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来时的路 作者:锦小聿 弟弟 从他推门进来的那一刻,沈乐理抬头看了一眼,就一眼,便认出了他。 即使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半张脸都笼在了阴影下,但单单一个感觉,八九不离十。 她不由得笑了下,也说不出什么感觉,这几年里也没见过几次,感觉还是这么准。潜意识里对他的熟悉度远远超过了她所能认知的。 他进来,闹哄的包厢里破天荒的静了下,大家都吃惊的看向他。谁能想到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绯闻现在却真真实实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呢。 传言,现如今超级火的归国小生时敬谦和国内超一线女演员元明清关系不浅…… 虽然包厢里都是圈内人,按理说圈内的事多少也是知情的,但毕竟又没真见过两人有什么互动,究竟是什么关系无人可知,只是听说,元明清介绍了不少资源给他…… 元明清胆子可是真大,就不怕他来了抢走她的风头吗?还是要再借势给两人的关系“锤上加锤”? 大伙都尬尬的咧着嘴在笑,生怕自己说出什么不妥的话,如此一来,沈乐理的笑声在这安静异常的空间里便更加清晰了。 待到大家的诧异眼神转向她时,沈乐理便就尴尬了,她只不过轻笑了下,谁知道闹哄的包厢能静成这个样子。 不过,这份尴尬也就持续了几秒。 大家的视线在时敬谦坐到沈乐理身边后,便被夺了话筒的元明清吸引了过去。好吧,女神演技可圈可点,但这五音大概缺四个半。 “你笑什么?沈乐理。”他听起来有点不开心,声音翁翁的伴着些沙哑,像是感冒了。 沈乐理抬手将他的帽檐往下拽了拽,不服气道:“叫姐姐!沈乐理这仨字是你能叫的吗?没大没小。” 时敬谦抿着嘴没吱声,双手依旧揣在兜里,被她拽过的帽子扣住了他多半张脸,更加看不清表情了。 她不动,他也不动,任由帽子扣在脸上。 沈乐理往一旁挪了挪,双手抱在胸前,继续忿忿不平:“臭弟弟,几年没见,你这脾气倒是长了不少,硬气得很啊。” 时敬谦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沈乐理,我今天有点不舒服。” 那委屈巴巴又颇显无奈的腔调,任谁听了也是发不出脾气,沈乐理立马心软下来,探过身子帮他把帽子整好,整一个慈母样儿。“感冒了?感冒了就不要出来了,平时工作很辛苦也要注意身体的呀……” “沈乐理,我不舒服,不是很想说话。”他有气无力的又说了一遍,“借你的肩膀躺一下。”没等她答应,抬手摘了帽子就顺势躺了过来。 他的头枕在她肩上,沈乐理也不敢动,身子瞬间就僵住了,其实他只是微微把头靠了过来,身子的重心还在自己那儿。 “沈乐理,我头疼。”他闭着眼,抓着沈乐理的手放到自己头上,“你帮我揉一下。” 沈乐理只得一手揽过他,以此来固定住他的脑袋,另一手在他的太阳穴处轻轻的揉,“时敬谦,要不是桑桑托我照顾你,我早把你丢出去了,你信不信?” 他好久都没作声,大概是不舒服,大概是不想回答。 他的头发是银白色的,本来面孔就属于冷峻的那一款,配上这样的发色,显得整个人都冷冷的。 “工作需要,经常换发色?”沈乐理问。 “嗯。”像是从鼻子里发出的声音。 “以后能不染就不染,对头发不好,对身体也不好。” “嗯。” 前面唱歌的那些人,时不时会有人回头看一眼,然后瞪着眼睛张着嘴转回去,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一幕,彼此之间低头交流交流意见,眼睛里八卦的小火苗忽闪忽闪的。 沈乐理第一次觉得这张从小看到大喜欢的不得了的面孔俊美的太过扎眼,便忍不住从他手里扯过帽子朝他的脸扣了过去。 不料,被他伸手截住,连带着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大概是因为他感冒的原因,他的手心特别热,沈乐理只觉得有些烫,便立马抽出手。 “帽子上有金属饰品。”他开口解释,嗓子比之前还要哑些。 原来是怕硌着她。 沈乐理欣慰极了,揉着他的头发打圈,慨叹道:“我这弟弟真的是长大了,知道照顾姐姐了。” 这话出口,时敬谦似乎有些不悦,但也只是不忿的“哼哼”了两声,沈乐理也只当他是习惯的小脾气。 就这样,沈乐理的手在他头上轻轻的按着,他乖乖的倚在沈乐理的肩头,想着他是弟弟,沈乐理顶着众人好奇的小眼神也不知道挺背挺了多久。 挺直腰杆,坦坦荡荡的接受打量。 忍啊忍。 大家不要看了不要看了啊。 他是弟弟,领居家的弟弟,从小看到大的弟弟…… 沈乐理一遍又一遍的催眠自己。 “时敬谦,你要不是不舒服,我一巴掌打飞你信不信?”沈乐理咬着牙低声说。 他笑了,欠揍的腔调响起,“沈乐理,你龇牙咧嘴生气的样子真可爱。” “……” 她快忍到极限了,她要打人了,这破孩子这么多年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招人嫌。 “沈乐理,如果我要说出任务很危险以后不出任务或者少出任务可以吗?”他翁翁的开口,只是声音很低,整个人姿态放的也很低,像是……祈求。 “不可以。”沈乐理生硬的出口打断,原本按摩着他太阳穴的手也停了下来,说话间带了些冷意,“时敬谦,染头发和出任务是两码事,不可相提并论。”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掏出手机看了眼后,站直俯视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手指生闷气的沈乐理,定定的,盯着看了许久,漆黑的眼睛看不清他复杂多变的情绪。 “我知道了,这是你的底线,我以后不问就是了。”他勾嘴笑了,语气里带了些知晓答案的轻松和无奈,只是嗓音更哑了,鼻音也比之前重了许多。 沈乐理抬头去看他,他在笑,眼里的情绪却不明,不免有些愤恨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小脾气。 “给你的。”他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了过来。 沈乐理接过来,才发现是一个小巧的福袋,大概里面放了檀香,有着隐隐约约的香味。 “这是福袋。”他解释道,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是,以后要随身带着它……注意安全。”说完,他随手扣上帽子,往外走去。 眼看着他就这么直直的穿过包厢朝门口走去,沈乐理紧着几步小跑过来,扯住了他的衣角,急切的问道:“你不需要和明清说一声吗?” 其实她跑过来并不是想说这个,但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想过来和他说几句话,虽说是多年没见,但他这个样子,总觉得……不太对劲。 沈乐理盯着他看,心里一直突突的跳,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被她拦住的一刻,他的眼里是有喜悦的闪过的,但沈乐理的话一出口,这份喜悦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便是一抹轻微的失望。 “我又不是为她而来的。” 他丢下这句话,似乎有些不悦,但又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抬手挥掉沈乐理抓在他衣角的手,转身走了。 偶遇 不是为明清而来…… 那是为谁而来?为她么? 这个问题自从那晚之后,困扰了沈乐理两天了。 越想越头疼,沈乐理猛的一下扣上电脑,“烦死了,这臭小子。” “呵。”一声。 “呵呵。”两声。 沈乐理愤愤的抬眼过去,果不其然,元大明星这会儿穿着吊带睡裙,正倚在门框上,瞅着她饱含深意的要笑不笑。 元明清现在也是圈里要实力有实力要名气有名气的大明星了,如今混的也是钱不缺房不少,却偏偏喜欢赖在沈乐理这里。 她说没出道前幸得沈乐理收留住这里,这么多年早就和这个老房子有感情了,有了家的感觉,再说了,她是连轴转的空中飞人,大多时间都是住酒店,沈乐理常年在国外,偶尔两人都在国内时还能在家聚聚,给老房子攒点烟火气。 话说的这么有感情,但还是各种要挟,逼着沈乐理把书房开辟出来给她做衣帽间,沈乐理妥协的筹码是在元明清的有生之年,这个房子的物业费水电费取暖费等等由她承担。 其实沈乐理都知道,元明清怕孤单,更怕她会孤单…… “你笑什么?”沈乐理气呼呼的开口,或许是为了转移自己的小心思,又小心翼翼的打开电脑,重新阅览那一份刚刚自己没有读下去的邮件。 “我笑什么你知道啊。”元明清懒洋洋的回。 “我知道个屁。”面对熟悉的人,沈乐理条件反射的毫无形象的回怼。 “哦,你就是个屁。”元明清颇为认同的点点头,在她身后的床上坐下,看戏般抱着双臂,笑道:“沈乐理你有没有别的心思我不知道,但他有,他对你起心思了。” “所以,就很烦。”沈乐理一摊手,无奈极了,想了想,叹了口气,嘀咕道:“算了算了,不想了,又没说明,也不知胡思乱想个什么事。”也不再理元明清,收了乱七八糟的心思,开始认认真真的读邮件。 元明清从小学习就不好,所以视力超级好,一瞅沈乐理那满屏的英语字母,她就觉得难搞,索性乖乖坐在那里等沈乐理。 “我真的要疯了。”沈乐理一脸的生无可恋,仰脸倒在了床上。 这倒是引起了元明清的兴趣,伸手捣了捣她,好奇道:“是因为时小帅哥吗?” 沈乐理懒得搭理她,自顾自的喃喃道:“我要闲五个月了。” “没关系的,我不嫌弃你。”元明清眨眨眼,伸手捏着沈乐理的小脸来回揉,“以前你养我,现在换我养你。” 沈乐理觉得这话好听多了,欣慰又满足,刚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挤几滴眼泪下来应应景,但又想到时敬谦和元明清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绯闻,顿时想掐死她的心都有,立马翻身起来,从后面直接锁喉,将元明清扳倒在床上。 “说,我让你照顾照顾小过,你怎么给我照顾出一堆的绯闻来。” 元明清在躺在那儿咯咯直笑,眼泪都出来了,“我就说嘛,你看你,吃醋了?” “一码归一码,别给我扯有的没的。” “好了好了。”元明清举手投降,清了清嗓子,正经道:“圈里就这样,我俩一没亲二没故,我就这么突然的给他介绍资源,大家肯定要多想啊,我发誓,我对你的小帅哥可没歹念啊。” 沈乐理这才放开她,元明清迅速起身,闪到门口,像之前一样,虚虚的倚在门框上。 “你放心,我也不会和小帅哥搞CP,你都不知道你家小帅哥粉丝有多可怕,就因为这莫须有的绯闻天天有人骂我,而且她们眼光贼高,也不知哪来的傲气,竟然看不起我这种半路出家的演员,我都一线了还说我蹭他的热度。” “他当练习生之前成绩很好的,出国之前已经拿到市里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了,如果继续读下去,考个重点大学不是问题。” 元明清一甩头,不屑道:“成绩好了不起啊,老娘不仅长得倍儿正演技还好。” “谢了,本想让你帮帮他,不成想给你惹了那么多麻烦。”沈乐理真诚的拱拱手,“我答应了桑桑要好好照顾他弟弟的。”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再说了,你当初收留我,我感激不尽。”元明清妩媚的一撩头发,抛了个暧昧的眼神过来。 沈乐理简直哭笑不得,“收留?干嘛用这种词形容自己,大明星屈尊住我这儿,我这小庙可就是蓬荜生辉啊。” 元明清伸手比心,“总之,特意回来给我过生日,感谢。” “我可不是为你,一期任务结束的时间刚刚和你生日的时间撞上了而已。”沈乐理懒懒的回。 “是是是,刚刚巧而已。”元明清笑笑,也跟着懒洋洋的应付道。 —— 落地窗的窗帘只留了一个缝,沈乐理倚在电脑椅上,用手挡住那束熹微的阳光,再一点点的拉开手指之间的缝隙,让阳光慢慢的穿过指缝,乐此不疲,反反复复的玩了好久。 主要是心烦。 心里想着明清刚刚那一番话,其实她也隐约知道这小子对自己有不一样的想法,如果往前追溯的话,她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和康朗谈恋爱的时候这小子整天耷拉着脸不搭理自己,想来那时候就心存情根了吧。 只是,在她心里,他是弟弟,是从小护到大的弟弟,她怎么会有别的想法呢,而现在,她既不可以回复他的喜欢也不能刻意的疏离他。 本想着赶紧出任务,可以让自己暂时不去想也不用处理这些复杂的关系,可谁又知道组织那边给出的答复——最近国际形势颇为紧张,许多正在执行的医疗任务已经开始回撤了,为了保证成员的安全,新期医疗任务需要延迟。 五个月,她大概要闲的长毛了。也可能饿个半死。 “元大明星,请问您还需要助理吗?”沈乐理扶在门框上,怎么一个凄凄惨惨戚戚了得。 元明清噗嗤一声笑出来,抬手看了一下时间,一本正经的回道:“三点十分,我的助理来接我参加今晚的慈善晚会,你也跟着去,蹭点东西吃?” “不要。”沈乐理头抵在门上,边可怜兮兮的抠门框边说:“我又没捐钱,不好意思吃白饭。” 元明清露出一副“的确是这个道理的表情”,长叹一口气,摇摇头,遗憾道:“不去也罢,只是可惜了,今晚赵导也会去,他前两天还问我是不是有一个做无国界医生的朋友,他在筹备新电影《曙光》,讲的就是无国界医生,需要一个有经验的医疗人士做指导,薪酬好像不低欸……” “我去我去。”沈乐理点头如捣蒜,眼里闪着亮晶晶的红票子。 元明清满意的点点头,柔柔的抬起纤细的手臂,“来,伺候哀家更衣。” “得得得得。”谁有钱谁就是大爷。 —— 到了会场,有工作人员领着她们去了化妆间,元明清又开始了一轮复杂繁琐的化妆,整个团队忙的团团转,再加上房间里的温度很高,沈乐理在旁边看的都快困了,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困了?”元明清透过镜子看到了房间一角没精打采恹恹的沈乐理,提议道,“你要不出去转转?待会儿我再带你去见赵导。” 沈乐理懒洋洋的嗯了声,“我是得出去转转,就这睡不醒的表情,别说赵导了,财神爷看到也得不待见我,一副赶财的模样。” 元明清被她逗得直乐,看她就这么穿着一身单薄的偏粉色的小西装往外走,赶紧叫住她,“喂,理理,穿上大衣啊,外面冷。” “冻一冻更冷静。”沈乐理一摆手,拉开门出去了。 外面长廊的人也是挤得满满的,一会儿有带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拿着对讲机“嗖”的一下从她身边穿过,一会儿便迎面过来一大堆人,一水的黑西装,簇拥着一位面孔冷冷的大明星。 沈乐理站的位置是这长廊的尽头,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视野特别好,采光也很足,透过玻璃,外面层层的高楼,马路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一览无余。 “你好。”身后传来打招呼的声音,沈乐理回头,是一位不认识的胖乎乎的小男生。 沈乐理微微点头,只是疑惑,不知道他的来意。 “那个……”小男生看起来有点紧张,不停地搓着自己的小肉手,结结巴巴的说:“我家姐姐想在这扇落地窗前拍组照片,你……可不可以……” “没问题的。”沈乐理利落的答应,侧开身让路。 “这脸一看就是个没热度的小明星,我都没见过,占着窗户那么久,真以为自己很大牌啊。”后面传来不服气的嘀咕声,沈乐理回头看去,那张妆容精致的小脸因为沈乐理突然的回头有点不知所措,因发牢骚而张着的嘴还没来得及合上。 沈乐理认得她,徐一清,天天在微博暗戳戳表白时敬谦。 或许是沈乐理的眼睛过于直接和淡漠,小姑娘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一下,嘟着不满意的小嘴,哼哼的,裙摆一甩老远,“小胖,让你办个事可真费劲。” 那个小胖男生便笑呵呵的应下,然后趁着徐一清不注意,朝着沈乐理歉意的笑笑。 不知怎的,沈乐理突然想起元明清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咖位不高,脾气不小,作品没有,架子挺大。” 就这么想着,待时敬谦出现在视线里,沈乐理吓了一大跳,右手覆在因为惊吓而突突跳个不停的胸口处。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 两句话,前后不过也就差几秒。 是时敬谦先出声的,相比起他波澜不惊的语气,沈乐理略显惊讶和意外,毕竟她刚刚满脑子都是徐一清。 沈乐理看着突然出现的面孔怔住了,从时敬谦出国做练习生开始,他们就没怎么见过,不是他忙,就是她不在国内,她眼中的他,更多的是照片里的。 那天晚上包厢里的光线暗,也没怎么注意他的五官,这会儿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视野里,她还戴了隐形眼镜,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这张脸,不爱笑,微皱着眉,熟悉又陌生。 大概因为上了妆,也大概是因为这几年长开了些,五官更为深邃,尤其是那双眼,有神又充满力量,似乎能将人看透,整个人褪去了青涩和奶气,更为硬气了些,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硬朗的绅士装扮,更……男人了些。 上次见面头发还是银白色,今天便染回了黑色,又染头发,时间这么短,真的太不让人省心了…… “我……”沈乐理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时敬谦接下来一连串的动作惊住不出声了。 他长臂一挥,伸手揽过她,将她往身前一带,沈乐理一个不防备,脸正正的撞向了时敬谦的胸口。 沈乐理想骂人了,撞得可真疼。 “别动。”时敬谦护住她的脑袋,转了个圈,将沈乐理掩在了里面。 沈乐理踮起脚,努力透过时敬谦的肩膀往外看,呼啦啦,一群扛着□□短炮的记者朋友们往电梯口冲去。 沈乐理毫不客气的扒拉下时敬谦的手,揉着额头,埋怨道:“这里到处都是记者,拍到了怎么办,你的粉丝还要不要了,你还要不要在圈里好好混下去了。” 时敬谦理都没理她,直直的绕过她,打开旁边房间的门,朝她招手示意,说了句:“进来。”那语气,毫无感情,十分淡漠。 沈乐理被这一句“进来”唬住了,跟在后面,乖乖的进去了。 沈乐理推门进去,发现这家伙正倚在门后冲着她笑,只是这笑,不怀好意。 “沈乐理,穿了高跟鞋还得踮脚才能超过我的肩膀,这么多年,没长个?”他把玩着西服的纽扣,低头控制不住的笑出声,抬头看她的时候,眼睛亮亮的,那贱贱的笑都快溢出来了。 沈乐理净身高一米六五,其实也不能算矮,怪只能怪时敬谦太高,一米八七,这身高在娱乐圈里也是数的上的。 “姐姐这是娇小好吗?” 他点头,绷住嘴努力不笑出来,“不错,娇小。”然后伸手覆在沈乐理的头顶,“可爱。” 他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显得很冷酷,笑起来的时候呢,眼睛瞪得圆圆的,有些孩子气,眼尾上挑,又带着股妖气。沈乐理有那么一恍惚,觉得这孩子的脸足以祸国殃民。 “我错了。”沈乐理深吸一口气,诚恳的道歉。 “你错哪了?”他像是听了什么好玩的笑话,盯着她,依旧在笑。 “我错在……我要是知道你长大后这么没大没小,我就要从小凶到大,就像时桑桑那样,做个严肃正经的姐姐,不能有事没事逗你玩,你看你现在,你眼里有我这个做姐姐的吗?我在你眼里像个姐姐样吗?”说实话,对着现在的他,沈乐理一口气说这么多,还是有点慌的。 他哦了声,低着头好久不说话,浑身的冷酷劲又上来了,然后突然抬头看向沈乐理,问,“你是想让我怕你对吗?” 沈乐理被他过于直接的眼神骇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也并不是要他怕她,她只是觉得现在的相处有点别扭,已经超出原先的关系了。 “沈乐理,我刚刚是为了保护你,你却凶我,你都没有向我表示感谢,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吗?”他开口,却撇开了话题转向另一个。 他那委屈巴巴的劲儿,像个讨不着糖的小孩子,又像个惹人怜的小奶狗。 沈乐理有时会听他的歌,总是觉得他的声音过于低沉,太凶,但现在,他抱着移动的低音炮撒娇哭诉的时候,她开始莫名其妙的审视自己,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那个……”沈乐理抬手拍着他的后背,僵硬的回:“我错了,是我的错,我道歉,我不该凶你,你今天做得对,非常好。” “以后还凶吗?”他别过头,不看她。 “不凶了。” 沈乐理感觉出来不对劲是因为时敬谦的肩膀抖得厉害,他还刻意的别过脸低头做心情低沉状,她是医生,也知道这种抖绝对不是冷,便料想他是偷笑。 “我就知道你这崽子是个不安分的。”沈乐理凶巴巴的捧住他的脸转过来。 “你又凶我,沈乐理。”嘴上是委屈的,但眼睛还在笑。 “叫姐。” “不叫。”他立马不笑了,看向她的眼睛,不悦,也倔强。 “为什么?” “你不是。”抬眼,眼睛亮亮的又笑了起来,满满都是十分认真的不正经。 沈乐理被他这一句嬉皮笑脸的“你不是”气到了,更多的是气时敬谦的戏弄和不尊重,转身便就去开门。 时敬谦本来就倚在门后,瞅到沈乐理要往外走,便伸腿挡住她的去路,右手抓住沈乐理开门的手指。“有带衣服吗?会场里的温度不高,你把袖子放下来吧。”瞥了眼她露着的脚踝,继续说道,“等会再走,我这儿有件长袄,我给你去拿。” 沈乐理使劲甩开时敬谦的手,说话间也带了些冷意:“你不用关心我,我不是你姐姐,也不是你的谁。”说完这些,拉开门就气呼呼的出去了。 莫名其妙,最近自己的情绪真的太不稳定了,小崽子几句话就能成功惹怒她。 时敬谦看着被甩开的手,愣神了,这手沾了她的温度,感觉都不是自己的手了,好看的很。 可又想,她好像生气了,很生气。 那怎么办? 那就想办法哄回来。 —— 沈乐理气呼呼的回到元明清的化妆间后,元明清也看出她的情绪不对了,但碍于身边人多,又不好问,只得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嘱咐她待会进会场的时候带件衣服过去。 元明清还要走红毯,便拜托了一位工作人员带沈乐理进场,工作人员将她安排在了靠前的位置,沈乐理觉得舞台的光刺眼,待那位工作人员走后,自己去后面找了个位置坐。 就这样,百无聊赖的坐在后面,看着诸位明星进场,知名企业家致词,还有一个接一个的节目。桌子上有主办方发的做慈善的宣传册,沈乐理打开,无聊极了,扫一眼各路明星的捐赠金额和捐赠项目,在心里算一下,到最后,她发现,捐的最多的竟然是时敬谦。 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慷慨,也真有钱。 很奇怪,看着他名字后面跟着的一串的零和几十辆救护车,沈乐理突然就不气了。 他是个有心的,也是个善良的。 看节目单,知道他今晚会有节目表演,刚刚还赌气坚决不抬头看他,这会儿却因为一点点好感度改变主意了。 他的现场表演,她还是第一次看。 他身穿一身白色的西装,坐在舞台中央,一只腿搭在椅子下面,一只腿直直的立在地上,稳稳的唱着一首英文歌曲,那是沈乐理最喜欢的,《My Love》,她还曾分享到朋友圈里。 舞台周遭都是暗的,唯独打了一束光给他。他好像是这个世界的王子,整个世界,他才是焦点。 这一首歌结束,时敬谦直接脱了上衣,露出里面的一件白色衬衣,整个舞台的风格也发生了变化,各种颜色的灯开始围着舞台以及整个会场闪烁,随着动感的音乐响起,他的街舞表演也开始了。 他的水平这才真正的显露出来。 他的舞台拍子给人很舒服的感觉,不像有的舞者生硬的迎合音乐,他不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和音乐搭的很舒服,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在节奏上,他整个人开始散发魅力。如果台下的他是冷酷的,那么台上的他便是带有野性的,带有光芒的,看得出来,他很享受这个舞台,而观众的眼睛也很享受。 音乐结束,他定格在一个仰头的动作上,摄像给了特写,大屏幕上,汗水从脸颊上流下来,沿着脖子,经过喉结,落入白衬衣里。 不是一般的迷人。 会场先是一片静,再然后便是如雷般的掌声和欢呼。 位于前面的前面的元明清,转过头,伸长了脖子,满会场的找沈乐理,待到和沈乐理的眼神在空气中会师,便举手示意她看手机。 明清:迷人吧。 明清:不愧是顶流。 明清:有的人天生属于舞台,他上台,他就是世界的中心,谁都移不开目光。 明清:骄傲吗? 明清:小崽子是真优秀,考虑一下? 乐理:…… 乐理:可我想听你唱。 明清:滚。[白眼] 谁还不知道元明清,五音缺四个半,那么美艳的一张脸,一张嘴,却是让人活不下去的声音,什么歌都能唱成一个调调。凡是听过她唱歌的,活是不想活了,死又不敢死,实在是太折磨人。 叮咚叮咚的,又有消息进来。 时小过:第一次看我现场表演,有什么想法。[托脸] 时小过:第一首歌,为你唱的,你说过你喜欢。[害羞] 时小过:第二只舞蹈,为你跳的,有没有感觉我很迷人。[害羞] 时小过:回答一下之前那个问题,我不怕你,你凶我,我也不怕,在我这里,你的确不是姐姐。[认真脸] 时小过:我不叫你姐姐,不是不尊重你,我有我的道理,我知道你对我,所以我也会对你好。[玫瑰] 沈乐理攥着手机,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笑出了声。 这小崽子,有点烦人。 还有点黏人。 误会 待他从舞台后面出来,已经换上了那一身状似成功人士的黑西装,在坐下之前,还特意转身,一面单手解着西装下面的一颗纽扣,一面笑着向后面二层的观众挥手。 又是一片欢呼,沈乐理还听见有粉丝在大喊他的名字。 这小子,一举一动,十足的撩人。 明明是个绅士模样,却露出了一股痞气。 “美女?” 沈乐理条件反射的回头。 身旁的男士,笑意颇深,一本正经,出口却十分的轻佻,摸着光秃秃的下巴问,“敢问美女是何职业?演员?我怎么没在电视上见过,大概……不火?” 沈乐理笑了笑,慢悠悠的回道:“不巧不巧,在下专职啃老。” 话一出,对面的男士直接笑弯了腰,解开西装扣子,随手拉了把椅子就这么挨着沈乐理坐下了,“和你说话就是好玩。” 沈乐理推了一杯水过去,美艳的脸上带了些郁闷,“你是今天第二个说我不火的人了,难道我真的长了张不火明星脸吗?” “不不不。”许轻林慌忙喝了口水,赶紧否认,“我只是开个玩笑,毕竟在这种群星聚集装模作样搞慈善的场合遇见你,很意外,不过呢,说你不火的第一个人,他才是有眼无珠,出门没带脑子,不用猜,长得也是磕磕碰碰。” “为什么是磕磕碰碰?” “因为她肯定长得奇形怪状啊。” “和你说话就是好玩。”沈乐理将他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回赠过去。 许轻林嘿嘿直笑,变戏法似的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来,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悠闲的嗑了起来,沈乐理都看呆了,虽然知晓他这人一向桀骜不驯也不怎么规矩,但在这种场合,装一下还是很必要的。 “怎么?你也要?”许轻林误以为沈乐理也想要,便又从兜里掏出一把,堆在沈乐理面前。“这里是有点无聊哈,还好我有准备,不用客气,吃完了我还有,你喜欢什么味的?鸡汤?绿茶?还是奶油?” 沈乐理推开他掰着手指数口味的手,好奇道:“不是,许大少爷,你告诉我,你到底带了多少瓜子?” 许轻林神秘秘的勾勾手,示意她靠前,然后慢条斯理的掀开西装,“看见没?在这儿,衬衣口袋里有,这件西装里子口袋里也有。” “……” 时敬谦一直都没有等到沈乐理回手机消息,便忍不住回头看她,正好撞见了许轻林掀开西装给沈乐理看瓜子那一幕。 他们低着头,凑得很近,也不知那人在说些什么,沈乐理捂着嘴在笑,眼睛也是亮亮的,直直盯着那个男的,像是好奇,俩人看起来很熟,也很近。 时敬谦不免有些吃味,捏着手机的手因为用力指尖发白。她怎么会喜欢这种轻佻之人,除了一副精英皮囊,那个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好,不规矩,不正经。 “怎么?你也没任务可出了?”许轻林问。 “对啊,最近国际形势不太好,你知道的。”沈乐理叹了口气,无奈极了,“所以,你没任务出,就被你爸拉过来了?” 许轻林点点头,抽了张纸擦擦手,揪住西服两边端坐起来,浪荡公子和商界精英的身份切换自如,然后悄悄朝沈乐理的位置倾了倾身子,小声说,“我是被我姐拉来的,你知道的,我怕她。” 沈乐理笑笑,揶揄道:“看出来了,你姐就看了你一眼,吓得你立马坐好了。” 许轻林撇嘴,不置可否。 “你呢?你来这儿干嘛,难道是因为没任务了,所以准备出道演戏赚钱?你不是啃老吗?你要是啃老啃没了我可以养你啊,我有钱,我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个花钱的主和由头……” “许轻林。” “嗯?” 沈乐理头疼坏了,皱着眉拧开一瓶水,推过去,“多喝点。”颇有点嫌弃的意思。 许轻林摸了下鼻子,佯装不悦,“你嫌弃我,嫌我聒噪。” “知道就好。”沈乐理欣慰的拍着他的背,“你知道的,我喜静。” “你真的要演戏?不过没关系,我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产业也多,你要想进圈,包在我身上,我给我姐说一声,绝对让你在圈里顺风顺水,横行霸道……也……能做到,你要相信我,咱们可是生死之交,战火里的拼出来的情分……” “大哥。”沈乐理摁住了他飞扬的手,示意他闭嘴,索性解释到底,“我来这儿,是有朋友给我介绍导演,做电影的医疗指导的。” “赵导的?”或许是因为沈乐理摁住了他的手,无法用挥舞的手臂抒发内心情感,便瞪大了眼睛,挑起了高高的眉毛,“如果真是他的话,那他的那部电影我家投资了。” 沈乐理彻底服了,“你家可真有钱,无处不在,哪哪都有。” 许轻林骄傲的一甩头,“我就当你是夸了。” “不客气。” 待到许轻林面前的瓜子皮在纸巾上堆出一个小山头来,他才慢悠悠的站了起来,理了理西装,回到精英模样,叹了口气,极其不情愿的说:“瓜子嗑的也差不多了,既然来了这里,还是需要装模作样的应酬应酬的,不然我姐会咔嚓了我。”他说着,还做了一个龇牙咧嘴抹脖子的动作。 沈乐理被他的滑稽样子逗笑了,乐道,“你姐姐为了你能继续你的梦想而放弃了自己的梦想,你要再不听话,我都想卸掉你的四肢。” “我一直都很听话的,好吗?”他说着,突然低下头来凑近。 他挨得近,沈乐理感觉不适,便想要推开他,不料却被他挡住,他隐约有些兴奋,八卦的意味浓郁,“小沈啊,桃花不浅啊,前面那小哥回头看你看了好多次了,我认得他,我们家旗下的化妆品他是代言人……” 沈乐理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去,正好看见时敬谦的后脑勺,不知为何,心里一冷,自觉往后撤了撤身子同许轻林拉开距离。“那是……我弟弟。” 许轻林切了声,“是你弟弟你紧张什么。”说完,又坏笑着凑近,“刚才……我们这么近,他看到了……你说,他会不会误会我们?误会我是他姐夫,说实话,我这个姐夫自我感觉还是不错的……” 然后,迎接许轻林的是便是重重的一脚,穿着尖尖的高跟鞋的一脚。 再然后,许轻林一瘸一拐的离开了,走时还不忘留下一个既悲壮又后怕的表情。 待到晚会结束,观众退场,整个会场的灯都亮了起来,这是一个只属于慈善人士的内部晚宴。 工作人员来回的忙碌着,将一些广告牌和摄像机全部撤下,然后每个桌子有专门的服务人员摆放餐具,装有各式各样吃食的餐车也推了上来,认识的不认识的,端着一杯红酒,碰个杯,场面话来回的说着。 沈乐理端了一小碟蛋糕,找了个没人的沙发角落里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等着明清忙完了叫她。 明清没过来,许轻林倒是先过来了。 他倒是自在,解开西装扣子坐下,翘起二郎腿,顺手拿走了最大的那一块蛋糕,大口的吃着,一点都不斯文,口齿不清的道:“你可真让我好找啊,真的是废老鼻子劲了。” “注意点形象,许大少爷。”沈乐理实在看不下去了,递了张纸巾过去,“你姐姐看你这个样子会生吞你的。” 许轻林连连摆手,“别提了,我真受不了他们,真真假假,笑得又僵又硬,端着架子,从头装到尾,我都替他们累……嗝……嗝……” …… 时敬谦过来的时候,沈乐理正在伺候噎住的许轻林。她一手拿着一瓶水喂他,一手在他背上来回的抚着。 他过来,沈乐理就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照顾“嗝嗝”的许轻林。 时敬谦眯了眯涩涩的眼睛,面无表情的在他们对面坐下了。 “我……嗝……认得你。”许轻林艰难的开口,然后笑了笑继续说,“弟弟……好……嗝……我是你……姐夫……嗝……” “啪!” “嗝……” 沈乐理狠狠的一巴掌下去,许轻林最后一声的“嗝”立马收住了。 “好了?”沈乐理冷着脸问他。 许轻林看着她嘿嘿直笑,心虚道:“吓……吓回去了。” “还有吗?”沈乐理压着声音问。 “没有了……嗝……”吓得许轻林立马捂住了嘴,瞥了眼旁边阴沉沉的沈乐理,便往边上挪了挪,“这次,真的没有了。”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时敬谦,许轻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屁股坐了过去,“我是许轻林,你姐的……” “许少爷,你很闲?”沈乐理眯起在许轻林看来带有危险信号的眼睛。 “不,我很忙。”烫腚一般,许轻林赶紧站起来,极其严肃:“我非常的忙,我还有事,你们聊。” 往前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朝着时敬谦摆手,一张脸笑开了花,“回见,弟弟。” 加油 “你倒是坦荡,我原以为你会拿他搪塞我。”时敬谦在笑,依旧劲劲儿的。 沈乐理很是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拿他搪塞你?” 他笑笑,不答,低头摆弄着袖子上的纽扣,笃定道,“沈乐理,你不会喜欢他的,即使你拿他当借口堵我,我也不会信,因为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沈乐理不由的冷笑了下,反问:“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那我喜欢什么样的?” 时敬谦抬头看向沈乐理,他的眼睛,幽深专注,里面像是有一束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住了。他想,她那么聪明,早应该看出来他那是什么意思。 沈乐理移开视线,“我喜欢的类型,康朗么?” 他的眼神瞬间就变了,有恨,有挣扎,有愤怒,还有不服气。 “可是他那样的人啊,”沈乐理笑着,幽幽的开口,“他那样的人,爱一次就就够了。” 他那样的人,爱一次就够了…… 到底是被他伤透了?还是说这辈子只爱他? 时敬谦想问个究竟,他不服气,也不甘心,可任凭他盯着她看的有多久,眼神有多灼热,沈乐理都始终低着头,不再开口说话。 时敬谦捏着酒杯的手指,一直用力,却感觉不到疼痛。她这个样子,是在为那个人伤心吗? 待她起身离开的时候,时敬谦小声叫住了她,却不敢看她了,红着眼,低着头,哑着声,“沈乐理,我和他不一样,也不行么?”那个他,自然是康朗。 一时间,沈乐理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低低的嗯了声。 可后来,想到如此卑微的他,她又觉得不舍与心疼,或许是因为,他是她一向疼爱的弟弟。 —— 工作的事情很妥当,只需等着过完元旦,她便可以跟着进组工作了。也好,元旦之前,她还有些其他事要做。 元明清看得出来,她从会场回来,就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知晓她有心事,也没有多问,任由她自己先行消化,她什么时候想说了自然会说的。 果不其然,十一点刚过十分,她就披头散发的过来敲门了,元明清打开房间的门,面带微笑,等着门外这个如幽灵一般的女人先开口。 “喝点?”沈乐理闷闷的问。 元明清嗯了声,笑了,“聊聊?” 等元明清打开电视,将薯片薯条什么的摆了一桌,沈乐理便抱着一打啤酒晃悠悠的过来了。 元明清撕开一包薯条,啧啧道,“我可真是舍命陪君子啊,身为一名女明星,我竟然在深夜吃这种高热量的东西,我真心对不起我的粉丝们。” 沈乐理就地坐下,打开一罐啤酒推了过去,“大恩不言谢,我可以把我的芥末味薯条和泡菜味薯片通通孝敬你。” 元明清翘着兰花指往嘴里丢了一根芥末味的薯条,满意的点点头,“不错,这个贿赂可以,我喜欢。” 沈乐理啜了一口啤酒,也跟着拿了一个薯条,辛辣的芥末味,从鼻子窜到头顶,呛的一哆嗦。“你就不问我怎么了吗?” 元明清忙着往嘴里塞薯条,连头都不抬,“我出道十一年,在这个房子里待了十一年,咱俩就好了十一年,我们之间不需要你问我答,你需要我听我就听着,你需要我陪我就陪着,话不多说,酒不少喝,这才我们的友情。” “明清,小过他……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好像不能回馈他的喜欢,与其说不能,不如说不敢。”断断续续的,沈乐理也不知道自己在表达什么。 “语无伦次。”元明清哼了声,擦擦手,拿起啤酒和沈乐理碰了下,“我就这么说吧,时敬谦喜欢你,肯定有他喜欢的原因,至于你们,哼,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说,你怎么着他了,让他这么念念不忘的。” 沈乐理想了想,更郁闷了,皱着眉道:“我没做什么呀。” “理理,时敬谦三年前正式将工作重心转移到国内时,你说让我照顾他,我就答应了,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我为什么答应的这么痛快吗?” 沈乐理有点懵,“难道不是因为我和你关系好吗?” 元明清控制住怒翻白眼的冲动,一拍大腿,忍不住吼了出来,“时敬谦不过就是你家隔壁的一个邻居弟弟,没亲没故的,我凭什么帮他啊,哪天再因为门口垃圾该谁倒然后你们两家打起来最后老死不相往来,一点都没意义好吗?” 沈乐理想不明白了,“那为什么?你不是说你看不上他吗?” “为你啊,笨蛋。” “啊?” “我见过他,四年前。” —— 四年前,沈乐理和康朗分手,在和沈母大吵一架之后,沈乐理从市医院辞职,申请成为了一名无国界医生。 那个时候,时敬谦已经在国外出道四年,他们的团队也一直都在国外活动。 沈乐理出国那天,元明清向剧组请了假飞过来送她。 当天晚上,帝都下起了雨,元明清在房间整理行李的时候听见了敲门声,打开门,看到时敬谦湿漉漉的站在门外。 元明清认识他,是因为沈乐理总是拿着各种各样的杂志,或者抱着平板,指着一众男生中的一个说“这是我弟弟”。 本来他们那个团人挺多,妆容和衣服也都差不多,元明清老是记不住他的脸,但盖不住沈乐理的疯狂安利,她终于记住了这张脸。这张脸拍照的时候不喜欢笑,总是冷冷的,可是在综艺里玩游戏时却笑得像个孩子。 看到开门的是元明清,他很意外,或许是因为帝都的温度有些低,元明清感觉他的声音透过空气传过来时很冷。 “我找沈乐理。”他说。 “理理她走了,今天下午的飞机。” 元明清还记得她话一出口,时敬谦的精气神瞬间就垮掉了,整个人恹恹的,又慌又急切,手指用力的握成拳头,“可她不是明天走吗?” “她不想太多的人来送她,所以今天走了。” 他站在那里,拼命的抑制着起伏不定的情绪,好久没有出声,攥紧的手慢慢松开,里面躺着一个干干净净的平安符。 这个平安符还没来得及送给她,没有来得及对她说一声注意安全,想在今天十二点的时候把自己的生日愿望送给她,愿她一路平安…… “本来想把我的生日愿望送给她的……”他红了眼睛,大概是要哭了。 元明清叹了口气,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却偏偏学着大人模样用情太深。 “你进来吧,把这个放到她枕头下面也可以的。” “真的吗?”暗下去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真的,我不骗你,我们家乡就有这个风俗。”元明清侧开身子,瞅了眼全身湿透的他,又问,“理理说你最近几天在日本都有演出,你这是偷跑出来的?” “我没偷跑出来。”他终于抬头看向了元明清,眼睛湿湿的,“我请了假,我答应经纪人明天赶回去,我不会耽误团队活动的。” 元明清勾着嘴笑了,“你倒是敬业。” 他还是站在门外迟疑,亦或许是太过于伤心,虽已经比一米七的元明清高出许多,但双肩单薄,盖不住满满的少年气,固执的惹人疼惜。 “不过小伙子,十二点刚刚过去五分钟,你的生日愿望,大概没的许了。”元明清承认,她是故意的,逗小朋友嘛,多好玩。 他的眼睛红红的,瞬间涌起了诧异和不可置信,几步踏进来,看到墙上钟表的时针指在十二,而分针却已越过一时,他僵住了,元明清都能感受到整个房间里的气压瞬间降了下去。 他的双肩在颤抖,伤心坏了。他真的很努力在跑过来了,为什么时间不能慢一点,等等他…… 后来,他把那个视若珍宝的平安符亲手放在了沈乐理枕头下面,出她房间的时候,似乎很是不放心,回头看了好多次。 “你喜欢理理,可理理拿你当弟弟。”元明清想了想,又补充道:“亲弟弟。”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犹如一颗小石子砸在了他心底的湖面上,他本来是要走的,闻声一顿,停住了脚。 元明清倒了杯热水递给他,看到他戒备的眼神,笑道:“你自己的心思那么明显,还怕别人知道吗?” 时敬谦没有接那杯水,冷了眼,面无表情,似乎在隐忍什么。 “小伙子,沈乐理按辈分是你姐姐,可从头到尾,你一声姐没有叫,要么就‘沈乐理’,要么就‘她’,你在刻意避开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就是不想承认,另有所图吗?” 元明清见他不肯接那杯热水,便走过去硬塞到他手里,“你可以选择不接这杯水,但如果你感冒了,沈乐理会怪我招待不周,没照顾好你。” 他握紧杯子,皱着眉,说:“你别告诉她我来过。” 元明清摇着头笑笑,随手从吧台上拿起刚才打开的一罐啤酒,莫名其妙的同他碰了下杯,神经兮兮的靠近,“小伙子,我看好你。” 时敬谦不解,抬眼看向她,眼神怪异,更多的是意外,“你在说什么?” 元明清灌了一小口酒,顺势坐在高脚椅上,托着脸,眨眨眼睛,别有深意的笑着,“我不喜欢康朗,你也不喜欢吧。” 果真,他笑了,狡猾无比的双眼慢慢眯起来,嘴角也随着牵起一抹精明愉悦的笑,捧着那杯热水,主动凑过去和元明清碰杯。 “嘭——” “加油?” “加油。” 坦荡 “大小姐,你明知他有想法你还加油,你加的哪门子油啊?”沈乐理捂着胸口一副被气得要背过去的模样,“他是我弟弟啊,是我弟弟。” “得得得。”元明清不耐烦的制止住披头散发捶胸顿足的某位女神经,“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你弟弟,不过没有血缘关系。” 沈乐理继续倔强:“没有血缘关系我当有血缘关系处的。” “这也就意味着有进展的可能。”纤细的手指掐着大波浪一甩,元明清笑得无所畏惧,细眉一扬,无限可能。 沈乐理憋的险些窒息,倒吸一口气,仰面倒了下去,干嚎,“这都是什么事啊?” 酒精作用,再加上人心底深处的好奇基因,元明清此时兴致颇好,红晕着小脸,眼里的八卦讯息越来越亮,戳戳倒在地毯上的沈乐理,“喂,说说,你怎么就让他对你这么死心塌地,一颗心系在你身上多年不断的,你说,你是不是小时候撩过人家?” 元明清的话似乎在某处点醒了她,沈乐理立马翻身坐起来,怔怔的盯着元明清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抓住元明清的吊带睡衣一角,愣愣的问:“明清,我是不是给过他什么错误的暗示?” 元明清左手护住胸口以防走光,用刚抓完虾条的右手去推沈乐理,红着脸,羞涩着小声念叨着,“你你你,你不要拽了,啊啊啊,我要露点了,我里面没穿内……衣……” “沈乐理,你奶奶个腿!”元明清终于忍不住了,怒吼了声。 她这一声,犹如河东狮吼,沈乐理果真醒过神不魔怔了,赶紧松手,“明清,我好像听到敲门声了。” 元明清极淡定的说了句“我也听见了”,然后“唰唰”闪着刀光的眼睛往沈乐理背在身后的双手上瞟了眼,骇的当事人一哆嗦。 伸手抚了扶这件全球限量版吊带睡衣上的褶皱,元明清闭上眼睛压抑火气,“沈乐理,你去开门,我披件衣服。” —— 沈乐理保持着开门的姿势,没说什么,也没让他往里进。 对时敬谦,她现在心情很复杂。 经历了今天的这几个小时,前前后后的发生了那么多事,说了那么多话,面对他,沈乐理有气愤,也有知晓他心思后的尴尬,更多的是逃避,总之,不是很想见他,也不想和他说话。 倒是他,先开口,在笑,但听起来很勉强,声音里透着疲惫,“沈乐理,你堵在门口,是不想让我进去吗?” “你有事吗?”沈乐理生硬的开口,也不敢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依旧没动。 他伸过手,覆在她的肩上,哑着嗓子,嗯了声,“有事。”随后,手指顺着她的肩往上,大拇指轻轻擦过,“油?” 沈乐理后撤,躲开他的手指,侧了半边身子,挡住因为他这一小小的动作而瞬间红了起来的脖子。 时敬谦顺势侧着身子进来,手指捻了捻,往鼻子处凑去,闻了闻,笑道:“芥末?” 沈乐理想起他是有洁癖的,赶紧越过他迈向客厅,时敬谦乖乖的跟在后面,自然也瞧见了弯腰抽纸巾的沈乐理,好看的腰线,以及红透了的脖子。 “你怎么来这儿了?”沈乐理将纸巾递给他,语气里全是长辈常有的居高临下以及藏在后面不易察觉的关怀。 “出事了。”他淡淡的开口,接过纸巾却没着急擦手,眼睛在满是啤酒罐的地上扫过,最后选择坐在了沙发背上。 毕竟从小一块长大,知晓他虽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很有可能淡化了事情的严重性,沈乐理极快的上下扫了他一眼。 他刚才进房间,摘掉了帽子,晚会上精致的发型和妆容已不见了,黑色的头发软哒哒的塌在额前,大概是洗过澡了,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异常。 沈乐理略带质询的眼神看过去,他才笑笑开口,似乎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家进人了,不过,刚刚警察来了,事情解决了。” “私生饭?”沈乐理还没开口,裹着披肩闻声出来的元明清惊呼了声,小跑两步到跟前,“小时,你在家没有不穿衣服的习惯吧,没被拍到什么不可描述的照片吧?我的妈呀,这都什么事啊……” 时敬谦眉毛颤了颤,没说什么。 沈乐理仔仔细细的上下看了看,才问:“没受伤吧?” “没有。” “什么时候发现家里进人的?”沈乐理皱着眉,又问。 “我洗澡的时候。” “嗯?” “我洗完澡,发现浴巾不见了,然后就有只手伸进来递给了我。” “……” !!!!!! “嗷……”元明清尖叫了声,捂着胸口朝着沙发直直的倒了下去。 沈乐理用脚尖踢了踢元明清,轻咳了声,“明清,注意形象,衣服开了。”元明清闻言扯扯披肩,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住,继续捂着胸口瘫在沙发上往外倒气。 “不是你助理或者经纪人吗?”沈乐理在国外待了多年,突发情况见多了,倒显得冷静。 时敬谦想了想,又说:“不是,我助理他们送我到楼下就走了,只有我自己上的楼,我进门的时候,家里并没有进人的迹象。” “那你发现之后,又是怎么做的?”元明清忽的起身站了起来,倾着身子,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好奇和敬佩。 “我说了声谢谢,然后穿上浴袍走了出去,也没敢回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拿了手机,假装下楼倒垃圾,实际上出门之后堵在了门口,报警,并通知我的经纪人。” 元明清又“嗷”了声,捂着胸口再次倒了下去,“还谢谢……我服……” 沈乐理松了口气,“都处理妥当了?” “嗯。” “那你饿吗?想吃点什么?”沈乐理扫了眼地上东倒西歪的啤酒罐,面露出几分尬色,“或者,想喝点什么?” 时敬谦笑着摇摇头,只是眼睛再也离不开沈乐理,跟着转。 “你还笑得出来?”沈乐理一想这事就后怕,可眼前这人却是淡定的很,除了笑就是看她,仿佛刚才发生的只是个别人的故事,“你们小区的安保是摆设吗?”话出来,沈乐理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带了些怒气,而怒气里的成分是关心。 元明清瘪着嘴啧啧两声,整整衣服爬起来,“都叫‘私生饭’了,不是私生饭这事干不出来也没这能力啊,那个,男的女的?” “男的。”他倒是回的干脆。 “嗷”的一声,元明清又要倒下去,沈乐理伸手在后面托住了她,不免有些无语,“明清你一天天戏也太多了。” “男的……”元明清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睛瞪得老大,但看得出来,她这不是惊吓,倒像是……惊喜,“小时你竟然男女通吃啊?” 沈乐理满头黑线,一松手,任由她一个人倒在沙发上,对着手指,想入非非…… “沈乐理。”他伸手拉过沈乐理,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腕,微微出汗,但是冷的,沈乐理低头再去看他,不知何时,他的眼圈有些泛红,“我还是有点怕的。” 他一示弱,沈乐理心疼坏了,便伸手揽过他的脖子,像小时候那样,拍着他的背,“没事没事,都过去了,没事了。” “那我今晚可以住在这儿吗?”他倚在沈乐理身上,试探着开口。 沈乐理闻声僵住了,有那么一瞬间,特别想挑起他的脸,看他是不是真的害怕,还是说是在做样子。 不知何时起来的元明清,悄么声的在他们后面飘过,看她的口型,好像在说——装的可真像。 “我今天不想一个人住。”他又怯懦懦的开口,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看向沈乐理,“我住客厅就好。” 裹着披肩的元明清此时从前面飘过来,往下扯了扯披肩,露出些,幽幽的开口:“我晚上可能会衣衫不整的突然跑出来,比如上个厕所,比如喝个水,总之,都是些男人不宜看到的画面。” 时敬谦转过头想去瞧瞧正在说话的元明清,被沈乐理硬气的提溜住耳朵揪回来,然后双手覆在他的眼睛上,再开口,带了些紧张,“他,他,他住我房间。” 元明清满意的笑了笑,重新裹好披肩,继续飘来飘去,“那你呢?先说好,我不负责收留哦。” 沈乐理果断道,“我睡客厅!” 元明清叹了口气,幽幽的飘走了,留下一席话在二人的脑袋上来回飘着…… “唉,想必小时也不会睡在你的床上,他在你房间打地铺,你睡客厅,留着没人睡的大床好寂寞,既然是姐弟,你们又在怕什么呢?大概心里有鬼,不敢在一个房间啊……不睡一个房间,心里便是有鬼;睡一个房间,那叫才坦荡!” 沈乐理现在满脑子都是元大明星饱含深意的话,顿时没心情管时敬谦是真怕还是假的了,或许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坦荡,留下一句“我去给你打地铺”,一甩袖子,冒着火气,噔噔的走开了。 客厅里,有人的笑意这会儿真的藏不住了。 睡觉之前,沈乐理特意跑到元明清房间坐了会儿,离开前,看着坐在床上开心的同她扬手说拜拜的女人,掐死她的心都有。 “元明清,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掐死你,你这个鬼节出生的鬼女人。” 解释 沈乐理进来的时候,时敬谦已经背对着她在地上睡着了。 他睡了,沈乐理莫名的松了口气,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关了灯,轻手轻脚的盖被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出了动静把他吵醒了。 时敬谦睡觉的呼吸声很浅,也很规矩,不怎么翻身,漆黑一片的房间里,沈乐理似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慢慢的,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睡沉了…… “沈乐理,我睡不着。” 兀地,突然感觉脑袋上方有人说话,大概是因为自身工作比较特殊,还在睡眠中的沈乐理全身警报拉起,眼睛还没睁开,便伸出双手扣住上方的脖子,有力的掐住,然后使劲往一边一甩。 一时间,她上他下。 “咳咳……沈乐理是我,我是时敬谦,你的时小过……” 沈乐理这才想起自己回国了,想起自己房间里还睡着一个时敬谦,再看自己,此时正半跪在床上,手底下被摁住的可不就他嘛。 “你不睡觉跑我这里来干吗?”沈乐理恶声恶气的开口,以此来掩饰刚刚微妙的尴尬。 时敬谦捂着脖子,边咳边笑,“沈乐理,你够狠,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我就被你掐死了” “那你大概是不知道这几年我经历了什么。”沈乐理没好气的说,“起来,别在我床上滚,弄得全是褶。” 时敬谦乖乖起来,只是没下去,盘腿坐在她床上,捂着脖子,哀怨极了,“沈乐理,差一点你的罪名就成立了。” 沈乐理问,“什么罪名?” 时敬谦收不住了,仰面躺下,笑了起来,“谋杀亲夫。” 沈乐理直接一巴掌呼在了他手臂上,不过是作势,没舍得用力,“你再不好好说话,我就把你踹下去信不信?” 时敬谦好脾气的应下了,轻咳了几声,才开口:“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睡不着?” 被人扰了睡眠,沈乐理火气腾腾的往上窜,是一点好气都没有了,“我问你你为什么睡不着?” “沈乐理。”他突然坐起来,收了嬉皮笑脸,整个人一歪身子凑到了沈乐理面前,饶是房间里再暗,借着点细微的月光,这会儿也能看清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不服气,目的过于直接。 “你和今天那个男的,到底什么关系,你们分明……分明关系不浅。” 沈乐理本不想理他,可他在这件事上实在是太较劲了,不哼不响也不肯动,势必她今晚不出答案他就蹲在她前面等着,等着她开口。 整个房间里,静的只听得见两个人的呼吸声,他靠的太近了,沈乐理都能闻得到他今晚牙膏是用的卫生间里那只她最近刚买的水果口味的…… 沈乐理很快就认输了,她实在受不了对面人呼出来的热气往她脸上喷,而他认真的眼神,她更担不住了。“我和他,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既不爱慕我,我也不喜欢他。” 时敬谦有些不信,说出来的话,像赌气,又很笃定,“不可能,你这么优秀,他凭什么不喜欢你。” “……你真的太难缠了。” —— 她和许轻林的关系,用他自己的话便就是“生死之交,战火里的情谊”。 他们第一次认识,是在南苏丹的一次医疗援助任务中,她是妇产科医生,他是麻醉科医生。 当地局势很乱,有一次炮火直接打到了他们所在的医院附近,和他们一起出任务的一名法国医生,就这么突然没了。 他们以前救助的大多数是当地的贫民,那是第一次见识到炮火下的世界,害怕有,震惊也有。 沈乐理记得那天很糟糕,经手的病人十个有九个是血肉模糊的,她记得自己机械的忙着,甚至连害怕和哭泣的时间都没有。 直到凌晨太阳升起,他们才有了歇息的机会,才有时间处理那个法国医生的尸体。 她站在那儿,不敢靠近,也没有力气哭,眼泪却是扑扑的掉,她突然想到,父亲那天好像就是这样离开的——怀揣着救助更多人的理想,死在无情的炮火里。 那次也是许轻林第一次参加无国界医生的任务,第一次经历炮火,第一次感觉自己对抗这个世界很无力,对于从小生长在和平国度的他来说,那是另一个世界,充满希望又满是绝望的世界。 他以为沈乐理在害怕,便捂住她的眼睛反手抱住了她,“害怕就不看了。”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在颤,手在抖,眼里含着泪光。 他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这个热情的法国医生抱着他喊“bro——”,他记得不管每天有多累,这个法国医生总是会说“嗨,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他还记得,这个法国医生昨天还说他没有去过中国,等这一期任务结束,他就去中国看看,许轻林做东…… 送走那个法国医生之后,许轻林坐在沈乐理宿舍门前,等她回来。 那天,她做完了一个十分凶险的剖宫产手术,极其疲惫的往回走,就看到许轻林坐在那儿,看她回来,便起身向她走去—— “沈乐理,我们做朋友吧,在这里只有你一个中国人,我们做那种与男女之情无关的朋友,我死了你就替我照顾我家人,你死了我替你照顾你家人,我昨天忽然想到,如果我死在这里,最后一刻见的肯定是你,我受伤后睁开眼看见的还是你,我们每一天都在经历死亡和重生,而一成不变的,只有我们,爱情太庸俗,配不上我们,就做那种生死之交的朋友……” 许轻林还没说完,她就哭了,不是因为他说的话很悲观,也不是因为他说的话很难听,只是这么几天的坏心情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点…… —— “时敬谦,你把我们关系想的太庸俗了,你以为都和你似的,脑子里都是……”说到这儿,她突然想到再说下去就把自己扯了进来,便立马收住不说了。 时敬谦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情正好,便笑呵呵的应下,“是是是,我庸俗,我庸俗,你们是高尚的友情,那怪我喽,谁让我满脑子都是你啊……” 没等沈乐理拿枕头砸他,便自觉的跳下床,钻进自己被窝里不露脸了,等着枕头轻柔柔的砸过来,才露出个脑袋,欢快又俏皮的道:“晚安,沈乐理,祝你好梦。” 何为好梦?那便是梦里有花,梦里有我。 回国没几天,沈乐理还有些不适应。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洋洋洒洒的映在她眼睛上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往枕头下摸一把小小的短刃,那是时桑桑去瑞士的时候买来送她防身的。 其实出任务的时候,组织会采取一定措施保证成员的安全,他们在当地属于中立机构,不会成为攻击目标,倒也不至于像她这么小心翼翼草木皆兵。 只是时桑桑将这把刀带回国开了光,又是吓唬又是泪眼巴哈的威胁,让她出任务时随身带着,一来二去的便也就习惯了,习惯了一睁眼就去枕头下面摸小刀,等到小刀握进手里,心里落实,才准备起床。 只是今天,刀没摸到,却摸到了个……大活人? 沈乐理猛地睁开眼,一偏头,就看到了睡在旁边的时敬谦。他的睡相很乖,像个小孩子,长长的睫毛微微翘着,脸上还有映着光的小小的绒毛,似乎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委屈巴巴的瘪着个嘴…… 虽然说小时候不是没爬到她的床上和她一起睡过,但那个时候至少还有时桑桑陪着,明明昨晚安排他打地铺,他也听了,不知为何今早却熟睡在她的床上。 沈乐理生怕元明清直接拧开门进来,元明清这个人本来就喜欢明目张胆的撮合时敬谦和她,这下若是被她撞见两人同床共枕,她得飞奔着把民政局里的办事人员请家里来,或者很不小心的昭告天下。 想到没想,沈乐理抬脚就把时敬谦踹下去了。 “啊……我的腰……”时敬谦扶着腰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的不爽,“沈乐理,你又谋杀亲夫?” “我谋你个大头鬼!”沈乐理站起来一把揪着他的领子拽过来,压抑着火气和声音说:“时敬谦,你以后继续这么没大没小,言语冒犯也不行,信不信我这就给桑桑打电话告诉她我不管你了?” 沈乐理光着脚站在床上身高才基本和他持平,时敬谦却一点也不吃这套,撇开头不屑地笑了,“不管就不管,我巴不得呢。” 等着沈乐理眼睛眯的越来越危险,眼看真就动怒了,他又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笑得极其纯良有爱,“那就换我管你啊。” “时小过,你最好给我好好说话,信不信我揍你揍到你亲姐都认不出来?” “沈乐理,其实我挺喜欢你叫我小名的,亲昵。” 疯了疯了……这孩子真的是油盐不进啊…… 担心 当有人每天巴不得刻意撞见点什么的时候,她会制造一切机会很不巧的撞见。 就比如—— 元明清推开门,看到沈乐理站在床上揪着时敬谦的衣服领子,而时敬谦则笑眯眯十分好脾气的看着沈乐理,他的双手还正正的悬在她的腰间,以防她一不小心跌倒…… “哦,我的天哪,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竟然忘记了他昨晚睡在你的房间里,哦,是我唐突了,时间还早,你们继续继续……闹吧,使劲闹吧,我不会再进来的……”捏着个兰花指,又震惊又委屈,可明明两双眼睛在奸笑。 可云式演技,做作,非常做作。 等她拉门出去,再轻轻掩上门,时敬谦的手便抚上沈乐理的背,象征性的抱了下,然后不等她发作很快离开,依旧笑得一脸的灿烂,“早上好啊,沈乐理。” 沈乐理瞪了他一眼,跳下床往洗手间走去,留了个气呼呼的背影,“最近一段时间不想看见你。” 时敬谦跟在后面,倚在洗手间的门上看她洗漱,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抵在门口,依旧乐呵呵的,“沈乐理,你这叫以怨报德。” 沈乐理丢了块毛巾给他,“别废话,赶紧洗,洗完滚。” 可能是因为被元明清撞见了,也可能是因为和时敬谦之间若有若无的亲昵,总之,沈乐理今早心情不太好,看什么都上火,看什么都想踹一脚。 “一个两个都是娱乐圈顶流,不忙吗?整天在我家里转,忙点不好吗?多赚钱不香吗?”沈乐理气愤道。 时敬谦相反,心情好的不得了,接过元明清递过来的一瓶牛奶,在手里来回颠着,笑着说:“如你所愿,接下来几天你真的会见不到我。” 元明清又推了瓶果酱给坐在桌前冒着火气的某人,笑着附和道:“如你所愿,接下来几天你也见不到我了。” 沈乐理恶狠狠的咬了口面包,“我巴不得两位赶紧消失。” 他们走,沈乐理连头都没抬,背对着他们坐在那儿,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的抹着果酱,优雅的喝着牛奶。 “家里只有你了,无业游民。”元明清站在玄关处,媚眼一挑,笑得颇有风情,“不要太想我哦。” 沈乐理毫无感情的吐了句,“不送。” 时敬谦站在她身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俯身在她耳边道,“沈乐理,我去赚钱了,要乖。” “时小过。” “嗯?” 沈乐理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吃人了,咬着牙吐字,“走。” —— 这几天,家里没有闲人的日子实在太舒服了,沈乐理每天在中午醒来,点个外卖,然后躺在摇椅上,迎着阳光,要么眯着,要么玩手机,实在惬意得很。 今早起来,外面天不太好,雾蒙蒙的,飘着雨丝,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沈乐理将窗帘全部拉开,又打开所有的灯,房间内这才显得亮堂了些,不再乌压压的惹人闷。 只是这样,她心情依旧不好,光着脚,在各个房间里走来走去。 今天……是,父亲的忌日。 沈乐理读高三那年,父亲在尼日利亚执行医疗援助任务的时候遭受空袭不幸离世,而第二天,便是他的生日。他们之前讲好了的,沈乐理买个蛋糕,他们隔着电脑屏幕一起庆祝。 然而,父亲没有等来第二天,也没有等来第二天的生日蛋糕。 这么多年,沈乐理从来没有在他忌日时去祭奠,她总觉得,纪念一个人的到来要比纪念一个人的离开有意义的多。因为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才会多一些不一样的意义。 所以,她在国内的时候,会在父亲生日那天,也就是忌日的第二天去祭奠,后来出国了,时间上不允许的时候,她便会在回国的那几天里,挑个天气好的日子,带着亏欠父亲的蛋糕去见他。 她想,相比哭哭啼啼的怀念,父亲会更喜欢满怀欣喜的蛋糕。 天空依旧灰蒙蒙的惹人心烦,沈乐理一个人在这个大房子里,连点烟火气都没有,她坐不住也静不下来,索性拿了把伞出门。 父亲最喜欢的一家蛋糕店,藏在老旧的居民区的后面,那是喧嚣城市里最为安静的一隅。做蛋糕的阿姨,已经近六十了,不图赚钱,只念着以前的老主顾们不肯到别处去,吃个旧时的味道。 从东城到西城,足足用了一个小时。天气压抑,似乎街道上的人都比往常冷漠匆忙了些。 沈乐理收了雨伞,将其倒挂在一旁的栏杆上,在门口的垫子上跺了跺脚,才推开门进去。 小小的店里只有一位女生坐在收银台前,看到有人进来,慌忙站起来,“您需要什么?” “订个蛋糕。” “您要什么样的?”她转过身,在后面的橱柜里不甚熟练的翻找着,然后捧着两本略显陈旧的样式图回头,笑道,“您可以挑一挑。” 沈乐理笑笑,没接,“我要那种最普通的就行。” “那您有什么要求吗?”小女生慌忙拉过一个本子,唰唰的记着。 “水果只放蓝莓,明天中午过来拿。” “好的。”小姑娘终于笑了,露出两个小酒窝,像是松了好大一口气,业务也熟练了起来,招呼道,“玻璃柜里都是今天新作的糕点,您可以看一看。” 沈乐理也看出小姑娘的拘谨来了,知晓她是刚开始兼职,不是很熟练,莫名的,像是为自己讨个开心,又像是为那个羞涩的小姑娘讨个开心,便走到了玻璃柜前,挑了几样糕点。 “咦?好巧。”小姑娘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姐姐,在你之前,来了一位男士,他也订了个蛋糕,也是最普通的,也是只放蓝莓,也是明天中午来取。”一连四个也,不多想都不可能。 沈乐理跟着笑笑,“是挺巧的。”只是思维开始有些飘忽,她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知道她从不给父亲祭奠,只庆生,知道蛋糕要什么样的,知道店铺,知道时间。 沈乐理走的时候,正好碰到店长阿姨和她老公回来。 “你是沈家的女儿,我认得你。”阿姨有些激动,很是欣喜,“你可是好久没来了。” “对,您没记错,我是沈乐理。” 阿姨伸出大拇指,由衷的赞道:“你的父亲,是个伟大的人。” 大叔扯过阿姨,低声道:“提她父亲做什么,凭白的惹丫头伤心,丫头会想爸爸的。”说完,又担忧的看了眼沈乐理,生怕她脸色难看了。 “没关系的,这么多年了,都过去了。”沈乐理嘴角挂着笑,却怎么也看不出开心。 有关系的,她想爸爸,非常想,每天都在想。 —— 从小区门口到公寓楼,距离没有很远,雨也没有很大,沈乐理将糕点袋子直接揣进了怀里,索性不打伞,就这么慢悠悠的走过去。 输密码的时候,门从里面突然打开。 “你去干吗了?手机也不接。”开门的人语气极其不善。 沈乐理抬头,先看到的是脸色难看的时敬谦,再往后看,还有同样脸色难看的元明清。两个人,气鼓鼓的,看到她回来,又很明显的放松了下来。 “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给我说一声。”沈乐理问,这俩人却板着脸死活不出声,两张漂亮的脸蛋一个比一个阴沉。 时敬谦依旧伸着一只手抵在门框上,深邃的眼睛里闪着怒火和担心,元明清插着腰从高瘦的时敬谦后面探出一个头来,头上像是顶了座火焰山,担忧的小怒火噼里啪啦的燃着。 这么糟糕的天气,这么特殊的日子,她不在家又不接电话,实在是把他们吓坏了。 沈乐理知晓他们的意思,知道他们是在担心自己,也知道他们突然在这个时候回家也是为了她。不过,要是让他们的粉丝知道,他们挚爱的哥哥,挚爱的姐姐,此刻突然出现在她的家里,用这么专注关心的眼神看着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羡慕的要死,嫉妒的发疯。 看到焦灼的两人站在门前怒气冲冲,沈乐理感动极了,先前阴郁的心情不能说一扫而过,但也是好了许多。 你看,这个世界,多多少少,总会有人在乎你。 “啧啧啧。”沈乐理突然来了兴趣,弯腰从时敬谦胳膊下钻进来,面对面的出现在他怀里,眯了眯眼睛,踮起脚,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晃了晃,开心的不得了,“姐姐出去买蛋糕了,手机没电了,不要皱眉哦,皱眉不好看。”然后乐呵呵的将买来的糕点塞进他手里。 调戏完时敬谦,注意到他耳边悄么声的起了一抹红,沈乐理心情持续大好,转身往元明清又圆又翘的屁股上轻拍了下,眨了下眼睛,“有此朋友,夫复何求?” 然后趁着元大明星发火前,沈乐理赶紧往自己房间溜。 “喂。”时敬谦后知后觉,站在玄关处,抱着糕点,冲着沈乐理吼,“沈乐理,你手怎么凉?你是不是淋雨了?赶紧洗个热水澡。” “咦……”元明清受不了了,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哆嗦,也冲着回房的沈乐理吼,“沈乐理,你这个王八羔子,我还在旁边呢,你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调戏小时,你是不是没拿我当人?” 瞟了眼此时望着沈乐理房间一直笑的时敬谦,元明清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继续嗷嗷的喷火,“你也是,没被人碰过脸咋的,你看你,脸红的像个烤地瓜,你的高冷呢?你的怒火呢?你的原则呢?出息!” 亲过 元明清往自己房间走,扭得那叫一个风华绝代,曼妙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没出息,记得给你家姐姐煮姜汤,我先回房间卸个妆。” 说话间回了个头,发现身后的时敬谦不见了,再回头,他已经出现在厨房了。元明清真的很无语,摇摇头,怒翻白眼,“没出息,你真的是太没出息了,不愧我赠你这个外号。” 沈乐理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时敬谦已经煮好姜汤了,见她出来,招呼道:“沈乐理,过来喝姜汤。”转身又去厨房拿了两个小碗回来。 他穿着一件墨蓝色的衬衫,上面有白色的竖条,这个颜色本来就会显得人成熟,他又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白净的小臂和修长白皙的手,完全禁欲范。 衬衣衣角一面休闲的散在外面,一面随便的掖在裤腰里,隐约能窥探到衬衣里的腰很细,大概因为肩宽比例好,腿长,整个人虽然显得薄薄的,但又有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 从手指,到小臂,再往上,锁骨,喉结……每一个部位都很迷人。 好吧,关于他长得好看这件事,沈乐理很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他不仅脸好看,整个人,随便拿出一个部位,都他妈是艺术品。 这种男生,谁收了,都是暴殄天物。 沈乐理坐在桌前,翘着二郎腿,拖鞋在脚上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摇晃着,胳膊肘杵在桌子上,捧着脸,看着忙忙碌碌的时敬谦,坐等投喂。“时小过,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直呼我的大名吗?” 明明年纪要比她小上两岁,大概从初中开始,偏偏死倔死倔的不肯叫姐姐,每次都老气横秋居高临下的直呼她大名,给下命令似的,特别像高中训话的老班,搞得沈乐理有时还会吓一跳。 时敬谦也不吭声,自顾自的往两个小碗里倒姜汤,一个倒的多一点,一个倒的少一点,多的那个推给沈乐理,少的那个放到沈乐理的右手边。 得不到想要的回应,沈乐理轻哼了下,接过时敬谦递来的小勺在碗里来回搅,“时小过,你看你那臭脾气,不想说话就不说,长辈面前能这样吗?谁惯的?” “你惯的呗。”元明清趿拉着拖鞋慢吞吞的出来,闻声,不屑道:“可不就是你惯的,他也就在你面前这样,你趁早收了吧。” 沈乐理白她一眼,“元大明星,再多嘴,涨房租。” “嗨,小哥,你姐涨我房租你拿钱,我可这都是为了你说话。” 时敬谦远远的作势敬了个礼,表示收到,指了指餐桌上另外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说道:“明清姐,姜汤你也有份。” “哇塞,算你有心。”元明清乐的合不上嘴,屁颠屁颠的小跑到桌前坐下,猴精猴精的探头看了眼沈乐理的,再看看自己的,也就是她的三分之二,委屈巴巴的撇着嘴哀叹道:“唉,有的喝就不错了,我就不追究多少了,毕竟男人也不是我的……”后面半句直接消音,她怕被沈乐理听到,怕被暴揍。 元明清满意了,沈乐理可是不满意了,心里痒痒的,老是想挑刺,手指在餐桌上敲了敲,不忿道:“时小过,我对你那么好,相处了二十几年,到头来还不如这个鬼女人,才认识几天啊,你就叫她姐。” 在这阴冷的天里,热汤进胃,整个人瞬间由内到外的都暖和了起来,胸口暖烘烘的,像是揣了个小火炉。 元明清埋头喝着姜汤,十分享受,但也不忘记随时补刀,“拜你所赐,认识了差不多也有几年了。” 沈乐理不服,愤愤的伸出两个指头比划,“不管怎样,我都要比你还多二十几年。” 元明清一边喝汤一边战斗,热汤烫嘴,说话不是很清晰,“你对他好那么多年……又不是和他好了那么多年,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 “……” “时小过,我小时候那么疼你,你两岁的时候我还抱过你,你那么小还知道叫姐姐呢,长大了反倒不叫了。”沈乐理捏着勺子,一副“恨不当初”“天地良心”的小表情。 “切,抱过就抱过呗,又不是亲过。”元明清持续无情补刀。 “……” “其实,也亲过的。”对面有声音出现。 沈乐理和元明清猛的抬头,元明清是吃瓜式的惊讶,沈乐理是迷茫似的脸红。 “还是揪住我的衣服领子,踮着脚,把我摁在书桌上,强吻的。”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嘴角翘起一抹坏坏的笑,“还在这儿咬了下。” “啥……啥……啥时候?”元明清紧张到嘴抖,整一个吃瓜的疯癫状态。 沈乐理脸涨的通红,努力回忆,小手指着时敬谦直打颤,嘴硬道:“时小过,你说清楚啊,说不清楚我揍你。” 她实在想不出这是什么时候,但看到时敬谦那么笃定,那双漂亮的如精灵一样的眼睛,至纯又认真,在回忆起过往时还会流出一抹害羞,她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她是想不起来,但有极大的可能发生过…… 时敬谦倚在对面的墙上,大长腿微曲着,眉毛高高挑起,笑得一脸真诚坦荡,“沈乐理,你怎么装失忆呢,你别不承认啊,你得负责。” 她不记得……算没发生过吗? 沈乐理“实在想不起这一档子事”的表情,落到元明清眼里,自动解读为,干坏事被提起的羞愧和死活不承认的厚脸皮。 “呀呀呀……你这人,过分,渣女。”元明清拍着大腿愤愤不平,龇牙咧嘴的恨不得立马替天行道,哪还有做明星的优雅样子。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沈乐理半天憋出几个字,心虚的声音都在抖,怒气哼哼的瞪着时敬谦,“你你你……绝对不可能。”却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时敬谦闭了下眼睛,一副遭到了不人道待遇的表情,似怀念似痛苦,“对啊,啃了好久,我是受害者。” 其实亲也没有,啃也没有,只是嘴巴轻轻碰了下他的鼻子,唯一遗憾的是,这一切还是因为酒后脚滑意外。但这样能看到沈乐理脸红吃瘪,也挺好玩的。 她什么时候又成为“施暴者”了?沈乐理百口莫辩,欲哭无泪,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元明清在旁边怒瞪沈乐理,咬牙切齿的,像是要把她生吞了,呵了声,“杀!” —— 晚上的时候,时敬谦依旧在沈乐理房间打地铺。 “沈乐理,你今天不开心,我看出来了。”时敬谦毫无睡意,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睁着眼盯着头顶漆黑一片的天花板,长长叹了一声,“我们一起开玩笑,你笑的很努力,有时还老是心不在焉,感觉整个人飘飘乎乎的。” 沈乐理轻笑了声,无奈道:“有这么明显吗?” “嗯。”想了想,时敬谦试探着问:“沈乐理,你今天是不是想沈叔了?” 沈乐理嗯了声,又摇摇头,“不全是。” 其实这么多年了,她有些习惯了,她习惯了父亲的不在身边,习惯了许久不见,习惯了想念。 良久,她才开口。 “小过,其实我这个人挺矛盾的,我到现在都不能接受父亲离开,父亲那么爱这个世界,爱行医,爱每个人,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我都固执的认为父亲一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行医施善,只是他很忙,不肯来见我。”因为父亲当年没有回来,连遗体都没有,如今的墓地其实是个衣冠冢。 所以,她踏上了父亲的老路,成为一名无国界医生,去父亲去过的每一个国家执行任务,她相信,总有一片土地,留有父亲的脚印,总有一片星空,父亲曾观望过,总有一片草地,父亲曾经踏足过。 “可是啊。”她的声音开始发颤,有了哭意,剩下的呜咽着说不出来了。 时敬谦起身坐起来,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走到她的床前,俯身半跪在地上,将沈乐理和她的长发一起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在这里。” 沈乐理在他的怀里,头抵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的味道,慢慢的平复了情绪,才继续说道:“在他的忌日和生日这天,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我,父亲他人没了,是真的没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他了,因为他的衣冠冢会告诉我,父亲在那场混战中丧生了,遗体残骸无法确认,可他们检测到了指纹,他们进行了DNA比对,他没了,他真没了……” “很难受对不对?” “嗯。”之前的希望和固执都在这几天被猛烈的撕毁、浇灭。 “难受就哭,我们不忍。”时敬谦抱得更紧了。 理解 时敬谦昨晚睡得不太好,起初是半跪在地上抱着她,后来腿麻了,她在梦里又不肯撒手,一直紧紧的攥着他的衣服,实在没办法了,便爬上了她的床。 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双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攥着他衣服的前襟,她的长发时不时的拂过他的脸,她的眉眼、鼻子、嘴巴,近在咫尺……虽然这一晚一直保持着抱着她的姿势,麻了半边身子,但他很满足。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接触,足以乱了他的心。他早就想抱着她睡了,很多很多年前就想。 所以,这一夜,他睡得也不踏实,一直醒,醒来看见她在怀里睡得安稳,心里的一根弦暂时松一下,如此反反复复。 时敬谦第二天醒的很早,瞅了眼怀里挨得紧紧的沈乐理,忍不住笑了,那种感觉就像空荡荡了好多年的怀抱,终于住进了心上人,将整个胸口填的满满当当的。 先于沈乐理醒来,时敬谦小心翼翼的拨开她的手,让她的手原本揪着他的衣服改为揪着她的枕头,然后悄么声的从床的另一侧下去,提着拖鞋从她房间出来,去了外面的卫生间洗漱。 他们现在的关系很微妙,或者说很脆弱,自从两人回国在元明清生日宴上遇见之后,一直都是“他进她退”的情况,若是将很多事情挑的太明显了,把她逼得太紧,时敬谦生怕沈乐理一时用气将路堵死,再无可能。 他要采取迂回战术,不可太激进,温水煮青蛙,到那时候,沈乐理可就是逃不出他的掌心了。 早饭是时敬谦自己做的馄饨。 冰箱里有调好的肉馅和馄饨皮,他只不过是费了些时间现包的,等到馄饨下锅,两位姐姐闻到味,头顶着大太阳慢悠悠的起来了。 吃饭也不用招呼,刷个牙洗个脸,然后素面朝天的餐桌前面排排坐,像两个呆呆的幼稚园小朋友,虽然还没睡醒,但依旧知道等着开饭。 元明清咬了一口馄饨,闭着眼睛在嘴里回味,咽下去后,摇头晃脑的慨叹道:“你怎么什么都会做啊。” 时敬谦坐在她们对面,一直盯着因为困倦而双目无神机械吃饭的沈乐理,她的样子呆呆的木木的,很可爱,忍不住笑了。“我可不敢邀功,馅子和皮是你们在超市买的,不是我做的。” “不不不,我是夸你会包馄饨。” “时小过手巧,有做饭的慧根,小学做的饭都能赶上我现在做的。”沈乐理接了话,只不过依旧半阖着眼。 时敬谦看了眼吃的很满足的沈乐理,笑而不语。还不是因为有人爱吃馄饨,所以他会。 她吃到好吃的,总是喜欢眯眯眼,像只又馋又懒的猫,偏偏让人喜爱的很。 —— 像她希望的那样,今天的天气不错,很适合去见父亲。 本来说是自己去,但另外两人说什么都要陪着她,只是临出门的时候,元明清又反悔了,风风火火的踩着高跟鞋去赶一个奢侈品的广告拍摄,还咬牙切齿的喊着要去宰了自己的经纪人。 看得出来,她又是故意的,故意只让时敬谦陪着她。 有时敬谦陪着,除了路要自己走,他什么都不让她做,蛋糕是他拿着小票过去取的,花是他去花店买的,只让她在车上坐的。 “干嘛不让下车?”沈乐理有些哭笑不得。 “你下车干嘛,这不是都有我的吗?什么事我来就好了。”时敬谦把买来的花递给沈乐理,扣上安全带,准备出发去墓园。 沈乐理一手抱着花,一手去摸他的脑袋,欣慰不已,“哇塞,这么体贴,真是姐姐的好弟弟。” 时敬谦面无表情的拿下沈乐理的手,对着后视镜整了整头发,冷冷道:“我是让你省点力气待会有劲哭。” 沈乐理:“……” 他就戴了个棒球帽,口罩递给他都不要,就这么明晃晃的开车、买东西,一点避讳都没有,沈乐理看他这种满不在乎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多说几句,“你说你,这么明目张胆,被拍到了怎么办?你不害怕我还害怕呢……” 他语气有些冲,“你不是我姐吗?有什么可怕的,澄清就是了。” 沈乐理点头,暂时放下心来,但是她总觉得时敬谦从蛋糕店出来后有些不对劲,说话很冲,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现在也是,紧抿着唇,敛着眉毛,像是在……生气。 “喂,时小过,你好像……不开心?” “你看出来了?”还是一副臭拽脸,语气也是欠揍的很。 “我不瞎。”沈乐理看见时敬谦听见这三个字的时候,弯了下嘴角,只是没再回答。 沈乐理实在想不出时敬谦突然的变化,视线飘忽着,最后停在怀里的满天星上,一大捧蓝色的满天星。送满天星给逝去的父亲,应该也只有她了。 …… 父亲生前喜欢种花,后院里有各式各样的花草,但父亲最喜欢的还是满天星,粉色的和白色的。 她那时还很小,性子十分活泼,因为享受着父亲母亲给予的双份的爱,总是会任性淘气一些。“爸爸好奇怪,哪有大老爷们喜欢满天星的,再说了,那是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是恋人之间相送的,难不成除了妈妈,爸爸有别的喜欢的人了?” 然后父亲会笑呵呵的来戳她的额头,有时轻一点,有时重一点,她就会往母亲身后躲,大喊着,“妈妈,爸爸不喜欢你了。” 母亲这时便会说,“瞎说,你父亲那些花都送给我了。” 是的,等到花长的差不多了,父亲便会精心包起来,然后特地送到母亲学校。母亲学校的人都知道,林老师的老公是医生,林老师的老公喜欢种花,林老师和她老公感情很好…… 后来有一天,她从花店跑着回家,告诉父亲她看到了蓝色的满天星,问父亲为什么不种些蓝色的,父亲却告诉她,满天星没有蓝色的种子,她所看到的蓝色满天星都是染的色。可她不信,依旧固执的认为满天星也有蓝色的种子。 她这个人很奇怪,认定的事谁都说不动,即使证据摆在面前,也依旧咬着牙坚持自己的想法,就好像她从未认可父亲真的逝去一样。 所以,她总是送给父亲蓝色的满天星,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努力证明着什么…… 等红灯的时候,时敬谦后靠在车座上,瞅了眼沈乐理,她低着头在玩弄着怀里的满天星,看得出来,她的心思也不在那花上,沉闷闷的,不在状态,不免有些愤恨自己,心情再不好也不能朝着她耍脾气,今天不行,以后也不行。 他轻咳了声,放柔了语气,“沈乐理?” “昂?”她抬头看他,有些茫然,“怎么了?”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昨晚没睡好。”他随便编了个理由,见沈乐理点头便知晓她是信了,又接着补充道:“还有,我觉得戴着口罩去见长辈很没有礼貌,你知道的,沈叔一直教导我们要成长为一个有礼貌的人,而且,这边都是老城区,我还不至于火到家喻户晓,不会被拍到的。” “即使被拍到,你放心,我也会保护好你的。”他又说。 沈乐理笑了,发自内心的欣慰和开心,眼睛亮亮的,有水光溢出来,“带你去见父亲,他应该会很开心,你们好多年没见了。” 他也笑了,摸了摸沈乐理的脑袋,煞有其事的继续说道:“嗯,我还会告诉沈叔,那个小小弱弱的男孩长大了,会照顾好他的理理。” 沈乐理眨眨眼睛,微仰着头在笑,抑制住泪意,喃喃道,“时小过变成哥哥了。” 车子发动,继续随着车流往前行驶,时敬谦一面开着车,一面和她聊天,“你为什么要选蓝色的满天星,祭拜的话,不应该都是些菊花什么的吗?不对不对,你不认为是祭拜……” 他努力做话痨的样子,笨笨的,真的很努力,沈乐理忍住不笑,反问道:“时小过,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奇怪?明明知道父亲已经去世,却偏偏固执的认为父亲没有离开,既然自己已经营造了一个父亲还在的念头,却依旧会来他的墓地看他。” “我不认为你很奇怪。”他停顿了片刻,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挲了几下,暖声道:“沈叔对你来说很重要,老话常讲,人要往前走,每个人都有自己努力活着的方式,你所说的这一切,不过是你为了努力活下去的一种由头而已。另外,人生百态,有时单单只是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所以切不可轻易评判别人的生活——这也是沈叔教我的。” 他这一席话,沈乐理听了好想哭,眼眶酸酸的,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她慌忙背过脸去,哑声道:“开一下我这边的车窗。” 父亲的突然离开,对她的打击真的太大了,所以她赌气学医,赌气辞职,义无反顾的成为一名无国界医生,因为只有这些,只有离父亲的人生近一些,她才能感受到自己活着,她才觉得生活有了颜色…… 时敬谦降了车速,按下按钮,副驾驶旁的车窗打开,沈乐理一手撑在窗沿上,徐徐的风吹着她的脸,直至将眼眶吹干,泪意也憋了回去。 许久,沈乐理才回过头来,眼睛涩涩的,看着他笑。“时小过,你真的长大了。” 是的,就连她曾视为最亲的母亲都不能理解她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 不仅不能理解,甚至都无法忍受。 故人 “至于满天星——” 她继续说道:“如果你有注意的话,会发现,花店里经常会用满天星来做配花,父亲说它一直扮演着点缀,却不可或缺,像是告诉人,宁静致远,清雅纯洁,所以父亲喜欢。” —— 时敬谦把车子停到停车处,手里提着蛋糕跟在沈乐理后面。 这个墓园是依山而建的,所以往上走还是挺费劲的,他在后面,为的就是护住在前面抱着花的沈乐理。 沈乐理也不记得自己走了多少个台阶了,站定后微微有些出汗,反观时敬谦,依旧是淡淡的稳如泰山的样子,“要休息吗?” 沈乐理累到不想说话,摆摆手,表示要继续往上走,这时,时敬谦一步两个台阶,赶上来,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我牵着你往前。” “喂。”沈乐理没什么力气的挣扎了几下,奈何他的手扣得紧,无济于事,“被人看到不好。” 时敬谦回头看了眼和自己拉锯不肯往前走的沈乐理,嗤笑道:“你自己看看,哪有什么人。” 也对。沈乐理环顾四周,的确没什么人,除了一排排方方正正的墓地,偶尔有只鸟略过,不只是寂静了,还略带些寂寥,也不知为何,突生了些悲怆,沈乐理收回视线,老老实实的扣进他的手里,有些无奈,“走吧。” 父亲的墓碑被擦得很亮,四周还有祭酒的痕迹,一看就是昨日有人来祭拜过。墓碑前,放着两束花,都是满天星,一束粉色的,一束白色的,被风吹得有点散。 原来除了她,还有人记得父亲的爱好。 沈乐理将那两束花重新绑好,同自己带来的蓝色的满天星摆放在一起,拆开蛋糕,就这样站在那里,静静的盯着墓碑看了许久。 时敬谦就站在沈乐理身旁,静默着,不曾移开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 她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形单薄,北风时而卷起她的衣角,飘飘散散,整个人笼罩着莫大的悲伤。 “……爸,生日快乐。”她开口,带着笑意,却让人听着很悲伤,“您就偷着乐吧,今年您生日我正好在国内,这是您最喜欢的蓝莓蛋糕,至于蓝色的满天星,我还是没寻到种子,所以就带了干花,不过我不会放弃的,哪天真有了种子,我就给您弄一盆来,就长在您坟前,我要让您看看,您闺女虽然任性但绝对说到做到。 爸,舟舟以您的名义建了个慈善基金,小丫头在叔叔的庇护下,在圈里混的有模有样的,那个基金是用来给我们国家偏远山村的小学建图书馆的,小丫头年纪不大,可记仇了,她就记着那些说你为了好名声往国外跑而不留在国内的声音。 爸,您的路,女儿会坚定的走下去。 ……” 年幼的时候,任性,不懂事,那个时候还不懂无国界医生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父亲要去一个很远很危险的地方工作,那段时间,母亲天天和父亲吵架,天天哭,就是不想让他去。 “你说的那些,我不想听,也不想理解,我知道的是,我的丈夫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工作,我还知道,你要是有个意外,我们这个家就完了……”母亲一哭,她就觉得这件事很严重了,小小的人抱着父亲的腿不撒手,父亲哭笑不得,母亲见状哭的更狠了。 “理理,你知道吗?每个人都享有接受医疗的权利。我们有祖国,祖国很强大,她在不遗余力的捍卫我们的人权、生命权,而唯独那里,像是被世界遗忘抛弃的角落,我们要做的,不过是身体力行的告诉他们,他们没有被放弃,我们在,世界也在。” 父亲这一席话,她似懂非懂,直到很多年后,当自己重走父亲的老路,她才明白那段话的分量,才能理解父亲的决然,也更能理解母亲所谓的“私心”。 而在父亲出国之后,书房里多了抄写的佛经,餐桌上也没了荤菜,那个时候她还小,虽不懂太多但却能照顾母亲的情绪,常常熬不住了就去对门的时敬谦家蹭肉吃。 母亲,也曾爱惨了父亲。可即使是这样,后来也没能够留下父亲…… 谁不想世界和平,社会和谐,家庭美满。可这世道,强权与霸权,真叫人恼火。 看着她在前面泣不成声,时敬谦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左手轻轻覆在她颤抖的肩上,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说了。 他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眼神坚定,心里默念道:“沈叔,我会照顾好她的,您相信我,我一定做的到,也请您保佑我,保佑我有机会站到她身边,替您继续守护。” —— 即使今天天气不错,山上的风仍然很大,沈乐理本来就瘦,沿着台阶往下走,风一吹,身子就往前倾,时敬谦生怕她栽下去,便像上山时那样,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顺势揣进了衣兜里。 “喂。”沈乐理这次不干了,牵手就算了,就当是相互搀扶了,但这样握着她的手揣进他的大衣兜里,太过亲昵。她不干,坚决不,“时小过,放手。” 时敬谦假装没听见,继续牵着她大步往前走。 沈乐理拽着他的胳膊就是不走,气得直跺脚,“时小过,有人!” 时敬谦听闻停住了脚步,环顾四周,最后视线回到她身上,狐疑道,“哪有人?”他没看见啊,这个季节的北方,连只鸟都少见。 “你看,一排排的……” 时敬谦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除了一排排的墓地连个人影都没有,回头撞见她眼底的坏笑,便立刻都明白了。一排排的墓地,一排排的人…… 算了,听她的吧,时敬谦无奈极了,不过也不是完全听。 沈乐理的手刚得空,右边的肩膀上就搭上了只手,宽大的手掌紧紧的箍住了她的胳膊,她奋力甩了甩,没成功,瞪大了眼睛去凶始作俑者,“时小过,手要是不想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卸掉。” 因为要登山,她穿了双平底鞋,这会儿站着也就刚刚没过他的肩,看他的时候都是仰视,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相反,时敬谦很享受这个视角,居高临下的斜了她一眼,嘴角带着不屑的笑,说话也是欠欠的,“沈乐理,有本事你就卸,卸不下来就别那么凶,吓唬谁呢,还漫山遍野的都是人,你当我还没发育完?” 就这样,因为身高差距,沈乐理算是被时敬谦裹在怀里带下山的,又一次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实力悬殊,时小过已经不是当年的时小过了,而沈乐理除了长年龄什么都没长…… 出了墓园,沈乐理站在路边等着时敬谦把车开过来,百无聊赖的踢着小石子,想着上山之前时敬谦在车里同她讲的那一番话—— 不管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在那个世界,一家人依旧是一家人,我们在这个世界里等着同他们相遇,他们也在那个世界等着我们过去,从始至终,一家人都是在一起的,所以,不要害怕离开和孤单,我们不过就是早一点或者晚一点再见面而已。 臭小子这话,说到人心坎里去了,直戳心窝。 “沈乐理。”有人在叫她。 沈乐理先是一愣,再然后,她慢慢转身,声音平静无常,“好久不见,康朗。”从分手到现在,他们已经有整整四年没见了。 他笑着走过来,还是老样子,傲慢不羁,只不过眉眼间多了些凌厉和稳重,沈乐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连个笑都没有,“你怎么来这儿了?” 熨烫的笔挺的西装,齐整的领带,锃亮的皮鞋,以前他讨厌不屑的,如今全出现在了他的身上。毕竟,人会变,会向这个世界妥协。 康朗本想像以前那样伸手去摸她的头,但抬起手来,才发现自己手里有东西,他笑得更有深意了,“理理,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 沈乐理瞥了眼他手里的蓝色满天星和蓝莓蛋糕,瞬间不能呼吸了,背在身后的手用力掐着指尖,逼迫自己冷静。 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每一年都是他陪着她来见父亲。 “我他妈不是告诉你不要再过来了吗?”远处跑过来的时敬谦骂着扑了上去,康朗没防备,脸上狠狠的挨了一拳。 —— 时敬谦取蛋糕的时候在蛋糕店遇见了同样在取蛋糕的康朗。 康朗这张脸,他能记一辈子,记恨的记,而同样,康朗自然也对作为邻家弟弟常常出现在沈乐理身边的时敬谦印象深刻,这小子,当初看他的眼睛满满的全是挑衅和不屑。 男人的心思,彼此看一眼就知道。 在蛋糕店,两人对视第一眼后,是康朗先开的口,毕竟时敬谦压根就不想搭理他,他问,“沈乐理是不是回来了?我也正想去祭奠伯父。” 时敬谦语气也很狂,冷斜了他一眼,道:“理理没回国,以后每年你也别去祭奠了,你是外人,不合适,理理特意嘱咐让我替她去,我们自己的家人,自己来。” —— 沈乐理的第一反应是挡在康朗面前,不让时敬谦靠近。康朗算是混子出身,当年打架是出了名的狠,时敬谦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她怕他受伤。 只是这一挡,落到时敬谦的眼里便是她在护着康朗,愤怒失望挫败杂在一起往上涌,再对上康朗得意的眼神,他更有怒火了,各种各样的情绪堵在喉咙口,吼都吼不出来,眼睛通红通红的,死死的盯着沈乐理,像是在问为什么。 见他没有再冲过来,沈乐理松了口气,一抬头,撞见了他眼底的责问和落寞,她突然意识到时敬谦可能错悟了她的意思,慌忙上前一步,手从他腰间穿过,抚上他的背,用力的拥住他。 怀抱被她填满,胸口贴着她的脸,有暖意在彼此之间传递,时敬谦才觉得没有那么冷,也没有那么愤怒了,一手覆在她腰上,结结实实的摁进怀里,一手覆在她的脑袋上,说什么也不松手。 只要她在身边,什么都好说。 “时小过,你不能打他,你打不过他的……” 松手 康朗觉得他们相拥的一幕真的好刺眼。 他看得出来,沈乐理跑过去抱住时敬谦,不过是怕时敬谦控制不住自己,更害怕时敬谦会受伤,可那小子,这么多年分明别有用心,那嚣张的眼神和强大的占有欲,刺的康朗眼睛生疼,恨不得冲过去和他打一架。 可又能怎样,是他亲手将沈乐理从自己身边推开的。 待到时敬谦情绪稳定了些,沈乐理想要从他怀里退出来,不料,他箍的太紧,不肯松手,她又使劲推了推他,说话间带了些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生气,“时小过,松手。” 这么一来,沈乐理明显感受到拥着自己的那个人情绪又down下来了,周遭弥漫着受伤,长叹一声,沈乐理只得温着声哄,“小过,你是公众人物,如果这是在室内你不开心,我可以抱抱你,时间长一点也没关系的,但现在不行,这是马路,我们得注意……” 话音落,他便乖乖松手了。听话归听话,秋后还是要算账的,连本带利的。 康朗已经把他仅有的耐心消耗尽了,尽管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不过是沈乐理费力拦着时敬谦而已,两人看上去也没多亲密,可那小子实在嚣张的碍人眼。 “小子。”康朗不耐烦了,走近,想要伸手去拉沈乐理,却被时敬谦隔空挡住,他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兀地,不屑的笑了,“我看在理理的面上,对你再三忍让,小子,别玩过了,我和你没情分。” 沈乐理拽住想要往前的时敬谦,又伸手往后推了推他,面露冷色,反问道:“你说吧,你想做什么? ” “我没想做什么。”康朗淡淡的扫了眼时敬谦怎样都不肯松开的手上,讥笑了下,再抬眼,话语间便多了些温柔,“理理,既然我们见面了,我们就聊聊以前吧,你肯定想知道当初我们为什么会分手,你是知道我对你的感情,这么多年也未曾忘了你。” 他的话,让时敬谦产生了些危机感。是的,他自认为自己算不上什么君子,他是小人,他害怕他们前嫌尽释,害怕他们重修旧好,更害怕沈乐理那里没了他的位置。 牵着沈乐理的手抽出来,在她做出反应之前,又很快的贴着她的掌心,十指相扣。他在笨拙的捍卫自己来之不易的感情。 因为脑子里在想着康朗那一番话,沈乐理并未察觉到时敬谦变化的小动作。 “康朗,我不认为我对你还余情未了。”沈乐理看向康朗,沉静如水,坦荡的很,“我感恩于你在我最难的时候陪在我身边,也感恩于我们走过了那么多年,但是,这并不会因为这点恩情,我可以随随便便的和你结束又和你重新开始。” 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他应该了解她的呀,对于感情,绝不回头。 看到沈乐理的无动于衷,甚至是对他略有失望,康朗难得的,有些慌了,“可是,我当年分手是有苦衷的,你难道不想知道原因吗?” 沈乐理闭了下眼睛,缓缓摇头,“原因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当然,这不是因为我恨你。” “而是因为,不论为何,从你当初选择放弃我们的感情,选择伤害我,我们之间就已经结束了,我也没必要再去听你解释什么,你别忘了,我说一起走而你先放的手。”沈乐理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不卑不亢,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怀念。 亦或许,在康朗的眼里,那个原因比起沈乐理更为重要,她又何必要听,免得徒生伤怀。 沈乐理这个人就是这样,她若是想往前走,谁都拦不住,她若是想放弃,谁都无法劝她回头。感情这东西,她就经历过一次,即使当年再好,也不是她回头的理由,当年是当年,过去的抓不住,也没有回味的必要。 只是康朗这种人,不可再碰。 —— 元明清不待见康朗,沈乐理一直都知道。她也曾问过原因,可是元明清什么都不肯说,反问道:“你喜欢他吗?和他在一起你开心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元明清摆摆手,不再追问了也不给答案,只是说:“既然你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好,那你就继续和他在一起,不用在乎我的看法,那是你的男朋友,不是我的,我选择保留意见。” 后来她被分手,很痛苦,也只是允许自己的眼泪流了一星期,七天过去,收拾好行李,她就若无其事的飞到香港去参加无国界医生的培训了。 那个时候,元明清在圈里已经混的小有名气了,没去机场送她,两人是在家里告别的,临走之前,她终于将那个问题问了出来,“明清,现在你可以说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了吗?” “那你现在,清醒吗?” “清醒,非常清醒。”她开口,无比沉静,眼里已经没有了前几日的痛苦和迷茫,只是歇斯底里的哭了太久,嗓子有些沙哑,“因为以前很喜欢,所以会难过;可再难过也都结束了,总不能和生活过不去,所以选择宽恕;如今,他对于我而言,不过是一段人生的过客,他绝情,我亦无情,断然不会抱着回忆生活。” “那好,我告诉你为什么。”元明清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接下来说的话,绝对没有任何私心,只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对他进行的定义,如果你觉得不合适,也不要往心里去——”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酒吧,他端了杯酒小口抿着,视线一直都在你身上,嘴角带着笑,可那双眼睛却没有丝毫的笑意,除了你,他好像对周围的任何事都不上心,可却明明周遭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后来你去洗手间,他低着头在吧台前饮酒,偶尔会抬眼看一下周围,那双狭长的眼睛太冷了,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我当时就觉得,他这种人,或许在外人眼里对你很深情,或许恋爱的时候会对你百般好,可是若有一天,他把你置于一个外人的位置,他会极其的无情,极其的狠厉,没有一点情分可言。 这种人,很可怕,你说他深情他又薄情的很,你说他绝情又尚存温柔……” 是的,沈乐理深有体会。 在一起的时候,觉得他是在乎自己的,可又看不出他有多喜欢,分手的时候,说分就分了,不顾以前不讲缘由,断的彻底又绝情,她都怀疑他们之前那几年到底算什么。明清说得对,这种人,碰不得,否则伤了都没地哭。 本来一切都结束了,可他又突然来告诉自己,她不在国内的日子,是他一直替她去看父亲,这四年,一年不落。 其实要说感情,这么多年,沈乐理逼着自己一点一点忘干净了,依着她的性子即使余情未了也断然不会回头,更何况他们之间早没有了情分可言,可他这么做,反倒像沈乐理欠他的,这点恩情,又怎么还…… “沈乐理,你不要多想。”毕竟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时敬谦对她还是熟悉的很。 从墓园回来,她就坐在落地窗前呆呆地看着外面,一副狠不下心难为情的样子,他知道她心软,知道她总是有恩必报。 手指触上她皱着的额头,又很快拿开,生怕她反感,他叹了口气,弯腰给她腿盖上了毯子,似乎有些不放心,又掖了掖一角,盖得更为严实了一点,低声道:“沈乐理,他这么做,不过是因为当年你们分手,他理亏,他欠你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要想着补偿他,他伤害你在先,该。”明明想哄着她宽心,话出口却是怨恨的不行。 这个男人,他从十四岁就开始讨厌,曾经抢走了他最为珍贵的东西却不好好珍惜。 “时小过,桑桑多久没回国了,我好不容易回国待的久一点,她都不来看看我的吗?”她突然问了句毫无相关的话。 时敬谦有些懵,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回道:“我姐,她在忙着追她的学长。”提到时桑桑,时敬谦有些无奈,虽说她是姐姐,但他却像个哥哥一样操心。 沈乐理闻声笑了,“都这么多年了,还没搞到手,真慢。” 是啊,真慢。时敬谦也跟着笑了,忍不住回道:“大概是因为遗传吧。”像他,也是很慢,喜欢了那么多年,直到今年才试探着开口。 和康朗分手之后,身边的人都对这个男的选择性忘记,唯独时桑桑这个没心没肺的,时不时的向她透露一点关于康朗的事。 如果时桑桑情报无误的话,康朗目前经营着几家豪车改装的店,这个行业,玩的就是富家子弟口袋里的钱,如此推算,他的身家自然应该极其可观。 他的恩情,她断不可能用感情还,但若是以后如果在生意上遇到什么问题,她会帮的。 “我在圈里有几位爱玩车的朋友,我可以帮康朗介绍生意,你不要觉得有负担,他的恩情我们还得起。” 时敬谦突然蹦出这句话,沈乐理觉得不可思议,狐疑着去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还有,你怎么知道他做什么?” 能和她想法一致,他也感觉意外,不过这正好说明两人心有灵犀,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康朗干什么,呵,即使他们分手了,他的警报也没解除,一直防着那个不安分的狗贼。 时敬谦神秘莫测的冲沈乐理笑笑,知晓她只是打算用介绍生意还恩情后,整个人如释重负,心情大好,又回到了之前那个吊儿郎当的模样,一只腿屈着,一只腿直直地抵着落地窗的玻璃,倚在一旁的沙发上,笑得那叫一个浪荡不正经。 “沈乐理。”他伸手卷着沈乐理背后的长发玩。 “干嘛?” “以前是他陪着你见沈叔,后来是明清姐,以后换我好不好?” 沈乐理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伸手拽了回来束在耳后,可他又不厌其烦的卷了另外一绺头发缠在手上,沈乐理没脾气了,一面拍着他的手,一面说“好好好”。 “不只是今年,还有以后的好多年。” “好好好,你先给我松手。” “说好了?” “松手!” 元旦 元旦这天,像往常在国内的无数个日子一般,沈乐理懒懒的从床上爬起来时,已近中午。 元明清晚上还有工作,说好了结束工作后回来一起跨年,这样一来,沈乐理想着白天随便对付一下,等着晚上一起叫外卖。 沈乐理捏了片面包,有一搭没一搭的啃着,打开手机刷朋友圈。其实她朋友不多,特别是在父亲离开后,性子变得有些怪,不喜欢和人接触,朋友也就那几个数的上来的,圈子小,倒也舒服。 她的朋友圈,一片荒芜,她不喜欢发朋友圈,她的朋友也不喜欢,当然,除了富家少爷许轻林。许家少爷出任务的时候,朋友圈里是“虽然辛苦但充满成就感和积极心态”的工作日常,回到国内,就是“糜烂又颓废昼夜不分的奢侈生活”。 他今天发了条朋友圈,写道:年复一年,佳人常换,真爱没有,唉,人生啊,就让我这样今日醉明日睡没理想没目标的苟延残喘吧…… 配图——他倚在游轮上,戴着墨镜,胸口敞着,左手揽着一姑娘,右手揽着一帅哥,姑娘穿比基尼,帅哥只穿了一条平角内裤,他则在中间笑得那叫一个浪…… 沈乐理再往下看,呵,坐标海南。这家伙就是会享受,元旦直接离都飞海南去了。 可能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个挥霍生活的浪荡公子,可沈乐理知道他什么意思。不用猜,肯定他姐姐又想着让他回来接任家族生意,他不干,把自己塑造成朽木,让家里人死心。 沈乐理在下面评论:别笑了,脸那么僵,一看就是装的,太勉强。 许轻林在对话框几乎秒回,“删掉,我姐能看到”。 沈乐理这才想起自己微信是加了许轻泠的,这是他俩的约定,彼此有一个对方亲友的联系方式,许轻林手机里就有元明清。他们这样做的目的,用他的玩笑话就是,“哪天对方要是不幸歇菜了,也能转达一下遗言”。 不过许轻泠没发过发朋友圈,久而久之,沈乐理都忘记自己微信里还有这一号人了。 这边刚删完评论,那边许轻林的消息就进来了,“沈乐理,我姐给我打电话了,你完蛋了。”沈乐理这会儿都能想到许轻林的表情,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不过,许轻泠真不知道她弟弟的用意吗,未必,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透。 过了不多会儿,许轻林发过来一张截图,是海南飞帝都的机票,外加两个字,“等着”。 不过,就这两个字对沈乐理可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她明天下午可就要收拾好进剧组了,自然也没有时间招架他。 说实话,惹得这位少爷炸毛,沈乐理反而心情大好,谁让他上次在时敬谦面前嘴贱说自己是姐夫,激的那小子为这事不依不饶阴阳怪气好久。 大概是因为没有得到满意的回应,许轻林一个劲儿的给她发消息,都是各种愤怒的表情包,连句人话都没有,沈乐理更懒得搭理他,直接上手操作,屏蔽了他的消息。 —— 早上的时候,元明清给她发了个链接,嘱咐她看完之后说一下感想,还特意强调她要看到最后。 那是时景谦的一个采访视频,他今晚要在跨年晚会上连着演唱三首新专辑里的歌,仔细看布景的话,应该是今天上午彩排完在后台接受的采访。 视频里的他,捧着好几个话筒,乖乖的看着镜头,一个接一个的回答着记者们的问题,可能是因为提前有打点好,问的都是些有关工作和新专辑的问题,一个新意都没有,直到最后几十秒的时候,有位记者例行公事的问道新年计划是什么。 他笑了笑,语气轻松,“结婚啊。” 然后背景音是记者们的一通大笑,有位可爱的男记者还大声喊,“结婚的计划,从你出道就开始有,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完成。” 他也跟着笑笑,有些无奈,说,“是啊,准备了这么多年,今年总可以了吧。” 然后等待他的依旧是不相信的笑声,字幕还特意打出一段明晃晃的大字,“结婚?猴年马月;今年?痴心妄想。” 沈乐理也没看出这个视频的特别之处,甚至连他所说的“结婚计划”都毫无波澜,毕竟这孩子从十八岁出道开始,每当别人问他新年愿望或者生日愿望是什么,总是一本正经的要么回答“结婚”要么回答“儿女双全”,起初大家还都惊讶,以为他是开玩笑,但是慢慢的,他的愿望从未变过,大家普遍也就接受了他对家庭的向往。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出道这么多年,结婚的愿望挂在嘴边,天天念念叨叨的,粉丝应该习以为常了,哪天曝出恋情也差不多承受的住,毕竟这心理建设可是打了好几年了…… 沈乐理编辑好微信发过去,“感想:无。” 元明清消息回的超快,“说不定今年愿望就实现喽。” “哦。”毫无感情可言。 “沈乐理,你这女人,太没劲了,多发几个字能死人吗?敷衍我你很快乐吗?你给我强行写段感想,否则今晚的外卖你掏钱。”元明清实在是受不了沈乐理这冷冷淡淡的样子,噼里啪啦的冒着火气发过来一段语音,字都懒得打了。 沈乐理:以下是我的回答—— 沈乐理:多打几个字不能死人,但我真的无话可说 沈乐理:敷衍你我很快乐,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沈乐理:强行感想来了——他要是今年结婚,我不意外,这是他多年以来的梦想,我祝福他,但我不知道粉丝是否能够真的接受 沈乐理:回答完毕,今晚外卖你买单 这次,元明清没有回消息,大概去忙了,沈乐理觉得世界瞬间清净了,倒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又陷入了无所事事的状态。说实话,她性子冷,有个元明清这种絮絮叨叨的小妮子在身边转悠挺好的,虽然聒噪,但有生活的气息。 这房子是两室一厅的,平时两人都在的时候,总觉得这房子满当当挤得很,两个人在客厅里走一圈都能撞上,而一旦家里只有一人,就显得比往常空旷冷清许多,似乎暖气都没温度了。 这房子,是老太太给的。 父亲去世半年之后,沈乐理考上了本地的医科大学,紧跟着,母亲就再嫁了。当时军训还没结束,她向辅导员请了假回家,是老太太强烈要求她回去的。 对于儿媳再嫁,老太太毫无怨言,只是心疼孙女,更怕自己百年之后孙女没有了依靠,便叫来了族亲,要写遗嘱。 曾经幸福的三口之家,如今母亲再嫁,也只剩下她自己了,沈乐理倚在门口不想进去,冷漠的瞧着屋里所有的人,包括她曾经挚爱的母亲。她不反对母亲再嫁,只是怀疑母亲的爱,父亲走了也不过半年,她急什么,原来的爱都是假的吗,沈乐理想不明白,所以她恨。 母亲什么都没带,这处市医院家属院的房子归沈乐理,老太太也将自己名下的两处房产转到了沈乐理名下,还有其他一些零碎的财产,比如存款首饰一类的。 成年之后,由叔叔做主,将其中一套房子租了出去,那时她已经认识了元明清,便从学校宿舍搬了出来,两人住着离市区近的另外一套,至于市医院那所房子,她既不想回去也不想租给别人,就这么一直空着,每月都会有家政过去打扫。 元明清在圈里奋斗了那么多年,早在帝都买房了,但她更喜欢和沈乐理一起窝在这处老机关家属院的房子里,元明清说她喜欢这里,周围都是些退了休上了年龄的老太太老爷爷们,邋里邋遢的下楼遛弯没人认得她。 —— 沈乐理倚在那儿,迎着午日的阳光,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一通电话把她叫醒了,本来想要生气,但看到来电人的时候,她不敢气了,小心翼翼的接通了电话,恭顺的很。 “沈乐理,怎么着,眼里没我这个叔了是吧?回来这么久怎么不告诉我?我知道你在家,给我下楼到门口来,别让我上去揪你?怎么着,连句话都不会说了,又想编什么理由呢?”这边刚接通,那边劈头盖脸的就没停。 沈乐理无奈极了,她这叔叔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脾气是□□桶做的。“不是,小叔,你也得给我时间张嘴啊,不都是你一直在说吗?” “行了,行了,别给我废话,你给我下楼。” 沈乐理在睡衣外面裹了件外套,手机揣进兜里,就这样下楼了。对于这个叔叔,她从小就是又敬又怕,同样是学医出身,但小叔却不喜欢体制内的生活,自己辞职单干,有胆量有魄力,直接闯出了一个医药上市公司,后期又开拓领域,娱乐圈也能说得上几句话。 当年元明清进圈,就是沈乐理拜托叔叔给的机会,奈何元大明星忒争气,机会是别人给的,后期的路可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家属院门口就停着一辆红色的牧马人,沈乐理围着那车转了两圈,依旧不敢相信这是叔叔的车,直到沈毅推开车门,从车上跳下来,她才相信。不过叔叔下车时的那一跳,好可爱啊…… 本来回国这么多天都没吱声,沈毅就很生气了,一瞧见沈乐理那清瘦的面孔和大大的黑眼圈更来气了,都这么大人了还是不会照顾自己,真让人又气又心疼,忍不住叨唠道:“你说你,这一年年的,怎么不长脑子呢,这门口不就我这一辆车吗?回来也差不多一个月了,一个字都不说,你叔叔家不是你家啊……” “小叔,换新车啦,这风格有点意思。”沈乐理不敢怒更不敢笑,略微转移一下小叔的怒火和埋怨。 “不是我的,这是舟舟的。”提到自己的小女儿,沈毅脸上带了些暖意,瞥了眼睡衣外面裹大衣的沈乐理,心里难受极了,哥哥就这么一个女儿,他心疼哥哥也心疼小侄女,说话间声音便放缓了些,“怎么回来也不回家看看,不想叔叔还不想奶奶吗?” 一提老太太,沈乐理心里就不是个滋味,白发人送黑发人,身为母亲,她的痛苦无法诉说,但她还是那么善良,支持母亲再嫁,还反过来安慰沈乐理。“人啊,总是要往前看,你妈妈需要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她也要试着走出来有新生活的。” 是啊,母亲再嫁,她追寻父亲的脚步,她们都有了新生活,那老太太呢,她又怎么才能挺过那段最煎熬最痛苦的日子,又是怎么重新站起来笑着往前走的。 沈乐理抚了抚吹乱的头发,棉拖鞋在地上无意识的磨来磨去,揉着发胀发痛的眼睛,勉强笑道:“小叔,回国之后,我有偷偷去看奶奶的,她每天都很开心的……不是我不想见她,是我不能,她一见我,就抱着我哭,哭她连句遗言都没留下的儿子,哭她再无父母依靠的孙女,你也知道,她年纪不小了,这样痛苦,身子受不了的,而且她眼睛这几年一直都不太好……我不想看到奶奶难受。” 她说的这些,沈毅都知道。 “回去吧,回去看看奶奶吧,舟舟也在,她不会哭了。”沈毅拍了拍她的肩,温声道:“老人,看一眼少一眼的,她很想你的,很想。” 醉酒 老太太的确没有时间抱着沈乐理哭,因为沈舟舟带回来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说是一位大学教授,历史方面的,看样子比舟舟要大上八九岁,不过沈家规矩不多,既然舟舟喜欢,倒不在意这些。 沈毅本是在商场上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主,如今坐在未来女婿面前,有些局促,很多话都不怎么会说了。 “你们不觉得这气场很奇怪吗?”这男人气场太大了,有种反客为主的感觉,但因为谈吐举止又过于谦逊,这点微妙的气场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闻声,趴在楼梯口偷看的二人纷纷看向沈乐理,至于为什么仨人要在这里偷瞄,那还不是因为舟舟不放心,老太太好奇,而沈乐理是被她俩硬扯过来的。 “不像是个正常人。”老太太点点头,悠悠道。 “奶奶!”沈舟舟跺脚,嗔怪道,“你在说什么呀,哪里不像人了,明明很帅很有气质很有气场的好吗?” “就是因为有气场有气质才很奇怪的好吗?”老太太小声的嘀咕道,看了眼险些要被气哭的沈舟舟,慌忙向沈乐理示意,“理理,你说。” 沈乐理哭笑不得,对上两双渴求认同的眼睛,不免有些无奈,笑道:“奶奶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在小堂妹哭出来之前,话锋一转,又道:“但是,我的意思是,他不像现代人,倒像个古人。” 老太太闻言频频点头,“对对对,就这个意思。” 小堂妹听了大喜,翘着嘴角在笑,“我就这被他这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吸引的。” …… 托未来妹婿的福,这一顿饭吃的相当愉快,老太太也是开心的不得了,一手拉着沈乐理一手拉着沈舟舟,左右来回瞧着,不用多说,那颤抖紧握的手道尽了她的一切言语。 吃过晚饭没多久,保姆就哄着老太太上楼休息了,快九十的人了,愈发的睡不好,稍微有点动静就睡不着,沈乐理和沈舟舟便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钻进奶奶的被窝,一边睡一个了。 常言道,岁月无情啊。 “姐,你回国都不给我说,明清姐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沈舟舟挎着沈乐理的胳膊,委屈巴巴的,莫名其妙的吃起了元明清的醋。 “上一秒给你说了,下一秒全世界都知道了,我能说吗?” “可是,我是你妹妹啊。”小姑娘瘪着嘴,眼圈红红的,“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我很想你的,你都不想我的吗?” 沈乐理本来想开玩笑说不想的,但余光瞥了眼坐在对面的未来妹婿,话到嘴边又生生吞了下去。 那人一双鹰眼紧盯着沈舟舟,但凡舟舟稍微有一点不对劲,他的眉头都会皱起来。对于这个男人,沈乐理觉得自己和小叔很像,不是害怕,不知为何,而是油然而生的敬畏。 “好了好了,我也很想你的,非常想的,待在家没事都在追你演的剧。”沈乐理收回视线,笑盈盈的哄小堂妹开心,“舟舟,你知道是谁告诉小叔我回来的吗?” “是许家的人。” 沈舟舟伸手接过男人剥好的橘子,背对着沈毅,眯起眼冲他笑,那人也笑着挑了挑眉,眉梢都带着蜜意。 沈乐理装作没看见俩人暗戳戳的小动作,低头去翻手机,能认识她并掌握她行踪的“许家人”也只有许轻林。 果不其然,在99+的微信中,除去各式各样的表情包,沈乐理艰难的翻到了两条有用的信息。 许轻林:圈子就这么大,你当真我不知道你家里人? 许轻林:好了,我已经通过我姐姐通知了你小叔,今日团圆,不必谢我,祝你阖家欢乐! 沈乐理掐灭了手机,嘴角带着笑,眼里可没有笑意。许轻林,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 因为第二天还要进组,晚上九点左右,沈乐理就回去了。 刚进小区的时候,沈乐理就瞅见自家的灯已经开了,她以为元明清结束工作回来了,一推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时敬谦,有点惊讶,但也没怎么表现出来,低头边换鞋子边问,“明清回来了没?” “没有。”他起身去了小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小口喝着。 沈乐理本来想说“你怎么突然想起上我这儿来”,但又觉得这样说的话像是在赶人,便说:“我去换个衣服,你随便。”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是很恰当,这小子来了也没几趟,但每次都自然随意的很,已然把这儿当自己家了,反倒是她,看到他出现在家里,有些不自在,自己像是客。 “你出去了?”时敬谦低着头在喝水,视线都在手里的水杯上,似乎能将水杯盯出个花样来,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注意力又到底在哪儿。 “对啊,许轻林那个杀千刀的把我回国的事告诉了我小叔,被抓回家吃了顿饭。”沈乐理一边走一边盘起头发,对许轻林的咬牙切齿随着进了卧室而关在了门外。 时景谦这才放松,摇头笑了笑,抬手将剩下的半杯温水倒在了水池里,他并不渴,就是需要分散一下精力,让自己不显得过于刻意。他呀,太没安全感了,患得患失的,像个小姑娘。 “回家吃饭,挺好的。”他自言自语道,还是忍不住笑意,终于不再绷着。 沈乐理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穿着粉嫩的毛茸茸的睡衣,头发也就吹了个不滴水的程度,齐腰的长发微卷,就这么随便的散在身后,偶尔还会有几缕搭在手臂上。 清水出芙蓉,亦或者,美人出浴。总有人,能将清纯和美艳的欲,驾驭的很好。 时敬谦有些不自在,暗暗移开视线,佯装咳嗽了下,低声道:“不吹干头发,晚上睡觉会头痛的。” “懒得吹了,头发多,手累。”沈乐理径直越过他走向吧台,然后从橱柜里拿出罐啤酒来,在手里摇晃了几下,“你要喝吗?” 时敬谦本来是不想喝的,他今天嗓子有点不舒服,但沈乐理那个样子,拿着啤酒在他眼前一晃,带着盈盈的笑,有点诱人,便不自觉的“嗯”了声。 沈乐理又拿出一罐啤酒,用纸巾将周围擦干净,拽开拉环,轻轻推了过去,“今天舟舟带着男朋友回家了,饭桌上没怎么好意思喝酒,所以现在就很想喝一口。” 看着她说着家常,对着自己笑,时敬谦有些恍惚,捏住易拉罐,凑过去和沈乐理碰了个,“我陪你喝。” “你少喝点啊,时桑桑要是知道我带着她的乖弟弟喝酒,会打我的。”沈乐理歪着头在笑,说的半真半假。 “怎么会?”时敬谦也跟着笑了,突然想起了以前。“明明我读初中的时候,我姐和你偷偷灌了我一杯白酒,为的是把我扔在家睡觉,你们两个好偷偷跑出去看演唱会。” 那个时候的时敬谦还是个初中生,时桑桑和沈乐理读高中,康朗出现了,时敬谦生了危机感,虽然他人在初中部,但没事就往高中部跑,平时放假在家也是围着她俩在周边打转,甩都甩不掉。 沈乐理也想起来了,眼睛一眯,笑出了声,“然后你喝多了,就是不睡觉,坐在地上,一手抱一个腿,闭着眼睛死活不撒手,我和桑桑愣是没去成,白瞎了两张票。” 时敬谦低头在笑,当时情况具体什么样他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自己装的成分比较多,其实时桑桑去不去的无所谓,关键是不能让沈乐理出去,谁知道康朗有没有跟着,毕竟那时候早恋是要背着家里人不说实话的。 一开始,他只是头晕而已,但还是装模作样的抱住了沈乐理的腰,后来他姐姐过来拽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不能表现的过于偏颇,所以顺着沈乐理的腰往下滑,坐到地上,趁机一边抱一个的小腿,搂的紧紧的,自己闭着眼睛靠在沈乐理腿上装醉。 最后,她俩谁都去不了,还不敢找大人过来帮忙。 论心机,他有的是,从小就有,只是比沈乐理小上那么两岁,错失了守在她身边的机会,白白让康朗趁了先。 不过,一切还不算太晚,慢慢来,他会赢的。 想了很久,时敬谦还是试探着问出了口,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那个,要我帮你吹一下头发吗?要不然,早上起来会头疼的。” “离睡觉还早,不着急。”沈乐理拒绝了,主要是让时景谦给她吹头发,想想那个画面就不自在。 尽管很小心,沈乐理还是捕捉到了他眼底的一抹失望,或许是不想伤害他的好意,便又补充道:“这个造型不好看吗?我看你很多的舞台表演都是这个造型,额前几缕湿发,还要摆出个心形,挺好看的。” “我很好看?”时敬谦挑眉,抓住自己想听的重点。 “不是你很好看。”沈乐理先是揶揄了一下他的自恋,又如实说道:“是舞台上的你——很好看,耀眼夺目,魅力四射。” “我一直都知道啊。”时敬谦不假思索的应了声,手指围着啤酒罐绕了一圈,然后端起啤酒朝着沈乐理虚虚一倾,眼神自信坚定,笑起来熠熠发光,“舞台上的我,有归属感,我喜欢舞台,也喜欢舞台上的自己。” 他是真的热爱舞台,热爱音乐。 “那为什么明清给你介绍资源你都推了,我看你的队友如今影视综艺音乐都有涉足,妥妥的全能艺人,你回国发展后,除了埋头做音乐就是上几个音乐节目,大流量也不是你这么用的。” “做一个独立原创音乐人,保持初心,不好吗?”一如既往的嚣张语气。 独立原创音乐人这条路,在国内走起来可是非常不容易,沈乐理真替他的未来担心,“你可是男团出身,大家都这么发展。” 时敬谦挑眉笑了,也不管嗓子不舒服了,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依旧狂的要命,哑着声音说:“我觉得我有实力也有资格在音乐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况且,有时候路走多了,会忘了来时的路。” 末了,又说道:“沈乐理,你要对我保持信心。”无论哪方面。 失态 聊到最后,也不知是话说的太多了,还是酒喝多了,反正沈乐理有了醉意,脸上泛着红,眼里氤氲着雾气,脑袋也是晕乎乎的。 “时小过,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就不肯叫我声姐姐呢。”沈乐理两只手捧着脸,依旧东倒西歪的点着头。 “时桑桑是姐姐,元明清也是姐姐,唯独我这里,不是姐姐,我很难过的好吗。”一面说着,一面还煞有介事的指指自己,耷拉着脸,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时敬谦笑笑,喉咙越发疼得厉害了,伸手轻轻将她散在脸前的几缕头发束在耳后,富有磁性的声音耐心道来:“因为你和她们不一样啊。” 沈乐理伸手抚掉他的手,略带埋怨的瞪了他一眼,哼哼的,别过脸枕在胳膊上。 “不叫你姐姐,很难过吗?”时敬谦放柔了声音去哄不开心闹脾气的她。 “嗯。”她突然抬起头来,愣愣的用力点头,“非常难过。” 时敬谦伸过胳膊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拉直身子坐好,翘起二郎腿,按捺住嗓子的不适,放低了的声音带着莫名的蛊惑,“难过到什么程度,说来听听,比喻恰当了就叫姐姐给你听。” “就像……自己养的狼崽子长大了,跑了,又像……喂久了的鹰崽子,飞走了。” 时敬谦觉得她这个比喻很有意思,继续打趣道:“跑哪了?飞哪了?” 沈乐理的眼神愈发幽怨愤恨,气得一锤桌子,只不过手臂软绵绵的没多大力气,那个样子,恨不得把他拉过来狠狠揍一顿,撇着嘴,道:“还能是哪,大草原呗。” 时敬谦无奈的摇摇头,垂首把玩着手指上的一个小尾戒,嘴角和眉梢都带着压不下去的笑意。他这人也是奇怪,酒喝的越多人就越发清醒,沈乐理已经醉了,而他看向沈乐理的眼睛,宠溺和爱意不再掩饰,汹涌澎湃。 “有没有人给你说过,你喝了酒的样子,很可爱。”时敬谦后仰靠在椅子上,双手叠在腹前,脑子里想的全是她喝完酒的样子。不知东南西北,真性情流露,有了少女的娇憨和不自觉的撒娇,和清醒时完全是两个极点。 既希望她多醉一会儿,又想着以后不许她在外人面前喝酒,这副可爱的样子,切不可让旁人看了去。 好久,他才长长叹了口气,低低的声音艰难的穿过疼得厉害的喉咙,“可是沈乐理啊,你的狼崽子和鹰崽子明明是你自己不注意弄丢的。” “嗯?”沈乐理有些困惑,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强行用手臂撑起脑袋,一股脑儿的往后撩撩头发,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时敬谦没再说话,端起手边的啤酒仰头大口灌了下去,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半瓶,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啤酒瓶的腰身,直接将这个易拉罐捏到变形,依旧不解气,又用手掌将其攥成一个球状才作罢。 有几滴溢出来的酒,流过下颚,最后落在了脖子中间上下滚动的喉结处,晶莹的水珠摇摇欲坠,沈乐理眯了眯眼睛,觉得有些碍眼,便拽了张纸巾,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想要隔着吧台帮他擦一下。 她的手指隔着纸巾触上他的喉结,与此同时,他的手也截住了她的手腕,沈乐理使劲往后抽了下,手没出来,反倒自己被他拽着往前又近了些,沈乐理使劲摇摇头保持视线清晰,疑惑地看向他。 “沈乐理。”他低声念了下她的名字,喝的酒太多了,喉咙处又肿又胀,说话都开始有些费劲,努力哑着声音说:“不用担心,崽子记得路,他会自己跑向你的,无论你走了多远,他记得来时的路也记得你,始终是。” 沈乐理的眼神略显迷茫,显然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的时候,外面的天空霎时间被绚烂的烟花点亮了,沈乐理的视线越过他,瞧向远处五彩缤纷的夜空,怔住了。 他也跟着站起来,俯身拥住沈乐理,不等她伸手将他推开,趴在她耳边,对着她缓缓吹了一口气,好心情随之荡漾开来。 “沈乐理,新年快乐。” —— 沈乐理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浑浑噩噩的有些蒙,倒不是因为头发没吹干而导致的头疼,那种痛感很熟悉,是醉酒。 她记得和时敬谦一起喝了好多酒,记得窗外绚烂无比的烟花,唯独记不起自己是怎么跑到床上来了。想了想,最后给自己找了个可能性,大概是手脚并用爬上去的,毕竟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 除了头痛,整张脸也憔悴了许多,有些浮肿,还没气色,便涂了点素颜霜在脸上,方才显得精神了些。 一出卧室的门,元明清便笑眯眯的从小厨房里探出个头来,还是那种欲说还羞的笑,怀抱着秘密满是惊喜却又藏藏掖掖,将娇媚与羞赧诠释的非常好。 “欲言又止个什么劲儿?”奈何沈乐理不是很懂她的风情,一整桶凉水哗啦啦的浇了上去,“偷吃噎着了?” 元明清的笑立马收住了,手里的毛巾就这么往餐桌上一砸,阴阳怪气道:“气色不错嘛,怎么搞的?” 虽听出了她话里有话,但沈乐理依旧面不改色,抚了抚头发,淡淡道:“气色是不错,素颜霜的功劳。” 元明清冷哼了声,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顶着一张“我什么都知道就是什么都不说”的傲娇脸,等沈乐理走近后,伸出手臂将她结结实实的搂住,突然变了语气,笑道:“新的一年,平安康健。” 沈乐理也软了下来,同样也是紧紧的拥住她,暖声道:“新的一年,生活愉快。” 客厅里,时敬谦低哑的声音响起,“我也要。” 沈乐理回头,见时敬谦懒洋洋的从沙发上起来,看着从他身上滑落的毛毯以及沙发上皱巴巴的折痕,就知道他在那儿蜷了一晚上。 沈乐理皱起眉头,“你怎么睡那儿了?” “那应该睡哪儿?”元明清眨了眨漂亮眼睛,冲沈乐理暧昧的一笑,又开始搞事情了,兰花指一划,“你房间?” 时敬谦搁那儿翘着嘴角偷笑,一本正经的脸说着不太要脸的话,“沈乐理,你这话有歧义啊,难不成你很希望我睡你房间?”那上扬的尾音,要多不正经就有多不正经,“早说啊,早说我就不客气了。” 声音嘶哑的都快不能发声了,依旧不能阻碍他张嘴说话。 沈乐理没别的意思,她只是好奇昨晚时敬谦为什么歇在这儿了,时桑桑不在国内,时父时母可是都在本地,他好不容易没有工作,理应回家陪父母过元旦的。 可能是宿醉的缘故,也可能是没睡够,心情不太好,沈乐理没精气神搭理今早贱兮兮的他,也不想正眼看习惯性叛变的元明清,转身拉椅子坐下,语气不善,带有威胁。“今天是新年第一天,二位最好正常一些,别让我祝你们生活不愉快。” 虽然知道她说的是玩笑话,但还是很有效果的,元明清回到小厨房继续忙,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了不得了不得,起床气不得了,沈乐理惹不得。” 时敬谦过来,从后面虚虚的抱住她,哑着声音道:“沈乐理,新的一年,平平安安,记得开心。” 他的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是在拥着她,实际上双臂只是虚虚的拢过她,却未碰到她分毫,没有任何的身体接触,生怕她不适。 有时候吧,他就乖的让人心疼。 沈乐理不忍心,便覆上他的手臂,回礼,“时小过,新的一年,生活愉快。” 他笑了,因为她这个小小的动作。 “沈乐理,新的一年,也要记得多叫‘时小过’这个名字。” 沈乐理不解,“为什么?” 时景谦神秘莫测的一挑眉,不肯吐露相关的半个字,“你猜。” 沈乐理保持微笑,只吐出两个字,“无聊。”她不想猜,因为她觉得自己猜不到,索性一分力气都不想浪费。 “我说过的,我喜欢你叫我的小名,因为这个时候,你的语调是上扬的,语气是撒娇似的命令,更重要的是,不管是怒还是喜,你都是快乐的。” —— 元明清昨晚回来的时候,十二点刚过几分。 本以为能够早早结束工作回来陪沈乐理跨年,没想到中间出了点意外耽搁了好多时间。 刚一推开门,就看见吧台前拥着的两人,那一瞬间她都想掐死自己或者念了咒语立马消失,但没办法,时敬谦看到玄关处的她了,她总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关门出去。 气氛有点怪,但两人还是稍稍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她一点都不奇怪时敬谦为什么会出现在家里,上次他们一起回来的时候,为了方便这小子打入沈乐理内部,元明清把家里的密码告诉他了。 等到她换了鞋进去,才发现沈乐理其实是醉了,醉的一塌糊涂,软绵绵的倒在时敬谦身上起不来。 时敬谦好像嗓子不太舒服,哑着声问她怎么办。 元明清告诉他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既然他在这儿,她就不多费心了。 然后,时敬谦一个利索帅气的公主抱,将沈乐理抱回了房间,她只负责倒了一杯蜂蜜水,至于喂水什么的,都是他自己完成的,而且怕用吹风机吵醒她,时敬谦用干毛巾一点一点的帮她把头发擦干。 唯一意外的是,等他忙活完,沈乐理舒舒服服的睡过去,他却从房间出来了,那时元明清还没睡,自己煮了点饺子正吃着。 “你是今天还走吗?”元明清问。 他说,“不走了,我爸妈没在家,我今晚就在这儿将就一晚,明天正好送她去工作。” 原以为他会去沈乐理房间休息,没想到直接就倒在了沙发上,看样子他也喝的不少,一直用手按着眉心。 元明清从沈乐理卧室拿了条毛毯出来,扔给他,“你怎么不去理理房间?” “之前打地铺的东西都收起来了,还得现早,我怕吵到她。” “还应该有别的原因吧。”元明清的眼睛贼精,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只是其中一个缘故。 他笑笑,手背盖住眼睛,有些无奈,“她在身边,我睡不着。”末了,像是玩笑话,又问:“明清姐,你晚上真的经常会出来喝水吗?” 元明清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摆摆手表示不会。“上次完全是胡说八道诓她的,不过呢,你倒是可以期待一下理理会衣衫不整的飘出来喝水。” 闻声,他突然咳嗽了下,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这孩子,平时喜欢黏黏糊糊的在沈乐理周围打转,说些赖皮话,但若是真教他做点什么不该做的,便立马正经起来,不该看的也坚决不看。 他年纪虽然比沈乐理小上那么两岁,可要远远成熟的多,也很会照顾人,单凭这一点,元明清就对他有好感,算是加分项。 他心里装的都是沈乐理,他也配得上沈乐理。她很放心。 荣幸 水饺下锅,因为是素的,沸水里面滚了滚,元明清就捞了上来,一人一小碗,以此来讨个新年的彩头。 “希望今年少些绯闻,素素净净。”元明清有模有样的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念念叨叨,就差来个“天灵灵地灵灵”了。 看她这副困扰又虔诚的样子,就知道过去一年是绯闻缠身的一年,大概是因为体质问题,从出道开始,争议就不断,各式各样好的坏的通稿满天飞,就没消停过。 不唯心的沈乐理很想反驳,但又怕被打,只得忍着笑,转头煞有介事的嘱咐着身边的另外一个大流量,“时小过,你也要多吃一点,希望新的一年少一些不好的声音。” 谁知这厮莫名其妙的来了句,“沈乐理,你信这个吗?” 沈乐理很想说不信,但余光瞥到了对面已经睁开眼,虎视眈眈的某位女演员,想想今年的物业费水费电费取暖费,只得硬着头皮说,“我信啊。” “我不信,但因为有所顾念,所以会照做。”他说的不是新年第一天吃素馅的饺子,而是求给沈乐理的平安符。因着她的工作具有危险性,所以他无论去哪里工作,只要听说当地的寺庙很灵验,便要去留个香火钱,求个签,祈祷她平安顺遂,尽管他不是个唯心的人。 不过,他这句话,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 —— 剧组是在偏远的郊区搭的景,市区没有直达的大巴车到那里,打车过去的话,那钱可就海了去了。 一想那么多钱,沈乐理就肉疼,内心期待着留个单据最好剧组给报销。 “我送你。”一旁的他突然哑着声开口。 元明清这小妮子,一出小区就钻进了她那个豪华房车里,晚一秒走都不肯,恨不得把全世界的人都扫荡干净,只留下他俩。 “算了吧。”沈乐理从他手中夺过自己的行李箱,想要去路边截个出租车。“有那么多时间不如去看看医生,你看你那嗓子,都快说不出话来了,以后还得靠嗓子吃饭。” 越是耽搁他的时间,沈乐理越觉得亏欠,心里不是滋味,过意不去,又不知怎样才算补偿。 他什么都没说,上前几步扣住沈乐理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松松的提起行李箱,拉着她往自己的车走去。 沈乐理使劲甩了甩他的手,甩不开,又是在马路上,人来人往的,不免有些慌神,便铆足了劲儿往后退。 感受到她的拉力和抗拒,时敬谦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依旧什么都不说,只是松开她的手,指指自己的嗓子表示自己不想说话,拧着眉,盯向她,眼露阴霾。他那个样子,像是在质问她为什么这么抗拒他的亲近,又像是告诉她,既然不想走,那就不走好了,就这么僵着吧。 沈乐理深知他的性子,但凡他认定一件事,什么都不可能让他回心转意,更是害怕时间一长被路人拍到,那就更不好办了。他不在乎的,她替他在乎。 沈乐理妥协了,乖乖上车,待她坐好,时敬谦也放好了行李箱坐进来。 她向来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凡事喜欢顺着自己心意来,唯独在时敬谦这里,软硬都吃,毫无底线可言。 从他上车开始,就只对司机说了个地点,剩下近三个小时的车程,便一句话都没有了,沈乐理以为他生气了,后来才发现,他明明是睡着了。 起初的时候,他倚在那儿闭着眼,后来车子一个颠簸,把他颠醒了,抬眼看向沈乐理,像是征询,他的眼睛亮亮的,带着股慵懒劲儿,沈乐理压根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他便顺势躺了下来。 待意识到他枕在自己腿上的时候,沈乐理第一反应是推开他,手指刚触上他的肩,他那乖乖的睡相便映入了视线,沈乐理便有些不忍,也不再舍的推开他。 他的眼睛紧闭着,似乎将复杂的情绪收起,眉头微微拧着,大概是有些不舒服,双臂抱在胸前,重心还在他自己那里,沈乐理并未感觉到有何负担。 “师傅,麻烦空调温度调高一些。”沈乐理妥协了,面对他,她总是没办法。 闻言,闭目小憩的某人,微微弯起了嘴角,面目都变得温柔了许多。 ——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他终于醒了,懒洋洋的睁开眼睛,偏了偏头,对上了一双冒着火气的眼睛。沈乐理龇牙咧嘴的,像是要吃人,“你倒是睡舒服了,我的腿可是麻了。” 刚睡醒,眼睛如被水洗过一般清亮澄净,懵里懵懂的瞄了眼想要发脾气的沈乐理,又慢腾腾的闭上了眼,搂紧盖在身上的大衣,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沈乐理被他无声的小动作噎了下,有些无语,但这也并不代表她没辙了,毫不客气的伸手拽住他的两只精灵耳,直到他疼得嗷嗷叫,才将他拽起来。 时敬谦摸着两只红透的耳朵,同沈乐理拉开距离,倚在对面的车窗上,眼露幽怨。 沈乐理斜了他一眼,愤愤道:“睡了一路的是你,把我腿躺麻的还是你,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得寸进尺惹我上火。” 他俩的相处模式蛮有意思的,他生气的时候她退让,他气消了她便开始炸毛恼火,新账旧账一起算,反正总有一方不计较。 时敬谦从兜里默默摸了盒喉糖出来,往嘴里扔了颗喉糖,想起身边还坐着火冒三丈的沈乐理,便递向了她,在她面前晃了晃小盒子,“呐,熄个火。” “算你有良心。”沈乐理接过小盒子,也没看上面的字,倒出两颗糖就填进了嘴里。她吃糖,还有个习惯,从来不是慢条斯理的品,填进嘴里立马“咯嘣”两下,喜欢嚼的碎碎的再细细品。 可是……喉糖是薄荷味的,而她讨厌薄荷味的一切食物,这喉糖越往后嚼苦味越大,一时间,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泛泛的苦涩味在嘴里蔓延开,那滋味,要命。 沈乐理皱着脸,苦艾艾的看向时敬谦,一副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小表情。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喜欢这个。”时敬谦抑制住笑意,认命的伸出手,“来吧,吐这儿。” 嘴里的滋味再不好受,沈乐理也不会吐到他手心里,推开他的手,默默受着,“算了,忍着吧。” 待到司机师傅递了张纸巾给她,这糟糕的体验才算结束。 “沈乐理,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说清楚不就不会遭罪了吗?”时敬谦拧开一瓶水递给她,清清凉凉的喉糖在嘴里化开,嗓子也舒服了不少,说话也没有先前那么痛了。 沈乐理猛灌了好几口水,方才将嘴里的苦涩味冲散个差不多。 “我爸说,不要动不动就说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因为除了家人,在这个社会上,没有人会惯着你宠着你,社会给的都是捶打。”久而久之,她也不喜欢在外人面前明确的表达自己的喜好了。 闻言,时敬谦突然来了句,“那在我面前总可以吧。”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留给沈乐理的是一个后脑勺,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他此时的心情。 沈乐理回的坦然,“当然可以啊,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可不是假的,只是可能没有时间相互了解吧,总不能把我的喜好写在一张纸条上给你看吧。” “有什么不可以?”时敬谦回过头来,直直的看向沈乐理,语气很是认真,“回头列个单子发给我。” 沈乐理一时语噎,竟不知回些什么,她刚刚说的,不过是句玩笑话,没想到他当真了,忍不住再次确认道:“你确定?” “确定,因为我担心如果不知道你的喜好,说不定哪天可能一不小心就把你毒死了。”他懒洋洋的说着,平淡的语气说着不太平淡的话。 “……”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人说话……”沈乐理使劲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两个字,“噎人。”末了,觉得不过瘾,又补充道,“还挺气人的。” “也就你说过,我在媒体面前一向都很乖。”他说着,将连帽衫的帽子戴起来,往大衣里缩了缩,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悠悠道:“待会儿下车你自己下,行李也自己拿,酒店门口都是人,我怕被看到。” “……”她应该还要补充一下,这孩子,不仅经不起批评,还挺记仇的,百年不忘的那种。 下车的时候,果真一动不动,眼皮都懒得抬起来。 沈乐理拿了行李,跑到车窗处给司机师傅说谢谢的时候,后面那位爷终于高贵的睁开了眼,语气也是十足的傲娇和散漫,“沈乐理,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不能说随叫随到,但你能麻烦的,在这个城市,也只有我了。” “言外之意,没有你我不能活了是吗?” “是这个意思,你的理解能力不错。”他笑了,依旧狂的要命,低哑的声音颇为宠溺,“或者说,我的荣幸。” 冤家 这虽位于郊区,但剧组居住的条件还是不错的,找了当地最好的度假酒店,到底是赵导的戏,演员也不敢耍大牌要求特殊待遇,和工作人员的区别大概就是,他们的楼层高一些、套间大一些、设施齐全一些。 沈乐理拿了工作牌在手里,想着在剧本围读会之前找点东西吃,早上下的水饺,大部分都进了神神叨叨的元大明星嘴里,她也就将就着吃了几个,现在感觉胃里空空的,有点饿了。 进了电梯,沈乐理发现两个眼熟的人,先是认出了那个憨乎乎的小助理小胖,再认出了他身边戴着墨镜低头玩手机的徐一清。 小助理看到沈乐理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一个劲儿的冲着沈乐理笑,胖乎乎的手指举起又放下,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乐理很喜欢这位羞涩可爱的小助理,便举起手中的工作牌给他看,“没错,是我,我现在是剧组的医疗指导。” “这么厉害的吗?我以为你是演员。”小助理不停地挠头,有些害羞,“我就知道,你这清冷的气质,独一无二。” 嘿,这小助理说话可真好听。沈乐理听乐了,忍不住逗他,“清冷吗?我觉得我挺平易近人的呀。”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助理挠完头发挠耳朵,“我的意思是你的气质很特别,既有些清冷,又不拒人千里。” 靠在电梯角落里的徐一清或许是不耐烦了,小声嘀咕,“小胖,你的评价可真高。”说完这句话,这才懒洋洋的将视线从手里的手机上移开,扒下墨镜,原本只是想随便的看一眼,但在看清是沈乐理的时候,眼神立马移不开了,又挣扎又忐忑,欲言又止的。 沈乐理还在想自己什么时候给这个小姑娘留下阴影了,她那看人的眼神,紧紧的,还有点小抵触小怨恨。 “你和时敬谦什么关系?”快到一楼的时候,身后的小姑娘终于控制不住愤愤的开口了。 听到这句话,沈乐理起初吓了一跳,想起了上次在晚会的时候她可能目睹自己进了时敬谦的化妆间,但又一想啊,她和时敬谦不过是最简单的关系,没什么可害怕的,也不需要解释什么。“没关系。” 电梯门开了,沈乐理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了出去,小姑娘不依不饶的在后面小跑跟着,“喂,我问你话呢,你说清楚啊。” 那语气,搁谁听了都不舒服。另外,酒店一楼的大堂,满满的都是人,她这一跑一喊,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沈乐理站定回头,等她跑过来,她的后面,小助理脸上带着担忧费力的挥舞着小短腿跟在后面。“你这么不顾及形象的大声喊,不怕被别人看到吗?”她说出了小助理想要说但又不敢说的。 “我不管,时敬谦比我还要重要。”小姑娘一昂头,说的天不怕地不怕,“只要他好好的,我怎么都无所谓,让我退圈都行。” 这小姑娘,一看就被家里人宠的无法无天,看这骄纵的性子,家里没资本也不可能走到今天,看得出来她本意不坏,只是不会合适的表达,或者说,她就是这种直来直去毫不在乎的性子。 “你还是位铁粉。”知晓她的本意,沈乐理也不忍心凶她,只得耐着性子道:“他是他,你是你,你怎么可以为了他放弃你的梦想你的人生,这样对你自己、你的家人多不负责、多不公平?” “我进圈就是为了离他近一些的呀,再说了,这些我爸妈都知道啊。”一提起时敬谦,小姑娘的眼睛就亮亮的,开心的合不上嘴。 讲道理,她压根就不听这一套,沈乐理没辙了,眼前就是位一门心思追星的小姑娘,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在她心里,她粉的爱豆天下第一好,人生意义就是追着她的爱豆跑。 沈乐理无奈极了,好心劝她,“你可以试试为自己而活,毕竟时敬谦的人生不是你的。” “我知道不管我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走进他的人生,但没办法,我喜欢他啊,我开心啊,所以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所以呢,你和我们小谦到底是什么关系?”前一秒还在冒着粉红泡泡聊爱豆,下一秒就一副严肃脸警惕的盯向沈乐理,变脸速度堪称人间一绝。 没办法,沈乐理只得松口解释,“我是他邻居家的姐姐,这个答案满意吗?” “满意满意。”小姑娘疯狂点头,笑嘻嘻的,那雀跃的小表情仿佛解决掉了一大情敌,正当沈乐理转过身想要走的时候,她又突然伸手拽住了沈乐理的衣袖,苦皱着脸,嘴巴撅的老高,“可是我突然有点不满意啊。” “嗯?” 小姑娘耷拉着脸,十分沮丧,“我一想啊,反正我们小谦的归属肯定不是我,肯定另有其人,但是吧,那个人是谁我也不知道,我倒是希望是你,不想便宜了那些莺莺燕燕,你看你啊,虽然有时候脸很臭,但是吧,你心好啊,你还漂亮,学医的,智商肯定也很高,你们青梅竹马,更重要的是,我认识你啊,我还能知道他的未来一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才见第二面,小姑娘不仅风向转了,好像还很了解她、同她很亲近的样子。徐一清,也是位神人。 沈乐理看着拽着自己袖子叨叨起来没完没了的徐一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些头疼,抬眼看向小胖,小胖也是一脸无奈相。 这小姑娘,到底是说她活的不明白还是活的明白呢? “你说谁脸臭?你的脸香吗?”徐一清拽着沈乐理的手被一只大大的手掌毫不客气的扒拉下来。 小姑娘吓了一跳,半晌,才呆呆的转头看向始作俑者。 面前这男子,银丝边的眼镜挂在鼻梁上,一双桃花眼漫不经心的看着她,整一个斯文败类相,徐一清莫名有些害羞,但还是装作生气的样子小声质问:“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吗?” “香?玉?你是哪个?”许轻林抠着耳朵,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沈乐理实在看不下去,伸腿踹了他一脚,“人家还是位小姑娘,能不能好好说话?一副混夜场的样儿。” 徐一清默默的掏出墨镜戴上,咳嗽了声,拿出走红毯的架势挺直腰站好,“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许轻林上下瞄了眼,语气是十分的不屑又狂妄,扬着声音问:“阴天戴墨镜是装瞎吗?” 肉眼可见,小姑娘闻声抖了抖,这墨镜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大概,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嘴巴这么又贱又毒的男人。 正巧,旁边有位工作人员来要签名,徐一清签完之后,抬起下巴,重整旗鼓,很是倨傲,“这下,你总算知道我是谁了吧?” 沈乐理怕这厮再张嘴说话会把小姑娘弄哭,便拉着他往外走,谁知这家伙纹丝不动,依旧欠欠的,贱的要命,摇摇头,道:“你是谁我现在还是不知道,但是哦,我看出来了,你不就娱乐圈那个大染缸里的一块咸菜疙瘩吗?” 沈乐理静止了,小助理呆住了,徐一清愣了十几秒后,一把摘下墨镜,红着眼,怒气冲冲的看向许轻林,然后嘴巴一咧,要哭了。 她这一哭,许轻林跑的比谁都快,跑出去几步后,又反过来拉着沈乐理往外跑,嘴里还囔囔着,“我的妈呀,我最怕女人哭了,我姐昨天哭的我脑壳疼,你们女人还能不能有点别的招儿?” “我说许轻林。”沈乐理甩开他的手,不肯跑了,埋怨道:“你这嘴巴,真的是,谁都不放过,人家还是位小姑娘好吗?” “你干嘛要替她说话?认识?”这小子,倒是会抓重点。 “她是时敬谦的粉丝。”其实沈乐理很想告诉他,他也算认识,就是晚会那天他嘴贱说人家长得“磕磕碰碰、奇形怪状”。 许轻林点点头,煞有其事道:“明白了,你们是情敌。” “……” 沈乐理不想和他废话,越过他继续往外走,许轻林紧跟在后面,“你去干吗?” “觅食。” “那去我的房间吧,我带来了自热小火锅,麻辣味的。”许轻林绕到她面前来,倒退着走。 听到自热小火锅,沈乐理有些动心,但是不想轻易松口,人要有骨气,便继续往外走,“我不信你能这么好心,还有,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家有钱啊,这电影我家投资了,我算是过来考察和监工,不过呢,我打算未来一段时间,都和你一块儿工作,反正闲来无事,做点我擅长的。” 沈乐理停住脚步,白了他一眼,“你家有钱,那你还来抢我的饭碗。” “我昨天和我姐姐谈判了,家里的生意我不会管也不会要,股份她愿意给多少就多少,我没异议。”说起姐姐,许轻林脸上难得浮起一抹愧疚。 “那你妈……” “她自然不同意,但没办法,我做主。”说到这儿,许轻林轻松了许多,“那本就是爸爸和姐姐的妈妈闯下来的,我妈不过是后来居上,是姐姐的我分毫不要也不会争,是我们对不起她在先。” 沈乐理伸手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姐姐应该很感动,她没白疼你这么多年。” “是吧,我也知道我姐对我好,从来不会因为我妈的原因不待见我,反倒对我很好,同父异母,做到这份上,我姐是真优秀,我打心里喜欢她也佩服她。”许轻林红了眼圈,对姐姐,这么多年,他是愧疚的,也是无力的,不要家业,这是唯一他觉得可以补偿姐姐的。 许轻林抬手抹了下眼睛,笑笑,“更何况,我志不在此。”他喜欢医生这份职业,救死扶伤,为这个世界忙忙碌碌,活的有价值。 沈乐理往他背上狠狠的拍了一下,转过身,背着手,往回走。 许轻林气急败坏的在后面喊,“你又去干吗?”女人,就是阴晴不定捉摸不透。 沈乐理连头都不回,摆摆手,轻松道:“吃火锅啊。” 意外 徐一清这小姑娘,最近有点奇怪,没事就喜欢忘沈乐理身边凑,凑就凑吧,还紧张兮兮的盯着沈乐理看。 “你很紧张我?”沈乐理看了她一眼,继续盯着显示器看。 这个工作听起来清闲,但是工作量还是挺大的,不仅要把关剧本上专业的医疗用词,赵导还要求她依据亲身经历,对造景提出意见,而且但凡有操作的镜头,她都得死盯在现场,睁大两只滋滋冒着噼里啪啦火星的眼睛四处扫描找bug。 为了赚点生活费可真不容易。 徐一清疯狂点头,“非常,紧张你。” 她有时间紧张沈乐理,沈乐理可没时间紧张她,这个镜头喊卡,便立马进场抓bug,这已经是她第六遍演示如何在手术室准备无菌操作了,无语又无奈。 “这个手虽然消毒了但原则上还是有细菌的,不可以用手直接去抓你的手术服,另外这手,上不可过肩下不可过胸,超过这两个地方都是污染区域……” 等沈乐理讲解完毕,她刚一过来坐下,徐一清就捧着一杯胖大海过来了,笑眯眯的,“乐理姐,喝茶。” “你干嘛要这么……殷勤?”沈乐理不忍拒绝她的好心,便接受了她的茶。 徐一清挨着沈乐理坐下,双手不停的在膝盖上搓来搓去,“那个,我们之前不是有过节吗?” 沈乐理想不起来有什么过节,喝了一小口茶,疑惑着看向她。 “就是那个……晚会,对晚会,我不是说你是过气嘛,我怕你记仇,给我穿小鞋。”她讨好着在笑,双手无意识的搓完膝盖搓小腿。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该怎样就怎样,更何况,我并不认为那是个过节。”沈乐理将她的尬笑和手部动作尽收眼底,清了下嗓,看向远处正在补妆的两位主角,就像聊今天天气如何一样自然,“一清,我记得今天没你的戏啊。” 徐一清回答的倒是很快很流畅“对啊,没我的戏,没办法啊,我不放心你。” “嗯?”果真,是个单纯的姑娘,一诈就诈出来了。 小姑娘一看自己说漏嘴了,使劲捂住嘴巴,好像这样就能把说出来的话塞回去一样。 沈乐理忍不住笑了,继续打趣道:“如实招来,时敬谦的签名什么的我都可以帮你拿到。” “我想要一件他穿过的外套。”徐一清脱口而出,又突然想到什么,连连摆手,捂住嘴巴,“算了,我不要了。” “外加一个棒球帽。” “那是因为许王八说我们小谦喜欢你,我看许王八和你走的很近,有点担心,我不能让许王八得到你,我们小谦想要的,我们这些做粉丝的要尽力满足,只有他不要的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即使他得不到我们也能帮他得到,要不然我们这些粉丝可不就是无用武之地了……” 小姑娘不仅投降快,说话也贼快,突突的往外蹦字,沈乐理费了好些脑细胞才弄懂了她的意思。 沈乐理端着水杯,在这忙糟糟乱哄哄的片场难得有个好心情出现,“所以,我算个什么东西?” “我们小谦想要的东西啊。”语言要比脑子快好多,话出口才知道后悔,一双圆乎乎的眼睛瞪得老大,小姑娘撇着嘴快哭出来了,颤颤巍巍的说:“啊,乐理姐,对不起,你不是个东西呜呜呜……” 沈乐理忍笑忍的很痛苦,这小姑娘,可真有意思。 —— 直到沈乐理收工,徐一清蹲在旁边一句话都没敢再说。 沈乐理看了看通告单,明天没有操作的镜头了,也就是说,她明天可以在酒店睡一天,但是徐一清明天有戏。 “都八点了,你还不早点回去收拾收拾准备一下,我看明天有你的戏。” 小姑娘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像是在求表扬,“我的台词早就背下来了,而且还和小胖对过戏了,准备的挺充足的。” 原以为她是位出来体验生活顺便追个星的千金小姐,没想到,也是个有职业操守的人,敬业的很。 沈乐理工作的时候,许轻林不见人影,她收工了,许大少爷双手插兜优哉游哉的来了,“这么晚收工,饿了吧?” 比起徐一清,许大少爷更像是出来体验生活无事找存在感的。 小姑娘忽的一下窜到沈乐理面前来,警惕的看了许轻林一眼,回头,娇俏的笑着,“乐理姐,我知道路口有家馄饨很好吃,我们去吃好不好?如果小谦来探班,我们也带着他去,他很喜欢吃馄饨的。” “哪是他喜欢,明明是沈乐理喜欢。”许轻林抖着腿,默默嘀咕了句。 沈乐理瞪了他一眼,应了声好。 小姑娘开心坏了,像是得了什么嘉奖,抓着沈乐理的胳膊摇来摇去,“乐理姐,先说好哦,我请客。” 许轻林抬头看向乌漆嘛黑的夜空,十分不屑,“切!六块一碗的馄饨,难不成还要AA?好歹也是位大明星,我等草民年薪都不如你一个代言挣得多,你请客还要夸你慷慨吗?” “我有说请你了吗?” “你不请说明你很小气。” “我请了也没听你夸我慷慨啊。” “那你请了吗?你不是还没请吗?” “……” “那个,”沈乐理保持微笑,“你们慢慢掰扯,我觉得我还是回去吃泡面,对,吃泡面,挺好的。” “别啊,乐理姐。”徐一清搂住沈乐理的胳膊,伸出一只手举高,“我保证,我再搭理许王八我就是王八,你等我啊,我去拿点东西。”然后,踩着小高跟,噔噔的跑远了。 许轻林不乐意了,指着她跑远的方向喊,“你说谁是王八?徐王八。” 沈乐理微微用脚扫了他一下,“你对一清有意见?” “有意见,还挺大。” “她什么时候得罪的你?我怎么不知道。” “她没得罪我。”许轻林的视线收回来,不断搓着手心,颇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就是吧,总会遇见一些人,见面就想怼一怼,关键这小姑娘还挺好玩的,每次都能被我抓到槽点。” 沈乐理太无语了,半天憋出一句,“许轻林,你有病吧。” 待看到戴着墨镜东倒西歪的跑过来的徐一清时,沈乐理转身拍了许轻林一下,小声嘱咐道:“轻林,以后不要在一清面前聊时敬谦和我,最好和谁都不要聊。” “为什么?”许轻林在看到徐一清的那一刻,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不自觉的坏笑起来,看样子,又找到槽点了。 “不为什么。”她心里拦着一根线呢。 许轻林没工夫理解她的意思,应了声,算是知道了。 “呦呵,大晚上戴墨镜,不怕走夜路摔跤啊。” “你知道什么?”徐一清上前夸住沈乐理胳膊,这样走路虽然看不见但至少放心了,高傲的昂起头,鄙视道:“我好歹也是位明星,被人认出了怎么办?” “徐王八,你放心,就这儿,没人认得你,你顶多算个鸟。” “谁谁谁是王八,你叫谁王八?”徐一清气呼呼的冲着许轻林吼,没有了一点大明星的架子…… “嘘。”许轻林食指竖在嘴边,压着声音神秘兮兮道,“你是大明星,注意形象。” 小姑娘果真捂住嘴不说话了,搂紧沈乐理的胳膊,整个人倚过来,完全在靠着沈乐理带路,即使这样,沈乐理还是深感欣慰,世界终于恢复平静了。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嗖”的一下,有人影穿过,再然后,身边的小姑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的墨镜……” 沈乐理面无表情的瞅着前面那位爷,抢走了徐一清墨镜自己戴上,尤其小姑娘在她耳边嗷的那一嗓子,搞得她很想骂人,“妈的,许轻林你病的真不轻。” “许王八……我祝你走路撞电线杆。”小姑娘带着委屈巴巴哭腔的声音在后面抽抽搭搭的喊。 话音刚落,就听见“哐”的一声,许大少爷结结实实的撞到了路灯上。 徐一清又惊又喜,开心的快蹦起来了,“妈嗳,我是乌鸦嘴嗳。” 沈乐理,“……” 至于那馄饨滋味如何,沈乐理也没品出来,因为坐在面前的那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就没停过,十分聒噪,她脑子里想的都是赶紧吃完赶紧撤。 那两人年龄加起来也得是个半百的人了,也不知为什么这么幼稚,付账走的时候,沈乐理都不敢去看店老板的脸,生怕老板冷呵一声,一拍桌子,吼道:“烦死了,加钱。” —— 也没多少天的相处,沈乐理对徐一清的看法是一天比一天好,虽然骄纵任性些,但活的真实,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说讨厌,和她相处一点都不累,更何况这小姑娘对待工作非常认真,也很努力,合作起来很舒服。 这天,沈乐理在片场正在教她怎么使用水银血压计测量血压,“你要这样戴上听诊器,然后听水银回落,脉搏出现第一声为高压,第二声为低压……” “明白吗?” 徐一清学着沈乐理的样子操作,眼里透着迷茫,“是这样吗,乐理姐?” “看样子不是很明白,笨死了。”许轻林摇摇头,一脸鄙视,“沈乐理,赵导找你聊点事,我来教。” 小姑娘一脸哀愁,“啊……”手指勾住沈乐理的外套,“不要啊乐理姐……羊入狼口啊……” 沈乐理笑笑,拍着她的手安抚,“未必,可能这只狼最后被你这只小羊拐回家当看门狗了。” 小姑娘天真的眨眨眼,问,“那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许轻林郑重其事的一挑眉,“也不是没可能。” 一个一脸嫌弃,一个一脸期待。 —— 沈乐理在这边和赵导商量着怎样在搭建的简陋的病房里摆放病床,突然听见那边有人惊呼了声,再然后便是呼啦啦啦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徐一清站的地方有一个放置医疗用品的橱柜,但里面放的都是为了拍戏用的空瓶子道具,橱柜并没有固定好,不也知哪位工作人员经过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整个橱柜就朝着徐一清倾了过来。 徐一清背对着橱柜,所以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恍惚间,只记得还在吊儿郎当给她讲血压计的许轻林,顷刻间脸变了色,再然后是他迅速扑过来把她抱进怀里,自己的背却全部暴露给了倒过来的橱柜。 先是哗啦啦瓶罐落到他背上再噼里啪啦的蹦到地上的声音,再是橱柜砸在他背上,徐一清在他怀里,听见他闷哼了声。 沈乐理赶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许轻林护着徐一清的这一幕。 导演先是松了口气,好在演员小花没受伤,看到被砸的许轻林时,又倒吸了口气,许家少爷受伤了也不是个交代啊。 所有人都在慌乱,唯独徐一清盯着许轻林的脸看的出神,再也移不开了。 探班 沈乐理帮许轻林处理完伤口,又替他送走一波又一波前来慰问他的导演、制片人、演员,不由得发自内心感慨许家的强大。 说实话,除了他行医救人的时候,难得看他如此顺眼。 义无反顾的护住徐一清,说明他是一个有担当的人,这点从他热爱医生这个职业就可以看出来;后来,又主动和导演商量,演员没受伤,他也去医院拍过片子了,没什么事,这件事能压就压,他既不想闹大了影响电影的口碑,也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看得出来,他考虑的很周全。 沈乐理倒了杯温水捧在手里,刚才说话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口水润润觉得好了许多,笑着揶揄他,“许大少爷,以前没看出来,也是个人物嘛。” “嗐,还需要我一直重复吗,爷可是许文强再世。”许轻林趴在床上,摆摆手表示这都是小场面,一不小心用力过大,扯到了后背,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坐在一旁的徐一清想起沈乐理给他涂药的时候后背一片青一片紫的,就忍不住想哭,泪眼巴哈的望向许轻林。 “哭什么,爷还没死呢。”实在是后背火辣辣疼的难以忍受,许轻林听到她抽抽搭搭的声音莫名烦躁,说完之后又觉先前语气过分了些,便放缓了语气继续说道:“洗把脸该去哪去哪,爷要睡觉了。” “那你怎么睡啊……”徐一清控制住哭腔,抖着声音问,想伸手碰碰他又不太敢,只好又缩了回来。 “趴着。” “那会不会硌得慌?” “那要不你过来躺在下面?”许轻林恶声恶气的开口。 “……” 沈乐理忍不住了,“许轻林,你能不能好好说话?”看了眼旁边羞到满脸通红的徐一清,细声嘱咐道,“一清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他,相信我,明天就能活蹦乱跳的。” “真的没事吗?” “说实话,嘴巴还是挺溜,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小姑娘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看样子,担心的不得了。 等她出了房间门,沈乐理毫不客气的随手捡起一个枕头朝着许轻林砸了过去,枕头软绵绵的正好落在他头上。 “沈乐理,你杀人呢?”许轻林倒是机灵,反手够着枕头塞到肚子下,整个人趴着舒服了许多。 “以后你和徐一清说话能不能注意点,你是个登徒子不要紧,重要的是你得尊重女生,知道吗?”沈乐理越说越气,又捡起一个枕头扔了过去。 这次许轻林学聪明了,在枕头落下来之间伸手接住,乐呵呵的塞到胸口处,这下全身都舒服了,抱紧枕头连连说:“晓得了,晓得了。” —— 门铃响起的时候,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沈乐理不情不愿的下去开门,内心怒火值噌噌的涨,一面怒许轻林以战火情谊为借口威胁她守着,一面愤恨不看时间前来探望的工作人员,谁知拉开门,看到站在房间门口的时敬谦,她搁那儿杵着愣了许久。 “你……怎么来了?”沈乐理还是有些不确定,低头看了眼腕表,晚上十一点二十三分,没错啊,这么晚了,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 “时小过,这么晚你来这儿干嘛呢?”她并不记得许轻林能和他有什么交际。 时敬谦捏了捏眉心,看起来有些疲惫,语气冷淡,“这话应该换我问你,这么晚,你不回自己房间,在他房间做什么?” 沈乐理还在盯着时敬谦的脸发呆,感觉不真实,手指朝着里面指了指,“许轻林他,他受伤了。” “我嘴巴有点干,想借你的唇膏用用。” 他的话题转的太快,沈乐理起初没反应过来,“啊?哦,我没有随身带,在房间。” “你去拿,我在这儿等你。” 沈乐理懵懵的点点头,刚想离开,却被堵在外面的时敬谦伸手拽住了胳膊,他又说,“还有,明清姐托我给你带了点东西,在酒店的大堂,你别忘了下去拿。” 时敬谦丢下这句话后,侧身越过她往里走,一直走到许轻林的床边,看他抱着枕头睡得正香,又想起客厅里的电视在无声的播着,下手掀被子时动作就重了些。 许轻林本来嗷的一声表示反抗,但睁开眼看到站在床边的是时敬谦的时候,自知理亏,尤其是胁迫他家理理守夜这件事实在理亏,只能默默转过脸,小声嘀咕着,“对我好点,小心我让我姐撤你代言。” 时敬谦冷哼了声,眉头拧着,不是很在意,更多是不耐烦,“大半夜的,你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把她留在你房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别人怎么看她?你们的情谊是你们认为的情谊,不是世人眼睛所能看到、所能理解的,这些对你提起来的时候可能是句玩笑话,但这个世界对女孩子远远没有对男孩子友好,这些后日提起来对她可是困扰。” “嗐,你的意思不就是哪天你们公开时,我们之间的过往会对你造成困扰吗?”对方气场太强大,许轻林搂紧枕头瑟瑟发抖,嘴巴是他最后的进攻。 时敬谦作势掏出手机,表情凝重,“很严重对吧,我帮你叫个救护车,你的紧急联系人是谁,你姐姐吗?” “那个,我下次不敢了。”许轻林就差举起手投降了,“你把她带走吧,赶紧走。”沈乐理惹不起啊惹不起,身边有座大尊神,活脱脱一个没感情的地狱使者。 时敬谦冷笑了声,收起手机准备出去,但感觉这样不解恨也无法让他长记性,便又退回来了,把沈乐理之前给许轻林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拿走,“你就渴着吧。” 许轻林:……我有句操不知当讲不当讲。 正当许轻林满腹牢骚又不敢发时,只听见脚步声在门口停下,第六感告诉他大事不妙,然后眼睛一闭,再睁开,房间“咔”的一声,眼前瞬间一片漆黑,时敬谦也随着推门而出,留下句,“带走了。” 靠,他把房卡也拿走了…… “带走了”三个字,嚣张又绝情,还带着些得逞的笑意和挑衅,让你带走的是沈乐理不是房卡啊哥,没水喝就算了吧,还看不见,真的是两眼一乌黑什么都做不了,连点光都给不留下。 —— 沈乐理从许轻林房间出去,坐电梯下楼,来到酒店大堂拿东西的时候,正好碰见收工回来的众人,大家纷纷笑着同她打招呼。 “沈医生,还没休息啊。” “沈医生,许医生情况如何?” …… 沈乐理一一笑着点头应下,“许医生已经涂上药休息了,大家不用担心,明后天就能继续正常工作了。” “那就好,沈医生辛苦了,要我们帮你拿这个大箱子吗?” 沈乐理晃了晃箱子,便知晓元明清给她带的东西是什么了,笑笑说,“这东西挺轻的,不过可能需要你们帮我摁一下电梯。” “沈医生住几楼?” “五楼,谢了。” “不客气。” 总觉得一切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样,但又察觉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 沈乐理回自己房间取了唇膏,心里想着她这个唇膏的颜色可是会随着温度的变化而发生改变,也不知道时敬谦知道之后还会不会用。 准备推门出去的时候,时敬谦突然闪了进来。 幸好还没拔房卡,否则看不清来人真的会吓一跳,沈乐理的手覆在扑扑跳的胸口处,不自觉的嗔怪道:“干嘛要突然闪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进贼了,吓死我了。” 时敬谦用手背微微碰了下她的额头,笑道:“可不是跟做贼似的,要是被人看到了,保不齐你会揍我。” 沈乐理摸摸他触碰过的地方,那里还停留着他手背的温度,小声埋怨道:“我有那么暴力吗?” 时敬谦此时已经坐到了沙发上,准确的说是坐下后后仰在沙发上,双手叠在腹前,一只腿翘起来,妥妥的大佬坐姿,听到沈乐理的嘀咕声,笑的有些无奈,“那怎么办呢,谁让我从小就怕你。” 沈乐理撇嘴。怕她?她不信。 “对了,唇膏。”沈乐理掏出唇膏递给他,“那个我得说明一下,这个唇膏……” 时敬谦压根就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接过唇膏看都没看就揣进兜里,反而抬眼望向她,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的眼神,极为专注郑重,沈乐理微微撇过头不去看他,望着远处,也没怎么思考,回道:“大概是有工作。” 闻言他突然笑了声,是那种略带自嘲却又无可奈何的笑,低低道:“沈乐理,你没有心。” 沈乐理一本正经的回,“没有心我就死了。” 她这呛人的回答,也就是时敬谦了,还能笑出声,还是那种无比愉快的笑声,愉快到眉梢都藏着笑意,一面笑着,一面偏头去看沈乐理,“沈乐理,你大概不知道,我就喜欢你这股儿呛人的劲儿,独一无二,十分有趣。” 沈乐理幽幽转回视线,依旧面无表情,“那我是不是还得谢你的知遇之恩?” “当然了。”他一挑眉,那语气,极其的理所应当。 “怎么谢?” “让我好好想想再告诉你。” 沈乐理打了个哈欠,一脸倦容,走过来坐到他一旁的沙发上,倚在那儿,闭上眼睛,恹恹儿的,问道:“所以,你为什么来?” “探班。” “探谁的班?”她倒是警醒,立马睁眼看向他。 时敬谦挑挑眉,故作神秘,就是不说,那表情好像说“你猜”。 沈乐理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也懒得猜,不停地打着哈欠,眼泪都要出来了,软绵绵的抬手挥了挥,没什么精气神儿的说道:“时小过,别拿我当智障,大半夜的,探班这个借口你骗十岁小孩都未必信。” 时敬谦起身站起来,看到她歪在沙发上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微微弯了弯腰,俯身看她,笑道:“晚安。” 沈乐理懒懒的睁眼看了他一下,有气无力的嗯了声。 “你要是没力气去床上睡,我可以很好心的把你抱过去,不用谢的。” 沈乐理有想骂人的冲动但没有骂人的力气,幽怨的瞪了他一眼,摇摇晃晃的走到床边,一歪身子正好倒在床上,一手扯过被子盖上,闷闷的说:“帮我关灯,谢谢。” 时敬谦帮她关了灯,掩门出去之前,说了句,“真的是探班,探你的班。”不过距离比较远,沈乐理迷迷糊糊的也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他好像说了句话。 客串 他没有在说谎,真的是探班,因为担心,所以一刻都等不及要来看沈乐理。 他最近在和《曙光》剧组有工作往来,那边有意让他来演唱主题曲,今天本来是签合同的,谈话间,和他洽谈的那位工作人员看了看手机,皱了下眉,说是剧组拍戏出了点小事。 因为沈乐理就在剧组,所以他格外上心些,便多问了句发生了什么。 后来,明明知道受伤的是许轻林,明明知道沈乐理没事,可还是会担心,如果呢,如果同徐一清讲解的是沈乐理呢,不能想,一想这件事就坐不住,心脏莫名揪着疼的厉害。 沈乐理出国那几年,他也见不到她,去庙里上香的时候,他虔诚的跪在蒲团上,望着慈悲的佛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祈求着。 他从未得到过沈乐理,至少他还没正大光明的告诉过沈乐理他喜欢她,望佛祖保她平安,给他一个表达心意的机会;可如今,他可以站在她身边说喜欢她了,依旧望佛祖保她平安,再给他一个机会,相守的机会…… 不舒服,心也静不下来,没办法,只得找了借口,说自己是许轻林的朋友,去了剧组。 许轻林这个人,虽然已经排除情敌嫌疑,但对他还是喜欢不起来,时敬谦自己知道为什么,他嫉妒许轻林,嫉妒许轻林同沈乐理在一起的时间多,嫉妒他们的情谊…… 他也知道,在喜欢沈乐理这件事上,他不算个君子。 —— 站在许轻林房间门口,时敬谦掏出房卡,刷卡进门,再然后门卡放进感应槽里,唰的一下,整个房间里里外外都亮了起来。 “啊啊啊啊……”许轻林抱着被子不断锤床,“说一声,大哥你倒是说一声啊,我要瞎了。”自从时敬谦从他这儿离开后,他就没睡着,实在是渴的难受。 “对不起,我没有你的手机联系方式,没法子提前通知。”语气听起来很诚恳的样子,但许轻林并未感受到丝毫诚意。 许轻林说话也没什么好气,“你又来干什么,房卡放下,人哪来回哪去。” “我准备在你借宿一晚,没问题吧?” “有问题的,你再待下去,我的寿命会缩短的。” 时敬谦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将亮起的灯一一关掉,语气平淡且充满威力,“我的代言快到期了,许总前几天还问我要不要续约,我打算改天约谈一下。” 许轻林放弃挣扎,生无可恋,“您借吧,借多久都行。” 酒店给每个房间都准备了备用的毯子,时敬谦窝在沙发上,就想着随便对付一下,这一晚,总能挨过去的。 “我好渴啊……”黑暗中有个声音弱弱的响起。 时敬谦装作没听见,继续酝酿睡意。 “要不我给沈乐理打个电话,她答应了我要二十四小时开机的……”那个声音慢慢高了起来,带着些莫名的兴奋。 许轻林装模作样的打开手机,手指在微信名单上滑来滑去,再然后,手机突然被抽走,映入眼前的是一杯温水,许轻林乐呵呵的顺着水杯往上看,直到看到床边站着的时敬谦。 许轻林接过水杯,一饮而尽,“你走路为什么没有声音?” 手机屏幕的光很亮,照的时敬谦的脸很不耐烦很不爽,伸手毫不犹豫的掐灭了手机。“还需要屎尿吗?” “不需要了。”喝了水的许轻林十分满足,颇为好心的问道:“沙发可能不太舒服,你要来床上睡吗?这个床很大的。” 时敬谦反手将空了的水杯倒扣在床头柜上,转身往客厅走去,语气极其冷淡,“不好意思,我并没有和一个男的同床共枕的癖好。” “靠,我也没有,还不是我心善……我的手机呢?你还我手机!” “明早给你。”时敬谦懒懒道。 早上是被许轻林哼哼的声音吵醒的,时敬谦费了好大劲才睁开眼,“干嘛?”声音翁翁的带着很大的起床气,杀气十足。 “我睡麻了,能把我扶起来吗?我想去厕所。”今早醒来,还是卑微小许。 时敬谦将他扶起来,脑子也清楚了许多,瞅到许轻林的背,便问了句,“这药,是沈乐理帮你涂的吗?” “对啊。”许轻林警惕的看了眼时敬谦,他那双眼睛过于骇人,许轻林不自在的微微偏了偏身子,“你,你想干嘛?” 时敬谦收回视线,淡淡道:“我帮你敷药。” “我不要。”许轻林矢口否掉,坚决不要,他还想多活几年,谁知道时敬谦什么心思。 时敬谦抬眼看向他,冷冷道:“难道你觉得我会让沈乐理掀起你的后背给你敷药吗?” 许轻林掷地有声的辩解,“难道你不知道在医生眼里,无论男女的身体都和尸体没什么区别吗?” “我倒想你是个尸体。”时敬谦面无表情的接腔。 “……”怕了怕了,许轻林真的怕了,眼一闭,心一横,“你想敷药就来吧,至少我还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 沈乐理坐电梯下楼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徐一清,两个人便一同过去看许轻林。 很奇怪,许轻林房间的门一推就开了,她还纳闷呢,然后就看到了卧室里,许轻林趴在床上玩手机,时敬谦则倚在床头柜上玩手机。那画面,那气氛,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徐一清没想过一大早醒来能看到时敬谦,惊讶坏了,捂着嘴立在卧室门口,说什么都不肯再往前走。 “我给你涂一下药。”沈乐理走过来,掀开被子,想要再掀起许轻林的T恤,没想到那家伙死死地拽住衣角,“你你不要看了,药已经涂完了。” “涂完就涂完了,你紧张什么?”沈乐理有些纳闷,抬头去看时敬谦,“他这是怎么了?” 时敬谦耸肩,表示自己也一无所知,“兴许是害羞吧。” “害羞?怎么了?” 时敬谦一脸的云淡风轻,“我给他涂的药。” “嗷——”徐一清捂住眼睛,慢慢顺着门框滑下去,喃喃道:“这是什么限量级画面?” “……”许轻林有些气急败坏,大吼,“徐一清你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屎吗?” “没错啊,都是你。”徐一清放下手,面不改色的回怼,对上时敬谦隔空看戏的眼睛,又恢复到了迷妹状态,“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神仙爱豆啊,太帅了吧……” 沈乐理漠视掉花痴状态的徐一清和不知是抑郁还是害羞状态的许轻林,转头去看时敬谦,“所以,这门为什么是开的?” “刚刚工作人员来送通告单,许轻林和你客串的那段戏本来是今天拍,但他今天看样子不行。” 说起客串这事,沈乐理也是非常头疼。都怪许轻林那家伙,天天在片场晃悠,闲到发霉,哪天突然屁颠屁颠的跑去找导演,向导演抒发自己对演戏的兴趣,好哇,导演大手一挥,让编剧给他加了一段五秒的镜头,顺带着也给沈乐理加了五秒。 对于上镜这件事,还是大荧幕,沈乐理一点都不期待,反而很忐忑和抗拒。 她倒是不想演,但是导演说了戴着口罩只露双眼睛,也不过就几秒的镜头,不会造成困扰的。话都这么说了,她再拒绝就显得小气了些。 “然后呢,怎么处理的?”沈乐理内心大喜,客串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吧哈哈哈…… “由我代劳。” 沈乐理愣住了,说不出是为什么,不知是时敬谦要客串这件事很意外还是说同时敬谦搭戏这件事很意外…… 一旁,得知自己爱豆要演戏,徐一清此刻只能用“疯狂”来形容自己心情,疯狂的惊喜,疯狂的激动,疯狂的期待,整个人开心的要撅过去了…… 时敬谦回国之后,不是没有片约,其中还不乏一些大导演的片约,但都被他推了,他对演员行业不感兴趣,也不会想着往这方面发展,可他现在突然答应客串了,虽说只有几秒的镜头,但导演可能要开心死了,这绝对是宣传爆点啊。 “不过你放心,这只是客串,也只有这次客串,我以后还是会专心做音乐的。”这话是解释给沈乐理听的,他之前承诺过,只走音乐这条路,忠于音乐。也忠于她。 沈乐理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了,有些不解,“你同我解释这些做什么?” 时敬谦只是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徐一清此刻的表情可谓变化多端,一面觉得自己偶像专注一样搞事业、心无旁骛的样子简直帅呆了,你瞅瞅,多么专心,多么忠诚,多么炫酷,另一方面,又在内心呐喊,哥哥啊,你演戏吧,多演戏多赚钱不好吗,就想看哥哥的神颜出现在大荧幕上,多么骄傲啊…… 搭戏 对于客串这件事,完全就是赶鸭子上架,虽然这样比喻有点不恰当,但落到了沈乐理那里,这绝对是如临大敌。 沈乐理紧紧攥着剧本,虽然镜头少,没怎么有台词,不过就是一张纸,可她还是连连叹气,愁到不行。 这剧情也是熟悉的很,许轻林将他和沈乐理初识的画面讲给了导演和编剧听,然后剧本上就这么添了这一段。他还得意洋洋的特地跑来告诉她,你看看我们的友情多么伟大啊/我竟如此聪明的想到了用电影这个方式纪念/我真优秀嘿/巴拉巴拉…… 同在一个化妆间的时敬谦察觉到她的异样,贴心问道,“怎么了?” “对着这么多人、这么多机器,我可能哭不出来……”她是个极其理智的人,不管电视演的多煽情,她都能冷着脸一滴泪都掉不出来,从小就这样,还振振有词道“都是假的也不知有什么好哭的”,搞得沈母和沈父看肥皂剧从来不带她,主要是旁边坐着位时不时冷嘲热讽吐槽剧情的人,太影响心情了。 化妆师笑着打岔,“想想当时的情景,不就哭出来了吗?” “你的意思是将当时的痛苦强行重演?有没有考虑过当事人的感受啊。”徐一清不满的接茬,搞得化妆师的脸色很不好看,尬尬的笑笑。 其实徐一清说的也对,当时的情况,每每现在想起来沈乐理也是难过极了,感觉有只手拽着心脏,疼的无法喘息。 时敬谦看起来轻松许多,“没关系,我可以带你。” “你?”沈乐理有些不信,“你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拍摄经验,哪来的自信?” 徐一清在一旁不停地发射迷妹小心心,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当然是天生的了,没有我们哥哥不会的。” “……我觉得还是拜托化妆老师给我一瓶眼药水更为靠谱些。” 时敬谦伸手对着沈乐理打了个响指,“我有拍摄mv的经验好吗。” “就是就是。”徐一清在一旁频频点头,在她眼里,她哥哥说什么都对做什么都帅。 一直到进入到片场,沈乐理整个人都处于紧绷状态,导演见了都忍不住开她玩笑,“沈医生,没什么好怕的,演砸了不扣你工资。” 现场氛围一片融洽,已经比较熟悉的几位演员还凑过来给她打气,笑盈盈道:“沈医生,这是你的老本行,我们这些二次演绎的门外汉才应该紧张的好吗?放轻松。” 沈乐理配合着笑笑,在摄影老师先前给她讲好的位置站好,很快,时敬谦也装备完毕,走到了她身后。 “没想到你在手术室里的样子,这么有魅力。”注意到沈乐理紧绷的身体,时敬谦站在她身后温声耳语。 沈乐理偏了下头,表示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就好像,手术室是你的舞台,从你穿上手术服的那一刻起,焦点就在你这里,而且,只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露出来,让人有想要继续探寻的欲望。” 前面的话姑且当夸奖勉强听着,后面那两句,实在是麻人的很,虽然他低着头声音很小,但沈乐理怕被别人听到,便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这一场戏,讲的是法国医生在救助难民过程中遭到流弹袭击,同事们对他展开一系列的抢救之后还是没能把拉回来,心跳在监视器上走成一条直线,主演摘掉口罩,哽咽着无奈道,“宣布死亡时间。” 手术台上躺着血肉模糊的演员,旁边响起演员的啜泣声,沈乐理抬头看了眼手术灯,不知为何它今日有些刺眼,有那么一瞬间,她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漂亮的眼睛失了焦,眼前浮现的是法国医生最后朝着炮火跑过去的背影,以及到死,他都将怀里的那个小男孩保护的很好…… 父亲也好,法国医生也好,她想起的是那一群心怀大爱与世界的善良人们,他们相信自己的国家,所以离开亲人奔赴世界各地,他们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却依旧对这个世界的未来心存希望,没有人知道他们曾舍弃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孤勇是为了什么,他们每天的日常是同这个世纪并不多见的战乱、贫困、饥苦相抗争,他们很爱很爱这个世界,所以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拯救着更多的生命和世界的明天…… 她的泪突然毫无预兆的落下来,她为好多人心痛,也痛恨着这个世界的强权与霸权。 直到时敬谦温暖干燥的手掌覆上她的眼睛,她才意识到这是在拍戏。 沈乐理一直都是背对着时敬谦,所以她不知道,从她站到那里一刻起,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时敬谦能感受到她莫大的悲伤。她是真的痛苦,而不是因为演戏,手指触上她的手臂她也没反应,更加证实了他的担心,她陷进去了,那些糟糕的回忆与不能言说的痛苦…… “来来来,快过来看沈医生这段戏,到底是真情实感,赶上你们这些科班出身的演员了,就一双眼睛,流露出的感情太丰富了。”导演招呼着大家去看沈乐理的片段。 沈乐理被徐一清推着过去,才发现导演从一开始就吩咐了一台机器专门跟着她。 最开始的时候,她看着手术台上躺着的演员有点在状况外,愣愣的,导演解读为她还没有接受同事的离世,这点解释可能比较牵强。但在主演宣布死亡后,她木木的抬头去看手术灯,眼里有茫然和挣扎,再然后,她的眼泪下来,有心痛,有惊恐,有愤恨…… “沈医生,你这段戏真的绝了,我一刀都不想剪,你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导演的赞美是发自肺腑的。只是把自己想的说出来,沈乐理不知怎么开口,更不知在她话出口后他们如何想。 时敬谦不知何时拨开人群,站在了她身边,“沈乐理,想哭就哭出来,不要憋着。” 沈乐理抬头去看他,眼神迷蒙,手指使劲用力掐着指尖保持清醒,尽管这样,时敬谦还是将她的挣扎与痛楚尽收眼底,伸手箍住她的脑袋圈进怀里,温柔的来回抚着她的背,低声说:“沈乐理,想哭就哭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从未逃开过他的眼睛。 起初是埋在他怀里小声呜咽着,后来声音慢慢变大了,是那种放纵的歇斯底里,众人最先开始的时候有点愣神,不是很能理解,但在看到沈乐理攥紧的拳头以及站不住全靠时敬谦抱着的身子时,似乎开始能够理解她的痛与恨。 她经历过和平年代大家不曾目睹过的无奈,她见识过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理解的苦难。 沈乐理哭完之后,感觉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个躬,哑着声音说:“对不起,影响大家工作了。” “怎么会?” “沈医生好样的!” 然后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呼啦啦的,一片掌声,吓得沈乐理又一个深鞠躬,她不过是个没什么作为的凡人而已,受之有愧。 九十度的弯腰,头垂的太低,再加上痛哭过后像是抽尽了全身的力气,有些眩晕感,沈乐理微微晃了晃身子,被时敬谦从后面扶住腰支撑住,才得以慢慢起身。 目睹了这么多亲密的小动作,导演不想八卦都控制不住,“小时和沈医生很熟?” 时敬谦笑而不答,“导演可以猜猜我们的关系。” 大家意味深长的哦了声。 “没有,算是一块儿长大的,小的时候两家住对门。”时敬谦攒足了大家的好奇心之后给了一个平淡无奇的解释。说实话,他再不开口沈乐理就要解释了,但他能主动的给出这么一个说法,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沈乐理笑笑,继续补充道:“我和他的姐姐,是很好的朋友。” 时敬谦看着沈乐理,笑意颇深,“沈医生对我一直都很照顾的,从小到大。”他将纸巾递过去,她很自然的接过,默契十足。 —— 客串的后果是,她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逼自己走出来。 窗帘拉上,灯关掉,大白天整个房间一丝光亮都没有,沈乐理抱紧自己坐在地上,有时候会难过,有时候会胡思乱想,更多的时候是大脑一片空白。 在外出任务工作强度都比较大,她根本没有时间悲伤,有时候刚刚沮丧起来工作就来了,糟糕的经历就是在这种一天又一天的新状况的出现中慢慢冲淡的,然而,她以为冲淡了,其实没有,都藏在了记忆深处,等着某个时机,汹涌而来。 她不怕死,最难过的还是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她有时候真的很想冲到那些道貌岸然的政治家面前,撕下他们伪善的面具。讲什么人权、自由,发动战争是你们所谓的捍卫人权?伊拉克人民同意了吗? 很可笑吧,在这个和平年代,在这个看起来什么都好的太平盛世,仍然有很多地方,破烂不堪,战乱不断,疾病肆行,无人问津。 而父亲,他那么热爱医生这份职业,相信每个人都有被医疗的权利,最后一刻他又在想些什么,是怨恨还是遗憾,是想念远在中国的家人还是记挂着活在炮火饥苦中的难民,亦或者,父亲什么都没来得及想…… 后来时敬谦实在是不放心,找了前台开的门,房间里没有光,他也不敢冒然开灯,就这么凭着记忆一点一点的摸索着往里走,用耳朵找寻着她的位置。 “还好吗?”时敬谦从她身前蹲下,慢慢靠近,试着用手臂圈住她。 沈乐理嗯了声,整个身体放松下来,双手搭在时敬谦圈过来的手臂上,语气轻快,“过来了。” 时敬谦笑了下,很是开心,捞着她站起来,“过来了,就去吃点东西吧,想吃什么?”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哄孩子。 “想吃馄饨了。”父亲还在的时候,最喜欢偷偷带她出去吃馄饨,因为母亲总是嫌弃外面的肉不干净,从来不同意他们出去吃。 “吃馄饨好,我们哥哥最喜欢吃馄饨了,就去我们上次去的那一家吧。” 许轻林有伤在身,压根拉不住铆着劲儿就要往里冲的徐一清,这丫头,该需要识相的时候总是像个没头苍蝇乱撞,不需要的时候反而规规矩矩的。 徐一清闯归闯,但还是不敢冒然开灯,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来回晃,这一晃不要紧,人没看到,先是看到沈乐理的手搭在时敬谦的手臂上,手机往上扬了扬,再看到的是时敬谦抬起手臂护住沈乐理的眼睛…… 徐一清不敢吭声了,默默关了手电筒退了出来。 “进去啊,怎么出来了?”许轻林侧身靠在门外的墙上,阴阳怪气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白活二十几岁。” 徐一清想要掰扯几句,但又不知道说什么,耷拉着脑袋,挫败道:“好吧,我理亏。” “切。” “以后就有了嘛。”徐一清小声嘟囔着。 夜盲 其实许轻林真的没什么事,骨头没事,也没有出血,只是淤青了些,倒还不至于不能下地走路,沈乐理后知后觉,客串这事真要让他上场也绝对出不了岔子,但又是怎么让时敬谦代替了呢,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也想不明白二人是怎么商量的。 “许轻林,客串的主意是你出的,你怎么又让时小过替你呢?” “还不是因为我受伤了。” 沈乐理瞪了他一眼,有些无语,“你以为我很好骗吗?受伤不能站着演戏,倒是能坐着吃馄饨,你可真行。” 许轻林想要狡辩却腹中无词,挠挠头,腿脚一伸,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他说你一定会哭,你要是哭了我又没那本事收拾残局,索性让有能耐的人上场。” “你倒是了解姐姐。”沈乐理冲着时敬谦一笑,想伸手像小时候那样摸他脑袋,但碍于他有粉丝在场,不想影响他在粉丝心中的酷boy形象,便作罢,转过去凶许轻林,“时小过知道我会哭,你不知道吗?” 许轻林回怼的理直气壮,“那他知道你的经期我就不知道你怎么说?” “……这个就不要说了,更没必要拉出来比较。”闻言,时敬谦一张俊脸变成了一个大写的囧字。 徐一清本来是翘着兰花指喝水,这会儿直接石化了。 “那个……”沈乐理说不出是害羞还是怎么,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看了看时敬谦,决定朝着许轻林开火,一敲桌子,“一天到晚拿胡说八道没正形,信不信我抽你?” “喂,你这么说我就不乐意听了。”许轻林脖子一梗,颇有爆大料的感觉,时敬谦想要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已经晚了。“他手机里有那个app。” “不是记你的就是记他的,最没可能的是记别的女孩的。”说完一句还不罢休,死活要追究到底摆在明面上,“要不我们现在查他手机?” 一听查手机,所有人都安静了。 沈乐理和时敬谦都十分默契的把头转到一边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发生,徐一清咽下那口矿泉水,低着头,拧上瓶盖,再拧开,拧紧,拧开,如此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异常专注,唯独许轻林还在一旁自言自语,“不信我,竟然都不信我……” 最后,还是店主拯救了这尴尬的气氛。“你们对馄饨有什么要求?” 徐一清,“不放麻不放辣。” 沈乐理,“微辣不放香菜。” 时敬谦,“微微辣放香菜。” 许轻林,“麻辣香菜都要。” 店主掏掏耳朵,饶是每天应付的人再多,如今也是眼露困惑,“……那个,可以一个一个来吗?我真听不清。” …… 许轻林托着脸作忧伤状,连连叹气,“这小镇也太安静了,一条街看过去,就寥寥几家店铺亮着灯,没有夜生活的生活太无聊了,你们觉得呢?” “我喜欢没有夜生活的生活。”沈乐理用手臂撑着脸,眨眨眼睛,笑的很恬静,“夜晚降临,纷糟退去,有时候我都能盯着窗外路边亮起的灯看许久,那种静谧感,不是白日的炽热和匆忙所能给予的。” 时敬谦附和,“我也是。” 徐一清亮起迷妹的小爪子,“我也是。” 许轻林,“……你们这是抬杠。”他还指望有什么共鸣,一个是沈乐理说什么都对的时敬谦,一个是时敬谦说什么都对的徐一清,哪有立场可言,他才是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店主将馄饨端上来之后,徐一清盯着许轻林红油油的那碗馄饨,试了几试,还是决定细声细语的开口,“你确定你要吃下去吗?你还涂着药,确定能吃这么油辣的东西吗?” 许轻林挑眉,说不出是诧异还是感动,“伤的不重,应该没事。” “我们换换吧。”徐一清将自己那碗馄饨推了过去,对上许轻林疑问的眼睛,连连解释道:“你放心,我还没有动,一点都没有。” 许轻林没反对,默默看着徐一清将他那碗红油油的馄饨端走,沈乐理和时敬谦两人极具默契的对视了下,笑笑,也没再说些什么。 —— 四人吃完饭,外面仅有的几家店铺也熄灯了,晚上九点三十分,小镇的人们逐渐进入梦乡。 许轻林在前面走着,不断踢踏着路边的小石子,徐一清搂着沈乐理的胳膊走在中间,时敬谦则慢吞吞的跟在后面,双手抄进衣兜里,卫衣帽子从大衣里拉出来扣在头上,低头走路的样子,像个孤行的少年。 路过一家超市,算得上小镇最大的超市了,四人拐了进去。 最近镇上来了些拍电影的人,小镇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扫着商品码。 时敬谦掏手机付账的时候,不小心将兜里的唇膏带了出来,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咕噜噜的滚了好远,最后停在了一群穿登山服的年轻人附近。 “呐,你的东西。”其中一位女生弯腰将唇膏捡起来。 时敬谦接过她递过来的唇膏,“谢谢。” “我们是不是见过?”女生笑着,大胆搭讪。 时敬谦认真的想了想,笑容有些疏离,“好像并没有。” 待时敬谦走远后,她的朋友都在笑她搭讪失败,她倒是无所谓,不以为意道:“我们的确是没见过,不过……” “不过,我见过他。”女生勾起嘴角在笑,只是这笑容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起初四人还是一块并排走着,但后来沈乐理和时敬谦二人实在是受不了同徐一清抢旺仔牛奶的许轻林,二人便加快了步伐,逐渐脱离了小分队。 前几天小镇这里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马路拐角的坑洼处俨然成了一个小池塘,虽说为了方便走路,有人在中间放了一整排的石头,但碍于现在天黑了,石头什么形状的都有,沈乐理试了两试,才小心翼翼的踏上最前面的一块石头。 时敬谦腿长步子也大,轻巧的踩着石头走到了对面,回头望了眼颤颤巍巍站在石头上的沈乐理,又三两步的迈了回来。 沈乐理趴着腰好不容易看清下一块石头在哪里,刚想试探着踩上去,石头上突然出现一只脚,“时小过,你好像挡着我了。”一边说着,一面还趴着腰,脸都快凑到地面上去了,挥舞着手示意他让开。 “沈乐理,你就那毛病我还不知道?”时敬谦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捞起来,调侃道:“高度近视我就不说了,就单单夜盲这事,我觉得你踩空跌进这冷泥水里的可能性和你小时候看不清台阶从楼梯上滚下去的可能性一般大。” 沈乐理虽有不屑,但还是乖乖伸出一只手给时敬谦,想让他牵住她。他说的没错,她从小就有这毛病,一到晚上视力就会下降许多,别人都是轻轻巧巧的下楼梯,她倒好,在踩空摔了无数次之后,每次下楼梯都抱紧一旁的扶手,那个小心的样子,真的是爱惜极了生命。 时敬谦伸手拍了一下她的掌心,继续打趣道,“夜盲就算了,肢体还不协调,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喜欢和大地来个贴面礼,地上有钱还是有我?” 沈乐理,“……就一定要这样踩着不稳当的石头揭我的老底吗?我现在站的是一块砖不是大地啊哥。” 时敬谦拍了拍自己的右肩,示意她的手扶住他的肩,“先说好,抓紧哦。” 沈乐理有些懵,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还是照做了,老老实实的将伸出的左手扣在他肩上,怀疑道,“你想干嘛?” 时敬谦只笑不答,伸手结实的搂住她的腰,在他的手触上她腰的同时,低声说了句,“抬脚。” 沈乐理条件反射的弯起腿,与此同时,整个人被时敬谦擒住腰提溜了起来,感觉整个人的重力瞬间完完全全的架在了时敬谦的右胳膊上,身体悬空,另外一只手便不自觉的也抬高扶住了他的肩,改为两只手一同扣在他的肩上。 四五块石头,也不过就几秒的功夫,沈乐理的手刚搭上他的肩,这边就落地了。 “不错嘛,小伙子,很强大。”沈乐理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胳膊表示感慨,“姐姐甚感欣慰。”说完,还上手颇为怜爱的摸了摸他头上的毛。 时敬谦颇为无奈,这么多年,她总是喜欢摸他的头,即使身高不够,踮着脚也要摸,还拿他当小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老摸我的头。”时敬谦面无表情的拿下她的手,不过下一秒,很快就变了表情,狡猾的双眼眯起来,边笑边说,“你以后可以这样奖励或者安慰我。”牵着沈乐理的手往自己脸上引,“就这样,摸脸。” 沈乐理皮笑肉不笑,按照他指示的样子摸了摸他的脸,再然后,展开的手掌突然攥成一块,由先前的抚摸变成了拽。 不过,虽然时敬谦整体很瘦,但他的小脸不管是上镜还是私下,都是肉肉的,少有的肉感的帅气,特别可爱,尤其是拽住最有肉的部分,贼有感觉。 “是这样吗?摸脸……”沈乐理扭着他的脸,咬着牙问。 “我错了,我错了。”时敬谦笑着连连妥协。 —— 远处,咬着旺仔小牛奶吸管的徐一清露出了慕羡之意,“呜呜呜我也想要这样的粉丝福利……” 闻声,许轻林一撇嘴,不屑道:“就你?” “我怎么了?”徐一清颇为不忿,哀怨道,“我也是很漂亮的好吗?‘大眼睛,长头发,笑起来特别好看,小个子,一抱就能抱进怀里’,我明明就是按照我们家小谦的女友标准长得呀……” “切。”许轻林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顺便把她怀里最后一瓶旺仔牛奶拿走,“你个傻蛋,先有人后有标准好吗?” 小姑娘有点愣神,牛奶被顺走了都不知道,呆呆的来了声,“啊?” 许轻林指了指沈乐理的背影,难得有这么多的耐心,“你看,你说的那些标准,沈乐理是不是全中了?” 徐一清点点头,“全中了。” “所以啊,先有了沈乐理,后期才会依着沈乐理的样子有了标准,这下懂了吧?” “所以,是因为我们家小谦很喜欢乐理姐,才会依着乐理姐有了标准,不对,不是有了标准,他完全说的就是乐理姐啊。” 小姑娘脑瓜子还算灵光,指点几句就非常上道,许轻林十分满意的点头认同。 “可是啊……”小姑娘撇撇嘴,快哭出来了,“我们家小谦好惨啊,刚刚乐理姐摸他头明明就是在摸狗的感觉,哪里有粉红泡泡可言啊。” 许轻林,“……” 除夕 自从那晚,时敬谦接了个电话匆匆离去之后,沈乐理已经和他有些日子没见了。 今天是大年三十,此时已过中午,大概各家各户都已经吃罢午饭,开始着手忙碌晚上极为重要也极为丰富的年夜饭了吧。 剧组虽说也放了几天年假,但沈乐理也无家可回,早饭也没吃,窝在沙发上看了一上午的电视剧了。 沈舟舟自小便有眼疾,见不得雪,天气预报说春节期间帝都会降雪,没办法,小叔一家便飞海南了,舟舟嘴甜,哄着老太太也一起去了海南过节,沈乐理不想跟着来回折腾,便借口有工作拒绝了。 明清今年整一个减负状态,或许是因为沈乐理难得留在国内,足足给自己和工作室放了两个星期的年假,并扬言,沈乐理什么时候开工她便什么时候开工。 果真,人红就是任性。 明清刚刚打来电话,让她下楼搬年货,沈乐理以为是什么宝贝东西,下楼一看,差点笑断气,整整六箱阿宽面皮。 “笑什么,松鼠过冬还囤食呢,我过个年多囤点面皮怎么了,我给你说,你那么懒,不做饭也不下楼,以后全靠我这些面皮活着好吗?”元明清搁那儿掐着腰说的理直气壮。 沈乐理笑的眼泪都下来了,边抹眼泪边说,“你这么喜欢阿宽,阿宽也没找你代言啊,我给你说,你托时小过带给我的面皮我没吃完,放假的时候都送人了。” “老娘走的是高端路线,代言自然也得是高端奢侈品,至于阿宽……”元明清说着说着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我有主动联系过他们想帮他们代言,可他们说我是诈骗的,再打电话自荐代言就报警抓我……” 沈乐理扶着摞成一堵墙的阿宽面皮,笑的彻底直不起腰了。人才,都是人才。 “在笑什么,这么开心?” 沈乐理听到声音后愣了下,起初没反应过来是谁,后来抬头看了眼,才认清来人。罗成,她母亲的继子,算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其实她母亲林妍再嫁后,沈乐理基本上就不怎么和她见面了,不是林妍不见她,是沈乐理根本就不给她机会,本来和罗成也不会有什么交际,但是读大学那会儿,罗成受林妍拜托经常会去给她送东西,她不要也送。 慢慢的,沈乐理也就收下了,偶尔也会和罗成说几句话,她不想罗成为难,更不想母亲在那份婚姻里不快乐。她恨母亲,但也爱她。 “罗成哥,你怎么来了?” 来人一身驼色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戴着一副银框眼睛,笑容和煦,一看就是那种特别温柔的人,“过来带你回家吃饭。” 沈乐理还没张嘴说话就被元明清拉到了一边,这丫头看起来要比她还要意外,“你认识,这男的?” 沈乐理应了声,“我妈后来再嫁那边的哥哥,因为很少见,就没给你介绍过。” 元明清撇撇嘴,像是有很大的仇怨,“既然算你哥,我也不便多说什么,先说好,这人,我不喜欢。” “你自己招呼吧。”说完,双手插兜,看都没看罗成一眼,越过他就要往楼里走。 沈乐理反应快,伸手拉住她,对罗成说:“我就不去你家吃饭了,我得陪她,她刚失恋,心情不太好。” 元明清,“……”你才失恋了,你全家都失恋了。 “乐理啊。”罗成微微叹了声,“阿姨今年夏天的时候动了个手术。” 有那么一刻,沈乐理是愧疚的,她一定是最差劲的女儿了,妈妈生病没陪在身边也不知道,都过去大半年了还是从别人嘴里了解的。 察觉到沈乐理的迟疑和心软,元明清开口替她应下了,“吃,大过年的,咱俩吃面皮也不是事,就当是蹭饭了,回去看看。” 沈乐理低低的嗯了声,答应了。她怨恨母亲改嫁没错,但除了林妍,好像在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同她相关的人了,她也曾是带着爸妈的爱降生的呀。 “那个,你,把这六箱东西搬楼上吧,我们收拾一下就过去。”元明清毫不客气的指使罗成。 沈乐理从元明清的语气里听出了鄙视和不屑,慌忙拉拉她的衣袖,冲她摇头,“不用不用,罗成哥,我们自己来就好。” “不用,让他来。”元明清拉住想要上前帮忙的沈乐理,冷冷道,“自己是做什么的还没数吗,该什么样就什么样,得拎清自己的分量和角色。”说到这儿后,顿了下,继续冷笑,“何况他是你哥,帮妹妹没什么错。” 沈乐理总觉得这话夹枪带棒的意有所指,但又不好当着罗成的面直接问元明清,这丫头在圈里一向是以高情商著称,今天不知为何一个劲儿的挤兑罗成。 “我来吧。”罗成还是十分的好脾气,没怎么理会莫名其妙耍脾气的元明清,温声问,“住几楼?” “七楼左边那户,没关门。”元明清抢先回答,依旧是一副嫌弃冷漠的语气。 等罗成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沈乐理将元明清拉到一边,“你和他,有仇?” 元明清此时还处于见面的气愤中,瞪着他离开的方向,咬牙切齿道:“前段时间我公司一位师妹被扣在了一个饭局上不让走,我去救她的时候,那伙人正逼着我师妹喝酒,就他,你异父异母的这位道貌岸然的哥哥,坐在那儿,淡淡的来了句‘自己是做什么的还没数吗,该什么样就什么样,得拎清自己的分量和角色’,他什么意思?他是不是觉得我们为了得到角色代言就得陪酒□□吗?垃圾,烂人一个,装什么正经人,这种恶臭的人我也没少见,难得见识一位说话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异常欠揍的……” 元明清的这一席话,搞得沈乐理看罗成的眼神都变了,开始重新审视她这位其实还不错的哥哥了。 车里气氛有点怪,罗成在前面专心开车,元明清怨恨的盯着他的后脑勺,沈乐理则托着脸思考。 罗成突然咳了一声。 元明清勾勾嘴角,嘲讽道:“生病了呀,得去医院看看,咳嗽不是病,咳起来真要命,妹子听见避万里,容易影响撩妹。” “……” 上一次见识这么伶牙俐齿的元明清还是十年前,那时候,她在酒吧调酒,什么客人都有,没有她招架不住的。不过,自从进圈之后,整个人收敛了许多,如今重现江湖,真的是宝刀未老。 罗成依旧淡淡的模样,“自己是做什么的还没数吗,该什么样就什么样,得拎清自己的分量和角色。” 听到这句话从罗成嘴里出来,元明清一时没按耐住,差一点点就要探过身子给他一拳了。 “我说这句话没别的意思,元小姐可能会错意了,我这句话是说给那些投资人的,他们的意思是可以随便加戏换人,我的意思是我们只负责投资,剧本什么的我们是外行,不能随便插手,如果元小姐不信,可以问问你那位小师妹,是不是在你去之前他们有说不喝酒就换掉她。” 尴了个尬。 沈乐理顿时觉得车里的气氛还不如刚才好。 —— 开门的是林妍,饶是再压抑情绪,沈乐理还是窥到了她眼里的惊喜,但也只是幻化成了淡淡的一句,“来了呀。” 沈乐理微微点了下头,“来了。” 曾经有过的亲昵与隔阂,都在此刻抵不过尴尬,每个人都不知表现的是喜一些好还是冷一些好。 “这衣服,怎么沾上了灰。”罗宏亮推推眼镜仔细瞅了瞅,“没错啊,儿子,让你去接你妹没让你去地上打滚啊。” 罗成抚了抚白毛衣上的灰尘,不在意道,“大概是在哪里蹭的吧,我上楼换件衣服。” “叔叔阿姨啊,这是我朋友送的酒,也不知好喝不好喝,来的突然就带过来了,叔叔阿姨不嫌弃吧。”元明清那张脸本就漂亮,一笑,立马就成一朵花了。 罗宏亮笑呵呵的直摆手,“客气了客气了,大明星来我家,说出去脸上都有光。” 沈乐理自认为父亲是一位好脾气的人,看得出来,罗叔的脾气比父亲还要好,父亲有时还会固执,罗叔对母亲完全是笑呵呵的听之任之,两人在厨房里忙活着,气氛十分融洽。 沈乐理站在客厅一角,盯着小橘子树冷了眼睛。她是个凡人,也是个矛盾体,她既希望同母亲相敬如宾的是自己的父亲,希望那个围在母亲身边团团转的男人是父亲,但又希望母亲快乐就好,她羡慕他们的欢愉,也厌烦他们的笑声…… 元明清过来拍了下她的肩,察觉到她的异样,故作愤怒,“小沈,人不能太自私,阿姨属于自己,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包括你,包括你爸。” “我知道。”沈乐理叹息,“我自己别扭会儿就好。” 她应该还是希望母亲幸福快乐的,只是父亲走后半年母亲就再嫁了,对于十六岁的她而言,觉得母亲这样做像是背叛。后来啊,母亲讨厌康朗,阻止她出国做无国界医生,这都无疑使得两人愈来愈远。 整顿饭,除了元明清和罗宏亮一直说笑,其他人都很安静,直到晚饭结束,罗宏亮说要元明清留几个签名,叫着罗成一块儿进了书房,母女俩才说上话。 “这次回国待多久。” “不知道,有了任务就出发。”沈乐理侧身坐着,眼睛一直盯着客厅里贴着的那个“福”字看。她好久没有在国内过年了,也好久没见过贴在家里的“福”字了。 她哪还有家,热闹繁杂的世界里,她不过孤身一人而已。 “注意安全。” “嗯。” 然后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兀的,林妍叹了口气,“有合适的话,成家吧。” “再说。”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你自己多注意身体,罗叔他很好。”沈乐理突然转过身来看向林妍,眼神清亮,没有半分假意,“祝你们和美的话我说不出来,那就祝我们彼此余生快乐吧。” 过去是回不去了,过去的亲密也不会再有,只是两人之间连着一根不会断的线,既无法亲近也无法割舍,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背负着属于自己的愧疚和埋怨活着,就这样吧,人生哪有事事如意。 顺序 吃罢午夜饭,罗成就开车把她们送回来了,毕竟,不熟不近的待着,谁都不舒服。 此时距离新年到来还有一个小时后左右,沈乐理蹲坐在电视前的地毯上,等着半小时后的时敬谦和一小时之后的新年倒计时。 “这么靠后,也不知时小过演唱结束之后能不能赶回家吃个年夜饭。” 元明清也不知在小厨房忙活什么,闻声,头都没抬,“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能撑到春晚倒计时的,把他安排的靠后些,收视率应该还能挺住。” “也是。”沈乐理倦倦的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也是奇怪的很,平时熬夜到一点都不是问题,可现在让她守着电视机熬到十二点就受不住了,搓了搓眼睛,朝着元明清喊,“你在干嘛啊,我都困了。” “这就来了。”元明清一手拿着一瓶酒,一手拿着两个高脚杯,“我朋友送我的,据说市场价一瓶四万多。” 沈乐理接过酒,前后左右端详了些时间,实在搞不懂那些法语便放弃了,“了不起。” “今天送出去的那两瓶酒我都不知道什么味道。”元明清咂咂嘴,可惜极了,“只顾着装乖宝宝了,一口都没尝到,橙汁倒是快喝吐了。” 沈乐理忍不住笑了,“没事,现在就你和我,管够。” 时敬谦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半了,一身红色西装,标准的春晚妆容,正的很。 沈乐理不由得慨叹道,“这小子,不正经的时候很帅,正经起来还是很帅。” 元明清鄙视的瞟了她一眼,“所以,你是在夸你眼光好吗,慧眼识珠,培养了个这么优秀的小竹马出来,还贼专一,死心塌地的就逮着你了。” “……元明清我发现你这人特能耐,你这么能耐怎么不上春晚啊。” 元明清啜了一小口酒,面不改色的回,“我上春晚干嘛,朗读吗?” 沈乐理闻声乐坏了,笑咯咯的仰头往地上倒。 元明清伸手戳了戳倒在地上直乐的沈乐理,好奇道:“今天看你和阿姨说了几句话,怎么着,放下了?” “不算放下。”沈乐理起身后低头沉吟了会儿,才开口,“是算了,算了,都算了吧,计较也无法补偿。” 十六岁那年,父亲去世,本来她应该紧紧攥住母亲的衣角,两人坚强的走下去,可半年之后,母亲再嫁。那个时候的沈乐理,怨恨母亲,是觉得母亲是怎么可以这么轻松放下近二十年的感情,是怎么可以做到神色自若的相亲,然后闪婚一个接触了没有一个月的陌生男人,母亲的种种行为,像是背叛,背叛了父亲,背叛了她。 其实后来,随着慢慢长大,沈乐理心里明白,她不反对母亲改嫁,每个人都是自由的,感情也是,她说回不去,那是因为她无法原谅被抛弃的感觉,从十六岁那年开始,她就没有家了,爸爸没了,妈妈成为了别的妈妈,这一点,那种感觉,一辈子都不会忘,所以她说算了,算了,这么多年,还有以后的很多年,就这样吧。 —— 按理说心情不好会喝很多酒,但是沈乐理这次没有喝醉,翻出陈年旧事,心口堵的难受,酒都咽不下去。 反倒是元明清醉的不成样子,抱着沈乐理一个劲儿的撒娇,“理理,理理,你说我可不可爱?” 沈乐理懒得搭理发酒疯的她,自顾自的刷着微博,翻看着网上对时敬谦这次春晚表现的评论,“我们家时小过就是厉害,他上台的那个时间段观看率直接达到了最高,顶流啊,绝对的顶流。” 语罢,又惆怅的自言自语,“顶流也就这点好处,火的时候是真火,一旦翻车,压都压不住。” “嗐,你家时小过能翻什么车,又没有黑料,顶多公布恋情的时候爆一爆,不过话又说回来,翻车的时候工作室管着干嘛,公司又干什么吃的,翻车的时候不用,平时也没什么用。”元明清不仅口齿不清,说着说着也神智不清了,“就上次,有人不是拍到你和时敬谦了吗,还不是联合公司给压了下去,果真,公司也就这时候能拉出来用用……” 沈乐理愣了愣,然后狠狠的往元明清身上拍了下,严肃道:“元明清,什么拍到我和时小过了,又什么给压下去了?你给我说清楚。” 喝醉的坏处之一,说话不过脑子还大舌头。元明清此时再醉的不成样子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忍不住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决定将醉酒装到底,摇晃着身子爬起来,“我可爱,对不对,我很可爱。”然后嘟着嘴去亲沈乐理。 “咔嚓。”门开了。 推门进来的时敬谦,看的一幕就是,美艳的元明清眼角带着醉意嘟着嘴去亲沈乐理,而沈乐理,貌似还很淡定,竟没有拒绝之意。 “你们在干嘛?”自己都未察觉到语气里的不善。 元明清僵住了,沈乐理回头看向他,眼睛里带着迫切,像是有话要说。 元明清丢下一句“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抱着酒瓶摇摇晃晃的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时小过。”沈乐理拽住时敬谦的衣角,晃悠了两下站起来,然后双手摁住他的手腕,也许是刚才外面进来,他的手带着凉意。“你告诉我,什么我们被拍到了,我要听实话。” 原来这是她的迫切啊。 时敬谦略带疲倦的摁了摁眉心,低头去看她,说话间带了些不自觉的埋怨和撒娇,“沈乐理,我下台火急火燎的往这儿赶,你就给我说这个,怎么,打算兴师问罪?” 沈乐理完全处于理亏的弱势地位,一着急,也争辩不出个二三,“我……” 时敬谦抱着双臂,冷着眼睛,“我还没问你呢,怎么着两人就亲上了?” “……”沈乐理歪着脑袋静静瞅了他几十秒,然后眼睛一眯,跳起来往他的后脑勺拍了下,“时小过,你在这儿找茬呢?我在说正事好吗?” 时敬谦有些无奈,“不是说过以后不许摸我头了吗?” 沈乐理回的理直气壮,“你是弟弟一天,我就能打一天。” 时敬谦气噎,一时不知如何,眯起眼睛想了想,然后嘴角翘起一抹笑,突然上前,沈乐理一个不防备,两只手就被他绞住摁在背后,再然后,另一只空闲的手掌覆在她的后背上,压着向自己靠近,直至沈乐理整个人被摁进他的怀里。 他的怀抱,带着风尘仆仆,胸膛却热的一塌糊涂。 沈乐理慌了,没什么用的挣扎了下,心里是乱的,嘴上还在逞强,“喂,时小过,你干嘛,放开我。” 时敬谦单单一只手就能将沈乐理抱得完完全全结结实实的,他低下头,埋进她的颈窝,心情好的不行,趴在那儿一直笑,得逞的笑。 沈乐理被他箍着试图动了动,“放开我。” “沈乐理,你再叫我一声弟弟试试?”说完,报复性的往沈乐理敏感的耳后吹了一口气,那里瞬间红了起来,时敬谦心痒,特想凑过去再咬一口。 双手被时敬谦固定住,沈乐理怎么挣扎都是无用的,被他这么一搞,索性不敢动了,又羞又怕。 “沈乐理,弟弟还叫不叫了?”时敬谦好心情的松开她,笑着问她。 沈乐理已经感觉不到愤怒了,完全是害羞,都不敢抬头去看他。 时敬谦松开她后顺势坐在了旁边的玻璃桌上,大长腿就这么肆无忌惮的伸着,有时还会“很不小心的”碰到沈乐理的脚踝,“绯闻我都压下去了,你又想知道什么?” 沈乐理偏头看向一边,努力控制着脸红和不自在,“那不是绯闻。” “哦?”时敬谦挑起英气的眉毛,坏笑道,“是事实?” 沈乐理实在受不了他戏谑不正经的语气了,仅仅是站在他前面,就感觉连脚指头都是软的,更别说双腿了,软的站不住。 “你可以直接澄清我们的关系。”沈乐理绕过他走到落地窗前,眼睛望向外面,努力让自己站的直一点,看起来别那么没底气。 “我们的关系?”后面的人在笑,“姐弟吗?” 没等沈乐理答应,只听见他又开口嘲讽道:“兜里会装着姐姐的新款变色唇膏,弟弟会抱着姐姐走路,姐姐会亲昵的摸弟弟的脸,你觉得哪一条符合我们的姐弟关系?” “可是我们……” “可是都知道时桑桑是我亲姐,你不是。”后面愠怒的声音逐渐靠近,“你让我怎么说?关系很好的邻居姐姐?” “对啊,我就是。”沈乐理转过身,眼神坦荡,丝毫不见之前的半分羞赧,郑重其事道:“我就是关系很好的邻居姐姐。” 时敬谦板着脸,突然问,“沈乐理,你知道如果欺骗大众,有一天被挖出事实,后果会是如何吗?” 沈乐理疑惑的看向他,“你在说什么?” 他笑笑,“比承认事实还要万劫不复。” 沈乐理还在皱着眉消化他的问题和答案,只听见他的声音悠悠响起,“因为对我而言,你远远不只是一位关系很好的邻居姐姐,我不能撒谎。” 至于是什么,沈乐理肯定知道,不过是装疯卖傻而已。 “‘弟弟,男人’,沈乐理,在你那里,这两个身份,你排个序。” 沈乐理躲开他炽热的眼神,硬着头皮回道:“先是弟弟,然后是男人。” 时敬谦低头去看她,哑声纠正道,“沈乐理,我先是男人,然后才是弟弟。” “所以,以后,”他说完,低头找到沈乐理紧抿的唇,缓缓印上去。“请先将我看做男人。” 心乱 沈乐理是看着他离开的。 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他出了楼往南走,没有回头。黑色风衣,黑色渔夫帽,步履匆匆,他的背影,有多年心事了结的轻松,也有果勇之后的心虚。 先前那个吻印上来,沈乐理当时就慌了,眼睛一直眨一直眨,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动。 很浅的一个吻,只记得他的唇瓣是凉凉的,简短的触碰了下,然后便就离开了,再然后,他的手箍住她的后脑勺压向他,兴许是不想让她看见他此时的样子。 沈乐理趴在他的胸口处,听见他的心脏跳得厉害,覆在她后脑勺的手也在微微发抖,他很紧张,沈乐理也是,如果不是被他抱得紧紧的,她这会儿大概是要滑到地上去了。 心爱的姑娘抱进怀里,刚刚那个图谋很久的吻终于将这十几年的心意表达明白,从现在开始,扯下沈乐理心底拦着的那一根线,再对视,只能直面不能逃避。 时敬谦红了眼眶,下巴抵在沈乐理的头顶,喉咙滚动着,试了几试,方才哑着声开口。“沈乐理,十三岁那年,我说你是我的理想型,是真的,这么多年也从未变过。” —— 那是一个傍晚。 高二的会考结束,初中部的返校上课,沈乐理和时桑桑考完之后去了学校附近最常去的那家便当店,在那里遇见了时敬谦。 时桑桑和沈乐理点完餐之后站在柜台面前等着打包,时敬谦就坐在距离她们两张桌子的位置,本来进来看到他,沈乐理还想着伸手去摸他的头逗他玩来着,但看到有一位漂亮的小女生坐在他对面,便装作不认识,怕扰了他的约会。 人家女生一直在问他周末要不要去看电影,他倒好,埋着头吃自己的,吃的飞快,头也不抬。 时桑桑完全是不在意,不知是习惯了还是不想管,理都没理她弟,一直和沈乐理聊考试内容。“完蛋了,理理,我高一期末考试物理刚过六十,我这次会考老是感觉会挂掉,你觉得怎么样,难吗?” 沈乐理嗤笑了声,“康朗物理平时三十三都说挂不了,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时桑桑满脸不屑,“就他那个耍帅装酷劲儿,也就你信他。” 时敬谦突然抬起了头,嘴里还塞着满当当的米饭,面无表情。 沈乐理看到他不满也不忿的小眼神,以为是在嫌弃她俩说话声太大,扰了他的约会,便冲他挑挑眉,做了个封嘴的动作,笑笑,用口型说,“加油。” 谁知,他看到之后,依旧面无表情,握着筷子的手一使劲,一次性的木质筷子断在了他手里,对面的小女生吓了一跳,然后拿了双筷子递给他,这厮脾气也是怪得很,直接无视掉,自己重新换了双筷子,什么也没说,埋头继续吃,吃饭的速度要比之前还要快,像是在猛吞。 “毛病。”时桑桑嘀咕了声,然后继续陷入物理要完蛋的絮叨中。 沈乐理和时桑桑拿了打包好的便当往外走,经过时敬谦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拽住了沈乐理的手腕。 除了时敬谦,三位女生都愣住了。 他很不礼貌的喊了声,“喂。”愣住的三人纷纷转头去看他,也不知他在和谁说话。 他又低下了头,眼睛一直盯着桌子上的一条招商广告在看,只听见他说,“看,这就是我的理想型。” 沈乐理飞快的和小女生对视了一眼,小女生眼里是不服气的敌对,而沈乐理,除了诧异就是懵。 沈乐理疑惑不解,低头去看他,时敬谦也偏头看向她,他的眼睛生的是真好看,又大又亮,委屈的时候水汪汪圆鼓鼓的,沈乐理自动将他眼里的坦荡诚挚理解为求助,很快,沈乐理嘴角挂起笑,眯起眼睛,伸手去挠他的下巴,“哇哦,姐姐等你长大啊。” 众人,“……” 再后来,他看都没看对面那女生一眼,单手抄起背包甩在左肩上,用右手推着沈乐理的后背往外走。 十三岁的时敬谦,身高已然超过停止发育的沈乐理。 状况外的沈乐理,仰着头,极其费劲的去看他,这厮依旧是一副无关你我的表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儿生人勿进的冷酷劲儿。 沈乐理不由得撇嘴,“人是很帅,但就是脾气太臭,也不知人家小姑娘喜欢上你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不答,反问,“那你呢,换做是你,你觉得喜欢我是好事还是坏事?” “想什么呢?”沈乐理直接不可置信的笑出声,斩钉截铁道,“假设不成立。”说完之后,还踮着脚,伸手去摸他脑袋,“你长这么帅,姐姐肯定是喜欢你的,有这么优秀的弟弟,说出去姐姐脸上都有光的。” 时敬谦后退几步,拉开距离,表情有些不悦,“不要每次都和摸狗一样摸我脑袋好吗?” “那要哪样?”沈乐理歪着脑袋想了想,眼睛唰的一下亮了,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的点子。 她一笑,时敬谦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立马打断她,板着脸道,“也不要挠我下巴,我不是猫,是人。” 沈乐理忍不住蹙起小鼻子,做头疼样儿,“那要怎样和你打招呼啊,你的要求好多。” “你自己好好想想。”时敬谦伸手在她蹙起的鼻子上刮了下,然后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不等她跳脚发火,先跑开了,边跑边笑,心情大好,迎面的风吹起了少年的校服衣角,肆意张扬。 “我……”沈乐理捂着额头哀怨不已,最后只无比憎恨的吐出句,“打弟弟要趁早,这句话乃人间真理。” 旁边目睹一切的时桑桑同学,听完全程对话后,连连摇摇头,喃喃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任重而道远。” “语文考这句话了吗,我怎么不记得。”沈乐理一脸懵,然后又问,“桑桑啊,你都是怎么和你弟打招呼,我借鉴一下。” 时桑桑眼神十分无奈,“你见我什么时候和他打过招呼?” 沈乐理点点头,认同道,“也是,基本漠视,全程无交流。” —— 原来啊,原来,他从未戏言。 沈乐理此刻心里一团乱麻,说不出是抗拒还是惊喜,心脏咚咚的跳得厉害。要说之前,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现在这个吻,足以说明所有,像他要求的那样,从此刻起,他先是男人,然后才是弟弟。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这小子,是个行动派,怎么样?感觉如何?”元明清抱着酒瓶,歪在墙上笑嘻嘻的,典型的吃瓜群众姿态。 沈乐理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打着哈哈,“什么怎么样,什么感觉如何。” 元明清切了声,学着时敬谦的腔调,刻意压低了声音,缓缓道,“所以,请先将我看作男人。”然后迎接她的直接是一个抱枕。 元明清也不是吃气的人,嘴巴一向伶俐,“这么多年,你一直这么蠢笨的吗,你就没看出他对你和对他亲姐完全是两种态度和方式。” 沈乐理没敢吱声,默默低头,她也是今年回国见面后才察觉到不对劲的,自认为自己也是又蠢又笨,这么多年愣是什么苗头都没看出来。 “好吧。”元明清无奈耸肩,“谁让你当时眼睛里进了屎看不到别人呢。” 沈乐理自动无视掉元明清蔑视的眼神,走到沙发前坐下,仰头倒在那里,闭上眼睛,幽幽道,“你聪明,那你还不是误会了罗成哥。” “……”哪壶不开提哪壶。 “呐,要不要和我们的小帅哥谈个恋爱?”元明清抱着酒瓶,沿着长长的沙发爬过来,一脸的八卦期待相。 沈乐理猛的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丝毫不见刚才的倦意,无比清醒理智,嗤笑道,“我怕我的出现会毁了他的事业。” “沈乐理?” “嗯?” 元明清笑得越发开心了,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娇羞的挑起沈乐理的下巴,“我问你要不要交往,你的第一反应不是拒绝,而是别的嗳。” 沈乐理僵住了,嘴硬道,“有吗?没有吧,那也不能说明什么的。” 元明清笑呵呵的摇摇头,手指点上沈乐理的唇,“那能说明很多东西的,果真,小帅哥就是有魅力,有让人瞬间动心的本事。” 沈乐理扒下元明清的手,嫌弃坏了,“元明清,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一只不断扭动屁股的蛇精,出来嚯嚯人心。” 元明清扭着腰又靠近了些,手指在沈乐理的胸口顺着划了一道,魅惑的声音响起,“所以,你的心乱了。” 沈乐理甩开她的手,十分无语,“我烦着呢,你最好给我正经点。” 元明清难得不顾及形象,翻了个白眼,放出豪言,“人家小帅哥一片丹心这么多年,你要是依旧无动于衷,那你真的太差劲了,我元明清没你这个朋友。” “明清,他才二十七,事业正处于上升期。”沈乐理把歪靠在沙发上的元明清扯起来,强行摆正,严肃道,“我不能毁了他的事业,更不能毁了他。” 持反方意见的元明清拿着酒瓶往桌子上一砸,呵声道,“对,二十七的人了,谈个恋爱也没什么吧,再说了,他又和别的爱豆不一样,没什么男友人设,也没有过度宣传和曝光,一介顶流,处于半隐退状态,他是凭实力混圈不是靠脸,单单就这一点,阻力就少一大半。” “那另外一小半呢?”沈乐理好奇。 “只要嫂子够优秀,互联网一片祥和。” “……” 原以为沈乐理就此无话可说了,可谁知,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元明清,诚挚的问道,“我呢,你觉得我够优秀吗。” “……”元明清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审视了沈乐理一眼,似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不知从哪里掏出手机开始讲话,“该说的都说了,该问的都问了,麻烦戳爷演唱会的前排票给我寄过来。” 沈乐理不知手机里是谁,只听见“戳爷”二字,兴奋的拉拉元明清的衣服,小声道,“我也想要戳爷演唱会的票。” “沈乐理,你这么喜欢戳爷我可是要吃醋了,也没见你这么想来我的演唱会。” 道歉 笑声传出来,就连笑声间隔的呼吸声都那么熟悉。 “时敬谦?” “沈乐理还不笨,我的声音听出来了。” 如果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出来,那沈乐理也白活这么多年了,只是听这清爽愉快的声音,合着先前吻完之后那青涩莽撞又害羞逃窜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饶是反应再慢,沈乐理此时也意识到元明清同时敬谦一起套话了,除了狠狠的瞪着倒戈像倒下一样频繁的多年挚友,剩下的是一句话也没有了,捂着胸口倒在沙发上,多半是气的。 “明清姐,我想和沈乐理说几句话可以吗?” 元明清终于不耐烦了,“……那你们是没有手机吗?” 沈乐理听到之后搁那儿笑的直抖,还不忘了煽风点火,不断挥舞着手示意道,“挂掉,挂掉。” 说归说,手机还是递到了沈乐理手里,为了避嫌,元明清起身去了小厨房弄夜宵。 沈乐理接过手机,没有吱声,真让两人直接对话,她也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沉默许久后,听见那边长叹了一口气,只低低的叫了声“沈乐理。” 不知为何,今日听他连名带姓的叫自己,沈乐理听到之后感觉心脏猛地抽了下。他的声音,以及“沈乐理”三个字,像是从舌尖发出来,带着缠绵的眷恋,又像是从胸腔里传出来,带着厚重的无奈与感伤。 沈乐理握着手机,嗯了声,或许是通话太久,只觉得这手机实在是烫人的很。 “我向你道歉,为我今天的莽撞,为那个吻。”他开口,声音低沉厚重异常坚定,听得出来,一直在努力压抑着情绪,停顿了片刻后,继续道,“但我不后悔今日所作所为,如果你觉得我唐突也好、不尊重你也好,但我的心意你应该是明了了。” 试了几试,沈乐理才涩涩的开口,“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我并不觉得你做错了什么,你也不必为此愧疚不已,人之常情……而已。”后面那句“人之常情而已”,说的磕磕绊绊底气不足。 语罢,沈乐理鼓起勇气问了句,“时小过,我们回不到之前了吗?” “是的。”时敬谦静了几秒之后,低沉的声音缓缓而来,“因为从今天起,我要以男人的身份同你相处,而不是弟弟。” 沈乐理哦了声,表示了解。 “为什么问这个?”他问。 沈乐理心跳的厉害,大脑蒙蒙的,脸也是腾腾的发热,已然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机械的回着,“因为我也需要给自己找清定位。” —— 初一早上,沈乐理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再加上昨晚睡得不好,就感觉大脑狂轰乱炸一大片,眼睛还模糊着,都没看清来电是谁就滑了接通,“喂?” “乐理姐,是我,我是舟舟啊。” 她这个小妹妹折腾起来真要命,沈乐理趴在床上揉眼睛,有气无力道,“如果你是来向我炫耀海南的太阳和温度,那大可不必,我要挂电话了。” “不要啊,乐理姐,我现在在机场准备飞青海,你来不来?” 沈乐理眯着眼费劲的瞅了瞅手机上的时间,好嘛,早上七点半,而且她昨晚两点睡的,果断的拒绝了,“不去。” “来嘛来嘛,这次慈善活动很突然,我没有帮手啊。”沈舟舟说完这些后,转头去给身边人说话,然后又回来继续扯着嗓子喊,“姐,我家镡先生有话要给你说。” 那边声音嘈杂,沈乐理只听清了前半句话,后面那句没有听到,而且,经历了沈舟舟小姐一顿狮吼功后,沈乐理已经十分清醒了,将自己裹成了蚕蛹模样坐了起来,但起床气还是在的,“沈舟舟,你是不是有病?哪有大年初一做慈善的,就是算你去了,人家大过年的有时间欢迎你吗,再说了,你不是做基层图书馆建设的吗,你这时候去孩子都放假了,你去干吗,独守图书馆吗?” 她这边噼里啪啦的一阵子结束了,那边却没有动静了,便抱着手机搁那儿吼,“沈舟舟,人呢?” “你好,沈小姐,是我,我是舟舟的未婚夫,镡锦年。” 起初听到陌生男声,沈乐理还愣了下,但后期那边一报姓名,便立马反应过来是谁了,就那天沈舟舟带回家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给人的感觉,既有温润如玉的书生气,又不乏大将军的杀伐果断,沈乐理对他印象很深刻。 “镡先生,你好。”沈乐理立马换了语气,不是谄媚,是油然而生的敬畏。 “是这样的沈小姐,我长话短说,舟舟有一个慈善项目今天必须过去,但我实在抽不开身,舟舟团队的人也都放假了,所以我想请你陪舟舟走这一趟,我不太放心她自己。” …… 等到了西宁机场,沈乐理大脑还处于一片空白状态,好端端的一个大年初一,感觉上一秒还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缩着,下一秒就踏上了高原,即使双脚落地,还是不太现实。 沈舟舟全副武装,墨镜帽子口罩一应俱全,拉着两个大行李箱噌噌的朝着沈乐理跑过来,过来之后,立马给了个考拉抱。 沈乐理将其扒拉下来,没好气道,“秀恩爱的最高境界,他人不在,但因为他的请求我站在这里,就感觉很气。” 沈舟舟捂着嘴噗嗤噗嗤的直笑,娇羞的拍打了沈乐理一下,小声道,“其实我以前都是一个人背着书进山的,但现在,我家先生不同意了。” 又来,又来,又来了…… “你就这么明目张胆的一个人过来了,就不怕被粉丝认出来吗?”嘴上虽然嫌弃着,但沈乐理还是摘下了自己头上那只毛绒绒的毛线帽扣到沈舟舟的头上,自己则裹紧了围巾。 沈舟舟这下只露出了双眼睛,忽闪忽闪着,“没关系的,我是网剧出身,如今依旧在网剧里摸爬滚打,观众缘不太好,粉丝也不多,简言之,嘿嘿,不火。” 沈乐理帮着司机将行李摆放到后备箱,沈舟舟每上前一次想要帮忙都被沈乐理挡了回去,沈舟舟自小身体就不好,做慈善这么有毅力和恒心,也实在是难得。 等到坐进了车里,沈乐理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沈舟舟在……向她先生报平安。 “舟舟,我手里有两张王牌,元明清和时敬谦,你需要吗?”沈乐理突然睁开眼,偏头看向沈舟舟。 沈舟舟忙着回微信,头都没抬,“不需要,我有我家镡先生就够了,事业什么的,我不太上心。” “……”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可能感觉到自己在无形虐狗,沈舟舟慌忙收了手机,一本正经的向沈乐理解释,“我是说,资源什么的,这个我老爹能给我,热度什么的……我好像不是很在意。” 沈乐理胸闷,咬牙切齿道,“亲爱的沈舟舟小姐,你还不是在拐着弯说,事业不重要,你想要便唾手可得,但是在你心里,还是你先生重要吗?如果我是你的同行,我现在就要上手打你了。” “那我要是真想要热度,想要和小谦哥炒cp,先别说我家镡先生会不同意了,你的时弟弟也不会同意的好吗?” 什么叫“我的时弟弟”?沈乐理被她一句话呛蒙了,怎么感觉沈舟舟好像知道点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沈舟舟一笑眼睛立马弯成了小月牙,神神秘秘的,一双月亮眼里透出了八卦的讯息,“小谦哥喜欢你啊姐,你真的不知道?” 以前不知道,现在刚知道也没多久。沈乐理也不知道沈舟舟究竟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依旧僵着身子,眨眨眼睛,顺着附和,“啊,什么呀,我,不知道啊。” “嗐。”沈舟舟不知是被姐姐的愚笨气的还是吃瓜吃的太激动,一手捶在了前面的座位上,吓得司机大叔一哆嗦。“就那次,我读初二,去你家过中秋,虽然你们两家住对门很方便,但也不至于一天来十六次吧,我就在你家待了十二个小时,都算着呢,他平均一小时过来一次,还不止,应该是一点三次,说是借东西还东西,谁信啊,他家穷的连包纸巾都没有了吗?” “借纸巾?”沈乐理怎么不记得有这茬。 沈舟舟撇撇嘴,一脸不屑,“对啊,说是家里酱油撒了,没有纸巾了,那没纸巾,抹布总有吧,没有抹布的话直接上块毛巾也是可以的,纸巾擦地多浪费。” “或许是纸巾真的用完了吧,至于抹布还是毛巾,可能有其他原因。” “那……”沈舟舟气结,一面气自己姐姐蠢,一面气时敬谦的奸诈,“那,那你知道借完纸巾又来借什么了不?” “借什么?” 沈舟舟显然是气炸了,“借酱酒,因为酱油洒没了。” 沈乐理虽然觉得很好笑,但还是没感觉到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由得笑妹妹敏感,“这不是很正常吗?” 沈舟舟怒捶座椅,快被气疯了,“可是他是下午三点来借的酱油啊,他家中午十二点就吃完饭了,晚饭是晚上七点的,他这不是找茬吗?” “……沈舟舟,你记忆力不错,记得这么清楚,人家几时吃饭你都知道?” “那是因为,中午十二点我们没开饭,他来的时候身上飘着蛋炒饭的味道,他晚上七点过来的时候,我们还没开饭,他身上飘着啤酒鲤鱼的味道,我是太饿了……呜呜呜呜。” 沈乐理语塞,“……观察力和嗅觉也很厉害。” “可是啊姐,你真的不会相信他是单纯的来借东西吧,他另有图谋,而且还非常明显。” 沈乐理生出些兴趣来,不过没表现出来,依旧淡淡的,问,“怎么讲?” “那天聚餐,我小哥哥带了个军校的朋友,叫顾钧文,就在你家吃的饭,然后大伯还有你,都和他聊得来,时敬谦每次过去借东西都用眼冷瞟钧文哥。”末了,又撇撇嘴,切了声,“我都不想揭穿他。” 沈乐理想了想,灵魂发问,“那你现在不是揭穿了吗?” “……” 再然后,沈乐理伸手往沈舟舟头上敲了下,“你这小丫头,还挺早熟,那么早就看出来他对我有想法了?” 沈舟舟拉开身子,抱着头,委屈巴巴道,“那时敬谦不就比我大一岁嘛,他还不是也很早熟,不仅早熟,还早恋,早早暗恋。” 娇妻 司机大叔是小叔介绍的,据说是这边分公司里的老员工了,沈乐理对他的第一眼印象是忠厚可靠,事实是,完全判断错误。司机大叔开车超级猛,喜欢弯道超车,起初沈舟舟还能心情不错的拉着沈乐理的手扯东扯西,后来直接呆了,抓紧安全带,不敢吭声。 等到了当地酒店,沈乐理下了车,双脚踏上土地,才算松了口气,踏实了。 大叔哐的一声扣上后备箱,拍拍手,露出实诚的笑,“明天几点出发,随时打电话。” 沈舟舟摆摆手,尬笑道,“那个,后天吧,我打算明天在这儿睡一天,不急,大叔有什么事尽管去忙就好,我们自己打车过去也行。” “不用不用。”大叔结实有力的手臂一挥,发出厚重的笑声,“哪里,沈总的吩咐,再忙也要挤出时间来,那个,后天见啊。” 沈舟舟瞅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带着哭腔颤颤巍巍道,“还,还见啊。” 沈乐理在旁憋笑憋的难受,“沈舟舟你也有今天,放着好日子不过,大过年的,非得背着书进山 。” “我爸说给我找了一个颇具驾驶经验的司机,就这?我的小命要被吓飞了好吗?”沈舟舟不满的嘀咕着,掏出手机准备兴师问罪,被沈乐理一把截住,“我说,这冷风嗖嗖的,我们先进酒店好吗,再说了,要是没点驾驶经验,你以为司机大叔敢这么猛?” 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沈舟舟直接摘下了脸上的墨镜,前台小姐姐,看都没多看一眼,自顾低着头操作。 坐电梯上楼的时候,沈乐理凑到沈舟舟面前仔细端详了几秒,“不对啊,你这脸,素颜和上妆差别不大啊,认不出脸来就算了吧,你身份证她也看了,没反应啊。” 沈舟舟不好意思的笑了,“我说过的,我国民认识度不高。” “可我记得,你的那几部网剧挺有热度的呀,演技也不错,到底哪出问题?”沈乐理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都是小圈子的狂欢,没出圈。”末了,又说,“姐,你不会真想把时敬谦推给我炒绯闻吧,我们家镡先生可不同意。” 沈乐理简直要服死小妹的恋爱脑了,“……超不过三句就拉你的镡先生出来,能不能有点出息?还有,你想什么呢,我只是单纯的思考你的事业问题,你现在这么早就解决人生大事,不准备搞事业了吗?” 沈舟舟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又甜蜜,“早吗?不早呀,我家先生说了,结婚后我依旧可以做我想做的,并且他也会支持我的。” 沈乐理无语的扫了她一眼,正好电梯门开了,推着两个大行李箱径直走了出去,丝毫不顾后面那位大小姐不停的嚷嚷声。 “哎姐姐啊,我有看时敬谦的采访视频,你看过他说的女友标准吗,完全是依着你的样子来的。”然后小跑超过沈乐理,双臂展开,对着沈乐理比划示意,“你看,他的女友标准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 脚底下是软绵绵的地毯,踏上去,走路的时候没有声音不说,感觉整个人也软乎乎的飘着,不太实际,沈乐理的思绪也一下子飘得很远。 第一次看到时敬谦有关未来女友标准的视频,是在南苏丹,那时刚认识许轻林没多久。 她在那儿抱着平板,看完整个采访视频,捧着脸在那儿若有所思,直到许轻林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干什么呢?”许轻林随手拿走沈乐理手里的平板,随便划拉了两下,揶揄道,“哟,沈医生还追星啊,追的还是个小鲜肉。” 沈乐理夺回平板护进怀里,“追星使我快乐,怎么,不行啊?”至于她和时敬谦的关系,即使对面是生死之交的许轻林,还是选择了不说,毕竟时敬谦身份敏感,现在的娱记,为了博眼球增加阅读量,真的假的乱写一大通。 “行,太行了,人间这么苦,总要找点快乐。”许轻林叼着一根草,顺势躺在了草地上,“难得啊,难得歇歇喘口气看会儿天空。” 沈乐理沉思了会儿,不解道,“想不明白,天空这么美,为什么有人要来破坏这片安宁。” 许轻林使劲拍了她一下,“别聊这么沉重的话题,好不容易休息下,聊点别的。” 沈乐理想了想,戳戳倒在地上的许轻林,问道,“你说,我是长发好看还是短发好看?”为了出任务方便,她剪短了头发。 “你吗?”许轻林认真的想了想,“都一样,长发短发都是那张脸。” “……”沈乐理无语,抱着平板起身准备离开。 “哎哎哎,我错了,我说实话。”许轻林拽住沈乐理,吐掉嘴里的那根草,仔细端详了几眼,“长发吧,长发显得温婉,适合你。” 沈乐理哦了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甩开他的手,“走吧,回去继续忙。” 许轻林小跑着跟上来,“你不觉得那小子的女友标准很适合你吗,我觉得吧,你要是站到他面前,他铁定会满意。” “我是短发,谢谢。” “那你留起来啊,挺期待你的长发造型的。” …… 那个时候,看到他讲的女友标准,沈乐理还感觉很好笑,心想,一定是他从小接触的女性类型太单一了。印象中,追他的女生不少,但真正相处时间长的还是她和桑桑,而且她俩吧,类型还差不多,个子不高、长头发、大眼睛,都是同一款。 可现在看来,完全对上号了,哪是接触女生类型少,分明是他心中早有定论。 “姐啊,可是他的采访也有说,以后希望有很多小宝宝,你这样会很辛苦的。”沈舟舟搁那儿愁眉苦脸的,说的煞有其事。 她这个妹妹啊,脑回路真的让人看不懂,太跳了。 沈乐理推开挡路的她,“让开,我要开门了。” 沈舟舟乖乖让开,站在沈乐理背后,依旧叽里咕噜的不肯停下来,“不过其实也没什么,你是妇产科医生,肯定懂得多,自然也会轻松许多。” “……”沈乐理推开门,使劲将两只大行李箱推进去,盯着沈舟舟看了几秒后,果断用右手覆上她的后背,没什么好气的把她也推了进去。 “咣”的一声,门关了。“你就这么笃定时敬谦会拿下我吗?” “难道还没有拿下吗?”沈舟舟懵里懵懂的,“来之前,明清姐给我发消息,说一定要照顾好时敬谦的小娇妻,否则他会快马加鞭的杀到高原上来的。” 一时间,沈乐理的世界乱糟糟的嗡嗡响,不知该作何反应。果真,元明清爱情宣传大使的身份不可轻视,大嘴巴的功底也不能轻易饶恕。 良久,沈乐理找回理智,轻声问,“所以,你这一路明里暗里的说了时敬谦那么多,是想确认还是想诈我?” 沈舟舟坚定的摇摇头,天真道,“我只是想听你亲口承认你们在一起了。” ……合着她搁那儿装傻充愣半天,沈舟舟却什么都清楚?老脸啊,丢没了。 沈舟舟观察到沈乐理痛苦压抑的脸色变化,小心翼翼的扶上她的肩,贴心极了,“没关系的姐,我明白,我懂,刚开始谈恋爱嘛,害羞没什么的,我不会笑话你的。”还有郑重其事的拍了几下,“放心,这是一个过程。” “……” 沈乐理疯狂给元明清打电话,那边却一个劲儿的占线,想必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不敢接了,沈乐理现在唯愿她到此为止,千万不要没头没尾有声有色的宣传了。 “姐,过来。”沈舟舟坐在沙发上朝着沈乐理招手。 “干嘛?” “拍个合照,发给我家先生,让他好放心。” 沈乐理此刻身心俱疲,也没多想,“一定要拍吗?” 沈舟舟笑眯眯,坚定点头,“必须。” …… 十几秒后,沈乐理揪住沈舟舟的耳朵将她提溜了起来,“沈小姐,你可没告诉我你要发朋友圈。” “哎哎姐,轻点轻点。”沈舟舟冲着沈乐理不断发射讨好的笑,“没事没事,朋友圈都是熟人啊姐。” 如果仅仅是条朋友圈就算了,合照抛出去也没什么,只是配文真的是……一言难尽,太让人羞耻了。 配图,沈舟舟戴着墨镜装酷,沈乐理笑的一脸灿烂。 配文,“今年带着某人的小娇妻进山送书啦。” “……” “……” “……” 沈舟舟边笑边解释,“姐,真的,这个不是我的工作号,这是我的私人号,你不要担心啦。” “那你这不是昭告七大姑八大姨我已经为人妻了?”一想到那些对小辈婚姻之事异常关注的长辈们,沈乐理就觉得头大难搞。 “不不不我设置了只有部分人见。” 沈乐理松了口气,下手也轻了许多,“都有谁?” 沈舟舟支支吾吾的,小声道,“我家镡先生,还有,还有,还有明清姐……” 沈乐理威胁的声音扬起,“还有呢?” 沈舟舟声音越来越小了,几乎快听不见了,“还有,还有时敬谦。” 整个世界立马静止了,静的能听见外面马路上有车驶过,静的能听见酒店走廊里有人踩着厚厚的地毯经过,静的能听见洗手间的水在一下一下滴落着…… 那一瞬,感觉脑子里万马奔腾,“沈舟舟小姐,麻烦通知一下你的镡先生,还有元明清。”沈乐理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双手改为结结实实的将沈舟舟摁在沙发上,冷声道,“你们俩,大概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不要啊姐。”沈舟舟一点不怕,直接笑岔气了,“这没什么的呀,你早晚都得是人家的小娇妻,我又没点名说是谁的。” 某人 最后还是手机铃声解救了沈舟舟。 沈乐理拿起手机,一看是时敬谦,顿时头大,也不知他是否看到了那条朋友圈,只能认命的接通。 接通后,沈乐理低着头,含糊不清的嗯了声,手指无措的在沙发背上滑来滑去。 时敬谦推开录音室的门走了出去,走到休息区后坐下,咳嗽了声,才开口,“你没在京?怎么走的那么突然?就你们俩?”一连三个问题,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关心。 嗯,看来他是看到那条朋友圈了,沈乐理示意无比雀跃想要凑过来搞事情的沈舟舟坐好,捂着手机快步走到洗手间,进去后反锁门,抵在玻璃门上开始讲话,“舟舟有一个定点援助的小学,说趁着放寒假,过来商量一下图书馆修建的事,尽量开学就能投入使用。” 不知为何,沈乐理脑海里一直有一行字飘来飘去,“某人”两字慢悠悠的飘走,“时敬谦”三个字迅速飘过来,组成“时敬谦的小娇妻”……靠,这么羞耻的词,也不知元明清是怎么想出来的。 “时老师,要准备开始吗?” 沈乐理听到那边有人在喊时敬谦,便小心翼翼的问,“你是在忙吗?” 时敬谦嗯了声,“录新歌。”然后朝着助理招招手,示意五分钟之后开始。 “大年初一就在录音室过啊,别人不休息你也不休息的吗?”沈乐理不由的嗔怪道。 这几年,时敬谦属于上升期,基本全年无休,沈乐理有时看他的机场照,即使妆容再精致依旧掩盖不了沉沉的疲惫感,还有粉丝拍到他经常站着抵在助理小林的肩上就睡着了。 当然了,小林是位一米九的山东大汉,兼备保镖角色。 “时间有点赶,没办法。”他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了,“沈乐理,你有点不一样了,知道关心我了。” 沈乐理不懂,“什么意思,我以前很不关心你吗?” “不是那个意思。”最近赶行程赶工作,颈椎感觉又不太行了,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捂住后颈,使劲往后仰了仰,这才感觉舒服了些,“以前的话,你总觉得我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嘱咐我要体谅大家,而现在,你不这么想了,就比如,你说的是‘别人不休息你也不休息吗’,而不是‘你不休息别人也不休息吗’。” 听他这么一分析,沈乐理有说不出的感慨,时敬谦这人啊,对于她的一言一语,总是那么在意和敏感,搞得她都有点愧疚了,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沈乐理清了清嗓子,温声说,“其实我从来没有不关心你的,以前嘱咐你照顾别人感受,是因为你那时候是小辈,没什么话语权,如果不先考虑别人,我担心他们会有什么抵触情绪,继而会影响到你的工作,而现在,你是前辈了,很多时候,别人会上赶着同你合作,行程安排也是一个接一个,我担心你一直工作一直工作,把身体熬坏了。” 时敬谦额头抵在撑起的手臂上,低着头笑到停不下来,像是听到了多么开心的事,半晌,才找回声音,依旧带着满满的笑意,“原来是这样啊,心里从来都有我的,我原以为你以前待我像弟弟,怕我惹麻烦,经过我除夕夜一番调、教,现在待我像男人,不再担心我给别人惹麻烦,反而担心我的身体状况。” “额……”沈乐理的声音越来越低,结结巴巴,“也,有点,有点吧。” 时敬谦的笑意更是收不住了,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不止五分钟了,虽然有些不舍,但也不能一直这么聊下去了,站起身来往录音室走去,“把你们现在的酒店地址发给我,我忙完明天就过去,你们两个女孩子我不放心。” “不好吧,你这么忙,有时间休息一下不更好吗?” “沈乐理。”时敬谦在录音室门口站定,低声道,“在你身边,对我而言就是休息了,而且,休息效果要比任何一项休息方式还要好。” 等到把地址发过去,沈乐理倚在浴室的玻璃门上慢慢往下滑,一直到坐在地上,忍不住不断的审问自己,她是刚刚怎么脑子一发热就答应他过来了呢。 —— 第二天,沈舟舟和沈乐理直接睡到了下午三点,而且还不是饿醒的,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沈舟舟抱着被子,连眼都不睁,伸手胡乱找着沈乐理,摸到之后,随便拉扯了几下,哼出的声音几乎不可闻,“姐,你是姐,你去开门。” 这时候可知道谁是姐了。 沈乐理不情愿的坐了起来,朝着门口的方向喊了声“这就来”,然后就开始了“打坐”状态,大概过了一分钟,才回过神,下床去开门。 沈乐理挠着头,走路都晃,带着浓浓的鼻音问,“谁啊?” 打开门,引入眼帘的竟是时敬谦。 刚醒来,沈乐理感觉眼睛还有点模糊,揉揉眼,直直的看过去,像是呓语,“时敬谦?” “嗯。”然后时敬谦利落的闪了进来,看了眼外面,关上了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担心外面有人,所以唐突进了姑娘闺房,实在不为良举。” 房间里的窗帘还拉着,只有玄关处的灯开着,沈乐理眯了眯眼,认清了靠在门板上含笑看向她的人是实实在在的时敬谦,方才反应过来,双手捂上脸,“啊,我刚起来,还没有洗漱,你不要看我。” 时敬谦实在太喜欢她这个时候的腔调了,带着股慵懒劲儿,还有着撒娇般的嗔怒,便抬手关掉头顶的灯,整个房间瞬间暗了下来,想要看清彼此都有些费劲。 沈乐理的双手下移,露出双眼睛,眨了眨,放心的又忘下移了移,然后使劲的捂住口鼻,含糊不清的说,“我没有刷牙。” 只听见时敬谦只是在笑,察觉到他将手伸过来,他的整个人也随之倾了过来,沈乐理躲闪着往后仰了仰身子,小声说,“舟舟还在睡觉。” “不用管我,该怎样就怎样,我会是称职的电灯泡。”沈舟舟用腿挑起被子,整个人往下缩了缩,将自己结结实实的闷进被子里,翁翁的声音从被子下面传出来,“你们快点搞,我尽量多撑会儿。” 沈舟舟小姐的一席话,彻底使得沈乐理陷入了窘地,即使光线这么差,也依旧不敢去看时敬谦那双好笑会说话的眼睛。 “想什么呢?”时敬谦伸手往沈乐理头上敲了下,然后凭借着记忆,摸索着帮她捋了捋头发,笑道,“就是来给你说一声,我过来了。” “发微信不就行了吗,再跑一趟多麻烦。” “还不是想见你。”时敬谦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倒是沈乐理,后颈和后背腾腾发热,更是不敢抬头去看他了。 “我就住你们楼上,他们认出我来了,接下来可能有点不方便,一直到明天离开之前,我尽量用手机和你联系。” 沈乐理低着头,小声嘀咕,“什么叫尽量,是必须好吗?” 时敬谦笑,“不想和我搞绯闻?” 沈乐理纠正道,“是不想你有绯闻。”自从他出道以来,她特别关注那些有关他的不好的声音,一般遇到这种情况,直接上手掐架,为了维护他的形象、替他说话,她可没少在网上同陌生人吵架,想想自己也是幼稚执着的很。 等送走了时敬谦,沈乐理走到床前坐下发呆,脑子里一直想着他那句“还不是想见你”,这小子,越来越会撩了,撩的她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然后,就听见被窝里有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什么呀,这么快,看来不行啊。” “……” 这个妹妹想送人,有要的吗? —— 办理退房手续的时候,时敬谦就排在沈乐理的后面,刚刚坐电梯下来也是一块儿,只不过当时电梯里有酒店的工作人员,彼此就装不认识。 或许是提前得知了时敬谦今天退房,电梯里的人满当当的都是员工,沈乐理和沈舟舟被挤到了电梯一角缩着。 见状,时敬谦伸手护了一下被挤到角落里的沈乐理,对着员工点头示意,温声道,“注意安全。” 他伸手就这么很随意正常的护了一下她的脑袋,搞得沈乐理心里慌慌的,生怕别人看出她和时敬谦有什么关系来。 不过,是她多想了,或者,别人压根就没把沈乐理放在眼里,只当是一位路人,沈乐理听到员工里有人小声慨叹,“哇塞,时敬谦也太温柔太绅士了吧。” 沈乐理不由得抬头去看他,谁料,他也正好看过来,眼神关切,是在担心人太多挤到她,沈乐理赶紧别开脸低下头,脸上的口罩又往上掩了掩,不是很自在。 办完退房,沈乐理拉着沈舟舟先溜了,两个人出了酒店左拐,一直沿着那条路走,原则是能走多远走多远,让那天那位司机大叔去接时敬谦了,毕竟,他人气太大,让他拉着行李箱在街上走,不太现实。 沈乐理她俩走了差不多十分钟,司机大叔才开着辆商务车赶上来。 “可累瘫我了。”沈舟舟走路走热了,上车就脱了外套,气喘吁吁的问,“为什么要这么久?” 司机大叔乐呵呵的抢答,“和大家拍合照,然后和经理说了几句话,明星私人行程,希望能保密。” 沈舟舟回头去看坐在后面的沈乐理,有点幸灾乐祸,“这么麻烦,不知道姐姐你老人家是否还希望我能红起来。” 沈乐理对于这个佛系到毫无事业心一点也不求上进的妹妹十分无奈,“首先红不红是态度问题,至于后期是否麻烦,那不是你现在应该关注的问题。” 沈舟舟撇嘴,不以为意,“家属还跟着遭罪,谈个恋爱天天得给打游击战似的,累人。” 沈乐理喝着水呢,时敬谦突然探过身子捂住了她的耳朵,沈乐理愣神了,连水都不敢咽了,不解,抬眼去看他。 时敬谦挑眉,一本正经道,“负能量的话听多了,会影响我们的感情。” 沈乐理,“……” 沈舟舟,“……我家镡先生不在身边你们就这样明目张胆极其嚣张肆无忌惮的塞我狗粮?” 不亏 沈乐理有轻微的晕车症状,但倒也不至于到吃晕车药的程度,一般抗一抗就过去了,顶多过程难熬遭罪些。 最开始的时候,车子在高速上行驶,还算平稳,沈乐理只是感觉有点眩晕感,但后来车子下了高速,上了省道,尤其是后期在七扭八拐的山路上颠簸,沈乐理整个人都受不住了,脑袋沉沉的,胃里也是一阵阵的不适,晕的想要吐。 沈舟舟靠在副驾驶上,身上盖着一件衣服,睡得昏天黑地,看样子还睡的挺舒服挺踏实的,这种倒头就着的特质太让人心生羡慕了。 沈乐理头抵在车窗上,狠狠的撞了两下,额头有了轻微的痛感,眩晕感便暂时能轻一些。 时敬谦也一直是后仰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但注意力还是在沈乐理那里,察觉到沈乐理的不对劲,立马睁开眼看过去,“不舒服?” 沈乐理回头没什么精气神恹恹儿的看了他一眼,嗯了声,继续抱紧自己,头抵在车窗上,随着车子的颠簸一下一下撞着脑袋。 车内温暖如春,车外寒风刺骨,沈乐理额头靠在车窗上,冰凉的触感似乎能忽略掉晕车带来的恶心。 时敬谦突然探过身来,右手绕过沈乐理抵在车窗上,顺势将她的额头护进手心,低声问,“为什么要这样?” 车内空间本就不大,他又这么靠过来,刻意低着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说话间的热气都尽数扑进了她的脸上、脖子里,实在是亲近的过分,痒得很。 沈乐理伸手不自在的挠了挠脖子,额头还抵在他手上,眷恋般的蹭了蹭,他的手心温热干燥,有一股热源从那里缓缓而来,要比冰冷刺骨的车窗玻璃好太多了。 “如果很不舒服的话,那就躺在我腿上睡吧,我知道的,你有轻微的晕车症。” 闻言,沈乐理闭着眼摇摇头,依旧蜷缩着歪在座椅里,有他护着,心里有说不出的踏实和安全,有那么一刻,只想这样停下来,安心抵在他手里,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靠,撞死我了。”前面的沈舟舟睡得太沉了,一头撞在了车窗上,捂着脑袋小声嘀咕着,“这也太凉了吧。” 她的这一句话,瞬间点醒了沈乐理,车窗玻璃那么冷,时敬谦再怎么是男孩子再怎么体贴也是□□凡躯,也会冷的。 沈乐理赶紧拉直身子坐好,双手握住他的手扒拉下来,果真,手背那一片都是凉的,这个傻孩子。 一手托着他的手掌,一手来回的搓着他的手背,边搓边问,“有没有感觉好一些?”说完,呼呼的吹了两口气。 时敬谦用手撑着脑袋,低头看着忙活的她,十分享受此时此刻,忍不住嘴角挂起笑,连眼睛里都有开心溢出来。 “挺好的。”时敬谦低低的笑着说,然后慢慢的同沈乐理的手十指相扣,“就这样,挺好的。” …… 沈乐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时敬谦的腿上,身上盖着一件他的大衣,左手依旧是同他十指紧扣着,偏了偏头,仰面对上了时敬谦的眼睛。 他也是刚醒,面露倦态,唯独那双眼睛像是蒙着一层水雾,懵懂又清亮,就是这双眼眸,看她时,无论是不开心还是开心,都会不自觉的流露出难以言状的深情,沈乐理怔住了,眼睛一眨也不眨。 倏地,时敬谦低下头来,就那么短短的不到几秒的时间里,沈乐理察觉到他想要做什么,立马闭上了眼睛,然后,他温热的唇印下来,蜻蜓点水一般,很快离开,再然后,他的唇停在了沈乐理的嘴角。 前面还有一位司机大叔和沉睡不醒的沈舟舟,沈乐理更是一动也不敢动了,因为过于紧张,眼睛紧紧的闭着,翘起的睫毛也不断的抖着。 只听见他的声音很小很低,含糊不清,“我喜欢这里,笑起来的样子。” 那一瞬,感觉时间都停住了,沈乐理连呼吸都不敢了。 沈舟舟睡得迷迷糊糊的,问了句,“到哪了?” 司机大叔回道,“差不多还需要五分钟。” 沈舟舟伸了个懒腰,“哦,那快了。” 沈乐理趁着他们聊天,推开时敬谦坐起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往耳后抚了抚头发,趴在车窗前往外看,大概是因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沈乐理身后一阵阵的冒着虚汗,耳后也是腾腾的发热。 时敬谦也转过头去,手臂撑着下巴,眼睛在盯着外面看,事实上,心思并不在外面一闪而过的景色上,想的全是沈乐理害羞的模样和温软的唇,不自觉的,嘴边挂起了一抹笑。 这一趟,来的可不亏。 沈舟舟可能是觉得车里的气氛太不活跃了,沉闷闷的,便主动开口说话,“我以前读大学的时候也没什么额外的收入,就把生活费省下来,放假的时候买些书背着去支教,有一次,因为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山路封了,车子上不去,我用当地老乡背东西的那种篓子,背了一整筐书进山……” 沈乐理接着她的话往下说,“所以后来你演戏赚的钱多了,便开始为一些贫困地区的小学筹建图书馆。” 司机大叔笑道,“舟舟也算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保持善心不说,还挺能吃苦。” 沈舟舟不禁夸,一夸就脸红,摆摆手,害羞道,“哪有哪有,我做的都是皮毛而已,我们家老太太说了,人这一辈子,要先活出自己,然后再想着为这个世界留点什么,不能来一趟人间除了浪费资源就是浪费资源,毫无价值。” —— 沈舟舟来之前并没有通知当地小学校长要来,到了当地小学后,才打电话给校长。 没有五分钟,校长便风尘仆仆的从远处骑着略有年代感的摩托车赶来,一个旋风急刹,脚底扬起一团沙,停下后,先摘下头盔挂在车把上,然后才抬腿下来。 那架势,颇有赛车手的感觉,沈乐理站在一旁,小声笑了,自言自语道,“还挺帅。” “是吗?”时敬谦问了声,然后目视前方,淡淡道,“改天带你去看我赛车,到时候你会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帅。” 沈乐理退后半步,仰头斜了他一眼,“中年大叔的醋你也吃?这么没自信?” 时敬谦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知道我是喜欢吃醋的就好。” 校长推着摩托车往学校里走,“沈小姐,你也不提前说一声,大老远的过来,又是过年,怎么也得提前给我说一声让我好好招待吧。” 沈舟舟示意司机将车开进来,笑笑,说,“下半年我都比较忙,想着也不能误了孩子们读书学习,所以临时决定来的突然,还希望校长不要介意。” “怎么会?我还得替孩子们谢谢你,每次来都带这么多东西,还帮我们建图书馆。”校长将摩托车停在校门左边的车棚里,使劲往衣服上擦了擦手,才开始一一握手,“也不知道沈小姐这次过来待几天,我好准备一下。” “不用准备,也就一两天,凑合一下就过去了,回去还要有别的事忙。” 校长将他们带到了校长室坐着,沈舟舟再三推辞,校长还是现烧了一壶水给他们泡茶喝,咧着嘴笑的憨厚又老实,“你们先坐着喝茶,我出去打几个电话,建图书馆这事,钱也不少,总得放到明面上。” 等到校长出去了,沈乐理拉拉沈舟舟的衣服,好奇道,“你下半年很忙?要结婚啊。” 沈舟舟低头笑的那叫一个娇羞,“算是吧。” 司机大叔使劲一拍大腿,笑声也十分浑厚,“沈小姐,我给你开婚车吧,我车技很好的。” 沈舟舟连连摆手,“啊,这倒不用,我不用婚车的。” “啊,不用啊。”司机大叔面露遗憾,“你们现在年轻人结婚都不用婚车了吗?” “我先生想办一个古风的,所以可能不需要。” “你要办什么样的都想好了?”沈乐理伸出大拇指,由衷的慨叹道,“年前也就刚见家长,速度可以啊沈舟舟。” 时敬谦盯着沈乐理的后脑勺,叹了声,眼露幽怨,“我这儿才刚开始,怪谁?” 司机大叔八卦的眼神扫过来,沈乐理表面上抿着嘴笑的很淡定,背地里却把手伸到后面,找到时敬谦腰间最软的一块肉,轻轻扭了下。 时敬谦歪了下身子,作势假装很疼,实际上暗地里回握住沈乐理的手,藏在背后。 校长打完电话回来后,沈舟舟主动要求先去看一下学校现在的图书馆。 说是图书馆,还不如说是图书室合适,就是一件平房,大概也就和能够容纳五十个人的普通教室差不多大,里面有三个木质的书架子靠墙立着,上面松松散散的摆着一些书,书本不多。 沈乐理随便翻了翻那些书,都是很多年前的书了,书页破烂不说,内容也是陈旧无趣,即使这样,学校也是不会轻易的向同学们开放图书室,更别说学生能从中学到什么了。 校长到底是负责任,叫来的人,除了本校的几位老师,还有镇上的几位领导,就连镇上的派出所都来了几位领导,看样子,能叫来的都叫来了,大家对这件事也都很重视。 “关于建图书馆,有三件事是重点,第一个,图书种类要丰富,第二,现代化设施的配备,第三……” 即使长途跋涉,在建图书馆这件事上,沈舟舟不知疲倦,认真又较劲,他们开会,沈乐理觉得自己多余又无用,便走了出来,时敬谦见状也跟了出来。 沈乐理趴在窗户边,瞧了眼表情严肃、不停地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沈舟舟,慨叹道,“长大了。” 时敬谦一挑眉,问道,“你是说我还是她?” 沈乐理不答,反问,“你说呢?” “那就是我了。”时敬谦低低笑着,俯身抱住沈乐理,“喜欢你,是我做的最勇敢最正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