别日我,替身也不是这么找的啊!老子直男铁臀邦邦硬!” 吴凉完全不想知道钱盟屁股的触感,他猛地推开钱盟,同手同脚地急步回身,去按休眠舱的按钮,哆哆嗦嗦道:“叫人!叫人!我听见周向晚的声音了!快!!!” 钱盟两行鼻涕还挂在脸上,断片似的啊了一声,这房间自然是有监控的,没等钱盟去叫人,一群穿着无菌服的医务人员冲了进来,吴凉却已经无师自通地将冷冻层打开了。 一人厉声阻止道:“休眠一旦临时终止,将会对患者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您先别开!先查看患者身体数据!” 吴凉手指一顿,耳机里的心跳声渐缓,似乎刚才的声音只是吴凉的错觉。 “要多久?”吴凉哑声道。 “一分钟。” 一分钟只是六十秒,但对周向晚现在的状态来说,很可能就是生死六十秒。 吴凉做决策的时候很少犹豫,他坚信自己的判断,并且具有承受错误决策的能力和责任心。此时,却破天荒地有些迟疑——他错不起。 涉及到周向晚,他一丝一毫都不能错。 当然,周向晚并没有给吴凉这个机会,冷冻层下面是一层生物膜,只听咯咯咯几声响,周向晚打碎生物膜,狗狗祟祟地冒出了头。 众人皆是一惊,毕竟他们干这一行十几年,就没见人从休眠舱里爬出来过,这可真是大姑娘坐轿子——头一遭! 周向晚的睫毛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金丝般的头发绒绒地披在背后,茫然地眨眨眼,望着面前带着隔离面罩的大头怪。 吴凉的脸隐藏在面罩之下,他像一个犯了哮喘的病人,拼了命地呼吸着,掐了自己一把——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周向晚环视一周,精准地认出了吴凉,沉甸甸地往吴凉身上一挂,抬起手想把吴凉脸上的隔离面罩扒掉,吴凉僵挺着,全身的血液直往脑袋冲,无措地护住面罩,道:“别……有细菌,你现在免疫力不好……” 周向晚张开嘴,他想说,你该把老子吻醒,重新来过,我再醒一次!鼻子却痒痒的,先吭哧吭哧地打了个超级大喷嚏。 这一下,可算把吴凉震醒了。 吴凉抓住周向晚冰凉的手,大吼道:“医生!!!” 然而,那天,被抬上担架的却是吴凉。 吴凉将周向晚护得很好,每天坚持给他按摩,护理,周向晚昏迷了一年,就跟睡了一觉似的,休息几小时就能下地走路,体检出来也没什么大毛病。而吴凉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骤然经历大悲大喜,就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没弹几下就断了,走了几步晕倒在地。 吴凉陷入昏迷后,发起了高烧。 一年。对于周向晚来说,是大梦一场,而吴凉是泡在自责,希望,和绝望中一分一秒实打实地熬过去的,压抑的窒息感挥之不去,他甚至怀疑自己会死在周向晚前面。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里,周向晚的一个喷嚏却震碎了他故作坚强的壳。这病来势汹汹,吴凉烧到大半夜,温度才退到38度。 周向晚和吴凉躺在一起,感觉自己怀里揣了个软绵绵的火炉,他非常怕热,起了一身薄汗,微微放开吴凉,把压在吴凉脑袋底下的长发捞出来。 吴凉一个激灵,眼睛都睁不开,却挣扎着撑起身子,摸索着把手按在周向晚的心脏处,感受到他心脏强劲的搏动才放松下来。 周向晚被吴凉按得一愣,他的动作很熟练,就像是此前的无数个夜晚,吴凉也会在梦中惊醒,惊恐地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这也就是吴凉能扛得住,搁周向晚身上,恐怕他不疯也秃。 “没事了。”周向晚摸了摸吴凉的汗湿的头发,轻声细语地哄:“我在,我醒了。我永远都不离开你了。” 人与人之间终究是孤绝的。没有人能理解吴凉在这一年里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心路历程,哪怕是周向晚。 老实直男总裁饱受周向晚欺骗,内里已经黑化得差不多了,他见周向晚顶着一张绝美脸蛋,说着无关痛痒的保证,既愤怒又委屈,心想,大骗子,明明做不到,说什么永远。可他根本不敢对周向晚发脾气,只虚软无力地嗯了一声。 吴凉想把周向晚锁在家里,想在他身上装定位芯片,想安十几枚窃听器,想时时刻刻知道周向晚在做什么。 他对“撒手没”有了无与伦比的阴影,只想疯狂地将周向晚控制在手里。 吴凉知道这是不对的,可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他控制不住。 早晨的时候,吴凉卧病在床,周向晚提出要去给他煮早饭。 从周向晚走出房间起,吴凉就拿起手机看起了监控,他面无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活像一个大变态。 于是,他看见了周向晚煮粥前没洗米,放进锅里一通瞎煮,煮出来的粥太粘稠了,又暗搓搓地加了水调和,估计是把锅底烧焦了,周向晚凝神思考半晌,吧唧一下把锅扔进了垃圾桶。 到目前为止,周向晚的操作还在吴凉的忍受范围之内,周向晚煮完粥就去煎鸡蛋,两碗热气腾腾的粥放在桌子上,哈哈蹿上桌子,伸出舌头舔了舔,舔了一碗觉得不好吃,又舔了另一碗,依然觉得没狗粮好吃,失望地跳下去,翘起蹄子,欢乐地舔起蛋蛋来。 周向晚愉快地煎鸡蛋,对身后这一切一无所知。 吴凉嘴角一抽。 没过几时,周向晚端着早餐,乐颠颠地跨着长腿迈进房间,身体微微前倾,体贴地举起小勺子,细致地吹了吹,道:“我喂你吃。不烫的,我放在桌子上凉了好一会儿。” 就是那会儿被狗舔过了! 黑化的吴凉背后浮起了一层细汗。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如果不吃,要怎么和周向晚解释他在监控里看他这一行为,周向晚有多讨厌别人管他,他是清楚的,难道周向晚刚醒,他就要惹他生气吗? 而且,周向晚给他做早餐的时候,看起来多开心啊。 于是,吴凉生无可恋地喝完一碗粥,周向晚表示很膨胀,喂完吴凉立马拿起另一碗,想尝尝自己的手艺。 吴凉眼皮一跳,忙搭住周向晚的手腕,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等等,太好吃了……我还想再吃一碗,对不起,我等会儿给你做早餐。” “对不起什么!蔫成这样了做什么早餐。”周向晚巴不得吴凉多吃一点,兴冲冲地舀了一勺喂给吴凉:“不用你做!以后我做给你吃!” 吴凉喝了满满两碗粥,撑得不行,捂着肚子望着监控,感觉自己在黑化这条路上跌倒了。 退烧后,吴凉改变了战略,他选择寸步不离地跟在周向晚身边。 可是,吴凉不知道,论黏人,他远远不是周向晚的对手。 周向晚完全不需要私人空间,他巴不得能和吴凉当上连体婴,自从周向晚发现吴凉心里很没安全感,连他去上厕所都要紧张兮兮地问一句之后,周向晚的黏糕之魂大坨大坨觉醒了。 大半夜的,吴凉被周向晚叫醒了,昏黄的夜灯下,晚豆公主垂着浓密的睫毛,娇羞又充满期待地问他:“吴凉,一起上厕所吗?” 吴凉:“……” 以前,周向晚是诚挚邀请吴凉和他用一个小便池,良好增进兄弟情谊。但是,他现在的身份已经大不相同,作为吴凉的此生挚爱,他的要求越发变态了。 “你男朋友超大条!” 吴凉:“……嗯。” 周向晚骄傲地扬起脸,感叹道:“妈耶,我撒尿的声音真好听,你快夸我!” 吴凉:“……” 周向晚:“快点,用你毕生的词汇积累。” 吴凉在脑海里用力搜索,半晌,憋出一句:“飞流直下三千尺。” 一天两天还好,整整两个月下来,吴凉被黏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周向晚居然还要在他上厕所的时候,和哈哈站在门外偷看,仿佛担心吴凉会背着他偷偷吃屎! 吴凉毫无尊严的黑化道路被一股名叫周向晚的泥石流冲得半路塌方。 吴凉不再想着在周向晚身上装定位,也不看监控,他半夜不再惊醒,也很少患得患失,他惶恐不安的心像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被一腔炙热的周向晚不知不觉地熨平。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他烦的。吴凉现在只有一个卑微的愿望,他想清净一会儿,不用多,五分钟就可以了。 而这两个月里,周向晚的身体以令人惊奇的速度恢复着。 他眼前那些鬼魅一般的幻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很少乱砸东西,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情绪低落,满心躁郁。 时光兜兜转转,周向晚像又回到了他十八岁的时候,随便一点小事就能让他内心充满了满足和快乐。 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周向晚生日临近,要将自己的快乐和吴凉一起分享。 “吴凉,我明天生日!” 吴凉点点头,坦言道:“我准备带你去种树。” 周向晚:“……” 吴凉继续道:“算上心理年龄,你37岁了。我们可以种37棵小树苗。”吴凉说着,突然放下钢笔,用两根食指在空中画了一个爱心,“卡笛尔的心形线,面积约为50.654平方米,y=10,sinθ=……” 周向晚听不懂,只能从吴凉的动作中推测那个爱心有点肥。 第二天,吴凉和晚豆公主扛着锄头去花园种树,周向晚花枝招展,挽着裤脚负责挖坑,吴凉艰苦朴素,吭哧吭哧负责埋土。 钱盟拉着树苗进来,一见这场面,不由哟嚯了一声,突然开始唱歌,掐着嗓子道:“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啊……” 周向晚听不懂,也跟着唱,唱完和钱盟一通吱吱嘎嘎地傻乐。 吴凉:“……” 周向晚和钱盟勾肩搭背,眼神颇有些复杂,道:“钱盟,你可别暗恋我。” 钱盟直男风评因为周向晚的存在一直摇摇欲坠,不由跳脚道:“我都快和天香订婚了!您老怎么到现在还没醒,并不是全世界的人都暗恋你的!” 周向晚听了,大大松了一口气,像要弥补什么,用力抱住了钱盟,闷闷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谢谢你。” 钱盟先是惴惴不安地望了吴凉一眼,见他没露出柠檬精的眼神,也抱住了周向晚,欣慰道:“不客气。您是我长得最壮的儿子。来,叫爸爸。” 周向晚:“滚。” 周向晚和吴凉种完了树,并没有满足,洗完澡后,磨着吴凉要玩奇迹凉凉。 周向晚扒拉在吴凉肩膀上,充满期待道:“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礼物吗?” 吴凉竖起耳朵,认真想了想,道:“种树不开心吗?” 周向晚用睫毛一下一下扫吴凉脸颊,黏糊糊道:“种树还可以,比想象中的好玩。但是,我最想要的礼物,是你……我想看你换好看衣服。” 吴凉抬起眼皮,盯着周向晚的脸凝视半晌,道:“好。” 周向晚欢呼雀跃:“我给你搭!” 吴凉摇头拒绝,这是他第一次拒绝周向晚,道:“我自己穿,你在床上等我。” 周向晚:“可是你的品味……” 吴凉没回答,而是气势很足地望了周向晚一眼,周向晚怂唧唧道:“好吧。我等你。你自己把握,我要拍照片的。” 吴凉去了试衣间,周向晚内心百爪挠心,在床上滚来滚去,吴凉长得其实特别耐看,就是懒得拾掇自己,周向晚在脑海里幻想过奇迹凉凉的多种模式,比如制服凉,古装凉,绅士凉,医生凉,一定十分迷人,他激动地攥紧相机。但是,在吴凉自由发挥的情况下,周向晚有点害怕,吴凉会穿成奥特曼出来见他。 门被推开,周向晚迫不及待地坐起来看,只看了一眼,惊得连相机都砸了,他万万没想到吴凉会穿成这样来见他。 吴凉脖子上打了个黑色的蝴蝶结,除此之外,什么也没穿。 吴凉耳朵红红,脸也红红,却偏要装出32岁男人的成熟风范,淡淡道:“拆吗?” 周向晚嗷一声扑过去。 …… 在漫长的磨合后,他们彼此托付,灵肉交融,从黄昏到凌晨,卧室的动静才堪堪停下。 吴凉浑身都是痕迹,破破烂烂地躺在被子里,昏昏欲睡道:“你太过分了……” 周向晚给吴凉揉腰,苦口婆心道:“平时,是不是让你多锻炼,这哪能怪我嘛……” 吴凉勉强动了动,攒足了力气朝周向晚扔了根东西,道:“周向晚,你居然用眼线笔……” 周向晚满脸无辜:“那谁叫你发明的眼线笔会震动呢?又粗得和记号笔一样……” 吴凉一哽,无话可说,回想起刚才,又扶着老腰道:“我只是说了,你撞了265下,是单数而已,我又没叫你补。” 周向晚也一本正经道:“你还有闲心数数,说明你还不够舒服。不管是单数还是双数,都不可以。” 吴凉脸往枕头上破罐破摔地一埋,耳朵通红,闷声道:“那你为什么让我数出来……你太欺负人了。” 周向晚想想,对于吴凉这种顶级魔法师来说,刚才那场确实刺激,黏糊糊地贴过去,轻声哄他:“洗澡去,我帮你洗。” 吴凉仍是缩在被子枕头里,往周向晚怀里靠了靠,闷声道:“不洗。我睡了。” 周向晚:“嗯?” 吴凉听着周向晚的心跳,说得很小声很小声:“……就这样吧,多留一会儿,我喜欢。” 吴凉扛着锄头种了一天树苗,又给周向晚这台打桩机当了一晚上田,被浇灌得彻彻底底,筋疲力尽,闭眼就睡,周向晚等他睡熟后,去浴室拧了一把湿毛巾,给吴凉擦了擦才和他相拥而眠。 第二天,吴凉没能起床,周向晚主动承当了做早饭的重任。 吴凉趴在床上,用吸管吸旺仔牛奶,严肃道:“周向晚,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你。” “什么事?” 吴凉沉默片刻,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问。 周向晚一个激灵,连忙自首:“前几天家里窗户碎了,其实不是哈哈弄的,是被我无人机砸的。” 吴凉:“……” “……早上盘子碎了一个,也不是哈哈弄的。” 周向晚怂唧唧道:“还有你的充电线,其实也不是老鼠咬的……” 吴凉淡淡道:“没了?” 周向晚想了想,老实巴交道:“这一个星期的没了。” 吴凉:“……” 周向晚道:“我先承认了,你不可以生气。” 吴凉神色不明,沉吟半晌,缓缓道:“其实……我是想告诉你,我好像长高了一厘米。” 周向晚惊喜地哇了一声,眼睛亮亮的,吴凉有点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周向晚就是这样,总能发现吴凉的闪光点,随便什么事他都会为吴凉感到由衷的快乐,并大肆庆祝一番。 周向晚抱着吴凉来到镜子前,给他量身高,啧啧感叹道:“178,完美,标准,不愧是我的男人!以后肯定还能长!” 吴凉抿着唇,夸奖道:“你头发也变多了……” 周向晚和吴凉相视一笑,他们眼里倒映着对方的身影,像看着自己的全世界。 他们竭尽全力地来到彼此身边,彼此镶嵌,互相重建,他们依然会在人间烟火中像无数对情侣那样吵吵闹闹,但他们从未分离。 从此,战凉和晚豆公主像童话里那样,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半年了,我终于写完了!憋了好久,我有好多话想讲。以下内容分为三部分,一.完结后续安排。二.写文心路历程。三.黏糊糊的完结感言。 一.完结后续安排 1.预收文原本是电竞文的,但是我发现我不行。下一本打算开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当红作家不幸陷入深度昏迷当中,灵魂出窍后只想完结手上的文,却不幸和一个只会咕咕叫的脱稿鸽王绑定,鸽王的鸽是那种十天半个月更一章的鸽,小作家只恨自己不能打爆鸽王的狗头——《鬼上身后成网文大神》流浪太太了解一下。 2.番外是有的,但是我不好意思让大家花钱看了,真的对不起,因为我很没用的关系,更新又狗又鸽,所以番外就在专栏,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一次性放出来(反正2019年肯定是能写完的)(只是鸽,没有坑,所以还是有收藏的价值的) 3.会修文,曙光号游轮那段写得很垃圾,20万字以后的更新基本没有词汇量可言,所以之后看见更新提示,一般是我在修文,不必理会。 二.写文心路历程 这文是重写版,萌发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正坑了五十万字的废稿,回想半年前,心情真的好压抑啊,想想自己真的没有写作的天赋吧。我觉得我努力过,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读者了(那时候我日更四千),唯一对不起的,是被我写崩的人物。周向晚和吴凉出现在我脑子里的时候,他们是有生命的,可惜被我写死了。作者其实是做不到对每一个读者负责的,但是可以对得起每一个人物。我就想,重写他们的故事,然后爱谁谁,再也不写了。 周向晚的原型很明显,是哈士奇!来自西伯利亚,绝美眼线,奔放身姿,湛蓝双眼,我完完全全是按哈士奇设计的,有时候写着写着,我自己都会笑起来。 吴凉的灵感来源应该没有人能猜到,来自于奶牛猫故意往门缝里塞了一颗猫粮,隔着门伸爪挠粮的视频,我被那种孤独求败,寂寞如雪的沙雕气质所震惊,想再看一遍,却再也没找到,渐渐的,就有了吴凉这个人物。 这两个人,我现在还算满意,感觉比起原版还是有进步的。让我崩溃的是其他配角,我驾驭不了,特别是反派,没有灵魂,与整个剧情格格不入,让我特别绝望的一点是,我的塑造水平就是这样了,我没办法写出更高级的配角。不过总体而言,字数上扛住了,所有的伏笔有用上,主角也没怎么崩,也算值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