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他的白月光,渣功一百级 作者:暖灰 文案: 苏哲在林安的白月光回来那一天才知道,白月光之所以成为白月光,正是因为得不到,而得到的那个就可有可无了。 舔狗不得HOUSE世间真理,他的人生每一步都把林安规划进去,而林安连背景都是假的。 行了,拜拜了您呐,您可以滚了,白月光我就收下了,毕竟,做饭好吃么另外顺便……抓鬼? 骗人的吧,这种方式也能抓鬼?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都市情缘 复仇虐渣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哲,向北 ┃ 配角:林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的白月光,渣功一百级 立意:过去的失败终将筑就明天的幸福,努力奋斗才是获得成功的基石! ================== ☆、第 1 章 苏哲注意到空中出现的那玩意儿时,正与男友一起在机场等着接男友发小的机,男友与发小两家原本还定过娃娃亲,只可惜都生了男孩,可以说从小到大的兄弟。他没见过,不过时不时从男友口听见,不算特别陌生也没有特别熟稔,处于一个“知道”的合理范畴,正因为如此,他从来没怀疑过林安与发小的关系。 此时,林安脑袋旁边正悬挂着类似一张纸般的东西,上面写着一行字:林安的白月光回来了。 苏哲注视着那张“纸”好半天,还试着用手去抓了下,空无一物,这举动引来了林安的疑惑:“你干吗?” “就是这个……”苏哲没把问话说出口,很明显除了他之外没人看见。 此时,那张“纸”隐去,换到了林安的肩膀旁,同时也换了一行字:林安的心情很复杂,开心、兴奋、激动以及少许烦躁,毕竟,他的现男友苏哲就在身边。‘我可得把持住了’,林安暗自这么想着。 苏哲:“……” 这是旁白吧? 苏哲两只手比出八字,合起来化作一个框把林安框在里面,旁白所处的位置非常合适,就像是一般漫画会出现的地方,他的脑中空白了一会儿,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同时也生出有很多疑问。 我是个角色?我的人生算什么?别人写的故事? 不仅如此,苏哲还因为旁白透露出来的意思而心烦意乱:什么叫白月光?林安暗恋对方?又或者双向暗恋?白月光是同性恋?不可能啊,从来没听说过! 苏哲盯着旁白的位置看了好一会儿,不禁有些期待更多的解释,没想到那旁白就这么消失了没再出现。 “林安,你发小结婚了吗?”只觉得束手无策的苏哲试探道。 “没有。”林安斜了苏哲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毕竟咱们年纪也不小了。”苏哲随口扯了个理由。 林安突然转过脸来笑了笑,道:“是啊,年纪不小了,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当爸爸了。” 这本该是一句令人感动的表白,但是林安脑袋边出现的旁白是另外一层意思:林安得意于苏哲的迟钝,无论如何他也需要家里有个人,苏哲不喜欢乱搞,很安份,那就再好不过了。 苏哲盯着那句旁白挪不开眼睛,他想现在就质问林安,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太多信息涌入令他一时间无法开口,或者说,从旁白得来的信息怎么说?总不能实话实说吧?更令他不敢置信的是,林安居然能用这么饱满的情绪说出这么动人的情话,但是心里所想却完全相反! 这么多年他一丁点都没察觉! 十年啊整整十年,从十九岁到二十九岁,他的青春与林安紧密联系在一起,他们相知相爱,从二十六岁同居到现在已经像是老夫老妻一样,甚至很少吵架,哪怕有些分歧只要好好讨论一下就行了,他都记不清上一次对林安大声讲话是什么时候了。 我这算什么?这么多年我都一点儿没发现?或者说这不是林安一直以来的想法而是最近的转变?因为白月光的回归? 苏哲纠结的时候突然感觉脑袋旁边多了片阴影,他转过头,震惊地看着自个儿耳朵边展开的一处旁白:当苏哲察觉到真相的那一刻,他非常希望从未见过这片旁白,自欺欺人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如果不是太无奈谁会选择这么做呢? 我操,这个旁白知道我看见了旁白?无限套娃?而且你感叹个蛋啊?! 苏哲一气之下站起来伸手去捞,试图把旁白撕个粉碎,理所当然地什么也没碰到,反而引来了林安的斥责:“你干什么?神经病啊!丢不丢人!” 苏哲转过身,愕然看见林安眼里的厌恶,这个表情他很熟悉,不,不是最近才出现的,从大三和林安见面后开始他就时不时地接触到这种眼神,一开始他以为是不熟悉,之后这种情况出现得越来越少,他也逐渐习惯了,慢慢的,他似乎忽略了这些“细节”,以为他俩如同天作之合,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纷乱世间共同撑起了一片清净的世界。 苏哲想要骂人却骂不出口,胸口像是堵着什么东西喘不过气来,只能假借上厕所溜走,躲进角落里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他回到等待区后发现林安不见了,再一看航班通告,白月光所乘的飞机已经降落,连忙往接机处跑去。 接机处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各种牌子举得老高,林安和苏哲没带纸牌,用林安的话说:我和发小哪还会认不出来?万里挑一都行! 当时苏哲没当回事,现在回想起来这话恶心得不行,当场吐出来被保洁阿姨打出机场的那种程度——他忍住了。 这一次林安想错了,苏哲比他更早一步发现了白月光,起因还是那片旁白。 接机处人潮汹涌,人和行李混成一片,除非长得特别高不然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如果有一个顶天立地的玩意儿想不看见也难。 苏哲震惊地看着那片巨大的旁白,上面几乎顶到机场通道的天花板,下面看不见估计抵着地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挤在一块儿,完全挡住了旁白后面的人。 什么鬼? 苏哲的视力不太好,现代社畜有几个视力好的,他虽然不戴眼镜但是远处的东西根本看不清,有重影,现在要用了只能眯起眼睛拼命聚光,试图看清这块巨大旁白上的字。 前面一大通都是关于飞机的抱怨,看起来这位坐的还是商务舱,即使如此他还是在说香槟不好喝,汽泡水没气,椅子躺起来太硬,牛排太老等等等等,几乎把这趟飞机批得一无是处,苏哲不得不大片大片地略过,终于,他看见了关键字眼。 林安不会弄了个什么欢迎接人仪式吧?这么多年了他烦不烦啊!我都明确说过对同性恋没兴趣了他为什么就是不死心呢?还是说基佬都是这样粘人的?行了,冷静一点,不管怎么说林安还是很好用的,招招手就来了,不需要多花心思,舔狗就是牛逼!啊,看到他了,我操,为什么他还是打扮得这么骚?基佬都喜欢这样的?裤子紧到蛋都能看见形状了,不忍直视啊!他不觉得勒吗? 看到这儿,苏哲本能地低头检查了下衣着,幸好他一直比较讲究舒适,衣服裤子特别紧的一概拒绝,为此常常被林安嘲笑为老年人审美,说实话,他也不是太能接受林安“紧身系”的爱好,对,胸肌很不错,臀肌也不错,但是也没必要穿得像超级英雄吧? 如果不是爱你,谁会愿意天天自戳双目啊! 随着超大旁白越来越近,林安脸上的激动也越来越明显,这位正是他的白月光,向北。 这个名字特别好记,苏哲第一次听的时候失笑道:“为什么要向北啊?北边有什么?” “北方有佳人,当时阿姨以为怀的女孩!”当时林安瞪了一眼,不高兴地道,“你没文化就不要乱开口!” 苏哲并未因为这句话而生气,他虽然和林安顶着同一个校名,却是两个不同的学院,他是二本,林安是一本,后来更是一路读到了博士,目前延毕了一次,有望在三十岁前成功留校。 当然,这些都是林安本人说的,具体情况如何苏哲从不干涉,因为林安讨厌另一半插手事业,更何况他也很忙,毕竟一个人赚钱两个人花。 我操,这么一想我不是傻逼吗?这么多年我养了一个什么玩意儿? 苏哲陷入自我怀疑中时,那块巨大的旁白已经走到了近前,一个英俊男人正对着林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见到真人的一瞬间,苏哲算是比较理解为什么林安这么多年把向北当作白月光了,这男人太俊,那种成熟男人的英俊,不女性化也不会特别男性,眉弓压得比较低,嘴角微微上扬,但是面无表情会把温软消除掉,只剩下松木般的品质:足够坚硬又不会太冷。 林安说过,向北很不喜欢别人赞美他混血,因为经常有人看了他父母后,以怀疑的视线看向母亲,这令他非常愤怒,奈何长相这种东西改变不了,他又是个不擅言辞的,也只有远离这样想的恶心人。 不擅言辞? 苏哲很怀疑林安是不是出现了青年痴呆才会觉得向北不擅言辞,毕竟这么长的旁白……不对,等一下,旁白是旁白啊,又不是心理活动,为什么会把这么多心里话都列出来? 为了找出答案,苏哲不得不仰起脑袋往上看旁白的开头,直到脖子快仰成九十度了才看见开头:这位就是林安的白月光了,光靠脸就可以轻松过活,不过,他选择了一条艰难的道路。他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为了证明这一点,让我们来看看此刻他的内心想法。 接下来就是长长的内心戏。 苏哲再度陷入了自我怀疑:为了证明什么要列这么长的旁白?如果这是一本书或者漫画,读者直接就该弃了吧?毕竟这旁白快把正常画面都挡光了…… 清嗓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苏哲惊醒过来,发现林安正恶狠狠地瞪过来,仔细一想,他这个抬头的姿势也确实有些奇葩,只好赶紧摆出正常表情准备迎接这位白月光。 似乎为了增加可信度,向北的旁白还在不断增长,他缓步走向林安的这几步中又在心里吐槽了好几句:这么多年了林安的品味为什么就是不改?他是不是有什么审美低下综合症?我对基佬有阴影八成都是因为他,真不敢相信他这种人也能有许多基佬追。嗯,好像说是因为他是壹号?这么缺壹吗? 苏哲发现旁白居然他妈出现了滚动条!向北的内心戏已经多到机场通道高度都容纳不下了! 你到底为了证明什么啊?你是旁白不是读心啊!再说了,这种腹诽有什么展示的必要吗? 就在苏哲忍不住为旁白不值时,向北终于走到了林安面前。 林安脸色酡红得如同喝了酒般,伸出手似乎想要拥抱向北,但是向北停了下来,他只好尴尬地收回手臂,依然兴奋地说道:“这里这里!好久不见,北北!飞机怎么样?累不累?要先吃饭吗?还是老样子,看我安排?” 向北:“嗯。” 苏哲:“……” 旁白停止了增加,林安喋喋不休地开始叙述起过去的鸡毛蒜皮以及如何想念向北,还说了许多未来的计划,尽管听起来就不靠谱,然而,向北从见面到上车这整个流程里只说了一个“嗯”字,多到爆炸的内心戏仿佛不存在。 旁白,我理解你了。 ☆、第 2 章 车子是苏哲买的,不算好,毕竟他只是个武替,收入也只是保证活着,车是很普通的代步款,十七多万,林安没有驾照,要去哪里从来都是叫他车接车送,一直嫌弃车不够好,经常描述未来工作后收入多高,要买多少钱的车,还要两辆,一辆城市款一辆越野款,将来开着车去附近自驾游,席天幕地会有多浪漫。 苏哲现在才发现,林安讲述这些未来计划时从来不会带上他,包括野营时躺在帐篷里看星星这种具体的浪漫行为,绝对不会出现他的名字,更不会提起任何有关他的事。 苏哲坐上驾驶座时,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咱们以后要是换越野车是不是换成后备箱能打开的,这样就可以躺在后面看星星,是吧?” 当时林安刚帮着把向北的行李搬上车,在后排坐定,突然听见这句话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恼怒地道:“你说这个干什么?我和北北谈正事呢!” 苏哲再怎么脾气好、自欺欺人也看出林安的不快了,扭过头想说什么就看见向北脑袋上的旁白框:向北很烦躁,他看见林安坐下时抬起一边屁股,那代表林安放了个屁,他不想坐在屁里。 苏哲:“……”他看了看向北的脸,依旧是面无表情,发现他的注视后甚至抬头回了一眼,一脸无辜。 突然就不生气了呢。 向北在本市办事自然是住在林安家——准确地说是苏哲租的房子里——这件事是林安自告奋勇地“求”来的,当时苏哲并未反对,甚至觉得让更多林安的朋友知道他俩的关系是件好事,这样可以为正式出柜作铺垫。 苏哲是想过和林安白头偕老的,尽管知道对于男同来说这是种奢望,但是人总要有个念想,这个念想在三小时内碎得渣都不剩。 开车回家的路上苏哲一语不发,专心做个好司机,后排的林安兴奋得已经接近胡言乱语,时不时语无伦次一两句,向北全程“嗯”、“哦”、“好”,彻彻底底的人形应答机。 苏哲没有回头,不知道是不是又有旁白框,倒是他面前出现过一次,写着这么一句话:苏哲很清楚,有些事不是想结束就能结束的。 我可去你爹的! 骂归骂,苏哲也清楚与林安间不可能就这么迅速结束的,十年时间他们纠缠得太深了,就算立刻分手也要把帐算清楚不是?更何况他又不是圣母玛丽利,被这么背刺实在难以潇洒转身,碰上这种事谁不气啊? 苏哲租的三室两厅两卫,当初林安还嫌弃太大了,真正住进来后就乐不思蜀了,一间主卧一间客卧,还有一间能做游戏室,并排两台电脑加上大电视,这些都是苏哲花的钱,加上又不需要他打扫卫生,住起来不要太爽哦。 其实以苏哲这些年的收入,大房子不行,小一点的还是能上车的,甚至地点偏僻一些的话大房子也不是不可能,不过,眼看着房价年年上涨却不出手,根本原因是林安说过将来可能去外地发展,所以他一直存着钱。 现在想想,何其不智! 苏哲越想越是气愤,怨气充塞在喉咙,只要稍微有一点儿刺激就能爆炸,所以从下车到进屋他全程保持沉默,争当透明人,林安的注意力全在向北身上,倒给了他平静的空间。 愤怒不是朋友,痛苦不是敌人。 苏哲深呼吸数次,好不容易抑制住大打出手的冲动,就听林安喊道:“你帮北北拿一下行李。” 苏哲想都没想道:“你没手吗?” 林安怒道:“你怎么说话呢?” 苏哲连个头都懒得回,正按着指纹锁时呢,眼前出现了一片旁白:向北觉得很有意思,看起来林安的男朋友对他很有敌意。他忍不住回过头,就见向北站在车旁边,眼神游移,似乎根本没盯着谁看。 这个向北也太表里不一了吧。 最终,还是林安把向北的行李拎上了楼,苏哲进门后就回了房间,第一件事拿出手机登陆手机银行把全部存款算了下,才二十多万,这些辛苦钱在2020年的现在想在二线城市付首付都不容易了,更不用说一线了。 苏哲仰天长叹,默默把银行页面关掉,开始思索今后怎么办。 首先,分手是肯定的。 不,等一下,旁白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我这么多年的辛苦就这么算了?能不能讨回来点什么? 这三个问题逐一思索过后,苏哲泄气得不行。 这段感情中苏哲输得一塌糊涂,而且很难扳回一城,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事。他现在唯一的疑惑就是,旁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快三十了突然成为了主角? 我更喜欢成为少年漫的主角啊,苏哲如此感叹道。 晚饭是海底捞外卖火锅,苏哲本来说出去吃,但是林安坚持向北特别喜欢海底捞,又不喜欢火锅店嘈杂的环境,最后决定点海底捞外卖。 海底捞的员工准时上门,服务态度没的说,苏哲也得以偷闲,平时在家都是他做晚饭,奈何他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这么多年做的菜也只不过能吃,远远及不上好吃的程度。林安则是彻底不会做饭,下个面都能糊锅的程度,他以前觉得这还挺可爱的,现在想来这根本就是偷懒而已。 三人围着桌,气氛却诡异得很,林安一直说个不停,苏哲和向北一语不发,仿佛在比赛沉默般。这么着进行几分钟后,林安终于察觉出不对了,道:“你怎么不说话?” “这不是给你们叙旧吗?”苏哲随口道。 向北的脑袋边出现了旁白:向北觉得和林安之间并不存在旧。 “那你也不用挂着脸吧?”林安不快地道,“又谁得罪你了?你怎么无理取闹跟个女人一样。” 向北脑袋边旁白换了行字:向北觉得林安肯定是因为找不到女人才找男人的。 “你倒是说句话啊!”林安提高了声音,“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啊!” 向北的旁白再度换了:向北开始在内心唱一闪一闪亮晶晶,他经常用这种方式屏蔽外部噪音。 “噗!”苏哲没忍住。 面无表情的向北配上旁白实在效果拔群。 林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苏哲,不明白这个百依百顺的男人怎么突然这么不听话,他有种事情失控的不快感,更令他不满的是事情发展成这样的根源他都找不出来。 “你笑什么?!”林安几乎是咆哮了。 “没什么。”苏哲懒洋洋地道,“我就是奇怪,你盯着我又吼又叫的干什么?” “我……”林安一时被噎住了。 “向北也一个字没说啊。”苏哲冷笑了声,“你怎么不说他?” 林安眨了眨眼睛,突然笑起来:“你在吃醋啊?我和北北是发小,从小到大都认识,要在一起早就一起了!你别瞎闹!”说完之后,他还特意看了眼向北,眼里隐藏着晦暗的期待。 苏哲突然觉得很心酸,他低下头掩藏住脸上的表情,不想让向北看笑话,但是又觉得这样太明显了,强迫自个儿抬起头来直视向北。 向北对于俩人的注视似乎完全没感觉,挑了挑眉毛后继续吃火锅。 林安的眼神黯淡下来,苏哲看出来了也只觉得惆怅,饭桌上气氛眼看着沉闷下来,他随口道:“向北来咱们这旅游吗?” “公务。”向北终于说了自见面后有意义的一句话,“我会尽量动作快。” 旁白显示出来的却是另一番意思:无论是向北还是苏哲都没有想到,未来并不如他们所预料的那般。 苏哲有些奇怪于为什么旁白中没林安,不过现在的他很乐意不去想。 苏哲和林安住主卧,向北自然是住客卧,不过林安非要缠着向北夜谈,搬了把折叠床住客卧去了,他自然乐意一个人占据大床。 难得一个人睡大床,苏哲觉得舒服极了,不用缩手缩脚,也不用和别人抢被子,N市的秋天已经挺冷了,他把被子卷成一团,快活得很,直到半夜被异响惊醒。 那是很细碎的脚步声,有点儿像什么小东西在四处乱爬,这不是第一次了,苏哲也习惯了,干脆地用被子遮住脑袋继续睡。他当初之所以租这么大的房子正是因为“不干净”,这套房比同小区其他同质房便宜了一半,他仗着自个儿是男人,阳气足这种观念才敢住,事实证明,虽然一直有奇奇怪怪的动静却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时间久了连林安都不在乎了,只要不理会就行了。 苏哲没料到,今天这声音却并没有停歇,反而越来越响,甚至感觉在耳朵边上了,悉悉索索的十分清晰,他能确定被子就贴着皮肤呢,怎么也想不出会有什么东西。 终于,那声音已经响到无法忽视了,苏哲猛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和一张黑漆漆的脸来了个正对面,那张脸没有五官,更像一个椭圆形的球,它的身体与四肢也是黑色的,极其瘦长,有三个关节,如同蜘蛛的腿般撑在床上,脖子前倾,以便把脑袋伸向前。 苏哲的脑袋一时间有些死机,空白一片,直到另一片旁白在这黑漆漆的玩意儿旁边出现:它很失望,本以为今晚会有新3P看呢。 苏哲:“……” 新? ☆、第 3 章 林安不至于迟钝到察觉不出苏哲的低落,不过,这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苏哲无动于衷才叫奇怪呢,他甚至为此沾沾自喜——苏哲依旧是爱我的——他完全没想到苏哲会看破他的小心思,毕竟这么多年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有关向北的任何想法,称得上守口如瓶。 向北是个直男,无论从哪方面得来的信息都是如此,林安不想冒着失去发小的风险表白,更何况向北似乎有些神神秘秘的,他也说不好,但是仔细想来,这些年他得知的向北消息通常都无关紧要,比如吃了什么、去哪里旅游了、发现了一家特别好吃的餐馆,诸如此类的鸡毛蒜皮。 他不知道向北毕业于哪所大学,只知道是大学,连一本二本都不知道,不知道向北在哪里工作,只知道全年到处跑,不知道向北收入多少,只知道似乎还不错,不知道有没有交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关于向北的一切具体情况都模模糊糊藏在不可知里面,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 向北是林安的邻居,除了家里俩人并无交集,他也试过打探一些向北的朋友,奈何全都不成功,甚至向北的父母也总是把他试探的话题岔过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然而,向北又是个具体的人,会和林安联系,会发微信,会发朋友圈,还会给他寄土特产,现在还来了。 尽管如此,林安从来不后悔与向北做朋友,毕竟,那样的皮相千里难寻,而且,向北总是很少拒绝他,也不会提出什么具体的要求,这令他越陷越深。 今天,林安和少年时一样躺在向北旁边,喋喋不休地唠叨着青春往事,现在的向北看起来英俊成熟,倚在床头刷手机的侧脸足以令他回味再三,这令他难免产生种种幻想,唠叨到一点多才睡着,反正明天向老板请假了,他本就打算好好带向北在N市玩玩,虽然向北说是来办公事,但是他总觉得这是谎言。 也许是来找我的呢? 抱着甜蜜幻想入睡的林安被巨响吵醒,他睁开眼,看见一个如同章鱼般的黑色人影四肢挂着墙壁翻门而入,以极其扭曲的姿势爬上天花板,倒吊着把脑袋垂下来,如同一颗拴了绳的鸡蛋般,问题是这颗鸡蛋不仅黑乎乎的,还显现出明显的人类脑袋动作。 这他妈的是什么? 林安还处于懵逼之中时,苏哲一脚踹开客卧的大门,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对着他的鼻子就是一记上勾拳! 苏哲是武替啊,体育系毕业的啊,无论从身体素质还是功夫技巧上都不是普通人,这一记上勾拳更是含怒出手,效果自然不同凡响,林安吭都没吭一声直接倒下去了! 能不气吗?怎么可能不气! 苏哲没有往主卧的床上带过除了林安之外的其他人,他和林安也没有带任何人玩过3P,在他们之前住这儿是一家五口,新房东买了后就直接出租了。那在这张床上玩过3P的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而且听那鬼玩意儿的说法,似乎还不止一次? 林安眩晕了几秒才爬起来,大脑被这一下拳头彻底打醒了,尖叫起来:“鬼啊——!鬼啊——!你们看天花板上那玩意儿!啊啊啊啊!” 苏哲哪里还在意这个,冲着林安咆哮:“你他妈居然带人到家里来上床?!还他妈玩3P?你他妈是想死!” 林安扭曲的面容凝固了一秒,瞥见天花板上蜘蛛般的人形又换了个姿势,窜到书柜上,忍不住大叫道:“你看不见那个东西吗?”他拼命指着缓缓扭动的鬼玩意儿,“那个!那玩意儿!啊啊啊啊它在笑!它笑了!” 默默围观的向北抬起头,果然看见那团黑影咧开了一排洁白的牙齿,呈现出锋利的三角型。 “他妈不是因为它我还不知道你干的好事!□□妈!”苏哲继续喷着要被屏蔽的脏话,他才不管什么鬼什么怪物呢,谁在乎那个啊,“你他妈给我说清楚什么时候的事?!” “有鬼啊!你看一眼啊!”林安崩溃地尖叫道。 “□□妈玩3P!”苏哲冲上床双手揪住林安的睡衣领子死命摇晃,恨不得把林安的脑浆给甩成红莓冰淇林,“你给我说清楚是谁?是谁?啊?!是他妈谁?!” “有、有鬼!”林安被摇得上气不接下气,快要翻白的眼睛盯着缓缓溜到飘窗上的鬼玩意儿,“真的……你、你看看!你看一眼!那边,那边有鬼!” 苏哲揪着林安的衣领回头看了眼,刚才惊醒时被吓了一跳,此时再看看,虽然视觉效果十分渗人恶心,但是一想到这货传达出来的消息顿时觉得怒气上涌,揪着林安的领把人提起来咆哮:“他妈的是谁?” “什么谁?”林安快要崩溃了,他眼看着那玩意儿伸出手指,逐根搭在床沿,再慢慢把手伸上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苏哲把林安拎到眼前,一字一句地道:“你是不是在我们卧室找人玩3P了?!” 林安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滑稽,介于震惊与纠结之间,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你瞎想什么呢,不是,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看不见那个东西吗?” “我当然看见,就是它给我提醒的。”苏哲赶紧止住了话头,差点儿说漏嘴,“总之,你承认背着我找人来我们家里玩3P了,是吧?” 林安:“……不是,那个……” “是不是?” “……” 清嗓子声在旁边响起,一直吃瓜向北终于发话了:“你们俩,别打了。” “我没打!”林安崩溃。 莫名的,苏哲停了手,他的心中依旧充满了怒火但是手却提不起劲,这很奇怪,他不是在压抑内心而是手没办法行动,试了几次想拽住林安的领口把这个脑瓜子怼到墙都不成功,他不想放手,因为太生气了。 “我先处理一下这个。” 向北说完就从床上站起来,穿着舒适的宽松T恤和棉质大裤衩摆出一个大莲花手势印,随即改成往生手印,口中念念有词地诵起经,一时间次卧里充满了祥和安宁的气氛。 苏哲依旧揪着林安的领口,林安依旧保持着跪坐在床上后仰姿势,俩人就这么看着向北念完了一大段听不懂的经,在低沉缓慢的讼经声中,人形瘦长黑影慢慢停止了动作,轻飘飘地伏在床沿,抬起头来盯着向北,似乎沉浸于听经中。 终于,向北念完了,随着他的声音逐渐降低,那团瘦长黑影也越来越淡薄,如同烟雾般消失不见了。 向北松了口气,转过发现苏哲还拎着林安的领口,保持着原先的姿势。 “你们在干吗?”向北问。 这句话如同点中了播放键,苏哲闪电般缩回手,林安跌坐在床上,连滚带爬地逃到门口,扶着门框才有勇气说话:“什、什么情况?你刚才干了什么?那是什么东西?你是在念经吧?是吧?是在念经吧?你怎么会干这个的?还有你,你,那什么,什么3P?什么知道的?怎么回事?” 愤怒的劲头过去了,苏哲一时间似乎都不知道怎么继续,他迟疑了下,对向北道:“你刚才是在驱魔吗?” “准确地说是超渡。”向北面无表情地道,“那个不是魔也不是鬼,只是执念。” “执念?” 苏哲和林安同时发出了声音,随即对视一眼,带着各自不同的表情。 “不是你们接触过的。”向北难得微微一笑,“不用介意。” “这怎么能不介意?”林安捂着脸颊低吼,“你、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你是和尚吗?还是道士?你干什么的?不对,你来N市干什么的?不会是来驱鬼的吧?” 苏哲倒是觉得向北的回答有点奇怪,一般来说不是应该说“你们不懂”么,“不是你们接触过的”这什么奇葩的说法,更何况向北这么惜字如金的人,多讲一个字简直如同罪大恶极般。 “公事。”向北恢复了冷静的状态,“没事就睡吧。” 苏哲还没来得及说话,林安已经炸了:“你们是怎么回事?就、就这么睡了?” “不然呢?”向北似乎真的在疑惑。 “是啊,不然呢?”苏哲觉得这句问话颇为爽快,皮笑肉不笑地道,“难不成你要详细交待在我买的床上和另外两个男人玩3P的过程吗?哦,是两个男人吗?是不是一男一女?” 林安一直声称自己是双,至于是不是真的只有天知道,反正这么多年苏哲只确定他撩妹子有一手。 “你瞎说什么?”林安有些急了,他还没有在向北这儿出柜,“我、我什么时……北北,你听我说,我没有!真的!我一直很洁身自好的!苏哲只是吃你的醋!” 苏哲看见向北的脑袋边徐徐出现一处旁白框:他不由想起林安浓密的屁毛,不明白怎么有人能忍受这样一个毛屁股。 苏哲:“……” 这他妈还让我怎么生气! ☆、第 4 章 苏哲应该生气的,但是只要旁白出现就生不起来。 “你到底来干嘛的?”苏哲忍不住开门见山了。 “你问我吗?”向北问。 “不然呢?”苏哲恼火地道,“你全程旁观用不着再装无知吧?我和林安是情侣这个你总看得出来吧?” 向北点了点头,肩膀边出现了旁白框:他觉得能忍受毛屁的人都不简单,所以看向苏哲的眼神充满了敬意。 苏哲:“……” 够了,不要再提毛屁了! 说起来,林安屁股上的毛确实特别多,还总抱怨过上厕所不干净,苏哲不止一次建议脱毛算了但是他坚决不愿意,说这是天生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损害。 苏哲都不想吐槽这种借口。 “你来这里的公事是什么?”苏哲选择了另一个切入点,“是不是和灵异有关的?” “说来话长。”向北道,正当苏哲做好准备听长篇大论时,他继续道,“所以我不想说。” 苏哲:“……” 林安:“……” “不是,北北,你好歹给我个借口啊!”林安有点儿急了。 苏哲一见林安这狗腿样就来气,他舔的人去舔别人,这个现状真是怎么看怎么难过,更何况向北还是这么个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的个性。 听到林安还要说话,向北立刻道:“我去睡了!” “啊?你就这么去睡了?”林安瞪大了眼睛,“你等一下,你这……不是,这个什么执念还会来吗?” 向北摇了摇头,居然就这么往床上一躺,一脸“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表情。苏哲一脚踩着一个坑地回到主卧,浑身气势在躺回床上后消散得无影无踪,情份可以斩断,但是浪费的时间与消耗的金钱可都不会回来,更不用说那些机会,他本可以更进一步,如今却困于这块小小天地。 马上就要三十了啊。 苏哲带着懊恼、悲伤与后悔入睡,什么梦也没有,醒来后只感受到无穷无尽的疲惫,仿佛昨晚没摆好姿势,浑身上下都酸痛不已。他躺在床上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能起床,生物钟就是如此,不服不行。草草洗漱、换上运动鞋出门跑步,路过次卧时还假装停了下脚步,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也没有。 令人意外的是,苏哲在开门时门被推开了,带着薄汗的向北出现在门外,与他目光相对后点了点头,依旧一语不发。 旁白框飘浮在向北的胸口位置:他觉得喜欢跑步的人都不坏。 苏哲翻了个白眼:“逃犯也喜欢跑步!”乘着向北发愣的时候,他一个箭步挤出了门。 苏哲回到家中时桌上已经有了早餐,油条、茶叶蛋和豆浆,苏哲往垃圾桶里瞄了眼,果然发现了煎坏的蛋和塑料包装袋,想来林安想要表现手艺的企图告破只得去外面买,这对他来说可是稀罕事,俩人同居的这几年这种事就没出现过。 “你今天就要去办事吗?”对于昨晚的骚乱林安仿佛失了忆般只字不提,一派淡定地对向北道,“要不要我陪你?” 向北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剥着茶叶蛋,进嘴之后却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林安贴心地道。 “冷了。”向北这么说着就把吃了一口的茶叶蛋放回碟子里。 “哦哦,那、那我去热。”林安慌慌张张地把剩下的茶叶蛋端起来往厨房走。 苏哲淡定地在餐桌边坐下,等了会儿,厨房里果然传来了爆炸声,茶叶蛋不能在微波炉里热,他才不会提醒林安呢。他一边咬着油条一边观察向北的表情,发现这货对着厨房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的样子。 “想要吃好吃的就自己动手。”苏哲不客气地道,“林安就不是个侍候人的人。” 向北点了点头进了厨房,片刻后林安大呼小叫的声音传来,苏哲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凑过去一看,发现向北居然真的在做饭,而且动作还很熟练,卷起袖子、穿着围裙,很有大师风范。 煎完一个蛋后他停下来寻找了一番,问:“有没有煎蛋用的形状箍?” 林安一头雾水:“什么形状箍?” “用宽铁皮做成各种形状,把蛋打在里面煎的。”苏哲回答道,“我家没有。” 向北点了点头继续煎蛋,煎完又是一通找,这次苏哲主动搭话了:“找什么?” “碟子。”向北道。 苏哲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大碟子,还没递过去就听向北道:“太大了,有没有小的?” “没有。”苏哲关上抽屉,他不擅长厨艺,虽然努力过一阵子但是没有起色就算了,厨房用具也只有简简单单的份,他不喜欢买一堆不用的东西堆在家里,“最小的就这个。”他拿出一个放整条鱼的长条碟。 向北接过碟子后把三个煎成近圆的蛋并排放在碟子中间,表面洒一点碎盐与黑胡椒,一个叠一个,配上白色的碟底颇具美感, 美好的摆盘自然能增加食欲,但是为此付出的额外劳动又令人厌烦。 向北坐在桌边时第一次主动开口:“我是厨师。” 林安目瞪口呆地道:“你怎么会是厨师?你不是上了大学吗?” “上大学就不能做厨师了?”苏哲一筷子戳起最近的煎蛋塞进嘴里,一边阴阳怪气地道,“谁规定的?法律吗?” 林安眼下的肌肉抽了抽,换作以前苏哲这么怼人他早就发脾气了,现在,因为昨晚的事他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苏哲嚼了几口蛋,感叹道:“你这蛋煎得还真不错啊,外酥里嫩,黄不会淌下来又不会太老,技术不错。” 向北似乎来了精神,问道:“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啊!”苏哲肯定地道,“这么好吃怎么可能不喜欢!” 向北微微一笑,道:“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同一时间,向北的前方出现了一处旁白框:能够得到肯定是幸福的。 苏哲有些奇怪地看着向北,按理说这么好吃的东西接受赞美肯定不是一次两次,就算是出于礼貌也会表扬两句吧,至于有这种感慨吗? 林安皱着眉头吃了两口就停了下来,郑重地道:“北北,你说你是厨师,那你现在有没有一份正式工作?我是说那种签了合同的,比较稳定的工作。有厨师证吗?” “没有。”向北道,“我手艺不错的,没厨师证。” “那你这样不行啊。”林安愁眉苦脸地道,“你不会来N市就是应聘的吧?这样真不行,你就算当厨师也要找个稳定的,能展现你水平的,这样才能成家立业啊。” 向北的眉头皱了下,说:“我有数。” “你哪里有数了啊?”林安夸张地叹了口气,“你比我还大两岁吧?三十而立啊,男人就算不怕老也不是说完全不在乎年龄的……” 林安就这么唠唠叨叨,一付悲天悯人的慈悲态度,听得苏哲烦躁不已,吃进嘴里的蛋也没那么美味了,喝完豆浆后终于没好气地道:“我说你这么废话干什么?关你屁事啊?你要是有时候这么唠叨不如给向北介绍个工作?事少钱多离家近,你介绍得了吗?人过了三十好歹有一门饿不死的手艺,你呢?博士读出来了吗?今年不是又要延毕吧?你准备延毕到四十岁吗?” 苏哲算是明白为什么向北会是那种反应了,大概是听过不少类似的话了。 林安被连珠炮般的质问砸了个头晕脑胀,嘴巴像死鱼般张张合合半天挤不出话来。 苏哲把空盘一收,恼火地道:“这么好吃的东西废话那么多,怎么不噎死你!?” 向北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此刻算是转晴了,微微一笑道:“说不定真会噎住。” 话音刚落,想要张嘴讲话的林安突然一吸气,捂着嗓子剧烈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咳出嗓子眼里的东西后已经是泪水四溢、面红耳赤了,一付狼狈之极。 苏哲没有看见这场面,他这段时间没工作不代表一直没有,接下来就要进组了,得有一段时间不在家,在此之前他必须把林安这个大型垃圾清出家门,如果不是向北在这儿,昨晚林安就会滚出去——不管是自愿还是非自愿。 当争吵声从客厅传来时,苏哲是真的不想去看,不过声音越来越大,这毕竟是他租的房子,早上跑步时隔壁邻居就已经开玩笑地说过“你家昨晚是不是出凶杀案”之类的话,他可不想今天再被投诉到物业去。 客厅里,林安正拉着向北不让走。 “你们又干什么?”苏哲不耐烦地道。 林安一见苏哲的面就沉下了脸,不快地道:“你不叫我介绍工作吗?我介绍了北北又不去!” 苏哲有些惊讶:“你介绍的什么工作?” 这句话之后,一幅旁白框出现在林安身侧:苏哲并不知道林安的真实身份。 苏哲重复了一句:“……你介绍的什么工作?” “金巢大饭店的主厨助理。”林安不自觉露出一丝自豪的神色,“这工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 金巢大饭店是N市评得上星级的豪华酒店,而且颇有历史渊源,而向北还没有厨师证。 “你不是被谁骗了吧?”苏哲疑惑地道,“谁给你介绍的?” “我妈。”林安眼都不眨地道,“我妈还能骗我?再说了,我妈也认识北北。” “你妈能这么快就介绍一个这么好的工作?”苏哲不明白了。 林安带着点骄傲与玩味道:“对啊,因为我妈是收购金巢上级公司的集团老总啊。” 苏哲:? 你他妈不是说你们家是做小生意的吗? ☆、第 5 章 苏哲所知的林安背景资料都是来自于林安本人叙述,再怎么“基友成双”的喊,各种“无壹无靠”的热闹,他们依然是主流人群之外,更何况这个圈子本来就乱,没有了怀孕生子的风险,连爱滋都阻挡不了精虫上脑的男人们,所以林安和他都没有在家里出柜,彼此除了同为基友的圈子,各自家庭圈并不相融,收入也是各花各的,他还十分“大度”地承担了大部分家用,并且经常为林安拿出“不多”的收入给他买礼物而感动。 他本以为他们可以白头偕老,他本以为他们可以岁月静好,他本以为他们是与众不同的——他本以为——结果,到头来林安除了本人之外的一切似乎都是假的。 苏哲缓了好一阵子才能开口讲话:“你还有什么是真的?” 没想到,林安嘻嘻一笑,道:“我的尺寸是真的啊,你不是亲身体验过?” 经历了昨晚的闹剧,林安睡一觉后也算回过味来了,不管苏哲是怎么知道3P的,真正闹到动手绝对是没回头箭了。 挽回? 都是成年人了,相处了这么多年,苏哲好的哪一口他还不清楚吗?那些委曲求全,那些隐忍呵护他全都是知道,只是不在意罢了,就像向北不在意他的关注——虽然这一点他还尚未知晓。 苏哲这么多年,片场做武替雨里来火里去,从七层楼高跳下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肋骨骨折每一次呼吸都痛到面容扭曲还要忍着做完动作,不然有的是人代替他,属于他的那份钱就拿不到了。他自认是个真汉子,自认够能撑,自认够负责,这一刻全部被碾成了渣,他的自尊、人生与爱情灰飞烟灭的同时炸得他怀疑人生。 他张了几次嘴,好不容易挤出话来:“所以你是个富二代?” “不算吧,一般有钱。”林安轻描淡写地道,“不然也不能让我一直这么读下去啊。” “你能这么一直读下去不是我在养你吗?”苏哲努力不让眼泪溢出来,快三十的男人哭哭啼啼的也没谁来可怜,“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没有让我卖掉什么珍贵的东西?” 以前网上看一个外国妹子的男友隐瞒了富二代的身份,吃妹子喝妹子,冷眼旁观妹子为了付宠物的医疗费卖掉母亲的遗物,他还向林安感叹过遇人不淑几乎是被谋杀,如今自己落到这个地步,简直是绝大的讽刺。 然而,林安总是能突破苏哲的想像,他撇了撇嘴,道:“你也没有遗物可卖吧?” 成年人了,谁没有个崩溃的时候呢? 苏哲的“以为”在今天被粉碎了,他维持住了崩溃的防线,抓住一个成年人最后的体面说:“今天晚上你不搬走,我就把你的东西全扔掉。” 林安哼了一声,不屑地道:“我就拿个电脑,其他不要,你给我买的那些东西都和垃圾差不多。” 当然了,几百的衣服、千把的鞋、十几万的有贷车、几千的房租,这是苏哲能承受的极限了,林安当然不是完全一毛不拔,真这样他们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但是林安的收入并不多,在N市完全不可能支撑起这样的生活,他们一个月的伙食费就没有下过二千,这还是在苏哲经常住剧组的情况下。 苏哲低下头,努力不让颤抖的身体暴露内心的痛苦,他听见林安进书房拿了笔记本电脑和随身手提包,东西确实不多一只手就可以拎走,一如林安在这段感情上稀薄的投入。 就在林安要离开时,站在门口的向北突然问:“那我住哪?” “住酒店呗,我请你。”林安开心地道。 “我不喜欢酒店。”向北说道,“我挺喜欢住这里的。” 毕竟苏哲是用心布置的房子,想要换来一段属于他们的生活,现在成了他那些徒劳的证明。 苏哲稳住了情绪,抬头冷笑道:“他都不住这里你还想住?我认识你吗?” “我可以付钱。”向北道。 “一晚上一千。”苏哲立刻说道。 “你这破房子还租一千你怎么不去抢?”林安没好气地道,“北北,我请你啊,你想住哪个酒店都行!”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向北果断答道:“一千可以。”说完他把包背起来,道,“我去工作了,晚上我会买菜回来做饭的。” 向北走得很快,林安在后面叫了几声,奈何拎着笔记本电脑和零碎追不上,他转过身想要向苏哲抱怨一下,只看见关起来的防盗门。 林安低声骂了句,收拾起零碎转身就走,在他看来,只要有钱哪里不能过?苏哲已经是过去式了,当他看见走出机场的向北时,与苏哲共渡的十年就再也没了颜色。都说七年之痒,他们早就过了七年,作为一个基佬来说他自认给了苏哲足够的尊重,这个圈里有谁能一起过十年的? 这年头,男女都未必能过十年了! 就算中间有过偷吃撩骚,那不是隐藏得很好嘛,不知道就没有伤害,至于知道后,那这不是立刻分手了? 林安理直气壮地离开了,并且自认以后与苏哲再无瓜葛,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向北,如果能够一亲芳泽就再好不过了,他宁愿为此去死——有点夸张不过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向北看起来并不反感他们,那是不是意味着有机会? 林安满脑子黄色废料时,苏哲都不知道这一天怎么过的,准确地说是熬,时间忽长又忽短,有时候他会觉得一秒都过不下去突然又发现天黑了,心中把林安千刀万剐的冲动与过好自己的安慰交替出现,撕扯着他的内心。 门响时,苏哲有那么一秒幻想是不是林安回来,不说笑,如果林安服个软、认个错,甚至不需要怎么自我批评他可能都会感动得哭出来。 幻想就是幻想,进门的是拎着大包小包的向北,看起来扫荡了整个菜场般。 苏哲站在客厅面无表情地看着向北,向北点了点头后把背包放下,拎着众多塑料袋进了厨房,自然得仿佛在这里住了一辈子。 苏哲有些怀念旁白了,至少那些旁白没有骗过他,在他被抛进深渊前还会预告一下。他走进厨房,看着向北宽阔的背影在灶台前忙碌,以基佬的眼光来说这是个非常“诱人”的场景,更何况向北如此英俊,但是他心里却是一片空白。 “你吃辣吗?”向北的声音传来。 “不吃。”苏哲回道,“影响胃粘膜,引发胃溃疡,受伤时万一胃穿孔就要命。” 向北没有回身只是点了点头,手上一点没停下。 苏哲围观向北做完了一整顿饭,动作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看来向北所说的职业厨师不是说笑。 双菇青椒炒牛柳、豆腐蛋花紫菜汤、糖醋包菜以及虾仁炒黄瓜,四个菜都是大盘量,有荤有素,两个大男人都不一定吃完。 苏哲也不说话,拿起筷子盛了饭就坐下吃,向北在他对面吃得同样淡定。俩人就这么一语不发地吃饭,当他喝到第一口汤,舌头上鲜美均均铺开,一点儿也没有外卖那种咸腥味时,忍不住开口道:“很好吃,开店完全没问题。” “谢谢。”向北笑了下,似乎就在等着这一刻。 苏哲把嘴里的牛柳咽下去,突然想说些什么:“我跟你说,当我知道他把人带到家里偷情的时候,我就在想,大冬天我做武替从桥上往河里跳,跳的姿势丑一连来五遍,做完了冷得没办法站的时候,他是不是在家里和情人在我买的床上玩得开心呢?” 向北下菜的筷子停了停,随即又继续吃起来。 “我被武术指导骂得狗血淋头,指着我鼻子叫我滚的时候,他是不是正花着父母给的零花钱在外面花天酒地?”苏哲越说脑袋越低,头几乎坑在桌面上,“我在这时候居然不是想着他,你懂不?我想的是我受过的那些苦!我图什么?我吃那些苦是图什么?是为了他吗?不是,没有他我还是要工作,我要吃饭我要生活,好像不能怪他是不是?” 眼泪落下来掉进饭里就看不见了,鼻涕却还要吸回去,毕竟这饭还是要进自己的嘴。 “你说气不气?我受了这样的气,还没地方出,最后只能怪自己贱啊!你说我贱不贱哪?啊?我真贱!我他妈真是贱透了!”苏哲把脸埋进饭碗里,这样就没人能看见他哭到扭曲的表情。 向北没有说话,饭桌上只有苏哲抽鼻子和筷子碰盘的声音。 人会哭,饭还是要吃。 苏哲用力抹了把脸,拾起筷子努力吃饭,这顿饭可不便宜,还是林安的白月光做的,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必须吃。当他把肚子填饱,身上的空虚寒冷似乎也褪去了点,美食果然能够抚慰人心。 “吃完了是不是好了点?”向北这么说。 “谢谢,很好吃。”苏哲红着眼睛说。 “嗯。”向北迟疑了下,说,“理论上吃完饭血液循环加快,人会舒服点。” 苏哲笑了下:“你不想说话就不要说。”他一直觉得向北说话怪怪的,感觉跟太自卑不能肯定任何事一样,比如这句话还要加个“理论上”,但是向北肯定不是自卑的人,从果断行事上也能看出来。 向北居然微笑了下,很是惊艳,同时一幅旁白在桌上出现:苏哲的饭量成功吸引了向北的注意力。 苏哲看见后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如果林安知道大饭量有这种作用的话大概会吃到吐吧,林安的体力活动比他少,饭量相对也少多了,每次都嘲笑他和饭桶一样。 想到此处,苏哲忍不住拍下饭桌上的残羹冷菜,配了条朋友圈:帅哥做的饭就是好吃,想了想,设置成仅林安可见。 一抬头,发现了新的旁白框:向北决定以后吃剩的鬼宴全带回来给苏哲。 苏哲:??? ☆、第 6 章 “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苏哲觉得有必要满足一下好奇心,减缓被背叛的痛楚。 向北沉吟了片刻,说:“我在创业。” 能有回答已经是出乎意料之外,苏哲沉默了下,问:“创哪方面的业?” 向北这次沉吟的时间更久了,不过看神情似乎很认真地在思考,所以苏哲也就郑重地等着。 过了足有三分钟,向北还没回答,旁白框倒是出现了:苏哲并不知道,向北考虑的方式将会带来多么惊悚的后果。 苏哲忍不住问道:“你真是……抓鬼的吗?” “不算。”向北说道,“我想当厨师。” 这种挤牙膏般的问答方式倒不让苏哲反感,只要向北回答到重点,他有的是耐心:“你家里如果条件和向北差不多的话,支援你开个店也没问题吧?” “嗯,不过,我不仅想做给人吃的,还想做给不是人吃。”向北似乎一字一句考虑了许久才说出来,“可以形容为传统技术在传统行业中的新应用。” 苏哲:??? 这种口语书面用词到底是怎么回事?话虽然能听懂但总要用很奇葩的方式来说明。 “你不会是说,想用做饭的办法来抓鬼吧?”苏哲琢磨了下问道。 没想到,向北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可以这么说。” 还真他妈是传统技术在传统行业中的新应用,准确极了。 苏哲更加不解了:“这两件事完全不相及啊,你准备怎么做?” “你想看看吗?”向北兴致勃勃地道。 苏哲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最近没有活,闲下来的人最容易胡思乱想,更何况他正处于人生大变革之中,找点别的事做散散心也好。 当天的晚饭完美结束,苏哲包圆了饭后收拾,顺便开始整理家里林安遗留的东西——真的好想称之为遗物啊——便宜的衣服捐了,贵的他就纠结了,卖的话似乎卖不上价,毕竟称不上奢侈品,穿又穿不了,他的身材可比林安好多了,毕竟长年锻炼加上身高足够,说来好笑,当初还是林安追的他,因为远看他比林安更有吸引力,只是脸不如林安罢了。 最终,穷逼的苏哲还是挑了一些千元以上的衣服拍了照低价挂上闲鱼,能回一点血是一点,毕竟是自己的血汗钱,整理一番后发现林安自己买的居然没几件,这令他更加生气了。 林安的东西还真不多,很多都是共用的,比如电视或者家具,总不能说是为林安买的,有些贵重的礼物,诸如名牌打火机以及皮带等等居然不见了,苏哲找了半天没发现,林安走的时候两手空空如果带着一眼就能看出来,找不到最终只能作罢,手机这样的物件他倒是有心要回来,奈何现在太累,提不起一点儿精神和林安吵架。 喝点儿热茶、做个瑜珈、泡个热水浴,为了放松肌肉苏哲特地买了个充气浴缸,很占地方但是使用方便,对于他这种体力劳动者来说康复肌肉拉伤很有用,做完一整套舒缓后感觉总算好多了,正准备去睡觉又想起昨晚那东西。 苏哲当时怒火攻心根本没觉得害怕,现在才感觉有些心惊胆战,思来想去还是敲了敲向北的门,没有回答,几秒后门开了,向北站在门口。 “昨晚那个东西,就是执念啥的不会再来了吧?”苏哲觉得对向北拐弯抹角没有意义,不如开门见山来得爽快,再说他也没什么精力去委婉了。 “已经没了。”果然,向北干脆地道。 苏哲有点好奇:“那个执念是怎么来的?是鬼吗?” “是曾经在这里住过的人留下的思绪。”向北又选择了一个精准定义的说法,“留下的人应该死了,所以留在这里的思绪就会变成执念。” “对活人有害吗?”苏哲道。 “看活人的情况,一般活人状态不好或者和执念产生共鸣时它就会出现。”向北说。 “但是……”苏哲选择了一个含糊的说法,“我觉得它好像在等着什么,就是,你懂吗?那一刻我感觉它好像在等着看什么。”总不能把旁白框说出来。 向北皱着眉头思考了足有一分钟,慢腾腾地道:“也许它在等的就是曾经的执念。” 苏哲往后仰了仰头,挤出一个干笑:“哈,是吗?” 死了后依旧对3P念念不忘,这是怎样的执着?到底活着时经历了什么才会形成这样的执念? 这一夜苏哲睡得好极了,黑沉沉的什么梦也没有,醒来后精神恢复了许多,见到向北也有了笑容:“早。” 向北点了点头,拉开门出去跑步了,苏哲没有刻意跟上也没有避开,按照自己的步调来,不一会儿他就见到在前方跑着的向北。向北的动作以他这个专业人士来看并不标准,但是看得出来经过了长期养成,步伐稳定、呼吸规律,不是一两天的突发其想。 林安对于一切户外活动都很厌恶,宁愿窝在家里打游戏也不愿意出门,旅游更是深恶痛绝,哪怕俩人都有很多非公共假期的自由时间,可以避开大假日的人潮也不愿意和苏哲出去玩。 这么多年来苏哲玩遍祖国各地大好河山的计划无一成行,更不要说国外了,假期时俩人就窝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或者一起打游戏,一打就是一下午,同居的时间久了这样的娱乐也厌了,他试过拉着林安去附近地方玩,哪怕逛超市也好,结果都不成功。 苏哲不讨厌打游戏,等场间隙打游戏是最好打发时间最省钱的娱乐了,但是他也喜欢出去玩,和所爱之人寻觅世界上不同的风景,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吧?更何况他们是花自己的钱,又没有养孩子的需求,这样做完全合情合理啊。 然而,林安就有办法把苏哲的游玩计划批得一文不值,花这些钱仿佛罪大恶极,时不时还搬出将来要一起贷款买房的说辞,咋一听十分正确,这么多年他深信了这套鬼话,结果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没买房,同时也失去了上房车的机会,N市的房子可比他的收入上涨速度快多了。 现在想来,林安恐怕根本不在乎买房不买房吧,毕竟星级饭店的主厨助理这种职位分分钟能找来,对他来说房子就不是个值得担忧的话题。 苏哲一边跑一边回忆,胸中郁气随着急促的呼吸喷了出去,红嗵嗵的眼睛总算是没掉下泪来,当他听见身后的脚步靠近时才发觉不知何时已经超到向北前面了,他慢慢缓下脚步,让心肺得到喘息的机会,等着向北靠近时再回头。 向北脸色如常,见到苏哲后点了点头,脚下没一点儿停顿地往前超了。 苏哲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向北并没有义务也没有兴趣和他聊天,这样一想就释然了,默不作声地重新抬起腿。 俩人一前一后保持着均速前进,苏哲会进行间断性的冲刺,以锻炼肺活量,向北就没有这种需求,一直正常跑步。 每天早上三公里慢跑,无需太多也不需太猛烈,只是把身体活动开,回到家中苏哲的心情平静了许多,虽然拿起手机时还是有意无意地期待着那个熟悉的号码。至今,他也没有把林安的号码拉黑,某种程度上说明了心底还存着一丝侥幸吧,十年的感情,一下子走出来太难了,不过,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有新的开始,人总要向前看的。 向北比苏哲回来得晚,手上拎着一袋切片面包,回家后不声不响地钻进厨房。林安和苏哲都不擅长厨艺,家里的厨房电器自然不齐全,他没找着烤箱也没有平底锅,只得用炒锅开小火慢慢烘得焦黄,再把蛋液倒进锅底,放上两片冰箱里翻出来的培根,把蛋液固定成方块,洒上少许盐和胡椒,再加一点碎香草,把两片芝士夹在中心的肉蛋方块上方,稍微压一压就是个三明治了,最后一步是用锯齿刀切成三角形。 “找什么?”洗漱完的苏哲来到厨房,见向北左看右看就问道。 “刀锋是锯齿状的刀,一般是长长的。”向北道。 “没有。”苏哲干脆地道,“那是什么?” “一般是切面包用的。”向北放弃了,按压紧了三明治再用普通菜刀小心翼翼地切,切口虽然不平整也算完成了。 苏哲看得觉得很神奇,一边接过三明治一边问:“你厨艺是自学的吗?林安好像说过你大学学的不是厨师吧?” “上过新东方培训班。”向北答道。 苏哲一听笑了起来:“那算是专业人士了啊,怪不得口味这么好!” 向北展开了一个笑容:“谢谢。” 苏哲发现向北只有被夸厨艺时会笑,正感慨着时,又一幅旁白框出现在右边的空中:很久之后苏哲才明白,向北的厨艺……也只是厨艺。 苏哲:? 旁白你还好吗?不要学向北的说话方式行不行? 又一幅旁白出现了:就算如此,苏哲依旧觉得可以把向北的饭吃到棺材里。 苏哲:??? ☆、第 7 章 这一天,苏哲和向北就在房子里各忙各的,相安无事。 苏哲忙着联络新的工作,他做武替也有些年头了,不需要再和以前一样在横店到处等着武术指导点人头,多多少少有了点人脉,可以在家里等着上一些比较好的剧组,赚得钱不会再那么微薄,甚至有时候还能在小剧组谋得一份动作指导或者武术指导的活。不过,这一行毕竟不能一直做下去,他盘算着等以后打不动了就开个健身房或者瑜珈馆,像他一样的男瑜珈教练特别少,也很受欢迎,毕竟瑜珈女孩子练得多,应该能成功,顺便还可以用积攒的人脉做做剧组的武替生意,总之不管如何饿不死。 林安对苏哲的打算十分不屑,戏称为摆摊式经商,弄来弄去永远是小生意式的想法,从来没有从大局上考虑。 苏哲承认自己是个小富即安的人,他没有太大的追求,当然,他也喜欢荣华富贵出人头地,但是这世上站在头部也就那几个,他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和条件,所以,找一个人共度一生,不给别人添麻烦有什么错? 以前的苏哲没有反驳过林安的嘲笑,现在看来,一时的迎合也是没有意义的,人的三观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在一起的姿势。 自欺欺人啊我以前真是,苏哲不由得如此感慨。 向北中午依旧是自己做的饭,用昨天的剩饭做了蛋炒饭,放了蟹卷与鱼籽,加上鸡蛋花与海苔,吃得苏哲赞不绝口。 “你喜欢,我很开心。”向北机器人般精确地表达内心的感受,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看起来是真的开心。 苏哲有些奇怪:“你做饭这么好吃,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你吧?” 向北点了点头。 “那也应该有许多人赞扬过你的手艺吧?”苏哲道。 向北这次抬起头来,以一种微妙的神色道:“我见过的,他们会说,‘可惜了你怎么只喜欢做饭’之类的话。” 苏哲觉得这微妙神色混合了讽刺、嘲弄以及不屑,很符合向北的性格,当即不吱声了。 本以为晚饭也是向北做,苏哲吃起“林安的白月光”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没想到五点多的时候,向北说:“我要去工作了,你要不要来看?” “好!”苏哲当然很感兴趣,抓鬼什么的从来没见过啊,而且他是个胆大的人,天不怕地不怕的。 向北出门前背了个包,看重量应该不轻,苏哲也去当然就没开车了,俩人开着车先去了菜市场,对于这个地点他还是有点无语的:“来菜场抓鬼?” “不是,我来买菜。”向北道。 俩人在菜场逛了半小时,买了鱼片、豆芽、小白菜、豆腐、西兰花、虾仁、五花肉、紫菜、鸡蛋、土豆和一堆调料,大塑料袋小塑料袋地搬上了车,再顺着导航七拐八拐地往郊外开,眼看着周围出现了零散的荒地,苏哲不由有些茫然:“我们这是去哪?” “这次接的工作。”向北来过一次,所以车就是由他来开,苏哲乐得轻松,“快到了。” 车子最终停下的算是城市边缘,立着好几幢新小区,统一特点是地铁站附近,大套间,周围生活措施一概没有,倒是有不少荒地与正在施工中的楼盘。这里有许多城中老居民改善买房或者附近高新园区外地员工,等到地铁通车以及商业设施兴起,这里将会形成未来的城郊次中心。 此时,这里还是一片萧条景象,接近傍晚整个小区的入住率不到三成,只有零星灯光亮起。 “我目前接的业务主要是住宅驱鬼。”难得的,向北主动提起话题,“就是经常说的鬼屋。” “噢。”苏哲道,“今天是哪一间?” 向北在七号楼下站定,道:“这一幢。” 苏哲迟疑了下,道:“这一幢的哪一间?” “不是。”向北道,“这一幢都闹鬼。” 苏哲:“……” 向北说完打了个电话:“李经理吗?我到了。”之后就挂了。 这番对话令苏哲大开眼界,这种服务态度都能接到业务,说明抓鬼界的竞争太不激烈了,完全是卖方市场啊。 不一会儿,一名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中年胖子小跑过来了,对着向北微笑着道:“大师您好,今天晚上就把事办了吗?” “嗯。”向北点点头,重新拎起一地的塑料袋道,“带路。” 此时,苏哲看见一条旁白框在李经理的肩膀附近展开:向北并不知道这位是鬼。 苏哲:“……” 等一下! 苏哲揉了揉眼睛,盯着旁白框看了几秒又盯着李经理看了几秒,总觉得其中有一个出错了。旁白框渐渐隐去,他只能看李经理了,大概是看得久了,李经理察觉到回身露出个职业性笑容,他灵机一动伸出手去,道:“我是向北的助理。” 李经理毫无异样地伸手来握了下,轻重适当、皮肤温热,路灯下能看见影子,走路时有声音,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人啊!而且,向北为什么毫无察觉的样子,还在认真聆听李经理介绍情况啊! 你不是抓鬼的大师吗?! 不是,等一下,难道是故作镇定吗? 应该是……吧? 苏哲满脑袋疑问地跟着上了楼,这是一梯两户的小高层,看灯光似乎入住率不低,足有一半,算是小区内人比较多的楼了,大概也因此发现问题比较早吧。他正这么猜测着,脚步声从楼上匆匆传来,一位穿着家居围裙的阿姨从安全梯间出现了:“唉呦,我在楼上就看见你来了,李经理啊,今天再不处理不行了啊,这天天晚上闹得人都睡不着,我家孙子天天晚上哭啊!” “放心阿姨,这位就是我们物业请来的天师了!”李经理信心十足地道,“今天晚上保证搞定!” “是吗?”阿姨瞅了瞅向北,突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唉呦,小伙子长得真俊,有没有结婚啊?” 是了,这个画风十分正常了。 苏哲正这么想时,一幅旁白框又在阿姨脑袋边展开:这一位也是鬼。 苏哲:“……” 等、等一下啊,这是怎么回事啊?向北,你倒是仔细看一看啊! 向北面无表情地听阿姨唠叨着介绍几幢的姑娘,时不时抬头观察下环境,就是没有对这两位与人一模一样的鬼发表什么看法。 “咱们上楼吧,在顶楼呢。”李经理道。 向北点点头,走到电梯前,四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动手,苏哲倒是有心看这两个“人”能不能按电梯,没想到几秒后向北毫无所觉地用拳头摁了下电梯——手里还拎着菜呢。 “不是,你……”苏哲一开口,那两位“人”一起看了过来,目光热切骇人,吓得他后面的话全咽了回去。 这电梯坐得也不安稳,苏哲心脏怦怦直跳,时不时偷眼看一下身边两个“人”,说实话,完全没有任何破绽,除了阿姨是从安全楼梯下来,谁也不按电梯外,这俩“人”从外表看就是活脱脱的人。 电梯门打开之后,先是一位妙龄少女等在门外,穿着宽松的棉袄、脚上趿着拖鞋,满脸好奇,十分符合这个时间地点的环境,一见他们就道:“李经理,说是天师来了啊?” “是是,这位就是咱们物业请来的天师了,不要看年轻但是很有经验的!”李经理一脸自豪地道。 你在自豪个啥啊?你是鬼啊! 苏哲忍不住吐槽,那边少女已经开始看着向北两眼发光,他也不吱声,就默默地盯着,果不其然,几秒后,少女的耳朵边出现了一个旁白框:这位同样是鬼。 苏哲:“……” 我倒要看看还有几个! 接下来,刚下班的中年社畜、抱着娃娃的年轻母亲、拄着拐杖的老头子等等陆续登场,围着李经理吱吱喳喳地抱怨每天晚上天花板都会传来奇怪的声音,无论几楼都能听见楼上的脚步声,还有野兽叫等等,根本睡不好,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居民楼—— 但是,这他妈一群全是鬼啊! 苏哲麻木地看着向北认真聆听这些鬼抱怨灵异现象,没有丝毫异样之处。 向北……不会根本分辨不出来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苏哲的冷汗就下来了,说起来,他确实不了解向北,至今为止所有信息都是由向北自己说的,而且看起来向北也不是那种善良体贴有爱心的类型,林安舔了这么久见面时向北不仅冷冰冰的,还毫无负担地住进了林安的房子。 这么一想,为什么向北愿意付一千块住在我这儿呢?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苏哲越想越害怕,感觉又上了一次当,只不过林安消耗生命,向北这可能直接就要命了! 终于,抱怨告一段落了,在众鬼的注视下李经理打开了一间房,道:“顶楼就这两间,先从这间查起吧。” 向北点了点头,就这么进了门,还不忘回头道:“你先把豆腐拿出来,小心别挤坏了。” 一群鬼齐齐回头,把试图钻进电梯偷溜地苏哲看了个精光,他不由自主地停下按电梯的手,身不由己地往房间里走去。 我操,我不要进去啊! ☆、第 8 章 尽管心里不情愿,苏哲的身体还是很老实地进了房门——强调一下,真的不愿意但是控制不了——他走进厨房,第一件事就是把豆腐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接着才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此时要走已经迟了,他干脆打量起这套凶宅来。 令人意外的是这套房装修过了,而且装修得还不错,北欧简洁风,地板实木鱼骨拼,整体色调由白与浅灰构成,没有繁复的吊顶只有角线,如果配上合适的软装效果应该相当不错,只可惜目前这套房子是空的,就连灯具都缺失,幸好厨房橱柜已经做完了,抽油烟机与煤气灶都有了,看起来这套房应该是接近装修完毕时出了事,还能闻到很浅淡的墙漆味。 向北跟着进来了,解开背包后开始掏东西,苏哲这才发现那个大双肩背包里居然全是锅碗瓢盆,光是勺子就有三种,还有许多他完全看不懂的玩意儿,他拿着一个头部长了许多小铆钉凸起的锤子看了半天,总觉得这东西更像是杀人凶器。 “这是干吗的?”苏哲问道。 向北一边把调料瓶按高矮放好,一边回答道:“松肉锤。” “有必要?”苏哲纠结道。 “处理大型肉块松一松口感更好。”一提起做菜向北的眼睛都亮了,语气流畅了起来,“你以后可以试一下就知道区别了。” 苏哲敷衍地应了两句,放下锤子开始帮着处理生鲜,房间里安静极了,他撕了会儿西兰花听不见声音,奇怪地道:“那些人呢?” “回家了吧。”向北随口道。 “回家……呵呵。”苏哲挪到厨房窗口往下看了看,虽然一溜排有好几层都亮着灯,但是即没有炒菜的声音也没有油烟更没有人声,怎么看怎么诡异,他忍不住想要提醒一下,“你没觉得刚才那些人不太对劲吗?” “没觉得。”向北忙得极为专注,手下一刻不停,头都不抬地回答道。 “是谁请你来的?”苏哲怀疑地道。 “以前处理过一幢凶宅,当时的物业介绍的。”向北把买来的鱼片冲了下,顺口解释道,“外面腌的鱼片味道通常太咸,冲一下淡一点,今天是没时间了,有时候的话还是自己片鱼自己腌比较好。” 苏哲愣了下,道:“你不会还自己杀鸡杀鱼什么的吧?” “我会杀啊。”向北直起身道,“怎么了?” 苏哲看了看向北一米八以上的身高,还有旁边案板上头长铆钉的松肉锤,明智地没再说话。他虽然是体育系毕业又干着武替的工作,却不是从小学的武,身高还是勉勉强强长到一米七六,就算这样站在向北面前依旧矮了半个头,离得近就要抬头看人了。 苏哲觉得向北说不定以凶宅驱逐的名义干着杀人放火的行当,除了脸不像外全身上下哪里都像。 菜买得很多,塑料袋一大堆,但是真做出来也只是三菜两汤,清汤白菜、西兰花炒虾仁、土豆肉丝、酸汤鱼片还有个紫菜蛋花汤,由于房子里没有家具,向北还准备了野餐的塑料布铺在地上,布有花纹的,菜摆上去后又掏出路上买的盒饭,他还特地弄了个碗,餐具都是成套的,配上塑料布很有意境。 盘摆好了,苏哲站在一边只觉得肚子直叫,口水快流出口了,向北还忙里忙外的,掏出另一个带补光灯、变焦镜头的手机换了许多个角度拍照,左一张右一张不亦乐乎。 苏哲站着看完了全过程,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你在干什么?” “拍照。”向北回了句废话。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来抓鬼的吗?”苏哲觉得自个儿的问题跟白痴一样,但这就是他现在真实的心态。 “噢,我经营了一个微信公众号。”向北神采奕奕地道,“你看看怎么样。” 苏哲接过向北的手机一看,微信名字叫“一路向北”,倒是十分合适的一个ID,再一看内容,全是各种小清新摆盘菜,一看就是还未吃的,每一张从桌面到盘子再到碗筷都很精致,问题是所配的文字都很干巴巴,诸如“今天做了鱼”、“桂花上市了可以买来试着做甜点”之类的,极其无趣,而且还没有任何过程或者操作介绍。 “你这个……不会全是和今天一样的情况吧?”苏哲狐疑地道,“我是说你用这个做菜来抓鬼?” “也有不是,不过大部分是的。”向北凑过来,一身的烟火气,“你看,这张照片右下角还有凶杀案的血渍没清理完呢。” 苏哲仔细一看,确实发现了一点儿红色。 我操,这把菜摆在凶杀现场谁敢吃啊? 苏哲翻了翻评价,大部分都很水,有些明显是认识向北的人,说一些风马牛不相干的赞美,还有一些就是质疑这些图是偷的或者网图,倒也正常,向北的图全都采取了小清新风格,就连凶杀案现场那张也套了怀旧的青色滤镜,看起来跟什么年代片一样,而且全部没有任何前期准备或者中间操作的详细讲解,只有最后成品。 苏哲看了看向北完美的脸,再看看图片,只觉得帅哥的脑子肯定都不太正常。 “你怎么不把前面的做菜过程拍一下呢?”苏哲问道,“你这是想做成菜谱公众号还是美食公众号啊?” “当然是想做成菜谱类的啊。”向北兴致勃勃地道,“这照片漂亮吧,可惜至今也没几个人学着做。” “当然啊,你直接摆个成品别人知道怎么做吗?”苏哲没好气地道。 “但是一般人家也不会有我的工具啊,我放了他们可能也做不出来。”向北道。 “那你摆这照片有什么用?”苏哲不客气地问。 向北歪着脑袋反问:“不好看吗?” 好看啊——但是有个屁用! 苏哲看见新的旁白框出现了:向北觉得苏哲能够断然指出他的不足之处还挺可爱的。 可……算了,我不和你计较! “接下来呢,你要怎么抓鬼?”苏哲把话题拉了回来。 “噢。”向北似乎这才想起正事,意犹未尽地把拍照手机收起来,背包放在一边,盘腿在餐桌布边坐下。 苏哲看向北的盘腿坐姿十分标准,双手合什,眼眸微闭,一付正正经经的模样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绷紧了肌肉左右张望,生怕突然冒出来一个奇形怪状的玩意儿。 向北开始念经。 经文苏哲是肯定听不懂的,如果不是肚子实在饿催眠效果倒是不错,空旷的房间回荡着向北的念经声,过了一会儿,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俩人进来后门就没关,这层楼只有两户,另一户从房门上的灰尘就能看出来根本没人住,所以,这声脚步格外令人惊悸。 苏哲往旁边退了一步,悄悄站在灯光下,不知何时,明亮的灯泡变得昏黄起来,阴影袭来,把光明压缩得越来越小。 怦得一声门开了,一阵风和着李经理的声音传进来:“大师,您完事了吗?” 苏哲定晴一看,这位李经理虽然外表没变,但是莫名的有点儿虚,轮廓边缘似乎在飘忽着,接着,刚才的阿姨、少女与其他人都挤了进来,带着假笑挤挤挨挨地站着。 “还没好。”向北应了句又继续念经了。 苏哲心里发毛,不由自主往向北那边靠了靠,小声道:“我说,给你介绍这工作的物业是李经理的物业吗?” “不是,那边介绍过来,我到这儿来遇上李经理接待的。”向北停了下,快速说完这句又开始念。 苏哲瞪大了眼睛:“也就是说你也没和介绍那边核实一下?” 向北这次不答话了,只是斜了苏哲一眼,嘴里一刻不停。 “不是,你、你好好念经啊。”苏哲也不敢再打断向北,嘴里有点干,偷偷回头瞄了眼,一群鬼已经把客厅包围了,门咿呀一声关上,满室陷入黑暗之中,只有他们站立这一块儿的头顶还有小小的灯泡亮着,似乎随时会熄灭般。 李经理的声音变得更慢更渗人:“大师,您……完……事……了……吗?” 向北没理会,继续念。 对对对,就是这样,你看出来了吧?这些都是鬼啊!我靠,有一个都翻白眼了嘿,你看啊! 苏哲内心在狂吼又不敢真说出来,生怕打扰了向北降妖除魔,好不容易向北念经告一段落,睁开了眼,他就期盼着向北来个什么“疾疾如律令!魑魅魍魉滚!”之类的话,眼巴巴地看着向北站起身活动了下胳膊,道:“好了,完事了。” 苏哲:??? 李经理咧开嘴,阴森森地道:“是吗?” “是,这屋子我已经念过经了。”向北镇定自若地道,“有没有想吃饭的可以留下来,我俩也吃不完。” 嘿嘿嘿的怪笑在人群中出现,一群人纷纷说“我要吃”、“我要吃”地靠过来,向北顿时热情起来,道:“我手艺不错的,肯定好吃,你们尝尝!” 眼看着一群鬼靠了过来,苏哲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怒吼道:“你他妈根本就不会驱鬼吧?这么一大群鬼都看不出来吗?” 向北惊愕地扭过头,说出了令苏哲绝望的话:“啊?哪里有鬼?” “我操!”苏哲骂了句,“你到底做了什么驱鬼的事?” “念经啊,一般道士和尚不都是这么做的吗?”向北理直气壮地道,“那天对付执念我不也这么做的吗?” “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 “……” 美色误我! 苏哲如此哀叹时,一群鬼已经脱去了人的模样,化作一条条形状恐怖、面容凄惨的影子扑了过来! ☆、第 9 章 向北的头顶出现了旁白框:事情的发展并不如苏哲所预料般。 苏哲看了只想骂人,都这时候了还能有什么变化? 向北似乎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群魔乱舞,眼看着那些东西就要扑到脸上时他叹了口气,伸出手一指妖魔鬼怪,说:“你们全都停下不动。” 苏哲刚想把骂人付诸行动,就见那些黑呼呼的影子突然停下,像是定格画面般一动不动,他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生怕呼吸大一点就戳破这是幻境,然而,一切都是真实的。 过了好一会儿,确认这些东西再也不动了,苏哲才慢腾腾地坐下,看着向北发懵:“怎么回事?” “说起来有点复杂。”向北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十分失望,“我也没想到这些都不是人。” “不是,你不是抓鬼的吗?天师啊,你连是人是鬼都看不出来吗?”苏哲忍不住吐槽了。 “嗯,这次没看出来,有些明显的,比如那天的执念就能看出来。”向北说。 “废话,那天那玩意儿谁看不出来啊!”苏哲没好气地道,“你总该比普通人多一点本事吧?”不然你是怎么干到今天还没事的,这句话他就没说了。 向北迟疑了下,道:“确实多一点本事。” 苏哲看着向北避开眼神的样子,又想了想这几天的遭遇,突然福灵心至:“你不会是能控制什么东西吧?” 向北微微一瞪眼,又一条旁白框出现了:向北现在觉得苏哲还挺机灵的,和林安口中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一样。 苏哲:“……” 谁他妈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了?我当年好歹也是普通高中考的大学好不好?只不过喜欢运动而已! 突然,苏哲想起当年多少人劝他不要考体育系,白白浪费寒窗数年的苦读,而且体育系又不赚钱,但是他没理会一头栽了进去,虽然也有过后悔,但是大体上这条路他还是走了下去。 “不是控制,是言灵。”向北终于还是说了实话,“所以我说话必须小心一点。” 这么一说苏哲顿时来了兴趣:“真的是你说什么就能成真吗?” 向北转了转眼珠,拿出手机打起字来,之后用手机读音,倒也一气呵成:我说我自己的事一般不起效,随便说都行,说别人一般起效,但是牵涉到比较宏大的项目不行,比如我说一个人晚上会被外星人抓走死掉,他会死,但是外星人不会出现。而且,不能说牵涉太大范围的事,比如不能说地球明天会爆炸,到时候爆炸的八成是我。我曾经在小时候无意说过大事,生了大病差点死掉,所以这方面要特别注意。 苏哲一目十行的看完,惊讶地道:“你打字速度挺快啊。”和你的内心戏一样多。 向北的眼皮一抽,皮笑肉不笑地道:“看了这么多你就关注这个啊?” “这不是顺口一说么。”苏哲琢磨了下,发现还真是对向北这个能力并不是太在意,毕竟他都能看见旁白框了,向北“说什么是什么”好像也没那么特别。 向北笑了笑,道:“那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事吗?” 苏哲一愣,随口道:“没啊。” 向北继续笑:“真的吗?” 苏哲心里顿时有点儿发毛:这货不会发现了些什么吧?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不说了,故意隐瞒确实没错,但是他现在对向北和林安这一挂人有着强烈不靠谱的想法,不提别的,这做菜抓鬼的点子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苏哲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向北顿时笑容消失,叹了口气道:“我想的呗。”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啊?”苏哲摸不着头脑。 “我这不是在找联系么?”向北仰望窗外,一脸悲伤。 苏哲心里有底了,问:“找到了吗?” “没有。” 苏哲算是明白了,这货八成只是一厢情愿,想把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干的事给拉拢在一起,强行把兴趣做成职业。 “你到底会不会抓鬼?”苏哲追问道。 “跟家里学了点念经画符之类的,不太精通。”向北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道,“一般主要还是靠嘴巴说。” 明白了,主要抓鬼的本事还是靠言灵,和做饭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想到这里苏哲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屁股坐下捧起碗道:“我真是信你个邪哦!喜欢做饭就喜欢做饭,还打这么个幌子!” 苏哲看见向北面无表情的,旁白框却出现了:向北心里仿佛被敲了下,突然明白了这么多年来为什么要把两件事生拉硬扯在一起,无非是不想让家里失望罢了。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苏哲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只不过对于莫名被卷进这件事一点儿也不开心,幸好菜还真挺好吃,鱼片清香绵软,入口即化,也不知道向北是怎么做到的,一点儿也不像外卖鱼片送来后那种木渣渣的口感。 “你这个鱼片真好吃,怎么一点儿也不木渣渣的?”苏哲吃得满嘴流油,心情也好了许多。 “噢,我的做法是焖熟或者爆炒,不能放汤里煮太久。”向北道。 “你讲话时总是带个我是不是为了避免言灵的影响?”苏哲问道。 向北点了点头,眼睛盯着苏哲,脑袋边一幅旁白框展开:向北越发觉得苏哲可爱了,即使牙齿上粘着葱。 苏哲:“……” 他默默地把葱从牙齿上舔下来,埋头吃饭,吃两口抬头看看周围定格的群鬼,问:“这些怎么办?” “除掉呗。”向北也开始吃饭,很是随便地道,“留着干什么。” “这楼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鬼?”苏哲疑惑地环顾左右,这些鬼还遗留着一些人性特性,比如有的穿着围裙、有的抱着孩子,普通人同一时间横死可不常见,“全是在这儿死的人吗?” “我来查查。”向北熟练地掏出手机,刷着刷着僵住了,像个木偶般坐在原地不动。 苏哲有些不祥的预感,嘴里的菜也不香了,放下碗筷问:“怎么回事?” 向北把手机展示过来,上面是一则新闻,某楼盘发生地基垮塌事件,整幢楼在半夜陷进地基一半,全楼幸存者不足三人,小区的房子随之被大量卖出,开发商陷于官司,小区无人接盘,剩下的人也不敢住里面,小区逐渐被废弃了。 随着新闻的阅读,苏哲看见房子里的装修慢慢褪色,墙壁出现裂缝,地板摇晃起来,他一个翻身跳起,拉着向北就往阳台跑,这种楼,阳台通常是一个整体浇筑,就算掉下去也至少保证局部完整,呆在房间里或者楼梯间不是被砸死就是埋住,果然,他俩一站上阳台,视野立刻急剧下降,迅速向大地接近。 “蹲马步,降低重心,抱住头!”苏哲大吼道。 向北迅速照做,当最终冲击来临时,俩人好歹保证以膝盖和腿吸收冲击力,完完整整地活了下来! 小区已经大变样了,原本整洁干净的道路变得满是杂草垃圾,全部楼幢都是黑的,没有一处亮着灯,只有大门口那一片有一些亮光,很快,就有两个手电筒顺着路过来了,有男人的声音响起:“什么人?” 苏哲拉扯着向北爬到小路上,回身一看,哪有什么楼啊就是一片废墟,开发商连清理都没做,连外围的黄色隔离带都老旧破烂了。 俩人站在废墟前发了会儿呆。 向北问:“你在这儿这么久没听说过这个新闻吗?死伤这么惨重。” 苏哲没好气地反问:“你做这个业务来之前不查查吗?” 向北沉默了会儿,道:“说得有理。” 苏哲怒:“你这行的竞争也太小了,这样都能接到业务!” “因为我的成功率是百分百啊。”向北理直气壮地道。 俩人相对无言片刻。 一幅新的旁白框出现了:苏哲还不知道,在向北心中他正变得越来越可爱,而这正是好感的开端。 苏哲:“……” 向北好不容易联系上当初介绍业务的人,那人又联系这边的物业,这家物业公司与这家开发商之间也有官司打呢,虽然经过地质堪探,其他楼并不坍塌隐患,但是时不时闹鬼的传闻还是令这个小区的楼价跌到底谷,物业也想着能够消除名声,盘活这个小区。 双方联系了下说清楚后,向北和苏哲就先回去了,毕竟闹了这么久也累了,饭都没吃饱了,苏哲的膝盖受过伤,此时隐隐作痛,明天还得去医院看看。 “你这样算是消除了吗?”苏哲坐在副驾驶位上问。 “明天我再去一趟。”向北道,“后续再做一下处理就行了。” “什么处理?”苏哲问。 “嗯,就是一些表面文章。” 几天后,苏哲从新闻上看见了向北所说的“表面文章”,一位本地知名寺庙的主持为小区作了法,表示从此以后就不用担心了,当然,那些鬼魂早就被向北的言灵清扫干净,主持只不过做做样子,安个心。 “毕竟大众还是比较相信和尚道士。”苏哲嘀咕完冲着厨房喊,“今天吃什么?” 向北从厨房出来,道:“今天咱们出去吃吧,我知道本市有家新的五星主厨开了店。” “你付钱?”苏哲问。 向北笑眯眯地道:“行啊。” 苏哲吃得心安理得,毕竟向北会抓鬼不会跳楼啊,他也是出了力的,只不过,吃饭时看见林安就特别不得劲了。 ☆、第 10 章 向北选择的餐馆当然是有理由的,按他的说法,这位米其林四星级餐厅的主厨和老板闹矛盾了,决定自己出来创业,从小餐馆做起,总有天要飞黄腾达的。所以,苏哲对于这家餐馆破烂的外形以及隐藏在闹市区附近居民小区里的门面就没有多在意,毕竟也有大隐隐于市的说法嘛,但是看见菜单时还是震惊了。 一碗蛋炒饭卖一百九十九,这是抢钱吧? 不对,抢钱都不如这来得快! 苏哲沉默地看了会儿菜单,抬眼看了看向北,这位倒是镇定自若的,他不由得开口道:“你确定请客吗?” 向北笑起来:“确定。” 苏哲环视一圈,饭点时间店里只有他们这一桌,可以称得上是萧条了,他凑近了向北小声道:“这也太贵了吧?” “食材好……吧?”向北最后上扬的尾调昭示了他也没有把握的事实,“反正我请客,你随便点好了。” 苏哲盯着向北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一处旁白框出现:省钱令苏哲的魅力成功上升了。 苏哲:“……” 省钱?呵呵。 说起来苏哲的十年恋情戛然而止还有向北一份功劳呢,毕竟白月光一直没有另一半,难免令林安这种渣春心萌动,亲眼看见神颜之后更是难以克制,当然,他也知道这不能怪向北,不过人嘛,哪能没有一点小情绪呢? “行,我点了。”苏哲笑眯眯地道。 佛跳墙一份19999,炙烤香米炒饭一份199,松露羊排一份999,白玉豆腐汤一份699,一圈点下来,苏哲发现这家老板还真喜欢九这个数字啊,基本上所有的菜品都是以九结尾的,而且全菜单就没有一百以下的东西。 他报菜单时报一个偷瞄一眼向北,发觉这位淡定如常,至少脸色上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他期盼着出来一个旁白框透露点底细也落空了,实在看不出向北的想法,转念一想也算了,反正有得吃还不用付钱怕什么——等一下! 苏哲突然冒出来一个可怕的念头:这货不会是准备吃完把他丢下溜走吧?我靠,他点这四个菜就要两万多了,倒不是说真的付不起,但是一顿饭吃出这个价他感觉吃的不是饭,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苏哲想再确认一下又觉得太唠叨了,担忧万一向北原本没有这个想法,被他一提醒有了怎么办? 想想都觉得可怕! 苏哲纠结得不行时向北已经点完四个菜,他顿时有些良心发现,劝道:“太多了吧?吃得完吗?” “我吃过这家老板工作的那家餐厅。”向北道,“量都不多,我觉得他这家餐厅也不会太多。” 事实证明,向北在饮食这一块的判断很准,所有的菜都跟给鸡吃似的,一个精美大盘中间摆着一小撮漂亮的菜品,苏哲觉得自己能做到一口一盘。 无论如何,这么贵的菜吃一次也算是回本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苏哲以虔诚的姿态夹了一份羊排送进嘴里,然后就定住了——羊排太老了又不酥脆,必须得啃才行,稍微牙口差一点还啃不动,好不容易撕扯下一条来又感觉咸得不行,是那种盐在嘴里化开来的咸法,完全可以想像厨师拿起一把粗盐直接往羊排上一洒的豪迈劲头。 苏哲一脸嫌弃地放下羊排,看见对面吃小炒肉的向北也默默放下了筷子,皱起眉头。 “这家餐厅的老板是不是原来做西餐改行中餐了?”苏哲没好气地道,“一份999就这水准啊?” 向北叹了口气,一付惆怅的语气道:“大概是离开了那家餐厅失去了灵气吧。” 苏哲吐槽道:“你这形容词就用得离谱,反正前面也用‘大概’这个词,直接说就是了。” “万一呢?”向北重新拿起筷子挟起了双菇汇,“总要留有余地。” 世上事大抵如此,不过,有时候事情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苏哲和向北吃了一圈,没一个菜能够达到价格水准的,有些菜也不能说难吃,一般水平吧,但是和价格一比就显得和抢劫一个感觉,以口味来说顶多路边快餐馆的水准。 “他这菜的口味倒是挺符合装修水准的。”苏哲无奈地道,“我现在怀疑是不是只有我们这种冤大头来吃。” 向北撇了撇嘴,道:“慕名而来的嘛。” 本来花大价格吃了一顿难吃的就不开心了,尽管不是苏哲的钱一样开心不起来,这种情绪在看见林安进来时到达了顶点。 林安和苏哲在一起时就没有吃过上千的饭,职业需求什么的是一码事,俩人在一起过日子怎么也不可能舍得吃一顿上千,毕竟要为以后买房规划,现在看见林安带着一位陌生帅哥进来,苏哲的心情哪可能好得起来,问题是,这餐厅就这么点儿大的地方,而且只有他们这一桌,林安一进来双方就直接对上线了。 林安一脸惊喜的表情,当即甩开帅哥的手走了过来:“北北,好巧啊!” 向北一反与苏哲相处时的活跃,眼皮子撩了一下,“嗯”了一声算是完事。 林安的眼神这才转到苏哲脸上,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也在这里啊。” 苏哲都不知道该回什么好,他以为自己能淡定的,以为自己能无所谓的,真正亲眼看见了才觉得情绪这种东西太讨厌了,无论怎么克制他还是会想起浪费的十年,这感情断得太突然,以至于他处于一种休克状态,林安这突然出现一下子把他打回原形了。 幸好,林安的注意力也不在苏哲身上,随便应付了一句就在向北身边坐下,开始唠叨:“这里听说是四星米其林餐厅主厨的店,新开的,你既然喜欢做菜肯定愿意结交这样的朋友,就想着先来探探店,以后有机会带你一起来,没想到你先来了。” 向北喝了口水:“哦。” “你还想去哪里,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啊,N市我很熟的。”林安热情地道,似乎完全忘了身后还有个陌生帅哥。 这位帅哥大概与林安也刚认识不久,见林安不理会也不激动,径自在方形桌最后一个空边坐下,神情自若地对苏哲道:“卫玉安,很高兴认识你。” “苏哲。”苏哲报上姓名,深呼吸一次缓和情绪,“你和林安是朋友?” 卫玉安眨了眨眼睛,道:“炮友。” 苏哲愣了下,刚控制住的情绪又凶暴起来,挤出个难看的笑容道:“刚认识的吗?” “没有,我们认识有四五年了吧。”卫玉安挤了挤一只眼睛,“我看你也是圈里人,有机会一起玩啊,身材很不错啊你。”说着他的手就搭上了苏哲的肩膀。 苏哲完全没想到卫玉安这么开放,他在还未玩得开之前就认识了林安,自然也就缺乏花天酒地的经验,听说是听说过,亲眼见过没有,正发懵时桌子对面传来两声咳嗽。 一声来自于林安,另一声来自于向北,俩人的视线都盯着卫玉安。 “唉呦,有必要这么激动吗?你俩什么关系?”卫玉安笑意盈盈地看了看向北,“难道你俩不是一对?” “不是。”苏哲赶紧道,“向北是直男。” “对,你别瞎闹!”林安也跟着道,“这位是我前男友,向北是直男。” 卫玉安看了看向北,噗嗤一声笑出来:“哪里看出来是直男啊,他看你这位前男友的眼神可不像直男。” 林安脸色彻底黑了,压低了声音道:“少嘴贱。” 卫玉安“嗤”了一声,不屑地道:“少来这套,老子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装什么正经!” 苏哲有点听不下去,最主要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安,为了不要当场失态他只得插嘴道:“吃完了咱们走吧?” 向北的面无表情温软了一些,转头对林安道:“你请我吗?” “请!”林安立刻咧开八颗白牙激动地道,“我请你,北北!” 这番豪言壮语在看见账单时消减了一半,林安勉强干笑一声,道:“你俩吃得真不少啊。” “这家店的菜量少。”向北不耐烦地道,“你不结我就去结了。” “我来我来,北北你不要动!” 林安赶紧去柜台结帐了,不得不说这家餐厅从菜品到服务都没有一丁点四星级餐厅的水准,服务员有两三个,但是结帐还要去柜台。苏哲更没想到的是,林安结帐的时候向北站了起来,淡定地道:“走吗?” “啊?”苏哲有些懵逼,“林安还没结完账……” “他这不是在结吗?没我们什么事,走吗?”向北一付理所当然的语气道。 苏哲只考虑了一秒就答应了,能够脱离这个修罗场简直是求之不得,等到了外面,回头看见林安急匆匆地追出来左右张望的样子,他突然有些心酸,忍不住道:“你知道林安喜欢你吗?” “知道啊。”向北给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所以我这不是给他机会帮我付钱了吗?” 苏哲震惊了:“不是,等一下,你觉得你这是在做好事?” 向北侧过脸来,居高临下地道:“我逼他了吗?” “没有。” “我说过什么承诺吗?” “没有。” “那我有什么错吗?” 苏哲实在没办法把那句“没错”说出口,恰在此时,他看见了新的旁白框:向北觉得苏哲很纯情,看起来很好骗的样子。 苏哲瞬间下了决定,还是赶快把向北这尊大神送走好了,玩不过! ☆、第 11 章 林安的电话轰炸在半夜追了过来,苏哲从梦中被吵醒,一脸懵逼地盯着显示为“亲亲”的号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谁,本该毫不犹豫地掐掉,但是他就这么侧躺盯着手机好半天不动弹,一直到铃声消失为止。 说一声再见有多难?为什么要这么纠结? 苏哲了解林安,这时候打过来八成是喝醉了——以前他认为是单纯地喝醉了,现在想来恐怕是和炮友一起喝醉了——心里想起了向北又不敢去打扰,从目前的相处来看,他觉得向北八成是夜里关机的类型,所以心里苦的林安就打电话到他这儿来了。 俩人间还有什么好说的还真有,他有点奇怪林安居然精准地把要带走的东西一样不落,他可不行,一直丢三落四的,脑袋受过伤记忆力就是不太好,所以他养成了记笔记的习惯,一些几天或者十几天后要做的事必须记下来,不然很容易忘记,智能手机普及后就改成在手机上记,没事时就翻开手机看看备忘录。 本该睡觉的苏哲想来想去莫名睡不着了,他干脆坐起身,打开灯和手机,给林安发了条微信过去:【我给你买的手机什么时候还我?】 苏哲并没有抱太大期望能讨回来,没想到林安很快回消息了:【你是不是勾引北北了?】 苏哲果断回了一大段脏话过去,恨恨地打着字:【你赶紧把你的北北带走,我看着恶心!还我手机!】 【我的北北这么帅这么好看,你看看你自己配得上吗!】林安似乎不解气,一条接一条的音频消息发过来,点开一听,全是含糊不清的醉话,诸如“把我的北北还回来”之类的。 苏哲最终还是关了手机,可惜也睡不着了,看看天色四点多,再回笼睡又有点晚,无奈之下只得起床,看着家里有点乱决定动手收拾,忙着忙着天亮了,出了一身汗,洗个澡后感觉舒爽多了,就是膝盖有点痛。 做武替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无病无伤的,苏哲运气算是好的,没有受过留下后遗症的重伤,更没有致死,有些动作事后想想都害怕,只要偏一点点可能下半辈子就只能半边身子动了,至于是上半身还是下半身又或者左右半身,全看运气。 如果真出了事,林安八成第一时间消失吧? 想到这儿苏哲又有些庆幸,幸好向北来了,林安直接暴露原型,不然等到他遇上人生大事低谷时分手那才叫一个绝望,他现在好歹身体亚健康,小有积蓄,人生还过得下去…… “你在切洋葱吗?”向北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苏哲赶紧吸吸鼻子,道:“没有,我就想下个面。” 他下的面可都是酱油光面,一勺酱油一勺鸡精一勺猪油再加点葱花一个蛋,简单方便,林安一开始吃时还赞过口味特别,吃了一两次就再不肯吃了,开始撒娇换别的,再后来直接说“这么难吃的东西只有□□才有人吃”之类的话。 现在想想,苏哲只想顶一句:□□时你要是碰上这个能把碗都吞下去! “一直吃你的饭有点不好意思,今天我起得早,不跑步,顺便给你做个早饭。”苏哲说道,“就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我手艺一般。” 两只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向北比苏哲高大不少,正好能把他拢在怀里,两只手分别覆盖着他的手:“切东西不能这么切,会切到手,左手指尖要弯曲起来,用第二指节抵着刀背,这样移动。” 苏哲僵住了,长这么大还没有谁和他这么亲密过,当然,他和林安上过床,也亲亲爱爱过,但是并没有这种普通生活模式下的亲密动作。 我操,这时候回想起来和林安在一起时的亲密活动还真仅止于上床,平时根本没有小情侣那种粘粘糊糊的劲儿,一开始时手机上聊天也很多,但是见面了却连手都很少拉。 林安以前说要低调,苏哲信了,同居后也没有怎么粘糊,他当时以为老夫老夫很多年,感情自然转变成亲情了,现在想来,亲情个大头鬼啊,根本就是没感情了! 一想到这里,苏哲就感觉手里的菜刀利了几分,切下去的动作也重了不少,仿佛切的不是葱而是林安的狗头,最好还要肥瘦分开,全都细细切成臊子…… 胳膊突然被捂住,劲儿不大,苏哲稍微一挣就挣开了,倒是令他清醒了过来,停下了跺菜板的动作。 “你怎么了?”向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没什么。”苏哲生硬地道,“你出去等吧,我一会儿就好。” 向北没吱声,片刻后伸过来的胳膊收回去了,听到脚步声一直去到客厅苏哲才放松下来,感觉眼睛热热的下意识抹了把眼,随即想到才切了葱,不由得暗骂一声……十分钟后,端着面出现在餐厅的他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被葱辣的。 向北歪着脑袋,英俊加上可爱简直爆炸般的吸引力:“你是在哭吗?” “我切葱的手抹眼睛被辣了。”苏哲这会儿倒是挺感谢葱的,好歹是个借口,“吃吃看吧,除了快餐面我只会下这个了。” 向北吃东西倒是慢条斯理的,很有品的味道,吃完两口后还停了下似乎在回味般,之后他抬起头郑重地道:“我觉得很不错。” 苏哲笑了下:“我知道我什么水准,你能吃得进嘴就不错了。” “不是恭维,我是真觉得很好。”向北表情认真地道,“油脂、盐和淀粉是人类品尝过最原始的美好滋味。” 苏哲一想,这话还真是事实,原始人最初的烹饪不就是烤肉么,他心情不由得好了许多,正觉得向北也不坏时,就见到了一幅旁白框:向北认为苏哲很可爱,那种打一拳会哭很久的可爱。 苏哲:“……” 尼玛差点儿忘了这货也是个大魔王,渣到浑然天成的货色,还是赶紧送走吧!而且你对我的观感到底错误到什么程度?为什么总是用可爱这种词?我就算身高比你小体格可不比你差,一秒撩倒你的好吧?当然,你不许用言灵! 腹诽了一大串,苏哲默默地吃完饭,手机又响了起来,他默默祈祷了一句不要是林安——他需要时间来脱离对林安的情绪,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幸好,这是工作电话,他接起来听完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有工作要进组,那就意味着必须离家,向北自然也不可能住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苏哲笑得很和蔼地道:“我有工作,要进剧一段时间,你工作完成了吧?” “完成了。”向北点头道,“N市的工作就是那个小区的,账也结完了,我现在没工作。” 苏哲总觉得向北这段话的重点不太对,不过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和向北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后面那句“我也该回家了”,无奈之下只得暗示道:“那你在N市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呀。”向北一脸无辜地道,“你还有事吗?” “我?没啊,我工作不在N市,在HD,要进剧,住那里。”苏哲自觉已经把暗示讲得很明显了,但是向北就是不吱声,保持微笑和他面对面。 我操,这货故意的吧? 苏哲保持着笑到抽筋的脸,没好气地道:“我都走了你还住这里啊?” “我付钱了呢。”向北理直气壮地道。 苏哲这才想起来当初是他一千一晚把房间租出去了,不过,这情况不是变了嘛! “我要出去了,不放心陌生人住家里。”苏哲终于把话说开了。 向北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手捂着胸口道:“我们还算陌生人吗?” 苏哲:“……” 还真不能算是陌生人了。 苏哲有些急了:“那我不租了,你可以走了吧?你不回家的吗?你接下来没有工作吗?” “我接工作比较随缘,不管是厨师还是清理凶宅都不是固定工作啊。”向北一付耐心解释的态度,“所以一般我是在工作城市租一段时间房子,等有了新工作再退租,你这样的熟人房子最适合了,不要押金。” “但是我租的贵啊!”苏哲叫起来,“三千块都可以租一整套了!” “哦,我知道啊,所以我就转了三天的。”向北微笑着道,“下个月再给,三千一个房间没问题吧?” 苏哲:“……” “你不要钱吗?” 苏哲:“……” “你就算走了,这房子里有什么值得我偷的吗?” 苏哲:“……” 完全不想说话。 苏哲觉得林安渣的水平其实不高,完全是他段位太低,被虐菜了,但是向北这渣的姿势不一样,就是那种全角度、多方位、无懈可击的渣法,再加上向北的绝世美颜,根本就是降维打击! 知道他渣,但就是没办法拒绝! 苏哲认输,决定一个人进组,反正家里真的没值钱东西,手提电脑和手机都带上那家里最值钱的似乎也只有电视了,向北偷电视这种猜想过于无厘头,他根本不去考虑的。结果,在他买好了票提着行李出门时,发现向北也背着他那个大包站在门口,一见他就道:“我准备好了。” 苏哲一头雾水:“你要去哪?” “和你进组啊。”向北道。 苏哲:??? “你和我进组干什么?” “我觉得你们应该也缺厨师吧,而且我还没见识过剧组呢,想去看看啊。”向北道。 苏哲这次拿出了决断力:“不行。” 向北微微一笑,道:“你会带我去的。” 苏哲:“……” 我操,言灵了不起啊! ☆、第 12 章 事实证明,有言灵就是了不起,苏哲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一百般不乐意,还是等向北上了车才踩下油门,一路上他时不时就拍一下方向盘,扇自己几下,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无论干什么都没办法消除“必须带向北一起进组”这个念头,简直如同着了魔! 在苏哲扇到第三个耳光时手被抓住了,向北一脸又好笑又奇特的表情:“你把自己扇成猪头也没用,你一个普通人抵抗不了的。” 我,普通人?我算是普通人吗? 苏哲眼前的挡风玻璃上出现了一幅旁白:这一刻他并不知道,向北正在脑补他哭喊着抱住自己大腿恳求不要分手的模样,令人愉悦。 苏哲:“……” 愉悦你哔——! 苏哲真的郁闷,上高铁后更郁闷了,向北当场补的商务座,他买的二等座,虽说时间不长只有几个小时,但是这种差异还是令他无语。乘着一个人时他仔细整理了下最近发生的事,无论如何首先划掉“向北喜欢上我”这个选项,从哪个姿势来看向北都是以一种猫玩老鼠的戏谑劲头在玩,而他就是那只老鼠,要说他对向北的恩惠,大概也就是把他从废墟里救出来吧……我操,这样说起来这个恩惠还挺大的啊?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啊! 苏哲:“……” 不不不,别瞎想! 怀揣着种种念头,下了车的苏哲还是硬生生在出站口等向北,他无数次想着“快逃”都不成功,腿就是迈不开,这种烦躁的情绪在看见向北被几个妹子包围着出来时更加高涨了。 苏哲终于亲眼见识到碰见帅哥时妹子们会有多主动:一个妹子刚试图挽住向北的胳膊,另一个妹子似乎不经意地挤了进来,非常自然地一手挽向北一手挽妹子,一切都水到渠成,完全没有任何做作,可以说段位很高了。 向北就这么众星捧月地走了过来,两手空空,一大堆行李全是妹子们拎的,而且还有妹子因为没拎到行李拉长了脸,简直不可想象! “这是苏哲。”向北说。 苏哲发现向北在说话方面还是挺有道德,说到别人时从来都是客观地形容状态,不会加入主观想法,比如不会说“这是我朋友苏哲”,某种程度上十分严谨。他正感叹着时,妹子们的眼神已经如同利剑般刺了过来,向北视而不见地把行李放在他的小推车上,还拍了下肩膀,他已经听见有妹子小声嘀咕“这两人什么关系”,并没有任何好奇而是严厉的防备。 防备个啥啊,虽然我是GAY但向北可不是你们想像中的良配啊! 向北对苏哲与妹子们之间的眼神交锋似乎毫无所觉,自然而然地催促道:“走吧。” 俩人顺着人流挤出车站时,后面还有妹子叫着“加个微信”,苏哲回头看了眼,是个扎着马尾的清纯妹子,以他常年浸淫剧组的眼光来看颜色也是很不错的。 “商务座有这么多人吗?组团出来玩?”苏哲不太能理清妹子们的成份。” “我去餐车碰上的。”向北道,“想着有人免费帮搬行李也不错。” 苏哲沉默了下,不可置信地道:“你找妹子搭讪就是为了让她们帮你搬行李?” “我没搭讪。”向北道。 “是她们主动搭讪你?”虽然也不是不可能,苏哲还是觉得机率比较小,女孩嘛大多比较矜持。 向北:“我笑了下。” 苏哲:“啊?” “对妹子们中最不好看的那个。”向北说这话时没有任何得意的情绪,只是单纯描述一个规律,“其他妹子就会来搭讪我了。” 苏哲:“……” 旁白框恰如其分地跳了出来:向北觉得尽心传授搭讪秘诀的自己太慈爱了。 慈爱?慈爱?!慈爱是什么鬼? 苏哲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忍不住道:“我说啊,你是不是觉得这是个可以使用的技巧?” 向北侧过身,一脸惊讶地道:“怎么可能,长得不好看怎么用这一招?” 苏哲:“……” 真的不想理这货。 苏哲一肚子抱怨地上了往HD的班车,HD现在不仅仅是拍摄基地也是观光点,每天不仅有许多讨生活的群演过去,还有大批游客,再加上娱乐记者、剧组的工作人员以及怀揣着演员梦的草根演员等等,鱼龙混杂,人一多自然交通就发达,他对HD很熟悉,直接去剧组所在的酒店,再和武指打个招呼签个到就行了,有些小剧组甚至连这一步都不需要,自己开个房、自己跟去片场、导演让你上去做完动作后等导演说过了,直接找财务领钱,有些连财务都没有,找剧务或者随便什么名头领,甚至还有找导演领,导演说等等于是就等到当天收工给忘了的。 这些年武替做下来,苏哲也算是见识了人情冷暖,剧组里暖的很少,大家都是来赚钱的,这次碰上散了组还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再见,自然不会有什么经营感情的想法,只有一些混得久的老人才会比较自在,至于演员那是另一个世界了,刀光剑影都是无形的,相比之下倒显得工作人员的圈子更温情一点了。 这次的剧组算不错的,以前帮忙救过急的一个武指介绍,预算比较充足,流媒体背景,愿意给钱,各方面条件也比较好,据说这家流媒体一直没有涉足自制剧的门路,上层有点急了,于是急匆匆搜罗了好几个热门IP同期开工,就看哪个剧能一炮而红了。 “我觉得哪一个都红不了。”苏哲撇撇嘴,小声嘀咕,“全是穿越剧还全是穿唐朝,自己打自己嘛这不是。” 向北一路上津津有味地听着情况介绍,听到这儿道:“这不是有点儿像养蛊嘛。” 苏哲一听,来了兴趣,凑近了向北道:“真有养蛊这回事吗?” “有。”向北露出嫌弃的眼神,“全是虫子脏死了,和我的饭抓鬼方针相冲。” “你算什么饭抓鬼方针……”苏哲没好气地道,“还不是靠言灵。” 向北歪着脑袋叹道:“我觉得总有一天能实现的。” 苏哲失笑:“嗯,那你慢慢觉得吧。” 剧组所住的酒店不一定能证实剧组的经济实力,有些取景在荒郊野外的剧就算想住好地方也没有,不过在HD这条定律还是成立的,毕竟这儿什么酒店没有啊,就看剧组愿不愿意出钱了。 这次的酒店算是正规的快捷连锁,剧组包了一层楼,下面一层是一个民国剧组,上面一层是一个清宫戏,现代剧一般不来HD拍,来HD的大多数都是有取古代景需求的,所以拍的戏内容也很相近。 与观众们想像的不同,HD每天产出的剧比播出的可多多了,许多剧拍出来根本没有播的机会,或者只在某些不起眼的角落几天连播,观众连印象都没有就下了,全国各大卫视、电视台、央视本来就很多了,现在还有各种流媒体掺和进来,以及各种各样原因组成的各种各样剧组,圈外人想在这儿有目的地找哪个剧组几乎是不可能的,根本辨别不出来。 所以,当向北提出自己转转的要求时,苏哲迫不及待地答应了:“去吧去吧,好好玩玩。” 向北转身走了几步又回来,对着苏哲微微一笑:“你可不能丢下我哦。” 苏哲:“……” 脏话说不完。 苏哲忙着向剧组报道,请武指吃饭时脑中想的却是向北在干嘛,会不会走着走着被人看中拉去做演员,毕竟凭向北的颜值是很可能的。一般来说,大街上被星探看中成为明星的几率差不多和陨石撞地球,星探也是有活动范围的,工作很忙了哪有闲工夫为了不知道哪天出现的帅哥美人乱逛?想要被星探发掘首先要在星探活动范围内出现,普通人的生活如果与娱乐圈无关,长得再美一辈子不被发掘也是正常的。 向北的绝世美颜比一般档次还要高,苏哲很有把握会有星探看上他,如果他愿意去混群演什么的就更好了,他就可以顺利摆脱这个累赘……我到底是为什么惹上这位大神的? 苏哲突然发现与林安分手的悲伤被冲淡了不少,事情一件接一件,除了林安出现其他时间他真的没空去想这件事,不过,既然此时想到了,他自然而然地掏出手机给林安发了个消息:手机什么时候还我? 想要随时还你,向北在干吗?林安很快回了消息。 不知道,你寄回到我家里,苏哲继续道。 我警告你,向北不是你能惹得起的,林安孜孜不倦地道。 苏哲收起了手机,懒得理会神神叨叨的林安,越理会越觉得过去的自己不是个玩意儿,他正暗自惆怅时,包间门突然被敲响了,服务员钻进来一个脑袋:“苏先生,有一位姓向的先生你认识吗?” “他认识。”随着声音向北推门而入,“对吧?” “你真的认识?!”另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追着进来了,“兄弟,你是来砸我场子的吧?!替身比正主还帅,搞什么!” 苏哲捂着腮扭过脸,很想装鸵鸟不看。 ☆、第 13 章 这位吵闹的演员苏哲认识,以前一起合作过关系还可以,在剧组时称兄道弟离了组就没什么联系了,彼此算是熟人的范围。 闻海近几年正处于上升期,科班毕业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上来,很少见不恰快钱的年轻演员,略有小成并且作品扎实,这次选的剧也是偏历史正剧系的,不愠不火地一直在等待机会想往大屏幕发展,他这次遇上向北是巧了。 向北的模样惊艳,在HD很容易被误会是哪家新晋小生或者来找机会的素人,不会引起围观,顶多拍个照发发问这是谁家的新人。苏哲是知道这些事的但是不想提,他第一次来正是感兴趣的时候,左转转右转转,时不时还仗着颜值混进哪个片场看新鲜——大家都以为他是哪个演员不会在意——就这么着尝了网红店、蹭了旅行团,一番玩乐下来不说心满意足也是挺快乐的。 最后,向北还真找着了苏哲的剧组片场,确实是巧合。苏哲说过剧组名字,他则是实打实地乱撞上,既然看见了当然不可能放过,这次他没能混进去,剧务注意到他了,以为是别家来打探的,凑上来问身份。 向北眼都不眨一下就把苏哲卖了:“我是跟着苏哲来的。” 剧务哪知道武替是谁啊,莫名其妙地道:“苏哲是谁?” “噢,他应该是你们的武替。”向北解释道,“就是你们这个剧。” 剧务不可置信地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向北,有点不太肯定地道:“你是做武替的?” 向北就是这样,不能答的坚决不给出肯定的答案,一定是模模糊糊的,被这么一问即不摇头也不点头,就这么微笑着。 剧务哪知道怎么回事啊,拉了个在片场值班的武指问了下,查明白真有苏哲这么个武替后就不在意了,指着向北道:“他是你们的人,苏哲带来的。” 值班武指是认识苏哲的,看着向北一头雾水,问:“你和苏哲一起的?” “对啊。”向北道。 两方的意思就这么讲岔了,武指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和向北一起做武替的”,向北的意思当然是“我和苏哲一起来的”,武替肯定是误会了,向北是不是误会就不一定了。 总之,误会的值班武指一边吩咐化妆服装那边准备,一边把向北拉到男主角闻海面前讲解替身动作时,闻海一看向北的模样就炸了。 武替当然大多数是远景,就算近景也要想办法把脸遮了啊,但是有时候背影或者侧脸还是能看出来,苏哲就是因为脸长得“平凡”才会得机会多多,所谓的和谁都有那么一点儿像但是又没什么特色,但是,向北这么张脸,除非全远景一点儿都不露,不然很容易引人注意,再说了,万一来个有心人照个替身与演员的合照流传出去,让演员以后还混不混了? 演技这种事外行不一定看出来,脸是一定能看出来的! 闻海当即就怀疑是不是有谁在整他,找个借口说休息,赶紧让助理打听了这是谁带的新武替,一打听到苏哲的名字立刻就出来找人了,而且是亲自找,毕竟武替这个圈子很封闭而且挺团结,以势压人最不明智,他正在上升期的关键不想节外生枝,还是决定亲自来,更何况他和苏哲还有点关系呢。 苏哲从闻海与向北的讲述中拼凑出了前因后果,只觉得头立刻就疼了起来,好像有人拿着胶水把他从后颈到后脑全都粘住了,完全不想理会这俩人只想回酒店洗澡睡觉吃饭,奈何社畜是没有选择自由的,更何况他这种无社保无合同的社畜。 “闻哥,你搞错了,他不是武替,你看他那身肌肉也能看出来根本就不是做这行的啊。”苏哲无奈地道,“你们真是误会了!” 闻海半信半疑地道:“真的?” “不是,他哪一点像武替啊?”苏哲哭笑不得地道,“你看他像吗?” 闻海看了看向北,向北毫不示弱地瞅回去,还顺利附赠一个微笑,看得他心惊肉跳地:“是不像。”太他妈显眼了,这货就不是个能泯然众人的角色。 “张指导肯定是和他说岔了,他这人说话含含糊糊的,容易让人误会。”苏哲毫无心理负担地把锅往向北头上扣,“他脑子不太好。” 闻海瞪大了眼睛,越发怀疑了:“是吗?” “真的,你看我们说了这半天他除了笑干啥了?”一提起这事苏哲就来气,“笑笑笑,笑你个大头鬼啊!” 向北收敛了笑容,道:“我也不是故意的。” 反正故意的你也不会承认! 闻海的情绪缓和了下来,还和苏哲说了几句玩笑话,这事算是揭过了,一直默默旁听的李指导突然道:“那你这是朋友来参观的吗?” 苏哲随口道:“我哪知道,他非要来。” “要不要试试机会?”李指导热心地道,“隔壁有个网剧,霸道总裁那种,我看很适合你这朋友啊。” 苏哲瞥了眼向北,得到一个咧嘴微笑,不得不说,向北正好是这几年空缺的成熟稳重总裁型,新出的男演员大多数都偏纤细款,男子汉型的缺乏些贵气,上了年纪的威严贵气是有了但是年纪又大了,而且演了这么多年什么类型都演过,观众也看得腻味了,需要一些新面孔。 向北正好填补了市场空白:年轻贵气,其中贵气就是难得,演技可以练、人设可以塑造,但是脸很难大改,气质更是难以捉摸,演员不像生活中的真人社交,往往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张脸。 “你多大?”苏哲不由问道。 “三十一。”向北道。 “哦,年纪是大了点。”李指导说道,“不过没关系,看起来年轻就行。” 苏哲好笑地道:“李哥,你这说的他好像马上就要去当演员了一样。” “唉呀,他长这么张脸,不试一下多可惜,老天赏饭吃都不吃啊?”李指导开玩笑道。 苏哲瞄了眼向北,这货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桌上的菜,一付什么也没听见的模样,他确信这货没听,因为旁白框这么写的:向北确信这一桌菜只有那盘白肉是出自大厨之手,其他全是学徒提前备好的。 对哦,这货热爱的是厨艺。 “其实他是个厨师。”苏哲灵机一动,道,“新东方学过的,他在找工作呢,剧组要不要厨师?” 闻海喷出了嘴里的啤酒:“谁?他?厨师?” 李指导也张着嘴一脸痴呆地道:“他、他想当厨师?” “是啊,我吃过,可好吃了。”苏哲来了兴致,“他厨师证没考下来,没人请啊,所以这不是跟我来这儿找机会了。” 李指导和闻海面面相觑了下,干笑道:“这帅哥的喜好就是不同啊。” 闻海倒是笑了起来:“如果这样的话,剧组请了也可以啊,现在好像一直是定盒饭吧?” “对。”李指导报了个名字,“这家真的不好吃,换老板了,炒的菜又咸又腻,油感觉也不新鲜。” 有些剧组有钱就会租个带厨房的房子,请个厨师,钱倒是省不了多少,毕竟外面快餐大批量采购还是有优势的,不过吃起来就舒服多了。 把每个菜都尝完的向北终于放下了筷子,道:“其实我的主业是凶宅清理。” 闻海这次终于把啤酒呛进了气管,咳了半天勉强道:“凶宅……那种清理案发现场的吗?” “不是,和灵异有关的。”向北笑眯眯地道,“如果有这方面的需求可以找我,那当然,如果有厨师的工作也可以。” 李指导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懂得太多了。” “我还行吧。”向北说道,“凶宅清理的成功率是百分百,放心吧,都是事后收钱的。” “嗯,他这方面确实挺行的。”苏哲就没有拆底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种傻事他才不会干。 接下来,原本怒气冲冲的闻海很快和向北打成了一片,兴致勃勃地问了许多这方面的事,向北挑挑捡捡地回答了,说话很分寸,李指导也加入进来,三人聊得热火朝天,一时间原本的请客主角苏哲倒成了局外人。 这场景多么像苏哲、林安与向北的关系,原本稳定的关系在向北出现后瞬间断裂,无法抗拒的降维打击令他根本无法抵抗,那离得远远的总没错吧? 四人喝着酒吃着菜,气氛热络得仿佛多年不见的兄弟,苏哲正想着怎么把向北这货给哄骗走,就听向北说道:“我看你的脸色不大好啊,说不定住的房间有点问题,晚上会见到不干净的东西哦。” 苏哲一口啤酒呛到鼻子里,几乎是喷到面前的桌上,正手忙脚乱地擦着嘴呢,旁边有人递过来一张纸,他转头一看,向北正一脸迷之微笑地看过来,顿时很恼火:“你瞎说什么呢?” “我没有啊。”向北一脸无辜,“我只是说我看见的嘛。” “唉呀,这种事不用多在意啦!”李指导打着圆场,“咱们都是大男人,阳气足,谁怕这个啊!” “就是。”闻海笑容有些微妙的鄙视,“这些都是酒桌说笑而已,不用太意。” 苏哲能说什么,就算把真相说出来恐怕也没人信啊,而且,他看见闻海头顶出现了旁白框:这个人还不知道已经落入了向北挖的坑,动摇三观是依赖与爱恋的第一步。 苏哲:“……” 向北你真的够了! ☆、第 14 章 林安那种渣法,苏哲还比较能理解,无非是追求家中红旗飘飘、外面彩旗不倒,男人在色上面的终极梦想三妻四妾而已,没什么新意,不像向北这个渣法,比较突破苏哲的想像力。 苏哲百分百肯定向北是知道自个儿是个渣的,但是他渣起来毫无负担也毫无目标,就像在火车上为了找人搬行李他就随便放个电,类似于随心所欲地使用自我魅力并且不负责任。 仔细说起来,向北还真没有什么责任,一切都是他人的自作多情罢了,他只是笑了笑,说两句模棱两可的话,再假装什么也没做就行了。 饭桌上众人谈笑风生,下午还有戏也不能留太久,好不容易结束了饭局,等只剩苏哲与向北两个人后,他凑近了向北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向北疑惑地“嗯”了一声,又是那付无辜又迷茫的表情:“什么干什么?” “不是,你在向闻海放电啊!”苏哲不自觉一付兴师问罪的势头,“而且你为什么要向闻海用言灵?” “他不信有鬼啊,我纠正一下他的观点有什么问题吗?”向北淡定地道。 苏哲沉默了两秒,道:“通用让他见鬼的方式?” “对啊。”向北笑。 苏哲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着,等回到酒店房间,看见向北恍若无事般跟进来,他真的有点忍不住:“不要这样玩弄人心。” 正在找行李的向北愣了下,道:“我吗?” “闻海是个直男,而且还是个明星,如果他对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你知道会引起多大的麻烦吗?我是说他的麻烦。”苏哲以这辈子前所未有的诚恳态度道,“你根本不在乎闻海,也不在乎我的工作或者拍片什么的,你只是来找个乐子,等别人深陷麻烦时转身就走,根本不管别人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你能不能有点良心啊?” 向北思考了一两秒,歪着脑袋,带着一丝戏谑道:“所以,你觉得你和林安分手全是因为我吗?” 苏哲被噎住了,肯定的回答怎么也说不出口,毕竟他很清楚,他和林安分手是因为林安是个渣,他很怀疑就算没有向北,迟早有一天林安也会离开,不一定是因为男人,也有可能是因为女人,无论如何,林安的未来并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情绪的波动是最难隐藏的,尤其是变故的余波还没消除,苏哲几次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眼眶浮起的热度又把话咽了回去,最终只变成一两声难以辨别的哽咽,他深吸口声,转身开始收拾行李,洁白的床面上的旁白框却出卖了崩溃的情绪:看着苏哲陷入痛苦中,向北感到了微妙的愉悦,一方面是出于正确的立场,另一方面则是眼含泪光的苏哲看起来十分美味。 日你仙人板板哦! 苏哲的悲怆情绪瞬间替换成了战斗激情,拿衣服的动作如同手捶渣男,往死里撕那种,结果等他去了片场发现了更崩溃的事。 向北得到闻海和李指导的大力推荐,经过导演面试——面试个大头鬼,为什么厨师还要面试,导演你到底在笑什么啊——正式成为本剧组的厨师,为此,剧组在拍摄场地附近租了个带厨房的民房,从今天起主演和导演都吃上了小灶。 还他妈是小灶! 苏哲觉得向北的人生如同开了挂,心想事成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相比之下,他第一天上场就遇上了一个空中转体360接站栏杆的高难度动作,绑着钢丝还是踩滑了足了七、八次才站出一个漂亮的镜头,最惨的是,其中有三次他脚一滑“骑”上了栏杆。 “鸡”与“蛋”都保住,有专业的护裆和护膝,穿在戏服里的,但是大腿青紫是免不了的了,苏哲下场时感觉两条腿都发软,明天九成九是要青紫了。他拎着腿走回化妆间,就见到向北正捧着一杯茶上下打量着他。 苏哲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等着化妆师空闲后来卸头套,一边没好气地道:“你干吗?” “我觉得你化完妆还挺好看的。”向北笑着把茶递过来。 苏哲迟疑了下还是接了,毕竟这会儿是真的又渴又累又痛,急需一点安慰,一口温暖香甜的奶茶下肚,顿时觉得人生明亮了几个色度,他又吸了几口,突然发现这奶茶正是他经常点的奶霜无糖,外卖奶茶就算无糖也会特别甜,为了控制体重从来不敢喝加糖的奶茶,他瞄了眼杯子,还就是经常点的那个牌子。 这不可能是巧合。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种的?”苏哲晃了晃杯子,问。 “我不知道啊。”向北愣了下,表情完全看不出来说话的真假,“你喜欢吗?” “嗯,经常喝。”苏哲含糊了句,“你也不用这么费心。” “你不喜欢吗?”向北问。 苏哲想了想,说:“……我喜欢,但是这不应该。” 向北有些失笑道:“这有什么不应该的?” “因为我不喜欢你这样。”当旁白框出现,苏哲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你这种假关心确实令人愉快,但这不是我要的,我想要的是真心。我在林安身上浪费了十年,在你身上一年都不想浪费。” 那幅旁白框就飘在化妆镜上:是时候挑战自己了,向北如此想,挑战一个知情人。 向北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最后只是微笑了下,没再说什么。正好化妆师来卸妆了,苏哲乘势结束了谈话。 今天的戏份有夜场,剧组大部分成员都必须在片场吃晚饭了,向北也是第一次展示自己的手艺,剧组工作人员巴巴地等了好久,只等来了一大堆外卖盒饭和十个菜,向北毫无愧色地道:“时间不够,人手也不够,所以第一天就先这样吧。” 瞧瞧这语气,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导演呢! 苏哲看见女配角皱起了眉头,在场的男女主角加上主要配角就有十来个了,再加上导演和副导演之类的,十个菜哪里够吃。 闻海也是有点尴尬,毕竟是他介绍的,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招呼导演和其他几个主演开动,等众人客气一番坐下,第一口菜进嘴后所有的抱怨都消失了。 苏哲叹了口气,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向北的厨艺是没得说,就像他的抓鬼本事,无论怎么吹牛逼怎么折腾新方式,百分百成功率摆在那儿。 苏哲不由得感叹:人再怎么有脾气,只要本事大就没关系。 演员们在片场时是没办法计较吃喝住宿的,有时候不是吃不起是没办法,硬件就那么高,有钱都买不到好菜。向北的菜能够吊打大部分餐厅,是苏哲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吃过水准最高的,虽然他也没吃过什么顶级的,但是被现代工业味觉体系培育出来的舌头还是能品出一二的。 “导演,我推荐的没错吧,向哥这手艺绝了!”闻海吃得满嘴流油,头套都出汗了,化妆师估计要抓狂,“这笔钱花得值啊!” 导演也跟着点头:“确实,这么好的手艺来我们剧组做厨师,真是难得!” 苏哲其实晚上没场,等在这儿是轮值,怕其他武替突然受伤,武替之间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所以他得以穿着便服快活地坐在一边打游戏,HD的信号不错,如果在荒郊野岭就辛苦了。他一局打得有点久,这时候才去找盒饭,心里祈祷着千万还剩几盒不然又要点外卖,果不其然,盒饭早没了,他正准备挑选外卖时发现向北靠了过来。 他转头一瞪眼,道:“不吃!” 向北拿着蛋炒饭的手一顿,有点委屈地道:“一顿饭而已。” “不恰就是不恰!”苏哲狠心不理会。 说真的,吃着盖浇饭,看见向北把蛋炒饭送给了女配角,苏哲心里还有点儿酸,不过想想林安、再想想向北的渣,这点儿酸意瞬间消失了。 接下来的日子,向北全方位、多角度的展示了怎样玩弄直男的心,看得苏哲心惊肉跳的。 到达的当天晚上,闻海“理所当然”的撞鬼了,下了夜场回酒店洗漱时看见镜子里的映像与自己动作不一致,正在怀疑的时候镜子里的他突然咧嘴一笑,两只手用力拍上了镜面! ……闻海的尖叫把一整层楼的人都惊醒了。 苏哲第一次发现男人的尖叫也能这么渗人的,而人居然能一边颤抖一边动如脱兔。 向北一开门,闻海就冲进来一把住了他的大腿,鼻涕眼泪流了满脸,嘴里大叫着“向哥救命”,死活还不撒手,直到向北蹲下来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才勉强镇定下来。 第二天向北特意开了小灶给闻海,还装模作样地念了经、驱了邪,候场间隙教了闻海各种避免碰上脏东西的技巧,虽然在苏哲看来全是故事会或者走近科学,但是架不住一堆人围着他学啊。 渐渐的,苏哲觉得闻海看向北的眼神不对了,行为也不对。 比如,向北第十次拿着专门做好的菜给苏哲被拒绝时,闻海不耐烦地道:“向哥,他不吃你还做什么,给我!以后别给他做了,不识好歹!哼!”说完还白了苏哲一眼。 苏哲:“……” 闻海你听听你说话的语气啊!坚持一下直男的人设行不行? ☆、第 15 章 向北的厨艺征服了全剧组,苏哲觉得他的菜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吃进嘴里的惊艳与后续的余韵从来不冲突,而且吃完之后总想着再吃,心里似乎有小猫痒痒抓一样,可以说是很特色了。 为此,向北涨了工资也忙碌了起来,他又不肯多雇点人,连买菜都要自己去,做的菜数量一直上不去,导演也不在乎,他做几份菜就几个人吃呗,可以说非常宽容了。唯一不变的是每天向北都会单独做一份小灶给苏哲,苏哲也坚决不要,宁愿吃盒饭,这么着过了一段时间,组里的传闻简直如同大雪天的雪花般沸沸扬扬满天都是。 “你到底在菜里放了什么?”候场间隙,苏哲凑近送饭的向北道,“罂粟壳吗?” “怎么可能,放那个犯法的。”向北笑道。 “那为什么你的菜那么好吃?”苏哲回忆着向北做菜的步骤,感觉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平平无奇”的感觉,“又没有看你放什么不一样的调料。” 向北一歪脑袋,一脸无辜地道:“大概是天赋吧。” 苏哲:“……” “向北,又做了菜?”闻海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你看,别人不领情你还做,要不要这么痴情啊?” 苏哲必须得很努力才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闻海这段时间的说话已经不止是“义气”的程度了,带着浓重酸溜溜的味道,闻海可能自己不觉得,但他可是感觉得一清二楚。 向北不仅仅是做菜好吃,陪人手段也一流,闻海打手游,他也跟着打,虽然打得很菜但是脾气很好,闻海在游戏里横冲直撞,赢了就是“我带飞帅吧”,输了就是“不怕下把我带你飞”。没事聊聊时事、说说女人,向北的话一直不多但是永远正确——苏哲就想吐槽了,向北都是重复已成的事实当然永远正确了——还可以一起运动一起洗澡互相搓背,感情简直如同坐了火箭般升温。 私下里有没有做什么苏哲不知道,这些七零八落的消息都是从剧组其他人嘴里听来的,李指导和他的关系不错,私下里说了好些有的没的,一付“你不去看看”的态度,惹得他无可奈何。 苏哲真的已经非常低调了,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躲就躲,架不住只要他在片场向北一定会做一份单独的小灶给他,讲起来就是“为了报答介绍工作的恩情”,但是所有人觉得向北对他是不同的,甚至有点儿追求的意思。 娱乐圈里男男女女都不是问题,社会的节奏这么快谁在乎这些啊,管好自己就不容易了,所以,他、向北与闻海之间三角吃瓜就成了剧里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苏哲是搞不懂闻海的心理,闻海是绝对直男他知道的,还见过几任地下女朋友,换女人挺勤的,没可能来个向北就突然沦陷啊! 性向又不是吃饭,说改就改! 苏哲坐在场边看闻海拉着向北走到导演棚那边,说说笑笑一派和谐,只得努力缩小存在感,三口两口扒光盒饭等着开工。下午的戏并不多,有一场是男主角被人从台上踢下来,一个滚落台阶的动作,这种戏一般是台阶上做个动作,下面就切滚落到台阶下了,很少会出现真人滚台阶的镜头,毕竟又危险又没美感价格还高,根本没必要。 结果,苏哲都站在台阶边了,就听闻海道:“导演,来个大全景吧,这风景不错啊。” 苏哲愣了,大全景就意味着他要从台阶上面一直滚到下面,不管是个什么姿势这没办法做假,只能真的滚。他立刻看向李指导,发现这位也是一脸懵逼,显然这不是事先说好的。 “是还行,那来个吧。”导演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随口就答应了,“小苏啊,你里面多穿点。” 苏哲当然不愿意啊,接触到闻海的眼神后他唯一的感想就是:这货走火入魔了吧? 导演发话了,这事差不多就定了,更何况是导演和男主角同时决定,苏哲也有些恼火了,这他妈二十年前的老套手段也拿来整我?当我新入行的小白啊? 李指导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得罪闻海了?” “我得罪个屁啊我,我跟他能有什么交情啊?”苏哲没好气地道,“还不是向北闹的,我就不明白了,向北是有毒还是怎么的。” “你啊,如果和向北有什么就大大方方地讲呗,老是这样子谁不误会啊?”李指导语气还是向着苏哲的,就是也有些埋怨,工作中最烦带进这些私人恩怨,大家都是来恰饭的专业一点行不行,谁也不想因为同事的感情问题多干活。 苏哲也恼火:“我和向北真的没什么,要不我……”他突然意识到,现在不管他表明和向北是一对,又或者表明和向北不是一对,闻海恐怕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操,我不会被向北阴了吧? 苏哲的眼前缓缓展开了一个旁白框:今天晚上,向北相信就可以接收胜利果实了。 苏哲:??? 胜利果实是什么鬼? 这个剧组武替就三个,男主角闻海的武替是苏哲,女主角有一个武替,另一个武替是机动,替身倒有不少,但是替身和武替不一样。 导演说了一定要拍,除了苏哲就是另一个机动武替了,问题是那个武替刚入行没多久,做这种高难度动作保不定要出事,唯一能上场的就是他了。 苏哲抗议了几句,导演讲着讲着有些上火了,道:“我知道这个动作难,但是大全景又不是近景,这个台阶才十层,你注意一下保护不就好了,咱们一遍过,不管行不行,你看好不?实在不行换个人吧,李指导!” 这句“换人”当然不是这个镜头换人,而是换掉武替。 苏哲当然不乐意啊,他要钱,恨不得立刻咬牙买房付首付,想了想还是咬牙上了。好多年没有做这种高难度的动作了,站在台阶上部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深吸口气,稍稍一个助跑,腿部发力传到腰上,一个后空翻注意让正面朝下,用前臂挡一下,再用大腿落地减缓冲击,之后顺势往下滚就行了——卡嚓! 苏哲清晰地听见左手臂发出的清脆声音,憋着一直落到底,听见导演喊卡后才勉强爬起来,顿时觉得右手一阵钻心的痛。 “镜头有点晃,没捕捉好,再来一次吧,小苏——” 不等导演食言肥完,苏哲就阴着脸道:“不行,右手臂应该骨折了。” 导演愣了下,闻海也露出错愕的神色,显然这不是在他们的预料之内,武替受伤是有保险的,而且剧组还要给红包和保底薪水,挺划不来的,再说苏哲算是行业上层那一批,做的动作又漂亮又俐落,很少NG,身材长相很大众,要价不高,比较难找到替代的。 无论如何,受伤就是受伤,苏哲满怀怒气地去了医院,幸好只是骨裂,不用复位,但是暂时右手是用不上了,打了夹板后就回来了,剩下的戏不用再参与,可以打包回家了。 苏哲收了钱,巴不得赶紧走人,回到酒店一看,向北坐在房间里一脸疑惑。 “你干吗?”苏哲问。 “不对啊,我还特意掐算过,算出来你应该受点儿挫折然后在我的爱心关怀下康复啊。”向北似乎真的在迷惑,“怎么这就骨折了呢?” “是骨裂。”苏哲面无表情地道,“你有病啊,搞这种老套的陷害!” “我没有啊,真的,我连一点儿风声都没有透。”向北皱着眉头似乎很不解地道,“难道是那些人的理解能力有问题吗?我以为是骂你一顿什么的。就是,在我的想像中吧,你应该是哭着做完动作然后被人奚落被全剧组的人……” “停。”苏哲表情扭曲地道,“你说的这些话不会变成现实吧?” “言灵是需要完整结合前后文的,不会出现断章取义。”向北道。 “噢,那还真是智能呢。”苏哲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勾引闻海啊?” “我没有。”向北无辜地道。 “你没有吗?”苏哲抓狂。 “我只是和他打好关系啊。”向北认真地道,“我和他没有做任何超过朋友以外的事情。” “那他为什么那个样子?”苏哲怒。 “你上学时没有过朋友不和你好了,觉得很生气的情况吗?”向北道。 苏哲愣了,还真是,不要说小朋友了,大学时还有过朋友突然变得冷淡因此生气的事情,不过…… “不过那不是一码事啊。”苏哲道,“友情和爱情不是一码事!” “友情和爱情的开始都是好感。”向北笑得很纯洁,仿佛什么都不懂般说着邪恶的话,“跨越这一道坎只需要焦虑感就行了。” 苏哲无奈地,放软了语气道:“哥,我叫你哥了!你到底要怎么样?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我也从来没说要你怎么样吧?”向北反问道,“你为什么不吃我做的饭了?” 苏哲张了几次嘴没说出话来,他总不能说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关心,可能会不知不觉陷进去吧,总不能说你这么体贴会让我想要依靠吧,总不能说我知道你是个渣哪敢靠近,还不得被生吞活剥啊! 种种思绪盘旋在内心,最终化作一句话:“我要回家了。” “这个剧组不做了吗?”向北眨了眨眼睛,“那我也辞职好了。” “别!”苏哲无奈地道,“你看,你现在不也有份厨师的工作了吗?你就……” 凄厉的尖叫声再度响起,不过这次不是从闻海的房间,是楼上传来的,就在苏哲头顶的房间。 ☆、第 16 章 苏哲看着天花板没动,外面走廊上已经传来了跑动的脚步声,还有人呼喊以及开门声,这家酒店的隔音做得还行,至少他住了这些天都没听见暧昧声,可以想见这声惨叫有多响。 “你不去看看吗?”苏哲低下头,发现向北坐在旁边一脸平静。 “我为什么要去看?”向北有些莫名其妙地反问。 “你不是搞凶宅驱鬼什么的?”苏哲疑惑。 “又没有人出钱请我,我为什么要主动去出力?”向北看起来是真的迷茫。 苏哲:“……” 不是,你这人从小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啊?哦,不对,林安家里挺有钱的,能和林安做邻居的那八成也不差。 想到这里,苏哲耐着性子道:“你去看了,表明了身份,说不定对方就请你了,这样不就有钱了?”他停顿了下,试探道,“还是说你不在乎钱?” 向北笑了笑,似乎漫不经心地道:“说的也对,那这样,你陪我上去看看好不好?” 这有我什么事啊?哥,你看不出来我就想赶你走吗?不,八成是看出来了不在乎吧! “不看,我胳膊受伤了不想动。”苏哲没好气地道,“行了行了别碍着我打包,我得赶紧回去休息呢,一休息这段时间又没钱了。” 向北走过来坐在苏哲叠了一半的衣服上,说:“那你跟我上去看了,我接到活分你钱好不好?” 苏哲:“……” 妈的,叠衣服的手一下子变得好沉重啊!真的不想说“好香”,但是八成还是要说“好香”…… 苏哲迟疑了半天,问:“你一般接活的价多少?” “房价的10%,如果是酒店一般是一年的挂牌价。”向北道。 苏哲惊讶地道:“这么严谨的吗?” “我懒得谈价啊。”向北道。 苏哲:“……” 确实,这倒不失为一个保证跟着市场走的办法。 苏哲略微算了下,如果楼上的活接下来了,按这家酒店的挂牌价的10%他大概可以分到一万六左右,也算是不无小补了。他默默地停下叠衣服的手,站起身往门外走去,走到一半发现身后没人,转身道:“你干吗呢?” “没什么,就觉得你这样吊着胳膊挺可爱的。”向北嘴上虽然这么说,旁白框却出卖了他的内心:男人脆弱的时候别有风味啊。 苏哲很不解这么多年林安是怎么把向北看作直男的。 走廊上已经挤满了人,没有戏等于下了班,一群困在HD的无聊苦逼工作人员都跑了出来,试图挖一点可以卖给媒体的好消息以弥补007的工作时长,毕竟拍摄行业普遍性严重加班,没办法的事,有时候拍摄是需要看片场环境与道具准备的。 苏哲仗着灵活的身手挤出人群,向北凭着脸挤出去,俩人到了楼上一看,发现酒店保安已经来了,围成一圈把房间挡着严严实实,诡异的是,房间门却是开着的。 “你看出什么来了?”苏哲凑到向北耳边低声道。 “有一点。”向北故意靠了过来,嘴唇都快贴着苏哲的脸了,“看天花板。” 苏哲闻言一抬头,差点儿没吓得腿软,一大片模糊的阴影晃动着,咋一眼看上去就是张脸,时尔哭泣状时尔大笑状,但是眨一眨眼睛就会发现好像是灰尘形成的阴影。 苏哲震惊了一秒,迅速低下头想要问问向北,没想到这个动作太过迅速,向北又靠得太近,于是他成功与向北完成了第一次亲密接触:下巴撞鼻梁,更不幸的是,他是张着嘴的,因此重重地咬到了舌头。 抿着嘴唇过了好半天,确定没有血腥味后,苏哲才能正眼看过去,第一眼就看见了旁白框:这与向北想像中的不同,他觉得那么多爱情电影白看了。 你到底看了什么啊?!不要瞎看啊!不是,你一个渣为什么要看爱情电影啊? 苏哲含糊不清地道:“那是什么?” “怨念。”向北小声道。 “有什么危害?”这点苏哲更关心,毕竟这是要价的基础。 “会吃人。”向北给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苏哲莫名其妙地道:“啊?一般怨念不是让人发疯什么的吗?” “这个怨念都能够脱离实体单独出现了。”向北道,“很强大了,应该不止是一个人的,所以,它已经可以吃人了。” “怎样的吃人?” “把人的灵魂吞了。” “……然后?” “变成这个人。” “……” 苏哲看向房间门口,一位男演员正走出来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如日中天的当红青年演员,如果能够保持足够的曝光率再拿几个奖,基本上可以往影帝的位置冲击了。此时,这位男演员微微点头道:“抱歉,看见个蜘蛛比较吓人,最近拍戏太累了。” 窃窃私语声中酒店保安出来赶人了,看样子是准备息事宁人。 “没钱赚了。”苏哲叹道,冒然跑上去对酒店方说某某男演员被吃了,现在这个是怨念之类的话无疑是自认精神病。 向北当然无所谓的。 回到房间的苏哲行李收拾得很快,全程担心向北突然冲进来说一句“带上我”之类的话,幸好向北不在,他手脚麻利地收拾完,一把拎起行李拉开房门—— 表情严肃的闻海站在面前,问:“兄弟,接替身活吗?” 苏哲:??? 导演慢悠悠地从闻海身后走出来:“楼上剧组男主角的光替请假了,你要不要去试试?正好你和张纯画挺像的。” 光替就是替演员事先走位测光测距的,没什么技术含量,当然收入也低,但是苏哲不是吊着手嘛,这份工倒是正正好。 苏哲呆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向北走不走不关我事啊!” “我知道,我知道。”闻海笑得很正常,不过苏哲却能看出他咬紧的牙关,“这不是因为咱们你这胳膊折了,所以想补偿一下,赔个礼。” 所以说,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啊。 苏哲最终还是默默把行李放回房间去楼上剧组报道了,楼上是清宫戏,导演没接触过倒是挺和气,大概事先通过气了,问了几句话就让他去签到了。回到房间后正好迎上向北把行李都放回去,一脸无辜地道:“肚子饿吗?” “舌头疼。”苏哲叹了口气,翻着随身的医药包,诸如口疮药膏这样的东西必须常备,嘴巴里的伤口都可以用上,“你别说话,我现在烦得很。” 向北真的保持了安静,只不过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苏哲对面,酒店房间就这么点儿大,他右手不能动,左手刷手机又十分不方便,不一会儿注意力就被向北吸引了。他抬起头,发现向北望过来,低头刷一会儿手机抬头发现这货还在看,大眼瞪小眼几秒后他倒是来了劲,赌气一样瞪回去。 俩人就这么面无表情地互相瞪着,直到向北微微一笑。 “操!”苏哲败下阵来,移开了眼睛,“你笑个大头鬼啊!” 向北无辜地道:“我就是笑一下啊。” 苏哲再度叹了口气,摆出诚恳的姿态道:“我正式的、严肃认真地问你一下,你真觉得自己接人待物的方式没问题吗?” 向北眨了眨眼:“我人缘挺好的啊。” 苏哲:“不是,我是说,好比林安,你这么多年……”他说不下去了,严格来说向北并没有吊着林安,再严格来说,闻海也好导演也罢,向北似乎也没有特别做什么。 “你为什么陪着闻海打游戏?”苏哲展开了探寻模式。 “你不理我啊,我闲。” “那为什么要陪着闻海聊天?” “我想和他搞好关系啊,他不是男主角吗?还有导演,好像权力也挺大的。” “所以你还陪他们去唱KTV?” “对啊,我唱得还不错的。” 苏哲盯着向北,试图找出一丁点撒谎的痕迹,奈何向北的表情管理真的一级棒,或者说他习惯了掩藏内心的想法,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法随言出”,如果直白地表达想法可能惹来很多麻烦。 “如果闻海因为你的离开而生气呢?”苏哲道。 向北一歪脑袋:“关我什么事?” “不不不,你等一下。”苏哲整理了下目前的对话,“也就是说,你知道你的做法会引发对方的好感,会让对方亲近你,甚至有可能扭曲对方的性向,给对方惹来麻烦,但是你不在乎,对吗?” 这次向北没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苏哲沉默了一秒,问:“你这一套目前为止有失败过吗?” “目前的话有,你啊。”向北道。 苏哲:“……” 有些时候,不破不立啊。 苏哲凑到向北面前,道:“既然你这么说了,好,我现在看上你了,准备立刻和你上床,来吗?” 向北一愣,道:“如果我说我不喜欢和你上床呢?” “关我屁事?”苏哲如同表情包中的张学友般说话,爽快极了,“我如果喜欢你了,想和你上床有什么问题吗?按你的逻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但是……我不愿意啊。”向北露出了一丝茫然,“你如果喜欢我,难道不应该尊重我的意愿吗?” “但是喜欢一个人因此想和他有肌肤之亲,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吧!如果你不愿意,我对你的喜欢和好感就会消退,对吧?”苏哲越讲越带劲,跳下床撅着屁股摆出马步笑嘻嘻地道,“逻辑很正——常——吧!?” 向北的笑容消失了,轻轻说了句:“我突然觉得你一点也不可爱了。” “哈哈哈哈!”苏哲爽快地大笑三声,在房间里开心地跳起舞来,转圈之时看见一个旁白框出现:这个作死的家伙并不知道激起向北的斗志并不是什么好事。 苏哲还在琢磨着“作死的家伙”是谁,门突然被敲响了。 ☆、第 17 章 敲门的是张纯画,那位有望冲击影帝宝座的男演员,楼上清宫剧的男主角,怨念事件的当事人。 开门的一瞬间苏哲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肌肉戒备式绷紧,挤出一个笑容道:“您好?” 张纯画一笑,以熟捻的语气道:“兄弟,还记得我吗?” 这对话太出人意料了,苏哲一头雾水:“啊?” “七年前有个戏叫《入梦》的,你做的武指,我当时是男配啊。”张纯画笑嘻嘻地道,“你那时候是我的替身,咱们还一起喝大过呢。” 苏哲哪是不记得了,是这种事不好提,张纯画现在正当红,七年前合作过一部戏的武指凑上去说什么都是舔着脸攀交情,他万万没想到张纯画居然还记得,顿时有些惊喜:“哪能忘啊,这不是……人多眼杂。” 那句人红是非多就不必提了,大家都是圈里人,都懂。 “真没想到还能合作。”张纯画笑着说。 张纯画笑得很开心,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在闪,他的长相并不是特别出众,但是瞳孔面积大,一笑起来再加上拍戏时的大聚光灯,反光面积大上镜效果极佳,只是没想到在这么黯淡的光线下居然还能笑出这样的效果。 苏哲当初见到张纯画真人时就有过感慨,这小子如果能红就好了,毕竟演技是真的灵气,但是红不红这种事要看运气,有时候一部不被看好的草台班子戏或者大佬的随意一瞥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单纯努力并不能代表什么。 现在出名了,看见有才华的人获得应有的回报是件快乐的事。 这种开心在想到怨念后瞬间消失了,苏哲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甚至不敢直视张纯画的脸,这种低落在看见旁白框后达到了顶点:苏哲从不知道有人曾思念他,不知道有人曾为他而努力,命运总是喜欢假装给出选择题,实际上所有答案都是扣分项。 这番话的意味实在太明显了,苏哲呆呆地看着旁白框许久,恨不得没看过才好。 “你受伤了早点休息,我就是来打个招呼。”张纯画很有分寸地结束了客套,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苏哲站在门口做了足有一分钟的雕塑,直到向北都发现了不对,他猛然转过身,停顿了一秒后无表情的脸猛然冲向北咧开了一个热烈的笑容,温柔地道:“向北……哥。” 向北:“……” 如果有尾巴,向北此时的尾巴肯定已经竖成一条警惕的直线了。 “那个怨念啊,吃完人有没有挽救的办法?”苏哲忍着内心想要逃走的冲动,努力摆出可爱的态度,“就是,被吃掉的人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向北一挑眉毛,战术后仰的同时嘴角疯狂上扬:“哦,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个?” “就是,觉得那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苏哲努力找着理由。 “我又不是和尚。”向北姿势悠闲了起来,“我也不认识刚才那个人啊。” “但是那个人很红唉,你看,他还认识我,我如果真的救了他应该能给我们不少报酬。”苏哲还真找到一条逻辑上无懈可击的理由,“你也知道我刚分手,买房上车的首付又不够,如果这时候能够买个房子搬个家肯定能舒缓心情,是不是?再说了,让林安吃瘪你不也高兴吗?” 坐到床沿的向北突然看了过来,带着点怀疑问:“为什么你觉得让林安吃瘪我会高兴?” “呃,我看你对他的态度似乎也不怎么样,大概你很烦他……吧?”苏哲赔着笑脸道,为差点儿说漏嘴而心惊肉跳。 向北不置可否地“嗯”了声,低头想了会儿,招了招手。 “向北哥有什么吩咐?”苏哲都在内心唾弃自己的狗腿,奈何形势比人强,他这时候份外希望挽救一些美好的东西,不管属于他还是属于别人,更何况这点儿美好还与他有关,“要我做什么吗?” 向北站起来进了卫生间,打开了浴缸放水。 酒店的浴缸和水壶苏哲是从来不用的,无论多高级的酒店都不用,鬼知道以前的住客拿这两样东西干了什么,而且保洁是绝对不会仔细清洁的。 我操,这货不会是准备把我淹死在浴缸里吧? 苏哲怀疑了一会儿,暗中比较了一下彼此的体格,论身高他是比不过,但是论斗殴他绝对不带怕的,毕竟体育系毕业还当了武替,就算受着伤胜负也是□□开,他唯一怕的是言灵,不过,向北祭出言灵的话他还挣扎什么,根本没赢面啊! 想到这里,苏哲顿时就放松了,淡定地走进浴室。 向北拉出了浴缸上方的淋浴花洒,回头瞄了眼,道:“你还穿着衣服干什么?” 尽管知道向北这种反问式的讲话方式是迫不得已,苏哲还是觉得太有挑衅感,默默咽下了到嘴的反驳开始脱衣服,上半身光了后他看了看裤子,问:“还脱?” “嗯。”向北点了点头,调试着水温。 行吧,我是基佬我怕谁? 苏哲瞬间脱了个精光,甩着鸡儿走到浴缸边,向北是坐在浴缸上的,一回头就正好对上他的腹部,眼睛一低就能正中靶心,辣眼睛得很。不出所料,他成功看见了旁白框徐徐展开:比较的结果令人失望。 等一下,令人失望是什么意思?谁失望?你还是我?等一下啊,这个话的主语很令人误会啊!有歧义! 苏哲脑中拼命思索着时,向北已经一拍他的腹肌,道:“你不坐吗?” “浴缸冷啊,而且酒店的浴缸多脏啊,你也敢用?”苏哲觉得向北还挺讲究卫生的,在家里还发现向北用牙线来着,林安的卫生习惯可糟糕了,曾经还以臭脚丫子为荣,被人唾弃的经典型“直男”。 “你坐在浴缸边,我这不是铺了毛巾吗?”向北终于不耐烦了,直接说了命令式。 苏哲一屁股坐上毛巾,水已经打湿了一半,还挺温暖的,也不会滑。向北扶着他的手臂换了个方向,让花洒覆盖他没受伤的半边身体,开始替他洗澡。 惯用手臂受伤当然有很多不方便,洗澡更是,如果不是特别热的天气苏哲本来就不打算洗了,混两天再说,实在不行就擦身,有人帮他洗澡当然好,但是这个帮忙的人是向北就令人无法安心了,他全程处于“这货要动手了吧”的惊疑不定中,偶尔向北一靠近就不由自主地往反方向躲。 这样动作来个两三次后,向北皱起了眉头,把花洒换到左手,右手一伸直接捏住了苏哲的后颈,发现苏哲像是被捏住命运后颈皮的猫般弓起背后不由笑了起来,道:“你别老是躲行不行?” “不是,你这干吗呢?”苏哲小心翼翼地问。 “帮你洗澡啊。”向北道。 苏哲等了一两秒,道:“……就这?” “不然呢?”向北道。 苏哲默默闭上了嘴,总不能把“我觉得你准备淹死我”这话说出口吧。 向北洗澡的手法很温柔,抓头发时更是舒爽,苏哲忍不住闭上眼睛发出了快活的声音,脑袋也往着向北的手靠过去,意识到头上的手停了,他睁开眼,立刻就看见一幅旁白框挡在向北的脸前:居然用这种方法就能起效? 苏哲不想评价,毕竟他确实受益了,就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吧。 洗澡的过程其实并不长,主要洗头比较久,至于身上就草草冲一下,向北到底是直男——也许有个“伪”字,但是此刻无论如何他的性取向还是笔直笔直的——洗到身上就由他拿着花洒移动,苏哲用左手洗好了。 苏哲的大学澡堂没有隔间,一群少年裸逞相对四年,互相搓背甩毛巾早就习惯了,此刻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洗完澡后果然舒服多了,深秋季节,把空调温度开高点,往柔软的床上一躺,苏哲忍不住长叹一声,困劲儿瞬间上来了。 “你不饿吗?”向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苏哲没法翻到右侧,只得把被子拉上来挡住脑袋,小声嘀咕:“累又困,不吃了。” 向北没回答,就这么歪着脑袋注视苏哲沉沉睡去,静谧的气氛逐渐笼罩了房间,当他坐回床上玩手机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戒备?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向北,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苏哲似乎就处于一种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状态,中间和林安分手的狗血剧情不谈,他自觉并没有和苏哲打过什么交道,难道是林安说了坏话? 思及此处,向北掏出手机给林安发了一堆批评过去,末尾加上一句“我对你很失望”,再把这个手机关机,拿出另外一个开始刷本专业的论坛和联络专业人士,查找有关“实体怨念”的信息。 是的,向北关于“实体怨念”的全部信息都对苏哲说过了,他现在知道的不比苏哲多。 如果苏哲知道了这件事,恐怕喋血事件就会发生吧,旁白框有时候也挺有人情味的。 ☆、第 18 章 苏哲醒来的那一刻感觉浑身上下酸痛不已,活像被人打了顿般,再一想,昨天那一摔也和被打差不多,他必须得慢点爬起来,以此唤醒睡眠中充分休息的肌肉。 浑身清爽、处处丝滑,身体传达出这样的感受,苏哲低头一看,发觉自个儿居然什么也没穿,他过来时是会带被套和床单的,但是也不会裸睡,在家里都不裸睡不要说在外面了,万一碰上失火之类的呢?然而此刻,他就是裸的。 麻木的大脑逐渐活动起来,苏哲想起昨晚向北帮他洗了澡,吹了头发,之后他出来一头栽进了床里……哦,对,什么也不穿就出来了,毕竟伤了一只手穿衣服还挺麻烦的。 对哦,昨晚是向北帮我洗澡的。 这份回忆一浮现,苏哲就开始尴尬了,像蚂蚁爬上皮肤,好像莫名其妙事情就变成这样了,不是说要和向北保持距离的么? 对哦,是因为张纯画,今天我还要上班。 纷杂的念头冲进脑海,苏哲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后总算理清了思绪,旁边床上已经没人了,向北作为厨师每天的早菜市是不能放过的,连跑步都不得不放弃了。他洗漱完毕后往楼上清宫戏所在的片场走去,先和剧组的武指打个招呼,再向剧务报道,之后就等着叫场,今天有张纯画的戏份,他的任务就是在布场时上去摆姿势站位置,是个即枯燥又无聊的活儿。 张纯画表现得十分正常,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似乎也没有异状,苏哲看得忧心冲冲,掏出手机给向北发了个消息:怨念吃掉本人后会继承本人的记忆吗? 不会,向北很快回消息了。 为了搞清楚“实体怨念”是怎么回事向北昨晚可是努力了一番,到处骚扰认识的圈里人,一直打听到半夜才搞明白,结果就是睡眠不足,他今天可是下了决心,好不容易得来的消息可要好好运用。 苏哲因为这个回答而欣喜,问道:那是不是说明本人还在? 看情况,向北的回复很简短。 苏哲有些急不可耐:你在哪?我去找你。 呦嗬,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啊。 向北看着手机如此感慨,很快回复了:厨房。 向北愉快地等着苏哲来求人,结果一等一早上,苏哲连个影子都没有,他的好心情很快转换成了生气,倒不能说是发怒但是不开心。 骗子,讲好来找我的! 向北冷着脸站在灶台前,握着锅铲双手抱胸,跑来催菜的剧组工作人员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实际上苏哲哪里是故意的,工作不能停啊,早上拍的几场戏涉及好几个时间段,灯光换个不停,他就得不停地上去试光,侧面说明了这部剧制作不错,草台班子哪有这么频繁调整灯光的,杵一个大灯一个角度,傍晚大灯直接换成暖光源就完事了,单一或者少光源的镜头拍出来又死板又难看又假,演员个个阴阳脸,都是不上心的成果。 苏哲就这么无聊地站了一早上,看着张纯画一场戏一场戏的过,时不时还会接收到张纯画暗中送过来的微笑,内心备受煎熬,生怕时间久了张纯画本人就消失了,那时候他才会后悔呢。就这么一直熬到中午,终于有了休息的机会,他连盒饭都来不及领,一溜烟跑去向北所在的厨房,不出所料已经没人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去原本的剧组。 这边剧组也在吃饭,欢声笑语从导演棚那边传过来,看起来下午的戏也挺紧,导演都不离场,苏哲只得厚起脸皮把脑袋伸进去,一眼就看见向北正对着闻海的背影。 闻海和导演的笑脸在看见苏哲后一瞬间消失了,闻海还对向北打了个眼神,他转过身瞄了眼,哼了一声,转回去不吱声。 一棚的人都愣了,但是谁也没说什么,稍微有了点工作经验的人都懂,没事第一个冲出来的是愣头青,没搞清楚情况不要多说话才是正理。 闻海不在此列,或者说情绪令他做不出正确的判断:“怎么着?今天来赏脸吃饭了?” 苏哲干笑一声,在心里默念一百遍张纯画的名字,挤出笑脸凑到向北身边,瞄了眼向北满是冰霜的脸,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我好像没做什么得罪他的事吧? 旁白框非常及时地出现了:向北不想搭理骗子。 骗子? 苏哲一头雾水,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想了半天似乎只有早上说要见面没能成行这件事了,但是这事哪能怪他啊! “早上走不开。”苏哲赔着小声道。 “是啊,苏哲现在去了大剧组,和咱们这草台班子不一样。”闻海笑眯眯地道,“向北,以后就咱们玩了,别人高攀不上了。” 苏哲维持住了笑脸,低声下气地道:“闻哥说笑了,多亏了导演和您体恤我,不然我这会儿只能回家歇着了。” 这话已经很示弱了,导演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客气了两句,闻海冷笑一声,正要继续刺人,向北突然从旁边桌子上拿起一个饭盒重重地往苏哲眼前一放,怦得一声,顿时让导演棚里一片死寂。 苏哲迷茫了下,很快明白过来,拿起饭盒打开前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这里面是满满一盒辣椒他也要当作琼浆玉露吃下去,没想到打开后映入眼帘的却是很正常的回锅肉,还是甜椒炒的,他不吃辣椒或者任何刺激性的食物,注意保养,毕竟经常受伤什么的。 回锅肉铺在米饭上,切开一半的虎皮蛋,另一半是肉沫红烧千叶豆腐,都是他喜欢吃的,虎皮蛋做起来特别烦琐,没想到向北会做这种需要时间的菜。 苏哲迟疑了下,把盒饭放在桌上用左手拿筷子,他左右手都能用,只不过左手不能写字罢了,吃饭还是没问题的,奈何导演棚里已经没椅子了,桌子又太矮,他想这样吃饭只能弯下腰撅着屁股,姿势十分别扭。 “我出去吃,谢谢向北。” 苏哲拿起盒饭准备换个地方,没想到他刚一有动作,向北随手拿起盒饭,翻开托到他的眼前,又转过头若无其事地对闻海道:“你刚才说那个女明星做什么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像按下开始键的画面般重新活动了起来,闻海讲起了女明星的八卦,苏哲就着送到嘴前的饭盒吃起来,他的左手虽然许久没这样用过但是功底还在,扒饭不在话下,更何况这饭是真的香。 回锅肉肥而不腻,肥肉部分焦脆酥香,瘦肉部分软腻适口,没有丝毫腥味,干锅豆腐滑腻软绵,口感富有弹性,豆制品与肉沫是绝配,苏哲也实在饿了,三两口就干掉了一大半,甚至无暇顾上其他人,感觉肚里饱了,浑身舒坦了,他才意识到这么久的时间向北居然就这么托着——为他。 如果没有旁白框的告知,有谁能抵挡向北? 苏哲突然有些感慨,向北有没有真心喜欢上谁过?喜欢谁的时候也会这样吗?他会失败吗?如果我没有旁白框,是不是这会儿早就沦陷了?不,如果没有旁白框,我就不会这么抵抗向北,向北也就不会这么感兴趣,小小的蝴蝶效应。 “吃不下了吗?”向北疑惑的声音响起。 “吃得下,歇歇。”苏哲道,“吃饭不能太快。” “你以前吃饭时也确实不快。”向北想了想,道。 闻海问道:“你们以前也经常一起吃饭?” “我住苏哲家里。”向北道。 苏哲注意到闻海的表情瞬间变了,带着一点怒气一点震惊还有点心疼,很快说道:“你没地方住吗?那来我家啊,我一个人住,咱们可以通宵上分。” “你家在哪?”向北问。 苏哲注意到一幅旁白框徐徐展开:开始了,向北的花招。 “HD这儿我有租的房子。”闻海似乎迫不及待地道,“咱们今晚过去?” “你明天有早戏。”涉及到工作,导演立刻发话了。 “哦,那这周末吧,不远,就两小时路程。”闻海道。 “真不知道你租这房子干吗?又贵又住不了,根本来不及来回。”剧务随口道。 “我高兴,你管得着吗?”闻海没好气地道,对着向北又笑了,“去吗?” “不去,我住苏哲那房间挺好的。”向北似乎漫不经心地道,“这么近,走路就行了,方便。” 张纯画的剧组也会给苏哲一个房间,既然都在一家酒店而且也是一个档次的房间也就懒得调来换去,保持原样不动就好了。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闻海嘴笑着,看向苏哲的眼神里满是刀子。 苏哲看出来了也没用,只能赶紧把饭吃完,凑近向北道:“我有事问你。” “好。”向北一付志得意满的表情,“陪我去厨房吗?我一边工作一边听。” “行行行。”这时候苏哲哪里还敢抗议,赶紧答应,“走着走着。” 苏哲走出导演棚时仿佛还能感觉到背上闻海扎过来的刀子,一刀比一刀凉。 ☆、第 19 章 苏哲觉得闻海真是薛定谔的直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弯了,不过仔细想想,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关怀备至、实力全能、态度亲切,那么感情特别好也是正常的,最主要向北没有表现出任何弯的倾向,就会令直男麻痹大意。 不是也有那种过命兄弟的关系么?和基佬比起来也就只缺上床了,而且还理直气壮。 苏哲拉着向北的手一路不敢放,生怕这货又搞什么夭娥子,幸好,向北老实得很,就这么被拉着回到厨房。如果他回头看看,就会发现向北抬着下巴、翘着嘴角,一付得意的小表情,等进了厨房他把手一放,向北的脸色立刻恢复了正常。 厨房没人,苏哲小心翼翼确认门关上,立刻大声问道:“关于那个怨念的事,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向北淡定地收拾着灶台,整理晚上的备菜,随口道:“你手还疼吗?” “你问这个干吗?我问你那个怨念的事!”苏哲有些急,“原本的人还在吗?怎么让人回来?张纯画还有意识吗?” 向北停下收拾的动作,一字一句地道:“你的胳膊还疼吗?” 苏哲:“……” 旁白框说得就够直白了:向北觉得需要更坚持一点,不然苏哲立刻就不把他当回事了。 卧槽,有完没完啊? “还好,不是太疼。”苏哲努力挤出个笑脸,心里怒火腾腾直冒,然而没办法,张纯画的小命捏在向北手上,他也只得伏低做小,“您还有什么想问的?” 向北一脸受伤的表情,瞪大了眼睛捂着胸口道:“为什么你的称呼一下子这么疏远?” 苏哲拼命维持着笑容:“向北,亲……亲爱的向北,我的胳膊不疼了,只要不碰就不疼,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怨念是怎么回事呢?” 向北这下才算是满意了,招了招手示意苏哲过去坐下,把一筐葱拿到客厅的小桌上,一边捡一边说起昨晚查到的消息,先来了一句“免责声明”:“以下是我查出来的情报,非本人所认定。” 苏哲想吐槽两句,忍住了。 “人会产生各种各样情绪,一般来说这种情绪就像屁,放完就完了,但是呢,有些情绪太过强烈,尤其是怨念。怨这种东西很难缠,就算当时过去了,以后一旦有什么事人就会想起,久而久之就会变成执念。变成执念也就算了,如果这个人在怨念阶段死了,视情况而定怨念就会留在死亡地点,继续吸收后来人的怨念,运气好,后来住的人没有那么大的怨念,时间久就散了,运气不好,后来住的人怨念重重,怨念便会继续长大,最终产生自我意识,想着占据一个皮囊去完成生前的怨念,如此便会成为实体怨念。” 苏哲认真听着听着觉得不对,眯起眼睛观察了一会儿,见向北一付流利的模样,不由自主道:“你是在背书吗?” 开头听起来还像说话,越到后面越像是背书,谁正常说话会带上“如此便会”这样的词,又不是古人。实际上苏哲也猜对了,向北就是在背书,昨晚骚扰了那么多人,也不是人人都有兴趣和他废话的,一些业内大佬随手传了些资料文章打发了,他一目十行的看完,脑中只剩下这些书面话。 此时,被苏哲一口拆穿,向北剥葱的手停住,再抬起头来就带上了特有的警告笑容。 苏哲如同被冷水浇头,瞬间想起现在是有求于人,立刻赔笑脸道:“棒!真棒!亲爱的向北,你好棒!好秀哦!后面呢?怎么治这个怨念?” 向北笑了笑,道:“晚上想吃什么呀?” 苏哲:“……” “不想吃我做的饭吗?”向北似乎一脸纯情地问道。 “想,特别想!”苏哲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向北的手艺太棒了,吃了上顿馋下顿!”后面的倒是实话,到底带上了点真心实意的味道。 向北“呵呵”了一声,道:“报个菜谱我看看能不能做。” 苏哲没办法,只得随口乱扯,他也不敢扯大了,报个佛跳墙万一向北真去做了,然后以“要做你想吃的菜没空抓鬼”这种理由搪塞,他跳楼的心都有了,报来报去全是炒什么什么,顶多加个肉片炒什么,做起来绝对方便快捷。 向北听得疑惑起来:“我觉得你喜欢吃的好像不是这些啊?” “不不不,我喜欢,我特别喜欢!比如清炒豆腐,我特喜欢豆腐类的菜,软嘛!”苏哲笑眯眯地道,“吃起来快,不伤胃!” “吃那么多豆腐你不怕得结石吗?”向北似乎毫无所觉,笑道,“喜欢吃菇吗?” “菇多麻……喜欢!特别喜欢!”苏哲眼看着向北从桌下拿出来白玉菇和蟹菇,立马改口道,甚至还温情脉脉地道,“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这句话显然太过了,向北拿着菇一挑眉,嘲讽之情溢于言表,不过,他还是肯定了苏哲的努力:“那就好,你有什么想问的?” “怎么驱逐这个怨念?不,张纯画还活着吗?我是说他本人还活着吗?”苏哲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一迭声地问,“有没有办法把怨念驱逐掉?我觉得他今天还挺正常的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以下是我的猜测,非认定事实。”向北照例先来一句“免责声明”才慢悠悠地道,“怨念刚入体,正在慢慢和张纯画的灵魂融合,过段时间融合了张纯画就不是张纯画了。不过他本人是察觉不到的,他只会觉得自己想做这件事,旁人可能会发现,比如原本不吃辣的突然爱吃辣,不喜欢出去玩的突然爱玩了,时间一久,张纯画可能不知不觉就消失了,我的意思连个孤魂野鬼都不会留下,就这么消失。” 苏哲听得毛骨悚然,不过也有好消息:“这么说来,张纯画现在还活着?” 向北点了点头,道:“你想救他吗?” 苏哲迫不及待地道:“当然想啊!” 向北笑了笑,问:“我怎么觉得你特别关心张纯画啊?” “我……这不是想赚钱么?”苏哲干笑一声,“真的,我赚钱分你啊。” “我们俩合作,难道不该是我拿大头吗?”向北歪着脑袋,“而且我还给你做这么多好吃的呢,你不高兴?” “高兴,我特别高兴!”苏哲几乎咬牙切齿了,“那有没有办法治那个怨念?” “有。”向北点了点头之后就不说话了。 苏哲超想发怒,非常想跳起来把向北殴打得鼻青脸肿,但是他不能,出社会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似乎只有林安带给他的憋屈感能与之相比,不愧是渣了林安的人,厉害,我服!我服还不行吗?! “亲爱的向北,要不你提提看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改好不好?”苏哲以腻到恶心的语气道,“你说说看。” 向北头也不抬地道:“以后一直吃我的饭吗?” “吃。” “让我帮忙洗澡吗?” “让——” “让我免费住房子吗?” 苏哲脱口而出:“你操,你还打算和我继续住下去啊?”向北立刻抬眼看了过来,他忙不迭地道,“当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特别欢迎!” 向北眯着眼睛、歪着脑袋看了苏哲许久才慢吞吞地道:“我怎么总觉得你对这个张纯画的关心超得太多了呢?” 苏哲额头的汗都要下来了,死命摁住怦怦直跳的心脏,生怕被看出一星半点来。 幸好,片刻后向北还是放弃了追究,道:“以下是我查出来的记录,治怨念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查出怨念的本体,完成它的怨,一般它就会以为目的达成消失,如果它的怨无法完成,那只有想办法把怨和人剥离了,对人肯定会有一些损伤了。” 苏哲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道:“那就不能……那什么,你用个言灵直接让怨消失吗?” 这话一出,向北一付“抓住你了吧”的笑容,说:“你是从一开始就这么打算的吧?” “那是因为亲爱的向北你太厉害了!”苏哲果断道,“我觉得别人都没有你厉害!你看,别人还要这样那样,你只需要一开口就行了!” “消耗太大了,我不乐意。”向北道。 苏哲无奈地道:“那你提提条件,怎样你才愿意直接用言灵呢?” 向北笑眯眯地道:“我确实觉得你挺有趣的,但是,也不要觉得我没了你不行啊。” 突然被这么说苏哲倒是愣了,松了口气之余又莫名有些失落,所以,人就是贱啊,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话说到这份上,苏哲知道接下来该是他出力的时候,向北恐怕也就愿意做到这一步了,他思前想后,决定先从酒店这边打听打听,张纯画住的房间死过人这种事不是那么好隐瞒的。 苏哲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拿过桌上的毛豆剥了起来,突然发现眼前没动作,抬头一看,向北正盯着他的手,赶紧道:“手臂是真受伤了,不过手还是能动的,不能让你白出力,择菜这种事我还是能帮你的。” 这一次,向北难得没说什么,俩人就这么默默择了一下午菜。 ☆、第 20 章 苏哲在HD摸爬滚打了十来年,虽然高层没混上去,但是底层的油子结识了不少,也不全都是演员,有很多是做演员生意的商人。直接问酒店老板是不可能的,不过他记得一年多前这儿的大堂经理还是个女人呢,姓俞,这会儿变成男人了。他在通讯录里翻了翻,果然发现一位姓俞的,虽然完全不记得对方到底是不是那位但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客套两句一问,果然是那位大堂经理,约好了今天的晚饭后才想起来一件恐怖的事—— “你今天晚上不吃我的饭了?”向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颇有些阴森森的。 苏哲条件反射一缩脖子,慢吞吞地转过身,见到了向北经典性的笑容,也见到了旁白框:向北在想,强迫别人吃饭不算犯罪吧?绑椅子上算吗? 强迫别人吃饭这是什么骚操作…… 苏哲腹诽了一句,突然福灵心至,道:“我今天请的店是这地方挺有名的,当地特色小吃,你要不要跟去尝尝?试试新菜色嘛。” 向北一挑眉,神色缓和了下来,瞄了眼厨房道:“正常晚饭时间我来不及做饭了。” 苏哲心领神会地道:“我把时间推迟到七点半。” 向北这才笑了起来,用沾着淀粉的手摸了下苏哲的额头,道:“挺乖。” 苏哲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他谈了这么久的恋爱还真没有这种亲昵的举动,或者说,他的十年恋爱同居史还不如与向北相处这段时间肉麻,只能说向北种种亲近人的手段太过自然,仿若天生,有的人就是有渣的资本,羡慕不来。 思及此处,苏哲突然想起了林安,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他几乎快要忘了林安带来的伤痛,忙碌果然是疗伤的良药。下午没戏,他就蹲在向北的厨房帮帮忙,顺手发了个消息过去:手机什么时候还我? 林安过了许久才回消息过来:你是不是和北北在一起了? 苏哲抬头看了看灶台前忙碌的向北背影,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消息,想像了下他和向北在一起的场面,总觉得会很愉快,但是转念一想,快进到向北毫不留情地弃他而去,顿时仿佛冰刀临头,冷得人发慌。 他发了消息回去:你想得太多了,我只想要我的手机。 这次林安回复得很快:我可以还你手机,不过你要让我和向北见一面。 你自己和他见面不就得了?苏哲不解地回复。 他拉黑了我!林安的语气从感叹号上就能看出来。 苏哲一头雾水地对厨房喊:“你把林安拉黑了?” “是啊。”向北探出一个头来,“他是不是对你说了我的坏话?” “啊?没有啊。”苏哲不解地道,“他一直说的都是你的好话。” “是吗?”向北说道,“你问这个干吗?” “林安想和你见面啊。”苏哲道,“你把他从黑名单放出来吧。” 向北一挑眉,道:“你为他求情吗?” 苏哲愣了下,道:“好歹也是……前男友吧。” 向北意味深长地道:“那你拿什么来交换呢?” 苏哲一听,立刻给林安回复:关我屁事,自己想办法! 林安悲愤地回复:那你也别想拿回你的手机! 苏哲那叫一个气,恨恨地关掉了消息页面,仰天长叹遇人不淑实在太难了,幸好俩人在财务上的纠葛不深,实在不行手机就不要了,反正也是旧款。 今天向北似乎确实动作快了不少,六点一过就差不多全部完工,装盒让剧组的工作人员提走了,他回到酒店洗个澡、换个衣服,香喷喷地站在了苏哲面前。 苏哲一下午不是帮着向北择菜就是发消息骂林安,这会儿灰头土脸的,指甲里还有菜上的泥没洗干净,看见向北这样子一时间有些懵:“你干吗?” “什么干吗?”向北一边拉起苏哲的手一边问,“不是去吃酒吗?” “是确实是,但是……你打扮干什么?”苏哲茫然地被向北拉进卫生间,“进来干吗?” “我还觉得奇怪呢。”向北用纸巾沾了水妥帖地擦着苏哲的手,连指甲都不放过,一定要洗得干干净净的,“你就这么去见人啊?” “我这么见人怎么了?”苏哲不服气地道。 除了有钱人,在外面住哪有那么好的条件,更何况他们这种出来是为了赚钱的,当然是能省就省,再说了做武替经常一天下来浑身酸痛,这儿青一块那儿紫一块的,只想着洗澡吃饭,如果有晚上的应酬也只能草草洗漱一下,想讲究也没有时间和精力。 “如果你是去求人,当然要摆出最有魅力的样子啊,对不对?”向北还梳理了下苏哲的头发,退后一步检查了下,“嗯,我觉得这样子就行了。” 苏哲转头望了眼镜子里的人,头发不是软趴趴地粘在头皮上,而是整齐地梳成了偏分,脸上干干净净自不必说,就连耳朵与脖子都擦得发红了,眼看着向北连指甲剪都拿出来了,他赶紧道:“别别别,要来不及了,赶紧走吧这些等回来再做。” 向北微笑起来:“好。” 当苏哲意识到自个儿说了什么话时,已经走进贵宾楼的大门了,他顿时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想着和向北离得远远的,为什么越来越有纠葛了? 这种复杂纠结的情绪一直持续到进包间,俞菲一见苏哲就笑着道:“呦,今天打扮得这么帅来见我,是不是突然发现了对我多年的暗恋?” “俞姐,你别开玩笑了,我刚分手可是难过得不行。”苏哲苦笑道。 俞菲一愣,恰在此时向北进了房间,笑容又慢慢回到她的脸上:“哦,我明白了,你这不是有了新欢嘛!” “他啊……”苏哲瞄了眼向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是林安的朋友。” 俞菲两次猜错,可不敢再说话,连忙客套起来,三人分位置坐下,苏哲三言两语把这段时间的经历交待了下,当然是隐瞒了林安对向北的感情,获得了她的感叹:“你也是不容易,真没想到林安是这种人,不过没关系,你还年轻,再说了男人不用考虑生孩子嘛,能硬得起来就能找,没关系!” 苏哲哭笑不得,他隐约记得当年和俞菲处得还挺不错,只不过后来没住俞菲的酒店,大家又都忙,自然而然来往就少了。人和人就是如此,偶尔的交集只能撞击出短暂的火花,如果想长久的交往必须得有意维护才行。 说起来,和林安的相处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流于表面了。 苏哲忙于赚钱,毕竟他这行需要天南地北地跑,维护和林安的感情全靠网络,彼此的朋友圈也随着生活的转变逐渐分开,他认识了一帮子娱乐圈的跑腿、打工和大小明星,林安周旋于专业教授、研究生后辈与同专业校友之中,有时候他辛辛苦苦地结束了工作回到家,见到林安后居然相顾无言,他打游戏刷剧睡觉休息,林安写论文查资料发邮件。以前的他认为这就是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现在有了向北的对比才察觉出巨大的差距来…… “你现在是彻底和林安分了?”俞菲的声音把苏哲的思绪拉了回来,“我看你这样子,是不是这次工作黄了?” 苏哲把剧组的事说了下:“运气还挺好,准备混一段时间。” “啧啧,你也是老油条了,居然被这么挫的手段给整,不应该啊。”俞菲笑道,“行了,闲聊完了,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 苏哲精神一振,道:“是这样的,我想问你原来工作那家酒店,那间1101有没有死过人?” 俞菲吃菜的动作一停,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知道的?” 还真有! 苏哲赶紧道:“这次是……张纯画拜托我来调查的,我现在不是做他的光替么?就聊到说睡那房间不踏实,我就想起俞姐你了,所以来问问。” 俞菲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挪到苏哲旁边,小声道:“其实这件事是个人都知道,王玉拾记得不?” 这次轮到苏哲震惊了:“王玉拾是在那里死的?” “都说在片场心脏病发作是吧?其实根本不是,王玉拾就是从这家酒店被抬出去的,死因是……”俞菲在脖子上横划了一道,表情狰狞地道,“吊死在床头上。” 苏哲小声骂了句:“吊死在床头这得多大的毅力啊!” “就是。”俞菲更加压低了声音道,“有传闻说当时王玉拾已经怀孕了,但是男人不认,也有说当年她是因为没拿到影后,反正无非这两个理由。” 苏哲紧张地道:“她男人是谁?” “这个说法就多了,最出名的你也可以查到,不过啊我这里有个内幕消息。我当年啊看见有个男人从王玉拾的房间出来,俩人进去时有说有笑的,出来就男人一个人,冷着脸。”俞菲笑嘻嘻地道,“我不认识这男的,不是名人,不过这个男的也住了我们酒店,只不过不是一间房。我查了入住记录,林平,认识不?” 苏哲脑袋一炸,差点儿没骂出声。 林平,林安的二叔! ☆、第 21 章 苏哲没见过林安家里人,毕竟林安没有出柜,但是林安给他看过以前的相册——他还因此感动过,觉得进入了彼此的圈子——有一张林安父辈兄弟的合照,林安是个挺风流的男子,长相不俗,打扮时髦,因此林安特地把这位二叔拎出来说过。 “他认识王玉拾哦!”当时的林安挤眉弄眼地说,一付“你懂吧”的表情,“他俩关系很不错。” “你得了吧!”当时的苏哲不以为意地笑道,“王玉拾是什么人啊,你二叔能攀上大明星?” 林安把手机上的照片怼到苏哲眼前,道:“不配吗?挺配的吧?我还看过他俩的照片呢,真的,抱一起的照片!”他笑嘻嘻地道,“挺配的,比如我和你就挺配的。” 苏哲笑起来,俩人笑着笑着就滚去床上了,现在回忆起来居然有一份旧时光的温馨感。 拜托,我连分手都没彻底呢! 苏哲暗叹一声,把思绪拉回到与俞菲聊天中,也真是巧了,要不是林安他都不会知道林平是谁,但是知道了又如何?他和林平是陌生人啊,再说了,王玉拾的怨念是什么谁也不知道,说不定和林平无关呢? 请俞菲的这顿饭很愉快,聊聊过去,说说未来,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俞菲已经结婚,因为生了双胞胎暂时无暇出来工作。 “没办法,我的工资还没有请保姆的高,而且保姆谁能放心啊!”俞菲感叹道,“两边老人年纪都大了,一身病,我们的房子又小,才五十多平,你说让父母从乡下的自建房突然住这鸽子笼,怎么住得惯?别孩子没照顾好老人再累病了,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苏哲对于这种家庭话题向来没想法,毕竟他的人生计划中就不包括结婚生子,他很感谢生在这个时代,相对社会风气自由不少,他这样的“弱势群体”也有了生存的机会,唯一没料的就是未来计划中需要修改另一半的人选。 “我挺喜欢孩子的。”一直默默听着的向北突然插话道,“我也喜欢大家庭。” 苏哲看了过去,旁白框表明了向北的想法:这一刻,向北对于终于找到能说的话题而高兴。 向北喜欢说话? 苏哲一直以为向北不喜欢说话,毕竟言灵需要时刻注意,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出问题了。 “你当然喜欢啦,又不要你生!”俞菲不客气地打趣道,“不过你这样的帅哥也不缺愿意替你生娃的女生啦!” “不啊,我挺喜欢做家务的,做饭也喜欢。”向北说道,“和我生活不愉快吗?” “你这么说的话倒是应该挺愉快的。”俞菲说完就发现向北盯着苏哲,顿时明白过来,笑眯眯地也看了过去。 苏哲被俩个人盯得心里有些发毛,干笑一声道:“我觉得……还好吧,毕竟咱们这不清不楚地处着,不合适啊,是吧?俞姐你懂的,我和他就相当于孤男寡女啊。” 乘着有外人在,苏哲赶紧给向北洗洗脑,就怕这货钻牛角尖觉得一定要怎样怎样。 “对对对,这倒是。”俞菲大为赞同,“要是我的话也不敢和这么帅的帅哥一起住啊!谁知道哪天就天雷勾动地火了哈哈哈哈!” 苏哲和俞菲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起这方面的事,边讲边偷偷观察向北的表情,万万没想到,向北听完之后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以一种堪称自我牺牲的语气道:“我觉得,尝试一下与男人间的深度友情也未尝不可。” 苏哲:??? 旁白框讲述了真相:向北觉得苏哲是个难缠的目标,他斗志昂扬,即使为此和男人上床也在所不惜。 不是,你在斗什么?什么毛病?到底为了什么目标不惜和男人上床? 苏哲一脸茫然地盯着旁白框,那边俞菲已经兴致勃勃地和向北聊上了,把他以前的糗事抖了一大半,时不时爆发出惊人的大笑声。 这顿饭结束时气氛很不错,向北高兴,苏哲懵逼,俞菲从无尽的家务中难得解脱也很尽兴,三人彼此告别后向北和苏哲慢腾腾地走回去,深秋的夜晚凉意深重,苏哲吊着胳膊脑子里乱极了。 “你晚饭都没怎么吃。”向北先开了口。 “嗯,不饿。”苏哲是心情太乱太复杂,完全没胃口,“我有件事想问你……”他转过头接触到向北的视线,那瞳孔太黑他一时间看呆了,嘴里打了个结后话题就改了,“怎么样才能算完成张玉拾的执念?” “哦……”向北的眼神立刻虚了起来,这方面的资料没查到,只有一句“伺机而动”,完全没有指导意义,“可能看看就能看出来了吧?” “可能?”苏哲没好气地道,“不是,你到底有没有确切的方案?那就可以按部就班做的。” 向北瞄了一眼过来,道:“就算我有,你打算拿什么东西来换呢?” 这个问题倒是难住苏哲了,他左思右想,道:“你提条件吧!” 向北咧开嘴笑了,拉起苏哲的手道:“先回家剪指甲。” 不得不承认,向北剪指甲的动作十分温柔,也很精确,没有轻一分也没有重一分,剪完后还会磨一磨,确认苏哲的十指全都有着圆润的弧形指尖才罢休,放手之前满意地捏着他的手左看右看,仿佛在观赏一件艺术品。 “就这个吗?”苏哲不抱期望地道。 向北放指甲剪的动作停了停,似乎思考了片刻后道:“这样,你明天去吃我饭的时候是不是要表现出为我神魂颠倒的态度啊?” 苏哲:“……哈?” 向北说的反问句,实际上是肯定句,意思要他来那么一出。 “闻海总是攻击你,你都不还击啊!”向北很是委屈地道,“我以前到过新地方肯定会有人为我反目成仇的。” 苏哲没好气地道:“你认识我之后,我和林安就分手了,这还不算反目成仇吗?” 向北沉默几秒“哦”了一声,笑道:“但是我更喜欢看你为了我和闻海吵架。” 苏哲叹了口气,问:“你搞这些事到底想要什么?” 向北耸耸肩膀,道:“不为什么,可能是为了有趣吧?”说完就去卫生间了。 苏哲盯着卫生间的门,那上面有一幅旁白框:向北只是想证明每个人都喜欢他而已。 不知为什么,苏哲总觉得这幅旁白框似乎没说完,而后面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好话,不过,他已经没空去为向北担忧了,一觉睡过来,坐在床上看着蒙蒙亮的天,他满脑子都是:吃醋该是个怎么吃法? ☆、第 22 章 苏哲没有过喜欢的人喜欢别人的经验——林安不算——因为他喜欢的人如果有心上人,那他根本就不会开始这段恋爱,感情不深,自然也不会吃醋。 隔壁床上向北睡得开心,苏哲自我反思了半天没找着答案,望着窗外仿佛是个痴呆。郁闷了许久之后他回过头看着向北,想像着如果喜欢上向北,而向北又喜欢别人…… 向北会喜欢别人? 苏哲突然发现根本无法想像向北喜欢人的样子,尽管向北对所有人都关怀备至,人缘好得一塌糊涂,扭曲性向手到擒来,但是他觉得向北不会喜欢任何人,不会为别人付出任何真心,哪怕别人为了向北牺牲多少都没用。 向北这人就没有心啊! 要为一个没有心的人付出感情,而且还知道这人没有心,这得多缺心眼了啊! 苏哲抱着这样的念头浑浑噩噩了一早上,幸好工作简单得不行,只需要听指挥就行,好歹没出错,越是临近中午他越是心虚气短,额头冷汗一阵一阵地直往外冒,活像是马上要晕倒般。 中午放饭的时候终于来了,苏哲站在场边迟疑着要不要出发。 “你没事吧?”张纯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脸色不太好。” “很不好吗?”苏哲干笑一声,“有点晒。” 张纯画瞄了眼天空,大片乌云遮天蔽日的,一点儿阳光也没有。 “你真的没事吗?手疼吗?”张纯画担忧地道。 “真没事。”苏哲叹了口气,看看张纯画一如往昔的脸,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已经被怨念入侵了,“张哥,我真没想到你还能记住我。” 张纯画笑了起来,道:“因为那次你是唯一没骂我的工作人员。” “啊?”时间过去这么久,具体当时干了什么苏哲当然早就忘了,“没吧,大家都挺和气的。” 草台班子的工作人员甚至导演一般都没什么架子,毕竟是草台班子,自己几斤几两重心里没数吗?摆架子给谁看呢?还不如赶紧做完工作回家休息。 “哪啊,我那时候才出道,什么都不懂,导演不是那个有钱的,你忘啦?”张纯画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道,动作很是贼眉鼠眼但是放在他的身上就有一股天真无邪的灵气,不得不说眼睛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啊,“派头大得很,虽然是第一次导演但是毕竟后台硬啊,那次咱们几个演员哪个不是被骂得狗血淋头,只有他的小蜜没被骂。时间久了,其他工作人员也嫌弃我们,只有你从来不骂人,我动作做得不对还给我拆开了一个一个示范,那时候我就觉得你真好。” 张纯画讲述时眼睛里仿佛有光,苏哲听着听着才回忆起来,那位导演根本就是圈外人玩票的,对于导演一窍不通,主演是导演小蜜,也没拉大明星,据说是怕花钱,他的介绍人评价十分准确:特别好糊弄的金主。 苏哲去了后也觉得确实如此,不过他倒没糊弄,一来那时候还年轻,还做着大武指的梦,二来毕竟拿了钱,本职工作总要做好,所以他在片场还是认认真真地干活,尽管如此,这片后来还是悄无声息地没了,都没上映,连恶评都没捞着,那位导演和小蜜后续也没继续混娱乐圈,那部片里唯一闯出重围的人只有张纯画了。 这么一回忆,苏哲居然感觉出了几分温馨,瞅了瞅张纯画笑意盈盈的脸,一咬牙,暗自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保下这人! “张哥,我这儿有个事想麻烦你。”苏哲灵机一动,“就是……吃醋该怎么演?” “吃醋?”张纯画眨眨眼,“你要演戏啦?” “不是我,我这不是有一个朋友,戏剧学院的……小朋友,他最近有个表演作业老完不成,要演个男小三,那种见不得光的和正宫见面,不能揭破了但是要表现出那种感觉,他演来演去老师不给过啊,就想问问你有没有诀窍。” “这个就要多体会啊。”张纯画失笑道,“表演哪有标准的。” “唉呀,他这不是作业嘛,想着先过了再说,就是,有什么提点的?”苏哲追问道,“套路之类的。” “套路啊。”张纯画沉吟了下,道,“要笑,假笑会吧?这样,先面无表情然后把嘴咧开,这样一看就特别假,对着正宫就可以这样笑。还有,低头的时候笑容要收一收,这是个男小三啊,不能做那种伤春悲秋的样子,男小三一般是想把男正宫给杀了自己好上位,所以你跟他说,看不见正宫时笑容要收,眉头可以皱一下,有点凶啊不甘心的那种感觉。” 张纯画这一番指点,苏哲还真悟出点东西来,谢过张纯画后就直奔向北的剧组,并没有看见张纯画在身后一直盯到他消失。 向北的剧组午饭越来越热闹了,他的手艺一传开,附近的剧组、导演的朋友、本组的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去尝一尝,吃喝拉撒是人类的基本需求,更何况在这么个生活作息极不稳定的地方,能吃上一口好的也算是心灵安慰了。 苏哲一踏进导演棚就被闻海的眼神万箭穿心,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神能传达出这么强烈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随即又想了张纯画的处境,硬着头皮道:“导演,闻哥!” 满棚的人瞬间像被按下了播放键,该做啥做啥,只不过所有人都暗中关注着想像中的修罗场。 向北从苏哲进了棚后嘴角就止不住地疯狂上扬,苏哲一见他这样子揍人的冲动就止不住地疯狂增长,不过一想到张纯画那点儿冲动立刻消失了,挤着假笑慢腾腾地走到他身边,小声道:“我来吃饭了。” 向北从旁边的保温袋里拿出一个饭盒,打开后简直要闪瞎一棚人的眼:满满一盒饭的海鲜,生煎三文鱼、白灼北极虾、酸萝卜片,配的白菜都撒了海苔碎,看起来就不是盒饭这种水准的快餐。 苏哲咽了口唾沫,僵硬着手接过饭盒,还没来得及说话闻海已经开腔了:“北北,你这经费还够吗?他这一顿抵我们五顿了吧?” “这是我自己掏的腰包,今天看早市难得有好海鲜,不是冷冻是冰鲜的,所以就买了点。”向北叹了口气,“不过我的收入不够,不然给小海你也带一份,我自己都舍不得吃。” 我靠,你这绿茶段位是不是修炼得有点深? 苏哲震惊地看着向北,浑然不觉闻海的情绪已经接近爆炸了:“你钱不够问我要啊,我不像那谁,多大人了没名没份地还占你便宜。” 向北笑了下,没言语,眼角目光甩向苏哲,旁白框表明了他的想法:向北正在期待精彩的一幕。 该是我上场的时候了? 苏哲猛咽唾沫,紧张之情油然而生,看了多少演员,有好有坏,不想真正轮到自己时还是这么不自然。他琢磨了下,先是向闻海猛然绽开一个假笑,用力过猛已经不能称之为笑,应该叫咧嘴,毕竟门牙都快翻出来了。 闻海:? 向北:“……” 接着该是表示狠戾和不甘心了? 苏哲猛然把脑袋转到侧面,收回假笑后迟疑了下皱起眉头,又不知道该皱成什么样才好,他从来没做过表情练习没数啊,琢磨了下,他开始想像便秘的时候,如此持续了足有十来秒后觉得感情传递得差不多了,他才抬起头对向北一笑。 闻海一脑门的问号,向北保持着鄙视的微笑。 苏哲对于自个儿的表演段位还是有哔数的,想了半天,这时候好像除了微笑也没法干别的了。 ☆、第 23 章 回厨房的路上苏哲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保持着“呼吸都是错的”心态,向北倒是很平静,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他一直觉得向北打桥牌肯定百分百能成高手,不谈别的,表情管理就不是一般水准,他就没有在什么时候发现这货表情出过问题,如果没有旁白框他肯定会被骗得团团转。 现在的厨房不仅供应本剧组还向其他剧组开展私人订饭,头一天定,截止时间下午五点,过时不候并且有份数限制价格还巨贵,因为之后要做晚饭,顺便要准备第二天的硬菜,比如有些需要腌制的荤菜就会在这时候做好放入冰箱,而晚上向北可不是加班的,七点准时结束工作。这段时间他陆陆续续添置了冰柜以及大冰箱、操作台、烤箱、微波炉等等大工具,这间普普通通的套间完全被改造成厨房了,按理说这已经构成了无照经营,不过他的产量一直非常低,一顿饭顶多三、四十份盒饭,数量过少,所以至今无人来找他的麻烦。 向北在HD打开了餐饮市场,小有名气,如果他愿意召收一些助手,注册好营业执照,这不失为一份有前途的工作,又或者坚持手作,走高端路线——实际上他现在也差不多是这样,一份五十的便当实在不是横漂群演能吃得起的,更何况是天天吃——无论哪一条路,他都可以称得上是成功了。 “我不会留在这儿的。”当苏哲以未来计划作为切入话题时,向北如此回答,“你走的时候我也走。” 苏哲有些忍不住:“为什么?你可以在这儿开展一份好事业啊,你说你找不到工作,我还以为手艺不行,但是你不一样,你的菜这么好吃,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 向北笑了笑:“我当然是因为想和你一起……” “不是,我知道你不是。”这次不用旁白框苏哲都能明白,“你不喜欢我,你也不喜欢闻海,你不喜欢任何人,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喜欢这份事业?就算你很有钱不在乎,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喜欢做菜的!” 向北的笑容慢慢淡去,似乎有些疑惑地道:“你怎么这么肯定我喜欢做菜?如果你觉得我喜欢别人都是假的,那为什么我喜欢做菜就不会是假的呢?” “感觉。”旁白框并没有给出有关向北对厨艺的爱好,但是苏哲还是有一定判断力的,站在操作台前发自内心的微笑以及他表扬厨艺时闪过的喜悦,“你如果喜欢做饭,为什么不发展这份事业?” “不管是开餐饮店还是自己开店,做菜就变成了一份工作。”这次向北没有加上“我认为”,他的语气平淡而坚定,就像想过无数遍了般,“这是不一样的。” “那就做一点数量,成为私人厨师之类的。”苏哲支着招,“又可以满足你的工作要求又不用太长时间工作,不好吗?” 向北摇了摇头:“这是不一样的。” 苏哲有些生气了,提高了声音道:“你知道我们普通人为了糊口放弃了多少梦想吗?你知道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够靠梦想生存吗?你有这么好的机会……” “为什么生气?”向北语气温柔地问。 因为我们努力也做不到的事,你轻易就放弃了! 苏哲本能地想这么喊出来,不过旁白框阻止了他的冲动:向北想到了希望攀登的高峰,永远也不可能到达,就在那儿,他一生也无法实现的梦想…… 苏哲闭上了嘴,过了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道:“因为普通人就是这么无能,我们因为自己的无能而生气,然后把怒火撒在别人身上。” 向北应该是僵住了,苏哲观察了许久后才能确定这件事,他好像处于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状态,所以他的表情保持着先前的模样,没有一丝变化也没有丁点波动,就像一张面具。 苏哲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道:“你没事吧?” “没。”向北扩大的笑容,似乎这样就能让事情变好了,“你晚上去见张纯画吗?” 话题转变得太快,苏哲呆了几秒才跟上:“啊,哦,去、去的吧……其实我没什么事都不去见他的。” “真的吗?我以为你喜欢他呢。”向北歪着脑袋,经典的无辜表情又来了,“毕竟你看他的眼神很温柔。” “如果你不给我找这么多麻烦我也会很温柔地看你。”苏哲小声嘀咕了句。 向北挑了挑眉,道:“你今天的表演可真精彩。” 苏哲:“……” 演戏为什么这么难啊! 苏哲开始理解那些特别生硬的群演了,他的角色还没台词呢,这要是有台词简直无法想像,但是不得不说,海鲜盒饭真的太太太好吃了,三文鱼外焦里嫩、白灼虾鲜美可口,海苔配上白饭低盐低卡路里高蛋白,除了碳水过量之外算是合格的健身餐。他吃了一半偷偷瞄了眼灶台前的向北,不得不佩服这货在厨艺上的仔细,他可没有说过健身餐之类的事。 向北忙着本职工作,苏哲下午继续候场,晚餐在剧组混了一顿,还没吃完向北的短信就追过来了:要我来看看张纯画的情况吗? 苏哲连饭都来不及咽手忙脚乱地放下筷子回信息:要要要,干脆直接用言灵把这个怨念赶走吧? 向北很快回复了:看我心情。 嗯,真是符合向北的发言。 尽管如此,苏哲还是面带微笑地放下了手机,刚扒了一口饭就接触到张纯画的视线,差点儿没噎着。 “女朋友吗?”张纯画问。 “咳——”这下是真噎着了,苏哲放下筷子拍了下胸口,道,“没有的事!” “那是男朋友?”张纯画似乎开玩笑般道。 苏哲怔了下,道:“有这么明显吗?” “真是?”张纯画惊讶地道。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看起来有那么基吗?”苏哲哭笑不得地道。 张纯画一下子笑开了:“没有,我是听的小道消息。”停顿了下,他又说道,“那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没有没有,刚分手,被甩了。”苏哲随口道,拿起筷子迅速扒饭,这是在片场,四面透风一会儿饭就冷了,“我就是孤魂野鬼一个。” 冷不防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小哲。” 苏哲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叫自己,张纯画点了点桌面他才回头一看,顿时又是一口饭呛进了嗓子眼里—— 向北提着便当盒站在棚外,一脸幽怨夹杂着无奈的表情,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轻声道:“不是约好一起吃饭的吗?我做了两份呢。” 大哥,我错了,求你不要入戏太深! ☆、第 24 章 比起苏哲的渣演技,向北的演技可谓是大师境界,如果不是知道这货的真面目,苏哲觉得自个儿肯定分辨不出来,太圆滑了而且非常真情实感,要知道这可是在现实中,不是有着各种镜头剪切、音乐烘托的屏幕上,人眼的分辨率与视角可比任何镜头都要高。 “我……什么时咳咳,说一起吃了?”苏哲清着嗓子道,“你不是说晚上来看看,那什么……” “看看你啊。”向北一边说一边把盒饭放到苏哲与张纯画中间,一只手非常自然地抚上他的背,“我不是说来看看你的吗?” 你明明说来看看张纯画的! 苏哲瞪着向北,这句话卡在喉咙口完全说不出来,他发现向北总有办法让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这会儿气得不行,鼻翼不自觉地抽搐着,一脸狰狞。 “你不是答应我不吃剧组的冷盒饭吗?胃不好还吃冷饭很难受的。”向北温柔地道,“你看,难受了吧?” 苏哲死命咽了半天才把那口气咽下肚,挤出一个干笑道:“这不是饿了么,随便吃吃……”眼角瞄到张纯画不自然地笑了笑,赶紧补充道,“而且和张哥一起吃饭聊天也挺好的,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吃嘛。” 这话一说,向北和张纯画异口同声地道:“是吗?”说完俩人对视一眼,同时绽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苏哲想立刻跑回酒店打包行李回到N市搬家再把向北和林安全部拉黑,最好还能换个手机号,但是他不能,男人必须要学会面对考验。 这时候最紧要的问题是怎么才能让向北出了这口恶气——虽然他不太明白这口恶气是怎么来的,大概是他先前的演技术拙劣了,不过这真是没办法的事——眼下先解决问题再说其他的。 不得不说,旁白框真是及时雨,适时出现在向北头上:向北对于俩人的关系有点迷惑。 我俩的关系? 苏哲一边快速运转大脑一边慢腾腾地站起来吸引俩人的注意力,当他完全站直了也下了决心:“是这样的,张哥,这位呢……是我的室友。”他很清楚,这点儿“好处”完全不够安慰向北,向北需要别人的臣服,“我们住一起有段时间了,就在我男朋友分手后,其实呢……”他深吸口气,对着向北严肃地道,“我特别喜欢你!” 这句话讲得有点大声了,不仅张纯画,连片场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捧着饭盒的“富家千金”和“丫环”带着暧昧的笑容窃窃私语着,戴着圆眼镜的“日本特务”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下当事人,确认不认识后又埋头吃饭了,晚上还有戏呢。 开了个头,理清思路后事情就好办多了,苏哲拿出平生最严肃认真的表情拉起向北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从第一眼见到你起,我就喜欢上了你。”接着迅速转过头看向张纯画,“就是这样的张哥,他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替他向你道个歉。” 张纯画僵硬的表情缓和了下来,似乎很自然地道:“这样啊,没关系,我……” “你居然喜欢我吗?”向北的声音响起,“我一直拿你当好朋友的!” 苏哲:“……” 你他妈的不按剧本来! 张纯画已经面露茫然了。 “对,是我暗恋你!”苏哲硬着头皮道,“真是对不起,我是这么……” “无耻下流吗?居然以借我房子住为借口接近我吗?”向北接口道。 苏哲过了好几秒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是”字。 向北叹了口气,拍拍苏哲的肩膀道:“男子汉大丈夫行事要光明磊落,有什么事不能摊开来讲呢?你说是吧?” 苏哲:“……” 不行,受不了,好想打他一顿!打得他叽叽叫的那种! 阻止苏哲动手的是深呼吸间瞄到张纯画头顶上的旁白框:这个男人正处于失落之中,他喜欢男人但喜欢的不是我。 苏哲一瞬间就想到当初和林安一起去接向北的那天,那种掏心掏肺令人无法呼吸的感觉瞬间涌了回来,他硬生生把胸口的气忍下去了,对着向北干巴巴地道:“反正你现在也明白情况了,那你能不能帮帮我呢?” 这话里的意思当然不是本意,向北肯定明白,双手抱臂嘴角含笑地打量了苏哲一会儿,长长地叹息一声,笑道:“作为朋友我当然会帮你的呀。” 苏哲总算把憋屈的气咽了下去,向北扭头对一脸懵逼的张纯画道:“张哥,带我们去参观一下你的保姆车吧,单独带我们去,要关门。” “哦哦……好。”张纯画只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怎么话题突然跳到他头上了,不过他打从心度想要这么做,于是站了起来领着俩人往保姆车去。 作为如今功成名就的演员,保姆车这点儿待遇还是有的,张纯画上车后就把工作人员和助理都赶了下去,亲手把门关起来后才察觉有些不对:我干嘛这么听话啊? 没想到,向北的话还没完:“你困了,睡觉。” 张纯画打了个呵欠,只觉得睡意上涌,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含糊地对苏哲打了个招呼后就和衣往沙发上一躺,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好了。”苏哲紧张地道,“接下来呢?” 向北在手机上按了按,扔过来道:“你愿意念吗?” 苏哲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一个APP,记载了全套佛家与道家的典籍,此时正翻开在往生咒那一页,他瞄了眼在保姆车里看来看去,还翻箱倒柜的向北,心知这货是不可能乖乖帮助的,无奈之下只得自个儿开始念。 “南无阿弥多波夜……” 苏哲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保姆车里,一开始他还有空分心关注一下向北或者张纯画,往生咒本来就很短,他念了一遍后开始循环,这样以一个频率重复念咒实在太催眠了,念着念着他的眼皮开始往下垂,意识也逐渐模糊,直到一声惊雷把他炸醒—— “你是谁?滚出去!” 苏哲猛然睁开眼,看见前方一大团黑色的火焰,如同围墙一般高,然而越往下越狭窄,最终只有小小的一撮连接在一个人身上,那人正是沉睡中的张纯画。 苏哲急促地四下张望,四周是一片沙漠,偶尔有仙人掌与灌木,但是抬头却是一片青色的湖面,绝对不是天空,他都能看见水面的波澜,又如同一面镜子,他能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以及身边的一团光。 苏哲扭过头,看着那团和煦温柔的光芒,莫名的他立刻确定了这就是向北,他正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黑色火焰突然往上一窜,体积暴涨了一倍,如同巨人般覆盖了湖面天空,愤怒地咆哮道:“入此地者死!你是活人,你不能来!死死死!” 苏哲只感觉热风扑面而来,就像有真正的火墙般,他后退一步,脱口而出:“我是来帮你实现愿望的!” 黑火停了下来。 ☆、第 25 章 “我来自一个贫瘠的家庭,不仅物质上,精神上也是如此,我的父母并不爱我,他们只爱我的弟弟,能够给他们传宗接代的弟弟。”黑火的声音平稳而奇异,如同拨弦乐般回荡在这奇异的空间里,“我努力地脱离这个家庭,为此付出了一代,而我也确实成功了,我成了一个女明星,获得了荣誉与财富,父母再也不高高在上,他们对着我讨好的微笑,弟弟也一个劲的嘴甜,一切都那么好。” 苏哲一边听一边时不时瞄一眼旁边疑似向北的白光团,仿佛是在观察般,这簇光团慢悠悠地四处乱逛,时不时还会在他头上停留一下,从左边耳朵换到右边耳朵,仿佛在嬉戏般。 “……我以为那就是爱。”黑火突然大吼起来,“他说他爱我,他爱的是我!” 苏哲把分散的注意力拉回来,发现黑火周围密密麻麻布满了旁白框,里面只有一句话:她要生气了! “你怀孕了。”苏哲抢先道。 黑火一下子安静了,体积缩小,仿佛一小团随时会熄灭的火焰,缓慢地在张纯画的身上燃烧着,慢慢的,啜泣声响起:“他已经结婚了……原来他已经结婚了……他有个女儿,但是他想要个儿子,他对我说,只要生个儿子就离婚娶我……啊,我好想和他结婚,和他白头偕老,但是……有一天,我看见他对着女儿大吼的样子那么丑陋,那个孩子看起来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苏哲完全没想到王玉拾的经历会是如此,以一段狗血的被小三开始,由对内心自己的同情结束。 “肚子越来越大了,我想和他结婚,我又不想和他结婚,我好痛苦……好痛苦……”黑火飘摇不止,眼看着慢慢变大,“我终于决定把孩子打了,但是他不同意,他说这胎肯定是儿子,他说B超医生偷偷告诉了他性别,我如果敢打掉他就要杀了……我没办法,做了一张假的香港验血单,说是女孩……他走了,头都不回一下,他就这么走了……” 苏哲叹了口气,道:“既然他已经走了,你为什么又自杀了?” “太痛苦了……太痛苦……这个孩子生下来能得到什么样的母亲呢?而且,他是个男孩,如果被他发现的话,他的女儿怎么办?”王玉拾的声音里满是绝望,“我不知道……我好恨……我好累,我只想休息……我太累了……” 苏哲明白了,这位八成是被林平的事打击得成抑郁症了,一时想不开就自杀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苏哲开始觉得有些气短,像是被什么压着胸口般喘不上气来,“告诉我吧,我帮你。” “我……想见见那个女孩。”黑火的声音变得空洞起来,像是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我想见见她是不是生活得很好。” 苏哲还想再问什么,猛然间眼前场景一换,向北那张英俊脸蛋就离他不足五厘米,正噘着嘴准备摁下来——这可是天赐良机! “啊!”向北捂着鼻子大叫起来。 苏哲对着拳头吹了口气,有点小开心地坐起来,看见张纯画正担忧地看过来:“你没事吧?” “没事,我怎么了?”苏哲摸了摸胸口,那里热呼呼的,似乎原先趴着什么东西。 “你晕倒了。”张纯画伸出手把苏哲拉了起来,“你室友帮你做了半天人工呼吸。” 我操,这货肯定是把手撑在我胸口做的人工呼吸! 急救法苏哲不陌生,武替们大多会主动去学习一下这方面的知识,不为别的,防患于未然嘛,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人工呼吸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身体太前倾压到被救人,很可能原本没事的被压成有事。 “呃,你看起来好像没事啊。”张纯画观察了片刻后道,“怎么突然晕倒了?” “没有,大概是低血糖。”苏哲随口乱扯。 张纯画无语了几秒,道:“你刚吃过饭。” 苏哲干笑一声,就见向北终于直起了腰,鼻子红嗵嗵的、眼睛也红嗵嗵的,带着哭腔道:“我对你人工呼吸了呢!” “然后呢?”苏哲不明所以。 “我们这是接吻了!”向北叫道。 哦,是这么回事。 苏哲慢慢咧出一个笑容,道:“这样啊,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对!”向北眯起了眼睛,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你怎么能用这种机会强吻我呢?” 张纯画脸色糟糕地道:“他晕倒了啊,他不知道的!” 苏哲摆摆手示意张纯画不要说话,向前几步握住向北的手,郑重地道:“我终于醒悟了!”向北的表情已经防备了起来,下巴也微微后仰,“强求来的不是爱情,所以,我决定从此以后再也不见你了!如果我再出现在你面前,罚我这辈子……”他本来想说“再也硬不起来”,不过想想世上的事说不准的,做人留一线,以后好相见啊,于是改口道,“只要看见帅哥浑身皮肤就会变成粉红色!” 滚吧,渣男,老子已经找到解决怨念的方法了,不需要你了! 保姆车里一时间静悄悄的,专注倾听的张纯画和向北面无表情了好一会儿,有都点反应不过来。 “呃……唔……那个……”张纯画憋了半天没能找到一个适合的评价。 向北就简单多了,嘴角慢慢上扬,点头道:“我相信,你的话一定会成真的。” 有那么一瞬间苏哲觉得后颈发寒,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盯着他,毛骨悚然地想要立刻逃走,不过他忍住了,干笑一声迅速冲出保姆车,先去找武指辞职,再火速打包行李买火车票,随即打电话给林安…… 在这一步苏哲卡住了,他是这么做的,拨打电话,接通后迅速道:“我给你向北的确切行踪,你给我你叔叔林平的联系方式。”他也是考虑过怎样通过林安找到林平的,既然王玉拾的愿望并不是把林平大卸八块,那难度就小多了,再不行就编个什么明星见面会抽奖之类,他就不信免费参观HD和明星近距离接触林平的女儿会完全不动心,就算不追星,免费旅游不香吗? 没想到,林安听完只回了一句:“北北给我打电话了,说你骚扰他!你果然是这种人!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帮你做任何事的!”说完就挂了。 苏哲看着黑屏的电话陷入了沉思。 ☆、第 26 章 我怎么会漏算向北打电话给林安呢?不对,等一下,向北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林安了?不是把林安的电话给拉黑了吗? 苏哲此时已经在火车站了,眼看着火车抵达时间一分一秒地临近,整个人都木了。 要回去找向北吗?可是这个时候回去找向北不得被大卸八块啊!向北绝对伺机报复的,而且还不知道想出什么鬼主意来生吞活剥!不是,他怎么知道我要找林安的?难道看见我的梦了?话说那个到底是不是梦啊? 苏哲坐在火车站的候车椅上,双肘撑着膝盖一动不动,表情严肃得仿佛要拯救世界。 回去还是不回去? 纠结了半天苏哲的手机响了,他吓了一跳,以为是向北打电话来奚落或者嘲笑,犹豫了下没敢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电话铃声停了,他小心翼翼地掏出来一看,居然是张纯画,没几秒微信消息就追过来了:我和向北聊了聊,他也挺可怜的,一时冲动了点,毕竟第一次被男人吻,你就原谅他吧。 苏哲几乎快把脸贴到手机上了,眼睛瞪得滚圆:我才走了几分……几十分钟啊,你怎么就倒向这货了? 他此时的心情仿佛蹲草逮住机会一个豪迈冲锋控了敌方射辅两人,转头一看自家射手缩在塔下安全地抽打兵线并且还有空发个消息“辅助别送”,那种酸爽无法言喻。 我到底为谁忙啊? 苏哲真的很想就此登上火车走人算了,正好回去搬个家远离林安和向北这对变态,但是……要不怎么说他能被林安骗了十年呢,心软啊!思前想后,一直到广播重复好几遍他的班次即将发车,他才叹息着站起身拎着行李回去了。 不管怎么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苏哲回到酒店时发现向北已经躺到隔壁床上刷着手机,见他进来一抬头,笑道:“结果你还是回来了呀。” “你觉得我为啥回来的?”苏哲没好气地道。 “不就是打电话找林安行不通吗?”向北淡定地道。 苏哲进浴室放完洗漱品,慢腾腾地出来道:“你真觉得是这个理由?” 向北放下手机,有些意外地道:“不然呢?” 这次苏哲是真有些疑惑地走到床边道:“你难道一次也没有想过,我是因为想救张纯画?” 向北盯着苏哲看了几秒,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至于吧?你对他的感情有那么深吗?” “这不是感情深不深的问题啊!”苏哲发现了盲点,“这是一条命啊,他还活着,而我有救他的机会,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向北的表情凝固了,呈现出不可置信与怀疑交织的情绪:“但是引发这件事的不是你啊。” 苏哲沉默了下,有些不快地把行李箱踢到桌子边,丢下一句“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没有心的”就去整理衣服了,全然没看见身后向北瞬间消失的笑容。 苏哲与向北冷战了一夜,早上起来时谁也不说话。 向北大概是生气了,苏哲则是察觉昨晚说的话有点过了,没办法,这段时间他被向北层出不穷的手段玩得头晕脑胀,烦不胜烦,只想过点清净日子,一时烦躁就那么说了,事后想想未免有点不给面子,就算向北怎么渣怎么无情,至少没给他造成大的损害,虽然小毛病不断但是…… 唉,越想越烦! 正当苏哲烦恼着怎么打破沉默时,向北突然走过来问:“你现在没工作了吧?要帮我去买菜吗?” “去。”没有工作剧组租的房间都住不起,昨晚苏哲是蹭了向北的房间,更何况还说了那样的话,好好表现一下是正常的,“我单手也可以开车!” 向北没吱声,把手机扔了过来转身就往外走。 苏哲有些不明所以地赶紧跟了上去,到车边发现向北已经坐在驾驶座上了,他只好磨磨蹭蹭地坐上副驾驶,刚扣好安全带一脚油门就响了,车子直接窜了出去。 这是剧组专门为向北租的买菜车,五菱宏光,拖货之光,一路轰轰轰地整个车身都在抖,显然行驶公里数不短了,但是速度倒不慢。苏哲发现向北开车是真的稳,再快也遵守交通规则、礼让行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向北车开得专注极了,苏哲没事折腾他的手机,发现居然没上密码锁,一按就开了,刚想借这机会吐槽两句,一则定好了时的备忘录就跳了出来,他直接看见了全部内容,诧异地发现这并不是记事而是一封信。 【所有知道我这个能力的人最终都会离我而去,他们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喜欢我的会觉得被我操纵的,憎恨我的会觉得我恨他们,我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这个世界不爱我,我也不爱这个世界。】 最后那句话着实令苏哲有些心酸,他确定向北是故意展示这份备忘录的,确实很心机,但是转念一想,向北也无法把这话亲自说出口啊,太多判断句,只要说出来就必须实现,那么世界和向北总要完蛋一个。 想想向北小时候那处境得多难,苏哲顿时就同情了起来,他把手机放回向北面前,道:“你也不容易。” 向北一脸的莫名其妙,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苏哲,道:“我给你手机是想你拿着帮我付帐啊,不然你觉得呢?” “不是,就那什么我看见手机上的……备忘录。”苏哲一边讲一边观察向北的表情,决定只要有一丁点尴尬立马改换话题。 没想到向北乘着红灯拿过手机瞄了眼,一下子笑了出来:“因为这个啊?你猜这是什么?” 苏哲一愣,道:“这不是你写的吗?” 向北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把手机丢回来:“你要不要再看看啊?” 苏哲迷惑地拿起来,灵机一动把这段话输入网页搜索了下,顿时出现了几百个结果,原来这是一部小说里的原文。他嘴角抽了抽,抬起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正郁闷时灵光一现,向北把这段话写进备忘录干什么?没头没脑的。 这样说来,向北不过是借着这段话来表达真实意图吧?毕竟这种话直接表达还是太肉麻了,生活不是演戏,有些话不好开口。 正当苏哲慢慢扭转着印象时,一抬头就发现前车窗上出现了一大幅旁白框:向北得意于这出妙计,傲娇形象还是挺合适的,心里有话不说,这样以后再胡闹时苏哲肯定会觉得我内心还是好的,就是把真实想法写下来好尴尬啊,以后再也不干了! 苏哲:“……” 这货哪来的这么多花样啊?不是,这他妈居然是真实想法啊?不是,那这不就不是傲娇了吗?双重否定变肯定了,心里话直接说了啊! 到了菜场的向北依旧保持着生气的态度,苏哲是彻底佛了,爱咋咋地吧,反正救了张纯画就彻底路人,这辈子也不要再打交道了。 不得不说,向北在菜场里冲杀的姿态十分勇猛,冲到菜摊前一般只有两句话“多少钱”、“我全要七折卖不卖”,一旦不成功就换一家,他们来的是二级流通市场,接近于小规模批发,老板们也爽快,苏哲付钱的动作都快赶不上了。 好不容易拉着拖车回到车上,苏哲有些佩服向北每天居然一个人来这套流程,体力消耗可不小啊,正当他吃力把一袋白菜单手拖上车时,向北说道:“林平女儿的家庭地址发你手机上了。” 苏哲一怔:“你连他女儿家地址都知道?” “林平女儿不就是林安的堂姐?”向北说这话时表情很古怪,“直接问堂姐就是了,为什么要问林平?” 苏哲琢磨了下,突然叫了起来:“我操,你果然看见我那个梦了!” 向北并不答话,一步并作两步跑上了车,等苏哲追过去,发现这货居然用手机放起音乐,摇滚嘶吼撑爆了驾驶室。 苏哲思前想后还是算了,不管怎么说,林平女儿的地址到手,不过林平女儿比他想像中年纪要大,可能已经结婚生子了,而且孩子还小,用看明星和免费旅游这种理由可骗不出来。 一路耳朵被摧残的回到厨房后,苏哲自然而然地择起了菜,一边择一边琢磨怎么把林平女儿骗出来,正想着头晕脑胀时,就听见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他心里一震,丢下菜跑出去一看,那救护车果然是往张纯画剧组过去了。 不能等了! 林平女儿住的城市离HD并不远,动车二小时,算是很近了,只是冒然跑去拉人肯定是无法成功的,苏哲迟疑再三,还是无奈地去找了向北,有言灵不愁人不乖乖听话,但是,当他站在向北面前,脑中却浮现出备忘录上的话。 这个世界不爱我,我也不爱这个世界。 向北正在削土豆皮,苏哲停驻得太久了,他抬起头来道:“怎么了?” “不,算了。”苏哲摇了摇头。 “是不是想让我陪你去找林平女儿?”向北胸有成竹地道,“这样吧,只要你……” “不,真的,算了。”苏哲认真地道,“我不应该强迫你去使用言灵,那是属于你的能力,哪怕是用交换的也是一种变相强迫,而且,我能为你做的事比起你言灵的能力差太多了,这不公平。” 这次,向北许久没有说话,似乎有些迷茫地左右看了看,又低下头开始削土豆。 苏哲转身往门外走去,盘算着把实情和盘托出是不是说服对方,虽然更有可能是被当精神病抓起来。他直奔火车站买票,行李就不拿了,反正当天能来回,正当他坐在候车椅上度日如年时,眼前出现了一道阴影,他抬起头,向北正微笑着。 “我想去哪就去哪。”向北说完这句话后就在苏哲身边的位置上坐下,掏出手机刷了起来,手里的车票与苏哲是同一班次的。 苏哲扭头盯着向北笑,越笑越开心。 ☆、第 27 章 “这样,我就对林堤海说,林安在HD摆谢师宴,知道她在附近,特意派我们来请她去参加。”火车上,苏哲小声对向北说着计划,“你觉得怎么样?” 向北看过来的眼神十分奇特,类似于“这人怎么这么傻逼”和“我怎么会认识这么傻逼的人”之间,由于情绪难得地太过露骨,以至于苏哲都有些震惊。 “我这个点子有那么差吗?” “你说呢?” 虽然知道向北必须用问句,苏哲还是感觉情商受到了侮辱:“那你说。” “嗯,可以试一下这样。” 向北开始低头打字,不一会儿苏哲的手机响了,他打开发现是条微信:林安在HD陪你玩时车祸住院,必须家属签字,离他最近的就是你,所以我们才来找你去,时间不等人啊! 苏哲盯着手机沉默了会儿,不得不承认这个理由太过无懈可击,不过他不想认输:“万一有亲戚比她离HD更近呢?” “林安所有认识的亲戚中只有她离得最近。”向北道。 苏哲抬起了杠:“万一有亲戚离得比她近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啊?”向北不耐烦地道,“随机应变呗。” “可是……” 苏哲还想说话,被向北剥好的桔子塞了嘴,酸得他脸皱成了麻花。 林平的女儿住在一个小城,以前苏哲不觉得,现在才感到有些奇怪,虽说有钱人住哪里还不是随意,但是眼前这座破落的老居民楼怎么看也不像是富人隐居的地方。 “没找错吧?”向北也发出了如此疑问。 “就是这里啊。”苏哲拿出手机导航刷新了几次,“地址就是这儿。” 三幢老居民楼,外墙爬满了枯藤苔藓,单元门口的垃圾筒溢了出来,这么冷的天居然还有隐隐的臭味,触目所及之处的地面全是陈年污渍,地下井盖一路数过去有七八个,左一个右一个毫无章法,看起来是多年改造遗留下的,本就不宽的楼道入口堆着积满灰尘的自行车,还有杂物与垃圾躲藏在角落里。 苏哲问道:“你认识这个林堤海吗?” “不认识。”向北摇了摇头,“林家我只认识林安。” 苏哲有些惊奇地道:“林安的父母也不认识?” “他们啊……也算认识,但是不怎么打交道。他们不喜欢我,因为我小时候都不开口的。”向北想了想,道,“见人也不叫,大人以前都说我害羞。” 苏哲笑起来:“可以的,有机会我也想见识一下。” 向北微微瞪了一眼过来,倒没有生气的意味。 自从发生了前面一系列事后,苏哲感觉和向北之间有了些变化,很微妙,不明显,但是他也好向北也好都明显更轻松了。 果然还是把话说开好啊! 苏哲刚如此想着,就见旁白框跳出来煞风景:此时,他还不知道所有命运的馈赠都暗中…… 后面的话苏哲没看,扭头就进了楼道,这句话已经被用滥了,大多数出现于各种故作姿态感叹于预计错误的时刻,他不需要,不是说不会后悔,而是他很清楚后悔也没用,与其纠结于过去不如赶紧前行,带着痛苦与眼泪走着走着就出来了,站在原地伤心并不是解决方法。 林堤海住在六楼,老式无电梯居民楼最便宜的楼层,冬冷夏热终年漏水天天爬楼,除了差钱的年轻人谁也不乐意住。 来的路上,苏哲和向北的最终商量结果还是采取了向北的点子,他做了保证,不到生死关头坚决不使用言灵。 当时的向北只是笑了笑,没说话,苏哲倒是放下了一点心,把言灵撇除掉向北也只是个普通的“海王”嘛,没什么了不起的,顶多就是做饭好吃、长相完美、甜言蜜语、家务技能满点、搞事技能树点亮到满格……不过如此! 自欺欺人的苏哲站在六楼的门前时深呼吸了好几次,生怕太过紧张露出什么马脚,毕竟电话也不打一个突然拜访…… “我操!”苏哲骂了句,“我们应该打电话的啊,哪有这样直接上门的!打电话叫她过去不就行了?!” 向北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会儿,一开口就甩起了锅:“这不完全是你思虑不周吗?” 苏哲:“……” 行行行,大爷不和你计较! 来都来了,当然不可能直接离开,苏哲轻轻敲了三次门后等着,没有声音,他加了点儿劲,没想到,林堤海的门没开,对面开了,一个老太太钻了出来:“你们找谁?” “阿姨,我们找住这里的林堤海。”苏哲赶紧挤出个微笑道,“她在家吗?” 老太太警惕地打量了一下俩人,道:“你们是她的什么人?” “亲戚。”解释起来实在太烦人了,苏哲毫不犹豫地撒了谎,“她的堂弟林安在外地出了车祸,医生叫家属签字,离得最近的就是她了!” 听到这里,老太太的神色才缓和了一点,说:“她去上班了,中午要回来的,你们没她电话吗?” “我们开车来的,走得急,都忘了这事,现在打也行吗?”一个谎言就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圆,苏哲已经无法自拔,只能顺着演下去,“我们真的很紧急!” 在老太太的注视下苏哲拨了电话号码,幸运的是那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直接打不通,他暗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就听见老太太冷笑道:“平时不管她们孤儿寡母的,有事倒想起她来了,你们这些亲戚啊做得太不厚道!” 苏哲愣了下,赶紧打蛇随棍上:“我们这不是……也不了解情况么?我记得她是结婚了的?” “结什么婚!她那个男人还不如死了好!”老太太义愤填膺地道,“不是吃酒就是赌钱,喝醉了回来就找事打架,幸好喝死了,不然小林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 阿姨,您这也太直接了吧? 苏哲干笑两声,道:“这些情况我们都不知道啊。” “唉,她也是个命苦的,爹不疼娘不爱,好不容易成个家男人又没用,可惜了,长得挺漂亮的。”老太太叹息了声,“我早说了让她回家去,毕竟是亲人,不会不管她的,她老说回去也没用,当初硬是倔……你说这父母子女哪有隔夜仇的?” 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讲了半天,一直到五楼传来了脚步声才住了嘴,一溜烟缩回家去了,一位长相甜美却神色疲惫的女子走了上来。 “林堤海?”苏哲试探道。 女子抬起头,警惕地道:“你们是谁?” 接下来又是一番忙乱的解释,林堤海神色平静地听完,问:“林安父母不去吗?” “在国外呢,来不及太远了。”苏哲说道,林安的父母这会儿还真在国外,向北打听过了。 “那也有其他亲戚吧?”林堤海一边开门一边道,“我这个堂姐签字有什么用?” “医生说有用就有用,我们说了不算啊。”苏哲无奈地道,“就帮下忙,这地方高铁过去HD就两小时。” 林堤海迟疑了下,握着门把手没动,片刻后还是推门往里走了:“我已经不想和林家有任何联系了,找别人吧。” 苏哲看见向北询问的眼神了,他按捺住内心的焦急,连声道:“林安的情况真的很紧急!” “如果他真的很紧急,你们就应该呆在医院打电话,而不是跑来找我。”林堤海转过身平静地道,“编故事也要编好点。” 这不是骗一个女人来一个陌生地方本来就不容易么! 苏哲腹诽一句,看见向北已经要开口了,而林堤海的神色也变得越发警惕,他差不多决定让向北使用言灵的那一刻,旁白框在破旧的门上显现了出来:如果说林堤海的人生中有谁让她记忆深刻的,一个自然是名义上的父亲,另一个就是她该憎恨的一个女人。 林堤海已经要走进房间了,苏哲没有更多时间,脱口而出:“其实是王玉拾让我来的!” 令人欣慰的是,林堤海停了下来,转过身狐疑地道:“王玉拾很多年前就死了。” “对,我们是……找到了她的遗嘱。”苏哲实在不敢一上来就使出“灵异”这种大招,“她说必须要你去HD的那个房间,才能解开遗嘱的其他部分。” 林堤海心领神会地道:“她自杀的片场?” “并不是,是她真正自杀的地方,媒体都不知道的。”苏哲摆出最诚恳认真的态度。 林堤海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我不去你们就拿不到钱吧?” “你不喜欢她不是吗?”苏哲这次抓住了重点,“所以,她不期盼成功的事,你应该一力促成啊。” 这次,林堤海终于露出了真正的微笑,道:“我有什么好处呢?” 苏哲最终付出了包食宿出行外加一千块请假损失报酬,这是他讨价还价了半天的结果,听得向北都不耐烦地刷起了手机。林堤海与隔壁老太太聊了几句,又打电话嘱咐儿子放学后直接去老太太家“寄存”后就出发了,十分冷静。 三人回到火车站候车时已经过了下午,进肯德基随便吃了点,向北吃了一口就不吃了,一脸嫌弃,片刻后,苏哲的手机响起了,他接起来一看是向北的消息:还不如用言灵方便呢。 要你时你不干,不要你干你骗要干,真是贱得慌! 苏哲在心里骂了句,不回复就关掉了手机。 ☆、第 28 章 到达HD时天色已经擦黑,苏哲担忧地给张纯画剧组的熟人发了个消息,打听到张纯画下午在片场晕倒,救护车确实来了,不过他拒绝去医院,自行回酒店休息了。 一听这话,苏哲顿时担忧了起来,手指飞快地在微信上给向北发消息:张纯画身体里那个怨念是不是开始闹事了? 半天没有回应,苏哲转身一看,向北正开心地和林堤海聊天,想了想,他还是摁下了心中的焦急,落后一步偷听俩人谈话。 “那时候你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嫁人了?” “是啊。”林堤海露出一丝娇羞的神色,“他那时候对我真好,我觉得这辈子就是他了,天涯海角都是他!” “后来呢?”向北一惯的提问句。 林堤海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在夜色里,又恢复到苏哲所见的冷淡女人:“生活太难了。” 苏哲倒有些意外,他本以为林堤海会怒斥家暴软饭男,没想到却如此“宽容”。 “你不恨他吗?” “我想恨来着,可是他活着时恨他没有用,死了恨他同样没有用。”林堤海苦笑道,“只能怪我看不清,怪生活太多风浪,怪命不好。刚结婚时他也努力过,但是找不到工作,创业失败,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后来我才知道,我父母还去他工作的地方闹过,说他贩卖妇女,虽然并不是事实但他还是被辞退了。孩子出生后开销太大了,我没出月子就出去工作,他要面子不肯带孩子,太累太累了。我回家后冷锅冷灶的,和他吵起来,于是,他心中的恶释放了出来。”她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丝毫没有情绪在里面般,“他的家庭我还特意去考察过,爸妈很恩爱,即使现在也帮我带孩子,给我寄钱,是对很好的父母,可是……” 苏哲最佩服向北的一点就是总能让别人倾吐内心的想法,也许是从小不能言语,他习惯了倾听,在这过程中又积累了更多的经验,就像打怪升级,逐渐形成了现在的他。 苏哲不一样,他习惯于快速浏览更多的信息再提纯重点,好比刚才林堤海把自己父母称为“我父母”,称呼丈夫的父母则是“爸妈”,其中的含义耐人寻味。 聊着聊着,三人到达了酒店,一路顺利到达张纯画的房间门口。 林堤海看着门问:“这是她自杀的地方?” “对。”苏哲期待地道,“进去吧。”他打开了门,发现林堤海站在原地不动,不由有些担忧,催促道,“进来吧,我不会害你的。” 林堤海最终还是走进了房间,苏哲所期盼地张纯画出来迎接碰个正着的情况并没有出现,他连忙去其他房间寻找。 张纯画所租的是套间,林堤海漫步在玄关,问:“她死在哪的?” “说是床头。”苏哲没在书房找着张纯画,忙着打电话,随口应道。 林堤海毫无惧色地走进卧室,仿佛真的要去见一位故人,她以堪称庄重的姿态走到床头,轻轻摸向廉价的夹板床头靠,轻声道:“好久不见。” 苏哲没找着张纯画,急得一脑门汗,跑到向北面前道:“你有办法让张纯画现在来吗?” 向北歪了歪脑袋,道:“我总觉得你对张纯画的感情进展得太快了。” “我同情他啊。”苏哲没好气地道,“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向北咧嘴一笑:“你真要让我在这件事上用言灵?” “不行吗?张纯画有危险?”苏哲紧张地道。 “倒也不会,我只要加一句前置条件就行了。”向北道,“那你确定要我用了?” 苏哲看着林堤海已经出来了,急道:“确定!” 向北大声道:“张纯画会立刻平安无事地来到苏哲面前。” 一秒后,苏哲听见天花板上方有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他仰起头,看见自己头顶的天花板出现了蜘蛛般的裂纹,转瞬之间,天花板破了个大洞,张纯画伴随着女人的尖叫跌了下来——光着屁股。 苏哲:“……” 向北微笑。 林堤海瞪圆了眼睛后退一步,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手机拨打起110。 “不要报警!”张纯画大概是听见了拨号声,一边吼叫一边屁滚尿流地窜进了卧室,“别报警!” 苏哲赶紧制止了林堤海让所有人社会性死亡的举动,和裸体艺人在一个房间,不管真相如何也足以令普通人生活混乱了。 林堤海脸色煞白,紧紧握着手机,在苏哲强调对方是“张纯画”后才稍微放下点警备,等见到张纯画衣着得体地从房间里出来后总算放松了下来。 “你真的是张纯画?”林堤海惊讶地道。 “我是。”张纯画挤出个难看的笑容,“苏哲,这位是……” “呃……”苏哲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所期盼的王玉拾也没有出现,令他备受煎熬。 旁白框总是出现得很及时:这一刻,苏哲明白了,他冒失踏入的领域需要向北的帮助,异样情绪在他心里悄悄萌芽。 异样你个大头鬼啊,我没有!苏哲在心里喊。 旁白框停顿片刻,换了句:尽管他再三否认,感情是无法掩藏的。 苏哲:“……” 还他妈带回应的? 旁白框这次伴随着“啵”的一声消失了,调戏之意十分明显。 好吧,九十九步都走了,不差这一点了。 苏哲瞄了眼向北,对着林堤海和张纯画甩了个眼神,向北同样回了个眼神,不过彼此没有一丁点默契,他没动向北也没动。无奈之下,他只得凑过去小声道:“林堤海已经来了,为什么王玉拾不出现?” “张纯画好好的呢,王玉拾怎么出现?”向北把问题抛了回来。 “不是,那要怎么让她出现?”苏哲急了,“你赶紧的,给我个办法!” 向北以手捂嘴,一脸震惊地道:“我妈妈都不会这么对我大声说话!” 苏哲:“……” 这是祈使句,说明是事实,就算如此还是令人很有打向北的冲动! “大哥,爸爸,爷爷,我求你了!”苏哲抛掉了脸。 向北微笑着后退一步,片刻后苏哲的手机响了,他连忙接起来一看:你如果要继续追我,是不是要表现一下? 苏哲偷瞄了眼和林堤海尬聊的张纯画,认命般大声道:“向北,我好喜欢你啊!” 林堤海和张纯画同时看了过来,张纯画一脸不忍卒睹的表情:“读剧本都比你有感情,兄弟。” 三番五次被张纯画背刺,苏哲顿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叹了口气,道:“那你要我说什么呢?硬要说的话,你做的菜真是绝了,为了这口吃的我宁愿忍受你其他所有的毛病,真的!” 向北眼神一亮道:“真的?” “……的!”苏哲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但是到底说了。 向北喜笑颜开地直起身,道:“你仔细想想那天张纯画是怎样的状态,只要失去意识……” 向北的本意是用言灵让张纯画睡着,没想到苏哲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一个箭步跨到张纯画面前,认真地道:“张哥,原谅我,我是为了你好!” 乘着张纯画一脸懵逼,苏哲完好的手一拳挥了过去,正中下巴,张纯画一声没吭就倒了下去,被他死命拉住衣领才没摔个脑袋开花。 向北目瞪口呆地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用……” “你少用最好!”苏哲现在对言灵有阴影了,毕竟他站的角度差不多是被张纯画屁沟骑脸,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非常辣眼睛,他搞基不假,但是并不想看见这种画面。 张纯画倒在地上,王玉拾却没有出现。 苏哲等了几秒,以不可置信的谴责眼神看向向北,向北也是一脸迷茫,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我查的资料上写的明明是梦中啊。” “我操,睡着和昏迷是不一样的!”苏哲忍不住大吼道,“失去意识还怎么做梦?!而且你怎么还要查资料?你不是都懂的吗?” “你怎么能怪我呢?查资料是很正常的行为啊!” “不怪你怪谁!” “难道不是你速度太快了吗?” “……我总觉得你这句话的用词不太对劲啊!” 一直默不作声的林堤海忍不住了,道:“我不管你们准备干什么啊,我是要走了。” “等一下!”苏哲慌了。 “不过,今天来确实是了了我一个心愿。”林堤海看着卧室道,“我一直想再见一次王玉拾,尽管她是我父亲的小三。可笑吧,女儿居然觉得一个小三不错,我妈就骂我说白生了我,但是,她是唯一懂我的人。”她叹了口气,“我知道那些礼物都是她买的,我父亲才不懂什么洛丽塔呢,而且那些衣服的口袋里还放着纸条什么的,都是鼓励我的,告诉我只要长大了就有美好的未来。”说着说着她笑了起来,“你们可能觉得是小三想要讨好男人才对我好,但是我很清楚,这样是无法让我父亲高兴的,他想要个男孩,女孩终究不是家里人。我原本的名字是林娣,可笑吧,都这个年代了,一个城市里巨富之家女孩还起这种名字,我花了很多办法才改掉。” 林堤海盯着卧室的门,很是伤感地道:“可惜,我终究没能活成她所期望的样子,为了爱不要钱,又因为没有钱付不出爱,我真是个可悲的女人。” 这番话太过掏心掏肺,苏哲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堤海准备离开,这时,一声隐约的呜咽响起。 ☆、第 29 章 一缕粘稠的黑雾从张纯画身上缓缓溢出,如烟又如雾,顺着墙壁慢慢爬上天花板,倾刻间就占据了小半个房间。 林堤海吓得不行,腾腾腾后退了好几步,一脸惊恐。 苏哲倒是开心了,想要说话又咽了回去,这时候不是他的主场。 黑雾里传来了女人的啜泣声,又带着连绵不绝的叹息,片刻后,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至少你还活着。” 林堤海迟疑了下,震惊地道:“王玉拾?” “是我……是我啊。”黑雾幽怨地道,“你怎么没好好学习,好好长大呢?” 林堤海皱起眉头、抿着嘴唇,过了许久终于红了眼圈,抹着眼睛道:“我只是想要一个家而已。” “家不是有个男人就行的。”黑雾缓慢地占据了天花板,遮蔽住灯光,整个房间处于一种忽明忽暗的气氛中,“就算有钱也未必有爱。” “我太累了,每天上班都太累了,我连对儿子说一句妈妈爱你的精力都没有。”林堤海悲伤地说,“每一天活着都好苦啊。” “是吗?”黑雾蠕动着探出头来,像一滴水般垂到空中,接近林堤海轻声道,“既然如此,你……啊!” 台灯穿过了黑雾的“身躯”砸在墙上,卧室床上的被单不知何时被苏哲拿了出来,用一只手甩得如同螺旋浆般驱散着满屋的黑雾。王玉拾尖叫一声,迅速收缩躯体窜到天花板,如同波浪般在天花板上游动嘶吼:“少管闲事!” 一直默默旁观的向北惊奇地看着苏哲,问:“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苏哲心虚地看向天花板,假装没听见,总不能说他看见旁白框,发现王玉拾居然想要占据林堤海的身体吧?仔细一想,这团黑雾其实根本就不是王玉拾啊,真正的王玉拾早就没了,眼前这个不过是怨念而已。 黑雾恼怒地嘶吼了几声,重新向林堤海冲了过去,不知是现实削弱了它的力量还是天生如此,它的动作并不快,足够林堤海冲向门口,没想到根本没锁的门居然拉不开,任凭她如何拼命拉拽纹丝不动。 苏哲扔掉床单,跪在张纯画面前下大力气啪啪几个耳光抽过去,听张纯画呻|吟一声,一把拉住对方的领口死命摇晃,附加大喊:“快醒醒!快醒过来!” 眼看着张纯画微微睁开眼睛,黑雾的颜色开始变淡,明显正在慢慢减弱,它怒吼一声,化作一团烟柱直往着苏哲冲了过来,嘶吼声在空中回荡着:“多管闲事就拿来偿!” 苏哲一只拎着张纯画,另一只手活动不便,这么个大活人拉扯着东倒西歪的一时间都没办法灵活地躲过去,眼看着黑雾就要骑脸了,一把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我所见之怨念消散。” 黑雾如同被利剑从头钉下般猛然下坠,所有驱动着它的力量瞬间散去,它像是水中的墨汁般向着四面八方溢开,然而,它似乎并不甘心这样的结局,挣扎着想要再度凝聚起来。 “我所见之怨念消散!”又是一声暴喝响起。 黑雾终于受到了致命一击,每一点黑色都湮灭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苏哲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喘气,刚才那场面他从未见过,以后也不想见,他抬起头想感谢一下向北,愕然发现这货面色苍白如纸,身躯摇摇欲坠,嘴唇不自然地抿着,就像在拼命咽着什么般。 不是吧?假装的吧? 苏哲难免生出这样的怀疑,当他看见向北要往外走时立刻确定了,歪着身体爬起来一把握住向北的胳膊——入手第一感觉,瘦——不应该啊,向北有锻炼啊,还能和他一起晨跑呢,平时买菜做饭时的动作也很麻利,印象中没这么瘦啊。他往前跨一步想看看向北的模样,没想到这货居然扭过身去不让看。 “你闹什么呢!”苏哲没好气地一个跨步,立时看见一条血迹顺着向北的嘴角流下来,衬着苍白的面容很是触目惊心,吓得他脱口而出,“我操,你要死了?” 向北瞪了一眼过来,张嘴要说什么,不知是憋太久了还是呕吐反向,一开口就是一口血如同喷雾般淋了苏哲一头一脸! “啊——”林堤海终于尖叫出声,打不开的大门突然能动了,她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苏哲这才发现门外已经站满了人,有媒体、有张纯画的经纪人、有剧组的制片、场务、导演还有酒店的工作人员,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站着。他抹了把,一手的血,扭头看看,向北跟要死了一样,眼神倒是清明了不少,张纯画穿着睡衣,露着两条毛腿坐在地上,一脸懵逼,脸颊还因为被扇了耳光红嗵嗵的肿得老高。 “我……” 苏哲刚开口说了一个字,猛然间闪光灯此起彼伏,经纪人声竭力嘶地吼着“不准拍照”,制片和导演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了几语,转尔驱赶起人群,酒店的工作人员从门口瞄了眼,脸色奇异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大洞半天没说话。 我们这场面可以写出一万字的狗血新闻了吧? 局面平息下来是半小时后的事了,苏哲扶着向北几乎是逃回了楼下的房间,过了这么久,向北的精神看起来好多了,只是脸色还很苍白,而且非常明显地瘦了下去,脸颊都有了凹陷,活像是厌食症般。 苏哲担忧地看着向北洗漱,等人出来了赶紧道:“这是言灵的后遗症?” 难得的,向北居然没在这时候作妖,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后往床上一躺,吐了口气似乎就这么想睡过去。 “能恢复吗?”苏哲小声问了句。 “就是瘦了而已。”向北含糊地道。 “吐血呢?” “……饿的。”向北的声音已经接近呓语,眼睛闭着一动不动。 苏哲不敢再打扰,轻手轻脚地洗漱去,明天必然会有一场媒体的腥风血雨,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无论如何,他确实承了向北一个过命的人情,而且,单手洗澡确实太难了,好不容易折腾完出来后受伤的手臂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坐上床看着向北的睡颜,不知不觉看得有点入迷。 骨相好的人,即使皮相毁了也是美的,向北现在莫名有种脆弱感,能够激发人的保护欲,但是一联想到这货搅风搅雨的能力,苏哲就觉得头疼。 万一向北醒来后提一些要求怎么办? 比如,“你要一辈子跟着我做舔狗”,一想到这个可能苏哲就毛骨悚然,不过放下这些“成见”,仔细想想,向北目前除了调戏他之外其实并没有造成大的伤害,反而为他带来了一些好处,比如收入,但是通常伴随着一些奇葩的遭遇…… 苏哲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入睡的,这一觉深沉而甜美,舒服得让他不忍醒来,当他醒来时发现眼前是一片白皙的皮肤,这番景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他不是经常和林安合睡一床,毕竟本来在家的时间就少,就算在家经常作息也对不上,说白了,他根本就是搞混了老夫老妻的状态应该是怎样的。 我怎么和向北睡一张床的? 或者说,这张床怎么盛得下我们俩个人的? 苏哲确认他们并没有做任何超越同睡一床以上的事,衣服都齐全着呢,他就是记不得是怎么爬过来,又钻进向北怀里的。向北现在瘦得咯人疼,他也没有任何睡觉抱人的习惯,这算是一个小小的谜团。 苏哲往后仰了一点,试图退出向北的怀抱,没想到他刚一动受伤的手就一阵钻心的疼,他嘶了一声,就这么点声音立时把向北惊醒了,猛然间对上那双眼睛还真有点心跳过速。 苏哲僵住了没动,向北也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片刻后,他说道:“你怎么上来的?” 苏哲正心虚着,就看见一幅旁白框在向北头顶出现:向北明白肯定是昨晚又说了“抱着我睡觉”这句话,不过他绝对不会承认的。 又? 看起来是惯犯了! 苏哲那点儿愧疚与心虚顿时不翼而飞,一睁眼就搞事不愧是向北,他一个翻身跳下床,只感觉右手又是一阵钝痛,决定今天去拍个片再回家,张纯画已经没有危险了,他又没有工作,自然可以离开了。 这本该是个圆满的计划,如果没有张纯画和闻海同时来拜访的话。 ☆、第 30 章 张纯画看起来精神好多了,闻海更是神色奕奕,一进门就四处察看,见到向北立刻凑过去嘘寒问暖,一派关心的姿态。 相比之下苏哲和张纯画这边就挺尴尬的了,苏哲还处于昨晚光腚骑脸的阴影中,张纯画还想着昨晚那团黑雾,是的,他看见并且思考了许多事。 “你昨晚是救了我吧?”张纯画以这句话做了开场白。 苏哲一下子就憋住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讷讷地道:“也不算是,主要运气好,噢,还有其实是……” “我记得你,好多年都记得。”张纯画突然换了个话题,停顿几秒后叹道,“这时候能重逢挺意外的,但是我很高兴,你对我也挺关注的,我以为……”房间里突然没了声音,苏哲的房间可不是套间,就是普通的客房,一进门是洗手间,再往里走点就是床,一览无遗,聊得正欢的闻海与向北没了声,显然是在偷听,“我以为我们能做朋友。” 这话里的意思就有点深了,不幸的是,苏哲正确理解到并且为之无可奈何。如果没有向北,如果林安还没有暴露真面目,如果他正确认识到即使老夫老夫也不应该是那种状态……太多如果了。 张纯画是个好男人,苏哲也为这份从未萌芽的感情而欣慰,但是,仅止于欣慰而已,他无法想像和张纯画在一起的情景,不如说,任何一个干着明星这份职业的人想要走这条“小路”都将面对如山般的困难,即使是他光想像一下也难免退缩。 不适合,不应当,不可能。 “你超帅的。”苏哲用左手别扭地拍了拍张纯画的肩膀,主动结束了这份从未开始的好感,“以后肯定有个漂亮老婆,到时候结婚记得给我发通知啊,虽然我这种小人物未必去得了,随礼肯定会给的。” 张纯画笑起来,只是那双有着闪亮星星的眼睛里却仿佛下着流星雨,笑容中看不出一丝其他情绪,仅有旁白框泄露了他的内心:这大概是我一生演技的巅峰了吧,张纯画如此想。 苏哲吸了口气,在心里同意这个说法。 闻海和向北聊天的声音再度响起。 张纯画凑近苏哲小声道:“我还有事想问你,你是不是会抓鬼?” “我又不是钟馗。”苏哲低笑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 “我都看见了,昨晚那些东西,从我身体里出来的。”张纯画的表情很神秘,“而且我经纪人去看过监控了,监控镜头根本没拍到那玩意儿。” 苏哲尴尬地道:“怎么说呢,勉强算是了解一点,不过我不是专业的。” “没事没事!”张纯画欣喜地道,“我不是你救的嘛,就是有件事想求你帮个忙。” 苏哲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旁白框出现在张纯画肩膀旁:压价是个非常有趣的技能,当你掌握了别人所没有的技巧时,捡漏就变得轻而易举。 “你不会是有什么东西想让我掌掌眼吧?”苏哲随口道。 张纯画眼睛一亮:“厉害啊,兄弟,这都能算到?!” “不是不是,这不是算……唉呀,这不是,你千万别误会。”苏哲赶紧解释,“我真不会这个!” 张纯画笑容消褪了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很麻烦吗?” “不是,不麻烦。”苏哲灵机一动,“这事我和向北合作的,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苏哲估摸着,带上了向北,如果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张纯画就该退缩了,没想到他这么一说,张纯画反而来劲了,走到房间里笑眯眯地道:“向老师,我有个东西您能帮着掌掌眼吗?价格好说。” 我去,这才多久老师这种称呼都说上了?虽说老师现在已经变味了,但是这货哪里配了? 苏哲吐槽还没完,向北就懒洋洋地道:“行啊,苏哲同意我就同意。” 得,皮球又踢回来了。 苏哲这下子是退无可退,只得点头道:“没问题,我尽力吧,如果错了你不要怪我噢!” 张纯画开心地回房间去拿东西了,闻海看了看向北,看了看苏哲,十分识趣地离开了,夹在中间仿佛一个太阳级的电灯泡。 向北坐在床头,眼睛盯着走来走去的苏哲,一点儿也没错开,终于,苏哲受不了了,站到床旁边问:“你干嘛?” “什么干嘛?”向北笑。 “看着我干嘛?”苏哲不认输。 “我就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才向我坦白和张纯画之间的事情。”向北双手抱胸,一派笃定的姿态。 “我和张纯画是朋友,好朋友,好兄弟!”苏哲可是刚刚公开表达了这个观点,而且他和张纯画之间确实没有任何过界的事,连暧昧都没有一个,所以他一点儿也不心虚,“你是不是觉得我喜欢男人,见一个喜欢一个?” “不,我才没这么觉得呢。”向北委屈地道,“我这么帅,对你这么好,你有喜欢我吗?” 苏哲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气势顿时全无,有气无力地道:“没有。” “看吧。”向北叹了口气,一付柔柔弱弱的样子,“我昨天为了救你那么努力,都吐血了,有用的时候就叫人家亲亲,用完了一脚踢开,世间怎会有如此无情之人?”说完还低下头,手指在眼睛上摁了摁,一瞬间林黛玉附体。 该来的还是要来啊! 苏哲无奈地坐到自己床上,道:“行了行了,我认输,在我面前装什么装,提条件吧!” 向北拭泪的动作立刻结束了,抬头眯起眼睛盯着苏哲,语气狐疑地道:“我一直觉得你这种对我的戒心十分奇怪啊,难道我有哪个举动让你觉得我渣吗?” “我操!”苏哲差点儿没被口水呛着,“你也知道你渣啊?!” “没办法,喜爱我的人太多了,我又不可能分成几半,总要有人伤心的。”向北大言不惭地道,一付理所当然的态度,“这样吧,既然你这么有诚意地问了,我就说一下吧,接下来一段时间呢我打算和你在一起,你看,我受了伤,你胳膊坏了,咱俩在一起互相扶持下总没错吧?” 苏哲咽了口唾沫,道:“然后呢?” “然后啊……我还没想好呢。”向北哼着歌起床伸了个懒腰,“到时候再说吧!” 苏哲被治得没脾气,向北仿佛是他的天生克星,或者说最近的每一件事都给他找麻烦,没一点顺利的。眼下,他只能得过且过,期盼着哪天向北没了兴趣抛弃他,就可以重获自由了。他打算下楼去买早饭,刚一起身受伤的右胳膊就传来一阵刺痛,他皱了皱眉头,提醒自己今天一定要去拍个片,万一变成骨折就麻烦了。 “你手疼啊?”向北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嘴里含糊着牙刷,“我去买早饭,你歇着吧。” 这句话可没有商量的余地,苏哲注意到向北的脸色在说完之后立刻白了一层,一觉睡过来好不容易攒的血色瞬间消失,只剩下青白的血管突兀地浮出惨白的皮肤。 “你没事吧?”苏哲担忧地道,“好好说话啊,干嘛用言灵?” 向北出来时脸色稍微好了点,摇了摇脑袋道:“和你在一起太放松了,没留意。” “有吗?”苏哲不解地道。 “你知道我渣,知道我有言灵,知道我喜欢做菜。”向北一个一个数过来,耸了耸肩膀。 苏哲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又想了想自己,道:“好像我目前为止所有人生中的重大坏事你都参与了。” “林安吗?”向北笑着道,“这就算重大事件的话,你不觉得你的人生太贫乏了吗?” “你其实是想说肯定句吧!”苏哲没好气地道。 “BINGO!”向北比了个中枪的手势,笑眯眯地出门去了。 苏哲无聊地等待着,没等来张纯画或者向北,倒是等来了林堤海的消息:昨天谢谢你。 是你帮了我,我该谢谢你才对,苏哲迅速回应道。 至少了了我的一个心愿,林堤海很快回复了。 苏哲看着手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想问一句,你是不是专门处理这方面问题的天师?林堤海果然不是单纯来感谢的。 怎么又来了? 苏哲哭笑不得地道:你遇上什么事了? 林堤海的回复很有个人特色了:怎么收费的? 苏哲无奈地道:你不说什么事我也不好判断啊,如果是小事也不用收了。 我看中了一处房子,特别便宜,但是有传闻说闹鬼。 苏哲一看,心里不禁乐了,这是真巧了,向北不正是这个“专业”么?不过,向北的收费似乎不便宜啊。 你把具体情况说一下,我和我同事商量一下才行。 苏哲回复完这句愣了,什么时候起向北变成我同事了?!他正懵逼时,门打开了,提着小笼包的向北和拿着盒子的张纯画有说有笑地进来了——主要是张纯画说,向北负责笑——见他看过来,向北把手往前一伸,道:“我看你好像特别喜欢这家的小笼包?” 苏哲:“……” 算了,暂时这样吧。 苏哲接过了小笼包,道:“有个业务,咱们接吧。” ☆、第 31 章 苏哲一直很惊奇于张纯画对于向北态度的好转,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俩人都应该关系恶劣啊,向北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张纯画对他态度这么好的? 张纯画对于苏哲的疑惑一无所觉,很神秘地掏出一个木盒子,打开后是一枚印章,看起来像玉的,有年头了,通体如羊脂般晶莹圆润,唯有印章面中央有一点朱砂红。 苏哲看了看,道:“能拿吗?” “玉的,可以拿。”张纯画道。 “不是说玉的不能用手直接拿会有包浆什么的吗?”苏哲小心地拿起印章看了看,上面三个小篆根本看不懂,“这写的是什么?” “张酬勤。”张纯画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这是开寺主持的皇家御赐庙印章,据说已经失踪多年了。” 苏哲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你等一下,感业寺不是武则天出家的那个寺吗?” “对啊。”张纯画兴致勃勃地道,“感业寺是唐代的皇家寺庙,初代主持有一枚皇家御赐的寺印,一直失传,就是这枚。当然啦,这只是据说,所以想请你来掌掌眼。” 苏哲有点想笑,忍了半天道:“那个,张哥啊,感业寺是隋炀帝建立的……” 后面的话也不必说了,张纯画目瞪口呆了半天,自个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手把印章丢回盒子里叹道:“我以后还是少碰这些,赚了点钱想投资,果然被骗了,还是老老实实开奶茶店吧。” “你以后想要开奶茶店啊?” 苏哲随口说完,就看见一幅旁白在盒子旁边出现:这枚流传千年的钥匙看样子还要继续流浪下去了。他怔了下,仔细确认了下,旁白上确实是“千年”,那再怎么说这也是个古董了。 “张哥,你买这个多少钱?”苏哲问道。 “不多,一千五。”张纯画道,“我原本是想捡漏来着。” “噢,那你还是留着吧,反正钱也不多。”苏哲提醒道,“我看这玉材质挺特别的。” “不了,这玩意儿看着晦气。”张纯画撇了撇嘴,“留着我总想翻盘,你要不?不要我就扔了。” “别!”苏哲赶紧道,“这应该有不少年历史了,就是不知道是谁的印章。” “那也没用,如果是个古代普通人的印章顶多就几百块,你看这玉中间有道裂缝。”张纯画把章举起来对着太阳,“看,就顺着红色这块往里面,一直裂到玉心,所以单纯把它当玉也不值钱。历史上又没有张酬勤的名人,所以还是不值钱。” “那你卖给我吧。”苏哲看张纯画一脸坚决,就说道,“我出一千……呃,我也没太多钱,你看一千七怎么样?” “七你个头,拿去吧。”张纯画把玉连盒子往苏哲怀里一塞,“行了,我走了,以后多联系!”这话的意思就很微妙了,八成是以后再没机会见了。 苏哲心里明白,笑得有些难看地送走了张纯画,一转眼就遇上向北微妙的眼神,他躲了几次没躲开,道:“干嘛?” “我现在十分怀疑张纯画和你之间的关系不单纯啊,就是不知道是你喜欢他还是他喜欢你。”向北笑眯眯地道,“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刚才突然要转到什么以后娶个老婆之类的话上?莫名其妙没头没尾的,你不觉得太突兀吗?” 原来是这里露了马脚。 苏哲松了口气,反正抵死不承认就好了,总不能说“因为我知道你们在偷听,所以只能这么说暗示我们之间不可能吧”,彼此总要留点面子。 向北缠了一会儿,始终没得到答案,最后只得放弃,倒是林堤海那边发来了消息。 我现在住的房子快要拆迁了,加上我这些年攒的钱足够做首付了,我偶然碰到一套看中的学区房,便宜得过份,与市价比便宜一半,我就很奇怪,去打听了一下发现这间房子有闹鬼的传说,据说已经死了三位前房主。这套房子的各种条件非常好,便宜一半正好是我能负担得起的,但是我查过新闻,是真的死了三位前房主,所以,我想请你看看能不能解决这事。 看完之后,苏哲都不用与向北交流就回复道:如果这事是真的话,这房子应该请过不少人去看了吧? 但是都没看好啊,这年头风水抓鬼的人太多了,好多都是骗子,你不同,我亲眼见过你的本事,林堤海很快回复了,从速度上就能看出急切。 苏哲倒不是不想帮,而是这种一看就能占大便宜的生意,向北没理由开低价啊,他迟疑了片刻,林堤海一连好几条消息发来,最后甚至变成“开个价也好让我死心”都说出来了,他才把微信展示给向北看。 “房价的10%啊,你不是知道?”向北一脸幽怨地道,“你一点也不关心我,我说的话都不放在心上。” 苏哲嘴角抽了抽,挤出个笑容道:“你这个10%是便宜前的房价还是便宜后的房价?” 向北低下头眼睛往上看,娇嗔道:“你说呢?” 苏哲:“……” 我说就是把你打一顿……这种话当然是不能说的。 依旧林堤海所说,腰斩后的房价她还只能负担得起首付,腰斩前房价的10%恐怕不可能负担得起的。 苏哲不是老好人,只是个穷人,正因为如此他特别能理解穷人的处境,感同身受就是这么个说法,当然,帮助的前提是代价在他付得起的范围内。 “那什么,能打折吗?”苏哲挤出个笑容问,“熟人价。” 向北的笑容渐渐变得耐人寻味起来:“哦?你和林堤海关系很好?” “我们毕竟都认识啊。”苏哲努力寻找着切入点。 “对啊,她帮了你,可没帮我,是你一定要救张纯画的,我无所谓。”向北言简意赅地表明了立场,“所以,你准备给我什么好处呢?” 苏哲硬着头皮道:“你说说看。” 向北叹了口气,以一种欠扁的口吻道:“暂时想不出什么需求啊,唉,什么都有的人就是这样。” 苏哲不得不低下头掩饰脸上暴跳的青筋。 “要不这样吧,我特别想要做菜时有人从我背后抱住我,以一种很亲昵的语气对我说,亲爱的,今天做什么呀?然后我就说,做你最爱吃的,然后那个人就说,我最爱吃的就是你啊。”向北越说越高兴,望着窗外嘴角翘得老高,一派得意的表情,“怎么样?有爱吗?” 我感觉不能呼吸了! 苏哲努力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干巴巴地道:“你这么说真的不会变成言灵吗?” “不会,我说了是希望,而且是某个人。”向北说道,“所以你看呢?” 尽管这个条件十分这油腻,苏哲依然觉得与其获得的成果相比不值一提,于是他开口道:“我觉得可以……” “等一下。”向北阻止了苏哲的说话,“我先声明,不管某个人,你懂的这个某个人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我要表面上看起来十分真实,热切和令人感动,如果某个人拿出和某天一样的演技,就算当时生意已经做完了,我也有办法让那幢房子重新变成鬼屋。” 苏哲保持着僵硬的笑容好一会儿,果断一低头,道:“算了。” “是吗?”向北似乎毫不在意地道,“好吧。” 俩人坐下来吃小笼包,苏哲刚把醋包撕开洒在小笼包上面,就听见向北仿佛自言自语般嘀咕:“现在演员一场戏多少钱呢?我刚才说的不过几分钟的事吧?” 苏哲忍了,不说话。 “打折价可以五折哦,我开心的话,三折也是可能的,甚至一折都可以。”向北继续嘀咕。 苏哲吃小笼包,吃小笼包…… “几分钟换来几十万,这么好的工作我也要想要啊!”向北吹了吹小笼包,叹道。 苏哲把筷子拍到桌上,深呼吸数次后道:“我和你不一样,我的感情是真实的,假装不了!” “人家又没要求你动真心,要不演员怎么办呢?”向北应该想一口吞了小笼包,结果小笼包里的汤汁溅出来,他闷哼一声,嘴里“呵呵呵呵呵”了半天,憋得满脸通红地把小笼包吐回了盘子里。 苏哲看得忍不住笑出了声,心情一好看向北也就顺眼了许多,仔细想想这货除了任性点……很任性之外也……一点也不好…… 唉……这世上只有一种病,穷病。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会尽力去做,但是不管做不做得到,你都不准再让房子变回鬼屋,那是要死人的。”苏哲板起脸道,“你如果不愿意,让我住的屋子变成鬼屋好了。” 向北注视了苏哲片刻,嘴角微翘,看起来有点怜悯的神色,缓缓地道:“好人不长命,你明白吗?” 苏哲心跳漏了一拍,不知是因为这张脸还是因为这句话,他点了点头,道:“祸害遗千年,我懂。” 向北低头再度挟起了小笼包,这次可没敢直接塞嘴里,小心翼翼地咬破一个口,含糊不清地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交易自此成立。 ☆、第 32 章 讲起来立刻走,实际上还是需要处理收尾事项,别的不谈,向北的剧组厨师工作是需要辞职的,还要去趟医院拍个片看看胳膊怎么样。 “你签合同了吗?”苏哲问。 “没有。”向北道。 有些草台班子是不会有合同的,甚至一些正规剧组也不会给厨师这类杂工签合同,一般是当天的费用晚上报销再加上工资,日结都算好的了,还会出现赊账这种情况。时间久了,HD当地人都知道给剧组打工要看看主演是谁,有大牌一般不会是草台班子,但是架不住有的大剧组也管理混乱。 苏哲算是老经验了,自然想方设法避开草台班子,剧组还不错,剧务和导演听了向北要走花大力气挽留,许诺涨工资、配助理等等,可惜这都不在点子上,他去意已决,走之前还不忘把小厨房自己花钱买的东西全部打包寄回家。 “你家在哪里?”苏哲一边打包行李一边随口问。 “N市啊。”向北回答道。 苏哲脱口而出:“我操,你寄我家里去了啊?” “唉呀,我们还需要分你我吗?”向北笑眯眯地道。 苏哲无话可说。 俩人把剧组的事务理清退了房,正往外走,就见闻海站在大门口提着一个大塑料袋,一见面就把塑料袋塞到向北怀里,再瞥了眼苏哲,哼了声:“要珍惜好日子好兄弟啊!” 苏哲似笑非笑,也不想多废话,等上了往医院的出租他突然想起件事:“你是怎么让张纯画对你态度那么好的?按理说他不是应该看你不顺眼吗?” “哦,你承认他和你有不正当的男男关系了?”向北立刻道。 苏哲瞬间转过头去:“当我没说。” “也没什么,就是和他聊了聊有关暗恋之类的事。”向北笑着说,“差不多这种话题吧。” 苏哲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总是对这方面事这么敏感呢?对了,有关抓鬼这方面,你除了你那特别技巧还会什么?上次那个怨念你是临时抱佛脚吧?” 向北干脆地道:“你不服气的话,要么你来学?” 嘿,苏哲还真不服气了。 工作日的医院人潮还算可以接受,苏哲很快就拍完了片,CT过两小时去拿,他俩就出去吃午饭,顺便向北把一堆道书、佛典以及乱七八糟的书籍都传到他的手机里,他一看,嗬,数量是真的多,也不废话当下就看了起来,这一看就看入了迷。 胳膊还好,骨裂似乎有点扩大,医生嘱咐不要再动伤处,不过倒也不需要进一步处理。接下来往林堤海所住J市的一路上,苏哲全程都捧着向北发来的资料看,不得不说道书佛典真的太难读了,读一行要在网上查半天注释,最后还似懂非懂的,经常读出好几个版本来,相比之下野史杂谈就特别有趣了,他看得眼睛都花了。 到达J市时天已经黑了,俩人在林堤海家附近定好了旅馆,放下行李,按照约定去林堤海家吃饭,快到门口时苏哲还在为一个故事纠结:“你说为什么这狐女一定要找书生呢?我看了N篇狐女书生了,狐狸没有公的吗?那些公狐狸怎么过?找大小姐吗?” 向北难得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嘀咕道:“你怎么这么烦啊?” “你这人,不是想要和我喜欢你嘛,围着你转嘛,我这么和你说话不就是想找一点共同话题嘛!”苏哲毫无心理负担地瞎胡扯,“现在还有狐狸精了吗?是不是有保家仙的说法?你见过没?真的和人一样吗?帅吗?漂亮吗?” 向北干脆闭上嘴,蹬蹬蹬地爬着楼,苏哲在后面盯着手机,差点儿踩错台阶跌个狗吃屎。 “不要再看了。”向北说了一句。 苏哲瞬间收起手机,之后才发现向北的脸色又白了一层,昏暗的楼道照明下跟鬼似的,他哭笑不得地道:“你这不是浪费吗?” 向北没吱声,转身就走,这时候苏哲才察觉对方似乎是真的有点生气了,顿时觉得有种扬眉吐气的爽快感,三步并作两步爬了上去。 上次来时很匆忙,这次林堤海特意做了饭,儿子也在家,看得出来家里经常特别布置,虽然家具电器都很廉价,但是选色造型搭配得很好,也没有杂物,是很舒适的生活环境。 “向叔叔好,苏叔叔……嘿嘿,苏叔叔好!”林堤海的儿子罗帆六岁了,长得浓眉大眼,皮肤还留着夏天晒黑的痕迹,看起来很活泼。 “苏哥哥,苏哥哥。”苏哲赶紧道,这个“输输输”听起来太不吉利了,他刚想摸一下罗帆的头发,小家伙就机灵地躲了过去,他带着赞许的语气林堤海道,“你儿子挺机灵的,上学了?” 提起儿子,林堤海的表情终于多了些自豪:“他生日过了八月,明天才能上小学。” “七岁上学也挺好的,有个好起点很重要啊。”苏哲感叹道,当年他上小学时据说可调皮了,一分钟都坐不稳,这个毛病陪伴了他整个求学生涯,许多老师听说他考了体育系一点也不意外。 “对,所以我这不是想换学区房嘛。”经历了王玉拾整件,林堤海对苏哲的态度亲近了许多,不再那么防备,不过对向北还是不冷不热的,似乎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我以前一直觉得不可能,因为这边好小学的学区房真的太贵了,你也知道小城市,职位少,好工作都是公务员和事业单位,我这种体制外的,又有……”她看了眼罗帆,大声招呼来吃饭,“时间支配也不自由,没办法,一直攒不了多少钱,所以,如果不是没办法了我真不会去打这套房子的主意。” 苏哲在桌边坐下,注意到向北小心观察着每个菜,还会凑过去闻一闻,似乎在评判般,这令他有些紧张,生怕向北说出什么令人生气的评价,不过转念一想,除了把他惹毛外,向北和其他人的关系一直很不错,至少从不惹人厌。 这是张小方桌,四个人正好坐下,罗帆的自制力看起来不错,端坐在椅子上,筷子也用得很熟练,经典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林堤海絮絮叨叨地讲了那幢房子的来历:“那房子一开始的价格我还以为挂错了,比同小区便宜了一半,而且说房主包税,我就想哪来这么好的事啊,肯定是中介放出来的假房源。” “对,经常会遇上这种。”向北附和道,“大多数中介都会放假房源。” 苏哲瞄了眼,说完这句话的向北神色如常,看起来这句话是事实。 “是吧?”林堤海叹道,“我本来时间就紧啊,要上班要接小帆,有老师心好,下班顺路送他回来但是那样他只有最后一个走了。” “我能自己回家!”罗帆大声道,“幼儿园很近!” “没人接你不行!”林堤海瞪了儿子一眼,“万一你要是丢了,让妈妈去哪里找啊!” “我记得电话,不和不认识的人走,会找警察,1834……”罗帆大声背着电话号码。 林堤海笑容满面地听着,这大概是她目前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刻,不过,一提到房子她的笑容就消失了:“那房子挂了好久,我就想去看看呗,说不定是真的,结果去一看,还真是,房子是老了点,但是小区管理不错,楼层好户型好,什么都好,还在重点小学边上,而且房主特别积极,我第一次去看时就到了,说随时配合过户申请贷款什么的。中介是个小中介,没听说过的,也一直催我赶紧定下来。我就想哪有这么好的事,腰斩价,无缘无故天上掉大饼?我从来不信这个,我这人一辈子就从来没有运气,所以就去打听了下。” 林堤海讲到这里就住了嘴,催促着罗帆赶紧吃完饭去看书,她本身学历很不错,尽管孩子迟一年上学也不是放羊,一年级课本早就学上了,也是用心良苦。 饭桌上只剩下大人,林堤海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说道:“那房子一连死了三任住的人,全是横死,都上新闻了,我一查就查出来了。第一任是十三年前,老婆和情夫杀老公,假装浴缸里掉电吹风把老公电死了,第二任七年前,小三上门捅死了老婆,放火烧家,第四任三年前,小夫妻说是教育孩子,把小孩子打死了。这三起都被查出来是故意杀人,判刑了。中间那些年要么是空着的,现在这任房主是外地人,买了装修完住没几天就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一直在外面租房子,想卖房子但是又卖不掉,本地人都晓得了哪个敢去买啊,他就一直降价,这个价是底线了,这些年房子也涨了不少,至少亏得不太多。” 亏本也要卖,看样子是真承受不住了。 “你要说是个捕风捉影的事或者外来的凶杀,入室抢劫杀人什么的也就算了,这个全是住进去后家里本身出问题。”林堤海语气沉重地道,“而且一连三起,不住就没事,这哪个敢买啊!” “没有出租过吗?”苏哲问。 “租过,都是租了没两天就跑了,房租都不要的那种。”林堤海叹道,“小城市本来就不好租。不是都开玩笑,鬼屋在价格面前都不好使,照样有人买,这房子算是印证了吧,后面两任房主肯定是这么想的,结果呢?所以我觉得这房子是真的有问题。”她停顿了下,露出苦笑,“你看,都死了这么多人了,还是有我这样的硬要上,穷病真是治不了啊。” 苏哲心有戚戚焉地点头,同为天涯沦落人,都懂,倒是向北一声不吭地尝完了所有菜,淡定地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不如租两天看看?” ☆、第 33 章 苏哲起先不太同意这个建议,他是来赚钱的不是来丢命的,更何况他现在越发觉得向北不靠谱了,都会偷偷临时抱佛脚啊,要不是仗着言灵在身这货恐怕不知道死多少回了,而且,看现在这个样子,他觉得向北尽早有天会管不住嘴,说一个大的“改变”把自个儿给作死。 向北再怎么不好,苏哲也不想让他做这么危险的事,不过,旁白框出现后他改变了主意—— 向北的能力在这间屋里得到了升华,有时候得失之间真的很难在当时看清,只留下无穷无尽的后悔。多年之后,孤身一人的向北再回忆起那间鬼屋时,悔恨如同旷野上的暴雨般无遮无挡。 我这是死了还是绝交了啊? 难得很长一幅旁白框,苏哲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琢磨着内容,嘴上问向北道:“你希望能够获得更强的能力吗?” 向北回道:“我天生有的那个能力吗?” “对。” “唔……”向北迟疑了会儿,道,“你觉得‘希望’这个回答怎么样?” 苏哲瞬间明白了,当下就答应去租一下那间鬼屋看看。吃完饭后,两人帮着林堤海洗碗,乘着向北去放碗筷时她悄悄凑近苏哲小声道:“你朋友讲话方式好怪。” “呵呵,他这人脑子不太好。”苏哲毫无心理负担地给向北泼脏水,“你最好离他远点。” “但是我觉得你对他挺亲近的。”林堤海洗碗的动作麻利极了,一边洗一边随口聊天,“就是那种感觉,很轻松随意。” 苏哲意外地道:“有吗?” “有。”林堤海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挺羡慕你的,到了我这个年纪啊,连说个心里话的人都没了……” 接下去林堤海絮絮叨叨的话苏哲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尽在回忆这段时间他与向北的相处了。不得不承认,向北对别人好时那真是无法抗拒,拥有神颜的男人对普通人嘘寒问暖的杀伤力根本就是降维打击,但是,一旦想到这样的男人会随时毫不留情地弃他而去,他就觉得心里凉嗖嗖的。 晚上,向北和苏哲本来应该一个睡沙发,一个睡罗帆的次卧,林堤海的房子太小了,只有两室一厅,结果他硬生生爬上苏哲的床,俩人挤在一块儿呼吸都彼此贴着,跟连体婴似的。 “你不睡沙发我睡!” 苏哲有点受不了了,爬起来要去客厅,被向北一胳膊拽了回来,他很是无奈,如果不是一边胳膊有伤他才不会被向北这样的弱鸡阻止,更令他气愤的是,向北身高胳膊长,一伸手就把他揽进了怀里,跟夹了个抱枕一样。 “原来抱着男人睡是这种感觉啊。”向北嘀咕道,“我还以为会很硬呢。” “废话,就算有肌肉,男人也是肉做的啊,你当是铁呢?”苏哲没好气地挣扎了两下,结果向北的胳膊有意无意地搁在他受伤的胳膊上,他顿时不敢动了,“你干嘛?” “你不冷吗?”向北问。 “睡着就不冷了。”苏哲道。 “你不觉得你的想法很奇怪咩?”向北用了个令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感叹词,“我们抱在一起更暖和吧?” 确实。 人和人在一起的温度是任何织物无法比拟的,气味、肌肉、皮肤、头发,每一点一滴都会深深地印在彼此的脑海里。曾几何时,他和林安也有过如此拥抱入睡的时光,通常是在一场开心的欢愉之后,以最原始的状态拥抱着睡觉。 “你不觉得别扭吗?”苏哲奇怪地问,“一般来说男人连牵一下同性的手都觉得可怕。” “暂时没有这个想法。”向北的胳膊收紧了点,他把脸贴在苏哲的脸颊上蹭了蹭眯起眼睛。 苏哲把脑袋往后仰了点,道:“你知道你这样基本上就是半弯了。” 向北睁开眼打量了苏哲一会儿,突然笑起来:“弯不弯难道不是用鸡儿硬不硬来证明的吗?” 苏哲:“……” 一针见血。 这一夜苏哲意外睡得好,苏哲醒来时发现眼前是一个喉结,往上看是长出青色胡渣的下巴,向北不仅胳膊揽着他,腿也搁在他的腿上,活像一个大号的半壳把他裹在怀里。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苏哲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这几个问题,时尔怀疑人生,时尔怀疑自己,不过最终他还是从这片温暖中解脱了。 草草对付了早餐,林堤海催促着罗帆赶紧出门,他目前上幼儿园大班,要找一个与幼儿园上下学时间对得上的工作可真不容易,不过,今天她可以从容点,苏哲和向北决定送罗帆去上学,去和鬼屋的所有人谈。 路上,罗帆奶声奶气地道:“你们会做我新爸爸吗?” “不会。”向北斩钉截铁地道。 见罗帆转了过来,苏哲赶紧咽下口中的菜,道:“不会,叔叔不喜欢女人。” “那喜欢高达吗?”罗帆紧接着道。 苏哲笑出了声,不得不说,这一路上悠闲走着还真是舒爽身心,送到幼儿园,看着罗帆蹦蹦跳跳地和老师一起进屋。 鬼屋很快就到了,当然,并没有什么废弃的房屋或者杂草从生的门口,这个老小区环境整洁、绿化也相当不错,门口就两家中介:安家与有家。 苏哲选了安家,向北对此并不介意,俩人进了中介后很快就有位经典不合身西装的女员工迎了上来,问:“两位想看什么样的房子?” “我们想租房子。”苏哲自觉负担起与外界沟通的责任,“有没有中间楼层,有平台,南北通风的房子,三室一厅最好,我们还有几个人要一起来住。” “有的,有的。”女员工欣喜得双眼放光,“您坐,我拿资料来。” 果然,女员工拿来的资料中第一页就那间鬼屋,苏哲装模作样地翻完了再倒回第一页,说道:“我还是觉得这个好。” 向北点了点头。 “看房吧。”苏哲有些小激动地道,“现在走吧!” ☆、第 34 章 鬼屋……不,该叫凶宅,苏哲想像中的凶宅多少要有点阴森或者混乱,什么案发现场的痕迹或者温度奇低那种,结果进屋一看,南北通透、窗明几净、装修品味高雅、家具电器齐全、阳台赠送面积超大,屋内层高也很棒,从各方面来说几乎是完美。 “怎么样,帅哥,是不是很完美?”女员工兴奋地道,一股子传销的语气,“这里真是本小区最好的一套了,不仅是楼王,楼层更是王中王,您看,客厅窗户正好对着绿化极佳的学校,这是本市的重点小学,您的孩子将来在学校上学,您在家里就能看见,而且啊这楼层不矮,学校的噪音又影响不到,可以说利好全收、弊端无一!” 苏哲好笑地道:“你们这说话和导游台词一样啊?” “您说笑了,这套房几乎没有缺点,价格更是比同小区便宜一半,五折啊!如果不是房主急着要钱出国根本不会卖的!他要赶紧走,说是国外那边签证还是护照什么的要到期了,再不出去好不容易熬到的绿卡就要没了!”女员工讲得一套一套,煞有介事的样子,“所以才想着赶紧卖掉,这么低的价,您今天不下定明天就没啦!不,等下可能就没了,我同事说又有人约了看房呢!” 在信了,在信了,我真的在信了…… 苏哲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似乎随口道:“但是我看你们那纪录上好像很久前登记的这套房啊?” “啊?没有吧,这是昨天才登的。”女员工笃定地道,没有任何迟疑,“我不会骗您的!” 苏哲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盯了女员工好一会儿,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幸好,一直在房间里乱转的向北回来了,这是他们约好的,他和女员工聊天,向北负责堪察。 “怎么样?看见什么了没?”苏哲问道。 向北表情严肃地摇了摇头,盯着客厅的天花板好一会儿,道:“我倒挺想在这里做菜请人吃饭的。” 听见这话,女员工的眼神在向北和苏哲间来回了好几次。 “那行呗。”苏哲说道,“不好意思,这房子租吗?” “租?这个……恐怕不行。”女员工为难地道,“房主急着回笼资金。” “要不这样,咱们就是请人来吃个饭,租个一两天你看怎么样?” 苏哲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试图贿赂一番,没想到女员工抿嘴一笑,道:“你们其实不是来买房,是来看凶宅的吧?” 小心隐藏的动机被直接点破,苏哲一时间有些尴尬,瞄了眼向北,这货一脸淡定地看着餐边柜似乎什么也没听见般,心理素质确实强大,他只得硬着头皮道:“没有,我们只是……” “别装啦,这房子不是第一次有天师来看了,还有和尚道士呢!”女员工笑得很开心,“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毕竟这房子出了名嘛,又这么便宜,你想想,如果能把这房子搞干净了,直接百万到手啊,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只不过这个好处一般人吃不到嘴而已。”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哲也不必躲躲藏藏了,把手机收回兜里大方地道:“看样子那些人本事不怎么样啊,到现在这房子还在。” “其实也有本事大的。”女员工放开了架势,闲聊道,“来转了一圈就说要买房,结果房主又不卖了,说卖给别人可以半价,卖给你们要原价。” 苏哲没想到还有这么个结果,惊奇地道:“房主怎么想的?” “当然是不服气这些人转手就赚百万啊。”女员工嘲讽地道,“如果是普通人,他倒不介意坑别人一回。” 向北的眉头都皱了起来,说道:“小哲啊,你不觉得这种人太恶心了吗?” 苏哲嘴角一抽,小声道:“不要叫我小哲。” 向北突然放大了音量道:“你说什么,小哲?你要不要再说一遍,小哲?说大声一点我肯定就能听清楚了。” 苏哲:“……” 行,算你狠。 苏哲对女员工开门见山了:“那这房子到底能不能租?” “能的。”女员工叹道,“二十四小时一千。” “我靠,这也太贵了吧!”苏哲脱口而出,“当这是豪华酒店啊?酒店还有服务呢!” “也差不多吧,这是豪装啊,就是有些年头了。”女员工笑嘻嘻地道,“要不是看在这位帅哥的脸面份上,我才不放这优惠价呢!房主是觉得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反正只要付钱怎么都好说,他可是被这套房子害惨了,房贷还了7年就住过一天,太惨了。” 向北闻言对女员工露齿一笑,收获了女员工热切的眼神一枚。 “行——租——” 苏哲拖长了声音刚说完,女员工直接打开了平板拉出一份合同,道:“那咱们就签一份电子合同吧,您在这儿写名字就行,电子支付都行。” 苏哲一边签一边道:“我都付钱了,能不能和我说说这房子几任房主的事?” “唉呀,这个肯定不行的嘛,而且都过去那么久了……”一张百元钞票被修长的手指夹着轻轻放在平板上,女员工立刻换了语气,“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帅哥,您想知道什么?” 苏哲瞪了眼向北,他也没指望女员工有望必答,早就做好了让向北□□的准备——脸面什么的还不得向穷病投降么——此时那一百块是收不回来了,他难免有些可惜。 向北一无所觉,正兴致勃勃地听女员工八卦,说来说去无非是林堤海能打听到的消息,都是公开的刑事案例要查到并不难,更何况这三个案子横跨十三年,足够写出两部小说一部电影了,当地众人皆知。 “我倒是有件特别想知道的事,这任房主为什么住进来一天就搬走了?”乘着俩人闭嘴的空隙,苏哲插嘴道,“他遇上什么事了吗?” “确实。”女员工的笑容消失了,似乎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先声明,以下事件是他自己说的啊,真假不知,你们自己考虑。他搬进来前都很正常,装修时也没有发生任何事,他是买了后才知道这房子底细的,顺便说句,不是在我们手上买的啊,总之他买了就后悔了,但是没办法贷款三十年呢,就硬着头皮装修,装修全过程一点事也没有,他觉得说不定前面是巧合呢?然后开始搬家。家具进来没问题,电器进来也没问题,一家人搬进来当天晚上,他在电梯口的墙上发现了一大块水渍。” “确定是水渍吗?”向北问道。 “他说是啊,反正我也没见到,不过你们想啊,电梯口那个地方哪来的水渍啊,那地方要是有大面积水渍电梯井淹了还差不多。”女员工不屑地道。 苏哲追问道:“大面积是多大?” 女员工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和一个人差不多大,而且轮廓也特别像人。” 苏哲并不是个胆小的人,对于灵异事件的接受度也不错,但是咋一听见女员工的描述还是瞬间炸了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向北倒是表情淡然,道:“然后呢?” “他当时就觉得奇怪,还向物业反映了呢,结果物业来一看……”女员工神经质地左右看了看才说,“物业说根本没有什么水渍,照片也拍不出来。这房主当时就毛了啊,但是没办法,兜里花干净了,一家老小还搬了进来,他就自己弄了个外墙漆把那水渍给粉刷了,结果,第二天晚上,那个人形水渍又出现了,而且从电梯口挪到了他的家门口,姿势还变了,从原本像是厕所标志那种两手放在身侧的站姿变成了一个奔跑的侧面姿势,奔跑的方向嘛……” 女员工的视线看向门口,苏哲与向北也不自觉看了过去,房间里一时间静悄悄的,谁也不敢说话——直到响亮的铃声打破了寂静——苏哲不自觉哆嗦了下,女员工也是脸色苍白地接起电话,唯有向北保持着镇定的姿势,对于这种心态他还是挺佩服的,小声道:“你怎么看?” “我觉得吧……”向北严肃地道,“他家的厨房可能经不起中式油烟,而且火头太小了,爆炒做不起来,但是灶头多,可以考虑一些煎炸焖的菜式。”他停顿了片刻,道,“对了,你在这儿有没有朋友?可以叫来一起吃饭啊。” 苏哲:“……” 问你还不如问旁白框! 旁白框一如苏哲期盼的那般出现了,他希望上面是一些提示房子真相的话,没想到却是一则八卦:有时候悲剧中也会有喜剧,比如偷情的女主人,比如只想着做菜的向北,这一刻苏哲居然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不那么可怕。 苏哲:“……” 不,我没觉得,请不要代表我。 向北似乎沉浸进了对菜式的选择中,时不时掏出手机看看,似乎在下单。苏哲在房子里逛了逛,一切正常,甚至连灰尘都不多,似乎有人来定期打扫般,不过,从电器都没搬走来看,当时的房主放弃得十分匆忙,称得上是仓皇逃走了,看起来那个水渍似乎带来了巨大的恐惧。 电话打完后,女员工就要离开了,三人一边闲聊一边往外走,当他们走到电梯口时,一大块模糊的人形水渍出现在了电梯门边上。 ☆、第 35 章 苏哲一开始觉得是不是眼花了,毕竟灰尘啊或者泛潮也是可能的——这时候他绝脑不想这房子位于七层并且最近根本没下雨——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几乎是瞪着墙壁,水渍反而更加明显了,轮廓还越看越像一个人,两手摆在身侧,规规矩矩地正面站着,一如厕所标志那样。 女员工还在絮絮叨叨地介绍着这间房子的情况,这令苏哲有些奇怪,道:“你没看见吗?” “嗯?什么?”女员工一脸茫然地道。 “这墙上。”苏哲慢慢地道,“水渍,就在这里,电梯口。” 女员工愣了一会儿,猛然发出了大笑声:“唉呀帅哥你真会开玩笑!哪里有啊!你不要吓我啦,我才刚和你说的!”笑声有点儿发抖,干巴巴的一点没有笑意。 苏哲轻轻吸了口气,视线挪到向北脸上,他一直没说话,不过从视线的方向来看他也发现水渍了。 “看见了?”苏哲问道。 向北点了点头,眯起眼睛靠过去伸手在墙上抚摸了会儿,还抠了几下,有细微的白色墙尘掉了下来,但是水渍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有点儿像被压在玻璃下的图案般。苏哲有样学样,甚至把脸凑到墙前面看了看,没有任何异样,无论他把眼睛靠得多近都无法从视觉上找出任何疑点,就是很普通的墙上水渍,很浅淡。 俩人研究了半天不得要领,只得暂时放弃,一转身就看见女员工脸色苍白地站在远处,几乎贴着走廊另一边了。 “怎么了?你看见了?”苏哲问道。 “没、没有啦!”女员工猛然声音凄厉地喊了一句,随即清了清嗓子挤出难看的笑容,“你们不要这样啦,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啊!你们这样很吓人!” 毕竟是年轻妹子。 苏哲送女员工下楼后一直在道歉,倒是向北诡异地一语不发,似乎在沉吟着什么。把女员工送走后他对向北道:“东西搬过去吗?” “今天晚上住那里吗?”向北问。 “嗯,你愿意的话。”苏哲道。 “我们如果解决了这个房子,那房主不是又不卖了吗?”向北说。 “到时候再说呗。”苏哲无所谓地道,“不管林堤海买不买这房子我们都有钱赚,和她说好了。” “多少?”向北问道。 苏哲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道:“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向北追问道。 “大、大概,嗯,几千吧……”其实,现场考察后苏哲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与原本想像的差很多,风险远远超过他的估计,“要不算了吧?我们回去就说这活做不了。” 向北眨了眨眼,咧出一个微笑道:“你在心疼我啊?” 苏哲:“……” 这货为什么在这方面就特别敏感? “我觉得可以尝试下。”向北顿时来了精神,眼睛闪闪发光,“先把行李搬进去,我定了跑腿生鲜呢,赶紧的。” 俩人返回林堤海家中把行李拿了,不出所料,向北的行李中果然有一大批各种厨房用品,包括厨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通过托运的。苏哲乘机给林堤海打了个预防针,把“有可能失败”以及“有可能成功了但是卖家不卖”两种情况解释了下,林堤海表示理解,不管买不买得到报酬都不会少。 苏哲觉得林堤海在某方面来说与真正的底层还是不同的,比如在资金紧张时愿意拿出几千来“结交”他俩——如果不成功这钱可是纯打水漂了,完全可以视为“社交”经费了——她的成长与教育经历还是为她积累了一点东西,如今的她只是受限于无人照顾孩子,工作上无法全力以赴,又不知道为什么窝在这个小城市,找不到对口的工作,以后有机会的话还是能够改善所处阶层的。 功利点讲,苏哲不介意结交这样一支“潜力股”,只是这结交的手段令他不安。 “你真的确定要去?”苏哲并不愿意完全信任旁白框,万一错了呢?万一他理解不对呢?一切都是未知数。 “你怎么突然又不愿意我去了?”向北疑惑地道,“原先是你说要我打折也来帮帮林堤海的啊。” “因为我发现风险有点大。”苏哲叹道,“我不希望你冒太大风险,原本我以为和我见过的那种鬼屋差不多呢。”还可以用旁白框提前预知,没什么危险。 向北凝视了苏哲片刻,笑起来:“是不想欠我人情吧?” 苏哲没吱声,算是默认了。 向北歪着脑袋笑眯眯地道:“我倒挺喜欢你欠我人情,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苏哲:“……” 行吧,既然你这么说了! 生鲜送来得很快,房子的厨房装修得相当洋气,搞了个开放式厨房,和餐厅打通,中间摆了个岛台加吧台。向北对这个厨房很满意,唯一的遗憾是灶台火力不够,爆炒是别想了,于是他打算做粤菜。 “我以为粤菜也是需要爆炒的。”苏哲用一只手帮着揉腌肉,随口闲聊,“炒得起来吗?” “至少这灶头家用标准是够了。”向北把花蛤、基尾虾、鱼丸、胡萝卜、白玉菇、西红柿全部扔进锅里,“爆炒不够,但是可以把锅烧爆了再用。” 苏哲不解:“什么叫把锅烧爆了?” 几分钟后,苏哲张大了嘴巴看着向北神色自如地颠着着火的锅,抽油烟机一开,火苗仿佛随时要窜进油烟机里般,映得向北的脸通红,握锅的手却没有丝毫颤抖,稳定地翻炒着锅中的西芹。向北把锅先烧到青烟缭绕才下菜,菜一下锅瞬间火苗窜了出来,十分可怕。 百合炒西芹、花蛤海鲜汤、蒜泥白肉、清蒸鲈鱼、凉拌腐竹、白切鸡、蚝油生菜,两个硬菜一个汤两素一凉菜,两个成年男人来说都略多了些。 “多了点吧?”苏哲一边摆盘一边问。 “还有人来。”向北还没停下做菜的手,“我在本地找了几个朋友。” “朋友?”苏哲想了想,道,“同行吗?” 向北转身露出个微笑:“没错。” 苏哲只估计对了一半,来的人确实是同行没错,但是还有另一种身份。 最先到达的是位美女,长相很是惊艳,走在路上应该有着很强的吸引力,打扮得也很夸张,烈焰红唇加皮草,脚上蹬着骑士靴,一进门就给了向北一个热烈的拥抱:“亲爱的好久不见!我可是坐了一个小时的高铁呢!” 这种类型是苏哲不太能对付的,一般敬而远之。 第二位到达的是位年纪略长的男性,西装革履,仿佛刚从什么高大上的会议中离开,手里还提着一个公务皮箱,只不过手腕上不是名表而是一串佛珠,见到向北就行了个佛礼,道:“阿弥陀佛,施主你的滥桃花还是开得那么盛。” 苏哲:??? 看一看头发,很浓密啊。 第三位到达的是个少年,咋一看似乎十四、五岁,但是仔细看看就能发现其实这位年纪不小了,只不过年轻的衣着打扮以及染成蓝色的头发给人一种年轻叛逆的印象。 苏哲就等着,果不其然,少年见到向北就笑眯眯地道:“向道友还是如此云游各地,这次怎么会来我们这个小地方啊?” 居然是个道士! 一个头发浓密、西装革履的和尚,一个染着蓝毛、穿着运动鞋的道士,苏哲不由自主把视线挪向唯一一位女士,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美女看过来微微一笑:“我是出马。” 苏哲露出不失礼貌的笑容,等四人聊起天迅速拿出手机打开了搜索,却发现不知“出马”到底是什么字,他正琢磨着,向北的声音已经响起:“出马就是养了保家仙的人。” 苏哲的笑容这次变得尴尬而不失礼貌了。 五人落坐,向北把最后几个菜做完上桌,这顿饭吃得也算是宾主尽欢了,欢声笑语令这座空置多年的房子也有了些人气,苏哲虽然一直在警戒着,但是不得不承认这顿饭实在是美味,如果是私下的场合他恐怕会放开来吃,一直吃到胃撑到痛为止。 向北和朋友聊天得很散,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听朋友们说,能聚集来也是巧了,这三人没有一个是当地人,都是在附近或者本城办事。 苏哲注意到这些人中没有一个喝酒,而那个和尚是真的没有吃一口荤腥,向北后来炒的那几个纯素菜里连葱蒜都没放,全给和尚吃了。 ……还是不太能接受有头发的和尚啊。 苏哲正这么想时,向北把话题扯到了正路上:“你们进来时有没有在电梯口发现什么?” 三人同时摇了摇头,都说什么也没看见。 向北给苏哲抛了个眼神,他连忙把整件事大略复述了下,最后讲到电梯前的人形水渍:“试过了好多方法都影响不了那个水渍。” 三位客人沉吟了片刻,和尚道:“施主有没有考虑过是太劳累出现了幻觉?” 苏哲:“……我觉得不像。” “也要考虑是眼睛出现了病变。”出马仙认真地道,“你最近受过伤吗?是不是大脑摔了?” 苏哲:“我检查过了的。” “那就要考虑是不是光线折射之类的了。”道士考虑片刻后说,“比如某个特定的时间形成了某种反光,让你看见了那个图案。” “有可能,有可能。”其他两位客人纷纷附和。 苏哲:“……” 你们还能不能好了? ☆、第 36 章 和尚就应该有和尚的样子,同理道士和出马仙,更不用提这些人一开口就特别讲究科学素养、客观事实,让人很不适应。 “真的是完全没法解释的水渍,我没眼花。”苏哲无奈地道,“不信我们现在出去看。” 吃也吃饱了,正好活动一下消消食,几人随即起身往外走,苏哲落后几步拉了拉向北的手,小声道:“真是专业的吗?” “怎么说?”向北小声答道。 “和尚有头发啊!”苏哲没好气地道。 “人家带发修行不行吗?”向北一付撒娇的语气。 苏哲没话说,行,你都对。 小区是一梯两户,这间房的同层另一户以前住过人,如今也空置了,恐怕是担忧出点什么事,上下层的入住率比同小区其他幢都低,不过到底还是住了人的,如果不是这房价居高不下恐怕这片小区早就跑光了,如今没办法,背上三十年房贷除了死,恶鬼也不能让人搬家了。 走廊一片死寂,五人走到电梯门口一看,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不仅客人们眼中如此,苏哲和向北眼中也是如此。 “咦?”苏哲轻轻喊了声,凑近一步看着电梯门旁的墙壁,“没有了?” “看吧,我就说眼花吧。”和尚首先发话了,“听完故事紧张了吧?” “也有可能是压力引发的幻觉。”道士像模像样地道,“现代人的生活压力太大了。” “小伙子,放轻松嘛,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出马仙笑眯眯地走过来搭上苏哲的肩膀,“要不要和姐姐出去玩啊?” 苏哲瞥了出马仙一眼,干笑一声,道:“那就不用了。” “唉油,别这样嘛,姐姐最喜欢细皮嫩肉的小伙子了。” “我快三十了……” “姐姐我四十五了。” “哈?” 几人七嘴八舌地说了几句,苏哲突然意识到从出来到现在向北还一句话没说呢,虽说向北本来就不喜欢多嘴,但是如此沉默还是第一次,他找了一圈,发现向北站在电梯门与房门间的位置,盯着墙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梯两户的走廊并不是直条型,电梯门往走廊内部突出,与房间门的这点儿距离就形成了一个内陷的凹地,灯光正好照不到。 “怎么了?”苏哲走过去问。 向北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对着墙上照了过去,一个模糊的人形水渍显现在了光圈里。 苏哲看见的第一眼就觉得浑身发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水渍的形状越发清晰了,已经能够明显看出脑袋、肩膀与四肢,动作也由规规矩矩地双手贴着身体两侧站立转变成一只手往着房门摸过去,像是一个人在偷溜般。 客人们纷纷凑了过来,顺着手机的照明看过去。 “你们看见这里有水渍?”和尚很快理解了事实。 “对、对!”苏哲都结巴了,虽说他一直认为自个儿胆大,但是亲眼看见时还是毛骨悚然,周围这么多人的情况下都这样,可想而知如果一个人看见是什么感觉了。 道士和出马仙聚集了过来,凑在一起研究着。 出马仙拿出一枝香,点着了冲着这片墙壁甩了甩,一缕青烟在空中逐渐消散,她仔细盯着那片位置摇头道:“没感觉有什么异样。” 和尚把手腕上的佛珠串拿下来在手里拨着,小声念着什么,片刻后同样也道:“我也没发现什么。” 所有人都看向道士,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一个奇怪的页面,上面有个类似罗盘的东西,只不过罗盘上的字完全看不明白,他在原地捧着手机转了几圈,左看看右看看,收起手机后道:“风水没问题,只不过苏道友看见的是水渍就很有意思了。” 苏哲疑惑地问:“怎么说?” “你是看见这墙上有阴影吧?”道士说。 “对啊。” “那你为什么认定了是水渍呢?”道士又问。 苏哲愣了下,回头看向手电筒光圈内的水渍,仔细考虑的话,确实只是灰色阴影一样的东西,但是形状边缘有着向内部洇隐的迹像,特别像是水溅在纸上形成的图案,所以才下意识认为是水渍。 “原来如此。”道士点头道,“那么,井中有水,但是我们身处空中,可谓是无根之水,这就有点微妙了。我觉得吧——”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听道士小声道,“是人为制造的。” 一片不屑声响起。 “什么鬼啊!尽讲废话!” “就是就是!不想算就不要算,装模作样!” “你们才是,尽拿一些糊弄外行的话,我好歹还算了一下!” “你是想显摆你那个手机算命APP吧?投了多少钱进去?回本了吗?” “关你屁事啊!” 客人们说说笑笑地回了屋,向北没走,拿着手机表情严肃地盯着水渍,这样一来苏哲也不好意思走,只得硬着头皮作陪,等了好一会儿见向北没有动作,他疑惑地道:“你在干嘛?” “我在看这个东西什么时候会变化。”向北平静地道,“原本不是在电梯口的吗?我想看看它什么时候移动的。” 这倒是个可行的主意。 苏哲看了看敞开的房门,问:“不管他们能行吗?” “没事,熟人了。”向北道。 苏哲还是有点不放心,回到门口探进脑袋看了看,发现三位客人居然一边聊天一边收拾着碗筷,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才放下心来。回到向北旁边站了一会儿,虽然手机照明没有丝毫抖动,但是一直这样下去是人都会累的。 “我帮你举一会儿吧。”苏哲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不用,你手受伤了。”向北眼都不眨一下地道。 “我是一只手受伤,不是两只手。”苏哲说道。 “一只手要做两只手的事,负担不是更重了吗?”向北道。 苏哲一时间有些惊讶,随即又反应过来这是正常的,向北就是这么个体贴的人,体贴的时候是真的,拔心无情时也是真的……这就很让人纠结了。 旁白框适时跳了出来:苏哲并不知道,沦陷也只是一秒种的事情,他…… “怦!” 苏哲捶墙的声音回荡的走廊里,向北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的眼中即没有水渍也没有向北,只有那可恶的旁白框。他的手虽然穿过的旁白框却没能遮掩住后面的话,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想看什么“沦陷”、“无法自拔”、“感情”等等字眼,用膝盖想也能明白肯定是讲他如何无法抵挡,然后被无情抛弃之类的事。 你做旁白框就好好的做旁白框,不要随便给我下定义! 苏哲没好气地又一拳捶过去,旁白框恰在此时悄然消失,他这才发现自个儿的拳头正正好捶在人形水渍的脑袋上。 苏哲:“……我这时候是不是应该收回手?” “你觉得呢?”向北的表情有点不太好。 苏哲咽了口唾沫,以最轻最慢的姿势缓缓收拳,就在离开水渍十几厘米时,人形水渍的脑袋闪电般转了过来! ☆、第 37 章 苏哲保持着手捶墙壁的姿势僵住了,人型水渍转过头来后就没了动作,虽然脑袋并没有五官但是转头的那个动作还是很容易辨认,他只感觉从手指尖到背部一阵阵寒意上涌,冻得腿都软了,奈何向北还看着呢,怎么样也得挺住是不是? 毕竟在向北面前丢脸丢得实在太多了。 向北首先打破了沉默:“你的手粘在墙上了吗?” 苏哲:“……” 好像也没什么事发生啊。 苏哲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人型水渍没有任何变化,他的手也没受到什么伤害,向北的手机端着四平八稳,不一会儿,三位客人洗完了碗、收拾完灶台,从房间里出来后诧异地道。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干吗呢?” “小弟弟,打游戏吗?阿姨给你买皮肤啊!” 苏哲:“……就算你四十五也够不上喊阿姨啊。” 出马捂着嘴娇笑道:“小弟弟的嘴真甜!” 苏哲:“……” 向北的脸慢慢挂了下来,嘴角虽然还扬着但是说话时有了点儿咬牙切齿地味道:“你对女的怎么讲话就这么甜呢?” 苏哲无语凝噎,他本来就不擅长和女性相处,尤其是出马仙这种美艳豪爽的类型,这一点和其他的基还是不同的,为此曾经受过林安的嘲笑,说起来,林安确实有不少异性闺蜜,以前他觉得是真闺蜜,现在恐怕这些闺蜜得加一个引号了。 “行啦,我们三个都测出来这里没什么东西,连个恶意都没有。”和尚认真地道,“你看,死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连个恶意怨念都没留下?说明这地方根本就没问题,这世上也是有巧合的是吧?十几年连出三起命案,嗯……也是有可能的,就算有问题也不是这里的问题了。” “就是,回去吧。”道士也跟着说,“咱们也该告辞了。” “我今晚借住这儿。”出马仙笑眯眯地道,“定的明早的高铁,小帅哥,行不行呀?” 苏哲当然无所谓,多一个人还多一份胆,再说了人家还是业内人士,刚想答应向北就开口了:“不行。” “啊?别呀!”出马仙嘟嘟囔囔地说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得到同意。 苏哲往家里走时下意识又看了眼水渍,看久了觉得也就那么回事,不就是墙上一滩似是而非的阴影么?没想到,就在他看的一刹那,人型水渍突然把手往门的方向又伸了几厘米,动作快如闪电,更像是它的动作本来就如此之快,只不过被什么东西抑制住了,无法动弹般。 苏哲心跳加速了几下,但也仅止如此了,人的适应性总是很强的。 当天晚上苏哲和向北就留宿在凶宅,房间家具不缺但是没有被子,俩人面面相觑之后想找个跑腿小哥看附近有没有店卖被子,没想到跑腿小哥直接打电话来说深更半夜不可能有的。 苏哲想了想决定不睡了,把电梯间的窗户和逃生间的门关好,开了楼道的灯,搬张餐椅出去,拿个接线板接了电,带上充电器就准备坐在电梯间打一夜游戏。 跟出来的向北表情十分微妙,观察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干什么?” “想要克服恐惧就必须直面它。”苏哲说道,“没被子睡一觉说不定还要被冻醒,万一再感冒发烧就完蛋了,还不如在这里记录一下,我准备看看这个玩意儿到底要干什么。再说了,我们来这里也不是玩的啊,主要还是想处理这件事,所以,这算是工作嘛。”他熬夜也是“惯犯”了,片场哪有996这种说法,夜场的戏难道就全部室内?雪戏雨戏赶上适合的天气,难道还准备避过去再人工造雨雪吗?虽说也有不计代价捧人的大佬,但是大佬也会派个制片或者监制跟着,没谁是傻瓜。 向北张了几次嘴似乎想说什么又闭上了,过了一会儿,确认苏哲是来真的后才道:“你知道吗?一般恐怖片中如果这么做肯定是第一个死。” “我们又不是在恐怖片里,这是现实。”苏哲想到了旁白框,补充道,“至少是我的现实,所以,我才不会就这么认输呢。” 向北挑起眉毛笑了笑,道:“好吧,我陪你。” 苏哲以怀疑的眼神打量了向北一会儿,道:“你挺得住吗?” “你当真以为我走南闯北是假的吗?”向北哼了一声道。 接着,苏哲就听见一阵家具摩擦的牙酸声,往后一仰,透过门缝发现向北居然正在推客厅的三人座沙发,他赶紧过去帮忙,俩个人三只手气喘吁吁地把沙发给搞到电梯间,再把脚踏和茶几搬出来,搞个贵妃榻,泡上两杯热气腾腾的茶,再把毯子铺上,门开关,暖风空调呼呼地往电梯间吹,不一会儿整个电梯间都暖和了起来。 倚在贵妃榻上捧着茶盖着毯子,苏哲一时间有些怀疑自个儿到底来干吗的,这个状态看水渍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正琢磨着,墙上的人型水渍突然又闪电般动了下,一只脚迈向了门口。 苏哲此刻心中已经没有了半点害怕,十分淡定地放下茶,打开了从房子里随便找的不知道什么楼盘广告纸,在空白的背面画下人型水渍的动作并且注明了时间,在此之前还有两个动作,时间记不得了但是好歹动作可以画下。 向北的脑袋凑过来靠在苏哲肩膀上,讲话的热气都喷在了他的脸颊上:“你记这个有用吗?” “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苏哲头也不抬地画着,道,“我才不要糊里糊涂的死。” “所以你一发现林安的想法就分手了?”向北问。 苏哲的笔停了下:“自欺欺人没有意义。” 向北把脸凑近了点,似笑非笑地道:“我到现在还是没想明白你是怎么发现的,林安并没有主动说出来吧?” 苏哲偏脑袋让过,嘀咕道:“对方喜不喜欢你还看不出来吗?” “但是你们这状态又不是一天两天,你之前不也没看出来吗?”向北道。 苏哲突然觉得不对,放下笔皱眉看了过去:“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问林安的。”向北似乎理所当然地道。 苏哲等了一会儿,向北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用无辜天真的表情望着他,但是他很清楚,向北没有表达的后续话语里有能够把他内心刺得血流如注的内容,他不想听,但是一种没由来的情绪又催促他说出了如下的话:“说啊,怎么不说了?” “我觉得你会不高兴。”向北道。 苏哲低头沉默了片刻,用肩膀拱了下向北,道:“你压着我伤口了。” 向北换了个姿势,往后方靠了点,嘴巴凑着苏哲的耳朵道:“你知道过去已不可挽回,那为什么不接受新的未来呢?” 苏哲突然转过脑袋,他与向北之间的距离近到能看见彼此瞳孔中的倒影,英俊的脸和暧昧的呼吸,然后,他往后一仰再往前一撞—— “嗷!”向北捂着脑门蜷缩进沙发另一端,浑身发抖。 “你就是这点不好,动不动就搞事!”苏哲潇洒地一甩脑袋,冷哼一声,“我看不穿林安,还看不穿你吗?” 我看不穿你,旁白框还看不穿吗?! 向北捂着脑袋在沙发上打了几个滚,一会儿嘀咕“难道这时候不应该给个亲亲吗”,一会儿说“你是这么无情的人吗”之类的废话,苏哲全然不理,杀气腾腾地盯着人型水渍,精确记录下水渍的每一个动作。 深秋的夜即漫长又寒冷,向北不知道什么时候半躺在沙发上睡过去了,苏哲给茶重泡了几回,还热了晚上的剩菜吃,中间断断续续打了好几局游戏,顺利掉分,等到晨曦初现,楼下逐渐出现烟火气息时,电梯突然叮得一声停在了这层楼。 苏哲用腿撞了向北几下,坐直了身体,死死盯着电梯门逐渐打来,走出来的是个中年男人,面色警惕,双方一打照面都是一愣,随即他说了一句表明身份的话:“你们怎么把沙发搬出来了?!” 原来是房主。 苏哲满眼血丝地站起来和房主客套了几句,讲到人型水渍时这位中年汉子也是一脸郁卒:“你们也看见了?我们家人和谁说都不信,拍照也拍不下来,就这个鬼东西,害得我这么多年买了房子也不敢住,贷款还要还,你说这叫什么事啊!还有人说你赌一赌嘛,说不定没事呢,我操,这谁敢赌啊?赌赢了什么也没有,赌输了家破人亡,这些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苏哲听着也觉得惨,道:“没请过这方面的专家吗?” “怎么没请过?请过了啊!”中年男人叹道,“第一次500,第二次1000,第三次人家不来了,说另请高明。我把市内这方面有名有姓的请遍了,没用!” “没去找找有名的大师?”向北插嘴道。 “本来就背了一屁股房贷了,哪有钱啊?”中年男人委屈地叫道,“再说了,这种行业我们哪懂啊,请个骗子来拿了钱走我们可能还感谢对方呢!你说气不气?” 苏哲也觉得气,一想到昨晚一边被向北扎心一边还要熬夜记录就来火,对着墙上就是一脚:“什么鬼玩意儿!还一天天的来,玩人啊!” “就是!”中年男人也生气,“你说这一天一点的走,根本就是折磨人!” 苏哲又是一脚:“去你妈的。”见中年男人望过来,他解释道,“我听说这种事要脏话有效。” “那个应该是……” 向北刚想解释“那个是遇鬼的说法”,中年男人难得遇上“知己”,说着说着也是心头火起,对着水渍飞起一脚,三字国骂出口。 俩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脚,搞得楼梯间跟打群架似的,向北无语地旁边看着,正想说再怎么骂也没用,苏哲踩上去时突然一声卡嚓,脚直接陷进了墙里去,人型水渍也恰在此时闪电般往门口的方向一扑。 向北:“……” 苏哲:“……唉,这个是?嗯?” 楼梯间门被打开,中年男子已经跑得只剩下脚步声隐约传来,电梯间只剩下苏哲和向北相顾无言。 ☆、第 38 章 大哥,你跑得也太麻利了吧? 苏哲在心里吐槽了句,自个儿也抖呵得很。 电梯间的墙不可能是非承重墙,毕竟另一面就是室外了,苏哲怎么也没想到一脚能踹进墙里去,呆了好几秒后才小声道:“我是不是踩中了什么时空门?” 向北看过来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神经病”三个字,不过很有素质地没说出口。 苏哲小心翼翼地把脚抽回来,这才发现并不是踩塌了墙,只不过墙表面有一层类似保温层的东西,由于这一块墙是凹陷进去,与其他墙面并不平行,没有其他楼层的对比根本无法判断是不是在表面多加了一层。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整个表层都剥开,露出了真正的墙壁。 那是面积达到一整面墙的符字,苏哲看得一头雾水,只感觉每一个笔画都像蝌蚪,他只得看向身边人。 向北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眉头紧皱,过了几秒才走上前去抚摸着红色的笔画,道:“这是血朱砂。” “干什么的?”苏哲问。 “算是一个法阵吧。”向北轻声道,手指在弯弯曲曲的笔画上一边点着一边解说,“行、卧、行、前、走、抚……这些都是有指定意思的。” 苏哲稍微一联想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个人型水渍其实是受法阵控制出来的?” “对。”向北道,“怪不得昨晚什么也查不出来,这个法阵本身并没有任何恶意,就像投影仪一样只是表达信息,不存在□□,自然也查不出来。” 苏哲这下子是迷惑了:“难道说这么多年的命案真是个巧合?不对啊,有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在这儿不是更加证明命案并不是巧合吗?” 旁白框在此时跳了出来:苏哲此刻还不知道…… 苏哲直接就没看后面的,他现在算是明白了,旁白框大多数时候讲述的都是人与人的事,比如他和周围人的感情发展等等,关于客观发生的事情就极少涉及,都是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他现在不想理,烦得很。 “我不肯定这个有什么用。”向北沉吟了会儿道,“把法阵全撕开看看。” 俩人一起三只手把整面墙的表层撕开,果然一直延伸到室内,最后一个动作是“进”,房子里就比较麻烦了,苏哲摸了摸,确定所有墙壁都是实打实的,除非刮开墙壁不然根本没办法看清楚是不是还有下一层。 “这个法阵有什么摆的条件吗?”苏哲问,“比如是不是要在上面覆盖一层保温层?明明电梯间的墙壁也可以涂完后直接再覆盖一层白漆啊。” “也许房间里根本没有呢?”向北道,“不服气你可以刮开一小片墙看看。” 苏哲这人专治不服,去厨房随手捡了柄小水果刀,沿着大门进来后的位置一路刮到客厅,法阵没看着倒是刮出了一大片灰色墙底,在洁白的墙壁映衬下显得特别难看。 “你拿的什么?”向北的声音突然响起。 “水果刀啊。”苏哲头也不回地道。 过了好一会儿,向北才幽幽地道:“那是福腾宝的定制刀具,朋友帮我从国外带回来的,一把三千七。” 苏哲刮墙的动作顿时停了,默默地把刀具拿回厨房洗净,再三确认刀口和刀身没有任何伤痕后才赔着笑脸道:“贵有贵的道理啊,真锋利哈。” 向北倒没生气,只是一付“抓住你把柄”的得意笑容,抱着胳膊不说话。 “对不起我错了。”金钱面前苏哲果断低头,说完后停顿了几秒,小声问,“要赔吗?” “看情况。”向北悠哉悠哉地回了厨房,“以后再说。” 这话里话外就是拿捏人的意思,苏哲突然觉得向北还花那么大培养感情干什么,一文钱砸下来直接他就败退了,玩弄感情哪有玩弄金钱来得见效快? 霸道总裁就是比霸道□□干脆俐落。 俩人把房子糟蹋得够呛,倒也不是没有收获,只不过没搞清楚最终目的还是解决不了根源。傍晚时分,房主居然又悄摸摸回来,苏哲听见电梯停靠的声音走出去,就见到房主从电梯里探出上半身鬼鬼祟祟地左看右看,一见他就挤出个笑容道:“兄弟,活着哪?” “那是,前面几任也没死那么快的啊。”苏哲没好气地道,“你倒是跑得挺快。” “那不是……挺吓人的。”房主干笑了下,“你们还打算住下去啊?” 苏哲想起另一件事:“如果我们解决了这个房子,你是不是要原价卖?” 房主愣了下,有些尴尬地道:“不管怎么样,我贷款是实打实还的啊。” “但是你住不了这房子也是实打实的。”苏哲这两天也不是没考虑问题,“现在还不到解决问题的时候,我先和你打个招呼,我们能解决问题也能让问题回来,你是想便宜出售还是继续捧着这个不能住的房子,自己考虑吧。” 房主哀声叹气地走了,苏哲站在门口发了会儿呆,其实这件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如果房主真的宁愿让问题回来呢?到时候怎么办? 苏哲回到房内,对向北道:“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的话,还能让问题回来吗?” 向北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微妙了。 “行行行,算我没问。”苏哲赶紧道,“先解决问题,先解决。” 电梯间墙壁的表层虽然被掀了,但是下面的法阵并没有被破坏,还在按部就班地让人型水渍往房间里一点一点去。向北也不着急,下午还出去买了菜,晚上改做鲁菜了,不过手艺似乎不太好,做出来的菜有点儿糙,苏哲一口就吃出来了,自然也没有昨天吃的劲头,细嚼慢咽的。 “你是猫舌头吗?”向北打趣道,“这么挑的吗?” “猫舌头应该是怕烫吧?”苏哲挟起一筷子醋溜白菜,“你这个比喻不对。” “一时想不到什么味觉敏感的动物。”向北笑着道,“我倒是不介意你这样的,至少我知道你能吃出来不同。” 苏哲笑起来,随口道:“那咱们还真是配啊。” 向北意味深长地道:“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苏哲差点儿没被噎着,打了个哈哈没敢再吱声,每当他觉得向北偃旗息鼓的时候,向北总是能从特别的角度发起攻击。他正琢磨着该不该做出反应时,一道细细的女声贴着他的耳边响起:“他不要你了。” 苏哲:??? ☆、第 39 章 这个声音太近又太轻,听起来就有种虚无飘渺感,苏哲刚听见就条件反射地回过头,理所当然的什么也没找到。他惊疑不定地环顾一圈,房间里干干净净的,这让他不禁有些心悸。 “怎么了?”向北问。 “你没听见吗?”苏哲道。 向北的表情很是茫然:“听见什么?” “你先等一下,我这不是开玩笑,你确定没有听见任何声音?”苏哲郑重地道。 向北一愣,表情严肃了起来:“确实没有。” 苏哲回忆了下,突然有些不太肯定是不是真听见了什么,枯坐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变化也只能当作错觉了。 俩人吃完了饭,收拾餐桌一起洗碗,以向北的话来说这活应该是苏哲做的,念在他的胳膊受伤暂且俩人一起,他负责递盘子,向北负责其他。俩人一边干活一边闲聊倒也一派和谐,正在此时他又听见一句:“喜欢他的人多着呢。” 苏哲猛然转过身冲进客厅,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这次也不瞎找了,把盘子一放直接跑出门,那可怕的人形水渍已经碰触到了门框,没有了表面那层白色衬托,要从整面墙的鬼画符里找出人型来实在不容易,他看了半天才勉强辨认出。 “怎么了?”向北跟出来问,语气平静。 苏哲这次没有再问,直接说了:“有人在我耳边讲话。” 向北也没怀疑,道:“男的女的?” “女的。”苏哲一边回忆一边道,“挺年轻的,讲话好像带着点笑意……对,就是笑意。”后面还有一句“就像在嘲笑我一样”他咽了下去,毕竟有点丢脸。 听完苏哲复述那两句话后,向北一付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听起来好绿茶哦——”语尾还加了个拐弯的调子,浪极了。 向北这么一说,苏哲才意识到这两句话确实一股子挑拨离间的味道,咋一听没有特指,仔细一琢磨就觉得哪里哪里不对,疑邻盗斧就是这么回事,都是越想越觉得可疑,自个儿给自个儿找证据 苏哲正这么琢磨着,耳边又来了一句:“他说的是真心话吗?” “废话,谁会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啊!”苏哲不耐烦地道,“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正常一点?!”回过神,看见向北正瞪过来,他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说你。” “是那个和你说话的女声吗?”向北问。 “对。”苏哲复述了一遍,“烦得很。” 向北一挑眉:“你是真觉得她说话烦,还是她说的话烦呢?” 苏哲一时间有些无语,有个人在耳边一直叨叨确实很惹人嫌,但是这些话的内容也难免让他心里不快。 他能不知道向北是个海王吗?他能不知道向北其实根本不是喜欢他吗?问题是知道了又怎么样,他又不能改变向北!再说了,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啊?他没想着和向北扯上关系,是向北一直缠着他啊! “难道你没期盼过吗?难道没想过万一向北真喜欢上了呢?难道没想过这是对林安最好的复仇吗?”又一声出现了。 苏哲脸色猛然变了,这句话简直是戳心窝子,每一个字都戳中他的痛处,根本无法反驳的那种,他飞起一脚踹向墙壁,一句国骂憋在嘴里讲不出去,正准备回房间时一幅旁白框在大门上展开了:有一天,苏哲会发现,这里正是一切的开始。 这次,苏哲倒是认真看了旁白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这次的旁白框比较短,刚看完女声又开始:“被抛弃的滋味不好受吧?你想尝几次?一次?两次?还是三次?” 苏哲还没来得及生气,一幅旁白框猛然又跳了出来,这还是第一次同时出现两个旁白框:无情的人一旦有了情就有了弱点,并且无可自拔。 “看看你的条件,再看看他的。”女声似乎卯上劲了,立刻回道。 第三幅旁白框又出现了:向北很快就会发现真正的心意! 得,标点符号都变成感叹号了。 女声也变得尖利起来:“他分手是多么绝情!想想他对其他人的态度,一旦他确定你落入情网,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放手走人!” 苏哲:“……” 旁白框就这么和女声吵上了,女声说一句,旁白框就多一幅,不一会儿,大门所在的墙壁上就布满了旁白框,密密麻麻地连门都快看不见了。 苏哲经受着视觉与听觉的双重折磨,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通过分析这些内容他居然总结出了一些信息。 首先,旁白框和女声的来源肯定不是一处,但是这两个东西居然能够某种程度上对话,那必然有一个契机,一样样排除下来,很容易就能发现这个契机九成九就是苏哲本人。换言之,女声是以某种方式读取了他的想法,再结合场面专门戳他痛处的,证据就是他的人生中当然也有其他的失败与痛苦,但是女声只提了林安与向北,大概他只想了这两人。旁白框相对来说则不一样了,以前也出现过预示未来以及正确展示其他人想法的事例,比如描述了第一次见面时向北那夸张丰富的内心想法,由此可见,旁白框比女声要靠谱多了。 仿佛听见了苏哲的想法,满墙的旁白框瞬间消失了,似乎不屑再与女声相斗,女声说了几句废话,把先前的恐惧气息消耗得一干二净后也跟着消失了,不知是不是去琢磨新的话术了。 苏哲站在门口发了这么半天的呆,向北也陪了这么半天,见他回过神来问道:“今天晚上还呆走廊吗?” “不了,熬一夜就够了,还是早点睡吧。”白天叫了跑腿小哥送来被子,好歹是能睡觉了,“你先洗澡吧?” 向北笑了笑:“行。”跨进房门半步后他又退了回来,似笑非笑地道,“顺便说一句,我绿茶段位很高哦。” 苏哲没好气地道:“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啊!” “所以,再听到什么话就告诉我哟。”向北笑眯眯地道,“我给你分析分析,说不定还能帮你气死说话的人。” 苏哲万万没想到向北还真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第 40 章 向北和苏哲一人一间房,全都是新床,他不禁有些奇怪房子不住也就罢了,为什么家具也不搬走?无论如何,可算是能睡个好觉了。他原本还担心半夜那女声又跑出来罗唆,没想到一夜无风无浪,大被好眠。第二天顺着生物钟醒来时天刚蒙蒙亮,洗漱完毕到了客厅,正好碰上同样准备出门锻炼的向北。 “你跑得起来吗?”向北问,“胳膊不碍事吗?” “不跑,走一走活动下身体。”锻炼就贵在坚持,苏哲说道,“习惯很容易消失的,由奢入简难。” 向北点点头,走到行李前拿出一个折叠小推车,很是自然地放到苏哲手里。 苏哲一脸懵逼地看着小推车,问:“干吗?” “顺便买菜,你不是说你走路吗?我跑步不方便拿啊。”向北理直气壮地道。 苏哲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只得接受。 天气已经很冷了,俩人下了楼都不自觉缩起了脖子,打了个哆嗦后向北抬腿就要跑,被苏哲喊住了:“你先活动下。” “有必要吗?”向北嘴上这么问,脚步还是停了下来。 “天冷了,直接跑不好。”苏哲扶着小推车道,“跳两下,抖抖胳膊,让肌肉放松好了再慢慢开始跑,中间可以加速。” 向北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但是愿意倾听这点还是非常优秀的,认真听话的模样配上英俊的脸很难让人集中注意力。 苏哲加速把话说完,一挥手道:“行了,去吧!” 向北挑起眉毛,一边笑道“你这是在扔数码宝贝吗”一边开始热身,之后缓慢起步跑了起来,苏哲拽着小推车跟在后面,小区街对面就有个小菜场,自备幼儿园并且是重点小学的学区,怪不得林堤海动心,愿意花钱赌一赌能不能买到,原房主愿意卖掉房子可能也因为孩子已经小学毕业,这套房子至少发挥了一部分价值。 一路上可以见到好几位晨跑者以及早起工作的人,不时有人对向北投以微笑,苏哲发现向北就算偶尔跑不见了,他走没一会儿又肯定会碰上,显然是在前面等着,直到他走出小区,俩人在大门口会合,准备过街去小菜场。 “这份体贴无论是谁都能享受到哦。”女声突兀地耳边响起,吓得苏哲差点儿一脚踩进水沟里,幸亏扶住了小推车。 “怎么了?”向北总是最敏锐的那个。 “那个女人声音又来了。”苏哲不无烦躁地道。 “哦?”向北的表情变了,带着点儿跃跃欲试的兴奋,“她说了什么?” 苏哲瞄了眼向北,不乐意说,这话听听也就算了,真正亲口说出来简直太羞耻了,更何况这话的指代对象还就是向北。 “干吗?”向北等了会儿不见回答,问道,“骂人了?” “没有。”苏哲含糊道,“也没说什么,走吧,你不是要赶早菜市?” 向北眯起眼睛沉吟了几秒,笑道:“不会是在说我吧?” 苏哲没吱声,不想理会。 这样子向北来了精神:“唉呀,真是在说我啊?”他笑得很开心,“说了什么?说来听听嘛,最后不还是要靠我解决吗?” 话说到这份上,苏哲也不得不承认没错,只得硬着头皮道:“那个声音说,这份体贴无论是谁都能享受到。” 向北听完茫然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女声说我的体贴谁都能享受到?” 苏哲低低地嗯了声。 “这叫什么话啊?”向北生气地道,“她把我当什么?中央空调?” 苏哲好不容易才咽下那句“难道你不是”的话,干巴巴地道:“我觉得就是想离间我们而已。” “不,你想一想,为什么要离间我们?”向北现在斗志昂扬,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我虽然认为我们关系很好,但是离间了又怎么样?我觉得这个东西的目标就很奇怪。据我所知,诅咒阵法之类的东西一般目的性是很明确的,比如让目标生病、死亡,或者发财、结婚等等,离间是手段,不是目的,而且引发的结果也很难预料,可能是夫妻离婚,也可能是子女出走,这些结果本质上和房子没有关系吧?也不一定能够引发血案啊。” 向北这么一说,苏哲也觉得不对了,顺着这思路想下去越发诡异:“而且这么多年了,房子易过这么多手,感觉也没出现受益人啊。搞这么个事最终谁也没有好处,这就很不对劲啊。” 向北眨了眨眼睛,笑道:“房产中介算不算收益?” 苏哲翻了个白眼。 俩人一边讨论着一边往菜市场去,挑挑捡捡正买着菜呢,冷不防又是一声低语出现:“他完全不在乎你啊,你不是不吃辣吗?” 定晴一看,向北正把一堆辣椒往袋子里扔,都是小红尖椒,不存在不辣的问题。有那么一瞬间,苏哲承认是有些不舒服,不过理智很快就把这份不快压下去了,毕竟向北不可能只做一个菜,他不吃辣总不能霸了所有菜啊。 向北拿着称好的袋子放进小推车上,见苏哲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便问道:“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对。”苏哲道。 向北来了兴趣:“这次又说了什么?” 苏哲更加不想说了,“说你根本不在乎我不吃辣”,这种话说出来跟撒娇有什么区别?不过他越不说向北就越有兴趣,挤在他身边问了半天,死缠烂打着要听,最后,他实在被缠得没办法,只得敷衍地道:“大概意思就是你晚上要做辣菜吧?” “谁说的?”向北反问道,“我买尖椒是因为发现这家有烘干机,想顺便做干辣椒。” 苏哲想起来这家里确实有烘干机:“那是烘衣服的吧?” “晒干哪有时间,我这些年在一个地方都不会呆太久。”向北随口道,“有些材料你不到当地是吃不到正宗的。” 苏哲有些惊讶:“你这样持续多少年了?” “十来年了吧?”向北说道。 “这么久了?那不是大学一毕业就开始这样了?”苏哲说道。 “准确来说大学没毕业。”向北笑着道,“大四休学了,现在学籍应该没了吧?” 苏哲眨了眨眼,没再问下去,无论如何大四休学这种重大变故肯定有理由,过去的事了又是隐私,没必要究根问底。 “我就喜欢你这点。”向北突然道,“这种不会说出来的体贴,怎么会有人不明白呢?” 苏哲被这么一说脸有些热,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引来了向北的大笑,恰在此时女声又出现了:“看吧,你也会被他迷惑,总有一天这些都会离你而去。” 烦不烦啊! 苏哲被烦得想找个和尚或者道士来治一治这声音了,思及此处,他突然灵光一闪,道:“我们要不要去问问被请来清理这座凶宅的大师们,说不定会有收获呢?” ☆、第 41 章 这处凶宅存在了这么多年,找来治理的各路大师们没有三位也有双位数了,有钱的房主还会请一些全国各地的大师,在这件事的信息清理上只能靠向北了。 向北听苏哲说完,一边点头一边就去做菜了,丝毫不放在心上,他只好先去找找当地的消息,首先当然是联系一下那位中介妹子。 中介妹子一接到苏哲的电话就惊呼道:“你们还住在那房子里哪?” “对啊。”苏哲哭笑不得地道,知道妹子想问什么主动说了,“目前还活着,放心吧。” “厉害啊,大哥。”妹子感慨道,“有没有发现什么?” “有一些吧。”苏哲随口敷衍道,“我有些事想请教你。” “那正好,我要带人去那小区看房,见面说吧。”妹子爽快地道。 当向北把午饭的红薯粥与腌黄瓜摆上桌时,中介妹子也适时走出了电梯,苏哲就顺便请妹子一起吃饭,不管这房子买不买,后续还有许多事情要请她帮忙,再说了,现在就有消息需要打听,请顿饭是应该的。 “请大师吗?”妹子也不客气,边吃边说,“这个我还真知道些。” 苏哲精神一振:“能透露点吗?” “七年前这房主买了房后确实找过不少人,我们这边有个青罗寺,你们听说过吗?”妹子道。 对于这方面的信息苏哲当然是两眼一抹黑,自然而然地看往向北,向北摇了摇头,道:“我没听说过。” “我们当地比较大的寺啦,香火挺盛的。”妹子压低了声音道,“而且啊,有个地下传说,那寺里有个‘求心池’,只要能扔进池子中央就能心想事成,好多人去试过都挺灵的。” “你这个说法虽然好多地方都有,但是咋没说扔什么东西,硬币吗?”苏哲发现了重点。 “唉啊,所以说这个不一样啊。”妹子神秘兮兮地道,“这个寺要扔的是活物,而且好多活物会水嘛,又一定要活的,所以会把活物捆成粽子一样扔下去,保证不浮上来。” 苏哲一愣,道:“不可能吧,扔活物杀戮也太重了。” “对啊,所以才是地下传说嘛。”妹子压低了声音道,“这么血腥残酷的东西,谁听了不害怕啊,但是也有个说法,失去越多得到越多,你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能得到呢?所以这个说法还挺有市场的,好多人扔的都是自己养的宠物,养的年数越多越灵。” 苏哲皱起眉头想了半天,道:“那这家寺怎么说的?” “当然是否认啊,一直说佛家不可能这么残忍,这是邪祭,做这种事也得不到佛祖保佑,千万别做什么的。”妹子道,“但是没用,隔三岔五池子里就能发现死猫死狗,都是半夜扔的,最绝的还发现了一只羊,都不知道怎么扔进去的。后来寺里就在水池附近装了摄像头,一发现人就报警,慢慢的这种事才绝迹。” 苏哲琢磨了下,道:“我倒觉得恐怕是恨这家寺庙的人做的,这种消息怎么看也不是正面消息啊。” 妹子眨了眨眼睛,一脸恍然大悟道:“对哦,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那这家寺的名声败了没?”向北突然插嘴道。 “没有。”中介妹子道,“这家寺庙的主持挺有能量的,每次有灾有难的都会去支援,还有各种节日啊什么的,好像就是佛家的说法吧,反正在市里影响力也挺大的,而且听说与许多有能量的大佬关系都很好,所以现在香火还是挺好的。” “那这寺和这凶宅有什么关系?”苏哲追问道。 “这凶宅在本市出了名嘛,这任房主买下来没法住,就去请过青罗寺的僧人,他们那个,好像是主持吧,来看过。”妹子兴致勃勃地道,“当时那个主持没进屋,在屋外面看了半天,我听房主抱怨,说这个主持跟傻子一样在房门口看了半天,就说了一句话,‘只要心术方正,自不惧魑魅魍魉’,说完就走了,还事先就收了款,收得死贵。这个房主觉得这钱不能白花,还真来住了一晚上,但是之后还是跑了,没敢住,要我看啊那主持就是个骗子。” 苏哲正琢磨着这其中的含义,向北已经开口了:“这话也差不多吧,你看,我们俩住进来了,你觉得我俩有事吗?” 妹子的眼神在苏哲和向北间打了个转,又看了看门口,走廊上那鬼画符一般的东西她当然也看见了,不过憋着没说话,这时候乘机道:“你们发现的就是走廊上的东西?” “那个估计是施工时的草图。”苏哲随口道,“对了,你有没有办法搞到前几任房主的联系方式?” 妹子一愣,咬着筷子道:“不太合适吧。” “他们不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向北插嘴道。 妹子眨了眨眼,笑起来:“其实我也想知道啊。” 在中介妹子的鼎力帮助下,苏哲好不容易搞到第一任房主丈夫的母亲电话、第二任丈夫的电话、第三任岳母的电话,其间房子虽然也有过短暂易手,但是房主都没有入住,租客也大多短期内离开,近七年间这房子更是出了名,根本没有人租了。和这些人联系可不容易,向北慢悠悠地收拾午饭、做晚饭、收拾灶台、洗衣服、烘干辣椒,直到晚上九点多,他拿着削好的水果出来,就看见苏哲葛优躺在沙发上,双眼无神,一脸求死的表情。 “完成了?”向北心里好笑,面上却一点儿也不露,把切成片的梨子放在茶几上,“你一个个打电话过去的?” “是啊。”苏哲气若游丝地道,“挨了一下午骂。” 不是挨骂就是听哭,想也知道这种事谁乐意回忆啊,苏哲使出了浑身解数,还冒充了记者、修行人士等等,好不容易才搞到不知道真假的名单,嗓子都说到冒烟了,这会儿一句话不想说了。 向北悠哉悠哉地坐下来,拿起名单看了看,感叹道:“还真多啊。” “警察更多。”苏哲干脆躺倒在沙发上,“这房子在本省都出名了,网络上也有消息,我还查到了不少八卦呢,就是不知道真假。” “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向北看完了道。 “其实还是有一点的。”苏哲坐起来,疲惫地道,“你看这些电话号码。” 向北看了会儿,不由得“咦”了一声。 ☆、第 42 章 苏哲的工作需要谨小慎微,一点儿错不能出,出了可能就是人命或者瘫痪这种大事,他也习惯了强迫症一样的准备工作,对于前几任房主的访问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他把每一点信息都记录了下来,还通过一点人脉查了这些号码的过往,写在纸上摆开来一对比立刻就发现问题了。 数任房主们果然是请了许多大师,从和尚到道士再到各种民间大神,一般这种“职业”都很容易在网上找到信息,毕竟现代社会也要与时俱进,以各路大佬名字的关键词做搜索很容易就能找到电话号码。 “这三个名字虽然不一样,地点不一样,号码也不一样,但是你不觉得这注销和注册号码的时间太巧合了吗?”苏哲道,“与凶宅相关的,这么巧合的出现方式,反正我不信是巧合的。” 一个名为“宁安道人”的ID,最初出现是第一任房主,老婆联合出轨的情人,假作触电事故杀了老公,他就是老婆请的道士。之后,这位道友不知道为什么在当地注销了电话号码,同一天,下一任房主请的“安成道人”的电话号码在本地注册,一直到第二任房主的的小三上门杀了老婆,这起命案审判后的第二天,“宅安道人”的电话号码又在本地注销,同一天,本地不远的县城注册了一个新号码,这就是最后一起命案中出现的“安家道人”的号码,在这此命案审判尘埃落定之后,这个号码又在注册地被注销了。 “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信息?”向北惊讶地道,“这些都能搞到?” “我朋友多。”苏哲随口道,“你不觉得这三个巧合太奇怪了吗?” 向北掏出手机打了几行字,用语音读出来:【确实奇怪,这道号太难听了,我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难听的道号,根本就不是正常道士会起的。】 苏哲差点儿笑出声,道:“这也不能直接说吗?你不能直接加个‘我觉得’这么说吗?” “不能,万一有人以后真的想起这样的道号呢?”向北叹了口气,“这世上几十亿人,没有统一标准的。” 这一点苏哲很认同:“所以,你也觉得这根本就不是正常道士吧?” 向北点了点头,盯着纸看了会儿,道:“你说,这人会不会注册了第四个电话号码,一直等着新房主打电话呢?” 苏哲和向北对视了片刻,拿出手机给现任房主打了电话,咨询了一下他请大师的经历,放下电话后表情十分奇妙:“这个大兄弟说他本来就不太信这种事,发生古怪之后他不乐意请一些野路子,所以就请了本地那个青罗寺的主持,确实花了很高的价格,主持来的过程和中介说的一样,丢了一句话就走了,他不甘心地住了一晚,发现水渍还是在往家里走就跑了,之后就再没请过其他人,一方面也是没钱了,孩子有学上就租房住了。中间隔了好几年,他还不甘心地回来住了下,发现水渍的位置居然还带记录的,不是从头开始,吓得不轻就再也不敢来住了,只不过定时打扫,一直挂在中介期盼有人接盘。” 向北眉毛一挑,扬起嘴角:“所以说,这个人可能正和我们猜测的一样,上一次命案是什么时候?” “七年前,我搜搜……”苏哲打开手机搜了半天,“七年前的三月二十号,这个人的道号全都带着安,再把本地名字加上去,嘿!” 搜索结果并不多,其中一个写着“算命、驱鬼、凶宅”的“安心道人”显眼极了,这货居然还不是微博或者贴吧这样的社交发贴而是自己建了个网站,看了下网站建立时期,正是七年前的四月十一日,页面十分简陋,但是到底存在了这么多年,发布了不少案例,还回答了上千条留言,看起来颇为正经。 “这网站这么多年,不花钱吗?”苏哲疑惑地道。 “花不了多少钱。”向北道,“我一个人就能做出来,服务器一年也没多少钱。” 苏哲惊奇地道:“你还会做网站?” 向北眨了眨眼睛:“我大学学的就是计算机工程啊。” 苏哲更加惊奇了:“你学的这个?哪个学校啊?” 向北随口报了个B市的985,听得苏哲一脸懵逼,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所以,你大四就这么休学了?” “对啊。”向北开始翻网站的代码,“当时我认了一个日餐的师父,但是我觉得他的水平一般,而且日餐也不符合我的爱好,后来又去法国学习了。” 苏哲:“……” 旁白框恰到好处地跳了出来:苏哲逐渐了解了向北的过去,那是个他从未见过的新奇世界。 苏哲不由得挑了下眉毛,不得不说,旁白框还是挺说人话的,相比之下,无处不在的女声就很气急败坏了:“他和你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终有一天你们要分开!” 废话么,如果是一个世界的,那了解起来多没意思? 苏哲在心里把这句话说完,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心情也莫名开朗了许多,立刻引来了向北的注意:“你笑什么?” “就是突然觉得那个女声没什么创意。”苏哲笑道,“尽说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 有时候,就是明知道而又无能为力的事才令人痛苦。 向北追问了几句,苏哲不肯说也就算了,俩人研究了会儿这个网站,很快就决定把这位道友钓出来看看,毕竟目前为止的疑点也只剩这一个了。 “可是,就算他和这些命案有关,再多假设一些,他就是搞这堵墙壁的人,那他做这些图什么?”苏哲还有件事想不明白,“他在这件事上获得了什么好处吗?” 向北想了想,道:“说不定他只是觉得好玩呢?”见苏哲脸上满是一言难尽的表情,他又道,“反正我觉得外面那个法阵挺好玩的。” 苏哲决定不理会这货,刚想打网站的电话号码,想了想又改为留言,提起关于这件凶宅的事并且寻求解决方法,出乎意料之外或者不出意料,他一直等到临睡也没有得到回复,为了不让留言行为显得假,他搜索了不少本地有关人士全部留了言,倒是得到了不少有的没的消息,入睡前满脑子各种奇闻异事,以至于看见那个东西时他一时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第 43 章 “你怎么在这里?”看见林安出现在这座凶宅客厅,苏哲只觉得荒谬,他意识到是在做梦,但是太过真实以至于他一时间有些恍惚,“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林安对苏哲视而不见,微笑着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冲着房间里喊:“北北,我回来了!” 向北从厨房探出头来,穿着围裙,面带笑容地说:“饭快好了,准备吃饭吧。” 林安走过去亲昵地吻了下向北的,嘴唇相接的一瞬间苏哲忍不住垂下了眼帘,即使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看见林安与别人亲密的场面还是会刺痛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想要避开,另一方面他的心底也产生了一丝疑惑:我是在避开向北还是避开林安? 林安与向北就这么说着亲密的话,一路走到桌边边吃边聊,这个动作很快就让苏哲清醒了过来,真正的向北不可能这么肆无忌惮地说话,更不可能和林安这么亲密,不过,他也被迫自我审视,再怎么觉得无所谓、扛得住,那也只是因为没有面对,亲眼瞧见了,血压与怒气就像岩浆般喷涌而出,拦都拦不住。 苏哲确认自个儿应该是睡着了,这是梦,但是这个梦未免太过真实,他在屋里四处走动,向北与林安视而不见,但是他碰得到家具也摸得到墙,当他试着伸手去摸人时却穿人而过,仿佛虚幻一般。他绕着客厅跑了几圈,耐下性子等俩人浓情蜜意地吃完饭——中间向北还给林安喂食,真像那么回事,确实是向北会干出来的事——再手牵手进厨房洗碗,这一洗他就看出端倪来了:根本就是他和向北洗碗场景的复刻啊,明明林安的手没伤也用一只手递盘子,看起来别扭得很。 看着看着苏哲忍不住笑了起来,带着点嘲弄的意味,只不过这嘲弄也不知是对着别人还是对着自己,他抬头在室内看了一圈,干脆大声道:“你想什么呢?以为这种小手段就能起效?” 亲亲密密洗碗的俩个人动作突然停了,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一缕细细的女声在苏哲耳旁响起:“你所期盼的不正是这些吗?” “是又怎么样?”苏哲反问。 “你永远也得不到。”那声音仿佛毒蛇在吐芯子,“无论和向北还是和林安,你所追求的、这卑微的请求都不会实现,可怜啊可怜,你花费了十年时光得到了什么?一无所有。” 苏哲冷静地寻找着房间里的变化,希望能找出一些问题,说不定就能由此有所发现,没想到林安与向北突然如同木偶般往他走了过来,如果现实中他可能先下手为强直接逃跑——他这样的专业一般不愿意和别人打架,容易失手出事——不过,他这次跑到门口却没能出去,门根本推不动。 “亲爱的,你不喜欢我吗?”林安的脑袋从背后凑了上来,带着熟悉的香水味。 “难道我不比他更好吗?”向北的脑袋从另一边伸过来,带着另一种清淡的木香味。 苏哲握着门把手,闭上眼睛道:“你们都是假的。” “你不是也装模作样了十年吗?”林安嘻嘻一笑,道。 “他骗了你十年,难道是真的吗?”另一边的向北道。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不能生……妈的! 苏哲猛然一肘对着林安的脸捣了过去——又一个做梦的证据,他的两只胳膊都好好的——再以身体的重量把人推出去! 林安像一个米口袋般倒在地上,落地的一瞬间砸得一片粉碎,化作无数爬虫向着四面八方跑了出去,苏哲条件反射地躲了一步,看着向北也扑了过来,顺手抄起门旁边的伞对着向北好看的脸挥了过去,一伞下去向北就如同陶瓷般碎了两截,从脖子的断口之中不断蹦出爬虫蚊蝇,仿佛炸开般铺天盖地地往他冲了过来—— 苏哲睁开眼睛,只感觉后背全湿了,浑身僵硬,心脏狂跳不止,好一会儿才从噩梦醒来的惊恐中平复下来。他坐起来看着窗外的漆黑夜色,一时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人哪,就是喜欢在夜里回顾失败,沉沉死寂一压,突然就觉得活着真没意思。 深呼吸几次,抹去那点儿负面情绪,苏哲站起身去上厕所,路过向北房间时发现这货睡觉居然不关房门,透过门缝发现向北睡得四仰八叉,姿势十分奇葩,一只胳膊和一只脚都支在外面,这么个天气也不怕冷。 苏哲站了会儿,突然意识到向北身上从来没有过香水味,有过烟火气、油盐酱醋的气味、肉腥菜汁,这些味道汇合成了一个他所熟知的向北,而梦里那个“香香的向北”从来不存在。他笑了下,心里更加安定,正准备回房间续觉,冷不丁眼前有个东西降了下来,他定晴一看,一只拳头大的蜘蛛正正好吊在视野中间,爪子还不断拨动着丝。 鸡皮疙瘩从脚底板一直冲到脑门,苏哲不由自主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冲进向北房间,用力推了好几下床上的人。 向北起床时脸拉得老长,盯着苏哲看了好一会儿,看得他心头发毛才慢吞吞地道:“干吗?” “有、有蜘蛛……”苏哲讲这话时心虚得很,毕竟他平时最在意硬汉形象,突然来这么一出实在有点丢人,“有个蜘蛛落我脸上了。” 向北坐在床沿沉默了半天,问道:“在哪?” 苏哲精神一振,指着走廊道:“那里!” 向北像只大象般缓慢地起了床,苏哲赶紧跟上,生怕走廊上什么也没有,幸好那只蜘蛛还在。就见向北稳稳地走过去,两手张开如同贝壳般一夹,把蜘蛛合拢在了手心,之后他转身走了回来。 向北往前一步,苏哲后退一步。 往前一步,后退一步。 前一步,退一步。 苏哲的背抵着墙了,强颜欢笑道:“你、你干什么?” 向北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绽开一个微笑:“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苏哲:“……” 向北的笑容越咧越大,突然把手一张,往苏哲眼前一送! 苏哲哪敢看啊,惨叫一声立刻抱头鼠窜,向北就跟在后面举着胳膊喊“蜘蛛蛛蛛蛛蛛蛛”,一个跑一个追把整个房子都跑遍了,终于,他被逼进了墙角,凄厉地叫道:“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怕啊!” “你知道我作为一个厨师杀了多少活物吗?!”向北笑得很开心,“我还做过炸蜘蛛呢!” “我错了!我错了!”苏哲果断认错,他就是打心眼里怕蜘蛛蟑螂这些东西,实在没办法,“这、这个不一样,我梦到了!梦到蜘蛛了!” 向北吓唬人的动作停了,有些惊讶地道:“你梦到蜘蛛了?” 苏哲一定要亲眼看见向北把蜘蛛扔进楼道关上门才放下心来,惊魂未定地把那个梦复述了一遍,只不过略过了许多辣眼睛的亲密画面。果不其然,就算这样向北还是一脸不快:“林安配吗?他配吗?配吗?” 苏哲一听有点不高兴:“他哪里不配你了?” “他吃得出我的饭好坏吗?”向北不服气地道,“他连菜里有没有放糖都吃不出来!” 这话说得苏哲一愣,才想起来他确实挺喜欢猜向北做菜配料来着,每次猜对了向北就会很开心的样子,其实他只是想多学几手,毕竟以后一个人住了,能够简单快捷地做出美食是刚需。 “咳。”苏哲清了清嗓子,正觉得有些尴尬时,手机提示有新消息,他为了掩饰赶紧拿起来一看,发现是那位安心道人发来的:【宅逢虫灾,人遇血光,若想逢凶化吉,速打以下电话。】 ☆、第 44 章 这个提示来得太及时——及时过头了——可以说这位“安心道人”的嫌疑上升了百分之百,简直无限接近真凶地位,只不过这大半夜的发个消息来令人十分不安。 “他不会在监视我吧?”苏哲忍不住这样想。 “我觉得不太可能。”向北自然而然地拿过苏哲的手机躺在沙发上道,“不过你这个梦见蜘蛛有点意思,梦蜘蛛一般意喻不太好,通常意义上代表着落入陷井,即将倒霉,被人监视等等,不过,结合这位过往的历史以及我们所处凶宅之中,我觉得八成这个蜘蛛是被特意安排的,而且那个女声还出现在你梦中了吧?” 向北这番分析合情合理,苏哲听完也很赞同,正琢磨着如何下手时,猛然发现向北居然在滑屏幕,立时跳起来去捞手机,被向北躲了过去,他一只手不太方便,向北灵活地上窜下跳,脸上带着好奇的笑容:“你们交往这么久,照片好少啊。” “不要随便翻别人的手机这点礼貌你妈妈没教你吗?”苏哲生气地喊,几乎趴在沙发上去勾手机,奈何他和向北之间还有那么点身高差,连带着手臂腿长都差了点,这一点儿就勾不着,“操,还我!” 旁白框不失时机地跳了出来:深入了解从手机开始。 了解你妈妈啊! 苏哲在心里怒骂一句,一个鱼跃踩着向北的大腿把手机抢了回来,恼火地看见手机屏幕打开在了相册上,一张他和林安的“床照”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映入了眼帘。这应该是某个放假的清晨,他醒来时林安还熟睡中,大张着嘴,他看得好笑就去合照了一张。不过,他没把这件事告诉林安,因为林安对于任何破坏自身形象的事情都很不乐意,像这种丑照是绝对不可能被放过的。 也许,从那时候起苏哲的潜意识里就发现林安与他之间已经越走越远。 “人生最宝贵的十年,无论事业还是爱情都一败涂地。”女声幽幽地在耳边出现,“你活着有什么意义?” 苏哲盯着手机一语不发,他想要忽略女声的影响,但是这种事怎么可能说忽视就忽视的。冷不丁的脑袋边多了缕呼吸,向北的声音盖过了幽怨的女声:“你不至于吧,看个手机就要哭了吗?” 苏哲没好气地一肘子捣过去:“滚。” 向北没滚,长臂一舒搂住了苏哲,脸凑过来张大了嘴巴,半闭上眼睛,另只手夺过他的手机举高道:“行了,我补你一张丑照。”说完,不等他反应就按下了拍照键,而且还选了连拍,啪啪啪啪一连串快门声响完后扔下手机就笑嘻嘻地跑了。 苏哲抢回手机一看,向北张嘴露着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活像是牙膏广告里的大笑般,倒是他因为忙着抢回手机,表情又惊又怒又是惆怅又是悔恨,每一张都是活生生的颜艺表情包。 妈的,就不该和美人合照! 苏哲大爆手速闪电般删光了照片,到最后一张,他发现向北已经睁开眼睛,眼珠斜着正在偷瞄他,而他却死死盯着手机,完全无视身边人。 一幅旁白框在上方缓缓形成:这张照片正如一张预告,未来…… 苏哲低下头没看完旁白框并且迅速删了最后这张照片,他的未来才不需要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旁白框或者一张照片来定义。删完了照片,他开始回复“安心道人”的消息,自然是要表现出惶恐不安与后悔,极力邀请安心道人立刻□□,奇妙的是,安心道人这次却仿佛消失了般完全没有回复。 天还没亮,苏哲没了睡意,干脆出门观察电梯间的人形水渍,从一团乱麻的鬼画符中已经完全看不出水渍人了,他顺着门缝瞄了眼,发现一处很奇妙的黑线,咋一看可能会以为是灰尘,细看就会发现完全不是,与水渍一样抹不掉擦不去,拍照却能拍下来,只不过没有形状,所以很容易忽略。 看起来人形水渍进屋并不是结果,而是过程,只是目前依旧找不到会惹出三起命案的理由。 苏哲后来看小说打游戏混到天亮,等向北起床例行去买了菜,每天买的份量必然是正正好的,做的菜也要每顿吃完,有时候他真佩服向北居然能不厌其烦地做三顿饭,转念一想,如果每天都在做自己喜爱的事那该是多幸福的人生啊。 买完菜到家后,安心道人终于回了信息,约定当天下午六点□□,速度还算快。苏哲一边帮向北择菜一边提起关于几起命案的事,向北倒是有不同的见解:“你有没有查过这三起命案的当事人?” 苏哲一怔,道:“查这个干什么?” “说不定不是外来的人做了什么,而是住这房子的人本身有问题呢?”向北道。 苏哲倒不这么觉得,现在已经有了主要证据证明这房子确实被做了手脚,不过,闲着也是闲着,他开始动用人脉,拍戏这种事确实需要协调各行各业,根据所拍内容不同也会结识各个职业的人,更不用说这种受关注度高的大案,媒体会很积极的,他很快就通过拐弯抹角的关系找到了几份“内部消息”,虽然不是警方出具但是七拼八凑多少算是完整的。 第一任被杀的老公其实也有情人,并且情人还怀孕了,倒是老婆一直没有生育,第二任被杀的老婆性格懦弱但是思想老旧,曾经放话想离婚除非踏过她的尸体,小三在老婆出差期间长时间住在这座凶宅,第三任年轻夫妻似乎生活很和谐,但是老公自述曾有三个姐姐,全部不幸夭折,而被打死的孩子也是女孩。 “所有案件都不是入住后立刻发生的,最早是第一起,入住一个月就出事了,最迟第三起,入住两年后才发生。”苏哲皱着眉头,“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 “哪里不对劲?”向北问。 “不好说,等那个安心道人来吧。”苏哲道。 向北也没追问,对于案情他一直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并不是太积极,对他来说到不同的城市追求不同的美食才是乐趣,他就这么筛了一下午的干辣椒,还详细记录下此市辣椒口味的特点。 苏哲凑过去看了看,发现向北居然做了个专门的APP用于记录比较全世界各地的相同食材,积攒了以G计的材料。 “你这个APP如果放出去,应该能火吧?”苏哲说道。 “没兴趣。”向北头也不抬地道。 这一刻苏哲是极其羡慕向北,有爱好、有行动力并且还有足够的财力,这样的人生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完美了,反观他,虽说爱好体育,但是做武替真是他所喜爱的事业吗? 苏哲反省人生时,六点不知不觉到了,门被准点敲响,他做好心理准备去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人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第 45 章 在苏哲的想像中,干这种缺德事的人应该面容狠戾,形容猥琐,或者脸色阴沉,老谋深算,总之就是这么个反派的感觉,要么来个笑面虎也行,但是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即胆小又卑微,见到他后露出的笑容更是带着点惶恐,似乎在怕着什么般。 “安心道长?”苏哲怀疑地问。 “对,对,是我。”这位安心道长一迭声地道,附带着点头哈腰,“正是我。” 苏哲没说话,等着下文,一般这时候道士们就该吹一些行内的话,诸如“血光之灾”这种耸人听闻的词得不要钱一样往外蹦,没想到,安心道长就这么和他面面相觑了半天,谁也不吱声。 什么情况? 苏哲完全摸不着头脑,身后向北的脑袋凑了过来,瞄了眼也不说话,三个人在门厅大眼瞪小眼,局面诡异极了。 “那什么,您……对这墙怎么看的?”苏哲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这墙?”安心道人似乎被吓到了,愣了下突然急声道,“好,拆得好!这拆得太好了!这样一拆,居住才能安心啊!” 苏哲:??? 向北觉得无趣早回厨房去了,他的菜正做到关键时刻,不能放手。 苏哲只得耐着性子道:“您觉得好吗?” “对啊,这墙一看就不正常,拆了好啊!”安心道人一付老怀大慰的态度,眼光看到门内,立时又恢复到那付畏畏缩缩的模样,“就是,那个,家里还需要处理一下。” “是吗?”苏哲的警惕心又提了起来,“您要进来看看吗?” “可以吗?”安心道人似乎惊喜地道,“那、那我就进去看看哈。” 苏哲让开一半,安心道人点了点头,站在门口踌躇了片刻,抬头小心翼翼地道:“要脱鞋吗?” 苏哲:“……不用。” 如果一切真是这个人搞的鬼,那只能深切证明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安心道人又点了点头,迈腿进来后在门口呆了会儿,虽然极力掩饰但是时不时瞄向黑线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的目标。苏哲没说话,就想看看后续,就见他慢腾腾地在室内转着圈,这儿看看、那儿看看,眼神还是一直往门口的黑线上瞄,到最后似乎已经放弃了,直愣愣地站在客厅盯着门口。 “道长,这里有什么不妥吗?”苏哲再次主动开口了。 “没有,没有!”安心道人似乎被吓到了,大声道,“没有,都挺好的!” “那这房子的凶案是怎么回事?”苏哲提示道,“我一直住着不安心啊,又是做噩梦又是外面墙有人的,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安心道人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眼神飘忽,那付表情简直把“心中有鬼”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看到这儿,苏哲也不禁愁眉苦脸起来,这叫什么事啊,如果真是凶手跑到案件发生地来,这反应也不太不对劲了。 “道长,您……”苏哲现在只想着把这件事推动一下,他怀疑安心道人能在原地站一晚上。 没想到,安心道人浑身一哆嗦,看向苏哲的眼神变了,即带着点怒气又有着狠劲,声音也提高了:“我、我没错!这不是我的错!我、我也想来纠正的!我想的,都不让我来,我也没办法啊!我不想这样的啊!” 苏哲一头雾水:“您说什么呢?” 安心道人突然大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黄纸,双手合什把黄纸夹在手心一拍,口中迅速念起了什么,噘嘴一吹——扑! 旁白框十分体贴地出现了:接下来的黄蜂大战可是不容错过。 苏哲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些黄纸飘在空中化作一大群黄蜂,嗡嗡嗡地直冲了过来,他麻利地一偏头躲过最初的攻势,迅速冲进了厨房,顺手还带上了门。 怦怦怦怦的声音从门另一边传来,这哪是黄蜂,根本就是子弹啊! 苏哲死死把着厨房门,一扭头,发现向北穿着围裙、拿着勺子,正专注地盯着汤锅,他没好气地道:“你干嘛呢?” “捞油。”向北头也不抬地道,“这地方的排骨太油了,我挑了好久仔排质量都不怎么样,也不知道是哪类种猪。油对汤的口感影响太大了,得把油撇出来。” “噢噢。”苏哲也不恼,只要沾上做菜向北是不讲道理的,更何况这种汤就要出锅的时候,他环顾厨房,正好看见一瓶白酒,一把捞过来问,“有没有打火机?” 向北随口道:“微波炉上面有。” 苏哲先猛灌了一口白酒含在嘴里,再去把打火机拿在手里,突然发现没手开门了,无奈地踢了踢向北,等他回过头又踢了踢门,向北有些不耐烦地一把拉开门,他看着黄蜂狂舞而来,摁下打火机对着火苗就把白酒喷了过去—— 轰! 一大团火球在空中出现,随即化作零碎的黑灰落在地上,不远处的客厅里,安心道人目瞪口呆地站着,颤抖的手里揣着一大堆黄纸符箓。 苏哲呸了几口,豪气上涌,一抹嘴正准备去痛扁一顿安心道人,眼角就瞄到站在一边瞪大了眼睛的向北。 向北:“你干什么?” 苏哲:“消灭黄蜂啊,他用黄纸变了一群黄蜂出来,纸不是怕火么?” 向北:“纸也怕水啊,你为什么不泼水?” 苏哲:“……” 向北:“再说了,纸黄蜂又不致命,你直接打那个家伙不就得了?我觉得他也不像能打的样子啊。” 苏哲蠕动了下嘴唇,小声道:“我这不是受着伤了么?” 向北提高了声音:“受着伤也没妨碍你喷大火球啊!还知道叫我开门呢!你也不怕把厨房点着了?” 苏哲:“……” 说实话,这一手自从学会后还是第一次使出来呢,难得有个机会,而且这么恰当,可惜没拍下来。 就在此时,安心道长突然惨叫一声,捂着脑袋跪了下来,黄纸撒了一地,他一边哭一边干嚎:“我不想的!我不想这样的啊!不是我的错,不关我的事啊!对不起!对不起啊!我不想的啊!” 这反应实在没什么借口可讲了,恐怕这座凶宅正是始于安心道人,接下来,苏哲听到了一个离奇的故事。 ☆、第 46 章 十五年前,凶宅落成之后迎来了第一任房主,那是对新婚夫妇,表面上关系很甜蜜但是因为一直未曾怀孕的问题私底下不知道闹了多少回,妻子多次检查都无问题,丈夫死活不愿意去检查,认为生孩子是女人的事,俩人为此整天吵架,丈夫越来越少回家,妻子一开始还总是去单位闹,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不再吵闹,就算丈夫回家也极少理会,俩人如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男的也乐得轻松,后来甚至借着工作的理由一个星期都住在单位宿舍。 “那个老婆叫我布置了一个反省咒。”安心道人苦着脸说着话,三个字叹一口气,“我给了她一个符咒,她用了后觉得不够,我就想着干脆布一个阵好了,那时候这两幢房子都是他们家的,我就在走廊上布了一个,然后弄一层保温层覆盖上去再刷漆,因为直接刷漆会破坏符咒的颜料。”说完,安心道人叹息吃了一口菜。 此时,饭菜已上桌,向北到底护住了那一锅排骨冬瓜海带汤,苏哲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汤,排骨入口即化,即不会炖到融化也不会硬到需要咬,冬瓜片尖部如同奶油般,入口后还有一丝清新的蔬菜甜味,海带居然是切成片的,没有一丝腥味,他从来不知道每样东西都能如此恰到好处又引人回味,吃完后也不会有令人反胃的鲜感。 “你是不是在汤里放了什么浓汤宝之类的?”苏哲忍不住问道。 “你不觉得那玩意儿吃进嘴里一股工业增添剂的味道吗?”看得出来,向北很想把这句话以肯定句说出来,“做个汤又不难,只要有很多容易让人得高血压高血脂的嘌呤,肯定好吃啊。” 苏哲:“……” 你这话说的就让人没法接! 安心道人看看向北,又看看苏哲,有些无奈地道:“你们听我说啊。” “听着呢,听着呢。”苏哲赶紧道,“等一下,你说反省符?难道不该是清心符或者什么让人开心的符吗?” “我觉得那老婆应该是想让老公反省。”安心道人小声道。 苏哲理了理思路,总觉得这位妻子的想法不同寻常:“你在门口布了个阵,然后呢?” “然后那个老婆说,门口的不够,要在家里也布个。”安心道人的视线看向门口那条黑线,“我就往家里也布置了,每个房间都有。” 苏哲来了兴趣:“你这个反省符的功效到底是什么?” “会让人反省内心不足。”安心道人说。 苏哲回忆了下至今为止女声说的话,总觉得和反省没有一毛钱关系:“不对吧,我怎么觉得尽说一些挑拨离间的话?” 安心道人眨了眨眼睛:“说?什么意思?” “不是说吗?”苏哲更懵逼了,“就是有个女人的声音一直在我耳朵边不停地说一些让人不开心的话,戳我的痛处什么的。” “啊?”安心道人不解地道,“反省符没这功能啊,我布的这个反省阵会每天三次发出梵音吟唱,再指出今日未做到的功课,指示居士三省自身。” 苏哲和安心道人大眼瞪小眼片刻,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有个女人声音说话吗?” “不是梵音吟唱吗?” “你们觉得油麦菜怎么样?豆豉正宗吗?” 苏哲和安心道人同时看着向北。 向北一耸肩膀:“你们讲的牛头不对马嘴,其实只要问一件事不就清楚了,你除了布反省阵之外还布过什么?” “没有。”安心道人立刻道。 “那你的反省阵会让人杀人吗?”向北继续问。 “当然不会啊!”安心道人急忙道。 “那你为什么刚才要说什么都是你的错?”苏哲插嘴道。 “因为……在这里除了我布的阵之外,应该没有其他东西了。”安心道人愁眉苦脸地小声道,“我就想是不是……因为我的阵。” 向北笑起来:“所以你也觉得三起凶案同时发生在这里不可能是巧合吧?” 安心道人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一直以为是我的阵出问题了。” “会出什么问题?”苏哲问。 “就是想不出所以我才一直想来察看一下啊。”安心道人急切地道,“每次发生凶案我都来,但是……” “但是?”苏哲越来越觉得疑惑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来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没完成检查。”安心道人似乎生怕俩人不信,急切地道,“真的,你们相信我,我每次用不同的电话,找不同的理由来,但是每次都完不成检查,这次我是急了,想来硬的检查一下,听说这房子又要卖了,我不想这房子再发生第四次凶案啊!不是我不想来,是真的不行,就像……” “……就像安排好了一样?”向北接口。 安心道人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然,喃喃自语道:“对,就像安排好了一样。” 同一时间,苏哲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前所未有的巨大旁白框,上面只有三个字:他来了! 敲门声响起。 餐桌上静悄悄的,三个人谁也不说话,眼睛都死死盯着大门。 “开门前我要说一件事。”苏哲想了起来,“现任房主没有乱请人,而是请了本地那个青罗寺的主持来,那主持来了后房都没进,看了看电梯间的走廊,留下一句‘只要心术方正,自不惧魑魅魍魉’就走了。” 安心道人茫然地道:“如果他只看了电梯间的话,这么说也是算差不多吧,大而化之的套话,但是我总觉得不对啊,他为什么不直接指出这是无害的反省咒呢?” 向北好笑地看向小道人:“你的重点错了啊,你布的是反省咒,效果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吧?” “嗯。”安心道人还没明白。 苏哲站了起来,去厨房拿了那把福腾宝三千七的菜刀握在手上,冷冷地道:“这个主持是专业人士了,我们假设他能看破电梯间的阵法,那么,明明是反省咒,他为什么会说这房子里有魑魅魍魉呢?” 安心道人愣了一会儿,猛然站起来哆嗦着掏出口袋里的黄符,就连向北都拿了一把椅子放在身前。 ☆、第 47 章 “谁?”苏哲大喝一声,没壮成胆倒把安心道人吓得一抖,他都没眼看。 “施主。”屋外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我观此处阴气聚冲,来势汹汹,特此赶来化施主命中一劫。” “是吗?”苏哲冷笑道,“你没算算你自己是不是有劫吗?” “施主,莫要说笑。”那声音越来越近,听起来仿佛贴着门板了,“请速速开门吧!” “行,我开门。” 苏哲对安心道人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拿着椅子到门口,这种开门杀基本上没人能抵挡,除非外面站着十个八个彪形大汉,手里拿着武器随时准备突进来,不然他就不带怕的。椅子这种东西并不太容易造成致命伤,到时候对着胸腹直接摔过去,至少先声夺人,镇得住场。 奈何安心道人的胆子实在太小了,浑身肉眼可见地颤抖,双腿都快站不住了,与其说他拿着椅子不如说扶着椅子,半天也没能挪上一步。 苏哲一看这不行,不中用啊,无奈之下只得把视线投往向北,发现对方气定神闲的。他一开始不指望向北是觉得向北就不是打架的料,以前每次发生什么事向北似乎只是躲避,从来没有正面动手,这样一想,难不成这次终于可以见识一下了? “我已经报警了。”向北挥了挥手机,“短信报警。” 苏哲:“……” 行,到底是公子哥。 苏哲只得把菜刀换到吊着的右手握着,以闪电般的速度拉开门再往后一躲,瞪着门外的人:一个大和尚,这个大字是字面意义上的,身高至少超过了一米八,更可怕的是身材宽度差不多有他一个半宽,从肩膀与脖子的厚度来看恐怕都是肌肉。 苏哲震惊地看着这么位神人,一时间觉得手里的菜刀都没用了。 “施主。”大和尚双手合什行了个礼,一上来就直奔重点,“此屋戾气太重,请不要再居住了,立刻另寻住处才是正理。” 苏哲都被气笑了:“你给我钱吗?” 大和尚面沉如水,平静无波的眼神盯着苏哲,很是渗得慌,配合着缓缓开口的语语调压迫感十足:“我本是以和为贵,不曾想在这里遇上因果之子。” 苏哲一头雾水:“什么因果之子?” 大和尚对着苏哲道:“因。”随即转往向北,“果。” “哈?”苏哲不解地看了看向北,发现他也是一脸懵逼,“什么意思?” 大和尚观察了苏哲片刻,突然笑了起来:“未曾料到因果之子却无缘佛业,真是罪过,早知如此我也不必来了。罢了,即来之,则算是有了这座宅子的因,今日我便不得不与你们了了这果。” 苏哲精神一振,冷笑道:“说了半天废话,这套房子会变成这样就是你做的手脚吧?” 大和尚笑了笑:“我不过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死在这座屋子里的人不是我杀的,我与他们也毫无牵连,施主这话不过是一派妄言。” 苏哲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握紧了手里的菜刀:“所以说你这是承认了?” 大和尚又是双手合什一礼,低头弯腰,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施主,法制社会,凡事要讲证据的。” 苏哲:“……” 妈的,好气啊! 苏哲极想直接砍上去,不过,一来他觉得自个儿未必打得过,二来先行砍人这种事至少也是个故意伤害,他可不想坐牢,正犹豫着该怎么继续时,一线女声在耳边响起:“老公,你为什么把她带来我们的房子?” 这个声音与前面的不同,更近更凝实,不似那种虚无飘渺感,仿佛就在苏哲耳边响起,他不由自主地转头去看,转到一半,正好看见安心道人惊恐无比的表情以及伏在安心道人背上皮肤焦黑、表情僵硬、全身湿漉漉的男人。他的脑袋瞬间转不动了,想来,他的背上恐怕也伏着一个肚破肠流的女人吧。 那是这座房子里死去的受害者。 “唵嘛呢叭咪吽……”大和尚开始转着佛珠念咒。 三名受害者的鬼魂同时凄厉地惨叫一声,挥动着僵硬的肢体往三人头顶爬去,苏哲能感觉到背后踩动的重量,仿佛三鬼是活生生的人般,他条件反射地往前一冲,顺带扑倒了浑身颤抖的安心道人,发现向北正扭着身上女婴的手臂,试图把这货拉下来,而那女婴死死捂住向北的嘴,哪怕被抓着手臂皮开肉绽也不愿意撒手。 这和尚有备而来的! 苏哲顾不上安心道人了,一个翻滚过去挥起菜刀直砍大和尚的脚,令他欣慰的是,大和尚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踢脚,这是普通人的反应,说明他没有练过,这个动作对人体来说并不顺畅,由于上半身还摆着佛手势,身量又大,他一踢之下居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往前扑倒,逼得他不得不撤去手势,停下念咒,专注于不要跌倒——谁都知道,打架时谁先倒下谁倒霉。 咒声一停,三名鬼的动作立刻迟钝了起来,苏哲一边把刀背砸向大和尚面门一边往向北那边跑去,揪住女婴的胳膊往外一扯,没想到这一下力道过大,女婴的胳膊瞬间断成了两截,只剩一点儿皮肉相连,幸好,向北的嘴总算是解放了出来,张嘴迅速念道:“和尚的膝盖软了站不起来!”这句话一出口,向北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和尚庞大的身躯轰然跪下,他半跪着,努力撑住不想倒下,勉强结出佛印手势还要开口,苏哲左右张望着试图找东西塞嘴时,一把椅子从侧边飞过去正中和尚脑门,和尚再怎么结实也是血肉这躯,一下子头破血流仰面倒地,只能扑腾几下手指了。 苏哲看向安心道人,这个男人腿还在哆嗦,膝盖都站不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完全不像刚刚丢了一个椅子过去的人,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会把他砸死了吧?” “不至于。”苏哲走过去踢了脚大和尚,还有反应,“好的很。” 安心道人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向北走过去迅速道:“和尚,告诉我们控制鬼魂的手段。” “死亡地点埋着受害者的头发。”大和尚含糊地道。 安心道人跳起来:“把鬼魂拘禁在死亡地点的术,只在需要时调动。我去找!”他像是换个了人,在房子里上窜下跳,很快从卫生间、客厅和次卧的地砖下挖出了三个锦囊,打开后里面果然装着三缕头发。不得不说,道士们还是有点本事的,他居然以黄纸幻化出三只穿山甲,轻易掀开了地砖,只不过“读条”时间长了点,足足五分钟,真正打起来时这么长时间足够别人砍死他一百次了。 “烧了就行。”安心道人积极地道。 “不行,这是证据。”苏哲赶紧阻止,“留着警察来。” “有什么用?”向北坐在沙发上歇了好久总算是缓过气来,“你就算能向警察证明是他把这些东西放在房子里的,也无法以这个证明他和凶案有关啊。” “实际上……我与凶案也确无干系。”和尚嘶哑的声音响起,“你要如何治我罪?哈,假设我让他们听见了一些话,一些他们不想听的,不愉快的话,就算如此,我何罪之有?” 苏哲顿时觉得很糟心,这房子里可没监控,就算他们三个彼此证明大和尚非法入侵,说不定大和尚还能反诉他们故意伤害,要求赔偿呢,至于三起凶案,杀人凶手皆已伏法,三名凶手都还在服刑中,更不可能制裁大和尚了。 “为什么?”苏哲很是恼火地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什么好处?你是和尚,难道还能买房子吗?” 大和尚不说话了,闭眼躺在地板上,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实际上,他还真能。”向北坐到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大和尚问道,“和尚,告诉我你名下有多少房产?” “二十一套。”和尚立刻答道。 苏哲震惊了:“能持有那么多?” “从以前陆陆续续持有的吧。”安心道人说道,“这些年赚得也不少了。” 就算是小城市,历经十多年的时间房价涨幅也是个惊人的数字,更何况大和尚肯定卖出过不少套了。 “就为了房子?”苏哲不敢置信地道,“你就算做和尚也能赚不少了吧?” “我名下的房产交易均是合理合法。”大和尚冷淡地道,“至于其他事,难不成你要向警察证明我放了受害者头发在凶宅里,我就是杀人凶手了?就算我向警察承认,警察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你做的事确实合法,但是合不合佛法就是另一回事了。”一直玩手机的向北抬起头来,满脸是幸灾乐祸的笑容,“你刚才的话我全录下来了。” “哦?”大和尚颤巍巍地坐起来,“那又如何?我被砸得脑震荡胡言乱语而已。” 向北把手机翻过来展示向大和尚,屏幕上是另一位老和尚,年龄颇高,胡子都白了,怒目而视中。 “正严大师!”大和尚终于变了脸色。 ☆、第 48 章 正严大师隔着手机屏幕对大和尚咆哮得排山倒海,全程不带一个脏字,斥责了足有十分钟丢下一句“好自为之”后就挂掉了视频,一点儿面子不给。恰在此时警察到了,面对一地狼藉先是让所有人不要动,之后再逐一问话,苏哲、向北和安心道人早就统一口径,说大和尚突然跑来化缘,不给硬要进来云云。 警察看了看吊着一只胳膊的苏哲、面色苍白得像随时要倒下的向北、畏畏缩缩的安心道人,再看看身高体壮的大和尚,考虑了会儿还是暂时采信了苏哲的说法,把大和尚带走了。 临走时大和尚倒是恢复了几分神采,整理下衣服,看向苏哲的眼神里满是不屑,想来,他自认并不会伤筋动骨。 自此为止,这座凶宅总算是干净了,苏哲和向北的任务正式完成。 中介妹子接到消息后匆忙赶来,一看客厅就呆住,直到苏哲说会赔偿才活过来,幸好坏的东西并不多,一把椅子、几块地砖而已,现任房主采用的装修并不怎么豪华,不至于赔太多钱。 “你们几位在这里干吗的啊?”中介妹子时不时瞄一眼穿着道袍的安心道人,“这是和谁打架了吗?” “对,打了一个壮和尚。”苏哲好笑地道。 中介妹子眨了眨眼睛,道:“因为和道士抢生意吗?” 苏哲一愣,看了看一脸懵逼的安心道人,忍不住笑出了声。交了赔偿款,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这事儿差不多就结了。他站在客厅看着中介妹子整理家具,问道:“这房子还卖吗?” 中介妹子随口道:“当然卖啦!” “还是那个价吗?”苏哲又问。 中介妹子回过头,眨了眨眼睛,心领神会地道:“是不是……干净了?” 苏哲淡定地道:“房子倒是一直干净的,人心干不干净就说不准了。” 中介妹子怔了下,随即耸了耸肩膀,无奈地道:“这种事,我也没法说啊。” 反正,接下来的事就不是苏哲和向北能控制的了。 苏哲和向北搬着大包小包出门后,发现安心道人一直站在电梯间等着,见他俩出来赶紧道:“我、我想谢一下你们,这件事了结了,我也算是放下心来了。” 苏哲想到安心道人这么些年来的操作,好奇地问道:“那些电话是不是你注册又注销的?” “是啊。”安心道人叹了口气,“我每次注册一个,和房主打过交道后又注销,就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我就觉得,这凶案真不关我的事啊,但是万一要有人栽到我头上怎么办?我真没想过害人啊,那不是冤么!所以和房主打过电话的号码我都不敢再用,就重新注册个。” 苏哲哭笑不得地道:“那你这道号又是怎么回事?太容易辨认了吧?全都带安的。” 安心道人搔了搔脑袋,不好意思地道:“我师父给我算过命,道号中必须要带安的,就算是假道号我也想带个安字。” “你真实的道号不叫这个?”向北插嘴了。 “贫道安世,善信有礼了。”安世道人行了个礼。 “安世,大气啊。”苏哲说完,就见向北挑高了眉毛一脸得意,没好气地道,“知道,知道,那些道号太难听了,不会有人起的。” 向北笑了起来。 安世道人表示可以正经修行,很开心地离开了,苏哲和向北提着行李去见林堤海,同时告之了好消息和坏消息,林堤海听完没说什么,依旧付了报酬外加赔偿款。几天后,那处凶宅果然传来消息,房主把价格提高了一倍,和市价相差无几。 苏哲没多想就把报酬打回一半给了林堤海,他怕全部打回去林堤海不收,幸好,林堤海收了,并且表示准备把这地方的房子卖了,回石头城的本家去了。 【毕竟那里的教育资源更好。】林堤海发来了短信解释,【我也能找到工资更高的工作,为了孩子也为了我,有些事是不能躲避一辈子的。】 苏哲想到林堤海回到家中面对父母可能得到的态度,不禁有些唏嘘:“其实吧,那个房子不是因为大和尚做的手脚才出凶案的吧?”冷静了这么久,他也会反复考虑的,“他并没有下什么直接杀人的手脚吧?” “没有。”向北干脆地道,“就算那三个受害人的鬼魂也是需要他在场才会有动作的。” “那这三起凶案是怎么回事?”苏哲疑惑地道,“那些人就是因为被那个女声一直在耳朵旁边罗唆就杀人了?” “为什么不会呢?”向北反问道。 苏哲一时间被问住了,想了片刻后道:“我就是觉得……人不应该这么脆弱。” “但是人确实有时候很脆弱。”向北道,“人和人是不同的。” 他们很快得知大和尚名下资产过亿,不仅本市,全国各地都有房产。在其他市也有凶宅现象,只不过都没有这座这么出名和典型,毕竟集中在一个地方比较显眼,分散到全国就低调多了。这座发生了三起命案的凶宅还真是个“巧合”,三个扭曲的家庭遇上了大和尚的“催化剂”,酝酿出三条人命,只能说时也命也。 大和尚名下房子多多少少有类似的经历,没出人命但是主家住得并不舒服,一旦他们怀疑这方面的事,想要请道长法师们处理,就是大和尚出场的时候了。他赚钱的方法可谓“朴实无华”,就是看中了好位置的房子再想办法让别人出手,甚至价格上都不一定占便宜,因此卖家还会对他感恩戴德,他之所以能赚钱全赖房价上涨带来了巨额红利,还有别人买不到的房子他能买到,仅此而已。 向北是在高铁上陆陆续续接到这些消息的,把手机给苏哲看过后道:“先回你家休息一下。”他伸了个懒腰,脸色还没恢复过来,在高铁上冷光源下跟鬼一样难看,“东奔西走的有点累了。” “你不是一直东奔西走的吗?”苏哲问道。 “没像这么……事情多。”向北找了个含蓄的词,“你是我见过最能搞这方面事的外行人。” 苏哲想了想,除了第一次是向北的活之外,后面两个好像都是他搞来的事,不由得有些尴尬,更尴尬的是,他的活基本上没收入……他叹了口气,道:“那个正严大师是谁?” 关于和尚中的大佬,苏哲只知道少林寺那一帮,毕竟不怎么关注这个圈子。 “佛门的正严法师。”向北道。 苏哲等了一会儿,没有下文,道:“……然后?” “就是正严法师啊。”向北诧异地道,“人家佛号正严,是位和尚。” “废话,我当然知道这个!”苏哲没好气地道,“我的意思他是不是有什么职位或者地位之类的,我看那个大和尚好像还挺怕他的,被骂了半天一句话没说。” “正严大师没骂人。”向北道。 旁白框恰如其氛地跳了出来:向北觉得苏哲这种“生气又打不过”的表情太好笑了。 苏哲:“……” 手痒痒是怎么回事? 向北大概是察觉到了“危险”临近,很快结束了这种逗趣行为:“正严大师是传经人。” “传经?”苏哲想了想,道,“藏经阁大长老吗?” “小说看多了吗?”向北笑道,“佛教目前有三位传经人,正严大师资历最老,掌握的经书最多,自然地位高。你所知道的和尚大概就是少林寺那一系吧?” 不得不说,向北对于人的掌握还是挺精确的。 “我又不是干这行的。”苏哲嘀咕道,随即反应过来,“不过你怎么会认识这位正严大师的?” “我家里的关系。”向北道,“我没说过吗?我一家都是干这方面活的。” “凶宅清理吗?”见向北脸色不对,苏哲换了个说法,“一家和尚?” 向北看着苏哲的眼神充满了怜悯,轻抚苏哲狗头道:“这是怎么了?智商变低了吗?” 苏哲一巴掌打掉向北的手,他后来才知道,向北一家在处理灵异整件这一块还挺有名的,家族里有道士,有带发修行的佛教弟子,还有跳大傩的,至于算命风水什么的算是必须掌握的技能,技多不压身嘛,学一点是一点,家里人偶尔聚一聚还会为了算命在不同领域的技法吵半天。 “那你会什么?”苏哲兴致勃勃地问道,“道系还是佛系还是民间技术什么的?” “我吗?”向北诧异地道,“你不是知道了吗?” 苏哲愣了会儿才明白过来:“我靠,你不会就一个言灵吧?” 向北理直气壮地道:“言灵还不够吗?” 苏哲露出鄙视的表情:“以前我可能觉得很够啊,满拉风的,但是现在看呢,也就那么回事吧!最主要你才说那么一丁点要求,立马脸色难看得要死,随时好像要死过去一样,有什么用啊!” “我这不是需要锻炼学习嘛!”向北说道,“凡事慢慢来不好吗?” 苏哲没好气地道:“你这个怎么锻炼怎么学习啊?” 向北坐直了,清了清嗓子道:“你去餐车给我买两份盒饭回来,一份辣一份不辣,不要海鲜和鱼类的。” 在反应过来前,身体已经活动了起来,苏哲一边往餐车走一边狠狠瞪了偷笑的向北一眼,不过他也发现,向北这次脸色确实好了一些。去处理林堤海凶宅前,旁白框说过这次经历会成为一个转折点,令向北的能力更上一层楼,现在看来好像也没什么啊,似乎只有大和尚说的“因果之子”比较令人介意。 ☆、第 49 章 买完饭回到位置后,苏哲问了下关于“因果之子”的事,没想到向北也完全没听说过,他只能暂且作罢。 回到N市时天气已经很冷了,入冬了,一进家门苏哲就赶紧打开了空调,向北则是先把各种工具放到厨房,各归其位,之后才是忙自己。 苏哲的手臂已经没什么痛感了,稍微使点力问题不大,看样子痊愈指日可待,他便开始到处打听找活,这个时候最好来一个南方拍的戏,比如海南的影视基地就很好,避寒赚钱两不误。可惜,一直到向北把所有工具归类他还没找到一份工作,不由得有些气馁,虽然目前并没有急着用钱,但是像他这种工作属于手停口停,抗风险能力特别差,根本不能歇下来。 “你在想什么呢?”向北出现在门口。 “我在想为什么当年我要选体育系呢。”苏哲叹了口气,“我以为我能做第二个成龙呢,结果成了虫,好像我现在去考公也来得及吧。” “三十岁还能考公?”向北诧异地道。 “我二十九,考公三十五截止,谢谢。”苏哲没好气地说完,环顾一圈房子道,“这房子也要退租了,我一个人没必要住这么大的。”见向北要开口,他抢先道,“你所谓的三千块房租我到现在一毛都没收到。” “我也没住几天啊。”向北一边操作着手机一边咕哝道,“转你了。” 苏哲低头一看,支付宝里果然转入了六千块,他瞪大了眼睛确认了下,再抬头看了看向北,诧异地道:“来真的啊?我可不会还你的。” “我说的话是什么?”向北一挑眉。 苏哲回忆了下当时的对话,向北似乎只说了“成交”,并没有直接说出要做什么,他感兴趣地道:“这样说话也有约束力吗?” “当然没有,我又没说我要付你三千块。”向北淡定地道,“但是人总要讲点信用,一点信用不讲那成什么了?” 苏哲呆了会儿,突然觉得向北也没那么讨厌了,“暴富解千愁”确实是至理名言。 俩人到达家里的时间已经晚了,向北不准备做饭就叫了外卖,向北挑剔地表示不吃任何碎肉类或者红肉类外卖,最后没办法点了豆花鱼,结果又被吐槽这鱼不新鲜,还特地描述了一番怎样处理臭鱼烂肉再做这种重味菜里,害得苏哲食不下咽,他本以为这是向北独霸外卖的“技巧”,快吃完了发现这货真的没怎么吃鱼,开始动了一口,就连豆花鱼里的蔬菜都不碰。 “这个鱼真是臭的吗?”苏哲好奇地问。 “没到那一步,但是不新鲜,是冷冻过的鱼片。”向北道,“你吃不出来吗?” “我一直吃的外卖鱼都这样。”苏哲说道,“别家好像也差不多,就是很重的味道。” “那恐怕你这附近的卖家没一家肯自己去进鱼来片的。”向北嫌弃地道,“毕竟这种事费时费劲,而且利润也没怎么增加。” 苏哲一听不是臭的,筷子毫不犹豫地伸了进去,没好气地道:“我没资格过这么讲究的日子,有鱼吃就不错了,网上那种料理包我也吃过呢。” 手头紧的时候外卖太贵,苏哲对于做饭又不拿手,林安更是指望不上,老是吃干巴巴的鸡蛋炒西红柿太苦了,他听说有商家直接拿料理包当外卖充数,干脆自己去买了不少,不让中间商赚差价,但是这玩意儿的口感实在是糟糕得不行,变成没钱的应急粮了,至今冰箱里还冻着好几份,也不知道几个月前买来的。 向北难得露出了恶心的表情:“你冰箱里还有这种东西?你有没有听见我的嗅觉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苏哲淡定地表示谁管你啊! 没想到,第二天向北真的买了条活黑鱼,用满水塑料袋拎回来,临下锅前才宰杀片肉,杀的时候苏哲去围观了下,发现片完了鱼还会动,只觉得一阵恶心,再看看向北下手时毫不犹豫地态度、精准机械的动作、面带微笑的脸,顿时有种在看汉尼拔的感觉。 等到鱼上桌了,吃进嘴里,美味绵长的鲜美令苏哲把负面感觉全部抛弃,整个人都升华了,不夸张的说,那一刻他的脑海中真地出现了许多美好的回忆,有着明亮颜色的青春年华与口中的甜津味混合起来让他怔了好久,再抬起头就看见向北意味深长的视线。 “干吗?” 向北没回答,把手机掏出来打了一句话读出来:“你看起来像是要哭一样。” 美食能让人落泪,苏哲以前是从来不信的——现在也不信,肯定只是错觉而已——他低下头稳了稳情绪,问:“你这个鱼片怎么吃起来有甜味?” “新鲜的鱼就是这个味。”向北歪着脑袋说道,“是不是和外卖不一样?” 完全就像是两种东西。 苏哲很快发现,向北的手艺摧毁了他对于外卖的容忍度,就连最普通的西红柿炒鸡蛋,外卖的一口下去他就能吃出来这是摆了几小时再热的菜,吃时嘴里根本不是滋味。 但是,向北不可能永远在这里…… 苏哲看着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打扫卫生的向北,只觉得困惑,这是家的感觉,但是向北比林安更不像一个能安份共渡人生的对象,更何况向北只是“玩玩”而已,就连旁白框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相识的方法无法选择,但是相处的方法可以选。 苏哲注意到这次的旁白框没有主语,更像是由第三者角度的劝解,他盯着空中的时间久了,直到向北走过来道:“你经常会这样盯着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吗?看见了什么?” “啊?”苏哲赶紧收回视线,“也没有,有时候发个呆而已。” 向北明显不信,不过没有再追问下去。 时间走进十二月后,苏哲已经不再吊手臂了,但是依旧没有找到任何工作,他这时候才焦虑起来,无论如何过年回家需要准备一笔钱,而且剧组是非常多的,他的条件已经放得很低了,没有任何武指联系令他有点儿担忧。 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苏哲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闻海,只不过这种事哪有可能正大光明说出来的,都是圈里混的,不是真到撕破脸谁也不会直接说出来。他的焦虑与日俱增时,想起张纯画给的那枚印章,决定拿去古玩市场看看能不能卖上个好价。 ☆、第 50 章 苏哲原先的想法是这印章好歹是个玉,能卖个几百块也不错了,就算旁白框说了这是真古董他拿着也是明珠暗投,不如送给有缘人去,他这么打算着捡了个难得出太阳的周末,穿上羽绒服准备出门了。 向北从厕所刷着牙出来,含糊不清地道:“你干吗去?” “卖印章。”苏哲随口答道。 “哟,定情信物就这么卖了啊?”向北往杯子里呸了两口,恁不讲究,“你舍得吗?” 苏哲的回应是竖起了中指,都懒得废话,丢下一句“你注意下有人来看房好好发挥你帅脸的作用”,他的房子没到期,但是房东表示只要能转租押金没问题,于是他就挂上了网,可惜临近年底没几个人来看。 苏哲开上车准备先去二手车市场,他常年在外面奔波跟组,根本没必要在N市备一辆车子,准确来说没钱,保养、维修、车险还有年检等等都是钱,这笔开支砍了现金流的压力立马就会减轻不少。 什么时候才能攒到首付啊! 苏哲叹了口气,不去想太多东西,他现在发现了,想得多旁白框就会出现得多,描述一番他与向北之间不可描述的未来,他就会觉得特别不舒服,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他都不觉得向北真心实意要与一个男人谈恋爱,向北所有的撩骚都是出于习惯而已,当然也是一种生活的手段,和感情没有一毛钱关系。所以,在这种扭曲的过程中他就一直受着左右摇摆的暴击,等于渴得不行的人面前放一杯有毒的水,或者长途车上尿急时旁边有人不断倒水,这种折磨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二手车市场中介热情地接待了向北,报了一个极低的价格,听得他呼吸差点儿停止,这价格不要说公道,根本就和捡垃圾一样。 “虽然开的公里数很低,但是帅哥,你这车年头不少啦。”中介微笑着道,“都快十年了,差不多要报废了。” “才七年半好不好,一两年你就这么划过去了?”苏哲无奈地道,“你报个实数,我懒得跑来跑去。” 中介依旧是那付热情的笑容:“这就是实数,帅哥。” 苏哲最后还是开着车走了,到达古玩市场时已经接近中午,又是难得好天气的周末,人还真不少,他光是找车位就找了半天。好不容易停了车再进了古玩街都挤不动了,他东逛逛西看看,完全摸不着门道,这方面他就是个新手,这时候他不由有些后悔没把向北拉来,有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啊,虽然他觉得向北恐怕也不懂这些。 向北这辈子的才华都用在做菜上了,谁要和他过一辈子那真是有口福了。 一处卖玉石的摊子爆发出一阵喝彩,苏哲踮起脚尖瞄了眼,看见了大块石头和切割机,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赌石吧,闲来无事他还真去看了看,发现有人解出了一小块光采夺目的翡翠,太阳一照绿得跟玻璃似的。 旁白框跳出来了:就是玻璃。 苏哲一看,嘴角疯狂跳动,不过好歹忍住了,这种浑水他不准备去趟,刚进入不熟悉的圈子,跳得越高死得越快。 “帅哥,来赌石啊?”摊主不知道为什么在人群中精准地瞅出了苏哲,开口招呼道,“挺面生啊,第一次来?” 苏哲左右一看,周围人有看别处的,有笑着看他的,就是没人看石头,立刻明白这是上了套了,恐怕这一圈人都是老板和托,专门套新人的,他毫不犹豫地丢下句“我就一穷鬼,来卖东西的”后拔腿就走,按理说这些人也不会拦他,毕竟骗和抢还是有差别的。 没想到摊主开口道:“卖也行啊,我收石头!” 苏哲没吱声,脚步更快了,生怕真来个愣头青拦他,幸好顺利离开。又逛了一会儿,他察觉出不对了,身后有个人跟着,人太多太拥挤,这人连掩饰都没有,就这么直接跟着,快走到摊位尽头时他终于受不了,转过身直接看向跟踪者——嗯,一个小孩? 苏哲不是太确定,这人长得挺年轻,娃娃脸个子也不同,就像个少年,但是他打扮得也太奇怪了,宽大不合身的西装,脚上还穿了一双皮鞋,活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有事?”苏哲挡住了少年想要绕过他的脚步,“跟了这么久,有事早点说,不然我就走了。” 少年眨了眨大眼睛,有些迟疑地道:“你是不是要卖玉?” 苏哲一愣:“你怎么知道我要卖的是玉?” “不是吗?”少年懵了,“你看的第一个摊子不是赌石的吗?难道你要卖石头?” “我为什么就不能卖石头呢?”苏哲来了兴趣。 “因为没有新手会卖一块石头,你看起来也不像拿了一堆石头的样子。”少年侃侃而谈时眼睛很有神,“而且新手如果不是想赌石就不会买石头,买了石头那肯定自己开啊,才不会又卖掉。不合逻辑。” 苏哲被少年的分析逗笑了,道:“那我要问你一件事了,市场里这么多人你为什么要盯着我?有两个可能,一、你觉得我是新手好骗,二、你有某种本事能看穿我带的东西好不好。” 少年的脸猛然涨得通红,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是急切之下没能说出话来,卡了半天后才小声道:“我、我看见你身上有灵气华彩。” 苏哲:“……” 居然真给诈出来了。 旁白框出现了:这个年轻人现在只想找个十八层地狱钻一下。 年轻人你的爱好很危险。 苏哲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道:“所以你觉得我的东西很好?” “那要看了才行!”少年来了精神,“你要不要去我家铺子看看?” “你家铺子如果不是沿街我不会去的。”苏哲是怕少年把他带去什么旮旯角落下黑手,这种事不得不防。 少年一脸失落地道:“沿街铺子这么贵的。” 不知怎的,苏哲觉得少年这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没眼看,就道:“要不你把你家老板叫出来也行,咱们找个背风的地方看。” “行,行!”少年激动地答应了好几声,“你等我下。”一溜烟没了影子。 苏哲转到和少年说话地方比较远的古玩街溜哒了一圈,掏出玉来问了几家,有的摊主不能太肯定是不是真的,有的摊主可惜那条血痕,有的摊主直接说不收假玉,但是唯一不变的是,开价没一个超过五百的。 五百就五百吧,好歹是半个月菜钱呢——不对,如果是向北的话那就是一星期菜钱,这货的绝技就是在菜市场乱七八糟的摊子上精确挑出最新鲜的菜——理所当然也是最贵的。 苏哲想着想着不由得有点饿了,正想着去哪里吃饭时,远远地少年拖着一位老头子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道:“这、这是我爷、爷爷,咱们找地方、方谈吧!” “行。” 苏哲下意识一拍口袋,发现瘪了,伸手进去一掏:操,被偷了! ☆、第 51 章 苏哲好久没遇上小偷了,印象中还是学生时代碰到过,治安确实随着时间变好了但是小偷小摸是不可能灭绝的,再想想无现金社会的现在,古玩市场确实是个非常适合偷摸的地方,更何况他前面公开说了要卖东西却空着两只手,想来要卖的东西很小,即小又值钱,小偷最爱了。 苏哲一边懊恼一边对少年道:“东西被偷了,能不能帮我看看在哪里?”他这会儿就担心少年不管不顾。 幸好,少年挺有正义感的,一听就环顾四周,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 三人挤开人群追了过去,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工装夹克的男人出现在前方,少年一指大声道:“就是他!” 苏哲也看见了,经由旁白框的提醒:这位本以为有所收获的小偷正后悔为什么不先转移赃物。 “你跑什么?!”苏哲抢过去拦住路,“偷了东西还想跑?” “胡说什么?”工装夹克没好气地扔了个白眼,“莫名其妙突然跑出来胡说八道,你以为你谁啊?” 苏哲心里也没底,面上却一点儿也不露声色:“行啊,那我打110吧,反正这里到处都是店铺的监控。” 工装夹克轻蔑地笑了声:“你打呗,以为我怕你啊!” 放完狠话后苏哲盯着工装夹克掏出了电话,果不其然,他刚拨完三个数字,工装夹克一边嘀咕着“上班要迟到了”一边若无其事地转身要走,少年机敏地堵了过去,他猛然一推少年的胸口,大骂道:“干什么?干什么?你是什么东西挡我的路?” 苏哲不声不响地靠近从后面一脚踹到工装夹克的膝弯,先把人踹跪了再拽着头发控制住,大声道:“110我已经打过了,别想跑!” 工装夹克剧烈挣扎出几下,苏哲放开手后姿势别扭地想站起来,没想到被自个儿绊了一跤,好不容易站起来后已经失了底气,干巴巴地吼道:“你们强盗啊?大白天地当天抢劫!” “明明是你偷东西!”少年恼火地喊道,刚才那一推可不轻,“你偷别人的玉!” “什么玉,呸!睁眼说瞎话!”工装夹克抬起下巴高傲地道,“等警察来了有你好看!” 古玩街的节奏本来就很慢,这么一闹,一群闲人都围了过来,说什么话的都有,苏哲也不理会,就死死盯着小偷以防逃跑。工装夹克虽然狠话说得利索,但是等待警察来的短短五分钟里好几次试图逃跑,到后来吃瓜群众也看出端倪来了,有人不怀好意地起哄:“你跑什么啊?现在脱了让人家搜一搜,如果不是小偷就告一个,拿精神赔偿啊!” 苏哲忍不住斜了眼说话的人,穿着朴素鞋子却价值不菲,也不知道是哪个藏龙卧虎的有钱人。 终于,警察挤开人群到达了,第一件事就是驱散看热闹的瓜客们,意料之中的毫无作用,一名红脸警察大声道:“谁报的警?!” “我。”苏哲迅速把事情解释了遍,“就他!” 警察看了看工装夹克,问:“你当时看见他偷的?” “对。”苏哲可不会上当,又不是小孩子,“我看见了,但是他跑得太快,多亏这孩子帮忙我才抓住!” 警察噢了一声,转头一对上工装夹克就听见一声哭嚎:“警察大哥,你评评理,我好好地来逛个街就被人说是小偷!他还打我,你看我这膝盖疼死了,我身体不好啊!大哥你评评理,什么也证据也没有就说我是小偷……” “我看见了。”苏哲打断了工装夹克的话。 “你根本没看见!”工装夹克气呼呼地喊。 苏哲笑了起来:“你不是小偷怎么知道我没看见?” 工装夹克顿时气息一窒,呐呐地嘟囔了几句含糊的话,瓜客们倒是轰然大笑起来,这种被套出话来的场面可太有趣了。 警察这时候才转过去,道:“东西拿出来。” “什么东西,哪有东西!”工装夹克突然大吼起来,青筋毕露,一付疯狂的样子,“不信你搜!你搜啊!” 警察当真不客气地上了手,从上衣摸到裤子,所有口袋都掏遍了,外套脱下来抖了半天,什么也没有,他怀疑的视线又转到苏哲身上。 此时的苏哲有些牙疼,他清楚地知道小偷把东西藏哪了,旁白框就停在那儿,上面画着一个粗大的箭头,但是他根本不想承认,而且这玩意儿就算找回来他都不知道怎么拿,越想越觉得恶心,一时间都没理会警察的问话。 “我就说了吧!我就说了!”工装夹克来了劲,“就是他胡说八道讹人,警察大哥,这种敲诈勒索的人你们必须得逮了!不逮我要投诉的!” 少年着急地凑到苏哲身边小声道:“大哥,我只能看见在他身上,但是具体在哪我看不出来……” 苏哲捂着脸颊叹了口气,都不想看眼前的画面,但是这事儿闹得这么大可不是一块玉的问题了,无论如何他总要给所有人一个交待吧。 工装夹克还在跳脚,警察质问了苏哲几句,没得到回答正疑惑陡升时,他开口了:“我知道玉在哪。” “你说啊!你有本事说啊!”工装夹克嚣张地喊,“来,你随便搜。” “不在你衣服里。”苏哲再度叹了口气,尽量保持平静地开口,“在你的屁股缝里。” 全场顿时静得一根针掉地都能听见,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工装夹克的□□,这汉子脸涨得通红,嘴唇蠕动了几句想说话半天没能发出声来。 警察脸色也很难看,厉声喝道:“拿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工装夹克手伸进裤子里,以别扭的姿势摸索了半天终于拿出了那枚印章,爆笑声随之响起,瓜客们觉得这一天的谈资都有了,笑得格外欢畅。苏哲就笑不出来了,在警察一声声“你快接啊”的催促中瞪着那枚印章许久许久没动弹……最后与少年一起的老爷子借了个手帕让他把印章包了起来。 其实要说脏也不怎么脏,但是心理上过不去这个坎。 苏哲可不敢再把印章揣进口袋里,就这么虚虚地握在手里,正准备和少年快速交易后拿钱走人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好几个人凑了过来。 “兄弟,帮我掌掌眼,报酬老规矩!” “兄弟,帮我看看这个玉壶,怎么样?真的吗?” “兄弟,接活吗?市场价我再加一成。” 少年羡慕地道:“我都看不出玉的方位,你一眼就认出来了,厉害啊大哥,你这眼力就不是一般人啊!” 苏哲:“……” 怎么说呢,事确实是好事,但是一想到只要接这方面的活,别人的介绍语是“一眼就看出玉在小偷的屁|股缝里”,苏哲就恨不得失忆。 妈的,小偷你今晚必犯痔疮! ☆、第 52 章 苏哲知道赌石能赚钱,但是大多数就是变种赌博而已。他认识一个制片主任,家财万贯至少有一半扔进石头里,尽管如此这位制片人还是乐此不彼,反复宣称“这不是赌博,这种事作不了假的,就算卖的人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不是有顶货,全凭眼力”,他当时听了呵呵一笑,心里不信的,今天可算是见识了,居然还能把玻璃做进石头里的。 苏哲回忆了下那块石头,看起来天衣无缝,完全辨认不出来是假的。不过,既然发现了赚钱的机会,那怎么能放过?他还留了个心眼,先找少年问了问情况。 “大哥,你可以找包间掌眼,到时候就走。”少年很是积极地道。 “我……不太有信心,第一次做这种事。”苏哲低调地道。 “那你可以表示看着给,带货的人就心里有数了,不是来练手就是来捡漏的,而且不要钱,对方就算不信也不会介意,我以前也这么做过。”少年凑近了悄悄地道,“一般来说只要你说得出门道,或者至少能说服对方,对方多多少少会给点谢礼的。” 苏哲觉得少年真是乖巧,比向北第一印象好多了,他揽住少年的肩膀道:“能不能来跟着帮忙?有收入咱们对半分,对了,你还要看玉是吧?” “对。”少年看了看爷爷,得到一个几不可察地点头后道,“行,咱们一起去吧,我在这片做了一段时间了,至少不会让别人骗你。” 多好的孩子啊! 苏哲按照少年的指示,对客人们表示不接受上门,可以找一间茶馆包间试一试,不打包票,捧个场看着给就行,客人们心领神会,纷纷表示不介意。 第一个人是个胖子,拿着一个青花瓷长颈瓶,随意到有些轻浮地道:“元清花,你看看吧。” 旁白框:可怜的人,老婆已经准备和他离婚了,正在家里砸他那堆假古董,他手里这件元清花是骗了他最多的钱一件,他所拥有的唯一一件真古董是明仿唐三彩,他并不知道,只以为是现代工艺品,此时,妻子的铁锤就要落在那件真品上了,可怜的人! 苏哲:“……” 这是自向北的内心独白之后第二长的旁白了。 “你老婆在家吗?”事情紧急,苏哲忍不住开门见山了。 胖子愣了下,表情有些微妙:“这和我老婆有什么关系?” “你老婆正准备砸你那件唐三彩。”苏哲直接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唐三彩?”胖子又愣了下,随即满不在乎地道,“砸就砸呗,我找人鉴定过了那是工艺品,再说了世面上哪还有唐三彩啊,都在博物馆……” “那是明仿唐三彩,也是一件古董。”苏哲赶紧道,“你老婆正在砸你的东西,就要砸到那件了!” 胖子愣了好几秒,猛然打了个哆嗦,颤抖着掏出手机,接通后那头却是个男人的声音,他急急忙忙地说道:“喂,老李啊?你赶紧到我家看看,那败家娘们在砸我的古董!赶紧去,无论如何保住那件唐三彩,我……我最喜欢那件了,已经有傻子上钩要买了,你赶紧的!” 看样子这胖子也不是没心机的,没把实情说出来,苏哲默默把那句“你老婆要和你离婚”咽了回去,说不定他早就知道了。 胖子放下电话坐立不安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指着元青花道:“先生,那这件……?” “假的。”苏哲干脆地道。 “我就知道!”胖子一拍桌面,怒气冲冲地道,“蒋……不得好死!” 胖子奇怪地并没有问苏哲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收起先前的轻浮气,很是客气地离开了,临了还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少年,少年转手就递到了苏哲面前,他捏了捏厚度,如果百元大钞的话里面差不多千把块,不得不感慨这门生意真好做! 苏哲正感慨着时,发现少年一脸欲语还休的表情,便问道:“怎么了?我做得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就是……你以后要不要试着指点一下东西的特点,比如哪里有假,签印啊什么的是不是有问题,技术上的时间不对之类的,这样比较有说服力。”少年似乎在尽力委婉地道,不过效果并不怎么样,毕竟是年轻人。 这种做法苏哲也想啊,问题是他做不到,他哪懂古董全靠外挂! “这个……以后再说吧。”一听这话,苏哲琢磨着大概是一次性买卖了,真碰上懂行的,听完结论有怀疑让他拿出证据来,他就傻眼了。 第二位是个中年人,腆着肚子,面容和蔼,进来就带着笑道:“麻烦先生了。” “不麻烦,您请坐。”苏哲赶紧道。 中年人捧出一个小木箱子,光是看箱子就很豪华了,打开后里面铺着锦垫,锦垫中央嵌着一口小碗,这个东西苏哲认识,叫建盏,不过除了名字之外就一无所知了。 “您请掌掌眼。”比起胖子,中年人就很沉稳了,不管真假礼数周全,不得罪人。 苏哲坐着不动等了会儿,直到中年人眼中流露出怀疑的神色,旁白框终于不负重望地出现了:人生怎会有如此幸事,儿媳妇刚刚生了孙女,儿子又获得了晋升,老婆肿瘤确诊是良性,他不仅能够提前退休,还有公司已经发出橄榄枝要返聘,这样的经历之下,哪怕花大价钱买了一件假货也无所谓吧! 苏哲:“……” 怎么每次都是一大段无关的话,鉴定个古董谁管别人生活怎么样啊! “先生?”中年人轻声道。 “咳,假的。”苏哲无奈地道。 中年人眨了眨眼睛,道:“您……就坐在那儿看吗?不用离近了看一看吗?” 苏哲看见少年在中年人背后猛作手势,一脸焦急,他只能硬着头皮道:“不用,哦,对了,恭喜您得了个孙女,还有,尊夫人的肿瘤不用在意,是良性的。” 中年人坐在桌子对面怔了好一会儿才惊醒过来,手忙脚乱地盖起盒子,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当然,少不了信封,比胖子的还鼓还厚。 苏哲就这么一路看过去,碰见听说过的就凑近了看看,没听过的直接下结论,旁白框也是如此,每次都是废话一大堆,不过也幸亏这些废话,不然他哪能判断出来。不过,他的话也不是每个人都信,不如说,大部分人都不信或者半信半疑,毕竟他有时候连东西的名称都说不出来。中间碰到一个试斤两的,进来把东西一放,坐在位置上闭着嘴一语不发,旁白框只说是假货,至于名称是什么一概没有,偏偏这人的信息还平平无奇,尽是这两天的生活轨迹,他没办法,说了一句“假的”后,这客人冷笑一声,抱起东西走得头也不回。 这一忙就是一个小时,由于苏哲看的速度太快了,数量倒不少,红包拿了十几个,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至少他很满意,不过后面不准备看了,他怕横生枝节,对新人来说见好就收是真理。 苏哲拉着少年换了家咖啡店的包间,古玩街开咖啡店还有点不搭调,不过这家的菜品已经变成类似肯德其的西式快餐了,不少年轻人坐里面。 苏哲直接给了少年一半收入,虽然心疼,但是人是老手,没有免费帮他这个陌生人的道理。 少年拿着信封,有些别扭地道:“哥,你这个与其说掌眼,更像是算命啊。” 苏哲哭笑不得地道:“我又没干过这行,不管怎么样,有钱赚就不错了。” “万把块钱而已。”少年摇着头叹道,“哥你也太容易满足了,你本事这么大,像我这样的掌一次眼都是十万起跳的!” “那你家还租不起沿街的店铺?”苏哲打趣道。 “我这种掌眼有CD的,耗费精血!”少年不服气地道,“不是想看就看的,不然我还不成神仙啦!” 苏哲笑了笑,掏出玉道:“反正我今天来的目标是卖了这块玉。” “我可以看吗?”少年眼睛都亮了,还是先问句。 “请。” 少年迫不及待地拿了过去,和爷爷凑在一起研究了好一会儿,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喜地喊声:“就是这枚,没错!” ☆、第 53 章 传闻道教创始人张道陵尚未学成道法之时曾云游天下,有过数个化名,其中张酬勤是用了最长时间的一个,但是据说他以这个化名收过一个徒弟,这个徒弟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跟随张道陵,反而自己摸索出了一个道系分支,一直流传至今。 苏哲听了半天故事,到这里没了,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这个派系的人就一直想要这枚印章。”少年激动地道,“价格很高的!” 苏哲总觉得这个故事不太对劲,问道:“道系名字是什么啊?” “法师道。”少年说。 苏哲:“……” 光是这个名字就非常非常不对劲了。 “道教有五大分支你应该听说过吧?”少年心情很好地做着科普,“比较有名的正一道,全真道,都是托了武侠小说的福,不太出名的大道、太一、净明三道,一般大家提起来就是这五个分支了。法师道很偏僻了,有段时间说是差点儿绝了传承,好几代都是独苗,到了现在才稍微发展了一点,因为这个名字有好多人就很感兴趣。” 苏哲不想发表评论,似乎怎么评论都对这个道教派系很不敬的感觉。 “反正我不太了解这些道教派系,这个玉我也不打算保留,能卖就卖了吧。”苏哲决定快刀斩乱麻,落袋为安的好,“如果你方便的话,玉就摆你这儿寄卖呗。” 少年一脸惊讶:“你就放我这儿啦?” “嗯。”苏哲道,“咱们签个合同,委托代卖,我天天跑古玩市场也不现实。” 少年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激动地大声道:“行……行!包在我身上!这、这是我身份证,我抵押在你这儿,还有我手机号码,银行卡号。” 苏哲倒不是充大头,而是刚才掌眼时,发现至少有一半的客人进来都会先对少年点点头,以少年的年纪能够得到这么多注意力,足以说明什么了。现在看少年的反应就更放心了,更何况还有合同和身份证,当然,说一千道一万,最根本的理由是这玉根本没花钱……如果花了,哪怕一百块,他也不会直接就送出去。 苏哲一直觉得占便宜这种事是守衡的,世上是没有白占便宜的道理,甚至有时候在这边占到的便宜最终会在那边吐出来。他不信鬼神但是信命,武替这一行就是这样,事故率特别高,做久了的都会更谨慎一点,不占便宜差不多算是一种自我安慰罢了。 少年从网上下载了一个委托代卖合同,找店家借了拍立得,拍了张照片后在背面写了委托合同,由于照片太小字写得密密麻麻,很勉强才写下。 苏哲有些惊讶:“店家还能出借拍立得的?” “这里店家常备的啦,简易合同。”少年一边写一边头也不抬地道,“毕竟古董这东西就算亲眼见了还能给你调包呢,拍个照其实用处都不大,但是好歹要拍一下,立个字据。” 这话说得掏心掏肺了,看样子少年是真把苏哲当朋友了。 苏哲带着五千块愉快地回了家,一进家门就见向北得意洋洋地道:“我给你找了个特别合算的房子。” 旁白框适时展开:向北深信升级了装备之后,一定能让苏哲心服口服。 苏哲就无语了。 你是拿我当什么BOSS打吗? 苏哲要换房子这事向北就很不乐意,他觉得眼下这房子挺好,厨房很喜欢,问题在于这房子贵啊,苏哲原本是按两个人居住时不时有朋友来一起玩乐标准找的,而且他的工作完全不需要找市中心的房子,非市中心区域有地铁能直通火车站就很不错,如果靠近火车站就更好了。 向北找的房子就靠近南边的高铁新站,新兴小区,绿化不怎么样毕竟地盘小,寸土寸金,但是房子套型倒是不错,近些年很罕见的住宅产权小户型,设计是民用的,配套设施也很齐全,最主要离高铁站步行十五分钟,骑车五分钟。 “这房子一看就应该很贵啊。”苏哲知道这楼盘,兴趣缺缺地道。 向北伸出五个手指。 “五千?” “对方开价五百。” 苏哲一脸懵逼:“不可能吧!五百?N市任何连个房间恐怕都租不到,这是一套不是一间吧?” “一套,40平的小户型,还有厅呢,不错了。”向北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 苏哲直觉这里面有猫腻,他盯着向北看了会儿,直到旁白框徐徐展开:专业的事还是要专业的人才行。 我操! 苏哲突然明白了过来,道:“你不会找了一家凶宅吧?” 向北不仅没有丝毫心虚,反而理直气壮地道:“现代社会,能租或者买一座凶宅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这个发问太过灵魂了,穷人根本无法回答。 苏哲犹豫再三,还是拉下脸开始询问向北,得知这消息是来看房的一对情侣提供的,他们正好就租的那套,并且表示贴钱都不去住了! “也就是他们有意向租我这房子?”苏哲问。 “对啊。”向北高兴地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确实很划算,简直和白捡的一样。 “那套房子的房主开价五百啊?”苏哲确认道。 “原本那边的房子,同等面积的出租均价也就一千五啊,总价本来就低。”向北显然是做过功课了,“三分之一,也不算特别离谱的低价,才亏一千块,我还见过送人住都送不出去的凶宅呢。” 苏哲思前想后,沉吟许久,最终还是被现实打败了。 “你想想,万一碰上和林堤海那个房子一样的情况呢?”向北说道。 “那不是很惨?清理完人家就提价了。”苏哲道。 “所以,你可以签久一点嘛。” “比如呢?” “十年怎么样?” 苏哲不太相信:“十年别人不会租吧?” 现实总是比预想更离奇,成功见到房东后,苏哲试探地提出租十年,房东干脆地道:“要不你再租久点?二十年怎么样?我可以给你便宜一点。” 苏哲:“……” 这和买一套房子有什么区别? 苏哲有些迟疑,手机恰在此时响了起来,他伸手去掏时猛然听见一声大叫,抬头看去,就发现房东和中介一付震惊的表情看着窗外,他凑过去瞄了眼,什么情况也没有啊,疑惑地道:“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看见一只蜘蛛啊。”中介干笑一声,道,“要不咱们先把合同签了吧?” “对,四百一个月怎么样?”房东附和道,“四百,和白送有什么区别?” 确实没区别。 中介和房东越积极,苏哲就越不敢出手,正迟疑着手机又响了,他去掏的时候房东又是大叫一声,捂着胸口喊“不好不好,我胸口疼”,等他关切地去问候时,突然又好了。 “要不咱们先去中介详谈吧?”中介道,“还有人要来看房呢。” 苏哲同意了,三人往外走时,手机又响了,他正要接,中介从后面猛然一推,他大跨步走出房外,就见中介一迭声地道歉,只好装作不在意般接起电话,是少年打来的,表示那玉的买家想和他见面后详谈,约好时间地点后就挂了。他跟在中介房东后面,看着手机暗下去的屏幕,突然意识到刚才那俩人是不是在阻止他接电话? ☆、第 54 章 苏哲越想越觉得可疑,几次中介和房东装模作样的动作实际上都阻止了他接电话,他把手机点开看了看,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回头看了看房子,门已经关了不能进去,不过从进门到出来都没有异常,他在电梯间徘徊了一会儿,也没有任何动静。 所以,这个凶宅的问题和手机有关? 带着这个疑问苏哲去了中介,房东表示四百是底价了不可能再低,同时对租二十年一点异议也没有,可以当场签合同,唯一的问题就是房租必须一年一交,这倒也是顺理成章的,一年房租也才4800,不过他现在房子一个多月的房租而已。 “你们这房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苏哲试探地问。 中介脸色一点儿没变化,倒是房东的笑容有些僵,语气也生硬了起来:“你都亲自看过了,哪来的问题?装修虽然不是豪华但是也不错了,本来房子就新啊,再怎么样也比旧房子好。” 如果不是从向北那儿得到了内幕消息,这话实在太诚恳不过了,苏哲知道这房子在装修完后出租了十几次,没一期房客住了超过一星期的,房租也从一开始的二千一路下降,去看他房子的小情侣只花了六百块就租到了,即使这样也不愿意住,但是,他俩也不说清房子到底什么问题。 “怎么说呢,就是感觉有问题。”女孩子纠结地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记不得,反正有问题,住在里面哪里都不对劲,反正我是不敢再住了。” “是记不得还是搞不明白?”向北问。 “记不得。”男孩子郁闷地道,“真的,我们还拍过视频呢,但是第二天一看视频根本没有,好像我忘了开一样,但是我明明记得开了的!” “对,那时候我真以为你没开,后来我自己试了回也是一样的结果。”女孩子声音抖了抖,“记不得就记不得吧,也就六百块,当我买了件衣服,赶紧搬!” “对对对,你们这房子什么时候能腾出来?”男孩子道。 苏哲回忆了下小情侣的说法,对房东再次问道:“真的没问题吗?” 房东脸色一变,道:“你怎么老是问这种问题啊?不是诚心想租吗?” “因为太便宜了啊。”苏哲不动声色地道,“你这个价,如果我什么都不问才不正常吧?” 中介清了清嗓子,房东声音也低了下来,道:“我这不是没办法,这里的房子不好租啊,你看我那房子周围都没人住,反正买得也便宜,总比空置好。”停顿了下,他说道,“哦,合同里要列一条,如果我要卖房的话,违约金只有三个月房租啊!你看,我这价格这么低了,这条挺合理吧?” 苏哲沉吟再三——再三个屁啊,钱包不允许他沉吟——还是签下了合同,付完房租和中介费,走出中介后只感觉一身轻松,掏出手机拨了向北的电话:“你那边搬完没?” “完了,你的东西怎么这么少?”向北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喘,令苏哲心痒痒的,“你也在这儿住了不少年吧?” “差不多十年。”苏哲颇为感慨地道,“那我回来了?” “嗯。” 一到家,果然房子已经空荡荡的了,向北一伸手道:“视频拿来。” “有没有用啊。”苏哲一边说一边从手腕上解下一块巨大的手表,“你哪来的这种微型摄影机?” “工作需要。”向北接过来就拆出了卡。 “哪一种工作?”苏哲问道。 “去外面吃饭时用来拍菜啊,有些餐厅不允许拍摄的。”向北理直气壮地道,“不这样没法拍的。” 果然。 苏哲一个人去是向北提的,他怕他的出现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注意,既然是凶宅,那房东必然请过不少人,谁知道哪里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联系呢,再说了,小情侣说根本记不住房子有什么不对劲,那么,最好不要两个人一起去,还可以彼此印证一下。 向北用一个手提摄像机播放起视频,苏哲已经尽力不动手腕,但是镜头依然摇晃得人头晕,俩人一路忍到房子门口,中介刚把门打开一条缝,下一个画面就变化成冲着走廊的了。 向北眨了眨眼睛,问:“你进去又出来了?” “没啊。”苏哲震惊了,“不对,这个对话和动作,这是我们谈完出来了,你看镜头往上晃了下,那是后面的中介推了我一下,我想保持平衡抬了手。这是出来了!” 俩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向北关掉了画面,把储存卡的视频导入手提电脑中,看了看文件大小,再打开偷拍的视频看了看,依旧没有房间里的任何画面。 “俩个视频时长差不多,大小也差不多,但是房间里的画面播放不出来。”苏哲下了决断,“这是灵异问题吗?” “唔……”向北面对电脑皱着眉头考虑了片刻,抬起头严肃地道,“我觉得大概要查许多资料才能搞清楚了。” 苏哲:“……” 你这个学渣! 向北在灵异方面就是仗着外挂,做菜倒是个天才,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苏哲吃着向北做的特制便当,话也就不能说得那么硬了。 俩人当然不能立刻搬去新房子,东西可以拉过去,并且向北建议架设一堆摄像头,他住在这里后陆陆续续有不少行李寄过来,其中就有一套专业的摄像器材,当然,是用来拍美食视频的,于是,俩人忙了一下午,把摄像头布置在新房子的各个角落。 “按了开关键吗?”想到小情侣的遭遇,苏哲提醒道。 “有一个动作感应摄像头。”向北指向客厅落地窗的天花板角落,房子小也有好处,一个摄像头能拍到大部分地方,“今天先这样。” 苏哲还特意在房间里试了试手机,无论打还是接都没有任何问题,上网也很正常,这下子他倒是糊涂了,难道先前中介和房东的举动只是误会? 这里地处高铁站周边,日租店和长租酒店多得惊人,俩人带了随身物品找了家日租房先租了一星期,接下来就是静静等待了。向北抱怨好几回做饭不方便,外卖太难吃,顺便还打趣了下苏哲卖掉张纯画“定情信物”这事,一夜好觉之后,他迫不及待地起床打开了监控摄像头,发现并没有录下任何视频。他有些气馁,手动打开监控想看看情况,没想到按了半天屏幕还是一片漆黑。 直到向北起床,试了好几个姿势依旧打不开摄像头,俩人才确认摄像头真不起作用了。 ☆、第 55 章 苏哲想着立刻过去看,向北死活一定要吃过早饭,拉着他不准出门,好不容易吃了饭,去新房一看,监控摄像头完好,门锁完好,一切正常,俩人有心找点问题都找不到。试着拿手机在房间里拍摄了一段,在房间里查看很正常,拿出房门一看,连视频文件都没了。 “删了?”向北问。 “你傻啊?亲眼看着我拿着手机的怎么删?”苏哲没好气地道。 试来试去,俩人大概明白,在房间里拍房间里看没问题,但是视频无法带出房间,一出门视频直接消失。 “但是那个情侣说了,夜里的拍摄也消失了。”苏哲道,“他们肯定是在房间里察看的。” “我们夜里也没拍到东西。”向北道。 苏哲想了想,说:“所以问题是在夜里?” 向北悠哉悠哉地道:“你不觉得,这就像在逼你住进来吗?” 俩人一时相顾无言,手机恰在此时响了起来,苏哲摸出来一看,是少年确认今天见面的时间地点,这才想起来今天约了去卖玉,赶紧收拾收拾出门。出门前看到向北打开手提电脑在查什么,一付用功的姿态,他不由有些满意,毕竟新房的条件怎么也比租的房子好,还有烤箱呢。 包括苏哲都没注意到,他已经不再试着赶向北走了…… 苏哲到达古玩市场时接近十点,他琢磨着回去时再去一趟二手车市场,看看能不能给这车寻个好价,一边踏入约定的茶馆。这个时间客人并不多,他顺利找到包间,推开门后,两个道士打扮的男人正好映入眼帘。 “来啦!”少年热情地站起来拉开椅子,“苏哥,这两位是秦道长、徐道长,这是我苏哲大哥,玉就是他的。” 苏哲再次庆幸对少年友好点没错,这种圈内人的帮忙事半功倍。 双方打过招呼后,苏哲直奔主题道:“我不懂玉,两位道长如果要的话直接开价好了。” 俩个道士迅速对视一眼,秦道长道:“苏居士说笑了,我们听说您那天开掌眼,对古玩如数家珍,甚至不需要上手把玩,这本事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啊。” 苏哲喝到嘴边的茶水差点儿喷出来,询问的视线看向少年,没想到,少年自豪地道:“我都对道长说了,你那本事不止是掌眼望气,肯定有特别的道家术法!别人算命都没你这么快这么准的,老厉害了!” 苏哲:“……” 我谢谢你的捧场啊! 苏哲这时候就有些尴尬了,按理说他应该反复强调自己不懂,是外行,都是大家抬爱云云,但是此刻,秦道长的脑袋上徐徐展开了一幅旁白框:这个道士正得意于自己所施展的道法完全没被发现,说明对面不过又是一个骗子。 对,我是骗子! 这种话说出来也没用了,为了看完旁白框,苏哲已经盯着秦道长好几秒,等意识到问题所在时两个道士的神情已经变了。 “是不是看出什么了,苏先生?”徐道长带着笑意道。 “没有,没有!”苏哲赶紧把视线收回来,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要不咱们还是谈玉吧?” 徐道长愣了下,随即拍了拍秦道长的肩膀,长笑道:“我就说了吧,这里的掌眼是有真本事的,不会瞎吹!被人看出来了吧!” 少年一听顿时明白过来,恼火地道:“什么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不信也问问别人啊!” 秦道长有些尴尬地抓向发髻,抽了一根桃木簪,随即他的面容就变了,看起来年轻了十多岁,眼睛也由单变双,鼻梁往下凹陷,完全换了个人般。 “易容术啊?”苏哲惊奇地道。 “是个很小的道法,影响光影造成错觉。”徐道长笑意盈盈地道,语气里带着亲热劲,“我这师兄啊听掌眼很赞颂你就一定要试试真假,你也懂的,这年头傻子太多骗子不够用,我们已经碰到过许多回说是有真本事结果上来只会说几句似懂非懂的话,还拿出佛家真言念来念去,真对不起一脑袋的头发,哈!” 秦道长小声嘀咕道:“我们试了那么多人,你还是第一个真家伙。” “敢问师承何方啊?”徐道长问道,“看你的打扮应该不是佛家弟子吧?” 苏哲现在有些骑虎难下了,如果这时候再一味否认,说不定对方就会觉得他在摆架子,而且也很难把谎圆得天衣无缝,只要撒了一个谎就必须撒更多的谎,很麻烦。 两位道长等了几秒没有回音,徐道长胳膊肘拐了下师兄,道:“不方便说也没关系,是咱们说得过了,有些少见的师门确实规矩挺多,其实你说了咱们也未必知道,我就是好奇,你不要在意啊。” “没事!”苏哲赶紧就坡下驴,“我这个……呃,真没什么好本事,误打误撞,而且你叫我说吧我都说不出该怎么解释,真是不好意思。” 双方客套一番,话题总算是拉回玉上面了,这方面谈起来就融洽多了,不过,价格开出来苏哲还是吓了一跳。 “多少?”苏哲不太敢相信听见的数字。 徐道长看起来是负责社交的,平静地道:“苏居士你不要嫌便宜,这个玉本身其实没什么价值,主要是对我们这一道的纪念意义……” “不是,我的意思这玉有这么贵吗?”苏哲忍不住道,“我是不是听错了?” 秦道长噗嗤一下喷出了嘴里的茶,徐道长噎了下,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卖家嫌贵的。” 一百万,这是秦道长开出来的价。 苏哲都呆住了,随即果断道:“太贵了,十万吧。” 这次连少年的茶都喷了出来。 “你认真的啊?”秦道长瞪圆了眼睛问。 “对。”苏哲想了下,道,“这个玉卖这么贵不合适,我占的便宜太大了,不好。这种莫名其妙天上掉馅饼的事你们也不会觉得好吧?” 从气运这个角度一入手,其他三个人顿时理解了,但是道长们觉得十万对于“祖师爷的玉印章”来说太不配了,坚决要提高,于是卖家嫌贵,买家嫌便宜,一场奇葩的讨价还价就这么展开了。 最终还是少年看不下去了,道:“行了行了,咱们就五十成交吧,你们这场面我说出去都没人信。” 苏哲也累了,五十万就五十万吧,到时候他还可以分给少年和张纯画,问题不大。秦道长拿出支票交给少年,少年拿出了一张银行的保管凭证——这就是专业素养,如果是苏哲八成这会儿直接把玉就交出去了——签完合同,之后再一起去银行,取钱的同时取物,十分公平。 这一次交易可谓是宾主尽欢,忙完公事后正好中午,菜也上来了,苏哲就留下来吃饭,这种必要的社交还是要有的。两个道士似乎默认他也是修行人,时不时会讲上两句“职业笑话”,他听得半懂不懂只能尬笑,正无奈间灵机一动:“对了,有件事想请两位道长帮个忙。” “你尽管说!”徐道长毫不犹豫地道。 苏哲道:“在房间里拍摄,但是视频没办法带出门是什么情况?” 秦道长:“嗯?” ☆、第 56 章 秦徐两位道长听苏哲大概形容了下,异口同声地道:“你这是租到凶宅了吧?” “目前为止这房子没闹出什么事来。”苏哲无奈地说道,“我们从那对小情侣中打听出来的就是其实什么也没打听出来,租客们什么也不记得了,就是觉得不对劲。你要说凶宅吧,也没出人命也没人受伤的。” “这样啊。”徐道长皱着眉头想了想,“以道家来说,单纯想让摄像头照不到东西,一个简单的道术就能做到,摄像头拍到的画面就会一直那个样子维持着,不过,一,这个法术需要对摄像头使用的,你们的摄像头是自己的吧?没有外人碰过的话施法可能性几乎没有。二,法术是需要维护的,不可能一直存在,持续不了二十四小时的,所以,这又排除了。最重要的,连视频文件都没了,这个真的想不出该怎么做到了。” “如果不是摄像头而是房子问题呢?”秦道长说,“最简单的,有鬼之类的,鬼可以操作电器啊。” “你见过鬼这么冷静的?”徐道长反问道,“房子经历了这么多任房客,还能抹除对方的记忆,而且还是精准抹除,这可是不一样的。如果本事这么大,那为什么还能这么理智?” 听到这里,苏哲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鬼的本事越大就越不理智吗?” “嗯,确实有这种现象。我是这么理解的,鬼魂嘛,可以想像成一种电磁波或者有生命性的粒子。”徐道长兴致勃勃地道,“这种东西不像人类有碳基肉身,如果要在物质世界造成效果,那么就要产生活动,波会波动,粒子会撞击或者摩擦,由于他们本身就是由这些东西组成的,那么一旦产生波动与摩擦它们的状态就会改变啊!我觉得这就是他们无法保持理智的原因。” 苏哲一脸呆滞地盯着桌子对面的两位道长,眨了眨眼睛,有点怀疑他们的道袍和发髻是假的。 秦道长一巴掌扇在徐道长后脑中,没好气地小声嘀咕:“不要随便用这些话糊弄人。” “我怎么是糊弄人呢?”徐道长不服气地道,“科学与玄学必须有效结合,这样才能拓展出一条新的道路,让修行之路更加坦荡……” 苏哲总觉得来错了地方。 “徐道长大学学的是物理专业,据说最基础最不赚钱的。”少年凑到苏哲耳边小声道,“后来他对道学产生了兴趣,就又去中华道教学院读了研究生,现在致力于把物理与玄学结合起来,发展量子道学。” 苏哲:“……” 不愧是修了“法师道”的男人! “总之,你只要知道这个规律就行了,越厉害的鬼越不理智。”徐道长无法说服秦道长,长叹一声道,“如果你碰到一个特别理智又特别厉害的鬼,赶紧跑,头都不带回的。” 苏哲心中一紧,只感觉一股寒气由头顶灌了下去,赶紧喝了口热茶。 两位道长罗唆了一通也没讲出什么原理,主要还是没现场察看,苏哲有心请两人去吧又怕向北不乐意,想到已经有了联系方式,也就不急于一时了,先让向北研究下再说。 交易暂时告一段落,三方友好分手,苏哲回到日租房后发现向北一脸严肃地坐在客厅沙发,菜都堆在厨房没动,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怎么了?”苏哲问道。 “我想到了一个问题。”向北说道,“假设在这个房子里碰到的灵异事件全部都会被忘掉,也无法记录,那我们知道的灵异事件是真的灵异事件吗?” 苏哲一愣,发现这确实是个问题。 以前的租客只是感觉到不对劲,因为无法记录才确定的,为了人身安全还是离开了。话说回来,房子建成三年多,十几任租客,他不信没有和他一样的穷鬼,穷人为了更小的利益是愿意付出更大代价的,如果说房子的灵异只对人有这么一点影响,那穷人是绝对舍不得这么便宜房租的。 “你的意思是,其实这房子造成了比情侣已知更严重的后果,不过他们忘了,不知道而已。”苏哲道。 “差不多这个意思。”向北点了点头,“好了,你回来了,这个问题交给你了,我去做饭。” 苏哲:“……” 说实话,根本想不出来。 一直到向北把广式腊肠煲仔饭端上桌,苏哲还在搜肠刮肚地想主意,问题就在于真的想不出来,他只得道:“你没有在你的关系网中查询一下吗?” “查了。”向北道,“大部分人说要实地看一下,光靠信息没办法判断。” “没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吗?”苏哲就不信邪了。 “比较相近的一个是这个。”向北把手机递了过去。 手机页面停留在微信对话框上:【如果硬要说相似的话,有一家寺庙发生过进去的人都会忘记去过的事,后来发现是住持吸取这些人的阳气延寿,但是又不想让别发现,不过他无法修改摄像头也没办法把视频删掉。】 苏哲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不过,眼下他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有一则旁白框就出现在手机顶部:苏哲永远不知道,翻过这个页面会发现什么。 苏哲:“……” 这他妈的还让我怎么不去翻?! 就这么着,苏哲捧着手机,盯着屏幕上的微信页面足足一分钟,姿势完全没有改变,久到向北都觉得不对劲了:“你在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苏哲的手指就在翻页边缘,只要轻轻一滑就能看见下面的页面,他深呼吸一次,手指在理智边缘左右横跳,“没啥。” “这么几行字你要看这么久的吗?”向北放下筷子歪着脑袋一脸打趣的表情,“阅读能力这么差?” “一般吧。” 苏哲咽了口唾沫,就在理智几乎濒临崩溃时,一只手伸过来把手机拿走了,他抬起头,看见向北拿回手机后瞄了眼,再看过来的眼神颇为意味深长。 苏哲不由得松了口气。 旁白框还真说准了,我永远不会知道下一个页面是什么了。 最终,苏哲和向北还是决定亲自去新房住一晚上。 ☆、第 57 章 新房只有一室一厅,向北强烈要求把客厅改造成厨房的一部分,厨房隔墙变成岛台,玄关进来后就是开放式大厨房,阳台变成花园餐厅,这样就只剩下一个问题。 “客厅撤掉你睡哪里?”苏哲问,原本他打算把客厅变成一个卧室的。 “不是有卧室吗?”向北理直气壮地道。 苏哲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道:“我换个说法,我睡哪里?” “难道不可以换一张二米的大床吗?”向北笑意盈盈地道,“我看过了,卧室放得下。” 苏哲从手机上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向北道:“你知道我是GAY吧?” “我又没失忆。”向北挑了挑眉毛,“就算你是GAY,也不代表和一个男人同睡一张床就一定要做什么吧?”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长期同睡一张床而没有任何肢体接触,那代表这个男人阳萎……不是!”苏哲扔掉手机站起来怒吼,他是真的烦躁了,“没有人会这么做!又不是必须睡一张床的关系为什么要睡一张床啊!你就不能自己租个房子吗又不是没钱!” 向北先是愣住了,接着眉毛变成八字,眼眶含泪,一付委屈的表情:“你居然吼我?” 苏哲:“……别来这套我见多了。” 向北捂住脸,发出嘤嘤嘤的声音:“我还准备替你付一半房租呢,你又长期不在家,我独守空房,这么好的室友你到哪里去找?”他在沙发上摆出一个S形,猛然仰起脸,“我做菜难道不好吃吗?我难道不是花自己的钱买菜吗?我难道不是一直在对你好吗?” 旁白框十分恰当地冒了出来:啊,这就是爱情的滋味吗?向北想,不管是不是,苏哲的表情真的太好笑了。 苏哲:“……” “啊啊啊啊——”向北捂着脸冲进了卧室,顺手锁上了门,“今天晚上咱们分房睡!” 等门关上好一会儿,苏哲才意识到向北把卧室的门给锁了。 操。 客厅的沙发又小又狭窄,虽然可以变成沙发床但是对一个成年男人来说还是不舒服,幸好中央空调很足,客厅相当暖和。苏哲一边计算着明天如何占领卧室一边铺好了沙发床,睡上去后感觉倒还可以,挺柔软的,他满意地把枕头掂在脖子后面开始刷视频。临睡前他喜欢看一些野生动物和自然风光的内容,这一次也不例外,他翻到一个纪录欧洲动物与城市演变的片子,看着看着睡意上涌,打了个呵欠正准备放下手机睡觉时,冷不防一张熟悉的面孔在画面角落里出现了。 苏哲猛然睁大了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把手机拿近仔细观察:那是一个亚洲面孔,在全是西方人的纪录片里本来就显眼,更令人无法忽视的是这人并没有融入纪录片,反而散步般在画面里四处乱逛,一会儿摘朵花一会儿拍拍树,一付快乐悠闲的态度,最主要的是,这张脸他认识而且早在七年前就死了。 这人叫王铭,和苏哲一起入行,差不多算是好友,一个小城市体校毕业,一直想当武打明星的,总是说“我就是暂时干干武替”,俩人很快熟悉了起来,性格相合兴趣相投,经常彼此介绍工作,直到他觉得容貌是争取演员工作的阻碍,在一次整容手术中因为意外事故而去世。 苏哲的脸快贴到手机上了,视频又没法放大,他只好尽量近距离地看,越看越觉得像,即使纪录片的场景转换,王铭又从一个奇异的角度窜了出来,还是那付无所事事的样子,就像串场般悠闲。 “假的吧……”苏哲小声咕哝了句。 没想到,视频中的王铭似乎听见了这句话,突然转身面对着屏幕,停止了一会儿动作后突然挥了挥手,脸上也泛出笑容,向着屏幕方向跑了过来,脸自然也随之放大,直到占据了三分之二个画面,这下子不用眼睛贴屏幕苏哲也能轻易认出来了。 就是王铭。 这是王铭拍过的纪录片? 苏哲的脑中冒出这个念头,随即又不认了,因为屏幕里的王铭正在嘿嘿傻笑,一边笑一边指着原本纪录片的女主持和嘉宾,但是那些人却对他的动作毫无所察,就像没看见般。 不,不可能是纪录片的拍摄,这不合理。 “你……怎么在里面的?”苏哲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王铭微微瞪大了眼睛,随即大笑起来,苏哲在这一刻意识到纪录片的声音还是正常的,并没有出现他的声音,但是他依然有自己的表达方式,他向着屏幕呵了口白雾,用手写了一行字:要来玩吗? 有那么一瞬间,苏哲极其想去玩,这种几近于渴望的感觉一下子摄住了他的心,他想都没想就说:“我……” 卧室门打开的声音响起,那股渴望如潜水般褪去,苏哲这才感觉到后背满是冷汗,手一哆嗦,手机就掉在了被子上,他手脚并用地滚下床,盯着床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向北拿着毯子出现在沙发背面,一脸奇怪地看过来:“你干吗呢?地板不冷吗?” 苏哲抬起头,张着嘴过了好半天才道:“我……我、我没,我掉下来的。” 向北立刻察觉到了苏哲的异常,一低头看见手机,拿起来看了看,道:“你在看动物世界?” “不,呃,是,对,看着。”苏哲察觉到了自己的语无伦次,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随便看看。” 苏哲和向北面面相觑了会儿。 “你没事吧?”向北狐疑地道。 苏哲深吸了口气,盯着向北拿着的手机好一会儿,喃喃自语道:“吓人。” “什么?” “太吓人。”苏哲渐渐平静下来,一股模糊的情绪涌上心头,“就是感觉很可怕。” 向北环顾四周,监控摄像头还亮着,他回房间拿出自己的手机,不抱希望地打开监控APP,发现居然有画面了,但是记录很普通:苏哲躺在床上刷视频,刷着刷着眼睛快贴到手机上了,之后就是他打开了门,苏哲滚下了床。 “你近视有这么严重吗?”向北打趣道,“眼睛都快贴到手机上了。” 苏哲挤在一边看完了全程,茫然地道:“我不近视。” 向北追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苏哲的眉毛几乎打成了结,低声道:“我不记得了。” ☆、第 58 章 苏哲一夜没睡,只要一闭眼那种恐怖感就会涌上心头,他把空调开到最大,硬生生在沙发床上抱着被子坐了一夜。向北起床后,一进客厅就看见他无精打采地坐在沙发上打瞌睡,以他的话来说毕竟“年纪大了”,冬天熬一夜根本缓不过来,一大早只感觉浑身发冷,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先吃饭。”向北把粥放在沙发边的小茶几上,“吃完再说。” 苏哲捧起粥喝了一口,浑身上下立刻暖洋洋的,鸡丝纤细顺滑、生姜甜咸一点也不辣,就连青葱都别有清香,这哪是粥啊,这是救命药。他喝完一整碗粥后总算活了过来,揉着眼睛慢悠悠地踱进厨房,发现刚做完饭的案板与灶台居然干干净净只有一些水迹,完全不同于他做完饭后如同台风过境般的厨房。 “你怎么做到的?”苏哲探出脑袋说,房子小也有小的好处,比如说话不用喊,“做饭时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可以保持这么干净?” 向北拿着碗走进来,笑眯眯地道:“诀窍是做完后立刻打扫,油会比较好擦。” 苏哲:“……” 上午十点,窗帘拉开,阳光洒满朝南的客厅与房间,苏哲的精气神总算是恢复得差不多了,拉着向北坐在客厅开始研究昨晚的事。 “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吗?”向北问。 “真的想不起来。”苏哲苦恼地道,“而且这个想不起来并不是那种我知道忘了什么,我的记忆是连贯的,上床、看视频、你开门、掉下床,就是这个过程是连贯的没有缺失。” “视频记录也证明了。”向北沉吟了片必,“说来说去,有没有可能你在手机上看见什么了?” 苏哲眨了眨眼睛:“有吗?但是我当时的表情没点儿变化啊。” 向北的手一抬,手机屏幕几乎怼到苏哲脸上,他看见屏幕上的自己脸几乎贴到手机上了,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姿势,可惜,监控摄像头的角度拍不到屏幕。 “正常人会这么看吗?”向北淡定地道。 确实不会。 苏哲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翻到昨天的历史记录,盯着那段视频的名字看了好久,最后还得鼓一下勇气才点开,即使如此,看见开头画面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下,直到向北挤到他身边才慢慢平息下来。 纪录片全长四十分钟,苏哲和向北没有快进看完了,没有任何收获。 “会不会是别的?”苏哲道。 “比如呢?”向北问。 苏哲当然答不出来。 俩人苦思冥想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搁置,因为肚子饿了。一部分向北在HD采购的电器工具堆满了客厅,要把这套房子整理成所需要的样子还要时间,比如光是换床就牵涉到卖旧床、再买新床两件事,处理不好两张床同时摆在家里那真是无处下脚,现在就已经很拥挤了。 “真的要睡一张床?”苏哲有点不太肯定,“你确定?” “你是不是当我没和别人一起睡过啊?”向北握着刀,刀尖杵在砧板上,歪着脑袋盯着苏哲,“不过是两个人睡一张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要不,买高低床?”看着明晃晃的刀尖,苏哲妥协了。 “这又不是宿舍,睡高低床干什么?”向北更不快了,“我都不在乎你这么计较干什么?是你能□□我,还是我能□□你啊?” 苏哲:“……” 行呗,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还是没法做什么。 整理家具的过程就是扔扔扔,有许多大家具苏哲有心便宜卖掉,被向北数落磨叽小气,他最近天天刷闲鱼,就想着快点处理。 临近中午,向北出门买菜。冰柜没插座通电,这套房子只有一个一百多升的小冰箱,自然是不可能储存太多东西,虽然他讲究新鲜,条件所限只限蔬菜以及鱼类,一些肉类他就勉为其难用冷冻肉,“反正运到菜场也是冷链的,只要冻实了一次就都一样了”,并且发誓过年去乡下买一次现杀的猪肉让苏哲开开舌头。 苏哲忙碌了一阵子,出了点汗,受伤的胳膊再无痛感,看起来完全好了,恐惧感也消褪了,等到向北回来好心情立刻不翼而飞了。 “你在外面能看监控吗?”苏哲问进门的向北。 “我在外面看了,没画面。”向北道,“从昨晚到现在你有发现什么吗?” 苏哲愣了下,道:“昨晚的画面我们刚才还看了呢,你出门所以没有了吧?” 向北抬起头来,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什么时候我们看昨晚的画面了?不是什么也没有吗?” 俩人面面相觑了会儿。 “就在刚才,就在这儿。”苏哲指了指脚下,“我们俩一起看了昨晚的监控,你还分析说我从手机上看见了什么呢。” 向北皱起眉头:“有吗?” “不是,你别开玩笑啊。”苏哲有些慌,声音也随之提高了,“就刚才的事啊!” 旁白框从向北头顶跳了出来:向北有些怀疑人生了,不过他相信苏哲没有骗人,这货没有骗人的天赋。 苏哲:“……” 你到底是要表扬还是损我?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清楚,无论在这个房子里发现和看见了什么,一旦离开,有关记忆以及记录立刻就会全部被抹除,并且记忆不会出现缺失,也就是说,如果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可能根本不会发现任何问题。 “但是能感觉到。”苏哲已经平静了许多,不再像先前那般害怕,“那种感觉……不好形容,就是害怕恐惧,纯粹地害怕,你要说为什么害怕又说不出来,就更难受了。” 向北做了一些实验,比如,把他装了监控的手机留在房间里,自己和苏哲谈论一番昨晚的事后出门,再回来后发现和苏哲谈论这件事的监控还在,但是他完全不记得聊过了。他又试着把事情写在纸条上,出门回来后发现口袋里的纸条没了,这令他证实了一件事,要消除现实中的记录比电子记录更难,他分析可能是出门后他主动把纸条扔掉但是不记得了,留在房子中的苏哲也没办法出去找,因为只要一出门他俩可能就不记得找纸条这件事了。不过,任何记录只要不涉及昨晚的事,记忆就不会被消除,只有监控视频无论如何都会被消除,哪怕他们什么也不谈也不行,能够观看以及装载视频文件的任何东西,包括手机、摄像机、手提电脑以及U盘通通都无法保存,网络存储更离谱,无论上传多少次在网络端永远是找不到的,奇怪的是,上传过程依旧存在。 “其实这倒是给了我们一个提醒。”向北思考片刻后道,“这个灵异是不是和镜头或者拍摄有关呢?” 苏哲打了个响指:“所以我昨晚才会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今天晚上再来试试吧。”向北道,“现代社会不出房间的生存方式太多了,明天你出门,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后天再咱俩一起。” 苏哲觉得似乎也只能这样了,直到看见了旁白框:哈,初吻之夜,可惜,这出好戏永远无法被拍下了。 苏哲:“……” 初吻? ☆、第 59 章 向北察觉到了苏哲的视线,这是常有的事,只不过这次视线持续得太久了,简直如同钉子般钉在他的脸上,即使涵养再好也忍不住发声:“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苏哲其实只是在想到底要怎样的灵异事件会让他和向北接吻,他自信凭着十年“经验”是不可能被所谓气氛左右的,“你做你的事。” 今天晚上,苏哲和向北决定共处一室试图触发灵异事件,毕竟只有明白“现象”才能找到解决的手段,另一方面,这件事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受害人出现,俩人的胆子自然也大了许多。 向北靠在沙发上玩手机,苏哲时不时盯两眼向北,时不时看一看平板,这么相安无事一段时间后,向北摔了手机,一拍身边的沙发,道:“你过来。” “啊?”苏哲在大脑反应过来前已经不受控制地站起身坐到了向北旁边,“干什么?” 向北干脆侧过身,一手胳膊搁在沙发背上,一手指了指脸道:“给你看个清楚啊,你隔着那么远总是眯着眼睛看我累不累啊?你真的不近视吗?” 苏哲咧了咧嘴,亲眼看见向北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仿佛是洗刷干净的画布,显得眉眼更加分明沉着,简而言之,眉目如画便是如此。他瞄几眼又挪开几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说你啊,为这种小事用言灵划得来吗?” “就是小事才可以随便用,不是吗?”向北没好气地道,“你今天晚上怎么回事?被灵异影响了?” “没有啊。”苏哲挤出个笑容,“因为你好看嘛。” 向北斜了苏哲一眼,不屑地哼了声,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后读出来:“我信你个邪。” 苏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突然来了兴趣:“这句话你要是真说出来会发生什么事?” 向北低头继续打字读音:“会真的出现邪。” “邪是什么?”苏哲追问道。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向北想了会儿,开口道,“以后再说,对了,有没有什么有趣的片子介绍下。” “你喜欢看什么?”苏哲问。 “喜欢啊……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一时想不起来。”向北把脑袋靠在沙发背上仰望着天花板,“最近看的是喜相逢。” “哈?”苏哲一时想不起来有什么大片叫这个名字,“哪国的电影?” “中华的啊。”向北惊讶地道,“你不是这一行的吗?不知道吗?” 苏哲这才想起来,最近好像是有一个新人导演的处女作叫“喜相逢”的上映,都市轻喜剧恋爱题材,一般是情侣打发时间才会去看的类型。 “你怎么会看这片的?”苏哲不解地问。 “闻海和导演在看,他们说是内部片源。”向北道,“我去送饭,跟着看完了。” 苏哲无语了片刻,问:“好看吗?” “一般吧,里面的菜不怎么样,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的,剧组太抠了。”向北的点评十分有职业素养。 苏哲哭笑不得地道:“那你总有喜欢看的影片类型吧?” “真想不出来。”向北一脸认真地道。 苏哲就不信了:“你从小到大看的最多影片类型是什么?” “没有特别哪种看得多,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理由和其他人一起看的。”向北说道,“况且我本来看的也不多。” “那你总有一些娱乐活动吧?”苏哲不死心。 “做菜吧。”向北笃定地道,“以前做菜就是我的娱乐,我上中学时就给全寝室做饭了,顺便说一句还挺赚的,要不是后来被教导主任发现给叫停了,我能把全班的饭菜生意都揽过来。后来变成职业了,光是工作时就很快乐了,所以也无所谓娱乐不娱乐。” 苏哲:“……” 真不知道该说是贫乏的人生还是幸福的人生。 苏哲想了下,道:“要不你和我一起看?” “行啊。”向北说着就把脑袋凑了过来,几乎和苏哲粘在一起的暧昧姿势。 苏哲不自觉地让了让,按下了播放键,屏幕上出现了冰岛风光纪录片。不得不说,这片实在太平缓催眠了,看了没一会儿,熬了一夜的他眼皮就开始睁不动了,脑袋一点一点的,终于靠在向北肩膀上睡着了。 向北斜了一眼肩膀上的脑袋,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越发满意与苏哲的同居生活了。苏哲从来不在乎他是不是能赚到钱,是不是有正式工作,不是漠不关心,也不是那些自觉生活无望的人拉周围的人下水,只是尊重他的选择而已。苏哲也不会一惊一咋的,面对任何事似乎都保持镇定,哪怕变故完全颠覆了生活也能够缓过来。更令他觉得有趣的是,苏哲明明认同他的外貌与才能,同时也享受他提供的生活福利,但是始终没有落入感情的掌控。 这不科学,明明有好感为什么能忍住呢?更高级的渣?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不不不,这种类型向北遇到过,这类人就像烟花,看起来坚韧顽固但是只要一点儿火星就会炸得什么也不剩,最好掌控的类型,更何况苏哲刚被林安骗了十年,绝对不可能是个心机男。 所以,为什么? 这是向北留下来的最大动机。 嗯,仔细看看苏哲还挺可爱的,就是人耿直了点,“动手”能力略强。 要向北杀个猪宰个羊还可以,打架实在是不太行,倒不是力气不够,而是不懂招式,至于锻炼这种事实在太损害手指头了,开玩笑,他做菜的珍贵手指怎么能有损伤?伤到神经怎么办?会再也切不出豆腐花的! 我不过是玩弄一下别人的感情,怎么这么难? 向北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继续盯着屏幕发呆,这部冰岛风光片也太无聊了,但是曲子挺好听,他决定以后拿来当做菜的背景音。他正觉得这个BGM的乐器好耳熟时,一群聊天的人中突然有个人转过身来,对着屏幕挥了挥手。 向北以为这是什么镜头运作,导演说过,接下来就该有个人从镜头外走进来,与这个挥手的人对话,没想到,没人进入镜头,挥手的人反而往镜头前走了过来,一直近到屏幕上只剩下一张嘴。 那张嘴微笑着,露出八颗牙齿,看起来很喜感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却令向北心跳加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声音呢? 向北发觉视频的声音没有了,那张嘴一张一合地在屏幕上喷出一片雾片,稍稍离远一点雾气消失,嘴又开始说话。他起先不明所以,看了几遍后突然明白了这人在说什么。 【要来玩吗?】 向北突然感觉到极致的恐怖,就像从芬兰蒸浴跳进结冰的湖,在学芬兰菜时他可是亲身体验过,那种令肾上腺素狂飚,能够终结心脏跳动的恐惧牢牢攥住了他,令他害怕得都站不起来。他试图使用言灵,但是嘴巴张开却只能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声音。 苏哲睁开眼看见的就是雕像般的向北,以及向北头顶疯狂晃动的旁白框:以吻拯救恐惧中的王子吧! 苏哲:??? ☆、第 60 章 苏哲静静欣赏了一会儿僵硬的向北,他虽然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那种恐惧感还是记忆犹新,这会儿向北的状态和他那么相似,要看出来太简单了,只不过,旁白框令他一时拿不准主意。 既然旁白框没有提示,那么向北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不如多观察一会儿? 抱着这样的想法,苏哲倾过身去看了看平板屏幕,依旧是那个无聊缓慢的冰岛风光片,很正常,又转头看了看向北,距离太近了他都能看清向北脸上的毛孔,当他发现向北的视线被“钉”在屏幕上时,忍不住在那双深邃的眼珠前挥了挥手,这么一看,向北的眼珠似乎不是全黑,有一点点深蓝色,只不过太深了太不明显基本看不出来。 “你是不是有新疆血统啊?”苏哲说道,“我还认识不少新疆那边的人呢,长得有点像中东阿拉伯来的。” 向北眼下的肌肉抽了抽,似乎在挣扎着动作,只不过没成功。 “你是不能动吗?”苏哲回忆了下昨晚,“我好像没有不能动啊,哦哦哦,你嘴角抽了耶!” 向北挣扎了许久,嘴角颤抖着往上扬起。 苏哲发觉这模样太好笑了,尤其向北这张英俊成熟的脸跟中风似的又说不出话来,莫名的扬眉吐气。 “害怕吗?”苏哲在向北身前身后找了一通,试图发现点什么东西,“什么感觉?你如果害怕就叫呀?来来来,嘤一声我就保护你。” 向北的眼珠在经历了好几秒的颤抖后居然向着苏哲艰难地转了过来,他一边笑一边拍了拍向北的肩膀:“好啦,醒一醒,你也不容易啊!” 一直晃悠着的旁白框从向北的头顶掉了下来:啊,错过了!吻是多么浪漫的印记,这个男人却用手! 嗯? 向北像是封印解除了般猛然叫了起来,张开嘴想要说什么,苏哲一看反应了过来,一把扑上去双手捂住向北的嘴连声道:“别别别!别乱用言灵!” 向北怒目圆睁,疯狂挣扎着想把苏哲掀下去,如果不是练过他还真压制不住,奈何俩人身材有区别,向北的力气大得吓人,他不得不把全身重量压上去,死命捂住向北的嘴,他是真怕向北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冷静,冷静,大哥,哥,我叫你哥了,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逗你。”苏哲一迭声地道,“别别别,别说话,冷静一点,嘘……我慢慢放开手,你不说话,好不好?” 向北剧烈喘着气,鼻孔都变大了,一付要气绝身亡的表情。 苏哲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很慢很慢地松了点儿劲,突然,一则旁白框从天而降,正正好遮住了向北的脸:快,接吻的好机会! 嗯? 苏哲当机立断手又捂了回去,果不其然,向北的嘴唇已经张开了,他感觉自己摁着一头四百斤的年猪,身下传来的力道大得像是冲浪般,差点儿把他给掀到地上去! “大哥,我的哥,你冷静一点,都是我的错好不好?”苏哲挤出个笑脸道,“这样,只要你不随便说话,咱以后……不是,嗯,我、我给你做饭好不好?我家传的独门料理!” 挣扎突然停了,向北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这货果然恢复神智了! 苏哲嘿嘿一笑,慢慢放开了手:“你没事了早说啊,真是吓死我了,就怕你说出什么鬼……” 旁白框从沙发扶手后面升了上来:又是一个接吻的好时机! 苏哲一个饿虎扑食再度摁住了向北的嘴,这次他清晰地感觉到向北牙齿嗑到手指骨的痛感,一时之间眼泪都要下来,向北的表情也不怎么好受,看起来牙齿和骨头的硬度不分胜负。 “那什么,你也不要太生气嘛,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啊。”苏哲赔着笑脸道,“你以前不也逼我演戏吗?什么吃醋之类的,我现在想想都觉得是黑历史啊,我还是在一堆演员面前演戏啊!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闻海这人又喜欢传小道消息,我成什么人了!你看,我现在这么惨,工作都没找着,车也卖不出去,穷到要租凶宅……不对啊,这个凶宅不是你推荐的吗?”他猛然反应了过来,恶狠狠地瞪着手下的人,“这件事不是该你全权负责吗?” 向北的挣扎突然消失了,怒目而视。 “这样吧。”苏哲放软了声音,“我松手,你不要闹,咱俩现在是统一战线,无论如何先把这房子解决了再说行不行?” 向北瞪了苏哲了一会儿,极缓极缓地点了点头。 “我放手了哦?”苏哲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四周,生怕又掉下一个旁白框,“我松手了哦,松手了……” 终于,苏哲的手离开了,向北那张成熟英俊的脸也慢慢显露了出来。 俩人静静地对视了片刻,向北突然咧嘴一笑,在苏哲扑上去捂嘴之前已经吼出来了:“你给我去阳台跳脱衣舞!” 接下来的画面太过少儿不宜,苏哲回到房间里时只剩一件内裤了,这不仅仅是丢脸的问题,外面可是只有五度啊,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哆哆嗦嗦地直接往浴室跑,打开热水足足冲了十来分钟才缓过劲来,出来后发现向北盘在沙发上看片,茶几上摆着生姜可乐。 “喝。”向北干脆俐落地道。 苏哲走过去一口气喝完,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向北的脸色已经白中透青了,鼻子下面一片红彤彤的,看起来是摩擦了许久,再仔细就会发现鼻孔有点儿红色。 “你他妈都流鼻血了还要用言灵坑我啊?”苏哲都无语了,“至于吗?” “我高兴。”向北难得语气冷冰冰的,“你还不感谢我?要不是我叫停……” “我谢谢你了,哥。”苏哲赶紧道,“你是哥,你是大哥,伤我八百伤自己一千,你狠。以后别再用言灵了行不行,我怕你死了这房子就真成凶宅了。” 向北哼了一声,片刻后突然一撇嘴,捂着脸道:“你知道我刚才多害怕吗?吓死人家了,嘤嘤嘤。” 苏哲咧了咧嘴:“行了,咱俩谁跟谁。” 向北嘤了一会儿,从手指缝看苏哲一脸无所谓,也无趣地放下手:“记不得了,还是记不得,就是很害怕,没有原因的害怕。” “你也是啊。”苏哲叹道,“我昨晚也是这个感觉,虽然不知道在害怕什么但就是很害怕!”他愣了下,道,“说起来,是不是我们看见了什么自己害怕的东西?你怕什么?” “我没有怕的。”向北道。 旁白框适时跳了出来,只有五个字:没有人爱我。 ☆、第 61 章 苏哲瞅了瞅向北的脸,天衣无缝的得意表情,没有泄露出内心一丝一毫的真实想法,他不禁有些佩服,从一开始机场见面时疯狂吐槽到今天的情绪覆盖,向北的表情管理从来都完美无缺,光看脸是绝对看不出任何东西的,最可怕的是这货并不是面无表情,而是表现出恰当的表情,这就更是厉害了。 “咳。”苏哲清了下嗓子,干巴巴地道,“人怎么可能没有怕的东西。” “但我就是什么也不怕啊,你要不要来试试?”向北凑了过来,笑眯眯地道。 另一则旁白框随之出现:直视并不能消除恐惧,人类真是可悲啊。 苏哲:“……” 以后如果被向北知道了旁白框这事,大概这辈子都要和我绝交吧?毕竟什么中二话都被发现了。 苏哲无奈地道:“行了,你是我大哥,满意了吧?咱们还是先想想把这事给了结了吧。” “在房间里写个纸条,一个人出去,再回来看看纸条会不会消失。”向北很快说出了办法,“一般来说在家里的人是不会被消除记忆的,是吧?” “哦,这倒是一个办法。”苏哲想了想,道,“其实有件事我挺膈应的,就是我们到底在怕什么?” “如果知道这个凶宅早就解决了。”向北站起来往厨房走,“不行,我得去做点菜安慰一下自己。” “什么鬼安……咳,顺便给我也做份吃的呗,要荤的。”苏哲赔着笑道。 原本要走进厨房的向北又退了回来,道:“对了,你刚才说要给我做你的家传菜?” 苏哲:“……” 我都把这事给忘了。 当然,这种话不能说,在许下把凶宅解决就做的诺言后,当天晚上苏哲还是吃到了烤牛排,至于为什么大半夜是烤牛排,向北的理由是手法简单。 “你不觉得西餐有个屁手法吗?我觉得比的就是食材和制作方法。”向北不屑的脸色能把一众西餐大厨给气死,“顶多也就是火烤牛排变成碳烤、电烤随便什么烤而已,掌握了火候对食材的影响……难道不就足够了吗?” 苏哲憋着笑听完这段话,道:“其实你很想用肯定句说的吧?” 向北没吱声,嘴角抽了抽,在苏哲的大笑声中扑到沙发上去了。这一夜总算没发生什么事,第二天醒来后俩人的精神好了许多,正好少年打电话来说可以入帐了,问他要不要去亲手把玉交接,本来这事可以不去的,但是一来正好有个出去的需求么,二来他也想把这两天的情况咨询一下两位道长,说不定会有解决方法呢? 这样一想,苏哲就跳起来,从一堆打包箱子中翻出能穿的衣服出门了,出门前在一张纸上写下这两天所有经历,包括分析等等。 “我出门了,你在家要乖啊。”临出门前苏哲这么喊了一嗓子,代价是一个饭勺从厨房飞了出来。 走在街上,苏哲的脚步轻快,心情也愉快,看见街上的情侣时他突然意识到,林安已经变成了记忆中一小片灰尘,影响几乎可以称得上小之又小了,他的日常生活差不多想不起这个人。 少年约在了银行,到达地点后,少年和两位道长都等着了。热情地打过招呼,少年把存了五十万的银行卡当场查验过后递给苏哲,他把玉亲手交到道长的手上,这就算交易完成了,之后就是往约饭的地点去了。 “咦,你不姓唐?”苏哲惊讶地道,“你不是叫唐关吗?” “苏大哥,我姓糖,糖果的糖!”糖关笑着道,“不过好多人搞错的,我习惯了。” “这个姓可是罕见啊。”徐道长随口道,“哪有唐大气,不过倒是挺可爱的。” 秦道长给了徐道长一肘子,瞪了他一眼。 “噢噢,我的意思是男孩子嘛,还是要起个大气点的……唉哟!”挨了道友又一肘子的徐道长总算住了嘴,悻悻地道,“其实什么姓都一样,毕竟咱们被生下来又没得选。” 这话引得糖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苏哲也笑了,道:“我这个姓倒是出现在各类古风言情角色中,以前男主角特别多,现在深情男配特别多。” 四人都笑了起来,一路说说笑笑到了饭店,吃饭席间秦道长问:“你上次租的凶宅怎么样了?” “凶宅?没有啊。”苏哲有些莫名其妙,“最近是新租了个房子,不过没发现有什么凶的。” “咦,你上次不是说碰上害怕的事了吗?”糖关疑惑地道。 “我什么时候说的?”苏哲想了想,疑惑地道,“上次吃饭时吗?有吗?” 席间静悄悄的,苏哲看见另外三个人疑惑的目光,突然之间有些生气:“你们干什么?奇奇怪怪的,我根本没有说什么啊。” “不是,兄弟你别着急,我们也只是随便聊一下。”徐道长打着圆场。 “不对。”秦道长面沉如水,死死盯着苏哲,低声道,“你看他的脸色,不对劲。” 苏哲不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但是他这会儿很烦躁,这种没由来的情绪变化令他也不安起来,他不是这种情绪会大起大落的人,更不会出现这种不能控制的情况,所以他当机立断采取了“措施”:给自己一个耳光。 火辣辣的疼痛之下苏哲的脑袋清醒了许多,乘着三人还目瞪口呆时他又用力扇了一耳光,那烦躁之意完全褪去了,只不过脸确实很疼,他摸了摸脸,嘶了一声,看了看其他人的目光,尴尬地道:“我感觉不太对劲。” “印堂发黑啊,邪气入体啊,兄弟。”秦道长语重心长地道,“ 徐道长赶紧补充道:“不是真的发黑啊,是发青,就是眉心位置。” 苏哲半信半疑地把手机前置摄像头打听,发现眉心部分果然有点儿发青,像被人打了般:“刚才打的吧?” “不是,你刚才又没打到眉毛。”糖关赶紧道,“道长,这是怎么回事啊?” 秦道长严肃地道:“三魂七魄里有哪个被偷了。” ☆、第 62 章 “三魂七魄大家都懂的吧?我就不多说了。”徐道长一开口就如同刚开学的老师。 苏哲纠结了下,很想细问一下,生怕有什么理解上的差错,他看向糖关:“你懂吗?” “懂啊。”糖关理所当然地道,“掌眼望气多少也要学习一点经典,不说佛家经,道家典籍总要看一看吧,地葬经、青囊经要学一学吧,器物经常和风水有关,所以必须得学啊。” 苏哲:“……” 毕业多年还能体会到学渣的感受真是意想不到。 “这个所谓的偷魂,其实并不是真正把你的魂魄偷走,三魂七魄如果真被偷了,那人肯定也不行了啊。”徐道长侃侃而谈地道,“这个方法我是在一本无名古籍上发现的,差不多等于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把人的魂魄偷入某个环境里,然后就像是刮木头屑一样一次磨一点下来,不多,不是一下子就能把人搞死的程度,就这么一点一点偷,最后人就不知不觉中死了,查不出病因,就是没精神,不舒服什么的。” 苏哲想了下,道:“人没有感觉么吗?” “当然有啊,就是莫名觉得很可怕,又不知道为什么可怕,这是因为他的一部分魂魄其实被封印在其他地方了,这和三魂七魄一下子消失是不一样的,如果人一下子缺了哪一魂哪一魄,是一下子就有问题的,这个不一样,像是偷沙一样慢慢的偷。”徐道长讲得唾沫横飞,眉飞色舞,“其中的特征之一就是莫名的恐惧,讲不出为什么就是怕!” 苏哲直觉想要说什么,他觉得有某个地方和古代这种说法相违和,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越想越是烦躁,赶紧深呼吸几次把内心的燥热压下来,冷静地道:“两位道长能亲自上门去看看吗?” “没问题。”令人意外的是,是秦道长一口答应了,并且难得显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我们现在就走吧!” 糖关也想跟去看热闹,说是这种东西很少见,四人便踏上归途,苏哲怕向北多想,中途发了个消息过去,向北简短地回复了一个“好”字,令他心里的不安陡然上升了好几个程度。一路顺利到达,他看了看房门,回忆了下至今为止的事,似乎没什么遗漏,当然,所谓的“凶宅”他还是一点儿记忆也没有,只不过内心模模糊糊觉得哪里不对劲,正琢磨着,门忽然打开了,向北穿着围裙、光彩照人地站在门口:“各位好……咦?” “啊?”秦道长也是一愣。 徐道长更直接了:“你他妈怎么在这里?!” 苏哲疑惑地左右看了看,道:“你们认识?” “当然认识啊!”徐道长没好气地道,“这货是向家那个会言灵的嘛!你怎么在这里的?” 苏哲还没反应过来,向北已经一把揽住他的脖子,脸颊靠在一起蹭了蹭,道:“我和我男朋友在同居啊!” 苏哲:“……” 糖关:“……” 道长们:“……” 进了屋后,苏哲还是很有冲动把向北打成尖叫鸡,不过有外人在不好下手,更何况现在最主要的问题也不是这个。 没想到,徐道长凑过来,拍了拍苏哲的肩膀叹道:“没事,我们明白的,向家这个儿子就喜欢闹事,反正肯定不是你的错!” 苏哲差点儿没落下泪来,这么久了,这么久了啊,终于有一个不被向北迷惑的人,他激动地用力和徐道长握了握手,一付好兄弟的姿态。这场面被端着茶出来的向北看见,叹了口气,委委屈屈地在一边坐下,对糖关道:“你看看,这才出去多久回来就不理我了,进门到现在一句话没和我说呢。” 糖关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不敢说话。 “少废话,我请两位道长来是因为……”讲到这儿苏哲卡壳了,愣了好一会儿看了过去,“因为道长觉得我不对劲。” 向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糖关的“咳嗽”更厉害了,秦道长赶紧道:“我们怀疑这房子是凶宅。” “哦,然后呢?”向北道。 “因为苏居士一出房间就不记得了,所以必须得来看看。”徐道长不客气地说,“你别装模作样了,你在房间里知道什么?” 向北哼了声,道:“为什么我会记得呢?” “如果真是因为一出房间就会忘记,那你留在房间里肯定是因为我想叫你记录什么东西。”苏哲一下子就点出了本质,“我不记得了,你赶紧说。” “你怎么知道留我在这里是为了记录什么?”向北问。 “不然咧?”苏哲一瞪眼:有外人在呢,给点面子! 也不知是向北正确接收到了暗示还是逗得差不多了,向北终于幽幽地道:“在你走之前,确实把这两天的事情都记录了下来写在一张纸上。” “然后呢?”苏哲追问。 “烧了。”向北道。 苏哲:“……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像是着了魔一样,那纸被我放进烤箱了。”向北有些无奈地一指桌上的垃圾筒,有陀黑乎乎的东西,“喏,就这个。” 五双眼睛一起盯着那张糊纸。 “那你总记得写了什么吧?”徐道长问。 “不记得了。”向北坦然道。 “难道连房间里的人记忆也抹去了?”秦道长皱着眉头道。 “不是,我家亲亲写的时候我就没看。”向北一脸娇羞地道。 房间里一片死寂,苏哲从各种意义上都想暴打向北。 “出房间就会忘记相关记忆,而且这次苏居士更严重一点,他连上次和我们提起这事都忘了。”徐道长分析道,“但是我们并没有失忆,看样子,这座房子只能控制在房子里的人,我们只能留下来看看情况了。” “可以的,我没事。”秦道长似乎对处理这些事特别感兴趣,“对了,你出去一下。” “干什么?”徐道长一头雾水。 “出去再进来看看有没有变化。”秦道长说。 徐道长很听话地出去了,再进来后,他一脸茫然地看着秦道长说:“还不走吗?” “什么还不走?”秦道长问。 “不是,咱们不是买完玉了么?”徐道长皱着眉头,似乎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我怎么在这?” 苏哲只觉得寒意泛了上来,似乎删除记忆的范围越来越广了,原先只是忘记遇见了什么事,之后慢慢连自己做的事也不记得了,最后变成了直接删除一个下午。 “你还记得第一天的事吗?”向北突然问。 “记得,就是不记得我遇见了什么。”苏哲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现在好像不止这些了。” “真相只有一个!”秦道长突然铿锵有力地道,“我们已经越来越靠近真相了,所以房子的手段也越来越激烈了!” 沉默片刻后,向北慢悠悠地道:“秦道长,你还看动画啊?” 秦道长:“……” ☆、第 63 章 房子很小,五个大男人挤在里面就有点儿没地了,人都挤成面了,不过由此苏哲也熟悉了另外三个人。 徐道长看起来是个外向的,呆到傍晚已经怼了向北好几回,拉着苏哲尽说向北的黑历史,可惜,来来去去都是“渣男”、“海王”、“不负责任”之类的,对于这种指挥向北从来都是“嘤嘤嘤”,不说任何辩解,已经赢得了糖关与秦道长的同情,令他更加生气了。 秦道长是那个内向的,平时不言不语,但是经常会私下里做点小动作,苏哲好几次看见他在房子里转来转去,确实份外想要解开谜题,而且死活不承认喜欢看动漫,面子薄得很。 糖关就是个很典型的少年人了,偶尔会露出一些与年纪不附的成熟,大概是没有上学从小混古玩圈的缘故,不过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苏哲仔细看了,发现他的瞳孔内部居然有花纹一样的东西,不是像其他人的无序纹路,而是有图案的,只不过太暗了看不清。 苏哲观察着沙发边坐着的人,只感觉这个世界一时间有些不真实,人生到底可以拐弯成怎样呢?换作一个多月前他是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有今天这样境遇的。 此时,秦道长听完向北所说的情况,道:“也就是说,至今为止你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害怕?” “对。”向北道,“很莫名其妙。” “那苏居士,你现在能发现自己缺失记忆了吗?”秦道长又问。 “有点模糊。”苏哲努力的思前想后,“我的记忆告诉我并没有缺,但是我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是第一天的时候你明确地说过,没有缺失任何记忆。”向北表示。 徐道长盯住向北片刻,道:“看起来是真的,你的脸色还挺正常的。” 向北哼了声,苏哲倒是有意外地发现:“徐道长你和向北挺熟啊?” “合作过一个凶宅。”徐道长有些不情愿地道,“这货根本没出什么力啊,全程打酱油,结果人房主最后感谢的是他。” 苏哲略一思索,明白了:“是不是最后他用言灵解决了问题?” “对。”徐道长闷闷地道,“但是前面发现问题是靠我啊!没有我,他都看不出问题在哪!不学无术啊!你知道他这些年都在干吗?他在学做饭!一个大男人,去学做饭!暴敛天物啊!” 不说还好,一说苏哲顿时觉得饿了,道:“做饭好啊,这可是刚需,世界毁灭也能找到工作的。对了,今天晚上吃什么?” 徐道长看苏哲的眼神一时间宛如看见了一个叛徒,向北倒是嘻笑颜开的,得意地对徐道长抛了个示威的眼神,转头去厨房做饭了。由于不能出门,所以生鲜都是外卖送来的,向北挑剔地表示品质不够好,但是做出来的菜依旧美味得让人吞舌头。 土豆炒肉丝、葱油鸡、鸡蛋包豆腐、糖醋排骨、白灼娃娃菜、干锅大虾外加白玉豆腐汤,五个人七个菜,吃得干干净净,连嗝都不带打的。向北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这么多菜的,简直可以拍走近科学了。 见苏哲望过来,徐道长主动解释:“我们是正一派的,可以吃荤。” 苏哲一愣,道:“我见过道士吃荤的。” “哦,你见过?”徐道长随即明白了,“也是,跟着这货怎么也该见过……等一下,你所说的师父不会就是他吧?” “不是不是。”苏哲赶紧道,“他又没这本事,教我什么啊?碰到个东西还要去查才明白。” 苏哲断断续续把这段时间的事挑挑捡捡地说了,当然略去了旁白框,只不过这样一来有很多地方他就得仔细思考,把事情圆了,不然没法解释他的举动,幸好只是讲故事,也就无所谓细节了,不过正在发生的事就不太好圆了,比如饭桌中央一幅巨大的旁白框:今晚注定将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苏居士,灯怎么了?”徐道长顺着苏哲的目光看了看,问。 “没什么。”苏哲赶紧收回目光,干笑道,“吃完就歇了吧,今天晚上要麻烦两位道长了。” 两位道长已经说好了轮流守夜,向北和苏哲正常作息,尽量保证与平时的状态,以免因为状态不同无法引发灵异现象,糖关表示也要熬夜,不过大家都认为小孩子就该早睡早起,不然长不高,此话当然引来了抗议。 吃完了饭,向北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把视频开了?” “开视频干什么?”徐道长问道。 向北一愣,看了看秦道长,同样一脸茫然,他冲进厨房把洗碗的苏哲拉来,问:“记得视频吗?” “什么视频?”苏哲问完这句话,突然看见旁白框出现了:苏哲的潜意识里不想再看见出现可怕东西的视频。 苏哲眯起眼睛盯着旁白看了会儿,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旁白框是无法控制的,显示的内容不一而足,但是仔细考虑下,旁白框就是对画面无法表达内容的一种补充,影视作品则是旁白,小说也就没旁白框这种概念了,反正都是文字。 这样说的话,未来会发生什么旁白框一般是不应该提示的,这就变成剧透了,但是对于现在状态的补充以及一些画面无法表达的内容就会出现,例如他在掌眼时,如果画面只出现“人与器物”,除非这个器物有着明显到普通大众也能明白的特征,不然就需要通过人物的对话或者旁白框进行补充说明,上次旁白框就担任了同时补充表述人物与器物情况的职责,正好为他所利用,成功达成了掌眼任务。 现在,是不是也可以利用一下旁白框? 苏哲正琢磨着,向北已经回到客厅打开了视频,连接到最先放置好的家具上,同时大声招呼:“你们先过来。” 一群人聚集在客厅,看着屏幕上徐徐展开的电影名称都有些莫名其妙。 “干什么?”徐道长警惕地道,“你耍什么花招?” “没啊。”向北道,“你们谁还记得视频和灵异的关系?” 四个人面面相觑之后不约而同都摇了摇头。 “我刚才不是才说的吗?”向北有些烦躁地道。 “你什么时候说的?”秦道长诧异地道。 向北叹了口气,道:“行了,都坐下来看。” 苏哲默不作声地坐了过去盯着画面,不一会儿,他蓦地绷紧了全身肌肉,并不是电影画面上出现了什么,而是旁白框跳了出来:来了,来了! ☆、第 64 章 苏哲突然从瞌睡中惊醒过来,他直觉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眼前的画面并没有任何变化,环顾四周,其他人也是一付昏昏欲睡的状态,毕竟这个电影已经很老了,十年前的好莱坞B级烂片,一点也不吸引人,真不知道向北怎么翻出来的。 糖关打了个呵欠:“还行不行了?这片怎么这长啊?你们是不是先去睡觉?” 苏哲感觉哪里不对,这种B级烂片顶多一个小时多一点,极少一个半小时的,但是他体感已经过去三四小时了,抬头看了看钟,指针定在九点二十,他记得他们是从八点四十五左右播放的,片子的男主角已经开始说出“等这次结束我就要回老家”这种FLAG了,片子播放的时间比钟表时间长多了。 苏哲在身边摸了摸,表情蓦地变了,高喊了一句:“手机呢?” 所有人都惊醒过来,秦道长揉了揉眼睛,一边嘟囔着“在这呢”一边摸出一个诺基亚的按键手机,问道:“干吗?” 苏哲赶紧把手机接过来,上面显示的时间与钟表时间一致,他刚觉得是不是心理过敏,猛然发现这手机没有流量显示,他诧异地道:“这手机不能联网吗?” “怎么可能?”秦道长一边说一边接了回去,摆弄两下后道,“估计没钱了,你这儿有WIFI不?给我联一下,这是我备用机,专门用来接验证码和打电话的。” 苏哲张了张嘴,道:“没有,我俩都用的流量,手提电脑用手机的热点,宽带还没来装。” 徐道长奇怪地道:“你这房子不是第一次出租吧?怎么连宽带也没有?” “那是因为……” 苏哲讲到这里就卡住了,他觉得自己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就是想不起来。他沉默了片刻,急促地道:“大家把手机拿出来。” 一群人在四周摸了摸,表情都变了。 “手机呢?” “我的也不见了。” “我那个经常用的不见了。” “我也是。” 除了秦道长那个没了流量的按键机,其他人的手机通通不翼而飞。 苏哲二话不说往外跑去,没想到在门口用力一拉,门纹丝不动,他用了点儿劲,到最后已经是在踹了也没用,大门似乎被不知名的力量粘住了般,对着门外吼了一会儿也没有任何人应答。他跑回到窗户边,打开之后外面是华灯初上的都市夜景,他吼了两嗓子“失火啦”,按理说这时候多少也该有下面的人打开窗户观察一下或者路上的人注意到了。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没有任何事发生,仿佛车水马龙的景色只是一幅画般。 苏哲回过身,对上同样懵逼的其他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我们被关在这里了。” 所有人开始在房间里下窜下跳,四处寻找任何不同的地方,可是,除了依旧在播出的烂片,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你们觉得过去了多久?”苏哲问。 “我感觉好像很长,但是才过去几十分钟么?”糖关四下找了找,“你们这儿没有钟吗?” “没有。”现代人对于钟的硬需已经很少了,尤其是经常搬家的租客,表和钟都是装饰品和首饰了,苏哲警惕地道,“我也感觉过去很长时间了。” 徐道长更擅长利用现有情况,对向北道:“你说一下过去很长时间了,说得出来就说明时间确实过去很长时间了。” 苏哲愣了下,刚想说什么向北已经一字一句地道:“我感觉过去很长时间了。” 脸色如常,神态自如。 “嗯,看样子显示的时间和我们的感觉确实有差别。”徐道长说。 “不对啊,他说的是我感觉。”苏哲道,“我感觉这个属于主观想法,不会启动言灵的。” “咦?是这样吗?”徐道长惊奇地道,“靠,你骗我们!” “我有任何理由对你完全诚实吗?”向北皮笑肉不笑地道,回头对苏哲叹道,“你啊……” 苏哲有些尴尬,小声道:“我看他知道你会言灵嘛。” 徐道长急道:“那你倒是说一下啊!” “别!”苏哲赶紧阻止,“不要硬说。” “没事,说不出来我就不说了。”向北笑眯眯地一口气道,“我实际度过的时间比我们所见到的显示时间要长很多。” 众人静静等了几秒,向北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靠,我们是遇上什么事了吧?”徐道长立刻道。 “八成是。”糖关露出些恐惧的神色,“我就是觉得有点害怕,说不出来为什么。” “我们现在是被关在这里了。”秦道长站起来,从随身包包里掏出了黄纸、笔和朱砂盒,居然现场开始画符,“我先试试着驱净符。” 徐道长从包里掏出了一柄木剑,还是折叠的,看得苏哲目瞪口呆。他把剑掰直了,挽了个剑花,又拿出一瓶眼药水滴了几滴在眼睛里,再睁开眼瞳孔上居然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红光。 “阴阳眼。”徐道长解释了一句,就开始在室内四处巡视。 向北倒是一脸迷惑地道:“等一下啊,你们是忘记了什么吗?” 糖关:“啊?” “不记得了吗?”向北继续道,“我们应该是忘记了什么啊。”说完,停顿了下,“看,我说这句话很正常,说明这句话是真实的啊。” 其他四个人面面相觑。 “我没觉得……忘记了什么啊。”徐道长迟疑地道。 “但是不对劲。”秦道长的符已经画好了,夹在指间念了一大段经,完了后往空中一抛,那黄符居然无风自燃,化作一小团黑灰落在地板上,他皱着眉头道,“没问题这室内,没脏东西。” “等下,我们为什么到这里来的?”徐道长突然问道。 又是一片死寂。 “我们忘了我们为什么来,说明这里的问题是会让我们忘记什么。”秦道长一针见血道,“不管为什么来的,我们现在可能已经忘了好多东西,甚至忘了好几轮。” 苏哲深吸口气,道:“你们过来坐下,先不要说话。” 五个人分别在沙发和椅子上坐下,互相看着,谁也不说话,糖关似乎想开口,苏哲做了个嘘的手势。一分钟、两分钟,足足十分钟过去,屋里的画面还呈现出静止的状态,他记得那番关于旁白框的分析,如果画面说明不了剧情,那旁白框就必须进行必要的补完。 终于,旁白框出来了:它来了!它来了! 苏哲记得这个画面,同时也感受到了熟悉的恐惧感,心脏狂跳、肾上腺素狂飚,他差点儿跳起来时,向北突然低喝了一声:“所有人不准动,听苏哲命令!” 一瞬间,向北的脸色苍白得仿佛要死了般,即使坐着上半身也摇摇欲坠,苏哲有些急但是必须按捺住。 不能动……还不到时候。 旁白框没有消失,一直稳稳地悬在空中,又是漫长的五分钟后,另一幅旁白框突然从天而降落在原先的旁白框上方:电视里,它又来抓人了! 苏哲没动,甚至眼珠都没有转一下,除了偶尔眨一下眼看起来如同雕像,其他人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额头的汗珠足以证明他们内心的紧张。 第三幅旁白框落了下来,上面的字体笔画全都弯弯曲曲的:嘻嘻,让我看看这次谁在看我。 “不要看电视!”苏哲终于暴喝起来,“打碎电视!不要看!” 离电视最近的徐道长一跃而起,闭着眼睛把木剑甩向电视正面,一声出人意料的巨响之后,房间消失了! ☆、第 65 章 苏哲听着林安的废话,一句接一句地表白这些年是如何忍辱负重、如何勉强与他同居相处,如何忍受他的坏毛病,一切只为了不伤他的心,实际上所爱他人,那个人叫向北,如何如何完美、如何如何厉害。 ——都是废话。 苏哲觉得没有丝毫半点的伤心,他环顾周围,这幢住了十年的房子似乎变了,那么陌生与碍事,少了许多东西又多了不少,他总觉得这不对,不应该是他所住的地方。 突然,苏哲看见墙上出现了一幅白框子——不不不,不对,不是墙上,是悬浮在空中——框子中显现出字来:啊,看起来就好痛! 什么? 苏哲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框子,没几秒,又一幅框子出现了,砸在先前的框子上:向北有些茫然,该往哪里逃?这个人是真的苏哲吗? 向北?苏哲? 不对,向北,向北,我认识向北的? 林安的屁话如同苍蝇般嗡嗡作响,苏哲完全不关心了,他死死盯着那片框子,总觉得那才是重要的东西。 终于,第三幅框子出现了:一直这样下去,恐怕眼睛也保不住了吧? 苏哲想了想,举起手往眼前一挥,令人诧异的是他居然握住了什么东西,柔软细长,有点像蛇,他下意识拽了拽,立马觉得眼睛传来了一股刺痛,热辣辣的泪水流了出来,他勉强看向空中的框子,见到了新的消息:只差一点! 一点? 苏哲吸了口气,双手握住眼前看不见的东西往前一拔,一股剧痛从眼睛传来,他大叫一声,四周的老房子如同揉皱的破布般散去,他捂着眼睛叫了一会儿,直到痛楚慢慢消失才睁着满是泪水的眼睛看向四周。 新租的小房子,桌上有吃完的碗碟,屋里黑漆漆的,窗外很安静,至少也是深夜了,苏哲借着窗外的灯光勉强能看见所有人都站在电视机旁边,先摸索着跑到电灯开关前,灯亮的一刹那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酸涩感还在,仿佛用了很长时间的眼睛般,适应之后他一点一点地睁开,第一眼就看见一点红芒向着他疾驰而来! 苏哲一个驴打滚躲过这次攻击,跑到桌子后面探出脑袋来,总算看见了这段时间困扰他们的是个什么东西了。 电视已经破了一个角,徐道长脚边丢着折叠桃木剑,从电视屏幕完好的其他部分伸出来许多像是蜗牛触手的东西,一头在电视里一头分成两条岔,岔尖连接着所有人的眼睛,众人的表情都很呆滞,木头般站在电视旁,时不时抽搐下手或者说几句话,有一条触手并没有连接任何人,正在空中四处滑动,似乎寻找着什么。 一想到刚才自己也是这么站着的,苏哲就觉得一阵反胃。他尽力踮起脚往角落移动,那里摆着工具箱,他想要翻出锤子,明显电视是这个东西存在的基础,尽管他还是想不起来这段时间缺失的记忆,但是他知道自己缺失了记忆,这是个重要的区别。 房间里一片死寂,苏哲小心翼翼地挪开工具箱上面的东西,打开盖子后一幅旁白框出现了:这是一击必杀的机会! 苏哲往旁边一滚,随手拿起眼前的盒子扔了出去,一阵稀里哗啦的瓷器破碎声,那是向北的成套餐具,正正好砸在从背后袭击他的触手尖端,引得触手一阵乱甩。这么近的距离,他才发现触手的尖端是一个小眼珠,活像是什么果实般,他顾不上细看,抄起工具箱的锤子冲了过去,猫腰躲过如同鞭子般甩过来的触手,正准备砸向电视屏幕时,其他人突然转过身对他伸出了手。 “蹲下!” 苏哲份外欣喜地看见所有人都照做了,向北的言灵在现实中还是有效的,遗憾的是,这其中不包括向北,他咬紧牙关,硬生生受了向北一拳,另只手把锤子甩了出去! 怦——! 屏幕如同水面般泛出一阵涟漪,隐隐约约的尖叫声传来,触手像面条般软了下来,从众人的眼睛里脱落,所有人摇摇晃晃地站了会儿后慢慢清醒过来。 “这片子到底要播多久……咦?”糖关揉着眼睛嘀咕道,“电视什么时候坏了?” “你们记得最后一件事是什么?”苏哲赶紧问。 众人面面相觑之后,异口同声地答道:“在看一个烂片。” “看一个向北找来的烂片。”徐道长的回答与众不同。 向北斜了一眼过去。 “还记得什么吗?这几天的事!”苏哲道。 “我不记得我为什么来的了。”秦道长皱着眉头道,“我记得我们买完的玉,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来了这里,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在看电影,然后……不对啊,怎么缺了这么多记忆?” 苏哲一指电视:“因为这个。” 徐道长瞄了一眼立刻叫了起来:“书虫!” “书虫?”苏哲奇怪地道,“这是在电视里的啊。” “身如蛇,手如眼,视之而幻。”徐道长拿起桃木剑戳了书虫两下,“这玩意儿已经很少见了,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一条。” 书虫在桃木剑下瑟缩了下,缓慢地往破损的电视里蠕动,试图钻回去,奈何它的真身已现,徐道长一剑钉住了书虫,说也奇怪,没有开刃的桃木剑一戳中书虫就如同热刀切黄油,书虫应声而断,断掉的触手很快碎成了几块,如同风化的脆纸般。 “所以我刚才看见的不是现实?”糖关喃喃自语道,“我看见我过世的父母了……不是,不是看见,是回到我父母还在世的那段时间了,就是,太真实了,我根本没想到现在。那种感觉,你们懂吗?” “我也是……”秦道长低声道。 苏哲无比庆幸旁白框的存在,如果不是旁白框,他可能根本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最可恶的是这玩意儿会删除记忆,而且是一段一段地删,记忆被删得支离破碎,人的分析能力也跟着混乱起来。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徐道长面色沉重地道,“这句话的典故就是书虫引发的,这玩意儿以书为媒,没想到现在电视上也有。” “不,不是电视,是屏幕,包括手机和平板。”一直没出声的向北走了过来,“我们所有人的手机都被扔在了我房间的床底下,不过,我发现监控能看了,并且把这几天的我们干的事都记录了下来。” “几天?”苏哲疑惑地道。 “我们在房子里呆了整整两天。”向北道。 ☆、第 66 章 监控一开始是两位道长和糖关进入房子,经过对彼此记忆的印证,众人确认这是两天前下午四点左右发生的事,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三十六小时。 “我们居然在这房子里呆了两天?”糖关呆滞地道,“我感觉只过了几个小时啊。” “我也差不多。”苏哲道,“应该是记忆经过了剪切,我中间有感觉时间不对劲。” “我们不饿吗?”秦道长疑惑地道,“还有上厕所什么的,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啊。” “继续看吧。”向北不耐烦地道,“讲这么多干吗?看了不就明白了?” “你这么急干什么?”徐道长对于向北从来是没有好脸色的,“你对苏居士脾气倒是好的很。” “我高兴,不行吗?”向北不客气地道。 苏哲突然想到,向北先前说过“男朋友”这样的形容词,这难道不会变成言灵吗?可是他这会儿并没有什么感觉啊。 监控继续播放,当天向北并没有做菜,所有人进了房间不久就开始播放电影了,那是傍晚六点左右,大概是等着吃饭无聊,于是,他们第一次被书虫控制。书虫从屏幕里钻出来时所有人都不自觉露出了警觉的神色,但是并没有逃也没有跑,反而仔细盯着屏幕不动,之后,触手尖端的眼球直接连上了所有人的眼睛,把大家变成了站在电视前的木桩。 “我们看不见这个书虫吗?”糖关问道。 “书虫擅长幻化。”徐道长说,“你看见的书虫肯定不是本来的样子,书中自有黄金屋和颜如玉就是那时候书生的渴望,于是他就看见了这些东西,我们也应该看见想要的东西吧。” 苏哲本能觉得这个说法不对,不过他已经忘了第一次遇见书虫的记忆,自然也无从说起。 第一次木桩持续了大概四个小时,书虫缩回屏幕里去,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恢复了,没有对站在电视前产生疑惑,也没有任何探查的举动,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般。 “我们为什么不感觉饿?”秦道长问道,“这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我们中午十二点吃的饭,这时候无论如何也该感觉饿了啊。书虫是不能掩盖生理反应的吧?” 接口的是向北:“看起来不能,你看,你这不是在叫外卖了吗?” 秦道长一看,果然,监控里的他正和徐道长商量着叫什么外卖,还嘲讽向北做的饭是花架子,一点儿也不填饱。 “我们以为我们吃过饭了?”徐道长皱起眉头,“碗筷什么的都没看见呢。” “你肚子里当时也是空的,还不是以为吃过了?”向北丝毫不放过反击的机会,“一般人当然会无条件相信自己的大脑啊,专门怀疑自己大脑判断的那不是叫精神病吗?” 徐道长哼了声,没再说话。 吃完外卖十点多了,众人又开始看视频,书虫再度出现控制了大家,这一次持续了整整五个小时,直到有人摇摇欲坠才放弃,一结束所有人就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幸好客厅的空调充足,这一觉没把人睡出病来。 “我说怎么总感觉腰酸背疼的。”糖关叫起来,监控显示他上半身趴在沙发上,下半身瘫在地板上,姿势别扭极了,“这鬼玩意儿一点儿也不在意我们死活啊。” “我们对它来说就是食物。”徐道长说,“它是靠我们思绪与回忆生存的。” “不是魂魄?”苏哲诧异地道。 “不是,不一样的。”徐道长解释道,“书虫和我上次说的……我上次说啥来着?等一下,你为什么要问是不是魂魄?” 苏哲也愣了:“不知道,我就是这么问了。” “记忆会有碎片的。”秦道长说,“继续看吧。” 监控中,众人一觉睡到第二天十一点左右,但是对话中能得知大家都以为是前一天的下午四点,两位道长刚刚到达的时候,于是,所有人开始重演前一天的进程,这次书虫出现的时间比较短,十二点至一点以及二点至三点,这次控制中途它让向北搜集了所有人的手机拿进房间,向北的房间没有监控,不过,可想而知手机是被塞进床下了,还顺便扔了垃圾袋。 “收手机就是为了不让我们看时间?”徐道长说,“怎么突然收了?” “苏哲看窗外了。”向北道,“只有这一个不同寻常的举动。” “我不记得了,不过从动作来看我是在看太阳的位置。”苏哲道,“估计感觉太阳方位和时间不对劲。” “你还懂这个?”向北问道。 “对啊,想要玩野外生存总要懂一点辨别方向和时间吧。”苏哲道。 “你还玩野外生存?”向北继续问。 “我挺喜欢的。”苏哲见向北亮起眼睛,不由道,“你不会是想去做野味吧?” “我不觉得野味比家畜好吃,大多数人吃的只是一个稀少的感觉。”向北不屑地道,“但是现杀现做的生鲜确实比冷链的好吃啊,有些食材不是保护动物但是根本没有生鲜的卖。” “比如呢?”徐道长在向北面前就是个杠精,什么都要杠一下。 “野猪。”向北脱口而出。 徐道长张开嘴想说什么,随即发现说什么都不对,猪如果家养了必然不是野猪,只有在野外的才叫野猪,顿时憋得有些难过。 苏哲好笑地打起圆场:“先把监控看完再说。” 第二天,书虫其实是让所有人重复过了两天,四点之后,众人再度从控制中醒来,以为自己刚刚进房子,曾经的场景上演,只不过这一次向北是真做了饭,所有的经历都记得,之后苏哲发现手机不见,大家开始警觉,直到徐道长用桃木剑打破了电视,书虫当时就窜了出来,正面控制了所有人。 “我们当时就看见书虫了?”苏哲惊讶地道,“完全不记得啊!” “被删了记忆。”向北道,“而且你看,后面我们其实被控制了有四个小时呢。” “那么长!”苏哲有些后怕地道,“我感觉才几分钟而已。” 秦道长盯着监控沉默了好久,这会儿终于开口了:“我有个疑惑啊,苏居士你是怎么脱离控制的?被控制前我们可能有所察觉,但是控制之后就连向北也不可能脱离,因为正像他说的,没有人会随便怀疑自己的大脑,书虫建立的幻觉是不一样的,不是根据我们的记忆或者经历来建立幻觉的,它自己就能够根据信息建立幻境,比如以前它博览群书,现在进入互联网……啊,我明白了,它选择不是屏幕是互联网,网上的信息更丰富更具体。我得说啊,它给我编织的幻境完全没有任何破绽,如果不是外人打破我是不可能自己挣脱的。苏居士,你居然能够主动挣脱,而且一下子就握住了实体的书虫,真是厉害!” 这可怎么答? 苏哲顿时就尴尬了。 ☆、第 67 章 “苏居士的师父应该是个妙人,这等破虚堪实的手法不是一般人能会的!”秦道长认真地道,“有机会一定要引见一下!” 苏哲干笑。 “你师父是不是有说,不到时候绝对不能说出他的身份?”徐道长兴致勃勃地道,“他应该是在这江湖有什么恩怨吧?是不是有个女朋……嗷!”这是被秦道长打了。 苏哲无语。 “苏居士要不要定期在古玩街开个掌眼会,我觉得会很赚啊!”糖关热情地道,“以后如果我有没把握的货,能请你帮我掌眼吗?” 苏哲想答应来着,但是不敢。 “你们烦不烦啊?”向北倒是一派淡定,“没事还不走吗?赖在这里想骗饭吃吗?你们想屁吃……吗?”最后一个字到底还是在徐道长的怒视下改了问句。 还好还好,至少向北没多想。 徐道长问书虫卖不卖,苏哲表示想要就拿走,这次多亏了他们的帮忙,徐道长自然是推让一番,中间夹杂着向北的冷嘲热讽,一番客套之后,徐道长最终还是付了五千块,也算是不无小补了。 苏哲给糖关转了十万,糖关倒是挺大方地接受了,他的生意中自然也包括中介,赚这种钱算是行规。 卖玉还剩四十万,苏哲打算和张纯画一人一半,这玉的生意就算完美结束了。 送走了糖关三人,苏哲看着满屋狼藉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收拾,他现在作息紊乱而且马上就要天亮了,倒不如不睡,熬一夜把作息稳定了再说。 向北倒也没闲着,跟着一起帮忙,他就是这点好,对生活品质要求高但是从来不会什么也不做甩手当大少爷,和他同居还是相当愉快的,不过,这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向北一边捡摔碎的碟子一边突然发问,“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你的师承。” “哈?”苏哲从沙发后面探出头来,“我不是说过了,我没有这方面的师承。” “真的?”向北趴到沙发上。 “绝对真的!”在这一点上苏哲说得理直气壮。 向北眯起眼睛:“如果你在师承这件事上说谎,今天晚上你就会勃|起一整夜。” 苏哲:“……” 你他妈脑子里塞的是什么黄色废料啊?这种恐怖的惩罚居然也想得出来? 幸好,幸好啊! 苏哲哼了一声,继续收拾乱七八糟的桌子,向北等了会儿,察觉言灵没有发动,不禁有些唏嘘,开始唠叨摔碎的餐具有多贵,是限量版,名家手笔,以后再也买不到了云云,不过话里话外都没有提过要他赔,实际上,要他赔也赔不起。 把所有坏的东西扔进搬家空出来的箱子时,苏哲想起来件事:“我们回来时你说我是你男朋友,这算言灵吗?” 向北的回答令苏哲一惊:“算。” “算!?”苏哲瞪大了眼睛,“可是我没什么感觉啊。” 向北挑起眉毛道:“你觉得男朋友应该有什么感觉?” 向北这么一问,苏哲顿时噎住了:“呃,应该……不知道,好像没有什么标准吧。” “所以才可以说啊。”向北笑嘻嘻地道,“男朋友是一种状态,你立刻否认也不违背逻辑的合理性,因为本来男朋友女朋友就是可以在一秒内结束或者开始的。” “那爱呢?”苏哲好奇地问,“你如果说我爱你呢?” 这一次向北沉默了会儿才道:“会有效果哦。” “我真的就会爱你?”苏哲惊奇地道。 “因人而异的。”向北说完就开始打字,不一会儿读了出来,“如果一个人爱的表现是把对方杀了的话,他就会来杀我,爱会有具体的行为表现,和情侣关系的称呼是不一样的。” 苏哲想了想,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如果否认了即有关系。”向北继续打字“说话”,“比如否认已经存在的血缘关系,那么,就必须在符合言灵表述的基础上进行必要的修正,否则我就会死。” 苏哲立时想到了很多不好的联想,比如,向北说过“你不是我妈”之类的话,那会发生什么事简直无法想像。 “你是不是在想我家里的事呢?”向北笑了下,似乎有点勉强,“你想多了吧?” 这付强颜欢笑的模样太明显了,苏哲一时间都无法判断真假,正琢磨着是不是表示一下关心时,一幅旁白框出现了:原来苏哲喜欢悲惨身世的类型?以后可以在这方面多下工夫。 苏哲:“……” “小哲啊,今天陪我去买菜好吗?”向北还笑着。 “不好。”苏哲冷笑一声,果断拒绝。 向北:?? 怎么被看穿了?不可能,我的表演天衣无缝! 俩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没多久总算是把家里收拾干净了,向北这会儿也没精力做饭,便打算出去吃,同时也要找装修队来砸厨房的墙,把客厅和厨房改造成一个大空间,还有些家具和小玩意儿要买。 “去宜家买吧?”苏哲问。 “宜家那种快消品牌怎么可能承受我的品味呢?”向北一脸嫌弃,“我的水果刀都是高定的!” 苏哲:“你这种被品牌溢价宰的人有什么好自豪的。” “哟,会还嘴啦?”向北笑了起来,“我还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反驳我呢。” 房子搞定,似乎生活一下子稳定了下来,二十年租期虽然不太肯定能持续下去,但是近期应该不会再搬家了,苏哲和向北忙忙碌碌把房子布置出个模样来,不知不觉间似乎也习惯了同居生活。 苏哲从来不知道居然有男人这么擅长家务的,不仅是做菜,向北对于任何生活要求都很高,比如,床单一定要用高支棉的,八十是基础,一百二不嫌多,他一听床上四件套要二千多立马就想拒绝,向北自己出钱买了,他跟着睡了一回,第二天就默默把四件套一半钱转给了向北,被向北嘲笑了一整天。 至于同床共枕这事,苏哲发觉意外地和谐,向北睡觉很规矩,他不是乱动的人,作息时间也相符,床买得够大——他觉得三个人都睡得下——比他和林安的床舒服多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某一天他突然发现为了这房子林林总总花了快十万了,这是在硬装仅仅敲了个墙的前提下。 “你也不仅是会花,还能花啊。”苏哲感慨道,“我得赶紧找工作了。” 就在这时候,张纯画发来了一个不一样的工作邀请。 ☆、第 68 章 张纯画对于二十万自然是千方百计地不想要,但是苏哲有他的银行帐号,打进来就是进来了,他这玉本来就是赔钱货,没打算赚钱的,突然这么一收益觉得很不好意思了,毕竟这种钱是因为苏哲才能赚到,放他手里就是摆设。 种种想法之下,张纯画开始留心工作机会,终于找到了一个。 “你是不是专门做凶宅清理方面的工作?”张纯画在电话里热情地问。 苏哲愣了半天,道:“啊?呃……我算是偶尔有涉猎吧,你怎么会这么想的?” “向北告诉我的。”张纯画说,“他说有这方面工作的话可以通知你。” 苏哲握着电话,看了看面对大落地窗锻炼的向北,有点想上去踹一脚同时又觉得这样做不妥。 天气太冷了,向北不愿意早起跑步就改成做瑜珈了。第一次看他做瑜珈时苏哲的视线全部盯在屁股上,那瑜珈裤紧到像第二层皮肤,屁股勒成大蕃茄,真不明白怎么会不觉得勒蛋的。此时的他正做到后屈动作,不得不说,腰是真的够软,筋拉得够开,完全不像快三十的男人啊。 “是不是被我的动作征服了?”向北仿佛脑袋旁边长了眼睛般道,“要不要跟我学啊?” 苏哲的嘴角抽了抽,没理会,继续与张纯画道:“其实也算是有这方面的经验吧,不过比不上专业的。”这是实话,一个靠旁白框,一个靠言灵,都是半调子看运气而已,不过至今为止运气还真不错,至少小赚一笔。 “那就行了。”张纯画道,“都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定都不是事呢。其实就是一个剧组有个世外高人的角色,然后请了一个当地的农民阿伯,其实就是和当地人结个善缘,好拍戏。结果阿伯死活不准他们进一个景拍,剧组嘛你知道的,赶工期硬是去拍了,回来后阿伯就发动全村人不给他们住房子了,因为这段拍了一半,现在如果改景那肯定超预算了……” 听到这儿,苏哲笑了起来:“哪个剧组不超预算的嘛。” 张纯画也笑:“这倒也是,不过他们那是主景,基本上一半的戏都在那村子附近,那里就一个村子,如果没地方住是真的没法拍,所以现在到处找这方面的人才,看能不能帮忙说服阿伯。” “现在还有野外拍实景的片?”苏哲好奇地道,“哪位大导演啊?” “赵灵水。”张纯画道,“够大牌吗?” “这位确实够了。”苏哲道。 赵灵水以前曾经被誉为最有希望获得奥斯卡的纯本土导演,不过他本人放话不稀罕奥斯卡,并且突然从文艺片改走商业片,一路爆破,票房大爆口碑负面大爆,影评人唾沫星子能比得上西湖了,但是他只要说一声想拍片,编剧明星投资人能踏破他家门槛,近些年来他一部换一个题材,被称为本土导演中的奇才。 这样的人会盯着一个野景死活不换也是可以想像的了。 “他们没用钱砸吗?”苏哲问,这是常有的事,再喜欢闹事的当地人,广撒钞票就能够获得谅解。 “砸了。”张纯画感叹道,“人家不在乎。” “砸得少了吧?” “真不少,直接给老伯六位数了,不要,人来一句你就算给一个亿都不行。”张纯画道,“我觉得吧,这事可能有点内情。” 苏哲也这么觉得,不过不太有把握:“那你这也不是凶宅啊。” “说是他们如果住进房子就肯定会出问题,不给住。”张纯画道,“他们现在在广西那边,你不是找南边的工作机会吗?去看看也好,我报销来回机票。” “我的工作哪有你出钱的道理。”苏哲赶紧道。 “那可不行,那玉就是你赚的钱,我受之有愧,总之不要多说了,我把剧组制片人电话给你。” 说完,不等苏哲回话张纯画就直接挂了电话,他看了看手机还是没打过去,原本以为和张纯画不会再有交集了,现在看来反而是关系越发好了,不谈别的,他这种小武替,制片人电话不是想要就有的。 无论如何,总算是有工作了不是? “广西去不去?”苏哲问,他还没有信心一个人应付这些事,“收入分你一半。” “广西?”向北猛然回过头来,眼神亮亮的,“行,去!” 苏哲眯起眼睛:“你怎么这么高兴?” “桂系菜我见识得比较少啊。”向北兴奋地道,“什么时候走?” 果然是为了菜。 制片人加上微信后,很是急促地问询什么时候到,并且直接开口价格不是问题,这令苏哲心底更没谱了,不过答应都答应了,怎么样也要去一次。 “他这难道不是病急乱投医吗?”向北凑过来看了几眼,评价道,“你要这么想,说不定对方早就请过别的人了呢?” 向北这么说,意思就是肯定已经请过人了。 “你的意思是这个问题请过人了还解决不了,所以可能很严重吧。”苏哲道。 向北吹了声口哨:“你正确理解了我的话。” “就算严重也要去。”苏哲果断道,“赚钱嘛,不寒碜。” 向北没有意见,俩人买了飞机票,向北强烈要求商务舱,“反正有张纯画报销嘛”,被苏哲武力镇压了,最后还是买了经济舱,只不过不是红眼航班,作息舒服了许多。离开前,苏哲特意找到秦道长买了许多符箓法器,钱是花了不少不过安心啊,顺便还询问了下广西那边的事情。 “广西啊,最出名的大概就是苗族的蛊了吧?”秦道长想了想说,“还是文化传播比较厉害,这么个式微的东西都这么多人知道,咱们这法师道还是有真本事的呢,就没人懂。” 光是起这么个名字就不会有人信了,苏哲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自觉准备万全了,苏哲和向北就登上了往广西B市的飞机,这个城市再往西边一点就是云南的各少数民族自治区,赵灵水的拍摄地点就是这个市往西一个自治县附近。 下了飞机,俩人第一件事就是脱冬衣,向北自然还是一堆行李,出机场怎么也不可能快,正等着传送带时,一群妹子突然尖叫着冲了上来! ☆、第 69 章 苏哲一看见捧着花和笔记本的妹子们就知道这是接机的,一般明星会有粉丝和工作人员接机,据他所知算是正常工作流程了,不过,这帮妹子为什么冲的目标是向北? 向北还发着愣呢,妹子已经要冲脸了,苏哲果断往旁边让了一步——开玩笑,他才不要上镜呢,谁知道会被传成什么人啊。 向北当然就没这个反应了,呆呆地站在原地被妹子们冲了个正着,幸好,他心理素质不错,居然没有慌乱而是镇定地先笑了下,引发一阵尖叫。 旁白框出现了:啊,虽然追求谜团的乐趣不错,但是众星捧月也令人愉悦啊。 苏哲对于向北的恶趣味已经无语了,不得不说,向北的表演欲是真的不错,他都明显听出向北和妹子是鸡同鸭讲,对话牛头不对马嘴,但是向北温柔的微笑还是令妹子们很高兴地说个不停。 我就静静地看你们演到什么时候。 很快,“表演结局”到来,另外一群人从机场离机通道走了出来,一个带着照相机的工作人员对着一名男子拍个不停并且时不时左顾右盼,显然这位才是接机妹子团应该迎接的正主。 苏哲在远处观察了片刻,对于这位男演员居然没丁点印象,倒是认出了跟着的工作人员,是他知道的经纪公司,看起来,这位应该是这家公司推的新人了,看看长相,和向北完全不一样啊,这也能认错? 很快,有一名工作人员跑了过来与妹子中的一员说了什么,尖叫与交谈声慢慢变轻,妹子们面面相觑了会儿,突然一语不发地掉头就跑,还有几个妹子们时不时扭头看两眼向北一脸惊讶。 苏哲凑到向北身边等着看好戏,没想到,向北叹了口气,微笑地道:“被这么多美女包围,你不觉得幸福吗?” 跑在末尾的妹子听见了,扭头对向北眨了眨眼,一溜烟跑回来递给向北一张餐巾纸,上面用眉笔写着一行字母,大概是微信ID什么的。 向北接过来贴在嘴唇上吻了下,微笑着目送妹子离开。 苏哲表示“你们海王的世界我不懂”,正好行李也到了,拎起来准备走时眼角瞄到闪光灯,扭头一看发现那位新人的工作人员居然在拍他们,他本能地想去阻止,不过那位拍完就钻进人群不见了踪影,他只好作罢。 顺利地领了行李,苏哲推着一堆箱子往外走,随口问道:“照片能诅咒人吗?” “能。”向北道。 “我操,真的假的?”苏哲惊讶地道,“能诅咒得多严重?” “最严重的当然是死啊。”向北莫名其妙地道,“你问这个干嘛?” “我刚才被人拍照了。”苏哲道。 “你以前没被人拍过吗?”向北这么一问,苏哲就噎住了,他笑了起来,“你现在思考问题的方式已经变得这么奇怪了吗?” 苏哲想想也是,再说了,这种诅咒之类的肯定还需要别的因素,一张照片就能为所欲为那天下早就大乱了。不过他还是有点奇怪,妹子们居然会把向北和那新人认错,接机团中还有工作人员跟着,不应该啊,他打开手机搜了搜,很快就发现的原因:这位新人加了赵灵水新作的剧组,宣发的硬照和向北几乎一模一样,想一想,真人似乎与向北确实有些相似,只不过向北是高配版,新人是低配版,这就很尴尬了。 剧组目前不在拍摄场景地的村里,只是在二十多公里外的一个村,没办法,别人有钱都不给住,那么多人总不能住荒郊野地吧。向北和苏哲也是先到这里,定好旅馆,把东西都放好再去接洽。 “我说你啊,一定要带这么多工具吗?”苏哲当然也要帮忙拎箱子,忙得满头大汗,忍不住抱怨道,“大师不都是一把厨刀走天下呢!” “有好工具为什么不用?”向北毫不客气地道。 “废话,那你是有人扛箱子,自己扛扛看呢!”苏哲没好气地道。 向北笑起来:“按我以前走南闯北的经验来看,很少有机会自己扛箱子。” 苏哲:“……你也不怕被人偷?” “有防盗的。”向北一踢脚边的箱子,“离开我多少米就会报警。” 苏哲决定以后再也不和向北讨论这方面的话题了,自取其辱,放好行李锁好门,俩人就去见制片人了。 制片人的头发秃了一大半,神色憔悴,一见苏哲就连声客气:“张哥介绍来的苏大师吧?路途辛苦了!” “呃……”苏哲有点尴尬,总觉得人都到这里了再强调自己不是干这行的不合适,那不是打张纯画的脸么,“还好,具体情况怎么样能介绍下吗?” “要不咱们现在过去实在瞧一瞧?”制片人叹了口气,“多呆一天就是一天的钱啊,大师请你多包涵。” 剧组就是这样,就算不拍也不能就地解散啊,场景、道具、灯光等等,不光是工作人员还有许多东西,一来一回就是庞大的支出,一天不拍就是浪费一天的钱。 苏哲当然理解,三人再加上剧务和司机就一起出发了,路上剧务把事情大概交待了下。 “我们要拍的景是在村子后面,是个野景,未开发的溶洞和地下湖,这个地下湖连通到外面的湖,景不大但是很独特,每天两边的湖水还会涨落。要往这个地方去只能路过这个村子,村子房子有一百来幢,但是住户只有三十多个人,有件事挺奇怪的,这村子里年龄分布挺正常的,每家每户人都不少,就是你们懂吧,一般来说这种村子年轻人都会出去打工,但是这村人没有,又没有大片的田,好像也没有养殖业,我就奇怪他们靠什么过日子。” “他们有没有说靠什么过活的?”苏哲问。 “种地啊。”剧务道,“但是……看不到田啊,反正我们没看到。” “你继续说。”苏哲道。 “然后我们第一天去拍,那个村长说你们不要进溶洞,里面道路复杂,容易出事,因为洞里的湖离洞口不远,走进去没多久就能看见了,我们答应归答应嘛,还是偷偷进去拍了几段,时间不长,而且是纯景,角色都没进。”剧务不解地道,“结果那个村长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知道,一回去死活赶我们走,说我们只要住下来村里的房子就都不能住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偷偷跟着我们。” “跟着你们也能发现吧?”苏哲问。 “肯定能发现啊,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呢,全剧组都问遍了,没人看见。”剧务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我是觉得邪门,这种穷乡僻壤的本来就落后,谁知道能搞出什么来啊。” “你们拍的不是恐怖片吧?”向北突然插嘴道。 “不是不是。”制片人赶紧道,“仙侠悬疑题材。” 苏哲沉默了下,道:“这种冷门到极点的题材肯定是赵导演指定的吧?” “可不是么!”制片人一拍大腿叹道,“你说这种鬼题材谁会拍啊,也就他了!” 苏哲不得不同意,这种题材一听就是扑街货啊,如果不是赵灵水这金字招牌,连投资人都找不到。一车人说说笑笑,二十公里也就一转眼的事,周围的森林渐渐多起来,山峦从地平线上“长”了起来,穿了一处长长的隧道之后,一处落魄的村落出现在车头前方。 车子刚停稳,村里就涌出一群小伙子,手里拿着锄头棍棒,为首一名上了年纪的老人,面容阴沉地吼:“我说了,不给住!” 苏哲下了车,扭头一看,发现原本要下车的向北突然又缩回车里了。他疑惑地看过去,得到向北一个微笑:“我们能现在拒接这个业务吗?” 苏哲:??? ☆、第 70 章 “你什么情况?”苏哲几步跑上车问。 向北躲在椅背后面,时不时瞄一眼车前的情况,干笑着道:“没什么啊,就是突然不想接这个业务了。” 苏哲观察了下,惊讶地道:“你还真是不想接了啊?”他看了看前面正在与一帮小伙子对峙的制片人和剧务,感觉再不下去就要出事了,“总之你赶紧下来!”说完,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下了车。 剧务和制片人已经被逼到车头了,看见苏哲下车仿佛看见了救世主,迅速躲到了他身后。 村长头发苍白,一脸皱纹,冷冷地看着苏哲道:“找谁来都没有用!我劝你还是省省心,少找这些骗子来,除了花钱没屁用!” 苏哲不吭声,心里尴尬得要爆炸了,因为到现在旁白框也没有出现,他一头雾水地站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里把向北骂了个狗血淋头,骂完了再把自己骂一通,钻钱眼里了这种不属于自己的活也敢接! 成年人总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就在苏哲准备承认什么做不了,说两句软话灰溜溜地闪人时,村长的眼珠转了下,突然来了精神——怎么说呢,就像是进入嗜血状态的BOSS,背挺直了,眼睛瞪圆了,鼻翼都张开了——他举起手里的棍子怒吼:“是你这个小崽子!” 苏哲转头一看,向北正从车门探出头来,甚至还微笑着摇了摇手。 “黄老,那是谁?”有年轻后生上来询问。 黄老一挥手,一边怒吼一边冲了过去:“谁也不许动,你们不要插手!今天我就要把你这个小崽子打到吐!吃我的都给我吐出来!” 向北眼疾手快地把车门一关,黄老的棍棒准确地落在了车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制片人、剧务和司机早就躲得远远的,只有苏哲冲上去,一把架住了黄老砸下去的第二棒,赔着笑脸道:“有话好好说!” “你是谁?”黄老愣了下,用力挥了挥手臂,“不关你的事,滚!” 苏哲只觉得黄老的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似外表那般衰老,他几乎使向吃奶的力气才能稳住,笑道:“他是我朋友,如果他以前什么做得不对全是他的错,我代他向您道歉,您有什么损失的话可以坐下来慢慢谈,您不要动气。” 黄老瞪着眼沉默了两秒,一则旁白框出现了:如果从下方突袭的话,这个人肯定躲不开吧。 苏哲一察觉到脚下的震动想都没想就往旁边一跳,一枝嫩芽钻了出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长成了树枝,如果他站在原地难免被绊一跤,不过大体上问题不大,这不是个致命性的袭击,只是想赶他离开。 黄老还不算坏人。 对于苏哲的成功躲闪黄老似乎很惊讶,眯起眼睛观察了会儿,问:“小伙子,师承何处?” “呃,我是N市体育学院毕业的。”苏哲说道。 黄老的表情变得有些嫌弃,挥了挥手:“即不是我辈之人,就不要再掺和进这混水中。” “我只是想帮您解决问题。”苏哲耐着性子道,“您可以说说向北做了什么事,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让他赔偿您。” “赔偿?!”黄老提高了声音,“我的家传秘方他学了去,拿什么赔?” “就是个腌肉的方子。”向北的声音从车窗上传出来,“我觉得口味一般。” “那你不要吃啊!”黄老吼。 苏哲:“……” 尼玛为了一口吃的就离谱! 双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了,由于黄老坚决不许苏哲一行人进村只好上车谈。制片人、苏哲、向北和黄老、一个年轻后生面对面坐着,气氛凝重得一塌糊涂。 “你拿了我的方子,可有做出什么大菜来?”黄老冷冷地道。 牵涉到终生爱好,向北撇了撇嘴,道:“鲜笋薄切腊肉片,比你做的红烧腊肉可要好吃多了,你懂吗?” “我怎么不懂!那方子就是我家传的!”黄老怒,“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苏哲知道向北是没办法,必须用疑问句,别人可不明白,这时候他才真实地体验到向北有多难,赶紧打圆场道:“这也是过去的事了,向北做这事是不该,他应该先取得您的同意……”向北会偷拍星级餐馆吃饭,想来这个腌肉方子也不是正当方法得来的。 没想到,黄老居然说:“确实取得同意了。” “啊?”苏哲怔了下,“那……” “但是他肯定耍了花招!”黄老一拍椅背,“我当时与他打赌,若是输了我便把方子给他!” 苏哲沉默了下,问:“他输了?” “不,他赢了!”黄老继续怒,“我本打算翻脸的,但是不知为何还是把方子给他了!这不合理!他肯定做了手脚!” 苏哲:“……” 向北说过,有时候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他又想确保事情顺利进行,就会利用打赌之类的方式,这样可以有效减少言灵的副作用,因为对方会产生输了后就应该实现承诺的想法,比较顺理成章。 苏哲觉得,向北的言灵对现实改变得越多,对向北本身的影响就越大,当这个影响大过向北可以承受的极限就会引发死亡,赌约确实是个可以减少改变现实程度的做法。 黄老这么一说,跟着来的年轻后生也是一脸懵逼,很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低着头一声不吭。 “不是,您这不是和他约好的么?”苏哲无奈地道。 “我想毁约的,但是最后还是给了他,这不对劲!”黄老理直气壮地道,“我怎么可能因为一次掷骰子就把家传的菜谱传给外人?!” 苏哲:“……” 再度平静下来又是十分钟了。 苏哲疲惫地道:“您和向北是因为做菜认识的吗?” “那倒不是,我参加西南道协年会碰上的他。”黄老哼了声,“我只当向家人光明磊落,没想到尽做此等宵小之事!我明明不打算实践赌约的!” 年轻后生的脑袋已经快低到胸口了,制片人和剧务脸憋得通红,苏哲有些头疼,眼看着话题就要往死胡同去了,他无奈地道:“那什么,先不提向北的菜谱,您不准剧组住村里又是因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他们不洁。”说起这事,黄老的语气倒是缓和了许多,“我说了不要进溶洞,他们非要进去,那就没办法了。” 苏哲所期盼的旁白框再度出现了,只不过上面的文字很难理解:作为这一片的山,真的好讨厌被人掏鼻孔! ☆、第 71 章 苏哲设想过许多可能性,旁白框所说的是真不明白,他盯着那处看了好久,久到其他人都察觉到了异常。 “苏大师?”制片人小声道。 “嗯?”苏哲反应了过来,“噢,就是……呃……”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什么,向北,你下车来,我有话对你说。”他看了看黄老,“我会狠狠批评向北的!” 黄老哼了一声,一付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倒是年轻后生脸涨得通红,凑过来小声说了几句,被他斥责了回去。 苏哲拉着向北到了车外,轻声道:“这个黄老是什么身份?” “一个道友吧。”向北眨了眨眼睛道,“好像是个什么小门派长老的,我也不太清楚。” “他……是人吗?”苏哲想了想,问。 向北的表情很是奇异:“哈?” “他会不会有一些……不是人的身份?”苏哲也觉得自个儿说得太奇葩了,但是他真的想不出旁白框的其他意思了,“有没有可能是变化成人的?” 向北看过来的视线别提多诡异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不是看小说看多了呀?” “那你就说有没有吧!”苏哲恼火地道,“什么鬼怪狐仙之类的。” “这个嘛我听说有,但是没亲眼见过。”停顿了下,向北补充道,“或者说我亲眼看见了也不认识啊,只要他们还是人的形象。我又不是道士又不是和尚,也没有阴阳眼。” 苏哲嘴角抽了抽,越发觉得他俩这个天师组合就跟骗子似的,全靠旁门左道搞事,一碰上正经“业务”就抓瞎啊,但是,又要但是了,从旁白框来看这就不是个正经业务啊! 什么叫“作为这一片的山”? 苏哲挣扎着是不是要把看见的信息告诉向北时,黄老从车上走了下来,道:“你们也不用商议了,我是不会同意借住的。” 制片人和剧务的脸色都很难看,苏哲头脑一热,道:“要不,我们替您把溶洞打扫一下?” 所有人都是一付“你是不是傻”的表情,倒是黄老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道:“打扫溶洞?” “对,那个……溶洞也过了好多年,脏兮兮的,我们打扫一下,再自己洗一下,您看行不行?”苏哲无奈地道,“这样我们也干净了,溶洞也干净了,都干净了嘛不是。” 年轻后生表情一整,大声道:“你们当溶洞是什么地方?我们村的禁地,怎么可能让你们随随便便就进去?!黄老说了,那……” “你知道溶洞多大吗?”黄老慢悠悠地截断了年轻后生的话,“打扫?” 如果说打扫鼻子的话,应该也没多大吧? 苏哲琢磨了下,道:“门口这一块清扫干净总可以的,也不能打扫到最深处啊,那不是气……咳,那不是让您难受吗?” 黄老眯起了眼睛,盯着苏哲看了许久,突然问:“你真的没有修行过吗?” “没有。”苏哲赶紧道。 “那他们为什么请你来?”黄老问。 “我是剧组里工作的替身。”情急之下,苏哲干脆把以前的身份说出来,“见识过一些事,所以他们来找我看看有没有可能商议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 黄老沉默了几秒,道:“如果你们能在日落之前打扫完成,并且以后再也不去那里,我就答应让你们借住。”随即手指一转怼着向北的鼻子,“还有你,给我做饭,我要试试你拿了我的菜谱做出什么东西来!” 面对这种挑战,向北是不可能退缩的,当下就撸起袖子淡定地道:“有锅和铲吗?” 回去的路上,制片人与剧务对苏哲马屁如潮,喜滋滋地吹了半天。 “不过这事到底是怎么解决的?”制片人好奇地问,“为什么打扫溶洞就让我们进了?” “不是说禁地吗?”剧务一脸疑惑,“又是禁地又是让我们打扫,搞不懂!真搞不懂这些人在想什么!唉,这鬼地方赶紧拍完走吧!” “对,赶紧的。”制片人笑着道,“苏大师口才真不错,连替身这种都知道。” “呃,我确实做武替的。”苏哲尴尬地道,“做了不少年呢。” 制片人愣了下,道:“大师说笑了。” “不是说笑,我真做武替的,我还给张哥做过武指呢。”苏哲笑道。 制片人笑起来:“那要是真的话,不如来组里做武指吧,正好原武指说等不了走了。” “行啊。”苏哲欣喜地道。 俩人就是这么提了一嘴,等回到剧组,制片人和张纯画一通话,顿时懵了:苏哲还真是个武替!他想到先前说的话,很有些牙疼,迟疑再三后还是去和赵灵水商量了。原先的武指是赵灵水的御用员工,跟了好多部片子了,这次说的是不知道剧组什么时候复工,就先去别的组轧戏,像这种事也就熟人敢做了,如果是陌生员工早被剧组踢了。 赵灵水听完了全过程,倒是没太在意,叫苏哲过去试了试身手,当场设计了几个对打戏。 “还行,做个副指吧,小张没回来前你顶着。”赵灵水淡定地道。 像武指这种小事这样处理导演觉得理所当然,倒是制片人有些尴尬,偷偷看了眼苏哲,他是不在乎,有工作就不错了更何况是赵灵水的组,当下就笑眯眯地答应了。 当天晚上之前,全剧组再加上雇佣的人一起把溶洞打扫了一通,苏哲也好奇地去凑了热闹,看见有人费力地清扫一堆又粘又硬的东西,想到旁白框表露出来的信息,顿时一阵反胃。 “这到底是什么啊?”清扫的人好奇地抓起来捏了捏,“这手感好奇怪。” 苏哲:“……” 真的好想失忆。 好不容易把事情搞定了,剧组匆匆忙忙开始往村里搬机器和人员,苏哲、制片人和剧务一起凑在黄老的家里吃了一顿菜,虽然黄老还时不时唠叨两句,不过下筷子比谁都快。 苏哲以为这件事就此可以圆满结束了,他正好也找到了工作,万事大吉,没想到,大半夜房门被敲响了,打开门后是剧务苍白慌张的脸。 ☆、第 72 章 “今天晚上没戏嘛,白天也累了,我就想着看看片睡觉……”剧务可怜兮兮地道。 “看黄片?”一名场记妹子冷漠地道。 “不是!”剧务委屈地叫起来,“那么累了哪还有兴趣看小电影,我就是弄个喜剧片看看催眠,结果看着看着突然蹦出来这个弹窗画面,就变成这样了!” “盗版网站吧?”另一个化妆师看两眼屏幕,又像生怕脏了眼般赶紧挪开视线。 手提电脑的屏幕上两个“类人”生物正在进行生物最原始的繁衍动作,音箱里传出来的声音也是“嗯嗯啊啊”,十分撩人,问题在于这两个生物全身皮肉溃烂、面目可憎,完全是腐烂尸体的样子,要想辨认男女还得从双方动作看出来,因为某些器官都已经烂光了…… “嘿,还有剧情的。”场记妹子胆子大得很,盯着看了半天,此时发出了感叹,“你们看,这是一对夫妻啊,然后水管工上门了,我靠,水管工拎的工具都是生锈的啊!道具真不错,挺精致的!” “还有这个场景,从头到尾没穿帮啊,灯光也很柔和。”化妆师眯起眼睛快速瞄了两眼,“多点的光色温不一样,挺专业啊。” “我说。”剧务没好气地道,“你们来了就是点评这个的?” “那这不是正好在隔壁么?”化妆师妹子道。 剧务一发现这个情况当然第一反应是关画面,结果不仅找不到画面关闭的按钮,甚至连电脑都关不了了,他折腾了半天,无奈之下只得赶紧跑去找苏哲,回来之后发现隔壁的化妆师妹子和场记妹子都闻声过来了。 “你这开了这么久,吵死人了。”场记妹子道,“等会儿肯定更多人要来。” 村里的房子是砖房,质量当然不能水泥钢筋比,隔音几乎不存在。 “我关不掉啊!”剧务快哭了,“这玩意儿到底是啥啊!” 苏哲看了半天,只觉得恐怖加恶心,这就让他很是迷茫,他硬着头皮在这儿干等了好几分钟,什么事也没发生。 “好像除了关不掉这个恶鬼色情片之外也没啥吧?”苏哲道,“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四人呆呆地等了一会儿,房间里除了“嗯嗯啊啊”一片平静。 “那……什么事也没发生的吧,这玩意儿到底是为什么存在的?”剧务懵逼地道。 “变成鬼也要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啊。”场记妹子感叹道,“你们看嘿,肉都掉下来了!” 化妆师妹子闭上眼睛,从手指缝里偷偷瞄了几眼,一脸嫌弃。 四人等了会儿,没等来什么灵异现象,反而是另一边住的配角遁声找过来了,一进房门就面对一张肉烂骨穿的脸,吓得尖叫一声掉头就跑。不一会儿,剧组大部分人都被惊醒,连向北都来凑热闹了,带着睡意凑到苏哲身边小声问:“怎么回事?” 苏哲把事情大略解释了下,向北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 “有没有见过?”旁白框也没出现,苏哲完全抓瞎。 “没有。”向北似乎还没睡醒,有些迟钝地道,“这什么鬼玩意儿?” “这不就是鬼玩意儿么。”苏哲感叹道,“全是鬼。” 向北挤过人群凑近看了看屏幕,道:“不能关机吗?” “关不了!”剧务一指插头,“我把电源线都拉了,现在就看电量能挺多久了。” 向北观察了会儿,笑了笑,道:“你们有没有感觉这个手提电脑即使没电了也能继续运行的?” 一屋子人都沉默了,不得不说,这个预感真的很强烈。 赵灵水走过来拍了拍剧务的肩膀,道:“把电脑埋了吧。” “最新款啊。”剧务眼泪都快出来了,“一万多呢!” “那你也不能用啊,又切不了屏幕。”导演点了好几下键盘,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而且这玩意儿太吵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赵灵水的话,片子里的女鬼突然尖叫一声,浑身碎肉纷纷落下,露出大片黄骨来。 “哇,动作挺逼真的呢!”一位女配角惊讶地道,“演技真不错。” “不是,一具烂肉连表情都看不出来你是怎么看出来演技的?”男配角没好气地道,“靠想像吗?” “肌肉运动啊!”女配角道,“你看她脸上的肌肉动作,能想像出她有什么表情的。” 男配角:“……” “行了行了,赶紧埋掉。”赵灵水不耐烦地道,“明天还要早起,抓紧时间把落下的场次补上!” 一群人纷纷回屋去了,苏哲本也打算走的,被向北拉了下袖子,他瞄了向北一眼,心领神会地留了下来。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向北凑在他耳边小声道:“那个画面上有殓文。” “嗯?”苏哲仔细看了看辣眼睛的画面,“哪里?” “主演的后面背景,象形文字一样的那个。”向北道。 苏哲精神一振:“写了什么?” 向北:“我看不懂。” 苏哲:“……” 我不该高估你的灵异专业水平。 “主要还是看你有没有兴趣解决这件事,我们看不懂可以拍下来发给专家嘛。”向北淡定地道,“总不能白出手吧?” 苏哲明白了,琢磨了会儿,他白打工可以但是一直让向北白干活确实不妥,便走上去对剧务道:“这个东西我们可以请到专家来看一下,但是……” “费用没问题!”剧务立刻道,“超过电脑的费用也行!” “也行吗?”苏哲一愣,“划得来吗?” “我总觉得这事有点邪门。”人都走光了,房子里又恢复了冷清,剧务缩着脖子怂怂地道,“埋了可能也解决不了问题,所以还是请专业人士来处理下最好。” 这样一说苏哲就放心了,拍下屏幕上的画面,离开屋子后确认了下拍的照片还在,他们也没有失忆,那么这事就与书虫无关。 “和黄老有关吗?”回去的路上苏哲问, “我不知道。”向北老实地道,“我觉得黄老能去参加会议也是有点身份的。” “但是他原本答应你的赌约又反悔。”苏哲道。 “那个嘛。”向北笑起来,“反正对我来说结果是好的,对吧?” 苏哲:“你真是为了吃不怕死啊……” 向北得意的笑,一点也不在乎。 回到屋里把殓文照片发出去,苏哲就睡了,隐约中还能听见不雅声,只不过累了一天很快就撑不住进入了梦乡,一夜无话,也没发生什么事,他醒来时着实松了口气,询问一下剧组,也没有出现某个屋死了一堆人的现象。 “你不觉得这样就更奇怪了吗?”向北一边刷牙一边含糊地道,“那个画面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哪知道。”苏哲道,“殓文有回复了吗?” “我看看……嘿,还真有了。”向北打开手机后动作就定住了,仿佛被吓住了。 苏哲小心翼翼地道:“翻译是什么?” 向北把手机屏幕展示了过来,上面的翻译把苏哲也震住了:如果想关掉这个页面,速速打钱! 苏哲:“……” 恶鬼色情片仙人跳? ☆、第 73 章 普通都是找小电影被骗充值,或者□□仙人跳之类的案件,付费关闭恶鬼色情窗口就过于奇葩了。 “确定没翻译错吗?”苏哲盯着手机看了好久。 “不会。”向北说道,“这是正严大师翻译的。” 苏哲眼前浮现出那张怒目而视的脸,顺便想起那位搞事的大和尚,问道:“那个大和尚后来有没有被惩罚啊?” “收了他的戒牒。”向北道,“这个相当于佛界的身份证。” 苏哲觉得这个比喻还挺有趣的:“就这啊?” “不然又能怎么样?因为搞凶宅抓他坐牢?”向北道。 苏哲也觉得不可能,但是心里难免觉得憋屈:“那三起命案就白死了啊。” “严格说起来也不能把三起命案全怪到他头上不是吗?”向北道,“我觉得第一起命案……”说到这儿他住了嘴,低头开始打字,“我觉得第一起命案可能是巧合,后面的有巧合以及前面命案的影响,人是会受环境影响的,他确实有推波助澜,不过归根究底还是住在里面的人出问题了,因为中间也有其他人住进去,很快就走了,出名的是杀了人的而已。” 苏哲挑起眉头,以异样的眼神看着向北。 “干吗?” “你难得也会说些正常的话。”苏哲道,“那关于今天这个你有什么看法?” “付钱不就行了吗?”向北一付理所当然的语气。 苏哲一脸嫌弃:“凭什么付钱啊!” “那就开着这窗口好了。”向北道。 苏哲无奈地道:“付什么?纸钱吗?” “一般人叠的纸钱没用的吧?”向北道,“这方面我还真不太了解呢。” 苏哲已经习惯了,问:“那有没有可以咨询的人?” “有。”向北道,“我打电话过去,你自己问。” 苏哲等了会儿,向北把电话递了过来,他刚一接起来就听见一把声音快速道:“你又在外面勾引谁了?我跟你说,这次过年你再不回来的话,妈准备直接给你下降头咒,咒你这辈子不举啊!” 苏哲:“……” “你真的准备这辈子不举啊?真假?宁愿不举也不回来?”那个声音连珠炮般说着,都没留给苏哲开口的机会,“我说你啊,到底要找多少个人?不是,妈的意思是,你哪怕带个鬼或者山鬼回来,没有人形什么的我们都认了,就是你能不能安分一点?哪怕你喜欢一块石头精也专心喜欢一个行不行?你知不知道天天有多少人到我们家里来哭啊?噢,老的不行,年轻的不行,漂亮的不行,丑的也不行,人不行鬼不行,还有狐狸精?你从哪里找出来的?正宗狐族的,这年头都快保护动物了,你居然找得到?你是不是准备泡遍天下啊?我跟你说……” “呃,您好?”苏哲觉得再不开口,这人恐怕要一直说到天黑,不得不出个声。 电话那头瞬间没声了,过了好一会儿那声音变得小心翼翼了:“请问这是向北的电话吗?” “是。”苏哲赶紧道,“我是他的朋友,现在我们碰上点事,他说打这个电话可以请教有关纸钱的问题。” 电话那头传来了窃窃私语声、脚步声,还有什么东西翻倒的声音,过了片刻后,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空旷了:“喂,你好啊,啊,对,我是向北的哥哥,请问您贵姓啊?” “免贵姓苏。”苏哲摆正了态度。 “噢,你好你好,苏先生。”向北哥哥爽朗地道,“真是不好意思啊,向北最近麻烦你照顾了。”随即这声音似乎拉远了,小声道,“这次是个男的,听起来还挺年轻的。” 苏哲真的不想听到,但是没办法啊。 向北哥哥又问:“向北现在在你身边了吧?” 苏哲:“在的。” 声音又变小了:“同居了。” 苏哲:“……” 向北哥哥再问:“你们现在在哪呢?” “广西这边。”苏哲道。 声音再度变小了:“广西的,苗男?总之不是苗女就好。” 苏哲忍不下去了:“那什么,我不是广西人,我们来这边是办事的,而且我都听到了。” “哈哈哈,不好意思啊。”向北哥哥笑道,“向北好久没回来了,爸妈都很关心他。” “有机会我肯定督促他回家。”苏哲迅速把话题拉回正轨,“是这样的,我们现在碰上一个比较奇怪的现象。”接着把付钱关窗口的事说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遇到过相同的情况。” “这个……还真没有。”向北哥哥的声音似乎也正经了起来,“关于这个现象的出现和原理我没什么建议,但是关于纸钱,一般给亲人烧的纸线只需要心诚就行了,亲人是会拿到的,不用担心。如果是给陌生人烧的,那就必须要焚香沐浴并且知道汇款人名才行,隆重点三牲六畜总要准备的,叠的样式也有规定,这个就不好说了,我可以给你发图,你照着叠就行了。” 苏哲听完后只记住了一点:“这个也不知道该烧给谁啊。” “说起来我有件事奇怪,为什么你们就直接觉得是烧纸钱了?”向北哥哥问。 苏哲一愣,道:“那个画面看起来就不像人啊。” “但是也有可能是恶作剧啊。”向北哥哥道,“网上无聊人也挺多的嘛。” 苏哲回忆了下画面,道:“我觉得不太可能,电脑都试过了,关机也不行,关窗口也不行,还有那个画面不是一般的劣质片子,就是,这种片子如果真是人拍出来的,先不谈目的,成本就很贵,我觉得不至于有人用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搞这种无聊的敲诈吧。” “那敲诈纸钱也很无聊。”向北哥哥道,“阴间通货膨胀很大的,你们烧那点纸钱没啥用。” “纸钱通货膨胀?”苏哲问。 “啊,这个就牵涉到很多问题了,比如阴间倾向与阳间货币的汇率转化,还有最近有没有发生战争,阴间人口暴增等等,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的。”向北哥哥很自然地道,“总之我觉得你们不要从纸钱入手,从这个玩意儿出现的源头查查比较好。” 听到这里,苏哲也知道此路不通了,感谢过后刚想挂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过年的时候来玩啊,小苏,跟向北说如果带你回来的话我就不给他下咒了,他爸也不给他做小人了。” 苏哲:“……” 一时之间完全不想答应啊。 “行了行了,别吓着人家。”向北哥哥的声音响起,“那什么,你们在外面小心点啊,广西那边的少数民族底蕴比较深,不要去惹人家哈,不要老想着别人的菜谱……” 后面的话没听到,因为向北长手一伸,准确地掐断了手机。 向北露齿一笑:“阳萎我也不回去。” 苏哲:“……” 多大仇多大恨? ☆、第 74 章 苏哲有心问一下向北的家庭情况,又觉得太过深入了解不太好,有点儿交情越来越紧密的感觉——虽然实际情况就是如此,他还是想挣扎一下,主要和向北在一起朋友不是朋友,情侣不是情侣,对于彼此关系的认定就很纠结——先把纠结抛诸脑后,他问:“如果不烧纸钱的话,我们从哪里下手调查比较好?” “去问问使用人呢?”向北道。 苏哲同意这个选择,再说了,今天剧组要开工了,拍的是夏天戏,一群人必须争分夺秒抢工期,马上春节放不放假不一定,这种工作可能你硬是要放个假,回来后组里已经没了你的职位,除非这个职位不可代替性太高。 武指肯定不是这样的工作,苏哲兢兢业业地在片场盯着,剧组还有一个武指,他以前还真合作过,关系还行。毕竟这个圈子并不大,能够长期呆下去的就更少了,他好歹也做了十年算得上老资历,认识不少人。 旁白框冒了出来:然而,混不出头没有任何意义。 苏哲:“……” 被旁白框吐槽就很心塞。 苏哲从昨晚到今天一直在等旁白框的解说,遗憾的是,关于仙人跳旁白框没有沾上一个字,反而时不时表达一下向北的内心以及剧组的工作进度,全是没用的东西。 苏哲就这么一直纠结到中午,好不容易有空了赶紧拉住剧务道:“电脑怎么样了?” “还在屋里叫呢。”剧务一脸菜色,黑眼圈浓重得如同烟薰妆,“我把电脑盖关上了,没用,声音也调不小,就这么放着呗,电量好像用不完一样,反正还在响。” 苏哲想像了一下那个屋的场面,哭笑不得地道:“那咱们去看看吧。” 剧组取的景离村子的租屋步行就十来分钟,很是方便,俩人差不多回到村时,正好看见向北在指手画脚黄老做菜,上前一看,就是那个特殊的腌肉方法,前面吃的是成品,这时候是做的过程,他就看见黄老从一个桶里掏什么东西出来挤汁,再把汁榨进腌肉的碗里。 不得不说,向北做出来的那道笋子烧肉简直是极品,肥肉润而不腻,肉皮脆而不硬,瘦肉香而不柴,而且有股特殊的鲜美,令人精神振奋,寒冬腊月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血液循环都加快了。那道菜里的每一样生鲜每一勺调料都烹饪得水乳交融,没有丝毫膈应,简直称得上完美,是苏哲吃过他所做菜中的前三,之所以不是第一因为苏哲并不喜欢吃肥肉。 此时看见制作过程,苏哲难免有兴趣,随意地瞥了两眼,注意到黄老手中捏的东西在动,他疑惑地凑近去看了看,立刻发现桶里满满地全是长着红黄环斑的虫子,黄老就把这些虫子在手里捏爆,用虫子汁去腌肉。 “腌料可不止这一种。”见苏哲过来,黄老笑容满面地道,“这冬虫可是要从夏天捉来养的,不然保留不了身上的火之力。” 苏哲:“……” 这明显不是冬虫夏草的冬虫,哪有冬虫长成毒蛇一样的?好希望有条书虫把我的记忆给清除算了,真心一点儿不想知道啊! 向北和黄老开始就腌料问题展开讨论,没几句黄老就被向北的反问句给惹毛了,一把一把抓冬虫扔向北,向北也不恼,嘻嘻哈哈地绕着场地跑。 苏哲都不想理这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未必是人——和剧务一起回了租屋,还没踏进房门他就听见了“嗯嗯啊啊”的声音,进了门更是吵到脑门痛。剧务从被子里把电脑拿出来时一脸牙疼的表情,打开电脑盖后那声音更响亮了,尴尬的气氛直冲天际。 依然是关不了弹窗,关不了机,苏哲看了看侧面,道:“电早就耗尽了啊。” “对啊。”剧务痛苦地道,“我估计就算把电池抠了也没用。” 这是个国产知名品牌,苏哲把电脑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道:“你在哪买的?” “官方店啊。”剧务道,“一万多呢,何必为了省一点钱去其他店买,这方面我又不懂。” 苏哲想了想,道:“你是自己想到要去买的吗?” 剧务一怔,道:“怎么说?” “是有哪个人介绍你去买的吗?”苏哲提示道。 “这倒没有,我原本的电脑已经很卡了,没办法这才新换了个,临出发前买的,都还没过七天呢。”剧务掏出手机刷了刷,“你看,购买记录。” 记录很正常,确实是官方店,苏哲还用自己的手机确认了下看到的页面是一样,他琢磨了下,道:“要不咱们退货试试?” “啊?”剧务愣住了。 “对啊,这电脑现在这样明显不是你使用问题啊。”苏哲说道,“正好还没过七天无理由,不管怎么说先试试吧。” 剧务懵逼了会儿,猛然一拍大腿:“对哦,说的对!退退退地,赶紧给退了!” 苏哲其实并不抱太大希望,毕竟已经拆机使用了,没想到一通操作下来居然成功了,只不过看见地址的那一刻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剧务察觉到苏哲的迟疑,问道。 “你看一下这个地址是不是我眼花了。”苏哲把手机递回去。 剧务拿着手机一字一句地念道:“大海城都市王黄所辖第十地……这个字看不清,秦周收。”他抬起头来道,“怎么了?” “你知道这个城在哪吗?”苏哲问。 “不知道,大概哪个地方吧。”剧务又看了遍,皱起眉头,“这地址也太简洁了吧?怎么连省市都没有,手机号怎么是144开头?有144开头的手机号?” “144确实有,不过这个大海城都市王黄不对劲啊。”为了救张纯画,苏哲在空闲时间恶补了一大堆灵异方面的基础知识,十殿阎罗是肯定会读的,“单独的大海城或者都市王黄没问题,两个合一起就不对了,十殿阎罗中的第八殿就是都市王黄,有说法位于大海底,你看看这个地后面的字,是不是特别像狱?” 剧务盯着那行字,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把手机退回去反复试了好几遍,无论怎样只要退货就是这个地址,顿时就站不住了,扶着桌子虚弱地道:“假的吧?你、你用你手机试试?” “我又没在这家店买东西。”苏哲无奈地道,“也不用试了,这个地址明显不对劲啊。” “可我是在官方店买的啊!”剧务委屈地叫起来,“怎么莫名其妙就——” “叮咚。” “嗯——” QQ的收件音和销魂的叫声同时响起打断了剧务了辩解,剧务拿着的手机页面瞬间变成了恶鬼色情片,昨晚那一幕再度上演。 “怎么突然变了?”苏哲诧异地道。 “叮咚。” “嗯——” 苏哲一低头,看见自个儿的手机也变成了恶鬼色情弹窗,屏幕上的鬼脸似乎在嘲讽他般。 剧务猛然一哆嗦,脸色苍白地道:“我、我昨晚在电脑上设了一个邮件群发,时间就是现在,是关于今年剧组放假情况的通报……” 苏哲沉默了会儿,问:“群发多少人?” 剧务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道:“全剧组。” 苏哲:“……” ☆、第 75 章 赵灵水:“这件事要尽快解决,不过也不能耽误拍摄,明白吗?” “嗯啊——” 制片人:“这片也算是好事多磨了,哈哈哈,唉……” “嗯啊——” 女主演:“到底什么时候解决啊?我这手机里好多号码根本没备份啊!人都联系不到了!” “嗯啊——” 此起彼伏的呻|吟声中,全剧组人聚集在村中广场对着剧务怒目而视,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区区一个电脑了,所有接收到邮件的手机和手提电脑全部“中毒”,而且没解药的那种。 苏哲把自己的手机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问:“你是不是上过什么特别的网站啊?”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剧务眼含热泪地喊,“我就是正常的用电脑,没有干多余的事!这电脑买来这么新,连盗版网站都没上过!” 无论剧务如何叫屈,现代人缺少了手机和电脑简直没法过,导演已经叫人紧急去最近的县城直接买新手机了,没钱的就京东走起,但是这地方太偏僻,至少要等两三天才能到手,在此之前大家只能过一过无网生活了。 幸好,很多联网的摄影器材没有收到邮件,摄影机也没问题,有几台剪辑的电脑中标了不过问题不大,拍还是能继续拍的。 没一会儿,向北拿着一个竹筒回来了,一边递给苏哲一边惊奇地问:“怎么了?” 苏哲没好气地道:“你不知道?干嘛去了?” “后山发现了竹子,去做竹筒冬笋腌肉饭了,这里的竹子口味我觉得相当不错哦,你尝尝吗?”向北兴致勃勃地道。 苏哲的嘴角抽了抽,还是默默地接过竹筒,一揭开盖子,竹米香就飘了出来,混合着蒸腌肉的微焦味道,他的肚子立马叫了起来,再一抬头,发现全剧组的人都看了过来。 “摆那边了。”向北一指村子往山上的入口,道,“先到先得。” 全剧组的人呼啦啦冲了过去,村里生鲜确实新鲜,问题是没人做饭啊,村民秉持了黄老的性格,有多余的空闲才帮忙做饭,根本不够提供全组的,好多人靠方便面渡日呢。这份竹筒饭再不好吃,冲着肉与米饭的搭配也足以一抢,女主角戴着巨大的头套拎起裙摆跑得一点不落人后,甚至还指挥助理帮忙。 苏哲一拉向北的袖子,躲到一边把目前查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道:“阎罗殿真的存在吗?” “我觉得是存在的,你觉得呢?”向北捧着一碗饭,说话滴水不漏,这次甚至用了双重保险,“不过我不知道怎么去。” 苏哲注视着向北的脸,看了一会儿后这货送了一个微笑过来,他干脆凑过去,几乎脸贴着脸地盯着,终于,有着城墙脸皮的向北也顶不住了,道:“干嘛这样看我啊?” 旁白框泄露了向北的真实想法:家,永远是温暖的港湾……个蛋!涨潮的海滩还差不多! 果然还是因为家里。 向北转过头,苏哲跟过去,向北转回来,他再跟回来,总之就这么盯着,也不吱声只是看。 “你到底要怎么样啊?”向北一边喊一边还不忘撒娇,惹得好几个剧组的妹子看了过来。 苏哲已经能够淡定地面对鸡皮疙瘩,道:“你哥的电话交出来。” “手机用不了了啊。”向北坦然道。 旁白框慢悠悠地出现:今晚,我向北将是唯一能够与文明世界联通的人,备用手机万岁! “骗谁呢?备用手机交出来!”苏哲毫不留情地道。 向北眨了眨眼睛,狐疑地道:“你在说什么呢?” “我知道你有备用机,而且没收邮件,能用的,交出来。”苏哲直指重点,“这件事总要解决的吧,明明打电话给你哥就行了,闹什么!快点,你不打我来打!” 向北往后仰与苏哲拉开了点距离,眯起眼睛看了半天,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技能?怎么每次都能准确猜中我的想法呢?” 苏哲心里一哆嗦,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随口道:“你太好了解!” “是吗?”向北笑了笑,“那我如果现在说一句‘苏哲不会有任何非人类的技能’那肯定也没事吧?” 苏哲噎住了,这事吧基本上他是可以不管了,坐视向北自取灭亡,况且他也不知道旁白框到底算是多强烈的扭曲现实,不过,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不愿意向北冒这么大的险,毕竟对方陪伴他渡过了分手后最艰难的时光——虽然分手也是对方带来的。 “以后,以后我保证对你交待清楚。”苏哲叹了口气,道,“我保证。” 另一幅旁白框落了下来:抓住你了! 苏哲:“……” “那我如果把你的话重复一遍也应该没问题吧?”向北笑嘻嘻地道,“我不会当场暴毙吧?” 苏哲怒:“你不要得寸进尺。” 向北笑了声,变魔术般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台手机,苏哲一把抢过来,在通讯录里一通乱翻,略过“臭男人”、“大胃王”、“绿茶女的备胎一号”等等奇妙的名字后,居然没有“哥哥”或者任何姓向的人。 “你把你哥起了什么备注?”苏哲没好气地道。 “铁□□炸。”向北道。 这什么鬼名字? 苏哲一边拨号一边问:“为什么起这种名字?” “你猜起这么个名字,他算命准不准呢?”向北微笑着道,“还有,你猜他铁口直断过后会不会爆炸呢?” 这话说得苏哲都迟疑要不要打电话时,电话已经接通了,向北哥哥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哟,难得啊,你又打电话来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你真的阳萎了?不对啊,妈还没下咒呢,还是说妈的功力精进了?” “我是苏哲。”苏哲觉得越来越适合向北一家的画风了,主要维持自己正常人的态度就行了,绝对不能被带偏了,“是这样的,我们现在可能要寻找一下阎王殿的位置了,或者说您看把电脑按地址退回去成不成。”他把事情经过大略讲了下,“就算把一台电脑退回去,其他的手机也没办法啊,最好能够找出制作这个病毒的人……呃,也不一定是人,别的也行。” 向北哥哥一边听一边笑,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不是,我想问啊,就算你找出来这个不管是人是鬼的东西,然后呢?人家都说了打钱,最后还不是要打钱?” “问题是打钱也得有个对象啊,我们现在连打钱的对象都不知道。”苏哲无奈地道,“就是这整件事现在不知道该怎么搞了,您有什么建议?” “嗯……”向北哥哥沉吟了片刻,道,“其实吧,寻找阎罗殿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而且不需要专业人士指导就行,危险性呢,向北在吧?带上向北就没问题,但是我觉得你们这事听起来就特别离谱,要不是你说的我根本不带信的。” “我也不想信啊。”苏哲叹道,“不管怎么样也要试一下啊。” “行吧。阎罗殿不是固定在一个地方的,飘忽不定的,如果普通人想引来,最简单的就是做一个鬼市。”向北哥哥说道,“假的,懂吧?只要按照专业人士的指导至少可以做得像模像样,很容易引来,因为全国也没几个人这么闲做这种事,问题在于那些道具啊甚至服装演员都不容易找,要胆大啊,不然一个烂光的人站演员面前不得吓死,还得演得像,难搞啊。” 听到这里,苏哲默默地看向一边,抢饭结束的演员顶着各种各样奇怪的打扮狼吞虎咽中,工作人员互相交流着哪种泡面更好吃,导演一个人占了两碗竹筒饭,吃得正香,难得没有人拍摄花絮,毕竟手机都不能用了。 嗯,确实不太好找呢。 ☆、第 76 章 十殿阎罗在故事传说中是有具体位置的,但是根据向东的说法,阎罗殿其实是飘忽不定的,人想找未必找得到,鬼相寻必然不期而至。 “鬼市啊,好多年没去玩了。”向东在电话里兴致勃勃地道,“我跟你说,小时候我想带向北去玩儿,他死活不愿意,非要我让他说‘我绝对不会害他’这种话,可能你不太理解,就是有点儿原因……” “言灵吗?”苏哲问。 “哦?你知道啦?!”向东很惊讶地道,“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这个……是很机密的事吗?”苏哲疑惑地道,当初他只不过问一下向北就说了,似乎没费什么劲。 “怎么说呢,也不是特别机密,就是害怕有人抓了那小子逼他说话你懂吧?”向东乐呵呵地道,“他连这个都告诉你啦?不错啊,兄弟!” 苏哲正确领悟了向东这句“不错”的含义并且完全不想搭茬。 按照向东的说法,必须根据天时,在太阳落山之前寻找一处正东方——根据八殿所处方位算出来的——鬼市里的路必须直指正东,沿着这条路的两边摆摊子。这些摊不能卖活人用的东西,得是鬼用的。比如,死了上千年的尸骨、经过祭祀的纸物、开过光的任何东西,又或者童男童女的眼睫毛、胎发、百岁老人的指甲等等,总之鬼市鬼市,必然是鬼用得上的东西,而且,他们想吸引的不是鬼而是具体的某一处阎罗殿,于是还必须放上玉历宝钞,翻到都市王那一页,最好在上面留个具体地址或者联络方式什么的,算是一种沟通。 如此一来,有一成机率引来阎罗殿,六成机率引来一群游魂野鬼,十成机率吹一晚上冷风啥事也没干成。 听到这里,苏哲无奈地道:“机率也太低了。” “没办法,现在阴间也很忙的好不好?”向东淡定地道,“不过你不是有向北嘛,叫他说几句话,也不要直接说谁谁谁必来,用机率法比较好。比如你让他说,如果这个骰子扔到六今天晚上就会成事,对你对他来说都是个很适宜的做法,这种手法还顺便可以预测吉凶哦。你如果讲了个非常高的成功机率,比如把六面骰换成二十四面骰,然后扔了十次全是一,那就说明这件事很难成功,放弃吧。” 苏哲听得大开眼界:“还能这样啊?” “对啊,有意思吧?”向东笑嘻嘻地道,“没事多开发一下向北,你会发现他很有趣哦。” “那如果我讲了一件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事,比如太阳系爆炸,然后一直一直扔下去,骰子就永远扔不到六吗?”苏哲好奇地道。 “嗯,有两个结果。”向东道,“一个你因为扔太久骰子坏或者你受不了或者什么样的情况,总之你永远扔不到六,二嘛,向北完球呗,我想他应该也和你说过最差后果了。” 听到这里,苏哲有些迟疑,道:“你这样和我说没关系么?我是说我们都没见过面……” “没事,没事。”向东爽朗地笑起来,“我已经算过了,这通电话是超吉的!放心吧,我算命很准的!” 铁口|爆炸配超吉,可以啊,苏哲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向东的外号。 “而且啊,你是第一个可以拿这个手机打电话回来的。”向东的声音里带着喜悦,“向北出去鬼混了这么久,你可是第一个。过年时和向北一起回来吧,我妈做饭可好吃了!” 挂掉电话后苏哲心情很复杂,找到向北后还手机时犹豫了许久,道:“你过年回家吗?” 向北看过来的眼神充满了□□裸地指责:“你这么快就被向东说服了吗?” “什么啊。”苏哲没好气地道,“你哥说你妈做饭特别好吃,比你还好吃。” 向北的表情凝固了几秒,之后转过头去好半天没说话,就在苏哲以为说了什么不应该的话时,他又转过来带着微妙的笑容道:“冲着你这句话,我就在想要不要过年回家去一次呢?” 苏哲:“……” 总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尽管如此,事情还是要解决的,虽然苏哲觉得事情已经大大偏离当初的预想,十殿阎罗王就算了,阎罗殿这个就太奇葩了。 “对了,你哥说弄个机率言灵。”苏哲道。 “哦,他这么说的?”向北冷笑一声,“呵,他明天早上没起床痔疮就会破,血染床单。”说完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苏哲无语了片刻,道:“你还行不行?还能不能说言灵了?” “嗯。”向北一抹嘴,咳了一声,道,“你要说什么?” 苏哲把大概要求说了遍,向北没好气地道:“就这啊?你怎么这么无聊?这样吧,以现在为开端,一小时内,在此地拍摄电影的女主角如果不向你说出‘我爱你已经爱了一千年’这句话,那你召引八殿阎罗都市王黄的行为必然不会成功。” 苏哲再次领教了向北使用言灵时的严谨性,看来他先前担忧的一直碰机率下去是不存在的。 尽管如此,向北说完这句话后脸色还是惨白得如同死人,白中发青,咳嗽声也不断,一付随时会断气的表现。 苏哲越看越过意不去,道:“你晚上不要再忙饭了。” “我都这么虚了,你还不让我吃顿好的吗?”向北眼泛泪光地道,“你一定就要这么折磨我吗?” 苏哲:“……” 我理他干什么呢真是! “我来做好了吧。”苏哲还是没忍心。 “哦,对了,你上次还说有家……家……咳!”向北居然喷出来一大口的血,随即以震惊的表情道,“你没有家传的菜谱啊?!” 苏哲吓了一跳,连忙把向北拉到屋里坐下,再去炉子上打了杯开水,这里家家户户都生了全天的柴火灶。他没想到向北会复述他的话,当时他只是随口一说,而且确实也和爷爷学过一两手菜,按理说这也算是家传菜谱啊。 听完苏哲的解释,向北一脸牙疼的表情打着字:“这个应该是定义不同引发的,按你来看似乎可以称为家传,但是按智慧生物最多认同的意思,家传菜谱应该是有一定的特殊性,不同于普通菜谱的东西。” 苏哲一想,爷爷传下来的菜确实是家常菜而已:“但是菜这个东西也很难区分出特殊性啊,除了一些比较古怪的菜。” “唉,这就是我没说清楚吗?”向北一边说一边叹了口气。 苏哲正心生愧疚,冷不防一幅旁白框由向北身后缓缓升起:苏哲就是吃软不吃硬,这口血没白喷,就是嗓子疼了点。 苏哲:“……” 一时之间都无法分辨到底是因为言灵喷血还是硬逼出来的血……血还能硬逼出来的吗?! ☆、第 77 章 事实证明血还真能逼出来,苏哲就看向北喝水,喝一口吐一口血水,好几口后血才干净,他也不是没处理过受伤事件,颜色这么鲜亮、出血量这么小,八成就是咽喉附近的,顶多就是个扁桃腺受伤,问题不大。 按捺住殴打向北的欲望,苏哲还是要优先处理恶鬼仙人跳的事,首先就是想办法取得赵灵水的帮助。 大导演静静地听完了苏哲完全鬼故事一样的解释,面容严肃地道:“你不是武指吗?” 一旁听着的制片人清了清嗓子,苏哲赶紧解释道:“我确实做了十年武替,只不过今年……呃,有点儿奇遇,所以现在算是兼职这方面的工作,这次是张纯画介绍来的。” 赵灵水眉头皱得更紧了,有些疑惑地道:“这种事还能转行的?” 这下制片人倒是愣了:“这种事怎么不能转行的?” “不是从小家传学习什么的么?”赵灵水一本正经地道。 “那和尚出家也要成年呢!”这个剧组,也就制片人稍微能和导演呛几句了,“小苏是有真本事的,黄老不也是他搞定的吗?” 这倒是事实。 赵灵水沉吟了下,道:“真的要这么解决吗?” “也可以找别人来试试。”苏哲也不太肯定,毕竟这种事劳动的成本太大了,“或者大家全换手机?” “不行不行。”赵灵水还没开口,制片人已经叫了起来,随即又有些尴尬地道,“我那手机里存着很重要的东西,能找回来就找回来的好。” 赵灵水最终还是答应试一试,不过这个场面不是一天两天能准备好的,于是决定先拍着戏,准备着道具戏服什么的,同时还要寻找一些“大师”来看看能不能解决。 能得到这样的承诺苏哲已经很满意了,临出门时还听见赵灵水对制片人唠叨“不要把重要的东西存在手机里”之类的话。路过主演组时,他突然想起来向北所说的那个赌约言灵,不由自主瞄了眼女主角。 女主角是一位新晋小花,有着甜美的面容与娇滴滴的嗓音,总是被媒体诟病太过幼齿,迎合刻板审美,角色也一直是傻白甜没脑子甚至弱智花瓶,这次她在片中演一位复仇女主,明显是想借着这剧突破定位,所以在剧组一直很紧张认真,一遍一遍地过条,就算是赵灵水也称赞她是近些年来真正想要演一些东西的小花了。 苏哲想像了下这位女主说那句话的场面,只觉得很尴尬,不过赵灵水已经保证办到了,他也不必多想。回屋的路上,他看见黄老正拿根棒子捶大缸,有了上次的经验他这次一点儿也不想去看缸里是什么,正准备直接走人,黄老却看见了他,挥了挥手道:“娃儿,来看看这个面如何?” 苏哲硬着头皮过去一看,那面居然是蓝色的,蓝汪汪一缸犹如化工毒物,他呆了下,道:“这是什……啊,不,不要告诉我,我就不听了。”以免到时候吐出来。 黄老嘿嘿一笑,一双三角眼转了圈,把棒子往缸中一插,神秘兮兮地道:“你这娃儿与那个姓向的不一样,我看得出来你实在。你老实告诉我,那次打赌姓向的没有搞事吗?” “没有。”苏哲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又补充道,“向北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他言出必行啊,说过的话是一定要实践的。”某种程度上这是真理。 黄老哼了一声,看见剧组的人被招呼往导演那边去了,问:“你们到底在拍什么?一个个穿得跟鬼似的……” 这话提醒了苏哲,打蛇随棍上:“黄老,您有没有听过鬼市?” “听过啊。”黄老漫不经心地道,“就咱们进村的那条路,有条小岔道,那里原本就是个鬼市,只不过现在车来车往的,村里的娃儿也买了拖拉机摩托车,开来开去鬼市就没了。” 苏哲原本打算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瞪大了眼睛道:“这里有鬼市?” “你这娃儿说得好笑,天底下有人就有鬼,哪里没鬼市嗦?”黄老不屑地道,“咱们这儿有我这山……咳,有阴山坐镇,鬼市的条件很齐备的。现在是冬天,如果是夏天,你一个人去转转说不定还能碰上两个消息不灵通的鬼来这儿跑市呢!” 苏哲大喜:“您就是阴山啊?” “唉唉唉,什么我是?!”黄老装模作样地开腔道,“这座山叫黄阴山,有水溶洞,山下地形复杂,土盖水,可是一方休养生息的好地方,前面山路一卡,外面乱世也波及不到这儿!传说中啊以前山不是这样的,后来有位死了丈夫的母亲,带着仅存的幼子被乱军追到此处,跪求黄阴山神救命,于是黄阴山南北两脉合拢,形成了这么一条细道,保住了那母子,黄家村也是由此来的。” 这显然是黄老以前的光荣事迹,讲起来眼中带光、津津有味,苏哲赶紧奉上几句马屁,追问道:“是这样的,咱们可能要拍有关鬼市的情节。”这也是他与赵灵水商量好的托词,“您这儿有没有什么可以摆摊的道具?我听说要鬼用的东西。” “哦,这倒是,你问对人了。”黄老笑眯眯地道,“我这儿还真有一点,不过,我为什么要给你呢?” 苏哲沉默了下,道:“这样,我给您一份向北的菜谱……这样是不是公平了?” 黄老咳嗽了声,道:“怎么能这样呢?来吧,到我屋里搬去,可不少呢!” 成功获得道具,苏哲对于布置鬼市的信心更足了,回到屋里时,他看见女主角、男主角和配角都来了,顿时更加笃定这次没问题,他对向北道:“几点了?” “还有十分钟就一小时了。”向北果然闻弦歌知雅意,悠哉悠哉地嗑着瓜子看着门外,“嗤,你就觉得一定能成功了?” 苏哲一付胸有成竹的态度,果然,女主角进来后一脸疑惑地道:“导演叫我来帮您对对戏……最近添了场戏。” “嗯嗯。”苏哲伸手接过剧本,果然,里面有那句台词,“咱们开始吧?” 四个人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开了,虽然三个演员全都不明白为什么要找一个武指对台词,不过来都来了。 苏哲眼看着女主角就要说到那句台词了,也不知哪里来一阵风,女主角被吹得差点儿木破木凳上歪下去,好不容易坐稳后又迷了眼睛,揉了半天总算是能看清了,刚一坐下,啪嗒,木凳居然腿断了,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唉哟唉哟地叫了半天。 苏哲那叫一个急啊,催促道:“那什么,您先把这句词说完啊。” “说什么说啊!”女主角恼火地道,她自觉够好脾气了,但是苏哲念台词的水平实在太糟糕了,她已经很不高兴了,“就这样吧!”说完就直接走人了。 向北欢快的声音响起:“唉哟,唉哟,现在正好一小时了呢!” 苏哲:“……” ☆、第 78 章 这种事会失败是苏哲始料未及的,他的印象里,向北说的肯定句只要不死就一定能成嘛,不然算什么言灵?不过转念一想,赌约言灵之所以要和言灵有不一样的名字,那显然是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这事不会就这么完了吧?”苏哲震惊地道。 “想什么呢?”向北斜了一眼过来,“也没规定你可以试多少次嘛,是不是?” 苏哲:“……” 这货明显是想折腾我玩吧? 一瞬间就正确领悟了向北话语里的意思,苏哲不禁为自个儿悲哀了,他已经越来越了解向北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旁白框十分有眼色地落了下来:这一天,苏哲想起了被感情支配的可怕。 这尼玛就真的很扎心,有用的信息不表示,尽表示这些没鬼用的话,为什么我的外挂这么烂啊!? 腹诽了一大通后,苏哲只能暂时放下焦虑,本来与赵灵水约定的就不是今天立刻成事,还有许多事要做,也只能如此了。没一会儿,女主角带着哭红的眼睛又来了,恶狠狠地瞪着他道:“我来对台词了!”大概率被导演骂了。 苏哲总不好解释其中缘由,只得老老实实跟着女主角对完台词,虽然现在已经没用了,中途旁白框还跳出来捣乱:乔木友开始动摇,接受潜规则似乎就可以免除苦熬机遇,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离成功只有一线之遥了,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看着乔木友抹着红肿的眼睛对完台词离开,苏哲忍不住道:“乔妹……” 乔木友停下来,带着怨气看过来。 苏哲犹豫了下,道:“你是不是准备辞演?” 赵灵水的片换主演是常有的事,最多一次男女主角各换三次,最夸张的拍了三分之一换了一半演员,就是因为他行事随性,根本不考虑现实情况乱来,而且据小道消息说特别喜欢甩锅,反正剧组一般没有比他更大牌的。更可恶的是,他是典型的片红人不红,稍微有点名气的演员都不愿意合作,他也不在乎,特别喜欢挖掘新人,八成因为只有新人能忍受他多变的性格了。 乔木友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板起脸道:“没有的事!” “不是,我对小道消息不感兴趣,我就是想说一句,这部片能红你!”苏哲尽量让语气显得诚恳一点,“相信我,这片真的能红你!和赵导其他的片不同,这片能红人!” 乔木友愣了会儿,她确实听说了一些苏哲的传闻,对这方面并不是太感兴趣,听听也就算了,此时听到苏哲这么一付斩钉截铁的口吻,那些传闻立刻浮现在了脑海中。 “……苏哥,你是不是算到了什么?”乔木友试探道。 “没有。”苏哲赶紧道,“没有的事,我不会算命!” 乔木友沉默了下,笑了笑,语气柔软了许多:“好吧,我明白了,谢谢苏哥。” 等乔木友走了,苏哲听见身后传来向北贱不兮兮的声音:“唉油,我家哲哲小亲亲也会怜香惜玉么?你是看见什么啦,要这么关照乔妹子?” 苏哲回头瞪了向北一眼:“我看见你的狗头被我斩于刀下!” “为什么凶我?”向北捂着脸嘤嘤着跑了出去。 苏哲长出了口气,今天是不行了,下午拍摄的拍摄,搞事的搞事,他获得了导演的特许,领着工资离开黄家村去踩点了,果然如黄老所说,沿着进村的公路走了大概十来分钟就有一处岔路,柏油公路到此就断了,砂石路面很自然化,看起来并没有任何人工痕迹,往前走大概四五百米路就断了,尽头是一片杂树林,再往前就是山脉了,山势陡峭,只有专业人士能徒手攀爬。 苏哲临出门前把向北那支能用的手机没收了,拿出来测一下方位,这条路恰好是东西向的,符合向东所说的鬼市摆摊条件,接下来就是去找道具了。 回到村中找到黄老,苏哲发现那缸面已经不见了,他完全不想知道那缸蓝汪汪的面去哪了,开门见山地道:“我来看道具。” “哦。”黄老平淡地道,“菜谱呢?” “他在做菜呢。”苏哲道,“晚上偷啊。” 黄老看苏哲的眼神顿时很不对劲了,道:“你俩睡一起啊?” 苏哲:“……” 你们屋子里有几张床你不比我清楚啊? 虽然苏哲和向北睡一张床也十分清白,但是此时被这么一问,他莫名就有点心虚。 “既然你俩关系这么好,我就信你一回。”苏哲没答话呢,黄老已经自动替他解答了,也不知道这座“山”的脑袋里想着什么,“来吧,去看看。” 黄老的屋子在村里最大,很没有特色的砖瓦房,村里基本上都是如此,全村人的生活水平其实差不多,并没有出现水泥钢筋房和草屋并列的场景,西南地区富有民族特色的寨式房屋也没有。 刚走到门口,黄老就指着门槛石道:“这是女娲石。” 苏哲震惊地道:“真正的女娲石?” “不是,女娲石被拉去做成了水泥,这个是用那个水泥做成的女娲水泥块。”黄老道。 苏哲:“……” 突然觉得有点不靠谱。 进了院后,黄老指着一根长藤蔓的铁棍子道:“这是麒麟骨。” 有了上次的经验,苏哲谨慎地道:“真正的麒麟吗?” “算是。”果然,黄老道,“有骨粉混合在里面冶炼的。” “杀了麒麟吗?”苏哲好奇地问。 “不是,换的牙。” “……” 接下来,在苏哲越来越淡定的表情中,黄老介绍了“怨灵生前最喜欢的碗”、“阴阳眼哭出来的泪水”、“祭祀现场混入纸钱中的一毛铜币”等等,听起来似乎是那么回事,但是仔细一想就觉得这都些啥啊? “这是百岁老人去世时的尿布。”黄老道。 苏哲沉默了下,疑惑地道:“不应该是尿布吧?” “有就不错了,你还挑?”黄老不屑地道。 最终,苏哲选择一些至少听上去还算正常的东西,全部堆在院子一侧,到时候让人来拿就行了。黄老对于他的选择嗤之以鼻,表示完全挑不到点子上。 这时候差不多傍晚了,村里已经飘起了饭香,剧组人三三两两结伴归来,今天晚上没有夜戏,大家都挺轻松并且很期待向北的饭菜,竹筒饭确实惊艳了众人,那回味绵长的肉香是在别处不曾品尝过的。 苏哲满脑子怎么骗菜谱时,制片人不知从哪里凑了过来,小声道:“有个大师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第 79 章 苏哲认识的第一个大师严格来说应该是向北,虽然现在想起来,向北即无才又无德只有一个言灵,但是就这么个言灵能保平安,也是不同凡响了,其后认识的不是和尚就是道士,在他看来那是专业人士,和向北这种半调子一招鲜的“民间人士”是不同的,所以在听制片人说“这位大师在西南这一片十分有名,从小就被人尊称为神童,生而知之”时,他顿时兴趣大增,和制片人说好了以武指的身份去见识见识。 大师一出场就把所有人都震住了,寒冬腊月,西南地区当然不会像东北一样冻死你个龟孙,但是气温也就是二十来度,秋季而已,这位大师却穿着草鞋、沙滩裤,肩膀上披着一个印地安人羽毛风格的披肩,而且还特别短,都露点了! 一个男人,还是个有着油肚子的中年男人如此打扮,必然是很辣眼睛的,所有出来看热闹的剧组同仁们纷纷露出“我的眼睛”诸如此类的表情,有好几个在身上摸啊摸的,这是想掏手机,摸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手机已经不能用了,再看向大师的表情就宽容多了。 说不定是个人才呢? 苏哲发现黄老也挤在人群中,手背在身后,带着鄙视的微笑注视着大师。 大师把手里类似禅杖又像打狗棍的玩意儿往地上一顿,大喝道:“我观此地……有污秽!” 黄老勃然变色,立刻就要挤出人群开口,被苏哲眼疾手快地给拉住了,他还想继续看下去呢,说不定呢? “说不定”这个想法在所有人的脑中盘旋,虽然一见面大家就觉得这位特别不靠谱,但是来都来了,那好歹试一下呗,如果不行就不付钱,人多势众不带怕的,更何况黄家村的居民最近和剧组处得不错,毕竟是一笔不错的外快,言谈间经常拍着胸脯表示这地方黄家村最大,什么也不用怕。 种种想法之下,大师开始了表演。 “哦罗罗罗罗嗷嗷嗷啊啊咿呀——” 最后一声拐弯把不少人吓了一跳,大师一只脚站在地上摆出个歪斜的大字型,至少平衡性上功力不凡,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浑身颤抖,活像是触电般,口中念念有词,半天没有说出一个能听懂的字眼来。 旁白框不负期望地出现了:傻子太多,骗子不够用了。 苏哲的眼神盯着那处旁白框,表情十分复杂,突然肩膀一重,不知跑去哪里的向北凑了过来,道:“干什么呢这是?” “请大师。”黄老不屑地道,“就这玩意儿。” 苏哲斜着眼睛瞄着向北,距离太近了,他一转头俩人立马要亲上。 向北看了没几秒幸灾乐祸四个大字就刻在眉眼间了,他咧开嘴笑嘻嘻地道:“请这货花了多少钱?” “听说不少。”乔木友不知何时也过来了,神神秘秘地道,“至少五位数。” 苏哲一听,顿时就很牙疼,看见大师已经进入原地急速转圈圈同时往外喷口水的状态,无奈地说了句:“怎么说呢,我觉得他这个技术,也不是所有人能做到的。” “哈?”黄老发出了不屑地声音,“我就能做到!” “我也能。”乔木友鄙视地道,“不就是转圈吗?谁不会啊?” 苏哲好笑地道:“看不起转圈圈啊?那你们试试啊。” “试就试,我一个山……野村民还怕这个?”黄老哼了一声,挤到人群后面,其他人也来了兴趣跟上来。 黄老漫不经心地开始转圈,乔木友顶着沉重的头套也跟上了,还能开口说话:“脑袋上压着东西更能保持重心哦!” 苏哲练体育的啊,这点儿知识还是知道的,他也不说话,就笑眯眯地盯着他们,时不时看一眼人群中的大师,道:“大师还没停哦!”同时看向旁边吃瓜的向北,道,“你不去试试?” “你都没试,我为什么要试?”向北淡定地道,“我是什么人啊!” 苏哲嘴角一抽,道:“你最后那句其实不是疑问句吧?” 向北没有回答,只是给了一个甜度超标的笑容。 果不其然,大师还在稳定的转圈呢,黄老先是越转越歪斜,最后直接以一个头冲地的姿势倒下了,乔木友倒是没歪,不过越转越慢,最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满脸通红,摇摇晃晃地道:“不行,太晕了。” 苏哲回头看了眼,笑道:“那大师还在转呢。” 大师足足转了十分钟,围观瓜众的观感从新奇到无聊再到惊讶,突然,他停了下来,保持着一个棍指某方的动作,大喝道:“我感觉到了,邪秽就在那处!我当去除秽!”接着,他大喝一声,不得不说这声实在太大了,简直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成功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眼前还在天旋地转的黄老。 大师一马当先,冲出人群疾驰而去,等他快没影了,才有人说了句:“他去的方向是溶洞吧?” 人群沉默了片刻,黄家村民猛然大喊起来,纷纷叫喊着“站住”跟了上去,甚至踏出了滚滚烟尘,不一会儿,溶洞那儿就传来了喝骂声,正当苏哲以为大师要完蛋时,一股巨大的震动突然从地下传来,接着,大地开始摇晃了! “地震啦——!蹲下!都蹲下!”有人尖叫道。 人群先是一阵大叫,随即好多人意识到自己就身处开阔之地,忙不迭地蹲了下来,还有干脆坐地上,苏哲蹲了一半,就听见身后传来一记响亮的喷嚏声,他回过头,看见黄老干脆俐落地连打了五个喷嚏,而溶洞方面也传来了巨大的声响,不一会儿,地震停了,黄家村民们拎着浑身上下只剩一双鞋子的大师回来了。 “他被溶洞喷出来了。”一个村民赶紧解释道,“真的是飞出来的,衣服都被喷烂了,飞了十几米远呢!” 剧组的工作人员们都半信半疑,毕竟他们也进过那个溶洞,虽然没走到底,但是溶洞里刮大风,还是能把人吹飞出去十几米的风,听起来就不科学啊。 “所以我说了那里不能进!”黄老揉着鼻子小声嘀咕。 苏哲好笑地看了眼黄老,随即又想到个问题,如果以人来比喻的话,能进的……呃,不能想!不能想! “你在想什么色色的东西吧?”向北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苏哲吓了一跳,拍了向北肩膀一巴掌,道:“滚!” 向北一边笑着一边跑了:“我说中了,是不是?” 大师肯定是不行了,谁都能看出来是个骗子,制片人唉声叹气地凑过来对苏哲道:“其他的,最近一个能到这边来的也要四天,如果在这期间你能准备好就做吧。” 苏哲也有这打算。 “我觉得要不就全力支持苏哲吧。”赵灵水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神出鬼没的,“正好也可以把这个场景拍进片里。” “啊?”制片人说道,“剧本里没这情节啊!” “没事,改嘛,咱们不是悬疑嘛,我觉得鬼市就挺不错的。”赵灵水道,“编剧也在呢,你看这不是正好了。”说完就喊着编剧的名字过去了。 苏哲看了眼一脸绝望的制片人,无奈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可不是改几个字的问题,场景一换,钱如流水,超支是板上钉钉的。 既然赵灵水拍板了,苏哲当然要全力以赴,首先就是想办法偷向北的菜谱。 ☆、第 80 章 向北当然记录了许多做过的菜,微信号“一路向北”上面全是精美的成品菜,但是没有任何中间过程。他琢磨了下,晚饭时凑到厨房去默默地围观向北做饭,不得不说,帅哥穿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的场面十分赏心悦目,阳光从窗户打在灶台上,如同摄影镜头一般。 向北的围裙还是自带的,走南闯北一定要带,三件都是一模一样的纯白,每天晚上换洗,第二天必须洁白如新,黄家村有个村民就接了这个活,一件衣服一百,天天笑得乐开花。 苏哲提议过没必要每天换洗三件啊,前一顿用过了又不是坏了,有时候根本一点儿污渍也没有何必呢,向北表示这是一种尊重,干净的灶台、干净的围裙以及干净的手是做菜的必须品,能够令菜品更美味。 “难道不该是干净的食材和调料吗?”苏哲疑惑地道。 当时向北嘴角抽了抽,难得地生了气:“干净的食材和调料是基础不是吗?这还用说?” 向北目前为止对着苏哲的所有不高兴都是和做菜有关,在这一点上始终如一。 “给我拍照吗?”向北从捏面团小兔子的间隙抬头笑问了句,“你拍照技术行不行?” “怎么不行?”苏哲应完了脸色不变,手指假装在屏幕上点点,其实根本就是摄像,等向北的手捏完了小兔子,迅速结束了这段摄影拍了几张照,“我觉得……呃,挺好的。” 向北一挑眉毛,笑眯眯地道:“给我看看好吗?” 苏哲硬着头皮地走过去,把那几张照片翻给向北看,手机屏幕上的向北不是闭着眼睛,就是张开嘴在说话,活生生的表情包。面对向北看过来的微妙眼神,他脸不红气不喘地道:“你的美貌无论在什么条件下都能够秒杀大部分人类。” 向北还了一个宽容的微笑,继续开始做饭。他的脚边就是黄老那一桶蓝汪汪的玩意儿,每次捏一点儿给小兔子和各种动物点眼睛以及做各种小饰物。 “你做的是白案吧?”苏哲显摆着那一点可怜的烹饪知识,“今天晚上吃面食吗?” “嗯。”向北应了声,手里没停,各种活灵活现的小动物出现在他的掌心里,他弯腰低头用勾针雕小鸟羽毛时的专注神情配上阳光染成金色眼睫,如同一幅色彩浓郁的画般。 苏哲一时间都快忘了摄影,不过窗外时不时传来的一声“嗯哼”提醒了他,那是剧组工作人员在不死心地重启手机,试图发现奇迹。他时不时假装拍照把向北做饭的过程全拍下来了,之后跑去找到黄老,把视频展示出来。 “就这?”黄老一脸不屑,“不过就是个普通菜,能和我的菜谱比?” 苏哲没吱声,他的脑中浮现出黄红环的虫子以及美味的腌肉,尽管那腌肉的味道令人回味无穷,但是他一点也不想再吃一次。 返回厨房时向北已经做完饭了,他在黄家村想做多少就做多少,食材和工具由村民提供,他不收劳务费但是完全凭心情做,双方倒也对这种合作模式很满意。 苏哲瞄了眼蒸笼,问:“你有哪个菜没有用那桶蓝色的面?” “你不想吃吗?”向北从土灶前伸出脑袋来,“试试看,说不定你会觉得好吃呢?” “那个颜色就没有食欲。”苏哲毫不客气地道,心里灵机一动,“你不会有什么类似的菜谱吧?” “我真有你信不信?”向北的声音从灶台炉前传出来。 苏哲来了兴趣,凑过去道:“比如呢?” 向北抬起头,一付笑得很开心的模样,说了句“以下是我记录在笔记本上的”就开始滔滔不绝地描述曾经见过的一个非洲食人族的菜谱。 苏哲边听边在心里抱怨,这他妈以人为食材的菜谱确实够猎奇,不过谁要这玩意儿啊?正当他以为这是个巧妙的误会时,一幅旁白框提示了真相:向北觉得苏哲偷拍做菜的手法实在太粗糙了,以后有机会去一次五星餐厅吧,主厨脾气最古怪的那种才有挑战性。 苏哲:“……” 妈的,这货什么时候知道的? 终于,在向北已经不敢用肯定句,开始用疑问句讲述怎么烹饪肝时,苏哲忍不住跳脚了:“够了,你早知道了吧?我不过就想偷个菜谱,总要解决问题的啊!” 向北张狂的笑声在屋里回荡着,他把下巴搁在灶台上眨巴着眼睛道:“老实交待,为什么偷菜谱?” “黄老那儿有摆鬼市的道具啊,我要借啊,他不甘心想换个菜谱!”苏哲没好气地道,“就这么简单的事!” “哦,所以你就来偷了么?”向北问。 “不然怎么办?你这人一看就是不愿意告诉别人菜谱的嘛!”苏哲无奈地道。 “那也不一定哦。”向北站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比如,如果是你向我提出这个要求呢,我就可以视一定条件答应。” 苏哲表情扭曲地看着向北歪着头,一付天真可爱的表情,再次觉得“想要颜值就必须付出代价”,这要换个林安那水准的脸,以他和向北交情的深浅早就殴打一顿走人了。 “那你说说看呢?”苏哲挤出一个微笑,道。 “我如果说一个吻的话,你觉得要求高吗?”向北自然而然地道。 苏哲皱起眉头:“你和男人接过吻吗?” “没有。”向北很快答道。 “那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要求?”苏哲不解地道。 “应该是好奇吧?”向北郑重考虑了下,道,“你得承认一个前提,咱俩相处得挺不错吧?” 这一点就算是苏哲也不得不点头。 “所以,我很好奇,既然我这样不讨厌一个男的,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接吻呢?你不觉得你是个好的实验对象吗?我们感情不错,你完全接受和男人接吻,这些都是很不错的前提,你觉得呢?”向北慢悠悠地道。 苏哲无言以对,几次想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等了会儿旁白框,奇妙的是,这种时刻旁白框却完全不出现了。 “行吧。”苏哲站直了,招了招手,“来。” ☆、第 81 章 苏哲这么说了,向北倒是不急了,就这么站着观察了半天,一直观察到苏哲不耐烦了:“你干嘛呢?” “我在看你啊。”向北说了句正确的废话。 苏哲皱起眉头盯了回去,俩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好半天,来来往往催饭的人换了几波,进来后都被这诡异的气氛给吓退了,直到赵灵水挤了进来一脸迷惑地道:“你们干嘛呢?” “我准备和苏……” 向北话说一半就被扑上来的苏哲捂住了嘴,干笑道:“我们在做饭。” “是吗?”赵灵水狐疑地扫了眼室内,“好了吧?” “快了快了。”苏哲努力捂住挣扎的向北,猛然感觉掌心被什么湿湿软软的东西滑了下,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道,“好了叫你们哈!” 赵灵水一脸“我不信”地走了,苏哲瞬间松开手,用力在向北衣服上擦了半天掌心。 向北也不生气,笑道:“感觉怎么样?” “恶心啊!”苏哲没好气地道。 向北愣了下,浮现出疑惑的神色:“真的吗?我查资料学来的啊,怎么会不喜欢呢?” 苏哲更加觉得恶心了,恶心完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按理说,向北这样的帅哥对他这个基来说应该抠个鼻屎都是赏心悦目的,他当然也倾慕过模特啊演员啊什么的,毕竟在这个圈里花草众多茂密如花园,可以当作幻想对象的太多了,但是他对向北就是没这种感觉,好像自从和林安分手后就是这样了? 一发现这个问题苏哲就是一惊,心里有些不知所措,爱能力的退化咋一看似乎没什么,这是不是代表着他对于这个世界不再感兴趣了呢? 苏哲陷入沉思时向北已经把蒸笼里的面食拿出来,每一样都发得恰到好处,完全没有变形,颜色也依旧鲜艳漂亮。 “你的面为什么蒸完后一点也不黄?”苏哲无意间瞄到一眼,随口问道。 “少点碱,高筋粉,蒸完闷一会儿,你要不就这样试一下好吗?”向北脱口而出道。 这别扭的表达方式让苏哲有点想笑,随即想到向北这么多年来都必须时刻小心翼翼地考虑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一个错漏就是出大事的节奏,不由得有点同情,他走过去拍了拍向北的肩膀,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就从侧面一个熊抱,向北确实比他高,但是抱一圈还可以的,仗着恰到好处的身高差把脑袋搁在向北的肩膀上,感觉向北不动了,他迅速抬起头在向北的脸颊上印了一个如羽毛般的轻吻,一触即分,感叹道:“你也不容易啊。” 苏哲转身准备离开,旁白框落在了敞开的门口:向北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甜味而发懵。他顿时起了坏心眼,转过身,看着向北茫然的脸笑起来:“甜吗?” “啊……啊?”向北难得有结巴的时候。 “晚饭。”苏哲一指灶台。 “噢。”向北低头看了看,说,“甜的……吧?” 苏哲丢下一句“记得给我菜谱”就离开了。 当天晚饭是面食,做成了各种形状,兔子、小老虎、猫咪,甚至还有龙和麒麟,活灵活现,甚至连麒麟的鳞片都清晰可见,剧组妹子们把向北摆好的盘上下左右拍了个遍才开吃,向北当然不可能带太多餐具,所以只有一小部分面食可拍,不然妹子们一时半会儿可能都吃不上嘴,要拍很久。 苏哲凑过去瞄了眼照片,乡野闲趣的绿植背景配上全套金丝点心盘,看起来如同五星级大酒店的野餐会,真难为向北这种天气还能找到盛开的野花,还有烤出来的面食是怎么做的?他没发现有烤炉啊。 餐桌场面漂亮,口味当然也没得说,男性们纷纷表示糖霜洒得太多,有点过甜了,虽然这不妨碍他们大口吞。 苏哲回忆了下,他离开时面食才出锅,也就是说这是在他走后洒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向北心绪不宁手抖了,不过想想当时向北那茫然的表情就很有趣,嗯,这个吻也很“有趣”就是了。 向北的状态已经恢复了,一如往常,只不过他没有再时不时撩一下苏哲,而苏哲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晚饭后,苏哲高兴地收到了来自于向北的菜谱,那道菜名叫“巴伐利亚烤獐肉”,开篇就十分诡异“獐子选刚成年的幼獐,须得一击必杀,母獐为佳,再取尸地所长之蘑菇作配菜”,看到这里他默默把纸条合上了,显然这根本不是普通人会去做的那种菜。 顺理成章的,苏哲把菜谱交给黄老后得到了极佳的反馈,黄老越看越兴奋,时不时嘀咕两句“妙啊,死气相冲则得生”之类听不懂的话,最后来一句:“嗯,这个可以,我就有一个问题,巴伐利亚在哪?” 苏哲搜索了一幅世界地图好不容易才查到巴伐利亚的位置,黄老倒是完全不在乎距离,一个劲儿地表示以后肯定会去试试。现在他倒是放心了,先把道具搬到自己住的屋子里,再去见赵灵水。 今天又来了一位大师,据说走到前面镇上后问了问路,之后就发消息说不来了,赵灵水和制片人一头雾水,苏哲倒是暗自猜测是因为黄老,这个地方如果真出问题,连黄老都压制不了,那这些大师也解决不了。 “这个东西您真的没什么看法吗?”苏哲忍不住又去问了黄老一遍。 “没有。”黄老不耐烦地道,“这种新玩意儿我不懂,而且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苏哲琢磨了下,道:“那如果鬼市开了,您会觉得不对劲吗?” “鬼不是人变的吗?”黄老一瞪眼,“天地人自然,鬼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鬼市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苏哲顿时对阎罗殿的判断进一步增强了信心,毕竟有黄老这个判断,那差不离就是阎罗殿的某位搞了鬼,只要见了面就可以水落石出了,再不济也可以向阎王爷告状嘛…… 可惜,如意算盘打得好,计划不如变化快。 ☆、第 82 章 当天晚上苏哲去找了赵灵水,详细讨论了一番怎么布置鬼市,中间还喊来了场务道具以及化妆。 场务:“那条路?有人吗?没人还好,但是就一天布置啊?导演啊,咱这不是草台班子,一天怎么可能够嘛!” “不用特别在意,我向黄老借了不少道具,桌子什么的没有特别的要求。”苏哲赶紧解释道。 “怎么没有!”道具叫了起来,瞪圆了眼睛道,“那些桌子虽然看起来旧了,但是上面有钉子的啊,这要是哪个镜头扫到了又得穿帮集锦了!鬼知道那些桌子是不是哪里会出问题啊!你干武指的还懂这个?” 苏哲赔着笑,偷偷对赵灵水使眼神,没想到这位居然一脸深思地道:“讲得对啊,既然要入镜当然标准要高一点,对了,服装没问题吧?” “哪一幕的服装啊。”现场服装有气无力地道,“上次不是打斗戏么?服装全是泥点洗了没干啊,这鬼地方特别难干,没有风太阳又不够大。” “弄个电风扇吹吹吧。”赵灵水毫不负责任地信口开河。 现场服装的脸色有点不好,低声嘀咕:“这个天哪来的电风扇啊。” “借!”制片人随口说了句,转头对苏哲热情了不少,“小苏啊,你看明天这事能不能一次性搞定?” 你的手机里到底存了什么东西? 苏哲忍不住腹诽了句,嘴上还是平静地道:“如果顺利摆起来的话,我现在是想,如果明天不成功,那咱们也不要一直试下去了,这种事机率其实并不大的,我就是碰碰运气,不成功的话还是直接换手机吧。” 制片人的脸色绿了,一股想发火又发不出来的模样,嘴角抽搐了好一会儿才状似平静地回答道:“没有稳妥一点的办法吗?” “暂时想不出来。”苏哲委婉地道,“其实这事我是正好赶上了,原本就没有准备要处理这事的……” “那就明天!明天先试试!”制片人立刻笑了起来,“我先去通知各部门啊,从今天就开始准备,明天务必一次成功!” 苏哲带着满满的信心回了屋,一推门就看见向北躺在床上靠着墙,向着他转过脑袋,一脸油腻地道:“嗨——” 苏哲:“……” 旁白框解除了苏哲的疑惑:向北真心实意的努力注定了白费,过犹不及正是这个道理。 “你再敢用这种语气说话,我就阉了你。”苏哲果断道,举起一只手做出捏蛋的手势,“你要不要试试蛋碎是什么感觉?” 向北的笑容有些裂开,默默地坐直恢复了原本的语气:“你干嘛去了?” 苏哲把与赵灵水的交谈大略说了下,道:“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嗯。”向北点了点头,道,“从明天开始,如果你不每天给我一个早……”说到这里,他猛然吐了一大口血,都不是血丝而是喷射状的血浆! 苏哲吓得不行,想去扶又不敢,小心翼翼地道:“你、你没事吧?你要说什么啊?我操,你别乱来啊!” 向北吐完血后趴在床上喘了好一会儿,再抬起头来眼里充满了泪水:“原来你这么讨厌和我接吻的吗?” “哈?”苏哲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我以为你应该愿意以后每天给我一个早安吻,不是吗?”向北楚楚可怜地道,“你看我都吐这么一大口血。”说着又是一小口,被子上面血迹斑斑的,场面十分恐怖。 苏哲这才明白过来,恼火地道:“你有毛病哦?用言灵之前好歹和我打个招呼?我告诉你我最讨厌早安吻了,早上起来不刷牙接什么吻?你没口气的吗?” “没有,难道你有?”向北干脆地道, “我得过胃病,以前有!”苏哲恼火地道,“现在没有但是也要注意啊,胃病特别容易犯的,所以我特讨厌早安吻!” 向北愣了会儿,突然笑开了:“原来并不是讨厌我吗?” 苏哲嘴角抽了抽,没吱声,这个时候就不要刺激向北了,好歹也是……不对啊! “你好好地用言灵让我给你早安吻干什么?”苏哲突然反应了过来,“搞什么啊?” “赌约言灵不是吗?”向北一脸无辜地道,“你不是想要再试一次能不能安排好鬼市吗?” 苏哲没好气地道:“赌约是我每天给你早安吻?” “我没想到你有隐情嘛。”向北拖长了声音,“来来来,重新换一次好不好?”说完,不等苏哲发表意见他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如果你以后能每……” 这次苏哲可不会等向北说完了,毫不犹豫地两手一掐把向北摁在床上像只毛毛虫般死命乱拱,等这货不挣扎了,他才低声道:“你给我说一个正常的赌约。” 向北的眼珠一转,唔唔了两声。 “答应了就眨一下眼睛。”苏哲道。 向北迅速眨了一下,苏哲有些不放心,等了会儿旁白框没有出现,那事情基本上没有变化,他慢慢松开了手,就听向北咧开一个笑容,小声急速道:“在黄家村时期如果你能够每天给我一个晚安吻,那你摆鬼市的目的就可以实现!” 苏哲真的很想暴打向北,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必须面对现实:“我明天就摆鬼市了,后面不亲你会怎么样?” “你觉得呢?”向北笑眯眯地往下一躺,居然就这么盖着带血的被子准备睡觉了,“我准备睡觉了哦。” 苏哲看着向北躺在床上眨巴眼睛的表情纠结了片刻,还是附下身轻轻在对方脸颊印了一个吻。 旁白框砸在了向北的脸上:这份安慰得来不易,必须珍惜。 “晚安吗?”向北笑起来,道。 “晚安。”苏哲叹了口气,没有再闹,木已成舟了,成年人就要学会面对黯淡的现实,更何况向北也没那么恶劣,至少还干活了不是? 苏哲打着如意算盘,明天就把鬼市给办了,后面就是不亲,他倒要看看言灵能怎么办? 第三天,苏哲起床后兴冲冲地跑到窗户一看:下雨了。 苏哲:“……” 为什么会下雨啊?! 雨一下就不停,到傍晚已经变成了暴雨,赵灵水十分没人性地把乔木友拉出去拍雨场,那是女主的独角戏,乔木友最后被雨淋得嘴唇发白才通过。 这个天摆鬼市当然不行的,苏哲不得不又付出一次晚安吻,同时抱着极大的期盼入睡了。 第四天,乔木友重感冒发烧,赵灵水既然想把鬼市拍入镜,女主角肯定要有的。 第五天,通往村外的路山体滑坡了,不要说道具了人都出不去。 第六天,清理山体滑坡一直到傍晚,已经来不及布置了。 苏哲有点儿抓狂了。 ☆、第 83 章 “你今天一定要说个容易实现的赌约!”苏哲拎着向北的领子来回摇晃,“说个容易的!” 向北还没醒呢,睡眼朦胧地盯着苏哲看了好久,咧开一个微笑道:“前面的赌约还没实现啊!” “黄家村的每天是几天啊!”苏哲抓狂了,“总不能持续到最后一天吧?那我摆鬼市是哪天?总不能离开了再摆吧?!” “不不不,你再仔细想想不好吗?”向北毫不在意地道,“赌约中又没有约定你什么时候去摆鬼市啊。” 苏哲一愣,回忆了下这段时间的经历,再度抓狂了:“我是不想摆吗?那是没条件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啊!” 向北一歪脑袋,很是无辜地道:“就是这个,你再想想好吗?” 苏哲一直从向北起床想到做饭,最终想出了一个可能的答案:“所以,如果这几天我强行摆鬼市的话其实是不可能成功的?” 向北笑着比了个中枪的手势。 苏哲这会儿才勉强把满肚子烦躁压下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窗外,天气不错、温度也行,剧组工作人员看起来精神饱满,赵灵水都难得没打呵欠,看起来昨晚没有开夜场。 今天能成吧? 一整天,苏哲的脑中都缠绕着这句话,当日头过了中午,他的心情也越发紧张,看着赵灵水招呼剧组工作人员带上道具往村外走时,他忍不住去寻找向北,问:“能不能再用一个赌约言灵?” 向北正在择菜,穿着围裙坐在小凳子上一付家庭主妇的模样,闻言愣了下,道:“干什么?” “我太紧张了,大概这些天憋的。”苏哲自我分析了下,“你许个能立刻判断的赌约言灵,我看看能不能成。” 向北皱起鼻子:“有必要吗?” “有有有,你许个方便的言灵。”苏哲深吸口气,“就一个。” 向北挤了挤眉毛,这次不用开口,苏哲主动靠过去给了一个眉眼间的轻吻,这些天已经快形成习惯了,不仅对向北也是对他。 向北叹了口气,道:“今天……呃,你离开我的视线之前,如果你不给我一个真正的……呃……”他似乎噎住了般,脸色涨得通红,好半天都没办法憋出一个字来。 苏哲眉头越来越紧,迟疑地道:“赌约言灵没有这么难吧?” 向北喘了口气,把手机拿出来打字:当我想说的事太不可能时就会出现。 “哪怕赌约言灵?”苏哲疑惑地道。 向北闭着嘴阴着脸半天,继续打起了字:看起来从接吻一下子跳到开车还是不太可能。 苏哲:“你说的这个开车是我想的那个开车吗?” “我是这样想的。”向北说完这句又开始运指如飞打字。 我们的吻十分和谐,这点你不得不承认吧?那么,在我不反感的前提下是不是该进一步的身体接触了?一般来说这时候就该开车了嘛。 苏哲沉默了片刻,走到向北身后来了个环抱,随即用了力气大吼:“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你当我是什么?你的基路实验品吗?我告诉你,你如果再搞事我就把你埋在这村里,挖个十米的坑让你再也爬不上来信不信?” 向北一边咳嗽一边拍着苏哲的胳膊认输,被松开后还咳了好久。 苏哲喘了口气,怒道:“算了,我不要你帮忙了,我自己忙去!” “等一下。”向北哑着嗓子跑去厨房,不一会儿拿了个包子出来,“吃吗?” 苏哲那叫一个气啊,不过食物是无罪的,他甩手拿过包子塞进嘴里,走了没几步发现是香菇牛肉馅,他最喜欢的口味,不由得有些惊奇,站在院子门口问:“你哪来的牛肉?” “托黄老买的。”向北道,“可不便宜,你知道么?” 苏哲三两口把包子塞进嘴,丢下句“知道你个大头鬼”后急匆匆地走了,走到一半又有些好笑,向北就是这样,搞事的时候能把他气死,正常的时候又贴心得不行,想想就让人纠结。更纠结的是,当他到达鬼市即定地点时,发现那里已经变成了闹哄哄的片场。 他赶紧找到赵灵水,问:“一定要这么多人吗?” “那布置不得这么多人吗?”赵灵水一脸不解地道。 苏哲发现远处大灯已经立起来了,苦着脸道:“这样也太明显了吧?这灯一眼就能看穿了啊。” 赵灵水看了看灯,随即压低声音凑到苏哲身边小声道:“你给我透个底,这个事到底是真是假?” “真是真,但是我未必能找来啊。”苏哲无奈地道,“如果剧组弄得这么明显,可能又不成功。” “但是如果想拍,肯定要弄大灯的啊。”赵灵水笃定地道,“没灯怎么拍?” 苏哲也有些头疼,他说服赵灵水的理由就是可能会拍到真正的鬼市或者阎罗殿,但是如果真的拍,那可能什么也拍不到。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赵灵水恐怕是全剧组唯一不在乎手机不能用的人了,只要拍摄器材没问题就好。 苏哲想了想,道:“要不在每一个摊位上布置小灯?” “没有这么多灯啊。”赵灵水道,“再说小灯就算再多亮度也不够啊。” 无奈之下苏哲只能返回黄家村,找到黄老问问有没有办法晚上提高照明亮度,没想到捧着菜盆过来的向北听见了,随口道:“你现在亲我一下,晚上肯定能一切顺利。” 苏哲听完就条件反射地跳了过去,中间被地上的砖头绊了一跤,被不知道哪来的鸟粪吓了一跳,被树上掉下来的不知名果子砸了脑袋,无论如何,他凭着高超的身手全都躲过,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扑到向北肩膀上抱住就是一口! 要说这一口可是厉害了,正正好好地撞上,完全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差点儿撞掉牙齿。 向北似乎有点懵了,抿着唇半天没动弹,苏哲感觉差不多了才分开,兴奋地道:“这是不是代表今天晚上能成了?” “实际上从昨晚开始……” 向北后面的话苏哲根本没听,一蹦三跳地跑了出去,拉住赵灵水就说:“没问题,我已经给你搞定了,把大灯收起来吧!” 赵灵水一脸狐疑,不过苏哲拍着胸脯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出问题,他最终还是把大灯给收了,一干人忙忙碌碌把一个古代集市布置得像模像样,终于,日近黄昏,赵灵水带着摄像过来,道:“拍不出来,全黑了,怎么回事?” 苏哲还对向北的言灵信心满满呢:“没事,等晚上。” 半小时后,太阳完全落入地平线,赵灵水盯着苏哲,苏哲盯着地面。 不能拍啊! ☆、第 84 章 苏哲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紧张过,高考和第一次面试都没有,他眼巴巴地看着太阳一点一滴地降入地平线,整个集市沉进黑暗之中,演员们早就化好了妆候着场,闹哄哄地聚在一边谈话,时不时还会传出“怎么不开灯”之类的话。 这时候打灯已经没戏了,为了防止穿帮镜头,发电机和大灯全都搬走了,堆在往黄家村的路上,现在再去搬回来,就不说天黑路烂是会不会出事,这么搬来搬去不是折腾人么? 苏哲虽然看不见赵灵水的脸色,但是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必须不会好,他叹了口气,开始考虑怎么善后以及能拿到多少剩余工资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咦,有集市啊,真罕见这大冬天的。你们怎么不开灯呢?” 苏哲、制片人和赵灵水站在人群外围靠近公路的方向,都听见了这声音,三人都不是脑子转得慢的,浑身一激零飞速转身看去——那是一个穿着中华随处可见运动校服的妹子,梳着马尾辫,笑容甜美,除了一整块额头都碎成蜘蛛网,脑组织清晰可见之外与一个普通学生并无区别。 “你们也是来集市玩的?”妹子以一种类似飘的动作靠近过来。 “呃……” 制片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赵灵水还在考虑措辞,苏哲猛然一哆嗦,想起一件关键的事:他妈的不应该让集市摊主打扮成古装啊!一个两个可能正常,但是这么一大片不合理啊!鬼妹子明显把他们三个穿现代服饰的当成来参加鬼市的鬼了! “对,我们一起来的。”苏哲抢在赵灵水开口前说,同时转向制片人,“你去看看鬼……集市开始了没?”他拼命使着眼神,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见,反正制片人撒腿就跑,不一会儿,演员聚集处的窃窃私语逐渐消失了,还有人喊着“不对光么”之类的话,似乎开始进场了。 苏哲摁捺住怦怦直跳的心脏,对妹子笑了下,随手找了个话题:“你……哪一年死的啊?怎么现在还是这么难看的校服?” “哈哈哈,大哥啊,我死了十几年啦!”鬼妹子爽朗地道,“你是刚死不久吧,鬼一般是会保持死时的样子啦,不能以外表来判断的。” 苏哲瞅了瞅鬼妹子的伤口,有些欲言又止。 “我是跳楼死的,你们呢?”鬼妹子似乎很健谈,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苏哲赶紧有意无意地挡住去路,延缓鬼妹子走动的速度,道:“我、我们是淹死的,最近……不小心掉河里了。” “哇,淹死很痛苦吧?”鬼妹子果然停下脚步,一脸同情地道,“不过你们这样子看起来不像啊,面容这么正常的吗?” “是吗?呵呵。”苏哲看了看赵灵水,“最后失去意识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我没见过淹死的,不过听别人说淹死的变成鬼会是巨人观啊。”鬼妹子露出恶心的表情,“而且还会往外吐水……” “呸!”赵灵水猛然往地上吐了一记口水,“对,会吐水。” 苏哲:“……” 鬼妹子:“……” 赵灵水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一边没话找话逗着妹子,不得不说,赵灵水好歹也是个成功人士,话虽然不多但是句句能镇得住场子,挑起妹子说话的兴趣,三人一边聊一边走,三分钟没前进三米,终于,苏哲看见不少摊子陆陆续续亮起了灯光,再一细看,那是手电筒的光芒,剧组自备了不少,毕竟是在鸟不拉屎的地方拍戏,什么发电机、帐篷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肯定要准备齐全,强光手电筒也买了百来个,基本上谁拿谁丢,和医生的笔一个德性,此时只剩下几十盏了,稀稀拉拉地分布在摊位上,衬得场景极为诡异。 鬼妹子慢悠悠地走过去,站在第一个摊位前看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抱怨开了:“老板,你这儿也不点个灯。” 第一个摊位是前景群演,属于想要挤进草根明星行列的人,演技还是可以的,鬼剥去子一说立时反应极快地道:“没办法,你看我这打扮,像是会用灯的人吗?”这台词放在一个古装片里就很违和,但是鬼妹子穿着现代校服,已经很格格不入了,这群演还有几分功底,说的话听不出来年代感,勉强过关了。 鬼妹子笑了起来:“倒也是,这样吧,我送您个灯,您先点着。”说完,她手在空中一掐,一点儿光亮如同萤火虫般缓缓亮起,最后变成足球大小的圆珠,她把这“珠子”放在摊位上,整个摊子果然明亮了起来。 群演这才看清跟在鬼妹子身后的苏哲与导演,一脸懵逼地看向导演,得到一个“继续演”的口型。 苏哲回头一看,摄像不知何时提着小摄像机跟在后面了,也不知选的啥角度,这现代服饰与古装混在一起,还能剪出能看的片么? 群演的摊位肯定不会摆黄老的道具,都是临时在附近捡和制作的,也多亏了这几天摆不了摊,道具组有时间制作了不少像模像样的道具,此时正被鬼妹子一一点评。 “唉呀,这个佛像用的木头年代挺久的,可惜手艺不行,这是个普通木匠啊,如果开了光就最好了。” “梳子不错!这个好……哟,近看才发现这是脱落的牛角啊,上面有一丝阳气保留还以为是特别制作的呢,不过这材料还真不错。” “咦,老板,你这个凳子卖不卖?我发现上面有活水的痕迹啊。” “活水?”群演茫然地道,“这是我……呃,在路边进的货。” “路边?阴间有活水的地方可不多啊!”鬼妹子兴致勃勃地道,“老板,你平时在哪里活动啊?以后再摆摊我叫朋友来啊,东西不错啊。” “要不你现在就叫嘛。”苏哲乘机道,“难得冬天有集市,我还是第一次逛呢。” “对哦!”鬼妹子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接着就是一声熟悉的呻|吟,苏哲和赵灵水顿时凑到妹子身后偷窥屏幕,只见她沾着血的小手一点,恶鬼仙人跳画面瞬间消失不见,她还没好气地咕哝了一句,“这些广告商越来越离谱了,关闭按键这么小!” 苏哲对赵灵水使了个眼神,心里兴奋之极:果然成功了! 苏哲的小得意没能持续多久,十来分钟后,面对鬼魂与群演混杂的场面,大冬天的他居然出冷汗了。 ☆、第 85 章 “这个骨头有一百年了吗?不是一百年的我不要哦!”一个穿着廉价西装,只剩半边身体完好无损的男子指着一根看起来极像鸡翅骨头的东西说,“你可不要骗我,我认识本地城隍的商查司呢!” 这个摊位是位真群演,混在人群里脸都不露的“气氛组”,被这么一问,顿时张口结舌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地道:“我不知道,这是老板进的货。” “怎么又是老板?你们怎么都不是老板看摊啊?就这么小一个摊还雇人?”男人极为不满地叫起来,“我刚才在隔壁问就说老板的!” 这是制片人、赵灵水和苏哲事先商量好的托词,如果碰上无法回答的问题干脆就推到老板头上,常有的手段嘛。不过,每个摊位都用这种手段就很奇怪了,已经有不少鬼魂抱怨起来。 此时的集市上满是鬼魂,缺胳膊少腿的,烂了半边脸的,泡成巨人观的——看见这位淹死的,鬼妹子连声对苏哲道“幸好你没死成这样”,搞得他都不敢直视妹子的脸——这些鬼魂出现倒是神奇地没有引起演员们的诧异,而且制片人说了,今天夜戏可以拿双倍,如果超过十二点三倍,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卡,要求所有演员一定把角色沉浸进去,绝对不能出戏。看在钱的面子上许多群演使出了洪荒之力,一开始还憋得很假,演着演着逐渐就上手了。 “美女,你不要乱说哦!”一位戴着头巾的男群演大声道,手势打得十分有力,“我这是新疆采来的千年雪晶,长在雪莲下面,所以才会有冰气!” 被一番推销震住了的上班族美女弱弱地道:“是水气……” “水遇寒就结冰了嘛!”男群演随口瞎扯,“既然你看上了,又长这么漂亮,我给你打个八折,怎么样?” “八折也太贵了……” “不贵啦!你拿了保证立刻修炼成功!” “什么修炼,我是买来做发饰的……” “不管怎么样都一定成功啦!” 群演一个个卖力得很,倒是有配角拉胯的,其中一个女配角接待了好几个顾客,看见一个头上长鹿角、眼下长半透明鳞片的美人,不由得夸赞道:“你这个妆化得好真啊!” “是吗?”美人喜笑颜开,“这是最新款的口红,鹤顶红配上死胎血,是不是特别鲜艳?光泽完全不一样,还附带凶戾之气呢!” 女配角原本夸对方的“特效妆”,这番回答听得她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没回过神来,被巡逻的制片人狠狠一瞪才干巴巴地道:“是、是吗?我死得太、太久,不太明白这些。” “没事,你肯定是这附近山里的吧,这山确实怪,咱们这些妖进不去。”美人热情地道,“等你以后见得多就懂了,现代社会很有趣哦!” 鬼妹子提供了一个照明的方法,每个摊位可以用第一个物品换取鬼珠,苏哲采用之后整个鬼市果然很快亮了起来,赵灵水与摄像师表示十分满意。他不得不承认,这完全托了黄老的福,从山上摘下来的一叶一枝一故事原来都有着不同寻常的功效,随手制作一下倒也不失为一件有价值的道具。现在想来,他原本计划拿一些农家破落物品充数的想法多么幼稚,鬼魂们一眼就能看穿了,还好这些没有功效的道具混夹其中倒也不太明显。 赵灵水、制片人和苏哲作为三个知情人在摊位间跑来跑去,时不时悄无声息地紧急指导一下演员们,倒也不显得违和。不少鬼魂都认为他们三个是大老板,还会凑上来谈一谈价格。在这期间,他们听见鬼魂们说了什么有用的东西就会散布开去,查缺补漏了不少设定,同时也一直在注意有关仙人跳的事。 “他们用的是这个。”赵灵水展示了一个类似贝壳的东西,“这就是他们的钱。” 苏哲接过来观察了下,看起来像贝壳但是摸起来更像是玉,形状是四方形的薄扁片,正反面都刻着浮雕,由于颜色一样灯光昏暗他也看不太清楚,不禁有些担忧:“真的假的?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所有人都是用这个。”制片人道,“总不能所有人都在骗我们吧?” “但是……这些人是那妹子叫来的吧?”苏哲提醒道。 三人沉默了会儿。 “就算骗也没办法,我们又不懂。”制片人叹道,“这些无所谓啦,主要是想办法赶紧解决手机,其他都是次要的。” 这次连赵灵水都好奇了:“你那手机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总之很重要的东西。”制片人不耐烦地道,“赶紧的。” 苏哲在摊子上逛了圈,注意到几乎每一个鬼都有手机,经常有人打开后弹出“恶鬼仙人跳”的画面,只不过他们都有关闭按键。他装模作样地掏出自己不能用的手机,凑到一只鬼面前自言自语道:“唉这破手机又坏了,兄弟,你看看这个怎么关不掉啊?” 那是个穿着T恤牛仔裤的青年,看起来挺和气的,除了脖子只剩一点儿皮连在躯体上外还能算个帅哥呢。 帅哥果然很亲切,一甩肩膀,脑袋从左歪变成右歪,凑过来瞄了眼:“咦,你这个怎么没有关闭按钮?” “我哪知道啊。”苏哲愁眉苦脸地道,“从昨天就这样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些做广告的越来越离谱。”青年义愤填膺地道,“地府运营商不仅不整治反而跟着加进去,现在连打开手机都有开屏广告了!” 苏哲震惊地道:“也是这种仙人跳吗?” “比这个恶劣多了,直接啪上来给你一张阎王的黑脸,或者牛头马面,还会宣传某一殿待遇好、福利高,什么什么抢鬼的屁话,等你真去了,007做到投胎。” 苏哲:“……” 怎么觉得死了比活着还惨? 苏哲就这么逛逛这里,逛逛那里,时不时和鬼聊两句,倒也大开眼界,他正玩得有点忘乎所以了,冷不防向北的声音钻入耳中:“我……你居然真搞起来了?” 苏哲定晴看去,向北站在公路过来的岔路口,一脸震惊的神色。他快步跑过去,低声道:“你别乱说话。” “怎么可能。”向北嘀咕了句,“我是真挺意外的。” 苏哲不解地道:“有这么意外吗?” 向北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令苏哲胆战心惊地话:“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鬼能不能分辨活人和死人呢?” 苏哲:“……” 我操! ☆、第 86 章 苏哲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主要还是考虑不周,他只担心演员会不会怕鬼、会不会逃跑之类的,压根没考虑过鬼对人的观感。徐道长说过,越厉害的鬼越不理智,眼下这些鬼都很正常,除了外表之外与活人无异,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鬼好像也不怎么怕人吧?”苏哲心虚地道。 “你又不是鬼。”向北眼神怪异地道,“我不是说鬼会怕人,我的意思是……鬼市鬼市,全是人摆摊那能叫鬼市吗?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苏哲扭头看了看不远处一片繁忙的市集,道:“我们已经卖出不少货了,对了,你看下这个是不是钱。” 向北低头看了会儿,拿起一枚钱道:“阎王钱。” “啊?”苏哲完全没明白,但是也放下心来,“不是纸钱就好。”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个钱是阎王殿工作人员内部使用的。”向北郑重地道,“你看,我这句话说出来一点问题也没有。” 也就意味着这句话是事实。 苏哲心里补了句,疑惑地道:“然后呢?” “你想一想,收到的有可能全部是这种钱吗?”向北问。 苏哲不说话了,显然,出现这种情况的前提是来访的全部是阎王殿工作人员。 “那是不是说我成功了?”苏哲抱着一丝侥幸问道。 向北沉默了几秒,突然道:“我立的赌约言灵是今晚会一切顺利吧?那一刻你在想什么?” 苏哲皱着眉头回忆了下,道:“我在想,今晚如果阎王都市王黄亲自来最好了……”他越说越低声,因为,思前想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重点,解决仙人跳似乎不需要阎王爷亲自来啊,只需要随便一个阎王殿的人,问一问退货地点是什么不就行了?说白了,鬼妹子出现的那一刻他们就可以解决问题了,根本不需要后面的一系列行为。 俩人面面相觑了片刻。 “不会真来吧?”苏哲问。 “你亲到我了吗?”向北反问,“我吐血了吗?” 苏哲没吱声,疯狂思考着该怎么处理后续时,一声洪亮的钟声猛然从地平线远端响起,天空亮了起来,仔细一看,更像是一片荧光灯云飘了过来,细小白色的雪花飘着,飘到近前了才能看清其实是纸钱。与主路连接的岔路口消失了,隐隐能看见车马破开黑暗而来,车上坐着一位面目年轻的男子,长须、方脸,头戴冠冕。 车马逐渐驶近,苏哲发觉双腿如同生了根般站在原地,无法动弹,耳边飘来了鬼妹子的声音:“你这人真的挺有趣,我就和主任说了说,他果然感兴趣,一个摆鬼市的活人耶!你想干什么,我们大家都想知道,所以,我就禀告了阎君。” 苏哲慢慢转过头,看见一大堆鬼市“顾客”都站在身后笑意盈盈地看过来,就算没有稀奇古怪的凄惨外表,被这么一大群有眼睛的生物盯着,多大胆的人都要怂一下。 “你早认出来了?”苏哲问。 “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嘛!”鬼妹子笑嘻嘻地道,“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你这人真有意思,居然还搞了一些像模像样的货,我跟你说,我给你的钱不是假的哦!真的阎王钱哦!你可不能说我欺负人!” 车马隆隆作响声到苏哲身边就停了,他转过头,正好对上站在车马边一位牛头兄弟的视线。牛头兄弟身高接近二米,他不得不抬头看过去,彼此静静地“深情”对视片刻,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车下何人?” “报上名来!”牛头兄拉长了腔调,摆足了架势,“十殿阎君之八殿都市王黄问话!” 苏哲脑中的第一反应是:生死薄是不是真的被猴子改了? 没办法,作为一个中华人只要遇上了阎罗王都会想要问这个问题,不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个问题十分不合时宜,很有可能阎罗王已经被问了无数遍,有了心理阴影,谁问谁死。 “苏……苏哲。”苏哲干巴巴地道,“我叫苏哲。” “哦?”车上的声音很快回应了,“你即摆下这鬼市,又以廉价卖与众鬼如此美物,是何居心?” 苏哲此时已经差不多冷静了下来,想了想,道:“当然是有求于您。” 片刻后,那声音道:“嗯,还算老实。不过,这等小恩小惠可讨不了大好处。” “我本来想求的就是小事啊。”苏哲越说越流畅了,胆子也壮了起来,“而且,这件事说起来还和你们阎罗殿有关呢!” “是吗?”这位都市王黄似乎有点好奇了,“是何事,你倒是说说看,若是真如你所说小事,我允你点好处也无妨。” 啊啊啊啊,成了!居然给我办成了! 苏哲内心狂喜,偷眼看了下身边,发现向北也眨了眨一只眼睛,一付高兴的表情。不远处制片人狂比大拇指,而赵灵水正在指挥摄像师找角度,试图多拍一些素材,全然不管最后能不能用。 苏哲深吸口气,拿出不能用的手机打开,举起来面对马车,道:“就是这个……” 旁白框恰在此时落了下来,正好糊在牛头兄的脸上:有的人啊,就是学不会读空气,白白放弃了大好机会,对普通人来说,大人物的“小好处”可不“小”。 苏哲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手机已经发出了销魂的“嗯”,语尾还带拐弯的,接着就是一片激烈的“战况”,除了风儿喧嚣全场安静极了,就连众鬼都闭上了嘴。 “嗯啊~嗯嗯~” 苏哲哆嗦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收回手机试图关机,奈何这是不可能的,他把音量拼命关小了,再抬起头发现全场死寂,大家似乎都化作了雕塑。他往旁边看了看,发现向北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就是忙傻了!钻牛角尖了!啊啊啊啊啊! “你要问的就是这事?”都市王黄的声音很平静。 此时已经没有退路了。 苏哲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对,这个画面传染到了我们许多人的手机和电脑上,连关机都不行,完全没法用了,而且退货地址写的是第八殿。” “你想求就是这事?”都市王黄又问道。 苏哲憋了半天,小声道:“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死寂。 “噗——” 不知谁忍不住笑了起来,很快,笑声如同传染般扩散开来,最终变成了轰堂大笑。 苏哲想挖个油田钻进去。 ☆、第 87 章 都市王黄看起来脾气不错,至少面对苏哲时一直好声好气的,哪怕最后是这么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只是调侃了一句,并没有勃然大怒之类的举动。 话已经说出口了,改是不可能改的。 苏哲哀声叹气地看着牛头兄弟把手机递了上去,心里懊悔了一万遍,旁白框在此刻狂喜乱舞,到处出现,每一幅都在强调他刚才有多蠢,不过,倒是让他发现了一点奇妙的事。 “这是何物?”都市王黄突然问。 苏哲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牛头兄弟重复了句:“阎君在问你呢。” “嗯?手机啊。”苏哲道。 “不是,我不是指手机,这个。”一只戴着硕大玉戒指的手从上方伸了下来,正正好点在一处旁白框上方,“这个。” 苏哲心里一跳,抬头看去,昏暗模糊的照明里阎君的面容并没有那么清晰,但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心惊肉跳的。 “我不知道。”这是实话,苏哲一直没能找出旁白框出现的原因,“不过,给了我一些小小的帮助。” “是吗?”都市王黄应了句,并没有再追问,“你所述之事我已知晓,你待如何解决?” “我想找出做这件事的人。”既然已经丢失了先前的机会,这次苏哲可不会满足于只是让这些手机电脑恢复功能,“这也太给人……不是,给鬼丢脸了吧?就算是敲诈,向活人敲诈死人用的钱吗?我们就算想寄钱都没有地方寄啊!” 窃笑声从旁边传来,苏哲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发觉不少鬼魂已经散了开去,重新逛起了集市,还有演员与工作人员好奇地凑了过来看稀奇,此时谁也没留意演戏了,毕竟阎王爷这种“稀罕物”可不是随便能碰上的。 “确实。”都市王黄感叹了一句,把手机扔向另一边的马面兄弟,“你去找一下。” 马面握着手机一声长啸,一转身,如同一缕轻烟般消融至空气中不见了,苏哲正琢磨着要等多久时,冷不防他又回来了,一只拎着一个地中海秃头胖子鬼,手里正捧着一碗泡面样的东西,嘴里还咬着一根断掉的面条,只不过这面条无论从颜色还是形状看起来都十分诡异…… “阎、阎君!”地中海大惊失色,面条从嘴里喷了出来,咧出一脸谄媚的笑容,“你老最近可好?” “哼!”阎君哼了一声,“人来了,你说吧。” 这些天的憋屈、准备与不如意,苏哲可算是找到发泄口了,走过去一把上下打量了片刻地中海,冷笑着道:“你是不是程序员?” “是啊。”地中海不明所以地道,“现在是程序鬼了。” “好,很好。”苏哲呵呵笑了两声,转身对旁边的制片人、剧务与演员道,“这个人就是制作了那个仙人跳页面的人。” 一群人迅速靠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程序鬼,再怎么迟钝他也察觉出不对了,干笑着道:“各位大哥,有话好好说。” “说你个头!”剧务首先跳了出来,一把揪住程序鬼的领口咆哮,“你还要不要脸?要不要,啊!你都变成鬼了还在写程序!还写一个向活人敲诈死人钱的仙人跳页面!你是不是弱智啊?!你是不是傻啊!你他妈写一个殓文,哪个活人能看懂啊?!啊啊啊啊啊!” 作为罪魁祸首,剧务这些天过得可糟糕了,不仅每个人都对他阴阳怪气的,制片人更是看见他就冷笑,他也委屈啊,明明他也是受害人,为什么现在搞得他好像是凶手一样? 剧务是个壮年男性,俗话说的火力壮,正好又处于暴怒状态,这一抓之下居然把程序鬼抓得满身冒烟,凄厉地大叫了起来:“别碰我!别碰我!我错了!再也不改了!啊啊啊啊,饶命啊!” 活人们哪见过这个架势,剧务也吓了一跳,瞬间松了手,程序鬼屁滚尿流地跑到都市王黄的座驾旁边,可怜巴巴地道:“阎君,我如果有做错的地方您直接责罚就是了,为什么要让这些活人来折磨我呢?” “你还好意思说!”不说还好,一说剧务又恼火了起来,“你就没想过给我们带来多少麻烦吗?” “到底什么事嘛?!”程序鬼哭叫道。 苏哲此时才站出来把手机递过去,一看见页面程序鬼就懂了,大叫起来:“为什么我的广告页面会出现在活人的手机上啊!” “我也想问呢。”苏哲没好气地道,“这不是你弄的吗?” “我发活人手机上干吗啊?又没什么用!”程序鬼委屈地道,“再说了,阴阳有别啊,我想把这个广告发到活人手机上都不容易,我图什么啊这么干!” 苏哲皱起眉头:“那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地中海道。 俩人面面相觑了片刻,都市王黄倒是发话了:“你这广告是给谁家做的?” “一家金融公司。”地中海接触到苏哲的眼神,补充道,“阴间的金融公司。” “他们主营啥?”向北凑过来问。 “外汇……啊!”地中海瞪大了眼睛。 “美元在阴间也能流通?”苏哲好奇地道。 “不是,这个外汇是阴阳两界的钱,因为有巨大的差价嘛。”地中海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明白了过来。 “好公司啊,呵。”都市王黄冷笑一声,“苏哲,之后你可放心,我自会处理,眼下,便先把这些手机电脑都清洁一番。” 地中海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阎王爷,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我……不知道该怎么在阳间手机上处理这种问题,机制不一样。” “阴间用什么语言?”作为一个前程序员,向北兴致勃勃地问。 “我们用阴间#%@……还有#@¥¥%,相应于阳间的C语言,如果你喜欢J,那对应的就是#%%……”一讲到本专业,地中海立刻变得眉飞色舞,和向北一问一答的,很快就把旁人忘在一边了。 都市王黄和牛头马面说了些,苏哲琢磨着该怎么压榨更多的好处,众鬼还在逛着集市,疯狂购物,一切都陷入繁忙而有条不紊中时,突然,一缕亮光从地平线远端出现。 正当苏哲以为是又有什么大人物到来时,响亮的洪钟声再度响起,阎王爷的车马喷了口气,扬起了蹄子。 “白昼已至,今夜便到此为止。”都市王黄郑重地道,“苏哲之事我自当追查到底,而你……”他低下了头,“你们俩可要好自为之,因果之子若是相处不谐,那可是不妙。” 又一次听到因果之子这个词,苏哲刚想问个清楚,周围的一切猛然变得极慢,他只感觉似乎过去一瞬间,但是回过神来周围只剩下活人了,鬼魂也好阎王也罢,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地平线上,一轮红日已然跃至空中。 天亮了。 ☆、第 88 章 苏哲感觉昨晚像做了一场梦般,人都回来了,坐在黄家村的厨房屋里过了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有那么长时间吗?”苏哲问坐在对面择菜的向北,“我怎么感觉才过一两个小时?” “太阳都升起来了。”向北头也不抬地道,“你觉得呢?” “我感觉不太真实。”苏哲喃喃自语道, “多感觉感觉呢?”向北漫不经心地道。 苏哲眯起眼睛观察了片刻,向北一脸的神清气爽,没有任何疲惫或者困乏的模样,相比之下,他现在不仅浑身熬夜过后的冷,还腹中空空、嘴里发苦,哪里哪里都不舒服。 “你不觉得难受吗?”苏哲忍不住问。 “嗯?”向北抬起头来,嘴角向上扬起,一付开心喜乐的模样,“你在说什么呢?我为什么要难受?” “因为我们熬了一夜啊!”苏哲道,他现在深切觉得是不是落入什么幻境或者做梦之类的境地,昨晚的不真实与时间流速过快令他产生了极为严重的做梦感,“你没觉得身体不舒服吗?” “难道不是因为我身体健康所以没事吗?”向北依旧笑嘻嘻的。 苏哲鼻翼抽了抽,手有点儿痒,虽说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有这种冲动了,但是殴打向北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过。 旁白框很是体贴地跳了出来:认识到苏哲也会失手,向北不由得觉得开心,这并不是出于幸灾乐祸,而是他意识到苏哲是个可以亲近的普通人,并不是撬不开嘴的生蚝。 苏哲越看越觉得不对,道:“怎么在你看来我很不好亲近吗?” 向北停下了撕叶的手,抬起头来眉头紧皱,一脸的疑惑。 “是不是在想我怎么猜中你想法的?”苏哲道。 向北精神一振,放下了菜,道:“你是不是要对我说出内心的秘密了?” “还不到时候。”苏哲说完沉默了下,道,“还有个原因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你应该相信我总有一天会告诉你的诚意了吧?所以,你觉得我不好亲近吗?” 向北挑了挑眉毛,低头掏出那部唯一能用的手机打起了字:我觉得你是个正确的人,不是说你不会出错,而是你总能够选择正确的方向做正确的事,昨晚,我发现你也有犯傻的时候,挺可爱。 旁白框毫不犹豫地打了向北的脸:向北祈祷苏哲多犯点错,这样就有机会乘虚而入了。 苏哲看了看旁白框,又看了看向北充满“爱意”的脸,沉默片刻后道:“其实你就是想说我昨晚犯了一个傻到地心的错误吧?” 向北抬起头,俩人深情凝视了片刻,向北的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轻轻地道:“嗯。” 黄老一踏进院子,就发觉一点“寒芒”向着面门疾驰而来,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定晴一看居然是把葱。他看向院子里,苏哲正把一颗至少五斤重的大白菜当炸弹扔了出去,向北头也不回地跑进屋子顺便还带上了门,成功挡住了白菜炸弹。 “你知道冬天的蔬菜多贵吗?!”黄老怒吼一声,“就知道浪费!” 苏哲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道:“没事,还省了切菜,碎的照样吃。”他看了看门板,“而且也没有碎得太厉害。” 黄老叹了口气,道:“外面有人找你。” 苏哲走出去就见到了制片人焦急的脸,不由得想逃跑,昨晚算是成功了,但是所有人的手机依然不能用,还是停留在恶鬼仙人跳的画面上,完全没有任何好转。他也没办法啊,他也不知道啊,这时候催他,他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说?”制片人一脸期盼地道。 “呃,我也不知道啊。”苏哲无奈地道,“昨晚发生的事你也看到了。” “所以呢?” 苏哲硬着头皮道:“基本上就是阎王爷版本的回去等通知。” 制片人:“……” 活人敢去催阎王爷吗? 当然不敢的,而且就算想催也没有方式催,难不成还死一死去见阎王爷吗? 制片人黑着一张脸走了,提都没提报酬的事,一转身,导演助理又来了,苏哲大着胆子去见赵灵水,幸好,昨晚拍到了不少很有用的片段,赵灵水从回到黄家村起就一直在剪片,此时撑着一张满是血丝的眼睛神情兴奋地道:“有件事想问下你啊,阎王爷和牛头马面能和我们签一个协议吗?就是你也懂的,毕竟出镜了。” 苏哲还没出熬夜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大惊失色地道:“拍到了?”他以为昨晚那亮度,再加上传闻中鬼的特殊属性,八成拍出来不是一团糊就是根本拍不到鬼呢。 “拍到了啊。”赵灵水喜形于色地道,“还挺清晰的呢,鬼珠照明挺特别啊,又柔和亮度又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买几颗?” 苏哲一时间有些无语,只能说“有了梦想”的人就是不一样,为了梦想什么都敢做,他只能委婉地提醒:“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得再遇上阎王爷才好问。” 赵灵水点了点头:“哦,那你什么时候再见阎王爷?还有那个妹子,我忘了她叫什么了,也有不少镜头,最好也能签一个合同。” 苏哲打着哈哈溜了,一天下来,所有昨晚参加的人似乎都处于兴奋状态,议论纷纷,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出来昨晚并不是演戏了,阎王爷那些车马纸钱,谁也不会想到道具上去,特效更不用说了。幸好,除了一些傻大胆之外,还没有人说想要再见一面什么的,至于手机——谁还提手机啊,都忘了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 唯一挂念的恐怕就是苏哲了,一整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整个人都萎了,当向北发现他连晚饭都吃两口不动时,还甚是怀疑地尝了几口饭菜,以为自己做菜水平下降了。 苏哲就怀着这样那样的疑虑入睡了,忙了一天,心力憔悴之下倒也入睡得极快,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失去意识了,然而,没多久他就被一阵疲惫闹醒了,他艰难地坐起来,瞪着床边的牛头兄弟许久许久说不出话来。 “我现在是魂魄吗?”苏哲低头看了看,床上还躺着一个“他”呢。 “挺聪明啊,兄弟!”牛头兄弟爽朗地道。 “不是,我现在都是魂魄了,为什么还这么累这么困呢?”苏哲痛苦地道,“魂魄不是应该没有这方面的感觉了吗?” “但你是生魂啊,又不是死了。”牛头兄弟道,“要不你想体验一下死了的魂魄?” 苏哲沉默了下,:“……不,算了。那什么,您来有什么事啊?” “是这样的,阎君查了一下,您这事呢基本上清楚了,就是咱殿下有个小鬼想赚点外块,就写这种植入广告发给手机的运营商,这个运营商和人间的一位出马有合作,出马发现了这个广告觉得是个很好赚钱的方式,一人一鬼合作就做了一个阳间版本,出马就这么把广告传播了出去。那个小鬼已被押入地狱受刑,但是阳间的事就不好干涉了,不过我们已经确定了出马的身份,你只要找着她就可以解决此事了。来,这是照片。” 牛头兄弟递过来的照片是那种老式拍立得,上面有两个正举着啤酒杯笑得开心极了,其中一个是向北,另一个就是曾经在凶宅见过的妖艳出马了。 苏哲看着照片,心情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第 89 章 苏哲醒过来时觉得糟透了,仿佛完全没睡着般,浑身上下哪里都酸痛,他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想起昨晚的事时就是一激零,赶紧低头,那张拍立得果然就在枕头边上。他拿起来,越看越是生气,怒气条积攒得差不多要爆炸时他一跃而起,对着邻床躺着的人就是一个肘击! 胳膊肘下面软软的什么也没有,向北这个早起的习惯还真是不错。 苏哲捶着床又积攒了一会儿怒气,准备等会儿把向北来个大卸八块,冷不丁一幅旁白框在床面上形成了:向北正开心地做着早餐,苏哲对于他的态度越来越亲近了,这令他很高兴,并非成就感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当苏哲说完了秘密,他将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苏哲盯着“最亲近”三个字过了许久,叹了口气,放弃让向北横尸街头的想法。他把拍立得揣在兜里出了门,果然在厨房找到了向北,这货吹着口哨正在做刀削面,一刀一刀下去削得麻利极了。 听见脚步声,向北抬起头来笑眯眯地道:“早啊。” 苏哲盯着那张英俊脸蛋许久,内心里无力感简直快爆棚了,他走过去把拍立得往向北眼睛下一放,向北的动作立马停了,几秒后他利落地放下面团和刀,挤出一个笑脸道:“让我解释一下好吗?” 苏哲双手抱胸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这个女的合作过一个案子,彼此知道姓名,她不喜欢我。”说完这句,向北的脸色瞬间白得可怕,他清了清嗓子,强作镇定地道,“我也不喜欢她,我保证和她之间绝对没有握手之外的身体接触!如果你还不满意的话,我可以……” “你等一下。”苏哲阻止了向北使用言灵修改妖艳出马想法的举动,“你是在向我解释你和这个女人的关系吗?” 向北有些茫然地道:“不然呢?” 苏哲低头看了看照片,确实,上面除了俩人合影外也没有什么标志性的提示,他说道:“我不是指这个,昨晚,牛头兄在梦里来见我了,给了我这张照片。”他把事情大略解释了下,道,“要消除那个广告就得找到这个女的。” 向北认真地听完,道:“所以,你相信我和这个女的没关系了,是吗?” 苏哲歪着脑袋,片刻后才慢吞吞地挤出来一句:“其实我不太相信。” “我真的和她没有任何暧昧关系!” 这句话一出口,向北直接一口血喷在了锅里,还是死撑着想要开口说话,苏哲看不下去了,赶紧把他拽到椅子上坐下:“够了你,我真的不在乎你和这女的是不是有过一段!” “我真的和她没……”向北话没说完,苏哲直接一巴掌过去把他的嘴捂住了,他嗯嗯了两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纠结我相不相信你和她的关系?”苏哲不解地道。 向北拽下苏哲的手,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房间里静悄悄的,向北没有任何吐血或者不舒服的表现。 苏哲都有些惊讶了,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不是……你等一下,你不喜欢男人吧?” 向北沉默了会儿,道:“你了解我,不是吗?这世上有多少人能这么了解另一个人呢?” 这话一说出来,苏哲顿时心虚得不行,他了解向北是因为旁白框,他只得硬着头皮道:“你搞错了,其实我并不了解你,我之所以说出你的想法是因为……某种理由,总之,绝对不是我和你的性格合适,啊,总之你先不要急着下定论,我是说这件事。你先把这个仙人跳的事解决了。” 向北叹了口气,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拿起手机开始发消息。 这本该是件好事,苏哲站在一边却完全没有这个心思,他的脑海中全部是“向北喜欢我”这句话,跟洗脑似的,半天都脱不出来。 按理说这该是好事啊,无论如何,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是真理,原来的林安不也是么,更何况向北的条件放在这儿,他甚至明白向北的父母都会非常赞同这段恋情,然而,此刻的他倒是胆怯了,并不是他不喜欢对方,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可能把持得住这段关系才会如此退缩。 苏哲可以想像和向北同居的日子,必然是舒心又快乐的,但是他却无法想像和向北以情侣自居,更无法想像向北能够安安分分地与他共渡接下来的岁月。 男女都未必能够白头偕老,更别说男男了。 苏哲胡思乱想的时候,向北已经发完信息,把手机递了过来:“你自己看吧。” 手机上,出马回复了一大段语音,转化成了文字:哈哈哈,这事是我不好,本来是去吓唬那些有钱人的,我给你发个程序,接收了你再群发给中毒的手机就行了,自动执行的。你欠我一次人情哦,亲爱的! 苏哲看见“亲爱的”三个字眉毛一抽,心里莫名有些不爽,虽然他深知自个儿就没有不爽的立场,不过情绪这种东西就很难控制。 “我可没有隐瞒。”向北有些委屈地嘟囔道,“这是她单方面的说法,不关我事。” 苏哲把手机递回去,道:“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赶紧发程序。” 向北叹了口气,一边接过手机一边问:“你到底为什么不接受我?” “你这么海王,我哪敢接受。”苏哲随口道。 “那如果我以后不海王了呢?”向北认真地道。 苏哲迟疑了下,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向北立刻道:“谁和你说我这是本性的?” 苏哲张了张嘴,没敢搭话,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当天下午,所有人的手机终于恢复了,制片人捧着没了电的手机热泪盈眶,甚至还跑过来给了苏哲一个热烈的拥抱。赵灵水得知阎王爷暂时没有回复后有些失望,不过他已经做好了两个版本的准备,随时可以改换。 “我以为赵导你会直接发呢。”苏哲打趣道。 赵灵水耸了耸肩膀:“再怎么大胆,阎王爷也要尊重一下吧?” 到底是活人啊,也有怕的,苏哲这么想。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终于可以离开黄家村了,苏哲却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甚至连剧务和制片人分别送来的十万都不能令他开心,向北说的话更令他心里纠结。 “过年我打算回家,你跟我一起去吗?” ☆、第 90 章 苏哲看着向北,向北难得没有调笑,以一种堪称正经的表情盯着他,彼此对视了足有一分钟,来来往往的黄家村民以及剧组工作人员都拿一种微妙的眼神盯着他们。 “干吗叫我去?”苏哲知道躲不过去,无奈地道。 “你想去吗?”向北不答反问。 苏哲有些纠结。 “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啊?”苏哲抚着额头感叹道,“我过年也是要回家的啊。” “真的吗?”向北举起手机,“林安怎么说你好多年过年没回家了?” 苏哲嘴角抽了抽,道:“你居然还和林安有联系啊?” “我问了,他回答了,就这么简单呗。”向北淡定地道,“你不会吃醋吧?” “我吃……”苏哲气不打一处来,“没有的事,我都忘了林安是谁了!” 向北点了点头:“总之,你跟我回家过年吗?” 话说到这份上,向北的想法基本上已经表露清楚了,倒是苏哲陷入了自我怀疑中,关系的定位先放在一边,他不明白的是:我为什么没干脆俐落地拒绝呢? 按理说,拒绝向北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如说拒绝才是正常的,他也确实想拒绝的,但是,为什么拒绝不了呢!?不会这货说了什么言灵吧? 旁白框这次总算是发挥了一点正面作用:向北很紧张,他还是第一次尝试完全不依靠言灵去接近一个人。 苏哲对于这个发现有些意外,同时也很头疼,明显这是向北勇敢踏出的新一步,如果就此失败,可能这货又会缩回原本那个样子——虽说变回去也和他没关系,但是莫名就是有种应该负点责任的愧疚感。 迟疑再三后,苏哲还是艰难地道:“呃……你家在哪?” 听见这回答后,向北显露了前所未有灿烂的笑容。 向北有一个哥哥,不是双胞胎,说是当时生下来后医生判定有残疾,所以特别允许生了二胎,但是成长过程中又慢慢痊愈了,还活得特别通透快乐,与向北的个性完全不同。 父母健在,叔伯俱全,咋一看是个很完整普通的家庭,但是妈妈钻研天算,爸爸擅长阵法,哥哥喜欢玩蛊,这种家庭氛围就一点也不普通了。 “你哥玩蛊?”苏哲不解地道,“这不是苗女才喜欢的吗?” “他喜欢我有什么办法?”向北淡定地说完就笑眯眯地对身边的妹子道,“小心点哟,挺重的。” 解决了仙人跳,苏哲也就没必要继续呆在剧组做武指了,赵灵水表示原武指已经快要回来了,他想继续干下去没问题,但是一切都要听从原武指的意愿。放在以前这种活他是不会放过的,现在嘛,以收入来说还不如找找灵异方面的生意呢,毕竟来钱快,几天就十来万,就是心情上比较受折磨……人堕落真是太容易了。 此时,苏哲和向北带着行李准备离组,同时一起走的还有一些群演,向北就在指挥其中几个妹子拎行李。他的行李又多又大,有的妹子个子矮,行李箱都拎不离地面,即使如此也死活不肯把行李让给同行的其他妹子。 苏哲忍不住感叹道:“你这海王的功力还是丝毫没减啊。” 向北歪了歪脑袋,道:“你不喜欢吗?” 旁白框瞬间贴住了向北的脸:吃醋了吗?吃醋吗?是吃醋吧?真的吃醋了吗?好开心啊! 苏哲沉默了片刻,道:“你开心就好。” 向北有些失望地嗷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指挥妹子们把行李搬上车,最后离开时,妹子们恋恋不舍的模样仿佛送丈夫上战场般,眼含泪光地挥舞着手机,嘴里不停讲着“要联络我哦”之类的话,最令人别扭的是,正常是一男一女深情相望,向北是一男对一群女深情相望,惹来了不少路人侧目。 最终还是苏哲受不了了,一把拉住向北上了车。 回到那小小的家中,苏哲才算是放松了下来,洗澡、吃饭、睡觉,醒过来的第二天,虽然满地行李,家具也乱七八糟,但是精神已经完全恢复了。这间曾经闹书虫的宅子令他感到满足,租金更是令他能大笑三天,这种兴奋劲头在见到向北后消失了。 “我定好机票了,年二十八的。”向北也很高兴,“我家在B市,有地暖哦。” 苏哲勉强地笑了笑,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向北眨了眨眼,道:“你不想去吗?” “不是,我都答应你了。”苏哲抓了抓头发,“就是觉得有点紧张。” 向北一脸的迷惑:“为什么要紧张?”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回去?”苏哲反问道。 “因为我不想一个人回去啊。”向北一付理所当然的语气。 苏哲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想了下,道:“那你为什么又要回去啊?你不是说不想回去的吗?”似乎有句很严重的话来着,不过他想不起来了。 “不是你叫我回去的吗?”向北立刻回道,“我这么听话不好吗?” 苏哲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瞪了向北一眼,问:“今天早上吃什么?” “肉夹馍。”向北道,“想放辣椒吗?我这个辣椒你也可以尝试一下哦。” 外表呈现出一丝一丝螺旋状扭曲,酥脆轻薄,面团有着烧烤香,内里夹着肥瘦相间、汁水四溢的五花碎肉,其中还混杂着鲜香的微辣味与炙烤的油香菇,一口下去口腔里充斥着交汇纷杂的味道,即使是苏哲也不得不赞一句绝色。 “哪来的面饼?”苏哲奇怪地道。 “做的。”向北指了指门口一堆快递盒子,“回来的时候我顺便拿了快递,我买的土式烤炉到了。” 苏哲看了看溢到厨房门口来的各种厨房工具,突然觉得口中的肉夹馍也没那么香了。 没了事,有了钱,向北开始轰轰烈烈地改造工作,厨房与客厅的隔断打通,把该扔的家具全扔了,改造成一个大的开放式厨房加餐厅,包括容量惊人的餐边柜以及各种各样的厨房工具,再加上恰当点缀的绿植与摆设。 某一天,苏哲起床后出了卧室,恍惚间以为来了哪家高级私厨,他对着阳台上做瑜珈的向北摇了摇头,洗漱时发现多了一个体重称,没多想就站了上去,愕然发现自个儿居然胖了五斤。 我……操! ☆、第 91 章 因为清晨体重称上可怕的数字,苏哲不仅早上加大了晨跑圈数,中午更是不肯吃任何油水重的东西,只挑挑捡捡些素菜。向北的眼睛盯着他的筷子转来转去,皱着眉头道:“不好吃吗?” “好吃。”苏哲随口应道。 蕃茄炒蛋、豆豉粉蒸肉、白灼生菜,再加个排骨海带汤,一般他俩吃饭必须要有两荤两素,偶尔还会有瓶啤酒,还得有一个硬菜。今天这顿,蕃茄没了、生菜和海带所剩无已,肉类倒是还保留了不少。 向北疑惑地道:“好吃你为什么不吃?不舒服吗?” “没有,我胖了。”苏哲道,“要保持身材,不然上镜太难看。”没有哪个男演员是胖胖的,就算演员胖武替也不能胖,毕竟还会穿防具之类的。 “你不是不准备再做武替了嘛。”向北一付理所当然的语气,“不用保持身材了吧?” “那也不能胖下去啊,男人一胖就油腻。”苏哲嘀咕道。 一幅旁白框在盘子里生成:向北很不开心。 苏哲抬起头来,看见向北冷着脸,慢慢地把那盘粉蒸肉特意拿起来放在他面前,道:“多吃点。” 这句话一说出来,苏哲的筷子立刻不受控制地向粉蒸肉伸了过去,他本来就没吃饱,这下子自身意愿与言灵相叠加,那一碗粉蒸肉不一会儿就空出来大半。 “吃不下了!真的吃不下了!”苏哲恼怒地道,“我有胃病不能撑。” “别吃了。”向北苍白着脸吐出一句。 苏哲一停筷子没好气地道:“你干吗啊!” “你还要保持身材给谁看啊?”向北一付理直气壮的态度,“你不是有我了吗?你看我不行吗?为什么还要招引其他人呢?” 苏哲被这番话震住了,沉默片刻后突然道:“你等一下啊,你的意思是,你可以随便招蜂引蝶,我就要吃成一个胖子?” 向北哼了一声:“我可没说,我只是说你有我了还在乎身材干什么呢?” 妈的,你为什么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啊! 苏哲眨巴眨巴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道:“你不觉得不公平吗?” “哪有?”向北反问。 “不是。”苏哲急了,“我们退一万步讲,你真的和我好了,我们是一对了,你能忍受你的另一半是个油腻的胖子?” “胖子有哪里不好?”向北道。 “健康就不好吧!”苏哲怒。 “不要那么胖不就行了么?”向北道,“瘦的时候会看起来比较帅啊,不是吗?!” 苏哲揉了揉眉心,郑重地道:“我问你啊,你真的觉得你的另一半又丑又胖比较好?” “是比较好啊。”向北甚至语气里有一丝委屈,“这样我担心的机率比较小。” “你就可以在外面胡乱撩人?” “我可不喜欢出轨。”向北斩钉截铁地道,“不信你问我哥,至今为止我从来没劈腿过。” 苏哲:“……” 想像了一下向北这样的绝世帅哥挽着一个胖丑油腻中年男人,笑语嫣嫣的亲昵画面,苏哲只觉得眼睛辣得不行。 “不行,反正我是坚决不会胖的。”不等向北说话,苏哲抢先道,“你再敢用言灵试试!” 向北撇了撇嘴,低下头没再纠缠,不过晚餐做了比中餐更为丰富的菜色,而且全是苏哲爱吃的。 苏哲站在桌边僵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老老实实按正常数量吃完了,之后,去附近的健身房办了张卡,开始每天长达三小时的健身,发誓吃多少就要长多少肌肉,看着向北咋舌不已。 “男同是不是特别喜欢肌肉啊?”闲着无聊,看苏哲做力量训练向北这么问,“有那么喜欢吗?” “喜欢啊。”苏哲一边挥汗如雨一般答道,“好看啊。” “我觉得一般吧。”向北托着腮一付无聊的表情,“回家时你可要别练得太壮啊,不觉得那样不好看吗?” 旁边传来了窃笑声,有个穿着紧身T恤的寸头大肌霸道:“他都说他喜欢了,你还问。” 向北是背对着这位的,闻言扭头看了看,就这一眼,肌肉男的脸色顿时变了,眼里有了星星,瞳孔都放大了,苏哲不由得暗中感叹又是一位鱼儿。 “你也喜欢肌肉啊?”向北似乎很随意地道。 “呃……也不是特别喜欢吧。”肌肉男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也就一般练练,你不喜欢啊?” “倒也不是。”向北扭头对苏哲绽放了一个甜度十足的笑容,“如果是这位的肌肉我也就勉强接受了,如果是别人就算了。” 肌肉男的脸色黯淡了下,看向苏哲时带上了几分凶狠,刚做完一组力量的苏哲只觉得冤枉得很,什么也没干锅就从天上来,刚准备抬腿走人时,浴室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一群裸男和半裸男慌慌张张地从浴室跑出来,有人只拿了个毛巾遮住重点部位,动作滑稽得很。 “怎么回事?”苏哲对最近的人问。 “有个女的。”毛巾男尴尬地道,“非要进去。” 苏哲好奇地凑过去,一眼就看见一位穿着比基尼泳衣、留着短发的妹子正站在男浴室门口摆出经典的S动作,裸男也好半裸男也好,纷纷在远处观望,健身房的职员妹子正苦口婆心地劝说比基尼妹子离开。 “不,我不走!”比基尼妹子脸色涨得通红,眼中隐有泪光,却还是坚持摆着S姿态,“我不能走啊!不能走的!” “您有话好好说!”职员妹子扭曲地赔着笑,“别这样让别人笑话!” “我已经是个笑话了!”不说还好,一说比基尼妹子嚎啕大哭起来,“反正已经够丢脸了,不如丢脸到死好了!我不走!除非找到男朋友不然我不走!” “您男朋友在里面啊?”职员妹子小声道。 “哇……我不知道!”比基尼妹子抽泣着喊,“我不知道啊!” 苏哲觉得比基尼妹子似乎并不是经常穿这种衣服的人,比基尼太新了,看起来像是新衣服般,而她的体力似乎也不怎么样,这么个简单的动作,摆了这么一会儿已经开始手脚打颤,支撑不住了。 最终,一位汉子解除了这个尴尬的局面,他刚才没听见发生了什么事,优哉游哉地洗完澡出来一看,被门口的比基尼妹子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地把大浴巾盖在妹子身上,道:“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一群男人围着一个妹子看!” 不等众汉子喊冤,妹子已经一头扑进这位汉子怀里,死死抱着不撒手,高喊道:“是你!就是你了!你是我的男朋友!你就是!” 汉子一脸懵逼,环顾四周希望有人给自己一个解释。 妹子突然抬起头来,道:“你是单身吧?” “呃,我确实是。”汉子迟疑地道,“但是……” “那就是你了!”妹子热泪盈眶地道,“老公!” 汉子:??? 苏哲正看戏看得开心,向北的脑袋凑在他耳边道:“这个女人身上有法术的味道。” ☆、第 92 章 苏哲一听就来劲了,看妹子的眼神如同看小钱钱,他迅速结束了力量训练,草草换了衣服跟上妹子,到门口就见妹子拉扯着汉子的胳膊,当然,最终是拉不住了,汉子乘她不注意一个甩手跑了,没几秒就没了影子。 妹子站在路上一脸欲哭无泪,苏哲赶紧凑上去道:“小姐姐,你是不是碰上什么灵异事情了?” 妹子愣了下,抽噎着道:“你怎么知道?” 你这样子看了就不正常啊。 妹子只在比基尼外面穿了件大衣,腿还是光着的,苏哲说道:“要不留个联系方式怎么样?我也许能给你找到解决方法,外面太冷了。” 妹子犹豫再三,还是加了微信,苏哲和向北回去的路上断断续续就了解全部经过。 妹子今年二十八,疯狂地想结婚,倒不是家里人催,她就是喜欢有人陪,喜欢老公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为此她确实也付出了不少努力,遗憾的是,至今为止她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说起来有点尴尬,她不是没人追,但是在关系进展到从熟人晋升至至恋人这个阶段时总是会出问题,有暧昧的男生表示过她太急迫了,虽然体贴入微压力也非常大,和暧昧对象谈未来要生几个孩子可不是什么好话题。她也试着改变,不那么着急,只可惜随着年龄渐长她越来越焦虑,越来越无法忍受独身一人回到出租屋的生活。 【我只是想要个男朋友,又没有要大超,有那么难吗?】这句话妹子是带着哭腔在微信上喊出来的,前面的打字已经来不及表达,后面全是大段大段的语音,幸好有文字转换器。 苏哲坐在餐厅的阳台上,对着这句话笑得很开心。向北不知何时从后面凑过来,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道:“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苏哲把手机举起来对着向北展示了下:“妹子不容易。” “嗤,找个人陪不是很容易的事吗?”向北一目十行的扫完,表示了不屑。 “对你当然很容易,我要是长你这样的脸我也很容易。”苏哲鄙视地道,“有本事你换个普通人的脸去试试撩人。” 向北一挑眉,道:“你觉得我做不到?” 苏哲本来想一口答应,但是旁白框及时阻止了他:向北跃跃欲试想向苏哲证明自己的好。 “你试了再说。”苏哲改了口风,继续看妹子的短信。 焦虑的妹子试了各种方法,参加各种活动,一无所获,眼看着身边其他人都出双入对,她的情绪可谓是落入了低谷,所以,在发现所谓的“塔罗牌俱乐部”时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她的本意是多结交一些人,哪怕是同性也好,多少也能扩展交际圈,没想到这个俱乐部给了她惊喜。 【有个姻缘套餐,只要买了就可以找到另一半,会里的其他人都说特别有用,而且我有个朋友,试了后真的找到男朋友了。】妹子语气低沉地道,【我就买了,算过后的结果就是让我在今天那个时候去那里做那件事,太丢脸了,真的太丢脸了,但我太想要男朋友了!】 虽然有点儿幸灾乐祸,但是苏哲真的忍不住,笑倒在阳台的长椅上,他必须承认妹子完全是豁出去了,看起来对男朋友的渴望无比强烈。 【完全没有用啊!完全没用!】妹子哇哇哭着道,【那个男的根本就不理我,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 苏哲这时候才回复了第一条:【你确定这个套餐有用?】 【真的有用!】妹子斩钉截铁地回复,【不止一个人买了,这些人我都认识的,还有各种其他套餐,基本上有用的多。我也知道骗人的那些,但是我亲自考察过效果的,那些朋友也不是假的,还有我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去试呢,都是有效的!】 这就很诡异了。 苏哲想了会儿,回复道:【你把那个什么俱乐部推荐给我吧,我去试试看。】 成功要到俱乐部公众号后,苏哲转头发现屋里空空的,小声喊了句“向北”没有回应,他面对着花团锦簇的大客厅发了会儿呆,一时之间居然有些不适合这种孤独感。 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习惯了向北的存在? 苏哲自我反省了下,不料一直到晚上向北都没有回来,打了一下午游戏的他迟疑了许久才拨通了电话,那边接起来就挂了,他知道这是向北表示无事的信号也就放心了,没想到,向北的短信很快追了过来:【你来找我吧,我们今天在外面吃,我发现老徐这儿的素菜不错。】 【老徐?】 【徐道长。】 苏哲一下子想起来了,他的玉就是卖给法师道的秦道长和徐道长,之后还共同经历了书虫,他有些诧异地道:【你去找他们干什么?】 【你不是说我没有这张脸就不行吗?】 苏哲一下子明白过来,带着几分好奇心出门了,按照向北发的定位找过去,很快就发现了一处道观,这家道观在市中心,挤在一片摩天大楼中间,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他看着写了“法师道”三个大字的牌匾,只觉得有些好笑,进去后发现里面空间还挺大,而且人不少,有进香的、有在院子里闲逛的,不过大部分居然都在吃饭,装修也很中式,咋一看还以为是什么中餐厅呢。 一眼扫过去没发现向北,苏哲疑惑地拨了电话,很快,角落里响起了熟悉的音乐,他循声望去,发现一个面目普通的男子正和两位妹子相谈甚欢,虽然他只是在读法师道发放的道经册子,而且还每一句都要加个“上面写着”,但是妹子依旧听得津津有味,眼睛里都有光。 “我朋友来了。”男人对着苏哲笑了笑,“要不要交换微信?” “好啊好啊。”妹子们笑意盈盈地掏出手机,“以后多联络哦!” 辞别了妹子,向北对苏哲做了个鬼脸:“老秦帮我搞的,能看出来啥不?” “看不出来。”苏哲左看右看都没发现端倪,“这是怎么搞的?” 向北从领口后面掏出一个发夹般的东西,随之恢复到原本的面目,一挑眉毛:“所以,你现在可以承认我不是靠脸了吧?” 苏哲甘拜下风:“那你能不能以后不要这样了?” 向北似乎怔住了,旁白框跳了出来:向北的心跳瞬间飚高了起来,啊,苏哲在提要求了! 苏哲只觉得好笑,心里又有些温暖,好像看见野兽正在慢慢蜷缩起爪子,变得温柔起来。 “我尽量。”向北用了肯定句,“有时候不由我控制的,你明白吧?” 苏哲笑起来,手机正好响起提示音,有人发来了好友申请,备注是“俱乐部主席”。 ☆、第 93 章 法师道的素斋确实好吃,素有肉香,咸香适宜,徐道长不在,秦道长出来与苏哲聊了下。 “我们虽然能吃肉,但是到底是信教的,别人觉得吃素才是对的。”秦道长无奈地道,“没办法,以前我们也出过荤菜啊,每次都被质疑是不是正经教派。” 你们这名字看起来就不正经,苏哲在心里默默吐了句槽。 “你听说过希里斯塔罗俱乐部吗?”苏哲把手机上发来的消息给秦道长看,“就这个。” “没。”秦道长看了几秒,皱眉道,“你这个手机上怎么有阴气?”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苏哲顿时就来气了,在旁边吃饭的向北一连串地清嗓子,若无其事地试图岔开话题:“吃完了吗?” 苏哲瞪了向北一眼,把黄家村发生的事大略说了下,秦道长起先还很平静,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听到最后都震惊了:“你居然成了?” “成了啊。”苏哲对着向北挑了挑下巴,“不是有言灵么?” “不是,言灵也不能保证啊。你搞错了言灵的使用方法。”秦道长一指向北说,“言灵并不是代表百分百成功,也有可能言灵所说的话不成功,于是他就会死。” “这个我知道啊。”苏哲道。 “你没明白。”秦道长认真地说,“打个比方,你在黄家村说的那个赌约言灵,你可能排除困难实现了种种前置条件,然后,在摆摊开始前的那一刻,某一个条件不能达成了,好比阎王爷突然不想来了,于是向北就会在阎王爷产生这种想法的那一刻死掉。” 苏哲愣住了:“还能这样?” “对,前置条件并不代表一定会成功啊。”秦道长皱着眉头看了看向北,“怎么你没说吗?” “我说了。”向北也是一脸懵逼,“言灵并不代表一定会成功。” “你们怎么不明白呢?”秦道长有点急,“这世上一件事发生是有多种因素的,很少有单一条件达成的事情,可能你的言灵能修正一些偏离了轨道的前置条件,但是随着时间的推进又有突发事件,一下子让你言灵中的事件无法发生了。如果这时候你没有及时修改言灵或者修正事情发展的前置条件,那你就会猝死。” 苏哲听得心脏怦怦直跳:“不是受伤吗?” “也可能受伤,视情况大小而定。”秦道长说,“总之你明白吧,他所说的是果,是需要因去推动的,因果互为条件,但是不能互为证据。” 秦道长这么一说,苏哲立刻想起骗子大和尚说过的话,因果之子,他是因,向北是果,一直以来他都没找到这句话的解答,此时顺势问了出来。 “没听说过。”秦道长给了意料之外的答案,“佛教的说法吧?” “道教没这个说法吗?”苏哲不死心地问。 “因果当然有啊,但是因果之子没听过。”秦道长否认道,“唬你们的吧?” 这倒也不无可能,但是阎王爷也说过同样的话,这就不由人多想了。仔细回忆,至今为止苏哲与向北认识后,向北的言灵似乎大多都实现了——不,不是大多,而是全部吧? “我们认识后,你的言灵有失败过吗?”苏哲问。 向北愣了会儿,回想了下道:“我不太肯定。” “好像真没失败过。”苏哲苦思冥想了半天,道,“这是不是说明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还是言灵和旁白框有关? 辞别秦道长后,苏哲和向北回家路上都有点心事重重,就连塔罗俱乐部主席发来的微信都没空搭理了。回到家已经是大半夜,洗洗漱漱就该睡了。苏哲看着向北自然而然地坐上床的另一半,突然有些荒谬感:我和这个男人已经同床共枕好久了啊,甚至外出时也是没多想就同住一间,哪怕不是一张床,但是这种似乎“就该如此”的意识已经根深蒂固了。 苏哲推了下向北,问:“你要不要问一下那位传经长老?” “是传经人。”向北倚在床背上刷着手机,“我问过的。” “怎么说?”苏哲精神一振。 “没听说过。”向北道,“他觉得可能是大和尚骗人的。” 苏哲失望地坐回去,迟疑地道:“也许真可能是骗人的?” 向北放下手机发了一会儿呆,道:“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确实有点巧,不过苏哲不想说出来。 俩人各自玩一会儿手机就入睡了,躺下去后,苏哲发现天花板上出现了旁白框:如果这是被安排好的命运,那和言灵有什么区别?向北沮丧于这个发现。 苏哲想了想,也觉得特别没劲,谁不想掌握自己的人生,命运这玩意儿实在令人无法有好感。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一大清早他就醒了,看见手机上面全是微信的消息,打开之后发现是那位塔罗俱乐部主席发来的数条消息,全是商务客套,最后问他有什么需求可以定制服务。 这是直白地商务活动了啊。 反正也睡不着,苏哲就发短信过去:【我觉得我命不好,有没有办法改一下?】 【命运不是一成不变的。】对方的回复还真像那么回事,【如果需要这方面服务为您推荐命理测算套餐。】 【价格呢?】 【见面聊吧,您也可以来亲自验证。】对方回复。 苏哲觉得对方的套路真是一环接一环,显然是老手了,他没有轻易答应,说考虑一下。起床洗漱,再慢跑回来后,他发现向北居然在收拾厨房的灶具,一件一件摆放叠好,清洗灶台,把碗筷都垒好对齐。 向北这是要走了? 苏哲被这个猜测惊了下,随即心里泛起浓重的不舍与寂寥感,恐惧如同潮水般一浪一浪地涌过来,几乎将他淹没,冷静下来后,他为自己产生这样的情绪而震惊。 我在不舍向北吗?害怕失去向北吗?我喜欢上向北了吗? 旁白框不失时机地跑了出来:时间能够证明一切。 苏哲又想手撕旁白框了,但是眼下他有个更多的疑问,犹豫再三后还是对向北道:“你整理这些干什么?” ☆、第 94 章 向北说:“我不能整理厨房吗?” 虽然知道向北是在习惯性反问,苏哲还是莫名有些不快,含糊地应了声后径自去卧室,搬家之后一直没什么机会收拾,东奔西走的,原来房子的大衣柜不适合这里他重新买了个,现在正是把打包行李拆掉一样一样摆好的时机。 真收拾起来,苏哲发现了好多和林安的回忆:三周年表白纪念日,第一次出国旅游纪念帽,还有林安考上研究生的定制T恤——这玩意儿价格还不低呢,图案是他手绘的。把带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剔除,留下的衣服叠好,鞋子、领带、袖扣等等乱七八糟的放进抽屉格,当他把这些东西堆成一床,抬起头正好看见向北站在门口。 “你这是准备搬家吗?”向北似乎在笑,只不过笑容有些模糊,似乎带上了微妙的含义。 换作平时苏哲也就随口一句怼过去了,这种互动发生了无数遍,向北从来不会对他恼怒,此时,想到刚才向北的举动和旁白框,他无意识地沉默了会儿,就这么几秒正好旁白框跳了出来:向北很紧张,是不是说苏哲已经厌倦了容忍他? 苏哲:? 容忍?厌倦? 苏哲有些不明白向北的想法,难道说向北觉得在追求他?当然,嘴上确实讲过类似的话,但是他不觉得向北是追求者,俩人之间的硬件差距太大,他不信向北不明白这一点。 旁白框这么一打岔,苏哲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随便说了:“没有,我在把衣服放衣柜,一直放在打包箱里太占地方,家里也该好好收拾了。” “噢。”向北应了声,身体不着痕迹地放松了下来,慢腾腾地晃出了卧室,没多久他又把脑袋探进来,“中午想吃什么?” “我们出去吃吧。”苏哲晃了下手机,“那个塔罗牌俱乐部主席要我去见面,我看了下地点,不远。” 向北一挑眉毛:“管这事有钱吗?” “我觉得……”苏哲住了嘴,他想起妹子其实是想要男朋友,和俱乐部没有关系,至于付出去的钱之类能不能要回来恐怕也不在乎,“呃,就当去见识一下好了。” “嗯。”向北说道,“你还记得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吗?” “记得。”苏哲瞪了一眼,“不记得也有你提醒呗。” 向北笑了下,转身走了出去,甚至还吹起了小曲。 中午时分,收拾了一早上的苏哲精疲力尽地跟着向北出了门,附近有汤包店,他喜欢吃,向北尝了几口觉得还行,俩人就在这儿糊弄了一顿,顺便交流了一下有关俱乐部的信息。 “有微信公众号,有微博,没有网页也没有任何联系号码,看起来不太正规,但是又有个实体店面,很诡异。”苏哲翻着手机道,“哦,妹子发消息来说,那个套餐……我操!” 妹子的套餐花了七万,虽说各种“红娘”赚起钱来毫不手软,顺便还耍了一回客房这种事还是第一次碰到。 苏哲摁了摁眉心,道:“妹子说她这个算便宜的,还有更贵的,如果都是这么大数额,至今没人报警么?”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这些套餐都实现了?”向北道。 “哈。”苏哲笑了下,“那就好了,我现在就去试试。” 向北凑过来道:“你要试什么?” “改命。”苏哲一说完就察觉到向北气息的改变,“你想想,和十年男朋友分手,受伤,工作不稳定,房子首付也没了,房价一直涨年纪也在涨只有工资不涨,而且我还没有什么技能……”不说还好,一说他越发觉得好悲催,情绪也跟着低落起来,“总之,我想有点好运。” 旁白框突然跳了出来,只有一个字:铿—— 苏哲迷惑地盯着旁白框,这是至今为止最不解的一个字,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他盯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向北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道:“你在看什么?” “铿锵的铿会让你想到什么?”苏哲问。 向北愣了下,道:“想到铿锵。” 苏哲翻了个白眼,引得向北笑起来,从昨天开始一直积蓄的低落空气被打破了,他突然觉得,有时候不应该太过被动,他从以前就不是个愿意采取主动攻势的人,这样肯定是不能掌握命运的。 “你收拾厨房工具是想走吗?”苏哲采取了直球。 向北微微瞪大了眼睛:“啊?不是,我只是想收拾一下,太杂乱了,用起来不顺手。”他面无表情了几秒,逐渐咧开了嘴绽出一个微笑,“哦,你在怕我走吗?” “毕竟你做饭好吃啊。”苏哲自然而然地道,他和向北之间已经有了足够的相处,不会生份,甚至不止是熟人了,“谁不希望天天吃大厨饭?” “只是大厨?”向北带着几分调侃问。 “嗯,还有好看。”苏哲笑了笑,“谁不喜欢帅哥吗?直女喜欢,弯男也喜欢啊。” 向北大笑起来,引得周围好几桌看过来,他却全然不顾,俩人对视之间确确实实开始有了暧昧的气氛,不过,苏哲把持得住。 塔罗俱乐部在一处老居民区,偏市中心但是各方面设施都比较老旧,靠近一所小学门口,是单独的老式门面房,从一家文具店上到二楼,只有墙上希里斯塔罗俱乐部的金属牌匾表明了身份。 一张长条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洛丽塔打扮的女孩子,笑容甜蜜蜜地道:“欢迎光临希里斯塔罗俱乐部,有什么能帮您吗?”说完这句居然又用英文重复了一遍,业务水准很高。 “我应该有预约。”苏哲把手机展示了下,“这个是吗?” “噢,您预约了我的主席吗?这可是很不容易的!”小姑娘手捂着嘴,瞪圆了眼睛,一脸吃惊,“您运气真好!” “怎么?”苏哲不明所以。 “我们主席每个月都有一次微信加好友的机会,完全随机,每天都有几万人想要加他,一个月可是百万分之一的机率!”小姑娘轻柔优雅地鼓着掌,“您运气太好了!” 小姑娘你数学不太行啊。 苏哲:“这么好的运气,有什么奖励吗?” “可以由主席亲自为您服务哦!”小姑娘道。 “免费吗?”苏哲问。 “成功加上微信好友可抵九万九哦!” “有九万九的套餐吗?” “没有哦。” 苏哲:“……” 门店抽奖西方版? ☆、第 95 章 要见到主席最低必须买一个“机缘套餐”,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元,去掉苏哲的打折只需要花九百九十九,即使如此他也不太想付,听起来就是一堆骗子嘛。 “太贵了。”苏哲道,“算了吧。” “您的运气真的很好,不尝试一下吗?”小姑娘睁大了眼睛甜甜地道,“如果您嫌贵的话我可以再打个折,只需要九十九哦!只要九十九就可以见到我们的主席!” 苏哲好笑地道:“我还是嫌贵啊,这种事又不保证成功的,我怎么知道不是被骗了?” “这样啊……”小姑娘一脸认真地道,“那我们可以给您做一个免费体验套餐,如果成功了按原价付,可以吗?” “哦,这个可以。”苏哲瞄了眼向北,得到一个飘过来的眼神,知道对方心里有数,便举步进了房间。 房间比想像中大不少,法式装修很到位,阳光从两扇瘦长的拱型顶窗射进来,看起来还真有几分感觉。苏哲开始明白为什么俱乐部要选这里了,狭窄的一面墙上拥有并排大窗户可不多见。 主席坐在一张大沙发上,旁边是一个真火壁炉,他穿着三件套西装,面容清秀,见到俩人进来不动声色地道:“请坐吧,有缘人。” 这句话差点儿让苏哲破功,毕竟“有缘人”什么的一般是和和尚道士相配的,一个穿西装的年轻小伙实在很违和。不过,俗话说的好,来都来了……俩人一坐下,这位塔罗牌俱乐部主席就笑了:“如果是问未来的话,不用花钱我免费送你们。你们一定能成的,简直是天作之合,命中情缘,完全不用担心,任何事都打扰不到你们。” 向北笑得很开心,苏哲很无语,道:“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们是一对的?” “他坐下来的时候特意把靠垫拉到你的位置上,刚好让你靠着。”主席道,“还有你们的衣服,不是情侣装吗?” 坐下去的小动作苏哲确实没察觉,衣服倒是明白了一些,不过没多想,因为他是从一堆衣服里随便捡了件出来,此时转头一看,向北穿着黑色棉袄黑色牛仔裤,他也同样,冬天的衣服一般也就这几个颜色。 “都是全黑也能叫情侣装?”苏哲好笑地道。 “围巾。”小伙笑眯眯地道。 苏哲这才发现他俩的围巾一个红色一个蓝色,而且都很浅淡,样式相同,完全就是同一款围巾不同颜色。他拉着围巾看了会儿,疑惑地道:“我什么时候买的这条围巾?” “我买的。”向北微笑着道,“和一堆快递一起来的。” “你又什么时候放到我那堆衣服里的?”苏哲问。 “我没有,你出门时我递给你的。”向北笑了起来。 苏哲一回忆,好像确实有这事,当时他正在手机上发消息,向北递个东西来顺手就接了,之后发现手上有个围巾,下意识以为是自个儿拿的,直接就戴上了。 “看,天作之合。”主席双手搭着膝盖,道,“一个体贴入微,一个豪放直爽。” “呵呵,您真会说话。”苏哲忍不住刺了句,“是这样的,我是先前联络说要改命的……” “我知道。”主席抢白道,“我也说过,命运这个东西并不是这么容易改动的。” 苏哲不以为意地道:“所以,多少钱套餐能改?” “您不是说没钱吗?”主席说道。 “我只是想把钱花在应该花的地方。”苏哲道,“而且你们还说送我免费套餐呢。” 这位“主席”爽朗地笑了起来:“那我们各让一步,这样,我让您体验一下免费套餐,之后再谈改命的事,如何?” 苏哲当然同意。 主席拿出一沓牌,牌面倒是很精致,金光闪闪,纹理繁复、花纹漂亮,他把牌放在桌上很有重量,居然有几分纯金感。 苏哲:“这牌……” 主席:“对,纯金的。” 苏哲:“……” 不知怎的,苏哲颇有种被看穿的不快感,他沉默了会儿,期待的旁白框总算出现了:因果正在逐渐清晰,局中之人却还看不穿。 苏哲皱着眉头盯着旁白框许久,直到向北碰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主席正看着他:“抽一张吧。” 苏哲觉得就算骗钱这一套也太简陋了,没有暧昧的氛围,没有香薰蜡烛什么的,就这么洗了一付牌然后让他抽,过于直白,他无聊地随手抽了张,翻开来画面主体是一个轮子,文字居然没有。 “命运之轮。”主席叹了口气,“您的命运果然太过强烈,以至于掩盖了其他一切。” 苏哲忍不住道:“你不是应该先问我想问什么吗?” “塔罗可以直接显示你所面临的问题。”主席把牌往苏哲面前推了推,“现在看来,你的问题就在于命运。” “命不好?”苏哲问。 “不,是你困于命运。”主席把其他的牌依次翻开,“命运并没有好坏之分,每个人的命运不同,你的好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坏,比如让一个性格内向有社交恐惧症的人去做大明星,这个命运对某些人来说可能非常棒,但是对他来说无疑于酷刑。所以说,你所面临的命运是否你所期盼的……” 苏哲等了会儿,没有下文,明白这是催着要款了,不禁有些无奈,道:“免费套餐是这个?不是等于什么也没说吗?” “那我附赠一个。”这位塔罗牌俱乐部主席笑眯眯地道,“您回家的路上千万别吃任何东西。请小心点走。” 苏哲眯起眼睛,完全不明白哪张牌显示了这个说法,不过,人家都送客了,他也不能一直厚着脸皮赖在这儿,只得拉起向北走人,临出门时他突然意识到向北走在前面替他挡着门,再回忆起平时相处的点点滴滴,似乎向北是更绅士的那个,像这种挡门之类的小动作他对陌生人也会注意,但是与向北一起就不在乎了,有种“大家这么熟了”的想法。 “我是不是平时对你太不体贴了?”出了楼,苏哲问。 向北一脸茫然地道:“啊?你不就是这样的吗?” 苏哲:“……” 这个回答有点令人不知如何回答。 “那我是不是也要对你好点?”苏哲笑道。 “不用,那不是显得太客气了吗?”向北道。 俩人边聊边走,苏哲不经意看见路边的炸串店,想到主席的嘱咐,心里不由痒痒的:“你饿吗?” 向北也看见了,有些好笑地道:“你就是故意的吧?” “想试试而已。”苏哲不否认,“你在我身上感觉到了法术的味道吗?” “没有。”向北道,“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而已。” 苏哲站在路边,看着对面的店铺犹豫了片刻,他观察了一下周围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路口的车在等红绿灯,有学生放学了,正蹦跳着走在街边,一切都很正常。 除了旁白框出现了:苏哲并不在乎向北,至少他在这一刻是这么想的,无论向北怎么付出。 不,怎么会? 苏哲转头对向北道:“你觉得我应该去吃吗?” 向北几乎没有一秒犹豫地道:“你知道我的答案,不是吗?” 向北讨厌苏哲吃别人做的菜。 “好吧。”苏哲做出了决定,“晚上你做什么?我想吃……” 吱——轰! 等在红绿灯路口的汽车刚起步就被一辆疾驰而来的车追了尾,打着旋儿撞向了路边,正好撞进卖炸串的店铺里! ☆、第 96 章 警察最先来,消防车和救护车没来,因为撞进去的车没有引发火灾,也没有撞到人,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苏哲一直站着看完全部处理过程,心里有些发懵,忍不住对向北道:“如果我刚才去吃是不是这会儿就完蛋了?” “没有的事。”向北道。 “可是,如果我从这边过去,那正好会被……” 向北打断了苏哲的话:“没有的事,你说什么呢?!” 苏哲这才发现向北眉头紧皱,满脸都是不快,嘴角向下撇着,他莫名有些愧疚,轻声道:“我就是说说。” “为什么要说这些没发生的事?”向北很不开心地道,“我讨厌说这些假设。” 旁白框跳了出来:向北儿时说过的话是他永远无法后悔的事情。 苏哲换了话题:“我们回家吧。” 向北渐渐平静了下来,道:“你不去见那个主席了吗?” “如果说那个套餐是真的,那我就没必要去见了吧?”苏哲道,“不多管闲事。” 向北对于这个决定还是挺满意的,他不缺钱,对于这方面也没有什么大的感观,比如苏哲家里的装修钱全部是他出的,至于拿不拿得回来他根本不在乎。这次塔罗俱乐部之行的唯一收获就是苏哲开始认真思考“因果之子”这个称呼,阎王爷也这么说,那肯定是真实存在的。 “有没有办法再见一次阎王爷?”终于,苏哲忍不住这么问道。 “干吗?”向北问。 “我想问问因果之子这个说法。”苏哲道。 向北皱起眉头:“你就这么纠结吗?” “就像背上痒,不严重但是挠不到就很烦心。”苏哲说。 向北同意了这个说法,不过他可不愿意帮忙。 “北北啊,你这么频繁地打电话回来真是罕见……”向东的声音还是活力十足。 “是我。”苏哲不好意思地道,“苏哲。” “噢噢噢,妈,苏哲又打电话回来了。”向东叫了一声,不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变得空旷,应该是开了外放。 “小哲啊,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向东开口直奔中心。 “年前。”苏哲知道不能顺着话题讲,不然就会没完没了,“是这样的,我想再见一回阎王爷,不知道有没有办法?” “为啥?”向东道,“阎王爷还是能少见就少见,不方便的。” 苏哲迟疑了下,道:“因为因果之子这个称呼。” “噢,又是这个啊。”向东似乎有些失望,“其实也不必拘泥于别人的说法,可能就是别人随口一说。” 这说法和向北真像。 苏哲瞄了眼向北,道:“阎王爷也说了。” “这样啊。”向东道,“如果你一定想见的话叫向北用言灵不就行了?” “他不肯。” “咦,他不肯?”向东的声音变了,“那抱歉啦,这种事我总不好和他对着干。” 苏哲有些意外,不过这个回答并不令他生气,既然对方拒绝了他也就不再强求,客套两句结束了通话,挂电话前向东反复强调早点回来,可以多住一段时间,期盼之情溢于言表。 苏哲有些疲惫地放下电话,看着在餐桌边把布巾叠成动物样式的向北,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越是相处他越是理解向北的难处,不想强迫对方,随着感情加深他意识到无论向北当初的动机如何,行为上确实体贴入微,他没有拒绝这样的关照,现在自然也不能装作和向北的关系没有任何进展。 “呃……” 向北停下手上的动作,手撑在餐桌边微笑着道:“你打算用什么来换呢?” 我就知道。 虽然承认了向北一定的地位,苏哲这一刻还是难以遏制揍向北一顿的冲动,他坐在桌边道:“你想要什么?” “哦,你现在会问我要什么了啊?”向北笑眯眯地道,“我要好好想想。”不到一秒,他说道,“我想好了,你觉得给我一个法式深吻怎么样?” 苏哲沉默了会儿,道:“我不知道什么叫法式深吻。” 微笑的向北:“……” 苏哲不得不认真地道:“我真不懂什么叫法式深吻。” “你和林安这么多年交往了啥?”向北一脸嫌弃地问,“我为什么感觉你们俩什么也没做?” 苏哲低下头,悻悻地道:“我知道你是想用肯定句的。” “可惜不能用。”向北感叹了句,“你真是让我……我在想该怎么形容。恋人之间的事你们是一件也不做啊?” “我们睡一张床呢。”苏哲不服地反驳。 “我们也睡一张床呢。”向北一摊手。 苏哲翻了个白眼:“这样吧,你说一个赌约言灵,如果实现了,你教我法式深吻怎么样?” 向北拿起叠好的纸鹤布巾晃了晃,沉吟了片刻后,道:“如果一分钟之内有一件令人广泛意义上觉得正面的事发生,我今天晚上不仅可以教你法式深吻,还可以教你更多的东西。” 苏哲一脸鄙视地道:“你最后这个定义也太含糊了吧?” “有弹性才好操作。”向北淡定地道。 俩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静静等待着,眼看着时间就要走过五十秒,苏哲的手机响了,他发现是微信语音,接通之后,那位在男浴室前半裸奔的妹子喜极而泣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找到男朋友了!我找到了!” 苏哲有些意外:“那天那个男的?” “不是,不是的!是那天围观的一个,他主动加我的微信,今天约我出去后就问我愿不愿意当他女朋友,我答应了!”妹子兴奋地道,“我太高兴了!套餐起作用了!” 苏哲听得很懵逼:“这样你也敢答应?” “不是不是,那个……就是我男朋友,正好是我妈同事的儿子,知根知底的。”妹子边说边笑,完全疯魔的状态,“我妈还有过让我们相亲的念头呢,但是他说不喜欢太传统的女孩,这次偶尔碰上我,觉得还挺勇敢的就改变印象了。套餐起作用了!起作用了!” 确实,如果不是这个套餐,这位妹子估计一辈子也做不出来那种社死的事。 挂掉语无伦次的妹子电话,苏哲再抬起头就对上向北笑成狐狸的表情。 ……妈的。 那天晚上,苏哲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即使不真刀真枪也有许多快活的事可以做。 ☆、第 97 章 苏哲从沉睡中醒来时有些恍惚,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他认识了一个几近——也只是几近——完美的男人,他们渡过了一个非常美妙的夜晚,他明白了原来情侣之间并没有那么枯燥,谈恋爱与他经验中的“单纯”完全不同。他满意地叹息一声,翻了个身,正好看见“完美男人”对着他的睡颜。 嗯,颜值无敌,即使流着口水也掩盖不了美。 苏哲又翻过去,像条咸鱼般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不是,等一下,不是梦?昨晚也不是? 旁白框在天花板上徐徐展开,不知怎的,苏哲居然从这个“展开”的动作里品出一丝嘲弄的意味:昨晚给了苏哲很大的震撼,他突然意识到,从前的他不过是林安的“工具”,到后来甚至连“工具”都算不上了,只不过是提供衣食住行的ATM。 怦—— 苏哲把枕头冲着旁白框扔了过去,他一直没有为林安的背叛伤过心,哭过,又或者恼怒过,此刻,压抑忽视的情绪层层包围而来,像是云朵般内无声息地令人窒息。枕头没有打散这些情绪,浪费的十年也不会再回来,他的眼眶发热,复杂的情感混合起来催动着他的心弦。 “你不是吧?有这么感动吗?”向北慵懒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的技巧好到你都哭了吗?” 苏哲头也没回地一胳膊拍了过去,准确拍中了向北的脸,他听见一声闷哼以及委屈地嘀咕:“你怎么舍得这样打我的呀?你不是很喜欢我的脸吗?” “闭嘴吧你!”苏哲坐起来用枕头又砸了下向北的脸,没好气地道,“我这是想起了林安。”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当着同床共枕人的面提过去,那不是傻子才会干的事嘛。 果不其然,向北拿开枕头后脸就挂下来了,带着点恼怒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苏哲憋了会儿,泄了气,狠狠搓了两把脸道:“对不起,我这会儿有点混乱。” 向北似乎坐了起来,一个温热的躯体凑了过来:“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苏哲纠结地看着窗外,“有种说不出来的空虚感。” “哦,需要什么东西来填?”向北似乎很随意地应了句。 苏哲转过头,看着笑容满面的向北几秒,确定这货在开车后果断拿起了枕头—— 向北以惊人的速度跳下床,笑嘻嘻地道:“我去做早饭。” 既然不打算再去管塔罗俱乐部的事,苏哲一下子闲了下来,跑步吃饭打扫卫生,时间还没到中午,向北继续清点庞大的厨艺工具,他坐在阳台上盘点一下财产,好几十万,算是这么多年来的财产巅峰了,可惜,想上房车是完全不可能的,首付完全不够。他坐在电脑前打开求职网站看了好久,最后还是不自觉打开了手机微信,看看加的武替聊天群有没有工作,当他意识到完全看不进去后叹了口气,放下了手机。 我将来干什么呢? 不夸张的说,苏哲将来至少还有四十到五十年的生命,总不能一直做武替吧,他倒是想过去送外卖,但是外卖也是个体力活,不可能一直干到老。他自己交了养老保险和医保,也额外买了医疗保险,只要房子能上车倒是勉强可以期待一个平凡的晚年,唯一的问题,他不觉得自己能有后代,一方面是困于性取向,另一方面他并不喜欢孩子。 “你怎么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烦什么呢?”向北在苏哲面前坐下,他在阳台设计了烧烤台和面对面坐着的椅子,配上绿植和窗外新高铁站的风景可以当网红拍照地了。 “烦养老和工作。”苏哲随口道。 “养老啊……嗯,确实是个需要考虑的事。”向北点了点头,环顾四周,道,“你能够想像我们开一家私厨餐厅吗?” 苏哲想了想,道:“能吧,估计会有一帮你的狐朋狗友来吃饭,或者一些不是人的,偶尔还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生意,然后我们关了门去搞这些生意,最后发现罪魁祸首是你的哪个炮友。” “我再说一遍,我没和那女的上床。”向北强调道,“你说的这些倒是可以想像的……你知道吗,当初我认识你时并没有想过能和你相处这么久。” “我也没想过。”苏哲道。 “你到底是为什么对我总是很抗拒?还是说这是我的错觉?”向北问。 苏哲迟疑了下,这似乎是个极好坦白的机会,不过心底深处他有种恐惧:如果我说了,向北是不是会就此离开? 苏哲沉默了许久,满脑子都是“怎么撒谎才不会被发现”之类的话时,向北说道:“我希望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这是肯定句,是一句言灵。 苏哲怔了下,愧疚感更强烈了,甚至想到“这货又来这一招”时都觉得不好意思,他叹了口气,烦躁地捂住脸道:“我就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太离奇了。” “比我的言灵还离奇吗?”向北问。 “对。”苏哲衡量了下觉得可以这么说,“言灵这种我好歹还听过,我这个……没听说过。” 向北流露出好奇的神色,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你知道我是很难反驳我自己说出言灵的吧?” 苏哲把眼睛从手上面露出来:“也就是说可以反驳。” “需要付出代价的。”向北耸了耸肩,“尽量避免这种行为出现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听着听着,苏哲笑出来了:“你这个说话方式啊……有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能接受?” “有的。”向北指了指脸,“你觉得呢?” “确实。”苏哲同意,“好了,法式深吻我也学会了,你是不是该帮我见阎王爷了?” “你真的要见吗?”向北很嫌弃地道,“有必要吗?” “有有有,我好奇。”苏哲道。 “好吧,如果你能光凭嘴把我吻到兴奋起来,就有机率再见到阎王爷都市王黄。”说完这句,向北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 这是赌约言灵,同时也是机率性的,即使如此向北还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令苏哲十分担忧,接下来的几天难得展现了体贴入微的物质,可惜,他发现自个儿照顾人的手段完全比不上向北啊,做饭一般、打扫一般、布置家居一般,就连娱乐能力都一般。本来倒是有一把子力气,能打架,但是,多年武替多多少少受了点伤,能不动就不动,阴雨天还会酸痛,实在称不上什么健康。 苏哲蓦然发现,向北找他都称不上是“屈就”,可以称得上“扶”了。 旁白框精准描绘了苏哲的心理:无论先动心还是后动心,动心之后就已经输了。 就在这样纠结的心情下,某一天临睡前的努力之后,夜里,苏哲真的与都市王黄相会了。 ☆、第 98 章 都市王黄的车驾不在,这次他一个人来,坐在一片黑暗中看着苏哲。 苏哲一开始还有些茫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等见着阎王爷真容了才道:“你来了?” “不,是你来了。”都市王黄道,“你的魂魄是不是遭受了些许变故?为何这么容易离体?” 苏哲想了半天,道:“今天昨睡前有点儿气短。”随即大惊失色,“我操,我不会死在床上了吗?” 都市王黄笑了起来:“不至于不至于,不过,这不是你所求的吗?” “什么?”苏哲愣了下,“我还不想死。” “但是我看见了因果之线。”都市王黄疑惑地道,“若不是你所求的果,你怎会来这里?” 抛去其他,苏哲立刻打蛇随棍上,问道:“您以前说过我和向北是因果之子,因果之子是什么?” “你是因,他是果。”都市王黄这么说,“这不是很好理解么?” “我就是不理解这个。”苏哲道。 都市王黄叹了口气,道:“言灵是一种果,依他的能力无法改变太多东西,想要改变的果牵扯的因越大就越难,当这个果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时他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苏哲的脑海中突然想起秦道长说过的因果互为条件,一个果会有许多的因,千丝万缕,越是复杂因素形成的果就越是难以改变。 因果,因果之子。 苏哲不可置信地道:“难道说,我提出的因,他作为果就会实现?” “哪有这么简单的。”都市王黄似乎都无奈了,“因果是互相的,互相,总之你好自为之吧!”他一甩袖子,狂风平地而起。 苏哲猛然睁开眼,眼前的天花板上旁白框早就等着了:从噩梦中惊醒是多久没有过的事了,要么睡不着,要么就是混沌的半睡半醒,婴儿般的睡眠许久未有了。 是啊,确实好久没睡得这么香了。 苏哲坐起来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色,正好该是起床跑步的时间,他下床时总觉得腰那边吱嘎作响,仿佛多年没有启动过的机器。 妈的,昨晚玩太过了,明明什么也没做…… 抱着如此怨念的苏哲回来后看见向北在阳台上摆早餐盘的身影,有种微妙感。 “你能不能说个言灵,不,赌约言灵吧,保佑我过会儿能吃上鸡蛋。”苏哲道。 向北看过来的眼神就像在看白痴:“你想要吃鸡蛋和我说不就行了?” “你没做。”苏哲道,“总之你说,随便说个,我要做个试验。” 向北一挑眉,笑起来:“昨晚梦见都市王黄了?” “你怎么这么能猜?”苏哲没好气地道。 “这不是海王必备品质吗?”向北毫不在意地把一小撮不知道啥的绿植放在盘子里做点缀,“嗯,只要你能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裸|体做饭,就可以吃到虎皮蛋做今天的早餐。” 虎皮蛋需要先煮白蛋,再在蛋上戳孔,油炸,之后加料煮,全过程相当麻烦,向北通常一做一锅,要花上一个多小时,言灵中限定了“今天的早餐”,通常意义上来说是赶不上的。 这句话说完之后向北的脸色白了一分,不过精神还算好,说明这个言灵对他的消耗并不严重。 “按理说这是个无法实现的言灵吧,你说那么大干什么?”苏哲气呼呼地道,“再说了,看一个男人裸|体做饭有什么意义?我性取向为男都不看这种片。” 向北做出惊讶的表情:“怎么这不是很普通的小电影剧情吗?” “不,只是我不喜欢,感觉有点……不干净。”苏哲无奈地道,“而且这个天很冷啊!” 向北指了指角落,那里有个快递箱,他买的大功率电暖炉到了,开起来果然效果拔群。这套房子本来就不大,结构又简单,电暖炉很快就把整套房子“烧”得暖烘烘。 向北把厨艺工具在台面上摆好,材料全部铺好,做了个请的手势。苏哲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脱了衣服,只穿内衣裤时四处没发现围裙,一回头,发现向北手里提着一件小白兔围裙。 苏哲站在客厅看了几秒,说:“你的围裙呢?” “我的围裙你这时候穿了我再穿去做菜,不觉得不妥吗?”向北笑眯眯地道。 苏哲:“……” 光屁股穿围裙的感觉非常不好,主要前面的触感很不舒服,至于煎鸡蛋时油溅到胳膊上的疼痛以及背后针刺般视线更是令他不快。好不容易把煎鸡蛋和煎馒头做完了,他拿着平底锅转过身,面对向北欣赏什么名画般的表情恼火地道:“你弯的速度也太快了。” “我只是发现了新的乐趣。”向北笑嘻嘻地道,“有时候从背后看会有不同的风景。” 苏哲翻了个白眼,把他最擅长的“煎任何东西”划进盘子里,有了向北的绿植点缀好歹没那么难看,配上环境居然还挺像模像样。 “摆盘的诀窍是干净的盘子和大片的留白,你喜欢吗?”向北道。 “我在想什么时候能吃到虎皮蛋。”苏哲盯着向北,“你不会早准备好了吧?” “这个我保证没有。”向北一摊手,“接下来就看命运的了。” 命运这个词令苏哲皱起眉头,一分钟后门被敲响了,门外是个有点眼熟的小伙子,神情激动地递过来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三颗虎皮蛋。 “不好意思,我是住走廊那头,我、我生儿子啦!”小伙子大声道,“哦,不是,不是我生,哈哈,我有儿子了,我妈说要给邻居送鸡蛋。” 苏哲哭笑不得地道:“是红鸡蛋吧?” “啊?我、我没有红鸡蛋。”小伙子有些懵地道,“这个是我事先买好的,挺好吃的,昨天才买的,不是陈的。” 向北凑过来道:“你现在应该在家里送鸡蛋吗?” 小伙子愣了下,猛然一拍大腿,语无伦次地道:“我、我先走了,要去医院,我才出差回来,完了完了,谢了啊,兄弟!” 看着小伙子慌慌张张地下了楼,苏哲有些好笑又有些惆怅,他永远不会有这一天,不过,失去了些自然也得到了什么。看着手里的虎皮蛋,他想起了阎王爷昨晚说的话,拉住向北道:“再试一次。” 一直到启程回向北家为止,苏哲试了十几次言灵,大部分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实现率是百分百,他不许向北说一些明显不可能成功的,但是高难度的也有不少,虽然样本不够多,倒也足以证明些什么了。 “我感觉有些东西变了。”站在N市机场入口,向北突然这么说。 ☆、第 99 章 苏哲一惊,警惕地道:“变了哪里?” 向北看着苏哲这模样笑起来:“你看我说这话一点问题也没有就明白了啊……”说着就掏出手机,打了一大通话递过去,【在使用言灵时我有了更具体的方向,以前实现一个言灵,比如马上吃到猪肉,我不会有具体的想法,怎样吃到猪肉是没有概念的,但是现在,马上吃到猪肉我就会有具体的想法,比如,外卖送错了送到这里来了又找不到人,类似这种的。】 苏哲疑惑地道:“我没发现你在用言灵时说了这些前置条件啊。” “心里想的。”向北道,“但是脑中有思路和没有思路是完全不一样的。” 确实,苏哲做一件事是习惯于预设,比如武替时做一个动作,他会在脑中过一遍,先下蹲、再腰部发力,之后跳起来,这种画面化的脑中演习是非常必要的,可以有效减少受伤或者不成功的机率。 “你以前没有这种事先想像吗?”苏哲问道,“也有可能你潜意识有但是没注意到。” 向北想了想,继续打字:【以前我不会去想。】 “为什么?”苏哲不解地道,“一般人都会去想的吧?” “谁和你说一般人都会去想的?”向北反问。 苏哲张开嘴卡住了,他当然是因为自身经历所以这么想,但是都成年了,受社会毒打这么久了,也应该明白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上是什么人都有的。不过,他还是挺好奇这样的比例有多少,经过一圈身边式调查,他发现会一步一步分析解构即将要做事的人还是少数,大多数人有个模糊的概念就会去做了。 “好歹是有人和我一样的。”苏哲道,“这个样本太少了,我觉得大概一半一半吧。” “多少人和我没关系。”听见登机广播,向北一边站起来拎行李一边道,“不过,现在这样使用言灵比以前更轻松,你发现了吗?” 苏哲确实发现了,如今的向北说完言灵用脸色如常,稍微夸张的言灵也没问题,最重要的,百分百成功率可谓是奇迹,向北说过,这种成功率是从未有过的。 飞机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舒服,但是向北不想在高铁上浪费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飞机,俩人都选择了商务舱,苏哲本来不想的,不过向北表示请客,他也就果断答应了。 此时的B市到处都是雪白了,任何地方都有暖气,苏哲倒是有些奇怪:“没感觉特别暖和啊。” “你没听说过这句话吗?集中供暖是让你不被冻死,不是让你活在三亚。”也许是因为回到了故乡,向北的神色轻松了不少,“走吧,看看我家的地暖是不是让你满意。” 滴滴上,苏哲有些奇怪地问:“我以为你回家会很不高兴呢。” “哪来的这种说法?”向北笑起来,“你想像出来的吗?” “你以前不还说除非……” “啊,阳就阳呗。”向北截断了苏哲的话头,以堪称大无畏的精神道,“反正只要离开就恢复了。” 苏哲怔了会儿,反应过来:“少岔开话题,为什么不想回家?” 向北撇了撇嘴,道:“反正过会儿就到了,你不能自己判断吗?” 苏哲就怀揣着如此迷惑到达了向北家,从地点以及环境来看向北家里并无什么特殊之处,普通的小区普通的住宅,不过,出了电梯后发现旁边摆着公共场所才会出现的大烟灰缸时,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哪一户?”苏哲问。 这楼是一梯两户,但是除了刚出电梯时正对面墙上硕大的一个门牌号,门扉上并没有任何数字。 “都是。”向北毫不在意地走到鞋柜边拉开门,“这层楼都是我家的。” 苏哲呆了呆,倒也不是太过意外,只不过他想起件旧事:“林安不是说和你们家是邻居?” 向北一指地板。 好吧,明白了,确实是邻居。 “不过你家为啥买两套,直接买套新的大房子不好吗?”苏哲问道。 “住惯了这个回答你觉得怎么样?”向北道。 “挺好的。”这声是从门内传来了,苏哲倒是挺熟悉这个声音的,毕竟电话里听过许多回了,“你这次回来倒是挺顺利的啊。” 苏哲发誓向东长得和向北真的不像,无论是五官、皮肤甚至是发丝都不像,但是莫名的,他就是在向江脸上看见了向北的影子,恍惚间以为向北在笑,他下意识瞄了眼正在把鞋子放进鞋柜的向北以确认自己的眼睛。 “你们知道楼道是不可以放任何杂物的吧?违反消防规定了。”向北直起身,不紧不慢地道。 向东笑起来,走过去拍了向东肩膀一巴掌:“你话变多了啊,挺好的。”随即又转头对苏哲道,“你知道不,他以前在家里最高记录半年没有说一句话。” “你是准确记录下来数了吗?”向北皮笑肉不笑地挽着向东的胳膊往家里走去,“我怎么觉得你和记忆中的一点没变呢?” “这句严格来说不算疑问……” “你闭嘴。” 向东的嘴瞬间合上了,还是笑着对苏哲挑了挑眉,一付情况尽在掌握的表情。 回家真好啊。 苏哲突然有点想回老家了,想到自个儿所处何方,他还是默默地拎起行李往房子里走去,果然,进去之后热气扑面而来,羽绒服瞬间穿不住了,脱了放在向北的棉袄旁边,耳中已经传来了谈笑声。 进门是个走廊式门厅,走到尽头往左拐就是客厅,苏哲本以为会看见一位美貌的阿姨,毕竟依向东和向北的模样来看父母八成不会丑,不过,眼前女性的脸还是小小地吓了他一跳。 倒不是说丑陋或者超美,只是很普通的模样,问题在于,这般普通的模样却有着明显的整容痕迹,比如眼角的切开痕迹、硬邦邦的挺直鼻梁以及丰满的嘴唇,五官每一处倒不能说丑,但是合在一起人造痕迹无比明显。 ☆、第 100 章 苏哲预料中的向北父母怎么可能丑,向北五官就没一个难看的,然而,眼前向北母亲确实不能说丑,但是人造痕迹那么明显,活像一些低端网红,整张脸都诡异化了。他好歹也是在社会上混了这么久,娱乐圈从来不缺整容过度的人,男女都有,所以,表面上的不动声色还是能维持的。 “阿姨好,叔叔好。”苏哲笑着对向北父母打招呼,把买好的礼物拿回来,“N市没什么好的,买点吃的希望合您的口味。” “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向北母亲笑呵呵地道,“路上还顺利吧?” “挺好的。” 双方说了一会儿话,苏哲有种奇妙的感觉,就是……太普通了,似乎无论向北还是向北父母都和常见的家庭没什么两样,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这令他有些茫然。客套话说完,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刚把茶拿起来就听见向北父亲道:“你们现在是正式交往了吗?” 苏哲一口茶呛在嗓子眼里,差点儿没把肺咳出来。 向北嫌弃地离了几步,道:“别喷到我身上啊。” 苏哲手忙脚乱地瞪了向北一眼,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们还没交往吗?”向北母亲端着果盘过来,震惊地问,“怎么这么慢啊?你们不是都一起睡了吗?” 苏哲:“……” 好吧,这确实有点不同了。 “你懂的,我这弟弟海王之名已经太盛了,你是唯一一个不同的。”向东郑重地道,“我们都希望他能够尽快安定下来,哪怕是骑着手推车去北极卖煎饼果子,好歹有个知根知底的人跟着我们也放心一点。” 苏哲眨了眨眼睛,条件反射地道:“为什么……咳,尽快安定下来?我们又不是……呃,男女,不可能有小孩的。” “领养不错。”向北父亲道,“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就好,我们认识不少孩子,唉呀老可怜了,从小没爹没娘的,你说这可怎么办?你们如果安定下来了,领养两个,儿女双全不好吗?” 苏哲:“……” 这步子是不是太大了?直接连领养性别都安排上了?不过他倒是可以想像养孩子的场景,毕竟向北几乎是家务全能,就算不全能请人来做也无所谓,甚至他也可以……打住!打住! 苏哲稳了稳心神,挤出个难看的笑容道:“现在谈这个太远了。” “不远不远。”向东用力拍了下弟弟的肩膀,把向北拍得向前一顿,狠狠瞪了一眼过来,“只要他愿意,哪怕领个鬼回来也是可以的,当然,我不是说你是鬼哈,主要他太挑剔了,你不知道他交往过多少……” “行了,你闭嘴。”向北终于发话了。 向东瞬间闭上了嘴,还不忘对着苏哲眨眨眼睛,做个鬼脸,一时间客厅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直到向北父亲问:“你对言灵的掌握好像更精确了。” 空气一下子变重了,苏哲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一些问题,不过他并不了解向北的家庭历史,只能猜测言灵曾经为这个家带来了负面阴影。 向北沉默了会儿,应道:“有一些变化。” “好的吗?”向北母亲紧张地道。 向北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向北父母松了口气,闲聊重新开启,一片欢声笑语之中苏哲偷瞄了眼向北,得到一个小小的微笑。 从家里出来后向北明显放松了下来,他奉父母之命带苏哲去逛逛B市。 苏哲来拍过戏但是并没有真正玩过,还挺感兴趣的,喝了传说中的豆汁,成功把自个儿搞反胃后他听见向北道:“我妈原来不长那个样子。” 苏哲点了点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向北拿起手机,苏哲原以为是打字,没想到递过来时屏幕上是一张照片:水汪汪的桃花眼,樱唇琼鼻,肤如凝脂,这样的美人微笑着坐在一片水波荡漾的池边。 这才是向北母亲真正的模样,可以说,即使娱乐圈里这等水准的美人也不多见,然而,这张美丽和谐的脸已经完全消失于过度的整容手术中了。 “我曾经说过,长你这样的才不是我妈。”向北说这句话时很慢很慢,仿佛从泥沼中挖出什么炸弹般,即小心翼翼又费尽力气。“小学二年级时班上有人散布我妈和男老师有不良关系的谣言,我相信了,认为别人欺负我是因为我妈长成那样,所以说了那句话。那时候我已经知道言灵是什么,我故意的。” 苏哲立刻明白为什么向北母亲会做那些画蛇添足的整容,也明白了为什么向北不想回家,无论如何,他也没办法不看母亲的脸啊。 在自己的脸与儿子之间,向北母亲选择了儿子,不仅仅是放弃了美貌,还必须忍受随之而来的种种非议。 “我妈整容这段时间我一直处于昏迷中,几位高僧保住了我的命,我就是那时候结识正严大师的。”向北缓慢地道,“整容是逐渐加码的,一开始想是不是开个眼角就行了,但是……不行,一定要整到面目全非才行。”他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为什么带你回来,真的……不知道,就好像……” “用手机。”苏哲道,“你讲话还不如打字快。” 向北眨了眨眼睛,道:“你这时候难道不该哭泣着安慰我吗?” “你到底要我哭泣还是要我安慰你?”苏哲问。 “小孩子才……” 旁白框跳了出来:做选择,然而,如果两个选择都不是我想要的呢? “你想要什么?”苏哲问。 向北迟疑了片刻,道:“我不知道。” “你带我回来,我是必然会看见你妈的。”苏哲道,“所以你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么长时间里我不信你没有考虑过这些事。” 向北沉默着,脸上满是迷茫。 “只要不是削骨,大部分整容手术都是可逆的,尤其是眼睛,现在技术进步了许多,我认识不少这方面的专家。”苏哲道,“如果你妈能恢复原状,你是不是还会受言灵的反噬?” “我比小时候有进步。”向北立刻道。 “但是你也不能肯定一定不会受影响。”苏哲道。 向北抿了抿嘴唇,第一次显露出焦虑的神色。 “所以,你可以从另外的角度考虑一下,比如,针对你妈的整容项目使用逆言灵,修复了开眼角还是我妈,嘴唇不那么丰满也是我妈,可以找一些专业的整容师不要那么夸张。”苏哲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分析着认识的人,看看谁有这方面的路子,“一步一步来,其实你妈的程度,只要眼睛和鼻子能够恢复问题就不大,嘴唇只是丰满一些看起来还是挺自然的。” 苏哲突然住了嘴,他发现向北正盯过来。 “怎么?”苏哲问。 “我开始觉得命运也不错,你呢?”向北说道。 “有很多人比我更有办法,只不过你不相信他们而已。”苏哲明白了,道。 向北把手放在桌上,倾过身笑道:“看,这不是因果的一种吗?” 苏哲有那么一瞬间心脏狂跳,这时候的向北比任何时候都更美。 ☆、第 101 章 回家后天已经黑了,冬天黑得早,不过空旷了不少的B市还是令俩人很舒心,苏哲以前来哪次不是人山人海,毕竟是全国中心。向北变得活泼了不少,给他讲了许多以前做的事,或者一些有纪念意义的地点,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向北的过去。 言灵对向北来说是个确确实实的诅咒,奇怪的是,小时候向北的言灵能力比现在还强,也许是说过“不想要言灵”这种话,也许是潜意识里憎恨,又或者长久不说话,逐渐的,他的言灵能力就越来越弱,最终退化到无关紧要的小事也会头晕体虚心跳加速,言灵彻底成了摆设。 “那你每次碰上鬼怪时怎么办?”苏哲好奇地问。 “以前的话就打一怪躺一天啊。”向北理所当然地道,“反正能走回家。” 苏哲对于向北的淡定表示佩服,心里却觉得向北八成是有了点自毁倾向,不过,到底没毁成嘛,现在的向北就在眼前好好的。如果他是“因”的话,那现在的向北应该能结成比较正常的果了吧,他这个“因”就很正常啊。 旁白框徐徐展开:苏哲无比害怕陷入感情,然而,感情这东西又怎么能控制呢? 这一次苏哲没有对旁白框拳打脚踢,反而若有所思。 外面再好,家里的暖气还是令苏哲大大出了口气,一进门他就闻到了饭菜香,想到向北的手艺,他不禁对向北妈妈的菜有了期待。 “你好像说过你妈做饭吧?”苏哲问。 向北发出了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呵呵声,阴阳怪气地道:“你是不是等不及啦?” 苏哲心里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但是饭菜味道闻起来很香,到餐厅一看,每一道菜不仅摆盘精致、色泽也相当诱人。饭菜这种东西和别的不一样,负面味道是不可能产生正面香味的,这是一个正比。 “回来啦?就等你们吃饭了。”向东热情地道,“外面冷吧?” “还行。”苏哲天南海北地跑,御寒驱夏装备十分充足,零下三十度都拍过戏,“阿姨做的饭吗?” “今天向北带你回来,你叔叔也特地做了道菜,糖醋鱼你喜欢吗?”向北妈妈笑意盈盈地道,“都尝尝吧。” 苏哲瞄了眼向北,这货也在桌边坐下了,拿起筷子一脸坦然地挟了筷子菜进嘴,很好,这货都能吃进嘴的菜不会差到哪里去。他微笑着拿起筷子挟了筷子糖醋鱼,鱼肉进嘴之后立刻化开了,随即一股苦涩腥臭味在嘴中化了开来…… 苏哲:??? 鱼胆破了? 苏哲仔细看了看,这鱼……是从中一劈两半瘫开来的,都切成这样了不可能鱼胆还保留着吧,就算破了只要经过冲洗也只会有一些残留,不可能会形成这种味道的啊! 经过向北的科普,苏哲正确认识到所谓做菜难吃到吐是不可能的,除了一些特别的菜式,一般正常的荤素菜哪怕是白水洗洗直接下锅都没问题,至少能吃进嘴,但是此刻,他只觉得一线腥水,仿佛是血液混合上了香菜炖料之后再加上蚝油酱油试图掩盖不正常的味道。 苏哲抬起头看了看同桌的人,向东吃得很正常,叔叔阿姨也谈笑风声的,向北虽然不吱声但是吃东西的频率并没有特别降低,以一个很正常的速度干饭中,只不过,这扒饭的频率是不是高了点…… 也许就是这道菜的味道?对嘛,糖醋鱼是叔叔做的。 想到这里,苏哲勉强把鱼咽了下去,转尔进攻红烧肉,他还记得向北做的那道红烧肉,可谓一绝,反正他没有尝过比次更好吃的红烧肉。在此之前他还非常稳地瞄了眼向北,很好,向北也吃了红烧肉! 红烧肉的卖相确实不错,夹起来后肥肉微微晃动,瘦肉嫩而不柴,从筷子的感觉就很美味,他放下一半心塞进嘴里,一瞬间,人生的回忆都涌上心头——好苦啊!真的好苦!没有一件事是快乐的,没有一个瞬间是幸福的,所有的一切都没意义了,就像这红烧肉,只有一个颜色,苦涩! “好吃吗?小哲。”向北妈妈热情地道,“向北说过红烧肉可以放点中药,我试了下觉得真不错,口感好了很多,肉质也变好了一样!” 肉质确实非常好,但是这个味道谁能受得了!?荤版中药啊! 苏哲盯着向北,他隐约记得这货说过“妈妈的手艺”之类的话,眼下看来完全就是故意坑他啊,也许是他盯得太久太露骨,向北终于从饭碗里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好吃吗?” “好吃……得不得了。”苏哲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顺手挟起最大的一块红烧肉摆到向北碗里,“你多吃点,在外面吃不到妈妈的菜呢。” “是啊。”向北妈妈赶紧道,“小北,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 一瞬间,向北的眼神快化成利剑把苏哲戳成奶酪了,平时连三星米其林吃起来都一直吐槽的他,此刻看着红烧肉仿佛在看刀锋火海,眼下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颤巍巍地夹起红烧肉往嘴里一塞,几乎都没嚼直接咽下去了! 苏哲还没来得及开心,向北甩起筷子挟了一大块糖醋鱼放到了他碗里,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不觉得我爸做的更好吃吗?” 苏哲的眼神从碗里慢慢□□,恶狠狠地瞪着向北。 “对对对,我觉得爸的菜更好吃一点。”向东还火上浇油,抄起公勺挖了满满一勺海带豆腐排骨汤,全是硬货,“还有这汤,我妈的绝学啊,尝尝!” 苏哲盯着眼前的小汤碗,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说不定汤其实不难喝呢?他试着喝了一小口,怎么说呢,虽然淡而无味,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入口,至少比红烧肉和糖醋鱼好多了。他放下一半心,往嘴里塞了一块排骨—— 好咸!好咸啊!为什么汤这么淡,菜却这么咸!?菜在汤里煮了不是应该变淡吗? 事实上,不仅排骨咸,海带和豆腐都咸,和向北同居这么久,苏哲多少也知道,排骨和海带可是很不容易入味的,能做得这么咸都不是件容易事! 苏哲抬头瞄了眼,正好看见向东吃了一口海带,那付若无其事的样子令他开始怀疑人生。他不由自主盯着向北,满腹疑惑,却得到了一个绚烂的微笑。 向北:“我是不是说过我妈的手艺特别好?没骗你吧?” 苏哲:“……是。” 向北:“呵呵。” 苏哲:“……” 你已经死了。 ☆、第 102 章 一顿饭吃得苏哲无比煎熬,好不容易完事了,他以路途劳累为借口躲进卧室狂灌水,拼命洗漱嘴里奇怪的味道。向北一进来,他揪住向北的领口就是一个绊脚把这货摔到床上,怒气冲冲地道:“你故意整我的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向北的笑容十分灿烂,“你怎么能误会我的心意呢?” 苏哲面目狰狞地道:“那是人吃的东西吗?” “你看向东吃得多欢。”向北笑嘻嘻地道。 说到这个,苏哲倒疑惑了:“你家人是真的尝不出来吗?” “你觉得如果他们能尝出来,还会做给你吃吗?毕竟你可以察觉到他们对你的好感,对吧?”向北在床上打了个滚,顺便还蹦了几下松软的床垫,“他们不止一次说过我做的东西不好吃哦。” 这次苏哲确实是震惊了,不可置信地看了向北好一会儿,道:“他们是不是得了什么味觉方面的疾病?还是因为练习一些……呃,不同的本事所以变成这样了?” 向北大笑着在床上滚了几回,开心无比地道:“我一直想看你吃到我妈饭菜那一刻的表情。” 苏哲嘴角抽了抽,知道这件事没得说了,爬起来道:“我们打算住几天?” “你想住几天?”向北反问。 “明天就走。”苏哲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至少要过了年,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着脸问,“真的要一直吃这个菜吗?” 向北先是一阵狂笑,之后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行了,我从明天起定了本地不少酒家的饭菜。” 苏哲迟疑地道:“这样好吗?” “爸妈他们也会一起吃的。”向北笑眯眯地道,“你不会以为他们平时天天做饭吧?” 说实话,苏哲这一刻有抱着向北痛哭流涕的冲动,这顿饭简直是酷刑,幸好之后不用“享受”,这一夜可算是安心睡了下去。第二天一早他是被吵闹声惊醒的,能听见房间外隐隐约约的谈话声。 “你为什么没和小哲一起睡啊?”这是女声,自然是向北妈妈。 “我为什么要和他一起睡?”向北立刻道。 “你们是一对不睡一张床?”向东熟悉的声音,带着点笑意。 “谁说我们是一对的?”向北又道。 “你们居然还不是一对,我造了什么孽啊……”这是向北爸爸的哭嚎声,听起来居然还挺像模像样的。 苏哲起床时发现向北挤进门里一脸如释重负地道:“我在这里歇五分钟。”他好笑地穿了衣服,感慨有地暖冬天起床真是太舒服了,俩人说笑了几句,话题很快又回到那个绕不过去的坎上去了。 “我昨晚联系了几个医生,说是要阿姨照片才行。”苏哲决定开门见山,绕来绕去没有意义。 向北的笑容瞬间消失,沉默了片刻后道:“你觉得让妈再去受这一回苦好吗?” “这要问阿姨的意愿啊。”苏哲道,“她想整就整,不想整就不整。” “如果她不说实话呢?”看得出来,向北这次是真的关心则乱了。 “那我们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苏哲道,“她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想法,我最讨厌所谓的为你好,逼着你去做别人眼中正确的事。我当初让你觉得舒服,不也是因为没有批评你爱做菜吗?” 向北咧了咧嘴,叹道:“人……是人类。” 这句废话让苏哲笑出了声。 早饭果然是外卖,苏哲很开心地吃完后看着向北那个坐立不安的样子,心领神会地道:“阿姨,叔叔,有件事想与你们商量下。” 接下来的事情进行得异常顺利,完全出乎苏哲的意料之外,毕竟他所想的可能会有一些互相埋怨憎恨的语言,又或者向北妈妈表示不愿意,但是,直到他把查询医生的履历都报出来,向北一家人都很配合。 “真没想到小哲你是明星啊!”向北妈妈笑着道。 “不不不,我不是,我是武替,替身那种。”苏哲赶紧道。 “成龙不也做过替身嘛。”向北爸爸一拍大腿道,“有机会的。” 苏哲干笑了下,看着向北妈妈道:“您真的愿意再上一次手术台吗?” “为什么不愿意?我有什么理由不愿意呢?”向北妈妈声音温柔地道,“我只是在想,这样真的可以吗?小北的言灵有没有问题?” 苏哲看着向北,道:“你觉得呢?” 向北张开嘴,浑身颤抖着,似乎在使尽力气,苏哲注意到向东紧张了起来,向北父亲也眉头紧皱,牙关紧咬。 “也许我们可以从一个比较轻松的地方开始。”苏哲打起了岔,“阿姨可以先取出鼻子的假体,这是对面部影响最多的,只要这部分恢复自然也就和谐许多了。” 向北深呼吸数次,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颤声道:“如果……如果在离开B市之前,苏哲能够堆一座……啊!”他怒吼一声,似乎要发泄内心的痛苦与不满,随后涨红了脸用力道,“一座两层楼高的雪人,那我的妈妈……鼻部修复手术就会完全顺利,不会有任何后遗症,变得与以前一模一样。” 看得出来向北这段话说得无比艰难,一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捂着嘴冲进了卫生间。向北妈妈要追过去被丈夫劝了下来,苏哲拦住了向东,这会儿向北肯定不愿意让家人看见。他追进卫生间,看见向东吐了一池的口水夹杂着血丝,心里那份紧张总算放下了。 “我说出来了。”向北嘶哑着声音道。 “对。”苏哲揽住向北肩膀,“你说出来了,而且以后也可以一直说下去。” 旁白框跳了出来,这次的字似曾相识:叮咚! 苏哲想起以前见过的那个“锵”,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那是个模拟音效,类似计时开始,而此时大概是中了正确答案的音效吧。他看着飘浮在空中的旁白框,犹豫了许久之后道:“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向北转过身来,道:“关于你为什么会那么多次猜中我的想法?” “对。”苏哲深呼吸一次,盯着向北的眼睛。 ☆、第 103 章 要走出这一步并不容易,苏哲内心深处很恐惧向北的反应,从目前所知的信息来看他所谓的“神秘感”全部奠基在旁白框的存在上,一旦曝光,向北有可能完全不在乎他了,这带来的影响简直是毁灭性的。 如果向北决定从此不再见他呢? 苏哲很清楚,向北父母和善的态度完全取决于向北的态度,什么看中他什么觉得他很好都是爱屋及乌,如果向北改变,向北父母也会改变,他将会灰溜溜地滚回N市,从此与向北形同陌路。 苏哲故意沉默了许久,这一次他是真的期盼旁白框的出现指点一二,然而,他等了整整五分钟,旁白框如同死了般完全消失,他甚至环顾了左右依然一无所获。令他意外的是向北也一语不发,甚至没有催促,只是平静地洗了把脸,漱嘴吐掉血丝,再掏出手机刷了起来。他在这边紧张得额头冒汗、呼吸急促,向北却一派悠闲,场面一时间有些滑稽。 “小北!”向北母亲担忧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你没事吧?” “我在这儿。”向北说道,这是个客观事实,一般用来表示他没事避免触发言灵。 “今天要包饺子呢,你们快点儿出来帮忙。”向东喊道,“别想着偷懒!” 向北看向苏哲:“出去帮忙吗?” 苏哲怔了下,随即有些愧疚,向北这若无其事的态度令他羞于自身的怯懦,也令他注意到这种怯懦背后的感情,他很烦恼。 啊哈,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一直没出现的旁白框却在此时跳了出来,而且一付嘲讽的语气。 苏哲简直快气着了,乘着向北转身他在空中乱挥一阵,看着旁白框消失才解气,回过头就发现向北正看着他笑,促狭的眼神清清楚楚表示看见了一切。 妈的,等我坦白……等我坦白了! 抱着这样的心思,整个包饺子过程中苏哲都在积蓄勇气,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当他意识到桌子旁边太过安静时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他抬起头,看见向北妈妈笑眯眯地道:“可不能太用劲啊,边儿都捏破了。” 苏哲一低头,发现有些饺子边已经被他反复捏得半透明了,不由得有些尴尬,把所有饺子检查一遍确认没破损才放下心来。 “小哲看起来挺会包饺子的啊。”向东笑道,“听口音不像北方人。” “我是S市人。”苏哲说道,“不过我妈是北方人。” “哦,哪里的?”向北母亲来了兴头,“近不近?” “呃,不太近。”苏哲笑了下,总不好说他还没出柜也不敢出柜并且因为催婚已经和家里人数年不联络了。 向东大概是看出点什么,打岔道:“唉呀,人家现在在咱们家,您问这话干什么?大过年。” “也是,是哦。”向北母亲赶紧道,“等会儿下了饺子你先尝尝咸淡,合不合口味,我问了小北,说你不是喜欢甜口的。” 苏哲猛然想起了个严重问题,脸色一变,抬头盯着向北。 “我做的馅。”向北头也不抬地答道,“我也要吃的。”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擀饺皮的向北父亲大声道,“你妈做饭多辛苦啊!” “觉得辛苦不做不就行了吗?”向北淡定地道。 “怎么对你妈说话呢!”向北父亲似乎很严肃地道。 苏哲起先有些紧张,观察了几句后发现这家人似乎只是在说笑,向北不慌不忙地反问,父母不紧不慢地斥责,向东嘻笑怒骂地煽风点火,吵闹的场面有着微妙的和谐感,直到门被敲响了。 擀完皮的向北父亲自然而然地去应了门,门口传来了喧哗声,似乎在打招呼,苏哲听见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时客人已经进到家里,站到客厅了。 林安的微笑在看见苏哲那一刻就凝固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大吼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向北抬起头,瞪着林安一语不发。苏哲的内心轰隆隆作响,有那么一刻他颇有种现世报的错觉,曾经他以为摆脱掉的噩梦以这种方式又回来了,他的脑中闪过种种念头,有无数种方法解决眼下的窘迫,然而,莫名他想到的是,等赶走了林安,他接下来坦白时向北会怎么想? 操,冷静一点! 苏哲深呼吸一次,正准备进行解释,林安已经快一步说道:“你不会是来找我的吧?我告诉你我可不会答应你任何事的!” 苏哲的表情微妙极了,介于欲言又止和尴尬不已之间,就是没有一点儿生气或者羞耻,某种程度上是脱敏了,但是,双方父母四人注视疑惑的目光还是令他压力很大。 一片沉默中,向北慢悠悠地道:“我邀请苏哲来过年的。” 林安愣了下,道:“你邀请他来干什么?他……我早和他不联系了。” “我知道啊。”向北手上没停,还在包饺子,“你和他交往过的事我也知道。” “我们可没有啊!”林安强调道,“他追我,我没答应,他可是纠缠了整整我十年啊。” “哦?”向北放下了手中的饺子,看向苏哲,“你现在想追他吗?” 我又不是有病,你不要要他?! 苏哲咽下了这句话,斩钉截铁地道:“当然不想!” 向北笑起来,以一种堪称经典的表情看着林安:“你听到了吗?” 林安像傻子般站在原地,佝偻着背,塌着肩膀,表情在迷惑与恼怒间来回切换,张着嘴半天没挤出一个字来。他又不傻,向北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但是他心目中向北还是那个冷淡无情的高岭之花形象呢。 “不是……不是,你……你们……不是?”林安结结巴巴地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俩在一起了啊?你不是喜欢女人的吗?” 向北还是那三个字:“就算是这样,所以呢?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 林安脸色涨得通红,在父母的注视下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偏偏向北还不肯罢休,故意以一种甜蜜蜜的语气对苏哲道:“亲爱的,你不会再想着林安了吧?” “完全不会啊!”苏哲大声道,“他怎么能和你比?!” “你怎么说话呢?”大概是林安父亲的中年男性发话了,“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向北父亲笑了起来:“唉呀,儿孙自有儿孙福,管他们干嘛?你们也要过年了吧?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儿?” 这话不客气得太明显了,林安的父母似乎畏惧于向北父母,挤出个难看的笑容就快步离开了。林安走得一步三回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背影居然有种失魂落魄的味道。 门一关上,苏哲立刻道:“你一直没和林安说我们的事?” “没有。”向北重新低头捏起了饺子,“我和他说这个干什么?” 苏哲:“……” 对是对,但是……好像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说得通,但是哪个角度都不对劲。 苏哲就在沉默中包完了饺子,等饺子熟的过程中,他在沙发上对着电视魂游天外了许久,仿佛是鬼使神差地查了下最近一般飞机,嗯,算上收拾行李的时间,他能够在今晚十二点前回家。 好吧,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 苏哲打开了向北的微信,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你知道旁白框这种东西吗? 几秒后,向北提着裤子从厕所冲了出来,以震惊的表情盯了苏哲片刻,突然大吼一声:“你和我进房间!” ☆、第 104 章 苏哲已经做好了准备,向北要分手也罢——实际上他俩还没有“正式”在一起,分手也无从谈起,顶多是离开——斥责也罢,讨个说法也罢,他全部接受,无论向北要求什么他都不会再拖延,也不会否认确实喜欢上了向北,这件事不能再含糊下去了。这很难但是必须迈出这一步,他清楚自己不能一直停留在秘密后面,秘密是会发酵的,发酵得越久最终爆炸的伤害力就越大。 进了房间后向北坐在床沿沉默了很久,时不时还会站起来走两步,如同笼中困兽看见了猎物般激动,拳头握起来又松开,一付犹豫不定的样子。足足一分钟后他停下脚步,看着苏哲道:“你说的这个旁白框是不是会突然出现在任何地方,补充一些对现实世界的说明,只有你看到的东西?” 疑惑泛上苏哲的脸庞:“你怎么知道的?” “所以答案是肯定的?”向北大声道。 “对。”苏哲道,“就是这样的东西,我研究过一阵子,基本上这个旁白框会在我陷入一种,怎么说,静止状态,就是我所处的画面无法持续表达某种剧情了它就会跳出来进行补充说明,有时候是心理状态,有时候是未来的预知,也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感叹什么,但是,确实它是悬挂在空中类似一片布一样的东西,只有我能看见。”说到这儿,他想起件事,“而且,这个旁白框第一次出现那天就是我和林安去机场接你的那天。” 向北的激动肉眼可见,如同疯了般深呼吸好几回后坐在床沿抹了把脸,沉声道:“我曾经说过一个言灵,具体日期我记不得了,反正是小学未毕业之前。那时候我看了不少漫画,漫画里有出现旁白框这种表达手法,有一天我就想,如果这个世界有个人能够看见属于他的旁白框就好了,就不像漫画的主角一样明知道未来是坑还会跳下去,于是,我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苏哲震惊了:“你说完之后没事?” “我疑惑的点就在这儿,没事。”向北道,“当时流了鼻血,但是你能想像么?这算是个规模很大的言灵了吧?我只是流了鼻血真的合理吗?而且,既然我说完了到底是谁有了这样的能力呢?我说的是不确定语,有个人。” 听完向北的讲述苏哲脑子木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旁白框是向北造出来的,真说起来,正是向北一手造就了今天这个局面。 “不是……这个也太巧了吧?”苏哲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个世界上可是有八十多亿人呢,八十多亿啊,这个机率也太小了!还有,为什么你这次使用言灵没有代价?这应该绝对是个能让你死掉的代价啊!” 向北也皱起眉头:“这个我至今不明白,但是,那次之后我的言灵能力减弱了不少。那时候是我妈整容结束后不久,这份能力还在随着我的长大而增强,你看,我能够说出来证明这是事实。现在回想起来,确实从那次之后我的能力有了大幅度地削弱,而且削弱的方式有了不同。比如我妈那件事导致了我的昏迷,但是之后,我对于无法达成的言灵变成了说不出来,安全了许多。” 苏哲和向北面面相觑了好久,都对于这个发现不敢置信。 “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吗?”向北忍不住这么问。 “我们……关系大概就是林安吧?”苏哲迟疑地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了。” “你和林安怎么认识的?”向北问道。 苏哲没有隐瞒,原原本本把这件事说了,无论从哪一点分析来看都他与林安的相恋都和向北完全没有关系,可以说他俩之间的生长轨迹就是平行线,即使用了六度分离理论,翻遍了通讯录,居然真的没找出联系。 “不可能的,六度分离理论好歹也算是一种理论。”苏哲嘟囔道,“而且我们其实也不算特别远,都是中华人呢。” 向北笑了起来,翻着手机若有所思地道:“这个理论你不觉得有点玄乎么?难道不是它把联系的范围扩展了,比如在社交软件上关注某个帐号也算是一种联系,严格来说这不能算是‘认识’某个人吧?” 苏哲同意这个说法:“那我们的关系就完全是个巧合?再说了,阎王爷说我是因,你是果,但是这样看来应该是反的,你才是因,我是果。” “你的存在促进了我的言灵变化,这难道不是因吗?”向北道。 苏哲琢磨了下,道:“操,变成死循环了!” 向北笑了声,房间在之后陷入了沉默,之后苏哲发出感慨声,向北慢慢冷静了下来,他们都是千头万绪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窗外隐隐约约传来了春晚声,还有人们的欢笑,苏哲突然觉得好不真实,这一切仿佛是场梦,而他正站在梦的尾端。 “你是在这儿一直呆到了大学毕业?”苏哲随口问道。 “差不多。”向北应完笑道,“但是,我许下旁白框的言灵时不是在这儿哦,是在S市,白娘子和许仙相遇的桥上,我还记得呢,暑假全是人,我拿了个冰淇淋一路舔一路化,弄得手上粘粘的,就想找个地方洗手,找来找去找不到。家里人在照相我就看上了湖,坐在湖边想去湖里洗手,结果岸边太高了我差点儿掉下去,幸好……” “有个小孩子一把抓住了你。”苏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傻了般呓语道,“那个小孩子光着上半身,衣服系在腰上面,头发是湿的,因为他刚刚掉进了湖被家人捞上来痛骂了一顿。” 向北傻子般张开嘴,过了好半天才道:“你不会就是那个拉住我的小孩子吧?” 苏哲过了好几分钟才憋出一句话来:“我操,是我啊!” ☆、第 105 章 大多数时候人生是日记,鸡毛蒜皮的字里行间你是日记作者的同学甲,有时候人生是电影,跌宕起伏的画面音乐中你是主角唱歌的伴舞乙,这一次,苏哲感觉自个儿是群口相声的前排观众,台上捧哏的还笑嘻嘻地开着他的玩笑。 当然,也有些人是聚光灯下的主角,万众无一的舞台明星,是不属于一般讨论范畴内的。 “操!”苏哲憋了半天只憋出来这句,“操啊!” 向北笑容满面地道:“你是在对我发出某种邀请吗?” 苏哲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来:“操!” 向北大笑起来,眼睛里一闪一闪的仿佛存着星星。 “这怎么可能……不是,这也太巧了,真不是什么人特意把我们联系起来的吗?”苏哲急切地道,“你不会这么想吗?” “我当时的行为出于看完漫画后产生的念头,就算不是你,这个世界也应该会有某个人获得这样的能力。”向北慢吞吞地道,似乎很小心,但是终究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来了,证明这是真的。 “为什么是我?”苏哲无法不产生这个疑问。 “你抓住了我,可以说救了我。”向北描述了一个事实。 “这确实说得通,但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后这个能力才出现?”苏哲忍不住追问道,“为什么不是当时就有?” “你当时没有吗?”向北反问。 苏哲愣住了,这么多年前的事要说记得清清楚楚是不可能的,能够想起他拉了一个小男孩还是得益于父母这么多年来不断复述,毕竟这也是件光荣的事,当年旁白框有没有立刻出现他根本想不起来。 “就算当年就出现了,为什么没有持续下来?”苏哲疑惑地道。 “这个问题我们俩都不知道答案,不是吗?”向北说了句废话,似乎又别有深意,“我只确定了一件事,我们能够在一起并不是什么命运。”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面庞的血色瞬间褪去在把苏哲吓一跳前又停止了变化稳定住,他抹了把鼻子下面的鲜血,笑容满面地道,“这样说来,至少有一部分是事实。” 苏哲哭笑不得地抓起一张面纸递过去,道:“确实,我们能遇见是因为你选择了我。” “不,是因为你救了我。”向北的声音很温柔,“看,你是因,我是果。”他清了清嗓子,把面纸团成一个球握住放在苏哲嘴巴下面,道,“苏哲先生,您当时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会想要去救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呢?” 苏哲笑了起来,无奈地道:“我估计就算是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吧,最大的可能是没有原因,就是看见有人在旁边要落水了所以伸手抓一下,本能。” 向北的眼睛里有着水光,如同那一天波光粼粼的湖面:“我喜欢有这样本能的你。” 苏哲笑出了声,向北也是,俩人如同傻子般靠着脑门发笑,直到门被敲响。 向北父母等半天他们不出来已经有点担忧,更何况刚才林安的表现,看见他们有说有笑地走出来时才放下心,向北父亲刚开口就被母亲给撞了下,笑眯眯地开口:“饺子好了,来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好。”苏哲突然脚下一软,扶住墙才稳住脚步,虚脱感顺着后背爬上脑袋,他只觉得一身轻松,无需再掩饰秘密的感觉真不错,“我坐久了,腿有点麻。” “年轻人真是不行。”向东摇头晃脑地道,“你体力这么差可别不行啊!” “你才……” 向北刚起了个头向东就大呼小叫地吼起来,力图把他的声音盖过去,兄弟俩吵吵闹闹地上了桌。苏哲注意到向东父母脸上的欣慰与感动,恐怕这是向北在家里说话最多的时候了。 饺子很好吃,苏哲对于饺子馅的口味十分满意,向北的手艺没丢,他吃了个肚圆都要走不动路了。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他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该交待一下林安的事,如果林安与向家没有来往他自然不用说,眼下的情况显然不同,与其让向北转述消息做二道贩子不如他自己来。 “阿姨,叔叔,关于林安……” 话刚起了个头就被向北母亲打断了:“刚吃饱了提他干什么呀!晦气!” 苏哲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向北父亲就道:“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也该换换了吧?换个大房子,别墅好不好?这房子也老了,住得不舒服。” 苏哲有些无奈地道:“阿姨叔叔,年后我还是要回N市的……” “我知道,就是咱们家提提嘛。”向北母亲笑了下,叹息道,“我家向北啊就不是个宜家宜室的人,他的志向在天南海北,毕竟十几公里就会出现完全不同的好吃东西嘛。” 笑声在饭桌上响起,所有人都咧着嘴,未必有笑意,但是话语之中的体谅令人感动。向北蠕动了下嘴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行了行了,年后我就去看房子。”向东干脆地道,“我早想换了你们就是不肯,非说这里住惯了,破房子再怎么装修格局就是不好,还要和楼下那二货天天见,我就是看林安不顺眼,那眼神啊真是。小东,我早说了他对你不怀好意,你还不信!” “我什么时候不信了?”向北悠闲地应了句,“他不说,我为什么要主动?” “啧啧,不主动不负责不承认,三不渣男你值得拥有。”向东拿起酒杯冲苏哲点了下,“我干杯你随意,以后我这海王弟弟就交给你看管了,千万关好了别放出来祸害众生了。” 向北抄起桌上的白酒就往向东的杯子里灌,向东赶紧护着杯子躲,惹来父母的责骂。 苏哲有点担忧发小的说法,试探地道:“向北说他们是发小……” “什么发小啊!”灌完一杯的向东没好气地道,“他自认的发小,从小就跟着小北烦死了。你也知道我们家有些事不好说出去,他每次来我妈就非叫我收拾,唉呀我真是看见他那张脸就来气,你不知道我妈下咒时那一地的家禽尸体可难搞了……唉哟!妈,你也太重手了!” “家禽红烧完你倒不觉得烦了呀,吃得挺快!”向北母亲假作生气地一瞪眼。 “那是您手艺好。” 向北母亲和气地说道:“小哲啊,你别听这小子鬼话,什么发小啊就是做了这么多年邻居,再加上我们家帮了他们家一点小忙,仕途上的,放心吧断了就断了,对我们没影响。” 苏哲这才算是放下心来,他这时候已经不想再给向北添麻烦了,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向北完全改变了他的人生。他和向北仔细梳理过,他与林安的相遇完全没有任何向北的因素,林安会去N市上哪个学校向北一家都没有提过意见,那是林安本人的意愿,所以,如果没有向北当年的言灵,他可能在临近三十岁时被相恋十年的林安甩了,一无所有加上一头雾水,那种感觉想想就很可怕。现在,托向北的福,他甚至没有多少失恋的真实感,毕竟在与林安分手他就一直东奔西跑的,没时间也没精力去伤感。 “啊,又下雪了。”向东叫了声,“今年的大雪也太晚了。” “不知道会下多久。”向东父亲伸长了脖子看了看,“下久点就好了。” 苏哲没有忘记向北这次回来后许的言灵,他也在期待着向北妈妈重获“旧颜”,只不过雪没有那么快积起来的,当天晚上他睡得如同一个婴儿,前所未有的香甜,醒来之后正好对上向北的脸,他干脆地凝视了片刻,想像着今后许多在许多不同的地方看见同样一张脸醒来……似乎也不错。 风险确实大了点,但是,这个险值得冒。 大雪一反常态地连下了一星期,每天下下停停、停停下下,银装素裹的大地带来了安宁的气氛,苏哲站在向北楼下,看着二层楼的窗户琢磨着计划。 二层楼说高不高,说矮不矮,要靠他一个人堆起雪人可不容易,但是,向北的赌约言灵中限定了他的名字,他只能孤军奋斗。 向北一家在小区里也算是老住客了,不少人注意到他们站在雪地里围成一圈的傻样子,更不用说一家人受着冻看别人堆雪人了。 “堆雪人哪?好兴致啊。” “哈哈哈,儿子的朋友来玩。” “霍,这雪人够大啊!” “是啊,儿子的朋友是南方人。” “叔叔,我那天……” “小哲啊,冷不冷?还受得住吗?先回家歇歇吧,明天再继续。” 苏哲也确实冻得不轻,尽管他付武装,但是活动之后身上出了汗加剧了温度的流失,这可是个体力活。再怎么着急,做不完也没办法,他只得先暂时休息。跟着向北家人回去时路过了林安,他俩的眼神对视了一秒,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苏哲起床后有点不舒服,不过还能忍受。享受完向北亲手做的早餐,热完身后,他就在向东的陪伴下出了门,到楼下一看,堆了一小半的雪人被完全铲平了,能看得出来有暴力铲砸的痕迹,不仅如此,雪人周围还被浇了水,全部冻上了,要不是他反应快一脚下去就能摔个骨折。 苏哲抬起头,准确捕捉到某层楼迅速缩回去的脑袋。 “操,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向江阴沉沉地道,显然认出了是谁。 苏哲深吸口气,道:“不管他,我换个地方。” 劳动一天后,苏哲感觉脑袋昏沉沉的,似乎有点发烧的迹像,更令他生气的是,第三天起来一看,堆好的雪人又被推平了! ☆、第 106 章 说不生气是假的,毕竟努力一再被抹杀真的令人气馁,然而苏哲这会儿提不起劲骂人,他发烧了,晕乎乎的,这种状态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毕竟他正值壮年,一般很难生病,这次大概是雪天做重体力劳动出了汗又没及时换衣。 吐了口滚烫的呼吸,苏哲抄起铲子往楼上走去,他不是去杀人,只是想回屋吃药睡觉,成年人崩溃也得看时机,没那么容易的,回到向北家所在楼层时正好撞上出门的向北父母。 “今天不堆了?”向北父亲问道。 向北母亲撞了丈夫一胳膊,道:“不急不急,小哲啊,累了就休息下,我不急啊。” “不是,我好像感冒了。”苏哲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感觉鼻腔都要烧起来了,“休息一下。” “行的行的,向北在家里看电视,你去找他。”向北母亲拉着丈夫一溜烟走了,向东凑上去一边走一边小声讨论着什么。 苏哲回到客厅后感觉好多了,地暖舒人心和人脚,向北从沙发上探出头来奇怪地问:“你今天不搞了?” “发烧,有药吗?”苏哲单刀直入地道。 向北眨了眨眼睛,从沙发上弹起来翻出药箱。苏哲吃完了药、喝了两大杯水,再把脚捂进暖脚器里,靠在沙发上总算是缓过来了,闭着眼睛休息了没几秒就感觉脖子边上多了个喘气的玩意儿。他用手指过去推了推,低声道:“干吗?” “你说咱们也算是正式见过家长,是一对了吧?”向北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后面的话不用听苏哲也明白,好笑地道:“在这方面我可是你的老师。” “如果换成男女,我是不是可以当你的祖师爷呢?”向北故意捏出天真的嗓音道。 苏哲:“……” 行吧,祖师爷就祖师爷,反正不吃亏。 苏哲不由想到了楼下的人:“你真的不介意林安吗?” “我真的为什么要介意他?”向北反问道。 “我的前任是这样的人。”苏哲道。 “你的前任即将博士毕业,家庭财力在社会属于中等以上,长相至少不丑,而你的现任是我这样的,这样一想是不是觉得你是个相当有魅力的人呢?”向北说道。 苏哲被发烧搞懵的脑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好笑地道:“我操,你这角度找的还真是骚!” 向北点了点头:“当然,是我。” 苏哲笑倒在向北的肩膀上,片刻的安静后他突然意识到这两天旁白框一直没出现,他保持了一会儿静默,旁白框依然没有出现。他一下子坐直了,看着空中发了好一会儿呆,道:“旁白框没了。” 原本葛优躺的向北跟着坐直了,认真地道:“你确定?” “不是太确定,但是从我向你坦白后就一直没出现了。”苏哲有些紧张,“你当时的言灵包括这个?” “不,没有……”向北回忆了片刻,“我很确定当时没有时间相关的限制。” “那是为什么?”苏哲疑惑地道。 “不知道。”向北的手摁在苏哲的额头,“你是不是应该先休息?” 苏哲也察觉到体力的流失,只好躺了回去。下午,烧退之后他试着活动了下,问题不大,下楼后看着被推得乱七八糟的雪人叹口气,认命地开始铲雪。铲子刚戳进雪地身后就响起了咳嗽声,他回过身吓了一跳:鼻青脸肿的林安带着局促不安的神色站着,穿着单薄的睡衣,时不时吸一下鼻涕,与苏哲的眼神对上后显得更加不知所措,这样的林安是他不曾见过的,陌生的同时又有些疏离。 “呃……好久不见。”林安说道。 苏哲表情诡异地道:“你来就是和我说这个?” “我……咳,那天说的事,呃,咳,抱歉。”林安最后两个字说得极低,差点儿听不见。 苏哲好笑地道:“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 林安眉毛一竖,怒意浮现在脸上,不过,他很快把这情绪压了下去,深吸口气大声道:“对不起,我乱说话!”他仰起头冲着楼上似乎赌气般道,“我不应该破坏雪人!我不应该撒谎!我是个……傻逼!我以后应该学会闭嘴!我保证以后不再出现在苏……” “行了行了。”一听自个儿的名字要出现,苏哲赶紧阻止,“别说了,咱们一笔勾销,好吧?” 林安立刻闭了嘴,用力吸了下鼻子转过身又转回来,盯着苏哲看了半天说:“凭什么?” “啊?”苏哲正烦恼着挖开这片冻土,懒得理会,随口道,“什么凭什么?” “你和向北在一起了?”林安压低了声音道。 苏哲这才抬起头,道:“你真的觉得向北会喜欢你吗?” “为什么不?”林安说完这句后又消沉下来,“至少不该是你啊。” 苏哲冷笑一声:“你就没想过,如果向北真的对你有一点点意思,那时候在N市就不会说想和我住,我和他非亲非故的,他难道不该百分百选你吗?” “我以为他是不高兴我说他工作的事。”林安嘀咕道。 苏哲有些惊讶:“你知道啊?知道你还说?” “我、我就是……”林安有些委屈地道,“我也是想他好啊,不然三十岁的男人一事无成,他不也没面子吗?” 苏哲以一种奇异的视线盯着林安,道:“你就没有想过他比面子更重要吗?”不等林安开口他抢先道,“其实我现在有个怀疑,你根本就不喜欢向北,你只是觉得向北长得好看,带出去有面子,至于向北喜欢什么样的人生你根本不在乎!我操,我以前怎么会喜欢你的!” 林安呆呆地站了许久后如同游魂般离开了,对他来说大概也需要一些反省吧。不知道是不是怼过人爽快,苏哲接下来的雪人进度极其顺利,没有人破坏之后他顺利堆起了五十厘米的高度,看了看还未成型的雪堆他有了一点想法。接下来的日子他就在吃饭与堆雪人之间来回横跳,把雪堆起来并不难,难的真正堆出一个雪人。 向北说的是“雪人”,那么,根据定义,苏哲就必须堆出一个至少普遍认同的雪人,他先是试了两个圆的组合,由于找不到足够大的胡萝卜,他选择树枝做鼻子,遗憾的是这个选择似乎并不成功,向北表示并没有言灵实现的感觉。于是,他换成了另外一条路,问向东要了照片,开始按照真人模样打造雪人。 “有必要吗?”向北“全副暖装”站在雪堆旁边跺着脚,手上还捧着甜死人的热饮。 “当然。”苏哲笑眯眯地道,“现成的照片。” 几天后,新雪人落成了。 不得不说,苏哲的美术功度极为差劲,雪人半点没有向北的五官,但是,来来往往路过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赞一句:“哟,这不是那谁吗?” “哈哈哈哈向家的二儿子,会玩啊!” “他不是已经去外地了吗?这个真像,捕捉到了精髓啊!” “这谁堆的?水平不错。” “我觉得不怎么像,但是又感觉很像,神了。” 小区里出现了一个半身雪人像,有两层楼那么高,一个孩子戴着硕大的摩托车头盔、背着一口铁锅,上面还挂着铲子,尽管五官并不清晰但是表达的意境十分明了。 “这是以前高中时他非要学菜,我妈就说你要想学做菜就背一学期锅上下学,他就整天背着锅来来往往,全小区都知道。我觉得太好笑了就照了张,你就照这个搞,保证人人都知道。” 向东没有说错,小区里的每个人都认了出来并且合影留恋。当苏哲把锅的花纹全部搞完的那一刻,向北看着雪人说道:“我觉得成了。” 这一刻,苏哲的眼前出现了久违的旁白框:从此之后,王子与王子就普通地生活在了一起,他们跨越了许多困难,欣赏了许多风景,牵着彼此的手走过他们所想要的一生。 苏哲的心了跳了极快,仿佛艰难地爬上山顶,看见了壮丽绝美的云海,那一刻的激动心情与疲惫的体力令人难以忘怀。 “你怎么了?”向北凑过来问,“哭什么?” “没有,我就是……有种感觉,这恐怕是我见到的最后一张旁白框了。”苏哲抹了把脸道。 向北追问道:“怎么了?说了什么?为什么?” 苏哲琢磨了下,道:“我大概明白了。” 向北一头雾水:“为什么?” 苏哲把铲子戳到地上作支撑,笑眯眯地道:“因为故事已经结束了,不再需要旁白框了。” 向北:? 事情正如苏哲所预测的,旁白框再也没有出现过,向北母亲的手术十分顺利,林安从此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而他与向北则走过了许多许多地方——当然,也见识了许多许多鬼。 那是他们想要的人生,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