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黑化后非要与我HE》作者:予我白鹭 宁窈一觉醒来穿书了。 原身作为炮灰女配,骄纵霸道,她痴恋侯爷却求而不得,就强虏来外表相似的貌美男子,囚禁府中百般折磨。 却没想到抢回来的是未来魔君,他最终黑化,原身凄惨而死。 穿来这天,反派boss刚被抬入府,被折腾得奄奄一息。 宁窈盯着床上那张绝美的脸:“美人仙君?” 陆执原本是霁月风光强大无匹的正道仙君,遭遇变故一夕堕魔。 宁窈:“我是不是要阻止他黑化?” 女配自救系统:历劫世界,黑化无法避免,宿主努力存活,不要激怒魔君以免被杀死。 宁窈:就这样???那还不简单!! 她眼巴巴地捧起系统给的外挂黑心莲幼苗:“有兴趣做花匠吗?种活了这朵花,本公主就放你自由!” 陆执睁开眼,冰冷厌憎,充满了杀气。 于是接下来的日常就变成了—— 宁窈装怂√ 宁窈眼巴巴等浇水争取幼苗早点长大√ 宁窈赌咒发誓绝不碰他并四处搜刮野男人√ 宁窈乖巧坐等陆执黑化希望他早点飞升√ …… 她暗中窃喜,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直到某天。 阴鸷魔君轻抚花瓣,声线幽幽:“窈窈喜新厌旧,她是不是在玩弄我?“ “是不是你死了,她才会留下我?” 她从甜甜的睡梦中惊醒:他要拔她的小花瓣! 1、1v1,仙侠背景私设如山,外表怂天然黑小公主x清冷疯批大魔王 2、男主强大,女主成长很快,两人间强大羁绊,高甜不虐! 内容标签:甜文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窈,陆执┃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魔尊要拔她的小花瓣! 立意:爱情不分种族和阶级 总书评数:982当前被收藏数:4609营养液数:551文章积分:57,892,808 第1章 宁窈睁开眼。 她正躺在高床软枕中,面前是一片朦胧刺目的红,纱幔薄如蝉翼,扑鼻冷香中裹挟着一股熟悉的恶臭…… 是魔物特有的味道! 恶臭接近,带着浓郁的恶意,闻之欲呕,纱帘露出条缝,伸进来一只焦黑的手…… 她动弹不得,像是被魇住,无法运用灵力,眼看魔物接近,使出吃奶的劲终于找回右手的知觉,摸到枕头下的匕首,狠狠扎向魔物! 魔物尖叫一声逃离。 她从床上坐起来,困惑地伸出两只白嫩小手,蹬开金丝软被,一双纤巧玉足莹白可爱,十根指头像是剥了壳的莲子。 短暂的困惑后,宁窈的意识骤然清明。 她反应过来,在一场车祸后,她穿越了。 宁窈穿进了自己看过的一本仙侠小说里,而这不过是因为她看到中途,因为气愤作者把她最喜欢的角色写崩了,她气得连夜在评论区为自己喜欢的黑化仙君激情写小作文。 要不是熬夜太晚,第二天也不会精神恍惚,过马路时没注意被车撞到…… 就这样穿进书里。 ……就很想骂人,这简直没处吐槽。 要不是激情写骂街小作文,她不会出车祸穿书,可要是不穿书,她也就直接死翘翘了。 这复杂的因果关系。 算了,宁窈劝自己想开,穿都穿了,总不能就地自裁吧? 何况那个所谓的“炮灰自救系统”告诉她,虽然剧情坎坷,人设崩裂,但只要完成任务,她就有机会换个太平的世界养老。 想想倒也不错。 可为什么偏偏让她穿到同名恶毒女配宁窈身上呢? 宁窈乃是大月国仁宣皇帝与皇后所生的独女。 她千娇万宠心狠手辣,被万人唾骂臭名远播的恶毒公主,一通脑残的作死操作后,死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她是早产儿,仅七个月就从母体出生,孱弱非常,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因此父母对她毫无底线的溺爱,要什么有什么,小到女孩子家的奢靡首饰,大到一座宫殿,全部都给给给。 就算是要星星要月亮,皇帝没法弄来,也不惜一切代价建造一座百尺多高的摘星台拱她玩乐。 为此,整个大月国劳民伤财,为建摘星楼死伤成百的无辜百姓,民间怨声载道,都恨不得这位小帝姬死无全尸。 宁窈带着几分好奇,仔细端详镜中。 一张巴掌大的脸,五官天姿国色,透着苍白,面带一股死沉沉的死气。 印堂隐隐透着黑气。 那是方才被魔祟侵害留下的邪气。 宁窈问系统:其实那些坏事都不是她干的,而是被魔祟夺舍了对吗? 她确信,自己醒来那会儿原身就已经死了。 “宿主你真聪明,你穿进书里的时间点刚好是原身死掉,严格来讲你不算占了她的身体,所以宿主你不用有负罪感哦!” “……”本来就没有负罪感。 她在原来的世界不也死了吗,搞不好她本来也是活在书里,现下被其他人穿了也说不定。 人生在世,就是看开二字。 她问系统:“那我完成任务后,可以留在这个世界吗?” 如果不能回到原来的生活,那还不如选一个熟悉的地方。 系统想了会儿才说:“不能哦,在陆执黑化以后,他会悟道飞升,到时候这个小世界会崩溃消失,什么都不存在,你当然不能留下。” 提到陆执,宁窈忍不住捏紧了小拳头。 这本男频玄幻修仙小说里,她最喜欢的角色就是陆执。 在这本小说的世界观里,人届和修仙届并存,生活在同一个大陆。 这个世界走到了末法时代,妖魔横生,因此各大门派的修士地位极为尊崇,尤其是天下第一派青鸾剑宗,地位甚至高过皇族。 而其中就以青鸾剑宗的陆执仙尊为首,他身世神秘,能力超凡,更有一把举世无敌的血魄剑,遇魔杀魔。 在作者的描写里,他就是标准的美而强大,容貌冷峻无匹,清冷出尘,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都有他的爱慕者,却从没人敢近身。 没别的,就因为陆执本人修的是无情道,他不贪恋俗尘,更不需要道侣,神仙容貌在他眼中也不过一副白骨。 他强大,冷淡,不近□□,一心修道,是这本文里人气第一的角色,在前半本戏份也最多最重,宁窈就是因为他才入的坑。 谁成想,到后半本,不仅换了主角,仿佛连作者都换了。 文笔粗糙,逻辑强行,在没有任何铺垫的情况下把陆执写死了,等他再出现,就成了反派魔主,黑化得毫无理由。 他堕魔之后,很快在人界和修仙届引发大乱,破坏天地玄黄四处灵泉,让世间灵气枯竭,整个世界民不聊生,最后毁天灭地,达成全员BE结局。 ……就挺狗血的。 听系统这意思,宁窈这才放心。 如果把这一切看作是一次渡劫,而陆执必须要经历那些挫折才能飞升,那就没什么可纠结的了。 如果说这是场前路漫漫的飞升路。 ——那么原主就是那条路上的炮灰绊脚石。 由于原主在小说里戏份少到只有寥寥几笔,宁窈都快忘了。 系统很好心地给了份剧情提示。 小公主是当仁不让的痴情恋爱脑,她迷恋表哥肖惟风,他却爱上别人,公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四处网罗和肖惟风长相相似的男子,收进府里做男宠,在民间引起极大恐慌,怨声载道。 又是摘星楼,又是搞男人。 这生活多姿多彩的……宁窈都忍不住汗颜。 可惜作恶太多,小公主在她十八岁生辰当天,阴沟里翻船,被话本子里的黑化魔君一剑穿心,他大开杀戒,整座公主府都为她陪葬。 门窗紧闭,不知何处而来的阴风拂面而来。 她听见识海某处,压抑而微弱的哭声:“帮我……报仇。” 是原身小公主的声音。 当下是仁宣二十五年,摘星楼还没开始动工,而小帝姬显然已经被魔祟夺舍,这笔帐无论如何算不到她的头上,难怪心有怨气,留下一丝残念徘徊在她的识海里。 “没问题呀,你知道害你的是什么脏东西吗?” 宁窈的问话没得到任何回应,像是扔进深潭的小石子。 那股残念微弱到快要感知不到,看来原主的资质真的太差,属于枉死都成不了厉鬼的孱弱命格。 系统:“别叫了,她就剩一缕阴魂,再出一声就彻底魂飞魄散了。” 宁窈心有同情,此刻却也自身难保,未来大魔王按照剧情,已经被小公主发现,带回府中…… 所以她是已经得罪陆执了? 读到接下来的段落,宁窈想立刻昏死过去。 原主……或者是夺舍的魔祟……死得也太惨了! 陆执被囚禁,百般折磨,宫里各种见不得光的刑具都用上,下作阴毒,还是不能如愿。 后来“公主”死得也很惨,被地狱之火灼烧,全身没一块好皮,还被挂在城墙示众,那火邪门得很,凡是接近的人都会被引燃,跟着一起被烧死,魂飞魄散,死了下到地狱里还要永生永世受业火折磨。 那该有多疼啊! 刚才系统说了,陆执的黑化无可避免,他会在黑化身死后顿悟大道,经历特殊天劫后直接飞升成仙,而他本人的存在,本身就是这世间最大的修炼法器。 也就是隐形的天道之子,连男主都得给他让道。 宁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所以具体是怎么修炼法? 就在这时,她手上凭空出现了一盆植物,姿态小巧的黑心莲,这是她的魂器,她如今修为仅是炼气初期,所以莲花仅仅是一株花骨朵,色泽发黄,修为越高,莲花就开得越盛。 每打开一瓣,宿主就会觉醒一个天赋技能,修为也会大幅进阶。 然而宁窈是个宁可只拿底薪,绝不加班,拒绝996的咸鱼社畜,她不想拿附加分,只想混个养老及格线。 所以不管多么牛叉的SSR技能,她都不关心。 系统好言相劝:“你的本命黑心莲还和生命值相关,花开得越好,血条越厚,你得去跟天命之子搞好关系,蹭他的灵水,让他帮你养魂器,免得你在这个世界终结之前就死掉。 要是那样,她就是真的死绝了。 宁窈抖了一下……以她目前的残血状态,还真没法苟到大结局。 “可是,跟陆执搞好关系,有那么容易吗?他可是堕魔了!” 系统表示无能无力:“这就得宿主你自己努力了。” 宁窈翻了个白眼,却也拿系统没办法。 还能咋的?换个世界努力当打工人呗。 就在这时,宁窈的贴身侍女小七敲门进来,“殿下,那位公子已经安置在凤仙居了,您要去看看吗?” “去,”宁窈精神一振,立刻下床,在几个侍女伺候穿衣,装扮一番过后,她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们没打过他吧?” 小七忙答:“没有呢,殿下吩咐了不许伤害他。” 宁窈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梁子还没结大,待会儿见了陆执她可以说,只是看他昏迷,带他回来医治,绝对没有恶意。 “我只是告诉那位公子,我们公主殿下看上他了,以后他就是殿下的人,好好想想怎么伺候您……” 宁窈身形一晃,差点摔死。 有没有搞错?这样陆执肯定误会了吧?估计已经在琢磨她的一百种死法了! 她大步往凤仙居大步走去,这具身体还保有本能,无需下人带路,侍女小厮们纷纷跟在她身后。 公主府宅院舒阔,翠竹掩映,光是从她居住的正间走到凤仙居就花了一番功,宁窈注意到,凤仙居处在公主府最偏僻的角落,跟打入冷宫差不多。 站定在凤仙居前,宁窈累得出了身虚汗,气喘连连。 这倒霉的身子骨也太弱了! 侍女见机为她奉上杯温热的玫瑰花水,宁窈随便喝了口,捧在手里,挑眉问:“人呢?” “回殿下的话,在房里呢。” 宁窈“嗯”了声,抬步欲进,刚才回话的小厮擦了擦汗,又道:“小人陪着殿下进去吧,那位公子毕竟是生人,万一伤了殿下……” “我自己进去,任何人不想跟着,否则扣一年月钱。” 魔头虽然是魔头,可虎落平阳,现在身受重伤根本没有攻击性,否则也不会被抓回来。 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血腥气,闻着很是呛鼻。 宁窈掩着鼻子走进里间,差点被床上那人吓到。 四处是红幔轻纱,处处都透着不正经的气息。 男人侧躺在床上,穿着件红色锦衣,手脚皆被牢牢困住,露出的手腕脚踝白到失了血色,侧脸被凌乱的长发遮住大半,看不太清,只依稀分辨出高挺的鼻梁。 宁窈心里打鼓,这就是未来大魔头? 那双沁着寒霜的狭长眼眸陡然和宁窈对视上,杀机呼之欲出,裹挟着让人胆寒的压迫感。 这一瞬,宁窈仿佛被双无形的手掐住心脏。 这双眼很可怕。 他眼中杀气锐增,棱角分明的脸苍白如纸,自鬓角渗着血迹,一路延伸到衣领,红衣上斑斑点点的血痕已凝成黑色,触目惊心。 男人衣襟半敞,两截锁骨往下,瘦削而病态。 宁窈只偷偷瞄了两眼,便不敢多瞧。 书里对他容貌的描写果然不假,他俊美过人,眉目欺霜赛雪,这种虚弱的苍白之下的杀气,更增添了几分凌厉和脆弱,极致的矛盾之下,也是极致的夺人心魄。 他屠魔时手起剑落,一袭白衣连一滴魔物的血都不曾沾染,此刻穿上露骨的红衣不说,更是遍布血痕。 气质仍旧清冷禁欲,眼神无比凌厉,此刻的模样却异样的妖冶,还有几分易折的脆弱感,如同堕魔的仙人。 原文写过“蟾宫月下云,青峦陵山君”,这样的人竟然折戟,沦落至此,被一帮凡人欺辱,生平从未这样狼狈过。 宁窈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死相了。 挂在墙头。 烈火焚身。 死无全尸。 堕入地狱受业火之苦…… 这不可能! 今天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打工人的倔强—— 宁窈露出八颗牙齿,友好而不失卑微的微笑:“有兴趣做我公主府的花匠吗?月钱丰厚,包吃包住,年底还有分红……” “滚开。”男人眸中杀意更盛,虽然只有一瞬,但宁窈清晰地看见他那双幽深瞳仁浮上一抹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放飞之作,文风轻松的小甜文。 不出意外是每晚九点更新,啾咪~ 放本预收文案,喜欢的到专栏点收藏哦~ 《和邪神大人贴贴》 陆挽挽是青遥宗的废物小师妹,修仙界远近驰名的漂亮笨蛋,名副其实的战五渣,宗门上下无不嫌弃。 偏偏倔强好斗,跟谁都想过两招,被打到流血也不哭。 直到有天她被天雷劈中,意外发现自己其实是一把上古神剑。 赤霄剑意外被青遥宗寻获,故意封印了她的法力,是为了等邪神出关那天,将她投入魔渊业火中,以剑祭天,再度将邪神封印。 陆挽挽可不想被火烧死,她在一个月黑风高夜麻溜地跑了,这邪神谁爱封印谁去封印,关她鸟事? 她只是一把无辜的小神剑而已。 陆挽挽走走逛逛,发现修仙界众人力量竟如此之弱,不是靠嗑药就是靠双修,世界那么大,她要去寻找真正的力量! 于是,她一不小心找到了邪神的老巢。 他面目冰冷,浑身散发着嗜血的味道,很可怕,却惊人的强大。 陆挽挽两眼放光,蹦蹦哒哒走到他面前,礼貌发问:“邪神大人你好,我喜欢你灵力的味道,请问你要和我组队吗?“ 邪神一眼看穿她的本体:“想要成为我的剑,你须得以血与我结契。” 少女亲他一口,并咬破他的嘴唇,委屈巴巴地问:“可以了吗?” 邪神嘴角流血,沉默良久,将少女抱起来。 “你结的是道侣契。” 陆挽挽:??? #那岂不是每天都要跟邪神大人贴贴?# #好耶!# 好斗且中二·天然黑少女x阴郁强大·宠妻邪神 第2章 转瞬即逝的,还有一丝怪异的邪祟气息。 不同于那些魔物的腥臭味,而是某种强大而邪恶的威压,让宁窈动弹不得。 他那么凶,一定以为自己在调戏他。 宁窈讪讪地笑了笑,红着小脸,眼神无辜地说:“你别激动,我不会伤害你,你把衣服脱了吧,穿着不难受吗?” 美人仙君冷冷道:“想死的话你就动手。” 她不想动手,她现在只想逃走! 陆执这个样子也太可怕了! 她睁着一双猫儿眼,天真地眨了眨:“那你洗个澡吧,洗完才好舒舒服服的睡觉。” 说完她两脚抹油,打算开溜。 后头冷冰冰地忽而又开口:“回来。” 宁窈全身僵了下,她木然转过身,笑容怂到不带一丝攻击性:“小仙君有何指教?” “把我身上符咒撕了。”他冷声命令,黑眸中满是凶戾。 她眼睛一亮,一步步走近到陆执身边:“我帮了你,你要答应不杀我。” 陆执冷而薄的眼皮微抬,给她一个不耐烦的眼神,他未置可否,但也没说要杀。 那就当他是不杀了。 她想,即便仙君堕魔,可毕竟他曾经是那么光风霁月有原则,不至于骗人吧? 她缓缓蹲下来,在陆执身上找咒符。 这一下细看,宁窈几乎看呆了,他露出的双手,脖颈上全是细密伤口,延伸至衣襟里,他皮肤冷白,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这……是谁干的好事啊? 那些伤口散发着修仙之人才能看见的黑气,浓郁阴邪,伤口翻起肿胀,突出的青黑色脉络中,仿佛有细长的虫在其中游走,又像是一道道血线…… 宁窈头皮发麻,不敢再多看一眼。 她用灵力初初试探过,很快找到他身上的的符咒,就是位置稍微有些尴尬,是在陆执的小腹处。 想要除掉符咒,就得先扒了他衣服。 没办法,以小公主这身炼气期修为,根本做不到隔空取符。 宁窈小声说了句“得罪了”,她硬着头皮,不去看陆执那张阴沉的脸,也不看他的伤口,心一横,扯开他那身红衣。 只听得“咔——”地一声。 衣料被扯破的声音无疑让气氛更尴尬。 宁窈在心中暗骂给陆执换衣服的小厮,看着不正经就算了,居然找这么件一扯就破的衣服,安的是什么心? “你在干什么?” 陆执的语气如霜似冰,尽管有气无力,却杀机毕现,宁窈怀疑自己一旦解开了符咒禁制,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 开玩笑,她可不想死。 宁窈犹豫了,她决定先离开房间,再找厉害点的修士来帮他解开咒符。这样想着,手指尖却忽然感觉一阵蚀骨疼痛。 刚接触到陆执冰冷的胸膛,仿佛被火灼烧,不止疼痛,浑身仅存的灵力也被吸走。 宁窈心里冒出大大的问号。 好家伙,这是玄幻版的吸星大法啊? 灵力被外力抽取,不仅剧痛,生命值怎么也好像在跟着狂掉啊! 眼看着她的小黑心莲花苞极速收缩枯萎,眼看就要死掉了…… 【滴——】地一声,系统发出强烈警报声! 【宿主遭遇未知攻击!生命值降至70%!】 【生命值降至50%!】 【降至30%!】 【10%……】 到最后那系统的声音跟中了病毒卡碟一样,宁窈脸色跟纸一样白,嘴角流出血,五脏六腑都像被扯着,打成结,再被大卡车狠狠辗过…… 而始作俑者,陆执他……居然在笑? 男人很艰难地撑着身子靠在床上,皮肤是病态的白,眼神一片死寂,清楚地写着杀意。 恍惚一眼,她好像看见原本游离在他皮肤里的血线动起来了,像在游泳,不,那种拼命挣扎的姿态更像在逃命,却是徒劳无功,它们在同一瞬间消失,就像死了一样。 紧接着,陆执偏着头吐出一大团黑血。 他嫌恶地看了眼,又轻轻松了口气,仿佛终于摆脱了陈年旧疴,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看向宁窈,竟然淡漠地勾了勾嘴角。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好吧,她太惨了,她认命。 本来被车撞了就是要死的,宁窈咸鱼一般认命的闭上眼,手无力地松开,那盆可怜的小黑心莲随之坠地—— 却没听见瓷器碎裂的声音—— 而她也没有摔在地上,反而落进了某个冰冷,威压强烈,充满杀气的怀抱里。 宁窈:嗯? 什么情况? 要死就死快点不要浪费她投胎的时间好不好? 然而就在这时,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宿主生命值1%,即将进入死亡,召回系统,请……】 “有点意思,突然不想让你死了。你这条命……暂时归我了。” 宁窈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努力睁大眼,看见陆执那张绝美的脸微偏着,他咬破食指,面无表情地塞进她嘴里。 宁窈:不是吧?我都快死了还要给喂毒?他的血里是不是有剧毒啊? 妈妈我不想玩了我要去投胎! 呜呜呜这个大魔头真的太可怕了我不要跟他玩! 口中吮到温热的血,出乎意料,竟然是甜的,甜到发腻,她一面觉得排斥,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吸收,甚至下意识做出吮.吸的动作。 奇怪,这么个嗜血疯狂的人,他的血竟然是甜的,灵力充沛。 吸一口,还想吸,难怪系统说他是最强修炼法器! “行了,你想把我吸干吗?” 听见他不耐烦的声音,宁窈跟着颤抖了下,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产生强烈的排斥…… 她直接晕了过去。 ……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 “我睡了一天一夜?”宁窈有些不敢相信。 小七端着碗气味呛鼻的汤药,红着眼睛道:“殿下不是睡,是昏迷,太医说了不可以做太刺激的运动,殿下以后还是稍微节制一些吧。” 等等……太医? 刺激的……运动? 节制? 宁窈一头雾水,这个黄毛小丫头在说什么哪? “头痛……”宁窈捂着头坐起来,摸到了后脑勺一个鼓包。 小七忙放下汤药帮宁窈揉脑袋,心疼道:“殿下是撞到床了吧?小七马上吩咐人在公子塌上加固软垫……” 宁窈根本没听见她胡咧咧。 她目光空了。 这哪是撞到床,分明是她承受不住那股杀气的威压,吐血时摔在地上磕的! 不对……有哪里不对。 宁窈记得,她吐血之后系统不断发出警报,最后都只剩丝血,她都出现死亡幻觉了。 幻觉里,陆执过来抱住她,还接住了她的小黑心莲,咬破手指头给她嘬血。 呵呵,想也知道是假的,大魔头怎么会如此好心? 血还是甜的,透着股旺仔牛奶的味,她一定是想喝旺仔牛奶了。 诶,等等? 她既然要死了,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宁窈眨了眨眼睛,惊疑不定地伸手在小七脸上掐了把,嗯,软的,还挺热乎,手感不错。 再使劲掐了把大腿肉,嗯,疼的,还不是一般疼…… “嘶——我还没死啊?”宁窈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坐起来。 小七被她吓到了,“殿下不可胡说,殿下玉体康健,只要以后多加节制就好了……” 宁窈没心思理会小七的黄.色废料。 她心里在想,那不是幻觉,是大魔头救了她一条小命,原因不明,可能是不想她死得太便宜,想留着她的命以后慢慢折磨? 那她脑袋上的包是怎么来的? 系统总算开口了:“那是他把你救活之后又扔到地上,撞出来的。” ……可以,这很任性,很大魔头。 “可是他为什么要救我?”宁窈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系统迟疑了会儿才答:“这个嘛……似乎是因为宿主的行为导致某种bug的出现,具体原因正在排查中,请宿主少安毋躁。” 少安毋躁?敢情现在不是你的小命被人捏在手里是吧? “那你能告诉我,陆执明明是正道仙君,怎么会死而复活,又怎么会堕魔呢?” 系统答得一板一眼:“很抱歉,按照规定宿主只需要了解剧情写明的部分,其他与宿主无关,系统无权透露。” 宁窈瞳孔地震。 感觉是个了不起的秘密。 既然陆执才是真正的天道之子,整个世界都是他的天劫,按照小说标配,他必须得是美强惨啊,说不定有什么悲惨不为人知的过去。 万一她哪天不小心踩雷,不是又会接受他的杀气暴击? 宁窈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遇上了一个不靠谱的系统,她被坑了。 打工人不是人上人,可也是有志气的,宁窈在心里骂骂咧咧,不干了不干了。 大不了就黑她号呗?十八年后还是条崭新的咸鱼! 系统急了,它已经三次任务失败,没办法成功拯救炮灰女配,再失败一次就会被关小黑屋。 它改口了:“宿主别慌!这样吧,原则性问题本系统也没办法,但我可以破例送你一样功能!” 话音落,就在宁窈面前出现一块半透明面板,只有她能看见。 【杀气警报器,与陆执绑定,能敏锐探知到对方身上的杀气,灵敏度达到99.999%。】 这个……听上去倒是有点用。 以后宁窈一旦踩雷,听见警报她就赶紧闪人。 好吧,那暂时不投胎了,她还能苟。 “花呢?那盆花呢?”宁窈忽然想起重点。 小七想了想,不确定地问:“殿下是说黄花梨木台上的那盆灵植?看起来快枯死了,小七这就叫福贵去取回来……” 宁窈一摆手:“不必了,那是本公主赠与他的。” 小七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心想,看来公主已经腻味了那公子,不打赏珠宝灵石灵药,只送那破花破草,那可怜公子,以后在府里的日子可要难过了。 第3章 “殿下,喝药吧,再不喝要凉了。”小七小心地端起热气熹微的汤碗。 一股苦味让宁窈皱起眉,“这什么?好难闻!” 小七眨了眨眼,疑惑地开口:“郑太医开的定心汤啊,殿下从小喝到大的。” 定心汤? 原来如此…… 原主早产后,心脉比常人脆弱,患有严重心疾,亏得生在皇家,有太医和顶级灵药撑着才能勉强活到现在。 原主并非死于魔物之手,她是被吓得心疾突发,就这么死翘翘了。 宁窈突然想到陵山君身上遍布的血痕。 她捏着鼻子,一口气把药灌下去,小七飞快地往她嘴里塞了颗蜜枣,宁窈嘬着腮帮子问:“他现在情况如何?找大夫看过了吗?” “公子脾气大,不许大夫近身,送的药都被摔了,吃食茶水也一概不要。” 宁窈点点头:“那就随便他吧。” 陆执早已辟谷,吃不吃都无所谓,至于那些伤……现在他对她敌意很深,正所谓上赶着不是买卖,宁窈越是主动对他好,越会引起排斥。 吃完药,几个侍女为宁窈梳妆打扮,她穿上一身漂亮却不高调的烟粉色襦裙,宁窈带上小七和几个暗卫出门逛街。 公主銮驾尊贵非常,轿身上镶满了高人能者加持过的灵玉,正面及两侧软帘上的西番莲图纹尊贵神圣,能抵御外界灵力攻击。 这样的仪制,本来只有皇帝皇后才能享用,可见宁窈小公主有多受宠。 宁窈靠在软垫上,将帘挑开一条小缝,只见街上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小贩叫卖声,孩童嬉戏打闹。 还有那眠花宿柳后逃单的恩客被老鸨母斥骂声…… 只有当她的銮驾经过时才会成片成片地跪下行礼。 总的来说,还算得上是太平盛世。 要不是原主被魔物夺舍,作天作地,惹得民间怨声载道,这位仁宣帝本也称得上是史书留名的明君。 当下是仁宣三十六年,距离上次魔界大战过去了五十年。 天上悬着灼灼烈日,看不见一丝阴霾。 就连父皇信赖倚重的钦天监,还有国教道一宗,都没能发觉魔眼又悄悄活了过来,魔气复苏,接下来的三年内,魔物到处作乱,影响国运,直到魔主黑化,将这世界彻底变成一座黑暗废墟。 她的思路被眼前的一幕打乱。 “殿下快看——”小七挑开前帘,表情献宝一般。 玄黑色城门下,烈日灼灼,当头一个器宇轩昂的戎装男子骑在马上,身后跟着黑压压的军士,所经之处无不缄默。 百姓眼中无比崇拜尊重。 这位小侯爷北伐归来,一举拿下西周五座城池,如今戎马而归,带着一身沙场的血腥气,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凌厉潇洒。 帅是帅的。 就是有点点装。 他旁边跟着位柔弱可人的姑娘,那女孩骑在一匹枣红色小马上,时而仰头看着将军,爱慕之情溢于言表。 肖惟风,其父镇远侯的夫人乃当今皇后的嫡亲妹妹,他母亲早亡,便被皇后养在宫中,从小和宁窈陪伴长大,实打实的青梅竹马。 皇家早已默认,小侯爷和小公主长大后是要成亲的。 小公主自己也这么认为,毕竟她的惟风哥哥从未有过异议。 一年前前,邻国西犯,皇帝亲命肖惟风为征西大将军领兵出战,宁窈向父皇撒娇,肖惟风凯旋那日,就要下旨赐婚。 然而肖惟风大胜而归,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在行军途中,救下一个被魔物追杀的女孩,名叫秦瑟瑟,沿途都带在身边,答应她会照顾她,还让人住进侯府。 小公主哪受得了这个?她嫉妒秦瑟瑟,不许她跟在小侯爷身边,三番五次找茬教训秦瑟瑟,这让肖惟风极为反感,他越发保护秦瑟瑟,几乎与宁窈闹到要决裂的地步。 他为了避开宁窈,自请北伐,还带上了秦瑟瑟。 宁窈绝望了,整日以泪洗面,陷入情伤不可自拔,才会做出荒唐的事。 “殿下,那个女人又跟着小侯爷……”小七一脸愤愤不平,“小侯爷简直鬼迷心窍,怕不是中了邪!” 宁窈勾唇:“停车。” 话音落,公主銮驾原地停下。 肖惟风原本骑着马与秦瑟瑟悠闲而行,进东城门便看见华丽的公主銮驾,未免起冲突,他故意拖延时间放慢速度。 没想到对面先停下来,摆明是在等他。 肖惟风只好快马加鞭疾驰到銮驾前,面无表情地拉住缰绳,利落地翻身下马,拱手行了个礼:“公主玉安,臣未知公主驾临,这就命三军退避,请公主先行。” 生疏客套的语气,摆明了要拉开距离。 “且慢——”轿辇中传来宁窈冷淡的声音,“许久未见,侯爷别来无恙乎?” 小七看了公主一眼,上前掀开轻纱软帘。 眼看秦瑟瑟骑马赶来,肖惟风心里咯噔一下,早知道就再早些进城,他实在不想看宁窈和秦瑟瑟起冲突,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没办法,他只想尽快敷衍过去,一抬头,望见轿厢内的少女,却是一愣。 宁窈斜倚在软座上,随意地摇晃着手里的点翠团扇,粉嫩的襦裙快要垂到地上,她脱掉鞋,两只雪白玉足调皮地点在鞋面上,一张脸唇红齿白,一半藏在暗处朦朦胧胧,另一半如花间晨露。 说不出的明媚娇憨。 窈窈她……何时这样美了? 少女勾唇,慢条斯理地穿好鞋,笑得轻慢懒散:“也不怎么样嘛,哪有我家美人公子好看?” 说话间,秦瑟瑟刚好驾马赶来。 她姿态柔弱,下马时腿软了一下,虚虚地靠向肖惟风身上,本以为他会像从前那样扶住自己。 谁知男人像根木头似的戳着,秦瑟瑟好不容易自己站稳,动作轻柔地跪下行了个礼:“民女秦瑟瑟给端柔公主请安。” 这一声才唤醒肖惟风。 此刻才过正午,太阳最毒辣的时辰,地上的青石板滚烫惊人,秦瑟瑟一向柔弱,身上还带着风寒,这一冷一热的,跪在地上怎么得了? “快起来。”肖惟风毫不避嫌地拉住秦瑟瑟细白的手腕。 秦瑟瑟五官清秀,虽离天姿国色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却胜在姿态婉转柔弱,加上这副无辜的可怜模样,难怪能激起肖惟风的同情心。 “谢师兄垂怜。”秦瑟瑟顺势而起,抬眸含羞带怯地望着肖惟风,情意绵绵。 宁窈对眼前郎情妾意的一幕本来无感,心口却突然痛了下。 灵识里阵阵嘤嘤哭泣声。 宁窈后背发麻:…… 她眼尾上勾,带出一抹冷淡的神韵,她问,“敢问大将军,你这位朋友发赞上镶的……可是极北之地翠幽谭中的绿灵石?” 肖惟风侧目看了一眼,不以为意道:“殿下好眼力,这颗珠子正是绿灵石。” “从哪儿得来的?” “臣行军途径翠幽潭,撞见一只作乱的绿毛水妖,打死后得到这枚绿灵石,朋友喜欢,臣便赠予了她,”肖惟风微微站向前,挡住秦瑟瑟。 【嘤嘤嘤。】 嘤得宁窈头疼。 【好啦,知道这姓肖的答应过你,找到绿灵石就送给你修炼,可人家有新欢了呀,你看看人家多会卖惨,哄得你竹马哥哥一愣一愣的,你呀,就会横冲直撞,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宁窈也不想凶巴巴,她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喜欢这种狗男人还不如寻几个漂亮男鬼当面首,到地府里当海王坐拥后宫!】 【嘤嘤嘤!】 【服了,帮你要回来总行了吧?别吵!】 宁窈目光濯濯,眼眸中闪烁着冷锐锋芒,“很好,你肯承认就好,来人!将他们二人拿下——” 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飞下四位带刀黑衣蒙面侍卫,全都是皇帝专门拨给她的暗卫,无论任何情形只听宁窈的命令。 “住手!”肖惟风脸色微变,抱住秦瑟瑟闪避攻击,“阿宁!你胡闹也得有个限度!” 平日只要他叫一声阿宁,宁窈再大的气也消了。 宁窈弯起唇:“停。” 四个暗卫于一刹那间收回攻势,安安静静立于她的銮驾旁。 肖惟风松了口气,到底是多年青梅竹马,他还是在乎宁窈感受的,“阿宁,我知道你也想要绿灵石,可那天恰好是瑟瑟的生辰,那只水妖也是我和她合力击败的……你若是想要,我以后再寻来赠你便是。” 秦瑟瑟刷地流下两行清泪。 “公主殿下恕罪,民女不知这是殿下所爱之物,您千万别怪罪小侯爷啊,民女这就还给您……” 宁窈有些不耐烦,猫儿眼睨向小七:“你来说。” “是,殿下。”小七眼睛一亮,暗搓搓捏紧小拳头,上前一步绷紧小脸道,“根据咱们大月律法,特品仙石包括赤、绿、蓝、黑、紫五种,仅供陛下和皇后娘娘、公主殿下以及各位亲王使用,违者,以谋反罪论处!” 肖惟风闻言脸色剧变,他向来不靠灵石修炼,竟忘了有这条严律! 秦瑟瑟无助地看向肖惟风。 宁窈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饿了,想干饭。 没这闲功夫陪这对小情人闲聊。 于是,她直截了当地下结论,手捧下巴,笑容天真中带一丝邪气:“公主她是当不成了,秦姑娘莫非是看上了我母后的位置?” “不……” “还是说,其实是小侯爷看上了我父皇的宝座,打算日后册秦姑娘为后,提前送的册封礼物?” “臣不敢!绝没有半点僭越之心!”肖惟风猛地跪下,膝盖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咚地一声。 少女拍了拍手,笑着靠回软垫上,声音清脆如银铃撞击:“没有就好,相信小侯爷懂得安守本分,不会恃宠生娇,践踏皇家尊严……小七,我们走!” “阿宁——”肖惟风面色深深凝着,刀刻般的容颜如冰雪凝固。 公主銮驾绝尘而去,车沿上挂着的平安铃叮叮作响,像是少女方才清脆悦耳的声线。 肖惟风忽然生出股无力感,今天的阿宁让他格外陌生。 她变了个人,不再撒娇卖痴,无理取闹,而是带着毫无温度的笑,冷冰冰地,居高临下地让他臣服。 仿佛北境极夜开出的花,美得不可触碰。 肖惟风眼神茫然。 还有,她刚才说的,她家美人公子……是谁? 秦瑟瑟扶着膝盖站起来,裙子上沾了灰,她脸上的惊慌一闪而过,望着公主离去的方向,眼里若有所思。 …… 伴随着戌时佛塔的一声钟响,悠悠荡荡,天上那枚鸭蛋黄沉入天际。 她宁窈小公主带着大包小包回来啦! 逛了半天,宁窈走街串巷,看到什么都想买。 这不,她捧回了满满十几包小点心,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八宝糕、糖葫芦、小罗酥,还有西市包子西施刚出炉就哄抢一空的羊肉萝卜包…… 她捧着包子吃得满嘴流油,看得小七睁大了眼睛,以为她家公主受刺激太大,越来越不正常了。 宁窈反手就往小七嘴里塞了个包子。 小七含着泪吃了三大个,打着嗝劝小公主不可多吃以免积食,宁窈挑挑拣拣,分出一部分她不太爱吃的,让她拿去分给府里的下人。 “要送去给凤仙居那位吗?” 宁窈托着半边香腮,想了片刻后说:“不必了,送给他也是浪费。” 小七叹了口气,她猜对了,那位公子果然失宠了,要不怎么连送点不值钱的民间点心给他,都说是浪费呢? 宁窈一头扎进点心的海洋里大快朵颐。 压根不知道这小丫头又脑补了些什么。 她只知道,送去那位爷也不会吃,说不定还给扔了,这不是浪费是什么? …… 宁窈在公主府过了几天,小肚子上都能揪起肉肉,小七自作主张地停了她的夜宵。 “殿下啊,就算小侯爷让你不开心,也不能自暴自弃,小七可心疼……” 宁窈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我什么时候自暴自弃了……” 小七摇摇头,眼中含泪:“殿下别骗我了,小七从小伺候您,最清楚您在想什么了。” 宁窈:“……”不,你不清楚。 “要不,我们就让小侯爷进来吧?” 从街上回府那天,宁窈明令禁止任何人放肖惟风进府,也不许收他的拜帖或礼物。 那枚绿灵石想必已成了烫手山芋,她偏要他多握些时日。 “说了不让进,就是不让进。” 宁窈烦的是另一件事。 她养在陆执那里的小黑心莲,几天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是小白菜地里黄的状态。 陵山君是不是还想杀她? 他是不是根本不想给她做花匠? 宁窈对此颇为苦恼,烦得夜里只干了三碗饭。 她坐不住了,决定亲自去看看他。 夜探凤仙居,找他谈谈人生。 第4章 夜里起了层薄薄的雾,庭院里朦朦胧胧,四处点着照明的灯笼,然而越靠近凤仙居,光线就越暗,直到进了院落,乌漆麻黑的,像一座废弃的冷宫。 初秋季节,依稀飘来淡淡的桂子香,气味清幽。 院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门口廊上就一个小厮,他睡得正香呢。 小七是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在府里地位卓然,她最看不得这种偷奸耍滑的,抬脚就要踢醒他。 宁窈即时制止了小七,伸出手指比了个嘘,又意味深长地指了指里头那间屋子。 她不想惊动那人。 主仆俩互相靠着走进院里,冷风阵阵,黑漆漆的屋子像座荒废的坟茔,小七从不知道华丽的公主府还有这般冷清的地方,她有些怕。 宁窈小声问:“怎么回事?上次来还不是这样。” 小七颤抖着和小公主咬耳朵:“白公子失宠了,这些人见风使舵,自然不拿他当回事。” “谁说他失宠了?”宁窈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宠过他了?又何谈失? 小七呆呆地“啊”了一声,“殿下不给送吃的,也不管他受伤,看都不来看他……和前朝宫里失宠的妃子一个待遇啊。” 宁窈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这样说来,好像,跟她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虽然她避开了剧情里的做法,并没有折磨欺辱他。 可就这么坐视不管,任由他被府里的下人欺负,说不定他黑化后也会报复。 可有可无的废柴系统出声了:宿主你可真聪明! 宁窈翻了个白眼。 “走,进去看看。” 小七有些怕,可公主要进,她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推开门,吱呀一声,扑面而来的空气沉闷难闻。 宁窈压着步子,绕过一扇屏风,缓缓靠近床边。 小七手里提着琉璃灯盏,借着这层微光,宁窈依稀看见男人沉睡的侧脸,高鼻深目,眉头微微皱着,一张薄唇抿着,睡着的模样倒是减了几分攻击性。 身上的血迹早已干涸,仍旧穿着那天的红衣,黑发恣意地散落,在莹莹幽光下,像是暗夜里最稠丽诡艳的色调。 “殿下,他是睡着,还是昏迷啊?”连呼吸声都听不见,说是死了也不为过。 【滴——!!!】 宁窈眼前一黑,差点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他没昏迷!他醒着!他还是想杀她! 宁窈紧张得手心出汗,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她沉下脸,有些生气地吩咐道:“传令,以后凤仙居饮食用度一律参照本公主的标准,你亲自挑几个机灵的丫头小子来伺候,不许冷落苛刻他,请太医来给他治伤,公子要是不同意,就每天来,直到给他治好为止。” “殿下你……”小七嘴里像塞了只鸡蛋,“殿下果然还是疼公子的!干脆让公子搬去殿下房里……” 【滴——!!!!!!!】 宁窈气得差点要跳脚,她凶巴巴地戳了戳小七的脑袋:“我疼他?太好笑了,我对他可没有非分之想,只是看他可怜,留下来给我做个花匠罢了,等帮我养好了花,我立马放他走人。” “就这么简单?”小七不信。 “就这么简单!你怀疑本公主?信不信本公主下次出去玩再也不带你?” 小七圆头圆脸的,嘟着嘴缩了下,“知道了,小七这就去吩咐管家照顾白公子。” 那股强烈到让人几欲呕血的杀意平息了少许。 看来她那番话是奏效了。 宁窈聪明地想到,只要让仙君知道,她对他根本没兴趣,就不会有杀身之祸。 宁窈得意地笑了笑,她随口问:“他姓白吗?干嘛叫他白公子?” “是殿下那天叫他小白脸,小白脸的,小七也不知道他姓什么,索性就当他姓白吧,”小丫头盯着那张熟睡的脸,脸微微发红,“是挺白的,难怪殿下喜欢……” 宁窈怀疑这小丫头是敌人派来专门害她的,她瞪了一眼:“胡说八道!本公主喜欢黑的!” 小七呆住了,瞠目结舌。 …… 说了好些违心的话,但总算是奏效了。 第二日,小七安排的人住进凤仙居,将院子里收拾得比之前还漂亮,不计其数的珍宝古玩送进他的院子,灵石灵药不要钱地往里砸。 这些竟然都没被扔出来。 太医早晨上门,陆执安安静静地由着他把脉,上药,虽然仍是什么都不吃,宁窈知道他僻谷了无需进食,也乐得轻松,不再管他。 她心里美滋滋,有着自己的一套盘算。 她得对未来魔头好,但又不能太好,让他吃穿不愁也不受欺负,同时还得敬而远之。 等到他慢慢放下心结,用灵水帮她养大小黑心莲,再放他出府。 天大地大,他随便黑化。 这种日子过得惬意又悠闲,每天吃吃逛逛,宁窈最近学会了扮男装出门,和小七两个打扮成翩翩公子哥,暗卫悄悄跟着,宁窈贪玩,往往回府已是夕阳西下。 公主府被黑幕渐渐笼罩,淹没穹顶那一丝亮光,房檐上挂着橙黄色的角灯,给暗夜披上一层温柔神秘的光。 府内有一处天然温泉,宁窈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在侍女的陪同下,披着毛茸茸的披风,穿过凉意沁人的回廊。 今晚是小七守夜,她送宁窈到房门口:“公主夜里要用水就叫小七,小七会在门口守着。” 用水?睡觉用什么水? 宁窈困倦地揉了揉眼睛,一头雾水地进了房间,像撒欢小鸟一样往软乎乎的床上扑! 吃太饱了就犯困,她踢掉鞋,闭着眼睛往床上躺,等待着热乎柔软被子的拥抱,却不想,后背却落入陌生而怪异的触感…… 一声男人的闷哼,吓得宁窈倒吸一口冷气。 她慌忙滚到一边,映入眼帘地居然是陵山君! 未来魔头! 男人只穿着一身纯白色里衣,脸上泛着异常的红,黑眸冷冷地盯着她。 “你你你……你怎么在我床上?”宁窈缩在角落,面色苍白,眼里害怕极了。 他冷笑一声,眼里那层血色再一次弥漫:“这就得问你了,公主殿下——” 就和小说里描写的一样。 陆执体内潜伏着邪恶的魔咒,魔气横肆,他双眼会泛上血色,看起来触目惊心。 只是……问她? 可宁窈不记得剧情里有未来魔头爬床的这一段啊。 何况他也不会是会爬床的人。 “问我干嘛,又不是我把你弄来的。”宁窈苍白着一张小脸,浓密的睫毛张开小扇子,在眼底刷下层阴影。 “公主殿下想做什么,当然不必亲自动手,吩咐一声自然有人效劳。”他眼眸如一片死寂的深潭,唯有瞳仁处向内弥漫的血色仍在浮动。 宁窈恍然大悟:“是他们干的?”她表情有些懊恼,“这可不是我吩咐的。” 男人唇边噙着一丝冷笑,显然是不信她的话。 宁窈注意到,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神态也极其不自然,莫非又是被人下了咒? 这群不省心的下人…… “别生气啊,我……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去。”宁窈手脚并用,从角落爬向床边,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碰到他,尽量避开他泛着血色的眼睛。 可是他身上威压太盛,杀意直逼她而来。 宁窈的手刚碰到床沿,忽然感觉五脏六腑内一阵天旋地转,喉头腥甜,再也忍不住,噗一声吐出口血。 她的蜀锦东珠鞋! 又吐血了……宁窈好心痛,好心疼自己的血条。 照这样下去,她有多少血够这么吐的?本来就是个小菜鸡,不等他黑化成魔主,她就要红颜薄命了。 不行,她不想死。 宁窈转过头,可怜兮兮地盯着他,唇角被血染红,破罐子破摔地瞪了一下腿,委屈道:“算了,随便吧,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你救的,要杀就杀……我就是有点不甘心,就这么死太窝囊了。” 她就压在他腿上,少女腰肢柔软,跟条被捏住的小螃蟹那样胡乱蹬着爪子,连腰带松了都浑然不知。 男人眉目清淡,如云间月,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那你想怎么死?” 宁窈擦掉血,糊了一手背,她恹恹地原地趴着,像只被太阳晒蔫了的猫咪,哼哼唧唧道:“想吃饱了再死,不想做饿死鬼……” 她等了会儿,见他没什么动作,也没出声,杀意始终维持在刚才的水平。 这么说吧,宁窈基本已经适应了,就这个程度,她还能再苟一会儿。 宁窈缓缓从储物戒指里抠出来一枚红色回血丸,老弱病残必备,原主动辄气血不足,这玩意儿随身备了许多。 她又抠出来一粒,壮着胆子问他:“这个,补血的,你要吃吗?” 好孩子从不吃独食。 “拿开。”他看这颗药丸的眼神充满嫌弃。 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具尸首。 “……不吃就不吃。“宁窈也有些气,她轻轻吸了吸鼻子,转眼间又从储物戒里扒拉出一堆药丸子。 红色是补血的,蓝色是补充灵力的,褐色是治疗心疾的,还有几粒黑色,是外域进贡的补品,像巧克力丸,甜甜苦苦味道不错。 他无声地看了会儿,脸上红意稍退,他皱着眉盯着少女压在他腿上自得其乐的样子,再让她吃下去,只怕是要在他腿上筑巢了。 “下去。”他额上微微出汗,整个人看起来很不舒服,不知为何,看起来仍像一块冒寒气的冰块,处处都拒人于千里之外。 “好嘞!” 宁窈收好储物戒,习惯性舔了舔手指,撑住床沿,刚抬起一点点,小腿肚子突然剧烈抽搐了一下,她猝不及防倒了下去…… 这一下,她挺翘的小鼻尖重重地磕在男人腿骨上,眼泪都砸出来了。 真的很疼! 宁窈揉着通红的鼻尖,哀怨地朝冷眼旁观的男人瞪一眼,“你的腿是石头做的吗,这么硬……呀!” 话音未落,他骤然发力顶起膝盖,一股迅疾猛烈的力量推着宁窈整个向后倒去。 在她的后脑快要撞上木质床梁时,男人及时地伸出手拦了一下。 ——宁窈安然无恙,却又惊魂未定地躺在枕头上。 美人是个魔头! 绝对是个魔头! “你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吗?我的腿麻了而已……”宁窈气鼓鼓地开口,前襟的奶白色抹胸上绣着只栩栩如生的蜻蜓,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像是要扑扇着翅膀,飞进无边幽深的夜里。 周遭安静得很。 宁窈咂巴着嘴里那点甜,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住,声音软软的:“你放宽心好不好?老是动杀心,也不利于养伤啊,我都说了不会对你做什么。” 陆执眼皮轻抬,淡漠地朝她撇去一眼。 以她练气初期的修为,加上比三岁幼儿更孱弱的体质,趴一会儿腿抽筋,三天两头吐血三升……想要对他做什么,的确有点难度。 何况,稍微吓一吓就哭鼻子,难以相信,她这样的居然也是仙门修士。 他轻嗤一声。 “别笑啊,我说真的,”她翻了个身,歪歪扭扭地趴在床上,小手托着下巴,一本正经道,“请你来府里的方式可能不对,可是,我只想让你做花匠,千真万确!” “为何非得是我?”他淡淡地问。 宁窈眼睛转了转,玻璃似的眼珠倒映着烛火,表情有些心虚:“我说实话,你不可以杀我哦。” “嗯。” 她想了想,仍是不放心地补充道:“真的?” 男人皱眉,轻啧了一声:“我暂时还杀不了你。” 宁窈心想,您可真是太谦虚了,大可不必哈。 “唔……”得到允诺,小动物这才从窝里探出脑袋,犹犹豫豫地说,“都说物似主人形,龙生龙凤生凤,那美人养出来的灵植,肯定也比其他人养出来的生得好……” 作者有话要说:宁窈:陆执是白的,所以我喜欢黑的。 不久以后的魔主大人:那我去晒黑? (晒黑以后) 求生欲上线的宁窈:那我就喜欢白的嘿嘿嘿。 魔主:果然还是杀了你吧 小公主:嘤 第5章 说着,宁窈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他眼中血色不知何时褪去了,杀气警报声没加大。 稳住了。 她放心地往他那边挪了挪,随着动作,挽在耳后的碎发掉出来一缕,笑得眼睛弯弯,两边浅浅的小梨涡忽隐忽现,杏子眼里映着影影绰绰的光点,像幽深大海里摇曳的船灯。 她小声说,“反正你也受伤了,索性就在府里养伤呗,我养着你,你养着我……的花。” 真是小动物,得寸就进尺的那种,挪着挪着都快到他枕边了。 女孩身上沐浴后甜腻的杏奶香,无孔不入地四处侵袭,她笑得无知无畏,毫无心计,连绕在颈上的红色细带要松了都毫无察觉,白得刺眼,还粘着几粒褐色的药渣…… “告诉你哦,最近可不太平,有妖怪到处害人,你夜里可别乱跑……”宁窈压低声音,鬼头鬼脑地吓唬人。 陆执看她倒像个妖怪。 打死费功夫,留着心烦的那种。 少女微微歪着头,眼眸里刷地亮了一瞬,大大咧咧地探头出来,“咦,你眼睛旁边的不是血,是一颗痣啊……” 就快要碰到,那股香味更腻,同时还伴随着她无限好奇的眼神…… 在他有生之年,加起来足足三千多年的岁月,从没有人胆敢靠得这么近,他修无情道,独占青鸾山第九峰,座下无一名弟子,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她果真是胆大包天,一口一个美人不说,居然还敢…… 陆执伸出手,一点不温柔地拍在她额头上,大力将她推开,她很轻,没什么力气,一下就被推倒了,可见先前靠近时是全无防备的状态。 这个想法突然让他怔了下。 却只是一瞬。 宁窈还没来得及出声,她身下的被子突然从两边折起向上缠住——她变成了只圆滚滚的蚕宝宝。 蚕宝宝瞪圆了眼睛,睫毛忽闪忽闪地,极为震惊。 他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闭嘴,睡觉。” 那些个愚蠢下人在他房里熏的迷情香太浓,虽不至于让他失控,但要完全消化还需要些时间。 不需要解药,慢慢调息就能把药力一点点逼出来,在这段时间,他不能有大幅活动,心境要保持平和。 “有人在旁边,我睡不着……”她咕哝着,“不如我们来聊天吧?” 宁窈两只小手扒拉着被角,脸白生生的,眼睛里还是笑着,好像怎么折腾她也不生气。 睫毛浓密的覆盖下来,折成一个卷翘的弧度。 说话的时候嘴唇会微微嘟起,软得像将开未开的花苞。 心中有情绪在翻搅,挑拨他此刻敏感的神经,陆执总算明白那是什么。 烦。 她很烦。 他此时灵力被封,对于一个宁窈却是绰绰有余,他随手施了个噤声咒,蚕宝宝睁大眼睛闭了嘴。 夜晚很安静,敲梆子的声音笃笃响了几下,三更天了。 咒术效果很好,成功让他的耳朵清净了,药力在体内消散的速度也更快。 宁窈说不了话,就连被子都被下了法术,牢牢地缠住她,她只能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时间久了,困意一点点席卷而来…… 她睡着了,乖乖地闭上眼睛。 过了会儿,她开始说起梦话,下了噤声咒,她出不了声,只有两片嘴唇嘟来嘟去,发出写窸窸窣窣地小声响。 耳边就像只被捏嘴住的小锦鲤在咕噜咕噜地鼓泡泡。 更烦了。 陆执索性解开噤声咒。 禁制刚解开,就听见宁窈娇声娇气的声音:“别杀我……” 当初不知死活的把他捆来府里,现在睡着了倒还惦记着怕死,就连陆执都看不出她哪句真哪句假。 进府的第一天,他灵气枯竭,灵府内的魔纹扩散,那时候是真起了意要杀她。 当时,宁窈哆哆嗦嗦地,甚至都不敢靠近,练气期的修为根本挡不住他一击。 只要他想—— 若不是她身上散发的灵力恰好能安抚躁动不安的魔纹…… 那会儿陆执便想,既然这样,不妨多留她些时日,反正她这条命,已经攥在他手上了,想取,随时都行。 宁窈又软软地开口:“多浇水……甜甜的……养得白白胖胖的……” 养猪呢?白白胖胖…… “芯子黑亮黑亮的。”说着,她在梦里笑起来,透着心满意足,还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陆执:“……” 忽然间,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厉风,烛火来回晃悠,闪在人眼皮上。 陆执敏锐地朝窗外看了眼,不防宁窈已悠悠转醒,她像只小猫一样揉着眼睛,想坐起来,却受困于被子,“诶,谁绑着我了……咦?我能说话了?白公子白公子,你能不能解开我,我肚子饿了想吃东西……” “……谁说我姓白?” 宁窈很艰难地睁大眼睛,装糊涂道:“知道你不姓白,那你叫什么?告诉我,不然大家都在背后叫你小白脸,多难听……” “……”男人冷淡的眼眸黯了一瞬,平静地说,“陆执。” 翌日,天光大亮,宁窈睡得香甜,被小七叫醒。 “殿下,快醒醒,昨天夜里出事了!” 宁窈一骨碌,从这一头滚到另一头,一不留神撞上床脚的木雕,哎哟一声,彻底把她撞清醒了。 “殿下没事吧?”小七帮她揉揉额头,压低声音说,“有两件事,洒在地上的探魔粉有被踩过的痕迹;还有,周府的小千金被妖怪害死了,城里都传遍了……” 不只是传遍了,简直是人心惶惶。 宁窈睁开眼,感觉脑袋上撞出来的包更痛了,果然,她穿来那天遇到的魔祟,根本没打算放过她。 只是不知为何,来了,什么都没做,又走了。 转而找上了周府的千金。 这个魔物在风陵城接连残害十几人人性命,闹得满城风雨,夜间不到宵禁时分街上不见人影,家家必门锁户,一半的商家不敢出来做生意。 它行迹飘忽不定,手段极其残忍,专门戕害貌美少女,活生生把心脏挖出来吃掉,一直没被抓到。 宁窈心想,它够忙的,一边到处杀人,一边还要夺舍公主。 至死都没人知道,公主非公主,而是一只侵占了她躯体的妖魔。 ——说起来,陆执虽然邪恶,也算是帮原主报了仇。 “殿下,殿下……”小七害怕地握住宁窈的手,“你脸色好差,昨夜累了,要不休息会儿再传膳吧。” “我不累,就是身上有些酸痛。”宁窈伸了个懒腰,活动全身僵硬的筋骨。 小七眨了眨眼:“酸痛?” “是啊,昨天被他捆了一晚上,累死了,”宁窈不满地揉着肩膀,“他人呢?” 小七鼓着眼睛,假装没听懂自家小公主的虎狼之词,咽了咽口水,说,“白公子不到卯时就回凤仙居了。” 起得真早。 宁窈纠正小七:“他不姓白,以后叫他陆公子,知道了吗?” “知道了,”小七乖乖地换了称谓,笑眯眯地帮宁窈揉肩膀,“殿下和陆公子的感情越来越好了,连他叫什么都知道了,要不今晚还让陆公子来陪殿下吧。” 本来被伺候得很舒服,宁窈闭着眼睛享受,猛一下被小七的话惊醒。 她想起来昨晚上发生什么了! 她裹在被子里睡着以后,醒过来一次,问到陆执的名讳之后,倒头又睡着了,这一次睡得实在不安稳。 先是听见一阵嘤嘤哭泣,听上去害怕极了,声音很近,仿佛就是从她身上发出的。 吵得宁窈烦死了,还来不及骂,紧接着,又是一阵强烈又慑人的杀气。 她被吓得半梦半醒,满脑子想着大魔头又要杀她了,她心里委屈,手脚也不能动弹,像是魇住了,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她看不见,只听得耳旁风声猎猎,伴随着一股极为阴寒可怖的气息,却又不是陆执的杀意。 就这样害怕又难捱地过了不知多久。 后来……连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似乎自睡着之后,周遭那些扰人清梦的也跟着消失不见,她睡得比先前更沉,竟然连一个梦也没做,方才被叫醒,她眼皮如坠千斤重,好半天都睁不开。 “快,带我去看看探魔粉!”宁窈一刻也等不了。 小七被宁窈吓了一跳,不敢耽搁,忙带着宁窈到流光阁门前,还特意屏退左右侍女和小厮,宁窈吩咐过,她在流光阁四周悄悄布置法器的事要绝对保密,阖府上下只能有小七一个人知道。 原主最信任的就是小七,与其说是侍女,更像是陪伴长大的姐妹,小黑心莲第一次见就对小七有种天然的信任感。 赭黑色药粉均匀地沿着流光阁铺洒一圈,这种药粉乃上等仙品,道一宗特制,凡与地面接触后随即隐形,唯有施加咒术的人才能看见。 小七自幼跟随宁窈入道一宗修仙,如今也有练气期修为,药粉就是她在宁窈授意之下设的。 撒过探魔粉,普通人类踏上去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只有妖物经过后,会呈现出灼烧痕迹,非常明显。 显然,昨晚是有魔物来过。 灼烧痕迹从院旁贴着墙角的那颗合欢树,一路延伸到房门口三寸之处。 小七困惑地挠了挠下巴,问道:“殿下,那妖怪来了,却没进屋,这太奇怪了吧?” 宁窈想了想,说:“昨夜周府出事是什么时辰?” “大约丑时一刻的样子,周府下人听见尖叫声,就在周姑娘房间发现了她,人已经没气了……肚子都被掏开了……”小七面露不忍。 丑时一刻……宁窈想起她第一次入睡不久听见的梆子声,那会儿是丑时,不久后魔物就造访了,但不知为何,它停在门外没进来,舍近求远,转头进了一条街以外的周府? 魔物摆明是盯上她了,不可能随便放过她。 宁窈蹲下来仔细观察那片灼烧痕迹,魔物似乎在门口停留了许久,莫非是怕了她? 不可能不可能,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难道是,怕了她身边那位? 作者有话要说:大魔头的被动技能触发:辟邪镇宅神兽是也! 第6章 对! 宁窈发现了保命法则,高兴得死死攥住小七的手! 小妖怕什么?她府里可住着个阎王,陆执就是未来魔君,那魔物肯定是忌惮他才不敢进来。 “殿下别怕别怕,小七在这里,小七已经派人去请道一宗主前来降妖了!” 宁窈面色凝重地摇摇头,“没用的。” 在这段故事线里,道一宗主恰好在闭关修炼。 眼下,有陆执在府里,那魔物短时间内不一定敢来。 “小七,去,把管家叫来。”宁窈俏生生的脸上,清晰地浮现出严肃神色,“是时候立立规矩了。” …… 宁窈平时懒散,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很快查明了昨晚在陆执身上下药,往她床上塞人那小厮是谁。 实在是胆大包天,为了讨好主子,自作主张用些不入流的伎俩,可见是原主病了太久,对下人不加约束,一个个的尽想些歪门邪道来邀宠。 那小厮被宁窈赶出了府,其他同谋的几人发去柴房做事,以后都不能回内宅。 小七很赞同宁窈的做法,说她早就该整顿府里。 午后小憩,宁窈躲开小七,悄悄溜到后院那片灵植园中,这是她近来才发现的宝藏花园,里头栽种着各种灵植灵花,以皇家花园的规格建造,灵水供应不绝,即便在秋冬也花开不败。 她躺在一片花团锦簇中,成片树荫遮盖,只有稀疏的阳光斜斜落下,偶尔听到几声清脆的鸟鸣,是最好的催眠曲。 休闲放松好去处。 宁窈手里攥着一朵小蘑菇当玩具,一觉醒来,蘑菇被捏成了蘑菇干,闻着挺香。 她正想咬一口试试味道,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有两个打理灵植园的丫鬟走了过来。 “你觉不觉得最近殿下有点奇怪?连郑二都被赶出府了。” “是啊,以前殿下很宠信郑二的……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新来那位公子?” “凤仙居那位?” 丫鬟的语气讳莫如深:“除了他还有谁啊?赶走郑二,还不是为了给他出气?” 另一个丫鬟羡慕得紧:“陆公子真幸运,能得到公主的宠爱……” “什么幸运啊,还不是因为长得像小侯爷,你长得像,公主肯定也喜欢你……” 宁窈听得入神,又有些好笑,她整了整衣服,正要站起来吓她们一跳。 对面竹林中,忽见一抹天青色衣袍,随着午后微风轻轻摆动,宁窈皱着眉,视线慢慢往上移动,又见男人轻松斜倚在一根翠竹上,双目微闭,飘飘如画中人,高山仰止,有种尘世留不住的圣洁之感,又忍不住在他绝美的脸上贪婪地停留…… 竟然是陆执。 那他岂不是也听到了? 闭目养神的男人似是有所感应,缓缓睁开眼,眸中泛着淡淡冷意,不疾不徐地朝宁窈看过来。 而这边,两个丫鬟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宁窈眼睛转了转,目光狡黠,她飞快地抓起一粒石子,用出最大力气弹向陆执背靠的那根竹子…… 啾——! 竹叶洒洒而落,惊起林中几只偷懒的鸟雀,陆执轻叹了口气,现下已然暴露,他只好从林中走出来,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 两个侍女吓得脸煞白,匆忙间矮身向陆执请安,见他没有责难的意思,赶忙逃命似的离开了。 搞定! 宁窈笑着眯起眼睛,准备继续睡觉,谁知又来了人。 自左边的白墙黛瓦之上,一身着玄衣,系着祥云暗纹金丝腰带的男子从天而降,单手轻轻点地,稳稳地落在那片桃花树下。 肖惟风相貌丰神俊朗,常年在外征战风吹日晒,皮肤比寻常人略深几个度,面部线条如刀刻一般凌厉,狭长的桃花眼勾勒出几分温情脉脉。 虽然比不上仙君美貌,但好歹是男主,模样还是对得起大众的。 他不去陪他的心上人逛街遛鸟,闲的没事,翻进她家院墙找什么存在感? 肖惟风站定后,并未见到任何小厮侍女,却在竹林边见到一个陌生的白衣男子。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翻进来,既没出声也没阻止,只冷淡地从他身上一掠而过,仿佛对他的出现毫无兴趣。 近来公主府闹出的荒唐事,街头巷尾亦有传闻,肖惟风回府那天就听亲信了解过这件事。 肖惟风无奈地摇摇头,竟然是真的。 他沉声开口:“站住。” 陆执闻言,侧过身,回眸一言不发地斜睨着他。 对方在肖惟风眼里不过一介平民,他说话并不太客气:“我听说了,阿宁这件事做得实在任性,放心吧,我会劝她放你离开,你叫什么,家住哪里,我很快会让人送你回去。” 陆执表情淡淡的,“你又是谁?我的事不需要你过问。” 肖惟风微微皱眉,耐着性子解释:“要不是你跟我有几分相似,阿宁也不会抓你来,这件事也算是因我而起,我当然得帮你离开……” “离开?”陆执微勾起唇,淡淡笑意中藏着几分邪气,“来都来了,我暂时没想走。” 他转过身,肖惟风这才看清他的样貌,忍不住上下打量几番,半天说不出话。 不知怎的就想起宁窈那天说,他不如美人公子这句话…… 肖惟风心里不是滋味,本来以为这只是宁窈说来气他的,亲眼见到,他才真有种被比下去的失落感。 他心里突然生出几分敌意,审视着对方,发觉他经脉有微弱的灵气流动,还隐隐感觉到某种怪异的气场。 令人本能的感觉到不舒服。 “你是修士?入的哪一门派?师尊是谁?”肖惟风感觉这人并不弱小,怎么会轻易被抓回来?以他的灵力,想要逃走并不难,为何心甘情愿留在公主府? “无门无派,无可奉告。” “你……”肖惟风沉下脸,俊颜染上怒色。 “你什么你?”宁窈再也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捏着小蘑菇跳出来,伸手挡在陆执身前,冲肖惟风发火,“堂堂大将军居然□□,太好笑了,还敢管本公主的家务事,你真想造反吗?” 肖惟风怔住:“阿宁,你不让我进府,我今天必须得见到你。” 宁窈凶巴巴地瞪她一眼:“那要是哪天我父皇不见你,你是不是也要翻进皇宫?” “阿宁,别胡闹了行不行?昨夜有妖魔出没,你府里也有妖气,我特意来提醒你加强防备,”肖惟风顿了顿,“顺便,把那枚绿灵石送还给你。” 他从储物戒里取出那枚绿灵石,晶莹剔透,幽幽地泛着绿光。 宁窈忍不住挑眉,转头朝陆执眨眨眼睛:“陆公子,你想要这个吗?” “我用不上。”陆执声线冷冽,煞是好听。 “那咱们就不要了,”宁窈转向肖惟风,转瞬收回笑意,面露嫌弃道,“拿走吧,别人用过的东西,本公主会稀罕?你当本公主是收二手货的?” 一语双关,肖惟风并不愚蠢,他被宁窈冷漠的态度刺了一下,她保护那陌生公子的姿态更加刺眼。 “先不说这,阿宁,这个人你必须将他赶走,他来历不明身份可疑,留在你身边可能会有危险!” 宁窈后退一步,更警惕地护住身后的男人,琥珀色的眼眸清而亮,“什么危险?他是我的人,你要他走,不如直接杀了我!” 一阵微风穿林而过,叶片飒飒作响。 肖惟风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面色清冷的男人忽而抬眸,双眼寂若寒潭,忽然闪过一抹异色。 - “你不会听他的,真的离开我吧?”宁窈忐忑地绞着手指,坐在陆执房间里的软凳上,一直忍不住偷偷看他。 身穿月白色长袍的男人靠在屏风边上,身长玉立,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难以亲近的矜贵冷漠,脸色淡到看不出情绪,他缓缓开口:“我离不离开,对公主当真这么重要?” “重要!当然重要……你不在了,我上哪儿去找像你这样好看的……”宁窈及时刹住话头,小声地说,“花匠?” 陆执慢慢走到窗前,不动声色地碰了碰那颗小黑心莲幼苗。 如玉一般的修长手指轻轻触碰,幼苗泛黄的叶片瑟缩了下,胆怯得很,随即又小心翼翼地贴上来,讨好地蹭他。 他轻笑了声,不加留恋地收回手,“它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还不如园子里那些灵植有生命力,殿下看上了它哪一点?” 宁窈意犹未尽地从幼苗上收回视线,“千金难买我愿意,我就喜欢,就这么简单。” 他伸出右手,平摊开,一掬水自指尖冒出来,如一缕银色清泉淙淙而下,小黑心莲的叶片争先恐后地冒出头,欢快地吸收灵水的养分,开开心心地洗了个澡。 这一边——宁窈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脑袋里噗噗噗炸出绚丽烟花。 带着生之法则的灵水流进她半枯竭的灵府内,随之焕发出生机,如同浸在温泉水里,周身都暖洋洋的。 幼苗干枯发黄的叶片得到滋养,自根处向上抽出盎然绿意,缓缓而上,若隐若现地升腾一股热气,仿佛流动的云雾。 几片叶子只剩边缘处的一点枯黄,整个幼苗活泛起来,活泼地扭动着叶片,像在跳舞。 陆执停下浇灌,将发散的灵力尽量归拢,转过身去,若有若无地问:“就像喜欢小侯爷那样?” 他的目光定在宁窈身上。 而她—— 疏淡的日光透过纱帘斜射进来,在米青色软榻上投下一圈圈光斑,少女懒洋洋靠在上面,烟粉色襦裙下摆沾着水红色花汁,小脸上透出杏粉色,唇角翘起,欢欢喜喜的模样,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就像一只…… 走夜路时,在半山脚突然窜出来,蛮不讲理地往人脚边一歪,睁着大大眼睛无辜地冲人喵喵叫的小野猫。 宁窈就像这种精致无害,胆小又脆弱的毛茸茸小动物。 陆执不声不响地走近宁窈,脚步很轻,在软塌边停下来,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她两颊淡淡的透明绒毛,整张脸透着青涩,像一颗尖尖刚长出红肉的软桃。 他无声地攥紧了手,又缓缓松开,伸手粗鲁地将她推醒。 宁窈困惑地睁开眼睛,声音软软的:“没有了吗?” 她刚才全身投入到灵识里,研究自己的本体,差一点睡着了,直到眼前覆盖一层阴影,还有熟悉的压迫感。 刚才美人仙君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好像是关于喜欢不喜欢的…… 是问她喜不喜欢他的灵水? 第7章 “喜欢喜欢!可喜欢了!”宁窈自然地扯过一只金丝软垫抱在怀里,尖尖的下巴搁在上头,动作驾轻就熟,像是准备顺势在他这儿睡个午觉。 他一把握住宁窈细幼的手腕,轻松地把人拎起来,语气淡到喜怒难辨:“殿下好走,不送。” …… 宁窈发现了陆执一个毛病。 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而且还有点点小气。 才给了那么点灵水,就连叶片还沾着点枯黄。 她想起刚才和陆执近距离接触,他脸色有些苍白,显得有些病弱。 宁窈觉得,或许是大魔头身体还没恢复,没多少灵力。她让小七又挑了几大箱灵药送去凤仙居。 公主府流言绯绯。 许多下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都围绕着小殿下和陆执,宁窈对这位陆公子的宠爱与日俱增,灵石不要钱的给,灵药哗哗地送。 那日小侯爷上门,都被小公主给赶出去了呢! 街头巷尾的传言那就更多了,三分真,七分假,带一点点桃色描述,掀起一股全民讨论的热潮——当然是私下讨论,但也不妨碍广大民众参与其中的热情。 据小七气冲冲的转述,宁窈懂了,她就是那个沉溺美色不务正业的昏君。 至于陆执,不用说了,那就是个忍辱负重的小可怜宠妃。 “那些人根本不知道,我们殿下对陆公子有多好!”小七气得跟只河豚似的。 宁窈摸摸自己吃胖了的脸蛋:“随他们说,我不在乎。” 她忙着盘自己。 小黑心莲叶子绿了之后,宁窈发现,她的灵力得到了成倍的提升! 五感变得更通透,能看得更远,能听到柴房那几个小厮抱怨的声音,她本来是练气初期,有些膨胀地感觉自己快要进化到中期了…… 宁窈还发现了一个秘密。 她开发了一项新能力,能用幻境短暂地迷惑别人。 她随意挑了一个小侍女,趁她坐在廊前打盹的时候,让她做了个梦,等小侍女醒来,果然一脸兴奋地抓着另一个侍女说她刚才吃了大螃蟹,如何香,如何鲜,她吃了整整十只! 另一个侍女翻了个白眼:“做梦吧,咱们殿下不吃螃蟹,府里从来不做螃蟹。” 宁窈大为惊喜,多一个能力,以后再遇到那只魔物指不定能发挥作用。 幻术能力只是初阶,最多维持一盏茶的时间,要耗费大量灵力,目前只能用来对付灵力比自己低的人,否则可能会遭到反噬。 翌日,宁窈接到镇远侯府发来的请帖。 九月初三,是侯府千金肖婉儿的及笄礼,在府中大摆宴席,更是邀请到道一宗大长老到场。 老侯爷和夫人虽已过世,但侯爷夫人是宁窈的亲姨妈。这个面子她不得不给。 “殿下,咱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不长眼的小侯爷后悔去!”小七捏着请帖,握紧了小拳头。 宁窈忙着往嘴里塞红烧肉:“好好好,都听小七的!” 小七摩拳擦掌:“殿下,我们要保持上次的节奏,打他们个目瞪狗呆,让他们跪下臣服!” 宁窈两颊塞得鼓鼓的:“好好好,都听小七的!” 小七双眼放光:“殿下,您带上陆公子一道去,用新欢打败旧爱!” 宁窈咬了口虾肉煎饺,嘎嘣脆,“好好好,都听小七……唔,咳咳——” 她双眼瞪圆,难受地捂着胸口,差点把饺子给咳出来,小七吓一跳,几个侍女又是端茶又是拍背,忙得不可开交。 “带他干嘛?” 小七一本正经道:“殿下喜欢,自然要带在身边,何况,小七不想让殿下单独赴约……” 宁窈饶有兴致地掐了掐她的脸:“小丫头,外面人人都说我荒.淫蛮横,你怎么好像无所谓?” “管别人说什么,殿下开心最要紧,何况殿下很好,根本没欺负陆公子。”小七的表情有种傻傻的执拗。 宁窈琥珀色的眼睛恍了一瞬。 这个年方少艾的侍女,自小入宫伺候公主,把原主当亲妹妹那样疼爱,不过只比公主大一岁。 陆执入府第二个月,小七半夜偷偷刺杀公主,被暗卫一剑刺死。 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公主殿下的小丫头,会半夜行凶?小七大大咧咧,但心思缜密,只怕是发现了那魔物的秘密,才招致杀身之祸。 宁窈对魔物的憎恶又多了一层。 “我是无所谓,只怕陆公子不肯当这个工具人呀。”宁窈松开小七的脸。 “这有什么,我这就去请陆公子!”小七揉着脸飞快地跑开了。 宁窈垂死塌中惊坐起,大喊一声:“回来……” “交给我吧殿下!” 犹豫了会儿要不要阻止小七。 宁窈歪了歪脑袋,最后还是选择和酒糟鸭舌相亲相爱。 管她呢?反正陆执肯定不会同意。 …… 夜凉如水。 室内燃着加了甜梨的安息香,缱绻的香气中多了一丝清甜,令人安神,内室光线幽暗,夜里异常安静,像被隔绝开的一个小世界。 挑开绣着金丝螺纹的轻纱帐,床上的少女面朝里侧躺着,睡容恬淡,对于来人没一点察觉。 她睡姿相当古怪。 整个人蜷缩着,膝盖快要顶到下巴,像要把自己叠成一只收拢的花苞,手指抓住一缕头发。 她双目紧闭,睫毛却上下颤个没完。 陆执静静地看着。 难道她不知道,在装睡的时候睫毛不要动吗? 魔纹盘踞在神府里蠢蠢欲动,叫嚣着想要破土而出,像一双无形的手,在他的灵府里翻来搅去。 陆执眼睫微垂,面无表情地压制那股力量。 魔纹在全身各处蔓延,伴随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诡异声响,血液化成火焰,带来灼烧的痛感。 醒来后,对这种毫无规律,随时随地会发作的血魔咒,陆执已经习惯了。 动杀意,会引发魔咒躁动。 魔咒躁动,杀意会更重。 使用一次魔咒的力量,魔纹会扎根更深。 发作时五脏六腑犹如被烈火燃烧,一时不慎,就会有失控,被彻底占据的危险。 痛倒是其次,陆执已经习惯忍受疼痛。 每次发作时,他仿佛又回到那个地方,黑黢黢,阴冷幽静,血腥气弥漫,沙哑微弱的哭声…… 血魔咒是当今最阴毒的咒术,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无人能解。 这世上曾有三个中血魔咒的人,最后都被吞噬了。 那三个人生前的道名无人知晓,他们最后的名字叫作魔眼。 一晃神间,纱帘缓缓落下,少女姣好干净的面庞隐在雾里,朦朦胧胧。 陆执抬起手,再次将纱帘拉开。 指尖微微颤抖,带起的风扑得床边的烛火晃了晃。 几次被强行压制,这一次血魔咒的反扑来得更快,邪恶的叫嚣着,不肯退下。 唇角微弯,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陆执的一双黑眸冷意森森,瞳孔被一圈幽红的血包围,散发着火焰的纹路,跃跃欲试,又贪婪试图攻陷整个瞳孔。 他攥紧了拳,修长的手骨节分明,手背上青筋跳动。 接着缓缓松开,俯下身,冷眸盯着仍在装睡的宁窈,伸手轻轻触碰她乌黑的长发。 很奇怪。 她的灵力并无特殊之处,微弱冗杂,神府内气息紊乱,血液也跟常人无异,偏偏散发出异常熟悉的气息,这种气息能让他冷静。 就好像……这些气息本就出自于他。 触碰到的一瞬间,他瞳孔里的血色极速后退,火焰再一次被海水压制。 陆执松了口气,待气息平静后,犹豫了片刻,仍停留在她的头发上。 她很特别,至少对现在的他来说。 可好像有个不知死活的丑陋东西盯上了宁窈,上一次放过了它。 如果再有下次,还敢来跟他抢东西…… 绝不会留情。 他想到什么,目光有一瞬间的失神,指尖从她腰际轻轻划过。 “扑哧——”宁窈抖了抖肩膀,身体小幅度颤抖着,最终还是忍不住,锤着床坐起来,“噗哈哈哈哈,痒死了,别、别挠我!” 陆执:“……” 太可怕了。 宁窈摊在床上,抓着被子抱着笑个没完,肉粉色的软烟罗薄如蝉翼,被她的动作抖落,露出细幼白皙的肩头。 从男人进来的那一刻,宁窈就醒了,她这几天睡眠很浅,根本睡不好。 他站在床边,一声不吭地盯着她,那感觉如同芒刺在背。 宁窈不敢动,不敢出声。 那种强大的威压始终存在,宁窈怕死了,不知道他想干嘛,如果要杀,怎么又迟迟不动手? 感觉自己是一条砧板上的肉,他在静静地挑选先从那一块下手。 他碰了她的头发……难道是要揪住头发扯掉她的脑袋? 宁窈抖三抖。 接着又碰她的腰,是要把她砍成两半? 宁窈哭唧唧。 害怕……腰上还有点痒…… 要杀就杀,干嘛碰她的痒痒肉! 宁窈憋疯了,与其就这么憋屈地等死,不如干脆“醒过来”,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发现。 一开始笑,是为了掩饰尴尬,没想到笑着笑着停不下来了。 宁窈擦了擦眼角的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气血翻涌,又想吐血了…… 自从陆执靠近以后,警报声就开始持续响。 她忍了很久,比先前几次忍的时间都久,感觉次数多了,对他那股杀意的忍耐力都变强了。 宁窈匍匐着挪到床边,闭上眼睛,准备喷他一身…… 就在这时,她下巴突然一凉,有股力道向下压着她张开嘴,紧跟着,一颗药丸被送进嘴里。 糟糕!毒药! “吃了。” 宁窈睁开眼睛,含在嘴里不敢吞,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陆执:“我不想被毒死,这样会很疼……” 陆执微微抿唇,在床沿坐下,靠在镂空红木的床靠上,淡淡开口:“那你想怎么死?” 第8章 “让我吃点宵夜,喝杯小七做的玫瑰山楂冰粉,再睡一觉,你趁我睡着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宁窈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眸大而清亮。 陆执扯了扯唇:“哪里去给你弄夜宵?” “这里。”宁窈慢动作伸出手,从她的枕头底下摸出来几块油纸小包,拆开来,里头是各式各样的小糕点。 散发出一阵香气。 宁窈小心地觑着陆执,表情又乖又怂,颤抖着手拿起一包递给他:“陆公子深夜遛弯,肯定饿了吧?一起吃点? 陆执摇了摇头,看似随意地说:“把东西吞了。” 宁窈很努力地把药丸抵在舌尖:“再等会儿……” 男人皱眉,显然已经失去耐性,他猝不及防地伸手,掐在宁窈纤细的脖颈上,稍微用力一捏—— 药丸滚落入喉。 宁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着急地扣了几下喉咙,想吐出来,那药丸却入喉即化…… 完了完了,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她苦着脸,哀怨地看了陆执一眼,屈腿坐起来,随便扒拉开一包桂花枣泥糕啃了两口。 就算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黄泉路上搞不好很多人排队。 糕点这么吃有点干,粘在喉咙上干涩难咽。 想到死,她还是有点委屈,没死在魔物手上,却被陆执给毒死了,破点心还跟她作对! 鼻子一酸,落了几滴泪,她抽噎着打了个哭嗝:“我死了以后,你不要为难府里其他人,尤其是小七。” 男人不置可否。 “还有,这些没吃完的点心都要烧给我,不许扔了浪费。” 宁窈破罐子破摔地,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你还要为我守节三年,养好那棵幼苗,一辈子把它带在身边照顾……” 她寻思着,系统说那棵幼苗是她的本体,搞不好这回死了她会直接穿回幼苗上,再次过上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 陆执眸光微顿,打断道:“说这么多,怎么还不死?” “是哦,还没死,药效真慢……”嗯?不对—— 药力在体内溶解,消弥于无形,经脉随之活络舒展,细细抚平受损的心血。 这不是毒药,而是活血的灵丹! 这感觉……不仅不会死,还能倒拔垂杨柳,干饭三大碗!比府里的药效果更妙。 宁窈一下子轻松了,她看向陆执,他神态嘴角噙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 好像还有一点点嘲讽。 杏子眼亮晶晶的,宁窈贪心地舔了舔嘴角:“这药真好,还有吗?” 陆执抬眸:“以你的修为,一粒雪域归血丹都是浪费,还嫌不够?” “雪域……归血丹?” 雪域归血丹是修仙至宝,其中一味灵药是东灵山巅峭壁上的雪域草,五百年开花一次,最多不会超过五十朵。 心里却想,难怪她送去的好东西他都原封不动,原来是自己有更好的,看不上那些俗品。 这次大难不死,宁窈还是害怕陆执,她警惕地和他保持距离,状似随意地问:“陆公子晚上失眠?” “殿下的睡眠也不太好,在下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睡着还能笑醒的。”不止如此,还在枕头底下藏吃的,简直闻所未闻。 陆执僻谷百年之久,早已不沾人间烟火,对口腹之欲更没有任何欲念……相反,看看宁窈,不是吃就是睡,就知道她为何修为这么差了。 贪欲者,果然难成大器。 听出他在嘲讽,只怕早已察觉她是在装睡,宁窈只好干笑两声:“来找我有事吗?” 陆执斜倚着,白衣上若隐若现地绣着翠竹暗纹,正如其人,或静或动皆是一派冷淡萧索,他淡淡道:“听说殿下想让我一同赴约,是这样吗?” 那惹事的小丫头果然还是去问了,可真胆大。 宁窈一时间有些无措,愣愣地抱起软枕当作保护,脑袋搁在上头,连左肩露了半边雪肤都不曾察觉,“是有这个想法,不过还是算了,放心,知道你不乐意,本公主绝不勉强你!” 陆执忽地轻笑一声:“陆某竟不知殿下这般体恤……其实去去也无妨。” “不是啊,那种场合,明争暗斗吟诗作对的,压根不适合你,你去了也是无聊,”宁窈小嘴叭叭说着,没留意男人眼眸冷了一瞬,“再说了,最近不太平,闹妖怪,没事儿别出门最好,就算那妖怪怕你,也得低调点……” 宁窈心中一惊。 糟了,她一时忘形,竟然说漏了嘴。 “那妖怪怕我?殿下这话我不明白。”陆执轻轻摩挲着衣角,目光冷幽幽的,语气平淡间举重若轻,每个字都像是一道催命符。 宁窈被他盯得有些窒息。 他会不会以为,她知道了他的秘密? 说点什么!随便说点什么! 陆执若有似无的站起身,轻轻拂了拂衣摆,像是沾上了某些令他生厌的东西。 静极了。 烛火微晃,像沉默的鬼火。 心砰砰地跳。 沉默地对峙了会儿,陆执移开视线,“殿下很聪明,但聪明的人往往活不长。听说,死人最能保守秘密,你说对吗?” 宁窈忙摇头:“不对,这太偏激了!” “愿闻其详。” “惜命的人也能保守秘密,我还想长命百岁呢。”宁窈无辜地看着他,语气乖乖的。 陆执微微一怔,轻扯唇,也罢。 “深夜叨扰,殿下早些休息,明日宴会既然无意让陆某人相陪,那我先回房了,”陆执转过身,顿了顿,又轻飘飘地说,“想多活几年,夜里还是少吃点……” …… 宁窈错愕地盯着男人离去的飘逸背影。 她气呼呼地倒在床上,可恶! 士可杀不可辱,要她少吃些,和要她命有什么分别? 奇就奇在—— 陆执刚才挺吓人的,可为什么杀气警报却没有响呢? 宁窈想来想去,不知不觉空了一包糕点,她想不明白,索性蒙头呼呼大睡。 …… 侯府千金生辰,端柔公主迟到了。 刚起床,几个侍女就轮番围着宁窈打扮,她昨夜没睡好,困得几乎头点地,任由她们折腾。 结束后,困成小考拉的宁窈昏昏沉沉地坐上銮驾,前呼后拥地朝西城侯府的方向去了。 公主出门动静不小,整个府里的下人都紧张地待命。 直到东边侧门的车驾声悠悠远离,东西两院里才恢复了平静。 独自静坐在竹林深处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不经意往向墙外灰蓝的天空。 今日的天欲晴不晴,仿佛蒙了层看不见的雾。 自西边某处,隐隐流动着邪祟的腥气,不算浓烈,却够腥臭,可见是只足够有野心的魔物。 想起昨晚上,那个看似天真娇憨的公主,竟有几分觉察到他的来路,可见还不算傻到家。 修行不足,智慧还是有一点的。 既然没带他一同赴约,想必是做好了万全准备,再不济,临危逃命的法子总是有的。 ——毕竟,她好吃懒做,却足够怕死。 胆子比针尖还小,为了求生,撒娇卖痴掉眼泪……陆执怀疑她没什么法子是使不出的。 越是生命力脆弱的小动物,就越擅长逃命。 “你说是吗?”陆执垂下手,月白色宽袖擦到青草上的露水,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种在天青色瓷盆里的小幼苗。 青中泛黄的小叶片羞涩地和他贴贴。 陆执收回手,斜睨着它,忍不住评价道:“丑死了。” 闻言,小幼苗沮丧地垂下叶片,显得有些伤心。 陆执“啧”了一声,给小家伙喂了些灵水,自言自语道:“我现在自顾不暇,还得分灵力来喂给你,你要是再这么丑下去,我就亲手捏死你,听懂了吗?” 小黑心莲畅快舒展叶片,茫然地顿住一瞬,又欢天喜地地抱住眼前修长的手。 …… 马车走得很慢,不疾不徐地朝目的地前进。 半梦半醒的少女张着嘴接受小七的投喂,一路下来,空荡荡的肚子填了个大半饱。 “殿下多吃些,待会儿咱们不吃侯爷府的东西。”小七人小小,却很有傲气。 “好好,再来块云腿丁……”宁窈迷迷糊糊地发出呓语,忽然浑身僵住一瞬,惊讶地睁开眼,扭头避开小七伸到嘴边的肉,“不吃了,饱了饱了。” 小七疑惑:“饱了?还不到平时一半的量啊。” 这段时间殿下特别能吃,小七刚开始挺担心的,特意叫了太医来诊脉,结果没什么大碍,今天又突然不能吃了……莫不是哪里又不舒服? 宁窈笑眯眯地抚了抚小腹,感受到灵府内阵阵暖流,“没什么,陆公子可真是个好人。” 虽然有些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想杀她。 可只要他以后也这么大方浇水,这些小毛病都可以原谅! 第9章 小七给宁窈擦净嘴角,熟练地抹上一层蔷薇色口脂,“既然陆公子那么好,殿下干嘛不带上他?” 宁窈听完,不言不语,另一个侍女嘴快地插话道:“陆公子身份低微,毕竟难登大雅之堂,殿下是怕带上他惹小侯爷生气吧?” “你这说的什么话?只要殿下喜欢,那就是最好的。”小七反驳她。 宁窈原本是想带上陆执,有他在,就等于带了张护身符,走到哪儿都不怕。 再一想,又觉得这样不行。 在话本子里也有侯府宴会这一节,那魔物悄然出现,引起轩然大波,当场带走侯府千金,入夜后,再将血淋淋破布娃娃一样的尸首扔回侯府门口。 若是陆执出现,侯府千金这回能保命,但难保没有下回。 更何况,侯府邀请了道一宗长老孟玉堂,他有元婴期修为,万一到时候看穿陆执身份直接挑明,那不就加速进入黑化结局了?到时候所有人都要玩完。 陆执不来,肖婉儿会死。 陆执来,全灭结局。 宁窈知道自己做了个很艰难的决定,对肖婉儿很不公平,但……她并不是救世主。 没过多久,銮驾抵达侯府,公主驾到,肖惟风连同当天当场的宾客都在门口迎接。 毫不意外,宁窈在肖惟风身边看见秦瑟瑟。 一如既往的弱不禁风。 至于肖惟风右边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半张脸藏在毛茸茸的披风里,秀气可爱,多半就是肖婉儿了。 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数个时辰后却像破布娃娃一样死在雨夜里,宁窈忍不住撇开视线。 她对小七低语几句。 小七诧异地睁大眼睛,不赞同地说:“那怎么行?那殿下怎么办?” “留一个就好了,我今天不会出事。” 宁窈态度很坚决,小七没办法,只好照办。 …… 这种宴会就和宁窈的想象一样,男客和女客分席而坐,骚人墨客们吟诗作赋,女客这边则玩些当下时兴的活动。 宁窈作为公主,素日里脾气高傲,很少和这些高门小姐来往。 有她上座,大家都特别拘谨,玩也玩不好,还不敢冷落了宁窈,借故搭讪的拍马屁的层出不穷,宁窈也烦得很。 品茶,她喝不出分别; 对他们谈的那些风雅趣事,宁窈也提不起兴致。 她勉强坐了一盏茶的功夫,起身和小七一起去花园透气,差点给憋坏了。 “殿下脸色不太好,坐下休息会儿吧。”小七要扶宁窈到花园中央的凉亭坐下,两人慢慢朝那边走去。 这里可真是个风水宝地。 花香阵阵,兼有潺潺水声,很不巧,对面恰好走来一行人,捷足先登,占据了凉亭的位置。 宁窈和小七停下,她静静站在一颗杏树旁,看向那些人。 那不就是肖惟风和秦瑟瑟吗?旁边那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儿就是道一宗长老孟玉堂,他们各自坐下,肖惟风和秦瑟瑟反而站在一旁。 这不奇怪,大月国崇尚修仙问道,道一宗更是被尊为国教,在这个灵力稀薄的世界修行不易,即便只有练气期的道修也是万里挑一,就连皇帝都对道一宗礼让三分。 更何况肖惟风早就拜入道一宗门下,此刻他先是弟子,再才是小侯爷。 肖惟风弯腰行过礼,“师尊,近来风陵城有妖魔出没,至今已经死了三个无辜女子,官府请了几派捉妖人士都抓不到那邪祟,弟子斗胆,想请师尊出山捉妖。” 为首那个白胡子道士捻一捻胡须,慈眉善目地笑道:“为师略有耳闻。只可惜教中近来诸事繁忙,实在无暇分,身……微风,此妖虽然麻烦,也是个机遇,捉妖的任务就交给你。”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柄闪着寒光的剑,发出一声好听的铮鸣。 “好漂亮的剑!”秦瑟瑟由衷地感叹。 就连见惯了名门仙品的肖惟风也是眼前一亮:“君子剑!” 秦瑟瑟语气娇柔:“肖大哥,君子剑是什么剑呀?” 肖惟风对她柔和地笑了笑,解释道:“君子剑乃是道一宗名剑之一,与玉女剑齐名,这可是师尊收藏的宝贝……” 他耐心地告诉秦瑟瑟这把剑的光辉历史。 宁窈听得想抠耳朵,这男人坠入爱河,废话也是很多的。 “阿兄废话好多!”忽然听见一个娇俏的抱怨声。 只见发髻上缠着五彩樱线的肖婉儿从假山后探出小脑袋来。 宁窈心里跳了一下。 她今天可是主角,不老老实实在宴会上待着,在园子里到处瞎跑做什么? 肖婉儿蹦蹦哒哒走过来,向宁窈矮身行礼,小脸粉扑扑的:“殿下,你别生我阿兄的气,他很笨的,只知道修炼和打仗,迟钝得很,其实在他心里殿下最重要了!” 她比宁窈矮半个头,宁窈一伸手在她脑袋上呼噜了把,“小丫头片子,懂得倒多。” “十三岁啦,婉儿再不是小孩子了。”她嘟着嘴,表情有些羞涩。 宁窈心情复杂。 她做好了选择,可是当肖婉儿活蹦乱跳地对自己说笑,她又突然忍不住动摇。 就这样任由事态发展,真的对她公平吗…… 微一愣神的瞬间,凉亭那边又有动静。 肖惟风执剑起舞,身姿翩若游龙,花树下洋洋洒洒落迎宾飞,秦瑟瑟望着他一脸少女娇羞。 “果然好剑!”肖惟风回到凉亭,再次行礼,“惟风必将妖怪捉住,不负这把君子剑。” “好。”孟玉堂拈须微笑。 就在这时,秦瑟瑟忽然好奇地开口:“师尊,不是说还有一把跟君子剑齐名的玉女剑吗?那把剑又是怎样的?弟子好想看看。” 一同吃瓜的肖婉儿忽然碰了碰宁窈的手,皱着眉道:“不行的,这把剑不能给秦姑娘,就算是双剑合璧,也只该是殿下和我阿兄啊!” 宁窈没想到肖婉儿这么维护自己,言语中还透露出对秦瑟瑟的不满。 她淡笑着摇摇头。 她不是孟玉堂的徒弟,而是道一宗宗主阙道子的弟子。玉女剑扔了也不会给她。 反正她也不在乎。 宁窈在意的是,肖婉儿还未入道门,居然隔着这么远听见凉亭的人说话?这是传说中的单灵根天才吧? 要不是突遭横祸,肖婉儿的未来本该是一条花团锦簇的康庄大道……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握了握肖婉儿的肩膀:“从现在开始跟紧你阿兄,记住要寸步不离,不要一个人待着,不要到处乱跑,记住了吗?” 小少女双眼发愣,漂亮的眼眸里透着懵懂,但还是乖乖点头:“婉儿记住了。” 说话间,她头上那只粉色蝶钗轻盈地摆动,振翅欲飞。 只是只普通的珠钗,不带任何法力。 宁窈当即取下别在头上的点翠白玉镶金珠钗,动作轻柔地给肖婉儿插上,这只珠钗过于华丽,不适合她的可爱妆容,却是件一品法器。 遇到危险,多少能加点防御。 “殿下……”小七摇摇头,不赞成她这么做。 宁窈眨了下眼睛,心里反而轻松了很多。 那只魔物今天的目标不是她,再说,就算没有珠钗法器,她脖子上挂的,手腕上戴的,身上穿的……就连最里头的红色小肚兜都贴着符。 她可是超怕死的! …… 正式的生辰宴在日落之后,月上柳梢头时方才正式开始。 丝竹管弦自远处的湖畔远远传来,美酒佳肴络绎不绝。 镇远侯府世代战功累累,肖惟风如今更是风头正盛,立下赫赫战功,还是道一宗长老的得意弟子,在众人眼中,他还是未来的驸马爷。 不知红了多少人的眼。 至于那跟在肖惟风身边的秦瑟瑟,像是丝毫不知自己被人如何议论,她娇弱,美丽,美好得像是个没脾气的人,就那样大大咧咧地抱着玉女剑,和身背君子剑的肖惟风并排而站。 真是好一对璧人。 有人小声议论,几乎都暗搓搓等着宁窈发脾气,没人敢大声,但那些意味深长的眼神藏也藏不住。 宁窈像只贪杯的猫儿,接连喝了几杯甜甜的果酒,好不容易被小七劝下了。 远在千里行宫之外的仁宣帝派人送来烟花,在湖边燃放,在天际绽放出形态各异的图样。 有憨态可掬的小兔子、肆意绽放的樱花,还有…… 宁窈舔舔嘴角,沁着水的眼眸里绽开光芒,眉间花钿殷红似血,她自言自语地指着天空:“还有只扑棱蝴蝶!” 随即脑袋一歪,靠在小七怀里,醉醺醺地小声闹着要回家。 所以人的注意力都被烟花吸引。 在正厅那座屏风后头,一只摆在地上的砖红色花盆发出一声裂响。 有什么东西缓慢地蠕动而出,像是蚯蚓破土,由一团肉瘤逐渐膨胀变大,直到变成一颗没有五官,布满青红血管的人脑袋。 它没有眼睛,只有一只灰白浑浊又突起的肉球。 它安静地蛰伏,一动不动,怨毒地盯着眼前每个背影缓缓移动。 金色的蝴蝶兰……不是。 宝石鲤鱼……不是。 带翅膀的金色蝴蝶…… 它忽然裂开猩黄发烂的“嘴”,嗬嗬笑了几声。 “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的早一些,明天的更新还是晚上九点~ 第10章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湖边看烟花,今晚的小寿星坐到宁窈身边,邀请她一同出去走走。 “殿下一起出去玩嘛……”肖婉儿的声音像幼猫似的,眼睛明亮如许,“阿兄他老偷偷看殿下,想找机会和殿下说话,殿下给个机会嘛。” 喝到微醺的宁窈抬起头,她记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肖惟风老看她,她认为那是挑衅,每次都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宁窈故意逗这小可爱:“婉儿你看,你阿兄身边有佳人作陪了,我才不去讨人嫌。” 肖婉儿轻咬下唇,大着胆子说:“可是阿兄喜欢的是殿下,他只是不懂拒绝,他太笨了,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 利用?这个词有些过了,毕竟那一对可是话本子里的男女主啊。 虽然这对男女主没什么主角光环,没过几天鸳鸯日子就被魔君给团灭了。 “你好像很不喜欢这位秦姑娘啊,不想她给你当嫂子?”宁窈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尖。 肖婉儿红了脸,低下头,足尖在地上蹭了蹭,小声说:“不知道……反正想要殿下给我当嫂子。” “人小鬼大。”宁窈扑哧笑出来,发间的金色蝴蝶振动翅膀,更衬的她皮肤细腻雪白,容貌昳丽,美得比一瞬而逝的烟花更炫目。 肖婉儿害羞地跺脚:“殿下笑我……婉儿已经十三岁了,马上就能参加宗门大选了呢!” 是啊,道一宗三年一度的宗门大选,只有年满十三岁的大月国民才能参加,经过问灵石,资质符合修仙要求的方可拜入仙门。 以肖婉儿这样的火系单灵根,直接拜入内门不在话下。 想到她原本的结局,宁窈心里有些遗憾,她温和地摸了摸肖婉儿的脸:“去找你阿兄,跟紧他,一步也别离开。” 肖婉儿乖巧地点点头,回头去找她阿兄,只见肖惟风正被秦瑟瑟牵着往外走,朝着湖边的方向。 “肖师兄,湖边看烟花更美呢!我们也去凑凑热闹!”秦瑟瑟语气天真烂漫,那把玉女剑被她随手搁在桌上。 肖惟风好笑又无奈地跟上,他回头看向宁窈所在的方向,却接触到她冰冷陌生的眼神。 他心里微微刺痛。 …… 初秋的夜晚,湖水泛着凉意,唯有红色的小锦鲤恣意在水中穿行,绚丽的烟花映在湖面,是寻常难得一见的美景。 秦瑟瑟提着裙子在湖边蹲下,伸手逗弄鱼儿,笑得天真:“师兄你看,鱼儿在亲我的手!” “不要离湖太近,小心掉进去。”肖惟风笑着提醒。 “怎么会呢,这些鱼都有灵性的,它们很喜欢我的,尤其是这条小肥鱼一直贴着我呢……” 【嘤嘤嘤。】 烟火绚烂,公子佳人成双成对。 宁窈今天有心事,没功夫去找他们茬。 小说后半本,几乎全部篇幅都在讲谈恋爱,就连男主妹妹的死都是寥寥几笔带过。 那魔物长什么样,什么时辰,在府里的哪个地方出现,为什么那么多人偏偏就盯上了肖婉儿……这么重要的信息一样都不提。 “啊!!!”湖边突兀地响起一声惊呼! 那头绕着秦瑟瑟手指游来游去的胖鱼,突然张开长满獠牙的巨嘴,咬住秦瑟瑟,将她拖入湖中,转瞬就消失不见。 出事了! 女眷纷纷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从湖边退开,烟花在空中砰砰炸开,几个道士匆匆执剑赶到湖边,而肖惟风已经跳入水中追击那头鱼精,场面一时间乱作一团。 “殿下,外面出事了,我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小七赶忙扶起宁窈。 肖婉儿年纪小,已被这一幕吓得小脸煞白,想到公主在旁,她挺直了小身板安慰宁窈:“殿下别怕,有长老在府里,不会出事的。” 宁窈勉强点了点头,她抚着胸口,一弯秀美紧紧蹙着,心中有一丝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 魔物要抓的明明是肖婉儿,怎么变成了秦瑟瑟? 或许是宁窈的插手,改变了些许故事的走向,但秦瑟瑟可是女主啊,再小的光环也是光环,湖边有那么多手无寸铁的女眷,魔物干嘛找上练气修为的秦瑟瑟? 放眼望向整个殿内,空空如也,几个道士都不在了,竟然只剩下他们三人! 宁窈心里突地一沉,拉响一声警报。 这怕不是什么声东击西的伎俩?! 思及此,宁窈向小七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将那几个暗卫叫下来保护,谁知,她脚下的地砖突然天旋地转,灯盏酒杯齐齐脆裂,很快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小七……婉儿?”宁窈忽然感觉身边空无一人,刚才还贴着自己的两人一瞬间不知去向。 她仿佛陷入一片死寂,看不见,听不见,耳朵里风声猎猎,一股恶意从黑暗的角落扑向她,带着一阵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太臭太臭了! 宁窈的眼睛都被这股臭气熏得一阵刺痛,她内心狂跳,知道自己这是被魔物缠上了,慌忙摘下手上各种法器没命地砸过去。 那魔物被法器打中,咬牙切齿地发出一声嘶哑尖啸的吼声,辨不出是男是女。 “杀……了你……杀……杀!”魔物口齿不清地自言自语着,爆发出惊人的怨念,它不由分说,抓起宁窈破窗而逃。 宁窈感觉身上生疼,似是被窗棱上的木刺刺中。 可惜她的本体还只是株小幼苗,差一点点才到筑基修为,而这个魔物的修为来路似乎十分怪异,看不出它用的法术,连真身也看不到,她眼前仿佛蒙着一层黑雾。 宁窈被它粗暴地抓着,不知道要被带去哪里。 想也知道,这魔物肯定不会带自己去喝酒吃肉,它会像杀死肖婉儿那样,挖掉她的心脏,吸干她的血,然后仍在公主府门口! 宁窈心里又怕又绝望,知道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肖惟风救秦瑟瑟去了,那几个道士也早就被支开,小七和几个暗卫都没追上来……没人来救她,不会有人来救她…… 冷风呼啸,她的伤口渐渐感觉不到疼痛,甚至有点麻痹晕眩,大脑昏昏沉沉。 忽然感觉到心如死灰。 断了任何求生的念头,宁愿就这样死过去。 死了,就不会感觉到疼,也没有痛苦伤心,那样不是很好吗? 宁窈缓缓闭上眼睛。 “嗖——砰!” 烟花在空中炸开,发出一声巨响! 宁窈惊醒过来,她突然恢复了神智,心里一阵后怕。 她刚才居然想死?挣扎的念头莫名其妙消失,像是被某种可怕的力量控制了精神。 难道是幻术? 宁窈气得咬牙,好啊,这个死魔物,居然用幻术来对付她,难怪刚才突然跟地震似的,想是从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中招了。 幻术能看穿人心里的恐惧,也能迷惑人心,若不是那声烟花…… 她睁开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黑暗,闭上眼,催动灵力,却发现冲不开那层幻术压制,这说明魔物的能力比她强,强很多。 宁窈不想这么坐以待毙。 “喂,你是谁?要带我去哪儿?”她大喊一声,同时用嘴巴呼吸,因为实在是太臭了。 “死……杀死你……”魔物声音嘶哑难听,只会重复杀杀杀,死死死,看起来智商不高的样子。 宁窈冷笑一声,继续刺激它:“你身上这么臭,多少天没洗澡了?快被你熏死了,你干嘛遮遮掩掩的,有本事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啊,是很丑吗,所以不敢见人?” 她在空中一顿,明显是那魔物停住了。 听见一阵诡异的磨牙声,怨气和恶意突然大增,生生地往她骨头缝里钻,生疼生疼的,明显是那魔物生气了。 宁窈忍着痛挑衅道:“你这丑东西,是癞□□变的吗?居然还懂得声东击西,谁教你的?” 魔物怒意值点满,几乎要发狂,而幻境要靠专注才能维持,生气就会让它分心。 趁着这时机,宁窈催动灵力冲破幻术。 她睁大眼睛,看见自己正置身于一棵参天大树上,面前是一团背影,白腻腻皱巴巴,还在不停的蠕动着,就像掉光了头发发烂发臭的后脑勺,差点把宁窈吓得倒栽下去…… 她没说错,还真的是够丑,提神醒脑很上头。 这棵树旁边的精致看起来很像侯府后院,原来她根本没走远。 宁窈想,这魔祟还有点脑子,故意留在这里,那些人发现她不见了,一定去外面追,想不到它会大胆地留在侯府。 眼下,她手里的法器都扔没了,幻术破解了,可魔物的妖力仍压制着她,根本不能动弹。 想解开最后保命的那条小肚兜都做不到…… 宁窈脸色苍白,心里愤愤不平,张开嘴想要大喊一声,就算死也要吸引人过来,不能让这丑东西跑了。 忽然,一只白惨惨的手,从那块蠕动的烂肉里伸出—— 毫不犹豫地向她心口的位置袭来! 这魔物想要挖出她的心脏! 生死一刻,宁窈也被激起一股狠劲,她躲不开,感觉那魔物尖长的指甲刺入她的皮肤,这时的剧痛反而让她彻底脱离幻境! 宁窈眸光一沉,当即捏住魔物的手,发狠地用力一拧! 魔物发出一声狰狞的嘶鸣,啪嗒几声,几根断掉的手指头掉下来,魔物怒吼着缩回手。 那一瞬,阴风乍起。 宁窈反客为主,利用幻术攻入那只魔物,挥开那层黑雾,她看到了—— 亮如白昼的宴席,身着轻纱的红衣少女在中央翩翩起舞,众人饮酒作乐,热闹非凡……这是方才的宴会。 她随着魔物的视线,从外往内,缓慢的移动—— 掠过几个女眷,掠过肖婉儿,停在绣着金色合欢花的流仙裙的背影上……它死死盯着的不是衣服,是那只颤动的蝴蝶发钗! 宁窈骤然意识到什么,还想再探,幻术却支撑不住。 那只魔物汹汹而来! 宁窈全身都冒着寒气,害怕地抖了一下,闭上眼,却没感觉到疼痛,反而像被人直直地提起来,腾入空中,她闻到熟悉的松柏冷香,睁开眼,果然看见陆执! “你来了!美人公子来救我了呜呜呜!” 大魔王来了! 宁窈忽然感觉看见了亲人。 委屈巴巴地搂紧了陆执,指着那团魔物,大声告状,“那个丑东西要挖我的心,痛死我了!” 陆执低眸看了眼少女血淋淋的伤口,她肤白如雪,衣裙都碎裂开,模样惨兮兮的。 他面无表情,冷声斥道:“活该。” 作者有话要说:向大魔头大声告状!是怂包女主熟练掌握的第一项求生技能…… 第11章 宁窈揉揉眼睛,被骂了,他好凶。 可是他从天而降英雄救美的戏码太帅了! 她心里砰砰直跳,笑眯眯地承认了:“活该就活该嘛,陆公子,我刚才差点就死了,你先别骂我啦。” 不骂她? 陆执想起刚才那一幕,心里异常不舒服。 他但凡再迟些出手救下宁窈,她早死得透透的了。 他身上无端透出森冷的寒意,压得人快喘不过气,双眸沉寂,隐含着无声的怒意,“记住,你这条命是我的,我没让你死,你就得好好保住小命,懂了吗?” 宁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懂了,我很惜命的,努力和陆公子活得一样久。” 清冷的男人低哼了一声,未置可否,但似乎对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美人仙君还是很好哄的嘛!宁窈心里不无得意。 夜风凉如水,吹起她略显凌乱的长发,宁窈随意地向下看了眼,这才发现他们原来踩在一把剑上,难怪能在空中保持这么久。 等等,这把剑—— 剑光霜寒如玉,剑身中间有一条细线,鲜红似血,自尾部延伸到剑柄那颗鹅卵大小的的血色宝石上。 宁窈眼睛发亮! 这不是美人仙君的血魄吗?以血为食,遇强更强,据说是上古时期一位神灵留给世人诛妖伏魔的无上宝剑。 原来这把剑还在他身上。 宁窈的动作牵扯到伤口,她抽痛了一下,气冲冲地指着那个魔物:“陆公子,快杀了它!” 陆执静静站在剑上,对树上那团蠕动的丑陋魔物似是毫无兴趣,他嘴角挂着丝冷笑,抬臂轻轻一挥。 刹那间,眼前仿佛出现一片镜面裂痕,那魔物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嚎叫声,煞是阴森可怖,同时伴随着难以形容的声音,咯吱咯吱的,仿佛浑身骨头裂成碎片。 那团肉团变得比刚才还烂,噗滋噗滋往外喷着腥臭的血,味道难闻,几乎在顷刻之间,变得一块拳头大小的烂肉,很快就死气沉沉,再也不动弹了。 “好恶心。”宁窈嫌弃地掩住口鼻,“它是不是死了?” 陆执轻嗤一声:“它跑了。” “跑了?”宁窈不敢相信,“那不是它吗?都不能动了……” “那是一只心脏,它吃了别人的心脏,用来逃命。”不是所有的魔物都擅长正面打斗,能力不足的,就会想办法钻研逃命的法子。 宁窈心都提到嗓子眼里,着急地说:“那我们赶紧去追!” “要去你去,恕陆某不奉陪。”血魄剑缓缓下落,刚回到地面上,血魄剑发出一声清鸣,寒光四散,化作一把小剑嗖的一声钻进陆执宽大的衣袖里。 宁窈有些惊诧地看着他。 陆执抖了抖衣袖,平静得不带一丝情绪,对所谓的妖怪也不感兴趣。 短暂的困惑过后,宁窈轻轻“哦”了一声,她想起来了。 真笨啊,陆执现在可不是什么青峦剑宗师尊,他身上背负着巨大的秘密,是未来随时会毁天灭地的魔尊。 说难听点,人家现在是站在哪边的都说不好…… 宁窈的伤口还在出血,破碎处隐隐有些发黑,刺痛难忍,宁窈心里害怕,从肚兜的小口袋里翻出几粒回血丹,一口气全吞了。 她的流仙裙早在刚才跟魔物缠斗时,就被扯破了,左肩那里更是破开一个大洞,露出牛奶般白皙的肩头。 那根红色细带裂开了,随时都会崩断。 陆执无意间看到,心中莫名躁郁,他分不清原由,只觉得这一幕看上去太过刺眼。 ……或许刚才,不该那么轻易纵了那魔物逃走。 “过来。”陆执低声吩咐。 宁窈还站在原地努力吃药丸,闻言,乖乖向陆执走过去,心里一阵打鼓,那该死的警报声怎么又在响?她都受伤了仙君怎么还想杀她? 他取出一枚红色药丸,放在掌心,宁窈看了眼,就认出这是上回吃过的雪域归血丹,黑白分明的杏子眼里亮晶晶的,伸手就要拿—— 陆执却突然退开一步,让宁窈扑了个空。 “不是给我吃的吗?”宁窈指了指自己的伤口,语气软软的,“我还在流血呢。” 陆执淡淡瞥她:“你先把衣服穿好再说。” 宁窈迷惑地看了眼自己,她衣服是有些破破烂烂的,漂亮的裙子都被抓烂了,出门前盘好的发髻也松松垮垮。 她犹豫了一下,瘪着嘴,说不出的委屈,“都破成这样了,我又不会补衣服……再说,这里又没外人,就我跟你。” 陆执低眉敛目,对上宁窈那双天真无邪的双眸,闪着鲜亮的光彩,仿佛有几粒迷路的星辰跌落其中,引人一再驻足。 他顿了顿,不自觉问:“若是有别人看到呢?” 宁窈不假思索地回答:“那本公主就让人挖了他的眼睛泡酒喝!” 说着,又自顾自地吃吃笑起来,自己都不信这话,模样像极了一只捉弄人的小雪狐,纯真狡黠。 陆执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方才因为动用灵力,蠢蠢欲动的魔纹再度被宁窈平息。 宁窈被他这一笑,惊得差点忘了疼痛,她坦率道:“陆公子笑起来像仙子一样好看。” 白衣翩翩,头上简单的玉冠天然去雕饰。 月色洒洒而落,仿佛在他身上披了件柔和的轻纱,男人容颜清隽若少年,五官绝美而清冷,欺霜赛雪,正如万年不败的松柏。 黑眸幽深,隐隐泛着层血光,可怕又黑暗。 来自地狱深处的修罗,却身披仙人的外衣,公子殊绝,又充满危险。 眼中一闪而过的那抹笑意,给他带来了些许烟火气。 不远处传来嘈杂人声,宁窈皱眉听了听,是侯府的人找来了,其中肖惟风走在最前头,他疾步而来,显然已经看到了她。 “阿宁你受伤了?”肖惟风面色凝重,从怀里取出止血药,“快跟我回去疗伤……” 说罢,他解下披风,要给宁窈披上。 宁窈不理睬他,弯下腰,像小猫喝水一般,在陆执掌心叼走药丸,嚼吧嚼吧吞了。 味道有点苦,还能忍,只是没陆执的血那么甜,不过她没敢说要喝他的血。 那是找死。 掌心突然灼烫。 陆执不太自然地收回手,眼见肖惟风的动作,他不动声色,一把将娇小的少女抱起。 宁窈乖乖缩在他怀里,被男人宽大的身躯遮挡得密密实实,他的手掌宽大干燥,轻柔地盖在她裸.露的肩头。 “不劳烦小侯爷,”陆执冷声,不卑不亢道,“公主我带回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宁窈:想喝魔尊牌的血,旺仔牛奶味,喝过的都说好! 魔尊:除了你谁喝过? 结论:样本太少不足为信。 (想写吸血鬼番外了,窈窈是吸血鬼,小陆是被她抓去的无辜美少年……先记着) 第12章 侯府千金的生日宴上,竟有魔物出没,端柔公主差点出事,此事引起轩然大波。 一大清早,宫里请安的人来了几拨,拜帖收了厚厚一匝,就连远在永安行宫的父皇母后听到消息,都连夜用传信玉简来关心宁窈…… 宁窈趴在床上和二老聊了好久,接着便发誓要与她的床相亲相爱一辈子。 她本来就懒,受伤后,更多了几分娇,何况还有个自小无底线宠惯她的小七。 吃着小厨房换着花样做来的点心,宁窈翘着腿三百六十度望天,觉得就这么过完养老生活也不错。 至于魔物什么的……就交给那对神仙情侣去抓。 她能提供的,只有对那只魔物短暂又模糊的一瞥,根本无法描述那是个什么东西,就一坨发臭丑陋的烂肉,她怀疑那根本就不是魔物的本体。 就像那颗被丢下的心脏,不过是障眼法,是它用来逃生的工具。 今天一大早,肖惟风就派人送来一大匣子的创伤药,宁窈看都没看,怨原副原样地退回侯爷府,她派去一个内监宣旨,限肖惟风在七日之内抓到魔物,还风陵城一个太平光景,如此就不追究他保护公主不力之罪。 比起话本子里,这回那魔物少吃了一个肖婉儿,又舍掉了一个宝贵的心脏,必然受伤不轻。 宁窈在混乱中还朝它砸了那么多法器,多少能起点作用。 趁它病,要它命,跟一只丑不辣鸡的魔祟不用讲武德。 这边公主懿旨一下,肖惟风也没闲工夫再来骚扰宁窈,反倒是他家的小可爱妹妹来公主府探望宁窈,还带上了她昨天戴的那只点翠白玉镶金珠钗。 宁窈吩咐小七把蝴蝶钗装好交给肖婉儿。 肖婉儿今天气色不好,神情恹恹的,显得有些沮丧。 “都怪阿兄昨天没保护好殿下,婉儿也是,应该好好看着殿下的,那个臭妖怪,阿兄一定会抓住它给殿下报仇!”小家伙握紧小拳头,说得咬牙切齿。 宁窈侧身托着下巴和她说话:“那婉儿以后要努力修行,多抓点妖怪为民除害,本公主就封你个除妖仙子。” “除妖仙子,好啊好啊……”肖婉儿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对了,昨晚上阿兄抓到了那条鲤鱼精,一不小心就把它打死了。” 宁窈问:“鲤鱼精这么弱的吗?” “是啊,问道子长老说,它的妖力还不足五十年,是吸食我家祠堂几代的功德才修成精怪的,根本不堪一击。” 宁窈皱眉。 不堪一击,还敢在生日宴当晚公然袭击秦瑟瑟,这鲤鱼精未必是活腻了?五十年修为的确低微,但也开了灵智,总能分辨谁是普通人谁是修士,找上秦瑟瑟,简直是找死。 一只偷偷摸摸,蛰伏在侯府里的鲤鱼,好不容易修成了,突然就不想活了? 宁窈忽然注意到肖婉儿头上的小玉兔发簪,灵动可爱,不算多贵重的饰物,胜在精巧童趣,很符合她豆蔻少女的气质。 昨天戴在头上那只蝴蝶钗,美则美,就是俗了些,肖婉儿戴起来显得不太搭,就像小孩子偷戴了大人的钗环…… 她忘不了那时潜进魔物的灵识里见到的那一幕,那会儿宁窈就有种感觉,那魔物不是随机挑中了肖婉儿。 它要找的就是肖婉儿。 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不认得肖婉儿的长相,只能凭借那只钗环来确认…… 宁窈忽然想到什么,慵懒的目光霎时变得锐利:“蝴蝶钗是谁送给你的?” 刚才有说有笑的氛围忽然严肃,肖婉儿愣愣地回答:“是秦姐姐送的生辰礼,她说希望婉儿像美丽的蝴蝶,能飞去自由的地方。” 秦姐姐……秦瑟瑟? 宁窈眼眸发沉,不知在想些什么,肖婉儿连声唤了好几声殿下,宁窈才回过神。 “殿下是心口疼吗?” 宁窈不想说些猜测吓坏了小朋友,她存心逗弄肖婉儿,故意捂着心口说:“是的呀,本公主患了相思病,一刻不见,如隔三秋,心拔凉拔凉的。” 她笑得暧昧,眼眸里秋水滢滢,牛奶般白皙的面颊上泛起桃花,眼神仿佛带着勾子。 肖婉儿小脸红扑扑,她心想,殿下真是她生平见过最美丽的女孩子了! “殿下想念阿兄,为何不让阿兄来看望?”肖婉儿眼中一派无邪,“阿兄也很想念殿下,昨天一夜没睡,今天一早就来求见了……” 宁窈轻嗤了声,老神在在地躺平,翘起二郎腿,满不在乎地说:“我想你阿兄干嘛?” 肖婉儿咬唇,小眼神透出几分吃瓜特有的好奇:“莫非是昨晚抱殿下离开的那位公子?我阿兄好生气呢!” “你说他是不是全天下最美最脱俗的男子?”宁窈一本正经地教坏小孩。 肖婉儿用力点头:“真是呢!比阿兄好看许多!” “姐姐告诉你啊,男人呢,会不会打仗不重要,会不会捉妖也不重要,关键是要赏心悦目,你看着他,都能多吃三大碗饭,明白不?”宁窈继续教坏小孩子。 一旁的小七都听得目瞪口呆。 这小孩儿孺子可教,居然还点点头:“那位公子不仅模样一等一的好看,还香香的呢,好像天上的仙人……” 说起这个,宁窈伤口也不疼了,浑身都来劲了,笑着摸摸肖婉儿的脑袋,小声告诉她:“美人不止香香的,他还甜甜的呢……” 【滴——!】 警报声又来了! 大魔头提着他的血魄剑又要来杀她了! 宁窈睡在被窝里,吓得浑身一抖,立马化身小乖猫,低眉敛目,收起刚才不太正经的笑容,清了清嗓子:“婉儿,你小小年纪不要胡思乱想。先生教的功课会了没?下个月的大选准备好了没?什么?你说你要走了?小七好好把肖小姐送出府——” 在宁窈一通自言自语的操作之下,肖婉儿和小七都离开了房间。 那声警报似乎弱了一点点? “美……陆公子?你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出来一起用些点心?” “昨晚生死一线,转眼就好了伤疤忘了疼,殿下真是好兴致。” 那个熟悉的人影静静倚在门栏,垂眼淡淡从她的伤处一扫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宁·日常找死·窈 陆·日常吓唬老婆·执 第13章 宁窈装傻,脑袋埋得低低地,“没忘,伤口还在疼。” 只听陆执从鼻子里轻哼一声:“那还有闲工夫胡言乱语?” 宁窈熟练掌握逃生技巧,非常认怂地表示:“我好像发烧了,说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你怎么能和病人计较呢?” 该怂就怂,顺便倒打一耙。 把求生欲三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谁知,下一瞬,刚才还在门口的人转眼间瞬移到宁窈床前。 那速度快的,都出现了一道残影…… 陆执目光冷淡,伸出手贴在宁窈光洁的额头上,他掌心温度冰冷,激得宁窈颤了一下。 她睁大眼睛,杏子眸里波光粼粼,知道这一下就被识破了,心虚地吐了吐舌头,讨好似的伸出小手,覆在陆执手背上,声音软软的:“咦?怎么突然退烧了?但是伤口还是疼的,真的!” 她像只做错事的猫儿一样,伸出软软的肉垫扒拉主人,长发任意披散,发际边的毛发密而柔软,蹭在他指尖,毛茸茸的。 陆执眸光微沉,撤回了手,淡斥道:“明知道魔物要杀的是侯府千金,还和她交换钗环,活该你疼。” 心中却忍不住一股躁意。 为了那肖惟风,这没心没肺的小公主竟肯做到如此地步? 情这个字,果然让人愚蠢。 宁窈眨了眨眼。 她就知道,陆执果然听到刚才她和肖婉儿说的话,或许还知道她让暗卫去保护肖婉儿的事,他实在太聪明,才掌握几个线索,居然就猜出她早知情…… “那魔物瞄准的居然是蝴蝶发簪,这我也不知道嘛,我只是有点倒霉。”她往被子里缩了缩。 陆执看了眼妆奁上那枚耀眼生辉的发簪,那是肖婉儿刚还回来的,发簪上有精粹灵力汇聚,必是出自大能之手。 若是昨晚宁窈没有交换,也不至于那么轻易受伤了。 他意味深长地望向宁窈,淡笑道:“恕我直言,殿下经脉不畅,灵力不足,就连资质也十分有限,我若是你,关键时候能自保即可,不连累旁人已经是万幸,至于救人的事,可免则免吧,省得自己遭难还得麻烦其他人来搭救。” 啊? 宁窈眼中迷惑了一瞬,哦,他肯定是因为昨晚的事生气了,也对,昨晚要不是仙君赶来救她,她早就死得透透的了,还丢了这颗小心脏…… 他好奇怪。 一会儿要杀她,一会儿要救她。 宁窈道:“陆公子你说的有理,本公主反省过了,以后做事会带脑子考虑,不害人害己……下次尽量不麻烦你来救我。” 陆执错愕一瞬,沉下脸问:“我很无聊?下次还会救你?” “我也不知道,应该不会吧……”宁窈尴尬地摸了摸脸,自我解围道,“本公主还是勤加修炼,也许勤能补拙呢?下次还是努力自救好了。” 陆执没说话。 宁窈感到一丝无声的尴尬。 她“啊”了一声,强行转变话题:“陆公子,你昨天也见到那魔物了,可认得?还有,我觉得它是认准了要害肖婉儿,但我想不通……” “在下只是一介平凡修士,不懂得除魔之术,公主问错人了,”陆执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吹拂面上漂浮的茶叶,喝了一口又说,“陆某不懂救人,更无心救人……杀人倒有几分兴趣。” 茶泡得太久,有些酽了。 陆执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 他的侧脸逆着晨光,周身浸沐在一层朦胧光晕中,嘴角那抹淡笑微不可察,看上去简直圣洁无方,又带着几分邪气。 宁窈一时间怔住。 陆执抬了下眉,忽然感觉索然无味,他也真是,无端端对着一个不解世事的公主说这些,真是浪费唇舌。 她爱做什么是她的事,只要下回别再冲上去作死,留着这条小命为他安抚邪咒发作的痛苦就够了。 陆执起身告辞。 他背影挺拔,就要消失在那片暖光中—— “等等!” 宁窈掀开被子,像跟韧性十足的弹簧从床上弹起,迈着轻盈步伐向那个背影,着急地抓住他的衣服。 陆执回头,挑眉冷冷地看向她。 “我不管,不管你要救人,还是杀人,”宁窈抬起下巴,仰头看他,“反正你昨晚是救了我,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你也曾经救过我……” 陆执这才注意到宁窈的眼眸是琥珀色的,迎着阳光,发出透明的光泽,左眼写着不服气,右眼写着害怕,就像只浑身炸毛的小猫咪。 他喉结微微滚动,一时有些失语。 “嘶——”宁窈的五官皱在一起,她动作太大扯到伤口了,这下子气势全无,“疼疼疼疼疼疼疼——” “活该,本事不大,胆子倒是不小。”陆执眸光划过丝笑意,转瞬即逝。 小七刚送肖小姐出府,半路上被管家拉着说了些事,急匆匆赶回来照顾公主。 不巧,正看见眼前这一幕。 光天化日之下,自家小公主被陆公子整个抱在怀里,她受伤后为了方便换药,只在亵衣外罩了件宽松的杏色薄纱外衫,隐隐透出玉色肌肤,小公主抽抽噎噎的,眼角通红,委屈得像被欺负过似的。 小七心里苦。 我的小公主哎,你可悠着点儿吧…… 小七红着脸,让院里所有仆婢统统退避,警告他们不可以把公主的私事外传。 足足两个时辰后,陆公子才从公主房里出来。 …… 不出两日,肖惟风和秦瑟瑟就抓到了那晚作乱的魔物。 他们沿着魔物逃窜的线索一路追查,在城里布下天罗地网,找到魔物后,合力以君子玉女剑击败了它。 风陵城终于可以恢复太平,不用再人心惶惶,肖惟风本就战功卓越,这下解决了民生大患,在民间的声望也是水涨船高。 有人亲眼目睹他们捉妖的场面,口口相传,茶馆的说书人已经安排上了,就连秦瑟瑟也被称为“仙使”。 宁窈感觉这速度太快了些。 “男妖?”宁窈抓了一把小七剥好的奶黄瓜子仁,“你确定是男妖?” 小七点头:“方才那位传信的侍卫是这么说的。” “它长什么样?是不是很丑?”宁窈那晚做梦还梦到那团蠕动的肉块,想起来都不寒而栗。 “是真的很丑,说是全身都长满了乌龟一样的硬壳,坚不可摧,眼睛是绿的,脸是蓝的,个头壮得跟大水牛似的,不会说人话,一只巴掌有口锅那么大,据说有个侍卫被它挥了一巴掌,脑袋都掉了!” “那还是人吗?”宁窈目瞪口呆的吞下瓜子,才反应过来,“哦对,它是只妖……什么妖来着?” 小七给宁窈倒了杯茶水,“小侯爷也不知道,咱们大月国太平盛世的,都有多少年没出现妖怪了……” 宁窈淡定的接过这话:“五十三年。” 小七愣了会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眼睛一亮:“还真是!我家殿下好聪明!” 她换着说辞花式吹捧宁窈,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不立马去考个女状元都对不起这份头脑。 其实宁窈知道,小七是心疼她经历了这次危险,又怕她吃那俩仙使情侣的醋,想了法儿的夸她。 “我家殿下是千金之体,抓妖这种力气活谁爱干谁干,要不是殿下那晚打伤了妖怪,他们才抓不到呢,殿下想抓可以抓一百只妖怪!” 宁窈:谢谢,大可不必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过,小七确实不知道那魔物的伤其实是拜陆执所赐,所有人都不知道,只以为是被宁窈的法器所伤。 在所有人眼里,陆执只是一个病弱公子,养在公主府里的花瓶面首,连基本的人身自由都没有,更别提打伤魔物了。 ——明明他才是那个最大的魔祟。 可见很多时候,人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女鹅的身体,小七也是操碎了心。 第14章 魔祟如今囚禁在黑石塔,三天后当众处置。 宁窈心里却有些不安,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翌日,她决定亲自去一趟黑石塔,那魔物被关在地下牢狱里,层层看守,布下严密的法阵防止它逃脱。 小七不赞同公主去那种地方,黑石塔地处风陵城最北边,那里荒无人烟,只有一片很大的乱葬岗,就连乞丐都不往那儿去,阴森可怖。 她给宁窈装上了能把整个黑石塔夷平的法器,安排上十个护卫保护她的安全。 “公主别怕,小七会保护你。”小七声音很勇敢,然而手抖个没完。 现在宁窈也没闲心思嘲笑她,初来乍到这种地方,她也有些发怵。 黑石塔地处荒凉,满地黄沙,从皇城脚下的公主府一路过来,就像是进入了无人区。 阴云遮天蔽日,乌鸦叫声干涩嘶哑,更蒙上了一丝不详的阴影。 基本是能吓哭一百个小孩的水平。 地牢里常年不通风,一股湿热难闻的臭气扑面而来。 这座地牢早已废弃,如今风陵城的犯人都关押在大理寺监牢,就连最穷凶极恶的犯人都不会关来这里。 用来关一个妖魔再合适不过。 “殿下,这里好可怕,你要是害怕,就告诉小七,我们马上离开……”小七的后背起了层白毛汗,快哭出来了,可是不能哭! “吱!”不知那里窜出来一只大黑耗子,长长的尾巴扫到小七腿上,吓得她一声尖叫。 好说歹说,宁窈总算劝住了小七,让她在地牢外面等着,只让侍卫陪着进去。 五个侍卫在前,五个殿后。 宁窈被保护得密不透风。 沿着一条湿冷的走道走到底,宁窈裹紧了毛绒绒的大氅,终于见到被关起来的魔物。 在火把的映照下,那魔物缩在角落,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全部的笼子。 牢房正中央,一只黑铁铸成的笼子上贴满符咒,魔物憋屈地蹲在里面,宁窈的视线和它齐平,可见确实比常人高大许多。 跟那团烂肉比起来,这魔物简直能做它的祖宗。 可惜黑黢黢的,看不清长什么样。 “火把给我。”宁窈接过火把,走近了几步,魔物动也不动,对声音和光线都没反应,异常安静,“它该不会是死了吧?不是说身上有硬壳吗?” 身上只有黑乎乎的血迹,看不见它的脸。 忽然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 “阿宁,不要靠得这么近,小心它伤到你!”肖惟风接到消息便急忙赶来,他有点埋怨宁窈胡闹,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往这儿跑干什么? 宁窈淡淡瞥他一眼,心里已经有了结论:“你们抓错了,这不是那晚的魔物。” 没有那股腥臭欲呕的腐气,也感觉不到它的恶意。 “什么?”不止是肖惟风,就连一旁的侍卫都纷纷惊讶。 宁窈只好再重复一次:“我说,你和你心爱的小师妹抓错妖了,不是它,把它放了。” 肖惟风身负君子剑,身量颀长,在昏暗的光线下仍并不失丰神俊朗,唯独脸色显得很差,“阿宁,我知道你对瑟瑟有偏见,可这事非同小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 “……”宁窈怀疑这货听不懂人话。 她说东,他扯西,完全没办法讲道理。 古人还说什么唯小人与女子难养,要她说,这种恋爱脑的男人才难养。 宁窈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抬起下巴,冷淡而倨傲地注视着肖惟风,“总之我说了,你们抓错了妖,爱信不信,现在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把它放了。” 肖惟风皱起眉,神情很是失望。 片刻后,他恢复了往常公事公办的冷漠态度,退后一步,拱手道:“公主殿下的命令不敢不从,但此妖为祸百姓,还曾经伤及殿下,恕臣不能从命。等处决了这魔物,臣自会向陛下请罪。” “好,你很有骨气嘛,还很聪明,知道拿百姓来威胁本公主。”宁窈心里很不高兴。 她不能强行带走这个魔物,因为现在整个风陵的老百姓都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等着处决的那一天。 即便是公主,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臣不敢。” 宁窈举着火把探得更近一些,只见魔物身上鲜血淋漓,露出鲜红的肉,她惊了一下:“它怎么……它身上的壳呢?” “它身上长着鳞片,上面布满尖刺,刺上有毒,如果不拔掉那些壳根本没法近身……”肖惟风见她不再胡闹纠缠,语气也缓和了些,“阿宁,对于这些害人的魔物不必太过同情,它在害人的时候比这更残忍。” 宁窈没理会他。 她有些犹豫,但还是缓慢地一步步靠近铁栏边,肖惟风伸手想拦住她,宁窈回头狠狠瞪他一眼,鼓着脸,表情骄纵霸道,“让我看看,这害人的丑东西长什么样!” “小心。” 少女腕上的玉镯叮当作响,一身绯衣明艳照人,是这腐臭地牢里唯一鲜活的存在。 她伸出手,笑嘻嘻地在铁栏上敲了两声,语气居高临下,还带着几分孩童般的恶劣。 “这丑东西,个头那么大,光长肉不长心眼,活该被抓到,略略略!” 幽暗中,一双眼眸缓缓睁开,瞳仁是落日一般的暖黄色。 它满身伤痕,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用来防御的外壳也被活活剥掉了。 宁窈朝他做了个鬼脸。 它安静地盯着眼前明艳无方的少女,不由自主地眨了两下眼睛,显得异常温驯。 从黑石塔回来,小七连着给宁窈灌了三天姜汤驱寒,说是那里寒气重,以后再也别去。 宁窈老老实实在府里待了三天,哪儿也没去。 在她房里伺候的下人都看出她满怀心事,这几天简直出了稀奇,他们家殿下不闹着出府满大街看美人,由一日五餐无限量零嘴减少到一日三餐加顿宵夜,就连一向和她交好的肖婉儿来找她玩,都以睡午觉为由推脱不见。 大家都以为,她是因为小侯爷的事黯然神伤呢。 肖惟风和秦瑟瑟擒获魔物的故事,在风陵城内传的那叫一个沸沸扬扬,那天肖惟风捉妖时差点受伤,秦瑟瑟勇敢地拼死相护,她被魔物身上怪甲刺伤,肖惟风气愤又心疼,拔掉魔物全身的怪甲给她出气。 话本子里,因为受伤,秦瑟瑟搬进侯府休养,肖惟风痛失幼妹,心情很难过,宁窈每日缠着他闹脾气更让他心烦,这时,秦瑟瑟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就像一道和沐的春风……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只是纯洁的师兄妹关系。 自那以后,男女主的感情线才开始突飞猛进。 第15章 君子玉女剑,本就是天生一对。 宁窈掐指一算,秦瑟瑟差不多要住进侯府,开启嘘寒问暖模式,和肖惟风好事将近。 而她呢,每天徘徊在被杀——又逃过一劫的起起伏伏中,忽上忽下,从每天一吐血到三天两吐,进步明显。 以她认怂且乖的态度,苟到结局问题不大。 明明应该无忧无虑才对。 可她心里就是窝火。 一国公主了,被同一只魔物欺负了两次,憋屈死了,肖惟风仗着自己是男主,就随便抓个小妖来糊弄她? 真正的魔祟逃出生天,风陵城就还有危险。 两次近距离接触,她都能感觉到那股黑暗腥臭的恶意,留着这样一个祸害在风陵城,不知还有多少少女的心脏要被它抠出来当零嘴啃。 她不喜欢弄脏自己,特意带上一张白色绢布,垫在松软的土上。 皓月当空,十五月圆夜。 何以解忧?唯有酒糟鹅掌配桂花酒豪华套餐! 她一人饮酒醉,喝到微醺,全身都喝得热乎乎的,她打了个酒嗝,擦干净嘴巴,差不多得回房了。 不然被小七发现她带伤饮酒,肯定会挨骂的。 无语望天.jpg 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谁才是这个公主府真正的主人。 宁窈刚晃晃悠悠扶着颗树站起来,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沙沙声。 是风穿过竹林。 她懒洋洋朝竹林里投去一眼,却没想到差点被吓哭了。 是陆执。 他一身玄色长衣,闭着眼安静独坐林中,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圆月当空,夜风潇潇,园中弥漫着沁鼻的花果清香,美人在夜色中打坐…… 本该是一副令人陶醉美好画面。 若是宁窈的小眼神没那么好,没看见陆执手背上暗红的魔纹—— 那魔纹像有生命的藤蔓,在他的皮肤上抽枝发芽,从宽大的袖口探出来,火焰一般在皮肤上舔舐。 不只是手背,就连他冷白的胸膛上也探出魔纹,无声地蔓延到嶙峋锁骨,继而是劲瘦修长的脖颈…… 魔气汇聚在他周身,他面无表情的俊美容颜一如既往的清冷圣洁,魔纹的蔓延却无声酝酿着邪戾。 最优雅的邪神也不过如此。 宁窈吓得抱紧了那棵大树。 要死了要死了她撞见未来魔君半夜做法了! 她不敢有动作,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就近埋了,万一被他发现了,还不是要变成花肥? 背上出了层冷汗,酒意被吓没了,小风吹着甚至有些冷。 万物皆有灵,尤其是身边这片静心饲养的灵植,它们都因为大魔头的存在战战兢兢。 陆执拍拍衣袖离去,宁窈从大树后探出张苍白小脸,黑葡萄似的眼睛用力眨了几下,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然后……她踏上了一条作死之路。 酒壮怂人胆,宁窈提着裙子,脱掉鞋袜,小心翼翼地跟上了前方那个背影。 她脚步放轻,跟踪技术很有水平,仔细地藏住自身灵力,跟得不疾不徐,就算不幸的被发现了,她也可以说是喝多了出来赏月。 在自家园子里乱窜就是这么自由。 陆执踩着斑驳的光影,打竹林小径出来,回到内院,沿着长长的回廊走向他所住的凤仙居。 天色莫名阴沉,月亮被云层咬掉大半,只留下小小一角。 廊上的灯笼远远看去像萤火,发出微弱暗红的光,风声飒飒,似乎宣示着一场暴雨。 跟着跟着,宁窈停下来,她终于发现有些古怪。 现在还不到子时,何以走了这么久,连一个守夜的下人都没见着? 绝不只是偷懒摸鱼这么简单。 眼前那飘逸的背影就快到拐角处,陆执一路都走得悠闲,走出了主人家的气势,却忽然加快步伐…… 宁窈犹豫了一瞬,也加快小碎步跟上去。 没想到忽然起了阵风,吹得廊上的灯笼摇摇晃晃,更显得鬼气森森。 宁窈有些怕了,眼前一花,廊上哪里还有陆执的身影?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加速往前跑,直到刚才陆执消失的地方,右边,没有,而前方是条死路。 一层鸡皮疙瘩漫上背脊。 她用力揪住裙角,迷茫了一瞬,只能选择右边那条路。 宁窈迈上台阶。 一级。 两级。 一股子湿冷的潮气扑面而来,宁窈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及时收住步子,释放灵力探知未知的危险。 哗地一声—— 眼前骤然变幻,昏暗中的长廊,摇晃的灯笼消失不见,面前是那片竹林,风吹得叶片飒飒作响。 敢情她走了大半天,根本没走出这片竹林? 她心态崩了,脚下踩空,眼看要栽到地上吃一嘴泥…… “殿下。” 衣服被人从后拉着,同时,一只有力的手臂绕至身前,轻轻将宁窈托住,直到她站稳才松开。 宁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跟丢了魂似的。 听这独一无二的清冷声色,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夜深露重,殿下当心撞上鬼打墙。”他声音透着温润,仿佛质地最温良的玉,宁窈却像被蛇的信子舔舐后颈。 麻了。 要杀人的是他,嘘寒问暖的也是他,这上哪儿说理去? 宁窈苦笑着回头,对上那张人畜无害的绝美脸庞,眨着眼睛,十分无辜的样子:“陆公子是你啊?哈哈哈,我还当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戏弄我呢……” 陆执轻笑一声:“幸好是我,否则你已经死了。” 对哦,宁窈想起来那魔物也会幻术,刚才若不是陆执…… “不对,那丑东西的幻术太低级,幻化不出这么真实的场景,它只是让我短暂失明,这样就看不见它的样子……” 宁窈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模糊的念头。 为什么那么怕被看清?既然那晚她已是盘中餐,魔物何必怕日后被认出?或许它只是……怕被人看到它的脸? 念头匆匆而过。 “这点殿下大可放心,黑石塔那位没处决以前,你暂时是安全的。”他眉眼映着疏淡月光,黑眸深邃,就像能看透一切。 或许他早就知道那魔物的身份,但他冷眼旁观,仿佛人间事都跟他无关。 左眼下那粒红痣小到不凑近很难看清,给这张不沾烟尘的脸染上一层邪气。 宁窈拼命忍住想伸手摸摸的冲动,右手攥住左手,笑着说:“陆公子在府里,歪魔邪道都不敢来。” 因为您就是最大的歪魔邪道。 镇宅神兽是也! 作者有话要说:跟大家解释一下,第一个榜单要压下字数,所以每天更得不多,等v后会日六的,摸摸~ 明天请假一天,需要整理下后续大纲,留言发红包,鞠躬~ 第16章 陆执微微眯起眼,似乎是听懂了她的潜台词,他眼眸深邃,带着丝丝危险,“这么晚了,殿下为何跟踪我?” 宁窈心虚地咬住唇,忽然发现怀里还抱着酒瓶,似乎是刚才跟踪时顺手带上的,还想着拿它来防身…… 她笑得眉眼弯成小月牙,高高举起酒瓶,雀跃道:“月圆之夜,冷桂飘香,本公主特意邀请陆公子对月饮酒,吟诗作对……” “殿下好雅兴。”陆执接过酒瓶,那手里晃了晃,无声地笑了下,接着将瓶口倒下…… 那桂花酒很不争气地流下了……一滴! 多一滴都不给! 气到自闭.jpg 陆执意味深长:“殿下果然……很大方。” 他的目光缓了下来,侧目看着宁窈,小姑娘脸颊染着绯色,眸光亮到有些不自然,那股子狡黠简直藏不住,眼睛转来转去,感觉在谋划着什么坏事。 “陆公子,你看今晚月亮那么美……”宁窈强行转移话题。 陆执抬头看了眼被云层遮住大半的月亮,淡淡道:“嗯,很美。” 宁窈水润的眼眸透出一丝懊恼,接着又鼓着脸强调:“夜色这么温柔!” 话音刚落,一阵烈风呼啸而过,宁窈的身形微微晃动,毛茸茸的脑袋上长出了几片竹叶。 陆执忍不住勾起唇,抬手捻住其中一片,却不扔下,眼神意味深长:“嗯,很温柔。” 他的玄色轻衫下摆像水波一样摇动,如月下谪仙,竟然有兴致和她开玩笑? 宁窈大胆的猜,他刚才的邪术修炼成功,此刻心情绝佳。 她睁着琥珀色眼眸,干净的眼珠里神采奕奕,踮起脚,很努力地凑近陆执,唇瓣贴近男人耳垂,带来温热的气息,“月黑风高夜,适宜做些刺激的运动!” 陆执幽幽地低眸看她。 “有没有兴趣一起……劫个狱?”宁窈一双杏子般的眼睛乌圆乌圆的,在深黑的夜里放出灵动的深邃光泽,在陆执看来,她此刻盯着他的眼神,就和她盯着点心时的贪婪差不多。 夜色浓郁。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酒气,还有无声蔓延的尴尬…… 叶片缓缓落下,陆执将酒瓶塞回宁窈手里,“很晚了,殿下晚安。” 说完转身就走,都不说要送她一程,像是生怕晚走一步,就会被她的笨蛋因子传染。 独自一个被扔在原地的宁窈,被冷风吹得一激灵,他就这么扔下她,也不说送她回个房间? 未来魔尊大人有时真的欠缺风度。 难怪肖惟风能成为男主,抱得美人归,而他只能做一名无差别杀人的报.社分子。 “等等我——”陆执腿长步子大,看似步态悠闲,宁窈费劲吧啦地才追上,她像兔子一样蹦到他面前,伸出小短手拦住他的去路,”等等……” 陆执低下头,眉毛微微拧成一个不耐烦的弧度,夜色下不见一丝表情,黑眸如同静默危险的深海。 宁窈简单的翻译一下就是“想死直说爷立刻就满足你”…… 她非常含蓄地抖了一下以示尊重。 然后继续作死。 除了喝了酒胆格外肥之外,她感觉陆执今天心情不错,都没听到熟悉的警报声。 宁窈言简意赅地告诉陆执她的意图,救出黑石塔里那个倒霉蛋,她要找到那个真正的丑魔物。 “为什么?”陆执对这种事毫无兴趣,他只觉得宁窈闲得无聊。 却说不出自己为何还不走,忍着不耐烦站在原地听她说这些。 宁窈靠在廊上,微微喘着气,头发有些乱了,巴掌大的脸红扑扑,眼睛里像是有粼粼水光流淌。 刚才她垫脚对着他耳朵说话时,气息是温热的,嘴唇明明没碰到,他却像是被仙人掌的小刺蜇了一下,不疼,只有些轻微的麻痒。 她嘴没停,正在竭力地说服他,唇色是自然的水红,看起来很润,让他想到藏在贝壳里的软肉。 “……所以,我说了这么多,嘴巴都说干了,你是不是得跟我一起去?”宁窈还抱着那只小酒坛子,完全没注意到陆执刚才的失神。 陆执眉头舒展,竟然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他一起去? 宁窈眨了眨眼睛,小小声,不好意思却又十分直白地说:“因为我不能没有你啊……” 陆执冷寂的眼眸,短暂地擦过了一抹光彩。 他十岁跟随师傅入青峦峰,修道直到半年前有六百年光阴,他修的是无情道,早就隔绝尘缘,洗髓辟骨后,更是不知饥饿,不知冷暖,对疼痛也相当钝感。 ——除非想杀人也算是情绪。 胸腔莫名被撞了下,陆执感到有些茫然。 宁窈小声打了个喷嚏,子时,夜更凉。 “为什么要救它,就算抓错了,它也是个魔祟。”陆执不着痕迹地挪到右侧风口,任由风吹起他的衣衫。 宁窈愣了一下。 陆执这是在试探她?反正是死亡问题没错了。 她和陆执的关系,现在就像踩在细钢索上,随时会翻脸。 对于他的真实身份,谁也没有挑明。 宁窈今晚也没疯到真想找死的份上。 她单手叉腰,做出傲娇的表情,哼了一声:“我不管,我可是公主,我想帮谁就帮谁,管他是魔祟还是神仙!” 云雾散去了些,天色那枚亮澄澄的圆饼被释放出来,几团青灰色阴影显得有些委屈。 月色给陆执一贯冷酷的脸,披上一层模糊的柔光,他面色淡然,“遵命。” 遵命? 那就是同意了? 宁窈开心坏了,原地蹦了一下,跟着便摆出沉思状,一本正经地说:“那好,给我一天时间,我去查一下黑石塔那帮守卫的换班情况,再准备点灵药武器什么的,明晚咱们……” “走。”冷冷的声音直接打断了她。 宁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领子提溜起来,再一看,人已经踩在血魄剑上,离地八尺远…… 吓得她一把抓住陆执,“去哪儿?去哪儿啊?” 有点轻微恐高症,眷恋土地的小宁窈声音带着哭腔。 男人任由她抓着,轻嗤一声:“劫狱。” …… 子时过,风陵城陷入酣眠。 风陵城宵禁后禁止在主道走动,除了巡夜的更夫和侍卫,看不见路人。 街市上的灯光都熄了,风陵城闭上眼睛,昏暗一片。衬得天上明月繁星更加明亮,宁窈抬头就看见星辰点点,这对她来说是种神奇的体验。 第一次离地这么远,手可摘星辰,虽然有点害怕摔下来,但是感觉还不错。 “你想把我衣服扒掉吗?”头顶上方传来陆执冷冷的声音。 “想……不对不对,不想……”宁窈这才发现,被她紧紧拽住衣服的陆执脸色不善,他衣领半敞,胸膛微露,夜风肆无忌惮地钻进去,一不小心还能看见他劲瘦的腰身…… 挺白。 还挺细! 她与死神的距离仅有一寸! 宁窈忙松开手,手忙脚乱地帮他抚平衣服上的皱褶,接着再也不敢碰他,老老实实地站直了,紧张地束手束脚,怕掉下去,又不敢再侵犯陆执。 她甚至都不敢往下看,平衡感实在太差了。 “你没学过御剑?”陆执忍不住皱眉问。 原主没学过,她只算是道一宗一个挂名弟子,师父对她态度平平,要不是公主身份,以她的资质根本无法拜入仙门。 加上原主自己也懒,心思都在追男人上,极少参加内门课程,就连一把本命剑都没有。 宁窈乖乖地摇头:“不曾学过,师尊教授御剑那天我翘课了。” “谁是你师尊?” “阙道子。” “他?”陆执轻嗤了一声,没有做过多评价,一个字,已经充分表达了他的不屑,“难怪。” 宁窈汗颜。 “我们宗主阙道子很厉害啊,化神期大能,你看前面的黑石塔,结界是他之前亲手布下的,没人能闯进去,”宁窈突然一拍脑袋,“糟了,我不知道破结界的符咒……我们进不去!” 话音未落,脚下踩着的血魄剑忽然加速,朝着黑石塔的方向。 隐约可见外层布满了淡淡金光。 那便是牢不可破的结界,围在黑石塔方圆十里外。 数百年来无人可破,更不曾有魔祟侵犯。 眼看就要撞上去! 宁窈吓得闭上眼睛:“停下,快停下!” 宁窈似乎感觉到一股阻力,却很微弱,短暂的气流停滞后,却无事发生。 等等,无事发生? 宁窈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向下探看,他们仍在移动,不远处就是被团团黑雾笼罩的黑石塔,似乌云翻滚,阴森可怖,夜里看上去更像是一座大型坟茔。 她心慌了一下,迎面剧烈的罡风直扑而来,把她的小身板吹得前摇后晃…… 眼看就要被血魄剑撇下。 陆执实在看不下去,抬手给宁窈掐了个定身诀,她顷刻间动弹不得,风呼呼直吹,吹得她头发四散,身子却是纹丝不动。 又是可恶的定身诀!为什么! 宁窈头上粘着头发,难受极了,“你干嘛?” “殿下这样就不会摔下去了。”陆执面色如玉,将被吹乱的衣角整平,堪称气定神闲。 生气。 憋屈。 脸上还特别痒。 降落在黑石塔门口,陆执照旧提着她的领子,帮她落地,这才给解了定身诀。 宁窈左右晃了晃酸痛的脖子,把头发重新挽好,小声抱怨道:“我是什么小狗小猫吗,被你拎着脖子提溜来提溜去的,本公主要不要面子的……” 陆执垂眸,淡淡地睨着她:“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某天的小公主两眼放精光:美人公子有没有兴趣做一些赤激的活动? 大魔头:比如? 小公主:冲啊!去劫个狱吧!……啊呜!可恶的定身诀!(逐渐小声……) 第17章 “没什么,嘿嘿,”宁窈绽放出小太阳般的笑脸,求生欲十足地拍着马屁,“陆公子好棒,轻轻松松破了结界,能告诉我术式吗?” 陆执:“没什么术式,硬闯就是了,这种小儿科的结界……”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算了,就算教了你也学不会。” 一句话把道一宗上上下下嘲讽了个遍。 宁窈怕死,可也有些不服气,她面色还带着酒醉的绯红,鼓着脸,“我怎么学不会?有本事你教我,我保证一天就学会御剑!” 陆执垂着眼眸,缓缓收回血魄剑,高大清隽的身躯在地上投下阴影,“你有师尊,我怎么能教你?” “对哦,那不就等于背叛师门?”宁窈假意为难地扣了扣下巴,夸张地叹了口气,“背叛师门会被处死的,太遗憾了。” 她随口一说,并没有真想跟魔尊大人学习的意思。 陆执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眸中似乎融进暮色中迷离的雾气,复杂难明,“死了就可以了。” 死? 宁窈打了个寒噤,她现在神经脆弱得很,听不得死字。 听到就觉得陆执要杀她。 陆执转身朝着地牢的方向,风吹动他冷肃的玄黑衣袍。 宁窈没听见警报声,才后知后觉地明白。 刚才他说的死,不是她,而是——道一宗那位师尊? 面前那道身影顿住,陆执侧目看向她,目光微凝,像是在等她。 宁窈振奋精神,小跑着追上去。 两人掐了隐身决,在陆执的带路下,这条阴暗幽遂的地道竟没有上次来时那么恐怖,宁窈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为了不引起侍卫注意,他们一路都没有交谈,可就是充满安全感。 毕竟他刚才还疑似放话,要杀了道一宗的化神境宗主。 她此刻充满了敬畏。 主要是畏。 这样比起来,一个破地牢顿时变得温馨可爱。 …… 地牢的壁灯是烟熏色的淡淡幽黄,昏惨惨,静悄悄。 陆执以熟练的手法随手迷晕了两个守卫。 宁窈顾不上太多,蹲下来在守卫身上摸到钥匙,开锁,用力拍了拍那倒霉大家伙的铁笼子,“喂!别睡了!起来跑路!” 藏在阴暗中,面目模糊的大家伙微微抬起眼皮,露出金黄色瞳仁,眼睛黯淡无光。 宁窈发现它伤得更重了,没处理过的伤口开始溃烂发臭,这次近看才看见,原来不止背上,就连手脚指甲都被拔掉了。 应该是防止它暴起抓人。 “不……不……”大家伙费劲地开口,吐词不清,他舌头断了一截,急得伤口渗出血了,还是只说清一个不字。 “不走?你会死得很惨的。”宁窈板着脸吓唬他。 它笨拙地闪躲着眼神,和人对视时显得很害怕:“不……不……” 很神奇,自从宁窈无师自通地学会使用幻术后,她能看得更远,听得更清晰,感知力变得更强。 ——比如现在,她就能听懂这家伙在说什么。 “不能走,我没有杀人,没有吃心脏,没干坏事,他们不能冤枉我。” 这家伙的智商放在魔祟里都只能排倒数,难怪会倒霉催的被抓到。 她是没那么无聊,非要管它死活,可它真顶了罪,就没人会全力追查真正害人的魔祟,她就还有危险。 她哼了声,摆出凶巴巴的表情:“今天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本公主带你去找真正干坏事的魔祟!” 它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下,片刻的犹豫后,终于被说服。 它在逼仄的铁笼里艰难地站了起来,双腿发颤,粗长的铁链发出轻响。 ……还真是,意外的好骗。 铁笼是特制的,没有钥匙能打开,四面都贴着符咒,得先毁了四张符咒才能放它出来。 宁窈紧张地搓了搓手,期待地看向陆执。 他从刚才便一言不发,面容平静不带一丝情绪,他垂着狭长深邃的眼眸,问,“它是只魔祟,你确定要救它?” “确定啊。” “你怎么知道不是它干的?” 地牢里温度阴冷,宁窈忍不住搓了下冰凉的手臂,她体质属阴,温度比常人低,何况是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 现在她只想速战速决,她不知道为什么陆执一而再要她回答。 可她知道,如果说服不了陆执,她今天带不走任何东西。 宁窈清澈的眼眸里映着光,靠近陆执说:“我是霸道公主啊,公主就是为所欲为的……而且他没害过人。” 丑是丑了点,看久了竟还有几分可爱,而且从它身上感觉不到丝毫恶意。 “那以后呢?” “以后害人再说,”宁窈目光澄澈,连一丝闪烁都不曾有过,她微微笑着,“而且我相信它。” 陆执的身形半边都在阴影里,茕茕孑立,面上出现一丝迷惘。 相信……吗? 他抬起眼,黑眸从那张鲜活的笑脸上划过,心里一时间复杂难明,他从没试过被相信,不懂那是种什么滋味,更没试过去相信别人。 压下情绪,陆执下颌微抬,看向外面的方向:“来人了。” 宁窈眼神惊恐,是真的,她听见脚步声了,“你怎么不早提醒!”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笑笑笑,还有心思笑……宁窈咬紧牙,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疯狂朝陆执打手势,示意他别出声,别轻举妄动,下次再来劫狱。 陆执面色淡淡的,自带冷清的矜傲感,“公主不是为所欲为吗?” 转眼间,肖惟风带着几个随从已赶到面前。 “阿宁?真的是你!”他震惊地看着宁窈,“夜闯地牢,就算是公主你也……” 宁窈气呼呼地瞪大了眼,语气蛮横:“怎么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里是我家,我爱什么时候闯就什么时候闯,用向你请示吗?” 肖惟风审视般地扫了眼四周,魔祟还在,幸好他赶来及时,没出大乱子。 他只是想不通,凭宁窈三脚猫的本事,她怎么可能冲破禁制? 他看着宁窈,头疼不已,又怕语气太冲让他们之间关系更远,只好放缓了语气,问:“阿宁深夜来做什么?怎么不叫我陪着?” 从前宁窈去哪里,无论是踏青,还是女孩家的宴会,都要巴巴地叫上他相陪。 肖惟风突然发现,自动这次北伐回来,再没听见她期期艾艾地跟在身后,唤他惟风哥哥了…… 想起上次在公主府,宁窈跟护崽似的维护那冷面公子的架势,肖惟风心里很不舒服。 宁窈从背后掏出小皮鞭,扬手重重一甩—— 她倨傲的抬起小脸,愤恨地盯着魔祟:“它在我身上留疤,害得我夜不能寐,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一定要来教训教训它。” 扬手又是一鞭。 她假装失手,甩在铁笼边上,扬起一地血尘。 “好了,别甩到自己。”肖惟风抓住她的小皮鞭,抢过来,他目光一柔。 这只皮鞭是他送的,小宁窈表示过会永远带在身上…… 她心里果然是只有他的…… 这位四处征战,向来以冷硬作风示人的小侯爷心中霎时柔软一片,他走近宁窈,温柔地抬起手:“在哪儿疯了?头上都是叶子。” 宁窈下意识要躲,却来不及。 手的阴影覆盖在她脸上,她睁大眼睛,那一瞬心里闪过的念头竟是陆执。 这竹叶是刚才园子里弄的吧?陆执明明看到了,怎么不帮她拿掉??? 宁窈呆滞了,所以她就顶着满头破树叶一路飞过来,肯定是因为那个定身术,那么大的风都没吹走树叶…… 好丢人哦,她有点崩溃…… 陆执他欺负人! 陆执站在暗处,眼见肖惟风伸手要碰到宁窈的头发,眸中促狭的笑意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乌云滚滚,乍然响起一声惊雷! 轰——! 只听得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循着声音看去,那重达千斤贴着封印的铁笼子突然四分五裂,而方才囚在笼中的魔祟已然不知所踪! 就好像凭空消失一样! 宁窈都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一定是陆执干的…… 他太大胆了,完全没有把肖惟风放在眼里,当着他的面都敢劫囚,这跟在人家的祖坟起舞有什么分别? 大佬做事,果然非同凡响。 果然,肖惟风气得狠狠一掌拍在铁杆上,震得宁窈脑瓜子嗡嗡的。 她挥开扬起的灰尘,睁大眼睛明知故问道:“那丑东西呢?去哪儿了?大胆!竟敢当着本公主的面……啊!” 话说到一半,宁窈突然身子一轻,腾空而起,她吓得死死闭上眼睛,心跳没命的跳动。 耳边传来一声轻嗤:“胆子这么小,还劫狱。” 是美人大魔头的声音! 宁窈睁开眼,她已经身在空中,却不见陆执在哪里,她被一团迷离的黑雾紧紧包围,仿佛被一股力道裹挟着向前。 “陆……陆公子?” 那团黑雾冷淡的“嗯”了一声,忽然伸出手,在宁窈头发上轻轻一扫。 两片细窄的竹叶自空中悠悠荡荡坠下。 “早一点不帮我弄掉,丢死人了。”宁窈不高兴地抱怨着,她这下细看才发现,裹着自己的哪里是黑雾?那是陆执! 作者有话要说:大魔头好幼稚哦哼。 第18章 他速度太快,加上天色晦暗不清,云雾缭绕自带烟雾效果,看上去就像被一团黑雾包围。 宁窈怕得要死,声音颤抖着问:“还有一个呢?” “在我的乾坤袋里。”他简洁地回答。 仙门中,各人所用的储物用品不同,有用小巧的储物戒,乾坤袋和须臾囊也很常见,可不管用什么,储物空间只跟自身境界挂钩。 比如她,小小的炼气期渣渣一枚,储物戒里最多就装个把防身武器和补血药丸。 哪像这位爷,随随便便塞一个大块头进去…… 宁窈突然对陆执肃然起敬,还有点小小的羡慕。 耳旁风声猎猎。 宁窈牢牢被陆执这片黑雾包围,感觉到他身上冰凉,她小心地将手贴上去,希望他能暖和一点。 陆执微微怔住,声音放得很轻:“我不冷。” “怎么会不冷?你看你身上冰的,手给我,帮你暖暖……”宁窈没别的心思,就觉得大半夜的大魔头来帮她劫狱,好歹不能让人冻着。 手冷了,就给暖,就这么简单的道理。 陆执眼中闪过不明情绪,无意识地要探出手,他忽然听见后方动静,拳头猛地攥住。 肖惟风踏着君子剑追来了—— “不知死活。”陆执的眼神如粹寒冰,全身雾气越发浓郁,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滴——!】 宁窈脑子里猝然响起一声尖鸣,刺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满眼惊恐的看着陆执,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又想杀她? 他们刚才合作劫了个狱,她还主动帮他暖手,不是应该和好了吗? 这一眼,宁窈真的吓到了。 陆执黝深的眼眸异常冰冷,仅仅接触一眼,浑身感觉刺骨的冷,如坠冰潭,那双眼中弥漫血色,争先恐后地爬向瞳仁中心。 宁窈手脚发麻。 她忽然有种怪异的念头。 一旦这些怪异的血完全占据了他的瞳孔,就彻底完了。 这头,肖惟风已追赶上来,他看见宁窈被团可怕的黑雾挟持,痛心地大喊一声,“你是谁?把阿宁还给我!” 仅这一声,仿佛极大的刺激了陆执,那圈血痕似火花一样炸开,膨胀的杀意带来尖锐的警报声,让她心里难受极了。 陆执想杀的并不是她,是肖惟风! 宁窈想起来,这警报系统能感知到陆执的杀意,针对任何人的杀意。 肖惟风焦急地伸手过来,就要触碰到她的衣袖—— 风极速旋转,一股力道猝然斩向肖惟风。 唰——! 一截妃色轻纱碎裂开,无力地下坠。 宁窈看得胆战心惊,幸亏肖惟风反应够快,收回了手,否则这一起斩掉的还有他的手臂…… “陆公子……”宁窈紧张得六神无主。 血色的流动时快时慢,浓重的魔戾气息在四周盘旋,空气紧张得一触即发,而陆执,他在这一刻充满矛盾的美,如同最圣洁的天神,误入了最堕落的深渊。那样绝美的一张脸,冰冷到让人心惊。 “放了阿宁!”肖惟风一击不成,他咬着牙,手持君子剑,利落地斜刺过来! 陆执淡淡抬起眼皮。 那一眼充满淡漠,跟看一个死人没什么差别。 在他眼中,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杀死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问题是在于,有没有必要如此…… 灵力一点点耗尽,剩下的是那取之不竭的魔血,在叫嚣,在灵府内翻涌沸腾,只要他愿意,随他取用。 陆执讨厌被控制,对这股阴邪的力量心存抵触—— 可这蝼蚁一般的男人更令他厌恶,尤其是当他一声声亲热地喊着“阿宁”时…… 很吵,比这个烦人的小公主还要吵。 他唇边勾起抹残忍的轻笑。 喜欢死,那便去死吧。 他低眸,浓黑的睫毛覆下一层阴霾,薄唇微张,念了句什么,随即抬手轻轻一挥…… 数道尖锐的冰刃刷刷刺向肖惟风,扎中他的四肢,还有腹部! 宁窈看得寒毛直竖。 她能感觉到现在的陆执有多危险,他身上魔气太盛。最靠近这股杀气中心的宁窈,“呜”地一声,喉头甜血不断上涌…… 有个嘤嘤嘤的小声音急切地上蹿下跳,救他救他! 肖惟风身上的衣衫被血染红,他不甘心地盯着宁窈:“阿……宁……” 陆执眼眸更冷。 四周的空气急速扭曲,他眼中的血绽放出妖异色彩,宁窈眼睁睁看着他抬起手,显然已是要痛下杀手,她大脑一阵眩晕,手颤抖着,死死抱住了陆执。 “不要……不要杀他……” 她眼中有泪,声音哀切。 陆执僵住一瞬,低头,见宁窈死死抓着自己,眼睛里泪光四散,充满了恐惧,这种眼神让他感到尤为陌生,甚至让他忍不住的反感。 “惟风哥哥……快逃!”少女不顾一切地大喊,泪水滴落在他的衣襟。 陆执有一瞬间的犹豫。 肖惟风体力不支,急速向下坠落。 宁窈松开陆执,也跟着义无反顾地向下跳! 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 那双哀婉迷离的眼眸霎时间恢复清明,宁窈再次占据这具身体。 刚才情急之下,原身居然耗费最后一丝灵力出来救人,这下她彻底油尽灯枯,消散殆尽…… “帮我报仇……陪着父皇母后……别让他死了……” 微弱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宁窈死死咬着牙,报什么仇?她就要脑袋着地死而后已了,她找谁伸冤去? 她吸了吸鼻子。 她怕丑,怕疼,最怕死……说好了要活久一点的,阎王爷怎么就提前看上她了呢? 闭上眼,她抱紧了自己……幻想着凄美的死去…… 睁开眼,离地不到百米…… “啊——!!!”她没形象地一通尖叫,没命地扑腾起来,像个小疯子。 “闭嘴。”身体忽然被人托住,陷入一个冰冷的怀抱,还嗅到了……熟悉的冷竹清香? 宁窈不确定的睁开眼……美人公子? 她揉揉眼睛,真的是他,脸臭臭的,冷兮兮,凶巴巴的,但每次关键时候都会救她的大魔头! 劫后逢生,她委屈坏了,勾住他的脖子,小脸贴上去,蹭了蹭:“我以为我真的要死了呜呜呜……” “啪——” 陆执冷淡地打落她的手。 “若不是你对我还有点用,就该任你为他而死。” - 宁窈五脏六腑都在疼,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眼前最后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那张苍白,而又绝美出尘的脸。 这一晕就是两天两夜。 宁窈陷入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境。 昏沉的天惨淡无光,四处弥漫着浓郁到接近实体的血腥气,哭叫,哀嚎声在每个角落响起,旋转的六角宫灯溅上殷红的血,只剩一口气的侍女匍匐在地,眼睛瞪得几乎快脱眶而出,死死拽着她的衣角…… 脱脱一个人间炼狱。 “殿下……救救……我……” 宁窈蹲下去,侍女却已然断气,圆睁的双眼里满是不甘心。 血流成河,铺天盖地的绝望将她全部侵袭。 窸窸窣窣的诡异声音在周围此起彼伏,那些埋在地下的,阴暗不可见人的魔祟被血气召唤,它们尖叫,嬉笑,残忍地围着尸体打转。 黑暗的冥府深处开出最稠丽的花朵,末世来临,所有的美好都被打碎,而那始作俑者,他的月白衣袍干净到不染一丝血迹,任凭天地变色,光影轮换,那张昳丽的脸时而灿若星辰,时而冷若幽冥。 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双深邃清冷的眼睛。 清醒慈悲是他,冷酷残忍也是他。 宁窈蹲在地上,朱红色的喜服落地,绣着金线的裙角被浓血浸没。 那人漫不经心地拖着血魄剑,慢步走向她,在青石地砖上拖下一根血线。 少女仰起小脸,清澈的眼眸里映出男人淡漠的脸,她朝他张开双臂,毫无戒备的笑了:“救我……” 血魄剑轻轻沿着她的喜服一路向上,贴在她白皙下颌,轻轻抬起。 “轮到你了,”他无情宣判,“我的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修真界醋王:好气哦,可还是得救她 小公主:冷吗,给你暖手手。 醋王:随便(摇尾巴) 第19章 “殿下!殿下!” 宁窈懵然惊醒过来,对上小七哭成核桃的红眼睛,吓得一哆嗦,原来是她在喊…… “别喊了别喊了,你殿下我还没死呢。”宁窈被扶起来,提不上气,感觉眼前都是花的。 小七给宁窈喂药,擦着眼泪,“殿下别胡说,都躺了三天三夜,吓死小七了……” 宁窈苦着脸吞苦药,脑瓜子有点嗡,总觉得这对白非常熟悉。 再这么下去,小七没被魔祟害死,也得被她给吓死。 宁窈含着两颗蜜枣,心思稍定,她反复告诉自己,刚才那只是个梦。 公主府还在,房里几个侍女都好好的,没有魔祟开狂欢大会,没有血流成河。 她也没收到美人仙君,哦不,未来魔主大人的死亡威胁。 “怎么了殿下?你一直抖……快躺下来。”小七往她手里塞了块暖火玉,小小一只握在手心里,热意暖融融地传遍全身。 宁窈想,她不是冷,是害怕。 一个噩梦的场景就能如此恐怖,可如果那是真的呢?她的灵觉异常灵敏,能感知到这个梦的真实性,写在话本子里的剧情,会在未来某一天真实发生。 她只是想不通,明明这一次她好好善待陆执,没有折磨,没有强迫,没有侮辱…… 为什么他黑化堕魔后,还是要杀她? 宁窈小小一只缩在被子里,带着光泽的乌发云云散开,暖火玉暖得被子里热烘烘的,她两手碰在一起,依旧凉飕飕的。 她在想,到底要怎么讨好这祖宗,他才能被感化,别整天琢磨些苦大仇深的想法,成仙不好吗?为什么要成魔? 虽然系统说,他修的是生死大道,必须经历一次成魔才能飞升,可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五十年前,魔眼爆发的前夕,陆执化神镜大圆满,即将迎来渡劫。 ——那时陆执为什么没有飞升呢? 没人知道这五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代剑仙在传言中死去,又籍籍无名地复活,世人只知他是小公主的入幕之宾,无人识得陵山君。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由仙堕魔? 别问宁窈,她想得头都快破了,只能怪这倒霉作者压根没提,话本子除了谈恋爱就是谈恋爱。可在陆执堕魔后,两个主角还不是死了? 得出结论:搞爱情是没有出路的,最后还不是双双团灭? “陆公子呢?他受伤没?”宁窈乌溜溜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紧张。 小七帮她掖好被角,茫然地眨眼:“陆公子好得很呐,几天没出房门了,怎么会受伤?小侯爷倒是伤得不轻……” 小侯爷? “肖惟风?” 宁窈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对,陆执那天大杀四方,他怎么会有事? 听小七说,三天前月圆那个晚上,黑石塔魔祟被一个神秘人劫走,他还掳走宁窈,出手很重,重伤肖惟风,他从高处坠下,幸而被树枝挡了一下,加上秦瑟瑟及时赶到救下他,这才没摔得当场毙命。 在这个故事里,陆执的名字从头到尾都没出现,他只是神秘人。 宁窈松了口气。 小七忙着宽慰她:“现下各处都在搜寻魔祟,外头乱得很,殿下别担心小侯爷,他已经醒了,这个时候殿下千万别往外跑,我怕那魔祟盯上你。” 心不在焉地听她絮叨着,宁窈暗自捏紧被角。 对啊,那大块头此刻又去哪儿了? 苦苦捱到夜深人静时,宁窈给自己捏了个隐身诀,下床,绕过睡在外间软榻上的小七,只身前往位于公主府最隐秘处的地洞。 此处幽森,靠近入口就感觉阵阵凉意,平时就连最没规矩的下人轻易也不来这里,适合藏人。 在劫狱的路上,宁窈就想到这一头,随口跟陆执提了一嘴,说等劫到人就藏进地牢里,不知道他有没有照办…… 滴答滴答的水声在洞内发出回音。 宁窈提着裙子小心地下行,借着兔子琉璃灯的光,她看见左侧岩壁旁坐在地上的庞大身躯。 她拍了拍小心脏,吓得轻轻抽气。 山瘴怪没有睡觉的习惯,他也习惯了昼伏夜出,此刻,俩大眼珠子铮铮放光,手里的小药丸滚落在地。 宁窈捡起来一看,是普通的止血药,地上还散落着各式药瓶。 “是陆执带给你的?”宁窈怕他不懂,还特意解释道,“救你的那个美人公子。” 他认出宁窈,小心地贴墙站着,十分温驯地连连点头。 “还挺好心,”宁窈嘴角微微上扬,她看着瑟缩拘束的大块头,“那个……你有名字吗?” 大块头愣怔住,赤金色的大眼睛有些迷茫。 “给你取个名字吧,”宁窈歪头想了想,眼中一亮,“劫狱那天是十五月圆,你想叫十五,还是月圆?” 他毫不犹豫地排除了月圆,听上去像个女孩。 于是,被满城搜捕的邪恶魔祟,从今天起有了自己的名字,他叫十五,没人知道他就藏在皇城脚下的公主府里。 至于另一个被通缉的神秘邪修——宁窈正趁着夜色,悄悄摸向他的房间。 凤仙居是整个府里最清幽的住所。 陆公子喜静不喜闹,小七拨给他的下人一等一的伶俐安静,平时各自做活,从不多嘴吵闹。 宁窈悄悄潜进院里,明知道自己掐了隐身诀,还是做贼心虚,还有那么点害怕。 房里没点灯,黑黢黢的。 宁窈脚步踟蹰,轻轻敲门:“陆公子,你睡了吗?” 无人理会,一阵风吹过,桂花簌簌落下。 宁窈抱住自己,好冷! 陆执要么是睡了,要么是嫌烦不想搭理她,宁窈在冷风里打了个哆嗦,准备回自己的小被窝。 忽然,传信玉简发出莹莹亮光,是母后要和她说话。 想必是受伤的事令她挂心。 “皇儿?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做噩梦,我被吓醒了,躺床上吃冰粉膏呢。” 宁窈步伐轻快地小跑到墙边那颗桂树下,也不讲究,随意地靠着树坐下,幽幽桂香沁人心脾,抬头就看见璀璨的星空。 皇后笑了,语气心疼又宠溺:“都什么时辰啦?还贪嘴,当心积食,你肠胃不好,少吃些不好消化的东西。” 女人语气温柔,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的声音跟宁窈的妈妈挺像的。 于是她顺从地乖巧道:“好,都听阿娘的,对了,我爹爹呢?他睡了吗?” 那边叹了口气,语气担忧:“没有,近来青洲一带不太平,闹旱灾,闹魔祟,你爹还在批折子呢。” 封死的魔眼开启,魔气随之而生,一些见不得光的邪祟们也卷土重来。 往后不太平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 “让爹爹注意身体,别一喝高了又想着上阵杀妖,养着那帮能人修士,就要在这时候派上用场的……”少女声音稚嫩清脆,语气却是沉稳,“阿娘也要注意身体,多带些防身法器。” “乖崽,越来越懂事了,就是这话别让你爹听到,”女人笑起来,“回头又得气歪鼻子,说咱娘俩背后说他坏话……” 宁窈捂嘴窃笑,边和母亲聊天,一边手痒,微使灵力一下下轻轻拍在树上,沾着露水的桂花雨伴着幽香,扑簌着落满她藕粉色襦裙上。 整棵树被她拍秃了大半。 听见母亲问:“可去看过你惟风哥哥了?” “没有,看他干嘛?”她嘟起嘴,娇气又不屑的模样。 皇后笑了,仿佛能看见小女儿将肉肉的小脸搁在她膝头,嗲声撒娇的场景。 “哦?我家乖崽愿意舍命相救,现在连看一眼都不肯了?口是心非,这可不像我皇儿的脾气。” 别提了,提起来她就一肚子郁闷,连辣手摧花的心情都没了,“我要是说我没打算救他,纯属脚滑才会掉下去……阿娘你信吗?” 窗前静默伫立的男人,眸光微微顿住。 他唇角翘起,嗤了一声。 不信。 “这……阿娘只知道,我家崽从小念着要嫁给惟风哥哥,现在反悔了?” 宁窈手托腮,“孩子话哪能当真?” “我看你是玩野了心,你府里那个……惟风说他来历不明,古里古怪,我看也挺稀奇,这才几天就把你迷成这样?还是尽早打发了吧……” 宁窈慌神了,怯怯地看一眼那黑洞洞的房间,心里兔子似的上蹿下跳。 就在人家房门口说坏话,这不是作死?宁窈仿佛看见自己坟头草两尺高…… 她握紧小拳头,忽然一本正经,义正辞严:“阿娘你错了,陆公子是女儿生平见过最美好的人物,他人美心善和蔼可亲乐于助人忧国忧民,进可安定一方宅院,退可止小儿夜啼,堪称我大月臣民之典范……千古风流人物!当属我家陆……” “吱呀——” 宁窈正编到兴头上,循着声音看过去—— 那位人美心善的千古风流人物正站在窗边,和蔼可亲地望着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讲班主任坏话被抓到的问题少女 感谢在2021-06-12 19:00:34~2021-06-13 15:4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尘封夜寂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嘶——!”宁窈咬到舌头,疼出眼泪来,她结结巴巴地对着传声玉简说,“阿娘我要睡了!晚安!我已经睡着了!” 她后知后觉,刚才自己好像编太过了,这不,又惹人家不高兴了…… “晚上好呀,陆公子。”宁窈忍着舌头疼,笑眯眯地和大佬打招呼。 陆执:“是挺晚了。” 他的目光淡淡扫到那颗被宁窈玩成半残的桂树上,地上零落一片,惨不忍睹。 半夜没事跑他院里聊天,一个小姑娘也不讲究,老喜欢往地上坐,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宁窈慢吞吞站起来,心虚地看着满地残花,小声说:“桂花可以酿酒,好喝着呢,等酿好了我亲自送来给你。” 陆执轻笑了声,半边身子落在阴影里,“行啊,我院子里的桂花酿的,想必是府中一绝。” 又来了,老阴阳人了。 “正所谓人杰地灵嘛……”宁窈尴尬地抓了抓脸,她犹豫了会儿,随后拎着兔子灯轻快地跑到窗前,“其实我是想来谢谢你,趁小七睡着偷偷溜来的。” 她只穿着单件的襦裙,连披风也没穿,在院里吹风冷了个透心凉,边说边对着手哈气,活像只缩头缩脑,又小又怂的野兔子。 “偷偷?”陆执视线下移,停在那只丑兔子灯上。 宁窈眨眨眼睛:“对啊,我掐了个隐身诀,一般人看不见我。” 小黑心里心里那叫一个得意,既显摆了自己学会了法术,还不动声色地夸奖了他,一石二鸟,美! 谁料陆执却说:“你提个灯笼,还叫隐身?” 宁窈:??? 宁窈:!!! 她小脸整个呆住,彻底成了呆兔子。 敢情,她一路从房间到地洞,再穿到陆执的凤仙居,自以为隐身得很好,这幸亏一路上没见着下人,否则在旁人看来,她不就是一串漂浮空中的兔子灯? 好……丢脸。 “下次隐身,记得带上你的兔子。”陆执唇边的笑意若有若无,透过兔子灯微黄的暖光,他淡漠凌厉的五官都柔和了些。 嘲讽二连。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宁窈忍住想吐血的冲动,她心里觉得奇怪,陆执今天心情好像很差? 平时她出的丑也不少,也没见他这么不留情面,又频繁的开嘲讽。 借着光,她看见窗台左侧的小幼苗,枝叶比先前长了许多,顶端还发出颜色鲜翠的嫩芽。 这段时间,陆执总共就给浇过两次灵水,现在她浑身的灵力勉强能在经脉里运行一个小周天,相当于筑基巅峰的境界。 宁窈故意装模作样地端起花盆,放在手心上,“好像还有点枯,这两天没浇水吗?” 陆执的语气轻飘飘的:“才刚帮了殿下一个大忙,灵气受损,暂时没办法浇水。” 他语气淡淡地,乍听之下不带情绪,仔细回味之下,却似乎隐含着若有若无的不满…… 亲眼目睹陆执亲手杀人,那种威压带来的恐惧感再次爬上她的脊椎,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操控住,吓得她心里毛毛的。 她放下小黑心莲,讪讪地笑道:“我知道,我记得,我会永远感谢你。” ……八辈祖宗。 谁知,陆执此时却笑了,“不敢,不小心误伤了殿下的心上人,这几天在下惴惴不安,以致身体不适,恐怕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浇水了。” 习惯了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偶然笑起来,给清冷的五官勾勒出异样的稠丽,宛如地狱深处开出的花,浓烈,危险,让人轻易为这美丽的表象迷惑。 迷失其中,为之而死,也心甘情愿…… 颜控的宁窈短暂地迷惑了一秒,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地伸手靠近陆执,他一时不察,又或是有意允准,竟真让她那双柔软的手贴在自己额头上。 “还好没发烧,”宁窈喃喃道,“你不舒服就要说,让人请太医,不要自己硬撑着,多难受啊……” 陆执微微怔住,目光微沉:“我怎么会难受?” 宁窈撤回手,声音蜜糖一般的醇香温软:“是人都会啊,再厉害的也会难受的。” 他心里微动,仿佛被什么挑动了一下神经。 那天杀肖惟风,是宁窈亲眼所见,她目眦欲裂,哀婉痛苦地喊着惟风哥哥,毫不犹豫地跳下去,要一起殉情。 她不恨他,反而还如此靠近地关心他? 他心中升起一丝怀疑,随之,感受到额头上消失的那股柔软,暗藏锋芒的眼神黯了一瞬。 “知道了。”陆执不再看她,抬手随意地给幼苗浇了些水,“我帮了殿下,不知殿下肯不肯帮我。” “肯肯肯!你说你说,千万别跟本公主客气!”宁窈笑成了一只餍足的猫咪,只差没立马给陆执上演一出孔雀开屏。 她笑出两只小梨涡,仿佛藏着诱人的酒香。 陆执的目光从她微陷的粉颊,缓缓移到她的眼睛:“七日后,道一宗秘境试炼,我要和殿下一起去。” …… 道一宗小秘境试炼,是剧情里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 在这一段,每个道一宗金丹期以下的弟子都可以参加,在这个小秘境里,秦瑟瑟很幸运地第一个找到最大的宝物,升灵果。 秦瑟瑟成为这个秘境最大的获益者,她吃了升灵果,平白得到百年修为,从筑基初期一跃成为筑基巅峰。 这次的小秘境,宁窈早就想好了要去,不仅去,还得的到升灵果,这对她的修为很重要。 大家公平竞争,男人随便拿走,宝物必须留下。 宁窈本来打算带一个得力的暗卫,到时候发生冲突,二对二,总有胜的把握,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陆执…… 有他在,宁窈感觉够呛,陆执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参与女人打架。 她咬咬牙,还是答应了。 陆执第三次的灵水,让她的修为再往上突破了一层,虽然她仍然是个杂灵根的小菜鸡,可能到死也摆脱不了练气修为,但她可以修幻术啊! 这次如果能抢到升灵果,再搏一搏,筑基变金丹,也不是全无可能。 …… 小秘境试炼这天,宁窈换下了素日的少女扮相,不着漂亮裙子,而是选择了一身烟青色长衫,到时候打起架来方便行动。 她没有本命剑,到兵器房挑了把趁手的剑,再带上些暗器小玩意儿。 出发前,宁窈见陆执衣衫单薄,风一吹,纹着淡雅竹叶花纹的袖口翻飞,露出他苍白瘦削的手腕,越发显得矜贵冷淡,还透出仿佛随时会香消玉殒的脆弱感。 把好姐姐小七心疼得什么似的,仿佛宁窈苛待了陆执,特意给拿来件赤狐皮毛大氅让他穿上。 陆执推说不用。 宁窈怕小七下不来台,顺手自己就给穿上了,谁知刚到秘境入口,她忽然燥热起来,想脱下来,储物戒又放不下,她本来就有点起床气,这下闷闷不乐的。 秘境入口长着一大片粉樱树,常年花开不败,肖惟风和秦瑟瑟站在树旁,笑着说些什么。 忽然,他们看见宁窈出现,肖惟风面露欣然之色,撇下秦瑟瑟大步朝宁窈走来。 秦瑟瑟的笑容僵在脸上,一转眼又恢复寻常的温柔。 “阿宁!我等你好久了——” 宁窈脸色有点臭,随便敷衍了一声:“嗯,你伤好了?” “七七八八,没什么大碍了,倒是你,”肖惟风语气忽然郑重,“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不要再那么傻知道吗?” 宁窈礼节性微笑: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肖惟风亲昵地点了点宁窈的小鼻尖:“你要是出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为了我,你也要好好保重。” 宁窈在心里骂了句花心大渣男。 面上皮笑肉不笑地说:“不至于,再有下回我一定站稳。” 原主都烟消云散了,再也不会有下次。 “对了,上次你离神秘人那么近,有没有觉察到什么?我这几日在城里布下天罗地网也找不到魔祟和他的同伙。”肖惟风眉头紧蹙。 秦瑟瑟追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也许已经逃出城了。”宁窈在心里偷笑,当然找不到了。 十五那家伙在她家地牢里好吃好喝,她特意安排了暗卫照顾他,皇帝拨的暗卫相当于公主的死士,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卖她。 至于那神秘人…… 他只随意往宁窈身边那么一站,脸色苍白孱弱,时不时还偏头咳嗽两声,自带那么一股弱柳扶风的味道。 说起装,还是这位大佬更厉害…… 他体态如白杨般颀长挺拔,相貌如孤山傲雪般难以触碰,引来不少女修的暗中打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宁窈最懂,但美人不爱被人看,他太凶,随时会大开杀戒。 她霸气地往陆执身前一站,表情倨傲,只差没把“我家男宠”四个字贴他脑门上。 肖惟风对陆执的存在早有不满,“阿宁,今天可是内门试炼,你怎可带他来胡闹?” 宁窈不爽地问:“你和秦瑟瑟两两组队,我找个人组队又怎么了?” “殿下……可是陆公子并非我们道一宗弟子……”秦瑟瑟怯怯地开口。 宁窈打断她:“我已经请示过师尊了,本公主还不能有点特权了?” 闻言,肖惟风沉下脸,盯着陆执,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这个在他和阿宁产生误会的时候趁虚而入的男人,只怕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还有他看着自己时,只有男人能看出来的那种若有若无的挑衅…… “他灵力微弱,根本自顾不暇,到时候怎么保护你?” 陆执咳嗽了一声。 “没事吧?”宁窈知道他没事,还是礼貌性问候一句。 陆执垂目看她:“冷。” 宁窈愣了下,怎么,小七给你衣服你不穿,害她热得心浮气躁,正好,脱下来物归原主。 她脱下狐皮大氅,垫着脚给陆执披上,轻声细语:“走,我们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魔头:弱小,可怜,但能杀。 第21章 肖惟风愣在原地,茫然地看着他们并肩进入秘境里。 入口水波纹样的机关在片刻后恢复平静,直到下一个试炼者进入。 “惟风哥哥,我们也进去吧。”秦瑟瑟靠近肖惟风,垂下的衣袖有意无意地和他的手碰在一起。 肖惟风如梦初醒。 他的阿宁已经和别的男人走了,看都没看他一眼。 方才,她客套疏离地叫他小侯爷,都不肯如从前般甜甜地叫他哥哥,秦瑟瑟这么称呼他,只会让他更难受。 “还是叫我师兄吧,”肖惟风对她勉强一笑,“阿宁听到会不高兴。” 秦瑟瑟失落地咬住唇。 盯着肖惟风的背影,她怅然若失地碰了碰背上那把玉女剑。 肖惟风最近对她冷淡了许多,反而常提起宁窈,就连侯府嫡小姐也整天殿下前殿下后地夸宁窈。 肖婉儿对她态度冷淡,几天前她练剑受伤,肖惟风提出让她住进侯府养伤,肖婉儿人小鬼大,搬出一套古板的夫子说教,男女大防那一套,肖惟风竟然真的打消念头。 如此下去,君子玉女剑,何时才能珠联璧合? 秦瑟瑟眼中划过一抹恨意。 她提起精神,快步追上肖惟风,言笑晏晏,依然是那个善解人意的小师妹。 …… 秘境共有二百多名弟子进入,难度中等,秘境里有少数魔祟,有一定危险性,对于筑基以上的弟子没什么威胁。 就算碰上凶悍点的,两两连手,再配合法器一般都能打败。 小秘境里分布着灵药田,灵石矿,还有一处绝妙的机缘所在,在剧情里没人找到,大家都盯着那仅此一颗的升灵果。 每位渡劫成功,飞升上天的大能,都会在秘境里留下一点功德,当作是对后辈的点化。 升灵果长在秘境深处,需得杀掉三个魔祟,越过一处绝妙的灵药田,再过灵石矿,才能见到生长在万沼林里的升灵果。 除了她,没人知道这三个条件,就像话本子里,最终见到升灵果的也只有四个人。 “我们先去打怪升级,你三个我三个,到时候升灵果我们一人一半!” 还没见到战利品,宁窈就在想要怎么分。 她挺鸡贼,心想着以陆执这种地位,必定看不上一颗百年修为的破果子,说不定到时就直接扔给她。 吃独食,美滋滋! 陆执“嗯”了一声,拢紧了大氅,漫不经心问:“你不去找你的小侯爷吗?” 宁窈抬眼看向陆执。 莫名其妙。 “我找他干嘛?打扰人家谈恋爱天打雷劈。” 陆执薄唇轻轻上翘,勾起耐人寻味的弧度。 宁窈不想落后于人,让其他人占得先机,她火急火燎地牵起陆执,“走,去那个洞府看看!” 他垂眸,鸦羽般地睫毛无声覆盖下来,目光捏着自己袖口上那只白皙小手。 就像竹叶上落下一层轻薄绵软的丝帕,带来丝丝缕缕的甜香。 两个人结伴就是谈恋爱吗? 那他们又是什么说法…… 陆执无声地跟上,眉头微拧,倒也没甩开她。 刚进洞府就是一阵森冷的寒意,宁窈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她一路小心地走,很少说话,怕分心会错过蛛丝马迹。 洞府很深,越往里走越幽暗,不见日光。 听见水声滴滴答答,还有回声,宁窈心里毛毛的,打了一个寒战。 肩上突然一沉,后颈上一圈被毛茸茸的触感覆盖,温暖的感觉席卷全身。 狐皮大氅又回到了她身上,还带着他的体温。 “你不是冷吗?”宁窈舒服地把脸埋进毛毛里,口是心非道,“要不我还是还给你呗?” 等了一会儿,无人应答。 只听见脚步声缓缓地跟在身后,不远不近,若是有光,肯定一回头就能看见。 这洞越走越深,看不见头,安静到有些诡异。 她感知到有魔祟的气息在这里,却不知对方藏在哪里,在黑暗中太没有安全感了。 “这里太黑了,我怕,我们出去吧。”退堂鼓一级选手开始击鼓。 身后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乍听起来没问题,符合陆执一贯的冷酷作风,可细听之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宁窈忍不住紧了紧大氅,攥紧小拳头。 她停住脚步,状似无意地提起:“哦对了,美人仙君,你喜欢听我这么叫你吗?” 身后顿了顿,但又是一声“嗯”,多一个字都不带说的。 “哈哈,我也喜欢,那我以后就这么叫你……”宁窈猝不及防回头,一剑刺向身后,只听得一声尖锐刺耳的惊啸声,腾地窜到洞顶。 那魔祟贴在黑黢黢的石壁上,几乎与背景色融为一体。 宁窈将灵力汇聚在眼睛上,看向顶端,视野瞬时变得清晰,看见一只黑灰色带毛的丑东西,两翼张开,俩绿豆眼冒着幽幽绿光,充满恶意地盯着她。 恶!一只巨大巨丑的蝙蝠妖! 身为可爱的女孩子,宁窈十分厌恶这种丑陋的生物,何况还是只不怀好意的魔祟。 “唧——!!!”蝙蝠妖凄厉地叫着,俯身直冲而下,爪子十分尖利,尖上还带着毒。 宁窈躲过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气得骂了一声:“臭蝙蝠妖!你打出生就没洗过澡吧?还想冒充我家美人公子!打死你!” 仿佛五脏六腑都同时移位,被一只看不见的手颠来倒去,各处神经都隐隐作痛,耳鸣发作,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眼前开始出现幻影…… 一阵腥臭的风呼啸而过—— 宁窈勉强躲过去,支着剑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这魔祟用声波攻击敌人,让人看不清,也听不见,要是被它带毒的爪子勾几下,岂不就成了它的盘中餐? 还好这只是低等魔祟,法术攻击不强,宁窈根据风声连连躲过几道攻击,将灵力聚于灵府内,很轻易就破了对方的妖法。 能够放进这个秘境里的魔祟,都不会超过筑基期修士的实力。 宁窈快剑斩魔祟,利落地将其刺死。 大蝙蝠扑腾着倒在地上,腥臭味带着一股死气,差点把小黑心莲熏晕,她嫌弃把它挑到一边,快步往来时的洞口跑。 一路都没发现陆执的身影。 宁窈也不敢高声喊他,这洞里黑暗危险,还不知有没有藏着其他魔祟,万一被她的叫声引来,群起而围攻,她一个人也打不过呀。 逃出洞外,宁窈掏出小镜子理了理刚才打架时弄乱的头发。 “阿宁!”肖惟风提剑赶来,“你没事吧?” 他远远地就感觉到洞府内灵气波动,在宁窈周身也察觉到魔祟的气息,听她气息凌乱,明显是发生过打斗。 废话。宁窈不耐烦地扫他一眼,“有事我还出得来吗?” 只见宁窈一人,那病弱公子却不知去向,肖惟风沉着脸问:“他人呢?怎么能扔下你一个人乱跑?” 宁窈护犊子地板起脸,“洞府很大,岔路也多,走丢了不是很正常?” 她不愿理会肖惟风,将剑收好,冷脸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肖惟风追上来,有意要和她缓和关系,“阿宁别任性了,和我们一起走吧。” 听到他的话,宁窈沉默了片刻。 她想到了那个总在嘤嘤嘤的小公主,她已经再也不会出现了。 在的时候嫌她很吵,很久没听见,又有些不适应。 宁窈回头,目光在肖惟风和秦瑟瑟身上来回一圈,笑得冷漠而倨傲,“要么跟我走,要么跟她走,没有我们。” 肖惟风皱眉,他侧目看了眼秦瑟瑟,眼神里明显带着一丝怜惜。 他爱青梅竹马的阿宁,他也不忍心就这样丢下尚未复原的秦瑟瑟,在来之前,他答应过,会帮秦瑟瑟找到恢复经脉的灵药。 “很难回答吗?”宁窈冷笑一声,琥珀色眼眸里平静如波,“那我再问你,一旦找到升灵果,你会帮我,还是帮她?” 肖惟风:“……” 他被问得哑口无言,这个问题他从没想过。 “师尊说,升灵果乃无上仙品,难得一遇,需要契机才能看到,我们不一定能找到的……” “叮!回答错误,”宁窈拿起剑,缓缓地对准肖惟风,“再跟过来,小心我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明天整理大纲所以停更一天,周四恢复更新! 这章评论发红包~ 第22章 宁窈毫不犹豫地离开,甩脱了两人。 直到身后彻底感觉不到任何视线。 她来到一处灵药田,随便找了棵树坐下休息。 好险,刚才没有暴露了陆执…… 在洞府里,只怕从他把衣服给自己披上之后人就不见了,而且是主动离开。 那只蝙蝠妖连战五渣的宁窈都打不过,更别想伤陆执一分一毫。 至于去了哪里,宁窈不知道,她也不敢问。 那晚,陆执主动提出要和她一起进秘境,宁窈就猜到,他一定有什么目的,还是不可告人的那种。 总不会是为了陪自己秘境一日游这么简单。 外面的时间三天后,秘境会自动消失,强行结束试炼。 宁窈意识到,留给她抢装备的时间其实不多。 原主这具身体缺乏实战经验,关键时刻反应不够,刚才好几次险险避过蝙蝠妖的爪子。 陆执不在身边或许是件好事,她有机会真正试炼自己,用这里杀伤力有限的魔祟,正好让她试试,这段时间吸收的灵力,有几分能用在实战上…… 杀死第二只魔祟的时候,不小心溅了几滴血在脸上。 宁窈爱干净,慌慌张张找到一处泉水,彻底地洗了把脸。 又找了片干净的水,用灵力净化后喝了几口,不够甜,没有美人仙君的灵水好喝。 秘境里无日无夜,没有时间流动,天边是一片五光十色的星云,璀璨异常。 “太贪玩了,还不来找我。”独自一人上路,没人说话实在有些无聊。 宁窈裙摆沾了血,她面露嫌弃,又舍不得用剩下不多的灵力净化,只好狠下心来将那块扯掉。 “撕拉——” 【滴——!】 突兀的一声警报,吓得她手猛地一抖,撕下了一大片衣料,露出白皙纤瘦的小腿。 今天才换的新衣服呢…… 宁窈委屈地扔下那块布,心疼新衣服,心疼自己。 ——怎么大魔头不在她身边,还是想杀她? 她有点委屈地揉了揉眼睛,漂亮的琥珀色眼仁在绚烂的天色下更显通透,迷茫了一瞬,忽然有个感觉。 这杀意不是冲她来的。 陆执特意要进秘境,到底要杀谁? …… 残阳似血,一行孤雁低鸣着擦过天际。 玄瞑洞口被一层油绿的藤蔓覆盖,遮蔽整个洞口。 此处是道一宗主阙道子闭关修炼的地方,无人敢靠近打扰,洞口是阙道子亲设的禁制,在夕阳下隐隐泛着金色冷光,有这层禁制,就连几任峰主长老都无法靠近。 陆执站在那层厚重的藤蔓上,目光微抬,那层金光落入他镜湖般幽深的眼眸里,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淡笑。 血魄剑缓缓飘出,发出一声清亮的铮鸣。 一人一剑带来过于强大的威压,飞鸟走兽没命地逃窜遁走,那层禁制简直不堪一击,“呲”地一声崩裂开,金光瞬间暗淡,连同那些植物,化成焦黑的碎屑,被风无情地一扫而空。 剑悬在身旁,无声地摆出并肩作战的姿态。 本命剑能感知到主人的心意,血魄剑蠢蠢欲动,放肆地释放出煞气,整个剑身都在迫不及待地轻颤着,等待饮尽对手的血。 “等很久了吧,放心,我们一个一个来。” 陆执收起笑意,一双流淌着血色的眼眸在晚霞映衬下越发奇诡妖异,他身形单薄,逆着光孑立于山巅,周围狂风乍起,仿佛随时会将他吹落崖底。 他依然强大又平静,任凭阴邪的魔戾之血在体内咆哮,仿佛是一切的造物者,又或者轻轻一抬指……就能将一切尽数毁灭。 洞内,身着玄色道袍的白发老者缓缓睁开眼,他被人打断清修,又正在关键时刻,他随手掷出一道法器,瞬间如惊雷一般砸在洞口。 脚步声渐渐趋近,轻如落叶,又带着极重的威压,声声几乎震碎阙道子的耳膜。 “来者何人?”阙道子冷冷盯着来人,直到看清他的样貌,他不由得大为惊骇,几乎石化在当场! 他…… 是他! 陆执在离他十几步远的地方站定,逆光模糊了他的轮廓,就连五官也氤氲一团,看过去,一半若俊美慈悲菩提骨,一半若邪戾冷酷修罗相。 “很意外吗?我那时便想,他日一定会来找各位叙旧,”他笑了笑,“不巧,你是第一个。” 阙道子咬紧牙关,放在膝上的手忍不住轻轻颤抖,“那日的情形大家都很无奈,老夫不过是顺应天命!何错之有?” 陆执无悲无喜,轻轻摩挲着血魄剑,淡漠道:“顺应天命,说得好……今天你死,亦是天命。” 一句话,宣判了他的命运。 阙道子修炼到最关键的时候被扰乱,血气在经脉四处逆流,已经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血魄剑自陆执手中脱出,似离弦之箭尖啸着刺向阙道子,他眼中精光乍盛,闪身堪堪避过,一滴冷汗不自觉落下。 陵山君,血魄剑,人剑一体,他道心坚定,那是何等的冰冷无情,整个云梦十六州各大宗门无人不知,他会是数千年来第一个飞升的剑宗大能。 如果不是那天…… 阙道子目光闪烁,瞪着那玉面公子,冷不防撞进那双血色赤瞳里,霎时间神魂震碎,六识俱灭,五脏六腑齐齐移位,胸中似有团火在烈烈燃烧。 他猝然吐出一口黑血,使出最后一丝灵力召唤出本命降魔杵,古铜色的法器腾空升起,高速旋转着向陆执袭去—— 陵山君仍旧镇定站在原地,不退不让,仅用浑身的灵气将其震开。 降魔杵犹如被闪电劈中,重重地坠落在地。 “仅此而已吗?”他摇摇头,眼中不乏温和的失望。 “你今日在我闭关时趁虚而入,算什么君子行为?陵山君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阙道子目眦欲裂,心下无比绝望,知道此刻已是无力回天,他被一股力道逼得撞上石壁,那人不过是轻轻一挥手,阙道子忽然闻到一股恶臭的焦糊味,一团赤色火焰自他体内破腹而出,一瞬间将他烧成了火球。 玄黑色的无相业火,只在上古经书里有过记载,传言这火一旦附身,只有把人彻底烧死才会熄灭,连魂魄都不会留下。 “你真的是魔……魔……”阙道子全身痛到没有知觉,渐渐在火里融化,火焰模糊了一切。 冷漠的男人居高临下地凝视他,如同地狱里走出来的梦魇,看着地上那团扭曲挣扎的死物。 “邪魔反天道,亲族……叛之,永无所爱……为世人背……弃——” 血魄剑自火中横穿而过,勾出仅剩的一滴残血,阙道子死不瞑目。 业火转瞬间熄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亲族叛之,永失所爱,为世人背弃。 还有一句是,“生生世世于轮回中受苦。” 陆执面上浮起一丝冷笑。 无情之人,何以言爱? …… 几十只尖刺擦着火红的凌霄花树,唰唰唰朝树下少女刺去,她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道,弄得一身狼狈。 衣服破了几道口子,雪色肌肤被尖刺蹭到,霎时刮出一道血痕。 宁窈咬着嘴唇,委屈死了:“你这只臭豪猪精!长那么肥,还跑得那么快!” 呜呜好疼—— 她灵力只相当于正常筑基中期修士的一半,应付两个魔祟后几乎已经不剩多少。 又累,又渴,又饿。 她抓了几只鸟,拔了毛洗干净,刚要架火上烤来吃了,半路杀出个豪猪精,一只身手敏捷动作灵活的跑酷胖子,在密林中闪电式穿梭,宁窈没办法对他用幻术,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伤口流血了,上面带毒,宁窈感到阵阵刺痛。 那豪猪见她受伤,大大咧咧跳到她跟前,鬼气森森地笑道:“小修士,你的肉看起来很好吃。” 它一舔嘴唇,舌头上布满倒刺,差点把宁窈丑哭了。 “敢欺负我,你等着,我的师尊就在附近,他会来救我,到时候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宁窈人小气势足,一双杏子眼瞪起来颇有些凶。 这一下还挺唬人,尤其是对一只智力不足,只懂横冲直撞的三等妖物。 这天底下开了灵智的外道分三类,初级为灵,进阶乃妖,更厉害的才能称魔。 最普通的魔,也相当于一个金丹期修士。 豪猪妖看她说得振振有词,果真被唬住一下,它不甘心地大吼一声:“在哪里!出来!看本妖不撕碎了你!” 宁窈咯咯笑出声:“就你?三大五粗的蠢猪,你长这么丑,我的美人怕被你这副尊容丑到!” 豪猪妖气得牙痒痒,在地上发泄地滚了三圈,猪蹄子奋力刨出一地尘土。 已然进入暴走状态。 这就是低等妖物,灵智低到可以忽略不计,随随便便就能激怒…… 它整个猪头涨成猪肝色,肥厚的背部高高拱起,青色獠牙向下滴着带毒的口水,地上一阵青烟,喉咙发出低吼,随时准备发出攻势。 以这个距离,要是让它直冲过来,宁窈这副小身板能让它顶穿个大窟窿。 凌霄树上,陆执静静站在上面,他飞入秘境有一会儿了,把宁窈捉鸟后遇猪的过程看了个全程,他兴致缺缺,在犹豫是否要出手。 猪和她,倒是一对旗鼓相当的对手。 她或许更胜一筹。 作者有话要说:小公主:喵喵喵???你觉得你很幽默??? 第23章 “吼——!” 豪猪妖果真冲过来,吼声震耳欲聋。 风声乍起,叶片随着这波冲击力飒飒掉落,它就快到宁窈面前。 “师尊你来啦!快打死这只猪!”宁窈掐准时机,朝着天空大喊一声! 豪猪妖绿色的瞳孔忽然急剧收缩,回头看去—— 宁窈褪下腕上的琉璃乾坤环,照着妖精的大脑袋当头一砸! “呃……呜!”猪妖被砸得晕头转向,还来不及发狠,那夺命环金光熠熠,膨胀成数倍大,牢牢套住猪妖,那圈越缩越紧,直到再也承受不住,血肉崩裂,转瞬间化为一地黑烟…… 陆执:“……” 宁窈累极了,靠在树上大口喘气。 三个妖怪,总算是打完了…… “差不多得去找升灵果了,小陆啊小陆,你又杀谁去了,怎么还不回来,我等到花儿都谢了……”宁窈喃喃自语。 话音未落,刚才念叨着的那位从天儿降,仙人一般停在她面前。 说小陆小陆到,宁窈睁大了眼睛,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嘀咕了些什么,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琥珀色眼眸瑟缩了一下。 “陆公子……”小黑心莲露出讨好的笑,“你回来啦?饿吗?我给你烤鱼吃啊!” 心中暗想:我可真是公主的身子,丫鬟的命。 陆执不说话,只静静地俯视着宁窈。 被那双平静无澜的眼睛看着,宁窈比刚才打妖怪时还要紧张,冷汗涔涔。 那股杀意已然消失,这说明—— 他要么杀机已退,要么,这世上又多了一条孤魂野鬼…… “在下来迟了,让殿下久等,”他唇边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殿下交代的都办好了,幸不辱命。” 宁窈:“我让你办什么?” 只听陆执慢条斯理地说:“殿下几日前曾说想换个师尊,现在殿下可以换了。” 等等……几日前? 似乎是劫狱那天,她不会御剑,陆执便嘲讽她有其师必有其徒,还说什么……师尊没了就能换了? 宁窈急忙翻书,果然看见接下来的剧情里写到,道一宗宗主阙道子在闭关时遭到袭击而死…… 她呆住了,欲哭无泪。 这怎么说?人是陆执自己要杀的,不管他们有什么过节,他倒好,全推到她头上,这么大一口锅…… 不想扛……也得扛。 她很快想通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人也杀了,看起来陆执还没黑化,世上的人还能继续蹦跶。 那就没必要愁眉苦脸的。 于是,宁窈跳起来围着陆执来回绕了三圈,扯扯他的袖子,踮起脚凑近了看,“你没受伤吧?” 语气里毫不掩饰的紧张。 陆执愣了一下,宁窈的反应出乎他意料之外,她要问的仅此而已? “当然。”他有些不自然地偏开视线,慢慢垂下眼睛,神情有些傲,“我怎么会受伤?” 那一瞬,他眼睛里残留的疏淡血色入潮水般退去。 成功转移了话题,宁窈暗自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度过这波危险,宁窈感到胳膊上一阵剧烈疼痛,像是被麻痹了,针扎一般像四肢百骸蔓延,快要喘不过气。 是那只丑猪身上的毒! 宁窈心脏突突地疼,猝然一口血涌上来,她退后几步栽倒在地,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流出。 好疼啊…… 她慌忙倒出几粒药丸,红色的止血,绿色的解毒,一股脑儿全吞进去。 一点用都没有,该怎么疼还是怎么疼。 这个弱鸡的身体,加上假冒伪劣药丸,她害怕地蜷缩起来,弓成一只小虾米,“陆公子,我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陆执低头扫她一眼,淡定开口:“那只豪猪妖身上带着特殊妖毒,只有用它的血才能解,药石无医。” 闻言,宁窈心凉了半截,琥珀色瞳孔迅速收缩,那只猪已经灰飞烟灭了啊! “还有别的法子吗?”宁窈眨了眨眼,痛到快不能呼吸。 陆执笑得漫不经心,“殿下可有什么临终遗言,需要转达给小侯爷?” 宁窈委屈巴巴,带着哭腔小声说着:“帮我把拿两条鱼烤了,我想吃饱了再上路……” 陆执看了眼死得透透的两条鱼,无声地笑了下,他抬起手,灵气微聚与掌心,血魄剑如幻影一般出现在他手上,他执起剑,泛着冷光的锋刃一点点对准了宁窈。 呜呜呜。 不是吧,她都要死了,就不能给她留个全尸吗? 陆执下手很快,用剑利落地挑开宁窈的外衫,露出雪白如玉的细腻肌肤,伤口正在肩部以下一寸的位置,伤口外翻,呈现出一团黑气,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全身蔓延。 一旦毒素流到全身经脉,才真是神仙难救。 算她运气好,现在他还需要留着她的小命…… “我说过你可以死吗?”他隽美若天神,冷冷发问。 宁窈摇头。 “那你怕什么?” “唔……” 宁窈睁大眼睛。 血魄剑刺入手臂的那一瞬,蔓延开来的黑气一瞬间急剧退缩,顷刻间顺着四肢百骸退回伤口处,陆执抽出剑,带出一道焦黑的血,被溅到的那片草顷刻间化为乌有。 毒解了? 宁窈慢慢试着活动了下手臂,果真不疼了,她笑眯眯地站起来,原地蹦跶几下,灵台一片清明。 只是这么一动,伤口的血又被挤出来…… 她轻轻嘶了一声。 “别动。”陆执皱眉,不耐烦地按住她,手心摊开掬着一捧灵水,照着她的伤口缓缓流下…… 如变戏法一般,破损裂开的血肉恢复如常,寸寸肌肤都透着光,白皙如初,泛着细腻的光泽。 少女圆睁着一双猫儿眼,如同质地上好的琥珀晶,来时穿着的干净衣服都被扯烂了,左边脸上还沾上了泥,别提多狼狈。 她在府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多走几步都喊累,娇滴滴一个小姑娘,一个人除掉了三只魔祟。 见了他,没叫委屈,也没叫累,更没问他刚才去哪儿了,为什么杀了道一宗师尊。 陆执眼里辗转闪过一丝探究。 或许,她比他想象中的要坚韧得多,也……过分聪明了些。 有点意思。 没想到血魄剑可以解毒,宁窈忽然觉得这凶神恶煞的名剑变得可爱了起来,她满眼都写着崇拜,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赞叹声。 “哇,这把剑好帅气,我可以摸摸它吗?” 剑如其人,看起来很凶,就和它主人一样。 “不……” 陆执话没说完,手里的剑却自行脱出了手,绕着宁窈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她脸旁边,一动不动像被施了定身术。 宁窈歪了歪脑袋,问陆执:“它这是在邀请我摸它吗?” 陆执:“……” 他怎么知道?上千年来都没见过血魄剑这副不矜持的模样。 血魄剑扭捏地向前凑了凑,发出一声清音,煞是好听,这便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宁窈开心地搓了搓手,笑得像调戏良家妇女的采花贼,“那我来咯……” 她小心地用指尖碰了碰铜色剑柄,杀气冰冷袭人,她指尖快被冻住,不自觉地抽回手。 这把剑在出世之时便被视作不详之剑,它血气过重,常人无法驾驭,反而会反噬。 血魄剑好似愣了一下,接着,它收敛灵压,小心翼翼地主动贴上宁窈柔软的脸,用的剑身,却一点也没碰上,可见力道之轻…… “你好可爱,我好喜欢你,谢谢你救了我。”宁窈笑容灿烂。 “啾——” 血魄剑小声回应,接着嗖地一下缩回陆执袖内,消失不见。 怎么说呢,就好像一个害羞的猛男,遭到调戏后红着脸扎进了爸爸的怀里…… 好……萌…… 宁窈眼巴巴地望着陆执的袖子,由衷感叹道:“真的好帅,这把剑要是我的就好了。” 想偷剑。 陆执垂下眼睫,如一道乌云倾覆下来,阴云满面。 “殿下,救你的人是我,不是那把破剑,你好像还没谢我。” 宁窈:??? 血魄(破)剑:??? 作者有话要说:小剑剑:终究是我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感谢在2021-06-17 15:37:04~2021-06-18 17:0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iang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陆公子,麻烦你把左边狗狗祟祟那个妖怪杀了谢谢。” “陆公子,麻烦你帮我把衣服收进乾坤袋里谢谢。” “陆公子,麻烦你再给我喝口水谢谢……” 陆执忍无可忍,被宁窈的“感谢套餐”骚扰了一路,他反手给她下了个噤声咒。 宁窈不能说话,世界安静了。 一路上,他和她并肩靠得很近,这样的接触能安抚他经脉里的狂躁,动用无相业火也就是血魔咒的力量,只有宁窈能让他平静。 从那片花林出来,就是去往灵药田的路,药田过后是灵石矿,许多道一宗弟子提着剑两两结对出现在这条道上。 他们纷纷朝宁窈投来意味深长的视线,说实话,不太友好。 充满鄙夷。 宁窈在道一宗人缘极差,她素来不爱搭理旁人,只一味黏在肖惟风身边,平时也不勤奋修炼,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仙门里,撇开她公主的身份,没人把宁窈当回事。 加之近来风陵城里沸沸扬扬的桃色传闻,宁窈还带着正主堂而皇之地出双入对,难免引人侧目。 宁窈是无所谓。 她坦荡地承受那些目光,并不当一回事。 只觉得那些人无聊透顶。 可她怕某人生气。 某人连这座山头的老祖宗都杀了,这些小崽子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于是,宁窈再一次走在了陆执的前面,以一个占有者的姿态,抬下巴,翻白眼,将那些不友善的目光通通瞪回去。 如此一来,那些人也不敢再看。 风评还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看见没有?宁师姐的样子太凶了,难怪都说她强抢良家公子。” “真可怜,脸这么苍白,还带着病,还要来这种凶险的地方!” “宁师姐还不是贪图他的美色?” “听说他进府后每天都受折磨,宁师姐这还算是人吗?简直侮辱斯文,狗熊不如!” 宁窈:“……” 小小少女,在最稚嫩的年纪实在是承受了太多。 她回头无奈地看他一眼,陆执避开她的视线,掩唇压低声音咳嗽两声,让人联想到被狂风肆虐的高岭之花,随时会被摔碎的脆弱琉璃…… 宁窈:“……” 行,狂风是她,狗熊也是她。 好在随着灵药田的出现,那些人没功夫再八卦,即便不是丹修也不会放过这些宝贵资源。 宁窈府中应有尽有,目下无尘,陆执更不是在意这些小玩意儿的。 他们径直越过灵药田和灵石矿,抵达位于秘境中心的洞府。 在来的路上,遇到挑衅的妖怪,陆执随手就杀了不下十个。 因此两个人都顺顺利利地进入。 至于身后那些沉迷于采药捡钱的修士,通通失去了进入洞府的资格。 洞府内别有洞天,刚一踏入就感觉一股精粹灵气扑面而来,全身的骨头都想被洗涤一次,令人精神一振。 气息纯粹到近乎仙地,可以肯定绝对没藏着任何魔祟。 一路上,陆执一直没有言语,宁窈废了老半天劲也解不开噤声咒,只好一路沉默。 走出洞府,便来到一处开阔之地,天外流云绚烂澄澈,反射着五彩琉璃光,将世界照耀得如同仙境一般。 一颗低矮的仙树静立于此,形状颜色朴实无华,却散发着浓浓古韵,仅是隔着薄雾遥遥看一眼,便好似受到点拨。 在那树上挂着零星一只果子,长得像颗大梨子,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宁窈看得两眼放光。 她使劲拽了拽陆执的袖子,指着那边,表情兴奋。 满脸都写着想吃。 陆执的表情纹丝不动,甚至有几分无动于衷,他看着宁窈,再看一眼那棵树。 “去吧殿下,在下就在此等你。” 宁窈又晃了晃他的袖子,去嘛去嘛,一起吃,好东西要一起分享。 何况那棵树下一滩沼泽,万一掉下去可能人就没了,她又不会飞,又不会御剑。 陆执被她晃得皱起眉。 “升灵果,不过百年修为而已,你至于吗?” 这种话宁窈都懒得反驳,主要是不敢。 她心说,对于你这个千年大魔头来说,当年不至于啦。 既然陆执没打算帮她,宁窈决定自力更生,她在足尖汇聚灵力飞起来,像扑棱蛾子那样笨拙地扑向数米外。 还没碰到那棵灵树,宁窈努力的够着手。 就差一点—— “诶?”她感觉身体忽然下坠,灵力承托不起,眼看要坠下带毒的泥沼—— 宁窈捂住眼睛不敢看。 忽然一股强势的力道自后方袭来,缠住她的腰,转瞬之间,宁窈稳稳地回到了陆执身边。 她眨了眨眼睛表示感谢。 但陆执仍然没有要帮她摘果子的想法,小黑心莲表示很绝望。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就在她冥思苦想对策时,忽然感觉周遭灵场变化,然后就眼睁睁看着一男一女如天外飞仙那么飞进来,径直飞向仙树,摘了果子就跑。 一句废话都不带说的。 宁窈几乎看傻了,她还没摸到升灵果的皮,就这样被摘走了? 羞辱,莫大的羞辱。 她揉了揉眼睛,说不出话,心里有些难受,感觉那三个妖怪都白打了,今天还不如在家赖床睡大觉,一双水亮的杏子眸里满是沮丧。 “铮——!” 一声冷而清亮的剑鸣呼啸而过,擦着风,钉在了洞口处。 二话不说挡住了那两人的去路。 肖惟风猛然收住步子,顺势拽了秦瑟瑟一把,他惊了一下,回过头,这才注意到站在草丛边的两人,脸色一沉,再不由自主地看向挡在身前的剑,发现剑身只有尖部的位置嵌在岩石里,但整把剑却纹丝不动, 比起能把整把剑打进去需要的难度而言,这样的以小见大的力度,对操控灵力的修为要求更高…… 他的神色更显微妙。 这一剑绝不会是宁窈打出来的,那只能是她身边那个…… 秦瑟瑟的表情也不太好看,她悄悄将升灵果藏到身后,紧张地看着肖惟风:“师兄,是我们先拿到的……” 肖惟风有些犹豫,心想,可这里是宁窈先来的,她也很想要升灵果。 然而秦瑟瑟眼神哀求,分外楚楚可怜。 他想到,宁窈已贵为公主之尊,平时已是穷奢极欲,什么好东西都堆起来享用,比起她,身世可怜的秦瑟瑟更需要升灵果…… 于是肖惟风带着歉意对宁窈说:“阿宁,别生气了,这个就让瑟瑟吃了吧,她需要恢复灵气。” 宁窈心里那个气啊。 心想还好她不是原主,否则这句话就能让她原地升天。 宁窈忍不住沮丧,她苦着小脸,像失了水分的蔷薇花,轻轻牵着陆执的衣袖,用口型说,走吧。 他却不为所动,反问道:“想要怎么不去抢?” 抢? 宁窈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他们可是两个人,随便一个就能把她打趴下,他又没打算帮忙…… 陆执目光淡淡扫过那两人,眼神有几分不屑。 宁窈恍然间悟了。 不是吧?他是认真的? 刚才果子在树上他不去摘,让人捷足先登了他开始来劲了,怎么着,抢来的东西格外香是吗? 陆执狭长的眼里带着森凉的笑意,却比面无表情的时候更可怕,让人感觉这样的他很不对劲,浑身灵气都有些躁动。 这是想杀人的眼神…… 宁窈脑子里空白了一瞬,她着急地挡在陆执身前,情急之下,竟意外冲开了噤声咒。 “不可以,你不能出手,不然那件事会怀疑到你!” 她只用了气音,比悄悄话还低的音量,像花瓣被风拂到脸上,带着暖意的甜香。 撞入她澄澈到不带一丝阴霾的眼眸,陆执有一瞬间的失神。 “魔……人魔!烧死他!不要放他出来!” “天降灾星,才让那陆家小儿降世……天意如此!” “魔眼开,天下亡……应验了,真的应验了!” 漫天火光,几乎将大半个夜空都燃成白昼,那样亮,木屋中,奄奄一息的小孩被关在铁笼里,加了三把大锁。 他睁开眼,稚嫩的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凶戾之气,那种眼神,与凶残嗜血的野兽无异。 铁笼的温度滚烫,粘在皮肉上,浓烟滚滚,孩子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他努力地睁大眼,从外头那些举着火把叫嚣的人脸上,一张张掠过,发誓要记住他们的样子。 总有一天…… 昏死过去,再疼醒……在这无尽的火焰炼狱中反复受刑,他曾闭上眼,以为自己就要这样屈辱地死去。 一双柔软的手将他抱起,女人美目中痛苦哀戚,她轻轻唤他阿执,声音低得像是叹息。 “抱歉,阿娘没能保护好你,但你……必须得死。” “为什么?”孩童眼眸忽然变得柔软依恋,一双黑眸满是困惑,“阿娘,我好疼……” 他挣扎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女人的脸,眼前景象却如水中月一般破碎。 画面一转,澄月当空,十五六岁的少年青衫磊落,手中木剑舞得赫赫生风,于幽暗的竹林间穿梭。 他纵身飞到林中一白发老者身前,弯身跪下:“师尊。” 老者满意地点头,轻轻捋着胡须,“你天生奇骨,生来是修道的好材料,你名字里本有一执字,既入无情道,须时刻谨记除魔卫道,修己、戒嗔、忘执。” 他低头不语,手指抓地深深地陷入泥土,漆黑的眼眸里依稀闪过偏执的恨意。 “从今日起,世上再没有陆执,只有陵山。” 少年感到头上被一股灵力制压,抬头看见师尊复杂的表情,眼前突然模糊,同时,那段昏暗残酷的记忆也随之被封印。 没有陆执,只有绝情断爱的陵山君,少年天才惊才绝艳,成为天下妖魔闻风丧胆的存在,无人不服。 直到那场大战,旧事重演,烈火声势滔天,他再一次被群起而攻,被火困住。 “杀了他,今天必须让他死在这里,否则天下迟早生变啊!” “众家听令!摆阵!画符!这次定要将魔君困死在这儿!” “别怪我们,怪只怪所有人都想让你死!” 火光漫天,火舌如毒蛇的信子疯狂舔舐,黑云浓烈地缠成一团,那张绝美的脸如一座雕像般冰冷。 为什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逼他……? 所有人都想让他死,是这样吗? 陆执回过神,少女仍着急地看着自己,她大胆地抓住他的手,掌心柔软,力道连螳臂当车都不如,眼中却是一片赤诚。 他眼中一片阴霾,分不清宁窈的关心有几分诚意,心中却莫名柔了一瞬,像被一双看不见的小手轻抚着…… “不让我出手,那你就自己去抢。” 听他说得一派淡定,好像跟踩死只蚂蚁那么简单,宁窈忍不住鼓起脸,“从他们两个人手上抢东西?我哪有这么嚣张……” 陆执冷笑一声,反手捏着宁窈双肩将她转过身,轻轻捏住她单薄的后颈,手指冰凉。 宁窈被冷得一激灵,成了只被捏住命运后颈的小猫咪。 “公主殿下必须嚣张,为、所、欲、为,”他声音带笑,忽然发力将她重重一推,“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你就宠她吧。 - 男主的身世秘密会在后续慢慢揭开,放心放心,没刀没刀,啾咪~ 第25章 “啊——!”宁窈被一股怪风推着,似一颗流弹飞到秦瑟瑟跟前,“啊啊啊你走远点不要过来啊!” 秦瑟瑟:“……” “阿宁小心!”肖惟风没想到她会真冲过来抢,下意识想抱住宁窈,却被她灵活地侧身避开。 只见飞来的娇小少女眼神凛然,轻松地拔下石壁上那把剑,毫不犹豫举剑朝秦瑟瑟刺去! 她动作迅疾狠辣,不留一丝空隙,活脱脱一个冷清剑修的模样。 秦瑟瑟大惊,迅速抽出玉女剑作挡,两人飞到空中对剑数招,秦瑟瑟只能狼狈对应,削铁如泥的玉女剑竟奈何不了宁窈分毫。 肖惟风都不禁愣住,阿宁她何时变得如此…… 就连宁窈自己也不禁思索:我何时变得如此牛比哄哄?我自己都不知道。 “锵——”手中的剑被斩成两半。 宁窈暗叹,不愧是玉女剑,的确是厉害,她有点羡慕,但一想起刚才摸过的血魄剑,又觉得玉女剑不值一提。 强者的攻势是碾压级的。 宁窈睁大眼睛,发觉自己的身体根本不由控制,手脚各处全然不听使唤,如同提线木偶一般。 是陆执在操控着她! 她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身姿依然保持轻盈,出剑利落,她身在其中,第一次直观感受到陆执对灵力堪称强悍的操纵能力。 手中无剑,却处处都是剑。 一片落叶坠下,宁窈随手以食指和中指接着,叶片旋转着飞出,如薄冰出鞘,直抵秦瑟瑟的面门,她急忙用剑挡在面前,忽然感觉手腕剧烈一痛。 秦瑟瑟感觉手腕被一根极细的丝缠住,不断收缩,低头看却什么也没有。 那是灵力化形,以虚打实! 这种对灵力的精细操纵只有金丹以上弟子才能掌握,就凭宁窈这个金玉其外的草包,她凭什么打败自己? 她不甘心! 秦瑟瑟忍着剧痛,将升灵果奋力抛向灵树上空! 糟糕—— 宁窈已耗尽全身最后一丝灵力,那跟丝断了,等于切断了陆执的操控,她眼睁睁看着秦瑟瑟平地跃起。 宁窈痛快地打了一架,有些热血沸腾,一时脑抽,竟直接抓住秦瑟瑟的脚踝,随她一起飞过去…… 她们在空中缠斗,那棵升灵果被抛来抛去,最终被宁窈抢在手里。 “为什么你非要跟我争……”秦瑟瑟喃喃自语,“明明你什么都有了,而我拥有的只有师兄,可他也……” 她语气茫然,随即眼中狠辣毕现,分明是动了杀心。 别问她怎么知道,问就是一把辛酸泪,无他,唯眼熟耳。 转眼间,宁窈已被秦瑟瑟牵制着来到树后。 下方的盐沼地咕咚咕咚冒着灰黑的泡,一旦掉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秦瑟瑟锋利的指甲掐住宁窈的脖子,指尖用力,往日柔弱的面容变得扭曲狰狞。 一阵锥心地疼痛,宁窈感觉到自己正在缓缓下坠,她咬紧了牙,紧紧拽住秦瑟瑟的衣领。 去阎王殿报道也得拉个垫背的。 电光石火间,宁窈耳边的声音变得模糊,眼前忽然闪过数个碎片式的画面。 她短暂地侵入了秦瑟瑟的灵识,而对方毫无察觉。 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不过须臾之间。 宁窈闭上眼睛,嗅到下方刺鼻的腐蚀性气味,这一刻她想到了很多,很多好吃的没吃,好玩的没玩,还有陆执……他以后会怎么样? 耳边风声猎猎。 “阿宁!”一个急切的声音吵得她睁开眼。 肖惟风慌乱地飞掠而来,刹那间,秦瑟瑟目光来回闪烁,就在肖惟风赶来面前的那一瞬,她松开手,一掌击在自己身上,血从嘴角淌下来…… 她朝肖惟风凄惨一笑:“师兄救我——” 肖惟风一愣,下意识抓住了她,紧接着再要拽住宁窈的手—— 一股蛮横的力道狠狠拍开了他! 下一瞬,宁窈忽然感觉身子变轻,如坠云端,她已被陆执牢牢抱在怀里,轻轻落在洞口旁边。 “没用。”陆执一开口就是批评。 “有用!”宁窈欢喜地举起手中果子,“你看,我抢到了!” 她的笑容永远灿烂,毫无心机。即便是装的,也让人忍不住放下戒备。 陆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无波无澜,声音低沉:“知道了,走吧。” 宁窈满心沉浸在抢到升灵果的喜悦里,直到被男人抱出洞府,才意识到现在还在他怀里。 “陆公子……”她试探地叫了一声,其实她可以自己走的。 实在是不好意思劳动他老人家大驾。 可陆执似乎没有放下的意思,他只是事不关己地问:“还不吃了?是等人来抢?” 哦对! 宁窈如梦初醒,珍惜地用手帕擦了擦泛着莹莹光泽的果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徒手掰成两半,嚼吧嚼吧嘎嘣脆,另一半递给陆执:“你的。” “我不吃。” “吃啊,我用手掰的,干净的,吃嘛……”宁窈把果子喂到陆执唇边,努力地伸着脖子往上够,“本公主可没有吃独食的习惯。” 他怔了怔,眼神有些微妙的不自然,鸦羽般的睫毛密密一层,在宁窈看来,真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陆执微低下头,就着宁窈的手吃掉。 宁窈表面装大方,心里在哭泣,让他吃,他还真吃啊,她就假客气一下而已。 可是……算了算了。 看着陆执乖乖吃果子,她心中有种异常的满足感,这就是喂食的快乐吧? 她忽然明白,她曾经给陆执带去了多少快乐,简直快乐源泉。 只可惜他不懂,一点灵水都给的那么吝啬,啧啧。 “师兄,谢谢你救了我,我刚才差点被殿下……”秦瑟瑟眼圈发红,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她手指冰凉地贴着肖惟风。 他却不着痕迹地避开,双眼呆滞地看着宁窈离去的方向,“阿宁太任性了,差点让自己也掉下去,还好……” 还好关键时刻,那位陆公子飞身出来救下了她,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像外界传闻那般恶劣。 肖惟风低头看了眼左手上被拍红的那一块,掌骨阵阵发疼。 ……或许比他想象中更亲密无间。 出洞府后的那片巨大广场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道一宗弟子们从秘境出来,已然听闻师尊遇害的消息,每张脸上惶然又恐惧。 阙道子道龄一千有余,三百年前已修行至元婴巅峰境,在这一阶段搁浅数百年,他闭关修炼为求突破,如今离出关期只差一周,却在这时候被人损毁洞府,几位长老前去查探找不到师尊的踪迹,但他的魂灯却灭了! 大月国教莫名其妙死了个大人物,凶手却毫无痕迹,连肉身都找不到,无疑是奇耻大辱。 道一宗外围一圈常年设下屏障,以御外敌入侵,今日悬音铃未曾响过,说明没有外敌进入。 “那岂不是宗门内的人干的?” “废话!悬音铃上的符咒可是飞升的玄德老祖亲设下的,还能出错?” “也是,”那窃窃私语的人忽然看向宁窈,神色古怪道,“不对,咱们这儿今天不就来了一个外人?” 随着宁窈和陆执并肩而出,人群如被洪水冲开,自动分成左右两边,纷纷用戒备和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们。 宁窈面上稳得一批,甚至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心里却不免发慌,毕竟…… 其他人只是毫无证据的揣测,她可是实打实的知情人,不久前,凶手才在她面前“自首”。 戒律堂大长老符飞铁面森严,手执金刚杵,他面无表情向宁窈抱拳施了一礼,动作极其敷衍,开口直接道:“宗主出事,我戒律堂领命调查凶手,要对全宗上下进行身份核查,殿下,请和你带来的护卫一起拜请问灵石。” 说罢,他摊开掌心,顷刻浮起一块冒着幽幽荧光的圆形石头,此乃问灵石,只要将手掌覆盖上去,便可知道此人修为几何。 宁窈看了眼陆执,他眼观鼻鼻观心,冷静得跟没事人似的,也是,被发现了,大不了就大开杀戒…… 宁窈也算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了,她虚张声势有一套的,板着脸问:“你连本公主都敢怀疑?” “得罪了。”符飞只有这一句。 没办法,宁窈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将手放了上去。 问灵石一触即灵,那团荧光袅袅升空,显出一株带着露水的嫩绿幼苗,分开两片枝叶,颜色极为漂亮。 “木系单灵根,筑基巅峰,灵气上有师尊的仙印,”符飞眼中略有惊诧,“恭喜公主得到升灵果。” “好说好说,现在本公主可以走了吧?”宁窈抓住陆执的手腕,没两步,就被戒律堂弟子层层拦住。 符飞再一次请出问灵石,这次是冲着陆执来的:“还请这位道友将手放上来,试过没问题自然会恭送二位离开。” 她护在那孱弱公子身前,一副护犊子的姿态:“他可是我的人,凭什么单单和他过不去?” 这话让陆执眉心一跳,忍不住多看了宁窈两眼。 她不悦地冷下脸,杏眸上挑,在灿灿日光下更显得明艳动人,如同开得最盛的芍药花,凌厉的气势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符飞表情冷峻,始终不为所动:“今日所有人都要接受盘查,谁都不会例外,何况他是宗门里唯一一个外来者。” 戒律堂长老一向是六亲不认,恪守戒律,有时连各峰峰主的面子都不给。 宁窈看他这么坚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心里忽然想到,反正她荒淫的名声已经坐实了,她笑了笑,猝不及防侧身抽出离她最近一个修士的剑,接着稳稳当当停在符飞面前,拿剑对准了他。 众人大惊,都以为宁窈要对戒律堂长老发难,戒律堂弟子更是在一瞬间摆好阵仗,个个对宁窈怒目而视。 少女却勾着眼睛对符飞微笑,眼里三分邪魅五分诱惑还有两分憋笑:“很好,符长老,你成功引起了本公主的注意。” 众人:??? 这走向怎么那么诡异? 就连符飞也错愕了一瞬,原本要拔剑也给忘了。 “个子高,模样嘛也还不错,就是黑了点,这也不要紧,回头到府里养养很快就白了,”宁窈眯着眼睛,用剑轻轻挑起符飞的下颌,“怎么样,可有兴趣到我府上做客啊?” 符飞冷峻的脸一半白,一半绿,耳根子还诡异地红了。 “公主你……”活了两百年的耿直老处男第一次遭到调戏,气得都结巴了。 陆执冷眼看着这一切,不知为何血气翻涌,心情有些莫名躁动。 他上前,不由分说地抽走宁窈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扔在地上,接着将手无声地覆上问灵石。 宁窈:! 你在做什么!自投罗网吗?!她刚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众人屏气凝声,瞪大了眼珠子盯着问灵石。 “哐叽——” 问灵石它炸了。 裂成一地碎片,碎得连渣渣都不剩。 陆执唇边带着无奈的笑,拍掉手上碎屑,在阳光下美若谪仙:“咦?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陆突然间想起,某公主曾说过喜欢黑的…… 这本快入v了,大家不要养肥啊,养着养着就死了,抱起小公主给大家嘤一个。 第26章 所有人都愣住了,符飞更是惊得一个字也说不出。 执掌戒律堂百余年,一直由他保管问灵石,何况问灵石上面刻有阙道子的仙印…… 不知是谁突然带着哭腔说:“师尊已逝,就连他老人家的法器也坏了!呜呼哀哉!” 在场的弟子们无不悲伤起来,符飞表情黯然,显然也认同了这一说法。 小黑心莲眨了眨眼,在心里默默感谢来自对方猪队友的帮忙。 她跟着芜湖了两声,忙带着陆执撤退了。 至于那问灵石到底怎么碎的…… 惜命的小宁窈决定从此绝口不提。 她也没闲功夫想问灵石的事,刚开始,被吃下升灵果,终于从杂灵根变成木系单灵根的喜悦冲晕了头,高兴了一阵子后,她忍不住将在秦瑟瑟那里看到的幻象告诉陆执。 对不起,不是她故意要麻烦陆执,谁叫她半夜失眠想事情,这尊佛又带着警报声出现在她床边。 未来魔头他老人家姿态闲适,漫不经心道:“那又如何?” 宁窈抓了抓头发,翻过身,舒舒服服地趴在被子上,睁大眼睛看着陆执:“她明明看见挖心魔祟的真身了,知道那不是小十五啊!干嘛还要抓他?” 那时几个画面闪过,拼凑在一起,秦瑟瑟对镜梳妆,铜镜里魔气翻涌,诡异地浮现出一颗丑陋的脑袋,颜色死白,看不见五官,上面全是灰色的褶皱。 秦瑟瑟嘴唇翕动,分明是看见了魔祟,却无动于衷,反而和它对话。 “我想着,她可能是被魔祟施了幻术,那天晚上我就是中了幻术。”宁窈说。 陆执脸上表情寡淡,身上冒着凛冽的寒气,“中了幻术的人不会有这段记忆。愚蠢。” 又被骂了,宁窈吐吐舌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不杀她,什么都好说。 升灵果不单让她升级为单灵根,经脉似乎也拓宽了些,被这半天的杀气压制着,暂时还不想吐血。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秦瑟瑟认识那魔祟,可也说不通啊,她身上没有魔气,她肯定是人……那也不一定,你身上也没魔气,但你是……” 宁窈又是一个激灵。 糟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她这不是在内涵陆执也是魔? 宁窈自以为机智地在床上翻滚一圈,再使劲搓了把脸,感觉脸皮厚了些,便一本正经道:“我也没魔气,不是人,我是小仙女。” 空气静默了。 陆执眼神森凉,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杀了这个小仙女祭天。 宁窈心里怕怕的,乱成一团。 如今的陆执今非昔比,他可是实打实的杀了人,一出手就是道一宗的大脑袋,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出秘境,如入无人之地。 就跟……进自己闺房一样神出鬼没,来去自如。 她表情怂怂的,心里在想,今天陆执还给幼苗浇水了,推断他心情不错,应该不会杀她。 陆执果然没动手。 他身姿如仙,不知是哪儿来的风吹动他的衣袍,无声地带来一阵清冽冷香,只听他若无其事地开口:“人有时候比魔更可怕。” 宁窈眨了眨眼睛,知道危机解除了,警报声也消失了,她一股脑坐起来,连连点头,恨不得拿出小本本做笔记:“那陆公子觉得该怎么抓住魔祟?” 别问,问就是不耻下问求才若渴。 陆执轻轻扯了扯嘴角,无声一笑,看起来和平时不大一样。 说不出该怎么形容,总之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的邪恶。 “那东西不是三番两次想杀你吗?我教你一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宁窈乖巧地点点头,顿了顿,又问:“什么意思呢?” 可不可以直白一点? 房间里烛光幽暗,少女怀中抱着枕头,面颊粉白,唇不点而朱,白皙如玉的小腿从墨蓝色睡袍里露出来,晃起来白得刺眼,十根脚趾头生得珠圆玉润,看起来还不足他手掌大。 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公主。 陆执微倾下身,拉起她身下的被子一角,不由分说盖在宁窈身上,接着像包春卷一样推着她滚到床边。 宁窈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卷了起来,全身遮得密密实实的。 她又是哪里惹着这位爷了? 陆执与她视线齐平,眸中有种冷淡的潋滟:“意思就是让你做诱饵,引蛇出洞。” 她的嘴巴慢慢张成了一个鸡蛋。 呵。 谅她也不敢。 …… 他错了。 宁窈她真敢。 陆执说得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己跳出来做诱饵引魔祟中招,她自己也很危险。 那魔祟邪得很,不抓出来就是藏在暗处的一颗暗雷。 翌日,一代清早,宁窈让人去侯府请了肖惟风过来。 肖惟风原本要去道一宗和长老商量阙道子遇害的事,知道宁窈找他,他一瞬间放下所有事,直奔公主府而来。 下人将肖惟风请进偏厅,宁窈坐在主位上,穿着一身秋香色蜀绣襦裙,头上装饰简单精致的珠翠,脖子围着一圈毛茸茸的兔毛围脖。 肖惟风眼前一亮,仿佛看见陷入雪地的精灵。 “阿宁,昨天宗主出事了,你知道吗?”他按捺住自己的心情,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宁窈面前。 宁窈点点头:“知道,好可怕,他们抓到凶手了吗?” 肖惟风微微握拳,眼底清晰地浮现出担忧,他缓缓摇头,“在洞府内发现了无相业火燃烧过的痕迹,这很可能是……五十年前被封印的陵山君所为。” “咳——咳咳——”宁窈正在姿势优美地喝茶,被呛得猝不及防。 肖惟风紧张地帮她拍着背,眼神紧张又温柔:“阿宁真是……喝个茶还能呛着自己。” 宁窈暗暗地瞪他一眼:还不是你害的? 她心里乱打鼓,心跳快得毫无章法。这祖宗杀人还要留下大名,无相业火是他的专属技能,这不就等于杀人放火,还在人家坟头上刻下“大魔头到此一游”的签名吗? “那他们怎么还不去抓……他?” “五十年前那场仙魔大战,几位大能已合力将其封印,他怎么可能逃出来?太奇怪了。”肖惟风语气沉重。 虚惊一场…… 还好世人只知陆执的道号,并不知他的本名,暂时怀疑不到他头上。 以他的修为和手段,那些人想找到他也绝非易事。 宁窈喝口水压惊,再次不满地瞪他一眼,讲话不要这么大喘气好不好? “好了,废话不多说,我们来进入正题。” 宁窈放下茶杯,用力拍了两下巴掌。 “什么正题?”肖惟风听到身后沉重的脚步声,茫然地转过头,心中大为惊诧。 那个身高接近房顶,蓝脸红发金瞳凶神恶煞的大块头,不就是前些时从黑石塔逃出来的魔祟?? “阿宁小心!” 他第一反应是要保护宁窈,下意识背过身挡在宁窈身前,摆出防御的姿势。 “啾——” 宁窈抬手,重重地在他后颈的穴道上用灵力击了一下。 “歇着吧你,大渣男。”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再忍忍,这个讨厌鬼马上就下线了哈哈哈。 今天打了第二针,有点点酸,感觉明天会酸到抬不起胳膊…… 然而,我还要努力,码入v当天的万字章。 啊啊啊啊啊就地打滚!!!! 感谢在2021-06-20 10:16:41~2021-06-21 09:3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尘封夜寂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蓝梦境15瓶;啵啵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肖惟风未曾对她有任何提防,他瞳孔微散,眼神有一瞬的不敢置信,随即向一边栽倒。 宁窈露出了大佬的微笑,手指轻轻一绕,一根粗韧的藤条绕着肖惟风,从胸口到脚踝,绑成个大粽子。 升灵果就是好,她总算从杂灵根小废柴,进化成了单灵根小废柴。 她舔舔嘴唇,要是另半个没给陆执吃了就好了…… “小十五,把这人带下去,按我跟你说的。” 凶神恶煞的大块头表情驯服,甚至有点乖,他一把将大粽子抗到肩上,语音含糊道:“好……主人。” 宁窈纠正过他让他别这么叫,听着别扭,但小十五特别执拗。 大概是从几个暗卫那里学来的词,就跟小孩子一样,学会了就非要用上。 接着小七蹑手蹑脚走进来,附耳对宁窈说:“殿下,都办好了。” 她满意地把脸埋在白绒毛毛里。 小七的脸鼓成了带褶的包子,每条褶里都写着困惑:“殿下其实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只要等陛下回銮那日赐婚就好了,小侯爷应该不会拒绝……” 宁窈小手一挥,一双灵动的眼睛如小狐狸般狡黠:“你殿下我从来不拘小节,我已经等不及了,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饶是小七性格沉稳持重,可到底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她品味到其中意思,也不由得红了脸,她家公主可真是…… 太豪放了! 小七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凤仙居那位,她忍不住有点同情他,那位公子看起来清清冷冷,与世无争的,想必也不是擅长争宠之人,他在府里生活,仰仗的不过是殿下的宠爱。 可等生米煮成熟饭,小侯爷毕竟身份贵重,来日以驸马的身份尚公主,进府以后,哪里还有陆公子的栖身之地? 可怜,真可怜。 都说皇家之恩最薄情,当今陛下却是个例外,他是历代帝王中最为痴情的,至今只有皇后一个妻子,她家的小殿下却不知从哪儿继承来的喜新厌旧。 可小七到底是护犊子的,看着自家殿下那张灿若桃花的可爱模样,又觉得宁窈做什么都是对的。 她这样尊崇的公主,自然是想要几个男人就要几个,天下美男都归于她也是应该的。 小七带着老母亲的目光,欣赏了会儿自家殿下的绝世美颜,接着便到府里各处交代打点,还特意带了一套宫里送来的冬衣,送去凤仙居。 陆执的住处一如既往的清幽,不带一丝烟火气。 奇怪的是,每次小七来这里,刚到门口就觉得寒意瘆人,心里莫名开始打鼓。 也说不出在怕什么。 府里其他人也有相同的感觉,所以没事大家都不爱来。 他独自站在窗边,看着外头那棵不知为何秃了半头的金桂树,脸色一如既往苍白,一身白衣越发显得孱弱多病,像是一阵风就倒的美人灯。 小七心里:惨啊惨。 这身子骨,放宫斗环境里都活不过一个回合。 她把东西送进陆执房里,问他还有没有其他需要的,按了往常,陆执定然是拒绝,可今天他发现宁窈身边这位大侍女的眼神太过怪异。 就像是……在看着一只即将被扫地出门的流浪狗。 “发生了何事?”陆执皱眉问道。 小七心里同情他,忍不住点拨两句:“陆公子,我家殿下脾气不好,但心还是善的,你跟过她一场,殿下不会太亏待你,但你也不要太端着架子了,主动一点,多对殿下笑笑,自己多争取。” 说完,还讳莫如深地送给他两本书。 两本都没封面,看起来神神秘秘的,陆执大致翻了几页,一本是讲述大月前几朝静月女皇后宫男妃争宠的故事。 陆执:“……” 迷惑且无语。 再翻开另一本,是彩色的小人画,主要围绕着两个造型奇异动作扭曲,而且没穿衣服的的男女进行的,直白又粗俗。 陆执:“……” 迷惑且无语且想杀人。 那只怕死小猫身边的人都和她一样不太正常,陆执心中觉得匪夷所思,直接把两本书给扔了。 他眼底染上一层阴霾,身体里的血魔咒又开始躁动,在经脉里叫嚣。 夜里,陆执如往常一般到宁窈的房间找她,却发现她人不在房里,再用神识探索,就连整个府里都搜寻不到。 不止如此,他还意外探得了两个和宁窈有关的信息。 城中疯传一个消息,说是镇远小侯爷被端柔公主强行扣在府中,五花大绑,公主要强迫他成其好事。 据知情者爆料公主的原话是“要将生米做成熟饭”,简直丧尽天良,丢尽皇家颜面。 第二个消息是,传闻道一宗宗主阙道子,被五十年前堕魔的陵山君残忍杀害,公主身为阙道子的徒弟,在家里仰空痛骂他一天一夜,说以后一定要找他报仇,不死不休。 传闻言之凿凿,说是大魔头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宁窈公主。 陆执回到房里,抬眼看去,窗边那株幼苗长高了些,叶片越发油亮,随着风摆动,看起来活泼又嚣张。 呵,就跟它的主人一样。 明知道那魔祟一直盯着她,若不是府里有他镇守,那小丫头片子早成盘中餐了,还敢在这种时候抢了人,直接往温泉行宫去,以为升了灵根就能任意妄为了? 还真打算拿自己做诱饵了。 不知死活…… 陆执嘲讽地勾起嘴角,目光如冰封的湖面,平静无波的表面下,蛰伏着阴沉诡谲的汹涌。 “既然这么喜欢找死,那就祝你如愿吧。” 他伸手轻轻触碰淡绿的叶片,眼中刹那闪过一丝残忍,指尖轻掐上那瓣柔弱轻盈的绿。 它美得这样肆意天真,不知所谓地绽放着生机,忍不住让人生出破坏欲。 小幼苗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它只知道欢欢喜喜地贴住男人修长的手指,仿佛在撒娇。 陆执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聚集灵力给幼苗浇了些水,眼看着它往上拔高了好几寸,叶片更绿,又多生出三片,不再是颗幼苗的样子。 快要生出花苞了呢。 他眼中浮现一丝嗜杀的笑意,一手养大的东西再杀掉,想必比欺负一颗幼苗来得有意思。 “蠢死了。”他好心情地任由叶片撒娇,眯起狭长双眸。 他玩够了才收回手,阴沉沉地开口:“你主人要是死了,我就把她从坟里起出来,做成傀儡人,不给吃不给喝,腿都打断,看她还怎么到处乱跑,再把你的叶子都拔光。” 作者有话要说:小幼苗:没有危险的时候,爸爸就是最大的危险。 作者写着写着,突然感觉到秃头警告…… 感谢在2021-06-21 09:36:51~2021-06-22 09:4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猫猫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阿嚏——” 宁窈用丝帕捂住鼻子,难受地揉了揉眼睛,“谁在骂我?” 面前跪着一个回话的暗卫,他身着一身玄黑夜行服,脸上带着铁面具,即便是宁窈也不知道他的长相。 皇帝钦赐的暗卫,只听命于公主一人,只要是宁窈提出的命令他们誓死也会完成。 铁面具下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回公主,属下去清松镇查探后,当地秦家村确有一个叫秦瑟瑟的姑娘,平时一个人居住在村尾,父母双亡,她做些针织手工活为生,只不过……” “嗯?” “属下在秦家用勾魂锁试过,三盏魂灯都灭了,两盏属于秦氏夫妇,另一盏是秦瑟瑟。” 宁窈睁大眼睛:“死了?你确定?” 她忽然感觉毛骨悚然,魂灯灭,那说明人死了,所以这段时间在她眼前晃的那个秦瑟瑟,根本是个鬼? 鬼不同于妖魔精怪,后者是吸收天地灵气修炼,进度缓慢,如果不靠旁门左道的邪术,比如吃人吃同类增涨功力,很难成大器。 鬼就不同了,是人死了之后怨气不散形成的,孤魂野鬼就是这么回事。 可头几次攻击自己的分明是魔祟,它杀人吃心也就是在修邪术,怎么会跟鬼扯上关系? 宁窈脑子里有些乱,催促道:“你继续说,还发现了什么?” 铁面具顿了顿,才重新开口:“属下在邻近几个村查过,问了好几个老人才知道,秦瑟瑟的父母乃是一对同胞兄妹,他们结合后……生下了一个双头怪婴。” 双头?怪婴? 宁窈想到曾在幻境里看见的,镜子里,和镜子外那两张截然不同的脸,隐约感觉自己快要摸到事情的真相…… 夜静得连落根针都能听得分明。 巍峨宽阔的大殿内布置得迷离,又充满情调,殿中央是一大片的温泉浴池,迈上台阶便可看见一张白玉拔步床,红烛暖帐夜生香,处处都透着奢靡暧昧的气息。 “呜……呜!” 沉闷的男子声音从隐秘的帐内发出来,宁窈赤着脚靠近。 一把撩开桃粉色纱帘,一张脸板得凶巴巴地,“闭嘴!不许叫唤!” 床上的男人换上一身诱惑的红衣,衣料薄到透,隐约可见身上健硕的纹理,他脸憋得通红,不断挣扎着。 肖惟风的眼神有点生气,他挣扎不开,只能以这样屈辱卑微的方式示人。 一个大男人,还是征战沙场所向披靡的大将军,被这样绑着是惨了点,但他这样呜呜的吵也实在烦人。 “瞪什么瞪?再瞪就把你眼珠子挖下来泡酒!”宁窈笑出了海王渣女的精髓,手里一把精致的凤眼羽扇轻挑起肖惟风的下巴,“乖乖的,你叫破喉咙也没用。” 肖惟风无奈了,真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台词都是在哪儿学的。 少女表情很凶,笑容邪恶,眼神里还是那么干净。 肖惟风冷静后就明白了,他的阿宁只是贪玩,不会真对他做什么。 想到这儿他便安静下来,反正也挣扎不开,心里还挺为她高兴,升为单灵根后,她的法术果然大有增进。 宁窈发现肖惟风不动了,还用一种深情脉脉的目光看着她,看得她头皮发麻。 怎么回事?他是被鬼上身了吗?继续挣扎啊不然戏怎么演下去! 宁窈叫来下人,吩咐道:“把他衣服扒了,放水里好好洗洗,洗香香的。” 下人点头应是,三四个身材健硕的仆妇就要来拖住肖惟风,他这时的深情面具终于裂了条缝,一时情急甚至冲破了噤声咒,低哑出声:“阿宁,别闹了……” 宁窈挺烦他动不动管自己叫阿宁,肉麻兮兮的。 她不耐烦地一声令下:“脱!” 宁窈吼得气势十足,奶凶奶凶的,但到底不想长针眼,她对肖惟风的身材也不感兴趣。 毕竟比他好看上十倍百倍的陆执她天天看,一般的美色入不了她的眼。 想起美人仙君……不对,现在叫他美人魔君更合适……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方才她的四肢百骸汇入一股暖暖的灵力,就知道是陆执又给小黑心莲浇水了,幼苗开始长大,数一数现在都有五片叶子了! 只要陆执再大方一点,宁窈开花的那天,她这条小命基本就稳了,接下来只需安心等待陆执黑化飞升。 正想着美滋滋的,周身稳定的灵场突然乱了,红烛熄灭,大殿里陷入一片黑暗。 四周隐秘的探妖铃密密匝匝地响起,此起彼伏,在空旷的空间与回音叠在一起,听上去煞是诡异。 “殿下小心啊……”仆妇们乱作一团,显然是被吓到了,没有宁窈吩咐却也不敢离开。 宁窈反手给身后设了一个屏障,被隔在圈内的人只能看见听见,却不能出来。 “阿宁,放我出去,有危险!”肖惟风光着身子滚到地上,模样狼狈极了。 宁窈没搭理他。 魔祟的确来了,腥臭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池中的温泉水都被这股魔气震得不断翻涌。 “嘶哈嘶哈——哧哧——” 魔音贯耳,一声声刺在人耳膜上,震得生疼,那魔祟藏在暗处,却始终不曾发动攻势,这样反复的恐怖骚扰更折磨人。 宁窈害怕得微微发抖,她开始后悔了。 笨不笨啊,吃了升灵果就想上天了,除魔卫道这事是她干得来的吗?好好翘着腿在床上吃零嘴它不香吗? 呜呜呜妈妈我后悔了重新让我选择一次好不好…… 又僵持了会儿,宁窈实在讨厌这种氛围,她忍不住大喊了声:“有本事就出来!敢破坏本公主的大喜日子!你这个四肢分家五官移位的丑东西!” 根据上次的经验,那魔祟对自己的样貌极其自卑,最恨别人骂它长得丑,一下子极大地刺激了它。 一股腥风呼啸着扑面而来,夹杂着细碎而凶戾的吼叫,像针扎一样刺入了宁窈的耳膜。 一团黑雾遮住宁窈的眼睛,寒意刺骨,包裹住她的全身,心下一片荒芜,脑子里陷入长久的空白。 发生了什么? 她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宁窈伸出手试着穿过那层黑雾,面前“吱呀”一声,她发现自己推开了一扇门,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迈步,却被什么绊倒,生硬地摔在门栏上。 她挣扎着站起来,望向外面,顿时被吓得说不出话。 好多死人……好多血……眼中是一片猩红的世界,唯一不同的是四处蔓延的黑色火焰,妖异地绽放,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只染血的手拽住她的裙角。 “救我……殿下……” 宁窈惊恐万分,低头向下看,侍女脸色惨白,仿佛流尽了最后一滴血,黑色火焰在灼烧她,那张脸逐渐清晰,竟然是小七! 她想要拉小七起来,视线里却突然多出数不清的苍白手臂,紧紧缠住她的腰,力道像是要把她活活绞死! “救我……好疼啊……”一声声哀嚎将这里变成人间炼狱,黑色火焰所经之处寸草不生,方才还在向她求救的小七生生化为一团黑烟。 阴沉诡谲的男人缓步走近,高高在上,容颜美若神祇,眼神却是毁天灭地的疯狂冰冷。 血魄剑顺着她的身体一直到喉咙,最后抵在她下颌上。 宁窈脑中轰地一声,全身血液连通经脉一起凝固,有股蛮横的灵力在身体里炸开,整个人仿佛被撕裂…… 一阵剧痛让她直接摔在地上,喉头腥甜,一摸一手血。 想骂人了,这都是第几回吐血了? 她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又一次陷入了魔祟的幻术中,可这回的幻术强度和上次不可同日而语,不知这魔祟有吃了几颗人心,才修为大增…… 竟然能召出她近日来常做的噩梦。 可惜这个梦里有陆执,触及到他的神识反而遭到反噬,幻术直接给破了。 心口钻心地疼,一想到这都是魔祟害的,宁窈恶向胆边生,怒气带出了灵符内的灵力,这种痛楚反而激发了她的能力和勇气。 要活下去,不要死,除了美人魔君没人能要她的命—— 眼前黑雾依稀散去,宁窈借着这股力道冲开幻境,不仅如此,还强行闯入了魔祟的神府…… 画面从模糊转向清晰,一间昏暗的小房子,空气里弥漫着异味,像收藏了一屋子死老鼠,臭得宁窈脑仁疼。 终于,她看清了臭味的来源——平躺在地上那两具发烂的尸首,身上还粘着泥土,像是刚从地里起出来的。 “yue……”宁窈很艰难地忍住呕吐。 她看见一个背对着自己的女人,她坐在一张破旧的妆奁前,痴痴地盯着镜子,专注地欣赏自己的容颜。 拿起一只银梳,一下,一下地把披散的头发梳到身前。她的头发长及地面,看着很是惊悚。 “我其实长得很美,皮肤白,眼睛也大,你说对不对?姐姐——” 她声音幽幽的,听着特别耳熟,宁窈壮着胆子绕过地上那俩死不安生的倒霉鬼,来到那女人的身边。 镜子里那个分明是秦瑟瑟!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有小可爱猜到了…… 然后,我下一章就入v啦,6.25周五凌晨万字章奉上,大家可以起床以后来看~ v后会努力,努力,再努力的加更(秃头警告) 携小公主大魔头黑心莲幼苗血破剑一起卖萌呼吁大家不要养肥啦~ 放个预收,团宠轻松沙雕文《团宠小师妹拒绝BE》 秦妤穿成修仙文里的咸鱼小师妹。 她师门强盛,全都是修真界精英,只有她最拖后腿,过得咸鱼快乐且早死。 然而她看到结局,她还不算死得最惨的那个,师门上下全是傻白甜,全员BE。 秦妤决心改变这一切。 傻白甜是没有出路的,大家的HE由她来守护! 大师兄光风霁月,一把凤章剑名扬天下,却被奸人诱骗坠入化骨崖,魂飞魄散。 秦妤亲自下场扮演骗子,她握紧小拳头,誓要让他知道人心险恶! 却被大师兄认出,笑摸她头:“妤儿总是这么调皮。” 狐族后裔小师弟双腿残废,他秘密修炼邪术想要报仇,却走火入魔。 秦妤像条甩不掉的尾巴跟着他,不让他有机会修炼。 小师弟面容冷峻,双耳绯红:“师姐为何不嫌弃我残废?” 师姐姿容无双,却被渣男未婚夫负心,自尽身亡。 秦妤奋笔疾书,亲自为她编纂《反pua指南》、《剑不如旧,男不如新》等著作,并帮助师姐手撕渣男。 后来师姐成功变身屑女人,还调戏秦妤:“师姐最疼的还是妤儿。” 师尊道心坚定,飞升在即,却在正魔大战时陨落,只为了保护几个小炮灰。 到那天,秦妤跟紧师尊,丛容拔剑:“今天由我守护师尊!” 师尊将她护在身后:“妤儿退后,你太弱了。” 反复怀疑人生之际,秦妤终于见到传说中阴鸷邪恶的魔尊,她傻眼了。 这明明是她好心捡到的病弱美少年!传说中的极品炉鼎! 他从炼狱中走来,满身血污,朝她伸出手:“不是要杀我吗?过来,给你杀。” #原来傻白甜是我自己# #你妈的!为什么他还穿着我的裙子!# 第29章 她抬起手腕,缓缓从怀里摸出把匕首,上头刻着极为古怪的咒文,她陶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神空洞,看得人毛骨悚然。 瞬息之间,秦瑟瑟抄起匕首用力在左腕上划下一刀,血飙出来,几乎在一瞬间被那把刀吸走。 这太诡异了。 宁窈想到从前听闻的某些邪修异法,有人会用自己的血养刀,以达到快速修炼的目的,可亲眼看到还是觉得瘆人。 没想到更瘆人的还在后面。 秦瑟瑟唰地一下,眼睛都不带眨的,又在腕上划了一刀,接着她把手腕子凑到自己右肩,语气幽幽的:“喝吧,姐姐,喝完了就该开始了。” 宁窈听得一头雾水,姐姐?哪儿来的姐姐?她不由得凑近一些,只见镜子里,秦瑟瑟右肩处似有什么在蠕动。 再凑近点,她差点吓得原地枯萎。 妈呀这啥? 一颗死白死白的圆形肉瘤长在肩膀上,还带两排白森森的牙,比一个拳头大不了多少,那嘴——勉强能称之为嘴的一道缝隙——拼了命地吮秦瑟瑟的血。 宁窈整个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冒酸水,救命啊这什么玩意太恶心了! “姐姐,多吃些,吃得饱饱的,呵呵,”秦瑟瑟诡异地笑了两声,用沾血的手抚上脸颊,轻轻叹气,“呵,我终于等到了,终于可以和你分开了。” 她念念有词,一边望向窗外,那月亮竟是一片血红色,红得像被血填满,妖冶又很可怕。 “噗呲——” 秦瑟瑟猛然挥刀朝着那颗瘤子,扑通一声瘤子摔在地上,上面的褶皱层层叠叠,就在宁窈脚边,她捂着小心脏跳到一边。 这肉瘤就是那两次袭击自己的魔祟!小东西长得真别致! 肉瘤——或者说是秦瑟瑟的姐姐,她无法说话,只发出呜呜嗷嗷的凄厉惨叫,听得人头皮发麻。 “嘘——今日魔君出世,我们也沾沾光,”秦瑟瑟弯下腰,眼里一半是憎恶,一半是温柔,“姐姐,我们终于分开了,妹妹我真的很高兴,你呢?” 宁窈看懂了。 魔祟有两个,一个是用邪术变成的妖,一个是用邪术变成的人不人鬼不鬼,姐姐到处挖心害人,妹妹一脸无辜地隔岸观火,甚至是遥控指挥…… 血月越来越红,世界反而越来越暗。 秦瑟瑟轻声说:“姐姐,有人在偷看我们,她抢我的东西,还想杀你,猜猜她躲在哪儿?” 她刹那间抬头,脸上惨白如纸,眼神充满了怨毒,那颗肉瘤喉咙里呼哧哧地发出威胁,像颗炮筒一样扑向宁窈—— 被发现了! 没处可躲,宁窈一咬牙,用尽全身的力气踢向肉瘤,同时操纵灵力,将她狠狠踢在墙上。 墙壁被撞碎,开始窸窸窣窣往下掉草木碎末,就连地面也开始晃动。 这下可惨了,宁窈心说,幻术有时固然方便好用,可若是被主人察觉,幻象就会开始崩塌,入侵者要是在这时候被主人的灵识拖住,可能就被困死在这儿了…… 她还是大意了。 现在后悔也没用,宁窈调动全身灵力迎战,秦瑟瑟也快攻过来,她招式不猛,却极为毒辣,次次都照着宁窈的命门而来。 妖气四散,将宁窈团团包围,她一对二,打得极为吃亏。 秦瑟瑟趁宁窈□□对付姐姐的时候,分出一缕妖气将宁窈定住,她桀桀怪笑,从身后紧紧地掐住了宁窈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 “姐姐来,吃了她的心脏,我们救了师兄再一起杀出去……” “咯咯……”肉瘤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回应,蠕动过来。 生死一瞬。 怕死的她快要窒息,连挣扎的力气都快没了,刹那间,一股强悍而凶猛的灵场突兀地闯进来,横空而下,灵气化型成一道淡蓝色锐光,径直劈下—— “啊!!”秦瑟瑟瞳孔一缩,两只手臂齐齐断落。 “不知死活,”那声音冷而熟悉,“我的人你也敢动?” 啊!是美人魔君的声音!宁窈睁开眼,没看见陆执在哪儿,但她乖乖地不敢动。 “陆公子?美人?老大?你在哪儿啊?”宁窈睁大眼睛,满屋子找他,跟缺奶喝的孩子似的。 “闭嘴,还有脸叫我?” 宁窈回头。 窗边,一道月白色身影,背对着血红月亮,在昏暗之中依然清隽出尘,浑身煞气。 他的眼神锋利似刀,脸上欺霜赛雪,凛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种感觉比平时更冷,眼神如一片冰封的湖面,这种平静却比秦瑟瑟狂暴的杀意更令人害怕。 宁窈最怕,因为她感觉这大爷生气了,而且,似乎,是冲着自己的…… 糟糕…… 她突然想到,秦瑟瑟妖变之事跟陆执似乎有莫大关联,她借助了魔界的力量,或多或少算是陆执的……部下? 所以刚才那句“本君的人”指的是秦瑟瑟? 卧槽,宁窈一下子悟了!她瞒着他偷偷设局杀死魔界中人,这不就等于在跟他叫板?难怪他现在这么生气。 望着地上那双断手,宁窈感觉到这位爷无差别的怒火有多可怕了。 自己人都要断手,她岂不是死无全尸? 宁窈决定及时认怂,她诚恳地望向陆执表态道:“老大,我不想死,你还缺小弟吗?我打杂陪聊买单吹彩虹屁都可以的,如果不需要我现在就滚了再见……” “站住,”陆执冷冷打断她,“杀了她。” 宁窈竖起的耳朵抖了抖,是对秦瑟瑟说的吗?要杀了她吗? 她想了想,求生欲让她再次做出挣扎,转身对陆执说:“老大,请允许我再做一次自我介绍……” 陆执表情不善,明显开始不耐烦了,他指着双臂流血的秦瑟瑟催促宁窈:“快点动手。” 宁窈眨了眨眼,怎么,莫非她误会了?他的意思是要她杀了秦瑟瑟? 于是她试探着问:“你要我杀她?我……不想杀人,”她又补了一句,“或者妖。” 她对打打杀杀的事不感兴趣,她讨厌断手断脚,讨厌看到血,讨厌疼痛,更讨厌死。何况她不认为自己能打得过秦瑟瑟。 “你不杀她,她就会杀死你。” 宁窈发现自己先前想岔了,这位爷确实没有杀她的意思,于是她避开地上那些血淋淋的尸首残肢,小步蹦跳到陆执身边,踮脚附耳对他说悄悄话。 他听完冷哼了声:“你倒是机灵。” 宁窈又乖又怂地冲他笑:“公主就是要机灵一点嘛。” 她的下巴被陆执捏住,指腹冰凉,他的眼睛是沉甸甸的墨黑色:“知道利用我是什么下场吗?” 话音刚落,大魔君抬起手,非常随意地用灵力捏爆了那团肉瘤,哦不,那个姐姐,她化为一滩血水,连渣渣都没剩下,嗖地一下全灌入秦瑟瑟身上。 她发出一声剧烈的哀嚎—— 哦豁,他又生气了,宁窈吓得不轻,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觉得下一步就该轮到她了,她紧张得脊背发凉,等了会儿却没等到陆执动手,壮着胆子偷偷看他,又被他诡谲美艳的脸吸引。 世界这么大,美人这么美,灵水那么甜…… 宁窈:我又可以了,再挣扎一下试试。 她冲陆执笑笑,表情软软的带着点怂又特别的甜,“你手好凉,待会儿再杀人,我帮你暖暖。” 她握上陆执修长苍白的手,这双手抵得上她两个大,骨节宽大,指腹略有些粗粝,凉得有些吓人,比起她暖乎乎软绵绵的小手,握起来手感实在不好。 宁窈忍住了甩开他手的冲动,等开头那阵冰到刺痛的感觉过去也就习惯了,她在本无聊的命理学上看到,手冷的人心也冷,看来还是有点道理。 不管了,都上手了,她顺手就给他来了个全手按摩。 少女的手柔若无骨,软得出奇,带着股热意,这对陆执是种很新奇的体验,总觉得在这种脆弱的力道之下,他心里那点翻腾的焦躁神奇地被抚平了。 捏了会儿,陆执一没甩手,二没暴起杀人,宁窈推测他已经被顺毛。 就连大魔头也逃不过真香定律。 于是大着胆子提议:“要不你待会儿别出手?放着让他们来?万一让他们发现我师尊是你杀的……” 陆执挑眉:“你觉得我会怕他们?” 宁窈诚实地摇头:“不是,我怕他们死得太惨,弄脏了我的行宫,我可喜欢这里了,不想以后这里闹鬼……” 陆执:“……”这个回答他从未料到,宁窈这个人脑子里太多匪夷所思的想法了,行为语言都很奇怪,偏偏总能让他在血魔咒发作最厉害的时候平静下来。 暂时不杀,也好。那些人不配脏他的手。 就在这个小幻境里危机重重时,行宫内已经聚齐道一宗几大峰主和资历更老的长老,还有闻风赶来助阵的别派高手。 他们将行宫团团包围,发誓要抓住残害正派魁首的冷血魔头。 魔眼即将重新现世,被封印的陵山君直接对道一宗出手,还故意留下无量业火的痕迹…… 明显是为了挑衅整个修仙界,给各大仙门制造恐慌,等于是嚣张地下了一张战书。 听说他会出现在公主的温泉行宫,这帮人互相通气后都一同赶来,各门各派信誓旦旦要除掉他。 一个人打不过,一百个元婴以上修士还打不过吗? 当他们赶到,弥漫的妖气已经遍布行宫内,今天到场的都是修真界前辈。 都感觉得出来作乱的最多是个小妖,魔主还未出现,而公主却处在入定状态,半天没动静。 她维持在一个怪异的姿态,皱眉,两手并用像在给人按摩,脸上还挂着怪异的笑,嘴角流血。 “师尊,救救阿宁吧。”肖惟风看得心急,向孟玉堂求救。 “无妨,公主只是在对魔祟用幻术。”孟玉堂瞥一眼衣衫不整的徒儿,心下叹气,不难想象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 他心中对宁窈颇为鄙夷,庆幸自己当初把宁窈推了出去,这才有了秦瑟瑟这个聪明的弟子。 陷入幻术中的修士不可被外力打断,否则容易走火入魔,肖惟风心急如焚,却不敢轻举妄动。 “哈~~” 宁窈悠悠醒来,伸了个懒腰,一双琉璃般清亮的眸子眨了眨。 来了很多人,个个都来者不善,将殿内的灵场冲得乱七八糟。 “阿宁,你怎么样?”肖惟风扑过来就要抱住她,却被一股力道强硬挥开! 他差点撞在柱子上,幸好孟玉堂及时用拂尘扯住他,否则必定摔成毁容。 肖惟风后怕之中恍惚闪过一个念头,上次在秘境里他要救阿宁时,似乎也被同样的力道掀翻过…… “有魔气!”有人大喝一声。 大殿中央的温泉水激烈池荡,被腥臭的黑气笼罩,有道士用法器宝扇吹散黑雾,水面上赫然出现一个血淋淋的女人,她长发披散,手和脚都被砍断了。 那女人吐出口血,拼命抬起头来,目光充满了怨毒,死死盯着宁窈,和站在她不远处的肖惟风。 她这一抬头令道一宗中人纷纷哗然。 有人愤怒出声问:“这不是小秦师妹吗?快说,是何人将你打伤?” 宁窈摸了摸方才脖子上被掐出的血痕,心里一顿臭骂,嘴上冷笑道:“二峰弟子该去看看眼睛了,这是人是妖你都分不清吗?” 众人哗然,再一看果真看出问题。 那肉瘤一死,全部妖气都集中到了秦瑟瑟身上,那本就是她所用的邪术中的障眼法,姐姐不过是妹妹的傀儡,替她杀人,替她强大。 有在场的修士取出因果镜。 在镜中,浮现出宁窈在幻境里看见的那一幕。 秦瑟瑟是如何利用邪术,将自己的双生姐妹从身上割除,以血饲养,炼制成生魔。 而她自己也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这种邪术十分阴毒,而且隐蔽,保留了妹妹作为人的那一分真气,不会被人察觉。 姐姐作为魔祟,需要人的心头血来供养修炼,而她的修为会被妹妹自动吸收。 仅是一个傀儡。 “血修术……”慈济方丈喃喃自语。 已经多年没见过这种邪术了……血修术能将人变成魔祟,需要两个条件。 一是修术者本身充满很强的怨念,邪压过正,再有,就是世间魔气大盛,而灵气衰竭之时…… 很少有人修炼成功。 他想起那一夜,他们几人合力将陵山君封印在万劫深渊里,月亮也是一片血红。 水中的女人肩上碗大个肉瘤,全身也此起彼伏涌出密密麻麻的肉块,邪术反噬,秦瑟瑟已经是油尽灯枯。 就算在场修士不出手,她也要命丧于此。 她忽然爆发出一声大笑,用尽全身力气朝宁窈直冲过来。 临死之前爆发的力量呈惊人之势,她眼看就要靠近,肖惟风猝不及防出手,一剑重重地劈向秦瑟瑟的天灵盖。 在快要劈中之时,秦瑟瑟忽然被一团黑火点燃,从下往上蔓延,这黑火极为霸道,不到一会儿就席卷她全身。 “是无相业火!” “他真的来了!出来!” 人群迅速退开,像等待天上掉馅饼的乞丐那样仰头四处探看。 秦瑟瑟的脸在烈火中扭曲,眼眶流血,怨毒地盯着眼前那把剑,她哀叫一声,一头撞上去—— 就算是死,也要你永远记得我。 她恨自己没投一个好胎,明明生得美丽,身上偏偏有这样一个累赘,村里人叫她双头怪婴,怪胎!全家被村里赶走,那两个害人的东西还把气撒在她身上,整天无休止的打骂都是常事。 在一个雨夜,她动手杀了他们,然后在半个月后,被一股无法抗拒的魔气感召,无师自通地领悟了那种方法。 迫切地想要和丑陋的姐姐分开,不管让她付出任何代价。 经过五十年的蛰伏,她用甜言蜜语哄骗愚蠢的姐姐四处杀人,掏出那些年轻貌美女子的心脏。 “只要你吃得足够多,有一天你也能变成人,和她们一样漂亮。” 姐姐信了,她靠邪术修来的法力全到了秦瑟瑟身上,她真蠢,秦瑟瑟总在心里笑她。 然后她遇见了肖惟风,那样温润如玉,关键时又英武神勇的男子,他总是维护她,可怜她,不惜为此与公主做对,秦瑟瑟想要更多,做他的妻子,做侯府里唯一的女主人,其他碍眼的都要清掉。 没想到……最蠢的却是她自己。 这个男人一时兴起的怜悯,竟被她当成了爱情。可笑至极。 姐姐,我们到底还是……团圆了。 …… 肖惟风松开剑,整个呆住了,而就在这时,秦瑟瑟也被黑火彻底烧没了,连同那把君子剑。 他的表情有几分迷茫几分怅惘,要说感情却真谈不上,心里更多的是慨叹。 人妖殊途,秦瑟瑟选错了路,他为她感到可惜。 眼下还有更麻烦的事。 无量业火的出现,等于向众人昭告他的到来,所有人摆阵法的摆阵法,掏法器的掏法器,还有合欢宗的恨不得来个现场双.修加强法力,可大佬就是不出现。 喊吧喊吧,喊破喉咙陆执也不会出来的。 宁窈心里这样想,得意了几秒,还是有些担忧,怕那位大爷听烦了直接来个群体攻击,连她也得陪葬。 毕竟警报声已经开始炸她的神经了…… 于是宁窈主动站出来说:“不用等了,魔君不会来了,都散了散了回家洗洗睡吧。” 一向看好的弟子竟成了邪修魔祟,孟玉堂本就脸上无光,忍不住质问宁窈:“你一介筑基弟子,如何得知?” 宁窈傲气地哼了声:“当然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呀!还有你,少一口一个筑基,筑基怎么了?你倒是元婴,怎么连你弟子是邪修都看不出来?” 傲气的孟玉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不好明着跟公主翻脸,气得拂袖而去,连大魔头也不抓了。 又有人沉不住气,大声嚷嚷起来:“那大魔头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你快说!” 宁窈看他态度嚣张,似乎是哪个不入流小宗派的弟子,她吩咐几个暗卫把这人扔了出去,这才慢悠悠说:“魔君没杀我,是吩咐我给你们带个信,他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一个都跑不了,让各家回去好好准备着。” “准备什么啊?” “选风水宝地,选上好的棺材木啊!顺便琢磨琢磨遗书遗产什么的……还有,别在背后骂他,他听得见的,到时候考虑让大家死痛快点。” 有几个不中用的当场晕了。暗卫们眼疾手快给拖了出去。 一个灰青色道袍的男人愤愤不平:“太过分了!什么有仇报仇?他一个邪魔外道还要找我们正道报仇?” 宁窈嘴快地反击:“你没得罪你出来逼逼什么?魔君大人啊你听到没有!这个人在说你坏话!快把他记在小本本上!” 这个被吓晕了,不用说了肯定拖出去了。 有个不知哪个门派的漂亮女修士突然伸手指向宁窈:“身为正道弟子,却一口一个魔君大人?你和这个大魔头到底什么关系!” 哦豁,终于有人智商上线了,发现了问题的关键——他们今晚被耍了。 宁窈说得理直气壮:“当然是因为他好看啊!” 众人:“……” “颜值就是正义,这位姐姐你过去不也暗恋过一个帅气邪修?本公主向来只看脸啊,你们是不服气吗?”宁窈短暂进入那女修的神魂后,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向戒律堂大长老,“符长老,你服气吗?” 符飞再次受到威胁,他红着脸落荒而逃了。 宁窈杀了个片甲不留,愉快地眯起眼睛:“放心,本公主没别的意思,我只想说,在座的各位都是来送死的。” 一招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的群体技能,给在场的正派人士造成不可见的内伤。 总之,行宫里终于清静了。 就连肖惟风也刺激过大,神情恍惚地离开了。 “陆公子!老大!你在哪里呀?你可以出来了!”宁窈朝着天花板大喊,她知道他在这儿,因为警报声离她很近很近。 就在房间里但是全程处于隐身状态的陆执:“……” 他抬起手,撩开衣袖,眼见着魔咒从手腕一点点消退,血脉里奔腾的焦躁感也在渐渐平息,眼睛里渗人的血色消失,恢复了如墨一般的深黑底色。 他一直都在,饶有兴致地看这位小公主舌战群修士,她表现得那叫一个得瑟,跟只嚣张跋扈的小孔雀似的,抖落起全身漂亮的羽毛,来一个杀一个,嘴皮子利索得没人能在她那儿讨到便宜。 简直嚣张得不可一世,嚣张得让他看了都忍不住笑,一时光顾着看她表演,也懒得再杀人了。 看她嚣张得瑟的小模样比杀人有趣得多,陆执不介意以后多看看。 “走了吗?还是不想理我……”宁窈自言自语地转过身,忽然吓一跳,老大就坐在那张飘着红帐的暖床上,他一条腿放在地上,另一条腿抬起踩在床上,姿态潇洒极了,还有点点诱人。 她颠儿颠儿地跑过去,一脸狗腿子的笑:“陆公子,你在这儿多久了?” 他抬手轻轻扫着衣服下摆,淡淡道:“从你假传旨意开始。” 宁窈想了想,她的确在陆执的原话上多添了几句,可那无伤大雅啊,于是她鼓着嘴说:“渲染气氛,增强语气……帮助他们理解嘛。” 顿了顿,她听见陆执说:“随便你。” 随便她?宁窈摸了摸耳朵,她好像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点迁就的味道?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这多半是自己的功劳。 骄傲的小孔雀忍不住翘起尾巴,扑腾到陆执身边,“陆公子……你现在应该不想杀我了吧?” “我说过要杀你吗?”陆执挑眉反问道,语气还是冷冰冰的,宁窈却莫名觉得他心情不错。 “没有……”她赶紧摇头,心里正乐呵着,忽然气血翻涌。 一口血漫上来,溢出她的嘴角,粉白清透的脸上顿时苍白了几分,骄傲的小孔雀打蔫了,虚弱地不停咳嗽。 陆执忍不住皱眉。 她有趣是有趣,就是太没用了点,一个低等小魔都能把她打废了。 陆执不耐烦地一把扯过宁窈,她栽坐在他腿上,宁窈脑子懵懵的,没反应过来,只见他粗暴地用大拇指擦去她嘴角鲜血,接着喂了粒药丸到她嘴里,捏了捏她的脖子,“咕咚”一声,她就咽下去了。 宁窈:是毒药吗老大是给我喂毒药了吗?不要啊我还想活……好苦!苦中还带着点熟悉……是雪域凝血丹! 有钱都买不到的仙品丹药! 好东西见效快,瞬间回血,宁窈的小脸眼见着恢复红扑扑的气色,她感觉精神抖擞能下池里来个游泳表演,“谢谢陆公子!这是哪儿来的?” 陆执拿出来一只药瓶扔给她,随意地表示:“从阙道子那里拿的,都给你了。” 宁窈冒冷汗,什么拿?说得那么小清新,但是说偷好像也不对,抢也不对……就算是一点战利品吧。 于是她高高兴兴地收下了,见老大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她任劳任怨地让他抱了会儿,时间久了腰有些酸,因为她这么坐着实在太难受了。 动不敢动,起不敢起,关键陆执还用那双幽冷的眼睛盯着她,仿佛在盯着一只猎物。 他此时没有杀意,但他自身的强大威压还是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气,不知是从哪儿沾上的。总之就是很可怕。 宁窈的小脑袋飞速运转,脱口而出:“累不累?要不关灯睡觉吧?” 她缩起脑袋一骨碌滚进了床上,一双漂亮的杏子眼看着他。 陆执想到不久前被扒了衣服躺在上面那人,现在还残存着他的灵气,眼眸不悦地沉下来,“我从来不睡别人躺过的床。” 哦?宁窈聪明地明白了,她睡了,所以陆执不睡。 差点得意忘形,话本子里她就是对陆执有非分之想,总强迫他跟自己睡觉才凉了的。 “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睡这儿,你睡隔壁房间,”宁窈求生欲上线,“你放心,我答应过不会和你睡觉的。”打死她也没这个胆子啊。 不用陆执动手,她左三圈,右三圈,把自己卷成张饼,满脸写着乖巧。 陆执眼神幽幽地看过来,不冷不热地问了句:“想和肖惟风睡?” 啊?宁窈迷茫地眯着眼,张了张嘴正要回答,忽然被陆执打断:“不必说了,我不想知道。” 宁窈:行吧,要问的是你,不想听的也是你,男人无理取闹起来也是很任性。 她打了个哈欠,不想管陆执了,闭上眼准备睡觉,忽然整个人被捞起来,进了刚才那个怀里,左边脸右边脸刺地冰凉,睁开眼,是美人魔君把两只手呼在了她脸上。 宁窈:???就很突然。 “什么事呢?”不能生气,要忍住,要对他笑。 他表情阴晴不定的,低声吩咐:“我手冷,给我捂捂。” 宁窈好生气,从来没人敢在她睡觉的时候打扰! 她气鼓鼓的,忽然想起小七经常打扰,这回又多了陆执这个又凶又强的熊孩子? 发人深思,原来她这个公主一点尊严都没有…… 那还不是得笑着把他原谅? 心里气哼哼,脸上笑嘻嘻,宁窈用两只手把他的两只手捂住,显得有些吃力,干脆就塞进被子里,这样用被子里的热度来暖他。 “手酸。”顾客皱起眉,还在得寸进尺地提要求。 宁窈委屈地瘪着嘴,不情不愿地给他揉手,她的手很小,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揉起来不见得多舒服,偏偏这股柔软,毫无攻击性的力道让他放松,手心的硬茧像被撒娇的叶片蹭到一样,微微发痒。 陆执抽出右手揉了揉太阳穴,他竟然有些困了,但还是没睡下去,只闭着眼靠在床沿。 五百年前升至元婴巅峰后他就不需要睡眠了,入定对他而言就是放松,记忆恢复后,他更加睡不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一片猩红。 他杀过的魔祟,被他杀的人,他想杀还没杀掉的,还有那些想杀他的……来回在眼前晃。 刚放松下来,忽然感觉指头湿润,被某种柔软湿热的东西轻轻舔着。 陆执睁开眼,他的手指头被宁窈咬在嘴里,闭着眼嘬,跟小孩儿咬奶嘴一样。 陆执:“……”他试着把手抽出来,又被宁窈死死摁住,她睡着了一点都不乖,倔得很,还有点小脾气,啪啪在他手臂上拍了几下,嘴里嘀咕着什么,陆执凑近了听,她叽里咕噜地喊着要喝水。 手指被啃得湿哒哒的,伴随着柔软的触感。 他紧紧皱住眉,感觉到一股比想杀人还焦躁的情绪,在四肢百骸里四处冲撞。 无声地叹了口气,面无表情的男人喉结轻滚。 罢了。 …… 宁窈第二天在公主府自己的床上醒来,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就连小七也不清楚,醒来后她感觉神清气爽,昨晚受的伤恢复了,经脉里还流淌着阵阵暖意。 “殿下的皮肤就像喝饱了水,嫩嫩的亮亮的。”小七的彩虹屁一日不落的营业。 宁窈臭屁地觉得她吹得有道理,她忍不住对着镜子照了好久,的确很不一样,由内而外地透着光彩。 解决了秦瑟瑟这只魔祟后,风陵城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走卒摊贩们重新占据了各个主街,闭门不出半个月之久的名媛小姐们纷纷出门逛街,肖婉儿也约上宁窈到南城西山观赏红叶。 小小的年纪,却拥有成为媒婆的远大志向,肖婉儿每三句就要提到她的阿兄,而且拉郎的方式尬到让人没法接话。 “殿下殿下,枫叶这么红我阿兄也想看,明天让阿兄上门接殿下来这边野餐吧!” 宁窈:“我觉得枫叶一般般其实不太好看。” “殿下殿下,奉玉斋重新开张了,出了好多情侣款新品,明天让阿兄陪您去逛逛!” 宁窈:“我其实不喜欢戴首饰。” “殿下殿下,齐家要举办一场双人马球比赛,让我阿兄陪您参加吧,他骑马,您打球!” 臭名远播的荒.淫小公主:“不了不了,男女授受不亲……” 肖婉儿安利阿兄失败,显得很沮丧,连她最爱的吴大娘杏仁酥都哄不好,全进了宁窈的肚子。 好不容易打发了这只小可怜,第二天被碎碎念到的小侯爷亲自来府里,非得见到宁窈。 宁窈本来是不太耐烦见他,跟这位老兄也没什么交情. 他也没有肖婉儿一半可爱。 可她想了想,觉得有些话确实得跟肖惟风说,不然不解气。 所以她还是见了,让小七把人带到隔壁偏厅,一本正经谈事情的地方。 几日不见,肖惟风看上去憔悴了些,一身天青色罗衫素净淡雅,一派温润公子谦和如玉的形象。 “阿宁,为何不肯见我?”他有些嗫嚅,“是因为秦师妹……的事跟我生气?” 宁窈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因为她跟你生气?顺便说一下,那天你表现得很好,没给我拖后腿。” 肖惟风乍然抬起头,表情不可置信:“所以你绑住我,其实是怕我会帮她?阿宁你怎么能这么防备我?” “我防备你不对吗?你一直都在帮她啊!”宁窈放下手里的瓜子仁,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远的不说,就说极地碧幽石,升灵果,你都帮她抢过吧?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帮她一起杀我?当然得把你绑起来了。” 她的目光冷淡,没有半分伪装,也看不出分毫往日的情愫。 他如遭雷击,脑袋都懵了一会儿。 过了会儿才慢吞吞地说:“所以你利用我引出秦瑟瑟,还假意借魔君要杀你的借口引仙门的人过来,是为了让所有人看到,魔祟是她,不是我抓到,又被你救走的那个……” 宁窈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这让肖惟风感觉陌生极了。 他的阿宁向来很聪慧机灵,就是太娇气了,从来不会这么冷静的谋划一件事。 “阿宁,你变了很多。”肖惟风低着眉,显得很难过。 宁窈随意地盘腿而坐,有些无聊地拨弄着耳坠上的珍珠,“我不是阿宁,你的阿宁已经死了,以后请叫我公主殿下。” 肖惟风表情跟吃了莲心似的苦哈哈,语气还挺幽怨,“你变了,从前的你不会这样对我说话,全是因为那个姓陆的吗?” “人的本性就是喜新厌旧啊,”宁窈严肃地左右瞄了瞄,瞪他一眼,“还有,陆公子只是我高薪聘请的花匠,你别乱说。” 随便说话可是要死人的! 肖惟风失魂落魄地走了,他不看路,还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小七叹着气走出来,她还以为这回没了秦瑟瑟,自家公主能跟她从小喜欢的小竹马和好,没想到小殿下直接让人家失恋了。 “先前小七还担心,小侯爷成为驸马后陆公子会失宠,这下好了!陆公子也不会担心受欺负了。”小七的语气充满慈母的味道。 宁窈总觉得哪儿不对。 “你觉得他看起来像受欺负的?” 小七叹气:“可不是?陆公子哪儿哪儿都好,人美心善,从来不使唤下人,就是看起来比美人灯还脆弱,跟病秧子似的!殿下可得好好疼他呀!” 人美她承认,心善就……反正被他杀了,连魂魄都一丝不留的阙道子肯定不同意这话。 还有那天他放话要一个个收拾的仇人,肯定也不同意。 宁窈不知道他要找谁报仇,还要杀多少人,她不敢管也管不了,只是想不明白阙道子这样的修仙界大能,德高望重,怎么会得罪他? 听说各大门派现在都炸了锅。 仙鹤派的火急火燎请出了封在琼海底的镇派神器——罗刹宝钟,是仙鹤派一位千年前飞升的大能留下的宝器,据说这钟声能驱魔镇邪,撞一声七窍流血,撞两声肉身灭,撞三声魂灵散。 南川剑宗的慌慌张张把闭关的老祖宗请出了山,每天严阵以待,据说南川山上飞进去一只鸟都要严查半天…… 还有合欢宗,这几天勤加双.修,甚至出现了许多爆体而亡的悲惨案例,在江湖小报的桃色新闻那一版每天出镜。 具体是怎么个双.修法,又怎么会爆体,她百思不得其解,就问了小七一个人。 结果她闹了个大红脸,说什么“殿下明知故问欺负人哼,问你的陆公子去哼!”,就气呼呼地跑开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宁窈也没其他人可问,更不想显得自己很没见识。 问大魔头?得了吧,他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处男,能知道个啥? 作者有话要说:小陆莫名被cue到:??? 万字章有没有!很感动有没有! 评论给大家发红包包~快来快来呀 我和小公主一起乖巧且怂的坐等! 第30章 宁窈在府里悠闲了没两天,就接到了父母的消息,要她即日起动身前往南境的瑶华行宫。 她听到后有些抗拒,不是很想去,就在风陵城待着就挺好。 “崽崽,你身子弱,马上冬天了,南境这边暖和适合过冬,听话啊。”昭慈皇后言语里满满的疼爱。 宁窈捏着鼻子撒娇:“阿娘,窈窈不怕冷,窈窈是个小暖炉,可会帮人暖手来!你和爹爹来找我过冬吧。” 一道雄浑高亢的声音传出来:“胡闹!谁敢让我女儿给他暖手!??” 女人忍不住打断他:“这么大声干嘛呀,再吓到崽崽了……说废话,只能是惟风那孩子啊。” 除了他,还有谁能使唤得动他家千娇万贵的小女儿? 永年帝哼了声:“就是他也不行……” “才不是他呢,顺便给爹爹和阿娘宣布一声,不用给我和小侯爷赐婚了,我要做个快乐的单身贵族!” 永年帝和昭慈皇后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了好大一会儿。 面容英武甚至有几分严肃的男人,此刻小心翼翼地,“乖囡囡啊,是受什么刺激了?不怕,父皇给你做主,给你建个……摘星楼怎么样?” 宁窈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通灵宝玉甩出去…… 话本子里,就是那魔祟死活要建摘星楼,害得民不聊生,还有人起兵造反,她都快被人骂死了。 宁窈好说歹说,总算让这位亲爹打消了造楼的念头,代价就是,她要在三日后动身前往南境,不然用亲爹亲妈的话说,他们想女儿想得快生病了…… 公主要动身长途跋涉,整个府里都在忙活,准备车马行装,这些都不需要宁窈来操心。 小七只交给她一个任务,想好要带上哪些人一起上路。 除了小七这个必选项,掐指一算,宁窈想带上东街口做胡萝卜牛肉包子的胖大娘,还有北二街上福兴茶楼说书的老蒋,上回的故事还没听完; 还有玉枕楼弹曲儿唱歌的崔小小崔月月两姐妹,想把她们也带上…… 还有小可爱肖婉儿,带上她,一路就有人陪着说话解闷儿,逛街试装都有人一起…… 前四个人小七妥妥地帮宁窈办好了,给人家拖家带口地带上,给两乐妓赎身,唯独肖婉儿,她马上要参加宗门大选,不能跟着一起瞎胡闹。 宁窈:太可惜了,但有吃的我就又可以了! 出发前一天晚上,小七还是忍不住问了:“殿下,您难道不带陆公子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带上了,偏偏没听宁窈提关于陆执的半个字。 “一路上舟车劳顿,他身体不好,肯定不愿意一起去。”宁窈小声地说。 小七笑了:“怎么会,那天在回来的马车上,殿下一路抱着人家不撒手,陆公子还抱着您回房里呢!” 宁窈:! 什么?她睡着的时候胆子这么肥吗?抱着陆执不撒手,那不等于是在魔王头上拔毛? 她这几天本就挺忐忑的,不知道要不要带上陆执,愁得饭都要多吃几碗。 以美人魔君的脾气,肯定不肯跟着她到处跑,何况他还得到处杀人复仇,干大事…… 她去找陆执他就能同意?还不是碰一鼻子灰? 但还是得去试试,万一陆执一时没睡醒,或者脑子进水了同意了呢?宁窈做了一番思想准备,在夜里整个府里熄了灯后,才偷偷摸进了凤仙居。 活像半夜摸进黄花姑娘闺房里的登徒浪子。 院子里没人,宁窈只让下人们打扫外院灰尘,不让进陆执房间,主要是怕他平时练什么邪功被人撞见,又徒增伤亡。 公主府不想办白事。 她先扣了几声门,没回应,里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她就以为陆执不在,大概率是去找哪个倒霉蛋报仇了。 在心里默哀一会儿,宁窈推开门。 屋子里黑黢黢的,安静得让她提心吊胆,她这次吸取教训,没带小兔子灯,她扫了眼,屋里没人,但黑暗得古怪,好像所有光和声音都被吸走了,别说视觉和听觉,连五感都一起被剥夺。 直觉告诉宁窈,这是大佬在搞事情,这里绝对有问题! 她头皮发麻,刚要退出去,忽然感觉胳膊凉了一下,感觉身后站了个人,她吓坏了,耳朵上的小绒毛瞬间立起来,“谁、谁……?” “我。” 森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带一丝温度,还是熟悉的调调,“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他的手轻轻搭在了宁窈肩上,像是悄无声息的威胁,只要宁窈回答不顺心,他就要一下捏碎她的肩膀似的…… “来、邀请你和我一起旅行,去……南境……”宁窈吓得都结巴了。 她在犹豫,如果现在拉下陆执的手帮他暖,他是会就此熄火,还是直接拧断她的手腕。 就在犹豫的这一会儿,陆执直接把冰冷的手贴到她后颈,冰得她一激灵。 感觉那一块皮肤的体温正在被吸收走…… 宁窈:很好,他已经学会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张了张嘴刚要反抗,忽然后颈一痛,整个人被提起,恍惚一瞬间的天旋地转之后,她被陆执扔了出去。 ——扔到了那棵半秃的金桂树下。 “抱歉殿下,在下身体病弱,不适宜舟车劳顿,就不去了。” 说的话礼貌,声音也够谦和,甚至有几分温柔,宁窈却完全不这么想,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美人魔君他又又又生气了! 通常,声音越温柔,用词越礼貌,事越大。 往往陆执凶巴巴问她是不是想死的时候,她反而安全。 想不通他在气什么,宁窈在树下自己反思了会儿,觉得可能是她刚才敲门的方式不对,不该随便进他房间,于是宁窈鼓起勇气又来到大佬房门口。 这回她没敢敲门,就小声在外面喊他:“陆公子……老大?我可以说两句吗?” 没搭理。 宁窈清清嗓子:“跟我一起去吧,我带上你,你带上我那盆花,路上很快的,我们坐的是飞天阁最新出品的九鹿飞天香车,最多十天……” 后颈又是一凉!又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宁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之后,她以为自己又被扔到树下,可这回她直接上了天。 耳旁是飒飒的夜风,伸出手指仿佛能感觉到带着湿意的云雾,宁窈一下子离地数千米远,还在空中高速前进,脚下踩着酷弟弟血魄剑,一眨眼的功夫就出了风陵城。 再一眨眼,就看不见风陵城墙上飘着的白云炫风旗帜…… 宁窈捂住眼睛,妈妈呀大佬这是要带她去哪儿呢,杀人抛尸也不用抛这么远吧! 还好陆执在身边,给了她些许安全感,她只好小心地揪住他衣袍的边角,闭上眼睛不往下看,“带我去哪儿?” 耳畔声音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冰:“你不是要去南都吗?” “是啊明天就出发……诶?”宁窈忽然发觉不对劲,捂着眼睛的手张开条小缝,往下看,底下的景色嗖嗖嗖地掠过,快到让人应接不暇,恍惚一眼中她模模糊糊看见小桥流水,湖心红船……似乎还有歌女唱曲时吴侬软语的调调…… 快入冬了,哪个作死的风陵人会顶着风玩这套小情调?只有靠近南边的温暖地域才有这般风景! 宁窈: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被带回了老家!可她一点也不快乐! “放我下去,带我回去!”她不自觉加重语气,也更加攥紧了身边人。 陆执淡淡道:“好。” 他们真的停下来,极速下坠,完全不带一点缓冲的那种速度,宁窈脸皮子刮得生疼,从被摔死的恐惧升级成毁容的恐惧。 恐惧了没一会儿,她落地了,落地的只有她一个人。 美人魔君,哦不,现在她只想叫他大魔王,仍旧踏在剑上,轻盈脱尘,飘飘欲仙,那叫一个洒脱飘逸。 这是宁窈第一次觉得,他美则美矣,面目可憎! 简直太可憎了! 面目可憎的美人轻轻开口:“送到了,我走了。” “……”宁窈兔子似的往上一蹦,扯住陆执的衣角,眼角都被吹红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我不要,我要回府里。” 恶劣的大魔王轻嗤了一声,接着血魄剑锵锵落地,他就这样悬在空中,温文尔雅地说:“殿下,剑留给你了,在下先行告辞。” “等等我!等等!”宁窈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离去,喃喃自语道,“可我不会御剑啊……” “学。”他的声音撞入她的灵府。 带着一股强势的灵力,宁窈的神识被撞了个七晕八素,接受到了一部分关于学习御剑的灵识。 宁窈一脸懵:这是要我自学吗? 这次再没声音回答她,大魔头真的走了,把她扔在这儿…… 她站在一片花团锦簇的树林中,四周流水潺潺,遍布着山石奇景,花香阵阵,看起来像是行宫的后花园。 不远处的宫殿楼宇金碧辉煌,宫檐挂着的彩金琉璃六角灯随风旋转,还不时有穿着玄色铠甲的守卫来回巡视。 宁窈确定了,这里就是大月国南境的瑶华行宫。 她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的念头,是立即冲进行宫里一通撒娇,睡软软的床,还能饱餐一顿,反正阿爹阿娘肯定不会看她受委屈。 可问题是,她是怎么过来的呢?要怎么跟他们解释? 而且她本就想借着这趟旅程四处走走看看,这下进了行宫,肯定被牢牢看着不准乱跑,那可就惨了。 宁窈抱起血魄剑,走向花丛深处,她放下剑,一人一剑干瞪眼。 她其实挺聪明的,看一眼灵识里的御剑密法就知道怎么操作,然而她不敢。 脑子:我会了。 恐高症:我不敢。 她试着乘上血魄剑飞行,升空才几米高她就开始手脚发软,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隐约听到血魄剑几声轻鸣,像是在叹气。 宁窈:…… 她累得盘腿而坐,随手摘了朵红色小花吮吸花蜜,哀怨地盯着血魄剑:“我真倒霉,你主人真的太凶了。” 血魄剑主动凑过来,在宁窈的脸上贴贴,还上下浮动,好像是在比表示赞同。 宁窈一下子乐了:“嘿,小家伙还挺有灵性,那你知道你主人为什么突然抽风吗?” 血魄剑又点点头,继续贴上宁窈的脸。 “因为我?”她指着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我没得罪他啊,我这几天都没骚扰他!” 血魄剑“铮”地响了声,来回绕了几圈,急得什么似的,随后停在宁窈面前,在泥土上写下两个字:最末。 最末……最后? 宁窈摸了摸小脑袋瓜,眼神迷茫,过了会儿,脑子里一瞬间的福至心灵,她好像明白了。 “你是说,他气我最后才邀请他上路?”不会吧不会吧,大佬看上去不是这么幼稚小气的人啊。 血魄剑“铮铮”两声—— 不!他就是! “好吧,大佬不是幼稚,他只是讲排面,傲娇一点也正常。”毕竟过去是陵山君,纵横整个修真界,谁都要给面子的大人物。 他还是青峦山剑尊之时,千年庆典,各门各派都要祝贺,人都来齐了,足足等了半天他才露面,站在山顶上遥遥说了一句话就走了。 他说的是“别再让人来烦我”。 美人魔君就是这样一个任性男人。 “行吧,我错了,我道歉,”宁窈握着膝盖站起来,爱惜地抚了抚这把极通人性的剑,“你能跟大佬灵识沟通吗?跟他说我知道错了,来接我,我当面跟他道歉。” 血魄剑迟疑了会儿,露出点害怕的样子,看来是传达了意思,但对方不同意。 剑语十级的宁窈:好了懂了,怜爱自己。 即便是南方的冬天,夜里小风嗖嗖的也挺冷,宁窈打了几个喷嚏,还是只能不情不愿地踏上血魄剑。 人比人气死人,怎么陆执御剑飞行的时候,姿态就那么飘逸潇洒?轮到她就成了女疯子,发型乱了不说,还吓得面色惨白。 小黑心莲恐高症发作,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就蹲在剑上,一怂到底。 耳畔一阵逆风。 “没出息。” 宁窈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她茫然地睁开眼,看见陆执,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淡漠中带着点鄙夷。 宁窈吸吸鼻子,死命拉住陆执的衣服,心想,无所谓,随便鄙视,她死活也不会松手了。 有本事就打死她,哼。 “我不是不会,我只是恐高,”宁窈恨恨地斜他一眼,“你都把我师尊打死了,没人教我了,你把他复活再来教我!” 陆执不咸不淡地说:“复活做不到,把你送下去陪他倒是不错。” 宁窈拍拍屁股站起来,忍住发软的腿,一本正经地说:“不必了,我学会了,我觉得我可以了!” 她平时粉白的脸此刻仿佛被抽光血色,又白又惨,实在是有点可怜,眼睛里还带着点点泪光。 这让陆执心里一阵不舒服。 还是嚣张跋扈,眉眼傲到天上的样子最适合她,这副模样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陆执面无表情,轻轻将宁窈拽进怀里,手按在她的腰上。 “往下看,你要习惯这样的高度。”他语气放缓,莫名带点教导的口吻。 少女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她听话地睁开眼往下看,腿抖得更加没完没了。 陆执想不到世上有这么胆小的修士,他说:“再抖就把你扔下去。” 说完没多会儿,怀里的小姑娘真的不抖了,稳得不得了,有点不对劲,面带微笑,她连眼睫毛都不眨一下。 为了不被扔下去,宁窈反手给自己施了一个定身咒。 心里哭唧唧,脸上笑嘻嘻。 陆执:“……” 他心头火起,动动手指就给她解开了,宁窈突然从禁锢中解脱出来,一下重心不稳,惊呼一声前栽去,被人一把捏住了后颈。 宁窈:你就跟我的后颈皮过不去了是吗! “站稳了,殿下。” 宁窈眼前一黑,眼皮上覆上一阵冰冷干燥的触感,她呆了片刻,定身咒被解除了,才意识到是陆执遮住了她的眼睛。 看不见就不害怕了,宁窈得寸进尺,死皮赖脸地抱住陆执,简直不能更有安全感。 被她抱着的人似乎僵了一瞬,过了会儿才问:“现在呢,感觉如何?” 她心满意足地哼唧一声:“不错,小腰还挺细的,唔……” 后颈皮微微一痛,这让宁窈瞬间清醒过来,我的妈,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调戏他,简直是在花式作死。 “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气,请接受我真诚,发自肺腑的道歉!”及时认怂,是每一个珍惜生命的人必备的优秀品质。 “错哪儿了?”他语气不辨喜怒,一贯凉凉的。 “不该随便唐突陆公子,还有,”宁窈眨了眨眼睛,顿了顿说,“不该最后一个邀请陆公子,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 语气诚意满满,甚至还竖起中指食指对天发誓,活像一个犯错后祈求老婆原谅的大渣男。 还好今日无雷。 陆执:“……谁告诉你我在乎这种事?” “没人告诉,是本公主用聪明的脑袋瓜想出来的。”宁窈才不会随便出卖和血魄剑之间的友谊。 以后说不定还能从它那儿得到其他保命情报。 宁窈睫毛乱眨,闹得他掌心一阵阵细微的痒,这让他有些烦躁,“别胡说了,总之我不会去。” “好,我知道了。”出乎意料,宁窈这回意外的乖觉,直到降落在公主府,她也没再说什么。 陆执以为她是真的放弃了,打算不带他一起上路。 谁知道,第二天府里便传来消息,公主取消出行,把卖包子的大娘和说书的老先生,还有两个唱曲儿的姐妹花都各自给了点钱,打发走了。 一开始,小七还当宁窈是在闹小性子,好声好气地哄了两天,丝毫不起效果,她这才慌了。 公主答应了要去行宫,跟陛下娘娘团圆,现在又反悔不走了! “殿下,不是说好的吗?娘娘还等着呢,您不能这时候反悔啊。”小七给宁窈捏肩捶腿,忙得团团转。 宁窈表情耷拉着,懒洋洋的,显得没什么精气神:“不去就不去,反正陆公子在哪儿,本公主就在哪儿,他都不去,我一个人去还有什么意思?” 小七:明白了,问题就出在陆公子身上! 她登时来了精神,蹭蹭一路小跑到凤仙居,隔着窗户和陆公子问安。 见着她来,陆执以为她又要来送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册子,在犹豫要不要动用灵力把她轰出去,就听见窗外小七清脆的声音:“陆公子,您起了吗?小七有件事想求公子。” 陆执静静打坐,眉头微皱起,没有出声。 那声音自顾自地说:“我家小殿下为了公子,茶饭不思,废寝忘食,眼看是害了相思病,这下连行宫都不去了,求公子行行好,陪殿下一道出门吧,我们殿下不能没有您!” 说完,小七小心翼翼地等了会儿,里头还是没声音,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小七忽然想到什么,心道一声糟糕,陆公子该不会病倒在床昏过去了吧? 她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顾不上太多,就要推开门看情况。 忽然窗户自己打开,白衣公子清隽如斯,面色苍白冰冷地站在窗前,轻声咳了几下。 “除了我,还有谁会去?” 小七也没多想,直来直去地回答:“殿下把其他人都赶走了,就几个贴身服侍的侍女,四个暗卫,还有陆公子,再没旁人了。” 反正其他人去不去都是次要的,陆公子才是关键,他不去,就是把整个风陵城的能人异士都搜罗来都是白费力气。 陆执轻笑一声,手指拨弄着那盆青绿色叶片:“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殿下的意思?” 小七背后冷汗直冒,莫名地有些紧张,只感觉被一股气势威慑,又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病弱的白面公子,似乎没有他看上去那么脆弱。 她信誓旦旦地说:“我是殿下的心腹,我敢保证这就是殿下的意思。” 那人笑得温润优雅,看上去十足无害:“既然是殿下的旨意,在下不敢违抗,她非要我去……那我也只能勉强听从了。” 出凤仙居院子后,小七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公子说得不情不愿的,答应得倒是快,似乎还挺满意。 男人心海底针,尤其是好看的男人,话本子上说,越是好看的男人心眼越深,这话果然是有道理。 没办法,谁让殿下就喜欢他呢? 公主的独家小男宠,总是要有点个性,有点特权的。 总之,陆执同意一起上路,宁窈听到这个消息,垂死病中忽坐起,高高兴兴地做起了旅行计划,包括中途要在哪儿停留,哪里的美食天下闻名值得尝试,哪里的风景天下独绝必须欣赏,还让小七去把之前赶走的那几个再叫回来…… 殿下关心的只有吃吃喝喝那一套。 小七内心尴尬:突然觉得殿下这样不解风情大猪蹄子,根本配不上美人灯公子。 “那个,您就不问问陆公子什么情况?” “啊?他什么情况?”宁窈抱着一只又肥又香的撒芝麻猪蹄啃得满嘴油,茫然地抬起脸,“对了,你提醒他去把小莲花带上,别的没事了!” 小七内心流泪。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翌日上午,一辆造型华丽的马车停在公主府侧门。 这是宁窈特意让准备的,没有灵力加固,不能飞天遁地,只是寻常人用的马车,无非是装饰的珠翠奢侈华丽了点,光是那围绕轿子一周的琥珀翡翠流苏,随便摘下一片,都足够寻常人家一辈子的花销。 “这叫微服私访,走低调路线,话本子里的皇帝都爱这么玩,”宁窈看小七不太乐意,笑着安慰她,“沿途还能有个艳遇什么的……” 小七透过余光,看见侧门翩然而至的那抹烟青色颀长身影,大声清着嗓子打断公主,“陆公子您来了啊,快上车。” 那身影徐徐而至,他站在那儿,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疏疏落下在他绝美的脸上,说不出的矜贵漂亮,像是一幅精巧珍贵的画卷。 “在聊什么?”他唇边带着丝丝浅笑。 “在说艳——” 小七慌忙打断她那不省心的猪蹄主子,陪笑道:“殿下和我聊起江南景致,说到时候带陆公子到处游玩呢。” 陆执的目光落在宁窈身上,毫不意外地在她眼神里看见了心虚,他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径自撩开帘子坐进轿子里。 宁窈对小七吐吐舌头,也赶紧跟上去。 巳时二刻,乔装成商家小姐出行的车队准时出发。 这辆马车看似只是寻常富贵人家的规格,却处处都透着玄机,轿厢里摆放的一应用品皆是出自各大门派的法器,绛紫色轿帘上的图案是趋吉避凶的西番莲纹样,是法门寺的慈慧主持加持过的,寻常精怪绝对不敢近身。 明面上,这商队就两辆马车,宁窈带上陆执,还有小七乘前头这辆,剩下三个侍女守着一车灵石还有行李货物乘后头那辆,有四个暗卫悄悄跟随守卫,走的还是一马平川的官道,安全得不得了。 再说,车上还有个大大大大大佬镇守。 阎王在此,还用怕小鬼儿? 因此,宁窈的安全感达到了巅峰,一路上吃吃喝喝,什么花生杏仁酥、葡萄肉奶冻、酥皮烤鸡腿,还有她百吃不厌的酒糟鸭舌。 暖轿内烧着灵碳,暖烘烘的,厚重的帘子全都放下来,不透气,食物的香气闷久了,闷出一股厚重发腻的味道。 陆执不动声色地撩开他那头的帘子,再看一眼宁窈,眼神哪儿哪儿都透着不耐烦。 宁窈:手中的鸭舌顿时就不香了。 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依依不舍地放下了吃的,百无聊赖,顺势聊起她那边的帘子,欣赏郊外那片火红的枫叶林。 秋日的柔光落在她稚嫩却俏美的脸上,白生生的,仿佛刚从冰室里取出来的甜奶酪,氤氲着一层迷离的雾气。 她嘴唇像熟透了的小野莓,红得触目惊心,辣得不停吸气,于是露出细白小巧的齿贝,两边四颗小虎牙…… 陆执眉眼不动声色,手一松,帘子落下来,发出一声轻响。 “怎么了?”宁窈坐在他对面,保持着绝对的距离。 陆执声音淡淡的:“有人跟踪,你的暗卫都是吃白饭的?” 这话自带三分嚣张气焰,宁窈刚要答话,忽然发觉不对,猛一眼看向身旁收拾食盒的小七。 她专心得很,面上无比平静,反而是宁窈突然的大动作打断了她,“殿下,有什么吩咐?” “呃,没事,你继续忙……” 她悄悄捏了把汗,看来小七根本没听见这阎王的话,他大概是用了什么传音入密的法术,只让宁窈一个人听见。 阎王嘴角挂着淡笑,似乎是她惊慌失措的蠢模样极大的取悦了他。 宁窈暗自腹诽:他有时候真的很幼稚,非常非常幼稚。 藏在温热脖颈间的通灵宝玉倏地发亮,宁窈勾起来握在手心里,随即听见暗卫首领的声音:“殿下,有人一直跟在车驾后面,是否要臣下拦住他?” “是谁?魔祟?” “算是吧……”暗卫顿了一声,才说,“就是您救回来的那个十五。” 宁窈愣了一下,哦,也是,她这回出门光想着怎么吃怎么玩,却忘了怎么安置十五。 虽然已经证实作乱的魔祟不是他,肖惟风那边也无话可说,可到底是个魔祟,放在府里也容易人心不安,宁窈还准备直接将他放生,爱去哪儿去哪儿。 既然都跑出了府,不赶紧逃走,跟上来要干什么? 宁窈想不明白,也不怎么在意,轻声吩咐道:“不用管他,随他跟着吧。” 十五没办法修成人身,他背上那厚厚一层壳又长出来了,看上去挺吓人的,估计他也不敢满大街乱窜,最多跟一段路,没意思了自己就会离开。 宁窈躺进舒适柔软的卧榻里,盖上金丝软被,旁若无人地开始睡觉,她没心事的时候睡眠特好,几乎是沾枕头秒着。 她做梦了,梦见自己变成只黑心莲,每天坐等美人仙君投喂灵水,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她等啊等,快到晚上了他才来。 她高兴坏了,小花瓣一抖一抖的,黑亮亮的花蕊也跟着扑腾,厚着脸皮往美人的手上凑。 美人仙君今天格外冷漠,冷到不带一丝人气,他摊开两只手掌,面无表情地朝小黑心莲合拢—— 呜! 他的手冷得像冰块!像搓面团一样在她身上来回碾压! “美人……不要啦……”宁窈睡得像只餍足的小猫咪,伸出爪子软绵绵地挥舞了几下,乖得不行。 一旁的小七看得脸红脖子燥。 光天化日,这还是大中午!自家殿下和她的男宠就这么肆无忌惮…… 公主还在睡着,陆公子就敢堂而皇之地上手,照着脸就往上糊,公主居然不生气! 小七深深了解自家小殿下的起床气有多可怕,她突然对这位孱弱公子肃然起敬。 是个狠人! 果然,能在内院里生存的绝不是一般人,能得到公主独宠,陆公子定有过人之处,也许是她那次给的秘籍起了作用…… 小七带着老母亲一般的慈祥微笑,悄然离开了轿子。 把私密小空间留给他们。 宁窈被陆执那双手冰醒,她简直没脾气了,被子里地方这么大,为什么非要往她脸上呼! 她委屈坏了,哼哼唧唧地抓起脸上两块冰坨子,往被窝里一塞,顺势掀开外间的被子,自己像只土拨鼠一样往里头使劲拱,眼睛睁开条缝对陆执说:“你有本事冰死我,你有本事进来啊!” 陆执:……嘴巴挺厉害,就怕你待会儿又哭。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是大肥章! 我反省,我有罪,我看女鹅被大魔头欺负为啥那么开心???(点烟)感谢在2021-06-24 19:37:41~2021-06-25 12:4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豆豆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被窝里这么暖和,软榻下还烧着银丝灵炭,他就是座冰雕也能给他融化咯! 宁窈睡得迷迷糊糊的,根本不清楚自己胆大包天都做了什么,她只知道身边忽然一凉,整个人好像躺进了冰窖里。 冷死了,还让不人睡了……宁窈烦得很,下意识就要推开那坨冰,薄而透的眼皮迷迷瞪瞪地,就要睁开,却被整个盖住…… 耳边低沉地吹过一阵风,好似有人耳语了什么,听不清,像是某种神秘又古老的咒语。 她眼前彻底一黑,陷入某个醒不过来,又甘愿耽溺其中的美梦。 她感到神府之内好似燃起一把火,烧得她燥热无比,活活要把她烤成一只四脚朝天的牛蛙,她委屈极了,哼哧哼哧地抱住大冰块,很舒服,清凉解热,冰爽的凉气钻进全身每一处毛孔,神府内温度适宜。 就像在烧足了灵碳的暖室里吃石榴沙冰,无上的享受。 宁窈美滋滋的,还舔了几口石榴沙冰,一开始寡淡无味,她嫌弃不舔了。 过了会儿,那沙冰又自己凑过来,她勉强吃了口,这回是甜的! 宁窈一觉睡醒,已经是晚上,小七叫她起床用晚膳。 她第一次睡醒后毫无困倦感,只觉得神清气爽,好像经脉里的阻塞都不见了,任督二脉都被打通。 很快,她惊喜地发现,自己平白多了五十年的修为。 宁窈:莫非是我天赋异禀,在睡觉的时候自修了某种神功密法? 就像醉拳一样?我就是小天才本才?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心大如饼的宁窈愉快地接受了这件事。 车队自风陵城南部出发,一路上为了照顾宁窈的睡眠体验,前进速度缓慢。 夜里才到达蜀罗镇。 不同于风陵城的繁华热闹,蜀罗镇只是个数千人口的小镇子,民风淳朴,挨着烟罗江,这里的居民靠水吃水,夹在南北交界的地带,空气较为温润,就连说话口音也兼容了南方的温软,和北边的粗旷。 蜀罗镇虽然地界小,风景也平平,但春秋两季游客不少,这全都归功于蜀罗镇的美食。 天下皆知蜀罗镇不出秀才,不出富商,专出美食,就连宫里的十个御厨就有七个出自蜀罗。 别的小吃先不提,蜀罗镇最有名的当属一道“椒盐八宝酥皮鸭”,据说一道鸭子要经历好多工序,挑选土生土长的灵鸭,烤得外焦里嫩,一只最小的酥皮鸭也要五块灵石。 宁窈小公主:不差钱!敞开了吃! 一行人在蜀罗镇条件最好的客栈住下,原计划是第二天动身,包一条大船过江去往宁南郡,可宁窈以还没吃够为理由,足足耽搁了三天。 第一天的日常:逛街,吃鸭,捂手手。 第二天的日常:逛街,吃鸭,捂手手。 第三天的日常:逛街,吃鸭,陆公子嫌她一身鸭味单方面终止捂手手…… 宁窈:不用做苦力,哦耶,连手里的鸭子都更香了呢。 在蜀罗镇的第四天,藏在隐蔽处默默保护的暗卫告诉宁窈,十五他这几天还跟着。 宁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还跟着?他这是看她树大好乘凉,打算赖上了吗? “那他这几天都躲在哪儿?” 暗卫答:“他就在客栈十里以外的红木林一颗大石头后面,白天蹲在那里一动不动,晚上到林子里找点吃的,基本都这样。” 宁窈想起来了,他是只山魈精,属于夜行动物,昼伏夜出。 “他想干嘛呀?”宁窈不解地看向小七,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茫然。 小七也摇头,她在府里见过那个大个子,说是个魔祟,一开始她挺害怕的。 但殿下给他取了名字,并不提防他,他细看之下还挺乖巧老实。 小七给他送了几次饭,还特意做了件宽大的灰色皮裘送给他御寒。 魔祟根本不怕普通寒冷,穿上衣服是多余,但十五那个大傻子还是整天穿着,都捂出痱子了。 “殿下别担心,小七去帮您问问。”小七转身出去了。 她跟着暗卫,找到了蹲在红木林入口不远处,那块大石头后面的大块头魔祟。 十五穿着灰色皮裘,光溜溜的脑门上冒着几颗豆大的汗,碧蓝碧蓝的脸上显得有些慌乱,他张开嘴,却说不出话,眼神里透着哀求。 看上去有些可怜。 小七本来打算劝他走的,不觉心软了,她拉起十五,让他坐在石头上,温声问:“你想跟在殿下身边?” 十五金黄色的眼眸迷茫了一瞬,接着忙不迭地点头,表情还有些羞涩。 可怜儿见的,这魔祟也没个家,没有亲人,万一再被人当作坏妖捉起来,岂不是白费公主一番好心? 小七想了想,好心给十五提建议:“想留在殿下身边,光傻乎乎跟着算什么?你得证明你对殿下有用。” 十五口齿不清地问:“有……用?” “就是殿下需要什么,你就能给什么,她缺什么,你就给她找什么……” 小七停下来喝口水的功夫,只见十五憨傻的眼中精光一闪,一转眼就不见人了。 小七:??? 她话还没说完呢,他跑什么呀?难道他已经知道宁窈想吃东街口的那家王记酥皮鸭? 要说在这蜀罗镇里,哪家酥皮鸭最好吃,谁都知道是王记酥皮鸭。公主连着三日派人去买,可三日都关门,后来一打听,说是店家家里出事,可能以后都不开张了。 小七觉得,十五力气大,但有点缺心眼。 估计是弄不到酥皮鸭,最后还得灰溜溜回来。 她怕宁窈失望,就没把这段小插曲告诉她。 孰知,十五根本没往酥皮鸭那儿想。 一听“殿下需要什么”,他登时灵光乍现——就连风陵城的三岁小儿都知道,公主殿下最爱美男,白净俊秀文弱翩翩那一款。 小七是宁窈的心腹,十五将她的话奉若圭臬,迎着夜风从树上嗖嗖而过,寻找小白脸。 他茫然地找了好久,可风陵城的男人看上去都挺一般,公主殿下一定不会喜欢。 于是他干脆飞回了风陵城,这里地界大,人也多。 十五四处搜寻了一阵,终于,在一片灯火辉煌,丝竹管弦的热闹中找到了他的目标,那里有好多白净公子,他们穿着或华丽或风雅的衣服,站在门口言笑晏晏,女人一看到他们就笑开了花,勾肩搭背地进去…… 就是这里了! 十五毫不犹豫地闪身进去,不出一刻钟,茗仙楼里传来一声尖叫:“呀!不得了啦!逐墨公子被人劫走啦!” 被劫走的逐墨公子,在狂放的夜风里高声大叫,他引以为傲的一头光泽乌发,被吹得根根直立,一摸脸上,糊了满满的鼻涕眼泪。 以他平时给客人唱曲解闷儿的肺量,嚎了没多大会儿就嚎不动了,翻着白眼昏死过去。 十五用嘎吱窝夹住他,跟夹小鸡崽子似的,嗖嗖嗖从风陵城回到蜀罗镇,悄无声息潜进宁窈的卧室,把人放在了她床上。 他的法力强过四个暗卫许多,先前跟踪被发现是他根本没想藏着,这时候刻意隐匿身形,来去都很自由。 宁窈睡得迷迷瞪瞪,陡然摸到身边软乎乎冰凉凉,乍一下还当是美人魔君,小鼻子嗅了嗅,一股子庸脂俗粉的腻味气,一下子把她给熏醒了。 “阿嚏——什么玩意儿啊?” 房间里亮着微弱的烛光,借着这点光亮,宁窈看见躺在身旁一个披头散发的大白脸,穿着十分暴露,她吓坏了。 魔祟!肯定是魔祟! 任谁半夜醒来看见身边躺了这么个玩意儿能冷静? 啊——!!! 她在心中尖叫一声,一脚给人踹了下去,咕咚一声响声,那人还在地上滚了一圈,撞到靠窗的柜子一角上。 撞出了血,宁窈感觉他的气息正常,似乎不是魔祟,只是一个普通人。 问题是,这普通人好好的怎么到她床上来了?这人她也不认识啊! 一阵风过,窗棱微微响动,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转瞬之间,就看见一个高大而萧索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屋子里。 透过清浅的淡色月光,陆执的脸显得十分冷峻,仿佛覆上一层化不开的寒霜。 他问:“怎么回事?” 宁窈没想到他来得这样快,明明她刚才吓坏了,根本没叫出声啊,这不是连暗卫都没出现吗?莫非魔君神通广大,能听见她心里的声音? “啊,没事,我做噩梦了,呵呵呵……”宁窈软软地瘫坐在床上,一双杏子眼在夜里仍然清亮,熠熠火光闪烁其中,她就像只狡黠又胆怯的小鹿。 她在眨眼睛的时候,看起来特别心虚,还自以为藏得很好。 “哦?”他唇边勾起一抹淡笑,垂下月白色衣袖,血魄剑滑落在他手上,银色剑身反射着刺目的冷光,他用剑指着地上光着膀子,只剩一条骚红色亵裤的男人,“那这是什么?” 警报声骤然响起。 宁窈脑子里嗡地一声,经脉里沸腾得难受,她现在已经不至于吐血,但还是难受,陆执身上释放的威压实在太强了。 她心慌了,这大佬怎么回事?一天不杀人心里痒痒呢? 她心里发毛,总觉得大佬这怒气值像是冲着地上那人,又像是冲着她,陆执侧目看她的时候,幽深的眼睛里冷意森森…… 对了,肯定是陆执有所误会,把她当成那种人品低下,强迫良家民男的恶霸色批公主,话本子里她不就是这么死的? 想明白了,宁窈忽然坐正,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陆公子,你别生气,我可以解释……” 陆执幽幽看着她:“我没生气。” 宁窈一股脑儿,每个字像小石子蹦出来,声音脆脆的:“我不认识这个人,是他自己爬我床的,是他主动的,跟我没关系,真的,你相信我,我可以发誓。” 她举起食指中指高高竖起来,表情无辜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熟练发誓的样子,真真像极了一个渣男。 感觉大家都好喜欢憨憨小十五,看完这章是不是更喜欢了或或或或或或 人气直逼男主! 小陆:啧,杀了算了 明天的更新在晚上十一点整,大家记得来看~ 感谢在2021-06-25 12:44:21~2021-06-26 10:3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味梦季5瓶;流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陆执信没信,她看不出来。 他听完宁窈的宣誓,淡笑了声,用血魄剑勾起地上那货的的衣领子,直接就给扔窗外了。 那人落在草丛里,瑟瑟发抖着醒过来,什么事都不记得,宁窈赶紧叫来小七和几个暗卫。 没人知道这人是怎么来的。 只好对他动用搜魂术,才知道这人的身份来历,连夜又悄悄把人送回去,顺便把这段记忆洗掉了。 陆执这边呢,她晚上发誓,白天又好声好气地哄着,还主动给暖手,但人家始终冷着张脸,脸上半点笑容都不肯施舍。 从前是温润冷淡,现在是冷,全方位的冷,只剩下冷…… 宁窈被冷得多加了一件衣服,老觉得自己要被冻感冒了。 蜀罗镇,枫叶红遍天,秋意萧索。 她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也没多细究,唯一烦恼的是总也哄不好他,这几天他都没给小黑心莲浇水了…… 谁知道第二天、第三天,半夜床上又再多出人,都是清一色的年轻公子,长相白净,涂脂抹粉熏死人——且个个都是出自风陵城的青楼。 宁窈扶额头痛:我这是捅了男娼馆的老窝了吗? 无辜.jpg 偏偏只有她自己觉得无辜。 除了陆执,就连小七也认为这些小倌是宁窈找暗卫弄来的,对此颇为不满。 “殿下真是的,什么人都往房里带,怎么都不挑食的。” 宁窈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她为此颇为郁闷,再待下去名声都要臭了,她决定即日启程。 离开这个糟心的地方。 谁料,翌日睡醒,蜀罗镇下起倾盆大雨,还伴有强烈的北风,街面上的商贩通通不开张,招牌就被刮下来好几个,烟罗江上所有船都停了,天气不转好就没法离开。 换言之,他们被变相地困在了这儿。 雨水瓢泼,没办法出门逛街觅食,宁窈连着好几晚没睡着,用过午膳就呼呼睡觉。 屋内熏着混合沉水乌木和甜梨的熏香,平和中带一丝少女清甜,雨声绵密地砸在青石板上,因着公主在睡觉,所有人都放慢了动作,连说话都压低声音。 酒足饭饱,雨声沙沙,天然是睡觉的好时候。 宁窈很快入睡,可并不安稳,耳边总有种怪异的声音在响,不是雨声更不是风声,窸窸窣窣的,这种轻微却持续的骚扰比起轰隆大响更加扰人。 “谁啊……吵死了……”宁窈咕哝着,掀开滞重的眼皮,稍微睁开条缝。 眼前一片昏暗,她看见垂下的秋香色纱帘,薄薄一层笼罩住床边,纱帘以外的世界朦胧模糊,却似乎有什么在那里轻轻蠕动。 “小七?” 空气里的沉默令人窒息,片刻后,宁窈睡得昏昏沉沉的脑子里突然懵了,她成哑巴了?嗓子怎么发不出声音? 小七?小七……来人啊……你们的殿下哑巴了…… 宁窈惊恐地睁大眼睛,试图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胸口发闷,如同赘着千斤巨石,雨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屏障,听起来呜呜咽咽,沉水香的气味莫名粘腻,间或夹杂着让人闻之欲呕的腥臭气。 有魔祟! 宁窈心里暗叫倒霉,她这是什么体质?走哪儿都招这些邪门歪道不说,偏还在这时候梦魇了,简直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危险在无声地接近。 那蠕动的身形慢慢爬到床边,稍微一动,浑身就发出咯咯的骨骼响动,听得人十分难受,那东西姿态扭曲,仿佛浑身是被人打断再拼接起来的,笨拙又诡异。 烛光微晃,放大了映在纱帘上的扭曲身影。 平白漏进来一阵风,卷开了那层不堪一击的屏障,那东西定定地站在床边,歪着脖子,黑黢黢的,脑袋上稀稀拉拉的头发挡在脸前,看不清什么样子,隐约只能瞧见一双死寂浑浊的招子。 滴——滴——滴—— 宁窈视线向下,看见这东西破破烂烂的衣袍下,淅淅沥沥地滴出水,越滴越多,越多也就越臭,再看它那张大白脸,似乎也肿胀异常,像是在水里泡发了,还翻着死鱼眼的鱼头…… 她心跳砰砰的,使足了力气,却连小指头都抬不起来,她在心里呼天唤地,喊阿爹阿娘小七姐姐,各路神仙菩萨……一点用没有。 于是宁窈又开始骂人,在心里讲粗口,把她听过的通通骂了一遍,还加上些创意性发挥…… 还是不能动弹。 她有些绝望了,惆怅地感受了下微微起伏的小肚皮。 完了,这些天的酥皮鸭,还有甜乳酪都白吃了,辛辛苦苦长出来的肉肉,倒便宜了别人…… 她悲从中来,有些伤心,就看见那东西伸出肿胀的手朝她头上抓来。 她心下巨骇,却无处可躲,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挨到她的头发,那东西浑浊的眼眸乍然一亮,张开嘴,黑洞洞的,熏得人脑仁直抽抽。 陆执!美人魔君!老大!快来救她呀! 心跳和雨声交织,忽然呲——地一声,溅起刺目的火光,登时将那东西整个弹开,咚一声砸在墙上。 “啊——!!!”一声凄厉的嘶吼划破满室阴暗,那东西捂着脑袋在地上就地一滚,喊声痛苦而沙哑,听在人耳朵里是种难以言喻的折磨。 宁窈心说:我的佛祖菩萨老天爷,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诶?我能说话了?”宁窈一骨碌坐起来,动手拍拍脸,两只腿直来直去蹬了几下,欢喜地笑出声来,“果然还是美人魔君好用……” 关键时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佛祖菩萨统统隐身,生死一瞬,只有陆执是最实用的。 小鬼也怕阎王吧,宁窈心想。 房门被推开,小七轻手轻脚地进来,手里端着甜滋滋的杏仁乳酪,她看见宁窈呆呆坐在床头,忙放下东西凑过来。 “殿下?” 宁窈浑身冷汗,额前黑发都被濡湿,她一把抓住小七:“有鬼!” …… 没有。 小七说,她从宁窈睡觉以后,就一直守在她的房门外,一步都没离开过,半个钟头前,她有些困,就进来到宁窈房里的软榻睡下。 她醒了没一会儿,就去楼下厨房端奶酪的功夫,不出一盏茶的时间。 小七轻轻用杏色绢布擦掉宁窈脸上的汗:“殿下梦魇了吧?下次睡觉别把手放胸前。” 宁窈看向小七站的位置,地上一滩水。 按说当下已是正道受损,魔气入侵,从她穿进书里那个时间点开始,人界各处的魔祟精怪纷纷开始做乱。 在这小镇上出现个把冤鬼倒也不稀奇。 宁窈坚信,就算下次再被这只鬼压床,只要在心中虔诚的念诵大魔头的姓名,一定能降妖除魔,万鬼退散。 可地上那滩水看着实在是膈应。 宁窈让小七处理干净了,再把自带的各种驱邪饰品戴了满头满身,就连床帘上都贴了几道符才觉得安心。 小七看着公主的怪异举动,忍了好一会儿才大胆提议:“殿下可是睡觉害怕?” “干嘛,你要陪我睡吗?”宁窈的笑里三分调戏,三分凉薄,还有四分漫不经心。 “殿下真讨厌!”小七羞红了脸,一跺脚,“我是说要不要请陆公子来陪殿下……” 这……算了吧。 虽然日子已经无聊到调戏小侍女,可宁窈也不想生活太刺激。 来蜀罗镇的这几天,宁窈十分懂事,让陆执单独住在一间上房,他俩一个在头,一个在尾。 为了保护大魔头在外人眼中的清白,宁窈已经很努力了! 陆执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也好几天没见到他了,死亡警报也好几天没响过,那叫一个美滋滋。 唯一的烦恼是,陆执好几天没给她的小黑心莲浇水了。 不过宁窈想得开,她目前的死亡威胁最多就是来自于大魔头。 她不去主动招惹,就凭残血也能好好苟住。 要是自己找上门拜托浇水=随机触发大魔头雷点=生命值狂掉…… 所以她好好待着不去找死就等于热爱生命! 多么完美,毫无破绽的推理! “小七你不懂,正所谓距离产生美,有时候一个人不在身边,反而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明白吗?” 小七摇摇头,她不明白,她只觉得公主在死要面子活受罪。 都几天了,陆公子不来见公主,公主也倔着不去找他,反而总在夜里招来其他白面公子。 呵,要她说,那些欢场男子只会搔首弄姿,哪里比得过陆公子光风霁月,举手投足之间的仙人之姿? 也难怪公主招来了人,又看不上,还装模作样的把人送走。 唉。 拿自家口是心非,连追男人都不会的小公主真是没办法…… 夜晚寂静。 宁窈独守空床,心里有一丝丝怨念。 她软硬兼施,想说服小侍女陪自己一起睡觉,可小七说了,她们身份有别,要进房间可以,只能站一晚,或者在宁窈床边趴一晚。 那她还能说什么? 就好气。 梆子声颇有节奏地敲了几声,在夜里听着煞是阴森。 宁窈刚被鬼吓到过,一闭眼好像就能看见那双黑洞洞的眼眶,散发着魔祟特有的腥臭的嘴。 啊!根本睡不着! 她扑腾着从床上一跃而起,悄悄走出房门,月色铺满青灰色石阶,她轻盈地跳到屋顶上。 宁窈又看见了陆执。 ——她此刻最不想看见的人。 他独自端坐于屋顶上,一身薄如蝉翼的白衣飘然若仙,月色仿佛一层银纱披在他身上,他的发丝随着夜风拂动,美若画卷。 到底是有过几百年仙君的身份,他身上那股超凡脱俗之感好像浸到了骨子里,若是旁人见了,只怕会以为这是降临凡间的月下仙子,立时就要下跪向他朝拜。 可是宁窈只觉得小心脏被人捏住了。 她从房间里出来是为了躲女鬼! 为什么又让她见到男鬼! 他们之间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然而以修行者的视力这点距离就像在眼前,宁窈看见陆执双眼自然地睁开,眸色无比平静,不……应该说是冰冷。 在那双眼中有无数细而密的血线来回游荡,就像显微镜下的微生物,分不清是从身体里爬出来的,还是后来附着在瞳仁表面的。 看起来跟第一天见到他昏迷时,身上那些游动又消失的东西一样。 可是它们看起来很奇怪,看起来像是要拼命钻进中心幽深的瞳仁,却又惧怕某种力量,只敢在边缘虎视眈眈的叫嚣。 宁窈看得头皮发麻。 陆执他又在修炼什么鬼邪术啊! 救命!他看过来了!他发现她了! 宁窈突然无比感恩辣鸡系统送给她的小道具,当脑海里开始警报,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想要逃离,拔腿就跑。 然而还是晚了。 试问一个连御剑都不会的小辣鸡,怎么跑得过大反派呢? 宁窈才刚跳起来就被捉住了。 “殿下好巧,我们又见面了。”陆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十足冰冷。 宁窈双肩拱起,脖子也缩着,好一副且怂且惜命的样子,她衣领子被人提溜着,男人身上强大的威压震得她无法动弹。 回过头,她冲他眨眨眼:“失眠了,出来赏月。” “是吗,”他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这时候眼中的血线却已褪去,“今晚月色的确很美。” 宁窈浑身一凛。 她抬头看向天上。 月亮被云层遮住,漏出一角幽幽的光,沁凉袭人,仿佛是死神放置在天边的一只眼睛,用以窥见人间,处处都透着邪门古怪。 好像随时会闭上,然后再也不睁开。 她想起来,在府里小竹林撞见陆执修邪术的那晚,也是这样的月亮。 宁窈不懂天象,但她看过这本书。在原文里,月亮就是一个贯穿始终的线索。陆执堕魔,在世间大开杀戒的那天,月亮就变成了血红色。 就像她在双头魔怪的幻境里看见的一样。 她赶忙召唤系统:月亮跟陆执堕魔有关系吗?这月亮到底怎么回事? 机械音响起—— “经系统判断,相关剧情与宿主无关,对宿主的生命值不构成影响,无可奉告。” 这个该死的系统! 宁窈也是吓傻了,居然忘了这系统毫无用处,废柴程度和她穿越来之前……和之后都有的一比。 宁窈干脆转变策略,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衣角,眼中掩去所有恐惧:“反正你也睡不着,干脆我们坐下来一同赏月,对月把酒言欢。” 不对,现在没有酒。 搞错了,重来—— 宁窈献宝似的从储物戒里倒出一袋瓜子,这可是卢家瓜子铺上午才新鲜炒制的,五香味,嘎嘣脆,颗颗饱,满,“我们对月嗑瓜子可好?” 陆执松开她,“殿下跟我嗑瓜子,那不就冷落了别人?” “冷落谁?” 陆执轻笑了声,就着这个姿势捏住她的下巴,调转方向,宁窈的目光落在不远处。 那个从树林中飞来的庞然大物,怎么那么像十五? 等他更近了些,宁窈看清了,这就是他!还有被他夹在腋下,明显已经昏死过去的男子,他身上那件十八禁风格的粉嫩衣衫特别醒目。 跟前几天晚上出现在她床上的不明生物是一个物种! 宁窈瞳孔地震。 总算找到元凶了,居然是他? “深更半夜不睡觉,到处偷人,还敢把赃物扔到本公主床上栽赃陷害,太放肆了!” 宁窈鼓着脸,满是义愤填膺。 说完偷偷瞄陆执。 月亮不知何时被云层掩盖,投下阴影。他垂眸看着她,侧颜宛若冷漠无情的天神,眼角眉梢都写着“不信”。 宁窈反握住陆执的手,“走,不信咱们就一起下去当面对质!” 她最讨厌被冤枉了,这时拉住陆执,全是凭着大脑一腔热血。 刚走了没两步,冷风灌脑,她忽然醒过来,半边身子都差点麻了。 宁窈:我疯了?我在干嘛?我竟然拽住陆执就等于拽住了命运的咽喉! 脑瓜子嗡嗡的。 想要松开,却忽然被一股力道牵制着,后领子被提起,倏忽间就进入房间里。 连落地开门这个步骤都省了。 哇,这个瞬移厉害了……宁窈记得,在这本修真小说的世界观里,只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才能瞬移,她还差得远呢。 不对…… 太不对了…… 宁窈一脸懵,看向陆执:“刚才是你带我下来的?” 是他主动的。 就连警报都没响过。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派淡然:“我也想看看殿下是怎么被陷害的。” 太奇怪了,宁窈在心里嘀咕。 可现在这不是重点。 就在她床边,十五那货憨头憨脑,将小白脸往她床上一扔,动作粗暴,转头就想跑。 然后就被宁窈拦住。 “好哇,原来是你。”她气坏了,难怪好几次都被砸醒,这也太不讲究了。 十五看见宁窈,吓得浑身一抖,“我……我……” “你什么你?说吧,随便塞野男人到我床上是何居心?”宁窈只敢对十五凶巴巴,使劲儿欺负弱小,“我可没让你做这种事。” 十五抱着头蹲下来,好怕挨打的样子,口齿不清道:“小七……说,证明……有用才……留……” 小七说,证明自己有用才能留下来。 所以?这跟你偷人有半毛钱关系? 十五说:“殿下喜欢美……人,十五……找美人。” 宁窈头疼。 宁窈快炸了。 这个小七,真是不让人省心。 一个七,一个十五,加起来就是二十二。 两个二货。 “去,把人送回去,再不准这样了,否则你就走。” 宁窈凶完,看到床上被摔得鼻青脸肿的公子,被折腾得够呛,她就好气又好笑。 “殿下不喜欢?”十五憨憨的样子看着有些可怜。 宁窈上前把他拉起来,痛心疾首道:“不是不喜欢,可美人不是以你为标准的,是以咱们陆公子为标准的。” 看她多机灵。 澄清了事实,顺带给大魔头吹了把彩虹屁。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还有,再美的人儿,被你这么摔来打去的,美人也成美鬼了,温柔一点嘛。” 十五目光动了动,慢吞吞看向站在窗边阴影处的如谪仙般的公子。 他的确好看,没办法形容的好看。 十五惭愧地想,他找来的那些跟陆公子一比,简直就像他的同类! 这次是真的明白了! 他两只金黄色瞳仁唰地一亮。 …… 第二天,宁窈带着侍女和暗卫出街游乐,又搜罗了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途径一家首饰店,正要进去,忽然听见阵阵马蹄声急速而过, 全都是官兵,他们从马上下来,捉住过往的路人和小贩,高声盘问,十分引人注目。 其中为首的那个气焰最为嚣张,他长得胖,粗声粗气,将一个卖糖人的摊子推倒,东西落了满地。 卖东西的老头儿跪地去捡,被那官兵踩住手,指着鼻子骂:“老不死的东西,说!你早上几点钟出摊的?可有看见奇奇怪怪的人?” “没有,没有啊大人,我卯时才来,什么也没看见……” 官兵哼地一声,放过他,又如此效法,去找下一个摊贩问话。 宁窈确实没想到,在这本仙侠文的世界观里,竟然还有这种古早古装剧必备的残暴蠢货官兵。 这种人的出场就是为了炮灰嘛。 通常主角或者重要配角会马上出现狠狠教训他,如果是男的会救下某个卖身葬父的美貌女子。 女孩子嘛…… 则会引起某个王爷少爷的注意,并说出经典台词——“你果然不同于那些妖艳贱货,成功吸引了本XX的注意。” 宁窈陷入思考。 一旁的小七看到这一幕,气得跺脚:“殿下,这帮人太没王法了,你快教训他们啊!” 还不等宁窈回答,那群人注意到这边,气势汹汹而来。 是冲着他们的。 “你们!对,就是你!”胖官兵指着宁窈他们,“你们这么面生,户籍呢?哪家府上的?昨天夜里都在哪儿!在干什么!” 口水跟加湿器似的,宁窈赶忙退后两步,顺带拉着陆执一起。 没错,大魔头这货也在…… 想想宁窈就觉得奇怪。 她方才出门,不巧地正在院里那颗合欢树旁见到陆执,原本只是假客气,问他要不要一同出门逛街。 他居然同意了? 她今天出门一切从简,就带了两个侍女,和陆执。 这看在几个恶霸官兵眼里,就等于几个毫无战斗力的弱女子,和一个文弱病秧子。 小七拦在前面,大声呵斥:“大胆!就凭你们也敢问我家小姐的话!还不滚开?” 这话显然惹怒了胖官兵,他一声令下,所有手下赶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场面一时间乱作一团。 “把他们押回去,给我好好审!” 重要配角还不出现。 看来是她想多了。 宁窈正要出手教训他们,忽然听见不远处一声娇斥:“大胆狂徒!给我放开那个公子!” 紧跟着,一阵银光飒飒闪过眼前,围着他们的一圈官兵全都被银鞭套住,哗啦一声摔倒在地。 又被那鞭子拖着来回绕了几圈,再扑通几声扔进河里。 围观群众不敢当众拍手叫好,但个个都觉得解气。 就连宁窈都觉得太帅啦! 那执鞭女子穿着打扮十分利落,年纪轻轻,还未褪去婴儿肥,一身鹅黄色衣衫十分醒目。 “师妹,你怎么又忘了师父教导,在外边如此高调。”一男子匆匆赶来,收回女子手中的软鞭,并吩咐几个随从,“你们快把人救上来!” 黄衣女子不服气道:“难道看着他们欺负人?我们玄明门哪一条门规写了不可以见义勇为?” 玄明门? 宁窈瞳孔微微一缩,不由得盯着他们看。 玄明门是当世最大的捉妖世家,也是后期与魔祟势力抗衡的最大力量。如果宁窈没记错,这女孩就是玄明门门主女儿黄婷玉。 她最后正是死在陆执手里。 宁窈心中忽然有些紧张,她轻声对陆执说:“我们走吧。” 他不置可否,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 “慢着!”黄婷玉大大方方向陆执行了个礼,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我姓黄,你可以叫我婷玉,我乃玄明门方士,公子可有受伤?” 陆执淡淡扫她一眼,恍若未闻,并不理会她的问题。 黄婷玉却像对他很感兴趣,遭到冷淡了也一点不难过,反而更凑近一步。 “公子,近来蜀罗镇有魔祟出没害人,你可要小心。”她说着,掏出随身佩戴的护身锦囊,“这个给公子戴上,一般的魔祟绝对伤不了你。” 糟糕。 宁窈心中咯噔一响,这黄婷玉该不会是看上陆执了吧? 剧情里可没有这条线啊。 她想到,原本应该是女主角的秦瑟瑟,却被发现是双头怪魔,男女主角的感情线消失了。 而陆执也没有被囚在府中虐待。 故事线从她穿进来的那一刻就开始变化。 那出现一些不同的分支也是正常的。 可是让方士爱上未来魔尊,死对头变爱人,这是什么狗血的走向? 小七看不惯,想跟她家殿下抢男人?没门! 她伸手拦住黄婷玉,摆出生人勿近的姿态:“对不起,我家公子自然有人保护,闲杂人等离他远一点。” 就在这时,警报声轰然响起,炸得宁窈头皮发麻。 又来了又来了! 他又想杀人了! 这次只怕是冲着黄婷玉来的。 好好的小姑娘,刚才还出手相助,就这么死了多可惜。 她翘起下巴,熟练地摆出骄纵表情:“你谁?玄明门又是啥?多管闲事!没经过我允许,谁让你跟他说话的?” “你又是谁?蛮不讲理,我和这位公子说话还要经过你允许吗?” 宁窈挺胸抬头小骄傲:“当然要我同意!” 黄婷玉万分愤慨:“凭什么?” “就凭他是我的人!”宁窈边说,边用余光偷偷瞄陆执。 他也恰好着她,目光徐徐递过来,深黑眼眸冷淡中平添一分滟色,仿佛墨玉在阳光下的那一抹水光。 宁窈是知道他的,看似平静,随随便便就能把这个镇子给掀了。 知道他病弱外表下可怕身份的人,只有宁窈一个。 这个坏人,看来只有宁窈来当。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死就死吧。 宁窈扯住陆执衣服,扯着他走,一边凶巴巴教训他:“谁允许你打扮成这样出来招蜂引蝶的?再敢乱抛媚眼,就把你腿打断锁起来!” 说罢便扬长而去。 黄婷玉目瞪口呆,气得重重地在地面甩了一鞭子:“这哪家小姐?太过分了!” 宁窈急着离开,不曾回头看,小七却回头看的真真的。 黄婷玉那只漂亮的赤练鞭啪一下甩到地上,瞬间着火,吓得她赶紧扔掉。 “啊!!!” 那名刚被救上来的胖官兵双手着火,跪趴在地上,活像只狼狈的癞□□,伴随着凄厉的惨叫。 周围人都看呆了。 宁窈闻声回头去看,也被这一幕震惊了,她怂怂地看了眼陆执。 得,不用说了,肯定是这位爷干的。 玄黑色的无相业火,直到把该烧的全烧光才会熄灭。 宁窈赶紧松开陆执的袖子,还十分狗腿地帮他扶平,小声说:“陆公子,你知道的,我是为了帮你解围,嘿嘿嘿,你别生气。” “不敢,”陆执语气冷淡,斜睨着她,“我怕被某人打断腿锁起来。” 他记仇了! 宁窈:我实在太难了。 黄婷玉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父亲送的赤练鞭被烧没了,还有那胖官兵的手也烧没了,火才停下来。 “师兄……这、这是什么邪术?” 周允梁茫然地摇头:“我从未见过黑色的火,这太邪门了。” 不远处的马车上。 车外的藏蓝色帘子上纹着玄明门的门徽,一只苍白的手从里伸出来,男人咳嗽了两声,吩咐手下的方士:“去把他们两个叫回来。” “是!” 那人透过帘子,看着远去一行人,目光从那骄纵明艳女子身上移开,转而盯着紧挨着她那个背影。 貌若修竹,姿态胜仙,除开那一位不作第二人想。 有趣,原来这世上竟有人能支使得动他。 陆执忽然停住步,眉头微皱。 “怎么了?”宁窈问他,她感觉到什么,下意识要回头。 陆执步伐稍微放慢,恰好遮住宁窈娇小背影,抽出被她拽着的手,抬起来放她脑袋上,“没事,走你的路。” 宁窈委屈地抗议:“再给我压矮啦。” “本来就矮。” 女孩不甘愿地闭了嘴,小白眼翻着,当他看不见。 陆执轻翘起唇角,宽大的手掌整个贴在她后脑勺,她发赞上嵌着只雪纱质地的明蓝色小蜻蜓,随着她的步伐上下颤动,晃得有点烦,陆执忍不住捏了几下。 就给捏下来了。 陆执颇为无语,下意识就要丢掉,忽然瞥见少女委屈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东西掉了,她可能会哭。 那就让她哭吧。 这破玩意儿归他了。 他重新把手放回她脑袋上,这回舒服了,他整个手掌都贴上去。 啧,真圆。 …… 回到客栈,宁窈总算知道今天这出是为了什么。 就在昨夜,城中最大豪绅李府府上死了位小姐,据说死得特别惨,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好肉,密密麻麻的遍布血痕。 连续五天,每天晚上都有人受害,全都是女子。 可之前蜀罗镇的镇长根本没当回事,直到大人物家出了事,他才慌了,急忙派人到处搜寻犯人。 宁窈知道,这根本并不是人祸。 搞不好还跟那晚的鬼压床有关。 小七和其他几个侍女都怕极了,她拉着宁窈撒娇:“我的好殿下,咱们快走吧,行程都耽误好多天了。” “说实话,你是不是害怕啦?”宁窈吃饱喝足,就爱调戏小侍女。 小七被她笑得脸红红,“小七是怕死,更怕殿下受伤,你想想,不管那是人是鬼,都只害女孩子呢!” “好!答应你了!”宁窈拍板决定,“明天就出发。” 在蜀罗镇耽误了快十天,也该走了。 何况,她本质小菜鸡,也害怕被魔祟弄死了。 就算是叫陆执的名字,也不一定次次管用,他喜怒无常,也许就那次不想保佑她呢? 有玄明门的方士在,相信这魔祟很快会被抓到。 夜晚,宁窈提心吊胆地入睡。 另一头,陆执的房间,有个大块头自以为悄悄地潜入。 床上,陆执缓缓睁开眼睛,在他苏醒的一瞬间,灵符内的血魄剑也一并有所感应,它急迫而尖锐的叫嚣,就要冲出来保护主人。 却被陆执的灵力压制得无法动弹。 只能委屈地挣扎两下。 陆执低沉而威慑的声音响起,只有血魄剑能听到。 “安静。” 床帘被撩开的那一刻,陆执黑白分明而淡漠的眼眸,和大块头魔祟憨直的目光对上。 十五忍不住抖了抖。 他怕陆执,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明明他只是个病弱公子,看着手无缚鸡之力,也感觉不到任何灵压。 但每次见到,都感觉本能的害怕。 可是谁让小公主只喜欢他呢? 如果是以陆公子为标准,那他根本找不出第二个能替代的。 十五哼哧哼哧地把人扛起来。 为了殿下!他可以! 于是,失眠又害怕的小宁窈,就翻个身的功夫,眼前就多出两个人。 她吓得差点尖叫! “殿下……是,我。”十五被割掉的舌头还没全长出来,发音模糊,每个字都在努力。 宁窈气到捶床。 这货又搞什么啊,又弄来哪个小馆……她心好累。 十五完成任务了,心里一个激动,差点就要把人扔下去。 却又突然想到宁窈昨晚的话。 十五在心中默念:贵重物品不能摔,要轻拿轻放。 他把人放在宁窈身边,抿着嘴冲宁窈腼腆一笑,邀功似的:“弄……弄来了。” 宁窈和陆执四目相对。 火花四溅! 他面无表情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默默看着宁窈。 好像一个被强抢来的无辜少男。 宁窈吓得一骨碌爬起来,狠狠瞪着十五,这个可恶的大块头…… 难道他就是这样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吗? 他是对手派来害她的卧底吗? “你觉不觉得你得来点解释?”宁窈咬牙切齿,脸颊气得嘟起,堪比河豚。 解释?十五挠头,皱眉,这个动作显得他更傻兮兮。 片刻后,他想到小七最常对宁窈说的话。 而且每次小公主听到,就高兴得合不拢嘴。 十五眼神朴实,羞涩一笑,表情俨然是在求夸奖: “殿……殿下!开饭啦!” 作者有话要说:开饭啦! 今天是陆三岁,“打翻她的瓶瓶奶!”“拔了她的小蜻蜓!”“让她哭!” 呜呜呜我真的好喜欢欺负女鹅,我有罪!!! 大肥章请大家吃宵夜啦,顺便……月底啦,营养液要过期啦,卑微求灌溉! 第33章 十五做完坏事就跑了。 宁窈叹了口气。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她? 临走前还不忘踩她一脚,说什么开饭,开饭是什么鬼啦! 嘤。 “殿下觉不觉得,你得来点解释?” 正在心乱如麻,忽然身畔响起一个伴着凉意的声音。 宁窈半边身子都快麻了。 她用慢动作回头,像卡带的碟片,配上一头睡得凌乱,眼睛里因为好几天睡眠不足生出的红血丝,倒颇有几分女鬼的风范。 反观陆执呢。 他面上表情淡到几近没有,烛光幽幽映在脸上,加深了本就凌厉的轮廓,周身充斥着冰冷的气息。 还真是一张容易让人迷惑的妖孽脸。 难怪上午那小方士看到都对他一见钟情了呢。 宁窈短暂地走神后,马上反应过来,现在可不是欣赏美男的时候。 “不是我让十五干的!我冤枉!我无辜!”宁窈委屈地开口。 还揉了揉眼睛。 做戏要做全,何况是说实话。 “哦?不是你,”陆执缓缓翻过身,手撑着头斜倚在床上,月白色衣衫微微松开,半截冷白而劲瘦的锁骨若隐若现,“那殿下这么晚还要吃夜宵,真是好兴致。” 宁窈:“……”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慢慢退后,对他露出无害的笑:“其实我现在不饿,真的。” 陆执对她的回答毫无反应,表情也看不出情绪如何。 宁窈说:“我现在就让人把你送回去,十……” 她就要大声喊人,忽然喉咙被一股力量攫住,半个字也说不上来,就连呼吸都有些费劲。 陆执侧目看她,眼睛里又出现了那种可怕的血线。 惊得宁窈死死瞪大了眼。 还来不及反应,她就感觉被一股力量推——不,应该说是被吸过去,她整个人直冲着陆执而去,撞在他身上。 头都撞疼了。 靠,这人胸膛怎么又冷又硬的,石头做的吗? 宁窈下意识要从他身上爬开,手脚乱作一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摁住他的身子就要借力起来。 “唔——” 却听见陆执低低地闷哼一声。 宁窈闻声一怔,抬起头看他。 这一眼差点把她吓死。 陆执的脸色向来苍白,可从前只是比正常人多出几分病气,看着挺有脆弱的美感。 现下脸色卡白,死一般的白,还隐隐盘旋着一圈不详的黑气。露在外面的脖子和胸前一小块皮肤血线弥漫,像是有生命一般。 好像能听到它们啃噬陆执血肉的声音。 宁窈脑补了一下,妈呀这也太疼了!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脑子里乱糟糟的,还是不能开口说话,也动弹不得。 是陆执,大魔头!他在用某种力量控制她。 是要杀她了吧?宁窈呆了一瞬,只想到这一个可能性。 【滴!!!!!】 【滴!!!!!】 【滴!!!!!】 警报声在她脑中轰然响起,第一次感受到这么频繁这么剧烈的杀意,他到底是有多想杀她啊! 宁窈原本已经习惯了,可现下冲击太猛,仿佛有人开着重型坦.克在她神经上反复碾压。 实在忍不住。 喉头腥甜,一口血涌出来。 系统机械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紧急通知!宿主生命受到威胁,当前生命值70%!】 宁窈:我了个大草! 杀气警报,生命值警报,还有陆执压抑的喘.息声…… 合在一起就是必死的催命符。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长叹:悔不该救那憨憨十五哟!!! 宁窈心里好气,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承受着心头不断翻涌的剧痛,忽然脑中刹那间闪过一个画面,和某个低沉磁性的男中音—— “在广袤无际的非洲大草原上……” “万物复苏,又到了(消音)的季节……” 她没穿来之前,特别爱看动物世界,和跟野生动物有关的纪录片。记得有一种叫猞猁的动物,战斗力在一群猫科野兽中排倒数,天敌有很多,然而猞猁天性狡猾,遇到危险就擅长倒地装死,常常能避过危机。 也算是一项很实用的技能了。 宁窈敢想敢做。 她忽然浑身一下剧烈抽抽,就像人猝死前的反应,接着扑通一声歪倒在床。 为了效果逼真,她连闪都没闪一下,硬生生倒下去,脑袋都在床沿上磕了下。好痛,可是必须忍住。 宁窈两眼一翻,使劲又吐了口血,抽了抽。 她艰难地伸出手,声音微弱:“陆公子,我……我怕是不行了。” “我觉得也是。”陆执淡淡道。 好无情。宁窈腹诽一句,继续道:“不要……管我,让我……死……嗝!” 她两腿一蹬—— 死而瞑目了。 按宁窈脑瓜里想的,这下九成九是安全了。 人是动物,魔也是动物。陆执不至于对一个死人下手。 当然了,宁窈也没当陆执是傻瓜,简单装死不足为信。 还好原身曾经因为贪玩学过一种屏息术,登不得大雅之堂,但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现在她没了呼吸,没了心跳,就连血也停住了。死得比真死还像。 周围万分寂静。 她看不见,只听见身旁轻缓而窸窸窣窣的声音,感觉到有人在靠近,带着那股特有的冷香,和令人感到紧张的威压。 宁窈猝不及防,感觉到有什么冰到刺骨的东西贴上她的腰,她被冰到差点发抖,直到那东西发力握住她,宁窈才反应过来这是陆执的手。 他慢慢贴过来,浑身就像台制冷机,就连呼吸都带着寒霜,整个人趴在宁窈身上。 宁窈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更不知道大魔头这是要干嘛。 怎么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都死了,难道还要让她死上加死吗! 陆执却没像她想得那样,而是把手塞进了她手心里,过了会儿,又塞进另一只手,接着不满意地“啧”了一声,自言自语着:“怎么这么凉。” 废话,她这会儿跟死人一样,温度也降下来的,能不凉吗? 有没有良心啊,她都死了还要拿她暖手。暖手宝报废了,不干了行不行? 还有,你没资格说我啦!你个体虚的扑街仔! 她在心里咒骂,忽然有听见陆执凉凉地开口:“放火上烤一下就热了。” 宁窈:“……” 她不明白陆执想做什么,或许是想像上午烧那个官兵一样烧她? 可等了会儿,陆执也没其他动作。宁窈忍不住睁开眼睛,偷偷瞄他,却只看见陆执漆黑的长发,还有他后颈上游动的血线。 片刻后,陆执缓缓地支起上半身,宁窈赶紧闭上眼睛。 陆执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落在宁窈唇边,沾上了血,又送到自己嘴里,他尝到味道,不觉皱了眉。 “不新鲜了。”他如此点评。 宁窈:是我的错?那我走? 这大魔头指定是有点大病,怎么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往嘴里塞。 那可是血!以为谁都血都跟他一样是旺仔牛奶味吗? 她快装不下去了,正在犹豫要不要“复活”,忽然感觉陆执又压上来。 森冷慑人的气息扑在她脖子上。 宁窈心中惊疑不定,猜不到他想干嘛,转瞬间,感觉陆执的嘴唇贴上来,她激灵一下,刚睁开眼,猛地撞入他冷漠的眼眸。 这双眼冰冷无情,不带任何人类的情绪,甚至快要不像一个人,而是纯粹的冷血动物。 她想起来自己曾经做过的噩梦里,陆执堕魔,毁天灭地的那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难怪她刚才就觉得不对,陆执今天太奇怪了。 凭他的厉害,怎么可能轻易被十五扛过来?就算他不想暴露身份和实力,肯定也有其他办法,比如像刚才那样,不动声色放火烧人,可他却这么配合,一点都不反抗? 会不会是根本不能反抗? 宁窈稳住心神,让自己放平静,仔细去感受陆执的灵压。多亏了陆执偶尔给她浇水,他的灵水太神奇了,让她的修为几次暴涨,对灵力的感知也更敏锐。 凡是接触到修士,只要是跟她差不多水平的,都能感觉到。 若是像陆执这种,修为深不可测的,也能感觉到不好惹。 宁窈感觉到,他今天灵压不稳,气息也乱了,很可能跟他身上那些可怕的血线有关。 他现在是不是,根本用不了灵力…… 她想得头疼也想不出答案,烦得很,也怕得很。 陆执深黑的眼睛忽然动了动,死死盯着她,那种眼神好像是……盯住了自己的猎物。 宁窈稍稍犹豫片刻,学着刚穿来那会儿,伸手去碰他的,脸不敢碰,她就碰脖子,实在是冰得可怕,夏天拿来解暑倒是蛮不错…… 诶?陆执居然不反抗?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一动不动的,就连冰冷的眸光都淡下来了。 他此刻脸色惨白,被血线折磨得低低喘.息的样子,竟然有些可怜,看起来挺好欺负的。 懿悻付费整理宁窈想到自己曾经养过的一只哈士奇,平时日.天日地老子最牛逼,有次生病了差点死掉,也是这么可怜。 宁窈心里生出了点同情,陆执毕竟是她看文时最喜欢的角色。 当初看到他死掉,她还掉了几滴眼泪,后来陆执堕魔,她气得去给作者刷负。 她想活,可也不想让陆执死,她记得他救过她好多次。 陆执身上的血线动了,宁窈看得吓了一跳,那些诡异的东西就像有生命,宁窈的触碰让它们慌不择路的逃窜,有一点点的消失。 简直和那天一模一样。 同时,宁窈也感觉到陆执有所恢复,他脸色不再那么惨白,恢复了少许血色,体温也从冷冻格回到冷藏室。 宁窈就想啊,一定是她的触碰有用,她索性拿出撸狗的架势,在陆执头发上顺毛摸,再咕叽咕叽挠他下巴。 如此一番操作后,大魔头果然恢复了气色,白里透红,就连耳朵尖尖都粉粉的! 没想到他头发挺顺,皮肤也软滑软滑的,摸着比哈士奇手感好。 宁窈忽然就忘了怕死这回事,得寸进尺,手就要摸上脸,忽然被陆执抓住。 宁窈这才醒过神,她迟疑着开口:“其实……你脸上有个脏东西。” 陆执:“……” 她可能是觉得他傻。 宁窈这个人一直都怪怪的,从不按常理出牌,有时候怂得要死,他一个眼神都能把她吓成鹌鹑,有时候又格外胆大,敢碰他,敢在他头上身上搞来搞去,这一点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但是这种感觉并不差,陆执自己也不讨厌,所以她才好好活到现在。 何况她对他还有更大的用处。 陆执也想不通,宁窈这么废物,连个魔祟都杀不死,她的灵压怎么会刚好克制他体内的血魔咒 这种咒术,就连他自己也没办法解,每次发作都是蚀骨之痛,他可以忍耐,却控制不了这种邪咒一点点侵袭他的神府。 可只要宁窈在身边,两个人的灵压互相感应,邪咒就会忽然变得温和,而她的触碰,会让体内的邪咒如临大敌,纷纷藏起来……就好像是很害怕她一样。 可无论如何,她都能放心,他暂时不会杀她,也不想杀。 “过来。”陆执突然开口。 宁窈:“……我过来你会杀我吗?” “你不过来我可能会杀你。”陆执说。 那还是过去吧,反正她打不过,也跑不了。宁窈慢吞吞凑过去,心里还存着警惕,想着情形不对马上就闪。 却不料陆执忽然仰头,眼眸晦暗,一下子咬在她脖子上。 那一瞬间好痛。 宁窈睁大了眼,琥珀色的瞳仁剧烈收缩。 怎么回事?他他他……他怎么在吸她的血! 这本修仙小说怎么有吸血鬼元素吗? 宁窈吓得六神无主,感觉心跳都快停止了,就在这时,陆执停下来,他嘴角沾血,一双眼里泛着浓浓的煞气,看起来更像是从地狱尸海里走出来的嗜血修罗。 她脑中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这样晕了过去。 再醒来,她处在一个黑乎乎的地方,只有微弱的光,四周充满潮气,很难闻。 她捏住鼻子,心想这是什么鬼地方,小声地喊:“陆公子?你在吗?……小七?十五?系统?” 没人回应。 宁窈想,这该不会是地狱吧,她死了? 看来也是,多半是被陆执吸干了,死得透透的,连系统都消失了。 她站起来,沿着黑暗的路向前走,感觉走了好久好久,连个鬼影都没看见,她一个不小心,踩到什么滑滑的东西,一屁股摔地上。 她看见自己一手的血,脑子懵了一下,再仔细看地面,竟然全都是血,颜色深到发黑,显然是不知多久以前的陈年老血。 这里果然是地狱。 可是地狱也得有个接待处吧? 宁窈漫无目的,就这么走啊走的,总算走到一个空旷处,她低着头躲避地上的血,忽然听见一声尖锐的嘈杂声。 她抬头看,忽然发现头顶上空出现了一处高台,无数的脚步声叠在一起,吵得人头疼。 在那台上是一群孩子,穿得破破烂烂,满身脏污。 他们打成一团,每个小孩子手里都掐着一个,也有好几个围攻一个的,一开始,宁窈以为是孩子间的玩闹,可越看越不对,那根本是要命的打法! 那些孩子一拳一脚间明显是毫无章法,别提仙术,就连基本的武功也不会,全靠毫无技巧的肉搏,但是出手特别狠。 那一拳拳砸在肉上,伴随着孩童特有的稚嫩声音,听着尤为刺耳。 打输的会被赢了的孩子从高处扔下来,大概两层楼高,好多人本来就被打伤了,扔下来,直接就断了气。有一些没断气的,则是拼命挣扎着爬起来,努力沿着石壁上的突触向上爬到高台,再一次加入战斗…… 血肉硬生生砸在地面的声音…… 孩子们发出的嘶吼和哭叫…… 源源不断涌出来的血,和破碎的身体…… 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毛骨悚然,这到底什么鬼地方?就算是地狱也没这里可怕吧! 她冲上前去,想要接住那些掉下来的孩子,可她却没有实体,他们从她手臂间穿过,“啪”一声砸在地上,就像西瓜被砸碎。她只能看着,却毫无办法。 宁窈被眼前这地狱般的画面刺激到了,她找不到出口,只能呆呆地蹲在一旁。 她数了下,台上的孩子加上台下的,一共有一百个。 台上的人越来越少,而地上的尸体到处都是。有个小孩被扔下来,恰好落在宁窈脚边,她赶紧站起来躲到一边,却听到那小孩发出细幼的哭泣声。 真像家里那只哈士奇刚被接生出来的叫声,奶奶的,可怜兮兮的。 宁窈蹲下去,刚好小男孩睁开眼,他特别瘦小,浑身脏兮兮,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但一双眼眸却特别亮。 他满脸是血,宁窈试着给他擦,这一次居然能碰到他的脸。她也没多想,赶忙把小孩扶起来,让他枕着自己的腿,小声问,“你还好吗?还活着吗?” 他声音微弱:“水……” 他要喝水,宁窈有些犯难,这地方只有血,哪儿来的水?想了会儿,宁窈一拍大腿,系统送她的本命黑心莲里积蓄了一点灵水。 虽然很少,她很珍惜,那个大魔头总是那么小气。可现在为了救人也没办法了。 她伸出手指头,要匀出几滴给这孩子,这毕竟是仙品级别的灵水,一滴就足够解渴了。 谁知那孩子忽然咬住她手指头,使出吃奶的劲,一下子把她那点灵水全吸光了。 她的灵水! 大魔头扣三扣四赏给她的灵水! 宁窈心痛啊,感觉就像是被骗光了积蓄的倒霉社畜,辛辛苦苦攒的养老本一下全没了。 突然失去梦想。 小男孩倒是喝饱了,松开她,也恢复了力气,他站起来,懵懂地盯着宁窈的脸,发出小奶猫一样怯怯的声音:“姐姐,你也是神奉者吗?” “神奉者是什么鬼玩意儿?”宁窈一脸莫名,顺便用袖子帮他擦拭脸上血污。 他说:“就是我们,我们就是神奉者。” 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上去像□□组织……这里该不会是什么恐怖祭坛吧? 她越发不懂了:“可是神奉者,为什么要聚在这里打群架呢?” 小男孩沉默了会儿,漂亮得像玻璃珠一样的眼睛忽然蒙上阴霾,“因为他们说,只能有一个神奉者。” 什么只能有一个?他们又是谁?宁窈都听懵了。 她把小孩脸上擦干净了,露出张漂亮青涩的脸蛋儿,眼珠像黑葡萄,脸孔白净得很,五官格外精致,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小娃娃…… 等等。 他怎么那么像大魔头? 宁窈把他抱到面前,撩起他额前又脏又碎的刘海。 这鼻子这眼睛,还有其他五官简直就是迷你版的陆执,还有他眼睛下边那颗小红痣。最像的是他的神情,眉眼间偶尔还是会流露出一种桀骜不驯的冷淡。 绝对是他没错了。 宁窈想了想,觉得这里大概是大魔头的神识世界,可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又该怎么离开这鬼地方。 大概大魔头是看她生活太无聊,想给她找点刺激,给她播恐怖片呢。 除非他主动放人,否则她是出不去了。 这样一想,她索性不管了,找个墙壁靠着,把小陆执也拉过来,“你别上去,别又被扔下来。”她看着都疼。 “不上去,会死。”小陆执喃喃自语,他盯着高台。 宁窈大胆地戳了戳他的小脸蛋,唔,又软又滑,她说,“你上去,也会死。” 不是侮辱他,就他现在这豆芽菜小身板,连反抗都不会,还不是白白送人头。 小陆执摇头:“我不想死。” 宁窈问:“那你有办法逃出去吗?” 他茫然地摇头,这里没有出口,要么死了后像条死狗一样被拖出去,要么只能回到高台上…… “我要上去。”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朝着那面墙而去。 宁窈赶忙拉回他,趁机又在他小脸上掐了一把:“听姐姐的,你不能上去,不然你就死定了,你连我都打不过。” 他怔怔地盯着宁窈,半晌才慢吞吞说:“你打不过我。” 呵,这小破孩口气还不小,刚才宁窈可是看着他被人轻轻松松扔下来的。她伸出手指,在陆执额头戳了一下,谁知他身子一歪,居然摔倒了。 宁窈:……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 所谓的反派魔尊,小时候是这么身娇体软易推倒? “哎,你可别碰瓷啊。”宁窈好担心等出去以后被他报复,或者干脆不让她出去了。 陆执在她怀中,小小一只,活像只幼猫,他缓缓抬头,眼神是那么干净无害。 可就在一瞬间,他的眼眸忽然变得一片血红,红到几乎要淌出血,仿佛是那些幽灵一样的血线全部占据了他的瞳仁。而宁窈,就在与他这样的眼睛四目相对时,感觉如遭雷击,五感一下子都不存在了,而是陷入了一个诡异的时空里。 他明明只是个孩子,瘦小,孱弱,手无寸铁,却仿佛从地狱深处走来的冷血修罗,他眸中颜色妖冶又诡异,看一眼,就像要被什么吸进去,堕入没有尽头没有解脱的炼狱。 糟糕,他这是不是堕魔了? 宁窈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可能是陆执小时候的经历,但他一定没有死在这里,否则他后面如何修仙,又如何堕魔? 但是,如果他没死,那他是怎么离开这鬼地方的?是不是意味着其他人都…… 他说了,神奉者只能有一个…… 宁窈看着他的表情,他脸上无悲无喜,唇边却牵起一丝淡漠的笑。刹那间,自他眼睛里绽放出一团火焰,纯黑色的,火焰迅速燃遍了他全身,连同抱着他的宁窈,也一同陷入。 奇怪的是宁窈感觉不到疼,可能是因为这只是他的神识,作为外来者,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片火燃遍整个山洞。 从地面,到那片高台,已经被摔死的人,还有正在打斗的孩子,全都被这片不详的业火包围。她听见痛苦的哀嚎,和奄奄一息的哭泣…… 就连陆执自己也被这种痛苦折磨得闭上眼睛。 他漆黑的头发,漂亮的脸蛋,眼睛、手臂、指甲……都在火里融化,直到一切都在宁窈眼前化为灰烬。 她心中极为惊骇,却被某种力量压制,动弹不得,一个字也说不出。随着业火消灭,这片空间如雪花般骤然崩塌,她垂直地下坠…… 宁窈睁开眼,就和陆执四目相对。 不是那个迷你正太版的,是大魔头版的! 他眸光冰冷,深黑如墨,好像在瞧什么新鲜事一样瞧着她,“终于舍得醒了?” 什么舍得醒?不是您老人家把我关进去的吗? 宁窈心中腹诽,却又不能说破,倒是有了个奇怪的猜想,她便试探着问,“陆公子,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好可怕,你想听吗?” 陆执目光幽幽:“好听吗?” 宁窈小小声:“不好听你会杀了我吗?” 他扯唇轻笑:“不至于。” “不至于,那就是弄得半死不活,非死非活了?那我不说了。”宁窈看他表情淡然,不像是知道她进入过他的神识,否则她刚才掐了他的脸,现在还不报仇? 宁窈感到好矛盾,这样纵然是逃过一劫,可她那些灵水不就白白没了?也没理由找他讨回来。 她好郁闷,没形象地一头栽到在枕头上,摸着脖子上被咬出的伤口,觉得委屈极了。折腾了大半晚上,她又累又困,算了,还是睡觉吧。 至于陆执,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了,扯过被子盖在身上,找到自己习惯的舒服姿势呼呼大睡。 其实她一开始在装。 虽然困,可有个危险品在身边,易燃易爆.炸,她心里总觉得膈应,何况这家伙太邪门,他居然不睡觉,也不走,还凑过来盯着她。 他的头发落下来扫在她面颊,好痒,又不敢挠,宁窈在心里骂人,故意发出震天响的呼噜声,居然这样都没能赶跑他。 只听见他嫌弃地说:“睡相真差。” 是啊是啊,所以您快走吧,别搁这儿上演恐怖片了成不? 宁窈咋咋唬唬地翻过身,顺便还粗鲁地撩了把他的长发,两只手臂摊开,腿也张开,睡成个大字,使劲挤开陆执。这就是传说中的,睡自己的觉,让别人无觉可睡。 她努力哼哼唧唧地打鼾,忽然感觉手臂一沉,有什么压上来,她睁开眼,发现这大哥居然就这么躺她手臂上了,表情那么坦然。 宁窈:“你干嘛?” 陆执冷冷瞥她一眼,然后闭目:“闭嘴,睡觉。” “可你枕着我,我怎么睡着啊?” 陆执慢条斯理地说:“我也想问殿下,我的脸掐起来感觉如何?” 宁窈:“!!!” 他都知道了!也对,是她太天真了,那可是他的神识。 宁窈从他的语气里品出了“劝你见好就收不要逼着我杀你”的意思。 只听说过女人枕着男人,第一次见到男人枕着女人,还这么心安理得。宁窈觉得陆执多少有点神经病,但是深井冰杀人不犯法,她只好认栽了,由他躺着。 后半夜还算平静,除了宁窈偶尔被他压得不舒服,还有耳边时不时听到陆执的警告。 “你压到我头发了。” “睡觉别乱动。” “不准再哼唧。” 明白了,他犯的是公主病,病入膏肓。 终究,还是她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鲜出炉的大肥章写完啦,恭喜陆三岁进化成陆公主,哟呼~ 感谢在2021-06-28 23:01:43~2021-06-29 19:5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彤彤的石榴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k-君果100瓶;向晚30瓶;睡包18瓶;41982881 12瓶;白云朵朵、澜心、姜二小姑娘、九尾妖王、当时错10瓶;遁入虚无7瓶;浅蓝梦境6瓶;吃了个瓜瓜5瓶;Biang 3瓶;彤彤的石榴、流久、光不度2瓶;mn、七号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第二天醒来,宁窈发现陆执已经不在他的床上。 她好轻松,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同时全身的骨头都发出咔咔声,这一夜她手臂被枕着,后来腿也被压住,实在太难受了。 什么光风霁月,什么病弱美人……睡姿也并不比她好到哪儿去嘛。 宁窈把小七叫进来,准备让她给做个马杀鸡,却听到一个不太妙的消息。 蜀罗镇全镇封锁,严禁出入,镇长发了话,这是高人指点,没找出那个魔祟,谁都不能离开,免得有人浑水摸鱼。 而这个高人,指的就是玄明门方式。 然而昨天宁窈又收到了母上传来的消息,催她赶快动身。她的确在这里耽搁太久了。 “殿下,他们太过分了,不行我们就亮明身份吧。”小七建议。 “先不着急。”宁窈不太想跟那帮人打照面,他们是捉妖方士,毕竟不是普通人,玄明门虽然后期被陆执虐成渣渣,实则是四大名门之一。 在这个以修仙者为尊的世界里,名门大派的地位不比皇族低,有时候皇族都要给面子。 修仙世界,实力说话,像她这样的筑基期小菜鸡只会被按在地上羞辱。 她问过系统,要是陆执遭到挑衅,提前黑化,他没能在既定的时间点完成渡劫,那她的任务自然也失败了。 所以,可不能让黄婷玉再有机会见到他。 小七在镜子前给宁窈梳头,一边不赞同地说:“可是昨天夜里又死人了,这里太危险了!” 宁窈却不以为意:“不是有玄明门在吗,怕什么?” 这天下第一捉妖门派的大名可不是靠吹出来的。 “不是,殿下……我,我害怕嘛。”小七瘪着嘴,巴掌大的小脸好可怜的样子,宁窈最怕漂亮的女孩子哭了,她心软了。 “这样吧,再等三天,不行就强行离开,”宁窈给小七擦掉眼泪,温柔道“好小七,你要是再哭,我可要扣你月钱了。” 面对这甜蜜的惩罚,小七可不满意了,“那陆公子天天不理殿下,殿下为何从不扣他月钱?” 宁窈冥思苦想后,答:“因为我从不发他月钱啊。” 小七大惊:“为什么啊,这也太、太、太……” 她想说太抠门,太不人道,太过分了,又怕宁窈生气。 “我供他好吃好喝,还得给他钱?” 当然他不吃那是他自己的事,她每天还经受死亡威胁,身心俱疲,还得给他暖手,被他吸血,给他当枕头…… 种种种种,她才应该收钱。 小七好为陆公子难过,从前宫里只有被废冷宫的妃子才没月钱的,唉,她家小公主实在太不解风情了,难怪陆公子总对她不冷不热。 从宁窈房间出来,小七想了想,径直往陆执房间走去。 她是公主身边的大侍女,宁窈的事她得管,宁窈的人她也得管。 她决定把自己的月钱分陆执一半,算是安抚他,免得他太受委屈,会被其他的妖艳贱货勾走。 不想她刚走到门口,就见到陆执房间房门大开,昨天在街上见到的挥鞭女子正在房中,陆执坐在桌边,而她就站在离他很近的位置,弯着腰说话。 小七:“!!!” 她这张嘴呀,怎么说来就来! “我带公子离开,可好?” 小七听到这声女孩家甜美的声音,气得肺都要炸了,什么?她家公主就在同一层楼,这人居然敢上门抢人? 她为人谨慎,本想出声教训这人,又忍住等了等,想听听陆执是怎么说的。 房间里,陆执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恐怕不行。” 黄婷玉挑眉:“为什么?” 陆执眉眼疏淡,如画如仙,“我离不开她。” 小七闻言立马握紧了小拳头,她打心底生出一股自豪感,决定把这个月的月钱都给他了! 陆公子他值得! 她立刻站出来,冷着脸对黄婷玉下逐客令:“这位小姐,请你马上从我家公子房间离开,不然我不客气了!” 黄婷玉刚被拒绝,心里正堵着,她忿忿不平道:“陆公子是人!不是你家小姐的宠物!你们没权利把人家拘禁起来!再不放人,我就只能请镇长来执行公道了!” 小七哼地一声,冲到陆执身前将他与黄婷玉隔开:“刚才他说了不走,你有耳疾吗?” “那肯定是因为你们动了手脚,要么是给他下毒了,要么是威逼利诱!” “胡说!陆公子是心甘情愿跟着我家小姐的!” 黄婷玉才不信,她知道大月国许多贵族小姐的作风,她们外表光鲜,背地却骄奢淫逸,好养男宠。 她跟随长老和师兄出门历练,这一路上见过太多。 大月国目前有五种户籍,仙籍,皇籍,官籍,民籍,奴籍,有一些奴籍的被霸占了她管不了,可像陆公子这样飘逸如仙的翩翩佳公子,长相气质都是万里挑一,怎么可能是奴籍? 强抢民男太过分了! 她嗤地一声:“除非你能拿出陆公子的奴籍证明,或者证明他是心甘情愿留下的,否则我今天一定要带他走!” 小七忽然哑口无言。 别说奴籍了,陆执的确是小公主强行带回来的,他根本身份不明,无籍人士。至于心甘情愿……这要怎么证明? 宁窈被其他侍女匆匆引来,她在窗外听了几句,警报声就响起来了。 滴得她脑瓜子疼,也不知是冲着谁的。 冲谁都不行。 小七她得护着。 也犯不上为了黄婷玉招惹上玄明门。 但是黄婷玉想要带走陆执那是做梦,他还欠着她好多灵水呢! 宁窈挺着小腰板气势十足地出场了,她哼地一声,下巴骄傲地抬起,骄纵劲儿拿得足足的,“他当然是心甘情愿的,要证明也容易,就怕你看了受不了。” 黄婷玉怒瞪着她:“别说大话!” 陆执气定神闲给自己倒了杯茶,啜了口,云淡风轻地看过来。 只见宁窈单手扯开衣襟,露出肩膀上暗淤色的齿痕,冲黄婷玉暧昧一笑:“黄小姐你说,这是谁的杰作?” 陆执:“……” 她指定是哪里有点毛病。 黄婷玉脸色大窘,没想到陆执居然不否认,她气红了脸,推开小七大步跑了出去。 气死了气死了! 但她还是不相信陆执心甘情愿,肯定是那个妖里妖气的小姐逼迫的,太可恶了! 终于赶走了苍蝇,小七开心极了,一脸姨母笑:“殿下你们慢慢玩,我出去守门。” 玩个屁,她现在只想远离这个招蜂引蝶的大魔头,回去睡回笼觉。 谁知刚动了半步,忽然感觉耳畔一阵凉风。 下一刻,她被抵在墙上。 听见他危险,却又略带戏谑的声音:“殿下喜欢我的杰作,是还想要一个吗?” 宁窈:“……不,一个就够了。” “两个好,两个对称。”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寒冰,手指缓缓来到她的脖子,好像是想掐死她。 宁窈举手:“一个比较有个性!” 陆执阴着脸给她把扣子扣上,“再乱显摆,我让你全身上下都是杰作。” 宁窈:??? 那她身上还有一块好肉吗?还不被吸干了? 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 然而黄婷玉气咻咻地离开了陆执房间,却还在云来客栈里。 小七下楼看了一番,她打听到,玄明门已经通过几起命案判断这次是魔祟所为,而他们在云来客栈附近感应到魔祟气味,一大早就来搜查。 附近的食肆、酒楼、民居,都在范围内。 宁窈不确定玄明门会不会发现陆执,如果只是黄婷玉和她那个师兄倒是没事,他们都近距离接触过了,还是只当陆执是病弱公子。 但就怕玄明门还来了其他高人。 她记得玄明门现任门主已故,管事的是个姓叶的长老,他手里有个很厉害的收妖法器,叫做乾坤法铃,无数魔祟都被这法铃杀死。只要有魔祟靠近,乾坤法铃就能感应到,发出响声,自动上前斩杀妖魔。 据说这乾坤法铃绝对不会失效,只要是魔祟就能感应到。 可陆执伪装得极其完美,就连道一宗的长老也觉察不出。 所以这是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难题。 宁窈很苦恼。 更苦恼的是,这天晚上十五又把他送到自己床上来。 当时宁窈已经睡着了,她睡觉有个习惯姿势,手肘屈起来,手背贴在额头上,一条腿屈着,一条腿打直随意放。 陆执一来,床上留给他的位置就不多了,他静静躺着,缩在床的最边上,不过多时,宁窈就被他散发的冷意和灵压给整醒了。 ……这他妈,以后还能睡个好觉不? 不用说又是十五干的,他是不是古代老太监穿书来的?怎么尽往人床上送人呢? 宁窈侧身看着陆执。 他眉目清冷,像一幅笔墨恰到好处的山水画,肤色冷白如玉,鼻梁高挺如山峦,身上那种淡淡的病弱气质很容易让人生出怜惜——也不怪黄婷玉,人对于美丽的事物就是容易误会,莫名其妙就投入很多情感。 明明他什么也没做,但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现在的陆执就像是高山上开放的玉色雪莲,在风中摇摇欲坠,好像饱经摧残,可若是有人真的试图接近,就会发现周遭变成血色地狱,而所谓的病弱美男其实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人,不会比碾死一只蚂蚁费劲多少。 什么病弱娇花,我呸,分明是一条藏起了信子的毒蛇。 宁窈还是奇怪,陆执怎么就这么乖,三番两次任由自己被人带来。联想到他昨晚的诡异状态,宁窈更肯定了昨晚的猜想。 大魔头状态不对。 他今晚还算正常,皮肤干干净净,没那些可怕的血线,宁窈拿不准,她动作放慢,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观察。都快要脸贴脸,鼻尖对鼻尖了,她都没感觉到他有什么异常。 身上倒是挺香的,像喷了类似XX雪松、无人区XX这类高冷香水,自带逼king气质。 嗯,魔尊的牌面是要有的。 陆执就在这时睁开眼,眼里充血,一片肃杀,他说,“滚开,不要离我这么近。” 宁窈抖了抖,感觉自己是又触霉头了,她听话地嗖一声退到另一边贴着墙,心中腹诽,妈的,这里可是她房间,还让她滚,他不要来不就好了? 要不是她馋他的灵水,真想把他打包送给黄婷玉。 床上两人各占一边,中间分出一条能睡下两人的楚河汉界。宁窈一开始保持警惕,不敢睡,一会儿后她扛不住慢慢困了,刚闭上眼睛,又听见他冷冷开口:“过来。” 宁窈只好乖巧地蹭过去。 “想杀我?”陆执懒洋洋地半阖着眼皮。 宁窈摇头:“不想。” “为什么?” “杀不了,也不想杀,”宁窈说,“说好了你要给我当花匠的。” 希望你有自知之明能听懂暗示早点给我浇水,不要逼我撒娇求你! 他顿了片刻,似是在斟酌她话里的真假,然后才问:“那你刚才盯着我做什么?” 宁窈不假思索:“你好看我才盯着你看的。” 陆执冷哼一声:“庸俗。” 这个女人虽然又怂又废,还时常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在他面前倒还算老实。她说不想杀他这也是真,陆执从没感觉到她又分毫恶意。 说完他又闭上眼,不再搭理宁窈,她却感觉他似乎心情不错,又不太确定地问:“你生气了吗?那我以后不看了。” 陆执薄凉的声线带着些许疑惑:“你说的是实话,我为什么要生气?” 宁窈是真服了这祖宗的逻辑了,他倒是怪自恋的,说他好看,他也不假客气一下,看他他不高兴,不看他也不高兴。 得,她是宝哥哥,他是陆黛玉。 “其实你可以把十五打晕的,他发现不了。”宁窈忍不住还是说了。 “如果可以,我会直接杀了他。”陆执说。 意思就是他现在不可以?宁窈心中咯噔一下,她居然猜对了…… 宁窈仔细观察陆执,看他脸色是正常的苍白,灵压也还稳定,脑子里的杀气警报系统也没响,于是她大胆地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下颌轻点一下,算是默认了。 好奇怪,这大魔头也有不舒服的时候。她想了想,觉得也正常,陆执一天到晚把自己关起来练邪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晒太阳不运动,就跟闺阁娇小姐似的,能不生病吗? 东西不吃水也不喝,虽说他是辟谷了不需要这些,可宁窈总觉得,人毕竟还不是仙,活得没一点人气哪里像个人。 再看她,每天不是在进食,就是在逛街,晚上睡睡美容觉,心情愉快,就连原身自带的心痛病都不怎么犯。 宁窈问:“你昨天也不舒服吗?” 他嗯了一声。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外头树叶的飒飒声,宁窈思索了片刻,犹豫着伸出手递到陆执嘴边:“你咬吧,但别吸太多血,我血不厚的,你知道的。” 陆执闻言睁开眼,眸色一沉,“什么意思?” 他说话的时候气息扑到她手臂上,好痒,宁窈不太舒服还是忍着没挪开,她想过了,与其像昨天那样被他扑上来咬脖子,还不如主动点给他咬手,脖子上可有大动脉! 宁窈说:“你昨天不是咬我吸血,之后就舒服了吗?” 陆执打量着她,目光带着怀疑,可宁窈的表情明明是害怕的,紧张得瞳孔都微微放大,手也在抖,却没有退缩的意思。 他别开视线,低声咳了几下,说:“我身体里有一种血魔咒,每次发作,全身灵脉都会被血魔虫咬噬,这种血魔虫会压制住神府内的灵力,如果要动用法力,只能借用它们的力量。” 它们的力量……难道是指邪魔之术? 仙术和邪魔之术区别很大,灵脉运转方式不同,造成的后果也不同。陆执在黑化之后,就是动用了魔域禁术,那是一种毁天灭地的邪恶力量。 书里提过,修士过多的使用邪术虽然是走捷径,但也是自毁修为,次数多了会失去神智,如同一座行尸走肉,最后灵脉会承载不住爆体而亡。 难道之前好几次撞到他修炼,那不是在修邪术。 而是他在克制血魔咒? 宁窈睁大了眼睛:“那每次发作会很痛吗?” 陆执淡漠一笑:“痛不痛的无所谓,我习惯了,不过在你身边,你的灵压刚好能克制血魔咒,所以……你对我用处很大。” 宁窈:“……” 谜底解开了,这才是为什么不杀她的原因啊?难怪他赖着不走,被十五挟持也乖乖的来,敢情是拿她当工具人了。 更奇怪的是,他居然会主动跟她说这些。 就像是绑匪主动给她看了脸,好像是随时准备撕她票。 “为我效劳,你好像不太满意。”陆执斜睨着她。 “我不敢,我没有,我感到非常荣幸。”宁窈皮笑肉不笑。 她胳膊都举酸了,您倒是咬不咬啊? 陆执面无表情地说:“你安静待在我身边就够了,不用做无谓的事,至于昨天……我只是好奇想试一下,你的血并没有特殊用处,也不好喝。” 伤害很大,侮辱性也极强。 宁窈恶向胆边生,伸着手臂直接怼到陆执嘴上,发怒吧,反正都摊牌了,他需要她这个工具人,工具人也是有脾气的。 让她闭嘴,还是大魔头先闭嘴吧。 出乎他的意料,宁窈这人的确疯,胆敢这么挑衅他。既然如此,陆执也就不客气,一口咬住嘴上那块软肉。 宁窈惊地低呼一声,他不是刚嘲讽了她的血没用而且不好喝吗!她委屈地说:“疼……” “疼个鬼,我还没咬。” 宁窈愣了下,好像是,真的不疼,他只是含着那块肉,牙齿停在上面,没真正咬下去。 于是她等啊等啊,等得都困了,陆执还是没咬,可他也不放开,就保持这个姿势睡觉。 她可睡不着,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把手抽回来,可她每动一下,陆执就会用力,这样反而害她自己受疼。 只好乖乖不动。 可又担心陆执这样张着嘴睡觉的姿势会流口水,结果大半夜过去,他也没流口水,是宁窈自己多心了。 也是,魔尊大人,大反派,怎么可能流口水这么掉价? 毕竟纸片人都是完美的。 宁窈渐渐睡着。 她做梦也梦见被小陆执喝光的灵水,心痛得不行,小声说着梦话:“灵水……还给我……” 陆执睡眠浅,一下子醒过来。 他本就不需要睡眠,所谓睡着也只是闭着眼放松神识,周遭发生什么都了如指掌。 只要他想,他的神识可以无限向外探知,他能听到玄明门的几个人在城里寻找魔祟踪迹,离他最近的宁窈更是不必说。 宁窈清醒的时候不老实,睡着了也不消停。她不打呼,可嘴里老爱碎碎念,就光陆执听清楚的,就包括但不限于“乳酪花生酥”、“水晶芙蓉鸡”…… 还有些他听不懂的,什么“肯德基”、“北京烤鸭”、“小龙虾”…… 陆执放开神识进入宁窈的梦里,就看见宁窈坐在一张桌前,桌上有个造型古怪的八卦锅,分左右两边,一边是滚辣辣的红油,一边是白色骨汤,她身旁坐着个娃娃脸小家伙。 宁窈自己吃得美滋滋,可一片肉也不给小家伙,还对他做鬼脸:“臭弟弟,你想吃吗?” 小陆执哭花了脸,很没骨气地说:“姐姐!求你给我吃肉肉!” “好啊,想吃肉,就把脸送来给姐姐捏。” 在梦里一切都是宁窈做主,于是她想象中的小陆执跟个软骨头一样把脸送到她面前,宁窈哈哈大笑。 一边吃肉,一边捏脸,得意极了。 陆执从她的梦里退出来,沉着脸,一把将宁窈推醒。 她一脸懵,露出熟悉的委屈表情,还来不及开口说话,陆执两手伸过来,在她脸上掐住,松开,掐住,来回数次…… 等到他终于玩累了,又把冷冰冰的手贴在她脸上取暖。 宁窈:深井冰,他赶紧黑化毁灭世界吧! …… 翌日早晨,小七慌张地闯进宁窈房间将她叫醒,那时候宁窈还在睡梦中,梦到被大魔头的一双手反复蹂躏…… “殿下不好啦!十五被他们给抓起来了!” 宁窈揉着眼睛坐起来:“谁被抓?被谁抓?” 小七看起来快急哭了:“十五!他被抓了,就是昨天那个黄小姐,您快去救救他……” “凭什么抓他?”宁窈怒道, “他们说十五是魔祟,这几天就是他在害人,要把他当众活活烧死!” 清水街云来客栈大门口人群聚集,形成一个包围圈。 那些都是蜀罗镇的平民,他们手里拿着好些烂菜叶臭鸡蛋,还有捡来的碎石头,毫不留情地砸向笼子里的魔祟,纷纷破口大骂。 “杀了它!” “烧死它!给我枉死的女儿报仇!” “丑八怪!杀了那么多人,我们不能让它死得那么便宜!” “大家安静!”黄婷玉一身绯色襦裙,摆手制止了围观者乱扔乱砸,她在笼子边绕了一圈,脆声道:“玄明门受镇长委托,昨天夜里我们在云来客栈里抓到了魔祟,大家都知道,十日内,魔祟共杀害了七名少女,手段残忍,我们决定将它立刻处死!” 宁窈赶到现场,正好听到这一句。 她看见十五被关在一只闪着金光的笼子里,这显然是玄明门的收妖法器。 十五块头大,那只笼子却小,十五只能蹲在里面,或者跪着,他的四肢都被挤压到变形,浑身血肉模糊,蹲着的那一片地都满是血污。 法器上肯定加了其他禁制,十五看上去非常痛苦,笼子每秒钟都会闪一次光,十五会发出痛苦的哀嚎,然而没人理会他。 所有人都叫嚣着让他去死。 宁窈简直气坏了,这些人简直跟土匪一样,还有玄明门也是,查清楚了吗就说十五是害人的魔祟? 还这么理直气壮冠冕堂皇,玄明门真的不是沽名钓誉吗? 她吩咐小七叫来几个暗卫,和她一起冲上去,劫法场救魔! 宁窈准备先上,脚步却突然滞住,好像被什么给施了定身术。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上去找麻烦。”耳旁一个冷冷的声音。 是陆执,他不知何时来的,像个幽灵一样。 晚上和白天都不放过她。 宁窈先是一愣:“为什么?” 陆执很冷静地说:“不管是不是他干的,他就是魔祟,这是事实,玄明门千百年来都在除妖伏魔,他们不会放过他,这里所有人都不会。” 宁窈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可是抓错了就是错了,难道这些人不讲道理吗?” 陆执觉得好笑:“非我族类,其心必诛。他是魔祟,就该死。不信你去试试看。” “这不是放屁吗?他没犯错为什么该死?”宁窈声音倔强,“试就试。” 就不信邪了。 “你去救他,会被看成魔祟同党,搞不好会被一起抓起来。”凭她的三脚猫修为,相信这是事实。 宁窈咬紧牙,漂亮的小脸紧绷着,眼睛里快迸出火星,“我不管,十五现在是我的魔,我不准别人欺负他。” 看不出倒是很护短。 陆执古怪地看她一眼:“为了一个魔祟,有意义吗?” “当然有,要是哪天有人抓走你,我追到地狱也要把你抢回来,”宁窈哼地一声,“敢抢我的人?” 她抬着下巴骄傲兮兮的样子,真像只在阳光下抖羽毛的漂亮小孔雀。 有时候他想把她华丽的毛拔下来,把她弄哭。 有时候他又恨不得捧她上天,让她可以满世界得瑟。 陆执解开她的定身咒,淡声说:“那就去,抢给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陆公主:还是救一下吧,不然没人送外卖了。 感谢在2021-06-29 19:57:05~2021-06-30 16:0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彤彤的石榴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iang 4瓶;白云朵朵、彤彤的石榴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去就去。 …… 吵嚷的客栈门口,忽然出现一个明艳少女,她穿着颜色鲜嫩的烟粉色流仙裙,珠翠满头,环佩叮当,神态倨傲地打量众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笼子里的魔祟身上。 看到宁窈出现,黄婷玉似乎也很意外。 宁窈走到笼子边,十五目光幽幽地盯着她,他突然不喊了,特别安静驯服,像是笃定了宁窈会救他出去。 “放了他。”宁窈说。 围观者登时炸开了锅,他们纷纷嚷着不能放,同时仇恨地将垃圾扔向宁窈。 全都被暗卫挡开。 黄婷玉面露不屑:“你算老几?哪门哪派?” “我哪门哪派,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是让你放人,不是让你提问,你聋的传人?”要是吵架,宁窈可不怕。 黄婷玉生气地瞪着宁窈:“不要以为你长得漂亮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这个魔祟害了好多人,好不容易抓到,你让我放了?” 哇,她夸她漂亮? 突然觉得这黄小姐不那么讨厌了呢。 宁窈上前几步,和黄婷玉面对面,眼神无辜:“虽然你也很可爱,但你没有证据,也不能随便乱抓无辜来应付差事吧?” 黄婷玉脸色微红,转而又说:“乱抓无辜?哈哈哈,太好笑了,瞎子也能看出它是魔祟吧?你是瞎的传人!” 是啊,十五是只山魈精化成的魔祟,他生得庞大而怪异,头上长着红毛,金黄色竖瞳,一张大嘴,浑身布满坚硬的壳。 在人类世界里,这样的形象就是原罪,人人喊打。 宁窈:“他是魔祟,也不代表人是他杀的,他唯一的错就是被你抓住了。” 黄婷玉气坏了:“你强词夺理!” 这时,一个穿着青衫的清秀男子出来解围,“这个魔祟确实是我们昨晚抓到的,当时他就躲在云来客栈天子号房的屋顶,鬼鬼祟祟,形迹可疑,明显就是要对天子房的女客下手。” “对啊!我记得你就是住在天字房吧?简直蛮不讲理,”黄婷玉生气地对那男子说,“师兄,我们救了她她却不领情,气死我了!” 宁窈缓缓蹲下来,手心出现几粒丹药,她停在笼子外,眼神平静地注视着十五。 他目光呆呆的,看着有些可怜,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敢伸手拿丹药,仰脖子一口气全吞了。 面对黄婷玉不满的视线,宁窈淡定道:“他是我家的,我的护卫,在我房顶有什么奇怪?你们乱动我的人,我才是气死了呢。” 话音落,周围一片哗然。 “我没听错吧?她居然说这妖魔是她家的?太荒谬了!” “两位方士!她肯定跟魔祟是一伙的!烧死她!” “对啊!你们快抓住她!她自己肯定也是魔祟!” “抓住她!烧死她!!!” “对!!不能放过她!!!” 面前是一张张正常普通的脸,宁窈还认得出几人,有西街胡同卖牛肉烧饼的大娘,卖酥皮鸭的酒楼跑堂,还有她光顾过好几次的珠宝店老板…… 他们齐声振臂高呼,要杀了她,烧死她。 宁窈忽然有一瞬间的错乱。 分不清到底谁是会吃人的魔祟,谁又是无辜。 几个护卫纷纷聚拢到宁窈身边,还有小七,她气得眼睛都红了,大喊道:“你们放肆!竟然敢这样污蔑公……” 宁窈拍了拍她的肩,轻轻摇头。 她是可以拿出公主的名头压人,相信一个小镇长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可谁会服气? 宁窈平时只会吃吃喝喝,乐得做个小废物,可这种时候,她却一点都不想仗势压人。那可太憋屈了。 修仙世界,只有实力的碾压是最直接的,辩一百句也不如把对方打趴下,这样他们才会认真听你讲话。 宁窈懒得再说废话,她上前一步,倨傲地对黄婷玉扬起下巴:“别说了,拔剑吧!” 穿书以来,终于有机会喊出这句经典台词。 虽然中二了点,可她有点小激动! 黄婷玉现在也只有筑基期修为,她们菜鸡互啄,互扯头花,宁窈感觉胜算很大。 黄婷玉听了,突然哈哈大笑,她抽出剑,剑光在宁窈脸上一闪,差点闪瞎她的眼。 “就凭你一个小小筑基期也敢挑战我金丹中阶?好,就算你长得漂亮,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宁窈:“!!!” 她怎么会是金丹中阶? 宁窈脸色骤变,傲娇的小表情随之垮台,她想起来这两天和黄婷玉的每次会面,场面都很紧张,她根本没有特意感知黄婷玉的仙术等级。 是她大意了。 明明已经发生过好多次和原书不同的剧情,“宁窈”的人设变了,陆执变了。 像一个蝴蝶效应,其他人也在改变。 宁窈十分想叹气。 她忘了自己是个炮灰女配,怎么可能逃得过“帅不过三秒”的魔咒! 黄婷玉把她的迟疑看在眼里,嘲讽地笑:“怎么样?不敢打?现在跟我认错,给镇长和全镇的百姓认错还来得及。” 小七最受不了公主受委屈,她护住宁窈:“我可以!让我上!” 宁窈黑着脸把小侍女拉到身后。 不,你不可以,你对自己的实力是有什么误解? 黄婷玉作为捉妖方式,在老百姓心里威望甚高,而玄明门就是权威的代表,她的话,再次点燃围观者的愤怒。 “道歉!” “给我们认错!” “跪下给我们道歉!” 就连空气都紧绷成一根弦,阳光燥热,一触即发。 宁窈决定不管了,狠话都放了,就算被打趴下也比不战而败的好。 “把剑给我。”宁窈朝身旁的护卫伸出手。 怪她平时太咸鱼,连一把属于自己的佩剑都没有,更别提本命剑。 护卫犹豫了,他还没动作,忽然眼前剑光一闪—— 在场所有人都在那一瞬感觉被什么晃了眼,同一时间,宁窈手上出现了一把黑色的剑。 这把剑剑身窄长,通体是帅气的玄黑色,没什么复杂华丽的花纹,只有剑柄和剑身连接处有个凹进去的镂空,里头是一块流动的血红色宝石。 黄婷玉和周允梁见惯了名剑,她爹是个剑痴,家中还收藏了一把上古神剑,可从没见过那把剑有这样的气势! 它威压沉重,让人感到一股慑人的邪恶味道,尤其是那块血红宝石,就像是一只邪兽的眼睛,与之对视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当宁窈手执剑朝她直冲过来,黄婷玉被这样的速度惊到,以她金丹期的修为,竟然差点反应不过来,在最后一瞬才险险避开。 还是被剑尖刺破了她的衣袍一角。 然而宁窈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她发起猛攻,速度迅疾而且毫不留情,招招都直刺黄婷玉的要害。 黄婷玉根本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她在这样的攻势下疲于奔命,身上已有几处受伤。 她不敢相信,宁窈一个筑基期竟然有这么强! 周允梁见师妹受伤,不得已只能加入战局,然而他的出现也是徒劳,两个金丹期修士,一个中阶,一个高阶,并肩作战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天地色变,刚才还晴朗的天突然雷声滚滚,几道闪电直劈而下! 风打着旋儿卷起尘土,传来可怕的呜咽声,就像鬼哭狼嚎—— 围观百姓都被这一幕吓坏了,四下逃窜,大街上乱成一团,边跑还边喊着“魔祟作乱啦!”,场面尤为混乱。 镇长也摔倒在地,被踩了几脚才被人扶起来。 所有人看宁窈的眼神都充满恐惧,这个小小的少女居然藏着这么大的能量,一人一剑简直是无敌大杀器。 她,如此娇小,却恐怖如斯! 小七已化为心心眼,闪烁着慈祥又骄傲的泪花,蹦跶着高喊加油。 “殿下!最棒!” “殿下!无敌!” 然而却没人能听见宁窈的心声。 “这血魄剑是怎么回事?喂喂喂你干嘛拽着我动啊啊啊啊!快停下!停下!要劈到人了啦!!呜呜呜妈妈你在哪儿我好害怕!!!大魔头你的剑疯了跟你一样是个疯子啊啊啊啊!!” 血魄剑被关在陆执的神识里,就像坐监牢,好不容易放出来玩,它就像撒了欢儿的小狗勾,见人就扑——哦不对,是见人就杀。 血魄剑原本就是一把上古邪剑,死在它手里的人不计其数,那也被什么血色宝石,那是无数修士和魔祟的心头血。 杀戮就是它的本能。 只有在陆执手里它才会乖,因为打不过。 宁窈又是一剑,刺中周允梁的右肩,他吐出一口血—— “师兄!”黄婷玉扑上去,朝宁窈大喊,“切磋而已!你要杀人吗?还不快停下来!” 宁窈:我控制不了我寄几啊!! 她被血魄剑带着满场高速冲击,感觉累到不行,还得在剑快刺到人时努力避开。 实在太难了。 宁窈知道这是陆执干的,也只有他才能管住血魄剑这头小疯狗,她想扔掉剑,剑却像粘在她手上,怎么都甩不掉。 “陆公子你快管管你的大宝剑!美人公子!老大!祖宗!” 脑海中响起一个冷漠声音:“剑在你手上,你自己管不好还来找我?” 宁窈委委屈屈:可我管不住嘛…… “与我无关。” 宁窈呼吸微滞。 得,她明白陆执的意思了。 他身上淌着魔血,本就是反派,他并不关心这些人的死活。 宁窈没办法,只好哄血魄剑:“小剑剑,你要乖,咱差不多得了啊……” 血魄剑直刺向黄婷玉。 宁窈:“小剑剑,你这样暴力是找不到老婆的。” 血魄剑重重劈向黄婷玉。 宁窈:“小剑剑,你看你爹都不要你了,你再这样不听话,以后我也不带你出来玩,啊啊啊啊啊疼!” 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血魄剑,唰一下就是一道血口子。 往外呲呲冒血。 陆执在客栈内静静坐着,眼里忽然一片阴霾。 他低声骂道:“蠢货。” 正在横冲直撞满场乱冲的血魄剑忽然发出“铮”地一声,它的剑尖离胖镇长只有一指头的距离,堪堪停下。 宁窈忽然感觉手上一轻,刚才拽着自己的那股力道消失了。 诶? 血魄剑软软地垂下来,小心地贴着她的伤口,暴力男孩终于变成乖乖仔,甚至有几分讨好。 宁窈似乎还听见它“嘤”了一声。 血魄剑造成的伤口尖锐疼痛,血止不住,血魄剑一边担心宁窈会不会死掉,一边忍不住嗜血本能想要去舔她伤口。 腆着脸刚上去,就被陆执一巴掌拍翻:“没用的东西。” 宁窈觉得陆执是在骂她,她扁着嘴,委屈巴巴地抬起手:“痛,我再也不打架了。” 她的本意只是想示个弱,糟蹋了他的血魄剑,免得他再骂人。 没想到痛起来手指不受控制,用力过猛,手指就塞进了陆执嘴巴里。 宁窈:“……” 陆执深深地皱眉,朝她看过来。 宁窈感觉浑身毛都炸了。 天啦她都做了些什么?居然敢用手指头玷污大魔头的清白!快抽出来快抽出来……他咬住她是怎么回事? 宁窈怂了,浑身的漂亮羽毛都耷拉着:“我可以解释,真的,你相信我。” 陆执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宁窈吓坏了,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稳稳地落在他怀里。 陆执冷着脸把她的手指吐出来。 他觉得她一定是故意的…… 算了。 …… 宁窈醒过来后,手指上的伤已经愈合了,连一道小口子都没留。 小七告诉她,在她昏迷后是陆执抱她回房间的,那她姑且认为是陆执帮她疗的伤。 毕竟还需要她这个工具人,在他血魔咒发作的时候给他治病。 宁窈也无所谓,给谁当工具人不是当? 仔细想想,陆执比狗系统人道多了,最起码还会送剑给她撑场子,关键时刻还能救命。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 宁窈昏迷后,关住十五的金笼子忽然间崩裂,碎成了无数的金渣渣。 十五也跟着消失不见。 黄婷玉和其他玄明门的人一口咬定十五是被藏起来了,要求宁窈交出人。不过小七多年在皇宫,也不是白混成大侍女的。 反正现在事情闹大,公主的身份也瞒不住了。 她带了一帮人找黄婷玉闹,非说是玄明门趁乱杀了十五,这可是公主殿下的魔宠,他们还敢恶人先告状? 宁窈都佩服小七的机智。 同时也有些无语。 大月国上下都有养魔宠的风气,其实就是一些低阶妖魔,没太大杀伤力,修士通过某种法术给妖魔加上禁制,这样它们不会再生长,也不能修行,一辈子只能跟在主人身边。 当魔宠也很惨,被人呼来喝去,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随时都会被抛弃或者杀掉。 魔宠通常都娇小可爱,什么兔子精野猫精狐狸精,再奇葩一点的还有蛇精…… 但十五这号的当魔宠…… 这下全修真界都知道大月国小公主审美奇葩了。 镇长知道宁窈竟然是公主殿下,他大惊失色,他居然差点把公主给烧了? 他吓死了,差点没给小七跪下,还死乞白赖地非要求见公主,被小七以养伤为由挡了回去。 据说黄婷玉还是很不服气。 小七直接开嘲讽模式:“手下败将,我们殿下善良才饶你一命,你是不是还想打一架?” 够狠。 对于修仙者,嘲讽实力就是正中死穴,何况黄婷玉和几个师兄师弟一起上还被打得落花流水,当着全镇百姓的面。 听说黄婷玉当场哭出了三斤眼泪。 小七嘲讽时是一点没留情,因为她真的以为十五死了。 “他还活着。”宁窈说。 她能感觉到十五灵压的存在。 小七很惊喜:“一定是殿下提前救了他!太好了,他在哪儿啊?” 宁窈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你去问陆公子。” 人肯定是在他那儿。 除了这祖宗,还有谁能暴力开笼? 剑随主人,都是暴力直球型的,大力出奇迹。 小七说:“陆公子不舒服,抱殿下回房间都咳了半天,快去看看他。” 宁窈:“……” 这话说的,好像她多胖,给他病弱美男子压坏了似的。 她捏着自己下巴上软啾啾的肉,颇为不服。 “我不去,谁爱去谁去。”宁窈一个翻身,把自己埋进软软的枕头里,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儿。 “殿下……” “你殿下我头疼,脚疼,肚子疼,心口疼,哪儿哪儿都疼。” 小七望着宁窈一边装病,一边睁开眼偷偷看她,被发现后又继续哎哟。 “……”小七无奈地往外走,自言自语,“陆公子这个美人灯落在殿下手里太可怜了,这么粗鲁,这么没心没肺……” 宁窈:……合着她就是辣手摧花的大猪蹄子呗? 小七不知道陆执的真面目,她可是清楚的,陆执不舒服,多半是跟那血魔咒有关。 血魔咒,听起来就挺邪门,难怪每次都会出现虫子一样的血线,还会啃噬骨肉,那得多疼啊。陆执竟然说习惯了,无所谓,能当魔尊的果然抗痛能力是一绝。 宁窈想不通,这种东西,是怎么到陆执身上的?谁这么大的通天本事,竟然能给陆执下蛊? 她把系统叫醒:“hey,silly。” 系统温吞的声音响起:“宿主你好,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连语气都跟她手机里的人工智障一模一样。 宁窈:“你知道陆执那个血魔咒是怎么回事吗,谁害的他?” 系统:“抱歉宿主,这与宿主任务无关,无可……” “打住打住,那我换个问题,陆执这个毛病一般有什么发作规律?持续多久?” 系统:“抱歉宿主……” “闭嘴!”宁窈气呼呼地吼它,“我跟你讲哦,陆执发病了是很可怕的,随时堕魔,我这近水楼台的,搞不好触他霉头被搞死了,我死了,你也没好果子吃吧?” 系统:“……我说我说!” 看吧,说软话没用,还是得威胁,这种人工智障才听得懂人话。 “血魔咒每个月会发作一次,每次会持续四五天,发作时间不定,请宿主在这期间远离陆执以保证自身安全。” 每月发作,持续四五天…… 怎么听都跟大姨夫一样,还是不调的那种。 有道理,难怪他这几天脾气喜怒不定,说话阴阳怪气的,跟黛玉妹妹一样,还要吸人血——嗯,以形补形可以理解。 入夜。 宁窈等了好久也不见陆执过来,等不到他来,她睡不着,她实在怕了睡到半夜身边出现个小白脸,还自带冷气系统。 多来几次容易猝死,她本来心脏就不好。 宁窈从床上到窗边,又坐桌上磕了半个时辰瓜子,嘴唇都吃麻了,也没见陆执过来。 月亮如银钩挂在夜幕之上,散发出幽冷皎洁的光,距离她万分遥远,摸不到也看不透,倒是很像陆执看人的样子。 陆执迟迟不来,宁窈开始担心他会不会是血魔咒发作一命呜呼了吧? 不会吧? 宁窈想起了被小学作文支配的阴影,脑子里出现了两个小人。 一个小人疯狂输出“七旬独居老汉猝死家中无人发现……”并带上墨镜抱着二胡深情演奏北风吹。 另一个小人激情科普“在野外遇到野生魔尊的一百种死法”,并以身作则上吊给宁窈看。 宁窈愁得连瓜子都吃不下了。 转而拿出卤鸭舌。 她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得去一趟陆执房间。 他血魔咒发作的样子真的很可怕,虽然他能忍,但宁窈可是痛经少女啊,她能想象那有多疼! 于是趁着夜色,宁窈悄悄摸去了走廊另一边房间。 “陆公子?”宁窈礼貌性敲了两下门,压低声音,“陆公子你在吗?我进来啦……” 房门忽然“嘎吱”一声,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宁窈打了个喷嚏,正在揉鼻子,忽然一股力道推着她——不对,是拽着她飞进房内,转眼间就到了床上。 宁窈一脸懵和陆执面对面。 她在上边,他在下边,她骑马一样坐在他腿上…… 这个姿势怎么这么怪异? 她瞪大了眼睛说:“大佬,你的腿跑到我屁股下边了。” 屋子里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表情和眼神,感觉充满了未知的危险,陆执眼眸微睁,淡淡扫她一眼,“那你还不动?” “动,我动,马上动!”宁窈慌慌张张要下床,脑袋上为了图方便扎着的小啾啾一晃一晃,“我马上滚……” 陆执挑眉,不太耐烦地盯着她:“你敢滚?” “我敢啊,我滚给你看,”宁窈忽然后知后觉,迟疑了会儿才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让我留下?” 他“嗯”了一声,脸上阴晴不定的,又冷着声音改口道:“想走就走,没人留你。” 宁窈沉默了下,反而是想通了。 虽然看不见,但宁窈明显感觉到他灵压不稳。 这大魔头脾气本来就坏,现在特殊时期,就像只虚弱又不想让人看见伤口的猛兽,攻击性更强。 她在心中默默记下。 【在野外遭遇陆黛玉时的求生法则一:他的话要反着听,是就是否,不要就是要,滚就是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他需要红糖水,和一个小公主牌暖手宝 第36章 宁窈就地往旁边一滚,老实地趴枕头上躺好,“我说的是这样滚。” 他从鼻子里发出声低哼,宁窈翻译了一下,意思是“算你小子识相”。 陆执也是古怪,房间里总不爱点灯,杀人还爱搞火葬,实乃修真界环保第一人。可宁窈睡觉习惯点个小夜灯,这么乌漆麻黑的,跟恐怖片场景一样。 总让人担心睡着睡着突然蹿出只鬼。 就像她那天鬼压床一样。 今夜无风,外头安静得诡异,旁边这祖宗跟死人似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害得宁窈老忍不住扭头,看他还有没有气。 陆执正忍受着血魔咒的折磨,他全身血脉,每一个地方都经受着剧烈刺痛,他习惯于面无表情,可眉眼间还是充满戾气。灵脉里无数个邪恶的声音在叫嚣,引诱他堕入魔境,便可彻底平息这种痛苦。 这种感觉让他想要破坏,想要杀戮,是一种毁灭性的冲动。 与其说是在忍受痛苦,不如说是跟这种接近原始的欲.望抗衡。有时候陆执觉得,就算毁灭了这个世界也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是旁边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公主,她这么娇气,手上划一道口子都能痛晕,要让她死,她做了鬼也会天天哭吧? 想到那个画面,陆执忽然很想笑。 他早注意到宁窈探头探脑的举动,拖着调子懒洋洋开口:“有话快说。” 这是他自己问的。宁窈就说了:“十五是在你那儿吧,他还好吗?” 祖宗开了口:“死了。” 哦,那就是还活着。 宁窈:“那我能见见他不?” 陆执冷哼一声,语气充满不屑:“死了的人你说见就见?你当我阎王爷?” 宁窈:怎么你不是阎王爷吗? 陆黛玉脾气又上来了,宁窈想着,求人办事得给点好处,她索性伸出手,抓住陆执的手贴自己脸上。 嘶——真的好冰! 他冒着寒气的手忽然贴上她软乎乎的小脸,陆执眼眸微暗,皱了皱眉,感觉在这一瞬间血魔咒都安静下来,那种可怕的冲动在渐渐平息。 “我都给你暖手了,可以让我见他了吧。” 她这副既怂又大胆的模样很像只跃跃欲试的兔子,睫毛抖啊抖的,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头发上还翘起一撮呆毛,表情讨好又委屈。 倒是惹人发笑。 陆执唇角下压,脸上情绪不明,他淡淡地问:“我要是说不可以呢?” 是不是她就要撤回手? 宁窈:又懂了,他说不可以,那就是可以。 于是她乖巧笑着,一动不动任由他的手贴着,还用力按住,像是生怕他会跑掉。 两只手时而换换位置,贴在他脖子上,像是要把他冰冷的地方都暖透。 陆执忽然像被挑动了某根神经,脑子里一突一突地跳,让他有些烦躁,却不是这几日里想要杀人的那种烦躁。 想不通是什么原因,但陆执很清楚地知道宁窈是始作俑者,她就是那只在自己脑子里大肆蹦跶的笨兔子,把她宰了也是个办法。 陆执目光幽深,仿佛一汪冰冷而且深不见的的寒潭,血魔咒的发作还没彻底平息,瞳仁浮着一层诡异的血红,让他看起来清冷又妖异。 他的手缓缓挪到宁窈脖子上,感觉到她的脉搏贴着他掌心跳动,平缓而规律,她的锁骨就在他手下面,两根细瘦的骨头,精致又脆弱。 啧,不知她平时吃那么多,肉都到哪里去了。 小兔子浑然不知危险的靠近,她一双杏子眼黑白分明,无辜而纯真地看着他。 ……没劲透了。 还是留着她取暖比较有意思。 陆执撤开手,他坐起来,随手施了个法阵,就见一个血乎乎的大块头出现在房里地上。 宁窈在那一刻是懵逼的,警报声响起,她就傻了,陆执怎么又来掐她脖子?是她这个工具人不够趁手吗? 她赶紧装,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竟然稀里糊涂又逃过一劫,接着十五就被陆执从乾坤袋里放出来,顺手点亮房里的灯。 大姨夫期间的大魔头果然是喜怒无常。 宁窈:第三次懂了,陆执想杀他=不想杀她。 陆执斜靠着床,黑发随意披散在身前,苍白又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膝盖,模样慵懒极了,他说:“还你了,放心,他好得很。” 宁窈微微窒息。 十五浑身血呼啦的,那就是个血人,躺地上一动不动,要不是胸口还在起伏,宁窈还当他死了呢。 它白天被关在笼子里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甚至更糟糕。 陆执管这叫好得很? 宁窈就要下床去看他情况,谁知被陆执伸手拦着,“干嘛?” “再不管他就死了!我得看看。” 陆执说:“魔祟没那么娇贵,他复原能力很强,就算不管他自己也会痊愈,用不着你操心。” 宁窈觉得他简直双标。 对十五,就是“没那么娇贵,不用管”。 自己血魔咒犯了,就又要吸血又要取暖。陆黛玉诚不欺我。 宁窈越发怜爱小十五了,在原作里没名没姓的炮灰魔祟就是后妈养的,接二连三被人冤枉,弄一身伤,就被塞进乾坤袋里管也不管。 ——大魔头实在太坑了。 宁窈满眼真诚,指着可怜的十五:“你好好看看他,都不成人形……不成魔形了,一个头肿得两个大,血流的能存起来做魔血火锅,一脑袋红毛只剩半边,多惨啊!” 陆执奇怪地看她一眼:“他不是本来就长这样吗?” 宁窈:“……” 看来血魔咒的症状还有一条:眼瞎。 十五虽然是寒碜了点,可也不带这么糟践他的,宁窈偷偷翻了个白眼:“不管,我得把他治好,我好不容易抢回来的魔,折我自己手里了多可惜……” 陆执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笑,他把手贴上宁窈的脸,像是觉得好玩,另一只手也贴上,轻轻往两边扯,手上留下细腻而温暖的触感,“你对这个小魔祟还真是好。”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酸? 宁窈随便他扯,反正也不疼,她反而觉得陆执这会儿心情还不错,她说:“当然对他好,他对我也好啊,为了讨我欢心才到处去偷人,半夜守在我屋顶那是为了护卫我安全,否则也不会被抓了。” 陆执不置可否。 “还有,他对你也好啊。”宁窈说。 陆执:“对我好?” “可不是,你血魔咒发作,多亏他把你扛……带到我这儿来,把他治好了,你下个月再发作才会有搬运工啊。” 宁窈都佩服自己精湛的沟通技巧。 指望陆执这个傲娇鬼自己送上门,那不是要了他的命? 宁窈想了想,又说:“就算他是魔祟,那也有魔权吧?是人是魔又怎么样,我不懂那些,我只知道,他既然是我身边的人,我就得保护他。” “……”陆执是看不懂这个小公主了。 他一句话也没说,但也没放宁窈下去,他单手施了一个法咒,地上凭空出现一个木制的傀儡人,宁窈当场看呆了。 对啊,这个修仙世界好方便,还有傀儡人这种东西,它没有生命也没有灵智,只听主人的话,不需要休息也不怕疼,就算损坏了也可以轻松复原。 不过对修仙者来说,制作一个傀儡人只需要少许灵气,不费事,稻草人木头人都可以,坏了直接扔掉再做一个就好。 要多少可以有多少。 就和现代的扫地机器人一样。 傀儡人落在地上,一刻也不耽搁,它个子小,腿也短,动作却灵活,走到十五身边给他清理伤口,上药,捯饬着两条小短腿忙来忙去,一盏茶的功夫就收拾好了。 它做事有条不紊,这可比人工智障聪明多了,不像她家那个扫地机器人,曾经干出把狗屎推遍客厅的挫事。 宁窈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挥洒汗与泪的下午。 客厅里的每一条缝隙都充满了她对人工智障的怨念。 “这个好有趣,是傀儡人吧?”宁窈眼睛里都是星星,说话间顾盼生姿,有一种充满生机的漂亮,在夜里也能发光。 她连傀儡人都会觉得有趣,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修仙之人,怕痛又怕死,是他见过的修士里最弱的。 适应力和生存能力却又惊人的强,他好几次起了杀意,又莫名被她化解,连陆执自己也想不通原因。 他淡淡瞥她一眼:“少见多怪。” “你可以把它送我吗?我一个都没有。” “自己做。” “那我买,多少灵石?” “不卖。” 宁窈哑巴了,她虽然是个菜鸡,但也知道一些常识。只有元婴以上修士的灵力才能造出傀儡人,傀儡人自身的能力也跟主人的修为有关。 比如陆执的傀儡人和普通元婴做出的傀儡人,大概隔着一百个王者的差距。 宁窈撇撇嘴:“太小气了,不跟你玩了。” 她说着便躺下来,背对着他,陆执冷眼瞧着宁窈,压下心底那股燥意,他不喜欢看到她的背影,难道她仅仅因为一个傀儡人就生气?陆执的眼里露出一种少见的茫然。 宁窈感觉一道冰冷的视线刺在后背,她以为陆执会发怒,却听见他说:“给你也没用,你连御剑都不会,不可能操纵傀儡人。” 宁窈小声:“御剑和傀儡人有什么关系?” “都需要对灵力的精密操控,否则给了你也是一具空壳,”那声音顿了顿,问,“你能学会御剑吗?” 宁窈不说话,她心里在打鼓,御剑是不可能御剑的,恐高症的痛苦他不懂,她连荡秋千都会害怕,这辈子誓死要和地心引力白头到老。 陆执静静坐着等待她的回答,然而她却始终不发一言,瘦削的肩头透着倔强。 他面容苍白,眼瞳黑恹恹的,姿容仙冷又带着病气,他抿唇,鸦羽般的睫毛压过眼睑,无声地召来傀儡人。 他克制地伸出手,就要碰到她的肩—— 忽然听到她细弱的呼噜声。 陆执瞬间就黑了脸,神情也变得微妙,他不耐烦地将傀儡人重重扔到床下,重重地搡了宁窈一把。 她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唧,转过来平躺着,抓了抓脸,继续睡。 就像一只不知死活的小动物,有时惹人恼火,有时惹人发笑。睡着的时候样子却乖,额前的小碎发凌乱地垂着,嘴唇微微翘起,甚至有些滑稽。 陆执并不急着躺下,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瞬不瞬地盯着宁窈。 她的睡姿渐渐变得古怪,皱起眉,紧握住拳,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狠话,白净的脸上现出几分戾气。 仿佛在和谁搏斗。 陆执盯着她额头,那里淡淡飘出一缕煞气。 睡梦中的宁窈受到影响,眉眼都难受得皱起来,她额发间渗出细密的汗,小拳头在空中不断挥舞。 在她毫无杀伤力的咒骂声中,隐隐夹杂着这么几声: “陆执……救救我……” 面目清冷的男人无声勾唇。 还知道向他求救,还不算太笨。 倒是有些不知死活的,竟敢跟他抢人……陆执眼底瞬间刷下一层阴霾。 他分出一缕神识进入宁窈的梦境。 …… 宁窈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她刚睡着,口渴了想喝水,刚睁开眼,就悲催地发现自己又被鬼压床了。 动不了,开不了口,而那只头发稀疏的女鬼就压在她身上,和她大眼瞪小眼。 就挺秃然的。 而陆执呢,他明明就在身边,却对女鬼视若无睹,反而用研究外星生物的眼神盯着她不放,实在让人费解。 宁窈很怕,宁窈很方。 她推测陆执看不见女鬼,这很可能跟他血魔咒发作有关,在这期间,他不能催动灵力,否则很可能引发魔血吞噬。 她忽然松了口气,幸好陆执看不到。 否则他不救她,她会受打击,救她,万一因此提前堕魔,扰乱了他命运的正常进度,那不是坏事? 秃头女鬼呜呜咽咽,俩眼眶黑洞洞的,往外渗血,那可怜的发量让宁窈生出一丝同情,她仿佛感受到一万个程序员的悲鸣。 这才是真正作乱的魔祟。 它又一次找上了宁窈,而她此刻孤立无援。 奇怪的是,宁窈发现,不仅陆执看不见女鬼,女鬼也没发现陆执,他们好像处在两个频道,互相排斥。 等等,两个频道…… 宁窈同时发现,每当陆执靠近她一点,她身上哪股淤塞沉滞之感便会缓解,不过多时便感觉灵台清明。 她能动,也能说话了。 只是还不能使用灵力攻击,但也无妨,她这种菜鸡更擅长用语言来进行魔身攻击。 宁窈缓缓开口:“靓女,你的长相很有个性,平时用什么洗发水啊?” 女鬼阴森森地瞪着她:“敢嘲讽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宁窈叹了口气:“杀我可以,反正我也动不了,但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呢。” 女鬼:“废话,不选你这种没反抗之力的人,难道选修士?” 这句话深深地伤害了宁窈。 “我踏马就是修士!修士!”宁窈原本还算佛系,现在却觉得它必须死! “那也是个没用的修士,来,让我吃了你,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女鬼阴测测地张开血盆大口,“你配合一点,我不会让你痛苦……” 仿佛误入某个传销现场。 “等等!”宁窈大喊一声,她眼角带泪,哭起来梨花带雨的,“要杀我可以,但女鬼姐姐能不能答应我,让我在死前最后再看我夫君一眼?” 女鬼:“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以为她是阿拉丁神灯咋的? 宁窈“嘤嘤嘤”地啜泣,自顾自开口说:“不瞒女鬼姐姐说,我和夫君成婚三年,他对我一向冷淡,平时都不让我碰,整日花天酒地,眠花宿柳,在外头有十八个相好的,对我和孩子不闻不问,呜呜呜呜呜他还吃软饭……” 女鬼听了极其愤慨,表情越发狰狞:“岂有此理!就是你旁边这个吗?等你死了,我就杀了他给你陪葬!” “……”宁窈想提醒女鬼注意表情管理,但显然这并不是重点,她边哭边说,“不行啊,他死了,孩子怎么办?” “你们的孩子在哪儿?” 宁窈差点噎住。 她沉思数秒,指向地上那个大块头,还有他旁边那个傀儡人小家伙,目光坚定:“就是他俩,大宝和二宝。”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地就是女鬼。 大概是那俩庞大的体型差,和略诡异的画风,连女鬼都沉默了,她平复了一会儿,才说:“你的孩子长得很有个性。” “都怪我怀他们时天天哭夜夜哭,才连累了孩子,”宁窈哭得我见犹怜,“求求你了,先放开我,让我跟孩子他爹交代后事……” 女鬼似在犹豫。 宁窈心急如焚,面上却不敢泄露,继续嘤嘤哭着。 只要女鬼能放她片刻,她就能如常运用灵力,到时是打一架也好叫帮手也好,总比眼下坐以待毙强。 陆执却忽然玩起她的头发,声音低沉而危险:“有什么遗言抓紧时间说吧,我不是很有耐心。” 宁窈:“!!!” 女鬼:“!!!” “我……这是缓兵之计,你懂的……等一下,我先问问,你听到了多少?”宁窈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又乖又怂。 陆执淡然开口:“我花天酒地,眠花宿柳,十八个相好的……哦对了,我还吃软饭。” 宁窈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其实我说的不是你,千万别误会。” 陆执眼眸微眯,扯出一抹笑,面无表情的发笑,却好像更毛骨悚然。 和大佬待久了,就发现他虽然喜怒无常,但情绪很好分辨,看起来吓人,可能压根没事;他无事冷笑,那才值得警惕。 宁窈马上改口:“是你是你就是你,对不起嘛,不是故意黑你的。”委屈。 女鬼反应过来被骗了,她气得紧咬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这怎么可能?她已经吸食那么多人的魂魄,鬼力大增,从魇住这少女的那一刻就形成一个结界,她并非妖魔,没有魔气,即便是方士也无法打破。 莫非这病弱公子的实力远在那些方士之上? 这不可能!她根本感觉不到他的灵气! 女鬼怒了,只剩眼黑的眼珠几乎脱眶而出,她指甲伸长,如同日本鬼片里的XX子那般扭曲着朝陆执扑来。 陆执微眯起眼,明显不悦。 宁窈感觉他灵气波动,忙按住他的手,“冷静啊孩子他爹,你现在不能用灵力,会走火入魔的!” 孩……子……他……爹…… 球球了,来个人,杀了她吧。 陆执却淡淡笑了,狭长眼眸清冷中而又自带妖孽感,真的很像一朵雪山间绽开的食人花。 “欠我的十八个老相好,待会儿再跟你算账。”陆执说话时就贴着她耳朵。 宁窈懂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软饭硬吃吧? 女鬼骤然扑过来—— 陆执眼眸在一瞬间冷下来,他抬起手,啪一下,随随便便就把女鬼拍到墙上。 她那副本就快散架的肢体被打得七零八碎,七窍流血,趴在地上跟蜘蛛精似的爬过来,跟开了三倍速似的。 陆执轻松的一拳,一脚,给女鬼吃了墙壁三连发套餐。 宁窈都看呆了。 任何的技巧在绝对的实力压制前都是花拳绣腿。 她可算是见识到了,就算用不了灵力,陆执仅凭物理攻击也能绝对制胜,他还是直球猛攻派的,跟血魄剑一个路子。 女鬼趴地上不动了,黑气滚滚。 宁窈举起手,充满求知欲地提问:“她死了吗?” “不知道。”陆执好似对女鬼的死活并不感兴趣,他只是嫌它打断他们对话很烦。 “鬼是死人变的,那还能再死吗?” “问得好,但我一个吃软饭的大渣男,我怎么知道?”陆执撩起她的头发,玩一会儿,又兴致缺缺地扔开,拉起她的手倒扣在墙上,低头凑近她的颈窝,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又想咬人。 ……都说了她的血难喝,他也不需要,还咬,怎么跟狗似的。 宁窈知道他就是吓唬,不会真下口,压根儿没在怕的,“那现在怎么办?” 陆执抬眸看她一眼,目光多少带些不耐烦,他动用微弱灵力取出血魄剑,“你拿着,去杀了它。” 宁窈:“我不要。” “说个理由。” 宁窈充分展现出一条咸鱼的自觉:“我信佛,不喜杀生。” 陆执说:“原来信佛的人可以胡说八道,还养小白脸?” 宁窈杏目圆睁:“谁说你是小白脸?可恶,是那女鬼说的!简直该死,我们杀了它吧!” 陆执:“……” 只剩半口气的女鬼: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第37章 晨间阳光温煦地照在青石砖地面上。 云来客栈前厅,店小二口沫横飞,在柜台处聚集了少说十来个客人,听得一脸聚精会神。 “我跟你们说啊,那女鬼长得可吓人了!头发老长,拖在地上,眼珠子是掉出来的,就那么瞪着你,看到保管三天睡不着觉!” 有人笑他:“瞎胡扯,说得跟你亲眼看见似的。” 小二急了:“我没看见,我有朋友看见啊!他可是在镇长家里做工的,昨晚上起夜,跟女鬼脸对脸!要不是玄明门的方士及时救人这就一命呜呼了!”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昨晚朋友撞鬼的场面,语言夸张,讲得停不下来。 胖乎乎的老板娘走到柜台揪他耳朵:“你这个懒货,这么能编干脆去说书好不好!在我这儿可真是屈才了!” “哎哟……老板娘你悠着点,耳朵要揪掉了,我说的都是真的呀,现在满大街都这么传,那女鬼抓到了,不信你去问玄明门那几个高人啊!”小二捂着通红的耳朵。 “问问问我问你个屁!赶紧干活儿!” 这云来客栈老板娘生得膀大腰圆,嗓门特别洪亮,日常揪着耳朵教训店小二,是这店里一道著名风景。 看客们笑着一哄而散。 楼下的人在说笑话,楼上的人在看笑话。 “好可怕,周方士,昨晚镇长家里真的闹鬼了吗?”宁窈与一早赶来拜访的周允梁站在二楼走廊,将店小二的话听了个全程。 周允梁点头:“没错。” “最近残害少女的就是它?”宁窈手捧一碗桂花银耳羹,表情认真得出奇。 “……不出意外就是它了,它被我小师妹杀死后,我们找到了被害几个少女的残魂,她们都是阴性体质,容易招鬼,也是一些阴邪法术的绝佳魂器。” 宁窈点点头,恍然道:“所以说,现在真相大白了,”她看一眼小七,“干坏事的不是我们家十五,对吧?” 周允梁挠挠头,一个仙风道骨小方士,自带一身正气,这会儿却满脸尴尬,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当然不是十五,他被冤死了,幸好殿下救了他。”小七随声附和,语气阴阳怪气的。 此事既已真相大白,宁窈也无需隐藏十五的去向。 宁窈:“别这样说,人家玄明门公正无私,一腔正气,谁叫我们十五不是人呢。” 她一口干完银耳羹,小七接过空碗,叹气说:“十五差点就活不成了,殿下这几天急得饭量都少了!” 一大早起来,就解决了小笼包乳酪蜜枣膏还有银耳羹。 比起昨天少吃了一只烤鸡腿。 的确是少了。 周允梁感觉分外惭愧,连声道歉:“我们玄明门自制的九花养灵丹对伤病有奇效,肯定能治好他……” 宁窈笑起来,颊边自带浅浅的小梨涡,看上去只是个娇纵又单纯无忧的小公主。 难以想象她那天挥剑时那么可怕,几乎是万夫莫开,玄明门五人都差点死在她的剑下。 “我不敢收,我只希望你的小师妹能高抬贵手,别再找我麻烦,我心脏不好。”宁窈说。 绿茶她老会了。 周允梁尬笑两声。 他担心的就是这个,昨夜女鬼潜进镇长宅邸,出现在婷玉师妹房里,被她当即斩杀。 都是自小修习捉妖之术,妖魔和厉鬼的区别一眼就能看出来。 魔祟主生,厉鬼主死,阴阳两条道上的。妖魔大多是靠邪门歪道的禁法修行,走捷径往往修行神速。 许多魔祟会吸食活人精血魂魄,厉害一点的会用孩童炼制百人祭。玄明门的无镜师祖就曾经抓过一个炼制百人祭的大妖,死在他手里的孩童成百上千。 怪就怪在这里。 厉鬼徘徊人世,往往凭着一股怨气不愿往生,再厉害的鬼最多半夜吓唬吓唬人,不可能杀人,更何况是生吞魂魄。 之前被害的那几个少女尸身上,都缠绕着明显的魔气。 玄明门才会将矛头指向魔祟。 黄婷玉不服气,厉鬼只凭怨气作祟,根本成不了大气候,鬼怎么会吸人魂魄来修炼呢?可惜她当时太急躁,一下把女鬼打死了,怨气和魔气都烟消云散。 她还是觉得这件事跟宁窈有关,搞不好就是她在背后捣鬼,随便弄一只鬼来顶罪。 让她来一起道歉,她也不肯。 他只好劝小师妹别再找茬,赶紧过来登门道歉。 “殿下放心,我家师妹是冲动了点,但也是为了全镇百姓,我劝过,无镜师叔也劝过了……” 等等。 无镜长老? 没记错的话,叶无镜他就是玄明门的活招牌,没人知道他活了多久,也有传言说他早就死了。 宁窈记得这人在原著里只是一笔带过,只是个字面意义上的捉妖王者,似乎跟陆执没有交集。 可这样一个人居然还活着,显然就在蜀罗镇,万一不小心和陆执碰面了,他会察觉到吗? 宁窈脑子有些乱。 剧情发展已经越来越偏离原作,宁窈都看不懂了,那个没用的废物系统也不会给她答案。 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宁窈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又抓不到线头。 “你说的是叶无镜?” “没错,”提起这位大能,周允梁眉眼间尽是骄傲,“他刚结束闭关,这次出来是为了……” 他突然顿住,意识到什么不该说的,尴尬一笑。 “原来是无镜前辈,久仰大名,”宁窈状若无意地问,“他跟你们一起,怎么我没见过?” 周允梁:“师祖身体抱恙,一直在静养,因为婷玉师妹冲撞殿下,师祖本来要和我一起来拜访的。” 宁窈差点噎到。 “不用拜访!小玉玉挺可爱的,我已经原谅她了!”宁窈大声咳嗽,“快扶我回房,我浑身难受,我爹来了也不见!” 她回房,站在窗后,看见周允梁离开,刚送了口气,一回头,陆执就站在她身后。 这大魔头近来神出鬼没,不是出现在她床上,就是出现在她身后。 宁窈倒出几枚定心丸压惊。 “为何在外头耽搁这么久?”他皱着眉,好不耐烦的样子。 好家伙,他倒是先发制人。宁窈抬起脸,欢欢喜喜地冲他笑:“陆公子,女鬼的事圆满解决啦,我们明天就出发吧!” 她笑得陆执晃眼睛,像极了一尾欢快的小锦鲤,陆执不动声色勾起嘴角,又缓缓压下,“你倒是有几分小聪明。” “过奖过奖,客气客气。”宁窈嘴上谦虚,得意的小表情倒是毫不遮掩。 幸亏是她,昨晚上从陆执这个老虎嘴里留下女鬼一条命,再给她施了幻术,操控女鬼夜闯镇长家,故意闹出动静,让玄明门的方士出面除掉她。 不然这会儿可怜的十五还背着锅呢。 像她这么容易满足,不求上进的修士,陆执还是第一次见,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烦恼,每天都得过且过。 没心没肺极了。 “还笑,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还打算靠胡说八道来过关?”陆执斜睨着她,手中玩着一只碧色茶杯,说不出的清隽风雅。 宁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还说呢,要不是小陆执一口气喝光了她的灵水,现在黑心莲幼苗叶子都快枯了,她会连个女鬼也打不过? 倒是提醒了她,宁窈乐颠颠地,灵力探到走廊另一头,隔空将她的本命黑心莲连盆带花地取来,捧在手里:“陆公子?咱们是不是该浇浇花了?” 那盆营养不良的小丑花,没有它主人半点的好气色,又小又黄,一副养不活的蠢相。 陆执嫌弃地瞥一眼,伸手在幼苗上虚晃而过,“我这个花匠当得好像不是很称职。” 宁窈心说你知道就好。 她歪头对他一笑,“那现在表现一下?” “行,我好好表现,争取让殿下满意。” 宁窈可高兴了,举高高花盆等着浇水。 然后就被陆执拽着后领子来到后山。 宁窈紧紧抱住花盆,满脸都是: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嘛??? “陆公子?” 陆执抽出血魄剑,递给宁窈:“这座山距离客栈三百里,等你学会御剑,我们再回去。” “御剑?”宁窈艰难地挤出这两个字,“我为什么要学御剑?” 陆执拿走她的花盆,放手上掂了掂,漫不经心开口:“我还想问你,身为一个剑修为何不会御剑?” “小心点啊……” 小花盆成了他手中的玩物,枯黄的两片细芽在风中瑟瑟发抖。 宁窈好着急,这一盆要是砸了她也就嘎嘣脆了,“好!我学!我学还不行吗? 她原想着,陆执就是无聊,血魔咒让他烦躁,这才跟她过不去,她就配合一下,就当陪这祖宗玩玩,等陆执玩累了也就差不多放过她了。 于是宁窈摆正姿态,拿出了陪自己三岁小侄儿的耐心和微笑。 然而她低估了陆执。 他不是个熊孩子,他是个熊祖宗。 一个正在特殊时期的熊祖宗。 他告诉宁窈御剑的心法和要领,就抱着花坐在树上,一条腿拱起,月白色长袍悠悠荡荡,仙气飘飘中带着一点点嚣张。 “现在巳时,到日落你要是还没学会就回去。”陆执说。 宁窈一听,摸了摸肚皮,“那我会饿死的。” “谁饿死你也饿不死,还有,我说的是我回去,不是你。” 宁窈:晴天霹雳! “如果你觉得我在闹着玩,你继续浪费时间,请便。”他说完便不再理宁窈,闭眼靠着树小憩,冷淡的侧脸十足不近人情。 她这才明白他是动真格的。 她只好苦兮兮地开始练习御剑,按照陆执教的方法,沉气,凝神,灵气聚在足底,身体保持稳而放松的状态…… 听上去那么简单。 可她是重度恐高症患者啊! 每次战战兢兢踩在血魄剑上,刚离地半米,她就不行了,腿发软,身子发颤,大脑一片空白,啪唧从剑上摔下来。 于是一整个下午—— 上剑,啪唧。 上剑,啪唧。 上剑,啪唧。 …… 宁窈屁股都摔疼了,却不见半点进步,她仿佛找回了当年被物理支配的恐惧。 每当她想趴着偷会儿懒,不到一会儿,树上落叶就会洋洋洒洒地落在头上,弄得她满头满脸的灰。 “咳咳。”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位干的。 于是她又找回了被高中班主任窗口探头的恐惧。 宁窈原地等了几秒,她以为自己会顺势穿进一本《重回高中后物理老师跪求我给他上课》的爽文小说里,打脸逆袭。 ——结果却被现实狠狠打脸。 宁窈用千分之一的成功率,勉强飞到陆执那棵树上,自挂东南枝。 “不行了,我实在不行了,你饶了我吧……” “今天实在是累坏了,明天再来好不好……” “陆公子,我真的一滴也没有了……” 在渺无人烟的森林里,宁窈的怨念久久不散,吸引了一群刚成精的小花小草小动物,围起来看她热闹。 毛茸茸小兔子闪着纯真的大眼睛:“妈妈妈妈,那两个人在做什么呀?” 兔妈妈一把捂住小兔的红眼睛:“乖崽别看,影响妖的身心健康,实在太有伤风化了!” “……”陆执有意将灵压扩散开,驱走那帮说闲话的妖精,他看着宁窈的眼睛,忽然心底升起一股烦躁。 宁窈本事不大,却常卷入莫名的危机里,她又是阴性体制,天生容易招惹魔祟。 她倒好,一点危机感都没有,整体除了吃就是睡,还老爱管闲事。 连一个小小魔祟的死活她也那么在意,可笑极了,明明自己那么弱,还敢说什么“就算有天他被抢走,她也会追回来”这种大话。 现如今连御剑都学不会,拿什么追? 就这样一条小废物,还特别爱划领地,这块是她的,这些人是她的,她要好好保护…… 可昨晚要不是他在,她早死透了,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倒是大言不惭。 陆执也说不出自己在气什么,这让他更加烦躁。 他站起来,脸色很是难看,拎起宁窈从树上一跃而下,她吓得捂住眼睛不敢看,下意识要去搂他脖子,却被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开。 剑光刺眼,明晃晃横在她面前,陆执拿剑对准了她,眼神里裹挟着冰冷的杀意:“你太弱了,弱者没资格活下去。” “我弱我的,你强你的,干嘛非勉强人?” 宁窈虽然是怕死,可也是有脾气的,她受过那么多次死亡威胁,第一次认真的生气。 不就是不会御剑吗?偏科怎么了?学不好物理又怎么了,文科生就该被当众嘲讽了? 穿来这里之前,宁窈也是家人和朋友的掌中宝呢,高考成绩也棒棒的,连她爹都没因为她学习问题揍过她。 她还不干了呢! 宁窈气呼呼地站起来,同陆执对视,一派视死如归的架势:“杀了我吧。” 他眼里的光幽暗不明,开口带着讽意:“哦,现在又不怕死了?” “怕死有用吗,反正我也学不会,摔死和被你杀死,不都是个死?” 陆执冷声说:“我听说道一宗师门严格,就连外门弟子至少都是筑基资质,身为掌门的亲传弟子居然连御剑都学不会,他也配当一派掌门?” 这话好狠,骂了阙道子也羞辱了她。 宁窈却慢慢平静下来。 他口口声声都是杀,无情狠辣,可她的杀气警报…… 居然没有响诶! 她实在是累坏了,忘了陆黛玉的基本原理:威胁杀人=不想杀。 这可比什么物理公式都要紧。 宁窈又想到,他突然这么大费周章地让她练剑,虽说是暴力了点,可是跟当年物理老师对她恨铁不成钢的态度差不多? 或许……陆执逼她练剑,其实是为了她好? 这大魔头的想法,实在是难以揣测。 他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反派?开始对教育事业感兴趣? 陆执还举着剑,面无表情地维持着反派面孔,然而在宁窈眼里,他突然成了一个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她想了想,很自然地接话:“那可不,阙道子要是厉害也不会被你杀了,我就是跟他学,现在才会这么辣鸡。” “我要是早碰上你,我也不至于这么菜,可你知道吗,不是我不想学,是他们嫌我没用,不肯教我!还说后悔收我这个弟子。” 宁窈垂头丧气,吸了吸鼻子。 陆执皱着眉,忽然心头一股火:“谁说你没用?” “阙道子啊,还有道一宗几个长老和峰主,他们都可瞧不起我了,说我要不是公主身份,连给道一宗扫地打杂都不配,”宁窈揉了揉眼睛,委屈坏了,“陆执,你是不是也这么看我?” 他没答话,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过了会儿,陆执淡淡地说:“你先起来。” 宁窈揉眼睛有些用力,没一会儿就通红通红的,她咬着嘴唇抬眸看着陆执:“不起来,你要杀就杀吧。” 陆执:“……” “但是我死了,以后就没人那么喜欢你了,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陆执愣了一下,冷峻的脸上出现一瞬间的茫然,握着剑的手指不由得松了一下,“喜欢我?” 宁窈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废话,不喜欢干嘛抢你回府?走哪儿都带着你,让你吸血,还让你睡我床。” 她就像只在地上滚脏了的灰兔子,此刻为了求生,当然满口的甜言蜜语。 见识过她怎么欺骗女鬼,陆执不会相信她,一个字也不信。 然而他还是放下了剑。 “起来,带你回去。”他一把将宁窈拉起来,轻轻跃到剑上。 升空之后,宁窈又开始腿发软,吓得脸色发白,她记得陆执不喜欢人碰他,就紧紧揪着自己的裙子。 一阵狂风而过,宁窈忍不住睁开眼睛。 看见自己离地八千米远,那片森林小到快看不见。 她吓到失声,内心狂吼:妈妈啊啊!!!怎么这么高!!我要回去!让我下去我不要和太阳肩并肩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她似乎就要摔倒。 而就在这时,陆执突然扣住她手腕,拽向前。 她落入他冷冰冰的怀抱里。 宁窈愣住。 诶?这次怎么不给她用定身咒了? 她心里疑惑,忍不住偷偷打量陆执,因为不敢看下边,只好盯着他,还好大魔头这张脸真是老天赏饭吃,耐看,百看不厌,就是经常面无表情,挺浪费这颜值的。 “看什么?”陆执的声音混在风里,听着毫无温度。 宁窈盯着他的脸,面露疑惑:“你脸怎么红了?” 陆执伸手遮住她的眼睛:“闭嘴,否则就扔你下去。” 宁窈闷哼一声。 好嘛。 他肯定是害羞了。 …… “给我站住!”黄婷玉声音尖锐,在走廊上拦下宁窈,“你见了我就跑,是不是心虚?” 心虚? 宁窈在小树林被迫学习一整天,饿得能生吞一头牛。 她回来后就大吃一顿,小七都被她吓到了,不准她再吃,还把所有小零食都给收走了。 她只好忧伤地下楼觅食。 跟只偷腥的猫似的,小心翼翼上楼,迎面一个小个子扑过来,她还当是小七,吓得掉头就走。 却是黄婷玉。 虚惊一场。 宁窈松了口气:“是你我就不跑了。” “什么意思,你在嘲讽我?”黄婷玉气呼呼地握紧拳头。 怎么说呢……黄婷玉这个小方士,从小生在捉妖世家,名门大派,大概也是被父母亲人师兄师姐宠大的,脾气大,说话冲,就跟原身小公主一样,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是烦人了点,但不是个坏人。 叉腰瞪眼睛也还是挺可爱的。 宁窈说:“没有没有,看见你我是真的高兴,真的!” 黄婷玉哼了一声,眼神警惕地盯着宁窈:“你手里藏着什么?暗器吗?” 宁窈神秘微笑着,一步步走近,黄婷玉步步后退,手指紧张地蜷缩着,“我……我可不怕你!一次的输赢不能决定最终成败!” “我没有暗器啊。” “那你手里藏着什么?拿出来!” 宁窈十分无辜,拿出一只烤鸡腿:“黄方士想一起吃吗?好像不太够哦。” 这个女人……简直可恶。 黄婷玉暗自捏紧拳头,看宁窈笑得一脸明媚,面孔像骄养的小孔雀,杏眼弯弯,精致又娇纵,还……还敢靠她那么近? 拿美□□惑,还拿美食诱惑。 当她玄明门下一任继承人是酒囊饭袋吗? “宁窈,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公主我就怕你,我已经知道你和陆公子的事了,全部都知道了!” “哦?我和他怎么?” “还装?他就是你强取豪夺的!你拿锁链锁他,拿鞭子抽他,还给他下药!”黄婷玉说着就脸红了。 宁窈眨眨眼,好奇道:“下药?什么药?” 第一次见到这么厚脸皮的人,黄婷玉简直气急败坏,“你说什么药?当然是那种药!还有……” 她从储物戒里哗啦啦倒出一大匝话本,“这些都是你让人写的吧?不知羞耻……” 宁窈低头看。 《霸道公主和陆姓男宠二三事》 《男宠的屈辱日常之药不能停》 《公主殿下,我真的一滴也没有了》 …… 起码有二三十本。 数量非常可观。 “哇,你买了这么多书,看得过来吗?”宁窈从中挑了几本没看过的,手快地藏起来。 黄婷玉扬起下巴:“废话,我都看……”她忽然顿住,再开口都结巴了,“我、我才不看这种东西呢!看标题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你一样。” 她真的是个拙劣的演员。 眼神里三分惊慌,三分羞愤,还有四分打开新世界大门的空虚。 宁窈微微一笑:“你不是来找我交流读书心得,那是干嘛?” 黄婷玉怒瞪着她,“我告诉你,我不会放弃营救陆公子,迟早把他从你的狼窝里救出来,你等着吧!” 说罢,她拂袖而去。 不忘带走地上那些书。 作者有话要说:不久后,小公主在黄婷玉这里办了一张借书卡,嘻。 晚点还有一更。 第38章 唉。 宁窈想起今天受到的折磨,忽然挺希望黄婷玉能劫走陆执的。 好歹把她从他这个狼窝救出去啊。 【又被下药了,陆执悔恨万分,一边痛恨自己这虚弱不堪的身体,连反抗都做不到,一边痛恨身体又燃起的火。公主就在眼前,她是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像蝼蚁般将他踩在脚下,碾碎全部的尊严,而此时此刻,他却只能咬唇哀求,求她放过。 公主邪魅一笑,手指勾起他的下巴,“男人,放下你的身段。” 陆执全身瘫软,无力抵抗,被按在浴桶里狠狠的亲!】 接下来的内容,宁窈都不好意思往下读。 啃着鸡腿唱着歌,读着话本翘着腿,宁窈心里别提多愉快。 什么御剑,什么陆执,统统都见鬼去。 回客栈那会儿,陆执把血魄剑给了她,淡声吩咐她没事就自己练习。 血魄剑被宁窈随手扔进床底下。 它偶尔发出几声剑鸣,像是觉得委屈。 “别委屈了,我高考结束后都是直接撕书的,你我不敢撕,就老实呆着吧啊。” 脑中忽然响起系统音。 “警报!警报!检测到陆执正在偏离宿主所在方向,并有一定几率提前黑化,请宿主马上拯救剧情!” 啊?什么鬼? 怎么会突然偏离方向? “陆执已经被黄婷玉带走,目前去向不明。” 宁窈呆了。 没想到黄婷玉不是说说而已,她真是行动派啊。 刚放的狠话,一晚上都等不了? 就在这时,血魄剑似是有所感应,嗖一声窜出来,连她的床都被捅了个大窟窿。 它停在宁窈面前,跟一个人似的上蹿下跳手舞足蹈,简直急坏了。 宁窈也着急。 今天仍是陆执的虚弱期,黄婷玉才有本事带走他。 可他的虚弱期只是一个假象。 现在的陆执不能用灵力,但万一这祖宗怒急攻心,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动用血魔咒的力量。 那有两种结果。 陆执提前黑化,黄婷玉死定了,但这个时间点和天劫对不上,宁窈任务失败彻底狗带。 要么,他控制住没有黑化,却在玄明门面前暴露了身份,这就很麻烦。 玄明门是一定会和魔祟战斗到底的。 那他的黑化时间点就伴随着无数不确定性。 这黄婷玉……真会给她找事。 宁窈扔掉鸡腿骨,“你的主人跑路了,我们一起去带他回来,你知道方向吗?” 血魄剑向上,又向下,这是点头。 “好,小剑剑真乖,”宁窈擦干净手,摸了摸血魄剑,“你飞慢点,别把我给摔了。” …… 蜀罗镇向南两千多里,跨过一条江,只需一夜的时间就能抵达玄明门。 黄婷玉知道陆执身体不好,她压着速度,时不时还停下来休息。 她知道那小公主很厉害,她不是对手,要是被发现陆执不在肯定很快会追上来。 可她也没想到这个营救行动会那么顺利。 黄婷玉只是经过陆执房间,想看看他,她担心他会不会像画本子里写的那样,被这样那样折磨□□…… 然而他的房间没有上锁,也没有看守。 手脚没有被艳丽的红色细绳绑起来,脖颈没有套黑色皮圈。 他没有被下药,除了脸色苍白点,看起来无比正常。 眼神里也没有闪烁着脆弱而难耐的□□。 他静静坐在房间里,月白色外衫套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素锦纱衣,眉目出尘绝伦,仿佛画里走出的谪仙,充满距离感。 这样的人,竟然被禁锢在此,饱受凌虐。 就算没有身体上的,肯定也有心灵上的! 她悄悄潜入房间,告诉陆执自己是来救他离开的。 陆执睁开眼,目光无波无澜,平静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很轻松就把人带出来了。 这一路上他都一言不发,安静到让她担心,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从无镜师祖那里借来的九玄捉妖铃在随身背包里,时而响两声,她刚升起警惕,铃声又猝然消失,过一阵子又出现,如此反复。 捉妖铃是玄明门的无上仙器,凡是有魔祟出现在方圆百里,一定能有所感应。 铃声响起,捉妖铃循着魔气找到魔祟然后杀死,从未失过手。 然而这次只是铃响,却没其他动静,铃铛蛰伏不出,反常得厉害,像是在恐惧什么。 直觉让黄婷玉嗅到一丝不详的味道。 穿过一片森林,天幕突然变得异常黑沉,一瞬间,星星全都消失,而挂在天边的月亮,也被云层遮住一半。 夜色黑得诡异。 天有异象,必逢妖邪。 很可能是那小公主在捣鬼。 黄婷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对陆执说:“别担心,陆公子,我一定带你离开。” 还是不作声。 黄婷玉心慌,她怀疑自己遇上了狠角儿,这是她第一次脱离师兄师姐单独行动,还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公子。 他不会捉妖,帮不上忙,但是跟她说说话也好啊。 “陆公子,你是不是不放心我?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看不惯那娇气公主的恶行,”黄婷玉顿了顿,说,“虽然我对你也有一点……一点……” 她带着害羞的话音戛然而止。 眼前忽然出现一团迷雾,光线太暗了,她看不起,仿佛是树林里的瘴气,浓郁而阴森,仿佛潜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 一个除妖方士的本能让她感觉到不对,当即停下,孤零零地悬在半空中。 此刻没人帮忙,她需要准确判断形势,还有魔祟的实力…… 也许该逃。 那团黑气不知从何而起,散发出令人浑身发凉的魔气,黄婷玉从背后剑匣中抽出本命护法剑,利落地横斩下去,然而却无济于事。 剑身被蔓延开来的魔气团团裹住,剑招无法施展,黄婷玉束手无策。 她急出一头冷汗,勉强镇定着投出几样除魔法器,却在接触到魔气的一瞬间被撕碎。 林中传来阴冷的桀桀怪笑,似是在嘲讽她不自量力。 这……不是一个魔祟的力量,反倒像是这附近全部的魔祟全被召集起来,以身化影,形成一堵无坚不摧的墙垒。 黄婷玉冷汗涔涔。 她预感到,今晚或许会命丧于此。 “陆公子,对不起,我好像……连累你了。” 黄婷玉用力咬住唇,尝到一丝血腥味,在狂风里又渗杂着令人恐惧的魔祟气息。 百魔倾巢而出,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祸事,她曾听父辈提过几次,没想到落自己头上了。 就算是死,她也要想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让师兄他们过来除魔,否则这附近的百姓都要遭殃。 还有陆执,得想办法保住他…… 黄婷玉撑着灵气,催动神识传音,“师兄!蜀罗镇附近的森林出现魔祟,你们快来……” 一道魔气自上空汹涌而下,瞬间穿透她的心口,黄婷玉痛得跪在地上,灵气四散再也无法聚拢。 消息也没能传出去。 “陆公子,你快走——”她眼前开始模糊,感觉快不行了。 那些魔气在夜色中不断地聚拢、扩散,像一只丑陋可怖的利爪,扭曲着各种形状。 用力的拍向黄婷玉—— “陆公子!” 情急之下黄婷玉大喊一声,她伸手向后探去,却被冰得缩了回来。 她惊疑地回过头。 深不见底的黑暗森林里,一双猩红的眼睛就在她身后,漠然地看着她,那双眼里充满平静的杀意,仿佛在看着一只蝼蚁。 黄婷玉惊惧不已,她想尖叫出声,却发生自己根本无法出声。 一种彻底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力量让她除了害怕,还有深深的敬畏。 她仔细去看。 在那双恶魔般的眼睛里游动着丝丝血线,朝着瞳仁深处的方向。 云雾散开,露出月光。 黄婷玉终于看清那人的脸,她吓到瞳孔紧缩,手脚抖个不停,不敢确信地开口,“陆……陆公子?”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会是魔祟…… 他那张苍白矜冷的脸此刻毫无表情,连一丝常人该有的情绪都没有。 没有喜怒哀乐,只有近乎本能的杀机。 黄婷玉忽然间想起,她和宁窈斗剑受伤后,无镜师叔曾经嘱咐过她,让她不要再接近这一群人。 他还说:“那位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她还当是说宁窈,不屑一顾。 ——现在想想,师尊说的那位,难道是陆公子?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她不敢相信。 如果陆执真是魔祟,实力还这么可怕,他怎么会被宁窈禁锢起来任意折磨羞辱? 除非…… 宁窈比陆公子更可怕! 她恍然明白,难怪今天的救人行动这么顺利,这根本就是宁窈精心策划的一个陷阱! 就在这时,陆执伸手掐住她脖子。 他看上去那么轻松,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根本没用力。 他的手生得极其漂亮,像上天雕琢的完美玉件,不见血色,用力时筋骨错落,指节修长而有力,如果不看那双眼睛,他气质仍然仙气凛然,让人感觉不容冒犯。 黄婷玉却感觉整个下巴往下都要烧起来了,痛苦不已,她吐出口血,灵力在逐渐消散。 那团魔雾发出尖锐的嘶吼,她知道,修士的灵力对魔祟是绝佳的贡品。 它们都等着将她生吞活剥。 视线逐渐开始模糊,意识也变得不清。 陆执嗤地一声,冷冷开口:“赏你们了。” 他松开手。 半空之中,黄婷玉急速下落。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下面就是万魔深渊,最终是个死,她会被这群魔祟四分五裂……这简直是玄明门的耻辱! 忽然—— 耳边的风猎猎作响,夹杂着一个少女清亮的声音:“小玉玉你给我支棱起来啊!” 黄婷玉错愕地睁开眼,眼前恍然掠过一抹明艳色彩。 “宁……窈?” 她御剑停在空中,还是穿着方才吵架时的那条冰蓝色裙子,轻纱随风而动。 宁窈没想到自己还是来晚一步,黄婷玉该不会死了吧? “等着!我来救你!”她一时着急,一跃而下,想要接住黄婷玉。 却忘了自己还在剑上。 坠地的感觉是真实的。 “妈啊怎么这么高!!小剑剑你在哪儿快来救姐姐啊啊啊啊!!!”宁窈在空中一顿尖叫,音量之高,把黄婷玉这个快死的人都震醒了。 在生命的弥留时刻,黄婷玉深深沉思,莫非宁窈是打算跳下来压死她? 明白了,一定是这样。 难怪每次见她都在吃吃吃,原来用意在此! 宁窈袖中落下一条软鞭,甩出去,缠住黄婷玉的躯体,接着她借力纵身一跃,却不想误判了方向,直直地砸在了黄婷玉身上。 黄婷玉被砸得头晕眼花,眼前星星满天飞。 果然如此,呵,这个女人简直恶毒如斯! 宁窈抱住黄婷玉,在落地前一刻,她总算想起来自己是个修士,以灵力裹挟全身,在地上就地一滚—— 黄婷玉咳出一口血吐在宁窈裙子上,宁窈好心疼,立马松开她,盯着自己的裙子,表情伤心:“我新买的金丝织锦留仙裙!” 黄婷玉:“……” 作者有话要说:黄婷玉粉转黑中。 第39章 很奇怪,那团魔雾似乎是惧怕宁窈,刹那间避让开,停在外圈不敢靠近。 果然是宁窈的阴谋。 “士可杀不可辱,要杀你就痛快点,我们玄明门人绝不会求饶!” “嗯?谁要杀你?” 宁窈满脸纯真无辜,那双黑葡萄似的双眼玉质无暇,好像她真有那么天真无害。 幸好她早已识破她的真面目,否则还真会上当。 她愤恨地瞪着宁窈:“你这么瘦,是压不死我的,哼。” 天啊,这是什么品种的小天使,她夸她瘦诶!宁窈揪着自己软软的脸蛋,“真的吗?我家小七老说我胖了,还是你诚实!” “花言巧语。”黄婷玉羞愤地别过脸。 宁窈的笑容敛在唇边。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她轻轻抚着跟在身边的血魄剑,能感受到它的急躁:“乖,你的主人生病了,我们要帮他。” 现在的陆执,光是远远望见已经让人不寒而栗。 她要是再晚到一步,很难想象黄婷玉会是什么下场。 月亮云遮雾绕,森林中幽暗难名,就像陆执此刻的眼神,赤红一片,但仅仅是对视一眼,就仿佛让人坠入无边烈焰之中。 整片森林静谧无声,似乎连风都在躲避他,这种幽静简直死气沉沉,而他,独立树上,高高在上而又冰冷的俯视这人间,那双眼让人感到无比陌生,不同于他一贯的清冷矜傲,反而带着邪气。 明知是淬了毒的美丽,靠近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就连宁窈自己,这一刻都忍不住被迷惑。 现在的陆执恐怕已经血魔咒发作,比前几晚都严重,他现在根本无法靠近,就只是一个毫无感情的魔祟。 【警报!警报!目前任务目标状态极度危险!!!必须立刻阻止!!】 宁窈皱了眉,轻轻从黄婷玉手里抽出衣角,再喂了几颗上品归血丸给她,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灵药。 反正她也不可能比现在更糟了。 宁窈身上带的灵药都是皇室贡品,效果是立竿见影的,黄婷玉吞下几颗,消散的灵力开始在神府渐渐积聚,手脚也恢复了力气。 竟然是被自己看不惯的小公主救了,黄婷玉的表情很是别扭,她恨不得起来甩自己两耳光。 原本是想救人,却遭到反杀,枉她一向为自己玄明门弟子的身份骄傲,这脸打得太疼了。 “对不起。”她小声对宁窈说。 “什么?”宁窈全部注意力都在陆执身上,她没听清。 可恶,她明明听见了,就是为了再一次羞辱自己! 黄婷玉用足全部力气,大喊出声:“我说对不起!我不应该误会你,你没有强取豪夺也没有逼良为奴,陆公子他根本不是……” 怎么好像哪里不对? 她目光犹疑,奇怪地问宁窈:“他这么强,怎么可能被你捕获?你们到底是……”她突然想到什么,眼中大为惊骇,“你竟然……竟然……” 魔祟之所以被称为魔,那是因为魔修的修炼方法大多都是邪门恶道,除了那些以人血,灵修为食的,还有一种魅魔。 魅魔无论男女,都生了一副勾人心魄的皮囊,别说是普通人,就连道行不深的修士都无法抵抗诱惑,只需一面,便能勾人心魄,让人迷失自我,愿意为其生为其死,直到所有修为都被吸干,方能笑着死去。 如此就说得通了。 还是怪她道行太浅,竟然着了这魅魔的道!黄婷玉心中万分耻辱。 还有这小公主……如今还陷在魅魔织就的美梦里不肯清醒,她和魅魔相处时间太久,中毒已深…… 难怪她怎么吃都不胖!根本就是被魅魔榨干了! 面对黄婷玉复杂的眼神,宁窈压根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现在一心只想阻止陆执继续黑化。 她刚要离开却被人拉住,是黄婷玉。 “别去,”黄婷玉半睁着眼,奄奄一息地哑然开口,拽住她的衣袖,“陆公子……或许我该叫他魔祟,他根本不是人,六亲不认,他不值得你送死!你清醒点啊!” 是这样……吗? 宁窈眼神里满是茫然。 即便是现在,她也很难把陆执跟魔祟归为一类。魔祟是充满兽性的,只有纯粹的生存本能和恶意,嗜血、毫无人性,为了修炼邪术可以没有下限…… 她也知道黄婷玉说得没错,但是…… “别这么说他。” 宁窈仰头看着那个身影,她撑着血魄剑站起来,脱下外衫盖在黄婷玉身上。 黄婷玉错愕的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 鼻尖萦绕着属于小公主的香薰气味,裹挟着某种令人安心温暖的清甜,带着淡淡余温。 在深夜林间的冷风里,她浑身剧痛,忍不住裹紧了这件小衣服,有种想安睡过去的放松。 那些话本子虽然荒唐无稽,可有句话居然是对的。 这个女人,果然该死的甜美! …… 【警报!警报!任务目标黑化值70%!!请宿主注意……】 “闭嘴,吵死了!”宁窈恨不得把脑子里这个系统踢出去。 屁用没有,就会瞎嚷嚷。 难道她没长眼睛,看不见陆执现在情况有多糟糕吗? 黑雾弥漫,月色被团团云雾遮住大半,那群魔祟就围在树林中,迫于血魄剑的力量不敢靠近宁窈,却仍然发出一阵阵贪婪嗜血的低吼声。 树上的陆执没有半分动作,目光平静如水,却无端让人感觉寒冷。 宁窈手脚发凉,下意识想逃走,据说人在恐惧到极致时,血液会流回心脏,她感觉一颗心快从嗓子眼跳出来。 要怎么阻止他……这根本不可能。 现在陆执已经不认识她,他眼里的血色越来越浓,细密如蛛网般的血线爬上他白玉色的脖颈。 怎么办怎么办,她不想死……虽然之前耍赖地想过,干脆死了算了,一了百了,不用再做这鬼任务,她也可以佛系到地府躺平。 然而真到生死关头,宁窈还是想活。 求生才是本能,谁会愿意求死? 宁窈第一次怀疑系统,如它所说,这个话本小世界原本就是虚幻,只是为了给陆执历劫。 可历劫的方式,为什么是要他堕魔黑化? “无相业火最终毁灭整个世界,将一切烧成灰烬,包括陆执自己。 他在成魔的那一刻,也终于顿悟,领略到至高无上的修真法则,以身涅槃,最终飞升成神。” ——这是系统告诉她的内容。 可这是真的吗?陆执都把自己烧成灰了,还涅槃成神,他一定能飞升吗? 就算是。 那这种要牺牲全部生灵来领悟的法则,难道不是最大的邪术? 无论如何,不能让陆执继续下去了。 必须阻止他。 宁窈正准备踏上血魄剑飞到树上,陆执却垂眸静静看她一眼,唇边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笑意。 他身上灵压太过强势,原本的单水灵根与血魔咒造成的火系灵压互相冲突,爆发出更大的力量。 光是与他相隔这么远的距离,宁窈所有灵力都被压制,经脉里密密麻麻的痛,像被无数根针反复地刺,疼死了。 一个废柴的我,要怎么拯救一个黑化的你……宁窈按住心脏,她发誓,如果这次能活下来,一定拿出备战高考的架势刻苦修炼! 刹那间,陆执的眼睛里燃起火,很快燃烧遍他全身,随即向外扩散。 邪恶的黑色火焰借着风,迅速燃遍了这一片树林。 焦糊灼热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场景就跟她无意中进入陆执神府后,见到的虐杀情景一模一样。 很快这里就会染成一片灰烬。 宁窈回头看了眼黄婷玉的方向,她小脸苍白,闭着眼,不知是昏过去还是死了。 “噗——” 她吐出一口血。 原身的小心脏本就先天不足,她气血翻涌,五脏六腑都疼,神府内也被无相业火的灵压冲撞。 而陆执,身处那片幽黑色烈焰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没有痛苦,也没有一丝怜悯。 就在此时,血魄剑突然挣脱她的手,如一支离弦之箭飞向陆执身边。 宁窈一怔。 它是陆执的本命剑,跟随他上千年,剑和主人之间可以互相感应,有种溶于血脉的默契。 连血魄剑都着急成这样了,可见陆执现在有多糟糕。 失去了血魄剑这尊保护伞,魔群顷刻间开始躁动。 修士的血肉对魔祟是上佳的补品,尤其宁窈的体质属阴,魔祟早就馋到不行。 它们四面八方地朝宁窈扑过来,带起一股腥臭的风,恨不得将她生吞进去。 宁窈吓得一身冷汗。 她急忙掏出各种大小法器,没命地往魔群砸去。 还好她为了防身保命身上揣着不少,勉强能抵挡一阵,但魔祟太多,纷纷涌上来,终究是杯水车薪。 “陆执!”宁窈拼尽全力大喊他的名字。 撸下腕上的金刚玉镯扔出去—— 血魔咒在陆执经脉里挤压扩散,聚积在他的神府之外,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尖锐叫嚣,吵得他很烦,却没办法将这些噪音赶走。这种烦躁让他发怒,神府内也烧起来,那片黑色的火焰所经之处皆是一片废墟。 修士的灵力往往跟和神魂相连,神魂烧尽了一大片,他的理智也随着慢慢被蚕食。陆执感觉作为人的意识正在消散,只剩下让人空虚的杀戮欲,和毁灭一切的冲动。 “陆执——” 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十分模糊,被血魔咒的力量阻隔在外,却意外安抚了他神府内的痛苦,就连正在蔓延的黑色火焰都停住了。 “陆执!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为了你,连御剑都学了,你居然放火烧我……” 这个声音,难道是在骂他? “你说过除了你没人能欺负我的,它们在咬我,好痛……滚开!” 她听起来很委屈,好像还哭了,听起来就很弱的样子……、 他不想再听,却发现翻涌的魔血开始急速平息,那股让他烦躁的力量像是遇到对手,一瞬间缩成一团。 火焰熄灭了,狂躁想要杀戮的痛苦也被抚平,这种感觉还挺舒服,也有些奇怪。 此刻他什么想法都没有,只觉得必须立刻找到这个人。 好在她就在附近,个子小小的,眼睛里蓄着泪,模样倒是凶,虎着脸,手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一通乱扔,看上去挺笨,还有些可怜。 她嘴里叽里咕噜的,还在骂他。 连身后有一只触手像长鞭一样甩过来都没注意到。 宁窈快累死了,被火烤得全身是汗,整个人快虚脱了,所有法器也都见底了,就剩一条带法印的小肚兜。 背后忽然一阵恶寒。 她感觉不妙,下意识要回头。 突地一道银色闪电劈头而下—— 她身后……不,是围在她身边所有妖魔全都被那道力量击中,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中,全都死得透透的,魂飞魄散的那一种死法。 这些魔祟全部加起来上万年的灵力都报废了。 可想而知对手有多强。 宁窈差点被那道光亮瞎了眼,她懵了一瞬,本能地要继续战斗,于是果断解下小肚兜,cua一下狠狠扔向对面。 呵,这小肚兜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藏玄机,在小肚兜的内衬里缝合了十道符咒。 花纹都是用金线构成的六字箴言,足足八十八个,吉利又讲究。 夜雾散去。 宁窈的一双眼透着疲惫,她盯着前方,突然错愕地怔住。 那人……怎么像是大魔头? 陆执抬起头,目光一片空洞,薄唇紧抿。他的眼神缓慢而准确落在宁窈身上,冰凉凉的,看得宁窈一个激灵。 要死了!她的小肚兜就挂在他头上! 若是平时,宁窈搞出这么大的乌龙,她吓都要吓死了,可偏偏陆执满头黑发上挂着这么个小挂件,莫名增添了些喜剧效果。 她不仅不害怕,甚至有些想笑。 就像看到老虎爪爪抱着奶瓶,凶残,嗜血,但让人想rua。 作者有话要说:造句:宁答应的()还挂在那陆黛玉的()上,请自由发挥 感谢在2021-07-03 20:18:12~2021-07-04 09:2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现下那些魔祟都死了,威胁少了大半,可是周围那麻烦的火还在蔓延,再继续下去,必定会惹来玄明门注意。 “陆执?”宁窈轻轻喊他一声,发现他对此毫无反应。 血魔咒仍停留在他皮肤上,那团火还包围着他,说明他目前还是在暴走状态。 稍有不慎她就跟那群魔的下场一样。 宁窈却直觉他对她并无恶意。 刚才陆执杀了它们,是为了救她吧? 火焰汹涌靠近,在夜色里像一卷黑色巨浪,带着慑人的温度。 隔着距离她都快受不了,难以想象陆执身处烈焰之中,他难道真的没感觉,一点都不痛吗? 宁窈实在累极了,就地坐下,她对陆执说:“好了,熄火吧,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的故事你听过没?” 陆执定定地看着她,血红色的瞳孔一动不动,但是宁窈动一下,他的眼睛也跟着转一下,好像是怕她跑了,又不愿意上前,竟然有些小可怜。 而且看起来,怎么一副不大聪明的样子? 宁窈忽然有个不成熟的猜想。 这魔咒加烈火齐齐上阵,是不是烧坏了他的脑子?这很有可能啊,否则他头上挂着这小东西,居然还没来掐死她? 宁窈继续说:“你没听过吧?你乖乖的,坐过来,我给你讲故事。” 他眼珠动了下,表明有听见。 然后带着一身黑火朝她走来。 宁窈赶忙后撤几步,微微弯腰,双手举起做了个暂停的动作,下意识说:“死到普,停,达咩。” 陆执竟然听懂了,原地停住,一张冷峻的脸色露出些许疑惑。 看着有些无措。 宁窈想了想,试探着开口:“小陆乖,把火灭了,你这样没有小朋友会跟你玩。” 而这个小朋友主要是是指她自己。 陆执抿了抿唇,狭长双目微微低垂,抬起两只手,似是疑惑自己身上为什么会冒火。 不瞒各位,宁窈看他这个动作,瞬间联想到自家小哈小时候,也不明白自己身上为什么会有尾巴,经常追着尾巴咬。 还好大魔头比小哈聪明,他很快领悟了宁窈的意思,将身上的火灭了。 无相业火是从他神府之内而起,也从神府之内而灭,紧跟着周围那一片火也熄灭了,剩下一片秃成地中海的山头。 这程度……大概就是“山上一把火,所长爱上我祖宗十八代”的水平吧。 “过来。”宁窈再一次对他招手,展露笑颜。 陆执慢慢走过去,直到她身边。 宁窈仔细看,发现他眼中仍旧无神,只有在看向她时才会有些许光亮。 如果没猜错,这就是血魔咒暴走后的副作用,这种强大的法咒烧到中途突然停止,在经脉里逆流,出现一些反噬也正常。 她能感觉到陆执身上灵气正在汹涌暴动,好像有两边力量在拉扯。 无法感同身受,但宁窈觉得他一定很不好受。 “坐下来。”宁窈拍了拍自己身边那块地。 他就像个接收出现故障的机器人,要顿一会儿,才执行命令,坐在她旁边。 坐姿一板一眼的。 宁窈怕他这样的姿势太辛苦,好心建议:“你把腿伸出去,这样坐着会省力点,来,学我。” 她打直双腿,很没形象地就地一躺。 慢半拍的大魔头学她打直腿,却怎么也不肯靠下去,宁窈觉得奇怪,向后看了眼。 光秃秃的地上赫然一团血。 行吧,出现bug的大魔头也是清冷仙君范,洁癖不改。 宁窈没办法,伸手要拿回自己的小肚兜,却见陆执皱着眉,露出提防的样子,把那块小布藏起来。 一转眼就不见了,看来是藏进了神府里。 宁窈就很无语。 不是,这可是她的贴身小肚兜诶,你藏起来是要干什么嘛? 算了,他现在脑壳不清醒,没办法讲道理。 就怕这祖宗待会儿恢复了,看见自己神圣纯洁的神府凭空出现这个小东西,会气得把她活吞了。 算了,现在她没功夫考虑这些,先把陆执安顿好才行。 “那你就保持这样吧。”宁窈一门心思地想,该怎么把陆执和黄婷玉一起带回去。 这边动静闹太大,就怕有人闻风追上来。 玄明门的人发现黄婷玉不见了,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搞不好又是一场仙魔battle。 啊,头好痛,好困,真不想管这些破事。 血魄剑始终跟随在陆执身边,它忙个没完,一会儿凑在陆执面前观察,一会儿飞到宁窈身边,上蹿下跳地不知在表达什么。 宁窈早就觉得奇怪,人能修仙,剑也有剑灵,她看过许多修仙文里,剑灵能和它的主人直接沟通。 血魄剑却不会说话。 还好,它这么活泼,要能说话肯定是个小话唠,估计早就被陆执捏死了。 #论生物的自适应性# 然而血魄剑晃来晃去,像只苍蝇在陆执眼前飞,他皱起眉,表情开始隐忍的烦躁。 宁窈开始觉得不妙。 果然,血魄剑突然被陆执抓在手里,两手一起,像是要折断它…… 血魄剑发出一声嘶鸣—— 宁窈恍惚听见,它像是在叫妈妈救我。 宁窈:???就很懵。 不叫妈妈也会救你的乖! “陆执!”宁窈突然大喊一声。 他停住,眼神幽暗莫名,看起来很不高兴。 宁窈也不知道是哪儿猜中他雷点了,她想了想,小声开口:“小陆?” 陆执抿了抿唇,表情开始舒展,明显柔和多了甚至有些乖。 这就对了。 他喜欢这个名字。 就跟她家小哈一样,宁窈叫它“宁小哈”,它多半是不搭理的,叫它“臭拆家”也不行,它会拆得更厉害。 除非叫它宝儿,或者宝贝,那臭狗子才会暂时乖几天。 宁窈想到自家小哈,眼神都放柔了:“小陆乖,听姐姐的,放下武器,立地成佛……” 他听懂了,缓缓松开血魄剑,然后嫌弃地扔到一边。 宁窈心脏砰砰跳,油然升起一股自豪。 Get到了和bug版大魔头沟通的特殊技巧。 简直可以出一本书。 《让狗狗不拆家的正确姿势》 血魄剑好委屈,嘤嘤嘤地飞向宁窈,使劲往她身上贴。 “好了好了好了,别惹他啊,不然又挨揍了。”宁窈觉得可怜,摸了摸小剑剑。 血魄剑刚才差点没命了,原本威武森寒的外表骤然间暗淡无光,它缩成手掌大小,等宁窈摸够了,就自行躲进她衣服里面,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宁窈感觉血魄剑冰凉凉的,贴着肉肉还挺舒服,就是她现在没穿小肚兜,刚开始感觉有些怪。再一想,这就是一把剑,看到什么也没关系,又不是大魔头…… 余光发现陆执在向她靠近,宁窈不由得全身紧张。 她不知道他又犯什么毛病了,也不敢动,由着陆执缓缓凑到跟前。 他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所以也看不出高兴不高兴,宁窈提心吊胆地,生怕他像对待血魄剑那样,想把自己一折两半,没想到他却拉起她的手,放在他脸上。 是要让她人工散热? 行,贴就贴吧,反正她老工具人了。 宁窈像平时那样,两只手各一边贴陆执脸上,他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又皱起眉,表情逐渐焦躁,原本眼睛里血色退下去了些,又漫上来一层。 这一惊一乍的,搞得宁窈心惊胆战,“小陆?你冷静!趴下!sit!啊啊啊……你直接说,别这样,我害怕。” 他盯着宁窈,缓缓吐出一个字:“摸。” 摸?摸啥? 宁窈求生欲上头,脑洞大开,忽然智商上线,他该不会是要她像刚才摸血魄剑那样摸摸他吧? 大佬这要求有点匪夷所思,不过他现在神智不清才会这么出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宁窈叹了口气,试探着轻轻在他脸上摸了摸。 他没反抗,神态慢慢松弛,脸色也没那么可怕了,宁窈见状,索性两只手一起摸,轻轻地,像给她家小哈挠痒痒,陆执很受用的样子,乖乖闭上眼睛,睫毛颤啊颤的。 在大魔头身上找到撸狗的快乐,宁窈是没想到的。 跟狗狗不一样,陆执皮肤光滑,没有那种毛茸茸软绵绵的质感,手感却也是好到不行,可能这就是上天的偏爱吧,他脸上什么也不用涂就是自然好皮肤,宁窈甚至有一丝嫉妒。 摸了会儿脸,宁窈手举着有些算了,刚停下来,就又被陆执按住,还睁开眼不满地瞪着她。 咋的?工具人还不让休息了? 【任务目标即将解除异常状态,请宿主再接再厉!】 这破系统,就知道要她努力,996也得给个加班费吧?这玩意儿倒好,简直一毛不拔。 系统却听到这一句。 【危机解除后系统会友情赠送一份通关大礼包,请宿主继续加油!】 呵,看来抱怨还是有用。 宁窈对这个抠门系统送的礼包不抱太大期望,它就算不送,她难道就能甩开大魔头不管了? 于是宁窈拿出撸狗的手法,对大魔头上下其手,脸上摸两下,按按额头,太阳穴,再用手指轻轻挠他下巴。 宁窈记得陆执说过,她的靠近能压制他体内的血魔咒,他此刻闭着眼,看不见瞳孔颜色。 为了确认,她轻轻撩开他衣袍领口看了眼。 嗯,还好,那些可怕的魔纹都退得差不多了,就在他胸口中间的位置,还有一点印子,红色的,一条手指长的细线,颜色鲜丽。 好像是魔纹,又好像不是……乌云遮月,实在太暗了,宁窈瞅得眼睛快瞎了都看不清。 她给自己鼓气,决定伸手进去摸一下,应该没事,反正老虎脑袋都撸了,她动作轻一点,可能他都不会发现…… 宁窈悄悄伸出了贼爪。 摸到那处,手感又凉又滑,伴随着结实而有弹性的肌理感,没想到大魔头看起来弱不禁风,身材这么有料…… 只是那条细红痕的触感好奇怪,它不像是血魔咒发作时在皮肤下游动的血线,反而是有点凸起来的,若说是伤痕,摸起来却又薄又软,她忘乎所以,摸个没完了…… 手腕一凉,忽然被人捏住。 宁窈愣了下,回头,正对上陆执那双冷漠幽深的眼睛,血色都没了,就像黑夜的颜色,看起来还是吓人。 可能是她做贼心虚的缘故。 “摸得爽吗?”他的声音仿佛粹了寒冰,混在冰冷的夜风里,平白让人想打冷颤。 “呃,还可以……不是,我是说你这胸肌挺不错,啊哈哈哈哈。”她一顿干笑。 笑着笑着她发现哪里不太对。 咦,他身上的狗狗味呢?怎么讲话这么清晰,还有眼神……三分凉薄三分睥睨还有四分漫不经心??? 大魔头他又杀回来了? 宁窈登时就怂了,缩回在犯罪边缘试探的魔爪,冲他眨了眨眼,努力卖萌:“小陆……哦不,美人公子!老大!你醒啦?” 陆执眼神阴沉:“嗯。” 他从一阵浑浑噩噩中被拉回来,方才神府内被业火灼烧,变得一片混乱,神识也受损,碎成四分五裂,落在识海最深处的废墟里,他识海里这片废墟异常混乱,是千年来所有黑暗意识的集合。 就像一片不毛之地,充斥着阴冷可怖的气息,中间是一片泛着冷气的沼泽,四周徘徊者数不清的魔祟灵识,全是过去死在他手上的。 陆执平时都是把这处灵识废墟封死,他自己都讨厌这地方,就像身体里的一个垃圾堆,却没办法扔掉。 血魔咒的力量让封印减弱,每一次发作,他都会听见废墟里传来的声音,是那些魔祟灵识在哀嚎,吵得他很烦。 有时他不耐烦,会点一把火把它们全烧光了,可灵识是不灭不死的,很快又会出现,叫得比之前更大声。 这次他自己也来了,带着破碎的灵识,被那帮魔祟叫嚣着抢夺,撕成更小的碎末,全都扔进那片沼泽里。 他就像一只幽灵,不想动,也不想战斗,灵识变得越来越弱,像是快睡着了,陷在沼泽里出不来。 很累,一个人独自行了赶了很久的夜路,现在他不想走了。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怎么回事,这片黑暗不见天地的废墟透进来光,四处飘荡的魔祟灵识忽然都消失了。 他感觉被温暖柔和的水流包裹着。 消散的灵识一点点拼凑起来,有个奇怪的力量在推着他,有点烦人,但不让他烦躁,反而想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管。 那个力量推着他飘啊,飘啊,忽然一片大亮,非常刺眼。 陆执的灵识醒来,发现自己已经离开废墟。 他回头看了眼,在废墟的昏暗混沌里,生长着一株黑心莲花,就在那片沼泽之上。 那莲花身姿盈盈,在昏暗中发出幽幽光泽,虽是株植物,却无端给人窈窕娇贵的感觉,它枝叶伸展,好像一个伸懒腰的臭美少女。 再睁开眼,就看见宁窈,正在偷偷摸摸占他便宜。 她吓了一跳,跟偷腥的猫被抓到似的,头发都快立起来,还不忘扯谎,其实她的谎言拙劣透了,撒谎还老爱眨眼,把心虚都写在脸上。 她害怕的时候,眼睛会睁的圆圆的,为了确认他是否相信,会装模作样地与他直视。 脸颊鼓鼓的,让他很想捏扯她腮边的软肉,上次尝试过,感觉还不错。 宁窈嬉皮笑脸:“太好了!你再不醒我都要哭了。” 他扯出一抹冷笑:“我再不醒,你准备对我做什么?” “人工呼吸。”宁窈一不小心嘴快了,她好后悔,可惜没有撤回功能。 “那是什么?” 宁窈想了想,觉得既然都说了,索性破釜沉舟,“人工呼吸就是,你和我,嘴对嘴,我给你渡气……”接收到他深沉危险的目光,宁窈及时找补,“所以啊,你下次一定控制住血魔咒,别又晕了,晕了也早点醒,不然很可能被人占便宜的。” 好笑,除了她,这世上还有谁敢占他便宜? “那请公主殿下千万忍住,在下要是被占了便宜,是要讨回来的。”陆执声音凉凉。 威胁。 □□的威胁。 这意思就是要讨回她一条命,太狠了。 “放心,陆公子,我不是那种人,我对你绝没有非分之想。”宁窈加重语气,为了表明真诚。 陆执不接茬,这让宁窈有些尴尬,她发现他眼下有些淡青色,因为皮肤白衬得更明显。 看着精神很差,恹恹的,想随时会杀人。 她小声从牙缝里挤出下文:“我们得……回去了,还有黄婷玉,她伤得很重。” “那是她自找的,怎么,她还没死?”陆执挑起眉。 宁窈:“……” 听这意思,像是哪怕她只剩一口气,他也要去给人捏死了。 太凶残了。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诡异的声音响起。 “咕噜咕噜……” 持续,低沉,而且让人尴尬。 陆执了然地看向她的肚子。 宁窈害羞地捂住小肚子。 他约莫算了下时间,嘴角扬起莫名的笑,淡淡道:“倒是我的错了,耽误了殿下的宵夜时间。” “没事没事,我一顿不吃就当减肥了,明天再补上,那我们现在……哎?你干嘛?” 宁窈话说到一半被打断,陆执竟然直接躺倒在她肚子上,不偏不倚,正好是她肚子上最软的那一块肉肉。 ????? 合着这是拿她当枕头呢? 宁窈好气啊,感觉被羞辱了,这可是她辛辛苦苦,一点点吃出来的肉肉,万一被他睡没了怎么办? “陆公子?”现在他醒了,她不敢叫他小陆,“我的肚肚不小心贴你脑袋上了,能麻烦你抬一下头我好把自己挪出来吗?” 小心翼翼且卑微。 他连眼皮都懒得掀开,淡淡道:“没关系殿下,我这样很舒服。” 宁窈心态炸了。 谁问你舒不舒服了? 平时霸占她的床,霸占她的枕头还不够,现在还要霸占她的人? “陆公子,在野外睡觉对身体不好哦,现在回去可获得本人免费赠送的瓜子零食,还可额外提供唱小曲说故事等服务……” 陆执听得不耐烦,反手就是一个噤声咒加定身诀套餐。 耳边终于安静了。 “别闹,让我睡一觉。”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好像是困极了,一双狭长双目微阖着,眼角泛红,眉头和平时一样微皱着,表情却放松许多,像是打算在她这儿好好补觉,不睡够不起来。 宁窈生无可恋,看着一片茫茫夜色,心中万分凄凉。 天上那破月亮现在可是出来了,比刚才圆了不少,跟个亮闪闪灯泡似的,好像在看她笑话。 嘴巴被封死了,宁窈另辟蹊径,她近来刚学会用神识沟通,这就是玄幻世界的妙处了,比视频通话更立体,虽然听到的不是真实的声音,却可以明确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很方便,但这种方法也有限制,比如她的神识比较弱,只能探知到比她更弱的。 至于陆执这种战力天花板她根本无法拨通,要不是之前无意中被拉入他的神府内,她连用神识碰一碰他都做不到。 “陆公子,玄明门的人快追上来了,我好怕。” 陆执:“殿下不用怕,追来一个,我杀一个。” 宁窈内心惊悚。 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讲这么恐怖的事? “我想家,我想回家,我想念我那种温暖的大床,还有小七亲手给我缝的鹅绒枕。”宁窈哭唧唧。 陆执冷冰冰:“你的肚子也不错,比枕头软。” 宁窈听了哭得更大声,甚至打了个嗝。 后来陆执大概是被宁窈哼哼唧唧的小哭音惹烦了,他没刚才那么好声好气,声音阴测测的,明显带着起床气:“既然你那么想走,今晚为什么又要追来?” 宁窈:“还不是你不争气,被人家抢走了,我当然要追回来呜呜呜。” 活这么久第一次被人说不争气,陆执有些好笑。只要他不愿意,没人能带走他,只有宁窈是个例外。 那场仙魔大战后,他被众仙门联合封印起来,是宁窈无意中解开了他的封印,当时陆执就察觉到,她的灵场非常特殊,这个公主他可以利用。 如此才会跟她回府。 后来发现宁窈正好可以遏制血魔咒,这更好了,他需要她在身边,仅此而已…… 血魔咒发出阴测测的嘲讽:“真的是这样吗?那时候你明明可以直接杀了那小方士,却由着她带你走,你那时候在想什么,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嘛?” 刚才血魔咒爆发,就要占据陆执的神府,却被宁窈的灵力压制,它怒意滔天,聚结出的一股怨气竟然形成神魂,就守在陆执的神府之外,伺机而动。 但凡是陆执神思不稳之时,这股怨气就会出声作乱。 陆执:“……闭嘴。” “你凭什么让我闭嘴?你不听,我就偏要说!你那时是不是在想这小姑娘,想她会不会真的来追你回来……哈哈哈,太好笑了!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作者有话要说:大反派血魔咒将成为十五之后的第二助攻。 就叫它22吧。 第41章 这个疯癫放肆的声音不断咆哮,然而只有陆执能听见,宁窈修为太低,没办法听到。 还好。 以防不测,陆执另外给宁窈的神魂加了一道禁制,让她听不到血魔咒的声音。 自然,血魔咒也无法冲破这道屏障。 光是他自己遭受这种骚扰就够烦了。 何况血魔咒说的这些垃圾话,他一点也不想让宁窈听见。 “多管闲事,没有你,我也能回去,”陆执说到这里,不太自然地顿了顿,又问,“你不会御剑,是怎么追来的?” 说到这个宁窈就来劲了,“本来是不会的,可一想到公子正在受难,渴望回到我的身边,本公主鼓起勇气,克服了恐惧,在踏上剑的那一刻,我告诉自己,如果救不回公子,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声音如泣如诉,三分委屈,三分悲伤,还有四分的做作。 噫—— 宁窈都被自己油到了。 果然,陆执听完就沉默了。 这让宁窈有点慌,怎么办?大佬是不是被她给油到了,准备把她做成油炸小公主? 宁窈忐忑了好久,神魂跟个等待判刑的犯人似的没着没落,好一会儿才听见他开口。 “你真有那么喜欢我?” 宁窈的神魂接收到的这声音太含糊,她怀疑是自己灵力太弱,没听清,“大佬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感觉陆执哪里怪怪的,可无论宁窈再怎么问,也没得到任何回应,她的神魂就孤零零飘在虚空中,感应不到陆执了。 宁窈一看,陆执他居然就这么睡着了,貌似还挺惬意…… 这叫怎么回事?大半夜的,冷风吹着,在这光秃秃的破山头上睡大觉,还是犯罪现场,拿她当枕头,用着还真是顺手,这人怎么这样啊? 好叭,她也打不过,动也动不了,只能老老实实当个工具人。 不乐意又如何,还不是得像个枕头一样把他原谅? 宁窈决定了,等这次风波平息,她一定不偷懒,勤奋修炼,至少下回再被当枕头,她还能挣扎几下。 跑不掉,多少能给自己挽点尊。 老卑微了。 宁窈想到命垂一线的黄婷玉,心里有些不安,她不希望她死在这里,虽说她们总闹矛盾,可黄婷玉只是个小姑娘,被大魔头的颜值迷惑了,只是一个识人不清的小颜狗罢了?罪不当死。 陆执这颜值的确有迷惑性,要不是性格太恶劣,要是当个合欢宗宗主那肯定是天下无敌…… 她睡不着,脑子里胡思乱想,越想越没边,她不能动,老觉得锁骨那儿落了个小飞虫,特别痒,想挠也挠不着,心里就很焦躁。 反观大魔头本人,睡得那叫一个滋润,他时不时地翻个身,手里还抓着她裙子上绣的一条小锦鲤。 这让宁窈很绝望,睡她就算了,还要玩她的小锦鲤……她充满怨念,想起自己走时还没啃完的大鸡腿,肚里饿得不行,不小心叫了一声,他还嫌弃地在她肚肚软肉上拍了几下,像是警告她不要再叫。 典型的不给马吃草,还要马儿快快跑。 什么人呐。 宁窈生闷气,她想到了刚才看的话本子里,陆执被她吊起来,抽了个遍体鳞伤,那里边是怎么形容的来着? 她想想—— “红烛暖光下,那玉面公子已是伤痕累累,遍布痕迹,红衣少女手握软鞭,笑吟吟地看着他,‘男人,你肯服软了吗?’ ‘士可杀不可辱,妖女,你可以占有我的人,但你无法得到我的心。’陆执眼中噙着泪,却不改一丝倔强。 这模样,真真是让公主爱惨了。 她就喜欢他这副清冷孤绝,不容玷污的模样,他越是用这种厌憎的眼神瞧她,她越是想要折断他这一身傲骨,让他只做她一人的爱宠。 公主上前,用力捏住他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擦过他泛红的眼角,附耳低言:“可你刚才在秋千架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可恶!那是你给我下了红帐暖我才……’他咬住下唇,一副遭到侮辱的神情,低低垂目,将脸扭到一边。 公主却笑了,笑得勾魂夺魄,万分邪恶:“告诉你,其实那碗汤里什么都没放,是你自己动了情。承认吧,向我求饶,我可以考虑去了你的脚铐。” 陆执一双冷目中满是痛苦,比身上的痛烈过千倍! 这个妖女!她竟然该死的甜美!” 宁窈脑子里浮现出好几个片段,香,真香,真想把这话本子作者叫来给她专职写文。 就专门写这种陆执哭唧唧,宁窈笑嘻嘻,陆执惨兮兮,宁窈美滋滋的文。 宁窈开始认真考虑这个主意……不行,写手写的不一定合心意,被发现了还得被陆执掐死,她还不如自己写。 不愧是饱读诗书,纯情天真的某粉红网站会员,宁窈随随便便就想了好几个爽梗。 结局无一例外都是陆执哭着跪地求饶,宁窈化身恶毒妖女,将他折腾个体无完肤,最后陆执心甘情愿地……给她做枕头。 宁窈想好了一个名字。 《美人仙君重生后成了我的枕头》。 爽炸了! 宁窈一心一意地构思,如同睡前脑内小剧场一般,她陷入了美好的想象。 等到剧情走到一半,大约是“陆执眼尾猩红,声音低哑且诱人”的关键片段时,她突然感觉不对劲。 好热。 不是刚才被无相业火烘烤的那种热,而是好闷,感觉像被放进了一只大蒸笼里,出不来汗,因为同时还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下层是火,上层是冰,她一会儿热,一会儿又冷到不行,分不清在梦里还是现实中,意识越飘越远,她想睁开眼睛也不行,好像被人五花大绑。 宁窈不想做蒸笼里的猪。 烤熟了再被人扔进冰水里,为了吃起来更有弹性。 她努力操控灵识,让它不要屈服,也不要睡着,迷迷糊糊地在识海里漂浮,然后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里空间不大,但看着环境不错,亮堂堂的,还有股女孩子特有的香喷喷味道。 宁窈喜欢这里。 她随便找个布满花草的角落靠着,闭眼歇了会儿,忽然闻到一股烤焦的糊味。 睁开眼,看见周围的花花草草都被烧光了, 宁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瘪瘪嘴,又换到另一个地方,这次挨着颗大树,青翠魁梧,上头盘绕着许多精致可爱的小白花,盘旋着几只嗡嗡嗡的小蜜蜂。 她大概猜到这是自己的神府,修真人士自行开辟的灵气小天地,她也有。 只是为什么她的神府里不是小蝴蝶,而是小蜜蜂,那就不清楚了。 因为,她眼睁睁看着那几只嗡嗡嗡又被烧死了。 宁窈麻了。 小蜜蜂是被火烧死的,黑色的火。 而且这火像是在她身上…… 但凡是她碰过的东西,接触到的地方,都会迅速蔓延黑火。 宁窈脑瓜子嗡嗡的,她想不通,陆执的特殊技能,她是怎么无师自通的? 等陆执发现了,会不会告她侵权? 她心里拔凉拔凉的,坐不敢坐,还得忍受着身上窒息一般的煎熬。 越来越疼,宁窈感觉自己要死了,每一处灵识都在遭受折磨,心脏好像有一只手在搅弄,即将撕裂开。 就连神府之内都在剧烈晃动,像一座即将坍塌的房屋。 她快不行了,就地倒下,眼前一片恍惚。 好多人影在晃。 有被她设计杀死的双头怪魔,一个头是秦瑟瑟,另一个是颗肉瘤,她们笑得无比诡异,还有前几晚那个女鬼,她掐着宁窈脖子,问她为什么要骗鬼…… 还有在秘境里被她杀掉的几个魔祟。 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出现,跟加了恐怖片特效似的,光怪陆离,视觉效果满分。 这大概就是死前的走马灯吧。宁窈委屈地想。 都要死了,怎么陆执也不来送送她,好歹给他枕头了呢。 真没良心。 愿地狱没有陆执。 …… 陆执皱着眉,从一片燥热中醒来。 果然,是宁窈这个笨蛋走火入魔了。 就算没有危机,她自己也能给自己制造危机。 他坐起来,冷眼看着宁窈在秃地上扭动,活像一条垂死的小鲤鱼。 方才他的定身诀只用了不到一成灵力,不想伤到她。 在她神府内的躁动之下,她已经自行冲破禁制。 显然是难受极了。 在她身上,陆执明显感觉到无相业火的力量,很微弱,但对她这个筑基期的娇气鬼来说也是够受的了。 应该是因为他刚才燃起的火。 无相业火力量极为阴邪猛烈,哪怕不沾身,被温度烫到也会波及神府。 他没多犹豫,直接进入了宁窈的神府。 她灵力低微,并未修习任何防御之术,最重要的神府就如同一扇敞开的门,任人出入。 如果有人存心想害她,轻松就能得手,所以那些魔祟总能骚扰到她。 陆执不觉阴沉了脸。 他一挥手,那些徘徊在她神府内的残余魂魄尽皆散去,而宁窈的神魂蜷缩在角落里,气息极其微弱。 陆执稍稍施加法术,她身上的黑色余火便熄灭了。 但这似乎不是让她走火入魔的全部原因。 走火入魔顾名思义,必是既有内火,又生妄念,二者互相影响互相排斥,如此阴阳失衡,才会走火入魔。 陆执神府内扫过一眼。 他看到空中漂浮着几部话本子。 他略有犹豫,心中有种不太妙的预感,甚至有几分排斥。 总觉得出现在她神府之内的,不会是什么好玩意儿。 但陆执还是看了。 他无需翻阅,只需施加小小灵力,话本子上的内容就直接汇入他的灵识,短短一瞬间就全部看完。 于是他就记住了几个频率最高的关键词。 密室,锁链,小皮鞭。 眼尾猩红,按在墙上,哭唧唧。 眨眼间,漂浮着的话本子碎成齑粉。 陆执冷淡的目光落在宁窈身上,他眉头稍皱,心头浮起些许异常的躁动。 很好,原来她整天不务正业,不思进取,就是在琢磨这些鬼东西。 走火入魔的原因也找到了。 陆执走到宁窈身边,忽然间不想救她了,甚至想把她掐死。 少女的灵识已经缩成小小一团,灵力消散无几,本就不太坚固的神府开始崩塌,那些漂亮的植物要么被烧成灰,要么枯萎了。 陆执叹了口气。 他告诉自己,她只是误入歧途,但罪不至死。 最多等她醒来再好好惩罚。 陆执给宁窈喂了些灵水,这样她会舒服很多。 果然,她的灵识很快舒展开,她呆了几秒,意识到什么,然后一步步挪到陆执身边,贪婪的吸住他的手指。 陆执微微怔住,想要收回手,却被那股力道牢牢扒住。 只是晚了一瞬,就让她钻到孔子,蹬鼻子上脸,陆执停了灵水供养,她就整个儿贴在他手指上,主动汲取灵气。 陆执墨黑色的眼眸浮现一抹暗色,他轻抿着唇,眉间显露淡淡愠色,更多的是无奈。 她怎么……总是这么大胆的。 他抬起漂亮修长的手指,将那团没羞没臊的灵识弹飞。 “啾!”她委屈地发出一声,然后发挥不屈不挠,死皮赖脸地精神,再一次贴上来。 刚才让她吸走了不少灵气,这会儿宁窈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一口气能跟陆执纠缠好几个来回了。 陆执有些烦了,眼神里全是燥意。 平时除了血魔咒发作,他的灵场从不会有半分紊乱,但宁窈此刻的行为让他不得不乱。 他头一次感觉到比想要杀戮更难遏制的焦躁。 而宁窈这小东西却浑然不觉。 她只知道往上扑,被嫌弃了也往上扑,偶尔让她成功贴住一次,就欢喜到不行,灵识发出“啾啾啾”的声音,又呆又软。 有一次陆执手太重,她差点要撞墙上,陆执无奈之下,只好又把她亲自揪回来。 宁窈愣了一下,又开始得寸进尺,她的灵识吸收灵气后,饱满了许多,渐渐有了少女的形态,整个人贴在陆执身上,惬意得不得了。 果然,她脑子里就想着这些。 恐怕最开始抢他回府,也是为此……还说是为了找他做花匠,扯那么多有的没的,说得冠冕堂皇,她的本性已经全然暴露了。 宁窈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呀。 她仍是浑浑噩噩,被那股子火烧得都没脾气了,躺平等死,却忽然感觉吸入了某种纯粹的灵力,原本浑浊的灵台忽然一片清明。 就先快渴死的人想要喝水,她也只是本能的追逐那股灵力,想要更多一些。 可对方好像很小气,还很害羞,不知所措的样子,总是躲开她。 然而她根本不怕,要知道,主动才会有故事。 她就不断往上贴,吸一口,爽歪歪,被掀开,再吸一口,爽歪歪,再被掀开。 多吸几口,感觉要上天,准备被大力掀开…… 诶?这次好像……被接受了? 宁窈高兴得恨不得原地蹦个迪! 被宁窈的八爪鱼灵识牢牢吸住的陆执:“……” 他眼尾低垂,淡淡一抹绯色,眼里幽深如同夜色,夹杂着几分茫然和无奈,他面容冷淡若仙,难得露出这般隐忍的神色,看起来竟有几分勾人。 她并不懂如何操纵灵识,这涉及到她的知识盲区,只能凭着本能去接近对方,灵识与灵识相碰撞,有些地方无感,有些地方就很舒服,轻轻一触,便感觉一道触电般的愉悦。 感觉消散的灵力逐渐回归灵台,伴随着令人陌生的奇异体验。 好像修为也在增进。 这到底是什么修炼宝器……她不管,反正抱到了,就是她的,怎么也不放手。 宁窈决定礼貌点,和对方打个招呼,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她非常真诚豪迈地开口:“你好,我很难受,可以请你帮我灭个火吗?” 作者有话要说:用最礼貌的表情,说出最不要脸的话,调戏最凶的大反派,不愧是我女鹅盒盒盒盒盒 第42章 这台词他太熟悉了,那几本里都有,“霸道公主”的口头禅。 陆执眸色沉沉,压下几分暗色,唇角却止不住地轻轻上扬,他问:“你认真回答……当真有那么喜欢我?” “何止是喜欢,恨不得将你藏起来,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宁窈此刻还在承受煎熬,一半混沌一半清醒,意识混乱地漂浮在神府之内。 她看到好多大鸡腿。 似乎还看到陆执那张冷淡漂亮的脸。 这一定是幻觉。 还有好多在眼前乱飞的句子,宁窈随手抓来一句,大声念道: “男人,从了我吧,我会狠狠地宠爱你!” 她还要再念,突然感觉一股力量控制住她,再也无法开口。 同时,她仿佛被放进了一个温泉池里,周围遍布灵气,她就像游泳一样,随便游到哪里,丝丝缕缕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汇入她的神府之内,她不用费力,整个人都轻盈得像是飘起来。 她还听到轻轻一句,低沉的声音:“算了,随你吧。” 然而宁窈并不懂,只觉得这个声音莫名熟悉。 却根本没时你思考。 她脑子里跟过电似的,不知是怎么回事,带来长久而深刻的战栗,很怪异的感受,又本能地想要得到更多一些。 可这种感觉是时不时的,有时就像断电一样,有时正在兴头上,还没够呢,感觉又飘走了,像是害羞,在躲着她。 什么鬼啊,都是出来玩的,看不起谁啊这是? 对方躲啊躲,她就追啊追,在天堂一般的快乐和炼狱般地业火折磨中反复扑腾,宁窈累极了,却感觉无比满足,满足到连脚趾头都想勾起来! 神府里的疼痛缓解了许多,她逐渐恢复力气,忍不住在灵泉水中追逐快乐。 可她太笨手笨脚,弄得累死了也感觉不对,就像隔靴搔痒,不得其法。 “好烦,好难受。”她委委屈屈地睁开眼。 视线一片朦胧,过了会儿才变得清晰,她揉了揉眼睛…… 等会儿—— 这个灵识的感觉,怎么那么像陆执?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会错的,这种冷冰冰,又无比充沛强大的灵力只可能是他! 宁窈大脑快要宕机,这时,她感觉灵气在神府内运转一周,修为突飞猛进地提升,灵气化形,她似乎……可以看到对方的脸了。 她看见他冷峻面容上的丝丝戾气,眼角隐忍的红,还有莫名色气的眼神…… 这回不是舒服的小电流。 而是真的被惊天巨雷劈了个对半。 他们现在在做的,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神交吧? 不可以!!让我走!!不可以玷污美人魔尊的清白!!我可以解释!! 宁窈开始拼命挣扎,甚至开始考虑自断经脉自尽。 至少可以死得体面。 却被他拦腰截住,将她禁锢在怀中,声音低哑而又危险:“不会就别乱动,笨死了。” …… 灵识进入神府后的时你很难估算。 宁窈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感觉自己被翻来覆去,日夜颠倒,快乐不知时日过,已经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总算结束了。 宁窈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灵识回到身体里,她睁开眼,眼皮似有千斤重。 她如果说自己没享受到,那太虚伪了。 神魂相交的能量简直可怕,比起直简单粗暴的物理接触,神魂与神魂之你轻轻一点擦碰就激烈上百倍,丝丝密密地裹挟住每一分感官,让人欲生欲死。 真的太可怕了——她这回指的是陆执。 这个老男人果然不简单,他上千年的岁数不是白活的。 比起来,她简直弱爆了,才一个回合就不行了。 这么说吧,虽然脑子里过电的战栗感很愉悦,然而电多了,那人还能活?她就在反反复复的刺激中,同时感觉到极乐和濒死,实在是怕了。 陆执的神魂太强悍,简直是碾压级的。 她吸走了很多灵气,当然,是对她而言的很多,在陆执看来可能是沧海一粟。 神府里的黑火全灭掉了,还有她身上的。 除此之外,更多的她根本吸收不了。 如果把大魔头比喻成一片汪洋大海,那她就是个只配在浅水区狗刨的小菜鸟。 还得自带游泳圈。 宁窈睁开眼,发现陆执没躺她小肚子上。 他稳稳地坐在一边,打坐的姿势,眉目清冷而平静,俨然是一派凛然不可侵犯,让人感觉清风徐来,圣洁袅袅。 宁窈不禁肃然起敬。 不愧是剑道天才,魔道大佬,刚做完这种事,还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贤者时来得也太快了。 不像她,现在还有点抽抽,没缓过劲来。 甚至想来根事后烟缓缓。 于是宁窈咬了下自己的手指,痛一下,才好赶紧清醒。 “陆……公子?”宁窈小声开口。 他缓缓睁开眼,眼中冰冷如初,不带一丝情绪,他低眸,目光落在她身上,倒是看不出生气没有。 怎么办?宁窈心里疯狂打鼓,她第一次经历这种状况,该说什么? ——合作愉快? ——下次再约? ——你的表现很不错,下次可以温柔点? 除非她想死。 她想了想,觉得该先搞清楚事情怎么发生的,“刚才……” 陆执冷声打断她:“你刚才受我业火的影响,再加上……”他顿了顿,眼神微微带着戾气扫她一眼,“走火入魔了。” 宁窈的心沉至谷底。 果然,是她对他伸出了罪恶的小爪爪。 她心情万分沉痛,带有一丝对自己的鄙夷,都不太敢看陆执的眼睛,“那你……” 再一次被打断,只听见他沉声说:“别再提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 看吧!对人家老处男的心灵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了吧!宁窈你这个大猪蹄子! 大魔头保持了上千年的纯洁,却被她弄脏了。 她还在这儿喋喋不休问东问西,仿佛一个强迫受害者回忆被害经过,残忍到令人发指。 陆执没直接掐死她简直是奇迹。 她知道了。 一定是陆执被血魔咒影响,灵力失控,不慎才着了她的道。 宁窈慌了:“大佬对不起!大佬我错了!大佬你打死我吧!” 说完又小声找补:“给我留口气就行。” 陆执和她四目相对。 月光下的小孔雀尾巴都耷拉着,垂头丧气的,还知道自己犯了天大的错,怕被人扒光羽毛。 眼睛亮而润,眼睫沾着一点薄泪,脸颊微鼓,可怜得不行。 别人认错他信。 她认错他不信。 嘴上说得这么漂亮,好像真知道错了,好像刚才缠着他不放那个人不是她似的。 一个字他都不信。 “你下回……”他不知不觉开口。 宁窈抢白:“你放心,绝对没下回,再有下回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 是她看错了吗?怎么感觉陆执听完脸色更差了? 他站起身,夜风轻轻撩动他飘逸的衣袍,陆执目光阴沉地看她一眼,扔下一句:“殿下谨言慎行,以后千万不要后悔。” 他拂袖而去。 宁窈一脑袋问号,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自己后悔啥。 …… “不行,你一定得收下,不然就是瞧不起我!”粉衫女子不由分说,硬要将手中宝物给宁窈戴上,“要不是你,我早死得透透的了!” 她要送的是玄明门出品的法器,鉴妖镜,做成了项链的样式,中间一颗水滴状的红色灵石光可鉴人,看似是女孩子家的漂亮首饰,实则可以显现出魔气。 听黄婷玉的语气,似是对自家产品骄傲非常。 然而…… 宁窈偷偷用宝石照了照身旁的陆执。 无事发生。 他身上不仅没有显现魔气,反而姿容仙冷,透着股高贵的气质。 逆天的颜值,连玄明门的法器也能给逆了。 这么推来推去地也挺难看,宁窈只好干笑两声:“举手之劳,那就不客气了。” 反正这项链造型还挺漂亮,至于其他功能,有则防魔,无则装饰,也无伤大雅。 黄婷玉拳头紧握,想起昨晚仍觉愤愤不平:“迟早让我抓到那该死的魔祟,太嚣张了,居然放火烧山。” 宁窈心中一惊,恨不得去捂她的嘴,偏偏她师兄在身边。 她只好说:“魔祟虽然厉害,但还是没要你的命,也许他还是心存善念。” 黄婷玉和周允梁:“???” 宁窈哈哈一笑:“我的意思是背后说人不好,说魔也不好,我们还是来说点开心的。” 球球了,别在老虎头上拔毛了。 拜她所赐,这老祖宗刚失了身,心情还未平复。 一旦发难她肯定第一个要被祭天。 宁窈压力最大啊。 “无论如何,殿下救了小师妹,在下代表玄明门上下感激殿下。”周允梁一个抱拳,目光殷切,“只是,殿下以后还是不要深夜去树林里练剑,太危险了。” 这不是没办法嘛。 昨天后半夜,是宁窈把重伤昏迷的黄婷玉带回来交给玄明门,她只说自己是半夜去树林里练剑,刚好见到黄婷玉,。 案发现场已经被烧成那样了,玄明门一看便是是无相业火,根本藏不住。 宁窈表示一问三不知,她昨晚见黄婷玉昏死过去,什么都顾不上,只记得救人,其他的什么也没看见,也不知道。 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她以前那些悬疑探案剧不是白看的。 其他的就交给玄明门去查好了,反正凶手就在这里,他们两个人,四只眼睛,不也是看不穿大魔头的真面目? 至于黄婷玉,宁窈已经给她施了好几层幻术,多亏了陆执的灵气,宁窈修为小有长进,自行摸索出一套术法,能在不伤害对方元神的情况下,潜入神府。 她的修为虽在黄婷玉之下,但吸收大魔头的灵力后,进入他人神府简直不要太轻松。 没办法,谁叫大魔头就是这么一个bug的存在呢。 她也没做别的,只是让黄婷玉忘记昨晚偷走陆执,后来还差点被魔化的陆执杀死这事。 等她醒来后记得的,是她昨夜察觉远处树林魔气旺盛,便追赶过去,遭遇群魔袭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宁窈笑了笑,觉得周允梁动辄一本正经行礼的模样怪可爱,便也学他的样子,上前一步,抱拳道:“多谢周公子提醒,以后我会注意的。” 看,她完美的忽悠成功了吧。 正得意着,忽然感觉衣服被人扯了一下。 回头,是陆执,他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眸光潋淡,看似不太高兴。 “殿下,你应该自称本公主。” 宁窈当时就满脸问号。 她怀疑陆执是被小七附身了,只有小七会在她言行不当的时候出声纠正。 明明陆执才是公主。 没人比他更难伺候了。 “我……” 刚开口,就被陆执冷冷打断,他一手轻放在宁窈后颈上,五根指头修长如玉,略有些苍白,给人一种病弱温柔之感。 只有宁窈知道,他又把她衣领子提起来了! 陆执一开口声线低沉,带着咳嗽之后细微的颗粒感,低低沙沙的,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殿下你累了,该回去休息了。” 宁窈:我没有,我不累,我还要和小伙伴玩耍! 然而她已经被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宁窈只能强颜欢笑,优雅退场,给自己留点尊严和体面,没人注意到她眼角渗出的晶莹泪水。 是她最后的倔强。 “公主……”黄婷玉还有话跟她说。 陆执脚步微顿,扫过来淡淡一眼。 这一眼无波无澜,也不带任何攻击性,可就是让黄婷玉心口猛地一跳。 不是心动的那种跳。 是心肌梗塞的那种。 她顿时一个字也不敢说了,仿佛被扼住咽喉。 只是,看着小公主和陆公子缓步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师兄,你觉不觉得公主她像是飘着走?” 周允梁郑重地点了点头:“没错,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人点水’,只有对灵力操控达到元婴级的修士才能掌握,没想到公主实力竟如此之强。” 这话顺着风传进宁窈耳朵里:“……” 你才仙人,你全家都是仙人。 她只是被一只被绑架的小可怜,放手啊混蛋,不就是睡了你一次吗! 难道要她用这一生来偿还这一次的失误吗! 心好累。 作者有话要说:陆黛玉:没错,睡了我是要负责的。 第43章 蜀罗镇滞留了十多天,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也该离开了。 在出发的前一天夜里,宁窈收到玄明门的请柬。 邀请她去天仙苑吃晚饭,还特意备注了“可携伴侣和亲随一同赴宴”。 宁窈心里一琢磨,亲随嘛,她一抓一大把,伴侣就算了。 吃饭的场合,到时候搞得血溅当场多不合适。 所以陆执直接排除了。 估计他也不会想去,而且他从来也不吃东西。 宁窈在房间来回走了几圈,觉得不对,她记得这回出门,就是没第一个邀请他,这傲娇陆公主生了好大气,直接把她扔去了南境行宫。 这次搞不好把她扔去和太阳肩并肩。 明知道陆执对这种场合没兴趣,她去问一声,就当是走个过场,免得事后这阎王来找自己麻烦,得不偿失。 宁窈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宁窈来到陆执房门口,抬起手刚要敲门,忽然听见淡淡一声: “进来。” 这人耳朵太灵了,她耸着肩,做足心理准备,推门进去。 她对上某人冷淡的双眸,好像对她的到来有所不满,顿时心里一激灵。 陆执明显对她很不爽,虽然杀气警报还没响,宁窈还是很忧愁。 她一口气说完:“玄明门邀请我们吃晚饭哼这么无聊的场合我才不会逼你去哼所以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砰!”房门猛然关上。 宁窈的心情异常沉痛。 完了,掉老虎坑里了。 仿佛是世界末日,她眼睁睁看着人类离开地球的最后一艘飞船消失。 后背忽然一凉。 “殿下的意思不想让我去,对吗?” 伴着这丝丝缕缕的森凉之意,宁窈后颈一僵,感觉一层鸡皮疙瘩从脊柱爬上来,顿时如坠寒冰。 警报没响。 说明他现在不想杀她,万幸。 但他明显是生气了。 从那晚之后,宁窈就发觉这位大佬情绪不对,不是来大姨夫的那种成天低气压均衡制冷。 是忽高忽低,忽冷忽热。 还经常用古怪的眼神看她。 搞得她心里毛毛的。 宁窈两手举起,放在耳朵边,眼神弱弱地,“是,我是不想让你去,这种地方没什么好去的。” 闻言,陆执眼梢轻抬,勾起一丝淡漠的笑,抬步慢慢向她走来。 身后是门。 宁窈硬着头皮后退,直到后背贴在门上,然而她阻止不了陆执逼近。 她眼睁睁看着大魔头的阴影将她拢住,陆执伸手抵在门上,乌黑的头发垂下来,有几根就贴在宁窈脸上,好痒。 “殿下不是想把我绑在身边,戴上锁链,再捆起来,要我向你跪地求饶?” 宁窈听着这剧情莫名熟悉,她想当然地接话道:“不对,还得打断腿,不然你要挣扎……” 说着说着她忽然感觉不对,眼眸颤了颤,小心翼翼地看向陆执。 他满脸的阴沉中,忽然多了几分她看不懂的东西。 可是,陆执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为什么这么讲?” 陆执低笑:“那天在下很不巧地看见了殿下的藏品,非常……精彩。” 啊啊啊啊啊天要亡我! 自闭.jpg 这句话里随便拎出一个词来,就够她死一万次了。 宁窈心里好气哦,握紧小拳头,信誓旦旦地控诉:“那都是别人硬塞给我的,可恶,简直令人发指!我这就把它撕掉!再把那些写书的通通关进大牢!” 她这就从乾坤袋里取出那几本书。 刚准备咔咔撕掉,突然被陆执夺了去,他慢条斯理地卷起书,在她脑袋上敲了敲:“别转移话题。” 痛…… 宁窈手举着,正好趁机揉了揉脑袋。 说就说,抢她书干嘛,难道他还看上瘾了不成? 陆执语气低沉,眼神冷冷的,怎么看怎么不好惹,现在连犯罪证据都被人捏在手里,宁窈只好投降了。 说谎瞒不过他,宁窈委屈地选择实话实说:“那几个可是玄明门!万一让他们看出你的底细怎么办?” 陆执把她的手拿下来,扣住她手腕,眼眸微眯,“怎么办,你不也知道我底细?” 他这是在威胁她。 万一回答错误,就把她脆弱的手腕子捏碎了下酒。 宁窈瞬间怂了,努力挤出一丝讨好而不失尊严的笑:“可是,我很弱,根本打不过你呀。” 陆执挑眉:“那他们就打得过我了?” “……”宁窈苦思冥想,拿出了当年做阅读理解题的发散思维,“打肯定是打不过,但陆公子光明磊落,万一他们使阴招呢?” 说着说着,玄明门成反派了。 陆执反而是受尽迫害的小可怜。 宁窈在心里默默对玄明门道了声歉。 就连大魔头自己都听不下去了,他露出一丝无语的表情,眼神微凝,仿佛在考虑什么。 可能是嫌她玷污了他大反派的名声。 陆执手向下滑,捏住她的手,软得跟没骨头似的,掌心柔腻,一点茧子都没有,一看就是从不拿剑的手。 “你还知道你弱?”他低沉的嗓音扫在她耳朵上,语气老嘲讽了。 宁窈的手心被捏来捏去,感觉好奇怪,“对啊我很弱,我连御剑都不会,阙道子也总说我弱,什么都学不会。” 陆执轻嗤了声,不屑道:“那是他不会教。” “不是,是我真的资质差,那时师尊看我是公主才不得不收我的,其实我连外门弟子都打不过,师尊嫌我笨,可能我是真的笨吧。” 她十分做作地抽了下鼻子。 又是这副表情……陆执稍微退开了点,好更仔细地观察她表情,七分假里却又有三分真。 算了,陆执也懒得跟她计较。 宁窈说起这些往事,琉璃似的漂亮的眸子黯淡下来,恹恹的模样让他忽然感觉不爽极了。 就算是笨,又轮得到别人来说? “那是他不会教。”陆执说。 宁窈眨眨眼:“那你来?” 陆执轻抿着唇,倒是意外地没否认,“你需要一把剑。” 接着,宁窈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就被陆执带到一个陌生地方。 这里满山葱葱郁郁,绿化做得一级棒,林间还萦绕着淡淡白烟,仙气飘飘,一看就是哪个仙门的后花园。 此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蕴含着灵气的味道,时而有仙鹤翩翩然从天空飞过,发出悠然鹤鸣,清亮悠长。 宁窈扯了扯陆执衣袖:“这是哪里?” “青鸾剑宗。”陆执淡声回应。 青鸾剑宗? 宁窈愣了下,这不是陆执入道的地方吗? 五十年前,陆执在那场仙魔大战时入魔,从此青鸾剑宗也跟着落败,在修仙界声名大跌,那场战役加上陆执,还有多名长老陨落,从第一剑宗沦落到籍籍无名。 如今修仙界以道一宗,玄明门,天音法寺,还有月明宗四足鼎立。 有人说,就连青鸾剑宗门口的牌子都落灰了,弟子四散,早就没人了。 怎么居然门派还在吗? 宁窈一头雾水,想问陆执,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当年的事始终是个秘密,搞不好也是他的大雷区。 陆执带着她在一处洞口落下。 这里和刚才那片仙地又有不同,气派庄严,玄黑色门洞上密密麻麻地刻着符咒,门口两个人高马大的傀儡人,面无表情地执剑守卫,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这个傀儡人看着好吓人,能打吗?”居然有门洞那么高,看得人巨物恐惧症都要犯了。 毛病很多的现代人宁窈如是感叹。 陆执淡声开口:“它们在此守护剑冢上千年,一个能打你一万个,你说呢?” 好啦,知道你们青鸾剑宗厉害啦,自夸就自夸,不带这么拉踩的。 宁窈委委屈屈跟在他身后。 刚到门口,两个傀儡人突然伸手拦住他们,那一个巴掌就抵宁窈那么大。 “剑冢禁地,非尊上之令不得入内。” 陆执眸中冷光毕现,他姿态从容,衣袂翩翩,却涌动着令人遍体生寒的戾气,“玄武,朱雀,我念你们守卫剑冢有功,不想动手,可若你们执意阻拦,那我也只好破誓。” 每一个青鸾剑宗弟子都必须恪守戒律,即便他在那场大战前就要接任宗主之位,可如今按照规矩,也没资格贸然闯入。 可事到如今,哪有什么尊上? 门派凋敝,孤鹤凄鸣,再不复当年盛况,也只有这两个傀儡人还日夜守在这里,恪守所谓的清规戒律。 其中一个傀儡人语气死板的开口:“陵山君,吾等得罪了。” 说完,两人以破竹之势执剑朝陆执而来,速度之快令宁窈咂舌,这样的庞然大物,像座山一样,就算是压也能把她压死了。 陆执却不为所动。 他利落地手起剑落,一道漂亮的银光几乎炫花了她的眼睛,下一瞬,两个傀儡人的右臂几乎同时被斩落,连同它们手里的剑。 它们支撑不住,轰然跪立在地。 一时间地动山摇,山上落实滚滚,跟地震一样,宁窈差点站不稳,一只手臂及时地托在她腰上。 她侧目,看见陆执森然冷峻的侧脸,是那般强大而无情。 眼下再没有可以阻挡他的力量,陆执拖着宁窈,俨然一派主人的姿态步入剑冢。 身后传来傀儡人一声悠然长叹。 即便宁窈修为地位,也感觉此处灵气充沛,是无上的风水宝地,即便是傀儡人上千年来驻守此处,只怕是石头也能生出灵性。 她从那声叹息中听出几分无奈和不甘,却不像是对着陆执。 而是对着整个仙气邈邈,却又无人问津的青峦山谷。 宁窈被陆执带到万剑池边。 剑池之中少说也有上万只剑,悬空在池面,幽暗的山壁反射出寒光,剑气冷意逼人。 宁窈光是靠近,就觉得浑身不适,不由得更黏紧了陆执。 发誓要做他的小尾巴。 陆执的手臂贴上一股温软,他低头看她,宁窈的眼神怂了一下,却死赖着装没看见,反而还若无其事地问他:“它们不会死了吧?” 傀儡人会死吗?鬼会死吗?这个问题一直让她很费解。 “不会,只是断去一臂,这里灵气充沛,不到一天时间就能长出来。”陆执居然没甩开她,还好心情地回答问题? 宁窈忍不住伸出犯罪的小爪爪,扒牢了他,得寸进尺地说:“那还得是你心软放过他们。” 陆执凉凉看她一眼,把她的十根指头无情扣下来,“少废话,选剑。” 宁窈愣住。 所以他特意飞来青峦剑宗,就是为了给她选一把剑? 宁窈忽然有些感动,就连陆执那张死人脸看起来都变得慈眉善目了,她高兴地开口:“随便选哪只都可以吗?” 当然不是,本命剑必须和自身灵场相合,尤其是好剑,不仅是人在选剑,剑也在挑人,如果机缘不够,就算实力相称也无法与剑结契。 可宁窈仰着脸看他,表情颇为期待,一双杏子眼雾蒙蒙的,在剑光下显出异样光彩。 他忽然心念微动,不忍心打击她:“对,你随便选。” 反正她看上哪只,要是不服,就给打服好了,血魄剑也是这么来的。 宁窈得了保证,心下稍安,她绕着剑池转了一圈,拿出从前逛街挑鞋子的挑剔。 这些剑有些漂亮轻灵,也有些造型古朴,还有冒红光冒蓝光的,可以说是环肥燕瘦,宁窈一时间挑花了眼。 她朝陆执腼腆一笑:“我可以都要吗?”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全都要了。 穿美美小裙子的时候配灵巧的剑,打扮成酷girl就用酷酷的杀手剑,可以好多年不重样。 陆执目光阴沉:“我可以把你丢进去。” 宁窈委屈地瘪了瘪嘴。 好嘛,原来哪怕是公主,做剑修也不能三妻四妾,只能拥有一个老婆。 她又绕了一圈,始终无法抉择,不觉秀眉深蹙,露出苦恼的表情。 这些剑看起来都很好很好,可是没有哪一支让她感觉非要不可,那种小时候在商场死皮赖脸非要妈妈买玩具的心态。 陆执不喜欢等人,也从没有人敢让他等,心下不由得生出点烦躁。 他眼神冷若霜雪,不经意瞥向宁窈,她顿时缩了一下,方才还欢天喜地的小表情垮下来,往池里随便一指:“那就这个吧。” 她根本看也没看。 陆执心里又像被什么挠了一下,方才升起的那股无名火泻下来,反而生出点无力感。 片刻的犹豫后,他突然想,其实把这些剑都带走也不是难事,他实在看不惯她耷拉着脑袋的样子。 “哪个?”陆执开口反问,语气自认为正常,是惯常的不带温度。 听在耍脾气的宁窈耳朵里,就自动理解为不耐烦。 好嘛,说是带她来选剑,却这么不耐烦。 宁窈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陆执,心头忽然一阵燥,她瘪着嘴,红了眼,一声不吭的蹲下,原地画圈圈。 “殿下。”他冷冷开口。 她不理。 “宁窈——”这回他语气多了些警告。 她动作顿了下,小脑袋埋得更低,紧接着画圈圈动作加快,好像存心跟他置气。 还发火,还凶她,干脆一巴掌打死她好了。 呵,谅他也不会这么干,她可不是工具人吗,还得给他平息血魔咒呢,哪里是想死就能死的? 这样一想,她简直连低等社畜都不如,社畜还有辞职躺平的权利呢,她每天白干活,还得受这窝囊气。 她感觉心里堵着口气,不上不下的,经脉里也有股异样气流胡乱穿行,她的神经在突突直跳,胸中好似燃起一团火。 难受得很,却又无处纾解。 宁窈在地上抓了把土,随手一扔,闷声道:“杀了我吧,不干了!” 陆执不由得皱起眉。 宁窈第一次这样莫名其妙发脾气,还赖在地上,跟讨人厌的熊孩子似的,若是旁人敢对他如此,她早就没了说话的机会。 然而…… 陆执冷白手背上的筋络紧了紧,他阴沉着脸,走到宁窈身边,随手提起她的衣领将人拎起来,就撞入少女红红的眼睛。 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她琥珀色的眼眸里泛着异样光亮,要哭不哭的,咬着唇,十足的倔强。 陆执捏住她下巴,没用几分力,竭力压制着心中怒意:“不许哭,给我笑。” 宁窈:??? 怕他有那个大病吧,看她现在像是想笑的吗? 她半张开嘴,故意气他,发出木偶一般机械的笑声:“哈哈哈,满意了吗?” 陆执忍不住用那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她,眼中的几分戾气也化为无奈,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还是孔雀毛做的棉花。 凶一下她都会掉眼泪,现在脾气越发大,简直要跟他翻脸,要是碰一下岂不是要散架? 陆执松开她,语气不大好,但比刚才缓和了些:“下不为例。” 宁窈莫名地看着他,一脸“你又要搞什么”的表情。 陆执却没搭理他,他缓缓抬起右手,顿时剑池中灵力极速波动,仿佛受到某种强大力量驱使,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地齐齐跃出池面。 她就看见一簇簇灵光从剑上嗖嗖地弹过来,瞬间钻入陆执手中,这场景十分奇妙,就像一场漂亮而短暂的流星雨。 最后结束之时,宁窈内心颇为遗憾,时间居然这么短。 “手伸过来。”陆执言简意赅地发话。 宁窈觉得他是要揍人,打手心板,她颇为屈辱地伸出手,闭上眼睛,在心中构思抽陆执鞭子的爽文,忽然感觉手腕一凉。 她睁开眼,看见自己细瘦的手腕上坠了枚乌金手环,沉甸甸的,却不似寻常的笨重之物,颇有些质感,手环内侧隐约刻有一些符文,她看不懂,却不明觉厉。 “这是什么?” 陆执说:“这是九转归璞镯,一种传送法器。”他天生话少,嫌解释麻烦,干脆直接上手给她演示。 原来这只镯子上有九处暗格,刚好对应那九个符文,只需稍加灵力,轻轻触碰,便在神识内自动浮现出许多只剑,层层密密,十分立体。 “你要哪把就取哪把,用腻了再放进来,取其他的便是。”陆执简单教给她心法,其他的不必多说。 宁窈的眼眸瞬间亮了。 老天,这简直不要太方便,就像拥有了一座移动式商场,万千少女的梦! 当然,在此时的情况,应说是万千剑修的梦!她居然可以拥有这么多老婆! 一旁的陆执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泼冷水道:“别高兴得太早。” 宁窈挠挠头:“怎么了嘛。” “你目前只是筑基,这些剑放在这里也是无用,我由得你胡闹两日,等你升至金丹,便只需要一把本命剑,记住了吗?”他的口吻略带严肃,颇似从前的老学究物理老师。 宁窈正在兴头上,正在试验这沉浸式随身后宫,哪里听得进去教训,她心头一阵烦躁,随口便说:“你放心,我肯定突破不了,就在筑基蛮好的!” 不思长进,还颇以为傲,脾气倒是大有长进。 陆执冷眼瞧着宁窈,她只顾盘弄九转归璞镯,表情痴迷,对外界全不关心,丝毫没有平时时而甜软,时而委屈的小姿态,好像换了一个人。 他心中微有些起疑。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将宁窈从地上拉起来,淡声吩咐道:“该走了。” “哦。”宁窈得了这些礼物,纵然心中有些不满,还是知道见好就收,乖乖跟着离开。 她紧跟着陆执,而他步子又大又快,一不小心就要跟丢。 心中那团不知名的火还在烧着,烧得她口干舌燥,严重心悸,也说不上原因,只觉得贴近陆执就会舒服一点。 可大魔头像是故意跟她作对,那月白色衣袂忽近忽远,当她要追上,忽地又飘走,像是故意不让她碰到。 宁窈心中急躁,不由得小跑起来,神魂却忽然被那团火碰了一下,仿佛触电般疼痛。 她眼前忽然白盲一片,这感觉很像她从前滑雪时出现的雪盲症状,同时耳鸣阵阵,她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膝盖一软,就要摔倒—— 却突然被人接住,一只冰凉却有力的手臂从她腰间横过,她落入一个怀抱里,抬头看,竟是陆执那张清隽冷漠的脸。 诶,这会儿又看见了,刚才是太累出现的幻觉吗? “怎么好生走路也能摔跤?”他皱着眉,隐忍不耐。 宁窈血气翻涌,一双漂亮的杏子眼圆瞪着,张口便是顶撞:“还不是你走得太快,都不等我!” 这话说得又急又气,陆执听了,眉头拧得更紧,眼色古怪,静静盯着她,戾色一寸寸翻涌。 宁窈这会儿突然有些后怕,也更茫然,她在做什么?吼大魔头? 她记得今日的餐食中没有熊心豹子胆啊…… 好像还吼了不止一次。 宁窈不禁垂眸,疏密的睫毛垂下来,耷拉着小脑袋,表情就带了几分怯,她有一句对不起哽在喉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再一想,凭什么啊,大魔头也整天欺负她,他怎么从没道歉? 于是她梗着脖子,眼神又倔又凶,一副抵死不屈服的壮士模样。 她倒是有理了……陆执想到什么,眼中戾色慢慢柔和,终是化为无可奈何。 他大人有大量,犯不上跟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生气,浪费时间。 宁窈一边舍不得,一边为了面子想从他怀里挣出来,下一秒却上了天,满眼都是青天浮云。 诶?上了天? 大魔头莫不是想摔死她? “你修为弱,才走得慢,跟我没关系,”陆执的声音在耳边冷冷响起,“下回我慢些就是了。” 顿了几秒,宁窈回过神,感觉耳朵热热的。 大魔头语气仍旧不善,宁窈早习惯了,反而是最后那句话,听着倒像是服软。 这才让人心惊。 他居然没掐着她脖子威胁她,这还是她那人见人怕鬼见鬼愁吃人不吐骨头的陆黛玉吗? 神魂内那股火仍烧着,她思绪迷迷瞪瞪,视线里忽然飞来一只仙鹤,姿态慵懒仙逸,时而停下来啄理身上白绒绒的毛,一看就是只自恋鹤。 宁窈的注意力全被它吸引,伸手一指:“陆公子,这个这个!我要这个!” 陆执低眸看她一眼。 他没说什么,手指轻轻一抬,那只倒霉的仙鹤就被一股力道吸过来,转眼到了二人座下。 仙鹤在这山中吸食灵气,早已生出灵智,破口大骂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调戏爷爷?知道爷爷是谁吗?爷可是陵山君座下第一猛将……” 呃……它尖利的咆哮戛然而止,猛然撞入上方那男人冰冷的幽瞳。 这双看一眼就要做噩梦的恐怖眼神,还有他身上熟悉而慑人的灵压,怎么那么像…… 陵山君! 它两只豆豆眼翻白,就要晕过去,突然脖子生疼,几撮毛被拽住,有几根飘摇直落而下。 仙鹤猛烈的扑扇翅膀:它精心保养的毛毛! “咦,这鸟居然会说话,好肥,烤着吃比炖着吃香,”那眉目精致的少女一派纯真,仰头看向陵山君,“可以再帮我抓几只吗?” 她她她……竟然如此恶毒! 陆执:“……” 他以为宁窈看上仙鹤,是为了用来骑乘,毕竟仙门中饲养仙鹤本就是交通工具,只是现在门中无人,才放任它们四处游荡,自养自足。 没想到竟是为了吃。 是他高看了她。 “不可以,这些不是养来给你吃的,这是御灵。”他语气发沉。 仙鹤感动得流下泪水:到底是自家人!呜呜呜就是比外人强! 泪眼朦胧中,连带着那张不近人情的面孔,都显得慈眉善目了。 宁窈“哦”地一声,垂了脑袋,过了会儿又闷声开口:“那等它飞不动了,是不是就能吃了?” 工具鹤:“……” 恶毒至此,也是没谁了,难怪同伴们都说,越漂亮的鸟雀越恶毒,她的人,毒性更是加倍! 陆执看她眼神执拗,间或夹杂几分茫然,睫毛忽闪着眨啊眨的,还咽口水,像是恨不得立马拔毛架上烤炉。 他不觉有些好笑,捏了捏眉心,护在她肩上的手微微收紧:“下次吧,带你去别处吃。” 又得了保证,宁窈晕晕乎乎,感觉哪里怪怪的,又无暇细想。 乘坐仙鹤翱翔天际,比御剑安全多了,这鸟看着瘦,却生得肥,堪称一只灵活的胖子,被它的身躯一挡就看不见下方风景,恐高症也不犯了。 右肩处酥酥麻麻,感觉有灵力汇入,宁窈只当是因为贴近大魔头的缘故。 这股灵力虽然微薄,像挠痒痒一样吊着她,却让她减了几分燥热。 她觑着陆执,他神态还算平和,便大着胆子往他身上蹭。 陆执感觉一团温软悄悄贴近,带着灼人的热度,他心中登时浮起几分不平静,想到她现下的异常,才只好冷脸由着她放肆。 他方才不经意探过她的经脉,她此刻灵场不稳,神魂变得微弱了些,却不像是寻常病症,看宁窈人也精神,只是情绪格外亢奋了些,除此之外倒没有其他不适。 就连没心没肺的样子,都和平时相差无几。 “陆公子……”宁窈迷迷瞪瞪地靠着他,声音软绵绵,没了刚才那么有攻击性。 陆执瞧着她弯眸浅笑,一脸讨好地模样,只当她是良心发现,决定感谢自己,心下颇为受用地“嗯”了一声。 宁窈却不满道:“能不能让肥鹤快些,我要饿死了。” 又不许她吃它。 陆执:“……” 是他想多了。 仙鹤一听这话,吓得浑身一激灵,这女人还惦记着吃自己! 它一鼓作气往前蹿,简直跟屁股着火似的,瞬息之间便飞出上百里,不见踪影。 一只呆头鹤伸出尖嘴戳了戳同伴:“快看!肥肥它飞升啦!” 余下众鹅纷纷仰望天空,发出羡慕的感叹。 作者有话要说:陆黛玉牌线上商城,想要哪件穿哪件! 第44章 天仙苑,二楼雅间。 “这些时日玄明门多有得罪,殿下还能不计前嫌亲自赴约,如此胸襟真令在下感动,”叶无镜为自己斟满一杯,举杯示意,“这是在下自酿的桃花醉满春红天下一绝,寻常人是喝不到的,望殿下不要嫌弃。” “桃花醉满春红……天下一绝?”宁窈没见过有人这么自夸的,脸都不带红的,“谁封的?” 倞亓団叶无镜微微一笑:“非也,是这酒的名字叫桃花醉满春红天下一绝。” 所以这是名词而不是形容词…… 宁窈呆滞一秒,再看向叶无镜时,眼神多了几分失望。 毕竟是玄明门大长老,名闻天下,传说中更是与陵山君同列修仙界美男榜的人物。 虽然比陆执矮一个名次,但近朱者赤,在宁窈的想象中,他怎么着也该是风姿绰约的谪仙2.0。 今日初见,宁窈就被惊艳到了,乖乖,那双桃花眼,配上名门正派的凛然之气,还有他自带的苍白病弱感,柔弱中多了几分风情。 绝。 五官比之陆执差了那么一点,但胜在亲和力,他满面笑意,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宁窈对他的好感只维持到叶无镜开口之前。 这人太沙雕了。 好好一个帅哥,偏长了嘴,是个哑巴该多好。 她轻轻碰杯,捏着鼻子咽下一小口,清凉之意从喉间滚落,口感的确醇香,一点都不辣嗓子,还带着丝丝缕缕清甜余香,是桃花的味道。 “好酒。”宁窈一口饮尽,再把酒杯搁下,手指轻点了点,示意他再倒。 如此又饮下三杯,宁窈还是意犹未尽。 小七急了,她是了解殿下酒量的,俗称三杯倒,换了在府里她早上前夺杯子了。 可眼下当着外人,她总不好当众拂公主面子。 原本指望陆公子的,眼下他正受宠,据小七观察,他这几晚都宿在公主房里,最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吹个耳边风,那不是举手之劳? 把小殿下哄开心了,她哪有不听的,还不会落她面子。 然而陆执打一落座,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入定的悠闲姿态,连殿下都不曾看一眼。 小七绝望了,心想这得罪人的活儿也只有她来,悄悄走到宁窈身旁,刚要提醒,那仙容玉面,只略逊陆公子一筹的叶方士突然爆发大笑。 “哈哈哈,酒逢知己千杯少,多喝几杯不嫌多,来来来,今晚不醉不归!” 叶无镜抬手倒酒,手指堪堪拂上酒杯,几欲触到宁窈莹玉般细白的指尖—— 陆执忽然抬手,不经意撞了宁窈一下,仅是分毫之间,宁窈右手晃动,酒杯歪了,琥珀色酒液淌下来,却刚好避过宁窈的衣袖,全部落在叶无镜手上。 “抱歉。”他淡淡开口,毫无歉意。 明眼人一看就是故意,小七暗自给陆公子叫好,不愧是她看好的公主宠妃! 而周允梁也看出端倪。 他从小家逢变故,是叶无镜将他从妖怪口中救回来,他心下顿生不满,刚要发问,忽然被人扯住袖子。 是婷玉师妹,她给周允梁暗递眼色,传音入密道:“师兄,不要惹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这么怕他?” 黄婷玉缓缓摇头。 她也说不上来,自从被魔祟袭击,醒来后,心下对陆公子总是多有畏惧,就连偶尔接触到他的视线,都浑身发冷。 反观从前她看不惯的小公主,却觉得可爱许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叶无镜探手抚上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我看这位小友气度不凡,唇红齿白,难怪能得公主如此宠爱,哈哈哈哈。” 若不是他笑声实在太蠢,宁窈几乎要当他在反讽了。 她有些晕头,却还存有几分理智:“叶长老误会了,陆公子只是我府里的花匠。” 叶无镜:“殿下对花匠和魔宠都这般宠爱,不知府里可还有其他空缺?叶某或许可以一试……” 陆执抬眸,一双眼冷若冰霜。 宁窈愣了一秒,她盯着叶无镜,确定他那桃花眼是在对自己抛媚眼没错。 如果不是她眼花了,那就是传说中的玄明门大能,在对她自荐枕席? 总觉得哪里不对。 陆执和叶无镜之间会不会认识?叶无镜是不是看出什么了,他这是在试探她? 宁窈想了想,轻柔勾起暧昧一笑,“好啊,我房中正缺个使唤小厮,没事暖暖床,唱唱曲,逗我开心就成。” 叶无镜大方一笑,拍胸脯道:“在下早就想靠脸吃饭了!多谢公主给机会……” 玄明门剩下两个傻眼了:好好地赔罪宴,师叔怎么想跳槽? 宁窈满脸错愕,怎么回事?这人怎么不按套路来? 说好的名门正派的骄傲呢? “殿下,我明天就可以上岗,哦不……是今晚!”叶无镜幽幽一笑,桃花眼泛着潋滟光芒,他抬起右肩,以一种非常别扭但自以为妩媚的姿势,将衣襟抖落。 露出半边大白肩。 宁窈怀疑自己撞鬼了,这真的是叶无镜吗?该不会是被魔祟夺舍了吧? 刚想问陆执是怎么回事,忽然连连咔嚓几声,桌上杯盏茶碗尽数碎裂,碎片诡异地朝叶无镜飞去。 他仍旧带着傻瓜式笑容,一边哈哈哈,一边将碎片挥开。 “你们看见没有?屋子里有好多亮晶晶在跳舞诶!”说罢,他两眼一翻,倒在周允梁身上,鼾声骤起。 宁窈碰了碰鼻子,顺势偷偷看陆执一眼,这祖宗正在喝水,非常淡定,非常不像个杀人未遂的凶手。 场面顿时非常尴尬。 宁窈听见对面两人小声嘀咕。 “都怪你,我就说不带师叔来了,他就会给我们丢人。” “其实还好,你不觉得他收敛了些,只有一般般丢人吗?” “不觉得,我们玄明门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 宁窈听得头疼,打断他们掰手指算丢人程度的行为,她指着叶无镜:“这位真是你们师叔?” 周允梁尴尬点头。 虽然现在很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是本尊没错。 黄婷玉咳了两声,决定挽救场面:“公主,你别看我们师叔这样,其实他可靠谱了。” 宁窈:“呵呵。” 是吗,我不信。 “之前我误会了这位……十五兄,师叔连夜炼制了一枚潜魔丹,送给十五兄,你看,靠谱吧。”黄婷玉勉强笑出骄傲,笑出自信。 潜魔丹?不懂。 她本来想问,可一想,现在在玄明门眼中,自己是个实力超强的筑基期,不耻下问显得她很没见识…… 于是宁窈为难地用手碰了碰耳朵。 她总有很多小动作,害怕时咬嘴唇,撒谎时摸脸,思考怎么扯谎时又会摸耳朵,睡熟了会摸肚子。她小心思又特别多,手上没一刻是乖乖不动的。 陆执看她有些笨拙的小表情,不觉好笑,用传音入密告诉她,潜魔丹就是隐匿魔气的高级灵药,吃一颗下去,像十五这种等级的妖魔基本等于穿上马甲了。 哦,原来如此。 宁窈感觉今天的大魔头特别好说话,还体贴,居然主动回答问题,她忍不住垂下手,偷偷给他比了个心。 爱你哦。 陆执垂目淡淡一瞥,顺势将她的手牢牢握住,宁窈愣了下,下意识要挣脱,却被换成了十指交扣的姿势。 她接收到他警告的眼神,心里那股邪火又开始窜窜直冒,搞得她很想骂人。 可挨着陆执的确舒服,冰冰凉凉的,宁窈就妥协了,安心享受他的手部spa,随他捏来揉去。 “这倒是个好东西,无镜前辈果然……人不可貌相,“宁窈勉强夸了句,然后喊来十五,看他乖乖在面前站定,将药丸递给他,“快吃了,以后就没人再抓你了。” 十五点头,连问都不问,仰脖子吃了。 他还是局促,缩手缩脚地站着,哪怕宁窈已经答应留下他。 就像被遗弃过一次的小朋友,总也没有安全感。 宁窈只好拿出对小朋友说话的语气:“十五,跟这个姐姐说谢谢。” 十五是个不记仇的性子,何况他最听小公主的,一板一眼地跟黄婷玉道谢。 他个头大,表情却软萌,黄婷玉生在捉妖世家,向来打交道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妖魔,个个都是面目狰狞的祖安大师。 这么有礼貌的小朋友真是少见。 黄婷玉好纠结,她感觉自己像变了个人,看宁窈可爱,看跟她吵过架的小七可爱,看这小魔也觉得可爱,只有俊美依旧的陆公子让她不寒而栗。 她愧疚地摆摆手:“别、别谢我……等师叔醒来,我再请他给你做一百颗!” 周允梁清了清嗓子:“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去往离岛,你忘了吗?” “糟了,我真忘了,那怎么办?”黄婷玉忽然眼睛一亮,“要不公主和我们一同去吧!” 宁窈愣了下,“这颗药不是永久的吗?” 食指上那块软肉被捏了下,带点惩罚性的,陆执好像在笑她无知。 什么嘛,自己刚才不讲清楚。 周允梁笑了:“当然不是,一颗高品潜魔丹自服下后可管七天,仙品级可管一月,可惜师叔手上缺一味离仙草,只能先送公主高品级的。” 宁窈皱了眉,炼丹缺一味药都大打折扣。 如果能给这憨兮兮的小十五弄到仙品级潜魔丹,多来几颗,就不用担心他动不动被抓起来。 “离仙草哪里有的卖?本公主出钱。”宁窈拿出了暴发户的口气。 这次是腰被掐了把,力气不大,想被指甲刮过,刚好在她痒痒肉上。 费了好大劲才没笑出来,保住了公主的威严。 陆执这是又嫌她丢人了? 果然,周允梁顿了顿,说:“离仙草原本是三千灵石一株,虽然贵,但还买得到,但一个月前离岛出事后,市面上一株都找不到了。” 离岛是位于千西湖中一片小岛,模样像个葫芦,有人又叫它葫芦岛,这岛不大,总共就几百居民,除了渔业,还以贩卖药材为生。 其中就包括最珍贵的离仙草,这草只生在离岛上,或许跟岛上独特的土壤气候有关。 然而一个月前,这岛上被一群魔祟攻击,伤亡惨重,玄明门接连派了好几拨方士前去襄助,却无一人生还。 岛主停了所有来岛船只,还在岛上施加封禁,禁止任何人进出。 有人传言,这座岛已成为一座死亡岛,早已被魔域占领。 叶无镜和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去离岛,查明真相。 “十几个师弟师妹,全无消息,”周允梁红着眼握紧拳头,“这次一定要将他们带回来。” 无论是生是死。 黄婷玉表情也十分难过,她吸了吸鼻子,“是啊,殿下你和我们一起吧,明天就出发。” “我?一起?”宁窈眨了眨眼睛。 “是啊,殿下的剑术出神入化,如果和我们同行肯定胜算更大……”黄婷玉说。 小七一个箭步上前,脱口而出:“不可以!殿下不可以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小七……”宁窈心中大为感动,小七姐姐对她太好了! “殿下,上次他们输给你,是他们修为太差,殿下千万别中计,你去了只会受伤。”小七低下头对宁窈一番耳语,目露担忧。 宁窈:谢谢,完全不感动了。 黄婷玉哑口无言。 也对,宁窈毕竟贵为公主之尊,这么会跟他们一起去冒险? 周允梁皱眉,不甚赞同地看了眼小七:“殿下若是同去,玄明门必将竭力保护,更何况,那离仙草制成药丸需在三日内服用,否则药效就会大打折扣。” 言下之意,如果宁窈不一起去,那就没办法拿到仙品潜魔丹。 若是这样带十五回行宫,她那爹娘见了,多半也不同意,搞不好又要把他抓起来。 宁窈有些犯难,她也用传音入密问陆执:“陆公子,你说我能去吗?” “与我无关。” 宁窈受到冷淡打击,换作平时早退却了,今日却被心中那股火烧的不得解脱,脑子里思绪杂而乱,想到什么就一定得说,不然闷得慌。 她想到关键一点,语气急了些:“这潜魔丹,如果是你吃了能掩住魔气吗?” 以陆执这特殊体质,谁也不知道大姨夫何时会发作。 若是在血魔咒作乱时给他吃一颗仙品潜魔丹,不知能不能遏制。 闻言,陆执心头忽然一动,他低眸看向宁窈,她正仰着脸看他,一双水杏眼焦躁又满含期待,其中水光莹莹,越发衬得她表情懵懂,让人不禁心软。 还以为是为了那小魔祟,原来是想着他…… 可以,看着没心没肺的,算她还有点良心,还知道要报答他,他也没白迁就她。 一个小破岛,去就去吧,遇上危险全弄死了就是,那潜魔丹对他虽然没用,但她既然这么想要,就当陪她去玩玩,眼下倒不必扫她兴。 要是直说不能,怕这娇气小公主要哭出来。 “想去就去,有我在,你怕什么?” …… 和玄明门一同去离岛这事便敲定下来。 小七垮了个脸,老大不高兴,红着眼睛快哭了,拒不搭理宁窈。 而十五呢,他憨憨傻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自己的错,那张苦瓜脸更苦瓜了。 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还有一个活阎王,闹得宁窈罕见地没了胃口,她没吃多少就闹着要回府。 小七不是真跟公主生气,她第一个来扶宁窈:“公主醉了……” 却扶了个空。 宁窈早被陆执揽在怀中,不动声色避过旁人:“我来。” 他并不理会席上的旁人,拖了宁窈就走。 “小陆你等会儿,服务员!我要打包!” 陆执皱眉,抬手在宁窈唇上轻轻一擦而过,算是小小惩戒:“闭嘴。” 手指上却留下异常柔软的触感,他怔住一瞬,随即不自然地将手藏进袖中。 坐进马车里,宁窈还是不消停。 “我真的没吃饱,肚子还是瘪的,你摸嘛。”她好委屈,拉过陆执的手往上贴,向他证明自己没有小肚子。 陆执:“有本事你别吸气。” 宁窈瓮声瓮气:“我没有。” 他冷笑一声,手指顺势从她腰间勾过,随即带起一阵战栗。 宁窈憋不住气,咯咯笑起来,小肚子一团软肉微微鼓起。 才上马车,便如此甜蜜,小七心里也被甜到,忙撩帘躲出去,和十五作伴。 “七姐姐,你怎么,出来啦?”十五不明所以。 “乖,别问,里头有小孩子不能看的东西。” 宁窈靠在马车软垫上,感觉头昏脑胀,许是喝了酒,加上那团无名火联合作乱,她感觉身体各处都像着了火,烧得她难受。 “我发烧了。”她从肚子上拉起他的手,往额头上贴。 眼中泛着水光,嘴唇一片嫣红,仿佛沾染了浓郁的葡萄汁,额上却是一片冰凉。 陆执:“你没烧。” “那我就是喝醉了,”宁窈傻呵呵地笑,伸手在眼前比划,“现在有一个小陆,两个小陆,三个小陆。” 他方才就探过宁窈灵脉,她神府中有股火在烧,正是他的无量业火。 火势不旺,目前看来也没多大伤害,只是她修为太弱,连神府内的异状都不明白,偏又是无量业火,要她凭自身力量扑灭是不可能了。 这无量业火里掺杂了少许血魔咒,主破坏和毁灭,难怪她今日这么暴躁,简直像个小气筒。 这火若继续烧下去,宁窈的神魂迟早被烧坏。 “你为何会……”陆执刚开口,忽然想到什么,面色有一瞬间的凝固。 他想到那晚宁窈的神魂曾在他神府中停留,还放肆地和他神魂相交,不由得心下一沉。 那时他就不该放任她那般任性。 “水,我要喝水。”宁窈撅着嘴,满不高兴的小声抱怨,拿一双朦胧的杏子眼偷偷打量他。 她的声音软而清甜,说话间带出丝丝醉人酒香,小脸粉扑扑的,眼尾一片淡红,仿佛涂抹了最瑰丽的颜色。 这是被神府里的火给熏的。 陆执板着脸:“没有水,忍着。” 宁窈错愕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很快积蓄起难过,眼圈渐渐发红,像是要哭了。 “我讨厌你。”她突然说,十分倔强地咬着唇,仇恨地瞪着他。 “……”陆执阴沉地看着她,“再说一遍。” “不给水喝,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宁窈复读机一样重复着,“你还掰断我簪子上的小蜻蜓,别以为我不知道,讨厌你讨厌你……” 陆执揉了揉眉心。 说她被烧傻了,却还有几分聪明劲,原来她知道那小蜻蜓被他掰了,一直没说恐怕只是对他有所忌惮。 在业火影响下,她那芝麻大的小胆子膨胀数倍,一脸的仇恨,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陆执心里也不觉动了几分气,他冷冷开口:“不许哭,否则没水喝。” 宁窈一听,委屈得不要不要的了,哭是她能忍住的?是她想哭的?还不思因为他小气? 始作俑者还敢凶她……宁窈眼睛泛酸,上下一眨,两串泪无声地滚落。 这一哭,勾起了她许多委屈,而这些委屈又大多是陆执给的,她哭得越发伤心,边哭边想喝水,一发不可收拾。 陆执是没想到这一出的。 他第一次感觉手足无措,眼神出现一丝茫然。 宁窈一向嘻嘻哈哈没心没肺,跟只没脾气的小兔子一样任他捏圆搓扁,万万想不到她气性这么大。 最无奈的是陆执发现,当她开始不怕他的威胁时,他基本拿她没办法。 至于“再哭就杀了你”这种没用的废话,陆执都懒得再说,就连他自己都不信了。 陆执无法,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不是不给你灵水,你现在神府燥热,我的灵力你无法吸收,只会让你更难受,明白吗?” 宁窈的杏脸桃腮哭得粉粉的,抽噎着说:“不,不明白,你就是小……嗝!气。” 这笨兔子已经神智不清,听不懂人话了。 陆执懒得跟一个笨蛋计较,他随手一捞,把人放腿上坐好,稍微施力固定住她,让她不至于乱扭,他分出神识,一点点往宁窈皮肤上贴。 这样精密的操控神识,分成芝麻大小的程度,也只有陆执能做到了。 饶是如此,这也不是个轻松活儿,陆执做事向来大开大合,杀魔也不过头点地,何况他气海充沛,根本不用收敛。 能让他这么扣扣搜搜地运用灵力,也只有宁窈了。 宁窈身上烧的是内火,表面冰凉,经脉下一塌糊涂,陆执不仅要用神识帮她降温,还得控制着力度,不然让她吸收了更严重。 片刻后,宁窈虽然还烧着,可自觉舒服了些,恢复了些许神志。 当然,只是些许。 她看见陆执的脸近在咫尺,在昏暗光线下仍然好看得出众,端的是郎艳独绝,如同黑暗中的一颗夜明珠,叫人无法不被吸引。 “陆公子,你真好看。” 她发自内心的赞美,语气毫不掩饰。 陆执不温不火地低哼一声,他正在专注用神,冷不丁听到这句没头没脑的夸奖,先是感觉莫名其妙。 他自知清楚自己容貌的,向来身边也不缺爱慕者,可从没人敢当面这般调戏他,除非是想死。 宁窈此时毫无心机,满眼的真诚,全是肺腑之言。 陆执心中有些受用,不管怎么说,总比说讨厌他强多了。 “还有什么,多说点。”也不枉他费劲出苦力,她横竖只是动动嘴皮子。 还要听啊……宁窈一双琉璃眸子转了转,感觉组织语言有些费劲,她冥思苦想,脑中浮现出好多句子,却无法将那些词句和陆执对上号。 什么“一双狭长美目倔强而高傲,折射出惊人的美丽……”,什么“鼻若悬胆,汗水从湿润的发间,淌过他高挺的鼻梁,绝美如斯……” 唯有最后那句“他的嘴唇因为缺水而干涸,和脸色一样苍白,偏偏被血色染红,如同一颗将将成熟的果子,散发诱人的香甜,引人采撷……”还有点东西。 宁窈盯住了那两片淡色薄唇,天真烂漫道:“你的嘴唇很好看,我可以……” 陆执心念一晃,差点控制不住灵力。 她继续道:“吃吗?” 陆执那一脸矜持的表情随即崩塌,面上阴霾滚滚,“不可以。”原来她心里只想着吃。 是他要她讲的,现在又说不行,宁窈生气地鼓着脸:“不吃就不吃,以后你求我吃,我都不吃!” 陆执:“……” 作者有话要说:陆黛玉的双标现场。 为了别人去冒险?——那关我屁事。 为了我?——去就去,怕个屁,老子在谁敢动你?(校霸脸) 第45章 “就把师叔搁床上吧,让他自生自灭!”黄婷玉抱着臂靠门栏上,还在生气。 周允梁是个温和的软性子,他给师叔盖好被,灭了灯,“算了,师叔也不是故意的,他平时就大大咧咧,今天又喝了酒。” “你不觉得他今天病情更严重了?” “许是见了公主殿下心里高兴吧……” 两个声音愈来愈远。 黑暗中躺在床上的男人蓦然睁开眼:“都走了,贵客请出来叙话。” 陆执随即现身,他身形颀长高挑,瘦削之余却不失威压,清隽的脸庞上五官生得锐利,如极北之地的冷玉雕琢而成,下颌微微一抬,便是一派冷冽清贵之感。 如同黑暗中袭来一片冰雪。 怀中还抱着一个少女,她正桀骜不驯地瞪着他。 “哟,这不是陆大花匠吗,啧,是怎么惹了咱们的小公主了。” “不是咱们。”陆执不耐烦听他废话,陡然打断。 叶无镜坐起来,左右扭动脖子,咔咔两声,“瞧你,一个小公主,我还能跟你抢啊?” 陆执很是不屑:“你倒是敢。”何况他也抢不过。 “你这号人可真是,有求于人还这么嚣张。”叶无镜嘟囔着。 “少废话,过来,给她看看。” 话音刚落,叶无镜身下那张竹床忽然凉意阵阵,转眼间结满了冰,寒气袭人。 叶无镜捂着屁股跳起来,他要是再晚些,只怕要跟着一起被冻结。 啧,陵山君这厮,给人当了小白脸,倒是越发刻毒了。 叶无镜大人不记小人过,他宽容地原谅了陆执,施施然走到宁窈面前,简单搭了个脉。 宁窈浑浑噩噩间,感觉到一股轻柔的灵力在脉中游走,力度温和,让她想起妈妈曾带她看过的老中医,慈祥得很。 老中医闭着眼细细感受,分明在宁窈的气海里探知到陆执的灵力。 “哈!”叶无镜突然发出一声。 宁窈怔住。 “在下孤陋寡闻,从不知道做人花匠还得陪床,哈哈哈哈哈,”叶无镜大咧咧冲宁窈抛了个媚眼,“可惜小公主天生灵脉细弱,承受不起你的修为,偏偏又被业火冲撞了,这就好比虚不受补,烧死个人呐!” 这老中医好吵。 宁窈不耐烦,睁大眼睛看他,这才认出是叶无镜。 他本就生得一派病弱风流态,一双桃花眼不语便带三分笑,此刻一身轻微酒气,眉目惺忪且泛着红,衣襟半敞,模样很是勾人。 她此刻心里藏不住话,便即开口:“无镜长老,你的模样生得标志。” “哎呀,公主好眼光。”叶无镜喜笑颜开。 “尤其是你的嘴,红红的……”宁窈正待直抒胸臆,陆执忽然眉心一跳,黑了脸,捂住她的嘴。 “呜呜……” 干什么嘛,她就是想说这叶无镜废话太多,白长了张漂亮的嘴,她就是饿死,也不会吃这么啰嗦的嘴。 陆执无视宁窈愤愤不平的眼神,开门见山地问:“有药吗?” 叶无镜的目光调侃地从二人身上徘徊,心中升起疑惑。 他原以为,陵山君甘愿留在宁窈身边,多半是因他那血魔咒的缘故,有所图谋,才暂时屈从。 今日见到陆执对她多方忍让,言语中的关切更是毫不掩饰,他突然就看不懂了。 还有这神交……当年谁人不知陵山君少年英才,天生剑骨,向来眼高于顶,目下无尘,从不屑于一些歪门邪道的速成之法,更别提是玄素之术。 换了哪个道法高深的仙子也就罢了,宁窈除了身份卓然,不过是个小筑基,与她神交如何能修炼? 反让人占了修为,可惜他灵力太霸道,小公主消受不起,反倒中了招。 难道陵山君是真对这少女上了心,动了情? 这个念头仅在叶无镜心头倏忽一转,便没了踪影,怎么可能?若是陵山君都能懂情,天下早该亡了。 叶无镜耸一耸肩:“没有,你当我是千金科大夫?” 陆执冷漠的目光凝住,夹霜带雪,透出威慑的杀意。 “哈哈,别介,好商量,”叶无镜改了口,他略一思忖,道,“事在人为,办法不是没有,只不过……” 陆执懒得同他废话,取出一枚玉筹朝他扔过去。 不就是要钱吗。 这玉筹遍体莹白,散出幽幽光泽,顶端印着深红色,仿佛鹤头,这种玉抽筹又称鹤筹,价值一千万灵石。 叶无镜忙接住,两眼放光。 “啧,第一次见你这么大方,老木疙瘩开了花真乃人间奇景。” 修仙界大能没几个不讲排场的,出入要御飞舟飞舸,吃穿用度皆是仙品,仙府中更是无不奢华,更有甚者会搜集各种灵宝灵宠,打造一个后花园,比之皇家园陵更讲究。 也就陆执,整天扣扣搜搜,拿本命剑当出行工具,住在个破山头的小洞府里,连颗鲛珠灯都舍不得点。 不讲排场,也不结道侣,真不知他留那么多钱干什么。 叶无镜一度以为他是太穷了。 原来他是深藏不露,一出手就是大招。 可惜他怀中那迷糊少女显然不太领情。 她咿咿呜呜地不断挣扎,大而灵动的眼眸死命地瞪着陆执,还试图拿他手指磨牙。 虽然知道她神智不清,可这般放肆居然还能活着,也是个奇迹。 陆执倒不觉得疼,只是在叶无镜面前有些尴尬,他面无表情地放开宁窈,只给她上了噤声咒,放她在房里自己玩。 宁窈果然毫不犹豫地跑开了,还不忘做个鬼脸。 “少废话。”陆执看着她撒欢儿的背影,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叶无镜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你们之间修为差异太大,阴阳不调,你的灵力到她灵台内无法转化成修为……这暂且不提,我只说方法。” “首先,请你克制自己,不要再与公主神交了。” 陆执深深皱眉,看了眼宁窈,沉住气,语气不善地问:“说点有用的。” “公主灵脉太单薄,根基也浅,需要勤加修炼扩宽灵脉,日常修炼太慢了,神交一次灵力又太多,不好控制,不如……” 陆执眼中生出几分戒备,他有预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叶无镜一本正经:“我建议双.修。” 他刚说完,陆执面色便冷下来,眼神森然,看着叶无镜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叶无镜当即遍体生寒,他觉得,若不是宁窈还在一旁,陆执这就要下杀手了。 “别,别动气啊,老大不小了还这么暴躁,思想不要太肮脏嘛,”叶无镜摸了摸下巴,“此双修非彼双修也……” 他指的是剑法双修。 方才一探脉便知,宁窈是剑修出身,修为如何暂且不提,可她既已有根基,不妨深入修炼,提升境界,经脉自然可以扩宽,这种方式最为稳妥。 而光靠上课还不够,有陵山君这个外挂在旁,再配合法修稍微作弊,不出一月便可修复她受损的灵台。 “至于如何法修嘛,你是渡真气也好,修密法也罢,自己琢磨去,但不可操之过急,灵力一下给多了可能就爆体而亡了……” 叶无镜拿出一瓶玉酿清心丹,唠叨道:“这算我友情赠送的,管用你再来买,一百万灵石一瓶。” 陆执冷冷睨他,抬手就夺过来了。 忽然听见“啊”地一声,十分含糊,陆执回过头,正与宁窈的眼神撞在一处。 她趴在那张冰床上,长发垂落,檀口微张,一截粉舌探出来粘在冰上。 见陆执满脸阴沉地盯着她,宁窈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像是知道做错事,她好着急,舌头也疼,发出幼猫一般的哼唧声,看着有些可怜。 陆执开口就想训斥,却被她那雾蒙蒙的眼神闹得心头毛毛躁躁的。 突然骂不出口。 她也不过是太燥热了,自然喜欢冰凉凉的东西,是他没考虑周全。 她生得精致,本就带点媚态,这模样更是变本加厉。 陆执冷着脸除下外袍,飞过去盖住她那颗毛茸茸脑袋,接着除去冰块,将床恢复原样,赶在宁窈摔地上之前,飞身接住她。 叶无镜看得目瞪口呆。 他居然是来真的…… 开始后悔他刚才为什么没开价三千万灵石,这恋爱脑估计也会买。 陆执不是一般的紧张,他似乎把自己代入了某个角色里,但他自己还没发现。 叶无镜决定不告诉他,等他自己发现那日,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拜拜了两位,我年纪大得睡觉了,不像你们,整天搞些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的。”叶无镜冲陆执挤眉弄眼。 那模样非常欠揍,陆执面沉如水,不悦道:“你胡说什么?” 叶无镜又摸出一瓶止血丹,“陆花匠,你手指还在流血,千万悠着点。” …… 陆执动用灵力,简单给自己止了血。 宁窈小鼻子不停地嗅嗅,好像闻到什么香甜可口的味道,直到摸到他的手指。 她舔了下被冰块粘破的唇,很期待地看着他。 “不行,这个不能喝。”陆执挡开她的手。 宁窈抽了抽鼻子,眼帘垂下,脸色瞬间一片黯然。 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喝,怎么这么小气?宁窈气咻咻的,一团火在腹内飞天遁地,她顿时恶向胆边生。 “出去,我的床也不给你睡了!”她一鼓作气将陆执推出门,连同他的衣服一起扔掉。 宁窈返身躺到床上,鼓着脸,满腹委屈。 不消多时,她感觉背后一袭凉意,原以为是陆执,她刚要发脾气,伸手背向后,突然触到冰块。 这……好舒服啊! 她快被烧成智障了,眼下最需要的就是冰凉之物,虽不能灭火,却可暂时缓解。 她情不自禁贴上去,一瞬间,四肢百骸汇入丝丝缕缕清凉之意,却不似方才那块冰一样霸道直接,而是一种奇异的温冷,并不刺骨,像极了现代的智能温控系统,将她体内的热度恰到好处地维持平稳。 更神奇的是,这冰块的长度延伸至床尾,她全贴上去尚且有裕余。 这是什么神仙宝贝啊! 宁窈浑身舒爽,诡异地找到了一种吃着火锅,坐空调房里喝啤酒的爽感,她发出一声惬意地低叹,回过头,想要抱住。 身后的却是陆执。 宁窈:!!! 她呆愣住,一双皓眸中茫然不解。 是陆执那张魔王脸没错,可这凉意分明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她手还撑在他腰上,触感怪异,不似寻常骨肉那般弹性柔软,反而带着硬度,她充满狐疑,手探到他胸膛之上,也是同样的感觉。 怎么回事?陆执黑化变异啦? 陆执按住她的手:“别乱摸,睡觉。” 他声音微微沙哑,好似有些疲倦,感觉状态不太对。 糟糕,该不会是他血魔咒又发了吧?宁窈一念及此,忽然清醒了几分,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不管不顾地拉开他衣衫前襟,霎时大为震惊。 只见陆执冷玉般的胸膛上覆盖着一层薄冰,呈现出微微的淡蓝色。 这层冰很薄,却牢牢吸附在他皮肤之上,甚至能看见他胸膛起伏,蓝冰绵延向下…… 视线忽然被阻断。 “再乱看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陆执恼怒地斜她一眼。 宁窈却顾不上怕,她愣怔着,眼中迷茫又困惑,好端端的人,身上怎会突然结冰? “你该不会……” 一个念头辗转而过,神府内忽然一阵刺痛,原来她分心研究冰冻人的这一会儿,那业火再度蔓延,烧得比方才更盛。 宁窈难受地闭上眼睛。 “叫你别乱看了。”陆执眼下一片阴霾,整好衣服,轻轻扶着宁窈的脑袋,让她整个靠在自己怀里。 下巴被她毛茸茸的发顶闹得有些痒,陆执皱眉评价道:“麻烦死了。” 宁窈低哼了声,难受得不想动弹。 她现在充分理解欲.火焚身是几个意思了。 忽然感觉下巴被人抬起。 对方似乎犹豫片刻,随后,宁窈感觉唇上一片温热柔软,即刻带来微弱的灵力。 她眼珠直转,想要睁开,却被一种力量压制住,同时感觉一阵疲倦。 唇上那感觉十分新鲜,甜丝丝的,好像棉花糖一样,让人喜欢得不得了。 她舔了舔棉花糖,心满意足地咬了口,对方忽然“嘶”地一声,低声警告:“不能咬。” “哦。”棉花糖好凶。 不能咬,宁窈乖乖地不动,就这么亲了一阵,感觉嘴巴像变成果冻似的,被吸溜来吸溜去,有点好玩。 身上冰冰凉凉,还可以吃糖,这是什么富婆美梦! 宁窈一脸陶然,睫毛扑簌着,轻盈又快乐。 陆执不由得勾起嘴角,低声道:“吃了我的,要是再去吃别人,你会下地狱。” “地狱里有棉花糖吗?”宁窈天真发问。 就知道吃。陆执冷着声:“没有,只有一个陆执。” 宁窈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那算了。” 陆执:“……” “不要他,”宁窈忽而又甜甜一笑:“我只要你。” 陆执:“……”虽然得到想要的答案了但是开心不起来。 这小蠢兔子,总有办法跟他对着干,烧糊涂了能力反而进化了。 现在的陆执不是陆执,而是一个人形的棉花糖冷气机,对她充满无限诱惑。 宁窈满心都是吃糖,迷迷瞪瞪地扑上去。 陆执却有心逗她,故意左右闪躲,就是不让她亲上,宁窈根本没耐心同他玩游戏。 她只觉得棉花糖跑了,眼圈渐渐红了,眼里漫起一层水汽,说哭就要哭。 棉花糖这才过来。 耳边响起沉沉一声:“以后每天一颗,听话才能给你吃。” 一颗圆滚滚的药丸子被送进宁窈嘴里,她咂巴两下,味道一般,但也不难吃。 正好饿了,这棉花糖又不让她啃,宁窈期待地说:“还有吗?” 陆执无奈,懒得搭理她,自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将人揽在怀中,不大自然地轻拍着后背。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她神府内渐渐平静,呼吸均匀,已是酣然入睡。 只是她睡着了,还格外贪恋他身上的冷气,嘴微张着,时而伸出舌头碰一碰,那一块冰都快被她舔化了。 陆执是单水灵根,元婴后又进化出特种冰灵根。 却第一次在自己身上用此法术。 虽然不痛不痒,却也舒服不到哪儿去。 陆执深目紧闭,欲要解除法术,胸前那颗毛脑袋忽然动了下。 他便又放弃了。 灵台深处的深渊之内传来桀桀笑声:“堂堂陵山君,第一剑修!居然为个女人迷恋至此,难怪青鸾剑宗人去山空,都是活该!活该!” 这声音比乌鸦叫还难听,陆执皱了皱眉,并不理会。 “你看你,为了她搞成什么样?就为了让她舒服点,居然把自己冻成个冰人!哈哈哈简直太可笑了!” “你这么软弱,迟早被我占据,或者被这个死女人杀掉。” “不如趁她睡着,杀了她吧,我保证,她不会有一丝痛苦……” 那声音带着蛊惑,刻意放柔了声音,好似催眠一般,以为如此便能让他心神涣散。 陆执心中十分不屑。 血魔咒被宁窈压制得死死的,它自然仇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也只有在宁窈睡着,他又神思不定的时候,血魔咒才敢出来作乱,等她醒了,它缩得比谁都怂。 陆执心下稍觉得意,抬手轻轻抚过她的头发,唇角忍不住翘起。 他不需要睡眠,此刻长夜安宁,他竟感觉比入定还要惬意。 …… 翌日一大早,宁窈被小七叫醒。 她昨夜睡眠质量极好,一个梦都没做,就是记忆断断续续,从酒楼离开后就像断了片。 “殿下定是喝多了。”小七心疼地帮她揉头。 宁窈感觉不对。 她昨天一整天都邪火中烧,状态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就连在酒桌上都偶尔断片。 昨晚她被陆执带回客栈,似乎还去见了某个人,如果没记错,应该是个慈祥的老中医。 那老中医态度很好,就是话多了点,有点讨嫌。 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就不记得了,连怎么回的房间都忘了。 但她确定跟陆执有关,只有他有能力帮她摆脱困境,昨天似乎……他还给她吃了颗药丸。 “陆公子呢?嘶……”她一开口,舌头刺得一疼。 小七帮她看了眼,忽然惊慌:“殿下舌尖怎么破了?等一等,小七去拿疮药。” 她飞奔出门,却在门口见到陆公子。 他简单地着了件素锦天青色长袍,面容淡而仙邈,如月下冷竹,还是一贯的清冷漂亮,只是面色比前几日更苍白了些。 他手中正拿着一瓶疮药。 小七冲他笑了笑:“正好要去拿这个呢,给我吧,我去给殿下上药。” 陆执却向后稍退一步,不动声色地躲过:“我来就好。” 说完便踏步走进房内。 小七满头问号,皱眉想了会儿,突然一拍脑袋! 对啊,殿下舌头上那伤除了陆公子,还能是谁弄出来的啊!她可真是…… 罪过罪过,差点打搅了他们甜甜蜜蜜,小七马上跑了,并命令其他人,殿下不出来,谁也不能去房里打扰。 宁窈听见门声,以为是小七拿药回来了,却不想看见陆执。 她的笑意顿时凝在唇边,显得十分谨慎,“是你啊。” 陆执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心里顿觉不大痛快,怎么每次见他她总是这副神情? 对路上的小猫小狗都能喜笑颜开,独独见了他,总是一脸不乐意。 “殿下好像很不愿意见到我。”他冷眼微挑,淡到不见血色的唇轻抿着,手背在身后。 “怎么会?我只是惊讶……”宁窈脑速飞快,“这是你第一次大白天主动来找我。” 陆执:“……” 看她眼珠滴溜乱转,还摸耳朵,就知她在撒谎。即便如此,陆执心中仍是吹进一阵暖风,他不自觉松了眉头,拿出本书扔给宁窈。 那本书蓝色封面,书页已经发黄,散发出陈旧的味道,里头的内容更是古怪,似是一本剑谱。 紧跟着他又扔来一物,准准地落入宁窈怀中,是一瓶创药。 宁窈满脸困惑:“什么东西啊?” 陆执淡声吩咐:“自己把药抹了,我给你半天时间看完剑谱,下午便找你过招。” 宁窈刚打开药瓶,小心翼翼往舌头上滴,她探出一小截舌尖,突然听见过招二字,心一慌,手一抖,褐色药液全洒出来,苦得她皱起眉,连呸了好几声。 笨死了,滴个药都能搞成这样。 陆执面无表情地走近,伸手贴住她细瘦的咽喉。 宁窈瞳孔瞬间紧缩,心提到嗓子眼,手也不自觉地抓住他的手臂。 却见陆执淡漠的眼神忽地晃了一晃,同时她喉间那令人恶心的苦涩感渐渐消散,随着他手指逐渐向上收拢,直到她尖尖的下巴颏,嘴里的苦味也没了。 隐约带点清润的甘甜,是陆执灵水的味道! 宁窈后知后觉,原来他不是要杀她,只是在帮她逼出苦药。 她心满意足,将舌尖那丝甜味吮干净,忽然觉得奇怪,大魔头近来为何对她这么好? “呃,谢谢陆公子,我没事了。”宁窈朝他挤出一抹笑。 陆执嗯了声,他收回手,恰好撞上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带着点刚睡醒的懒意,甜美慵懒。 那双眼看一眼,就轻易地看进去了。 一瞬间的鬼使神差,陆执的指尖轻轻勾过她软而柔腻的下颌,一触即离,指尖留下一缕余温。 陆执注意到她的眼神变化,忽然有些懊恼,没来由地开口道:“如果我说我不会杀你,你信吗?” 宁窈抱膝而坐,眼神微微茫然:“我信啊。” 刚开始她是很怕陆执,每天遭受死亡威胁谁能不怕?可她也不傻,陆执一直以来凶是凶,可真没对她动过手,四舍五入一下简直算是温柔了。 何况她还是工具人呢,杀了她谁来安抚他的大姨夫啊。 于是,陆执见她柔柔一笑,笑中不乏一丝了然:“陆公子,是又犯病了吧?” 陆执:“……”他真不该对这只缺心眼兔子抱有期待。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躁郁,食指从床上勾起那本蓝册子,“我刚才说的你听明白了?” 宁窈眨了眨眼,“要我练剑?” 陆执略一点头,淡声道:“我需要有人每天陪我练剑,就是你吧,你基础太差,先看过剑谱再说。” 隐约从他话里听出几分嫌弃。 宁窈满不服气,她基础差怎么啦,又不是他座下弟子,又怎么碍着这位祖宗的眼了? “我不想练,我不练。”她侧过身,雪腮微鼓,一眼都不想看他。 陆执不禁沉下脸,刚要训斥,忽然想起宁窈这时还在受他灵力折磨,头脑不清楚,脾气难免坏一些。 顿了顿,他才放低语气:“你病了,自己不觉得吗?” 宁窈微微怔住,她点头:“感觉到了,从昨天开始不舒服,像发热,又好像没那么简单,对了,我昨天我还断片了!” 陆执:“你吸入了我的灵力,但经脉太细无法吸纳融会,如果不尽快提高修为,”他决定夸张一点,“迟早会爆体而亡。” “不会吧……”宁窈整个呆住,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不是只有双修才会爆体而亡吗?” 她接触到陆执幽而深邃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妈呀!她怎么敢踩高压线!宁窈赶紧捂着嘴。 她心想,这下也说得通,难怪之前听说合欢宗那些修士爆体而亡,原来是这么个爆法。 陆执狭长的眼眸轻勾,睫毛遮去眼底浓浓的偏执:“殿下该不会以为,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吧?” 宁窈一颗心直往下沉,都怪自己没把持住。 啊啊啊啊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她早该知道,大魔头不是白睡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公主:失策!但下次还敢。感谢在2021-07-07 17:05:37~2021-07-08 20:2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没有饼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usi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非练不可吗?”宁窈仰着张小脸,水滢滢的杏眼满是期待,“有药医吗?” 陆执早知她会这么说,取出那瓶清心丹,晃了晃,“此药可以缓解,让你发作时不那么难受,昨夜我喂你吃过一颗。” 提到喂这个字眼,他眼神微微闪烁,如同被小石子激起的平静湖面。 难怪她昨夜睡得那么香,宁窈豪迈地一拍膝盖:“多少钱!我全要了!不还价!” 谁知他却是不屑一顾,收起那瓷瓶,“抱歉,不卖。” 宁窈“啊”了一声,那要怎样嘛。 她有些傻气,委屈十足的表情让他想笑,嘴角扬起一丝弧度,又勉力压下,“陪我练剑,一天一颗,若是消极怠工让我不满意,就一颗也没有。” 仿佛一道惊雷,将她从头到脚劈了个遍。 宁窈万般不情愿,可谁叫她睡了人家,自食恶果,只好闷闷地嗯了一声。 看她一脸如遭雷劈的模样,陆执忍不住皱眉,微微倾身,扶住她的脸,语气温柔到令她害怕:“殿下不是说要保护我?” 宁窈舔了舔嘴唇,她这么说过吗? “怎么陪我练个剑就百般不情愿,难道是在骗我?”他靠得那么近,气息幽然。 君子如竹,美色当前,扑鼻一阵冷香,宁窈不禁恍惚一瞬。 她从前只觉得陆执是天下第一美人,如风如月,翩翩傲然,平日更多是注意他的眉眼,今天忽然发觉,原来他唇形生得极好看,色泽微淡,像低饱和度的蔷薇色,只是不知怎的破了道小口。 如此近距离,让她快呼吸不过来。 宁窈心神一晃,只好不太情愿地说:“知道了,我会好好练剑的。” 送走陆执这尊佛,宁窈还没来得及感伤,很快迎来下一个打击。 “什么?我答应了玄明门陪他们一起去那什么什么破岛?” 小七语气担忧:“殿下,不是破岛,是离岛,不过说破岛也没错。” 宁窈抓紧她的手:“你怎么不劝我!” 拿出平时端走她宵夜的能耐来啊! “我劝了呀,陆公子也劝了,殿下一意孤行非不听。” 宁窈痛心疾首,连手里的灌汤牛肉小包都不香了,“下次再有这事,你直接打晕我带走,我不会追究你的。” 这事小七也犯愁,可事已至此,她只好安慰宁窈:“我的小殿下乖啦,就当是帮十五了,他总被抓也不是回事啊……” 宁窈眨眨眼,怎么又跟十五扯上关系了? 小七只当她醉酒忘事,原原本本将昨夜酒宴上的事说给她听。 宁窈恍然大悟,隐约想起来这一段。 最开始是为了小十五,他实在太惨,每次都被人抓起来,她再去花力气救,也怪麻烦的,如能遮掩魔气也是个好办法。 后来……她是想起陆执,不知那潜魔丹能不能克制陆执的血魔咒,陆执未置可否,只说让她想去就去,宁窈这才下定决心。 宁窈突然不是滋味。 亏自己对他那么好,有事总记挂着他,他倒好,趁她病就威胁她,练什么剑? 明知道她是学渣。 陆执就是故意跟她过不去。 她满腹不乐意,可木已成舟,既然答应了玄明门,也只好一道去。 听说离岛的故事后,宁窈也不禁感兴趣,横竖她不想那么快去行宫,就当打卡旅行也好。 既来之则安之,宁窈就是这么佛系。 事既已定,尽快赶赴离岛便是头等大事,午时刚过,宁窈一行人就坐上玄明门的玄天飞舟,去往离岛。 这飞舟名字取得大气,实则是两个前后相连的轿厢拼搭而成,空间也就比普通轿子大一点,装饰朴素,乘起来却是如履平地,感觉不到正在空中飞行。 只有掀开玄色纱帘,看见眼前云彩铺天,金光漫漫,才真实感觉在自己已经离地万里之遥。 宁·恐高症患者·窈脚发软,无福消受此等美景,忙放下纱帘。 回过头,就见陆执那厮紧挨自己左侧,轻轻倚着,闭着眼,一派闲适清冷。 他一路非常安静,听了离岛的故事也不发一言,若不是知道他底细,宁窈肯定以为他是哪个淡定的世外高人。 可这世外高人正在放肆的捏她耳垂,不知用了什么障眼法,旁人全然看不见。 结合早上那事,宁窈甚至怀疑他是在色诱自己。 “此去离岛必然会遇上危险,但殿下放心,我们玄明门一定不会让殿下受伤,只要取得离心草制成丹药,殿下可先行离去。” 周允梁一开口便是温润公子,让人如沐春风。 宁窈看他还挺帅的,似乎还是修仙界美男榜前十的人物,不觉多看了两眼。 正要开口,耳朵上突然被重重捏了下。 宁窈委屈地侧过头,只见陆黛玉狭长的眼眸微睁,淡淡睨她一眼,好似在无声警告。 看帅哥也不可以吗,真是霸道。 老盯着陆执看又容易犯错,宁窈谨记教训,绝不再碰他一根指头,再有下回,把自己赔给他都不够。 宁窈眼观鼻鼻观心,决定做个瞎子,小七这时却出声说:“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们玄明门几天前还在冤枉好人,连真鬼都抓不到,属实让人难以信服。” 周允梁脸色微变,他带着歉意说:“十五那事是我们不对,不知小七姑娘怎么才能原谅在下。” 小七冷哼一声,“多说无益,只盼周方士真能言出必行。” 周允梁一张清隽的脸上满是无奈。 “好了。”宁窈拉小七回来,塞给她一把榛子糖,好堵住她这张厉害的嘴。 说来也新奇,小七素来是个和善性子,唯独见了周允梁就浑身炸毛。 宁窈忍受着陆号技师的耳部spa,想起即将抵达离岛,微微皱眉。 昨晚酒席上就说过,离岛独立于千西湖中,原本是个祥和平静的小岛,岛民也不多,三个月前不知为何出现许多妖魔作乱,玄明门共派去十五名方士,通通没有音讯。 宁窈记得,在书里也出现过离岛的剧情。 她趁这时急忙叫醒系统,这回系统总算发挥作用,痛快地给了她那段剧情文字。 宁窈一目十行,匆匆扫过,目光落在结尾处。 【玄明门三人在寻找门下弟子的时候,无意中勘破岛中不为人知的可怕秘密,他们拼死保住黄婷玉,以阵法送她出岛,灵力耗损而亡。】 这剧情给的实在太没诚意了。 玄明门在原文中所占篇幅本就少得可怜,全门上下一出场就是炮灰,离岛一行只是匆匆带过,连结局都这么潦草。 宁窈开始后悔了。 还以为是开副本打小怪攒经验,顺便充实背包,没想到这副本有boss,还什么不为人知的可怕秘密…… 写清楚是会死人吗? 宁窈想着,原文里只说玄明门三人,并没提到叶无镜,说不定他们会死,是因为叶无镜不在。 这回因为她改变剧情的缘故,有叶无镜组队,还有旁边这大魔头镇场子。 或许可以以毒攻毒? “在想什么?”陆执传音入密,“怕了?” 宁窈想不到他竟能感知自己情绪,马上收敛心思,同样用密音,好声好气道:“有陆公子在,我不怕。” 接着听见他一本正经说:“你修为太差,整日不学无术,好吃懒做,你不怕谁怕?” 宁窈:“……” 好端端的又挨了顿骂,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对不起,之前她怀疑大魔头在色诱他,实在是对他的侮辱。 讲话这么煞风景,跟个老学究似的,长得再勾人,一开口也让人下头。 宁窈恹恹地不理睬他,闭目养神。 然而却由不得她不理,下一秒,宁窈听见他不耐烦的声音:“跟我来练剑。” 这一声清冷却回音袅袅,仿佛有人在她脑子里敲了一声,一阵眩晕后,她的神识却被迫吸入了陆执的神府之中。 “这是……” 宁窈惊讶地睁大眼睛。 放眼望去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竹林,天空阴云密布,冷风飒飒,她和陆执面对面站在一片空地上,连一块能坐下的大石头都没有。 雷声滚滚,还伴随闪电,气候环境非常恶劣。 宁窈是真没想到,连他的神魂世界都能这么压抑。 反派人设简直万年不倒。 陆执对她东张西望的小动作颇为头疼,他面无表情,动作利落地抽出血魄剑,对准了她:“开始吧。” 宁窈:??? “开始什么?” “练剑。”陆执稍一抬剑,一簇冷光锋芒毕露,从她眼前一晃而过。 “可我还没看过剑谱。”宁窈为难地挠头。 陆执面沉如水,他将剑收回,不悦道:“我不是说过让你半天看完,下午便要练习吗?” 这人简直不讲理,宁窈暗自翻了个白眼。 从没见过上午发教材,下午就让人考试的,这教书水平实在堪忧啊。 宁窈感觉胸闷气短,忍不住小声嘀咕:“上吊也要喘口气,凶什么凶。” 她神魂就在他神府之内,任何一点灵气变化都逃不过他,宁窈的毛病又犯了,灵台内波动频频,只是被昨夜吃下的丹药暂时压住。 陆执也不是好脾气的,但见她鼓着脸颊,满腹委屈的模样,倏然间心软。 竟莫名想起她昨夜乖乖趴在他身上舔冰的样子,瞬间气全消了,心中泛起层层涟漪,令他想勾起嘴角。 他轻咳两声,缓声说:“那你现在就看。” “现在?”宁窈不明就里,“可我们还有三个时辰就到了。” “你想得美,”陆执淡淡一笑,“在我这须弥空间里,时间全由我控制,可以是一瞬息,一时辰,一天……无穷无尽。” 一阵风过,宁窈看见恶魔的笑容,遍体生寒。 试想,把你关在一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逼你学习,通不过考试就一辈子出不去,没吃没喝没wifi,只能和监考老师面对面。 这是地狱吧? 宁窈:“你不是认真的吧?” 陆执仍挂着笑意:“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逝世,她可不想在这鬼地方待一辈子。 算了,地狱就地狱,她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谁让她睡了这活祖宗呢? 宁窈妥协了,她拿出蓝皮书,举手发问:“老师,我想要张桌椅,还有纸笔。” 这点要求当然满足,陆执手一抬,宁窈面前赫然出现一套红木桌椅,她坐下后,发现就连尺寸都正合她身高。 笔墨纸砚更是一应俱全。 宁窈眼中发亮:“报告老师,我想要一份兰花豆,琥珀水晶糕,两个大鸡腿,再来点酒糟鹅掌……” 陆执黑着脸打断她:“都没有。”她当是酒楼点菜呢? 没有就没有,宁窈悻悻地翻开书。 这一本从如何运气,调节经脉讲起,内容繁杂且艰涩,宁窈坚持到第一页就开始犯困。 这具身体的学渣人设也是不倒。 林中风声猎猎,她回头看了眼,陆执就在不远处打坐,看来并没有关注她。 宁窈以手撑脸,另一手执笔,假作在纸上写字,实则闭着眼打瞌睡。 她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忘了这是在谁的神府中。 陆执膝盖上漂浮着一片水镜,巴掌大小,刚好映出宁窈那张巴掌大的脸。 她睡容恬静,看似睡熟了,右手却在纸上写写画画,画面移过去,全是一堆鬼画符。 陆执:“……” 天空隐隐的闷雷突然炸了好几声,全都响在宁窈头顶。 “啊?”她茫然睁开眼,水眸中困惑而懵懂,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要再睡,余光里忽然瞥见一抹天青色袍角。 老师来了! 她骤然清醒,捧着脸,眉头紧皱,死死盯着书页,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状。 陆执看不下去,屈指敲了敲她桌面:“看得怎么样了?” 宁窈咬唇,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能问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指着树上一行“沉气入海”。 陆执言简意赅地解释:“就是将吸入的气沉入气海,使之转化为灵气为你所用。” 宁窈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充满求知欲:“那具体是怎么做呢?” 陆执:“吸气,沉淀,转化,就是这样。” 废话,宁窈现在好想打人。 这就好比问学霸同桌一道难题,他告诉你,努力,努力,再努力。 “听不懂,”宁窈实话实说,往椅子上一瘫,“能不能再说明白点?” 陆执:“……” 在他入道初期,被师尊领进门,也不过是得了几句点拨,其余全靠自学,他也从没收过任何弟子,从未有人向他问过这种问题。 对他来说,修道,练剑,突破……都是无比自然,像呼吸一样不需要经过思考的事。 有一瞬间他甚至在怀疑,宁窈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在消极对抗。 宁窈拿出张空白的纸,歪了歪头,腼腆而真诚地一笑:“可以把这些剑招画成图吗?文字我实在不懂。” 太抽象太虚无飘渺了,她需要的是傻瓜版教程。 陆执:明白了,她是真的不懂。 他捏了捏鼻梁,斜睨着她:“剑招只能意会,画出来就成死招了,还怎么学?” 宁窈不服气地撅着嘴,转过身,莹玉一般白皙的手臂搭在椅背上,精致的下颌随意搁在手背上,眼神生动又娇俏,“可我学了也打不过你,不还是死招吗?你恃强凌弱,我不要学。” 她像是拿准了他的脾气,时而嗔怒,时而撒娇,越来越游刃有余。 陆执感觉像捧着只脆弱的琉璃杯盏,令他手足无措。 少女一双眼如湖水般澄澈,一丝情绪都藏不住,她掩嘴打了个哈欠,明显是困了。 “起来,你挑一把剑,先试一场,我看看你根基,”陆执若无其事地碰了碰她手臂,压下心头浮晕,顿了顿又说,“我让着你。” 是祸躲不过,宁窈见好就收,打就打。 总不见得他要把她打死。 在触动腕上手镯内侧符文后,上万之剑伴随着金色光芒,浮现在宁窈眼前。 她眼睛都要闪瞎了。 那画面悬浮在眼前,相当智能,她能触摸到实体,感受到剑身细密蜿蜒的纹路。 坐拥佳丽上万,挑老婆挑得停不下来。 “这支漂亮,就是颜色太金了,会显得皮肤黄。” “这支猛男气质,可惜太重,我拿不动。” “这支仙气飘飘,可惜不衬我今天的衣服。” “这支跟我发型不配。” “这支太锋利了,血气冲天,肯定会割到手……” 陆执等得不耐烦,他清了清嗓子,出其不意在宁窈脑袋上敲了两下,顺便把她睡翘起来那撮毛压平,“选哪把都一样,对你没差别。” 意思是反正都是个输呗。 宁窈轻哼了声,美少女就算是输,也要选一个漂亮的姿势。 这古板老男人怎么会懂? 她最后选了把轻巧灵俏的粉色剑,唰唰舞了几下,剑在空中瞬间挥出几道粉色光芒,转瞬既逝,完美戳中了她的少女心。 “就这个了。”宁窈说。 陆执看她一眼,淡声开口:“这支剑名夜星,看似灵巧实则难以驾驭,你确定要选这把?” “不管,好看就行,不是你说没差别吗?”宁窈不冷不热地呛回来。 她如今火气是越发大了,眼睛一斜,嘴角一撇,半点委屈都受不得,活脱脱一个骄纵小公主。 陆执压下心头情绪,冷冷道:“待会儿伤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别废话,开始吧。” 话音落,宁窈脸色白了下,该死,她怎么把内心吐槽说出来了? 她后知后觉,昨天那种熟悉的焦躁感又来了,心突突地跳,一刻也不得宁静,嘴上也跟没把门似的。 她小心地觑了眼陆执,还好他没发火,不过这种有槽就吐的感觉也太爽了,要是以后都能这样该多痛快。 就是可能死得早。 她正在三心二意,忽然一阵凌厉剑风朝她面门袭来,宁窈大惊失色,反应过来却已避让不及,只见那道银光已逼至眼前,她却呆若木鸡,手脚冰凉,寸步都动不了。 陆执面沉如水,不动声色轻轻勾回,那银光猝然间下落,在地上砸出一声巨响,似一道惊雷。 “我都出剑了,你还没有拔剑,若我是敌人,一万次也不够你死的。”他冷声训斥。 宁窈自知理亏,刚才分心了,“哦”了一声,拔剑出鞘。 眼前一片粉芒,刹那间,对面又攻来了,陆执面色冰冷,身法奇快,剑光快到化为一线残影。 宁窈眼睛都花了,勉强提起剑,却发现这支剑不听使唤,反而有种相反的力量坠着向下。 她脑中闪过只言片语,难怪陆执刚才那么说,看来这剑确实有自己的想法。 陆执的身形翩若游龙,剑至眼前,势如冰雪破竹,凛冽如霜,快要刺中之时,剑尖轻轻一旋,忽然如银蛇一般行至宁窈身后,在她发髻处轻挑一下,簪环当啷落地,满头乌发随即散开。 始作俑者这才收回剑,慢条斯理捡起地上的碧玺东珠银簪,瞥她一眼:“你可以把这个想象成你的脑袋。” “还给我!”宁窈涨红脸,上手欲夺。 簪子在他手中突然消失无形,“没收了,这是战利品。” 他还一脸理所当然的……宁窈恼羞成怒,脱口而出:“你,你犯规!你出招之前没有提醒我!” 陆执觉得好笑:“提醒你,还叫出招吗?” “正人君子出招都应该提醒。”宁窈闷声闷气地,电视剧里都那么演的。 “哦,不好意思,我不是正人君子。”他嘴角一丝淡漠嘲讽的笑,极具反派特色。 宁窈摸了摸腮,大意了,竟忘了这祖宗是个反派。 她大约是受了打击,扔开不听话的剑,一屁股坐下,抱着膝盖,一派破罐破摔的颓废姿态。 “剑不听使唤,连你也欺负我,”她的语气生气又难过,“明知道我不会嘛。” 不会还这么理直气壮,陆执生平也只见过她一人了。他开口便想训斥,却见少女眼圈发红,赌气似的把剑往外扔,心下顿时了然。 他弯腰拾起夜星剑,抬手在剑柄轻轻擦过,微光乍现,那剑的气势即刻间弱下来。 “拿着,再来一次,这次你按照剑谱教的单独舞给我看。” 宁窈发完脾气,自知逃不过,叹着气站起来:“我不要用这个,我换一把。” 谁知陆执却沉下脸,语气都重了:“不能换,选了这把就是这把。” 这是怎么戳他肺管子了?宁窈一头雾水,“可它不听话,强扭的瓜不甜。” 陆执冷着脸把剑往她面前一戳,不容置喙道:“管你的,你都扭下来了,甜不甜都得吃了。” 被剑欺负又被人骂,宁窈心中好不委屈,心说陆执无聊,只让她选一把,还装腔作势地给她什么手镯法器,分明是糊弄人。 她一把夺过夜星剑,少女心碎成渣渣,带着一股气,哪里顾得上剑谱,张牙舞爪横七扭八地乱舞一通,一头长发乱成女鬼。 陆执:“……” 宁窈虽然毫无章法,舞着舞着却找到了某种乐趣,出一层细汗,心里那团火带来的灼烧感似有缓解。 就连这夜星剑都乖觉许多,不再跟她对着干。 宁窈心满意足,想来是她精湛的剑法收服了它,情不自禁得意地喊道:“陆执你看!我舞得怎么样?” 无人理会。 她一个不甚漂亮却极具画面冲击性的女鬼转身,脸上红扑扑地挂着笑,却见只见到陆执的绝情背影。 他的天青色衣袍被风吹得鼓起,宁窈喊了几声,他都置若罔闻。 不仅不停下,反有愈行愈远的趋势。 像是生怕走慢一点就要被她传染了。 宁窈:“……”大可不必如此现实吧。 …… 一场舞剑匆匆结束,宁窈也不去追他,就等在原地生闷气,不过多时见到陆执回来,倒是一脸平静。 宁窈是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只知道这一会儿功夫,雷在她头上轰了不下百次,远处不时发出劈砍挑刺的声音,接着是大片竹林轰然倒地…… 她觉得还是不问为好。 宁窈在椅子上坐正,努力做出乖巧的表情,“陆公子,我陪你练过了,把药给我吃吧。” 陆执挑眉:“这样就算练过?你连一招都接不住。”居然还一脸理所应当。 宁窈不甘心地咬唇,想了想,是有些理亏,遂压低声音自言自语:“那些文字我根本看不懂,怎么能怪我……” “那你想怎样?”陆执问。 她抬起头,满脸认真地问:“有带图的吗?把剑招画出来,我照着比划。” “说了没有。”陆执语气加重。 宁窈盯着他,一瞬不瞬,表情固执里带着十足的委屈,胸中挥之不去的烦躁渐渐在血脉里滋长,她能感觉到,她越是动气,就越是难受。 没药吃,想舒服点,就得心平气和。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没药医。”她嘀咕几句,也不理陆执了,手臂搁到桌上,趴下就睡。 她想好了,反正练剑就这个水平,不可能让大魔头满意的,不出去就不出去吧,等到这厮血魔咒发作,还是要找她。 陆执在旁静静等了会儿,以为这娇气小公主很快会撒娇求饶,不料她一睡不起。 呼吸均匀,时不时发出几声小鼻音,像猫咪打呼噜。 足见她睡得有多香甜。 那一声声像猫爪,挠在他心窝上,又像一阵暖意融融的风,吹散他被她激出的郁气。 陆执走近,方才还冷若冰霜的脸悄然冰释,唇边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他解开外袍,那件衣服自动落在熟睡的少女身上,她没有一丝察觉。 须臾之间,风歇雷止,时间流速拉快,天边若有若无的太阳渐渐落下,一片黯淡的霞光之后,一轮圆月悄然升起。 光线昏暗中带一缕余光,像极了宁窈房里那盏明珠小夜灯。 陆执绕过宁窈,悄无声息取了案上一摞纸张,又拿起她随意搁下的笔,运用法术三两下将案上的墨迹擦净,连同她轻纱衣袖上沾染的。 他靠着一只竹子坐下,纸张自然的浮立在空中。 万事俱备,只待他将剑招画在纸上,陆执面容如月色清冷,看不出一丝情绪,只微微露出思索的表情。 片刻后,他便即有了想法。 宁窈基础薄弱,太凌厉的剑招不适合她,不妨从最基础的动作学起,还得让她学会如何运气…… 白纸上很快有了画面,陆执面色镇定,下笔如有神,渐渐找到感觉。 他从未学过画画,原以为不太容易,落笔后却很快上手,他画了一张又一张,几乎停不下来。 想到待会儿宁窈醒来看到这些画,肯定特别惊讶,看她到时候还有什么理由好扯。 陆执心中微微得意,动作更快。 而这头,宁窈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伸着懒腰坐起来,扭了扭脖子,忽然发现天黑了。 她脑子懵了一下,不过说时间由他控制吗?怎么会天黑? 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在秘境内还是秘境外,宁窈起身茫然四顾,还以为被他扔下了,心里瞬时涌起无限酸楚。 “陆执……”宁窈喃喃自语,“你这个坏人,居然扔下我……” “骂谁呢?”一道声音夹霜带雪,在她耳边凉凉地响起。 是陆执的声音! 宁窈惊喜地回过头,果然是他,垮着张臭脸,还是熟悉的配方。 骂人被逮到她却一点不害怕,仿佛被加了真话buff,大实话脱口而出:“我醒来看你不在,乌漆麻黑的,我肚子又饿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外头时间仅仅过去半个时辰,宁窈自打上路嘴巴就没停过,要说她饿了,陆执怎么也不信。 她就是嘴馋罢了。 “殿下整天只顾着吃,什么时候能练好剑,打算一辈子筑基了?”陆执半张脸陷入昏暗中,脸色越发深沉。 “筑基有什么不好,我又不想飞升成仙。” 陆执嘴角一扯,语气不悦:“既然不想飞升,当初为什么修道?” 宁窈大剌剌地说:“之前不是喜欢肖惟风,为了追他才入道一宗的呀,你忘了吗?” 被她漫不经心的语气一噎,陆执眼神冷了几分,扫到地上那件外袍,眼见心烦,索性一把火给烧了。 他没好气地把画好的剑谱扔她怀里:“好好看,这回看你还有什么理由。” 宁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眼中惊喜万分:“哇,真的有图画版的。”她就说嘛。 陆执淡淡“嗯”了一声,目光微动:“你看看怎么样。” “我们陆公子辛苦找来的剑谱,那肯定……”宁窈翻开第一张,笑容卡在脸上,眼神先是迷惑,忽而发出一长串笑,“噗哈哈哈哈,这什么东西,这是人吗?画得好难看哈哈哈。” 画上那个身子扭曲,男女莫辨的小人五官模糊,只有一双眼睛画得最仔细,大大的,睫毛长而且根根分明,十分呆板地贴在眼皮上下,毫无美感不说,甚至有几分惊悚。 宁窈笑得停不下来,攀住陆执手臂:“我五岁的小表弟都比他画得好,笑死了。” 陆执咬紧后槽牙,面无表情地将她手指一根根掰开:“不好笑,我觉得画得很好。” “不是吧,”宁窈难以置信地睁大眼,把那幅画贴到他面前,“哪有人长这样的?” 陆执乜她一眼:“你不就长这样吗?” “……”宁窈樱唇微张,使劲眨了几下眼,感觉她和陆执之间,一定有一个人被雷劈了。 她垂着头,纳闷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乍现,心中一个不详的预感。 “这该不会……是你画的吧?” 陆执薄唇深抿,素来冷若冰霜的脸上头一次出现羞恼的表情。 他面上一片阴霾,迟疑片刻后,淡然道:“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我画的?” 作者有话要说:陆黛玉:画画好开心我简直是个小天才!(放飞自我,逐渐忘记反派人设) 被老婆笑话以后—— 陆黛玉:……玩物丧志。(还是老老实实当反派算了) 我们黛玉真的好玻璃心哦 感谢在2021-07-08 20:29:01~2021-07-09 20:4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词酱文文静静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词酱文文静静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这个画师简直了,毫无自知之明!”宁窈捧腹蹲下,笑到打嗝。 乌云悄悄遮住月亮,陆执脸上覆上一层阴霾。 他尴尬又生气,一句话也不想跟她说,轻轻抬起手,宁窈捏在手中的剑谱便化作齑粉。 糟糕,他生气了。 宁窈咬着唇,笑得脸色涨红,一双杏眼里泪光盈盈,“对,对不起,你知道我中毒了,我不想笑,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她模样本就生动漂亮,笑起来眼如弯月,可恨之余,又说不出的勾人。 陆执:“……”她倒有理了。 “还是给颗药我吧,我吃了就不笑了。”宁窈抬眸期盼地看着他,拼命忍住笑。 肩膀一抽一抽的。 “别想了。”陆执冷冰冰地,眼中一片阴翳。以后别想再让他画画了。 宁窈愣住,她都忍住笑了,这人怎么还翻脸?她急忙要争辩,忽然看见陆执抬臂轻轻一挥,眼前世界天旋地转,云和月,天空大地,密密幽幽的竹林,还有陆执…… 眼前一切被吸进一个高速的漩涡里,像梦境一样。 再睁开眼,宁窈又回到了飞舟中,陆执就在她旁边,他脸色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小七手里捧着榛子糖,吃相特别斯文。 宁窈忽然惊了,原来她在那秘境里从白天到黑夜,现实中才过去这么一小会儿,看来陆执的话不是在恐吓她。 只要他愿意,他真的能把自己一辈子困在里面。 虽然现实中这个自己才是真实的,可她在秘境里的感受也是真的,在旁人看来她仅是睡了一觉,秘境中却已过百年……这能力简直bug。 “殿下你怎么了,脸色好差。”小七放下榛子糖,给宁窈倒了杯玫瑰清露。 “没事,我,突然想起来肚子饿了,呵呵。”宁窈揉了揉耳朵,暗中瞪陆执一眼,他真的好小气。 榛子糖散发出果仁的香气,宁窈拿在手里剥了几粒,边吃边和黄婷玉周允梁聊天,余光偶尔瞥见陆执,就会想起那本画风诡异的剑谱。 “扑哧。”宁窈忍不住笑出来,赶忙捂住嘴。 耳朵不出意外又被捏了下,力道不重,宁窈只觉得他恼羞成怒,却不会真正伤害她。 宁窈传密音给他:“陆公子?” 他不理。 “好了别生气,你知道我的,不是故意,是我现在嘴上没把门嘛,”宁窈语气真诚。 他一声冷哼,没打算原谅她。 宁窈小心地剥开榛子糖,一连三颗,自己吃了俩,剩下一颗放在掌心里,声音甜甜地问他:“请陆公子吃糖,就当我赔罪了。” 榛子仁裹了层琥珀糖晶,闻着就够甜了,却不如她两颊时隐时现的小梨涡清甜,陆执目光微动,压平翘起的嘴角,“你会有这么好心?” 宁窈:“当然没有啦,我只是想让你拿药来换……” 妈呀,怎么又说了大实话! 陆执:“……”还不如给她药吃,再这么下去迟早被她气死。 他冷冰冰地开口:“我吃完再考虑一下。” 宁窈“哦”了一声,抬起手递到陆执嘴边,姿态无比亲昵,“张嘴,啊——” 在旁人眼中,陆执和公主之间的关系本就不清不楚,喂个吃的也不算什么。 只是玄明门门规森严,黄婷玉和周允梁也没接触过这等暧昧场面,不禁尴尬地低下头。 陆执挡开她的手,密音告诉她:“不用你喂,放下,我自己拿。” 哦,忘了他是个洁癖患者,讲究人,不需要她喂。 宁窈莫名其妙被凶了,心里挺不乐意,直接把榛子糖倒进自己嘴里,不给他吃了。 距离离岛还有一个时辰,宁窈靠着小七睡了一觉,她不去跟陆执讲话,免得那句话又得罪他。 直到被人叫醒。 离岛是一片独立小岛,从上空往下看,真像只圆墩墩的小葫芦,难怪叫葫芦岛。 “这里除了出产药草,还有什么特殊宝物吗?”宁窈觉得奇怪,魔祟们是吃饱了撑的,跑这地方来作乱,图什么? 黄婷玉摇摇头:“除了药草就是海鱼海鲜,没什么特别的。” 宁窈想了想,又问,“那这离岛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 周允梁:“离岛除了固定与外界同商,平时甚少和外界打交道,是个相对封闭的岛,师弟们刚上岛就失去联络,只能靠我们自己查了。” 越听越邪门。 宁窈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抱反派大腿,如果离岛上搞事情的真是魔祟,陆执怎么说也算它们老大,有他在,书里的悲剧应该不会发生。 同时,飞舟开始平稳降落,眼见离地面越来越近。 “陆公子,离岛的事你怎么看?”宁窈传密音问他。 只得到他事不关己地回应:“跟我有什么关系?” 真无情,宁窈暗忖。 她雪腮微鼓,撇开脸不去看他,撩开帘子兴冲冲盯着下方越来越近的圆葫芦。 岛的四面被海围绕,海面呈现出漂亮的湛蓝色,天际澄澈,漂亮到不见一丝阴霾。 实在看不出这里居然闹魔祟。 想到书里说的“可怕的秘密”,宁窈心思微沉,忽然看见海面上一条翻来滚去的大鱼,不住地扑腾,浪花飞溅。 小七兴奋地指着那一片:“殿下快看,海豚!” 宁窈看不太清,但觉得有些奇怪,海豚会在海里那么笨重吗?莫非是魔祟? 她想到这有些紧张,下意识靠近了陆执,听见他冷笑一声:“胆小鬼。” 嘲讽她?宁窈就要躲开,离他远远的,又被一股力道拽住,几乎牢牢贴在他身上。 怎么也挣不开,反倒像是被章鱼吸盘使劲吸住,宁窈感到莫名其妙,正要问他是不是又在□□自己。 突然黄婷玉一声惊呼:“海里那是个人!” 黄婷玉面色一凛,就要跳下去救人,被周允梁拦住:“且慢,再看看,这里都封岛了,怎么会有人掉在海里,也许是魔祟……” “管不了那么多,万一真是个人淹死了怎么办?”黄婷玉是个直肠子,一时半刻也等不了。 她纵身跃下。 周允梁虽有顾虑,也觉得师妹言之有理,他当即跟着跳下去救人。 小七扶着宁窈,自言自语地说:“玄明门的人还是不错的。” 宁窈看她这出神的样子,忍不住笑:“那你还成天跟人打嘴仗,跟冤家似的。” “殿下胡说八道!你跟陆公子才是冤家!”小七被调侃,脸通红一片。 她盯着周允梁跳下去,一瞬不瞬,无意识揪紧宁窈的手臂。 宁窈哎哟一声抽出手,在自家可爱小侍女俏丽的脸上戳了两下,“这么紧张就一起下去呗,要不要本公主陪你呀?” 小七时刻不忘记助攻:“哼,公主还是陪着陆公子吧,我才不要下去。” “你不下去,那我自己下去……”宁窈眼里盛满了笑,还要再逗她,然而飞舟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她无意中看见黄婷玉他们救起的那人,眼神忽然愣住。 怎么……那么像…… 那一刻宁窈呼吸都快停了,她用力揉了揉眼睛,仔细去看,真的……太像了! 陆执注意到她表情奇怪,呼吸加快了,脸颊升起怪异的红,他以为她又不舒服了,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了?” “我的宝贝……”宁窈喃喃自语。 陆执怔住:“什么?” 宁窈脑袋嗡嗡的,压根什么都听不见,满眼只有那个被救起的公子。 她看得两眼发直,小七心里重重地一咯噔,心道不妙。 那公子浑身是水,只穿着一件质地单薄的青色纱衣,这衣服太不正经,沾水后贴在身上,几乎什么都遮不住。 他一身狼狈,却遮不住那张漂亮到妖冶的脸蛋,身材也清瘦出挑,眼睛是淡淡的灰蓝色,头上一对毛耳朵,衣摆下方竟延伸出条毛茸茸的尾巴…… 这是妖族! 救命,她家没出息的小公主肯定又看上人家了,这可怎么办! 小七紧张地看向陆执,果然,他脸色如乌云盖顶,眼神里竟有几分杀气! 宁窈一颗心怦怦直跳,感觉头重脚轻,没人听见她和系统的对话。 “Silly,你别告诉我那个是我家小哈?为什么那么像!” 冰冷的声音响起:“系统检测到宿主的心愿关键词,宠物哈士奇出现频率最高,这是本系统发放给宿主的任务奖励。” 宁窈:所以就把她家小哈送过来了? 她第一次发自内心感谢系统,什么都顾不上,撩开帘子纵身跃下,刚好落在溺水男子旁边。 “公主……”黄婷玉不明就里,却不自觉退开几步。 只见宁窈一把抱起溺水男子,眼泪汪汪:“宝贝!呜呜呜姐姐好想你!你的狗粮吃完没?家里是不是拆得差不多了?呜呜呜你怎么掉海里了你个蠢东西!你不是会狗刨吗?再吓姐姐就打你屁股!呜呜呜呜呜!” 黄婷玉和周允梁交换一个恐慌的眼神:这是什么情况? 公主竟然认识这小妖族? 小哈眨了眨灰蓝色眼睛,盯着眼前抱着他的漂亮少女,她身上那么香,好熟悉的味道。 他眼中三分迷茫,三分委屈,还有四分智慧,朝着天空发出一声狼嚎。 “嗷呜~” 这个死女人跑哪里去了!汪一个狗在家害怕死了!把家全拆了死女人居然都不回来骂他好不习惯!三天没被死女人打屁股了好不习惯嗷呜呜! 小哈还不知道自己成了犬妖,嘤嘤嘤往主人怀里拱。 旁边几个看得心惊肉跳。 宁窈开心地在他狗头上撸了几把,哇塞这手感,这狗狗耳和大尾巴,还有这充满智慧的眼神,是她家宝贝拆家没错了! “姐姐想死你了知道吗?以后乖乖待在姐姐身边,姐姐最爱你了!” 小七心都在抖,面如死灰,她对公主老失望了。 当着旧爱的面就去撩新欢,全然不顾陆公子的感受,渣得太过分了! 陆执接收到三人同情的眼神,就连血魔咒都在放肆地哈哈大笑: “被人甩了!哈哈哈!你看你连个女人都留不住,人家都不看你一眼,真可怜!我要是你,我现在就杀了她!宁愿毁掉,也不能让人随便抢走!” 这个声音又出现了,吵得他头疼,陆执神府内燃起一团黑火,将那叫嚣的声音扑灭,伴随着一声撕裂的惨叫。 他就在宁窈身后,她眼里却只有那小妖,看都不看他一眼。 小哈开心地伸出一截粉舌,习惯性要舔主人的脸,它眯着眼睛凑近,却舔了个空。 宁窈被人提着衣领站起来:“???” 陆执脸色阴沉,声线冷冷的,像毒蛇吐着信子舔舐她的耳朵,“殿下最好不要离陌生人太近,很危险的。” 宁窈:我看最危险的是你才对。 没办法跟他解释,宁窈只是无辜地眨了眨眼:“他不是陌生人,是我宝贝。” 眼看着他的脸唰一下,又黑了一层。 小哈嗷呜一声抱住宁窈大腿,灰蓝色眼眸委屈巴巴:“主人,他是谁,他好可怕,这个家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嗷呜~” 宁窈这会儿可听不得这话,她轻轻地撸了把狗头,柔声安慰:“放心,姐姐再也不会扔下你,没人会伤害你的,乖乖的哦。” “嗷呜,可是他好凶,他瞪着我。”小哈凭着动物本能,直觉到这个男人充满危险,看他的眼神也很可怕。 宁窈安慰他:“宝贝不怕,他就是长这样的,咱们不能以貌取人,乖哦。” 陆执:“……” 黄婷玉是彻底词穷了,传闻中公主花心得很,原来是真的。 有陆公子这样的神仙公子在旁,居然这么快又上手另一个。 她震惊之余,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一点点佩服。 小七叹了口气,却拿宁窈没办法,这小妖精好生厉害,只凭一张脸就这么快迷住公主,撒娇卖萌的同时,还不忘拉踩陆公子,好重的心机! 可怜陆公子清风霁月,连句甜言蜜语都不会,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大家心里都同情陆执,却都默契地只字不提。 只有十五这个天生缺心眼,心直口快,大剌剌地问:“七姐姐,殿下是不是喜欢这个新的,陆公子什么时候走啊,我去送送他。” 众人:“……” 陆执一记眼刀凌厉地扫过来,下一瞬,十五发现自己喉咙卡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好委屈地闭了嘴。 宁窈此刻满心只有她的小撕家,把人扶起来,还用法术将他身上水汽一点点烘干。 小哈刚从狗变成人身,对身上这件泛着细闪的衣服很不习惯,他要脱下来,宁窈赶紧拦住:“宝贝乖,不可以脱衣服。” “可是不舒服汪!” 这衣服不伦不类的,宁窈也看不惯,她想了想,让小七取一件她的衣服来。 “可殿下的衣服是女装啊。”小七睁大了眼睛。 宁窈亲妈眼:“没关系,我家宝贝穿什么都好看。” 小七无奈,只好取来件粉色衣衫,她多少有些故意,这衣服颜色粉嫩,质地飘逸,一看就是女子的款式,但凡有点自尊心的男子都不会穿。 可她低估了这妖精厚脸皮的程度。 他开开心心地穿上,还原地转了几圈,高兴地耳朵立起来,尾巴直摇,那副谄媚邀宠的劲非常人所能及。 不得不说,他相貌自带几分妖冶,着女装竟也不突兀,坦白讲,的确有几分勾人。 宁窈高兴极了:“我家崽崽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没养过宠物的人不会懂这种心情,宁窈也无法解释。 她只有一点不解,系统就算要奖励她,把小哈送到这个世界,大可以原样送来,何故要给他一个犬妖的身份? 这个疑惑在她心里一闪而过,总之小哈回来了就好,是人是狗是妖,是美是丑都不重要。 周允梁清了清嗓子,温声发问:“这位妖……兄,你为何会掉在海里,你来离岛做什么?” 妖族不同于魔祟,而他身上也没有一丝魔气,应该跟离岛的事无关。 并非他要跟这小妖过不去,只是离岛早已封岛,他一个小妖出现在这里的确可疑。 陆执赞赏地看他一眼,不错,玄明门也并非一无是处,还算他有眼色。 小哈眼神茫然:“我,我也不知道……嘤。” “好了好了,没事的。”宁窈揉揉他的飞机耳,他刚穿来,就掉进海里,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她毫无原则地维护他,“别问了,他肯定是被坏人害了,不要再往他伤口上撒盐。” 众人看着小妖精嬉皮笑脸吐舌头,半边身子都靠着宁窈,毛尾巴直摆,看不出来他哪里有伤口。 宁窈高兴得什么也顾不上,拖着小哈的手嘘寒问暖。 海风吹起咸而湿润的风,明明是温热天气,却无端让人感觉一阵恶寒。 十五:“陆公子脸色那么难看,是不是病了?” 小七:“笨蛋,少说两句不会死人的!” 黄婷玉紧张地握住拳,四下观察。 陆执身上的气场一向凌厉慑人,她早已察觉,可眼下的威胁却并不完全来自于他。 小岛气候宜人,蓝天白云,海水澄澈干净,然而魔气汹涌,弥漫在每一寸,让人无法分辨是从何处传来的。 “师妹小心。”周允梁低声提醒。 不远处一处黑色城门,看起来已经很旧了,却加了层古怪的禁制,让人无法靠近。 宁窈小心地牵着她的小哈,像对小孩子说话:“这里很危险,不可以离开姐姐知道吗?” “嗷呜。”小哈紧紧贴着宁窈,暗中给了陆执一个挑衅的眼神。 只要有他在,就没有其他狗狗可以争宠! 陆执被他妖里妖气的模样噎住了,以色侍人,只有没脸没皮的妖族才会精于此道,他堂堂陵山君,怎么会跟一个妖精一般见识? 至于宁窈,喜欢就让她喜欢好了,反正他只需要她解血魔咒,除此之外,她爱喜欢谁就喜欢谁。 这个娇气小公主本来就没心没肺,他早就看透了。 “那儿好像有个人,走,我们去问问。”黄婷玉和周允梁冲在最前面,宁窈身上粘着狗皮膏药跟上,小七和十五也紧紧护在她身边。 陆执面上无动于衷,不动声色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那是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他歪歪扭扭靠着城门坐在沙土里,手里捧着酒壶,喝得醉醺醺。 小哈嗅觉敏锐,被熏得臭死了,忙捂着鼻子,委屈地嘤嘤两声。 陆执冷冷撇去一眼,妖族果然做作,见缝插针地撒娇卖痴。只有宁窈这笨蛋吃这一套。 周允梁简单施了一礼:“老先生,我们是玄明门方士,特来离岛清除魔祟,可否让我们见一见岛主?” 他极尽礼貌,谁知那老头儿却不领情,他仰脖子灌下最后一口酒,将酒壶朝周允梁脚边狠狠砸去,不耐烦地喊:“查什么查?你们这群方士统统都是饭桶!岛主早死了!都是你们方士害的!” 他破口大骂:“滚!都给我滚!” 作者有话要说:女鹅前期因为咸鱼性格,加上系统的设定也是佛系类型,加上陆黛玉护着,一直没遇上什么真正的危机,所以会懒一点,显得没什么斗志。 不过从这个小地图开始,女鹅会渐渐觉醒技能,能够独当一面,但不会是大女主那种强,我的设定是不拖后腿,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咸鱼娇气。 至于和男主的感情线问题,女鹅现在也不是矫情,只是毒火攻心,言行会比平时暴躁直接一点。 就像陆黛玉魔化以后六亲不认,女鹅程度轻一点,但也会受影响。 放心,这段剧情不会拖太长,女鹅恢复以后就好了。 还是谢谢各位读者小可爱写的评论意见,我每条都会看的,只是忙于码字没时间回, 谢谢大家喜欢我们小公主和陆黛玉鸭~ 不说了码字去啦,晚上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1-07-09 20:46:29~2021-07-10 14:4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词酱文文静静6瓶;Musi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黄婷玉气炸了:“你怎么回事,我们好心过来帮你们,居然这个态度,今天你不让进我们也得进!” “师妹,”周允梁在她肩上拍了拍,依旧温柔,“老先生,你说城主死了,那我们更要进去,不清除魔祟我们是不会走的。” 叶师叔有事,要在一天后抵达离岛,在这段时间,一切重担都在周允梁身上。 那老头抓起一把沙土,骂骂咧咧扔出来,忽然一抹锐光朝他射来—— 是一只小心暗器,刚好钉在他脚边。 小七冷冰冰地斜着周允梁:“这种人好话不听,非得教训教训,你连他搞不定还说保护我们殿下。” 周允梁尴尬摸头。 宁窈在心里给小七鼓掌,小七好A,简直浑身发光,她要是个男人都要抱她腿叫女王大人! 嘴臭老头儿果然怂了,他颤巍巍扶着破败的城门站起来,死鱼似的眼珠转了转,嘀咕道:“随便你们,喜欢送死就去吧,老头儿我可管不着。” 宁窈感觉他眼神就挺不怀好意。 老头儿手撑在门上,似乎揿动城里的阵法机关,一道光芒浮着,形成一个供一人出入的窄门。 一行人接连进入城中。 “这看门老头儿好生古怪,”周允梁面色凝重,“师妹你垫后,以防有人背后偷袭。” 在叶师叔赶来之前,他们必须保护好全部人。 小七傲然出声:“不必,还是由我垫后,公主殿下的安全由我来守护!” 这台词莫名熟悉。 宁窈摸摸下巴,脆生生地开口:“你俩一个金丹中期,一个筑基小菜鸟,都别争了,有陆公子在后面呢!” 大佬垫后,这么有安全感的队伍分布,一个个瞎起什么哄? 她毒火攻心,嘴上没把门,听者却无限脑补。 凄凄惨惨戚戚。 在大家眼中,陆执俨然成了失宠的小白菜,明明一路上俩人还黏黏乎乎,小公主还给他喂吃的,眼下小妖精出现,公主连他死活也不顾了! 哪怕陆执仍旧一脸清冷孤傲,也不过是在强作镇定,掩饰自己落单后的凄凉。 十五小步蹭到陆执身边,友好地说:“陆公子,你,你别伤心,看,看开一点。” 陆执:“?” “以后你可以,和我一起,给,公主送吃的。” 小七满脸黑线地把十五拉走了,以免他被迁怒。 宁窈脑中的杀气警报突兀地响起。 她莫名其妙地转头看向陆执,他却不屑地将脸撇开,拒绝和她眼神交流,闹得她一头雾水。 躁动这么频繁,是大姨夫期要到了吗? 宁窈有些担心,她用密音找他:“陆公子你不舒服吗?怎么走那么慢。” 陆执一个眼神也不给她,冷声回答:“不用你管。” 好凶,但听起来没什么大碍,凶起人来还是那么精神,宁窈放心了:“嗯嗯,那我不管,你开心就好啊!” 接着搂住她家宝贝小哈,亲亲热热。 陆执:“……” 他说没事,她就真的不理,还笑得那么刺眼,看着就让人火大,他舒不舒服,她根本不在意,对着那只狗妖笑得跟朵花似的。 队伍短暂的小风波过后,周允梁抬手拦住他们。 “不对劲,这里也太古怪了。” 不消他说,所有人都看出来,自打他们进入城里,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街面上静得可怕。 街道两边的商户全都门户紧闭,他们分别敲了几家店门,都没反应。 黄婷玉皱着眉说:“怎么回事,好像一座死城,有人吗!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吗!” 宁窈看过剧情,知道这座城里有个可怕的秘密,周允梁也死在这里。 黄婷玉提及“死城”,莫名让她感觉不详,她很想提议大家马上离开。 然而她开不了口。 这不可能,就算不是为了给十五找离心草,玄明门那么多人在此失踪,不查清楚,周允梁和黄婷玉死也不会离开。 宁窈心里躁得难受,直接给自己来了套噤声咒,免得又说错话。 她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陆执。 他冷冷勾起嘴角,哦,这会儿又知道闭嘴了,怎么对他就没这份体贴,像个没心没肺的傻兔子,还不是看他拿她没辙。 他面沉如水,冷不丁抬起腿,轻松踹开面前那道门。 只听得轰然一声,门扇整个倒地,扬起一地灰土。 “陆公子,你这……” “不是要开门吗?”陆执表情淡然中带着从容,“门开了。” 周允梁愣住,难以置信地将陆执从头到尾打量个遍,实难相信,这个苍白病弱,连话都不怎么说的公子会突然这么暴力。 “擅闯民宅,似乎略有不妥……” 宁窈憋不住了,解除噤声咒:“不妥什么不妥,难道要跟没头苍蝇似的满城乱窜吗?” 她刚才分明看见窗内有个脑袋鬼鬼祟祟张望半天,就是不给开门,陆执简直干得漂亮。 小七忽然感动,原来她家殿下的心没全被狗啃完! 就连陆执都不禁怔住,心中那股郁气忽地消散,还算她有点良心。 忽尔又听宁窈心疼地开口:“我家宝贝走累了吧?快,进去歇歇……” 小哈哼唧两声,尾巴直摇。 陆执:“……” 方才在店里探头探脑的矮个男人扑通栽倒在地,面色仓惶:“各位……各位大人,我一家老小,求你们别杀我,求求你们……” 他一脸见鬼的表情,显然是把他们当成魔祟,周允梁蹲下身将他扶起来,解释一番,男人总算平静下来。 然而他还是震惊极了:“这座城都封了,怎么还有人能进来!” 黄婷玉见他的惨状,面露不忍,“是门口那个老头儿放我们进来的。” 矮个男人连连摇头:“你们呐,还进来送死干什么?我们想逃都逃不掉,真是作死哦……” 黄婷玉面色凝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讲清楚。” 他惨然一笑,操着粗嘎的声音慢悠悠说:“你们进来了,就别想出去,都会死在这儿。” …… 离岛在一个月前一派祥和安宁,岛上居民虽然条件普通,但靠海吃海,凭着一味特殊的离仙草,小日子也算过得去。 一切都在那个夜晚改变了。 群魔入岛,大肆虐杀,一夜之间一半的岛民都死了。 岛主郑五九曾在月明宗学过仙术,略通八卦阵法,他杀了很多魔祟,为了保护岛民,临时用阵法造出一道城门,将居民区包围起来。 让魔祟进不来,岛民也暂时出不去。 之后魔祟没有离开,一直盘踞在岛上,伺机而动。 它们抓住每一个试图逃出离岛的人,然后毫不犹豫地杀掉。 然而不久后岛主还是死了,一家人葬身火海,只有他家老管家邹伯跑了出来。 就是看门那老头儿。 自那之后,邹伯就变得疯疯癫癫,一会儿说岛主说练功走火入魔,放火烧死了全家,一会儿说是岛主夫人因为害怕魔祟得了失心疯,要带全家人一起离开…… 谁也不知道真相。 失去岛主庇护的岛民都崩溃了,岛主是唯一会仙法的,他都死了,魔祟攻进来还不是早晚的事? 还好这时候玄明门的方士赶来了,他们在附近捉妖,察觉到岛上漫天的魔气,便前来救人。 只有邹老头儿知道岛主的阵法如何开启,他放方士们进城,很快就将剩下的魔祟全都除掉。 所有人都以为事情结束了。 然而就在那晚,众目睽睽之下,方才如神兵天降的五位方士,突然全身着火,那火水浇不灭,越烧越旺,直到将五人全部烧死,连灰都不剩。 岛民已不足百人,见到这一幕都被吓傻了。 方士临死前的哀呼声,烈火烧在皮肉上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像一个噩梦,更可怕的却还在后面。 从那之后,离岛城就像是中了邪咒,人好端端地走在路上,会突然全身自燃,烧得灰飞烟灭。 就这样,接连死了好几人后,再没人敢出门,只有在家里才是安全的。 离岛气候温暖湿润,食物容易腐烂,大部分人家里存粮都不多。 “我家五口人,上头一个老娘,我媳妇,还有俩娃,都只能紧着吃,眼看也要见底了……”李三说得直抹眼泪。 难怪他讲话有气无力。 黄婷玉赶忙拿出一些辟谷丹拿给李三,小七这里也有一些,宁窈也让她拿出来。 李三激动得话都说不出,赶忙把妻儿叫出来,一起给他们磕头:“谢谢恩人!恩人来救我们了!” 大家忙拉起他们。 李家人将他们请到宽敞的厅内坐下,他们一家子则拘谨地站着。 两个孩子灰头土脸,瘦得像小猫儿,唯有眼睛亮漆漆的,带着小孩特有的懵懂,看得人心里不是滋味。 周允梁没想到事情竟这样可怕,想到师弟师妹就这样死去,他心情万分沉痛,他问李三:“你可见过那火?” “见过!我那会儿就在旁边!腿都吓软了……” “是什么样?” “黑色的,跟寻常的火都不一样,我们泼水也灭不掉,邪门极了!直到把人活活烧没了才算完……”李三嗫嚅着说。 语惊四座! 宁窈心里咯噔一下,原本挽着小哈的手也不觉松开。 黑色的火,水泼不灭,她曾见过的。 就在开在黑夜里美丽的莲花,征兆着不详,带着摧枯拉朽的破坏力,让人心生绝望。 她见过黑色的火开在那人身上,他如同地府走来的幽冥,摇摇晃晃地玩弄人间,带着妖冶而邪恶的美,能轻易攫住人的呼吸,至死方休。 “黑色的火……难道是他?”黄婷玉心下大骇,一想到传说中那人,她连声音都在颤抖。 顿了片刻,周允梁哑然开口:“除了他,还有谁拥有无相业火的力量?” 小七莫名其妙,小声问宁窈:“殿下,他们在说谁,怎么怕成这样子……” 周允梁听见,回答她:“你可听过陵山君?” 青鸾剑宗至高无上的剑修,渡劫境大能,死在他手上的魔祟不计其数,三任魔主都死在他三招之内,在修仙界拥有不败的传说。 “可他不是被封印了吗?” 周允梁看着小七:“不久前,道一宗宗主阙道子在闭关时,被无相业火烧死,怀疑那凶手就是……一定是有人解开他的封印放他出来害人!” 小七大惊失色,喃喃道:“是谁这么缺德带冒烟。” 宁窈面无表情。 是我啊,就是你亲爱的殿下我啊! 黄婷玉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面露厉色:“这次的事肯定也是这个大魔头干的,师兄,我们要为师弟师妹们报仇!” 宁窈:你们还是算了吧。 活着不好吗? 一番话下来,宁窈紧张死了,生怕正派骂太过导致反派黑化,她不时偷偷看陆执,像做错事的小兔子。 可他压根不接茬。 最后他们越说越过火,眼看要上升到人身攻击的程度,宁窈上了噤声咒都忍不住了。 她噌地站起来,一张娇俏的脸上满是义愤填膺:“太可恶了!” 捧场王小七附和:“对对对,太可恶了。” 宁窈痛心疾首,“小小一个离岛,又没矿,都是人族百姓,陵山君好歹是个大佬,就为了点离仙草,大张旗鼓残害百姓,的确挺过分呢。” 小七:“对对对,太过分了,就为了离仙草。” 蹲在角落的李三弱弱地举起手:“那个,各位恩人,岛上的离仙草并没有少……” “什么?”周允梁嘴角抽了抽。 “离仙草在我们这儿不是稀罕物啊,满岛上都是,连路上的石头缝里都有,也没见那些魔祟摘走。” 离仙草价高,并不是因为稀少,而是摘下来后会很快枯萎,在运出岛的途中需要运用高等仙术保存,炼出的丹丸还需在三日内服用,因此成本才高。 曾有好多大药商想跟岛主合作,长期订货,药商负责离仙草的运送,给出的条件很不错。 简单说就是一个出货,一个出技术。 然而岛主拒绝了。 不光周允梁不相信,其他几个渐渐也会过来了。 “奇怪,那一位连离仙草都不要,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杀几个平民泄愤?还用上了无相业火……” 宁窈声调绵长,原本清甜的嗓音无端沾染些许冷淡,或许没人发现,她的目光掠过旁人,若有若无地落在那人身上。 他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全然事不关己,眼睫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却全无杀意。 宁窈有些意外,她原以为大魔王听见这些带着恶意的话,会恼怒,会想要杀人,他却意外的平静。 好像是习惯了这样。 她心中忽然泛起褶皱,鼻尖发酸,感觉不是滋味。 大魔王这样子低着头,居然像只被雨淋湿的大狗狗。 比她旁边这位小哈更像一丢丢。 宁窈觉得自己是毒火入脑,疯了才会这么想。 没人反驳她的话,就连周允梁和黄婷玉也想不通。 宁窈意外地收到陆执的密音:“多管闲事,你是怕我杀他们,想救人?” 哟,陆黛玉主动举手发言了哦。 还以为他不要理她了呢。 宁窈傲娇地哼了声:“才不是,我是不想你被欺负,我在哄你呢。” 陆执当即翻脸,声音带着薄怒:“胡闹,你当我三岁小孩?” 哪能啊,他明明是千年才破处的大佬,宁窈撇撇嘴:“哦,那不哄了,我下线了。” 不出三秒,这位三岁小孩再次发起对话。 冷淡的声音里多少带些不甘心。 “宁窈,讲个笑话给我听。” 宁窈:? 她想了想,偷笑了下,手托着下巴,一本正经地问:“你有没有听过大笨蛋说有,小笨蛋说没有的故事?” 她声音甜甜的,眼里盛满笑意,长睫轻盈扑簌,头发上簪着支珊瑚色宝石,不是最明艳的颜色,却极其衬她,她偶尔摇头晃脑时,那宝石明暗闪动,像极了他伸手可触的一颗星辰。 陆执不防有诈,下意识回答:“没有。” 宁窈:“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执因她笑出的鹅叫愣住,转眼间回过味来。可以,这本兔子长本事了,再惯下去,恐怕要拿他头发编辫子! “宁窈,时间到了。”他声音低沉,近乎温柔。 宁窈:“啊?” “来练剑。” 瞬息之间,宁窈又被拖进秘境里。 一天一夜以后—— 宁窈红着脸,有气无力,累到连手指头都快动不了:“靓仔……我真的……已经不行了……” 陆执将她头发绕在手里,并编了个辫子,面无表情道:“你速度太慢,再来一次。” 宁窈:“!!!” 一言不合就体罚真的太犯规了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小哈是助攻不是恶毒男配 第49章 这秘境实在太bug。 宁窈在里面练剑累个半死,出来后居然一切如常,她腰不酸腿不痛,感觉能绕着离岛跑三圈! ……还是算了。 宁窈很想给自己弄个秘境,后来知道只有到达合体期才能开启须臾空间,她就放弃了。 算了,清华北大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偏偏不适合我。 在她神游这段时间,周允梁提议先暂时在李三家住下,所有人都暂时不出门,以免被黑火伤到,等叶无镜到了之后再做下一步计划。 “殿下,你同意吗?” 宁窈刚醒来就听到这一句,她茫然了一瞬,犹豫道:“我……同意?” 于是事情就这么拍板了。 还好李家是开客栈的,地方大房间多。 其他人的房间安排都没问题,只剩下这刚捡来的小白脸。 小七要把他安排在二楼最后一间房,和宁窈房间隔开,免得这小白脸耍心眼半夜摸进公主房里。 谁知他居然不要脸的非要跟公主住在一起,小七简直惊呆了。 这么主动往上贴的男人,青楼小倌跟他一比都略逊一筹, 小七简直气坏了,心说殿下啊殿下,你可千万给我争点气,别上了这妖艳贱货的套…… 可接下来—— 宁窈在蓝眼睛小白脸头上摸了摸:“行吧,准你今晚跟我睡,但是不许上床。” 小白脸呜呜嘤嘤。 宁窈为难地叹口气:“行吧,准你上床,但是不许尿尿,也不许流口水,否则打你屁股。” 小七:“……” 现在辞职买站票连夜跑路还来得及吗? 陆执的房间就在宁窈隔壁,他拿了钥匙,什么也没说就进去了,好像没看见宁窈和小白脸亲亲热热的样子。 这副与世无争的态度,跟那厚脸皮小白脸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陆公子就是太矜持了,不会哄女人,殿下这样没定力的女人碰见热情似火的难怪招架不住。 就说陆公子吧,换了是他,怎么会跟软骨头似的粘在殿下身边,一口一个嘤嘤嘤,一双桃花眼乱瞟,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小七想劝陆执,别再矜持了,趁小公主的魂还没全被勾走,赶紧争宠去! 然而刚敲开陆执房门,却听见隔壁传来哈哈大笑。 宁窈:“好了好了,不要舔不要舔,站住,立正,坐下!” 小哈懵懂地歪了歪头,凭着有限的智慧听懂指令,他不情愿地坐下,屁股沾地不超过三秒,噌得又朝宁窈扑过去。 宁窈:“噗哈哈哈哈你给我坐下,都压我身上了,你现在很重知不知道!” 到底不是一岁的狗崽了,一个成年男人颇具分量,扑到身上简直能压出灵魂。 小哈时而记得自己是人,时而不记得,语言功能也不定时上线,说话也如同三岁幼儿。 “我,就扑,一下,你就,嫌弃我。”露出难过的表情。 宁窈:“……”不得不说,这张漂亮面孔是比之前的智障哈士奇脸有说服力。 “你,是不是,有,别的狗,了。”小哈想起刚才那个男人,他好像很有威胁,看起来特别凶,小哈不喜欢他。 宁窈揉揉太阳穴:“瞎说,我不养狗。”养你这一只就够头疼了。 小哈习惯性要吐舌头,被宁窈一个警告眼神缩回去,他悻悻道:“那个,陆,是不是你的,新狗狗?” 小七惊得眼珠子快掉出来,她原本想说什么都忘了,尴尬得想原地逃跑。 完了完了,陆公子肯定很生气吧。 看他脸色明显阴了一个号,眼神比平时更冷了,扶在门框上的手用力,指节泛白,怎么看都是大写的不爽。 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情绪这么明显。 不争气的小公主这时又说:“胡说,他不是狗狗,他是老虎,吃人的那种,你别再惹他,小心吃掉你。” 小七无语了。 就算为了哄新欢,也大可不必这么诋毁旧爱吧,陆公子这么柔弱不能自理,公主被抢走了都无能为力,只能故作坚强。 居然说他是老虎? 小哈白眼一翻,两只爪搭在宁窈膝盖上:“那主人,你是要我,还是要他?” 宁窈愣了下,怎么问这种问题…… 她想了想,也是了,当初领养小哈回来,他才三个月大,前主人说它生性活泼好动,但很聪明,就是有点一根筋。 那哈士奇嘛,著名雪橇三傻,有点轴是正常的,就给领回来了。 后来发现小哈不仅拆家,妒忌心还特别强。 但凡她摸过别的猫啊狗啊,尤其是狗,回到家小哈闻到就要发疯,有一次还在她床上尿尿,差点没把她气死。 所以,狗变成人性格还是狗,居然把陆执当成了假想敌来争宠。 宁窈简直哭笑不得。 “人家迟早是要走的啦,你乖乖的,我就不养别的狗……” 小七简直欲哭无泪。 “你有事吗?”陆执冷冰冰地发问。 小七实在听不下去了,哪怕会伤害陆公子的自尊心她也要说,毕竟自尊心不能当饭吃啊! “陆公子,你听我说,这个小白脸绝非善类,搞不好就是冲着公主来的。” 陆执不为所动:“哦,所以呢?” “所以你得振作起来啊,跟他争,跟他抢,他装柔弱,你就比他更柔弱,他撒娇,你得比他更会撒娇,他要跟殿下住一起,你就想办法让殿下今晚到你房间来……” 小七还有一肚子话,却被陆公子冷若冰霜的眼神逼了回去。 殿下有句话说对了,陆公子有时候是挺不好惹。 他向来沉默,不声不响的,可每次只要面对他,好像不自觉就会变得小心翼翼。 有时甚至觉得陆公子不带人气,感觉特别神秘。 也只有他跟小公主在一起,才感觉他正常一点,有情绪,会生气,还会吃醋。 就是人别扭了点,明明喜欢得不得了,还装作若无其事。 只怕心里在滴血了。 这对话眼看是进行不下去了,小七拔腿就想溜, 却被陆执叫住:“把十五叫过来。” 小七不明就里,还是帮他把十五找来,她在楼梯口远远看着,陆执没让十五进房间,两人就在门口,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很快,陆执就关上房门。 “陆公子找你干什么?”小七把十五拉到一边。 十五憨憨地摸了摸头,想了好一会儿说:“送饭。” “送,饭?”送什么饭,他们这几天都只能靠辟谷丹度日,刚才还听小公主叫苦呢。 然而怎么问,十五也说不到重点,小七只好作罢。 …… 离岛的夜晚分外寂静。 安静得过分,甚至让人有些害怕。 这岛上发生那么多怪事,搞不好夜里就会有魔祟出没,李三也说过,玄明门方士已经杀光了魔祟,但他们在夜里常会听见鬼哭狼嚎的声音。 宁窈胆子小,缩在被子里睡不着觉。 她倒是没听见鬼哭声,却被小哈震天响的呼噜声吵到快崩溃。 “呼——哼——哈——呼~嗷呜~” 就算有鬼哭声也没他响啊! 宁窈好气哦,实在忍无可忍,一抬腿,就把人给踹到床下。 然而他睡得正香,这样都没醒来。 区别只是在床上打呼,和在床下打呼。 因为睡姿不舒服的原因,他反而闹得更响了。 所以当十五突然出现,用扛沙包的方式把她扛到陆执床上时,宁窈感动得快要哭了! 她甚至还摸了摸十五的脑袋,不错,这家伙变聪明了。 还知道随机应变。 之前都是送外卖,现在改堂食了。 要是把陆执送她房里,俩人大眼瞪小眼听小哈打呼噜,那画面太美。 “那个,嗨?”宁窈直接被十五放在陆执身上,她抬起头,正撞入他幽邃清冷的眼眸,“你还没睡?” 陆执的声音带着点哑:“本来睡了,你来了,我就醒了。” 呃,被她吵醒的,大佬好像有点起床气。 宁窈哈哈两声:“你接着睡,枕头归你,我到天亮就走你不用管我。” 她说完就要滚到一边去,远离大魔头的怀抱。 一滚,二滚,三滚……滚不动。 去路被堵死了,他的手按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别有深意地捏了下,像是在看哪个角度比较好折断。 “来都来了,不聊两句就想睡?”他声音慢条斯理,却无形给人压力。 换了平时,宁窈肯定装乖认怂,怎么小心怎么来,可她现在是病人啊。 就管不住嘴。 宁窈脱口而出:“聊什么啊大佬,你也没那么健谈吧,我怕惹你不高兴,又拖我去练剑,吃不消吃不消。” 陆执翻了个身,宁窈瞬间躺在冷冰冰的床上,手腕被他扣住,动都动不了。 “大佬,有话好好说,你放开我我可以自己走出去的。” 宁窈勉强保持微笑。 陆执:“谁说要你出去了?” “那要怎样?”难道要她滚出去吗?虽然有点难度但也不是不可以。 陆执低下头,埋在她的颈窝,感觉到温热而富有节奏的脉搏,深吸了一口,忽然咬住。 宁窈:“!!!” 不是说她的血不好喝吗怎么又改吸血鬼副本了? “讲个故事给我听,满意就让你睡。” 宁窈撅着嘴,老大不高兴:“又睡你?算了吧,睡一次你就要我卖苦力,再睡一次,岂不是要我卖命给你?” 宁窈一句无心之失,自己被害惨了。 她的脖子,肩膀,还有腰全都遭殃。 宁窈哭唧唧,委屈得不得了,虽然没流血可是好不舒服啊。 不知道明天会不会留印子,嘤。 他牙齿并不锋利,却带着一道冰冷的灵气,感觉要割开她的皮肤,却又没有,反而感觉麻麻痒痒的,像一条蛇四处穿行,寻找最甜美的部分下口。 宁窈后来都没脾气了,随便这祖宗吧,反正也反抗不了,而且后来还……有点诡异的舒服。 那道灵气行到哪里,经脉里的燥火就跟着消停。 宁窈完全不想动,彻底躺平,眼皮渐渐变沉,就快要睡着了。 然而那条蛇突然停下不动了。 陆执看她舒服得眯起眼睛,略带婴儿肥的脸颊透出蔷薇色,他嘴角往下一撇:“不准睡,给我讲故事。” 宁窈撅着嘴,“我要睡觉啦,你睡我还是我睡你都随便啦。” 陆执脸色一沉,她还敢说? 修为低到连他一点灵力都接纳不了。 现在可好,谁也别想睡谁。 想到正睡她房里那个男人,陆执心里仿佛被种莫名的情绪攫住,酸酸涨涨的,他却不愿细想。 大魔头突然下了重口,宁窈猛然睁大眼睛,脸红得像被人粗鲁亲过,咬住嘴唇:“你是醉酒驾驶还是迷路了啊,好了好了,给你讲故事。” 大魔头真幼稚,拿他没办法。 还好宁窈以前常常给三岁表弟讲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海里漂亮的人鱼公主救了一个溺水的皇子,可她是人身鱼尾,不敢出现在皇子面前,于是躲起来,皇子误以为救他的是另一个姑娘……” 陆执凉凉地评价:“这皇子是瞎子吗,连谁救的他都不知道,不如去死。” “不要打断我,”宁窈继续说,“可人鱼公主很爱皇子,她为了变成人身出现在他面前,喝了一种能变人的药,却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蠢。”陆执听得皱起眉。 这算什么故事? 宁窈瞪他一眼:“你还要不要听了?” “……你说。” 接下来陆执没再打断,宁窈一口气讲完人鱼小公主的悲剧故事。 说到最后,人鱼公主不愿意杀死皇子,自己化成美丽的泡沫,飞到半空中,依然留恋地望着心爱的皇子。 宁窈声情并茂地吸了吸鼻子,营造出凄美浪漫的氛围。 然而某人面无表情,甚至打了个呵欠。 陆执似乎很不理解:“这就完了吗?” 宁窈:“……你还想怎样,人都已经死了。” “既然能把人鱼变成人,当然也能把人变成人鱼,杀了他,让他变成人鱼,带回海底绑起来不就完了,敢跑,就打断他的腿。” 宁窈心说好家伙,不愧是大魔头的思维,就是棒棒。 不喜欢?那就强取豪夺。 想跑?那就打断你的腿。 你是人?那就把你变成人鱼。 相当暴力美学了。 可以,这很符合反派人设。 可他这样不对啊。 宁窈拿出教训小表弟的心情,感觉面对这种想法不正确的小朋友,很有必要教育教育。 “大佬,你这不是爱,你只是自我满足,就算把人家腿打折了又怎么样,你这种想法很危险呐。” 陆执不耐烦地“啧”了声,不耐烦道:“这不是爱,那为了别人随便去死就是爱了?” 这个杠精…… 竟有几分道理。 宁窈想了想:“那也不是,两种都太极端了,换了是我,我既不要为别人死,也不要任何人为我死。” 少女的声音在夜里沙沙的,散出丝丝甜意,语气却格外认真。 陆执眼里过人,她纯美的脸在夜色中不掩分毫明灿,像一颗桃子状的夜明珠,眼神虽有一丝茫然,更多的是一种坚定,带着令人平静的力量。 他不知不觉就将她的话听进心里去,虽然他并不懂。 过了会儿,宁窈听见他低声问:“那你要如何?” 哈? 大魔头居然虚心提问了,宁窈有点不习惯。 宁窈斟酌片刻,然后说:“我觉得吧,适当的妥协和牺牲是必要的,还得互相包容,两个性格不同的人在一起,总有摩擦吧,对不对?” 别看她讲得头头是道,其实她纯是理论派,一个大二少女,压根没有恋爱经验,全靠室友传道授业解惑。 正所谓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听。 陆执深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罕见地认真:“还有呢?” 没人听见,宁窈心里突然重重地跳了一下。 次奥,他这副认真听讲,举手发言的模样,好像校园文里的清冷学霸! 陆执的样貌本就独一无二的好,平时太过冰冷凶狠,美中带着戾气,让人望而生畏。 陡然间温和下来,就像一块有了温度的玉,她可以轻易地握在手里,也不用担心被割破手。 宁窈放心地继续说:“还有,不可以打我骂我,不可以随便说分手,不可以给我甩脸子。” 顿了顿,陆执想到自己曾掐过她,她也总嫌他凶,不知道这算不算骂…… 看来以后练剑时他得多念会儿清心诀。 省得骂人。 “继续说。”陆执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顺手就编起小辫子。 宁窈懒得管他,这人刚才在秘境里也这样,专门跟她头发过不去。 大魔头总有点奇怪的小癖好。 她索性放开了,越说越嗨: “要给我买好吃的,买好喝的,最好陪我一起吃。” “陪我逛街不可以不耐烦,我化妆也不要催。” “对了,要每天夸我漂亮。” “吵架了要主动哄我……” “算了,我哄他也行,但他最好识相点,不要让我哄第二遍。” 她说困了,声音渐渐弱下去,嘴里小声嘀咕着琐碎的话。 她讲得乱七八糟,陆执也听不太懂,倒也不重要。 他狭长的眼眸戾气全消,反多了几分柔和,目光一寸寸上移,落在少女甘甜的睡颜,扯了扯嘴角。 “好像不太难。” 宁窈陷入美梦,抱着凉津津甜丝丝的棉花糖小口小口地舔,舒服极啦,棉花糖还喂她吃了什么东西,吃下去,肚子里那团火就不闹腾了。 第二天她是被一声巨响吵醒的。 伴随着一声尖叫。 “吵死了,大魔头快把它们都弄死。”宁窈抽了抽鼻子,埋怨地哼唧了声,她睡得四仰八叉,一条腿斜伸出去,双手搭在陆执脖子上,睡相奇差无比。 陆执在她微微褪去丰腴的脸上掐了好几下,“使唤谁呢?” “别吵!”宁窈打开他的手,翻过身,拿屁股对着他。 陆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低头附在她耳边,语气幽幽地,“陆执来了。” 宁窈陡然清醒,她“啊”地一声,眼睛乌圆乌圆的,带着几分茫然,“在哪里在哪里?” 就这么怕他?他是鬼吗?陆执捏着她的下巴,轻轻转到自己面前:“我在这儿。” 啊这…… 一大清早的美颜暴击,比夜半撞女鬼更容易让人心肌梗塞。 “我怎么在这儿?”她感觉自己还在梦里。 陆执扯了扯嘴角:“那就要问殿下你了,为什么会在我床上。” 这是个好问题。 宁窈费劲吧啦地想了想,昨晚只记得小哈一直打呼,之后就不记得了,醒来就在陆执的床上。 听起来很像宿醉乱来的故事。 她脑子里突然有个可怕的猜想。 该不会是她毒火攻心,大半夜梦游到大魔头房里,又把他睡了一次? “难道,我又把你,那什么了?”她的目光颤巍巍地,落在陆执锁骨往上,那密密麻麻的可疑红痕。 他低嗤了声,抬手将散落的衣襟往上拉了拉,语气喜怒难辨:“莫非你想赖帐?” 第50章 宁窈万分后悔,她抓乱了头发,难以置信地问:“可这是怎么发生的?” 陆执冷冷睨她一眼:“闭嘴,你还敢问?” 她心里咯噔一下。 没错,她现在就像是强迫被害者回忆受害经过的大渣男。 受害者明显表现出抵抗情绪,她还一个劲追问,简直过分! 宁窈想了想,大概是昨晚她病发后,馋人家身子,偷偷摸进来睡人家,陆执又不幸地血魔咒发作,灵力受克,毫无抵抗力。 才会…… “我错了,请接受我诚恳的道歉,”宁窈平复了下情绪,“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陆执:“你敢?” 宁窈感觉他这话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不敢不敢。”她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不是说她对陆执的灵力过敏吗,这次却没有前几天那么难受,难道她渐渐脱敏了? 她却没好意思问。 而就在这时,隔壁房间又传来一声巨响。 等宁窈穿好衣服赶到门口,才发现自己房间被弄得一片狼藉,被褥被拆开了,棉絮满天飞,桌椅,茶壶,杯盏全都跌落在地。 而始作俑者正一脸神气地蹲在地上,见到宁窈,又要扑上来舔她。 刚到面前,宁窈沉着脸发出命令:“小哈,给我坐下!” 小哈“嗷呜”一声,不情愿地原地蹲坐。 他心虚地盯着主人,也知道自己犯错了,讨好地冲她眨眨眼睛。 小七没想到宁窈竟是从陆公子房里出来的,她心下一喜,明白这小妖精为何大清早发疯,原来是留不住公主,这才砸东西发泄呢! “殿下,你看他,把人家东西都砸了,毫无教养,这种人怎么配留在殿下身边?”她抓紧时机告状。 宁窈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真麻烦,小哈毕竟是条狗,改不了基因里带来的拆家本能,就算打屁股也于事无补。 “照价赔给李家吧,”宁窈把小哈从地上扶起来,摸了摸他的头,“这里是别人家,不能乱拆,等回行宫了你再慢慢拆,懂?” 小哈眼眸乍然一亮,尾巴狂摇。 小七捏皱了手里的小帕子,真想不到,这小妖精有些本事,看来想赶走它真没那么容易。 她看见陆公子倚在门口,一张脸风姿卓绝,如若九天之上的谪仙,只是脸色太过苍白,他看着小公主,眼神淡若浮羽,是那么与世无争。 小七心中赞叹。 这才是正室该有的风度! 哪像这小妖精,哭哭啼啼嘤嘤呜呜,难登大雅之堂。 “陆公子别伤心,我和十五都站在你这边。”小七悄悄鼓励陆执。 陆执沉默不语,淡定地关上房门。 他伤什么心,这没心没肺的小公主爱宠谁宠谁,反正晚上还不是要乖乖上他的床? …… 解决完早上这起拆家风波,宁窈和玄明门师兄妹在李家客厅碰面。 才知道昨晚大家都没睡好。 除了她。 在睡着后,所有人都听见了可怕的呜咽声,像是鬼哭,声音好像就在房间里,又像是在门外,等他们起来查探,那声音又消失了。 “这恐怕是魔祟在搞鬼,想吸引我们出门,”周允梁说,他看了眼小七,顿了顿,最后问宁窈,“殿下昨晚可曾听到?”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宁窈心虚地偷瞄陆执一眼,看他态度如常,平静中甚至透出疲倦,眼底略带青色,愧疚瞬间涌上心头。 “好像没有。” 黄婷玉点点头:“公主修为高深,身边还有厉害的法器护体,听不到也正常。” 宁窈淡定地接过这顶高帽子。 总不能说她昨晚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专注馋身子…… “不对劲,如果那声音是魔祟搞出来的,为什么不直接进来害人,反而要引我们出去?”宁窈巧妙地转移话题。 免得继续在大魔头伤心处蹦迪。 周允梁说:“昨天我又问过李三,他说岛主死前给每家每户上了禁制,让魔祟攻不进来。” 宁窈往嘴里塞了颗辟谷丹,顺便又拿出一颗递给小哈,她随口道:“岛主修为也不低,人不在了,他的阵法还能继续保护大家。” 据她所知,许多阵法是跟施法者息息相关的,当施法者死去,阵法也就消失了。 “据说岛主生前曾在月明宗修习过,要知道,月明宗最擅长的就是阵法卜筮之术。” 周允梁语气沉重:“这件事暂且不提,我和师妹昨天数次传音给师叔,直到现在都没回音,我们担心师叔出事了。” “出事?”小七紧张地靠住宁窈。 “师叔说过会尽快赶来,但他并不知道这城里的秘密,万一他碰上了黑火……” 这个可能性很大,气氛顿时陷入沉重。 偏偏在这时传来不合时宜的一声咕噜。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来,是小哈的肚子,叫个没完。 他不是人,没羞耻心的,被围观了一点也不脸红,极其自然地低头叼走宁窈手中的辟谷丹。 “还要,吃肉肉。”小哈习惯性在宁窈手心舔了一圈。 围观群众多少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一根冰针嗖地一声射向宁窈,或者是她旁边的小白脸。 小七惊呼出声:“殿下!” 周允梁站起身,执剑去挡,然而他速度不够,眼看已经来不及—— “叮哐”一声,冰针被打落在地,叶无镜收拢玉扇,嘴边浮起一丝bking的笑:“抱歉各位,在下来迟一步。” 相当浮夸的出场,震惊四座。 冰针落在地上的一瞬间消失无形。 所有人都怀疑这冰针是出自陆执之手,只有他最有动机,但谁也不敢确信,毕竟从头到尾连眼皮都没抬过,何况他身上并无一丝灵力。 周允梁和师妹对视一眼。 只有两种情况会探不到灵力,要么那人根骨尽毁,灵脉受损;要么那人修为深不可测。 眼下师叔回来了,周允梁一下子找回了主心骨,他恭敬道:“师叔你来得正巧,不然那根冰针……一定有魔祟埋伏!” 叶无镜笑起来,那双桃花眼温柔泛滥,“放心,有师叔在,再多魔祟也不死对手,方才都被我杀了。” “师叔你真慢,是不是又在外偷喝酒?我们联系不上你,还以为出事了。” 他若有若无地看向宁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哇!一日不见,公主身边又添美人,恭喜恭喜!” 宁窈懒得理他,回了个敷衍的笑。 “这位公子面相清奇,一看即知绝非凡品,”叶无镜潇洒地捋了捋一头长发,“在下忽然诗性大发,想请殿下品评一二。” 宁窈:谢谢,但并不想听。 然而这货自顾自开始了。 “有人阴阳失调,有人醋海翻波, 有人双修不成,有人恼羞成怒。 有人没心没肺,有人桃花多多。 有人情窦初开,有人少男心碎。” 众人:“……” 夸不出口。 这货居然还一脸期盼地问大家怎么样,还好大家都够善良,零零碎碎地响起几声鼓掌。 宁窈感觉耳朵贬值,需要去三甲医院耳科办个会员。 陆执冷冷朝他撇去一眼,见叶无镜嬉皮笑脸,他暗中一道灵压劈过去,叶无镜险险避开。 “嗨呀,开个玩笑,干嘛这么大火气?”叶无镜用密语抱怨,“就算不能双修,也不要迁怒无辜嘛。” 陆执语气带着薄怒:“与这无关。” 叶无镜拉开椅子坐下,笑得满脸浪荡:“大家老相识了,有困难不妨跟我倾诉,其实不能双修,也有别的途径解决嘛,何必打打杀杀。” “……”陆执开始认真考虑杀了他。 “要不我跟你传授几招,不用谢我,我这人就是这么热心……” 陆执觉得干脆杀了他算了,一转头,发现宁窈睁着那双澄澈无辜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同时,他听到宁窈的密音:“这个叶无镜话里有话,古怪得很,他是不是认出你了?” 陆执:“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宁窈语气紧张:“他能接住你的冰针,是不是很厉害,他会不会也觉得离岛的事跟你有关,会不会对你不利?” 这个小笨兔子,一连串问题,问得他心里晕乎乎的。 算她还有点良心。 才略一分神的功夫,宁窈又说了:“完了,你会不会打不过他,我们要不还是连夜逃跑吧。” 陆执气得想笑,他隔空捏了捏她的耳朵,“你就巴不得我死。” 宁窈语气乖巧:“怎么会,你要是死了,谁来给我的黑心莲浇水啊。” 陆执:“……” 恨不得把清心丹一口气全喂给她,再这么下去,迟早被她气死。 他单方面切断通话。 宁窈怎么喊他都不理,看来是被拉黑了。 言归正传。 当下最要紧的还是离岛的诡异黑火,叶无镜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他方才也在门口见到看城门的老头儿。 直到进入城内,叶无镜才听到两个师侄子发来的密音,一路上没遇见黑火实在是幸运。 “师叔,你说会不会跟那一位有关?” 叶无镜收敛笑意,放下二郎腿,表情逐渐正经,“我没亲眼见过那黑火,不好判断,如果真如李三形容的那般,确是无相业火,那只可能是陵山君。” 黄婷玉听闻过他的厉害,“如果是他,恐怕我们都出不去了。” “那也不一定,”叶无镜悠然推开玉扇,笃定地说,“他若真的堕魔,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 一场会开完,叶无镜决定由他派出傀儡人出去探路。 他念一道法咒,三个等人高的傀儡人凭空出现,都长着叶无镜的脸,只是发型和衣着不同,但都是一色的鲜嫩妖娆,颇具骚气。 不看脸也知道是叶无镜出品。 黄婷玉尴尬地别开脸,有这么个师叔,脸都丢尽了。 就连周允梁都没眼看。 平时一个就算了,一下来四个师叔,真让人吃不消。 叶无镜简单吩咐几句,让他们分别前往城里的三条道探路。 傀儡人飞地出去了。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叶无镜忽然停下扇风的装逼行为,严肃地说:“三个傀儡人遇上无相业火,尽皆折损。” 这便是板上钉钉,是陵山君所为。 “两种可能,要么他目前就在岛上,”叶无镜抬起眼,淡淡扫过最角落的那人,“要么他是在岛上设了阵法,凡是在路上走动,就会触动机关。” 叶无镜的傀儡人都有元婴修为,远超周允梁和黄婷玉,连他们都……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叶无镜手指轻敲桌面,紧皱着眉:“还不至于那么糟,都别吵,让我想想。” 他一声不响地回到房间,其他人也各自散了。 宁窈本来想回房补觉,无奈小哈实在闲不住,他如同多动症儿童,宁窈拿他没辙,只好带他去后院里散步。 ——俗称遛狗。 她随便找了条绳子,绑在小哈腰上,她在前牵着绳,小哈跟在后头。 刚开始他还算乖,然而很快就发挥哈士奇本性,撒开脚丫子在后院狂奔,一圈一圈的转,宁窈实在跑不动了,生气地拽住绳子让他停下。 “再闹就把你打包送回去!” “汪呜~”他睁着湿漉漉的狗狗眼,无辜地吐了吐舌头,蹲下来,前爪搭上宁窈膝盖。 宁窈点点他的额头,动作亲密:“还有啊,你现在是人,不是狗,别随便吐舌头,也不要汪汪叫!” 小哈倔劲上头,不服气地一甩脸:“哼,主人有了别的狗,嫌弃汪了。” 宁窈觉得脑壳疼:“放心,有了你,我这辈子不会有别的狗了。” 有你一个拆家还不够? 二楼最右边的窗前,陆执静静看着他们疯闹,苍白淡漠的脸上染上几分戾色。 可真有她的。 白天一个晚上一个,两边不耽误,光天化日之下两个人动手动脚,全无顾忌。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灵场不稳,血魔咒又一次躁动,发出乌鸦般粗嘎难听的声音。 “很想杀人吧,没关系,杀了他,这样你的小公主就只属于你一个人了。” “你对她也没用,恐惧才能让人臣服,如果她要跑,就挑断她手筋脚筋,弄瞎她的眼睛,看她能跑去哪儿!” “对了,不如把她做成傀儡人吧,像精致漂亮的洋娃娃,只看你,只听你的……” 血魔咒一旦察觉到他的失控,便会趁虚而入,企图攻占他的神府。 它知道宁窈是他的弱点。 就像条藏在暗处的毒蛇,伺机而动。 陆执稍一定神,灵力聚拢,血魔咒便自行消失。 最近它躁动得格外频繁,他感觉到血魔咒又快要发作,可能就在这几天。 刚才只要一个念头,他就能要了那男人的命。 他玉白修长的手筋骨错落,沾染无数鲜血和杀戮。 宁窈感觉到什么,抬头看过来。 就看见陆执冷冰冰地盯着她,眼中血色幽浮。 搞什么,大魔头怎么又想杀人?不会是因为昨晚的事,要秋后算账吧? 宁窈心中警铃大作,她脑子乱了,病急乱投医,一把抱住小哈,“乖孩子别动,陪姐姐演出戏,别动哈。” 只要让陆执明白,她对他绝没有非分之想,或许能逃过一劫? 然而下一秒—— 宁窈跌落在竹林里,被漫天纷飞的竹叶遮住视线。 她愣住,委屈地将嘴里那片竹叶呸地吐出来:“怎么又要练剑嘛?” 气定神闲站她面前的陆执,表情嫌弃地上下打量她,“我看殿下闲得无聊,特意让你充实一下。” 宁窈:“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陆执点点头:“不客气。” 宁窈知道在劫难逃,不练到让他满意别想出去,她拍拍手站起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然后她就被扔了一本剑谱。 “又来?”宁窈表情古怪,“不会又是那个垃圾画师吧?” 在翻开之前,她得先酝酿一下彩虹屁。 至少得憋住,别笑出来。 “先翻开。”陆执面容冷漠,特别不耐烦,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神秘。 宁窈在心里打好小作文腹稿,表情虔诚地翻开,以为会看到上次那么辣眼睛的画作。 却是一张白纸。 字面意义上的,平平无奇毫不做作的,白纸。 如果非要强行解读,宁窈觉得,或许是陆执在变相骂自己白痴。 考虑到昨晚睡了人家,她自知理亏,只好躺平接受这个人设。 忽然,纸上金光异彩,忽然浮现出一个清晰的人影。 凭那张帅到可以原地出道的脸,还有三分冷漠三分不屑四分不耐烦的神情,是我们的陆黛玉没错了。 那人影面容冷峻,手执血魄剑,自行舞出一个剑招,他动作凌厉,衣袂飘飘,仅是一个幻影,也充斥着令人胆寒的杀气。 “这是……”宁窈愣了下,看向陆执。 一阵风过—— 剑谱职业翻飞,每到一页,便有人影从洁白纸张上浮现出来,每一页都是一个不同的剑招。 宁窈简直惊呆了。 原以为大魔头牺牲时间,给她搞名师私教一对一已经够离谱了。 居然还亲自编写视频版教材,不惜牺牲色相,就为了拯救她这个不可救药的学渣。 宁窈属实感动,甚至有些想哭。 可陆执真的奇怪,他好像忘了自己的反派定位,最近也不怎么搞事了,就连杀气警报也很少响。 现在更绝,一心一意搞起了教育事业。 宁窈怀疑他是想拿自己做试验,过几年开班搞个仙界教育机构什么的。 不说别的,就光这颜值,这身段……当作写真集卖,绕地球三圈妥妥没问题啊! 从修真界噩梦,到修真界万千少女的美梦指日可待! “陆公子,这是你做出来的吗?” 宁窈樱唇微张,舌尖淡淡的粉,圆而俏丽的眼睛睁大着,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她这模样却极大的取悦了陆执,他心中激起几分得意,原本觉得做这种事非常愚蠢,如今看来倒也值得。 “不是我难道是你?”陆执挑了挑眉,一派世外高人,冷淡不羁的模样。 宁窈却感觉他快要翘起尾巴,只是碍于面子不肯表露罢了。 毕竟要维护反派的高冷形象。 她懂。 可是…… 这位高冷的大反派能不能告诉她,为什么在那些酷毙了的剑招里,还夹着一张美男喝水的动图? 没有别的内容,连血魄剑都不见了。 就是陆执侧对着镜头喝水,身长玉立,侧脸弧度完美,配合黄昏时分的光影,禁欲中带着几分撩人。 这是想要表达什么? 除了引人犯罪,让人馋身子,其他的深意恕她无法领悟。 如果只是一张就算了,就当是bug。 紧跟着又出现了—— 美男背影。 美男观落日。 美男御剑。 美男泡温泉。 宁窈:??? 第51章 等等,这秘境里居然还有温泉?为什么她不知道? 宁窈拿着剑谱,一脸狐疑走到陆执面前:“陆公子,我想知道这个……” 陆执瞥了那画面一眼,脸颊浮出淡淡绯色,他清了清嗓子:“这是不小心放进去的,你不喜欢就拿给我去掉。” “等等,谁说我不喜欢?”宁窈摸着下巴,一双水色杏眸映着晨光,清澈见底,带着几分羞涩。 陆执满意地扯了扯嘴角,算她识货,倒是敢不满意…… 宁窈歪了歪头,腼腆一笑,“我是想问,温泉在哪里啊,能带我也泡泡不?” 陆执:“……”她可真是够了。 陆执黑了脸,推宁窈去练剑:“闭嘴,今天练不好十招你别想出去!” …… 宁窈是真快累死了。 她从秘境出来以后,那种浑身骨头快散架的感觉好像还在,就像幻肢痛。 “小气鬼,不给泡温泉就算了,干嘛这么狠。” 她练了十招,足足十招! 陆执实在太严格了,她耍赖撒娇都没用,一定要将动作练到最标准。 出剑要快,挥剑要利落,不能拖泥带水。 心要静,人剑融为一体。 宁窈摸了摸肚皮,感觉到令人舒适的灵气涌动,在灵脉中融会,就像熨贴温热的泉水,一点点修复她的疲倦。 那股烧得她难受的火也没之前那么嚣张了。 大魔头简直丧心病狂。 练最后一招时,宁窈快累炸了,她想放弃,连剑都扔出去。 陆执竟然拿出那盆黑心莲幼苗,诱惑她,说什么只要她完成最后一招,就给她浇水。 这么过分的要求…… 当然是无条件同意了! 要不是大魔头主动提出来,宁窈都快放弃她的本命幼苗了,陆执不浇水她也没办法,总不能睡了人家,还要人家卖劳力。 陆执还算说话算话。 他浇的水足足长出两朵花瓣,嫩粉粉的,小小只,手指碰一下还会害羞地卷起来,散发出幽淡的甜香。 宁窈一瞬间感觉到自身的变化。 那些灵力被经脉吸纳,运转一个小周天,形成一股气流汇入灵台,她感觉身体变得更轻盈,对天地万物有了更细微的感受。 好像离天空更近,能看清竹叶里纵横交错的脉络,能听到几十里外的鸟鸣,能听见新芽破土而出的声音。 “陆公子,我好像……进化了?”宁窈感到无所适从。 陆执揉了揉眉心,满是无奈:“你进入金丹期了。” 她化解了一部分他的灵力,面前算是个有名无实的金丹期。 宁窈一时间不知该不该高兴。 一条毫无斗志的咸鱼,做好了期末垫底的准备,被学霸班长强迫按头补了几次小课,居然莫名其妙地挤进年级前十? 说句凡尔赛的话,好烦哦,为什么随便剥夺她做咸鱼的快乐呢? 不过她这人一贯想得开,筑基是一天,金丹也是一天,搞不好哪天又成元婴了。 筑基期练剑,她仅仅是在模仿陆执的剑招,就像雾里看花,只得其形不得精髓。 金丹之后,除了灵力提升,她的剑招也变了。 所谓人剑合一,即人与剑的心意相通,她暂时还不能做到,可她在和陆执抓来的魔祟对招时,不再只是被动应战,她居然能提前看穿对方的招数。 哪怕闭上眼睛,都能从对方的呼吸,灵力波动,判断他的方位和状态。 她发出没见识的笑,到陆执面前蹦蹦跳跳:“我感觉现在能一口气打死十只魔祟!” 陆执伸出根手指抵在她额头,眸色淡淡的,带着一层薄薄的暖意。 他的视线落在宁窈灰扑扑的小脸上,伸手替她抹干净,“这算什么。” 有他在,她以后只会平步青云。 宁窈有个小秘密没告诉他。 她发现,自己金丹之后,神府之内出现了一朵黑心莲,只有两朵花瓣,莹莹地发着光,可爱极了。 宁窈用灵识轻轻碰它,它好害羞,却不抗拒宁窈的触碰。 同时,她也感觉到花瓣带给她的力量,微弱却温和,她一点也不排斥,就好像,这股力量原本就是属于她的。 很早以前,她就发现本命黑心莲拥有操控幻术的力量。 只是那时她修为浅薄,最多只能给对方设置短暂的幻象,不能有实际伤害。 说白了,就是只有精神攻击,持续时间短,冷却时间长。 容易被对方发现,还可能被反噬,甚至被反杀。 这一次升级版的幻术则不同。 一旦对方发动攻击,只要修为在她之下,就能用幻术操控,让对方遭受一模一样的攻击。 而这种攻击,同样是物理性的。 在幻术中死掉,现实里也会死掉。 唯一不确定的是,如果面对修为更高的对手这招能不能奏效,毕竟在秘境里的所有小怪,都是修为低于她,或者半斤对八两的。 倒是有一个大boss级的对手。 陆执。 可是宁窈还没疯,没这胆量拿陆执来试验。 宁窈在床上咸鱼躺了一会儿,累到睡着。 她做了个噩梦。 梦里的天色光怪陆离,目之所及,是一大片铺天盖地的血色。 他们一行人,小七,十五,玄明门师兄妹,站在离岛那面破旧的城墙外边。 老头儿古怪诡异的笑容一闪而过。 他打开法阵,让他们进去。 而城内的情形却如同人间炼狱。 血流成河,满地残尸,魔气汹涌,混着漫天的尸臭味,就连平素捉妖,见惯了这种情景的周允梁都不适地掩住口鼻。 更诡异的是,还有行人不断穿梭其中。 道路上,贩夫走卒,男女老幼,就在魔祟和死人间穿来走去,每个人都顶着张麻木的脸,想被抽掉了灵魂。 宁窈突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那人个子很矮,蹲在一家店门口,盯着地上没了脑袋的人。 那是个穿素色裙子的女人,裙子上有石榴花的纹样,旁边躺着两个小孩,一男一女,脸色青紫。 正是李家夫人和两个孩子。 就在这时,矮个子猝然抬起头,目光冰冷而怨毒,不似活人,更不像昨天看到的那个老实巴交的汉子。 李三突然朝她冲过来,恶狠狠地掐住她脖子! “啊——”宁窈睁开眼,心跳失速,快吓死了,却撞在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陆执表情古怪地看着她,“做噩梦了?” 宁窈冷不丁看见大魔头,居然没被吓到,第一反应竟是有被安慰到! 比起那个荒诞诡异的梦,还是状态稳定,持续散发反派魅力的大魔头更有安全感! 这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宁窈一时没稳住,一头扎进陆执怀里,撞得他发出一声闷哼。 别说,还真有点小性感。 真是的,差一点又把持不住了,宁窈赶忙缩回犯罪的小爪爪。 谁知,陆执这祖宗不满意了,强行抓着她的手按在他胸前。 感觉到一层薄而结实的肌肉。 吧唧吧唧捏两下,手感不错。 宁窈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今晚。 但她暂时不想管了,可能是虎口逃生太多次,她多少有点飘,死亡威胁也不大管用了。 宁窈在陆执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她问:“我刚才在梦里被人追杀了。” “谁?” “就……一个不认识的人,他掐我脖子,我就吓醒了。” 他语气有些疲倦,但凶起人来还是精神十足:“没用,你不会掐回去吗?” 宁窈脑子上一个问号。 合着做梦是她能控制的? 宁窈:算了,吃着人豆腐,忍忍他的臭脾气也好。 又听见他的声音淡淡响起:“下次做噩梦,记得叫我。” 宁窈“哦”了一声,顿了顿,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我在梦里叫你能听见吗?” “你以为我是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你什么时候叫我,我都能听见。” 宁窈睁大眼睛:“梦里也能?” 陆执习惯性玩她头发,他说:“你试试。” 宁窈随便他想怎么闹,安静地自己想了一会儿,关于刚才那个噩梦,好像有哪里不对。 说起来,系统从没告诉过她,本命黑莲花除了保命,提升修为之外还有什么用。 看起来却没这么简单。 至少提升修为后,黑心莲出现在她神府里,她能操纵幻术攻击,这一点系统就没提过。 她甚至觉得,刚才那个梦就像是一个预知梦,梦里发生的都太真实了。 搞不好她真的开启了什么bug技能也说不定。 旁边只有陆执,宁窈只好跟他聊,“你说……我只是猜测啊,会不会我们中了某个幻术,现在看到的都不是真的?就类似障眼法,有可能吗?” 陆执扯了扯嘴角:“有点接近了,但不对,你继续猜。” “有点接近?那就是说我猜的方向是对的?”宁窈一骨碌坐起来,“你是不是早知道啊?” “知道又怎么样?” “你知道怎么不说出来,大家都跟没头苍蝇似的,叶无镜的傀儡人也……”被烧没了,不过烧得好。 叶无镜x4真让人吃不消。 陆执声音懒懒的,“关我什么事,捉妖降魔归玄明门管。” 宁窈被这话一噎,想想也是,他怎么会管这种闲事? 陆执一下把宁窈扯下来,他换了姿势,非常自然的躺到宁窈的肚子上,还不客气地捏了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怎么一点肉都没了……” 这话莫名其妙的,宁窈都愣了一下,“光吃辟谷丹,没肉吃,肚子当然没肉肉了。” “哦,也是,”陆执看了眼宁窈,难怪觉得她瘦了些,脸上的婴儿肥快掉没了,两截锁骨也更明显,“那是该早点离开这破地方了。” 宁窈听他这语气,突然感觉有戏。 “那我猜一猜,要是猜对了你就点头,好不好?”考虑到他反派的人设,要他主动协助破案,好像是有点强人所难。 陆执不置可否,“你先说。” “如果我们中了幻术,这城里的一切都是假象,可叶无镜派出的傀儡人确实被黑火烧死了,据我所知,傀儡人是不可能中幻术的。” 傀儡人的五感和灵台全靠后天塑造,而且没有神府。 “也就是说,黑火的确存在,李三说的……至少这一部分是真的,”宁窈说,“会不会是什么厉害的阵法?既能欺骗我们的眼睛,又能带来真实伤害?” 陆执在她脑袋上点了点,声音带着些许温度:“就算你说的对吧,你打算做什么?” 他这么说,也就是证明她的方向是对的。 从进入岛上,或者说城里,他们就卷进了这个阵法,看到的都是别人安排好的,一定有个人在幕后操控。 如果不找出这个人,继续留在阵法里,就算躲过外面的黑火,迟早也会被人瓮中捉鳖。 “我当然是想破掉这个阵法,揪出幕后操纵的人,” 宁窈想到什么,她撑着手坐起来,眼眸亮着星星点点的光,“陆公子,这个人搞事情,还嫁祸给你,太可恶了,就冲这点我们也得把他揪出来,你说对不对?” 这话带出了陆执眼里几分笑意。 他的手指绕着宁窈柔软的长发,感觉像丝缎般的质感,温柔舒服。 记忆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昏暗破旧的小屋子里,女人抱着瘦小的孩子躺下,男孩穿着颜色鲜亮的衣服,是他出生以来穿过最好的衣服,可他瘦得像幼猫,小小一只缩在女人怀里,漆黑的眼眸茫然而委屈。 女人给他洗头,温热的水浇在他头发上,她温柔极了,手指穿过头发,用皂粉搓起泡沫,轻轻按在头上。 “阿娘,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男孩渐渐犯困,小手疲倦地揉了揉眼睛,好想睡,却也想跟阿娘多说话。 女人声音幽幽的,温柔动听,“小执不管在哪里,阿娘都想着你,待会儿出了门,往东跑,不要回头。” 男孩握住她的衣袖,抽了抽鼻子,眼神懵懂,“阿娘,小执乖乖的,哪里都不去,阿娘别赶我走。” 女人置若罔闻,美丽的面容布满哀伤,看起来有种毛骨悚然的麻木。 她一下下,一下下地梳过男孩乌黑的长发,低头细细端详孩子的脸。 他也看着女人,她眼里泪水涟涟,看起来那么不舍,一滴眼泪落下,他伸手接住,稚嫩的童音笨拙开口:“阿娘不哭,小执都听你的。” 最后,女人的脸渐渐模糊,就像水中漾开波纹,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水中。 他慌忙伸出手,却只碰到女人的一缕头发。 轻飘飘的,软得像一团烟雾,从指间倏地流过,让人感觉没有实感,却很想留住那份柔软。 和现在把玩在手中的头发触感类似。 他曾听说,头发软的人脾气也会很软,似乎真是这样,宁窈这家伙虽然没心没肺,老无意中惹他生气,可乖起来也是真。 比如现在这样,安安静静让人撸肚皮,像只猫,明明不情不愿但也没推开他。 平时好管闲事一点,还是因为她太容易心软。 可是容易心软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陆执见过太多。 他现在可以护在她身边,但没人能保证以后。 天真烂漫,又容易心软,如果没有足以自保的本事,哪天小孔雀被人拔了毛,她哭都没用。 宁窈忽然被他的眼神吓到,他目光审视,眼神又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我……哪里说错了?” 陆执:“你怎么知道这人不是我?你也听到了,除了我,没人能用无相业火杀人。” 他声音幽幽的,忽然凑近了宁窈,面无表情地,却让人无端紧张。 他没有释放杀意,宁窈却觉得像是被猎人盯上,她渐渐被逼到角落里,逃无可逃。 宁窈抓了抓脸,出于对大魔头的敬意,短暂地害怕了一秒,然后莫名其妙地开口:“怎么会是你呢,你这段时间都跟我在一起。” 白天就不说了,晚上还得当他工具人。 她就是尽职尽责的不在场证明。 陆执:“你不知道有种东西叫分神?也可能是我的分神出来害人,对不对?” 宁窈愣了一下,她皱眉想了想,元婴以上的修士的确是能分神,陆执自然不在话下。 “也有可能,那就当是你的分神在搞鬼吧,”宁窈忽然乐了,冲陆执嬉皮笑脸地,她歪了歪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破掉阵法?我好想早点离开,这里无聊死了。” 陆执眼神古怪:“如果是我,你就一点都不怕?” 明白了,他生气了,是觉得她反应太平淡,侮辱了他大反派的尊严。 宁窈当即缩到墙角,抱起膝盖满脸惊慌,她无助地咬住嘴唇,脸色苍白像被抽去血色,她用力揉了两下眼睛,顿时变得红通通的,泛起泪意。 她委屈地开口,声音都带着颤:“我……我好害怕……” 陆执:“……” 宁窈很满意自己的表现,她拍拍脸,用手背蹭掉睫毛上的泪,回到刚才舒服的咸鱼瘫姿势,“好了,我怕完了,能回答我问题了吗?” 陆执突然不想理她了。 他翻过身,留给她一个冷冰冰的后背,恨不得在中间划一条三八线。 宁窈不知怎么地又惹了他,可现在不是闹别扭的时候啊。她厚脸皮地靠过去,给大魔头讲了个睡美人故事,又唱了首双截棍,正准备再来一首听妈妈的话。 大魔头面无表情坐起来,捂住她的嘴,“你还想再练剑?” 宁窈呜呜两声,含糊地求饶:“陆老师我错了,我以后上课再不讲话了。” 她嘴唇温热柔软,说话时气息湿漉漉地扑在他手心,眼神分外无辜。 陆执放开她,不自在地将手指蜷缩起来,他别开视线,盯着被她扭来扭去弄皱的床单,“给你一个提示,你想一想,如果这真是个阵法,是谁让我们走进阵法里的?” 宁窈:“李三?” 陆执斜她一眼,轻轻在她脑袋上敲了敲:“笨,再想。” 宁窈突然被这一下打通任督二脉,她惊喜地坐起来:“看门那个老头儿!” 就是李三说的,岛主的管家,唯一从大火里逃出生天的人。 陆执撇撇嘴,还算她不是太笨。 宁窈忽然手脚发麻。 她还记得昨日那个看门老头儿,说不上为什么,就是给她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如果真是他在搞鬼,那么他们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他的阴谋里,进程的那一刹那,就在被阵法控制。 也许幕后那人,就在阵法之外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全在他掌控之中。 太阴险了。 这样看来,李三也不能信任,他可能是被设计的一环,也可能是同谋。 宁窈忍不住往陆执身边缩了缩,还是抱紧大魔头大腿比较安全。 “我们得找叶无镜他们过来,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宁窈忽然想到一点,紧张地皱起眉,“我们现在说话,还有传密音,会不会被那人听到?” 陆执懒洋洋抬起眼皮,语气充满不屑:“他倒是想。” 充满了大boss该有的霸气。 可能是他早有察觉,给李三的房子下了什么禁制。 知道不会被偷听,宁窈松了口气,她正要传密音叫来大家一起商量,没想到叶无镜先有了动静。 他几乎在同时猜到真相。 从踏进城门的那一刻,他们就进入这个诡异的阵法里,而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怎样才能破开阵法。 宁窈觉得陆执一定知道,但他傲娇不肯说,问多了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解铃还须系铃人,想破开阵法,就得找到门口那个邹老头儿。 叶无镜大声鼓掌,很开心的样子:“谜题终于破解了,那么出发吧,去找看门老头儿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不明白他在兴奋些什么,宁窈完全不想理他。 她说:“现在出门,万一被路上的黑火攻击怎么办,你有办法?” 谁知叶无镜却是一笑,讳莫如深地说:“我没有办法,可我相信有殿下在,“他顿了顿,“那人一定不会让我们有事。” 宁窈哑口无言。 叶无镜这人是真的奇怪,他看似放浪不羁,像个搞笑角色,却总是时不时蹦出几句意味深长的话,好像在暗示什么。 毕竟是玄明门长老,就算他认识陆执也不奇怪。 宁窈有些担心。 可这话陆执自己也听到了,还有刚才,他射向小哈的那根冰针也是被叶无镜挡下,可他看起来无动于衷。 好像根本不怕被人认出来似的。 最后他们决定兵分两路,叶无镜带上黄婷玉,宁窈带上陆执,四人一起去城门口找到邹老头儿,想办法破开阵法。 剩下的人留在李三家里。 一来是为了保险,万一出城的人出了什么事,不至于全盘皆输,另外,李三这么可疑,最好也有人看住他。 留下周允梁这个金丹期修士,可以保护其他人。 宁窈对这个安排没意见,她将小哈交给小七,叮嘱她看好小哈。 小七不是很情愿,她莫名不喜欢这妖里妖气的男人,不好好说话,总是嗷呜嗷呜地叫,不知羞耻地勾引公主。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老是歪头晃耳朵摇尾巴,这像什么样子嘛! 可既然公主喜欢,那他以后就算是公主身边的人。 小七决定立刻□□他,基本的规矩总要懂的。 小七把小哈带到房间里,摆出一张严肃的婆婆脸,她坐着,让小哈站着。 可他哪儿站得住?歪七扭八地站了一小会儿,立马坐地上,跟小孩儿耍赖似的。 小七无奈,给他施了个定身诀,强迫他罚站。 “你是妖族,以后也不能没规没矩的,公主叫你小哈,你姓什么?” 他梗着脖子,满不服气地桀骜表情,灰蓝色眼睛翻上天际,一开口掷地有声:“我姓二!叫二哈!” 二哈?听起来怪怪的。 这小妖精空长了副俏皮囊,怎么看都一副不太智慧的样子。 小七清了清嗓子:“好吧,二哈公子,我跟你约法三章,你以后如果不守规矩,我会替殿下清理门户,懂了吗?” 他哼地一声,虽然不能动,可还在用丰富的眼神和微表情表达不屑。 小七:“第一,以后不可以粘着公主,不可以要她喂你饭吃,公主在说话你不可以打断。” “第二,凡事都有先来后到,陆执是大公子,你是二公子,不可以和大公子争宠,公主在大公子房里,你也不能耍心眼勾引,明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11 09:29:00~2021-07-12 16:5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的意义30瓶;幽幽紫末9瓶;词酱文文静静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小七想了想,“还有第三,以后见人,把你的耳朵和尾巴收起来,别到处乱晃,也不准乱抛媚眼。” 耳朵尾巴乱晃,配上那副狐媚子嘴脸,看着老不正经了。 不就是故意勾引公主去摸吗?真是……不知羞耻。 她长篇大论地教训完二哈公子,随即松开禁制,打算教教他日常仪态。 二哈哪里肯乖乖听她教训,他撒丫子就想跑,被小七当场抓回来。 她板着脸,学殿下教训他的样子,大声命令:“蹲下!抱头!” 二哈愣住了,他眼神迷惑,像在分辨眼前人是谁,好一会儿才乖乖蹲下去,抱住脑袋。 这招管用,小七微微一笑。 她想起殿下另一招常用的,拿出一颗辟谷丹放手里,“呐,你答应我乖乖学规矩,这颗就给你吃。” 二哈舔了舔嘴唇,眼神瞬间充满了渴望,忙不迭地点头。 他二话不说,从小七手里叼走吃的,尾巴狂摇。 “还要~嗷呜~”二哈仰着一张漂亮的脸,无比期待地看着她,眼神清纯又乖。 这小模样,可真是有点东西…… 小七突然理解了公主为何把持不住。 这野花是挺香的。 “好了,再给你一颗,最后一颗啊!”小七面无表情,又给二哈公子吃了颗辟谷丹。 顺便不动声色地,假装不小心,在他的毛耳朵上飞快地撸了一把。 嗯,手感倒是很好。 如果殿下留下他,只是为了撸毛茸茸,那她以后倒是可以对二哈公子好一点。 只要他不跟陆公子争宠。 …… 城门口,沙尘滚滚,看门老头还是坐在昨天的位置。 四个人用了隐身术,就算站在邹老头儿面前,他也看不见他们。 他还是老样子,席地而坐,衣衫褴褛,头发都干枯打结了,抱着酒壶嘴里咿咿呀呀地哼着难听的曲调,眼神麻木。 简直不像个大活人,反而像是被施了邪术,人不人鬼不鬼。 宁窈明知他看不见,还是蹲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他眼神木然,一动不动的这才放心。 黄婷玉是个急性子,她说:“这老头儿跟魔祟肯定是一伙儿的,干脆我们揍他一顿,让他说出真相!” 宁窈却突然有个想法。 她先是悄悄告诉陆执,他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不同意,反而有些懒洋洋地,“你想干嘛就干嘛,反正有我在这儿。” 那叫一个云淡风轻,好像无论她闯什么乱子都有他兜着。 宁窈抿嘴偷笑,忽然感觉受宠若惊。 有种成为大反派跟前第一红人的错觉。 于是宁窈直接解除了自己的隐身术。 她出现在老头儿面前,很意外,他竟然连一丝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这出大变活人的戏码,正常人总该有点反应吧,老头儿却不是。 接下来,他骂人,扔酒壶,警告恐吓,最后给宁窈打开大门封印。 和昨天的情形一模一样。 不用宁窈解释,所有人也都看清楚了,看门人根本就是一句行尸走肉,他只是这个阵法里的一部分。 有人来,他就开门放人进入阵法内。 黄婷玉气坏了,拔出剑当然就要砍了这老头儿,被叶无镜拦住,“你杀他也没用,万一破坏了阵法的完整,很可能找不到真正的阵门。” 当下最要紧的是找到阵门。 本以为会是藏在很隐秘的角落里,宁窈没想到,居然就在邹老头儿左边十丈远的位置。 “布置阵法的人想法真独特。”宁窈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不安。 那人是故意安排老头儿看门,只要有人登岛,想要进入城内,看见他第一反应就是让他打开城门。 等于制造了一个思维误区,反而不会去寻找真正的阵门,这样一来,就会像待宰羔羊一般,走进提前设计好的陷阱里。 走进假的阵门所看到的自然都是假象。 叶无镜念了一句法咒,随之,门上从左至右亮起一道八卦图样,阵门缓缓开启。 宁窈忽然有些紧张,情不自禁往陆执的方向靠近了些。 可也不好意思太近,怕他嫌烦。 陆执垂目轻轻扫了眼鬼鬼祟祟的宁窈,扯唇笑了,他一把将人扯到怀里,“离那么远,小心被鬼抓走吃了。” 宁窈:……我看你倒比较像鬼。 …… 城内,夕阳如残血,地上尸横遍野,麻木而古怪的岛民到处走来走去,对这么恐怖的情景视若无睹。 就跟她噩梦里看见的一模一样。 宁窈怀疑自己真的一不小心开启了预知能力。 “这才是离岛真正的样子。”看到这样的人间惨状,就连叶无镜都收起了嬉皮笑脸,他看起来很沉重。 他带来了几个失踪弟子的引魂灯,之前怎么也没反应,玄明门几人还以为他们没死。 却在此时,引魂灯纷纷从叶无镜的乾坤囊里飘出来,各自散落。 那是他们死去的地方,不见尸体,只留下残存的灵力。 黄婷玉哇一声哭出来了,她眼睁睁看着一盏盏魂灯飞入空中,她伸手去抓,魂灯碎成了齑粉。 闻到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混着魔祟气息,宁窈忍不住有些反胃。 凭良心讲,她不认识死去的玄明门师弟,跟他们也素无关系。 可黄婷玉的哭泣,还有叶无镜的沉默,让宁窈心里忽然空了一下。 这是她穿进书里以来,头一次意识到死亡。 不是书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是真实而惨烈的死亡。 尤其是发生在自己认识的人身上,这种荒谬感会格外真实。 宁窈没办法想象,如果出事的是她朝夕相处的人,小七,十五,小哈…… 或者是大魔头本人。 她恐怕都接受不了。 可能是黄婷玉哭得太投入,宁窈都被带出泪意,她鼻子酸酸的,垂着头,从小孔雀变成小鹌鹑。 “你在干什么?”陆执抬起她的下巴,表情不太耐烦,皱着眉,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宁窈轻轻摇头,忽然不大想说话。 陆执被黄婷玉咋呼呼的哭声吵得头疼,他敏锐的感觉到宁窈突然的小情绪跟她有关,于是很不客气的施了个小法术,让黄婷玉闭了嘴。 哭得正带劲的黄婷玉发现自己突然哭不出来。 于是更加悲伤。 可宁窈看起来没比刚才好多少。 她平时一贯没心没肺,突然委屈,咬唇垂眸的小表情分外刺眼。 陆执当她是看到这些,所以害怕了。 向来不会哄人这项技能的大魔头忽然万分焦虑,他捏了捏眉心,几乎艰难地开口:“放心,你不会死。” 宁窈小声“哦”了一下,片刻后问:“那大家呢?” 陆执虽然毫不关心这一点,可他还是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保证:“也不会。” 或许是被这一幕刺激到了,宁窈感觉原本平复许多的燥火,再一次发作,她轻轻拉住陆执在风中翻飞的衣带:“那你呢?” 陆执忍不住怔了下,低头看被她小手拽住的衣带,情不自禁朝宁窈走近一步。 傻兔子真是越来越粘他了。 可她未免想太多,陆执嘴角勾出笑意,若无其事地说:“我要是死了,谁给你浇水?” 顿了顿,宁窈揉了揉眼睛,绽放出毫无心机的笑容:“也对哦,无情的人一般会活得久一点。” 陆执登时冷了脸,薄唇抿起,拉成一条直线,面无表情从她手中抽走衣带,气息凛然。 “那你肯定会长命百岁。” 宁窈在他转身之后,悄无声息地垂下眼眸。 是吗,或许吧。 可如果不是跟大家一起长命百岁,好像并无意义。 然而陆执并不知道,他的保证,在系统任务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宁窈很久没跟系统对话,这一次她叫它出来。 “陆执黑化后飞升,那其他人会怎么样?” 系统的声音冰冷而机械。 “陆执黑化飞升后,小世界会立刻崩塌粉碎,其他角色一概抹杀,宿主可挑选其他福利世界养老。” 宁窈微微摇头,冷笑了声。 考虑得多周到,每个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好像这些活生生的人仅是一个数据,一个删除键就能决定。 好像他们造出来的意义就只是为了让陆执一人渡劫。 宁窈心里空空的,冷风猎猎吹过,她不安地盯着前方挺拔如松的背影。 总觉得哪里不对。 按照原本的世界观,陆执黑化是必然的,就算没有她穿过来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系统总说,要让陆执在正确的时间点黑化。 这一点但凡深入去想,就会发现根本站不住脚。 如果这个世界本就是为陆执飞升而创造的劫数,为何又要安排这些多余的情节大开方便之门? 如果不是凭他自己渡过劫数,那还算渡劫吗? 这不等于给人出考卷,又给人发答案,天道吃饱了撑的,做戏给谁看呢? 还不如直接让人飞升,倒省了这些麻烦。 而这个所谓的系统,到底又扮演什么角色…… …… “听好了,现在我们一队向南,另一队向北,分头寻找阵眼,记住,灵气最为集中之地最为可疑,但在确认阵眼之前,先不要打草惊蛇。” 叶无镜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后道:“那么就我跟公主一队,其他人跟着我两个师侄……” 听说师叔主动要保护公主,周允梁和黄婷玉齐齐松了口气。 周允梁:太好了终于不用假装不丢人了。 黄婷玉:太好了,公主有师叔保护,她就不用面对莫名可怕的陆公子了。 而最该有反应的宁窈却恍若未闻,持续走神中。 她居然没有露出嫌弃表情然后反对,这让叶无镜感到不知所措。 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进行了。 “殿下觉得怎样?”叶无镜微笑着唤回宁窈的注意力,并试图将手搭在她肩上。 专注走神,压根没听清叶无镜在说什么的公主殿下:“随便吧,你安排就好。” 叶无镜双略上挑的凤眸微微愣住,右手就快落在公主小巧瘦削的肩头…… 忽然自指尖突兀地燃起剧烈的灼烧感,几乎是撕裂般的疼痛,迅速蔓延至掌心,然后是他整个手臂。 若不是要维持美男子形象,叶无镜几乎要痛叫出声。 这股疼痛在右肩戛然而止,整条手臂几乎麻痹,虽然没有实际伤害,可疼痛却是加倍的! 他触到一双冰冷的视线,眼瞳幽幽地漫过一层血色,仿佛是无声的警告。 如果再有下次,他这条胳膊就不只是痛一下这么简单了。 陆执已经足够手下留情,要不是刚才答应过某个小姑娘。 叶无镜故作镇定,汇聚灵力到胳膊上缓解疼痛。 这老男人,哪儿来这么大的邪火,就算不能双修,也不至于把火气全撒他身上吧? 宁窈身边忽然多了一人,是陆执,他带来一阵冰凉刺骨的气息。 据宁窈观察,这人心情好的时候,灵场会收敛控制着。 反之,他全不顾忌,就会像防御状态的刺猬,冷到扎手。 脸也臭臭的,不知谁又惹了他。 “你怎么了?”宁窈戳了戳他,脸上写着好奇。 陆执冷淡回应:“没事。” 宁窈撇撇嘴,没事干嘛臭拽着脸,好像谁欠他几百万灵石。 小哈不太明白所谓的任务,但他听懂了自己要跟主人分开,这就不乐意了。 他狂奔到宁窈面前,可怜兮兮地“汪呜”一声:“主人,我要跟着你,我怕!” 小哈穿来这里之后,撒娇频率直线上升,这说明他没有安全感。 宁窈觉得还是带上他好了。 忽然,她的衣袖被人牵了牵。 诧异回头后,发现竟然是陆执。 他表情好奇怪,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别扭,眼眸低垂,如同深黑的平静海域。 “我也怕。” 他轻声说。 …… 宁窈懵了一瞬,大魔头在撒娇? 她迅速得出两个结论。 要么她被毒火烧成了聋的传人。 要么大魔头走火入魔,被血魔咒给挟持了。 她好紧张,悄悄给陆执传密音:“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又发病啦?” 陆执:“……” 他很想由着性子发火,然而对上少女那双澄澈双眸,隐隐含着担忧,他心中百转千回,绕过无数个念头,那股火气凭空没了。 那狗妖还在恬不知耻,期期艾艾地对宁窈撒娇。 陆执忽然意识到什么,脑中飞速掠过几个画面,他想到,每当狗妖用这副做作姿态对付宁窈,她是全无抵抗力。 相反,每每他控制不住脾气,对她用强,或是说重话,总能引起她的抵抗。 宁窈根本是吃软不吃硬的。 陆执沉默地看着她犹豫的侧脸,前思后想,很艰难地闭上眼睛。 他的脸色比晨起时更苍白了些,被黑发遮盖的耳尖微微泛红:“好像是。” 那就没办法了。 血魔咒发作后他容易暴走,不伤到人也可能伤到猫猫狗狗。 宁窈领着自家小狗崽子交给小七。 然后转身牵起犯病状态不稳定的大狗子。 在她眼中,陆执现在不是冷酷嗜血的大魔头。 他情绪不稳,易燃易爆炸,搞不好会像上次那样短暂迷失心智,忘了自己是谁,又乖又凶。 “我牵着你可以吧?这样或许会好一点。”宁窈怕他不高兴,先打个预防针。 陆执看了眼被被牵住的手。 她衣服的袖子略宽大,从中伸出一截粉白皓腕,细瘦得让人担心会不会一折就断,纤纤十指蜻蜓点水一般搭在他腕上,相当克制。 他心中忽然感到飘飘然,一只轻燕衔泥点溪而过,留下一圈圈荡漾的波纹。 他稍稍用力勾紧了些。 宁窈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她悄悄问:“怎么这次血魔咒发作,你身上没有那些血线?” 陆执被噎了一下,真服了她。 平时大大咧咧,这时候偏偏心细如发,观察得那么仔细。 “是吗?你再看看。”陆执遏住经脉运行,灵力回退,逆流回到灵台。 潜伏在神府深处的血魔咒骤然苏醒,它察觉到陆执灵力虚弱,这可是难得的大好机会! 仓促之下,血魔咒凭着本能不断膨胀,攻占陆执的神府,它一直在等待陆执虚弱的时刻,而此刻就是最好的时机。 第一次。 这是陆执第一次全无斗志,平日血魔咒最惧怕他强悍无匹的灵力,如今却一丝一毫都嗅不到。 它兴奋地发出一声声叫嚣。 “去死吧陆执,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陆执脖颈的皮肤,还有手背迅速蔓延出可怖的血线,宁窈无论看过几次都头皮发麻。 她别过脸不忍细看,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 光是用眼睛看到就觉得残忍。 那些血线就像恶毒又疯狂的毒虫,啃噬他的血肉,以灵力为食。 根本无法想象他会有多疼。 宁窈背过身,挡住身后众人的视线,来不及说什么,随即骑上肥仙鹤带着陆执离开。 继续留在这里会有暴露的风险。 骑在鹤上,宁窈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肥鹤的屁股:“肥肥,飞慢点,没看见陆公子现在身体虚弱?” 肥鹤生气地用力挥动翅膀,委屈地发出一声长鸣。 陆执相当满意她的表现,宁窈很少像现在这样,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他由着宁窈主动拉着他的手,她面上紧张,时不时翻开他的袖口查看血线。 当看到血线褪去,宁窈便会松一口气,感觉是她的靠近对陆执有帮助。 可很快血线又会密密麻麻地延伸出来,像是嚣张地挑衅,宁窈迷茫地摸摸耳朵,“为什么又来了?” 凭她前几次做工具人的经验,通常她碰一碰,血魔咒就消停了,至少当下不会再犯。 这是长能耐了? 陆执苍白着脸沉吟片刻,淡淡说:“血魔咒吸食我血肉和灵力后,能力自会有增长,不会甘心这么轻易被压制的。” “可恶。”宁窈低咒道。 陆执的脸庞白皙如玉,墨发披散在肩头,洁白长衣飘飘若仙,如同浸润在霞光中的貌美谪仙。 只是太过虚弱,风一吹,衣衫翩然吹动,露出两截瘦削的锁骨。 他眼眸微阖着,看似很是疲倦。 突然狂风大作,陆执身形略晃了晃,宁窈赶忙紧张地拉紧了他,生怕这美人灯一不小心就给吹落下去了。 陆执前所未有的轻声细语:“辛苦殿下了。” 宁窈:“不辛苦不辛苦,你乖乖的,我会照顾你。” 想来是方才靠得不够近,宁窈索性贴住了他,将简单的牵手改为十指紧扣,这样方便她往陆执掌心输送灵力。 如此靠近,才闻到陆执身上清冷幽淡的香气,非花非果,反倒像初雪落在松柏之上,清冽淡雅,让人禁不住闭上眼睛深嗅。 说起来,虽然陆执严格来讲算是魔祟,倒是一点腥臭气都不沾。 搞不好这始作俑者就是血魔咒,它就像可恶的寄生虫,以陆执为宿主,恬不知耻鸠占鹊巢,还妄图取而代之。 宁窈心中生厌,忍不住多用了几分灵力来压制。 那力道绵长而古怪,刺拉一下打在血魔咒的灵根之上,几乎在一瞬间穿透了它。 血魔咒疼地“啊”地一声! 它方才还在陆执经脉里膨胀,嚣张地哈哈大笑,当下受挫,仓皇地缩回神府之内,把自己缩成看不见的一小团。 陆执察觉到,不觉勾起嘴角。 宁窈乖乖贴着他,发丝偶尔被风吹动,顽皮地贴在他脸上,痒痒的,他也懒得管,只想闭上眼睛,就这么乘着鹤四处闲转。 他甚至想睡一觉,虽然他并不疲倦。 可宁窈却停不下来,她好像怕他睡过去,或者突然魔化,不停地跟他对话。 “小陆,你感觉好些了吗,血魔咒还在咬你没?” 陆执:“……好一点了,多谢殿下。” 宁窈:“别跟我客气啦,小陆,以后血魔咒再出来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它!” 陆执:“……知道了。” 宁窈在他手腕捏了捏,只捏起薄薄的一层皮肉,她嫌弃道,“小陆,你看你这么瘦,肯定是被血魔咒那厮啃的,以后跟着我多吃点,吃得白白胖胖就会健康多啦。” 陆执:“……” 他想不通这瘦跟血魔咒有什么关系,修仙之人辟谷后无需进餐,加上日夜辛勤修炼,大多数都是体态清瘦,少见丰腴的。 何况吃胖了为何就会健康?宁窈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他想不通,也觉得无所谓。 还一口一声叫他小陆…… 陆执情不自禁地皱起眉,从没人这么叫过他,可他知道宁窈喜欢如此,她身边的人,小七小十五,就连新来的那狗头妖精都叫小哈…… 也罢,小陆,总比陆公子亲近一些。 “咦,好多了,今天不会再发作了吧?”宁窈纤纤十指扣在他手腕上,指尖温暖柔软,她目光灼灼,仰着小脸看他,嘴角牵起甜甜的笑。 陆执心下了然,他果然没料错。 这小公主就是吃软不吃硬,哪怕当下余火未清,她灵力仍然躁动,从她对待血魔咒的粗暴做法就可见一斑…… 可但凡他放低姿态,主动示弱,哪怕只是说话声音低一点,宁窈就拿他毫无办法。 想来那狗头妖精也是捏准了宁窈这个弱点,在她面前撒娇卖乖,连自尊心都不顾…… 不过,妖精是妖精,他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自轻自贱到那一步。 陆执低头,目光从她担忧的小脸上扫过,念头几经转变,最终还是说,“还是不舒服。” 他熟练地逼退灵力,血魔咒被强行拉出来,血线再一次浮现在他手腕上。 宁窈不禁愣住,这回好像更严重,都蔓延到他锁骨上了,像细密的血色藤蔓,皮肤被衬成暗红色,触目惊心。 她吓一大跳,看陆执隐忍地闭上眼,睫毛轻轻颤动,肯定很疼,他只是习惯性忍耐。 无法想象他衣服下面是怎样的惨烈。 看他这么难受,宁窈忽然感觉心里被什么刺了一些,特别不舒服。 宁窈主动将手贴在他锁骨上,一丝灵力打进去,她问陆执:“这样好一点吧。” 陆执面色淡漠,耳朵尖却已悄悄泛红:“……你随便吧。” 宁窈当他耳朵也不舒服,两只小手轻轻抓上去,捏着他冰凉的耳垂一顿rua,直到耳朵变得红扑扑。 宁窈很满意自己的医疗水平,她停下来,歪了歪头,一双水色杏眸沁着微光,“好了没事了。” 陆执:“嗯。” 一小会儿过后。 陆执轻轻扯她衣袖:“殿下。” 宁窈打个哈欠,摸手手,贴锁骨,揉耳朵,一番熟练的操作。 如此反复好几次,血魔咒都没脾气了。 血魔咒意思到自己被耍了,濒临崩溃:能不能不要再耍它了!!你们这样有礼貌吗??? 拿它来当调情的工具,这两个人简直太过分了! 等着吧,它一定会找到机会报仇,一雪今日之耻! 作者有话要说:血魔咒:给个痛快吧!感谢在2021-07-12 16:59:14~2021-07-13 17:0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ffany依0422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顺着叶无镜给的法器指引,肥鹤落在一座五层楼高的建筑前。 “就是这里了,”宁窈将法器收起来,鼓励地拍了拍肥鹤,“肥肥做得好,哪天飞不动了就说一声。” 肥鹤两只豆豆眼蹭地发亮,这个没天良的坏女人竟会如此好心? 宁窈接着说:“正好没吃的,我馋了好几天了,把你烤熟了,和小陆一人分一条腿打打牙祭。” 肥鹤:“!!!”不可以!它还能飞!!! 这次就连陆执都不帮它了。 想不到宁窈一贯没心没肺的,这次想到好吃的,竟还记得要分他一分。 心里倏忽一阵暖流密密而过。 宁窈仍旧牵着陆执,她有些紧张地看着这座楼,牌匾上刻着“梧桐馆”三个篆体大字,门口客似云来,全都是衣着光鲜的贵客。 可怕极了。 大街上遍布残尸无人理会,酒楼里传来阵阵歌声,丝竹管弦奏出风雅的音乐,听起来如同丧曲。 “怎么回事,他们是看不见,还是看见了却装瞎?” 宁窈感觉毛骨悚然,情不自禁更靠近陆执一点。 陆执垂眸看她一眼,放低声音说:“你再仔细看。” 宁窈愣了下。 她看见,天边晚霞暗淡,暗月升起,在渐渐暗下去的夜色里,原本各种姿态散落在街头的尸体,一具一具站起来,他们的姿势歪七扭八的,像刚被复活的丧尸,走了几步适应后才变成正常人的模样。 还有些人,断手断脚,竟然也能长出新躯体…… 宁窈瞬间就yue了,她简直疯了,刚才竟然还想到酒楼里去饱餐一顿! 这是个阵法,也就是假的,谁知道酒楼里那些饭菜都是用什么做出来的? “好恶心。”宁窈一脸反胃。 现在给她一只脆皮烧鹅腿她都吃不下了。 陆执:“那还要去查吗?” “当然要查!”宁窈眨眨眼睛,负气般地扬起下巴,“有人陷害你,还把我们引进阵法来,摆明没安好心,揪出来挫骨扬灰!” 小孔雀刚升金丹期,剑招没学会几个,口气倒是不少。 他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肥鹤扑扇着翅膀,自动化为一股灵力飞入陆执袖中。 梧桐馆门口,行人如织。 大部分都是刚才从地上爬起来的“丧尸”,却又不同于恐怖片的形象。 那些人姿态正常,面色也如同活人,同旁人正常的谈笑风生,哪看得出半点迹象? 宁窈都忍不住惊叹:“这阵法太高级了,背后那人搞不好是哪一派的高人。” 可她想不出对分目的为何。 离岛平平无奇一座岛,除了离仙草稍微特殊一点,可离仙草显然不是对方的目的。 既然此处灵力最盛,总能查到些许线索。 她和陆执走进酒楼,跑堂的布衣小哥殷勤地迎上来:“客人几位?” 宁窈:“两位。” “好嘞,客官里边请!” 宁窈叫住他:“等会儿,我要你们这儿最好的位置,有什么好菜通通上一份,再来点儿唱曲儿的。” 跑堂小哥儿像是见惯了这种摆阔的暴发户,他二话不说将他们领到二楼靠窗雅座,茶水瓜果一应摆上。 几个拿着乐器的漂亮姐姐坐到雅间屏风前。 还有几个……清俊小倌。 宁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几个小倌老在挤眉弄眼。 他们浑身香粉味,脸上带妆,唇红齿白的,抛起媚眼来颇像那么回事。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领班的,容貌最为出挑,他自称怜春,一屁股在宁窈身边坐下。 宁窈礼貌性半掩住鼻子,实在是香得过分了。 怜春笑容脉脉,一双桃花眼持续朝宁窈放电,端起酒杯:“小姐看着面生,可是来离岛游玩?” 宁窈干笑两声,转开话题:“你们离岛有事多好玩的吗?” “当然有了,比如我——” 他近得能看清脸上脂粉,还有几处没抹匀,看得宁窈强迫症要发作。 真没想到,这家看似正常的酒楼居然还有这种业务。 难怪客人那么多。 大概是看她出手阔绰,那小跑堂默认她是个小色鬼,赶紧招呼一帮小倌来开展业务。 宁窈忽然陷入忧伤,莫非她看起来就那么不正经? 她明明只是个无辜少女来的。 “我看起来有那么好色吗?”宁窈用密音悄悄问陆执。 他清冷一笑:“好不好色殿下自己心里最清楚了。”她这两天才带回一个狗头妖精,居然还好意思问? 宁窈坚决为自己辩护,她柔软纤细的小指在陆某人掌心挠了挠,甜声说:“别乱讲,我不是好色,只是在欣赏美,何况小陆在旁边我怎么会看别人?” 陆执目光微微闪动,半晌才说:“好色可以,最好看清楚是美色,还是白骨,小心被鬼缠住。” 这……太毒了! 想起刚才地上的尸体,面目狰狞地站起来,又像被施了法一样恢复生前模样。 那是她亲眼所见的。 搞不好眼前这些穿红戴绿的美女俊男也是这么起来的…… 宁窈心里咯噔一下,鸡皮疙瘩迅速爬上她的手臂,后背发凉。 就连端上来的各色菜肴都是值得怀疑。 就在这时,宁窈和陆执同时听到叶无镜的声音。 “我们查到了岛主府,这件事只可能跟他有关,岛主郑五九可能根本没死。” 城主如果没死,会不会这件事根本是他搞出来的?可没有理由啊,他是岛主,岛上一草一木他都能做主。 根本没有动机。 当然也可能是受人胁迫,或者被人控制了。 李三曾经说过,岛主精通阵法,曾经在月明宗学过仙术,如果是这样一个人,他的确能做到。 可他为什么能利用无相业火来杀死方士? 宁窈问陆执:“你认识这个郑五九吗?” “不认识。”陆执连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一个小小岛主,就算见过也未必记得。 那就奇怪了。 “小姐想听什么,奴唱给你听……”怜春发起第二轮攻势,他往宁窈身上有意无意地贴蹭着。 可下一刻,他就被一股力道甩出去,“砰”地一声,将屏风砸倒在地! 场面乱成一片。 宁窈看呆了,不用问也知道是哪位大佬的杰作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干嘛啊,我刚要问他线索呢。” 陆执轻嗤一声,一派从容悠然姿态,“怎么问,开口直接问?你就不怕触动阵法?” 这句话提醒了她。 没错,不能直接问,如果她是做阵法的人,这城里所有活死人都是他的棋子,如果有人随便挪动棋子试图攻击将帅,就必然会引起注意。 搞不好还会触发其他危险。 宁窈略微沉吟,她眼眸一片清澈,“我有办法。” “你想干什么?”陆执捏了捏眉心,语气阴晴不定,“难道你还要听他给你唱歌?” 感觉到陆执莫名其妙的攻击性,宁窈愣了下,怎么回事? 刚才这人心情还挺好的。 这会儿说话浑身冒酸气。 一定是血魔咒又发作了。 她却不知陆执心中在想什么,查线索归查线索,偏偏遇上这些晦气的人,陆执也觉得自己这脾气发得毫无道理。 和一个死人计较,他都觉得有些跌份。 可在他试图靠近宁窈的时候,那几乎是本能反应,根本控制不住。 呵,这傻兔子还大大咧咧的,自己都不觉得晦气。 不料,宁窈却撑着下巴,眼神担忧地望着他,“你千万别用灵力,你自己知道的,可能会有魔化的危险。” 陆执眼神顿了顿。 那抹夹着戾气的冷色蓦然转柔,他的目光凝固在她脸上,片刻后,心里还是无可奈何,伸出手,慢条斯理地绕着宁窈漆黑如墨的长发——刚才被那死人靠住,染上一丝死气,难闻极了。 他低声开口:“答应你可以,但先让我知道你要干什么。” 宁窈挑了挑眉,忽然感觉这人好执拗哦。 唔,有点粘人,是怕她这个工具人死了,没人给他治病吗? 好吧,作为一个妙手仁心好医生,患者的不合理要求她也勉强答应了。 免得大魔头待会儿医闹。 她坐起来,轻轻捧着陆执的脸,额头贴额头,四目相对地一刹那,她进入的幻象世界出现在他眼前。 宁窈多少尴尬了点。 这个距离近得快要亲上去了。 也是怪他,没事生那么好做什么,面冷如玉,皮肤比人家涂了粉的看着还好,唇形也漂亮,淡淡一层蔷薇色,看着只是诱人。 也就是她了,定力超强,每天承受大魔头的美颜暴击,多少有些免疫。 换了旁人,啧啧,大魔头的初吻可就保不住了。 也怪她修为不深,只能用这种方式传递神识,而陆执既然已经看见了,她现在离开,眼前的画面也不会消失。 宁窈刚准备撤。 忽然被陆执按住后脑勺,她一动都不能动。 宁窈缓缓睁大眼睛,挣扎了会儿才放弃了。 好吧,粘吧粘吧。 大姨夫期间的大魔头是要脆弱一点,她应该多多关爱才是。 …… 一个布满红色蜡烛的房间内,烛光幽幽,色调暧昧旖旎。 那光线就跟传说中的红灯区一脉相承。 刚进入怜春的意识之内,就是这一幅画面。 宁窈猜测,这应该是他最常待的地方。 怜春手脚被缚,跌坐在床塌下,衣服头发都乱了,模样甚是可怜。 宁窈无语地斜了一眼姨夫期的陆黛玉。 一看就知道又是他的杰作。 真不知道这小倌哪里得罪他了。 “那个,怜春是吧?你别慌,我就问你几个问题,不会伤害你的。” 怜春在短暂的迷茫后,发觉事情不对,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凶狠,死死瞪着宁窈:“你是谁!竟然敢来梧桐馆闹事?告诉你,我们馆主可不是好惹的,小心把你大卸……” 一只冰针嗖地飞出去,钉在怜春头顶一寸以内。 他吓得直接尿裤子了。 陆执搬来一张梨花木凳子,自顾自地坐下,他双腿交叠,一双下场眼眸略上挑,勾起一抹冷色,“如果回答得让我不满意,也可能会伤害你。” 宁窈狐假虎威,原地在陆执腿边蹲下,手托腮,一脸纯真地点头:“对哦,他很凶的,你最好乖乖配合。” 怜春看着自己洇湿的□□,欲哭无泪。 “还有你哦,讲好了不用灵力的,再不乖就不管你了。”宁窈奶声奶气地教训陆执。 只见这气势迫人的冷面公子,登时像被顺了毛的大猫,连翘起的二郎腿都乖乖放下来了。 “好,不用。” 宁窈满意地点点头,她冲怜春笑了笑,天真无害,接着从袖中掉出一支精巧的鞭子,对他晃了晃。 “告诉我跟岛主有关的一切,否则他不揍你,我也会揍得你稀巴烂,这辈子都接不了客哦!” 怜春狠狠地抖了抖。 本以为她是魔鬼的女人,原来她才是真的魔鬼! …… 怜春并不是土生土长的离岛人,他自幼父母双亡,背井离乡到离岛附近一个小城镇做工。 有一年他和同伴到海边,海上突然刮起一阵怪异的大风,船翻了,他被卷进海里,等到醒来就到了离岛上。 刚醒来那会儿,怜春失去记忆,被这家酒楼的老板救下来。 伤好之后他就留下来,在酒楼里做工,当杂役,后来有了更赚钱的营生。 直到怜春恢复记忆,他也不想回去了。 五年的生活,让他彻底变成了离岛人。 听酒楼老板说,除了他,岛上还有不少人是外来的,最后都定居在这里。 岛主将这里治理得井井有条,岛上的生活虽不富裕但人人有吃有穿。 每个人都很快乐。 渐渐的,岛上居民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多生面孔。 然而离岛从不排外,岛主也会帮助外来人定居,安家,让他们有一门谋生手艺。 岛主会仙法,在岛上很多地方设了阵法,从来没有魔祟入侵。 岛主就是所有人心中的神。 然而没人见过神的样子。 岛主身体不好,从来不在外露面,有什么事都是邹管家出面帮他办。 倒是常常见到岛主夫人和他的小儿子玉竹。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怜春虽然害怕,表情还是难掩愤慨,“你们打听岛主是想加害于他吗?” 宁窈:“那倒不是。”现在好像是岛主想要加害于他们。 怜春气得脸涨红,嘴唇都因为激动而哆嗦:“岛主是好人!岛主是万能的神!你们要杀我就杀吧!我绝对不会背叛岛主,我一个字都不会再说了!” 一个小倌,倒是勇气可嘉。 宁窈一点也不感动,反而觉得怪怪的。 这口号一喊出来,传销的味道就有了。 岛主越是神秘,越像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传销头子。 在宁窈制造出的幻境里,能隔绝外部阵法。 怜春根本不可能撒谎。 他是真的从没见过岛主。 对岛主这种近乎癫狂的崇拜也是真情实感的。 宁窈放过怜春,只让他陷入昏睡,然后又抓来了梧桐馆几个做工的。 后来从馆主那里见到岛主,他脸上带着面具,遮住上半张脸。 从他嘴角的下垂和法令纹俩看,岛主年纪不轻。 她听见岛主对馆主下令:“这次又来了八条新鱼,安排在你那里。” 馆主近乎卑微的答应下来,他面带微笑,嘴角像被人机械地牵动着,看着有些毛骨悚然。 之后每次见面的情景都大体相同,无非是又多了几条鱼,要馆主安排。 宁窈多少能猜到,这鱼指的不是鱼,或许是人。 前面怜春也提过,岛上总会来很多外地人,然后留下定居在离岛。 光这一点就值得怀疑。 离岛又没有矿,风景也很一般。 不像是能留住外地人纷纷定居的世外桃源。 除非那些人从一开始就不是自愿来的,就和怜春一样,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海难来到离岛,又莫名其妙的留下来。 这些人的叙述全都语焉不详,说到重要的细节部分,没一个人能说清。 比如为什么会留下? 为什么对岛主这么信任崇拜? 为什么来了之后从不想要离开? 还有,为什么这么凑巧,恰好都是父母双亡无牵无挂的人?像是被特别选定了似的。 宁窈还在馆主的记忆里见到岛主的小儿子。 他在后花园里追逐着一只蝴蝶,小脸天真烂漫,自己跟自己玩也不觉得孤单,一张脸红扑扑汗津津,最后终于捉到蝴蝶。 他小心地用两手罩着,生怕蝴蝶飞出来了,跌跌撞撞地扑向坐在凉亭边的貌美女子,“阿娘,小,福蝶!” 女子冷若冰霜,面如皎月,嫌恶地睨着他,一挥手,将孩子打翻在地。 男孩儿手掌松开,蝴蝶倏忽之间振翅飞走。 他摔了满身泥巴,被汗打湿的小脸越发灰扑扑,饶是如此也掩不去眼底落寞。 倒是没哭,反而自己爬起来,拍掉膝盖上的灰,声音稚嫩地对那个美丽的背影大喊:“阿娘!下次东儿再给你捉福蝶!” 接着又自顾自玩耍起来,他在院子里孤独的奔跑了一会儿,终是累了。 小小的个子,蹲在花园角落里,奋力挖出一个小坑,把哭出来的眼泪抹进去,再填好土。 “东儿是男子汉,不哭,阿娘会不高兴……” 小孩子熟练得让人心疼。 宁窈明知这是存在于过去的记忆,岛主儿子如今也已被烧死,她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以至于在这个画面里停留过久。 这很危险,一旦被幻境的主人察觉,她很可能会被反噬,搞不好会困在这个幻象里出不去。 还好陆执及时发觉,将宁窈从中唤醒。 “一个小屁孩有什么好看的。”他冷眼看着她,好似对她很是不满。 宁窈看他现在的样子倒是很像小屁孩。 脾气又臭又倔的小屁孩。 考虑到大魔头的自尊心问题,宁窈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她还记得第一次误入陆执的神识,见到大魔头小时候的样子。 瘦得跟豆芽菜一样,顶着张小包子脸,一双眼睛亮若暗夜星辰。 一个身陷囹圄,在地狱里挣扎的小可怜。 想起这一幕,宁窈在幻境里不觉有些失神。 心里莫名酸酸的,有些后悔,当时没能抱一抱那只小可怜。 不知道他会不会像小东儿这样,自己掉了金豆豆,自己挖坑埋掉,管哭也管埋。 就这么耽误了时间。 宁窈不觉有些懊恼,面对陆执的冷淡,她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在别人的幻境里投入感情是最危险的,一旦留下自己灵力的痕迹,就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比如说现在。 宁窈刚升为金丹,灵力尚且不稳,她连自己在幻境里被反噬了都没察觉到。 还好陆执发现得及时,将宁窈唤醒,中断幻境,她并不严重,只需要时间平复灵力就能恢复。 陆执下意识要提起她的衣领,想到什么,临时改了主意,就着宁窈蹲坐在地的姿势将她抱起来。 宁窈突然腾空。 然后就发现自己到了大魔头的大腿上。 “放我下来,我还能蹲。”宁窈揉了揉酸胀的小腿肚,假装自己很坚强。 陆执冷冷回应:“不放。” 宁窈苦恼地皱起眉:“大佬,我心宽体胖,你这么娇弱,小心被我压坏了身子。” 陆执:“不放。” 大魔头不肯放开,宁窈也没办法,她身形娇小,整个缩在陆执身上,因为担心他血魔咒发作,她分出灵力,小心地过渡给他,希望他能好受一点。 “殿下——”一道低沉悠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宁窈感觉是在叫她。 她仰着脸,看见陆执那张冷峻的脸变得非常模糊,好像隔了一层毛玻璃。 头好疼。 “宁窈,醒醒——” 还是这个声音。 可她不想醒来,眼皮如坠千斤,经脉内灵力的流动慢下来,心跳渐渐平缓,有个力量在拖着她往下坠。 “轰”地一声,她被这声巨响惊醒。 睁开眼,看见黑沉沉的山洞,铺天盖地的血腥气,挤在一起挥舞拳头的身影,还有被扔下来,了无声息的稚童。 这里是陆执的神识,她怎么又进来了? 宁窈仅仅恍惚了一瞬,她望向高台上,纠缠在一起的身影,试图寻找到小陆执。 他肯定在这里。 说时迟那时快。 小陆执像幼猫一样被人拎起,半边身子悬在石壁外头,那人松开手,他悄无声息地下落。 宁窈冲上前,堪堪抱住他,自己也被这股力道冲击,摔在地上滚了几圈。 奇怪的是她没有受伤,也不痛。 上次也是如此,在陆执的神识世界里,就连无相业火都烧不到她。 宁窈用衣袖蹭掉小陆执脸上血迹,检查他的伤势。 他一声不吭,抿着嘴唇,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乖顺地看着她。 “别这样看我,我会忍不住掐你脸的。”宁窈克制着想要犯罪的手。 别看小陆执一脸很好欺负快来欺负我的模样,等她脱离了神识世界,陆执发现她大胆到对他上下其手…… 她可能会被灭口。 奇怪。 眼前这一幕和上次几乎一样。 可她感觉不到一丝陆执的灵力。 那种无比强大,纯粹又冰冷的灵力,她非常熟悉来自他的威压,可在这里却不存在。 莫非这不是他的神识? 宁窈稍作思考,她目光一亮,恍然大悟! 这是在她的记忆幻象里,她在遭遇反噬的那一刻想到了这一幕,灵力混乱之下,她错乱地回到这个地方。 “太棒了!” 只要静坐调息,让紊乱的灵场平静下来,自然可以离开这里。 当然在这之前,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 “小小陆乖,我就捏一下,保证不疼哦。”宁窈发出怪姐姐的笑,将魔爪伸向陆执的脸。 虽然灰扑扑的,可手感像嫩豆腐,擦干净之后摸起来滑不丢手。 陆执呆立在原地,一副搞不清状况的呆萌模样,怯怯地看着面前的漂亮姐姐,“你,你是谁啊?” “我,我是仙女姐姐啊。” 宁窈意犹未尽地停下手。 小小陆实在太好欺负了,连躲闪都不会,就知道脸红。 这么乖的奶娃娃,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报社分子的? 宁窈忽然有些心疼。 “仙女姐姐,我,我想喝水。”小陆执难为情地开口。 对,上次也是这样,宁窈一时好心给他水喝,这小家伙,竟然把她攒下来的灵水一口气干光了! 宁窈是小气的。 可这是在幻象世界里啊! 给小小陆喝光了也都是假的,那就没关系了嘛。 宁窈笑了笑,伸出手碰了碰小孩儿干枯的嘴唇,然后轻轻地说:“这样,亲亲仙女姐姐的脸,就给你水喝,好不好?” 她笑起来眼睛弯成小月牙儿,梨涡甜美,混合了天真与邪恶的气息。 全然看不见身旁气息冷肃的男人。 陆执的目光从幼时的自己身上一掠而过,安静而长久地注视着宁窈。 面上浮起一丝难言之色,耳尖悄悄红了。 ……没想到她胆子还挺大,以为他看不见,就偷偷对他做这种事。 作者有话要说:震惊!在无人之际,邪恶少女竟对清冷仙君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感谢在2021-07-13 17:03:39~2021-07-14 17:1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usic、大大快更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幸好刚好她主动和他共享神识,他不仅可以看到她寻找线索的过程,自然也能看到她被反噬后的情况。 而这只笨兔子显然忘了这一点,才在这里为所欲为。 陆执心中浮起微微恼意,他很清楚,自己只要稍加干涉,就能使这个幻象破碎。 他薄薄的耳垂漫上一层绯色,不自觉去注意她笑嘻嘻时弯起的嘴唇,色泽鲜嫩,像是刚摘下来的红果儿,还沾着晨间清凉的露水。 宁窈对此一无所查。 她见小孩儿抿唇不说话,不禁歪了歪头,假装生气:“怎么啦,给你喝水,亲一下都不给啊,小气鬼,还整天欺负我。” 小陆执不懂,也学她歪了歪头:“姐姐骗人,我刚认识你,哪有欺负你?” 宁窈轻轻戳他脸蛋儿:“你长大了欺负我啊,老想杀我,老是凶我,逼着我练剑,还拿我肚子当枕头垫,是不是很过分?” 小陆执满脸懵懂,不仅听不明白,反而觉得这个姐姐虽然漂亮,但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陆执却是忍不住皱眉。 他想了想,脑子里掠过一些画面。 宁窈说的确有其事,可难道那样真的很过分吗? 陆执清明淡漠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丝茫然。 他从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做便做了,原来她这么不喜欢…… 那这样的话,就让她在这里占点便宜,随便想这样都好。 他不管了。 只要宁窈心里能舒服一点。 “亲一亲,就给水喝吗?”小陆执咬着嘴唇,漆黑的眸子微光烁烁,长睫压下些许童稚。 小模样可招人疼了。 宁窈在心中唾骂自己恶毒,欺负小孩儿,嘴上还是不放松:“对,亲一口,就给你喝一口水,公平吧?” 他垂着头,在小男子汉的尊严,和疯狂想喝水的念头里徘徊数次,终于下定决心。 他红着脸,红唇飞快地从宁窈脸上擦过,轻得像羽毛。 “好……好了。”他别扭地绞着手指,脸通红,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简直可爱爆炸。 宁窈觉得这个亲亲没什么诚意,却也不忍心再刁难他,如约喂了他一口水。 小小陆伸出幼嫩的舌头,舔净她手指上最后一滴水。 他从未尝过这么甜美的味道。 可他还没喝够,就已经没有了。 “还……还有吗?好少哦,姐姐小气鬼。” 宁窈忍不住拧起眉,他说她小气?到底谁是始作俑者? “那就要怪你了,小小陆。” 小陆执困惑地睁大眼睛,脏兮兮的手指头指着自己:“怪我?” 宁窈也不嫌地上脏了,一屁股坐下,一本正经地说:“是啊,不怪你怪谁?每次要你给我浇水,都小气吧啦的,到现在才长出两朵花瓣,我哪有水给你?” 陆执眉心一跳。 虽然宁窈话没说全,他已经有所预感。 有许多药修,在金丹期后会培养自己的本命灵植,双向滋养修炼,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成果。 宁窈灵脉虚弱,天生灵力不足,陆执最开始倒没想到这一层。 直到那天在秘境里,他为了哄她努力练完最后一招,多浇了些灵水,那盆不打眼的黑心莲幼苗便长出两片花瓣。 之后宁窈就升为金丹期。 陆执还以为是她化解了他的灵力,原来这只是原因之一。 小小陆嫌地上脏。 他现在虽然不干净了,可打心底还是爱干净的娃娃。 他小心地避过血污,蹲到宁窈身边。 琉璃似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刚才亲了姐姐左脸,这次亲右脸好了。 于是小小陆又是蜻蜓点水的一下,亲完就埋起头,这次耳朵都红透了。 宁窈心里快化成一滩水,天啦,大魔头小时候太可爱了,简直犯规! 想装起来放进口袋里,每天饲养他。 #病弱幼崽反派每天哭唧唧叫我姐姐# 宁窈在心中美滋滋的构思,然后伸出手指头给小家伙喝水。 还不忘教育他。 “你看我当工具人,尽职尽责,冷了给你捂手,辛苦吃出来的小肚子给你睡……” 陆执冷眼旁观,见她掰着手指头数他罪状,冷笑连连。 笨兔子,没心没肺,只记得这些,难道忘了他也给她睡过吗? 没天理。 宁窈越说越委屈,揉了揉眼睛,小声说:“说好了,帮我把小黑心莲养大,我就放你走,可你这么小气,我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陆执面上白了一下,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暗流涌动,心里越来越冷,仿佛置身冰天雪地。 一直以来,她原来是这么想的,让他留下来当花匠,竟然也是真心话。 他心中空荡荡的,冷风穿胸而过,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 好像又听见血魔咒的嘲笑声了。 然而这些很快就消失不见,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重过一下,像警醒世人的雷音法钟,然而却无法敲醒他。 是他自己不肯醒来。 这个梦很美,甘甜如斯,就像宁窈清纯甜美的面孔,她笑起来,眼神毫无杂念,一颦一笑都生动鲜活,就像是粹了毒的美丽,他曾贪心地品尝过,现在怎么能丢开手? 不可能,他也做不到。 “宁窈。”陆执开口,被自己苦涩的声音吓到,他情不自禁放低了声音。 宁窈却没看他一眼,甚至都没听见。 她只顾着逗小陆执:“再亲一下,再给你喝一口哦。” 对,她就是用这副无害的模样,引诱他一步步跌入深渊。 现在又想怎么把他赶走。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不是吗?她明明比他还可恶。 宁窈忽然感觉一阵冷风拂过后背。 回头看,又没人,却感觉被什么盯上了,莫名让人怕怕的。 这可是她自己的幻境啊?谁能进来? 再一想,这里到底不是什么桃花源安乐窝,要不是为了多看看小小陆,她一秒钟也不想多待。 再喂他一口水,就认真打坐调息,早点出去吧…… 这个念头在心中倏忽而过—— “小小陆过来,不要你亲了,张开嘴,啊——”宁窈趁机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好生满足。 如今她也是给大魔头顺过毛的女人了! 突然自豪.jpg 然而这种快乐没能持续多久。 突然,她感觉到一股冰冷的灵压,从四面八方倾轧而来,像一阵龙卷风将她牢牢缚住。 转眼间,眼前一切都模糊了,间或夹杂着令人生畏的尖啸声。 很恐怖,却不带丝毫恶念和杀意。 宁窈惊慌之余却不害怕,她感觉到陆执的气息,如同冷冽的冰泉,丝丝缕缕沁入她每一寸经脉里。 一定是大魔头察觉到她不对劲,他这是来救她了! 宁窈内心狂喜,同时也有些生气。 他在搞什么?才刚答应了她不用灵力,才多久就犯规? 宁窈觉得有必要小小地教育一下他。 她睁开眼,猝然间撞入他冷若寒霜的眼眸,正静静地凝视着她。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那……么近。 两个睫毛精,可以用睫毛打招呼,她眨眨眼睛就碰到了他的睫毛。 只要一说话,嘴唇就会彼此碰到的程度。 ……就很为难。 为了保住大魔头的初吻,宁窈准备先撤保命。 正想着,肩膀突然被人按住。 宁窈感觉他掌心灼烫,梦呓一般喃喃道:“你去哪里?” 她愣了下,不明所以道:“去找叶无镜他们会合……” 话音戛然而止,他面色阴沉,没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恍惚间,宁窈惊慌失措,眼见他愈来愈近,在那无情双眸之中,隐约可见几分哀怜祈求。 他的唇不由分说地压下来,带来冰冷的触感,宁窈骤然睁大眼睛,惊呼一声,却被吞了回去,在他掌心的桎梏之下,她根本动不得分毫。 宁窈的头脑瞬间一片空白。 大魔头这是在干嘛? 亲亲亲……亲她? 她知道他犯病了,状态不对,粘人程度成倍增长,可这是他的初吻吧? 虽然大魔头的嘴唇是挺软的,吻技最开始是暴戾了点,而后竟然逐渐温柔,颇有几分技巧。 等等……技巧? 莫非这不是初吻? 她茫然的一瞬,正给了陆执可乘之机,他顺势攻城略地,攫取甘甜,如同狂风过境后的柔和,令她失去所有抵抗之力。 甚至想……闭上眼睛。 在迷迷糊糊之时,她听见他一声低沉叹息,语气退让到近乎卑微:“窈窈……” 宁窈这才回过神,睁开眼,猛然推开他! “你,你干什么?”宁窈委屈地眼睫带泪,眼神里几分嗔怒,撅起被亲到熟透的小嘴,“是你先动的手!” 哪怕再委屈也要先撇清责任。 惜命狂人宁窈绝不会轻易狗带。 陆执陷在昏暗里,脸色半明半昧:“是我。” 居然这么不要脸的承认了。 仗着自己是战力天花板所以为所欲为吗? 宁窈是很想凶他两句的,什么臭流氓不要脸之类的。 一想到刚才自己有点沉醉其中,甚至开始给这个吻打分,最后废了好大力气,才忍痛推开他…… 算了算了,骂不出口。 “这次算了,以后不要这样了,”宁窈故作潇洒地一挥手,“你知道你刚才在干嘛吗?” 陆执冷静地点头:“知道,你说过的,这是人工呼吸。” 宁窈艰难的眨了眨眼:“再说一遍?” 她一定是听错了吧。 “人工呼吸,你说的,昏迷的时候嘴对嘴,这个人就能醒过来,你刚才昏迷了。”陆执呼吸平稳,眼神清冷之中沾染丝丝潋滟,语气却无比镇定。 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 啊这…… 她的确这么说过。 那时她没想过,有天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宁窈苦恼地拧起眉,小脸皱成一团,唇舌之间幽冷的气息仍未褪去,就连心跳都来不及平复。 这是哪门子的人工呼吸这么劲爆? 让人心跳世俗,当场升天,死前恨不得再来十个八个的…… 虽然但是,宁窈还是得纠正他,以免给大魔头的反派生涯留下错误的概念。 她清了清嗓子,小鹿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人工呼吸不是这样的。” 陆执正襟危坐,耐心地追问:“哦?那是怎样的,你示范一下。” 宁窈:“不了不了。”她心脏不好哈。 谁知,陆执闻言眸色一黯,伸手捏住她手腕,往怀里轻轻一带。 她毫无防备之下,一个气息迷乱的吻悄然落下。 这一次,他动作比方才更轻,小心翼翼地,像是怕惊扰了林间小鹿。 轻柔地撬开她的唇舌。 有什么带着苦涩气息的东西被推进她嘴里。 宁窈:! 大意了,大魔头初吻被夺,这是要下毒弄死她! 宁窈下意识就要吐出来。 陆执却像早料到一样,轻轻捏住她下巴,手指在她柔软细腻的喉间顺了几下,药丸随之咽下去。 “别怕,是清心丹,”陆执清冷之下,幽深双眸一派无辜,“我在给你喂药。” 作者有话要说:宁窈昏死过去,急需人工呼吸。 于是小陆这样那样这样那样…… 宁窈终于醒来,再次晕倒。 小陆赶紧喂药。 于是…… 没完没了了 第55章 短短几个瞬间,宁窈心路百转千回,小心脏一时间高高抛起,一时又重重跌下,前一秒如坠云端,下一刻如临地狱…… 宁窈差点噎住,心里好多个问号。 但她最想问的,也是最不敢问的。 这么清新脱俗,让人想要一病不起的喂药方式…… 究竟是哪家缺德的医药公司教给他的!!! …… 在回去的路上。 两人一鹤,一路默默无言,气氛多少有些僵硬。 肥鹤还记得女魔头的死亡警告,它害怕变成烤鹤,于是玩了命的飞。 以为这样能得到女魔头的欣赏,多留它几日。 它翱翔天地间,卖力地表演,后颈忽然一痛! 是陆执,他揪下它好几根漂亮的毛,松开手,洁白羽毛随风落下。 肥鹤心碎了。 陆执冷冷出声:“飞这么快,你赶着去做烤鹤吗?” 肥鹤:呜呜呜为什么受伤的又是它! 摊上这两口子它招谁惹谁了?! 宁窈小心翼翼地觑他一眼。 傻子也能感觉到他心情不妙。 好像是从她刚才那句“以后不要这么喂药”开始的。 陆执当时抿了唇,垮起个高贵冷艳脸,气息如同深渊中的凛冬,毫无温度。 宁窈反思了自己,她可能语气不太好。 怎么说陆执也是为她好。 人工呼吸也好,喂药也罢,他一个毫无经验的孤寡知道什么? 明明她自己也享受到了,反过来给差评,的确不地道。 于是宁窈顺手在肥鹤脑袋下边一薅,轻轻松松带下两根毛。 肥鹤:! 怎么又来!要成秃鹤了呜呜呜! 宁窈厚着脸皮蹭到陆执身边,拿羽毛蹭了蹭他的脸。 她气沉丹田,一本正经地说:“陆公子,你吻技不错,我给好评。” 他看都不看一眼,冷哼一声,不屑一顾。 “来嘛,这个送给你,当我给你道歉啦。”宁窈歪歪头,冲他做了个猪鼻子鬼脸,竭力逗他发笑。 累死人了,这陆黛玉…… 像极了x音上的作精女朋友。 陆执烦不胜烦,夺过那只羽毛,在他掌心顷刻间消失不见。 肥鹤欲哭无泪:啊!我的毛! 宁窈吐了吐舌头,坚持拉过陆执的手。 他扔开,她再去牵。 他再扔开,她再再去牵—— 一番推拉之后。 两位嘉宾终于牵手成功。 “好了别闹了,跟你说正经的,”宁窈两手并用,将他的手牢牢扣住,“我看这个岛主问题很大,我们得找到看门老头儿,他是管家,肯定知道些什么。” 说来太不巧了。 叶无镜刚好在此时发来密音。 原来他们也查到这一层,赶到城门口找邹老头儿,可黄婷玉刚用法器触到他,老头儿当即化为一滩黄色细沙,被风一吹即散。 这条线索就此断了。 “找不到岛主管家了,可能是对方察觉了我们的行动,”宁窈皱着眉,仰着脸望他,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答案,“你觉得呢?” 陆执却无动于衷,斜睨她一眼,眼中弥漫着幽冷月色,又有种从前很少见的嗔怨。 “我一个花匠,我知道什么?” 怎么这语气…… 跟受气小媳妇儿似的。 宁窈很是费解。 他们很快会到李三家中。 叶无镜一行人比他们到的要早,李三一家子依旧殷勤相待,恩人前恩人后,看不出哪里有鬼。 若说这是在演戏,不那个奥斯卡实在说不过去。 宁窈不认为李三有参与,他最多是这阵法中的一环,一个倒霉棋子,每天机械地执行任务,连自己已经死了都意识不到。 就像梧桐居一干人等。 他们对自己的身世来历,未来前途都漠不关心。 只有一点最为清晰,就是对岛主的忠诚,就像被打上了思想烙印。 然而他们连岛主的长相都不知道,更遑论他的背景。 宁窈隐隐有预感,所谓“离岛的秘密”就跟岛主有关,很快就要浮出水面。 叶无镜说:“我们在岛主家里发现了一个密室,里面有大量废弃符咒,还有一些禁书,郑五九多半就是在密室里研究邪术。” “什么样的邪术?” 顿了顿,叶无镜语气明显沉重:“生魂阵。” 玄明门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宁窈却是茫然,她本就对修仙法术不了解,是在陆执的“言传身教”之下才有了点实战经验。 更别提是这种一听就邪门的法术。 别提她了,就连周允梁和黄婷玉也是刚了解到,他们涉世未深,根本不曾接触过生魂阵。 这个阵法是月明宗一位长老自创的,他年纪轻轻便是个阵法天才,当今修真界许多厉害的法阵皆出自他之手,也是他将月明宗一个小小宗派发扬光大。 据闻,那时柳斯相年轻意气,仗着一身才华,自创了整整一本邪术,其中共有十套,都因为至阴至邪,不为天理所容,而被月明宗祖师爷烧毁。 其中就以生魂阵最为阴毒。 此事之后,柳斯相忿然离开月明宗,几百年间都没有他的消息,都说他早已身殒。 至于生魂阵—— 则是要以一千个活人,炼成一千缕生魂,在阵法启动之时,阵内自然爆发出千股冲天怨气,这股怨气集结起来,能引燃冥府幽魂的力量,届时,在阵中的魔祟将会被这股力量活活撕碎! “所以,这个阵法是为了除魔?”宁窈不解地问,“那生魂又是什么?” 她怕丢脸,悄悄传了密音问陆执。 本以为他还在闹别扭不会回答。 却听见他淡若沁泉的声音响起:“生魂就是在人还活着的时候,用勾魂锁强行勾出他的魂魄,这种折磨会让人生不如死,那缕魂魄的怨气才会长盛不竭。” 活人……生魂……勾魂锁…… 这几个字拼凑在一起,宁窈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人有三魂七魄,其中有天地人三魂,天地二魂归属天地,只有人魂存于自身,失了人魂,就跟行尸走肉一般。 要活生生将人魂用外力勾出去,可想而知有多逆天而为。 何况还要集齐一千个人。 宁窈深吸了一口气,问:“也就是说,岛主郑五九,有可能就是月明宗的柳斯相?” 不等旁人回答,她自己点了点头说:“很有可能,不然他为什么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躲躲藏藏的。” 叶无镜在一旁沉默许久,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桌面上,“如果真是他那就麻烦大了。” 若是旁人,就算想办法取得这本禁术书,也未必能将阵法的威力发挥到极限。 可若是那位老前辈,他自创的阵法,又是苦心钻营这么多年,后果难以想象。 “这个阵法真的很厉害吗?”宁窈思忖后,问,“既然是为了捉魔祟,那他大费周章,又是为了捉谁……” 她没看错。 话音刚落,就见叶无镜抬眼看向陆执,虽然只是短暂一瞥。 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良久的沉默。 叶无镜皱着眉,面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眼神略显空洞,像是回忆起上辈子发生的事。 “五十年前仙魔大战,曾有人合力启动生魂阵,将青鸾剑宗的陵山君封印。” 宁窈心中一惊,手中茶盏晃了晃,几滴浅褐色茶水抖落在她手背上。 周允梁露出一丝迷茫表情:“生魂阵仅仅是封印了他,没能杀死?” 叶无镜神态淡漠,浅色眼瞳在淡淡光线下更显出空芒,他平静地说:“陵山君道法无上,再加上血魄剑为他吸走一部分生魂,所以即便是生魂阵也仅能将其封印,无法诛杀。” “如果真是柳斯相,他潜伏数年,又刻意将线索指向陵山君,必然是冲着他来的。” 不言自明。 经历过上一次的失败,这次的阵法只会更加厉害。 对方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不仅离岛众多无辜岛民是棋子,就连他们每一个人也都在算计之中。 魔祟屠城,玄明门方士失踪,无相业火…… 一环扣一环。 黄婷玉听得莫名其妙,她很是不解:“为了杀陵山君,为什么要引我们来,那陵山君人呢?他又在哪儿?” 宁窈感觉心里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原来他是被生魂阵所封印,那一千个生魂如同恶鬼缠身,带来的痛苦可想而知。 她却不懂。 陵山君仙魔大战之时明明擒杀了前任魔主,保护无渊城三万城民平安,为什么会突然魔化? 而那些人就像是提前料到一样,启动生魂阵,意图诛杀他? 宁窈知道叶无镜一定隐瞒了什么没说。 很重要的细节。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叶无镜说:“普通人的生魂轻,化为怨念也不过杯水车薪,所以需要一千生魂,而方士的生魂重,可抵一百个普通人……” “所以,这盘棋最后的棋子,就是我们。” …… 这是个阵中阵。 先设了一个阵,将他们引进阵内,再等待一个时机启动生魂阵。 就连叶无镜对这个阵法都了解甚少。 凭陆执的本事,他当然可以离开离岛,一走了之,可只要这个施法者还活在世上,永远是个潜在的危险。 他很可能已经集齐生魂。 躲在暗处,随时会对陆执发难。 不说陆执,哪怕是玄明门三人也不会离开。 生魂被剥夺的人,地府不收,就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这比做孤魂野鬼还残忍。 只要阵法还未启动,就有夺回生魂的希望。 “就算不能让师弟师妹们复活,至少让他们安息。”黄婷玉无不黯然地说。 周允梁提议先送公主一行人离开。 “此处是非之地,我们玄明门的事也不能牵连到公主,现在就送你们走。” 他这么说,黄婷玉也附和。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将会面对怎样的风险。 系统冷冰冰地出声:【宿主不可离开离岛,陆执即将遭遇重大危机,魔化风险系数达到史上最高,宿主务必留下来阻止……】 【闭嘴。】 宁窈学会了大魔头的口头禅,还挺好用。 尤其是不耐烦的时候。 不需要系统强迫,她根本就不想走。 宁窈站起来,她身姿娇小,一双杏子眸水光盈盈,尚未褪去稚气的粉颊自带骄纵气质,她迎着光,仿佛渡了一层浅色金边,目光懒洋洋的,却又透着坚定。 “我不会走。” “我早就受到牵连了。” 早就被大魔头牵连了,也不差这一次半次的。 第56章 宁窈坚持要留下来,黄婷玉和周允梁觉得不妥。 可她这次意外的坚决。 叶无镜倒也没反对,他平心静气地接受了这件事,好像早已料到宁窈的选择。 最后决定,由周允梁将小七、十五,还有小哈送到隔壁镇上。 他们才是完全没必要受牵连。 不管小七怎么苦苦哀求要留下一起,宁窈都冷着脸不松口。 她很清楚接下来会遇到的危险。 “我的钱都是你在管,记住,如果七天后我没去找你会合,你就拿了钱,带着十五和小哈躲得远远的,不要让别人找到你们。” 小七听出几分生离死别的味道,她哭出来:“殿下……” 十五揪着衣角,他眼神懵懂,似乎不太明白现状,只觉得自己又要被扔下了。 他嘴唇嗫嚅着,憨憨的大个子在墙上投下阴影,“我,能打,不给公主,添麻烦……” 宁窈笑眯眯的,把叶无镜练好的几颗仙品潜魔丹交给他:“现在就吃掉。” 十五惶恐不安,也不管是不是毒药,一口气吃下去。 几乎在一瞬间,十五的身形发生变化,像抽了条似的瘦下来,头上的角消失了,红毛变成黑色,金色竖瞳变成深褐色,就连背上一层硬壳都不见了。 现在看来,就是个高大壮实的人类,隐约可见几分清秀。 仙品潜魔丹果然不同凡响。 宁窈对他招招手,十五谦卑地矮下身,任由宁窈摸了摸他脑袋。 “我们小十五变帅了,别被哪个女妖精一勾就跑,小七看着点,最起码得我同意才能谈恋爱的。” 小七知道殿下心意已决,她擦了擦眼泪,抬头挺胸自信道:“殿下放心,这个我熟!我一定管好他们!” 小七专业对口,宁窈放心的。 搞定了这两个,还剩下一个最难搞的。 “你……”宁窈犹豫该怎么开口。 小哈一个箭步上前,在宁窈颈窝里拱啊拱的:“汪呜~小哈不离开!要跟在主人身边!” “小哈,笨狗!听我说!”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你有了别的狗就不要我……”小哈睁圆了狗狗眼,灰蓝色眼瞳闪着嫉妒的光。 宁窈:“听我说,小七姐姐带你去吃肉,还有大骨头棒,再买个房子给你拆,怎么样?” 小哈愣了下,耳朵甩了甩,显然是被这条件深深的诱惑到了。 不愧是他。 宁窈对自家狗崽子毫无期待。 根本是一根肉肠就能骗走的。 “那为什么他可以留下!”小哈委屈地伸出舌头要舔她脸。 忽然,一道厉风袭来,提起小哈的衣领,将他重重地扔到地上。 不知何时出现的大魔头嫌弃地拍了拍手,眼角眉梢夹霜带雪,冷冷地瞥着地上那狗头妖精,“当然是因为你没用。” 宁窈:“……” 怎么又惹了这祖宗了? 她对被帅晕过去的狗子同情三秒,然后果断吩咐小七将他拖下去带走。 倒是省得费力气再说服他了。 陆执的身影淡淡的,眼神无形中透着疏离,微风徐徐而过,掀动他的素色衣袍,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只留下清冷的雪间松柏气息。 好像这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 宁窈觉得他没有看起来那么冷漠。 至少他现在,明显情绪不对,好像在跟谁闹别扭。 宁窈直觉是她自己,不知怎么的惹了他。 小七三个人被周允梁打包送走。 叶无镜说要去找线索,接着就不见了。 想要破除生魂阵,就得找到破阵的解法,叶无镜精通丹药和除魔之术,却不通符咒阵法之事,他决定再去搜一搜岛主府,希望能找到什么。 知晓离岛的秘密后,这个夜晚比前几天更加诡异。 少了十五这个快递小哥,宁窈非常自觉的摸进陆执房里。 把自己送到他床上去。 她自带了枕头,非常熟练地在角落找了个窝,面对陆执不太友善的眼神,她嬉皮笑脸:“大家都睡不着,聊个天呗?” “我睡得着,你要是不来,我就睡着了。”陆执的回答简直无情。 然而炮灰女配是不会轻易退缩的。 宁窈歪下来,躺在陆执身边,中间自动分开一条线,充分展示了她的求生欲。 她眼睛很亮,嵌着细碎温暖的光,语气半是亲昵半是随意:“可我睡不着,这次换你给我讲故事呗?” 陆执:“你想听什么?” “想听……关于陵山君的故事。” 这是她第一次真心想了解。 不是出于任务目的,不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只是想要了解他。 不是他为何会堕魔,为何会为正道不容,为何会在仙魔大战中被封印。 就是很想听他讲讲自己的事。 回答她的却是漫长的沉默。 宁窈望着他错落起伏的侧脸,像黑暗中不知名,却又巍峨昳丽的高山,他在安静的时候,真的有种不动声色的美。 鸦羽般的睫毛覆下来,藏住阴郁深沉的底色,不知为何,无形中透出几分脆弱。 可脆弱这个词不该是属于他的。 大魔头是冷漠无情的,强大到没有对手,心境坚韧,不会为任何事物影响。 宁窈觉得自己疯了,居然会有这种错觉。 “啊,不想说啊,那睡吧,晚安。”宁窈翻过身,并不客气地抢过陆执的被子。 身后却被人缠上来。 他气息是冰冷的,只有挨着她睡一晚才会暖和,宁窈从前嫌冷,现在却爱死了这人肉制冷机。 于是她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了。 陆执熟练地开始给她编小辫,编完一个又一个,每次她要睡着了,头上就被扯一下,搞得好烦。 宁·起床气星人·窈忍无可忍地拽住他的手:“你够了,本公主暂时不想走异族风。” 陆执看了眼被抓住的手,暗自扯了扯嘴角,非常自然地将手贴在宁窈脸上。 温热而有弹性,下巴略尖,脸颊却微带些丰腴,独一无二的手感。 他说:“可我睡不着。” 他的气息洒在她后颈,这里是她的痒痒肉,碰一下腿就直发软。 宁窈头皮发麻,“睡不着就数绵羊。” 陆执声线低沉,凑得更近,那气息带着些湿意,只差一寸便要挨在她皮肤上,无端得引人沉溺:“可我想说故事了。” 宁窈瞬间清醒了。 一是被痒的。 二是被气醒的——这祖宗刚才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大姨夫导致反应迟钝? 三是被吓醒的。 惊吓过度的那种。 大魔头好像有点勾人,像极了在夜里引人快活,勾人魂魄的艳鬼,令她回想起方才以唇喂药时,他潋滟而又深不见底的双眸,简直活色生香。 几乎要溺毙眼中。 那种感觉又来了,而且比之前强烈更多。 大魔头好像真在□□她。 宁窈硬着头皮转过身,“明天再说吧。” 等天亮了再说,天亮了比较安全。 “不行,一定要现在说,”陆执意外的执拗,他脸上笑意收敛,眼神微凝,手臂慢慢收拢,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殿下怎么这么三心二意,反复无常?” 宁窈感觉他沁着水色的眼眸骤然冷下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丝丝委屈,好像在指控她对他犯下的错。 可是,她分明没有对不起他啊。 为什么一脸受害者的表情,让人迷惑。 “如果不听,有,有什么后果……”宁窈紧张得有些结巴了。 陆执俯下身,冰冷的唇缓慢从她脖颈之间擦过,逆流而上来到她的耳畔,洁白的齿贝有意无意地轻轻厮磨,带来轻微的战栗,听见他含糊地开口,“陪我下地狱。” “……”宁窈举手表示,“谢谢,我还是比较想上天。” 陆执嘴角勾起笑意,周身冷冷的气质不变:“也可以,上天也得跟我一起。” 宁窈愣了。 怎么飞升也可以携带家属的吗? 她总觉得今天的录制很不对劲。 “总之就是甩不掉你了?行吧行吧,反正我也打不过你。”宁窈小声咕哝着,太阳穴突突地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可能是她这副哄小孩一样的敷衍态度激怒了他。 陆执一下咬在她颈窝,靠近动脉的位置,不疼,却足够惊吓,激得她“嘶”地一声,紧跟着,皮肤上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好像是他在舔舐伤口。 “陆执……”她的声音隐忍着颤抖,感觉莫名又慌乱。 “嗯,我在,我会保护你,一定,”他深黑如墨的眼眸深深望进她眼睛里,凝固片刻,声音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执拗,“答应不丢开我,我就告诉你。” 宁窈不禁怔住:“什么时候说要丢开你……” 他只听见这一句便足够了,又怕她这没心没肺地继续往下说,当即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里难得带了笑意,似乎终于得到满足,“那就是答应了。” 宁窈:“……” 等等,她好像也没有答应。 可大魔头好像陷入自我的逻辑怪圈里,跟走火入魔一样,偏执极了,只接受他想听的答案。 宁窈眼实保证不了什么。 不只是陆执的,就连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她都看不清。 可陆执今晚这般异常表现,像是濒死的人在急切地寻求解药,让她觉得,拒绝是一种残忍。 哪怕系统没有持续不断向她发出警告。 如果她反抗激怒陆执,他的黑化率将在今晚达到99.999%…… 宁窈也不忍心。 “是,我答应了,”宁窈躺平了,摆好咸鱼的姿势,认命地拍了拍自己瘪下去的肚皮,“来,说吧。 她知道他喜欢靠着这里。 只要别咬着她就行。 肚皮什么的,献身一下没关系啦。 陆执缓缓起身,眼眸在暗夜里微光旖旎,眼角沾染一抹浅浅的红,目光难得地柔和,就这么不客气地躺了下去。 还不忘掀开她洁白的小睡衣。 而就在这时,她的肚子非常不合时宜的咕噜叫起来,恰好就响在他耳朵边。 陆执淡淡递来一眼,意味不明。 宁窈多少是个美少女,登时尴尬不已,刚才萦绕在两人间莫名暧昧的气氛也随之而散。 “馋了?”陆执温和地问。 在他眼里她莫非就这么点出息?宁窈倔强地扬起下巴:“肚子叫不代表饿,饿了也不代表馋。” 陆执“哦”了声,又问:“想吃烤鹤吗?” 宁窈想到肥肥那肥美妖娆的身段,拔了毛,架火上烤至九分熟,撒上些盐巴和香料,瘦肉裹着脂肪的奶香味,一口扯下大片肉。 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她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杏眸里绿光幽幽:“肥肥死得其所,我会永远想念它的。” 在睡梦中被惊醒的肥肥:啊!女魔头为何又要吃它! “……”陆执轻柔地挑起她一缕黑发,眼中泛着无奈的笑,“今天放过它,带你去别处吃。” 宁窈不禁怔住,眼睛睁得乌圆:“啊?去哪儿?” …… 事实证明,优秀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无敌优秀。 大魔头这行动力也是杠杠的。 不过须臾之间,陆执就带着她来到一处陌生地方。 这里群山巍峨,风景秀美,一看又是一处风水宝地,陆执带宁窈降落在最高的山峰之上。 “这是哪儿?” 陆执淡淡回答:“月明宗。” 宁窈愣了一下,就是柳斯相的那个月明宗?他的老巢? 她望向陆执淡漠从容的侧脸,忽然心底油然一股敬佩,她之前真是想太多,竟然担心大魔头会败在柳斯相那老东西手上,他这就老炸人家水晶来了。 她不禁撅起嘴,不大开心。 就说嘛,怎么会那么好心,大老远带她来吃宵夜,原来是另有所图。 月明宗以阵法见长,大本营自然设了诸多屏障禁制,然而在大魔头眼里都是小儿科,他轻轻松松闯入人家后山,直达一处流水潺潺,雾气缭绕之地,奇山异石,颇具气派。 山门外三个大字写得清清楚楚,仙兽园。 宁窈简单翻译一下:菜市场。 还是不用付钱的那种。 霸道大魔头懒洋洋发了话:“想吃什么随便挑吧。” 娇气馋嘴的小秘书宁窈吞了吞口水:“跟着陆总有肉吃!” 她放眼望去,忽然间陷入沉默。 有身躯庞大,皮糙肉厚,躺得四仰八叉抠脚底板的黑熊精; 有一身漂亮皮草,身姿流畅矫健的花斑豹; 还有狗狗祟祟在地上爬,两只绿豆眼冒光的丑鳄鱼…… 她可是现代人的胃。 没有一个是在她食谱上的。 “陆执……”宁窈摸了摸肚子,露出一丝委屈表情。 一片清澈碧潭之中,许多大白鹅成群结队浮在水面上,它们警惕地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却因为那男人身上强大凌厉的威压,瑟瑟发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宁窈在池边蹲下,清漾漾的眼眸竟比湖水还要清澈,她略一歪头,发出清脆的甜笑声,精挑细选之后,指着那只最肥的鹅,脆声道:“陆执,我就要吃这只!” 作者有话要说:陆霸总的作精小娇妻:我就要这只戒指!给!我!买! 第57章 被选中的那只肥鹅俩眼一翻,晕了过去。 陆执自然是无有不应。 湖水中卷起一道漩涡,肥鹅瞬间被扔上岸,保持着死不瞑目的姿态。 宁窈高兴地低呼一声,两颊边的小梨涡时隐时现,他给扎好的小辫子随着她的动作扑腾跳跃,活泼极了。 陆执心中不由地微微得意。 什么花匠,看,她根本离不开他。 他面色淡漠,冷静到听不出一丝情绪,“吃吧,不够跟我说。” 宁窈眼睛都不眨一下,忽然有些为难:“可是,我不会烤呀,你会吗?” 要拔毛,放血,宰杀,听起来就麻烦死了。 “君子远庖厨,我怎么可能会。”陆执下意识回答。 宁窈好失望地低下头,“那先带回去吧。” 她好失落,肚子还在咕咕叫,眼里的光都黯淡了。 陆执看不得她这副表情,只好召出了傀儡人。 这次的傀儡人跟之前不同,等人大小,五官俱全,平平无奇中带有几分诡异,主要是那双眼睛。 俩大眼睛黑白分明,呈现出死鱼的质感,上下睫毛长而密,仿佛被502死死粘在眼皮上。 大红唇子颜色鲜艳到可怕,集齐了姨妈后妈色多种时尚元素。 总结一句话就是:死者走得很不安详。 宁窈抓来傀儡人,跟他大眼瞪小眼,她忍不住轻蹙起眉,歪了歪头,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眼熟,在哪儿看过……” 陆执身姿颀长,衣袂飘飘,夜风中一派清冷仙人姿态,仿佛随时要乘月而去。 他垂眸看向宁窈,冰冷双眸冰消玉解,浮起一丝温色:“这是我的仙品傀儡人,和之前那两个不一样,你没见过。” “对了!”宁窈猛地一拍大腿,“之前那本搞笑剑谱的画师!跟这画风一模一样!” 看这死不瞑目的大眼珠子。 直上直下的大睫毛子, 仿佛吃了一百个小孩的大嘴唇子。 …… 是那个笨蛋画师没错了。 她哈哈一笑,眼眸微光莹莹,“这个画师太差劲了,他的作品真是画风清奇,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画画真的很丑啊。” 陆执:“……你还吃不吃了?不吃我收回来。” “吃啊,干嘛突然生气。”宁窈脸颊微微鼓起,自顾自拉着陆执在身边坐下。 她记得他有洁癖的毛病,打小就是个讲究的娃娃,施一个简单的清洁术过后,还特地掏出一方净帕垫在地上,“陆公子,您请坐……” 这服务态度也是没谁了。 陆执似乎也很满意,他轻撩起长衫衣角,恰好坐在宁窈铺好的那块地上,还非常矜持的“嗯”了一声。 接下来就是傀儡人的表演时间。 他动作很麻利,将肥鹅除毛放血,处理干净之后,还就地取材找来一些药草进行腌制处理,穿上打磨好的木棍,生火,将鹅架上去烤。 熟练得宛如一个新东方毕业生。 傀儡人大概用了某种秘法,肥鹅很快传出诱人香气,油滴落在火上发出滋滋响声,宁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的傀儡人怎么这么能干啊,在天香楼打过工吧?” 陆执莫名生出几分自己被夸的感觉,悄然自喜,勉力压下翘起来的唇角:“我从前住的洞府靠进玄机阁,几个傀儡人没事就进里面看书,可能看了些乱七八糟的书。” 宁窈点点头:“怎么青鸾剑宗的玄机阁里,还会有教烹饪的书?” “我师尊……青元道君比较贪吃,玄机阁里的书都是他整理的。” “青元道君……你师尊倒是挺懂得享受,怎么你半点没学到。”宁窈听过青元道君,青鸾剑宗的祖师爷,三千年来最后一个飞升的人。 修真界的老神话了。 宁窈这还是第一次听陆执主动提及他师门之事,心想这是要开始讲故事的节奏了,忙端正姿势,手托着脸,一脸认真望着他。 山谷中的月色透出微光,少女雪腮杏眼,面若凝脂,脸颊透出淡淡一层绯色,眼中似有星星降落,目光好奇而又期盼。 她本就生得精致,用这样懵懂不自知的眼神看人,当真是说不出的勾人。 陆执心中顿时生出一股甜蜜,又兼有几分酸涩。 宁窈对谁都是如此,天真不知事,又十足没心没肺,何况,她需要的不过是他的灵水,他全都知道了。 就算刚才答应了他,不过是被迫的。 心甘情愿的奔赴,和迫不得已,这两种情绪他还分得清,尤其是这傻兔子,她面上哪藏得住事? 可是…… 即便明知她在勉强,她不情愿,也别想丢开他。 “看我干什么?” 宁窈顿了顿:“讲故事啊。” “你想听什么?” “……”宁窈简直没脾气了,不是这大魔头自己非要讲的吗,还不准她睡觉,怎么这么难伺候的? 别生气。 别跟来大姨夫的黛玉妹妹生气。 深呼吸,放轻松—— 跟大魔头说话要讲究技巧,要他一个大反派主动讲故事成何体统? 必须循循善诱,不耻下问之—— 宁窈:“是你师尊带你到青鸾剑宗修仙的?” 陆执:“没错。” 宁窈:“哇,那你师尊一定很厉害吧,他飞升了呢!” 陆执:“他活了三千年,再不飞升就该陨落了,算什么厉害。” 宁窈:“你跟你师尊感情好吗?他对你好不好?” 陆执:“他很啰嗦,很烦。” 宁窈:“……” 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啦,真是话题终结者。 她卡壳了,自己生了会儿闷气,气氛逐渐尴尬,她懒得再问,索性跑到傀儡人身边去,守着热腾腾的烤鹅。 香得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于是一人一傀儡人顺利开启无障碍交流。 宁窈:“烤鹅什么时候能好?我快饿死了啦。” 傀儡人:“姑娘别急,这烤鹅需得把握好火候,时辰久了会焦,短了又不熟,要有点耐心哇。” 宁窈点头称是,擦掉口水:“你说得对,你叫什么名字?” 傀儡人:“小主人不曾给我取名,他嫌我笨,只会做杂事,都很少放我出来。” 这个傀儡人刚做出来,就被青元道君借去用了一阵子,跟着学了一身臭毛病,剑术修为都平平无奇,做饭水平倒是一绝。 对陆执这个不贪口腹之欲的人来说,就是个废物。 宁窈面露同情:“真的吗?太巧了,他也嫌我是废物!” 傀儡人很高兴的样子:“那太巧了!我们都是废物!” 宁窈不假思索地说:“同是天涯小废物,四舍五入是朋友。” 傀儡人哈哈大笑:“仙君骂你也骂我,相逢何必曾相识!” 两人顿生相逢恨晚之心,恨不得当场拜个把子。 被晾在一边的陆执逐渐黑脸,听见两个傻兮兮的大笑声,恼得眉心直跳。 他当即施法术让傀儡人闭了嘴,再把宁窈抓回来,语气不善道:“你倒是跟谁都聊得来。” 宁窈正聊到兴头上被打断,鼓着脸,不大高兴地斜着他:“我倒是想跟某个人聊,可某个人一点不配合。” 陆执默了片刻,语气沉闷:“你对某个人就这么点耐心?” 却是她的错了? 宁窈就地躺下,摘了根草玩儿,“那我们重来一次,我保证这次有耐心。” 她等了好一会儿,习惯于他长久的沉默,毕竟大魔头他啊,真的是很不擅长说话。 甚至觉得,哪怕什么都不说,就这么静静待着也很好。 天上有星星,地上有烤鸭,身边有美人公子。 他不想杀人的时候真的很好相处,而宁窈早已习惯他。 “别傻坐着了,累不累啊,学我,躺下来。”宁窈伸手拽他。 陆执垂目,狭长而冷冽的双眸睨她一眼,竟然意外的顺从,他顺着她的力道躺下了……躺到宁窈肚子上。 宁窈:随便吧,谁叫她的肚子那么有吸引力呢。 半晌,陆执平静地开口:“五十年前月明宗,天音法寺,道一宗,在我剿灭魔族所有人之后,合力利用生魂阵困住我,本来是想杀死我,可惜他们都是废物,耗费九成功力,精疲力竭,也只能做到封印我。” 竟然主动说了这么多话! 宁窈油然生出受宠若惊的感觉。 然而大魔头到底是傲娇,讲故事也不忘拉踩别人,轻描淡写的捧高自己。 宁窈配合极了:“就凭那帮垃圾还想杀陆公子,呸,做梦!”她接着问,“所以垃圾们为什么要针对你?” 顿了好一会儿,陆执唇边勾起抹冷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一个杀人武器强大到他们控制不了,唯一的办法就是除掉他。” 宁窈不禁皱眉,“杀人武器?” “在那场大战中我已经是渡劫巅峰境,只差一步就是飞升,”陆执忽略了她的疑问,自顾自说,“大概天也想亡我,偏偏在我杀死魔族精疲力竭之时降下雷劫,那几个垃圾以为机会到了,趁虚而入,在这时候结阵对付我。” “我扛下一百道雷,被生魂阵打断,雷劫停了,我在这时候召出血魄剑帮我挡下一半生魂的撕咬,他们没能得逞,最后只能将我封印在道一宗轮回井中,”陆执慢条斯理地说,“没想到解开封印的竟然是你。” 语气多少有些嘲讽。 宁窈翻了个白眼,怎么被她放出来很丢人吗? 有本事就不要被一群垃圾封印啊,哼。 可是……所谓的名门大派也不过如此,欺负虚弱的大魔头算什么本事? 宁窈做出呕吐的表情:“趁虚而入,他们都不觉得羞耻吗?” 有本事一对一单挑啊。 陆执抬眸,眼神幽幽地盯着她,扯起一丝冷笑,他像条蛇一般,慢慢从她肚子向上爬,直到贴在她温热的颈窝,“不然你以为他们是靠什么成为天下大宗的?靠仁义道德?还是像你一样整天吃吃喝喝没心没肺?” 宁窈:??? 在讨论垃圾为什么要突然cue她? 垃圾分类懂不懂,宁窈虽然是小废物,可也不想跟那群人划在一区谢谢。 而且大魔头他看着瘦,其实颇有分量,这么压上来真的让人承受不住。 宁窈忽然想到什么,杏眸难以置信地睁大:“所以你根本没有魔化,你都快飞升了……” 陆执低头不语。 “还有,杀人武器到底是什么意思?”堂堂陵山君,修为高深到令天下胆寒,怎么会是杀人武器? 陆执很轻地笑了声,眼眸中寒意森森:“舍天下人取一人,还是舍一人以保天下,换作是你你怎么选?” 宁窈微微一怔。 他眸中的锐光渐渐消散,变作一团无谓的冷漠,“你不用回答,也不必问那么多。” 他终究还是害怕了,如果会听到令他失望的回答。 还不如让她保持天真。 最起码不会怕他。 “你只需要知道,他们杀不了我,五十年前做不到,现在一样,以后也一样,所以你不用怕,”陆执淡漠而笃定地说,“生魂阵还是死魂阵,都一样是垃圾。” “我死不了,你也别想死,”陆执气息幽冷,细细嗅探她颈间淡淡一股甜香,温和地说,“就算是死,我也会拖你一起,知道吗?” 宁窈近乎麻木的回答:“好的,我知道了。” 哪知他却沉下脸,伸手掐住她一边脸的肉肉,左右轻晃,好像要晃掉她脑子里的水。 “我刚才说过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讲话?” 被□□成一摊咸鱼的宁窈:……解释权归陆魔头所有,怎么说都是你对啦。 她放弃挣扎,任由陆执为所欲为了好一会儿。 她艰难地想。 【在野外遭遇陆黛玉的求生法则三: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别反抗,躺平就能保命。】 “好了,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跟着你混就能活到大结局。”宁窈乖乖地总结。 这些她全都知道。 她也相信。 可是…… 假如大魔头在放狠话的时候,没有像黏人狗勾精那样粘在她身上东闻西嗅,没像找奶喝的孩子一样拱来拱去,也没拿她头发编小辫。 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傀儡人总算烤好了肥鹅。 他屁颠儿屁颠儿掰下两条腿,凑到面前来献宝。 陆执嫌弃地摆了摆手,于是两条腿都进了宁窈肚子。 跟着大佬有肉吃,此话果然不假。 她吃得嘴角油乎乎的,全然没了淑女形象,傀儡人殷勤地打来泉水给她洗脸,又摘来好多新鲜水果,宁窈嘴角沾上水红色果浆。 “全是你的,没人跟你抢。”陆执伸手在她嘴角轻轻一抹,指尖瞬间洇红。 他不客气地含进嘴里,皱着眉头说:“太甜了。” 宁窈满脸问号:“谁让你尝了?” 是小狗吗?跟二哈一个品种?什么都要放嘴里尝味道? 陆执俯身凑上她的唇,声音含糊而绵密。 “还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陆黛玉:只可以看我,不可以看别的男人。 小公主:知道了。 陆黛玉:就算你看了,也不要让我知道。 小公主:好的。 陆黛玉(怒):我刚才说过你不可以看别的男人,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小公主:我麻了。 第58章 宁窈差点噎住。 他……又在搞什么? 新一轮的□□方式吗? 小公主呆呆看着她,表情直愣愣地,杏子眼如同裹上一层散不开的水雾,朦胧又纯净,像极了误入禁区的林间小鹿。 看得人心软。 一个念头在他心间倏地划过。 如果真有一天会死,或许还是不要带她一起,她不会愿意,她那么吵,也不喜欢他,到时候会恨他的吧? 他望向自己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 宁窈有些莫名。 突然间地动山摇,山谷间鸣起一声骤响,尖锐到像要刺穿人的耳膜。 风声鹤唳,群兽低吼着逃窜,林间的参天大树几乎要被吹倒。 残月隐匿,天色黑到不能再黑,雷声滚滚而来,仿佛昭示着一场灾难。 “他们发现我们了!”宁窈第一时间想到。 陆执递来赞许的一眼,从她身上起来,帮她拉下被揉乱的衣衫,“算你有点小聪明。” 宁窈得意地啃下一块肉。 “那帮蠢货,这么久才发现我来了,柳斯如真是老了,一年不如一年,”陆执的侧脸好似清冷谪仙,不动声色地怜悯世人,侧脸线条却显得冷硬,一路延伸至衣襟阴影之中。 他淡淡一笑,墨玉一般幽深的眼眸残忍而嗜血。 垂在身侧的苍白手臂筋骨毕现,有血色无声蔓延,他的威压强大而冰冷,宁窈被震慑住,动弹不得,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这是要大开杀戒的前兆。 他的手在她脑袋上用力揉了揉,直到把毛茸茸揉乱。 他手中凭空出现一只法器,手环大小,他轻轻抛向空中,登时化为一圈光环,恰好将宁窈……和她的烤鹅圈在其中。 突然坐监的宁窈:??? 陆执言简意赅地吩咐:“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出来,继续吃你的,乖乖在这儿等我。” “等等,”宁窈急了,“你去哪儿?” 她想跟着他。 或许是她难得露出委屈表情,陆执声音放缓,近乎温柔地说:“来都来了,顺便找人算算账。” 听脑子里激烈的杀气警报。 宁窈初步怀疑,他的潜台词是“来都来了,顺便去灭个门。” “早去早回啊!”宁窈接过傀儡人递来的鲜嫩鹅肉。 傀儡人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跟上主人一起。 陆执冷冷吩咐:“留在这里陪她聊天,若是她走出圈半步,你便自裁谢罪。” 傀儡人跌跌撞撞跑回宁窈身边。 一张堪称整容失败的脸哭唧唧,看起来更惊悚了。 陆执的背影颀长孤冷,渐渐隐入夜色。 宁窈撕下一片肉,嚼了几口,突然感觉乏味,心头涌起淡淡的失落。 “小陆早点回来哦。” …… 仙兽园中悄然袭来一团黑雾,山谷之中弥漫着诡秘的气息,在最高处影影绰绰浓密枝叶的隐蔽之下,有两个人的声音传出。 是一男一女。 “没想到陵山君也会被美色所迷,他为了这小公主不惜闯入我宗门,明知道我们等的就是他。” 乌云悄然散开一朵,黑暗中露出女人那张脸。 她生得妩媚,一双绿瞳如碧玉宝石,妖妖娆娆,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浓郁风情。 只可惜眼神里刻毒的嫉恨毁了几分美貌,让人只想敬而远之。 她阴森森地盯着被玲珑圈保护起来的娇俏少女,咬牙道:“不过是个毛丫头,扭捏作态,在男人面前装天真扮柔弱,他不过是图一时新鲜。” 男人笑声粗嘎刺耳,冷嘲道:“就是图一时新鲜,陵山君也不选你,你费心送上门,人家看都不看一眼,如娘,你脸还疼吗?” 女人面上划过羞恼,她出神地轻抚侧脸,赫然一道醒目伤疤自太阳穴延伸至下颌,那半张脸狰狞可怖。 “闭嘴!休得再提!” “生什么气,反正你是个男人都爱,谁叫你自己蠢,勾引谁不好,偏要找死选上他!” 女人的眼神忽然变得幽怨。 “谁叫别人都没他好,你知道我的,我看上的东西,就算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得到……” 世上男人很多,可陵山君只有一个。 他姿容无双,俊美如俦,又那么高高在上,高傲强大到无人敢轻易染指,就连幻想仿佛都是一种僭越。 可她偏偏喜欢这种感觉。 垂手可得的东西有什么吸引力?她就喜欢他冷淡禁欲,清冷若谪仙的姿态,越是不可攀折,她越是要将他拉下神坛。 更别提他已至渡劫境的修为。 若是能与之双修,一次便可有百年修为,光这一点好处便足够折磨得人为其发疯。 于是那日,她闯入青鸾剑宗后山。 陵山君每晚会在他洞府附近练剑。 在密林之外,陵山君没设任何禁制,或许是他足够强大,或者是他没想到有人敢擅闯。 她轻松地见到他。 夜色之下,男人手执血魄剑,灵场充斥整个密林之中,刺骨冰冷,即便她那时修为已是大乘,面对这样不加收敛的威压,也忍不住血脉翻涌,手心冰冷,如坠极北苦寒之地。 她却顾不得这许多,痴痴地凝视着他的身影。 那冷剑在他手中如游龙般灵动,或刺或挑,身姿翩连,每一招都带着无可匹敌的剑意。 招招必杀,却又那么优美,仿佛连杀人都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她看得如痴如醉,心下的渴慕更盛,强烈到几乎要发狂。 直到那抹冰冷剑光直刺向她,带着避无可比的威势。 她心中大为惊骇,下意识要躲闪开,然而却被威压制得动弹不得,冷光劈开,晃得她眼瞎,直觉脸颊刺痛,同时全身灵力都被吸走。 会死……她会死在这里! 他实在太无情,毫无怜惜。 她艰难地睁开眼,恍惚看见男人朝她缓缓走来,那抹血色眼眸如地狱走来的绝美修罗。 充满杀戮。 她痴迷地望着他,浑身因为本能恐惧而瑟瑟发抖,才发现,他眼中根本没有一丝作为人的情感。 那种近乎苍白的冷酷,和不近人情的冰冷,根本不带一丝生气。 他看人的眼神幽冷空茫,仿佛看着一个死物。 她这才确信,关于他那个可怕的传闻都是真的。 一个连杀戮全族的人,他早已不算是人。 本来以为自己要死在那晚,幸而青元道君及时赶来。 男人的气息粘腻,蛇一般卷上来,搭在她肩头:“他也真命大,好不容易封印住,又卷土重来,”他卷起她一缕长发,“这次不是我们死,就是他亡。” 她冷哼一声:“不知他修为恢复到几成,能不能敌过我的阵法。” “放心,你不行,还有我呢。” “少废话,有本事的,就下去杀了那小贱人,我才看得起你。”女人怨毒地盯着宁窈。 她席地而坐,随意地盘着腿,吃得满嘴喷香,好不快活。 方才陵山君在她面前,是那样纵容温和,就连威压都收敛住,生怕伤了她。 毕竟这只是个金丹期废物。 这样的弱者,竟能凭一张脸赢得他的垂怜…… 她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再撕破那张矫揉造作的脸! 男人从黑暗中露出脸,苍白如纸,勉强称得上清秀。 他右手搭在女人肩上,却是森森白骨,原来他整个袖管都是空的。 “放心,她交给我。”他低声发笑,那张脸忽然血肉模糊,仿佛被某种力量从皮下蛀空,只剩一张皱巴巴的皮贴在面骨上。 他说:“你去找他吧,记住,如果败了,就不要活着回来。” …… 宁窈吃饱了,打了个嗝,恋恋不舍地放下鹅翅膀。 “要是做成卤味定是一绝,”她笑眯眯同傀儡人说,“你会不会做卤鹅翅?” 傀儡人虽然非人,缺乏常人感情,却有心性和判断力,他知晓这姑娘对主人来说有多重要。 若是能让姑娘高兴,主人以后也会少骂他写。 傀儡人忙不迭点头,“会的会的!青元道君爱吃卤鹅,我珍藏了一锅老卤水,这就卤给姑娘吃!” 他屁颠屁颠奔向池边。 “等会儿,”宁窈忽然想到什么,她躺下来,揉了揉快撑坏的肚皮,“你家主人的事你知道多少?” 傀儡人老实回答:“主人嫌弃我修为低,很少召我出来,我知道得最少。” 他学人做出伤心表情,拔掉两根睫毛逼出眼泪,惊悚效果满分。 宁窈:“……好了别伤心,接受现实吧。” 傀儡人:“……” 宁窈问:“那你知道他怎么会拜青元道君为师?道君他,对你主人好吗?” 不知为何,她很在意他说的杀人武器。 而她肯定,陆执隐瞒了什么不想告诉她。 他状若平淡的语气中,甚至在逃避和恐惧。 傀儡人:“主人八岁就被青元道君领到山上了,好不好我不晓得,但主人是道君唯一的弟子……哦对了,听说主人是杀了好多人,犯了禁忌,道君才……” 他突然浑身剧烈一抖! 死鱼眼翻白,表情可怖,大红唇上下颤抖,像是触动了什么可怕的禁忌。 “我,我不能说,不能说。” 宁窈被他吓了一跳。 她坐起来,犹豫要不要追问,忽然听见一阵歌声。 这声音忽近忽远,悠扬神秘,仿佛九天之上引人入胜的仙曲,忽而低幽颓靡,如有恶魔附在耳边低语,令人情不自禁心向往之,如坠酣甜的梦境。 “嘘——你听见了吗?”宁窈站起来,茫然四顾,试图寻找声音的源头。 傀儡人:“好像是个男人在唱歌。” 宁窈愣住,不止如此,听起来还有几分像陆执。 好像真是他。 音色清冷,悦耳又低沉,的确是像。 只是大魔头怎会唱出如此靡靡之音? 宁窈循着声音望去,是那潭湖水的方向,湖中不知何时升起袅袅白雾,仙气萦绕。 方才在湖中的群鹅都不见了,只隐约看见一个人影浸在湖中。 宁窈朝他走近几步,待看清他面容后,她几乎吓了一跳。 “陆执?”她不太确定地自言自语。 傀儡人也看见了,他挠挠头,傻里傻气地说:“看不清啊,是个公子,但不像是主人。” 宁窈摇摇头:“你是不是近视啊,那明明是他。” 傀儡人哑口无言。 他看到的只有一团雾气,和一个五官平平的男人,和主人没有一点关系。 宁窈的模样却似是笃定极了。 她拖着步子慢慢朝湖边走去,边走边确认,可越走近,陆执那张脸就越发清晰。 傀儡人记得主人的命令,虽然感觉不到第三人的灵力,但它直觉有危险。 “姑娘你别去,那不是主人!你不可以走出玲珑圈的!” 情急之下他只得抓住宁窈,却被她一把甩开。 宁窈睁大眼睛,琉璃一般透彻的眼眸露出几分疑惑,更有一丝偏执,她很肯定,“那就是陆执!是你主人!你不要拦我!” 傀儡人急得挠头。 他修为是元婴巅峰境,足以强行制住宁窈,可他怕得罪了自家主人的心尖肉,回头被大卸八块当木柴烧了。 还好。 那湖里的多半是个小妖,不过是装成主人的样子骗人,湖水也在玲珑圈的范围之内。 即便宁窈过去也不会怎样。 歌声靡丽低柔,听不清唱的是什么,却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湖中男子面容昳丽非常,漆黑长发散落在水中,池水浸透他的白色衣衫,衣襟半敞,胸膛微露,自锁骨往下延伸出引人遐想的线条。 更别提他妖冶的歌声,还有此时面上勾人的神情。 明明是同一张脸,五官仍是淡漠锋利的,眼神却像带着钩子。 浑身湿淋淋的,又仙又冷又欲,他直勾勾盯着宁窈,令她想到堕落凡尘的神仙。 凭着高贵漂亮的外表,实则却是引人堕落的艳鬼。 宁窈面上的迷惑渐渐消散,她欣喜地奔向陆执。 她走到湖边。 陆执停住唱歌,抬头望着她,“殿下。” 他面容冷白如玉,唇边勾起一抹淡笑,这么从下往上地看人,简直漂亮得不像样子。 宁窈蹲下来,手臂抱住膝盖,略疑惑地歪了歪头:“陆公子呀,你泡水里干嘛,出来呀。” 他声音低沉而魅惑:“这是温泉水,泡着很舒服,殿下何不下来陪在下一起玩儿?” 宁窈眨了眨眼:“可是这湖里泡过肥鹅丑鳄鱼什么的,肯定有好多鹅粪鳄鱼尿,你还泡里边,噫……好不讲究啊。” 她捏起鼻子,好像闻到臭臭的味道一样。 “陆执”面色一僵,表情都不自然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如常。 他干笑着说:“殿下真会开玩笑,我方才用过净化术了,湖里干净得很,不信你下来试试。” 说着,他抛给宁窈几个撩人的眼神。 同时动作缓慢地拨开衣襟,让大半胸膛都露出来。 宁窈看呆了,眼神发直,不由自主浮在水面那时隐时现的靡丽绯红。 “哇。”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他看她表现,心中得意极了,表情更加柔和暧昧,手指轻轻拨动泉水,漾出一圈圈涟漪。 “下来吧殿下,在下一个人好无聊,来陪我啊——” 宁窈捂住眼睛:“陆公子你露点了诶。” “好看吗?殿下可满意?”他语气撩人,眼神魅惑,“到水里来啊,给你看更多。” 静默几秒。 宁窈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如林间小鹿,懵懂无害,红唇微微嘟起:“你上来玩嘛。” “陆执”:“殿下下来嘛——” 宁窈:“我命令你上来!” “陆执”:“……殿下下来。” 宁窈站起来,颐指气使道:“你给我上来!” “陆执”:“……你下来。” “你上来!!!” 如此重复几遍后…… 男人面上划过一丝恼怒,他重重地拍击水面,低沉柔和的声音忽然变得刺耳:“我现在叫你下来!你这么墨迹到底下不下来!” 宁窈眼神明显一愣。 她又坐下来,抱住自己,精致的下巴搁在膝盖上,眼圈渐渐发红,委屈地说:“你凶我,你从来都不凶我的。” 男人:“……” 他没办法,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忙收敛怒意,恢复刚才病弱又撩人的模样,“殿下别生气,是在下不好,我只是……太想殿下下来陪我了。” 宁窈撇开脑袋,拒绝看他。 她生气地撅起红唇,一派骄纵模样,卷起一缕长发在手里玩,“想让我下去,行啊,你得哄我,把我哄开心了我才下去。” “……你要我怎么哄?” 宁窈想了想,“你给我讲个故事先。” 男人忍气吞声,绞尽脑汁想出一个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妖精……” 等他好不容易编完,死了一大半脑细胞,宁窈又说:“你再给我唱首歌。” 男人心中暗恼,气得想杀人。 这娇气小公主,在陵山君面前竟然这么狂妄嚣张?她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就算他喜欢,愿意宠,也不至于把人宠成这副无法无天,踩在他头上放肆的模样吧? 难道是她识破了什么…… 不可能。 他的魅术阵从没失败过,凡是被阵法所迷的人,除非灵力强大到能破开阵法,否则不能醒来。 陆执设下的玲珑圈的确厉害,他根本无法走进来,想要杀死这女人更是天方夜谭。 可这片池水不同。 玲珑圈主阳,而水主阴,两相叠加便成阴阳冲突之势。 因此,水里反而是最大的变数。 他没办法把宁窈拖进水里。 可只要宁窈自己跳下来,接触到水面,玲珑圈就无法再保护她了。 他暗暗咬牙,被宁窈激怒,反而被激出情绪,他一定要拖她下来,让她生不如死! 杀不死陵山君,能杀死他心爱的女人,也不错啊…… 男人微微眯起眼,轻启薄唇低吟浅唱,和方才一般地有人。 宁窈却打断他,“等等,听我说完,这首歌的名字叫肥鹅好好吃,你不要偏题,也不要乱唱。” “……我不会。” “不会啊,我教你几句啊,”宁窈一拍大腿,“天下肥鹅哪家强,月明宗当仁不让,一顿肥鹅吃到饱,保证来生忘不了~忘!不!了!,预备,起——” 男人简直快疯了。 陵山君怎么回事,怎么会喜欢这个女人,他有被虐症吗? 然而万般不情愿,还是得唱。 于是又死了大半脑细胞。 “唉,勉勉强强啦,唱这么难听还好意思开口。”宁窈掏掏耳朵,皱着眉,凶巴巴的。 男人假装自己没听到,挤出笑容:“殿下……可以下来了吗,我都等不及了。” 他干脆脱下衣衫,在水中翩翩扭动,尽情向宁窈展示自己傲人的本钱。 然而俏媚眼都做给瞎子看了。 宁窈只掠过一眼,她伸出根手指,“最后一个要求,帮我画一幅画像。” 男人:“……”干脆要他去死好了。 他这么有料!她看不见吗!裤子都脱了让他画画??? 这什么女人? 传说中她不是荒.淫无度,强抢民男,一路上收了四个男宠,每晚床上都是不同的男人,都被她玩死了好几个吗! 难道就是这么玩死的? 他气得胸膛起伏,就连阵法都有所溃散。 陆执方才留了灵力在此,他的傀儡人身上本身也带着他的灵压,能在这时候维持阵法本身就很勉强。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接过宁窈变出来的纸笔,咬着牙给她画画。 “画漂亮一点哦,不然不下去跟你玩。” 男人忽然感到庆幸。 还好他平素喜爱诗画,画一幅人像简直信手拈来。 何况这小公主虽然脾气古怪,喜好奇葩,模样倒是生得出离美丽。 她长发披散,脑袋上松松扎着一个小发髻,发间玉钗通体翠绿,衬得她肤色如雪,摇晃之间便有珠玉流翠之声,再看她那时喜时嗔的娇媚神态,看得人心里发痒。 宁窈垂下浓密睫毛,一双杏子眼明媚如雪山之上清澈湖水,眼角微微泛红,像一只受伤的小鹿惹人怜爱。 他舔了舔嘴唇,待会儿她下水,他一定折腾死她! 等到他画完,宁窈都犯困了,她百无聊赖地打了声哈欠,结过来一看,眼眸一亮。 “哇,画得真好!”画中女孩明眸皓齿,精致娇俏,如跌落凡间的小仙子。 “陆执”微微一笑,朝宁窈伸出手:“殿下快下来吧,在下等不及了——” 宁窈手托着脸,懵懂而无辜地说:“我也很想下来,可是我不会游泳啊,下去会淹死的。” “所以还是你上来吧,乖,我等你哦。”宁窈抛给他一记飞吻,加一个wink。 可可爱爱。 “……”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说!!! …… 明月宗五座山峰。 每一处都设下重重禁制,保证外敌无法入侵。 月明宗立派三千年,一向以阵法卜筮见长,在修真界难逢对手。 也从未有人能破开宗内的符咒阵法。 然而却在同时,五座山轰然倒塌。 月明宗各大长老和峰主察觉到危机,纷纷出来应战。 他们每一个最少都有合体期境界,手持本命法器,配合月明宗从不外传的阴毒秘密阵法,将陆执团团围在其中。 陆执冷眼看着他们,目光淡漠,充满了不屑一顾。 他说:“我并不想要你们的命,此来只为了跟柳斯如算一笔陈年旧账,不想死的赶紧滚开。” 敌人如此放肆,还敢口出狂言,侮辱宗主。 几大长老面色难看,对陆执怒目而视,结好阵,将法器抛到空中。 其中以一峰峰主的红莲佛灵灯灵力最强。 它停在陆执上方,骤时发出七□□光,在那团刺眼的光线中,现出八十八个怒目金刚,面容森冷手持法器,其威严令人胆寒。 陆执只是抬眸看了眼。 莲花。 和小公主的莲花倒是很不同,她那盆病怏怏丑兮兮的,她还当个宝。 等结束这里的事,他不妨多浇点水,花瓣多一些,她会开心得饭都多吃几大碗吧。 陆执敛去笑意。 八十八个怒目金刚同时发动攻势。 却在离他一寸距离之时,被一团诡异的黑色火焰席卷全身。 火势凶猛,几乎在一瞬间将红莲佛灵灯烧得灰都不剩,跟着蔓延到其他长老的法器,片甲不留。 有人认出他。 手指哆嗦着指着黑色火焰之中,纹丝不动的白衣公子:“这……陵山君,是他……是他堕魔来复仇了……是他……这是他的无相业火……” 他话音戛然而止。 不止是他,联通身边结阵的五个长老,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被无相业火吞没,焚烧,神魂俱灭,只是一瞬间的事。 再多个合体期修士,在渡劫境巅峰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他们甚至连向宗主发出密音的时间都没有。 “让你们少管闲事了,非要找死,这也怪不得我,”陆执眼神漠然,目光从左向右划过,他镇定地从业火中走过。 “你的手下都死了,可以出来了。” 一阵娇媚的笑声传来。 草丛之中沙沙作响,一条巴掌粗的银蛇游移而出,却长着一颗女人头,黑色卷发,白肤红唇,笑容冷艳而又淫.邪。 “你就是柳斯如?”陆执淡声发问。 女人吐出信子,从蛇身化身为人,她不着寸缕,黑发披散在身前,妖娆身躯时隐时现。 “没错,我就是宗主柳斯如,”她发出一声轻叹,痴迷地盯着陆执,舔了舔唇,“一别五十年,陵山君还是如此气度不凡,令人一见难忘。” 陆执不由皱起眉。 他看见女人面上伤疤,才想起她曾夜闯青鸾剑宗后山,当时若不是师尊阻拦,他定然要杀了她。 早就听闻月明宗宗主修炼诡秘之术,不惜拿活人来做试验,为了追求密法巅峰,把自己搞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不修正道,竟还敢觊觎他。 “柳斯相可是令弟?”他再问。 柳斯如妩媚一笑,红唇微张,化为一团玄黑色雾气,隐入无形。 瞬息之间,又出现在陆执身边。 她发出清泠泠的笑声,柔媚入骨,雾气仿佛一条黑蛇,扭曲着盘在陆执身边,跃跃欲试,不敢靠得太近,却急切地想要贴上他。 “没错,他是我弟弟,仙君找他有事?” 女人发出一声贪婪的叹息:“只要你我春风一度,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哪里,否则……” “你那个娇气小美人,可就性命难保了。” 陆执的目光忽然变得凛冽,如极霜骤雪。 他挥手驱散那团黑雾,冷冷出声:“找死。” 柳斯如发出放肆的笑声,黑雾隐匿于无形,又好像无处不在,变换灵活,就连灵力分散各处,很难捕捉到本体。 “陵山君,我可是在你手上吃了大亏,你生得那么美,偏偏不懂怜香惜玉,怎地如此凶?” “想抓到我可没那么容易,还有我弟弟……” 陆执面色不变,只是厌烦地闭上眼睛。 柳斯如的邪法修炼有术,相比那时候修为的确更胜一筹,她懂得将灵力分散成细微。 然而对他来说都没有分别。 顷刻之间,他释放灵压,笼罩在整座山上。 血魄剑自袖中脱出,无需陆执持剑,它自行旋至空中,高速旋转,自身凝出带着血腥气息的灵力。 顿时出现无数道剑影,带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啸,席卷至每一个角落。 说时迟那时快。 柳斯如发出一声惨叫,凄厉而绝望。 她的神魂都被血魄剑震碎碾灭,只剩下最后一丝残魂,挣扎着想要逃出生天。 血魄剑“铮”地一声,精准向着残魂刺入。 她死得透透的。 无相业火冰冷无情,火舌舔遍整座山头,确保不会再有任何漏网之鱼。 血魄剑缩成手掌大小,乖巧地回到主人手中。 陆执深黑的眼眸中无波无澜,更没有一丝报仇后的快感。 他只觉得这一切都那么无聊。 从今往后,月明宗不复存在,就跟青鸾剑宗一个下场。 千百年间的荣耀,不过是过眼云烟,一瞬间倾颓,根本毫无意义。 他现在只想回到宁窈身边。 “走吧,该去接傻兔子了。”陆执收回血魄剑。 他纵身从山顶跃下。 山谷倒塌,没了他灵力的支撑,轰然碎裂—— …… 陆执赶回仙兽园灵池边,看到的便是宁窈和人卿卿我我的一幕。 她大大咧咧地冲人抛媚眼。 还飞吻。 陆执整张脸黑如锅底。 她可真是长能耐了,不放过每一个找男宠的机会。 他看向池中湿淋淋,骚气外露的男人。 居然一件衣服也不穿,模样也平平无奇,她居然连这种低级货色也看得上。 宁窈对此一无所知。 她一早识破了这冒牌货,虽然顶着美人仙君的脸,然而气质庸俗,骚话连篇,她都听不下去了。 更何况,人家陆执的身材可比他好多了。 大魔头才不会那么有耐心,给她讲故事唱歌画画。 假的! 宁窈故意折腾他一番,想逼他显出原形,再冷嘲热讽之。 不料,男人刚露出凶相,几乎按捺不住要从水里出来跟她单挑。 突然,他浑身一僵,仿佛被雷劈中一样,神情万分痛苦。 然后就死了。 死得透透的,跟水鬼一样,现出原本面容。 同样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比陆执差远了,勉强算清秀。 “叫你假冒大魔头,活该!” 宁窈把人从水里拖出来,准备找找线索,查出这人身份是谁。 她在他神府中大肆搜掠一番,找到许多法器和丹药。 看起来都没什么特别的。 只有一面镜子,周身一圈东极夜明珠,镜面莹莹发亮,模样很是精巧。 她自言自语:“这是什么……” 系统忽然出声。 【因果镜,为月明宗首任宗师亲传法器,同时将镜子对准两个人,可照见两个人的前缘后果,宿主如果喜欢可以收下,未来或许能派上用场。】 这么神奇? 宁窈好奇地举起镜子。 陆执刚好走近。 她和陆执同时出现在镜中。 一瞬之间。 宁窈脑中出现了一个画面。 她睡得像只小猪,脸色红得很不自然,不停喊着热。 她就躺在陆执身上。 陆执冷白如玉的胸膛之上覆着一层淡蓝色薄冰,她享受地靠着他,伸出一截粉舌,贪婪的舔着冰。 陆执低眉敛眸,眼神中传递出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他轻捏住她下巴,唇贴上去,温柔厮磨,将一枚药丸渡到她口中。 宁窈整个愣住。 这……真是他们吗? 难怪她前些时魔火发作,夜里还会睡得那么舒服,总觉得身边躺着冰块。 陆执说她是吃了药。 却没告诉她,原来冰块就是他自己,而药是这么喂的。 宁窈忍不住摸了摸脸,好烫。 她心中千头万绪。 忽然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这大魔头……他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身后脚步微微顿住,带来一丝冷咧的气息。 陆执无不讽刺地开口:“公主殿下,玩得可还开心?” 顿了顿,宁窈睁大双眼,动作僵硬地转过身。 他面沉如水,眼神冷漠到不近人情,周身气息冰冷至极。 这才像她认识的大魔头嘛。 至于刚才看见的那个…… 不如试一试。 宁窈垂下小脑袋,睫毛耷拉着,孤零零坐在地上,模样有些呆呆的可怜。 陆执是最看不得她这副模样的。 “起来。”他稍微放缓语气。 宁窈抬起头,黑葡萄似的眼珠纯净又无辜,像是蒙了一层雾气。 她朝他张开手臂,委屈地咬了下嘴唇,弱弱地说:“陆执,我腿麻了,你抱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是知道了—— 这个小地图大概还有三四章的样子。感谢在2021-07-16 20:24:06~2021-07-17 16:4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usic、4833282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陆执,谁惹了你,怎么这么不开心?” 他不理。 “陆执,你板着脸不好看,笑一个呀。” 他不理。 “陆执,你再这样黑着脸,我可就唱歌给你听啦,”宁窈现学现卖,扯开嗓子在陆执耳边大声唱,“天下肥鹅哪家强,月明宗当仁不让,一顿肥鹅吃到饱,保证来生忘不了~忘!不……” 陆执:“……再制造噪音我扔你下来。” 宁窈不满地瞪他一眼。 什么嘛,还是这么凶。 喜欢她什么的果然是幻觉。 那什么因果镜?名字叫得牛比哄哄,该不会是赝品吧? 系统察觉到她的心意。 【宿主不用怀疑,你得到的因果镜绝对是真的,你看到的的也是真的。】 【因果镜会根据使用者心境,随机显示过去或未来的重要事件,请千万保管好。】 宁窈不禁咂舌。 还是第一次见狗系统这么积极发言,好像生怕她把这破镜子扔了。 看来真是个稀罕物。 宁窈缩在陆执怀中,她个子娇小,靠在他怀中就小小一只。 她怕真被扔下来,赶紧说:“我腿好了,不麻了,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陆执冷冷斜她一眼,胸膛微微起伏,“你当我是你睡的床,说上就上,说下就下吗?” ……这话好像没问题。 可每一个字都怪怪的。 宁窈又忍不住开始怀疑,她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眼角眉梢尽是清冷,俊美到绝世无双。 真真应了原文里那句“公子如玉,郎艳独绝”。 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你在看眼么?”陆执感觉到她的目光逐渐热切,粘在他身上久久都不移开,他面色微赧。 宁窈实话实说:“在看你啊,好好看,不愧是修仙界美男榜头名。” 陆执不由得失笑,想起刚才那一幕又有点来气:“觉得我好看,怎么还盯着丑人看个没完?” 丑人? 宁窈直接愣住。 他是在说那个冒牌货? 冒牌货用的大魔头的脸……那岂不是,大魔头自己觉得自己丑? 原来世上真有美而不自知的人啊。 陆执不仅没放她下来,反而带她直接上天。 她正在凝神思考事情,忽然腾空,望见视野之下一片白茫茫,她已离地千尺,吓得低呼一声,用力搂住陆执脖子。 始作俑者看她吓得花容失色,不禁翘起嘴角。 宁窈红着脸望向他,陆执的表情又回到冷漠,低声训她,“都金丹期了,还不会御剑,每天除了吃和好色还知道什么?” 莫名其妙又被训一顿…… 宁窈埋头揪住他衣服,小声反驳:“早就会御剑了,御剑跟恐高症有什么关系,开车的通常都不晕车呢……” 再说她好色,好的是谁的色,还不是他这个难伺候的黛玉妹妹? 陆执冷哼一声,心口被她毛茸茸的脑袋蹭来蹭去,有些痒,他心间微微发热,手不自觉收拢了些。 “啊,对了,刚才池水里那男的到底是谁?他干嘛一直叫我下水?” 陆执瞥她一什,随口说:“水鬼,拉你下去一命换一命,他就能转世投胎了。” 宁窈吓一跳:“水鬼,那怎么长成那样?” “哪样?” 宁窈噎了下,哪里敢说。 不就是没穿衣服,马赛克版本的大魔头这样咯。 她面色惶惶不安,有些苍白,貌似心事重重的样子,陆执忽然后悔,自己刚才语气好像重了些。 明知道她胆小,不该吓她的。 他只是没想到,都已经设下玲珑圈保护她了,却忘了那潭灵池水,让人钻了空子。 还好宁窈机智,有几分小聪明,没让人得逞。 否则…… 陆执表情沉郁,忽然将宁窈托高了,凑近和她面对面。 宁窈吓一跳,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不由得睁大,心跳得更快了。 搞什么啊,这突然的美颜暴击! 再近一点她就忍不住要亲上去了! 她突然感觉羞涩,捂住脸不让他看。 只有她自己听见心跳有多剧烈。 陆执两手都抱着她,空不出来,索性用灵力一根一根撬开她手指,而且不准她在蒙住脸。 可是宁窈脸发烫耳朵发红,觉得难堪死了,他既然不许她蒙脸,她气呼呼地白他一眼,接着钻进他外衫里。 用他衣服蒙住头。 他们之间仅隔着一片薄薄的内衫布料。 蒙着头,宁窈呼吸不顺,气息比平时密集滞重一些,像猫抓一样,在他心口挠来挠去。 “……”陆执的喉结上下滚动,无奈地低头看一眼,语气和缓,“他是月明宗的人,是奉了宗主柳斯如的命来杀你的,只可惜柳斯如也死了,他能成神么气候?” 宁窈愣了愣。 她好像从他语气里听出安慰的意思。 同时,凑得近了,她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股讨人厌的灵力味道。 宁窈掩住鼻子,顺手帮他施了一个净化术,直到气味消散。 大魔头又变成香喷喷散发着男友香的干净boy了。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你刚才杀人去了吗?” “嗯,柳斯如,还有几个峰主,不知道叫神么,”陆执犹豫了会儿,说,“我毁了他们山头,破了灵脉,可能还有很多人死。” 宁窈听闻,头埋得更低,轻轻“哦”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一段沉默之后。 这不温不火的反应却又让他不满了。 陆执操纵灵力,像条冰凉的蛇游进衣襟里,轻轻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想说神么就说,你讨厌我杀人吗,让你恶心了吗?”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冷若冰霜,声音却莫名压抑,“没错,我杀了很多人,眼睛都不眨一下,你怕了吧? “是不是很想从我身边逃开?” 他近乎温柔地抚上她泛红的眼角,声音低沉如情人在耳边低语。 也像恶魔的警告。 “你是不是也想杀了我?” 她是该怕的,换了从前肯定是。 可是好奇怪,宁窈现在一点也不怕,哪怕听到强烈的杀气警报声。 她很清楚那肆意弥漫的杀意不是冲着她来的。 一丝一毫都不是。 她甚至觉得这家伙就像个熊孩子,傲慢而孤独,不会表达,受了伤,只会凶巴巴,呲牙咧嘴地赶跑所有人,然后一个人躲起来,像小兽那样舔伤口。 傻不傻啊。 宁窈从他怀里探出脑袋,眼睛蒙了层雾气,带着几分甜甜笑意,却不见一丝害怕。 更不想逃。 哪有地方比他身边更安全? “想知道吗?你低下头,我告诉你。”宁窈说。 陆执抿唇,眼中的紧张一闪而过,他面无表情地低下头。 宁窈绵软的红唇轻轻蹭上他的耳垂,令他浑身一僵。 “我不知道你为眼么要杀他们,可我相信你有理由。”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何况我不了解真相,没办法评价。” “可我觉得,咱们陆公子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啊,所以肯定有理由……你哪天想说了就告诉我,我随时恭候哦。” “不想说也没关系,但你要记住一点,最重要的一点,下次再犯我一定会生气。” 她声音又甜又柔,像红豆沙绵密的味道,眼睛弯的像小月牙儿,唇色如同质地温润的红釉。 陆执不禁脱口而出:“眼么?” 宁窈小脸鼓鼓的,像灌了蜜的红糖包,“以后去打架记得带上我,万一血魔咒犯了怎么办?我不在你身边,血魔咒又要欺负你!” 她伸出一截雪色藕臂,大胆地在他头上摸了摸。 “小陆乖啦,虽然我是个小废物,不能帮你打架,可我嗓门大!能给你加油助威!” 陆执微微怔住。 傻兔子可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还敢教训他。 可他一点也不想拍开她的手。 半晌。 陆执声音沉闷地开口:“……知道了。” 他哪里需要她帮他打架? 不要害怕他,就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要改变。 她最好只对他一个人笑。 万幸莫过于此。 …… “我很肯定,柳斯如有一个亲生弟弟,擅长各种机关阵法,公主见到的湖中男子一定就是他,”叶无镜听说了他们的经历,他慢慢啜了口茶,“如果我没猜错,他就是柳斯相,离岛岛主。” 宁窈愣了下:“可他已经死了。” 良久,才听见周允梁问:“那他现在死了,阵法怎么办?我们还没找到阵眼在哪儿。” 叶无镜:“无妨,反正他活着也不会告诉我们破阵的办法,死了反而少一个麻烦的对手。” 他忽然转向宁窈,“确定他死透了吗?” 陆执平淡地开口:“死透了,叶方士如若不信,你也可以试试无相业火的滋味,再看看自己死没死透。” 叶无镜“哈哈”两声尬笑,摸了摸脑门:“陆公子太客气了,这我可无福消受啊。” “……”气氛突然紧张。 黄婷元和师兄交换一个惊恐的眼神。 宁窈尴尬地低下头。 ……这大魔头简直无法无天。 嘴里说着这么恐怖的话,一边还桌子下面玩她手指,简直精分。 可是好奇怪。 陆执就这么坦然地威胁叶无镜,浑不在意让他察觉自己的身份。 毕竟他那句话暗示意味太浓,恨不得在头上贴几个大字“火是我放的人是我杀的有种来单挑”…… 尽管一切仍然风平浪静,除了暂时找不到生魂阵的阵眼。 宁窈总觉得特别不安。 只是一种直觉,她觉得叶无镜知道眼么。 直到当天傍晚,她午睡醒来,听见隔壁房间里陆执和叶无镜的对话。 那是陆执的房间。 他下了严密的禁制,但他不知道,自从她神府内出现黑心莲花之后,他所有禁制通通对她失效。 宁窈听得一清二楚。 “陵山君,我早料到那个阵法困不住你,那次我没参与,可我说过,你若堕魔,造成生灵涂炭,我叶无镜拼死也会除掉你。” “你想送死,我没意见。” “收手吧,你该报的仇都报了,不要再给自己树敌,逆天而行必遭天谴!” “天谴?”陆执淡漠一笑,“我陆某人做事从来都是问心无愧,就算做错也从不后悔。” 叶无镜语气沉重,不失几分讽刺:“那你的宁窈公主呢?她知道你的秘密吗?你敢让她知道吗?” “她知道后会怎么想?也许第一个想你死的,就是她。” “你敢赌吗?全天下人,和你一个,她会选谁?如果真到生死抉择关头,她放弃你,你会杀她吗?” 宁窈后背渗出细汗,不由得屏住呼吸。 她没听见陆执的回答。 死一般的沉寂后—— 叶无镜说:“如果你能原谅她,为眼么不能原谅其他人?听我一句劝,算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17 16:45:04~2021-07-17 23:2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痕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叶无镜说完这一句话,陆执只字不答。 一阵灵力波荡,隔壁房间的禁制消失。 宁窈听见陆执的脚步声,他进房间里来,在门口驻足良久,才慢慢走到床边。 宁窈感觉一袭阴影笼罩在她上方。 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审视。 宁窈:“……” 明知道他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装睡,还是忍不住转眼珠。 “公主殿下。”陆执的声音森冷,听不出情绪,却让她起了层鸡皮疙瘩。 宁窈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她喉咙轻轻起伏,就连心跳声也开始激烈。 扑通扑通的,像是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陆执耳力过人,宁窈身上一点细微变化他也不会错过。 “殿下睡得可真香,跟猪一样。”陆执又说。 莫名其妙从公主变成猪的宁窈:“……” 她怀疑他根本已经发现她在装睡,故意说些垃圾话来激怒她。 然而装睡的至高奥义就是——没人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于是宁窈不仅没有睁开眼。 反而翻了个身,踢他一脚,顺手抓了抓脸,开始奋力大声地打呼噜。 然而那道视线仍紧紧粘在她后背上。 陆执见她睡得四仰八叉,一条腿斜伸出来,简直毫无形象,一头乌发睡得乱蓬蓬,拿枕头盖住脸,简直像个小疯子。 他直接攥住她的脚踝,略显粗糙的虎口轻轻摩挲,一根手指在她最柔嫩的脚心打转。 吓得宁窈屏住呼吸。 他动作缓慢,一圈一圈地打转,害她痒得想要缩回脚,然而脚踝又被他牢牢攥着,简直进退两难。 宁窈欲哭无泪。 大魔头简直一天比一天崩人设,除了爱给人扎小辫,用嘴巴喂药……他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怪癖啊! 忽然间,宁窈感觉脚踝一凉,有什么东西套了上去。 叮叮当当,声音清脆,像是给小孩戴的银铃铛。 刚戴上去冰凉凉的,跟陆执身上的温度差不多,不消多时,那一圈忽然变得温热,然后越来越热,像要在她脚腕烫出一圈燎泡。 不止如此。 那圈东西还在缩紧,死死嵌在她皮肤上。 她心里害怕,用力挣扎了几下,谁知那圈东西像是活的,拼命收,几乎要嵌进她肉里。 宁窈实在装不下去了,自动投降,她一个翻身坐起来,死死盯着自己脚踝:“啊!什么鬼东西!” 陆执嘴角挂着淡笑:“殿下总算醒了。” 他一派无辜的模样。 宁窈脸鼓鼓的,简直气坏了,他真的往她脚上套了个铃铛,还是土豪金的。 可是这么疼,就是土豪金也没用啊! 宁窈用手去摘,被灵力打在手上,好像被电流打中一样刺痛。 她向后栽倒在床上,拼命蹬腿想把铃铛甩出去,也是徒劳无功。 陆执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等她累成咸鱼干,睁大眼睛喘气,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这是锁魂铃,你别挣扎了,越挣扎会卡得越紧,你会疼的。” 锁魂铃?什么鬼东西,听起来就不是好玩意儿。 “你该不会想杀我吧?”宁窈一阵胃痛。 她才刚怀疑大魔头喜欢自己,他就来这一出。 这是对过分自恋的警告吗? 陆执坐下来,手指轻轻在她脚踝一抚,锁魂铃随即松开了些。 留下一圈红痕。 她皮肤白皙娇嫩,看起来像被虐待过,简直触目惊心。 “锁魂铃里有我的血,戴在你身上,我们的命数就锁在一起,我生你生,我死你死。” 宁窈:“……” 大佬,能不能不要搞这么变态的东西。 陆执轻轻划过那圈红痕,施加些许灵力,伤痕随着他手指经过奇迹一般地复原,痛楚也跟着消失。 “还有,如果你离开我,或者你想离开我,它也会越缩越紧,”陆执冷寂如深海的眼眸幽幽地盯着她,“就像刚才那样。” 啊…… 大魔头这是打算走病娇人设了吗? 唔……仔细一想,还是蛮适合他的。 宁窈从前看文,也喜欢这种清冷仙君为一女子堕落凡尘,因爱而不得变成暴戾病娇。 想想都带感。 但是小说归小说,现实归现实。 轮到她自己就觉得一点也不好玩。 宁窈忽然明白了。 陆执发现她刚才偷听,所以才中止和叶无镜的对话。 回来找她的茬。 都是叶无镜那个害人精,跟他说什么她会怕他,会想要他死,想离开他…… 这下好了,大魔头全听进去了。 病娇人设上身,今天是锁魂铃,明天搞不好再来个夺命鸳鸯锁…… 宁窈真的吃不消。 根据她多年的阅读经验,对付病娇,试图逃跑只有死路一条,不仅跑不掉,反而会被抓回来这样那样一番…… 而陆执这种菜鸟级小娇娇,只是初犯而已,他还有救。 宁窈觉得有必要教他重新做人。 “哇,这个脚链好漂亮好精致,你怎么现在才送给我?”宁窈蜷起腿,爱不释手地盯着土豪金锁魂铃,眼睛一眨不眨,简直是相见恨晚。 陆执的眼神不自在地颤了颤,他皱起眉,怀疑地问:“你喜欢?” 宁窈疯狂点头:“对啊,我超喜欢!你还有没有夺魂锁夺命棒锁心链之类的?我通通都想要。” “……”陆执说,“没有,只有这一只。” “好可惜,”宁窈歪了歪头,朝他娇俏的笑,一截玉臂搭上他肩膀,气息如蜜,又伸出手拨弄踝上金铃,“我戴这个好漂亮,走路还叮叮当当的。” 陆执陷入她的甜蜜气息里,眼里什么都看不见,除了宁窈生动娇妍的脸。 铃铛声清脆密集地响着,每一声都拿捏住他的死穴。 “你不害怕?不想摘下来?” “不害怕,我很喜欢,”宁窈笑得一派纯真,眼神清澈如许,“可是我有,你没有,万一你想离开我怎么办?不公平。” 陆执深黑的瞳孔透出微光,“那你想怎么样?” “这么好的东西,我戴不如你戴,否则我会担心你杀我,或者离开我。”宁窈声音温柔,轻得让他如坠梦境。 他面无表情,只有喉结上下滚动:“我不会的。” 宁窈哼了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不肯就算了,我明白的。” 许久的沉寂。 陆执眼里静如深渊,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鸦羽般的睫毛颤了几下,最终发出一声低叹。 “好,我听你的,我戴。” 宁窈纤巧足踝上的金铃应声而开,落在床上。 陆执的眼神意外地顺从,他眼皮偏薄,压着一条浅浅的褶皱,这样专注地看着她,透出几分偏执。 “窈窈,你给我戴上。” 这是他第二次叫她窈窈,语气淡漠中透出亲昵。 宁窈忽然头皮发麻,尾椎骨好像被人按住一样,心里酸酸涨涨的。 “好。” 她给他戴上,同样是在足踝,金铃自行调节大小,戴在他苍白不见血色的足踝上竟也正好合适。 还别说,真有几分病态美感。 美男,病弱仙君,堕魔,黑化,囚禁…… 啧啧啧,她家小陆简直极其热元素。 宁窈心里都不觉颤了下。 果然,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打败病娇就要比他更病娇。 “不许摘下来哦。”宁窈凶巴巴的强调。 “不会的,窈窈记住就好。”他碰了下金铃,眼尾压下淡淡猩红。 “什么?” 陆执:“我戴上它,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你离开,我生不如死。” “……”宁窈眨了眨眼睛。 她一点也不想听这种话。 明明知道他在假设,他不会死,他会飞升,成为真正的天外谪仙。 但心里还是不舒服。 “你不会舍得看我死的,对不对?”他目光沉静如水,却掩饰不住地轻颤。 他根本毫无把握。 宁窈不自觉咬住嘴唇,她说,“对,我不会。” 陆执在她身边躺下,执拗地抱住她,宁窈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他提及她偷听的事。 居然不追究了。 可陆执明明已经发现她听到了。 关于他的秘密。 叶无镜说得那么严重,好像她知道后,就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逼得陆执这么淡定的人都病娇了。 到底是什么秘密? 系统冷不丁出声。 【宿主不必担心,任务对象堕魔飞升后,小世界将会毁灭,本系统已经告知宿主很多次了,请做好准备。】 宁窈的心突地下沉。 陆执飞升后小世界毁灭,虽然在世人眼中他至死堕魔。 然而并没有区别。 无论如何,他的存在都会导致灭世。 所以叶无镜才会说,如果她知道这个秘密,也会选择离开,甚至杀死他。 对系统来讲,这个小世界的毁灭不过是抹掉一堆数据。 其他人的存在不重要。 就连陆执也未必重要。 至于宁窈自己,一个死后被送进书里的工具人,自然无足轻重。 可是没有人问过陆执愿不愿意,他真的想这样飞升吗? 再者说,飞升之后,真的是做神仙吗? 谁也不知道。 毕竟那些前辈飞升之后,也没人下界来传授经验。 宁窈很难完全相信系统。 这一次系统听见她内心的疑问,却没有出声。 宁窈更加怀疑。 …… 玄明门为了寻找阵眼,三个人又一次去岛主府探查线索。 到底是捉妖名门,捉鬼也在行,他们试图召出岛主柳斯相的魂魄,却意外地召出一个小鬼。 是岛主儿子。 宁窈曾在幻境见到的东儿。 “这孩子死于非命,魂魄还留在世间,因为阵法的力量无法转世投胎,”黄婷玉叹了口气,“真可怜。” 小男孩穿得破破烂烂,满身血污还有泥渍,天真地围绕着后花园捉蝴蝶。 月光下,可以看见他的轮廓只有淡淡一层疏影,仿佛随时会消散。 然而这次没有他阿娘在一旁。 他自顾自玩得不知疲倦。 宁窈问:“只有他一个人的魂魄吗,岛主夫人呢?” 叶无镜手里托着一盏印魂灯,“他们母子俩都死于无相业火,本应是神魂俱灭,别说投胎,就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那怎么会……” “很简单,柳斯相的无相业火根本不是正儿八经的,只有一丝力量,效果自然大打折扣,可以烧死人,却灭不了魂。” 叶无镜的语气无不嘲讽:“这老东西,居然有法子存住无相业火的神魂,也不知研究了多久,做了多少试验,几乎以假乱真,我们都差点被他耍了。” 无相业火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无比邪恶,能带来毁灭,可修真界追求绝对力量的人太多了。 诸多名门正派,看似明月清风,忌惮无相业火的力量,可有几个真心不想拥有? 尤其是月明宗。 早听闻宗主柳斯如私下修炼邪术,把自己弄成人首蛇身,门派里自上而下风气诡异,为了追求力量不择手段。 这些年死在他们手里的人不计其数。 柳斯如的亲弟弟柳斯相更是胆肥。 早些年自创一本邪术,被前任宗主封禁后驱逐出宗,不思悔改就算了。 居然盯上陆执。 宁窈松了口气:“还好他死了。” 叶无镜扯了扯嘴角:“希望他真死了吧,否则我们的麻烦还在后头。” …… 这家伙。 要么像沙雕,要么像杠精,怎么专门泼冷水呢。 宁窈现在看他可不爽了。 何况连他是敌是友都不清楚。 柳斯相再阴险,至少是明面上的敌人,而且死了。 叶无镜可是亲口承认,他会和陆执做对。 如果他是敌人,敢光明正大在大魔头面前放狠话,他也绝对不简单。 宁窈一个金丹中期,尚且不能熟练自如的控制灵力。 她情绪外露,很容易被修为高的人感知到。 叶无镜忽然奇怪地看着她:“公主,你瞪着我干嘛?” “……嗯?”宁窈无辜地眨了眨眼,目光澄澈干净,不带一丝杂质,“我没瞪你,只是觉得你今天的发型不错,很带感。” 叶无镜言行不羁,今日不曾束发,长发被吹得像疯子。 的确带感。 一段尴尬对话在他的哈哈大笑中结束。 宁窈撇了撇嘴。 她手背在身后,突然被勾住手指,她还没回头,就听见陆执步履移动时发出的轻微铃声。 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为什么瞪他?”陆执传密音问她。 宁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看他不爽咯。” 陆执勾起嘴角,黑眸带着幽幽的光:“别瞎操心,他伤不了我,没人能伤到我。” 宁窈垂眸,看到他们十指相扣,她皱了下眉。 如果他真有那么自信,为什么不告诉她那个秘密? 五十年前,叶无镜到底有没有参与封印他? 他是不敢,还是不愿意? “轰——” 眼前忽然地动山摇,好似地震的前奏。 周允梁和黄婷玉迅速结阵,护在外围,大声喊道:“师叔!看来离岛最外层的阵法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我们必须马上找到阵眼!否则就要尽快离开!” 离开离岛,但生魂阵仍然存在。 不解决根源问题,那些无辜被害的亡魂无法解脱,也许还有其他人受害。 叶无镜沉下脸:“我们不能走,必须找到阵眼。” 黄婷玉面上划过一丝不忍:“那就……只有试试对这孩子用搜魂术。” 他既然是柳斯相的儿子,血脉相连。 凭他一丝残魂,有机会找到柳斯相残存的灵力。 在他设下的生魂阵里,必须以他自己的灵力为引。 “搜魂术……是什么?” 大魔头的修仙知识小课堂又开讲了。 他说:“搜魂术就是种高阶禁术,强行用灵力打入他人经脉,直到进入神府,没有人能在搜魂术下撒谎,而且会痛不欲生,修为低微者更是会经脉俱碎,神魂湮灭。” 宁窈暗自摇头。 对一个小孩子,哪怕只是一缕魂魄,未免也太残忍了。 宁窈:“先不要用搜魂术,让我试试。” 或许她的幻术能派上用场。 叶无镜看她一眼,表情欲言又止,他明显想说什么。 可看见宁窈身边,置身夜色阴影中,却寸步不离,如同守护神一样的身影。 他到底还是同意了。 引魂灯升到半空中,悠悠荡荡,飘到花园里。 小男孩的残魂停下来,呆呆地跟着引魂灯走到宁窈面前。 “不要勉强,柳斯相生前可能做过手脚,一旦察觉不对,一定要马上抽身。”叶无镜语气严肃。 陆执抬起眼眸,淡声道:“她不会有事。” 如果一个小鬼头的残魂都能伤到她,还要他还在旁边干什么? 手指相牵。 从宁窈利用幻术进入小男孩神府那一刻,陆执就和她共享神识。 就和上次在梧桐居找线索一样。 宁窈闭上眼睛。 她看见离岛,看见岛主府,还有年轻美丽的岛主夫人,小东儿在花园里追蝴蝶…… 还有一个戴面具的男人。 他应该就是柳斯相,离岛岛主。 月明宗宗主柳斯如的亲弟弟。 他很少见夫人和儿子,总把自己关在密室里研究阵法,岛上一应事物都由管家打理。 宁窈无法判断他是不是在池中勾引她那个男人。 只觉得他够精分的。 一面有妻有子,背地里下这么大一盘棋,那间密室也是阴气森森,即便只是身处幻境,也让人不舒服。 还好有陆执的灵力暖着她。 背地里却玩魅术,装成陆执的模样,搞什么湿身诱惑。 病得不轻。 “什么也没有,他什么也不知道,”她听见陆执的声音,“离开吧。” “不行!” 宁窈皱着眉头。 如果不能趁此机会找出阵眼,毁了这个生魂阵。 陆执以后都会有危险。 他不会死。 却可能再次被封印。 宁窈在幻境里加重灵力,甚至不惜分出一丝神魂。 这样很危险。 一旦被反噬,连这一丝神魂都会失去。 陆执低声警告:“宁窈——” “再给我……一点时间。” 冥冥中她突然有所预感,就快要找到什么。 在柳斯相的密室里,她感觉到强烈的灵力波动。 是无相业火燃烧时那种灼热,毁灭一切的死寂味道。 一定是的。 关于阵眼的秘密就在这间密室里,她一定可以找到…… 她看见柳斯相。 他坐在地上,四周都画着五颜六色,形状诡异的符咒,他口中念念有词。 不计其数的亡魂飘在半空中。 他们被黑色火焰焚烧,发出痛苦绝望的哀嚎。 无数凄厉的惨叫声叠在一起,简直是加强版的精神污染,那些亡魂身影扭曲,爆发出强烈的怨气,像针一样扎在宁窈神魂之上。 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恐怖的场面。 陆执感觉到她神魂不稳,再次开口警告:“宁窈,出来,不要再看了。” 他捂住她的眼睛,准备将她强行带出去。 手中却感觉到一股湿润。 是温热的。 宁窈的眼泪。 “宁窈——”陆执心里忽然一阵恶寒。 他第一次害怕,凭空生出一个感觉,好像宁窈要消失,他从此失去她。 就在这一刻,他的感觉真的应验。 宁窈的神魂骤然消失在虚空幻境之中。 他伸出手,只抓了个空。 冥冥中只听见宁窈近乎破碎的声音:“阵眼在海底!就在岛主府下面的这片海里!” 眼前忽然一片白茫茫。 很刺激,陆执闭上眼睛,内心一片死寂。 宁窈神魂消失,幻境自动碎裂。 陆执一双黑眸中满是深重的茫然。 他忽然感觉不知所措。 到处都感觉不到宁窈的气息。 指尖还残存着她手心的温度,她身上残火未消,手心总是烫热的。 陆执勾了勾手指,却只触到冷寂的空气。 短暂的迷茫过后。 他眼中突然充斥戾色,浓郁的血色迅速弥漫,很快,他的眼睛几乎要被猩红填满—— 他听见血魔咒放肆邪恶的声音。 “你的敌人来了,他抢走你的宁窈,他会杀了她。” “你会失去她。” “只有我的力量不会背叛你,接受我的力量,成为圣主,将她抢回来。” “……” 陆执紧攥着拳头,血色纹路密密匝匝地爬上他手臂,连同他修长的脖颈…… 他缓缓闭上眼睛。 “窈窈……” …… “窈窈……” 是陆执的声音,他在找她。 宁窈眼前一片黑暗。 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而是仿佛置身虚空之中。 她感觉不到时间,空间,任何人。 能感觉到的只有一片没有边界的混沌。 还有陆执越来越遥远,很快湮灭于无形的声音。 “陆执……”宁窈茫然地咬住嘴唇,举目四望,却什么都看不见。 “系统,你出来!”宁窈想到什么,突然变得凶狠。 她恨不得把狗系统拖出来吊打一顿再泼盐水! 方才在秘境里。 宁窈见到生魂阵,她清楚地感知到阵眼所在。 她心里一阵狂喜,就要离开秘境…… 就在这时,系统毫无感情的声音突然响起。 【任务目标即将黑化,请宿主单独进入下一个重要剧情点,以保证任务目标顺利黑化。】 什么?!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陆执就要黑化,在这个时候? 可系统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她? “下一个剧情点?什么意思?系统你给我说清楚!” 系统却不理会,只是用那副欠打的语气重复刚才的话。 宁窈努力想抓住陆执的手。 去感受他的灵力。 却抓了个空。 她回身,举目茫茫,身边一无所有。 陆执不见了。 宁窈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一点点被蚕食,像是机器断了电。 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经对系统的猜测都是对的。 系统根本居心不良。 或者是,系统就是这个世界的主神,拥有凌驾于一切之上的能力。 它可以像将她送进书里那样,再将她扔出去。 她变成死魂,不见天日,陆执也找不到她。 眼前的秘境就像破碎的拼图,一块块消散。 她感觉到自己快要消失。 拼着最后一丝灵力,宁窈大声喊出来阵眼的秘密。 几乎声嘶力竭。 她相信陆执可以听见。 秘境彻底崩塌。 她再睁开眼,就来到这地方。 宁窈怀疑狗系统是在跟她闹着玩。 说好的完成任务后送她到别的世界安度晚年,结果就是坐黑牢?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不知道陆执怎么样了,他真的黑化了吗? 是飞升了,还是…… 【宿主不要惊慌,请努力完成接下来的剧情,直到返回原世界,再完成最后一个任务,本世界将会顺利结束,系统答应宿主的一切将会兑现。】 宁窈满脑子都是问号。 所以这里是哪里?狗系统到底在说什么? “最后一个任务是什么?” 周遭沉寂无声。 “滴答——滴答——” 是水滴落在石头上的声音。 “滴答——滴答——” 越来越快。 伴随着浓郁的血腥气。 眼前一片死寂般的浓黑渐渐散开,就像斑驳的色块,一部分仍然昏暗,一部分调成浅色。 宁窈想到旧式的黑白电视机,是一片没有色彩的世界。 她看见小东儿。 他一圈又一圈,围着花园扑蝴蝶。 那张天真稚嫩的脸无形中和另一张脸重叠在一起。 宁窈走近了些。 不是岛主儿子。 是陆执。 小小陆。 这一幕画面瞬息变化,花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间破败的屋子。 女人跪在床前,一头浓密乌发遮住她的侧脸,只露出一截精致的下巴,足够称之为美人。 她长久而安静地凝望着床上熟睡的小男孩。 虽然看不见她的眼神,宁窈却仿佛打通五感。 她感觉到女人的痛苦,她有多不舍。 “小执,是阿娘对不起你,阿娘没用,护不住你……” 自陆执出生后,他爹在上山打猎的途中坠崖而死。 紧接着,村庄里接连死了五个人。 有人发觉不对劲。 几年后,从天而降一位仙君。 他称自己观测天有异象,有魔星出世为祸人间,他为了保护普通百姓,遍寻四方,就为了找到魔星。 凡人界与修仙界之间如隔天堑。 在一个普通的凡人村庄,修仙者说的话几乎比圣旨还重。 之后,仙君利用法器,找到他口中的魔星。 是年仅四岁的小陆执。 村民们叫他小灾星,往他身上吐口水,破口大骂,拳脚交加。 他们烧了陆执母子的房子,将他们赶出村庄。 还扬言,如果他们敢搬回来,或者靠近村庄,就要将他们活活烧死。 一对孤儿寡母,只好住到山上,勉强搭起一间破败的茅草屋。 直到有一天村长找到他们。 他同情陆执母亲的遭遇,告诉她,他已经说服全村人,让她搬回来住。 但只能是她一个人。 至于小陆执,他要被仙君带走,只有仙君能控制他的力量。 女人不肯。 她抱着年幼的孩子,苦苦哀求,不要分开他们母子。 村长看得直摇头:“山上根本不能活,凭你一个妇人,根本养不活这崽子,他迟早会魔化,到时候所有人都要死!还不如交给仙君,至少能保住他的命。” 女人美丽的容颜因为哀伤和穷苦,变得憔悴。 她望着怀中瘦得跟幼猫似的孩子。 哭了一天一夜。 万般无奈,还是只能交给仙君。 画面变换。 是小陆执跟随仙君离开的那一天。 他个子小小的,瘦得皮包骨,只有一双眼睛黑亮清澈。 他好乖。 知道自己要被送走,跟随陌生人去陌生的地方,离开最熟悉的母亲。 可是他不哭不闹。 宁窈看得心脏生疼,像被只看不见的手揪起来,狠狠揉搓。 她看不见带他离开那个仙君的脸。 只看见他天青色道袍的一角,金色丝线绣着一个残缺的月亮。 是月明宗的道袍。 带走小陆执的人竟然是他…… 离开村庄,他就变了脸,将陆执用捆兽绳捆起来,扔进笼子里,带到一个不知名的深渊里。 这里算上陆执,已经有很多个小孩子。 全都跟他差不多的年纪。 瘦小,脏兮兮的,衣着褴褛,眼睛里冒着野兽一样的幽幽绿光。 男人走到他们面前,声音冷漠到不带一丝人情。 “你们被神挑选来到这里,这是你们的荣幸,但只有一个人可以成为神奉者。” 在场的孩子们没有一个明白他的意思。 然而,饥饿和疼痛,以及人本能的求生欲会帮他们明白。 小孩子成群结队被带到高台之上。 他们互相厮打,拉扯,攻击,输了的被推下去…… 正是宁窈误闯陆执神府后看到的那一幕,令人作呕。 小小陆他好笨,他不懂得如何打架,他满身的伤,目光仍然懵懂。 他被另一个孩子扔下去。 然而这次没有宁窈接住他。 他躺在地上挣扎,无助地抽搐,直到一动不动。 深黑色的眼瞳一点点涣散,在顷刻间,他眼里蔓延出触目惊心的血红,一团黑火从这片血色里,迅速燃遍他全身。 所有人。 没人从无相业火中逃离。 就连始作俑者的一分神魂也被烧灭,他远在千里之外,透过水镜看清那个从黑火里爬起来的男孩。 “魔眼开,天下亡,竟然是真的……” 柳斯相捂住被灼烧的脸,发出一声声近乎癫狂的笑。 他的生魂阵失败了。 没想到却意外催生了传说中的魔眼。 无相业火的力量如斯强大,仅是一分神魂被烧,他整张脸都被毁,修为倒退五百年。 宁窈恨不得撕了那张阴森可怖的脸。 原来如此…… 陆执悲剧的源头,根本就是柳斯相为了试验他的邪术。 她抹了把脸,摸到一脸的眼泪。 她家大魔头怎么会这么苦啊…… 画面再度变幻。 走马灯一样快速闪现。 在血魔咒的力量之下,陆执受伤的身体自行愈合,瞬息之间,他回到原本的村庄。 村民看到他出现又憎又怕,他们捆住他,点起火,要烧死他。 小小稚童并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倒在兽笼里,望着一袭白衣的阿娘。 ——“阿娘,我疼,我要回家。” 女人在折磨之下,已经变得疯疯癫癫。 她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了。 最后,是她接过村民递来的火把,点燃草木…… 陆执没有死。 诡异而安静的黑色火焰燃遍整个村庄。 他从一个普通孩子,真正变成灭族魔童。 青鸾剑宗,天音法寺,道一宗,月明宗…… 修真界赫赫有名的门派宗主同时赶到,要合力除掉这个传言中,将毁灭世间的祸害。 最后是青元道君心有不忍,力排众议保下了他的命。 “此事本因月明宗而起,而稚子无辜。他天生剑骨,根骨奇佳,老朽今日收他为徒,洗去他过往记忆,竭尽全力培养,自会封印血魔咒,让他走上正道。” “若有一日他真的堕魔,老朽自会出手清理门户,再以死殉世。” 从此,陆执成为陵山君,没人知道他在凡界的名字。 他忘掉前尘,心无杂念地修行无情道,在魔界祸乱世间的千年间,斩杀魔祟,亲手除掉两任魔头。 直到五十年前,仙魔大战的尾声。 陆执精疲力竭之际,灵力耗损大半,又遭逢雷劫。 不同于他的满身狼狈,衣袍沾血。 三个宗主一身仙风道骨的打扮,悠然站在山巅之上。 “如今魔族已不成气候,是时候让魔眼退场了。” “一个魔族,若是让他成功飞升,我们正道之人还有半点颜面吗?” “趁他现在虚弱,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色调阴沉灰暗的画面里。 一道道惊雷无情劈在陆执身上,他撑着剑,仍然矜傲地不让自己倒下。 他月白色的道袍破损,上下翻飞。 雷劫一下重过一下,但天罚终究会过去。 天道无情,却是最公平的。 陆执没有抗过的是人心。 肮脏,污浊,阴暗丑陋的人心。 在生魂阵巨大怨念的攻势之下,陆执身处中心,被怨灵残魂撕咬折磨。 全身不剩一块好肉。 唯有那张冰冷绝美的脸一如初见。 他抬起眸,最后看了眼这世间,黑色火焰在山间怒放。 直到他被拖入深渊封印。 宁窈眼前一堆堆色块暗下来,她重新回到黑暗之中。 【宿主是否已了解全部剧情?如有需要可回放一次。】 她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不用再看。” 【系统检测到宿主对任务对象产生不必要的感情,经判定认为将会影响完成任务,宿主是否清楚任务对象对本世界的危害程度?如果现在要你协助抹杀任务对象,是否能做到?】 “抹杀?”宁窈愣了下,“抹杀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任务对象死亡。】 她闭上眼,呼吸变得急促。 胃里不停翻滚,想吐。 很想吐系统一脸。 “所以,飞升是假的,渡劫是假的,要他死才是真的,”宁窈近乎平静地叙述,“可是,为什么非得是我?” 她自嘲一笑:“我可打不过他。” 【系统的判断不会出错,任务对象的存在已对本世界造成恐慌,必须抹杀,而你,是经过无数次测算,唯一有机会成功的穿越者。】 她手中忽然出现一只法器。 【这把生魂杵中封印了三千生魂,只要宿主刺中任务对象心脏,他必死无疑。】 宁窈捏紧了法器。 她满脸麻木,又一次问:“为什么是我?” 系统迟疑片刻。 【只有你,能让他心甘情愿赴死。】 一片死寂。 宁窈终是笑了,她面颊柔美,眼神潋滟,看上去信心十足。 “我知道了,我会做到的,你记得遵守承诺,把我送去好一点的世界。” …… 又是一阵炽烈的白光后。 宁窈回到原世界,见到陆执。 或者是,是半魔化的他。 她仍在密室之中,或者说,是陆执这个bug级人物,直接带着整间密室沉入海底。 他释放出的灵压令人遍体生寒。 海水剧烈波动,仿佛有一场剧烈的海啸来临。 难怪他会让系统如此忌惮,不惜绕这么大个圈子也要杀了他。 陆执双瞳赤红,血线遍布全身。 ——他曾经用身躯覆盖薄冰,只为了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轰——” 巨响声如石破天惊,他不停释放灵压翻弄海水,像是在找什么。 【请宿主立刻动手!任务对象黑化度已达到80%!!!】 宁窈勾起一抹笑。 她低声开口:“陆执。” 他周身环绕着浓郁魔气,根本无人能近身。 陆执却在听到这一声后,停下所有攻击行为,茫然望向宁窈。 她轻轻笑了,她朝他招手,嗓音甜得蛊惑人心:“小陆,来——到我这里来。” 片刻迟疑后。 “丁零——” 陆执皱着眉,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近宁窈。 带着铃铛的响声。 他还记得收敛魔气,像是害怕会伤到她。 难怪系统那么笃定。 大魔头这样子可真像只小狗呢,只要一声呼唤,就会毫无防备奔向主人。 很快,他到面前。 像是确认味道,他埋头,轻轻嗅了嗅她。 即便他已经努力地控制自己,可凑这么近,宁窈在冲击之下血气翻涌,灵压紊乱,一口血涌出来。 “该结束了。”她温柔笑着,举起手中冰冷的法器,尖锐那一端对准了他的心脏。 陆执只疑惑地看着她,连躲都不会躲。 宁窈高高举起法器。 重重刺下去—— 正中生魂阵的阵眼! 一时间,密室受到剧烈冲撞,无数亡灵神魂冲出来,与生魂阵同归于尽。 顷刻间碎成四分五裂! 一切苦厄在这一刻归于大海。 宁窈坠入冰冷的海水。 她听见系统气急败坏的声音。 大意就是骂她怎么敢自作主张,她一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巴拉巴拉。 全是废话。 “你才是去死吧,你凭什么执行天道,你算老几?” 宁窈勾住陆执的脖子,缓慢下坠。 乌发如密云,她在水中微笑,缠绵又甜美。 她盯着陆执血红一片,却格外安静的眼睛。 “你答应过,我不在的时候不跟人打架的,你犯规了。” “还有,笨蛋小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搂紧了她,表情温顺到近乎虔诚。 宁窈努力撑起在系统惩罚之下疲倦虚弱的身体,笑着凑近他。 “就算不喂药,也可以亲亲的,你看,我教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小地图结束啦!感谢在2021-07-17 23:27:56~2021-07-18 23:1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376388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yrelIV 10瓶;tiffany依0422 3瓶;叔叔是你说我胖吗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宁窈那一刻心里在想,如果陆执会躲开,或者发脾气,那说明她前几天想岔了。 心底仍有一丝不信。 又或者,陆执在现在的魔化状态下,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宁窈多少有些忐忑。 用了避水丹,碧幽的海水缓缓后退,她和陆执被海水包围,周围很安静,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彼此二人。 如果忽略掉狗系统气急败坏的叫嚣。 这个画面简直算得上电影级了。 长发飘飘,苍白安静的美人公子。 他眼睛里满是血色,随时在魔化的边缘,那些蜘蛛网一样的血线诡异地在他皮肤上攀爬。 尽管这样,他还是那么好看。 小陆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实在是乖得不得了。 宁窈停在他面前,四目相对。 她突然有点怂。 怎么大魔头不阻止她? 他还闭上眼睛,放下所有戒备,一脸等着被亲的模样。 宁窈:“……” 糟糕。 大魔头,好像,真的…… 喜欢她。 身体忽然一阵锐痛,一股强烈的电流从头顶打到足尖,她痛得整个人蜷缩起来,小脸煞白,仿佛失去所有血色。 是狗系统在惩罚她。 好狠。 她穿来以后,还是第一次遭遇这种疼痛。 就连大魔头也没这么欺负过她。 【警告第二次,宿主违背系统任务,造成严重损失!本系统要求宿主立刻执行任务!拔出剑杀了任务对象,本系统原谅你上次失误,送你去下一个世界养老!否则你将面对严重惩罚!】 “闭嘴吧,你要惩罚就惩罚,一直逼逼真的很吵。” 宁窈很痛,痛得脊椎骨都在打颤。 可她不想对这样狗比的系统认输啊。 根本从一开始就在骗她。 陆执睁开眼,像是不满她怎么还不亲上来,见到宁窈痛苦地皱着眉头。 他轻轻将人带到怀里,单只手托起她。 “窈窈……”他小心地问,“你哪里疼?” 宁窈虚弱地对他摇摇头,扯出一抹笑:“眼不疼,有人气急败坏,比眼还疼。” 对不对啊,狗系统。 宁窈心里冷笑一声。 “除了搞点小动作,这么低级的惩罚,也死不了人,狗系统你就这么点能耐?” 系统:【……】 宁窈感觉自己时间不多了。 她抱住大魔头,手轻轻地蒙住他的眼睛,柔软的唇贴上去。 感觉到他身躯颤了下。 手心里他睫毛在抖,抖个没完,好像很想睁开眼睛。 宁窈偏不让他看。 大魔头周身充斥着冰冷的魔气,唇舌却在一点点变暖。 宁窈小心地将灵力渡给他,一点点压制他体内狂躁的血魔咒。 她可以治愈他。 帮助他克制魔化。 她一直当自己工具人。 没想到大魔头拿了纯情小男生暗恋剧本,暗搓搓喜欢她…… 难怪系统会挑选她。 将生魂杵交给她,让她杀死陆执。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越是强大的人,一旦暴露出弱点,就会遭到反扑。 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个个都冠冕堂皇。 也只敢趁他战损虚弱之际使阴招。 又一阵疼痛袭来。 狗系统只会无能狂怒。 宁窈眼前发黑,一阵阵的眩晕,她感觉体内的金丹突然开始裂缝,大概是她快死了。 如果不能完成任务,系统不会留她这条命。 没关系啊,她上辈子本来就死了。 这些时日本就是多出来的。 大不了还给系统好了。 宁窈在疼痛中失去力气,撑不住自己,搂着陆执的手臂也不由得松开。 她向下坠。 陆执单手托住她,像是在拎一个毫无重量的玩具,他贪恋地汲取她的甜味。 “窈窈……”他小声叫她。 宁窈第一次觉得自己名字还挺好听。 宁窈睁开眼睛。 对上大魔头褪去大半血色,半是茫然,半是专注,湿漉漉的眼神。 薄唇微肿,看起来格外无辜。 宁窈舔了舔嘴角。 哦豁,都怪她没经验,力气太大技巧又不足,给大魔头啃肿了。 “小陆,你嘴巴真软,”宁窈伸手在他唇上点了点,“但是以后记住,心不能软,谁欺负你,要双倍奉还,这年头不流行圣父人设啦。” 陆执懵懂地点点头。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 不懂也没关系。 就算系统的力量凌驾于一切之上,显然拿陆执没辙。 否则何必绕这么大弯子,让她来做任务? 系统第三次发出警告。 这次的语气更气急败坏。 宁窈冷笑。 它急了它急了。 除了这种物理惩罚,狗系统也拿她没办法了。 【你拒绝执行任务,你爱杀就杀,或者把你投入下一个世界受惩罚也随便你。】 系统:【拒绝执行任务将被投入惩罚世界,生不如死,宿主确定要这样选吗?】 宁窈:【没关系,我不怕,反正有你陪我。】 系统:【……】 早在进入书里最开始她就无意间确认过。 宿主任务失败,系统也会被关小黑屋,同样要受惩罚。 所以狗系统见她不配合才这么急。 她会倒霉,也要拉上系统垫背。 宁窈无所畏惧。 【告诉你,我这人呢,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拒绝就是拒绝,咱们下个世界见吧,拜拜!】 她最后看了陆执一眼,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很奇怪。 可能是亲了美人大魔头的缘故,她觉得自己有赚到。 这个风流荒唐小公主的人设,她总算是没辜负。 嘴也啃了,人也睡了。 不亏。 系统近乎报复一般的疯狂攻击。 宁窈在疼痛中,眼前昏沉沉的,眼皮越来越重。 她最终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 离岛的生魂阵随着宁窈那一击彻底崩溃。 山呼海啸,海水卷起漩涡,整座岛摇摇晃晃,像是地震的前兆。 “离岛就要塌了!师叔,我们现在怎么办!”黄婷玉着急地大喊。 周允梁急忙扶住她。 地动山摇。 离岛崩塌,就连岛主府也要一起沉没。 宁窈刚刚用法术,试图从东儿身上寻找阵眼线索。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之间。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属于宁窈的灵力在飞速消散。 小男孩突然不见了。 四周空气的温度升高,迸发出一股强烈的魔气,这种程度的冲击只有叶无镜能勉强抵挡住。 周允梁和黄婷玉修为尚低,气海不断翻涌,撑不住,吐出几口血。 叶无镜呼吸不顺,他脸色沉重:“糟糕,他到底还是魔化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竟然连宁窈都没控制住他。 他料到离岛一行肯定波折重重,想找到阵眼也不会那么顺利。 却想不到,陆执会在这里魔化。 周允梁愣了下:“师叔,你在说什么……魔化?是谁?” “魔眼开,天下亡……”叶无镜在剧烈的震动下,身躯不禁晃动,他的脸色从未这么难看。 “你说的是陵山君……他在这里?” 所有人的心一时间沉进谷底。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根本无法逃出生天。 就在这时,宁窈忽然整个人软下去。 她脸色煞白,好似昏死过去。 叶无镜离她最近。 他下意识伸手要接住她。 却晚了一步。 下一瞬,陆执睁开眼睛。 那双眼毫无温度,仅是在叶无镜脸上扫过,他就感觉到慑人的魔气。 “不准碰她!” 他厉声低吼,浑身充斥着冰冷暴戾的气息。 叶无镜的手指感到一阵灼痛,好像被烈火焚烧一样! 接着是整个手臂,变得一片焦黑…… “师叔!” 叶无镜大声阻止:“别过来!” 以现在陆执的状态,他已经六亲不认,谁靠近就是找死。 他身上的魔气凌厉到化出黑紫色的烟雾,哪怕只是吸入一点,登时就会失控而死。 叶无镜不得不痛下决心。 为今之计,只能奋力诛杀…… “允梁!婷玉!你们立刻散开,躲越远越好……”叶无镜忍住手臂剧烈的疼痛,拿出本命法器,准备拼上自己的性命…… 却没想到。 陆执仅仅是扫他一眼。 好似对他完全不屑一顾,并没有其他的攻击举动。 他只是抱住宁窈。 凌空而上。 头也不回地离开。 叶无镜怔在原地,低头望着自己焦黑的手臂,突然好崩溃。 是他想岔了…… 原来陆执就算魔化,变成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他本质也就是个恋爱脑罢了。 累了累了。 这个世界还是毁灭吧。 …… 不知过了多久。 宁窈一阵温热的触感中醒来。 好像漂浮在云端,整个身子都变得轻盈,毫无负担。 宁窈:唔,怎么跟想象中的地狱不大一样? 也可能是下一个惩罚世界。 她脑子里迅速掠过好多个恐怖场景。 是逃生无限流剧本? 还是末世废土求生? 该不会是把她扔进宫斗文里当炮灰吧…… 宁窈一个哆嗦。 她眼睛眯开条小缝—— 她看见眼前星空万里,银河灿烂,手可摘星辰。 再往下看,实现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她只知道…… 自己怎么那么倒霉又升天了!!! 宁窈将狗系统痛骂一番。 没想到它竟如此恶毒,明知她有恐高症,故意让她在高处受刑? 宁窈吓得小脸煞白。 下意识往身边唯一的热源靠近。 诶? 她身边……是谁? 宁窈抬眸,与陆执冰冷的目光撞在一起。 那双眼眸中血色未褪,却在和她对视的一瞬间,冰雪消融,他好专注地望着她。 眼里似乎还有几分委屈。 “窈窈没死。”他低下头,和宁窈的额头贴在一起,将她抱得更紧。 宁窈:嗯嗯嗯? 原来你当我死了啊? 那你抱着我是要去哪里? 宁窈被冷风吹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 第一,她还没死。 第二,她还在这个世界。 系统为什么放弃惩罚她这一点暂且不提,眼下她最想弄清楚一件事。 面前这个到底是陆大魔头,陆黛玉,陆病娇,还是小陆? “对,我没死,你要带我去哪儿?” 陆执垂下眼睛,薄唇微抿,好像小孩子偷糖吃,那般小心翼翼,又十足珍惜。 “带走窈窈,藏起来,谁也找不到。” 宁窈心想,完了。 这又是个新版本。 一个集合大魔头战斗力,陆黛玉的娇气玻璃心,忠犬小陆的奶萌……的陆病娇。 作者有话要说:陆执:版本一直在更新,从不落伍,敬请期待,全新的我…… 请原谅我这段油腻劣质广告词哈哈哈哈哈哈,晚点还有一更感谢在2021-07-18 23:10:25~2021-07-19 17:1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utistic.20瓶;CyrelIV 10瓶;酒痕3瓶;Musi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没过多久。 宁窈毫无悬念,心如死灰,瘫成一条漂亮的咸鱼。 ……被陆执带回了青鸾剑宗。 她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可陆执是没有半点犹豫,一心奔向这里的。 宁窈猜想,他现在思维混乱,被血魔咒影响。 简单说就是脑瓜不清醒。 这里是他唯一记得的地方。 或许只有来这里,他才觉得安全。 宁窈不敢往下看,她抓紧陆执,想用灵力帮他压制血魔咒,却发现她现在灵力全无。 金丹也碎开了,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系统一声不吭,好像死了一样。 宁窈当然不会天真到觉得系统会就此放过她。 她的拒绝,也就意味着系统的失败。 搞不好它是回上级那里领罚去了。 也可能,系统正在想办法找人替代她。 或者,它在酝酿一个更可怕的计划。 这么一想,宁窈忽然释然了,大不了以后的每一天都当最后一天过。 他喜欢怎样就怎样啦。 反正她现在是拿稳了娇气小公主的剧本了。 弱小,可怜,无力反抗。 但是有些细节,作为被挟持的当事人,她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 “那个,小陆,你说要把我藏起来,具体是怎么个藏法?” 陆执睫毛颤了颤,“谁要抢你,杀了他。” 这个答案宁窈一点都不意外。 嗯,病娇嘛,总得有点典型症状的。 不料,接下来又听见他低声说:“你要是跑,打断腿,再……”他本来想说一起下地狱,却模模糊糊想起他的窈窈曾说过不喜欢地狱,于是改口道,“再一起上天。” 宁窈:!!! 呜呜呜为什么!还不如直接杀了她吧! …… 他们在青鸾剑宗最高的山峰降落。 宁窈之前来过一次,还带走了剑冢里所有的剑。 她记得青鸾剑宗风景绝妙,在阳光下仙云飘飘,仙鹤成群,有山又有水,吸一口都是充沛的灵力。 实乃养生避暑,居家野游之福地。 夜景更是美不胜收。 山下有一汪碧色泉水,颜色澄澈剔透,袅袅婷婷散发着雾气,犹如一块熠熠发光的绿幽灵。 满天繁星倒映在湖水中,还有一轮圆月,一阵风过,水中荡起一层浅浅涟漪,月亮如同美人面,模糊不清,又无比明亮。 头顶之上的浩瀚苍穹一片湛蓝,繁星堆满天,犹如铺开一条无边无际的银河,好一幅宁静美妙的画卷。 同在离岛看见的诡异荒诞的场景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宁窈这才生出几分真实感。 他们真的离开那里了。 她真的还没死。 “好像在这里坐牢也不错。”她想象中,在青元道君飞升后,陆执就是青鸾剑宗的一把手了。 他肯定住在最豪华的套房! 灵气充沛,阆苑仙境,高山流水,碧瓦飞檐……这些至少是标配。 早晨起来看日出,夜里躺着看星星,360度无敌山景房,拥有数之不尽的财宝…… 虽然陆执不像很有钱的样子…… 可他毕竟很挑剔。 最起码,让她没事能拿南海夜明珠当弹珠玩的资本肯定有。 宁窈美滋滋地畅想未来。 然后就被陆执带到了一个山洞里。 “到家了,窈窈。”陆执的语气多少有点自豪。 宁窈:“……” 她感觉自己被人打了一闷棍。 什么家,这就是个山洞。 字面意义上的山洞。 乌漆麻黑,只有洞口透进来的一点光,外头冷风呜呜地吹,颇具恐怖片效果。 宁窈怀疑这是系统给她的惩罚。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你一直就住在这里?” 陆执的反应比平时略迟钝些。 他顿了一会儿,才回答:“这里,好。” “好在哪里?”宁窈是真心发问。 陆执也是认真回答:“这里安静,没人能找到我们。” 宁窈:“……” 不明白这个逻辑。 就算有人找到又如何,还不是会被大佬你杀掉? 宁窈不高兴地举起手:“我要换一个地方,这里不舒服……” 陆执的脸色突然晴转阴。 他沉默地抱着她,赤眸微动,声音沉闷:“窈窈是想离开我吗?” 宁窈:“……不是,我只是不喜欢这里。” “哦……”陆执的下巴抵在她温热的颈窝,语气幽怨,“窈窈不喜欢我。” 他带着凉意的手指揽在她盈盈细腰上,暗自用力,好像没做什么,却让她动弹不得,时不时轻蹭一下,像是在无声的威胁。 宁窈被噎了一下。 这什么阅读理解能力? 她试图解释:“不是不喜欢你,这里没有床,你让我睡哪里?” 陆执眸色稍沉,那么赤红在昏暗中显得暗了几分,如同漂浮在黑暗中的暗红色萤火虫,神秘而昳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靠在宁窈身上,将她一点点笼入怀中。 一开口,语气像是撒娇,又莫名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睡我。” …… 宁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甚至还有几分跃跃欲试。 嗯……怎么说…… 就她家小陆这颜值,这身段,这腰…… 怎么想她都不吃亏的嘛。 直到她发现。 小陆口中所谓的睡,真的只是字面意义上的睡。 他抱她躺在他身上,拿他当床睡。 宁窈生无可恋地躺上去,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她以为这个夜晚会很难熬。 毕竟不久前才经历过那么多事,还不知道前路在何方,系统又会怎么对付她。 陆执这种状态什么时候能恢复? 离岛被他们玩沉了,陆执的身份秘密恐怕再也保不住。 一大堆问题要面对。 在这破山洞里,宁窈自动带入了跟混混男友私奔,因为没钱只能挤在十元小旅馆里的无知少女角色。 她做好了失眠一整夜的准备。 却没想到这一夜睡得无敌香。 她第二天醒来,手紧紧搂着陆执脖子,单腿搭在他腰上,埋头在他胸口,貌似还流了几滴晶莹的口水。 陆执轻轻撩动她的碎发,眼眸定定地望着她,无声勾起了唇角。 宁窈若无其事地坐起来,非常淑女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刚要伸懒腰,突然被他勾住腰带,一股力道迫使她重新栽倒在他怀里。 “窈窈昨晚睡得好像猪。” 闭嘴!不要一大清早就讲这么破坏气氛的话! 宁窈脸发烫:“……我没有我不是。” 说不出怎么回事,他动作仿佛刻意放慢,下巴在宁窈头顶轻轻地蹭,充满依恋,让她脸上不禁更臊了。 陆执伸手抚过她一头柔软青丝,指尖勾起一缕温柔地绕着,语气万般满足:“以后睡我,天天都睡。” “……”宁窈觉得有必要给大魔头科普一下,睡,和睡,之间的差别。 她绞尽脑汁,回想起自家小侄子学校里发的生理知识小册子。 宁窈忽然精神抖擞,全身充满了知识的光环。 “小陆,你乖,以后不要动不动把睡字挂在嘴边,这样不好。” 陆执无比平静。 平静地给宁窈扎小辫儿。 这个爱好无论是什么人设都不会变。 “为什么?”他的语气又开始委屈,“窈窈不喜欢?” 宁窈非常耐心地说:“因为好孩子不能说这个字,明白吗?” 他却说:“可我不是好孩子,我是你的小陆。” 宁窈被他感人的逻辑再次打败。 小陆和好孩子之间不可以划等号是吗? 她放弃了,随便吧。 跟被血魔咒影响的陆执没办法沟通。 她昨晚睡得浑身酸痛,准备起来迎接朝阳,再跳一套健美操什么的。 陆执却不让她起来。 “睡我。”他近乎偏执地在她耳边低语。 “……晚上再睡,你让我起来。” 长久的静默。 陆执放开她的头发,无声地松开手,宁窈爬起来,他马上就抱起膝盖挪挪挪,直到挪到角落里。 就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让人充满罪恶感。 而宁窈就是那个伤害他的罪魁祸首。 宁窈望着他瘦削孤单的小背影,忽然明白了什么。 同样是被血魔咒影响。 为什么陆执这次,和差点杀死黄婷玉那次表现这么不一样。 ——他在害怕。 害怕宁窈离开他。 她想不通为什么。 可能是在密室里,她曾经在他眼前消失,引发了他的强烈不安。 他的所有偏执,索取,害怕。 全是来自这份不安。 那么,又到了用魔法打败魔法。 病娇打败病娇的重要环节。 宁窈走到陆执面前,同样蹲下,伸手把他漆黑的长发揉乱,下巴搁在一截雪白藕臂上,语气温柔而认真:“小陆,你让我别离开,那你要是离开我怎么办?” 他看她一眼,面沉如水。 他垂下手,轻轻拨动足踝上的锁魂铃。 发出清幽的响声。 “我有这个,离开你,我会死。” 宁窈早料到他会来这一套。 别担心,病娇少女怎么会轻易认输呢? 她掩唇轻笑,一双琥珀色眼眸仿佛长出勾子,生生将他钉在原地,满心满眼只有她明艳娇媚的笑容。 宁窈歪了歪头,觉得好玩似的,伸手拨动他的小金铃。 “不够呢,只有这一个,万一你哪天拆下来,我就找不到你了。” 陆执在她若有若无的触碰下,眼眸越发深沉,似要渗出血来,目光却依旧执拗。 “要我相信你,你得多戴几个,什么手环项链,什么戒指耳环,通通来一套。” 宁窈心底暗笑。 傻眼了吧,小病娇? 看你上哪儿去弄这么多病娇小道具来。 陆执听完,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眼眸一瞬不瞬。 可能是受打击了……宁窈心想。 谁知,他一声招呼都不打,突然间飞出山洞,好半天不回来。 宁窈傻了。 大魔头被气走了? 他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喂!好歹留一把剑让她飞下去啊! 宁窈开始痛骂陆执没风度,难怪单身上千年找不到女朋友。 他却在这时回来了。 带回了一对金灿灿的小玩意儿。 陆执蹲下来,非常乖巧的把它们依次摆在宁窈面前。 “锁魂链,锁魂手环,锁魂臂钏,锁魂耳环,锁魂戒指,锁魂腰带……” 这套锁魂套餐诚意十足,足以闪瞎宁窈的眼睛。 陆执虔诚地捧起一串长度可观,纯黑色的,造型诡异的锁魂项圈。 “窈窈,给我戴上。” 作者有话要说:陆娇娇连夜赶制一批邀宠小工具,轻松在这场比赛中获得胜利。 优秀的人,往往在各个方面都出类拔萃(狗头)感谢在2021-07-19 17:18:03~2021-07-19 23:0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微微柚子茶3瓶;Musi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面对这根项圈,宁窈自面颊浮起一丝红晕,逐渐蔓延至耳后…… 不知为何,她莫名想到了神府内那些珍藏书籍。 ——里面那些容易让人变颜色的情节。 而陆执他一动不动,眼眸似月光一般纯洁,完全看不出()色废料的迹象。 是她想多了吧。 一定是。 陆执从前的七窍玲珑心最多只剩下一根筋。 那根筋病态又娇娇,比从前还难惹。 而他此刻手拿着黑色项圈,一瞬不瞬乖乖凝视着宁窈…… 让她想到大勾勾自己叼着犬绳,等待主人给自己套上的模样。 简直……让人难以抗拒。 宁窈被他蛊惑,无可奈何,准备顺应人设,做个风流又邪恶的小公主。 系统突然诈尸。 【本系统已经给宿主一夜时间考虑, 第三次提出警告!】 【任务对象是极度危险人物,入魔后会摧毁本世界!!!请宿主以大局为重!!】 顿了顿,系统这次的语气带了些无奈的妥协。 【经研究,考虑到宿主前期的优秀表现,本系统经过申请,可给予宿主三个位面选择以供选择。】 【1、继承百亿遗产的豪门真千金】 【2、国色天姿,倾国倾城,靠刷脸在宫斗文中脱颖而出,独得帝王宠爱的娇妃。】 【3、柔弱不能自理但信息素无敌的女o,全星级强A皆是你的裙下之臣。】 宁窈听完这些条件,深吸了一口气。 系统就差没说“够给你面子了赶紧执行任务拿赏赐再摇摇尾巴说谢谢”。 草不仅仅是一种植物。 宁窈不禁冷笑。 【抱歉,本人的兴趣爱好不包括捡垃圾呢。】 继承百亿遗产? ——哦,她现在已经是公主了,整个国库都归她继承,吸引力并不大。 在后宫文独得帝王宠爱? ——哦,对和其他女人抢男人这种没品的事生理不适呢,不如系统你自己上? 女o?强A? ——都ABO设定了,当然要当A啊!狗系统到底懂不懂现在的时髦元素? 再度被拒绝加羞辱打击的系统:【……】 【你会后悔的,你会被投入万劫不复的世界,拿最卑劣底层的人设,过最痛苦的人生!!!】 系统又急了。 开始重复威胁。 宁窈收起笑,缓缓地问:【你那么能,怎么还不送我去呢?】 系统再一次被噎住,好半天说不出话。 它不懂。 系统针对宁窈做过性格测算。 确认她的主性格基本无斗志,佛系咸鱼,贪图享乐,不爱搞事情。 恋爱脑概率近乎于零。 想不通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系统想到这个世界失败,自己将会遭受的惩罚。 它的精神体害怕到剧烈颤抖! 这个女人……她不是在虚张声势,她是真的做得出! 虽然只是个新系统,但它也带过不下百个宿主,第一次碰见这种疯批硬茬子! 她是抱着跟自己同归于尽的心态来的…… 长久的沉默后。 宁窈给出系统最后通牒:【谈判请拿出谈判的诚意来,本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出警告,你认为的奖励不算奖励,我认为的奖励才叫奖励。】 【哦?你问我我想要什么?那拜托你先放下你无畏的高傲和对数据分析的执着,开动脑筋好好思考这个问题。】 【还有,讲点礼貌,别再搞电击惩罚了,我的金丹碎了对你有很大好处吗?】 系统生气到暴走。 但还是有必要自己辩解一句。 【本系统没有对宿主的修为进行任何干涉。】 宁窈耸肩。 呵呵,狗系统敢做还不敢认了? 她没兴趣跟系统继续争辩。 如果这具肉身迟早要消亡,那么金丹还是元婴其实没多大区别。 狗系统图穷匕见。 宁窈已经摆明车马。 她提出了诉求,故意没有说明白,无非是想试探系统的底线到底在哪儿。 退一步讲。 宁窈还不能看清她的心。 她想要什么,想要以什么样的身份状态通关结局。 连她自己也没想明白。 现在只有一点她最清楚。 不能由着小陆戴这些玩意儿。 她有一天会离开,可能是死亡,可能是突然消失。 锁魂铃以血为媒,一旦戴上就等于结契。 宁窈消失,无法提供灵力滋养,陆执将会消失。 ——万幸,系统忙着跟她斗气,暂时没察觉到这一bug。 而她只要在这之前,想办法取下陆执脚踝上的锁魂铃就好。 问题是…… 陆执把锁魂铃当宝贝似的,她要怎样才能哄他拿下来? 答案就是:书中自有黄金屋。 宁窈精神抖擞,没收了陆执的一套娇娇小道具,在他怀里软鬓厮磨吹耳旁风,轻松哄得小陆带她到玄机阁去看书。 据闻,青鸾剑宗玄机阁内,藏有数之不尽的修仙名著。 许多门派都曾暗搓搓派人偷偷潜入,想偷点秘术剑谱什么的。 无奈玄机阁靠近陵山君居处,各大派派来的人全被打断了手脚,苟延残喘地被送回去。 那些人损兵折将,还丢了面子,在修仙界大肆黑了陵山君一把。 说他手段残忍,不顾外交礼仪。 丝毫不提自己做小偷的事。 陵山君对此事不屑解释,只有轻飘飘一句话。 “手脚不干净的人,要手脚何用?” 另外还有一句。 “爱嚼舌根的人,留着舌头也是多余。” 陵山君人狠话不多,用行动拔了几条舌头,扔去魔界给魔祟们下酒。 宁窈在原文里读过这一段,当时心情还挺忐忑。 他是自己最爱的角色,拥有亲妈眼的强大滤镜。 连她都觉得陆执这样有些残忍。 活在现代接受教育,在这样的思维下,她无法理解陆执的做法。 可在修真界。 至少是这部书的世界观里,是弱肉强食。 ——不,甚至是弱者趁强者弱时分而食之,并以正义的角色自居。 这个世界的规则到底是强者为尊,还是“正义”居上。 是天道无情,专注修习自身,还是该追求大爱,仁慈以渡天下…… 她没办法总结出一套真理。 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顺应本心。 想让陆执知道,他师尊青元道君飞升了,他也仍旧会被人坚定的选择。 至少不枉费她偏爱这个角色一场。 …… 踏进玄机阁之前,宁窈深吸一口气。 她的心情很激动,不乏对知识的尊敬。 两个时辰之后—— 宁窈只想骂人! 主要是骂青元道君! 撇开放在普通藏区的书籍不提。 位于玄机阁顶层,千千万修真界少男少女的梦想之地,其中珍藏的书包括但不限于: 《青元道君:低调的第一剑修,深藏功与名》 《论第一剑修的传奇人生》 《手中有剑,心中有情·青元道君如是说》 《修真界女修的梦中情郎之青元不懂爱》 《手把手□□劣徒之霸道陵山君孝顺我》 …… 最后一本书有明显的人为撕毁,再人为拼接起来的痕迹。 宁窈:“……” 要是让那些断手断脚断舌头的知道,他们心心念念想偷的藏书全是这些宝藏文学。 不用陆执动手。 他们一定会拿根上吊绳吊死自己。 再变成厉鬼找青元道君这个糟老头子索命! 宁窈黑着脸在顶层转了一圈。 一圈下来连脖子都快黑了。 中间展区是糟老头子的自传。 左边是美食区,包含各大菜谱,宁窈以为自己误闯食神家里。 右边是打码区。 《双修利万家,和谐你我他》 《那些合欢宗不会告诉你的事》 《没有什么是神交一次解决不了的(上)》 《如果有,那就来两次(下)》 …… 宁窈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些所谓名门正派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小陆,这里真是你师尊的藏书馆吗?你师尊真的没有被邪魔夺舍吗?” 她说完,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回答,回过头,却见到陆执正蹲在她脚边,手里捧着一本颜色著作,一边露出迷惑的样子,一边看得入神。 宁窈突然炸了。 她抢过那本书撕成碎片,一把将陆执扯起来,大声凶道:“小朋友不可以看这种东西!会变得不幸!” 不幸的主要表现为眼睛会长东西。 陆执抿了抿唇,羽扇似的睫毛颤了几下,眼神无辜,有充斥着几分执拗:“可是这些事窈窈曾对我做过的。” 宁窈:“……” 她脸色由黑转红,噌地红到了耳朵根。 人生最社死的事莫过于此。 前一刻,她还道貌岸然的教训自家三岁侄子不准偷吃零食。 马上被啪啪打脸,三岁侄子当场指出她偷吃零食的行径。 偷吃的还是他的。 面对陆执干净到让人产生罪恶感的眼眸,宁窈几乎快窒息。 宁窈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你听我说,那只是一场意外,我们谁都不想的……” 真的好渣女的语气呜呜呜。 陆执眼眸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像最漂亮那颗星星失去光彩。 他伸出手,将宁窈扯在他衣襟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重新蹲到地上,只留个背影给她。 用实际行动表达他的难过。 他压低声音,好委屈地说:“可是你当时不是这样说的。” 宁窈:“……我是怎么说的?” 她根本一点都记不起来。 陆执回过头,看着气急败坏的宁窈,眼眸中的血色忽然加深,无形中好像有个漩涡,将她吸进去。 他将宁窈拉进他的神识里,实时将那段神交过程转播给她。 这一刻,没有画面,没有声音,一切都黯然失色。 宁窈脑子里轰然一声,理智全然倒塌。 她被一种近乎碾压的力量攫住,意识一点点地崩溃,仿佛化为一个虚无缥缈的魂灵飘在空中,唯一可以依附的仅有那个强大的力量。 宁窈整个人被击溃。 她没想到陆执竟会用这种办法让她想起来。 做了坏事不承认是吗? 那就给你沉浸式转播体验。 一次不行就两次。 三次…… 四次…… 宁窈无力抵抗。 她分不清自己是被打败了,还是偷偷享受其中,反正她不想动了。 就在这时。 之前已经产生裂痕的那枚金丹,忽然咔咔裂开几条大缝,随着陆执一次又一次的重播,终于,在第五次的时候,金丹没能挺住,壮烈狗带。 金丹碎成无数齑粉,散落在她神府之内,光芒耀眼,迸发出一股劲人的灵力,拓宽她原本细窄的经脉。 这灵力浑然天成,温润舒适,令她感觉自身脱胎换骨。 仿佛成为宁窈2.0。 宁窈:“……” 她好像,一不小心。 ——进化为元婴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太舒服,就这一更啦,明天再双更!感谢在2021-07-19 23:00:48~2021-07-20 22:0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oyI 35瓶;CyrelIV 7瓶;Musi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大概是修为提升后,她所有感官无限放大,第一次看清陆执神府的全貌。 和她自己的神府比起来,简直是个地狱——或者说垃圾场一般的存在。 如果把他的神府比作一间房,一眼看过去家徒四壁,乌漆麻黑,像是好几年没交电费,走进去,墙上烟熏火燎的,正我间空地上凭空燃着一大团黑火,发出浓烈刺鼻的闷呛味,让人多一秒都不想待在这里。 宁窈下意识想离开。 她忽然想到什么,走近黑色火焰旁边,想试试能不能扑灭它。 没想到,她刚走近,就看见那团火明显弱了些。 从气焰嚣张的一大团,人形那么大,噗地缩了水,变成小孩子的大小。 宁窈愣了下,随即想起来,对,她的灵力能抑制血魔咒。 于是她更近了些,忍着那团火带来的炙热。 黑火也是有脾气的,似是不甘心被打压,叫嚣着发出一声低吼。 火焰变幻出可怕的形状,朝宁窈迸出岩浆一样滚烫的火星。 宁窈退开了一点,黑火立刻膨胀。 真够讨厌的。 就这么赤手空拳的硬刚没用,宁窈忍着肉疼,从本命黑心莲里抽出灵水浇在火焰上,它顿住,随即爆发出刺耳的尖啸声,骤然缩成巴掌大小。 它像是怕了宁窈,不敢再挑衅,主动缩到角落里。 呵,这个欺软怕硬的小东西。 本着乘胜追击的精神,宁窈追过去,黑火反而躲着她,她不耐烦了,直接在黑火旁边浇了一圈灵水,将它困在里面。 如果能把这团火彻底搞死,陆执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受欺负了? “这个死女人居然害我!想杀了老子没这么容易!老子是不会轻易死的!” 就在这时,那团火里突然传出一个暴戾粗嘎的声音。 开口就骂骂咧咧,一听就知道缺乏父母管教,素质堪忧。 起先,宁窈以为是这团火在说话。 她仔细观察,又发觉不是,而是这团火内有一个小秘境,那声音是从秘境里出来的。 没有一刻犹豫,宁窈用灵水包裹住自身神识,她投入黑火中,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坠入一个黑洞洞的深渊里。 这里比陆执的神府内还糟糕一百倍。 如果说他的神府是断水断电的老破小。 这片深渊简直是被放逐的地狱。 四处焦黑,充斥着铺天盖地的血腥气,浓郁刺鼻,哀嚎声,鬼哭声从每个角落里传来,不断有苍白的手伸出来,想伤害宁窈,可触碰到她的灵水外衣,便“呲啦”一声化为烟雾,涌出一大团腥臭的死气。 奇怪。 刚才还骂得起劲的声音突然停了。 宁窈知道它一定躲在这里。 “出来啊,你不会是怕了我吧?还是说你已经死了?” 那声音按捺不住,尖叫起来:“你才死了!老子还活的好好的!只要陆执还活着,老子就死不了!” “你是血魔咒?”宁窈皱起眉,“哦,就是你一直在欺负陆执?” 那声音更暴躁了,显得尖细难听:“谁欺负他了?他的力量都是老子给的!再乱说小心老子杀了你!” “你杀我?可你只会躲起来,你明明害怕我。”宁窈很平静。 “老子害怕你?你等着,老子这就出来——” 宁窈就等着它这句。 周围灵场骤然发生变化,像是被压缩成细小颗粒,带来一股更腥臭难闻的厉风。 原本围在宁窈身边,不肯散去的死魂都害怕得躲开,同时发出兴奋的低吼声。 一抹血色光圈直奔她而来,它刻意在宁窈四周旋转,发出挑衅的哧哧声。 是血魔咒没错了。 她越是忍耐,血魔咒越飘,得瑟地近距离挑衅。 宁窈屏气凝神,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直到血魔咒离她最近的那一刻—— 就这一瞬间,她不再刻意压制,释放出自己充沛纯粹的灵力,是幽幽的淡蓝色,化为一只有形的利爪,将血魔咒死死捏住! 血魔咒发出一声惨叫:“啊!!!” 它没有实体,仅是由各种死气和怨气、恶念集结的混合物,灵场相当混乱,恶臭扑鼻。 即便是屏住呼吸也熏的得人眼睛疼。 在陆执的神府里居然有这样一个深渊,血魔咒就藏在里面,就像人身体里长了寄生虫。 它依附陆执,吸食他的血肉和灵力,一有机会就妄图占据他的神府,还搞出这么多死魂怨灵来折磨他。 “去死吧你。”宁窈揪住了血魔咒,啪啪两巴掌,吹爆它的狗头,再扔地上使劲地踩。 “啊啊啊啊你这个臭女人居然打我,老子要杀了你……啊好痛!别再踩我了我不敢了嘤嘤嘤……” 打不过就装可怜? 宁窈对血魔咒没半点好感,它刚才骂人的时候声音可大了,一口一个老子,宁窈怀疑它是在卖惨,于是用上更大力气,直到把它打得只能在地上躺平哀嚎。 最后,宁窈分出灵水浇在血魔咒身上,它被烫地原地弹起来,像炮,弹似的,在四面墙上来回弹射,最后被宁窈抓回来。 血魔咒虚弱无力地瘫在地上,变成条苟延残喘的死狗。 “够了……你,你杀不死我的……我死了,他……也会死。” 宁窈也发现了。 血魔咒打不过她,是因为天生的灵场压制,但它再怎么虚弱,支撑着它的那股灵场依旧纹丝不动。 她想到,在系统给她看的陆执的过去里,血魔咒的力量是在陆执接近昏死的状态下出现的。 它和陆执一体同生,这并不是假话。 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血魔咒蚕食他的神府,宁窈也不甘心,于是她挽起袖子再次暴揍它一顿。 血魔咒时而骂骂咧咧,时而发出求饶的嘤嘤声。 宁窈也打累了,她一屁股坐下来,顺腿将血魔咒踢到一边,柔声细语地说:“算了,看你也挺可怜的,下次再打你吧。” 血魔咒:“……”这才是货真价实的魔鬼吧? “你能把你的小弟们撤走吗?这么多鬼挤在一起,陆执会觉得吵。” 宁窈拿出自认为很礼貌的态度,希望血魔咒能识趣一点。 不然她又得动手揍人,这样真的很累,作为一个娇气小公主人设她不想给自己加上爆娇标签。 血魔咒哆哆嗦嗦地看着女魔头:“老……我也没辙,这些都是陆执亲手杀过的人和魔,它们也不归我管的……” 可能是怕挨打,血魔咒老老实实给宁窈解释缘由。 血魔咒原是上古时期传下来的产物,经历过许多战争,瘟疫,死亡,不断吸收恶念,最终形成一股强大而邪恶的力量,从而催生出邪魔。 “算我倒霉嘛,好死不死被个臭神仙封印,憋屈了几千年,好不容易等到那神仙死了,我出来喘口气,就碰上陆执这个万年难得一见的天生剑体,我当然选他啦!” “那是不是还得感谢你?”宁窈微微一笑,深藏恶魔本质。 血魔咒哆嗦了下,声音弱下去:“别打我了,我也不容易的,这帮子混蛋没事就闹事打架,每天打死好几个,我容易吗我!” 它可是魔族力量的起源啊!老祖宗级别的人物,本来应该享受魔界子孙为自己打下的江山,过安逸日子。 可陆执自身修为太高,他又爱洁癖,不喜欢让身上沾血,除了必要他不爱杀人。 千年来,血魔咒辛辛苦苦才攒下这些怨气死气,只要填满深渊,魔气就会迅速占据陆执的神府,它将会彻底占据陆执,成为毁天灭地的大魔头! 一切都随着宁窈的出现改变了。 她竟然能克制血魔咒,每次陆执血魔咒发作,都被宁窈压制住。 军心动荡,魔气涣散,死魂每天发生暴动,伤亡惨重。 血魔咒每天忙着劝架,振奋军心,给死魂们上课洗脑,还要抽空嘲讽陆执,累得都快没精力再搞事情…… 女魔头竟然还要亲自下场来揍它? 这个世界还会好吗? 宁窈没搭理它的怨妇式哭泣,她突然想到,既然陆执血魔咒发作是跟这些死魂有关,那换句话说…… “守财,我问你,要是这些死魂都没了,你是不是就会死?” 她觉得血魔咒抠抠巴巴算账的样子很像个守财奴。 血魔咒突然像被电打了一下,心虚又夸张地大声喊:“不是!老子是不会死的!还有老子不叫守财!” “好的守财,知道了守财。”宁窈笑眯眯地,顺手将它砸到墙上。 血魔咒急了,说明她的思路是对的。 她想起刚才触碰到死魂,它们就刺拉一声消失了,同时,会被她神府内的小黑心莲吸收。 方才宁窈一心想教训血魔咒,没太在意。 想来她的小黑心莲恰好能吃掉死魂。 宁窈皱眉发出“噫~”地一声,感觉有点恶心心,但还是捏着鼻子抓来几个死魂。 果然,在碰到的一瞬间,死魂全无抵抗之力,化为一圈黑紫色烟雾,被她的黑心莲吸收。 黑心莲外圈的花瓣没有变化。 宁窈有些失望,她还以为吃了这些能提升修为呢。 然而很快—— 被包裹起来的淡黑色花蕊忽然发出亮光,非常微弱,倏忽间消失,然而那一层花蕊颜色渐渐变深,像是给干枯稻草发质抹了层护发精油,黑亮黑亮的。 总之就是变好看了。 宁窈坐下来休息了会儿,没发觉有任何不舒服。 那朵黑心莲在神府内欢快地蹦哒,像条鱼一样吐泡泡,看来这些恶心吧啦的死魂很合它胃口。 宁窈:“……” 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本体是个啥玩意儿? 比自己还吃货,都不挑食的,什么乱七八糟地都吃得香。 她短暂地忧伤了会儿,想通了,她可以让黑心莲多吃几顿,把死魂全吃掉,血魔咒不就死了? 于是宁窈又吃了一百个左右,黑心莲吃到打嗝。 “今天就吃到这里,”宁窈起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把血魔咒一把拎起,微笑道,“守财乖,帮我看好它们,明天我再来光顾。” 血魔咒:???当它是什么?饭馆跑堂的? 在血魔咒的一片哭喊中,宁窈飞身离开深渊,回到陆执的神府。 没什么变化,还是黑漆漆一片,可仔细看会发现,角落里透进来几丝光线,尽管很微弱。 却是很好的开始。 从他神府内出来,宁窈起初有些别扭,毕竟刚才被迫体验了N次神交直播。 娇气少女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陆执在旁边,却更娇气地把下巴搁在她膝盖上,睁着双红玉髓般透亮的眼睛,专注地望着她,“记起来了吗?” 在他的美颜暴击下,宁窈呆了几秒。 陆执没等到她回答,语气温和地追问道:“没想起来吗?那再来……” 宁窈:!不能来了!再来就透支了!不是只有男人才会虚的! 她忙说:“记起来了!全部记起来了!” “窈窈什么感觉?” 这话是没错,怎么说,睡一个颜值第一超级能打床上体贴能力又强的大魔头……要说不喜欢那太假了。 宁窈本想矜持一下意思意思。 她又想到自己的远大计划,把否定的话又咽了回去。 就算现在是元婴期,她和陆执比修为还是碰瓷,想要进入他的神府,到深渊里开小灶,就一条必经之路…… 睡他。 这个想法很有诱惑性。 宁窈差一点就被迷惑了。 还好她理智尚存,在默念一百遍金刚经后,带着遗憾的心情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个问题让宁窈特别困扰,直到晚上被抱回山洞里睡觉,她又被抱到大魔头身上,听见他脚踝上的锁魂铃铃铃作响。 宁窈眼睛忽然一亮。 有了! 锁魂铃代表两人命运相连,撇开那些你死我死的病娇效应,宁窈怀疑,如果她被催眠,昏睡过去,陆执是不是也会…… 说干就干! 第一步,先在陆执怀里找一个舒适又淑女的姿势; 第二步,给自己反手一个定身诀; 第三步,分出一分神魂,然后催眠剩下的神魂; 宁窈撑着一分神魂,凑到陆执耳边小声道:“小陆?陆公子?陆执?大魔头?我要走啦……” 陆执双眸紧闭,连眉头都松开了,第一次见他睡得这么安稳。 和宁窈一样。 他有九分神魂陷入昏睡,只留下一分。 宁窈不确定能催眠他多久,到底是渡劫境大神,一分神魂也足够让他醒来。 她抓紧时间钻进他神府深渊内吃夜宵。 血魔咒看到她出现,头皮发麻地大叫:“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宁窈才不管它,她雄赳赳气昂昂地坐下,一巴掌把血魔咒拍扁了,闭上眼睛一口气吃到撑。 黑心莲花蕊绽放出漂亮纯粹的黑色,直到吸收不下了,她才拍拍屁股走人。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 宁窈的计划进行得顺利,她甚至学会了将神魂分出若干等份,一份负责吸食死魂,一份看着血魔咒免得它捣乱。 再分出一份到陆执的神府。 她每次来都忍不住皱眉,难以想象一个洁癖这么重的人,怎么能忍受神府内这么乱糟糟? 从前这里太暗,闷热潮湿,又连通装满死魂的深渊。 换了她是陆执,恨不得一把火把这里点了,一辈子都不会踏足。 还好现在有了光。 宁窈像只勤劳的小咸鱼,在陆执神府内巡视一周,有一些被火烧得黢黑的灵体,宁窈用灵力尽量修补……就这么忙了一个钟头,宁窈准备躺下来休息,忽然被不远处一个发光的小宝箱吸引。 小宝箱blingbling的发着光,外缘镶嵌一圈精致的夜明珠,光看外形,足以唤起她的少女心。 宁窈眯起眼睛,心想大魔头怎么会有这么少女系的东西…… 完了,肯定是哪个野女人送给他的。 也是,大魔头活了那么久,都老男人了,怎么会没几段情缘?啧啧,肯定是哪个剑修妹妹手工制作的,狗男人藏得这么深,当宝贝一样。 她不酸,她不吃醋,她只是有点好奇。 宁窈冷着脸晃了晃宝箱,里头有东西,叮叮咣咣的。 “本公主怎么会窥人隐私呢?”宁窈非常镇定地抱着宝箱飞往深渊,那个原本看着血魔咒的神魂自动与她合并。 她一反常态,进来第一件事不是暴揍血魔咒,而是心不在焉地坐下,手托着脸,蹙眉凝眸,眼波忧郁,一副心事重重的少女怀春表情。 血魔咒缩在角落里抖了半天,发现宁窈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它突然全身别扭起来。 嗯?怎么这次不揍我了?她是怎么了? 死了死了,女魔头该不会打算一口气把它吃了吧?所以没必要再打它了! 不要啊!拜托还是揍它吧!狠狠揍! 身为一个反派,它已经颜面尽失,再也承受不起任何变故了…… 血魔咒屁颠儿屁颠儿跑到宁窈面前,就差没叫一声女大王。 宁窈淡淡看它一眼,“是守财啊。” “……”血魔咒还剩下最后的倔强,“我不叫守财。” “守财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 血魔咒渗出泪水,哭唧唧:“我的财都快被你吃完了我怎么睡得着?” “这样啊,那对不起了,”宁窈面无表情把小宝箱递给它,“这里面很多值钱货,你打开。” 血魔咒忙把宝箱推远。 它不是撒币!这里面肯定藏着暗器! 哪知道宁窈直接捉住它,强行用它勉强能成为手的部分打开箱子的锁扣,随即将它扔开。 血魔咒:“……” 算了,能当工具人好歹有点用,不会被她吃掉。 宝箱摔在地上,发出一道浅金色光芒。 一只簪子飞出来,落在宁窈手中。 这簪子造型精致,镶嵌各色奇珍宝石,就光蜻蜓眼睛那两颗绿玉髓便价值千金。 想必是哪家姑娘的心头宝贝吧? 宁窈气哼哼地握在手中,几乎要把蜻蜓翅膀撅折了。 她板着脸扔给血魔咒:“守财,这个赏你了。” 哪知道,小蜻蜓刚碰到血魔咒,它突然发出一声痛呼,一蹦三尺远:“公……公主殿下的东西,财财碰不得……” 古有勾践卧薪尝胆,今有血魔咒忍痛做财财。 宁窈愣了下:“我的?” 血魔咒痛得直抽抽,委屈地说:“是啊,殿下忘了,是陆执他偷偷掰下来的。” 宁窈迷茫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在蜀罗镇和玄明门初遇那天,她发簪上的小蜻蜓被他掰走了,事后陆执还不承认。 宁窈捡回发簪细细观察,果然,在玉簪和小蜻蜓的连接处有重新粘合的痕迹。 是大魔头,他像小学鸡一样弄坏同桌女生的发卡,回去后想办法拼好,不知为何却没送给她。 血魔咒发现,女魔头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笑容。 就是那种沉浸在宠爱里,三分甜蜜三分感动,还有四分得瑟的表情。 宁窈很快从箱子里取出第二件东西。 是半颗翠绿欲滴的升灵果。 宁窈狐假虎威,靠陆执从秦瑟瑟手里抢来的升灵果。 她掰成两半,和陆执排排坐吃果果,当时好心痛呢。 可那天她明明亲眼看着他吃下去的啊! 血魔咒忍不住说:“那是陆执用了障眼法,以他的修为吃玩意儿没屁用,但是你喂到嘴边,他又不忍心拒绝你。” 啊…… 原来大魔头还有这么善解人意的一面。 宁窈迫不及待要看到第三样。 是书。 好多书。 口口口口的书。 就连血魔咒都红着脸捂住眼睛,害羞地扭来扭去:“嗨呀,怎么给财财看这种东西,财财还是个小孩子……” 宁窈一巴掌呼过去:“给我正常点!把你知道的通通说出来!” “……”血魔咒半边脸麻了,边哭边说,“陆执看到你这些脏书,他好生气,准备一把火烧了,然后他自己看了起来,看了好多遍,他最喜欢那本《霸道公主和陆姓男宠二三事》,看过二十遍呢!” 宁窈眉心重重一跳。 内心忽然升起一丝奇异的甜。 讲真!她最喜欢的也是这本!荤素结合!张弛有度!又甜又虐!结局还是HE! 大魔头跟她果然有默契。 啊啊啊啊她心跳好快! 最后第四样。 没有实体,是一丝神识,像脑电波一样打在宁窈身上,她看到这段陆执最想要珍藏的信息。 “要给我买好吃的,买好喝的,最好陪我一起吃。” “陪我逛街不可以不耐烦,我化妆也不要催。” “对了,要每天夸我漂亮。” “吵架了要主动哄我……” “算了,我哄他也行,但他最好识相点,不要让我哄第二遍。” ——是她对男朋友的要求。 宁窈突然鼻子一酸,有点想哭,又不想在血魔咒面前哭。 于是她一脚把血魔咒踹到墙上,半天抠不下来的那种。 然后转身蹲下嘤嘤嘤。 等到血魔咒好不容易脱身,一瘸一拐回到宁窈身边,发现她居然真在哭,它吓得头皮发麻! 它最怕听到女人哭了啊! 封印他的莲玉仙子特别爱哭,眼泪也是她的武器,哭起来天地变色,疾风暴雨,连它的神魂都快被震碎! “你……你哭什么啊。” 它天天挨揍,最多只哭了一次呢。 宁窈捂着脸说:“我好像喜欢陆执。” 血魔咒听了脸色诡异:就?就这? 它实在忍不住,冒死用看二傻子的眼神看宁窈:“不会吧?你才知道吗?” 宁窈揉了揉眼睛,奇怪地看着他:“我是母胎单身,我才知道很稀奇吗?” 血魔咒暴跳如雷,感觉被内涵了:“我也是牡丹!上万年的牡丹!我就知道!我比你们人类聪明一万倍!” 它靠吸食恶念为生,最擅长分辨人类情感。 善念和恶念,爱与恨…… “还记得那个在水里勾引你的男人吗?他用的秘法媚术,中招者会将他的脸看成自己心爱的人,你那天看到的不就是那谁吗!!” 血魔咒几乎是吼出来的,它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个情感白痴打到半残,太侮辱人了。 宁窈默默忍了这声吼。 她感觉从前舍友传给她的恋爱经验都白费了。 这方面她真的迟钝。 太迟钝了。 就在这时—— 陆执神府之内,连同深渊,齐齐开始震动。 这表明他醒来了。 血魔咒摔在地上,骂骂咧咧地嘀咕:“搞什么搞!平时起床没这么大动静的!跟谁发脾气呢!” 陆执听到血魔咒这句抱怨,他并不理会。 他坐起来,捏了捏眉心,感觉十分疲惫,冷酷隽美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嘴角拉成一条直线。 这几天的记忆如洪流一般涌入。 宁窈如何在海里亲了他,他如何带她回青鸾剑宗……直到两个时辰前。 宁窈揪着他的耳朵喊他大魔头,说她要走了。 怀中空空如也,连她身上的甜香都快消散。 陆执面沉如霜,在月光下映着一层阴霾,他的眼神充满困惑,抿着唇,阴郁和偏执挥之不去。 他取出那盆黑心莲。 只有两朵花瓣,丑不拉几的黑心莲。 他轻抚花瓣,声线堪称温柔,眼神幽幽:“窈窈喜新厌旧,她是不是在玩弄我?” “是不是你死了,她才会留下我?” 作者有话要说:文案梗文案梗粗线了!感谢在2021-07-20 22:01:20~2021-07-21 23:0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大快更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身在深渊之内,正陷入“糟糕我这个牡丹是不是要开花了”的半纠结半害羞心态的宁窈…… 陷入震惊! 宁窈:妈哒!美人魔头要拔她的小花瓣! 血魔咒见她脸色由红转白,跟变脸似的,唰地蒙上一层锅底黑。 即便血魔咒阅人无数,情绪分辨能力一流,也猜不中宁窈此刻的想法。 只见她分出的神魂一口气吞掉百余死魂,接着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血魔咒。 “殿下别慌,我自己来。” 血魔咒从身后抽出早准备好的青石,用力敲自己的头,随即“吧唧”一声晕了过去。 ——女魔头下手太重了,它决定自己动手。 宁窈:“……” 守财这是在干嘛? 好烦,她本来想问这家伙,陆执为何突然要对她的小黑心莲下手? 表现得这么像是大姨夫期间的情绪不稳,可她此刻正看着血魔咒,她清楚绝不可能是血魔咒在搞鬼。 那黛玉妹妹又在发什么脾气哦? 血魔咒对陆执那么了解,连他都歇菜了,宁窈只能靠自己。 她神魂飞出,特意选择了一个漂亮的落地姿势,出现在大魔头身后。 眼前是他冰冷萧瑟的背影。 宁窈伸出一根手指头戳戳他,故意发出女鬼幽怨的声音:“小陆……猜猜我是谁……” 手指猝不及防被捉住。 电光石火之间,宁窈来不及反应,一股力道拽着她向前跌去! 猝然之下,她跌进他的怀抱里,冷得不带一丝人气。 嘶—— 她揉了揉自己差点闪到的小腰,泪意上涌,咬着唇,委屈地睁大眼睛看着陆执:“小陆你干什么,你……” 不乖哦…… 后三个字卡在喉咙里,她差点噎死。 不是小陆。 男人一袭白衣,凝眉冷眸低低地看向她,眼睛如夜色一般浓黑,仿佛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渊。 小陆走了,大魔头回来了!!! 宁窈突然头皮发麻。 没错,肯定是因为她这几天宵夜吃太饱,深渊内的死魂怨灵被她吃了一半,血魔咒天天哭夜夜嚎,眼看着瘦成了小号。 别问,要问就是非常后悔。 早知道美人魔头这么凶,醒来后就翻脸不认人,她才不费劲帮他吃死魂呢! 陆执伸手垫在她腰后,将她轻放在铺了一层软草的地上,他时轻时重地按在她腰上,力道正合适。 若是忽略那盆摆在一边,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小黑心莲—— 他这模样看着简直太温柔了。 “陆执,你……你要对我的黑心莲做什么?!”她生气地向他控诉。 非常大声,非常理直气壮。 宁窈这人,从小就擅长顺杆爬,看人下菜,从小就知道管全家最心软的爷爷撒娇要糖吃,因为知道他不会拒绝最亲爱的小孙女。 现在也是。 知道大魔头原来苦苦暗恋自己,哼哼! 别看她个矮易推倒,她气场一米八! “你去哪里了?”陆执问她。 “我……”宁窈犹豫了下。 没想到陆执对她进出神府一事毫无察觉,宁窈想,多半是因为他刚刚苏醒。 在血魔咒发生这期间,他灵力混乱,连她在他神府内发现了小秘密也不知道。 宁窈决定暂时不告诉他,等她搞定了所有深渊死魂,再给他个惊喜。 是时候献出撒娇耍赖无理取闹三件套了。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陆执,傲娇又委屈:“你这么凶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奴隶,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喂你干嘛……” 她眼睁睁看着陆执冷漠的脸越来越近。 他停在距离她不到一寸的距离,垂下眼眸,凉沁沁的呼吸略过她柔软浓密的睫毛,她清楚地看见他眼眸里化不开的漩涡。 “我碰一下你的花,你就这么不乐意,我醒来看不到你,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宁窈:“……”怎么感觉陆黛玉又开始了。 “你答应过不离开我的,”他轻轻压平她头顶翘起的几根呆毛,面沉如水,极度平静地说,“你又骗我。” “我没有……” 宁窈本能地察觉到不对,突然不想玩什么惊喜游戏了,她想要马上告诉他! 我已经知道你偷偷喜欢我了!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谈恋爱! 如果要!就赶紧哄我!不要不识好歹逼我再跟你撒娇! 覆在脸上那层阴影却直逼下来—— 他骤然吻下来,嘴唇是冰冷的触感,带着不容抵抗的蛮横,宁窈下意思地挣扎,手腕也被他捉在手里,轻易地让她无法动弹。 然而她越是躲,越是惹恼了他,他停下来,冷眸中丝丝困惑,似是不明白怀里的笨兔子为何这么抵抗。 他看见宁窈眼中带泪,眼角一片粉色,诱人的红,抽着鼻子,凶巴巴瞪着他。 不要……讨厌他。 陆执心中生出一分悔意,却不想回头。 他没心没肺的小殿下实在太甜了,滋味蚀骨入心,是藏在荆棘丛中最深处那颗仙果,是要人鲜血淋漓,奄奄一息才能探到她的甜美。 没想到,宁窈竟仰起头,重重撞在他唇上,带着莽撞恼怒的力道。 哼,喜欢强吻是吧? 让你看看什么是霸总的强吻,把你嘴唇咬破! 宁窈气势汹汹,在他冰冷的唇上碾磨轻咬,呼吸沉重地交错,像是要咬下他一块软肉。 然而,陆执却意外地顺从,他毫无抵抗,像只逆来顺受的羔羊,只偶尔蜻蜓点水般地啄舔,谦卑的讨好。 宁窈快呼吸不来。 慌乱之中她睁开眼,于昏暗中隐约看清他一双清冷稠丽的眼眸,沉迷之余,裹挟着几分歉意。 “对不起,窈窈。” 宁窈琥珀色的眼瞳微微散开,迷茫地眨了眨,须臾之间,舌尖尝到一丝腥甜,她慌乱之下,“啊”地一声推开他。 而那丝血已经被她咽下去。 “什么鬼……”宁窈忍不住皱起眉,疑惑地盯着陆执。 他的目光很安静,语气低沉,让她感觉置身梦中,“别怪我,不会太久的……” 宁窈忽然感觉脑袋里面刺痛一下,眼皮似坠有千斤重,视线逐渐模糊。 他的脸在眼前微微晃动,像水中倒影。 一个陆执,两个陆执,三个陆执…… 好多个陆执哦。 宁窈脸庞纯白若雪,浮起淡淡蔷薇色,她困惑地望着眼前阴郁淡漠的男人,实在撑不住,眼皮渐渐阖上。 她身子一软,歪向一边,落入男人寒意幽幽的怀抱里。 他驱使灵力为她取暖,双眸沉沉地望定怀中睡姿恬淡的少女。 宁窈身体睡着了,可她遗落在陆执神府深渊内的一丝神魂还醒着。 她无语地发现…… 她好像失去对肉身的控制权了…… 草。 死陆执。 等她夺回原身了一定要狠狠家暴他。 …… 无方镇,烟水街上。 喧闹街头,唯有鸣仙酒楼独享一份宁静。 这酒楼远近闻名,据闻就连魔界中人都馋这家店的美食,之所以叫鸣仙,正因为它开在青鸾剑宗山脚下,青元道君飞升前是店里常客,就连门口匾额都是青元道君亲笔题的。 其中汇入道君的灵力,守护店内不受邪魔侵袭。 店小二嘴皮子利索地报菜名。 “酒糟鹅掌、清蒸桂花临仙鱼、剁椒鱼头、九珍片皮鸭,特品龙趸……” 宁窈面无表情,对店小二冷哼一声。 店小二不是没见过难缠的客人,可面前这两位,着实算是与众不同。 两人衣着风度皆是不俗,举止清贵,一看便是修仙之人,要不是青鸾剑宗早在五十年前就人去山空,他真要以为是剑宗的哪位得道高人。 那公子面相冷淡,女孩子则生得骄矜,一看便是出身世家,两人容貌都是一等一的惹眼,走到哪里都会吸引旁人目光。 只是这少女好像身体不好,无时不刻贴着她夫君。 公子也十分体贴,目光总放在夫人身上,看起来格外紧张她。 如今这世道,这么恩爱的小夫妻属实罕见。 小二笑眯眯转向公子,“二位想吃点什么?” 陆执温柔地替宁窈整理她坐出褶皱的小粉裙,淡声问:“窈窈想吃什么?” 宁窈头一撇,樱唇撅起,“不吃!贫者不受嗟来之食!” 虽然这句话不太对……但意思到位就行。 她虽然好吃,可也是有骨气的! 凭什么啊,他莫名其妙控制了她,一句解释也没有。 大清早的,枕着她肚子捏她小肚皮,突然来一句“饿瘦了,都没肉了,该吃东西了”。 就带她下山。 义愤填膺地说完,她闻到一帘之隔的雅间传来食物香气。 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宁窈:“……” 她反应快,睁大眼睛看向陆执,眼中三分嫌弃,第一时间撇清自己。 陆执勾了勾唇,竟伸手在她柔嫩的脸颊捏了捏,眼神无限包容宠溺:“我记得窈窈爱吃酒糟鸭掌,烤鸭,烤鱼,麻辣牛肉,枣泥山药糕……”他足足报了二十道菜名,对店小二说,“店里的招牌菜各上一份。” 店小二愣了下,他看这两人都不像是能吃的,好心提醒:“我们店里招牌那可有十道菜呢,二位恐怕吃不完吧。” 陆执的目光落在宁窈唇上,她已经偷偷舔了十次嘴角,眼睛放光。 像偷腥的猫闻见烤鱼。 陆执语气亲昵:“不要紧,我家窈窈很能吃的。” 宁窈:“……” 我不是我没有! 我是柔弱易推倒的妙龄少女! 等菜上来,妙龄少女一人干完桌上一半菜。 然后悲愤地控诉陆执:“我不想吃的!都是你强迫我!” 四下无人。 陆执从宁窈侧襟抽出条洁净丝帕,替她擦去嘴角酱汁,一个简单的清洁咒过后,丝帕洁白如初。 他收进袖中,眼眸中带着深沉的偏执,“对,都是我强迫你的。” 宁窈多少有些心虚。 她不知道陆执的血中下了什么法术,她说话行动不受影响,只是不能离开陆执一尺以内。 几乎只能贴着。 宁窈放下筷子,睫毛轻轻颤了颤,目光中倏地划过一丝狡黠。 她转身,勾住陆子一缕黑发,天真地仰头说:“吃饱了,小陆,我现在要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21 23:03:37~2021-07-22 23:1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yrelIV 8瓶;叔叔是你说我胖吗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宁窈很认真地强调:“我要洗泡泡浴,桃子香薰那种,水温要适中哦,太冷我会感冒,太热会烫皱我的皮肤,最好是天然温泉哦。” 她一本正经地提出要求。 心里暗想,陆执最好被她惹急,一怒之下解开她身上的禁制,然后宣布以后都不要理她。 这样才符合一个玻璃心反派的特质。 没想到,陆执只是低头,像狗勾一样凑到她颈边嗅了嗅,弯起唇低声道:“不错,是该洗澡,都有味道了。” 宁窈白瓷一般的脸涨得通红:“你有味道你才有味道!” 她抽着鼻子使劲嗅自己,只闻到香味,她气呼呼地贴在陆执身上扭来扭去,把嘴巴上的油都蹭他身上。 陆执低头看了眼,淡定道:“很好,你洗完澡顺便帮我洗衣服,我喜欢桃子味的净衣露。” 宁窈被噎了一下。 谁要知道你喜欢什么味道的净衣露啊! 她眨眨眼睛,非常无辜地改口道:“我想过了,饭后不适合洗澡,我们还是散步去吧。” 结果反抗无效。 她被大魔头拎着衣领跑去买了桃子味香蕉味玫瑰味等多种香薰。 那家店老板看他们买得多,买的都是高价货,出手阔绰连价都不带还,笑得咧不开嘴。 打包东西送出门时,还挤眉弄眼地说:“二位在本店消费达到三千灵石,自动成为本店高贵的会员,特赠送超值会员小礼物一份,请笑纳~ 宁窈喜滋滋地拆开一看。 一包香到呛鼻子的粉色香囊,里头鼓鼓的,摸着像是药丸。 再一看,在香囊上绣着一行飘逸的字。 【催X神药!男人福音!只需一颗,横扫疲软!让你重振雄风!不让娘子的眼泪陪你过夜!】 下方一排小字,不仔细看很容易漏过。 【对于修习无情道导致的生理心理各种隐疾,本品也无能为力。】 宁窈笑容凝滞。 所以这家店到底是卖什么的? 他们有营业执照吗?果然眯眯眼都不是正经人! 然而还是有点好奇。 她正准备倒出香囊里药看看是什么,突然间香囊着火,一瞬间烧成灰烬。 那家店轰然一声倒塌,扬起一地烟尘。 宁窈听见老板哭天抢地的喊声,听得她心里发怵,不由得看向身边这位大佬,他眉头紧皱,面上乌云盖顶,唇边勾着一抹冷笑。 “啊!我的会员小礼物没了!”宁窈心痛极了,她蹲在地上试图将那团灰烬拢起来,结果风一吹都散了。 宁窈被拎起来,她茫然回过头,撞入陆执冰冷又灼热的视线。 就像被放进冰里冻晕,再架火上烤。 充分感觉到他此刻的恼怒。 可是他无缘无故在怒什么? 宁窈冥思苦想,小脑袋突然开动,她目光向下,小心翼翼地打量他那一处…… 明白了,男人也有难言之隐。 想必是大魔头被戳中了痛处,恼羞成怒之下愤而砸店,为了维护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陆执黑着脸捏住她下巴,语气森然:“你在看什么?” 宁窈决定委婉一点。 大魔头也是需要关爱的。 “不要紧,我懂的,有些事其实身不由己。”她极富同理心,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含鼓励。 接着宁窈拖着陆执,转头跑到哭天喊地的老板身边,天真烂漫地问他还有没有多余的会员小礼物,她朋友很有需要。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执。 陆执:“……” “没有了啊,啥都没有了!我的店就这么没了呜呜呜!” 眯眯眼店主哭出一汪眼泪,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宁窈好敷衍地安慰他:“没关系,店没了可以在开,人没了可就真没了。” 不要再激怒大魔头了!不要在他脆弱的小心脏上蹦迪了! 她准备跟店主抱头痛哭一阵。 却突然腾空。 跟只小猫似的被大魔头拎起来,飞上半空。 “跟他啰嗦什么?”陆执面无表情盯着她,“不想洗澡了?” 宁窈揉揉眼睛:“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他可怜,忍不住想陪着一起哭嘤。” 陆执黑着脸,他袖子里掉落一只发光的玉简,落到那老板身边。 “哇!一万灵石!仙人显灵!我发达了!” “可以了吗?”陆执给宁窈一个“你最好见好就收”的表情。 宁窈赶忙对他无辜一笑。 她紧靠在陆执身上,不着痕迹地在他外衫上蹭掉手心的冷汗。 吓死她了。 该死的,她刚才一进店里,就莫名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是她家二哈身上的狗狗味。 只有主人才能分辨出来。 店主做作地递会员小礼物给她时,那股味道更强了点。 所以她故意找借口接近店主,果然,他哭天喊地时还不忘偷偷传给她一丝神识。 是叶无镜用法术后,披了十八层马甲的密音。 “所有人都安全,放心,你稳住他,等我联络你。” …… 宁窈怀着一颗颤抖的心被带到青鸾剑宗后山。 一处冒着热气的灵池边。 宁窈很心痛。 居然有这样的好地方,她居然才知道,跟大魔头住了几天山洞都快捂馊了! 宁窈放肆地抬起陆执的下巴:“好了,本公主要沐浴了,你再不解开禁制,是不是准备陪浴啊?” 她双眸微眯,一派风流钓系渣女的模样。 陆执垂下眼帘,羽扇般的睫毛沾上水汽,一双漆黑的眼睛朦胧又勾人,他说:“脱衣服。” 宁窈呆住了:“嗯嗯嗯?”大魔头居然这么直接的吗? 她气沉丹田,低声道:“你先来。” 陆执轻笑了声,“还想拿洗澡来挑衅我,没用。” 宁窈意图被看穿,她脸疼。 “你等着,数三秒一起脱!谁不脱谁今晚做小狗!”宁窈脱口而出。 然后非常霸气地脱下…… 一间粉纱外衫。 宁窈的声音微微打颤:“我脱了,该你来!” 她心虚地闭上眼睛。 她等了好半天没听到动静。 就连衣服掉落的声响都没有。 宁窈颇有些纳闷,他该不会用了什么法术,一键除衣吧? 那……大魔头现在岂不是…… 宁窈内心莫名激动。 她花了三秒钟调整心态,本着不看白不看的心情,眼睛悄咪睁开一条缝。 ……却看见大魔头在月光下的背影。 高大,挺拔,耳朵尖尖泛着可疑的红。 宁窈:? 他在搞什么? 宁窈:“我脱光了,你脱了吗?” 等了一会儿,宁窈就快没耐心,恨不得跳上去扒掉他的衣服。 大魔头总算开口了。 他疑似拢紧了衣衫,仿佛洞穿宁窈的意图,声音轻到好像一个差生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你还没数一二三。” 宁窈眼神迷茫,渐渐转为清明。 不是吧?大魔头不会是在害羞吧? 他一个大反派,终于黑化了,忍不住给爱而不得的小公主下了蛊控制起来。 按套路,接下来不是应该开启囚禁play剧情? 然后这样那样,酿酿酱酱…… 他这个病娇居然害羞? 作为十级粉红文学爱好者,宁窈对这个剧情节奏非常不满。 “陆执你知道吗,主动才会有故事,你这样的纯情人设是当不了男主的。” 她说完,微微一笑,搂住他的腰,闭着眼跳进泉中。 泉水温润,恰是最适宜的温度,宁窈舒服得闭上眼睛,感觉水汽一点点透进皮肤里。 就是衣服全贴在身上有些难受。 她手脚轻,很快只剩一层小亵衣,是最柔软的软纱质地,薄如蝉翼,浸在水里也没有任何负担。 望着陆执坚定又莫名可怜的背影,宁窈开启嘲讽:“哇,第一次见到有人穿衣服泡澡的,真奇怪。” 她的气息拂耳而过,水中温软如海草般时隐时现,陆执在心中默念清心咒,感觉头顶快冒烟。 半晌,他低哑着声音说:“我凭什么给你看。” 宁窈盯住他像被烤熟了的耳朵,能看见透明的血管,好想咬一口哦。 她想起刚吃过的水晶猪耳朵,咽了咽口水,一个没忍住,礼貌询问:“你的耳朵看起来挺好吃,我可以吃吗?” 比起陆执,有时候宁窈更像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反派。 陆执:“不可以。” 被无情拒绝后,宁窈觉得没意思,自行潜进水里吐泡泡,她想游泳,然而却不能离开陆执身边,无聊又浮上来。 “陆执,帮我把香薰泡泡倒进来,我要桃子味的。” “你自己倒。”陆执拒绝她。 宁窈委屈:“好远,我够不到,要不然你放开我?我保证不跑。” 陆执只好认命地帮她倒泡泡香薰,他整盒全倒进去,然后不理宁窈,开启自闭状态。 却挡不住宁窈的无敌唱功。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哦哦哦哦~陆执小笨蛋不爱洗澡,哦哦哦哦~” 陆执深吸一口气,满眼化不开的无奈,封印听觉。 耳边终于清静了。 没过多久。 他背上一热,宁窈忽然软软地勾住他脖子,两条白玉一般的手臂搭住他,贴在耳边甜甜地说:“帮我搓背嘛。” 别问她是怎么这么大胆的。 自从知道某人不行后,宁窈逐渐放飞,感觉自己无比安全。 当作案工具失效后,一切的病娇行为都是纸老虎。 不足为惧。 她这句嗓音十足甜腻,通过密音传递给他,同时还有几声假哭的做作奶音。 陆执的清心咒再一次被打断。 就连刚要吃进嘴里的仙品清心丹,也被宁窈缠上来那一下打进池水里。 陆执心累到绝望。 宁窈无聊地卷起他浮在水面上的长发,顺便给他扎了个小辫当报仇,她放慢呼吸,让全身在水面浮起来,两条腿摆来摆去,把自己想象成漂亮的人鱼。 她打了个哈欠,觉得陆执不肯乖乖当洗澡工。 那就算了,反正修仙之体早已摆脱陈兀,身无杂质,洗不洗澡都无所谓。 突然,宁窈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好像有只手停在她腰上,柔软又灵活,像条鱼那样滑过她每一寸,却又轻得仿佛毫无实体,她觉得好奇,伸手去捉,鱼儿却害羞地从她手中溜走。 她很快明白,这只是陆执以灵力化形,他本人纹丝不动,双眸禁闭,如同一尊禁欲佛。 宁窈享受他的搓澡服务,内心感觉良好。 讲真,她一个牡丹,对那方面真没什么要求,文包看多了,她反而更加清心寡欲。 大魔头这样的美人,也该有点缺点,她不在意。 何况修仙之人还能神交不是? 宁窈更专注灵魂沟通,不是非得这样那样,俗! 她安心地闭上眼睛,打算睡一觉,反正待会儿陆执会捞她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感觉怪异,在全身游移的那团灵气一丝丝渗入她神魂之中,贴在她神魂最脆弱之处,像是在做马杀鸡,她舒服地连脚背都绷起来,欢喜地腻在周身丰盈熨贴的灵力之内。 神魂像是过电一般,激起阵阵颤抖,她像条搁浅的鱼儿,不知疲惫地拍打鱼尾。 海浪放肆地将她卷起,裹挟进最深处,似要在漩涡中将她吞没。 小黑心莲绽放出异常光彩,一片接一片次第开……足足五片花瓣! 盛宴过后,宁窈累极了,她吃太饱了,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抱着陆执委屈地哼哼唧唧。 “还洗澡吗?”陆执眼眸深沉,似是淬了毒,有种近乎疯狂偏执的美丽,他报复般地用齿尖磨她软乎乎的耳垂,神魂仍顽固地贴住她。 宁窈睁开迷蒙的水杏眼,泛起泪意:“不洗了,放我回家呜呜呜。” 她累得撑不住,松开手,在水中垂落,直到握住了什么。 她愣了下,十足不解,眼眸无辜地眨了几下,眼神湿漉漉的望着脸色异常僵硬的大魔头,凶萌凶萌道: “水里有蛇!它在咬我!等着,我这就剁了它做红烧蛇段给你吃!” 作者有话要说:前排提示,食用野生动物是不对的,没收更是不对的(doge) 陆执:蛇蛇是保护动物,我们应该善待它。 小公主:嗯?怎么善待? 咳咳咳…… 不确定今晚有没有二更,小可爱们别等, 这本进入尾声了,我梳理下大纲好好写结局,还有番外啥的,我前面好像说过有几个想写的,你们还记得吗(不记得就算了哈哈哈哈)感谢在2021-07-22 23:18:08~2021-07-23 20:3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829908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痕3瓶;大大快更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宁窈被灵泉泡得晕晕乎乎,头脑发热,只感觉手中握到隔着轻薄衣料的大蟒蛇。 下意识以为是这条不听话的蛇钻进了大魔头衣服里。 搞不好是只找死的蛇妖。 她微微用力,握住蛇头,就要一举将它拔出…… “别动,乖,别动……”陆执面色微沉,声音莫名变得低哑,他语气放软,“放手,别拽。” 宁窈感觉一股灵力聚成的力道在她腕上绕一圈,控制着她无法用力,却又迟迟没有将她的手拉开。 她有些懵:“这是什么?不是蛇吗?” 陆执不说话,自面颊到耳根染上一层薄薄绯色,他带着几分恼意开口:“不是,你快放开。” “可是有蛇在你衣服里,不拿出来蛇会咬你……诶,这蛇怎么回事,好像变大了……” 宁窈被他不耐烦地吼了,一面委屈,一面又禁不住好奇。 她甚至想潜进水里看一眼到底是什么。 幸而陆执提前察觉到她的意图。 他以那丝灵力牵制住她,手扣在宁窈纤细的后颈,倾身向她,额头相贴,眼神羞恼而又无奈,“不是蛇。” 不是蛇?那为什么钻你衣服里…… 等等…… 宁窈被他冰冷的额头贴上,灵台之内忽然一阵清明,她眼神懵了下,似懂非懂,一寸寸向下移,透过温润而半透明的水波,她隐约看见,自己的手正握着什么,很可疑,很不对劲的东西。 啊! 该不会是…… 宁窈惊得差点从水中一跃而起,她无辜地朝陆执眨眨眼,打算松手,然后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 她试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成功。 宁窈心虚地苦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那个……陆执啊,我不是故意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还有,你这个挺……成功证明了你自己的实力,嗯,之前是我误会了。” 陆执面上飘过一团阴霾。 宁窈小心翼翼冲他一笑:“那个,你得先松开我,我才能松开你……喂!我是叫你松开,不是要你用力……” 好讨厌…… 她的手失去控制,全凭他人操纵,她意识到什么,一双水雾濛濛的杏子眼微微睁大,好委屈地望着他,却没能让他心软。 甚至…… 在水下,他薄如蝉翼的青衫浮起来,她被迫探进去,手心仿佛着火,闭上眼睛不敢看,脱力地靠在大魔头肩上,张嘴用力咬他,一边哼哼唧唧催他快些。 “我真的以后都要讨厌你了,”宁窈将他脖子咬出血,委屈地嘤了声,“你这个大反派……” 真的以后都不要理他了! 宁窈在心里骂了陆执无限次,嘴里也骂,可是刚开口两个字就被他吞没呼吸。 不同于他手上的强硬,亲吻时却又格外温柔,小心翼翼地试探,带着安抚的意味,几乎像是在讨好。 不要讨厌他…… 就算是讨厌,也不要妄想从他身边逃离。 宁窈手都酸了,半瘫软在他身上,哼哼唧唧,自言自语地说:“给我洗干净给我洗干净,呜呜呜我脏了,我再也不是香喷喷的美少女了……” 陆执沉默地给她洗手,她感觉他有力而修长的手指从她每一根指缝中穿过,柔和而有耐心。 无论宁窈怎么抱怨他都不吭声。 “你说话呀,是不是知道错啦,”宁窈大声哼了一下,“你知道错我也不会轻易原谅你的,除非你每天向我郑重道歉,再带我吃好吃的,给我浇水。” 陆执垂眸看着她,眼中那片浓郁深邃到化不开,她心尖莫名颤了下,他忽然松开手,背过身,留下一个莫名孤单的小背影。 宁窈满头问号。 干嘛,她还没委屈完呢。 眼前传来潺潺水声。 宁窈狐疑地戳戳他肩膀:“你在干嘛?”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言细语地回答:“洗澡。” 宁窈:??? 不是吧,大魔头现在这副受欺负小媳妇的感觉是假的吧? 刚刚是谁拉着她手不放的? 这一副被人占了便宜的模样是在闹她吧? 大魔头是不是精分啊? 为何这会儿看起来像是受到伤害,需要调整心态,默默舔舐伤口的小可怜…… 宁窈麻了。 她发誓再也不理大魔头了,一定。 …… 陆执背过身,宁窈翻着白眼哼哼着,也背过去。 她的神魂忽然一阵波荡,听到一个浪荡风骚的密音。 “公主公主,小叶呼叫公主,公主能听到吗,小叶呼叫……” “听到了,有话快说,没正事别唧唧歪歪。” 宁窈现在没好气。 逮谁骂谁。 叶无镜简直是送上门找骂的。 叶无镜无论如何被骂都能保持嬉皮笑脸,“殿下,你和陆执没事吧?” “没……没事,我们能有什么事?” “我试了好多次,都没能冲破他在青鸾山布下的层层屏障,就刚才,一下子!他的神魂突然空了一瞬,不然我猴年马月才能跟你说上话。” 神魂……空了……一瞬。 宁窈脸上烧起来:“关,关你什么事啊?小七十五他们怎么样,还有小哈,你们都好吗?” 她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再聊下去真的要脚趾抠出一座青鸾山。 叶无镜说:“都很好,那天陆执带你离开后,我们赶在离岛崩塌前安全到达邻镇,我们找到小七他们,人倒是没事,都活得好好的……” 宁窈突然紧张:“不会是受伤了吧?谁?” 她原本是不担心的。 小七和十五都有筑基期修为,至少能自保。 唯独她家二哈,武力值低,脑子不行,还爱挑事。 叶无镜叹了口气:“就是你新收的男宠咯,他第一天拆了人家客栈,第二天拆了一家饭店,第三天拆了镇长家房子,因为镇长女儿看上他想抢他回家他不肯,就……” 宁窈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告诉小七,双倍赔钱给人家,至于那个不成器的逆子,把他打包送给镇长女儿算了。” 叶无镜哈哈大笑:“公主果然爽快,可惜小七已经表明身份,现在镇长表示要送你十八个男宠以表歉意。” 十八个男宠…… 宁窈浮在水中,忍不住抖三抖。 她无语地望了眼陆执的背影,算了吧,有他一个就够受的。 “我不要,让小七收下吧。” 顿了顿,方听见叶无镜语气暧昧地说:“恐怕不行,我那小师侄第一个不同意。” 宁窈想了想,“周允梁?他跟我家小七……他在追她?” “哈哈哈,不好吗?我觉得他们很配啊,你跟陆执都能那什么对不对?” 宁窈目光微凝,一字一顿地问:“我和陆执怎么?你都知道些什么?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是敌还是友? 她直觉这个叶无镜不简单,他知道很多事,甚至和陆执的过去息息相关。五十年前那场卑劣的封印,真的跟他毫无关系吗? 叶无镜低咳几声,笑了笑:“行了,知道你不相信我,其实很多事你可以问他的,相信他都会告诉你。” 接下来,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凝肃。 “离岛的事已经不是秘密,月明宗全宗被灭,宗主的尸身还被挂在山门口示众,”叶无镜想到那个人头蛇身,原本美艳的脸在风吹日晒下变得面目狰狞,他都忍不住觉得恶心,“现在以天音法寺的妙慧主持为首,各大门派知道陵山君堕魔后现世,决定一起攻上青峦山,合力将他诛杀。” 宁窈冷哼一声:“天音法寺,妙慧主持……” 她记得,系统给她的回忆片段里曾见过的。 仙魔大战的最后关头,三大派的头目站在山顶观战,商量要对陆执下手。 其中就有这个不知羞的老秃驴。 满口阿弥陀佛,实则佛口蛇心。 佛祖都会为他感到羞耻的。 “他们凭什么杀陆执,凭厚脸皮吗?”宁窈秀眉蹙起,眼中凝出冷冰冰的杀意,“离岛一事本就是月明宗主动挑起,他们残骸无辜岛民,就为了钓鱼引陆执出来,这样的门派不该灭吗?” 即便仅是透过密音,但彼此间能感觉到灵力波动。 叶无镜惊讶地察觉到,宁窈在这一刻迸发出杀意。 不止如此。 就连她的修为都不得了……短短几天,她竟然从筑基期一跃成为元婴…… 不对! 是正在融合期的分神境! 要达到这种效率,除了双修,叶无镜想不到其他的修炼方法。 糟糕,那陆执刚才神魂空虚那一下,莫不是在…… 死了死了,他这不是打搅他们的好事? 叶无镜突然后背一凉。 他头皮发麻,一时间顾不得许多,一口气不打岔地说:“现在月明宗罪行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人都死了,现在问题在于……所有人都认为你被陆执掳走,他已经堕魔,挟你为人质,要闹得天下大乱。” 宁窈差点笑出声。 “什么?我被陆执掳走?我是人质?” 这句话虽然没什么问题,可处处是槽点。 哪有人质像她过得这么好,好吃好喝有澡泡,晚上还能享受大魔头的人肉床垫服务? “是很荒谬,但是大家相信,这就足够了,最重要的是,你的父皇母后也相信。” 这次各大门派合力围攻青峦山,就是受大月国仁宣皇帝及皇后所令。 自古以来,起兵都会打着清君侧的名号。 无一例外。 而这一次那群正义之士,以宁窈做借口,美其名曰“营救公主殿下”,为了诛杀化魔的恶龙。 可是,究竟谁才是恶龙? 宁窈心神恍惚。 她控制不好灵力,泉水变得灼热难耐,就连眼尾都因为生气而变红。 密音被陆执切断。 他结实有力的手臂掐住她的腰,一个羽毛般轻盈的吻落在她肩膀,她像被烫到,禁不住颤抖一下,感觉到他依恋地将她整个人裹在怀里,跟只大狗勾似的蹭她头发。 “在跟谁说话?怎么不让我一起听听?” 宁窈:“……你老人家正忙着呢,怎么好意思打搅。” 陆执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我忙完了。 是吗?宁窈翻了个白眼。 我不信。 她撅着嘴无情戳穿他:“大佬,能把你的蛇收回去吗,这样真的很不礼貌呢。” 这个一会儿纯情少男,一会儿无耻老混蛋的大魔头,他居然又笑,还好意思咬她耳朵,可谓精分至极。 “你很想吃蛇肉?” 他问得漫不经心,宁窈却听得想躲起来。 啊啊啊啊好烦呐,这个老男人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她变颜色了变颜色了! 宁窈义正严辞拒绝:“我不想吃蛇肉,我最讨厌蛇。” “为什么?” “有个很讨厌的大魔王他就老爱玩蛇,阴森森的,还说蛇语,特别厉害特别坏,害了好多人。” 想起她喜欢的角色,宁窈一阵心痛。 大魔王……陆执记得宁窈叫过他大魔头,现在又来个大魔王。 他心中莫名不舒服,泛起酸气,“他在哪儿?叫什么名字?有多厉害?” 宁窈下意识回答:“叫伏地魔,在……你找不到的地方,反正挺厉害的。” 陆执不屑地冷哼一声:“伏地魔又是哪个野男人?没听说过。” 宁窈:“……” 能说吗? 大魔头这吃醋的模样,好像听女朋友提及外校扛把子,怒气冲冲要去找对方单挑的优质小学鸡。 简直可爱到无敌! 宁窈扭扭捏捏地回身躺他怀里,好一阵腻歪,“哪有野男人?没有野男人!我们小陆就是最厉害的!” 陆执微眯起眼,明知笨兔子在敷衍自己,他还是很受用。 他任由宁窈撒了会儿娇,直到她累得睡着,才轻轻托起她带回岸上,用法术将她全身水汽烘干。 月光下,宁窈睡容恬静,白得像发光的夜明珠那般耀眼夺目,他目光慌乱地掠过一瞬,随即红了脸,胡乱地吞下三颗清心丹,帮她裹成小粽子,带回洞府里。 宁窈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她感觉到陆执在身边,却累得手指头都动不了,感觉神府内有股能量在激化,全身经脉灼热异常,很不舒服。 直到那团灵力在神府内四下翻腾,从各处融汇,渐渐积蓄,沉淀,化为一汪灵泉,而黑心莲环绕其中,无形中消解了那股灼热。 变得温和又清凉,化为她自己的力量。 这才舒服了些。 宁窈刚睡着,突然被人捏着肚子吵醒,她不耐烦地睁开眼,听见陆执闷闷地说:“才长了这么一点肉。” “……”她是少女人设啊喂! 为什么执着于让她小肚肚长肉! 沉默良久。 陆执像午夜勾魂的美艳男鬼,缓缓爬上来,枕在宁窈温热的颈窝,一会儿玩她头发,一会儿捏她脸,一会儿掐她腰。 看宁窈一直没动静,他叹了口气,然后倾身上来亲吻她,直把她吻得喘不过气。 宁窈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她的小娇夫陆黛玉终于闹够了,她可以睡觉了。 谁成想,她刚平静下来的神魂忽然被贴上,勾勾缠缠,绵绵密密,粘人又让人欲罢不能地试探,像暴风一样将她卷起,折腾得死去活来。 宁窈哭唧唧地睁开眼睛:“我……我要跟你分居!” 离婚! “终于醒了?”陆执那双黑眸凝视着她,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说,是那野男人美还是我美?” 宁窈:! 你就是为了问这个! 你美你美你全家都美! 宁窈又生气又委屈,哭了好几场,唇色如雨中红露,直到天快亮才被饶过。 宁窈的神魂经过一夜折磨,就像打了鸡血那般,她开始睡不着了,想拖陆执起来陪她聊天。 狗男人居然睡着了。 无论她怎么在耳边唱歌,捏他脸,拽耳朵,给他头发扎小辫,掀开他衣服数腹肌……一番操作下来,他睡得像死猪,宁窈反倒累个半死。 她熬到天亮才睡着,等再醒来,发现陆执不在身边。 只有他临走时留下的一道密音。 “我出去一会儿,回来给你带吃的,继续睡觉。” 嗯嗯? 他走了? 那就是她身上的禁制消失了? 宁窈试着走到洞府,才发现洞外设了一道屏障,她眼前是一览无余的曼妙山景,却踏不出半步。 她如今的修为已至分神境,倒是可以试试能不能暴力破开。 宁窈想了想,算了,她好困要睡觉。 费劲逃跑这种事情不适合她。 还是待在这里比较舒服。 她安心地躺下做咸鱼,活像个等待丈夫打猎归来投喂的小妻子,非常心安理得。 等陆执回来,宁窈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灵力,揉着肚子奔向他,“小陆,饿饿,饭饭。” 陆执垂下眼眸,揉揉她的头发,然后反手扔出一个老秃驴。 “砰”一声砸在石壁上。 宁窈忍不住皱起眉:“我虽然胃口好,可也不是什么东西都吃得下的。” “这不是给你吃的,这是天音法寺妙慧主持,我特意请他来做客。”陆执轻描淡写地说,顺便抬起手,帮她整理睡得乱翘的呆毛。 宁窈:啊,终于轮到这家伙了啊。 也对,道一宗和月明宗都已经各归尘土,只剩下天音法寺,也该到他了。 妙慧一身袈裟染上血污灰尘,满脑袋血,白须只剩半拉,鞋也掉了半只,被一根索仙绳捆得结结实实,躺地上喘粗气。 明明是高高在上,平日受万人敬重的老僧,搞成这副德行。 看来大魔头的词典里是没有尊老爱幼这个词了。 真惨呐。 老和尚吐出一口血,他在禅房里打坐,陆执一路攻上来,死伤无数,天音法寺四大金刚也没能拦住他,刚打照面,妙慧就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他准备自我了断,却被陆执一把灵剑断了手脚筋脉,连灵力也被抽空。 如今他灵台被毁,气海衰竭,早已是个废人,任人杀戮折磨。 他倒在地上,忘向陆执的眼睛,平静地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魔头你要杀便杀,老衲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今日也不会求饶,只恨当初没能早日将你斩草除根。” 陵山君面沉如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像一尊无悲无喜的修罗像。 他没有被杀。 却被带回青鸾剑宗。 他艰难地睁开眼,在面前好奇地打量他的小姑娘,莫非就是…… “公主,你是公主……”妙慧念了句“阿弥陀佛”,“还好公主没事,魔头还没戕害于你,你的父母可以安心了。” 宁窈点点头,在他面前蹲下:“对呀,我是公主,你是妙慧方丈,我认得你。” 妙慧心中万分感慨,他开始苦恼,该怎样将信息传递给公主,让她知道各大门派很快会赶来救援。 却没想到。 宁窈伸手扯了扯陆执的衣衫,语气脆生生的:“对了!我差点忘了告诉你!叶无镜说有几个门派合伙要来青鸾山对付你!” 她忽然想到什么,懊恼地说:“糟糕,忘了问他是哪几个门派。” 妙慧老和尚:“……” 刚想提醒她别露出痕迹让魔头发现,她却自己爆料出来了。 “公主!你可知你面前这男人是谁?他是陵山君,五十年前堕魔的大魔头!残害无数生命,就连你师尊阙道子都被他残忍杀害!” 宁窈拍拍手,响起清脆的两声,眼神澄澈又无辜:“杀得好呀。” 妙慧:“……” 他正要说些什么,突然身上的索仙绳重重地收紧,像藤蔓一样,绳索上密密麻麻的尖刺扎进肉里,伴随着神魂的巨痛感,他无力地倒在地上,血染遍整个袈裟。 宁窈往后挪了几步,“啧啧”出声,不禁摇了摇头。 陆执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残忍?” 宁窈仰着脸看他,狠狠瞪他一眼:“我是不高兴。” 他“嗯”了声,眼眸垂下,长睫压出一层阴霾,避开宁窈的眼神。 宁窈勾勾他的手指头:“我快饿死了,饭呢?我要干饭!” 他好似是愣了下:“就这样?” “嗯啊,就这样。” 他扯了扯唇,眸中冰冷一闪而逝,他弯身将宁窈抱起来,像抱小孩的姿势,声音低柔:“你就知道吃。” 宁窈眨眨眼:“没错,所以什么时候有的吃?” “……现在。” “好耶!有饭吃了!小陆陆,我们去昨天那家酒楼吧,他们家酒糟鹅掌好好吃哦。” 陆执:“口水流出来了……不要用我的袖子擦……算了。“ 被揍得死去活来,只剩半口气的妙慧躺在地上,目光绝望。 同时还有几分迷惑。 那个被魔头抱在怀里的女子真是公主? 那个对她多半纵容宠溺的大魔头真的没疯? 他一定是灵力流失,太累太痛了才会产生幻觉。 这不可能是真的。 阿弥陀佛。 …… 原来陆执除了老和尚,还带回了天音法寺的土特产如下。 莲池比目鱼若干, 妙法仙桃若干, 慧心琉璃果若干, 长尾灵鸡若干, …… 宁窈“哇”地一声扑到陆执身上,开心得眯起眼睛,她真是越看陆执越顺眼。 大魔头这种类型的男朋友也不错。 到别人家里做客从不走空,除了把主人请回来做客,还不忘给她带土特产。 宁窈支使傀儡人把鱼烤上,再把果子洗好了端面前,剩下那些鱼暂时吃不完,那就晒成鱼干,也别有一番风味。 琉璃果是天音法寺独有的一颗琉璃果树结成的,小小一颗,外表晶莹剔透,没有果核,比樱桃的颜色还漂亮,甜中带一丝果味特有的微酸,恰到好处。 宁窈一个人能吃十大筐。 就是洗起来麻烦,她当然懒得做这些细致活,索性赖到陆执身上,推他去洗果子。 具体做法主要是模仿舍友不想洗葡萄,跟她男朋友撒娇的嗲精模样。 可惜陆执不是舍友的亲亲男朋友。 他是大魔头。 要他洗果子那是不可能的,有辱反派体面。 陆执只是看她一眼,懒洋洋地摆了摆手,“我不要。” 宁窈:? 他拖住宁窈的手臂,埋头在她颈窝腻了会儿,像只大猫一样,过了会儿,他非常任性地一下躺到宁窈肚子上,当然也没忘记揪她肚子上的肉,评价道:“太瘦了,待会儿多吃几条鱼。” 然后他开始睡觉。 是真的睡,宁窈叫了几声他都没回应。 宁窈望着他睡熟的样子,眉头紧皱着,怎么也不舒服。 她也是前几天对血魔咒严刑逼供才知道,陆执不爱睡觉,他也不需要睡眠,血魔咒总会趁他睡着的时候派出死魂,折磨他的神府。 试想想,要是她睡觉必发噩梦,有个红衣女鬼总在梦里试图掐死她,好占据她的身体。 她也会讨厌睡觉。 “陆执小可怜。”她细白的手指穿过他的黑发,一下下轻轻地帮他梳头发,他发质很软,让她想到曾见过他娘亲为他洗头发的画面。 那个小小陆真的好乖,闭着眼睛,生怕水弄到眼睛里,很小声地说:“阿娘,帮我洗干净一点,不是脏娃娃,这样大家就会跟我玩了。” 他好傻,见村里大人小孩都避着他,对他指指点点,拿石头砸他,叫他“坏种”、“灾星”,他还当是别人嫌他脏。 好傻的小小陆。 宁窈低头咬他脖子,嘬出一颗草莓,陆执一动不动,跟小猪一样。 好能睡的大魔头。 傀儡人把烤好的鱼装盘,又任劳任怨地洗好桃子和果子来,堪称年度最勤劳员工。 宁窈高高兴兴地吃鱼,吃得满嘴喷香,这鱼味道好极了,全身不带刺,肉嫩多汁,宁窈一口气吃了五条。 肚子突然被人捏了捏。 宁窈嘴里叼着鱼,往下看,正和陆执漆黑的眼眸撞上。 “我要吃。”他说。 “那你起来。” “你喂我。” “……”宁窈看在小小陆的份上,她夹起一块鱼递给陆执,“趁热吃。” 他却定定地望着她,动也不动一下,“撕成小块喂我。” 眼神有些嫌弃,好像在说“怎么连喂人吃鱼都不会简直笨死了”一样。 活像个大人不买玩具就地躺倒耍赖的熊孩子。 宁窈摊手:好吧好吧,谁叫我是个受不了帅哥撒娇的人,我实在太没原则了。 她喂陆执吃鱼,按他说的,撕成小块,喂到陆执嘴边。 起初几口,他边吃边皱眉,好像味道并不满意,可也不许宁窈停下,只是说:“咸了点。” 其实味道正好,只是陆执已经许多年不曾进食,口味淡到极致,一点盐也足够刺激味蕾。 人生有好多美好的味道,他都好久没尝过。 宁窈从中找到某种投喂的乐趣,而陆执也挺像一只坏脾气的大猫,要人喂鱼,还嫌鱼难吃。 陆执吃相斯文,嘴里嚼着食物的时候不说话,一口吃完才吃下一口,这样看起来有很乖。 他全程闭着眼享受服务,一点不担心宁窈会给他下毒。 宁窈一肚子坏水晃荡,把手指送到陆执嘴边。 看他吃不吃。 陆执不明就里,将她手指卷进嘴里,牙齿刚碰上,宁窈缩了一下,他吃出不对,睁开眼,目光深深如许,直看进她心底里。 啊啊啊! 陆执这副衣襟半敞,目光深沉,眼角泛红的模样实在太勾人了! 宁窈一颗少女心疯狂蹦迪,被引诱得不要不要的。 眼下气氛正好。 她估摸,怎么着也得有个亲亲什么的。 宁窈内心纠结,她是装矜持假意拒绝比较好呢,还是顺从本心,直接扑上去啃他比较好。 哎呀好害羞! 第一次谈恋爱就是没经验嘛! ——然后陆执就睡着了。 没错。 他,又睡着了!!! 宁窈一张小脸气成红豆包,气鼓鼓的,一个人把剩下的鱼和果子都吃了。 因为肚子被强征,她哪儿也去不了,只好躺下和陆执一块儿睡。 傍晚,他没醒。 一夜过去,他没醒。 早上宁窈吃早餐,陆执被香味打扰,短暂的醒了一盏茶时间,享受来自宁窈的投喂服务。 然后继续睡。 宁窈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偷偷跟自己换了人设,为何会有这么懒散的反派角色啊? 敌人都打到水晶了。 他抓来的老和尚也不处置一下,要么杀了要么放了,哪怕砍了脑袋挂山门口示威也好啊。 带回来给他养老啊? 宁窈被他折磨得逐渐黑化。 甚至觉得自己更有当反派的潜质。 更可气的是,他那条蛇倒是每天早上按时苏醒哦,雷打不动,每每都让她非常苦恼。 就连傀儡人都发现陆执不对劲。 “主人从来不会这样睡觉的,他从不睡觉的。” 直到第五天。 宁窈感觉到青鸾山外滚滚而来的灵力,繁杂混乱,各种修为的都混在一起。 他们无法越过陆执设下的屏障。 却在尝试用各种法器和阵法攻进来。 傀儡人也感觉到不安。 宁窈心里根本不怕,她知道陆执是不会败的,不管对手如何强大,他都不会输。 这天吃完晚饭,宁窈照例给陆执梳头发,用指腹轻轻按摩头上穴位。 她发觉陆执很喜欢这样子,哪怕他睡着了,也会在她梳头发的时候放松眉头。 她在他满头乌发里发现了几根银丝。 宁窈手忍不住抖了一下,不小心拽下来一根银发,她独自坐着,对着那根头发研究了好久,确定这是昨天夜里长出来的。 陆执醒过来,就看见宁窈在发呆。 她好慌张地将什么东西藏到背后,表情仓皇,杏子眼怔怔地望着他,复杂难名。 这种表情像淋了雨找不到家的小兔子,陆执心里刺了一下,很不舒服。 他坐起来,抬起宁窈的下巴,“怎么了?饿了?东西都吃完了?” 宁窈:“……”不是,她就只有这点出息? “那是怎么了?又要洗澡?” 宁窈的悲伤情绪彻底被打断。 她不管了!她不要做矜持少女!她要黑化!要把BE文学变成沙雕! 狗男人一点都不懂她呜呜呜! 她扭开脸,冷哼了声,气鼓鼓的包子脸气啾啾地,“告诉你吧,趁你睡着了,我跟你的大蟒蛇好好谈了会儿心。” 陆执愣了一下:“你对我干了什么?” 宁窈非常得意,冲他做了个鬼脸,露出反派的阴险笑容:“你的大蟒蛇刚开始很不配合,在我的耐心引导下,它总算乖乖听话,最后彻底在我手里投降,源源不断地吐露出污浊的秘密……” 诡异的沉默后。 陆执难以置信地看着宁窈,眼角一点点泛红,眼神又羞又恼,“你怎么可以趁我睡着了,一个人做这种事?” 宁窈渣女式耸肩:“这种事一个人就够了。” 她藏在手心的白发一瞬间消失。 陆执气得胸膛起伏,呼吸不畅,冷冰冰盯着宁窈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一个人出去了。 八成是又离家出走了吧,宁窈心想。 过了会儿他回来,带着一身冰冷水汽。 还有三个门派首领的人头。 宁窈:哦,这是泡冷水澡冷静,外加杀人泄愤去了。 他把人头扔给另一个洞里的老和尚,看了眼宁窈,冷着脸坐到角落里,一派不想与她同流合污的架势。 宁窈也刚在他神府深渊里吃死魂,顺便暴揍血魔咒。 累的很。 准备躺下睡觉。 忽然听见他闷闷不乐的声音: “以后你要做这种事,记得把我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采纳了吾——同学的大蟒蛇意见,笔芯 感谢在2021-07-23 20:32:02~2021-07-24 23:3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痕3瓶;国际小花朵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宁窈学他闹别扭的样子,也背过身,瓮声瓮气地说:“叫你起来干嘛,我看你睡挺香的,不舍得叫你。” “那你也不能趁我睡着了……”陆执欲言又止,他走到宁窈身边,衣摆被封吹动,轻轻蹭在她肩上。 宁窈斜他一眼:“切,这算什么,下次等你睡着,我还会对你做更过分的事呢。” 陆执被噎了一下。 他眼底是一片化不开的迷雾,目光全落在宁窈身上,想不通,这只笨兔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胆? “你……要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我要知道。”陆执说。 宁窈突然觉得大魔头好天真哦。 天真到有点可爱。 她仰起脸看他,开玩笑似的一下下拽他的青衫衣摆,然后不客气地靠在他腿上,语气天真又大胆:“既然是过分的事怎么能提前告诉你?等做完了我会通知你的,放心!” 陆执:“……” 宁窈双手拽着他衣衫下摆,想把人直接拽下来,他这么站着给人压迫感好强,没想到她太用力,一下子把他衣衫扯碎了半截。 “嚯,这衣服哪儿买的,质量有点差啊。”宁窈吐了吐舌头,眼里却一点不心虚。 其实陆执这件法衣有灵力加持,普通修为根本扯不动。 只是宁窈短短几天内修为突飞猛进,一路从金丹跃至分神境界,这种进度简直不可思议,若是普通修士要达到这般修为,至少需要五百年时间。 而这全是因为陆执。 每一次神魂相交,都是一次灵力的供给,陆执很主动,甚至是慷慨,所以此每次过后宁窈都觉得好累,一个是神魂过分活跃的累,还有,那么多灵力也需要时间来消化。 这时候宁窈总会觉得空虚,有种进入贤者时间的感觉。 特别是看到陆执睡着,会觉得是自己把他掏空了。 今天看到他新生出的白发,宁窈就更不安了。 总觉得陆执暗地里在计划什么,却不打算告诉她,他准备一个人抗下所有事,到最后她才会知道。 这种感觉很差劲。 陆执眼神淡漠,看不出情绪,只有若有若无的暗光翩浮,“你现在被我控制了,我不会放你走,如果入魔,你会第一个被我杀死,你一点都不怕吗?” “我好怕呀,”宁窈眼睛弯成小月牙儿,面带桃粉,皮肤仿佛盈着一汪水气,受尽滋润的模样,“你也可以趁我睡着了对我做过分的事,真的,我不会生气的。” 陆执脱下被扯坏的外衫,扔到一边,伸手拦住她的肩,往怀里一带,又气又忍不住笑,轻轻啄咬她的嘴唇,“我才不像你那么过分,趁别人睡着了搞偷袭。” 宁窈一口咬回去,她一脑袋撞进陆执怀中,玩命似的蹭蹭蹭,赖了好一会儿,头发都因为静电竖起来几根,像个不听话的小疯兔。 她闷了好久,小声地说:“当然了,你跟我神交又不占便宜,我也没有灵力给你。” 洞府很安静,偶尔能听见夜风送来仙鹤的清鸣之音。 宁窈伸出手指戳他胸口,感觉大魔头又瘦了些,她抽了抽鼻子,眼眸落下几分黯然:“是不是再来几次,你就要被我吸干了?” 半晌,陆执慢条斯理地一下下轻抚她的后背,淡然开口,“你不是本来就为了这个吗?” 嗯? 他说什么? 她为了这个? 宁窈双眼迷茫,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已经知道了,那朵黑心莲是你的本命灵植,而我的灵水可以助你修为,对吗?”他语气轻松,好似浑不在意,甚至还非常好心情地给她挠下巴。 原来他都知道了。 他这段时间又是病娇,有是囚禁,又是自制锁魂铃,搞那么多小动作,原来就是因为这个? 宁窈安静了会儿,埋头在他怀里,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执垂眼看她,目光无波无澜,“当然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宁窈一听,简直对自己无语,原来内鬼就是她自己…… 他早就知道了,或许比她以为的时间更早,可她自己却被瞒在鼓里。 大魔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心以为她只是为了利用他修炼。 可还是一厢情愿地以灵力供养她。 大魔头怎么这么傻啊。 宁窈好像变成蛊惑大魔头的妖妃,突然觉得自己魅力好大,陆执这种一心付出不求回报的男朋友打着灯笼都难找。 强大,靠得住,管吃管喝管修炼,恋爱经历空白,病娇的同时不失纯情,可以同时扮演魔头和黛玉两种截然不同的角色。 和他一个人恋爱,就好像同时拥有好几个男朋友。 哇,这种感觉哪个女人能拒绝呢? 就是太爱自作主张。 宁窈看着他的眼睛:“最开始或许是吧,可都这么久了,你不会以为我只是为了贪灵水才留在你身边吧?” 陆执也很认真:“也不全是,你还贪图我的美色。” “……”从大魔头您老人家嘴里说出这种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而且你还打不过我,也破不开我的禁制。” 虽然是实话可是侮辱性好强。 宁窈不情愿地攀上陆执肩膀,想打他咬他欺负他,陆执表现得很配合,好像随她想怎样都可以。 她那点小伤害对他就想挠痒痒一般,不仅没感觉,甚至还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我要睡觉了,肚子给我用。”他非常自然的说。 宁窈停下来,她目光颤了颤,落在他披散的头发上,突然间特别害怕,不想让他睡着。 总觉得。 他会一睡不起。 她小声威胁:“我会趁你睡着了对你做过分的事哦。” “……要做什么你就不能趁我现在清醒着?” 宁窈:“……”怎么感觉大魔头很迫不及待,甚至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她噗地一声笑出来,掩饰眼底的不安。 “别睡了,我们出去约会好不好,带我出去兜风,这里真的好无聊好无聊。”她抓着陆执的手晃来晃去,还拿果子和鱼肉喂给他,趁着给他梳头发的时候眼疾手快地拔掉白头发,最后赖他身上不起来。 终于成功说服大魔头陪她出去压马路。 …… 而此刻的青鸾山外。 以天音法寺大长老为首,音修法修剑修药修组成的各个门派俯首听令。 “阿弥陀佛,本寺遭逢大劫,本不欲麻烦各大门派,无奈就连公主都被那魔头掳走,很可能已遭逢不测,希望众家齐心协力,施以援手。” 穿袈裟的和尚有节奏地敲击木鱼,满目慈悲。 白云宫宫主第一个站出来,他显得特别愤慨:“大魔头竟敢对妙慧方丈出手,好几位大能都接连被他所害,我们当然得站出来!不然让他成了气候,以后岂不是魔界的天下!” “对啊没错!等大魔头彻底入魔了,还有我们的活路吗?” “救回妙慧方丈!救回公主!” 底下很多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都跟随着义愤填膺,仿佛真相信他们只要集合起来就能灭掉大魔头。 其实除了天音法寺大长老,其他人连陵山君的面都没见过,对五十年前的事并不了解,就喊打喊杀。 星灵山庄的周庄主同道侣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发现相同的默契,她手持落英剑上前一步,“各位前辈,月明宗被灭门一事,本就是咎由自取,至于道一宗,天音法寺掌门被害,多少也跟私仇旧怨有关,事情没搞清楚就贸然出手恐怕有失公允。” 白云宫宫主眯起眼睛,阴阳怪气道:“星灵山庄莫不是怂了?你也被那魔头吓住了?想站在他那一边?” “你!本庄主只是说句公道话!” “丧气话吧?哼,害怕了就请便,本宫主绝不留你,”白云宫宫主负手而立,藐视下方一众人,“还有想走的也请一道,趁早走!” 他看了眼叶无镜,明显意有所指:“尤其是某一些心术不正,五十年前就和魔头站在同一战线的,我们同样不欢迎。” 有些小门派或许不清楚。 但凡稍有些历史的门派大多都听过那场大战,身为除妖名门的玄明门临时避战,最后那场封印,叶无镜听说要封印陵山君,一面是天下公义,一面是旧年相识,他无论选择哪方都将违背道义和本心。 最后叶无镜自行断去半截灵脉,自削五百年修为,刚好是他和陵山君认识的时间。 做不到背叛朋友,亦不想愧对天下道义。 叶无镜静静靠在灵木金丝椅座上,歪歪扭扭,举止慵懒而浮夸,明明不热,他却打着羽扇摇来晃去,穿着亦是一身明艳轻佻,在场正道人士无不嫌弃。 唯有一些女修忍不住偷偷看他,尤其是来自合欢宗的姐妹,纷纷把他列入心动男嘉宾人选,甚至为了谁先和他双修而开始扯头花。 白云宫宫主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不知道他是来捣乱的还是来选妃的,不就一个小白脸嘛。 小白脸却老神在在地开口说:“要我说,周庄主才是全场第一明白人,大家发展门派不容易,少说都有三百年吧?就因为几句挑拨毁于一旦,啧,忒不值当!” 白云宫宫主气得脸涨红:“你……你胡说什么!” “说你们啊,一个个看着精明,可脑子都不怎么聪明,你们想,无非就两种情况,要么,陵山君堕魔,一举灭了你们,要么他没堕魔,就凭他渡劫境巅峰的实力照样灭了你们,有区别吗?” 所有人:“……” 方才还士气鼓舞的修士们突然脸色惶恐,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在看死人。 虽然侮辱性极强,但他妈竟然该死的有道理! 然而来都来了,方才一个个还信心满满要取那魔头性命,尚未开战便要退缩,在这种群龙聚集的场合,谁敢开口先说要撤? 气氛不妙。 白云宫宫主擅长法修,他见形势不妙,登时站出来稳住人心:“撇开大魔头和几大前辈的私人恩怨,那公主呢?公主何其无辜,难道众位不打算救她出魔爪?” 他看向位于最上座的仁宣皇帝和盈月皇后,这位在位二十五年的皇帝,后宫虚悬,只有皇后一人,帝后感情甚笃,膝下就一个宝贝女儿。 听闻公主修为低微,从小经脉孱弱,还患有心疾。 落到魔头手里定是九死一生。 其实他并不关心公主死活,如果活着,当然要以此为借口诛杀魔头,要是死了,也得抢回她的尸身,给帝后一个交代。 如今修仙界三大派都已群龙无首,唯有玄明门实力仍在,还有个不好对付的叶无镜。 可谁叫他立场歪,站在魔头那一边,注定与正道魁首无缘。 果然,提到小公主,帝后两人面色沉痛,皇后更是担忧到快晕过去,皇帝不惜放下架子,拜托白云宫宫主和各位大能剿灭魔头,救出可怜的小公主。 “陛下放心,那魔头劫走公主,必然是要以她为质要挟什么,想必公主还安全。” 他拿出镇宫之宝——幽冥镜。 此物乃上神降落的法宝,只需要有血缘亲属的一滴血,就能通过此镜,看见对方此刻的情形。 帝后两人怕不管用,各自划破手指,滴上鲜血。 红色的血很快融入镜面,浮气一团茫茫白雾,一阵令人目眩的七彩灵光闪过,镜子里出现两个人影。 “女儿!是我们的窈窈!”皇后痛哭着扑过去! 仁宣帝眼眶湿润,赶忙拦住妻子,他蒙住妻子的眼睛,怕她看到什么受刺激的画面,自己也撇开脸不忍心看。 那可是大魔头啊! 就连女儿的师尊阙道子都被他活活烧死,月明宗宗主的人头现在还挂在山门口示众,死不瞑目,他家弱小又可怜的乖女儿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啊! 仁宣帝提心吊胆听着旁边的动静。 有人说:“这里好像是青鸾后山森林的萤火谷,很多萤火虫,叫什么淡月萤。” “魔头带公主来这里干嘛?莫不是要将萤火虫化为魔虫,吃掉公主?” 皇后低呼一声,哀痛欲死,几乎要晕过去。 身边窃窃私语不断。 “这些淡月萤都飞起来了!它们到底要干嘛?” “萤火虫都围绕着小公主在飞,好像在围着她跳舞!” “等等,不对,好像是魔头在指挥萤火虫围着小公主跳舞!” “看错了吧!” “没有看错!小公主脸上蹭到虫子,她还拿大魔头的衣袖擦脸!” 正在忙着抱头痛哭的帝后二人面面相觑,感觉解说员的画风渐渐诡异起来。 就在这时,皇后听见女儿比从前还娇滴滴的声音。 还有几分颐指气使。 “小陆小陆我腿好酸,你抱我起来。” 紧跟着,是一个男人冷淡,却莫名无奈的声音:“你自己上来。” 女儿又娇滴滴地说:“臭男人没天理,还要人家自己上来,好像是真的不行哼。” 仁宣帝小声问皇后:“这是咱乖女的声音吧?” 皇后也是很懵,半颗眼泪卡在眼眶要落不落的:“好像是,说话那公子不是魔头吧?” 他家小女儿肯定没问题。 一定是对面大魔头出了问题。 自家女儿为了在魔头毒手下艰难求存,不惜委屈自己充当魔头的宠妃,太难为她了。 他们做好心理准备,齐齐朝幽冥镜看过去。 只见—— 宁窈拨开围绕身边的萤火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大魔头,动作熟练利落地爬到大魔头身上,轻松自然地搂住他脖子,并在大魔头仙气飘飘的白衫上踩出几个小脚印。 紧接着—— 宁窈双颊带粉,眼落莹光,发出胜利者的得意笑声,并“啪唧”一声在大魔头侧脸印下一个亲亲,留下可疑的唇印。 不止是侧脸。 下巴,脖子,锁骨,再往下的衣襟里…… “魔头脖子上是被什么咬了吗?是不是有毒虫?好可怕!” 非常可怕的毒虫宁窈公主像挂件一样挂陆执身上,她伸手拨弄漫天萤火虫,侧脸在映照下柔美如月光。 “回去吧,我困了。”陆执说。 宁窈显得好失望,她捧起陆执的脸:“啊,你又不行啦?” “……不是不行,是困了。” “啊,又不行了,小陆可真是……”宁窈表示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她自言自语道,“可是我还没看够呢。” 众人为小公主捏一把汗,亲爹娘恨不得冲进镜子里捂住自家缺心眼女儿的嘴。 别在魔头雷区蹦迪啊!!! 没看见他脸都黑了吗! 然而,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垮着张黑脸,在小公主脸上左右捏肉,气势全无,“把萤火虫收进琉璃瓶里全带回去,给你当夜明灯。” 宁窈撇撇嘴:“不要,装进琉璃瓶它们会死,它们自由地飞来飞去才好看呢。” 陆执挑眉:“你也想自由的飞来飞去?” “是啊,我当然想,谁会喜欢被人关起来?”宁窈语气天真,显得毫无心计。 好像没看见陆执越发阴沉的脸。 场外所有关注都看出陆执想杀人了。 亲爹娘急得快崩溃。 人质太过嚣张,不断挑衅绑匪,随时会被撕票。 所有人纷纷为她捏一把汗,皇帝夫妇俩互相帮对方掐人中防止晕倒,万般紧迫之际,却见小公主大大咧咧地捧住魔头的脸,好像对小孩子讲道理那样: “你都没有问过萤火虫,你怎么知道它不愿意留在你身边?” “就算自由的飞来飞去,也是围着你飞呀,你怎么这么笨喜欢自作主张呢?” 顿了好一会儿,陆执一瞬不瞬地望着宁窈,她美得像沉浸在月光里的小仙子,又像一簇转瞬即逝的光。 他声音沉闷地开口:“我没有自作主张。” “还不承认是吧?”宁窈麻溜地拔下他一根银发,“说这是什么?你背着我弄挑染我同意了吗?” 陆执压低声音:“……我没有。” 皇后揉了揉眼睛。 她扯了扯皇帝的衣袖:“你觉不觉得咱家闺女有点嚣张,她敢在魔头脑袋上拔毛!” 仁宣帝酸溜溜摸了把自己半秃的脑门,心想凭什么呀。 他也想女儿到他头上来拔毛。 还剩好多根可以给女儿拔呢。 宁窈气呼呼,脸鼓成小河豚:“你跟我这样那样,然后偷偷把灵力都传给我,自己身体被掏空,你是想扔下我一个人上天吗?” 陆执噎了一下,被拆穿后满脸愠怒,难为情地垂下眼睛:“我乐意,你管不着。” 宁窈静了一会儿。 她忽然勾起一笑,甜美面容忽然变得冷艳又嚣张,她的目光像蛇一般在陆执脸上游移,动作放缓,却又不容置疑地捏住他下巴。 “既然你要把修为都传给我,那来吧,我馋你身子很久了,今晚,就现在,本公主命你立刻侍寝。” 幽冥镜外风平浪静。 众位修仙大能小将无一例外,露出被雷劈焦的表情。 他们开始交头接耳的开小会。 主要是在讨论到底是谁劫持了谁? 仁宣帝握紧爱妻的手,心中万分复杂。 头上的毛又愁掉了几根。 说好的弱小,可怜,被魔头残忍伤害的小女儿呢? 为什么她看起来才更像欺负弱小的魔女? 作者有话要说:老丈人老丈母娘第一次见到自家女婿,可真刺激啊 明天更正文最后一章啦,然后会有番外奉上~ 第69章 在小公主大放狂言,众人纷纷提心吊胆,担心她会不会即刻被大魔头拧断脖子当球踢之时…… 却见魔头低眉敛眸,贴在小公主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小公主气哼哼揪住魔头衣领,大声说:“来就来!看谁先哭!” 魔头嘴角牵起淡淡一笑,他目光深邃如海,看向怀中少女时无不牵就温柔,然而稍瞬即逝,他眼风斜斜落下,勾起一个凌厉的眼神,冰冷嗜血的灵力破镜而出,横扫一片。 围在镜子边上数位大能纷纷口吐鲜血。 只有帝后二人离得最近,却毫发无损。 幽冥镜刺拉一声碎成齑粉,镜中最后一个画面应声消失,只看见魔头抱着小公主朝丛林深处走去…… 白云宫宫主擦去嘴角血迹,痛心疾首,忿忿然道:“可恶的魔头,居然敢毁我宫至宝,如今挟持小公主还欲对她行不轨之事!” 众人表情讪讪的,这话都没法接。 白云宫宫主多少有点说瞎话,刚才大家可都看到了,明明是小公主要对魔头行不轨之事! 恨不得当场撕了他衣服呢! 就连帝后二人都表情恍惚,彼此搀扶着,貌似受到极大精神重创。 他们家乖巧柔弱的小女儿! 要宠幸魔头! 没等到想看到的群情激愤,反而都在讨论公主和魔头之间的爱恨情仇小故事,更有很多小门派面色惶惶,被魔头刚才突然的发难吓到,忿忿萌生退意。 白云宫宫主面露阴沉之色,他走到一边,身边悄悄聚拢几人。 皆是他这些年悉心培养,安插在各大门派的精英卧底,此一战正可以派上用场。 他低声吩咐几句,几人凝神听命,随后悄悄散开,不曾引起任何人注意。 他虽然瞧不上各门各派的懦弱之举,可眼下修真界尽是一派颓靡之气,尤其在三位大能被魔头杀死后,各门派都对其恐惧到极点。 这次能集合这些门派一起来诛杀魔头,他废了很大力气,甚至不惜牺牲许多安插多年的卧底。 就算这次不能杀死陵山君。 也可借他的手重创目前和白云宫平起平坐的几大剑宗法修,也可借营救公主之名赢得仁宣皇帝的好感。 道一宗没落后,大月国国教也该换白云宫坐镇了。 “各位,大家刚才都听到了,魔头沉迷女色,不惜将全部修为都传给公主,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不如就趁此时冲进去。” “可是刚才魔头已经发现我们了!幽冥镜碎了就是他的警告!” 各大门派掌门和各个长老都被魔头的灵力震怕了,好多人现在还在吐血不止,要不是怕丢人,好多人都想趁早跑路,等魔头出来大杀特杀那可什么都晚了。 宫主背着手来回踱步,他望向下方,面露不屑的神态:“魔头又如何?刚才那一击难道大家没看出来他已到穷途末路?等他修为尽失,各位还有什么好怕的?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还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 “对了,还有公主,有陛下和皇后在此,一定能说服公主与我们站在统一战线,公主得到那魔头的全部修为,实力不可小觑,那魔头看来对公主非常迷恋,定然不忍心伤害。有公主襄助,各位道友还怕不能一举击杀魔头?” 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一声狂笑,叶无镜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趁虚而入,还要拿公主来当挡箭牌,这就是孟宫主所谓的名门大派?” “你……你这个无胆鼠辈,你说什么!” 叶无镜抓了抓脸,一派漫不经心的模样:“我说,今日之事和五十年前简直如出一辙,要不是陵山君与魔界大战后遭逢飞升雷劫,他怎么会被封印?有些人小人心思,也只会用小人手段,真有本事,你就在陵山君全盛之时挑战他。” “除灭魔头乃全修真界大事,魔头现世,人人得而诛之,当然应该合力击杀!” “哈哈,好笑,口口声声魔头魔头,明明陵山君只是为五十年前一事报仇,他是统一魔族当魔主了?还是无缘无故牵连其他门派了?孟宫主莫不是想浑水摸鱼,让各大门派为你去送死吧?” 叶无镜直指痛处。 旁人也不禁开始怀疑,这场战斗真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还是说他们都被人利用了? 宫主涨得脸通红,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形势已经开始对他不利,不能再等了。 他眼神阴沉,闪过一抹厉色。 就在这时。 空中忽然嗖嗖落下几道人影,尚在懵逼状态中,毫无发力修为的皇帝皇后被掳劫,凌空而起,转眼间落到另一个狭小山头上。 为首的那人身着星灵山庄玄风服,他手提周庄主及其道侣的首级,轻蔑地说:“庄主乃魔头手下假扮,方才趁乱迷惑人心,本长老为肃清门派风气,大义灭亲!” “还有我们!红月山庄誓死不与魔头为伍!” “沐辰剑宗今日坚决要诛杀魔头!” 那两人劫持住皇帝皇后,一副要与魔头同归于尽的架势。 “这位长老,你,你们……”白云宫宫主大为惊骇,“你们何故要劫持陛下和皇后?快放开他们!” 长老义正严辞:“为了杀死魔头,有些牺牲是必要的,一切后果本人一力承担,事后会自我了断!” 帝后二人已经在这般灵力冲击下晕倒了。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情形发展到这等地步,那几个小门派平素不声不响,竟然有如此大胆之人。 很显然,他们挟持帝后,就是为了威胁公主杀死魔头,事后必然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能为了除魔做出如此牺牲……虽然偏激了些,但也是无可奈何。 宫主大为感动,声音颤抖到夸张:“列位道友为了除魔竟自愿做出如此义举,放心,等除掉魔头,大家一定会为你们向陛下求情!” 站在角落里的叶无镜静静看这帮人表演。 他扯起一丝吊儿郎当的笑,不声不响,利用密音将消息传递进去。 …… 要问宁窈现在什么感受。 那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恨不得回到一个时辰前把自己舌头打个结。 放什么狠话啊呜呜呜。 第一次她还勉强能承受,陆执动作很慢,接近于温柔,还时不时以亲吻来安抚她。 宁窈虽然累到炸,可她不甘示弱,为了表示自己很行,还哼哼唧唧地嘲讽了几句。 没想到大魔头这人会这么记仇。 他再一次袭来,不带间隙的冲撞,神魂也无孔不入地向她侵袭,伴随着巨大灵力如潮水般地冲击…… 宁窈难受得快死了,整个人软成一滩泥,小声哭着骂骂咧咧推开他,主要围绕着“大魔头大混蛋臭小陆我要分居我要离婚呜呜呜”这些幼稚词汇。 陆执一如既往地沉默。 他逐渐平息下来,手停在宁窈白皙的肩头,一点点变凉,宁窈感觉到他的体温在一点点变低,冷到连她都忍不住要打颤。 “小陆……”宁窈低声叫他。 他身上一贯温度低,可从不曾像现在这样,像被人抽走生气。 “嗯……”他声音微弱,但仍在回应。 宁窈仰着脸看他,一点点挪到陆执肩上靠住,他面色苍白近乎昏沉,睫毛在昏暗光线下轻颤,像一团模糊的羽毛。 在她神府之内,受到巨浪一般灵力滋养的小黑心莲,粉白色花瓣次第开放。 她感觉到自身修为在不断提升,一层一层突破,灵台内好似被全然洗刷过一番,清除一切桎梏。 黑心莲下出现一座金色莲台,徐徐上升,莲花自身缓慢旋转,向神府内投出万丈柔和金光。 宁窈的修为在渡劫境巅峰停住。 而这原本是陆执的修为。 宁窈亲了亲他毫无血色的嘴唇,“你把修为都给我了,你怎么办呢?” 他表现得很平静,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来:“放心,我暂时还死不了。” 宁窈:“暂时死不了,那是不是待会儿再死?我知道了,你打算等那些大王八冲进来,然后引出血魔咒,魔化自爆,跟他们同归于尽?” 陆执微微睁开眼,冷冷睨着趴在他肩上的宁窈,他眼里不失一丝惊讶:“你听谁说的。” “没有啊,我前几天到你神府你逛了会儿,认识血魔咒,跟它打了几架,然后套出了不少秘密。” “……什么?”陆执眉头紧皱,很难受的样子。 宁窈嘻嘻一笑,双眸清亮生动,“比如你很早就暗恋我啦,还跟个小病娇一样藏我小蜻蜓发簪,还偷偷记住我说的话,还藏起来我给你的升灵果,还有……” 陆执听得恼羞成怒,“闭嘴!”他抬起手试图捂住宁窈的嘴,手臂经脉因为疼痛而收缩,一阵剧痛,他的手无力地垂下。 宁窈愣了下。 心里忽然好疼好疼。 她家的傻陆执呀。 血魔咒告诉她,只要它还在陆执神府内,那么魔化就是迟早的事,无论陆执修为如何,他又如何抵抗。 它还挺得意,毕竟它就是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小东西。 一旦魔化,血魔咒将会蚕食他的神府和躯体,血魔咒会随着爆发的灵力散落在天下各处每一个角落。 每一个人都会入魔。 天下也将变成魔域。 宁窈知道,他并非那么关心全天下人,也不关心这个天下的生死存亡。 他只是不想让她被牵连。 大魔头就是很一根筋啊,随着血魔咒一再失控,他明白自己入魔死迟早的事。 他走到末路,陷入深渊。 只想放飞他心上的小蜻蜓。 宁窈透过神识,将她所知晓的一切都告诉陆执,她什么都知道了。 包括她的来历。 她穿越而来的任务。 系统对她从诱骗到逼迫…… 而她不会妥协,从前不会,以后更不可能。 因为…… “笨蛋小陆,我可喜欢你了,所以你确定刚恋爱,就要跟我分手吗?” 宁窈漂亮的杏子眸映着星月,光芒微弱却足够耀眼,她玩着陆执的睫毛,歪着脑袋冲他得意的笑:“你现在打不过我啦,所以想要我闭嘴,只有这样才行哦……” 他微微睁开眼。 看见宁窈亲上来。 从他的眼睛,到鼻梁,最后轻轻贴在唇上。 一股灵力伴随着她温柔的呼吸,缓慢却坚定的汇入,陆执感觉到她的意图,皱起眉,低声叹道:“窈窈,你停下……” 宁窈扑哧一声,手指绕着他的头发故意拂在他脸上,“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大魔头也有求饶的一天啊……” 陆执:“……” 笨兔子是越来越放肆了。 在强烈又熟悉的灵力回归本体后,尽管只有微小的一缕,却足以令陆执看清宁窈的神府。 以及那朵炫目美丽,充满神圣之感的黑心莲花。 宁窈的本体。 它生长得如斯美丽,流光溢彩中迸发出几道幻影。 黑心莲的原身乃是仙界太瑶池中一朵灵植,日日夜夜受仙气侵染,修成仙体,后被封为莲玉仙子。 她天生异体,仙骨殊绝,拥有至纯至圣的灵力,又具备抵御魔气,甚至化为己用的能力。 三千年前。 血魔咒附在魔头神府里,在魔头彻底入魔之后,人间生灵涂炭,血流成河,而魔气还在不断扩散。 是莲玉仙子不忍众生受难,下凡界,以自身元神将血魔咒封印起来。 她清楚假以时日,血魔咒必会再次现世。 于是留下一颗元神莲子,藏于灵力充沛的青鸾山下,期待有朝一日,黑心莲能将血魔咒再度封印。 而莲玉仙子元神化身的宁窈,她不负所托,正在和血魔咒进行激烈对决。 宁窈:“来来来,守财,我家里也挺好玩的,你来我家做客。” 血魔咒:“不不不,财财喜欢这里,不要离开这里!” 宁窈发出狞笑:“守财,你再不听话,姐姐可要揍你屁股哦!” 血魔咒:“我是独生子女我没有姐姐!财财哪里都不去!” 宁窈没耐心了,靠蛮力手撕血魔咒。 “卡拉”一声,这些天又饿又惨还天天挨打的血魔咒,瞬间分成两半。 “啊好疼啊!!” “拿来吧你!” 宁窈一句废话没有,干脆利落地拖着半截血魔咒回到她神府内,一个漂亮的抛球动作,将血魔咒抛到黑心莲里。 宁窈拍拍手:“这家伙就交给你啦。” 莲花微微浮动,送来丝丝缕缕仙气袅袅的香气。 仿佛在向宁窈点头致意。 暴力解决掉血魔咒之后,宁窈一个转头,却见到陆执。 他正静静地看着她。 好像突然间不认识她了。 宁窈的冷漠渣女脸瞬间顿住。 只见她扁着嘴,揉了揉眼睛,哭唧唧地朝陆执跑过来,扑进他怀里:“呜呜呜血魔咒欺负我它们都欺负我!” 陆执不动声色,由着宁窈在怀里好一阵撒娇,颇为无语地伸出手指,抵住宁窈的额头:“好了,别演了,我都看到了。” 诶? 都看到了? 那也得演,戏开场了就得演下去,不忘人设,方得圆满。 这就是她,一个娇软病弱易推倒的小公主。 “不管嘛,人家就是怕,呜呜呜呜呜……” 他低笑一声,胸膛微微震动,把人轻柔地揽在怀里,低头在她柔软的发间轻吻一下,“好了,我在这里,别怕。” 以后都不用怕。 她还是个小姑娘,应该被捧在手里好好疼爱的。 这些时日,她真的累坏了。 宁窈在他怀里抽鼻子,眼泪鼻涕都抹他衣服上,像考拉一样腻在陆执怀里,闷闷地开口:“以后再不许这样了,我现在就把灵力还你……诶?你的灵力怎么……” 都回来了? 而且好像……比从前更厉害了。 同样是渡劫巅峰境,陆执的灵力相比从前更纯粹,凝聚着一道精纯的剑意,冰冷又强大。 “血魔咒压制了我的灵力,这才是我的本来修为。”他天生剑骨,灵脉天然纯粹,无需任何外力也可以自身补给灵力。 之前主动腾空修为,一是为了弱化血魔咒的能量。 也是想给他的小公主留下点什么。 他的语气云淡风起,好似对自身开挂一样的能力毫不在意。 宁窈眼神复杂地望着他,想要说点什么。 【宿主……你们……】 虚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宁窈看了眼陆执,他们如今共享神识,系统这一声他也听到了。 【系统,我知道你很为难,我想过来,我们各退一步,血魔咒如今一分两半,一半由我的本命黑心莲照管,已无力再魔化,而陆执神府里另一半等于废了。】 她只是莲玉仙子一分元神,自然做不到本体那般,只能将血魔咒分开。 但这样已经足够了。 【本系统也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一步,算了,既然任务对象已解除魔化风险,如今只有结束任务。】 宁窈紧张地勾住陆执的手。 【那如此,可算是完成了任务?】 【可以这么理解。】系统音愈飘愈远,【宿主,祝你好运。】 它的声音多少有些不甘。 但也无能为力,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只能接受主系统的召回命令。 …… 宁窈睁开眼睛,看见漫天星星,和围绕着他们飞舞的萤火虫。 “啊好讨厌,我被这些虫子看光了。”宁窈想起方才发生的事,面颊红得几乎快滴出水。 陆执笑了声,在她脑袋上点了点:“现在知道不好意思?刚才还扑我?” 哼,这个可恶的大魔头。 宁窈无奈地忍受被大魔头当猫那样rua的憋屈。 他的修为又回来了。 他又开始狂了。 宁窈想了想,说:“可是你也被看光了哦。” 她目光偷偷地向下,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忙遮住眼睛。 想起刚才她都还害怕。 陆执轻翘了下唇角,发出一声散漫而又微嘲的笑声,冰冷的齿锋落在她唇上。 “又开始放肆了是吗?” 宁窈感觉到他的手,带着一点点攀升的温度四处点火,宁窈咬紧下唇,哭唧唧地阻止他:“大佬,敌人要攻进来了,我们是不是先出去杀个人助个兴?” “不必,我现在兴致很高。” 呜! 他实在太欺负人了! 宁窈委委屈屈地开口:“你老丈人和老丈母娘还在人手里呢,你确定不去救他们?他们不同意我跟你在一起哦!棒打鸳鸯哦!” 陆执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几分慵懒几分淡漠:“死了还怎么棒打鸳鸯?” 可恶! 宁窈呜呜呜地咬手绢。 大魔头的逻辑竟然恐怖如斯! 最终,在宁窈坚持不懈,又断断续续的软磨硬泡后,不惜牺牲了一定程度的色相,总算勉强说服大魔头出门打架。 当然是要收利息的。 陆执单手撑着脑袋,斜靠在树上,冷玉般白皙的胸膛沟壑分明,他唇色被染红,目光淡而潋滟,勾起万千风情。 他点了点嘴唇,无声地示意宁窈。 宁窈被这幅浑然天成的月夜美人妖给勾走魂魄。 亲他! 必须亲他 狠狠地亲他! 嘴巴亲破的那种! 她眼冒绿光,“嗷呜”一声扑过去。 放纵沉迷。 打架和救人什么的,再等一会儿也不迟。 至于老爹老娘,相信你们可以再撑一会儿,等女儿填饱肚子马上就去救你们! 大魔头太粘人了她没办法呀!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就到这里啦,之后会更新番外,救老丈人,女鹅和大魔头飞升,还有婚后甜甜甜,还有穿到其他世界的剧情都在番外里。 不会很快结束的,我也很舍不得小公主和陆黛玉嘤~ 谢谢追到这里的小可爱,这一章评论发红包! 咱们番外见!感谢在2021-07-25 21:36:54~2021-07-26 18:1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睡不够啊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