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光尽头》作者:沈玦 文案: ————总有人爱你,灼心刺骨,不畏世俗。 骆烬把南弥放在身边五年。 给她风光,也让她收起利爪。 给她怀抱,也扔她进最险的局。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有多危险。 却从来没有想过,是要命的那种。 他们是常人眼里的黑,是话到嘴边的自觉噤声,是避而远之的肮脏。 可是撕开表象,没人比他们干净多少。 骆烬对南弥,是万劫不复,也是劫后余生。 他的狠,对所有人,包括她。 但他唯一那点善,只给了她。 骆烬:“你信不信?” 她不语,便是信。 他偏要听她开口,于是耐心着等。 她答:“信。” 骆烬:“信什么?” 南弥:“信你。”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三教九流 虐恋情深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骆烬,南弥 ┃ 配角:林骁 ┃ 其它: 第1章 主 / 夜沉的厉害,凌厉的风从脸上刮过去,除了肌肤直接可感受到的寒,那就是醉酒之后难得的片刻清醒。 风一过,脑子醒了,觉得还没喝够,拖着踉跄的步子重新走进霓虹交错的会所大门。 门推开,夹杂着烟酒和人体味的气流迎面扑过来,像是个怀抱,热情又隆重的向推开这扇门的人敞开双臂,然后用整耳欲聋的DJ声和欢笑声来表示欢迎。 这里,是迷夜。是让人流连忘返的消金窟。 酒保端着托盘送酒,脸上维持着整个会所最端正又平和的神情,给每一个伸手的客人递出酒。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落进酒吧眼中时,酒保即使没有抬头也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只手的主人。这只手很白,指甲涂有艳丽的红,在交错的灯光下透着股十足的魅惑,明明是最世俗的颜色,在她的手上却别有一番风味。 酒保立马转身朝吧台走去换了一杯特调的酒,前后不到两分钟就将杯加多冰的杜松子酒送到了女人的手上,叫了声:“弥姐。” 女人自然而然的伸回手,扬了下下巴算是做了回应,而后边呷了一口酒边往会所内部走去,脚下的步伐很慢,又急又震的音乐节奏没有影响到她半分,她闲适的模样就像是午后散步时恰逢路过。 如果地点不是迷夜的话,会更像。 南弥一路朝五楼贵宾包厢走,路上的人见了都会朝她点下头,招呼一声。 她目不斜视,慢条斯理的摇晃着杯中的冰,脚下的高跟鞋在厚重的地毯上没踩出声响,她微微蹙了下眉头,停住了。手还在半空中端着酒杯。 走廊处的服务生看到南弥停下,立即上前:“弥姐,怎么了?” 南弥侧了下头,垂落下视线去看地面,声音不咸不淡,但隐隐透着不悦:“地毯谁换的?” 她不记得她有在会所里放地毯的安排。 上一次来,也没有。 服务生也看了眼三天前铺好的地毯,见南弥脸色不好,说话也有点紧张:“不是弥姐你让换的吗?” 南弥的面相薄凉,乍一眼看去有生人勿近的冷漠,说话的口吻稍微降点温度,就越发给人一种不敢招惹的惶恐。 她皱了下眉头,手中的酒杯没有任何征兆的滑落,酒离开杯子洒进价格不菲的地毯里,玻璃杯跌下去传出一声被淹没的闷响。 服务生内心一颤,再看过去的时候只有南弥那抹高挑又冷艳的背影:“明天,我要听到杯子碎的声音。” 南弥喝醉酒的时候不怎么记事,也许铺新地毯的这件事情就是她在喝高了之后话随口一说。 迷夜里面的每一个人办事效率都极高,遵从吩咐的态度也尤其积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这个管事人多有威慑或管理能力,其实也不过是不敢不听、不敢不做罢了。 他们怕的这个人,不是她。 南弥的步子在555门前停下,门口的服务生立即替她开了房门,没敲门。 门打开,南弥没立刻进,而是站了那么会,垂头借着走廊的灯光看自己的指甲。 “——卡兹”。 从里面砸出来一个酒杯,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在她的脚边。 南弥手中的动作一顿,冰冷的视线往下移,落在脚背上的那两滴酒渍上,瞳眸覆上一层寒。 服务生见状立即进去,刚要对这间高级包厢里的贵客进行友善提醒的时候,南弥突然扬起了红唇,伸手将服务生拦住,抬脚踏过玻璃渣,进了包厢。 南弥扫视了一圈包厢里的人,五个迷夜里的姿色上等小姐,三个中年西装革履却早就撕扯的领带外套都不知所踪的男人,她眯了下眼,觉得人数不对,于是又朝另一侧沙发上看过去。 角落靠墙的长沙发上,躺着一个近乎赤.裸却背对着所有人一动不动的纤细女体。 第二眼,南弥看到女体身上的血渍。 来迷夜的人,不分阶层,不分出生,什么三观伦理,只要有钱,你来这里就是上帝,为欲、为刺激的屡见不鲜。 南弥对有钱人的癖好和玩法看的不少,也不加以评价。 他们能出现在这里,一买一卖,是心甘情愿的交易,公平的很。 至于玩什么,怎么玩,无非也就是那些,南弥见的多了,只是今天不同,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自己的话被人当成耳旁风的体验了。 这种不爽的滋味并不让人怀念。 南弥将视线从沙发上收回,也没看向谁,而是径直从高腰短裤的屁股口袋里抽出一盒烟,磕出一根烟来偏头点上,火机擦燃那一刻照亮她精致的五官,艳而不俗,媚而不婊。 她深吸了一口,两颊陷进去,让她风情的眉骨透出一股不耐。 这份姿态,勾人是勾人,但挑衅也是真的。 坐在沙发正中央的男人不悦的皱眉,包厢门突然被人打开已经让他很不爽,但看在进来是一个长得不凡的女人,他也就没发火下去了,但是这个女人在他面前这么嚣张就不是件能够容忍的事了。 他指着南弥,视线没忍住在她那双长直的腿上扫视:“你叫什么?谁点的你?过来!”他用的是命令的口吻。 本来他的脾气远不止如此,但看在眼前这个女人的脸蛋上,偶尔怜香惜玉一下也当做是娱乐调剂了。 南弥把烟拿离嘴边,睨着眼前这个男人,指着音响:“关了。” 男人皱眉,拐着弯的语调诶了一声:“你怎么回事?这是你该说话的态度吗?” 南弥脸上没丁点的起伏,男人没动,旁边的女人见状上前关了。 这越发触及到男人的脾气,扯高了嗓门骂:“谁给你的钱?刚才叫你喝酒怎么没这么听话!” 被骂的女人垂下头,倒不是怕男人骂,骂算什么,再难听的都听过,只是很小心翼翼的看向一眼南弥。 看这样子,今晚这个包厢是不会安分了。 男人见自己的骂没起到作用,作势就要上手,只是手还没落在女人身上,手背上突然传来一道灼热的刺痛感。 南弥两步就走到了茶几对面,只抽了一口的烟就这么扔在了男人手背上。 男人看清楚后,低声咒骂一句,红着眼睛从沙发里起身,起身的时候挽了挽袖子,大步跨向南弥。 旁边的女人见状,紧闭上了眼睛。 男人是香港那边过来的富商,第一次来到大陆,只知道有钱在哪里都可以横着走,忘了带脑子和眼睛,尤其是在喝多了酒之后。 男人扬出的手被南弥截住,南弥厌恶似的丢开,冰冷又强硬的口吻:“全会所上下都知道,最近安怡不接客。” 安怡,就是此时昏迷在角落沙发上的女人。她怀孕了,孩子的父亲未知,这个情况并不常见,但是并不代表没有,因为总有个别人会犯她们这个职业的最低级错误。 南弥和安怡没多深的交情,和这里所谓的“姐妹”都没有情谊这种东西,她们之间的关系好也只存在于在客人面前互相搭话便于讨客户欢心而已,一出包厢,甚至不等卸妆换衣服,她们就已经成为大半个陌生人了。 都是出来卖的,也不存在谁看不起谁,而是那种我看见你就会看见那个不想看见的自己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这些,南弥比谁都清楚,所以安怡的事情,她得管。 男人不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这家全市最大寻欢会所的所有人,加上本性的流露和酒精的催发,他对南弥最后那点美的怜惜也没有了,指着她怒声骂:“你一个出来卖的,会不会做事!” “谁给你的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男人脸红脖子粗的上前,旁边另外两个男人看热闹似的一边搂着一个笑着看。 “我他妈今天就教教你怎么做人!”说着,男人突然上前一脚就踹在了南弥的膝盖上。 南弥看穿男人的动作,很快的往后退去一步,只是很久没有人敢对她这么动手,她这一动作,脚下的高跟鞋没稳住,踉跄了一步,男人的腿是躲过了,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摔在了地上。 “弥姐。”姐妹见南弥摔了,顿时紧张了起来,头皮都麻了一下,只是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又被男人搂着亲近。 喝醉酒的男人动作狠又快,一看就是经常动手的人,刚才的那一脚踢空之后,越发不爽的又是甩出一巴掌,这个巴掌响彻整个包厢。 南弥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整个人被闪偏过头,咬了咬下唇,脚崴了一下,但她还是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扬手以相同的狠厉回敬给眼前这个男人一巴掌。 男人出于玩弄的心理,故意没出手让南弥狼狈的爬起来,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这么辣。 “好好卖不会,非要找死!”男人真的怒了,整个人朝南弥扑过去。 门外的服务生早就按捺不住了,见南弥要吃亏,当即都要冲进去,脚下的步伐刚迈出去,一个雷厉风行的身影从他们中间走过去。 服务生的动作顿住了,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可以稍稍放下了,不过呼吸却凝住了。 看南弥脸上挂着的彩,他们今天已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男人的气场很足,进去的时候就吸引住包厢内的视线,影子从门口斜着进包厢,越拉越长,然后停在脚边,拉出一个六十度的倾斜角。 包厢内的气压骤然低下去。 香港富商眯着眼睛看过去,视线模糊,很费力的眨了眨这才看清楚进来的人是谁。 不认识南弥很正常,但眼前这个人不认识的话那就是不该。更何况他这次来大陆的原因就是为了合作。 “骆先生?”香港富商狐疑,没想到还能在这种地方见到他,实属惊讶,缓缓放下了手,还下意识的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领。 南弥听到香港富商的那句称呼,不用回头也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撑着茶几起身,起到一半的时候,肩膀被人从身后摁住,重力压下来,她穿着十公分的细跟,刚才被踢了一脚又崴伤了,被男人一摁,整个人重新跌坐回地面。 初进来时嚣张的是她,现在狼狈起不来的,还是她。 南弥知道他是故意的,于是直接就坐地上没动了,也没回头。 只听见身后熟悉的低沉声线,开始了:“在训人?” 香港富商连连点头,正寻思着邀请男人一起加入:“是啊,有的女人就是不识抬举。” “不识抬举?” 香港富商怒气未散,瞪了眼南弥:“不就是不识抬举吗?我花钱来这里享受,不是来看脸色的!不说了不说了,来骆总,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您,说什么也要一起喝个痛快。” 说着,香港富商见南弥在地上坐着煞风景,吼道:“你还赖在地上做什么?地上有金子?还不赶紧服侍骆总坐下,给他倒酒!” 南弥没动,骆烬也没动。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骆烬像是没听到刚才他那番话,继续开口,语速很慢,但就是这样不经意的语气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狠。 没等男人问,骆烬不疾不徐的说完后半句:“打狗也要看主人。” 男人喝高了,脑筋转的慢,但骆烬看上去还算是有耐心。 香港富商这才把视线重新落在南弥的身上,有了点猜测,磕磕巴巴的问:“这个女人,是骆总包的?” 南弥垂着头,视线落在地毯上,这个时候她又没那么看这个地毯不顺眼了。 下巴突然被人掐起来,骆烬食指抵起她的脸,没回答男人的问题,而是问她:“我是谁?” 她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不痛不痒。 “买主。” 香港富商正在以十万火急的速度清醒,神经一颤一颤的,双目紧盯着两个人。 骆烬似没听清:“嗯?” 于是她又把刚才的回答重复了一遍,如他所愿的提高了音量:“买主。” 他神色没变,但声线明显寒下去好几个度:“前一个字去了。” 她反应很快:“主。” 是了,骆烬是南弥的主。这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下本开:《败坏》,求个收藏。 庄村治安并不好,不对,是根本没有。 谁拳头硬,谁老大。 这条街,庄屿是老大。 第一次见,庄屿和兄弟抢了白攸的钱包,连身份证都没给她留。 后来街上的人都知道白攸是城里来的,有钱,还长得好看,都在打她的主意。 白攸也不傻,花高价雇庄屿保她在庄村的安危。 后来两个人滚到了床上。 白攸思想开放,也玩过饮食男女那一套,无所谓。 庄屿长得不赖,贴上来的女人没少过,更无所谓。 再后来,情这种东西最不客气,想来就来。 她想带他去外面的世界,更好更大,有她过去和将来的世界。 他也想走出自己黑暗的世界,只把那颗热腾腾的心掏给她。 无助的时候,她哭着咬着自己,差点把自己变得和他一样,歇斯底里: “我动摇不了你,影响不了你。” “不是我学术上的不足,是我感情上的失败。” 白攸要走,庄屿终于慌了,什么误会什么利益什么议论纠纷,他都不顾了,只抱着她: “你想改变我,想控制我,想撕开我来博取众人的喝彩。” “不管是不是,可以,都可以。” 他把脸从后埋进她的颈间:“我坏了,没你好不了。” “你...救救我吧。” Tips: 1:男主有遗传性精神病 2:女主是人类学家 3:先走肾后走心,双非C 走肾的时候很走肾,走心的时候很走心,over。 第2章 迷 / 香港来的富商亲自上前将南弥从地上扶起来,接连道歉。 南弥脚崴了,脸色很差,但是也没发作。 有骆烬在,轮不到她甩脸色。 骆烬掏出一根烟来点上,脸上风轻云淡的,似乎刚才对话里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径直走至沙发正中央,还坐在那边的人见状往旁边挪了挪,小心翼翼看着骆烬当自己家似的坐下,上半身前倾,手心罩过烟灰缸放在大腿侧的沙发面上。 许凯还在跟南弥道歉:“真是对不住了啊,不知道你是骆总的人,刚才冒失了别往心上去。” 南弥知道,这话是说给骆烬听的,所以在骆烬没发话前,她也不作声。 许凯好声好气的对南弥说了不少好话,南弥微蹙起眉心,看向骆烬。 好在骆烬也听得烦了。 “过来。” 南弥走过去,自然而然的在骆烬面前蹲下,仰脸看着他。 骆烬掸了掸烟灰,食指轻轻的点了好几下,这是他有耐心也有了兴致的表现。她看得出来。 只要骆烬想要了,无关时间地点和正在发生的事情。 都说迷夜里南弥嚣张的不可一世,但是谁不知道这块地盘其实是骆烬的。 因为都知道,又因为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所以有的人都见怪不怪了。 南弥纤细柔软的双手撑在骆烬的大腿慢慢上移,上半身贴着他的腿,柔软的地方压着变了形,那条迷人又神秘的沟壑显得更深,她像是化身一条蛇,妖娆又柔软的直起上半身,迈开双腿跨坐在骆烬的身上,双手轻搭在他的肩上,俯身将脸埋进他的胸膛,牙齿和舌头熟稔的咬开他颈间的扣,慢慢,慢慢的一路向下。 这一幕,让许凯愣了一跳。 画风转变的太快,他有些无措了,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觉得在这个时候破坏骆烬的兴致比刚才对南弥的恶劣态度更加不容宽恕,于是他选择了闭嘴。 旁边尽管看过骆烬和南弥这一行为的人再看到都不由的内心唏嘘一阵,哪个男人在面对南弥这样撩拨的时候还能这么不动声色,又有哪个女人在男人先给你主动权而后又似要榨干你一样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你时叫的销.魂又勾人? 除了骆烬和南弥,再没谁了。 见过这一幕的人,也就不奇怪为什么这么多年骆烬在迷夜里也就只中意南弥一个人了,因为她够浪。 她痛的掐住骆烬后背,叫得更大声,别人都以为她是享受。 很多人已经在骆烬撕.扯掉南弥身上的衣服前就不自觉的转过了身,许凯见状自觉的跟上队形。 身后传来激.烈的叫声。 事情结束之后,响起打火机擦火的声音。 许凯这个时候小心翼翼的回过头看,沙发上的两个人已经完事,骆烬衣着完整,南弥正好套上短T,两颊满是红.晕,穿好之后也点燃了一根烟,慵懒的坐在骆烬旁边靠着沙发。 两个人的眼中都没有情.欲散去后的暧.昧,反而是大相径庭的淡漠。 正犹豫要怎么开口的时候,骆烬掐了烟起身。 南弥眼都没抬,继续抽烟,对他要走也不奇怪。 骆烬来找她向来都是因为这件事,从不例外。 一脸懵逼的是许凯,犹犹豫豫还是叫住了那抹身影:“骆总。” “许总。”一道刻意拉长的轻细女声慵懒的从身后传来,善意提醒似的:“我们的事,先解决一下。” 许凯看向骆烬的时候,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再看向南弥,她脸上带着倦,带着嗔,双脚曲起踩在沙发上,手指夹着烟搭在膝盖上,俨然就是一副要算账的模样,气焰近乎藏住了她刚才翻雨覆雨后留下的痕迹。 最后,许凯亲自送安怡去的医院。 两个小时后,南弥接到了安怡的死亡通知,死因是吸毒,不是因为流产,她根本没有怀孕。 但南弥还是把许凯当做了罪魁祸首,索赔了一百万,全部分期寄回给了安怡远在村里的家人,还有她额外给的二十万。 吸毒这样的事情在迷夜不稀奇,但是基本上玩这种东西的都是来寻欢的客人,她们有脑子,知道有些东西碰不得。 那么安怡是怎么碰上毒品,还谎称说自己怀孕不能接客的真实原因成了迷。 这件事情南弥没让更多人知道,她也一向不喜欢费脑子的事情,但是这件事她不能不去查,有一个人冒了出来,就说明有一窝。 有人吸,就说明有人在贩。 她走出医院大门,终于可以点燃一根烟,冷风吹过来她吸了吸鼻子,皱眉。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她点开短信,熟悉的号码,熟悉的字眼:“过来。” 半个小时后,她打车到骆烬住的澜庭金座,或许是因为她今天穿的随意,模样散漫,下车的时候出租车司机用异样的眼神在她身上徘徊了两秒,似是在质疑她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澜庭金座,一块光有钱都不够在这里定下一户的黄金地带。 也是,如果不是骆烬,她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踏足这里。 她下车,又点了根烟,慢悠悠的边抽边走,正好走到门口时抽完,摁下门铃。 她在门口等了快十分钟,才等到骆烬来开门。 骆烬住的别墅很大,上下两层楼足以容纳下两百号人,但他从来不在家里安置管家,就连保洁都是定期来一趟,每次还是不同公司的人。 其余时间的卫生工作,落在了南弥头上。 骆烬没说过,是她自觉。 因为他把她留下来,该做的做完了,她闲着也是闲着,就给自己找了点事情做。 刚开始的时候,骆烬觉得意外,脸色不太好看,南弥也觉得自己多了事的时候,骆烬却什么也没说,也就是默许了她的这项行为。 后来,保洁来的次数就更少了。 几个小时前,他们才在迷夜做过,或许骆烬还没尽够兴。 打开门,骆烬看也没看她一眼掉头,声音和脸色一样寒:“没带钥匙?” “没带。”她刚从医院出来,没想到骆烬会找她,也没带包,钥匙在包里。 骆烬听到她有几分理所当然的口吻,皱眉,脚步顿住,迅速回身掐住她的下巴,将她整个人抵在门背上,传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的心情很差,她从他眼神和动作里品出来了。 “谁准你不带的?”他是质问的口吻,带着狠厉的凶气。 在骆烬面前,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触及到他阴晴不定的暴戾情绪,南弥向来都清楚这一点。 所以她也知道怎么解。 她垂下眼帘,声音也低了下来:“下次不会了。” 骆烬掐住她下巴的手持续了数秒后松开,留下两指红印。 他从吧台上倒出一杯酒自顾喝着,他喝得猛,一杯红酒一口就咽下一半。 他今天的心情是真的很差。 骆烬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没少吃过苦头,但是每次都没有为下一次留下什么有用的前车之鉴。她也从来不知道骆烬会因为什么影响到心情。 南弥开始解扣子,很快就脱了个精光。几个小时前骆烬留在她身上的痕迹还分外的刺目。 南弥走近时,骆烬眯着眼打量着她全身的肌肤,眼底毫无波澜。 她蹲在他的脚边,正要替他解皮带。 骆烬抓住了她的手,是那种不客气,挟制小偷的手法,一时让她皱起了眉头。 她早就学会了不在骆烬面前喊痛,所以她很能忍。 骆烬满意的看着她巴掌大的脸上舒缓开来的妩媚,松开她的手,掐住她的脸。 骆烬浑身上下都透着危险的气息,南弥是那个赴火的飞蛾。 “今天干了什么?”他问。 “去了医院,看安怡,她死了。”她言简意赅,知道骆烬不会想要听废话,也难得骆烬会关心她今天干了什么。 又更难得的,骆烬又问:“怎么死的?” 南弥愣了一下,赤.裸在空中的肌肤掠过一丝凉意。 骆烬会问,说明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毒瘾发作死的。”她说实话。 骆烬眼底的温度寒下去,手中的力度也加重了些,她拧眉,他没开口之前没多问。 骆烬似是看出来她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于是也没再多问,仰头将杯中剩下的酒咽完了,脸上闪过一道阴鸷的神情。 沉默了会,她才开口:“我会查清楚。” 骆烬扫向她,眼神有点玩味:“怎么查?” 她看的出来,他是觉得她没能力查出个结果。 “我会查出来。”她自己都没发觉口吻里带点不服。 骆烬眯了下眼睛,幽深的视线直直的落在她身上,维持了数秒,然后逐渐发生变化。 她会读他的每一个眼神,所以主动贴上去,继续刚才的动作,头低在他的双腿之间,含住。 骆烬伸手卷起她的发丝,摁得更深。 她的呼吸变沉重,他半分力没松。 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给你三天时间,你要是查不出来,下次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你动动嘴就能要到的。” 她的思绪乱成麻,却听到骆烬这样的一句话,正要抬起头,后脑勺的手再度下沉,将她摁下去。 “先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第3章 问 / 隔日,南弥把所有人叫在了一起,把知道安怡怀孕的人留了下来,而后把近期和安怡走的近的人又留下一批。 筛人的时候是手下人在做,南弥窝在皮椅里抽烟,百无聊赖般的看着眼前一张张不耐烦的脸。 她们不是真的怕南弥,她也不稀罕别人的表面功夫,这样真实的相处状态她倒也觉得舒服不少。 最后留下来的人里有两张熟悉的面孔,南弥顿了下,视线落在那两个人身上。 她记得没错的话,一个叫阿狸,一个叫秋。 之所以记得也是因为去年和她们有过一段不温不热的纠纷。 迷夜的人都知道南弥脾气大,也都知道她的脾气和作风全仰仗她背后的男人,她从来也享得心安理得。 就像别人眼里的她,是个妖艳妩媚的小贱人,能有什么本事,要说本事,也就张开腿吊得住骆烬这一件了。 话说的难听是难听,可也是事实,她从不往心里去,说白了,都是嫉妒心作祟。 她反而更得意。 有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贱。 但也只是有时候,时间不会超过三秒钟。 不过这话落进骆烬耳朵里可就没那么轻松了,他板着脸的时候没人不怕,更别说是把人单独点名道姓拎出来,进去就怕出不来他那扇门。 她以为骆烬还算有点心,知道替她说句话要一口气。 后来她才知道,骆烬把人叫进去是为了要给每个人介绍金主,直接给了她们跳出这一滩泥沼的机会,这是她们做梦都想要的。 她心里一万句操.你.妈。 到最后这个男人还赏了别的女人甜头? 她就真这么贱? 她说什么也不肯放人,她们当初签的合同是十年的,别说时间没到,即使到了,她也要跟骆烬争。 知道南弥的态度后,两女人环着纤细的胳膊倚在墙边候她,眼尾上扬的轻佻又得意:“是骆哥让我们走的,你说不让有什么用。” 骆哥。 叫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骆烬怕是连她们脸都记不得了。 南弥冷冷的收回视线,掸了掸烟灰,不笑也不怒,沉着那口气:“合同在我手上,你说我说的算不算。” 当年迷夜是骆烬交到她手里的,连同这些人,都给了她。 自然她说了算,也算了这么多年了。 合同,说白了也就是她们的卖身契。 南弥不放人,她们确实走不掉。 女人面面相觑,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打算破罐子破摔,仗着昨晚骆烬给她们的那点漂亮话就蹬鼻子上眼:“你要知道你有今天都是骆哥给的,你现在这样就是在和骆哥过不去!” 她的视线终于往两个女人脸上放过去,声音不自觉的冷:“骆烬上你们了?” 两女人一愣:“……”不知道她突然话锋一转是什么意思。 南弥不打算多待了,站直,把烟碾灭进盆栽里,本来是懒得再开口了,路过两个女人的时候,见她们恨恨的眼神没忍住:“等他哪天上过了,再把他挂嘴边,现在,还没那个用。” 骆烬这个人就是这样,首先你对他有用了,他才管你一二。 这次,他的这一插手,硬是给了她把刀子。 想到这,她更是气:“你们想走,只能是想。” 南弥的狠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上了,两个女人只好哭嘁嘁的去找骆烬说理,但是怎么找骆烬这件事对她们而言,跟登天没两样。 于是她们只能一边在南弥手下继续接新客,一边祈祷骆烬再次想起她们。 一个月后,骆烬在迷夜摆了个赌局,邀了不少非富即贵的名流,基本上条件不错的小姐都安排进场服务了。 那两个女人终于等来了机会,秋水都快被她们望干了。 骆烬的身边站着南弥,她们还得等机会。 等到南弥走开的时候,她们迫切的凑上前:“骆哥。” 骆烬闻言先是皱眉,看了她两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骆哥,你上次说要给我们介绍老板的,还记得吗?” “就是就是。”另一个女人满是期盼的附和。 骆烬当然不记得了,转身要走。 女人急忙拉住骆烬的手臂,骆烬扫去一眼,她连忙放开,尽量笑的好看些:“我是阿狸啊,这是秋,上次你把我们单独叫进办公室说要…” “不记得了。”骆烬打断她。 女人的心瞬间冷了,笑也笑不出来:“骆哥,你说过的,你…” 南弥这个时候回来了,一回来就看到这两个女人缠在骆烬身侧。 也就是骆烬给了她们那点甜头才让她们有了这个胆。 她刚上前,骆烬就望向她,口气很差:“管好你的人。” 听到这话 ,两个女人心如死灰。 南弥眼尾微挑,语透着不悦:“没客人接了?” 其实她们今晚只陪喝酒,南弥是故意把话说的难听。 骆烬没功夫听,扭身就走了,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两个女人还想做垂死挣扎,南弥挡在她们面前,一点也不客气的训道:“男人的话也信,你们第一天出来卖?” 南弥的话字字不留情面,那口气还在那儿,今天正好都出了。 “管好你们的嘴和腿,别对谁都张,懂了么。”说完,南弥找骆烬去了。 骆烬喝了不少酒,去楼上休息,正在松领带的时候南弥进来了,他索性垂下手,等着她来弄。 南弥做习惯了,他一个动作她立马能懂。 她不由从刚才那两个女人联想到,如果骆烬有一天有了换了她的打算,还能不能找到比她更周到的。 手腕突然被他抓住,他垂下眸,沉声问:“想别的?” 他不喜欢她在他面前分心,任何时候。 她解开领带,随手抛在沙发上,然后把自己也砸进去。 “你不是要给她们介绍金主么,怎么不认账了?”她逮到机会说起这个事,模样却似是不经意般。 骆烬并不感兴趣,手从后伸进她大咧开V领里,用力的揉。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要扭头问出个答案。 没成功,头扭一半被他掌心盖住脸转回来。 剩下的所有节奏都被骆烬掌控住,她除了叫和迎合,也没了别的心思。 骆烬既然对那两女人提出过这样的话,自然就不会真的忘了,但他确实说不记得了。 南弥被骆烬折腾完后只剩下呼吸的力气,这件事情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不过自此以后,那两个女人见到她就彻底乖了。 她们算是认清楚了谁才是迷夜做主的人,之前酸南弥那些话,是她们没掂清楚自己的量。 她们来到南弥面前诚诚恳恳的认了个错,这事也就过去了。 南弥本来也没生她们的气,她气的是骆烬。 但她不能拿骆烬怎么样,要怪就只能怪她们没管好嘴,最后自讨个没趣也怨不了谁。 * * 其实,骆烬那几天正好闲,多来了迷夜那么一趟,又恰巧听到了这些话。 这几年,他给南弥的权利不小,但她反而散了下来,这些话过了耳就化成风了,还不如抽根烟那团青云让人舒服,所以不计较。 但他容不得。 他倒不是心疼南弥,他就是觉得自己的女人在背后被人说的难听了,跌他的价。 说南弥贱,这不是变相说他买了次的? 于是他看了一眼那两个女人,让下面的人叫进了办公室,给了她们最想要的保障。 话伤人,就不分漂不漂亮。 她们的话不中听,他的中听,还十足的中听。 但他只说不做,让她们生生煎熬在希望里,心死在希望里,这才叫做致命。 两个女人找他的时候,他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没完,于是没让人赶,停下脚步多说了一句,等南弥回来后,让她管好自己的人。 南弥没听出来,但是两个女人却是门儿清,谁说的算谁做主,最后也认清是她们妄想了。 在迷夜,南弥说的算。哪怕骆烬开口也没用。 从那以后,阿狸和秋在迷夜里走路都会避着点南弥。 这一次还是那件事情之后三个人首次打照面,阿狸和秋的心里没忘记那个过节,于是没直视南弥,眼神闪躲开了。 南弥收回视线,身体前倾,掸了掸烟灰。 最后只留下五个人,包括阿狸和秋。 该问的都问过了,剩下的问题才是决定性的。 南弥终于开口:“和安怡住在一起的人是谁?” 站出列一个金色长发的女人,南弥认出是那天在包厢里被许凯搂在怀里的其中之一,她点了下头,女人看上去有点紧张,毕竟人命关天,谁都会怕。 手下的人正要挥手让余下的人出去,被南弥止住:“都留下。” 阿狸和秋对视了一眼,面露出忐忑。 其实不止她们,其余人的脸色都不算好看,但南弥就是多看了一眼,觉得她们的表情分外出众。 她把腿从椅子上放下去,踩着高跟走近到她们面前:“阿狸?” 被先点名的女人一激灵,点头:“是,弥姐。” 南弥视线落在旁边人身上:“秋?” 秋也点头,看上去比阿狸少点紧张。 南弥退开一步看着她们两:“你们最近和安怡一起出过台?” 两人都摇了头。 “那你们是怎么和安怡走近的?” 两人哑然,交换一个眼神。 两个人之间的细节落在南弥的眼里,问题还是问她们的:“安怡肚子里的孩子早就打掉的事情你们知不知道?” 她们闻言,瞪大了眼睛,说明她们并不知道,南弥也不等她们开口了,继续问:“她最近状态怎么样?” 阿狸:“不太好。” 秋:“是挺差的。” 南弥:“我说过安怡不用出台,是谁让她出的?” 阿狸:“是...是她自己。” “为什么?” 阿狸:“......” 南弥盯着她:“嗯?” 阿狸:“...她说,她需要钱。” “她告诉你说,她需要钱?” 阿狸正要点头,但反应过来这个节骨眼上点头的意义太过于重,于是又摇头:“她只是这样表示过。” 南弥:“怎么表示?” 阿狸更加紧张了:“就是...会求我们把机会让给她,让我们帮帮她?” 南弥把视线又往秋的身上落去一眼,揪出阿狸话里的关键字眼:“她是和你们两个人说的?” 秋僵硬的点了下头。 南弥:“你们答应了?” 阿狸正要回答。 南弥重新问了一遍:“你们凭什么答应?” 论资格,她们没有。 论善良大度,她们更不会有。 在场人都愣怔了一下,紧张的看着此时已经带着愠怒的南弥,生怕下一个问题就落在自己身上。 阿狸被南弥的威慑震住了,不安加剧,视线都不敢抬起来。 南弥缓缓收回视线,背对着所有人摆了摆手,口吻淡的不带一丝情绪:“所有人都先出去门口等着,秋留下。” 第4章 约 / 秋没想到南弥会把自己单独留下来,但是她显然比阿狸淡定很多,南弥喜欢和聪明的人说话,所以她这个时候耐心十足。 “坐。”她指了指对面的皮椅,然后自己双腿盘进椅子里也坐下。 秋坐下了,双目平视上南弥。 “弥姐,是怀疑我和阿狸?” 南弥不疾不徐的点燃根烟,没回答她。 显而易见的问题她也不打算多赘述。 “安怡怀孕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秋默了数秒,才说:“她其实没有怀孕。” 南弥无声的扯了扯嘴角,点了下头。她该猜到,从一开始她就不是被一个人瞒着。 四目相对,她看着眼前的女人,秋今年二十六,进到迷夜五年了,无论是年龄还是经验,秋和阿狸都是在她之上,不止她们,迷夜的其他人里一抓都是比她更老练的人。 所以她们对她有意见这是人之常情,但她不在乎,她们怕骆烬,所以她们也不敢怎么样。 一下来,就是整整五年。 “我知道。”南弥点了一下烟,把话敞开了来说:“你们对我不服,但是你们以为,你们有更好的选择?” “我也知道,你们都在等着骆烬厌了我的那天。” “我不在乎,因为我现在有的已经够了,以后不想再要更多,目前也不想要少些什么,所以索性什么不去想。”她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可是话语里却并未掺杂过多情绪。 她的口吻逐渐加重:“但是,既然没本事把我推翻,你们的不甘、不屑,就最好压严实点。” 秋不傻,听得出来南弥话里的意思。 “安怡的死和我们没关系。”她几乎是抢着说出这句话。 南弥靠回椅背,声线回归平淡:“这句话我没说过。” 从头到尾她都没说过安怡的死和她们有什么关系。 南弥只是在逼她到不得不说实话而已。 “没错,我们知道她吸毒。”秋招了:“那个男人没让她怀孕,但是让她染上了毒瘾,那个男人就是禽兽!” 南弥听到这,沉眸看着指尖的青烟,她知道她们不服她,所以这种事情发生后第一时间没有告诉她也是正常。 “那个男人是谁?”她沉声问。 秋隐含怒气:“是个做钢材生意的老板,叫郭坤。” 南弥眉眼没变,别的什么也没提了,直接问:“约得到么?” 秋哂笑一声:“这有什么难的。”有哪个有钱男的会在美色面前矜持? 南弥看了眼手腕:“今晚十点。” 南弥的意思很明显了,但是南弥的意思秋看不明白:“你是要?” 南弥灭了烟,起身换坐进沙发:“你要是做不到就换阿狸。” 秋不问了:“能做到。” “出去吧,别多说,其他人也让散了。” 秋看着沙发里的那抹身影,因为是背对着,她看不清神情,但是她似乎在南弥身上感受到一股低沉的情绪。 停了数秒,秋转身出去关上门。 南弥这才摸出手机,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可是她的心情并不好,甚至有点闷。 但显然,骆烬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在这个圈子里待久了,她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但事情真实发生在自己身边时,她也忍不住会想,为什么当初要选择这条路? 这样的矫情能对骆烬发么? 除非活腻了。 她把手机锁屏扔在水晶茶几上,捞过烟,又点燃,莫名的躁。 因为迷夜,因为安怡,因为骆烬.... 这样的情绪不该有,就像当初为了让骆烬多看自己几眼而动的那些心思一样,没有任何意义。 在南弥刚跟骆烬那会儿,基本上买东西不挑,看了一眼只要不是明确不想要的就都带走,带走之后很多都压了箱底,最后去哪了也没人问津。 在别人眼里看来这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但是南弥不以为意,她穷过,穷的时候不至于沿街乞讨,现在富了,也照样不至于纸醉迷金忘了东南西北,她就是想要从骆烬身上拿走些什么。 别的拿不走,能拿走的只有钱。 所以她肆无忌惮的花,但骆烬一次也没在钱的事情上问过她。 也是,骆烬有的是钱,他给她的都还花不完,那些没给的,才是组成他富有的真正部分。 于是她报复性消费这项行为,对骆烬连搔痒都算不上,更别提引起注意了。 她觉得挫败,他的生活她连跟针都插不进去。 后来她放弃了,只跟他睡,他爽了,她就得意。 因为他只跟她一个人做。 骆烬从来都不说做.爱,他想要了,会直言说我要上你。 再含蓄一点,就是给她发一串地址和时间,后来直接只发两个字让她过去,潜在意思还是要上.她。 久而久之,他们之间纯.肉.欲的相处方式,她也就习惯了。 不能不习惯,这是她的生活方式。 不跟骆烬,她就会跟其他不同类型的男人,与其这样,跟骆烬,她不亏。 这笔账,从一开始她就算得明明白白。 只是后来,她越来越贪心,要更多,不仅仅是钱。 在骆烬身上动的愚蠢心思,也就那么一次,失败之后就没再有过。 实在是可笑。 她莫名想起几年前自己的愚蠢行为,自嘲的笑出一声,而后又捞过手机,点开通讯录,给骆烬发了条短信。 打出郭坤两个字,删掉。 “我查出来了。”又删掉。 前后一分钟过去了,输入框里还是空的。 烟燃到头了,她慌忙灭掉,胡乱敲出一句:“今晚十点,我约了那个人来迷夜。” 她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想让骆烬来,但是她忘不了骆烬问出那句:“怎么查?”时的不信任。 消息一发出去,她就清醒了。 骆烬怎么可能有这个闲情逸致。 他要大驾光临,也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情。 她仰躺进沙发,手机被她扔在一边,没指望那边会有什么回应。 果不其然,电话那边一直到九点半都是沉寂的状态。 南弥坐在迷夜前厅抽烟,阿狸坐在她旁边,方便她在郭坤进来的时候她能够第一时间认出来。 虽然南弥基本上每天都会来迷夜,很多客人也都打过照面,但南弥真正看进眼里记得的没几个。 等了很久,郭坤足足迟到了三十五分钟才到。 南弥的脸色很难看,但是比南弥脸色更不好看的是进来那个叫郭坤的,他的脸上挂着缤纷的彩,走路都明显在晃。 看到郭坤第一眼,阿狸差点没认出来。 南弥起身,跟着他上楼。 阿狸和郭坤见过,于是打了声招呼:“哟,坤哥晚上好呀,今天来找秋儿?” 郭坤神情恶煞,单手捂住眼睛:“好什么好!” 阿狸和南弥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笑着问:“这是谁惹坤哥不开心了?” 郭坤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电梯一开,大着步子朝包厢走去。 郭坤进包厢正要关门的时候被南弥拦住,郭坤用那只还算完好的眼睛怒瞪着眼前这个人,认清楚是南弥后气焰敛了敛:“弥姐怎么,今天查房?” 南弥没回应,推开门进去。 跟在南弥身后的阿狸示意郭坤进去坐。 毕竟是拿过人家钱的,阿狸的态度还算客气。 南弥坐在沙发主座上,下巴点了点对面的位置:“郭老板,请坐。” 郭坤也不意外似的,没好气的坐下。 “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没等南弥开口,郭坤倒率先开始了:“安怡那个女人死了,你们肯定要找上我,我心不虚,我这不照样来了,何必闹这一出!”最后一句话,郭坤几乎是吼出来的。 阿狸和秋不解的对视一眼,不理解郭坤口中的这一出是指的什么,而后一齐看向南弥。 南弥面上情绪不多,她盯着郭坤,挑出她感兴趣想要做出回应的话:“你心不虚?” 郭坤有模有样的还挺了挺啤酒肚,理直气壮道:“是啊。” 南弥:“怎么说?” 郭坤来迷夜这么多次,哪一次来是受过这等招待的,内心的积怨还没散,就遭到南弥这样一番不客气的质问,当然不爽:“不是,我说弥姐,现在你是什么意思?” 南弥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上的火机,讥讽的重复一遍:“你心不虚?” 郭坤不爽归不爽,他不能不忌惮南弥身后的人。 就像任何来迷夜的人,无论男女老少,还不是要称年龄才二十三的南弥一声姐。 “人又不是我杀的,我心虚什么 。”正如他的话一样,郭坤整个人理直气壮的。 “不是你给她的毒?” “我...”说到了毒品,郭坤底气明显开始不足,但很快又拔高到刚才的音量:“毒品,也是她卖给我的!怎么反成我给她了?” 南弥手中动作一顿:“什么?” 郭坤又把原意思的话重复了一遍。 毒品是安怡给郭坤的。 南弥望向秋,后者显然也因为郭坤脱口而出的这番话而吃了一惊。 “弥姐,弥姐。”有人喊着进道包厢:“外面有警察来了!” 听到这话,最先坐不住的是郭坤,他当即就跳了起来,嘶吼道:“你们居然还报警了!你们是不是疯了!” 南弥皱眉,觉得郭坤这幅样子明显不对劲,交代了一句:“看着他。”然后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老规矩,不要吝啬乃们的留言,么。 第5章 查。 / 没人想到警察会来,迷夜上下都陷入戒备的状态。 虽然迷夜表面是合法经营,但他们心里清楚,上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什么。 钱嘛,功能实际,覆盖面广,骆烬有的是钱。 这还是迷夜有史以来第二次有警察来查,第一次是迷夜刚开业没多久,警察接到消息说会所有人私下贩卖违禁品,也不知道是从什么人那里得到的可靠消息,警察连客套功夫都没做,直接拿枪冲进的包厢,当场连人带货都没放过。 那一回,骆烬损失巨大,把那天在迷夜的所有人都留了下来,有一种要揪人就地解决的架势,那股狠和怒,当时甚至已经有人做了交代在这里的准备。 最后,骆烬留了几个人下来,都是他身边算亲近的手下。 那几个人,没再出现过。 那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没人知道,也无从听说,也不敢再提。 迷夜的经营性质本来就敏感,当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骆烬自然不会再费心力在上面,再后来迷夜就交到了南弥的手里。 有了之前的后怕,这次人心更是惶惶。 不过跟上次不同的是,这次警察走起了流程,在前台说要搜查,要个方便。 南弥出来的时候,为首的那个警察正单手撑在台面上,另一只手撑在腰侧,掀起便装外套的一角,出于职业习惯在打量四周。视线转到南弥身上,顿住。 他看她的眼神不算陌生,是很不客气的考究,但是于这个地方的人来说,外人的注视是最不需要去在意的东西。 除了他,来的人都穿了制服。 南弥烟瘾上来了,伸手往裤子口袋里摸烟,空的,出来急,忘带了。 那个警察将警官证收了起来,手肘离开吧台面,朝南弥走近,什么也没说,从口袋里掏出烟,扣开烟盒盖,递在南弥面前。 南弥眸色沉了沉,视线从烟盒又回到警察的脸上。 警察的手在空中停了数秒,见她没接,也没多等,自己抽出一根点燃了。 南弥看着他。 他呼出口烟,回视她:“姓林,名骁。” 姓林名骁,这便是他的自我介绍了。 “南弥?”他问她。 南弥不是没和警察打过交道,而是没见过这样的警察。 没规矩,像个痞子。 “嗯。”南弥应。 林骁始终都盯着她的脸,似乎能看出点什么一样。 “行个方便?”他用的口吻随意的好像在问“来个小姐?” 南弥看向跟林骁来的其他警察,扯了下嘴角笑:“行什么方便?这里的方便可不便宜。” 听这话,林骁低笑出一声,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了警官证,两指摊开,立在南弥面前。 最先入眼的,便是那简单的二字,林骁。 视线移开,南弥的眸色淡的没有一丝人情味,但是却不乏风尘。 “麻烦?”林骁盯着她,收了证。 南弥没温度的笑一声:“这是什么?通行证?” 林骁知道她话里的讥讽,倒也不以为然,笑得不羁又无赖:“不是,就是让你看看,我本人是不是比照片更帅。” 南弥皱眉。 跟着后面的警察上前来正好听到这句话,脸色也跟降了霜似的,给了林骁一个眼神。 后者没理,眼睛没离南弥半分。 “打扰一下 ,我们是市分局的,最近有人举报说你们这里有人行为不良,特此例行检查,麻烦配合一下。”后来的警察正经严肃的多,话也是整套的。 这样应付起来就简单多了。 南弥望向他,拒绝的干脆:“不好意思,不方便。” “真要查,走流程,出示搜查证。”南弥话语冰冷。 南弥说话的时候没看林骁,但他听出来她口中的搜查证是在针对他刚才亮警官证的行为。 事出突然,他们确实没有搜查证。 正要再争论的时候,林骁伸手抵在那个警察的胸前,示意了他一个眼神,随机又笑着望向南弥:“南小姐说的没错,没有搜查令确实不能随意打扰,吴警官,要不您还是择日再来?”后一句话,林骁是对和他一起来的警察说的,后者一脸的懵和惊,咬着牙低声道:“你怎么回事?” 林骁假模假样的理了理自己的着装:“我今天难得轮休,自然要来这里寻个方便的。” 这个方便,是南弥的那个意思。 “你这个混小子,我真是...” “好了,好了,吴警官,你打扰我倒没什么,你打扰到南小姐做生意可就不是损失一点点了。”说完,林骁还意味深长的朝南弥扬了扬下巴:“是不是,南小姐?” 南弥面无表情的看向旁边的那个警察。 旁边的警察似乎也觉得林骁不正经过头了,沉着脸把他拉到旁边,低声说着什么。 南弥转头问旁边的人要了烟,点燃狠抽了一口,虽然想从警察的窃窃私语里听出点什么内容不大可能,但她的注意力还是都放在了那两个人的交头接耳上。 “你不是说跟来帮忙吗?帮倒忙?明明亲眼看到郭坤进来,还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 林骁此时散去了刚才浮现在脸上的纨绔,认真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像鹰一样,足够精明。他抬起视线,直直的望向前方,远处是一扇巨大的玻璃窗,他透过那扇窗能看到身后南弥的身影,她在抽烟,神色凝重。 “你有搜查证吗?”林骁问,也不等回答:“没有的话叫做擅闯,先不说郭坤跟这事有多大关系,但他能来这里,说明什么?”林骁盯着黑色玻璃窗里印出来的南弥,捕捉到她似是不经意的扫了一眼他,从上到下的那种。他提了下唇,拍了拍同行警察的胸脯:“行了,撤吧。” 见林骁灭了烟,并没有就此算了的意思,吴勇有点不放心,拉住他的胳膊:“你干什么去?” 林骁回:“找方便。” 南弥没工夫和林骁周旋,她还站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就是要亲眼看着他们走。 见林骁还在,其他人都走了,她也看出来他们这趟来是没凭没据的。 林骁走至南弥面前,还是那句:“南小姐,行个方便?” 既然穿制服的警察都走了,南弥自然也不会浪费时间在林骁身上。 最后,林骁的方便是阿狸。 南弥给过阿狸意思,让这个警察越早离开越好,管他横着还是竖着。 阿狸一进包厢就开始和林骁喝酒,在让林骁竖着走出去和横着抬出去中选择了后者,但是没想到的是,林骁的酒量很好,好到没一会,倒下的这个人是她自己。 林骁将烟灭进烟灰缸,扫了眼阿狸,不吝啬的夸了句:“酒量不错,可惜用错了地儿。”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包厢。 南弥回到原包厢后,没再继续之前的问话,这里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但是郭坤不肯跟南弥走,抵触情绪异常的大:“南弥,警察来是几个意思?他们现在是在门口吧?怎么?要把我卖出去?” 南弥不想跟眼前这个男人解释,冰冷的眼角望过去:“你不是不心虚么?” 郭坤愣了一下,还是没有要从沙发上起身的意思:“我说的你不信,警察更不会信!我傻吗?跟你出去。” 南弥的声音更冷了:“警察真要带你走,你以为是你不出去就有用的?” 郭坤又怔住了,这次看向南弥的视线都变了,似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意思。 南弥不想多耗,径直朝门口走,既然郭坤自己不走,那就不能怪她用别的办法让他挪身。 郭坤似乎也料到南弥不会就这么算了,见她转身也有点慌了神:“南弥。” 南弥停下,没回头,大拇指和食指贴合在一起,慢慢的在摩挲,心里算着时间。 “安怡不是我害死的。”郭坤敛了气焰,也收起了脾性,说的很认真。 又怕南弥不信,郭坤也没强可逞了,整个人的气势都降下来:“你也知道我们出来图的就是个乐,谁会没脑子的拿命来玩,我知道你信不过我,我又何尝不是不信你们。” 郭坤自嘲似的轻笑一声:“不然你以为出了事,我还敢来这里?” 南弥本来不打算再给郭坤留时间,话听到这里,她改变主意了。 “最近有警察在查我,我知道,我的车在迷夜附近刚停下,就看到林骁在周围转悠,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冲我来的,我想走,车子刚拐弯,就被拦下来了。” 郭坤没继续说下去了,好似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南弥是知情人一样 ,他没有再说的必要了。 “我敢不来吗?”郭坤盯着南弥的身影,身型的弧度在门口灯光的勾线下,显得迷人又危险。 细究的话,危险多一点。 南弥大致猜到郭坤想要表达的意思了,但她也不能十分肯定。 她仍没开口,给门口的人一个眼神示意,后者会意点头,走进包厢以架着的气势带着郭坤往外走。 南弥率先走出包厢,想着郭坤刚才没说出口的话。 是骆烬动的手? 她想不透,正欲拿出手机来看一眼,走至包厢的拐角处,慵懒靠在墙面上的男人视线准确无误的锁在她身上,调笑的口吻:“南小姐,看上去业务很繁忙啊?” 第6章 懂。 / 南弥收了手机,面不着色的退后两步:“林警官,有事?” 身后跟出来的郭坤看见林骁跟耗子见了猫一样,惊慌得往回逃。 林骁自然没放过郭坤的身影,只是并不在意似的收回视线,单手撑在墙面上,没有半分务正业的样子:“想请南小姐一起喝一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说话的时候,林骁也没闲着,打量的视线往那扇紧闭的包厢门望去。 南弥站前一步,正好挡住林骁的视线。 她的脸庞冰冷,但是足够美,林骁成功的分心了,也自动默认了她的回答,笑着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说一起喝一杯,林骁点了杯最烈的,没立即喝只是把玩在手上,聊天似的开口:“不瞒你说,刚才我已经喝过了不少,那个小姐是叫阿狸?她酒量不错,比我们部门的都强,是不是你们这儿的都这么能喝?” 最后,他得出结论:“南小姐的酒量一定不比任何人逊色。” 南弥看着吧台上的那杯酒,漫不经心的眼神扫向大厅,淡声回:“跟林警官比不了。” 林骁用酒杯碰了碰南弥的,磕出清脆一声低响:“试过才知道。” 南弥看向他,林骁一直在等她的视线转回来,扬起笑:“你说呢?” 南弥没心情应付林骁,郭坤的事还在那里等着,但眼前这个人摆明着不好打发。 林骁已经喝下一口,而后等着南弥的动作。 看上去他的动机真的就只是和她喝一杯这么纯粹。 南弥端起酒杯,唇刚碰触到杯口,一只手横穿过来夺走了她手中的酒杯,往台面上一推,因为动作谈不上轻,酒从杯口里溅出来,安静落在黑色台面上透着光。 她望过去,是骆烬阴沉的脸。 隐约间,还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南弥愣了一下。 刚才她看向门口的时候,没看到熟悉的面孔。 林骁嘴角的笑意不自觉深了:“啊?这是?骆总?” 骆烬把视线扫向他,冷冽又锋利。 林骁的身上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知又无畏的精神,笑着朝骆烬伸出手:“初次见面,你好,我叫林骁。” 骆烬看着这只手,冷声吐出一个字:“滚。” 骆烬鲜少在人前显露情绪,这一声呵斥,在南弥听来,感觉不单单只是没了耐心和愤怒这么简单。 感觉,用在骆烬身上并不行得通。所以这样的感觉在南弥心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林骁面做尴尬的收回手,挠了挠后脑勺:“看来我并不受待见啊。”视线转而至南弥脸上,问:“南小姐,还赏不赏脸了?” 南弥觉得他在找死。 她看了一眼骆烬紧绷着的侧脸轮廓,走至林骁身侧,视线平视前方,声音低了些,但双方能够听清,她终于以正式的口吻对他开口:“我劝你,好自为之,现在离开还能毫发无伤。” 林骁始终都是浅笑着,南弥偏头对他说话的时候,那抹弧度更浓。 等南弥说完,他撇了撇眉毛,依旧没多大情绪。 像是不知道怕。 南弥皱了下眉头,盯着林骁。 她不是善类,而是再蠢的人都知道,一个警察在迷夜出了事后果有多严重。 她只是嫌麻烦。 林骁任南弥看了数秒后,这才做会意的点了下头,笑容谈不上绅士,而后面朝着南弥倒退着走了几步:“那,多谢南小姐。” 话落,转身离开了迷夜。 南弥再转身的时候,骆烬已经不在了。 也是,他怎么可能等。 南弥点燃一根烟,上了楼,还是去了刚才的包厢,骆烬在。 她踩着门口的光进去,静谧的包厢里响起尖细的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踩出的清声音。 包厢里没有了郭坤的身影。 满室的肃穆,旁边站着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南弥问:“郭坤呢?” “跑…跑了。” 她拿烟的手顿了一下,再看向骆烬,难怪脸色会这么难看。 刚才止住郭坤的那人继续说:“他一看到警察就跟个疯子一样冲了出去。” 南弥蹙眉:“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从后门跑的,上了一辆套了车牌的车…我们…没…没追上。”说话的人心惊胆颤的观察着骆烬,全身上下都写着惧怕。 南弥脾气也上来了,吼道:“迷夜没车给你们去追?” 正要回答,男人余光扫到骆烬从沙发里起身了,顿时惊的不敢再开口,紧张兮兮的望向南弥,求救信号极浓。 骆烬起身灭了烟,南弥这才发现他今天穿了整套的休闲装,说明他今天没去办正经事。 骆烬有个特牛逼的本事,能够驾驭不同的身份,穿插在不同的圈子,带着资本和他骆烬的大名,到哪都是如鱼得水。 而他,也把每个角色拿捏的恰到好处,比如他演起商圈龙头大佬的时候,永远都是西装革履不会有半分差错,其余时间里,他都是个恶人,穿着看似只是一身随意的休闲服,一如既往的黑色往他身上一套,哪里还有半分轻松的意味 。 后者恶人的身份,或许才是贴近真正的骆烬。 南弥也把烟灭了,烟头砸在黑色地面上,微小的火花闪了一下,然后被她踩住辗灭,化作一团乌黑。 下巴被人抬起,她的脸高高扬起,视线落入骆烬犹如无尽深渊的双眸。 “查?”一个字,一句话,像把冷刀子似的砸过来,力度全都集中在她的下巴处。 骆烬的质问里有责怪的意思,南弥听出来了。 这件事情说查的的确是她,最后也的确是在她手上搞砸的。 骆烬垂下视线盯着她精致到妖娆的脸颊,指腹的力度加重,将她的两颊掐至深陷,怒意明显:“查到别的男人身上去了?” “没有。”她答的很快。 跟了骆烬之后,她没再有过第二个男人。 她没兴趣,更不敢。 这一点,骆烬该比谁都清楚。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郭坤跑了,骆烬才会看什么都不顺眼。 从以前开始,骆烬发起火来,最顺手的就是拿身边的人出气,而他身边最近的人,不就是她么。 她习惯了。 包厢内的其他人视线都紧盯在骆烬和南弥身上,看到南弥贴在后背上那只手的动作,自觉的相互示意了一个眼神,速度从包厢撤离了。 剩下的画面,他们心照不宣。 骆烬直接压着南弥在地板上做的,三五下就把她扒的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的前.戏。 “嗯...” 哼出一声后,骆烬堵住了她的唇,也没让她再发出声音。 这次,骆烬是真的发了狠的要她,每一下都贯.穿到了底,就连平时都不见有异样的脸上,居然出现了细微汗渍。 她没看见,骆烬从她颈间抬起头的时候,肌肤感受到了。 南弥已经虚脱了,双臂大敞着,整个人依旧平躺在地面上,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动作过于激烈,身下的地面都摩擦出了温度。 她闭着眼睛,用最后的力气开口:“郭坤是你动的手么?” 骆烬结束后就起了身,没管她,简单扯好自己的衣服就去找烟。 她在黑暗中听到他打燃打火机的动作。 骆烬听到了她的话,没回。 视线从沙发处斜望过去,落在南弥一.丝.不.挂的身上,肌肤上的青青紫紫很明显,新的旧的都有,都是他造出来的。 他盯着她裸.露的肌肤,如平波的眼底冷如洞窖,就这么看着,眸色越发的沉。 手中的烟都燃了过半,骆烬起身。 南弥能够感受到骆烬在身侧停下的气势,他俯身,冰冷的望着她,她的体型很美,皮肤不是普遍大众都泛滥喜好的白,而是像是裹了层蜜汁似的浅麦色。 正好,他没有循规蹈矩的审美,所以还算满意。 他伸手,指腹即将碰触到她的时候又停住,视线一冷,上移,落在她爬满红晕还在维持重呼吸的脸上,无声的凝望着,将指间最后一口烟抽尽,缓缓的开口:“南弥。” “你给我离警察越远越好。” 最后四个字,被着重放慢了速度,是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她还有力气开口,就说明她的脑子还在线。 她睁开眼睛,循着刚才的声音偏过头,对上骆烬的眼睛:“你不能回答一次我的问题么?”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还是以这样的姿势,在对话上根本没有占半分气势。 骆烬收回视线,将烟灭在了手边,正好在刚才南弥的那只烟蒂旁边。 他起身,更加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迷夜的事情,自己掂量清楚哪些能管哪些不能管,懂了?” 骆烬冷漠的口吻和刚才迫切钻进她身体里的,宛如不是同一个人。 她闭上眼睛,明白了骆烬的意思。 机会只有一次,没了就是没了。 只要他不想,她就永远无法从他口中得到自己想要听的答案。 南弥不是一个光明积极的人,所以她对争强好胜并不感兴趣,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没从郭坤身上查出点什么,会有一种很大的挫败感。 或许,只差最后一点就出结果了,有点可惜而已。 她深吸了口气,那对胸脯高高起伏又平息,数妙后,她撑着地面坐起来,头发垂下来遮住脸上的情绪,只能看见吃力的动作和听到她泛哑的嗓音响起:“懂了。” 她正欲再起身,手臂倏然被一只大手抓住,往上一提,站了起来。 突然来的动作拉扯到她身上的痛处,她没去理会,而后扭头看向骆烬,对他的行为有点意外,只是她还没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冷冽的嗓音在耳侧低沉响起:“别跟警察打交道。” 第7章 追。 骆烬那天从迷夜离开后,经常会有不明不白的人来找。 来找骆烬的人都有一个相似点,先找南弥。 光是这种一问姓名、二问来处、三问做什么都不肯真实透露的人不下五个,隔三差五就会来一趟。 而恰巧,骆烬这次半个月都没有来迷夜,也没要找南弥的意思。 南弥琢磨过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骆烬,等第三个人再次来过之后,她才给骆烬打了电话,无人接听。 电话她只打过一个,而后她也不管了,直接告诉那些人她也联系不上骆烬,让他们自己去找。 三番五次,别提南弥已经烦了,来找骆烬的那些人也没了耐心,其中有一个从一早就开始坐在会所大厅的客用沙发上,整个人看上去凶神恶煞。 似是等不到骆烬就不罢休,那人一等就等到凌晨。 南弥离开的时候看他还在,走近,就站着的姿势开口:“你在这,影响到我做生意了。” 男人怒瞪向南弥,一言不发的起身。 南弥也不惧,点燃指间的烟,悠然的抽起来。 烟还没进肺里,腰上被抵上一个冰冷又坚硬的器物。 她垂下视线扫了一眼,而后呼出那口青烟。 男人压低了嗓音,恶狠狠的在她耳侧开口:“老子今天一定要见到骆烬。” 南弥脸上的表情有点犯愁,扭头看了一眼男人褐色的脸,还是之前的语调:“我说了,联系不上,找我也没用。” 男人对着空气啐了一口,枪口又往她腰上抵了抵:“你少废话,谁不知道骆烬就惯着你这□□,你找不到谁找得到?” 南弥不自觉的怔了一下,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快到察觉不出来刚才的存在,她倏然笑出一声:“是啊,我也想知道。” 她找不到,有谁能找到。 男人被南弥激怒了,脸色红胀着,暴戾的因子在眼中窜动。 “南小姐。”突然一声从门口传来的呼唤,带着点纨绔,带着点欢快。 如果南弥不是在这个圈子里太久了,她甚至有一种放学回家门口有人来接的错觉。 她望过去,看到扬着笑大步朝这边走近的林骁。 身后的那只手颤了一下,很快就收了手,把枪藏进外衣口袋,转身背对着林骁。 真奇怪,每个不明不白的人都认识林骁这张脸。 她突然想起来在初次见面的时候,林骁直接摊开警官证给她看。 难怪了。 这样的人做警察,能让人躲着点的怕也只有这个身份了。 林骁在南弥跟前停下,看了眼她身后的男人,笑着问:“有事儿啊?” 他这句有事儿听上去没那么简单,语调是找茬的那种,但因为他的身份,这个时候听上去有一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勇。 南弥扭头望向那个男人,后者不敢转过身,视线斜对上南弥,脸上的警告意味很浓,话却说的像样:“既然今天不方便,那我就改天再来。” 南弥:“不送。” 林骁看着男人一直不敢以正脸看他也不以为意,男人离开后,他这才又问:“不知道南小姐今天有没有空啊?” 南弥的脸依旧很冷,对林骁的问题没做出回答。 手上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触感,只刹那,林骁拿走了她手上已经快要燃到头的烟。 林骁笑着碾灭,熟络的口吻似乎他们真的已经很熟了:“你看你,烟都燃没了还不知道灭。” 南弥皱眉。 林骁笑得落拓大方,视线点了一下南弥的手,嘴角的深意很浓:“南小姐的手很凉啊。” “一起喝杯酒暖和一下?” 南弥的手指不自觉得动了动,慢慢收成一个空拳,她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都是虚汗。 当枪抵上来的时候,面上再镇定都是假象,哪有真不怕的。 她负责骆烬的生意正常运行,又不是为他卖命。 经过刚才那一出,本就不太平的心情此时更是躁意满满。 “没时间。”她对林骁说完,就往门口走。 “南弥。”林骁拔高了音量,喊住南弥的背影。 “你就这么报答我的路见不平?” 吧台前。 林骁依旧点了两杯最烈的酒,他笑着呷一口:“南小姐,有心事?” 南弥平静的看着他,他虽然在笑,但是这个笑容背后似乎总藏着什么。 就如,刚才他应该是知道枪的事情,但是他没说起,那她自然也不会主动提。 “南小姐对每个客人都这么冷淡吗?”林骁这个问题问的很单纯,只是想要抱怨一下自己每次都没得到南弥的正眼:“还是只对我没好感?” 南弥回:“我不接客。” 林骁恍然大悟:“哦,也是,南小姐是骆烬身边的人。” 这还是南弥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直呼骆烬的名字。 她也扯出笑:“林警官对每位小姐都这么热情好奇?”她稍停数秒,扬起的红唇和眼角都是撩人的风尘:“还是,只对我?” 林骁差点就陷进她的这双眉眼里出不来了,后笑出一声,承认的落落大方:“只对你。” 四目相对,林骁的眼神里都写着赤.裸.裸的轻佻。 这样的眼神,南弥看得不少。 所以她分的出来真假。 她从高脚椅上起身,收了笑:“酒也喝了,不送了。” 似是想起什么,她顿住,又说:“对了,我们这里庙小,经不起林警官这样的大佛常光顾,希望我们没有下一次见面。” 林骁对她的冷习以为常了,也起身走至她面前,看着她说:“你不叫我林警官,谁知道我的身份,再说,警察难道就不能有自己的私生活?” 林骁自动忽略南弥不好看的脸色,笑得灿烂,且正式:“我想追求你。” “所以,我以后可能会经常来找你,直到你不再生疏的叫我林警官为止。” 林骁说完,也不等南弥开口,径直走了。 走得很快,因为他知道,如果再晚一步,南弥就不给他后路了。 南弥觉得可笑,她又不是个傻子,林骁的意图她能猜出来好几个。 她眼下不想去在意,掏出手机拨通那个如同石沉大海般的号码。 那边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南弥放弃了。 南弥摁灭了手机屏幕,推开厚重的玻璃旋转门,打算去地下车库取车,不远处的一辆SUV正对着她打双闪,强烈的灯光晃得她抬手挡了挡。 看不清楚车牌,车子看外形也并没有见过,她没打算要过去。 那辆车上的主人狂摁了摁喇叭,震得凌晨的深空撕开一道口子,周围越发的黑。 南弥明白车上人的意思,但是她没有并不打算配合。 能这么招摇来迷夜门口堵她的,不是骆烬,就是来找骆烬的人。 综合最近的情况来看,她能确定为后者的几率为百分之百。 南弥掉转步伐,还是走自己的路,往地下专属停车场走。 在入口处,突然从墙口的一侧钻出一个身影,伸手就堵住了她的嘴,她奋力的挣扎,与此同时能够感受到身体正在发软,她闻到捂住她嘴巴的这块布上染着浓烈药味。 身后的人见她还要再做挣扎,干脆一个手砍刀劈在她的脖子上,让她霎时安静了下来。 男人从身后接住她虚软下来的身子,直接扛起来往外走,那辆打着双闪的车子关了灯,后座上的门从内被推开,男人将南弥扔了进去,而后自己也佝身上车。 车门砰的一声被关上,紧接着就发动离开了。 车子呼啸而后,在路灯下只留有一缕尾气。 迷夜门口嘴角路的分叉小道上,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阴影里同样也停了一辆车。 车内灯昏黄又微弱,烟雾缭绕的,此时让本就狭窄的空间变得更逼仄。 “追不追?”坐在驾驶位上的人望了一眼副驾驶位上的那位,从上车之后烟就没停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工作压力太大,到了不得不烟不离手的地步。 “我说你在不在状态?烟都抽多少了,年纪轻轻就烟瘾了,以后可还怎么成。”一副语重心长的说教口吻,同时一股知道自己说了也没用的无奈。 这不,林骁只听进去了前一句话,答:“先不追。” “不追?不追我们守在这里等是为了什么?” 林骁沉眸看着指尖燃起的袅袅青烟,没做声。 旁边的人看了眼手腕的时间,虽说人民警察为了破案义不容辞,该牺牲的时候就牺牲,可是跟着林骁大凌晨的这么折腾还无功而返,搁谁都不乐意。 “我说你小子不是闲着的吧,这不追?人都被带走了,还不追!” 今晚在这守着是林骁的主意,但是人虽然等到了,事也跟林骁预料的一样发生了,他居然说停就停了。 林骁此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根本没受到旁边说话人的影响,自顾沉思。 “喂。”旁边人撞了撞他的肩膀:“你是想到了什么?” “再不追就真的来不及了!” 林骁收回思绪,在车载烟灰缸里点了点烟灰,视线穿过前方的挡风玻璃看向刚才南弥被带走的方向,声音里三分遗憾,七分疏冷:“女人又不是我的,我着什么急?” 第8章 滚。 / 车子开得很快,快到南弥浮浮沉沉的意识都能从车子的颤动中感受到其速度,她只觉得身上没有力气,但是意识还很清醒,很快就想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她骤然睁开眼睛。 旁边的人察觉到她醒了,立即扶她起来坐好:“不好意思,弥姐,刚才冒犯了。” 南弥眯眸,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脸看了又看,视线虽然微弱,但足够辨清,这个人她没见过。 男人似乎也知道她的意思,于是说:“我们是骆总派来的,刚才有警察在,我们不好直接出面,所以利用了胡兵的手段,顺水推舟把你带上了车。” 胡兵,是不久前在迷夜拿枪指着她的那个男人 。 她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浑身无力的滋味让她很不舒适。 “骆烬呢?” 男人回答说不清楚,意思南弥也知道了,于是闭上眼睛,也不问了。 车子开了好一会,南弥靠着靠着不自觉的睡着了过去,或许因为药的缘故,她平时在不是绝对安静的环境里很难睡着。 骆烬看到南弥的时候,她正睡得沉。 手下的人拉开车门的动作也都放轻了下来,看到骆烬,恭敬叫了声:“骆总。” 骆烬视线落在南弥身上,手下解释说:“从胡兵手上拿到的迷.药,当时警察在场,为了不引起怀疑,我就...” 骆烬冷然的瞪向他一眼,他闭嘴了,也从骆烬的眼中看出愤怒,立刻认错:“对不起,骆总,没有下次了。” 在骆烬手下过活,每个人都学会了怎么看骆烬的脸色。 骆烬扔掉烟,俯身将南弥从车里捞出来,一只手扶在她的颈后,另一只手挽住她的腿,视线落在她睡得还算安稳的脸庞上,皱眉。 手下的人等骆烬把南弥抱进去之后,环视了一圈四周,立即又将车开走了。 南弥在隐约间感受到身体被腾空,还没等她睁开眼睛,整个人被扔进了沙发里,她当即惊出一声。 再看向骆烬的时候,他又点燃了一眼烟,深邃的眼睛冰冰冷冷:“醒了?” 很不满的口吻。 南弥还有点晕,但已经能够勉强起身:“我也不想睡。” 骆烬视线微沉,转身去吧台上倒了半杯酒。 南弥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 “我有资格知道一下事情的始末么?”南弥盯着那抹身影问。 骆烬坐在吧台前,还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南弥也不急,揉了揉太阳穴,鼻间还是那股子药味。 她很不喜欢药味,任何一种药。撑着沙发起身,她往浴室走去,打算把身上的味道弄干净:“我先去洗个澡。” 她以为骆烬不会管她。 “谁让你去了?”骆烬的嗓音被酒浸润之后,显得越发凉。 南弥:“......” 她又重新转过身,望向骆烬,没等着吩咐,自己开始脱。 骆烬扭过头看着她手中的动作,她每脱一件,他的目光就越沉下去一分。 南弥穿的不多,脱起来很快,就只剩下内衣的时候动作慢了下来,指尖挑起胸.罩的带子,从肩膀上缓缓往下勾,看上去风情又妩媚,连同她这个人,都化身成了个妖精。 只是,这双眼睛却是冷冷静静。 骆烬咽光杯中的酒,大步走至到南弥跟前,手掌掐住她纤细的颈脖,摁着不断后退,直到抵上吧台后退无可退,手中的力度在加重。 南弥不知道他哪来的气,或者是不满。 她的药性还没完全退,脸色很快被骆烬掐成血色,呼吸也变得越来越难。 骆烬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脸色寒的没有半分留情的意思。 南弥再次有一种要死在骆烬手上的预感。 只残存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骆烬扔开了她:“滚。” 南弥整个人都是懵的,捂着嗓子大口喘着气,眼泪都掉了下来。 她连咳了好几声后,气才顺。 捡起衣服套上,手在轻颤,一言不发的穿,然后转身走人。 骆烬要你来的时候,绑也要绑来,不要你的时候,即使都脱光了也要让你从他眼前消失。 这个道理,南弥今天又明白深了一些。 她不想找骆烬的不痛快,她惜命,分外的惜,不然她当初也不会跟骆烬了。 可是跟了骆烬之后,她发现命这东西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够掌控得了的。 这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扯淡的事情,你越在意的东西,越不能自己。 她的脑子里一团乱,只剩下骆烬的那句滚。 她的步子比以往都快,在迈出那扇门的一瞬间,她突然涌出一个永远都不再踏进这里的念头。 再多走出几步后,思绪逐渐清醒,她知道这个也不是她说的算的。 她突然笑了一声,脚下踉跄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是被挟来的,而这个点这个坐标根本不可能打到车。 南弥走后,骆烬摔了吧台上的所有酒。 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怎么就突然失了控,刚才的那一刹那,只需他再稍微施加点力,她就真的会死在自己手里。 他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刚才她走的时候就连关门都没敢大声。 南弥在他面前,早早的就收起了利爪,藏的久了他都快忘记第一次在迷夜见到她的印象。 那个时候,她应该才十八,已经是所有小姐里长相出众的那一个。 他那天正好约了一个重要的人在迷夜谈事,需要一个小姐陪酒,她被他一眼相中。 他盯着她看了数秒,眸色深沉依旧让人捉摸不透,他说:“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不是惋惜,也不是遗憾,这些善性的情绪,骆烬都没有。 骆烬的意思是,不选南弥,那才是可惜。 南弥那天还挺高兴的,对骆烬特别积极主动,但是技巧拙劣,不像现在这样信手拈来,站着不动眉眼还是会把她骨子里的媚给泄.露出来。 那晚,骆烬破天荒的带了一个迷夜的小姐回去过夜。 那一夜翻云覆雨,是南弥的第一次,也是最想忘记的一次。 为什么? 因为痛。 至今想起来那一天晚上,南弥都还清楚的记得那彻骨的痛意。 刚开始她还能咬着牙忍,到后来实在坚持不住了,她哭着求饶。 她越哭,骆烬的动作反而变本加厉。 结束后,南弥感觉自己死过一次了。 骆烬满意了,掐着她的脸问她:“要多少,你说。” 南弥意识飘忽,身上的痛提醒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恶性,她有点后悔了,只是她没有退路。 她闭着眼睛,漫天要价,自己都听不清楚是说要多少。 只听到骆烬说:“你不值。” 隔日,骆烬留给她一张一百万的支票,是她预期的十倍。 再后来,骆烬把迷夜也给了她。 而南弥,成了骆烬的。 整整五年,她在他面前百依百顺,像个人造人。 他满意,又不满意。 视线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南弥的黑色内衣还安安静静的躺在上面,可见她刚才有多急着滚,内衣都没穿。 骆烬从椅子里起身,大步朝外走,门被丢向墙面,撞出剧烈的响声。 骆烬刚从门口踏出步子,就看见南弥双手环着胳膊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缩成一团,这样看过去,很小一只。 察觉到身后的动作,南弥背后一怔,扭回头看到追出来的骆烬。 她怀疑自己的大脑是不是真的已经清醒了过来,她在骆烬的脸上居然看到了慌张的神情? 她起身要走,被骆烬一把拽了回去。 “我这就滚。”她的声音嘶哑,灌满了夜风的冷意。 骆烬撺着她的手臂没放:“我让你滚你就滚,让你离警察远一点怎么就不会?” 南弥这才明白过来骆烬愤怒的原因。 只是警察找上门来,是她能够控制的? 南弥倏然扯起嘴角笑出一声:“我怎么不会?只是你考虑过我么?” “我给你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你一个没接。” “那些一个一个上迷夜来找你的人,个个都像是亡命逃徒,拿着枪问我你在哪里,可是我不知道。” “今天不是那个警察,你说我还能不能站在这里,被你掐着脖子喊滚?” 今天一晚上的事情让南弥的情绪濒临界点,她也不管不顾自己说出这番话的后果,就这么哑着嗓子吼了出来。 就在骆烬掐住她喉咙差点要了她命的那一刻,她想明白了,反正人终有一死,死在别人手里也是死,死在骆烬手里也是死,都一样。 都是怕也没用,结果都是躲不掉。 骆烬额角凸起的青色脉络在灯光下分外瞩目,暴露出他此时正在克制着的情绪。 也许下一秒,他就又会像刚才那样恨不能杀了她。 南弥笑,颓然又认命的那种笑,笑着眼底都起了水花。 她也准备好了迎接骆烬的愤怒,大不了就是一死。 人活一辈子,谁又不会死?早晚而已。 “你不是让我滚么,不好意思,骆总,是我滚慢了。”她豁出去了,也不在意自己的这句话是不是更在骆烬的情绪上浇了一把油。 骆烬盯着她,像是盯着一只一直养在身边温顺又乖巧的那只猫突然露出本性,开始叫嚣了野。 愤怒一再克制,骆烬伸出食指在空中指着南弥,而后转至虚空的黑暗,每一个字都近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今天从这里滚出去的后果你想清楚。” 南弥顿了一下,隔着眼前的一片朦胧看骆烬,用了数秒的时间才确定骆烬嘴里那句滚的真正意思。 她扶上门口花圃的墙壁,向下迈出一个台阶和骆烬拉开点距离:“我从来都清楚。” 第9章 病。 / 南弥从骆烬那里滚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泛白,她拗着一口气,走也要走回去。 还没走出澜庭金座,迎面停下一辆车,下车的人是把南弥带到这来的那个,车子换了,是骆烬的,她认得。 男人推开车门下车,似是很意外会在这里碰到南弥,问:“弥姐,你去哪?” 南弥被冻的脸色苍白,一眼看上去就是不对劲的神色。 “上车吧,弥姐,我送你。” “这个时候从这里出去没车,走的话得走两个多小时,上车吧。” 南弥本来并不打算理会,她不想再跟骆烬的任何人任何事扯上关联。 可现实摆在眼前,的确,从这里走回去并不现实。 人天生就会做的事情就是像现实低头。 南弥上车后就闭上了眼睛,倒不是因为困,而是脑海里一片混乱,只有眼前漆黑的时候,她还能有思考的空间。 这次,她和骆烬算是完了。 五年,骆烬也该腻了她了。 她也该见好就收,惜惜命了。 “弥姐。”驾驶座上的男人打破沉默,从后视镜里看到南弥紧锁着眉心,看上去没有睡过去的意思,于是说道:“今天的事情对不住了。” 南弥不想听,也不想开口。 “本来是胡兵想要把你截走,被我们拦下了,就主要是有警察在守着,我怕出乱子,所以才不得不用了胡兵那下三滥的法子,实在是对不住。”男人听上去是真的很歉意,顿了顿,见南弥没有要回应,男人又自顾自的讨好道:“你放心,胡兵不会再出现了,都已经按照骆总交代的处理好了,他们不会再去骚扰你。” 南弥还是紧闭着眼睛,眉心却是越发的紧蹙。 男人把锲而不舍的精神发挥到极致,似乎只要南弥没开口叫他闭嘴,他就还能继续说下去:“弥姐,我叫阿辉,是骆总前几天就吩咐说要在暗中保护着你的人,以后说不定还会...” 南弥骤然睁开眼睛,视线上抬,对上后视镜里也正在看着她的阿辉,后者被她冰冷又泛红的眼神怔了一跳。 “我跟骆烬,没关系了。” 字字坚决。 阿辉又是一愣:“啊?” 南弥把视线投到窗外,街景很稀疏,种着意味阳光的白杨。 她这才发现,原来说出这句话后整个人是这么轻松。 阿辉闭嘴了,本来是今天一时心急对南弥用了迷药让骆烬不满,心想对南弥解释清楚了,也算是变相跟骆烬解释了。 可,眼下没想到会从南弥嘴里听到这样一句话。 怎么想也不能说得通,既然没关系了,骆总为什么让他开车回来一趟?他为了好选择开什么车合适,还问了一句:“骆总要去哪?” 骆烬只答了句:“不是我用。”就挂了电话。 既然不是骆烬要用车,也就只有南弥了。 在他回来的路上,正好就碰见了,综合刚才南弥的表情和话,阿辉也弄不清两个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把南弥送回到住处之后,阿辉给骆烬打了电话,想报告说已经把南弥平安送回了家,电话那边提示的是无人接听。 三分钟后,他又打了一个,那边关机了。 * * 南弥那天从澜庭金座回来之后,大病了一场。 她平时鲜少生病,而正是很少生病的人身体突然一垮,比谁都脆弱。 南弥在生病这方面没有充分的经验,但是她会照顾病人,可这个病人换做了自己的时候,细心和关心都变得可有可无了。 她回到家洗了个澡后就放任自己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如果不是床头上的手机一直在震,估计她会睡到脱水饿醒。 房间一片漆黑,她摸过手机,突然闪进眼底的屏幕亮度刺痛了双眼,她闭着眼睛砸回床面,按照习惯滑开手机:“喂?” 她的声音很闷,鼻子不通气,整个身子虚得很,她没看来电显示,喂了一声之后就让手机在耳边贴着。 “南弥?” 她应一声:“嗯。” 声调和音色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你感冒了?”对面问。 她又嗯一声。 “你在哪?” “家。” 对面扶额:“你家在哪?” 南弥不清楚自己最后有没有说地址。 她一旦意识开始飘的时候,就不记事,喝酒是这样,现在生病了也是这样。 门被人不断摁响铃的时候,她起身去开门,睡眼惺忪的困倦在看到林骁那张脸时迅速一扫而空了。 南弥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门还没被完全打开,林骁非常主动的推开门进来:“你怎么回事?我摁了这么久的门铃来开,你再不开,我都要联系物业了。” 南弥皱眉,察觉不对,立即伸手摁在墙面上,手臂直直挡住林骁的路。 “你怎么来了?”虽然带着很浓的鼻音,但口吻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林骁有点无奈:“不是你在电话里告诉我的吗。” 南弥:“......”她隐约想起来刚才自己接了个电话,没想到会是林骁。 “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她没有要放行的意思。 林骁任她的手臂拦在自己胸膛前,丝毫不介意她此时的无意识接触,扭头很郑重的回答:“我自然是问迷夜的人要的咯。”说着他还很得意的笑了:“或许这将是我的职业生涯里这个身份带给我的最大便利。” 南弥伸手抵在他的胸膛,往外推。 林骁顺势摁住她的这只手,南弥皱眉要撤回来,却被他紧紧抓在手里。 “南小姐,你现在很虚弱啊。”林骁无赖的笑道。 “放手。”南弥挣不出手,拧着眉,怒斥一声:“我这里不欢迎你。”只是软绵绵的,愤怒之意也变的柔和了。 林骁抬起另一只手伸在她的额头上,停留两秒,而后翻转过来她的手心看了看,动作一气呵成。 而后得出结论:“南小姐,你高烧了。” 林骁敛了笑,变得正经了起来,也松开了南弥的手,正色道:“我送你去医院。” 南弥头本来就晕,现在被林骁纠缠得更疼,她不耐烦的赶:“不需要。” 林骁摁住她要关上的门。 “再不走我报警了。”南弥一把推开林骁的手,只是那只手纹丝不动。 林骁笑出一声来,双手一摊敞开怀:“欢迎来抱。” 南弥的耐心已经用尽:“林骁。” “你终于不叫我林警官了?”林骁收回手,正经下来:“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我不去。”南弥索性也不管了,转身往回走。 只是林骁根本没有见外可讲,很是自觉的就跟了进来。 他打量着南弥的房间,似是不经意的叹出一句:“南小姐家的装修风格很独特啊。” 南弥转过头,林骁到嘴边的话停了下来,只是笑意还在,完完全全一副无赖样儿,视线紧盯在她手握着的那把水果刀上,眼神里没点真怕:“南小姐,你冷静点儿。” 南弥:“你走不走?” 林骁甚至很配合的把双手举在了空中:“我走我走,你别冲动。” 南弥站久了头更沉,林骁又不肯走,她的心情更加躁,如果林骁再纠缠,她会丝毫不犹豫的发挥这把刀的作用。 “滚。” 林骁慢慢的往后退:“我滚,我滚。” “只是,你现在高烧很...” 话还没说完,南弥的刀刃就划了过来,正好擦过他的衣袖。 南弥现在眼睛有点花,不然这把刀的目标是他胳膊上的肉。 因为动作大,她脚下一个不稳,刀子从她手中滑落,还好及时撑住了沙发,这才没倒。 林骁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在即将碰触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站稳了,于是又收回手,没靠近。静默着看了她数秒。 那个冷艳又妩媚的南弥,此时狼狈又依旧冷漠。 等她缓过来再看向他的时候,他这才往回走:“那我先离开,打扰了。” 林骁这次终于没再纠缠,真的离开关上了门。 他没立即走,而是在门口站了好一会,似是在听门内的动静。 只是一门之隔,再有什么动作都被挡得彻彻底底。 林骁点了根烟,抽到一半之后才从南弥门口离开,每一步都走的很慢,在下电梯的时候,他摁了每一层的电梯。 南弥家住十九层,每到一层就停一次,林骁任由电梯门自动开关,从头到尾电梯里也都只有他一个人。 电梯到一楼的时候,林骁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似是陷入了很繁复的沉思。 最先落进视线的,是一双铮亮的皮鞋。 林骁沉思的双眸微动,终于抬起头,对上来人的眼睛,意外又不失客气的笑出一声:“咦?骆总?好巧?” “你也来看南小姐?” 骆烬站在电梯外,林骁站在电梯里,一个冷的让人不寒而栗,一个笑的让人辨不清真假。 林骁踏出电梯,很是恭敬的对骆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后笑道:“告辞。” 骆烬眼底都是冷的,如果还有的话,那便是恨言言。 “林骁。” 林骁垂下视线,背对着骆烬,用另一只手捂住手机的顶部光亮,另一只手摁着键,动作很快就结束,然后转身:“骆总,有事啊?” 林骁充分把庸能的警察傍附当地为市GDP做主要贡献的大户献殷情的谄媚嘴脸表演到最极致,还拍了拍胸脯:“有事您尽管吩咐,我林骁能做到的,肯定不说二话。” 骆烬转过身,凛冽的眸中潜伏着危险,吐出一句冰冷的奉劝话:“别不要命。” 第10章 救。 / 南弥醒来的时候,从手背上传来凉飕飕的触感,她看过去,床头上吊着点滴,透明输液管从头顶牵下来,尖细的针头刺进血管。 她蹙眉,察觉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你醒了。”一道清脆的女声,秋端着一杯热水递给她:“有没有好一些?” 南弥看着她:“你怎么在这里?”一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 秋把热水放在床头柜上,又看了眼点滴,调整了一下点滴的高度,一边回答说:“是那个警察,他深更半夜跑到迷夜去嚷嚷,说你在家里病得很严重,需要人照顾。” 南弥知道秋嘴里说的那个警察指的是林骁,她想起林骁来闹过。 她觉得这个警察好似过分闲了些。 “我睡多久了?”她皱眉将手背上的针管拔掉,扔到一边。 秋被南弥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只是要劝已经来不及了:“医生说要打完这一瓶。” 南弥不动声色的靠在床头,一看就是听不进去话的模样,秋也不多说了,暗自叹了口气,回答她说:“我来一天了。” 加上秋没有来的那段时间,可想而知她睡了有多久。 秋猜到南弥接下来可能要问什么,于是自先开口:“这两天我正好也没什么大客要来,不影响。” 但这个对南弥而言,不是一个很好的解释。 她们之间,谈不上有情谊,所以秋会在这里待上这么久,显然不太合理。 秋却也并不想解释太多,也没坐下,就站在床边和南弥对话。 “你...和骆总完了?” 南弥不觉得骆烬是会把这个消息广而告之的人。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骆烬找到新的人选了。 果然。 秋又说:“骆总,把迷夜交给阿狸来管了。” 南弥愣住,视线垂在被子上,却不知道在想什么,耳边回荡着骆烬说的最后那句:“今天从这里滚出去的后果你想清楚。” “我猜想是你和骆总掰了,不然不可能会轮到阿狸。”其实不仅是秋这么想,整个迷夜都是这么看的。 迷夜易主何其简单,只需要看骆烬一个心情。 秋看南弥也没有在听自己说话的意思,于是也不打算多待下去,看了眼还剩大半瓶的点滴,也没劝,知道劝也没用,拿起沙发上的包,和南弥告了声别。 南弥嗯了声。 直到关门声响起,她这才松开交织在一起的双手,指甲陷进了肉里也没反应过来痛。 她起身去找烟,然后窝进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里,一坐就是半夜,烟一抽就是整包。 窗外的光线逐渐强烈,她唯一的动作就是起身拉上窗帘,而后又坐回原来的位置。 感受不到饿,也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她整个人陷入一种空洞的状态。 南弥无法形容这种滋味,但是她能够清晰的分辨出,这绝对不是那天从骆烬那里滚出来后所感受到的轻松。 烟雾缭绕,盈满整个房间,她呼出去,又吸进肺里,坐久了就闭上眼睛睡,醒了就又点燃一根烟,周而复始。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大概是在傍晚。 南弥亲眼看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线逐渐暗淡,她猜想是夕阳已经西下。 她换了个位置,在沙发上躺下,看着黑压压的天花板,电话铃声锲而不舍的呼进来。 直到第三遍响起的时候,她起身去挂断。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她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迷夜自她接手以来,所有人的号码都在她的通话录里躺着,以备应对特殊情况,但号码是单方面的,她存着,对方没有。 只有在骆烬那里,她才是被联系的那个。 她盯着这串号码,看了两遍,最后接通了。 刚接通,对面就传来歇斯底里的哭喊:“弥姐,救我!” “救救我!弥姐。” * * 十五分钟后,南弥换好衣服后出门。 她没多问电话那边的阿狸发生了什么,但是从她的呼救声里不难判断事情的严重程度。 南弥难得以素颜的样子出现在迷夜,出门急,她连镜子都没看一眼,踩着高跟鞋就赶去迷夜。 距离阿狸的电话结束不到四十五分钟,南弥就出现在了迷夜门口。 门口停着两辆警车,红蓝的警灯还在极富生机的打转,她假快了脚下的步子,推门而入。 大厅里的人都被警察聚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绷着,有人在看到南弥的那一瞬间眼底闪过一道希望的光芒,而后似是立即反应过来什么,眼中的那抹光又暗了下去。 南弥扫了一圈,而后视线落在林骁身上。 林骁看上去是所有警察里最置身事外的那一个,别的警察都在提笔问话,他倚靠在吧台前把玩着车钥匙。 看到南弥,他勾起不羁的嘴角,朝她挥了挥里的车钥匙,传出金属的碰撞声。 南弥径直朝他走近:“怎么回事?” 林骁站直了些身体,看清楚南弥的脸色,微微蹙眉,佯怪道:“看来南小姐没有好好养病啊,脸色比之前更差了。” “我问你怎么回事?”这一声,南弥用的是吼的,变了调的嗓音回旋在这个迷夜大厅,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林骁脸上的笑停了一秒,而后又荡开,回答说:“例行公事。” 说完,林骁把似是早就为她准备好的搜查证拿出来,举到她眼前。 被南弥一把拍开。 搜查证被甩在了地上。 有警察见了,嘿了一声,正要上前。 林骁倒也不恼,伸手对要上前的警察做了个手势拦住,对南弥还能笑得出来:“南小姐,妨碍公务的话,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办。” 南弥看着林骁这张貌似纨绔不羁的脸,内心清楚他远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你想这么样?”南弥的情绪淡下来了些。 林骁面露欣慰,这才俯身把搜查证从地上捡起来,拍了拍灰,回:“据我所知,南小姐现在已经不是迷夜的所有人。” 潜在台词是,这件事情轮不到南弥来过问了。 南弥在沙发的角落里找到缩成一团的阿狸,正在被一个警察拿着笔和本子问话,紧张的视线一直往这边来,很显然是被眼前的警察拖住抽不开身,她微微蹙了下眉,又望向林骁:“不管是不是,林警官都不必站在我的角度来看事情。” 她的意思也很明显了,她管不管,能不能管,不关他林骁的事。 林骁听明白了,轻笑出一声,这才回答她刚才的那个问题:“迷夜涉嫌私下贩卖毒品,甚至殃及人命,南小姐既然来了,顺便能配合我们做下调查?” 门口突然响起一阵喧哗,迷夜的门被从外大大敞开,而瞬间又恢复成一派的肃静。 还没看到人,南弥就知道是谁了。 骆烬视线环视了一圈,单手插进口袋里,最后视线落在沙发上。 林骁依旧是单肘倚在吧台上的姿态,视线轻点在骆烬身上:“骆烬来了。” 话是对南弥说的。 南弥没望过去,她知道是他。 她烟瘾上来了,但没带烟。 林骁偏头观察着她的脸:“怎么?你和他玩完了?” 似乎这个结果并不出乎林骁的意料,而他问的时候,也没掩藏自己的喜悦。 南弥抬起眼帘扫他一眼,没答,也不想和林骁多说。 南弥想,既然骆烬来了,那也就不需要她了。 林骁见南弥看也没看骆烬,而后者视线只在进门时扫过这边一眼,之后又轻飘飘的转走,跟不认识一样。 林骁提了提嘴角,也没有要去应对骆烬的意思。但视线一直落在那个男人身上。 骆烬走近至沙发,居高临下的看着阿狸,声音冷的让人背脊一寒:“我给你权利,是用来怕的?” 阿狸从沙发里窜起身,站的笔直,说话还是带着哭腔:“我没有…骆哥…我…我就是…” 说话的声音难以控制的断断续续,阿狸最后还是泄露出自己心底的恐惧:“骆哥,他们怀疑我藏毒贩毒,说要把我带走,我没有…骆哥。” 骆烬没再看她,脸色难看,一个多的字都没说了。 对牛弹琴,没用。 他望向警察:“怎么回事?” 为首的警察对骆烬还是忌惮的,把前因后果说明白了。 骆烬点了下头,表示理解,但是从他冷峻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态度。 警察说:“还希望骆总能够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骆烬点燃一根烟:“嗯。” “啊?”阿狸一愣,但也不敢左右骆烬的意思,于是央求道:“骆哥,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骆烬似没听到,话是对警察说的:“把无关人清出去,我们内部自己人配合查。” 警察愣了一下,远远望去和林骁对视了一眼,后者专注的视线在骆烬身上。 “那…那好吧。”骆烬都说配合了,他们再不让步的话就不像话了。 警察把重点调查对象留了下来,其余人都遣散了。 大厅里空了一大半。 走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气,而留下来的人,心全都悬在嗓子眼了。 “骆总,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警察对已经在沙发上坐下的骆烬说。 骆烬扫了眼,定在眼前人的脸上,丝毫不客气的质问:“我说无关的人都清出去,很难懂?” 警察一愣,被骆烬斥的半懵:“骆总,剩下的…都是我们选出来的重点…” 骆烬冷眼打断他,夹着烟的手指朝吧台指过去:“那个,也是无关人,让她滚。” 手指收回来,烟放进嘴里,视线透过青烟睨着眼前人,寒声问:“现在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微博发过了一遍,在这里也说一下。 阿辉把南弥送回家之后给骆烬打了电话,骆烬先是没接而后又关机;是因为他没接这个电话,阿辉没有立即再打回来,所以他确定阿辉已经把南弥平安送到了家,然后他才关的机。 第11章 梦。 / 清场的警察走至吧台前,先是看了眼林骁,而后又望了眼南弥,南弥视线垂在吧台面上,于是话是对林骁说的:“骆总说把无关人都清干净。” 也借此来说给南弥听。 南弥听到了,一秒钟没多停,甚至连确认的眼神都没留,直接转身朝外走。 “诶?”林骁见她走的快,还想拦,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住胳膊:“诶什么诶?你现在什么情况,到底是查案子重要还是追女人重要?” 林骁不经意的扫了眼骆烬,而后拍了拍同事的胸脯:“是案子都重要,只不过,眼下这个案子就交给你们啦。”说完,就追了出去。 南弥开车来的,所以回去也方便,刚拉开车门,一只手突然横出来摁住她的手。 “怎么就走?”林骁笑着看她,就像是在挽留做客的人多留一会似的,热情客套。 林骁大多数时候给南弥的感觉都是这样,捉摸不透。 “放手。” 林骁脸皮厚,没放,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烟,递给她。 南弥顿了一下,她不认为自己有把想抽烟的想法表现出来。 林骁见她没接,直接上手抽出来一根,烟嘴那头朝向她。 南弥怔了两秒,接了。 林骁笑了。 林骁点燃打火机正要递过去,被南弥一把扣住截走,自行偏头点燃。 林骁还是噙着那抹笑意:“烟瘾不小啊。” 南弥把打火机扔还给他,他轻松接住,也点燃一根烟。 车旁,两人站立在夜里抽烟的身影还算和谐。 夜间风凉,林骁把烟咬在齿间,脱下外套给南弥,只是还没成功盖在她肩上,被她用手背推开。 烟也抽的差不多了,她扔在脚边,碾灭。 “林骁,你想干什么?”她冰冷的态度和两个人初次见面时一模一样,像永远都融不化的冰山,不过这一次多出一份开诚布公的意味。 南弥不傻,从和林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他有目的。 所以也不打算拐弯抹角。 她看着林骁:“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也不再是骆烬的什么人,如果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消息或者是方便,都已经不可能了。” 林骁神色没变,似乎不管南弥露出什么样的神情和做出什么样的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同样以无比认真的眼神回视南弥,脑海里回放着从资料上看到的,别人嘴里听来的,所有有关于骆烬和南弥的信息,其实内容早就有了大致的框架,不同的只是期间的微妙联系。 例如,骆烬和南弥之间的关系。 所有人都说,骆烬残酷狠厉,对所有人都一样,唯一一个在他手下风生水起的,只有南弥一个女人。 整整五年。 换做别人,早该腻了。 但是骆烬没有。 这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 林骁意味声长的打量着南弥脸上的表情,笑道:“看样子南小姐很失落啊?” 说完,他很是慷慨又绅士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不过没关系,我上次说追你的话是认真的,所以,你受伤的心灵就交给我来抚慰吧。” 南弥眉心紧蹙,开口的嗓音警告极为极浓:“林骁。” 林骁对现在南弥叫他全名这项行为很是满意,声线宏亮的答:“到。” 南弥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他,而后拉开车门上车,留下一句:“你要是想跟骆烬斗,从除了他以外的人身上下手,不会有任何作用。” 她边说边关门,话似不经意,但林骁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 南弥系好安全带,副驾驶位上的门却被拉开,林骁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就坐了进来,还很自便的系好安全带,赶在南弥赶他之前开口:“南小姐现在不相信我的心意没关系,但我不会欺骗自己,我既然说过追你,那我就不会半途而废。” 他的表情很认真,街边的路灯从车窗洒进来,昏黄的光晕打在他脸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不该在他身上看到的任性。 “我送你回家,亲眼看你到家之后我就走。”林骁又说。 南弥松开方向盘,之前的感冒还没完全好,再加上没有休息好和没吃药,她的头疼硬生生被眼前的这个男人给激发了。 “行。”她转头正视着他:“你无非就是目的还没达到。” 为了摆脱林骁,南弥已经拿出了自己仅有耐心的十倍。 “你想知道什么,你问。” 林骁果真就问了,连思考的时间都没用,脱口而出:“你爱不爱骆烬?” 南弥一怔,整个人都愣住。 这个问题来的措不急防,像个迎面抛过来的乔装炸.弹。 她很快调整好表情,但依旧没有逃过林骁的眼底,他似是反应过来自己问题的荒唐程度,又似是已经在这个问题上得到了答案。 他迅速转移到下一个问题:“那我还有没有机会?” 南弥的大脑被林骁搅得一团乱,她找烟,但是车内的烟上次就已经抽完了。 正要放弃的时候,林骁又伸手把烟递给她。 南弥忍住了,没接。 林骁点了下头,知道了答案。 “南弥。”嗓音里褪去了玩笑的口吻,林骁轻声开口,视线投向前方强烈的车灯劈开的明亮道路上:“你和其他人不同。” 南弥没答。 在迷夜所有的小姐,都和常人不同。 她们不被世俗所容纳,不被旁人正眼相待,她们利欲熏心为了钱什么都能做,自然与正常人不同。 只是,林骁口中的不同并不是南弥此时心里所想的这个意思。 “如果我现在问你,你了解骆烬吗?了解多少?又对他过去和现在的所作所为知道几分?”林骁的语速很快,但情绪却很稳,一连问出三个问题后,微微停了两秒,而后又问她:“是不是这样,你才觉得是我该有的表现?” 最后一个问题,林骁的语气里夹杂着失落的情绪。 车厢内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久到林骁正打算重新找一个话题打破这尴尬的寂静。 还没开口,南弥回答说:“这些都和我没关系。” 连同骆烬,连同他,都和她南弥没有关系。 从南弥嘴里听到这个答案,林骁先是顿了一下,而后浅笑一声:“这才是我认识的南弥。” 冷漠又清醒。 这句无奈又纵容的怨怪,似是两个人已经相识很久。 林骁伸手搓了搓膝盖,释怀的叹出一口气:“行了,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不如就不说了,我送你回去,我就走。” 南弥没答应:“下车。” “南...” 南弥不想再废话了,开始解安全带,他不下,那就她走。 林骁啧了一声,伸手拦住南弥的手,皱眉:“我下!”说完,真的就推开车门下来了。 南弥没多看一眼,发动车子,卷尘而去。 夹杂着凉意的冬夜,林骁目送着那辆车子开远,直到连车尾灯都看不见后,他仍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南弥到家下车的时候,这才发现林骁把烟留了下来,就放在手刹的旁边,她看了一秒,而后抄起拿出车,直接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咚”的一声,传出闷响。 南弥觉得头隐隐作痛,一进家门就踢掉了高跟鞋,直奔床。 倒进熟悉的床垫,舒适的触感和昏暗的光线,极其利于睡眠的环境,眼睛闭上,她的脑子却比什么时候都清醒。 思绪左右纷飞,所有人的脸和说过的话在脑中不停的切换。 最后只留下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逐渐向自己逼近,这张脸,带着阴鸷的狠和无情的恨。 逼近之后,她终于看清楚,是沾满了鲜血的骆烬。 她从梦中惊醒过来,全身都是汗,连心跳都漏了好几拍。 梦很逼真,逼真到南弥现在都还能记起骆烬当时脸上的神情和正在流血的伤口处翻出腥红的肉,令人悚然。 她坐在床头,双眸放空,整个人还陷在刚才的梦境里。 浑身是血的骆烬,一步一步朝她走近,朝她伸出血淋淋的手,在就要掐住她脖子的那一刻,她吓醒了。 南弥自己都不知道刚才光是回忆起那一个梦中的画面,就已经过去了很久。 缓过来之后,她的耳边莫名回响起昨晚林骁问她的那些问题,“你爱不爱骆烬?”“你了解骆烬吗?了解多少?又对他过去和现在的所作所为知道几分?” 问题闪过之后,她开始问自己要答案。 于是,她又用了很多的时间坐在床头沉思。 结果是一片空白。 最后,又循环回到了那个梦,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她提醒自己,这是个梦。 梦而已。 说来也奇怪,这个梦之后,她的感冒就这么神奇的好了,人身体的自我修复功能有时候就是这么强大。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整个人就像是重生了一样,身体都轻盈了,最大的知觉就是肚子饿了。 她点了个外卖,一个人的餐,订了四个荤菜,一素一汤。 平时她也一个人吃饭,但她没有过今天这种空落落的滋味。 果然,习惯是这个世界上杀伤力最大的武器,伤人于无形,一方有了缺口,整个生活都会受到全盘影响。 饭菜只动了两口,她便放下了碗筷,而后起身,又一时兴起似的化妆,换衣服,从衣帽间里精心挑选出一双衬内搭的高跟鞋。 南弥没有拿车钥匙,车库里的三辆车都是骆烬买的,也有记在她名下的,但还是骆烬的。 从今天开始,她都不想要了。 徒步出门,从风衣口袋里摸出手机,将通讯录里的所有号码都清空了,最后只留下一个。 指尖在这个号码上停留了两秒,而后拨出。 她一边迈着轻缓的步伐,一边听电话那头的动静。 电话很快接通。 对面很意外:“南弥?” 南弥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天,斜上方的太阳光照过来,她抬手遮住眼睛,但光线还是会透过五指从指缝里钻过来,不规则的印在她的眼皮上、脸上。 她回电话那边:“是我。” “有空么?” 对面狐疑的嗯了一声,回答:“有。” 南弥:“一起吃个饭?” 对面愣住了。 南弥:“嗯?” “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打电话?” 南弥:“知道,林骁。” 第12章 贱。 / 南弥和林骁约了一个露天的咖啡店,离南弥家近,她先去,点了杯冷饮等了一会。 林骁来的时候带着风尘,小跑来的,她的视线一直落在门口,见他推门进来朝他招了招手。 林骁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南小姐怎么想到请我吃饭?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呀。” 南弥嘴角挂着浅笑,没解释,而是纠正他:“是你请。” 林骁后知后觉的笑一声:“哈!没错,是该我来请。” 说着,林骁把菜单递给南弥,南弥接过,放在手边没有要看的意思。 林骁疑惑的望向她。 南弥:“我不喜欢吃西餐。” 林骁懂了,扬了下眉:“那走?” 南弥拿起烟,起身。 这个时间,这个点,林骁该在局里忙,南弥清楚,明知故问道:“林警官今天不用上班?” 林骁和南弥并肩走着:“南小姐有约,我自然赴汤蹈火,上班不重要。” 南弥不动声色的点燃一根烟:“吃什么?” 林骁:“南小姐,喜欢吃什么?” 其实南弥对吃的没什么讲究,但是骆烬讲究,而且很讲究,所以她也跟着有了偏好。 “日料。”南弥答。 得到南弥的这个回答,林骁看她一眼。 林骁的办事效率高,很快就找到就近最正宗的一家日料店,开车带南弥过去。 路上闲聊。 “怎么喜欢吃日料去?”林骁随口问道。 南弥将车窗揿下来过半,点燃一根烟,手臂撑在窗沿,百无聊赖的看看窗外又看看前方,答得也很随意:“不知道。” 她一向对走脑子的事情不多,在吃的上面更是,在骆烬那里的时候,骆烬吃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她不挑食,也没得挑。 喜好,是会跟着习惯走的。 她就是慢慢跟着骆烬习惯的。 但习惯在,骆烬她不打算提。 她突然蹙了一下眉头,而后扭头看向林骁,说:“我没胃口了。” 林骁愣住,南弥看上去没有在开玩笑。 但是给他打电话出来说要一起吃饭的是她,现在说没胃口了的人也是她。 女人,这么难捉摸? “不是,南弥,我说错话了?“林骁的脸色有了几分较真和钻研。 南弥看向窗外,没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前面那个路口放我下来,改天我请你。“ 没有商量,所有的决定都被南弥单方面的做完了。 林骁看着她不容置疑的侧脸:“……“ 林骁还是在南弥所说的那个位置停了车,做着最后的努力:“难道你就要把这么英俊潇洒的我抛掷脑后了吗?“ 南弥已经解开了安全带,林骁的满腔热情正在逐渐熄灭。 南弥打开车门,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地面上,回头对林骁抱歉道:“我有事,紧急特殊情况。“ 林骁第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 南弥:“亲戚突然造访。” 说完,关上了车门。 林骁懂了,看着窗外的南弥裹了裹风衣要往回走,他摇下车窗,上半身横到窗边:“需要我帮忙吗?” 南弥没转身,朝他摆了摆手,而后又摆了摆。 一个是说不用,一个是说再见。 南弥走至公寓楼下的时候,又收到林骁的短信:多喝热水,你欠我一顿饭别忘记了。 本来和林骁一起吃饭是为了转移精力,结果还是会联想到骆烬,这就让她很不愉悦了,也就没有了吃饭的心思。 她摁灭屏幕,没回复,放进口袋里,走进楼里。 门口停着一辆违规停靠的路虎,在刚才进来的时候她多瞄了一眼,半个车头几乎都装进了绿化丛里,想这种情况还真是不常见。 摁下十九楼的电梯,上楼。 南弥住的公寓在出电梯后左拐直走的最后一间,当时这个位置是骆烬选下的,他把房子给她之前也没过问过她的意见,不过看到这间房子的时候她还是很满意。 直到现在,这间房子的格调都没变过。 南弥的步子很慢,一贯的慢,散漫的像是在散步。 清脆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回旋在寂静的走廊。 而她确实也是无事可做。 平时这个时候她会在迷夜,而以她现在这个处境,一个被骆烬丢掉不要的女人,再回去自找不痛快么? 拐角一过,南弥就在门口处看到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因为公寓在走廊尽头,有一个通风的窗口,从这里看下去能够三条街融汇在一起的车水马龙。 走廊内安静如水。 南弥盯着那抹背影,和窗外的景物极为相称,这么看着,倒有上几分柔和。 只是她知道,柔和这个词和眼前这个男人不会有半毛钱关系。 南弥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而后碾灭,走到骆烬身后的那段距离明明几秒就足够,她用了一分钟。 骆烬看着玻璃窗里的投影,南弥在他身后停住。 也没说话,如果不是这么近的距离,这么默契的沉默,根本在这两个人身上看不出来有认识的痕迹。 更别说,他们是睡过五年的人。 骆烬的指间燃了一根烟,手搭在窗台边上,烟雾一丝一丝的,像在烧人心。 南弥这才注意到在骆烬的脚边,燃了一堆这样的烟头,少说有七八根。 他在等她? 他不是让她滚了么? 骆烬的烟终于燃到了头,他指间的力道一松,烟头滑落,落至脚边,他转过身,无意识的迈出一步正好踩在烟头上,最后的火星被碾灭。 在转身后,南弥看到了骆烬腥红的双眼,还带着血丝,脸上都爬满疲色。 他给她看他的时间只数秒,就逼近她,身体将她压在门面上,没看她,伸手在她身上摸,一下就在她的左边口袋里摸到钥匙,砸进她怀里:“开门。“ 就连声音都是嘶哑的,透着寒风里的瑟。 南弥按照骆烬的意思开了门,锁刚开,门脚的缝隙处就被骆烬抬脚踢开,狠狠砸向墙面。 南弥抬起眼帘看向骆烬,站在门口的步子没动。 这间房子是骆烬买的,但是钥匙只她有,骆烬从没来过这里,这是第一次。 但是,他们现在已经玩完了。 所以南弥不知道骆烬这趟来是为什么。 过往的经验告诉她,他这幅样子,她上前不会有好果子吃。 她怕,他又能掐死她。 骆烬进门的第一反应是扫视了一圈房子,而后走至落地窗前,双臂一张,将厚重的窗帘拉得严实,屋子里在这一瞬间降下好几个光度。 骆烬从落地窗前走至床头柜前,伸手在台灯后摸,来回两遍确认无误后才收回手,而后又走至沙发旁的落地灯前,开始摸,同样也是什么也没有摸出来,手指灵活的游走时像是年迈且经验颇为丰富的中医为人望闻问切时的熟练,那双似狼的眸子在行动的时候更加的敏锐和潜伏。 这样的骆烬,南弥还是第一次见,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并不觉得意外。 她对骆烬的了解,从来都不深入,她所知道的都是骆烬想要让她知道的,一如其他人一样。所以在她看到骆烬如此陌生的一面时,她也能够很平淡。 从窗帘,灯,沙发,电视,壁画,花瓶……都一一检查完毕,查出来的监听设备有好几个,都被他拆了扔在茶几上。 一连贯的动作都结束,骆烬这才把视线落在还仍站在门口的南弥身上。 她看着他,眼睛逆着门口的光,身后却正好是走廊那昏黄的光晕,洋洋洒洒的打在她身上。 骆烬等不及让她自己走过来,大步上前,直接捞过她的脖子将她带进玄关,把门踢关上,人压在身下。 她的呼吸平缓,轻柔,骆烬却截然相反。 他呼吸粗重,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如数都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尼古丁的味道,还有一种饱经风霜的沉重气息。 他咬住她的唇,撬.开,舌.尖钻进去,越来越深。 呼吸也越来越重,低哑的声线像是破嗓而出般。 这很不正常。 从骆烬出现在这里开始,就不正常。 但是南弥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正常才让骆烬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她只知道以前和骆烬再投入的时候,他都不曾喘过一声。 她记得很清楚,骆烬的声线很好听,很带感。她想在做的时候如果他能多出两声,一定更让她溃不成军。 但他只在第一次上她的时候发出过一声——满足,尽兴的喘。 只一次,她再没有听到过。 此后他的胸膛和喉结都是极度克制的,让人觉得男人在这个时候都能这么忍,还有什么事情时他不能行的。 南弥不信,变着花样挑逗他。 屡试屡败,屡败屡试,最后的结果倒是让骆烬爽得酣畅淋漓了。 而且,骆烬向来只顾自己爽,根本不管她。 所以听骆烬喘一声对她来说,是个比天大的难事。 后来,也被南弥放弃了。 思绪被那只不断往下走的手带回来,她立即伸手抓住,另一只手推了推骆烬的胸膛,艰辛的和他拉开距离。 “骆烬,我们已经完了。”她的嗓音被他啃咬的变了味,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房间的外来光都被窗帘隔绝在了外,两个人靠得近,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比肉眼来看的更直观。 骆烬的动作只停了一句话的时间,而后继续埋首在她的颈间,连啃带咬的:“是么。” 南弥想推开,只是这一次骆烬没有让她如愿。 被他咬的蹙眉,倒吸了一口气:“是。” “是你让我滚的,骆总忘记了?“ 骆烬齿间的力度突然加重,细腻的肌肤敏感又脆弱,南弥往旁边缩去,抵上骆烬结实有力的双臂。 骆烬不满足于此,伸手扯走她身上的衣服,动作快且粗暴。 南弥连躲都没来得及。 “骆烬。”南弥想拦。 骆烬抬手掐住她的下巴,像是警告,又像是引导:“再叫。” 南弥自然不会再叫了。 骆烬的手继续往下走,被南弥急促的用双手抓住:“我来例.假了。” 骆烬手中的动作一顿,皱眉,很败.兴。 南弥感受到了骆烬身上那股烧得正旺的火焰,要他在这个时候偃息旗鼓显然是不可能。 她缓慢的蹲下身,头正要低下去的时候,头发被人从后抓住,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拽起来。 骆烬拉近她,盯着她,声线哑的像是粗糙的沙砾:“你贱不贱?” “滚都滚了,还给我口?” 一句话,南弥如坠冰窖。 但也只是片刻的。 她笑了,笑得没心没肺的:“我贱不贱,我还以为骆总早就知道了。” 骆烬没松开她,就着这样的姿势又问:“你身体都记得该给我的反应,你觉得你滚得掉?” 第13章 换。 / 没错,南弥是贱。 她自己都这么觉得过。 人有了一次不怕死的经历,之后再有多少次都没那么可怕了。 她笑的讥讽:“滚,是我要滚的,至于有老顾客找上门来我还要不要接,这就不是骆总能够左右的吧?” 骆烬睨着她,危险得眸子里迸发出凌厉的光:“你在找死。” 南弥笑着将头撇开,因为用力过大,骆烬的手上还残留下几根扯断的发丝。 “骆总,我是贱,那你应该也不至于在想要的时候来找我了吧?这么说起来,骆总就是喜欢…….”话还没说完,下巴就被骆烬掐住,整个人摁在门板上,恶狠狠的瞪着她。 这样的注视,很复杂。 夹杂着愤怒,矛盾,欲望与挣扎。 南弥直直的看着这双不透彻的眼眸,心想自己如果真的死在了骆烬手下,这都不算什么稀罕事。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真的在他的手上闻到了血腥味。 不浅,足够令人引起不适的程度,她紧盯着这双手,想起梦里的那只。 骆烬没有了耐心,他克制着,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然后内心的那股暴虐逐渐平息,他终于开口,低沉沙哑,又冰冷的嗓音:“滚回来。” 三个字落下之后,他的啃咬继续从她的脖间蔓延。 南弥的思绪被拉回来。 从那双鲜血淋淋的手回到“滚回来”上。 骆烬是在让她回到他身边? 毋庸置疑,是的。 可是他给的并不是一个选择题,也没有在征询她的意愿。 他想让她滚的时候,她必须滚。 他想让她回来的时候,她就必须舔着脸回来? 她是贱,但没这么贱。 “骆总,我们完了。”这句话,她又说了一遍。 “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骆烬的动作停下了,他皱眉,眉间的寒霜更重,抬眸的瞬间,她看到他眼里的狠。 他的手逐渐上移,重重的一掌拍在她身后的门板上,震声在房间响亮回旋。 她能看出骆烬脸上的情绪,似是在说,别给脸不要脸。 他没说,也不会说。 正如以前那般,机会他只会给一次。 “好,很好。”骆烬嘴角狠狞的笑开:“最好这是你最后一次这么求我。” 说完,他一把扯开她,扔垃圾似的扔向一边,拉开门走了。 门被摔得更响。 南弥被骆烬衣衫不整的摔在地上,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眼阴暗的房间,还有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是谁安置在这里的监控设备,对自己目前所处的状态感到不知名的惶恐。 鼻间始终萦绕着一股铁锈般的腥味,她这才又想起来自己例假来了,于是扶着门起身先去处理。 南弥去卫生间处理的时候,只发现了很少的血渍,她甚至都闻不到了刚才的那股味道。 她把自己清洗干净,又把窗帘重新拉开,光线重新扫进来。 直到次日,她接到电话出门,在玄关处又闻到了那股血腥味。 她蹙眉,将房子里的通风口打开。 南弥昨晚彻夜没睡,失眠到凌晨三点才有了点睡意,午饭没吃,饿醒过一次后起来点了个外卖,吃了一半,又睡了。 一睡到下午五点,被电话打醒的。 一个半小时后,她打车到迷夜门口。 既然现在和骆烬的关系结束了,那车和房她也打算还了。 不管骆烬要不要,反正她都不想要了。 迷夜的场一般都是从六点开始预热,门口陆陆续续停满各种豪车。 南弥扫了一眼,现在人还不多。 视线落在似曾相识的一辆车上,是昨天出现在公寓楼下的那辆路虎,车牌上的靓号很吸晴,所以她还记得。 她想,她大概知道了这辆车的主人。 和她想的一样,骆烬也在。 但这已经不是她需要去在意的范畴,现在掌管迷夜的人是阿狸。 “阿狸呢?”南弥点燃一根烟,问一楼的服务员。 服务员认识南弥,只是河东河西的世故心大家都有,服务员对南弥的态度也没往日那般恭敬:“狸姐啊,她现在不一定有空,你要是找她的话可以去三楼等等。” 狸姐。 这个称呼有点意思,从服务员嘴里冒出来的时候连阿谀的语调都没变过,只是字眼不同了而已。 南弥也没再多说,直接上了六楼。 六楼一般都不允许无关人上去,以前南弥大多时候都在六楼躲着清净。 从电梯口走出来,就被人拦住了。 “干什么?”拦的人知道南弥的情况,所以也没多说:“弥姐,你知道的,这层楼一般不让人上。” 南弥点了下头,她当然知道,呼出口烟,也不打算让人为难:“我来找阿狸。” “阿狸?”男人狐疑:“她应该在楼下。” 后又补充一句:“这层楼不让上。” 南弥停了两秒,视线越过男人朝六楼的走廊望过去:“有人在?” 男人没回答,意思南弥知道了。 正要转身走,南弥没忍住,又问了句:“阿狸没来过这?” 男人答得快,也肯定:“没有。” 南弥下去了。电梯直接下到一楼,既然她找不到阿狸,那就等阿狸来找她。 一楼大厅的休息区,南弥倚靠在沙发里,拿出手机无聊来刷,看到林骁发来的未读短信:今天有空否? 指腹点在输入框内,打出一句:有。 和林骁打交道并不是南弥的本意,但是骆烬不让,而且一而再的因为林骁对她发火,这就让她很不解,也很不爽。 为什么,凭什么。 她知道从骆烬那里得不到答案,所以她换了个方法。 她想,等她把事情都摸得清清楚楚,这才算是和骆烬彻底完了,不然,她连自己曾经跟过什么样的男人都不知道,很不甘心。 短信发出去,她注意到很多穿戴装扮都齐全的小姐都来了,她无意的看了眼时间,觉得她们现在到会所的时间比以前都早不少。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看到刚进门的两个小姐正互相替对方看妆容,检查着装。 有一种要上台表演时的紧张和雀跃? 南弥微微蹙了下眉头,这样的情况还不止一两个。 细看,每个人脸上的妆容都比以往要精致不少,在挑衣服上也看得出来是动了心思的。 南弥看不懂了,但是没人注意到沙发这边坐着的她,都急切的往楼上去。 南弥灭了烟,从沙发里起身,等到有新的人进来时,她这才走过去,正好撞上。 “弥姐。”毕竟曾经在南弥手下待过,看见南弥还是会先乖顺的招呼一声。 南弥点了下头,将她上下扫视了一圈,和前面她看到的一样,精致,妖艳,甚至还有几分别出心裁。 “今天来大客户了?”南弥漫不经心的问道,口中的语调还和以前一模一样,气势也是。 “不…不是。”来的人摁下电梯,只奔五楼,电梯门开了,南弥没跟着进去。 南弥没问出下一个问题,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等着你说不是的话,那又是什么的后半句解释。 新进来的小姐见电梯开了,南弥也没有要进的意思,但又明显是在赶时间,不得不先进了,看了眼南弥的脸色,趁着电梯门关上之前,回答说:“…是骆总。” 电梯门关上了。 南弥诧异的眼神没传达进去。 五楼,至尊包厢内。 阿狸组织会所内的小姐站成两排,按照不用的风格分类,门口等着的还有很多。 骆烬坐在沙发上,视线远远看过来,没有任何的浮动。 阿狸前一天收到骆烬的消息,说要在迷夜找一个女伴,这个简直就是惊天的好消息,消息放下来之后,所有人拿出所有的热情来包装自己,就为了今天能让骆烬多看一眼。 迷夜上下三百多号小姐,光是挑都挑了半个多小时。 骆烬没一个看中的,最后实在看得烦了,中途打断,点了根烟。 阿狸被授权管迷夜之后,会看脸色了不少,见骆烬不耐烦了,没让人再进来,笑着给他添了杯酒。 其实阿狸今天也是特意打扮过,低胸紧身的紫色皮裙,挤出她胸前波涛汹涌的资本,声音勾人又轻柔:“骆总,不如今天就到这儿?”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今晚我陪你。” 说话间,阿狸还面露出羞赧。 骆烬看向她,像是想起来什么:“这就是会所全部的人了?” 骆烬没有对阿狸的自荐做出回应,她有点失落,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回答说:“当然不是,还有在门口等着呢,我怕骆总看腻了,所以就让她们先等等。” 骆烬不语。 阿狸继续说:“我按照骆总的吩咐,每一个迷夜的小姐都通知过来了,自然是一个都不会少的。“ 阿狸再看向骆烬,后者还是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从他冷峻的侧脸也根本猜不出他现在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不过很快,骆烬就给出了她回应。 他起身,走了。 阿狸不解:“骆总,怎么走了?” 骆烬回:“没中意的,去别处。” 阿狸泛起哭脸,难道是自己刚才主动的还不够明显? 她想起之前看到骆烬和南弥,好像都是直奔主题? 她哎出一声,看来真的是自己没把握住机会。 正这样想着,电话突然响起了。 阿狸此时心情郁闷,这个电话正好撞到她的枪口上,她很不耐烦的喂出一声:“干什么,说。” 电话那边顿了一下。 阿狸没了耐心,见那边还没说话,直接开嗓:“脑子抽了?打电话过来不说话?”正要挂。 “你让我来干什么?”那边传来南弥冰冷的嗓音,彻底浇灭在阿狸胸膛里窜动的躁意。 阿狸这才看了眼来电显示,后知后觉的笑出一声:“啊。是弥姐啊。” 南弥坐在大厅清楚得计算着时间,整整四十五分钟过去了。 她被阿狸晾在大厅快一个小时。 她从看着一个个争先斗艳得小姐们满怀欣喜的上楼,而后又三两个失魂落魄的下来。 无数张诸如此来的神情,南弥不想再看下去了。 不到五分钟,阿狸下来了,南弥看到她化着夸张的妆,暴露的裙子,比刚才看到的那些人更大胆的着装。 南弥的脸色很难看。 阿狸很是抱歉的开口:“不好意思啊,弥姐,迷夜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忙了,我实在是走不开,你是过来人,你应该能够理解的吧?” 怎么听,阿狸的这番话都几分炫耀的意思。 南弥不搭她这茬,问:“今天找我来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骆总要找一个女伴,于是我就把迷夜的所有姑娘都通知了一遍,想想弥姐也是迷夜的人,虽然骆总已经对你没兴趣了,但他的意思我还是要做到的。”阿狸嘴角的那抹得意高高扬起,和她的浓妆艳抹倒丑成了一个调。 南弥听完,脸色如阿狸愿的寒下去。 阿狸又紧接着问:“我还想着向弥姐讨讨经呢,不知道弥姐有没有什么妙招可以支一下呀?” 南弥已经转身,要转身朝门口走。 后又觉得不畅快的很,回头,答:“有。” 阿狸的眼睛很明显的亮了一下,本来就只是想要在南弥面前得瑟得瑟自己现在的风光,并没对她真的会说些什么怀抱希望,听南弥说有,凝神听着。 南弥:“别装,别作,少犯贱。”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迷夜。 阿狸在原地反应了两秒,怎么想都觉得是南弥在拐着弯的骂她。 阿狸嘿了一声,本来在骆烬那里就堆积了郁闷,被南弥这么一损,更加的不痛快,但是南弥的影子都没了,她要讨回一口气都还没了对象。 “岂有此理!”阿狸越想越气,上了五楼后闷在沙发里喝酒。 秋找了一圈才在555的包厢找到阿狸。 “你怎么回事?窝这儿喝酒?”秋问。 阿狸见是秋,所有事都敞开心扉说:“还不是因为南弥那个女人!” 秋正在倒酒,听到南弥的名字顿了一下,望了一眼阿狸:“南弥怎么了?“ 阿狸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秋笑出一声。 “你还笑?你说南弥这个女人不就是仗着当初骆烬看上她那点姿色,就在我们这些姐妹面前趾高气扬的,现在骆烬都不要她了,她还有什么资格叫嚣!”阿狸气愤的说道。 秋没喝了口酒,没附和。 阿狸这才想起来,问:“今天你怎么不来,昨天我第一个电话通知的就是你,这是多好的机会啊,还跑那么偏远的地方去接私客,机会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秋咽了口中的酒:“骆烬这个男人,我搞不定,我有自知之明。” 阿狸恨铁不成钢的叹出一口气:“你就是……” “好了,别说我了,最后结果怎么样?“秋问。 阿狸愁眉苦脸的:“没一个入得连骆烬眼的。” 秋:“那不找了?” 阿狸:“找,怎么不找?” 秋纳闷:“嗯?” 阿狸愤愤道:“去别的场子找了。” 骆烬从迷夜出来后,就直奔下一个目的地——AT NIGHT。 他的目标也很明确,要的女人必须得妖,够味儿。 但是送了这么多个人上来,他跟看石墙似的,索然无味。 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老板有眼力见,看出骆烬不满意,招招手又让人换了一批小姐上来,这批比上批更甚,穿的布料遮一半露一半,就怕勾不起眼前这这座冰山似的男人半分性.趣。 可事实是,何止半分没有,骆烬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推开酒杯,冷着脸起身就走。 一向脸上不挂情绪的他,里里外外都写着不满,走的时候甩脸色,甩包厢门,上车的时候就摔车门。 他很不爽。 于是他又换到下一家,带着余留下来的怒去继续物色。 各家老板恭迎骆烬的阵仗跟迎驾似的,但结果是骆烬都不满意。 换了几家后,骆烬不找了,费劲,还气。 就没睡能比得上南弥的,一个也没。 他把烟掐灭在夜色里,让司机开车回去了。 兜兜转转绕城市各大花色场所一圈,无果。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啦,祝平安,快乐。 第14章 谢。 / 迷夜附近的露天餐厅。 林骁看着面前不顾形象正在“胡吃海喝”的南弥,有点怔:“南弥,你多久没吃饭了?” 南弥夹了一块虾肉塞嘴里,边嚼边回:“一天。” 林骁哦了一声:“怪不得。” 南弥看他一眼:“怎么?” 林骁摆手:“没有没有,你尽管吃,我买得起单。” 南弥倒没考虑他到底买不买得起单的问题,她是真的饿了。 自从上次感冒之后就没好好吃过饭,再加上今天来一趟迷夜莫名装了一肚子的气,很是觉得不值得,于是林骁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直接报了附近餐厅的地址。 林骁来的时候,南弥就已经吃上了。 看着南弥吃的这么沉浸,随着慢慢对她的接触,林骁发觉其实她与同龄人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被盯得久了,南弥终于抬头看向林骁,已经吃得八分饱便放下了筷子,抽出一张纸擦嘴:“林警官,看不上这里?” 林骁明白过来她是在说他没动筷子,忙解释道:“不是,是因为我吃过了,况且,比美食更好吃的不是美色吗?” 南弥扯了扯嘴角,扔掉纸,点燃一根烟,笑而不答。 他们之间并没有共同话题,很多时候都是林骁在找。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林骁问。 南弥点了点烟灰:“打算?” 林骁:“嗯,你现在和骆烬掰了,是不是也该离开迷夜了?” 南弥望着他:“你希望我离开迷夜?” 南弥问出这个问题时的语气,就像是在拆穿林骁的假惺惺一样。 林骁笑了声:“当然希望了,你还这么年轻,做什么不好。” 这一次,轮到南弥笑了。 她笑着扭头,看向路边的街灯,白色的光线散下来变得微弱,零零散散的落在人身上像是稀释掉的月光,带着股朦胧感,披在她蓬松的长发上。 她这样笑起来,与光融为独特的街景。 别人说的有一点是不存在偏差的,南弥是真的美。 南弥笑完了,转过头,带着余下的笑意问林骁:“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五六十岁的大叔?” 林骁也笑:“你是第一个。” 南弥抽了口烟,回到问题本身,默了默,而后答:“没想过。” 这个问题,她确实从来没有想过。 哪怕是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骆烬,但她都没去想过这个问题。 一是觉得还没发生的事情,从现在就要开始焦虑,未免也太杞人忧天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懒。 二是觉得跟着骆烬的这几年,他在物质上从来没有亏待过她,所以哪怕真的没了骆烬,她也不愁会饿死,其实也是因为她不愿去费脑子。 人的劣性,都是惯出来的。 南弥也是。 林骁:“如果你真的想…” “假的。”南弥打断他。 “我在迷夜签了十年的卖身契。”她说。 林骁若有所思的点燃一根烟。 南弥换了一个话题:“林骁,说不定哪天你贪污受了贿赂发横财了,指不定能帮我。” 林骁看到她眼底的玩味,于是也很快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说不定不用等到那一天。” 南弥扬眉:“哦?” 林骁卖起了关子,问:“不知道多少钱够买下南小姐一夜?” 南弥知道林骁话里没有别的意思,点了点烟,嘴角的那点笑意还在:“可不便宜。” 林骁:“我看上去很穷吗?” 南弥重新望向林骁,是疑问的神情。 林骁把关子卖到了底。 南弥也适可而止的没往下聊。 回去的路上,她看了眼时间,不经意问了句:“林警官的上班时间,好像很自由?” 林骁专注开着车,听她开口就分出一半的注意力:“那就要看是因为什么了。” 南弥:“真该去检举一下,说分局林骁,不司其职?” “不司其职?”林骁觉得好笑:“那可真是天大的冤枉。” 南弥自然而然的顺出下一个问题:“对了,上次迷夜的事情怎么处理了?” 林骁的笑僵硬了片刻,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南弥,答:“还能怎么样,骆烬有权有势有钱的,想要保谁不是太易如反掌了吗?” 林骁的语气透露着一股对资本家的雄厚势力而深表无奈的失落情绪。 南弥沉眸,看向窗外:“哦。” 林骁看着她的侧脸,说话的口吻没变,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说起这个,那个叫郭坤的人死了。” 南弥后背一冷:“什么时候?” 林骁:“昨天。” 南弥回过头看向林骁,后者已经收回视线重新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的路线。 “怎么死的?”南弥盯着林骁,似乎这样就能避免掉他说假话的可能。 林骁没立刻答。 这样的事情不该从他嘴里说出来。 南弥显然是没这个意识,也还没反应过来林骁的身份敏感性。 默了数秒,南弥还在等。 林骁最后也还是告诉了她:“被枪杀,凶手不明。” 不知道为什么,南弥突然想起来骆烬那天来找自己时身上的那股血腥味。 是他身上的? 见南弥出神,林骁打断她:“好啦,这样的烦恼呢,就交给我们来解决,别担心。” 南弥点了烟:“现在也不该是我担心的事。” 林骁:“对嘛。这不是更好吗。” 南弥:“嗯。” “对了。” 林骁以为南弥还要问关于郭坤的事情,虽然他不会真的毫无保留,却也想听听她这半个间接当事人的看法。 孰不知,南弥问的是:“能不能帮我找一间房子?” 频道切换的有点快,完全出乎了林骁的意料:“嗯?” 但他反应很快:“房子啊?你想搬家?“ 南弥:“嗯。“ 林骁大致明白了,答应的很爽快:“行,你什么时候要?” 南弥:“越快越好。” 又补充了句:“明天。” 南弥要的快,林骁办事效率也快,当天晚上就给南弥发了两处房子的图片,都是新住宅,家具家电齐全,装修风格都和现在她住的差不多。 南弥当天晚上就回去收拾东西了,只要一想到那天骆烬在这个房子里搜出那些监控设备,她就不寒而栗。 隔日,林骁专门请了一天假来帮她搬家。 南弥的行李不多,找搬家公司绰绰有余,但是林骁的热情难却。 林骁找的房子地理位置也属市区中心地带,她所要住的那间公寓在闹中取静的最佳点,离迷夜很近。 南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一带的房子应该不好租吧?” 林骁无所谓的笑一声,玩笑道:“是有点,所以一会南小姐打算怎么感谢我呢?” 南弥找人查过林骁的背景,很含糊,从省局调下来不到一个月,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但是以他目前这个年龄和脾性,能够混上省局绝对不会是善茬,可他偏偏看上去人畜无害有头无脑似的。 行李被林骁一手一只拎上电梯,打开门,南弥就坐进了沙发,点燃根烟,仰头看着头顶的吊灯。 “喜欢吗?”林骁放下行李,问她。 喜欢和不喜欢这个选择题,南弥基本上不做。 她答:“凑合。“ 林骁倚着沙发扶手坐下:“这么牵强?” 南弥头靠在沙发上,修长的脖颈高扬起,头发全数往后散,她今天是淡妆,身上的冰冷淡去几分。 “那我呢?”林骁突然问。 南弥还是刚才那个姿势,似乎并没有被林骁这个唐突的问题影响到,反而一直很清醒:“我说喜欢,你信么?” 林骁也点燃了一根烟:“你要是说了,我就信。” 南弥笑一声。 林骁也是。 这声笑的意思他们心知肚明,林骁可以骗自己,但是南弥不会自欺欺人。 南弥没多留林骁,重新换了新的环境,她更愿意一个人待会儿。 只是 ,她没有想到的是,骆烬会住在这附近。 她下楼去扔垃圾的时候,一辆熟悉的车子就从眼前的道路上行驶过去。 这辆车她记得,骆烬最近一直在用。 出于不确定,她还特意看了眼那辆车的车牌号,和在迷夜门口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么巧? 她拿出手机打算问林骁子知不知道这件事,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骆烬名下的房产多,她不意外。 意外的是,林骁帮她找的房子恰巧就在骆烬住的附近。 那天骆烬找遍花场的消息所有人都知道,就连不再问事的南弥也被人打电话侧面告知了。 她不痛不痒的听完,并没多大的情绪,只是很平淡的回复说,别说他们之间已经完了,即使没完,骆烬要找新的,又有谁敢不允许? 结束电话之后,南弥把对方的号码拉黑了。 搬家的第一个晚上,南弥窝在沙发里,看着楼下静谧的花园,内心始终都难以平复。 时间近九点,阿狸打来一个电话,虽然没有明着说,但意思也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你现在还是迷夜的人,上班坐.台是你躲不掉的义务。 南弥又怎么不知道。 她起身,将烟掐灭,换了身衣服出门。 进了迷夜,众人都很和谐默契的对她视而不见,各忙各的。 她径直上了五楼,虽然不想,但和阿狸打个照面是必要。 上楼的时候她从吧台要了杯酒,还是加冰的杜松子。 南弥要找阿狸,是秋先来见的她。 秋的着装和打扮倒和以前没多大出入,不浮夸,一直都是温温热热的,也因为这一点她出台的老板向来开价不高,但她并不介意似的,有的时候妆容素得就好像是在应付。 现在迷夜归阿狸手下,秋就不用再应付谁了,索性就只在身上套了条白灰色的吊带裙。 秋先开的口:“阿狸现在有点忙,估计你要等一会了。“ 南弥收回视线,问:“多久?“ 秋:“不好说。“ 南弥点了下头,在旁边沙发上坐下。 行,那她就等着。 秋欲言又止似的,最后还是在南弥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你来找阿狸说离开的吧?“ 或许是因为南弥上次生病,是秋照顾了她一天的这层渊源在,有一种她们之间是朋友的错觉。 但南弥清楚,不是。 南弥将腿交叠,摇了摇杯中的冰块,望向秋:“你觉得我要走?” 秋这么问,就是抱着南弥要走的猜测。 没等秋回答,南弥又问她:“那你觉得阿狸会不会放呢?” 秋一愣,注视着南弥嘴角的那抹鲜红的笑。 是啊,当初南弥没肯放人,今天阿狸又怎么可能不讨回那口气。 对话到此该结束了,南弥从秋的脸上收回视线,没有了要再开口的意思。 秋也起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南弥看向她,突然又问道:“郭坤的事情怎么样了?” 秋愣了一下,而后答:“不清楚。” “不清楚?”南弥蹙眉。 秋:“听说是死了。” “怎么死的?” 秋也是不确定的口吻:“听说是在警察追捕过程中死的。” 秋说话的时候,南弥紧紧盯着她,耳边响起不久前林骁才说过的话。 她沉眸,嗯一声。 秋没多问,出去了。 一个小时后,阿狸才进来。 “弥姐。”阿狸的声音婉转,响亮,有了不同以往的气势。 南弥在沙发上纹丝不动的看着她走近。 阿狸在南弥对面坐下,扫了眼南弥面前的烟灰缸:“不好意思呀,弥姐,又让你久等了。” 南弥不想废话:“你对我什么安排?” 阿狸微微一怔,笑道:“我哪敢对弥姐安排呀,好歹弥姐当年也是带过我们众姐妹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南弥等着阿狸的下一句。 “不过嘛,弥姐也是知道的,咱们会所也不是用来养闲人的,弥姐现在不用跟着骆总了,是不是也该做下准备接一接新客了?” 说话间,阿狸始终都是挂着一副和善的嘴脸,见南弥不为所动,又说道:“你是不知道哦,自从都知道你现在不跟骆总了,不少人争着吵着要点你的台呢。” 南弥冷冷的望向阿狸。 阿狸以为她终于忍不住要撕破脸叫嚣的时候,嘴角那抹得意的笑都逐渐上浮了起来。 南弥问的却是:“都有谁?” 南弥那天在迷夜喝得酒局都散了,她还在往自己杯子里倒。 “嗯?怎么就走了?”南弥见最后一个人也起身,一把扯住他,语气有点飘:“怕?” 对方也喝的有点高了,但脑子还在,没答怕不怕,推开南弥径直走了。 南弥踉踉跄跄的坐在地板上,笑起来。 今晚跟她喝酒的都是有头有脸的权贵人物,喝酒喝的兴起,一杯一杯的灌,可当南弥稍有做表示要抛甜头的时候,对方都是避而远之的态度,最后落荒而逃似的模样可笑极了。 一个两个也就算了,所以人都是这副德行那就是不正常。 南弥抬手扶上矮桌,将桌面上的空酒瓶酒杯狠狠的摔在地上。 因为铺了地毯,所以没有清脆的破碎声响,她蹙眉,将桌上的器物摔得更凶。 最后南弥自己出的迷夜,路边招停了一辆出租。 上车的时候,司机看她醉的一塌糊涂,连走路都吃力,又是这个点从迷夜里出来,司机的语气很不好:“你要去哪?” 南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新家的地址她还没有。 司机等了数秒,心想她是醉得不省人事了:“你还记不记得啊?” 南弥已经拨出去了电话,只是电话那边还没人接,她嫌司机吵:“能不能安静会儿?” 电话那边通了。 “南弥?”林骁的声音还很清澈,不像是被人从睡梦中搅醒。 但是南弥的就完全不同了,浓重的鼻音,隔着屏幕似乎都能嗅到酒味,她嗯一声。 “你喝酒了?”林骁问。 “嗯?” “你在哪?” “迷夜。” “我来找你。” 南弥被司机赶下了车,林骁到迷夜的时候,她正蹲在路边干呕。 林骁小跑过去,在她身侧蹲下:“你怎么回事?怎么喝这么多?” 南弥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但是印入眼底的是好几道黑色重影。 她知道是林骁。 又确认了一遍:“林骁?” 林骁皱眉,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起来:“是我,走,我带你回去。” 南弥将手收回来,稳住脚下的步子,眯眼盯着他,笑着问:“今天你不是问我要怎么感谢你么?” 林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不会是他想要的结果。 但南弥还是说了,咧开的红唇宛如在发出盛情的邀约:“来迷夜包我,给你打五折。” 第15章 局。 / 那个晚上的事情,南弥酒醒之后就记不清了, 只隐约记得最后是林骁把她送回的家。 说要林骁包她和打五折的话, 她的脑子里也没了痕迹。 可接下来的几天,林骁都会来迷夜点她的台, 手笔还不小。 迷夜的人都说南弥的本事大,这才刚离了骆烬, 就又傍上了一个大户。 包厢内, 南弥和林骁面面相觑的坐着喝酒。 “林警官最近没有案子要查么?”南弥指的是他这几天都来迷夜。 林骁不以为然:“有啊,偶尔出出外勤。”听着像是玩笑话。 南弥看他一眼:“是么那林警官现在是在出外勤?” 林骁笑:“你可以当作是。” 南弥喝完杯中的酒,不想再开口。 林骁每次来, 他们都会说上好一阵的话, 没有话说了就喝酒。 时间到了,南弥就送林骁出门,点燃一根烟递到他嘴边, 笑得摇曳生花:“明天还来么?” 林骁咬着烟, 吸了口,回:“来。” 南弥笑得很风尘。 在其它人的注视下, 南弥送走了林骁。 阿狸抱着臂走近,视线缓缓从林骁的背影收回来。 南弥看出来阿狸有话要说,点了根烟, 等她开口。 阿狸脸色不太好看, 气压也低:“你跟那个警察怎么回事?” 阿狸说话时的客气已经没了,是直接质问的口吻。 南弥皱眉,看向她:“怎么?“ “怎么?”阿狸看上去心情很差, 冷声以南弥的语调重复了遍相同的话,脾气眼看就要发作。 “阿狸。”秋走过来,看了眼南弥,对阿狸说:“刚才骆总来电话了。” 阿狸眼中闪烁了一下,问:“说什么了?” 秋看了眼南弥,说:“骆总说明天的局不需要人了。“ 阿狸不信,眼睛都瞪大了:“怎么可能?“ 秋没多说:“你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再确认一遍。“ 阿狸是想,但是还没那个胆。 虽然骆烬把迷夜交到了她的手上,可骆烬从来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每次她殷勤献好的时候,也都被骆烬无情的原处打回。 所以阿狸得意归得意了,却也不敢真的造次。 越是这样,阿狸就越看南弥就不顺眼。 南弥对她们的对话不感兴趣,尤其是关于骆烬的,她不想参与。 转身要走,被阿狸斥声叫住:“站住。”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阿狸趾高气昂的喊,周围人都能听清她的嗓门,也能看到她此时对南弥的耀武扬威。 南弥将烟夹在指间,回头了,直直的逼近到阿狸面前。 在气场上,阿狸最近在怎么得意都比不上南弥这么多年早就成了的习惯。 南弥的个子比阿狸高点,又从来不穿低于五公分的高跟鞋,光在肉眼可见的气势上,阿狸输的就不止一星半点。 南弥在距离阿狸一步位置止住,拿烟的手贴上她的脸颊,指腹摁下去,视线逼人,说出来的话也是:“怎么?骆烬给你脸了?” 虽然事实确实是,但阿狸还是活生生的被南弥在气势上压下半个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要回怼。 南弥不想惹不痛快,可如果是有人撞上来就怪不得她了。 她的指腹用力,阿狸柔软的脸颊在她的指间变了形,烟快燃到头,眼看了烟灰就要落到阿狸的脸上。 阿狸有一种南弥就要把烟碾灭在她脸上的错觉,这股子狠,和骆烬一样,让人不得不怕。 于是她立马软下来语气,认了怂:“不敢,弥姐,你误会了。” 南弥松开手,最后一截烟燃尽,烟灰从阿狸面前散落,她有惊无险的退后一步。 而南弥不想再多留,转身就走了。 南弥走了,阿狸就把所有的怒气都发在了刚才在场目睹了这一幕的所有人身上,吼得面红耳赤。 当天晚上,南弥又收到阿狸的短信。 “明天晚上八点包厢525有个重要的酒局,对方是华众建筑集团的老总,点名要你陪酒。” 南弥视线扫完,没回。 一分钟后,对面又发来了一条:“麻烦弥姐了。” 这声弥姐,不用耳朵听也能感受到有多不情愿。 这还是阿狸管迷夜以来,第一次直接明了的给南弥派任务,罕见。 回想起不久前才在迷夜发生的过节,南弥以为阿狸还真的是胆子小就这么急着来安抚她。 摁灭屏幕将手机放回去,十分钟后那边又打过来电话,南弥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阿狸。 她直接挂断,懒得应付。 直到第二天下午,阿狸一直在联系她。 看来这次局,确实重要。 南弥出现在迷夜的时候,阿狸已经在一楼大厅等了许久,见到南弥,立即迎了上来:“弥姐,你终于来了。“ 南弥视线没往她身上去,心眼小气性傲也罢,她就是不愿去看阿狸善变的嘴脸。 “我给你发的短信你看了吗?“阿狸心切的问。 南弥点燃根烟,视线习惯性的环绕了圈大厅,没了耐心:“说事。” 阿狸又把短信里的内容绘声绘色的复述了遍。 经阿狸这样一番提醒,南弥对那个建筑集团的老总有了点印象,是迷夜的大客户,在迷夜也没个固定的喜好,挑中谁就是谁。 这次直接点南弥,也是头一回。 南弥没应声,但电梯直接上了五楼。 她身在迷夜,工作还是要做。 可等这个局的人都到齐之后,南弥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难怪阿狸会这么鞍前马后的安排,难怪阿狸会放下架子来她面前低声下气,原来今天的局里有骆烬。 骆烬坐主位,她跟着建筑集团的老总坐下主位,正好是面对面的位置。 她来得早,骆烬一入座,她立马能看见。 还有那个跟在骆烬身边的女伴,是个洋的。 南弥视线落在那个女人的身上,一眼就从头看到尾。 女人看女人,无非也就是那几点。 不得不承认的是,那个女人的胸比她更丰满,腿也比她更诱.人,皮肤比她白嫩,柳腰翘臀肤色白,眼睛是天蓝色的,咧嘴笑着像极了那什么? 哦,芭比娃娃。 南弥看完了,慢慢的收回视线,嗤笑出一声,很浅,乍一听有股子不屑。 骆烬没听到,但是他眼角的余光能看到,于是视线跟着落过来停了两秒,像质问。 南弥当作没看见,也装不认识,笑着和她今夜要服务的金主调笑喝酒,献媚的力度放到了最大。 可整场局下来,除了骆烬扫过来那一眼,便半点颜色都没再给过她。 这场酒局的目的是为了谈市级的开发项目,骆烬有合作的意向,其实这个局就已经成功到了一半,于是剩下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吃吃喝喝和放纵。 骆烬搂着那个洋妞,喝她倒的酒,抽她的递的烟,吃她的卷在舌尖的水果,虽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早就没有了正形,但他身上的那股禁欲更让身侧的女人疯狂。 看得出来,那个洋妞在费尽脑汁的讨好骆烬,骆烬虽没拒绝,可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没有半分的情绪。 南弥和建筑老总笑得正欢,游戏时南弥输了,老总提出要罚,南弥笑得妖冶:“我输得起,罚什么都行。” 这话,正和众人意。 “什么都行?” “嗯。” “听说迷夜的小姐舞技都了得,我之前欣赏过两次,觉得一般啊,就是不知道南小姐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老总笑得眼睛都半眯,酒精上脸,显得步入中年得脸有了几分油腻。 南弥扬眉:“这简单。” 说着就起身,众人非常配合的响起一阵起哄声。 迷夜的舞,有两种,一种是在台上跳的钢管舞,另一种是在包厢内演的脱衣舞。 他们口中说的无疑是后者。 有人自觉切换了背景音乐。 南弥眼带妩媚的望着建筑老总倒退,高跟鞋踩着音乐的节奏,气氛慢慢挑起来,有的男人没忍住已经开始抱着怀里的小姐开始亲。 建筑老总的视线紧盯在南弥身上,双眼迸发出男性最原始的饥.渴,丝毫不加任何的掩饰。 包厢内的气温在无形中越升越高,南弥伸手,红指甲在灯光的照射下,多添上一分大胆的诱.惑,指间在双.峰前停下,而后开始配合着乐声慢慢的解扣。 就在扣子解到第二颗的时候,音乐声戛然而止。 包厢内霎时安静下来。 被掀起来的躁热突然被掐断,最让人不快。 视线落在罪魁祸首上的时候,建筑老总话到嘴边的谩骂就这么顿住。 “没兴趣了。”骆烬扔掉手中的音响线,冷冽的开口,宣告了今晚这场酒局的结束。 建筑老总一时哑然,但很快应和道:“啊,那散了吧,散了吧。” 南弥谁也没看,自顾低着头又把刚才解开的那颗扣子重新扣回去。 耳边有人在说话,她听着又像是没在听,扣好之后就转身朝门口走。 “欸?”是那个建筑老总的声音,南弥没回头。 他没放弃:“南弥。” 南弥这才顿住脚步,回头看一眼。 “你等我,我一会找你去,那段舞,呵呵,还没完呢。”建筑老总笑着说。 南弥也笑,没答等不等,出去了。 骆烬只早出来一步,身后的动静和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南弥前脚刚踏出包厢门,后脖突然覆上一只手,直接摁着她抵上墙面。 这样的手法,她再熟悉不过了。 “骆总,不是没兴趣了么?’她媚眼如丝,红唇烈的像是再挑衅,骆烬掐着她的后脖子,让她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正要开口的时候,一旁传来声打断:“南弥。” 视线扫过去看到林骁,骆烬皱眉,而后望向南弥的眼光更寒。 林骁看骆烬将南弥抵在墙上,上前拽住骆烬的胳膊,用了警示的力度:“骆总。” “放手。”骆烬看了眼覆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厉声道。 林骁没收:“麻烦你也好好说话。” 南弥笑着推开骆烬,整了整被扯乱的衣角,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林骁笑:“你来了。” 随即,南弥又对骆烬抱歉了声:“不好意思,骆总,我客人到了,先失陪。” 南弥挽着林骁走了。 骆烬看着空荡荡的手心,空的。 他扭头,南弥的身影已经在走廊口消失。 那个骆烬带来的洋妞跟了出来,还以为骆烬走了,没想到在门口又以为是在等她,惊喜的贴上来:“骆总,你怎么走的这么快呀?走的时候也不告诉我一声。” 骆烬甩开洋妞,扑鼻而来的浓郁香水让他心生厌恶:“滚。” 洋妞被骆烬斥得一愣,不知道自己哪里惹这位大金主不高兴了,委屈戚戚的:“骆总怎么了?” 骆烬寒着脸上了六楼,那个洋妞正要跟进电梯,被他冷漠的一把推了出来。 在电梯门正要合上的时候,又被他伸手抵住,重新打开。 洋妞满脸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还以为他回心转意终于要带上她。 “把南弥叫上来。”骆烬留下这句话后,电梯门再度利落的合上。 洋妞的中文名叫华敏。 她不知道南弥是谁,也不知道刚才那个在包厢把男人挑逗的双眼冒火花的人就是南弥。 电梯门已经关上,华敏无措的原地站着,忍不住冒出句母语:“谁是南弥?” 阿狸看到在电梯门口的华敏,冷着脸过去:“你在这干什么?” 华敏是骆烬带来的,阿狸按理也要给几分面子,但偏偏是骆烬,她对眼前这个女人更没好态度。 华敏在跟着骆烬进来的时候就是阿狸接的,所以记得,就把刚才骆烬的要求说了一遍。 阿狸的脸更臭了,嗓门不自觉的也高:“找南弥干什么?” 华敏不能理解阿狸的反应,刚才自己被骆烬斥得也很无辜,耸了耸肩:“我不知道。” 骆烬话说出来了,即使阿狸不想,也得做。 可南弥就跟失了踪似的,全迷夜上下都没找到。 阿狸反而在大厅吧台上看到林骁,走过去:“林警官,南弥呢?” 林骁看了眼来的人,有点无趣的收回视线:“不知道。” 阿狸今晚听够了这三个字,手指重重的点在吧台面上:“不是你带走她的吗?” 林骁抬起眼睑,看上去已经喝得微醺,低笑出一声:“她耍我玩呢,跟我走。” 后又觉得可笑,喝了口酒,重复:“跟我走?那现在我在这里,你看见她了吗?” 阿狸见林骁喝成这幅样子也问不出来个什么,于是皱着眉头自己又去找了圈。 阿狸走后,林骁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球逐渐清醒,这才掏出一直在口袋里震的手机,在嘈杂的音乐声里摁下接听键。 “已经追踪到可疑人物了,你什么时候出来?”对面的声音刻意压低,严阵以待的声线紧绷着。 林骁听完,另外一只手轻转着酒杯,远远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佝在吧台上的背影。 “你们继续追,有消息发给我。” 对面听出来了:“你不来?” 林骁:“嗯。” “那南弥那个女人...”对面欲言又止,像是在向问林骁拿主意,又像是在看他是不是有别的态度。 林骁默了两秒,答:“重点盯骆烬。” 第16章 找。 / 骆烬在六楼等了十分钟,都没等到南弥的人。 阿狸实在找不到南弥, 不得不独自到六楼空手交差:“骆总, 南弥...不在迷夜了,电话也...打不通。” 阿狸想把找不来南弥的原因归咎于南弥不想被找到。 虽然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但阿狸还是战战兢兢的,生怕他把情绪迁怒在自己身上。 骆烬背对着阿狸, 阿狸只看见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的动作, 看不到他此时脸上的神情。 阿狸正想说先离开的时候,骆烬沉声开口问了:“那个警察在哪?” 那个警察,指的是林骁。 阿狸庆幸自己刚才在大厅看见了林骁, 于是答得很快:“那个警察还在, 一个人在吧台喝酒,似乎...” 似乎后面的话没说完,骆烬转身, 盯着她:“一个人?” 阿狸被骆烬这记视线盯得背脊一冷, 愣愣的点头:“嗯,就他一个人, 我特意问过了,他也不知道南弥在哪。” 骆烬的手上握着一只空酒杯,指腹紧了紧。 他亲眼看到南弥是跟着林骁走的, 现在告诉他, 不知道? 骆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黑下去,阿狸顿时觉得紧张不已。 还好,骆烬没让她多停留, 阿狸便迅速下了六楼。 阿狸下楼时正好碰到秋,后者见她逃命似的,问她怎么了。 阿狸无奈:“还能怎么了,还不是南弥那个女人。” “南弥怎么了?”秋问。 阿狸:“骆总要找她,她就跟蒸发了一样。” 秋轻声啊了声,又说:“她最近不都是跟林骁一起吗?” 阿狸:“问过了,那个警察也是个混球,长得也不赖,身份也光亮,正经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没有?”说着说着,阿狸的埋怨就上来了:“你说,怎么什么好事都让南弥给摊上了?” 秋在想事情,没注意听阿狸的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啊,那个...谁知道呢。” “对了,我今晚要早走一会儿,我来跟你说一声。” 阿狸一听秋又要走,不由得纳闷:“你最近怎么回事儿啊?钱赚够了?” 秋环视了一圈四周,确定没人之后这才凑近阿狸,抬手掩嘴悄声说:“我的那个老客人来了,他给了不少。” 秋一直私下接客,阿狸是知道的,在没有接管迷夜的时候,她还经常帮秋打了不少掩护,现在更是便利了很多。 “我说,你这个老客人来了这么多次,别处出什么不该有的感情啊。”阿狸提醒说。 秋笑:“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能有什么感情。” 阿狸啧一声:“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行了,你去吧。” 秋笑的灿烂:“谢谢狸姐。” 阿狸佯怪的瞪向她:“嘴甜别对我使,没钱收。” 秋走了,阿狸脸上的那点笑也没了踪迹,视线在吧台前停住,林骁还在那儿坐着,看样子酒又喝了不少。 似乎是察觉到背后有人注视着自己,林骁回头,阿狸正在不远处抱臂看着他。 他记得,这个女人的酒量还不赖。 他眯了眯眼,像是废了点劲才看清阿狸的脸,朝她举了举手中的杯子,意思是邀请她过来一起喝一杯。 阿狸对林骁的印象很足,也记得那天这个男人把自己放倒在包厢时的不讲道理,有点不服输的心理,她走近,在林骁旁边坐下,看了眼林骁的酒,问吧台要了杯一样的。 还不忘嘲讽道:“怎么?被女人耍了,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林骁侧头看着阿狸,视线却并不集中,落在她的耳垂处,似是在看她又似没有。 阿狸没在意,喝了口酒。 越过阿狸裸.露在外的肩膀,林骁看到了骆烬的身影,正快步朝外走。 阿狸看林骁没说话,眼睛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纳闷着正要回头也看看。 林骁突然抬手抚摸在她的肩膀上,笑着说:“方便小姐的香肩真美。” 饶是听过无数句不正经话的阿狸,突然从一个警察嘴里听到这么句话都不能适应,蹙眉。 林骁来迷夜的第一天,他说要来找方便。 南弥让她去拦住林骁,然后林骁就以方便小姐称呼她。 阿狸冷笑出一声,推开林骁的手:“你们市局的人都像林警官这样?” 林骁看着她:“怎样?” 后面阿狸说的话,林骁没听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微型耳麦里。 “林队,我们跟上骆烬了。” * * 迷夜门口,一辆路虎飞驰而过。 “骆总,这次去很可能是个套。”开车的人是阿辉,在接到骆烬电话的时候,他还在漆黑的街头昏迷不醒。 阿辉的任务是在暗处确保南弥没有异样,虽然骆烬没有明说,但是他知道他负责的是南弥的安全。 今天和往常一样,南弥来迷夜,没有可疑人出现。 但难得的,骆烬今天出现在了迷夜。 阿辉没有接到通知有什么安排 ,还以为骆烬只是正常来这里谈事。 后来有个没见过的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哥们称呼:“骆总让我请你过去一趟。” 阿辉还没来得及确认真假,就没了意识。 等他被电话打醒的时候,他这才知道自己是遭人算计了。可没伤,也没损,就只是昏了一阵。 骆烬在车后座上沉着脸,身上笼罩很低的气压。 阿辉知道,南弥不见了,是他的失职。 但,他没有想到骆烬会亲自去找,在对方只给了一个地址的情况下,风险又未免太大。 “阿辉。”低沉的嗓音从后座传过来。 阿辉被叫的立即神经抖擞:“骆总。” “车速提不上去的手,不如不要了?”骆烬的声音平稳,没起伏,一贯的音色,总有让人毛骨悚然的力量。 阿辉立即会意,将车速提到最高,车子呼啸而过,街景像是剪碎的卡纸从耳边掠过,模糊到不真切。 带走南弥的人,现在身份还不明。 骆烬这么去,冒险不说,还没个充分的准备。 得知消息直到现在,阿辉都见骆烬没有安排人手的意思。 “骆总,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吗?要不要我通知一下弟兄们?”阿辉看着后视镜里的骆烬,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后者摩挲着指腹,在想事。 骆烬:“不用。” 阿辉有点不安。 骆烬又说了句:“我下车后,你原路开回去。” 阿辉正要习惯性的点头,可反应过来,顿时一愣:“啊?骆总?你是要一个人去?这太危险了,不行,我...” 骆烬抬眸,对上后视镜里的阿辉,后者自觉闭嘴了。 骆烬看了眼窗外的情况,已经开出了市区,也下了高速,再往前不远就是废弃了很久的钢材厂,阿辉的车速没敢减,但还是不由受路况的影响慢了下来。 他皱眉,手越过驾驶位伸过去,没耽误时间:“枪。” 阿辉停下车,连忙从身上掏出枪交到骆烬手上。 骆烬冷冽的眸子此时被夜色浸染的更黑,也更煞。 阿辉正要开口,骆烬推开了车门,腿已经跨了出去。 阿辉也要下车,被骆烬一掌拍在车门上,将开了条缝隙的车门重新拍了回去,在浓厚的夜色里发出声闷响。 刚摇下车窗,迎面扔进来一只手机。 阿辉来不及瞠目结舌。 骆烬的任务来得清晰明了:“六个小时后,打这个电话里的一号快捷号码。” “不是我接,就再过半小时,打二号快捷号码。” “每隔半个小时,快捷号码往后推一位,直到九。” “记住了?” 阿辉点头。 骆烬眯眼:“重述。” 阿辉按意思又说了遍,骆烬这才点头,拍了拍车身,委托重任般:“往回开,其他的什么也别做。” 阿辉这会没敢再多忧虑,声音也不自觉紧了:“是,骆总。” 等阿辉车子开走之后,骆烬把视线投进那幢废弃的破楼,哪怕笼罩在夜色里再深,一眼看过去,还是如同白日,能够细微到楼层窗户都看得清楚。 现在的废墟,旧日的宏伟,不用眼睛,很多都记在了脑子里,所以明净。 骆烬点燃一根烟,车子飙了一路,此时他的步伐反而慢下来。 说是慢,其实是沉重。 一步,一步,他的目光和脚步整齐划一,笔直向前。 能把地址选在这里,骆烬已经能够大致猜到对方的身份。 只是猜测。 他也没有要去证实的行动。 钢材厂有一扇大铁门拦着,因为年久,早就破锈的成了虚设。 骆烬睨着眸子,借稀疏的月光看清铁门被人拉开过,他灭了烟,没碰门,迈了进去。 初冬的芒市,一入夜就被寒气笼罩,丝丝浸入毛孔,然后蔓延。 骆烬低下头,用脚底轻轻摩挲并不算平整的地面,地面废弃太久,水泥都被尘土覆盖,经过风吹雨淋,地面早就失了原本的硬度,松松软软变成了泥路,一旦有人走过,都会留下新的足迹。 骆烬很快试到凹凸程度异常的地方,向前迈出一步,接着试。 确定下来路线指向的是在西南方那幢楼。 他这才抬头,往那个方向望去,在漆黑的夜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没有一点灯火。 剩下的路,他没再试,凭着记忆,很快就到了。 楼前没有人的踪影,但是夜太寂静了,楼里打火机点燃的声音清脆的传出来。 骆烬偏头,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过去,眸子厉得像匹狼。 他伸手覆上门口一条很粗的水泥管道,背部贴着,绕到另一端。 西装穿在身上很不利于行动,抬手正要脱时,一股寒风扫过,他凝了凝眸,后只解了扣子。 楼里传来人的对话声。 “哥,这个女人被骆烬养在身边五年,估计只是个分散警方视线的靶子吧?骆烬会来吗?” “来不来,等就知道了,如果不来,这个女人于我们没了用,在骆烬那也没价值,我们爽爽,然后杀了,也不亏。” 旁边人一听,忍不住笑出来:“哥说的是,我看这个女人长得真是标致,不枉是骆烬身边的女人,正。” 旁边响起一道浑厚的嗓音,有几分威慑力:“闭嘴,忘了今天我们的目的是要引骆烬出来给个交代?” “那自然是没忘,不过是考虑一下......” 话还没说完,门口响起石子撞击墙面的声音。 说话声戛然而止,指间的烟被瞬间踩灭,所有人都戒备了起来。 最后说话的那个人从地上拉起没了意识的南弥,将她头上的头套取掉,视线在漆黑的周遭环视一圈,而后抬手,猛力在南弥的脸上落下一巴掌。 这巴掌足够响,回旋在废弃建筑楼内两圈有余。 男人恶狠狠的开口:“骆烬,是不是你?”在不确定骆烬那边是几个人的情况下,男人还是有所忌惮:“你女人现在在我手上,你最好掂量点!” 南弥被这一巴掌扇清醒过来,最先感受到的就是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手臂被人紧紧撺着,周遭一片漆黑,只能看到周围寥寥几道人高马壮的身影。 思绪很快从痛感中抽出来,她仿佛听到刚才这个男人在喊骆烬? 男人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再听到什么动静,也没有看到什么人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南弥哑声问。 回答她的是男人粗砺的巴掌和低吼:“轮得到你说话么?给老子闭嘴!” 南弥整个上半身被扇偏向一边,如果不是男人紧撺着她,她现在已经在地上了。 这力度,显然是使惯了暴力的人,南弥很快就闻到了血腥味,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嗤出一声。 男人交代旁边的人出去看看,又听到南弥的这声嗤笑,不由皱眉:“你他妈在笑?” 南弥回头,尽管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她还是盯着那个方向:“我是觉得可笑,你们要找骆烬,都来找我干什么?难道不知道骆烬腻了我了?” 男人没想到南弥这么硬,这个时候还敢这幅口吻说话,扬手就又要扇下一巴掌。 “开哥。”其中一个人进来:“外面什么都没有。” 另一个也回来,正好听到南弥刚才说的话:“开哥,骆烬是不是真不会来?” 被叫开哥的这个男人狠狠瞪着南弥:“你最好别再开口,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南弥敛着眉,思绪留在刚才那句,“外面什么都没有”上。 她没再发出声音了。 在黑暗中,人的感官极度敏感,恐惧也被放到最大。 此时,外面再度响起刚才的声音。 一次可能是偶然,再一次就绝对不会是了。 “出去看看。”开哥对旁白人说道:“都利索点。” 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南弥,跟抓着免死护盾般。 南弥还是觉得很滑稽,但她笑不出来了。 好几分钟都过去了,出去查看情况的人还没有回来。 开哥有点慌了,喊:“阿杰?肥仔!” “阿杰?肥仔?” 开哥掏出手.枪,在黑暗里指着,依旧扯着嗓子喊:“骆烬,你有本事就出来,躲在暗处算什么本事?” 看情况,南弥也觉得不对劲。 骆烬来了? 她察觉到抓着自己的这只手肌肉紧绷着,显然也在怕。 “上次我们那批货,你不给一个交代,算什么?”开哥等不到回应,也没等回来自己的兄弟,能够很确定就是骆烬来了,于是就冲着黑压压的一片喊:“骆烬,既然你来了,我也不怕告诉你,如果今天我们哥几个死在了这里,日后有你后悔的地方!”说完,男人还阴森森的笑出两声。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派死寂。 背后突然传来脚步声,男人迅速转身,而后看到是两道一前一后的熟悉身影,内心提起的那块石头慢慢放下。 “你们干什么去了?叫你们也不答应!”男人斥责,注意到走在前面的身影头一直低着,有气无力的。 “肥仔?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肥仔的身体直接盖了过来,走在后面的身影走出肥仔身后,迅速又狠厉的朝男人开出一枪,正中大腿的位置。 男人反应过来,肥仔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还没来得及推开,骆烬已经一脚将他踹倒在了地面,抬脚踩在他的手背上,俯身拿走了枪。 “骆烬!”男人看着眼前这具身影,如果不是太黑,必然能够在他眼里看到咬牙切齿的愤恨。 “你个假...” 谩骂被子弹吞没,黑暗中传出男人吃痛的嚎叫。 南弥被男人甩开后,在地上没起来,看不见,腿也软,被吓得不轻。 在黑暗里,她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手中握着一只枪,枪口抵在男人的手臂,摁了两枪,一只手一枪。 男人的叫声凄惨又嘶哑,硬生生挨下骆烬的两枪。 而骆烬始终一句话没说。 “骆、烬。”男人声线撕裂,颤抖无比,想说的话最后只剩下一句:“你会后悔的。” 最后一枪,南弥亲眼看到那只手抵上了男人的额心,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枪装了消声器,击入耳的是男人临死前的惨呼。 南弥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哪怕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但她仍能想到此时出现在骆烬脸上的神情。 骆烬起身,将枪收进口袋,朝南弥走过来。 黑暗中,她看着那只手逐渐伸向自己。 第17章 光。 / 骆烬把南弥从地上拉起来,朝他刚才进来时相反的方向, 直接往外走。 身后的血腥味在夜里蔓延, 随着脚下的步伐,越来越远。 南弥能够感受到的是抓住自己的这只手有力, 干燥,温热。 和梦里的那只不同。 尽管她亲眼看见他拔了枪。 地面不平, 在黑暗中不好走, 南弥穿的是高跟鞋更不方便,整个人几乎是被骆烬拽着走的。 她抬头看着骆烬宽厚沉默的背影,盲目的被他牵着。 骆烬的步子很稳, 从行动上可以看出来他对周遭的环境很熟。 在他们走出废楼没多久, 就听到了汽车驶近的声音,因为路不好,橡胶轮胎碾压在地面上的声音一浅一重的。 骆烬也听到了, 但是没有回头, 拉着南弥继续往前,在路过第三栋废弃的荒楼时左拐进了一间独立而建的屋子。 骆烬用脚抵开门, 拉着南弥的那只手加重力度捏了下。 让她在门口等着的意思。 骆烬进去后,很快就出来了。 骆烬依然没有开口,出来后又拉上南弥继续走。 在钢材厂的废墟堆最后方看到一辆车时, 南弥这才知道骆烬刚才进那间屋子里拿的应该是车钥匙。 骆烬分秒没耽搁, 将她放停在车前后,将外套脱下来,扔进她怀里, 然后自行去掀车顶上堆砌的旧物。 南弥看着黑暗中那抹身影,骆烬脱了外套,紧身的衬衫绷出他背部和手臂的肌肉,双臂抱着车上掩盖的废物时那弧线越发的清晰。 她现在脑子无法正常运作,在经历过刚才那样的生死场面,任谁都无法冷静。 可是骆烬出现了,她最起码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她站着,闲着,看着骆烬。 眼睛里就只能看到这些。 骆烬的动作很快,没发出明显的动静,三五下就将车身完全显露出来。 他走近,拉开副驾驶的门,摁着她的脖子将她带进去,然后绕身到驾驶位。 这里距离刚才的位置少说也有两公里的路,车子发动的声音不会太清晰,但也不至于完全察觉不到。 车子发动,骆烬的视线紧盯在后视镜上。 南弥扭头,借着车灯终于得以稍稍看清骆烬的脸。 车子一个急速冲出去,南弥上半身前倾,伸手急忙扶住窗沿稳住,反应过来立即系好安全带。 虽然路况很糟,但这辆车的性能远比看上去能抗,也经得住骆烬一而再的发狠力提速。 黑下来的半边天际下,车声撕裂寂静。 终于,后面还是有了追上来的车影。 南弥也看到了,跟来的是警车,车顶上还亮着刺目的警灯。 骆烬又提速,发动机呼哧呼哧的响,像一头在卯力的雄狮。 警车被骆烬甩了很远,他对这附近的环境很熟,知道哪里路不好,就非往哪开。 车内一颤一颤的,速度在颠荡中没减。 警车的影子没多久就被甩掉了。 但骆烬没放松警惕,极度打转方向盘,甩尾,倒向,好几次差点撞到路障,也好几次直接碾过障碍物,南弥的心都要跳出来。 她感觉,骆烬简直在不要命。 骆烬终于开了口,紧绷的声线低沉:“怕?” 南弥咽了一口口水,想逞能说不,但本能的心理还是占了上风,哑着声音开口:“我很惜命的你知不知道。” 她不觉得骆烬在这个时候能体会到她的感受,也不觉得自己会被照顾,语气有点僵硬,也有点认命。 跟着骆烬,就是在冒险。 骆烬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视线凝了好几秒,而后居然还笑出了一声:“我知道。” 她惜命,他从来都知道。 也不是什么毛病,这么多年但却也一直没变过。 他直直的看着前方路况,车灯照亮的路面卷起尘土,看不见的尽头还是无限的黑,身旁的那张脸不用细看也知道是有多恐慌,他缓慢的开口:“你怎么来的,怎么让你回去。” 似是承诺,又似是镇定剂,却比一句:“别怕”更有力。 车子疾速开在荒野外的路面,不停的拐弯,加速,上了盘山路。 这条盘山路看样子也不是经常会有车辆路过,前方路面还有从斜坡上打落下来粗壮树枝,眼看就要冲撞上去。 骆烬视线转过来,因为南弥现在神经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旁边的人一扭头,她马上就能够察觉到。 一看,将他眸子里的狠绝看得清清楚楚。 骆烬的动作都集中在加油门上,分不出时间来安抚她。 安抚,他也没对谁做过。 刀口上舔血的生活,哪容得下矫情。 但骆烬还是动了动唇,只两秒时间,他的右手离开了方向盘,抬起直接盖在了南弥的眼睛上。 她的睫毛很软,他能感受到那一眨一眨的触动。 与此同时,他脚下深深踩下脚刹,眼带着杀气冲过去。 车身都在空中腾空了半米,而后重重落地。 视线被骆烬的掌心覆盖住,她唯一感受到的只剩下身体剧烈的颠簸,随即又被安全带拉回来。 南弥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变得粗重起来。 说完全不怕了是骗人的,往往危险越是看不见的未知才可怕。 可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却有了足够的安全感。 这份安全感,来自骆烬。 她认了,危险是他给的,安全也是他给的。 车速稳定了下来。 南弥抬手,覆上那只宽厚的手背,头是偏向骆烬的方向,拿开那只手,睁开眼的那瞬间就看到他冷硬的侧脸。 狭窄的车厢,两个人的气息都因为刚才那场逃离生死般的混乱而打乱。 她看着他:“...骆烬。” 骆烬扭过头。 可她就只是想叫叫他,其实没什么想说的。 没什么想说的,可不是没什么想做的。 紧绷的神经需要释放,不然能憋死。 骆烬眯眼,似是有所察觉。 勾唇,第一次取笑她:“吓傻了?” 南弥的额角温热,她能感觉到汗渍的存在,没去确认,应声:“嗯,傻了。” 是傻了,才会连死都不怕。 车子从盘山路下去,窗外能够看到几家灯火。 车在路边停下,南弥跟着骆烬下车。 看样子,他们接下来的路是需要徒步。 天色已经泛起了微白,晨光透过山间的晨雾,朦胧的笼罩在人身上,隐约能够看清楚五官。 骆烬关上车门,抬手挡风点燃一根烟,深吸了口,视线落过来在南弥身上。 “衣服拿上。” 南弥于是又打开副驾驶座的门,俯身拿出骆烬的西装外套。 骆烬把烟咬在齿间,手中擦燃打火机,见她已经拿上外套,合上火机的盖子,下巴朝远处的一个大石头点了点:“过去。” 南弥不解,但是骆烬的口吻不容置疑,也不打算解释。 骆烬向来这样,南弥也习惯了。 她将骆烬的外套挽在手臂上,缓慢的收回视线,因为身体上的疲惫,也因为心理上的透支,步子很慢。 走到一半时,她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骆烬还站在原处,烟燃起的那点火光很清晰,他的白衬衫在微光下显得越发的亮,也显得身上沾上的血渍颜色越发的深,他正看着她走,于是她又扭头继续走到他所说的地方。 走到骆烬所说的石头旁边,南弥几乎是立马就回过头,骆烬还在,她松了口气。 他的身影在凌晨的薄雾里,欣长又健硕,掀开后备箱的车盖,嘴角叼着烟,一只手拎着一个十升装的桶,一个放脚边,一个单手扣开,将桶里的液体从车头开始淋。 那是汽油。 等骆烬把两桶都浇在车身上之后,远处的南弥很快就闻到了汽油味,浓到冲鼻。 她紧盯着骆烬,他背对着那辆被浇满汽油的车,面向她走来。 走至快一半的距离,骆烬打燃手里的火,直直的朝身后扔去。 “——砰”的一声,像是炸开一朵巨大的烟花,整个车子在瞬间燃烧起来。 她终于看清他的脸,还有沾满鲜血的手臂和胸膛。 他背着光,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火,冷静的走近她。 这是南弥第一次亲眼目睹这般惊心动魄的场面,却意外的,不觉得害怕。 他似浴火重生般,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尽管他没说,但她觉得这力量会笼罩住她,所以不需要怕。 这种感觉不算陌生。 一如,过去那五年。 骆烬拿走她怀里的外套,没穿,反手套在了她身上,搂过她的肩膀,背对火光的方向往前走。 南弥以为骆烬会带着她在这个山脚下的村庄里落脚。 骆烬没有,而是带着她继续沿着道路往前,像是走不到尽头般,天色还是半黑半明的。 “累了?”骆烬扫了眼她明显变慢的步伐。 南弥摇头,不想在关键的时刻掉链子。 骆烬视线落在她身上,慢慢往下,在那双尖细的高跟鞋上顿住。 “脱了。” 南弥:“......” 虽然她早就发现这样的路并不适合穿高跟鞋,但是谁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这样的山间路,脱掉不穿比起强撑忍着更荒唐。 见南弥没动作,骆烬也没商量的意思,就停着。 “我...” 话还没说完,骆烬在她面前佝下身,伸手直接将她拉到了自己背上,双腿站直,手分别勾住她的两条腿,轻而易举的就将她背了起来。 南弥刚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腾了空,立即又被结实的背部稳住。 骆烬没废话,也不等她脱了,结果都一样,不如就这么背着她走。 山野寂静,林间传来晨间清脆的鸟鸣,如同在谱动听的乐章。 可南弥什么也没去在意,盯着骆烬的后脑勺,短发轻刺着她的下巴,随着步子,轻轻掠过。 “骆烬。”她轻声开口,问:“你为什么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章 冷。 / 这一夜,发生了这么多, 她别的没问, 就只问了这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来?” 而不是其他更有意义的问题,例如“那些人是什么人?”“她为什么会被绑?”“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刚才为什么要甩掉警察?为什么烧车?为什么要逃?”等等。 南弥不知道的太多了, 也都太费脑筋了,所以她不打算问。 即使问了, 骆烬也不见得会告诉她。 虽然这个问题也是一样。 山野空明, 凉风清澈。 南弥在等。 他为什么来? 明明都叫她滚了。 骆烬背着南弥的影子拉长在身后,在这样的寂静里,每一分秒也被拉长。 “算了。”南弥自动放弃, 她累了, 伸手圈住骆烬的脖子,垂在他身前。 骆烬看着这双自然搭上前的双手,脚步不自觉得慢了半步, 而后任由她去了。 女人, 都有得寸进尺的属性。 骆烬在南弥身上看得不少,之前能杀得都杀了。 算了。耳后传来她这句轻飘飘的妥协。 算了。 下不为例。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 南弥在骆烬背上,有了倦意,刚开始还会想要看看路边人家点亮的窗口, 后又见骆烬始终没有停下的打算, 她阖上了眼。 肩上柔软温热的触感,骆烬偏头看了眼,知道她睡了。 这也能睡得着。 不过她睡了也省他的心, 免得问这问那。 骆烬收回视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却依旧平稳,像背上南弥均匀的呼吸。 南弥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只记得自己是在一阵心慌中醒过来的。 慌是因为身体的重心突然发生了变化。 骆烬已经把她送后背上放了下来,她惊醒过来稳住脚下的步伐,抬眼一看,他们现在在一家门面很小的派出所门口。 骆烬没多给她交代,径直进朝里走,她跟着。 派出所的面积很小,正门口有一个小院子,水泥地面,简陋得只剩下门口顶上吊着的那一只老式照明灯。 骆烬直直的走过去,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来一把匕首,在手里打转,蓄力。 他抬头望着那个方向,猛得扔出手中的匕首,“咔嚓”一声破碎的声响。 南弥这才看清楚,原来在灯旁边还安装有一个都已经结网了的监控。 不知道有没有用,她刚才没有看到设备冒红点。 但骆烬直接把它毁了,然后推门进去。 值班警察见骆烬先是一愣,而后困意席卷,换上工作时的严肃:“有事吗?” 警察把骆烬上下打量了遍,觉得麻烦还不小。 骆烬的脸色很平静,只是低沉的声线经过寒气浸染,变得更低:“打扰一下。”口吻里没有丝毫打扰到别人时该有的歉意,像是通知。 值班警察见骆烬浑身是血,又见紧跟着进来同样也是狼狈姿态的南弥,西装下穿着紧身亮片紫裙,包裹出她姣好的身材,一双修长纤瘦的腿就这么裸.露在外,一看就不是这附近的人。 警察看够了,这才把视线收回来,努力拿出来架势,问骆烬:“你们是谁?来这干什么的?” 骆烬配合着回了句:“我们遇到点麻烦。” 警察越加燃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什么麻烦?” 骆烬却并不打算继续配合,视线在狭小的办公室内找到座机,走过去。 “诶,我说你,怎么回事?”警察跟过去。 骆烬看了眼手腕的上的时间,头顶的灯光打下来,能够清晰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 他没理会警察的叫嚣,视线落在表盘上,像是在等什么。 “你再这样,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啊。”说着,警察已经把自己手中的老式茶杯重重放下,俨然一副就要给人不客气的姿态。 派出所的很小,一进门就看个通便,屋子正中央拼接着四张大木桌就已经占去了一半的空间,除了他在值班,屋子里没有其他人。 这话怎么听着,都不够让人害怕。 骆烬神色未变,抵在桌沿边,手指点在座机旁,抬眼望向那个没停过嘴的警察。 警察被他这记眼神望得内心一抽,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不该是被威慑的那个,就又要张嘴。 骆烬这次没废话了,直接一记手刀,将他劈晕过去。 他的视线没往南弥身上来,还在等电话。 却开口了:“门关上。” 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有意识的人,话自然是对南弥说的。 南弥转身把门关上,老化的门发出吱嘎响。 她不得不怀疑,这个地方还是不是在芒市。 不过,想起他们刚才开了那么久的山路又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到达的这个村落,也就不奇怪这里的荒僻了。 她转身,居然还能发现墙边摆放着一座沙发,她小腿酸痛,又有点乏力,于是走过去坐下。 坐下后,她更意外的发现,旁边还有一个取暖器,需要插电,但在沙发脚边就有一个插座,所以很方便。 她插上试了一下,能用。 取暖器是风扇的形状,原本是白色,大概是使用的时间过长,已经磨得大多都是斑驳的黑痕,一摁下开关,灿黄的光就照出来,连同着丝丝热量。 骆烬的视线终于移了方向。 女人正双手烤在取暖器上方,很懂得就地取材,也很识趣的一句话没说,就自己一个人在那待着,等着,还挺安然。 他眯眼,幽深的眼底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电话响起,骆烬眸子恢复往日的冰冷,扭头接起电话的同时看了眼时间。 “喂?”是熟悉的音色。 骆烬直接开口:“那边什么情况?” 阿辉终于听到骆烬的声音,大松了一口气,随即立即提神:“警察那边想抓我,但是没证据,然后说要找你,目前还没由头,被我搪塞了。” 骆烬听完,没多说:“十点前,开车来勐夏西边派出所。” 阿辉愣了下,没想到他去了那么偏远的地方:“好的,骆总。” 电话挂了。 骆烬又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四点,还有六个小时。 时间很长,但他现在在这里就只能按兵不动,什么也做不了。 骆烬的视线在杂乱的桌面上找到一只打火机,擦了两下才点燃烟。 南弥听到打火机的声音,看过去。 眼神里的诉求很明显,但她却紧抿着唇,从他没回答她的那个问题之后她就没再开口说出过一个字。 骆烬将烟和打火机叠在一起,走过去一并扔在她怀里。 走近之后,明显能感受到一股不容忽视的暖气,从那个发光又发着热的取暖器散发出来。 南弥也点燃一根烟,身体又回了一些温。 骆烬看出来了:“冷?” 南弥深吸一口,呼出:“嗯。” 冷了一路了,骆烬的外套并没抵什么用。 但也好过没有,她现在还紧紧披在身上。 南弥抬头看向骆烬,也问:“你冷么?” 骆烬吐出口烟,没回。 南弥把取暖器往骆烬的方向侧了侧。 骆烬用脚抵着取暖器的下盘将它转回来。 他答:“不冷。” 南弥顿了下,“哦。” 刚才她听到骆烬电话的内容,看情况应该是十点前会有车子来接他们。 这样的感觉很奇怪。 一起经历生死,而后一起等待救援的感觉。 或许对骆烬而言不算是救援,只是计划中的其中一步。 周遭都安静下来,沉默被拉扯的很漫长,带着刺,一点点的扎进肌肤,让人不耐。 慢慢的那种不耐从四肢爬到心间,用力的挠着。 她问的那个问题,骆烬没答。 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因为他遇到这样的情况多少次,骆烬也不会给她答案。 索性她不问了。 南弥觉得不那么冷了,视线没地方去,就看着眼前的取暖器,不知道在想什么,思绪胡乱飘了好一会。 烟燃到了尽头,她松开两指,任由烟蒂自然落到地面。 她抬起头,又望向骆烬,后者正透过那扇老窗往外看。 她没在意他的视线所在,只是直直的看着他。 骆烬何其敏锐,垂下视线,迎上她明亮的眸子,慢慢皱起眉心。 等到了骆烬的视线,南弥才轻声的开口:“可是我好冷。” 她并真的不冷,反而觉得身体内有股热量在疾速游走。 她就是这么说出一句,绵软的、又暗示性极强的话。 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听得出来。 南弥的眼睛不大,也不圆,但是眼尾很长,有种自带风情的微微上扬,尤其是当她扬起头的时候,那股媚就更加明显。 所以在做的时候,他喜欢让她口。 他没说过,但南弥却也知道。 做.爱这回事就是很奇妙,可以不投入感情,只需要两具身体契合就足以。 她在他的身下吃过不少苦头,却也没少尝过欢愉。 在这方面,一向取决于骆烬的需求,只要他想要,她就召之即来,不管她有没有欲.望。 没有的话,他心情好会替她点。 有的话,那更省事。 总归,轮不到她主观意愿上来选。 现在,他在她那双狭长的双眸里看到了股蠢蠢欲动的窜动。 他很久没碰她了,每次看到她的时候虽然没做,但不代表不想。 可又一转念,她已经滚了。 给了让她滚回来的机会,她不要,他怎么可能再给机会。 不可能。 而且她那么怕死。 世上又不是只有南弥一个女人。 可事实是,南弥走后,他一个女人也没沾过。 比情.药更催人的,是动.情的女人。 骆烬拿烟的手停住了,喉间涌起一股干燥。 她就着沙发往下滑,松开了手,西装外套也滑落在地上,裸.露出她削瘦的肩头,缓缓靠近他的脚边,双眼被欲.望染上之后,很快就变得迷离。 她伸手,熟练又迅速的解开他腰间的皮带。 动作时,摩擦在他裤腿上的肌肤是滚烫的,骆烬感受到了。 在南弥就要落下拉链时,肩膀被人一提,她被骆烬从地上拉了起来。 比起南弥此时娇柔缱绻的献媚,骆烬的脸堪比寒进了海底。 她被骆烬突然的制住,有点失望,又恳切的问了句:“做么?”声音很低,软得完全没有了正常的调。 骆烬手下的人,热情似火,整个人都是烫的。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她又问了句:“做不做?” 骆烬掐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翻起她的眼皮,各自都看了一遍,同时南弥的手还在他胸膛上不甘心的游走。 骆烬终于咬牙,双手握住她的肩头,因为用力,细窄的肩头被他摇晃起来。 他低吼:“你吃了什么?” 南弥被他吼了一声,非但没觉得该收手,反而变本加厉的要脱骆烬身上的衣服。 这不该是中情.药后的正常反应,但她现在这幅错乱的样子,像又不像。 骆烬跟毒.品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这幅不能自控的模样只在那些毒.瘾上来的人身上看到过。 脑海中突然一闪而过那道凄厉的嗓音:“骆烬,既然你来了,我也不怕告诉你,如果今天我们哥几个死在了这里,日后有你后悔的地方! “骆烬,你会后悔的。” 第19章 做。 / 骆烬扔掉烟,拉起南弥的手, 从手臂上方开始检查, 一路到手背上的青筋。 左手换到右手,没有发现有针孔的痕迹。 他又摁住南弥的后脖子, 将她头抬起,俯身稳住了那张干燥又不安的唇, 直抵最深处搅动。 南弥很快就给予了他回应, 并开始索要更多。 骆烬拿住南弥乱摸的手,将她两只手重在一起抓在一只手里,又离开她的唇, 拉开距离时唇与唇之间还牵出极细的银线, 暧昧极了。 但此时,骆烬眼里没有半分欲.望,抬起指腹将她唇边的口水渍抹掉, 神色严凛。 他张口, 想要再问什么,但又觉得枉费口水。 他已经在她嘴里尝到了那股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南弥软在他的手臂里, 他伸出手触碰到她,她就会不由自主的蹭。 骆烬低声骂了一句。 南弥的双手被他抓在手里,她很躁动, 但是挣脱不开:“放手。” 骆烬回头在屋子里找可以用得上的绳子, 没有。 他就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紧紧绑住南弥的手。 “骆烬。”她眯着眼,发出反抗。 骆烬用力的收紧西装打成结:“还知道我是谁, 就给我消停点。” 说明她还有正常意识。 说完,骆烬的视线扫到矮桌上有一杯水,端过来全部倒在了南弥脸上。 从上淋至下,连妆都花了。 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也早就冷透了。 这一淋,钻心的凉。 南弥深吸一口气,冷的呼出一声。 骆烬扔掉杯子,盯着她的瞳孔。 她的脸浮着不正常的红晕。 骆烬抬起手背碰触了一下她的脸,问:“还冷么?” 明明是滚烫的温度,她刚才偏偏要说冷。 自以为是。 南弥被淋得发丝成柱,还滴着水的模样狼狈极了,摇头。 不做就不做,何必。 她挣了挣手中的束缚,望向骆烬,嗓间不自觉得又热又痒,于是她又急忙收回视线,垂头。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骆烬没放过她每一个细节的表情,舌尖抵了抵上齿,将南弥摁坐回沙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自己脱还是我来脱?” 南弥:“?” 骆烬忘了,他绑了她的手。 也没等她开口,她穿得本来就少,三两下就脱得干干净净。 皮肤落进冷空气里的时候,南弥没觉得冷,反而带来些许惬意。 她以为骆烬要跟她做。 没想到的是,骆烬又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直接奔门口去,二话不说又将她推进了院子里。 外面的气温不比屋内,南弥被脱得精光,立即打了个冷颤。 “你干什么?”南弥觉得骆烬莫名其妙,口吻里夹杂着怒。 骆烬就站门口看着,因为背对着光,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神色。 南弥连脚都是赤的,踩在沙土地面上,又冷又硌脚。 她半缩着身子朝门口走过去。 骆烬不偏不倚就正好挡在门口,门小,他一站,就只剩下能够透光的缝隙。 走近,她看清了他冰冷的脸庞,透着股绝厉,这是今晚他脸上一直没散去过的神色。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南弥说话的声音都颤了,双手还被捆着,她觉得自己像个待宰的献祭品。 她还从来没发现过骆烬有这方面的癖好。 “现在是真的冷了?”骆烬寒声问。 问的同时,他又伸手在她身上试了试温度。 初试,是凉的,但多停留几秒,还是能够感受到正在上升的热。 没等南弥答,骆烬把她往外推了推:“真的冷了,再进。” 南弥被骆烬推得脚下一个趔趄,好在没摔倒,不然更难看。 尽管她不是真的冷,但谁想被剥得□□露天站着? “骆烬!”南弥气得咬牙:“我...” 她忍住骂人的冲动。 忍不过三秒。 她改成骂自己:“我真是犯贱才会自讨没趣。” 骆烬始终都不动声色的站着,视线直直的,她能够感受到他正看着自己。 室外的温度最少也在零下,南弥被冻得瑟瑟发抖,却也倔强得没有再发出任何无用的质问。 但很奇怪,脑子里乱成一团的思维慢慢清晰了,像是拨开云雾见到了明月。 她不自觉的抬头,现在是凌晨,月亮早就隐进了云层,慢慢换日。 良久。 骆烬终于有了动作,抬步走进院子里,同样还是伸手试她身上的温度。 还好,冰冷的。 这才正常。 他横抱起这具赤条条的身子进屋,在正对着取暖器的原位置处把南弥放下。 南弥冻得嘴唇都白了,脸上一丝表情都挂不出来,也没有要跟骆烬说话的欲.望。 骆烬蹲下身把西装解开,然后又解开自己的扣子,将衬衫脱下来给她穿上。 南弥四肢僵冷,任由他动作。 他把衬衫给她穿上之后,才将西装外套再给她披上。 衬衫里还有骆烬的温度,慢慢渡到她的肌肤上,一点点暖和起来。 她看向此时只穿有一件白色内搭背心的骆烬,后者正在点烟,冷漠的脸上没有星点情绪。 理智归位,才后知后觉刚才荒唐行为的是自己。 “我怎么了?”南弥沙声问。 骆烬看向她一眼,确定她是清醒了,呼出口烟:“你自己说的,犯贱。” 南弥:“......” 这不是笑话。 骆烬没觉得轻松,南弥更是。 但她不是傻子,刚才的那副鬼样子什么情况自己有数。 可还是抑制不住的唇瓣打颤:“我是不是...” “是。”骆烬朝空中点了下烟灰,回答的很爽快。 南弥内心一滞。 骆烬很快就抽完了手上的那根烟,看上去脸上浸染了几分疲惫。 他起身,走至南弥跟前,俯身就压上了她。 骆烬身上都是没散尽的烟味,她的身上又都是衬衫上半干未干的血腥味,和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浓重,浑浊。 他哑声道:“做。” 窗外,逐渐彻底露白。 南弥在骆烬的身下睡了过去。 看样子,是累了。 骆烬草草结束,从她身上翻下来,捡起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 看了眼时间,七点。 距离十点还有三个小时。 他又点燃一根烟,此时昏倒在地上的警察醒了过来,被他一击再次倒回到地上。 南弥是被冻醒的,睁开眼睛的第一反应就是找人。 确切的说,是找骆烬。 骆烬就在旁边的沙发上坐着。 矮桌上是空了的烟盒。 问了句:“几点了?” 时间刻度表在骆烬的脑子里转,他没看手表,答:“八点二十五。” 南弥撑着手臂坐起来:“那快了。” 沙发的空间有限,她睡得时候只能蜷着,现在醒了腿更酸。 她捡起内.裤,掉在地上变得脏兮兮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穿了,塞进了西装外套的口袋里。 看了眼骆烬,他似没注意到她的动作,所以也没反对。 小睡了一觉之后,脑子又比之前清醒了些。 她想起自己吃了毒.品的事,说不担心是假的。 “我会不会有事?”她问骆烬。 骆烬将脑海中的表盘暂停,扫了眼手腕,做了遍时间上的确认,八点三十,误差一分钟。 而后把视线投向南弥,面上似是刚才并没有听进去她的问话,可回答却分外的笃定:“不会。” 骆烬的一句不会,力量极厚。 就如他这个人,凶悍而不讲道理。 南弥没别的问题了。 骆烬的视线还落在她身上,又开口:“我不会让女人来替我搭命。” 几个小时前,南弥问他:“你为什么来?” 骆烬没答。 现在,这便是答案了。 * * 九点刚过。 不远处传来汽车驶近的声音,骆烬率先起身,朝门口走去。 南弥是等车子彻底在门口停下后才知道人来了,于是也裹紧外套,穿上了高跟鞋,跟出去。 阿辉从副驾驶位上下来,替他们拉开后座的门:“骆总,我来迟了。” 骆烬还站在门口,视线扫过阿辉带着歉意的脸上。 南弥认出了阿辉,见骆烬没动,不解的看向他。 循着他视线的方向望过去,在驾驶位上看到一道有几分熟悉的身影。 南弥还没得以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骆烬拉着她上了车。 上车后,关好车门,车子正常发动。 驾驶位上的人这才回头,带着纨绔的笑:“好久不见呀,骆总。” 南弥皱眉,还真的是林骁。 比起眼角余光都不给他的骆烬,林骁转头又对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南弥招手:“好久不见,南小姐。” 南弥不比骆烬,他能淡定,能有所远见的做足了心理准备。 她可丝毫不想在绑架闹出人命后再碰上警察,声音又冷又僵:“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林骁为她这无情的质问口吻深表委屈的撇了撇嘴:“昨晚你跟我吵完架之后就不知所踪,我怎么能不担心你呢?南小姐,这幅口气也太冷血了吧?” 南弥的眉头皱得更深。 骆烬显然更不耐烦,冷眼觑向林骁。 林骁非常有自知之明,一副通晓情理的模样,笑着对骆烬说:“我这就闭嘴,别急,呵呵。” 第20章 恨。 / 车子一直往市中心开,所有人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空气凝固成冰面。 南弥觉得这次不是骆烬真的要载在警察手上, 就是林骁空有一颗胆子大的心把自己作死在了骆烬手上。 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狭窄的车厢,剑拔弩张的气息无声绷着。 出乎意料的, 车子没有往警局开,也没去迷夜, 反而是到了澜庭金座。 南弥诧异, 反观骆烬,一派淡然。 林骁当了一路的司机,准确的在骆烬别墅门前熄了火:“到了。” 南弥不解。 同样不解的还有阿辉, 回头正望以骆烬不解的视线时, 他已经下了车。 这是骆烬家,林骁在车边停了两步,等骆烬。 “啧。”林骁看了眼骆烬裸.露在外的手臂, 而后视线又落在后下车的南弥身上:“真狼狈。” 话音刚落, 林骁的手就被骆烬挟制住,反背在身后, 直逼石柱,脸重重压在柱面上变了形。 骆烬的另一只手还在用力,有一种就要活脱脱把他手臂拧断的架势。 “行, 我不说了。”林骁举起另一只手, 做投降状。 南弥皱眉,终于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的怪异,但是说不上来, 到底是那里不同。 或是骆烬对林骁的手下留情,或者林骁一而再在骆烬面前似有若无的挑衅。 骆烬扔开林骁,后者趔趄了两步,揉了揉酸痛的右肩,望向南弥,还能笑得出来。 南弥觉得没那么简单,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径直进门。 骆烬刚进客厅就点了根烟,视线往她身上落一眼:“上去。” 南弥身后跟进来的是林骁,慢条斯理的,步子在玄关处停下。 似都在等她上楼。 等南弥上了楼,林骁这才在沙发上自顾坐下,视线盯着骆烬。 “你难道没什么想对我说的?”林骁翘起二郎腿,依旧是那副无畏的地痞模样,声音却敛去了纨绔。 骆烬抬起眼睑,回应林骁的还是沉默。 林骁也不意外,眸中的亮逐渐深下去,化成散不开的浓雾。 抽完手上这根烟后,深吸了口气。 “七年了。”林骁的声音陡然提高,是那种从情绪里爆发出来才得以失了控的音量:“你一声不响把自己窝在这里七年。” “你自己有没有数过?” “你还打算留多久,又七年?十七年?” “怎么?打算窝一辈子?” 他的问题,骆烬一个没答。 林骁的情绪没得到任何回应,声音沉下来:“你是有本事。” “但也不是这么用的。” 骆烬终于开口,反问:“这么是怎么?” 林骁哑然,一时竟回答不上来了。 这么是怎么? 骆烬又直接替他答了:“因为这里是地处边界的芒市,是经济落后,发展机会渺茫,哪怕死在这里也会不被人记得的一个荒点?” 他顿了两秒,发问的嗓音明明很平稳,和平时说话无大异,但就是更咄咄逼人。 “所以,就不值得?” 林骁的气焰被从头浇到尾,愣愣的看着骆烬,而后无奈的点了点头:“是,你有理,你一直都有理。” “当年你从日本回国后就销声匿迹,连个消息都不透露,现在好,堂堂骆总,在这一带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想回去也是正常。”林骁明显是在冷讽。 但骆烬没理会,又点燃一根烟。 林骁有气,想发作,可一撒,骆烬总有办法打回来。 他只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我后来回国也听说你们家的事了。”林骁小心观察着骆烬的脸色,后者打火的手怔了一下,眼底的异样神色很快散去,换上一副漠然姿态等林骁什么时候说完。 十年前,骆烬和林骁同进到日本防卫大学就读,父辈从属军警家庭,都希望他们能够从那边严厉的环境中得到更好的训练。 第三年的时候,骆烬接到国内通知,父亲在一次执行任务中身亡,对方是大毒枭,当时连同牺牲的还有好几个同行队员。 如果只是父亲牺牲的话,骆烬还不会接到这么紧急的电话。 毒枭残暴,有仇必报,当时骆烬父亲搅黄了他们的生意,还害他们损失了几名手下,他们报复,在十天后潜进了骆家,骆家上下十几口人的性命都没了,连一条狗都没放过。 当时电话是校方领导转接的,也已经提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最后尊重了骆烬的选择当天就飞回了国。 林骁是在一天的训练结束后才知道骆烬已经回了国,原因没被告知。 那时在正逢国内北方的十二月寒冬,骆烬还穿着校方的训练服,见到家人墓碑的那一刻,他只觉得整个人被利刀从中间活活劈开而后扔进炼狱,连痛都来不及感受,只剩下虚空的沉坠。 有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宽厚的手掌传递了惋惜和心痛。 骆烬甩开他的手,睁着赤红的双眼质问他:“你们的信息保护就是这么做的?” 父亲的牺牲,他理解,也从小到大都付以崇高的尊重。 但是,殃连家人的受害,就是保护者的错。 致命的错,无法原谅的错。 “阿烬,我们...”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借口,换不回任何人的生命。 “对不起,是我们的失误。” 骆烬狰狞的笑出一声,愤怒爬满少年的脸,他整个人都在寒风中颤。 “你们,不配被信任。” 这是骆烬当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从此无人再找得到他的下落。 谁能想到,骆烬从北到南,在鲜有人问津的芒市待了七年。 “我这几年,都有在找你。”林骁又点燃一根烟,有几分语重心长:“你家当年的情况我后来才知道,呵,心里一直挺愧疚。” 兄弟做了这么多年,在那么大的事情发生后居然毫不知情,这个梗在林骁心里一直是个结。 言归正传。 林骁问骆烬:“你真的打算在这里待一辈子?” 骆烬不答,林骁就换了一种说法:“你把自己放在水深火热里,现在警方都觉得芒市最大的毒贩就是你骆烬?” “以身犯险,是,收获很大,我查这近几年警方捕获的毒贩和货都创新高了。”林骁言语里分不清冷热:“但除了你自己,谁知道?” 这个问题,林骁依旧没得到回答。 七年。 种一棵树都能歪,更何况性本恶的人? 别提七年过去了,在来芒市的第一年,过去的那个骆烬就已经死了。 骆烬要的,早就不是名和利。 一报还一报,他眼睛里看的,是恨。 骆烬看不起毒贩,也不会信警察,他自己便是理。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以身犯险?林骁,别给我戴你们警察那一套的光环。”他风轻云淡的反问,也把林骁话里的笃定都不留情面的推翻。 林骁明白了,定定的看着他:“看来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骆烬的沉默已经是最直观的回答。 林骁见自己苦口婆心这么久都没唤起骆烬的半点旧情,有点气结:“你到底...” 骆烬起身,耐心已经用完了:“林正凯应该还不知道你来这里?” 林骁:“......” 打蛇打七寸,骆烬是真的狠。 从小到大,林骁纨绔嚣张惯了,唯独在他爸面前怂。 这次来芒市,当然不是光明正大来的。 说骆烬冷漠,可他还记得这点。 林骁低落下去的心绪再度复杂起来。 骆烬留下一句,转身就要上楼。 林骁不甘心憋了七年的话就这么草草几句被终止,朝那抹背影喊了声:“骆烬。” “七年没见了,见了不是装不认识,就是这么不受待见?” 见骆烬顿下步子,他做出最后的尝试,发出邀请:“好歹喝一杯?” “不跟警察喝。”骆烬拒绝的干脆明了,还直接给出了逐客令:“不送。” 林骁见对话也进行不下去了,索性把话说完:“行,既然你不肯承认,我丑话也先说在前头,这次我来也不全是因为你,也不会这么快回去。” “骆总,以后咱们见面公事公办。” 骆烬已经走到楼梯口了,显然不会再搭理他的话。 走至楼梯的拐口处,骆烬停下了。 南弥就蹲坐在第一级台阶上,肩膀贴墙倚着,身上还是那身狼狈的穿着。 她知道骆烬上来了,也知道她偷听了这番对话被骆烬知道后果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可对上骆烬那双幽深的眸子时,她还是没动。 “听够了?”骆烬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对她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也没表现出恼怒。 南弥垂下头,双手搭在膝盖上,饶有一种明知故犯的认错样儿。 骆烬盯着她的头顶,视线穿过她想起久远前的事。 不知不觉,这个女人在自己身边留了五年了。言言 一眨眼,他在这里也已经七年。 时间,真是不经用。 南弥垂着头不说话,骆烬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现在没那么多精力发火。 也不想。 这些事,曾经重重的压在他身上太久,久得他淹进这个染缸里后就开始不去想起。 说忘了,其实也不为过。 她听了也就听了。 随她。 于是骆烬不再管她,跨步继续上楼。 步数走进南弥心里。 就在骆烬要走完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闷闷的声音。 “我起不来了,脚酸。”南弥依旧还是刚才的姿势,因为没把握骆烬会不会帮,所以像是在喃喃自语。 闻言,骆烬蹙眉,却也转了身。 看着那抹纤瘦的背影,骆烬有点失笑,莫名的。 难怪,偷听完了,还敢坐在这里被他抓个现成。 还真以为她现在胆子大到连死都不怕了。 骆烬折回,一捞就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视线落下去,还能看到她颈间的淤红。 南弥双手覆上骆烬的脖子,视线正好抵上他的下巴。 她现在其实还有很多疑惑,可她没开口。 不知道该从哪一个开始问。 骆烬把她在房间内的沙发上放下,没立即走,而是说了句:“现在胆子不小了?” 得寸进尺的事情,又敢做了。 不仅做了,骆烬还纵容了。 所以这句话此时变得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南弥抬头看着骆烬,视线直直的,心里藏着股涩。 这个男人,她跟了五年,生活习惯,喜怒哀乐,无一不跟他挂了钩。 可直到今天,她才真正看清楚他。 真是,不公平。 骆烬一身污秽,正要进浴室洗,本没有要和南弥多说的打算。 见他要走,南弥伸手拉住他。 又快又急,晚一秒生怕就抓不住了似的。 “你,会走么?” 第21章 烟。 / 南弥会这么问,也正常。 一直庇护她的大树有朝一日真的要挪根了, 谁都会慌。 骆烬看着那只紧抓住自己的手, 根骨分明的指上还沾着血渍和灰。 骆烬盯着这双手数秒,而后侧身避开她的手:“用不着你担心这个。” 说完, 转身进了浴室。 南弥的手落在空中,视线跟在骆烬冷漠的背影上。 也是, 骆烬走不走也不是她能够左右的, 问与不问,结果都跟她没关系。 南弥收回手 ,扶着沙发起身, 小腿隐约还在发软, 又坐回去把高跟鞋脱了,而后走近隔壁房间去洗澡。 当天傍晚,阿辉就把南弥送回了家。 她知道, 是骆烬的意思。 他们现在连买卖关系都没了, 他没必要留她。 昨晚从骆烬身上感受到的柔软和温度,不过是形势所迫, 只是再短暂不过的霓虹,沉陷和贪恋都是罪过。 是她生出了多余的妄想。 * 上楼时,林骁站在她家门口, 也是站在上次骆烬所站的窗前, 听闻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 “回来了。”林骁的脸上带着一夜没睡的痕迹。 但是南弥对他为什么等在这里又等了有多久并不感兴趣,收回视线, 自顾打开门进去。 就在门重新合上时,林骁的手抵了上来,因连轴转了将近三十个小时,他的声线里也透着股倦:“你也不想跟我谈谈?” 南弥手中的动作没变,也没有让林骁进门的意思:“没必要。” 林骁蹙眉。 到底是骆烬身边的人,冷漠起来都一个模样。 “我有话想跟你说。”林骁的手用力,如果他想的话,完全可以推门进,但是他没有。 在僵持下,南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索性也不在坚持,直接把门大大的拉开。 她看着林骁,话语冰冷:“说什么?” “说你和骆烬之间多少年前是什么至交关系?” “说你现在出现是为了让他回头是岸?” “说你接近我,美曰其名的帮我,只是为了能够接近骆烬?” “还是说,”她笑出一声:“林警官来,还是想追求我?” 讽刺,尖锐,跟刺一样,朝林骁扎过来。 林骁看着她,很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他其实知道,南弥能在骆烬身边留这么多年,一定有过人的地方。 但他探究了这么久,都没找出来。 现在,他想他大概知道了。 是这份冷静到几乎无情的清醒。 走廊的灯光照在林骁身上,南弥站在房内的阴影中,无声的望着。 “我想让你帮我。”林骁终于开口,无比的诚挚:“也算帮骆烬。” 南弥想都没想:“我帮不了你,也帮不了骆烬。” 林骁以为她至少会考虑一下。 “别自以为是了。”南弥还是刚才那样的笑:“你嘴里的帮,对别人来说可不一定算。” 说完,门被关上,“砰”的一声响。 林骁被隔绝在门外,头深深的垂下去。 他们对他不约而同的抵触,拒绝有人伸出援手的样子,真是同步到令人无力。 室内昏暗,南弥也不想去开灯,直接进了房间,倒头就睡。 一觉睡下去,再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一点。 回来的时候没开空调,也没觉得多冷,但她还是起床打开空调,顺便又倒了杯水,一饮而空,嗓子还干,转身又去冰箱里翻出冰块,放进水里又灌下一杯。 这下又清醒了,打开电视看了半小时的社会新闻,才找回点睡意。 可当头沾床之后,翻来覆去又开始睡不着。 早上在一阵敲门声里醒过来,按理来说这个新地址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敲了这么久的门,说明来的人肯定不是骆烬。 拉开门,是阿辉带着三五个医护人员进来,手上还都带着医用器备。 南弥还没醒透的思绪逐渐归位,望向阿辉:“嗯?” 阿辉立即解释说:“是骆总的意思,来给弥姐检查检查。” 南弥倚在门沿,环臂睨着眼前已经开始行动的人:“检查检查?” 没等阿辉再解释,南弥已经想起来了。 最后一点困意也消散。 见南弥反应过来,阿辉也就没多说:“还麻烦弥姐配合一下了。” 南弥松臂,径直到沙发上坐下:“嗯。” 做完一系列检查之后,医生给出的清毒时间是一周,还特意解释说是骆总要求要按最长时限来。 一周里,南弥都在和骆烬派来的医护人员待着,配合的很积极。 整整一周,南弥似被隔离了一样,日子都快生出蘑菇来。 她终于忍不住问了阿辉:“最近忙么?” 阿辉一般都会在客厅里守一会儿,见医生把必要的检查都落实了之后,就出去了,很自觉,每次在房子里待过的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阿辉正在看医生调试仪器,被南弥这么问了句,有点意外,不过这几天他反反复复做的事情都摆在她眼皮子底下,但又不好意思说闲,正想着笑笑随便答一句就搪塞过去了。 一想又不对,南弥哪里是在过问自己忙不忙。 “弥姐是问骆总最近忙不忙吧?”阿辉也没等答,继续说下去:“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好你。” 保护,这个词还挺动听的。 但她能肯定这不是骆烬的原话。 她是因为骆烬才沾上毒品的,他难辞其咎。 他现在做这些,无非是应了他承诺的那句不会有事,跟情没半分关系,南弥心里装着块明镜似的,看得清清楚楚。 又听阿辉说:“应该是挺忙的,我昨天给他打电话都没接。” 南弥看向他:“你给他打电话做什么?” “汇报情况啊,弥姐这儿的进度我可是要交差的。” 南弥也是无聊透了,才会问了又问:“骆烬说的?” 阿辉正要答,电话响了。 南弥的电话已经六天没有响起过了,这一响,竟有一种久违的滋味。 看了眼来电显示,南弥眼底微微亮起的光暗下去。 电话扔回到茶几面,捞过烟点燃,没有要接的意思。 等最后一次的检查都完了,那个电话还在锲而不舍的打进来,南弥接了。 “弥姐,你现在在哪?”阿狸的声音听上去很急,也听得出来是强行挤出来的好声好气。 南弥:“家。” 阿狸也不是真的关心这个问题:“弥姐,你看你那边方便不方便过来一趟?” 南弥蹙眉:“有事儿?” 论她们之间的过节,如非必要,阿狸估计巴不得南弥永远都别再出现在迷夜。 挂断电话时正好六点,迷夜的场也该开始了。 南弥在迷夜有约,说白了,现在没有骆烬,她没有说不的权利。 八点半,南弥准时出现在555包厢。 熟悉的包厢,也还是那张熟悉的脸,视线落在她身上,呵呵的笑着。 “哟,好久不见啊,弥姐。”男人从沙发里起身,堆着褶皱的笑走近,伸手就要圈她的肩。 南弥退开一步,回以一个职业微笑:“好久不见,许总。” 上个月,许凯从香港过来谈生意,听闻迷夜这里的乐子多,顺便来轻松一下,没想到一来就碰了这么大的霉头,事情大的直接让他进了局子,一关就是半个月,如果不是关系到位的话,还要蹲多久都是个未知数。 安怡是不是正常死的,他比谁都清楚。 只能说他倒霉,当了个冤大头,索性砸砸钱就过去了。 但是这口气,还在这里。 现在他听说骆烬甩了南弥,说什么也不会落下这个机会。 包厢里阿狸也在,见南弥来了,担心她和许凯言语不和,笑着玩笑,实际是在提醒南弥:“弥姐,你可算来了,许总等了好久了,今晚他为了和你喝几杯,不惜花了大手笔哦。”说着,阿狸伸手比划出一个五,在空中晃了晃。 南弥走至沙发上坐下,从口袋里翻出烟,正要点,许凯的手就伸了过来,摁着燃起的火苗。 南弥垂头,吸了口点燃。 “不知道许总今天点了什么酒?” 喝酒,南弥在行。 所以今天的局,不在话下。 许凯除了在刚进来时有过逾越的动作,之后还都安分,只喝酒。 “我听说上次迷夜来警察了,不知道查出来什么没有?”许凯聊天似的随意问了句。 南弥侧目看向他。 如果花五十万,只喝酒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只能说明这个男人是傻子。 许凯不是傻子,看来他是来给自己要说法的。 许凯见南弥这么盯着自己,不自然的搓了搓膝盖,笑道:“你这样看着我,我可要紧张了呀。” 南弥不好奇许凯能这么快就从警局里出来,但他能就这么来迷夜找上她,还倒是让她有几分意外。 不过现在她离了骆烬人人皆知,许凯现在来,也说得通了。 南弥举杯对着包厢内的旋转灯看了看,视线穿过玻璃壁面穿过剔透的液体,悠悠的开口:“许总的好奇心还真不小。” 许凯笑了笑:“这不是身在其中,总想弄个明白吗?” 南弥放下酒杯,正要拿烟,许凯眼疾手快的递自己的给她。 南弥抬手推开:“抽不惯。” 许凯看了眼南弥的烟:“那弥姐不介意分我一根,换换口?” 南弥把烟盒扔水晶桌面上,下巴点了点,示意许凯自己拿。 许凯点了根,扬眉:“不错。” 南弥又坐了会儿,越加摸不清许凯在打的算盘。 许凯倒上杯酒给她:“既然这些不想说,那就换个轻松点的话题?” 南弥接过酒拿在手里没喝,静等着许凯没说完的话。 “听说现在你没跟着骆烬了?” 许凯点了点烟,扬着笑问:“南小姐有没有考虑换个主啊?” 说话的时候,许凯看着南弥,手边的动作没注意,碰倒酒杯,酒煞风景的洒了一滩,其中最受牵连的是那包抽了一半的玉溪。 “我草!”许凯眼看就藏不住那劣脾性,朝门口吼了句:“拿包玉溪过来!” 南弥不动声色的看着,觉得这杯酒倒得正是时候。 她没这个考虑,考虑的话也不会到许凯的头上。 门口很快有人拿烟进来,还是阿狸亲自送来的:“怎么回事儿啊?许总又不开心了?”说着,视线略带责备的朝南弥望了眼,后者将烟灭了,也没有要继续喝下去的欲.望。 阿狸把烟递给许凯,还抽出一根来就要作势给他点上。 许凯斥她不懂事般瞪她一眼,将烟从她手上抽走往茶几上一搁,没抽的意思,然后把那包玉溪从她手里拿过来递给南弥:“来,赔你的。” 阿狸这才反应过来烟是许凯给南弥要的。 今晚许凯是大客,阿狸得罪不起,南弥也想和和平平的,于是就接了。 “许总还喝么?” 南弥的脸上已经没了兴致,许凯自然也看出来了:“不喝了,喝酒是次要,我说的提议,南小姐考虑一下?” 许凯说完不喝了时,南弥就已经起身,顺手拿回茶几上的打火机,敷衍着留下一句:“我会考虑的。” 出包厢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 或许是这一周太清淡,作息太过于规律,有了点变化反倒不习惯了。 走出迷夜等车时,她裹了裹身上的风衣,又点燃一根烟。 夜间气温低,烟入肺的舒适感就变得清晰,也更醇厚,像一股电流滑过血液,从头到尾,然后又从尾到头,神经都清醒了不少。 出租车还没等到,等到了阿辉。 上车后,南弥倚靠在后座,视线慵懒落在阿辉的后脑勺上:“骆烬让你跟我多久?” 阿辉一愣:“......” 骆烬没说过这个。 南弥猜出来答案了,又问出下一个问题:“不如你回去问问他?” 阿辉又愣。 虽然能在南弥身上闻到那股清晰的酒味,但他能看出来,南弥人是清醒的,那双眼睛比平时都亮。 怎么这情绪,说爆就爆? 阿辉小心翼翼的问了句:“里面的人,惹弥姐不痛快了?” 里面的人,指的是迷夜里的那些。 南弥皱眉,现在让她不痛快的是她在说骆烬,他跟她扯迷夜。 “我说的话你听见了么?” 阿辉从后视镜里看向南弥,点了点头。 空气凝滞了起来,只剩下南弥指尖燃烧的烟雾。 阿辉还是问了句:“弥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南弥深吸了一口烟,这个问题正好问到她的点上,于是答的很快:“我好考虑找下一个不是么?” 第22章 瘾。 / 阿辉可不敢就这么把问题原封不动的问到骆烬那里去,生怕被迁怒, 于是就把南弥过于强硬的口吻换了换, 婉转点说给骆烬听。 不过意思都一样,骆烬听了, 脸色都不好看。 这些天,骆烬在处理阿开的事情, 根始还没除干净。 再加上南弥误食了毒品的事发生之后, 骆烬的心一直分成两个在用。 不知道是骆烬忙得抽不出身来气,又或是真懒得管南弥了。 脸色难看归难看,阿辉也没得到命令说以后还用不用跟着南弥。 没说不跟, 那就是跟。 南弥那天从迷夜回来之后, 在家懒了一天,懒到如果不是因为烟抽完了要下楼去买,恐怕她还能继续足不出户。 大概是排毒那周太清心寡欲, 烟抽的少, 这一次性反弹回来了,老想抽。 可真点燃嘴上这一根的时候, 她又不满意,总觉得味道淡了点,没那么爽口。 换了根烟, 还是一样。 南弥以为自己买了盒假烟, 还以此为由和楼下超市争了两句。 出了超市,冷风灌进脖子里,她才意识到自己最近脾气又高了不少。 烟瘾犯上了, 一摸口袋里就只剩下个打火机,她哪还管什么脾气。 事实是,她那天跑了两家超市都没有买到对口的烟。 最后想起来自己那包烟是前天晚上在迷夜拿的,于是她打车去了迷夜。 这么严重的犯烟瘾,还是头一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哪里有不对劲。 进了迷夜,正好看到秋在吧台坐着,神情低落,大厅光线昏暗,南弥也没看太真切,有种视线都开始恍惚的错觉。 秋先看到她,意外了一声:“弥姐?” 南弥没废话:“给我拿包玉溪。” 秋凝眸打量了下南弥的脸,唇色发白,显而易见的异样:“弥姐,你怎么跑到迷夜来拿烟?” 南弥忍的厉害,此时觉得像是万千蚂蚁在心上爬似的,着急对秋吼了句:“快去。” 秋被她这么一吼,反应过来去拿烟,动作也快:“我现在去。” 南弥缩了缩外套,坐进了沙发,倒没觉得冷,就是不自觉得想抖。 很快,拿烟的人来了,是阿狸,拿了一条烟给南弥。 南弥一把接过,像是饿坏了一样,急不可耐的抽出根烟来点上,吸了一口后,顿时整个人都明朗了,身体里的那股子躁动也散了。 她仰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看上去有几分沉醉。 那条玉溪,被她紧紧攥在手里。 接下来的几天里,南弥越发懒在了家里,根本连门都不出。 * * 警局。 因为上次追踪骆烬落了空,林骁临时见不着了人影占主要的原因,所以这几天被看得很死。 林骁倒也听话,还真就在局里待了几天,就是整个人看上去焉焉的,受了挫败一样。 行动虽然失败,不代表没了机会。 左右也不忍心把缉拿犯人的重担和过失压在林骁一个人身上,一起共事的前辈上去拍了拍林骁的肩膀,宽慰他:“你也别太自责了,咱把心收一收,下次还有机会。” 自责。 他确实是挺自责的。 林骁没说话,同事以为他还在想那件事情,于是以在分局前辈的身份多开导了几句:“这次我们已经抓到骆烬的尾巴了,说明了什么?说明我们距离彻底逮住他就不远了。” “所以啊,你也别灰心。” 林骁抬眼望向他:“如果骆烬不是呢?” 关于骆烬,显然没被往这个相反的方面去想过. 前辈一听,音量陡然就提高了:“不是?什么不是?” “这么多年擦边的生意他哪个没干过,藏也不藏,什么时候把警察放到眼里了,偏偏他做事缜密,又权势大,在芒市扎的根比我们都深,要真没证据,是奈何不了他!但他绝对是不干净的,你这脑子,糊涂到开始东想西歪了?” 林骁对他骤然高涨起的情绪不以为然,内心却闪过丝凉意,淡声回了句:“那天晚上死的都是毒贩。” “那肯定是威胁到了骆烬的利益才会被杀的!” 话接的很快,罪也判的很肯定。 林骁点了根烟,没说话了。 同事头一回听到这么荒唐的问题,没忍住又讽刺了句:“不然你以为是骆烬为民除害?” “你这幅低迷样儿,差不多就得了啊。” “嗯。” “那还查不查了?” 林骁默了数秒:“嗯。” * * 南弥连续好几天没出门的事儿,阿辉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只是南弥从来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他只在带医生去给她做排毒的第一天给她打过电话,没想到南弥记住了这个号码。 更没想到的是,南弥打电话给他是让他去迷夜买烟。 前几天还问他什么时候不用跟着她了,今天就突如其来的把他使唤了起来。 阿辉去迷夜的一路都在纳闷,但也没做多想,买了烟就回来了,打开门看到南弥的时候,他手猛然抖了一下。 南弥身上只穿了件睡衣,房内空调开的很高,睡衣就是薄薄的两片吊带,黑色的,裸露在外的肌肤一大片。 最主要的是,南弥迫切从他手上拿烟时候的样子,他一点也不陌生。 下意识的,阿辉把烟往身后收了收:“弥姐,你怎么了?” 南弥的手扑了个空,皱眉,望向阿辉:“给我。” 声音是哑的,眼神是涣散的,脸上写着急不可耐的渴求。 当初他毒瘾犯的时候,就是这样。 阿辉一把拦住南弥的胳膊没让他碰到手里的烟,自己的手都在抖:“弥姐,你吃了什么?” 阿辉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进门,将客厅扫视了遍,除了烟灰缸里塞满的烟头,其它没有任何有异常的地方。 等他回头的时候,南弥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烟,撕扯着烟盒,动作急得让人觉得心慌,点烟的时候南弥的手都在抖。 阿辉去拦,南弥已经躲过他的手,深深的抽上一口。 随即,南弥将手中的烟狠狠扔掷在地上,怒吼:“这不是!” 阿辉反应再迟缓也明白过来南弥现在是什么情况了,立即拿出手机给骆烬打电话。 南弥的瘾没得到满足,情绪失控,整个人处于凌乱的状态,伸手就甩掉阿辉手上的手机:“我要烟!” 说着,她也不再指望阿辉,在他转身去捡手机的时候,径直跑出了房门。 电梯里的同栋楼住户见南弥这幅模样,有人担心她遇见什么麻烦想上前问两句,但都被她怒声斥开。 她像个疯子一样冲出电梯往小区门外跑,刺骨的寒风往毛孔里钻也唤不回她半分清醒。 阿辉在身后追,南弥本能的加快步伐不想被追上。 林骁刚到小区门口就看到这么一幕,于是车子在南弥面前停下:“南弥,上车。” 林骁认识骆烬的人,就也没正面起冲突,快速发动车子走了。 直到身后再没有那道身影,林骁这才把车速放缓,问南弥:“你...” 话还没问完,他就看到南弥蜷缩在角落里抖得厉害。 车子在路边停下,他迅速解开安全带下车,打开后车座的车门,俯身进去,一边抬起南弥的脸细看一边问:“你吸毒了?” 南弥全身心只剩下对烟的渴望,连声音都是飘的:“送我去迷夜。” 林骁的声音紧绷:“谁给你的毒品?” 南弥没答。 林骁很快就想到了那个人,声音轻颤,又难以置信:“是骆烬?” 听到骆烬的名字,南弥抬起头看了眼,随即又低回去,还想着要下车去迷夜。 林骁把她这个反应当成了回答,撑在座椅上的手收成一个拳头,原地砸下去,手背的青筋暴起,连同他的愤怒一起显露。 南弥被林骁重新塞回后座,安全带紧紧系着。 尽管愤怒,可他还是放轻了音调:“你放心,我不会让他胡来。” 林骁把南弥带回了家,但是现在的南弥根本就失了控。 “给我烟...”南弥咬住林骁的手背,奋力挣脱着他的手臂。 林骁心里很不是滋味,直到现在她都以为自己只是单纯的烟瘾犯了。 林骁找不到绳子就用了自己的领带,捆绑住南弥的手,而后又从衣柜里翻出条毯子强行裹在了南弥身上。 南弥的不配合让林骁棘手了好一阵,等林骁终于绑好,要打电话的时候,南弥竟还要往门口跑。 “南弥!”林骁低吼一声:“你冷静点,你现在是毒瘾犯了,不是烟瘾犯了!知道吗!” 南弥有片刻的愣怔,视线木然的盯着林骁。 林骁见自己的话她听进去了,仍不敢松一口气,拉回她在沙发上坐下,他能够感受到她现在抖得更厉害了。 是那种克制着,仍难以抑制的在发抖。 “别害怕。”林骁想安慰她,但话到嘴边,他知道多说无益。 南弥掐着自己的虎口,用力的咬着唇,发出来的声音还是颤的:“我...太难受了。” 话说完,南弥被一种钻心的灼刺感席卷全身上下,她不受控制的朝茶几上撞去。 疼痛并没有减缓身体那股啃噬感,南弥的脸上爬满痛苦的挣扎。 林骁扶晚了一步,发现就这么绑着她也不是办法,但是却也只能采取强硬的手段。 还没等南弥有所消停,门外很快就传来了咚咚敲门声。 起始还是敲门的声音,而后就转变成了砸门,后直接变成了拿脚踹门的声音。 这动静,想猜不出是谁都难。 林骁看了眼南弥,眼底的温度一降再降,沉声开口:“南弥,我没想过伤害你。” 似是安抚她,又似乎是为自己在解释,林骁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哪一种。 无论是哪一种,南弥都没听进去,在大脑一片混乱中被林骁带进了房间。 拉开门,骆烬满脸阴鸷的站在门外,旁边阿辉抬起又要落下的腿僵在空中半秒,换上一脸的凶神恶煞盯着林骁:“弥姐人呢!” 林骁视线落在骆烬身上,语调冷得可怕:“是不是你?” 阿辉皱眉,伸手揪住林骁的衣领,另一只手作势就要砸下拳头:“问你话呢!” 林骁的个头高大,又是从小练家子出身,在气势方面还真不是阿辉吼两句就降下去了的。 他一把推开阿辉,上前一步迈出门槛,逼近骆烬:“你怎么下得去手?” 骆烬的视线没受林骁咆哮的半分影响,越过林骁往客厅望去:“人呢?” 林骁也在怒头上,分毫不让:“我不会让你带走她的。” 骆烬看上去并不急,视线慢慢收回来,对上林骁的眼睛,声音平的听不出半分情绪:“我只问一遍。” 林骁听不出来这幅口吻里的严重性,阿辉不陌生。 他目睹过骆烬处置背叛他的人的下场,他就是这么风平云淡的道出一句:“我只问一遍。” 而后地下室里就只剩下男人嘶哑了喉咙的痛喊。 阿辉顾及眼前林骁是个警察,闹大了只会弊大于利,于是上前一步扯开他:“我亲眼看见你把弥姐带走的,现在不认了?” 这一扯,正好在门口让出条路,骆烬径直走进去。 林骁要拦,被阿辉挡住了,两个人在门口.交起手来。 骆烬没在客厅看到南弥,转身往房间里走,踢开房门,找到床边的地毯上那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骆烬皱眉,半蹲把南弥从地上拉起来,解掉她手上的领带。 南弥毒瘾刚平息了不少,现在意识衰弱,就连看人都只能看得出个大概。 但人与人不同,给人的感觉也不同。 她能够感受到眼前人的气息,虚软的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骆烬?” 骆烬将人直接从地上抱了起来,没应。 南弥知道,那就是骆烬了。 同时南弥觉得整个人都虚脱了,只剩下满头的冷汗,昏昏欲睡的在骆烬怀里闭上了眼睛。 林骁把阿辉制服后,骆烬已经抱着南弥出来。 林骁直直挡住骆烬的路。 在开口之际,腰侧突然抵上一个冰冷的器物,身后响起阿辉带着粗重呼吸的威胁:“别动!” 这东西,林骁再熟悉不过了。 他没去看也知道那是什么,兀自讥笑出一声:“没想到,我也会有被你骆烬拿枪指着的一天。” 骆烬态度至此,也没有多费口舌的必要,错开他,带着南弥往外走。 走至门口时,骆烬顿下一步,侧头,留了句:“我的事,我的人,都不需要林警官来管。” 第23章 戒。 / 上车之后,阿辉问骆烬是去医院还是回家, 骆烬说回家。 阿辉也明白意思, 于是打电话,让医生准备一下到澜庭金座。 骆烬把南弥从车里抱出来, 而后上楼。 南弥身上的温度降到很低,又被冷汗浸湿, 丝绸睡衣紧贴在她的肌肤上, 头发也黏在脸上到处都是,嘴角咬出鲜红的血渍,额头高肿起一块, 整个人看上去比上次死里逃生还狼狈。 一次比一次狼狈。 骆烬把南弥抱进了浴室, 放进浴缸。 他没有用佣人的习惯,所以这个时候他除了弄醒她就只能自己动手。 骆烬直起身,站在浴缸旁就这么盯着南弥好一会儿。 浴室很快被氤氲的水雾盈满。 二十分钟后, 骆烬抱着赤.裸的南弥从浴室出来, 放置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上。 骆烬的眉心紧锁着, 他从没觉得洗个澡是这么费劲的事。 但给别人洗,就一定是。 在床边又站了会,确定南弥在短时间内不会醒过来后, 他才去换了身衣服下楼。 阿辉还在客厅等着。 南弥再沾上毒品这件事情, 他必须要给出个交代。 阿辉把那天南弥去迷夜的事情说了遍,后问:“骆总,要不要去问个清楚?” 骆烬把那条云溪玩转在手里, 从里面抽出一根放在鼻间闻,然后又点燃抽起来。 阿辉拿捏不准骆烬的态度,但他越是不露声色,就越紧张。 “要不我现在就去找人问。”阿辉担心晚一步,在骆烬这里的后果会更惨。 “不用。”骆烬手中的烟只抽了一口,就被扔进了烟灰缸里。 这烟口感差远了,也不知道抽这么年怎么就没腻。 骆烬听完阿辉的话,已经大概能够猜出个前因后果,只说:“别让许凯出芒市。” 阿辉点头:“明白。” 骆烬没说别的,临上楼前,又交代了一句:“请个家政过来。” “好的。” 阿辉领了命令,正要往外走,后又传来骆烬的一句补充:“要女的。” * 医生来做过检查后,血需要拿去医院化验后出结果,目前南弥除了有点低烧外,没什么大碍。 骆烬知道,南弥这次吸了不少,不用等检验结果,他也能预料到血液里的药物含量有多浓。 他皱眉,抽出根烟来点燃,而后视线朝床上那张枯白的脸上扫过,眉头皱得更深,分不清楚是躁还是恼,摁进烟灰缸里又把烟给灭了。 医生临走前询问骆烬需不需要备用一些镇定剂,以便南弥毒瘾又犯,难以控制。 骆烬答:“不用。” 电话响起。 骆烬走两步在门口接通。 电话那边打的是骆烬的私人专用号码,通了就开始直接说事:“骆总,最近警察跟的严,线人说那批货暂时安全,但不建议最近出手。” 骆烬:“多久?” “警察那边好甩,主要就是要让买家踏实,最少也要一周吧。” 骆烬默了两秒:“暂时停下来。” “什么?”对面诧异到不可思议:“骆总,说停?是要停下多久?” 骆烬:“一个月。” “骆总,这批货有点急 ,又是从阿开那小子手上夺来的,一个月有点...”有点后面的话不用明说,但对方话语间还是强硬。 床上的人有了动静,骆烬余光扫到,转过头来,拧眉。 “货先囤着,留着下一单做笔大的。”说完,骆烬就挂完了电话。 房间内没有开灯,越发显得静,静得能够听到南弥清晰的呼吸声。 她没完全醒,骆烬能从她不平稳的呼吸声里听出她睡得并不安稳。 他拉亮床头那盏复古式台灯,光线调至最暗。 骆烬想起来这盏台灯还是当时南弥买的。 他们自然没有一起逛过街。 骆烬用了好一会儿才回想起,南弥好像是说从哪路过时看上了,中意到横跨一条马路也要去买下来,结果正好收到他的短信,就一起带来了这儿。 走的时候,南弥没拿走,他也没在意。 后来,这个屋子里逐渐多出很多他允许存在之外的东西,都是南弥擅作主张悄然布置下的。 要问起,她都是说碰巧。 她想法设法在他的生活里留下痕迹这点拙劣的把戏,在他看来,可笑又愚蠢。 她法子多,他都无动于衷。 慢慢的,她也就放弃了。 南弥有一点好,那就是不自讨没趣。 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不管有没有趣,反正他给她钱,钱足够能耐,想要什么趣味没有。 可他知道,南弥表现看上去张扬,看着骨子里就是带着股媚,实际却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女人,有个枯燥乏味的生活,有个不算好的脾气,不去迷夜就窝在家里能待上一整天。 给她的那些钱也没见她在哪里挥霍过,也很少对什么产生兴趣。 所以排毒的那一周时间过完,阿辉说南弥足不出户,他一点也不怀疑。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剖离外表也和常人一般简单无异的人,他留在身边五年了。 简单,意味着安全。 简单,也是活在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品质之一。 但骆烬还是用在了南弥身上,没别的理由,就是因为她蠢。 他稍微没注意,她就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当他冲进林骁家把南弥抱起来的那一瞬间,他真有一种这个女人没了自己就完了的感觉。 五年,她在他的庇荫下,最起码在迷夜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离了他,她的下场到这一步还不算最惨。 骆烬盯着这张紧蹙起眉心的脸,良久。 * * 南弥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还是只亮着床头那盏台灯,窗帘拉着,看不出是白天还是晚上,唯一能确定的是,她被骆烬带了回来。 她扶着头从床上坐起来,听到说话的声音从沙发上传过来。 是骆烬在打电话,对那头说:“现在上来。” 她想开口,但是嗓子干燥难耐,视线在床头柜上找到一杯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端起来喝了。 水还带着温度,是新鲜的。 仰头,把杯中水一饮而尽,还觉得不够,但她身体疲软下不了床,把杯子原处放回去,静默着看向骆烬。 骆烬正看着电脑,专注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已经醒了过来。 不过他多机敏,南弥知道他只是不想管她而已。 收回视线,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有穿。 肌肤是滑腻的,说明她洗过澡了,屋子里没有其他人,是骆烬给她洗的澡? 猜测刚冒出来,她顿时觉得不可能,骆烬怎么可能管她,而且当时她还是那副样子,自己想想都知道有多难看。 还没猜出到底是不是骆烬给自己洗的澡时,门外传来两道敲门声,一位中年阿姨满目和蔼的端着餐盘走进来。 南弥的狐疑瞬间散了,原来是骆烬请了保姆。 难怪。 保姆的话不多,但面目和善,放下餐盘后还贴心的提醒南弥:“粥趁热喝比较好。” 南弥点了下头:“嗯。” 保姆临走前,又不放心的问了句:“需要我帮忙吗?” 南弥:“不用。” 保姆出去后,南弥掀开被子,缓慢的下床,床边摆着双拖鞋,她穿上赤.身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挑出件骆烬的衬衫套上,进了浴室。 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南弥不由得蹙起眉心。 脸色枯黄,脸颊现在只剩下皮骨,尽管感觉像是睡了冗长的一觉,眼睛还是布满了血丝,额头上的伤她已经记不起自己是从哪里撞来的,嘴角堆积的痂,无不都在提醒她自己现在有多糟。 不止糟,简直一塌糊涂。 她闭上眼睛,捧起水往脸上砸,冰冷的水让人越发清醒。 越清醒,就越能回想起当毒瘾犯了时那股失控和癫狂。 水被溅得到处都是,她还觉得不够,直到水都钻进眼睛,传来刺痛眼球的涩感。 她这才重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从眼角滑落下来的分不清是水渍还是眼泪。 南弥出来的时候,骆烬还在。 她低着头只往床边走,没去看。 这里是他的房间,他的家,他在,才是常理,不在,也正常。 不过等她重新把自己闷回被子里时,她才觉得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不那么孤单。 尽管知道骆烬在这里并不是为了要陪她。 眼眶又涌起一股酸涩,她急切的紧闭上眼睛,止住。 被子突然被人一把扯下,眼前的黑暗涌进一道光,虽然不强,但足够明了。 南弥睁开眼,定定的看着头顶上的人。 骆烬不是没看到她腥红的双眼,盯了两秒,很不悦的扔开被子:“出息。” 南弥被他这么一训,委屈就真的上来了,死死咬住唇忍住。 一咬,本就带着伤的嘴角又绽开来,她又拧着眉心松口,伸手轻触,指尖果然沾上了血渍。 下一瞬间,她整个人腾空被人拉拽着起了身。 骆烬用下巴点了点保姆放在床头柜上的餐盘:“保姆说什么,你做什么。不听话就给我从这滚。” 骆烬的话没半分温柔,和他扯掉她被子的动作一样蛮横。 言语里的威胁却不如平时狠厉,和他之前说的滚,又不太一样。 这次的滚,像只是说说。 骆烬把话放下了,又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那个角度正对着床,能看到她的一举一动。 南弥给自己在身后垫了个枕头,像是神游般,盯着骆烬看了好一会。 他都没抬过头来给她一眼。 南弥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她现在确实是不想滚,除了这里,她不知道能去哪。 她也怕,毒瘾再犯的时候,身边会没人。 直到现在,她才开始想这个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如果骆烬不在,她怎么办? * 南弥先端过餐盘的水,又咽下一杯后,才开始喝点粥。 粥很清淡,但她没有胃口,几乎是强塞下去的。 她一点也不怀疑,惹到骆烬会真的让她从这里滚出去。 粥吃了一半,南弥看了眼骆烬,他还在忙自己的,好似她不存在一样。 这样挺好。 南弥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三点,是下午三点,还是早上三点就不得而知了。 吃完饭,隐约间,那种难受的滋味又来了。 这股滋味一崭露头角,恐惧更先一步到。 南弥知道,是毒瘾又上来了。 这种蚂蚁钻心爬的滋味越来越明显,扶住床垫的手不断收紧,骨节泛起了白。 “骆烬...”她望向那个方向,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一样艰难的发出声音。 尽管声音细微,骆烬还是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电脑很快就过来。。 “难受?”骆烬的手搭在南弥肩上,问。 “嗯...” 骆烬:“忍着。” * 骆烬狠,不论是人还是事,都狠的彻彻底底。 在帮南弥戒断的那一个月里,没借助任何药物,生戒。 每次痛苦难耐的时候,南弥都想死。 但骆烬把她能想到所有寻死的法子都断了,她煎熬在痛苦里,生不如死。 南弥撕心裂肺的吼,哭着喊着要放弃,让骆烬放她走。 骆烬自然不会由着她来。 她就把毒品带来的痛苦转化成对骆烬的愤怒,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谁对骆烬说过的话,全都一一吼了出来。 “我想要...我控制不住,我不能...” “你不是很厉害么?为什么这个时候你不能给我?” “你不是很厉害么?你给我毒品啊!给我啊!” “骆烬,我恨你。” “恨不能杀了你。” “你杀了我吧,我太痛苦了。” “——啊!” ...... 南弥吼的时候,骆烬只在旁边静静听着,她扑上来要对他动手,他也没躲。 她跟疯了一样,他就是要让她疯出来。 疯完了,才过得去。 骆烬对这份痛苦能感同身受,知道会有多痛苦,也知道这个时候谁也帮不了她,只能等她自己熬过去。 所以当南弥毒瘾发作后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软在他怀里时,他会安抚她,伸手抚摸她的脸,用从来没有过的轻柔,温热的掌心贴上她湿冷的脸颊,告诉她:“会过去的。” 南弥听不到,在这种状态下,她的意识早就涣散得不知所踪。 怀里的人虚弱的也像是随时就会消失一样。 骆烬拥着她,直到她不再颤抖。 然后骆烬又把昏迷不醒的南弥抱进浴室,将她身上的冷汗冲掉,狼狈也洗掉。 次数多了,骆烬都能做到洗完南弥后不用再因为打湿了自己而去换衣服。 熟能生巧的力量,还真是不容小觑。 * 苦头吃过了,效果自然也就有了。 随着后来毒瘾发作的频率越来越低,骆烬这才对她适当宽松了些,不再绑着她也不堵她的嘴,毒瘾发作的时候只将她控在床上的安全范围内自我挣扎。 情况也是以肉眼可见的转好。 有一天,骆烬在南弥的袖子上不止一次发现了血渍,觉得不对劲,第一反应是认为南弥在这种情况下还瞒着话不说。 骆烬的脸顿时冷下来:“最近没别的情况了?” 南弥对骆烬突如其来的愤怒也莫名其妙,摇头:“没有。” 骆烬站起来,掐着南弥的下巴,她本来就瘦,这段时间一折腾,他觉得自己稍微用点力都能把这削瘦的下巴折断,不由得收了点力,皱眉耐着性子:“真没有?” 南弥板正态度:“没有。” 骆烬重重的点头,一脸的不信。 南弥满是不解,盯着骆烬的背影,心里暗自骂了句,有毛病。 骆烬认为南弥没说实话,就等着她自己打自己脸。 她一天到晚都在自己的视线里,除了她上床睡觉后把自己闷进被子里外。 于是骆烬等南弥睡了后,在床边守。 守她自己原形毕露,拆穿她那可笑至极的嘴硬。 第一天,没逮着南弥私下犯瘾。 第二天,那团被子下的身子明显在颤,但是幅度很低,如果不是靠得近的话根本不会发觉。 骆烬一把掀开被子,这才看到南弥正咬着手臂,蜷缩成一团,眼睛还是闭着的,不是还睡着就是脑子混乱并不清醒。 他把手探上她的额头,有细密的汗渍,确定她是瘾上来了,只是不严重。 她估计连自己都分不清是不是真实的。 这才知道原来她睡觉的时候也会发作,只是一觉醒来之后,那段痛苦的记忆被她忘到脑后去了,又或是已经习惯了。 那段时间里,南弥都睡在骆烬的房间,骆烬基本上很少睡,大多时候沙发成了他的栖息地。 后来知道南弥偶尔会在睡着后犯瘾,骆烬就会在她睡着之后也到床上睡,在她发作要咬自己的时候,把自己的手递给她。 她难受要找一个宣泄的出口,身体记得本能的反应,所以手递过去时,她张口就咬了下去,所有力气都用上了。 南弥咬自己的时候也用的这个力道,以痛止痛,痛的都麻木了。 骆烬没吭声,这点痛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但日积下来,却也成了一道去不掉的疤。 有一次,南弥瘾退了之后,身体犯冷,就往身侧骆烬怀里钻,第二天醒来看到骆烬的脸吓了一跳。 “你怎么?”南弥意外,舌头都打了结。 他们做过那么多次,却没一次会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抱着醒过来。 不仅如此,所有会存在于平常情侣间的亲密行为在他们之间都没有。 所以,南弥才会这么震惊。 骆烬倒是风轻云淡,扯掉被子下床,没什么神情反问她:“你睡沙发试试?” 南弥:“......” * 临时请来的保姆日常的任务也不多,主要的就是按时按食谱做好的饭菜端上楼就可以。 保姆也纳闷,每次进房间的时候,骆烬和南弥一次都没有在说话,甚至没有要搭理对方的意思,两个人都是各干各的。 女方好像生病了,从食谱能够看出来,都是清淡养生的,终日也不出门。 女方吃的清淡,男方也跟着喝了一个月的粥,也没提出别的要求。 房子按时打扫,饭菜定时定点的做好送上去,但偶尔从二楼房间里传出来歇斯底里的吼声总会让她后背一凉。 保姆只以为这种有钱人家的生活都有自己的个性,平时喜欢玩点刺激的也说不定,她没资格去打听和揣测什么,但她没想到自己会被警察找上。 保姆把骆烬和南弥之间大致情况都说了个大概之后,战战兢兢的问:“警察先生,我服务的那家人没问题吧?” 人总是这样,不知道的总是又迷人又危险。 忍不住去探,又忍不住怕。 林骁点了点烟,沉思了好一会,而后觉得保姆话里的词有意思:“那家人?” 保姆不明白林骁的意思。 林骁反问:“你觉得他们有什么问题?” 保姆一愣,哪说得出来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不过是她自己被警察找上了。 “警察先生,你让我来说问题,不是为难我吗?” 林骁:“也是。” “那麻烦帮我一个忙?” 保姆一听警察都开口说帮忙了,人民群众自然义不容辞:“警察先生,您说。” * 一个月后,南弥终于通过各项检查,指标也都正常,她竟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那天天气很好,她身上还套着骆烬的衬衫,这里只有骆烬的衣服,除了他的衣服她也没别的可穿,而骆烬也不会想到要给她买衣服。 衬衫宽大,长度也够,将她刚好整个笼罩,只剩下两条竹竿似的腿晃荡在外面。 南弥冲一般的跑进后院,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她深吸了两口,心情也拨开了阴霾。 阳光从高空中泄下来,白色的衬衫照的通透,让她周身也笼罩上一层细密的阳光。 二楼书房的阳台,骆烬倚在栏杆边抽烟,刚和手下的人通完下一单的交货详情,挂断电话正好就看到这一幕,视线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他侧身面朝后院站着,视线跟在南弥身上。 看她幼稚又可笑的行为,赤.脚在草坪上又踩又跨,似乎这样就能够证明她现在已经完全正常了一样。 细腻的风经过,扬起她的发丝,她的衣角,倒不是画面多唯美,但就是很难挪开视线。 身上的衣服是他的,这个人也是他的。 重要的是,她又活了。 第24章 拉。 / 南弥在戒了毒瘾之后没立即从骆烬家离开,骆烬没说, 她也就没着急着走。 骆烬又恢复成以往那幅忙碌的状态, 基本上一天难得见到面。 家里的保姆还在,据说是请了一个月, 算算日子也快到头了。 保姆有任务在身,一直在找机会和南弥说上几句, 还特意切了一个果盘放在正在看电视剧的南弥面前, 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南小姐应该和骆总是夫妻吧?” 说起来也算奇怪,阿姨在这里服务了一个月,和他们的总共说过的话一双手就能倒腾得清楚, 日常的互动几乎为零。 临走之际, 要表现惋惜都觉得有几分尴尬。 南弥也觉得有点为难她了,但对于她口中的这个问题,可也着实把她给难为了一下。 南弥两指掐起一颗车厘子扔进嘴里, 回答说:“不是。” “不是啊。”阿姨的口气听上去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惊讶。 南弥不想细究:“嗯, 不是。” “那个...”阿姨欲言又止。 南弥聚精会神在电视上,播的是一部烧脑言情台剧, 因为足够动情所以她也就勉强接受了费脑筋这点不足,察觉到保姆有话要说,就把电视按了暂停, 看向她:“怎么了?” 本来阿姨还担心自己就这么帮了林骁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就问了句南弥和骆烬的关系,现在知道他们之间不是夫妻,心里也就踏实些。 但看着南弥眉眼时, 保姆就会莫名得紧张起来。 “我刚才从后院回来的时候,看到好像有人出了车祸,好一会都没人管,刚刚我去看,人还躺在那儿呢,要不我们去看一下吧?”保姆担忧的把整句话说完。 南弥:“在哪?” 保姆指向大门那个方向:“就是大门口的路对面,好像...” 南弥看着她,似是思索了数秒,点头:“嗯,去看看。” 保姆见刚才南弥犹豫了下,还以为她不打算多管闲事,听她答应下来,立即点头带南弥过去。 路面上没有车祸,南弥猜到了。 见到林骁时,她也不意外。 保姆担心担过责,提前替自己解释了一句:“是林警官让我帮忙,说想要单独见你一面,他是警察,是个好人。” 是个好人。 南弥扯了下嘴角,望着林骁:“不知道林警官找我这个不是好人的人要做什么?” 保姆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看向林骁一眼,林骁朝她摆手示意了一个让她别担心的眼神,让她先回去。 林骁把南弥上下打量了一遍,她的精神状态是回来了,整个人身上的气息也干净了不少,眼睛也恢复了从前的光亮,脾气也是。 但林骁却没再开玩笑,是再认真不过的口吻:“你离开骆烬吧 。” 南弥笑出声:“林警官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你跟着他,迟早把自己栽进去。”尽管他能够确定南弥沾上毒瘾不是骆烬做的,但确实因为骆烬无疑。 南弥:“我跟谁,栽不栽?不用林警官来告诉。” 南弥猜到这么光明正大联合保姆让她出来的只有林骁,所以就正好一次性把话和他说明白了。 “林骁,你不是救世主,不需要每个人都拉一把。” “你不是,也做不了。” 她盯着他,态度比他更强硬:“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管好你自己吧。” 南弥转身的时候,林骁伸手一把拉住了她。 没错,他不是救世主。 可他还是会想要拉她一把。 但南弥没有要给他手的意思。 她撒开了他的手,重新走进那间房子。 林骁知道自己今天冒然来见她其实没有多大把握能够把她说服,可他还是抱着一点希望,希望她能在有了这样一次毒瘾的惨痛经历后认清楚自己应该选择更好的路走。 可她没有,她反而义无反顾的奔向那条独木桥。 林骁的电话响起,那边说:“有消息了,说最近骆烬会也笔大交易。” “骆烬本人去不去不清楚,但能肯定的是这次量不小。”对方的重音落在不小上,那应该确实是很不小了。 对面说起这则消息的时候声音不由自主的高昂了些,像是胜券在握了一样。 林骁嗯了声:“消息是哪儿来的?” 对面没想到林骁听完会问出这么一句,像是在质疑情报的真假般,让人很不畅快:“当然是可靠的线人发来的,怎么?你觉得有鬼?” “这个线人是我们的老搭档了,在骆烬那边是能说的上话的人,好几次的情报都是从他那里传出来的,不会有假。” 林骁上了车:“线人有资料吗?” “线人的资料是一级机密,但是我们能够肯定这项情报的可靠性!” 林骁自然知道这个一级机密的重量,只是他所要的,是想要牵扯出线人背后的主使。 对面也察觉出来林骁自从上次就任务失败后,就一直不在状态。 起初,因为林骁空降来到分局,并且一来就是队长的职位,说明这个人本事和背景都是了不得的,就连背景资料里的关键信息都是空白。 能嚣张到这种程度的,肯定是权势之辈,平日里虽然看起来纨绔,不过一旦严肃起来还是有模有样。 等周围同事好不容易都习惯他就是这样的时候,他又变了。 如同站到了对面阵营一样。 这不,好好的值班时间,林骁不仅不在,通电话也不在状态。 对面也没有了好脾气:“林骁,你现在马上回局里一趟。” * 南弥若无其事的走进客厅,保姆一脸紧张的望着她,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对不对。 南弥也不想为难她了,坐进沙发,开始半途暂停的电视剧:“你走吧。” 话是对保姆说的:“今天的事当没发生。” 保姆一听,连连点头:“诶,谢谢谢谢。” 南弥也不知道保姆在谢什么,难道擅自把她带出去和林骁见面骆烬会扣她钱? 显然不会。 不过很可能会丢工作。 南弥没有说不客气的习惯,平时也没人对她说谢谢这两个字。 “嗯。”她应了一声,继续看电视。 保姆走了,房子里就只剩下南弥一个人。 傍晚的时候,阿辉来了,说骆烬让她去迷夜。 南弥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睡着了过去,没想到一觉醒来外面天都黑了,她把电视关了,问:“干什么?” 阿辉:“应该是处理让弥姐染上毒瘾的人。” 南弥顿了一下,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情的始末是怎样的,那天给她那包烟的人,碰过那包烟的人,她记得清清楚楚,也没打算让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 南弥从沙发里起身,阿辉转身要去开车。 “等一下。”南弥指了指沙发:“你先坐。” 她抬手扒了扒乱糟糟的头发,说:“我去化个妆。” 阿辉秒懂,也没坐:“那我在这等弥姐。” 南弥上了楼才发现这里是在骆烬家,要什么没什么。 本就空旷的房间,在给她戒毒的这一个月里,带有硬度的家具能搬走的都搬了,空落落的房间除了床和沙发,只剩下厚实的地毯在地上铺着。 衣橱里很多连骆烬都记不起要穿的衬衫,都被她穿了个遍。 现在真正要出门的时候,能派上用场的,也就只剩下骆烬的衬衫。 南弥十分钟不到就下楼了。 阿辉起身,见南弥只换了件衬衫,白色的换成了藏蓝色的,明明是最深沉的颜色,硬是被她穿出了张扬的色彩。 袖子挽到胳膊上,衬衫足够长,但南弥高,也就只能堪堪遮到大腿处,衬衫下摆随着下楼的步伐轻轻晃动,脚下的高跟鞋踩出清脆响声,头发梳理成了马尾,高高扬在身后,脸上却是素面朝天,立体别致的五官越发清晰,哪怕淡,也掩不住锋芒。 阿辉以为自己看错了,愣了数秒。 南弥朝他扬了下下巴:“走吧。” 这还是南弥第一次素颜到迷夜,哪怕别人并不能凭一眼就认出南弥身上穿着的是骆烬的衣服,可还是在她踏进迷夜时就引来周围人紧盯着不放的视线,气势从头到尾都和以前无差。 阿辉知道骆烬在楼上的包厢,正要带南弥上去。 南弥却没跟着他的步子走,而是先去吧台要了杯酒,加了冰的杜松子酒,倚在吧台呷了两口,似是久违般的扫视了一圈,眼角的光线却没在任何一处多停留一秒。 “骆烬在哪?”她问旁边的服务员。 服务员答得很快:“骆总在555。” 南弥盯着掌心里的玻璃杯:“包厢里都有谁?” 服务员:“这个就不清楚了,我帮弥姐问一下。” 阿辉走近,正要回答她的这个问题:“阿狸她们...” 南弥抬手止住阿辉的话,把杯中的酒喝尽,空杯子掷在吧台上,离开吧台:“上去吧。” 阿辉点头,这才后知后觉这是南弥的架势。 在迷夜,她什么时候被这么欺负过? 不仅没有,平时旁人说话都没在她面前提过嗓子。 害她染上毒瘾,过了整整一个月不人不鬼的日子这件事,她还能心平浪静到现在,已经算是把好脾气发挥到最极致了。 这一次,不仅是阿狸,整个迷夜都要长个记性。 * 电梯在五楼停,南弥眼中的温度越降越低。 走至555包厢时,秋就在门口,一脸焦愁,看到南弥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弥姐。”秋拉住南弥的手,是哀求的语气:“事情我听说了,我觉得...是阿狸一时糊涂了。” 秋显然是来替阿狸求情的,南弥把手冷冷的抽出来,视线点了点包厢大敞开着的门,声音寒得逼人,故意问:“门开着,怎么不进?” 门是开着的,门口却守着两个魁梧的黑衣人。 无关人不让进,是骆烬放的话。 进去,问题就大了。 秋不是不想,是不敢。 见秋没答,南弥冷笑一声,径直往包厢走。 “弥姐,弥姐。”秋还想做最后的尝试,却也没敢多抱大希望:“你不会真的把阿狸逼上绝路的吧...” 南弥带着点玩味拧了拧眉头,似是思索了两秒:“逼上绝路?” “嗯,提议不错。” 第25章 账 南弥进去的时候,阿狸跪在地上距离骆烬两米的地方直掉眼泪:“骆总,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阿狸想上前求骆烬, 被人拦住了,看到南弥从门口进来, 阿狸第一眼没认出来这是南弥。 等认出来后,也就不足为奇这个时候会有人穿成这样出现了。 “弥姐。”阿狸立即调转哭诉对象 ,跪走到南弥脚边,妆哭得惨不忍睹:“弥姐, 你应该知道的,当时我只是拿了烟给你而已,我并没有想要害你啊,弥姐。” 南弥避开阿狸的碰触,神情薄凉的走过她,看了眼骆烬,他似乎心不在处理阿狸身上,视线落在手机上,指间夹着根烟。 她俯身去拿烟, 拿了骆烬面前的那盒,抽出根点燃。 骆烬惯抽大重九,烟气饱满, 入口还算顺畅。 她看到水晶茶几上放着条拆了塑料封皮的玉溪。 动作神经性的停了一下,想到那一个月,心底就不由发憷,眸光浮起一股狠。 她深吸了口烟, 伸手将那条玉溪拿起来,烟咬在嘴边,动作极慢的打开烟,从里面抽出一根,又用打火机点燃,没抽,拿在手上朝阿狸走近。 阿狸从头到尾盯着南弥的动作,觉得自己正在面对凌迟般,随着南弥靠近,身体不由向后退。 南弥把嘴边抽的烟夹在另一只手,把那根加了料的玉溪递到阿狸面前,是强硬的命令口吻:“抽了。” 阿狸颤抖着摇头,大颗眼泪往下落:“弥姐,你放过我吧,真的不是我。” 南弥皱眉,看了看手里的烟已经燃了一小截,她不主张浪费,是奉劝的口吻:“别可惜了东西。” 阿狸连连摇头,她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南弥染上毒瘾的这件事情刚开始在迷夜没有一个人知道,但是骆烬这么大阵仗来,查得又那么直接,十分钟不到整个会所都知道这件事了。 所以阿狸怕到极致,知道烟里有什么,也还知道用最后的一分理智来求能有话语权的骆烬:“骆总,救救我,我不想染上毒瘾,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你可以查监控,或者把许总找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说到许凯,南弥手中的动作又稍作停顿了下,将自己抽到一半的烟扔开,空出手来掐住阿狸的下巴,将她的视线从骆烬身上移回来。 “许凯人呢?”南弥冷声问。 阿狸又是一颤,摇头:“我不知道啊,那天之后他就没再来过迷夜了。” 这样说起来,阿狸更加肯定了:“肯定就是许凯,对,就是他,是他让我拿烟的!弥姐你忘记了吗?是许凯!” 南弥当然没忘。 只是,跟她信不信又是两码事。 “不是你?”南弥的手一寸一寸的往下,在阿狸的脖子旁警示性的徘徊,像是男人爱抚似的指尖轻点在肌肤上,不同的是,此时更宛如刀子划过。 阿狸摇头,哀泣:“真的不是我。” 话音刚落,南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收力。 阿狸反射性的挣扎,伸手胡乱在空中扑打,只是手刚伸出去,就被旁边的人遏制住。 阿狸被憋得面红耳赤,一个字都从嗓子里挤不出来。 南弥在她仅剩最后一口的时候倏然松手。 她又将那只燃了大半的烟举给阿狸。 阿狸不敢不接了,接的时候手颤得厉害,烟灰掉落到她手背上。 她连哭也不敢哭了,拿着烟颤颤巍巍的放到嘴边,那口气怎么都不敢吸进去。 南弥皱眉,也不愿再看,伸手打掉,烟没进地毯里,燃出一个小小的窟窿。 “你是不打算交代了?”南弥眯眼,耐心已经没有了,愤怒的嗓音从嗓子里挤出来:“许凯也保不了你。” 阿狸跪坐着,一抽一泣的开口:“我真的...不知道。” 南弥也不等了,起身又点了一根骆烬的烟抽。 视线扫了一圈包厢,那天在555的人都在,唯独少了许凯。 南弥盯着阿狸,她们之间虽然有过过节,可毕竟阿狸没那么大的胆子,如果这件事情真是阿狸一个人就干得出来的,也说不过去。 她扭头,看向骆烬。 后者察觉到她投过来的视线,知道她要问什么,将手机锁了屏,端起面前的酒喝了口:“明天。” 意思是,今天算阿狸的。 许凯的账,等明天。 南弥倒有点意外,骆烬不是会拖的人,而且这件事情处理起来对骆烬来说再小不过,即使他现在没有在这里坐镇,她也不是不能全局掌控。 骆烬只说了明天,她也不会多问。 点了点烟灰,视线又重新投向阿狸,最多只停了三秒,而后砸进沙发里坐下,双腿交叠,姿态慵懒:“差不多了。” 阿狸一个人成不了事,自然也不会是主谋,所以找她没多大意义,恨也不在她一个人身上。 南弥训了两句后就懒得动了,或许是这一个月的“休养”留下来了后遗症,说差不多了的时候,她的口吻就像是在跟骆烬说吃饱了一样,随意自然,又带着点小情绪。 骆烬看了她一眼,这才把她今天的装扮从头扫到尾。 这个女人,是真的懒。 身上还是他的衬衫,脚上是那双他忘了让保姆扔掉的高跟鞋,如果不是她此时抽烟的熟练姿态,素颜下倒还有几分像个清纯少女。 像归像,骆烬并不感冒。 他更感兴趣的是衬衣下那具勾人的身体。 骆烬收回视线,起身,径直从她面前走过去:“回去。” 南弥微微一愣,骆烬是在跟她说话? 眼下除了她还有谁,于是跟着起身。 包厢里留着一个烂摊子,南弥还没说要怎么处置阿狸,关键是她的矛头要指向还有许凯,她不想便宜了他。 电梯直抵一楼,大厅比平时安静不少,似乎都预感今晚的迷夜不太平,所以都在等最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大事,无心也不敢太喧哗。 电梯门开的时候,所有的视线都望过来,落在骆烬和南弥身上。 骆烬谁也没看,径直往门口走。 南弥身上还穿着男式衬衫,此时脑子再笨的人也知道衬衫的主人是谁了。 也知道,南弥今天是来讨回一口气的。 而骆烬,也是。 同时也说明了一件事。 南弥背后站着骆烬,从前是,现在还是。 南弥也没在意旁人的视线,心想骆烬今天的心情应该是不错,在走的时候还叫上了她。 “迷夜还要不要。”骆烬突然侧头,问了她句。 南弥想也没想:“不要。” 给过别人的东西,她不要。 阿狸换下来,又让她回来接手,轮流替岗? 谁爱干谁干,反正她不。 骆烬也没不悦,似乎她的回答在意料中。 出了迷夜,上车,前后不到五分钟。 南弥终于知道骆烬为什么今天临走前还会叫上她了。 一上车,南弥的脖子就被摁住,整个人被放倒在后座上,衬衫下面什么都没穿,骆烬的手如鱼得水般探/进去。 车内温度骤然高升。 阿辉开车,全程充当瞎子聋子。 骆烬直接把他当空气,逼着南弥叫出声来。 结束后,车子在澜庭金座停下。 南弥正要把衬衫重新套好,被骆烬拦住,他将她抱出车,胸膛正好笼住她。 进了客厅后,骆烬就又立即把南弥抵上了门背。 次日南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拖着酸痛的身体从床上起身时,她想起来昨天骆烬说今天算许凯的账? 阿辉来的时候是傍晚,手上还带着不少东西。 打开一看,是衣服和化妆用品,还有一双崭新的高跟鞋。 乍一眼扫过去,都是她平日里的风格,颜色出挑的艳。 南弥很喜欢,提了下唇,上楼换上了。 到迷夜的时候,门口堵着几辆警车。 南弥皱眉:“怎么回事?” 阿辉显然是知道情况的,安安当当的停好车,解释说:“之前安怡的死就已经在警察那里留下案底,后来阿开的死,再到把毒品夹在烟里一起卖,证据确凿,这一趟是免不了了。” 说起的时候,阿辉面不改色,异常的平静。 南弥看出来了,望向阿辉:“是骆烬的意思?” 要不然哪里来证据确凿这么一说。 阿辉略微诧异了一下,没想到南弥会猜得这么准这么快。 点头:“嗯。” 南弥皱眉,有点想不通:“何必闹到警察那里。” “骆烬在里面?” 阿辉又点头。 南弥就更疑惑了:“真是骆烬的意思?” 阿辉接收到南弥的质疑,非常郑重的点头,也知道南弥不解的是什么,于是答:“许凯在警察那边。” 南弥脚下的步子微顿。 阿辉继续说:“许凯倒不笨,自己找上的警察。” 所以骆烬就找警察? 还是说不通。 “迷夜可就不好脱身了。”南弥说。 迷夜在芒市的存在有多边缘化,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一旦有过这么次案底,之后哪怕他们还敢营业,也不敢有人进。 为了把许凯钓出来,砸上迷夜,这可不是一笔划算的账。 这个问题,不应该问阿辉。 南弥本也没想从阿辉这里得到答案,径直往里走。 阿辉却答了:“骆总说迷夜不要了。” 第26章 要。 / 迷夜不要了。 南弥不怀疑骆烬说到就能做到,眼皮都不眨一下。 只是, 说不要就不要, 她竟还有点肉疼。 又一想,难怪昨晚骆烬会问她迷夜还要不要, 是因为她说不要了? 后觉得骆烬考虑她的想法的可能性不大,直接被她排除了, 走进迷夜。 警察门口站着两个, 大厅也有两三个,没看到骆烬,那么楼上应该也会有警察。 南弥刚迈出电梯, 就听到阿狸崩溃的哭喊声:“不要抓我, 我没有贩毒,我没有!” 南弥顿住步子,看着阿狸被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挟持住, 拉着拽着往外走。 阿狸比昨天更歇斯底里, 卯足力气想从警察手里挣脱,但哪有那么容易, 视线落在南弥身上,阿狸陡然睁亮了那双腥红的眼,用嘶哑的嗓音朝南弥吼:“南弥, 是你!是你陷害得我!” 南弥眉心微动了一下, 默然的收回视线,慢条斯理的从电梯里走出来,然后等警察走近给他们让出条道。 阿狸的咒骂就在耳边:“你这个贱人!你会遭报应的!南弥!” 南弥充耳未闻, 抬眼望向警察:“辛苦了。” 警察似乎没想到南弥会开口对他们说话,愣了一下后,回:“职责所在。” 南弥点头,从外替警察摁了下行的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南弥看着阿狸绝望又凄厉的眼睛,眼底冰冷成霜。 阿狸还能喊还能骂,最起码生龙活虎,她毒瘾犯了的时候,却只想死。 骆烬把阿狸交给警察,倒是让南弥有点意外,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是再好不过的做法了。 骆烬比她有脑子,知道怎么让一个人万念俱灰。 阿狸在迷夜这么多年,图得就是淌完这摊浑水就洗手不干,那个时候自己也攒了一笔不少的钱,找个老实人嫁了,干什么不好。 不止阿狸,迷夜很多小姐都有这种念头,哪怕没有,俗世的眼光会逼着她们做最隐晦最安全的选择。 但被警察抓进去可就不一样了,这是跟一辈子的污点,想藏也藏不住。 而且阿狸的罪沾毒,在判罪时更是没有一点情可讲。 再加上之前的种种嫌疑,还有望出来的话都已经是人老珠黄。 走进包厢,骆烬还是在沙发中央坐着,林骁倚在另一侧沙发扶手上,看上去两个人没有交流的意思。 说话的是和林骁一起前来老点的那个警察,叫吴勇:“骆总,这次还多谢你能配合我们了。” 说谢的时候,警察的眉头依然蹙着,毕竟这件事情是在骆烬的地盘上发生,说和骆烬完全没关系的可信度几乎为零,可偏偏就在警察此时重点怀疑骆烬的时候,他居然把手底下贩毒的人主动交了出来。 这一下,让警方也摸不清骆烬在打什么算盘。 立场当即从主动跌为被动。 骆烬脸上没表情,也没回应警察嘴里的那句谢,而是直接问:“听说许凯在你们那里?” 警察顿了下,望向林骁。 后者虽然全程都在也都有听着,却始终没开口说一个字,模样仿佛置身事外般。 见林骁没反应,警察点头,试图转移话题:“是。阿狸这边的进展,我们后期会告知骆总的。” 骆烬没受影响:“许凯是迷夜的客户,我们之间还有经济往来没有算清,不知道你们是以什么理由把他保护起来的?” 骆烬说话没留情面,保护两个字瞬间让警察的脸都白了。 “这个嘛,许凯给我们警方提供的消息目前还在考证中,如果关系到骆总的话,我们一定第一时间联系你。” 骆烬:“那就是没有充分理由了?” 警察:“......” 骆烬:“我现在要见他,有笔账要算。” 这不是在商量的口吻。 警方也确实对把许凯一直留在警局做不出合理的解释。 “恐怕不方便。”林骁终于说话了,视线望了眼站在门口的南弥,起身结束掉对话:“今天就先到这里,我们撤。” 话分不清是对警察说的,还是对骆烬说的。 “站住。”骆烬没有要放人的意思:“我表达的意思不清楚?” 骆烬还是对那位年长的警察说话。 骆烬和林骁之间,全程没有一句对话,连眼神都没有。 南弥记得那天在楼梯里听到林骁说的那句:“骆总,以后咱们见面公事公办。” 硝烟无声的铺开。 南弥走过去,说话的对象也是吴勇:“警官,我是受害者,我有权利说两句?” 警察还是下意识的看了眼林骁。 后者垂着视线,不打算开口。 “这个...你说。”警察哪怕是看在骆烬的面子上,也要听南弥把话说完。 南弥的语速不紧不慢:“警官应该知道那天不小心吸入毒品的是我,也应该知道那天把夹带毒品的烟给我的人是许凯?” 南弥的口吻有雷同骆烬的强硬,一样让警察脸色不好看。 望了眼林骁,想让他发话,这个时候反倒最需要他那股子无赖劲:“林队,你怎么看的?” 南弥皱眉:“警官,我在跟你说案情。” 她的重音落在你字上。 吴勇:“......” 南弥继续说:“阿狸接手迷夜后 ,一直把许凯当做大客,捧得很高,许凯说什么她做什么,我沾上毒瘾,是阿狸做的没错,但背后指使的极有可能是许凯,我说的对不对?” 警察不情愿的点了下头。 南弥:“那现在许凯是犯罪嫌疑人,凭什么受警方保护?我作为受害者,连见一眼凶手当面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南弥的音量低下来,却更逼人:“警官,你是不是在袒护谁呢?” 警察正要给自己洗脱,林骁开口了:“带许凯过来。” 半小时后。 许凯真的被带来了迷夜,警察该撤的都撤了,只剩下林骁和主负责这次案件的吴勇还在。 包厢里没人说话,骆烬和南弥各自坐在沙发上抽烟。 许凯没想到自己还是会被警察带到骆烬面前来,但好在林骁他们都在场,生命能够得到保证。 骆烬视线扫了眼正要开口,倒是南弥灭了烟率先一步起身,踩着细跟大步跨出去,利落的扬起手,狠狠在许凯脸上落下巴掌。 响得包厢门外都听得清楚。 吴勇一愣,但没拦。 拦得话,也迟了。 许凯不敢还手,挨下这巴掌后暗自咬牙,也没敢出大气。 当他重新抬头的时候,南弥反手又是一巴掌落下,和刚才的力度相比只增不减。 这下吴勇看不下去了:“南小姐。” 南弥视线紧盯在许凯脸上,恨恨的退后一步:“许凯,这就是你的本事?” 许凯扯了扯嘴角,南弥的巴掌对男人而言不算重,却也依旧留下块指印。 学着南弥的口吻:“什么本事?” “都是迷夜的人,什么下三滥的没接触过,怎么?弥姐?第一次碰那玩意儿?” “碰了就赖上我了?” 许凯口吻中的挑衅,任谁听了都受不了,打死不认的态度更是在南弥的愤怒上浇了一罐油。 南弥一把揪住许凯的衣襟,被吴勇上前拦住:“南小姐,有话好好说。” “凡事讲究证据,现在对许凯顶多也只是怀疑,行为还是不要太过激比较好。” “吴警官。”骆烬开口了,也从沙发里起身:“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说话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懂。 吴勇陷入了两难,又看向林骁。 林骁却先一步走出包厢。 如果不是他脸色一直都沉着并不好看的话,倒像极了是在极其配合的给骆烬和南弥行方便。 南弥有气要发,骆烬在后面撑着,警方也要给几分面子。 吴勇看清楚了林骁的态度,也不好拒绝,也就借出了一步。 骆烬出去后,包厢里就只剩下南弥和几个手下,许凯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刚才还有的硬气,顷刻间荡然无存,冲着林骁的背影喊:“林警官,你怎么答应我的忘记了吗?” “你可不能把我丢下啊,这女人是个疯子。” 许凯的话被包厢门隔绝在内。 * 十分钟后,南弥开门出来,从门口守着的林骁和吴勇之间走过。 浑身透着一股报了仇的快意和洋洋洒洒。 吴勇低声对林骁说:“你怎么不说话?真不怕我们把许凯的命送在这里?” 许凯痛苦的呻.吟声从包厢里传出来,还能叫,说明活着。 至于是不是毫发无损,林骁并不在意。 他点了根烟,对吴勇说:“人带上,回吧。” 吴勇:“就这样了?” 林骁往电梯走:“你还能怎样?” 南弥从包厢出来后就上了六楼,骆烬在窗前打电话,她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 骆烬看了她一眼,电话结束得很快。 “迷夜你打算怎么处理?”南弥问。 按照常理来说,骆烬怎么处理迷夜,她无权插手。 他也没有告知她的必要。 但迷夜说不要就不要,骆烬无关痛痒,她却不能像昨天晚上说的那般洒脱。 迷夜不是什么好地方,可也是她的容身场所之一。 这里再喧闹再混杂,终归还是有六楼给她懒上一天的静处。 坦白说,那份不洒脱,是有点不舍。 但南弥说不出口。 “我...” “后悔了?”骆烬办公桌前坐下,点燃根烟,透着烟雾看她。 也把她说不出口的话说了。 南弥也不想矫情,但她现在已经足够别扭的了,垂下视线,不答是也没答不是。 骆烬回答:“卖了。” 南弥就知道骆烬说不要,当即就会处理得干干脆脆。 尽管知道,可她还是又问:“已经卖了?” 骆烬盯着她。 南弥扯了扯嘴角,也不拐弯抹角了,默了两秒,终于说:“我要。” 骆烬似乎也扯了下嘴角,是一种早参透后得逞又纵容的笑:“没卖。” “还卖么?”她追着问。 骆烬没答了。 南弥难得的看懂了骆烬的表情。 那便是不会卖了。 她要,自然就还是她的。 女人,从来都是矛盾的感性动物。 但想反悔就真能反得了的机会却并不多。 南弥满意了,尤其的满意。 因为这一次,是她选的。 迷夜是她从骆烬手上要回来的,而不是骆烬想给她就必须欢天喜地接着。 原本就是她的东西,哪怕曾经短暂途径过别人的手。 兜着转了一圈,终究还是要物归原主。 第27章 易。 / 南弥不知道的是,迷夜转了一圈, 不仅回到了她手上, 而且还是干净无险的。 这或许是阿狸对骆烬而言最大的用处了。 如果不是阿狸犯了不该犯的错,骆烬也不至于把她这么早就扔给警方。 拥有迷夜的短暂风光, 换来的是再难见到天日的牢狱之灾。 骆烬够狠,狠到让人临死前都不得瞑目。 一周后, 警方那边传来消息, 阿狸自杀了。 死前半个小时还在哭着喊着说自己冤枉,但是没人听,她的罪, 已经定死了。 这个消息, 电话第三遍打到迷夜的时候才传出去。 南弥挂了电话,点了根烟,阿狸怎么死的她并不关心, 也不觉得心怀愧疚。 没有一个人活在世上是容易的, 罪有应得的人并不值去同情。 到最后,也就只有秋还肯为了阿狸来找她。 秋跟阿狸的关系一直都近, 所以出了事来问是正常,但南弥没见。 她没闲情逸致,所以不想见别人来她面前矫情。 秋找了几次后, 也知道南弥是什么态度了, 没再来了。 也不知道阿狸已经自杀了。 阿狸的事情,迷夜上下都知道,这件事也都让大伙儿长了个记性。 别犯南弥。 许凯那天从迷夜带出来后就一直躺在医院, 吃饭都只能靠输营养液。 这么重的手,肯定不是出自南弥。 但意思是她的。 警方借骆烬的这一步很大,什么话也没说,也没追究。 吴勇看着许凯叹了口气,很无奈:“荒唐。” 说的是许凯荒唐,还是南弥荒唐,吴勇没明说。 林骁也不打算过问,想抽烟了,从口袋里掏出烟来往门口走。 吴勇最近盯林骁盯得很严,跟出去,看了眼林骁手中的烟:“最近换口了?” 林骁没答,把烟放进口袋,和吴勇说正事:“今天晚上多少个人行动?” 林骁进入状态的迅速让吴勇反应了两秒,除了有所诧异外,还是刮目相看比较多。 他似乎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都能立马把自己认真的一面切换出来,随时上阵。 这一点,是分局里所有人不具备的。 吴勇也点了根烟:“加上你我,统共十个。” 林骁陷入半沉思的状态。 吴勇试探性的问:“要不再加两个?” 林骁有自己的数:“再加一倍。” “什么?”吴勇吃惊:“一倍?” 一次性出动十个已经是调动到的大警力了,现在直接再加一倍。 “要那么多干什么?我们去抓人,又不是去打仗。”吴勇不能理解林骁的意思。 林骁也不打算做多的解释,自从上次事件后,他在所有人眼中都沉闷了下来,无论身边同事再怎么去试着唤醒他的活跃分子,都无济于事。 林骁:“十个人,动手没胜算。” “二十个人,不需要动手。” 吴勇初听没反应过来。 愣了数秒后,不由得赞出一声,身上都来劲了:“对!有道理。” 吴勇立马就去办了。 天色一沉,分局的人就开始出动。 所有人都三两成伴,唯独林骁一个人单枪匹马。 吴勇说什么也不放心:“太不安全了,不行!” 林骁检查了一下弹匣里的子弹:“要么我不去了。” 这就更不像话了。 吴勇扯高嗓门,生怕林骁在这个时候恢复了那少爷脾气:“你想干什么?你知道不知道今天到场的都是多少年经验的毒贩子,他们反侦察能力不是你硬刚就刚得过去的。” 林骁还是不咸不淡的口吻:‘我说了,打不了,你要是还担心,再调十个人。” “你...”吴勇气结,拿林骁这幅漫不经心的模样一点办法都没有。 再调十个人是不可能的,阵仗太大,容易暴露,十个人的基础上再加十个人,那是威慑力到了,能免战火,但再加,就是送上门去练靶子的。 吴勇还是让了步,又严肃的交代林骁:“一有情况,马上和我联系,不要轻举妄动,保持在计划的活动范围内。” 这些再而三强调过的流程,林骁已经刻进脑子里了,他点头。 吴勇还是不放心,拍了掌他的胸膛:“别掉链子。” 林骁:“放心。” 吴勇临走前,又盯着林骁看了数秒,生怕他露出个不对劲的状况来。 临门一脚了,谁都担不起意外。 但林骁也就神情平淡了一些,平淡得就跟他说出那句:“打不了”一样,胸有成竹,又心不在焉。 警方已经开始行动了,但最后还不能确定骆烬今晚到底会不会亲自出面交易。 这么大的一笔交易,可能性很大。 林骁站在警局门口抽了根烟,而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没通。 南弥把他拉黑了。 这个点,她应该在迷夜,林骁直接往迷夜去了。 这两天,骆烬来迷夜来得频繁,待得时间也长。 今天却是一天都没见到。 南弥在楼上待腻了就下楼看看,问吧台要了杯酒,倚着台沿看大厅不断增加的人头数量。 因为无聊,所以门口有人进来的时候,南弥立即能看到。 林骁推门时,正好和她四目相对。 南弥移开视线,转身加酒,林骁走过来在她旁边停下。 “骆烬在吗?”林骁直接就问了。 南弥看着手中的酒杯,听出了林骁话里的急切,并不予以理会,慢悠悠的答:“不在。” 林骁又问:“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南弥:“不知道。” 说话的时候 ,林骁的视线一直落在南弥的侧脸上:“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南弥没了耐心,她会配合林骁回答,是因为她知道他不是来查骆烬的。 但是问题一多,就像是在盘问了。 “我不知道。”南弥喝了口酒:“也无可奉告。” 林骁从南弥的表情动作里看出她没有在说谎,也没有必要。 那天他在客厅和骆烬说的话她有没有听到,从她上次那么坚决拒绝他的态度上可以看得出来。 但却始终不是同一个阵营里的人。 南弥又点燃了根烟,有要结束对话的意思了。 林骁先她一步开口:“你在迷夜除了阿狸还跟谁有过过节?” 话锋转得有点快,南弥侧头看向他。 林骁没浪费时间:“阿狸是被陷害的,她确实不是让你染上毒品的那个人?” 南弥不意外,掸了下烟灰:“是许凯。” 林骁:“不是。” 肯定的语气。 林骁的结论,有一定的证据,不然不会这么草率的就咬定。 “阿狸临死之前,我去找过她,问了她几个问题,她什么都不知道。” 南弥听着,并不着急打断,想起阿狸在骆烬面前求饶的时候也是一口在喊什么都不知道。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 林骁继续开口:“包括那天你专门跑来迷夜拿烟的那次,她正好就是拿烟给你的那个人。” 南弥抽烟的动作慢了下来,似是记忆翻回到了那天。 她那天神经恍惚,满心满眼里迫切渴望的除了烟还是烟,可她还能有半分清醒。 她进迷夜的时候先看到的是秋,然后她让秋去拿烟,后来才是阿狸拿着烟出来。 阿狸和秋走得近,这很正常。 可被林骁单独这么拎出来一提,就不正常了。 南弥不傻,只是懒得动脑子。 尤其是女人凭着第六感来判断时,要多准确就有多准确。 “有线索么?”她可以自己猜,但信林骁,得要证据。 林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抄有一串号码的纸条,贴吧台上递给她:“这是在许凯电话里找到近期通话最多的一个号码,我们查了,是你们迷夜另外一个小姐的。” 南弥的视线扫了眼那十一个数字,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她拿出手机,拨出那串号码,贴耳边听,烟夹在指间燃,周身的气压很低。 电话那边关机了。 林骁知道南弥没打通,在他拿到这个号码的时候,从上午直到跨进迷夜的前几分钟,他都有打,都是一个结果。 很显然是对方已经有了预感,所以不想被联系到。 南弥没再打第二个,电话没通,就已经是对林骁话的最好证明。 却怎么也没想出来她和秋之间还有什么过节。 眼下这个不是最重要的。 南弥立即让人去找秋。 林骁将那张纸条撕碎,扔进烟灰缸里:“南弥。”他叫她,而后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她:“找到骆烬。” “我怀疑这件事情针对的不仅是你。” 林骁又警惕性的朝四周看了眼,确定并没有可疑的对象后,才说:“警方得到情报,今晚在东码头有人交易毒品,分局已经出动了,不出意外的话,今晚警方会抓捕到这么多年一直在芒市毒市兴风作浪的头目。” 话说到这个程度,南弥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事关骆烬,警方怀疑骆烬是那个头目。 而骆烬,今天确实不在。 指间的烟燃到了头,她连忙灭了,烟蒂将刚才林骁撕碎进烟灰缸的碎屑烧出个黑斑,又燃起一缕烟。 南弥有一瞬间的呼吸错乱:“我联系不到他。” 以前,她给他打的那些电话,发的短信,他一个也没回过。 她甚至都觉得他都没点开过。 后来她就不打了,短信也几乎不发了。 她联系不上他,这是南弥的第一反应。 可是除了她,还能有谁能联系得上? 这也是林骁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的原因。 没有。 只有南弥。 林骁把所有的希望都装进眼神里,寄托在了南弥身上 。 南弥感受到了,摇头,指腹重重的捏住手机的金属边缘。 这个电话,她还是打了。 * * 距离东码头最近的一家私人住宿店,四楼。 这家住宿店环境差,服务低下 ,很少有人来,时间久了,店老板又不肯改善,门面都变破旧,就只剩下门口那张亮着灯的招牌瞩目,基本上没人会进。 店荒凉,对来这里有事要办的人就越有好处 。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站在四楼最后一个房间的窗前能够看到大半个东码头。 阿辉敲了两声门进来,走近:“骆总,今晚你要亲自去吗?” 骆烬眺望远方的水平面,因为夜色渐沉,周围能够可见的只剩下灯塔下方随风波动的水纹。 骆烬很少亲自出面去交易,少到只有两次。 但每一次,都是动辄五百公斤以上的大买卖。 货多,风险也大。 交一次,毁一次。 中小交易骆烬不会到场,视货物量他会选择性的在附近等,交易成功了就带钱走,交易失败了就带人走。 这几年下来,骆烬在毒品上砸进去的钱不少,但他基底高,够他亏。 毕竟比起命和蹲监狱,钱少点不足为道。 只要这一次买卖成功了,骆烬今年的损也回来了,不仅回了,还超额。 手底下的人都在盼着这次交易的成功,但也有说风险大,够呛的。 更有邪乎的,说骆烬手背,出一次砸一次,这一次也悬。 想归想,但又想到那丰厚可观的利润,豁了。 他们更以为,骆烬为了这次的交易是故意推迟了整整一个月,可能也是有了前两次的教训,这次做足了准备才出来的。 所以,当骆烬要挑这次出货的人手时,几乎所有人都自告奋勇。 最后骆烬挑了几个资深做过大案的人,总共五人。 阿辉也在内。 阿辉是在骆烬来到芒市的第二年带在身边的,从毒瘾少年蜕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他和别人不一样。 别人是为了钱跟在骆烬身后,阿辉是把命都交给了骆烬的那种。 阿辉只给就骆烬出过一单,数目不小 ,成交金额在一千万,正在交货的时候警察就冲了出来,他险些把命葬在那。 后来,骆烬把他从虎口里拉了出来,真要算,他还倒欠骆烬一命。 等了好一阵,骆烬都没开口。 阿辉也不急,恭恭敬敬在旁边等着。 其实今晚骆烬知道真正的风险有多大,但他既然会出现在这里了,说明他有亲自出马的打算。 房间里太静了,静的电话铃声像是警报突响。 骆烬皱眉,正要拆这个手机的电话卡,余光却撇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南弥。 她很少很少给他打电话了,少到他都忘记上一通未接来电是在多久之前。 他盯着这两个字,指间顿在屏幕上。 问阿辉:“留了谁跟她?” 阿辉的注意力也被这通电话引去,但并不影响他反应过来骆烬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立即答:“是个新收的手下,人靠谱,做事谨慎,没毒瘾,能打,和圈子里的那些还没怎么接触,也安全。” 骆烬收回视线,回答满意了,可手中的电话还是没接也没挂。 在电话即将结束时,指腹轻滑,截住了最后一秒。 第28章 信。 / 南弥其实对这通电话没抱多大的把握,但电话接通那一瞬, 心停滞了一秒。 她下意识的侧了侧身, 半背对着林骁。 却发现,开口很难。 骆烬也没说话, 就这么沉默了十秒。 也就是这段沉默,他确定是她本人了。 “南弥。” 南弥艰难的应一声:“嗯。”嗓子是干的。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凭什么要相信林骁说的话, 如果这一切本来就在骆烬计划之中呢? 骆烬知道南弥不会没事给他打这个电话,视线落在破旧的码头,远远能看到一个拿着手电的人影晃动路过, 他问:“有事?” “有。”她答的很快, 下文却没组织好语言。 骆烬在等着她说事。 林骁也在等,也急。 他看不到南弥的脸,但也能从她的话里听出紧张。 也听得出这份紧张, 来源于担心。 “你知不知道阿狸死了?”南弥紧张归紧张, 脑子没乱。 骆烬脸上没表情,盯着码头上那唯一的人影, 没回答南弥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也无心想了解。 骆烬此时变得很有耐心,比平时任何时候。 他在等南弥真正要说的。 南弥:“不是阿狸, 她被人做了盾牌。” “是秋。” “现在秋找不到了。” “我找不出她这么做的目的。” 听着南弥的话, 骆烬的眉心渐渐蹙起。 这个结果,确实在预料之外。 可骆烬还是能察觉出这不是南弥这通电话的真正目的。 “在怕?”骆烬的视线又在码头逡巡了一圈,收回落在眼前的玻璃窗上, 里面透出房间里陈设的影子。 骆烬突然发现,这通电话能持续这么久,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还挺想在这个时候听到她的声音。 如果可以,他还要她。 这是多稀罕,他骆烬有一天也会有想的人了。 这个人,还是天天在身边的。 南弥不怕,但她需要给自己这通电话找个合适的理由:“嗯,怕。” 骆烬不说话了。 怕,然后? 南弥捏紧了电话,不断的收力,指腹掐出惨白:“我,能不能见你?” 她用的是询问的语气,带着恳求。 她想见他,就现在。 “可以么?现在。”她更紧张了,也更不安了。 林骁把她所有的微动作都收视眼底,沉眸,换静静听着。 骆烬掏出烟,用牙齿咬出一根,偏头点燃。 没去算计她话里真假有几分,她又为什么打这通电话。 可他就是对这句谨慎小心的一句:“能不能见你?”,动了心。 五年来,南弥哪一面他没见过。 随着时间越久,她真实的情感就埋得越深,在他面前也只摆他爱看的那副脸色。 这一次,她是真的在怕。 他听得出来。 烟燃到一半。 骆烬掐断了电话。 电话挂了,南弥悬着的那颗心,化作一颗石头重重砸在心上,顿时先出血淋淋的缺口。 林骁听不到电话那边说了什么,问:“他会来?” 南弥有点绝望,沉着视线问吧台又要了一杯酒,摇头。 林骁凝了口气,转身就要走。 南弥扭头:“林骁。” “有多严重?” 林骁知道南弥话里的意思,她在问骆烬的安危。 叫了他的名字。 林骁顿了一下,没回头,却也答了:“站得多高,就能摔多惨。” 南弥能听懂,手一收,酒杯都没握住。 林骁走了,南弥脑子有片刻的空白,迈着迟缓的步子上楼。 骆烬贩不贩毒,她不在乎。 他是不是个好人,她也不在乎。 反正她自己也没干净到哪里去。 可她现在是真的怕了。 不是担心万一骆烬倒了,自己就没了靠山,也跟着落魄。 而是,他不在了,她的生活似乎自此就残缺了一块。 在她沾上毒瘾的那段时间,她就开始在想这个问题。 离了他,不是不可以,只是她想不出离了骆烬自己会是什么样。 想不出就不想了,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能赖骆烬多久是多久。 她想得很简单啊,骆烬有钱,有势,跟着他肯定比任何人都强。 但那是一开始,她现在又开始想,如果骆烬没钱了,倒势了,那也没多大关系。 这些年,他别的没给她,就钱最多。 不知不觉,也是很多平常人攒一辈子都攒不到的。 用于两个人的后半生 ,足够了。 这么想着,南弥已经踏进了电梯,电梯直抵六楼,停了好一会儿。 她还在想。 骆烬铤而走险犯这么大的罪,抓住了进去肯定不只是三五年这么简单,那又怎么办? 她要每天去看他么? 电视剧里常演,一对恋人,男的坐牢了,女方会在外面等他出来,一直等。 她要等么? 骆烬会要她等么? 可他们,什么也不是啊。 她凭什么等? 南弥把自己挤进了一个死胡同,走出电梯,呼吸都是急促的。 推开包厢门,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握着半杯酒,身体砸进沙发里的时候,酒洒出来,溅到胸口上,她没心思去管,把酒杯放茶几上。 南弥觉得,她现在需要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这样不行。 她起身打开电视机,没找台,电视里正好播的是北京卫视的新闻,她盯着看,什么也没看进去。 后来,她嫌吵关了。 还能干什么呢? 她觉得没什么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 醒来,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想着,她就在沙发上躺下了。 周围寂静,眼前一片漆黑,但越是这样适合睡觉的环境,她的脑子就越清醒。 藏在深处的那一股心惊,清清楚楚的在,还不断的在放肆跳动。 南弥不知道自己这么躺了多久,久到她分不清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没有睡着。 隐约间,她听到有人开了休息室的门,然后是逐渐靠近的脚步。 在那股熟悉的气息在跟前停下时,南弥骤然睁开了眼睛。 房间很暗,她忘了开灯,还没来得及去分辨眼前这个人,她的唇就被人堵住。 南弥很快就做出了回应,奋力,毫无保留的。 从头到尾,他们一个字没说,只做。 从沙发,到办公桌,到玻璃窗,又回到床上... 临近结束,南弥嗓子都成半哑,骆烬把她搂得更紧,从嗓子里溢出低沉粗重的一声:“嗯...” 南弥到了。 骆烬的这一声有催化的效果。 很好听。 和第一次听的时候一样。 南弥最后软在骆烬的怀里,还有力气睁开眼睛。 明明黑的一塌糊涂,可她还是要盯着这抹身影看。 骆烬要起身,是去穿衣服还是去点烟,又或是要走。 南弥不知道,她伸手拉住了他。 骆烬看向那只手。 他想起来上次,她也是这么拉着他,问他:“你会走么?” 这个动作,和上次一模一样。 话却变了:“别走。” 一场酣畅淋漓的尽兴下来,她早就没了多余的力气,拉着他的手也是,比平时都软,声音更是,软得将话里的挽留分毫没藏住。 骆烬顿了两秒,没走了,倚靠在床头。 南弥这才闭上眼睛,匀回呼吸。 缓了有一会儿,南弥闭着眼睛开口:“我怕,” “你今天不在。”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她知道骆烬在听。 也知道她在说什么。 骆烬:“林骁找你了?” 南弥:“嗯。” 南弥突然间明白为什么从一开始骆烬就让她离林骁远一点,确切的说,是离警察。 原来是这样。 他不信警察,也不想被警察找上,远了,清静。 她以前就有很多问题想问骆烬,但每次到了关键时刻,她就什么都不想问了。 只要骆烬在,就够了。 她要的就是这么简单。 不管他是黑是白,是好是坏。 他回来了,是不是也说明,她对他来说,也是有分量的? 是么? 她不敢问。 怕得到自己不想听的回答。 于是就不问,什么都不问。 骆烬在黑暗中看着南弥,在黑暗中走久了的人,视力都比常人好。 习惯了黑,也熬久了难,最后才练就了一身铁骨和一颗冷硬的心。 其实今晚的交易结果早就定好了。 警察会大获全胜,八百公斤的货当场缴获。 他会在场,因为前两次的交易都毁在他的手上,他需要这一次的行动来证明自己。 哪怕证明失败。 但要躲过警方的抓捕并不简单,尤其是还要所有人都成功逃离。 要有一定的牺牲是肯定的,可他没把自己算进去。 其实不去,能完全免去和警方的正面冲突,事后处理起来也不会太棘手。 不过那也只是在日后应对警方而言。 对买卖双方来说,只看到一个结果,那就是这次货又砸在了他手上。 事不过三的道理,大家都懂。 一次两次,是偶然,是时机不对,是情有可原。 可同样的错,第三次就不对劲了。 在此之前,就已经有人私底下怀疑骆烬的身份和意图,说他是警方的眼线,是卧底,根本不是什么砸钱不眨眼的金山。 这类人,大多像阿开那样,在肚子里装了对骆烬的各种不满,从上一次的交易失败之后就想尽办法要找骆烬要交代。 阿开死了,骆烬有顶天的嫌疑。 这次行动失败,又会对之前的那些揣测添加个佐证。 林骁要查的,也是这件事情。 但是他要查的范围有限,从南弥入手也难。 因为他从不对南弥透露任何。 今晚交易是否成功,他会不会出现,林骁是最想知道,也最想阻止的人。 骆烬也想到,当时南弥给他打电话,应该是林骁的意思。 左右今晚过后,两边都要撕烂一张脸,其实中间的过程无所谓。 出不出现的这个选择题,倒让南弥替他做了。 所以他回来了。 只是从他回来到现在,南弥依旧只字未提。 黑暗中。 骆烬突然问她:“你信不信?” 她没立刻回答,好像在沉思。 又像是用沉默做出了回答。 不语,便是信。 甚至有点荒唐,他都没说,是信什么。 他偏要听她开口,于是耐心着等。 南弥答:“信。” 骆烬这才问她:“信什么?” 南弥:“信你。” 第29章 聊。 / 次日,全市通报。 昨晚十一点半在东码头缴获毒品八百公斤, 抓捕毒贩八名, 其中四个是本市人,扣押路虎揽胜牌汽车两台、吉普大切诺基汽车一台, 缴获枪支八支。 全市共贺,送上门的锦旗多到挂不下。 警局一派胜利的欢声, 只有林骁还待在审讯里。 等林骁出来的时候, 所有人该乐的也乐的差不多了,吴勇激动的搂住林骁的肩膀:“这次可是大功啊。” 林骁点燃烟,嗯一声。 见他兴致不高, 吴勇不解了:“我说, 兄弟,你心里是不是装了什么大事儿?” 因为还在乐头上,吴勇的心情也好, 调侃道:“还是心里装着谁?” 林骁脸色僵了下, 看他一眼。 不看还好,这一看, 吴勇就有了自己的理解,嗓门就又高了:“还真是?是那个迷夜的小姐?” 也不等林骁答是不是,吴勇立即劝道:“那是个什么货色?你看上那种, 是要做好事记功德簿么?” 人情绪一高, 说话也没有了寸。 林骁的脸色垮下来了,撤开吴勇的手,语气很冷:“那种是哪种?你要站道德制高点和上帝肩并肩了?” 林骁的话没不客气, 讽刺人连个脏字也没用,也能扎出血。 吴勇大半辈子都在芒市,所听所闻也就局限在这,在文化素质遣和词造句这块儿,还真反驳不赢林骁。 行,那他也不多说了。 “随便你吧,今晚庆功宴九点,别忘了。” 林骁没应,他不想去。 也确实没去。 大多时候,人被逼进死角的罪魁祸首总是自己。 林骁从警局出来,就来到了迷夜门口。 迷夜在经过上次阿狸的事情之后,生意萧条了不少,但骆烬这么大的招牌在,萧条也只是暂时的,过了风尖浪口的那两天,该来的还是来。 林骁在迷夜门口站了好一会 ,没理由进去,最后也就没进了。 * 那天之后,所有人都找不到了秋的下落。 秋以前只跟阿狸走的近,结果下场却是替她丢了命,最后死也没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能找的地方都找了,秋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电话挂断,这已经是南弥接到说暂时没找到秋的第九个电话了。 南弥窝在沙发里,听完就挂了。 骆烬半个小时前带着阿辉出去了,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骆烬对秋的事情也没过多表态,目前是要先把人找到。 芒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要把人不露痕迹的藏住一段时间,不算难事。 正寻思着,电话又响了。 南弥以为又是说暂时没找到的电话,那边还没开口,她就问:“没找到?” 语气不悦,透着寒。 找不到人,她的耐心也磨得差不多了。 “在找杨秋?”是林骁的声音。 南弥这才拿起屏幕,看了眼号码,确定是林骁了。 “嗯。” 林骁猜到了,吸了口烟,视线落在迷夜六楼的某个窗户上。 “我可以帮你找。”他说。 南弥愣了下,伸手在茶几上找烟,后发现自己的烟抽完了,上一根还是问骆烬要的。 她起身去骆烬桌上找,找到剩下的半盒,掏出一根点上,问:“条件呢?” 林骁低笑了声,夹带着冷风,听不出来是笑南弥反应快,还是笑她果然冷漠不看情面。 他也做了准备,所以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并不难:“先欠着,来日你再还我。” 做不确定的承诺,最不划算。 南弥正要拒绝,林骁抢先一步:“再晚一步的话,杨秋可就跑了。” 知道南弥会顾虑似的,林骁拿出真诚:“放心,就一顿饭的价。” 在找人这方面,警察的优势就尤其明显。 第二天林骁就给了南弥一个地址。 南弥看着短信上的那串地址,没着急着出发,问了句:“你们不要?” 这么大的一条线索,警方不可能不要。 那么就是林骁瞒住没上报。 “不要。”林骁回。 南弥顿了两秒,没回了,把这个地址转发给骆烬。 骆烬昨天一晚上没回来,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在哪里。 算了,南弥打住。 对骆烬探究的越多,反而会迷路。 短信发送成功,手机收进口袋里,往迷夜走。 那天结束后,骆烬把她带回了澜庭金座,没多说什么,那她就安心的住着。 下楼时,家里又多出一个保姆,又是一张新的面孔。 见到南弥下楼,面带微笑的上前自我介绍:“太太,我是新来的家政,姓赵,你要是有什么吩咐可以直说。” 南弥点了下头,没有要无视保姆的意思,而是每次骆烬请一个来,寿命都不长,光是姓赵的这就已经不是第一个,所以有了两次经验之后,她就没再和保姆认识一遍的习惯了。 认了也白费,记了这一个骆烬又该换下一个了。 没用。 南弥正要往门口走,脚步突然一顿,扭头望向她:“你叫我什么?” 保姆被她这一记视线搞得有点糊涂,啊了一声:“我叫错了吗?” 保姆回忆了一下当时拿到雇主资料时基本上很多信息都是空的,只在人数栏出记载了个2。 白纸黑字上,写着骆烬和南弥,一男一女,很容易就让人的误以为是夫妻了。 “对不起,南小姐,我还以为你们是夫妻,真是对不起。”保姆连连道歉。 南弥皱眉看着她,自己好像没有表现出不高兴。 她也没多说了,往外走。 “南小姐,不在家用晚饭吗?”保姆跟到了门口,关切问了一句。 南弥:“不吃了,以后晚饭不用准备。” 说完关门走了。 风钻进脖子里,南弥缩了缩衣领,芒市冬天的风可真是无情,针扎似的。 这两天阿辉也没在,她要自己去车库开车。 门口响起两声鸣笛,南弥看过去,林骁揿下车窗朝她招了招手。 南弥犹豫了一二,上了车。 “林警官可真有时间。”南弥系好安全带。 林骁最近状态都挺低迷,唯一恢复点的时候,都是从警局走出后。 说来也奇怪,但他觉得这应该会是暂时的。 像吴勇说的那样,心里有事,只要事没了,什么也就过去了。 南弥这次肯松口跟他合作,他那低迷的情绪才有了点起伏。 那份不羁又回来了:“能为南小姐效劳,是我的荣幸。” 南弥没接他的话,车窗开了条缝,点燃一根烟。 “我们聊聊。”她主动开口。 虽然突然,林骁却也不意外:“好。” 聊聊,头还是由林骁起。 “那天,骆烬还是回来了。”林骁把车速放的很慢,听得出来是松了口气。 让他真的和骆烬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拔枪相见,这对他来说很残忍。 “但是他最近的麻烦应该不小。” “他应该要给很多人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吧。” 南弥侧过视线,直接问:“什么样的交代说的过去?” 林骁也答得直接:“没有。” 这是南弥意料的回答。 林骁继续说:“既然你现在已经愿意相信我了,是不是也说明...” 南弥打断他:“我没说。” 林骁挑了下眉,车子停在红绿灯前,他无声的看着她。 意思是都上了同一辆车,也都答应让他帮忙找秋的下落,他以为这就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了。 合作,信任是基本的。 “林骁,这和信不信没关系。”南弥说的很认真,侧脸冷漠到了极致。 也最好看。 林骁从来都不吝啬对美的欣赏,但他似乎没对南弥说过什么正经的夸赞话。 她的冷漠,隔绝掉了所有试图靠近她的不明情意。 他不想逼太急,正如她上次这般强硬的口吻,还是拒绝他说:“林骁,你不是救世主,不需要每个人都拉一把。”“你不是,也做不了。” “行。”林骁点了下头,踩了油门,车子突然加速冲出去。 车子的方向不是开往迷夜,南弥没纠正路线。 她猜到林骁来是要带她去哪里。 他还是平静的口吻:“我们继续聊。” 既然不谈信任,那就不提。 “这次找到秋,你打算怎么办?” 南弥点了点烟:“再说。”这个不需要向林骁说明。 林骁又问:“那你想对我聊点什么?” 南弥愣住了。 林骁扯了扯嘴角,想到了南弥的反应:“还是你想听我说什么?” 后者,才是南弥想要的。 被林骁看穿,南弥一时没有开口的欲.望了。 林骁还是说了,把骆烬这些年在芒市的所作所为,以及在警方那边的种种犯罪嫌疑,她想听的那些,都一一替她捋了遍。 他没表现出对骆烬的维护,立场很中立,因为他相信南弥有自己的判断力。 南弥是有自己的判断力,但是这个判断力在感性面前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她未置一词。 连简单的一句骆烬是好是坏都没问。 对骆烬的定义,她自己有数。 从林骁嘴里知道这些,不过是为了有个心理准备。 以至于将来发生什么,她都能承受得住,不至于崩塌,也不至于拖后腿。 不知不觉,烟燃到了头,她没发现,只觉得指间突然空了,林骁夹走了她手中的烟:“想什么?” 南弥看了眼烟头,没正面回答:“我们什么时候到?” 林骁:“很快。” 快到十分钟内就停了车。 “到了。”林骁习惯性的查看了一圈四周环境。 周围是很平价不起眼的低层楼房,看基建和停车区的数量车牌,居住在这附近的人年龄应该都不大。 藏在这里,安全系数确实高。 林骁锁上车正打算带南弥上楼。 楼道口从内走出几个年轻人,黑衣冷面,走在最后的两个手里挟持着一个被套着头的人,看身型,是个女人。 但南弥视线没来得及往后看,盯着为首的那个。 为首的看到南弥也震惊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的凶煞敛下去不少,而后视线又往她身侧的林骁身上放,顿时浮起警惕。 但虽如此,阿辉还是恭敬叫了句:“弥姐。” 南弥把视线往人群最后看过去,那个人应该是秋没错了。 阿辉一等人都认识南弥,也都认识林骁,见警察在场,有人都已经暗自做好了掏家伙的准备。 这对峙,算剑拔弩张么?也不是,算冤家路窄多一些? 气氛突然有点尴尬。 南弥看了眼秋,又看了眼阿辉,而后对林骁说:“走吧。” 还是她低估了骆烬的效率。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不锁,删得差点没留住骆总那声喘... 这篇文的剧情大概还有一半,完结在下月初左右的样子吧。 PS:下一篇文,庄山与和白攸的故事预收一下吗?(疯狂暗示) 第30章 套。 / 南弥刚拉开车门要上车,被阿辉叫住:“弥姐。” 南弥回头, 等他的话。 阿辉又看了眼林骁, 语气有点硬:“你应该跟我们走。” 南弥扶在车门上的动作顿住了。 按理来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林骁没让, 视线也没再往阿辉几个人身上放,就当做没看见, 话是对南弥说的:“上车, 我送你。” 南弥没上林骁的车,她俯身对他说了句:“我欠你的,先记着。” 意思就是不跟他走了。 车门关上, 南弥朝阿辉拉开的车门方向走去。 林骁看着那抹身影, 内心感慨一句:“果然,没那么简单。” 骆烬再怎么陷入两难,南弥始终都没掉到他的计划之外。 他要钻个缝隙也难。 林骁见南弥他们都走了, 才发动车, 去了医院。 许凯昨天清醒了过来,今天能正常开口了。 * 南弥回到迷夜的时候, 骆烬也在,他正好对手下的人交代完事情,脸色不太好看。 视线脚步刚踏进去, 骆烬的视线就落下, 语气微寒:“去哪了?” 他知道她去哪了。 再问一遍的意思是,谁让你去了? 南弥答了,倒杯水倚在沙发边。 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不对。 骆烬皱了下眉。 要开口的时候, 阿辉把秋带了进来,摘下她的头套。 南弥盯着她,还没想明白以秋的立场和头脑会是什么理由让她做出的这件事。 没有。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她有事瞒着。 骆烬只看了眼秋,眼神淡得像扫了眼空处,没有开口意思。 南弥就自觉先问了:“你跟许凯好上了?” “他给了你多少钱?” 南弥看着秋,后者的面色很冷静,好似在印象里她一直都是这幅模样。 第一次发生安怡那件事情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淡定。 也是她说知道安怡其实没有怀孕,也是她说知道安怡吸毒。 南弥当时只纯粹的以为,她们走的近。 没想到,她是把周围人都打进了自己的算盘里。 南弥离开沙发,走到秋的面前,秋也没躲开她的视线,望着她。 南弥问:“谁让你这么做的?” 秋答的很快,依然很平静:“没谁。” 在迷夜,秋从来都不怎么起眼,外貌、性格、服务都是平平,现在看来,这一切反倒成她最好的掩体了。 南弥没什么耐心,又是被秋瞒了这么久,积攒的愤怒不少,嗓音骤然变得冷冽:“你以为你不说就能保得住什么?” 绝大多数人都会在被揭穿后选择沉默,因为还能抱有一线生机。 坦白从宽也从不是一个合格潜伏者的后路。 秋:“我没什么需要保的。” “要么,你们也把我也杀了?” 秋的口吻太淡了,淡中透着股绝望后的什么都不在乎。 “你不觉得应该我个交代么?”南弥问。 秋兀自笑了,觉得南弥口中的交代很好笑:“南弥,弥姐?” “我都这样了,凭什么还要配合你给你交代?” 南弥搭建起来的耐心瓦解了:“杨秋。”她一字一句咬重了发音:“你别找死。” 秋收了笑,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我不想活了。” 杨秋嘴里的那句我不想活了,是情绪和可信度都最真的一句。 南弥怔了一下,是什么能让一个女人这么轻易和坚定的说出不想活了。 话问到这里,到了死胡同。 南弥脾气上来了,但还能忍一会。 索性也不想去弄明白了,转身也不再去看杨秋的那张脸,从骆烬桌上拿烟抽。 有些道理,不是参不透,而是时候未到。 当南弥真有一天也体会到这种滋味的时候,她才在秋身上看到自己也没逃过的女人共有的特性。 烟正要点燃的时候,骆烬看她一眼。 南弥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动作太自然,以至于过了头。 烟已经拿出来了,差一步点燃,放进去不是,不放也不是。 不想因为这个纠结,刚才被杨秋的态度掀的躁意不轻,就直接点上了。 深吸一口,九重门的烟口感很好,刚开始的时候抽还有点重,抽几次之后就顺了,再回头抽玉溪反倒不习惯。 骆烬盯着南弥的动作,脸上还是从她刚进门时就挂着的不悦。 南弥容易上火也不是一两天了,现在头上明晃晃的三分气,被骆烬盯着这一记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要做什么。 她又抽出根烟,对着自己的烟头星火,深吸一口亮出火花点燃,然后递给骆烬。 以前南弥没少在公众场合给骆烬点过烟,动作早就轻车熟路了。 只是这一次,她带着脾气的,收手也快。 骆烬觉得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越来越不加收敛,脾气都快要大过他。 好在她还有这份自觉,于是也没怒。 他嘬了口烟,把烟拿离嘴边,伸直搁在桌沿,不关己般看着她被气的够呛。 正常。 这几年她处理事都没带过脑子。 等南弥望过来的时候,他抬手,食指点在头侧:“用这里,会么?” 会么?两个字莫名透着股讽味。 南弥顿了一秒,抽口烟,皱眉。 动脑子的事情她向来不喜欢去做。 但不代表不会。 就冲着骆烬语气里轻慢的质疑,她偏就要证明给他看一样,迅速转身,重新走近杨秋,直接拿出咄咄逼人的气势:“是,你是不怕死。” “但你就不怕与事情无关的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秋的背景很简单,家里只有一个残弱的父亲,如果真要逼,这是最切实有效的办法。 打蛇要打七寸的道理,南弥懂。 骆烬说脑子,无非就是威逼利诱,秋连活都不想活了,那就只能从旁人的命身上下手。 这样的手段,骆烬或许已经用习惯了,但南弥没用过。 也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恶人的一天。 她通透,却不惭愧。 没想过是因为懒。 果然,一提起亲人,杨秋的脸上就有了变化。 南弥没落下,尖锐的双眸紧紧凝视着她。 秋扯出一个讥讽的嘴角:“好啊,找得到的话就去啊。” 杨秋原来早就有所准备,难怪她连命都不想要了,难怪她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下一秒,南弥笑出更脆的一声,话却狠:“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说完,南弥也没有要再看秋的反应,对门口站着的阿辉看过去,扬了下下巴:“人带来。” 似又觉得不太恰当,顿了一秒,扭头颇有玩味的扫了眼秋就要崩的神情:“不然先看一只手?嗯?” 也不是真要等秋回答,直接对阿辉吩咐道:“那就眼睛吧。” 话落,南弥的脸上覆上一层冰霜的冷漠。 秋的风轻云淡再也装不下去了,视线跟要吃人似的瞪着南弥,声音拉断了锯似的:“南弥!” 让人失控,往往只需一个点。 秋上前要扑向南弥,喊:“你别动我家人!” 秋刚抓到南弥的肩,就被阿辉从后拖到一边。 刚才的淡然,现在的抓狂,像喜剧演员,有几分滑稽。 南弥轻拍了下刚才被秋碰过的地方,眼角眸色又冷又厉,话却故意放得很柔:“肯说了?” 秋什么都招了。 她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但她不能不管给她这条命的人。 许凯是被秋主动找上的,理由很简单,当时所有人都知道骆烬不要了南弥,而许凯曾经在南弥这里丢过那么大的面子,很容易就串通一气。 问秋做这些的理由,她无奈的笑,带着几分凄凉的味道:“为什么?” “你觉得你合适问这个问题吗?同样都是迷夜的小姐,你晚来好几年,来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未开过苞的小姑娘,就这么傍上了骆烬。” “你是意气了没错,可是你考虑过我们其他姐妹的心情吗?” “没有,你手上握着迷夜,迷夜就只是你的资本,你的掌中之物,而我们对你来说,比在那些男人眼里更像商品。” “南弥,你问我为什么?我倒想问问你凭什么?” 杨秋言语激烈,情绪更是:“凭什么,你一个还没满十八岁的丫头轻轻松松夺走了我们的机会?” 南弥蹙眉,这样的话她已经没少听过。 但都没一次这么拉扯她心绪的。 或许跟秋平时给人不冷不热的形象有关,现在这样歇斯底里的叫嚣起来,更让人为之所动。 可这样的触动,也只是一瞬间的。 南弥从来都不是好人,好人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生活的很好她不知道,最起码在迷夜不行。 她抬起眼帘,与秋的质问相比,她又成了平静的那一方,反问:“凭什么又不是我?” 南弥没有要接下去和秋纠缠这个问题的意思,可出于直觉,她觉得秋的初衷总不该这么简单。 “就因为这个?”她又问。 秋望着她,重重的看了几秒,才答:“是。” 是与不是的回答最好回答,关键在于背后承载的意义。 秋重新冷静了下来,这次的静不同,是那种归于一潭死水的寂。 南弥也不想再问了,阿辉望向骆烬一眼,而后把人带了下去。 南弥再转身的时候,骆烬正勾唇看着他,眸中的不悦散了些。 南弥抽出根烟,手指还没离开烟盒,被骆烬一把盖住。 没情绪的问:“谁教你的?”都会这么自觉了。 还不止一次。 南弥想把手抽回来也抽不回来了,她要拿的时候没想这么多,大概是有了肌肉记忆。 不过,她拿了这么多回才来禁止她,是不是也有些晚了。 刚才秋虽然都招了,但结果却并没让南弥满意,那股子不痛快隐约还在,却也没在骆烬面前表现出来。 “我不拿就是了。”不开心不能表现,那就只能忍着委屈了。 骆烬松开她的手,没追究,视线仍落在她脸上。 明知故问:“什么时候找到的?” 南弥知道骆烬问的是什么,动了动嘴角,很轻很轻,是被揭穿后下意识想要掩盖的小动作。 其实她只是不自在。 她的这点手段,在骆烬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 “没有找到。”她坦言。 她根本没想到要提前找杨秋家人的麻烦,如果不是骆烬激她一把的话,她不会想出这么一招。 她甚至都不知道杨秋家里人都有谁。 骆烬听完,突然扯了下嘴角。 勾着唇把烟灭进烟灰缸里:“声音大点。” 骆烬听到了,南弥知道。 就像是很多人都会有自己的恶趣味一样,骆烬就喜欢享受所有被自己掌控在手中的滋味。 不情不愿的又回答一遍:“我没找到秋的的家人,刚才是故意套她话。” 骆烬嘴角的弧度还在,手摁着烟蒂,脸上没了刚才在她进门时的寒霜。 “还不错。”骆烬状似点评的开口。 南弥正要去猜,什么还不错。 又听见句,勉为其难的:“做的。” 连起来就是,做的还不错。 第31章 命。 骆烬没夸过她,从来都没有。 她自知也没有什么能让骆烬赞赏的本事, 所以当这句话从骆烬嘴里说出来的时候,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 南弥偏头看着骆烬,因为是站着, 是居高临下的角度。 骆烬起身,手抄到她的后颈, 转接着将她放倒在了办公桌面上。 换他俯视她:“我没让你管的别乱插手。” 说完, 也没要给南弥回答的机会,堵住了她的唇,一套做到底。 等结束了之后, 骆烬这才问她:“记住了?” 南弥哪里还有力气回答他别的, 嗯一声。 南弥缓过劲来去找被骆烬丢开的裙子,发现骆烬把她脱得一干二净,自己拉上裤链就又重新穿戴完整了。 这样想着, 南弥穿衣服的动作多了不愉快的情绪。 直到跟骆烬回澜庭金座, 她都不想再看骆烬。 点了烟,抽了半路。 最后骆烬实在看不下去了, 将她那边的车窗完全打开,转头望着她,不悦又强横:“戒了。” 南弥手中的动作一顿, 烟燃在半空。 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固然是最简单的。 但凭什么。 南弥干脆的把烟扔窗外, 脸上的表情被夜色衬的更加冷:“我不抽了。” 骆烬的意思可不是这个。 但他一向不多说,眼神就能让人读懂意思。 南弥怎么不懂,但还是习惯性的在口头上退一步:“哦。” 骆烬抬手掐起她的下巴, 警告意味很浓:“听不懂?” 南弥蹙眉,刚才还抱着自己成负距离的人,穿上衣服就不认了。 骆烬从来都是这样。 她不是不知道,但就是太知道了,也会偶尔为自己抱个不平。 “我戒不掉。”她有点恼:“这个你自己不知道么?” 论烟瘾,骆烬比她重不知道多少。 下巴传来吃痛,骆烬掐着她的下巴没让她再继续发出声音:“你适可而止。” 说完骆烬松开她,一半懒得管一半退一步的态度:“别让我再看到。” 南弥觉得莫名其妙,骆烬从来没有管过她什么,现在这算什么? 车内不断灌进冷风,骆烬把车窗摇上去,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从出了门开始,南弥身上的气压就变得很低,浑身绕着一股子躁,藏都藏不住。 她在他面前摆着一张冷脸,哪有藏的意思? 她是在他跟前闹脾气,他视而不见了半路,已经是极致。 还惯下去,他就不是骆烬了。 可让她戒烟这话,是情绪主导的,说完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两个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好看,气氛就这么僵着。 在他们本就没话的空间,倒也不那么明显察觉出来异样。 车子突然极速刹车,左转撞上路障,传出猛烈的震动。 南弥没稳住 ,整个人扑上前座背,被一只手及时抓住,拽了回去。 骆烬没看她,拉回她之后视线就往外查看情况。 前面半路杀出辆越野,半旧不新,但是气势汹汹,抱着不惜自伤也要撞上来的狠劲。 阿辉立即掏枪,进入警惕和防御状态。 骆烬视线锁在从对面车上下来的人身上,一边拿出手机,没拨,扔给了南弥,然后也推开了车门。 南弥张口想说什么,骆烬已经把车门给拍上了。 好在骆烬把手机给她的时候已经指纹解了锁。 但他没说要她打给谁。 点开屏幕,才发现骆烬的手机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简单的通讯功能在,就连壁纸都是一片空白。 她点开通讯录,里面的号码很多,但在名字前标有A的只有三个,所以很显眼。 一个是A辉,一个是A铭,另一个更简单,只两个字母AL。 她从车前窗看了眼骆烬,对面的人正在拿枪指着他咆哮。 但能看得出来,他不敢开枪,阿辉的枪正指着他脑门的位置。 南弥又看了眼通话记录,在最近通话记录里看到A铭,确定是骆烬身边亲近的手下就拨出去了。 电话接的很快:“骆总。” 南弥紧盯着窗外:“我是南弥。” 对面愣了下,也反应过来,没那么震惊:“弥姐,是...” 南弥没等他问:“金垦大道,我们被人拦截了。” “好的,我马上带人过去。” 话刚听完,她所在的这边车门就被人从外拉开,还没等她看清楚来的人,手机就被人抢走,被人连拖带拽着出了车。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骆烬回身,南弥已经被人劫持在手上。 枪口直抵在她太阳穴:“骆烬,当时你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杀了开哥的吧?” 说着,男人圈住她脖子的手收紧,勒得她脸色逐渐通红。 骆烬眯眼,睨着他:“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偿命!”男人大言不惭。 骆烬不想配合他无谓的叫嚣,只问:“要多少?” 能给的,只有钱。 命,别想。 这个问题,骆烬只问了一遍,机会也只给了这一次。 当骆烬确定下来他们就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就没浪费时间了,不经意了回头扫了眼阿辉,还有闲情逸致理了理袖口。 挟持南弥的男人不敢掉以轻心,南弥能够通过圈住自己的那双手感受到紧张。 敢就这么找上骆烬的,大多都是不怕死了。 但死,也有个死法。 落到骆烬手上,死从来都不是件轻松事。 见骆烬还能轻飘飘的问出一句要多少,男人顿时要炸:“骆烬,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这个女人杀了。” 骆烬回头,满不在乎的扬眉:“信,动手吧。” 还是很举双手赞同的姿态。 南弥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本就困难的呼吸差点凝滞。 见骆烬风轻云淡的态度,身后的男人也紧张:“谁不知道你堂堂骆总就爱这个小姐,你要是舍不得就...” “少废话。”骆烬冷声打断他:“说条件。” 南弥呼吸回来了,她差点以为骆烬要说动手吧。 男人确实不会无缘无故来拦骆烬,也不会冒然的没有任何胜算就送死。 他们在迷夜混了好几天了,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他们也不会真的就出现在骆烬面前。 既然不是真的找死,那就是有所求,又因为没资本,只能用偷摸的手段。 穷途末路了的人,心理和做事方式大多雷同。 骆烬不惊讶,所以也不着急。 开始讲条件了,男人自然也按捺不住:“放了杨秋。” “一个换一个,骆总,你不亏。” 骆烬低头整理袖口:“我亏不亏,你说得算?” 在谈判这方面,无论在心理素质还是可用资本来说,他们都敌不过骆烬。 骆烬手中的动作微停了一下,很细微,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根本察觉不出当时从他眼底扫过的狠戾。 骆烬又侧头,斜了眼阿辉。 话是对挟持南弥的人说的:“就要人?” 男人只犹豫了两秒:“对,只要人!” 男人的声音很大,似要压住内心的不安,故意抬高了音量,吼得南弥紧闭上眼睛,呼吸又漏了一拍。 骆烬视线的变化很快,也很小,没让对方抓到异样的痕迹。 “可以。”他答。 “不过,你得换一个条件。” 男人皱着的眉心再度收了收,将枪握紧,枪口用力抵出凹下去一块。 男人的主动权很快被骆烬拿去,他当然慌。 只是还没等到他做出思考。 话落后,骆烬从手中扔出把袖刀,直直的插进男人眼睛里,男人当即捂着眼睛退后两步。 南弥反应快,几乎是下意识的推开男人,抢走他手上的枪。 身后猛然传来两声枪响,一前一后。 南弥背后一僵,手中的动作也慌了神,男人也顾不上满是血的眼睛,揪起南弥就要举枪。 南弥被人往后拽开,骆烬上前一脚踹在男人的膝盖上,男人半跪下去,骆烬又反拧住男人的胳膊,夺走他手上的枪。 看了眼,也没拿,往远处扔了。 南弥回头 ,看到另一个也已经倒下了,阿辉正在搜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武器。 她看到那个人手臂上的血,想必刚才的枪声是阿辉朝他身上开的。 骆烬又往那个男人身上踹了一脚,比刚才的力度更狠。 男人直接摔倒在了地面,骆烬踩上他的胸膛,半俯下身:“讲条件?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得到你碰?” 骆烬面上神色不变,脚下的力在加重,男人在地上直呜咽。 南弥看过去的时候,男人那只眼睛跟血窟窿似的,有点瘆。 下意识的拉了一把骆烬的胳膊。 骆烬的狠和绝,厉害就厉害在面上不露痕迹,尽显在那对锋利的眉眼中了。 身后突然覆上只手,他先是皱眉,而后回头,视线落在面色枯白的南弥脸上,眉目间的那股嗜血淡了。 抓住他的那只手在隐隐发颤。 骆烬没再多说,收回脚,把南弥的手从胳膊上顺下来,握进手里,上了车。 那个打给A铭的电话起到了效果,这个时候开来好几辆车,速度都是赶着来的,漆黑的夜色被轰鸣的引擎声撕裂成一道口子。 停下之后,阿辉交代了几句,把那两个男人带上了车。 为首的那个过来敲了敲车窗,骆烬摇下一半。 “骆总,没事吧?” 骆烬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吩咐说:“命留着。” “是。” 车窗重新关上了。 或许是和刚才那个男人靠的太近,南弥觉得自己沾染了一身的血腥味,现在还是能清清楚楚闻到。 南弥知道,她现在已经安全了,只是还没那快从刚才的惊险从脱离出来,呼吸都还是错乱的。 满脑子里就只剩下骆烬的那句:“动手吧。” 动手吧。 枪就抵在她头上。 骆烬是有本事,但她有几次命给他这么来冒险? 等缓过来,嗓子还是干的。 “骆烬...”她有点无力:“能不能给我留条命?” 作者有话要说:姐妹们!这篇文要入V啦,明天。 会有加更,会有加更,会有加更,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还有,以后可能更新的时间都会晚点,大概十一点左右,你们可以等等第二天再看,哈哈。 ball ball 你们别懒,给我留评论。 感恩。 今天话有点多,溜了,晚安! 第32章 祸。 骆烬沉着视线,夜色掩住他半张脸, 听到南弥的问话, 扭过视线。 南弥继续开口:“我的命不是这么用的。” 不止一次的,骆烬把她毫无预兆的扔进生死关头, 尽管结果最后都是有惊无险,可是他每次把她丢进火坑时的决然, 让她看不到丝毫的希望。 如果哪天, 有人当着骆烬的面杀了她,这都是情理中的正常事。 她太慌了。 骆烬的声音也变了调,反问她:“你怕什么。” 但依旧平静, 平静的像是在说你不用怕。 可骆烬不会这么说, 他只会用做的,结果如何,完全取决于他的胜算。 而一个人, 不会永远都是赢的。 在生死面前, 输赢又算得了什么。 可她的生死,于他来说不就仅仅是博弈的筹码么? 算了, 南弥不想开口了。 骆烬要做什么不做什么,她左右不了,求也没用。 她沉默了, 瞥头望向窗外, 路面上那摊血渍在灯下尤为的触目惊心。 阿辉这个时候回来,看了眼骆烬,准备开车:“骆总, 没事吧?” 看,无论在生死关头上的那个人有多无助,所有人都只关心骆烬有没有事。 这就是骆烬,也是骆烬的天下。 但是天下会乱,君主有朝臣相护,那附属君主身侧的呢? 就像刚才骆烬说的,她只是他的一样东西而已。 附属物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可有可无。 骆烬不是也找过其他女人?那个洋妞的热情足,可见骆烬没少给过甜头。 她南弥算什么? 都叫了滚了,又摸摸头就回来了的狗? 越想积攒的愤怒越厚重,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起来,胸腔抑制不住的重重起伏,一直萦绕在鼻间的那股血腥味让她反胃。 车开离事发的路段,阿辉回头问骆烬:“是回家还是...” 还没问全,南弥忍不下去了,从憋急了的嗓子里低吼出一句:“停车。” 阿辉一愣,不知道南弥突然怎么了。 南弥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她现在太他.妈难受了,就连空气也跟她作对似的,那股血腥味越来越浓,几乎要把她吞噬。 见阿辉没要停的意思,南弥坚持要开车门下车。 阿辉担心南弥出事,还是打转方向盘把车靠边停了下来。 车门开到一半,冷风吹进来,南弥觉得呼吸也正常了一半。 只是一只脚刚踩在地面,另一只手就被人从里抓住。 南弥做了决心要下车,一时力气也比之前大,一甩就挣脱开了骆烬的手。 下了车,南弥就往反方向走。 她不知道要去哪,她没有目的地,只要不是在骆烬身边,只要不看见他,只要不再闻到血腥味。 夜里的风分外凉,但她现在很感激这阵风,吹得她舒服不少。 身后跟来脚步声,南弥看到斜后方骆烬的影子,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高跟鞋在地面上踩出清脆的踢踏声。 骆烬追上来,很快就抓住了她。 骆烬的脸色也不好看,一把抓住她就往回带。 “你放开。”南弥挣,伸手拍他的手。 但这点动作对骆烬来说连瘙痒都算不上。 她不想跟骆烬走。 不想做骆烬的狗。 这样的情绪她憋了一路,再忍下去她要疯了。 见骆烬不放手,她就俯身,狠狠的咬在了他的手背上,所有的愤怒,惊慌,嗔怪,都化作了力气用上了。 路灯下,骆烬还拉着南弥,停着,垂眸看她的发顶。 有人路过看见,只当是两个情侣正在闹别扭。 南弥发泄了气,嘴里又沾满了血腥味。 她晚上没吃,空腹状态下被血腥味一刺激,整个人都失了控,捂着胃往旁边吐,吐出来的全是苦水。 骆烬的手还停在空中,手背上的那块齿印被血盖住,慢慢模糊了形状,血往下滴。 他看向南弥,等她吐够了,走过去,他的影子正好笼住她。 “回去。”他还是没别的话。 也没别的态度。 他觉得理所当然。 这是骆烬的处事态度,或许这也是他一直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原因。 以前有人常问,南弥有什么好,骆烬身边就有她一个人的位置。 后来又说,南弥不就是长得好,骆烬难道还没看够,还没上腻? 后来,后来...没人说了。 又或者只是她没去留意了。 南弥想,她现在明白了,是他还有用得上她的地方。 她抬起头,因为剧烈呕吐撕扯到胃部神经,眼里也覆上一层腥红。 擦了把嘴角,问骆烬:“你要我怎么信你?” 骆烬背对着路灯,南弥看不清他的脸,也没去细究,扶着膝盖起身让自己不至于太狼狈。 可她哪一次狼狈不是因为骆烬? 这个问题,在她意料之中的骆烬不会回答。 所以她也就不等了。 南弥毅然决然的转身,继续往相反的方向走。 前方是昏暗,身后是沉默。 骆烬没再跟了。 但他也没让她真的走,阿辉很快追了上来。 为了不让阿辉追上,南弥小跑起来。 眼看着阿辉就要跟上来,南弥索性俯身脱下了高跟鞋,把鞋拎在手上往马路对面跑。 她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想跟骆烬回去。 这样的任性和冲动,她以前没有过的都积攒到了今天,一股脑全部发泄了出来。 所以在迎面开来一辆轿车的时候,南弥根本没察觉到。 车灯的照射狠狠的刺激眼球,南弥什么也看不见,只剩下一阵耳鸣中的撞击声和阿辉惊慌的吼声。 夜,还是平平静静,和任何一天都一样。 南弥的重心变了,整个人陷入短暂的空白。 随后,她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血腥味,只不过这次是她自己的,在柏油马路上淌出一条不断正在延长的红线。 这血的味道,可真难闻。 她又想吐了,但是已经没了力气。 紧接着,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抱起,上半身贴在某个人的怀里。 他的手捧在她脸上,扒开她被血黏在一起的头发,动作有几分慌乱,声音也有点急促:“你看着我,没事的。” “别怕。”他的声音更急了。 或许是他说话的声音和平时出入太大,南弥出于好奇真的看过去了,但是太吃力,没持续多久,眼皮就在不停的打架,最后慢慢的阖上。 “南弥。” 最后钻进耳朵里的,是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那么慌,那么急,和那个在她被人拿枪抵着时说出开枪吧三个字的人宛如两人。 * 骆烬把南弥抱起来迅速上车,肇事司机还没来得及和120那边说清楚事故地点。 阿辉先一步骆烬上车,立即发动车子到最近的医院,医院已经提前接到阿辉的电话在准备了。 骆烬提前把南弥身上的伤口都看了个遍,后座里完完全全被血浸染。 骆烬的手始终贴在南弥的脸侧,秉着某种固执的一定要感受到她的温度,一刻没松开。 到医院后,骆烬避开碰触到受伤的位置,没让被人碰她,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担架上,跟着进去。 手术室的灯一亮就是四个小时。 骆烬坐在门口的长椅上,连姿势都没变过。 他的身上都是血,双手,胸膛,有她的,也有他的。 阿辉第数次抬头看向那盏手术灯,也不知道这场手术还要持续多久。 “骆总,要不先去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吧?”阿辉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了。 骆烬没听见似的,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是南弥不久前才留下的齿印。 她问他:“骆烬,能不能给我留条命?” 她问:“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南弥的问题里已经承载了太多复杂的感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而她能这么直接大胆的表达出来,都是他的纵容。 他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他知道她怕,知道她气,知道她想听什么。 但,他有自己的方式。 上次,他让南弥参加那个有建筑商的局,是因为他知道有人在背地里打算盘,想要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细数一圈,他身边的人不就只有南弥? 那段时间,南弥听话滚了,他给了她机会滚回来她不要,按理来说,他没有那个善心去管她的死活。 可是有些事情就很奇怪,潜移默化的就成了习惯,多可怕。 他指名要南弥到了包厢,无疑是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安全的。 但不尽然,她滚了之后胆子也变大了不少,跟着林骁说走就走。 那一刻,骆烬的想法是南弥这个女人是死是活都跟他没关系。 想着没关系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拦住了要阖上的电梯,让电梯外的人去叫南弥上来。 结果南弥没找到,他还是没拦住让她陷入了险境,但他能带回她,他也有这个把握。 能威胁到他的东西太少了,好不容易能抓到一个南弥,怎么可能说动就动? 就像今天晚上,他们怎么可能就真的开枪。 因为绝对的笃定,所以骆烬才说得出那句开枪。 骆烬没怕过,可就在他刚刚抱起南弥的那一瞬间,他真的慌了。 他容不得她有个三长两短。 有的话,也必须是他给的,他可控的,能解的。 骆烬手握成一个拳头,紧绷着的肌肉拉扯开伤口,流出更多的鲜血。 那张阴鸷的面孔凶狠的像作案凶手,但不是,他现在的愤怒,能杀人。 第33章 悔。 骆烬起身要走的时候,阿辉感受到了骆烬身上的杀戮气息。 好在手术及时结束了, 不然阿辉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拦得住骆烬, 他连手都伸到了骆烬面前,做出了个拦的手势, 提醒道:“骆总,手术结束了。” 骆烬看到手术灯灭了, 眼中的那抹杀意这才褪了下去。 南弥被推出来的时候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额上裹一层厚厚的白纱,腿上打了石膏,人还处于麻醉状态, 出于保险起见, 医生建议先放进重症监护室观察一阵时间。 骆烬没反对,在这方面,该让专业人士来决定。 眼看着骆烬要跟进, 医生出于职业习惯要拦, 但却并不是不让骆烬进的意思。 医生的眼睛,会看病看伤, 而且准。 “骆总,您受伤了?”医生的视线在骆烬胸膛处点了一下。 骆烬没答,看样子是不打算理会了。 医生:“抱歉, 骆总, 您现在这情况进去恐怕会对病人造成影响,建议您先就诊处理一下。” 骆烬的手已经覆上门把手,可以从厚实的玻璃门窗里看到病床上的南弥。 她的生命特征太弱了, 隔着病房,隔着一扇门的距离,他几乎感受不到。 但是骆烬还是忍住了,收回手,转身:“她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南小姐的外伤大于内伤,有轻微脑震荡,主要伤是在小腿骨折,等麻醉药效过后,六个小时左右南小姐大概能醒过来。” 骆烬记下了。 医生还以为骆烬被自己说动要去处理伤口,正要引荐医院里其他科室的医生,结果骆烬就这么走出了医院。 阿辉察觉不妙,跟医生交代了两句立即跟出去。 * 昨晚肇事司机已经被送到了派出所,但骆烬不管,直冲到警察局里,谁的面子也没给,拉出人来就开始动拳头。 骆烬从小练格斗出身,拳头比平常人都狠上数倍。 阿辉没拦住,也没法拦,骆烬亲自动手的这股狠劲他从来没见过。 林骁来了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骆烬差点把人生生打死在警局,他上去拦,骆烬就把拳头转向他,齿缝里咬牙切齿的挤出一个字:“滚。” 林骁没罢休,然后两个人打了一架。 令人出奇的是,两个人的身手竟然差不多,出拳的速度和攻势都雷同。 最后,林骁败是败在打得没骆烬狠。 肇事司机已经瘫在地上,从鼻间发出呜咽的求救声。 骆烬视线再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所有的意识就只剩下怕了。 林骁被骆烬摔到墙角后,抹了把嘴角的血渍,倒没觉得自己输了多丢脸,而是没想到时隔多年会以这样的形式交手。 “骆烬。”林骁平静下来,看着骆烬的模样,周身的血,满脸的恨。 林骁被通知的时候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也知道骆烬现在的失控是因为什么。 所以要动之以情,林骁知道该怎么入手:“你知道,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她要的也不是这个。” 骆烬背对着林骁,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林骁也没废话,只劝了暗着劝了一句,然后就掀开情面,给出一个坚定的立场:“你动不了他。” 哪怕再恨,哪怕骆烬再权势,司法面前他不可能逍遥自在。 林骁的态度至此,也没再开口的意思了,点了根烟,倚在桌边看着骆烬。 所有人都看着骆烬。 这个从高高在上跌进狼狈里的男人。 骆烬情绪失控,但没到需要林骁提醒的地步。 骆烬走后,肇事司机已经奄奄一息,后来也直接进了重症监护室。 南弥昏迷不醒的那几个小时,骆烬也疯了似的,从警局算到迷夜,再撬开那两个男人的嘴后,又去挖出更多的同伙,一个连一个,人人都怕死,嘴里总会供出下一个。 骆烬就一个一个清,在这几个小时内揪出来的人,没一个还完好的。 那个清晨,骆烬近乎掀了半个芒市的地下团伙。 还有半个没受殃及的,不是他心慈手软,也不是他精疲力尽,而是南弥醒了。 她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骆烬呢?” 骆烬身上的血经过几个小时后,沉淀的更深,看上去更惊心。 车开半路,骆烬又回了趟澜庭金座 ,换了身衣服,将身上都冲洗干净。 芒市从南区到北区,骆烬三十分钟没到,就赶到了医院。 病床前,南弥闭着眼睛给了骆烬一巴掌,又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打他的那只手一直在抖,怎么也停不下来。 话是气话。 她的身体,她的表情,都瞒不过骆烬。 可他刚才为了她搅得半个芒市腥风血雨,等她终于醒来,等来的却是这么几个字。 他图这? 他骆烬什么时候也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明明这段关系里,他才是掌有绝对主权的那个。 他抬手,死摁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揉进身体里似的把她贴在自己怀里,彼此的温度毫无间隙的融合。 他那颗心,才一点点回去。 他才觉得自己活了,活像个人。 可他也不得不面对一件现实。 “你离不开我,我也不会让你离得开我。”骆烬声线紧绷,粗砺低沉的告诉她。 冰凉的薄唇轻落在她的眼皮上,话却字字滚烫:“我的女人,阎王爷也不敢收。” 现实就是,他骆烬终于还是有了软肋。 有了非要护住不可的人。 他的手掌覆在她的脑后,嗓音柔下来:“你的命是我的,别人拿不走。” 话说的很慢。 “别怕。” * 南弥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晕乎的状态,睁眼是白色格调的病房,消毒水和药水交杂在一起,身上的痛感一点点爬上来,她才慢慢回想起自己发生了什么。 身边有护士守着,见她醒了立即摁铃叫医生。 南弥的嗓子里都带着股血腥味,艰难的发出声音:“骆烬呢?” 护士愣了下:“不知道啊。” 医生进来之后才告诉她 ,骆烬在她手术结束后走的。 手术结束后走的。 手术结束后就走了。 呵。 南弥笑了声,撕扯到干涩的嗓子,更疼。 麻醉药效过去了,那些封闭起来的痛感钻进每一寸肌肤。 连同那些没有发完的情绪全都回来了。 医生问她什么她都没做回答,只说:“我要见骆烬。” 在南弥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医院就已经把电话打到了阿辉手机上,阿辉又在第一时间告诉了骆烬。 骆烬没过多久就到了。 南弥看到他之后,就越觉得不是滋味。 一种前所未有的委屈和愤怒涌上来。 于是在骆烬靠近的那一刻,她想也没想就给了他一巴掌。 她用上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但还是很弱,响声都不脆。 如果骆烬要因为这个巴掌弄死她,那她就亏了。 可她等来的不是骆烬的怒,而是一幢温暖结实的胸膛。 骆烬的声音在头顶低沉缓慢的响起,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那只手有力而宽厚,覆在她的后脑勺上,带着一股很强大却安抚的力量。 他说别怕。 南弥所有的委屈在这一瞬间瓦解,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沾湿了骆烬胸前一大块衬衫。 南弥从来没有在骆烬面前哭过,这是第一次。 她闷在他的怀里,哽咽着说:“凭什么啊,凭什么你让我不怕我就不怕了,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凭什么?你让我滚就滚,让我回就回。” “我是人啊,又不是狗。” “我把钱还给你,不卖了行不行?” 越说,南弥情绪越崩溃。言言 骆烬的动作僵了一瞬,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么脆弱又易碎的她。 骆烬避开她的伤,抬起她的下颚,俯身吻住她的唇。 那些不惜把自己踩低的丧气话,他一个字都不想听。 南弥脸颊上挂着泪,流进嘴角,卷到骆烬的舌上,尝到味道是苦的。 骆烬在她的舌腔中席卷了一圈,将那股苦味都带走,松开她,垂眸看着她,指腹擦掉她脸上的泪痕。 一边擦一边告诉她:“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遍,我向你保证。” 南弥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骆烬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 骆烬什么时候给过人除了关乎自身利益的保证? 没有。 “先休息。”骆烬把南弥放躺下,又扫了眼她悬挂着的腿,问她:“有没有不舒服?” 南弥不想说话,就盯着骆烬,摇头。 骆烬又看了眼她的额头:“头呢?” 南弥摇头,视线跟在骆烬身上,他倒了杯水,综合了水温,端起来喝了口,而后俯身送进到她嘴里。 南弥没做准备,但这样的吻没少接过,她反应很快,把骆烬渡给她的水都咽了下去。 一切,似乎又都那么顺其自然。 他的无情,她的反抗,她的叫嚣,她的委屈,就这么被他简单的温柔给无声的摁回原处。 她多好哄啊。 好像骆烬说两句动听话,她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连身上的伤都忘了。 南弥觉得再这样下去,如果有一天骆烬腻了她,不再惯着她了,她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她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察觉到她的视线,骆烬问她:“想什么?” 南弥视线没移,还是摇头。 骆烬似是叹了口气,捞过椅子,在床边坐下,视线落在手背那块齿印上。 昨天晚上,如果他伸手拉住了她,她就不会跑,也不会发生意外。 可是他没有。 他无情惯了,连血都是冷的。 南弥当时那么耍性子,如果不是阿辉在,他很有可能真的就在那里扔下她。 可也就是只那么一下,他只需要伸个手,或者把刚才的话都说了让她安了心,就不至于这样。 是,骆烬在后悔,很悔。 在他朝外面那些人动手泄愤的时候,他其实也把自己的那份算了进去。 见骆烬看着手背陷入了沉思,南弥也想问问他在想什么。 恰时,骆烬抬了头,看向她,开口却是把那句承诺又重复了一遍,更加郑重的:“昨晚的事 ,不会再有第二次。” 作者有话要说:走个仪式感,评论送红包哇,眼熟的姐妹送双份,嘻嘻。 第34章 狗。 南弥在医院躺着的这些天里,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要么就是看无聊的电视剧, 她觉得人都要养成菌类植物了。 骆烬每天大多都在晚上来,有的时候近凌晨才来, 她白天没事也在睡觉,晚上反倒睡眠浅, 所以骆烬一开门, 她就醒了。 骆烬进来也没开灯,看到她的头动了。 “没睡?”他关上门。 南弥睡了一觉,但她还是嗯了一声。 骆烬拉开床头柜上的台灯, 看着她的脸, 气色有在一天比一天好,看来新来的家政没少花功夫。 骆烬每天来医院都像是回家一样,会待上几个小时。 南弥知道骆烬应该很忙。 或许是一整天下来都没有人说话, 南弥实在闲不住了, 扭头问骆烬:“最近迷夜好么?” 台灯的光线呈鹅黄色,是个温暖的色调, 映在骆烬的侧脸上,勾出笔挺的鼻梁,在另一侧落下好看的阴影。 她看着看着, 视线就没变化了。 骆烬手上拿着从医生那边拿到的检查报告, 正看着,答的很随意:“嗯。” 骆烬的话向来不多。 南弥觉得自己找错了聊天对象,冒出一股失落。 病房里太.安静了, 她这情绪一起,沉沉的从鼻间叹出口气,一清二楚。 骆烬抬眸,望向她,用眼神在无声发问。 南弥动了动嘴角,视线落在骆烬的手上,随手找了个话题:“有问题么?” 骆烬正好看完,合上放桌上:“正常。” 南弥:“哦。” 骆烬点破她的没话找话:“很闲?” 南弥很闲,毋庸置疑。 她点头。 骆烬看了眼手腕,十一点四十,反问她:“你想干什么?” 这个点,还能干什么? 南弥哑了,盯着骆烬。 她苍白了这么多天,躺了这么天,这样打量他的视线不少。 好像没见过他一样。 骆烬没什么耐心,但还是坐了下来,四目相视,平了口气,开始和她说话:“情况差不多稳定了,明天可以出院。” 不得不说,听到出院两个字,南弥眼睛都亮了下:“真的?” 骆烬微蹙了下眉头。 南弥又说:“不是得医生同意么?”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没在正常运转,骆烬刚才看过检查,说稳定了,那医生那边自然也没有了问题。 其实,南弥不知道的是 ,前几天她就已经能出院了,是骆烬要求多留院再观察两天。 一观察,两天就变成了三天。 医生没提过,南弥自然也毫不知情。 现在骆烬说要出院了,她满心欢喜。 医院这个地方,充斥着各种压抑,每天吃饭都是伴随着药水往下咽。 她真的待够了。 “这么开心?”骆烬看出她眼中跳动的眸色。 南弥也不瞒:“嗯。” 骆烬没什么表情,看得出来他并不擅长找话题和聊天。 南弥就这么安静看着,看着骆烬和以前的不同。 骆烬突然问她:“有没有想过以后?” 说突然,其实并不是,骆烬的淡然就像是随嘴一提,但被问的人却惊住了。 以后? “没有。”南弥答的很快,语气微冷。 这是个敏感的话题。 她没想过,甚至是刻意去回避的。 她在骆烬脸上找不到他突然谈起以后的理由和目的。 她也没让自己去多想。 南弥的回答并没有出乎骆烬的意料,也没有兴趣继续接着往下延伸,他想点根烟,拿到手边又放下了。 “我困了。”南弥直接用被子盖住了脸,声音一半明亮一半沉闷,快的含糊。 骆烬听清了,没答。 失败的聊天,成功结束。 * 骆烬次日一早就带她出院了。 阿辉是被临时通知来的,向南弥问了声好:“弥姐,感觉好些了吗?” 南弥嗯了声。 左腿伤的比右腿严重,在这些天的康复里已经能够靠支架走路了,上个车应该不算太难。 正要迈腿的时候,骆烬直接打横把她抱了起来,她措手不及,下意识的扔开支架双手绕上骆烬的脖子。 骆烬稳稳当当的把她放进去,阿辉把支架放进后备箱,然后上车发动车子。 终于离开医院了,南弥觉得心情都好了不少。 天空流云和风,都干净清透。 到家后,骆烬的第一句话是:“听保姆的。” 意思简单明了,南弥明白:“嗯。” 不听话就滚,听话就留下,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我知道。”南弥重复了一句。 骆烬看她一眼,这个时候保姆正好从厨房出来,看到南弥这幅样子回来,不由的啊了声:“南小姐的伤看着比想象中要严重很多啊。” 保姆本来还想说什么,被阿辉眼神示意停下了。 新保姆的工作时间应该不长,从骆烬的脸色上能看得出来。 南弥没在意,是谁她都无所谓。 骆烬把南弥抱回了房间,沙发上放着。 房间里还是空空的,之前搬走的那些家具还没归位。 保姆把助行器带了上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南弥旁边,看着她的腿,一脸的哀愁:“这很疼吧?” 骆烬来了电话,出去接了。 南弥不太想说话,嗯了声,支开了保姆:“帮我拿下烟,在茶...” 这间房间里已经没了茶几。 南弥改口:“你帮我去找盒烟吧。” 保姆显然是还想再关心两句南弥的伤,但南弥的冷态度已经亮出了请勿打扰四个大字。 保姆转身正要去找烟,想起来又回过身:“南小姐,你刚出院就抽烟,对身体不好吧。”保姆的话说的很委婉,也很真切。 但南弥的脸色垮了一半。 就是因为好不容易出院了,她才想抽。 保姆是好心相劝,但她却感受到自己无形中被管制住了。 果不其然。 保姆下一句就换上肯定的语气了:“骆总说,让我负责南小姐这段时间的起居和健康状态,我觉得南小姐还是忍忍吧。” 忍忍吧? 南弥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她沉下脸,不禁问:“你是谁找来的?” 保姆听出南弥话里的不悦,正要开口的时候,骆烬打完电话进来了。 一进来看到的就是南弥那张冰冷不快的脸。 他看向保姆,后者正想开口。 被南弥截住了:“算了,不用了。” 骆烬前几分钟才说过的话,她没忘。 她不想滚。 保姆也没多说什么,临走前还问了句她晚上有没有想吃的菜,她说没有。 骆烬进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烟味,南弥闻到了,心头更痒,背靠在沙发上,肉眼可见的闷闷不乐。 骆烬没管她。 可是她其他被管着的地方太多了。 饭菜口味不能挑不说,每天复建运动定时定点定量的做不说,可就因为腿上还带着绷带就不能洗澡这点,南弥真的做不到不抗议。 “赵姨。”南弥尽量让自己站起来很稳,尽管还需要依赖助行器起身,依然掩饰不住那股不满:“你是不是有点管太多了?” 两天相处下来,赵姨也知道了南弥的脾气不太好,甚至是差,但终究是年轻人,难免都有些脾气又固执,在赵姨这个年纪的人眼里看来,都不是什么不能容忍的大事。 “南小姐,上次医生来检查也是这样说的,避免沾水,你就暂时忍忍吧。”赵姨苦口婆心的劝道。 又是忍忍吧。 南弥觉得自己要忍到极致了:“我今天就要洗。” 如果她记得没错,她快要半个月没洗澡了。 赵姨没有要行动的意思,也没有因为南弥恶劣的态度生气:“南小姐,我是按照骆总吩咐着来的,你不能胡闹。” 胡闹? 南弥又听到一个匪夷所思的词儿,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良苦用心的长者身份来对她说这两个字。 可在她听来,一点也不感人。 她坐下,深吸了口气,有点气结:“拿骆烬压我是么?” 赵姨也不是非要和南弥争个话语权,纯粹是为了她的腿伤考虑,眼下南弥又是不听劝,她只好退一步:“那我和骆总请示一下吧?” 南弥觉得自己的话和情绪没被理解到位,扭头望向赵姨,后者已经开始从口袋里掏手机。 南弥的胸口重重起伏了好几下,最后还是妥协:“不洗了。” 赵姨立即笑开了:“欸,好嘞。” 南弥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眼调息怒气。 本来处于康复阶段的人就容易暴躁,现在更有一种被支配着的感觉,南弥浑身上下都很不爽。 不出一会儿,赵姨又上来了,脸上挂着热情和善的笑,双手背在身后不知道藏着什么,进来的时候还鬼鬼祟祟的。 南弥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她一点,半分兴趣都没有,又重新闭上眼睛。 “南小姐。”赵姨的声音又在跟前响起。 南弥缓了两秒,应一声:“说。” “你喜欢小动物吗?”赵姨悄声问,跟在说什么秘密似的。 南弥秒答:“不喜欢。” 赵姨似乎没想到南弥会这么直接坚定的说出不喜欢,遗憾的啊了一声。 “为什么不喜欢啊?”赵姨想不通,按照常理来说不应该啊。 南弥彻底烦了,睁开眼睛,只见赵姨的手上就捧着一个装了只宠物狗的笼子。 她眼睛都不由瞪大了,看向赵姨,又看向那只狗,觉得不可思议,最后冷静下来,她只剩下无奈:“你来的时候没有人跟你说过规矩么?” 赵姨点头:“有啊。” 她一直都很规矩。 南弥挑眉,看了眼狗。 意思是,知道规矩还带条狗进来? 赵姨不以为然的笑,并没意识到南弥口中的严重性,反而只是有点遗憾:“可惜了,这只小狗多可爱呀。” 南弥觉得自己的话又没被她听进去,那股被压抑下去的愤怒重新燃起来:“你做这些骆烬知道么?” 治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于其人之身。 但她却并没如愿在保姆脸上看到意料中的神情。 赵姨爱怜的看了眼那只约克夏:“骆总知道啊,他让我这么做的。” “我还以为南小姐会喜欢呢,那我这就把它送走。” 赵姨说着要转身,南弥又把她叫住了:“什么叫他让你做的?” 赵姨觉得南弥问这个问题有点奇怪,还以为这是公开的事情:“就是让我多陪着你,不让你无聊。” 南弥这下愣住了,看着赵姨。 怪不得这么敢,还往这里带了条狗,她当初都没这么敢过。 南弥盯着那只狗:“骆烬知道你带了它?” 赵姨点头,很当然的态度,还免不了有点遗憾。 赵姨拎着约克夏往门口走,南弥视线就跟着,嗓子堵得难受。 说出去的话,又想收回来了。 “放着吧。”她的视线迅速扭转回来,似是不经意的落在自己腿上,临时改变主意的事情显得很自然。 赵姨惊喜,回头立即就将那只狗放在了南弥面前,开始介绍起来:“是个纯种约克夏,公的,才刚满三个月,各项检查都做过了,听说从小就乖着呢。” 南弥随便应了两句,赵姨说完话才下去。 * 晚上骆烬回来,刚进房间就看到了那只狗。 他皱眉的瞬间,南弥欣赏到了,向他不慌不忙的介绍道:“新来的狗,还没名字,公的,三个月大。” 骆烬的眉心皱得更紧了,望向南弥:“没事找事?” 南弥冤枉:“不是你让赵姨找来的么?” 骆烬声寒:“我让你二十四小时不离手?” 南弥扬了下眉,面对骆烬难看的脸色没但觉得自己该适可而止,反倒得意感作祟,控制不住的得寸进尺。 她看了眼那只狗,它无辜的蹲在笼子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她,可怜又招人喜,但她始终都没碰过它,视线都是平平淡淡的,语气却是在故意和骆烬作对:“你也没说不让。” 骆烬不想再跟她扯下去,打电话让赵姨上来了。 赵姨上来的很快,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两个人之间不和谐的氛围。 骆烬松了松领带,往里走:“这东西晚上别带出来。” 赵姨很快明白是什么东西了,看了眼南弥,后者还维持着和狗四目相对的姿势。 她以为南弥已经很喜欢这只狗了:“南小姐,那我先把它带下去了,你要是喜欢,我明天一早就给你送上来。” 骆烬的视线看过来一眼,只能看到她清淡的侧脸。 催:“拿走。” 赵姨速战速决,带着狗下去了。 南弥觉得有意思,伸腿搁在茶几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骆烬扯领带扯得有点心烦意乱,干脆一把拉掉,扔到一边。 如果南弥不是腿伤的话,交给她来办是最轻松。 想刚才南弥看那条狗的专注,他又望过去,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惯着这个女人。 她腿上有伤,那他就只好自己走过去。 “喜欢?”他问。 南弥像是被身侧突然出现的声音惊了一下,扭头望向骆烬,但嘴角那抹很浅的弧度出卖了她。 她知道他会过来,所以她在等。 她略做思索了两秒:“那只狗?凑合。” 骆烬皱眉,低头看着她那张素净的脸,本来是该愤怒的质问变成了:“凑合?” 南弥勉为其难:“喜欢吧。” 骆烬从沙发侧绕到南弥面前,扬起她的下巴:“得寸进尺?” 他让拿走,她唱反调。 他问喜欢么?她答凑合。 这么明目张胆的态度,他怎么可能看不到。 南弥仰头看着他:“用一只狗来打发我,难道骆总的意思是说自己连个狗都...” 南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骆烬堵住了。 骆烬直直的压下来,将她压在沙发靠背上,头高高的扬起,被骆烬攻击性极强的舌.头侵.入。 骆烬觉得不够,连啃带咬的往脖子下走。 南弥大口喘.着气,伸手去推骆烬。 骆烬抓住她的手,一只手拉住她的两只锁在头顶,粗着嗓子开口:“我看你是欠的。” * 南弥在骆烬手下很快就被带起了反应,这对骆烬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两个人之间狭窄的空隙逐渐升温。 她的腿很不方便,以至于他们这样的姿势看上去十分的怪异。 她像骆烬砧板上的肉,他真准备吃。 “腿...”仅剩的理智提醒她自己现在还是半个残疾人,跟不上骆烬的大动作。 骆烬没碰到她那条腿,手中的动作都留了轻重,也没打算折腾她。 但也没打算放过她。 骆烬的膝盖抵开南弥的腿。她又穿回了他的衬衫,很方便。 这样的姿势,好像也还没试过。 骆烬惩罚性的送到深处,还不忘问她:“不如?” 南弥一时没明白骆烬的问题,间断的声音里带着娇.媚:“什么?” 骆烬盯着她迷离的脸,难得有耐心的顺着问下去:“不是想说我不如那只狗?” 南弥想起来了,原来骆烬在气这个。 嘴角又扬了,话没过脑子,想到什么就说了:“你不陪我。” 找只狗来,不是不如,是什么? 骆烬眯眼,身下用力,哑着嗓子应她:“陪。” 第35章 想。 隔天南弥就把那只狗送走了,理由是她不喜欢。 她不喜欢一切多余的生命体, 认为这是种负担。 赵姨恋恋不舍的把狗交到手下人的手里, 视线跟了半路,轻叹了口气。 南弥没心没肺的, 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跟赵姨说了好几样中午想要吃的菜。 昨天晚上, 南弥摸到了骆烬胸膛上的那道伤口, 还很新,因为没有及时处理恶化了,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绽开的肉窟窿。 她的手指从上轻轻拭去, 问他:“这是那天晚上的伤?” 骆烬没回答她, 把她的手从胸膛上拿下来,让她专心点。 被劫持那天,她听见两声枪响, 在其中一个人身上看到一枪的痕迹, 另外一枪,应该就是出在了骆烬身上。 她还有问题想问他, 但都被他堵在了喉咙里,化成了连绵的呻.吟。 她知道,他的那道伤是为她受的。 说明他是在乎她的, 足够了。 这样想着, 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 迷夜。 今天是迷夜暂停营业的第四天,所有在这个关节眼上到迷夜的人都不敢从正门进,正门每天都有警察轮流围堵。 还以为上次因为毒品问题被警察找上的事情顺利解决后, 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更难的还等在后面。 也是,迷夜猖狂了这么多年,多少警察在等着抓骆烬的把柄,自然是一点风吹草动都不会放过。 秋还在骆烬手上,上次被迷夜拿家人威胁过之后,又重新恢复到誓死不招供的态度。 秋平时就比别人多几分冷静,关键时刻,脑子也转的快。 她后来还是从南弥的问话里找到了漏洞,得知自己的家人根本就没有落到他们的手上。 那么,她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无论后来再有人来威胁,恐吓,都撬不开她的嘴。 杨秋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这间地下室。 地下室潮湿,阴暗,不透光,她被扔在里面每天只被投喂一次饭食和水,其余时间里,她甚至分不清外面的世界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骆烬要见她了,她这才被带出地下室,被人推搡着从后门进了迷夜,直上六楼。 在场的不仅有秋,还有那天半路劫持南弥的两个人。 如果不是因为熟悉的话,地上躺着的这两个人现在的这幅现在想要被认出来会是件难事。 “认识?”骆烬冷冽的开口,问杨秋。 杨秋看着那两个人,本就脆弱的神经此时变得清醒了几分:“不认识的话,骆总应该也不会让我们同时出现在这里。” 骆烬点了下烟,没怒,眼前的人激不起他情绪的变化。 不过确实能看出来,杨秋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难怪能在迷夜藏这么久。 骆烬抬了下手。 阿辉接收到意思,在杨秋的膝盖上落下一脚,足够让她跪下去。 秋的上半身也跟着跌在地面上,然后吃力缓慢的爬起来。 视眼前出现一双铮亮的皮鞋,笔挺的裤脚,再往上看是那张冷漠狠绝的脸。 她扯出一个嘴角,讥讽的,认命的。 “别动..她。”旁边的男人还有力气开口,骆烬连视线都没望过去,掏出枪,顺着刚才说话的声音开出一枪,刺耳的枪声和凄厉的叫声同时响起。 杨秋立即想扑过去看,憔悴狼狈的脸上浮现起悲痛的表情,想要开口,但嗓子太干,情绪太重,她失了声,干燥的唇裂开,冒出细微的血渍。 她的动作被阿辉拦住,半个人吊在空中,膝盖又被重新摁回地面,直直在骆烬面前跪着。 骆烬用刚才那支枪抬起杨秋的下巴,枪口还是烫的。 “你杀了我吧。”杨秋闭上眼,放弃了。 骆烬只问自己想要问的:“烟里加毒品,是你的算计?” 认与不认,结果都一样。 但临死的人,胆子最大,骆烬想听什么,杨秋就越不想如愿。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不怕死的口吻,没有因为沙哑的喉咙软下去分毫。 她不怕死了,可骆烬还是拿她有办法。 “阿开的骨灰怎么不放远一点?”骆烬的口吻好似真的在关心这个问题一样,还带点遗憾。 却正中了杨秋的要害。 她陡然睁开眼睛,惊恐的望着骆烬:“你...” 多余的问题没有用。 死前最后一抹的执念被牢牢扯住,让她连死都不能安心。 “你...” “不会的...”杨秋喃喃自语,回想起自己安置阿开骨灰的时候刻意找了一个平常的地方,没想到... 没想到骆烬连骨灰都不放过。 杨秋终于声嘶力竭的叫出一声:“没错!是我!是我做的!要杀要剐随便你!别动开哥。” 杨秋的嗓子喊到后面,哑的不成人样,气势半分是没了。 骆烬眉眼没动,收回手中的枪递给阿辉。 他不想听的话不听,也不作答。 缓步走至桌前,点燃一根烟,问:“你的下一步计划。” 杨秋笑了,笑的苍白、凄凉。 “我没有下一步计划。” 在阿开死后,她有的只是走一步看一步。 没了那个臭男人,计划再多还有什么用? 尽管那个臭男人从来没对她有过什么承诺。 当他不听她劝仍要固执去绑南弥的时候,也只给她留下一句:“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等我了,我给不了你什么。” 这是感情。 他们之间,感情是少部分,而更多的是合作关系。 “我要是死了,你想办法把迷夜贩毒的事情捅开,从南弥那个女人下手。” 离别前,他们翻云覆雨了半夜。 事后,阿开的那只烟还没抽完就要走了,秋来道别都没说。 也好,她怕一说,就真的不会再见面了。 可那个臭男人,最后还是扔下她先走了。 她帮他私下促成了那么多单大大小小的生意,他的心也越来越得不到满足,她知道,她拦不住他。 拦不住,那就不拦,要死一起死。 “我...” 秋的话音戛然而止。 “杨秋!”地板上另一个只剩半分清醒的男人挤出一声低吼。 阿辉的那一枪,让杨秋走的很干脆。 唯一让她痛的,无非是骆烬最后留下的那句威胁。 她反向倒下去,传出肉.体和地板的沉闷碰撞声,眼睛大张着,布满血丝和哀痛。 骆烬站在落地窗前抽烟,阿辉带着两个手下将地上的人清理掉,又快又干净,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可那股血腥味还在,骆烬能闻到,是他手上的。 他盯着窗外的街景,好似刚才没听进去的话有延迟,在耳边一隐一现。 焦距又落在玻璃窗里沙发的上,似乎能看到南弥慵懒倚在上面抽烟的样子。 他灭了烟,视线就停在那了。 阿辉进来问:“骆总,阿开的骨灰要怎么处理?” 骆烬默声。 阿辉大概明白骆烬的意思了,也就没再请示自行去办。 “阿辉。”骆烬叫住他。 阿辉停住,等着他的吩咐。 他以为阿开和杨秋算计了这么一圈,让南弥吃了这么大的苦头,骆烬一定不会轻松就放过。 哪怕他们都死了,可以骆烬的狠,能用这种话威胁得出杨秋,就做得出这事。 仁慈在骆烬这里,为零。 骆烬灭了烟,开口的话却是和刚才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去开车,回澜庭。” * 骆烬今天回来的尤其早,南弥还在一楼客厅里看电视,听到门开的动静还以为是赵姨。 赵姨不光话多,事也多,什么事都喜欢倒腾,所以进进出出的她也没当回事。 意识到身后站了个人之后,南弥也以为是她。 “帮我倒杯水,不要热的。” 背景音乐响起一首经典陈旧的老歌,歌手操着近乎诡异的普通话唱出许多年后还能大红的情歌。不赖,南弥想。 水从身后递过来,她目不斜视的接过,刚覆上杯壁就感受到了温度,热的。 赵姨拿骆烬为令牌做出让她无奈但却只能接受的事情也不是一两件了。 南弥没追究,佝身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打算等冷了再喝。 只是腿直在茶几上,她的行动有点苦难,刚伸第一遍没伸到,第二遍就碰到个桌沿。 最后身后的人终于看不下去了,走出来伸手拿走水杯,往茶几上一掷 ,视线扫了眼电视屏幕。 青春校园风的台剧言情,聒噪的背景乐。 骆烬抬手就拿起遥控器给关了,音乐里的鼓点终止,画面剩下一片黑。 等南弥反应过来的时候,骆烬已经把她的电视关了。 南弥费解的看向他:“骆总有事?” 骆烬把遥控器原路扔回桌面,没回答,手搭在膝盖上放着,是严肃的面孔。 直接说事:“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南弥一顿,嘴角还带着点玩味的笑意没了,逐渐僵硬,回答说:“没了。” 骆烬看向她:“没了?” 南弥觉得骆烬这个话问的奇怪,但她猜不到他的心思。 “既然骆总都查过了,还问我做什么?” 南弥话里的不悦没藏,骆烬蹙了下眉。 查自然好查,但骆烬不会没目的查。 人查出来之后,要怎么处理也是他的事。 但就因为那个人的骨子里和南弥留着一样的血,他才留了分顾虑。 南弥的口吻更冷漠起来:“那个人和我没关系,骆总不用问我。” 意思是,那个人如果做犯了骆烬的事情,他怎么处理,她没异议。 她甚至不会去过问是因为什么事情。 骆烬盯着她的侧脸,冰冷又漠然,好似没一样东西能触的了她的心。 他突然问:“没在乎的?” 这句话一出,本来只是很平淡细腻的探究。 但在南弥此时复杂的心情下来听,成了一种责备。 连家人都不在乎的人,你还能在乎什么? 她眼底的最后一抹温度灭了,自己扶着沙发起身,也不管骆烬的话有没有说完就上楼。 只是她太急,太高估了自己的行动能力,刚到楼梯口就难住了。 她想回头叫赵姨,头刚往回偏,骆烬的手就覆上了她的脖子,然后弯起她的腿打横抱起,没上楼,往餐厅走去。 骆烬用脚勾出椅子,小心的放下南弥。 南弥心情不好,吃不下。 “我没胃口。”她垂着头,不想去看骆烬。 骆烬难得的说:“我陪你吃。” 凭什么他陪她就一定要应。 “我不想吃。” 赵姨端菜上来正好听到她说的这句话,劝了两句,还带上了大道理,像极了这个家里的长辈。 骆烬居然一个字都没说,也耐心听完了。 南弥的心情郁结的更厉害。 抬起头,望向骆烬,还是又声正严辞的重述了一遍:“那个人不是我的家人。” 骆烬手中的动作微怔,从她的口吻里明白过来她大概是误会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了。 他没打算解释,也没向谁解释过。 默了两秒。 口吻里带着点迁就:“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迷夜的两个姑娘,阿狸和秋,一个是蠢死的,一个是为情死的。 心疼吗?有。 但,活该吗? 也是。 第36章 陪。 骆烬对南弥的变化,从那天晚上开始就已经明显了。 即使是她刻意在闹, 他都还淡然惯着。 骆烬真的变了, 以前从来没有跟她说过的那些话也开始说了。 例如,以后和家人。 这两个她从来不去碰触的区域。 她看着骆烬, 食而无味,心思都在他身上。 她恨骆烬, 也恨自己, 可恨完了,她还是除了他身边哪也不去不了。 为什么? 因为她不想。 她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贱,骆烬给点甜头就又不怕死了。 在骆烬面前, 南弥最熟练的就是管理好自己的情绪, 以至于真到了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还是先下意识的去斟酌该不该。 话在嗓间,最后都揉进了凝视里。 骆烬感受到了, 没去管。 她肚子里的心事很好猜, 只是这个话题太重,她自己都还没有想好开口的方式, 他不急。 问她:“想不想出去走走?” 南弥看了眼窗外,乌黑一片。 骆烬:“明天。” 南弥的注意力被骆烬成功转移,狐疑:“你陪我去?” 就像刚才骆烬说那句我陪你吃一样, 南弥这句话也说的很自然。 好似他们之间其实一直都很融洽。 骆烬嗯一声, 问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南弥有点意外,还以为骆烬又会把她交给赵姨来安排,这么一问, 她倒是没什么想法了。 紧接着骆烬给了她个选择:“出次海?” 南弥:? 骆烬望着她,询问的眼神。 南弥看不懂了:“为什么?” 骆烬:“我在问你。” 哦,他是在给她建议。 只是,为什么是出海? “都行。”她没什么别想法,况且她也还没出过海,也挺新鲜的。 “行。”她应了。 骆烬打了个电话给阿辉,说的是明天安排船出海的事。 阿辉在电话那边也意外:“骆总,这个时候安排船出海不太恰当吧?” 对骆烬来说没什么恰当不恰当:“去做。” 阿辉有点为难,但也应了下来去办了。 显然阿辉提前是不知情的,那么就是骆烬临时起意? 那么,为什么? 她这么想着,也问了出来。 骆烬放下手机,开始吃饭:“没为什么。” 这比以前直接不答的好,南弥哦了声,没问了。 第二天一早,阿辉早早就等在了楼下,赵姨也起了个大早,帮南弥收拾了通遍,最后骆烬终于看不下去了。 “拿药就够了。” 赵姨有自己的坚持,在照顾南弥这件事情上,尤其的兢兢业业,哪怕是骆烬开口了,她也要争一句:“不行,海上肯定风大,不能着了凉,这件外套一定是要带着的,帽子和围巾也可以...” 骆烬的脸色已经在下沉。 南弥虽然平时也受够了赵姨的唠叨,但她分得清这是好意。 “真的不用带...”她的话还没说完。 骆烬彻底没了耐心,转身往外走,留了句:“都带上。” 南弥愣了一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刚才,骆烬妥协了? 摸了摸鼻尖,低头看了眼赵姨,想给她竖个大拇指。 头一回,有人在骆烬面前这么干的。 没出一会儿,骆烬又折了回来。 走的急,人落下了,于是又回来把南弥捞进臂弯里抱下楼。 南弥想笑,忍着嘴角。 骆烬垂首看了眼,她今天还特意化了个淡妆,身上穿着他的衬衫,外套也是他的,里里外外都是。 他不缺钱 ,也不是没想到要给她买衣服,他就是不想买。 就想让她这么穿着,能穿多久是多久。 天色还早,朦胧间带着厚重的寒,南弥缩了缩腿。 骆烬的步子大,很快就把南弥放进后座,对阿辉说:“调温度。” 阿辉立即做。 南弥摸了摸腿,她出门穿的裤子也是骆烬的,皮带系到了头都松出很大一截,最后她只能减了骆烬一条领带来当腰带。 当时赵姨看的眼睛都直了,神情很复杂:“骆总...为什么不给南小姐准备衣服呢?” 赵姨看南弥这么不容易,有点心酸:“如果南小姐不嫌弃的话,我去找两件我的来给你凑合一下吧?” 南弥想也没想的拒绝,嘴角挂着赵姨看不懂的浅笑,现在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造次骆烬的衣橱了,她乐还来不及。 从骆烬的领带屉里挑出最满意的一条,剪刀咔嚓就下去了,然后高高兴兴的往腰上系。 “冷?”骆烬看她摸腿,问了句。 南弥想起自己把骆烬的衣橱弄的天翻地覆,就莫名有成就感,但他还不知情,她敛了笑,摇头。 骆烬看出来,视线落在那条裤子上。 裤子太长,套在南弥腿上长出一截,被她卷了好几层,在脚腕处挽着。 上半身的衬衫也很宽大,把她罩住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有几分滑稽。 也有点,可爱。 骆烬眉尾微扬,也不由自主的扬起嘴角的弧度。 察觉到骆烬“欣赏”的视线,南弥看过来,故意扬起袖子,露出自己的完整装束给他看:“好看么?” 骆烬知道她是故意在气他。 气他没给她买衣服。 但这份气里带着隐约的撒娇,是软的,砸人身上,惹不出不痛快。 骆烬抿唇,很配合的把南弥从上到下都扫了眼,评价:“丑。” 话不中听,但人是笑的。 那自然意思就是反的。 南弥得意的挥了挥长出半截的袖子:“看来骆总应该重新定位一下你的审美了。” 骆烬不跟她插科打诨:“冷么?” 南弥好玩似的挥着袖子,玩笑没被搭理觉得无趣,手搭回腿上,扭头,望向骆烬:“你刚才问过了。” 敛去了玩笑,这句提醒显得格外认真。 认真的超出了字面意思。 微弱的晨光从车窗外掠过,和万家灯火一起从耳畔闪。 四目相对,都被昏暗的光线掩住了半张脸,模样确是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样子,是刻进心里了的。 换南弥问了:“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骆烬没立即答,也没不答,而是反问她:“好么?” 南弥收回视线,看着前面的椅背:“比以前好。” 比以前好太多。 好到,南弥甚至开始怀疑其真实性。 南弥很少矫情,但最近不是,情绪上来根本没边。 骆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更是肆无忌惮。 所以她既然问了,就一定要把自己想要听到的话问出来:“为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对她这么好? 这个问题,骆烬没想过。 这也不该是个费脑子的问题。 他做事干脆,什么都是,那天在医院,他后悔了。 发生过的事情不能改,那他改。 但这些他不会说。 “没为什么。”他一笔带过。 顺子杆子往上爬是女人的天性,南弥不肯,锲而不舍的追:“那我猜。” 随即好似真的陷入了思索: “骆烬,你会不会是...” 话还没说完,骆烬的手掌准确无误的盖在了她的唇上。 “再吵就回去。”骆烬斜看着她,威胁的话却不具备威慑力。 南弥拿开他的手,想说回去,反正也不是她说要出海。 可话到嘴边 ,还是听了心的。 她有一次机会问,就会有下一次。 * 车子开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九点。 南弥在车上太无聊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头枕在骆烬的腿上。 骆烬正在看手机,面容严肃,手指缓慢的在屏幕上移动,没察觉到她醒了。 这个角度看骆烬,流畅的下颚线一路蔓延进胸膛,胸前衬衫的扣子解开两颗,隐约露出肌肤的颜色。 她想起来骆烬胸口的枪伤,伸手想去摸。 手被拦在了半空,骆烬知道她醒了,就着拉住她手的动作,拽她起身。 她本来想关心一下他伤的感情就这么被骆烬冷然的打碎:“我们什么时候到?”她换了一个问题。 骆烬径直推开车门:“已经到了。” 南弥:“......” 往外看确实是已经临海了,车子也已经停了,难怪她睡得这么安稳。 骆烬下车后,又打开南弥这侧的车门,弯腰把她抱出来,赵姨赶紧又给了一件外套给她:“海风厉害,多穿一件保暖。” 南弥看向骆烬,他是真的对这个保姆一点多余意见都没有。 “我们什么时候到的?”南弥问。 骆烬在打量海平面,视线落在那艘游艇上,没理她。 “赵姨。”南弥扭了下头,把这个问题又问了一遍。 赵姨回答说:“我们九点就到了,现在快十一点了。” 这么晚了,骆烬也没叫她。 那她也不需要不好意思的。 “舒坦了?”骆烬的话是对怀里的南弥说的,在调侃她的刨根问底。 南弥大大方方的承认:“还可以。” “辛苦骆总等我睡了两个小时。” 骆烬觑她一眼。 她回以一笑。 骆烬沉眸,手中的力度骤然消失,南弥整个人的重心开始往下坠。 南弥连忙伸手抓牢骆烬,但也没用,该掉还是掉。 就在要与地面发生近距离接触的时候,骆烬又迅速把她捞住,双臂一提,将她又重新稳固回怀里。 南弥有惊无险,从胸口小喘.出一口气。 带着受伤的腿摔下去,那无异于再骨折一次。 南弥怨怪的瞪向骆烬一眼,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骆烬:“老实了?” 南弥不答,负气看向那首游艇。 远远看去纯色的船身在日光下很夺目,通体银灰色被照的像是在发光,恢弘的船型和普通游艇又有区别,更高更大,豪奢的基建,高调的涂漆。 在湛蓝色的海平面上浮着,像这片海域的霸主。 果然,物随主人,都有股气魄。 骆烬停了下,也望着那艘游艇:“喜欢?” 南弥只是这么看着,顶多算欣赏,谈不上喜欢。 但最近骆烬好像对喜欢这个词尤为的介怀。 她不以为然:“喜欢你给我么?” 骆烬扯了下嘴角,似乎她终于说了句他乐意听的。 “给。”骆烬的口吻很干脆,没犹豫一下。 南弥还没来得及意外。 骆烬又说:“有条件。” 也没等她问。 骆烬:“三天内,你把这艘船的内部结构都摸清了,它就是你的。” 南弥:“......”这算什么条件? 骆烬看出她内心的不解,又说:“我陪你三天,这是我的游戏规则,要么,你现在可以后悔。” 骆烬视线回转,落在刚才他们停车的地方,意思很明白,后悔就立刻返程。 南弥怔然的看着骆烬,参不透他在想什么。 但是这个游戏的诱惑力太大,她拒绝不了。 诱惑大不是因为赢了这场游戏她就能拥有这艘游艇,而是骆烬口中所说的,我陪你三天。 骆烬耐心的等着她做决定。 南弥收紧圈在骆烬脖子后的那双手,靠得离他更近,近到能贴走他胸膛的温度,近到能擦出火花。 而后缓缓开口,低转的轻细嗓音传入骆烬耳廓:“玩就玩,我赢得起。” 第37章 海。 / 这是南弥第一次出海,之前跟着骆烬出席各类活动都是在室内, 户外没出过, 手底下有的小姐倒是安排出过几次。 跟富商出海一次赚的是比在迷夜坐台小半年还多,谁都想要, 但机会少。 南弥是骆烬的人,没人敢提出来要她。 而骆烬本身也不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 所以以娱乐为主的局基本上也不参加。 骆烬做事, 从来都讲究目的。 冰凉的海风夹杂着一股海水的咸涩味从耳畔划过,吹起细碎的头发往耳后飞,风大, 但海上的阳光很足, 让人舍不得就这么躲开。 南弥穿着骆烬的白色衬衫,被风掀起的白色衣角,像桅杆上挂着旗面, 在风中曳动, 在明媚的阳光下和这片海天融为一景。 头顶响起阵翅的声响,她仰头去看盘旋在头顶的海鸥。 察觉到身后的视线, 她转过头,去看二楼甲板上的骆烬。 逆着光,她抬手盖在眼睛上, 但也只能看清他一个模糊的轮廓。 “早。”她喊。 尽管早就已经不早了, 但是她心情很好,好到想和骆烬说一声早。 骆烬站在的正好是太阳所在的方向,光线太亮, 又正好把他掩住,只剩下半个阴影。 骆烬点了根烟,视线落在南弥的身上,没回她那句早。 “下来么?”南弥看骆烬在抽烟,觉得他应该是闲的。 骆烬吸了口烟,想起她的腿伤,下去了。 南弥轻扬眉峰。 还真合作。 骆烬的步子很慢,像是从楼上散步下来一样,跟她叫没叫没关系。 南弥等了一儿都没看到骆烬的身影,往后倚着栏杆,闭眼晒太阳。 骆烬的步子没声音,他站她旁边时,她也没察觉。 等南弥等够了睁开眼睛时,骆烬已经在了她身边,连烟都抽完了。 “骆总迷路了?”南弥转身面朝大海倚着,字里行间都在抱怨骆烬走的太久,忍不住揶揄一句。 他没搭理她,提醒说:“游戏已经开始了。” 三天开始的第一天,她就用了一半的时间来睡懒觉。 南弥不急,回头又打量了一眼艇身:“不急。” 骆烬扭头眯眼看她,那句轻巧的不急和自信满满的神情,说的可真是轻易。 结果,南弥光是走遍游艇内中层甲板的每一间房就用上了整个下午。 她行动不便,大多时候都得靠助行器,刚开始的时候赵姨扶着,但她嫌麻烦,有一个人跟着她的脑子就难转起来了,就找了个理由把赵姨打发走了,等赵姨回来的时候,哪里还能看到南弥的身影。 赵姨就满舱找南弥。 没有人搭把手,南弥的行动明显慢下来很多,但却安静了,思考的空间大了。 游艇上下三层,她先从中层开始走,客厅,餐厅,驾驶舱,厨房,酒吧,洗手间... 房间实在是太多,而且大多长的也很相似,不利于记忆。 尽管难,南弥静下心来,认真做起来也没有很吃力。 窗外的海平面开始洒上一层厚重的灿黄色金光,太阳要下山了,她想这个时候出去正好能看一场日落。 南弥原路往回走,每走过一样器物,都会往前倒数一样自己走过的房间和装饰,连个置物柜和盆栽也放进脑子里了。 只有真的走起来时,她这才发现自己的速度到底是有多慢。 之前是走几步会停下来看看舱内布置,站的久了这也才觉得累。 她停下来,倚着客厅的舱门上休息。 通道那头走过来一个人影,她正要开口叫帮一把手,望过去发现是骆烬,嘴角扬起。 骆烬看到她时心情可没那么愉悦,最起码表情是不好看。 “你在这里干什么?”骆烬问。 南弥答的简单:“参观,骆总不是让我记游艇结构么?” 骆烬皱眉:“保姆找不到你。” 南弥耸肩:“可能是走丢了。” 她不承认是她故意支走赵姨。 骆烬眼睛多利,她垂个眸,他就能把她的心虚看的一清二楚。 “走丢?” 南弥点头。 骆烬看了眼她的姿势,不想拆穿她。 南弥自己交代了:“我走不动了。” 她是真的腿酸了,站太久,走的多,有点撑不住。 这样听起来,求助的意味很明显。 骆烬面色不动,脸上摆着活该两个字。 南弥小心打量着他的神情,没看到真有生气的痕迹,试问道:“骆总帮个忙?” 骆烬退开一步,事不关己般睨着她。 她主动朝骆烬张开手。 后者依旧冰冰冷冷。 她的手在空中伸了半天也没等到回应。 结果骆烬掉头就走。 南弥立即伸手抓住:“骆总这么无情的么?” 要知道这些天,他帮她的可不差这一回了。 骆烬充耳未闻:“拿开。” 他还在为她支开赵姨自己乱走的事情不快。 南弥看出来了,只好服软:“求你。” 手臂上的西装褶皱被南弥抓在指尖,轻轻晃着,幅度不大,小心翼翼的,语调却是媚到了骨子里的足,胆足够大了。 两个字,骆烬回头。 “再说一遍。” 南弥照做了,更恳切,更绵软:“求你。” 骆烬回头掐起南弥的下巴,视线眯起,透着危险的气息:“胆子大了?” 南弥敛笑:“没胆子。” 骆烬手下用力:“撒谎。” 这么明目张胆的娇都敢撒了,不是胆子大了是什么? 骆烬健硕的身躯贴上来,将她抵在墙面。 南弥呼吸有点困难,问:“那现在骆总是帮了?” 骆烬抵起她的下巴,意有所指的反问她:“帮哪?” 因为贴的近,所以南弥能够清晰感受到,他身上的炙热,尤其烫。 南弥没骆烬口中的那个意思,只是没想到骆烬反应会这么快。 以前她使出浑身解数他的眉色都没变化,但他只是面上没变化,他的行动不是这么说的,这一点,南弥比谁都清楚。 帮哪还用说么? “我累了。”这是真的。 说完,南弥就势软在骆烬胸膛上,声音也是软的:“真的。” 骆烬凝了口气,手往下走。 直接忽略了南弥的上一句话,又问:“累?” 南弥点头。 骆烬想要点她的火,从来都不是难事。 在他继续往下走的时候,南弥为了避免后果立即抓住他的手,这次是真的求:“我想看日落。” 语调正常了,没了装腔作势的娇柔。 脸色也恢复了。 骆烬停住,沉眸看一眼窗外,天色比刚才又沉下去几分,但日头没完全落下去。 骆烬双手往下,直接拦着南弥的大腿根将她捞了起来,横放在手臂里,上了飞桥甲板,这里观光的角度最好。 夕阳撒开的余光在海平面线上铺开,凝成一条细线,在海和天交汇的尽头慢慢消失,暗下去的那片天逐渐升起厚而多样的晚霞。 风吹动海面,卷起海浪拍在游艇身上,水声一阵一阵。 骆烬把南弥放在栏杆上坐着,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她的手圈在他的颈间,紧紧的不敢放。 如她所愿,骆烬让她看到了日落。 最接近天的地方,日落的也更快。 橙黄的太阳连最后一角也隐没进海平面线,无声无息,剩下辽阔无边的汪洋大海,和与之伴舞的海鸟。 静下来之后,世间所有景物都是绝色。 南弥视线一落过去,就沉浸进去了,她第一次发现这种美好却简单的事情原来一直都无时无刻存在在生活里。 是她以前没有留意。 也因为很多的忽略,生活的本身也被她忽略了。 曾经,活着就是最大的追求 ,哪还管活的好不好? 现在不一样了。 她突然间想起骆烬所说的以后。 以后,以后,以什么来衡量还没到的后来? 她又迷茫了。 骆烬扳过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看完了?” 听着是问,实际是在提醒她。 南弥刚才正想着自己的问题,突然眼前就变成了骆烬的脸。 混乱的头脑在那一瞬间猛然清明了。 “骆烬...”她轻声开口,伴随着风,一起在空中飘。 “你会像现在这么对我多久?”南弥问的很认真。 那份认真,让骆烬燃到极致的那把火,还能再等一等。 但他没有开口,只是在昏暗的天色下,望着她。 南弥用指尖勾走凌乱在脸上的发丝,静等着他的回答,又期盼又担心。 想从骆烬嘴里听到自己想听的,那么就必然存在听不到的风险。 很多时候,她都是那种会为了规避后一种风险而直接舍弃对前种的探知。 可她还是问了。 “还是说等你腻了,然后再换下一个?”南弥好一会儿没等到骆烬开口,她就开始猜。 猜的准不准她不知道,但如果是的话,骆烬肯定露出态度。 这五年里,要说最懂骆烬的,也就是她了。 “当我没说。”南弥不等了,再等下去的结果也已经很明显了。 只是她还是不甘心:“这一次是多久,还是五年么?再过五年,我就快三十了,那个时候再丢开我?这不公平,骆烬,我就成没人要的老女人了...” 视线从骆烬脸上移开,也把手从他身上收回来,看着他身后的海天一色,话里夹杂着些许怒和委屈。 骆烬不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么多明显的暗示,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可是,她想要的,他能给么? 骆烬空出一只手扭回她的脸,另一只手扶在她的手背:“成老女人了我也要。” 南弥愣。 骆烬知道他说的话她听明白了,但就是为了那份安心,他确认了一遍:“懂么?” 南弥怎么不懂:“真的么?” 骆烬觉得她的问题很傻:“假的?” 南弥摇头,骆烬不可能说假的。 那就是真的。 骆烬不给她时间反应了,他等的太久了,手从后背往上扶住她的脖子,将她的头垂下来,唇覆上去。 海风呼鸣,带着股腥甜味,最后都只剩下鼻息间骆烬的烟草味。 “冷么?”骆烬短暂的离开她的唇,贴着她的鼻尖,哑声问。 南弥的胸口重重的起伏着,得以呼吸到正常的空气,她摇头。 骆烬的身上很烫,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她知道他身体的每一道讯号,所以在他脱掉她外套的时候,她已经自觉圈住了他的腰,受伤的那一只用不上力,只能垂着。 骆烬伸手搭在那条腿的大腿根上固定住,避开碰触伤口将她从栏杆上抱下来,双臂牢牢的拥住她,也挡住大面积的风力。 浓云蔚海之间,只剩下他们交叠的身影在海上随波浪涌动。 南弥的行动能力有限,骆烬也没用别的姿势,只在栏杆上做,清浅粗重的声音化入风里,被带到更远。 终究是风太大,海上温度低,骆烬身强能抗,南弥不行。 于是骆烬速战速决了。 南弥看着骆烬整理衣服,很快就又恢复成好整以暇的模样。 南弥只是衣摆被弄乱,稍稍整理就够了。 她就倚着拉杆看骆烬。 骆烬动作迅速,穿好就拦腰将她抱起往船舱里走。 “再来一次?”南弥盯着骆烬凸起的喉结问。 骆烬没说话,视线沉了一秒,然后把她往下层的主卧带,踢开门,将她放在了床上,然后人覆上来。 南弥太懂骆烬了,但她刚才还是问错了。 不该是问再来一次,而是几次。 * 赵姨在餐厅迟迟没有等到他们出来吃晚餐,于是就把晚餐送到房间里来了。 门敲响的时候,骆烬还在南弥身体里。 骆烬自然不会理会赵姨,只好南弥来,嗓子半哑着对门口喊:“不吃了。” 赵姨又怎么会是容易放弃的人,在门口劝了好几句。 南弥一句都没听进去,她没力气了。 “要不吃饭?”吃饭总比她被骆烬吃光抹净强,于是跟骆烬商量道。 骆烬反问:“累了?” 南弥诚实的点头。 骆烬突然俯身,吸上她身前的那粒,轻轻在齿间磨,瞬间引起她全身细胞的复苏。 赵姨还在外面劝。 南弥像是被重新灌注了力气,纤细的胳膊再度攀上骆烬的颈,对门外喊了句:“我们不吃。” 我们不吃,这句话的重点在前面两个字上,赵姨这么听就懂了,没再敲门,临走前想了想还是又嘱咐了一句:“小心别碰到脚伤的地方。” ... * 夜,降的很快。 骆烬终于在南弥身上吃饱喝足了,点了根烟倚在床头抽。 南弥平躺着在床上,调整错乱无序的呼吸,偏头看了眼骆烬,然后一点又一点的挪到他身边去。 “骆烬。”她叫他。 骆烬看向她,手穿过她的脖子将她捞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枕着。 “睡不着?”他直起上半身把烟灭了。 “嗯。”其实她每次做完之后都睡不着,只是骆烬不在,从来都不知道。 南弥盯着昏暗光线里的骆烬良久。 终于问:“我算你的什么啊?”虽然她一直觉得女人坚持在男人那里讨要一个名分这件事情很不高明,可当她真的深陷其中时,她也想从他的嘴里亲口说出承认自己的话。 人啊,总是当局者迷,问题自然也多。 问出口后,也不在意合适不合适。 肤浅也认了,在骆烬面前她从来都没有骄傲的羽毛。 哪怕他缄默不答,她也会说服自己无所谓。 可骆烬没有,他伸手来到她的额头,那里的伤口已经结痂,指腹轻轻的贴在上面,告诉她:“你想算什么,就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树街猫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言俗 第38章 赢。 / 第二天,南弥是被饿醒的, 昨晚体力过度消耗的缘故。 骆烬已经醒了, 他好似有一个很严苛的生物钟,无论什么情况下都醒很早。 在他帮她戒毒的那段时间里, 她发现的。 房间里没看到骆烬的身影,她以为骆烬早起出去了, 结果看到他从浴室出来。 骆烬见南弥又重新倒了回去:“不起?” 这个点已经不早了, 窗帘拉的严实,但还是能透出光晕。 南弥确实不想起,但她知道自己还有任务在身, 直起身坐起, 扒了扒头发:“起。” 鼻音很重,不乐意的强调很浓。 骆烬听出来:“你可以不起。” 反正后果自顾。 南弥听出来骆烬的意思是反的。 她掀开被子下床,没有助行器她只能扶着装饰柜走, 骆烬走过去, 胳膊横在她面前。 南弥看了眼,把手搭上去:“谢骆总。” 骆烬没理她, 带她进浴室。 南弥想洗澡,想起上一个澡是在多艰辛的条件下洗的,她又犹豫了, 腿是自己的, 疼不疼她自己知道。 可身上粘稠,她很想洗。 “想洗澡?”她的视线快要粘在浴缸上了,骆烬一眼就看得出她在想什么。 南弥点一下头。 骆烬也点头, 在盥洗台前放开她的手:“那就想着。” 说完转身出了浴室,留她自己洗漱。 南弥无奈,只能想着。 十分钟后,骆烬重新进来,南弥已经洗好了,她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等骆烬进来。 她没急着转身,而是透过镜子里看他,后者看出她有话要说,索性就站着等她开口,也不催。 南弥笑了笑,商量的口吻:“骆总应该不介意再帮我一个忙?” “介意。” 南弥没把骆烬的拒绝当回事,继续说:“就一个小忙。” 半个小时后。 南弥非常满足的从浴室走出来,紧抓着骆烬的手臂,笑的很欢快:“谢骆总。” 这一句谢比上一句实在诚挚太多。 赵姨已经进来整理过房间,窗帘已经拉开,阳光透进来,房间里的每一件器物都被洒上了一层金光。 这样的天,太容易让人的心情也变好。 骆烬嫌她慢,干脆就把她抱了起来往餐厅走,这个时候才开口说一句:“麻烦精。” 南弥笑,还是第一次从骆烬嘴里听到这个词儿。 故意装不懂:“很麻烦么?” 骆烬:“很。” 第一次给南弥洗澡的时候,骆烬就已经见识过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事情了。 现在,他不这么觉得。 最麻烦的应该是女人本身。 南弥环着骆烬的后脖子,找了个话题:“我好饿,你饿么?” 骆烬依旧惜字如金:“不。” 聊天到此结束。 南弥心情很好,不介意再找,很散漫的聊:“骆总心情不好么?” 骆烬望她一眼,眼神的意思是在说闭嘴。 南弥不想读懂,正如骆烬所说的,胆子大了,自然什么事情都敢做,也都自然而然的:“看样子,是不太好?” “是因为刚才我说让骆总帮我擦拭身.体?”南弥试探性的问道,言语里有几分无辜。 “反正都看过了,上.过了,擦一下怎么了?” 骆烬皱眉。 还没开口,意思秒到位。 南弥:“好,我闭嘴了。” * 用完早餐后,骆烬就把她自己留下了,他有他的事情要做,她也有她的。 昨天逛完了生活区的部分,她今天打算去上层看看。 赵姨这次什么都拿上了,就怕南弥一会说要什么东西然后以这个为理由像昨天那样把她支开。 好在,南弥今天也没有要支走赵姨的意思 ,腿酸,她一个人走,行动确实困难。 出舱门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骆烬在前甲板上和阿辉说话,骆烬手里还拿着卫星电话。 他们距离太远,风大,根本听不清话音。 可南弥就这么看着骆烬的背影,持续了好一会儿。 赵姨把一件轻便的羽绒服搭在了她身上,见她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顺过去才看到原来她是在看骆烬。 赵姨是过来人,年轻人有的心思她看得懂。 “要不要过去跟骆总打个招呼?” 南弥还看着骆烬的背影,头顶的短发被风掀起在空中摆动,他穿的少,但很健硕,欣长的身姿似乎什么风雨都能抗住。 她摇头,但脚步还是没挪。 骆烬侧了下身,她这才动。 “你一会再去拿一件外套吧。”南弥说。 赵姨以为她冷,替她紧了紧外套:“好的,要不把拉链拉起来?” 南弥手上没动作,变了主意:“还是现在去吧。” 风太大了,连地动山摇的摧毁都能做到,更何况是吹坏一个区区肉.体? 赵姨担心是南弥又在找理由支开她,有点不放心。 南弥看出来了:“我就在这里等你,不走。” 赵姨这才放心,毕竟南弥确实没说过假话,点了下头转身去拿了。 南弥后知后觉自己话里的意思应该没表达清楚,叫住了赵姨:“我说的是替骆烬拿一件。” 赵姨愣了一下,立即明白过来:“好的,我这就去。” 赵姨把衣服送到骆烬面前的时候,被阿辉拦了一下,看样子是在说重要的事情。 等赵姨说了是南弥让拿的之后,阿辉这才收手。 骆烬没着急接衣服,视线远远的望向在楼梯上站着的南弥。 她也正看着。 赵姨见状也不敢多打扰,就把衣服递给了阿辉。 骆烬目不斜视:“给我。” 接过衣服之后,骆烬就穿上了,在南弥的注视下。 看着,看着,南弥就笑了。 她转身扶着栏杆慢慢往上走,嘴角那抹弧度始终都在。 赵姨跟上来扶她,叹了一句:“南小姐和骆总的感情真深。” 南弥没答,回头又看了眼骆烬的背影。 就只是这么看着,心莫名就能安。 等南弥她们逛完上层的时候,骆烬已经不在了。 但她还是把视线停在了骆烬站过的那个位置。 “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绝对干净的人?”南弥突然问。 赵姨显然被南弥会突然找自己说话这项举动愣了一大跳,反应了两秒,但南弥这个问题问的太深奥,她需要组织一下语言。 但简要的回答是肯定的:“当然没有。” 回答之后是展开符合她年龄的大道理:“这个世上的每个人都谈不上绝对的干净,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贪念,私心,野心,还有很多为非作歹的念头,谁会是干净的呢?又不是圣人。” 南弥看着那块空处,喃喃的重复了一遍:“是啊,又不是圣人。” 赵姨还在耳边说了一堆的话,南弥没再听了。 骆烬结束完手上的安排之后,没在厅室里看到南弥,后来在前甲板上找到她。 南弥躺在船艏的太阳垫上,夕阳下,她安静的融进海景。 南弥是被头顶突然砸下来的外套惊醒的,外套里还装着骆烬的体温,罩在她身上,身周顿感温热。 她睁开眼睛看头顶的骆烬,其实刚才她没有睡着,但她就想这么闭着眼睛,耳边只剩下海浪拍打的声音,感受游艇轻晃所带来的失重感。 她朝骆烬伸出手,骆烬一把抓起她,上身拉起一半的时候,另一只手从后背抄过,带动她的重心把她整个人扶正。 她提唇,谢字还没说出口,唇就被堵住了。 骆烬没深入,只是提醒她:“下次用做的谢。” * 骆烬把南弥抱回到厅室,在沙发上放下,骆烬拉开一层帷幕,露出一块巨大的玻璃幕墙,看出去可以看到墙外的全景。 伴着将暗未暗的天,此时的海面又是一副别样的风景。 但骆烬不是为了让她来欣赏风景的。 骆烬在她对面的位子坐下,下巴点了点她面前的那张白纸和记号笔。 南弥不解。 骆烬:“把你这两天记下的画出来。” 南弥一怔:“画出来?”他没说过要画出来。 骆烬起身,开了水晶桌上的洋酒,倒了一杯,没有南弥的份,肯定的语气:“画出来。” 三天的时间才过去两天,而且还有下层甲板她还没好好去记结构。 南弥还没说,但骆烬想到了:“记了多少,画多少。” 这幅样子倒有几分像验收作业的老师。 南弥只好动笔,凭着脑子里印下的布局,画了个大概。 写字笔太黑,画出来的线条太粗,白色的宣纸上就像是爬满了黑色虫子。 南弥“交作业”的时候,骆烬的脸色是意料之中的难看。 他举着那张纸给南弥,眼神在问,就这? 南弥放下笔:“本来明天打算再...” 骆烬不听解释,结果说明了一切。 于是,第三天是骆烬亲自带着南弥把整个游艇走了一遍。 上中下三层,那些她去过的没去过的都涵盖了。 骆烬做事的时候很认真,认真到不带感情的那种。 转过机舱过道的时候,骆烬抽问:“刚才路过的那里都有什么?” 不就是走了一个过道么? 南弥不觉得刚才那里有什么记忆点。 没等她答,骆烬又带着她原路折回重走了一遍,而后相同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南弥:“银灰色的小型壁橱,雕塑和装饰盒艺术品。” 骆烬:“没了?” 通道本来空间就有限,重要还是要利于人行,放下这些装饰品已经很占足空间。 “没了。”她答的很肯定。 骆烬寒着脸又把她往回带,指着嵌在舱壁中下方位置的红色盒子:“这是什么?” 南弥哑了两秒 ,答:“消防箱。” 骆烬还为此斥她一句:“眼里只有些不实际的?” 南弥无言反驳。 中央楼梯来回走了好几趟,其中在驾驶室停留的时间又是最久。 骆烬甚至还开启了讲解模式:“这里有四个掌舵的座位,掌舵的人基本上都是我亲自挑的,出海有风险,我们这次航行的海里数少,但如果是别的情况,一般都会做防御措施。” 骆烬没明说别的情况是哪些,而是指了指驾驶舱中的储物空间,坐在旁边的舵手会意,打开储物板,将里面的情况亮给南弥看:“里面会放一些杂物。” 南弥不觉得这个有必要了解。 骆烬举了个例子:“木仓和弹匣。” 南弥这才重新正视那间面积不大的储物屉,点了下头。 看了眼座舱的前方,宽敞的视野让人很难不转移视线,或许又是受到骆烬的感染,她集中回注意力,把心思专注下来扫向前面一排仪表板和显示仪表。 视线倏转,骆烬手动转过她的下巴:“看那个没用。” 手指指向摆放在门口的那架置物柜:“那个柜子,最靠近门,但它基本上不用。” 骆烬走过去,打开其中一层的两扇门给她看,果真是空的。 骆烬没等她问,但也没打算解她的惑,而是话题突转,问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懂么?” 这个道理,三岁孩童也听过。 南弥问:“所以呢?” 骆烬看了她两秒,带着她出了驾驶室。 这个问题好似并不是真的需要她去琢磨,只是他随口一提的而已。 最后骆烬又带她去了尾尖舱,那里放着舱机,空间很大。 骆烬跟她说:“这里算是储藏室。” 放眼望去,的确什么都有,基本上是一些水上娱乐设备。 骆烬只领她看了圈,出来的时候告诉她:“能藏物的地方也能藏人。” 南弥望着他的侧脸,硬朗的轮廓,似乎是风雕出来的,线条凌厉。 察觉到她的视线,骆烬望过来。 她眼中的情绪太深,被黄昏染得越发沉重。 “累了?”骆烬的声音也终于不再严厉冰冷。 南弥摇头。 骆烬似不信,但也没问,直接把她抱起来走剩下的路。 风从耳边灌过,她的嗓音就凝在颈间肌肤上,伴随着温热的呼吸一起贴近:“我记住了,你放心。” 骆烬手臂绷紧,有一刹那的僵,脸上的神情没做出明显的变化。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南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跳滞住了。 放心么? 怎么可能。 骆烬来回又带南弥走了两遍,这才罢休。 最后又回到相同的位置,面前摆着的还是一张白纸和笔。 这次没等骆烬开口,南弥自己就已经开始画了。 其实在骆烬开口说消防箱的时候,她就能大致猜到骆烬是要她看什么,所以有些可以不记的也就没有必要浪费脑力和笔墨。 二十分钟后,南弥交出一份完整的答卷。 骆烬没说满意不满意,倒是看了好一会儿。 最后把那张稿纸放回桌面,倒了两杯酒,一杯给了南弥,一杯自己端在手里。 南弥自然的接过,问他:“游戏我赢了么?” 赢不赢,还是骆烬说的算。 骆烬把那张图纸转到南弥面前,手中的酒杯碰触了一下她的,发出一声脆响。 伴着他的宣贺:“恭喜。”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锁的我有点方。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783230、徐燕时呀 第39章 / 骆烬说的三天,就果真只是三天, 就连回航路线都算的清清楚楚, 第三天的时候正好在港口停泊。 南弥知道快靠岸了的消息还是赵姨进来告诉她的,说还有两个小时就要上岸了。 南弥下意识找骆烬, 他不在房间:“骆烬呢?” 赵姨:“骆总在厅室。” 南弥看了眼时间,天还没亮, 问:“一个人?” 赵姨:“好像是。” 南弥也没再睡了, 起身套了件衣服去厅室。 骆烬不知道在想什么,沉着眸,锁着眉, 指尖的烟都快要燃到了头。 她走过去 , 抽走半截烟灭了。 在他身侧坐下:“不睡么?” 她昨晚在房间里等骆烬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没想到他一个人在外面坐了一夜。 骆烬没回答她的问题,问她:“不睡了?” 南弥其实困, 她的生物钟上早晨基本上都是从十一点开始, 她也没藏着困意:“快下船了,再睡也不迟。” 南弥是真的困, 突然觉得还有两个小时用来睡觉也不是不可以。 她把头靠在骆烬肩上,闭上眼:“我困。” 骆烬提了下嘴角,扶着她那只不便的腿放平在沙发上, 然后把她放倒在自己腿上, 让她睡。 头顶有灯,即使闭着眼睛,南弥还是能够感受得到。 没等她抬手, 一只手覆上了眼睛,替她遮住了光,但她的手也没收回来,盖在那只手上,叠在一起。 哪怕不说话,这种静谧也让人很沉醉。 “骆烬。”她轻声开口,像是没有了睡意。 骆烬嗯一声。 “你之前问我,有没有想过以后。” “你有想过么?” 骆烬没想过自己的以后:“没有。” 南弥猜到了:“试着想一下?” 骆烬没理她。 南弥知道他是不会配合她了,但她最近心情很好,所以一个人自说自话也没关系:“我来替你想。” “一个男人,一辈子要的不过是家庭和事业,事业你有了,就是缺一个家庭,以后你会娶一个...” 话没说完,被骆烬的唇贴上来打断。 最近骆烬吻她的频率很高,高到让人觉得她是他爱的女人。 想着忍不住的扬起嘴角。 “笑什么?”骆烬离开她的唇。 南弥问他:“你知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爱,能有什么滋味? 南弥似乎并不想要骆烬真的答,而是把自己刚才心里想的说了:“你给了我一种错觉你知道么,让我以为你很爱我。” 甚至的,也只爱她。 “但是,爱有什么用。”她轻描淡写的,没一点低沉情绪,只是陈述事实般:“你看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是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要死要活的。” 这可没丁点好处。 话音落下,骆烬俯身吻住了她,这一次是缱绻的长吻,用了力的。 他的鼻息就在头顶,温热的掌心在眼帘上,他们现在以最亲昵的姿势紧靠着。 声音在耳侧伴随着温度,低沉的响起:“说你爱我。” 南弥忘了自己刚才说的道理:“我爱你。” 骆烬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似是不信:“再说一遍。” 南弥很听话:“我爱你。” 可太轻易了,听起来就像是玩笑话。 骆烬:“这么听话?” 南弥:“那你爱我么?” 骆烬没答。 南弥还能感受到紧贴着自己的气息,紧追着问:“爱么?” 骆烬没理她的话:“蠢。” 说爱,是件蠢事。 南弥亦是蠢。 爱上他,不是蠢是什么。 南弥知道他的意思,但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你第一天知道么?” 骆烬纠正:“第一天就知道了。” 遇见她的第一天。 那天骆烬刚搞砸一笔高纯度□□的交易,需要给那些头目一个说得过去的说法。 那些人早就在迷夜等着,骆烬故意去的晚,让车子绕了远路,开的也慢,目的就是先晾着,让他们的那些不痛快憋着。 夏天的夜晚闷热,骆烬摇下半截车窗,让风透进来,点了根烟,在想怎么更好的堵住他们的嘴。 视线扫向窗外的时候,看到一抹高挑艳丽的身影在露天餐桌前耍横。 女人脸上画着精致的妆,但能看出来这幅妆容下的脸庞还有几分稚嫩,可眉眼却已经有了一股风情。 脚下踩着一双七公分的高跟,身上的短裙紧紧包着婀娜的身段,一眼看过去是个让人能多留两眼的姿色。 骆烬不贪色,见过比这张脸好的也不少,但他没在哪个女人眼睛里看过这股狠劲。 再多留一秒视线,看出来这不是女人在耍横,是对峙。 她摔了桌上的酒瓶,用锋利的瓶口对着凶神恶煞的男人,破口低吼的时候用尽了嗓门,那番气势导致两个大男人也不由对她有了几分忌惮。 但大庭广众之下,女人也终究是女人,这份忌惮很快就没了,男人起身,指着她,骂的话和气势远高于她。 女人一边吼,一边后退,是要跑的架势。 男人不傻,看出来了,一前一后堵着她。 他们料定她不敢动手,动手也动不过两个大男人。 欺凌怕弱的男人司空见惯,骆烬扫了眼就要收回视线。 那个女人却调转了瓶口,径直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没假动作,破碎的玻璃尖口插进柔嫩的肌肤,很快就冒出血渍。 她的力气和狠劲还不小,血流下来,拉出肉眼可见的红色血线。 这下,两个男人怂了。 大庭广众之下,真要发生什么事情,谁也逃不掉干系。 骆烬凝眸,视线从瓶口处上移到女人一开一合的唇瓣。 她红着眼睛,咬着牙:“不滚的话,我死也要拉你们进去。” 那张脸上的神情,只有在被逼近绝路时才会有的豁出去的狠。 等那两个男人碎了一嘴,骂骂咧咧的掉头走了后,女人这才扔掉酒瓶子,冷漠的没去看任何一个人。 脖子上的伤口很深,血从裙子的锁骨位置染到腰侧,她只斥出一声,样子像是在惋惜裙子而不是伤。 骆烬觉得自己看了一出不错的戏。 车子慢慢开到迷夜门口的时候,骆烬又看到了那个女人。 原来是迷夜的人。 他认出来她身上的狼狈,视线多停了一秒。 她垂着头,似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幅模样,步子迈得很快。 骆烬进了包厢,兴起说要叫迷夜的人来陪酒。 他说,人要自己挑。 无年龄,风格,经验之分,所有人都上来让骆烬看了遍。 所有小姐都笑得摇曳生花,生怕错过这一个难得的机会。 看了二十多分钟,骆烬终于动心思了。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骆烬的视线落在了最边上的那个不起眼的女人身上。 她脸上的妆是完好的,但迷夜的小姐谁的手上功夫都不差,各种勾勒涂抹,比她强的太多。 身材比她好的也不少,甚至比她丰满不止一点点。 可骆烬就这么走了过去,抬起了她的头。 她的手覆在脖子上,盖在简单贴了纱布的位置,骆烬对血液的敏感程度很高,不用靠多近他就能闻到她身上那股被浓烈香水盖住的血腥味。 他眼神落在她的手上 ,又扫了眼她临时换上的没多大特色的裙子,淡淡的转身:“可惜了。” 这三个字,变了迷夜的天。 那是骆烬第一次见到南弥,对她的兴趣不在脸,也不在身材,是她眼里那股狠绝的求生欲。 置死地而后生,她用了最蠢的办法。 南弥不知道骆烬想起了什么,自顾自的继续说自己的话:“那种东西太空了,说多了没意义。” 骆烬收回思绪,视线垂落在南弥的脸上。 很静,很久。 南弥从来没有说这么多话过,也不觉得沉默难以忍受,在骆烬身边这么多年她更是深切能体会到这一点。 可就是这样的习惯性下,她还是觉得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把想说的都说完。 甚至想说什么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她的话堆起来杂乱无章的,没什么要领。 一个小时,够她说很多。 可她终究还是不擅聊天。 “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么?”南弥问。 回答她的是沉默。 随即南弥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这个问题有点诡异,像是在道别。 这感受,变了味。 南弥皱眉,掐断对话:“不聊了,没意思。” 她紧闭眼睛,把手从骆烬手背上挪开,摆在肚子上,安安静静的躺着。 骆烬知道她没有睡着,她睫毛颤动的频率太快,挠着他的掌心。 好一会儿后才开口,回答她的上一个问题:“下次说。” 掌心的眨动停了,但她没说话。 靠岸的时间比预期中早十分钟,赵姨拿外套过来给南弥,骆烬接过,让她先出去。 骆烬把外套膝盖上的南弥扶起来,裹进外套里。 南弥就这么被他照顾着,很安然。 等他扣好最后一颗扣子的时候,南弥突然拉着他的衣领,拉到自己面前,大胆的落下一个吻。 偷袭成功后,很得意:“骆烬,我等着。” 等着他说的下一次。 骆烬眸色柔了下来,将她抱进怀里,带下游艇。 码头提前停了好几辆车,骆烬把南弥放进第一辆的后座里。 南弥看出来他们不会同车,同路的概率也不大,不久前脸上还挂着的浅笑散的一干二净,染上了急色:“骆烬。” 她叫住骆烬关到一半的车门,声音憋不住的慌促。 骆烬俯下身,没等她开口:“你先回。” 回哪? 你去哪? 你什么时候回? 南弥想问,开口的力气转到了指腹上,重重掐住虎口,掐出深深的一道指印:“好。”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得没错,要搞事情了。 (我不敢再承诺说几点更了,就十一点之前吧,好吗?好的。 第40章 变。 / “骆烬已经上岸了,一共九个人, 四辆车。” “游艇就停在南边岸口, 估计今天晚上肯定有手脚,我们是今晚守还是明天?” “人已经布置好了, 这次连海方那边都提前打过招呼了,一旦他们有出海逃跑的计划, 这回也跑不掉了。” “唯一缺陷的就是这两天天气不好, 海面...算了,这个时候也不是抱怨的时候,林队, 你说我们要不要再加派人手?” 林骁倚着窗前的桌沿抽烟, 刚才听到话里谈到了天气,他抬起头看了眼天,不见一丝阳光, 压着厚重的云, 天气预报说这两天会有雨夹雪。 旁边的人又把话重复了一遍,他才答:“不用, 原定人马就够。” 他对赴往这场本就注定了胜算的局面,并不怀有激情。 林骁听人交代完了之后进了档案室,正在整理资料的人抬头见是林骁, 叫了句:“林队。” 也没过多寒暄, 林骁开门见山:“老吴一直瞒着我不让我知道,但是我在猜,骆烬那边我们的人, 是不是叫阿辉?” 这是机密,林骁是新调过来的,哪怕是个队长的高位,也还没有涉及到这个层面,所以这件事情也不怪局里瞒着他。 林骁也不打算强人所难,从他听到阿辉这个名字时出现的表情上,林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 他食指轻扣了一下桌面:“谢了。”转身出了办公室。 林骁出来问南弥的下落,有人告诉说:“骆烬派车把她送回了家。” “具体地址。” 是当初他给她找的那间房子。 林骁拿起车钥匙,出了警局。 当时给南弥在那个地段找房子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骆烬在那里有房子,他知道那段时间里南弥和骆烬的关系不太平,而她又是他接近骆烬的唯一入口,所以他原则上是不希望南弥真的离开骆烬。 那串地址,林骁记得很清楚。 这次骆烬带南弥出海的事情,对林骁没有半分征兆,在得知他们回来的那一刻,林骁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下。 也是,骆烬怎么可能是逃的人。 南弥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出神,赵姨跟她说了很多话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直到她又说,林骁来找。 南弥这才切换掉了失魂落魄的状态,看着林骁,眼神示意他坐。 林骁没坐:“你知不知道骆烬要干什么?” 南弥的表情显得有被他的问题唐突到:“不知道。” 林骁消除她的顾虑,口吻比刚才更加的诚挚:“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从你口中得知什么,我是想要告诉你,骆烬无论如何这次逃不掉了,就在今明两天。” 南弥眸色黯淡了一刹,随即恢复淡然:“哦。” 跟她没关系的态度。 无声不表态,就已经是最有力的拒绝。 林骁深吸了口气:“听我说,南弥。” 南弥不慌不忙的截住:“我在听。” 林骁懂了。 从始至终,他们都不曾是一条线上的人。 也不会有人是。 林骁懂一次忘一次,真是不长记性。 见林骁没接着往下说,南弥问:“不是要说么?” “骆烬要做什么?” 林骁答了:“我之前调查的一个毒贩,近两年跑到了芒市,我查出来他和骆烬有联系,明晚他们会有一批从泰国来的大货要交易,他们都会到场,而且,警方已经做足准备,不会放掉任何一个人。”包括骆烬。 南弥捏着虎口,尽量维持面上的平静,但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来这个时候该回什么才显得自然。 林骁注视她:“芒市的警方追了骆烬这么多年,等的就是明天,后果会是什么,我想不需要多说。” “我要说的是,南弥,如果骆烬从来都是...” “我不知道。”南弥打断他:“我不想知道。” 林骁点头:“那你应该知道,如果你一直待在这里会有危险。” 南弥不在乎,更像是没有听进去林骁的这句提醒。 林骁一把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拉扯到她的腿伤,她也没觉得痛,倒是赵姨端着茶水过来看到这一幕,阻拦道:“诶?这是干什么?南小姐腿上有伤,这么拉拉扯扯不能行!” 林骁突然想起来汇报骆烬行程里是有这么一回事,手立即就闪着松开了,虚扶住她:“对不起。” 南弥寒着脸:“话就说到这里,林警官请回吧。” 林骁嗓音骤然提高:“南弥,我跟你说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 “我知道。”南弥的音量也高了,带着轻微的颤。 “我知道,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 林骁皱眉,他居然能听懂她的话。 她知道她有危险,也不愿意离开,她不知道骆烬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该做什么。 可是,她能肯定的是,不跟他走。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南弥的脑子里紧绷着一根线,随时要断。 她不想在别人面前崩溃。 “林警官不是还有事么,赵姨,送客。”她重新坐下的时候忘了还有腿伤 ,是半跌半倒进的沙发。 赵姨劝林骁:“林先生,您请回吧。” 林骁转身,但没走,问南弥:“你有没有想过,骆烬最后不会管你,你在这就相当于等死?” 南弥抓紧身下的沙发面,没答。 林骁站了数秒,放弃了再问和等答案。 骆烬最后会不会管,其实他心里有答案,他提了下嘴角,嘲笑自己又多管了次闲事。 林骁走后,南弥让赵姨也走了。 赵姨惊讶:“骆总让我一直跟着照顾你。” 南弥不想多说,整颗心都在颤:“我现在不需要,你走。” 赵姨不知道去哪?这走也走的太突然了。 南弥起身,扶着沙发找到现金,都塞进赵姨的手里,把她往门口推:“不用再跟骆烬复命,你的工作结束了。” 关上门,南弥顺着门背往下滑,抑制不住的抖。 这一天,还是来了,比她预料的快。 林骁从南弥家离开后径直回了警局,他的私心有,但是私心过后,他也记得自己的职责。 他想带南弥走,但是如果她不点头的话,他也不会强求。 毕竟,他没这个资格。 也没义务。 脚步刚踏进局里,就说正在召开紧急会议,立即把他推进了会议室。 他还没来得及问,吴勇告诉他:“骆烬那边有变。” * 海边的风很大,大到点了好几次都没点燃火。 “操!”男人粗着嗓子骂了一句。 骆烬擦燃自己的打火机,递到男人面前,男人看了眼,咬着烟俯身吸燃。 “谢了。”男人答的随意。 骆烬关上打火机,装进胸前口袋里。 “提前改时间是谁的注意?”骆烬的声音被海风卷走,化作相同温度的冷。 男人笑了笑:“这不是最近形势不好,图个心安么?好让骆总也别再损了,你说是不是。” 一语双关的暗讽,骆烬看着眼前的海平线,没应。 男人侧看了眼骆烬的脸,看不出来什么名堂,也不消停,继续说:“反正骆总的本事大我们都知道,听说这批交易早在一周前就准备好了,不过是提前一天,也不碍事。” 这次,索性连问都不问了。 骆烬面无表情的转身,手掐上男人的喉咙,力气很大,直逼着男人倒在车前盖上,后脑勺狠狠砸出一声响。 骆烬凌厉的嗓音盖过风声:“庄光荣,你别找死。” 男人笑着举起双手:“不敢不敢,我哪敢在骆总面前卖弄啊。” 骆烬松开手,眼底的狠意让人不禁背脊一寒。 但怕归怕,要钱不要命要命不要钱的生活过惯了,胆子很快就回来了。 庄光荣是前两年来到芒市的老道毒贩,他有脑子,有手腕,来芒市的第一天就备了一番厚礼给骆烬以表诚意。 诚意够足,骆烬给了他在芒市的一席之地。 庄光荣的能力不差,人脉建的深,哪怕人还没来,芒市就已经有了他的眼睛,到了芒市之后很快就壮大了自己的地位,更在短短一年内就和骆烬成了合作的关系。 芒市的生意,骆烬的蛋糕,庄光荣拐着弯都能分到半点甜头。 这个人,足够狡猾。 本定在明天的交易,就在他的自作主张下换了时间。 正好那个时候骆烬在海上,不方便联系,庄光荣就更有说法来换时间,以他的分量和圆滑的嘴皮,说换时间是骆烬的意思并不算是件难事。 庄光荣把掉落在胸膛前的半截烟蒂弾掉,抖了抖,站直:“我也是为了大家考虑嘛,骆总,您要是再生气,等这次顺利结束后,你以后说左我肯定不二话不往右。” 骆烬不再看他,转身接起电话。 风刮得电话里的话也一截一截的,骆烬拉开车门坐进主驾驶。 庄光荣衔着笑,透过挡风窗看骆烬,而后也坐进副驾驶,点燃一根烟,状似无聊的将视线投向窗外。 “现在在哪?”骆烬问电话那边。 庄光荣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听力上,但也没能听清楚电话那边的回复。 骆烬的指腹贴在手机音量键上,摁到最低。 “现在在路上。”电话那边是阿辉。 骆烬停了两秒,能听到那边呼哧的引擎声。 阿辉明白过来意思,答:“都在路上。” 骆烬看着头顶镜子里的庄光荣,又问:“还有多久到?” 阿辉估了一个时间:“最快十五分钟。” 骆烬:“其他人要多久?” 阿辉看着前方的那辆车,答:“也是一样。” 电话挂了。 庄光荣扭回头:“是阿辉?” 骆烬点燃一根烟。 庄光荣挑眉:“他们要多久到?” 随即又立即交代了自己这边的信息:“我的人大概二十分钟之内就到了,这不是想和骆总确定一下吗。” 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庄光荣又说:“平日里阿辉不是跟在骆总身边最久最近么,今天这么大的日子怎么不在。” 如果说刚才庄光荣还有所收敛,那就是没有直接说破对骆烬的怀疑,但是这三言两语的不经意提及,离怀疑也差不了多少了。 骆烬不受人挑衅,更不容谁在自己面前卖弄聪明,庄光荣舞到现在,他的耐心已经用到了极致。 庄光荣还打算开口,头上突然抵上一道冰冷坚硬的器物。 他有点意外:“不是吧?骆总?您这我就可不懂了啊?” “连我都不懂了,那些买卖方,手底下那些兄弟应该会更糊涂吧?” 庄光荣也知道骆烬不会在这个关节上杀了自己,于是双手拿下骆烬的枪口:“我的话骆总不喜欢听,我闭嘴就是了。” 十五分钟后,阿辉和庄光荣手底下的那批人同时到。 庄光荣嘿了声,对骆烬说:“真巧啊。” 庄光荣下车之后没有对自己的手下人打招呼,反倒是先朝阿辉招了下手:“阿辉,好久不见啊。” 阿辉看了眼车内的骆烬,朝庄光荣点了下头。 交易地点定在了晚上十二点半,那个时候正好有一艘从泰国抵达的客船。 骆烬下了车换阿辉开车,庄光荣带人在后尾随。 车子开出不到五分钟,电话响了。 骆烬看了眼号码,没接。 视线落在后视镜里的车影,电话响到快要结束时,才接通。 “骆总,我忘了和你说临时换了碰头的地方,麻烦你掉个头跟我走。”庄光荣很有把握的停下了车,摇下车窗伸手出来招了两下,然后掉头。 骆烬没开口,阿辉的车还在往前开,注意到庄光荣的车子在掉头,看向骆烬,等他的表态。 庄光荣也没着急,嘴角扬起,拿着手机的手臂往后一伸,跨过座椅间的缝隙直到后座上,示意了一个眼神,旁边的人会意,手上的拳头没留一丝情面的落下。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女人的闷哼。 骆烬内心一紧,挂了电话。 “三分钟后掉头。” 庄光荣也不急,扫了眼后座上的女人,颇为满意的笑着,嘴上却是装腔作势的斥责话:“下手怎么这么重,还不跟弥姐道声不是?” 第41章 多。 / 骆烬的车子掉头之后,超速和庄光荣的车子并行, 揿下车窗。 庄光荣率先探出头来:“骆总, 怎么了?” 骆烬目视前方:“你那边多少人?” 人数是提前就定好的,一个不能多一个不能少, 现在庄光荣擅自多往车上藏了一个人,这不是他轻易就能搪塞过去的。 庄光荣把南弥都绑来了, 又怎么会听不出骆烬这个问题背后的意思, 面不改色的笑着说:“就七个。” 七个,和原定的一样。 骆烬指腹轻轻在腿上碾着,忍住胸腔内躁动的怒意。 十分钟后, 车子在码头最偏僻的巷子口停下, 骆烬倚在车门边,像是在等人,又像只是抽根烟而已。 庄光荣很自觉的走过去:“临时更换聚头点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主要是...” 骆烬不想听他说废话, 把烟拿里嘴边:“人齐了?” 庄光荣看了眼自己的车:“那是当然,这么关键的时候不能掉链子。” 骆烬点头。 一句假话记一笔, 庄光荣今天已经没有命从这里抽身了。 开完会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狭小昏暗的房间里烟雾缭绕,挤满了人,大家再急也都不敢掉以轻心。 “钱到时候是一个人给还是两个人给?”有个人突然问了句。 庄光荣坐在椅子里, 抬起带着沟壑的眼帘, 年龄的厚重感在他黝黑的肌肤上留有明显的痕迹,他带着笑意,佯怪道:“诶?这是问的什么话, 骆总在这里,还要谁拿钱?” 在场十四个人,能安然坐下的只有骆烬和庄光荣,要说还能有谁,不用点名道姓也能看出来。 问话的那个人怕得罪骆烬,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他,又见庄光荣没有这个意思,没讨到一点甜头,只好把话憋回去。 分配好任务和枪支,所有人开始和自己合作的那个人接头。 骆烬看了眼时间,打断了屋内交头接耳声,声音听上去和平时无异:“今天不成功的话,命也别要了。” “现在怕的,可以说。” 没人敢说。 子弹都上膛了,不能不发。 怕是这个黑暗圈子里最忌讳的一个字,怕就等于没命。 可以不要命,但是不会怕。 骆烬等了五秒,没人开口,局面定下来了。 * 海面的冷空气降下来,风刺的跟刀片一样利,呼啸的浪重重打上沙面,一沉一浅。 这样的夜,暗潮汹涌。 船抵达港口的时候已经是快一点,因为天气的缘故,船比预计的时间晚到。 下船的人很少,每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不容易认出要交易的对象。 毒贩是一个一个分开行动的,所以要找,骆烬和庄光荣的人分布在码头的各处,各自分散行动。 骆烬和庄光荣在一个小时前已经上了游艇,所有的人都在骆烬的视野下。 庄光荣多带了一个人上船,他不会不知道。 骆烬倒了杯酒在手心里,他垂眸看了眼瓶身,酒不是全新的,模样有几分眼熟,入口之后这股熟悉感才终于落实,是那天他和南弥喝的那瓶。 他呷了口酒,视线扫了眼厅室,而后走至玻璃屏前拉开窗帘,打量着窗外幽深夜色下的海面,席卷而来一股吞噬的力量。 庄光荣也不客气,自顾自的也倒上了一杯,在骆烬身边停下:“骆总,看上去在担心?” 骆烬置若罔闻。 庄光荣也不在意:“我可是很相信骆总的啊,相信骆总一定不会让我们兄弟们失望的。” 骆烬咽下一口酒:“真信的话带什么女人来?” 庄光荣明显一愣。 倒不是这件事情被骆烬知道了,而是惊讶骆烬会直接把这件事情挑破。 他把南弥抓来,无非就是要制衡一下骆烬,怕真有个万一他有个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以南弥在骆烬身边的地位,关键时刻不抵十分用也能用上三分。 骆烬就这么说穿了,是问心无愧? 还是这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威胁? 不可能。 庄光荣走神的时间太长,眸中的复杂将自己内心的情绪彻底出卖给了骆烬。 骆烬转身在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状似在看手中的玻璃杯:“庄光荣,你在我面前玩下三滥的手段,没用。” “不如你说说,我又该扼住你们庄家多少人的喉咙?” 骆烬不动声色的说着,让庄光荣从尾脊椎骨到后颈都爬上一股凉意。 他转身,笑出两声:“骆总这又是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 骆烬抬头,眯眼瞪向他,一记眼神将他无用的废话堵了回去。 命令的口吻:“把人带过来。” 庄光荣敢这么得意,无非就是从一开始就咬定了骆烬不会撕破这张脸。 没想到骆烬根本没有顾忌之说。 庄光荣终于挤不出了笑,摆手让人把南弥带了上来。 南弥的眼睛和嘴都被蒙着,因为腿伤的缘故,她是被人拖着进来的。 骆烬看了一眼,起身,酒杯在手中悠闲的晃着,踱步到庄光荣的面前,没有任何征兆的,抬起酒杯狠狠从庄光荣的头砸下去,玻璃渣和酒渍溅到到处都是,连骆烬那一丝不苟的西装上也被染上污渍。 他拧着眉头去擦拭,那幅闲适的模样看不出任何的怒。 “下次再背着我做偷鸡摸狗的事情,要么就别让我知道,要么你就准备丢胳膊。” 说完,骆烬迈过那摊碎玻璃渣,走到南弥的面前。 挟制南弥的人见状立即松开了她,身上的力气一松,她整个人就往地上软下去。 南弥被人结结实实的在半空中捞住,这只手臂她不陌生。 她刚才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上一秒还在和人发生讲规矩,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说不喜,是假的,说不慌,也是。 骆烬把她扶正,伸手卸掉她的眼罩和胶带。 眼前恢复了光明,光线散开之后,印出一张深刻的脸,她哑声开口:“骆烬。” 骆烬眉眼冰冷,举起她绑在一起的两只手,旁边的人会意,立即解开。 庄光荣的脸色难看至极,强行咬住牙:“骆总,还真是重情重义呀。” 鲜血从头顶冒出,庄光荣也不甚在意,只有当血流到眼皮子上即将要遮盖住视线,这才抬手抹了一把。 他转身,又扯出笑,更显得有几分狰狞:“对不住了啊,弥姐,刚才多有冒犯。” 庄光荣嘴里的话外音,南弥没去管,视线只落在骆烬身上。 骆烬解开她之后,便没再多看她一眼。 她在旁边站着,形同任何一个装饰物。 等到有人进来的时候,房间里的异样氛围才被打破。 庄光荣最先反应过来,又抹了抹头上的血渍,热情的走至舱门口去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 为首的泰国佬脖子上围着一圈金链子,在看到庄光荣的第一眼就问:“骆总呢?” 庄光荣笑意不减:“肖总好啊,骆总就在这,等你们很久了。” 被叫肖总的这个泰国人,中文名叫肖蛮,精通三国语言,其中最熟练的就是中文,因为买主大多都是来自中方。 肖蛮认识庄光荣,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辛苦了。” 视线很快就看到一旁的南弥,皱眉,望向庄光荣,后者立即会意:“这是骆总的人。” 这本不是一句引起问题的话,但从庄光荣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带着某种暗示,连带着肖蛮敏感的视线也变严厉起来。 骆烬起身了,不紧不慢的转向肖蛮:“好久不见。” 肖蛮收回狐疑的视线,上前和骆烬握手:“好久不见,骆总,终于有机会和你见上一面了,简直是可喜可贺啊。” 骆总礼节性的朝肖蛮做了个请的动作。 交易不容许有丁点的差错,越是经历的多,就越是明白这丁点的重要性。 肖蛮看了眼庄光荣,视线又落到了南弥身上:“为什么我提前并未听说会有女人跟着上船?” 有所隐瞒,事就不在小。 蝴蝶效应的道理人尽皆知,也都要留个心眼。 肖蛮的脸色染上两分警惕。 交谈不融洽,那是直接关系到交易的顺利与否,庄光荣正想要解释。 骆烬就答了:“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可以忽略不计。” 这显然不是能彻底安肖蛮心的答案,他直勾勾的盯着南弥,觉得有几分眼熟,但也不敢掉以轻心:“不知道无关紧要的人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庄光荣不想再继续保持沉默下去,张口要说的时候,又被骆烬的行为止住。 只见骆烬已经利落干脆的掏出把枪,枪口直直对准的,是南弥。 庄光荣微愣。 肖蛮也因为这个动作扬了下眉。 骆烬:“如果介意的话,这个人可以随时不存在。” 肖蛮看了一圈 ,最后抬手摁下骆烬手中的枪:“骆总严重了,既然是骆总的人,那就留着也罢。” “区区一个女人而已。” 南弥眼睁睁的看着那把枪抬起,又放下,却很平静。 她知道骆烬的那把枪不会开,所以完全不需要有多余的担心。 她紧张的,不过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第42章 乱。 / 骆烬和肖蛮的对话内容不多,但要说的条件, 都摆在台面上说的明明白白。 庄光荣在面前听着, 插不上话,肖蛮的时间也大多用在了骆烬开口上。 庄光荣点了根烟, 视线在厅室周转了一圈,只见他的人都在这里待着, 骆烬的人却只留了有两个, 点烟的动作进行到一半,庄光荣突然起身。 “我出去看看。” 肖蛮没管他。 骆烬把视线望过去,像是在看庄光荣离开的背影。 南弥一直都看着骆烬, 所以当他的视线移过来的时候她能够立刻察觉。 骆烬的视线很快离开, 和肖蛮继续谈。 庄光荣走出甲板,迎面打来一阵海风让他抬手挡了一下,走至栏杆旁眺望码头, 安安静静, 稀疏又黯淡的路灯隔很远才能看见一盏,路上难得看到有人的影子。 甲板上有看守的人, 庄光荣一眼能认出来是他的人,走过去,问:“骆烬手下的人呢?” 看守的人说不知道, 庄光荣皱眉:“阿辉呢?看见没?” “没有。” 庄光荣察觉不妙:“去找。” 他双手扶上栏杆, 伸长了脖子往码头望,错乱低矮的楼房在这个点根本没有了烟火的气息,就连亮着灯的窗户都屈指可数。 他看不出来哪里有不对劲。 庄光荣重新回到了舱内, 走出几步后停下,思索了一番,而后退后几步,重新迈出步子跑进厅室。 为了逼真,他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带着喘:“不...不好了。” 不好了三个字像一个地雷,立即在肖蛮耳边炸开,从沙发里站起来,比骆烬还先开口:“怎么了?” 骆烬沉眸,侧过手腕,看了眼时间。 这个点,不对。 他用袖口覆上表盘,抬眼望向庄光荣。 庄光荣慌里忙张:“手底下有几个兄弟找不到了,我担心...” 庄光荣的视线和骆烬对上:“阿辉也不见了。” 紧接着,肖蛮也看向骆烬。 带多少人,人手怎么安排,在开会的时候大家就已经心知肚明,现在找不到人,谁都不放心。 即使是骆烬,也不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藏着掖着。 庄光荣和肖蛮的视线都在等一个解释。 骆烬答:“我让他去警局门口蹲着了。” 肖蛮皱眉,庄光荣掀起衣角,叉腰:“我说,骆总,我们计划里不是这么来的吧?” 骆烬和庄光荣之间存在怎样的内部矛盾,肖蛮不管,他要的是自己交易能够安全,能够顺利。 “诶。说不定骆总有自己的想法?”眼下不是吵架的时候,肖蛮这个局外人拎得比庄光荣清,引导骆烬做出进一步的解释。 可是骆烬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重新取出一个酒杯倒了杯酒,从桌面上滑到肖蛮面前:“坐下说话。” 肖蛮见骆烬气定神闲的模样,不像是有什么大事。 反观庄光荣的神情似乎才是有点小题大做。 但终究是在道上混迹了这么多年的,不能不防,肖蛮给自己的手下示意了一眼,后者会意带着两个小弟出去看情况了。 庄光荣还在讨要说法:“骆总,你这突然的安排是瞒着我们所有人还是就瞒着我啊?” 有人跟着问:“就是啊,这样不妥吧,我也不知情。” 骆烬偏头:“知情?你们不知情的事情何止这一件?” 这一问,让人更不安。 “骆总,这是什么意思?” 骆烬也没卖关子,本来没打算再这个时候说,不过庄光荣演了一出戏,他就配合下去:“我们这边藏了警方的线人,你们知情?” “啊?”众人一骇,顿时交头接耳起来:“怎么回事?” 庄光荣眯眼看着骆烬:“是吗?那骆总又是怎么知道的?” “够了。”肖蛮坐不住了,他来这里是做买卖的,不是来目睹别人处理家务事的,听到有警方线人,他是压不住情绪了,开口的情调里不自觉的泄露出泰语发音:“骆总,庄总,我自认为这次合作我们双方都具有较高的诚意,也都已经达成协议,怎么,现在这幅情况?” 庄光荣这个人向来是笑面虎,表面笑着,坏和狠都藏在骨子里,一旦发作起来也不看场合,也不顾后果,跟疯子一样。 肖蛮这么一吼,他也不怒,望着骆烬:“这个问题,恐怕得问我们骆总了。” 肖蛮的人去甲板上逛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 肖蛮想了想,觉得不能耽误时间。 “行了,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这个外人就不掺和了,我们,该谈什么谈什么。”肖蛮的重音落在后半句话上,意思很明显了。 骆烬点头:“当然。” 说完,骆烬冷眼扫向庄光荣,警意十足:“有空找我的人怎么不去看看你自己的人?” 此话一出,庄光荣顿觉不妙,想起自己在甲板上也并没有看到自己安排中的所有人。 大步走至骆烬面前:“骆烬,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肖蛮的脸色更难看了,手掌在膝盖上重重的擦着,呼吸变得沉重。 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骆烬并没有打算要回答庄光荣问题的意思,肖蛮也不想再耗下去:“庄总,别忘了我们今天的正事好吗?” “骆总,我们开始谈正事吧,我们这次的货...” “骆总!”“庄哥!”船舱口传来一声惊呼,随着急乱的脚步声逼近。 “骆总,我们有人在码头那里发现有警察嫌疑的人...” “庄哥,小虎被杀了。” 两道声音同样急,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严重些。 但骆烬听清了警察嫌疑人,庄光荣也听清楚了自己的人被杀了。 肖蛮听得一脸懵。 骆烬抬眸,冰冷的质问冗进视线里,狠狠的逼迫到庄光荣面前 ,而庄光荣更是对骆烬从一开始就抱有怀疑。 “骆烬,这次再出意外,一定是你 。”说完这句话,庄光荣转身就出去了,相比怄气和真相,先把局面稳固才是最重要的。 庄光荣走了,他留下的“眼睛”还在,所以骆烬真要有个什么动作,他也照样知道。 交易环境变得不安全,肖蛮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带着人就要离开这里。 骆烬没留,只是望了眼庄光荣留下来的“眼睛”:“庄光荣身边的那个警察,你们还打算藏多久?” 和庄光荣一样说的上话的人不少,只是大多都是背地里发声,在骆烬面前几乎从不露马脚,顺顺从从的很。 被骆烬这么一质问,立即就淡定不了了:“骆总,我们可什么都不知情啊,庄光荣身边平时也没什么不对劲...” 话说到这里,也不敢再往下说了,再多就有了同伙的嫌疑。 这个时候,正是表立场献态度的最佳时机:“骆总,您尽管说,我们肯定配合。” 骆烬看了眼正急着要从厅室离开的肖蛮,声音低了两分:“十五分钟内,别让他们下艇,半个小时内,别让他们离开码头。” 虽然不解,但听的人还是应下了:“好的,骆总。” 所有人都迅速切换到作战的模式,前后不出三分钟,厅室里的人散的一干二净。 骆烬这才走到南弥面前,刚回头,就被拥进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南弥的一只手臂从后绕过骆烬的颈,圈的很紧,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重重的吸了一口气。 像是知道骆烬要问,她率先就自己答了:“我不怕。” 有他就不怕。 无论哪里,无论什么情况下。 骆烬抬手,却还是在贴到她后背的半空中停下,微不可查的嗯了声。 南弥抱了三秒就松了手,看着骆烬,给了一个他坚定又勇敢的眼神,像是在说,我是真的不怕。 死也不怕。 骆烬看着她,视线柔下来,维持了数秒,才开口:“去驾驶舱。” 在艇上的时间,精确到分秒来过,骆烬必须要争分夺秒。 但在他转身之后,还是回了头。 回头的时候,南弥也在看着他。 如果说,生和死都不足让人引以为惧,那么别的也就不会太难熬过去。 什么都会过去,就像今晚恶劣的天气。 * 南弥听了骆烬的话去了驾驶舱,因为早就把这艘艇走过好几遍,可以说是对内部结构很熟了 ,她很快就到了驾驶舱。 驾驶舱的舵手见过她,但没想到会在今天这样的关节上再见到她。 “弥姐,今天你怎么也来了?” 显然,他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这。 “今晚,会有什么大事么?”南弥试探性的问,因为站久了腿酸,她扶着旁边的椅子坐下,腿抑制不住的在颤。 舵手听南弥这样问,以为南弥是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那他也不会多嘴,只是看着海面,答的轻松:“还能有什么大事儿啊,不过是这两天骆总想起来要用游艇了,把我就留在了这里。” 南弥没说话了。 视线往储物屉望去,那里应该有枪。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甲板下方传来枪响,撕裂风声,无形中传出一股血腥味。 舵手最先响起警报,立即站起来:“我出去看看。”他走的时候,从储物屉里拿走了一把枪。 南弥看到那里还剩下一把。 一枚枪响之后,耳边紧跟着的是更多混乱不停的枪响。 * 打响第一枪的人是庄光荣,他的人不明不白死了,而且还在码头看到了疑似警察的人,这么看来除了骆烬有鬼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肖蛮见状要先撤,被人拦着了,手下的人拔枪作势要拼出一条路。 庄光荣看所有人都在听骆烬的,眼下这笔交易也是成不了了,不如就破罐子破摔,大家就都别想走。 庄光荣把枪抵在抓来的一个手下脑袋上,脚踩在对方肩膀上,恶狠狠的逼问:“说,到底是谁开枪杀了我的人?” “我,我不知道...” 庄光荣不再问,将人一枪毙命,他要的不是对方嘴里的回答,而是为了杀鸡儆猴,给骆烬看。 骆烬在栏边扫视了一圈码头,看了眼时间,转身反手从庄光荣手里夺过枪,黑压压的洞口抵在他的额心:“你死不死,怎么死,是你咎由自取,今晚的这笔货,我一定要拿到。” 骆烬的声音很大,震得周围寒风都颤,打进每个人的耳中。 一方稳定了自己人的心,一方也让肖蛮看到了生意成功的苗头。 话落,骆烬手中的枪口下移,在庄光荣的腹部开了一枪。 骆烬靠近他一步,冷声开口:“我的人还轮不到你动。” 这一枪,算的是他动南弥的账。 接着,骆烬的手继续往下,在庄光荣腿的位置留下一枪。 这一枪,同样还是。 庄光荣这边的人按捺不住了,开始嚷。 还没掀起波浪,就被肆虐的狂风吹散。 “不好,真的有条子!人还不少。”这次来报消息的是庄光荣的人。 庄光荣不怕,要闹,肖蛮不奉陪。 带着人就要下艇,被人拦住,也不再管什么和平交易了,直接开始动手。 林骁带人从侧面上了游艇,在枪林弹雨的混乱下,是他们潜入的最好时机, 林骁用动作告诉一同潜入的人往两边船舷扩散,然后自己单枪匹马上了驾驶舱。 外面混斗成一团,林骁做了准备在最短的时间内切掉艇上的电路,从而断了他们试图开艇逃跑的后路。 林骁推开驾驶舱的门,枪口比人先进,视野里没有人。 下一秒,一把枪从侧方伸出来,直指向他的头。 他举起手,将枪倒扣在手心里,正要松,旁边抵着自己的那把枪收了回去。 他凛然的转过视线,一怔。 “南弥?” 南弥手心里都是汗,但好在驾驶舱的灯在十分钟之前被她关了,在昏暗之中看不清她惨白紧张的脸色。 林骁环视了一圈驾驶舱,确定这里再没有第三个人,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不是现在该问的时候。 南弥反问着提醒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骁将枪别在腰侧,拿出手电咬在齿间,找到游艇的电闸控制开关,全数摁下。 甲板下方的争乱暂停了片刻。 就在这样绝佳的时候,又同时在三方势力都互不相让的情况下,警方迅速已经包围住了整艘游艇。 骆烬这个时候低吼出一声:“下船。” 一声出,所有人都抢着下。 庄光荣也正要跟着下,身后突然被人用力一扯,整个人被摔回到甲板上,胸口被一只脚重重踩住,骆烬俯身低下来点,声音夹杂着混乱的脚步:“你就别走了。” 庄光荣被踩的呼吸苦困难,又因为连挨两枪,这个时候丝毫没有反抗的力气。 * 林骁把艇上的电都断了之后,迅速拉着南弥离开,想起她的腿伤,就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她太轻,太软,林骁抱着压根不费力。 走出舱门的那一刻,南弥回了头。 林骁察觉到,问:“落东西了?” 南弥收回视线,呼吸很浅,所有的力量在视线移开时都用在了忍住眼眶泪水上,她摇头:“没有。” 没有,她没有落东西。 林骁从微型耳机里听到那边的情况,将南弥从侧方下橡皮舟。 舟上已经有一个人,看到南弥的时候顿时来起戒备:“林队?” 这个时候林骁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但是一个橡皮舟只能坐两个人:“你带她先上岸。” 林骁还不放心:“你先上艇,我送...” “不行。”对方果断拒绝,煞有介事的看了眼南弥。 林骁怒,但这个时候发脾气也不合适。 南弥看出林骁的为难,她不能再回去,她知道如果再回去那么她就又会回到庄光荣的手上,这不是对骆烬有利的局面。 “尾尖舱里有多的橡皮舟。”南弥说。 林骁顿时明了,松开南弥就往尾尖舱潜去:“你先在这等我。” 索性他们就在离尾尖舱不远的位置,林骁很快就回来了。 橡皮舟从游艇的后方绕行,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多余的眼线,他们很顺利抵达上岸。 林骁拉起南弥,视线望向游艇那边,警方现在已经围守住了舷梯口,游艇上也布了人手,前后都堵住了退路。 这一次,依旧还是顺利、成功。 那边发出了枪响,林骁没再多等,检查了下装备就要过去。 临走前,他把南弥交代给旁边一个警察。 步子刚迈出,手臂就被人拉住。 南弥看着他,咬出镇定的音色:“我也去。” 第43章 火。 / “把枪放下!你们今天逃不掉了!”吴勇中气十足的嗓音在码头赫然响起,伴随着呼啸的风声, 卷带起回音。 枪口在稀疏的月色下直指向毒贩的脑袋, 他们的枪平举在手中,一动不敢动。 肖蛮狠戾的扫了一圈在场的警察, 手中的货撺的死紧。 他们被包围的措不急防,也没有反手的余地。 要么缴械投降, 要么杀出重围。 肖蛮不会选择前者, 这是中国的领土,要是被捕,那就是国际罪, 更没有翻身的一天。 横竖今晚都是条死路, 不如一搏。 “动手。”肖蛮用泰语喊。 一声令下,肖蛮的人立即拔枪,对准警方的人开枪。 一声枪响之后, 只要是有枪的人都开始动手了。 肖蛮边打边躲着又上了船, 后续有人也跟着上。 * 林骁带南弥过来的时候,这边已经换乱成一片。 南弥被林骁放在警车旁, 又觉得不保险,开了车门让她坐进去:“别出来。” 南弥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 突然叫住他:“林骁。” 林骁关车门的手顿住, 看她。 南弥也没浪费时间,仰头问:“他电话里的那个AL是不是你?” 骆烬手机通讯录里有三个置顶的电话号码,当时她在三个号码里纠结过该打哪一个, 所有号码都看了一遍,只有AL这个是眼熟的。 L,林。 林骁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没有时间让他去弄明白南弥话里的意思。 时间紧迫。 南弥声音紧绷,咽下一口口水才强行压住不稳的音色:“这就说明,我是可以相信你的,对么?” 霎时,又响起一声枪响。 南弥后背一冷。 林骁远远看过去,随即俯下身来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南弥,你可以信我,一直。” 关上车门,夹缝里钻进来一股冷风,南弥紧闭上眼睛。 她这一生,不信神佛,不信情义,所以在遇到自己不能控制的事情时,她只信她自己。 遇到骆烬后,她开始信他。 那么之后,她该信不信,信的话,该信谁? 南弥,你可以信我,一直。 无比诚挚的话语,承载了厚重的安全感,可于南弥耳边,终究还是随风而去,不留踪迹。 她想起的骆烬转身前又回头看她的那一眼,双手紧紧撺在一起,她把所有情绪都挤在指间,掐出血痕。 * 林骁跑到队友身边,拔枪上了膛,问:“骆烬人在哪?” “游艇上。” 林骁作势就要上去,被吴勇一把拉住:“你干什么?不要冲动,现在游艇上都是他们的人!” 林骁反驳:“我们的人也上去了部分。” 吴勇怒斥:“那是计划中的部分。” “林骁,按照计划行事!”这不是提醒,是带着命令的口吻。 “在对峙期间,谁都不能擅自上去!”吴勇大声吼着,话主要是说给林骁听的。 林骁收了枪,不从船舷正面上。 林骁走,吴勇也不放心:“林骁,你干什么去?” 林骁:“我带人侧面上去。” 有人过来汇报情况,打断吴勇:“吴队,艇上有情况?” 游艇上的电路在林骁走的时候已经毁得彻彻底底,所以游艇直到现在都还是黑黢黢的一片。 每个人都像是开了杀戒的猛兽,所有人分为三派,分别以骆烬,庄光荣,肖蛮为首。 肖蛮先用泰语对自己吩咐了句:“先守好,别走散了。” 而后抬眼望向骆烬,是很锋利的打量:“骆总,今天的事情你可别告诉我是个意外。” 谁都知道,骆烬前几次的败绩。 现在警察就守在船下,这个时候骆烬的嫌疑最大。 骆烬的人从驾驶舱回来,他把视线看过去:“怎么样?” 来的人摇头:“发电机都被毁了,舵手也死了。” 骆烬沉眸,这才回应肖蛮:“意外?怎么可能是意外?” 骆烬眯眼,视线落在甲板上庄光荣的身上,脚踩上去,字字从齿缝里挤出来:“庄光荣,你活够了。” 枪口对准,突然被横出来的一只手拦下。 肖蛮:“骆总,这个时候不合适。谁无辜,谁有罪,解决掉那些条子之后再说才好。” 骆烬侧首,借着朦胧的夜色看清了肖蛮的脸,很配合的收了手。 庄光荣的胸膛里积攒着一股愤怒,再加上被骆烬踩的那几脚,口腔里染上铁锈味,满口的腥红,一张口涌出更多。 骆烬的那脚,恨不能踩断他的最后一口气。 他艰辛的开口:“骆烬,你这么着急想要我的命,是...心虚吧?” 肖蛮打断:“艇上的求生设备可够用?我们分配一下。” 肖蛮眼下要做的是保命,自然不想管庄光荣这烂摊子,给了身后人的一个视线,后者立即带着两个兄弟去尾尖舱找逃生设备。 骆烬不急,也没表态,只是肖蛮的人去了之后就没再回来。 肖蛮察觉不对,骆烬正在对自己的人说些什么。 “骆烬。”肖蛮把枪举向骆烬,双眼怒红:“你耍我?” 庄光荣躺在甲板上笑出两声,血呛住喉咙,剧烈的咳嗽起来。 骆烬皱了下眉头,抬手轻轻摁下肖蛮的枪口:“既然我们现在没有谁都信不了谁,现在想活只有一条路。” 骆烬直勾勾的看着肖蛮:“下船。” 下船等于投降,这罪名和自杀没有两样。 肖蛮深吸了一口气,骆烬又说出第二条路:“要么,你信我的,我捎你们一条路。” 一条路三个字,霎时点亮他们的眼睛,也就是说骆烬是有办法。 肖蛮收了枪,急不可耐的开口:“信?我们凭什么信你!你有什么能让我们信的?” 话都问到了点子上,但骆烬一个也没答,态度是,信不信随意。 骆烬冷冽的收回视线,头顶砸下来淅淅沥沥的冰点。 风里夹着雪籽下坠,砸在甲板上传出错落无序的响声,像临阵击起的鼓点。 骆烬沉声开口对自己的人吩咐道:“都进去。” 肖蛮的脸色变得更难看:“骆烬,你什么意思?” 骆烬没什么意思:“不信的话,自找生路。” 穷途末路之下,最容易被别人的胸有成竹所蒙骗。 眼看着骆烬的人都进了船舱,肖蛮也向身后的人做了一个手势,他的人也进去了。 这已经是要和骆烬合作的意思了,肖蛮还是不能完全放心:“骆烬,你最好有办法。” 骆烬没应。 等所有人都进去后,肖蛮还是没挪步,他在等骆烬先动。 骆烬看了眼肖蛮,抬步的时候,脚下被一只手撺住。 庄光荣含着一口血,满腹不甘心:“你是不是...” 骆烬没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 ,就势踢出一脚,庄光荣人被狠狠摔出去两米远。 肖蛮将骆烬的动作和狠厉都看在眼底,进舱门时,让骆烬走在前面。 就像骆烬说的那样,谁也信不了谁。 他肖蛮下船是死,卸下对骆烬的防备,又未免不是。 所以当骆烬停下步子的那一刻,肖蛮差点拔出枪。 “肖总。”骆烬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船下有多少警察?” 肖蛮覆上枪的手收回来:“一眼过去估算大概三十多个。” 阵仗浩荡。 骆烬皱眉,转身,就几秒之差,再次转过身,这次伴随着枪响,肖蛮顿时瞪圆了眼珠子,嘴张着却发不出声音,然后整个人往后倒去,发出一声闷响。 骆烬很快收枪,朝舱内走,步子很急,低吼一声:“所有人现在下船,警察上来了。” 闻声,所有人又往舱外走。 肖蛮的人看到肖蛮死了,还没来得及拔枪闹,警察就真的涌了上来,冰冷的枪口直指着他们。 “放下枪,举起手!”林骁在雨中喊,双手笔直的持着枪,目光斜着盯住每一个人的小动作,在有人想要拿枪的时候,毅然开枪打在那人的手臂上。 眼下这局势,他们完全没有了硬拼的优势。 庄光荣的人最先放下枪,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丢掉手中的武器,坚硬的器械和被雨水覆盖住的甲板砸出沉顿的闷响。 这是失败的鼓声。 也是胜利的。 把人押下游艇之后,林骁止住了吴勇:“你先带人下去,剩下的交给我。” 吴勇从舱门往里看了一眼,还没等话说出口,林骁拍了拍他的肩:“放心。” 说完,林骁半蹲下身,拿枪的那只手搭在膝盖上垂着,面无表情的看着庄光荣:“不逃了?” 庄光荣没死,只是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半睁开被雪籽砸的难以完全打开的眼睛,扯起一个嘴角,鲜血就从嘴角溢出来:“林警官,好久不见。” 林骁把枪上了膛,对准庄光荣的额心。 吴勇见状,提醒的叫了声:“林骁。”除了犯人反抗时能开枪,其他时候都是违纪,他在提醒林骁不要再过头了。 林骁自有分寸,没开枪:“我不会开枪,不想浪费这枚子弹,你说是不是,庄光荣?” 最后三个字,林骁咬得格外重。 林骁追庄光荣追了整整两年,身上肩负的责任都化成执念了。 但也是因为这分执念,让他不仅仅只是找到了庄光荣。 庄光荣还能笑得出来,油腻的脸上血水横流:“林骁啊林骁,我不是败给了你,我是败在了骆烬手上。” 他咳两声,雪籽砸进眼里,他索性闭上眼睛:“呵呵,骆烬就是你们的人,没错吧。” 庄光荣说话的音量逐渐低下去,力气在消散:“藏着真深。” 林骁不再跟他多费口舌,起身朝舱内走去。 数了人头,还差一个。 一个骆烬。 吴勇还不肯放心,林骁没给他机会再拦:“骆烬我去抓,你先带人下去。” 吴勇看了眼庄光荣,点头:“你小心。” 舱外都是警察,骆烬真要反抗,也还是死路一条。 林骁走进舱门,没让任何人跟着:“都在外面等着。” 厅室内,弥漫着一股浅淡的血腥味。 但放眼望去,厅饰整整齐齐,各类家具没乱一件,要说不该有的,只是地板上那些凌乱的水渍和脚印。 林骁浑身上下也湿透了,脚下的步伐在迈进来的那一刻变慢了下来。 室内空无一人。 林骁空着手,往深处走。 “骆烬。”快走到中央楼梯的时候,林骁终于喊了一声,没人应答。 按理来说,游艇内已经没有了其他人。 这时,林骁的电话响起,在口袋里嗡嗡的震。 是个陌生的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刚才南弥的那句问,他有一种这就是骆烬电话的直觉,于是毅然摁下了接听键。 林骁没开口,等了几秒。 “是我。”果然是骆烬。 林骁只问:“你在哪?” 骆烬也没说别的:“下船。” 又补了一句:“听我的。” 林骁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在哪?” 林骁的脚已经踩上了楼梯,刚迈出半步。 骆烬那边答:“岸上。” 林骁的另外半步止住。 “下船,现在。”骆烬那边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哪怕是风声都没有。 也没有多余的话。 林骁知道骆烬这通电话是有目的的,但是他一时不能辨别出骆烬的回答是真是假。 他为什么这么着急要让他下船。 “船上有什么?”这是林骁第一时间闪过的念头,与此同时的,脚步收了回来。 这次骆烬答了他的问题:“炸.药。” 所以,骆烬才让他下船。 时间不多了。 骆烬知道林骁知道该怎么做,挂断电话之前留下提醒:“还有最后十五分钟。” 林骁想再说什么,电话那边已经是忙音。 骆烬不会在布了这么大的一盘棋后骗他。 他跑着出了舱门,用身体里最大的力气喊:“所有人,立刻下船!所有人,立刻下船!” 声音宏亮,嘶哑,在风雪里没减弱半分力度。 林骁三做两步的翻下游艇,又冲吴勇喊:“艇上有炸.药,广播喊,务必确保每一个人都听到!” “快!所有人撤离!快!” 吴勇神经性反射的立即去做。 声音很大,响彻整个码头,车内的南弥也听得清清楚楚,浑身一颤。 所有人都上车,迅速进行撤离工作,南弥却在这个时候下了车,雪和雨纷纷落落的砸下来,很快就模糊了视线。 脚步不受控制的朝那艘艇的方向走过去。 林骁看到她,骤然上前拉住她的手,用力过度的喉咙已经嘶哑:“你出来干什么?回去!” 南弥的视线落在那首艇上,神情覆上一层哀伤,心和吹过的风雪一样冷,冷到骨子里,开始钻心的疼。 还好下雨了,冲走了脸上温热的液体,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林骁见她不肯走,直接将她拦腰抱进了副驾驶位上,水渍从头滴到尾。 雨声太大,他依旧用喊的对驾驶位上的人说:“立即开车,百米处停。” 说完就关上了车门,而后重重拍了两下车顶,示意开车。 南弥现在一片空白,车刚启动,她也没顾,直接开了车门就下车。 林骁正要走,察觉到她的动作立刻上前接住她要坠落的身体,这次是真的怒吼:“你在干什么!” “立刻回去!”说完,林骁就要把她抱起。 南弥用力挣脱开他的手臂,紧紧拉住,颤声问:“骆烬呢?” 林骁没有时间回答她的问题,直接将她扛在了肩上,放进车后座。 见人都撤离的都差不多了,自己也上了车。 南弥整个人都在发抖。 在这样的紧急情况,南弥还争着出去只会添乱,林骁愤怒,但终归不能不管,就越发把她死死看在自己身边。 所有人都撤离到了安全范围。 这时,身后的码头口轰然响起一阵爆裂的声响,惊天动地,整个码头都在颤。 今晚为了方便行动,警方也早就做了封港行动,这一炸,伤的最多是物。 雨雪中,游艇在那一刹那发生爆炸,吞噬掉那半边黑暗的天后,只剩下燃烧的残体。 南弥早就推开车门下车,眼睁睁看着发生的这一幕,整个人软下去,被林骁接住。 她的表情不对劲,心如刀割般的哀痛。 林骁看出来,皱眉:“你怎么了?没事吧?” 她望着炸裂的火光,声音哽咽,好不容易才开口说出清楚的一句:“那艘艇,是我的...” 第44章 泥。 / “三天内,你把这艘船的内部结构都摸清了, 它就是你的。” “我陪你三天。” 说是陪, 他们在那三天里都是各干各的,南弥在甲板上晒太阳的时候甚至还偷抽掉骆烬几根烟, 他都不知道。 最后说把这艘游艇给她,却也炸得不成模样。 “船毁了, 那我的胜利品怎么算?”南弥觉得她好不容易从骆烬手里赢上这么一回, 她必然是得要点什么做纪念。 骆烬看穿她的心思:“你想要什么?” 南弥就开始想,她想要什么。 她想要的不多,骆烬是一样。 “要你行么?”她贴近骆烬, 双手圈住他的脖子跨坐到他腿上。 这么自然又大胆的亲昵动作, 她以前从来没做过,骆烬居然也没丢开她,甚至手还扶上了她的后背, 薄唇贴近她的耳根, 低声开口:“你想要什么,那就要什么。” 她笑了, 笑的满客厅都是她酣畅的笑声。 赵姨过来叫他们去吃饭:“骆总,骆太太,该吃饭了。” 骆烬嗯了一声, 揽着南弥的腋下把她带起来。 南弥后知后觉:“嗯?刚才你叫我什么?” 赵姨有点愣, 一副不知道南弥为什么要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的表情:“不对吗?” 对吗? 南弥纳闷,回头看向骆烬。 只是沙发上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她蹙眉, 心里头跟缺了一块似的开始惶恐起来:“骆烬?” 她转了一圈,客厅里根本没有了骆烬的身影,就连赵姨也没了。 熟悉硕大的客厅,只有她一个人被遗弃在中央,怎么喊都没人给她回应。 这种心痛的感觉一直延续要睁眼醒来。 南弥看着头顶的白色天花板,那种失落的情绪钻进每一根细微的神经里,缠如藤蔓,要将人窒息。 “你醒了。”旁边传来一道清冽的嗓音,南弥偏头看过去是林骁。 她记得昨晚船炸了... “你晕过去了。”林骁看出她眸中的困惑,就告诉她:“高烧三十九度,你睡了两天两夜了。” 两天两夜,南弥皱眉,起身。 “那天...” 林骁扶了一把南弥,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在她昏迷的这两天,这件事情也已经有了个始终。 林骁也撑过了情绪最难熬的那两个夜晚,从抗拒到怀疑,怀疑到不肯承认,再到最后接受,仅仅只过去两天,他像是过了十二天那么长。 林骁在看护椅上坐下,有点不放心自己的话说出来南弥能不能承受得住。 “炸毁的游艇上有六具尸体,已经被彻底炸毁,DNA都无法采集,但是可以从人数上推断其中有一个人是骆烬。”林骁沉着眸,神色凝重,这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并不轻松,掌心在膝盖上狠狠撺成一个拳头。 南弥浑身绷紧,在听到从中可以推断是骆烬的这句话时,整个人堪堪的往后靠去。 “不可能...”她喃喃道。 林骁不想把沉痛再在南弥面前上演一遍,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也希望不可能。” “可是那天所有行动的人一共二十九个,我们抓捕了二十二个,而且在行动过程中,骆烬从头到尾都没有下过艇。” 这个是事实,林骁觉得不应该瞒着南弥。 南弥咬着下唇,摇头,脑海里回放游艇燃烧起来的那一幕。 良久。 林骁以为南弥会大哭,会崩溃,会歇斯底里,但是都没有,她就是这么安静的坐着,闭上了眼睛,只从紧锁的眉心可以看出她的痛苦神色。 “南弥...”他想劝她都没有了切入点,她把自己封得很死。 “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 但话还没说完,南弥睁开了眼睛,腥红的双眼不知道是高烧未愈还是悲痛过度的缘故,像充了血一样。 她的话冰冰冷冷,像是质问:“你不是说,我可以信你么,一直?” 这话,就在那个晚上,腥风血雨的夜幕下,林骁是这样说的,他当然记得。 同时,他也知道南弥的意思。 她在怪他为什么没有把骆烬带回来。 他不是相信骆烬不是真贩毒么? 他不是和骆烬情同手足么? 怎么生死关头,他还是没有拦住骆烬? 林骁看着南弥那双眼睛,心下一颤,声音也低了下来:“我是接到了骆烬的电话。” “他告诉我他在岸上。”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这么快的速度上岸,并且还给他打了电话。 当时林骁没做多想,他肩上负着的是大多数人的安全,所以想也没有想就冲出了游艇,第一时间撤离了所有人。 他是要救骆烬没有错,但如果是骆烬要把自己置于死地上,他也会力所不能及。 南弥重新闭上了眼睛,什么都没再说。 也对,骆烬死了,干林骁什么事。 是她把这份信任过分看重了,也过分期许了,意义也弄错了。 林骁想要从南弥身上问点什么,但看她现在这样也于心不忍,也就没再开口,守了她一会后警局有急事叫才走。 等林骁走后,南弥自行办了出院手续。 她没回自己的家,去了澜庭金座,打开门,赵姨还在。 赵姨见到南弥眼睛亮了一下:“南小姐,你可回来了,我这两天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怎么不接啊?” 南弥愣了数秒之后才开口问:“不是让你走了么?” 赵姨想起那天南弥赶她走的场景,第一反应是觉得南弥又是要赶她了,于是立即说道:“是这样的,本来和骆总签的是三个月合同,但后来骆总对我还挺满意,就直接跟我续了一年的,也明确跟我说过,让我跟着照顾你。” 一年,南弥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日子。 真长。 南弥进了客厅,却也没有真的把赵姨赶走。 她看着空荡荡的沙发,和梦境里一样,骆烬不在,但最起码现在还能有一个赵姨。 她闭眼,让黑取代眼前的空。 赵姨见她神情不对,关心道:“南小姐,你这几天都去哪了?腿伤有好好处理吗?我看...” “赵姨。”南弥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你让我一个人安静会。” 赵姨小心翼翼的哦了声,转身去厨房了。 等客厅真的安静得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又被梦中的那股遗弃感笼罩,心传来一阵绞痛。 * 南弥出院的事情被警方知道后,当天就请她去了一趟警局,林骁来接的她。 一路上,南弥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只倚着窗边抽烟,一根接一根,好似饥饿了很久的饕餮,大肆在解馋。 “少抽点。”林骁终于劝了:“你身体还没完全好。” 南弥置若罔闻。 林骁直接把她手边的烟拿开了,然后等她抽完手上那一根烟后把窗户关上。 “这次找你来警局,主要就是他们觉得以你跟骆烬之间的关系,你总该会对他这么些年的行动有所知晓,你只管说不知道,走个流程记下个笔录你就可以离开了。”林骁说。 南弥慢慢听完,斜过来一眼,眼神像是诧异林骁嘴里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说:“我会实话实说。” 林骁的车正好抵达市局门口,他没着急下车,单手覆在方向盘上,扭身望向南弥:“你知道什么?”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南弥本来就不曾真的参与其中,林骁自然是要保她。 可如果她非要趟这趟浑水,和骆烬一样非要走极端的路,他也拦不住。 一个骆烬,一个南弥,他想管,管不着。 说真不管,他又做不到。 每一次,都是这样。 南弥的口吻听上去有几分轻松:“什么也不知道。”说完,就解开安全带下车。 林骁一把抓住南弥的胳膊,沉声开口:“南弥。” 南弥挑眉,她今天是素颜,因为刚出院甚至还有几分憔悴,可就是那对疏离的眉眼,锋利得不给人靠近的机会。 南弥掰开他的手,径直朝局内走去。 审讯室内。 南弥淡然的坐着,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负责问,一个负责记录和观察,林骁在玻璃窗外环臂站着,视线紧紧落在南弥的身上。 “你好,南小姐。”问话的警察客套的给了她一杯茶,南弥没接,等着开始。 林骁在他们步入审讯室的时候就交代了一句:“速战速决。” 潜台词很明显,就是不要多问,也不要为难南弥。 但事关骆烬这么大的案件,有顺藤摸瓜的机会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问话的警官打开面前的一本册子,很自然的就开始了:“听说南小姐在骆烬身边待了五年?” 南弥:“嗯。” “那这五年里,骆烬贩毒,南小姐可知情?” 南弥:“不知情。” “那一点察觉也没有?据我们所知,迷夜在南小姐手下风生水起啊。” 暗示的话说到这个程度,意思也到位了。 南弥依旧平静,一个一个的答:“没有察觉。那又如何?” “之前迷夜涉及贩毒,难道你也不知情?” “不知情。” 警官觉得南弥这么冷淡的态度根本就没有半分配合的意思:“还希望南小姐能够配合警方的工作,南小姐是迷夜的说话人,说不知情前也要多思考思考。” 南弥不受警察的威慑,抬眸:“迷夜出现贩毒的那段时间里,迷夜不在我的手上,所以我不知情,也不应该问我。那段时间迷夜发生过什么,难道你们没有记载?” 南弥风轻云淡的反问让警察微微一愣,吃了一记憋。 换了一个问话的方向:“据调查,前几天骆烬带你出海了?” 南弥:“嗯。” “为什么?” 南弥沉眸,看着身前的桌面。 一旁的观察人员紧紧盯着她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 南弥没沉默太久,从桌子底下伸出左腿:“我的腿因为骆烬被撞,他为了弥补我,就带我出海。” 警察眯眼打量她,也扫了眼她伸出来的腿:“出海是你提出来的?” 南弥收回腿后才慢慢的答:“是。” “你撒谎。” 南弥的脸上没表情,眼睛也没看谁:“我选择说了实话,信不信是你们的事。” 警察明显不信:“你为什么出海?偏偏在这个时候?还正巧骆烬就要在进行毒品交易的这艘游艇上?而那天晚上你也出现在现场,要说完全不知情,南小姐?说不过去吧。” 南弥重申一遍:“我只说实话。”不管说不说得过去。 而后开始回答:“我从来没有出过海,骆烬有条件,我想出就出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正好在骆烬进行交易的这艘游艇,这两个问题,警官,你觉得我做得了主么?” 南弥继续回答他的下一个问题:“那天晚上我是被绑去的,同样,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出现在那里。” 警官没想到南弥的嘴这么难撬:“南弥。”他喊一声,警意十足。 林骁通过麦对立面也喊了一句:“暂停一下。” 林骁走进来,递给南弥一杯水。 南弥没碰,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对他和对刚才那个警官的表情是一样的冷漠。 现在说什么都不恰当,碍于敏感的身份,林骁也没开口,倚在桌边陪南弥安静待了会,就出去了:“我在外面等你。” 南弥□□静,太淡定了,看上去好似发生过的和她彻底没有关系。 后来警察拿骆烬死了这条消息来套她的话,她都平静得不得了,看上去一点也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 她静静坐着,像是把自己封锁了起来,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看,就连象征性的眼泪都没见掉过一滴。 警察问话的时候,她也非常配合,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 在有用信息栏的回答里,全是不知道。 问话的警察有点匪夷所思,又重新换了一个问话的切入点:“南小姐,请你搞清楚,骆烬现在死了,你是他生前身边最近的人,你要是能够想起来提供出有用的信息,查实后,我们肯定也不会让你白跑这一趟。” 这话听着像善诱,像奉劝,但在南弥听来,只有一种意思。 她回答说:“我不卖。” 除了骆烬,她没和谁谈过交易,所以她不干。 没人想到南弥会吐出这么一句话,但又想到南弥是从迷夜出身,这个回答也就不足为奇了。 问话的警察暗自被气的够呛,觉得自己卯足了力气却打在了棉花上,白费功夫。 一座山倒了,被夷平成了路,所有人都会争着上去踩上一脚,好似开山辟路这个大功劳就也有了自己一份。 看,骆烬死了,那么多人因为他开始忙得瞻前马后。 南弥突然笑了,没人知道为什么,就连坐在旁边眼睛一刻不离她的观察员也皱起了眉头。 “你笑什么?”问话的警察拧着眉问。 南弥抬头,笑止于唇畔却不及眼底,乍一看是没心没肺,实则深藏着股凄冷。 她笑着回答说:“我只是突然想到,市分局里用在迷夜的钱应该也不少,可惜了,如果可能,老顾客的话可以打折。” 问话到此为止了,警察恼怒着重重拍了掌桌面,黑着脸从里面出来,林骁立即进去,南弥已经扶着桌子起身。 林骁该想到的,南弥嘴里的实话实说,她确实什么也不知道。 以前骆烬什么都没让她知道过,现在自然也没办法给出警方想要的答案,林骁心下闪过一丝轻松。 “我送你回去。”林骁已经拿上了车钥匙。 警局的人对林骁投以异样的注视,他没在乎,南弥也不在意。 出警局的时候,刚才问话的警察走过来,怨怪的看一眼林骁 ,似乎是在责怪他不怪对南弥这么热情有礼,对南弥说话的口吻很差:“南小姐,出于你跟骆烬的紧密关系,日后如果有需要,还要麻烦你再配合了。” 南弥问:“必须么?” 警察:“......” 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南弥和这次交易有什么关系,所以自然也不会是必须的。 “这事关乎...” “我知道了。”南弥打断他,走出警局。 林骁跟出来的时候,有人喊了一声,他头都没回:“有事电话。” “人就在这里打什么电话?诶?你回来...” 南弥出了警局之后,身上的冷漠散去了些,落在林骁身上的眼神也没那么冷了。 “你不怕?”她问他,不怕因为她影响自己的职位。 林骁无所谓扯了下嘴角:“我选择来到芒市之后就没有怕这一说。” 南弥沉眸,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顺着林骁打开的副驾驶,进了车。 车开出警局一段路之后,林骁才问她:“你真的不打算对我说什么?” 南弥神情很淡,想抽烟了,随手抽出一根点燃。 烟是林骁的,只不过是她以前常抽的牌子 ,所以察觉不出有什么区别,顺手就点了。 只是她来的时候抽了一路,才发现这烟是真的没味儿,她以前怎么会抽这款烟这么久。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是真想抽骆烬的。 烟抽了一口,不爽,立即就被她灭了,心烦意乱。 问林骁:“你想听什么?” 林骁:“那个人是不是骆烬?”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林骁的口吻里带着期许,带着沉痛,半忧半憧,他也不想接受骆烬死于游艇爆炸。 他蹙眉,眉峰紧拧:“他在电话里说,他在岸上。”他不希望骆烬是骗他的。 但是在现场勘查出来的结果是没有错的,尸首不多不少,加骆烬在内,六具。 没人给他想要的回答,南弥是他唯一且最后的希望。 南弥别过头:“我不知道。” 她今天说这句话太多了,以至于自己都分不清有些问题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林骁把车子靠边停下,扳过南弥的肩膀,让她目视自己:“难道他真的,就一点没跟你说过什么吗?” “为什么你从听到这个消息就好似不难过?” “难道你不想知道骆烬他现在被怎么处理了?难道你不想去追查一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骆烬,你就真的这么平静的接受了?” “还有那个叫阿辉的人,难道你就...” “你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关心,好像他没死一样,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告诉我也让我安个心不行吗?” 林骁说到后面,情绪差点失控。 南弥看着他 ,看到他眼底的哀痛,看到他眼底的懊悔和惋惜,他这么多的问题里,她回答了第一个:“没有。” 骆烬从来不和她说任何事情,反倒把他死后她可能牵扯到的麻烦一并扼杀在了起始点。 这时,她不知道是该怪他还是感激他。 林骁知道暂时从南弥嘴里问不出什么了,南弥的脸上又重新覆上一层厚重的冷漠,将他拒之千里之外。 他也意识到自己突然冒出这么多问题无异于是在南弥藏好的伤口上扫了一把盐,默声片刻将情绪平息下来后,他又开口:“你应该很难过吧?” 曾经,她为了他义无反顾一脚踩下去,没有踏空,却陷入了泞沼。 他知道,南弥该比谁都难过,甚至用难过两个字都不足以概括。 可是她偏不动声色,好似骆烬死了,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不在乎,就好像没发生过。 自欺欺人。 别人看不懂,他不会不知道。 车子停下后,林骁又步送她到公寓门口。 “南弥。”林骁叫住她:“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骆烬曾经也这样问。 怪不得,他问她以后。 原来是有了要丢下她的打算。 这个男人,算盘永远都打得远,藏得深,也不问她一句愿不愿意。 林骁见她出神,又叫了她一声。 南弥回过神来:“没想过。” 林骁点了下头,话在嘴边,沉甸甸的。 “我打算离开这里了。”林骁说。 南弥转身的背影怔住,突然想了起来,林骁并不属于这里。 骆烬其实也并不属于这里。 她应一声:“哦。” 林骁看着她的背影继续开口:“过几天就回北京。” 南弥:“嗯,一路顺风。” 这么大的案件结束,局内直接将人和货上交给省局,案件也做刑事案件来办,相关部门各自交涉工作,林骁在芒市这件事情,瞒不了多久。 骆烬死了,他就更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 眼看南弥迈出步子要上楼,林骁怕再晚一步就来不及,于是叫住南弥,终于把心底真正要说的话说了出来:“跟我离开这里吧。” 第45章 改。 / 南弥没有听错,林骁也说的很清楚。 甚至又重复了一遍:“跟我回北京。” “有人说, 忘记伤心事的最好方法就是离开伤心地, 你不想试试吗?” 忘记伤心事的最好方法就是离开伤心地。 南弥从头到尾都没在林骁面前露出过自己的情绪,他怎么就说她伤心? 他凭什么说她伤心? “我不伤心。”她的重点和林骁的偏离了十万八千里, 但她回答的很笃定,因为太急于想要否定林骁口中那个伤心的自己。 林骁不揭穿她的逞强, 而是问她:“你还记不记得, 你欠我一个人情?” 南弥记性没那么差,她和林骁之间的交集不多,很快就想了起来。 那次林骁帮她找到秋, 她欠他一次人情, 他说先欠着,来日再还。 还说,就一顿饭的价。 林骁见她想起来了, 走近她一步, 很认真的问她:“考虑一下?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离开都会是很好的选择。” 南弥抬头看他, 他的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不可否认的是,林骁说得没有错。 这个地方,没了骆烬, 也容不下南弥。 而且, 警方也不会放弃在她身上下功夫,她如果想要清静,也很难。 最重要的一点, 是因为林骁那比她还笃定的神色,让她说不出不。 南弥垂回视线,林骁就盯着她的头顶,也没逼她。 他从来没强迫过她什么,但他如果想要达到某种目的,也不缺乏运筹帷幄的手段。 用在南弥身上的伎俩,只有过一次。 那次,他当着骆烬的面带走了南弥。 那段时间,南弥和骆烬闹开了,所有人都知道骆烬找了别的女人,而南弥也终于被骆烬厌了。 她是迷夜的小姐,阿狸掌权的话,让她出台也是情理之中,林骁是那段时间里南弥唯一的客。 那天,骆烬在迷夜有局,背后却藏着地下毒贩的踪迹,林骁早就安排人守住了。 他像往常一样去找南弥,又正好在包厢门口看到她被骆烬拦住。 “你们刚才怎么了?”林骁问南弥。 南弥脸色很差,在走过拐角之后就立马松开了他的手,利落干脆的不留一帧多余戏码,也不想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只往包厢走。 林骁蹙眉,拉住南弥的胳膊,脸在南弥转身的那一刻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冷:“南弥,我以为这些天下来我们可以说些话的。” 比如,刚才她和骆烬之间的事情。 南弥被骆烬惹得心情很不快,也没有功夫跟林骁做表面功夫,回身顺开他的手:“你走吧,以后你都不用来了,点到为止。” 她烦透了,为什么她抛出去的橄榄枝没人要?还不是因为骆烬。 可现在,他骆烬反倒带着一个热情奔放的女人,怀里、床上肆意快活? 林骁不罢休,拦住她的路:“你拿我当什么,挡箭牌?还是你随意能玩弄的对象?”林骁的情绪不受控制似的上涨:“南弥,你耍我?” 南弥微愣,对林骁此时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 她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心照不宣的,现在林骁这么闹又是哪一出? “林骁,你搞明白。”她卯着耐心,想把话跟林骁说清楚。 林骁却不听,抓着她的胳膊:“你刚才不是当着骆烬的面承认我是你的客?现在你利用完我就要踹开了是么?” 南弥的力气不敌林骁,拧着胳膊,耐心被林骁搅得全无:“放手。林骁,你是不是喝多了?” 但她从他的眼神来看又是正常,眼神也清明,可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中听。 “放手。”她又重申了一遍。 林骁不放:“你现在在迷夜,陪我不应该才是你要做的事情?” 南弥皱眉,怒瞪向林骁,一把甩开他的手:“恕不奉陪。” 本就愤怒的情绪被林骁又点了一把火,南弥转身就下了楼,出了迷夜。 也就有了后来,南弥会被阿开绑走。 林骁知道有人跟他一样在迷夜门口等机会,而无一例外的都是从南弥下手。 他把南弥气走,把她推入虎口,就为了让骆烬露出真实的身份。 他成功了,证明骆烬不是真的在贩毒。 虽然骆烬最后也不认,但他最起码心里有了个底。 南弥不知道林骁是故意说出的那些话,也自然不知道那个晚上发生的事都是由他引起。 他内心是有愧,但不后悔。 他知道,骆烬会去救她,也能保证她的安全。 也因为这份愧,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觉得他要为她做点什么。 这是他欠她的,只是她不需要知道。 因为双方各自怀有心事,所以时间沉默着过去了许久。 突然掀起一阵寒风,吹起树枝上的雪飞得到处都是。 南弥看了眼远处的天,下过雪的天都被洗净了,挂着几叠又厚又白的云,是能让人心情跟着变好的景色。 她似乎听到有个人说了一句:“好。” 可是楼下只站着她和林骁,并没有其他人。 她收回视线,看到林骁扬起的嘴角:“放心吧,剩下的一切交给我来处理。” 她嗯了声。 直到她转过身,她才开始想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应林骁的话。 哦,原来说好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 林骁原定的时间是在三天后回北京,但加上南弥之后,要处理的事情就多了不少,却也没多拖,比原定的时间晚了两天。 林骁去接南弥的时候,她家没人。 他给她打电话,第三个的时候才通。 林骁问:“你在哪儿?” 南弥:“在家。” 林骁:“我就站在你家门口。” 南弥停了几秒没说话,似乎在想林骁口中的家是哪个。 “我在澜庭金座。” 二十分钟后,林骁就到了。 林骁进来的时候,南弥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手上端着杯水,喝空了,所有注意力都在屏幕上。 林骁站了一会儿,南弥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于是他开口叫了声:“南弥。” 南弥像是被吓了一跳,手中捏着杯子的力度重了几分,没看他,将杯子放回到茶几上:“你来了。” 林骁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问她:“你知道我来干什么的吗?” 他是来带她走的。 也是她说要走的。 但她现在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午后正闲得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肥皂剧在屏幕上搭着主题曲大肆渲染出意境。 她无动于衷的看向林骁:“我知道,走吧。” 说着,她就从沙发里起身,说走就走。 林骁皱眉,觉得她的状态不对,一把拉住她:“南弥,你现在清醒吗?” 南弥觉得这个问题很搞笑:“我像是不清醒么?” 林骁没回答,脸上的表情替他回答了,像。 南弥明白过来林骁话里的意思,反倒是轻松的姿态,双手摊在空中,朝客厅比划了一下:“这里没一样东西是我的,所以我也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我人走就好了。” 她朝外走,林骁沉眸看着脚尖,还是伸出手拉住她。 南弥没给他先开口的机会,这次,她的口吻正常了,是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的状态:“不要让我有犹豫的机会。” 一犹豫,就等同于要后悔。 林骁松开了手。 他们从长水机场转机到首都国际机场,到北京已经是第二天了。 一天的时间,就像是翻了一页。 新的城市,陌生的环境,从零开始的生活。 走出机场的那一刻,她看了眼远处的天,因为云雾太重,透出来的光线也是稀疏淡薄的。 城市笼罩在这样灰蒙蒙的天空下,有一种负重过度的压抑。 但联结人与土地的,从来都不是落地那刻伴随的宿命,而是人和事,和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在想什么?”林骁站与她齐肩,问。 南弥说:“天没有芒市的好看。” 林骁轻笑了一声:“北京的天一直都是这样,压得人能让人喘不过气。” 南弥:“是么?” 林骁嗯了一声。 上了车,南弥揿下车窗,又想抽烟了。 她才刚扭过头,视线里就递进一包烟。 玉溪,她常抽的牌子。 她盯着烟,顺着那只手一直到林骁的脸上,也没说话,林骁被她看的有点不知所以了:“不是想抽烟?” “你怎么知道我想抽烟?”南弥以前没在意过,但现在想起来,每次她想抽烟的时候林骁都能精准的看出来。 林骁没答,而是含笑把手指搭在了车沿上,似有若无的敲点着。 南弥看懂了,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做了这个动作。 林骁玩笑道:“我可是慧眼。” 南弥看向那包烟,林骁又递给她,她没接。 林骁以为她是置气自己洞穿了她的心理,不愿抽。 侧头看过去,南弥靠进椅背里,视线扭回窗外继续浏览闪过的街景,却说:“抽不惯了。” 林骁愣:“你不是一直抽玉溪?” 南弥语气很平淡:“改了,抽大重九。” 林骁拿烟的动作还在空中,他看着,无声的扯了下嘴角,收回来,自己抽出一根点燃。 他这趟去芒市,空手去,回来的时候,不仅带了个人,还换了一个再也改不到的习惯。 想想,还挺捉弄人。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你们应该也能看出来,甚至都猜上剧情了,哈哈。 之前就答过一位姐妹的私信说是HE,不管怎么样,骆烬都会给南弥一个好的结局。我也会说到做到。 算算日子也和预期中的差不多,也许哪天就又会措不急防的完结。可我想把尾收得再精细点,所以这周姐妹们就随缘看文吧,或者直接下周再来? 么~ 第46章 活。 / 南弥在北京生活了一年,这一年里, 林骁都很努力的在让她适应这里的生活, 更确切地说是忘记以前发生过的事情,真正的重新开始。 南弥的情绪就像是上了一个阀门, 从游艇爆炸那个晚上开始就锁死了。 林骁无论怎么带着南弥走出来,他都隐约觉得她是在用行动撒谎。 看上去□□无缝, 但是感觉却不会骗人。 “南弥, 你能告诉我,你在想些什么吗?”在新生活开启的第一周,林骁这样问过她。 南弥说:“什么都没想。” 林骁不信:“什么都没想?” 南弥看着咖啡馆外步伐匆忙的白领, 这个城市好似总在忙, 不是在赶路,就是在赶工作。 南弥:“或许是坚持。” 林骁意外:“坚持什么?” 她闲适的搅了搅面前的果汁,视线还在窗外路过的行人身上, 答得散漫:“坚持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待下去。” 林骁不是不知道南弥的意思, 就如此时的她,是个无所事事的旁观者, 发生什么,都和她没有直接的关系。 喜怒哀乐,也是。 但她不难过, 也不失落, 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在坚持,坚持这段不被自己内心接受且融入不进去的陌生生活。 南弥会答应林骁离开芒市, 他就想到了这么一天,他要做出的努力一定不能少。 他把南弥接到自己名下一处房子,那里比邻朝阳公园,周边环境和内部装修都是极好,帝都热闹,那里人群环绕,他想她该不会拒绝。 但南弥没应,她问:“骆烬以前住哪儿?” 林骁不想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南弥:“住哪儿?” 林骁沉声:“南弥。” 南弥好似没听出来林骁话里的意思,依旧问他:“你们不是认识很久了?我还以为你知道。” 林骁知道,只是不想说。 南弥知道他不想说,但偏要问。 后来,南弥把房子租到了那附近。 那里是北京一片老住宅区,房子不太好租,林骁打点了一番才租到,给南弥钥匙时,他又收回手,严肃问她:“你是在为他活?” 南弥神情凝滞了一秒,很快就又恢复如常,将钥匙从他手里拿出来,对他道了句谢:“我不为谁而活。” 面不改色的样子,和在警局问话时一模一样。 林骁拉住她的手,面对面着看她:“你跟我说实话...” 南弥的脸上是说实话的样子:“我没那么大的本事为谁活为谁死,只是这么个男人,占据了我一生中的五年,可是到头来,我对他却一无所知,这不公平,不是么?” 林骁沉眸:“这样,有意义吗?” 南弥笑了,笑得苍白:“有没有,做了之后才知道。” 林骁不劝了,劝不住。 林骁每天都会去看南弥,带她到处逛逛,想要转换她生活的中心,虽然她不说,但仅凭这一点就说明她还沉浸在过去。 有一天,南弥问林骁:“如果让你离开这个出生长大的地方,你最想要带走什么?” 林骁觉得这个问题奇特,想了想,才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他没想过离开这里,他不是骆烬 ,说走就再也没有回过头。 那条路黑不见尽头,骆烬依旧走得决绝。 林骁联想到了骆烬,但他没提,如实回答南弥说:“不会,我不会离开这里。” 南弥不再往下问了,也没觉得失望。 林骁知道,南弥心里有个结,密不透风的藏着一个人。 林骁主动谈起过一次骆烬,问她:“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驾驶舱?” 南弥看向远处,似是在回想,才终于记起来:“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不是么。” 没错,林骁不否认。 “你知道我们会去?” 南弥:“不知道。” “所以我拿了枪。” 林骁记得,微蹙了下眉头:“枪是骆烬给你的?” 南弥:“不是。” “我在驾驶舱里找到的。” 林骁没有质疑。 南弥陷入那天的回忆里,舵手出去看情况之后,她就有种预感他可能不会再回来,于是立即起身去把储物屉里的另一把枪握在了手上,在靠近门口的柜子旁站着,做好有人进来随时把枪抵上对方脑门的准备。 也就是那时候,她无意间扫了一眼柜子,从柜窗里平视进去,确实是空的,但如果继续仔细看,往下看,可以看到柜子里摆放着的东西。 她将柜子门完全打开,印入眼底的东西让她整个人一惊。 常识告诉她,这是炸.药,量很足,正在进行倒计时,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她拿枪的手开始抖,不受控制的越抖越厉害,她贴着柜子蹲下去,左手握住右手,还是抖,整个人都开始抖。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骆烬让她来驾驶舱,因为知道林骁他们一来肯定会先去那里动手脚,也就能在第一时间带走南弥。 她走,就是安全。 留下的,是最危险的无疑了。 南弥知道骆烬不打没有胜算的仗,但是没想到他可以连自己的命都可以用来冒险。 到底为的是什么?南弥一直不懂。 林骁听到南弥的低声呢喃了一句什么,但没听清:“你说什么?” 南弥回过神来,问她:“那天你去尾尖舱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样?” “没有。”林骁见她突然神色认真:“怎么了?” 南弥摇头,说了一句前后不太搭的话:“能藏物的地方也能藏人。” 南弥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林骁还是听清了,车子突然停了一刹:“你刚才说什么?” 南弥摁下车窗透风:“没什么。” 林骁不想逼南弥,但他也知道南弥没有说实话。 他不问,他等。 等南弥哪天肯对他说为止。 * 南弥来到北京的生活规律了起来,甚至开始在院子里种起了绿色植物。 林骁帮着她一起打理,渐渐前院里添置了很多植物,长得很好。 林骁说:“像不像是在养老?” 南弥点头:“是老了。” 林骁瞥她一眼该懂的意思:“噢。” 林骁看了一圈院子里的植物都是绿色,觉得不太协调:“明天我带些花过来,绿叶还是要有鲜花来陪衬的。” 南弥的态度很随意,林骁拿什么来,她都照顾着。 直到很久之后,林骁再来看这些被南弥照顾过的植物,才终于知道她养这些的意义。 生命的增长,以日计数,她在数时间。 也是那个时候,林骁才明白,她不是在坚持,而是在等。 南弥在北京的这一年里,从来没有真心的笑过。 林骁的办法用得不少,但她的笑总不及眼底,他不光眼睛会看,心也会。 以至于他从不会问她快不快乐这个问题。 只能说,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南弥最后还是决定回芒市,她说,这里不适合她,太冰冷。 林骁不想把她的话当真:“北方寒,这温度是常态,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冻死。” “明天,我买枝向日葵回来养着?” 这样的逻辑很幼稚,但林骁还是说了:“我和它一起照着你,保证暖。” 南弥倒了杯水递给他。 看着是友善的动作,但在林骁看来,这是南弥在表示主客分明的态度。 他口中的那句“买枝向日葵回来”太自然,自然得好似这里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家。 南弥的神情认真,林骁没有心情喝水,将杯子很快放下,烫手似的。 玩笑的口吻褪去:“南弥,别放弃。” “你都坚持一年了。” 南弥看上去已经是打定了主意,却又很轻松,手中还摆弄着一盆文竹:“我这不是放弃。” “我是试过了,觉得不合适。” 林骁眉心紧拧:“才一年。” 南弥手上的动作顿了下:“一年了。” 他口中的短短一年,于她而言是那么漫长。 林骁平日里话不少,这个时候却词穷了起来,他找不到更好的理由留住她。 他问她:“这里,不好吗?” 南弥:“太冷。” 这是借口。 林骁揭穿她:“你就是想走。”就什么都能成为理由。 南弥对他的反驳不以为然,他说是那就是的态度。 林骁深深的看着她:“那我呢?” 也没等南弥回答,林骁就先自嘲的笑出一声,近乎坚定的口吻:“我也留不住你是不是?” 南弥将盆栽放置在窗台上,接着去打理下一盆,被林骁拉开,两个人面对面的谈。 “是不是?”林骁又问一遍。 南弥侧头错开林骁直接又沉重的注视:“你不该问这个问题。” 林骁恍然大悟。 是啊,她来这里又不是因为他,走不走自然也不会跟他有关系。 他笑出声来,讽刺极了,咬牙重重点了两下头,转身。 在转身走出两步之后,脚步又重新停下。 林骁的背影凌厉又隐忍,他在忍。 最后还是没忍住,转了身,脸上的五官都在诉说自己的愤怒。 对自己的怒。 这样不知悔改的难看样子,也不知道是多少次了。 他转过身看着南弥,她也看着他,视线平静的像送走任何一个上门拜访的来客。 林骁认了,深吸了一口气,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让我送你。” 第47章 怕。 / 芒市机场,终于还是又重新踏上了这片土地。 她回到这里, 没有崇高的土地情结, 只是肤浅的留恋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南弥在骆烬曾经生活过的城市度过了一年,孤独煎熬成了习惯, 生活的滋味比过滤的茶叶还要涩,涩到让人不堪言。 林骁问她在想什么, 很多时候她都这样神情疏离平淡的看向远方的天空, 不知道在想什么。 南弥说:“还是这里好。” 林骁问她:“哪里好?” 南弥:“熟悉。” 林骁不知道作何回应,沉默。 林骁叫了车,但是南弥坚持不让他再送了, 他的脚步停在车前, 视线紧紧盯在南弥身上。 他知道,这一分别,就会是各自天涯的人。 南弥没着急上车, 她欠林骁一句谢。 “林骁。”她对上林骁深沉的视线, 轻声开口,诚意说了声:“谢谢。” 谢谢。 林骁努了下嘴角, 侧头看了眼不知何处的地面,而后望回来,想说的挽留已经到了唇边, 被她不动声色的打回来:“就到这里吧。” 林骁闭眼。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强求不得, 强扭的瓜不甜,他从来也没为要得到过什么而费尽心思不择手段过,感情更是如此。 林骁是军警家庭出身, 背景长相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让人忍不住侧目的那种,再加上他骨子里那股随意和不羁,主动示好的人很多,他受别人的付出惯了,也不是那种轻易为了感情就能上刀山下火海的人。 也是第一次遇到南弥一而再将他拒之于千里之外的,所以他不甘、也情难自禁的向南弥走近。 他对南弥没有过什么期望,没想过要什么未来,但是如果她稍许点个头,他会把全世界能给她的阳光都捧到她面前。 他的骄傲,他的原则,都在劝他适可而止,没有结果的事情早点放弃,就当做是及时止损了。 林骁睁开眼,没再看南弥,走过她上前拉开车门,让南弥进去。 南弥最后再看他一眼,扬唇笑了。 林骁终于还是没忍住看向她,那抹笑,发自真心的,也很纯粹的,在表达感激。 南弥坐进后座,林骁把车门反手关上,车子于身前开走,他的脚步钉在原地,强迫自己没去看。 车子越开越远,他的呼吸却越来越紧。 他曾经想过,自己以后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大抵会相濡以沫,又或许情投意合,终归是个有几分浪漫的人,他想总会有一天会遇到适合自己的那个人,然后坠入一段无法自拔却是理想中的恋爱关系。 南弥从没出现过在他的设想里,她是个意外。 但是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生命里曾经出现过这么一个女人,那个他伸出手无数次想要拉住,却都拉不住的,叫南弥。 那个平静对他说:“你不是救世主,不需要谁都拉一把。”的人。 他不是救世主,所以他想拉的,又怎么会是所有人。 道路上,车子拐进高速路口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还望着那个方向,突然笑了,后知后觉的,对着空气说:“谢什么。” * 芒市又入了冬,南弥走的时候也是这种天,仿佛她没离开过。 车窗大大的开车,冷风灌进来,她望出去,哪怕并不算常来的街道也能给她一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司机问她去哪,她面朝窗口,风将发丝凌乱的吹向耳后,话音伴随着风的呼啸声:“迷夜。” 或许是风太大的缘故,司机没听清楚她说去哪儿,扭过头又问了一遍:“不好意思,是哪?” “迷夜。” 司机这下听清楚了,从后视镜里看她:“迷夜?迷夜早就没了。” 司机的嗓门很足,盖过风声恰恰有余。 南弥摁上车窗,风声戛然而止,她不免还是有点意外:“没了?” 比起意外,更多的是怅然。 骆烬的事情之后,迷夜肯定留不了,这样的结果也是合情合理的。 司机又问她是不是去迷夜旧址改成的酒店,她答去。 司机是本地人,资历不浅,也有着健谈的习惯,说到了迷夜,立即激起了他唠嗑的欲望。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司机口吻热情大方,也没恶意。 南弥还没答,司机就已经开始进入了下文:“我看你就不像是本地的,不然也不会说去迷夜啰。” 听语气,司机似乎对迷夜很了解。 南弥静静听着。 “迷夜去年就被查封了,本来是芒市顶尖的娱乐会所,你也知道,那种地方怎么可能会干净,迷夜背后的老板,叫骆烬。”司机没用多久就说出了这个名字,兴趣颇高的往下继续:“那是个人物啊,什么坏事都做尽了,刚开始连警方都管不动,一只手遮芒市半边天。” “站的高,摔得惨哟,这种做尽了坏事的人就该有报应。那个骆烬最后被黑白两道都盯上了,最后炸死在游艇上,连尸首都没有,啧啧。” “报应啊。” 南弥皱眉。 耳边司机的话不断涌入:“不过死了也好,活着还不知道要吸干多少人的血,芒市也算是有了条生路。” 见南弥始终都没开口,司机终于看她一眼,这个话题显然挑得不太合适,就点到为止了,问她:“姑娘,被吓到了?” 南弥没回,他又问:“你怎么还知道迷夜啊,哪儿可不是什么该去的地方啊。” 司机会这么说是因为南弥穿着素净,不像是一来芒市就赶着要去娱乐场子放肆的人。 南弥重新揿下车窗,不想回答他的问题:“麻烦开快点。” 南弥没有要交谈的意思,司机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在迷夜旧址门口放下她就走了。 迷夜的模样大变,现在改造成了一家装修肃穆气派的酒店,抬头望去,挂着大大的酒店LOGO,冰冷生硬。 她的脚步停住,衣摆在风中摇曳,才过去一年的时间,就连旧物都被装上了新模样。 连同骆烬一起在游艇爆炸的那个夜晚,逐渐被忘记,又短暂被人提起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在世人眼里,他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恶人,哪怕死的人并不无辜,可他还是被冠以罪名,被评以这个下场应得。 当年知道迷夜的人,无一不为骆烬的死说声好。 所以刚才司机的那番话,南弥不动声色。 在门口站了许久。 南弥终于转身,背对着迷夜走,内心空落落的,像少了一块什么。 这个地方她也许都不会再来。 接下来,南弥又去了澜庭金座,骆烬以前常居住的地方,也是他们两个人待在一起最久的地方。 那栋别墅应该也被查封了,从铁门望进去,像是空置的状态,可以看到那扇熟悉的窗。 那股荒凉和失落更深了。 这些,都跟她没关系了。 她没多做停留,转身。 脚步却没迈出去,原地蹲下,手中的包坠落在地面,她伸出双臂环住肩。 夕阳散去,剩下浓厚的暮色从天际罩过来,将南弥的身影圈在天与地之间,动人的同时又让人心疼。 她坚持了整整一年,在那一年里,她不让自己难过,也不让自己去回忆。 可哪有那么容易。 每个夜深天明之际,她的脑海里就总会浮现起骆烬的脸,在游艇上,他回过头来看她的最后一眼。 都说,留恋的时候,最不能回头。 那么当时骆烬也是在舍不得她,是不是?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过去发生的一切越是想忘记就越是深刻,历历在目的在脑子里放映,梦里会有画面,梦外会有假象,随着时间卷入春秋冬夏。 每一次回首,那份她不愿承认的绝望就深一分。 南弥把心事藏得密不透风,当反噬的这一刻到来时,远比难过更撕心裂肺。 暮色下,南弥把头埋进膝盖时轻颤肩膀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无助极了。 可她终究不是孩子。 难受够了,她撑着腿起身,沿着主路失魂落魄的走,连包都没拿。 南弥不知道要去哪儿,她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喜欢废脑筋,可是除了她没变之外,其他什么都变了。 鼻尖又酸了,她立即仰头看天,深吸了一口气,将滚烫刺目的泪逼回眼眶。 一年里,她没掉过泪,现在也还能忍。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没看路,横穿马路也没察觉,车子疯狂鸣笛也没将她破碎的思绪拉回来。 就在车子要开近她的时候,身后突生出一股发狠的力度将她往回拽。 南弥没有任何防备,整个人撞进一堵结实坚硬的胸膛。 唤醒她的,是眼前人身上熟悉的气息。 她抬眸,眼眶中的温热立即又袭了上来。 眼花氤氲,她还是看清楚了他的脸。 他抓着她手臂的力度很重,她能感受到痛,就说明这不是梦。 头顶上传来冷冽的斥责:“不要命了?” 见她竟然还能扬起嘴角,说话的声音变得更加愠怒:“不怕死?” “怕。”南弥声音哽咽,开口的那一瞬间所有情绪都溃不成军的涌出,甚至都来不及震惊和意外,眼泪大颗大颗的开始掉。 她以为自己还和以前一样没变,但此时她又觉得不对。 她以前怕极了死,现在不一样。 她伸开双臂拥住眼前这具身躯,用力的收紧,颤声开口:“怕,我怕。” “我怕你死。” 第48章 等。 / 他们是常人眼里的黑,是话到嘴边的自觉噤声, 是避而远之的肮脏。 可是撕开表象, 没人比他们干净多少。 这个世界,本就分不清黑白, 多的是站在自诩正义却也不无辜的人。 为了活着,千姿百态, 为了生存, 明争暗斗,今天倒下一个骆烬,自然还有潜伏在深处随时等待上位的下一个。 无论黑白, 都要有人去权衡, 骆烬的路走得固然偏执,可他除了从头到尾没给自己留有后路外,其他的错都不绝对。 要说错, 错在南弥身上。 错的原因是因为他不该让爱的女人也涉入险境。 南弥跟了他五年, 从一开始的利用,到后来的习惯, 再到后来不肯承认的非她不可,他何其聪明,动了心的人, 自然知道爱与不爱。 他把众人眼中的那个骆烬扔进即将爆炸的游艇, 把她留给林骁。 他要做的,就是杀自己和保全她。 骆烬知道南弥其实不笨,甚至比一般人都聪明, 但她不肯动脑,因为过去的经历导致她比谁都分外惜命,在他庇护下的这几年太.安逸,他不放心,于是提前带她去熟悉游艇,给了她很多很多的暗示。 他知道她会怕,也想先安下她的心。 那个晚上的事情,这辈子他都长了记性。 不想再让她有后怕,所以他将自己葬身于火海,从此再无心狠手辣,一手遮天的骆烬。 但他身后的路,需要她自己来走。 正如他所知道,她很聪明,知道该怎么去处理应对,也知道在林骁提出离开时点头是最佳的方法。 在南弥刚跟着他的那几年,他从来只把她当做兴起时的床伴,说伴太动人,还算不上,是纯粹用来发泄欲望的工具。 南弥也是个人,她会怕啊,是个脆弱柔软的女人,她理应被人护着,而不是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拉进更深的黑暗。 情这种东西,骆烬以为自己早就没有了,可是,这个女人,活生生让他又捡起了这件遗失物。 骆烬不怕死,但在认清对南弥的感情之后,他只怕不能护她周全。 现在她的周全护住了,他只需要等。 一年的时间不算长,对骆烬来说,足够重新在芒市搭建一片小天地。 阿辉是骆烬的人,在他的动作下,想要瞒过警方的耳目轻松不少。 阿辉的账户上留有骆烬很大一笔财产,在那件事情之后,一直被阿辉小心管着,就连警方都查不到他的这个秘密户头。 等码头事件的风头过去之后,阿辉才找到骆烬,在他们早就定好的地点。 阿辉那天出门没带一切电子设备,就连车也是随意走到一条主干路上临时拦的,他就像是去散了个心。 他把那张卡归还给骆烬,同时还有一把枪。 阿辉说:“骆总,护好自己。” 骆总看着他,没多说,话都在眼神里了,不枉是他留在身边这么久的人。 能担得起重任,也可信。 骆烬拿了那张卡,枪没动:“放心。” 他死过一次,再活一回,定然不会再拿命去犯险,因为他身上肩的,不再只是他自己。 “她呢?”骆烬别的话没有,问南弥是最首要的。 阿辉也知道骆烬肯定会问,从那天起他就一直有在关注南弥的动向,只是林骁待在她身边,他靠不近。 阿辉告诉骆烬,南弥跟林骁去了北京,事发不出一周就走了,什么也没带。 回答的时候,阿辉都替骆烬遗憾和不平,他不能理解南弥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 但见骆烬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情绪,反倒是很平和,和以前一样,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进行。 阿辉跟在骆烬身边久,多少也懂点。 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难道弥姐也知道...” 阿辉的话还没说完,被骆烬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是连提都不能提。 阿辉明白了,也就不再多问关于南弥的事。 “骆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阿辉双目炯然,忠诚都写在了眸子里。 骆烬深深的看着他,似有很多话要嘱咐,最后却也只是把桌面上的那把枪推回到阿辉面前,托付的口吻:“以后,好自为之。” 阿辉看着骆烬的动作,此时百感交集,说不出更多的矫情话,只能不托所望的承诺一句:“放心,我一定不辜负骆总对我的期望。” 骆烬收回手,似无声的叹了口气:“我没什么期望,你要知道,这条路是没有头可以回。” 阿辉没犹豫:“我知道。” 这条路,总得有人来走。 骆烬所想的,也是警方正在打的算盘,让阿辉想办法接下骆烬的盘,继续潜着。 骆烬当时选上阿辉在身边,也是看中了他骨子里的那份韧劲。 阿辉也知道,有骆烬这个模子在,他定不能太逊色,但结局也好不了。 可那又如何,如果没有骆烬,他也活不到今天,也创造不出这么大的价值,他活着的意义已经不单单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骆总,谢谢你当年救我一命,指我一条路,如果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肝脑涂地。”阿辉板正胸腔,说得铿锵有力。 骆烬不怀疑阿辉话里的真实性,但这不是他想要听到的话,摇了下头:“这样的话,以后少说。” “你的命,不该是这样用的。” 这是骆烬对阿辉说的最后一句话,此后便没再见过,匆匆一面,也不宜久留。 阿辉也没再去找过骆烬,他知道这样才最安全。 只是阿辉始终都记得在最后目送走骆烬料峭的背影时,那份萦绕在胸腔处的苦楚。 他其实很想问一句骆烬:“难道真的没想过和警方摊牌吗?这样能更光明正大的活着。” 阿辉没问,是因为他知道骆烬要什么会自己给。 他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黑到了头的,回不了,也没想过回。 游艇事件后,阿辉被正式列为警局一员,被授予功勋,成为了一名正规意义上的正派人。 见骆烬那天正好是他领到警徽的第一天,他起身,站得笔直,五指紧贴举至额前,对着骆烬的背影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这个礼,骆烬比任何人都受得起。 * 在南弥离开的这一年,骆烬在芒市的一切商业行动都挂在别人头上,做着投资,七稳三损,不久也站住了脚跟。 但是骆烬从来没露过面,买下澜庭金座的那块地产,将迷夜改造成高档酒店,都交给他无色出能力出众的人去做。 所有的一切都换成了另一种模样存在。 骆烬经常坐在车里看迷夜逐日被粉刷成另一张面孔的样子,烟一根一根的抽。 时间过得很漫长,酒店正常营业已经是半年后。 自酒店建成之后,骆烬反倒再没去过。 那个地方,变了就是变了,他买下来的原因也只是因为不想南弥回来的那一天,看到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变成了别人的。 他给过她的,就会永远是她的。 他把手机滑开,看了眼屏幕上的日期,距离她离开这里也已经过去半年。 北京天气不好,她大抵不会喜欢,她那么畏寒,能有多少好感? 手机锁屏放回桌面,骆烬把视线望进漆黑的夜色里,无声的叹出一声,去哪里不好,去那么远。 同样是一年,因为距离,他像是要多等上个好几年。 这个女人,是真蠢。 可他以前对她亏欠那么多,等又算什么。 命都能给了,何况这区区一年。 南弥走的那一年是冬天,骆烬记得很清楚,过去的每一天都记得很清楚。 在南弥离开满一年的前一周,骆烬就已经派人去调查航班情况,他每天都会跑一趟机场,等到当天最后一道航班降落。 南弥没有回来。 他不信南弥不会回来,他签了一年家政的事她不知道? 为此,骆烬那天没去机场,专门回了趟澜庭金座,一年里他也没回来过,买下之后就交给当年的赵姨在打理。 骆烬忙完回到澜庭金座已经是临近傍晚,赵姨没想到他会回来,大吃了一惊,问骆烬:“南小姐呢?” 骆烬沉着脸,站在门口没动,视线却越过了赵姨投到了室内。 他排斥一个人回到这里,但是当步子在门口停下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如此怀念。 骆烬最终还是没忍住,上了楼,在曾经两个人一起待过的房间里空坐了许久,久到赵姨准备好了晚餐,犹豫再三之后才来敲响房间门。 骆烬灭了烟,又环视了一圈房间,幽深的黑眸覆上层浓郁的神色。 就连空气里都是她的气息。 他起身,没再多留,担心再多一秒,他就会忍不住,直接去把她带回来。 骆烬忍住了,立即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也没答要不要吃晚饭,骆烬直接走了。 连自己今天回来的目的都忘了。 车子驶出澜庭金座,骆烬手肘倚在窗沿抽烟,视线透过烟雾望向窗外,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仅一个背影,他当即开口:“停车。” 停车,下车,骆烬几乎是冲过去的,一把拉住那失魂落魄的女人。 不是南弥的话,骆烬也认了,他也算是行了回善。 可偏偏,她是。 骆烬内心积郁的愤怒和慌乱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化成厉声的斥责:“不要命了?” 这条命是他废了多大心血保下来的?是他往心尖上摆的,结果被她自己这么不重视? 骆烬低吼:“不怕死了?” 怕。 怎么可能不怕。 骆烬从她湿润腥红的眼眶里得出了答案,她此时就在自己面前,像做梦一样。 他本该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又或者:“为什么不看路?” 换成任何一种说法,都比他那两句斥责更适合久别重逢后的第一句开场白。 可他太急,太慌,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看到她眼中盈满的泪花,骆烬的嗓间似被棉花搪塞,视线在这一刻软下来,他明明有万般柔情要给她,不该是这种的。 没等他再开口,南弥突然张开双臂拥住了他,狠狠的,猛烈的,生怕轻一分就留不住了一样,不断收力,声音哽咽,让骆烬心中骤然一颤。 她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回答他的问题:“怕,我怕。” “我怕你死。” 骆烬抬手将南弥搂得更紧,他这几天都去机场守过,所以知道航班大抵到达时间,也能估摸出她下机的时间和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南弥在骆烬怀里哭得不能自已,把她这一年来的隐忍都宣泄了出来,声声打进骆烬的心里,似刀刮过。 好久,骆烬捋着她的顺发,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别哭了。” “别怕,以后不会再有了。” 这个话,似曾相识。 第一次承诺,是他说不会再让她陷入那样的险境。 结果,他反是把自己搭了进去。 却比第一次更让她心惊胆战,渗透到每一个日日夜夜,梦里梦外。 南弥张口,就这么隔着衣料咬住了骆烬的胸膛,齿尖锋利,很快就冒出了血渍。 这是她的报复,她的惩戒,她绵长的思念。 她想的,念的,是那个在外人眼里,冷血、狠辣,从里到外都是黑的,洗不干净的男人。 是那个身处深沼却在临淹没之际,拖她走向生路的男人。 她是在他手里活的,一年前是,六年前也是。 她念恩,不念旧。 念情,不念事。 不念人,但念骆烬。 哪怕沾满一身污泥,她也愿意去倾出生命去拥抱的男人。 世界原本也属病态,对错黑白本身就是一种误读,真相也早就成为蒙了尘灰的罕见物。 骆烬不问牺牲,不问得失,他并非高尚,也自知曾十恶不赦,但现在他只剩下自私的权衡,丢了不要的,去守那心尖的。 直到斑驳的时间泯灭过去的伤,化去了疤,也想在一个闲散的午后,牵一个人的手。 骆烬以前没想过,南弥也是,遇到彼此后这才开始有了念想,有了新的活着的意义。 林骁不是完人,却也曾是南弥本就灰暗的生活里路过的一道光,方正的,干净的,真的愿意向她伸手的。 于南弥而言,也只是路过。 光线太炙热,她拥抱不住,也无暇去洗心革面,但如果再有一次机会选择,她还是会愿意为了骆烬摒弃所有,奔向光尽头他所站在的暗处,头也不回。 和骆烬共同拥有的,是沉沦,是劫难,也是余生。 作者有话要说:The Ending. 最后,骆烬等回了南弥,圆圆满满。 中间这一年,是必须要有的分离,事情翻篇,需要时间来过渡,这是他们能He的必要条件,虽然苦了点,但总的来说真不算什么坎。 完结真的很吃情绪,写完的时候,脑子一空,也没有不舍,也没释然,很复杂。 感谢一路陪过来的姐妹,抱拳,咱下本见。 (留评发红包,惯例眼熟的姐妹双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