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自己毛茸茸》作者:玉案青 文案 乔然是个废材向导,小时候才觉醒不久就稀里糊涂地丢了自己的精神体,因此失去了向导能力。 他没法实现自己参军的梦想,只能退而求其次,成了某绿色蔬菜种植基地的一名小工,专门给隶属联邦某军团的一间高级疗养院送菜。 某天乔然走了狗屎运,捡到了一只无主的精神体,一头白毛大狮子。虽然这只大白狮脑子不大好使,但是却毛软好摸,能力更是一等一的强悍,吸上一口就如打了一针强效兴奋剂一样。乔然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从此过上了自给自足幸福快乐的生活。 直到数日后,大白狮的主人,一个神经兮兮喜怒无常的男人找上门来,乔然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以前, 乔然:能把你的狮子借我撸一下吗?一下就好! 男人:丑拒。 后来, 乔然:好累,撸不动了,可以让我休息一下吗? 男人:不行。 再后来, 男人:狮子都要被你撸秃了,我允许你把目标换成我。 乔然:??? 阅读指南:哨向文,有二设,缺心眼向导VS狂犬病哨兵,攻受都有病,会在彼此陪伴下互相治愈携手走上人生巅峰~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未来架空 逆袭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然,范伦丁 ┃ 配角: ┃ 其它:哨向,萌宠 第1章 Ω星球,9区A市远郊,橄榄树康复疗养院。 清晨七点差一刻,一辆中型货车在疗养院的西侧门外停了下来。 驾驶员叫乔然,这个时代少有的血统纯正的亚裔人种,24岁,黑发黑眸,身高174,体型偏瘦,肤色有种病态的苍白,冷瓷一样。 他穿着一件白T恤和蓝色背带式连体工装,头上戴着一顶蓝色的工帽,遮住了狭长俊秀如水墨描画的眉眼。 货车的车厢上画着各种各样的蔬菜,什么白菜南瓜甜豌豆,蕃茄莴苣西兰花,围绕着中间花里胡哨的一句广告词——“心里美绿色蔬菜,就是让你美”。 橄榄树康复疗养院是一间高级疗养机构,院里的医疗设施十分先进,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但一般人有钱也进不去。因为这里是联邦L8765军团的下属产业,只对本军团的士兵开放。 心里美绿色蔬菜种植基地是该军团一名现役上校的侄子开办的,出产绿色健康无污染的蔬菜,是疗养院的食材供应商之一。乔然则是基地货运部的一名送菜工,专门负责给疗养院送菜。 乔然一年来几乎天天都在疗养院出入,守门的卫兵之一卡特已经对他很熟悉了,看到他后也没查他的证件,只用扫描仪检查了一下车上装载的货物。 卡特是一名C级哨兵,精神体是一只高加索猎犬。在主人检查车厢时这条外表颇为威猛的大型犬就朝乔然吐着舌头摇头摆尾,像条友好的看家狗一样,乔然差点没忍住下车呼噜一把它的狗头。 不过卡特正在执勤中,和他的精神体太过亲昵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乔然还是忍住了。 至于为什么乔然能看到哨兵的精神体,那是因为他是一名向导——确切地说,曾经是。 乔然七岁时觉醒向导能力,然而没过多久某一天就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的精神体给弄丢了。 人类从银河系移居到这个星球上已经三千年,在近一千年内逐渐分化出两种具有超能力的特殊人类——哨兵和向导。 哨兵有着过人的五感和体能,但容易因为感知过载而导致精神问题;向导体质较弱,却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可以抚慰哨兵的精神创伤,二者相辅相成,互为依托。哨兵和向导都有各自的精神体——某种用精神力凝聚而成的高维度生物,普通人无法看到和触碰到。 这两个特殊群体占目前全人类的四分之一,而向导的数量相对更少,大约也只有哨兵的四分之一。哨兵向导的觉醒时间有先有后,绝大部分人在十三四岁至十八岁的青春发育时期,晚的可能会推迟到成年以后。 像乔然这样十岁以前就觉醒的极其罕见,正因为如此,孤儿院其他人都没把他那段时间的异常举动与之联系起来。而乔然当时年纪尚小,没有怎么接触过哨兵向导的知识,更加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发了几天烧,退了烧后就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全身白毛,长着四只蹄子,像只白色小绵羊,跟他特别亲密和默契。乔然非常喜欢这只小羊,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白。 不过孤儿院其他小朋友和老师们都看不到乔然的小羊,大家只以为他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或者在跟自己假想中的小伙伴玩耍。鉴于有些孤僻自闭的孩子时常会出现这种状况,老师们就没有怎么在意。 数日后的一天,孤儿院组织小朋友们去参观博物馆,回来后乔然不知道怎么的又发了高烧,昏睡了整整三天,醒来之后小白就不见了,任他怎么集中精神都唤不出来。乔然很着急,自己跑到孤儿院外面去找,差点被马路上的车给撞了。 玛丽奶奶问乔然怎么回事,乔然却稀里糊涂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掉着眼泪要找自己的小羊。玛丽奶奶发现不对劲,这才带他去了专门的向导医院。 医生也没问出个结果,就给乔然做了个脑部检查,发现他是个万中无一的早期觉醒向导,然而部分脑神经受到了严重的损毁,几乎是不可修复的,导致这孩子无法将精神力具象化,也就失去了向导能力。 唯一能够证明乔然曾经觉醒过的,就是他还能看到哨兵的精神体,除此之外与普通人无异,为此医生和玛丽奶奶都觉得很可惜。 乔然也挺难过,一个人偷偷哭了好几次,然而日子总是还要过的,时间长了只能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本来就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有什么大志向,能够吃饱穿暖过得开心就好了。那只小羊能够陪他玩一个星期,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别的小朋友都没有,自己不能太贪心。 之后乔然顺顺当当无波无澜地长大了,像孤儿院其他普通孩子一样上学读书。 乔然读书很用功,但成绩一直是中不溜秋,不惹事也没有什么亮眼之处,表现平平无奇。不过他也是有理想的,那就是参军入伍。因为军队里集中了全联邦80%以上的哨兵,而这些哨兵中大部分人的精神体都是毛绒绒的动物,对于乔然来说那里简直就是天堂。 是的,自从昙花一现般拥有过一只毛绒绒的精神体后,乔然就成了个无可救药的重度毛绒控。不幸的是他天生就对真实的动物毛皮过敏,稍一接触就会流泪咳嗽打喷嚏,全身起红疹。严重时还可能会休克,吃药打针都不太管用。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乔然只能和毛绒绒们保持一定的距离了。 幸运的是乔然对精神体这种高维度的生物没有任何不良反应,那些毛绒绒的精神体对他也都很友好。而且撸上几把还可以抚慰乔然曾经受创的神经,缓解他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发生的偏头痛,算是老天爷把他的门堵死之后又怜悯地给他开了一扇小窗。 可是一来没有向导能力,二来体质又比较弱,乔然条件不达标,没能入伍参军,理想就破灭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大学毕业后通过自己的努力找了一份能经常与士兵打交道的工作,就是进入心里美,给有军方背景的橄榄树康复疗养院送菜。 心里美的客户大大小小几十个,疗养院不是蔬菜需求量最大的,却是最重要的。心里美的送菜工也有几十号人,乔然能在其中脱颖而出给疗养院送菜,不是因为他能力有多么突出,而是他做事一板一眼,足够稳妥,基本上不会出什么差错,这是最重要的。 对于乔然来说这份工作挺不错,强度不算太大,一个月工资八千信用点,不算多,但养活他一个人没问题,还能时常免费撸到毛绒绒的精神体,真可谓两全齐美。 话说回来,很快卡特检查完了乔然的货车,确认没有问题后就放了行。 时间尚早,疗养院里还没什么人出来活动,四下一片静谧。乔然开着车沿着林荫道一路往里,到了厨房后按了两下喇叭。 片刻后,一名身材墩实长着红头发的小伙子闻声从厨房出来,“来了老弟!今天有什么好菜吗?” “有新摘的一批蕃茄,香甜多汁,味道很好。”乔然答道,随手从置物架的篮子里拿起一只又红又大的蕃茄,顺着车窗抛了出去。 那小伙子叫狄克,D级哨兵,是一名做杂工的帮厨,接住蕃茄后挤眉弄眼地来了一句:“嘿,宝贝,你不会是在暗示我什么吧?” 乔然愣了一下才会意过来,眼角不由抽了抽:“你想多了,把蕃茄还给我。” 狄克这人不错,就是有点嘴贱,喜欢口头上占人便宜。 “不给不给就不给。”狄克嬉皮笑脸地啃了一口蕃茄,鲜红的汁液四处飞溅,“唔,味道真不错,宝贝再来一个!” 乔然没理他,跳下车,来到后部车厢。 狄克的精神体,一只一米来高的狗獾,立即涎着脸扑了上来,扒着乔然的腿一通猥琐地乱蹭,简直让乔然招架不住。 狄克禁不住老脸一红,呵斥道:“不要脸的东西,滚一边去!” 狗獾嗷嗷地嚎了两声,不情不愿地放开了乔然。 虽然不是第一天碰到这种事,狄克仍然很疑惑:“乔,你说我的小伙伴为什么这么哈着你?这不科学啊,你都没有精神体,算不上真正的向导。” 乔然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我天生就招毛绒绒们喜欢吧?” “光招它们喜欢有什么用,对主人得有点实际的好处才行啊。”狄克耸耸肩,“乔,你说说你,什么都挺好,怎么就没有精神体呢?哪怕你有一只菜青虫,那咱们俩也能凑合着一起过了,偏偏什么都没有,唉。” 这种话乔然听不少哨兵说过,早就麻木了,所以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菜青虫还是算了,我怕我会忍不住亲手捻死它。” 众所周知,哨兵的天然理想伴侣是向导,后者的强大共感力和精神力可以安抚前者的狂躁情绪,舒导他们混乱的神经系统,令他们不至于失控发疯,伤人伤己,最后毁于神游症。 乔然没有精神体,也没有精神力,说他是向导中的残次品都是恭维话,但凡有点追求的哨兵都不会将他纳入伴侣的考虑范围。 所以狄克会这么说也很正常,可以理解。乔然就没想过这辈子要和哨兵结合,能找到一个彼此看得对眼的普通人作为伴侣,过点简单而又舒心的小日子,他就满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开新啦! 本来上个ABO文完结后就在准备新文的,但最近几个月三次元太忙,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挤到一堆,所以拖到现在才开,实在抱歉,希望还没被大家抛弃。 今天双十一,估计大家都在忙着买买买吧,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注意到。不管了,大小也是个节,就沾点喜气吧,前三章留2分评的小天使都会发个小红包以表谢意,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么么哒~ 第2章 乔然爬上车厢,放下自动传送斜板,然后搬起一箱蔬菜放上去。 狄克撸起袖子,殷勤地说:“放着我来吧!” 乔然没跟他客气,不过自己也没闲着,依旧慢慢地搬着菜。 他力气有限,一箱菜五十斤,对他来说并不轻松。狄克是哨兵,则有把子好力气,乔然搬一箱的功夫他就已经哐哐哐往传送板上放了三箱了。 很快菜卸完了,两人又一一过了称清点了品种数量,再签了送货单,留待月底一起结算,今天这趟送菜任务就算完成了。 乔然抬起袖子擦了一把汗,苍白的脸颊透出一层淡淡的红。 狄克忍不住多瞧了两眼,然后比划了一下自己胀鼓鼓的肱二头肌,说:“乔,你这身体也太虚了,缺练,得像我一样每天绕着疗养院跑几圈才行。” 乔然自嘲一笑,“算了,太累。” 疗养院一圈下来将近七八公里,他跑不到一半肯定就要断气了。 闲扯两句后,乔然仍旧开着车从疗养院的西侧门离开,上了来时的一条乡间小路。 入目一片荒凉,土地干涸贫瘠,色调整体呈现深深浅浅的赭色和灰色,偶尔才能见到零星一点绿意,风景没有什么看头。 不过暮春时节的晨风十分清凉,拂在脸上挺舒服。乔然把车窗降了一半,摘了帽子,抓了抓自己压得乱糟糟的头毛,荒腔走板地哼起了一支歌。 没多久到了一个岔路口,疗养院僻处郊区,这一带行人车辆都极少,路口也没有安装红绿灯。乔然刚要拐上大路,公路一头突然快速驶来一列车队,他赶紧踩下刹车,在小路边等着。 那列车队一共五辆车,前后各有两辆装甲车,拱卫着中间一辆黑漆漆的SUV,挂的车牌与普通车辆都不同,乔然一看就知道是军车。 黑色SUV与乔然的货车擦身而过时,后座暗色的车窗上忽然扑上来个什么东西,白花花的一大团,贴在窗户玻璃上。 乔然吃了一惊,心里莫名一悸,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车队就呼啸着疾驰而过,那方向正通往疗养院的正门。 看样子SUV里的人物来头不小,应该是军阶较高的军官。 不过这跟乔然没关系,他戴上帽子,重新发动货车,拐上大路。 心里美种植基地距离疗养院不远,只有二十公里,不一会儿就到了。 乔然去车库还了车,到自己的工位上把送货信息录入公司的系统,然后去了种植大棚。 虽然乔然是个送菜工,但并不只是开个车送个菜,不然工作量太小了,老板肯定不干。除了送菜外,他每天还需要去大棚巡园,看看蔬菜的生长状况,纪录一下可以采摘的蔬菜品种,然后编辑成档发给疗养院的厨房主管伊登过目,以确定第二天要送的菜品。 这些活不难,只要细心点就行,乔然入职一年,已经干得十分得心应手了。 心里美有五百亩全自动温控大棚,种了上百个品种的蔬菜,分门别类种在一块块长方形的畦田里,犹如列队的士兵方阵一样整齐划一,一眼望去既规则严谨,又清新活泼,很符合乔然的美感。 在这家蔬菜种植基地工作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够以相对来说比较便宜的内部价格吃到各种新鲜绿色无污染的蔬菜,一个月可以不带重样的。即使是品质不够送给疗养院的次等菜品,也比外面的一般超市卖的要好。这在天然食材价格居高不下、普通民众大多只能以单调乏味的人工合成营养剂裹腹的宇宙时代十分难得。 乔然平时中午在公司吃自带的营养剂,下班的时候一般会买点菜回去自己做晚饭吃。虽然一个人开火既花时间又比较麻烦,成本和吃营养剂差不多,但味道要强多了,因此就算麻烦他也往往选择自己动手。 乔然的工作日时间从早上六点开始,下午四点下班,和大部分上班族错开了。到了四点钟,他收拾好东西正要走人时,工位上的通讯器响了。来电人是疗养院的厨房主管伊登,乔然立即接了电话。 伊登六十来岁,年轻时是一名战地厨师,上了年纪就退到疗养院来继续发挥余热。乔然午后给伊登发了第二天的菜品目录后一直没有收到回复,由于这种情况以往有时候也会出现,这位主管一忙起来会顾不上,乔然就没和对方再次联系,打算就按今天的菜单来送货。 乔然问:“伊登先生,您好,菜单上面的品种需要改动吗?” 伊登的语气异常严肃:“要,洋葱、青椒、茄子、胡萝卜和西兰花这几种菜最近三天都不用送了,其它菜的份量相应增加。” “好的。”乔然虽然有些奇怪伊登以往都是通过发送电子信息来确认,今天为什么会特地打电话来说,还一下子去了这么多品种,但却没有问什么,只是立即打开电子表格做了记录。 伊登接着道:“另外,明天送过来的菜一定要新鲜一点,要最高品质的,千万不能有蔫的坏的长虫的,知道吗?” 乔然微微一惊,“今天送的菜有问题吗?” 伊登:“还行,不过明天的要更好一点。我们今天来了位尊贵的客人,口味比较挑剔,要是被他吃出什么问题来,那我们厨房今年的绩效可就要完蛋了,所以一切务必要选最好的,一定不能出什么差子!” “好的,明白了。” 挂了电话后,乔然不经意地想起早上从疗养院回来时,半路上见到的那辆黑色SUV,估计里面坐的就是伊登说的那位口味比较挑剔的尊贵客人吧。 不过这人不喜欢那几样菜的话自己可以不吃,怎么也不许别人吃呢,真是太霸道了。 乔然随即给部门经理巴克发了一封邮件,把刚才的情况作了汇报,之后去销售部买了点青椒、胡萝卜和西兰花——正是被疗养院那位尊贵客人嫌弃的其中几样菜,乔然可不嫌弃。 肉类食材价格在整个星球上一直居高不下,乔然一个星期也难得吃上一回。好在他一向偏好素食,顿顿吃菜也没关系,不像其他同事总是抱怨连天。 买完菜乔然离开公司,步行返回自己的住处。 他在心里美附近的一个小区里租了一间一室一厅的小公寓,没有公共交通工具也没关系,走个二十分钟就能到。因为离市中心很远,房租不算贵,就是房子比较旧,不过被乔然打扫得很干净。 到家后,乔然把屋里收拾了一下,再到和厨房相连的小阳台上给植物们浇水。 阳台不到两个平方,一边是一台小洗衣机,一边立着一个三层的置物架,上面搁着几个泡沫箱,种了些小葱大蒜和薄荷,都是乔然用吃菜剩下来的根种起来的,土也是从心里美买的种植专用介质。平时做饭的时候摘一点小菜调味,既方便又经济。 以前乔然从来没有接触过农业,进入心里美后慢慢学到了一点种植技术,后来就用上了。 要不是阳台太小,他肯定要整一个菜园子出来。 架子最顶层采光最好的位置摆着一盆草莓,这可是乔然的宝贝。去年年底的时候心里美搞员工聚餐,其中有一盘十分高级的草莓,超市里一个的价格抵得上一斤猪肉。 乔然当时有幸拿到了一颗,吃之前多了个心眼,先把果肉表皮上细小的草莓籽抠了一些下来包在纸巾里带回家,开春后就自己播种育苗。 星球上草莓基因退化的问题加上阳台光照不足,几十粒种子只有一小半出芽。之后不管乔然怎么精心呵护都陆续夭折了,到现在只存活了一棵独苗苗。不过这株来之不易的草莓苗还挺争气,已经开出了白色的小花。乔然担心没有昆虫来传播花粉,还用软毛刷自己授了粉,现在就等结果子了。 想到草莓酸酸甜甜的美妙滋味,乔然就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心里充满了期待。 晚饭乔然做了一个虎皮青椒和一个清炒西兰花,又甜又脆的胡萝卜就当餐后水果了。 吃完饭,乔然窝在客厅的小沙发上,打开前两个月买的一台旧光脑,调到A市电视台的综合频道,看了一期名叫《就爱毛绒绒》的动物科普节目。 这一期讲的是大型猫科动物,一个个既威风又可爱,萌得乔然在沙发上直打滚,恨不得伸长脖子嚎上两声。 云吸完大猫后快到十点了,乔然洗洗就睡下了。 早上六点上班打卡,他五点半就得起床,所以一般都睡得比较早,最晚也不会超过十点半。 一个人的日子就是这样,简单而又平淡。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大家的手都剁完了吗?现如今二师兄身价倍涨,快要高攀不起了。 乔然的精神体不是羊,当时太小认不清,欲知详情,请看后文~ 今天红包继续哈,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3章 第二天一早,乔然按照伊登的要求优中选优地挑出了需要的菜品,在大棚采摘工人的帮助下装上货车,然后驱车前往疗养院。 到了厨房,狄克夸了一句今天的菜简直能当艺术品摆起来观赏了,接着就跟他诉苦:“唉,昨天可把哥们几个折腾惨了。” 他的狗獾蹲在脚边呜呜叫了两声,像在附和一样。 “是吗。”乔然应了一声,头也不抬地做记录。 狄克对他这平平淡淡的反应很不满,“乔,你怎么不问问我发生什么事了啊?” 乔然顺口道:“那发生什么事了?” 狄克压低声音,用一种既兴奋又同情还夹杂着丝丝惊惧的纠结表情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昨天疗养院来了个大人物,我们L8765军团的军团长,全联邦屈指可数的超S级顶级哨兵!这一位可是相当了不起,入伍以来立过无数战功,晋升速度跟坐了火箭一样,27岁时就破格晋升为联邦最年轻的少将!统帅联邦最精锐的部队之一L8765军团!堪称我辈楷模! 可是我们这位在战场上无往不利的军团长啊,如今马上要奔三十了还没有找到和他匹配度比较高的向导。据说上面对他的个人问题十分重视,把联邦向导学院所有单身向导全都替他筛选了一遍,但哪怕是最优秀的高级向导和军团长的匹配度最高也没到65%,对他的精神疏导不够得力,以致这些年问题越来越严重。要不是军团长本身意志和自控力足够强大,恐怕早就毁了。 前阵子军团长刚刚结束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精神负荷过重,就出现了狂化的倾向,不得已上面只能暂停他的工作,给他放了三个月的大假,他就来我们这里休息疗养了。这对我们疗养院来说当然是莫大的荣幸啊,所有人都拿出最饱满的热情和真诚来招待军团长。可是军团长喜怒无常,脾气捉摸不定,无论怎么做都不能让他满意,可把大家愁坏了。 就拿我们厨房来说,昨天中午厨师长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顿大餐为军团长接风洗尘,结果端上去一道三文鱼刺身,盘子边上摆着一朵装饰用的胡萝卜雕的花,军团长直接就把桌子给掀了!说胡萝卜是天底下最邪恶的菜,有人想要毒害他! 卖糕的,这个罪名谁担得起啊,厨师长差点尿了一裤|裆,伊登老头儿都差点犯了心脏病,你说可怕不可怕,他俩还一个是C级一个是B级哨兵呢。还好我这个小D没资格在场,不然说不定直接呜呼了!” 乔然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当时的场景,但通过狄克绘声绘色的描述也能想象到个大概,有些好笑道:“听起来的确很可怕,不过还好你们军团长只是掀了桌子,没有直接把人掀出去。你们为什么不提前把人家的口味喜好打听清楚呢?那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橄榄树疗养院不仅为L8765军团在战场上遭受肢体伤害的将士服务,同样也收治那些精神出现异常、患上狂躁症的军人。乔然见到过好几次,那些病情严重的跟疯子差不多,完全失去理智,见谁打谁,连自己都不放过,进疗养院的时候都用拘束带五花大绑着,旁边跟着荷枪实弹的士兵,和押解犯人一样。院方对这种病人会采取一段时间的强制措施隔离起来,直到情况好转为止。 一般来说,哨兵如果一直不与向导结合,又得不到有效的精神疏导,最多到三十岁就会彻底狂化。狄克他们这位军团长已经二十八、九了,那就像个不定时|炸|弹一样,搞不好什么时候就把周围的人连同自己一起给毁了。 狄克半是崇拜半是惶恐地说:“军团长威名赫赫,在战场上就是一尊杀神,疗养院一大半人都是他的迷弟,昨天刚来的时候大伙儿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啊。” 乔然疑惑道:“你们军团长吃饭这么挑嘴,难不成上战场还要带个厨师在身边,不然不会饿死吗?” 狄克立即展现出一个合格迷弟的操守,异常严肃地反驳道:“怎么会,我们军团长很能吃苦的!早些年他还是上尉的时候,有一回在β星的荒漠上和叛军作战,条件十分艰苦,他和大部队失散了,就一个人拖着上千人的叛军在鸟不生蛋的地方周旋了整整七天,期间只能以草根和虫子充饥。就这样军团长不但活捉了对方的首领,还把上千人诱入我军的包围圈,全歼了那伙叛军,你说多了不起!” 听起来是很了不起,可是乔然一想象那位军团长生吃虫子的情形顿时把自己恶心到了,赶紧把画面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以前能吃苦,那后来怎么就娇气了?” 狄克把手一摊,“军团长现在不是精神状态不稳定么,导致五感有些失调,胃口也总是很差,今天吃这个,明天就可能嫌弃得像狗大便一样,这也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没办法啊。不过我们院里有一个挺厉害的年轻A级向导,治好过不少已经狂化的高阶哨兵,说不定能把军团长这个难题给攻克了。唉,将来我的伴侣的精神力要是有那个小向导十分之一我就满足了。” 乔然说:“那祝你们军团长和你好运了。” 狄克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谢谢。” 说话之间,两人把活儿干完了,乔然就准备走人了。 狄克一拍脑门,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说:“对了,乔,我刚才跟你说的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军团长来疗养院的事包括他的病情都是保密的,上头严禁对外透露,要是传出去了我就不用在这里干了。” 乔然无奈道:“我连你们军团长是圆是扁是高是矮都搞不清楚,有什么好说的。你要是怕我透露出去,刚才就不应该告诉我。” 狄克嘿嘿笑:“咱哥俩不是关系好嘛,我就跟你随便聊几句心里舒坦点,而且我相信你不会出去乱说的!” 乔然不置可否,摸了一把狗獾的头毛后往外走,“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狄克送他到厨房外,挥挥手道:“乔,明天见!” 乔然说:“明天不见,后天也不见,我轮休。” 他没有正常的周末,每半个月轮休两天。 狄克遗憾道:“那真可惜,我会想你的。尼尔森那家伙没有你十分之一的可爱。” 尼尔森是乔然的同事,普通人,心里美货运部一名干了五六年的老员工,在乔然轮休时代班给疗养院送菜。此人资历老,但做事有点毛躁,不像乔然这么细心,每次代完乔然的班都会被狄克吐槽半天。 乔然笑了笑,没说什么,上车离开疗养院。 虽然要休息两天了,乔然的心情却没什么太大的波动。他一个人,没什么地方好去,放假在家一般也就是玩玩光脑睡睡觉,十分单调。 一天忙下来,到了快下班的时候,伊登的电话又来了。 乔然问:“伊登先生,今天的菜怎么样?” 伊登唉声叹气:“菜倒是不错,可是我们厨房做出来的成品还是不能让那位尊贵的客人满意。” 听了狄克的诉苦后乔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过他没资格对此发表评论,也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只能干巴巴地问:“那明天的菜品要改吗?” 伊登:“暂时不用改。对了,你们有那个幼年的、小的竹子吗?” 伊登的形容有点别扭,乔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您是说竹笋吗?” 伊登:“对对对,就是这个东西!你们有种吗?” 乔然:“抱歉,没有哦。” 伊登:“那好吧,我再问问别的供应商。” 乔然心里微微有点惊讶,心里美的蔬菜种类已经够丰富了,都从来没有种过竹子,更不要说竹笋了。他长到这么大都没见过几次实物,谁这么异想天开要吃这种东西?嗯,八成是那位出了精神问题的军团长吧。 结束通话后,乔然把这几天的工作纪录发给尼尔森明早来看,疗养院来了位特殊客人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特别注明且高亮显示,然后才下班回家。 心里美种植基地和乔然住的小区之间是一片沙化的丘陵地带,平时很少有人在这一片活动。 经过一座小沙丘的时候,背后突然跳出来一只巨大的白色雄狮,张牙舞爪地向乔然猛扑而来! 乔然吓了一跳,在强大的冲击下四仰朝天地摔倒在地。 白色雄狮的体形比乔然在网上电视上见过的所有狮子还要大上一圈,他被这只庞然巨兽完全笼罩在身下,眼前金星直冒,脑袋里嗡嗡直响。要不是身下是松软的沙子,只怕屁股都要摔肿了。 乔然晕乎乎地抬起头,对上一颗硕大的头颅和一双令人不寒而栗的暗红色兽瞳,那张獠牙森森的血盆大口足以把他整个脑袋吞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我都看到了,大家想象力真丰富:D 今天还有红包哟,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感谢几位小天使的浇灌=3= 读者“扶我起来”,灌溉营养液+5 读者“暮木”,灌溉营养液 +10 读者“Forisfactus”,灌溉营养液+1 第4章 这画面看上去着实有点恐怖,尽管乔然热爱毛绒绒,尤其是毛绒绒的大猫们,电视上怎么都看不够,可在现实中被一只凶猛的百兽之王压在身下的感觉就不那么美好了,这可是要人命的。 乔然正想叫救命,紧接着就发现这头巨大的白狮并非普通的动物,而是一只精神体。两者之间其实有很大差别,只是他刚才骤然被扑倒,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所以才会判断失误。 既然是精神体,那种皮毛不会让自己过敏,而且基本上所有品种都对自己十分友好的高维度生物,这不就意味着,这只白毛大狮子是可以撸的? 乔然眼前一亮,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狮子毛乎乎的圆耳朵。 大白狮的耳朵抖了抖,庞大的身躯像过电一样战栗了片刻,刚才还狰狞可怕的表情立即就变了,暗红色兽瞳半眯起来,一张巨口也合拢了,只伸出大舌头,对着乔然没头没脑地一通乱舔,就像一只亲人的大猫咪一样。 哇,真的可以撸! 乔然又惊又喜,被那条带着倒刺的大舌头舔得有点痛又有些痒,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感觉从内而外地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他浑身轻飘飘的,仿佛躺在棉花堆里一样。 这一年来给疗养院送菜,乔然撸过的精神体毛绒绒们少说也有十几只了,可从来没有哪一个像此时这只巨狮一样带给他这样舒畅的感受。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觉得头不晕了,屁股不痛了,连上了一天班的疲乏几乎也一扫而空,整个人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精神体的能力与其哨兵主人的实力成正比,乔然以前撸过的精神体等级最高的也只是B级,以他的经验来判断,这只大白狮相当强悍,它的哨兵大概应该是A级的。 说到哨兵,这只狮子的主人呢? 乔然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小沙丘上四下张望了一圈,却没看到半个人影。 奇怪了,这只精神体跟主人失散了吗? 他回头又打量大白狮,这只大猫通体纯白,体型健硕,一身长毛丰盈飘逸,站在那里威风凛凛,高冷酷炫,毫无疑问是乔然这辈子见过的所有精神体中最神气的一个。 而狮子见乔然在看自己,立即人来疯似的直立而起,个头比乔然要高一大截,将两只毛绒绒的大前爪搭在他的肩膀上,又要伸舌头来舔他。那模样瞧着非但一点也不高冷,反而有点脑子不大正常的样子。 脑子不正常就不正常吧,长得这么漂亮,对自己这么友好,又这么毛软好摸,完全可以弥补这点小小的不足! 乔然笑着直躲,“好了,别舔别舔。” 狮子从乔然身上下来,随后绕着他转了一圈,反过来又转一圈,一边转一边左右张望,还这里闻闻那里嗅嗅,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乔然先是不明所以,片刻后反应过来,“你在找我的精神体吗?” 狮子似乎听懂了,抬起头望着他,暗红色的兽瞳亮闪闪的,充满了期待。 乔然歉然道:“不好意思啊,我没有精神体。很小的时候有过,可是后来弄丢了。” 狮子大失所望,尾巴上的毛球也耷拉了下来。 乔然也觉得自己怪扫兴的,摸了摸狮子的鬃毛说:“你回你主人身边去吧,不然他看不到你肯定会担心的。” 大白狮这会儿又像是听不懂一样,就是不肯走,时不时往他身上又扑又蹭,不知道的恐怕要以为乔然跟自家养的宠物久别重逢了呢。 乔然私心也不想这么快就和这只难得一见的大猫精神体分开,顺势道:“你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在哪里吗?那我陪你一起等一会儿吧,说不定你主人正在到处找你呢。” 他说着在沙地上坐下来,狮子就在他脚边趴下来,把大脑袋搁在他的膝盖上,一个劲儿地蹭他的手,像是求抚摸一样。 乔然当然是巴不得,这只大狮子的长毛如丝绒般顺滑柔软,手感简直不要太好,让他摸一下想两下,摸两下想十下。 趁这家伙的主人找来之前,肯定是要摸个够本才行。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天都要黑了,大白狮的主人却始终没有现身。 期间附近有几个人路过,但都是普通百姓,而非哨兵,看不到这只精神体的存在,只是对乔然独自坐在沙地上略感奇怪。 乔然午饭吃得早,到了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实在等不下去了,就站起身对狮子说:“有点晚了,我得回家了,要不你自己在这里再等一会儿?” 大白狮听他这么一说立即从地上一跃而起,挡在他身前,用大脑袋顶着他的胸口,阻止他离开。 乔然心里顿时软得一塌糊涂,挠了挠它的下巴道:“不舍得我走吗?我也不舍得你呀,如果你是我家养的就好了。” 说着心里不由一动,会不会这只精神体本来就没了主人,就像流浪的猫猫狗狗一样处于游离状态,不然怎么既不回家,也半天没人来找呢。 就他所知,精神体和主人都是相伴相生的,有无形的纽带将二者牢牢地维系在一起,让彼此能够互相感应,所以一般距离不会太远。 可是乔然自己就是个特例,本来有精神体,后来却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找都没法找。 难道这是老天爷看他一个人孤伶伶的于心不忍,所以给他的补偿? 乔然按捺着心中的激动,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我真的回家了,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大白狮立即跟上前两步,那架势分明是乔然去哪它去哪。 乔然顿时心花怒放,看来自己真的走了天大的狗屎运,捡到了一只无主精神体! 发达了真是发达了! 以后他就有自己的毛绒绒了!可以想怎么撸就怎么撸,爱怎么吸就怎么吸,不用再去求别人家的了! “那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乔然高兴地抱住大白狮,把自己埋进蓬松丰厚的鬃毛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狮子的回应更加热烈,扑到他身上,伸出大舌头,又是一通舔。 乔然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喜滋滋地说:“介绍一下,我叫乔然,你呢?” 精神体自然是不会说话的,只是兴高采烈地看着他。 乔然笑道:“不管你以前有没有名字,我都给你起一个新的吧,以后方便一点。嗯,叫阿毛怎么样?听起来就毛绒绒的很可爱。” 大白狮半点没迟疑,用脑门亲亲热热地蹭了蹭他的手,一副接受良好的样子。 “那就叫阿毛了!”乔然一锤定音,“走,阿毛,我们回家了!” 狮子把头一抬,雄纠纠气昂昂地跟在他旁边。 就这么的,乔然把一只毛绒绒的精神体捡回了家。 他想,今天一定是他的幸运日,值得纪念。 …… 与此同时,橄榄树康复疗养院某套VIP高级病房内,一名身着浅蓝色病号服的高大男人重重一拳砸在墙上。 整间套房的墙壁乃至屋里的大部分家具都是用高密度合金特制的,打不烂也摔不坏,只不过被男人这一拳捣得凹陷下去一个坑,发出一声巨响。 一名卫兵立即现身在门口,惊惶不安地问:“将军,您有什么吩咐吗?” 昨天将军入院后就被推了一针向导素,暂时压制住了他的狂躁。医生说以那一针的剂量应该至少能管三天的,这才过了一天而已,不会这么快就发作了吧?要不要现在去叫医生? 男人稍稍侧头,露出半个尖削的下颌,沉声道:“没有,出去。” “是!” 没有直接朝自己挥拳相向说明问题还不是太严重,卫兵暗暗松了一口气,退到门边继续站岗。 联邦最年轻的少将,L8765军团的军团长范伦丁霍尔在病房里烦躁不已地踱了几步,自己的精神体居然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出去了,半天都没回来,简直岂有此理。 更操蛋的是他这个主人还不清楚精神体目前的具体方位,只隐约感应到在方圆十公里以外。不知道那货遇到了什么好事,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处于十分亢奋和快活的状态,任他怎么召唤都不回来,真是反了它了! 有本事不要让他找到,否则—— 范伦丁冷着脸,从桌上的合金花瓶里掐了一朵清丽娇美的白玫瑰,手指缓缓捻动,花瓣霎时如雪片般纷纷坠落。 一名医生从门外恰好经过,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作者有话要说:精神体的情绪和哨兵是相通的,所以精神体要是感到快活,那主人的心情肯定坏不到哪里去,崩管他脸色多么臭,行为多么不可理喻,大家要牢记这一点哈:D 第5章 乔然领着半路捡到的大白狮回到自己租住的彩虹小区时,习惯性的对门卫弗兰克打了个招呼。 弗兰克四十多岁,是一名退伍军人,D级哨兵,年轻时因为意外失去了一条腿,后来装了义肢。他脚边趴着他的精神体,一条灰褐色的两栖类沙蜥,一只后肢也萎缩着,和主人一样残疾了。 弗兰克对乔然这个礼貌又俊秀的年轻人挺有好感,随口问道:“乔,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刚才回来的路上有点事情耽误了。” 乔然一说完就觉得有点奇怪,阿毛就跟在自己身边,怎么弗兰克的视线却始终落在他的身上,对这么一头白色巨狮视若无睹呢? 普通人看不到高维度的精神体,这很正常,但弗兰克作为一名哨兵,按理说不应该这样啊。 乔然试着朝阿毛伸出一只手,大白狮立即把自己的一只大毛爪子搭上去,还煞有其事地摇了摇。 弗兰克见他动作有些怪异,不由打趣道:“乔,你在跟空气握手吗?” 这下乔然能够确定了,弗兰克和普通人一样也看不到阿毛,这只精神体巨狮对于前者来说处于隐身不可见的状态。 这个发现令乔然有些吃惊,因为哨兵和向导如果没有刻意把自己的精神体收回识海,其精神体对于同类人来说就是可见的。不过据说某些处于金字塔尖的顶级哨兵和向导就算把精神体放出来,也能让他们隐身,这样在战场上可以麻痹对手,出奇不意地对敌人进行攻击。 但是这种实力超绝的人物十分稀少,乔然在现实中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可见阿毛原来的主人的确很厉害。 既然如此,他一个废材向导为什么能看到这只狮子? “乔,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见乔然呆愣愣的没反应,弗兰克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刚刚还一脸蠢萌相的大白狮霎时炸了毛,朝弗兰克呲出尖利的獠牙,发出威慑性的低低咆哮。 弗兰克看不到阿毛,但却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强大威压,伸在半空中的手霎时一僵,脸色一白,踉跄着倒退了两步。 他的沙蜥更是吓得浑身直抖,仓惶地蹿进了旁边的灌木丛中。 乔然赶紧安抚暴躁的狮子,一边顺毛一边小声说:“阿毛,不要攻击弗兰克,他对我没有恶意。” 阿毛还算配合,收了獠牙,停止了精神攻击,只是仍旧警惕地盯着弗兰克的一举一动。 压力消失,弗兰克扶着门卫室的墙,惊魂未定地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乔然有些担心地问:“弗兰克,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弗兰克四下里看看,然后疑惑道:“奇怪,刚才突然觉得头疼,透不过气,就像有人对我发动了精神攻击一样,不过就几秒钟的事,现在又感觉不到了。唉,我这可能是战场上遗留下来的老毛病,偶尔会出现幻觉。” 乔然本来想告诉弗兰克关于阿毛的事,听他这么一说又把这些话咽了回去,转而道:“没事就好,不过出现幻觉还是不能大意,最好去看看医生。” 弗兰克根本看不到阿毛,自己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小时候觉醒了向导力量,有了那只像小羊一样的精神体后,其他人也是看不到的。乔然一开始跟几个小朋友说了这事,但是大家都不相信,要么以为他在撒谎骗人,要么也以为他出现了幻觉,后来乔然就不提这茬了,自己一个人跟小羊玩儿。 他能看到阿毛,应该只是一个幸运的巧合吧。 “嗯,下次调休我就去看看。”弗兰克点点头,“乔,不早了,你回家吧。” “好的,再见。” 乔然道了别,带着阿毛进了小区。 来到一棵大树后,乔然停下脚步,转身面朝大白狮,神情严肃地说:“阿毛,我知道你刚才是想保护我,可是你得注意区分情况,以后不能随便对别人发动攻击,这样不好,知道吗?” 大白狮晃了晃脑袋,烦躁不安地踱了几步,像是对乔然这番话有些不满。 乔然硬着心肠继续道:“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喜欢你了。” 阿毛立即蔫了,尾巴上的毛球再次垂了下来,委屈巴巴地呜咽了一声。 乔然马上就心软了,安抚性地摸摸它的头颈,“没有不要你的意思,以后注意一下就好了。” 阿毛这才转忧为喜,讨好地舔了舔他的手心。 乔然忍不住笑道:“走吧,上楼。” 乔然住在19楼,乘电梯的时候里面有不少人,不过阿毛是高维度的精神体,可以随时根据环境来调整自身状态,对于普通人来说就和空气一样看不到也摸不着,因此并不会占用空间。 上楼进屋后,阿毛犹如巡视自己的新领地一般,把乔然家里里外外都逛了一遍,连卫生间也不放过,就差翘起后腿往每个角落撒泡尿了。 但其实乔然家没什么好逛的。他租的这套公寓很小,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加起来面积也不到二十个平方,以前他自己一个人住着觉得还好,大白狮一进来就感觉快把房子撑破了。 阿毛却很新奇的样子,最后霸道地跳上了客厅里的双人位旧沙发。只是沙发太小了,这么一头大狮子卧在上面,四个爪子和半个屁股都漏在外面,看上去有些滑稽。 乔然忍俊不禁道:“我这里条件不大好,将就一下吧。” 狮子的表情完全不将就,惬意地甩了甩尾巴。 乔然打开光脑,也拿不准一只狮子精神体对什么节目感兴趣,于是调了一会儿台。 换到一个儿童频道时,正在播放一部名叫《小羊咩咩》的动画片,阿毛暗红色的眸子霎时一亮,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里满地撒欢的一群白色小绵羊。 看来无论是精神体还是实体,狮子都喜欢羊这种生物。乔然想起自己曾经短暂拥有过的那只叫小白的精神体,隐隐有点感伤,片刻后哂然一笑,进厨房给自己弄晚饭。 小白虽然不在了,可是现在他有阿毛了。 乔然今天做了一个红烧茄子和清炒胡萝卜丝,吃饭的时候阿毛似乎很嫌弃似的,耸了耸鼻子后居然跑进卧室里呆着,等他吃完饭把客厅收拾干净才出来。 乔然有点受打击,自己做的菜有那么难闻吗?他觉得还行啊。 嗯,大概是因为阿毛是狮子,虽然精神体不用进食,但却天然的对蔬菜不感兴趣吧。 说到进食,精神体相对于实体动物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前者不用吃喝拉撒,就用不着主人费钱费力地喂食铲屎,真是既经济又环保。否则在现实中养这样一头大狮子,光是每天吃的肉乔然都供应不起。 到了十点多钟,乔然洗了澡,打算回房睡觉了。 阿毛本来还在看电视节目看得起劲,一见乔然起身,马上跟着从沙发上跳下来,似乎生怕他跑了一样。 乔然挠了挠它的下巴,“我不走,只是想睡觉了。” 阿毛舒服得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乔然关了光脑,说:“走吧,一起睡觉去,熬夜会掉毛的哟!” 阿毛立即跟着他进了卧室,跳上床后卧下来——几乎占了乔然那张一米五宽的床的三分之二。 好吧,反正乔然睡觉很规矩,不会乱动,剩下三分之一也勉强够他躺下了。 乔然笑道:“阿毛,晚安。” 阿毛凑过来舔了他一口,差点把乔然挤下去。 乔然赶紧把自己固定在床边,然后关了床头灯,愉快地闭上眼睛。 有个精神体作伴真好,以后再也不会孤单一个人了。 …… 天色晦暗,飞沙走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峡谷里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尸体,一名叛军倒在一块石头上,胸口的窟窿里汨汨冒着血,一对浑浊的眼珠子瞪着铅灰色的天空。 范伦丁收回匕首,在叛军身上拭掉血痕,正要插、进军靴时,背后突然袭来一阵劲风,疾如闪电。 偷袭者实力不俗,有着超A级的水平,可是在超S级的范伦丁面前根本不够看。 范伦丁的速度更快,一个后仰腾空避开了光能剑能轻易将人一分为二的光刃,反过来落到了偷袭者的身后,不等对方转身抡着胳膊挥出第二剑,便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将匕首往前一递。 “噗”的一声轻响,匕首刺进了偷袭者的肋下,溅出一篷细小的血花,后者因难以忍受的剧痛摔倒在地,鳄鱼精神体也在地上哀号着翻滚。 “不自量力。” 范伦丁冷笑一声。 话音未落,一张由思维索编织而成的厚重精神网朝他当头罩下,密不透风地将他笼在其中。 不远处茂密的灌木丛后还藏着一个人,同样是超A级的顶尖向导,而且显然和偷袭范伦丁的哨兵是伴侣,可以将精神力发挥到百分之百,甚至更高。 偷袭的哨兵并未毙命,从地上爬起来,和自己的向导站在一起。 一对结合后的A级哨向组合,能够发挥出数倍于本身实力的战斗力。 范伦丁不敢掉以轻心,用意念召唤自己的精神体,以便更好地对敌作战。 然而他赫然发现自己的识海中空空如也,精神体竟然不知所踪。 见鬼,狮子呢?! 叛军哨兵双手持剑,狞笑着向范伦丁逼近。范伦丁想要躲避,却像一只茧一样被精神网牢牢困缚着,挣脱不得。 一阵刺眼的光芒闪过,光能剑朝着他的脖颈直直劈过来。 范伦丁猛然睁开眼睛,在黑暗里大口喘息。 墙上的夜光电子钟显示,此刻时间为凌晨四点二十。 睡不着了,范伦丁从床上翻身而起,来到阳台上,在黎明前浓重的夜色中望向某个未知的方向,右手在栏杆上重重一拍。 嘁里咔嚓一阵响,栏杆上嵌的高强度钢化玻璃碎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将军很苦逼的,大家不要笑话他~ 目前有几万存稿,我会努力更新的,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给我浇灌营养液的小天使们,么么哒~ 第6章 轮休第一天,乔然一觉睡到快八点钟才醒。 一转头发现身边躺着一头大白狮,乔然愣了一下,随即雀跃起来,太好了,昨天自己真的捡到了一只毛绒绒的精神体,不是做梦! 阿毛十分敏锐地睁开眼睛,接着亲昵地用大脑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 乔然一边痒得直笑一边呼噜狮子的鬃毛,清早吸大猫,真是快活似神仙! 之后起床,洗漱,吃早饭,干家务,玩光脑,这一天的内容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因为多了阿毛,这些平淡无奇的事情就变得有意思多了。 乔然做什么阿毛都会跟前跟后围着他打转,连他尿尿都想挤到马桶旁边围观。 乔然哭笑不得,“怎么这会儿不嫌味道难闻了?” 狮子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他。 虽然是精神体,乔然被这么看着还是尿不出来,因此坚决把它赶出了卫生间。 快乐的时光总是十分短暂,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到了工作日,乔然一大清早起了床,把自己收拾利索,吃了自制的简单早餐,就准备去上班了。 阿毛本来还在床上打呼噜,听到他往外走的动静立即一跃而起,闪电般冲过来,用暗红色的兽瞳紧紧盯着他,似乎在质问他要去哪里,为什么不带上自己。 乔然好笑又有些窝心地解释道:“我要去上班,不方便带着你,不然工作的时候肯定会没法集中注意力。你乖乖在家呆着,无聊就看看电视,我给你把光脑开着。放心,这里是我的家,我不会跑掉的,四点钟下班就回来。” 大白狮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判断他没撒谎,这才放松下来。 乔然呼噜了几下它的鬃毛,再打开光脑调到儿童频道,然后道:“好了,我走了,你自己在家玩吧。” 阿毛依依不舍地将他送到门口,目送他离开。 乔然关上房门,只觉得自己精神焕发,浑身充满了干劲! 到了心里美后,乔然先看了头一天尼尔森代班留下的工作日志,发现对方写的过于简单,有几个事项都语焉不详。 没办法,虽然现在才刚刚六点钟,他也得打电话过去问清楚,不然出了差子就不好了。 乔然拨打了尼尔森的手机号码,对方没有关闭设备,响了几秒钟后被挂断了,于是他又拨了一遍。 这次对面接了,怒气冲冲地问:“谁啊?一大清早的有病吗!” 乔然心平气和地说:“是我,乔然。我想问一下这两天疗养院的具体反馈怎么样,还有昨天的菜单需不需要改动?” 尼尔森带着睡眠被打扰的烦躁道:“能怎么反馈,还不是跟以前差不多。至于菜单嘛……” 顿了顿,“今天不要西芹和莲藕。” 乔然奇怪道:“莲藕?我们基地本来就没有种这个啊。” 和竹笋一样,古地球时代仅为东方人喜爱的莲藕也是Ω星球上少见的食材。乔然活了二十多年,机缘巧合下也就吃过一次莲藕,因为这个东西实在太稀少了,偶尔市场上有售价格也奇高,普通人根本消费不起。 尼尔森不耐烦道:“所以这不是正好吗!” 乔然说:“行,知道了,打扰了。” 对面没再说什么,在哈欠声中挂了电话。 乔然有点怀疑尼尔森是不是刚才做梦梦到莲藕了,不然怎么会没头没脑地提起这个。疗养院不要当然好,要的话他也不知道上哪里弄去。 他随后去了种植大棚,把今天需要的菜品迅速采摘拣选好,再整齐地装车去了疗养院。 狄克今天哭丧着个脸,见到乔然没像以往那样嬉皮笑脸。他的狗獾也没精打采地趴在地上,朝乔然抬了抬爪子,又蔫蔫地趴了回去。 乔然弯腰摸了摸狗獾的脑袋,问:“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没精神。” 狄克愁眉苦脸地说:“这两天军团长的胃口还是不好,我们大厨使出浑身解数做的菜被他说是比猪食还不如,要不是进院的时候打了一针向导素,说不定军团长一发作就把我们厨房给炸了。昨天伊登老头儿在院长那里挨了训,转身就拿我们几个出气,扣了我们这个月的奖金。唉,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再这样下去我都要狂躁了。” 乔然也禁不住皱眉,“你们军团长吃过猪食吗?” 狄克“噗”的一声喷了,“乔,这话你可千万别当着我们军团长的面说,不然他一根指头就能像捻菜青虫一样把你捻死了。” 乔然:“我又不用做饭给他吃,他捻我干什么。你们也别太迁就你们军团长,我觉得他是吃太饱了才有力气这么折腾,饿几顿说不定就好了。” 狄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卖糕的,谁敢饿着他,那不是嫌命太长吗!” 那就没办法了,乔然爱莫能助地耸耸肩。 抱怨归抱怨,活还是得干。两人把今天的菜品一一称重质检过后,狄克四下看看,“车上是不是还有菜没搬完?” 乔然说:“搬完了,都在这里了,菜单上不是都打过勾了。” 狄克疑惑道:“不会吧,莲藕呢?” 乔然一听心里霎时一沉,“不是说今天不要莲藕吗?” 狄克一双浅棕色的眼睛瞪得溜圆,“谁说的!昨天我们院长专门问军团长今天想吃什么菜,他就突发奇想说了这么一样!我还特地跟尼尔森强调过,他当时答应得好好的,难道没告诉你吗?” 乔然缓缓摇头,“我们基地从来没种过莲藕,就算他答应你了也没办法供货,换成其他的菜不行吗?” “不行啊,院长已经答应军团长了,现在才说肯定晚了!”狄克抱着脑袋哀号,“完了完了这下怎么办!我们会被军团长集体突突了,一定会!” 乔然不解道:“有这么严重吗?就为了一道菜就杀人,你们军团长就算军衔再高也会被送上军事法庭吧。” “有!就算他会被送上军事法庭,在此之前也肯定把我们先突突了!”狄克欲哭无泪,“乔,你就一点不着急吗?虽然是尼尔森那家伙搞的好事,但你们俩是同事,要是追究起来你多半也要背锅啊!” “着急也没用,还是想办法解决吧。”乔然蹙着眉,想了想道:“你们应该早上用不到莲藕,中午才会用它做菜吧?大概需要多少?” 狄克:“这菜就是军团长点的,他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只做一餐的话有两节应该差不多了吧。” 乔然:“好,我回去向老板请示一下,争取从其他地方调过来。” 狄克一听霎时看到一线希望,“行行行,你赶快去吧!12点准时开饭,至少得留出一个小时给大厨做菜,你可得11点之前赶过来啊!” “我尽量。” 乔然说完就驾车离开了疗养院。 …… 橄榄树疗养院里,院长伯里斯带着本院的首席医生和三名护士,在四名卫兵的警戒下进了范伦丁的特护病房。 医生从托盘里拿起针管和一支淡蓝色的药剂,十分客气地说:“将军阁下,您该打针了。” 范伦丁看着光脑上的一部军事纪录片,眼睛底下挂着明显的青影,“我不打。” 医生有些紧张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试图劝说他改变主意,“这种向导素是最新上市的,目前为止见效最快、副作用也最小,肯定比上一支效果要好,我们院通过特殊途径才拿到了三支。” 范伦丁仍然不为所动,“既然这么好那就留着给别人用。” 伯里斯上前两步,“将军,可是……” “没什么可是。”范伦丁不耐烦地打断他,“你看我现在发狂了吗?” 伯里斯忙不迭道:“没有!” “那不就行了。” 伯里斯和医生面面相觑,片刻后妥协了,挥手让众人出去。 他一早就听人汇报,说将军房间的阳台玻璃碎了。调出监控一看,不是有人搞破坏,是将军本人凌晨四点多不知道发什么疯,自己给拍烂的。 伯里斯当然不敢追究范伦丁的责任,马上叫人把栏杆修好,然后亲自带着医生来给范伦丁打针。 不过就将军阁下刚才的言行来看,逻辑严谨,行为克制,状况还算正常,病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严重,那当然再好也不过了。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范伦丁瞥了伯里斯一眼,问:“这附近有谁是没有结合过的高阶向导,你知道吗?” 伯里斯言之凿凿地回答:“除了我们疗养院,这附近都是荒郊野地,住的都是些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肯定没有还没结合过的高阶向导,不然早就被人当作宝贝一样供起来了。将军,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范伦丁:“没什么。” 伯里斯咽了口唾沫,陪着笑道:“将军,我们院里的A级向导海曼还是单身,精神力也比较强,这阵子他休假回家了,明天就赶过来,到时候您可以试试让他为您疏导一下。” “到时候再说。”范伦丁没什么表情地转头看向光脑,“你出去吧。” “是!” 伯里斯毕恭毕敬地退出病房。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周末愉快:) 第7章 乔然开着货车以最高限速回到心里美时还没到早上八点,老板安德鲁还没来,乔然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这么大的事他自己无法做主,必须向上面请示。 安德鲁和尼尔森一样是在睡梦中被乔然叫醒的,自然也没什么好口气。 等他把情况汇报了一遍后,安德鲁立马清醒了,一阵暴跳如雷的怒骂差点把乔然的耳朵都给震聋了,“法克!你和尼尔森那蠢货怎么做的交接?!你让我现在到哪里去买什么狗屁莲藕,老子要被你们俩害死了!这件事你自己想办法搞定,要是买不到被疗养院怪罪下来,你们俩就收拾铺盖一起滚蛋吧!” 电话断了。 乔然揉了揉耳朵,想了想后进入心里美的系统,检索出所有和心里美有业务往来的商家电话,开始挨个拨打询问。 整个A市都没人种莲藕,这个他可以确定,心里美就是本地最高端、品种最齐全的蔬菜种植户,只能寄希望于外地的了。 然而,乔然问了一圈都说没有,一是联邦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吃莲藕的习惯,二是这种东西需要水塘来种,耗费地皮多,采挖起来又太麻烦,性价比实在太低,所以基本上没什么人种。 幸好十多分钟后,有个消息灵通的老板提供了一条线索,说与9区相邻的7区B市有个富士农场,农场主叫田中吉米,有着部分日裔血统,种了一小片荷塘,除了自己赏玩食用以外只供应本地的少数豪富之家。 乔然道了谢后立即拨打那家农场的客服电话,说想买两节莲藕,问要多少钱,可不可以马上快递过来。客服一听,骂了一句“你有病吧”就挂了。乔然又打了两遍,对方干脆直接拉黑了他。 此路不通。 考虑了五秒钟后,乔然查了一下A市的飞梭时刻表,发现半个小时后有一班飞往B市,于是花了3650信用点订了一张票,随即开着货前往起降港,赶在关闸前最后一分钟上了飞梭。 飞梭又过半小时后到达B市,乔然打了辆车直奔目的地。 九点钟时,乔然到了富士农场,直接求见农场主田中吉米本人。 农场的员工被乔然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气势唬住了,果真带他去了自家老板的办公室。 乔然在办公室外面的会客厅又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田中吉米本人,一个精瘦矮小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的中年男人,看样子不大好套近乎。 田中吉米看到乔然就眉头一皱,“你谁?” 旁边的员工顿时汗都差点下来了,小声问乔然:“这位先生,您来之前没有预约吗?” 时间紧迫,乔然只能开门见山道:“田中先生,您好,我叫乔然,想跟您购买两节莲藕。” “哪里来的疯子。”田中吉米嘴角抽搐,压根不想搭理乔然,直接挥手送客。 乔然在被两名人高马大的保镖架着胳膊拖出门之前,语速飞快地说:“田中先生!两节莲藕的确有点少,但你们的宗旨不是‘富士农场,竭尽所能’吗?我听说您最开始白手起家创业的时候哪怕有人购买一斤萝卜都会亲自送货上门,那么您现在为什么要拒绝一个乘坐飞梭从9区的A市专程赶过来的顾客呢?” 田中吉米的表情微微发生了变化,再一挥手,两名保镖就把乔然摁在了原地。 乔然抓紧机会又说了一句:“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讲究诚信,这两节莲藕现在对您现在来说是无所谓,但它或许预示着以后更大的商机,您不想扩大富士农场的规模吗!” 田中吉米发家以来还没被人这样怼过,顿时有点恼火,然而看着乔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火气怎么都发不出来,最后摆摆手道:“行吧行吧,卖你两节就是了。” 乔然如释重负,“谢谢。” 田中吉米虽然开了尊口愿意卖莲藕给乔然,但价格可着实不便宜,一节就要300信用点,两节就是600,这笔钱在心里美不管什么品种都可以买一大袋了。 可是和安德鲁的威胁比起来,这600点就算不了什么了,就是再贵也得买啊。 乔然本来还打算多买一点自己吃的,一听这价格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他一个月工资就8000,哪里吃得起哟。 拿到莲藕以后,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到起降港,乘飞梭返回A市,落地后再开着货车抄近路直奔疗养院。 离十一点只差十多分钟了,乔然一路飞弛,在从前几天遇到阿毛的那座沙丘旁边转弯时,货车车轮突然打滑,险险擦着停在沙丘侧边的一辆无人的黑色越野车冲了过去。 乔然惊出一身汗,急忙踩下刹车,随即跳下货车去察看越野车的情况。 越野车有八成新,挂着本地的普通牌照,车身洗得挺干净,通体漆黑锃亮,所以车身上刚刚被刮出来的一道印痕稍微有点明显。不过还好不算严重,只需要补一点漆就行。 乔然还是有些内疚,可是越野车里没人,驾驶员不知道去哪里了,他也没时间等车主回来,就回货车上拿了纸笔,匆匆写了一段留言:“你好,我叫乔然,很抱歉刮到了你的车,看到纸条后请与我联系,我会负责支付相关维修费用,电话号码:199XXXXXXXX。” 把纸条夹在越野车的雨刷器上后,乔然上车继续赶路。 三分钟后,范伦丁从不远处十来米深的一个裂谷里爬上来,第一眼就见到自己的越野车上多了一条划痕,本来就因为没找到精神体而不怎么好的脸色顿时更黑了一层。 片刻后他在车头发现了一张纸条,扫了一遍后就把纸条撕了个粉碎。 乔然是吧,行,你给我等着。 …… 乔然到了疗养的厨房时刚好十一点,狄克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厨房门口团团转,看到他捧着个礼盒下了车,里面装着两节打了蝴蝶结的莲藕,顿时热泪盈眶,张开手臂就朝他扑过来,“哦,我的乔,你真是个小天使!” 乔然把礼盒塞进狄克怀里,自己后退一步,“赶紧拿去给大厨做菜吧,不要误了你们军团长的饭点。” “是是是,我这就去!”狄克欢天喜地地跑进了厨房。 任务总算完成了。 乔然放松肩膀,这才发现自己整个后背的T恤都汗湿了,同时还感到有些头晕脑胀四肢乏力。 整个上午一直在匆匆忙忙地赶路,心里还一直绷着一根弦,精神和身体两方面都消耗极大,几乎令他精疲力竭。 乔然有点困难地爬上货车的驾驶室,打开水杯把半杯水一气喝光,然后靠在椅背上休息了将近十分钟,这才慢慢驱车离开了疗养院。 回到心里美时,安德鲁正一脸阴沉地坐在办公室里,尼尔森则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 看到乔然回来,安德鲁蹭地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问:“事情解决没有?疗养院那边怎么说?” 乔然说:“莲藕买到了,已经送去疗养院的厨房了。” 安德鲁和尼尔森同时松了一口气。 乔然接着道:“老板,整个9区都没人种莲藕,我是到7区的富士农场买的,两节莲藕600点,再加来回的交通费,一共刚好花了8000点。” 安德鲁正在放松地喝咖啡,一听顿时“噗”的一声喷了尼尔森一头,“什么?!8000点?你开什么玩笑,买个菜居然花那么多钱!我就算给疗养院报价,两节莲藕最多也就卖八百,还有七千多拿什么填?今天这笔生意我不是亏死了!” 尼尔森一边抹脸上的咖啡沫子一边附和:“是啊,这代价也太大了!乔,你该不会是趁着这个机会去7区玩了一趟吧!” 乔然看着他,缓慢而又字字清晰地说:“我这一趟来回花了三个小时,其中两个半小时不是在车上就是在飞梭上,还有半个小时在富士农场买莲藕,我能玩什么?关键是,你昨天为什么不跟伊登说清楚,我们种植基地根本没有莲藕呢?不然我就不用千里迢迢跑到7区去买了。” 尼尔森一时语塞,随后痛心疾首道:“乔,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还怪起我来了!我有说清楚啊,谁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说不定是疗养院那边交接出了问题,不能把责任全都推到我头上嘛。 退一步讲,就算疗养院要莲藕,应该也不用这么麻烦吧?你原来不是说吃过莲藕,既然你都能吃到,那说明这个东西并不是那么稀奇,怎么今天又要跑那么远去买,这不是误导大家吗。不过还好折腾了半天总算买到了,不然疗养院要说我们不讲信用了。” 安德鲁听他这么夹七夹八的一说又有点上火,黑着脸道:“乔,你在我这里都干了一年了,怎么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要是没买到莲藕,疗养院怪罪下来,以后跟我终止合作,让我怎么跟我叔叔交待?这个损失你赔得起吗?!” 乔然按了按有些胀痛的额角,心里隐隐有股火气快要蹿出来,勉强忍耐着回答:“我陪不起,但事情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误导过尼尔森,而且尼尔森昨天的工作日志上也没有写清楚今天的菜单,早上我跟他打电话确认,他清清楚楚说的是不要莲藕。 这段通话过程应该被公司的监控设备自动录下来了,老板,你要不要去监控室调出来听一听?” 作者有话要说:剧个透,下一章将军要上门找人算帐了~ 第8章 尼尔森没想到一贯性格温吞好说话的乔然今天会突然跟自己较起真来,霎时有点着慌,上前两步想搭乔然的肩膀,一副好哥俩的口吻道:“乔,不是吧,刚才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这么严肃干什么。其实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个误会,也怪疗养院那边非要强人所难,现在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再追究责任也没必要了吧是不是。” 乔然走开一步,避开了尼尔森那只手。 安德鲁狐疑地看看他们俩,正想说点什么,他的手机响了,看了一眼来电人后就挥手让乔然和尼尔森出去,然后接了电话:“喂,叔叔,好久不见了……我这边一切正常,和疗养院的合作也稳定得很,您最近怎么样……” 出了办公室后,尼尔森咧着嘴角笑道:“乔,你看我们俩共事已经整整一年了,大家都是好兄弟,有些事情不用那么计较吧,不然多伤感情。” 乔然淡淡地看着他,“我们之间什么时候有过感情吗?” 尼尔森:“……” 乔然转身走了,回到自己的工位,将早上打车乘飞梭及购买莲藕的电子票据从手机中调出来,附上前因后果的详细说明后生成一份文档,分别发给安德鲁和财务部。 安德鲁很明显不想出这个钱,可是乔然并不认为今天买莲藕是自己的私事,也不应该由他来负全责,就算安德鲁再不情愿,他也是要按照公司流程申请报销的。 他工作一整年,每天省吃俭用,一共就攒了一万点,今天一下子就用掉八千,要是不能报销,那他肯定会吐血。 随后乔然打开一盒营养剂准备吃午饭,可是早上累过头了,现在实在没什么胃口,就勉强吃了小半盒,剩下的打包装好准备晚上带回去吃。 下午伊登来了电话,乔然询问今天的菜品,尤其是莲藕,反馈如何。 伊登的躁郁简直要溢出听筒,乔然几乎能想象那个腰身如同啤酒桶的老头儿揪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捶胸顿足的模样:“不行,还是不行!我们大厨挖空心思用那两节莲藕做了三道菜,一个是芝士莲藕松露烤蜗牛,一个鲜奶莲藕鹅肝焗龙虾,一个红酒莲藕鱼子酱煎鲜贝,可是军团长仍然不满意!不、满、意!罚我们厨房每个人沿着疗养院跑10圈,俯卧撑和蛙跳各做200个!卖糕的!幸好我岁数大了,可以分成两天完成,那也够呛了好不好,5圈下来差点没把我跑断气!” “您最近有点发福的趋势,锻炼一下也好。”乔然哽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不过,其实用莲藕做菜不用那么复杂的,你们没有试试直接清炒,或者就用猪骨炖个汤吗?” 伊登惊诧地叫道:“清炒和猪骨汤?那是什么!我们尊贵的客人怎么能吃这么简陋的食物!不行,绝对不行!要是军部知道了指控我们虐待战功赫赫的上级,这个责任谁能负得起!” 乔然当然更负不起,“好吧,您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不过有件事我必须向您澄清,我们基地不种莲藕,包括整个9区也没人种。那两节莲藕是我早上去7区的富士农场买回来的,价格比其他菜品都要贵。如果你们那位尊贵的客人明天还想吃莲藕,您最好直接从那个农场购买,我可以把农场主的联系方式给您。” 伊登叹气道:“价格是小事,只要能让这位客人吃得满意,多少钱都不是问题。但是现在客人不满意,也没说明天要吃,那以后再说吧,明天的菜单暂时也不用改动。” 乔然:“好的。” 伊登以无比沧桑的口吻道:“唉,再这么下去,恐怕要不了几天我就得提前打退休报告了。” 乔然:“不会的,我看您精神好得很,干到七十估计没什么问题。不过有空可以请疗养院的向导给您疏导疏导,放松放松。” 伊登闻言乐了,“行,借你吉言。” 说实话,乔然真是打心眼里同情伊登和狄克以及疗养院里给那位军团长服务的其他人,相比起来自己的境况还不算太差。毕竟尼尔森和安德鲁脾气再不好也是在正常人的范围,而那位军团长简直像得了狂犬病一样,不能以常理度之。 下午下班的时候乔然觉得头重脚轻,浑身都提不起劲来。本来想叫个车回家,又觉得不划算,就算路程不远也要二十点,今天刚花了八千,能省则省吧。 于是他还是拖着灌了铅一样的步子慢腾腾地走回了家,往天只要二十分钟的路硬是走了半小时。 进小区时,弗兰克从窗口看他一眼,关切地问:“乔,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乔然疲惫地笑了笑,“没事,就是工作有点忙。” 弗兰克理解地点点头,接着说:“清洁工说你家的光脑好像放了一天,早上出门忘了关吗?” 乔然忙了一天差点忘了,弗兰克一说才想起来阿毛还在家里,顿时振作道:“是啊,我先回家了。” “嗯,拜拜。” 上了楼,屋门一打开,一只雪白的巨大毛球就扑了上来。 乔然提前有所准备,张开手臂抱了个满怀,然后把自己埋进那团毛绒绒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大白狮果然够治愈,乔然瞬间就觉得自己快要见底的血条往上涨了一截。 阿毛仿佛感觉到乔然状态不佳,不禁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他。 乔然摸了摸它的毛耳朵,笑道:“今天可把我累坏了,还好有你在。” 阿毛立即跑到沙发上卧着,冲乔然热情地甩了甩尾巴,意思很明显,快来撸我。 乔然当然就不客气了。 尽情撸了个痛快后,乔然终于满血复活,白天积累的负面情绪悉数得到释|放,头痛也不治而愈。 他不由得万分庆幸,还好捡到了阿毛这只厉害的精神体,不然要在以前,他得头疼气虚个好几天,甚至吃止痛药才会慢慢恢复。 晚上乔然没做饭,把中午剩的半盒营养剂热热吃了,然后和阿毛又窝在沙发上一起看《小羊咩咩》。 正看得投入时,大白狮突然警惕地抬起头,接着从沙发上跳下地,没头苍蝇一样在厅里转了两圈,随即冲进了乔然的卧室,一头钻进了他的床底下。 只是它的个头实在太大,前半个身子进了床底,屁股和尾巴却还露在外面,典型的顾头不顾腚。 乔然想笑,又有点纳闷,在一起生活了几天,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大白狮这种好似小动物躲避猛兽时的慌张举动,关键这家伙自己就是猛兽啊,因此奇怪地问:“阿毛,怎么了?你在躲什么?” 话音刚落,屋门被人敲响了。 “笃,笃,笃。” 来人敲得很用力,声音在外面安静的楼道里回荡,似乎含着某种怒意和烦躁,下一秒就要把门板凿出一个洞来一样。 “来了!”乔然连忙应了一声,顾不得再管床底下的狮子,快步出了卧室去应门。 门外站着个陌生男人,目测一米九左右,比乔然高了大半个头,身形板正僵硬,如同一根直挺挺的木头桩子一样戳在那里。 男人瘦得有点厉害,脸颊凹陷下去,紧抿的嘴唇如同刀锋一样削薄,下巴上生着一层胡茬,看上去至少有三天没刮了。半长不长的亚麻色头发垂在肩头,犹如兽瞳一样的暗金色眼睛掩映在纷乱的发丝后,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乔然。 乔然的瞳孔急剧收缩,心跳也骤然加快,和暖的暮春天气竟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暗自后悔开门前为什么没有先看看猫眼。 这个陌生人浑身散发着某种野兽般的危险气息,令人感觉到无形而又厚重有如实质的压力,几乎透不过气来。 可是既然已经开了门,那就不能当缩头乌龟,必须挺直腰杆来面对。 乔然定了定神,用正常而平和的语气问:“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男人似乎根本不觉得有和乔然说话的必要,凌厉的视线在他的黑发黑眸上停留了两秒,随即越过他投向室内,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道:“出来。” 出来?谁出来?乔然不明所以,他一个人独居,这人无论是要抓贼还是捉、奸都不该上他家来啊。 没等他开口说明,之前躲在卧室床底下的阿毛就不情不愿地出来了。 乔然愣了一下,紧接着恍然大悟,这个男人是哨兵,而阿毛正是他的精神体!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老弟~ 第9章 经过乔然身边时,大白狮不肯往前走了,喉咙里发出一声“咕噜”一声响,像是在抗议,又像在请求。 乔然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狮子的鬃毛,后者立即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 男人自然就是范伦丁了,看到乔然的举动后,又冷又硬的眼神霎时微微一变,“你看得到它?”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乔然点点头:“是啊。不过有点奇怪,别人似乎都看不到阿毛,包括某些哨兵在内,但是我却可以看到。” 阿毛?这是什么鬼名字!范伦丁额角青筋直跳,可他此时没空追究这个愚蠢至极的名字,因为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亚裔青年能够看到自己精神体这一事实令他实在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你是向导?你的精神体呢?我没感觉到它的存在。” 乔然如实回答:“它不见了。” 范伦丁露出鄙夷之色,“没用的东西。” 很多人都说过乔然没用,这么多年来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已经到了无动于衷自动忽略的境地。可此时这句话从阿毛的主人嘴里说出来,乔然却觉得有些无法忍受,于是还了一句:“你自己的精神体也丢了好几天才找到,比我也强不到哪里去吧。” 范伦丁:“……”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范伦丁重新将眼前的瘦弱青年打量一番,白T恤加蓝色连体工装,一脸青涩像个在校工读生。胸前别着个铭牌,刻着心里美的标志,底下是员工编号XO1234,下面的人名是“乔然”。 乔然?是前几天刮了他的车,给他留了张纸条的那家伙? 呵,很好,真是冤家路窄。 乔然心中一凛,明明白白地看到哨兵脸上现出被冒犯了的愠怒,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释|放出来的戾气如有实质般冲击着他。 坏了,这家伙要揍人了! 可是自己又没有错,凭什么要让步! 他梗着脖子不愿意示弱,仰着头直视哨兵那双透着血色的眼睛。 狮子很着急,站在两人中间,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只差开口劝架了。 两个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焦灼凝滞的空气中仿佛闪烁着无形的火花。 不知道怎么回事,乔然脑袋里好似干涸的土地一样板结了十几年、时不时会隐隐作痛的某个区域渐渐似乎有所松动,一条细细的思维索犹如种子的嫩芽一般突破坚硬的种皮,从土壤里艰难地、颤颤巍巍地探了出来。 这种感觉十分抽象,却又像电影画面一样清晰,在乔脑的脑海里历历可见。他从来没有过这种体会,只觉得无比新奇,不由得微微张开嘴巴,惊讶而又有些无措地感受着自己脑海里发生的惊天巨变。 范伦丁没有动手揍人,因为眼前之人实在太过孱弱,根本不堪一击。他将乔然呆愣愣的表情看在眼里,嘲讽道:“你这样子真够蠢的。” 乔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世界里,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并没听到这句话。 此刻他眼睛里也看不到范伦丁那张憔悴又威胁性十足的脸,所有的感官知觉全都聚集在自己那条初生的思维索上。 他本能地希望那茎嫩芽能长高一点,长壮一些,就像自己在阳台上种的那棵草莓一样,因此暗暗憋了一鼓劲儿,努力引导它向上生长。 奇迹出现了,在乔然的意念推动下,那条思维索像打了催长素似的,果然开始逐渐拉长,一开始只有寸许,慢慢地长到一尺。原本细如发丝,后来变得筷子一般粗细,继而穿越乔然的意识之海,藤蔓一样向外延伸。 乔然又惊又喜,简直把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心里不断默念,长长长,使劲长啊! 于是他的思维索就继续延伸,到了一定长度后突然停顿下来,被一重意识屏障挡住了,像是撞上了一堵墙。 乔然握紧双拳,想着我要突破它,思维索就如同一只钻头一样往前用力一扎,那堵“墙”就被钻出来一个洞。接着思维索穿墙而过,进入了另外一片精神领域。 范伦丁见乔然咬牙瞪牙的,神情举止奇奇怪怪,还以为他在发臆症,正要将他喝醒,突然浑身一震,仿佛被一颗无形的子弹穿破了头颅,一时间定在当场,满心震惊,难以置信。 不,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这家伙在对他做什么? 乔然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惊奇于那片精神领域里的思维之宏大与深厚,同时又零散繁乱,杂芜不堪,如同黑夜里的一片汪洋大海,海面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处处遍布危机。 作为一个喜欢规则之美、有着轻微强迫症的人,乔然有点看不下去眼前乱糟糟的景象。尽管刚才催长思维索耗费了他不少精力,令他感到有些疲惫了,他还是忍不住尝试着去梳理那些纠结成团的意识云。 然而,过了片刻,仅仅只是梳理了小小一个角落,乔然就累得不行,觉得头晕眼花胸闷气短。 太难了,太复杂了,他的思维索也太细弱,对于那样庞杂的精神世界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范伦丁呼吸急促,浑身血流加快,太奇怪了,太可怕了! 自己的大脑还从来没被人这样入侵过,他一方面感受到某种难以言喻的愉悦,仿佛浸在温泉里,浑身的毛孔全都舒张开来;另一方面又本能地抗拒他人的意识对自己大脑的干预,这对于从未向任何人开放识海的范伦丁而言,就像被敌人侵入了自己固守的领地一般。 他的狮子精神体则毫无节操地往地上一躺,四肢大张,露出白花花的肚皮,爽得舌头都伸出来了,耷拉在嘴边。那模样要多蠢就有多蠢,比面前这个一脸呆滞、神游天外的家伙还要蠢。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范伦丁凝聚起自己躁动不安的精神力,在脑海里强行下达驱逐令:“出去!” 茫茫大海上骤然掀起滔天巨浪,朝乔然的思维索汹涌而来,乔然顷刻间溃不成军,不得不退了出去,他的思维索就像缺水的植物一样蔫蔫地缩回了脑海。 知觉回笼,重新回到现实世界,乔然猛地喘了一口气,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不得不靠在玄关的柜子上。 范伦丁的心情相当复杂,想发怒,不知道怎么的又发不出来。看乔然额头上满是汗水,脸上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只觉得碍眼又荒唐,冷笑道:“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 乔然有些惊讶,这句俗语只有华裔才会说,怎么这家伙也知道。难道看他是黑发黑眼,所以特地用这句话来嘲讽他?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乔然发现刚才自己竟然误打误撞地进入了眼前这个哨兵的精神领域,难怪此人言行举止表现那么古怪暴躁不可理喻,原来真的是神经有问题。 可是自己不问即入的举动有点理亏,哨兵的挖苦也没说错,因此他放低了声音道:“抱歉,刚才是我冒犯了。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懂怎么控制 。” 刚才的经历对范伦丁而言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但他是不可能承认的,面无表情道:“不明白那就自己搞明白。走了。” 后面两个字是对精神体说的,大白狮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看乔然,磨磨蹭蹭地往前迈了两步。 阿毛这就要走了?乔然心里万分不舍,脱口而出道:“等等!可以把你的精神体最后借我撸一下吗?一下就好!” 范伦丁微微扯了下嘴角:“丑拒。” 乔然:“……” 他本来就累,听了这两个字简直想爆粗口了,之前说他没用也就算了,现在又说他丑,这家伙真是病得不轻!以为自己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瘦得像痨病鬼一样有多漂亮吗?! ——好吧,虽然此人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瘦得像痨病鬼一样,仍然看得出来天生底子就很好,相貌在乔然平生所见中属于佼佼者。 就算这样,也不是他随意诋毁别人相貌的理由! 狮子对乔然提出的请求却无法抗拒,主动上前去蹭了蹭乔然。 乔然心里霎时又软了下来,情不自禁地抱住它的脖颈,把自己埋进厚软的鬃毛里做了个深呼吸,刚刚透支的精神力又补充回来一些。 一人一狮深情相拥,那叫一个难分难舍。 被撇在一边的范伦丁:“……” 几分钟后,范伦丁终于忍无可忍:“走了,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乔然已经恢复了大半,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占着别人家的精神体,只得放开了大白狮,挥了挥手说:“阿毛,再见。” 大白狮呜咽一声,朝他摇了摇尾巴,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范伦丁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拜拜老弟~ 第10章 直到那一人一狮消失在楼道里,乔然才沮丧地关了房门,这一分别,应该就是再也不见了。 不过这三四天的幸福时光也是捡来的,就跟小时候一样,他应该为此感到庆幸才对。阿毛毕竟是有主的精神体,不是他的,不能像丢了自己的什么大宝贝一样垂头丧气。 乔然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回到客厅,窝回沙发上,继续看《小羊咩咩》。 然而他心思根本就不在动画片上,脑子里想的还是刚才发生的事,那个脾气乖戾濒临暴走边缘的哨兵,和自己脑子里突如其来长出来的那株幼苗。 刚才的体验实在是太奇妙了,自己又恢复了精神力吗?这是为什么?当年那个医生明明说他的脑损伤这辈子都没办法修复的,今晚为什么会突然有了起色呢? 难不成跟阿毛那个神经兮兮的主人有关?可那家伙跟他根本不对付,没揍他一顿就是好的,怎么会对自己有帮助。 真是邪门了。 乔然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就不去想了。 他试着集中注意力,像之前那样进入自己的意识海,然后再次感觉到了思维索的存在,就像一株植物在他脑子里生了根,却比植物要聪明得多,能够在他的意念操控下自如动作,比手指还要灵活敏捷。 乔然喜不自禁,从沙发上跳下地,在客厅里激动地来回转圈圈。 太好了!下午的经历并非偶然,他好像真的拥有精神力了! 刚转了两圈,乔然就觉得头晕目眩,差点摔到地上,赶紧坐回沙发上。 现在他的精神力还很微弱,思维索不够强壮,有机会得多锻炼一下才行。 …… 范伦丁下了楼,冷着脸上了越野车。 狮子跳上后排座,还恋恋不舍地伸长脑袋望着楼上。 范伦丁忍不住也抬头向上看去。 楼房老旧,外墙斑驳,灯光明明暗暗,分不清哪家是哪家,就像密密麻麻的虫穴。 旁边过来一个老太太,敲了敲车窗,“小伙子,你要走能不能快点?你这车太大了,把路都堵住了。” 范伦丁收回视线,发动越野车。 车子驶出小区,扬起阵阵尘沙。那栋楼很快隐入迷茫的夜色中,再也看不见。 狮子闷闷不乐地在后座上趴了下来。 范伦丁从后视镜里冷眼看着,斥道:“瞧你这点出息!还以为这几天跑到哪里去了,那家伙连精神体都没有,你已经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了吗?!” 大白狮的耳朵动了动,随即闭上眼睛,分明不想搭理他。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范伦丁额角青筋跳了跳,那叫一个光火。 可是尽管生了一肚子气,他却没有开车撞墙,或者随便找个目标物拆个稀巴烂来发泄一通。 这实在有点反常。 范伦丁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状态很差,濒临陷入神游症的边缘,以至于连对自己精神体的掌控力都削弱了很多,让狮子跑出去了几天,今天又找了大半天才把这家伙找到。 他火冒三丈地来到这个不起眼的老旧小区,想着找到精神体后一定要狠狠地教训它一顿,对于胆敢窝藏自己所有物的人必然也绝不轻饶,何况这家伙还是刮花自己车的罪魁祸首,那更加不可饶恕。 然而此时此刻,他所有的怒火,那些想要破坏一切的念头,都像阳光下的气泡一样消失了。 现在他的情绪比来之前要稳定不少,刚才黑发青年短短片刻的精神疏导起到了一定的安抚作用,而且强化了他和精神体之间的联系。 可那家伙自己却没有精神体,根本算不上是真正的向导,精神力细弱得像豆芽菜一样,为什么可以对他这个超S级哨兵进行疏导? 真是邪门了。 …… 翌日清早,乔然一个人从床上醒来,摸了摸身边一大半空位后稍稍失落了一下,但很快就爬了起来。 阿毛虽然走了,日子还是要过的。 如同以往一样,洗漱完吃了简单的早餐,步行去了心里美,按照头天确定的菜单收菜装车,再拉到疗养院的厨房。 狄克见到乔然后一张嘴先打了个哈欠,接着才有气无力地说:“早安,乔。” “早安。” 乔然发现狄克的状态比头一天更差,一头红发乱得像烧焦了的枯草,一直哈欠连天,整个人仿佛在梦游一样,给蔬菜称重记录时丢三拉四,频频出错。 在此期间狄克的狗獾在旁边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周围稍微有点动静就一惊一乍地跳起来。 乔然最后核对过狄克的记录单后说:“狄克,你把土豆和蕃茄的重量记岔了。” 狄克一头毛躁,不耐烦道:“反了就反了,改过来就是了,你特么的怎么这么啰嗦!” 乔然不说话了,就默默地看着他。 狄克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了,不禁懊恼道:“对不起对不起!乔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刚才脑子一热就控制不住自己了。要不你揍我一顿吧,我保证不还手!” 乔然无奈道:“我揍你有什么用,再说我也打不过你。你昨晚没睡好吗?” 狄克一脸郁卒地回答:“何止是昨晚,我最近一个星期都没睡好觉,上半夜睡不着,下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老是做噩梦。昨晚我先是梦到伊登老头儿扣光了我的工资后把我炒鱿鱼,后来又梦到军团长发了狂,一炮把厨房给炸了,而我陷在火海里苦苦挣扎,根本跑不掉,真是太可怕了!” 乔然有点想笑,但看狄克的倒霉模样就控制住了,正色道:“狄克,你精神状态真的不好,太焦虑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得尽快找向导给你疏导一下。” 狄克耷拉着嘴角道:“我也想啊,可是我一来自己没有向导对象,二来疗养院里的向导出诊费好贵的,我想扛到下个月院里的免费体检和治疗。你也知道,我妈身体不太好,三个弟妹又都在上学长个子的时候,家里开销很大。我平时的工资一大半都转帐回去贴补家用了,这个月又被扣了奖金,最近手头上实在有点紧张。” 乔然大概了解狄克家里的情况,除了工作压力大,家庭负担也是造成他精神焦虑的原因之一,想了想后道:“到下个月恐怕时间太长了会有点危险。我昨天不知道怎么的有了一点精神力,或许可以缓解你的状况,你要不要试试——当然,有用我不会收你的钱,没用你也别怪我。” 狄克惊讶地瞪大眼睛:“真的吗?那你只管试吧,没用就没用,我又没什么损失。” “好,那我开始了。”乔然说完微微屏住呼吸,将思维索从自己的意识海中唤出来,小心翼翼地接近狄克的大脑。 昨天进入阿毛主人的精神领域时乔然穿过了一堵墙似的屏障,此时在狄克这里他却没有感到任何阻力,轻而易举地就探入其中。 狄克的思维空间也很乱,如同一间塞满了杂物和垃圾的房子,几乎没个下脚处。 乔然把自己的思维索想象成一台清洁除尘仪,开始打扫房子里的卫生。 清理了将近一半后,乔然累得出了一头汗,眼前有些发花,不得不暂时中止,收回思维索,定了定神后不大确定地问:“狄克,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狄克在原地蹦达了几下,又惊又喜道:“我觉得比刚才好多了,就像睡了个好觉一样!再来再来!” 乔然抹了一把汗,喘着气说:“来不了了,我有点头晕,没力气了。” 狄克立即跑到旁边去接了一杯水递给他,感激道:“辛苦辛苦。乔,你真的有精神力了,恭喜你啊!我感觉快有D级水平了!” 乔然喝了一口水,还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吗?” 狄克兴奋地说:“真的,我骗你干嘛!去年院里组织体检,给我梳理的那个D级向导能力就跟你差不多。” 他的狗獾看上去精神也好了不少,像以往那样跑过来扒乔然的裤腿。 乔然很高兴,不过脑袋里嗡嗡的不大舒服,就蹲下来抱着狗獾一通撸。 狗獾的能力和阿毛相比显然不能同日而语,乔然觉得自己快把这家伙的脑袋撸秃了,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乔然起身道:“我得回公司了,明天再给你梳理一次吧。” 狄克满脸期待地说:“好啊,明天见!” 随后乔然开车回了心里美,进公司的时候恰好碰到尼尔森来上班,对方看到他后哼了一声,扭头扬长而过。 乔然也没说什么,一言不发地进了自己的工作间。 他明白自己和这名同事之间出现了很大的裂痕,不过并不打算主动去修补,自己行事但求无愧于心,双方既然合不来,那就不必勉强。 作者有话要说:某人:你已经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了吗?! 阿毛:你说呢? 第11章 同一时间,疗养院某VIP高级套房内。 范伦丁开着光脑看联邦军事频道的早间新闻,有些心不在焉地撑着下巴。 房门被人敲了两下,声音极轻,不注意几乎听不到,仿佛生怕惊扰到屋里的人一样。 狮子趴在客厅一角,耳朵微微动了动,不高兴地用爪子捂着脑袋继续睡觉。 范伦丁闻若未闻,直到敲门声大了一些。 “进。” 疗养院的院长伯里斯推门走了进来,笑容可掬地说:“将军,早安。” 范伦丁没有回应,眼睛虽然看着光脑投射的虚拟画面,眼神却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伯里斯满脸关切地问:“将军,您昨天上午离开疗养院,到晚上才回来,是去办什么事了吗?” 范伦丁面无表情地反问:“我办什么事需要向你汇报吗?军部到目前为止好像还没有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吧。” 他来这个疗养院就隐藏了自己的精神体,迄今为止这里还没人见过阿毛——呸,不是,没人见过他的狮子,包括伯里斯在内,所以那货跑出去几天都没人发现。 昨天他一个人开车出去,没向任何人交待自己的动向,卫兵没敢拦着,直接给他放了行。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伯里斯一脸惶恐地摇头,汗都要下来了,字斟句酌地考虑措辞,“将军,我只是想说,您要是有什么事本院可以代劳的话,请只管吩咐我们去做,以免您亲自出门奔波!” 范伦丁:“是吗,有需要我会开口。” 伯里斯瞧了瞧他的脸色,看不出来是喜是怒,便接着讨好地提议:“我们院里的A级向导海曼回来了,我让他来给您疏导一下吧?” 范伦丁正烦躁着,本来想拒绝,心念微动下又改了主意,略一颔首。 伯里斯立即道:“好的,我这就叫海曼过来!” 不到三分钟,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进了病房,生着一头栗色的卷发和翠绿色的眼睛,五官十分精致,走起路来轻盈得像在林间跳跃的精灵一样。他径直来到向范伦丁面前,用一种俏皮而悦耳的声线道:“将军阁下,您好。” 海曼的肩膀上歇着他的精神体,一只羽毛华丽的极乐鸟,拖着长长的尾翎,抖动翅膀时炫光闪闪,十分引人注目。 这只漂亮的鸟儿进屋后先是姿势曼妙翩跹地飞舞了一圈,随后似乎想停到范伦丁的沙发靠背上,却因将军阁下浑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场而不敢造次,在半空中徘徊了片刻后又飞回主人的肩头。 范伦丁阖上双眼,神情淡漠道:“开始吧。” 伯里斯朝海曼使了个眼色,让他把握机会好好表现,随即识趣地退出了房间,还贴心地把房门关上。 海曼走上前,站在范伦丁对面一尺开外处,盯着哨兵那张虽然有些瘦削疲惫却难掩俊美性、感的脸庞看了片刻。 他本来放了一个月的长假回家休息,这才过了不到半个月,听说本军团的军团长因为精神问题入了院,立即动身赶了回来,想要亲眼见识一下这位传说中最年轻有为、战无不胜的超S级联邦少将。 此刻终于见到了真人,海曼觉得这一趟回来真是不虚此行。 少将阁下的病情比较严重,发作起来十分恐怖,他当然也听说了,可是进入疗养院这一年来,他已经治愈了很多罹患狂躁症的哨兵,其中不乏高阶之人。整座疗养院有数十名向导,他是其中能力最突出的,所以他对自己有信心。 海曼翘了翘唇角,随即调动自己的思维索接近范伦丁的大脑,然而数秒钟后他就蹙起了眉尖。 范伦丁的精神屏障太厚重,他无法进入,只得轻声细语地提醒道:“将军,请您放我进您的意识海。” 范伦丁仍旧闭着眼睛,语气波澜不兴,“我不放你进,你就进不来吗?” 这句话听着有些暧昧,像那些大兵日常跟自己调|情一样,海曼心里怦怦一阵乱跳,牛乳般白嫩的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过了一会儿才勉强稳住心神,再次尝试进入范伦丁的精神领域。 可惜他努力了半天,仍然徒劳无功,那重精神屏障像是世界上最坚固致密的堡垒,连一丝微小的缝隙都找不到。 海曼汗都出来了,实在没办法,隐约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说:“将军,对不起嘛,我还是办不到,你不能让我进去吗?” 角落里的大白狮抬起头,十分不爽地朝海曼呲出尖利的獠牙。 海曼肩头的极乐鸟抽风一般抖了抖,差点摔下来。 “既然办不到,那你来干什么。”范伦丁睁开眼睛,目光冷得如同掺了冰茬子,“出去。” 海曼先是涨红了脸,继而刷的一下白了,扭头冲出了房间。 他的极乐鸟抖落了一地亮闪闪的羽毛,跟着仓皇地飞了出去。 伯里斯并没有离开,还在外面走廊里等着“好消息”,听到门开的声音不禁满怀希望地迎上前去,“怎么样?” 海曼自从分化为向导以来,被无数人宠着捧着,进入疗养院以后尤其如此,那些哨兵在他面前连说话声音都不敢太大了,生怕惊吓到他,哪里想得到今天会在范伦丁这里踢到铁板。他一个字也回答不出来,捂着脸羞愤地跑开了。 伯里斯一头雾水,不是吧,军团长刚才做了什么,把人气成这样?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 要是海曼这样优秀的向导还不能让军团长满意,那可怎么办? 伯里斯满心忧虑地站在VIP病房外,想进去瞧瞧范伦丁现在是什么状况,又怕被揪着领子丢出来,纠结片刻后还是怂了,蹑手蹑脚地走开了。 还是等晚一点再过来吧,省得现在进去撞在军团长的枪口上。 VIP房间里,狮子的鼻子上落了一根鸟毛,惊天动地地打了一个大喷嚏,末了恼怒地用爪子把鸟毛抓下来踩了个稀巴烂,随即抬脚就往门外走。 范伦丁喝道:“站住!又想去哪里?再敢偷跑出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大白狮迫于主人的淫威,只得从门口退回来,转身来到窗户旁边,把两只前爪搭在窗台上,伸长脖子朝某个方向张望。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范伦丁见不得精神体那副望穿秋水的蠢样,拿起遥控器合上了百页窗。 狮子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随即趴下来生闷气,脑袋冲着墙角,拿屁股对着自己的主人。 范伦丁冷哼一声,屈服于本能的哨兵都是废物,而他身为一名超S级哨兵,显然不在此列。 到了中午12点,厨房送来午餐,照例五花八门地摆了一桌子。 范伦丁一看就没胃口,刚想拍桌,就见领人送餐来的老头儿站在一边瑟瑟发抖。 这老头儿似乎是厨房的主管,脑袋上的毛发稀稀疏疏,随着身体的抖动不停晃荡,看上去一副紧张得快要昏过去的模样。 自己又不是杀人狂,有这么可怕吗?范伦丁不由自主又想起了那个有着黑发黑眸弱得风吹即倒的华裔青年,那家伙为什么不怕自己,还敢跟自己叫板? 这个问题从昨晚开始就盘桓在心里,直到现在也无解。范伦丁有些烦躁,把脑海里的影像驱逐出去,手上拿起刀叉吃起来。 啧,还是那么难吃。 可是,算了,凑合着对付一下吧。 除非他真的疯了,否则就必须进食,以获取身体机能运转的基本能量。 伊登看着范伦丁默不作声地吃饭,简直感动得要泪流满面,苍天啊大地啊,军团长这是终于要好起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某人:屈服于本能的哨兵都是废物,没错,我超S我除外。 第12章 心里美的小黄瓜快能采摘了,一根根有半个巴掌长,俏生生地挂在绿油油的叶片间,个个顶花带刺,嫩得能掐出水来。 乔然选了一条不长不短的,用眼一打量,估计大概长12厘米,直径3.5厘米。他从兜里拿出卡尺量了一下,准确值是长12.3厘米,直径3.4厘米,误差小到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记。 哎哟,今天眼光不错! 他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然后将数据记录在本子上。 一名种植部的员工正蹲在一架瓜藤旁边手动除草,抬头左右看了看,又瞧瞧大棚顶上挂的监控器,随即把身体转了个向,用后背对着摄像头,然后当着乔然的面,飞快地从藤子上掐了一根小黄瓜,咔嚓咔嚓嚼了起来。 乔然:“……” 那名叫贾斯特的员工朝乔然嘿嘿一笑,含糊不清地说:“乔,你要不要来一根?” 乔然摇摇头,“不了。” 他不是不馋,只是做不出来监守自盗这种事情。 贾斯特知道他脾气好,并不怕他会举报自己,一边嚼一边扯闲篇:“乔,你有对象了没?” “没。” “没有也好,省得两个人整天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就是有了也最好别结婚生小孩儿,那就是老天爷派来折腾你的,还不如养只宠物省心,猫猫狗狗都行,你说对吧。” 乔然对结婚和生孩子都没有发言权,至于养宠物,他倒是想,可惜过敏严重没那个条件,因此只是笑了笑,然后往旁边走了两步,观察与黄瓜相邻的茄子的生长情况。和刚才一样,先目测,再用卡尺量,结果和刚才一样相差无几。 他不禁有些意外,今天自己这是开天眼了吗? 贾斯特吃完小黄瓜,在叶子上随意擦了擦手,接着絮叨:“我儿子的老师也是有病,才上小学三年级,布置的数学题我特么的都做不出来。比如昨天那一道,说什么龟兔赛跑,两个同时出发,要跑7000米,每一分钟乌龟爬30米,兔子能跑330米,后来兔子跑了10分钟就停下来睡了200分钟,醒来后立即以原来的速度往前跑,问兔子距离终点还有多少米的时候能追上乌龟。草,我要是能做出来我就去当老师了,还在这里拔草干什么!” 乔然脑子里稍稍一转,脱口而出道:“400米。” 贾斯特抬头,“你说什么?” 乔然重复了一遍,“兔子距离终点还有400米的时候可以追上乌龟。” 贾斯特站起身,怀疑地看着他,“是400米没错,你做过这道题?” 乔然说:“没有,就刚才在心里算了一下。” 贾斯特有些意外道:“哎哟,看不出来啊,你小子数学不错嘛。” “谢谢,大概是碰巧吧。” 乔然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有些疑惑,因为他刚才思考那道数学题的时候,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只是在心里打了个草稿,很快就算出来了结果。贾斯特要是拿另一道难度相当的题来考他,他相信自己也能在短时间内算出来。 然而,他明明是个数学渣的,小时候上学最怵这门功课,怎么都学不好,曾经还被数学老师怒其不争地点着脑门说里面装的都是面包糠。这道龟兔赛跑的题要在今天以前他就算能解,肯定也得花十来分钟,可是他刚刚大概只花了十秒钟而已。 联想到刚才目测黄瓜和茄子的生长数值,乔然暗暗惊讶,今天他的脑子比原来灵光了不少,反应也比以前要快,这是怎么回事?难道20多岁了突然身体又开始发育,脑袋也跟着开了窍? 心中忽然一动,不,应该跟昨晚发生的事情有关,是精神力后带来的连锁反应! 一念及此,乔然高兴得几乎要手舞足蹈。 贾斯特莫明其妙地看着他,“碰巧答对了一道数学题而已,又不是中了彩票,至于嘛。” 乔然刚要回答,不远处有人喝道:“喂,你们两个!站在那里聊半天,活都干完了?” 是心里美的一名主管。 两人赶紧分开,规规矩矩地各自干活。 乔然的脚步都比以往轻快不少,效率也更高了一些。 下午又来了一个好消息。伊登打来电话,确认明天的菜单不用改,然后喜气洋洋地说:“我们那位客人今天情绪有所好转,中午吃饭既没掀桌子,也没提什么难以做到的要求,还把我们给他准备的菜吃了将近一半!” 乔然说:“哦,那不错啊。” 伊登:“是啊,这是那位客人入院一个多星期以来发生的最好的事了!我脑袋上剩下的几根毛看样子可以保住了呜呜呜呜!” 乔然:“恭喜恭喜。” 伊登:“谢谢谢谢! ” 乔然由衷地为伊登感到高兴,疗养院厨房那边压力小了,自己这个送菜的也能轻松一点了。 可是到了下班的时候乔然还是觉得有点累,无他,脑子动多了,今天需要计算数值的事情他都没有依靠计算器,都是自己心算出来的。这样虽然比较有成就感,但一天下来着实有点精神疲劳。 看来增长精神力的事不能操之过急,还得慢慢来。 一累就犯困,回到家吃了饭以后,乔然不到八点钟就睡下了。没有毛绒绒的精神体可以撸,就只能用这种办法来恢复精力了。 …… 一觉睡了将近十个小时,第二天早上乔然觉得状态差不多恢复了,就给狄克做了第二次精神梳导。 这回比昨天要稍微轻松一点,他一口气把狄克的整个思维空间都清理了一遍。 完成后狄克一蹦三尺高,激动地说:“太棒了!太爽了!我感觉自己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干干净净纯洁无暇,就像刚刚来到世界上的小婴儿一样!” 乔然有点虚脱,闻言只是弯了弯唇角就在椅子上坐下来撸狗獾,慢慢恢复刚才消耗的精神力。 狄克又煞有其事道:“乔,你好像比昨天厉害了,我觉得你的精神力应该达到D级水平了。你要不要来我们疗养院当向导?待遇肯定比你当送菜工要好得多!” 乔然听他这么说也挺高兴,“是吗,谢谢。不过你们这里对向导的条件要求很高吧,我恐怕很难达到。” 他很早就听说过疗养院的福利相当不错,就连狄克这种D级哨兵,干的是级别最低的帮厨,一个月工资也有两万点,比乔然高了一倍有余,而资源更为稀缺的向导起薪则至少在三万以上。 不过待遇好,也就意味着要求高。橄榄树疗养院是L8765军团的下属产业,实行的是半军事化管理,里面的员工素质和现役士兵相比差不了多少,这一条乔然首先就不符合。何况他这两天才刚刚有了点精神力,以后怎么样还不好说,要是哪天又没有了呢?毕竟他现在仍然没有精神体,应该还算不上是真正的向导。 狄克一想也觉得自己有点信口开河,挠挠头道:“呃,说不定可以放宽条件呢,我替你打听打听吧,要是有机会就告诉你!” 乔然说:“行,先谢了。” 狄克:“应该我谢你才对,你给我做疏导都没收我的钱,我可是占了大便宜。” 乔然:“彼此彼此,你敢当小白鼠给我练手也不容易。” 狄克咧着嘴嘿嘿直笑。 乔然撸了半天狗獾缓过来之后就开车走人了。 刚刚开到疗养院后面的花园边上时,乔然的手机响了,是狄克打来的电话,他就靠边停车后按了接通:“狄克,还有什么事吗?” 狄克说:“你的水杯落在厨房了,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给你送过去!” “好,我在喷泉这边。” 挂了电话后乔然就下了车,一边等一边欣赏花园里的风景。 疗养院的环境很不错,花园也是下了大力气修建起来的,这个时节绿意盎然,十分悦目。修剪齐整的草坪上还有一个喷水池,水花喷溅时带来清凉的水汽。 十米开外处,疗养院一幢住院楼的某个VIP特护套房里,刚刚吃完早饭的范伦丁来到阳台上吹风,不经意地朝下面瞧了一眼,神情不由微微一凝。 这不是那个谁吗,怎么跑到疗养院来了,他既不是士兵,应该不是这里的员工才对。 再一看旁边的货车,心里美? 狮子本来懒洋洋地卧在沙发上,突然察觉到主人情绪的波动,立即警觉地一跃而起,跑到窗边一看,顿时激动不已,一个猛子就要从二楼阳台扎下去,却被主人快准狠地薅住了后颈皮。 范伦丁低声道:“给我老实待着!”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是数学渣,那道龟兔赛跑的题是从网上找来的,说是小学生的题,可是我都不会做,嘤嘤嘤 第13章 乔然对自己成为一人一狮的关注目标一无所觉,很快狄克就跑了过来,把水杯递给他。乔然伸手去接,两人的手指无意中碰到了一起。 乔然没觉得有什么,自然而然地拿回了自己的水杯。 狄克的脸却腾的一下红了,只是因为皮肤太黑看不出来,对着乔然欲言又止:“乔……” 乔然见他停在那里没有下文,就问:“怎么了?” 狄克憋半天没憋出一个屁来,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你、你路上开车小心点。” 乔然觉得有点奇怪,鉴于这家伙经常会有些颠三倒四的行为就没太在意,只道:“会的。我走了,你也回去吧。” 狄克挥挥手,“好的,明、明天见。” 乔然开车走了,狄克直到看不到他的人影了,这才有些魂不守舍地走向厨房。 阳台上的狮子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咕噜声,暗红色的兽瞳紧紧盯着那名D级哨兵。 狄克忽然觉得脑袋里像针扎一样疼了一下,险些平地摔一个跟头,抱着头惊骇道:“谁?谁在攻击我?” 他的狗獾四爪一伸,“吧唧”一下直接趴在地上。 范伦丁过了两秒钟才在脑海中喝了一声“停”。 大白狮只得停止了精神攻击。 狄克于是头又不疼了,莫名其妙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再左右张望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状况,就一边继续往回走一边自言自语:“奇怪,刚才我脑子抽风了吗?乔刚刚才给我梳理过的,按理说不应该啊。” 范伦丁眯了眯眼睛,冷笑着回到室内。 狮子烦躁不安地在屋里团团转,很好地诠释了“困兽”一词的涵义。 范伦丁嗤了一声:“没出息的东西,你就不能有点追求?” 狮子扯着嗓子抗议一般嚎了一声,随即跑到屋角趴下来,屁股朝外,继续进行非暴力不合作对抗。 范伦丁无动于衷,坐到沙发上打开光脑准备看新闻,点击触屏时手上不自觉地用力,结果一下子就把屏幕戳裂了,图像怎么都出不来。 法克! 他恼怒地伸手一扫,光脑主机砸到墙上,摔了个稀巴烂。 …… 数日后。 狄克的脸又像苦瓜一样皱起来了,又在那里唉声叹气。 他叹气的声音太大,乔然想装作没听见都不行,只能主动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狄克撇着嘴角说:“还不是因为我们的军团长,前阵子好了两天,不知道怎么的病情又反复了,脾气跟以前一样暴躁。听说他还无缘无故地对我们院里那个A级向导大发脾气,把人家吓坏了,这几天都请了病假没来。 我也很倒霉啊,昨天我下班回家,经过草坪的时候遇到了军团长,就马上向他立正行礼大声问好,可是军团长根本没理我,瞪了我一眼就走了。那一眼就像刀子一样切割在我的身上,我的手都要断了,太可怕了!” 乔然被他夸张的说法逗笑了。 “真的,不骗你,我现在还觉得这里好像有点疼呢!”狄克见他不相信,就把右胳膊举起来,在手腕上比划了一下,“你是不知道,我们军团长那眼神是能杀人的!曾经有个叛乱分子被他盯了一眼,当时就口吐白沫倒在地上,被活活吓死了,这事在全联邦军队都传遍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信你可以去问问!” 乔然只得说:“我信,所以呢?” 狄克忧心忡忡道:“所以,我是不是哪里得罪军团长了?现在要不要马上离开这里,离疗养院越远越好?” 乔然安慰道:“应该不至于吧,你的手不是还好好地长在身上吗,并没有真的断了。你们军团长多半并不是针对你,只是脾气不好,见谁瞪谁而已,以后你尽量离他远一点就好。” 他平缓的语调和沉静的黑眸很有说服力,狄克不由自主地点头,“你说得对,我都没有跟军团长直接打过交道,他肯定不认识我,我不能自己吓自己。” 顿了顿后又期期艾艾道:“乔,我还是有点紧张,你能再帮我做一下精神疏导吗?” “行。” 乔然走到狄克对面,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调动自己的思维索进入他的脑海。 这些天来他的精神力有所增长,只是进度十分缓慢,思维索还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根,没法织成一张网。不过前几天才给狄克做过疏导,现在情况并不严重,所以乔然只花了几分钟替他大理清理了一遍。 睁开眼睛时,正好看到狄克的手从距离他的脸很近的地方收了回去,不禁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狄克急忙道,“刚才你脸上有一只小飞虫,我替你弹开了。” 乔然点点头,“那我回去了。” “嗯嗯,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其实乔然从伊登老头儿那里也感觉到了,那位军团长这几天又在瞎折腾,每天都会冒出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念头为难手下人。 好在他基本上已经习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疗养院那边提出什么要求尽力而为就是了。实在做不到的也没办法,类似上次突然要吃莲藕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情只能明确地予以拒绝,让伊登自己解决。 由于有了精神力,乔然的工作效率和以往相比有所提高,不过他每天的任务基本上都一样,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 上头只管他完成工作没有,并不在意他是怎么完成的,所以他的每日绩效考评和原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其他同事也没发现他这些微小的变化。 乔然对此也并不在意,他从小到大默默无闻惯了,要是被人过多注意反而会觉得不自在。 这天晚上七点钟的时候,乔然正在家里客厅的沙发上玩光脑,忽然听到外面楼道里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有人说:“就是这一户,把家具搬进来吧。小心点,别把东西磕坏了。” 几个人纷纷应了,随后是搬动东西的声音,看样子隔壁大户型的1919室要有人住进来了。 这栋老式公寓楼质量一般,隔音效果也不是太好,加上郊区夜里比较安静,所以外面有什么响动的话乔然在客厅里可以听到个大概。 这层楼加上乔然一共有四户,其中两户二居室本来都有人住,但最近几个月因为各种事情陆续搬走了,于是只剩下乔然一个人。 一个人住一层楼也没什么,就是总是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听到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会觉得有点冷清,现在有了邻居多了人气当然是好事。 乔然看了一期《就爱毛绒绒》后就洗澡洗衣服给阳台上的植物们浇水,全都搞完后隔壁搬家的响动终于停了下来。 最开始发话之人语气恭敬地说:“霍尔先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东西都摆放好了。” 对方没有吭声,片刻后搬家公司那名负责人欢欢喜喜地说:“谢谢霍尔先生,那我们回去了!” 接着几个人的脚步声往电梯那边去了,很快楼道里又安静下来。 霍尔先生?乔然暗忖,自己要不要去拜访这位新邻居? 可是一来十点了,他已经准备睡了,二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和新邻居寒暄才好。说不定对方不喜欢别人贸然打扰呢。 今天就算了,还是改天碰到了再和那位霍尔先生打招呼吧。 乔然犹豫了一番还是没出门,进卧室睡下了。 1919室内,范伦丁侧着耳朵,听到对面1917的邻居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后进了里间,便面无表情地把虚掩的房门锁上了。 狮子不乐意了,趴在门上挠门板。 范伦丁恼火道:“都已经搬过来了,还想怎么样?那家伙根本就不打算搭理你,滚去睡你的觉!” 这几天他实在是被精神体搞得不胜其烦,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反正疗养院对他的病情也束手无策,就当出来散散心了。 上午提出要离开的时候,疗养院那些人上到院长伯里斯,下到楼下站岗的卫兵,表面上百般挽留依依不舍,实际上都巴不得他早点走,一副送瘟神的模样,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那些人该庆幸他还存有一丝理智,没有开出一台电磁加农炮,把疗养院一炮轰上天。 作者有话要说:新生活要开始了~祝大家周末愉快,顺便求个收藏,谢谢么么哒~! 第14章 狮子一扫前阵子疲沓沓的模样,情绪明显有些亢奋,对主人的命令置若罔闻,继续在门板上挠挠挠。 范伦丁懒得再废话,由着它在那里犯蠢。 其实精神体不受三维空间的限制,狮子要是真的想离开这间屋子跑到对面去,那是易如反掌的事,不过慑于主人的约束才没有付诸行动。这说明这货还是知道分寸的,不像上回跑出去那样不在掌控,而他的状态也比前阵子要稍微好一点。 墙上的电子钟发出一声轻响,十点整。 太早了,范伦丁和精神体一样,根本没有半点睡意,抬脚进了健身室。 自从上个月打完那艰苦的一仗直到今天,只有几天前被隔壁那个黑发小子毫无征兆地突入自己的精神领域,蜻蜓点水地做了几分钟的梳理那晚他才深眠了一个小时,其他时候都处于失眠或者浅眠或者两者交替的状态。多余的精力无处发泄,只能通过运动来消耗。 蛙跳,俯卧撑,打沙袋,跑步机轮着来,一个小时一个循环。 凌晨两点,整整四个循环后,范伦丁大汗淋漓地瘫倒在地板上,有种虚脱后的晕眩。 四个小时而已,这个强度原本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可是长时间吃不好睡不着,体重一个月内降了将近二十磅,体力也打了不少折扣。 躺了几分钟后,范伦丁撑着身体爬起来,进浴室冲了澡,然后精疲力尽地把自己扔在床上。 但愿今晚能够睡得好一点吧。明天要是情况没有改善,他就必须借助药物来入睡了。 …… 清晨五点半,乔然在闹铃声中醒来,快速洗漱后吃了昨晚预定煮好的米粥和现蒸的两个小馒头,在五点四十出了门。 刚把自家门关上,咔嗒一声响,对面1919室的门开了,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乔然脚下一顿,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新邻居。 然后,他看到了数天前曾经见过、并且见面经过算不上愉快的某个人,亚麻色的散乱头发,削瘦的脸庞泛着青白的光,犹如一只午夜游荡的幽灵。 乔然心里打了个突,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怎么回事,他不会是没睡醒,还在做梦吧? 察觉到对方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下意识地说:“早安。” 范伦丁没应声,抬脚朝楼道里走了几步,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每一步的幅度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精确。到了垃圾箱旁边后把手里提的一只黑色袋子扔了进去,发出“扑通”一声响,在安静的楼道里听起来清晰而又沉闷。 乔然心里又是“咚”的一跳,不是做梦也不是眼花了,这人的的确确就是前几天气势汹汹上门来找阿毛的那个哨兵,此时冷硬漠然的面孔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下显得更加阴森诡异。 这个时间点扔垃圾,还真是与众不同,令人不由而主就会联想起恐怖片里的某些经典桥段,乔然觉得后背有点凉嗖嗖的。 不过,哨兵既然在这里,那阿毛呢? 心念一动,1919室就蹿出来一只巨大的白毛动物,朝他猛扑过来。 “阿毛!”乔然又惊又喜,下意识地张开手臂,抱住了大白狮。要不是背后就是门板,肯定要像上回一样被扑倒在地了。 几天不见,阿毛亲热得不行,两只前爪扒着乔然的肩膀,在他脖颈边又蹭又舔,两只后爪也不断地往上踢腾,恨不得整只狮都挂在乔然身上。 能够再次见到阿毛,乔然当然也高兴极了,不但纵容了狮子近似于发疯一般的举动,还用手臂托着它的大毛屁股,像抱小孩一样颠了颠。 范伦丁嘴角抽了抽,他怎么早没发现,自己精神体的狮子躯壳里其实住着一条狗的灵魂吗? 一人一狗,不是,一狮正上演喜相逢时,乔然不经意瞧见走廊里的电子钟显示5:42,急忙道:“阿毛,我得去上班了,不然要迟到了,等下班回来再跟你玩啊。” 大白狮乖乖地从他怀里跳下来,摇着尾巴跟到电梯旁,目送乔然进了电梯,紧接着又一阵风般跑回自己家,扒在阳台上深情款款地看着乔然离开小区。 范伦丁真是无语了,阿毛阿毛,那家伙是不是太僭越了,谁许他这么称呼自己的精神体了。 而这头蠢狮子也相当欠收拾,似乎连谁是主人都分不清了,成何体统! 哨兵和自己的精神体相伴相生,精神体的情绪状态哨兵可以同步感应到。所以不爽归不爽,昨晚也睡得不怎么好,范伦丁此刻的心情却不算太坏。 看看窗外微微泛白的天空,今天天气也不错,那就到小区外面跑跑步吧,比闷在屋里舒服点。 范伦丁换上兜帽衫和运动鞋也下了楼,狮子嗖的一下蹿到了前面,撒开四爪就朝乔然离开的方向狂奔。 范伦丁:“……” 范伦丁:“回来!不然给我滚回屋里去,一天不准出门!” 狮子来了个急刹车,喉咙里不满地咕噜了一声,不过还是妥协了,懒懒散散地跟在一边。 两个小时后,彩虹小区里陆续有人出来上班,范伦丁逆着人流走回来,戴上兜帽遮住自己大半张脸。 经过小区外面一家快餐店时,他脚下一转,进去买了一个汉堡,然而只吃了两口就扔进了垃圾桶。 实在太难吃了,肉饼有种难闻的怪味,菜叶也不够新鲜,令人作呕,比疗养院厨房做的还要难以下咽。 回到家后直接进了浴室,打开冷水龙头冲澡。 洗完后出来,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胡子都有些长了,他似乎快一个星期没打理过自己了。 早上隔壁邻居看到他的时候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好像自己是个潜逃的通缉要犯一样。刚才回来的路上还遇到一个挎着袋子去买菜的老太太,瞅了他一眼就浑身发抖。 范伦丁摸了摸下巴,打算修整一下,不过家里没有剃须刀,搬家的时候根本没想到要买。 于是他去客厅找了把军刀,将锋利雪亮的刀刃贴向自己的脸颊。 …… 乔然直到出了小区才想起来一个问题,阿毛的主人怎么会突然搬到自己隔壁来住了?自己刚才好像忘了和他打招呼,也没问问什么原因。 不过哨兵看样子根本不打算理会自己就是了,对方看他的眼神就和他看一只菜青虫差不多,没出手把他捻死就算他走运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乔然还是高兴大过惊惧的,虽然主人神经兮兮的捉摸不透,精神体却是无辜又可爱的,以后又能经常撸到阿毛了,这是好事啊! 一早撸大猫,神清气又爽。乔然脚下生风,一路疾走,只觉浑身无比轻快。到了心里美的时候六点还差一分钟,从从容容地打了卡,耶! 拉着菜到了疗养院的厨房后,狄克兴冲冲地上来就说:“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军团长昨天已经离开疗养院了,从今天开始大家伙可算解脱了!” 乔然奇怪道:“怎么这就走了?他的精神状况不是还没改善吗?” 狄克摇摇头,神色又有点黯淡,“是啊,没办法,军团长的情况太特殊了,我们院里所有的向导都没法对他进行有效疏导。他对打向导素又很排斥,担心副作用会破坏他的神经系统,影响他的判断力。军团长应该是对这里失望了,所以转院去别的地方治疗了吧。” 原来如此。乔然了解了,那位军团长来了也有上十天了,自己没治好,还把疗养院其他人都搞得苦不堪言,再继续留在这里也是互相折磨,现在离开了也好。 狄克接着又露出纠结的表情,絮絮叨叨地说:“唉,这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军团长走了,大伙儿是都解脱了,可是这也说明我们无能啊。我现在发现有时候实力太强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不出问题还好,一出问题就难以解决。还是级别低一点稳妥些,比如我这种,工作简单又没有危险性,精神状态不好随便找个向导就能疏导了……呃,乔,我这样说,你不会觉得我没出息吧?” 乔然说:“当然不会,人各有志,而且每个人的天赋也是不一样的,不能强求。” 虽然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在等级森严的哨兵向导的世界里,基本上与生俱来的基因决定一切,而不以人的意志和信念为转移。 一个D级哨兵无论后天多么发奋图强,正常情况下能够战胜A级哨兵的可能性基本为零,两者之间的鸿沟足有一条银河那么宽。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因此“人贵有自知之明”在这个世界里显得犹其正确。 就像乔然自己,以前空有一颗当兵的心,但他既没有精神力,体质又弱,不行就是不行。 狄克闻言松了一口气,“嗯嗯,你说得对,不过我会努力工作出人投地的。伊登昨天说我干活踏实,表现不错,下半年可能会提升我当初级厨师学习做冷餐,这样我的工资就能涨30%了!” 乔然笑道:“那很好啊,恭喜你,加油。” 狄克眉开眼笑:“谢谢,我会的!” 回到心里美后,伊登也很爽快地确认了明天的菜单,让乔然什么菜新鲜就送什么,百无禁忌,乔然也放松了不少。 这么看来,那位军团长的离开真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阿毛:好事! 第15章 乔然这一天过得挺顺利,下班的时候又带回家一些昨天上了疗养院黑名单的菜,菠菜、莴苣和卷心菜什么的。因为疗养院不要,其他客户的需求量又没那么大,所以这几天每天都有菜卖不完。 安德鲁为了减少损失,就让员工自己内部消化,每人每天必须至少购买滞销品种两袋。员工们自然怨声载道,但不买就会被戴上“冷血自私不爱公司”的帽子,挨骂都是轻的,搞不好还会扣奖金,所以不想买也得买。 乔然倒是无所谓,有什么吃什么,来者不拒。 到了小区,从电梯里出来,乔然下意识地看向1919室,大门严严实实地关着,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就微微有点遗憾地按指纹开了自家的门。 进屋之后乔然去厨房淘米做饭,洗菜炒菜。 半个小时后饭做好了,乔然端到客厅,打开光脑,儿童频道正在放《小羊咩咩》,他打算就着动画片下饭。 楼道里,范伦丁脑袋上罩着兜帽,提着附近一家超市的购物袋从电梯里出来,狮子懒洋洋地跟在一边。 经过1917室时,狮子的耳朵动了动,随即兴奋地人立而起,两只前爪扒在1917的房门上,熟练地开始挠门。 范伦丁眉头一皱,“下来!” 可是已经晚了,屋里的乔然已经听到了,放下筷子上前把门打开,接着就被扑上来的狮子舔了一脸。 乔然愉快地给大白狮顺了顺毛,然后朝精神体的主人点了下头,“霍尔先生。” 范伦丁摘下兜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会儿楼道里的光线还比较明亮,乔然第一眼就注意到这位邻居刮了胡子,剪短了头发,比之前披头散发的阴郁模样显得精神不少。五官也更加俊美,鲜明锐利得简直让人难以直视。 不过不知道是哪位Tony老师给他理的发,参差不齐跟狗啃的一样。也就是这名哨兵颜值够高,不然肯定会显得滑稽。 不过乔然是不敢笑的,因为哨兵神色冷漠,一幅随时准备出手揍人的危险表情,他要是笑了估计会看不到明天的日光星。 不是说宠似主人形吗,为什么阿毛这么热情活泼,这位霍尔先生却冷若冰霜,一点都不讨喜。 这时,厅里传来《小羊咩咩》的插曲,十分童稚可爱,大白狮立即伸着脖子朝里张望。 乔然说:“想看吗?想看你就进去看吧。” 狮子就欢快地跑进客厅,熟门熟路地跳上沙发,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范伦丁的眉毛顿时一敛。 乔然感觉到冷风嗖嗖的,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过主人的意见,就赶紧补充了一句:“阿毛挺喜欢这部动画片的,就让它看一会儿吧?” 范伦丁不置可否,暗沉沉的眸子往屋里扫了一眼。 房子面积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底。厅里里那张旧沙发连狮子的屁股都兜不住,背后是同样狭小的卧室,露出来一角铺着蓝白格子的床单。客厅的角落里搭着简易的灶台,连厨房都算不上,只是擦拭得还算干净。厨房后面是个巴掌大的小阳台,隐隐透出点绿意。 “绵绵,我刚刚在悬崖上摘了一朵花,送给你!” “哇,好漂亮哦,谢谢卷卷!” “嗷呜——” “哎呀不好!狮子来了!” “绵绵快跑,我来掩护你!” 一阵奶声奶气的童音钻进耳朵里,范伦丁循声看过去,看到客厅的旧沙发上摆着一台十多年前上市的老式光脑,投射出的画质低劣的虚拟屏幕里,一群幼稚可笑的绵羊正在蹦来跳去,后面追着的狮子更是蠢得令人发指。 范伦丁脑子里的神经跳了跳,视线稍移,又注意到巴掌大的小方桌上摆着几盘菜,卖相勉强能入眼,但是全是素的。这倒也罢了,关键是—— 乔然见范伦丁紧紧盯着桌上的饭菜,只得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霍尔先生,我刚刚做好了饭,你要不要一起吃点?” 范伦丁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质问:“你为什么要吃那些菜?” 乔然莫明其妙地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吃?”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疗养院那位因治疗不顺而转院的军团长,和眼前这名哨兵一样不可理喻。 大概哨兵发起神经来都大同小异吧,和这些自控力差的家伙结成伴侣也挺考验人的意志力。自己因为丢了精神体而被哨兵嫌弃,看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故意的吧?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范伦丁本来就因为狮子被人一勾就跑了而心里不爽,闻言脸上霎时阴云密布,眼看着就要打雷下雨了。 乔然心中警铃一响,大脑反应无比迅速,下意识地调动自己的思维索,闪电般突入范伦丁的精神领域进行疏导。 范伦丁浑身一僵,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动弹不得。 第二次进入对方的识海,乔然再一次深刻地感觉到自己精神力的弱小。不过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比上回稍有进步,乔然竭尽所能地梳理了将近十分之一的空间,然后头晕眼花地退了出来。 他有些急促地喘着气,靠在墙上稳住自己虚软的身体。 再看对面的霍尔,脸上已经不再是刚才那副要吃人的表情了,眼睛里的血色也退了一些,应该不会伸手把他捻死吧? 乔然有气无力地说:“霍尔先生,很抱歉,又没经过你的允许。但是我觉得你刚才的状态有点危险,所以就擅作主张了,并不是故意想要冒犯你。” 过了足足五秒钟,范伦丁才从牙齿缝里吐出一个词:“算了。” 乔然心里一松,脚下虚浮地进了客厅。 狮子看他过来,立即把自己庞大的身躯努力缩起来让出三分之一个空位。乔然摸摸它的头,无力地坐倒在沙发上。 阿毛再次趴下来,把大脑袋搁在他腿上,一脸“撸我撸我快撸我”的表情。 乔然征求似的看向站在门口的范伦丁,对方薄唇紧抿,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抬手在1919室的指纹锁上按了几下,然后进去了。 这就是默许了,自己刚才的疏导还是挺有效的!乔然心里一阵雀跃,把自己埋进大白狮的鬃毛里狠狠吸了一大口。 之后乔然吃口饭就撸一把阿毛,一人一狮一起愉快地看《小羊咩咩》。 范伦丁回到1919室后,在大得有些空旷的客厅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他又被那个连精神体都没有的黑头发小子自作主张地入侵了自己的思维空间,对于海曼那种A级向导而言犹如铜墙铁壁一样的精神屏障,在那人面前却形同虚设。 不爽,实在是太不爽了。 何况乔然竟然还当着他的面吃那些可怕的蔬菜,更是不可饶恕。 可是尽管如此,他却没能发出火来,把那小子一拳揍到天花板上抠不下来。 因为他的精神领域在接受梳理时那种令人战栗的感觉到现在都还没消退,从大脑皮层到手指末端仍然有些发麻,像是过了一道微弱的电流,又像被温热的潮水轻轻冲刷过,让他放松到几乎连拳头都握不住。 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哈哈哈的笑声,范伦丁回过神,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都快六点了,蠢狮子怎么还没回来? 岂有此理,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范伦丁用意念强硬地发出指令,片刻后狮子不太情愿地回来了。 范伦丁沉着脸道:“你给我搞清楚,我才是你的主人。以后没有我的许可,不准再随便往那小子家里跑,否则我就把你关进精神领域,叫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 狮子想抗议,看到主人的脸色后又不敢造次,哼哼唧唧地垂下脑袋,算是屈服了。 接下来要干什么?范伦丁瞥见桌上购物袋里的几块真空包装的牛排,是了,该吃晚饭了。 虽然还是没什么胃口,但人是铁饭是钢,总不能把自己活活饿死。 他从疗养院搬出来没带任何属下,也没人知道他住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区里,自然也就没人再给他做饭吃。 小区周边虽然有几家餐厅,但没有一个能让人产生进食的**,不是卫生环境太差,就是飘出来的味道太难闻。没办法,现在只能自力更生了。 范伦丁拿了一块牛排进了厨房,里面的厨具崭新而齐全,专业性几乎可以与疗养院的厨房相媲美。 虽然以前从来没做过饭,但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他才对。下厨而已,肯定不会比上战场杀敌制胜要难。 看了看牛排包装上的做法,只有短短三步:“1、将平底锅烧热,放入适量黄油。2、黄油融化后放入牛排,依据自己口味两面各煎制数分钟。3、煎好后装盘,浇上附赠的调味酱汁,即可食用。” 你看,so easy。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忙翻了,存稿日渐减少,真是令人头秃,为毛一天没有48个小时? 第16章 范伦丁的视线在墙上挂的一排大大小小的锅子上滑过,从中选了一只不大不小的平底锅放上炉灶,研究了一下开关,试着左拧右拧了两次没成功,第三次才“轰”的一声点着了火,把他吓了一跳。 什么最安全最先进的炉灶,差评! 接下来放黄油。他从袋子里拿出一块四四方方巴掌大小的黄油,然后迟疑了一下,多少是适量?说明写得也太含糊了,分明是为难人。 范伦丁干脆把整块黄油都放进了锅里,这块牛排不小,应该要不少油才对。 随后他盯着那块黄油,看它在平底锅中逐渐融化。过了一会儿,整个锅底漫上了一厘米深的液体黄油,咕嘟嘟地鼓泡泡。 应该可以放牛排了。范伦丁拿起那块厚实的顶级雪花牛排,往锅里一丢。 啪!热油四溅,不止溅到了范伦丁身上,还有不少浇在炉火上,紧接着轰的一声响,火焰一下子窜了起来。 WTF?!范伦丁看着手上的油滴,顿时有点傻眼了。 原本在他腿边好奇地朝锅里张望的大白狮嗷呜一声跳起一米高,随即躲到他背后瑟瑟发抖。 范伦丁黑着脸爆粗口:“没见过火吗?!你是精神体,怕个蛋!” 1917室里,乔然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筷,忽然闻到一股焦糊味儿,不由吸了吸鼻子,什么东西烧起来了?自己厨房里明明没开火。 很快他确定了味道的来源,是对面的1919室,几缕黑烟正从未关严的门缝里飘出来。 乔然把碗一丢,快步跑进1919室,客厅里没人。 霍尔他人呢?不在家吗? 乔然循着有些呛人的味道进到厨房,就见里面烟熏火燎的,灶台上搁着一只平底锅,里面噼里啪啦直响,火焰窜到一米多高,都快烧到天花板了。 大白狮见乔然来了,立马像见到救星一样又躲到他背后。 霍尔手里则端着另一只盛满了水的锅子,正要朝火上泼。 “等等,这样不行!”乔然赶紧出声制止范伦丁,接着关了炉灶的火,从流理台上抓起一只锅盖往平底锅上一扣,再把一块抹布浸了水盖上去。 火势很快小了下去,片刻后就熄灭了。天花板的吊顶被燎出一块焦黑,还好没有烧起来。 吊顶中间其实有个自动感烟喷水器,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报警洒水。大概和乔然厨房里的那个一样坏了,只是一个摆设吧。 乔然松了一口气,随即解释道:“做菜的时候起火不能用水来扑灭,因为水和油混在一起会发生爆燃,可以用手边的一些工具隔绝空气来阻止燃烧。” 他说着拿掉抹布和锅盖,发现平底锅里躺着一块牛排,已经烧成一块黑炭了。 范伦丁没吭声,脸色比锅里那块炭好不到哪里去,额头上还蹭了一块烟灰,看上去有些狼狈。 乔然有点好笑道:“霍尔先生,你是第一次下厨吧,我当年跟你差不多,多做几次就好了。” 范伦丁仍然没搭腔,臭着脸收拾一片狼藉的灶台。 第一次怎么了,道理他都懂,只是刚才仓促之间没想起来而已。 牛排煎糊了不算什么,厨房烧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糟糕的是都被这小子看到了。 乔然一眼就看到那双骨节分明、极有力量感的手上被油滴烫伤了几个地方,鼓起了水泡,不由惊讶道:“你不疼吗?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当心沾到脏东西感染了。” 范伦丁扯了下嘴角,**地抛出来几个字:“与你无关。” 乔然:“……” 神经病,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乔然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走,回到自己屋里继续收拾桌子,可是手上沾了油水,差点失手把碗摔了。 突然有个毛绒绒的东西蹭了蹭他的后背,乔然转过头,就见大白狮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又不安地瞧瞧对面。 看它这模样乔然一肚子的气霎时所剩无几,算了算了,看在阿毛的份上,自己大人有大量,不跟那个精神不正常的家伙一般计较。 想了想后他从桌子底下拿出药箱,找出一管治疗烫伤的药膏,对狮子说:“喏,拿去给你主人用吧,省得他病上加伤乱发脾气,到头来谁都不好过。” 那家伙连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不具备,想来烫伤膏这种东西就更不会有了。 狮子感激地舔舔乔然的手,然后叼着药膏回去了。 1919室的厨房里,范伦丁把那只被熏得发黑的平底锅连同锅里那块炭化牛排一起扔进垃圾袋,然后拿了块抹布擦拭灶台上沾的油污。 手疼吗?当然疼,他又不是没有知觉的生化机器人,然而对于上过战场出生入死的人而言这点烫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只是擦来擦去不但没把灶台弄干净,反而更脏了,连自己衣服上也沾了不少污渍。 范伦丁把抹布往水池里一丢,去他X的,老子不伺候了!等下就从这个鬼地方搬走! “主人,请问需要R7为您服务吗?” 一只圆头圆脑的家务机器人滑到厨房门口,眼睛部位的智能感应灯一闪一闪亮起红光。 范伦丁揉了揉额角,发出指令:“把厨房收拾干净。”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突然搭错了,居然动手擦起灶台,忘了这种活完全可以交给家务机器人来干。R7还是现在世面上最先进的型号,除了做饭不尽如人意,其他家务活都不在话下。 “是。”R7应了一声,麻利地开始整理厨房。 范伦丁把手上的污渍随便擦了擦,接着就看到自家的精神体从隔壁兴冲冲地跑回来了,嘴里还衔着什么东西,到了他跟前就献宝一样往他手里塞。 什么玩意儿?真是出息了,还知道从别人家拿东西了!范伦丁脸一沉又要发火,然而看清楚手里的东西后又意外地一怔。 乔然刚才明明是气鼓鼓地走了,现在又让狮子送来烫伤膏,什么意思? 这是认识到自己不该对他发脾气,主动向他示好和解? 唔,既然如此,那就给他个机会吧,自己再住几天。不然昨天才搬来,今天就搬走,也太麻烦了。 范伦丁面无表情地思考着,随即拧开药膏的盖子,涂在手上烫伤的地方。 药膏很清凉,灼烧的痛感霎时减轻了许多。 可是晚饭要怎么办?虽然他买了不止一块牛排,但此刻一点也不想再走进厨房,重温一遍刚才的噩梦。 但他今天一整天基本上没吃过什么东西,到现在真的有点饿了。 范伦丁看了看那支烫伤膏,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他又拿了一块牛排,然后去了对面。 精神体立即跟了上去。 乔然正在厨房洗碗,听到敲门声后把手擦干净来到门口。这回他多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开门,而是先从猫眼中瞧了瞧。 是隔壁的哨兵。 小小的孔洞中,霍尔那张扭曲变形的脸看起来格外诡异阴森。 刚刚送了烫伤膏过去,这家伙还来干什么?这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像来道谢的,倒像是来寻仇的。 乔然不想开门,却又从猫眼中看到一片花白白的东西,是阿毛的大脸凑上来了。 好吧,既然阿毛也在,那就再会会这位霍尔先生吧。 乔然把门打开一条缝,问:“霍尔先生,还有事吗?” 范伦丁反问:“你会煎牛排吗?” 乔然谨慎地回答:“虽然我没煎过,但这个似乎不太难。” “是吗,那你煎一个看看。”范伦丁说着把牛排递过去。 乔然:“……” 不是,这家伙自己不会下厨,煎个牛排差点把厨房给烧了,所以就堂而皇之地跑到他家来,以命令的口吻要求他来“煎一个看看”? 凭什么! 乔然自认脾气算是比较好了,极少因为他人的言行举止而动怒,然而这个叫霍尔的哨兵不知道是不是古语说的那种天生跟他八字相冲的克星,总是能轻而易举就挑起他的火气。 见他蹙着眉头没应声,范伦丁不多的耐心也即将告罄,不悦道:“就算你煎坏了,我也不会让你赔,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乔然气过头了,反而笑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如果是名哨兵,估计这会儿多半要暴走了。这家伙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吗,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追究不追究,我可去你的吧! 然而他不是哨兵,就算是多半也打不过这个武力强悍的嚣张家伙。 那么他应该怎么办,直接关门送客管用吗?会不会再次激怒这家伙? 阿毛没察觉到乔然潜藏的负面情绪,眼里只看到他在笑,还以为自家主人和乔然正在进行和平友好的交谈,于是在旁边使劲地甩着尾巴,快活得不得了。 乔然低头看看一脸傻白甜的狮子,心里的火气又消了大半。 算了,看在阿毛的份上。 作者有话要说:一群幸灾乐祸的家伙,某人现在有病,神经病,难道不应该同情他吗~ P个S,开了两个预收,都是沙雕文,一个是《不许凶我(因为我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腹黑总裁X蠢萌河狸精。一个是《崽崽你去哪儿》,有崽文,很凶的妖怪受VS更凶的妖怪攻。小天使们要是有兴趣可以进专栏收藏一下,毛绒绒结束以后我看哪个收藏多就先开哪个,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17章 说到底,刚才发生的只是一件小事而已,犯不着上纲上线地大动肝火。 哨兵不就是这种不可以常理度之的生物么,要是跟他较真的话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乔然说服自己之后,重新看向范伦丁那双慑人的暗金色双眼,微微笑着说:“多谢霍尔先生的宽宏大量了,给你煎牛排当然没问题,不过我有个条件,煎完牛排之后你能让我摸摸阿毛吗?” 范伦丁有点不爽,他向来说一不二,没有人能够在他面前讨价还价。然而就算自己不允许,自家的蠢狮子也会上赶着向这小子求摸。 略一思忖后挑眉,“行,成交,不过只能给你三分钟。” 真是没见过这么抠门的。但是不答应就连三分钟都没有,所以乔然答应了:“可以。你要几分熟?” 范伦丁:“四分。” 乔然:“为什么是四分?” 牛排从来只听说三分熟和五分熟的,今天倒是新鲜,来了个四分。 范伦丁:“三分太生,血水过多;五分又老了,口感不好,所以一定要四分熟。” 乔然:“……行吧,我试试,你稍等一会儿。” 乔然接过牛排,转身进了自家的厨房,然后看了一眼这块真空包装的牛排。 顶呱呱牧场出产的特级雪花小牛排,重量为1磅,售价388信用点。 乔然:“……” 太奢侈了!这一块肉就抵得上他一个星期的伙食费了!那头牛吃的怕不是草,而是金子吧! 顶呱呱牧场在全联邦都赫赫有名,乔然当然也听说过,但是它的东西还从来没买过,根本超出了他的消费能力。 好在那个哨兵刚才说不论做得好坏都不追究他的责任,否则他还真不敢下手。 范伦丁就站在1917的门外等着,随意瞥了一眼这间逼仄简单的小公寓。 狮子用脑袋顶在他背后又推又拱,像是想让他进屋里去。 范伦丁在识海中呵斥,这是别人家,懂不懂规矩?! 狮子只得放弃,探头探脑地朝1917里张望。 很快厨房就传来滋啦滋啦的声响,一股煎肉的香味随之弥漫开来,闻着还凑合。 又过了一会儿乔然出来了,身上多了一件印着心里美LOGO的葱绿色格子围裙,那腰细得简直一拗就断。手里端着一只盘子,里面盛着一块仍在滋滋作响的牛排,表面呈现出煎熟后的焦糖色。牛排上还放着两片鲜绿的薄荷叶,嫩得要滴出水来。 乔然说:“你尝尝吧,我没煎过四分熟的,火候有点不好把握。” 见范伦丁盯着牛排看,乔然赶紧补充了一句:“薄荷你吃吗?不吃我替你拿掉。” 他煎好牛排后顺手从阳台上摘了两片叶子,提味又悦目,一时却忘了这名哨兵口味刁钻,很多菜都不吃,万一像上次一样发起疯来就不好了。 还好哨兵只是皱了皱眉,然后就接过盘子进了1919室。 范伦丁回到自己家,在餐桌边坐下。狮子立马跑过来,凑近盘子闻个不停,如果不是精神体,恐怕这块牛排顷刻间就进了它的肚子了。 范伦丁推开狮子的大脑袋,拿起刀叉切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牛肉,审视片刻后放进嘴里嚼了嚼。 唔,果然不能抱太大期望,比疗养院厨房做的强不到哪里去,只是勉强能入口而已。 不过他是真饿了,于是切下了第二块。 1917室里,乔然稍稍有点忐忑,这还是他头一回做东西给别人吃,也不知道哨兵评价会如何。 十分钟后,范伦丁出来了,盘子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点酱汁。 乔然带着些许期待问:“味道怎么样?” 范伦丁冷漠地说:“煎过头了,肉太老,硌牙。” 乔然颇有点受打击,心里同时还有点忿忿,硌牙你还全都吃完了?脸上沾了酱汁也不擦擦,用完了人家的盘子也不知道洗洗! 范伦丁随即朝自己的精神体抬了抬下巴,开恩一般道:“你可以摸了。” 乔然立即转怒为喜,抱住阿毛好一顿揉搓,后者则还以十倍的热情。 煎个牛排只花了几分钟,阿毛可不是谁都能撸的,这笔交易真不错! 范伦丁在一边冷眼旁观,三分钟一到就叫了停,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乔然意犹未尽地松了手。 范伦丁没什么表情地问:“除了刚才那几样,你还会做别的中式菜肴吗?” 乔然说:“简单的会一些。” 范伦丁:“比如?” 乔然:“比如炒土豆丝,凉拌黄瓜,干煸豆角,醋溜白菜……” 范伦丁:“停!怎么全是素的,荤菜呢?” 乔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像个犯人一样被这家伙盘问,而他却还配合着一一回答了,“炒个肉丝炖个骨头汤什么的还凑合吧。” 范伦丁不大满意,却还是勉为其难道:“我打算在这里住上几天,需要雇个人给我做一日三餐,以中餐为主。报酬是一顿一百点,一天三百点,加每天近距离接触我的精神体一次,你干吗?” 乔然煎的牛排勉强能够下咽,而且多少还会做点中餐,与其到外面招个狗屁不通又来历不明的厨子,不如让乔然给自己做饭,省得麻烦。 乔然一听就晕了,就像被天上掉下来的一块大馅饼砸了个正着一样,难以置信地问:“真、真的吗?” 范伦丁:“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乔然:“呃,好像没有……” 范伦丁:“所以,你干,还是不干?” 乔然:“干,我干!” 早晚餐乔然本来就是自己做,现在只是多了一个人的份量,顺手的事,并不会很麻烦。午饭以前图省事在公司吃营养剂,他也可以勤快点回家给这家伙做一顿,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动作利索一点应该来得及。 一天三百,一个月就是九千,这可比乔然在心里美的工资还要高! 最重要的是,还能撸到阿毛! 无论从哪方面看,这份肥差他都没理由拒绝啊啊啊啊! 范伦丁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道:“我还要跟你约法三章,你听清楚了。第一,要是你敷衍了事,做的饭菜不合我的胃口,我会考虑扣除你的部分工钱。第二,有些食物我不吃,具体品种等下发给你,要是出了错,或者故意当着我的面吃,就扣除当天的工钱。第三,我住在这里的事不许向任何人透露,否则我不但要扣你的工钱,还会用别的方式来惩罚你。这些你能做到吗?” 乔然一听就有点想打退堂鼓,刚才真是高兴得太早了,这神经兮兮的家伙哪里是这么好伺候的,果然在这里等着他了。 然而刚才他已经一口答应了,现在反悔有点不太爷们。自己小心一点的话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大错,就像刚才煎牛排不也顺利通过了,这家伙不吃的东西自己关上门来背着他吃就行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把工钱扣光了,能撸一下阿毛也是好的啊。 就第三条有点莫明其妙,听着也有点吓人,也不知道“别的方式”究竟是什么方式。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乔然本来就不是多嘴多舌的人,既然这家伙专门提出来了,那他肯定更不会踩线了。 权衡一番利弊后,乔然觉得这份差事自己应该能够胜任,于是道:“行,我会注意的。不过我早上要六点上班,必须在五点四十之前做好早餐出门才行,这对你来说会不会太早了点?” 范伦丁断然道:“不会,五点半之前我已经起来了。” 乔然一想也是,自己今天一大早出来的时候就碰上此人出来倒垃圾了。 不过这家伙不是有家务机器人吗,怎么还亲自倒垃圾,有钱人真是吃饱了撑的…… “那就从明天开始,我会列出我感兴趣的一些菜式,不会做就上网搜菜谱学着做。”范伦丁接着吩咐,“食材由你采购,蔬菜无所谓,肉蛋奶之类的产品就买顶呱呱牧场品牌的。” 乔然小声嘀咕:“顶呱呱的东西都好贵的。” 随便一块肉好像都要几百点,他手上本来就拮据,要不了几天就得破产。 范伦丁眉头一蹙,似乎十分看不惯他那抠抠缩缩的模样,“你今天买了第二天凭电子单据报销。” 乔然立即道:“那行,没问题了!” 范伦丁掏出一部某大品牌最新型号的手机,“加一下我的号,以后方便联系。” 乔然依言打开自己的手机,扫描他的二维码,互相加了通讯帐号。 哨兵的头像是软件默认的男士半身剪影,名字就是一个简单的字母H,个人信息和历史纪录栏里全都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有,比乔然家的地板还干净。 之后范伦丁就领着狮子进了1919,乔然也回到自家客厅,还觉得有点不真实,没想到阿毛的主人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半个BOSS,人生真是时时充满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关系真是突飞猛进了呢~ 范伦丁:“所以,你干,还是不干?” 乔然:“干,我干!” 于是他们就疯狂地……做起了饭:D 感谢最近给我浇灌营养液的小天使们,作为一个码字时速只有500年底又忙得不可开交的渣渣,想加更也有心无力,只能尽量保证日更了,请大家多多包涵,么么哒~ 第18章 (加更) 刚刚在沙发上坐下来,“滴”的一声,手机响了。 乔然低头一看,正是新加的H先生发来的消息。 【H:给你参考。】 这句话底下跟着洋洋洒洒一大段,而这会儿距离刚才两人在走廊分开才过了仅仅一分钟,足见哨兵手速惊人。 被霍尔列入黑名单的食物多达上十种,大部分都是蔬菜。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中式菜名打了叉,例如夫妻肺片,蚂蚁上树,红烧狮子头等等。另外感兴趣的也列了一大串,什么蜜汁叉烧,鱼香肉丝,宫保鸡丁之类。 说是参考,字里行间的语气却不庸置疑。 乔然一个头两个大,那家伙感兴趣的菜他一个都没做过,也从来没吃过,光看菜名就知道难度不小。 真是的,吃牛排不好吗,几分钟就做好了,多方便。 他试探性地回了条消息。 【乔然:霍尔先生,你这么喜欢吃中餐,真难得。】 【H:我有四分之一的华裔血统。】 乔然恍然大悟,难怪他觉得这位霍尔先生的长相既有西方的立体深遂,又有点东方的含蓄味道呢,原来真的是四分之一个老乡,心里对哨兵的好感度顿时唰的一下就涨了起来,一下子就加了10分。 ——在他这里,人品值100分为满分的话,就算刚刚加了10分,霍尔先生现在也就59分,还没及格。 【乔然:握手.gif】 【H:所以你不要用那种不中不西的垃圾食品来敷衍我。】 Duang,55分。乔然撇了撇嘴。 【乔然:呵呵,怎么会呢。】 哨兵没再发消息过来,乔然就打开浏览器搜索菜谱,一一拷贝下来,做成一个文档,再挨个仔细研究。 研究一遍后选出几个看起来相对比较容易做的菜式打算明天试做,然后给哨兵发了个消息。 【乔然:霍尔先生,明天中午我准备做土豆牛腩、蕃茄炒鸡蛋和奶油蘑菇汤,晚上是鱼香肉丝、菜豆炒香肠和小白菜汤,可以吗?】 十秒钟后回复来了。 【H:不要小白菜汤,换一个。】 乔然想了想,换成一个带荤的,【那紫菜虾米汤?】 【H:OK】 乔然松了口气,随即登陆顶呱呱牧场的官网,购买明天要用到的食材。 距离彩虹小区步行半小时路程外有家阳光超市,规模还算比较大,有顶呱呱的产品出售,不过现在有点晚了,一来一去太费时间。而据说顶呱呱官网提供24小时的迅捷送货□□,所以他准备试试网购。 乔然一边浏览顶呱呱的产品目录一边暗自咋舌,果然所有的东西都贵得要死,最便宜的鸡蛋一枚就要25个信用点,几乎抵得上乔然半天的伙食费了。 他估计了一下范伦丁的食量,反复比较半天,这才谨慎地选购了明天的食材,这就花了五六百。 乔然肉痛地付了款,还好隔天可以报销,不然这份差事他想接都没法接。 顶呱呱在首页非常显眼的位置注明顾客下单一小时以后,可以按照指定时间提供精准的送货□□,误差保证不超过三分钟,乔然就在订单的备注里要求最好明天早上5:20左右送货。 五点半起床做早餐肯定是来不及的,他把闹钟定在了五点一刻。 下完单又去厨房做了些准备工作,一切搞定之后乔然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赶紧洗洗睡了。 刚才被馅饼砸中时高兴得有点昏头,这会儿他已经想清楚了,虽然心里美的用工合同上没有规定员工不可以做兼职,但他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不会允许兼职占用太多精力,影响到自己的本职工作。 而且他跟那个高深莫测的哨兵只是达成了口头协议,要是过两天对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他却因为迟到或者工作状态不佳而被安德鲁扣工资甚至炒鱿鱼,那就得不偿失了。 第二天早上乔然闻铃起舞,刚把自己拾掇好后门铃就响了,快递员来送货了,一个包装精美严实的大箱子上醒目地印着顶呱呱的LOGO。看来贵有贵的道理,顶呱呱牧场这发货速度真不是吹的。 签收完送走快递员后乔然马上进厨房开工。 隔壁的哨兵对早餐的要求不像午晚餐那样高,乔然就自由发挥,煎了一个鸡蛋,热了一杯鲜牛奶,烤了三片面包,中间夹上两片培根,这些都是顶呱呱的产品。再加昨晚用电饭锅定时煮好的一碗小米粥和一碟自己腌的酸萝卜,给霍尔的第一顿早餐就做好了,算是中西结合。 做这些食物并不难,而且有些还是现成的,不过乔然作为一个兼职厨子,头一回为苛刻挑剔的霍尔先生工作,难免有点紧张,不像昨天煎牛排那样从容。 5:35am,乔然端着餐盘按响了1919的门铃。 门几乎是应声而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白毛大狮子。不过应该是受了主人的约束,阿毛没有扑上来,只是亲热地冲他甩尾巴。 乔然也克制自己没有上手去摸,只道:“阿毛,早啊。” 站在阿毛后面的高大哨兵敛着眉锋,似乎带着起床气。 乔然立即补充道:“霍尔先生,早安,你的早餐做好了。” 范伦丁垂眸,嫌弃地扫了一眼餐盘里的食物,但还是接了过去。 乔然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V,不错,没掀盘子,开了个好头。 他没进邻居家的客厅,就站在门口,因为屋里实在太干净了,让他没处下脚。旧的木地板重新抛光打了腊,亮得能照见人影,银灰色的合金家具样式极简,泛着清冷的光芒。一只看着很高级的家务机器人还在四处转悠,卖力地擦拭家具上看不见的灰尘。 等范伦丁在餐桌边坐下来吃早饭的时候乔然就一眨不眨地盯着,以便及时掌握雇主的进食体验和反馈信息。 范伦丁不是第一次被人旁观吃东西,以前在军队里就不用说了,来了疗养院以后每每就餐时都有四名训练有素的卫兵如临大敌地在场警戒,生怕他吃得不顺心了突然暴起,把刀叉扎进别人的喉咙,或者他自己的喉咙。 尽管如此,在乔然那双黑漆漆的目光注视下,范伦丁吃面包的时候还是噎到了,不过他马上就端起牛奶喝了半杯,缓解了不适。 这顿早餐实在乏善可陈。鸡蛋煎得老了,不是溏心的。面包烤得过火,有点焦。小米粥清汤寡水,稀得能照见人影。还有那个酸萝卜,不止酸还很辣,害他差点眼泪都流出来,只能又喝了半杯牛奶才把那股辣味压下去。 要不是已经和乔然有了协议,他才不会吃这些可怕的东西! 眼看范伦丁一样一样吃起来,眉头虽然皱着,但却没说什么,乔然悬着的心渐渐落了地,欧耶,第一顿早饭投喂成功! 哨兵表现不错,加3分,总计58分,再接再励! 不经意间看到墙上的挂钟,乔然差点跳起来,已经5点43了。 “霍尔先生,你慢慢吃,我得去上班了!”他匆匆说了一句,跑回家脱了围裙,从桌上袋子里抓了一个昨天在小区门口便利店买的普通圆面包,一边往嘴里塞,一边火烧屁股般出了门。 大白狮一跃而起跟了出去,一直将乔然送到电梯口。 范伦丁手上动作一顿,放下刀叉,转头看向门外。 R7立即殷勤地滑了过来,端起才吃了一半的餐盘,一古脑倒进自己的肚子里。 范伦丁:“……” …… 乔然气喘吁吁地赶到心里美的时候离六点只差十几秒钟了,好险,差一点就要迟到了,明天早上得抓紧点时间才行。 没有车还是挺麻烦的,以前他一直觉得没这个需要,现在发现还是有个代步工具为好。 四个轮子的是不用想了,两个轮子的可以考虑,一辆过得去的二手磁力山地车大概一千左右。不过上次买莲藕的报销还没下来,乔然现在手头拮据,拿不出这笔钱,只能过一阵子再说了。 一边想着一边进前厅去打卡,乔然一不留神在大门口撞到从走廊另一头晃过来的一个人。 对方长得又高又壮,就像一堵肉墙,差点把乔然弹飞出去,一边打哈欠一边不快道:“乔,你怎么来这么晚,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乔然急忙后退两步道歉:“老板,对不起。” 奇怪了,安德鲁一向懒散,一般早上不到九点多钟是不会来公司的,今天怎么会这么早。 好死不死的,打卡机自动响起了报时声:“帝都时间,早上六点整。” 乔然心里跟着咯噔一响。 前台小姑娘安娜在安德鲁背后做了个同情的鬼脸。 果然,安德鲁把脸一拉,腆着肚子教训道:“你这工作态度有问题啊,就不能早起两分钟吗?!非要踩着点来上班,看,迟到了吧!” 其实我早起了十五分钟,而且本来没迟到的……乔然在心里为自己这个月的300点全勤奖默了个哀,面上只能乖乖承认错误:“是,以后我会注意的。” 安德鲁哼了一声,伸出一根肥圆的手指戳戳点点,“去,找几个人,马上把公司各个地方都收拾干净,再排练一个欢迎仪式出来。我叔叔难得休假一次,七点钟要来心里美视察,要是他对哪里不满意,那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干了!” 难怪这么勤快,原来心里美真正的幕后老板要来了。乔然为难道:“这恐怕不行,我得去疗养院送菜……要不,您亲自开车去送?” 安德鲁噎了一下,悻悻道:“我是老板,你叫我送菜?!还不赶紧去!” 乔然从善如流:“是!” 乔然在安娜羡慕的眼神中麻利地去了大棚,把今天要送的菜一一采摘装车。 从大棚出来的时候,外面空地上不少上早班的员工正在安德鲁的指挥下肢体僵硬而又滑稽地排练欢迎仪式,乔然在自己绷不住笑出来之前赶紧把车开走了。 到了疗养院,狄克已经在厨房门口等着了,见到乔然就朝他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看上去精神十足:“早啊,乔!” “早。” 两人干完活后,狄克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屏幕上出现一幅电影海报,海报上是一个乔然看着脸熟却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的男明星,身着军装举着手|枪勾着嘴角邪魅一笑,片名叫《这个哨兵不太冷》。 狄克说:“乔,这是最近新上映的一部动作大片,国民男神大卫主演的,你看过没?” “没。” 乔然长这么大鲜少进电影院,以前是没钱,工作后一个人也没那个兴致,一般都是新片下线后过半年在家看网络版。反正他也不追星,对观摩新片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 狄克兴奋地拍了一下巴掌,“那正好!很多人都说这部片子好看,战斗场面非常火爆精彩,我正好抢到了两张优惠券,下午五点半的,等下了班我们就进城去看吧!” 乔然摇摇头,“我不去了,你找别人一起去看吧。” 狄克马上道:“你不喜欢战争片吗?那我们可以换别的,这段时间还有一部动画片和搞笑片同时上映,口碑都不错,你想看哪个都行。” 乔然有点动心,但还是拒绝了,“我其实看什么都可以,只是没时间去看。” 狄克惊讶道:“怎么没时间呢,你不是和我一样四点钟就下班了吗?” 乔然说:“我昨天刚接了个兼职,下了班还有活要干,走不开。” 狄克习惯性地抓了抓头毛,失望道:“这么不巧啊。” “是啊。” 狄克犹不甘心地问:“什么兼职?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就是昨天才得到的机会,给一个刚刚搬来的邻居做饭,所以不好意思了,你和别的朋友去看电影吧。不说了,我得回公司了。” 乔然开车走人,留下狄克在原地纳闷:“刚刚搬来的邻居?怎么就放心你给他做饭呢?” …… 快到心里美的时候,乔然老远就看到门口彩旗招展,一堆人簇拥着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人,想来就是安德鲁那位叔叔戈登上校了。 他没有凑热闹的习惯,于是果断地打转方向盘,绕了一段路,从侧门进了货运部。 心里美的办公区加上种植区面积不小,整个上午戈登上校都没有在货运部现身,乔然工作如常,该干什么干什么。到了十一点的午休时间,他把东西一收,大步流星地回家了。 一进楼道一只大白毛团子就摇头摆尾地出来迎接他了,乔然匆匆道了句“中午好阿毛”,就进自家门开始忙活了。 今天中午他要做土豆炖牛腩、蕃茄炒蛋和奶油蘑菇汤,心里美的蔬菜搭配顶呱呱的肉蛋奶,这可都是好东西,只要不出大的差错,做出来的菜应该都不会太难吃吧。 最关键的是土豆炖牛腩,准备工序比较多,也比较费时间。乔然没做过这么复杂的菜,尽管昨晚已经在网上看过菜谱,临到头做的时候还是有点手忙脚乱。而且家里的调味料也不够齐全,只能有什么用什么了。等这道菜烧得差不多了又做蕃茄炒蛋和奶油蘑菇汤,三个菜全都弄好以后距离下午上班时间就差二十多分钟了。 乔然耸了耸鼻子,味道闻着挺不错的,尤其是土豆炖牛腩,他一向对肉食不是太感兴趣的,现在都想尝一尝。 不过还是算了,这是给隔壁的哨兵做的菜,钱也是人家付的,一块牛腩三百五,一口下去就几十,他怕吃下去自己的肠胃扛不住。 随后他端着餐盘来到1919室,屋门半开着,就敲了敲门道:“霍尔先生,你的午饭做好了。” “进。” 乔然在门口的地垫上蹭了蹭鞋底,然后踩着光可鉴人的地板进去了。 范伦丁端着一杯水在餐桌边坐下,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 乔然把饭菜摆在桌子上,再瞅着范伦丁从桌上的餐具盘里取出一双筷子,像试毒一样每个菜各尝了一小口。 乔然稍稍有点意外,范伦丁用筷子的手法十分熟练,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样毫无滞碍,明显是经常用的。不愧是有四分之一的华裔血统,看来这家伙是真的喜欢中餐,而非心血来潮想尝个鲜。 范伦丁吃得有点慢,脸上的表情也仍然不大愉快,不过筷子却一直没停下来。 不错,再加3分,总计61分。 恭喜你,及格了! 乔然沾沾自喜地想,自己很有做菜的天分嘛,这么高难度的中餐,竟然一次就成功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乔然说了句“霍尔先生你慢吃”后回到自家厨房,就着酱萝卜三两下扒了一碗饭,差点没把自己噎死,吃完就匆匆赶去上班了。 范伦丁听着隔壁风风火火的动静,微微蹙着眉,有点费力地咀嚼一块炖得不够烂的牛腩。 作者有话要说:接到编编通知,因为上榜字数有要求,所以今天加更一章,差不多五千字啊,钱包瞬间就瘪了,求虎摸,嘤嘤~ 第19章 今天有点热,乔然顶着大太阳回到心里美时出了一头汗。他仍旧从偏门进了货运部,还没到工位上,就听到正门外传来几个人的说话声。 “戈登先生,这里就是我们货运部了。” “叔叔,我们今年的种植规模扩大了三分之一,运输能力也得到了很大提高,一天可以运一百吨新鲜蔬菜!” “是吗,不错。” 一百吨?加多了一个零吧。乔然心里暗道,眼见着安德鲁叔侄俩在货运部经理巴克的陪同下进门了,急忙一个箭步冲到自己恰好位于门边的工位上,打开桌面上的工作日志。 虽然还差两三分钟才到他下午的开工时间,但让安德鲁看到自己在闲晃肯定是不好的,肯定又会挨一顿批。 安德鲁率先进门,视线直接落到乔然身上。 乔然没法装作看不见,只得起身朝三人问了好。 戈登上校穿着便服,腹部微凸,双手背在身后,漫不经心地扫过来一眼,又波澜不兴地滑了开去。 乔然进心里美一年,还是头一回见到戈登上校。这位中年军官和自己的侄儿长得颇为相似,都有着短而宽的下巴和一对厚实的招风耳,只不过前者多年从军显出几分精明强悍之气,不像后者那样软趴趴的像个摔扁了的面团。 安德鲁狐疑地打量乔然,“你脸怎么这么红?” 巴克偷偷朝乔然使眼色,让他想清楚了再回答,千万不要说错话给他惹麻烦。 乔然小心翼翼地回答:“大概我今天精神比较好吧。” 安德鲁:“那怎么还出汗了?” 乔然:“刚才上班前我跑了一圈,锻炼身体,以便更好地为公司效力!” 这个回答不错吧,和事实也相差不远,乔然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果然,安德鲁挑不出错,没再为难他,随后三人就继续往前走。 乔然刚想坐下来开始工作,座位隔板上突然探出来一只足有他拳头大的三角蛇头,朝他丝丝吐着红信。 乔然对蛇这种没毛也没脚的滑溜溜的冷血爬行动物一向有点发怵,何况眼前这么大一条,因此吓了一跳,失手碰翻了自己的水杯,在桌上滚了两圈。还好杯子盖着盖子,没有把水洒得到处都是。 这动静引得刚刚走开的三个人一同回头看过来。 乔然扶起杯子后连连后退几步,撞到后面工位的隔板又发出“呯”的一声响,因为那条身上覆盖着网状鳞片、蛇身比乔然的胳膊还粗的网纹蟒似乎对他很有兴趣,沿着隔板游了上来,似乎想缠到他身上。 巴克和安德鲁一样是普通人,看不到网纹蟒,自然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生气道:“乔,你在抽什么疯?!” 戈登却露出一抹意外之色,并没有阻止自己的精神体对乔然的骚扰,饶有兴味地问:“你是向导?” 乔然一边绕着工位转圈,左右支绌地躲着网纹蟒,一边气喘吁吁地回答:“严格来说不算吧,我没有精神体,只是能看到它们。” 戈登一听顿时没了兴趣,用意念向自己的精神体下达了指令。网纹蟒这才停止了对乔然的纠缠,慢悠悠地离开了他的工位。 安德鲁还想教训乔然两句,戈登却有点不耐烦道:“走吧,到前面看看。” 安德鲁这才罢休,瞪了乔然一眼后陪着戈登走了。 乔然心有余悸,打开杯子喝水压压惊。 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巴克又来了,要乔然去给好又多超市在市区新开的两个分店送一批菜,明天一早做特价活动。 乔然暗道一声不好,说:“经理,我马上要下班了,好又多超市不是托马斯在负责吗?” “托马斯那家伙刚才不小心扭了脚,开不了车,你替他送一趟货。” “可是不是有其他晚班的同事可以送吗……” “其他人都没空!你中午不是还说要锻炼身体,更好地为公司效力吗?”巴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现在机会来了,还不快去,送货单已经发到你的帐号上了!” 没办法,乔然只能答应了。 他一边去车库拿车,一边打开手机,小声给范伦丁发了一段语音消息:“霍尔先生,不好意思,我临时要加班,很晚才能回去,晚饭得你自己解决了,这顿饭的工钱你扣掉吧。” 不过直到他按送货单装好菜开车离开心里美,也没收到一个字的回复。 乔然知道那位脾气不好的哨兵多半会很不高兴,可是他也不想的,加班又没有加班费,纯粹做白工,兼职的钱也赚不到,最亏的人是他自己啊。 好又多新开的两家分店都在A市市中心一带,离心里美比较远,加上乔然第一次跟那边打交道,听两家分店的店长说了一堆废话,所以花了不少时间,到晚上八点多才完成任务。等返回心里美还了车,再走回小区,已经过了九点了。 这一天的工作量有点大,精神和体力都消耗了不少,乔然尽管五六点钟的时候抽空买了个汉堡吃了,到这个时候还是觉得又累又饿,头也隐隐作痛,打算到家后煮碗面条吃。 拖着步子从电梯里出来,到了家门口,刚要开门,背后白光一闪,扑出来一个大家伙。 “阿毛!” 乔然已经不会像第一次那样受到惊吓了,直接伸手抱住了大白狮,撸了一把它蓬松的鬃毛。 呼,真好,乔然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紧接着阿毛的主人出来了,冷眉冷眼地看着他。 乔然想起来自己今天的兼职工作没有完成,赶紧放开狮子,朝对方客气地一笑,“霍尔先生,晚上好啊。” 范伦丁幽幽地说:“不好,我还没吃晚饭。” 乔然:“……” 这家伙是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巨婴吧,不给他做饭他就不吃,要是自己几天不回来,他难道要把自己饿死不成。 扣5分,总计56分,你又不及格了。 但是看哨兵那仿佛受了虐待的模样乔然又莫名有种负罪感,便提议道:“我晚饭其实也没怎么吃,不过现在不早了,做复杂的东西太费时间,就简单点煮面条行不行?” 范伦丁默然片刻,“快点。” 乔然打起精神开门进厨房,只用了十分钟就快手快脚地煮了一锅面条,把其中一大半捞进一只大海碗里,这是给范伦丁的。 说是简单也不是很简单,他还给范伦丁煮了两个荷包蛋,切了一块烟熏肉铺在面条上,旁边再加几根嫩绿的菜心,有荤有素,营养丰富。 他自己那一小碗就只有菜心了,这个点还是吃清淡一点,不然等下该影响睡眠了。 乔然先端着大碗给隔壁邻居送面,阿毛在旁边快活地摇尾巴,范伦丁则像尊雕塑一样身姿笔挺地坐在自家的餐桌边,一本正经地等开饭。 面条汤有点多,碗也有些烫,乔然进门的时候没注意脚底,在门槛上绊了一下,端着碗人就朝屋里栽了进去。 狮子在后面愣了一下,想要扑上前救援已然来不及。 在即将与客厅中间地板上铺的那块白色的羊毛地毯亲密接触前的短短一秒钟内,乔然脑子里闪过的念头是,完了,洗地毯要多少钱? 不过杯具并没有发生,因为在他脚下开始踉跄的时候,原本坐在餐桌边的范伦丁就像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事一样,如同一只猎豹一般一跃而起,闪电般冲了过来,一手扣住乔然的腰,一手托住了他手里的碗。 因此,乔然没有摔跤,碗也没有扣到地毯上,连汤汁都没洒一滴出来,幸好幸好,不用赔钱了。 他拍了拍心口,一瞬间对哨兵敏捷的行动力由衷佩服,一下子给他加了8分,总计66分。 范伦丁松开乔然,把面碗放到餐桌上,转身压着眉眼问:“你小脑失调吗?” 乔然体质不好,肢体的协调性确实不怎么样,这话虽然有些刺耳也只能低声道:“抱歉。” 这么毒舌,扣6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加更五千字,小天使们不要漏看了哦~ 谢谢大家的支持,入V要满7万字,所以过几天才V,到时候会有万字爆更,这两天就稍微少一点,得努力存稿,不然到时候就爆不了了ORZ 第20章 范伦丁静了三秒钟,继而不容置疑道:“从明天开始,你到我这边做饭。” 乔然先是一愣,随后跟他确认:“包括早餐吗?” “包括早餐。” “好。” 估计哨兵是怕他重蹈复辙,摔了饭菜又弄脏地板,给他制造麻烦。 乔然并不觉得自己有那么蠢,但是雇主既然发话了,他照做就是了。饭菜做好了,端来端去的也麻烦,而且范伦丁的厨具比他的齐全高级,用起来肯定顺手一些。 短暂的插曲过后,范伦丁大概也是饿狠了,微微翕动鼻翼闻了下面条的味道,就拿起筷子开吃。 一般人吃面条都是稀里呼噜,绝对称不上优雅。范伦丁或许是占了相貌上的便宜,虽然吃得比较快,但吃相还有点好看。 乔然这会儿也不着急了,端着自己那碗清汤素面站在走廊里,看范伦丁吃一口,自己也跟着吃一口,别说,还挺下饭。 ——不,肯定是因为自己做的面条太好吃了!不然那么一大碗面条,那家伙怎么会吃得一根不剩呢! 吃完面,家务机器人把碗筷收了,乔然终于得到了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阿毛的机会,痛快地撸了一通,到十点钟满血复活,这才道了晚安,各回各家。 洗完澡,乔然盘腿坐在床上,把昨晚的购物清单发给范伦丁。 油盐酱醋和米面姜蒜这些都用的家里现成的,不过这些不好算帐就算了,反正工钱挺高,等用完了再说吧。 不到一分钟,手机滴的一响,提示收到霍尔的一笔转帐。 咦,不是说隔天才报销吗,怎么这么早就发过来了。 既然发了那就收着吧,乔然点了接收,信用点888,看着就喜庆。 哨兵虽然毛病一堆,给钱倒是痛快,这点还是值得肯定的。 不对,怎么这么多? 昨晚花了514点,加上今天三顿饭的工钱300点,那就是814点啊,就算加上配料钱也不用888这么多。 乔然立即发了条消息过去。 【乔然:霍尔先生,你是不是算错了,一共应该是814点。】 回复很快就过来了,言简意赅。 【H:吉利。】 乔然过了一会儿才回过味来,应该是指514这个数字不好,所以给他发888图个吉利。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种土味迷信。不过人家有钱任性,自己也管不着,于是他愉快地笑纳了。 【乔然:那就谢谢了。】 【H:明天我要吃糖醋排骨。】 【乔然:没问题。】 乔然挣到第一天的工钱正高兴,所以满口应承下来。 出手这么大方,必须加分啊。而且得加8分才行,总计68,又顺又发! 乔然看着那个字母觉得怪单调的,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于是点进头像把备注名改成了“阿毛他爸”。 恩,这样看着顺眼多了。 随后他搜索糖醋排骨的菜谱仔细看了一遍,再上顶呱呱买了两磅精品肋排以及明天要用到的一些其他食材。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付款的时候乔然都不像昨晚那样纠结了,点下支付键时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 1919室,范伦丁正在跑步机上跑步,手机又响了起来。 还有什么问题? 低头一看,是“依莲”发来的视频请求,他就下了跑步机,点了接通。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眼睛是黑色的,五官具有典型的东方特征。虽然上了年纪,却保养得宜,风韵犹存,看得出来年轻时候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两相对照就能发现,范伦丁的眉眼与依莲有三分相似,都是眼线修长,眼尾上挑。只不过老太太显得端丽古典,范伦丁则透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凌厉。 依莲那边看到范伦丁后就睁大眼睛,欣喜地说:“小范范,你今天看上去状态不错啊,又变成帅小伙儿了!” 范伦丁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柔和了些许,“是吗。” 依莲:“是啊,气色好了,没那么憔悴了,看着精神多了!你遇到了一位医术高明的医生了吗?” 范伦丁:“不,我前两天已经从疗养院搬出来了。” 依莲一听顿时心又揪起来了,连珠炮般问道:“不会吧,搬去哪里了?这样不要紧吗?你身边有人照顾你吗?谁给你做饭?你这几天不会都饿着肚子吧?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回家来呢。” 范伦丁:“还在A市,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也有人给我做饭。你刚才不是说我精神好多了吗。” 依莲半信半疑,“哪家饭店的厨子手艺这么好,改天我也去尝尝。” 范伦丁:“不是饭店厨子,是我的邻居。” 为了加强可信度,他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中午的土豆炖牛腩,一张是刚才吃的面条。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吃着吃着会拍照,但当时鬼使神差的就是拍了,现在刚好用上。 依莲惊奇道:“哇,联邦好邻居啊,做的还是中餐,太棒了!乖孙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就最喜欢吃我做的中餐了,出去外面吃什么都吃不惯。你的邻居能让你吃得满意看来手艺也很不错嘛,改天要和他切磋切磋才行。” 范伦丁抿了抿唇,把“那家伙手艺很一般,我并没有吃得很满意,只是觉得味道有些熟悉而已”这句话吞进了肚子。 依莲没有注意到乖孙的异样,只是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问道:“小范范,你那个邻居是华裔吗?什么属性?多大年纪了?有对象没?” 范伦丁有些无奈,但仍旧耐心地回答:“是华裔,但不是向导,其他不清楚。” 说到中间时稍稍停顿了一下,乔然拥有一定的精神力,却没有精神体,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界定他的属性,不过肯定算不上百分之百的向导。 “不是向导啊……”依莲闻言露出失望之色,范伦丁是哨兵,而且是个时刻游走在危险地带的顶尖哨兵,他的伴侣必须是向导才行,否则就更加危险。 顿了顿后转而道:“小范范,昨天有人跟我说,她家邻居的同学的小儿子是个S级向导,目前正在你的母校联邦第一军事学院就读,说那个孩子各方面都特别优秀,你要不回来见见吧?” 范伦丁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不用了,我现在一切都好。” “可是……” “祖母,我快30岁了,知道分寸,实在不行我会回去的。” 依莲知道自家的孙子有多固执,不过范伦丁今天的状态的确比前些天要好,闻言便妥协道:“那好吧,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和邻居也要好好相处,有什么事邻里之间也有个相互照应。万一不行不要一个人闷不作声地硬扛着,知道吗。” “知道了,你也多保重身体。” “放心,你老祖母身体好得很,跳广场舞的时候50岁的小丫头都比不上我。” “那就好。” 依莲随后发了个666点的红包过来,说:“祝我的小范范顺顺利利,健健康康!” “谢谢祖母。” 范伦丁唇角微扬,点了接收,反手发了4个6回去,老太太也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结束视频后刚好十一点,范伦丁没有继续运动,而是进了浴室,打算今晚试着早点睡觉。 …… 第二天一早,快递员在5:20准时送了货,乔然蹲在箱子旁边,看着隔壁紧闭的房门,心里有点犹豫要不要去敲门,万一人家今天还没起来呢。 换成是他不用上班,至少也要睡到七八点钟才会起床。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1919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某人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乔然下意识抬头往上看。 “你在这里磨蹭什么,很闲吗?” “不闲,我马上做早饭!” 乔然把箱子抱起来,谨慎地踩着光洁的地板,跟在范伦丁后面进了1919室。放下箱子后又跑回家一趟,把围裙和昨晚提前准备好的部分食材拿过来。 今天他给范伦丁定的早餐是自榨豆浆一壶和煎玉米饼两块,配上顶呱呱的芝士面包和火腿各一份。 乔然在厨房忙活的时候范伦丁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新闻。他坐的位置正对着流理台一角,那个系着围裙的纤瘦身影一会儿过来一会儿过去,忙忙碌碌的,也不断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叮里当啷声传出来。 那声音细碎而无规律,并不好听,却也说不上刺耳。 很快就有食物的香味从厨房飘来,盈满整个客厅,说不上有多好闻,但也不算难闻,令他不由自主想起幼年在家中的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 第21章 每天清早的时候狮子都卧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打瞌睡,今天却格外活分,围着乔然转来转去,就差长出手来帮忙了。 一回生,二回熟,乔然今天的效率比昨天高一点,在5:35就做好了早餐。等范伦丁开吃后他再回家,把剩下的玉米饼和豆浆一股脑吃喝干净,然后打着饱嗝出门去上班。 到了中午,乔然按照昨晚说好的,给范伦丁做了一盘糖醋排骨,看上去还不错。在端出去前偷偷在厨房尝了一块,妈呀太甜了,差点没把他齁死。 刚才放糖的时候,阿毛把两个爪子扒在流理台上,大脑袋探过来又缩回去,一副想凑近又有点怕火的样子,乔然禁不住笑了。然后他手一抖,糖就倒出来了一堆,尽管舀出来了一些,可还是多了。 怎么办?重做肯定来不及,加点水吗?似乎也不妥,菜谱里的图片就没有太多汤汁,加了水就不好看了。 算了,不改了,说不定阿毛他爸喜欢甜一点的味道呢。 要是不喜欢……那他就说是菜谱里的成份表误导的。 对,就这样! 等上齐了菜,范伦丁开吃的时候,乔然又在一边盯着看。 范伦丁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后停顿了两秒,随后开始慢慢咀嚼。 过关!乔然在心里给自己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看来这家伙就是喜欢偏甜口的,get到了。 等乔然跑回自己家吃饭了,范伦丁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冲淡嘴里过于甜腻的味道,接着在自己的菜单上果断划掉了糖醋排骨这个选项,以及类似的糖醋里脊糖醋鱼等等类似口味的菜肴。 从这天开始,乔然都在范伦丁家给他做饭,省去了来回跑的麻烦。 范伦丁的厨具也确实好用,就比如那口十分高级的钛合金压力锅,不用半个小时就可以把排骨牛肉之类的食材炖得软烂,替乔然节约了不少时间。 他中午不用那么赶了,给范伦丁做好饭以后还来得及回家给自己炒个青菜煮个鸡蛋汤什么的,不用像第一天那样只能吃酱萝卜。 范伦丁虽然一直没给过什么好脸色,活像别人欠了他两百万一样,不过倒是从来没拖欠过乔然的工钱,也没说他做的什么菜难吃就扣他的钱,总是在乔然晚上把头一天的帐单发过去之后,很快就给他报了销。而且每次的报销金额后两位数不是66就是88,都会比实际数目要多出一部分。 每天晚饭过后,乔然还能和阿毛嬉戏十几二十分钟,无论白天工作有多辛苦,撸完狮子后就疲乏尽消,头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夜里睡觉都比原来香。 因为有这两个优点,隔壁的哨兵就算其他毛病再多,乔然也能忍受下来。 他就是有点奇怪,范伦丁既然是个高级哨兵,肯定是联邦很多部门机构争取的对象,为什么会住到又偏又旧的彩虹小区来,还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见他做什么工作。 不过好奇归好奇,乔然什么都没问。那家伙一早就跟他约法三章,不许对外透露他的身份,否则就要如何如何,他当然要把嘴巴贴上封条了。 但其实也没什么好透露的,除了知道哨兵姓霍尔,有一只能隐身的狮子精神体,其他的乔然一概不知,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几天哨兵的人品值涨涨掉掉,掉掉又涨涨,到目前为止总计63分,勉强维持在及格线以上,还算凑合。 …… 这天吃完晚饭后乔然打算出去一趟买点日用品。另外酱油和醋也快没了,自从给范伦丁做饭以来调味料用得特别快,而这些东西顶呱呱的网站上是买不到的,要去外面的超市买。 这个时候七点钟了,天已经黑下来了。乔然关门上锁,隔壁的狮子听到动静就跑出来,歪着脑袋询问式地望着他。 乔然趁着哨兵在屋里,就偷偷摸了一把它的鬃毛,解释道:“我去超市买点东西,等下就回来。” 话刚说完,狮子的主人就出现在门口,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手里拿着车钥匙。 乔然赶紧收回手,随口说:“霍尔先生,你要出去啊。” “去超市。” 咦,这么巧!乔然眼睛一亮,“我正好也要去,能搭个顺风车吗?”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家伙的顺风车哪能随便搭,不是自找没趣么。 果然,范伦丁没吭声,像没听到一样,转身进了电梯间。 狮子似乎挺兴奋,颠颠地跑到最前面。 乔然摸摸鼻子,也只当自己没说过一样,若无其事地跟在后面。 到了电梯间,范伦丁和狮子已经进电梯了,门还开着,里面只有一人一狮。乔然本来想乘下一辆,省得尴尬,又觉得太刻意了显得自己矫情,因此还是走了进去,站在轿厢前面靠边的位置,离范伦丁一臂之长。 电梯门合拢,开始下行。 两个人都没说话,精神体不会说话,轿厢里十分安静,只有老式电梯运行时发出的吱嘎吱嘎的杂音。 轿厢里四面都是光滑的金属面,虽然上面沾了不少污渍灰尘,还乱七八糟贴了些小广告,但还是可以比较清晰地照见人影。 像往常一样,乔然微微有点紧张,耳朵里也有些胀痛。 他不喜欢坐电梯,呆在这种狭小的密闭空间里会让他感到不安。 当初找房子的时候楼层低的没有合适的,要么价格太贵,要么户型太大,最后只能选十九楼的一居室。这么高的楼只能坐电梯,不然靠两条腿爬上爬下太累了。 乔然盯着电梯门上正对着自己的一张售楼广告以分散注意力,一错眼从镜子里看到站在旁边的范伦丁。 不得不说,与第一次见面比起来,哨兵本就不俗的容貌又提升了一个档次,凹陷的脸颊饱满起来,皮肤也不再泛着病态的青白色,只是眉目隐在帽檐下的阴影里,看不大清楚。 难怪这家伙出门总是戴着帽子,长着这样一张俊脸的确容易引人瞩目。 乔然看着哨兵的脸,不着边际地想着,倒是忘了先前的紧张,站在他和范伦丁中间的狮子突然舔了一下他的手。 “阿毛,怎么了?” 乔然正要摸摸狮子的头,电梯到了12楼,门开了,呼啦啦涌进来一堆人,顿时把整个轿厢挤得满满当当。 虽然狮子是精神体不受影响,范伦丁还是把它收进了自己的识海。 乔然前面站了个大块头,挤得他不断后退,然后撞上后面一个**的胸膛,退无可退。 乔然一转头,发现自己撞到的人是范伦丁,心里不由咚的一跳,赶紧往前挪了挪。 前面的大块头不乐意了,横他一眼,一肘子又把乔然搡得退了一步,再次和身后之人贴在一起,哨兵身体的热度透过单薄的布料明确地传递到他的后背。 乔然背上瞬间出了一层汗,既尴尬又有点生气,然而不等他向大块头出声抗议,电梯就到了一楼。 门一开,乔然被人群裹挟着一拥而出。 等他站稳后就见范伦丁向左拐去,那边是小区的停车场,他就右转朝小区大门走。 刚出小区,一辆黑色越野车几乎是擦着乔然的身体刷的一下开了过去,把他吓了一跳,紧接着又在前面几米处停了下来。 后排车窗打开,探出一颗白色的狮子头,目光热切地看着乔然。 原来这辆越野车是范伦丁的。咦,怎么看着有点眼熟的样子? 不,应该不是上次自己刮到的那辆车,哪里会这么巧。 要是同一辆,以哨兵的脾气,让他赔钱肯定都是轻的,搞不好还会诉诸暴力,在他身上也留下几道印子泄愤。 乔然仔细看了看,车身上并没有那道刮痕,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越野车停在那里没动,驾驶室传来一声喇叭响。 乔然过了几秒钟反应过来,这是在催他上车吗? 他走到车边,试探性地拉了下副驾位的车门,门一下子就开了,他就意外而又有点高兴地上了车。 乔然心里有些惭愧,原来自己刚才小人之心了,人家只是惜字如金而已。 范伦丁坐在驾驶位上,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一只手有些不耐烦地敲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变速杆上,指节修长,手背上筋络分明,显得既有力又好看。 乔然忍不住低着头多看了两眼,结果那只手突然把变速杆一推,越野车在低沉的轰鸣声中急弛起来。他在惯性作用下向前一冲,差点撞到挡风玻璃上,赶紧用手撑住前面的中控台,然后拉起安全带扣上。 谋杀啊,开车之前也不打个招呼,说句话会死吗。 本来要给你加3分的,现在只有1分了!乔然心中忿忿。 作者有话要说:算不算第一次约会哈哈,大家周末愉快! 第22章 从彩虹小区到附近那家阳光超市步行要半小时,开车不用十分钟。 在地下车库停好车出来后,乔然一眼就看到超市外面的巨幅虚拟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影片,下方打着片名《这个哨兵不太冷》,还有一句话介绍“本片改编自真实战役,精彩绝伦不容错过”,正是前阵子狄克要请他看而没看成的那部电影,他不由得停下脚步。 广场上许多人也像乔然一样纷纷抬起头来。 影片中的背景是一座山谷,苍凉萧瑟,怪石嶙峋,身着两种不同制服的士兵正在交火。其中穿蓝色军装的一方寡不敌众,被灰衣军团压着打,场面血腥而惨烈。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小型飞行器破开浓雾与黑烟,犹如天降神兵般落地。舱盖打开,一个高大俊美、戴着红外感应眼镜的男人跳了出来,一手持枪,一手握匕,杀入阵中。只见他弹无虚发,刀刀见血,所过之处无人可挡。转眼间灰衣士兵就被杀得溃不成军,屁滚尿流,最后男人手持己方军旗,高高地插在了鲜血遍染山丘上。 在此过程中,男主角始终面无表情,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冷酷面容,战役结束后才在美丽婀娜的女主角冲进他的怀里时露出一抹深情款款的温柔笑意:“我没事,哪怕为了你我也会保重自己的。”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尖叫连连。 “啊啊啊啊我死了!” “呜呜呜呜大卫太帅了怎么可以这么帅!” “男神我要和你生猴子!” “老公,我要去看电影,现在立刻马上!” “……” “什么鬼东西,狗屁不通。” 乔然正看得津津有味,旁边的哨兵突然也开了口,语气中尽是讥诮和不屑。 乔然说:“我觉得还不错啊,前几天狄克本来要请我看这部电影的,可惜当时没时间。” 战斗场面精彩,特效酷炫,主角又是流量巨星,这部片子会这么火也在情理之中,等过几个月有网络版了可以找来瞧瞧。 范伦丁的脸色霎时有点不好看,冷冷道:“再精彩也是假的。这人要是真上了战场,三分钟内必死无疑。” 谁说哨兵不太冷了,这一个就冷冰冰的像零下20度的冬天户外冻得梆梆硬的铁栏杆。乔然在心里吐了个槽,随即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你上过战场吗?” 范伦丁一顿,随后道:“上没上过都看得出来,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式。” 狮子朝着虚拟屏幕喷了一口气,似乎和主人一样嗤之以鼻。 乔然心道我就看不出来,其实他还想问那什么样的是中看又中用的真架式,但看哨兵不怎么高兴的神色,还是识趣地把话吞了回去,省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正好电影片断放完了,他就说:“走吧,买东西去。” 进了超市,乔然推了个购物车,狮子兴奋地跟在旁边。范伦丁收了墨镜,压低帽檐,不紧不慢地落后两步。 这种有同伴一起逛超市的体验对乔然来说挺新鲜,就好像一家人一样,不过很快他就好笑地自我否定了。 阿毛不是他家的,阿毛他爸更不是,哪里来的一家人。 狮子大概很少逛超市,一路东张西望,看到什么都好奇。经过儿童用品区域时,货架上堆着各种各样的毛绒玩具,它就两眼放光地跑了过去,半天不挪窝。 乔然推着购物车跟过去,顺着狮子热切的眼神一看,是一只白色的绵羊玩偶,《小羊咩咩》的动画周边产品。 他不禁问道:“阿毛,你喜欢这个?” 阿毛用力甩了下尾巴。 乔然拿起小羊玩偶放进购物车,“好,买了。” 阿毛高兴得蹦达了两下,然后扑到乔然身上使劲蹭他。 范伦丁踱上前来,蹙眉道:“它不需要这种东西。” 乔然笑道:“阿毛明明很喜欢啊,就给它买一个吧,反正也不贵。” 那只小羊玩偶也的确很可爱,和乔然失踪了的小白有些像,要不是他已经是成年人了,肯定也会给自己买一个。 范伦丁依旧满脸的不赞同:“不是贵不贵的问题。” 乔然的倔劲上来了,非要问个明白,“那是什么问题?” 或许两个大男人站在儿童用品区讨论玩具的画面感有些违和,旁边几个带着孩子的家长纷纷转头看过来。 范伦丁不想为了这种幼稚的事情在大庭广众下和乔然继续争执,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冷着脸哼了一声。 接下来到了日用品区,乔然看到某个牌子的沐浴露洗发水在打特价就拿了一组,又选了两支促销装的牙膏。 范伦丁双手抱臂,在一边一脸漠然地看着。 乔然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开始还觉得有点羞耻,很快就理直气壮了,特价商品怎么了,又不是质量有问题,大家都会买啊,就应该只选对的,不选贵的! 到了食品区,乔然买了油盐酱醋,还去顶呱呱专柜买了些肉蛋奶,把购物车装得满满当当,今晚的购物任务就完成了。 “嘿,乔,这么巧!” 货架后面转过来一个人,喊了乔然一声。 乔然抬头一看,是货运部的同事托马斯,就朝对方打了个招呼。 托马斯提着个购物篮,里面放着几盒营养剂,他伸头往乔然购物车里瞧了一眼,立马惊叹一声:“哇哦,你这日子过得不错嘛,居然买这么多顶呱呱的东西。” 乔然解释道:“不是我的,帮别人买的。” “我说呢,还以为你背着大伙儿中大奖了呢。”托马斯笑呵呵道,“前几天我扭了脚开不了车,幸好你替我送了货,改天请你吃饭!” 乔然也笑道:“不用这么客气。” “必须的,不然就是看不起兄弟我。” 托马斯说着过来亲热地搭乔然的肩膀,然而手指离后者的身体还差十多公分时就伸不过去了,好像袖子被什么力量极大的东西扯着,任他如何用力也拉不动。 托马斯吓了一跳,紧张地左右张望,“怎么回事,有鬼吗?” 乔然赶紧对叼着托马斯袖子的狮子小声说:“阿毛,别这样,你忘了我上次跟你说的了?” 狮子却固执地不撒嘴,气势汹汹地盯着托马斯那只在空中胡乱挥舞的手,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示威性的低吼。只是因为这是个普通人,才没有发动精神攻击。 精神体的主人则在两外开外处漫不经心地看着货架上的商品,似乎这边发生的事情完全与他无关一样。 乔然没办法,只能主动后退几步,隔着购物车和托马斯说话:“我下班后还有事,每天要七点钟以后才有时间。” 大白狮这才松了口,只是仍然盯着托马斯的一举一动。 托马斯摸了摸自己的袖子,疑神疑鬼地看了看周围,然后说:“那没问题啊,明天我正好轮休,可以按你的时间来。明天晚上七点半,就在超市外面新开的那家莉莉餐厅,怎么样?” 对方很有诚意,乔然盛情难却,况且七点半和他给范伦丁做饭也不冲突,不像上次狄克请看电影那样正好撞到了一起,因此就答应了:“那行啊,谢谢。” “谢什么,应该的,要不是你替我送菜,巴克那个小心眼的肯定不会让我好过。”托马斯撇撇嘴,接着朝乔然挥了挥手,“那就这么说定了哈,我先出去结账,还没吃晚饭呢。” 范伦丁目光晦暗难辨地看着托马斯走远。 乔然察觉到哨兵不大高兴,尽管这人一直面瘫一样板着脸,可是这会儿显然情绪正处于不稳定的波动状态,多半跟他刚才和托马斯那个饭约有关,便马上做出保证:“霍尔先生,你放心,明天下班后我会先给你把饭做好,再去和同事吃饭的。” 范伦丁冷冷睨了他一眼,抬脚往前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乔然推着车子跟上。 不高兴就不高兴吧,没有当场发飙把托马斯或者自己揍一顿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别嫌少,正在努力存稿,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 第23章 经过生鲜区时,乔然被色彩缤纷琳琅满目的水果吸引了目光,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不过却忍住了什么都没拿。 水果都太贵了,不是生活必需品,自己多吃点心里美的蕃茄胡萝卜也是一样的。 而且他的草莓花已经谢了,结了好几颗果子,所以现在再嘴馋也得忍住! 然而一直到了收银台了,范伦丁依旧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拿。 乔然有些奇怪道:“霍尔先生,你不买东西吗?” “谁说我不买。” 范伦丁说着随手从收银入口旁边的货架上拿了一只花花绿绿包装上画着草莓的小盒子,等看清上面的文字以后背脊不由微微一僵。 WTF,他还以为是糖,没想到居然是…… 乔然瞅了一眼范伦丁手上的小盒子,看上去味道不错的样子,这家伙果然喜欢甜食。要是价格合适他也想尝尝,买不起新鲜草莓买盒糖也不错。 正想凑到货架前仔细看清楚多少钱,不防范伦丁用另一只手揪住他的后脖领,拎小鸡一样把他提到收银台前,“快点,别磨蹭了。” 这么着急干什么,又不赶时间。乔然心里抱怨着,只得放弃买糖的念头,把购物车里的东西拿到自助柜台上结帐。 范伦丁若无其事地把小盒子放到一堆商品里,一一扫完码后迅速刷手机付了款,动作快得乔然都没反应过来。 虽然大部分东西是给范伦丁买的,乔然的洗发水沐浴露和牙膏加起来连零头都够不上,他也不能让对方给自己买单,因此从收银通道出来后就说:“我把我那一部分东西的钱转给你。” 另外还有一只绵羊玩偶,算是乔然送给阿毛的,应该也由他来付帐。 或许是受了某种影响,本来一共是93点,他想也没想,发了个99点的红包。 范伦丁眉毛微微一扬,二话不说点了接收,然后提着两个超大购物袋往超市外面走去。 乔然本来想自己也提一袋,但看看自己的手臂还是算了,要是提一会儿提不动了还得被哨兵笑话。 回去的路上,狮子一直趴在越野车后座上玩那只绵羊玩偶,一会儿这样摆弄一下,一会儿那样拨拉一下,再放到自己两条前腿中间用大脑袋蹭来蹭去,简直爱不释爪。 乔然从后视镜里看着,不由忍俊不禁。 范伦丁瞥了一眼就无语地挪开视线,真是太蠢了。 回到彩虹小区,两人又和一群人一起进了单元楼的电梯,上行时电梯门开合几次,不断有人出去。到了15楼的时候,只剩下他们两个。 嗯,快到了。 电梯微微晃动着继续往上,从17楼到18楼的时候,电梯井里突然发出咔啦啦一阵响,轿厢一震,然后就停住了。紧接着照明灯闪了两下后熄了,电梯里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乔然的心脏猛然一跳,顿时紧张起来,挥舞着手臂想要摸到电梯墙,这种乌七麻黑四边不靠的状况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你打到我了。” 范伦丁说完之后,等了片刻不见乔然回答,只听到他有些不正常的急促呼吸,就接着问:“你怎么了?” “好黑。”乔然微微发着颤说,循着范伦丁的声音抓住他的胳膊,手指十分用力,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如非必要,范伦丁不喜欢和他人发生肢体接触,第一反应就是把乔然甩出去。不过他及时克制住了自己,只嘲讽道:“你是三岁小孩吗,还怕黑?” 乔然霎时来了气,他其实不是单纯怕黑,只是可能有点电梯幽闭症。 再说谁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吧,有的人怕老鼠,有的怕蟑螂,有的连水龙头的滴水声都怕,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难道这家伙就没有惧怕的东西吗?他才不信! 乔然不服气道:“这不是黑不黑的问题,万一电梯掉下去怎么办?” 一片漆黑中,哨兵低沉磁性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些笃定和漫不经心:“掉下去你也死不了,怕什么。” 怎么会死不了,这可是19楼!乔然正想质疑,电梯里突然有光亮起来,原来是范伦丁打开了手机上的照明功能。 站在两人前面的狮子似乎也感觉到乔然的紧张情绪,凑过来蹭了蹭他的腿。 这下感觉好多了。乔然暗暗松了一口气。 范伦丁已经把购物袋放在了地上,用空着的一只手按响了电梯操作面板上的报警按钮。 随后轿厢顶部的扩音器里传出人声:“大家不要慌张,更不要在电梯里推挤,当心发生踩踏事故。刚才电路出了一点小故障,管理处正在维修,请大家稍等片刻。” 电梯不会掉下去就好,那就等着吧。 乔然现在有点庆幸自己今晚不是一个人乘电梯,否则可就难熬了。 管理处的动作还算比较快,过了上十分钟就恢复了照明,扩音器再次响起来:“电路已经维修好了,刚才给大家造成的不便实在抱歉,请大家放心,我们保证下不为例!” 千万要说到做到,否则乔然就得考虑搬到低楼层去了。 紧接着电梯重新启动,继续向上,很快就到了19楼。 出了电梯,范伦丁低头看一眼,说:“能松手了吗?” 乔然跟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拽着哨兵的手臂,脸上不由一热,忙不迭地放开。 把自己的东西从购物袋里拿出来,道了声晚安,他就飞快地回了自己家。 今晚出的糗实在是太多了! …… 莉莉餐厅装潢一般,生意倒还不错,晚餐时间基本上满客,嘈杂而热闹。 乔然和托马斯在角落里的一间卡座对面而坐,服务生送上餐牌,托马斯转手递给他,豪爽地说:“想吃什么随便点,别客气。” 乔然说:“我没来过这家餐厅,你点吧,我吃什么都行。” 托马斯就点了几样菜,还要了两扎啤酒。 乔然没怎么喝过酒,酒量低微,不过啤酒度数低,喝一点应该没事。 托马斯比乔然早一年进心里美,两个人负责的客户不同,工作时间段也不一样,所以以前没怎么打过交道。这两天接触下来乔然发现对方人挺实在,性格也爽朗,两个人挺聊得来的。 两个人边吃边喝,交流交流各自的工作经验,再一起吐槽一下势利眼的部门经理巴克,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一扎啤酒见了底后,乔然去上了次洗手间。他有点醺醺然,出来的时候碰到一名端着盘子上菜的服务生,还好没把人家盘子打翻。 回到位置上坐下来后,托马斯煞有介事地说:“乔,你什么时候结婚了,连孩子都有了,居然一直藏着掖着。” 乔然一脸茫然,“没有啊,谁说的。” 托马斯把乔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推过去,戏谑道:“刚才有个叫‘阿毛他爸’的人给你发了条消息,你难道不是阿毛他妈吗?” 乔然:“……喂!” 托马斯哈哈直笑,“我知道你是男人,也生不了孩子,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过阿毛是谁?” “阿毛是隔壁邻居家的精神体。”乔然哭笑不得,说完后低头看手机。 【阿毛他爸:我要吃夜宵。】 乔然暗自纳闷,今天的晚饭他做的可一点不马虎,特别用心,范伦丁基本上都吃完了,怎么这么快就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一快乐! 第24章 托马斯听乔然说阿毛是精神体,不由得意外道:“你邻居是向导还是哨兵?” “是哨兵。” “哨兵啊,脾气是不是暴躁,很不好相处?” 乔然心情有些复杂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差点把自己晃晕了。 一开始隔壁的哨兵的确很暴躁,随时处在暴走的边缘,不过最近几天已经好多了。但要说平易近人也还远远谈不上,从这条消息上就能看出来,非常简短的一句话,却像石头一样让人感觉沉甸甸的,不容抗拒,不许拖延,所以乔然有点不大好回答。 托马斯关切地叮嘱道:“哨兵都是些脑子有问题的家伙,动不动就像疯狗一样发狂,你可得离这种人远点,省得一不小心被狗咬了。” 乔然仍然看着手机上那句话,有些心在不焉地回答:“没关系,被咬了就去打狂犬疫苗。” 托马斯哈哈大笑,伸手过来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以前觉得你这家伙话不多,做事一板一眼的没劲儿,今天发现挺有意思的。” 乔然慢半拍地抬起头,“啊?什么有意思?” “你啊。”托马斯饶有兴致地晃了晃自己的空酒杯,“酒喝完了,我再叫两杯。” 乔然扶着桌子站起身,慢慢地说:“不用了,谢谢你请我吃饭,已经十点钟了,我得回去了。” “那行,改天再聊。” 托马斯也不敢拖着乔然聊太晚,在心里美迟到一次可是要扣100点的。看乔然脸颊发红,眼神有点飘,分明有了点醉意,便道:“我送你回家吧。” 乔然说:“没事,我就住在彩虹小区,不远,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他倒没想起上班的事,只是要赶回去给范伦丁做夜宵,不然那家伙肯定要生气。 托马斯见乔然走路还算稳当,口齿也清晰,就没再坚持,跟他一起到了餐厅门外,替他叫了一辆的士,又拍拍他的肩膀说:“路上小心。” 乔然应了一声,挥手道别。 的士一开上路,乔然就困了,靠在椅背上打盹。开着开着车子突然来了个急刹车,他猛的晃了一下,睁大惺忪的睡眼问:“到了吗?” 司机说:“还没,还有一公里,前面出了交通事故,把路堵住了。” 乔然努力伸长脖子往前看,果然前面的车全都停下来了,不少人从车里出来看情况,隐约还能听到有人在争吵。 他有点着急,这要等多久,要是一直堵着怎么办。 不如走回去好了,反正就一公里。乔然这么想着就问司机:“师傅,我在这里下车可以吗?” “行吧,估计这一个小时都动不了。”司机无奈地答应了,开了中控锁,“哎,小伙子,你还没付钱呢!”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 乔然掏出手机付了车钱,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马路往前走。 正常情况下步行一公里也就十多分钟,不过眼下乔然的情况不大正常,所以多花了一些时间。 到了彩虹小区,进了自家楼下的电梯间,乔然发现门口围着一圈隔离带,中间竖着个牌子,写着“电梯故障,正在维修”。 怎么又出故障了,上回不是说下不为例吗?不过这也好过坐电梯坐到一半卡在那里。 乔然推开安全门走了进去,虽然楼道里光线比较暗,但这种环境他是不怕的,就是19楼太高了一点。 一层楼,二层楼……五层楼,六层楼……咦,这是第几层了? 乔然脑子里晕乎乎的,扶着落满灰尘的栏杆一圈圈往上爬,转得他越发头晕,中途不得不坐下来休息了两次。又因为有几层楼墙上的楼层号印的不清楚,后来还稀里糊涂地多爬了几层,到了23楼,于是不得不退下来。 终于到了19层,乔然出了一身汗,呼哧呼哧地推开安全门。 刚刚走了两步,大白狮就从1919室迅速跑了过来。 “阿毛。” 乔然笑着伸手去抱,阿毛却在他面前来了个急刹车,没有扑上来,而是耸着鼻子在他身上嗅来嗅去,接着嫌弃地甩甩脑袋退开两步。 乔然先是有点疑惑,片刻后反应过来,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了,一天只能撸一次,今天晚饭后撸过了就不能再撸了,你爸真小气。” 说话之间,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乔然心里一个激灵,逆着灯光眯起眼睛,看清楚对方是谁后不由心虚地抿了抿嘴唇,慢腾腾地叫了一声:“霍尔先生,晚上好啊。” 哨兵的脸色看上去格外阴沉,“你知道现在几点钟了吗?” 乔然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亮屏幕后看了一眼,然后打着哈欠说:“十点四十三,怎么了?” 还敢问怎么了。 范伦丁胸口一阵怒意上涌,这家伙平时雷打不动的十点钟睡觉,今天居然和别人在外面喝得醉醺醺的,这么晚才回来! 要不是自己发消息催他,他是不是还打算一晚上都不回来了?! 乔然身上不止有酒精味和难闻的饭菜味道,以及不止一个陌生人的体味,衣服上还沾着不少污渍和灰尘,像在地上打过滚一样脏兮兮的。种种气味混杂起来,闻起来简直令人作呕! 不,这样不可以,他绝对不允许! 体内的戾气像潮水一样翻涌着,范伦丁难以自控地伸出手,揪住了乔然的领口。 狮子在旁边急得呜呜直叫,但却无法阻止主人的举动。 乔然抓住那双青筋突起的手,有些费力地挣扎起来,“你、你要干什么?放手,我、我要喘不上气了。” 范伦丁看着他因为缺氧而渐渐发白的脸和那双带着水汽仿佛要流出泪来的黑眸,心中悚然一惊,仿佛被烫到一样松了手。 为什么会这样? 刚刚那一瞬间,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心里像有岩浆喷发出来,想要把乔然暴打一顿,想将他身上肮脏的衣服撕成碎片,让他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又或者,做出什么更可怕而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为什么? 乔然靠在墙上急促喘息,脑子里本来就有点晕,被范伦丁突如其来的暴力行为弄得更是糊成一团。虽然意识到哨兵的状态不正常,却在酒精的麻痹作用下难以集中精神,无法凝聚成思维索对范伦丁进行疏导。 他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脖子,难受而又有些委屈地嘟囔道:“我要扣你10分……不,15分!” 范伦丁盯着他,“什么10分15分?” “你太凶了,动不动就乱发脾气,现在居然还动手打人。”乔然悲愤地控诉道,“告诉你,你又不及格了,现在只有,只有……” 他掰着指头有点费力地算了一下,“只有49分了!” 范伦丁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随后声音低哑地回答:“我会把它加起来的。” 说完转身,大步进了1919室,用力关上房门。 狮子看了看乔然,呜咽了一声,跟着主人跑回了家。 楼道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乔然一个人。 乔然心里一松,顺着墙壁滑坐下来。 哨兵最后一句说了什么?没听清。不过无所谓了,没有朝自己继续施加暴力就行。 对了,不是说要吃夜宵吗? 乔然终于想起来自己赶回家的目的,然而看哨兵刚才那气得要发狂的样子,估计给他做了他也吃不下。 而且,他现在也很生气,不就是晚回来了一点点,凭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就算哨兵用武力强迫他,他也不会做! 加多少钱都不行! 乔然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又实在困得不行,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扶着墙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回了家,脱了脏衣服后勉强冲了个澡,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某人要开窍了,两人的关系也即将步入一个新的境地,呱唧呱唧! 本文明天入V,万字爆更,咱们也图个吉利,前66名留言的小天使都会掉落一个小红包以表谢意。现在每章就20来个评论,所以66个基本上来者有份,那么继续相约明天中午12点,不见不散么么哒~ 第25章 范伦丁回了家, 心里郁积着一股气,梗得他难受, 却不知该如何排遣。 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比从小到大做过的所有战术分析题都要复杂,比敌众我寡下险境求生还要难,令他毫无头绪, 无从下手。 狮子也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垂头耷脑地趴在地毯上, 连最爱的小绵羊玩偶都没玩。 正准备去健身房打沙袋发泄一通时,放在客厅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依莲打来的视讯电话。 依莲住在帝都,和A市有时差,她那边此时刚刚入夜。 范伦丁用手搓了把脸, 让自己看起来脸色好一点, 然后按了接通, 喊了声“祖母”。 依莲捂着心口说:“哦,小霍尔先生, 你今天太帅了, 帅得我都快不能呼吸了。” 范伦丁:“谢谢, 你看起来也很美。” 依莲:“必须的。本来我还有些担心你的状态, 现在一看又比上回好了一些,真是太棒了!” 范伦丁:“嗯。祖母……” 依莲:“什么?有话快说,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磨磨叽叽的了。” 范伦丁:“我是想问, 当初祖父是怎么娶到你的?” 依莲撇撇嘴, “运气好呗。他那个人**冷冰冰的,跟块石头一样,皱个眉头都能把街上的小孩子吓哭了。要不是我有奉献精神嫁给他,你祖父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你也就不会姓霍尔了。” 虽然语气里尽是嫌弃,她的眼角却带着一抹笑意和追忆往事的淡淡幸福。 范伦丁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 他的祖父老霍尔曾是联邦首屈一指的五星上将,为剿灭叛乱分子、维护联邦的稳定立下了汗马功劳。不过范伦丁对祖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因为上将太忙了,不是在军部主持大局就是常年征战在外,回家的次数寥寥可数,偶尔回来一次对小孙子也是严苛多过慈爱。 老霍尔五十多岁时在一场战役中因为意外不幸为联邦壮烈捐躯,骨灰送到家的时候范伦丁还是个懵懂的孩童,对祖父的英雄事迹虽然很钦佩,但时间长了记忆慢慢就越来越淡了。 “诶,不对啊,小范范,你突然问我这个做什么,是不是有了意中人了?”依莲突然警觉地问,“快说,是哪家的孩子?多大了?那孩子的精神体是什么?” 范伦丁矢口否认:“没有!” 依莲有点狐疑,“没有吗?那你怎么忽然问起我和你祖父的事?” “我只是想起来祖父脾气比较固执,但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似乎却很少发生争吵。”范伦丁有些困难地说,“我跟你提过我的邻居,他没有精神体,平时看上去很温和,可是生起气来脾气却不小……不,我是想说,我可能无意中做了某些让他不高兴的事,他现在对我有比较大的抵触心理,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缓解这种状况。” 依莲正色道:“哦,那个给你做中餐的联邦好邻居啊,你做了什么事惹到人家了?小霍尔先生,你要知道脾气再好的人也有他的原则和底线,不会一味妥协退让。这种人哪天突然爆发了,那就说明问题很严重了。 朋友之间相处其实和恋人之间差不多,都需要彼此真诚平等地对待,不能把对方对你的好视为理所当然。 如果你让他不高兴了,那就投其所好,做一些能让他高兴的事,慢慢的他就会打消顾虑,原谅你了。你可千万别像你祖父那样,整天板着一张臭脸,说话也凶巴巴,把人都吓跑了,到时候谁还敢给你做饭。 以后态度要温柔一点,经常笑一笑,知道吗?我的小范范笑起来很帅的,没有人可以抵挡!” 范伦丁:“知道了。” 依莲:“别光嘴上答应,要付出实际行动才行。好了,不说了,你那边快11点了吧,早点睡,熬夜会秃头的,那样就不帅了哦。” 范伦丁:“嗯,我等下就睡。” 道别之后,范伦丁去了卫生间,对着镜子审视自己的脸,然后刻意把嘴角往上提了提。 很难看,他自己都觉得太僵硬,还是算了。 狮子在客厅里看到这一幕,顿时惊得炸了毛。 范伦丁脸一沉,“看什么看,睡你的觉。” 狮子喷了个鼻息,气哼哼地把脑袋转过去。 范伦丁出了卫生间,忽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乔然今晚喝醉了,说不定并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那么情况或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 乔然被闹钟吵醒时觉得脑袋有点沉,像塞了一罐沙子一样,怎么回事? 过了几秒钟后,一些片断在脑子里纷纷闪现。他想起来昨晚自己和托马斯在莉莉餐厅吃饭,还喝了一扎啤酒,竟然有点醉了,后来阿毛他爸发了条消息说要吃夜宵,他就马上打的回来。结果半路上出了交通事故堵车,他只能走回小区,又不巧碰到电梯坏了,只能爬楼梯,折腾半天才回到19楼。 后来进了楼道,先是阿毛出来迎接他,接着范伦丁也出来了。 然后呢,又发生了什么? 乔然脑子里有些混乱,有点记不清楚了。 好像哨兵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抽了疯掐了他的脖子,他很愤怒地骂了对方一顿,然后哨兵就突然哑了火,扔下他就回家了,连夜宵都没再说要吃。 真是不可理喻,乔然想起当时的情形还是一肚子气。 是可忍孰不可忍,一定要找那家伙理论一下才行,不要以为仗着自己是哨兵就能为所欲为。 大不了,这份兼职他不干了。赚钱的确重要,可还没重要让自己不顾尊严和人身安全去讨好对方的地步! 洗漱过后,乔然就气势汹汹地按响了1919室的门铃。 虽然是找人算账,乔然仍然保持着高度警惕,两只脚一前一后呈半弓步状,万一范伦丁不肯认错,又要发神经对他动手,他可以马上转身就跑。 不对,用不着跑啊,他可以用精神力来对付那家伙,就像当初他找上门来要阿毛一样。昨晚是喝多了思维索凝聚不起来,现在他已经清醒了,应该没问题。 然而范伦丁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给他开了门之后就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像往常那样一边看新闻一边等开饭,连多余的眼光都懒得给乔然一个,就像昨晚在楼道里的暴力事件并没有发生过一样。 阿毛也依旧和以前一样,朝他热情地甩着尾巴,只差扑到他身上来了。 乔然一下子有点糊涂了,难道昨晚哨兵一脸凶神恶煞地掐他脖子是他自己的幻觉? 似乎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昨晚他喝多了,意识不是很清楚,回家都忘了给植物浇水…… “你愣在那里干什么,还没睡醒?”范伦丁瞥过来一眼,冷不丁说了一句。 “醒了!”乔然立即应道,顿了顿忍不住又试探着说:“那个,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什么事?”范伦丁面色如常地反问,“你是指我要吃夜宵,但你醉得走路都走不稳,所以没给我做吗?” 乔然噎了一下,随即讪笑道:“哈哈,我也没想到一扎啤酒就喝醉了,本来是要回来给你做的……不过其实吃夜宵对身体并不好,对肠胃有害,还会影响睡眠,最好还是不要吃。” 范伦丁:“嗯。” 嗯?居然听进去了?乔然有点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因为范伦丁眼下表情平和,并没有冲自己发火,或者皱着眉毛不快地反驳自己。 看来涉及到自身的健康问题,哨兵也不是不会理性思考的,这一点值得肯定,可以加2分。 对了,之前是多少分来着? 乔然努力回忆了一下,但怎么都想不起来,看来酒精会伤脑子,以后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那么,今天就从头再来吧,就从60分开始。 霍尔先生,你看,我一下子就给你了个及格分,你是不是要感谢我? 看着乔然在那里转着乌溜溜的眼珠子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范伦丁有点不安地抿了抿唇,然后道:“今天的早餐呢,你也不打算做了吗?” 乔然回过神来,多日以来形成的习惯让他脚下自动就往厨房走,“做啊,现在就去做。” 既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那肯定要接着给哨兵做饭了,这样才能继续挣外快,也才能继续撸阿毛啊。 范伦丁无声地吐出一口气,这才把视线投向光屏里的新闻。 …… 接下来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 这几天范伦丁的脾气意外的温和,有时候甚至算得上客气。乔然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后来一想自己又不是受虐狂,为什么要习惯哨兵的恶行。不过这说明哨兵的精神问题有所好转了,这倒是值得肯定,可以加上3分以资鼓励。 现在多少分了?哦对,63。 这天晚上,乔然吃过晚饭,撸了阿毛,然后去阳台给植物浇水。浇完后轻轻拔开草莓叶片,借着客厅照过来的昏暗灯光,观察中间藏着的果子。 草莓一共结了六个,最大的几乎快有乔然一个指节大小,顶端已经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看上去格外喜人,他不由得美滋滋地哼起《小羊咩咩》的主题曲。 五月中的天气,白天温度已经比较高了,不过到了夜里还比较凉爽。 隔壁1919室的露台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有人也从厅里出来了。 乔然停了哼唱,下意识地抬头去看。 哨兵手里端着一杯水,身上只穿了一条运动裤,没穿上衣,属于哨兵的完美身材展露无遗,宽肩窄臀,臂膀坚实,肌肉块垒分明。背脊上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折射着点点微光,健硕的胸膛随着略显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似乎刚刚做完一场运动。 乔然看了看自己苍白细瘦的手臂,心里着实有些羡慕。 哨兵和向导之间天生存在着巨大的体能差距,而乔然这个半吊子向导的身体就更差了,比一般向导都不如。 正惆怅时,乔然不小心碰到了置物架,发出“吱吖”一声响。 范伦丁倏然转过头来盯着他,眸光幽深难辨。 乔然感觉自己像个偷窥狂一样,干巴巴地没话找话:“那个,霍尔先生——” “范伦丁。” 乔然一愣,“什么?” “我说,我叫范伦丁。” 乔然点点头,“哦,范伦丁,我叫乔然。 做了上十天的邻居,终于知道哨兵的名字了,真不容易,这算是自己和雇主之间的关系进了一小步吧? 范伦丁:“……我知道。你刚才要说什么?” 乔然:“说什么,我有要说什么吗?啊,对了,今晚天气不错哈。” 范伦丁瞧了瞧阴沉沉的天空,没吭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性、感分明的喉结上下滑动。 两个阳台之间只隔着一两米的距离,哨兵身上蓬勃的热意似乎都通过空气蒸腾过来。 乔然讨了个没趣,莫名也觉得有点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说:“不早了,我去睡了,晚安。” 说完他就匆匆离开了阳台,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一气喝完。 范伦丁也喝光自己那杯水,然后返回健身室,开始第二轮运动。 乔然刚刚放下杯子,手机突然响起来,是房东打来的电话。 房租是半年一交,乔然上个月已经交了下半年的房租,平时和房东基本上没有交流,所以他有些意外地接了电话,问对方有什么事。 “乔,你住的那套房子昨天被人买下来了,所以不好意思,你找别的地方住吧。” 乔然听得一愣,“可是我才交了下半年的房租啊。” 房东满不在乎道:“我又不会坑你的钱,你搬家的时候连你的押金一起退给你就是了。当初我体谅你刚毕业找工作没什么钱,只收了你一个月的押金,你也应该体谅体谅我吧?现在买家急着住进来,你最好三天内搬走。” 乔然有点着急,“可是三天太短了,我又没到轮休的时候,没时间找房子啊。” “那就五天吧,不能再拖了,不然我没法向买家交待。我们小区不是经常有空房出租嘛,你再租一个很容易的。就这么说定了,我有事先挂了。” 不等乔然回应,房东就中断了通话。 乔然不禁皱起了眉头,房东那语气完全没有通融的余地,再打过去理论也是徒劳。他也没法请假去找房子,部门经理巴克肯定不会同意的,只能利用下班后的时间去找了。 时间有点紧张,他当即打开光脑,在租房网上查看出租信息。 乔然现在住的这套小公寓一个月2800,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就过了3000,相对于他的工资来说有点贵。他对新住处的要求只有两条,一是离心里美近一点,二是价格最好便宜一点。 一通看下来,只有两个比较符合他的条件,一个正好在彩虹小区,另外一栋楼的第26层,和乔然现在住的一室一厅格局一样,一个月2700。 另一个在阳光超市背后的白云小区,5楼,面积比他现在住的还要小一点,是个客厅卧室连在一起的单间,价格相对来说也便宜一些,只要2500。 两处房子各有利弊,一个比较近,搬家方便,但是楼层太高了,想想就让人心里发怵。另一个面积小,但是便宜一点,离超市近,购物也方便。 两相比较后,乔然更倾向于白云小区的,一个月省200,一年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钱了。反正他一个人住,房子小点也没关系。 可是住在白云小区的话给隔壁的哨兵做饭就不方便了,两边跑太花时间,尤其是早上,而且看到阿毛的机会也会少得多。 乔然忽然心里一动,前阵子他想过要买一辆二手的磁力山地车,当时手头上没钱,这些天兼职当厨子赚了将近两千,可以安排起来了。 从彩虹小区骑车到白云小区用不了十分钟,而从白云小区到心里美最多也就十分钟,算起来的话其实比现在步行上班时间还少一点,方案可行! 心动不如行动,他马上打电话给白云小区那个单间的房东,对方表示还没租出去,全天都可以看房,乔然就和他约好了明天晚上过去看。 第二天下班回到家,乔然先给范伦丁做好了晚饭,刚端到餐桌上,白云小区那个叫布兰登的房东就打来了电话,说七点钟以后有事要出去,问他能不能现在过去看房,要是不行就只有改天了。 乔然一看时间还没到六点钟,马上说:“可以,等我半个小时,我马上就过去。” 范伦丁的耳尖动了动,隐约听到点两人通话的内容,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你要搬家?” “是啊,1917被房东卖掉了,我得尽快找别的房子搬出去。不说了,我得去看房了!”乔然说完就匆匆出了门。 范伦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 白云小区的单间还不错,该有的东西都有,5楼上下楼梯也很快,乔然一圈看下来比较满意。 布兰登趁热打铁道:“我这间房子可是抢手的很,今天已经来过两拨人看了。小伙子,你要是真心要租,那就先付400的定金,我替你留着,不然明天可能就没了。” 乔然也怕被人抢了先,当下就给布兰登转了400,说:“我一个星期之内就搬过来,不过白天要上班没时间,只能晚上搬。” 布兰登满口应道:“没问题,后面一个星期我都没事,你什么时候要搬提前跟我说一声就行。” 两人说定后乔然就回家了,打算回去上网看看二手的山地车,明天要是能买到的话后天就可以搬家了。 他现在住的房子里家具基本上都是房东的,个人物品很少,绑在山地车后面跑个两三趟差不多就可以搞定,连搬家公司都不用请。 这么快就把房子的事搞定了,乔然挺高兴,回去的路上嘴里还哼着歌。 到家后正碰上隔壁邻居出来倒垃圾,对方看到他后难得主动跟他搭了个腔,“房子找到了?” 乔然笑出一口细糯的小白牙,“找到了,就在白云小区,我已经交了定金,顺利的话后天就可以搬过去。” “是吗。”哨兵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接着对围着乔然打转的狮子下令,“回家。” 阿毛冲乔然甩了甩尾巴上的毛球,无奈跟着主人回去了。 “呯”的一声,1919室的门在乔然面前合拢了,震得楼道里的墙皮簌簌直往下掉灰。 乔然:“……” 发什么神经,自己哪里招惹这家伙了,无端端的给他脸色看。 不过这哨兵的脸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这些天下来乔然已经见怪不怪,抗压力也增强了。 只要不动粗,那就一切好说。 要是动粗,那就别怪他放思维索了。 乔然禁不住想象着自己哪天变得无比强大,思维索长得又密又结实,像捆粽子一样把范伦丁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任他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他,只能乖乖向自己讨饶道歉,到时候他就可以……嘿嘿嘿嘿。 把范伦丁捆起来能干什么乔然没有什么概念,他也不是暴力分子,不过那个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虽然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但做人总要有梦想的嘛,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乔然一边浮想连篇一边带着不错的心情回了自己的家,打开光脑,在A市的旧货市场上搜索山地车。 很快他就看中了一辆,外观看上去有七成新,说是可以全地形变速,价格1080,刚好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乔然跟卖家联系了一下,对方听说他白天不方便,立即爽快地表示可以明天晚上七点钟骑过来让他试试车。 欧耶,真是太顺利了! 乔然洗了澡,愉快地躺上了床。 十一点的时候,白云小区的布兰登接到一个电话:“你有房子出租?” 布兰登:“有啊,不过已经有人定下来了,你来晚了一步。” “租给我,我出三倍的价格。” 布兰登听得一愣,“三倍?你不会是逗我玩儿吧?” 数秒后,布兰登收到了一笔数额有点可观的转帐,转帐人信息显示不全。 “这是半年的房租,你跟之前看房的人说不租了,定金也还给他,至于用什么理由你自己编。” 布兰登不敢相信还有这种好事,可是户头上多出来的一笔钱却是实打实的,“那你什么时候搬进来住?” “我不住,你空着也好再租也行。” 布兰登吸了口冷气,“这位先生,我能问问你这么做的理由吗?” “日行一善。” 布兰登:“……” …… 翌日早上,范伦丁吃早饭的时候脸色仍然不怎么好,周身盘旋着低气压。 乔然不知道自己昨晚哪里惹到这家伙了,想着要不要给他做一下精神疏导放松放松,省得自己总要看他脸色,但一来时间不够,二来对方多半也不会乐意,显得他自作多情一样,因此考虑了几秒钟后还是放弃了。 范伦丁冷眼看着乔然走到自己面前,犹豫了一会儿又走开,心里只觉得一阵发闷。 短短片刻的近距离接触,哨兵敏锐的五感令他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牛奶味,应该是换了前天买的新沐浴露。 无论是之前乔然用的苹果味沐浴露还是刚换的牛奶味,里面都掺着某种劣质的香精味,并不令人愉快,每次闻到都让他鼻腔痒得想打喷嚏。剔除那股子令人反感的香精味以外,剩下的是乔然自己的味道。 乔然是什么味道的? 范伦丁不知道如何形容,他只是一边反感地想打喷嚏,一边又不由自主地暗自做深呼吸,捕捉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清淡分子,像个变态一样。 到了晚上,山地车的卖家如约而至,实际外观没有网上照片那么新,不过乔然在小区外面骑着试了一圈,觉得车况还行,就付钱买下了。 现在万事俱备,只等明天晚上搬家了! 第三天下班后,乔然照例先给范伦丁做好了晚饭,自己随便吃了点就开始收拾东西。 正踩着凳子把墙上的挂钟摘下来的时候,白云小区的房东布兰登突然又打来了电话。乔然莫名生出不好的预感,结果手上没拿稳,挂钟脱了手,砸到了他的右脚脚背,疼得他跳了起来。 电话铃声还在继续,乔然扶着墙从凳子上蹦下来,顾不得查看自己的脚,忍着痛按了接通:“布兰登先生,你好,有什么事吗?” 对方满含歉意地说:“乔,是这样的,我表弟昨天来A市找工作,市区里的房子都太贵了,他一个今年刚毕业的穷学生哪里负担得起,只能住到我那边去了。所以真是不好意思哈,房子不能租给你了。” 乔然顿时觉得头也有点痛了,“不会吧,这么不巧吗?”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本来都和你说好了,但我也不能放着表弟不管,让他去露宿街头,那我舅舅明天就要提着刀过来砍我了。你放心,你昨天付的400定金我马上就退给你,再给你200作为补偿,这总可以吧?” 乔然只得说:“那好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好再拒绝,而且布兰登说的表弟的情况也令他想到了去年刚刚毕业时的自己。要不是他上大学的时候一直在打零工存了点钱,一开始工作的时候同样租不起房。 挂了电话,乔然吸着冷气坐下来,脱了拖鞋和袜子一看,脚背上红了一片,还肿了起来,轻轻按一下就疼。 他单脚跳着去卫生间拿了条毛巾,再跳回厨房从冰箱里弄了点冰块包着,然后敷在脚背上,希望明天早上能够消肿,千万不要伤到骨头,不然上班可就麻烦了。 白云小区这家不行那就退而求其次,随后乔然跟前天被他PASS掉的彩虹小区那套高层出租房的房东打了个电话,对方居然说今天下午刚刚被人租下来了。 得,这下可好,要重新找房子了,昨天真是高兴得太早了。 敷了一会儿脚之后去卫生间洗澡,差点没站稳摔一跤。洗完了上床打开光脑,重新搜索租房信息,但却没看到合适的。 乔然睡下的时候有点发愁,房东给的一周期限已经过了两天,现在自己又伤了脚,实在不行只能就近租贵一点的房子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后,乔然欣喜地发现右脚背好多了,应该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走路的时候还不能太用力,得把重心放在左脚上。 轻伤不下火线,兼职必须敬业,这个时候显得尤其重要,于是乔然洗漱后拖着右脚像往常一样到隔壁敲门。 范伦丁冷着脸开了门,在发现乔然走路姿势有点别扭时不禁问道:“你的右脚怎么了?” 乔然说:“昨晚不小心被东西砸了一下,有点肿。不过没关系,没有伤筋动骨,不会影响我给你做饭的!” 范伦丁:“……” 这人是掉到钱眼里了吗,受伤了都不当回事! 虽然行动有些不便,乔然还是顽强而快速地给范伦丁做好了早餐,正要回自己家吃的时候却被叫住了。 “就在这里吃,我有话要说。” 命令口吻,不容置疑。 乔然有点蒙,僵硬地在范伦丁对面坐下来,再僵硬地从盘子里拿起一片面包。 说什么?嫌他动作不够利索,做的饭菜味道不好,要扣他工资? 还是准备直接炒了他的鱿鱼? 给范伦丁做了上十天的饭都挺顺利,虽然哨兵脸上总是流露出嫌弃之色,吃饭的时候挑挑拣拣,但并没有真的对乔然实施惩罚。乔然每天晚上也都能撸到狮子,再只多不少的收到前一天购物的报销,以至于他都有些放松警惕了,还以为自己端了个铁饭碗呢。 就和这两天找房子一样,一开始都以为十拿九稳了,结果临到头突然又泡了汤。 前几天他喝醉酒,以为范伦丁对自己实施家暴,不,实施暴力,所以拼着丢掉这份兼职也要找范伦丁理论,可既然是个误会,那他还是很愿意继续干下去的。 乔然一时间东想西想,根本顾不得吃早饭,无意识地把手里那片面包捏成了一坨。 狮子却一点都不理解乔然的担忧,叼着它的绵羊玩偶跳上乔然旁边的另一把空椅子,兴致勃勃地坐着旁听。 范伦丁也没吃,瞥了一眼乔然手里的面疙瘩,一脸冷漠地问:“你今天晚上搬家?” 乔然有点郁闷地回答:“今天搬不了了,白云小区那个房东把房子给他表弟住了。” “是吗,那搬去别的地方?” “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都好贵。” 乔然撇了下嘴角,然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他依稀看到范伦丁的嘴角若有似无的往上翘了一下,好像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他顿时有点生气了,有什么好笑的,有钱了不起吗?扣分! 然而,哨兵接下来说的一句话令他仿佛又听到了天籁:“我这里还空着一间客房,可以租给你,一个月888,包含水电杂费在内,屋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用,你租不租?” 还有这么好的事吗?不是在耍他玩吧?!乔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地问:“霍尔先生,你是不是也遇到经济危机了?” 范伦丁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除非Ω星球要爆炸了。” 不是就不是,得意什么。乔然转念一想又觉得哨兵这个提议合情合理,毕竟这家伙一个人住一套三居室,各方面开支很大,雇他做饭一天还得花300,客房空着也是浪费,租出去多少能收一点回来,谁还会嫌钱多扎手不成。 他在心里噼里啪啦算得飞快,房租一直是他最大的开支,之前是2800,现在只要888,只要888!一个月能省1912,一年下来就是22944,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省到就是赚到! 这就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范伦丁见乔然微微张着嘴,表情呆滞,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考虑好了没有?嫌贵的话就……” “不,不贵!”乔然生怕范伦丁不租了,猛的一下站起来,“我租——啊~” 最后音调却拐了个弯,因为动作太猛,受伤的右脚不小心踢到了椅子腿,疼得他呲牙咧嘴。 范伦丁吞下“再降两百”几个字,眉毛抽风似的跳了跳。 乔然怕他又要嘲讽自己“小脑失调”,赶紧问道:“你那间客房有床吗?没有的话我今天买一张。” 范伦丁:“有,全套家具都有。” 没有也得有。 乔然雀跃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搬过来?” “随便你。”范伦丁拿起刀叉开始吃早餐,似乎觉得自己回应得太快,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注意个人卫生,每个月按时交房租,否则,我就把你的东西扔出去。” “没问题,那我今天晚上就搬!” 乔然忙道,立马拿起手机给范伦丁转了888点,随后认真地说:“不过我也有个条件,如果我按时交房租的话你不能突然让我退房,至少得提前半个月通知我才行,否则,否则我就赖着不走了!” 他实在是被两个搞突然袭击的房东整怕了,这一点必须得提前说好才行。 范伦丁一脸不快,“我是出尔反尔的人吗?” 乔然想也不想,“不是!” 自从给这家伙做饭以来,还没出现过拖欠工钱的事,从这方面来说还是值得信任的,所以,这就应该是说定了。 狮子似乎是听懂了两人的谈话,歪着大脑袋就在乔然胸前又蹭又拱,乔然也喜笑颜开的抱着狮子头又摸又揉。 没说的,加5分。现在总分68分了,简直高得不可思议。 范伦丁看不得一人一狮那股腻歪劲,又敲了敲桌子,“还不吃,要凉了。” 乔然放开阿毛,高高兴兴地把手里的面疙瘩塞进嘴里咬了一口,接着就发现大事不妙,“糟了,已经5点45了,我要迟到了!” 他脚还有点疼,走不了路也骑不了山地车,只能打车去心里美,但现在这么早,恐怕的士来得没那么快。 范伦丁不紧不慢道:“慌什么,把早饭吃了,我送你去公司。” “真的吗?”乔然又吃了一惊。 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大方,难道日光星要从西边升起来了? 范伦丁:“18点,不坐就算了。” 乔然:“坐,我坐!” 原来还要收费,好在价格合理,并不比的士贵,可以接受。 “那还不快吃。” 乔然马上给自己盛了一碗玉米粥,左右开弓飞快地吃起来。 最近范伦丁的饭量与日俱增,乔然怕他不够吃会扣自己工资,所以做的份量都比较多,而他喝碗粥吃两片面包就够了。 三分钟后两人吃完早餐一起下楼,乔然一瘸一拐的走不快,等上了范伦丁的越野车后只差6分钟就到六点了。 阿毛趴在后座上,尾巴甩来甩去,开心得像要去郊游一样。 范伦丁从储物盒里摸出墨镜来戴上,随后踩下油门,越野车发出一声低沉强劲的轰鸣声,接着犹如一颗出膛的炮弹般射了出去。 要不是乔然上车就系好了安全带,只怕就从车窗甩出去了,他赶紧抓住车顶的把手。 越野车虽然并不是新车,但是性能十分卓越,开车的人也艺高胆大,在高低不平的沙化丘陵地带风弛电掣般高速行进,简直跟坐云霄飞车一样。 乔然一直觉得自己的驾驶技术挺不错了,然而跟身边这名哨兵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 这是天生体质、反应速度和动态视野不同造成的差异,没办法。要是自己也是哨兵,一定不会比他差! 很快,越野车一个漂亮的飘移停在了心里美门口,离六点钟还差二十秒。 乔然担心又像上回遇到安德鲁一样耽误了打卡,没顾得上道谢,只匆匆发了个18点的红包,然后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单脚蹦着进了公司。 范伦丁望着那个像兔子一样可笑的背影,舔了舔有些发痒的牙根,随即打转方向盘开上来时的路。 第26章 乔然在六点差5秒的时候成功打上了卡, 这才松了一口气。 前台小姑娘安娜嘴巴张成O型望着玻璃门外,这个时候才两眼放光地惊呼出声:“欧卖糕的!乔, 你什么时候交了个男朋友, 太帅了太酷了!” 乔然也跟着望向门外,越野车已经开走了,只留下一阵滚滚黄沙, 回过头哭笑不得道:“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的房东, 因为我的脚受了点伤行动不便,才开车送我来公司的。” 而且, 这车可不是白坐的,还花了他18点呢。 安娜难以置信,“不会吧, 世界上有这么好又这么帅的房东吗?我怎么没遇到过。” 乔然有点不服气:“我这个房客也不错啊。” “行吧, 你是小帅哥, 他是大帅哥。”安娜瞄了他一眼,敷衍着说, “乔, 那你房东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了吗?” “应该没有吧。” 反正范伦丁搬过来十多天, 乔然从来没见他带回来什么人, 或者经常和谁通话联系。那家伙也不出门工作,只偶尔去超市买点东西到外面跑个步什么的, 堪称宅男中的宅男。 眼看着安娜激动得要欢呼起来, 乔然急忙补充了一句:“不过他是哨兵, 而且等级比较高。” 这话一出来,安娜立马就泄了气,“那算了。” 大家都明白,哨兵就是一种半人半兽的生物,只有与之匹配的向导才能将他们驯服,普通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否则就是安了个不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所以,安娜就算觉得乔然的房东再帅再酷,也不敢以身犯险,还是远距离欣赏一下就好。 小姑娘用一种遗憾而又钦佩的眼光看着乔然,“我头一次发现你挺有胆量的,居然敢租哨兵的房子。” 乔然也觉得自己能够平安无事地活到现在挺不容易,“是啊,我也这么认为。” 发现一名主管朝前台这边过来了,乔然说:“我去工作了。” “去吧去吧。”安娜也立马坐端正。 由于右脚还有点疼,乔然今天开车送菜的时候特别小心。好在从心里美到疗养院之间全是荒地,鲜少有人经过,速度慢一点不会出什么问题。 到了疗养院的厨房后,狄克很快发现乔然的脚受了伤,就让他到旁边坐着休息,自己一个人搬菜,完了之后又自告奋勇地说:“乔,你下班的时候等我一会儿,我找人借辆车送你回家吧。” 乔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用了,你借车还车还要麻烦别人,我自己找车坐还快一点。” 狄克只得道:“那好吧。等我升了职加了薪,明年也买辆车,到时候就可以天天送你回家了。” 乔然随口说:“那不错啊,加油。” 狄克握拳,“嗯!” 到了下午快四点钟的时候,乔然正在犹豫要不要叫一辆网约车的时候,“阿毛他爸”发来了一条消息:“要接吗?” 乔然眼睛一亮,手指一点,秒回:“要!” 这家伙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好,简直让人受宠若惊。嗯,估计是在家太闲了想找点事做。 反正打车和坐范伦丁的车价钱差不多,但后者车技高超,车厢也宽大舒适,性价比当然更高。 乔然简直忍不住又想给哨兵加分了。 【乔然:等下你来我们公司的南门外吧,这边人少一些。】 南门是货运部的专用门,一般员工不会从那里进出,碰到的人也少。不然要是其他同事看到范伦丁开车来接他,又得像早上安娜那样解释半天,太麻烦了。 【阿毛他爸:知道了。】 说定之后乔然就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工作。 四点钟一到,手机又响了。 【阿毛他爸:我到了。】 乔然有些惊讶,也太准时了吧,这家伙要是去当网约车司机,肯定会很受欢迎。 【乔然:好的,马上出来!】 收拾好东西,乔然正要走人,部门经理巴克抱着一撂文件进来,瞥他一眼道:“你去哪?” 乔然暗道一声不妙,说:“我到下班时间了,准备回家。” “这还早得很,你既不用陪女朋友逛街又不用接孩子放学,回去干什么。”巴克理所当然道,“这是上个月的车辆调度数据,你汇总一下录入系统。” 乔然没法反驳,只得接过了那堆文件,等巴克离开以后就怏怏地给范伦丁发了条消息:“不好意思,我又要加班了,估计要六七点才能做完。” 回复很快就来了。 【阿毛他爸:什么鬼公司,你不能换个工作?】 语气中分明透着不满,乔然完全能想象到对方蹙着眉头一脸鄙夷的模样。 【乔然:换什么?这份工作其实还行吧。】 除了时不时要加班且没有加班工资,上司和老板对员工不大友好以外,这份工作对乔然来说的确还可以了。要是不干这个,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更适合自己的。 过了一分钟范伦丁还没回复,乔然想应该是被自己的不思进取气走了吧,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收了手机开始加班。 两个半小时以后,天色擦黑,乔然终于把数据全部录完了,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肩膀。 要不是他有了精神力,脑子比以前灵光了一些,肯定三个小时都做不完。 托马斯吹着口哨从车库那边回来,看到乔然后有点奇怪道:“乔,你怎么还没走?” 乔然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角,说:“我刚加完班。” 托马斯了然,在监控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朝着巴克办公室的方向竖了个中指,压低声音道:“你脚受伤了还让你加班,真没人性。” 乔然无奈道:“我伤得不重,而且录数据也用不着脚。” “真特么的会算计。”托马斯搭着他的肩膀慢慢往外走,“正好我也下班了,要不再去喝一杯?” 乔然立马摇头,“不喝了,我酒量太差,喝多了会不舒服。而且我今晚要搬家。” 上次喝醉了还出现幻觉,还好没在霍尔面前发酒疯,不然就糗大了。 “搬家?搬去哪里?” “就在我隔壁。” “那倒挺方便的,等哪天有空了去你家坐坐。” “呃,这恐怕不大方便,我是和别人合租的。” 如果乔然一个人独居,当然欢迎托马斯来作客,可他是住在范伦丁家里,自己没法做主。 而以那个哨兵的脾气,对陌生人的到来估计是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的。 说话之间两人从南门出来,走着走着托马斯突然停了下来,语气有点紧张地问:“乔,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在瞪我?” 乔然顺着他的视线往前一瞧,只见十米开外处停着一辆熟悉的越野车。虽然天都要黑了,车主依然戴着墨镜,从车窗里冷冷地望着这个方向,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犹如横着一把刀。 大白狮趴在后车窗上,表情和主人如出一辙,下一刻就要扑出来咬人的模样。 乔然霎时心里毛毛的,“应该是在瞪我吧。” 没想到范伦丁还在,居然等了他两三个小时,实在让人感到意外。 不论是谁等人等这么久心情都不会太愉快,何况是缺乏耐心的哨兵,所以范伦丁会生他的气他也能够理解。 托马斯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车上那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男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心惊肉跳地从乔然肩膀上收回手,低声说:“那家伙看着不像好人,我要不要把保安叫出来?” 乔然忙道:“不用了,他是我的隔壁邻居,来接我下班的。他不是坏人,就是脾气不大好。” 托马斯惊讶道:“那家伙就是你说的那个哨兵啊?” “是啊。” “太可怕了,跟这种人住一起我估计得短寿十年!” 托马斯话音刚落,越野车里的哨兵阴森森地开了口:“你们说完了吗?” 乔然马上道:“说完了!” 接着对托马斯说:“我先走了,拜拜。” 托马斯不大放心,“有什么事打我电话,或者直接报警,知道吗。” “知道了!” 乔然说完提起右脚,用左脚迅速蹦到越野车的副驾位旁边,拉开车门上了车。 托马斯清楚无误地看到越野车里的哨兵调转车头离开前,从墨镜后又盯了他一眼,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果然,那家伙刚才就是在瞪他! 可是无冤无仇的瞪他做什么,真是个疯子! …… 越野车的速度比早上慢了不少,车里很安静,只有发动机低沉的运转声响着。 范伦丁目视前方,嘴角冷酷地紧绷着。 乔然在副驾位上规规矩矩地坐着,有心想要缓和车里的低气压,先在手机上给哨兵发了18点的红包,然后主动道歉:“对不起啊,让你等了这么久,我以为你早就已经回去了。” 范伦丁没吭声,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用力。 乔然暗自撇嘴,哨兵都是充气人吗,这气性也太大了,至于么。在外面那么长时间都不发个消息说一声,自己又不是故意让他等的。 本来还准备给这家伙加分的,现在看来不用了。 后座的狮子抬起两只前爪扒在乔然的座椅靠背上,似乎想凑上来蹭一蹭他,看看主人的脸色又犹豫地退了回去。 算了,看在阿毛的份上。 乔然决定继续让步,刚要再说点好话哄哄阿毛他爸,越野车驶过一个沙坑,车身平地飞了一小段距离,落地时车身颠簸了一下。乔然在座椅上弹起来又落下,右脚背好死不死地磕到车门,疼得他低呼一声。 “怎么了?” 哨兵立即转过头来。 乔然心里一亮,看来这家伙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冷漠,还是有那么一点人情味的。虽然脚只是磕到的时候疼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就没有什么感觉了,他仍然吸着冷气故意说:“脚疼。” “我送你去医院。”范伦丁立即打转方向盘,朝另一个方向开去。 乔然忙道:“不用了吧,其实没什么大问题,明天应该就没事了。” 范伦丁在墨镜下皱着眉头,不客气地说:“你是三岁小孩儿吗?看到针头就要哭鼻子。” 又来了……乔然被噎得不轻,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三岁小孩儿,只能由着哨兵去了。 第27章 半个小时后, 越野车在一家诊所外停了下来。 乔然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先侧过身体把左脚伸到车外踩在地上, 然后右脚悬空,弯腰扶着车框从车里钻出来。 还没站稳,身体突然一轻, 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乔然吓了一跳,身在半空中, 挥舞胳膊又蹬腿地叫道:“喂,你干什么!” 范伦丁一手穿过他腋下扣着他的腰背, 一手揽着他的双腿,嘴里低声威胁道:“再乱动就把你丢地上。” 乔然相信哨兵说得出就做得到,只能乖乖靠在他怀里不敢再挣扎。 哨兵的手臂和胸膛强健有力, 隔着几层衣物乔然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体传递过来的热度, 顿时浑身僵硬, 心里怦怦直跳,既窘迫又后悔。 唉, 刚才真是演过头了。他只是磕了一下脚, 骨头又没断, 之前碰到的一下也算不了什么, 这样也太夸张了吧! 进诊所后,不少人的视线都好奇地投了过来, 乔然心虚又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不敢看其他人的表情。 范伦丁戴着墨镜, 对周围人的目光视若无睹,迳自大步往前,把乔然抱到候诊室的椅子上坐着,自己去排队取号,狮子就在乔然跟前蹲下来守着他。 乔然旁边坐着个相貌清秀、手臂上缠着绷带的少年,见状羡慕地说:“你男朋友真体贴,不像我家那个没良心的,我来复诊他都不陪我,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乔然闻言一囧,脸上都有点发烧,只得又一次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的邻居。” 还好哨兵不在,没听到这种话,不然他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不会吧?”少年惊讶得双目圆睁,正要再说点什么,一名高个子的男人匆匆走过来,将他揽进怀里,满脸愧疚地说:“宝贝,对不起,我来晚了,刚才临时去公司给老板送了份文件。” 少年要用另一只手把他推开,气愤道:“你碰到我的胳膊了,好痛!” 男人托着他的手臂心疼道:“都怪我,等你伤好了让你随便打,只要你能出气。” “呸,谁要打你!”话虽这么说,少年还是微微翘起了嘴角。 男人马上就捧着他的脸亲了下去,少年本来还想扭捏一下,很快就抵挡不住恋人的攻势回吻过去,两个人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 太辣眼了,乔然看不下去,只得侧过身背对着那对小情侣,趁范伦丁还没回来,偷偷摸摸地撸阿毛。 等他把今天消耗的精力差不多补充回来了,范伦丁也正好回来,又是二话不说将他抱起来进了一间诊室。 乔然捂脸,你不用这么愧疚的,真的! 仅仅过了十分钟后,两人从诊所出来。 这回乔然坚决没让范伦丁抱,自己走出来的,实在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再扮演伤患了。 刚才医生看到他被人那个样子抱进来,还以为他的腿脚出了什么大问题。结果一检查,屁事没有,只是肿了一点,于是脸色不怎么好的给他开了支治疗外伤的药膏,就挥手把他给打发了,弄得乔然到现在脸上还有点**辣的。 还好天已经完全黑了,掩盖了他脸上羞愧的红晕。 偷偷瞥一眼旁边的哨兵,还是面无表情,跟没事人一样,好吧,那他也坦然一点吧。 再次上了车,范伦丁把车开得更慢,路上稍微有点坑洼不平都绕开了,一路平稳地开回了彩虹小区。 到家时已经七点多了,乔然肚子饿得咕咕叫,正要去厨房做饭,范伦丁一把将他按坐在椅子上,“省省吧,叫外卖。” 乔然加了半天班,也没那个力气再折腾了,就点开手机上的外卖APP,问他:“你想吃什么?” “随便。” 说得简单,乔然可不敢随便点,不然到头来吃得不满意冲他发火扣他工钱怎么办。 他筛选出附近的饭馆,就莉莉餐厅的评分最高,于是依着范伦丁的喜好选了个最贵的套餐,给自己点了个最便宜的蛋炒饭,然后特地给客服打了个电话:“你好,我是刚才HDXXXX订单的客户,那个铁板牛排要四分熟,肉酱面里不要放洋葱,鲜贝汤里的贝壳一定要新鲜的,千万不要搞错了。” 对方似乎嫌他麻烦,不太情愿地答应了。 半个小时后外卖送来了,乔然端起碗狼吞虎咽,吃到一半的时候发现范伦丁已经放下了刀叉,而那份售价388的套餐动了还不到三分之一。 他不由问道:“怎么了?” 范伦丁皱着眉,“难吃。” 不会吧,前两天刚和托马斯在莉莉餐厅吃过一回,乔然觉得还不错的。这家伙这么挑嘴,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乔然不由自主又想起疗养院那位动不动就扬言要炮轰厨房的军团长,再一次在心里感叹,哨兵真是天底下最麻烦的生物。 发现乔然在走神,范伦丁有些不快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乔然马上说,接着不大有诚意地问:“要不要我给你煮碗面条?” “不用了,没胃口。” 没胃口就好。乔然心安理得地继续扒饭,扒了两下有点噎的慌,看范伦丁那碗鲜贝汤基本上没动过,顺手就端过来喝了一口。 范伦丁:“……” 见哨兵表情有些怪异,乔然舔了舔嘴唇上的汤汁,有点忐忑地解释:“我是觉得这汤还不错,倒了也浪费,你要是介意我就不喝了。” 范伦丁从他带着水光的嘴唇上移开视线,说的还是那几个字:“随便你。” 乔然放心了,端着汤碗咕噜咕噜喝了个一滴不剩。 解决了晚餐后,乔然突然想起来自己计划今天搬家的,“对了,我现在把东西搬过来可以吗?” 明天就到房东给的五天期限了,早点搬了早安心,他也好拿回半年的房租和押金,省得明晚又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范伦丁不置可否,只道:“你不叫个搬家公司?” 乔然一脸精明地说:“搬家公司来一趟至少要600,我就一点东西,又这么近,完全可以自己搬。” 范伦丁没再说什么,似乎对他的抠门相当无语。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乔然像仓鼠运粮一样,两边来回跑了四五趟,把自己那点家当全部搬到了1919室。然后把1917室打扫干净,拍了几张照片发给房东,说自己已经搬完家了,明天可以交房,房东就和他约了第二天晚上七点过来接收,把房租和押金退给他。 随后乔然又花了半个小时把自己的东西在新家整理好。植物们安置在大露台上,只占了小小一个角落,其他地方都空着。乔然暗道可惜,要是自己的家,他肯定一半种上菜,一半种花草,绝不浪费。 范伦丁家的客房也很大,和1917室全屋面积差不多,而且房间里的家具都是实木的,比高密度合金的还要贵。正如哨兵所说,床柜桌椅一应俱全,崭新美观,散发着淡淡的松木清香。 有钱真好啊。乔然心里感叹着,把自己的蓝白格子床品换上,心里美得直冒泡,要不是身上脏兮兮的,肯定要躺上床来回打十个滚了。 狮子看样子比他更高兴,围着他又蹦又跳。 所有东西都摆放好之后已经过了十点钟,乔然拿着换洗衣服和洗浴用品去浴室洗澡,狮子在后面屁颠颠地跟着。 乔然挥手赶它,“自己去玩儿去,不许进来,不然打屁股。” 阿毛只得去了客厅。 一推开浴室门乔然就发现不对头,里面水汽氤氲,有人站在喷头下,正用毛巾擦拭身上的水迹。 正面直视哨兵堪称雕塑一般的完美身体,比那天晚上在阳台上看到半截的冲击力放大了N倍,乔然脑子里瞬间短路,目光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最后定在某个位置,下意识地喃喃道:“长度16.5厘米,直径3.2厘米……不对,长度17.8,直径3.7……还是不对,怎么越来越长了?” 这怎么还见风就长啊,要是心里美的小黄瓜长得有这么快,那安德鲁做梦都要笑醒了。 范伦丁:“……” 哨兵脸上青红交错,迅速从架子上扯下一条大浴巾围在自己腰间。 乔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十分不妥,耳根子霎时一热,连忙捂着眼睛退出浴室,“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洗澡。” 其实也不能怪他啊,这人洗澡怎么也不关门,万一他长了针眼怎么办,真是的。 这套三居室各方面都不错,就有一点不方便,只有一个卫生间,设计师当初脑子一定是进水了。 乔然来到客厅,背对卫生间,一本正经地看阿毛玩绵羊玩偶,用嘴巴把小绵羊往空中一甩,接着跳起来一口叼住,然后再丢起来,再叼住,就像古地球时代的狮子抛绣球一样。 耳听脚步声从卫生间里出来,快步进了主卧,然后是关门声,乔然紧绷的背脊这才放松下来,重新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 为了避免再出现刚才那种尴尬的情况,他特地把卫生间的门反锁了。 盥洗台上摆着一套简单却高级的男士用品,乔然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放上去,心里隐隐有种异样的感觉。 刷完牙去洗澡,花洒很好用,出水量很大,乔然忍不住多磨蹭了一会儿。 洗完着睡衣出来,客厅里还是没人,狮子放下小绵羊,跑过来在他身上又闻又蹭。 范伦丁不在,乔然立即抓紧时间摸了几下,然后说:“阿毛,该睡觉了,晚安。” 狮子立即叼起小绵羊,欢快地跑进他的房间,跳上床后卧下来,把小绵羊放在枕头一边,满脸期盼地看着乔然,就像乔然最开始捡到它的那几天一样。 乔然哭笑不得道:“这可不行,赶紧下来,不要害我被你爸赶出去。” 背着哨兵偷偷撸几下还行,要是堂而皇之地和阿毛睡在一起,他怕范伦丁一怒之下今晚就把他扫地出门。 狮子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叼起小绵羊不情不愿地跳下床。 乔然安抚性地摸摸它的鬃毛,哄道:“去睡吧,乖,明天一早就能见到了。” 阿毛摇了摇尾巴,乖乖地去了客厅,趴在沙发上继续摆弄玩偶。 乔然关上房门,躺到床上打了几个滚,床垫又软又有弹性,比他以前睡的床舒服多了。一时间兴奋得有点睡不着,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不过再开心还是得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呢。 于是他闭上眼睛,心里开始默数,“一只小羊,两只小羊,三只小羊……七只小羊,八只小羊……ZZZ……” 一墙之隔的主卧里,范伦丁同样睡不着。有些烦躁地来回踱了几圈,最后认命地换上运动装,光着脚从房间出来。 屋里很安静,狮子像往常那样睡在沙发上,爪子底下压着小绵羊玩偶。 不同的是客房里多了一个人,隐约可以听到清浅匀长的呼吸声,像暮春的夜风轻轻穿过林间一样。 范伦丁深吸一口气,抬脚进了健身房。 第28章 乔然睡了个好觉, 一夜无梦。闹钟响起后睁开眼睛,对着屋里简约大方的家具愣了三秒钟, 想起来自己已经搬了家, 就愉快地一骨碌爬了起来。 主卧关着门,狮子在客厅里抱着玩偶睡得正香,乔然轻手轻脚地来到厨房做早餐。 食物的香味从厨房里弥漫开来时, 主卧的门咔嗒一声响,有人出来了。 乔然一边煎蛋一边大声说:“再等几分钟, 马上就好了!” “嗯。” 范伦丁进了卫生间。 很快,乔然把五花八门的早餐摆上桌, 准备再回厨房给自己蒸个馒头时,被范伦丁叫住了:“还去干什么,这些不够你吃?” 乔然讶然道:“够是够了, 可这些不是给你做的吗?” 范伦丁轻描淡写道:“以后跟我一起吃, 所有费用照常报销, 条件是有需要时安抚我的精神体,它精力过剩, 总是很闹腾, 你干不干?” 沙发上的狮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乔然心花怒放, 毫不犹豫道:“我干!” 吃饭都不用自己花钱了, 还能随时撸阿毛,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不是天上掉馅饼了, 是直接下了一桌满汉全席啊! “那还不快吃。” 乔然一屁股在餐桌边坐下来, 拿起一只芝士蛋卷啊呜咬了一大口。 不愧是顶呱呱牧场出品的高级食材,嘿嘿,真香! 乔然笑眯了眼,抬起头看到不紧不慢喝粥的范伦丁时不禁有点惊讶,“昨晚没睡好吗?” 哨兵眼底挂着一抹阴影,眼睛里也有血丝,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前几天都不是这样的。 范伦丁下意识就想否认,不过话到嘴边又改了:“有点失眠。” 乔然知道哨兵精神焦虑的时候都会伴随着睡眠不佳的症状,狄克就是这样。这会儿他心情正好,就主动提议道:“要不要我给你做一下精神梳理?” 话一说出口他又有点后悔,自己连个半吊子的向导都算不上,而范伦丁是实打实的高级哨兵,多半看不上他那点精神力。前两次他是在事发突然时没经过范伦丁同意的情况下给他做的梳理,现在问了只怕会被回绝,于是他马上打了个补丁:“你如果觉得没必要就算了。” 没想到范伦丁居然点了下头,“要。” “那我开始了。”乔然几口吃完蛋卷,跃跃欲试地说。 自从有了精神力,他慢慢发现只有不断运用,思维索才会逐渐增长,两者是成正比的关系。到目前为止,他只给范伦丁和狄克做过精神梳理,效果差距极大,就像撸阿毛和狄克的狗獾给他带来的感受天差地远一样。 所以给范伦丁做梳理,对他自己也是很有益处的,正所谓你好我好大家好。 乔然随即平复了一下心情,合上双眼,努力调动自己的思维索。 其实闭着眼睛并不是必须的,只不过乔然还是新手,这样比较容易集中精神一点。尤其是在面对范伦丁那张极具杀伤力的脸时,一个不注意就会分心。 狮子已经清醒了,立马翻身而起,跑到乔然旁边后再四脚朝天地往地上一躺,一副等待爱、抚的模样。 范伦丁的视线投注在乔然俊秀柔和的脸上,一眨不眨。 第三次进入范伦丁的精神领域,乔然几乎算得上轻车熟路了。和以前相比,那片意识海平静了不少,海浪不再像吞噬人的怪兽一样铺天盖地,铅灰色的天空也撕开了一裂缝,隐约露出了一抹辽阔深远的苍穹。 乔然将自己的思维索想像成一阵清风,温柔地拂过波涛滚滚的海面,轻轻吹散厚重的乌云。 慢慢的,这个曾经漆黑如墨的阴冷世界透进了几缕微光,如同黎明时晨曦初现,带来些许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乔然听到一声停,这才手脚发软地收回了思维索。 这次又比上回有进步,他为范伦丁梳理了将近20%的意识空间。 睁开眼睛后,乔然欣慰地发现对面的哨兵脸色好多了,暗金色的眸子阴霾消散,正和他四目相对。 那眼神太明亮太锐利,简直跟伽马射线一样,乔然有点招架不住,就移开了视线,随即就看到狮子像打了鸡血一样,在客厅里上蹿下跳,跑来跑去地抛它的小绵羊,甚至还蹦上了茶几。 乔然不知道这在哨兵眼中算不算“有需要”,就试探性地说:“阿毛一大早的就这么亢奋,是不是安抚一下比较好?” 范伦丁:“你看着办。”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乔然激动得苍蝇搓手,对狮子喊了一声:“阿毛,过来。” 狮子张嘴咬住小绵羊的一条后腿,把它放到沙发上,接着就听话地跑过来,不过没敢蹭乔然,只是殷勤地冲他摇尾巴。 乔然直接抱住狮子的脖颈,用力撸了一把鬃毛。 狮子一愣,瞧瞧餐厅里淡定喝咖啡的范伦丁,又歪着脑袋去看乔然,还有点搞不清楚什么情况。 乔然挠了挠它的下巴,眉开眼笑地小声道:“放心,你爸刚才说我可以随便撸你了。” 原话不是如此,但意思差不离。 阿毛顿时喜出望外,一个猛子跳起来,把乔然扑到在沙发上。 “哎哟,慢点慢点!” 范伦丁在餐厅继续喝咖啡,眼角无意识地抽了抽。 可惜早上时间有限,乔然撸一会儿阿毛就得上班了,不过就这几分钟的功夫也让他精神抖擞起来。 见他从衣帽架上取下工帽罩在头上,范伦丁也自然而然地站起身,摸出墨镜来戴上。 乔然从口袋里掏出山地车的钥匙潇洒地转了转,说:“我有车,而且我的脚已经完全好了,不用再麻烦你送我去上班了。” 越野车虽然坐着舒服,可是要花钱的,当然是能省则省。 范伦丁:“……” “阿毛,拜拜,我走了。”乔然朝狮子挥挥手,意气风发地出了门。 两个轮子的车虽然比不上四个轮子的,但速度比步行还是要快得多,乔然只用了七八分钟就到了心里美,打完卡还和前台的安娜聊了几句。 安娜朝大门外张望了一下,然后问:“你的帅房东呢,今天怎么没来送你上班?” 乔然说:“我的脚已经好了,不用他送了。” 安娜遗憾道:“这么快就好了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乔然无言以对,转身去干活了。 …… 中午回了家,乔然做了四个菜,其中三个都是带荤的,吃的时候他也主要吃那道素菜,偶尔在荤菜里夹点蔬菜吃。 范伦丁手上一顿,不赞同道:“为什么不吃肉?” 饭量小也就算了,还总是只吃菜,瘦得T恤穿在身上都空荡荡的。 乔然把嘴里的菜咽下去,然后无辜地说:“吃肉太油腻,而且我不吃正好可以给你省点钱啊。” 范伦丁嘴角抽了抽,“用不着你替我省钱。” 行,你有钱你任性。乔然夹了一块黄焖鸡肉嚼了嚼,嗯,味道不错。自己的厨艺是越来越精进了,随便做做都这么好吃! 虽然范伦丁发话可以随便吃,乔然还是十分克制。 这家伙一顿饭就要吃掉几百,要是他也这么吃,自己都觉得肉疼。 到了晚上,两人吃饭吃到一半时1917室的房东来收房了,乔然把碗一放,擦擦嘴去了隔壁。 房东在屋里来回转了一圈,这里摸摸那里动动,随后大摇其头道:“乔,你怎么这么不爱惜屋里的家电呢,好多东西都坏了。你看看,这条桌子腿都快断了,厨房抽油烟机也有问题,噪音大得就像开了一百年的老破车一样,这些东西的损耗费得从你的押金里扣掉才行。看在你搬家还算迅速的份上,就收你800点吧。” 乔然说:“大叔,我搬进来的时候这条桌子腿就不太结实,我用强力胶粘了一下后才勉强能用。抽油烟机也是,老化严重,之前坏过一回,我找人过来维修换了个零件,不然根本开不了机。” 房东瞪着眼睛说:“怎么可能!当初不好用你怎么不说,现在又想赖账,告诉你,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乔然愤然不平道:“大叔,你讲讲道理,当初我提出来了,是你说先凑合着用,实在不行了再说。我想着能用就用,有问题自己可以解决的就不麻烦你了,你怎么能反过来扣我的钱呢?” “谁不讲道理了,小伙子你别乱说话,不然我们找人来评评理!”房东唾沫横飞地嚷嚷道,一条粗壮的胳膊在空中挥舞,手指几乎要戳到乔然脸上。 乔然刚要后退避开,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从门口一个箭步跨进屋里,抓住那条胳膊随意一拧,冷冷地说:“要评理吗?你看这样行不行?” 狮子跟着跑进来,朝房东呲出獠牙。 房东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痛得一边惨叫一边讨饶:“不评了不评了,我把钱全都给你们,都给你们!大哥饶命啊!” 范伦丁身上杀气浓重,普通哨兵都扛不住,何况房东只是个中年发福的普通人,乔然看着都觉得疼,本来很生气的,见房东这模样又有点不忍心,担心范伦丁会把他的胳膊给卸了,就说:“算了,他把押金退给我就行了。” 范伦丁瞥他一眼,松了手。 房东被吓得不轻,哆里哆嗦地掏出手机给乔然转帐。 乔然一看,19600点,正好是半年房租加一个月房租的押金。 加上这阵子给范伦丁做饭挣的外快,他帐户上的金额首次突破了两万大关,等过几天工资和报销发下来,就有将近四万了,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心里不由乐开了花。 房东战战兢兢地问:“这样够了吗?” 乔然说:“够了。” 他又不是强盗恶霸,不会用这种手段来赚钱。 房东立马像兔子一样溜走了,看都不敢看范伦丁一眼,连房子似乎都不要了。 乔然好心地替他锁了门,随即朝哨兵感激地说:“谢谢啊,幸好有你在,不然我就要亏了。” 就冲刚才范伦丁出手相助替自己挽回经济损失的举动,乔然觉得自己至少应该给他3分。 范伦丁却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皱着眉毛道:“那人就是欺软怕硬,你就不能强势一点?今天是有我在,要是我不在呢?” 被他这么一教训,乔然心里有些不服气,小声嘀咕道:“可你明明就在。” 自己要怎么强势?打又不会打,骂又骂不出口,只能和房东讲理。对方如果不讲理,非要来横的,他也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还好这个假设不成立,有范伦丁在,自己的钱一点也不少的要回来了。 可你明明就在。 范伦丁心里像被什么毛绒绒的小东西轻轻蹭了一下,痒痒的,麻麻的,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异感觉。 见哨兵神情似乎有点恍惚,乔然有点奇怪地在他眼前挥挥手,“怎么了?” 范伦丁回过神,“没怎么。” 乔然说:“那就回去接着吃饭吧,还没吃完呢,不能浪费了。” “嗯。” 第二天傍晚,乔然正在做饭,听到外面楼道里传来叮里咣啷的声音和说话声。 “这里这里,1917室。慢点,别把我的包包碰坏了。” “哎哟,这个箱子里装的是我的护肤品,可贵了,摔坏了你赔不起!” 看来自己原来住的屋子有人搬进来了,动作还真快。 乔然像往常一样做了三菜一汤,做好饭端上桌,正和范伦丁正吃着,门铃忽然被人按响了。 他上前开了门,外面站着个看不出多少岁数的男人,烫了个爆炸头,眼睛描了眼影,嘴上抹着果冻色的唇膏,画得像只猫一样。上身荧光绿的条纹衬衣,下面一条紧身牛仔裤,包裹着两条铅笔一样的细腿。 看到乔然后,爆炸头就用两根涂了紫黑色甲油的手指夹着一张名片塞进他连体工装胸前的口袋,自来熟地说:“嗨,我叫伊文,蓝波湾美发店的造型师。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是邻居了,以后去我们店里记得点我哟,服务贴心包你满意~” 声音尖细,尾音上扬,自带一道小波浪。 乔然头皮微微一麻,随口应道:“好的。” 伊文耸了耸鼻子,“你在吃饭吗,好香!好像还是中餐,哪家馆子叫的外卖?” 乔然说:“不是外卖,是我自己做的。” “不是吧,这么厉害!”伊文说着探头朝餐厅里张望,“哇,看上去很不错啊,份量也不少,我正好还没吃晚饭,不如……” 听他突然消了音,乔然有点奇怪,顺着伊文犹如点燃的导火索一样冒着火星的视线往屋里看过去,落到正在吃饭的范伦丁身上。 伊文看样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舔了一圈嘴唇后压低声音问道:“他是你老公?” “……不是。”乔然无奈地回答。 “不是就好,嘻嘻。” 伊文朝门框上一靠,撩了撩头发,向范伦丁风情万种地抛了个媚眼,“嗨,帅哥,我们一定上辈子就认识吧,不然我怎么看到你就觉得浑身发热呢~~~” 这回是三道小波浪。 乔然:“……” 范伦丁头也不抬,声音冷得如同掺了冰碴子,“关门。” 乔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哨兵是什么意思,虽然觉得这样做让人下不来台,还是在脸色有点发绿的伊文面前把门关上了,“不好意思,他吃饭的时候最不喜欢别人打扰了,再见。” 让伊文下不来台,总比惹怒范伦丁,被他揍一顿的好。 伊文在门外撇撇嘴,“哼,拽什么拽,老娘平时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假正经。” 乔然回到餐桌边坐下,刚刚端起饭碗,就听范伦丁又不高兴道:“下次开门的时候先看看是谁,不要什么人都放进来。” 乔然犹豫着道:“都是一层楼的邻居,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啊?” 范伦丁冷漠地说:“有什么不好的,你喜欢他那种人?” “呃,这倒没有……” “那不就行了。” 好吧,乔然跟伊文那种过于热情奔放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打交道,以后就少来往一点吧。 第二天,乔然下班回来在楼道里碰到新邻居出来扔垃圾,袋子里装的全是外卖包装。 既然碰到了,总不好装没看到,乔然就朝伊文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伊文朝他翻了个白眼,似乎对昨天被拒之门外的事还有点记仇,不过和乔然擦肩而过的时候,忍不住还是一脸八卦地问他:“喂,你家那个决块脸大不大?厉不厉害?一次多长时间?” 乔然一开始没听懂,看到伊文那挤眉弄眼的暧昧表情后才反应过来,顿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无尴尬地说:“不知道,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大的确是很大,上次惊鸿一瞥着实尺寸惊人,害得之后几天乔然眼前总有一根巨大的黄瓜晃来晃去,可其它方面他真的无从得知。 伊文修得精细的眉毛夸张地挑起来,“不会吧,不是老公当泡友也不行?你这不是守着座金山还把自己饿死吗,太浪费了!” 乔然无言以对。 两个男人住在一起,除了老公和泡友,就不能是纯洁的关系吗? 像他和范伦丁不就是。 第29章 没得到乔然的回应, 伊文又翻了个白眼,“嘁, 两个老古董, 没劲儿。” 正在这时,乔然看到狮子跑了出来,不快地朝伊文呲牙, 赶紧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先回家了。” 说完快步进了1919室,狮子又盯了伊文一眼, 跟着回去了。 “这层楼怎么有点邪门,该死的房东都不跟老娘说清楚。”伊文毫无来由地打了个冷战,骂了一句后四下看了看, 也赶忙回了自己家。 隔天晚上, 乔然又在楼道里碰到了邻居, 不过今天伊文不是一个人,胳膊上还挽着另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那个男人似乎急不可耐, 还没进门就不规不矩地动手动脚, 伊文半推半就的和他拉拉扯扯, 一根手指戳着对方的胸口, 娇嗔道:“讨厌,这么猴急干什么, 天还没黑呢。” 乔然一个机灵, 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伊文看到乔然后故意往男人身上一靠, 得意洋洋地说:“我的新男朋友怎么样,不比你家那个差吧?” 男人有些不满,比划了一下自己仿佛吹了气一样鼓涨的胳膊,叫嚣道:“宝贝儿,你说谁?叫他出来跟我比比!” 乔然听不下去,一句话没说,直接进了门。 吃过晚饭,范伦丁照例看新闻,乔然在旁边陪阿毛一起玩抛小羊的游戏。 玩着玩着,隔壁突然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啊啊哦哦,时而夹杂着伊文高亢的尖叫声。 乔然一开始还以为伊文和他带回来的男人打起来了,跟着就意识到不对头,霎时间面红耳赤。 范伦丁则是脸色铁青,起身开门就出去了。 等等,这家伙要去干什么?乔然犹豫着要不要跟出去看看,又有点不好意思。 随即外面传来“呯”的一声,紧接着又是咣当一下巨响,震耳欲聋。 乔然吓了一大跳,范伦丁去拆人家房子了吗?他跑到门外一瞧,就见隔壁1917室的合金防盗门倒在地上,中间凹进去一块,厅里沙发上两个白花花的人影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 乔然:“……” “再吵,就把你们从窗户里丢出去。”范伦丁从牙齿缝里迸出几个字,然后带着一身杀气转过身来。 伊文和他的新男朋友光着身子面如土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乔然心惊肉跳,赶紧又跑回家,生怕哨兵看自己不顺眼,给他也来上那么一下子,那就完蛋了。 楼道里恢复安静,范伦丁像刚才一样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看新闻,乔然耳边却似乎还回响着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只觉得浑身不自在,随手摸了几下阿毛就躲到房间里去了。 唉,春天就是容易让人心浮气躁啊。 又过了一天。 乔然下班回来,发现1917室的门已经装回门框上了,半敞开着,里面空荡荡的没人,伊文的东西也都没了。 才住了三天,难道这就搬走了?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和范伦丁那样一个脾气火爆身手恐怖的家伙作邻居,总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没有点胆量真的撑不下去。 一时间,乔然真有点佩服自己,有句古语怎么形容的,伴君如伴虎,不对,是伴狮。 也不对,阿毛多可爱啊,跟主人完全不一样。要不是有这样一只精神体,他肯定也有多远,就离范伦丁多远了。 就这么的,19层又只剩下1919室一家住户了。 ……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乔然又要轮休了。 晚上洗完澡,乔然坐在自己房间里的书桌边,打开光脑点进一个A市的娱乐休闲网站,随便浏览一下打发时间。 背上忽然有点痒痒的,转头一看,原来是阿毛跑了进来,正伸长脖子看他在干嘛,颈部的鬃毛在他背上扫来扫去。 乔然摸摸它的毛耳朵,笑道:“来,咱们一起看。” 狮子立即挨到他旁边蹲坐着,和乔然头碰头地一起看光脑。 这几天范伦丁基本上全面放开了他撸阿毛的限制条件,只要乔然能说出个理由来,就不会予以反对。 像眼下这种情况,说明精神体有亲近他的情感需求,要是自己不理会那不是太冷血了,一定会伤到精神体的感情,对主人来说肯定也有负面影响对不对,所以乔然摸得理直气壮。 客厅里传来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范伦丁像以往那样在看晚间新闻。 自从搬进1919室,住在一个屋檐下,每□□夕相对,乔然越发真切地感受到哨兵的生活有多么单调乏味,每天在家除了健身运动就是看新闻或者军事纪录片,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休闲活动,也不知道是怎么受得了的。 屏幕上突然弹出来A市中心公园的一张活动宣传图,乔然感觉到身边的狮子动了一下,似乎有点激动,就把宣传图点开放大来看。 原来那是一个亲子娱乐项目,公园在本月展出了从某农场借来一批小动物,小兔小羊小猪小牛之类的,给钢铁丛林里的孩子们提供一个近距离接触这些小动物的机会,还会举办一些趣味性的小游戏。宣传上说欢迎小朋友们和爸妈一起参加,小朋友可以免费,大人也只象征性的收取每人20点的门票。当然,没有孩子的成年人也可以凭票入场。 乔然看阿毛两眼放光,就想着自己正好休息,不如带它去玩玩,反正门票不贵,精神体还不用交钱,玩到就等于赚到啊。 唯一的问题是必须先征求阿毛他爸的同意。 乔然随后起身来到客厅,十分诚恳地对范伦丁说:“我明天轮休,正好中心公园在举办一个亲近小动物的活动,所以想带阿毛去玩玩。它整天一个精神体呆在家里怪无聊的,我听说时间长了有可能会导致抑郁,时不时让它出去活动一下,对它的精神状况应该会有好处。” 狮子也跟了过来,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范伦丁一脸无语的表情,过了片刻才貌似勉为其难道:“你看着办,但是——” 听到这个转折,乔然的心马上提了起来,就听哨兵口吻冷淡地说:“精神体不能离开我太久,否则恐怕会不受约束惹出什么乱子来,所以我必须在旁边监督。” 乔然一愣,这意思是,范伦丁要跟着一起去? 行吧,去就去。 虽然他有些难以想象这家伙板着一张讨债脸混在一群家长小孩子们中间的画面,可是范伦丁既然说了要去,那估计谁也拦不住。 最近范伦丁的精神状态也比较稳定,应该不至于在公众场合突然发神经,到时候自己多注意一下就是了。 于是乔然说:“行,活动早上九点钟开始,明天早上八点钟出发应该来得及,我晚一点再起来做早饭行不行?” 范伦丁可无可不可地说:“随便你,不要太晚。” 乔然高兴道:“不会的,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狮子比他更高兴,围着乔然直转圈圈。 第二天乔然一觉睡到快七点钟才起床,然后哼着歌去厨房做早餐。 做到一半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一声,进来一条群发消息。乔然擦了把手,点开来一看,是孤儿院主任布莱恩发的:“您好,我是5区C市向日葵孤儿院的院长布莱恩,给您发送这条消息是因为前院长玛丽奶奶生了重病,如果您最近有空,希望可以前来C市的第二综合医院4号楼的2615号病房探望玛丽奶奶,不胜感激。” 乔然看到后心里顿时一沉,眼睛里也有些酸热。 玛丽奶奶是位非常和蔼善良的老人,从年轻时起就在向日葵孤儿院工作,直到十年前身体承受不住才退休。乔然小时候在孤儿院就是跟着玛丽奶奶长大的,对老人家很有感情,这些年来抽空回去看望过她几次,过节的时候也会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乔然上一次和玛丽奶奶通话就在一个月前,当时老人的状态听起来还挺好,说起话来乐呵呵的,谁知道这么快就生了重病。无论如何,他是一定要去探望的。 后面再做土豆丝鸡蛋卷饼的时候,乔然因为想着玛丽奶奶的事而有些心不在焉,差点把自己的手给烫到了。 等做好早餐端上桌,范伦丁吃了一口卷饼后就停下来了,以前还能勉强忍受,今天实在不行,就算昧着良心也吃不下。 他敲敲桌子问慢吞吞喝粥的乔然:“你跟卖糖的有仇吗?” 乔然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啊?你说什么有仇?” 范伦丁把装着卷饼的盘子推到他面前,“你自己尝尝。” “不好吃吗?”乔然说着尝了一口,嚼了两下脸就皱了起来,他把糖当成盐来放了,这卷饼的味道比上次的糖醋排骨还要可怕。 这实在是自己的失误,乔然心里挺内疚,把盘子端起来说:“我去给你重做一份吧。” “不用了。”范伦丁抬手止住了他,“你怎么了,像丢了魂一样。” 乔然心情沉重地回答:“我刚才得到消息,我小时候住的孤儿院的院长玛丽奶奶生了重病,所以做早餐的时候分心了,对不起。” 范伦丁默了片刻,随后问:“你打算干什么?” 乔然带着两分恳求道:“我想去5区的C市看望她老人家,明天下午再回来,公园的活动下次再参加可以吗?” C市离A市比较远,当天来回时间太赶了,乔然也想多点时间陪陪玛丽奶奶。 “可以。” 范伦丁答应得这么快,乔然都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才说:“谢谢,我不在家的时候只能麻烦你自己出去吃或者叫外卖了。” “我不是三岁小孩,不会把自己饿死的。” 乔然有点想笑,但没笑出来。 顿了顿后范伦丁问:“你是在C市长大的?” 乔然说:“是啊,我从小在C市的向日葵孤儿院长大,后来也在C市上的大学,毕业找工作的时候才来了A市。怎么了?” “没什么。” 乔然转过身,又向蹲在餐桌旁边的狮子道歉:“阿毛,不好意思啊,我有急事要出门一趟,明天才回来,只能下次休假再带你去玩了。” 狮子看起来有点沮丧,不过也没做出什么抗议或者生气的举动,只是舔了舔他的手。 随便吃了点早餐后,乔然收拾了一点行李,背着个小包就出发了,狮子像往常一样跟着他到电梯间。 电梯来了,乔然走进去,转身向狮子挥挥手:“阿毛,拜拜,好好照顾你爸哦,他要是乱发脾气你就阻止他,知道吗?” 狮子冲他摇了摇尾巴,满脸的依依不舍。 乔然也舍不得离开,可是玛丽奶奶相当于他的半个亲人,要是不去看望她,他会十分过意不去。 第30章 下了楼, 乔然打了辆车直奔A市的起降港,买了最近一班飞往C市的飞梭。 三个小时后, 5区C市的第二综合医院4号楼。 乔然轻轻推开2615号病房的门, 看到玛丽奶奶半躺在里面靠窗的一张床位上,身上连接着维生装置,旁边围着几个陌生的中年人。 玛丽奶奶年纪已经很大了, 在乔然的印象中这位有点胖胖的老太太精神一直挺健旺,脸上总是挂着和蔼的笑容。一年不见, 玛丽奶奶瘦了很多,脸上多了不少老人斑, 说话的时候语速很慢,乔然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还是玛丽奶奶先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 眨了眨眼睛辨认了一会儿, 然后问:“那是谁, 是乔吗?” “是我,玛丽奶奶。” 乔然忍着鼻酸进了病房, 来到玛丽奶奶的病床边。 几个中年人见又来人探望玛丽奶奶, 就一一向她道别, 随后离开了。 乔然打起精神, 将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到床头柜上,笑着说:“玛丽奶奶, 我买了您最爱吃的椰子奶酪, 您要不要尝尝?” 玛丽奶奶霎时眼睛微微一亮, 露出了类似小孩子一样的嘴馋表情,“好啊,我都好久没吃过了。” 恰好护士进来更换新的营养液,乔然就问可不可以让玛丽奶奶吃些奶酪。 护士说:“可以,别太多就行。” 玛丽奶奶在乔然的帮助下吃了一小块椰子奶酪,随即一脸享受地称赞道:“真美味,我可以把一整盒全吃光。” 但其实她吃了三块就吃不下了,摸着自己的肚子遗憾地说:“可惜我午饭吃得太饱,现在吃不动了,剩下的留给孩子们吃吧。” “好的。”乔然用湿巾小心地替她擦了擦嘴。 玛丽奶奶拍拍自己身边的床位,“孩子,来,坐到奶奶身边来。” 乔然依言在床边坐下,握住玛丽奶奶干枯瘦小的手,“奶奶,您生的是什么病?” 玛丽奶奶满不在乎道:“没什么病,就是到了年纪身体自然衰弱了,每个人都有这个时候,用不着难过。都怪布莱恩小题大作,非要给孩子们发消息,大家工作的工作,上学的上学,都忙得很,跑过来一趟多麻烦。乔,你也很忙吧?上次还说很难向公司请假的。” 乔然说:“没关系,我刚好轮休两天,不用请假。” “那就好。乔,你现在有对象了吗?” 乔然有点羞涩地回答:“还没有。” 玛丽奶奶笑呵呵地说:“你也不小了,该抓紧时间啦。不过我们小乔长得又帅,脾气又好,一定能找到一个好对象的。” “恩,谢谢奶奶。” “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还经常头疼脑热吗?” “最近已经好多了,我现在和一个哨兵一起住,他的精神体是一只狮子,我和狮子玩一会儿头就不疼了。” 玛丽奶奶对乔然可以看到精神体的事情很清楚,当年乔然的精神体不见了之后就是她带着去看的医生,闻言惊讶道:“狮子精神体啊,听起来那个哨兵很厉害的样子,你要保护好自己哟。” 乔然:“您放心,我会的。那个哨兵虽然看起来挺凶,但对我其实还不错。” 拥有一只狮子精神体的哨兵必然是实力出众的人物,玛丽奶奶听他这么说倒没多想,只是笑呵呵地说:“那就好。我记得你小时候还很怕坐电梯的,现在还怕吗?” 乔然不好意思道:“还有一点,不过一般情况下还好,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怕这个。” 玛丽奶奶:“因为你坐电梯出过意外事故吧。那天晚上布莱恩带你们班的同学去博物馆看一场纪录片,看完你一个人掉了队,后来坐电梯下楼来找同学们的时候就出了事,回到孤儿院后就开始发烧,过了三天才退烧呢。” 乔然茫然道:“具体是什么意外事故?我完全不记得了,也没人跟我说过。” 他只记得自己和老师同学们一起去博物馆看纪录片,再清醒的时候就是三天以后了,中间发生过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玛丽奶奶:“那个时候你才七岁,又受到惊吓发了高烧,忘了也正常。布莱恩说那天和你一起乘电梯的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初中生,中途整座大楼突然停电,电梯也停止运行,然后有人趁黑打开电梯门,想要绑架那个学生。等过了十几分钟恢复供电,警察赶来的时候,歹徒和你们两个孩子不知怎么回事全都昏迷了。等你醒了之后警察问你发生了什么事,你什么都想不起来,接着发了几天烧,布莱恩怕你再受刺激,所以就没告诉你吧。” 乔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自己肯定就是因为这次意外就对乘电梯落下了心理阴影,直到现在还有影响。 为什么自己和那个初中生以及歹徒一起昏迷了呢?这太奇怪了。 玛丽奶奶说了一大段话,神情显得有些困顿,乔然马上道:“奶奶,您休息一下吧。” “好,等我睡醒了再跟你聊啊。”玛丽奶奶打了个哈欠,很快就睡着了。 乔然坐在病床边,想着已经到中午了,不知道某个哨兵吃了饭没有,又有没有因为饭菜不对胃口而对别人发脾气。 过了一会儿,又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是向日葵孤儿院的现任院长布莱恩,他看到乔然在病房里并不意外,低声问道:“午饭吃了吗?” 乔然摇头。 布莱恩说:“那跟我一起去医院餐厅吃一点吧,玛丽奶奶这一睡至少要过半天才会醒。” 于是乔然跟着布莱恩离开了病房。 吃饭的时候,布莱恩说起玛丽奶奶的病情,叹了口气道:“玛丽奶奶现在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之中,医生昨天就下了病危通知单,说她年纪太大了,全身脏器都处于衰竭状态,说不准什么时候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所以我才给跟她关系比较亲近的一些孩子发了消息,有人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她也会高兴一点。” 乔然难过地点点头。 布莱恩见状转而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在C市工作?” “是的。”乔然大概说了一些自己工作的情况。 “那还不错。从去年年中开始,每个月院里都会收到一笔来自C市的爱心捐款1000点,这个人是你吧?” 乔然怔了一下,然后说:“是我,钱不多,起不到什么大作用。” 布莱恩欣慰道:“你才参加工作不久,有这份心已经很好了。我印象中你虽然话不多,有些内向,但做什么事都很认真,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乔然道了谢,忍不住问道:“布莱恩先生,刚才我和玛丽奶奶聊天的时候,她提起我七岁那年在博物馆乘电梯时发生的一起意外事故,您还记得当时的具体经过吗?” 布莱恩回想了一下,然后道:“我后来听警察说歹徒要绑架的那个中学生家庭背景很不简单,他自己能力也不一般,所以打晕了歹徒,自己因为年纪还小消耗过大也昏迷了。至于你,年纪更小,多半是被吓晕了吧。” 乔然不由得笑起来,这个的确有可能,“那个中学生您知道是谁吗?” 一起经历了这么特殊的事情,要是能认识一下也不错。 而且,如果乔然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他的小羊精神体就是在博物馆电梯事件发生后不见的。要是能找到那个学生,问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就能知道精神体丢失的原因了。 布莱恩摇摇头,“警方没有透露,当晚他就被人连夜从C市接走了。事后案件的经过也没有对外公开,说得很含糊。” 乔然心里微微有点失望,“哦,那算了。” 吃完饭后,两人回到病房,玛丽奶奶睡得还很沉。布莱恩有事要回孤儿院,乔然就提着自己买的一些小礼物跟他一起去了。 和小时候比起来,孤儿院的规模扩大了一些,孩子也多了不少。乔然下午帮布莱恩整理了一下文件,还带着孩子们一起做游戏。 孩子们都很喜欢乔然,还以为他是新来的老师,叽叽喳喳地喊乔老师,让乔然暂时忘记了心里的忧虑。 不料到了五点钟的时候,医院传来消息,玛丽奶奶在睡梦中离开人世了,走的时候很安详。 乔然知道以后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没想到玛丽奶奶说走就走了,中午和她说话的那半个小时就是她在人世间最后的清醒时光。 虽然难过,但幸好自己来得及时,没有留下太多遗憾。 接下来乔然和布莱恩以及孤儿院的老师们一起为玛丽奶奶办理后事,因为院里对她的离开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一应流程走得有条不紊。 大家商量后决定后天在C市公墓举办葬礼,乔然因而打算在C市多留一天,可是他后天要上班,必须向公司请假才行。 他打电话给巴克,对方不快道:“现在这么忙,你突然请一天假我上哪里找人替你的班?” 乔然只能道歉,就算巴克再恼火,他也必须请这个假。 挂了电话后乔然帮着孤儿院对外发讣告,回答其他人通过电话和短信发来的询问消息。很多人本来打算来C市探望玛丽奶奶,但是因为时间仓促没能马上赶过来。 当天晚上乔然就在院里住下了,第二天在医院和殡仪馆之间奔波,一直忙到半夜,才把葬礼的事情全部准备妥当。 连着忙碌了两天,乔然到晚上十分疲劳,头也隐隐作痛。到快十二点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晚回去一天的事还没跟范伦丁说。 坏了,那家伙肯定生气了! 乔然赶紧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发现在他洗澡的时候范伦丁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阿毛他爸:你不打算回来了?】 他急忙回复:【不好意思,玛丽奶奶昨天下午去世了,明天举办葬礼,我一直在忙着筹备丧事,忘了告诉你要推迟一天回去,真是对不起。】 过了上十分钟,那边仍然没有动静。 乔然揉了揉太阳穴,沮丧地躺倒在床上,这下完了,自己的东西恐怕要被范伦丁从家里丢出来了,回去之后他又得重新找地方住了。 这么一想头就更疼了,乔然欲哭无泪,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正在这时,手机“滴”的一声响,有消息来了。 乔然一个翻身趴在床上,马上低头去看。 【阿毛他爸:狮子在闹脾气,非要和你视频。】 乔然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就发来一个视频请求,他就激动地按了接通。 画面一出来就是阿毛那张毛乎乎的大脸,看到他后立即上蹦下跳,镜头中一片白花花的残影,看都看不清。 乔然既好笑又觉得暖心,刚才的低落情绪霎时跑得一干二净,喊了一声“阿毛”。 镜头微微晃动,被人拿远了一些,接着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别跳了,安分一点。” 狮子终于安静下来,蹲坐在镜头前看着乔然。 乔然说:“对不起,阿毛,我又食言了,本来说今天回去,因为出了意外状况只能明天了。” 狮子似乎完全不介意,冲他一个劲儿地摇尾巴。 接着画面中出现了范伦丁,哨兵手里端着一杯水,从客厅里经过,状似随意地瞥了一眼镜头。 乔然心里怦地一跳,感觉对方那一眼似乎别有深意,可没等他看清楚,那人就走出了镜头。 好吧,自己说好了的事一再更改,虽然事出有因,哨兵多少肯定还是有点不高兴的。自己回去以后再搜搜菜谱,好好做几道菜以表歉意吧。 第31章 狮子不会说话, 乔然就把自己这两天在孤儿院的一些事情絮絮叨叨说给它听,讲自己和孩子们怎么玩躲猫猫的游戏, 孩子们怎么争先恐后地叫他乔老师, 说着说着自己就忍不住笑起来。 阿毛始终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甩甩尾巴或者跳起来转圈圈来配合乔然的讲述,就像也在和他玩游戏一样。 一人一狮视频了一会儿, 虽然并没有触摸到精神体,乔然头疼的症状还是减轻了一些, 因为玛丽奶奶离世而产生的伤感情绪也得到了缓解,困意跟着就上来了, 于是向狮子挥挥手说:“阿毛,我要下了,明天还要早起, 下午就回去。你也早点睡吧, 晚安哟。” 阿毛把大脑袋凑过来, 伸着舌头舔了一下镜头,然后画面就黑了。 乔然心情好了不少, 想了想后拿起手机给范伦丁发了一条消息:【晚安。】 刚要躺下时, “滴”的一声轻响, 手机收到回复。 【阿毛他爸:晚安。】 乔然不由笑了起来。 一字抵千金, 这声晚安可以加5分。 恭喜你霍尔先生,你现在有76分了。 …… 第二天早上, 玛丽奶奶的葬礼在C市公墓举行, 很多人从联邦的四面八方赶来参加, 洁白的花束堆满了墓地,现场气氛哀而不伤。 C市的副市长也出席了葬礼,代表市政府感谢玛丽奶奶这一生为孤儿的收养与抚育事业做出的贡献。 乔然见到了许多不认识的人,也有一些当年和他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小伙伴。 好几年没见,大家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有的已经恋爱结婚,有的连孩子都生了两个,有的人正在开创自己的事业,掘到了第一桶金。比较起来乔然的经历似乎最平淡,乏善可陈。 但变化最大、最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余风雷,一个和乔然一样有着黑发黑眸的华裔青年。 用大家的话来说,余风雷小时候脑袋里一根筋,脾气有点火暴,也不怎么合群,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不过由于血脉相近,乔然和余风雷的关系还算不错,至少后者和男孩子们三天两头地打架闹事,却从来没对他动过一根手指头。 余风雷出现的时候身着上尉军衔的军装,墨绿色的笔挺制服衬得他身高腿长,俊朗挺拔,虽然是在葬礼上,还是引得不少年轻男女悄悄张望。 余风雷的头顶盘旋着一只金雕,爪尖喙利,羽翼伸展开来足有两三米长,看上去凌厉而威武——很显然,他是一名高阶哨兵。 乔然对此相当惊讶。余风雷比他大两岁,两人读的同一所寄宿中学,乔然高一的时候余风雷已经高三了,不过余风雷一直到高考前都没有出现分化倾向。高考后余风雷去外地读大学,乔然就没再见过他,两人之间也没有联系,没想到几年过去对方居然变成了个厉害的哨兵。 他只是忍不住抬头瞧了一眼,余风雷的金雕就从人群中发现了他,然后从半空中降落下来,想要凑到他跟前。 余风雷锐利的眼神立即追踪而至,在发现自己的精神体正绕着乔然打转,而后者分明可以看到金雕时,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色。 不过眼下是在葬礼上,不适合交谈,余风雷就用意念约束自己的金雕,让它不要骚扰乔然。 葬礼结束后,前来悼念的人们纷纷四散开去。余风雷朝乔然递了个眼色,乔然会意,两人一起离开墓园。 有人似乎想要上前和余风雷攀谈,不过后者浑身散发着难以亲近的肃杀之气,让人望而却步。 乔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范伦丁,大概高阶哨兵都是这么个脾性吧。 随后两人去了一家咖啡厅,落座之后,余风雷第一句话就是:“小乔,你真的可以看到精神体?” 虽然刚才他的金雕已经和乔然有过互动,他还是忍不住想确认一下。 乔然的回答也很干脆:“真的。我7岁那年分化出来一只像小羊的精神体,当时还跟你说过的。” 余风雷耸耸肩:“我和其他人一样都看不到,当时也不懂什么哨兵向导的,还以为你出现幻觉了呢,而且后来也没听你再说过了。” 乔然说:“因为过了几天我就出了一次意外事故,精神体不见了,只是还能看到别人的精神体。” 余风雷的金雕对乔然有点好奇,停在卡座的靠背上,轻轻啄了啄他的头发,不疼,反而有点痒,乔然不禁伸手挠了挠。 余风雷挥挥手,“别捣乱,一边呆着去。” 金雕就离开了卡座,在咖啡厅里飞来飞去。 余风雷转过头,问道:“小乔,那你究竟算不算向导?” 乔然:“不知道,大概勉强算半个?我最近又慢慢恢复一点精神力了。” 余风雷:“哦,那就好。你现在在做什么?” 乔然:“我在C市一家蔬菜种植公司的货运部工作,生活还过得去吧。雷哥,你呢,又是怎么变成哨兵的?” 余风雷:“我跟你的情况恰好相反,你是早期觉醒,我却是晚期的。上大二的时候,有次上体育课打篮球,打着打着我就手脚抽搐倒地不起。当时别人都以为我发羊癫风,把我送进医院,结果我醒来的时候就转化成哨兵了,而且一检测还是S级的,差点没把看我不顺眼的一帮人吓死。军部得到消息后马上把我的档案提走,我就进了部队,这几年攒了一点军功,升成了上尉。” 乔然由衷地说:“真好,恭喜你啊雷哥。” 余风雷不以为然道:“上尉根本算不了什么,在某些人看来我不服管教,不会看人脸色,故意打压我。不过我的实力足够强悍,那些家伙看不惯我又不敢真的把我怎么样,以后你要是被人欺负了只管说一声,雷哥罩着你,打得他们生活不能自理。” 乔然不由得笑起来,心里觉得暖烘烘的,“好啊,谢谢。” 随后两人互相加了通讯方式,余风雷看了看时间,起身说:“我是请假出来参加玛丽奶奶葬礼的,今天必须赶回去,现在就得走了,不然来不及,以后保持联系。” 乔然说:“好,我晚一点也要回C市。” 余风雷买了单就匆匆离开了,乔然返回孤儿院,和孩子和老师们一起吃了午饭,道了别后就去了起降港,买票,候机,登机,降落,再坐车回到彩虹小区。 下了车,他抬头向上看,19楼隐在迷离的暮色中看不清楚。 才不过离开了三天,他就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一样,到了这里心里才觉得踏实下来。 刚进单元楼,一只蹲在门边的白毛巨狮就朝他冲了过来,乔然又惊又喜道:“阿毛!” 刚才他在车上给范伦丁发了条消息,告知对方自己快到了,省得哨兵以为自己又要放鸽子,没想到阿毛居然就在楼下等着他。 他这一开口,几个刚从电梯出来的人顿时奇怪地看过来。 乔然赶紧调整面部表情,不让自己显得太诡异,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向电梯。 一进电梯他就想起来那场博物馆的意外事故,不过眼下电梯里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却还有阿毛在,当然就不用害怕了。 到了19楼,1919室的门开着,乔然和狮子一起进了门,有点激动地说:“我回来了。” 范伦丁雷打不动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新闻,闻言神色淡漠地“唔”了一声,接着脸色微微一变,“什么味道?” “哦,我买了点C市的特产回来,都是又香又甜的,你肯定会喜欢!” 乔然把背包打开,献宝一样一件一件往外拿,“这是榛果巧克力,这是蓝莓蝴蝶酥,还有蔓越莓的小饼干……” “不,我不是说这些。”范伦丁走到跟前,微微低头闻了闻他的头发,随即露出一脸嫌恶和不快的表情,“有哨兵碰过你?” 两人相距极近,乔然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说话间的吐息喷到自己的耳朵上,耳根子霎时一阵发热,脑子里也恍了一下神,过了几秒钟才回答:“是雷哥的金雕,它就啄了一下我的头发,没有把我怎么样。” 范伦丁眉头一蹙,“谁是雷哥?” 乔然有点别扭地后退一步,说:“是我小时候在向日葵孤儿院的伙伴,也是华裔,叫余风雷,比我大两岁,对我也很关照,所以我叫他雷哥。他上大二的时候才觉醒为哨兵,而且还是S级,好厉害!” 范伦丁脸上顿时阴云密布,不自觉握紧拳头,“S级又怎么样,我是超S级。” 狮子在旁边跟着低吼一声,仿佛在朝不存在的敌人示威一样。 乔然察觉到危险,条件反射般抬手挡在自己身前,戒备而又紧张地问:“你、你要干什么?” 再过来,我就要扣你的分了! 他做的是一个自我保护的动作,但却薄弱得形同虚无,根本挡不住哨兵一根手指的攻击。 范伦丁想起前不久发生过的与此相类似的情形,心里倏然一惊,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破坏的冲动,走到一边去端起刚才倒的一杯冰水,喝了一口之后才冷硬地说:“不干什么。” 压力骤减,乔然呼出一口,回想刚才范伦丁突然发作,大概是因为自己夸赞了余风雷一句,这家伙一向心高气傲,肯定是被那句话激怒了。 “我是超S级”,听听这句话,和小学生说“你才考了99分,我考了100分”,有什么区别? 说来也怪,以前乔然碰到一个A级哨兵都难,最近不知道是不是人品爆棚了,碰到的不是S就是超S。 对了,好像还有谁是超S级的? 乔然没想起来,只是又好气又好笑,状似无意地说:“虽然雷哥很厉害,他的金雕也很威风,但我还是更喜欢阿毛,摸着也更舒服。”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狮子不由一愣,反应过来以后顿时高兴坏了,扑上来又蹭又舔。 乔然反手抱住狮子,不客气地撸了一通,长途旅行的疲乏顿时消散一空。 虽然范伦丁还在喝水,也仍旧冷着一张脸,可乔然就是能感觉到那家伙的心情比刚才好多了。 看来要哄哨兵开心也不是很难,就像对待宠物一样顺毛摸就是了。 乔然为自己的发现暗自窃笑,拿起一粒巧克力递过去,满脸期待地问:“要不要尝尝?” 范伦丁迟疑了一下接过来,剥开糖纸慢慢放进嘴里,随即表情微微凝固。 “很好吃吧,就知道你会喜欢。”乔然笑得眯起眼睛,“不过好吃现在也不要多吃,我去做饭了。” 屋里冷冷清清,干干净净,没有食物残留的味道,所以他不问就知道哨兵肯定还没吃晚饭,也不知道自己不在家几天这家伙有没有按顿吃饭。 看着黑发青年系着围裙又像往常那样在厨房里忙忙碌碌,范伦丁舔了舔嘴里的巧克力球。 好甜,甜得他脑仁疼。 第32章 三天后。 今天是五月中, 心里美的发薪日,乔然趁着上厕所的功夫偷偷查了一下自己的公司帐户,发现只有7400。 少的600里包括迟到了一次扣掉的全勤奖300,还有300是请假一天扣的当日工资,那买莲藕花的8000呢?报销还没发下来吗? 不行,一定要搞清楚。 下班后乔然就去财务部问, 会计把手一摊,“老板不批你的报销单, 我有什么办法。” 他又去总经理办公室找安德鲁, 对方没好气道:“你还敢提这茬,上回都是你搞出来的麻烦事, 差点害我丢了疗养院的订单。” 乔然据理力争:“可是上回的事并不是我的错,那天我已经说过了,而且还把整个经过都写在附件里了, 你没看到吗?” 安德鲁不耐烦道:“有什么好看的,我每天忙得要死, 哪有那个闲功夫看那些无聊的东西,再说跟你也脱不开关系吧。总之,上次的事就当是个教训,以后给我注意一点, 下不为例!” 乔然愤慨道:“是我的责任我绝不推卸, 但不是我的我也不想无端端背负。” 安德鲁也十分恼怒, “呯”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 “你这人脑子真是有病吧, 我说半天你听不懂吗?报销是不可能给你报销的,你要是还想在心里美干那就干,不想干就算了!” 乔然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那我就不干了。”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这一次他忍气吞声认了,下一次不知道还会让他背什么锅。 范伦丁前几天说的那句话虽然不大好听,但的确有道理,一味软弱有时候并不会为自己争取应得的利益,反而会丧失更多的主动权,任人摆布。 安德鲁没想到乔然居然说出这么硬气的一句话,一时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悻悻道:“行吧,随你便。不过你不是说要负责任吗,那就再干三天,把工作交接完,不然以后谁还敢雇你。” 乔然说:“我会的。” 说完他就离开了办公室。 回去的路上乔然心情有点沮丧,一来白白损失了8000,二来炒了安德鲁的鱿鱼虽然痛快,但是要重新找工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份合适的。 乔然一进门,范伦丁就敏锐地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状似无意地问:“怎么哭丧着个脸,掉钱了?” 不是吧,自己的表情很明显吗?乔然噎了一下,随后闷闷地说:“差不多吧,而且我把工作辞了,得重新找了。” 范伦丁下意识道:“你也可以不找。” 乔然惊讶地说:“不找怎么行,坐吃山空啊,要不了几天我就得喝西北风了。” 范伦丁唇角微动,不过没再说什么。 乔然忍不住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辞职吗?” 范伦丁不问也知道,以乔然的性格,肯定不会是他的原因,但乔然既然提了,他就说:“不外乎两种可能,一被同事排挤,二被上司刁难,需要我替你出手教训他们吗?” 这家伙也太聪明了吧,什么都能猜到!乔然无趣道:“好吧,被你说中了,不过动手就不必了。他们都是普通人,经不住你一根手指头的。” 他心里觉得有点憋屈的慌,就想找个人诉诉苦,看范伦丁并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就絮絮叨叨地接着说:“我不是给附近的橄榄树疗养院送菜嘛,之前那里住了个嘴巴特别挑剔的家伙,每天变着法地折腾身边的人,那天他异想天开地说要吃莲藕,替我代班的同事冒冒失失地答应了。但是心里美根本就没有莲藕,老板怕得罪疗养院就要我解决问题,我打听到7区有农场种莲藕,就乘飞梭赶过去,好不容易才买到,来回路费加采购费用一共花了8000,结果老板非要把责任推到我头上,不肯给我报销,你说可气不可气!” 范伦丁眼角跳了跳,不予置评。 乔然本来也没指望他发表什么见解,只是找个树洞而已,讲完后心里觉得舒服多了,转身就进了厨房,“不说了,做饭去。” 吃过晚饭,撸了阿毛,乔然就回了房间,打开光脑做简历。要找一份过得去的工作并不容易,得尽快行动起来才行。 做完简历后上A市的人才市场网,一家一家筛选合适的工作岗位。 他只有普通的三本学历,除了会开车以外没有什么特殊技能,能够选择的范围并不大。不过乔然还是广撒网,把能投的都投了,尤其是跟种植相关的工作,这一年在心里美多少积累了一些经验,要是能找个相似的当然最好。 翌日早上,乔然像往常一样去疗养院送菜,交接的事得回公司后找部门经理巴克。 狄克见到他就问:“乔,后天你是不是又要轮休了?正好是周末,我们一起找个地方玩玩怎么样?” 乔然说:“本来后天要轮休的,但是我昨天刚刚辞职了,这三天要交接工作,没空出去玩了。” 狄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怎么突然就辞职了,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乔然简单地回答:“我和我们老板产生了矛盾,没办法再继续干下去了。” 狄克一脸忧虑:“那你以后就不来疗养院送菜了吗?” 乔然说:“是啊,要另外找工作了。” 狄克看样子比他还着急,“那怎么办。” 乔然故作轻松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狄克抓抓头发,“你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嗯,谢谢,不过暂时还不用。” 乔然帐户上还有两万,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而且现在和范伦丁住在一起,让他心里莫名有种踏实感,虽然找新工作越快越好,但并不像去年刚毕业时那样紧张急迫。 完成了称重核对后,乔然驱车离开。 这个时间的疗养院里仍旧静悄悄一片,几只小鸟在草坪上跳来跳去地觅食,十分活泼可爱。 从住院部3号楼附近经过时,一名中年女护士突然一脸惊恐地从侧边一条走廊上跑过来,一直跑到机动车道上,距离乔然的车头不到两米。 乔然赶紧踩下刹车。 女护士受到惊吓,一下子跌倒在车头前,手脚发抖着爬不起来。 乔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马上开门从车上跳下来问:“出什么事了?” 话音未落,紧接着走廊上又冲出来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身上的蓝色病号服扯得支离破碎,面容扭曲,双目外突,嘴里“嗬嗬”叫着,像只野兽一样,朝这边直追过来。 男人脚边游动着一条一米多长的蛇蜥,双目血红,狰狞地扬着头颅。 乔然悚然一惊,这是一个发了狂躁症的哨兵! 眼看着那名哨兵的双手就要触到女护士身上,乔然仓促间来不及多想,立即合身扑上将哨兵推开,肩膀却硬生生挨了哨兵一抓,白色T恤霎时染了血。 火辣辣的痛感令乔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发狂的哨兵被他这一撞激怒,怪叫着扑过来,重重压在他身上。 蛇蜥也顺势缠上乔然的手臂,一圈圈绞紧。 女护士骇得哭叫起来:“快来人啊!救命!” “警报!住院部3号楼这边有哨兵发狂了!” 尖锐的警铃声划破疗养院寂静的天空,不远处传来叫喊声,有卫兵发现了这里的情况,朝这边飞快地赶过来。 乔然被哨兵沉重的身躯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和对方那浑浊空洞的眼神对上时心里打了个突,思维索如同藤蔓一样从脑海中刷的一下伸展出来,瞬间突入对方的精神屏障,“噗”的一声响,仿佛扎破了一张纸。 那片意识空间如同末日降临的城镇,建筑崩毁,道路塌陷,大火冲天而起,浓烟遮天蔽日,景象令人触目惊心。 乔然拼尽全力将思维索编织成网,覆盖熊熊燃烧的烈火,阻止其四处蔓延。 一群卫兵和医生匆匆赶到,就见发狂的哨兵压着一个身形瘦削的青年,一顶蓝色工帽掉在一边,上面印着心里美的LOGO。 众人心里霎时一沉,这是个给疗养院送菜的普通人,对上一名犯了狂躁症、会对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进行无差别攻击、能造成A级破坏力的B级哨兵,即便不死也会重伤。 有个卫兵发觉被压的青年有点眼熟,就大声问:“乔,是你吗?” 无人回答。 青年浑身发着抖,好像快要不行了。 医生立即从便携式药箱里取出一支注射器,向卫兵吩咐道:“你们把那个病人制住,我马上给他打一针肌肉松驰剂!” 几名卫兵应了,拿着电击棍和束缚带正要围拢上前时,底下被压着的青年颤抖着伸出一只手,将哨兵从自己身上掀开。 哨兵翻身躺在地上,脸上狂躁暴戾的表情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迷惑,似乎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蛇蜥精神体则软趴趴地瘫在一边,像一条麻绳一样。 乔然浑身是汗,打湿的黑发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上,脸色白得像纸一样,虽然状况看上去有些糟糕,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那名认得乔然的卫兵既担心又十分惊讶地问:“乔,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你没被撕成碎片真是算你命大。” 女护士也又惊又喜道:“小伙子,你还好吧?” 乔然体力透支,眼前发黑,脑袋像被针扎了一样疼,想要开口说话却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然后就闭上眼睛昏厥过去。 医生忙道:“快,把他送到治疗室去!” ……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快到11点了,范伦丁正在健身室跑步。 他没有理会,脚下丝毫没有停顿。 不会是乔然打来的电话,那家伙上班的时候就算有事找他也只会给他发消息,说是工作期间打私人电话被发现了会扣工资,这对乔然来说可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单调刺耳的铃声响了十多秒后停了,紧接着又响了起来,在安静的客厅里不断回荡。 狮子不耐烦地挥出一巴掌,把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扫到地上。可惜手机质量太好,仍然顽强地响着。 范伦丁沉着脸从跑步机上下来,进客厅捡起手机。 是个陌生人的来电,而且拨打的是他的私人号码,知道这个号码的人极其有限。 要是哪个无聊的家伙打来的骚扰或者诈骗电话,别怪他不客气。 接通后,里面传来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喂,是阿毛他爸吗?” 这什么鬼称呼?!范伦丁皱眉,刚想发火,紧接着就意识到不对劲,如果没错的话,阿毛指的是他的精神体,而会这么叫狮子的有且仅有一个人。 第33章 范伦丁沉声应道:“我是,你是谁?乔然呢?” “我是橄榄树康复疗养院的卫兵, 刚才乔在我们院里发生了意外事故, 现在不醒人事。我刚才先跟乔的部门经理联系了一下告诉他乔的情况, 但那边说现在很忙, 没办法安排人手过来。我看乔手机上跟你联系最多, 就给你打了电话, 你要过来看看他吗?” 范伦丁握着手机的手倏然收紧, “他人在哪里?” 正在玩小绵羊的狮子感应到主人的情绪, 猛地抬头看过来。 “在疗养院的3号治疗室,不过我们这里是军团附属机构, 一般人进不来,你是干什么的……” 没等对方啰嗦完,范伦丁就挂断了电话,大步出了门。 狮子一跃而起,跟着冲了出去。 十分钟后,黑色的越野车如同一只钢铁猛兽般疾弛到疗养院的正门外,紧接着车上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径直往门里走去。 门卫卡特把肩上的枪往前一端, 喝道:“特殊单位, 闲人止步!” 范伦丁冷冷一眼瞥过去,卡特打了个寒战,结结巴巴道:“军、军团长?” 军团长转院已经半个多月了, 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等卡特想起来立正敬礼时, 范伦丁已经快步走远了。 3号治疗室里, 女护士卡米拉正在调整病床边的输液支架,有人突然推门进来,她还以为是医生,等看清来人相貌时赶紧站好,惊讶又紧张地说:“将军,您好。” 范伦丁没有回应,直接看向病床上躺着的人。 那个黑发青年闭着眼睛,身体陷在白色的被单里,额头上贴着感应器,与床头边的一台医疗仪器相连,肩头缠的绷带浸出一抹血色,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了无生气。 范伦丁的心脏骤然一沉,过了几秒钟才声音干涩地说:“他死了吗?” 卡米拉一愣,随后连忙道:“没有,乔只是昏迷了,医生检查过说他体力和精神都消耗过大,目前身体处于虚脱的状态,但没有生命危险。” 范伦丁做了个深呼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会昏迷?” 卡米拉虽然很奇怪少将阁下为什么会关心乔然一个送菜工,却也不敢问,只是吸了吸鼻子,后怕不已地说:“昨天院里收治了一个B级哨兵,叫班奈特,来的时候情况不大好,但还处于可控范围内,当时医生给他打了镇定剂后让他住进了特殊病房。早上我准备给班奈特注射向导素时他突然醒了,看到针头后就发了狂,追着要杀我,我就跑到外面去,正好遇到乔开车经过,我又吓了一跳,在他的车头前摔了一跤。 乔下车问我发生了什么事,班奈特就冲了过来。乔马上挡在我前面,替我挨了一下袭击,自己肩膀被抓伤了。后来班奈特把他扑倒在地,大家都以为乔要凶多吉少了,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过了一会儿班奈特居然恢复了意识,没再发狂,而乔却晕了过去。唉,多亏他救了我,不然现在躺在床上的人就是我了。” 范伦丁忍耐着女护士有些语无伦次的讲述,催问道:“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不知道。听一些哨兵说,乔可以看到他们的精神体,我才知道他曾经是个向导,但因为意外失去了自己的精神体,也丧失了向导能力。早上我们科里的医生给乔做了脑部扫描,发现他的部分脑神经多年前就坏死了,最近似乎有恢复的迹象,但今天又遭受到了新的损伤,情况比较严重,什么时候苏醒还不能确定,要么出现奇迹,要么有和他匹配度高的哨兵用精神共感来帮他修复受损的神经。 不过乔的情况太特殊了,他没有精神体,精神力强度也难以测定。他能制服B级的班奈特,按道理来说至少也应该具有B级的精神力,可是现在仪器检测出来的结果却接近于零,所以要找到和他匹配度高的哨兵很难。医生刚才用他的DNA试了一下,我们疗养院这些年来记录在档的哨兵足足有上万人,但没有一个和乔的匹配度超过10%的,所以……” 卡米拉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范伦丁蹙眉,“确定所有的哨兵都和他匹配过?” 卡米拉犹豫着道:“好像也不是所有的,A级以上的哨兵档案属于保密资料,权限不够的话不能调用,我们治疗室的医生可能没有试过。将军阁下,您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又有人匆匆忙忙地进了病房,是院长伯里斯和首席医生亚尔曼,卡米拉连忙退到一边。 伯里斯抹着头上的汗水说:“将军,我听说您回来了就马上赶过来了。您来之前怎么不打个招呼,我们也好出去迎接您啊。” 范伦丁冷淡道:“用不着。” 伯里斯又赔着小心问:“将军,你最近身体还好吧?” “你说呢。”范伦丁话语中透着些许烦躁,眼睛只是盯着病床上的人。 伯里斯也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但凡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得出来,军团长的状态比半个月前离开疗养院的时候要好得多,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生气和神采,锐气逼人。让人忍不住看一眼,又不敢与之对视,马上又移开视线。 哪家医院这么有能耐,居然把自己疗养院束手无策的难题给攻克了? 伯里斯和亚尔曼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些酸溜溜的。除此之外,他们还很好奇范伦丁突然回来的原因,而且一回来就进了3号治疗室。 二人顺着范伦丁的目光一起看向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瘦弱青年,除了一头柔顺乌黑的头发,看上去平平无奇。 伯里斯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将军,这个小伙子好像是给我们院送菜的,您认识他吗?” 范伦丁:“嗯。” 嗯?嗯是什么意思……就一个字,什么信息都分析不出来啊!伯里斯搓了搓手,正想着怎么才能把这尴尬的对话继续下去,就听范伦丁说了一句:“你们都出去。” 虽然不知道范伦丁要干什么,但军团长的命令不容违抗,伯里斯、亚尔曼和卡米拉就一起退出病房。 狮子一直蹲在病床边焦急地看着乔然,嘴里低低呜咽着,时不时伸出舌头去舔乔然露在被单外面的手背。可是往天都会温柔抚摸它的那只手此时却毫无反应,也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范伦丁也看着那个人,脑子里飞速掠过一段段文字。 十八岁上联邦第一军校时,第一学期有一门面向所有哨兵和向导开设的必修课,名叫“哨兵向导对对碰”。课程名字不太正经,却最受新生们欢迎,因为专门讲哨向的匹配和结合问题。 范伦丁对这门必修课并不感兴趣,在他一贯的认知中,无论哨向,屈服于本能的人都是废物。作为一名不世出的超S级哨兵,他不会也绝不允许自己堕落至此。 不过同样做为一名所有功课都是A 的超优生,范伦丁虽然不喜欢这门必修课,期末考的成绩却依然漂亮,课本上不少内容几乎可以一字不错地背下来。 书上说,哨兵和向导的匹配度越高,一旦结合后发挥出的能量就越大。一般来说,高阶配高阶,低阶对低阶,但凡事都有例外,不能一概而论。 哨兵和向导结合后对彼此都有极大裨益,向导固然可以更轻松地为哨兵做精神疏导,反过来哨兵也可以抚慰向导损耗了的神经,令对方恢复精神。 结合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精神结合,一种是身体结合。前者比较容易操作实现,哨向二人各自进入对方的意识领域,令彼此的精神产生联结和共感,但这种联系只是暂时的,并不稳固,能够发挥的作用也比较有限。 身体结合则要深刻得多,这种结合也分三个层次,第一层是初级结合,唾液交换;第二层是中级结合,血液互融;第三层是终极结合,也就是完成生命的大和谐。前两种情况下哨向之间的联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淡化,一旦最终结合那就是永久性的,通常被哨兵们戏称为无钥可解的锁死,直到一方消亡为止。 眼下乔然昏迷不醒,没有自主意识,也就意味着无法进行精神结合,那么就只能选择身体结合了。 无论如何都要尝试一下,万一不行…… 不,没有这个可能! 范伦丁的视线从乔然濡湿的黑发一寸一寸地下滑,越过他紧闭的双目,秀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他失了血色干燥发白的嘴唇上,慢慢俯下了身。 过了一会儿,也许是许久,乔然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狮子最先发现这一变化,顿时激动得蹦了起来。 与此同时,和乔然额头相连的仪器屏幕里原本平静无波的一条直线突然出现细微的波动,并发出“滴滴”的声音。 范伦丁像被烫到一样立即直起身,并且向后迅速退开两步。 接着一名医生快步进来,看了一眼仪器上的数据后惊呼道:“不可思议,看来奇迹出现了!” 随后他才注意到范伦丁还在病房里,赶紧说:“将军,不好意思……” 范伦丁摆了下手,问道:“他要醒了吗?” 医生说:“从脑部监测数据来看是这样,他受损的神经正在逐渐修复,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能醒过来了。真是没想到,我还以为这小伙子要变成植物人了呢。将军,刚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没有。”范伦丁说完转身就出了门,一刻也没多呆。 狮子看看床上的乔然,虽然很舍不得,还是跟着主人出去了。 医生既莫名又感动,军团长来如风去如电的,这是下基层来送温暖了吗?以前只知道他不近人情,杀伐决断,现在看来真是太片面了! 范伦丁从3楼号出来后,伯里斯又闻讯而来,犹疑着问:“将军,您看乔的事应该怎么处理才好?” 范伦丁不答反问:“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伯里斯哽了一下,斟酌着说:“乔救了我们院里的护士,这种舍己为人的举动肯定是值得褒扬的。我不仅会免了他所有的治疗费用,还打算给他发两万信用点以资奖励,您看怎么样?” “你是院长你决定。我走了。” 范伦丁本来想让伯里斯对自己的到来保密,可他刚才来的太急,一路上被不少疗养院的人看到了,要全部封口难度有点大,也太麻烦,那就这样吧。 自己的身份迟早要被他知道,那不如就在今天。 军团长怎么像在躲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伯里斯眼睁睁地看着范伦丁疾步离开,心里十分困惑。 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军团长和乔然的关系应该不一般,否则就不会专门来看望了。 不过军团长没等乔然醒过来就走了,也没让自己对乔然特殊关照,所以应该也不会太亲近,那就按刚才自己说的来办好了,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第34章 范伦丁走后不久, 一名助理跑到伯里斯跟前说:“报告院长, 刚刚接到指示, 戈登上校十分钟后就要到了, 代表军团上级来视察我们院里的工作!” 伯里斯赶紧道:“快,马上组织人手去门口迎接!” “是!” 军团长范伦丁因为精神问题在放长假, 但军团的日常工作没有停摆, 自有军部其他人主持。现在来的这位戈登上校是个老资历, 也特别注意仪式感,所以伯里斯不敢马虎。 一个小时后, 疗养院的会议室里,伯里斯踌躇满志地说:“疗养院能够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与军团上级的关心和投入分不开, 今后我们一定更加努力, 精益求精,让疗养院的业务水平更上一层楼!” 戈登赞许地点了下头,“很好,你办院有方,疗养院这两年发展的的确不错。不过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听说昨天发生了一起意外事故, 有个B级哨兵发了狂, 差点杀死一名院里的女护士, 这是怎么回事?” 伯里斯听得一惊, 在心里大骂是哪个多嘴多舌的混蛋透露给戈登的, 嘴上答道:“那个叫班奈特的B级哨兵是前天才送到我们院里来的, 当时情况还不算很严重, 谁料到昨天早上的时候突然病情恶化,对周围人进行无差别攻击,的确差点伤到了一名女护士。还好值勤的卫兵和医生及时发现并且控制住了局面,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班奈特的狂躁症现在也已经缓解一大半了。” 戈登并没有被伯里斯的含糊说法带过去,接着问:“我怎么听说当时控制住那名发狂哨兵的人不是疗养院里的工作人员,而是一名外面进来的送菜工?一个普通人怎么能控制住一名发狂的B级哨兵?” 伯里斯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只得说:“是的,是一名送菜工。不过那个小伙子并不能完全算是普通人,他以前觉醒过向导能力,但是后来出了意外,脑部神经受了损伤,没有了自己的精神体,只能看到别人的精神体。昨天他能够控制住班奈特我们也觉得不可思议,或许因为他的精神力发生了突变吧,这种情况实在罕见,我们以前没有碰到过,用仪器也很难检测到他的精神力状况。” “是吗?”戈登挑了下粗短的眉毛,“他现在人在哪里?” “就在我们院里,现在还没醒,还在治疗室。” “带我去看看。” 伯里斯没法拒绝,只得带着戈登去了3号治疗室。 到了地方,戈登站在病房门口看了一眼床上仍旧昏迷的黑发青年,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兴味,“他不会一直就这样醒不过来了吧?” 旁边负责监护乔然的医生立即说:“不会,他的脑神经正在恢复当中,今天之内应该就会醒过来了。” 戈登说:“那就好。这个小伙子很勇敢,阻止了一起重大事故的发生,你们要给他提供最好的治疗手段。” 伯里斯立即应道:“当然,这是必须的,请您放心!” 戈登随后就离开了3号治疗室,去疗养院别的部门走马观花,没再挑出其他问题,吃过午饭后不久就走人了。 伯里斯长长松了一口气,那个叫乔然的小子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接连被两个大人物关心,真是没白受伤一回。 …… 乔然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单调的白色,白墙,白布帘,白床单,鼻子里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墙边立着一排合金柜,上面摆着几台医疗设备。 从开着的窗户看出去,外面是一片种着灌木的草坪,一条合金走廊环绕周围,景像看上去很眼熟,像是疗养院住院部3号楼外面的小花园。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躺在疗养院的病房里?这里可不是他有资格住进来的地方啊。 “乔,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乔然转过头,看到狄克站在床边一脸激动地望着自己,就想要坐起来,狄克马上又说:“你身体还很虚弱,不要乱动。” 乔然一动就发现肩膀有点痛,除此之外脑袋也晕乎乎的,全身乏力,于是他又倒回枕头上,困惑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被那个发了狂躁症的B级哨兵打伤了,所以送到这里来了啊。”狄克惊讶道,“不会吧,你失忆了?我是谁你还记得吗?卖糕的,我去叫医生!” 乔然忙道:“等等,别急,我想起来了。” 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他脑子里一片混沌,就像上次宿醉后的第二天,但狄克一提醒,他就回想起了一个大概。 发了狂的B级哨兵真的很可怕,跟一只残暴的野兽无异。给那人做精神梳理时也很困难,每一步都得非常小心,不然就会被肆虐的大火反噬。 在眼前发黑昏过去的时候,乔然觉得自己就像一株被连根拔起的植物,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狄克如释重负,连声道:“想起来就好,想起来就好!医生本来说你可能醒不过来了,刚才又说就算醒过来也有很大概率脑部受到重创变成痴呆呢。” 乔然无语,安静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意识空间,发现原来的思维索的确像缺水的植物一样干枯萎缩了,但不知怎么的又有一簇簇新的嫩芽长出来了,仿佛山火过后的焦土重现生机。 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却由衷地感到庆幸。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古语真是至理明言。乔然已经习惯了自己脑海里思维索的存在,这种精神层面上的东西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不可分割。要是真的彻底枯了死了,他一定会很难受,就像小时候丢了那只小羊精神体一样。 见乔然眼神失焦,半天没吭声,狄克又有点着急,“乔,你没事吧?” 乔然回过神,“我没事,你放心。对了,现在几点钟了,心里美那边知道我的事了吗?” 狄克愤愤不平道:“下午四点半,我一下班就过来看你了。早上你昏迷后就有人给你们经理打了电话,但你们经理说忙得很,没空过来。草,什么人哪,肯定是借口,你这可是工伤,还救了我们院里的护士呢!” 乔然只是笑了笑,“算了,我都已经辞职了,在老板看来大概不算是心里美的员工了吧。” 巴克这个反应完全不出他的意料,那家伙跟安德鲁一个鼻孔出气,自己和安德鲁闹翻了,还辞了职,巴克当然就懒得搭理他了,省得摊上一件麻烦事。 狄克安慰道:“不过你放心,我们疗养院不会不管你的,院长说你的治疗费用全免,不但不收你的钱,还要给你发两万点作为奖励呢。” 乔然一听眼睛霎时一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 乔然拿出手机一查,果不其实,自己的帐户上真的多了一笔两万点的转帐,顿时喜不自禁。 两万点,相当于他两个半月的工资,不但把心里美扣掉的钱补了回来,还多出了不少,这大概就是古话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狄克又有些激动地说:“对了,乔,听说上午我们军团长突然现身来探望你,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居然一直藏着掖着不说,太不够意思了!” 乔然闻言一怔,“你们军团长是谁?我不认识啊。” 狄克睁大眼睛,“不可能吧,上午好些人都见到军团长了,包括院长在内,总不会大家集体出现幻觉,认错人了吧。虽然院长发了内部消息严禁所有人透露军团长的动向,但你既然是当事人,那跟你说了也没关系。” 乔然还是一头雾水,“你们军团长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 狄克被他这样也弄得不太敢确定了,双手比划着说:“我们军团长姓霍尔,长得又高又帅,头发是亚麻色的,有这么长……” 乔然:“………………” “乔,你怎么了?乔!” 见乔然突然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在那里,半天没反应,狄克马上大声喊他。 乔然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喃喃道:“不可能,怎么会是他?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隔壁办公室的医生听到这边的动静就跑了过来,看到乔然睁着眼睛就惊奇道:“果然醒了,还这么快,真是不可思议。” 狄克说:“刚才他还好好的,突然一下子就傻了,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不会吧,难道脑神经在修复的过程中出了岔子?”医生疑惑道,然后看了看床头的仪器,“数据似乎挺正常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乔然终于回过神来,低声道:“不好意思,我没事,只是觉得头有点不舒服。” 医生说:“你现在受了伤,身体比较虚弱,受损的脑神经还没完全复原,要住两天院观察一下才行。在此期间最好多睡觉,少动脑。” “好的,谢谢您。”乔然说完转向狄克,“也谢谢你来看我,我现在有点困了。” 狄克赶紧道:“那你睡吧,我明天下班再来看你。” 他虽然还没搞清楚乔然究竟认不认识军团长,但现在也不好再问,道了别后就离开了。 等狄克和医生都出去以后,乔然又呆呆地望着天花板,阿毛他爸就是那位传说中超S级的联邦最年轻少将,L8765军团的军团长吗?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理智告诉他的确是有可能的,二者之间存在那么多的巧合和相似之处。刚好狄克头一天说他们军团长离开了疗养院,第二天隔壁就住进来一个高级哨兵,还警告他不能对外透露他的消息;两人年龄都是二十八、九岁,还都是传说中万中无一的超S级哨兵;脾气都很不稳定,喜怒无常;吃饭也都挑三拣四,连不喜欢吃的蔬菜都一样…… 是他太蠢了,一直没把两个人联系起来,而且人家身份特殊,刻意隐瞒身份低调行事,不告诉他这个普通人也再合理不过…… 思来想去的头又疼起来,乔然拉起被单遮住脑袋。 不管了,先睡它一觉,睡醒了再说! 第35章 乔然醒来后天已经快黑了, 卡米拉从疗养院的食堂给他带了一份病号餐。乔然道了谢,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吃上疗养院的饭, 里面的菜还是他早上送过来的呢。 对了, 都快七点了,往常这个时候他和范伦丁饭都要吃完了, 今天自己没回去做饭, 那家伙又要不高兴了吧。 乔然拿起手机就要给范伦丁打电话, 刚刚拨出去就反应过来多此一举,赶紧又按掉了。 狄克说那家伙上午来看过自己, 那应该就知道他受了伤需要住两天院吧,那就用不着特意打电话去说了。 以范伦丁的身份居然会到疗养院来看望自己, 乔然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心里总像有个疙瘩梗着,不致命,只是让人有点不舒服。 刚要放下手机,“滴”的一声进来一条消息。 【阿毛他爸:怎么了?】 乔然急忙回复:【没什么,我打错电话了!】 过了一分钟。 【阿毛他爸:好好休息。】 【乔然:知道了。】 随后手机就沉寂下来,乔然对着那两条简短的消息发呆, 脑子里有些混乱。 他觉得自己应该生气,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气不起来。心里酸酸涩涩的, 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卡米拉帮他支起病床上的小餐桌, 说:“快吃吧, 要冷了。” “好的。”乔然回过神, 拿起勺子开始喝汤。 卡米拉在旁边问:“乔, 你还是单身吧?” “是啊。” 卡米拉眼睛一亮,“我有个学妹跟你差不多大,现在市里的一家牙科诊所当护士,人长得好看,性格大方温柔,工作方面也很出色,跟你应该挺合适的,要不要姐姐替你介绍介绍?” 乔然有点无奈,怎么最近似乎不少人都在关心他的个人问题,不过他才23岁,年纪不算很大吧,而且现在对这种事情似乎根本提不起什么兴致,只能婉言拒绝:“谢谢,不过我是孤儿,工作才刚一年,现在还没有条件考虑这个,我想先好好工作,等有了基础再说。” 卡米拉一听他这情况也不敢贸然给学妹介绍,就打趣道:“如今像你这样实在的男人可不多了,有事业心也是好的,可惜我比你大了十岁,还结了婚,不然就自己以身相许了。” 乔然禁不住笑了起来。 刚刚吃完饭收了桌子,一群人呼啦啦涌了进来,竟然是乔然在心里美的同事,安娜、托马斯、贾斯特等等都在其中,卡米拉就端着餐盘出去了。 安娜手里还捧着一大束东西,外面裹着一层彩色包装纸,里面五颜六色的乍一看是各种花,仔细一瞧才发现都是蔬菜,什么胡萝卜西兰花甜豌豆甘蓝菜之类,搭配在一起还挺漂亮。 安娜进门后就把一捆菜放到乔然的床头,一本正经道:“乔,祝你早日康复——不许嫌弃啊,这是大伙儿一起给你挑的!” 乔然说:“谢谢,怎么会呢,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菜。” 大家一起笑起来。 乔然接着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还一起过来看我?” 托马斯鄙夷道:“早上巴克接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你是为了救人才受了伤,那个冷血的家伙居然根本不打算管你,三言两语就把电话挂了。后来我和其他人一说,大家就一致决定下班后来看你了。” 乔然感动道:“谢谢大家。” 贾斯特看了看病房里的各项高级医疗设施,惊叹道:“乔,你这待遇不错啊,还是单间,一般人花再多钱都住不进来吧,疗养院对你可真够意思的。” 其余人也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疗养院的大门都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刚才门卫听说我们是来看你的,一一查了我们的身份才放了行。” “是啊,听说这种单人病房要校级以上军官才有资格住的。” “受点伤进来住一回也不亏啊,乔这回真是赚到了。” “呸,乱说什么呢,让你碰上一个发狂的哨兵试试!” “那算了,还是小命要紧!” 笑闹一阵后,安娜迟疑着说:“乔,你是不是辞职了?我上午在人事部的文档里看到了。”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安静下来,一起担忧地看着乔然。大家都知道乔然脾气好,工作也很认真踏实,好端端的突然辞职了一定有什么隐情。 乔然用轻松的口吻道:“嗯,我昨天跟老板吵了几句,脑子一热就辞职了。大家不用担心,我已经在投简历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新工作,到时候会告诉你们的。 托马斯,我本来还要上三天班交接一下的,没想到现在受了伤,巴克只怕会把我的活派给你们来做,这几天要辛苦你们了。” 托马斯挥挥手道:“咱们什么关系,这么说就见外了。最可恨的是巴克,我们部门本来就人手不够,早就该多招两个人的,那家伙就是不招,把人当机器用!以后他要是还逼着我们经常加班,老子也不干了,炒TMD鱿鱼!” 乔然知道托马斯也是积怨已久,听他这么说也没劝他,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卡米拉拿着两袋药水进来,客气地说:“乔现在需要多休息,你们改天再来看他吧。” 乔然忙道:“不用了,你们都这么忙,我没有什么大碍,过两天就出院了。” 同事们答应了,然后就道别离开了。 卡米拉给乔然换了药水,里面有补脑安神的成分,没过一会儿乔然就困意袭来,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早上,那个发了狂又被乔然制服的B级哨兵班奈特来了,今天看上去比昨天正常多了,高高壮壮的长得挺端正,只是状态还没完全恢复。他的精神体也软软地盘在肩头,就像围了一条怪异的围巾,见到乔然后才稍稍振作了一些,抬起头来。 班奈特进了病房后朝乔然又是道歉又是道谢,说如果不是碰到乔然,自己要么因为杀死卡米拉而犯下重罪,要么直接被疗养院的卫兵一枪击毙,无论哪一种后果他都完蛋了。 乔然回想昨天的情形也是一阵后怕,自己同样差点完蛋了。 班奈特接着问:“乔,你还没有匹配的对象吧?” 乔然扶额,又双叒来了,自己又不是香饽饽,至于这么多人都惦记着吗? 何况在昨天之前他和这个哨兵还根本不认识,一上来就说匹配不大好吧。 他放下手,干脆道:“是没有,不过不好意思,我跟你应该并不匹配。” 班奈特没料到他这么直接,有点懊恼地咕哝道:“我可是B级哨兵,上尉军衔。” “是啊,你是B级还是上尉,前途光明,可我什么都不是。”乔然自嘲一笑,“我没有精神体,最多算个向导中的残次品,平时经常头疼脑热,体质比一般人还差,昨天克制了你的狂躁症只是碰巧而已,还差点把脑子烧坏了。最关键的是,我比较喜欢毛绒绒的精神体,对别的种类会有天生的排斥感。” 班奈特本来也只是因为乔然在紧急关头克制了自己的狂躁症而一时心血来潮,对乔然是个什么样的人根本不了解,现在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打了退堂鼓。 不过乔然救了他是事实,他还是挺感激的,于是郑重道:“那好吧,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你遇上什么麻烦事又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的就告诉我,千万别客气。” “好啊。”乔然松了一口气,拿起手机和班奈特互加好友。 班奈特走了以后,乔然有点犯困,刚想睡一会儿,病房进来一个年轻男人,20岁出头的样子,长着棕发绿眸十分漂亮,肩膀上停着一只五彩缤纷的极乐鸟,看样子是一名高级向导。 他想起来狄克提过,这名高级向导好像叫海曼,曾经在范伦丁那里碰过钉子。 海曼进来后就盯着乔然看了一眼,然后撇了一下嘴角道:“我以为有什么了不起呢,原来不过如此。” 乔然精神不大好,对于这种不客气的评价也生不起气来,只是笑了笑,“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海曼噎了一下,随即瞪着他说:“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可是为什么少将阁下会特地回来看望你?” 他肩上的极乐鸟抖了下翅膀,也一脸敌意地盯着乔然。 乔然说:“我也不清楚,你为什么不直接问问他本人呢?” 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提个建议而已,结果海曼气得脸都红了,冷笑道:“我是没有什么机会,你就更不可能了,连根鸟毛都没有!” 乔然只觉得莫名其妙,“什么机会?要鸟毛干什么?” 海曼的极乐鸟是挺漂亮的,不过如果可以选择,他还是宁愿要一只小羊精神体。 海曼气咻咻道:“装什么傻,像你这样的少将疯了才看得上!” 乔然终于明白了,海曼大概是对范伦丁有意思,不过范伦丁可能对他没意思,不过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找他兴师问罪呢? 看他一脸无辜的表情,海曼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感觉跟这人完全没法沟通,只得败下阵来,丢下一句“你这人真是脑子有问题”,然后扭头就走了。 乔然心道,我脑子现在的确是有问题,不然也不会住院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快十一点了,不知道范伦丁在干什么,是不是又在健身房跑步…… 打住,怎么又想起那个家伙了,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被海曼指责一通了。 算了,还是睡觉吧! 到了下午,又有个意想不到的人来看望乔然——心里美的老板安德鲁,还送了他实打实的一束鲜花和一袋子高级营养品。 乔然真是一头雾水,这家伙是被人魂穿了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大方。 安德鲁一脸真诚地说:“乔,昨天是我一时糊涂才说了那些狗屁话,你别放在心上哈。你这一年来在心里美工作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我都是看在眼里的,这回又见义勇为救了人,更是难得可贵,必须嘉奖一下才行。这不,我来之前就让财务部加急处理了你的报销单,你买莲藕花的8000点应该已经到了你的帐户了,另外还有两万点,当作公司对你的奖励和慰问,不信你查查看!” 乔然的确不敢相信,于是当着安德鲁的面拿出手机查了一下,户头上果真又多出来一笔两万八的转帐。 “怎么样,没骗你吧。”安德鲁满脸堆笑道,“辞职的事就不用再提了,你先好好休息几天,然后就回公司吧。我还打算下半年让你当个货运部的小队长,管一支车队呢。” 乔然对当不当队长的无所谓,只是安德鲁的前后态度转变太大,让他不得不产生怀疑。 魂穿不科学,安德鲁也不可能突然良心发现,多半是看疗养院又是给他免费治疗又是给他发奖金的,怕自己的做法会引得这边不满,影响心里美的生意,没法向戈登上校交待,所以才来了个360度的大转弯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乔然一直觉得自己在心里美的工作还不错,既然安德鲁这么有“诚意”,自己的利益也争取到了,他就没必要离开了。 于是考虑了一番后,乔然说:“那行,过两天我就回去上班。不过我想提个建议,我们货运部的人手不够,大家经常加班都比较辛苦,能不能多招一两个人,大家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工作效率肯定也会更高一些。” “行,没问题,回头我就让人事部安排招聘的事!”安德鲁很痛快地拍了一下大腿,“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公司了。” 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乔然也安了心,等安德鲁走了就给托马斯发了个消息把大致情况告诉他。 托马斯给他回了一个大拇指,说:“可以啊,兄弟,干得漂亮!安德鲁这回总算做了个人,既然你不用走人了,那我也给他个机会,免为其难地再呆一段时间吧。” 乔然不由笑起来。 现在时间是下午4点差一刻,手机上有不少心里美的同事发来的慰问消息,乔然一一道了谢。 而一整天没联系,某个单调的黑色剪影已经沉到底下去了。 他握着手机翻来覆去犹豫半天,最后还是锁了屏幕放到枕头旁边,眼不见心不烦。 正如医生所说,乔然这两天精力不济,老是犯困,除了吃饭和来人探望的时候,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睡过来的。 一晃到了第三天下午,经检查乔然肩上的伤口基本愈合了,脑神经修复情况也不错,可以出院了。 疗养院好人做到底,派了个卫兵开车送他回了彩虹小区。 乔然提着同事们送的那束蔬菜花下了车,站在楼底下,心里着实有点忐忑。 以前不知道范伦丁的真实身份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除了一直被人蒙在鼓里的郁闷,还有些压力山大。自己和对方的背景差距太大,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一名堂堂联邦少将,L8765军团尊贵的军团长。 自从前天下午那两条简短的消息之后,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整整48个小时,乔然一直逃避着没和范伦丁联系,而对方也保持着沉默,大概也能说明问题了。 少将阁下隐姓埋名地住在彩虹小区,现在身份在他一个普通人面前暴露了,那他们俩的雇佣关系和租赁关系也就应该到此为止了吧。 以后就不能再挣一天300点的外快了,也不能再住888一个月带全套全新家私的房间了。他交了一个月的房租,可是才刚刚住了一个星期,剩下的钱也不知道范伦丁会不会退给他。 不能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现在不差这几百块钱,最让他难过的是,很可能以后再也不能撸到阿毛了。 乔然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沉甸甸的,生出一种掉头返回疗养院再接着住下去的冲动,这样就不用回来面对这个惨淡的结局了。 可是他的伤已经基本上好了,回去疗养院也不会再收留他,他也不可能在外面睡天桥一直躲着不见,总要回来面对的。 那就上吧!乔然怀着壮士断腕的心情毅然决然地进了单元楼。 坐着电梯顺利到达19层,出来后楼道里空荡荡,静悄悄,狮子没像以往每一天那样兴冲冲地跑出来迎接他,应该是受到了主人的约束。 虽然料到会这样,乔然的心情还是愈加沉重,鼻子也隐隐有点发酸。 不行,这个样子太丢人了,会被人无情地嘲笑的。 乔然吸了吸鼻子,等心里那阵难受的情绪过去了,这才走到1919室门前,按响门铃。 房门几乎是应声而开,范伦丁站在门后,就像他一直等在那里一样,背脊笔挺,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如同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唯一有变的,就是一贯的休闲或者运动装束换成了挺括的白衬衣和黑西裤,显得高贵而俊美,仿佛即将出门参加什么重要的场合,或者刚刚从某个重要场合回来,看得乔然一阵恍神,莫名有点腿软。 怎么会这样,不行,一定要撑住! 狮子蹲坐在哨兵脚边,头颈高扬,姿态同样罕见的端端正正,没有一脸傻白甜地冲乔然摇尾巴,尽显百兽之王的风范,霸气威武。 相处了大半个月,自以为熟悉的一主一宠突然间换了形象,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周围的空气也如同凝固了一般厚重。 足足过了上十秒钟后,乔然艰难而生疏地开了口:“霍尔先生——” “重新介绍一下,我叫范伦丁·霍尔,超S级哨兵,祖籍C市,现年29岁,身高191,从军11年,目前为联邦L8765军团的军团长,少将军衔。” 在乔然停顿的短暂空隙,范伦丁突然接过了话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第36章 乔然整个人都呆了, 一脸懵地看着眼前英俊得令人屏息的哨兵, 完全搞不清楚眼下是个什么状况。或许因为他的脑神经还没有长好,令他失去了基本的思考能力。 过了一会儿他才机械地回应:“哦, 我叫乔然, 没有精神体,有点精神力,不知道算不算向导, 祖籍在哪里也不清楚, 今年23岁,身高174, 从小在C市的向日葵孤儿院长大,目前在心里美绿色蔬菜种植基地工作。” 范伦丁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表情隐忍地说:“我知道。” 是啊,他知道。自从搬进1919室,和乔然近距离地生活在一起,这个黑发青年就一直坦诚地向他展示着自己的一切。他的喜怒哀乐,他从小到大的成长轨迹, 在自己面前全都清晰可见, 就如同一杯白开水一样,虽然清淡, 却是生存必需。 而他自己, 却恰恰相反。 “所以, 你……” 范伦丁接着说。他在考虑措词, 怎样才能说得自然而又得体。 可是天知道, 这比当着全军数万将士的面作战前动员演讲要难一千倍。以至于整整两天过去,他还是没有组织起让自己满意的言辞,也没有把握说出来以后可以立即打动乔然,让他原谅自己长时间以来的隐瞒,原谅自己这两天来的冷淡,并进而明白自己所有的心意,而不是吓到他,令他夺路而逃。 不过,没等他继续困难地说下去,乔然就脑子里灵光乍现,发现了一个新大陆,吃惊不已地问:“你刚才说,你祖籍C市?” 刚才范伦丁一口气说的那段话透露了大量个人信息,这个人的形象终于在他的心里变得具体起来。消化了半天后,他被其中一点惊到了。 范伦丁被乔然打断了思路,只得回答:“不错,不过我在帝都长大,在帝都上学,偶尔才回C市一次。” 乔然激动地说:“真是太巧了,那咱们可以算是老乡了吧?” 范伦丁:“你说是,那就是。” “那就是了!” 乔然高兴地宣布,情不自禁地摸了狮子的鬃毛,觉得自己和这对主宠之间的距离瞬间又拉近了。 狮子之前一直维持的凛然不可侵犯的神色终于变了,雀跃欢喜地舔了舔乔然的手。 乔然摸着摸着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头,自己是不是自我感觉太好了,怎么可以和少将阁下攀亲套近乎呢,这样不会被人鄙视吗? 他一下子又局促起来,嗫嚅道:“我……” 范伦丁:“你……” 两人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同时开了口,又一起卡了壳,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乔然的心悬在半空中,上下不着边。他偷偷地瞄了范伦丁一眼,微微蹙着眉,似乎在思考一道世纪难题,那么他接下来应该说点什么好呢?有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我饿了。” 这是实话,疗养院厨房做的病号餐并不合他的口味,那些做得花里胡哨的东西还不如喝一碗白粥,所以这三天他吃的都很少, 范伦丁立即道:“你想吃什么?我叫外卖。” “不用了,我刚好带了菜回来,现在就去做饭!” 乔然提着一袋子菜像兔子一样越过范伦丁跳进客厅,接着又跑进厨房,七手八脚地开始做饭。 既然范伦丁没有赶人,那他就赖着不走了。别怪他没有原则贪图安逸,住在这里什么都好,他真的不想搬到别的地方去啊! 范伦丁是联邦少将、军团长又怎么样,他有着四分之一的华裔血统,还是自己的老乡,皇帝都还有草鞋亲呢。又不是和他谈恋爱结婚,用不着讲什么门当户对! 本来乔然还为哨兵一直向自己隐瞒身份而觉得不舒服,可刚才听到那句郑重其事的自我介绍后,心里的疙瘩就像阳光照耀下的积雪一样消融了,连水痕也蒸发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丝印迹。 ——不,其实比这还早。在范伦丁给自己开门后,乔然看到他的一刹那,他就原谅了他。 正如狄克一开始说的那样,范伦丁的身份非同一般,整个疗养院上上下下都不得对外透露他的消息和动向,他会对自己隐瞒也是出于自我保护。毕竟自己最初对他而言只是一个不了解底细的陌生人,谨慎一点理所应当。而在他昏迷后,范伦丁又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来看望自己,对比安德鲁和巴克的冷血,已经很有人情味了。 现在哨兵把自己的信息全都向他开诚布公了,意味着给予了他莫大的信任和尊重,这其实是很难得的,自己应该也回以同样的信任和支持才对。 乔然悄悄吐出一口气,在心里把范伦丁的分数加到了80分。 80分,在百分制中进入了良好的范围,这是一次突破性的进展,可喜可贺! 在乔然看不到的地方,范伦丁有些懊恼地捏了捏眉心,绷得像一块铁板的背脊却稍稍放松了一点,没有人知道刚才短短的三分钟里他有多么紧张,以至于衬衣后背都汗湿了。 无论如何,回来就好。 至于疗养院3号病房里发生的事……有人不知道,但是他会记得,并且什么也不能阻止他继续下去。 做好饭,两个人像往常一样共进晚餐。 乔然的手机响了一声,拿起来一看,是安德鲁发来的消息,十分关切地问他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回公司上班。 他就回答已经没事了,明天就可以上班。 安德鲁回了一个写着“好棒哦”的表情包。 第一次看到老板恶意卖萌,乔然还真有点不适应,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范伦丁见状问道:“怎么了?” 乔然就把安德鲁前天去疗养院看望自己还给了不少好处的事说了一下,末了感叹道:“所以我不用去找工作了,这次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范伦丁眉心微蹙,却没有说什么。 乔然也有些好奇地问:“那你呢,什么时候返回军部?” 范伦丁过了几秒钟回答:“军部给我放了三个月的假。” 也就是说,他会在这里住三个月,然后离开?乔然心里忽然梗了一下,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范伦丁搬来彩虹小区已经二十天了,剩下两个多月,加起来七十天,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转眼就会过完了,到时候自己怎么办? 算了,先不考虑这个问题,到时候再说吧,反正还有七十天呢。 乔然鸵鸟地略过了这个问题,只是说:“哦,那不错啊。” 不错?范伦丁的手指微一收紧,差点把筷子拗断。 吃完饭乔然和阿毛一起玩小羊玩偶,玩到一半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赶忙跑到阳台去看自己的植物。 A市的气候比较干燥,春天也很少下雨,植物两天不浇水就会打蔫。乔然三天不在家,还以为会看到草莓残、满地伤的凄凉景象,没想到都长得挺精神,摸了摸盆土也是湿润的,看来有人替他浇过了。 乔然放下心来,仔细看了下草莓,最大的那个已经红了大半,再过几天应该就可以吃了,到时候一定要细细品尝才不枉自己辛辛苦苦种了三个月。 不过范伦丁也替他浇了水,草莓自己一个人独吞似乎不大好,但是现在只熟了一颗果子怎么办?那就对半分吧,如果那家伙不嫌弃的话。 要是嫌弃……那正好,自己就一个人吃! 到了十点钟要洗澡了,乔然发现一个问题,他肩头的伤口还没完全长好,正在结痂,出院前卡米拉特地叮嘱过,最近一两天内伤口最好不要沾水,以免再次裂开。 他住院这几天因为不方便,都只是用湿毛巾擦了擦。但今天天气比较热,出院回来到上楼的时候出了一身汗,不好好洗一下是不行的,他自己都觉得要臭了,那就只能用薄膜把伤口包起来了。 乔然从卫生间出来准备去厨房拿保鲜膜,经过健身房的时候,从半开的房门里看到范伦丁已经换下了衬衣西裤,重新穿着一套运动短装在跑步机上跑步,两条强健有力的大长腿前后交替,频率快而稳,有一种兼具力量与速度的美感。 乔然看得眼也晕,心也慌,在发现哨兵似乎察觉到异样,正要转过头来的时候忙不迭地跑到客厅。 狮子原本趴在地上摆弄小羊玩偶,看到乔然过来以为他要和自己玩,立即从地毯上一跃而起。 乔然有点心不在焉地挠了挠阿毛的耳朵,和它玩了一会儿小羊,突然想起来自己是要洗澡的,就去厨房拿了一卷保鲜膜,再返回卫生间。 他脱下T恤,想把保鲜膜贴到伤口上,可是伤口在左侧的肩胛骨上面,位置比较靠后,他扭着头弄来弄去怎么都搞不好,还累得出了一头汗,脖子都扭酸了。 狮子用脑袋顶开卫生间的门进来,在旁边好奇地看他在鼓捣什么。乔然反正还没脱光,就由得它去看。狮子见乔然半天都没弄好也挺着急,然而它没有手,想帮忙也帮不上,过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乔然郁闷地把保鲜膜放在盥洗台上,算了,不淋浴了,还是用湿毛巾擦擦吧。 卫生间的门一声轻响,乔然正从架子上取毛巾,还以为阿毛又进来了,就没在意,直到他感受到一股和阿毛不一样的气息,强势浑厚,不容忽视。 一抬头,他从镜子里看到范伦丁站在自己身后,哨兵暗沉沉的眸光正落在他后背上,一瞬不瞬,顿时整个人都僵了。 没了衣物的遮挡,乔然显得更加清瘦,瓷白的肌肤细腻柔滑,一对蝴蝶骨随着有些紧张而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翘立欲飞。 受伤的地方新长出一层薄薄的淡红色皮肤,像在肩头落了几片花瓣,脆弱而娇艳。 乔然承受不住那有如实质、几乎能将人烧出两个洞来的目光,一边试图重新穿上T恤,一边惴惴不安地问:“你、你要上厕所吗?那我先出去。” “不。我来帮你。” 范伦丁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自己想要触碰的欲、望,拿起保鲜膜展开,轻而仔细地覆在他的伤口上。 乔然一动也不敢动,由着范伦丁动作,只在他灼热粗糙的手指不经意间划过自己的皮肤时微微一颤。 这路情形实在煎熬,幸好很快保鲜膜就包好了,范伦丁把乔然半个肩膀都缠得严严实实,看上去不怎么好看,但绝对不会渗水进去。 乔然说:“谢、谢谢。” 范伦丁一声不吭,似乎因为卫生间温度比较高的缘故,耳尖有些发红,然后一秒钟也呆不下去的模样,转身就离开卫生间,还反手关上了门。 乔然如释重负,平复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心跳,这才把剩下的衣服脱了,打开花洒洗澡。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受伤醒来以后,乔然发现自己对范伦丁的言行举止格外在意。仿佛有人在他脑子里装了一根弦,另一头连在范伦丁的身上,以至于对方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他的神经,有时候还伴随着头晕、心悸、腿软等症状。 难道因为这次神经严重受创又莫名其妙地自行恢复以后,自己就觉醒了什么新的技能吗?这个新技能就是对范伦丁这个人格外敏感,大概因为自己和他住在一起,接触比别人都要多,所以下意识会比较关注的缘故吧。 这种感觉对乔然来说十分陌生,让他不知所措,却又并不反感,反而有种难以描述的隐秘的愉悦感。 千万不能让范伦丁知道,不然多难堪! 第37章 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翌日, 乔然按时早起做早餐, 吃完后就准备去上班。 “我送你。”范伦丁从柜子上取下车钥匙,在乔然打算张口说“我骑车去”之前,补充了一句:“你的山地车昨天被人偷了。” 乔然:“……什么?!” 真是岂有此理!他把山地车停在小区的车库里, 还特意上了两把锁,这样也能被偷吗?小偷实在是太猖狂了,他要向管理处投诉! 范伦丁看看墙上的挂钟, 提醒道:“只有七分钟了, 你还要去上班吗?” “去啊,当然要去!” 昨天已经和安德鲁说了今天回去上班的, 要是不去不就是言而无信了。 时间紧张, 乔然别无选择,只能坐范伦丁的车去心里美。 范伦丁把车快而稳地开到大门外停下, 乔然拿出手机正要给他发18点的红包, 就听对方说:“不用了。” 乔然疑惑道:“为什么不用?” 范伦丁反问:“你觉得现在我们之间还需要分得那么清楚吗?” 乔然一愣, 片刻后恍然大悟, 欣喜又激动地说:“对, 不需要了,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常言道日久生情,这个情不一定是爱情,也可以是友情啊。 昨天他已经和范伦丁彼此坦诚了, 从小到大认识了这么多人, 乔然还没有对谁这样毫无保留过。而他也感觉到范伦丁表现出来了足够的诚意, 这样珍贵的友谊要是还斤斤计较一点小钱, 那就太庸俗了。 既然范伦丁这么大方,那么他也不能吝啬,必须给他加3分才行! 范伦丁:“……” “哎呀,快到打卡时间了,我下车了,拜拜!” 乔然解开安全带,欢快地跳下车,一阵风似的进了心里美。 狮子目送他消失在大门里,接着把脑袋从窗口扭回来,十分不满地瞪着自己的主人。 范伦丁有些烦躁道:“我有什么办法,他现在根本没有这个意识,难道要我强迫他吗!” 狮子喉咙里咕噜一声响。 范伦丁拧着眉毛问:“不行,要是像上回一样生气了,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怎么办?” 上次乔然醉酒后自己一时急火攻心对他用强,差一点就把人气跑了,他每每想到乔然那双似要流泪的愤怒的眼睛心里就懊悔不已。 狮子对那天的情形同样记忆犹新,脑袋顿时就耷拉下来。 所以,不能用强,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了。 范伦丁心情复杂地调转车头,打道回府。 心里美的前台大厅里,乔然顺利地打了卡,安娜从门外收回视线,笑眯眯地说:“欢迎回归,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嘛,笑得这么开心。” 乔然咧出一口小白牙:“是啊,谢谢!” 安娜随后话风一转,“你的帅房东怎么又送你上班了?” 乔然带着点抑制不住的小得意,“因为我们现在关系不一般了。” 安娜惊讶道:“这么快吗?” 前几天还口口声声说只是房东的,受了一场伤后就有了质的飞跃了? 乔然笑道:“还好吧,我们已经认识20天了,彼此也算知根知底了,相处起来也越来越融洽,做朋友难道不应该吗?” 安娜怀疑自己听错了,“朋友?你是说普通朋友?” 乔然认真地纠正她:“不是普通朋友,是好朋友,愿意送我上下班却不收我钱的那种。” “……” 安娜无语望天,好朋友都能做到这种地步了?怎么她的前任男朋友都做不到呢? 可是刚才乔然进门时的时候,他那个帅房东看着他的目光明明也不是好朋友会有的啊,除非她眼睛出问题了! 算了,当事人都这么说了,自己也没必要跟他争论下去了。 聊了几句后乔然回到自己的工位,看了一下这几天代班的同事留下的工作日志,然后像以往那样去大棚摘菜装车,再开车前往疗养院。 狄克看到乔然就兴奋地迎上前来,“太好了,乔,你不用那么麻烦去别的地方找工作,咱们俩就又能搭档干活了!” 乔然说:“是啊。” 狄克的狗獾像往常那样想要凑过来扒他的裤腿,然而还隔着半米的距离就停下了,瑟缩着不敢上前,仿佛乔然周身竖着一道带刺的屏障一般。 乔然没有注意到狗獾的反常之处,他早上出门前已经撸够了阿毛,现在精神很好,没有撸其他精神体的需求。 一向有点粗枝大叶的狄克也没觉察到有什么不对,眼睛只围着乔然打转,大包大揽地说:“乔,你才刚出院,这些粗活放着我来吧。” 乔然的肩膀的确还不能太用力,闻言就不勉强了,只在旁边作记录,等狄克搞错时就提醒他一声。 狄克虽然干着活,却时不时抬头偷瞄乔然一眼。乔然一开始也没留意,被偷瞄的次数多了就奇怪道:“怎么了,我脸上没长花吧?” 是没长花,可是像长了花一样好看。狄克心里接了一句,不过这种肉麻的话他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是扭捏着说:“乔,我觉得,你今天看起来和以往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好像会发光似的。” 乔然“噗”的一声笑了,“我又不是电灯泡。” “我不会形容,反正就、就是那个意思……”狄克抓了抓脑袋,吞吞吐吐,过了一会儿把心一横,“乔,你觉得我怎么样?” 乔然:“挺好啊。” 这是实话。狄克性格开朗,乐于助人,虽然时常有点不着调,但不是什么大问题,不像大多数哨兵那样傲慢自大,瞧不起普通人,算是乔然认识的哨兵中最好打交道的一个。 不,这个“最”现在用来形容范伦丁才对。 昨晚过后,乔然感觉自己对那名哨兵有了进一步的深刻认识,不论对方神情有多淡漠,表现出来的有多疏远,实际上对他都是大度而纵容的,似乎他怎么样都可以,都不会让他真的生气。 只除了一点,乔然还发现范伦丁的排他感特别严重,不喜欢自己和其他人走得太近,不然就会发脾气,从托马斯和余风雷的事情上就能看出来。大概高级哨兵都有这种强烈的领地意识吧,那他以后当着范伦丁的面注意一点就是了。 狄克听乔然说“挺好”,顿时受到了鼓舞,从裙围口袋里刷的一下掏出一个东西举到他面前,大声说:“乔,请你和我在一起吧!” 那是一朵红玫瑰,因为在口袋里装了半天有点变形,花瓣有点蔫。 乔然:“……” 狄克见他没反应,急忙补充道:“你不是觉得我挺好的吗?我也觉得你很好,我们俩在一起就是好上加好!” 乔然一阵肉麻,无奈地看着他,“我没有精神体。” “没关系,我不介意,你有精神力就足够了!” “我的精神力不稳定,这次制服那个B级哨兵也只是危急关头误打误撞,能醒过来全凭运气,下次可能就真的变成痴呆了。这些情况在医院的时候你不是都听医生说了吗?” “可你现在不是没事吗,不要紧的!” 乔然认真地说:“可是我介意,这件事也很重要。我们俩可以当朋友,并不适合更进一步,哪怕你真的找一个精神体是菜青虫的向导,也比和我凑合在一起要更好更安全。我说这种话可能有点不近人情,但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说这些。狄克,你仔细考虑清楚,如果是我的存在给你造成了困扰,那我就向公司申请调整岗位吧。” 拒绝狄克或许有点残忍,可是不果断拒绝的话对这个一根筋的家伙只会更不好。 听他这么一说狄克的脸立即就垮了下来,连忙把红玫瑰塞回围裙,说:“别,不要调整!我会好好考虑的,你别生气!” 乔然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生气,随后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狄克和他的狗獾一起站在厨房门口,满脸失落地看着乔然离开。 乔然回到心里美的货运部,一路碰到的同事都很热情地跟他嘘寒问暖。安德鲁也没有食言,而且效率出奇的高,货运部果然新来了两名员工,正在接受岗位培训。大伙儿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干活的时候都有说有笑。 十一点一到,乔然收到一条消息。 【阿毛他爸:我在南门外。】 有这样一个体贴周到的朋友夫复何求,乔然禁不住嘴角上扬。 托马斯从旁经过,刚好看到乔然对着手机微笑,不由打趣道:“怎么,两天不见谈恋爱了?” 乔然差点喷了,“没有啊。” “那你怎么开心成这样,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乔然无辜道:“大家不是都挺开心的吗,你不也是?” 托马斯耸耸肩,“我就一般开心吧,比不上你。” 有这么夸张吗?乔然刚要开口,消息又来了。 【阿毛他爸:还不出来,有事吗?】 乔然马上跟托马斯说:“我得走了,回头再聊哈,拜拜!” 哨兵欠缺耐心,多等一会儿就会烦躁,为免连累托马斯,他还是快点走人的好。 托马斯刚才只是习惯性的跟乔然开玩笑,现在看着他匆匆往南门走的背影,心里不禁怀疑起来,这家伙难道真的有情况了? 伸着脖子往门外瞧了一眼,恰好和越野车里的范伦丁对上视线。托马斯心里不由打了个哆嗦,赶紧把脑袋收回来,自己应该真的误会了,除非嫌命长,不然谁敢和那种非正常人类有情况啊!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安德鲁打了个内线电话,把乔然叫去了办公室,一脸关切地问:“乔,你的伤已经好了?今天来公司感觉怎么样?” 乔然说:“好了,感觉也都挺好的。” 安德鲁笑道:“那就好,为了庆祝你的康复和回归,晚上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乔然下意识就拒绝了,“谢谢老板,不过不用了,我家里还有事,走不开。” 安德鲁不以为然道:“你不是单身一个人,没对象又没孩子吗,能有什么事?吃顿饭而已,花不了你太多时间,我可是打算把你当成心里美的榜样人物来培养的,吃饭的时候正好可以聊聊公司以后的发展蓝图,要是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了啊。” 这话说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既然回来上班了,为了一顿饭的问题再和安德鲁争执也没意思,乔然就答应了。 安德鲁又恢复了一脸笑模样,“这样才对嘛,五点钟我开车带你过去,在和平大道的一家意式餐厅。” 乔然一听又觉得麻烦,“可是我四点钟就下班了。” 安德鲁理所当然地说:“那正好和两个新来的员工交流交流,跟他们讲讲你们部门的职能什么的,他们上手快一点你们不是也能早一点轻松嘛。” 乔然有点无语,这家伙真是本性难改,抓住一切时机让员工加班,不过这句话客观来说有点道理,因此只能让步。 回到工位上后,他就给范伦丁发了条消息,告诉他晚上老板要请他吃饭,让范伦丁自己解决晚饭。 回复很快就来了。 【阿毛他爸:去哪里吃饭?】 【乔然:和平大道的一家意式餐厅。】 【阿毛他爸:你喜欢吃意式菜?】 【乔然:一般般吧,我还是最喜欢吃中餐。】 【阿毛他爸:那你为什么要去。】 这语气分明有点不快,乔然赶忙解释:【老板非要请客,还说有公事要谈,我推脱不掉,只好答应了。不过我会争取八点之前就回去的。】 五点钟出发,来回两个小时,吃饭一个小时,八点钟差不多应该够了,最晚也不会超过八点半。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你放心,我保证这次滴酒不沾!】 【阿毛他爸:嗯。】 看吧,只要自己说清楚了,范伦丁还是很好哄的,乔然放松地收了手机。 第38章 到了四点钟, 乔然和两名新来的同事聊了聊,互相认识了一下, 然后把自己在心里美工作一年来的经验和心得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们。 两名新同事虽然年纪都比乔然大, 但都很虚心,听得十分认真, 不时还提出一两个问题, 乔然都耐心地回答了。 不知不觉到了五点钟, 乔然让新同事自己看看以往的工作日志, 随后来到公司的停车场和安德鲁会合。 和平大道在靠近市区的地方,离心里美有点远, 开车加找停车位花了一两个小时, 到了那家名叫“情迷西西里”的意式餐厅时天已经全黑了。 这家餐厅的装潢看起来比莉莉餐厅要高档不少, 到处布置着鲜花和枝形烛台,背景乐是高雅柔和的小提琴曲, 就餐的人大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看上去颇有几分浪漫的情调。 安德鲁领着乔然进了一间独立的包间,里面的装修更加精致, 除了一套仿古的巴洛克式餐桌,墙边还摆着一张华丽宽大的躺椅供人休憩。 以乔然和安德鲁的关系,来这种地方吃饭着实过于隆重, 乔然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安德鲁拉开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来, 接着招呼乔然:“站着干什么, 坐啊。” 来都来了, 现在说走也不好, 乔然就在对面坐了下来。 服务生捧着精美烫金的纸质餐牌进来,安德鲁一口气点了好几样招牌菜,最后还要了一瓶价格不菲的高档红酒,标价3888。 乔然立即说:“老板,我不能喝酒,而且你还开了车。” 安德鲁满不在乎道:“没事,吃饭怎么能不喝酒,度数又不高,等下回去找代驾就行了。” 乔色固执地说:“那你自己喝吧,我是不会喝的。” 其他事情还能将就,这个问题他是绝对不会妥协的,上次的醉酒事件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何况来之前已经承诺过范伦丁。哪怕安德鲁为此要翻脸,那他也不会让步。 安德鲁的脸色果然有点黑,按照这位一贯的脾气,这会儿就该拍桌子骂他不识抬举了,但今天却奇异的没有发作,只是哼笑着说:“行吧,不喝就不喝,我摆着看总可以吧。” 说完让服务生启开瓶塞,用高脚杯倒了两杯酒出来。 乔然无语,隐隐觉得安德鲁今天请他吃饭这事处处透着诡异,可是又想不出对方能有什么目的。自己一穷二白光棍一条,安德鲁拔根腿毛都比他腰粗,能图他什么呢。 不管图什么,等下随便吃一点就走吧,坐在这里实在让人浑身不舒服,在这种环境下和安德鲁也没什么好谈的,还不如在家煮面条和范伦丁一起吃。 之后的半个小时里,前菜正菜陆续都上齐了,安德鲁却一直没有动餐具,反而看了几次手机。 满桌子菜都很高级,有许多乔然只见过没吃过,然而此时他完全没胃口,只是急着回家,忍不住道:“老板,可以吃了吗?” 安德鲁心不在焉地说:“再等等。” 还要等什么?乔然饶是耐心再好现在也有点烦躁了,刚要再催,安德鲁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看了一眼就露出一抹喜色,随即起身道:“我去上个洗手间,马上就回来。” 说完就出了包间,临出门前还朝乔然暧昧地挤了挤眼睛,那油腻的眼神配着那张摔扁了的大饼脸看得乔然一阵恶寒。 又过了五分钟,安德鲁还没回来,乔然再也坐不住,刚要往外走,包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进来的人却不是服务生也不是安德鲁,是个方头大耳身材发福的中年人,和安德鲁长得挺像,只是比后者多了几分军人的精悍之气,正是心里美的幕后老板戈登上校。 戈登的脚边游弋着一条碗口粗的网纹蟒,咝咝地吐着红信,看到乔然后就嗖的一下朝他蹿了过来。 乔然心中一凛,马上站起来躲避。 可包间就那么大一点地方,还有桌椅板凳,戈登又堵在门口,怎么躲都躲不开,很快就被网纹蟒缠住了腰,困在躺椅上动弹不得。 乔然终于意识到今晚这顿饭局完全是戈登叔侄俩给自己设的一个圈套,心里不由又惊又怒,质问道:“戈登上校,请问您要干什么?我只是心里美的一名普通员工而已。” 戈登反手扣上包间的门,欣赏了一会儿乔然惊慌失措又无力挣脱的表情后在餐桌对面坐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笑道:“NONONO,小伙子,不用妄自菲薄,你可不普通啊,连发了狂的B级哨兵都不是你的对手。” 对方来者不善,自己跑又跑不掉,乔然只能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您过奖了,上次只是侥幸而已,我差一点就脑死亡变成植物人了。” “这不是没死吗,已经很厉害了,当时那种情况,经验不足的A级向导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戈登赞道,接着端起面前的一杯红酒,朝乔然一举,“上回在心里美是我看走眼了,向你道歉。” 乔然忍耐着道:“上回的事情不值一提,您用不着赔礼道歉。上校,麻烦让您的精神体放开我,我有事要先回家了。” “急什么,这还早呢。”戈登自顾自地喝了一口杯子里猩红色的液体,“回去干什么,我们军团长对你又没兴趣。” 乔然听得一惊,猛地抬起头来,戈登知道范伦丁和自己住在一起? 戈登慢条斯理地接着说:“小霍尔是超S级,心高气傲的很,谁都不放在眼里,看不上你这种半吊子很正常,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乔然忍无可忍,怒道:“我没有!” 戈登又喝了一口酒,“没有那最好了。我是A级,本来有伴侣的,可惜去年病故了,现在单身一人,愿意和你结合也是你的福气。你们华裔有句话怎么说的?好像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说的没错吧?” 乔然咬着牙关道:“这杯酒您还是敬给别人吧,恕我高攀不起!” 戈登被他油盐不进的顽固态度终于弄得失去耐性,脸上露出两分戾气,把酒杯在桌上用力一顿,酒液四溅,洒在雪白的桌布上,犹如鲜血般一点点洇开。 缠在乔然腰上的网纹蟒立即收紧冰凉滑腻的蛇身,同时将三角形的蛇头威胁性地高高抬起,张嘴朝他露出四枚弯刀般尖锐的獠牙。 乔然顿时被勒得透不过气来,不得不张口喘息,想要调动自己的思维索阻挡网纹蟒对自己的绞缠,可是新生的幼苗在强悍的A级精神体面前实在太过细弱,他努力了半天就像蚍蜉撼树一样,根本无济于事。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有消息进来了,发送人“阿毛他爸”几个字那样清晰明确。 乔然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一线光明,挣扎着想要拿起手机。网纹蟒却用蛇尾一扫,将手机打飞出去,“啪”的一声撞在墙上,用了四年的老旧手机霎时四分五裂。 乔然又急又怒,因为过度使用精神力而头痛得厉害,脸上泛起一阵潮红,俊秀清淡的面容现出几分病态的艳丽之色。 戈登盯着他愤怒却又无能为力的脆弱表情,呼吸霎时变得浊重,伸手扯开了脖子上系的领带,一步步走近躺椅,声音粗嘎地说道:“小东西,求我吧,求我我就让蟒蛇放开你,然后让你快活起来。你和小霍尔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吧,他是不是还没碰过你一根手指头?呵,精神出问题连那方面都不行了,真是可怜。” “你胡说!”乔然愤慨至极,再一次努力尝试着想用自己的思维索对网纹蟒进行反击。 网纹蟒和主人一样耐心全无,晃动蛇颈想要缠上乔然的脖颈。可就在它堪堪触到乔然颈后柔细的皮肤时,却像被刀刺中一样抽搐了一下,随即蛇头忌惮地向后撤开,不敢再咬乔然。 戈登脸色一变,惊疑不定地问道:“你已经完成初级结合了?!是和小霍尔吗?” 新鲜空气涌入肺部,乔然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什、什么初级结合?” 话音刚落,“呯”的一声巨响,包间门被人一脚踹开,有人挟裹着一身凌厉的杀气闯了进来。 白色巨狮随之一跃而入,四足踏在餐桌上,朝缠在乔然身上的网纹蟒发出一声咆哮。网纹蟒浑身发抖,仓皇地放开乔然,钻进了躺椅底下。 乔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范、范伦丁……阿毛?” 戈登则是大惊失色,“军团长,您怎么来了!” 范伦丁面沉如水,“谁允许你动我的人?” 戈登张口结舌,随即争辩道:“我刚才不知道,不是故意的!” “那也不可饶恕。” 范伦丁寒声如铁,随即大步走向仍旧喘息不定的乔然,暗金色的眸子染上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虑,“你怎么样?” 狮子从餐桌上跳下来,一头扎到乔然胸前。乔然抬手将它抱住,抚摸那蓬松如云的鬃毛,心中漫起潮水一样的欣喜,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喃喃道:“我还好,你怎么来了?” 范伦丁答非所问地说:“你和阿毛先出去。” 乔然看着他双目中翻涌的暴戾情绪,心里有些忐忑,脚下迟疑着没动。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范伦丁是来救他的。然而戈登是一名A级哨兵,实力不容小觑,同时也是L8765军团的高级军官,范伦丁对自己的属下动手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狮子却不容分说地用脑袋顶住乔然的后背,稍稍用力往外推,乔然只得惴惴不安地离开了包间。 厚重的房门在眼前自动合上,隔绝了乔然的视线。 乔然把耳朵贴到门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奈何包间门的隔音性能极佳,什么都听不到,只能感觉到墙壁和地板传来的微微震动,就像里面发生了一场小型地震。 阿毛却仿佛一点都不担心,亲热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包间外面是一条光线幽暗的走廊,和大厅隔开了,眼下没有人走动,乔然就靠在阿毛身上,一边恢复自己刚才消耗掉的精神力,一边着急地看着包间的门。 不到十分钟,门开了,范伦丁走了出来,似乎连一根头发丝也没乱过,俊美冷肃的脸上仍然干干净净,只是眸子里隐隐带着一抹血色。 乔然提了半天的心放了下来,他没事就好。 包间里面静悄悄的,也不知道戈登是死是活…… “走,回家。”范伦丁沉沉地开了口。 听到“回家”这个字眼,乔然心头一热,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重重点了下头,跟着哨兵出了走廊,离开了这家意式餐厅。 第39章 上了越野车后, 看着范伦丁一言不发地开车,乔然心里又有点没底。 今晚这场荒唐的饭局他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安德鲁, 那就不会发生后来的糟心事, 也就用不着范伦丁大晚上的出来找他,还和人大打出手了。 这么一想他就懊悔不已, 自责道:“对不起, 又给你惹麻烦了, 我……” “你没有对不起谁, 是我的错。”范伦丁打断了他,冷硬地说。 是他自己的错。 那天去过疗养院, 和昏迷中的乔然进行了初级结合, 在人醒过来之前他就离开了, 之后一连两天都不闻不问,究其原因, 除了还没做好准备,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乔然,更重要的是不想自己的到来引起其他人对乔然的过多关注。 虽然是在放长假, 而且这段时间都在尽量低调行事,自己的一举一动仍旧被一些相干不相干的人注意着,这些对于上过无数次战场的范伦丁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但对乔然却不是什么好事。 无论是从哨兵近于偏执的占有欲来说, 还是出于安全性的考虑, 乔然越普通越平凡就越好, 他的冷处理也成功地迷惑了包括伯里斯在内的疗养院所有的人。然而事实证明这样做并不能保证乔然的绝对安全, 仍然会有像戈登这样居心叵测的人不择手段地钻空子。 其实最稳妥的做法是把人关在家里,哪里也不让他去,除了和自己一起行动,可是他知道这样行不通。乔然看似柔弱,很好说话,却有着强烈的自尊和独立的人格,不喜欢被人掌控和约束,对他采取这样强硬手段效果只会适得其反,会令乔然产生厌恶和畏惧,进而疏远自己,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刚才幸好他及时赶到了,若是晚来一步,会发生什么后果他完全不敢想象。看到乔然被网纹蟒缠缚着动弹不得,满脸痛苦之色的那一刻,他心中霎时涌起了毁天灭地的杀机。后来没有杀死戈登,只是将对方重伤,已经是乔然数次给他进行精神梳理后,他所能做出的最理智的行为了。 乔然不懂范伦丁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明明是自己招惹的麻烦,这件事从始自终范伦丁都没有参与其中,他为什么要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只是刚才的场景他实在不愿回忆,想想就让他恶心作呕,就忍着没有刨根问底。 只是范伦丁的状态让他有些担心,哨兵的脸色仍然不大好看,暗金色的眸子里血色未退,带着一抹戾气与杀意。这是一个危险的症状,不能放任不管。 他轻声道:“范伦丁,我想给你疏导一下,可以吗?不过我的精神力还没完全恢复,效果可能不会太好。” 范伦丁没说话,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随即放慢车速,靠边停了下来。 已经到了郊外,路边是大片荒地,夜色浓重,只有公路上不时有车辆呼啸而过,划过道道刺眼的灯光。 狮子扒在乔然的椅背上,满脸期待。范伦丁也转身朝向乔然,眸光暗沉地看着他。 乔然的心脏霎时漏跳了一拍,不敢和范伦丁对视,就摸了摸狮子的头,随即像以往那样闭上眼睛,排除杂念,然后调动自己的思维索,慢慢探入范伦丁的思维领域。 与前段时间相比,那片意识海又变得躁动不安,海面上掀起了层层巨浪,曾经露出来的一角天空也被乌云掩去。 乔然尽力把思维索铺展开,比以往更加小心仔细地进行安抚和梳理。或许因为范伦丁主观上愿意配合他的梳导,所以尽管他的精神力比受伤前要弱,取得的效果却不错,基本上清理了三分之一的空间,比上次还进步了一些。 这已经是目前乔然所能做到的极致了,他收回蔫软的思维索,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只想就此睡过去。 “醒醒。” 朦胧中似乎听到范伦丁在跟自己说话,乔然皱起眉头,不太高兴地在座椅上动了动,希望对方不要打扰自己的睡眠。 不过他没能如愿,因为他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进入自己的脑海。 在此之前乔然只进入过别人的精神领域,还从来没有被反向对待过,这种感觉太过陌生怪异,把他吓了一跳,猛然睁开眼睛。 他发现范伦丁解开了安全带,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两张脸相距不过二十厘米,近到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根根分明的浓密睫毛,和瞳孔里倒映的小小的自己。 乔然的心脏霎时狂跳起来,范伦丁这是要干什么?! “不要这样看着我。”这样毫无防备的模样会让他忍不住,“放松。” 范伦丁的声音有些低沉,随即伸手过来,覆在乔然又黑又亮的眼睛上。 光线黯淡下来,知觉就变得更加敏锐。感受着对方手指的粗糙纹路和掌心的热度,乔然有些无措又紧张,但是他知道范伦丁应该不会伤害自己,于是做了两个深呼吸,尽量放松身体,让自己镇定下来。 随后,乔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精神力如同一泓泉水般涌入了自己的意识空间,浸润浇灌着他刚才因为过度使用而萎靡的思维索,很快就令那些稚嫩的藤蔓重新变得鲜活,枝叶舒展开来,甚至往上窜高了一截,茎干也粗壮了一圈。 这种体验十分新奇,有些刺激,又令人感到莫大的愉悦,感觉和接触精神体后恢复精力有些类似,但效果要明显得多,哪怕是撸阿毛都没有这样高效迅速。乔然觉得自己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整个人像泡在温泉里一样,舒服得脚趾头都蜷缩起来,禁不住低低呻、吟一声。 蒙在他眼睛上的那只大手瞬间松开了,乔然重见光明,就见范伦丁已经坐回原位,喘息稍微有些急促,仿佛刚刚在健身房里锻炼了一个小时。 这时,一辆警车开到他们旁边,一名警察大声问:“喂,你们在这里停了半天了,出什么事了吗?” 乔然离得近,赶紧回答:“没事,就是刚才有点累,休息一会儿。” 警察看看容光焕发的他,又探头瞧瞧驾驶位上呼吸未稳的范伦丁,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哼笑道:“完事了就赶紧走,别一直停在这里占着路,被人看到了影响也不好。” “好的,我们马上就走。” 乔然没听出警察的言外之意,转头问范伦丁:“你怎么样,要不要我来开车?” 他此刻觉得自己精神百倍,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出去跑个三千米估计都不在话下。 “不用。” 范伦丁说着重新发动越野车,汇入公路的车流中,呼吸听起来恢复正常了,看样子没什么问题。 乔然放下心来,回想之前的情形,不由疑惑地问:“刚才是怎么回事,你的思维索也可以进入我的脑海吗?我的精神力比以前好像增长了不少。” 范伦丁目视前方,一边开车一边口吻平淡地回答:“哨兵和向导之间可以进行精神联结,向导能梳理哨兵过载的神经系统,反过来精神状态正常的哨兵也能修复哨兵受损的精神力。” 为什么教科书上没有说明进行精神联结居然会是这种感觉,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简直就像……他不敢细想刚才的情形,否则恐怕会克制不住自己,把车开到沟里去。 乔然恍然大悟,“原来还能这样,真是太神奇了。那以后我们可以互帮互助了,我为你梳导,然后你替我修复,不是很方便吗!” 范伦丁:“嗯。” 乔然一阵雀跃,自顾自地高兴了好一会儿,后来想到心里美,情绪又有点低落下来。戈登被范伦丁出手教训了一顿,只怕不死也伤,安德鲁肯定很快就会知道,然后向他兴师问罪。 出了这样的事,乔然不可能再和安德鲁这个帮凶和平共处下去,但具体要如何应对他却没有什么概念,难道要报警吗? 不知道警察会不会受理这种案件,毕竟戈登是施暴未遂,而表现上看起来安德鲁也只是请他吃顿饭而已,那家意式餐厅里就算有监控摄像头,也拍不到什么具有说服力的画面。 范伦丁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开口道:“戈登今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而心里美是军团的下属企业,你们那个老板既蠢又毒,自然也会有人收拾他,用不着你担心。” 乔然这下彻底放轻松了,发自内心地说:“范伦丁,谢谢你。” 不是范伦丁及时赶到,他真不知道自己会落到怎样凄惨的境地。 范伦丁握着方向盘,语气平平地问:“你要怎么感谢我?” 乔然一愣,这还是头一回范伦丁向他索要好处,可是自己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只有小命一条,但范伦丁不会要,那用什么来感谢他? 想了半天似乎只能发挥自己日益高超的厨艺了,于是他试探着问:“等下回去给你做夜宵?你想吃什么?” 经常吃夜宵是不好,但偶尔吃一次应该没事。哪怕范伦丁提出的食物再复杂再难做,自己也一定会满足他! 范伦丁:“……随便。” 随便就好! 乔然放心了,这回范伦丁把他从鄙视无耻的戈登手底下救出来,实在是做了一件大好事,除了做夜宵犒劳哨兵,还得给他加10分才行,现在总分就是93了。 其实再多加一点也没什么,可是现在分数已经这么高了,以后没得加了怎么办?所以还是留点余地吧。 到了家后,乔然非常用心地煮了一碗仙贝干肉沫粥,再蒸了一小块南瓜饼,分量不多,也好消化,省得影响范伦丁的睡眠。 那家伙本来就睡的少,估计每晚只睡五六个小时,不像自己,每天雷打不动八小时。 范伦丁很给面子的把粥和饼吃得一干二净,吃完后问乔然:“你还要在心里美继续呆下去吗?” 乔然果断地说:“安德鲁要是在,我肯定会离开。他要是不在,那我就继续吧,同事们对我都很好。” 除了尼尔森那种极个别人。 范伦丁微一点头,随后就进了自己的卧室,没像往常那样去客厅看新闻。 乔然后来从主卧门口经过的时候隐约听到他在打电话,语气十分严肃,就轻手轻脚地走开了,到客厅里和阿毛一起看了一集《小羊咩咩》,等时间差不多了就洗洗睡了。 范伦丁的确在打电话,先致电L8765军团总部做了一些安排,然后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私人电话拨了出去。 铃声响了二十多秒对面才接,火气十足地骂道:“草,半夜三更扰人清梦,是要被驴踢的!” 范伦丁冷淡地说:“首先,现在才十点钟,不是半夜三更。其次,Ω星球上没有驴子这种生物。” 对方噎了一下,继而嫌弃道:“真无聊,你这不到三十岁的躯壳里住的其实是一个七十岁老家伙的灵魂吧?算了算了,参谋长宽宏大量不跟你计较。不过你一年上头难得给我打一次电话,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我来了,说吧,什么事,给你两分钟时间。” 这个敢于挖苦范伦丁的家伙叫克莱德,一名S级哨兵,他的外公和老霍尔是生死之交,几十年来两家人的关系一直十分亲厚。范伦丁和克莱德算是一起长大的,当年也一同就读于联邦第一军事学院,平时是竞争对手,关键时候可以互相交托后背。 从军校毕业后,范伦丁去了L8765军团,脑子活络的克莱德则靠着家里的关系直接进了联邦国防部,这些年来混得风生水起,蹿升速度比范伦丁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不,克莱德今年年初刚刚被提拔为国防部最年轻的参谋长,紧接着就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一名和他匹配度高达90%的高级向导,运气简直好得人神共愤,每次和范伦丁联系的时候都要炫耀一番,十分欠扁。 范伦丁没理会克莱德的嘲讽,只用了十秒钟就说完了:“我把戈登·琼斯的脊椎骨打断了,他这辈子应该都站不起来了,后续的事情你替我摆平。” “戈登·琼斯是谁?国防部副部长老约翰的女婿?”克莱德微微有些意外,“你没事打他的脊椎骨干什么?虽然你这家伙一向是个暴力狂,最近精神又出了问题,但也不至于这么不分轻重吧!” 范伦丁:“他动了我的人。” 克莱德的反应很夸张,“什么什么,我没听错吧,你的人?你这个注孤生的家伙居然找到向导了?谁这么眼神不好啊!那人是干什么的?精神体是什么?” “跟你无关。这个忙你帮不帮?不帮我挂了。” “帮,怎么不帮,欠的人情债记得以后还。真是的,求人办事还这么牛皮烘烘。戈登那家伙也是活该,伴侣死了好像还没一年吧,这就按捺不住祸害别人了,你这回也算为民除害了。哎,我猜那名向导你还没得手对不对?否则也不会因为欲|求不满而这么暴躁了。哪像我,天天和我家的宝贝卿卿我我,恩恩爱爱,再和谐也没有了……” 范伦丁没听克莱德继续胡扯,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第40章 第二天早上, 乔然做完早饭端上桌的时候,范伦丁把一只盒子推到他手边,“这个给你用。” 乔然打开一看, 是一只银白色的新手机,非常漂亮,和范伦丁用的那只黑色的似乎是一个型号。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市价大概上万点。 他连忙把盒子推了回去, “不行, 太贵了, 我用不起。” 乔然的手机昨天晚上被戈登的网纹蟒打烂了,他本来打算今天下班后去买一个,2000点左右的就够用了。 上次去C市看望玛丽奶奶前后三天花了差不多一万,不过加上疗养院奖励的两万和安德鲁发的两万八,乔然现在帐户上一共还有五六万, 这是他长到这么大拥有的最大一笔资金了。虽然如此,上万点一个的手机还是大大超出了他的消费观念。 范伦丁完全没有回旋余地地说:“这是我闲置不用的, 你不要那就扔了。” 家务机器人R7捕捉到关键字眼, 立即滑了过来,打开腹部的垃圾收集处理器,脆生生道:“主人,请扔。” 乔然真怕范伦丁一扬手就把上万点的新手机给祸祸了, 赶紧把盒子抓在手里, “要, 我要!” 不得不说, 贵有贵的道理,新手机不仅外形漂亮,功能也很强大。乔然吃饭的时候都舍不得放下,还在网上下单买了个保护壳,免得自己一不小心把新手机磕到了。 吃完饭,范伦丁送乔然去心里美,在他下车前说:“以后对人提高警惕,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戈登的事情是个教训,乔然乖乖答应了。事实上他在家的时候已经把范伦丁的号码设置为一键拨打,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很快调出来。 这个时候还早,大部分同事都还没来,乔然打了卡之后就去疗养院送菜。 狄克昨天表白被拒,今天还有点焉,连话也不怎么敢跟乔然说,就怕说错了惹得他不高兴。 乔然主动道:“狄克,我会一如既往地对待你,也希望你还能把我当成无话不说的朋友。” 狄克闻言精神稍稍振作了一些,“当然!虽然被你拒绝了,我也不会自暴自弃的。从下个月开始,我就要进厨房学做冷餐了,我会努力成为联邦最顶尖的大厨的!” 乔然笑道:“好啊,祝你早日达成目标。” 等乔然返回心里美后,安德鲁还没来,总经办的门关着。因为老板一向都来得晚,大家都没觉察到异样之处,仍旧各干各的,有条不紊。 乔然不知道范伦丁会怎么处理安德鲁,但他相信哨兵会把事情安排妥当,因此也没多想,回到自己的工位像往常一样编辑日志。 到了十点钟的时候,巴克一脸心事重重地通知货运部的员工去大会议室开会。 等乔然到了大会议室的时候,就见里面黑压压坐满了人,心里美两百多名员工基本上全都来了。 这种场面很少见,乔然进心里美一年,只有去年年底的时候参加过一场全体员工大会,今天还是第二次。 不少同事都觉得奇怪,议论纷纷,安德鲁到现在都没露面,这个会谁来开? 过了一会儿,一名谁都没见过的中年男人走上讲台,在麦克风后面站定,扫视了会议室一圈。后面跟着几名身着制服同样生面孔的高大保安,在台下一字排开。 男人身材健壮,站姿笔挺,一只眼眶里装着义眼,但相貌看上去不怒自威,原本人声嘈杂的会议室霎时安静下来。 乔然有些惊讶,这个男人是个哨兵,因为身边蹲着一匹灰黑色皮毛的狼,和主人一样瞎了一只眼睛,但仍然很威猛。 一片肃静中,哨兵严肃地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杰夫,是L8765军团的一名退役军人。由于安德鲁出任心里美总经理的五年中以权谋私渎职严重,现被解除职务,由我来接替。请各位以后协助我一起努力,将心里美建设得更加美好。” 说完,杰夫向台下鞠了一躬。 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哗然。 安德鲁是个无能又吝啬的草包,这一点心里美的员工都很清楚。可是这家伙是戈登上校的侄儿,背后有靠山,而戈登上校背后还有了不得的人物,大伙儿就算对这个草包再不满也不敢把他怎么样,现在怎么突然就被解除职务了,昨天下午不少人都还听到他在办公室里中气十足地骂人呢。 不管什么原因,安德鲁滚蛋了都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而且这名叫杰夫的新总经理看起来也比较靠谱,因此很快员工们就鼓起掌来以示支持。 “谢谢各位。根据我们收集到的信息和员工们反应出来的一些情况,部分管理层人员的职务也进行了相应调整,具体如下。”杰夫说着拿起一份文件念起来。 名单一出来,有人欢喜有人愁。以前亲安德鲁的几名高层管理人员要么降职要么调去了油水少的岗位,公认务实又有能力的中低层和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员工则得到了提拔。货运部这边也有调整,一名干了六年的老员工迪恩顶替巴克成为货运部的经理,后者则被打发去仓库看大门。 会议室里一时间又热闹起来,员工们鼓掌的鼓掌,喝彩的喝彩,嘻嘻哈哈,简直像开联欢会一样。 财务经理因为挪用公款中饱私囊,和安德鲁一样被就地免职,涨红了脸在会场前面大喊大叫:“不,你们这是诬陷,是诽谤!我要找戈登上校投诉你们!” 杰夫一句废话没说,直接挥了下手,马上就有新来的两名孔武有力的保安过来,一左一右地摁着财务经理下去了。其余几个受到处罚的管理人员见状心惊胆战,老老实实地缩在座位上,不敢再出声。 在场所有人里,乔然是为数不多对这个局面有所心理准备的人之一,不过他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么大的变动,心里美相当于来了个全身大换血了,军团这回出手还真够狠的。 “货运部员工乔然——”杰夫说了这几个字后停顿了一下,目光离开手里的文件投向台下,仿佛在人群中搜寻这个人。 乔然心里一紧,怎么提到他了?他既不是管理层人员也不是干了多年的老资历啊! 他这目瞪口呆的表情和异于大多数人的黑发黑眸在一众看热闹的员工中十分明显,杰夫的表情不易察觉地波动了一下,随后继续往下念:“入职一年来工作勤恳踏实,业绩突出,现调整为货运部经理迪恩的助理,协助迪恩完成部门员工的绩效考核与工作调度。” 乔然十分惊讶,迪恩的助理?那自己以后不用开车送菜了吗? 难道这也是范伦丁的安排? 坐在旁边的托马斯本来想拍一下他的肩膀,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即像被什么咬到一样把手收了回去,只是笑道:“行啊,乔,升官发财了,恭喜恭喜!” 助理听起来职位并不高,但绩效考核可是很重要的,和工资奖金以及各种福利待遇直接挂钩,因此货运部的其他同事也纷纷围上前来向乔然道喜,弄得他应接不暇。直到杰夫在讲台上敲了敲桌子示意安静,大伙儿这才坐回原位。 等大会开完了离开会议室,乔然又在一个人少的角落被尼尔森拦住了。 尼尔森那表情僵硬得像戴了个塑胶头套,笑得简直比哭还难看,向乔然不住道歉:“乔,对不起,上次莲藕的事都怪我!不过我不是故意的,是被安德鲁带歪了,你千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晚上我请你吃饭作为赔罪怎么样?” 乔然现在一听到别人说请吃饭就心里发怵,立即断然拒绝了:“不用了,你以后踏实工作不要再敷衍草率就行,上次莲藕的事情希望是最后一次。” 尼尔森抹着冷汗,唯唯诺诺地应了。 既然当了经理助理,乔然的办公座位就做了调整,由靠近门边最吵的位置换到了后面迪恩的办公室旁边,既宽敞光线又亮,比以前的工位好多了。 他在原来的位置低着头收拾办公用品的时候,托马斯端着一杯咖啡从旁边经过,瞧了他一眼后不由压低声音打趣道:“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时尚了,居然纹了身。” 乔然奇怪地抬起头,“什么纹身?没有啊。” “那你后颈上红红的东西是什么?” 刚才乔然低着头时,托马斯无意中瞥见他T恤领口外露出了后颈上的一小片红色的印迹,不过具体是什么没看清楚。 乔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点纳闷,“难道是蚊子咬的?” “是吗?那这蚊子还挺有艺术细胞的。” 托马斯开了个玩笑后就朝自己的工位走去,新来的总经理杰夫为人严肃,作风务实,公司的整体风气也为之一新,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闲聊怠工被人抓到,得好好工作力求上进才行。 乔然把自己的物品收拾好之后去了一趟卫生间,想起托马斯刚才说的话就把T恤领口往下拉了一些,再侧身对着镜子照了照。 之前他一直没注意,现在照了镜子才发现自己后颈和背脊的连接处有几块浅红色的圆斑,上面几个小的,底下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排列在一起看,有点像一只……猫爪印? 乔然很是惊讶,这只“猫爪印”确实有点像时下年轻人弄的纹身,不过他很确定自己没有纹过身。 难不成真的是蚊子无意中创造出来的富有艺术气息的红包吗?但是那个位置摸上去和周围的皮肤一样光滑,不疼也不痒,没有半点异常之处,真是奇怪了。 正在这时,卫生间门开了,新上任的总经理杰夫进来了,正好看到了乔然扭头对着镜子仿佛顾影自怜的一幕。 乔然那叫一个尴尬,赶紧把T恤整理好,然后规规矩矩地说:“总经理,你好。” “你好。” 杰夫回应道,目光直直落在了乔然的后颈上,神色微微有些震惊。他的灰狼像只大狗一样朝乔然友好地摇头摆尾,想要靠近却又迟疑着不敢上前。 乔然看到毛茸茸就有点手痒,伸手想要摸摸灰狼的头,灰狼却像被烫到一样往后一跳,躲到了主人背后。 “……”乔然的手僵在半空中,怎么回事,以前遇到的毛茸茸精神体们对他都很亲近,上赶着向他求抚摸,怎么这只灰狼好像有点怕他? 杰夫马上道:“不好意思,乔先生,我的精神体不是排斥你,是敬畏你的哨兵。” 我的哨兵?乔然抬头看向这位新来的总经理,不明所以。 第41章 乔然这茫然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 杰夫疑惑道:“军团长不是你的哨兵吗?” 乔然反问:“你是说范伦丁吗?不是啊,他是我的房东。” 房东?这是什么奇怪的情、趣游戏吗?杰夫不敢妄自揣测,指了指他后颈上的红色印迹,“可是你明明和军团长已经完成初级结合了。” 乔然一头雾水,“什么是初级结合?” 昨晚在那家意式餐厅被网纹蟒缠着的时候,戈登也提到了这个词, 但他真的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跟他后颈上的这个猫爪印有关系吗? 杰夫一边对乔然的茫然反应感到惊诧,一边很有耐心地解释道:“那个不是猫爪印, 是军团长和你初级结合后留下来的专属印记, 会对其它低等级的哨兵和精神体产生威吓作用。至于初级结合, 就是两个人进行唾液交换, 从而令双方产生某种程度上的身体联系, 这对于哨向二人的精神力恢复和增长都有益处。哨兵等级越高, 印记的轮廓就越鲜明。但这种标记不是永久性的,少则三日多则一周就会慢慢消失,哨向之间的联系也就随之断开了,除非再进行精神或者身体上的结合。” 乔然听得一愣一愣的,杰夫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怎么连在一起就有点理解不了是什么意思呢? 他十分困惑地喃喃道:“唾液要怎么交换?我怎么不记得和范伦丁交换过……” 杰夫有点尴尬, 这个问题当事人都不清楚,他一个外人就更加无从得知了。 虽然他有向导伴侣, 年纪也比乔然大了将近一倍, 对于这种微妙问题还是不大好解释, 还是由军团长亲自来回答的好。 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无论乔然懂不懂什么是初级结合,这个黑发青年对于有着“铁血少将”之称的范伦丁而言都是个特殊的存在。否则军团长昨晚也不会连夜打电话给军团高层做出一系列的安排了,更不会在乔然后颈上留下自己专属的“猫爪印”。 这时,卫生间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要进来了。 杰夫向乔然客气地点了点头,然后进了里面的隔间。 毕竟他和乔然的对话不方便被其他员工听到,还是避一下嫌的好。 随即一名货运部的员工推开门进来了,看到乔然后就笑嘻嘻地说:“乔助理,您也来上厕所啊。” 乔然哭笑不得,摆摆手后出了卫生间。 走着走着心里突然一亮,他想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天在对发了狂躁症的班奈特强行进行精神梳理后,他就昏迷不醒了。医生曾经断言他大部分脑神经濒临坏死,有极大可能变成植物人,可是当天下午他就醒过来了,在此期间范伦丁曾去病房看过他。 杰夫说自己后颈上的“猫爪印”是范伦丁和他初级结合后留下的印记,那就是说范伦丁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和他交换了唾液,帮助他修复了受伤的脑神经。 嗯,应该是这样没错了。 至于唾液是怎么个交换法……当然不可能是嘴对嘴了,应该是用某种工具采集了一些范伦丁的唾液,然后注入他的口腔中。 想到这里,乔然禁不住脸上一阵发烧,虽然不是嘴对嘴,还是有种隐秘的羞耻感。 初级结合什么的,真是麻烦。还有更进一步的其他结合方式,更是想都不敢想。 难怪昨晚那条网纹蟒本来打算咬他,结果在触碰到他的后颈皮肤时却没敢咬下去,戈登也十分忌惮,还质问他是不是和小霍尔。当时他听得稀里糊涂,现在才明白原来戈登是被范伦丁的印记震慑到了。 不过在医院里和他进行了初级结合后,范伦丁为什么没跟他说过这件事呢? 大概觉得只是举手之劳,不必特地说明吧。那家伙本来话就少,往往乔然说十句他才回几个字,这种有些微妙又需要长篇大论解释的事情肯定会让他觉得麻烦。 既然范伦丁没有说,那时过境迁,他也不用再提了,省得彼此都尴尬。 乔然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本以为自己能够醒来是因为出现了奇迹,现在才知道缔造奇迹的不是天上哪位神明,而是范伦丁。他却不能跑到对方面前询问事情的具体经过,只能靠自己的脑补来还原当时的场景。 如果不是意外让杰夫看到自己后颈上的猫爪印又听他解释了这么多,恐怕等过几天这个印记消失了他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范伦丁或许不在乎,但他会记在心里。 而且做好事不留名,这是怎样的高风亮节,怎么也得加2分才行。 到目前为止,范伦丁在他心里的人品值已经高达95分了,真是不可思议。 等加到100分的时候会是什么样?乔然有些想象不出来。100分就是完美无缺了,一个人就算再好,也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吧,95分已经很了不起了。 回想当初范伦丁一脸煞气找上门来索要阿毛的情形,乔然禁不住一阵唏嘘。 那么自己后颈上的“猫爪印”确切来说就是狮爪印了,不过狮子也是大猫,叫猫爪印也不错。 乔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感觉到那个部位似乎在微微发热,心里也跟着涌起一股暖流。 过几天猫爪印就会消失吗?那真是可惜了。 从普通员工升为经理助理,乔然的工资涨了两千,工作内容也发生了转变,不用再去疗养院送菜。他和新的部门经理迪恩商量了一下,由做事比较稳妥也比较有经验的托马斯接手他的工作,托马斯以前的客户则由新来的两名员工分担。 之后乔然给疗养院的厨房主管伊登发了一封正式的邮件说明心里美的人事变动,过了不久就收到伊登的回复,除了恭喜他升官发财,就是遗憾地表示以后不能经常听到他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声音了,乔然不由莞尔。 他后来又给狄克发了条消息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狄克虽然有些惆怅,但也没有纠结什么,只是衷心地祝他以后越来越好。 早上不用送菜,乔然的工作时间也相应发生了变化,从明天开始改成早八晚六,这就意味着不用再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这当然是件好事,等范伦丁来接他下班的时候他就兴冲冲地告诉了对方。 不过范伦丁似乎丝毫不觉得意外,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乔然怕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就委婉地暗示:“你早上也多睡一会儿吧,科学家说七点到八点之间起床对健康最好。” 要是范伦丁还是起那么早,一起来就要吃早餐,那他就睡不成懒觉了。 范伦丁“嗯”了一声,这是代表他听进去了。 乔然很高兴,想起自己颈后的猫爪印,心头又是一热,忍不住道:“范伦丁,今天我升职加薪了,晚上请你吃饭!” 别人请他吃饭他会产生抗拒心理,但是他请范伦丁还是没问题的。 范伦丁看了乔然一眼,似乎对他的大方提议稍稍有点意外,“请我吃什么?” 乔然也没什么主意,“你想吃什么?” “随便。” 随便最难了好吗!乔然拿出手机,在一款多功能APP上翻了一会儿,找出一个满分好评的餐厅,兴致勃勃地问:“要不要试试这家新开的中餐馆?名字叫‘祖母的厨房’,看上去挺不错的。” 范伦丁这回应得倒是挺快,“可以。” 乔然兴奋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狮子也很激动,扒在乔然的椅背上,满脸的期待。 于是范伦丁打转方向盘,朝着市区的方向驶去。 还没到下班高峰期,一路上挺顺利,一个小时后就到了目的地。 “祖母的厨房”装修得十分别致,天花板下悬挂着仿古的纸灯笼,投出温暖的黄光,影影绰绰地照着木制格栅窗户,看上去颇有几分怀旧古朴的意趣。 乔然在大堂的角落里找了个双人空位,和范伦丁坐下来,然后豪迈地说:“想吃什么随便点!” 范伦丁果然不客气,连菜单也没看,向服务生一口气报出了五六个菜名。 他报一个乔然就在心里算一笔,算完之后悄悄肉痛了一把,还真这么随便啊,他大半个月来每天做三顿饭辛辛苦苦挣的外快刚好全都搭进去了。 这家伙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算了算了,既然要请客,就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以后再慢慢赚回来就是了。 等菜上来之后,乔然尝了尝,果然不错,对得起这个价位。比如那道土豆炖牛腩,鲜香软烂,很有火候,比他自己做的好吃不少。如今这年头想要吃到比较正宗的中餐可不容易,大都是不中不西不伦不类的东西,这家餐厅算是很难得了,要是有机会能和大厨学两招就好了。 狮子蹲坐在乔然旁边的沙发上,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差点没流口水。 范伦丁虽然没有开口评价,想来也是比较满意的。乔然心里又有点纠结,吃了这一顿后要是这家伙看不上自己做的饭了,以后天天叫外卖,那怎么办? 正发愁时,他忽然发现墙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温馨提示:本店只可堂食,不送外卖,请您谅解。” 乔然真想拍手称快,太好了,真是霸气! 范伦丁耐心有限,肯定不愿意每次来回花两三个小时来这里吃一顿饭,自己这份兼职还是可以继续做下去的。 危机解除,他就放心地大快朵颐。 吃到一半时,一名系着领结貌似餐厅经理的男人无意中看到范伦丁,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神色,“先生,请问您……” 范伦丁用眼神制止对方继续说下去,随后对乔然道:“你先吃,我等下回来。” 乔然以为他要去上卫生间,吃得头也不抬,“唔唔”着答应了。 片刻后,范伦丁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了,响起一阵铃声。 乔然下意识抬头去看,发现屏幕上出现一行提示:“你的好友依莲邀请你进行视频通话,是否接受?” 依莲,很美的名字,想必拥有这个名字的也是一名美丽的女性吧。 过了十多秒后,铃声停了。乔然正准备接着吃,范伦丁的手机又进来一条消息。 【依莲:亲爱的小霍尔先生,你在忙吗?晚饭吃了没?】 乔然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偷看,就那么随便瞄了一眼就看到了。 这么熟稔亲密的语气,应该是和范伦丁关系非常亲近的人。就算他现在和范伦丁已经是关系很不错的朋友了,也不会用这种口吻跟对方说话。 乔然发现自己虽然和范伦丁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二十天,逐渐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却还完全不了解他的人际关系。 这么一想,忽然觉得嘴里的菜有点难以下咽。 第42章 “怎么不吃了,这道菜不合口味?” 范伦丁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乔然忙道:“没有, 挺好的。” 说着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 用力嚼了嚼。 范伦丁瞥他一眼,拿起手边的餐巾在他嘴角边轻轻擦了一下, 接着放下餐巾继续吃饭。 乔然看着雪白的餐巾上沾的一抹酱汁,顿时囧了一下, 自己刚才的样子一定好蠢! 算了, 每天都在一起吃饭,可能范伦丁对他这样早就习已为常了, 不然动作怎么会这么自然。 因为这个小插曲, 乔然几乎忘了之前的事,过了一会儿之后发现范伦丁一直没有注意自己的手机, 只得提醒道:“刚才有人给你发消息。” 范伦丁拿起手机看了看,随即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乔然若无其事地吃着,耳朵尖却微微动了动。 “祖母,我刚才离开了一下, 现在正在吃饭。” 什么,依莲原来是范伦丁的祖母吗?乔然愣了一下, 接着就为自己刚才乱七八糟的想法感到那么一丝丝难以言说的羞愧。 “在祖母的厨房, 和一个朋友,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邻居。” 范伦丁接着讲电话, 说着又看了一眼乔然, “不用了, 他有点内向,不怎么会和陌生人打交道。” 乔然不由得睁大眼睛,这是在说我吗?好像的确如此。 不知道依莲说了什么,范伦丁似乎拗不过,就把手机递过来,“我祖母要和你通话,你随便说几句就行。” 乔然瞬间紧张起来,接过范伦丁的手机就像接了个烫手的山药,清了清嗓子后才小心翼翼地说:“您好,我叫乔然。” 电话里传来一个有些苍老却轻快的声音:“你好啊,小乔,我是范伦丁的祖母依莲。听说你是华裔,真是太巧了,我也是!这段时间多亏有你照顾范伦丁,辛苦你了。” 这个声音让乔然一下子就想起了玛丽奶奶,何况对方和自己又有着相近的血脉,心里顿时放松了不少,就和依莲唠家常一样说起来:“您客气了,范伦丁对我也很照顾。前段时间房东把我租的房子收回去了,我不得不另外找地方住,他看我不方便就把空着的一间客房租给了我,让我省了好多麻烦呢。” 范伦丁把拳头抵在唇边,低低咳了一声,提醒乔然不要说搬家的事。可惜乔然专心地和依莲通话,没有注意到。 依莲惊讶道:“这么说,你们俩现在是住在一起的?他居然都没告诉我,太过分了。” 这件事情很严重吗?乔然有点奇怪,怕依莲会生范伦丁的气,就委婉地说:“可能他最近比较忙,还没来得及说吧。” “哼,他忙个鬼,不是在放长假吗。小乔,你是个好孩子,我这个孙子的脾气却不怎么好,又很固执,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包涵一点。要是他乱发火欺负你,你就马上告诉我,我来替你收拾他!” 范伦丁隐约听到了依莲说的话,眼角不由抽了抽。 乔然笑道:“范伦丁现在很少冲我发脾气了,他的狮子跟我玩得也很好,您放心。” 这回依莲真是吃惊不小,“你是说他的那只精神体狮子?你不是普通人吗,为什么可以看到它,还能跟它一起玩?” “是啊,我小的时候曾经是向导,后来出了点意外。”乔然把自己的情况大概讲了一下,“所以我可以看到阿毛——嗯,这是我给它起的名字,跟它关系也特别好。” 狮子听到乔然在说自己,凑上来亲热地蹭了蹭他的肩膀。 依莲静了一会儿,似乎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安慰道:“小乔,说不定哪天你的精神体还会回来的,不要灰心。” 乔然虽然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还是说:“嗯,谢谢您,我现在已经恢复了一点精神力,身体的状况比以前好多了。” “那就好。小乔,今天认识你很高兴,这顿饭我请你吃。” 乔然忙道:“这怎么好意思,本来今晚是我请范伦丁吃饭的。” 依莲嗔怪道:“平时都是你给他做饭吃,怎么还能让你请他吃饭,太不像话了。而且祖母的厨房就是我开的,我的地盘我做主,今天这顿饭必须由我来请,以后就让范伦丁请你吃,不然我就要不高兴了。” 乔然既意外又感动,不好驳了依莲的一番心意,于是就答应了,“好的,谢谢您。” “不客气,应该的,平时你要是不想做饭了就让范伦丁带你来,知道吗。好了,不打扰你们了,慢慢吃,我先挂啦。” 结束通话后,乔然把手机还给范伦丁,真诚地说:“你祖母人真好,还这么能干,开了一家味道这么好的餐厅,刚才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就是最近才开的,你现在不是知道了。”范伦丁毫无愧意道,“要不要再加两个菜?” 依莲虽然上了年纪,人却闲不住,以开餐馆为乐,“祖母的厨房”在联邦遍地开花,连锁店多达上百家。A 市这家是一周前刚刚才开的,主要是因为范伦丁在这里。 依莲前几天让他来吃饭,他并不是很有兴趣,反正乔然会给他做饭,尽管味道差了一点,但是意义不同,今天会来这里吃纯属巧合。 乔然马上摇头:“不用了,这些已经够吃了。” 虽然是依莲请客,那也不能没有节制的胡吃海塞。 难怪范伦丁喜欢吃中餐,有这样一位厨艺高超的祖母,别的菜当然看不上了。 不过自己的手艺和依莲相比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范伦丁为什么还吃得下去,难道是味觉出了点问题,分不出好坏? 乔然在心里暗自庆幸,又想着哪天要是见到依莲,一定要向她请教一下才行,争取提高厨艺,让范伦丁无可挑剔! 今晚这顿饭吃得很愉快,还认识了依莲这样一位富有魅力又平易近人的老太太,乔然回去的路上心情很好,直到他和范伦丁到了家。 家里的大门敞开着,屋里的东西乱七八糟,能砸的都被砸坏了,砸不烂的也被推得歪七倒八。连家务机器人R7也倒在地上,原本圆溜溜的脑袋瘪下去一个大坑,看样子是坏了。 范伦丁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狮子低头闻了几下,接着气得炸了毛,伸着脖子朝着走廊发出一声怒吼。 得亏它是精神体,无论形体还是声音对于普通人来说都完全不存在,不然这声狮吼只怕会把整栋楼的人都吓出心脏病来。 乔然揉了揉耳朵,吸着冷气问:“有小偷来过吗?要不要报警?” 可是不应该啊,小偷不是以偷东西为目的吗,这分明是有人进来故意搞破坏。不过楼道里的监控摄像头是坏的,不知道警察能不能抓到人。 果然,范伦丁寒着脸道:“不是小偷,是1917室的房东带着人来砸的,我不会放过他们。” 乔然吃了一惊,随后明白了,上次房东想讹他的租房押金,被范伦丁教训了一顿,后来搬进来的伊文才住了三天又被范伦丁给吓跑了,因此就怀恨于心,趁他们俩都不在家的时候找人来报复。 要是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或许只能自认倒霉了,可惜范伦丁不是一般人,那么最终倒霉的人就是房东了。 乔然不由得在心里为房东默了个哀。 紧接着他就看到阳台上的满地狼藉,放植物的架子同样被人整个掀翻在地,种植土洒了一地。葱蒜薄荷倒也罢了,关键是那盆最娇贵的草莓,整个被压在最下面,花盆都摔得稀巴烂。 乔然心中一紧,连忙跑到阳台上,把草莓从一堆杂物中扒出来,然后悲催地发现几个长到半大的果子都被压坏了。最大最红马上就要成熟的那个则不见了,或许是被人摘掉吃了吧。 辛辛苦苦三个月,一朝付之流水,乔然心疼得一抽一抽的,比丢了一千点还要难受。 啊啊啊啊太过分了! 要是房东现在人在这里,乔然说不定会打破自己“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狠狠踹他两脚。 “在这里。” 范伦丁从旁边的土堆里拣起一颗脏兮兮的草莓,拿到水龙头底下仔细冲洗干净,随后递给乔然,“应该还可以吃。” 乔然心里顿时又好过了不少,但却没有接,想也不想就道:“你吃吧,今晚本来要请你吃饭都没有请成,这颗草莓就当是给你的补偿好了。”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妥了,一颗草莓算得了什么,何况还是掉到土里弄脏了的,以范伦丁的挑剔和讲究怎么会看得上。人家要是愿意,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直接弄一筐来当饭吃都是小菜一碟。 他急忙伸手去拿,讪笑道:“哈哈,我开玩笑的!” 然而乔然的手落了空,范伦丁先他一步把那颗草莓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乔然:“……” 过了一会儿,乔然情不自禁地吞了一口口水,满怀期待地问他:“甜不甜?” 范伦丁将仍然泛酸的果肉吞了下去,“甜。” 乔然霎时笑得眉眼弯弯,“我就知道会很甜!明年我一定要多种几棵,一次吃个够!” 他就像自己也吃到了那颗甜甜的草莓一样,心里既遗憾又满足,接着弯下腰来,开始勤快地收拾乱糟糟的阳台。 范伦丁看在眼里,心情也舒缓多了,刚才还愤怒得想杀人,现在却可以平静地拿起清洁工具,和乔然一起打扫屋子。 两人把能清理的东西全部清理干净后都出了一身汗,乔然先去洗澡,片刻后范伦丁又拿着保鲜膜跟进了卫生间。 乔然脸上先是一热,继而赶紧道:“伤口已经完全好了,今天不用包起来了,真的!” 他背对着范伦丁把T恤拉下来一些,给对方看自己的肩膀,那里果然已经完全愈合,沾水也没关系。 不必像昨晚那样经受考验,范伦丁也不知自己应该庆幸还是遗憾,目光从乔然受过伤的部位移到他的后颈中间。自己留下的标记印痕依然清晰可见,可是过几天就会逐渐淡化,直到彻底消失,自始自终乔然可能都不会发现。 不过没关系,迟早有一天—— 大概是他沉默的时间太久,乔然把T恤拉好,不安地抬起头来。 “你洗吧。”范伦丁转身出去了。 乔然松了口气,接了些冷水拍了拍自己热烘烘的脸颊,又顺手摸了摸后颈的猫爪印。他刚才感觉到范伦丁的视线落在了这个部位,可是他们谁都没有说出来。 难怪这几天范伦丁近距离接触自己的时候他会感到心慌腿软,哨兵和他完成了初级结合,在他身上留下了标记,就像市场上检疫合格的猪肉盖了一个戳,和普通的猪肉当然不一样了。 呸呸呸,他才不是猪! 乔然囧了一下,脱掉衣服开始洗澡。 第43章 范伦丁回到客厅后又接到了依莲的电话。 老太太似乎有些不高兴, 一改之前在餐馆里对乔然的和颜悦色, 开门见山地控诉道:“小霍尔先生, 你瞒得我好苦。” 范伦丁也没有再避重就轻,直接道:“之前我并没有完全明确自己的心意,所以才没有告诉你,抱歉。” “那现在呢?” “现在我已经确定了, 正如你想的那样。” 他一下子这么坦率,依莲反倒有点迟疑了,语重心长地说:“你确定吗?我找人打听到一些消息, 说小乔没有精神体, 现在最多只能算半个向导, 精神力也很不稳定,对你来说可能并不是很合适。我知道小乔是个好孩子, 我也很喜欢他,但是在这件事上, 希望你是真的考虑清楚了。” 范伦丁肃然道:“没有他,我很可能已经陷入狂躁症了, 变得和一只野兽无异,不记得自己是谁, 也忘记了你。无论他有没有精神体, 向导能力评级是高还是低, 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这个人。和他在一起, 我才能感觉到自己真正地活着, 而不是一具行走的兵器。祖母,当年您和祖父结婚,不是一样被所有人都不看好,但你们仍然堪称哨向结合的优秀表率,教科书也因此而被改写。我想,我不会让您和祖父失望的。” 老霍尔当年是一名出类拔萃的S级哨兵,依莲却只是一名普通的C级向导。老霍尔会爱上她并执意选择她做为自己的终身伴侣,曾经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也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和阻挠,但是两个人还是排除万难坚定地走到了一起。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们二人的结合完美地成就了彼此,依莲从来没有拖过丈夫的后腿,反而能让对方保持清醒的头脑,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老霍尔取得的赫赫战功里有一半都要归功于依莲。 从此以后,教科书里那句“高阶配高阶,低阶对低阶”的论断后面才打了个补丁——凡事都有例外,不能一概而论。 范伦丁说完之后,依莲没有立即回应,过了一会儿才带着些许伤感轻轻地笑道:“好的,我知道了。不过——” 话锋一转,“小乔到目前为止似乎只是把你当作一个好朋友,小范范,你得加油了。当年你祖父26岁那年就娶到了我,你可不要落后太多哦。” 范伦丁:“……” 第二早上,乔然睡到快七点钟才起来,因为从今天开始,他的上班时间推迟到八点钟了。慢悠悠地做完早餐吃饱喝足以后才七点半,时间还很充裕,那就不用麻烦范伦丁开车送他上班了,他打算像以前那样步行去心里美,就当锻炼身体了。 范伦丁却不由分说否定了,“今天的空气并不好,不适合外出锻炼。另外,你还有可能在半路上遇到歹徒。” 乔然疑惑道:“会吗?” 这一带虽然是郊区,但治安还行,至少上班这条路他来来回回走了一年,还没遇到过什么危险分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再来一个班奈特或者戈登怎么办?像1917室的房东那样心胸狭窄手段卑劣的普通人也不是没有。” 乔然一听就有点怂了,于是还是老老实实地坐着范伦丁的车去上班。 到了心里美,乔然打开自己的电脑,发现公司邮箱里有一封尼尔森的辞职信,看来那家伙心里有鬼,怕乔然升职了以后会以权谋私报复他,所以就自己走人了。 这样倒好,没了这颗杂质,货运部就是铁板一块了。 乔然很痛快地同意了,抄送给迪恩和人事部,然后投入地开始工作。 从这一天开始乔然都比较忙,倒不是因为新官上任三把火,而是他得尽快适应自己的新岗位,要学的东西也较多,还得兼顾两名新员工的上岗培训。 好在新任总经理杰夫的管理理念是健康高效、互利共赢,不会逼迫员工加班,就算必须加班也会按照联邦的相关规定发放加班工资,所以大家现在都干劲十足,个个力争上游。 和范伦丁进行了一次精神联结后,乔然的精神力就增长了不少,思维更加敏捷,工作效率也比以前更高,因此他每天按时上下班,范伦丁也每天都会准时接送。 那天又被托马斯看到了,他十分困惑地问:“乔,不对吧,那个哨兵对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企图,不然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 乔然心里没来由的一跳,随即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付出并不一定要求回报,不然为什么每年都会评选‘感动联邦十大人物’。而且你对我不是也挺不错的。” 托马斯倒也实诚,“那我可比不上,你要是我对象还差不多,只可惜我喜欢的是又香又软的萌妹子。要是把你那个哨兵报上去,我看‘联邦好房东’的称号绝对非他莫属。” 乔然哭笑不得。 一来二去的,公司里不少同事,尤其是货运部的员工,都知道乔然有一位“联邦好房东”,任劳任怨地接送他上下班。一开始乔然还会解释两句,到后来说不过来索性就由着他们去了。 一眨眼就过了一个星期,乔然的培训很有成效,两名新员工进步很快,可以开始独立出车送菜了,其他同事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大伙儿现在工作都特别有干劲儿,呈货运部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态势。 这天晚上乔然洗澡之前又照了一下镜子,发现自己后颈上的猫爪印已经淡到快要看不到了,心里顿时十分遗憾,他还挺喜欢这个印记的。 不然真的去做个纹身?那样就可以永久地留在自己身上了。 念头一出来,乔然霎时有点蠢蠢欲动,这个可以有,等下次休息的时候就安排上! 又过了几天,猫爪印彻底消失的时候,乔然总算可以休假了,是时候实施计划了。这两天除了找个时机纹身,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带阿毛去市里的中心公园,参加那个与小动物亲密接触的亲子活动,再不去活动就要结束了。 当然,阿毛他爸也是要去的。 那天吃过早饭后,两人一狮就开车进了市区。 到了中心公园,就见大草坪上用彩色的气球和环保软塑料装饰得像童话中的城堡一样,许多孩子穿着各式各样的小动物外套正跟着家里人往里走,一个个小脸上都充满期待。 狮子一看也激动了,恨不得撒开四爪就往城堡里冲,不过来之前范伦丁警告过它不准乱跑,必须跟在他和乔然旁边,这才暂时按捺住了。 随后他们到售票处买票,这点小钱乔然完全出得起,于是先一步上前对戴着兔耳发箍的售票员小姑娘说:“你好,我买两张成人票。” 小姑娘问:“没有小朋友是吧?” “是的,没有。” 小姑娘朝他身边张望了一下,看到戴着鸭舌帽的范伦丁的下半张脸,眼睛霎时一亮,继而笑着朝乔然眨眨眼:“你男朋友真帅,你好幸福哦,祝你们今天玩得开心!” 狮子冲小姑娘使劲摇尾巴,似乎在说“还有我还有我”,只可惜对方看不到它。 乔然:“……谢谢。” 误会就误会吧,还有人在后面排队,他就不浪费时间解释了。 买了票后,小姑娘又指着柜台上一只装着各种兽耳发箍的盒子热心地说:“买二送一,你选一个吧。这个猫耳的还有这个小狐狸的都很可爱,也是最受欢迎的款式,你男朋友一定喜欢!” 乔然尴尬得不行,怕被范伦丁听到,随手拿了一个就赶紧离开了售票窗口。 也是巧了,他拿的正好是一只小绵羊发箍,除了一对白里透粉的毛茸茸耳朵,还多了一对半根手指长的圆润小角,看上去别致又可爱。 狮子明显很喜欢这个发箍,一直盯着看,可惜它脑袋太大了,戴不上。而且就算能戴上,其他人看不到狮子,只能看到一个发箍在空气里飘来飘去,那也太诡异了。 乔然就哄道:“乖,等回家了给你玩。” 狮子这才不纠结了。 范伦丁却问:“你不戴吗?” 乔然呛了一下,“我戴不大好吧?” 范伦丁没回答,只是抬眼看了看周围,不少年轻人像小孩子一样头上都戴着兽耳发箍,在这种气氛下谁都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乔然隐隐感觉到范伦丁似乎是希望自己戴的,犹豫了一下后就把小羊发箍套在了头上。 范伦丁的眼神不易察觉地微微一变,连狮子也瞪大眼睛盯着他。 乔然抓了抓有点发热的脸颊,不自在地说:“是不是很蠢?我还是取下来吧。” “没有,就这样。”范伦丁移开了视线,“进去吧。” 乔然松了一口气,和他一起在入口处的消毒间做了消毒后就进了城堡。 城堡里面分成了若干个区域,分别展示不同的小动物,小到小鸡小鸭,大到奶牛羊驼,应有尽有,且个个都毛茸茸的憨态可掬。 狮子仗着其他人都看不到,跳进栅栏里这里蹭蹭那里拱拱,开心得不得了。 乔然也在工作人员的许可下触摸了不少小动物,还给它们喂了食物,过足了撸毛茸茸的瘾。 范伦丁则什么也没做,只在旁边看着乔然顶着小羊耳朵小羊角和小动物们互动,看他熠熠生辉的黑眸,和嘴角愉快的笑意。 到了小羊展区,狮子不肯挪窝了,追着一只只小羊跑来跑去,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 而因为《小羊咩咩》这部动画片近来大受欢迎,这个展区的小朋友也格外多,叽叽喳喳的十分热闹。 逛了半天乔然也有点累了,就在栅栏外的休闲椅上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范伦丁又问:“想喝什么?” 乔然说:“纯净水就可以了,谢谢。” 范伦丁就去十米开外处的便利店买水。 乔然看着哨兵迈着一双傲人的长腿走开,突然被旁边传来的嘈杂声音干扰了注意力。 “我要骑那只小羊!” “小朋友,小羊是不可以骑的哦,你可以摸摸它,或者用奶瓶给它喂奶喝。” “不嘛,我就要骑,我就要!” “小伙子,你就让他骑一下吧,要多少钱我出就是了。” “不是钱的问题,这样不符合规定,而且具有一定的危险性。” 乔然转过头,就见一个五六岁的小胖子正不高兴地撅着嘴,旁边两名保镖模样的男人则在和展区的一名管理员交涉:“都是几个月大的小羊羔,能有什么危险性。”“是啊,这可是本城首富的宝贝独生子,你就通融一下嘛,不然要是闹起来你哄吗?” 管理员一听顿时就有点犹豫了,“那好吧,只能骑一会儿。” 说完他打开栅栏门,进羊圈捉那只毛色最白的小羊。不过小羊动作很灵活,撒开蹄子就跑,管理员追不上,两名保镖就进去帮忙一起抓,其他小羊则惊慌失措地乱跑起来。 小胖子则在外面跺着脚叫唤:“快点抓住它啊,你们怎么这么笨!” 狮子不高兴了,朝小胖子呲了呲牙。乔然也看不下去,就叫了一声:“喂,小朋友,小羊是不可以骑的。” 小胖子瞪着他:“为什么不能骑?我爸爸说我要是喜欢,把它们全部买下来都可以!” 乔然头上落下一排黑线,就吓唬道:“你对小羊不友好,就算把小羊买下来,它也不会喜欢你。你骑了它就会摔一跤,把屁股摔成四瓣,那样就不帅了,小朋友们也都会笑话你。” 小胖子一听有点害怕了,用粗短的小肥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嗫嚅道:“那、那我就不骑了。” 正在这时,附近的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个精瘦的男人,把小胖子一抱,夹在胳膊底下就跑。 周围的人被这一下突发状况搞得愣了一下,都没有马上反应过来,有的还以为大人在和自家的孩子闹着玩儿。 乔然看得最真切,见状想也没想就起身去追,一边大声道:“有歹徒抓小孩,快拦住他!” 第44章 羊圈里忙着抓小羊的两名保镖抬头一看, 顿时吓了一跳, 赶紧跑出来去追歹徒。 狮子则从栅栏上一跃而出, 紧随乔然身侧。 管理员也赶紧用对讲机通知展区的保安处,叫人过来拦截歹徒。 便利店里买东西的人不少,范伦丁刚刚排队付完款来到门口,骤然听到乔然的声音, 立即推开前面的人冲了出来,眨眼间便超过两名保镖追上了乔然,皱眉道:“这样太危险了, 和阿毛在一起不要乱跑。” 听出他语气中的担忧和责备之意, 乔然也意识到自己体质不行, 不但帮不上忙搞不好还会添乱,因此放慢步伐道:“好吧, 但是那个小胖子被歹徒抓走了。” 范伦丁:“我去救他。” 乔然赶紧道:“那你小心点!” 其实他没看到抓走小胖子的男人有精神体,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 对于范伦丁这样一名超S级的哨兵来说不具威胁性,只是下意识地叮嘱对方。 “没事。”范伦丁把一瓶纯净水塞进乔然手里, 接着继续去追那名歹徒。 乔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忍不住还是跟了上去。狮子亦步亦趋地随行在侧, 警惕地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劫持小胖子的瘦小男人的确只是一个普通人, 不到一分钟就被范伦丁堵在了展区的一个墙角, 无路可退。 男人的精神状态似乎有点不正常, 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小胖子的胳膊, 另一只手挥舞着一把水果刀叫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小胖子已经吓蒙了, 哭都哭不出来。 范伦丁冷冷道:“那你可以试试。” 男人被他的气势震慑到了,转而把水果刀横在小胖子的脖颈上,惧怕地缩起了身体。 两名保镖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满脸惊慌地说:“大哥,千万别冲动!”“要多少钱你只管开,布朗先生都会答应你的!” “谁说的,这明明是我的儿子!我就算杀了他也不会让你们抢走的!”男人疯疯颠颠地叫喊道,右手一动就要把水果刀扎进小胖子的脖子。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声,不少人都不忍猝睹地转过了头。两名保镖根本来不及阻止,刷的一下白了脸。 就在这时,范伦丁手指微动,一把军刀打着旋破风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线,快得几乎肉眼难辨,在水果刀的刀尖触及小胖子皮肤前的一刹那,狠狠地扎进了男人的右手腕,直至没柄而出。 男人惨叫一声放开小胖子,水果刀掉到地上,痛得弓起身体。 两名保镖马上冲过去,和赶过来的几名保安七手八脚地将男人制住。 事发突然,结束得也很快,目睹了经过的一些人纷纷朝范伦丁竖起大拇指。 乔然在不远处也全都看在眼里,跑上前钦佩不已地说:“你真厉害!” 范伦丁若有似无地微微翘了下唇角,“走吧。” 相识一个月,乔然似乎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是一下子就愣住了,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几分。 “哎,等等!” 一名保镖跑过来说,“帅哥真是好身手,留个联系方式吧,回头布朗先生一定会重金酬谢你的!” “不用了。”范伦丁恢复淡漠的表情,拉住乔然的手排开围观的人群径直往前走。 保镖讨了个没趣,只得作罢。 从范伦丁粗糙有力的大手握住自己的一瞬间,乔然的心就呯呯乱跳,仿佛通了电一样,从指尖到心脏甚至大脑神经都在微微发麻。后来怎么离开城堡的都不知道,只是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范伦丁一路拉着往外走,直到出了中心公园才放开。 感觉到他肢体僵硬,范伦丁就转头看着他,问:“走不动了吗?” 今天天气不怎么好,天空有些阴沉,然而在哨兵看过来的时候,日光星恰好从云层后露出来,投下道道光束,照得他亚麻色的头发和俊美的脸庞都像镀了一层金一样。 乔然一直知道他长得好,但此时此刻那种好变得无比鲜明深刻,令他胸口巨震,仿佛有人在他的心脏上开了一枪。 见他神情呆滞,范伦丁眉头微蹙,“不舒服?” 乔然终于回过神来,急忙道:“没、没有,就是今天有点热。” 没错,已经入夏了,气温升高了不少。 他打开水瓶又喝了一大口,却因为紧张而差点呛到。 发现范伦丁仍然盯着自己,他就极力装作没事人一样把水瓶递过去,“你要喝吗?” 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这是自己喝过的,怎么可以再给范伦丁。然而他刚要把手收回来,范伦丁已经接了过去,毫不介意地就着瓶口喝起来。 乔然的心又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放在以前他也不会怎么介意,可是现在…… 范伦丁喝了半瓶水,然后道:“11点了,去祖母那里吃饭?” 乔然努力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驱逐出去,说:“好啊。” 中心公园离祖母的厨房只有一个街区,走过去只要十多分钟,两人就顺着公园外的人行道往前走。 乔然不经意间抬头,发现马路对面有一家纹身店,忍不住道:“等我一下,我想过去看看。” 范伦丁瞧了一眼纹身店花里胡哨而又夸张诡异的招牌,眉心微蹙:“你要纹身?” 被他这么一问,乔然霎时有点底气不足,“也不一定,就是觉得有些图案挺有意思的,想去了解一下。” 范伦丁默了片刻,又问:“你想纹什么图案?” 乔然实在不好意思当着范伦丁的面说自己想纹个猫爪印,那样太羞耻了,就含糊其辞道:“大概就是某种小动物……不过现在纹应该也来不及,先去吃饭吧。” 等哪天他自己一个人出来的时候再去好了,到时候他把猫爪印纹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让范伦丁看不到,那样就不会有问题了。 于是两个人还是按计划去了祖母的厨房,范伦丁点了几道和上次不一样的菜,味道都很好,但乔然今天胃口却一般。为了不扫兴,他还是使劲吃了不少。 在此期间,不论是餐馆里的服务生还是用餐的客人,看到乔然的时候都露出了莫名的表情,只不过乔然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没注意。 直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指着乔然对自己的母亲说:“妈妈,那个大哥哥的小羊角好可爱哦,和小羊咩咩一样,我也想要长个这样的。” 年轻的母亲失笑道:“大哥哥的小羊角不是长出来的,是戴了个发箍,等下吃完饭妈妈也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好啊好啊!” 乔然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戴着小羊角,脸上腾的一下就红了,赶紧把发箍取下来,接着忍不住埋怨范伦丁:“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 范伦丁若无其事道:“有什么问题?又没有人觉得难看。” 是不难看,可是从儿童城堡里出来后还一直戴着会显得很傻啊! 乔然心中愤愤,简直想给他扣5分。 正在这时,范伦丁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道:“我去接个电话,你接着吃,不要乱跑。” 自己没事肯定不会乱跑的好吗。乔然心里吐了个槽,嘴上乖乖答应了,范伦丁就拿着手机出去了,把阿毛留下来守着乔然。 到了餐馆后面安静的地方,范伦丁按了接通,“什么事?” 对面的克莱德很不满:“太无情了吧,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前两天我才帮你摆平了戈登那件事呢,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范伦丁忍耐着道:“说重点,不然我挂了。” “哎哎哎,等等!一个小时前你在A市的中心公园救了个小孩大出风头,我可都看到了,啧啧,头脑冷静,身手敏捷,看样子精神已经恢复正常了嘛。正好我这里有个任务,本来我们母校的大三学生这学期有一门关于理论与实战相结合的高级课程,这个你是知道的,但是不巧前两天任课教授犯了事被查处了,急需有人来接替,这个人选当然非当年成绩最优秀又取得了辉煌战绩的少将阁下你莫属了!” 这种恭维话当年上学时克莱德是绝对不会说的,如今有求于人张口就来,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范伦丁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我没空。” 克莱德不依不饶:“怎么会没空,你不是在放大假吗,至少还有两个月吧?那过来这边休息也一样,一个星期只有三节课,对你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这个忙你要是不帮,说不定戈登他岳父明天就要找你麻烦了哟。” 这分明是威胁,可范伦丁不能不还这个人情,“行吧,我去。” 克莱德笑嘻嘻道:“这才够哥们。时间有点紧张,你最好尽快动身,今天是周五,下周一开始就要开课了。” 范伦丁:“可以,不过我要带个人一起去。” 克莱德大惊小怪道:“哎哟,谁啊,你那个还没到手的心上人吗?真是一天都离不开啊。行,没问题,要是没有向导跟着你,我还有点不放心,两个人一起来更好,所有的费用和食宿我全包了。要是你的小向导愿意,我还可以把他的档案调入学院,安排他当个插班生听你讲课,让他充分地感受一下你的魅力,拜倒在你的军装裤下。怎么样,哥们够意思吧哈哈哈哈……” 回到餐馆的座位上后,范伦丁直接道:“我这个周末要离开A市去帝都。” 乔然正在啃一块椒盐排骨,闻言一惊,夹子没夹稳,排骨掉进了饭碗里,过了片刻才不知所措地问:“不是放假三个月吗,现在还有两个月,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范伦丁:“临时有个任务要完成。” 乔然咬了咬嘴唇,“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不会回来了,我要去联邦第一军事学院任教两个月,结束之后就要回军部报到了。” “哦,这样啊……” 乔然喃喃道,心里像被挖掉了一大块,空荡荡的十分难受。他不想让范伦丁看到自己的蠢样,就低下头,呆呆地看着碗里那块吃了一半的排骨。 本来还有两个月的,突然就提前结束了,他真的没有准备。 范伦丁看不到乔然的表情,无从判断他的心情,只从他有些黯然的声音推断他应该是不希望自己离开的,便道:“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乔然猛的一下抬起头,“可、可以吗?” 看到他那不敢置信又充满希冀的眼神,范伦丁的心霎时就定了下来,“可以,狮子的情绪需要安抚,除了你它不接受其他人,我也需要一名助手协助我的工作。报酬是一个月三万,在我任教期间你还可以在学院里和其他学生一起上课,等课程结束后跟我一起去L8765军团,以后正式成为我的搭档,你愿意吗?” 你愿意吗? 范伦丁开出的条件很有诱惑力,三倍于自己现在工资的报酬,去帝都、去联邦第一军事学院学习,以至入伍从军,这是乔然从小的理想,只是囿于体质和能力的问题没能实现。如今范伦丁亲手把选择权交到他手里,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不用离开阿毛,离开范伦丁了。 乔然想,他现在知道一个人在他心里达到100分是什么样了,就是眼前这个哨兵的模样,不多不少刚刚好。 他心里又酸又甜,既欢喜又惶恐,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声音来:“我愿意。” 范伦丁的眸子里一瞬间迸发出一抹奇异的光彩,但他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说:“那我们明天出发?” 无论范伦丁现在说什么乔然都会答应,于是他回答:“好。” 第45章 直到回了家, 乔然才从做梦一样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发现自己刚才答应得太快, 还有许多现实的问题要解决,明天就要出发,现在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了,来得及吗? 比如现在住的房子要怎么办, 千里迢迢去往自己完全陌生的帝都需要做哪些准备,还有他在心里美的工作要怎么办,他当上经理助理才刚刚十天。 但这些在范伦丁看来似乎完全不成问题, “房子有人会处理, 你直接向杰夫辞职, 然后跟我去帝都就好,什么都不用准备。” 这么简单吗?乔然不敢相信。可事实证明就这么简单。 随后范伦丁送乔然去了心里美, 就在外面等着他。 乔然如他所说直接去了总经理办公室,向杰夫提出辞行。杰夫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还按照经理助理的标准给他结了半个月的工资。 乔然过意不去地说:“总经理,很抱歉,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杰夫摆摆手道:“乔先生,你太客气了, 你和少将阁下在一起肯定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在心里美只是浪费你的才干。” 乔然觉得挺惭愧, 自己哪里有什么才干, 只是碰巧可以为范伦丁做精神梳理而已, 还不能一次梳理完全, 不过他还是由衷地感谢杰夫的宽容大度。 新任部门经理迪恩知道乔然要离开后也没说什么,反而宽慰他道:“不用担心货运部,这段时间我们已经把轨道铺好了,以后只要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下去就行。乔,虽然你进公司才一年,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为人不错也很有潜力的小伙子,最近的表现尤其出色,相信你去了帝都以后会有更好的发展。” 乔然再次被感动了一回,自己在心里美只是短短一年,但却收获了很多东西,如果不是在这里上班,他也不会认识范伦丁。就算以后不会再回来,他也会永远记得这一年的时光。 等他辞职的事情传开后,同事们一开始很惊讶,还以为他又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后来听说这次乔然是自己做出的决定,要和他的“联邦好房东”一起去帝都,所有人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托马斯忧心忡忡道:“乔,要是那家伙对你不好,你就再回来,千万不要纵容他,要对家暴零容忍,知道吗?” 乔然哭笑不得,“知道了。” 他和范伦丁并没有在一起,哪来的家暴,何况对方现在根本不会对他使用暴力。 安娜有些伤感又欣慰地说:“看来我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就知道会这样。乔,你一定要幸福啊。” 虽然安娜也误会了,但乔然一样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认真道:“谢谢,你也一样。” 下午和同事们道完别,晚上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一早乔然就和范伦丁出发了。 要出门的时候,乔然还有点舍不得,他和范伦丁在这里一起生活了大半个月,留下了不少难忘的回忆,自己房间里的家具基本上都还是新的呢。 范伦丁说:“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不必纠结。” 虽然乔然觉得他说的“家”跟自己理解的有出入,但他很喜欢这个说法,于是点了点头,不再为此伤感。 随后范伦丁提起装着二人随身物品的两个行李箱出了门,乔然把客厅沙发上的小羊玩偶放进自己随身的背包,和狮子一起兴冲冲地跟上前去,离开彩虹小区,离开A市,登上前往帝都的飞梭,那里有一片陌生的全新世界在等着他。 …… 帝都是一座面积超过2000平方公里,人口多达4000万的超级城市,比A市足足大了10倍。 从下了飞梭开始,乔然就晕头转向,东南西北都有点分不清。要不是范伦丁一直注意着他,狮子也寸步不离他左右,很可能还没出航空港就把自己弄丢了。 出了航空港后,范伦丁带着乔然绕了半圈来到一处行人较少的路边,很快一辆军牌小轿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一名身着军装的士官打开副驾车门,脚后跟一磕,“啪”的一声朝范伦丁行了个军礼,“少将阁下,上士哈里向您报告!参谋长因公务繁忙无法亲自前来,特派属下来接您!” 范伦丁丝毫不意外,只是略一颔首,示意对方免礼。哈里殷勤地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放进车厢,然后拉开后座车门请他和乔然上车。 轿车空间有限,狮子嫌憋屈,索性进了范伦丁的识海睡觉。 开车后,乔然有些好奇地问:“刚才你们说的参谋长是谁?” 范伦丁说:“我的一个朋友,叫克莱德,在国防部当参谋长,这次就是受他之托去学院任教。记住,他说什么你听听就行,不必当真。” “哦。” 乔然很快就被帝都宏大繁华的城市景观吸引了注意力,靠着车窗朝外张望,心里不住惊叹,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难怪那么多人都想来这里。过了一会儿又问范伦丁:“你家不是就在帝都吗?” “是,不过依莲嫌市区吵,住在偏远的西郊,而学院在市区十环东边,离得比较远。我已经跟她说了回来的事情,这两个月我们就住学院附近,有空再回家看望她。” “好啊。” 对于和依莲的见面,乔然是非常期待的,只是毕竟对方是范伦丁的祖母,他还有点紧张,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做下准备才行。 一个小时后,乔然困了,长途旅行加时差令他有些倦乏,不知不觉就靠在椅背上打起盹来,脑袋随着车辆的行驶左右晃动。直到一只熟悉的大手掌住他的后脑勺,把他安顿在一个宽厚的肩膀上,他才踏实地睡着了。 哈里从倒视镜中看到这一幕,吃惊之余也好奇得要死,却什么也不敢问,也不敢多看一眼,马上移开了视线。 又过了一个小时,小轿车驶入联邦第一军事学院附近一个名叫“红枫叶”的高档住宅区,在一片人工湖边的一栋公寓楼前停了下来。 车身微微一震,乔然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枕在范伦丁的肩膀上,赶紧手忙脚乱地坐直身体,随即摸了摸嘴角,祈祷自己刚才睡着的时候没流口水,不然太丢人了。 下了车,哈里领着他们上了三楼的空中花园,然后打开318室的门,说:“少将阁下,这里就是参谋长为您和乔先生准备的住所。属下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吩咐。” 住在三楼太好了,不用乘电梯,上下都很方便,而且环境也比A市的彩虹小区好得多,乔然很喜欢。 等哈里走后,乔然站在玄关,打量了一下屋里的陈设和布置,眼前不由再次一亮。 这是一套复式公寓,风格简约,色调明快,空间十分宽敞。客厅宽大的露台正对着小区的人工湖,风从湖面徐徐吹来,一扫初夏的燠热。 不远处可以看到一大片绿树掩映的建筑,不过大部分区域都笼罩在一个个球形金属外壳之下而看不真切,一眼望去显得奇特而又神秘。 “那里就是联邦第一军事学院。”范伦丁提着行李袋往客厅里走,“进来吧。” 乔然高兴地脱了鞋子,光着脚踩着干净的木质地板,和狮子一起上上下下地参观了一遍公寓。 一楼是客厅、厨房和公用卫生间,二楼有一间书房和一间健身房,家具设施什么的都很齐全先进,条件不比他们在A市住的差。 看来范伦丁和他那个叫克莱德的朋友关系挺不错,不然对方也不会考虑得这么周到了。 然而当乔然看到主卧那张铺着成套大红色床品、上面还用玫瑰花瓣摆了个心形的King size大床时,顿时被晃得一阵眼晕,只有一张床,这要怎么睡? 不知道克莱德从哪里得来的错误信息,自己虽然是和范伦丁一起来的,但只是后者的助手,并不是家属啊。 要是在以前倒也罢了,那个时候乔然还懵懂无知,可能就会凑合着和范伦丁睡一张床了。如今明白了自己那难以启齿的心意,那就绝对不可以了,否则自己要是无意中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冒犯到范伦丁,肯定会被对方丢出去的。 乔然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拿出蓝白格子的床单和枕套,打算去一楼铺在沙发上。反正沙发也够大,他睡上去不成问题。 范伦丁正在客厅喝水,看到乔然抱着床品下来,不由奇怪地问:“你干什么?” 乔然有些尴尬道:“楼上只有一间卧室,我睡沙发吧。” 范伦丁沉默了几秒,随即道:“睡沙发不雅观,我让他们把书房改成卧室。” 这样倒是可行,因为书房面积也够大,可以再放下一张床。乔然欣然道:“好啊,麻烦你啦。” 于是刚刚离开才十多分钟的哈里就接到了少将阁下的指示——尽快把书房改造成卧室,务求舒适方便。尽管心里有一百个问号,哈里还是十分迅速地在两个小时内完成了任务。 新改的次卧虽然比不上主卧,但也挺不错了。一边是休憩区,北墙上有扇窗户对着平台上的空中花园,采光很好,另一边是摆着军事政史类纸质书籍的书架和一套桌椅,地上铺着一块精美柔软的针织地毯,坐在上面看书会很舒服,乔然很满意。 把自己的衣物用品归置好以后,天色暗了下来,帝都入夜。 午饭是在飞梭上吃的,现在大半天过去,乔然饿得不轻,下楼到厨房看了下冰箱和厨柜,发现里面只有酒水饮料,没有可以做饭的食材。 范伦丁合上手里的一本书,说:“去学院吃饭,顺便带你熟悉一下校园环境。” 乔然就兴冲冲地穿上鞋子,和他一起出了门。 小区离学院很近,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和橄榄树疗养院一样,联邦第一军事学院门口也有荷枪实弹的卫兵站岗,不过门禁更加严格。院外周边区域看不到什么闲杂人等,也不像一般大学那样外面各种店铺林立。偶尔有身着制式常服的学生和教职工进出校门时都要扫描瞳孔,仪器确认身份亮起绿灯后才允许通过。 范伦丁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黑色手环,示意乔然抬手。 乔然不明所以地依言而为,范伦丁就将手环戴在他纤细的手腕上,“这是给你临时办的身份终端,里面已经储存了你的个人信息,出入门禁或者食堂就餐都可以刷这个手环。” 他粗糙的指腹接触到自己的皮肤时,乔然不由得战栗了一下,过了两秒才应了一个“哦”。 随后范伦丁扫描瞳孔,乔然刷了手环,跟着他进了学院。 这座联邦最高级别军事学校的面积比乔然以前上的普通大学大了好几倍,建筑物很有气势,肃穆庄严,一应设施也全都是军事专用器材,很多乔然都没见过。 校园里来来去去的学生全都身穿军装,个个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精神面貌和言行举止与普通学生很不一样。而且绝大部分人都是哨兵和向导,这也就意味着满校园都是精神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有毛的无毛的,长脚的没脚的,威风的可爱的,各种品种应有尽有,简直像个大型动物园一样。 乔然一进校园就目不暇接,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精神体多,也就意味着毛茸茸的精神体不少,简直让他要患上选择障碍症,不知道摸哪一只好。 只可惜,他根本没这个机会。 范伦丁一直走在乔然左边,阿毛则在右边,一主一宠把他紧紧夹在中间。哨兵一直是生人勿近的冷漠表情,狮子在踏入学院的范围时也提高了警惕性,释放出百兽之王的威压。 虽然其他哨兵向导和精神体们看不到这只超S级的精神体,却能够感受到某种无形的压力,因此范伦丁和乔然一过来,学生们还没看清两人长的什么模样就全都自动回避了。如此一来别的精神体乔然一根毛都摸不到,不得不说有点小遗憾。 第46章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乔然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狮子转头瞧了他一眼。按理说那张毛乎乎的脸上不应该出现什么表情,可乔然就是隐约看出来它欲语还休又委屈不满的情绪, 他瞬间就觉得有些内疚了。 果然人都有得陇望蜀的毛病, 自己天天都能撸到阿毛了, 怎么还能肖想别的毛茸茸呢?乔然检讨了一下自己的错误思想, 趁其他人不注意, 伸手好好顺了顺狮子的头毛,直到狮子又高兴起来,神气活现地把脑袋高高扬起来。 随后范伦丁带乔然来到一间教职员工餐厅。顾名思义,这间餐厅接待的基本上都是在校任教的军官,所以供应的食物比学生食堂的要高级一点,还可以点菜单独开小灶。不过中餐品种不多,吃起来味道也一般,范伦丁显然还是不怎么满意。 乔然见状就道:“平时有空的时候我还是买菜回家做吧。” 范伦丁点了下头。 “你什么时候开始教课?” “后天。克莱德已经提前打过招呼, 学院的所有课程你要是感兴趣都能去上, 包括我的课在内。明天你可以用我的帐号登陆校园网, 了解一下各个专业的课程内容和时间安排。” “真的吗?那太好了!” 乔然激动地几乎手舞足蹈,范伦丁的课他是一定会去上的, 别的课程只要有时间,他也不想错过。 不过乔然心里也有点忐忑, 毕竟他只是个半路进来的插班生, 不是凭成绩和能力考上学院的。而且当年在大学里成绩也只是一般般, 现在毕业都已经一年了, 不知道军事专业的课程能不能跟上。 无论如何, 既然得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就一定不能浪费,他会努力去学的。 吃完饭,范伦丁带乔然去教务处领学生制服。 负责人一见到少将莅临霎时肃然起敬,范伦丁说:“不是我要领制服,是他。” 负责人这才发现他后面还跟着一名穿着休闲装的黑发青年,不由惊讶道:“少将阁下,这位是……?” “我的助手,会在学院上一段时间的课。” “哦哦哦,看面相挺显小的,还以为是在校学生呢。” 负责人不敢马虎,仔细给乔然量了身体尺寸,然后找出几套制服给他,常服作训服都有,接着说:“小伙子,你太瘦了,这些制服的腰围都大了一点,临时改来不及,你将就着穿一阵子吧。以后要多吃饭,长胖一点,那就省得改了。” 感觉到范伦丁的视线落到自己腰上,乔然有些羞窘地说:“好的,谢谢您。” 从教务处出来后,范伦丁继续领着乔然在学院里走了一圈,以便让他对各个院系的所在位置和分布有个大致了解。 一想到范伦丁曾经在这里学习生活了四年时间,乔然就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激动之情。虽然是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心里却有种亲切感,一边走一边暗自想象当年二十岁左右风华正茂的范伦丁走在校园里,会是怎样引人瞩目的一道风景线。 只可惜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在C市读中学的小屁孩儿,距离这所这军事大学有十万八千里之遥。 不过原本他和范伦丁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现在却能肩并肩走在一起,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奇妙。 偌大的校园逛下来花了一两个小时,回来的路上乔然还在小区外面的超市买了点食材,两人回到公寓时已经到了十点钟。 这一天从一大清早开始到现在一直忙个不停,乔然着实有点累了,到家之后就拿衣服去一楼的卫生间洗澡。二楼的主卧里也有独立卫浴,比以前方便,两个人洗漱不用再排队了。 范伦丁回到主卧,对着红彤彤的床品和满床的玫瑰花瓣,脑门上的青筋跳了跳。 手机刚好响了,是克莱德打来的电话,他忍着砸了手机的冲动按了接通,对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很欠扁。 “咦,怎么这么快就接了电话,不应该啊。” “那我挂了。” “哎,别啊,既然接了那就聊两句呗。怎么样,我给你们准备的房子不错吧?本来学院的教职工都要在里面住宿舍,但你不是学院的老师,是临时聘请来教课的,所以我特地给你申请了校外住宿,出入学院没有门禁限制。对了,床上用品也是我特地叫人买的你们华裔喜欢的大红色,是不是很感动?” “我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咱们俩谁跟谁啊,事成之后别忘了兄弟就好!” “忘不了。还有别的事吗?” “嘿嘿,是不是‘春、宵一刻钟价值一千克金子’?了解了解,不打扰你办事了,等过两天我有空了再一起吃个饭哈!” 范伦丁无语地挂了电话,随后把大红色的床品撤了,重新换了一套。 这时,楼梯传来嗒嗒的脚步声,有人上来了。 乔然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经过主卧,本来只是想偷偷往里面瞧一眼,哪知道正好和范伦丁四目相对,僵了一下之后打了个哈哈道:“我先睡了哈,晚安。” 范伦丁:“晚安。” 乔然快步进了自己的房间,靠在房门上呼了一口气。 这样就好。 早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晚上入睡前最后看到的人也是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第二天,乔然在网上做了大半天的功课,把学院二十来个主要专业的一百多门课程全部过了一遍,然后挑出自己感兴趣的,按上课时间列了一张表,从周一到周六几乎全都排满了。只有周日没有什么合适的课程,所以被空了出来。 两个月的时间真的很短,必须把每一天都利用起来才行。 不过作为一个体质较弱基础也不够好的半吊子向导,乔然有自知之明。像哨兵那些需要极高体能的搏击、对抗等项目,以及高精尖端军事技术,他想上也上不来,所以主要选的是一些比较基础实用的课程,比如简单的护理与急救措施,野外生存技能,向导精神力运用技巧等等。有朝一日自己要是真的成了范伦丁的搭档,希望可以学以致用帮上他的忙。 范伦丁这一天也没闲着,因为要备课,两人在各自房间里相安无事。狮子则一直在乔然的房间里呆着,很自觉地没有打扰乔然,要么自己玩小羊玩偶,要么就趴在地毯上睡觉,让乔然倚在它身上当靠枕。 乔然中途去一楼喝水,无意中看到主卧里的大红床品换成了一套深蓝色的,心想那位叫克莱德的参谋长果然弄巧成拙了。 再探头一瞧,范伦丁正在窗下的桌子边凝神看书,手里拿着一支笔,不停快速地写写划划,桌上还堆着不少资料,这才对哨兵即将在学院任教有了点具体的认识。 接着乔然就感到一丝丝愧疚,他这个助手把书房占了,范伦丁就只能在主卧备课了。 自己现在可是一个月拿三万高新的人,必须具备相应的职业道德。乔然自我反省了一下,于是到一楼喝了水后就准备给范伦丁泡一杯咖啡。 厨房里有一套高级的手冲咖啡机,不过乔然一般不喝咖啡,也不怎么会用这种机器,鼓捣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弄出来一杯,还特地加了一些牛奶和三块方糖,闻着味道甜丝丝的还不错。 他沾沾自喜地端着咖啡上了楼,敲了敲主卧门。 范伦丁回头瞥他一眼,“进来。” 乔然进了屋,像模像样地把咖啡递过去,范伦丁很给面子地喝了一口。 “味道还可以吧?” “唔。” 得到肯定,乔然又尽职尽责地问:“还有什么我可以为你做的吗?” 当然有。不过范伦丁忍住了,转而道:“不用了,你的课选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冲突的地方。”乔然跑回房间把自己的光脑拿过来,给范伦丁看自己列的课程,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范伦丁扫了一眼后就蹙起眉头,“这么多课程,强度会很大。” 乔然知道自己有些贪心,可这已经是他筛选了好几次的结果,去掉哪一门他都舍不得,不过他也明白范伦丁是担心他的身体扛不住,因此道:“我就试试看,要是坚持不下来就不勉强了。” 范伦丁:“好吧,量力而行。” 所有的课程中,乔然最期待的当然还是范伦丁的理论与实战,每周一三五上午各有一节课,就算天上下刀子他也会去上的。 范伦丁随后把乔然的课程表发给哈里,上士在晚饭前就把需要用到的所有课本和参考资料搬了过来,足足一大箱。 晚饭乔然在家简单地煮了面条,吃完把碗一放,就跑到自己的房间去看书了,比当年上大学时还要认真。 明天就要开始上课了,要是不提前预习一下,肯定会像听天书一样。 范伦丁一个人坐在一楼的餐桌边,忽然有点后悔自己的提议。 当晚乔然看书看到快11点才睡,第二天早上七点钟起床,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想想就让人激动。 做好早饭吃完后乔然回到房间脱下家居服,换上一套橄榄绿的夏季常服。腰身部位的确宽了一些,还好可以用腰带扎紧。 对着镜子照了照,看着勉强还行,就是真的瘦了些,衣服有点撑不起来。这两个月不止要多吃饭,还得加强锻炼才行,争取像那些哨兵一样练出六块腹肌来! 一边在心里憧憬自己长出腹肌的模样一边出了房间,正好范伦丁也从主卧出来,乔然看了一眼,霎时有点走不动路。 范伦丁也换了一身墨绿色的军官制服,裁剪得体的笔挺军装包裹着近乎完美的强健身躯,颈中还系着深色领带,脚上是一双黑色的高筒军靴,半长的亚麻色头发束在脑后,将整个脸庞露了出来。那种令人目眩的俊美,又克制的禁、欲感,强烈地冲击着乔然的视网膜和心脏。 范伦丁的视线也落在乔然身上,片刻后伸出手,替他正了正军帽。 乔然一瞬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要不是紧接着狮子就朝他扑过来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想范伦丁或许都会听到了。 随后他们就出了门。 今天是周一,早晨八点钟的时候校园里已经是一片热火朝天,学生们跑步的跑步,练格斗术的练格斗术,呼喝声响彻整座校园。 乔然听得热血沸腾,明天他也要起早一点,和学生们一起跑步! 范伦丁的课八点半开始,地点在综合一号楼的阶梯教室。到了一号楼前,范伦丁说:“你先进去,让阿毛跟着你,我要先去拜会一下校长。” 学院里应该比较安全,不过乔然乐得和阿毛在一起,于是带着狮子上楼找教室,范伦丁则去校长办公室。 学院的现任校长叫威尔逊,中将军衔,以前曾经教过范伦丁,并将其视为自己的得意门生,因此见到范伦丁就很关切地询问他的近况。 范伦丁简单地回答:“谢谢您的关心,之前因为精神状态不佳去A市休息了一个月,现在已经基本上稳定下来了。” 威尔逊欣慰道:“那就好,前阵子我对你病休的事也有所耳闻,前两天克莱德说你要来任教我还有些意外,现在看来的确没什么问题了。” 范伦丁:“是的。校长,我等下有课,要先过去了。” “行,你去吧,晚上到我家吃个饭,你师母昨天还在念叨你。” 这个邀约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范伦丁就答应了,随后离开校长办公室前往一号楼。 可以容纳上千人的阶梯教室此时已经座无虚席,因为前天校园网上就公布了范伦丁即将开课的消息,学生们对这位超S级哨兵、联邦第一少将慕名已久,如今少将亲自现身来授课那当然不能错过。不止大三相关专业的学生蜂拥而至,别的专业甚至其他年级能来的也都来了,教室里面坐不下,连外面走廊都站得满满当当。 乔然真没想到这门课程会这么火爆,幸好他到得早,在后排最靠边的位置看书,要是晚来一会儿肯定就挤不进来了。 第47章 坐在乔然旁边的学生是一名C级向导, 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娃娃脸,精神体是一只巴掌大小的黑白花豚鼠, 长得像只小肉球一样, 一身皮毛油光水滑, 见到乔然后就从主人的肩膀上跳到课桌上, 再凑到乔然跟前, 用一双圆溜溜的绿豆眼好奇地打量他。 狮子趴在乔然旁边的过道里打瞌睡,察觉到豚鼠的接近只是动了动耳朵,并没有起来驱赶这只小东西。低等级的向导精神体就算了,对它造成不了什么实质威胁,哨兵的那就不行了,休想靠近乔然方圆一米之内的距离。 见阿毛没有表现出不快,乔然就伸出手指摸了摸豚鼠的圆耳朵。小家伙浑身一抖,随即往课桌上四脚朝天地一躺, 朝他翻出白花花的小肚皮。 娃娃脸学生立即睁大眼睛, 惊讶地说:“不会吧, 我的毛球为什么对你毫无防备?它平时胆子很小的,从来不会主动接近别人。” 乔然挠了挠豚鼠的肚皮, 笑道:“大概它觉得我没有恶意,不会伤害它, 所以没有戒心吧。” 娃娃脸看看乔然友好的笑容和温润的黑眸, 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应该是这样, 我也觉得跟你相处挺轻松的。咦, 你的精神体呢,为什么我没看到?你把它收进意识空间了吗?放出来和毛球一起玩吧。” 乔然说:“不好意思,我没有精神体。以前曾经有过,后来出了意外脑神经严重受损,精神体就不见了。” 娃娃脸又吃了一惊,随即同情道:“那真遗憾,不过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说不定哪天可以把你的脑神经治好。对了,我叫朱利安,你是哪个班的?我好像没见过你。” “我叫乔然,已经毕业工作了,不是学院的学生,是临时进来上课的。” “是吗,你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啊。” 说话之间,走廊里传来一阵喧哗和骚动,乔然和朱利安就一起转头看过去。 从教室门口到走廊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的学生们自动让开一条通道,一名高大英朗身着将官级别军服的男子在无数双或惊艳或敬佩或钦慕的眼光中走进教室,迈着一双长腿步上讲台,站定后面无表情地扫视台下一周。 轰的一下,阶梯教室里像被投放了一颗炮弹般炸开了锅,尖叫声和口哨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乔然和朱利安都吓了一跳,同时伸手捂住耳朵。 朱利安的豚鼠则打了个哆嗦,滋溜一下钻进了主人的常服口袋里。 范伦丁的视线很快锁定坐在边上的乔然,在他身上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移开。 乔然心里怦的一跳,坐在他前排的几名学生也跟着激动起来。 “西瑞尔,霍尔少将刚才一定是在看你!” “我也发现了,足足有一秒钟呢,这就叫S级之间的磁场吧,具有无形的吸引力!” “哇,西瑞尔,恭喜你啊,少将阁下比传说中的还要帅还要酷呢!” “是啊是啊,听说霍尔少将的精神体是一头大狮子,和西瑞尔的羚羊也很配呢!” “你们不要乱说了,要是被少将阁下听到就不好了。” 坐在乔然正前方的一名有着茶色头发的学生矜持地开口道。 刚才乔然一直在和朱利安说话,现在才注意到自己前排座位的学生身边站着一只羚羊精神体,头上长着一对伶俐的弯角,修长的颈项微微上扬,身上披着一层深深浅浅的金褐色绒毛,像缎子一样微微发光。 虽然周围学生的注意力大都在讲台上的范伦丁身上,还是有不少人——尤其是哨兵,时不时就朝西瑞尔这边张望一眼。 朱利安有些羡慕地小声跟乔然说:“他是我们班的学霸兼整个学院的院草,S级的就是不一样,要是毛球也厉害一点就好了,那样就不会被其他精神体欺负了。” 乔然还是第一次见到S级向导的精神体,忍不住也多看了几眼,真的很漂亮,而且还是一只羊,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来自己小时候曾经拥有过的那只小羊。 或许他弄错了,刚才范伦丁看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这个叫西瑞尔的学生。 正如刚才一名学生所说,高级哨向之间大概天生就有一种吸引力,让他们能够在人山人海中也能迅速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吧…… 趴在乔然脚边的狮子听到关键字眼时掀开眼皮醒过来,紧接就看到了离它不远的那只漂亮神气的羚羊精神体,然后就愣住了。 乔然的心霎时提了起来,阿毛最喜欢小羊了,只怕马上就会朝那只羚羊精神体扑过去了。 然而这一幕并没有发生,狮子只是微微怔了一下,很快就兴趣索然地转回头,蹭了蹭乔然的手,接着趴下来继续睡觉。 乔然很是意外,先前沮丧的心情又稍稍缓和了一些。 还是阿毛好,阿毛和自己最亲了。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等铃声过后教室里还是闹哄哄的,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片嘈杂中,范伦丁冷漠地开了口,音量并不高,却字字清晰地敲打着所有人的耳膜:“给你们十秒钟时间,不想听课的就出去。” 超S级哨兵的强大威压势不可挡,不止教室里,连走廊上的学生也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样集体噤了声。 10,9,8,7,6,5,4,3,2,1。 没有一个人再吭声,也没有一个人离开。 范伦丁沉声道:“联邦成立迄今已有178年,在此期间为了Ω星球的和平与繁荣而牺牲的战士总计将近四千万人,受伤军民则高达一亿。这个代价是无比沉重的,因为有些损失并不必要,是各种疏漏轻忽和固步自封导致的。古华夏有言,‘以史为鉴,可知兴替’,意为借鉴历史,可免重蹈覆辙,我们这门课要学的,就是如何将书本中学到的战术战略在战场上灵活高效地运用,从而最大程度地减少战损,提高胜率。” 说着打开光脑,在空中投射出一块虚拟沙盘。 所有人听得心头一震,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 乔然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范伦丁,几乎要为之目眩神迷。可是如此一来有违自己来上课的初衷,因此他极力克制住澎湃的心情,专心致志地听哨兵继续讲下去。 一个半小时的大课结束后,不少学生还觉得意犹未尽,看范伦丁的眼神又多了两分崇拜。乔然的笔记本上则写了满满四页的知识要点,尽管如此,还是有些内容听不懂,自己这方面的知识实在是太匮乏了。 他指着其中一条问朱利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朱利安挠了挠头,吭哧吭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末了吐吐舌头道:“我是个学渣,心里明白但是讲不清楚,还是找个学霸问问吧。” “好吧。” 乔然有些犯愁地从笔记本里抬起头,发现范伦丁已经离开了教室,学生们正一窝蜂地跟在后面。 两人也赶紧收拾东西,朱利安看到乔然的背包里放着一本《基础卫生与护理》,就道:“咦,你等下要去西三楼上这门课吗?” “是啊。” “巧了,我也要去,一起一起!” 朱利安性格比较腼腆内向,等级又不高,和自己的同学关系都一般,今天遇到性格温和友善而且自己的精神体又喜欢的乔然,立即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朋友,还和他互相加了联系方式。 狮子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懒洋洋地跟在乔然旁边。 出教室的时候,朱利安又问:“乔,你住在哪个宿舍?有空咱们可以一起玩啊。” 乔然说:“我不住宿舍,在学院附近的红枫叶小区住。” 朱利安羡慕道:“哇,那里可贵了,环境也很好,住着一定很舒服吧?” “嗯,挺好的,我是住在朋友那里,不然也住不起。” “真好,住在外面多自由,可以想干嘛就干嘛。不像我们,只能整天呆在学院里,手机要偷偷用不能被老师发现,想出去必须打报告,还不一定能批下来。” 乔然对军校的管理制度之严也有所耳闻,他要不是沾了范伦丁的光,也享受不到这些便利和自由了。 他一边走一边犹豫着给范伦丁发了一条消息:【我第二节 课要上到12点,你要是等不及就先回家吧?】 直到两分钟后下了楼还没收到回复,估计范伦丁这会儿正在忙,还没看到消息。 到了一号楼前的门厅,朱利安拉了拉乔然的袖子,“你看,连学霸都在请教问题,你要不要也过去问问,还可以和霍尔少将近距离接触呢。” 乔然抬头一看,范伦丁正被一群学生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而那名S级向导西瑞尔正在人群的正中间,仰着头向范伦丁说着什么,宝石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白嫩的脸颊泛着动人的红晕。 乔然摇摇头,“我还是不去凑热闹了。” 狮子站在他身边,对自己主人那边的情况仿佛视若无睹,只是注意着在乔然附近来来去去的哨兵们,要是谁的精神体离得太近就释放一点威压,把对方吓跑。 朱利安理解地说:“也是,人太多了,挤都挤不进去。而且霍尔少将看上去太冷酷了,我都不敢跟他说话,要是少将的狮子突然现身,毛球看到了恐怕会直接吓晕过去。” 乔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朱利安说的很对,要不是阿毛亲近自己,作为一座沟通桥梁架在他和范伦丁之间,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和那名超S级哨兵产生交集。 朱利安接着说:“既然你不问那我们就走吧,早点去西三楼占个好位置。” 乔然点点头,和他一起下了台阶。 片刻后,乔然放在背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拿出来一瞧—— 【阿毛他爸:12点10分我在校门外等你。】 他忍不住转过身,就见范伦丁已经出了学生的包围圈,独自一人向教师办公楼走去,西瑞尔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乔然微微松了一口气,低头回复消息:【好。】 基础卫生和护理也并不简单,老师嘴里蹦出来的一个个医学词汇又长又难,乔然尽管昨晚预习过今天要讲到的内容,还是听得云里雾里。 很快任课老师就发现了学生中间夹杂着一个一脸茫然的陌生学生,当即伸手朝他一点,“你,回答一下,一般人体常用的生理盐水中氯化钠的含量是多少?” 这个乔然刚好在课本上看到过,就起身回答:“是0.9%。” 这节课是向导136班的小班课,学生一共只有三十多人。乔然来的比较早,又一直和朱利坐在角落里看书,所以大部分学生都没注意到他,现在看到了都有点意外。只有西瑞尔很淡定,瞥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老师却并没有放过乔然,接着问:“用生理盐水治疗有效的代谢性碱中毒有几种情况,分别是什么?” 这下可把乔然难到了,只好说:“老师,对不起,我不知道。” 朱利安替他着急,把课本翻到讲述生理盐水的那一页,偷偷指给他看。 老师马上就发现了,喝道:“朱利安!你在搞什么小动作,帮忙作弊吗?!” 朱利安吓了一跳,急忙放开课本坐正身体。 老师重新看向乔然,冷笑拿起学生名册,“好一个不知道,上个星期才讲过的内容。叫什么名字?你这个学期一直都翘课没来吧?那就干脆别来了,平时分也不用要了。” 乔然如实道:“我叫乔然,不是这个班的学生,只是进来听课的。” “插班生吗?”老师眉头一皱,想起昨天系主任提过会有个外面的社会青年来上课,大概就是这个家伙了。这人好像没有精神体,资质也平平,不知道有什么了不得的后台,居然能跑到学院来插班。 这么一想,不禁有些鄙夷地摆了下手,“行了,坐下吧。” 第48章 教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还有人在偷笑。 “这么简单的都不会,还没有精神体, 所以这人为什么要跑到我们班来上课?” “插班生嘛,肯定是走后、门进来的, 可能是为了混个什么文凭吧。” “真不像话, 学院某些领导也太没原则了。” “就是, 世风日下啊!” 乔然有些难堪, 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课本,就像学生们说的那些与自己无关一样。 发现趴在身边的狮子有炸毛的趋势, 他立即抬手摸摸它的脑袋以示安抚。狮子虽然不高兴,却没有违背乔然的意愿。 其实来上课之前乔然对这种情况就有了心理准备,何况学生们的嘲讽客观来说并没有错,自己的确是因为范伦丁的关系才有资格进来听课的。 以前上学的时候,他因为脑子不够灵活, 学习比较吃力,也时常会被同学和老师挖苦,算是已经锻炼过来了, 所以现在听到这些话只是稍微有点受打击,并不会难过或者气愤地辩解什么。 “安静!”老师拍了一下讲台, “西瑞尔同学,刚才的问题你来回答。” 西瑞尔站起身, 从容不迫地答道:“用生理盐水治疗有效的代谢性碱中毒有两种情况, 一是胃肠道H 丢失过多, 常见于……二是低氯性碱中毒……” “回答完全正确。”老师满意地点点头, 脸色缓和多了,“既然进了学院,就要像这样端正学习态度,以军人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否则不如回家玩游戏。好了,我们接着往下讲。” 下课铃声响了以后,学生们迅速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室,赶着去食堂吃饭。 朱利安有些担忧地问:“乔,你没事吧?” 乔然朝他笑笑:“没事,下次我还会来上这门课的。你快去吃饭吧。” 朱利安以为他被打击得没有胃口了,“你不去吗?人是铁,饭是钢啊。” 乔然说:“嗯,我知道,不过我要回去做饭。” “你还会做饭啊,真厉害!那我去食堂啦,下回见!” 乔然挥手和朱利安道别,然后和阿毛快步朝校门走去。 赶到校门外时是12点过8分,乔然发现范伦丁已经到了,和他身边那棵青翠的柏树一样峻拔英挺。若不是学生不能随意出入学院,恐怕又要引来不少崇拜的眼神了。 乔然定了定神,上前问:“等了很久吗?” “没有,刚到。”范伦丁自然而然地接过乔然沉甸甸的书包,随即和他一起并肩往枫叶小区走,“上午上课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有些地方听不大明白。” 那些不怎么令人愉快的小插曲乔然是不会说的,课是他自己选的,遇到那些事情也应该由他自己来消化解决,怎么好意思再麻烦范伦丁呢。 “不懂的等下问我。” “好啊。” 乔然心头一热,就算之前有些不快,听到范伦丁这么说也立即烟消云散了。 回到家后乔然快手快脚地做了饭,吃完后家务机器人把餐桌收拾干净,他就把背包里的笔记本拿出来在桌面上摊开。 范伦丁瞧了一眼那密密码码工整端正的字迹,眉锋微微一挑。 乔然有些赧颜,自己列出来的那些问题在哨兵看来肯定十分幼稚,不值一提。 不过范伦丁没有说什么,只是按照乔然的笔记顺序一一讲解。这次他用的语言比在课堂上要浅显直白,要是乔然还不明白就换一种方式再讲一遍,自始自终没有任何不耐烦,直到他听懂为止。 乔然一开始还不好意思,范伦丁讲着讲着他就忘了,完全沉浸在学习中。看到课本上下一个新章节中有一个没见过的专用名词,懒得自己翻资料,直接就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范伦丁抬头看他指的地方,“D-DAY就是……” 乔然刚好也转过头来听他讲,于是好死不死的,两个人的头撞到一起,发出“呯”的一声响。 乔然:“……” 范伦丁:“……” 餐桌边被惊到的狮子:“……” 咝,好痛!乔然皱着脸抱住自己的脑袋,哨兵浑身的肌肉都是**的,连头都像个铁疙瘩,究竟是怎么长的,自己难道要补钙吗? “……表示军事行动的打响。” 范伦丁把后面半句话说完,拨开乔然的手,用自己的一只手掌着他的后脑勺,仔细察看他被撞到的额角,“怎么样?” “没、没事。”乔然定在那里不敢动,脑子里热气上冲,刚才还觉得痛,现在被这么一冲似乎就没什么感觉了。 范伦丁看他额头那里红了一块,不过没破皮也没肿起来,应该没有问题,然而放在乔然后颈上的手却像被粘住一样收不回来。 乔然体质不佳,发质却很好,乌黑亮泽,浓密柔软,握在掌中就像抱着个茸茸的小动物。自己曾经在他颈后留下的标记印迹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只余一片细腻柔白的干净肌肤。 范伦丁的牙尖有些发痒,想要就这么凑过去,狠狠咬上一口。 乔然不敢动,不知道范伦丁盯着自己的脑袋在研究什么,眼睛只能四处乱瞟,无意中看到墙上的挂钟,立马从椅子上跳起来,“我要去上课了!” 范伦丁:“……” 离下午第一节 课只差十多分钟了,乔然赶紧把书本资料装进背包,急吼吼地要出门。 “慌什么,来得及。”范伦丁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和他一起往外走。 进了学院后才想起一件事,“晚上我要去校长家用餐,晚饭你自己吃。” 乔然点点头,“那我就在学院吃食堂吧,省得来回跑了,要是朱利安晚上没有课,我就找他一起上晚自习。” 范伦丁微一眯眼,“朱利安是谁?” “是我今天认识的一个大三的小向导,他的精神体是一只豚鼠,挺可爱的。” 低级向导就算了。范伦丁压下心中滋生的负面情绪,“那你去吧,吃完饭再联系。” “好,那我去上课了!” 乔然朝范伦丁挥挥手,然后带着狮子一路小跑着进了一栋教学楼。 直到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建筑物中,范伦丁这才不疾不徐地走向办公楼。 乔然下午第一节 课是大一新生的一门公开课,讲向导与哨兵的起源与发展,主要是需要背诵的内容比较多,没有太多的难点,对于乔然来说还算好理解,让上午被打击得体无完肤的他又找回了一点信心。 不过第二节 课他又被虐惨了。这节课是某个向导班的体能训练课,要绕着操场跑8圈,还有半小时站军姿,负重20斤深蹲以及沙地匍匐前进等项目,据说强度不到哨兵的十分之一。 学院的宗旨是,就算是体质天生弱于常人的向导,也必须锻炼自己的体魄,唯有如此才能适应战场上艰苦险恶的环境,而不会一开战就因为跑不动而丢了性命。 乔然觉得很有道理,可即便是这种弱化了许多的强度也把累得够呛。他的体能一直比较差,以前上大学时的体育课就很勉强,现在突然这样大负荷的运动实在有点顶不住,光是跑8圈都差点没坚持下来,被倒数第二名甩了半圈有余。 教官一开始很生气,以为乔然故意偷懒怠惰,本来打算罚他多跑3圈,后来发现乔然汗如雨下,脸色白得有点不正常,这才作罢放了他一马。 所有的训练任务乔然最后咬着牙独自完成了,那个时候已经下课十分钟了,学生和教官全都已经走光了。他一个人躺在操场上半天没起来,觉得浑身都散架了一样。 狮子趴在他旁边有些着急,低着头舔他的手。 乔然翻身把它抱住,有气无力地说:“我没事,就是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虽然撸阿毛主要是补充精神力,但对复原体力也有一定的帮助,不然乔然真有可能爬不起来了。等过了十来分钟恢复了一些体力,就撑着身体站起来,去学生食堂吃晚饭。 进食堂的时候刚好碰到朱利安从里面出来,对方见到他就吃了一惊:“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欺负了吗?” 不怪朱利安会这么问,乔然眼下的状态看上去实在不怎么好,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作训服上都是灰,脸上也沾着几道泥水印,头发上还挂着两片草叶子,一副被人按在地上用力摩擦过的模样。 乔然拍了拍身上的灰,疲惫地笑道:“没有,我刚上完体能训练课。” 朱利安好心地替他摘掉了头上的叶子,咋舌道:“你这也太拼了吧!体能课强度好大的,我每次都完成不了,教官也怕我跑着跑着突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所以每次我少跑一两圈都会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要是受不了也可以像我这样,教官对哨兵特别严格,但对向导一般会网开一面的。” “我倒没有口吐白沫,所以能坚持就尽量坚持吧。等下我吃完饭打算找间教室上自习,你要去吗?” “好啊,咱们去图书馆自习好了,那里查资料方便!” 随后乔然进食堂吃饭,朱利安就在旁边等着他。 和他们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一名向导和一名哨兵,吃饭的时候拖拖拉拉,大半时间都脉脉含情地望着彼此,那黏糊糊的目光恨不得能粘住飞过的苍蝇。 乔然虽然在感情方面比较迟钝,也看出来这是一对小情侣。 学院有明文规定不得在公众场合做出任何有碍观瞻不合军人体统的举动,所以那对小情侣还算克制,没有当众做出喂饭、抱坐等亲密行为,只是放在桌面下的四条腿像章鱼的触手一样绞在一起。 乔然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吃自己的饭。朱利安也用一只手撑着额头挡住自己的眼睛,以表非礼勿视。 等那对小情侣终于吃完走人了,朱利安松了一口气,然后小声问乔然:“乔,你谈过恋爱吗?” 乔然拿勺子的手微微一顿,“没有。” “我也没有,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朱利安一半忧郁一半羞涩地叹了一口气,“我成绩在班里吊车尾,向导能力评级又低,那些眼高于顶的哨兵都瞧不起我,都围着B级A级的向导打转。” 乔然安慰道:“那是他们没眼光。我觉得你挺好的,能考上联邦第一军事学院已经很了不起了,你的小毛球也很可爱,以后一定可以遇到一个出色的哨兵。” 豚鼠听到他的表扬,激动地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 朱利安的娃娃脸霎时也亮了起来,“我当年上中学的时候学习很用功的,高考的时候运气也特别好,超常发挥,所以考进了学院。只不过进来之后能人太多,我就被比下去了,不过我不会放弃的,还是会好好学习。乔,你真好,这么温柔善解人意,肯定也会有厉害强大的哨兵喜欢你的。” “但愿吧。” 乔然笑了笑,自己倒是喜欢一个厉害强大的哨兵,只是对方不可能喜欢他就是了。 不过现在两人相处的状态已经很好了,乔然不敢奢求太多,只能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前进。 假如哪天范伦丁遇到一个与他匹配度高的高级向导,他又该何去何从? 乔然习惯性地采取鸵鸟式回避**,到时候再说吧,至少目前他还能和他朝夕相处,那就认真过好当下的每一天。 吃完饭,两人出了食堂,前往图书馆。 暮色、降临,路上穿过一座光线有些昏暗的小花园时,乔然看到几个人正顺着花园边的走廊往前走,脚下不由一顿。 范伦丁正在其中,手里握着一束美丽的橙色郁金香,十分醒目。 朱利安也看到了,立即站着不动了,小声说:“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过去,不然毛球会紧张得掉毛的。” 乔然有点好笑,接着发现范伦丁旁边个子较矮穿着学生制服的人是西瑞尔,另外还有一个身材魁梧着高级将领服饰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一头壮硕的黑熊。 范伦丁中午说晚上要去校长家吃饭,那名中年将领想必就是校长威尔逊中将了。 不过西瑞尔为什么也在?难道因为他是优秀学生代表,所以也有资格出席校长的家宴? 第49章 乔然想让自己别那么在意, 可他实在做不到真的不在意,等那一行人走远以后就故作随意地问:“西瑞尔不怕校长吗?” 朱利安说:“是啊,西瑞尔是目前全校学生中唯一的一个S级向导, 而且和校长夫人有亲戚关系, 校长对他青睐有加, 他当然不用怕了。听说霍尔少将目前还是单身状态, 说不定校长会撮合他和西瑞尔, 两个人一个是超S级, 一个是S级, 强强结合, 的确挺般配的。” 说者无心, 听者有意,乔然心里霎时漫出一股难言的苦涩滋味。 “乔, 你怎么了, 发什么呆?” “没什么,走吧。” 另外一边, 范伦丁并没想到校长还叫了一个学生过来,心里有些不快, 只是出于尊重师长而没有发作。到了威尔逊家, 威尔逊夫人站在门廊下热情地迎接了他,“孩子, 好久不见了, 你看上去状态不错啊。” 范伦丁将自己来之前买的一束花送给她, 说:“是的, 师母,好久不见。” “真漂亮,你还记得我最喜欢橙色郁金香了。”威尔逊夫人笑道,“进来坐吧,菜马上就好了。西瑞尔我也有段时间没见到了,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是吗,谢谢姨母。”西瑞尔落落大方地在餐桌边坐下。 范伦丁则跟他错开了,坐在餐桌另一侧,威尔逊旁边。 佣人很快上了晚餐,十分丰盛地摆了一桌。威尔逊夫人做了个饭前祷告,随后四人开始用餐。 席间威尔逊问起范伦丁休假以来的近况,范伦丁一一简短地回答了。 威尔逊夫人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丈夫的话题,继而问道:“范伦丁,你祖母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范伦丁说:“承蒙挂念,祖母一切安好,最近又多开了两间餐馆。” 威尔逊夫人笑道:“你祖母手艺好,做的中餐堪称联邦一绝。西瑞尔也很喜欢,对吧?” 西瑞尔十分细微地蹙了一下眉,随即停下刀叉道:“是的,上次休假的时候我还去吃过。我最喜欢拔丝红薯,又香又甜,很特别的一道菜。” 范伦丁面无表情地纠正:“那道菜用的食材是地瓜,不是红薯。” 西瑞尔脸上一红,有些羞愧地说:“不好意思,我记错了。” 威尔逊夫人格格笑着打圆场:“中式菜名又多又复杂,我都经常会弄错,西瑞尔记错了也正常,以后有空你多带他去吃几次就好了。” 范伦丁没有回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西瑞尔有些尴尬,对这位传说中的铁血少将的脾气完全捉摸不透,不明白他这一举动是默认还是拒绝,于是不得不向自己的姨母投去询问的目光。 威尔逊夫人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嗔道:“你这孩子还是这么少言寡语,表情还总是这么严肃,会把不明真相的人吓到的。” 范伦丁平淡无波地说:“有人不怕就好。” 威尔逊夫人也拿不准这个“有人”是随口一提还是有特指,就顺势笑道:“是吗,那这人必须很勇敢才行。西瑞尔你别怕,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我们的霍尔少将看起来冷漠,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有着一腔报国的热血,对关系亲近的人也很体贴周到。” 西瑞尔快要坐不住了,只能点点头。 范伦丁慢慢咀嚼着,仿佛威尔逊夫人口中说的是另一个不相干的人一样。片刻后,他放下刀叉,用餐巾拭了下嘴唇放在桌面上,说:“校长,师母,谢谢你们的款待,我还有事,要先告辞了。” 威尔逊夫人诧异道:“大晚上的,有什么事这么急?” 范伦丁说:“我是临时回校任教的,有些课程内容准备得不够充分完整,需要回去备课。” 威尔逊夫人打算劝他多留一会儿,威尔逊接口道:“为人师表就应该有这种严谨负责的态度,那你就回去吧。” 威尔逊夫人只得道:“那行,改天有空再来,把师母这里当成你的家就好。” 范伦丁点头致谢,随即起身离去。 等把人送走以后,西瑞尔一直勉强上扬的嘴角放了下来,闷闷不乐地说:“姨母,霍尔少将连看都没有多看我一眼,今天这顿晚餐您就不该让我来。” 威尔逊跟着道:“是啊,有句东方古语叫‘强扭的瓜不甜’,实在不行就别勉强了。” “你懂什么,不试试怎么知道究竟甜不甜。”威尔逊夫人白了丈夫一眼,随即安慰西瑞尔:“姨母刚才不是说了吗,霍尔少将就是这么个不讨喜的性格,不然怎么会一直单身到现在。你得对自己有信心,你可是全联邦寥寥无几的S级向导,各方面又这么优秀,小霍尔除非是精神有问题才会对你没意思,但他现在明显很正常,所以不用担心,一定没问题的!” 这番话却并没有起到安慰作用,反而激起了西瑞尔的逆反心理,“我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只是觉得我和霍尔少将大概并不适合。他是超S没错,或许全联邦也没有几个人比他更优秀了,我也一直很仰慕他,今天早上我本来以为他的出现是命中注定,是神明的安排,现在发现我好像想多了。不是说匹配度高的哨向之间会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吗?恕我完全没感觉到,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就像红薯和地瓜一样,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事物。” 威尔逊夫人一时语塞,片刻后接着劝道:“西瑞尔,你别灰心,毕竟你和霍尔少将认识才一天,这么快就放弃可不像你啊。” “只是有时候一天就足够认清一些事情了,继续下去只是浪费时间。”西瑞尔从小到大被人视作天之骄子,从来没有遇到过今天这种挫折,心情颇为郁闷,“姨母,谢谢您今晚的安排,不过希望您下次再有类似的想法之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等西瑞尔也走了之后,威尔逊夫人有些着恼道:“这孩子,居然还埋怨我,我还不是为了他好!” 威尔逊不赞同地说:“他和小霍尔可能真的不合适,年轻人的事你就别瞎掺合了,顺其自然吧。” 威尔逊夫人怒道:“怎么是瞎掺合?!不是你担心下届校领导换届选举的时候自己会被换掉,所以想多争取一些支持者吗,我撮合小霍尔和西瑞尔也是为了你,你现在倒还怪起我来了!” 威尔逊赶紧举手投降:“行行行,怪我都怪我!亲爱的,大晚上的你别喊了,当心被邻居听到……” …… 校长家里正吵吵闹闹,图书馆里的乔然则在专心地翻阅一本参考书,高成静音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进来一条消息。 【阿毛他爸:我吃完饭了,你在哪里?】 咦,这么快吗?乔然马上回复:【我在图书馆,等我一下,马上出来!】 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朱利安说:“我有事要先回去了。” “好的,我也看不动了,明天我们再来吧。” 两人把借阅的书放回原位,随即离开了图书馆。 下了楼后,乔然看到前面一株大树底下站着一个修长高挑的人,就和朱利安道了别,然后姿势别扭地慢吞吞走过去。 他现在还浑身酸痛,走起路来两条腿都有点不听使唤。 范伦丁从树影下出来,皱眉问:“怎么了?” 乔然赧然道:“下午上了一节体能课,腿好酸。” 本来他还计划明天早起晨跑的,现在看来要泡汤了,明天能不能爬起来还是个问题。 范伦丁露出一个无语的神色,片刻后说:“体能课你可以不上的。” 乔然倔强道:“不行,我要坚持下去,练出一身肌肉来!” 范伦丁表情有些怪异地瞥了他一眼,不过没再说什么。 他无法想象乔然像哨兵一样练成肌肉发达的模样,不过基因和体质使然,就算乔然再刻苦锻炼也不会变成壮汉,这个倒无需担心。其实乔然现在这样就很好,就是偏瘦了一些,能通过锻炼长胖一点当然更好。 本来已经往宿舍走的朱利安想起一件事,马上转回头打算告诉乔然,远远地看见他居然和一名身着墨绿色军官制服的男人并肩走在一起,男人身高腿长,轮廓俊美冷酷,怎么看怎么像霍尔少将。 不可能吧,一定是自己眼花了。乔然和霍尔少将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怎么可能关系这么亲近呢,那就和西方的圣母玛丽亚和东方的玉皇大帝在一起一样不可思议。 朱利安揉了揉眼睛,再抬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乔然和那个男人了,不知道他们拐上了哪条路。于是只能又往宿舍走,然后给乔然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刚想起来明天晚上系里要开展内务整理比赛,不能去上自习了。 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乔然:好的,等你有空再约。】 朱利安忍不住又发了一条:【乔,刚才我本来要追上来告诉你的,结果看到你和一名军官走在一起,我差点把那名军官看成霍尔少将了,你说可笑不可笑,我一定是看书太多把眼睛看近视了。】 这回直到进了宿舍才收到乔然的消息:【你没看错,和我走在一起的军官就是霍尔少将,我是他的助手。】 咣当一下,朱利安的手机砸到了桌子上,把他的室友吓了一跳,“朱利安,你搞什么,吵死人了!” “没、没什么,对不起,刚才手滑了!” 朱利安抖着手捡起手机,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半天才战战兢地发了个表情包,一个立正敬礼的小人,脑袋上顶着几个大字:首长好。 另一边厢,乔然一边忍着腿酸慢慢地走,一边对着手机忍俊不禁,点击屏幕回复:【不用紧张,霍尔少将是首长,我不是,我只是你今天新交的学渣朋友,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哟[握手.jpg]。】 他刚才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向朱利安承认自己和范伦丁之间的关系,后来一想这件事很难一直瞒着,他和范伦丁住在一起,又时常在学院里结伴同行,迟早会被学生们看到,因此索性就告诉了朱利安。 【朱利安:没问题,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乔,谢谢你把我当成朋友[握手.jpg]】 乔然不由又笑起来,然后他发现范伦丁停下来看着自己,眼神在路灯下幽暗不明,连阿毛也一脸严肃地抬头盯着他。 乔然一个机灵,下意识立正站直,就差喊一声“首长好”了。 范伦丁语气平平地问:“你在和谁聊天?” 乔然坦白交待:“和朱利安。他刚才看到我和你在一起了,我就告诉他我是你的助手,这样可以吗?” 过了片刻,范伦丁微一点头,随后继续往前走,“他为什么这么闲,没有哨兵吗?” 乔然说:“是啊,朱利安比较内向胆小,不怎么和哨兵同学来往。” 顿了顿后,他忍不住问:“你这么快就吃完饭了吗?” 现在才八点半,他本来以为范伦丁至少要九点以后才会回来。 范伦丁反问:“你不是在等我吗?” 乔然噎了一下,心脏咚的一跳,难道自己的心事被他看出来了?应该不会的,不然范伦丁的反应不会这么平淡。 他故作镇定地说:“嗯,上自习,顺便等你一起回去。” “是吗?” “是啊。” 乔然觉得两人这段对话很无聊,不过范伦丁要问,他就只能这么回答了。 不过范伦丁不仅这么快就回来找他,一路上也没提过西瑞尔一个字,那就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吧? 这么一想,心里霎时又高兴起来。 第50章 到家以后九点钟还差一刻,乔然打算回房再看一会儿书。然而这一天上课学习太用功, 让他死了不少脑细胞, 而且还运动过量, 以至于现在一想到那些知识点脑袋就隐隐作痛。 狮子正准备把沙发上的小羊玩偶叼起来玩耍, 乔然揉着太阳穴过去, 想要撸上几把, 恢复一下自己的精神力。 范伦丁敏锐地察觉到他状态不佳,问道:“不舒服?” 乔然老实回答:“嗯, 有点头疼。” 范伦丁坐在沙发上,语气平平地说:“过来, 我们做一下精神联结。” 乔然闻言一愣,可以吗?! 范伦丁一板一眼地补充道:“你不是还要学习,做精神联结比接触阿毛恢复要快, 对我的精神力稳定也有益处。” 是的, 没错!乔然喜出望外, 跑过去坐在范伦丁旁边的沙发上。 已经趴在地毯上做好准备被撸的狮子:“……” 和范伦丁面对面地坐着, 乔然又开始紧张起来, 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范伦丁却直直凝视着他,“集中注意力,哨向同时进入彼此的精神领域效率会更高。” “好的。” 这是件严肃而又正经的事情,不能胡思乱想。乔然在心里告诫自己,努力摒除杂念, 抬头正视范伦丁那双暗金色的眸子, 将它们当作两颗小小的日光星, 随后将自己的思维索慢慢探入哨兵的识海。 范伦丁看着那双温润明净的黑色眼睛,过了两秒才进入乔然的意识空间。那里天光晦暗,黑雾弥漫,仿佛一座死寂的森林,到处都是枯枝败叶,只在林间空地上生长着一簇嫩绿的小灌木,为这片荒凉的领域增添了一抹亮色——那是上次乔然受伤昏迷后,自己为他修复的精神力。 不过由于主人今天过度使用大脑,小灌木的叶片有点蔫搭搭的,不怎么精神。然而在哨兵的思维索进来以后,小灌木瞬间就像被唤醒了一样,轻轻晃动着自己的枝叶,等待着承受雨露的滋润。 范伦丁毫不吝惜地指挥自己的意识之潮,注入小灌木底下干涸的土地,眼见着那丛植物瞬间拔高伸展,绿意在空地间迅速蔓延,成长为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乔然本来有些苍白的脸色明显红润了一些。 双方同时交叉进行精神联结果然效果更好,与此同时范伦丁也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之海上清风阵阵,吹散了浓重的雾霾,荡涤着天海之间的浊气,令他的神识霎时为之一清,连血管里的血液流动起来也畅快了几分。 门铃突然响起来,打断了两人的精神结合。 “来了!” 乔然收回思维索,脚步轻快地去开门,原来是他傍晚网购的食材到了。小区外面虽然有个超市,但规模不大,品种不够齐全,所以需要从网上补充。 把东西拿到厨房放好之后,乔然给了受到冷落而有些闷闷不乐的狮子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即弯起胳膊比划了一个健美先生的手势,神采飞扬地说:“太好了,我现在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感觉自己充满了活力,学习一个通宵也不在话下!” 范伦丁:“……” 等乔然噔噔噔地跑上二楼回自己房间学习,他也只能认命地上楼进了健身房,去消耗自己过于旺盛的精力。 乔然觉得自己的头脑从来没有这样清晰敏捷过,课本上简单一些的章节几乎可以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比较难的部分结合参考资料思考片刻后基本上能理解个**不离十,那些枯燥的数据和冗长复杂的名词看两遍也差不多能记住了,学习效率比之前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他简直想振臂高呼,精神结合**真是太棒了,以后要是能和范伦丁隔三岔五地来上一次就好了! 大概这种方式唯一的不足,就是不能像身体结合那样在身上出现标记的印迹了吧。 不过通宵是不可能通宵的,毕竟明天还有一天的课,不能一下子就把精神力挥霍完了,因此到了十一点乔然就适可而止洗洗睡了。 翌日早上乔然六点钟就起了床,准备按昨天的计划去学院跑步。 今天周二,范伦丁没课,可以在家休息。乔然就打算做好早饭放在锅里保温,等范伦丁七点钟起来以后吃,自己跑完步后就在学院吃食堂,再直接去上课,结果他从房间里一出来,主卧的门也跟着开了。 乔然问:“我吵到你了吗?” 范伦丁:“没有,到点就醒了。” 乔然:“那我现在给你做早饭,等下我要去跑步,跑完就在食堂吃了。” 范伦丁:“一起走吧,我要去档案室查点资料。” 乔然欣然道:“好啊!” 到了学院,乔然去操场,范伦丁去档案室,仍然让狮子跟着乔然。 能和阿毛结伴乔然当然高兴,不过他有点担心阿毛现在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和自己在一起,对范伦丁会不会产生什么不利的影响。退一步来说,学院守卫森严,里面又都是老师和学生,自己应该很安全,所以不必让阿毛跟着他。 范伦丁直接否定了他的说法:“我的精神状态已经很稳定了,只要距离不超过十公里,阿毛即使不在我身边也没关系,但是你就不一样了。学院里没有结合的哨兵有上万人,那就是上万个不安定因素,比外面更危险,万一你遭遇不测……那谁给我做饭?” 乔然汗颜,自己的觉悟果然不够高,还是少将阁下考虑得周到。 他诚恳地说:“明白了,我会注意保护自己的。那我去跑步了,等跑完了……” “一个小时后教工食堂见。”范伦丁接了下半句。 “嗯!” 乔然今天的体能比昨天好,8圈跑下来没像昨天那样累个半死,跑完后休息了一会儿,做了一下拉伸运动,一个小时一晃而过。到了教工食堂,范伦丁已经在等着他了。 虽然食物不是很合胃口,范伦丁还是吃了自己应该摄取的份量。精神状态改善了,他的容忍度也相应的有所提高。 ——只要不是涉及到乔然的问题。 吃完早餐刚好八点钟,校园里自由活动的学生不少,因此两人一起从食堂出来的时候被好几个学生看到了,个个都露出意外又震惊的神色,乔然顿时感觉自己要有麻烦了。 果不其然,到了要上课的教室后不久,他就被一波又一波闻讯赶来的学生给包围了,七嘴八舌地问他和霍尔少将是什么关系。 乔然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一句话,“我是霍尔少将的助手。” 学生们一听顿时作鸟兽散去,一边走还一边议论。 “原来是助手啊,我就说不可能嘛。” “当然不可能,想什么呢,霍尔少将可是超S级的,能跟他匹配的至少也得是A级以上吧!” “我看A级都低了,像西瑞尔那种S级才有可能,其他人只能想屁吃了。” “可是他都没有精神体,好像还是个学渣,为什么能当霍尔少将的助手?” “谁知道呢,或许人家地拖得特别干净,桌子擦得特别亮?” “哈哈哈哈有可能,说的我都想去应聘了……” 乔然有些惭愧地心想,不好意思,家里的地是家务机器人拖的,桌子也是家务机器人擦的,不过我做饭和泡咖啡还不错,霍尔少将很满意的。 整个上午乔然着实过了一把“红人”的瘾,弄得他十分不自在。不过不管学生们在背后是冷嘲热讽还是不以为然,见到他时都礼貌了一些,毕竟是霍尔少将的助手,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嘛。 学生们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乔然都没跟范伦丁讲,实在没那个必要,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在外面被人说几句就要跑回家告诉大人。 下午上课的时候,几位老师大概也听说了乔然的后台是霍尔少将,对他都客气了两分,也没人再点他回答问题了。乔然看得出来老师们都把他当成不学无术来混日子的闲人了,不过这也无所谓,他并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什么,只要能学到东西就行。 转天到了星期三,范伦丁有课,先去了自己的办公室。乔然仍然提前半小时进阶梯教室,坐在周一那个靠边的位置,还帮朱利安占了个座。 过了一会儿西瑞尔来了,也和上次坐的位置一样,而且显然他也听说了乔然和范伦丁之间的关系,见到乔然后就礼貌地朝他喊了一声“乔老师”。 乔然心情有点复杂地点点头,“你好。” 西瑞尔这么一喊,周围的学生有样学样,都跟着叫他“乔老师”。乔然颇为尴尬,这和孤儿院里的小孩子叫自己老师不一样,自己在这里是彻头彻尾的学渣,比任何一个学生都不如,只是因着范伦丁才得了这个称呼,实在是名不符实。 朱利安来了之后看到乔然还有些拘谨,一张嘴也想喊“乔老师”。 乔然急忙阻止他,“老师我可当不起,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咱们不是朋友吗?” 朱利安这才放松下来,高兴地点点头,“好的,乔。” 这时,一名肩头停着一只画眉鸟的女生突然从旁边的过道跑过来,把一样东西放在乔然的桌面上,随即向他鞠了一躬,脸红红地说:“乔老师,可以麻烦您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霍尔少将吗?拜托了!” 粉红色带心形印花的信封,散发着某种花朵的淡淡甜香,代表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乔然愣愣地看着那封信,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几名学生就开始起哄。女生脸一红,不等他回答就害羞地跑掉了。 朱利安小声感叹:“哇,情书啊,现在可是很少见到这种传统的表白方式了,霍尔少将真是受欢迎。” 谁说不是呢?乔然长到这么大也没见过几回。 不过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乔然可算是见得多了。不断有学生过来把情书糖果小卡片小玩具等各式各样的礼物放在他的桌上,拜托他转交给霍尔少将,男生女生都有,而且不止是向导,里面甚至还混着一个哨兵,把乔然都惊呆了。 狮子很生气,一巴掌把那名哨兵的海龟精神体拍飞,骨碌碌地沿着台阶滚出老远。 学生们不明白怎么回事,还当那只海龟自己摔了一跤,个个笑得前仰后合。那名哨兵臊得脸通红,也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上前抓起自己的精神体忙不迭地跑了。 几名学生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旁边帮忙计算送礼的人数,一个两个,五个六个,九个十个…… 眼看自己桌子上的东西越堆越多,乔然简直坐立难安,过了一会儿把牙一咬,心一横,从背包里摸出两样东西悄悄装进裤兜,然后对朱利安说:“我要去一趟卫生间。” “嗯嗯,去吧,离上课还有十分钟。” 乔然匆匆出了教室,来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进了一间没人的隔间把门反锁,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笔和一本巴掌大的便笺本,开始在上面写字。 第51章 时间有限,乔然来不及去学院里的商店买好看的信封信纸和礼物, 只能用这种简陋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了。 “霍尔少将”, 不对, 学生们才会这样称呼他, 撕掉。 “霍尔先生”, 这样也不好, 太生疏了,再撕掉。 “范伦丁”, 平时他觉得自己的字迹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为什么今天这几个字写得这么难看, 跟鸡爪子扒拉出来的一样,重写! 离上课还剩五分钟,乔然把便签本撕了一大半, 这才勉强把范伦丁的全名写好, 接着他又为要写什么内容而犯了难。他没看过别人写的情书, 也不知道一封格式规范内容动人的情书应该具备哪些要素, 在那个人面前, 似乎任何修饰和词句都是苍白无力的。 还差三分钟,乔然热肠刮肚半天急出一头汗,最后写下来的只有那三个字。 这辈子他从来没对任何其他人说过那三个字,眼下不是诉诸于口,光是写下来就用掉了他所有的勇气和力量。所以他没敢署上自己的大名, 只微微颤抖着写了两个东倒西歪的首字母QR, 随即撕下那页便笺纸, 扣进自己的掌心里。 着急忙慌地赶回教室后,乔然趁着朱利安和其他同学不注意,把口袋里那张沾了汗水起了皱褶的纸塞进桌上明显又多出不少的礼物堆里。 直到范伦丁踏着军靴步入教室,学生们这才各归各位安静下来。乔然桌子上的礼物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旁边的学生数得明明白白,总计一共98份,加上乔然那张便笺纸,一共就是99份。 还好朱利安背包里有一个大号的购物环保袋,帮他把礼物装了进去,不然乔然连课本都没地方放。 两个人低着头在那里搞小动作,范伦丁不可能不注意到,锐利的目光刷的一下投了过来。 乔然赶紧直起身,规规矩矩地坐端正。 范伦丁这才打开光脑,开始上课。 乔然前排的一名学生不敢说话,只是意有所指地碰了碰西瑞尔的肩膀。 西瑞尔微微皱眉,没有理会。 他的羚羊有些烦躁地在过道里来回踱了几步,乔然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那只漂亮优雅的精神体也立即朝他望过来。 随后羚羊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惊讶之色,四蹄轻点着想要走过来近距离观察乔然。狮子却不怎么乐意地释放出威压,就像在乔然身前划了一道透明的结界,阻止羚羊的靠近,不过因为是只向导精神体,所以没有发动攻击。 自己的精神体碰了壁,近在咫尺的西瑞尔马上就感觉到了,当即迅速地回过头。然而他只看到坐在自己后面的那个霍尔少将的助手,一只手奇怪地悬在半空中,似乎在比划什么动作一样,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于是又疑惑地转了回去。 乔然马上把自己的手从阿毛头上收回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听讲。 下课后,一大群学生又像周一那样想要跟上去围着范伦丁,不料少将阁下一脸冷漠地说:“都让开,有问题发我的校园网邮箱。不过如果发的是与本门课程无关的东西,那就取消继续上课的资格。” 学生们不敢和他讨价还价,只能答应着四散开去。 乔然这才有机会上前,忐忑地把鼓鼓囊囊的袋子递给范伦丁:“给你的。” 范伦丁低头看了一眼,暗金色的眸子瞬间一亮,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问:“哪里来的?” “上课前学生们送给你的。” 乔然答道,一瞬间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不知道范伦丁看到那张便笺纸会不会猜到是他写的。 如果猜到了,他会有什么反应,自己会不会丢掉“霍尔少将的助手”这份让无数人羡慕的职业。 如果猜不到…… 范伦丁脸色一沉,“扔了。” 乔然万万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张口结舌道:“你、你不打开看看吗?” 范伦丁的语气很冷硬:“这些东西值得我看吗?我不收垃圾。” 乔然听出来哨兵在生气,对这袋盛着满满爱慕之意的礼物根本不屑一顾,突然就觉得之前在洗手间里折腾半天又紧张得快要昏过去的自己有点可笑。 他写的那张便笺纸实在寒碜,说是垃圾也不为过,但其他东西都是学生们精挑细选用心准备的,并不是真的垃圾,就这么扔了肯定不妥。 想了想后乔然把袋子放在教室门口,背对着范伦丁在里面摸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写的那张便笺纸摸出来,偷偷塞进裤兜里。 发现乔然鬼鬼祟祟地在搞小动作,范伦丁不禁问:“你在干什么?喜欢那些小玩具等下去买就是了。” “没什么,我就随便看看!” 乔然连忙道,随即从背包里拿出A4尺寸的笔记本,从里面撕下一张纸,在纸上写了一句话:“感谢大家对霍尔少将的厚爱,不过按照学院规定教师不能收受学生的礼物,所以请大家把各自送的东西拿回去吧。” 这次乔然光明正大地署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那张纸端端正正地放在袋子最上面。 “多此一举。” 范伦丁哼了一声,脸色却比刚才稍有缓和。 这一招还挺有效,之后就没有学生再拜托乔然转交礼物了,他的耳根也清净多了。有人抱怨霍尔少将太不近人情了,不过更多的人却被他一视同仁毫不妥协的作风所倾倒,对少将阁下又多了两分崇拜。 下课后回到家,乔然摸摸口袋里的那张便笺纸,既没有勇气当面给范伦丁,也不想扔掉,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跑进自己的房间,从书架上找了本砖头一样厚重的大部头书夹了进去,这才下楼去做饭。 吃完饭后乔然收到一件快递,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至少有五十斤重,寄件人是某知名网络商城。 他很奇怪,自己今天并没有网购,怎么会有快递来呢?不过收件人的确写的是他的名字和电话,所以他就奇怪地收下了。 打开箱子一看,乔然顿时吃了一惊,里面满满地装着各式各样的小玩具以及包装精美的各种口味的糖果和小点心,有些看上去还有点眼熟…… “我随便买了一点,不喜欢你就丢了。” 范伦丁正在看新闻,状似随意地说了一句。 家务机器人迅速滑过来,打开腹部的垃圾收集处理器:“主人,请丢。” 乔然连忙伸手把纸箱抱住,不能丢!一个也不能丢!这是范伦丁给他买的,怎么可以丢! 他太高兴了,把箱子搬到沙发上,挨个看里面的小玩意儿,只觉得每一个玩具都那么精致漂亮,糖果和小点心即便还没吃到嘴里,也能感受到那种香甜可口的滋味。 之前乔然还为自己那张便笺纸没能被看到而有点小小的失落,现在已经完全不介意了。 范伦丁对他这么好,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这样的关系哪怕维持一辈子,他想自己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吧。 …… 转天到了周四下午,范伦丁接到克莱德的电话,那家伙终于有了空,晚上要请他和乔然一起吃饭。 乔然知道参谋长是比较高级的职务,赴宴之前有点忐忑。 范伦丁说:“不用担心,你只管吃你的,把他当成空气就行了。而且那家伙有强烈的表演欲,言行举止都很浮夸,他说什么你听听就行,不必当真。” 乔然哭笑不得。 克莱德请客的地方在帝都市区里的一间高级西餐厅,六点钟的时候范伦丁开着学院配给他的一辆小轿车带着乔然出了校门,前往市区。 到了那间餐厅,乔然一眼就看到窗边的卡座里坐着两个十分醒目的年轻男人,一个俊朗帅气一个文雅秀美,正耳鬃斯磨地说着话,神态异常亲昵。 乔然不好意思看,就移开了目光,发现那两人脚边卧着一只花纹斑斓的巨型美洲豹,伸着舌头不住地舔一只被它圈在怀里的长毛垂耳兔。 这对毛茸茸精神体的组合十分养眼,乔然顿时有点手痒,不过一豹一兔那么亲热,根本容不下他插手。更何况他身边还跟着阿毛,看到那只美洲豹后就露出了嫌弃之色,那就更不能摸了。 一名服务生上前来,彬彬有礼地询问范伦丁:“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范伦丁没回答,你侬我侬的两个人听到声音终于舍得稍稍分开,转头朝这边看过来。随后美洲豹的主人眼睛一亮,站起身道:“总算来了,等你们半天了。” 这是在等人吗?就算自己不来,这二人也可以自得其乐一整晚吧。范伦丁懒得吐槽,带着乔然进了卡座。 克莱德也不介意范伦丁的冷淡,揽着自己的向导带着两分炫耀道:“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伴侣艾伦。” 艾伦朝范伦丁和乔然点头致意,温和地笑道:“你们好。” 范伦丁颔首还礼,乔然有些羞涩地说:“你好,我叫乔然。” 克莱德已经听哈里汇报过乔然没有精神体,不过亲眼证实后还是有点惊讶,不过他很识趣地没有说什么,只是招呼二人落座。 乔然和范伦丁坐同一张沙发,中间隔着一尺的距离,不像克莱德和艾伦那样紧紧挨在一起,就像一对连体婴儿一样。 克莱德很快就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生涩感,不禁戏谑地朝范伦丁挤了下眼睛,后者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就像没看到一样。 服务生捧着餐单过来,问他们要点什么。 克莱德转头亲热地问艾伦:“宝贝,你想吃什么?” 艾伦说:“我要一客鳕鱼。你呢,还是一分熟的西冷牛排吗?” “没错,我家宝贝最懂我了。”克莱德说着在艾伦颊边亲了一口,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艾伦脸色微红,却没躲着,眉梢眼角里尽是绵绵情意。 乔然:“……” 范伦丁:“……” 狮子显然也看不下去,转身用屁股对着你蹭我一下我舔你一下的美洲豹和垂耳兔。 克莱德半点不觉得羞愧,加了几道菜后问对面表情有些僵硬的两个人要吃什么。 范伦丁冷着脸没开口,乔然定了定神,主动道:“我要一份芝士蘑菇意面,范伦丁的是四分熟的雪花牛排,不要加洋葱。” 克莱德:“……” 范伦丁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服务生怕自己听错了,向乔然确认一遍:“先生,请问雪花牛排是要四分熟吗?” 乔然说:“是的,比三分稍微熟一点,比五分生一点,麻烦你们了。” 服务生头一回听到这种要求,稍微惊讶了一下就应道:“好的,请稍等。” 克莱德随后调侃范伦丁:“兄弟,你这口味还真奇葩。” 范伦丁:“比不上你的原始人口味。” 克莱德:“谢谢,过奖了。这周教课感觉怎么样?” 范伦丁:“不错。” 克莱德:“我听说你前两天在学院被上百名学生表白了?啧啧,很受欢迎嘛,就不怕有人会生气吗?” 乔然在座椅上有些不安地微微动了动,不知道克莱德是随口一提还是故意的。 范伦丁:“有吗,不清楚。我倒是记得上大二的时候你曾经在宿舍楼下用蜡烛向一名向导同学表白,差点因为引发火灾而被学院记大过。” 克莱德的脸色霎时有点绿。 艾伦立即转头瞪着他,脸上带着几分恼怒。 他的垂耳兔刚才还温顺地依偎着美洲豹,当即炸了毛,两条后腿用力一蹬,差点把美洲豹踹飞。 乔然看得心惊肉跳,不愧是高级向导,下手——不是,下脚还真狠。 克莱德“嗷”的叫了一声,忍着痛赶紧哄道:“宝贝,你听我解释,那完全是个误会!是有个家伙看我不顺眼,故意搞了那么一出想整我!那名向导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我都没印象了,怎么可能向他表白呢!” 艾伦半信半疑:“真的吗?” 克莱德举起手来信誓旦旦:“真的,我以我的家族名义起誓!我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人,我对你的感情比日光星的日珥温度还要炽热!要是我有半句假话,等下就让我出门被雷……” 艾伦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阻止他继续往下:“别乱说,我相信你就是了!” 克莱德顺势握住他的手,在手背上用力亲了一下,眉开眼笑道:“谢谢宝贝,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艾伦似喜还嗔地瞪他一眼,两人就算是和好了。垂耳兔也重新靠进了美洲豹的怀里。 乔然:“……” 他算是理解来之前范伦丁说的那番话了。 就餐期间,范伦丁喝完了自己杯子里的水,服务生一时没来得及给他加,他就顺手端起乔然的杯子喝了一口。 这种情况现在经常会出现,家里的杯子基本上都混着用,没有区分谁是谁的,所以乔然都习以为常了,没有半点异样的反应。在范伦丁切了一小块牛排放在他盘子里后,也很自然地吃了下去。 克莱德看在眼里,顿时起了好胜心,也从自己的牛排上切了一小块,用叉子直接送到艾伦嘴边,柔声细语地说:“宝贝,这块牛排味道不错,你尝尝。” “太生了,还有好多血。”艾伦皱了皱眉,却还是张口吃下了。 克莱德得意地朝范伦丁递了个眼神,范伦丁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这顿晚餐着实别开生面,时而是克莱德和范伦丁互相挖苦拆台,时而是克莱德对艾伦又亲又哄秀恩爱,一顿饭下来乔然的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后来好不容易吃完了,四人在餐厅门外道别。 克莱德一脸欠揍地说:“以前在学院总被你这家伙压一头,这回我可是把你甩了两条街了,加油啊兄弟,别把自己憋坏了。” 范伦丁面无表情道:“不劳你操心。” 第52章 克莱德调侃范伦丁的当儿,艾伦也在旁边低声和乔然说话:“既然你喜欢你们家少将, 为什么不向他表白?” 乔然脑子里咣当一声响, 继而慌乱地否认道:“我、我没有……” 艾伦朝他神秘地眨眨眼, “我可是过来人,你那眼神我一看就知道了。而且少将明显对你也有意思,你怕什么?” 乔然这下更是目瞪口呆,范伦丁对他有意思?这怎么可能?! 哨兵对他是很好,可那不是朋友之间的好吗? 艾伦笑道:“多的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慢慢体会吧。” 等克莱德揽着艾伦的腰上车离开了, 乔然还愣在那里没回过神。 范伦丁蹙眉问:“怎么了,艾伦跟你说什么了?” 乔然急忙道:“没什么, 他只是说, 说有空的时候再一起玩!” 范伦丁一看他那躲闪的眼神就知道他没说实话, 不过并没有拆穿他。艾伦不是坏人,对乔然没有恶意, 也不像克莱德那样语不惊人死不休, 大概是说了什么向导之间的悄悄话,让乔然不好意思说出口吧。 坐上车后,乔然一路翻来覆去地都想着艾伦那句话,到最后还是不敢相信。他和范伦丁在一起生活久了, 还做过精神结合, 可能相处的时候比较随意, 而且因为阿毛和他亲近, 范伦丁对他也比较纵容, 所以艾伦误会了吧。 至于表白,他一鼓作气写了一封情书,传达失败后就丧失了那份勇气。自己现在和范伦丁是朋友,万一搞错了,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消失,那样的结果他承受不起。 到了家后,乔然发现自己一对着范伦丁就忍不住会胡思乱想,干脆去洗了个澡,然后就跑进房间看书去了。 何以解忧?唯有学习! 看书到一半,乔然的手机出现一则提示,“用户西瑞尔请求添加你为朋友,接受or拒绝?” 乔然十分意外,西瑞尔找他干什么?难不成,和范伦丁有关? 犹豫了一下后,他点了接受,很快就收到对方的消息。 【西瑞尔:乔老师,我是从系主任那里得到的你的号码,很抱歉这个时候打扰你。我有一些关于霍尔少将的问题想要向你咨询,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 果然是为了那个人。 知道范伦丁私人号码的人寥寥无几,西瑞尔大概是找不到途径,所以就用这种方式向自己打听吧。 乔然油然而生一种抗拒心情,很想直接回一个“无可奉告”,可是片刻后又忍住了,他也想看看西瑞尔究竟会问他什么问题。 【乔然:现在有空,你说吧。】 【西瑞尔:听说霍尔少将的精神体是一只狮子,今天他的狮子有跟他一起去教室吗?】 这个没什么好否认的,乔然就答道:【有。】 【西瑞尔:今天早上上课的时候霍尔少将的狮子就在你旁边对不对?为什么我和其他同学一样看不到它,你却可以呢?你真的是霍尔少将的助手吗?不好意思,我无意冒犯你,只是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而且你的精神体我也看不到,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书本上也没有相关说明。】 看来早上的事真的给这名S级的优秀学生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乔然无奈地讲了个冷笑话:【我不是霍尔少将的助手,难道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吗?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可以看到隐身的精神体,我在医院做过几次体检,医生也查不出来什么原因。至于你看不到我的精神体是因为我真的没有,以前曾经有过,后来出了意外不见了,我的精神力也没法进行评级。】 这个回答不清不楚,恐怕并不能令人满意,但乔然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西瑞尔似乎很吃惊,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种情况,请你原谅我的唐突,真的很抱歉。】 【乔然: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西瑞尔:谢谢你,不打扰你了,晚安。】 【乔然:晚安。】 乔然不知道西瑞尔今晚找他的目的达到没有,这个学生对范伦丁又究竟抱着怎样的心理。 假如西瑞尔喜欢范伦丁,直接向他表白,范伦丁对于这名S级的高级向导会不会态度有所不同? 啊啊啊啊感情的事为什么这么麻烦!如果那天没有对那个家伙动心现在是不是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乔然把手机扔到桌子上,想强迫自己继续看书,奈何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半天才翻了一页,上面写的什么内容都没看进去。 这下可好,连学习也不能拯救他了。 乔然把课本一扣,转身扑到正趴在地毯上玩小羊玩偶的狮子身上,愁眉苦脸地小声说:“阿毛,我该怎么办啊。” 狮子一脸懵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怎么了,转头瞧瞧主卧的方向,又回头疑惑地看着乔然。 乔然把自己埋进阿毛蓬松的鬃毛里,本来想跟它倒倒苦水,转念又觉得不妥。精神体和哨兵是二位一体的,自己要是把心里话告诉阿毛了,范伦丁多半就知道了,那样就完蛋了。 所以他什么都没敢说,只是抱着阿毛不停地撸啊撸,撸啊撸,这样会让他心里稍微好过一点,仿佛自己就能离它的主人近一点一样。 自从来了帝都,乔然一直忙于上课学习,很少有空像现在这样长时间地和狮子亲近,狮子当然高兴得很,小羊玩偶都顾不上了,翻身躺平任他撸。 过了一会儿,精神体的主人从主卧出来,出现在乔然的房间门口,问道:“你在想些什么?狮子都要被你撸秃了。” 乔然愕然抬头,吱吱唔唔地说:“没、没什么,我在想下午的一道题。” 范伦丁怎么会错过他躲闪的眼神,“什么题?拿来我看看。” 乔然忙道:“是向导专业的一道论述题,你可能也不清楚,我明天找老师问问吧!” 范伦丁便不再勉强,“那明天再说。快11点了,早点睡。” “好的,我马上就睡!” 乔然慌里慌张地跳上床,拉起被单把自己从头到脚罩起来。 范伦丁看着床上拱起来的小山包,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下意识地往房间里走了几步。 背单下的人大概是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顿时缩成了一团,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范伦丁停下来,在床边站了三秒钟,最后还是关了台灯,转身带着狮子出去了。 听到房门合上的声音,乔然把被单从头上拉下来,在黑暗中呼呼直喘。刚才感觉到范伦丁朝自己走过来,他不自觉屏住呼吸,差点憋死了。 他知道自己这样一味逃避很不好,可是除此之外,他还能怎么办呢? 往天这个时候乔然已经见到周公了,这会儿却毫无睡意。 不行,睡不着也得睡,明天一早还要上课呢。 乔然用力闭上眼睛,祭出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五十七只羊五十八只羊……咦,数到哪里了?哦,一百八十六只羊……两百三十二只羊两百三十三只羊……ZZZ…… …… 周五早上,阶梯教室,乔然仍旧坐在最边上,埋头看书。 八点一刻的时候,朱利安来了,一边从背包里往外拿书本一边说:“早安乔,你每次都来得好早。” “早安。”乔然抬起头,“其实也不早了。” 今天快七点半他才醒,都没来得及到学院跑步,所以真的不算早了。 朱利安看到乔然的脸,不由惊讶道:“乔,你昨晚没睡好吗?都快成熊猫眼了。” “嗯,昨晚睡得有点晚。”乔然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干涩的眼睛。 他也不知道自己几点钟睡着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随便做了点东西吃就出门了。 范伦丁肯定看出来他的不对劲,从家里到学院一路上眉头都一直蹙着没有舒展开。还好哨兵没有问也没有出言责备,不然乔然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了。 这是范伦丁上的第三节 课,阶梯教室内外的学生仍然满满当当,一点都不比第一天少。 8:25am,范伦丁进教室了,一尘不染的黑色军靴叩击着石质地面,发出沉稳而规律的声响。 “霍尔少将,我喜欢你!” 大概是因为周三送礼物被乔然以违反学院规定为由替范伦丁拒收了,一名大胆的学生经不住周围几名同学的怂恿,等范伦丁在讲台上站定后就大声喊了一句。 犹如一勺水洒进油锅,整个教室霎时沸腾起来。 学生们唯恐天下不乱,有人叫好喝彩有人发出嘘声,还有人混水摸鱼地跟着叫唤“我也是”“还有我”,乱哄哄一片。 范伦丁敲了敲讲台,等教室里安静下来后,无动于衷地说:“谢谢,不过这种话不用对我说了,因为我已经有伴侣了,以后谁都别来烦我,否则——” 学生们心头一凛,继而纷纷半真半假地哀号起来。 “啊啊啊我失恋了!” “呜呜呜我的心碎了!” “我的泪流向海,汇成一片伤心太平洋……” “不会吧,为什么从来没听人说过,少将阁下一定是骗我们的!” 西瑞尔也吃了一惊,手里的笔无意识地在课本上划下一道黑色的印痕。 坐他旁边的同学有点担心道:“西瑞尔,你没事吧?不要太难过了,谁都没想到会这样。” 西瑞尔自嘲一笑,“我没事,只是有点好奇能被霍尔少将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朱利安也好奇得要死,小声问乔然:“乔,霍尔少将的伴侣是谁啊?” 整个教室最震惊的人就是乔然了,过了一会儿才喃喃道:“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范伦丁从来没有说过这种事,他也很想站起来,冲讲台上那个被无数人爱慕的哨兵问一句,你的伴侣究竟是谁?是谁!!! 可是,他说不出口。 不得不承认,乔然很羡慕那些学生,可以不计后果,不虑得失,恣意表白。不像他自己,哪怕心里山呼海啸,能说出来的也只是一个不知道。 无论学生们怎么闹腾,范伦丁只是盯着教室靠边的某个位置,眼看着那个黑发青年的脸色在自己说完那句话后倏然变白,瞳仁里的光亮也迅速黯淡下来。 他想,不会有错了,自己已经忍耐得够久了,这一刻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放过他。 一片吵嚷中,范伦丁慢慢吐出那个名字:“乔然,到我这里来。” 一半学生听到了,惊讶于霍尔少将为什么会突然喊自己的助手。 一半学生没听清,转头问旁边的同学霍尔少将刚才说了什么。 乔然属于后者,不过他没问别人,只是失魂落魄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卧在过道里的狮子一扫往日的慵懒,从地上一跃而起,激动不已地看着乔然,暗红色的眼睛闪闪发亮。 乔然却没有看到,脑子里嗡嗡直响,不知所措地承受着部分学生复杂难辨的目光。 朱利安不得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提醒道:“乔,霍尔少将让你到讲台上去。” 乔然终于站起身,机械地朝讲台走去,双腿犹如灌了铅一样沉重。 范伦丁让他上去干什么?终于对他这两天来糟糕的表现不满了,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责备他吗? 短短二十米的路,乔然从来没有走得这样艰难,要不是阿毛一步一步地随行在侧陪着他,他想自己只怕坚持不了这么远。 终于到了讲台上,范伦丁沉声开了口,却并不是乔然预想中的怪责之词,语气中甚至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和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惊扰了什么一样,“可以帮我把光脑打开吗?” 学生们全都莫名其妙,霍尔少将这是怎么了?手受伤了,不能自己开光脑吗? 乔然有点费力地理解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过了一会儿才依言而为,伸手去开桌面上的光脑。 开光脑很简单,只需轻轻按一下启动键就好了,然而乔然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按了两下才打开。 虚拟屏幕在空中投射出来后,范伦丁对满教室的学生道:“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助手,兼伴侣,乔然。” 那个具有特殊意义的词被他咬得很重,随即转向对面不知所措的黑发青年,有些生涩地说:“刚才做得很好,谢谢你,阿乔。” 站在两人身边的阿毛快活地跳了起来,尾巴上的毛球甩得像风火轮一样。 阿乔?阿乔是谁? 乔然茫然地望着对面的范伦丁,那双暗金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里面满溢着某种情绪,像要把他淹没。 似乎预感到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即将发生,上千名学生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看着讲台上的两个人,教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下一秒,范伦丁上前一步,握住乔然瘦削的肩膀,侧头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吻。 所有学生:“……” 第53章 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个亲吻, 克制而又轻柔, 范伦丁很快抬起头, 放开了乔然, 声音微哑地说:“好了,你回座位上去吧。” 乔然石化当场, 大脑里一片空白, 完全动弹不得。狮子不得不叼住他的袖子,把他引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片静默中, 上课铃声刚好响了起来,铃声过后,范伦丁恢复惯常的冷肃神色:“现在我们开始上课。” 无论学生们心里有多震撼, 这会儿也只能把嘴巴闭紧,听少将阁下讲课了。 一个半小时后, 下课了,范伦丁又道:“阿乔, 中午12点我在校门口等你。” 这一声“阿乔”叫得比之前自然得多,随后他就当先迈开长腿走出了教室。 或许是因为压抑了整节课, 学生们之前火烧火燎的心情都有点发泄不出来了,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又瞧瞧边上的乔然,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议论着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不是说是助手吗, 怎么又变成伴侣了?” “你没听过‘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话吗, 助手可以是伴侣, 伴侣也可以兼任助手啊。” “乔老师太幸福了!要是有这样一个人对我,哪怕下一刻Ω星球要爆炸了我也心甘情愿!” “那还是算了吧,我还没活够了呢。其实我还是不敢相信,会不会是霍尔少将为了避免大家骚扰故意作作样子给大家看的?” “你会为了这个目的当众亲一个你没有感觉的人吗?” “当然不会!可我真的想不通,霍尔少将究竟喜欢他助手什么呢?一个是超S级,一个连精神体都没有,差距也太大了。” “谁知道,可能超S级的人审美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吧……” 朱利安敬畏地唏嘘道:“乔,原来你就是霍尔少将的伴侣,真是失敬了,上课前你还不承认。” 乔然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他怎么承认?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样一重身份。 事实上直到此时此刻,他也仍然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以至于这节课基本上没听清范伦丁讲了什么。 那个人亲了他,当着上千名学生的面亲了他。他还叫他阿乔,他从来没有这样叫过。 哪怕在梦里都不敢想的事居然变成了事实,乔然真怕这个时候有人跑过来打醒他,告诉他一切都是幻觉。 西瑞尔转过身来,低声道:“乔老师,原来是你其实昨晚我就该猜到的,你才是最适合霍尔少将的那个人,祝你们幸福。” “……谢谢。 乔然喉头有些干涩地说。 西瑞尔笑了笑,起身离开。 见乔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朱利安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乔,你高兴得傻了吗?等下这里有一节微波技术课,你要接着上吗?” “不,我要去东五楼上课,回头见。”乔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傻了,做什么反应都慢一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前往东五楼。 他将要上的课程名叫《哨兵向导对对碰》,名字看上去不太严肃,像是某个综艺娱乐节目一样。不过乔然听说这门课比较实用,难度也不大,在新生中很受欢迎,讲述哨兵和向导的匹配问题以及相处之道,所以他就选了。 昨晚因为状态不佳,乔然没来得及预习课本,等上课以后才发现今天讲的内容是哨向之间的结合。 周围的大一新生们都有点脸红害羞,教室里弥漫着一股青涩而又暧昧的气氛,弄得乔然也有些不自在,只能一边听老师讲一边低着头认真看书。 然后他才知道,哨向的结合方式比较复杂,分为精神结合与身体结合两种。 精神结合还好说,他和范伦丁已经完成过两次,效果很不错。身体结合则有三个层次,首先是唾液交换,其次是血液互融,最终是哨向实现生命的大和谐。 后面两个层次乔然不敢多想,只是着重看唾液交换那一段,就见课本上白纸黑字地写着:“唾液交换,顾名思义,即哨兵和向导通过交换彼此的唾液来实现结合。这种结合方式只能通过口口相传来实现,类似于人工呼吸。如果用工具将一方的唾液取出来,再注入另一方的口腔,会令唾液中的信息素失去活性而变得无效。” 乔然看得目瞪口呆,口口相传,人工呼吸,也就是嘴对嘴进行亲吻的意思?他没理解错吧? 如果没错,这不就意味着,上次在疗养院,他昏迷不醒的时候,范伦丁和他进行的唾液交换也是通过这种方式,那么对方已经不是第一次亲他了。可惜他却一直没敢往那方面想,自作聪明地用别的方式来理解。 刚才上第一节 课之前范伦丁一开始提到自己已经有了伴侣,他还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一样自怨自艾,现在想想真是太可笑了。他和那个人从早到晚都在一起,如果对方的伴侣另有其人,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哪怕是异地恋都会有迹可寻。 唉,他怎么会这么蠢,简直蠢透了,就这样都被有被范伦丁嫌弃,那个人一定是天使下凡来拯救他的吧。 乔然一边为自己的迟钝和愚蠢而感到羞愧,一边又暗自欢喜,心里悄悄开出了一朵花。 旁边恰好有一名哨兵小声嘀咕:“写得这么学术正经,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法式湿吻吗,互相甩对方舌头,吃对方口水什么的。” 另一名学生嫌弃道:“什么啊,本来感觉很浪漫很有爱的一件事,被你这么一说怎么有点恶心呢?” 那名哨兵反驳:“那得看对象是谁,和自己没感觉的对象交换唾液当然恶心,和喜欢的人做肯定很浪漫啊。” “呵呵,说的好像你和谁亲过一样。” “没亲过,要不等下课了我们找个地方试试?” “呸,谁要和你试!” 讲课老师拍了一下桌子,“喂,你们两个这么想说话要不要上台来讲给大家听听?” 两名学生这才安静下来。 乔然听得囧囧有神,脸上一片火热。 与此同时,范伦丁被威尔逊一通电话叫去了校长办公室。 威尔逊严肃地说:“霍尔少将,刚才有人向我投诉,说你在课堂上当着上千名学生的面,和自己的助手做出了某些不雅的举动。” 范伦丁神色一冷,“谁投诉的?” 威尔逊:“这个当然不能告诉你,难道你要向对方进行打击报复吗?这可有违我们学院民主开放畅所欲言的校训。霍尔少将,虽然你不是本校的在职教官,但也需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能给学生造成负面的影响,毕竟很多学生都将你视为自己的偶像。” 范伦丁:“校长,抱歉,在我检讨自己的言行举止之前,我想先和您探讨一个问题。在学院里和自己的伴侣仅仅只是嘴唇接触,时间长度只有一秒钟,彼此并没有将舌头伸进对方口腔中的亲吻,是否应归为不雅举动?” 威尔逊顿时有点尴尬,“这样当然不算。” 如果这种程度算是不雅举动,那学院里不少学生情侣,包括一些教职工夫妻/夫夫都违规了。甚至连他自己,昨天为了安抚最近两天和自己冷战的妻子,也当着几名教师的面亲了对方两下。 范伦丁:“那么我和我的伴侣也不算,您要是有疑问可以调监控摄像仔细察看。” 威尔逊摆摆手,“不用看了,应该是个误会,举报人可能没搞清楚。不过,你真的认定你那名并无出奇之处的助手为自己的伴侣了吗?这件事你的祖母还不知道吧?” 范伦丁:“校长,我认为乔然有没有出奇之处只能由我来判定,别人都没有这个资格,因为这是我的私事。至于我的祖母,她是个开明的人,我想她知道以后应该会支持我的决定。” 威尔逊的脸色几乎有点挂不住,面对这么个不会迂回妥协脾气比石头还硬的年轻少将别无他法,只能自己找个台阶下了,“行吧,作为长辈我也只是关心一下你的人生大事而已,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范伦丁:“谢谢您的关心,我的头脑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如果您没有别的事,那我回去备课了。” “去吧去吧。” …… 中午放了学,乔然来到校门口,一看到那个人,心就扑通乱跳,脑子里又开始犯晕,眼前闪来闪去的全是早上范伦丁朝他倾身过来,吻在他唇上的那一幕。 然而范伦丁并没有什么过于亲昵的表示,甚至冷冷地瞥了旁边正朝这边看的几名学生一眼,等学生们受惊地转过身以后,才像往天那样伸手接过乔然的背包,再和他一起走向红枫叶小区。 到家以后做饭,做完以后两个人一起吃饭,都跟以前没有什么不同。 范伦丁只是让他多吃一点肉,还亲自夹了一块牛肉放进他碗里,说这样才能增长肌肉,补充身体消耗的大量能量。 不过这也没什么太特别的,因为哨兵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举动。 吃完饭,乔然去卫生间漱口洗脸,洗完以后实在忍不住,把制服最上面两颗扣子解开,领口往下拉低了一些,侧过身看自己的后颈。 没有,什么都没有,那里肤色均匀,一片白皙,连一点点浅淡的痕迹都没有,不管他怎么仔细去辨认。 乔然有点糊涂了,怎么会这样,早上那个吻难道真的只是他执念太深而产生的幻觉吗? “你在看什么?” 范伦丁突然出现在卫生间门口,冷不丁问了一句。 “猫爪印。” 乔然下意识回答,两秒钟后意识到不对,脸上腾的一下红了,赶紧把衣领拉起来,结结巴巴地补充道:“我、我是说,想纹一个猫爪印。” 怕范伦丁会继续追问下去,乔然想要离开卫生间躲开他,不料范伦丁上前一步将他逼到墙角,目光幽深地盯着他锁骨下的一抹暗影,语气沉沉地说:“纹身会很疼,而且价格不菲,应该并不适合你,我免费送给你难道不好吗?” 免费送?怎么送?乔然呆呆地望着哨兵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大脑再次宕机。 范伦丁低低叹了一口气,似乎对他的迟钝有些不满,紧接着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低头亲了下来。 这个吻很用力,也很深入,却没什么章法,甚至有一点粗鲁,一开始两人的牙齿几次都磕到一起,弄得乔然嘴巴都有点痛。 然而他没有拒绝的余地,也根本生不出一丝力气来拒绝,身体随着哨兵的动作微微发颤。 不过很快范伦丁就无师自通地掌握了技巧,也放轻了一些力道,亲得乔然目眩神迷,脑子里呯呯呯炸开了无数璀璨的烟花。 狮子在客厅里亢奋地上蹿下跳,“嗷呜嗷呜”地叫唤个不停。 第54章 直到乔然腿软得站不住, 快要因为缺痒而窒息, 范伦丁这才喘息有些急促地将人放开, 一只手仍然揽着乔然的腰,以防他滑到地上去。 乔然靠在哨兵坚实的胸膛前,听到对方胸腔里的心跳激越而强劲,频率和自己的完全同步, 那样真实而又鲜活。 过了一会儿,范伦丁声音低哑地开了口, 带着一丝戏谑:“所以, 亲爱的阿乔, 现在你还有什么怀疑的吗?” 乔然还沉浸在之前浓烈深长的亲吻中, 心中的欢喜快要像潮水一样溢出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知道此时此刻,自己一定是整个Ω星球上最幸福的人。 两人靠在墙上,正对着洗手间宽大的镜子, 清晰地映照出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模样。乔然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忍不住去看,于是见到自己满脸通红, 就像个熟透的蕃茄, 而刚才范伦丁一番激烈的动作也揉开了他的衣领,隐约露出了他脖子后面的一抹红痕。 他急忙将领口又往下拉低了一些,发现后颈中间的的确确多了一个猫爪印, 色泽比上次的更加鲜明, 就像有人刚刚在他身上施了一个奇妙的魔法一样, 而这个人就是范伦丁。 乔然霎时又惊又喜,自己终于再次拥有了这枚有着特殊意义的印记,可是为什么…… “你是想问为什么刚才没有吗?” 范伦丁替他问出了口,拇指指腹在乔然的后颈上轻轻摩挲,引得他一阵战栗,“因为早上场合不合适,我们并没有交换唾液,所以不会出现标记,难道你不知道?” 乔然有点蒙,没有吗?当时他太过震惊,只感觉到范伦丁亲了自己,至于怎么亲的,亲了多久,他完全没有概念。 范伦丁无奈道:“刚才回来的路上没有亲你,不是不想亲,是不想被人看热闹一样围观,也怕自己在路上会控制不住。” 乔然再次脸如火烧,羞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既然你没有问题了,那轮到我了。” 范伦丁从制服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便笺纸,在乔然眼前展开,语气里带着两分幽怨,“为什么不把它送给我,而要偷偷摸摸地藏起来?如果我没有在课堂上当众宣布我们的关系,逼你一把,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躲着我?” “不,我、我只是暂时没有准备好。” 乔然羞窘地嗫嚅道,连头发丝都热得快要冒烟了。 喜欢一个人和打喷嚏一样藏不住,没有范伦丁早上那震惊四座的举动,他或许还会逃避一段时间,但终究还是会表露出来。 可是那张便笺纸上写的字实在是太难看了,被范伦丁这样拿在手里就像公开处刑一样。乔然伸手想要夺回那张便笺纸,奈何哨兵比他高了大半个头,把手一举,他就算跳起来也够不到。 “既然是写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了,谁都别想拿走,包括你在内。” 哨兵眸中含笑,不容置疑地说着,转手把便笺纸仔细地放回军服胸前的口袋里,“我的回答和你的一样,那么从现在开始范伦丁·霍尔这个人就完全属于你了,你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低哑而又磁性的声音像撒了蜜糖的某种古老魔咒,乔然被蛊惑一般抬起头,看向那双暗金色的眸子,里面仿佛有烈火在烧,要把他整个人席卷进去,焚烧怠尽。 可是他愿意,只要能和这个人在一起,怎么样他都愿意,什么他都敢做。 乔然微微踮起脚,带着满腔虔诚和无尽的喜悦,有些笨拙地在范伦丁的嘴唇上轻轻一触,就像用印章盖了一个戳一样。 范伦丁眼神一黯,将他一把拉进怀里,灼热的唇再次用力地碾压下来。 …… 下午朱利安见到乔然,有点惊讶道:“乔,你的嘴巴怎么好像有点肿,是吃了太多辣还是被什么虫子咬了?” 乔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仍然有些红肿的嘴唇,脸上有些发热,含糊其辞地答道:“可能是被咬了吧。” 还好他出门前把制服的领口严丝合缝地扣好了,不然朱利安看到自己脖颈和锁骨上的那些暧昧的红痕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笨蛋,那哪是被虫子咬的,分明是被人咬的。” 一名个头高壮的男生从旁路过,嘲讽了朱利安一句。 朱利安立即炸了毛,瞪着那名男生反击:“你才是笨蛋!你——”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朱利安一脸惊吓地躲到乔然的背后,他的豚鼠也钻进主人的制服口袋里缩成一团。 那名男生肩膀上歇着一只爪牙尖锐的苍鸮,看样子是一名A级哨兵。苍鸮本来半睁半闭着眼睛假寐,见到朱利安的豚鼠以后瞬间双目圆睁,甚至扑扇着翅膀想要飞过来抓住那只巴掌大的小毛团。 不等乔然开口阻止,跟在他身边的狮子鬃毛倒竖,朝半空中的苍鸮发出一声咆哮。 男生脸色一变,急忙向后退开,他的精神体也敬畏地调头飞走,不敢再凑上前来。 乔然这才开口道:“喂,大个子,不要欺负其他同学。” 男生之前只一门心思地盯着朱利安和他的精神体,这会儿才注意到乔然的存在,立即规规矩矩地向他道歉:“乔老师,对不起,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没有要欺负他的意思,您千万别生气。” 开玩笑,早上霍尔少将可是在课堂上当着上千名学生的面高调宣布乔然是自己的伴侣,他这个时候要是得罪了乔然,那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乔然见他认错态度良好,就没再追究。朱利安躲在他背后愤愤然地瞪了男生一眼,随即拉着乔然快步走开了。 两人去教室上课的路上,先后遇到了不少学生,个个都会向乔然喊一声“乔老师”,语气比之前听说他是范伦丁助手时更加恭敬。只不过转过身后有几个跟同伴窃窃私语,鄙夷的嘲笑的质疑的不一而足。 这些学生说话时的音量压得很低,放在过去以乔然的体质多半听不到,然而中午他才和范伦丁做了几次深入的充分的“唾液交换”,感官比以前敏锐了不少,于是就听了个一清二楚。 朱利安也听到了个七七八八,不由气愤地为乔然打抱不平:“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说你,他们根本不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 乔然不以为意地笑笑,“没关系,人之常情,毕竟我和霍尔少将各方面的条件都天差地远,我要是站在他们的角度上看,肯定也会觉得这样两个人在一起不合适。” 朱利安担忧道:“那你……” 乔然微微有些红了脸,却毫不迟疑地说:“以前的我很怯懦彷徨,白白错失了一些东西,从今天开始不会了。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也没有什么能够再打击到我,动摇我的决心。” 朱利安呆呆地看着他熠熠生辉的黑眸,片刻后钦羡道:“真好啊,什么时候我也能遇到一个让我什么都不怕的人就好了。乔,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举双手双脚支持你和霍尔少将!” 乔然做了一个鼓励的手势:“谢谢,加油!” 走着走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乔然拿出来看。 【阿毛他爸:亲爱的阿乔,我很后悔当初提议让你到学院上课,否则现在就可以随便把你压在家里哪个角落,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自从开发了这个自己专属的昵称后,范伦丁就乐此不疲地这样叫他,还用严肃正经的口吻说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听得他心里又甜又痒。 乔然脸上一热,禁不住唇角上扬,忍着羞意回复:【亲爱的少将阁下,感谢你的慷慨大度,我会更加用功读书,等上完课回家之后你可以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朱利安没看到乔然发了些什么,可从他唇边甜蜜的笑意也能猜到他在和谁联系,不由得哀叹道:“怎么办,虽然霍尔少将不在这里,我也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乔然有些过意不去,收了手机,和他一起踏入教室,一本正经地说:“不会的,他现在的确不在这里,我还是需要你这个朋友的。” 朱利安:“我怎么觉得我受到的伤害更大了……” 六点钟下课放学,乔然和其他学生一起往教室外面走,走着走着前面乌泱乌泱的人流自动分开一条道,原本大声说笑的学生也忽然自动消音。 乔然抬头一看,有人正立在台阶下,峻拔如松。 他心里一喜,快步走上前去,之前范伦丁没给他发消息,他正准备问呢。 范伦丁像往常那样接过乔然的背包,十分自然地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问:“累不累?” 乔然脸上一热,“还、还好。” 周围的学生发出一阵低低的抽气声。 范伦丁当其他人不存在一样,伸手松松揽着乔然的腰,绅士而不失亲密地带着他往校门口走去。 到了家,把门一关,乔然刚要去厨房,就被身边人压在门板上亲吻。 乔然一边意动神摇,一边在唇舌交缠的间隙断断续续地说:“还、还要……做饭……” “亲爱的,我觉得现在做唾液交换更重要。” “唔……嗯……” 书上为什么没有说,这种事会让人上瘾呢? 今天的晚饭比往天推迟了半个小时,正要开吃的时候,范伦丁收到了一条消息。 【克莱德:听说你今天早上把你家小向导拿下了?看来昨天的请客很有效嘛,恭喜恭喜,我代表国防部向你发来贺电!】 范伦丁心情正好,回了个谢谢,对方马上又发了一条。 【克莱德:不过你这才是万里长征走了第一步,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你得身体力行让你家小向导满意,让他一辈子离不开你才行,兄弟亲测好用的私人珍藏送给你了,拿走不谢!】 叮的一声,一份名为《干柴、烈火天崩地裂之哨向结合108式》的文档发送完毕。 范伦丁的眼角抽了抽。 第55章 乔然见范伦丁神情有异, 就问:“怎么了?” “没什么, 吃饭。”范伦丁锁了手机屏幕,夹起一块排骨放进乔然碗里, “亲爱的,多吃一点,这样我抱你的时候手感才会更好一些。” “……” 谁说这个人沉默寡言性情冷淡了, 随便一句话就让乔然招架不住, 脸上热得能煎鸡蛋了好吗! 到了夜里要睡觉了, 以往的互道晚安也增添了一个项目, 变成了互相送上晚安吻。 吻完后,乔然脸红耳热地回了房。范伦丁深吸一口气,尽力平复了身体的躁动,随后也回到了自己的主卧。 哨向之间的终极结合, 也就是实现生命的大和谐, 可是一件十分耗费体力和精力的事情。整个过程一般至少会持续三天,让哨兵和向导的身体进行足够彻底的结合,双方的信息素也得到充分的融合, 如此才能达到灵、肉合一, 完成最终标记。 目前两个人一个教一个学,都有任务在身,闲暇时间都不多,哪怕情到浓处也得尽力克制着, 不能随随便便仓促进行, 那个什么108式只能暂时束之高阁了。 …… 成为霍尔少将的伴侣以后, 日子和以往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乔然仍然要上课学习,锻炼身体。 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范伦丁只是会叫他“阿乔”,或者克制地亲亲他的额头和脸颊,等没人的时候…… 哨兵就像饿了一整个冬天终于捕到猎物的一只野兽,翻来覆去一遍又一遍地在来之不易的猎物身上闻嗅舔舐,不放过任何一个部位。 只是太过珍惜了,而且条件也不够充足,所以现在还舍不得将猎物一口吞下肚去。 很快到了周日。入校的第一个星期,从周一到周六,乔然每天都是满课,直到这天才休息一天。 早上七点钟的时候,乔然觉得眼皮上一阵麻痒,睁开眼睛后发现是范伦丁在亲吻自己,心里顿时软得像一颗棉花糖,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的脖颈,简直就想这么躺在他怀里不起来了。 休息日晨起的时候大概最放松也最容易激动,两个人亲来亲去的很快乔然就晕晕乎乎不知天南地北了。 直到范伦丁喘息着含糊道:“乖,今天要出门。” 乔然睁着一双水雾迷蒙的眼睛看着他,“去哪儿?” “去看望依莲。” “啊,你昨晚怎么不提醒我!” 乔然霎时紧张得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不错,是该去拜访依莲了,可是自己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两手空空地去怎么好意思呢。 先前旖旎的气氛霎时一扫而空,范伦丁无奈道:“不用特意准备礼物,你去了她就高兴了。” 乔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和范伦丁关系不一样了,不由得更加紧张,类似于丑媳妇要见公婆的心理。 范伦丁的父母是科研人员,数年前因为一次实验室的意外事故而双双罹难,所以依莲就是他最亲的人了,乔然当然不能马虎对待。 乔然跳下床,一阵风般跑到楼下去洗漱,把自己收拾妥当后又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到要买什么,最后烤了一盘蓝莓馅的小甜饼打算送给依莲。这个星期他抽空烤过几次,配方和火候掌握得比较好了,自己亲手做的食物哪怕味道比不上点心房卖的,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烤好之后乔然拿了一块给范伦丁尝,一脸期待地问:“味道还行吗?” 范伦丁就着他的手吃了小甜饼,然后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不错,我们阿乔真能干。” 是真的不错,除了稍微偏甜了一点点。不过依莲喜欢甜食,这种程度对她来说应该刚刚好。 乔然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心里比蜜还甜,用牛皮纸袋把小甜饼打包装好后就和范伦丁出发了。 依莲住在帝都西郊,两人横穿整座城市,两个多小时后才抵达目的地。 范伦丁在一座农庄边停了车,乔然下来之后不由惊叹一声,这里真是太美了! 农庄的栅栏上正盛开着一团一团的蔷薇花,粉粉白白如云似霞,里面种植着各类蔬果作物,一片欣欣向荣赏心悦目。田边建着一排棚子,里面养着一群鸡和几头牛,咯咯哞哞的叫得好不热闹。几栋红顶小木屋矗立在北边的缓坡上,屋后绿草如茵,一直绵延向远方。 乔然从小就幻想过的梦中家园,大概就是眼前的景象了。 一名穿着碎花布裙的银发老妇人正在田里劳作,一只有着蓬松的大尾巴的松鼠在她脚边跳来跳去。听到汽车开过来的的动静后,老妇人直起身向这边张望,随即朝范伦丁和乔然笑着张开双臂:“孩子们,欢迎你们的到来。” 范伦丁吻了吻祖母的鬓发,接过她手上的一把小铲子。 乔然还是第一次见到依莲,但只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笑容灿烂、和自己一样有着黑色眼睛的老太太,来时路上的紧张感霎时消减了一大半,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好,依莲。” “你好啊,小乔,总算见到你了,真是个帅小伙儿。”依莲笑道,“咦,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面熟呢,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一样。唉,这一上了年纪,记性就差了。” 乔然真诚地说:“您看着还很年轻,大概因为我们俩都是华裔,所以感觉比较亲切?” 依莲打趣道:“有可能,或许也因为你和我们家小范范站在一起特别般配,所以我一看就觉得你很合眼缘吧。” 听到“小范范”这个小名,乔然差点喷了,和高大英俊的霍尔少将一对比实在是太有反差萌了,不过紧接着他就觉得不好意思了,“依莲,你、你知道了?” 依莲朝他眨眨眼,“当然,你们俩浑身散发着热恋的气息,离着十米远我都闻到了。上次和你通话的时候我就预感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你们俩这么磨叽,过了这么久才谈上,可把我给等急了。” 乔然霎时面红过耳,范伦丁也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还好狮子现出形体来朝着依莲摇头摆尾,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依莲摸了摸狮子的鬃毛,笑道:“比上个月看起来又漂亮又威风了,是叫阿毛吧?” 阿毛晃了晃大脑袋,开心地蹦达了两下。 依莲乐呵呵道:“走,都进屋,我给你们烧几样正宗的祖母私房菜。” 这两天学院那边有些风言风语传到这里来,依莲原本还有些许担心范伦丁和乔然在一起是不是一个理智的最佳选择,现在亲眼看到两个年轻人都那么神采飞扬,连狮子的状态都比以前范伦丁精神出问题之前还要好,顿时彻底打消了顾虑。 现在谁要是反对这对小情侣在一起,她第一个不答应! 小木屋里的陈设朴素而又舒适,家具和器皿都用天然材料打造,十分富有田园意趣。 依莲做饭的时候,乔然就在厨房给她打下手,帮她洗个菜削个土豆什么的,顺便可以向她取取经,整个过程下来真是叹为观止。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一双手依旧很稳,眼睛也仍然很准,做起菜来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不是艺术胜似艺术。 等菜上了桌,乔然尝了一口后就想流泪,实在是太好吃了!祖母的厨房做的只能说学到了几分皮毛,至于他自己的手艺,本来还觉得不错,现在一对比那就是天壤之别啊! “喜欢就多吃一点,千万别跟我客气。”依莲将一只盐锔鸡腿夹到乔然碗里,随即嗔怪道:“看你这孩子瘦的,也不知道小范范怎么照顾你的,不像话。” 乔然马上道:“不怪他,他对我很好的,是我自己饭量小,一直长不胖。不过我最近运动量比较大,吃的比较多,这个星期长了两斤呢,还长了一点肌肉!” 说着把自己的胳膊伸出来比划给依莲看。 其实他原本软绵绵的腰腹部也紧致了一些,隐约可以看到马甲线了,早上某人的手还在那里流连了好一会儿,弄得他又羞又痒。 当然了,他肯定不能把T恤掀起来给依莲看自己的肚子,就只能向她展示自己的手臂了。 或许范伦丁也想到了早上那一幕,不由得低低咳了一声。 依莲笑吟吟地说:“那就好。”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饭后乔然拿出自己烤的小甜饼,依莲尝了一块后赞不绝口地说:“我做中餐拿手,对西式点心却没有什么研究,谢谢小乔,我很喜欢。” 乔然很高兴,当即把小甜饼的原料配方和烘焙要点写给依莲。 午休后依莲仍然下地劳作,在心里美干了一年,乔然在种菜方面也有不少心得体会,又和她交流了半天。 范伦丁卷起衬衣袖子,任劳任怨地在菜地里除草捉虫,然后给家禽牲畜们添水喂食,那架势看起来居然有模有样。 乔然注意到后不由跑过去惊讶道:“你还会干这些农活?” 范伦丁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说:“当然,上中学以前我经常给依莲帮忙的。你要是喜欢,等退休以后我们可以回农庄来。” 乔然笑得眉眼弯弯,“好啊。” 两个人互相看了片刻,情不自禁地在田边交换了一个亲吻。 依莲远远地看了一眼,随即抬头看天,年纪一大把了还要被孙儿孙媳喂狗粮,也是不容易。 等吃过晚饭,天色黯淡下来,两人才告别依莲,驱车离开。 愉快的周末过完了,又要收拾心情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周一早上照例到阶梯教室上课,乔然本以为范伦丁公开了自己有伴侣,来上课的学生可能会减不少,然而来了之后就发现并非如此,学生们还是那么多,学习的劲头也依然很足。 坐在乔然后排的两个学生还互相调侃,一个说哥们你怎么也来了,这两天不是失恋伤心连饭都吃不下了吗。另一个说再伤心霍尔少将的课还是要听的,不然损失不是更大了,说不定看到少将阁下的盛世美颜后又吃得下饭了呢。 乔然听得哭笑不得。 第56章 离八点半还差五分钟的时候朱利安才呼哧呼哧地跑进来, 一头卷曲的棕色头发乱糟糟的, 眼睛底下挂着两个黑眼圈,制服的领口也扭曲着,和前两天乔然失眠后的糟糕状况相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乔然提醒他把衣领整理好,然后开玩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被狗追了吗?” 朱利安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愤愤然道:“不是狗,比狗可怕多了,斯科特那混蛋跟阴魂不散的魔鬼一样!” “斯科特是谁?” “就是那天我们碰到的那个精神体是苍鸮的家伙!昨天早上我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又遇到他了, 他又用他那只凶巴巴的鸟来吓唬我,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我的手机号码,给我发了好几张苍鸮捕猎各种啮齿类动物的恐怖图片,害我昨晚都没睡好觉,毛球也吓得直掉毛, 脑门上都快秃了!不信你看!” 朱利安说着把自己口袋里缩成一团的豚鼠拿出来, 乔然一看,小家伙的脑袋上好像真的少了一撮毛, 胖乎乎的身体也在发着抖,看上去怪可怜的。 他伸手摸了摸豚鼠的小脑袋,安慰道:“书上说精神体掉毛只是暂时现象, 等毛球不怕了它的毛就会长出来的,应该不用太担心。斯科特的事你没向老师反应吗?” 朱利安一脸苦恼地说:“反应了, 可是我们班辅导员只是批评了他几句, 让他收敛一点, 注意和同学交往的方式方法,不要把人吓跑了什么的。我看那个混蛋根本没当回事,刚才又给我发了一张苍鸮飞行图,虽然不是那么可怕,但是也一点不可爱,还是那么凶神恶煞的。哼,A级精神体很了不起吗,有什么好炫耀的!” 乔然有点想笑,他本来和朱利安同仇敌慨,想着要不要通过范伦丁来警告一下斯科特,但听他这么一说又没那个必要了。那个A级向导学生似乎是对朱利安有意思,而这家伙似乎和当初的自己一样迟钝,还是先观察几天吧,要是情况不对头了再说。 这时,范伦丁进教室了,乔然不由自主转头望去,哨兵仿佛和他心有灵犀一样,也立即抬眸看过来。 这回不会有人再误会霍尔少将在看谁了,学生们发出一片羡慕嫉妒恨的喧哗声,直到少将阁下打开光脑准备上课才安分下来。 乔然脸上有些发热,过了一会儿才收摄心神认真听讲。 自己的伴侣那么优秀,他也得更加努力才行啊。 常言道,恋爱使人失智,乔然以前没那个机会了解,如今深有体会。他只要一看到那个人,或者一想到他就会心动失神,而现在一天24个小时里有一大半时间脑子都被范伦丁占据了,不得不说对学习很不利。 幸好两人每天可以通过精神结合和唾液交换来增加精神力,令乔然的思维始终保持在一个比较活跃敏捷的状态,学习起来事半功倍,弥补了恋爱造成的不足。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到了周六。 乔然今天仍然满课,下午和朱利安一起上《基础卫生与护理》之前,他无意中发现对方的上臂内侧似乎有一块淡红色的印痕。 已经进入盛夏,学生们穿的都是短袖的夏季常服,虽然那块红痕的位置有点隐蔽,但乔然和朱利安离得很近,所以还是看到了,于是问道:“朱利安,你过敏了吗?” 朱利安在看手机,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过敏?没有啊。” “那你胳膊上有块红的是什么?” “我的胳膊?”朱利安抬起头,顺着乔然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脸上霎时一红,夹紧胳膊吱吱唔唔地说:“这、这不是过敏,是我不小心在墙上撞到了。” 撞墙会撞到胳膊内侧吗?乔然本来没多想,朱利安这么一说,加上他那害羞躲闪的神情,顿时就起了疑心,想想刚才自己隐约看到的那抹红痕,突然有了个想法,低声说:“我猜,那不是被撞到了,是和哨兵亲密接触过产生的标记吧?” 书上说哨向结合后出现的标记位置不是固定的,乔然的是在后颈中间,有的人在背部,有的在腰上,因人而异。 朱利安脸上红得更厉害了,急忙解释:“不、不是的,昨晚斯科特约我出来,说要向我道歉,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那混蛋把他堵在一个没人的角落,按着他亲了好久,亲完之后他的胳膊内侧就出现了一个类似一片羽毛的印记。他当时还不知道,后来回宿舍洗澡才发现的。 乔然正色道:“朱利安,如果是斯科特不顾你的意愿强迫你,你可以向学院的警卫队举报,我也可以帮你,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朱利安顿时有点着急,赶紧道:“不要举报他!” 学院里对这种骚扰案件管得很严,一经查实轻则记大过,重则会被追究刑事责任,那基本上一辈子就完蛋了。 乔然心下了然,眼看着老师进了教室,立即飞快地说:“你自己考虑清楚,不要纵容别人的不良举动,也别逃避自己的真心,就像前阵子的我一样。” 朱利安红着脸小声道:“好的,我知道了。” 晚上回到家吃完饭,乔然和范伦丁一起依偎在沙发上看军事纪录片。乔然以前对这种节目不感兴趣,现在一来学习需要,二来也想陪着哨兵,于是就和他一起看了。 明天周日,他又可以休息一天了。 看到一半时,依莲给范伦丁发了条消息过来:【小霍尔先生,今天我偶然遇到了你祖父以前的一个属下,跟他聊天过程中突然想起来我以前似乎真的见过小乔,十六年前在C市。】 跟着是一张照片,里面的背景是一间病房,病床上躺着一个六七岁的瘦小男孩,生着一头乌黑的头发,相貌十分俊秀,只是眼睛紧紧闭着,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头上和身上连接着各种医疗仪器,似乎病得有些严重。 范伦丁心里一沉,照片里的小男孩实在太眼熟了,哪怕长大后模样改变了一些,也能看得出来就是乔然。 他拿起手机,对靠在自己怀里的乔然说:“我去给依莲打个电话。” “嗯嗯,去吧。” 范伦丁起身上楼,进了自己的卧室,然后拨打依莲的号码,对面马上就接通了。 他稳住自己的情绪,低声问:“祖母,十六年前是我在C市出事的那一年吧,您当时为什么会见到阿乔?为什么这件事您以前从来没跟我说过?” 依莲严肃地说:“那年你上初一,暑假回C市度假,有天晚上去市立博物馆参观,参观完乘电梯下楼时电梯发生故障中途停下来了,馆里的照明设施也熄灭了。一名歹徒趁黑打开电梯想要绑架你,却被你打晕了,你自己也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大而昏迷。当时电梯里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孤儿院的小孩,同样不省人事,那个小孩应该就是小乔。 事发后你和小乔一起被送进医院,我接到消息后连夜赶到C市,于是就见到了小乔,替他支付了所有的医疗费用。当时C市对你来说并不安全,没法确定是不是还有歹徒暗中想要加害于你,所以我就连夜带你返回了帝都。然而你的脑神经由于受损严重,出现了片断式失忆,醒来后忘记了在博物馆电梯里发生的事,我不希望你留下心理阴影,因此就没告诉你,只是把绑架犯送进了监狱,同时让警方对具体过程保密,没有向公众透露。 后来我听说小乔的情况和你一样,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忘掉一段恐怖的记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孤儿院也没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再后来你祖父的属下汇报说小乔恢复了正常生活,也很安全,我就叫人撤了回来,以免影响他的,这宗绑架案就被封存进警方的档案里了。全部经过就是这样,时隔多年,我都已经淡忘了当年的事,没想到你和小乔还是走到了一起。我们华裔讲究缘分,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吧。” 范伦丁深吸一口气,握着手机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指节泛白,一种苦涩的痛惜和多年来错失真相的遗憾从心底漫延出来,过了片刻才道:“祖母,阿乔跟我说过,小时候他曾经觉醒过向导能力,有过一只精神体,却因为一次意外事故不见了,是否跟这件绑架案有关?” 依莲似乎回忆了片刻,随后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当年你祖父属下的汇报中没有提到过这个细节,恐怕具体情况还得向小乔求证。” “我知道了,谢谢您。” 挂了电话后,范伦丁出了主卧,走下楼梯。 听到他有些沉重的脚步声,乔然不禁回头去看,就见范伦丁的脸色异乎寻常的凝重,不禁担心道:“依莲她还好吧?明天我们要不要再去看望她?” “不用,依莲没事。” 范伦丁走到沙发边,看了乔然片刻,随后伸手将他抱进怀里。 哨兵的手臂很用力,几乎勒得乔然的肋骨都有点疼,他有点不安地轻轻挣扎了一下,在他怀里闷闷地又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范伦丁将他放开,点开手机上刚才收到的那张照片,举到他的眼前。 乔然看了一眼照片就愣住了,片刻后惊讶道:“咦,这不是我吗,当时我正在发高烧,昏迷了几天,看起来好像有点惨。你从哪里弄来的这张照片,我自己都没见过。” 范伦丁没有回答,反而问:“你会昏迷是因为在C市博物馆的电梯里被一场暴力绑架事件波及了,当时的经过你还有印象吗?” 乔然闻言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曾经和范伦丁提过那场意外,但并没有说的很具体,范伦丁是从何得知的? 范伦丁一字一顿地说:“当时和你一起被困在电梯里的那名中学生,是我。” 第57章 乔然浑身一震,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臂, 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真的吗?你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 范伦丁伸手扶着他的肩膀, 沉声道:“电梯绑架案后我也失忆了,不记得当时的经过, 也忘记了你。今天祖母遇到当年的一名知情人后想起这件事,然后告诉我,我才知道我们在年少时曾经有过交集。” 乔然眼睛里又酸又热,心里既喜且忧,“这件事我也是上次回C市看望玛丽奶奶的时候才知道的,我的精神体就是在那次事故之后不见了。当时我就想找到那名中学生询问事发时的具体经过, 想着或许可以得知自己精神体消失的原因, 但却不清楚他是什么人,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原来就是你,可是连你也忘了当时的经过, 那怎么办……” 范伦丁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拍抚他的后背,就像安慰一个伤心无措的孩子, “没事的, 别难过, 我陪你一起去查找真相。无论结果是什么, 从今以后我都会陪着你。” 乔然把头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前, 轻轻吸了吸鼻子, “好。” 第二天一早,两人乘飞梭前往C市,然后直奔市警察局。 范伦丁直接向警察局长伯顿亮明自己的身份并提出查阅当年的档案,对方不敢怠慢,一边陪着他们俩去档案室一边解释道:“十六年前的案子有点早了,当时的警长在两年后因为心脏病突发去世,参与办案的警员要么已经退休要么调到外地去了,所以这件案子我不大清楚,不过只要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 范伦丁说:“谢谢。” 到了档案室,伯顿打开光脑,输入高级密钥,然后检索十六年前的博物馆电梯绑架案,很快这宗案件的全部资料就出来了。 乔然迅速浏览了一遍后不禁有些失望,卷宗里的案件记录跟他和范伦丁目前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并没有什么新的信息。 而当年绑架范伦丁的案犯罗奈德是一名B级哨兵,曾经在军中服役,因品行不端屡教不改而被开除军籍,之后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他在口供中声称见范伦丁穿戴不俗,猜测他出身于富贵人家,所以起了歹意,想要绑架他勒索一大笔钱财,于是在范伦丁乘坐电梯时破坏了博物馆的供电设施,令电梯出现故障停在五楼,打算趁黑将范伦丁打晕带走。 然而罗奈德低估了这名中学生的实力,也没料到电梯里除了范伦丁之外还有一个人,两个人同时对他进行攻击,反倒将他打个半死,醒来后已经被铐在警察局里了。这段口供记录比较简单,有些地方语焉不详。 根据卷宗的后续记载,罗奈德因为大额偷窃、抢劫伤人、扰乱社会治安及绑架未遂等恶劣行径而数罪并罚,被判入狱16年,被关押在第5区的哨兵特殊监狱。 16年?那不是正好今年出狱? 范伦丁立即道:“警长先生,请帮我联系监狱那边,如果罗奈德还没出狱,有些细节问题我想和他确认一下。” 伯顿十分配合,当即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老兄,有个事想找你帮忙。替我查一个叫罗奈德的家伙,16年前因为C市博物馆的电梯绑架案被抓的,现在出狱了没有……什么?已经死了?不会吧……嗯嗯,行,我知道了,谢了兄弟,改天请你吃饭。” 乔然心里不由得一沉。 伯顿收了手机,爱莫能助地说:“三年前那座监狱有犯人策划越狱而引发了一场暴、动,罗奈德也参与其中,被狱警给一枪击毙了。” 这下可好,唯一的知情人和目击者死了,线索也彻底断了。 谢过伯顿,从警局出来以后,乔然叹了一口气,当年的真相或许永远都查不到了。 范伦丁揽着他的肩膀,亲了亲他的额头,低声道:“就算查不出来、找不回你的精神体也没有关系,你有我,还有阿毛,我们命中注定会在十六年后重逢,并且结为伴侣。” 狮子之前一直安安静静地跟在两人身边,这时低低呜咽着舔了舔乔然的手背。 乔然心里涌起一股热流,摸摸狮子的鬃毛,然后在C市的街头回吻哨兵的唇角。 是的,自己并非一无所有,他有范伦丁,有阿毛,已经足以弥补所有的遗憾,知不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也不那么重要了。 乔然突然就想开了,不再执着于那段陈年往事,心里霎时轻松了许多。 随后乔然买了一束白色的百合花,带着范伦丁去了C市公墓。 进了墓园,乔然把百合花放到玛丽奶奶的墓前,小声说:“玛丽奶奶,您上次不是担心我一个人太孤单吗?现在我已经有伴侣了,他叫范伦丁·霍尔,祖籍C市,对我很好。” 范伦丁上前来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接着向墓碑鞠了一躬,“玛丽奶奶,您放心,我会照顾好阿乔的。” 从墓园出来后,他们去商场买了许多小礼物,然后一起去向日葵孤儿院看望孩子们。 乔然一来,孩子们都很高兴,争先恐后地喊着“小乔老师”向他跑过来。紧接着他们就发现小乔老师身边还站着一个十分高大的陌生人,虽然长得特别帅,但冷冰冰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可怕,于是孩子们纷纷迟疑着停下来,不敢离得太近。 范伦丁摸了摸鼻子,表情微微有点郁闷。 乔然忍俊不禁,向孩子们介绍道:“这位是霍尔老师,他不怎么喜欢笑,但人是很好很好的。你们看,院子里的礼物都是他买来送给你们的哦。” 小家伙们转头一瞧,院子里果然放着好几个大箱子,里面的玩具、点心和各种文具书籍堆得像几座小山一样,顿时开心得不得了,个个小嘴抹了蜜一样抢着叫起“霍尔老师”。 范伦丁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眸子里的眼神却柔和了不少,和乔然一起把礼物分发给孩子们。 院长布莱恩对于乔然和范伦丁的到来也有点意外,乔然有些不好意思却郑重地向他介绍了范伦丁,随后道:“我们今天临时回来办点事,办完之后顺路来看望一下孩子们。” 乔然离开A市随范伦丁一起前往帝都后曾经给布莱恩发过消息,当时他还只是后者的助手,现在一转眼两人结为侣伴,而范伦丁有多优秀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因此布莱恩惊讶之余十分欣慰,和范伦丁握了手,真诚道:“欢迎你们的到来。乔是个好孩子,你们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 范伦丁说:“谢谢。” 和孩子们一起度过了一个快乐的下午后,两人当晚就返回了帝都。此行虽然没有达成来时的目的,却也有不少收获。 生活沿着既定的轨道继续向前。 两个月时间一晃而过,这一学期到了期末,范伦丁以各项考评全部五星的优异表现完成了《理论与实战》的授课任务,乔然也参加了所学十门课程的全部考试。 其实他只是个插班生,考不考都无所谓,不像正规在校生那样有硬性规定,老师们对乔然听进去了多少、考试能不能及格也不抱什么期望。不过这名插班生在两个月的上课期间学习态度比较端正,没有给学院制造什么麻烦,也没有仗着自己的伴侣是霍尔少将而不可一世,老师和学生们对乔然的印象还算不错,但仅仅也就是不错而已。 既然乔然想考,那就考呗,成绩出来不理想,不要找他家少将哭鼻子抱怨就好。 乔然参加的其中一场考试是朱利安他们系的《向导的精神力运用》,向导学生需要戴上一只头盔,然后调动自己的精神力对一个仿生机器人模拟哨兵狂躁症的大脑进行梳导和安抚。头盔与一台精密仪器相连,会自动记录考生的精神力波动范围与强度等数据,老师再根据这些数据判定考生的成绩。 那天早上,监考老师看到乔然走进考场,不由得十分惊讶,跟他确认:“乔老师,你真的要考这一门?” 别的考试也就算了,他实在想不出一个没有精神体的半吊子向导有什么必要参加这场考试,不怕自取其辱吗? 乔然笑了笑,“是的,我想试试。” 监考老师也不忍心说什么打击他的话,就道:“那行,祝你好运!” “谢谢。” 当晚,阅卷老师发现了一份数据非常特殊的试卷,吃惊之下立马通报了系主任和几名班级辅导员。 几个人看了试卷后都很意外,等发现考生是乔然的时候,不禁一同陷入难以置信的沉思。 片刻后,一名辅导员说:“看数据分析结果,和一名A级向导的能力差不多了,可那个乔连精神体都没有,据说部分脑神经已经坏死了,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精神力?会不会是他用什么特殊手段作弊了?” 另一人摇摇头,“考试之前每名考生都经过全身扫描,作弊的可能性基本上等于零。而且,他有什么必要作弊?光凭着‘霍尔少将的侣伴’这个头衔就可以在家养尊处优吃香喝辣了。” 另三人猜测:“有没有可能只是个巧合,他的脑神经在考试的时候发生了电波突变?” 其余人一起说:“这也太巧了吧!” 系主任抬起手,阻止几名辅导员继续争论,“不管是作弊还是巧合,先不要声张出去,免得学生们议论纷纷的影响不好。等考完试、野外训练也结束了看看他的综合成绩怎么样,到时候我再看要不要向校领导汇报情况。” 几名辅导员一起点头,“行,就这么办吧。” 第58章 紧张地备考了一个星期, 又一连考了三天,考完后乔然如释重负, 不管成绩如何,自己都已经尽力了。虽然只上了两个月的课,他觉得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至少体质和过去相比改善了许多。 现在乔然可以不带歇的一次跑完八千米, 虽然没练出哨兵那种搓衣板式腹肌, 马甲线还是比较清晰的, 不止他自己, 连范伦丁也很满意,嘿嘿。 乔然考完试后,范伦丁计划先休整一个星期,然后再去军部报道。当晚乔然好好睡了个觉, 第二天早上两人再次去西郊看望了依莲。 得知乔然就是当年和范伦丁一起经历了电梯绑架案的那个孩子后, 依莲就对这名黑发青年多了两分疼惜,对他简直比对自己的亲孙子还要好。 范伦丁对此完全不会感到心理不平衡, 反而乐见其成。 吃过晚饭, 两人带着两大袋子农庄采收的农产品回了家。 乔然洗完澡后从一楼的浴室出来, 发现手机上有朱利安刚刚发来的一条消息:【乔,我们系明天要组织去帝都以北的北境森林进行野外徒步生存拉练,你要不要参加吗?】 乔然眼睛一亮,立马回复:【如果可以, 我一定参加!】 这两个月的学习都可以说是纸上谈兵, 野外徒步生存拉练才能检验真实的能力, 他当然要参加了。 【朱利安:野外训练是我们学院每逢假期的一个传统项目,这两天你在考试所以不知道,我们班辅导员特地让我通知你,说你一向学习很积极,这个机会应该不会错过。】 乔然和朱利安的辅导员拜尔德没有怎么打过交道,没想到对方居然记得自己,顿时十分感动:【太好了,替我谢谢拜尔德先生。】 【朱利安:嗯嗯,那我就替你报名了。明天早上五点半要到学院的大操场上集合哦,到时候再发行军装备。】 【乔然:好的,谢谢!】 两个人说定之后,乔然就兴冲冲地跑上二楼,结果刚到自己的卧室门口就被迎面过来的范伦丁打横抱着进了主卧,放到King size的大床上,跟着人就压了下来。 范伦丁显然也刚刚洗完澡,头发和乔然一样湿漉漉的,身上带着清新的水汽,混合着哨兵刻意散发出来的信息素的味道,瞬间就让人晕头转向。 乔然一边承受他炽热的亲吻,一边有些紧张地问:“你要干……干什么……唔……” “亲爱的,你说呢?” 范伦丁眼神幽暗,稍稍放开他,从床头拿起一只花花绿绿画着草莓的小盒子,看上去有点眼熟。 “咦,你买了草莓糖啊,好不好吃?” 乔然本来正有些心猿意马,看到这盒糖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他想起来将近三个月前还在A市的时候,自己和范伦丁第一次一起去超市购物,曾经见过这种糖,不过当时范伦丁催着他走,所以没来得及买,后来就忘了。现在哨兵还是买了一盒,看来是挺喜欢草莓这种水果的。 范伦丁有点无语,把盒子举到乔然眼前,“亲爱的,你看清楚了,这个东西不能吃。” 乔然定睛一瞧,霎时面红过耳,这哪里是糖,分明是……! 范伦丁当着他的面把盒子打开,然后将一堆四四方方的塑封小包装整齐地罗列在床头,那动作正经得就像在沙盘上排兵布阵一样,末了重新压在乔然身上,一边亲他一边语气沉沉地说:“亲爱的,开始吧。” 乔然在自己的意志力彻底瓦解之前,伸手抵在哨兵硬得像铁一样的胸膛上,“不、不行!” 范伦丁从他颈中不满地抬起头,“为什么不行?”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最近临近期末考试周,为了不影响乔然备考,连两人的亲密时间都压缩了不少。现在全都考完放假了,当然要将猎物完完整整地吞吃入肚了。 乔然气喘吁吁地说:“朱利安他们系明天要去北境森林进行野外徒步生存拉练,我已经让他帮我报名了,明天早上五点半到学院集合出发。” 范伦丁:“……” 看他脸色一下子变得僵硬,乔然也觉得自己有些煞风景,于是底气不足地和他打商量:“听说这种拉练很锻炼人,等离开学院就没有这个机会了,所以我有点想去,反正回来后还有四天时间……不过,要是你不希望我去,那就算了。” 范伦丁捏了捏眉心,无奈道:“想去那就去吧,不然你也会分心。明天让阿毛跟着你,但是北境森林比较远,在一百公里以外,到时候我和它之间的精神感应会断开,所以凡事要以自己的安全为第一要务,不许逞强,坚持不住的时候就原地休整,必要时向教官求助,否则以后不准再参加类似的活动。” 学院每年都会开展数次野外生存训练,每个年级每个专业轮着排过来,这是自建校以来就一直开展的一项活动,以便检验学生的综合军事能力,范伦丁当年也参加过几次。这种拉练会比较辛苦,但基本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锻炼的效果也的确不错,乔然现在想参加他当然不能阻止。 既然是侣伴,就应该给予对方起码的尊重和一定的个人空间,所以即使私心不是太情愿,范伦丁也没有一口否决。 乔然高兴地答应了:“知道了,我会注意安全的!” 范伦丁有些不甘心地在他嘴唇上咬了一下,“亲爱的,我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乔然脸热热地说:“等我回来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好,这可是你说的。” 因为第二天乔然要早起,范伦丁只是克制地亲了一会儿就放过了他。 翌日一早,乔然五点钟天不亮就起床,换上一身迷彩服。范伦丁没让他做早饭,直接送他去了学院,在操场外面和他吻别,再一次叮嘱:“注意安全,以及休整的时候要想我。” 乔然踮起脚回吻,然后说:“我会的,你在家也要好好吃饭,不管是吃学院食堂还是叫外卖,总之不要饿肚子!” “知道了。” 随后乔然向范伦丁挥挥手,带着狮子小跑着进了操场,混入一大群学生之中。 范伦丁直到看不到他的人影了,这才转身离开。 这次参加野外拉练的一共有5个班总计165名学生,随机打散重组成人数均等的5支小分队,每个队33人,乔然和朱利安以及西瑞尔恰好都分到了三号小分队里。 朱利安很高兴地和乔然拍掌互击,西瑞尔也向他点头致意。 到了五点半,几名辅导员点了名核对了人数,然后给每个学生发放了一个行军包,包里装着一天份的压缩干粮、饮用水、几样简单的野外生存工具和一小包医疗物资。 轮到乔然的时候他专门又朝朱利安班里的辅导员道了声谢:“拜尔德先生,谢谢您给了我这个机会。” 拜尔德满脸堆笑道:“乔老师,你太客气了,你跟我们班的学生一起上了这么多课,也算是我们班的一份子,有什么活动当然要算上你了。对了,霍尔少将今天不会跟你一起参加吧?” 乔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不会。” 拜尔德是名B级哨兵,身后跟着一条一米来长的大蝾螈,土黄色带着黏液的身体上布满黑色的斑点。狮子似乎很不喜欢这只两栖动物,在蝾螈快要爬过来的时候呲了呲牙。 乔然急忙摸摸狮子脑袋,让它不要这么大敌意。 不过即使他不约束阿毛,拜尔德在走近的时候也感觉到乔然身周散发出的来自顶级哨兵的震慑力,于是自觉地跟他保持了一定距离,打着哈哈笑道:“那就好,他要是在场,学生们估计会因为太过紧张而发挥失常。乔老师,我要继续发行军包了,回头有空再聊啊。” “好的,您先忙。” 六点整,5辆军用卡车开到操场旁边,学生们依次上了车,随后离开了学院。 黯淡的晨光中,军用卡车风驰电掣般驰向帝都北边,四十分钟后抵达目的地,北境森林。 北境森林十分广阔,占地面积达上万平方公里,犹如一块巨大的翡翠镶嵌在大地上。林中地形复杂,物种多样,十分适合开展野外生存训练。 卡车在峡谷边上停下来,学生们下了车,训练有素地排成数个方阵。 系主任大声道:“今天的拉练会举行5支小分队之间的比赛,每个队配备一名来自某特种部队的教官,带领大家沿着不同路线穿越森林,完成总长50公里的越野任务,按照各队全员到达终点所耗费的时间来排列名次。注意,是‘全员到达’,不管队里其他同学耗时多少,时间都按最后一名到达终点的学生来算,所以这次比赛考验的是大家的团队意识和协作能力。途中遇到困难能够克服的尽量自己解决,必要时可以发信号弹求援。好了,大家先跟各自小分队的教官认识一下,七点钟比赛正式开始!” 五名特种兵教官在方阵前一字排开,向所有师生整齐划一地行了一个军礼,随即分散到各个小分队。 三号小分队的教官长得十分高大英武,黑发黑眸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头顶盘旋着一只翼展两三米的巨大金雕,学生们一见之下纷纷倾倒,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哇,我们队的教官好帅!” “我可以!” “天哪,我们教官应该是S级的哨兵吧,爱了爱了!” “咦,你爱的不是霍尔少将吗?” “霍尔少将已经名草有主了,没法爱了,只能换一个啊!” 乔然比学生们更加惊喜,因为这名教官正是余风雷。 两人自从上次在玛丽奶奶的葬礼上见了一面又匆匆分别,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半月。因为余风雷很忙,特种部队管理也很严格,所以两人十天半个月才互相发条消息问候一声,上次联系还是在十多天前,乔然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他。 余风雷的金雕很快在半空中发现了乔然,立即朝他扇了扇翅膀,乔然高兴地向它悄悄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猛禽是啮齿类动物的天敌之一,站在乔然右边的朱利安看到金雕后本能地打了个哆嗦,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小身板依旧站得笔直。 乔然有点好笑,他知道这是因为这家伙已经和斯科特确定了关系的缘故,两人从“冤家”变成了情侣。朱利安以前经常被人嘲笑“胆小如鼠”,现在对各种猛禽的抵抗能力增强了不少,他的豚鼠也不会动不动就被吓得掉毛了。 西瑞尔站在乔然左侧,将他和金雕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低声问:“乔老师,你认识我们队的教官吗?” 乔然说:“是啊,我们从小在一个孤儿院长大的,就像一家人一样。” “这样啊……”西瑞尔忍不住又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余风雷恰好朝乔然的方向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时不易察觉地停顿了一下,随即朝三号小分队的学生们朗声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余风雷,今天有幸成为大家的带班教官,希望能和同学们一起克服困难,团结协作,赢得今天比赛的胜利。大家有信心吗?” “有!” 三号小分队的学生个个热血沸腾,回答异常响亮,盖过了其他队的喧闹,在森外外的空地上不断回荡。 很快到了七点钟,系主任举起信号枪,一声枪响,五个小分队的学生在各自教官的带领下出发了。 第59章 北境森林并非一马平川, 而是坐落在一片起起伏伏的山丘地带上,给徒步增加了不少难度,有的地方需要手脚并用才能爬过去。不过最开始学生们的精力比较充沛, 虽然队里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学生是向导,但平时大家上体能课都很刻苦,所以基本上都能跟上进度, 行进速度比较快。偶尔有人出现磕碰擦伤, 其他学生也会帮着上药包扎。 余风雷并没有一味催促学生们急行军,而是每过五公里让大家原地休整五分钟,补充食水, 恢复体能。 第一次停下来休整的时候,余风雷从队伍最前面巡视过来,最后才和乔然说上话:“昨天临时被指派了这个任务,没想到这么巧遇上了。” 乔然笑道:“是啊雷哥,还好我报名参加了这次拉练, 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上你呢。” 余风雷将他打量一番, 赞道:“不错,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上次见面还是一根弱不禁风的豆芽菜,这回看着结实多了, 有点军人的样子了。” 乔然不禁有点小得意, “我训练很刻苦的!” 狮子在余风雷过来的时候就竖起鬃毛, 暗红色的兽瞳紧紧盯着半空中的金雕, 在那只飞禽试图降落下来靠近乔然的时候立即释放出强大的威压。 金雕受到震慑, 迟疑着拔高了一些。 余风雷立即感应到了,问道:“小乔,你带着霍尔少将的狮子精神体吗?” 乔然安抚性地摸摸狮子的鬃毛,说:“是啊,它叫阿毛。” 他和范伦丁公开成为伴侣后,就发消息告诉了比较亲近的朋友,所以余风雷早就知道了。 余风雷带着两分敬佩道:“久仰霍尔少将的大名,本来我还有点担心你和他在一起会不会受欺负,现在看来是多虑了,你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拉练,他都愿意让自己的精神体跟着你。” 精神体和哨兵一般不会距离太远,霍尔少将却让自己的狮子跟着乔然来到帝都以外一百公里的地方,除了说明他实力强悍,也侧面证明了他和乔然感情深厚,即使狮子离主人很远,也不会出现精神异常不受控制的情况。 乔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他对我很好。” 这时,金雕又被另一只精神体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只漂亮优雅的羚羊,正在林间的草丛中漫步。 金雕的瞳孔中现出一抹兴奋之色,伸出一双利双从空中直扑下来。 羚羊警觉地抬起头,紧接着不服输地摆出迎战之势,竖起一对羊角朝向来势汹汹的猛禽。 西瑞尔本来正在喝水,见状瞬间变色,倏然站起身来。 乔然也看到了,赶紧道:“雷哥,你的金雕和西瑞尔的羚羊要打起来了!” 余风雷马上喝了一声:“停!” 金雕只得在离羚羊只剩一尺的地方来了个急刹车,继而滑翔开去,在余风雷身边落了下来。 余风雷瞪了自己的精神体一眼,随即向西瑞尔道歉:“同学,很抱歉,是我约束不当,回头我会惩罚它的。” “没事,我的羚羊并没有受到惊吓和伤害。”西瑞尔下颌微扬,带着两分矜傲道,“另外,我叫西瑞尔。” 余风雷点点头,低声道:“好的,西瑞尔。” 随后他看看腕表上的时间,撮指吹了一声口哨,“休息结束,继续前进!” 学生们马上从地上起身,整队出发。 乔然走在队伍靠后的位置,无意中听到附近几名学生在小声议论自己。 “看到没有,刚才余教官专门过来和乔老师说话,神态看上去还挺亲密的样子。” “是啊,他们俩不会有什么吧?” “哼,不就是看霍尔少将今天没跟着一起来吗。”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可恶了,霍尔少将对他那么好,他怎么可以这样!” 平时被学生们背地里嘲讽几句也就罢了,乔然都可以左耳进右耳出,现在这几个家伙居然质疑他对范伦丁的感情,那绝对不能忍。 他刚想出声反驳,在他前面两步的西瑞尔已经先一步冷冷道:“在他人背后论长短可不是一名军人应有的作风,你们敢当着霍尔少将的面说这种话吗?” 那几名学生脸上顿时有点不好看,讪讪道:“西瑞尔,我们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千万别告诉霍尔少将啊。” 西瑞尔哼了一声,“那你们以后就不要再无凭无据地恶意揣测别人了,否则和那些市井小人有什么区别。” 几名学生一来不想跟西瑞尔闹僵,二来也着实惧怕会被霍尔少将追究责任,于是喏喏连声地答应了,然后灰溜溜地走到前面去了。 乔然追上西瑞尔,感激道:“谢谢你替我分辩。” 西瑞尔说:“不客气,有些同学实在是无聊,说话都不经过大脑的。” 乔然无奈地笑了笑,还好范伦丁没来,不然肯定不好收拾。 森林里的生态环境比较原始,草深林密,还有各种野生动物出没,小到野兔野鸡,大到凶猛的豺狼虎豹,应有尽有。不过学生们平时和各种精神体打交道多了,见到**猛兽都不会太害怕,能避则避,避不开的就尝试着指挥自己的精神体将其驱走,所以一路上还算比较顺利。 穿越三十公里后,有几名向导学生的体力有点跟不上了,行进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余风雷向那几名学生鼓励了一番,把自己的食物分了一半给他们,并让体力好的哨兵学生带着他们一起走。 乔然感觉还好,只是腿脚稍微有些酸,这在两个月前是绝对不敢想的事。 到了傍晚六点钟的时候,三号小分队已经走了四十五公里。这时日光星落到西山下,森林里的光线霎时暗了许多,学生们纷纷打开了军帽上的头灯。 余风雷正要让大家最后休整一次,一棵数人合抱的大树后突然传来一阵簌簌的声响,他立即做了个手势,让身后的学生们提高警惕,同时另一只手从军靴中抽出一把军刀。 两秒钟后,大树后走出来三个人,却是拜尔德和两名学院的警卫。 余风雷松了一口气,把军刀插回靴子,问道:“拜尔德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我有个临时任务要通知大家。”拜尔德说着朝学生们高声道:“接下来同学们要接受本次野外拉练的最后一关考验,最后这五公里大家要和各自精神体分开一公里的距离来完成,从而锻炼主宠之间的感应和控制能力。” 学生们顿时纷纷苦了脸。和精神体在一起时主人的精神力也会足一些,要是分开了就会打折扣了,这会儿大家正累得慌,最后这十公里就会更辛苦了。 拜尔德接着说:“大家加油,只剩最后五公里了,你们目前在五支队伍里名列前茅,坚持就是胜利!” 学生们这才振作了一些,乔然本来也觉得有点累了,闻言同样增添了几分信心。 余风雷疑惑道:“拜尔德先生,为什么出发前我没有得到这个通知?” 拜尔德朝他扬了扬手里的一台微型信号接收器,严肃地说:“这是系里临时做的安排,目的就是为了更加全面地考核学生们的能力。以往学院做野外训练,也会根据情况临时设置关卡。余教官,你和学生们一样,也要和自己的精神体隔离开。”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余风雷就不再说什么,吩咐学生们依言行动。 大家只好向各自精神体下令,让它们退到一公里的范围之外。 狮子对这个指令嗤之以鼻,仗着自己是隐身状态谁都看不见,就站在乔然身边纹丝不动。 拜尔德向乔然走过来,在一米开外处又识趣地停下来,一脸为难地说:“乔,霍尔少将的狮子你也不能带哦,不然我这个监督员就失职了,你们小分队也会因为违规而取消成绩。” 乔然当然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而连累其他学生,让大家白白辛苦一场,因此道:“好的,我会照办的。” 随后他就软语安抚不太高兴的狮子:“阿毛,你和其他精神体一样退到一公里之外吧,我自己走完剩下的五公里没问题的,一个小时后我们就可以又见面了,乖。” 狮子舔了舔他的手,不情不愿而又听话地离开了。 精神体全都退开以后,学生们再次出发,准备一股作气走完最后五公里。 森林里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头灯在黑暗中划出道道光柱,周围不时亮起点点绿荧荧的幽光,那是野生动物在旁窥视的兽瞳。 余风雷在队伍前后不停地跑动着,大声道:“大家注意自己的脚下,慢慢来!有困难及时出声求援,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掉队!” 话音刚落,西瑞尔一脚踏空,掉进一个表面覆盖着藤蔓枝叶、底下足有一人多深的坑里。 周围的同学惊叫起来,纷纷询问西瑞尔的情况。 余风雷迅速赶过来,蹲在坑边有些着急道:“西瑞尔同学,你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西瑞尔试着扶着洞壁站起身,然后说:“我还好,腿没摔伤。” 余风雷心中稍安,向他伸出手臂,“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乔然正想过去帮忙,混乱中颈侧突然感觉到一下细微的刺痛,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晃了一晃,意识瞬间变得模糊,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紧接着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当即站立不稳地摔了一跤。 他所在之处是一道山脊,一边地势较高,另一侧是一道深达上百米的陡坡,他这一摔就顺着坡滚了下去。 朱利安离乔然不远,本来正注意着西瑞尔那边的情况,等余风雷把人拉上来了,他就转头跟乔然说:“刚才我也差点掉进一个坑里去了,还好我看到树叶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动,怕是一条蛇,就绕过去了……咦,乔呢?不会吧,这个时候还有力气玩躲猫猫啊!” 无人应答,只有山风刮过树梢的沙沙声。 第60章 “乔,你去哪里了?赶紧出来吧, 不要吓我啊!” 朱利安一开始还以为乔然走开了, 喊了几声一直没得到回应后顿时有点慌了, 乔然不会不分场合乱开玩笑, 叫他不应一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余风雷察看过西瑞尔的情况, 确定他只是有些擦伤并无大碍, 接着就听到一个学生到处在问谁看到乔然了,刚刚放下来的心霎时又提了起来, 喝道:“出什么事了?乔然呢?” 朱利安急忙道:“不知道,刚才他还在我旁边几步远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就不见了,我叫他他也没有回应。” 有人说:“他会不会一个人跑到前面去了, 想第一个到达终点?” 西瑞尔立即否定了:“不,乔老师不是这样的人。” 余风雷已经预感到情况不妙了, 一个箭步上前,将头灯拧到最亮, 顺着朱利安指的方位仔细查看一圈, 发现附近一处草木被压断了一些。再往外看,侧边是一面倾斜达60度的陡峭山坡, 隐约能见到一条被碾压出来的痕迹, 下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既看不清楚, 也听不到什么异常的动静。 糟了, 乔然出事了, 自己刚才还是大意了。余风雷懊悔不已,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 现在森林里能见度极低,到处都隐藏着不稳定的因素,贸然让没有精神体陪同的学生们到陡坡下面去找乔然恐怕只会让更多人陷入危险之中,而说是要监督他们小分队走完最后五公里的拜尔德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情况实在太蹊跷了,余风雷当机立断,顾不得会不会违反比赛规定,用意念向自己的金雕发出马上返回的指令,随后吩咐一众茫然无措的学生:“大家留在原地不要到处乱走,尽快把自己的精神体召唤回来,我马上向指挥部求援。” 余风雷从制服口袋里取出一枚信号弹,拉开尾部的引线,一团火球带着锐响直冲上天,在北境森林上空炸开,照亮了一小片晦暗的天空。 …… 乔然脑袋里昏昏沉沉的,身体像浸在冰水里一样浑身发冷。四周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他张嘴想要叫喊,想要呼救,奈何喉咙里像灌了沙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锐痛,仿佛有把锥子在使劲扎进来一样,紧接着痛意蔓延到整个头部,疼得他像岸上搁浅的鱼一样弹了起来,却因为手脚被捆住一样没能弹起来,身体只是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的脑电波比较异常,和我们记录到的所有样本都不一样,神经电活动的波动频率和幅度范围跨度很大,介于普通人和顶级向导之间,精神力也一会儿比较弱,一会儿又很强,真是太奇特了……” “我知道他的脑神经和一般人不一样,不然让你来干什么?废话少说,我不想知道他怎么个奇特法,只想知道怎么把他的精神体弄出来,他的精神力对老子修复精神力有没有帮助!” “昆特先生,这个不能着急,得慢慢来,毕竟我活了一辈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慢慢来个P!华德博士,给你三天时间,要是弄不出个名堂来,老子就一枪崩了你!” 朦胧中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争执,说着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话。乔然慢慢掀开沉重的眼皮,打量周遭的环境。 一间面积二十来个平方的房间,地板、墙壁和天花板都是石头砌成的,表面凹凸不平,长着灰绿色的苔藓,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墙上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锈迹斑斑的厚重铁门,开着一道缝,隐约可以看到一段向上的石阶。屋子里光线昏暗,就像个简陋的地下室一样。 乔然则躺在屋子正中间的一张病床上,身上的迷彩服脏兮兮的,沾了许多尘土。床边的柜子上摆着几台复杂的医疗仪器,几根导线伸出来与他的头部相连。 眼下的情形与两个多月前乔然在橄榄树疗养院里醒过来时的状况有点相似,只不过现在他的四肢和颈部都被束缚带固定在床板上,一动也不能动。 床边还站着两个陌生男人,一个是战战兢兢的干瘦小老头儿,穿着一件白大褂;另一个四十岁左右,体型魁梧,下、身迷彩裤加军靴,上身黑色工字背心,袒、露着肩膀和胳膊上贲张虬结的肌肉,腰间插着两把光弹枪,脸上表情阴鸷凶狠,光秃秃的脑袋上有一道扭曲丑陋的疤痕,从左侧头顶一直延伸到后颈,像爬着一条大蜈蚣。 那名叫昆特的中年男人应该是一名高级哨兵,因为他脚边趴着一条长达近三米、形貌十分狰狞的巨大鳄鱼,只不过巨鳄的状态很不稳定,抽风一样时隐时现,如同光脑硬件损坏后投射出来的虚拟图像发生频闪一样。 发现乔然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巨鳄的尾巴一甩,兴奋地朝他爬起来,然而还没靠近床边就消失了。 昆特立即转过身来,铁灰色的眸子迸出一丝异样的光亮,“他果然看得到我的精神体,别说,黑眼珠子还挺漂亮的,难怪把小霍尔迷得神魂颠倒。” 昆特三两步走到床头边,伸手想要触碰乔然的眼睛,然而马上就感受到一股来自更高阶哨兵的威压,脸色顿时一变,不得不又退开了。 华德博士也有些激动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了看仪器上更新的数据,再回头上下打量乔然,如同鉴赏一件稀世珍宝一样,“虽然这个小伙子自己没有精神体,但精神力还是比较强的,现在几乎和一名A级向导差不多。不过这其中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是他伴侣的功劳,你说的小霍尔是那位传说中的超S级铁血少将吗?那难怪了,从他后颈上的结合标记就能看出来,那位少将的实力真的相当强悍。” 昆特嫌恶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懊恼道:“MD还是下手晚了,要是早两个月就好了。现在能让他给我做一下精神梳导吗?小霍尔愿意和他结成伴侣可不仅仅因为他这张富有东方风情的标致小脸蛋。” 华德博士把手一摊:“你问他现在愿意吗?向导的主观意愿对于精神力的发挥至关重要,他现在和霍尔少将正处于热恋期间,感情深厚,容不下第三者插足,就算你勉强他恐怕也起不到多少作用。” 昆特看看乔然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的厌恶和憎恨,只得骂了一句脏话打消了这个念头,接着又道:“对了,不是有办法消除向导的标记,清掉哨兵留下来的信息素吗?” 华德博士说:“有是有,但这种办法会对向导的身体和精神造成很大伤害,他的精神力本来就不怎么稳定,一旦强行消除,他的脑神经很可能就会彻底毁了,对你来说就没用了。” “那怎么办?!你不是号称哨向精神力研究方面的权威专家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这个老不死的有什么用!”昆特十分暴躁,面部肌肉神经质一般抽了抽,随即伸手揪住老头儿的衣领,拎小鸡一样把他提了起来。 华德博士惊慌失色地叫道:“别别别杀我,还有一个办法!” 昆特把他丢回地上,“说!” 华德博士把眼镜架好,哆嗦着道:“仪器显示,他体内的哨兵信息素浓度不够高,应该是还没有完成终极结合。少则三天,多则五天,等他后颈上的临时标记自然消失了,你可以再和他进行结合,就算不能让你的精神体完全恢复,肯定也是大有好处的。” 昆特恶狠狠道:“行,我就再等几天。你给我把人看好了,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跑了,否则——” “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 昆特最后盯了乔然一眼,然后就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华德博士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叹了一口气。 乔然这才有点费力地低声开了口:“华德博士,昆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抓到这里来?” 老头儿本来不想说,可又实在憋不住,看了一眼天花板一角安装的监控摄像头,身体稍稍侧了一下,随后很小声地说:“昆特是个S级哨兵,以前是个臭名昭著的雇佣兵头子,专门接黑道仇杀的生意,一度令联邦政府十分头疼,所以就斥重兵对他进行剿杀。五年前昆特那些手下全都被清理掉了,他自己头部也受了重伤,就躲了起来消停了一两年。 后来昆特又纠集了一帮手下卷土重来,不过行事比原来要隐秘一些。脑部受创的后遗症导致他精神力不稳定,精神体时有时无,个人实力打了不少折扣,所以这两年他一直在想办法试图恢复自己的精神力,但一直徒劳无功。前天昆特突然把我绑到这里来,说有办法了,然后今天你就被抓进来了。” 乔然问:“我从来不认识昆特,他是从哪里知道我的?” 华德博士耸耸肩,“这我可不了解,我知道的情况只有这么多了,还是昆特的手下闲聊时听来的。” 乔然只得放下这个问题,转而问:“那这里是什么地方,离北境森林有多远?” “就在北境森林地底下,是昆特的一处老巢,位置隐蔽的很,就算从外面经过,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入口。” 乔然听得暗暗心惊,恳求道:“华德博士,您放了我吧,我的侣伴现在一定很着急。” 华德博士苦着脸说:“我没法放你啊,放了你不但我自己,我全家老小都要完蛋了。这鬼地方像堡垒一样坚固,外面还有好几个人守着,个个都是亡命之徒,要是能跑掉我早就跑了,哪里会等到现在。小伙子,你年纪轻轻的也不容易,等过几天临时标记消失了,你就委屈一下和昆特做个结合,帮他修复一下精神力,说不定他就放了你,那我也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了。” 乔然断然道:“不,我绝不会背叛我的伴侣,来帮助一个恶贯满盈的逃犯!” 华德博士又叹了一口气,“那可由不得你了,到时候昆特非要用强,你觉得自己躲得过去吗?” 乔然心中无比愤怒,咬着嘴唇没吭声。 “所以还是顺从一点吧,省得吃更多苦头。挺晚了,你休息吧,我也要去睡觉了。” 华德博士说完打着哈欠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乔然一个人,虽然刚刚完成将近五十公里的越野拉练,现在又累又乏,可现在怎么睡得着。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一时失足从山坡上滚了下来,最多受点外伤,哪里想得到居然会被人抓到这里来。联系前因后果,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作案,而且今天和他一起参加越野拉练的学生或者老师中有和昆特串通一气的内奸。 乔然现在最担心的倒不是自己的安危,他对昆特来说有利用价值,至少在几天之内不会有生命危险,他最担心的是范伦丁。自己无端端的突然消失,哨兵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而没有他的安抚,那个人会不会情绪失控做出什么伤人伤己的事情来。 还有余风雷,身为带队教官却在中途把他弄丢了,无论于公于私肯定都很着急,也不知道会遭受什么责罚。 可是这件绑架案事先谁能预料得到,连他自己在刚才醒过来之前都根本没想到情况会变得这么糟糕。 眼下只能祈祷自己能有机会逃出去,或者学院的人能尽快找到这里来吧。 第61章 “少将阁下, 情况就是这样,对不起, 是我的失职。”余风雷无比自责道。 听完他的叙述,范伦丁一瞬间身体晃了晃,双目随即浸出一抹血色,右手紧握成拳, 向对方用力挥去。 这一拳带着开山裂石的威力,要是挨上一拳, 骨折内伤都是轻的。 周围的老师和学生们见状纷纷变色。 朱利安很怕见到血溅当场的画面, 下意识闭上眼睛, 斯科特安抚性地握住了他的手。 西瑞尔的心中也顿时揪紧, 不忍猝睹地转移了视线。 余风雷垂着头, 不闪不避。这一拳是他应得的。 范伦丁这一拳最终却没有打中余风雷,而是砸在他旁边的一棵树干上,那棵碗口粗的松树喀啦啦一声响,从中折断。 狮子在旁边无声地呜咽着, 暗红色的兽瞳盛满哀伤与悲愤,仿佛要滴出血来。 系主任看得心惊肉跳, 却也稍稍松了一口气,要是这位超s级的少将受的刺激过大发起疯来,那可就麻烦了。 作为此次越野训练的组织者之一, 他觉得自己也应该作个表态,于是上前几步劝慰道:“少将,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的, 你也别太担心,学院警卫队的所有人手已经全都进山搜索了,帝都的特警部队也正在赶来的路上。你们华裔有句古语,叫‘吉人自有天相’,所以我想乔老师应该不会有事的,可能这只是一起普通的绑架案,说不定绑绑匪很快就会联系我们索要赎金了……” “他当然不会有事。”范伦丁面沉如水地打断了系主任的絮絮叨叨,“可是等我找到了他,我会让每一个与此有牵连的人后悔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 说完带着狮子大步进了森林。 系主任听得不寒而栗,人群中有个别人更是骇得变了脸色,只是被浓重的夜色掩盖了。 余风雷深吸了一口气,对几名自愿前来搜寻乔然的学生道:“乔然的失踪并不简单,恐怕是有恶势力暗中作祟。大家紧跟在我后面,发现任何异常状况都不要轻举妄动,第一时间向我汇报,务必首先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学生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是!” …… 地下室里暗无天日,不知昼夜,像个遗弃在世界尽头的荒岛。 乔然被绑在床上,身体连接着维生装置,提供给他每日身体必需的养分。即便如此,短短两三天的功夫他还是很快就变得十分憔悴,脸色苍白一副病容,黑漆漆的眼睛失去了神采。除此外他的脑电波数据也很不理想,精神力水平从最开始的a级左右直线下降,眼看着就要跌破c级了。 这几天昆特都没有在地下室现身,觉得被高一级的哨兵气场压制着太晦气,就只等着乔然后颈的标记什么时候消失了再来。 而且外面很多人都在找乔然,大有把整个北境森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挖出来的架势,昆特颇为焦头烂额,几次考虑要不要把乔然转移到别的地方,不过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所以暂时顾不到地下室这边。 华德博士发现乔然的情况很糟糕,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于是就把昆特叫了过来,说:“乔似乎有点自暴自弃了,求生的欲、望很低,身体也垮得很快,这样下去不行啊,可能等不到标记消失的那一天他的精神就会崩溃了,你就白忙活一场了。” “贱人!那要怎么办?不是让你看着他吗?!”昆特满脸戾气,拔出一把光弹枪一顿乱扫,打得石墙上火星四射。 他的巨鳄在地上焦躁地爬来爬去,时隐时现。 华德博士抱着脑袋直跳脚,等昆特发泄了一通后惶恐地说:“他一心求死我也没办法啊。要不把他放下来吧,让他能在屋子里活动活动,或者弄一台光脑给他玩玩,说不定就不想死了。反正他身体现在这么差,让他跑他也跑不动。” “行吧行吧,你把他放下来。”昆特不耐烦道,把光弹枪插回腰间,手却没有从枪把上离开,多年铤而走险的日子令这个雇佣兵头子时刻保持着狼一样的警惕性。 华德博士就去解乔然身上的束缚带,嘴里劝道:“小伙子,你还年轻,别这么钻牛角尖想不开。和昆特先生结合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就当是被……嗯那个啥咬了一口不就完了,没必要搭上自己的一条命对不对。” 乔然默默地听着,最后居然极其细微地点了一下头。 昆特正目光阴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举,见状不由吃了一惊,还当自己看花眼了。 等束缚带全部解开了,乔然就起身下了床。然而在床上躺了三天,他实在太虚弱了,一站起来就觉得天旋地转,不得不又坐回床边。 过了好一会儿,乔然才重新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身体再次开始摇晃,不得不向离得比较近的昆特求助:“可以扶我一下吗?” 昆特本来没那个耐性,习惯性的想爆粗口,然而看到乔然的眼睛后不知怎么的拒绝的话就没能说出口。 此刻的乔然下颌尖削,脸色苍白,配上一双黑漆漆雾蒙蒙的眸子,显得格外凄楚动人,哪怕心肠再冷硬的人也无法对他的哀求置若罔闻。 而且,不知道乔然是不是因为伴侣迟迟没来救他而感到灰心失望了,他身上的超s级哨兵的威压也淡化了许多,于是昆特就伸出左手扶了一把,乔然顺势柔弱地靠进他怀里,轻声道:“谢谢。” 华德博士难以置信地眨巴了几下镜片后的眼睛,不是吧,这小伙子真的被自己说服了,改变主意打算向昆特投怀送抱了? 昆特心神一荡,另一只手也从光弹枪上离开,去握乔然纤细的腰。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隐隐传来一声惨叫,昆特瞬间变了脸色,手又立即收了回去,下意识地去抓光弹枪。 然而乔然的思维索更快,闪电般突入昆特的大脑。 s级哨兵的思维屏障对于普通向导而言就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可是对于蓄力三天、孤注一掷的乔然而言不过就相当于一张稍微厚一点的纸而已。 而向导不仅可以用精神力为哨兵做疏导,在有需要时也能向对方发动攻击,破坏哨兵的思维索,令其丧失行动力。 昆特一脸错愕,像猛然挨了一记鞭子般浑身抽搐了一下,他的巨鳄则在地上嘶鸣着翻滚起来,很快就像气泡一样消失不见。 华德博士则又惊又喜,像孩子一样拍起手来,“哇哦,小伙子,你真是太厉害了!” 与此同时,地下室上面的打斗声已经清晰可闻,枪声交织成一片,在寂静的夜里听来格外令人心惊。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震动,天花板簌簌地直落灰。 一块鸡蛋大的石头被震得松脱掉落下来,不偏不倚地砸中正手舞足蹈的华德博士的脑袋,老头儿当即白眼一翻,昏倒在地。 昆特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额头上青筋暴突,极力与乔然的思维索对抗,面孔狰狞地掐住他的脖子:“贱人,我要把你撕成碎片!” 被绑在床上三天一动不能动,依赖静脉注射营养液来维生,乔然身体的虚弱不是装出来的。昆特手上的力道虽然不足平时的十分之一,可也很快就令他的胸腔因为窒息而作痛,以至于精神难以集中,眼前阵阵发黑,大脑像要炸开一样剧痛。 意识逐渐远去,乔然闭上眼睛,软软地倒了下去。 范伦丁,抱歉,我恐怕坚持不到你来了…… “阿乔——!” 紧接着“呯”的一声枪响,血花四溅,在阴暗的地下室漫出一片刺目的红。 …… 乔然仿佛躺在一片黑沉沉的大海上,随着波浪载沉载浮。他很累,累到连一根小手指都动不了。他很困,困得眼皮像山一样沉重,睁也睁不开。 那就这样吧,就这样睡在大海中,慢慢地沉入海底,那些疲惫和疼痛就会逐渐消失,直到再也感觉不到。 可是偏偏有个声音不肯放过他,无休无止地在他耳边聒噪,吵得他无法安睡。 “阿乔,天又亮了,该起床了。” “阿乔,窗台上有只小鸟在叫,你听到了吗?” “阿乔,《睡美人》的故事是骗人的吗?我已经亲了你36次了,你为什么还不醒?” “阿乔,快点醒过来吧,我不能没有你,阿毛也很想你。” “阿乔,我爱你……” 我也爱你啊!乔然心里一阵激动,大喊着回应,接着猛地一下睁开眼睛。 入眼一片阳光明媚,灿烂得他又眯了眯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适应这个明亮的世界。 床边坐着一个男人,握着他的一只手,低着头沉重地呼吸着,亚麻色的半长头发散乱地垂在肩膀上,脸颊瘦得凹陷下去,下巴上胡子拉渣,看样子已经几天没有打理过了——这不修边幅的模样和三个月前两人初次相见何其相似。 乔然一阵心疼,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想要触摸范伦丁的脸,奈何浑身没力气,手才举起来一点就软软落回床上了。 与他身体相连的一台生命指征仪亮起绿灯,屏幕上的数据大幅度波动起来。 范伦丁倏然抬头,用一双带着湿意布满血丝的眼睛怔怔地看了他片刻,随即俯身将他一把抱进怀里,力道之大像要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一样。 趴在床边的狮子也一跃而起,高兴得呜呜直叫,仿佛人在喜极而泣。 乔然被范伦丁的手臂勒得有点痛,却没有将他推开,如此才能鲜明地感受到自己仍然还活着,最爱的人还在他身边。 他也努力抬起手,用所有力气来回抱住哨兵。 作者有话要说:倒计时! 第62章 (正文完) “好消息, 乔老师刚刚醒过来了!” “真的吗,太好了!” 门外突然响起几个激动的声音, 接着一群人呼啦啦地涌了进来,都是乔然熟识的人,朱利安,斯科特, 西瑞尔,以及几个和他一起参加越野拉练的三号小分队的学生。 众人一进来, 就看到两个人正紧紧拥抱在一起, 不由得都僵在那里, 不知道是继续在一边围观, 还是出去才好, 免得被霍尔少将亲自动手丢出病房。 范伦丁已经稍稍平复了心情,把乔然放开,在他背后垫了一个枕头,扶着他躺好, 然后亲了亲他的嘴唇:“不要太费神,我十分钟后回来。” 乔然脸上有些发热地回答:“知道了。” 哦哟, 霍尔少将给了他们十分钟的探视时间呢,真是太大方了! 等范伦丁出去之后学生们就放松多了,一窝蜂地上前围在病床旁边, 七嘴八舌地跟乔然说话。 “乔老师,你终于醒了,这几天可把大家担心坏了!” “是啊, 不光我们,连系主任都愁得头发一把一把地掉!” “你要是再不醒,我都担心霍尔少将真的会把光磁炮开过来,把整个学院一炮轰上天!” “可不是么,你这是苏醒一个,造福万千啊哈哈哈!” 乔然听得和学生们一起笑起来,问道:“我睡了多久?是不是有三四天了?” 朱利安说:“何止,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了!” 这么长时间,难怪范伦丁会那么憔悴,也不知道这一个星期里哨兵睡过多少觉,吃过几顿饭。 乔然一阵心酸,随即又问:“大家都还好吧?那天是不是有很多人来救我了,他们都没事吧?还有华德博士。” 华德博士虽然不是什么立场坚定有勇有谋的大好人,但也并不是坏人,至少在地下室的那三天对他还是不错的。而且要不是华德博士说服昆特解开自己的束缚,恐怕他也很难有机会对昆特发动精神攻击。 斯科特回答:“华德博士只是头上被砸破了一个小口子,过几天就好了。我们也都没事,霍尔少将当时不许我们靠近昆特的老巢那一带,只让我们在外围等着。那天帝都的特警部队跟昆特的手下交火的时候简直像枪战大片一样惊险刺激,有两名特警受了伤,但都没有大碍,只有余教官伤得比较严重……” 乔然闻言一惊,“雷哥怎么了?” 西瑞尔眼中闪过既钦佩又后怕的神色,说:“他一个人杀了昆特的六名手下,自己也中了一枪,不过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三天前就已经醒过来了。” 乔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另一名学生说:“乔老师,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我们班的辅导员拜尔德和昆特是远房亲戚,是他把你有特殊精神力的消息透露给了昆特,然后他们俩串通一气绑架了你。还有个警卫员被威逼利诱,那天趁黑给你打了一针麻醉剂后把你推到山坡下面,昆特的人就在底下等着,马上就把你抓走关进山背后的地下室了。那个地方非常隐蔽,我们搜了三天都没发现,最后还是霍尔少将的狮子找到你的。” 乔然从地下室里醒来后就隐隐有过猜测,闻言心情有点沉重地说:“抱歉,因为我的关系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这次越野拉练比赛我们小分队一定也输了吧?” 学生们纷纷道:“没有没有,千万别这么说。”“这次因为出了意外,5个小分队的成绩都取消了,所以我们并没有输。”“你这次把昆特这个a级通缉犯引出来,警方才得以消灭这伙罪犯,这可是大功一件,帝都有关部门还要嘉奖你呢!” 朱利安附和道:“是啊,乔,你好厉害,居然能用精神力克制住昆特那个s级的哨兵,简直不可思议!之前学院里有不少人都瞧不起你,背地里老是诋毁你,这下他们的脸可都被打肿了,真是太解气了哈哈哈哈!” 乔然不由莞尔,“昆特以前头部受过伤,精神体状态不稳定,实力其实不到s级的水平。而且,要不是霍尔少将及时赶到,我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那也已经很了不起了,华德博士说你的精神力已经完全相当于一名a级向导了呢。对了,你这次的期末考试也都考得很好,十门功课有两个a和八个a,是当之无愧的学霸啊,要知道你才上了两个月的课而已!” 乔然一听也很高兴,果然有付出就有回报,这个成绩对得起自己的努力,也总算没有辜负给他提供机会去学院上课的范伦丁了。 正想着那个人,正主就再次进了病房,也没开口下逐客令,只是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 学生们立即识趣地跟乔然道了别,然后撤了个一干二净。 范伦丁重新在床边坐下,一时间还是没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乔然,似乎要把他这几天昏迷的份全部看回来。 乔然心里一阵酸热,愧疚不已地说:“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自两人相识以来,自己已经遭遇过数次危险,简直要感叹一声命运多舛。倘若双方对调,换成是范伦丁一次又一次的受伤,乔然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范伦丁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低声道:“以后我要时刻守着你,不让你离开我一步。” 狮子在旁边“嗷呜”叫了一声,就像在附和一样。 哨兵这句话说得很霸道,却还带着些许孩子式的赌气,乔然又有点想笑,不过忍住了,否则肯定会把人惹恼。 顿了顿他又想起一件事,“你是不是要去军部报道了?” 范伦丁说:“我多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所以你要快点把身体养好,然后把欠我的还给我。亲爱的,这次不论要发生什么事,我也不会放过你了。” 自己欠他什么了?乔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钟领会了哨兵的言下之意后,苍白的脸颊不由得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乖乖地应了一声:“好。” 这次对昆特发动精神攻击又令乔然的精神力损耗严重,不过住院休养期间他每天都可以通过和范伦丁的唾液交换来恢复一部分。 哨兵一本正经地说,医生建议,每天要保证深入交换五次才行,但事实上的次数两只手加起来都不止。只可惜两人交换到忘我之处时,时常都会被不相干的人打断。 这几天来医院探视乔然的人络绎不绝,听说了乔然的优异考试成绩以及他“智斗”昆特的英勇事迹后,学院不少老师和学生都对他刮目相看,成群结队地来看望他。连威尔逊校长都带着夫人一起来过,检讨了学院在聘请教师方面的不足和漏洞,代表学院向乔然表示深切的慰问,还给他发了一份优秀学员的证书。 依莲得知乔然醒了之后第一时间也想来,但被乔然给劝住了,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医院里人又多,万一有个冲撞就不好了。 三天后,乔然身体基本康复,精神力也恢复了大半,可以出院了。 出院前他小心翼翼地提出去看望同样在联邦第一军事医院养伤的余风雷,范伦丁就看着他,一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乔然主动在他唇边亲了一下,像哄阿毛一样道:“亲爱的,你放心,雷哥就像我的哥哥一样,而且他可能已经有了意中人了,我只是去看看他,保证最多十分钟就出来。” 范伦丁这才免为其难地放了人,不过仍旧派狮子跟着去监督。 乔然问清楚了余风雷所在的病房号后就去了,到了地方,房门虚掩着,他正想推门进去,就听到里面有两个人正在说话,一个是余风雷,另一个却是西瑞尔。 因为在越野拉练途中余风雷向掉进坑里的西瑞尔施以援手,西瑞尔一直对他心怀感激。不过乔然以一个“过来人”的眼光看,总觉得似乎没这么简单。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进去,因此就听到了里面两个人的几句对话。 余风雷:“西瑞尔同学,谢谢你又来看我。” 西瑞尔:“不用客气,我不是说过吗,你可以直接叫我西瑞尔。医生说你这几天最好吃流质食物,所以我特地煮了一点肉粥给你带过来。” 余风雷:“谢谢,闻着挺香的,要是加个皮蛋就更好了。” 西瑞尔:“皮蛋是什么东西?” 余风雷:“就是一种黑色的鸭蛋,吃起来很香。” 西瑞尔:“什么鸭蛋是黑色的?” 乔然听不下去了,敲了敲门问:“雷哥,我可以进去吗?” 余风雷马上说:“请进。” 等进了病房后,余风雷问:“小乔,你的身体已经养好了?” 乔然说:“是啊,我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等下就可以回家了。雷哥你的伤怎么样?” “我也没事了,明天就可以出院。小乔,很抱歉……” 乔然打断了余风雷的自责:“雷哥,这种话就不用再说了,不然就太见外了。” 余风雷爽朗道:“行,那就不说了。” 乔然接着看向西瑞尔,打趣道:“西瑞尔对雷哥很关心呢。” 西瑞尔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地喊了一声“乔老师”,说:“雷哥帮助过我,应该的。” 乔然笑着向他解释:“刚才听到你们说起皮蛋,这是我们华裔人用一种传统方式加工制作的一种鸭蛋,做好之后蛋白蛋黄会变成黑色,吃起来鲜香爽口。因为加工工艺比较麻烦,市面上很少有卖的,不过祖母的厨房可以吃到,等雷哥伤好了可以让他带你去尝一尝。” “原来如此。”西瑞尔说着期待地看向余风雷。 余风雷却干巴巴地拒绝了:“我明天出院,早上就要回部队报道,恐怕没时间去吃了。” 西瑞尔:“……” 他的羚羊精神体在病房里来回踱步,也时不时用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望着余风雷的金雕。金雕明显对羚羊也很有兴趣,一直蹲在床头盯着瞧,只是大概被主人约束过不得随意妄动,所以始终没有飞下来,就在那里干看着。 狮子进来的时候原本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见一雕一羊只是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彼此,就放松了戒意,无聊地趴在乔然脚边打瞌睡。 乔然暗自好笑,只得打圆场道:“雷哥,你要是今晚有空也可以啊。” 余风雷犹豫着说:“今晚不知道有没有空,我有几个战友或许会来,现在还不确定。” 西瑞尔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却有那么点不自然。 乔然也挺无奈,这个雷哥什么都好,就是感情方面迟钝了一点,和以前的自己有得一比。 不过这种事外人也急不来,只能让当事人自己慢慢领悟了。乔然便道:“我要先回去了,你们俩接着聊吧。” 余风雷说:“好,等我下次休假了再聚。” 西瑞尔将乔然送到病房门口,乔然向他悄悄做了个手势:“加油。” 西瑞尔再次露出微微羞涩却自信的神色:“谢谢,我会的。” 范伦丁就在外面的走廊里等着乔然,就像一条时刻守护着财宝的龙一样,见他出来就霸道地伸手扒拉进自己怀里,绝对不容他人觊觎,“亲爱的,回家了。” 乔然不由得笑起来,回家真好。 …… 当天晚上,乔然洗过澡后,再次被范伦丁打横抱进了主卧。 这次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所以尽管脸有些红,却没有任何犹疑,心中既期待又紧张。 进了房间后,乔然发现king size的床上红得耀眼,映得整个房间都红彤彤,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搬进来第一天时原本就铺在这张床上的那套床品,霎时又有些羞赧。 范伦丁十分镇定地把那盒“草莓糖”再次从床头柜里拿出来,只是耳尖隐约带着一抹红,随后道:“亲爱的,你知道吗,今天是我们相识5888天、重逢99天的纪念日。” 乔然心中一动,5888天就是16年多一点,原来自己和范伦丁已经认识这么久了,今天果然值得纪念,缘分也果然妙不可言。尽管中间经历了长久的分离,他们终究还是成为了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接着范伦丁又从枕头旁边拿起一个红色丝绒的小盒子,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个闪着银光的细巧东西,握住乔然的左手,将那枚简约朴素的银白色指环套在他的无名指上,然后低头在指环的位置轻轻一吻:“以后也将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所以,乔然先生,你愿意吗?” 乔然几乎要感动得热泪盈眶,过了几秒钟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愿意,范伦丁·霍尔先生。” 范伦丁有点懊恼道:“本来想给你一个盛大的结婚典礼,邀请你所有的亲朋好友来参加,可是时间紧张来不及筹备,只能先委屈你了,真是抱歉……” 乔然将另一枚指环戴在哨兵的手上,然后直接抱住他的脖颈,吻住他的嘴唇。 范伦丁立即将他扣进怀里,热烈地回吻。 正亲得难舍难分时,范伦丁的手机响了,是克莱德打来的电话,额头上的青筋不由跳了跳,看那样子似乎很想把手机砸了,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不想在这个美妙幸福的夜晚显得太过暴躁,接通电话问:“什么事?” “不好意思啊兄弟,我这周忙得脑袋都要秃了,一直没能抽出空来和艾伦去探望你家的小向导,你可千万别见怪啊。” “没事,阿乔今天已经出院了。” “哦,那就好。对了,你在学院这两个月的教学成果十分喜人,我这里又有一个任务,报酬十分丰厚,你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 “你别这么快拒绝啊,先听听条件嘛……” “不用听了,没空。教你一句华夏古语的正确说法,‘春、宵一刻值千金’,不用谢了。” 不等克莱德大惊小怪地叫起来,范伦丁就挂断关机一气呵成。 乔然既窘迫又好笑,正想说点什么,他的手机也响了,来电人是朱利安他们系的系主任,乔然顶着范伦丁沉甸甸的目光接了:“主任,您有什么事吗?” “乔,学院准备邀请你来开一个讲座,给学生们讲讲你奋发向上、自强不息的个人经历,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范伦丁不等乔然回答,直接从他手中接过电话,冷淡地说:“他没空。” 系主任惊讶道:“是霍尔少将啊,乔不是今天出院在家休息吗,他还有什么事要忙?” 范伦丁:“有,我、们、要、终、极、结、合。” 系主任:“……” 乔然:“……” 范伦丁再次关了机,然后看向脸上红得快和床单一个颜色的乔然,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结合期间狮子将一直在客厅里守着,不会有人进来打扰我们。祖母的厨房每天会把一日三餐送到门口,你不必担心吃饭的问题。这间屋子的隔音很好,结合的时候你可以随意出声,不用羞于让人听到。所以,亲爱的,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乔然赶紧闭上嘴巴摇头。 “很好,那么我们就正式开始吧。” 一天,两天,三天…… 乔然不知道这场终极结合究竟持续了多长时间,他也没有那个精力和闲暇去关心这个问题,窗帘始终拉着,不辨晨昏与昼夜,只有空气净化机在悄然运作。 累了他就在范伦丁臂弯里小睡片刻,饿了范伦丁就到门口取来祖母的厨房送来的各种营养粥品,一勺勺地喂给他吃。 除此之外就是结合,结合,不停地结合。 这间屋子就像一座与世隔绝的一个小小里世界,里面时而掀起狂潮巨浪,时而春风化雨。 那张床就像一只方舟,载着他和范伦丁不断往前航行,一次次领略令人目眩神迷的风景,再一次次窥见极乐的天堂。 最后的最后,乔然终于倦极,沉沉睡去。范伦丁餍足地亲了亲他汗湿的额角,把人往怀里拢了拢,同样也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恍惚中,范伦丁走进了一片森林,他的狮子在身边懒洋洋地跟着。 这片森林和地势崎岖危机四伏的北境森林不同,温暖明媚的天光穿过青翠的树叶洒落下来,林间鲜花盛放,碧草如丝,天地间回荡着天籁般的歌声。 范伦丁觉得眼前的景象很陌生,又隐隐有些熟悉,于是继续向森林的深处走去,直到来到一处开阔的中心地带。 那里生长着一株参天大树,无数枝条垂落下来,随着微风和歌声慢慢摇曳。 树下站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动物,它有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眸子,浑身披覆着丝缎般细密柔软的绒毛,头上长着一对白玉似的弯角,浑身上下仿佛牵引着日月星辰的华彩一样闪闪发光。 一人一狮顿时愣在那里。 那只像羊却又比全世界所有的羊都要美丽且强大的动物似乎有点羞涩,四蹄轻轻踏着树下的青草徘徊了片刻,随即鼓起勇气穿过树枝走了出来,来到范伦丁的面前,温柔而依恋地舔了舔他的手背。 范伦丁心里涌出无尽的喜悦和感动,摸了摸它的头颈,喟叹道:“你好,欢迎回归,终于又见面了。” 狮子在旁边呆呆地看着,然后撒开四爪在森林里上蹿下跳狂奔一气,如同犯了狂躁症一样。 范伦丁:“……快回来!突然发什么疯?!” 这么一喊,范伦丁把自己给喊醒了,接着发现自己仍然躺在主卧的大床上,而乔然仍然睡在他的臂弯里,不由得遗憾不已,原来只是做了一个梦。 也只能是梦了,不然怎么会有那么美丽神奇的动物。 不,不是梦! 床边的地毯上分明卧着那只浑身雪白的“羊”,在一室黑暗中散发着一层柔和的微光。 范伦丁惊异非常,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一下动作惊醒了怀里的人,乔然睡眼惺忪地说:“怎么了?” 范伦丁低声问:“阿乔,那是什么?” 乔然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朝床边看去,随即也愣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它是白泽,我的精神体。” 白泽,古华夏神话传说中的神兽,其形似羊,乃祥瑞之象征,能令人逢凶化吉。 听到他的声音,白泽睁开眼睛,从地上站起来,亲昵地蹭了蹭乔然的脖颈。 乔然一时间几乎要喜极而泣,原来小白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沉睡,一直在默默地陪伴着他,并没有消失。 16年前在c市博物馆的电梯里发生的意外事故他也全都想起来了,历历在目,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只是此刻的他不会再像幼年时那样惊慌恐惧了。 原来罗奈德是他和范伦丁一起联手击败的,他们第一次配合就具有极高的默契度,只是因为当时两个人年纪都太小了,在打晕罗奈德的同时自己的脑神经也受到了严重的损失,所以才会双双失忆。 范伦丁现在与乔然意念相通,曾经丢掉的记忆也同样回笼,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伸手将乔然抱住,与他额头相抵,“阿乔,谢谢你,你是我的骄傲。” 这时,白光一闪,狮子进了卧室。主人完成了终极结合,令这只本就实力超凡的精神体实力更上一层楼。 进来之后,狮子就用那双暗红色的兽瞳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泽,浑身毛发直立,如同遇到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一样,向前走了几步,又迟疑地停了下来,又似乎生怕惊扰了那只动物,下一秒它就会消失一样。 乔然笑着朝狮子招招手,“阿毛,过来啊,这就是我的小白,你是不是已经想起它了?” 狮子闻言继续向前,走到白泽面前,紧张而又小心地碰了碰它的鼻子。两只精神体同时战栗起来,仿佛过了电一样,随后无比亲热地互相闻嗅耳鬃斯磨,就像一对伉俪情深的交颈鸳鸯。 乔然禁不住笑起来,太好了,小白回来了,阿毛也有伴了,再也不会孤伶伶一只狮了。 范伦丁却叹了一声,“早知如此,我在a市的彩虹小区和你重逢的第一天就应该和你结合,那样就不会白白浪费三个多月的时间了。” 乔然顿时哭笑不得,那个时候这家伙像个随时处于暴走边缘的危险分子一样,自己怎么可能和他结合,绝对会拼了命地反抗,然后报警把他抓走的好不好! 范伦丁似是对于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实在不甘心,一个翻身又将乔然压在身下,蠢蠢欲动。 乔然的呼吸霎时急促起来,难耐地低吟道:“不是已经、已经完成终极结合了吗?” “亲爱的,这并不意味着终结,仅仅只是个开始。” “啊……嗯……” 白泽似乎羞于看到主人们的没羞没臊,幻化成高维虚影,舒展四蹄,从紧闭的窗户一跃而出,奔向天空。 狮子“嗷呜”一声,忙不迭地冲出公寓,追了上去。 此时天穹如墨,皓月当空,两只精神体你追我逐,翻滚嬉戏,犹如两朵雪白轻盈的云在空中飞舞,只不过除了它们的主人,谁都看不到罢了。 …… 又过了一天。 就在乔然怀疑自己是不是下半生都要在床上渡过时,范伦丁终于停下来了,不是精疲力尽难以为继了,而是他的假期告罄,必须回军部报道了。 出发前范伦丁陪着乔然一起去了学院一趟,打算低调地向部分关系亲近的学生道别,结果校长威尔逊闻讯后立马召集全校所有师生迅速在操场上集合,铁了心要他们俩给学生们做个动员演讲。乔然想推都没法推,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整个学院在校师生一共将近两万人,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宽阔的操场上,军容肃整地等待着二人的出现。 乔然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还觉得腰酸腿软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但只是过了短短半个小时居然就完全感觉不到了,反而觉得神清气爽身轻如燕,就算马上再来个五十公里越野拉练都不在话下。看来书上所言非虚,终极结合的确具有强大的修复能力,效果与其他结合方式不可同日而语。 台下这黑压压一大片师生中,乔然叫得出名字的不过百来个,看着有印象的加起来最多也就上千个,心里说不紧张是假的。站在他身边的范伦丁立即察觉到伴侣的心情,稍稍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亲爱的,把他们当成依莲种的那片土豆就行了。哪个土豆要是敢随便蹦达,我替你削了它。” 乔然差点喷出来,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没有当众笑场,不过那点紧张情绪霎时丢到脑后去了。 两人十指相扣,顺着操场边的通道并肩走向主席台,手上的指环在日光星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光。学生们不自觉屏住呼吸,精神体都规规矩矩地呆在各自主人身边——狮子和白泽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两名主人身后,虽然它们和人类一样看不到这两只精神体,却能感受到某种无形的强大力量,令它们本能地心生敬畏。 无论往日有没有跟乔然近距离打过交道,只要曾经留意到他的人,在见到乔然的那一瞬间心头都是微微一震。这个性情温和行为低调以往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发青年,似乎在短短数日之内脱胎换骨,由内而外地发生了某种变化,仿佛一块璞玉被打磨出来,终于绽放出温润动人的光华。 两人到了主席台上,威尔逊上前一步想要寒喧几句,他的黑熊却反而后退了两步,并低下了硕大的头颅,仿佛见到了什么更厉害的猛兽一样。 威尔逊极为震惊,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因为他本人是顶尖的s级哨兵,范伦丁虽然是超s级,但两人有着师生之谊,狮子在他面前会自动收敛自己的威压以示尊重。然而现在他却感受到了另外一股陌生的威慑力,强大到难以估量,与范伦丁的狮子相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眼下除了范伦丁,站在他面前的人就只有乔然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不是说乔然的精神力只是相当于a级向导的水平吗?怎么可能震慑到自己的黑熊? 威尔逊实在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便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乔然摸了摸白泽的颈毛,随后回答:“抱歉,校长,是我的精神体,不过它对您没有恶意。” 威尔逊眉头一皱,“你的精神体?你不是没有精神体吗?” 难道他身上带了什么特殊仪器,能够发射某种电波对精神体进行干扰? 乔然解释道:“我的精神体这两天刚刚回归了,不过现在是隐身状态,所以您看不到。” 两人的对话经由主席台上的扩音设备传遍整个操场,不止是威尔逊,所有人都是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 不要说那些和乔然不熟的人,就是朱利安和西瑞尔等等和他关系亲近的一些学生都有点不敢相信,怀疑乔然是不是在跟校长开玩笑。 学生们不敢大声喧哗,只敢在下面小声地窃窃私语。 “低级哨向的精神体即便是隐身状态,在高级别的哨向眼中也是可见的,乔老师如果真的有精神体,校长怎么会看不到呢?” “是啊,这种大话可不能随便乱说,校长可是s级的,乔老师虽然也很厉害,但和校长比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不是说他这回考试十门功课全a通过吗,不会连这个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吧?” “这就不好说了,说不定乔老师觉醒了某种神奇力量,一跃成为超s级的向导呢,这样才能和霍尔少将匹配啊!” “哈哈哈有可能,今天我们说不定会见证奇迹哦!” 有个学生戏谑地说了一句,引得周围几个同学一起笑了起来。 范伦丁在台上冷冷扫了一眼,学生们立即心头一凛,同时闭上嘴巴。 威尔逊看在范伦丁的面子上并不想在这种场合为难乔然,可乔然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故意撒谎让自己下不来台,那就不能怪他这个做长辈的非要较真了,“那么可以让你的精神体显一下形吗?我想在场所有的老师和学生们都和我一样期待。” 台下马上一片山呼响应,不论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听起来都让人无法拒绝。 众目睽睽之下,范伦丁神情自若地亲了一下乔然的头发,说:“亲爱的,那就让大家看看吧。” “好、好的。” 乔然应了一声,等白泽在他身边现出实体后向台下介绍道:“大家好,它就是我的精神体,名叫小白。” 所有人:“……” 那是一只看上去很眼熟但谁都没有真正见过的精神体,不存在于现世之中,只在遥远的华夏古籍中有所记载,突破了现有人类的认知极限。 操场上所有的杂音一瞬间消失殆尽,全校两万名师生全都被震撼到失语,连威尔逊都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那种感觉难以用语言形容,非要说的话,或许正应了之前某个学生的一语成谶,奇迹出现了。 精神体们反而先一步有所反应,纷纷曲膝俯首,向台上那只超绝强大的精神体致敬。 紧接着范伦丁的白狮也现了形,威风凛凛地睥睨全场,随即亲昵地舔了舔白泽的耳朵,堂而皇之地彰显着自己的所有权。 两只超s级的精神体结合能产生多大的威力和能量?谁都不敢想象,只是隐隐意识到,人类之中哨兵和向导的进化进程发生了一次跳跃式的变化,教科书又要被改写了。 一片静穆中,范伦丁看了看腕表,说:“阿乔,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乔然点点头,接着面向台下的师生认真地说:“那我就简单地说一句吧。无论你出身如何,资质怎样,也无论你此刻正经历着什么样的困难和人生低谷,请永远都不要放弃自己,只要努力朝着自己设定的目标前进,就总会有到达终点的那一天,大家加油!” 听起来干巴巴又很空洞的一句大话,放在平时谁都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可现在这句话是从乔然嘴里说出来的,在场所有人都亲眼见证了他这两个月来如何从一名“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蜕变成为一名超s级的顶尖向导,这句话就被赋予了无与伦比的现实意义,因此师生们心悦诚服地致以热烈的掌声。 轮到范伦丁了,少将的一个眼神就让场上再次肃静下来,不过他的发言更加简短:“感谢我的伴侣乔然令我获得新生,我们在军部等着大家,期待未来与各位共铸一把无坚不摧、无往不利的联邦之剑。” 说完后,他朝乔然伸出右臂,“亲爱的,走吧,去开辟我们的新战场。” 乔然心领神会地伸手和他互挽,“走。” 操场上再次沸腾起来,掌声雷动,在联邦第一军事学院上空经久不息。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的正文就到此结束了,本来是两章的内容,怕大家等得着急,我就一口气全都发完了,够肥了吧! 小乔的精神体很多小天使都猜到了,或许有人觉得出来得太晚了,但这个文的大纲一开始就是这样设定的,讲述两个都有病的人如何相识相知相爱,如何在彼此的陪伴下互相治愈的过程。小乔和小范完成生命的大和谐后就是珠连璧合天下无敌了,后面就没有必要再赘述了。 不过接下来会写几个番外,作为对正文的补充,有两人的甜蜜日常,朱利安和西瑞尔也会写到,大家有兴趣可以继续往下看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