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夫临门 futurej 著 完本 签约 免费 玄幻言情 东方玄幻 浩瀚世界,无边岁月。漫云女子不英雄,万里乘风独向东! 红极一时的百变天后岱东月因为一场悬崖戏英年早逝,醒来却发现自己穿到了一个修仙世界,成了九重天之上,玉帝亲封的碧霞元君。 可是……有没有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身为上位仙神级别的碧霞元君,会被迫拜入真武帝君门下为徒? 有没有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里的神仙一个个儿的脑袋那么秀逗,个性那么极品? 还有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她身上会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忘魂蛊毒,搞得她隔三岔五地失忆、加性情大变,还难以控制啊!!! 作者自定义标签 爆笑 荣誉动态 2018-03-06 累积获得一千个收藏 荣誉殿堂 最新章节 (183)冰释·大结局·2014-03-13 《前言》 啊哈哈!我胡汉三又回来啦!~~~亲们,一个月不见有木有想阿途啊!~~ 咳咳,言归正传,先跟大家简单地介绍一下这次的新坑《仙夫临门》。 首先,主角是一个菇凉,这必须的。她在现代的时候吧,是一个红透半边天的大明星,走得是百变天后的路线,可惜人红是非多,被竞争对手暗害,最后十分悲催地掉下悬崖领便当去了。 当然,这绝对不是本书的重点。 本书的重点,是要从她死后开始滴——么错,亲爱的,她穿越了。 不过她既没有穿成公主王妃,也没有变形或是变性,而是直接跳过所有女主角奋斗历程变成了天上的上位神仙! ……开玩笑,这样太不科学了,编辑大人眼镜一推大手一挥,给她点苦头吃。 哈?开玩笑,编辑大人了不起啊,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有本事你把我按在键盘上……*%@#¥@……呃噗嗷!!! 编辑大人我错了。 于是在一个……又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过后,全新的《仙夫临门》诞生了。 上位仙神怎么了?穿过去之前先把本尊扔出去打仗,受个重伤,中个蛊毒,外加失忆失业失恋……啊额,还没恋呢,这个先缓缓; 这还不够,还得给她配一个腹黑鬼畜,亦正亦邪,叫人捉摸不定的大神师父,让她在奋斗的路途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接着,男主角们登场了,不过,只能一个一个来,因为我们女主角的时间很有限!没有空同时跟好几个男人玩暧昧! 然后,各方仙神配角龙套也可以准备开拍了,惹祸求救神助杀神马的,一个都不能少! 最后……嗷!编辑大人你为什么又拍我!? 编辑大人:有哪个白痴作者会把最后结局在前言里就交代好的? 呃,也是哦……既然如此,就只好请各位亲们敬请期待啦!么么!~~ PS:本书共分四卷,一卷只写一个男主,与其说这是NP文,不如说是女主在奋斗修仙的路途上,先后经历的四段感情,而女主本身多变的性格,也因这四段感情而改变——阿途觉得,这才是正常人谈恋爱、奋斗和成长的节奏,不过最后要不要一起收了还要看之后读者们的反响~~综上所述,喜欢看女主同时跟好几个美男NP的娃子到这里就可以止步了,我家东月可是个相当纯情专一的好姑娘~ 另外,本书会提及大量道教神仙谱系中的仙神——其实道教的神仙谱系很乱,网上说法不一,很多完全不搭嘎的神仙供职却是一样的,也有很多神仙一个人有N多称号,解释起来太麻烦,而且那些也不是重点,所以懒虫阿途我通常都只用需要的部分,不需要的就直接过掉或者改掉,譬如东华帝君更多的时候是叫东王公,但这个名字一点帅哥的感觉都没有,所以我就根本没有提及。架空文什么的就是无压力啊~ 实在好奇他们真实身份的亲们可以自己去百度,但本书是以穿越架空为基础的修仙文,不是考据学,大家看一看乐一乐就好了千万不要深究呐~~ 号外:断更一周 亲耐的童鞋们,在正式宣布不幸的消息前,阿途照例要跟大家吐个槽抱个怨解释一下这其中曲折的原因——阿途今年的课程非常坑爹,实践性大作业一个接一个压得人根本喘不过气来,尤其是最近这一个月,从手工制作到拍摄微电影,外出拍摄采访、调整组员和采访对象的时间、写策划写论文、剪辑视频做PPT……阿途有多忙,相信亲们从本书一开始日更两千试探,好不容易稳定三千后又突然跌回两千,并且更新时间一路从中午十二点改到下午三点到最近常常拖到晚上十点多就能略见一斑。尤其这两个礼拜的微电影,简直快把阿途给逼疯了!可就在刚才,另一门课的组长又突然跑来告诉阿途,还有一个专业采访深度报道兼模拟发布会要在一周内完成…… 综上所述,阿途真的是分身乏术了,无奈之下只得暂停本书更新一周,下周日也就是12月8号的时候会再次上公告,根据作业完成的情况决定是恢复更新还是继续断更——毕竟临近期末,阿途估计就算忙完了大作业,还会有期末考试总复习接踵而来,所以实在没有底气告诉大家恢复更新的确切时间,最坏的情况,阿途大概要一直忙到一月中旬吧——当然,阿途不会整整一个半月都不更新,挤一挤时间的话,一周更新个一到三次还是可以的。 阿途在起点做小透明做了两年了,坚持不懈地写了四五本书,从来没有TJ过一本,所以亲们不用担心阿途会将此书坑掉。本书一共四卷,截止昨天第96章为止,已经写完一半了,下次更新会直接开第三卷,卷名《人间篇:土豪,我们做朋友吧!》,在这一卷里,第三次性情大变的岱东月会和财帛星君沈万三、真武帝君玄天一起轮回下凡,请亲们耐心等候他们的回归吧! 楔子 九重天上的玉清宫此刻气氛很严峻。 众仙神分列两排站在下面,大殿中央摆着一副担架,一个容貌绝美的戎装女子昏迷不醒地躺在上面,担架前还颤巍巍地跪着一排将军和副将。 坐在上首的玉帝阴着脸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跪在最前方的一个将军抖了抖,二话不说俯下身哐哐地磕了两个响头:“启……启禀玉帝!三月前碧霞元君奉旨领兵平叛南蛮,本已大获全胜!谁……谁知四日前攻占南蛮腹地之时,因一时松懈,身侧竟混入了一个蛊毒师……” “然后呢!!!” 将军眼一闭牙一咬:“他给元君下了忘魂蛊!” “…………” 大殿诡异地安静了良久,最终,玉帝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问道:“那谁,忘魂蛊……是什么玩意儿?” 众仙神集体扑地! 将军瀑布汗:“呃……启禀玉帝,这忘魂蛊据传是南蛮一位不得意的蛊毒师所创,其人一生极度悲催,幼年丧父少年丧母,中年丧妻晚年丧子,一生痴迷于蛊毒却从来没有半点成就,直到垂垂暮年才终于灵感突发,开始研制此蛊,可惜只完成了一半,就断气领孟婆汤去了。” “这样啊,听起来是很惨呐!”玉帝心有凄凄然地叹道,殿上众仙神们也深有同感地连连点头。唯有站在前面的真武帝君玄天闻言嘴角一抽:“喂,现在不是同情蛊毒师的时候吧?碧霞元君到底怎么了?” “对对对!朕让你说忘魂蛊,你给朕扯那蛊毒师的生平简介做什么!”玉帝回过神来,欲盖弥彰地继续咆哮道。 “臣知罪……不过不过!也正是因为制作者拥有如此悲催的一生,所以他才能发明出这等变态的蛊毒来啊陛下。” “哦?如何变态?”将军此言一出,玉帝和众仙神们纷纷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来,玄天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真心的,这群为仙不尊的家伙们的正经状态连一分钟都撑不了啊…… “忘魂蛊乃是南蛮奇毒之一,中蛊者会昏睡三日,醒来后行为失常,记忆混乱,最终疯癫而亡,死后魂飞魄散永无轮回重生之日!” 玉帝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眉头一皱:“不对啊,依你所言,碧霞元君她昨天就该醒了啊,怎么现在还在昏迷?” “陛下……臣还没有说完呢。不幸中万幸的是,此蛊毒虽然因为制作者的半途而废至今无药可解,但同时也只是个半成品,故而中毒者不一定会立即魂飞魄散。若能昏迷至第七日苏醒,便会转化成另一种慢性死法——少则三五年长则数十年,中毒者会记忆清空一次,性格大变一次,身体也随之越变越虚弱,最后不治而亡,故称忘魂蛊!” “哇哦!听起来好酷哦!”众人惊呼。 将军+玄天:“…………” “咳咳——”玉帝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示意众仙神收敛一下后道:“你说的朕都清楚了。如此看来,碧霞元君虽暂时保住了性命,可却不能继续担任统领泰山一职了。传朕旨意,泰山即日起由碧霞元君之下,首席副官遥参暂代其职。医神华佗负责搜集有关忘魂蛊的资料,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制出解药。” “遥参(华佗)领旨!” “唔……至于碧霞元君,”玉帝为难地皱皱眉,“她这算是工伤吧?朕是不是应该给她找个临时监护人什么的?不然她这个样子,朕实在不放心啊!” 众仙神闻言,神色一凛,不约而同地齐齐向后退了好几步——开玩笑,谁想带一个阴晴不定又不能得罪的大麻烦在身边啊,万一哪天她毒发身亡了,玉帝岂不是还要怪罪自己照顾不周?! 这时候,玄天却突然一反常态地站了出来,笑眯眯地对玉帝道:“我可以照顾她,不过条件是,她得拜我为师。” …………喂喂喂,帝君大人,您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提出这种要求,特么到底几个意思啊? 玉帝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他鼻子一抽,扭头泪眼汪汪地看向被摆在大殿上,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碧霞元君,而后又转向真武帝君玄天,如此来回看了三四次,终于酝酿好了全部情绪,哽咽地开口道:“碧霞啊,朕早说过,玄天他是认真的,你不信,宁可自己出征也不愿……唉,如今你变成这样,谁都不想惹麻烦,只有玄天他还是如此地不离不弃……众爱卿们,你们说,这是不是真爱啊!?” “哦——原来如此啊!” 众人恍然大悟,暧昧地看向真武帝君,全都是一副“我懂的,不用解释”的WS表情。站在他身旁的文昌帝君甚至还拿手肘捅了他一下,贼兮兮地坏笑道:“可以啊你,不过玩师徒恋什么的,口味是不是有点重啊~~~~” 玄天:“…………” 于是乎,还处在昏迷状态的碧霞元君,就这么被玉帝不负责任地送去了真武帝君的武当山。 (1) 穿越成仙 “下面要为大家播报一则不幸的消息:昨日下午,亚洲百变天后岱东月在拍摄新剧时不慎坠崖身亡,享年二十五岁。目前岱东月的经纪公司正在和剧组进行激烈的理赔争论,数万名痛哭流涕的粉丝已包围了殡仪馆,要求见他们的偶像最后一面……” 坐在沙发上的美艳女子看到这里玩味地勾了勾唇,顺手关掉了电视。 “满意了?”坐在她身侧的青年坏坏一笑,“岱东月一死,至少十年内,这圈子里是不可能再有人压得过你的势头了。” “当然满意咯!”女子冲他妖魅地眨了眨眼睛,软若无骨地靠进他怀中,“真不愧是我的金牌经纪人,不过你确定不会有人发现是我们动的手脚?” “我办事,你放心!”青年得意地拍了拍胸脯,突然皱了皱眉头话锋一转,“不过岱东月素来八面玲珑交友甚多,她这一死,少不得要在圈里炒上几个月。你最近还是低调些地好,免得引起他们注意。”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女子冷笑,“别看她表面上跟谁都好,其实真正交心的朋友一个都没有!我跟她同时出道斗了快十年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会不知道她私底下是个多么冷漠无情的人么?” 此时,谁也不知道,女子口中,那个表面上八面玲珑骨子里却冷漠无情的一代天后已然穿越时空去到了另一个世界,并且即将展开一段全新的人生。 —————————————————————————— 岱东月睁开了眼睛。 她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睁开眼睛的机会了。 当吊着她的那根威压毫无征兆地断掉的时候,当她在众人的尖叫声中无力地跌进万丈深渊的时候,当撕心裂肺的疼痛将她彻底击溃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死定了。 可是现在她睁开了眼睛——光是这个动作本身就已经令她十分费解了,但更令她费解的是,她此刻所处的地方。 她现在正躺在一张古色古香的雕花紫檀云床上,更要命的是,她的床边,还倚着一个手捧书卷,神情淡然的极品大帅哥! 他看上去二十七八的样子,面容英挺俊朗,头戴明珠紫金冠,一身玄武纹黑色锦袍威严无限,即使手捧书卷作儒雅状,仍是掩不住周身的金铁兵刃之气——那是久经征战才能拥有的气场,岱东月在娱乐圈混迹十年识人无数,至今为止也只在一位从非洲战地前线退下来的老将军身上见过类似的气场,这个人这样年轻,怎么会拥有比那位老将军还要深邃难测的杀伐之气? “醒了?”岱东月刚打量完,帅哥便放下书卷,冲她极其温柔可亲地展颜一笑,满身煞气瞬间散尽! 卡——这里为什么要用叹号呢? 很显然,岱东月被这极品微笑给电到了。(…………) 不过她只愣了一秒便回过了神,转头淡定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开玩笑,她岱东月在娱乐圈什么样的美女帅哥没见过,定力自然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帅哥见状挑了挑眉,也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任由她仔仔细细地将周围打量了一圈,然后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看向自己问道:“这是哪儿?你是谁?” “我勒个去,真的不记得了啊?”古装帅哥语出惊人地摸了摸下巴,而后冲她微笑道,“这里是武当山真武行宫,我是你的师父,真武帝君玄天。” 岱东月眨了眨眼睛,确定眼前的这位帅哥眼神真挚表情严肃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后,翻了个白眼无语地倒了下去—— 苍天啊,难不成我岱东月也赶上潮流穿越了一把!? 之后,岱东月足足花了七天的时间才接受了自己新的身份。 首先,毫无疑问的,她是穿越到了古代,不过这个年代完全不在她所知的历史范围内,人们讲话做事的时候还会冷不丁地冒出几个现代词汇,搞得她各种风中凌乱,一度怀疑自己不小心穿进了《武林外传》或《龙门镖局》。此外,这里是有真正的妖魔仙神存在的,人间也不乏修仙之人,也就是说,她架空了,而且还架空到了一个历史逻辑混乱,全民修仙的玄幻世界; 其次,她照过镜子,镜中的人除了稍显年轻外和原先的自己没有任何分别——二十岁左右,一米六五黄金比例身材,面容精致绝美,进,乃冷艳高贵女王范;退,乃时尚靓丽小清新,一如既往地百变莫测。可是她右臂上没有自己从前拍戏留下的伤疤,所以她肯定,她这是魂穿,而且按照穿越小说定律,这具身体的主人不是她的前世,就是她在这个架空世界的分身; 最后,来说说她的现状。她所占据的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乃是九重天上的碧霞元君,同时也是执掌五岳之首的泰山娘娘,三月前她奉玉帝旨意领兵下凡,平叛南蛮入侵,在最后关头不幸身中蛊毒而亡——当然了,这个结局是岱东月根据自己魂穿而来将其取而代之之后猜测出来的,实际上在所有人眼里,碧霞元君只是中了一个半吊子的蛊毒,昏迷了七日后毒性转缓,侥幸逃过一劫罢了。 以上这些岱东月都可以接受,毕竟她以前走的是百变天后的路线,若没有远超常人的理解能力和应变能力,她也不可能风靡亚洲。 她唯一不能接受的是,那只至今仍在她体内活蹦乱跳,而且很有可能会一直活蹦乱跳到她挂掉的那一天为止的名叫“忘魂蛊”的蛊虫! 因为这只蛊虫,原先的碧霞元君魂飞魄散而亡,而岱东月虽然走了大运及时占据了她的身体,却也不得不承受随之而来的蛊毒后遗症——在她此后的人生里,每隔一段时间,少则三五年长则数十年,她的记忆就会被迫清空一次,性格大变一次,身体也随之越变越虚弱,最后不治而亡! 这木有情啊……这果断木有情啊!贼老天特么一直想坑她啊!在现代的时候天妒红颜让她英年早逝也就算了,好容易穿越一回居然还给了她这么坑爹的一个设定!这太特么木有情了啊啊啊!!! 于是岱东月就这么阴沉着脸把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七天用来接受现实,这期间她没有见任何人,心情又差,也就没有任何掩饰地将自己骨子里的冷漠无情阴沉多疑等等一系列真实性格全部暴露了出来——殊不知就在这时,传说中每清空一次记忆就会让人性情大变的忘魂蛊毒悄然发作,将她此刻的心情不知不觉放大,然后定型了下来…… (2)拔毛凤凰不如鸡 这天早上,岱东月终于打开了已然紧闭了整整七日的房门。 守在门口的仙婢听到开门声,立刻惊喜地转身:“元君,您总算肯出门了?!” 岱东月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冷冷道:“你哪位?” 啊勒,怎么这么生硬直接地就说出口了?我的八面玲珑哪去了?我的伪善面具哪去了?! 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仙婢,岱东月试图扯出一个温和抱歉的笑容,却发现自己整张脸跟打多了肉毒杆菌似的纹丝不动,心里一急,脸上的表情更是不自觉地阴沉起来! 仙婢见状果断跪倒在地,毕恭毕敬地答道:“元君恕罪!奴婢是真武帝君派来的!帝君他说,元君虽然入他门下,毕竟还是元君之尊,不得怠慢,所以派奴婢前来伺候。” 真武帝君?是刚醒来的时候坐在她床边的那个大帅哥么?岱东月略略回忆了一下,唔……说起来这几天她光顾着哀悼她悲惨的穿越设定了,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点——碧霞元君身为五岳之首,因平叛南蛮最终落得个身中蛊毒,功力尽失的下场,也算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吧?玉帝就算不给她论功行赏,怎么着也得给她找个好夫家让她后半生无忧吧?为什么偏偏把她送到人真武帝君门下当徒弟?这其中难不成有什么隐情? 想到这里,岱东月清了清嗓子,努力将自己的声调放轻柔,可听在那仙婢耳中却仍是淡淡地没什么情绪:“你叫什么名字?” 仙婢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奴婢贝儿,见过碧霞元君。” “贝儿?”岱东月敏锐地发现了她装饰在双髻两侧的彩色贝壳,忽然间福至心灵,“你是彩贝所化?” “是的,元君。” “修为如何?” “贝儿资质不好,修了七百年才得人形,百年前有幸遇见路过东海的帝君,遂被收为贴身仙婢。” 岱东月不置可否地眯了眯眼睛——虽然她现在还不太清楚这个世界修仙者的实力划分,不过想也知道,能被堂堂帝君收作贴身仙婢,面对自己骤变的冰山面瘫脸也能迅速镇定,这只八百年的彩贝精本事绝对不小,真武帝君将她派到自己身边,是否别有用心? “元君?”见岱东月半天不出声,贝儿忍不住好奇地抬头看她。 岱东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帝君现在在哪儿?” 贝儿立刻恭顺地低下头:“在大厅会见文昌帝君。” “带我前去。” “是。” 前往大厅的路上,岱东月不动声色地向贝儿询问了有关忘魂蛊和真武帝君收自己为徒的情况,期间尝试了所有的伪装手段均告失败,这让突然被扒光了面具,不得不将自己阴冷多疑的真实性格红果果地展现出来的她很是忧愁了一下,好在手上有失忆和蛊毒这两大王牌,所有人对于岱东月的性情大变早有心理准备,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太惊讶,更不会怀疑她的来历。 知道这些后的岱东月不由苦笑——装了十年的八面玲珑,没想到穿越之后反而得以展露本性……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快到大厅门口的时候,岱东月制止了门口准备通报的守卫,在守卫和贝儿不解的眼神中,镇定地站在外面偷听厅内传出的谈话声。 “玄天,大家跟你开开玩笑无伤大雅,但你自己应该不是认真的吧?”首先传来的是一个男子迟疑的声音——敢直呼真武帝君的名号,想来应是传说中真武帝君的头号好基友,文昌帝君了。“虽然玉帝吩咐了医神尽力,但我们都知道,碧霞她体内的忘魂蛊根本无药可解,今后也就是顶着个元君的虚名拖日子罢了。不过……她毕竟平叛有功,即使以后不能再任职天宫,玉帝必然也是要为她寻一门好亲事让她安度余生的。大家伙都心知肚明,所以才不肯接她这个烫手山芋。你又何必……” “烫手山芋?”玄天打断他反问道,不置可否地低低一笑,“何以见得?” “何以见得?!你是不是脑壳坏掉了!她中的可是忘魂蛊哎!动不动就会记忆清空,性情大变的忘魂蛊哎!虽然当时玉帝只说想为她找一个临时监护人,可难保日后不会顺竿而上逼那什么监护人娶了她,照顾一个阴晴不定的麻烦同僚也就算了,万一真成了自己妻子,那不是要头疼死?!更别说碧霞她如今除了一个元君的头衔外一无所有,娶了她根本没有半点好处!” 玄天呵呵笑道:“梓潼,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最近的日子很无聊,所以想挑战一下,看能不能解了那无人可解的忘魂蛊毒,顺便教教徒弟打发时间罢了。你知道的,我不收徒弟很多年了,整天呆在武当山真心很没劲。” “就这样?!”文昌帝君难以置信地问道。 “嗯,就这样。”玄天淡定地重复道,“放心,你想得到的我难道会想不到么?虽然玉帝最后倒打我一耙,诱导众仙神以为我和碧霞有私情,可是那又如何?面上她终是以弟子的身份入了我武当山。反正碧霞什么都不记得,将来我只要死不承认,一口咬定师徒关系不可逾越,难不成玉帝还敢公然逼我强娶爱徒么?” “……所以这才是你坚决要收她为徒的原因么?”梓潼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无语,“既能打发时间,又给自己留了后路?” “然也。” 听到到这里,岱东月要是再搞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就枉费她在娱乐圈勾心斗角近十年了。 呵,亏她刚醒来的时候还窃喜自己能不劳而获当上神仙呢,如今看来,可真是应了一句古话——拔毛凤凰不如机!堂堂碧霞元君泰山统领,一朝败落,竟只能沦为他人消遣时间的玩物么? “元君……”身后传来贝儿颤巍巍的声音,“我们还进去吗?” 进去?进去做什么?给两位帝君大人奚落么?岱东月冷笑一声,甩袖转身离去。 殊不知,她前脚一走,大厅内的文昌帝君竟是长舒了一口气叹道:“累死本君了,咆哮帝什么的真心不是我辈风范啊。玄天,你特意找我来,就是为了配合你演这么一出?” 玄天笑笑,拿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嗯,忘魂蛊初次发威,便是我也拿捏不好分寸,碧霞她新换的这性子似乎很是冷漠封闭,不直接挑明告诉她她现在的情况,我怕她日后一知半解地反而会胡思乱想。” “你就不怕适得其反?万一到时候她不愿意拜你为师怎么办?” “不怕。”玄天意味深长地看向门口,“等她冷静下来自会明白,除了我,她别无选择。” 文昌帝君皱眉:“虽说是性情大变,但怎么着也该是以她本人的性格为基础的……唉,没想到一向大义仁爱的碧霞元君,内心深处竟也有如此阴沉多疑的一面。” “呵呵,谁还没个阴暗面呢。”玄天低低一笑,“若能借此解了她的心结,倒也是好事。” 文昌帝君歪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话又说回来了,你说当日玉帝倒打一耙诱导我们误会你和碧霞,企图逼你就范……可据我所知,最初,玉帝的确是属意你去平叛南蛮的,怎么到最后出征的反倒是碧霞?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玉帝都说成那样了,你也不反驳?” 玄天神神秘秘地勾了勾唇:“这个么,你以后自会知道。” (3)跳级当上三师叔 几日后,玄天果然在武当山的大祭坛前召集了所有门人,正个八经地举行了岱东月的收徒仪式。 “碧霞,你既入我门下,便与一众师兄弟平等无差,日后自当尊师重道,潜心修行。”玄天端坐在祭坛最上首的金椅之上正色道。“过去的荣耀已经过去,你若因此自视过高,轻蔑同门,为师必定严惩不贷,知道吗?” “是,师父。” 岱东月腰板挺得笔直地跪在下面,不卑不亢答道。和玄天料想的一样,冷静过后的她最终还是接受了现实,乖乖参加了这场收徒仪式,只是单从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实在很难判断出来她此刻内心真正的想法。 玄天勾唇,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唔……既然如此,你元君的封号也不好继续用了,换个什么名字好呢……” 此言一出,岱东月终于抬头看他,两人定定地互看半晌,最终,她主动开口道:“师父唤我岱东月便可。” “岱东月?”玄天挑眉,“东岳岱宗,泰山娘娘,碧霞元君果然念旧。好!为师便成全你一片怀乡之情。” 岱东月眼角微抽——这样也可以啊?!她怎么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名字竟然还有这么一层深意?想她岱东月自小在孤儿院长大,下落不明的父母除了名字外什么都没留给她,难不成,她祖籍是山东人?点化儿谁啊!(山东话:骗谁啊) “东月啊,”玄天自是不知道岱东月内心的吐槽小剧场,改口改得甚是顺溜,“从今天起,你就做我的三弟子吧。” “是,师父。”不明所以的岱东月习惯性地应下,身后一众门人却是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师尊,您刚才不是还说,碧霞啊不,东月她与我们一众师兄弟平等无差吗?”站在前面的一个年轻弟子立刻出列,不满地高声抗议道,“那按照入门先后的规矩,她应该是我们武当山最小的小师妹才是啊!怎么可以跳级做您的三弟子?” 玄天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唤我什么?” 那弟子愣了愣:“师……师尊。” 玄天点点头,手指向岱东月:“那她唤我什么?” 他又是一愣,回过神来的时候全场瞬间死寂。 武当山所有人都是玄天的门人自是没错,可玄天的亲传弟子至今为止只有五位,这五位弟子可算作是武当山的第一代传人,除了三弟子多年前因公殉职外其他四人皆已修炼有成,被天帝封为一方仙神,出师离开了武当山,现在帮助玄天管理武当山的门人多为二代弟子,刚才抗议的那个弟子本是四代弟子,若不是实力超群,根本没有资格站在如此靠前的地方。 “师尊的意思,是要收东月为亲传弟子吗?”半晌,站在最前面的一个面色温和的蓝袍中年男子终于主动出列打破了尴尬,向玄天恭敬地弯腰道:“那么,按照规矩,她应该是您的六弟子才对。” “我知道。”玄天翘起二郎腿,放在金椅两侧扶手上的双手交握,看着下方众人似笑非笑道:“只是三儿走得早,虚留着位子也没什么意思,东月顶上去,也算是缅怀我家三儿了。” “…………”怎么缅怀?把人碧霞元君当成你家三儿的代替品?别闹了师尊大人…… 看众人仍是一副不敢苟同的样子,玄天撇撇嘴,“好吧,说实话。其实是老四老五的成就比不上东月,若是让玉帝那个小鼻子小心眼的家伙知道他亲自交给我照顾的人在武当山屈居人下,你们师尊大人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下意识地抬头看天——奇迹啊,那个小鼻子小心眼的家伙居然没有放雷劈他们家师尊…… “咳咳,”先前抗议的那个年轻弟子突然重重地清了清嗓子,拉回所有人的视线后,不死心地再度朝玄天发难道:“那师尊您方才所说的什么尊师重道,严惩不贷,难不成都是骗人的吗?” “当然!傻子都听得出来那不过是官方台词而已。”玄天理所当然地笑道,噎得那弟子一阵无语。正思反驳之际,一直站在他身侧的,某只神情忐忑的青袍大叔却突然虎躯一震,惶恐地看向上首笑眯眯笑眯眯的师尊大人! “…………” 下一秒,他牙一咬,眼一闭,一记手刀果断将那弟子劈晕,扛起,然后向玄天恭敬地弯腰行礼道:“师尊,劣徒莽撞,弟子这就将其带走,严加管教!”说完,他竟全然不顾其他人的反应,就这么扛着他家徒弟直接飞奔而去了。 玄天满意地点头,看向众人道:“你们还有意见么?” 众人齐齐摇头——开玩笑,谁想被人当众劈晕扛走,然后关小黑屋进行“爱的教育”啊!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以后东月就是你们的三师……呃,辈分怎么算地来着?真是的,早叫你们不要收那么多弟子了,平白把人叫老。这样吧,反正我那几个弟子都不在,以后二代弟子就叫她三师姐,其他的……统一叫三师叔就行!” “……是,师尊。”摊上这么个无良师尊,辈分称呼神马的,都是浮云啊浮云! “嗯,今天就这样,大家散了吧。青桦,”玄天将众人各种憋屈无语的神情尽收眼底,得瑟地勾唇一笑,看向方才出面化解尴尬的蓝袍中年男子道,“东月刚入门,还有很多事不知道。你身为行宫殿大掌事,先带她去熟悉一下吧。” “是,师尊。”青桦恭敬地应下,转身走到岱东月面前冲她微笑道:“三师姐,请随我来。” 一直跪在下方,冷眼旁观这场因她而起的辈分大战的岱东月这才淡定地起身,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上方笑吟吟的玄天和四周尚未散去,看着她神色各异的众门人,撇撇嘴,头也不回地随着青桦离开了。 ———————————————————————————— 真武帝君玄天,太清道德天尊第八十二次变化之身,托生于大罗境上无欲天宫,净乐国王善胜皇后之子。皇后梦而吞日,觉而怀孕,经一十四月及四百余辰,降诞于王宫。后既长成,遂舍家辞父母,入太和山修道,历四十二年功成果满,白日升天。玉帝下令敕镇北方,统摄玄武之位,并将太和山易名为武当山,意思是“非玄武不足以当(挡)之”。 青桦一路带着岱东月游览武当山,顺便也和她说起了玄天的来历和武当山的构架:“我们武当山主要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师尊作为真武帝君,受玉帝之命敕镇北方的凡间之职,也就是现于世人面前的,人间的武当山。另一部分则是师尊自己私人管辖的真武行宫,也就是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这里凡人是看不到也进不来的,师尊平常都在这里处理各方事宜,门下的弟子也都生活在这里。” “每一个在人间供职的仙神,是不是都是这样分的?”岱东月问道,语气平淡地让青桦一时难以分辨她到底是真想知道还是随口问问。 “呃,一般是这样没错。”青桦斟酌了一下最终决定简洁地回答并跳过这个问题,“不过能开山立派的并不多,更别提似我们武当山这样非仙神血统不收的仙界大派了。三师姐你看,那里就是玄武总殿了。真武行宫由上而下分为四部分,最顶端的是师尊居住的真武大殿;真武大殿往下,左边是行宫殿,负责教导门下弟子,兼而处理真武行宫内诸多事宜;右边是仙宫殿,负责处理来自天宫的谕旨和人间的事宜。 再往下便是这玄武总殿了,总殿只有门下最为精英的前一百名弟子才有资格入住;其他弟子则按照实力不同居住在更下面的诸多玄武分殿内。玄武各殿每隔百年就会举行一次进阶考核,通过考核的弟子便能升去更高一级的玄武分殿,或是从低代弟子升作高代弟子,从而学习更高深的法术和知识。而总殿的精英弟子,更有可能直接推荐去天宫受封任职哦!” “划分系统挺合理的么。”岱东月撇撇嘴,“那我以后住哪儿?” 青桦笑笑,“三师姐你既是师尊亲点的亲传弟子,自然是跟着住在真武大殿里,也好方便师尊亲自教导。” “如此甚好。”岱东月点头表示满意。她来这里的时候还是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状态,玄天自然不可能把她这个平叛功臣置之不理,所以直接将她安排进了真武大殿就近照看,现在收她为亲传弟子,倒也省事不少。 如此又过了几日。 这一日,玄天突然召青桦前去他的书房问话。 “东月最近如何?” 青桦由衷地赞叹道:“三师姐不愧是堂堂的碧霞元君,才几日便已将武当山上下摸得十分透彻了。只是她性子冷,除弟子带她游走熟悉外从不出门,更不曾和任何师兄弟们说话往来。” “这样啊……”玄天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知道了,从明天起你不用再带她了,让她直接来我这里吧。” 青桦诧异了一下:“师尊这就打算正式开始教导三师姐了吗?恕青桦直言,三师姐身中忘魂蛊,情况究竟如何也不是一天两天能看出来的,何不再观望一阵?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们如何向玉帝交代?” “放心,我自有分寸。”玄天笑笑,将案上的一封书信递给他,“拿去仙宫殿,让他们送往青丘给九尾帝君。” “……是。” —————————————————————— ps:PK票甚是给力,不过阿途今天开学抽不出时间,所以双更放在明天,感谢絔絔童鞋和梨花童鞋~ (4)初识修仙 真武大殿之后有一个设备齐全的练武场,平常是玄天自己锻炼身体用的,自从决定了正式开始教导岱东月,这里也自然而然地成了他们师徒俩进行一对一教学的最佳场所。 “东月,南蛮一战使你仙根尽毁,修为全失,能活下来已是奇迹。”玄天身穿玄色劲装英姿飒爽地站在练武场中央,一本正经道,“现在的你,和一个普通凡人并无分别,所以必须从头开始重新修炼,知道吗?” “知道。”岱东月面无表情地站在玄天面前,淡淡应道。她亦是一身劲装,不过乃是暗紫织锦所制,衬得她那张精致绝美的瓜子脸格外冷艳高贵。 玄天被她的反应刺激得挑了挑眉:“哦?看来你并不是很在意重新修仙这件事嘛。也是,修仙之路何其困难坎坷,你如今记忆全无,女孩子家家的,不想吃苦也可以理解。” 岱东月抽了抽嘴角:“师父,徒儿不是那个意思。” “无妨无妨,反正为师本来也不是那么乐意在百忙之中还要抽时间出来教徒弟,你若是不愿意为师绝不勉强。毕竟你有平叛大功在身,就算留在武当山混吃等死也不会有人说你。”玄天冷笑,针针见血地嘲讽道,“横竖泰山统领之职早已移交给你的副官遥参,玉帝把你扔给我,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在众仙神眼中你早已是个废人,能不能重新站起来,其实根本没有人在乎。” 岱东月闻言浑身一颤,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类似的话,她早听他和文昌帝君说起过,可没想到当面再听一次,竟还是这般伤人,直伤得她体无完肤! 可他并没有说错半个字。这血淋淋的一切,都是不争的事实。 她咬咬牙,屈膝跪倒在玄天跟前沉声道:“师父,徒儿不怕吃苦,徒儿只想早日恢复修为,拿回本该属于徒儿的一切!” 是了,这才是她明知眼前这个男人纯粹是带着试一试玩一玩的心态接手她,她却还愿意忍辱负重拜他为师的原因——无论如何,他都是她唯一的筹码,碧霞元君若想东山再起,只有从真武帝君这个便宜师父入手! 要知道,在现代,她岱东月便能从一介孤儿奋斗成长为受万千粉丝追捧的亚洲天后;到了这里,她更不会允许任何人轻视侮辱于她! “孺子可教也。”玄天满意地勾唇,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东月啊,你别怪为师方才说话重,为师也只是希望你能早些明白自己眼下的状况。” “徒儿明白。” “嗯,那么从今以后,你便跟着为师正式开始修炼吧。”玄天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 “是,师父。” 如此数天之后,岱东月总算初步搞懂了这个世界的修仙是怎么一回事。按照玄天的说法,这个世界的普通凡人若想得道成仙并且成大仙,必须经过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即凡人修道阶段,分筑基、初关、中关、大关四级,过了大关便可羽化登仙,羽化登仙后即成仙人,为虚丹境界。 第二阶段,也就是仙修阶段,分虚丹、实丹、金丹、元婴。这个阶段的仙人在天宫里就跟新生入学一样,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权力和地位,常常受到上位仙神的欺压。没什么野心的,多半会自请外调,出任诸如土地、河伯之类的低阶仙职,略有上进心的,则会拜入某位大神门下继续修炼,再加上天宫里的“仙二代们”,武当山之流就这样应运而生了。 修得元婴后,仙人们便可受玉帝册封,根据所修功德直接就任中阶甚至是上阶的仙职,所以之后的第三阶段也多以仙阶或仙职区分,如男仙分为灵君、星君、真君和帝君等,女仙分为仙子,神女,元君和娘娘等。 ——由此可见,当年没有拜在任何人门下,一路自学成才修到元君之位的碧霞元君是何等的威武霸气了,也难怪人真武帝君会起了惜才之心,力排众议将她收入门下。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月,岱东月严格按照玄天给她定下的修炼计划,每日卯时起床锻炼身体,演练基础剑法和空手功夫,是为“行气”; 下午入山林采挖草木金石,回来后在玄天的教导下将其炼成各种特制的丹丸,用来驱除南蛮大战后她体内残留的瘀伤积血,保证她的仙体不被秽气所侵,是为“食疗”。须知她的仙根虽然毁坏,但肉身仍是仙人,只要保养好,岱东月重新修过大关的时候,就可以大幅度减轻甚至免受飞升雷劫之苦——所谓“羽化登仙”,本就是改凡人之躯为仙人之躯的意思。 晚上则是静坐,一方面通过特定的呼吸方式锻炼人体机能,另一方面集中意念来调整心理活动以排除烦恼、清静无为而长生久视,是为“炼神”。 凡此三项,是修仙第一阶段,筑基的必修功课,看似简单枯燥毫无用处,但岱东月知道,不论做什么事情,只有打好了坚实的基础才能走得长远,所以她并不心急,老老实实地跟着玄天的节奏走。 这一天午后,她照例出门,准备去林间采挖药材。她性子冷,也懒得走远和人交流,所以一直以来都爱挑真武大殿附近的树林采摘,可昨天炼丹的时候师父玄天突然十分严肃地警告她,她若再这样下去,会破坏草木生长规律,造成水土流失森林荒芜等巴拉巴拉一大堆不良后果,于是她只得无奈地放弃了眼前的大好森林,不情不愿地往玄武总殿以下,物产更为丰盛,同时杂七杂八的师兄弟也更多的茂密森林里走去。 不料,才走近一片树林,便听到里面传来嚣张的笑声、责打声以及弱弱的哭喊声。 “你这野狐狸精!也不知是哪里托关系走后门进来的,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在一起学习!给我打!往死里打!” “师兄我知道错了……求你别打了……呜呜……” 岱东月皱了皱眉,想起青桦曾跟她说过,武当山乃是天宫名流,门下弟子不是未受封的小仙,便是上位仙神的后裔,无一不是身份尊贵,天资聪颖,没想到私底下竟然也会发生这等霸凌同门的事情…… “哎呀!师兄,小野狐狸居然被打回原形了!真有趣!”树林中,五个身穿浅红色道服,十七八岁的少年笑嘻嘻地围成一个圈,冲着脚下奄奄一息的小狐狸毫无愧疚地指指点点道。 “哼,这才几下啊就现了原形,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收这么没用的东西进来……”为首的少年不屑地冷哼道。不料话音刚落,他便脸色突变,猛地推开面前挡住他大半视线的师弟们,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身后,那个身着暗紫色对襟罗裙,面无表情的绝美身影—— 武当山的弟子服饰是按彩虹色严格划分的,决不可越级穿着。但目前为止弟子只有五代,故暂且分为红、黄、青、蓝、紫五色,其中二代以上弟子可不穿道服,但仍需穿同色衣饰。至于师尊玄天……呵呵,谁敢管他穿什么? 呃,不好意思扯远了……这个那个,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现在武当山上下,有资格穿紫衣的弟子,好像只有传说中的那位了…… ———————————————————— PS:16点还有一更!~~ (5)超萌小狐狸参上! “见过三师叔!”少年们终于看清了来人,连忙冲岱东月诚惶诚恐地下跪行礼道。 ——所以说么,一个人惨不惨,还是要对比着看的。在天宫一众上位仙神眼中,碧霞元君的确已是个不折不扣的废人、弃子;可在等级森严的武当山众门人面前,她岱东月就算修为尽丧记忆全失,仍是当下师尊大人唯一的亲传弟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三师叔!实力超群背景过硬的二三代弟子,或许有胆子跟她叫叫板,可眼前这几个只是新晋的五代弟子,到了岱东月跟前无论如何都得乖乖低头! 岱东月没有开口,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于是跪在那里的五人愈发忐忑…… 三师叔,您好赖说句话吧!冷暴力神马的小的们真心扛不住啊! 正在这时,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狐狸突然醒转,难受地哼唧了一声,终于打破了这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紧张气氛。 岱东月眯了眯眼睛,径直路过五人站到小狐狸跟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它—— 这是一只蓝狐,四肢短小,被毛丰厚呈浅蓝色,耳宽而圆,睁着一双墨黑狐狸眼泪汪汪地抬头看着岱东月,即便奄奄一息也仍带三分我见犹怜。看体型还处于幼年时期,不可能是自行修炼成仙的狐仙,多半是青丘送来的仙狐后裔。 岱东月俯身,伸手,毫不客气地提拉着小狐狸的脖子将它整个翻了个面,脸着地露出了背后蓬松的大尾巴。 “啊!疼……”小狐狸弱弱地喊了一句,却也不敢贸然反抗这位传说中的三师叔。 岱东月无视了小狐狸的痛呼,确定这只蓝狐背后只得一尾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她“记忆全失”,为了帮助她尽快了解这个世界,师父玄天每天都会拨给她一个时辰,让她在他的书房研究各类书籍。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前不久刚看过一本《青丘志》,知道一般情况下,狐族的尾巴越多,资质就越好,修为也越高。而在狐族圣地青丘之中,蓝狐的资质仅次于皇族的纯种白狐,即便是幼年期,多半也有两尾以上。可眼前这小家伙却只有一条尾巴,难怪会被人欺负了。 “三师叔?”背后传来少年们迟疑的声音,岱东月回过神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五人大松了一口气,连声告退后,风驰电掣般跑出了树林。 “能化回人形么?”岱东月将小狐狸扳回原位,面无表情地问道。 小狐狸咬咬牙,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谁料才刚迈出一步,又再度摔倒在地。他看向岱东月,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头。 岱东月丝毫不为所动地弹了它一个脑瓜蹦儿,冷笑道:“小东西,没听说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么?我虽修为尽丧,但你这点微末道行,还迷惑不了我。你师父应是看中了你的蓝狐身份,想着日后或有潜力爆发才收你的吧?哼,这要是换作我,定不会收你进来滥竽充数。” 小狐狸并不反驳,反而羞愧地低下了头,让人猜不透它究竟是因为博取岱东月同情失败而羞,还是滥竽充数进武当山而愧。 岱东月嗤笑,起身绕过它,径直往后面的密林走去。 “不是每一份付出都有回报的。以你的资质,在出人头地前就会被其他人弱肉强食掉。回青丘去吧,至少可以安然终老。” 与此同时,端坐在真武大殿占星楼内的真武帝君玄天,也叹了口气关掉了监视岱东月的玄光镜。 “师尊这是何意?”青桦侍立在一边,不解地问道。 玄天右手托着下巴,左手摩挲着玄光镜,忧愁地看着他道:“我家东月这般冷血,可不太好啊。” “有吗?三师姐不是出面救了那只小狐狸了吗?” “她那也叫救?分明是她自己刚看完《青丘志》,好奇狐族的构造而已。”玄天“啪”地一下扣下玄光镜,直勾勾地盯着青桦激动道:“你不觉得那只小狐狸简直萌到爆吗?!如此尤物,我家东月居然也可以眼都不眨地对他恶意揣测外加冷嘲热讽,放着重伤的小狐狸不管自顾自地去采药,她就不怕那几个坏小子去而复返吗?!” “师尊,淡定淡定!”青桦连忙上前拍着玄天的后背帮他顺气,“其实三师姐这个反应,也算在我们意料之中吧?” 玄天没好气地拍掉青桦的手:“算是吧,只是真的看到她如此冷漠多疑的样子,为师还是忍不住有些心寒。真是怀念以前的碧霞元君啊。” 以前的碧霞元君?青桦疑惑地皱了皱眉:“如果青桦没记错的话,师尊以前跟碧霞元君根本没有任何交际啊。” 玄天眨了眨眼睛,干咳了一下,侧头躲开他的视线故作镇定道:“哼……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碧霞元君的事迹天宫谁人不知?下去吧,照我的吩咐行事就是。” 多么惨不忍睹的比喻能力啊,这货真的是世人眼中文韬武略的真武帝君么……青桦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应声退下。 是夜,岱东月正盘腿坐在房内打坐炼神,冷不丁门外传来贝儿通传的声音:“小姐,帝君来看你了。” 她闻言放下双腿,随手披了件外衣端坐到床边,没什么情绪地回道:“请进。” 于是玄天推门而入,正对着岱东月坐到房内的客桌前。大概是夜深了的原因,他只穿了一件素白绸袍,领口三对盘扣也只扣了一对,露出清冷诱人的锁骨,一根精美的孔雀尾羽自盘扣间坠下,使得他那张丰神俊朗的帅脸平添一份邪魅不羁。 岱东月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时而威严无限,时而温和亲切,爱在人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毒舌腹黑,偶尔不正经过头了还会犯二,她这个便宜师父,还真是让人看不透呢…… “本来昨天就该通知你了,”玄天没有在意她的内心剧场,自顾自地理了理衣袖笑道,“不过为师最近忙于公事,直到现在才得空前来。” 岱东月淡淡地点了点头:“不知师父有何吩咐?” “你这几个月进步很快,为师估摸着,应该已经过了筑基,进入初关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筑基阶段本就以固元培本为主,对于已俱仙人之躯的岱东月来说根本是小菜一碟,真正难的应该是后面以仙根内丹为基础的法术施展及内修阶段。 说着玄天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放在桌上,“你的身体也已无碍,所以从明天起,下午就不必去采药炼丹了。” 岱东月挑了挑眉,下了床坐到他旁边,拿起那本书翻了两页,皱眉道:“又是字又是图的,什么东西?” 玄天笑笑:“都是些初级的鬼神法术,包括咒语、符箓和禹步。你先打好基础,到中关我还会教你更高一级的占星法术,不过丹道修炼则要等到大关之后了。” 岱东月闻言双眼一亮,再翻看的时候竟然觉得那些图画都莫名地熟悉了起来:“师父……这些东西我好像有印象。”说着,她顺手沾了茶水,照着书本在桌上分分钟地画好了一个简单的火焰符箓。 玄天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随即低低一笑:“也是……脑子里的记忆可以消除,但身体本能的记忆却是想忘也忘不掉的。如此甚好,为师明天正好要去天宫开个会,你便自学两天吧。” “是。” “哦对了,你自学的时候最好去低代弟子的玄武分殿,那边的人也在学这些,你可在旁观摩一下。”玄天笑道,同时起身准备离开。 岱东月皱皱眉,终是点了点头:“徒儿知道了。” (6)麻烦不是你想躲,想躲就能躲! 翌日,岱东月破天荒地睡过了头。 “小姐,该起床了。”贝儿不轻不重地推了推她的手臂,见她皱眉睁开了眼睛,才松了口气转头为她拧毛巾。自打玄天正式收徒后,她便十分知趣地不再唤岱东月元君,而是改称她为小姐。 “贝儿,现在什么时辰了?”岱东月坐起身,揉着太阳穴问道。 “巳时一刻。”贝儿将拧好的热毛巾递给她,而后侧身指了指桌上那一堆黄黄绿绿的符纸无语道,“小姐你真是太乱来了!才进初关,灵力都没修出多少,怎么能一次性画那么多符箓呢?” 符箓,简单来说就是制作者以自己的灵力为墨,在符纸上画出相应的法术咒语或法阵。每张符箓只能用一次,威力视制作者封入的灵力而定,具体可用来召劾鬼神、降妖捉怪、祈福禳灾、飞天变化等。以岱东月目前的情况,一个晚上做这么多符箓,当然会灵力透支睡过头。 岱东月撇撇嘴:“我只是觉得,师父给的书里有很多看上去很眼熟,想试试能记起多少,没想到……” “没想到一头扎进去就拔不出来了是不是?”贝儿翻了个白眼,“幸好帝君一早就去天宫了,否则他老人家铁定得骂你胆大包天急功近利眼高手低不知好歹balabala……” 岱东月抽了抽嘴角:“贝儿,你最近说话越来越没有分寸了啊。” 贝儿眨了眨眼睛:“有吗?大概……是跟小姐混得比较熟了吧,嘿嘿!” 有那么一种姑娘,不熟的人都觉得她们温柔和蔼,沉稳可靠;一旦混熟了,你就会发现,丫的就是一彻头彻尾的纯爷们加女神经病! 很不幸,玄天发给她的这位贴身丫鬟,目测就属于这路货色…… “小姐,我都收拾好啦!您要吃早餐吗?”岱东月回过神,发现贝儿不知何时已收拾了桌上那一大堆试验品符箓,顺便摆好了一桌精美的中式早餐!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笑呵呵的贝儿,两秒后,默默地坐到桌前吃了起来。 果然还是太小看这货了,玄天那种BT教出来的贴身丫鬟,怎么可能只有这点本事…… 吃过早饭,岱东月兴致缺缺地往位于山下的玄武分殿走去。目前玄武总殿以下按照各殿弟子实力共分有五个分殿,分别命名为一至五号玄武分殿,殿内弟子不分辈分派系,若想升级只有实力一条路。说是便于管理,但岱东月严重怀疑是她家便宜师父懒得取名和管事…… 路过昨天遇见小狐狸的那片树林时,她下意识地顿了顿——说起来,这片树林恰好处于四号玄武分殿和五号玄武分殿之间呢,也不知道昨天那几个闹事的少年到底是哪座分殿的,真不想再遇上惹麻烦啊……要不干脆躲进树林算了?不行不行,她家腹黑师父摆明了不满她的宅女态度要逼她入世跟人交流,以他的性格,搞不好人走了还会留个尾巴监视自己,比如……贝儿? 想到这里岱东月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贝儿要真跟玄天打小报告,她不就死定了?! 神色不明地思索了一会儿后,岱东月最终决定往更下面的五号玄武分殿走去——既然那几个少年说小狐狸是开后门进来的,那么不管他是背景硬还是天资好,想来都不太可能被安排在最低等的五号分殿,嗯,果然还是去那边旁听比较安全。 可血淋淋的事实证明,命中注定有那么一些人,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岱东月显然低估了武当山公正廉明的收徒标准。(…………) 她刚走近五号玄武大殿正中心的演武广场,便一眼看到了那只被一众红衣弟子围在中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蓝狐! “哈哈!师兄你说得对,这小狐狸的原形是要比人形好玩得多啊!”众人拍手叫好道,只这一句岱东月便已明白,眼前的这一切,应是昨天被她吓走的那几个少年挑起的。 小狐狸初来乍到又势弱,被师兄们欺负是很正常的,就像在现代,刚入行的新人大多会被前辈刁难一样。岱东月初入演艺圈的时候也没少吃苦,故而对于昨日小狐狸被欺事件并无太大反应,若不是她最近刚好对青丘狐族有点好奇,根本不会出面。 可眼下围在小狐狸身边的少年足有二十多个,其他零散的弟子也龟缩在旁不敢靠近,这架势,已经远远超出了新人教育的范畴了! “小狐狸,咬着牙做什么?难不成还指望三师叔来救你吗?”带头的少年蹲下身,戳了戳它的小脑袋讥讽道,岱东月眯了眯眼,很快认出他就是昨天带头欺负小狐狸的那个“师兄”。 “别痴心妄想了!武当山上下谁不知道三师叔是由师尊亲自教导的,从不离开真武大殿!昨天会出现在那片树林,想来也不过是偶尔闲逛罢了。可这里是最低等的五号分殿,三师叔再怎么闲,也不可能逛到这里来!” 蓝狐软软地躺在地上,原本漂亮的浅蓝色狐毛沾满了血迹和尘土,只余一双墨黑桃花眼不甘地瞪着他。 “呵,还敢瞪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散了你的修为,让你再也无法恢复人形?!” 小狐狸没有说话,反倒是众人身后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个声音。 “好大的口气。” 这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众人却莫名地觉得一股寒意猛地蹿上脊梁骨,大惊失色之下纷纷转头,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披着件深紫色明丝斗篷,面无表情的绝色女子! 昨天已经见过她的那五个少年立刻跪倒,诚惶诚恐地行礼道:“见过三师叔!” “…………” 广场上的人全体当机了。 岱东月皱了皱眉,朱唇轻启,淡定地吐出一个字:“滚。” “嗖————” 三秒,真的只有三秒!三秒钟后,广场上除了长身而立的岱东月和躺在地上傻愣愣地看着她的小狐狸外,再无一人! 岱东月踱到小狐狸跟前蹲下,伸手递给它一颗淡蓝色的丹药,小狐狸呆呆地张嘴吞下,丹田内立刻升起一股暖意,使它精神为之一振! 岱东月见它无碍,遂起身冷冷地扫视了广场一圈:“尔等皆仙,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今日之事,吾已记下,若再犯,吾定上报师父,逐出师门!” 四面八方各个角落顿时传来一阵慌乱地膝盖着地声,岱东月没有理会,转头示意了小狐狸一眼,后者立刻起身,摇摇晃晃地随她离开了五号分殿。 (7)萌狐变身 一人一狐再次来到了位于四号和五号分殿之间的那片树林——即前一天,岱东月初次救下被欺负的小狐狸的地方。 径直走过外围的草地,岱东月拢了拢身上深紫色的明丝斗篷,顺着幽深的小道一路走往树林深处。小蓝狐一瘸一拐地跟在她后面,好几次支撑不住摔倒在地,可前方的岱东月依旧步履稳健,完全没有回头看它一眼的意思,它只得咬牙站起,继续颤颤巍巍地跟上。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最终来到了一株巨大的榕树前。 榕树一向以枝叶繁茂,树冠巨大而著称,可眼前的这株,显然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知识范围——此榕树高近五十米,树上的气生根向下伸入土壤,支柱根和枝干交织在一起,向四面无限伸展,若不是他们此刻站在树干中心,只怕根本看不出来,附近这一大片稠密的丛林,其实只是一株榕树! “独木成林……这榕树,至少得有千年了吧?”小蓝狐吃惊道。 岱东月没有回答,自顾自地纵身跳到一根粗壮的枝干之上,挑了个舒服的角度半倚着坐下,而后摘掉斗篷兜帽,这才侧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树下的小蓝狐。 “你叫什么?”她开口,居高临下的气场让小蓝狐不自觉紧张了起来。 “五代弟子音梧,见过三师叔!”它慌忙伏下身,略显狼狈的浅蓝色毛皮因它的动作蜷成一团,在微风中微微颤抖着,惊惶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软糯可爱,还带点鼻音,从头到脚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萌、爆、了! 连一向冷血无情的岱东月见状也不由咽了口口水:“音梧么……你应是青丘仙狐一族的吧?” 音梧顿了顿,声音听起来莫名低落了很多:“是的……” “可是九尾皇族的后裔?” “不!不是。” 岱东月眯了眯眼睛:“究竟是不是?” “……不是。” “……算了,反正跟我没什么关系。”她淡漠地转头,径自从怀中掏出玄天给她的那本记载着初级鬼神法术的书翻看了起来。 音梧抿了抿唇,再也撑不住满身的倦意,直接趴在草地上昏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傍晚,岱东月仍倚在树上专心致志地研究书本,音梧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开口道:“三师叔……您连救音梧两次,音梧感激不尽。” 岱东月翻过一页书,并不理会它。 “音梧修为浅薄,此番被师兄们打回原形两次,若不是三师叔及时赐药相救,又带音梧来此休息,只怕……” “不过是前些日子吃剩的固元丹罢了。”岱东月淡淡道,“青丘物产丰饶,区区固元丹算什么?不必在这儿跟我假客气。” 音梧咬唇,两只前爪下意识地刨了刨地,看上去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小东西,就这么点道行还敢跟我面前玩?岱东月勾唇,转头看着他冷冷道:“你资质差,性子又懦弱,根本不可能在竞争激烈的武当山生存下去。既然好些了,还是收拾收拾回青丘吧。” “青丘?我若回去,只怕死得更快。”音梧苦笑,随即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充满希冀地看向她,“三师叔,你能不能……” “不能。”岱东月无情地打断它道,“你的师兄并没有说错,我平日从不出真武大殿,救你两次纯属巧合,日后绝无可能再护你。可你不招同门喜欢已是既定事实,若你借了我的名却得不到我真正的保护,只会让你那些师兄更加嫉恨于你。” “那三师叔可不可以带音梧上真武大殿?音梧保证,绝不会给您惹麻烦!”音梧闻言,不退反进,几步扒到树下,仰头看着她急道。 岱东月脸色一沉:“放肆!我救你两次那是我好心,可不代表你就有资格借此赖上我!” 音梧低头,委屈道:“三师叔地位超然,音梧只是一只小狐……” “依靠别人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强者。我不是为了救你而生的,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岱东月再次打断它,看向头顶密密麻麻的榕树气根,叹了口气道:“更何况,现在的我不过是只纸老虎,若真的出事,根本保不了任何人。” “啊?”音梧疑惑地歪头,“三师叔何出此言?” 岱东月挑眉,很快明白过来,眼前的这只小狐狸多半是因为自小长在封闭神秘的青丘不知世事,初到武当山人缘又差,所以并不清楚岱东月从堂堂碧霞元君变成武当山三师叔的曲折故事。 “三师叔?” “……我要回去了。”察觉到自己今天说得有点多,岱东月懊恼地皱了皱眉——该死的音梧,没事长那么萌干什么,害她防御力大降。 眼看着她纵身跃下榕树,毫无留恋地往回走去,音梧急了,迈开小短腿几步追了上去,谁知就在这时,它的丹田内突然涌起了一股熟悉的力量! “嘭”地一声,岱东月下意识地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便被人迎面撞上,一个踉跄直直摔了下去! “…………” 两秒后,岱东月嘴角抽搐地看着突然出现,并且整个儿趴在她身上的少年——他看上去至多不过十四,一张嫩得可以掐得出水来的鹅蛋脸上带着明显的婴儿肥,眼角微挑,显得他墨黑的双眸精致而不妖魅,小巧的鼻,水润的唇,再配上呆萌呆萌的表情……但凡有点母性的女人都会被毫无疑问地瞬间秒杀啊有木有! 但是我们家东月并没有任何母性,她眼角抽搐的原因只有一个—— “少年,你打算光着身子在我上面趴多久?”她直视对方的双眼,镇定地开口道。 少年瞬间脸色通红,忙不迭地从岱东月身上爬下来,背对着她小声道:“三师叔……音梧……音梧不是故意的……音梧没想到会突然恢复原形……” 看着他线条优美的罗背渐渐泛起桃色,岱东月不禁抚额叹息——活了二十五年,再怎么艰难黑暗的潜规则她都能安然脱身,没想到今个儿居然被一只未成年小狐狸扑倒了…… 她顺手解下斗篷,披在音梧的身上,感受到他浑身一僵后,不由呲笑:“怕什么,我才不会给你机会赖上我。” 背对着她的音梧闻言眼神一黯,喃喃道:“我没有……” 可身后却再没有任何回应。 音梧紧张地拧了拧手指,小心翼翼地转头:“三师叔?” 微风拂过,无数榕树枝桠沙沙作响,披着深紫色明丝斗篷的少年愣愣地看着身后空无一人的草地,慢慢抿紧了双唇,怯懦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坚定的神色。 (8)一件斗篷引发的XXX “小姐~~今天有没有乖乖地去低代弟子的分殿旁听啊?” “…………” 刚一回房,贝儿便一脸坏笑迎了上来。原先跟她不熟的时候只以为她是个普通的丫鬟,现在仔细一看,贝儿其实长得也算中上,一身彩贝所化的羽衣更是各种缤纷俏丽,不正经的时候还有那么几分玄天的调调,常常搞得岱东月甚是无语——这不,她又无语了。 岱东月撇撇嘴,绕开她径直坐到桌前,桌上已然摆好了一桌精致可口,热气腾腾的饭菜——过了筑基的人基本上是不用再吃饭的,可贝儿的厨艺实在是太逆天了,岱东月根本无力抵抗…… 啊?谁跟你说面瘫就不能是吃货了?要知道,我们东月以前拍戏唱歌遇到瓶颈的时候,最喜欢去大吃大喝解压了~~呃,虽然每次事后都会被她经纪人臭骂一顿,说她尽做伤嗓子发胖不要前途的蠢事…… 好在玄天的丹药库里有的是专门用来祛除五谷杂粮之秽气的餐风饮露丹,据说是他特意去道德天尊,也就是传说中酷爱炼丹的太上老君那儿要的——由此可见,不仅是她家便宜师父,甚至于算得上玄天半个父亲的太清道德天尊私底下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呢~ “唉,我家小姐就是这么别扭,不说算啦!”看着岱东月津津有味的吃相,贝儿好笑地摇了摇头,“啊勒,小姐,你的斗篷呢?” 岱东月持筷的右手顿了顿,咽下口中的饭菜后轻描淡写道:“丢了。” “丢了?!那可不是一般的斗篷啊!”贝儿大惊失色,“小姐你知不知道,那件斗篷可是以九玄紫气炼化的明丝特制而成,上附无数精妙防御型阵法,堪比上品仙器啊!” 这个世间的法器分为宝、灵、仙、神四级,每级又分上中下三品,即便是原先的碧霞元君,手上也只有两件上品仙器。 岱东月诧异地挑眉:“来头这么大?你怎么不早说?”防御型么?看来小狐狸暂时是不用担心会被人欺负了…… 贝儿撅嘴:“帝君说,小姐你如今修为尽丧,记忆全失,你以前的仇敌若是知道了说不定会乘隙而入,你需要保护,但财不可外露,否则仇敌没来,窃贼倒要先来了。”以前的碧霞元君是积德无数,深受凡人推崇没错,可她同时也招惹了不少穷凶极恶的妖魔鬼怪,如今她败落了,难保他们不会借机寻衅报复。 “仇敌我可以理解,但这里是真武行宫,哪个小毛贼敢来?”岱东月不以为然,伸手指了指放在另一边的蘑菇浓汤。 “一般小毛贼是进不来,可那些对你跳级当上三师叔一事心存嫉恨的人可就难说咯……”贝儿顺手给她舀了汤,颇有深意道。 岱东月接过汤喝了一口:“除了斗篷,师父还给我什么了?” 贝儿抽了抽眼角:“小姐,那可是上品仙器!就算是帝君也不可能满大街乱扔的好吗?!他这次只出门两三天,为防万一才给你这件宝贝,怎么可能还有别的。” “这样啊……”她放下汤碗,十分认真地思索了两秒,“知道了,我明天会找回来的。”碧霞元君或许是真的大义仁爱,可她岱东月是绝不会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去保一只毫不相干的小狐狸的。 “啊?不是丢了吗?还能找回来?”贝儿显然不认为此等仙器丢失后还能被找回来。 “嗯,放心。”对于音梧而言,为了一件斗篷得罪岱东月,显然是不明智的。“我要休息了,你收拾一下出去吧。” 贝儿不能理解地歪了歪头,终是收拾了碗筷乖乖退了出去。 “居然真的不见了,帝君真是神奇,连这也能算到。”手捧碗筷走出岱东月的寝殿后,贝儿突然抬头看向玉清宫的方向感叹道,“可是,为什么非要在小姐弄丢斗篷后才能告诉她斗篷的来历和作用呢?唉,果然帝君大人什么的,我等凡人只能仰望啊!” 翌日清早,岱东月直接来到了榕树林行气锻炼——自从两天前来此采药时发现了那株“独木成林”的榕树后,她便默默地将位于四号和五号分殿之间的这片树林唤作榕树林。 只是彼时的她还不知道,那株“独木成林”的榕树,并不是谁都能遇到的。 在大榕树下练完一套基础剑法和基础拳法后,岱东月从怀中掏出上次连夜画出来的部分符箓,开始练习鬼神法术。她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堪称过目不忘,不过一两天,便已将玄天留给她的那本书记得七七八八了。 只见她掏出一张初级雷符,左手持符,高抬右手掐剑诀作引雷状,同时脚踏七星禹步,集中精神喝道:“五雷猛将,驱电奔云,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左手上的雷符便猛地燃烧了起来,岱东月镇定地将右手往身前空地利落一划,原本晴朗的头顶瞬间聚起一片乌云,半空中也传来隐约的隆隆声,可过了好一会儿,就是不见雷电劈下。 岱东月皱了皱眉,随手扔掉将将燃尽的符纸,掏出她的《初级鬼神法术标准教科书》翻看了起来。 “怎么会失败呢……是咒语念错了么……” “咒语没有错,是禹步踏错了……”少年软糯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岱东月转头,果然不出她所料,是音梧。 他看上去精神好多了,穿着一身五代弟子标志性的浅红色道服,梳成道冠的乌发泛着隐隐蓝光,十四岁尚未长开的身量比岱东月还要矮上半个头,再加上一张正太脸和柔弱无辜的表情,看上去分外惹人怜爱。 岱东月眯了眯眼睛,顺手将书本翻到禹步那一章,对比了之前的步伐,发现果然是自己少踏了一步。 “三师叔,虽然基础知识很重要,但法术的话,还是要多实战才行哦。”说着,他伸脚踩熄了被岱东月扔在地上的符箓残火,“你看,这里都是草地,乱扔符箓很容易引起火灾哒!” 岱东月微抬下巴,看着他可爱又认真的表情凉凉道:“你是来教导我的么?” “呃……音梧不敢!”他连连摇头,将手中叠得整整齐齐的深紫色斗篷恭敬递上,“音梧是来还三师叔斗篷的。” 岱东月没有接:“你怎知我会在此?” 音梧抬头,不好意思地笑笑:“音梧觉得,昨天三师叔倚在树上看书的样子分外闲适,应该是很喜欢这个地方吧?所以就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遇到三师叔……” “斗篷既给你了,便不用还。”岱东月摆摆手,“回去吧。” 音梧急了:“不不不!三师叔,音梧知道这斗篷是件宝物,万万不敢私吞,还请三师叔收回!” “哦?你怎么知道的?”岱东月挑眉。 “昨天晚上师兄在音梧房里设了机关,是这件斗篷及时救了音梧一命……”他苦笑了一下,揪成一团的正太脸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音梧没有能力守住它,还是还给三师叔的好。” “很好,总算你有自知之明。”岱东月勾唇满意一笑,“这里偏僻少有人来,以后他们若再欺负你,你可来此暂避。” 音梧愣了愣,突然瞪大了眼睛惊喜地低呼:“三师叔!你的意思是……音梧以后可以来这里找你吗?!” “我不一定都在的。”岱东月接过斗篷,转身“刷”地披上——嗯,果然有安全感多了。看在他没有贪她仙器的份上,就偶尔帮他一下好了……只是偶尔! “音梧知道音梧知道!音梧保证,绝不会给三师叔添麻烦的!~~” “……乖。” —————————————— PS:东月没有直接取回斗篷,是想欲擒故纵试探一下音梧,可见她此时对人对事仍是十分冷漠多疑的,但最后她还是答应了保护音梧,虽然只是偶尔,却是她开始敞开心扉的标志,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出来啊~~~八面玲珑只是她在现代的生存技能,因忘魂蛊暴露出来的冷漠多疑,才是真正的她,所以本书第一卷,重点之一就是要改掉岱东月这个毛病,让她学会敞开心扉,真诚待人。 另外,为了尽快满足申请青云榜和封面的字数条件,懒虫阿途决定这周末加更~ (9)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个传说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说好只去两三日的玄天却一直没有回来。 “师父此番到底做什么去了?”这日清早,岱东月一边喝粥,一边问侍立在一旁的贝儿道。 贝儿歪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只是去玉清宫例行述职。” “仙宫殿可有消息?” “昨日新到的消息,说是临走的时候被廉贞星君邀去了北斗宫小住。” “小住?师父和廉贞星君关系很好吗?” “帝君和七位北斗星君的关系都不错。”贝儿得意一笑,“小姐你不知道,我们帝君人缘可好了,在天宫那叫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balabala……” 岱东月抽了抽嘴角:“所谓北斗宫,是不是说,七位北斗星君都住在一起?” “是啊。”贝儿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明白了。”岱东月叹了口气,“既然师父和他们的关系都不错,他自然不能厚此薄彼,去了廉贞那儿,住在一起的其余六位星君又岂能不去拜访?每位宫里住上一两天,可不得要半个月?” “啊,被小姐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挺有道理的。”贝儿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岱东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放下碗筷道:“我吃完了,你慢慢收拾。” 见她起身披上斗篷,贝儿不由揶揄道:“小姐最近天天穿着这件斗篷,是怕被人刺杀吗?” 岱东月没有理她,转身又去拿书桌上新画好的符箓。 “啊勒,之前画的那些这么快就用完了?小姐你最近灵力涨得很快嘛!”贝儿不死心地再度探头过来,“是不是认识了哪位师兄,趁帝君不在让他给你开小灶啊~~” “你太平洋的啊,管那么宽做什么?”岱东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贝儿撅嘴:“小姐,人家也是关心你嘛~” “多做事,少说话。好奇心害死猫没听说过么?”收好符箓,绕过喋喋不休的贝儿,岱东月直接下山,往榕树林走去。 她一直怀疑贝儿是玄天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可若真的如此,在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后,她为什么不干脆跟踪自己下山一探究竟呢?以贝儿的修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踪自己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吧? 岱东月边走边想,越想越烦躁,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她的后面…… “三师叔,你来啦!~”穿过蜿蜒的小道来到大榕树区,岱东月一眼便看清了那道浅红色的身影。 音梧站在树下朝她兴奋地招手,她抿了抿唇,慢吞吞地朝他走过去。 “三师叔,今天我们练习什么?”音梧毫不吝啬地冲她粲然一笑,弯弯的狐狸眼绽放出无尽粉意,得亏我们东月定力好,否则妥妥地要被萌出一脸血啊…… “初级符箓中只剩火符还没熟练,今天就先练它吧。”岱东月从怀中掏出一把初级火焰符箓,分了一半给音梧。自从半月前,音梧一针见血地指出岱东月施放雷符失败的原因后,岱东月便发现他是目前而言,最适合教导她学习初级鬼神法术的人—— 第一,音梧出自青丘仙狐族。 狐族最擅长法术,三百岁成年时堪比武当山三号甚至二号分殿弟子,音梧自知资质不好,所以从小就下苦功笨鸟先飞,到如今两百三十岁,虽然仍没修出什么像样的成绩,基础却是非同一般的扎实,岱东月现在所学的初级鬼神法术,正是他最擅长且唯一擅长的领域; 第二,音梧不招人待见!~~ ……好吧我不应该幸灾乐祸,但这是事实。正因如此,他可以整天整天地逃掉五代弟子的修炼课程去榕树林教岱东月,毕竟五代弟子所要学的他都会,只是他资质不好,暂时无法更上一层楼升到四号分殿罢了。所以就算他乖乖去上课也学不到什么,反而会被师兄们欺负。他的师父,某只四代老头也很清楚他的状况,一直很懊恼收了音梧这根鸡肋,故而当他听到岱东月向他提出要外借音梧的时候,那老头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但话又说回来了,也好在有音梧,否则岱东月这个别扭的面瘫怎么好意思请专人来教她这个堂堂三师叔那么低级的法术?说出去忒丢人了…… “嗤————” 巨大的火球慢慢熄灭,岱东月将残纸扔下,淡定地踩上去撵了撵,确定火星完全熄灭后,轻轻跃上榕树,半倚在她的老位置上闭目休息。 “真不愧是全天宫唯一一位无师自通修至元君之位的上仙,三师叔的资质音梧真是望尘莫及。”音梧躺在树下看着上面的岱东月羡慕道。 “这话你每天都要说一遍,烦不烦。”岱东月凉凉开口,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音梧只练了一个时辰就撑不住了,三师叔你却能连轴转近四个时辰,不过一天时间便将火符掌握透彻……”他侧过头,语气里不自觉地多了几分落寞,“照这个速度下去,至多两个月,三师叔你就能掌握所有的初级鬼神法术了吧?” 上方没有任何回应。 音梧苦笑了一下:“到时候,三师叔就不需要音梧了吧?不,或许连两个月都不用,只要师尊回来,三师叔你便不会再下山了吧?” 上方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三师叔?”音梧抬头,发现他家三师叔不知何时竟是睡着了。她睡得很沉,发出轻轻的鼾声,显然连轴转四个时辰这种非人类的效率对目前的她来说消耗还是很大的。 音梧抿了抿唇,忽然化出了狐狸真身,轻手轻脚地爬上榕树,而后小心万分地窝进了岱东月的怀里。 他抬头,痴痴地看着面前人儿绝美的容颜,她头上的斗篷兜帽因为睡姿的关系有些歪了,一缕青丝滑落,随着微风轻轻飘荡,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去帮她理顺。 于是音梧顺从本心地伸出了手,啊不,是爪。(……我拜托你不要在这种时候跳戏好不好!?) 就在这时,岱东月猛地睁开了眼睛! “呃……三师叔,我可以解释的唔——” 他话还未说完,岱东月却是脸色瞬变,左手按住他的身子将他直接扣进自己怀里,而后右手一扬斗篷将两人牢牢裹紧,毫不犹豫地翻身跃下榕树! “轰”得一声巨响,上一秒他们还栖身其上的那根气生根已然被一股无名的气浪击得粉碎! 岱东月单膝跪地,脸色凝重地看着被毁的树枝,音梧从她怀中好奇地探头:“三师叔……啊!这是怎么回事?!” 镇定地伸手将音梧按回怀中,岱东月起身看向气浪袭来的地方,冷冷开口道:“什么人,出来。” “咯咯咯……不愧是碧霞元君,果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 PS:16点还有一更哟亲~ (10)一级刺客警戒! 榕树林外,有两拨人正在偷偷摸摸地靠近。 一拨是五号玄武分殿的弟子,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平日里最喜欢欺负小狐狸音梧的。 “你确定音梧在这儿?”带头的师兄半信半疑地朝身边的某只师弟问道。 “绝对没错罗师兄!我跟踪那小子好几天了,每次都在这边跟丢,他肯定在里面!” 于是我们终于知道了这位把音梧打回原形两次,却至今连个容貌名号都捞不上的一号反派师兄姓罗。(…………) “这片树林也没多大啊,怎么会跟丢?”罗师兄奇怪地戳了戳面前的灌木丛,“不管了!哥几个都跟上,那野狐狸整天跟三师叔呆在一起,谁知道会不会跟三师叔打我们的小报告?我今天非得把他找出来,挑个三师叔不在的时候好好教训他一顿!” “是,罗师兄!”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灰头土脸地走回了原地。 “……师兄,我早说了,这里不简单。” 罗师兄抽了抽嘴角:“这不科学,我在武当山呆了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这片树林有古怪。” 话音刚落,众人身后的灌木丛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什么人!?”罗师兄立刻暴起,转身警惕地喝道。 “啊勒,怎么又回来了?” 一身彩色羽衣的精灵少女自灌木丛中走了出来,不解地看向罗师兄一众人:“……你们是五代弟子?这个点不去修炼跑这里来做什么?” 显然,徘徊在榕树林外的第二拨人就是传说中玄天的坑爹眼线贝儿了。 罗师兄尴尬地笑了笑:“贝儿姑娘才是,怎的也下山跑到我们低等分殿来了?”贝儿当了玄天近百年的贴身侍婢,除了比岱东月入门晚的新晋弟子外,一般门人都认得她。 贝儿挠了挠头:“我……自然是来找我家小姐的啊,你们有谁见过她吗?” “三师叔?”罗师兄眼底精光一闪,当即冲贝儿谄媚道,“她应该和我们音梧师弟在一起吧?听说他们最近都在一起修炼来着。” “哦?这么说,你们是来找你们师弟的?”贝儿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逃课也就算了,竟然还想打扰我家小姐修炼,活得不耐烦了么?” 罗师兄连连摆手:“弟子不敢!只是……贝儿姑娘难道就不好奇,三师叔为什么会和音梧在一起修炼吗?” 贝儿眯了眯眼,勾唇一笑:“当然好奇,只是……你们知道怎么进去么?” “呃……不知道。” “次奥!真是枉费老娘我跟你们在这儿瞎磨叽半天!走走走,赶紧给老娘回去上课修炼去!”贝儿瞬间变脸,只一掌便将几人统统轰出了树林! “要是你们过不了年底考核,老娘就让帝君把你们全部开出武当山!现在的小年轻真是太懒散了!次奥!” 在林外摔得四仰八叉的罗师兄等人面面相觑,就双方实力慎重地斟酌了一番后,终是灰溜溜地离开了。 而乱发了一通脾气后心情舒畅的贝儿,则是镇定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接着转身打算再进树林查探一番。 殊不知,此时树林深处的气氛,已然紧张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咯咯咯……不愧是碧霞元君,果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稠密的榕树丛林中,若有似无地传来一个男子沙哑阴森的怪笑声,只听声音的话,应该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 岱东月下意识地拢了拢斗篷,紧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再度喝道:“我说,出来!” “咯咯咯……数月不见,碧霞元君似乎变了不少啊。”来人自树丛中缓缓而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佝偻的身影,一件大号黑色斗篷将他整个人裹在了阴影之中,脸上还蒙了一块黑色面巾,只露一双浑浊的吊三角眼直勾勾地盯着岱东月。 “来者何人?”岱东月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眉头一皱冷冷道。 “你不记得我了?咯咯咯……”青年诧异了一下,随即又阴森森地笑了起来,“听人说,你中了忘魂蛊,居然是真的?咯咯咯……南蛮奇毒,果真名不虚传啊。” “我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岱东月坦然承认道,“所以,无论你是来寻仇的,还是来报恩的,都麻烦你以最简洁明了的方式快点说完,我耐心不好。” “咯咯……好大的口气。”青年紧盯着她讥讽道,“你既然中了忘魂蛊,想必除了失忆外,修为也都没了吧?如今的你,又凭什么这么嚣张地跟我说话?” “凭我是岱东月!”岱东月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我现在是废人一个没错,但玉帝并没有褫夺我的封号,我仍是碧霞元君,是平叛南蛮战绩彪炳的功臣,你以为我师父不在我身边就没有人保护我了么?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青年佝偻的身影微微一颤,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四周。 岱东月见状,玩味地勾了勾唇:“识相地就赶紧走吧,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青年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终是后退了一步。 岱东月松了一口气,正想放下怀中憋了半天的音梧的时候,那青年却是突然转身,毫不犹豫地冲他们拍出一道滔天气浪! “轰————” 烟尘散去,岱东月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身上的斗篷已然不见,转而变成了笼罩在她周围的一层淡紫色的球型结界,小蓝狐音梧扒在她左肩前,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青年狼狈不堪地被气浪反掀在地,却在看清那道淡紫色结界的瞬间愣住了:“紫气东来……他竟然把‘紫气东来’给你穿?!” 原来这件仙器斗篷叫紫气东来……好霸气侧漏的名字,她喜欢!(…………) 岱东月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紫气东来?在我看来,这不过就是一件斗篷而已。” “闭嘴!你根本没有资格穿紫气东来!把它还给我!”青年突然激动地暴吼,一把扯掉身上的黑斗篷,再度冲向岱东月! 于是岱东月终于看清楚了青年的长相——脸色惨白,头发枯槁,瘦削的身子佝偻的背,颈间还有一道可怖的伤疤,若不是他此刻正凌厉万分地冲自己攻来,岱东月绝不会怀疑面前的人早已是一具死尸! “三师叔小心!”见岱东月还在愣神,音梧瞬间幻化出人形,一把将她推开,自己却是一步上前迎上了青年的正面攻击! “音梧!” 岱东月被他推到大榕树下,眼睁睁看着他被那青年一掌拍开,“砰”地撞到大榕树另一边的气生根上,而后口吐鲜血软软倒下,片刻后,再度变回了原形! “把紫气东来还给我!”青年目眦欲裂地看向岱东月,下一秒,笼罩在岱东月身上的结界竟是瞬间消失,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紫绸绦带落到两人中间。 见青年毫不犹豫地再度抢身上前,岱东月根本顾不上三度被打回原形的音梧,连忙伸手去抓绦带,谁知青年的目标竟也一样,于是眼疾手快的两人各抓住了绦带的一边,咬牙切齿地拔起了河—— “给我!” “不给!这是我的!” “荒谬!这明明是我师父给我的!” “东莱……” 两人正争得面红耳赤,一个女子幽幽的声音却冷不丁地从岱东月身后突然响起,骇地岱东月浑身一僵,而她对面的青年却是猛地瞪大了眼睛,松开了绦带傻愣愣地看着岱东月身后喃喃道:“紫绮……” (11)紫气东来 这货居然叫东莱?岱东月抽了抽眼角,怎么有一种在叫她哥哥的赶脚? 见东莱痴痴地看着她身后,岱东月立刻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脚下一错,不动声色地往音梧所在的方向挪了过去。 “紫绮……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了……”注意力被转移,东莱果然直接无视了岱东月的小动作,只是深情款款地看着眼前的人儿,本就沙哑的嗓音更是瞬间哽咽。 “我也是……东莱……” 背对着他们抱起昏迷不醒的小蓝狐的岱东月闻言情不自禁地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喂喂,骚年**,你们敢再狗血一点儿吗?! 一边腹诽某对明显是久别重逢老情人节奏的XX男女,岱东月顺手从怀中掏出一粒红色的护心丹喂给音梧——自从贝儿告诉她,碧霞元君其实有很多潜藏的仇敌后,她就果断从玄天的丹药房里挑出了很多吊命解毒的丹药,随时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音梧的呼吸很快平稳了下来,岱东月松了口气,这才有空关注一下另一边的情况。 “僵尸”东莱的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幽灵——没错,你没看错,是幽灵,是不是有一种微妙的“啊真不愧是老情人,僵尸幽灵的设定简直绝配”的赶脚? 别闹了,说正经的。这只幽灵,长得还挺好看的。(…………) 被东莱唤作“紫绮”的这只半透明的幽灵有一头长到脚踝的深绿色长发,苍白的瓜子脸上隐约可见生前的秀美婉约,身上那件浅棕色的树纹曲裾使她看上去十分宁和沉静。(对于这个时代人们混乱的服饰穿着,岱东月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了……)她就那么悬在半空中,满脸忧伤地看着她面前激动万分的东莱。 “紫绮,我以为你早就……原来这些年,你都呆在这里吗?” 紫绮点点头:“是的,当年我险些魂飞魄散,是师父帮我及时聚拢了魂魄……这些年,我一直沉睡在真身之中静养,若不是今日感应到了你和‘紫气东来’的气息,我也不可能醒过来。” “原来如此……”东莱了然地点了点头。一旁的岱东月闻言,也神情复杂地看向他们身后的大榕树——她先前就觉得奇怪,一株在武当仙山生长了千年的榕树,怎么可能连人形都修不出来?如今看来,只怕另有一番隐情呐…… “东莱,多年未见,你怎的憔悴成这样了?”紫绮心疼地伸手,却忘了自己的幽灵体质,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径直穿过爱人的脸庞。 东莱脸色一变,突然转头恶狠狠地看向岱东月:“还不都是这个女人害的!若不是她,我何止与此!?” 岱东月抽了抽嘴角,一脸“擦咧我躺着也中枪啊”的尴尬表情,紫绮见状微微皱眉:“东莱,我看她好像挺……无辜的,是不是你弄错了?” “我怎么可能弄错!?一千年前若不是她散去了我全身修为,我怎会变成如今这幅半人半妖,不仙不鬼的样子?!”东莱猛地抬头将颈间的伤疤露给紫绮看,“你看,这道伤就是她划的!我的声带因此严重受损,差点变成哑巴!” ……喂喂,少年,你以为你是跟班主任打小报告的小学生吗?我拜托你说服别人的时候成熟一点好不好?!岱东月翻了个白眼,甚是无语地腹诽道。 “什么?!她竟敢这样对你?!”温婉贤淑的紫绮闻言瞬间变脸,岱东月于是彻底无语了——令堂的,谁能来救救这对狗血又幼稚的情侣啊,她hold不住了…… “对了,紫绮,你现在魂魄应该已经聚好了吧?”东莱貌似想到了什么,来回看了看岱东月和脚边的“紫气东来”,“那么,是不是只要有了肉身,你就可以重生了?” 紫绮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可是肉身不是那么好找的,东莱你不要再做傻事了……” “不是的,紫绮你听我说!”东莱紧紧地盯着岱东月,脸色因过分激动显得十分狰狞,“紫气东来既然认她为新主,这就说明,她本源的气息和你极其相近……” “你是说,她的肉身,应该也很适合我?”紫绮了然,看向岱东月的眼神立刻复杂了起来。 岱东月脸色一变,抱着音梧谨慎地后退了一步。 “真是天助我也……碧霞,这是你欠我的,纳命来吧!”东莱仰天长笑,而后猛地向岱东月冲了过去! 紫绮犹豫了一下,终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好吧,这次真的逃不过了。岱东月一咬牙,挥手甩出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初级符咒,然后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跑——事实证明,理论知识永远只是理论知识,岱东月拍过仙侠玄幻现代古代各种题材的动作片,也熟知各种厚黑心理学人际关系学精神分析学,可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之下,她才发现,这些统统都用不上,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什么的才是真理啊啊啊!!! “没用的,这片树林已在我控制之中,你根本出不去。”紫绮幽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的气息果然跟我很像,难怪可以通过我的结界带那小狐狸进来……啊!!!” “紫绮你怎么……啊!!!” 两声惊天动地的尖叫骇地岱东月当即停下了脚步,转头一看却是愣住了。 “师父?!” 一身墨锦朱子深衣的玄天从天而降,翩翩然落到了岱东月面前,顺手递过一张雷系符箓冲她微笑道:“徒儿,一别半月,你的法术看来修得不怎么样啊。” 在他身后,紫绮和东莱两人已然被一层火系结界双双禁锢在原地不得动弹,他们都紧紧地盯着玄天的背影,只是紫绮眼底的是后悔,东莱的则是怨恨。 “哦呀,这是你新收的宠物么?看起来伤得不轻啊。”玄天完全无视了身后两道火辣辣的目光,自顾自地摸了摸岱东月怀中仍在昏迷的音梧的小脑袋调笑道。殊不知这简单的动作,其实暗含了不少玄天的仙力,原本只被护心丹吊着小命的音梧被这仙力一激,猛地抽搐了一下,而后萎靡的脸色瞬间好了起来! 岱东月终于回过神来,抱着已然没什么大碍的音梧一本正经道:“多谢师父出手相救,不过这是五号分殿的五代弟子音梧,不是我的宠物。” 玄天挑眉,不正经地勾起了唇:“这么快就恢复冷静了?早知道为师就多拖一会儿,还能多看看你难得的,慌不择路的样子。” 岱东月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师父一出手便能轻松制住这两人,徒儿有师父这样可靠强力的后盾,自然镇定。” 玄天不置可否地眨了眨眼睛,转而看向另一边:“贝儿,先将这两人收入地牢,本君回头自会处置。” “是,帝君。”贝儿自树林后应声而出,她先向玄天和岱东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而后捋起袖子,一手举起一个禁锢结界甚是彪悍地离开了。 紫绮+东莱:“…………” 于是,榕树林里便只剩下玄天和岱东月两人了——呃,不算昏迷的小狐狸音梧的话。 玄天看了看四周被东莱搞得一团糟的树枝和草地,微微皱眉,而后信手一挥,榕树林便瞬间恢复了原样,就连之前被东莱轰毁的那根岱东月的“宝座”气生根也毫发无损! 岱东月眯了眯眼,将音梧放到一旁的草地上,默不作声地跟到了玄天后面。 而做完清理工作后的玄天,则是缓步走到了大榕树面前,面露怀念之色地摸了摸榕树粗糙的树身。 “三千年了,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 ———————————————————————— PS:最近寝室小强太猖獗了,今天要跟妹纸们出去买灭强哥神器,不能加更了……跪求亲们原谅……下周末正式开学了,以后加更应该都在周末,当然,阿途比较懒,没有动力的话,周末也不一定会加更的哟~ (12)传说中的三弟子 岱东月微抬下巴,双臂抱胸站于玄天身后,完全无视自家师父忧愁感慨的怀旧pose,面无表情道:“师父,仔细想想,您这回是拿我当枪使了吧?” 玄天动作一僵,而后镇定地转头微笑:“呵呵。” “…………” 呵呵你妹啊!你以为在这个时候跟我玩冷艳高贵会有用吗!?岱东月嘴角狠狠一抽,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紫气东来”,当着他的面用手背拍了拍绦带,一副“你今天不说清楚老娘我绝不罢休”的架势。 玄天无措地咂巴了一下嘴:“这个那个,反正你也没什么损失,那些微末小事,就不要计较啦……啊对了对了,为师这趟去七星宫得了不少好东西呢!为师得去清点一下,回见啊东月!~~” 岱东月翻了个白眼,一把拉住他的衣领,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脸按到另一边,逼他去看躺在不远处的音梧:“回见你个毛线,我的损失明明白白躺在那儿呢。” “尊师重道尊师重道啊东月!”玄天被她这么突然一抓险些失去平衡,忙晃了晃双手稳定身形,而后尴尬一笑道,“这个那个,东月啊,有话好说嘛,你先放开我成不?” 岱东月没好气地松开手,再度恢复了双臂抱胸的面瘫样。 ……真心的,不是我们东月不尊师重道,实在是她这个便宜师父太极品了,比她这个百变天后还难以捉摸,长得又年轻英俊,和蜡炬成灰的辛勤园丁什么的比起来实在是太跳戏了…… “咳咳,”玄天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衣领,而后一撩裙摆席地而坐,看着她一本正经地拍了拍身旁的草地道:“东月啊,这件事说来话长,你且坐下听为师慢慢道来。” 做什么搞得跟说书似的……腹诽归腹诽,岱东月终是乖乖地坐了下来。 按照玄天的说法,故事要一直追溯到五千年前。 五千年前,距离玄天被册封为真武帝君也不过几百年,那时候的武当山远没有如今这般仙家大派的气场,除去帝君标准配备的一干仙婢仙童和天兵护卫外,上上下下不过六人——玄天,以及他的五位亲传弟子。 而五位弟子之中,资质最好也最得玄天欢心的,是三弟子紫绮——没错,紫绮,就是那个被岱东月“取而代之”的,很久以前便因公殉职的武当山初代三弟子! 武当山灵气充沛,又有玄天的悉心教导,五位弟子修炼的速度自然很快,一千年后,紫绮便第一个修到了元婴境界——当然,玄天这种四十二年就修到帝君之位的BT是另当别论的,人家可是天宫三大终极BOSS之一的太清道德天尊的第N次变化之身,生来就是上仙,去人间走一遭纯粹是为了积德历练~~ 咳咳,说正经的。玉帝册封仙神,主要有两个凭借:修为和德行。虽然众仙神们只要修出元婴就可以给玉帝打报告要求册封,但玉帝最终会册封给他们什么样的职位,主要还是取决于他们所积累的德行。 四千年前的紫绮已经达到了元婴之境,但因为常年呆在武当山闭门修炼,并没有积下多少德行。这种情况下,玉帝是不会给她什么好职位的,于是紫绮决定转世下凡,行善积德。 只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想当年人间妖魔猖獗,同样下凡历练的玄天只要随便杀几只妖魔鬼怪,便能迅速积下德行,荣封帝君之尊;可到了紫绮这会儿,天下太平地几乎夜不闭户,基本没什么妖魔,故而玉帝规定,为了维护天命纲常,仙神下凡必须自封全部法力,为积德强行破坏凡人轮回者,将受九九八十一道雷劫惩罚。 紫绮天资好,对自己的要求自然也高,她对玄天说,此次下凡至少也得积到神女之位,否则绝不回天宫。 玄天听过之后却是皱眉——最器重的弟子要下凡,他这个做师父的,自然会提前为她算上一卦。 “紫绮,最近天宫对仙神后裔下凡积德一事监管甚严,酆都大帝看在为师的面上,也只允你三世轮回。故而三世之后,无论你有没有修到神女之位,都要按时回来知道吗?”天宫有一个奇怪的定律,只要是人间修成的仙人,无论是凡人还是精怪,实力一定强于仙神后裔。玉帝又是个看中实力的现实主义者,所以他一向鼓励凡人修仙,打压仙神后裔——当然,你要硬掰出类似他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控制实力关系各种盘根错节的上古诸神这种大义凛然的理由来也可以,但容我插上一句,本书中的仙神,要比以往你们所以为的那些仙神,无下限无节操地多得多得多…… 咳咳,说正经的。 虽然玄天很严肃很认真地提醒过紫绮了,但紫绮并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在原本的估算中,三世的时间足够她修到神女之位了。 于是紫绮就这么踌躇满志地下凡了。轮回三世两百余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令人意外的是,在做了三世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后,紫绮的德行距离神女之位却仍有一步之遥。 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她不甘心因这一步之遥功亏一篑。 于是她假意随鬼差返回天宫,却在路过奈何桥的时候,趁其不备猛地投入了轮回池,带着全部的记忆和修为再度去往了人间! 人间生灵千千万,只要她封印好自己的仙力,无论是天宫还是地府,都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到她,而她只要在这期间再多积一些德行,便能重返天宫坐上神女之位!届时她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是失足跌落轮回池,那鬼差又没有直接证据,想来玉帝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可偏偏就是这一时的贪念,引发了后面一连串的滔天大祸! “为师早就提醒过她。”玄天苦笑道。“只是天机不可泄露,为师亦不能说得太明,但以紫绮的资质,不可能听不懂那话的意思,谁知为了神女之位,她终是将为师的警告当成了耳边风。” 岱东月眯了眯眼睛:“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说是一个人要去参观山上的庙宇。爬到半山腰的时候遇到下山的人,下山的人告诉他,山上的庙很破,没什么好看的。可他不信,还是坚持爬了上去。结果发现那庙是真的很破旧,只得败兴而归。下山的时候又遇见上山的人,于是他好心劝诫他们,不要浪费时间去看那座破庙,可是他们不信,还是坚持往上爬。” 玄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大抵人性便是如此吧。有时候明知事情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可在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之前,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那后来呢?” “后来……她遇到了东莱。” (13)紫气东来② 话说紫绮通过轮回池重返人间之后,才发现自己慌不择路地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别误会,她没有穿越,只是凭空出现在了一艘简陋的渔船之上,四周除了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外一无所有,对于紫绮这个连泳都没有游过的旱鸭子而言,的确是全然陌生的地方。 “吱呀”一声,渔舱的门这时突然打开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抱着个大木盆走了出来,坐在甲板上还没回过神来的紫绮闻声茫然地回头,视线恰巧与他撞了个正着! “仙女!”伴随着男子的惊呼,木盆也“哐当”掉在了甲板上,几条新鲜的大黄鱼甚是欢乐地蹦跶了几下,最后成功地越过栏杆重归大海怀抱去了…… 大黄鱼是近海鱼类,看来这里离海岸应该不远。紫绮暗暗松了口气,连忙收敛起身上树纹曲裾流泻出来的氤氲华光,然后起身冲那年轻男子温婉一笑道:“这位小哥,我不是什么仙女,只是个普通的修道士。”歹命啊,刚逃出来还来不及收敛气息,该不会已经被师父他们发现了吧?不行,她得赶紧走! “哦……原来如此。”人间盛行修仙,修道士并不稀奇,故而男子很快收敛了惊讶的神色,但看向紫绮的目光仍是腼腆得很,“这位姑娘……怎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船上?” 问得好!就等你这句话呢小哥!紫绮侧了侧头,瞬间变出一副苍白柔弱的样子道:“我奉师命,前来此处海域除妖,不想受了点伤……咳咳,可否麻烦小哥送我回岸上就诊?” “姑娘受伤了?”男子大惊失色,连忙过去将她扶起道,“姑娘先进舱内歇会儿,我马上起航送你回去!” “咳咳……如此,多谢小哥了。” 多实诚的小哥啊,她装病装地这么生硬都没有丝毫怀疑,我大海人民果然朴实勤恳!紫绮内心感慨道。 如此过了两日,渔船终于靠了岸。经过这两天,紫绮已经了解到救了她的这位小哥叫东莱,就住在这片海域附近的岸上,因为住的地方离城镇较远,没什么人烟,所以他只能独自出海捕鱼维生。 让紫绮感到意外的是,这里流传着众多有关蓬莱仙岛的传说,其中不乏看见仙人、海市蜃楼啊什么的。无风不起浪,看来这里距离蓬莱仙岛应该不远——换句话说,应处于人间大陆的东北部。 “紫绮姑娘,这就是我住的地方,简陋了一点你多担待。”东莱小心地将“虚弱”的紫绮扶到了距离海岸不远的一幢小木屋里,而后憨厚一笑道,“你先坐一会儿,我一收拾完渔船就马上送你去镇上求医。” 紫绮乖巧地点了点头:“麻烦你了,东莱大哥。”其实东莱长得很是刚毅俊朗,简单的藏蓝短褐穿在他身上也没有半分寒酸的感觉,反而更好地显现出他精壮又不夸张的身段——由此可见我们紫绮也是个颜控,否则以她满身的傲气,绝不可能如此温婉乖巧地和一个陌生男子相处。 不过再怎么迷恋帅哥,紫绮还是有最基本的自控能力的——她的目标是尽快修满神女德行,不能在这里跟一个捕鱼小哥浪费太多时间,既然他要去收拾渔船,她便趁这个机会离开好了。 于是等东莱回来的时候,小木屋里已然人去楼空,若不是桌上那几锭扎眼的金子,他甚至都要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救过一个名唤紫绮的修仙女…… 然后十年过去了。 四处行善积德的紫绮却再度来到了当初与东莱相遇的这片海域。经过这十年,她终于修满了神女所需的德行,可却迟迟未能感应到册封的天机旨意,直到前不久她有幸得到了一位隐居人间的神秘上神指点,才明白了原因所在。 故而这一次,她是特意回来找东莱的。因为那位上神告诉她,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她堂堂仙女,受惠于一介凡人,岂能以区区几锭金子打发? “紫……紫绮姑娘,真的是你?!” 身后传来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早已算到的紫绮镇定地转头微笑:“东莱大哥,好久不见……” 话音未落,她却是愣住了——因为此时的东莱和十年前相比,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只见他穿了一身精致的暗金色直裾,年近三十的脸上除了从前的刚毅俊朗外,更添三分成熟稳重,看向她的眼中满满都是惊喜和深情,只一眼,便瞬间俘获了紫绮徘徊漂浮了千把年的少女心! “有时候,爱上一个人只需一秒,可忘记一个人,却要一生。”说到这里,玄天再度苦笑,“他们两个,便是如此。” “他们在一起了么?”岱东月淡淡地问道,语气依旧让人琢磨不透她到底是真想知道呢,还是纯粹敷衍。 “是,他们在一起了。但祸端……也就此开始了。” 以身相许,是最常见的报恩方式。但若报恩的女子是为了修仙积德才和凡人相公在一起,那么不论他们是否真心相爱,这故事多半都会演变成一篇虐心文,类似情节可参考《新白娘子传奇》。(…………) 紫绮嫁给东莱不过五年,两人便不得不面对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东莱已然日渐衰老,可紫绮却仍是双十年华丝毫未变,面对心爱的男人日渐自卑的神情,紫绮决定,让东莱和她一样修炼道法,以葆青春永驻。 只是紫绮是真武帝君的亲传弟子,从未修过凡间的法术,所以只能直接教东莱仙术——将仙术私传凡人已是犯了天条,更何况东莱早已过了修炼的最佳年纪?即便现在临时抱佛脚,最多也就比常人多活一两百年罢了。但两人觉得,能多厮守百年,已经很足够了。 可吃饱了想衣裳,穿暖了思妻妾,成家了又求立业,钱财权力女人地位,人类的欲望何曾有过止息?百年后,他们不觉满足,贪求地反倒越来越多——为了改善东莱原本不适合修仙的体质,他们开始四处旅行,尝试各种禁忌之术,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升东莱的修为,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起飞升入天宫,成为永远的神仙眷侣了。 这一日,他们来到了函谷关。 函谷关有一个很著名的传说,说是很久很久以前,函谷关的关令尹喜忽见有紫气从东而来,于是猜测将有圣人过关。果然很快,便有一个白发白眉的老人骑着青牛而来,此人便是天宫的太清道德天尊,不过当时凡人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的化名是老子,常年游历四方,圣名显赫。后来人们便以“紫气东来”表示祥瑞——为此,返回天宫后的道德天尊得瑟了很久…… (14)紫气东来③ “紫气东来……倒是和我们的名字谐音相同呢。”东莱搂着紫绮,站在函谷关前笑道,“这么看来,我们也是一对祥瑞了?”修炼百年的他看上去年轻了很多,紫绮还为他做了一件浅棕色的树纹直裾,两人穿着同款的情侣装,男才女貌地站在一起,羡煞一路游人。 紫绮好笑地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峰道:“祥瑞什么的我没兴趣,倒是那边的视野看上去应该不错,我们去那看看吧。” “成,听你的!” 百年来,两人一边修炼一边游历,过得很是惬意。谁知随着见识的日益广博,他们越来越不满足于短短百年的相守,为了长生甚至飞升,他们渐渐变得不择手段。一个月前,他们听闻函谷关异象频发,疑有异宝降世,当即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这里。 半个时辰后,两人顺利爬上了山峰,仔细地查看起周围的环境来。 “东莱!你看那边!”很快,紫绮便眼尖地看到远处绵延的森林里隐隐有紫光闪现,忙扯了扯东莱的袖子道,“应该是那里了,我们是马上过去,还是先准备一下?” 东莱眼底闪过一道精光:“机不可失,我们这就过去!” 唉……想当年,我们东莱是多么实诚淳朴的好孩子啊,自从得了紫绮留下的金锭,并借此奋斗成一代富商后,整个人都变了。再加上百年来增长的见识和修为,如今的他,个性已然扭曲得各种嚣张自傲又精明世故…… 咳咳,说正经的。 话说两人追踪着紫色光芒一路披荆斩棘来到了森林深处,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异宝—— “九玄紫气?!” 紫绮失声尖叫,一旁的东莱疑惑地问道:“什么九玄紫气?你是说缭绕在林间的这些紫色雾气吗?” 紫绮咽了口口水,点头道:“不错,这就是九玄紫气,东莱,这回我们真的捡到宝了!” “我知道凡人修得是灵气,妖魔鬼怪修得是魔气,仙神修得是仙气,这个九玄紫气……是谁修的?九天玄女?” “你特么是在逗我……”紫绮翻了个白眼,“你不是听说过‘紫气东来’的典故么?这个九玄紫气,就是里面那种祥瑞之气的升级版!” 天地万物皆有灵性,但有灵性,便可修仙。紫气东来既能成为祥瑞之兆,其实就已经说明这紫气本身具有灵性,否则焉能预先将祥瑞告知于众?只是这祥瑞紫气实在太过稀少,连最基本的,量变导致质变的条件都达不到,故而从来没有人想过,紫气也有修炼成形的那一天。 而当年道德天尊路过函谷关,前去向关令报喜的那道紫气则是唯一一道稍成气候的紫气,它那时已初具灵识,说是报喜,实则是想引起道德天尊的注意。果然在那之后道德天尊便将它收进了乾坤袋带回了兜率宫,紫气日日受天宫仙气滋养,不过百年便质变上升到了一个新的档次,道德天尊甚是得瑟地为其更名为九玄紫气。谁知这道九玄紫气不争气,自那之后修为再无寸进,连人形都修不出来,道德天尊郁闷之下也懒得再理会它。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紫绮死死地盯着林间那一大片的九玄紫气,一边拉开乾坤袋做好准备,一边低声道:“你知道这道九玄紫气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吗?它后来一不小心撞进了天尊的炼丹炉,被天尊误打误撞炼成了一团紫色明丝,织女用这团明丝织出了一条手帕,发现其材质远胜龙之逆鳞,可同时承接三个禁咒级大法阵在内运转,堪称史上最强防御类材料!” 回忆暂停。 “紫绮收了那些九玄紫气,将其全部炼成明丝,最后出来的成品,就是你手上这条绦带。”玄天指了指岱东月手上的“紫气东来”道。 “紫绮,东莱,原材料又是出自函谷关,这仙器的名字取得还真是贴切。”岱东月撇撇嘴,“对了,既然它原是绦带,为什么你给我的时候,会变成斗篷的样子?” “当然是为了掩人耳目!”玄天一脸的理所当然,“我给它下了封印,将它变作斗篷的样子,要不然以它和紫绮的心灵感应,你来这边这么多次,她怎会半点反应都没有?” “可它一受到攻击,就自动变成了防御状态;东莱只瞪了它一眼,它就恢复原形了。”岱东月一脸“你的封印弱爆了我BS你”的表情。 玄天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这个那个……紫绮毕竟是‘紫气东来’第一任主人兼制作者,它感应到了旧主夫君的气息,放点水也属正常。” “…………”拉到吧,分明是你一早算计好的! “好了好了,我还没说完呢!”玄天摆摆手,果断转移话题道,“除了绦带外,那片九玄紫气因为即将成形,仙根也初具规模,故而紫绮将其炼化后,还多出来一枚半妖半仙的内丹来。‘紫气东来’既归紫绮,内丹自然便入了东莱口中,使他平白多出了近千年修为!两人自以为占了大便宜,殊不知,这片九玄紫气乃是应运而生,本该成为新一代祥瑞之神,紫绮和东莱此番严重地扰乱了天命纲常,玉帝知道后大为震怒,当即降下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誓要将他们二人劈得魂飞魄散!” “你救了他们?”岱东月一针见血。 玄天挠了挠头:“一半一半吧。紫绮下凡前,我因为担心她,给了她一件法宝,可挡下五十道天雷。剩下三十一道天雷,东莱挡下十道,紫绮挡下二十道,到了最后千钧一发之际,紫绮推开东莱,自己接下了最后一道天雷。” 岱东月沉默不语。 玄天叹了口气:“我赶到时她已奄奄一息,可她口口声声却只求我放东莱一条生路……横竖玉帝他们也不认识东莱这个区区凡人,我一时心软便答应了,只将她一人带回了天宫,对玉帝他们则是报告说,东莱当场魂飞魄散。” 九玄紫气毕竟未成气候,再加上玄天的担保和求情,玉帝终是留了紫绮一条命,只罚她去诛仙台面壁千年。 本来事情这样就可以结束了,可被独自留在人间的东莱不甘心。 他不甘心就此和爱妻生离,不甘心自己的命运就这样被那些所谓的天宫仙神玩弄,他发誓,终有一天,他要打上天宫,救他的紫绮出来! 他被满腔的仇恨所蒙蔽,只要能提升修为他全部来者不拒,比从前更加不折手段——一开始只是吸取那些为非作歹的妖魔的修为,到后来,他居然直接杀害凡人夺取他们的精魄! 三千年前,一代魔王终于出世,天帝命玄天下凡除魔,彼时天宫众仙神并不知道,这个混世魔王就是紫绮当年在人间下嫁的凡人。 玄天却是早有心理准备,为着爱徒没有下杀手,还试图引东莱回正途,可均告失败。就在这时,诛仙台的紫绮却是意外算出了自己的夫君近况,当即不顾一切地强行闯出诛仙台,风驰电掣般赶往蓬莱东海岸相助夫君——即当年,两人初见面的地方。 三人混战了七天七夜,最终玄天忍无可忍,大发神威连放了五个禁咒,不仅全线碎裂了“紫气东来”的防御,重创了东莱,还将紫绮当场轰得魂飞魄散! 东莱眼睁睁看着爱妻在自己面前魂飞魄散,彻底失控,玄天毫不留情地又补了个禁咒,直接送他下十八层地狱了…… “做完这些后我突然觉得有些后悔,紫绮她不过是爱郎心切,东莱死不足惜,但我该再给她一个机会。” “所以,你才在最后关头集回了她飞散的魂魄,将她带回武当山,封进榕树凝魂静养?”岱东月抬眉,“这么说,大家以为的什么因公殉职,也是你编出来的?”明明是协助魔王对师父动手的大不敬行为,却被他硬生生变成了协助师父降服魔王因公殉职,这瞎掰的本事真是绝了…… 玄天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侧身摸了摸后面的大榕树:“这是紫绮的真身,火克木,东莱又是紫绮教出来的,所以方才你若能及时使出火焰符箓,便可轻松收拾这两个苟延残喘的纸老虎。” 苟延残喘的纸老虎……岱东月抽了抽眼角,师父遣词造句的能力还真是一如既往的BH啊…… “不过,师父你说了这么多,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吧?”岱东月无辜地指了指自己,“那为什么东莱一开始要冲着我来?” 玄天眨了眨眼睛:“啊,差点忘了你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一千年前,东莱突破十八层地狱的束缚,再度闯入人间。不幸的是,他第一脚踏上的土地,便是由你管辖的泰山龙角山。那时候你还只是个中级土地,修为却早已与元君相差无几,故而轻轻松松便废掉了东莱在地狱练了两千年好不容易练回来的修为,最后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将他彻底变成了地府亡魂。你也因此积下了莫大的功德,连连升官,不久便被玉帝册封为碧霞元君。” “原来如此。”岱东月点了点头,突然眉头一皱,“等等,这么说他早就死了?那我今天看到的东莱……” 玄天叹了口气:“这货简直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他死后酆都大帝给他安排了十世轮回赎罪,每一世都是受尽屈辱折磨而死,最好的也是投生为家禽牲畜,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在前不久趁着鬼差一时疏忽逃了出来,硬是将他千年前便保存完好的尸身翻出来附了上去!在他心里,紫绮已死,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向千年前取了他性命的你复仇。你的事情闹得那么大,我想他早晚会来,故而预先将当年保存下来的‘紫气东来’给你,若是出了什么万一,好歹还能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这样也可以啊。”岱东月无语,“不过……再怎么小强,如今还不是落在师父你手上了?接下来,师父打算怎么处置他们两个?” 玄天苦恼地皱起了眉头:“为师也没想好……” 岱东月眯眼,若有所思地抚了抚手中的绦带:“徒儿倒有个主意……” (15)神器加身 这一日正午,素有“移动的天宫日报”之称的,南斗六星君中的司命星君乐颠颠地拎着一坛子状元红晃进了文昌宫。 “三日前,武当山降下千万霞光,紫气直通天界,连玉帝都受到了惊吓……”会客厅餐桌前,司命殷勤地给文昌帝君倒上一杯状元红,一脸八卦地贼笑道,“身为真武帝君的至交好友,想必帝君您一定知道不少内幕吧?” “少在这儿跟我装,说得好像你就不是玄天的至交好友似的,”被人掐准了饭点蹭饭聊八卦的文昌帝君玩味地转了转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抿了一口:“嗯……你倒是知道我的喜好。”他掌管功名利禄,护佑文风昌盛,平生最爱的,便是状元红。 “哪里哪里,就是平日里故事写多了,知道的比旁人多些罢了。”司命嘿嘿一笑,随即苦恼道,“我倒是想直接去问,可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防我跟防贼似的,我压根没办法接近武当山半步啊。” 故事?敢情凡人挣扎一生的经历遭遇到你手上就只是个故事?文昌帝君抽了抽嘴角,“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玄天他新制成了一件下品神器罢了。” “神器?!”司命瞪大了双眼,直接忽略掉了“下品”二字,“自古以来,问世的神器不过寥寥十数件,万年前成功铸造了湛泸神剑的欧冶子还被玉帝特招为铸剑真君……真武帝君是得了怎样的机缘,竟能制成神器?! 文昌帝君神情古怪地再度抽了抽嘴角:“其实也不是他自己制的,是他手上一件上品仙器得了器魂,升阶而成。” 司命了然,顿时丧失了大半兴趣:“原来是后天补上去的啊,难怪品阶只有下品。”他端坐回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夹了一口菜道,“叫什么名字啊。” 文昌帝君勾唇一笑:“紫气东来。” “噗——咳咳咳!!!紫……紫气东来!?” “对,你没听错。”文昌帝君支起下巴,笑眯眯地看着被噎得满脸通红的司命,“就是那件三千年来,被玄天带着辗转三界五行四海八荒,几乎汇集了世间所有防御型阵法,号称‘绝对防御’的紫、气、东、来!” “我就知道他一定有阴谋!”司命咬住筷子恨恨道,“想当初‘紫气东来’还在他徒弟手上的时候,便能轻松挡下两三个他全力所发的禁咒,后来又被他整个儿更新增补了一通,现在居然升成了神器……九玄紫气什么的真是太逆天了!这坨坨的是个BUG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记得紫气东来貌似是一条绦带吧?玄天这么费尽心思地将它炼成神器有什么用啊?难不成他一个大男人要用绦带那么娘儿们的武器吗?” “唔……所以他送给碧霞元君了。” 司命眨了眨眼睛,半晌倒吸了一大口冷气:“玉帝说的没错,他们两只绝对有奸情!” “那你未免也太小看我家玄天的心机了,他做事绝对不会只有一个目的。”文昌帝君摇头笑道,“你知道紫气东来如今的器魂是谁吗?” “………谁?” “就是玄天曾经的三弟子紫绮和她在凡间下嫁的凡人东莱!” “这不可能!”司命难以置信地尖叫了起来。 “怎么不可能?”文昌帝君往后一倒靠在了椅背上,好整以暇道,“上次例行述职后玄天不是去七星宫小住了半个月么?据他所说,他是在回武当山的路上碰到奄奄一息的紫绮和东莱的转世的,那时候他们已然达到了轮回转世的次数限制,眼看着就要灰飞烟灭,玄天一时心软,便将他们二人的魂魄收入了‘紫气东来’,或许真是天意吧,那二人的魂魄竟与‘紫气东来’十分契合,玄天想着,横竖他们也无路可退了,便在征得了他们的同意后,将他们的魂魄祭炼成了‘紫气东来’的器魂。” 凡人转世轮回是有次数限制的,长生不老的仙神也终有消弭于尘埃的一天,没有人可以永生,没有人可以例外。 “东莱我知道,可是紫绮不是早就魂飞魄散了吗?怎么会轮回转世……”疑问说出口的瞬间,司命便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真相,“吼!我就觉得奇怪嘛!以真武帝君对紫绮的宠爱,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爱徒魂飞魄散!这么说……当年他们师徒俩大战魔王后,紫绮并没有魂飞魄散,而是在真武帝君的掩护下投胎去找东莱厮守了?” 文昌帝君但笑不语。 “次奥!酆都大帝太不给我面子了!这么劲爆的八卦居然都不告诉我!我明天就把他【哔——】的事情爆给全天宫的人知道!” 文昌震惊地捂住了嘴巴:“我擦!他居然干过这么【哔——】的事情?!” “岂止是他!我跟你说啊,其实那个……” ———————————————————————— 武当山,真武行宫真武大殿练武场: 岱东月手执紫色绦带一跃而起,凌厉地扫过面前一整排足有两人高的铁木桩,分分钟将其碎成了一地黑色齑粉! 站在一旁的玄天见状皱眉,勾了勾手指将铁木桩恢复原样,而后冲她沉声喝道:“手腕力度不够!再来一次!” “是。”岱东月毫无怨言地走回原地,按照他的指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枯燥的基本练习。“紫气东来”自升为神器后,便从原先被动的防御型法宝,进化成了真正意义上攻防一体的神器,绦带的形态又刚好十分适合女仙使用,玄天便弃了让她重修剑术的念头,改教她用绦带攻击——虽说之前碧霞元君习的是剑术,不过她那把中品仙器碧落剑早已毁在南蛮一战之中,反正都要从头学起了,没道理放着紫气东来这么好的神器不用是不是? 什么?你怀疑玄天不会用女人的武器?别逗了,人紫绮不就是女的?不照样被他教的……呃,这个栗子不好,换一个举——武当山虽然以男弟子居多,但女弟子多少还是有那么十几二十几个……好吧,我放弃,你们只要知道这世上就没有我们神通广大的帝君大人不会的,就够了! 已然痊愈的音梧化出蓝狐真身蹲在练武场外的一株大树上,眨巴着墨黑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场中的两人,将偷师这种事情进行地分外光明正大。自从他帮岱东月挡下东莱的攻击险些丧命后,玄天便默许它留在了真武大殿养伤,并且一直没有要赶他走的意思,音梧自也乐得不回去受师兄们的气。 一眨眼两个时辰过去了,玄天看了看头顶明晃晃的烈日,示意香汗淋漓的岱东月停下,就近坐到音梧藏身的树荫下稍作休息。 “三师叔,你还好吧?”音梧蹿下大树,抱着水壶轻轻跃到岱东月怀中,抬头冲她天真无邪地笑道。 岱东月眼角微不可见地颤了颤,优雅而淡定地喝光了水壶里全部的茶水后,方才伸手摸了摸他毛绒绒的小脑袋,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音梧舒服地眯起了狐狸眼,侧头顺着她抚摸的动作蹭了蹭她的手心,不经意间视线落到了她手中的紫色绦带上:“三师叔,这绦带,真的和当日您借音梧穿的那件斗篷是同一件吗?” “嗯。” “那它真的和大家说的那样,从仙器变成神器了吗?” “嗯。” “那音梧能看看它的器魂吗?”音梧当即兴奋了起来,“音梧听说神器都有器魂,但还从未见过呢!” 岱东月不置可否,无意识地抚了抚落到膝上的绦带:“它叫用紫气东来,乃是罕见的阴阳双魂同体,阴为树魂,名唤紫绮,阳为人魂,名唤东莱。” “嗯……虽然听不太懂,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音梧伸出小爪子挠了挠下巴,“那三师叔,音梧到底能不能看啊?” “器魂初成,一切归零,如今不过两团混沌的魂魄,如何能显于人前?”岱东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等他们重新修出人形再说吧。” “呵……若真有那么一天,这绦带应该能升到上品神器吧?”玄天慢悠悠地晃了过来,看着相处融洽的一人一狐微笑道。 岱东月抬眉:“不是师父你告诉我,他们恢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吗?怎么现在听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为师有这么说过吗?”玄天摸了摸鼻子,“为师只是说,这是一件可成长的神器,徒儿你真是好运捡到如此极品而已啊。” “本质上有区别么?” “没区别啊,为师只是在教导徒儿你,转发要忠于原作者。” “…………” 时间倒退回一个多月前。 彼时岱东月一本正经地向玄天建议,横竖这两人如今已是半人半鬼,不仙不妖,身心俱已糟糕透顶的状态,不如干脆将他们扔进炼丹炉回炉重炼——玄天炼丹房里有道德天尊的《炼丹纲要》,她记得里面有一种涅槃炼丹法,能将魂魄祭炼回最初的混沌状态,涅磐重生,不过成功率只有两成。 玄天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她的建议,而后阴险地笑了。 “不用那么麻烦,为师有更好的办法。” 于是紫绮和东莱就这么变成了“紫气东来”的器魂。按照玄天的说法,两人变成器魂后,不仅能百分之百达到和涅槃炼丹法同样前尘归零的效果,还能顺便提升“紫气东来”的品阶,虽然不能让它一举成为上品神器,但他们乃是最具可变性的人魂和几近得道的树妖之魂,具有其他神器器魂所不具有的成长性,升成上品神器也是早晚的事。至于紫绮和东莱,能在仙气充沛的“紫气东来”之中修炼,重返大道修回最初的自己日夜厮守什么的自然也不在话下。 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们受器魂的限制,重修的速度会慢上很多很多很多…… 好在,现在的他们不赶时间。 “就这样将自己的徒弟炼成器魂,东月你会不会觉得师父很无情?”紫气东来祭炼成功后,玄天如是问道。 岱东月接过紫色绦带,淡淡道:“师父是对的,爱情并不能成为他们为非作歹的借口。师父给过他们无数次机会,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并没有丝毫悔悟,为了复仇和重生一如既往地不择手段。心性扭曲至此,怨不得旁人。” 看着她手中的“紫气东来”,玄天长叹道:“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但愿他们莫要再令为师失望。” (16)躺枪的音梧...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武当山已是处暑时节,虽然秋季在意义上已经来临,但夏天的热气仍然未减。 岱东月基本掌握了“紫气东来”的用法,只是自身修为太低,暂时还无法发挥神器全部的实力。 “既然如此,紫气东来就先放放,你接着修习基础法术吧。”彼时师徒俩站在演武场上刚刚结束了一天的练习,玄天皱眉盯着她的绦带斟酌了半天,最后如是道,“之前是师父心急了,其实以你现在的水平,使用神器无异于拔苗助长,还是乖乖打基础的好。等修为上去了,自然做什么都得心应手。” “是,师父。”岱东月认真地点了点头,对于玄天来来回回折腾她的行为全然没有任何意见。 “三师叔三师叔!你结束练习了吗?”小萌狐狸音梧颠颠儿地小跑过来,凑到她脚边亲昵地蹭了蹭,“那带音梧去吃晚饭吧,好不好好不好?~~~~” 岱东月还没有回答,一旁的玄天却是眯了眯眼:“音梧。” 音梧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什么事师尊大人?” “你来我武当山,是为了什么?” 此言一出,他面前的一人一狐俱是一愣。 半晌,音梧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道:“音梧……想要变强……不被任何人欺负……” 傍晚时分残余的暑气笼罩在大到有些空旷的演武场周围,他的影子被夕阳拖得很长,看上去就像一只已经成年的仙狐。 玄天并不意外听到这个答案,或者说,这种答案,因为拜入他武当山的门人,九成九都想变强,然后出人头地。 “是么,可你现在整天在做的又是什么?”玄天挑眉,沉下脸冷冷道,“本尊知你在五号分殿受人欺凌,看在你出身青丘,又为了东月险些丧命的份上,才特许你暂留真武大殿休养,带东月修炼的时候也不反对你在旁学习。可这些日子以来,你除了像只小猫一样日日腻着你三师叔撒娇卖萌外,可曾静心修炼过一时半刻?你除了像个下人一样日日给你的三师叔端茶送水外,可曾认真记过本尊教她的一招半式?你究竟是我武当山的弟子,还是她岱东月圈养的一只灵宠?!” “师尊恕罪!音梧知错了!”音梧被玄天愤怒的帝君威压骇地当即趴倒在地,诚惶诚恐地连声认错,“音梧从今以后一定认真修炼!绝不怠慢!” 站在一旁的岱东月见状挑了挑眉,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表面上玄天指责的是音梧,可这又何尝不是在对岱东月“玩物丧志”表示不满? “你明白就好。”玄天冷哼一声,转头再看岱东月时,语气果然意味深长了不少:“东月,前次为师造访七星宫,廉贞星君已答应为师,会抽空来我武当山做一个月的客座指导,为师估摸着,这几天就会过来。他修炼的心法和你的碧霞心法有颇多相似之处,你要好好把握此次良机,知道吗?” 碧霞心法?是上次贝儿告诉她的,那个由碧霞元君自创,精妙绝伦到连玉帝都赞不绝口的顶级修仙功法吗?岱东月苦恼地皱眉:“可是师父,自徒儿醒来,有关碧霞心法的一切便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基础知识大家都知道,真正将众仙神按照等级划开实力的,是各自的修炼功法,有从师父那儿学的,有祖上传下来的,还有掉下悬崖偶遇高人淘来的……咳咳,总而言之,功法之于修仙,就好像心脏至于人体一样,它决定了修仙者的法术属性修炼速度顿悟能力甚至于气质品性,是大道能否得证的关键。以前的碧霞元君显耀天宫,除了德行出众,饱受人间香火外,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自创的碧霞心法极为精妙,且完全为她个人量身打造,修炼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对此,玄天却是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为师不是说过吗?身体本能的记忆是想忘也忘不掉的。你既记得符箓怎么画,自己千辛万苦摸索出来的心法又怎么可能真的忘记?多跟廉贞交流交流,为师相信你很快就会想起来。这样等你学完基础法术,便可直接修炼正式的大道功法了。” “……您就不能直接教我武当山的心法吗?”符箓画错了顶多报废,可内功心法什么的哪怕记错一个字……她可不想变成第二个西毒欧阳锋! “武当山的心法虽好,却不适合你。”玄天板起脸,语气明显不悦道,“更何况你先前并未收徒,会碧霞心法的只有你自己一个。若轻言放弃,你前半生所有的心血岂非付诸流水?”开玩笑,那可是连玉帝都赞不绝口的顶级心法,若因忘魂蛊失传,玉帝肯定得给他小鞋穿…… 岱东月抿了抿唇,不再反驳。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回去吧。”玄天甩了甩袖子,离去前又瞥了趴在地上半天不敢动弹的音梧一眼,意味深长地训道:“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眼看着就要成年的人了,整天化个原形乱窜像什么样子……” 好吧,对于随随便便就能活个几十万年的天宫仙神而言,六七十年的时间的确不算什么。 待玄天走远后,僵直了半天的音梧方才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立在一旁的岱东月:“三师叔……” “贝儿应该做好晚饭了,我们走吧。”岱东月扶了扶肩上有些滑落的紫色绦带淡淡道,转身朝自己的寝殿而去。 ———————————————————————————————— 北斗第五星廉贞,五行属木,化气为囚星,为官禄主,喜入官禄宫,在身命,为次桃花。配丁干,取象为偏财,司小肠经,主躁烈。 看着岱东月一脸严肃地合上《归藏易》,已然恢复人形的音梧好奇地问道:“怎么样三师叔?有收获吗?”距离玄天上次训他们二人已经过去三天了,眼看着廉贞星君即将到来,岱东月迫于自家便宜师父的压力,不得不在结束了一天的练习后,跑来他书房翻个书预个习准备准备。 岱东月抚了抚封面,板着一张面瘫脸面无表情道:“没有,完全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玩意儿。” 音梧:“…………”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先就这样吧。”岱东月将书本塞回书柜,招过歪在榻上一脸无语的音梧准备离去。谁料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男子浑厚如钟的大笑声。 “啊哈!真武大殿!我胡汉三又肥来啦!玄天,你在不在啊?!”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便被人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啊不,是一脚踹开——“哐”得一声巨响过后,玄天高端洋气上档次的蟠龙梨花木门果断阵亡了…… 岱东月将吓了一跳的音梧拉到身后,而后镇定自若地对着正准备一步跨进门槛的人道:“你毁了我师父最爱的门。” 来人豪迈的脚步瞬间僵硬,一脚悬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来就送我这么一份大礼,玉衡你可真够意思,呵呵。” (17)客座教授很彪悍! 果然是他。 面瘫脸动不了,岱东月只能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北斗第五星廉贞,相位玉衡,玄天花大力气请来的客座教授,就是眼前这个脑子明显缺根筋的大块头吗? “一来就送我这么一份大礼,玉衡你可真够意思,呵呵。” 一听到真武帝君那标志性的男神笑法,廉贞星君玉衡瞬间开启了扯线木偶模式:先是硬梆梆地收回了悬在半空的右脚,然后硬梆梆地转身,硬梆梆地抱起阵亡在地的梨花木门,末了扯开一脸硬梆梆的笑容,对身后的玄天行了一个硬梆梆的礼。 “见过帝君……” 玄天微笑点头示意他不必多礼,而后侧头看向门外漆黑的夜空笑眯眯道:“玉衡你最近真是越发的客气了呢,不就是个客座指导嘛,我又不急,以咱俩的交情,只要你一句话,我分分钟派人去接你都没问题,何必大晚上一个人千辛万苦地赶过来呢?”今夜他难得穿了一件白袍,上面是写意的泼墨,乌发披散,俊朗的面容在清冷皎洁的月色映照下越发熠熠生辉。 玉衡见状却是虎躯一震:“帝君客气了!私交归私交,玉衡一介星君,基本的礼仪还是要守的!”这厮笑得如此腹黑,傻X才会承认自己是特意跑来吓他个surprise的呢!(…………) 岱东月闻言翻了个白眼——大半夜地跑来踹人家房门也叫守礼节?这傻X第一天认识她家腹黑师父么……算了,她还是赶紧地开溜吧! “师父,不早了,徒儿告退。”她拱手,一脸正色道。 “书看完了?”玄天挑眉。 “……差不多。”虽然看不懂《归藏易》,但基本情况她还是能从别的书上了解到的。 “呵呵,那就回去睡吧。” “是。”岱东月颔首,无视一脸揶揄的玄天,转而看向玉衡,“廉贞星君,麻烦让让。”大块头你挡我路了啊! “呃……这不是碧霞元君吗?”玉衡这才注意到房内的岱东月,好奇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怎么变化这么大?那忘魂蛊真有这么BT吗?”(至于存在感薄弱的音梧,他自然是直接无视了……) 岱东月懒得理他,草草行了个平礼,便拉着音梧离开了——若不是降级做了玄天的徒弟,以她堂堂元君之尊,只怕玉衡还得反过来向她行礼呢! “呵呵,她就是这个样子,回头我再跟你解释。现在么,我们还是好好地聊一聊有关这扇蟠龙梨花木门的赔偿事宜吧亲爱的……” ———————————————————————————— 翌日,岱东月难得正经地穿上了标准的武当山弟子服,和音梧两人一红一紫,不紧不慢地下山前往玄武总殿——根据行宫殿的安排,廉贞星君玉衡将在这里对武当山最为精英的百名弟子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客座指导,而他们两人算是临时的插班生,只在这一个月里和玄武总殿的弟子一起学习。 “听说了吗?这次来的客座指导是廉贞星君啊!我们师尊sama面子就是大啊!” 刚踏上殿前的大广场,岱东月便听到零零散散的弟子们兴奋不已的讨论声。走在她左手边的音梧扯了扯她的衣袖,疑惑地问道:“三师叔,昨天晚上那个大叔,很厉害吗?”他自幼长在不问世事的仙狐族领地青丘,对天宫仙神构架着实不太了解。 岱东月淡淡地瞥了众人一眼:“对师父和以前的我来说,很一般。对于他们,很厉害。”如果把武当山比作一所三流大学(当然实际上它是一流的),那么廉贞星君就好比学校从一流大学请来的教授,碧霞元君算得上清华北大的研究生导师,至于玄天……应该是哈佛博士生导师,同时还拿过N多个诺贝尔奖的那种级别吧。 音梧咽了口口水,乖乖闭嘴不再多言。 突然,岱东月毫无征兆地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旁边一个瞬移就躲开了七八米! 身后,是举着大手欲拍她肩膀却拍了个空,一脸坏笑瞬间转郁闷的廉贞星君玉衡…… “碧霞元君真是……宝刀未老啊。”他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憨憨一笑跟两人打招呼道。和昨晚搞突袭的时候不一样,今天是正式上课第一天,故而他穿的很正式——斧刻刀削的面容看上去大概三十五的样子,一身玄铁重铠显得他愈发魁梧雄壮,接近两米的身高如同山岳,若忽略掉他脸上憨厚到有点傻X的笑容,倒也算是一个威武霸气的有型大叔。 宝刀未老?这什么狗一样的形容词啊,果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她师父打交道的人语言组织能力都不正常。岱东月撇撇嘴:“今非昔比,星君唤我东月即可。之后还请多多指教。” “应该的应该的!咦?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玉衡这时候总算注意到了一旁被岱东月牵着的音梧,顺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漫不经心地笑道。 霸气大叔!弱受正太!最萌身高差!我擦,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撩起我们一颗熊熊燃烧的腐X之心!(…………) 岱东月不明所以地咳了一下,一直处在茫然状态的音梧终于回神,后退一步冲玉衡恭敬行礼道:“武当山的五代弟子音梧,见过廉贞星君!那个……音梧是青丘仙狐族的,不是三师叔的弟弟。” “啊,原来如此。”玉衡了然地点了点头,突然神色古怪地看向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可是你们这样……玄天不会吃醋吗?” 吃醋?师尊大人为什么要吃醋?音梧不解地看向岱东月。后者约莫是想起了什么,顿时脸色一沉冷冷道:“星君堂堂丈夫,怎的也听信那些没有根据的传言?时辰不早了,星君还是赶紧进去给我们上课吧。” 可那些没有根据的传言是我们的顶头BOSS玉帝陛下亲口传的啊!谁敢不信啊!玉衡委屈地撅了撅嘴,乖乖地转身向大殿走去,孰料半路被一个小弟子认出,死乞白赖地跟他要签名,结果不幸成为出气筒,被他家威武霸气的星君大人一巴掌pia飞出去十几米…… —————————————————— PS:周末更新时间可能会晚上一两个小时,毕竟阿途也是人,白天上课,晚上码字,到了周末自然也想放松一下,希望亲们可以谅解…… (18)冤家宜结不宜解! 一个时辰后: “亲耐的,童鞋们!我,就是廉贞星君!从今天起,将暂代你们的,功法老师!指导你们修炼,一个月!”玄武总殿内,偌大的练习广场上,廉贞星君玉衡正抑扬顿挫豪情万丈地进行着他的就职演讲,在他面前站得笔直笔直的10X10方阵,则是武当山最为精英的百名弟子——啊,不对,这个描述不精准,确切的说,是一百零二名弟子,而且其中有三个人,站得一点儿也不笔直—— 站在最前面的岱东月一身浅紫弟子服,肩披紫绸绦带负手而立,淡漠地看着远方云卷云舒的湛蓝天空,右手边站得笔直的音梧微微靠前,一脸视死如归地帮她挡住上方,一说到激动处就口水四溅的玉衡; 紧跟着在她身后的是一男一女两人,他们俱着黄衣,显然都是四代弟子。 左后方的男弟子岱东月见过,正是玄天正式收她为徒那天,一再提出异议最后被自己师父劈晕扛走的那个倒霉蛋。玉衡才说了三分钟,他便不耐烦将背在背上那把足有一人半高的大刀“刷”地插到了身后,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背靠大刀一屁股坐了下去,完全无视玉衡抽搐的嘴角和众人惊疑的目光。 真是个嚣张暴躁,做事又不计后果的熊孩子。岱东月撇撇嘴腹诽道,不过……看玉衡那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这个少年的来历只怕不简单呢…… 至于右后方的少女,已经不是只怕不只怕的级别了,除了“记忆全失”的岱东月和“不问世事”的音梧外,但凡眼睛没瞎的都能认出来,这个端坐在紫檀木椅上一脸傲慢地喝着花茶的大小姐,正是传说中被玉帝破例跳级册为神女,北极紫微大帝流落凡间多年,前不久才被寻回的小女儿紫微洺筝!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若今天岱东月没有来,站在玄武总殿众弟子之前的理应是玄武总殿首席大弟子,可现在这位置上却站着两个人,难不成他们的实力完全持平无法分出胜负,故而同为首席吗? 这样想着,岱东月忍不住再次用眼角余光观察那二人,结果发现花茶大小姐的视线多半都在那嚣张少年身上,那嚣张少年关注的却是玉衡,但无论是那一个,都还另分了一半注意力在自己身上! 于是她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古人本就以左为尊,那嚣张少年又全然不将花茶大小姐放在眼里,孰高孰低当下立判,只是……她什么时候起从众人敬畏的三师叔沦为弟子们的眼中钉了?怎么一个个地看她都这么不爽的样子…… “以上,完毕!童鞋们可有异议?!”玉衡大手一挥,气势如虹地收尾道。 “我有异议。”嚣张少年懒洋洋地抬起手,“请问星君,我们原先的功法老师,景云玉女呢?” 玉衡咧嘴一笑:“她生孩子去了!等她回来,记得改口叫景云夫人啊!” 众:“…………”难怪最近景云老师胖了好多,还一改从前身姿曼妙的穿着打扮,成天套个齐胸襦裙做什么事情都懒洋洋的……只是,她什么时候成的亲?夫君是谁?怎么事先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岱东月无语望天——信息量好大,回头还是让贝儿给她买一份司命星君主编的《天宫日报》吧…… “没有别的异议的话,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玉衡右手凌空一抓,凭空抓出一杆比他自己还要高出一头的红缨紫金枪,霸气侧漏地扛到肩上,而后一改憨萌憨萌的傻笑表情,瞬间变身铁血教练咆哮道:“全体都有!十列合一列!围玄武总殿跑三十圈!” “三十圈?!廉贞老师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四十圈!!” “NO!!!” “五十圈!!!!” “是!!!!!” 看着百名弟子在花茶大小姐和嚣张少年的带领下哭丧着脸跑出练习广场,岱东月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而是带着音梧径直走到了玉衡面前。 “东月,你为什么不跑?”扛着枪的玉衡皱眉瞪她,脸上全然没有之前的恭敬之色。 你以为你是河村隆和手冢国光的合体么?岱东月撇撇嘴:“那两个带头的什么来历?刚才一直瞪着我。” 玉衡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个是北极紫微大帝的幺女洺筝,一个是微妙元通真君的嫡子子琰,这两人别说我,就算是你师父也得给他们两分薄面。” 言下之意,不是如今的碧霞元君惹得起的人是么?岱东月自嘲地勾了勾唇:“我懂了。音梧,走吧,要不然跟不上了。” “是,三师叔。” —————————————————————— 一刻钟后,岱东月和音梧追上了大部队,因着玉衡的警告,她没有冲得太前,只是低调地混在中间,远远地观察着长跑队伍最前方你争我夺毫不相让的紫微洺筝和子琰。 “三师叔,我们为什么不跑前面一点?这样很别扭啊?”音梧忐忑地环顾四周,发现他们身边的弟子要么敬畏地和他们保持两米以上距离,要么一脸跃跃欲试地企图上前搭讪,搞得他各种不自在。 “等跑过二十五圈之后你就知道了。”岱东月淡淡回道,注意力仍在那两人身上。 音梧不解地挠了挠脑袋,终是乖乖地闭嘴,照着他家三师叔的节奏不紧不慢地跟在一旁。 渐渐的,他发现跑在最前面的十来个弟子退了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副再也走不动的样子。后面的人见状心头一喜,忙超了过去取代了他们的位置。 “别管他们,跟着我就是。”岱东月冷冷一笑,气定神闲地嘱咐音梧道。 果然,二十五圈之后,一开始在他们前面的弟子几乎统统落到了后面,只有洺筝和子琰还咬着牙坚持奋斗在第一战线。岱东月见状,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脚步,再次将她和音梧的身影隐藏在队伍中间; 三十五圈的时候,在后面休息了一会儿的弟子再度超了上来,一口气超过了洺筝和子琰,两人见状脸色一变,互看了一眼,果断停下休息,岱东月眼底寒芒闪过,和音梧淡定地抄了过去,位置保持在队伍中部靠前的地方; 四十五圈的时候,不论是前面的还是后面的人都已筋疲力竭,除了岱东月和音梧外,每个人都至少停下来休息过两三次,音梧好几次也想停下,都被他家三师叔一个凌厉的眼神吓了回去; 还剩最后三圈的时候,消失许久的洺筝子琰突然发了疯似的冲了上来,藏拙已久的岱东月终于深吸了一口气,以眼神示意音梧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19)小腹黑和大腹黑 “我就知道,第一个抵达的人一定是你!” 独自在练习广场上耍枪法耍地虎虎生威的廉贞星君玉衡,终于在三个时辰后听到了某人返回的脚步声,当即高兴地收势转身,看着来人笑道。 来的自然是我们的女主角岱东月。除了脸色有些苍白,身上的弟子服被汗湿了小半外,她总体看上去并无大碍。 “星君……过奖。”她略略吃力地回道,却没有立即坐下休息,只是放缓了步伐,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慢吞吞地朝自己走来,玉衡看在眼里,对岱东月的满意更深一分。 这时候,音梧也摇摇晃晃地跟了进来,它前脚刚踏进广场,后脚已是无力可继,幸好岱东月及时发现,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许坐下!过来陪我走两步,等气顺了再休息。” “是三师叔……”音梧委屈地咬了咬唇,强作精神上前几步,拉住她的衣角随她慢吞吞地往玉衡那边走去。而等两人终于穿过大半个广场走到他面前时,刚才还觉得下一步就要断气领便当的音梧居然奇迹般地稳住了原本摇摇欲坠的身形,再看旁边的岱东月,竟早已恢复了那张面瘫脸,正气定神闲地看着自己! 玉衡呵呵一笑:“东月以前练过长跑吗?”绕玄武总殿跑五十圈,即便玉衡手下留情没把住宿区和办公区算进去,基本路程也有马拉松的三倍,这样的长跑训练,锻炼的绝对不止身体,还将考验弟子们的心理和对自我的认知程度,换句话说,就是考验你会不会受他人或外界的影响改变自己跑步的速度,能不能随机应变以最小的体力消耗达到最大的锻炼效率。 岱东月淡淡地点点头:“算是吧。”在现代的时候她工作很忙,常常连睡觉都顾不上,更别说做运动健身了。为了保证她的身体素质,经纪人特意安排了高级教练教她如何利用空隙时间最大效率地锻炼身体,而这其中,跑步可算是最好的锻炼方式,因为它不拘场地,也不需要道具,故而岱东月对它是最有心得的。虽然因为时间关系很少长跑,但基本的要诀岱东月总是知道的:长跑时最忌讳的就是像洺筝和子琰那样一开始就不顾一切往前冲的,这种人根本撑不到最后;此外,第二忌讳的就是走走停停,宁可跑慢点也绝不能停下休息,否则会越发沉溺于休息的轻松感之中,再无奋起直追的动力。 “果然啊……”玉衡遗憾地叹了口气,“早听说武当山的人只中法术不重体修,本来还想用这招给他们来个下马威的,被你这么一搞,只怕要大打折扣了。” 岱东月勾了勾唇,一副想笑又笑不出来的奇怪表情:“无妨,星君可听说过军训……不,是从军效应?从军三年而归的士兵,你给他一万两,让他忘记在军营的生活,他肯定不愿意;但若让他再去从三年军,他恐怕还是不会答应。” “唔……好像挺有道理的。”玉衡歪头想了想,“所以你是鼓励我继续锻炼他们体修吗?” 你丫的脑回路就是张白纸!连一条沟都没有!岱东月狠狠地抽了抽眼角:“我的意思是,你的下马威不会因为我打折……星君大人,别忘了师父请你来是指导我们功法,不是把我们练成天兵上战场!” 话音刚落,落在她后面一大截的洺筝和子琰终于在这时抵达了广场入口,不顾形象地直接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可以啊,他们最后一圈应该是用爬得过来的吧?这样也能赶在其他人前面抵达?真不知道是该称赞这两人的体力好呢,还是为其他弟子的身体素质而忧愁……岱东月想着,下意识地转身,谁知正好对上那两人即使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也没有丝毫熄灭迹象的,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双眼! 于是本来还想好心提醒他们一下的岱东月瞬间改了主意。 只见她从容地伸出右手,冲他们优雅地挥了挥,然后气定神闲道:“哟,你们总算来了,我等得都不耐烦了。” 本就窝火的洺筝子琰闻言越发憋屈,猛地起身欲作反击,孰料站起来的一瞬间眼前一阵白光加晕眩,下一秒便软软倒了下去! “哇擦!东月你这是要他们的命还是要我的命啊!”玉衡骇地直跳脚,二话不说瞬移到他们跟前,一肩扛起一个闪电般往外跑去!“告诉其他人接下来自由练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是,廉贞老师。”岱东月没什么情绪地勾了勾唇,转而看向音梧道:“我去歇会儿,你到门口守着,记录其他人到达的先后顺序,顺便提醒他们不要重蹈洺筝和子琰的覆辙。” 音梧猛地打了个寒碜,当即冲她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道:“是!三师叔!” 惹不起?开玩笑,她岱东月若想整人,有的是办法把人卖了还让人家帮自己数钱! ———————————————————————— 是夜,玄天不出所料地再度敲开了岱东月的房门。 “听玉衡说,洺筝和子琰今天在你手上吃了大亏?”他坐在桌前,一手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道。他今夜仍穿着那件坠着根孔雀尾羽的素白绸袍,看来应该是他的睡衣没跑了。 岱东月微微倾身,面无表情地为他倒茶,涓涓的水声和着闪烁的烛光,两人倒映在窗纸上的身影看上去意外地和谐,仿若成婚多年的恩爱夫妻一般。 “不过是长跑的时候没掌握好分寸,这也要推到我头上?师父,徒儿在您这儿,还真不怎么受欢迎啊。”她放下茶壶,淡定地坐到他旁边,依旧是一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 玄天低低一笑:“罢了,横竖他们也没什么确切证据,你今后注意点便是。” 岱东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这厮言下之意,好像还挺赞同她折腾那两只的? 玄天耸耸肩,满不在乎道:“别这么看为师,有哪个掌门会喜欢门下弟子仗着身份,老是不把门规戒律放在眼里的?” 借刀杀人,果然是她家腹黑师父的风格。岱东月撇撇嘴:“师父可还有别的事?” 玄天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为师本就无事,倒是东月你,应该有不少问题要问为师吧?” 一针见血的天然黑什么的最讨厌了!岱东月抿唇不语,打定主意跟他玩冷暴力。 玄天见她不说话,好看的弦月眉略略一弯,语气甚是温和地道:“为师和玉衡相交多年,他的脾性虽……唔,古怪了些,对我武当山的功法却是实实在在知道不少的,故而他完全能胜任指导一职,你不必担心。至于碧霞心法嘛……那是三百年前的事了,玉衡游玩人间那会儿不慎被一花妖所惑,险些走火入魔,幸得你及时相救,并传授了他些许碧霞心法的精髓,才令他战胜入侵的心魔。你那时已是赫赫有名的泰山娘娘,行善积德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故而并不将对他的救命之恩放在心上,他平素又是个逞强好胜又心狂性暴的人,便也懒得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你的冷屁股,但从那以后,再见你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恭敬三分。呵……说起来,此事还一度成为众仙神眼中,你德高望重的典型事例呢!” 难怪那厮对她的态度那么好,还老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岱东月不由地了然点头。 玄天见她点头,眼底笑意更深了:“至于洺筝和子琰,你若高兴便陪他们玩玩吧。外人不知道,紫微大帝和元通真君实是管不了这二人,才将他们送到我这儿来的。只要能把他们磨练出个人样来,紫微和元通根本不会介意我武当山用的是什么方法。” “徒儿明白了。” “还有音梧……呵,为师知道你性子冷,难得能有个人和你走得近,你若喜欢,为师便收他做个记名弟子,日后就跟在你身边,同你一道学习吧。” 岱东月诧异地眨了眨眼睛,一向淡漠的脸上竟难得地泛起了一丝笑意:“多谢师父。” 玄天将她的小表情收入眼底,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小事而已。很晚了,早点睡吧。”说着起身准备离开。 岱东月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想问又碍于面子不敢问的问题他竟是全部告诉了她答案! 听着他温和的声音,看着他俊朗的脸庞,岱东月突然意识到,她这个便宜师父虽然看上去腹黑又不正经,但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十分成熟可靠的人。跟他一比,自己就跟个爱闹脾气的小姑娘一样,全然没了往日震慑众粉丝的天后气场。 “师父,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想起白天玉衡的话,她忍不住问道。 玄天推门而出的动作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地转头冲她笑道:“为师自有为师的原因,为……我不想骗你,所以以后不要再问。” (20)都是满满的敌意啊... 玄武总殿练习广场上,一百零二位弟子站成的方阵和昨天没有任何分别,只是经过五十圈销魂的长跑训练后,再次面对扛着紫金枪一脸严肃的廉贞星君的众弟子们,脸上就多少有些忐忑了——当然,万年面瘫脸岱东月除外。 “心法之于修炼,譬如心脏之于人体。”一身铠甲的玉衡肩扛紫金枪,慢悠悠地绕着方阵转圈,仔细打量每一个人的同时,口中亦是沉声道:“我知道在场至少有四成的人,主修的并不是我们武当山的心法。可你们要知道,心法虽有优劣之分,但己身若不努力,掌握不了正确的修炼方法,有再好的心法也是白搭。现在,全体都有,向后转!退到场外!” 练习广场比真武大殿后的演武场还要大上一倍,百名弟子所排的方阵也只占据了正中央的一小部分罢了,随着玉衡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弟子们分分钟退到了场外,整座广场上再无一人,看上去格外空旷。 玉衡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独自站到广场正中央,深吸一口气,将肩上紫金枪猛地插到了地上! “铮————” 兵铁交戈之声乍起,偌大的广场上瞬间炸开刺目的金光,众弟子齐齐抬袖遮挡,生怕被那金光亮瞎了一双狗……啊不,是仙眼! 唯有岱东月纹丝未动——她肩上的“紫气东来”早在玉衡插紫金枪的时候便自动自觉地撑开了防护罩,将她和身侧的音梧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哇擦!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可以自动调节白平衡,还附有降噪柔光各种美化效果的PS结界?!这也太特么逆天,太特么奢侈了吧?!”身后传来某只识货弟子的惊叹声,岱东月闻言嘴角狠狠一抽——“紫气东来”自带无数极品防御型法阵这她早知道,但却没料到,居然还有这么让人无语的阵法……这已经不是武装到牙齿了,简直是武装到原子啊!师父大人你敢再BT一点吗?! 好在这时候玉衡终于完成了他的阵法,“紫气东来”也自动解除了PS结界,众人这才将恋恋不舍地将视线转回到广场上—— 不转不知道,一转吓一跳啊!原本空旷的广场上,突然多出了二十一个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法阵!而且依法阵的复杂程度判断,竟都是接近高级的精妙法阵! 岱东月复杂地看向杵着紫金枪微微喘气的玉衡——此等修为,怕是早已超出星君的实力范围了…… “此乃五星融雪法阵,百年前由我所创。”玉衡走了过来,向众人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修仙从来不是一件一帆风顺的事情,三百年前我也曾误入歧途,险些走火入魔。那次过后,我深感道心不稳,故而创出此阵,以固修为。” 说到这里,他不自觉地瞥了岱东月一眼,“此阵呈四方形,共有四处阵脚,修炼者居中为阵眼,是为五星。只要在阵脚供上灵源,法阵便可启动。修炼者在阵眼中修炼心法,不仅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还能保持灵台清明,大幅度降低心魔入侵的概率哟!” ……星君大人,拜托你有节操一点成不?别说着说着就得意忘形啊,还有你那个讨好又卖萌的笑容特么到底几个意思啊?! 若不是玄天提前跟她打过招呼,岱东月绝逼地会误会玉衡此举“别有居心”,但眼下她只能冷冷地白他一眼道:“廉贞老师,你做出这么多五星融雪法阵,应该不只是为了向我们炫耀您是多么地天纵奇才吧?” 玉衡被她这么一白,瞬间恢复了理智,随即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当然不是!我来之前,你们师尊曾跟我提过,说你们长久以来修炼功法的时候,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灵台驳杂混乱,所以总也抓不到冲破瓶颈的时机,故而这五星融雪法阵,实是你们师尊为你们求来的一次额外的机缘。因我法力有限,此阵我只摆十次,三天一次,每次两个半时辰,能不能有所突破,就要看你们自己了。” 洺筝闻言当即小脸一板,皱眉不满道:“既是如此,老师何不干脆将此法阵教给我……” “嗤——”一旁的子琰冷笑一声,语气充满了不屑:“别人历经生死创出来的阵法,凭什么教给你这个连记名弟子都算不上的人?反正他会摆十次,有本事你就自己记下阵图,将它复制出来啊!” 说得轻巧!这等精妙的法阵,若不知灵力分配和施法咒语,光知道阵图有个P用!洺筝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正要据理力争,前面的岱东月却是突然转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堂堂紫微大帝的幺女,竟也会贪图一介星君的阵法么?” “怎么可能!我紫微宫比这精妙的阵法多了去了……” “那便好。”岱东月果断截掉她很有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趋势的自夸,转过头对玉衡道:“老师,时间紧迫,快点开始吧。” 洺筝气得满脸通红,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偷袭,谁知她肩上的紫绸绦带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立即无风飘起,离她最近的那一段甚至隐约有电光闪过,骇地她一张俏脸瞬间转煞白,当即缩回了手。子琰看在眼里,又是一声不屑的嗤笑。 按照玉衡的意思,五星融雪阵五人一组,一人居阵眼,其余四人居阵脚充作灵源,半个时辰换一次。本来二十个法阵配给百名弟子刚刚好,只有插班生岱东月和音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东月,要不我另给你三块灵石,你就和音梧两人用一个……” 玉衡话未说完,岱东月便敏锐地感受到了其他弟子不满的目光,于是她摇了摇头:“不用,这样对其他人不公平。” 于是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她镇定地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镇定地翻了几页,而后走到旁边的空地上,镇定地开口,念起了冗长的召唤咒语。 “三师叔才学完符箓,还没来得及学咒语……这应该是她第一次用吧?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啊……”音梧看着她,忧心忡忡地喃喃道。洺筝和子琰离他最近,闻言俱是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来。 被逼无奈的岱东月嘴上虽在念咒,心里却是一阵无语——这个世界对本天后当真是敌意满满啊……啊呀,刚才她是不是念错了一个字? “轰!!!” (21)灵宠什么的是必须的 半晌,烟尘散去,三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被这场意外爆炸逼得后退了十几米的众人在看清那三个身影的瞬间齐齐瞪大了眼睛,就连被“紫气东来”护在原地半步未动的岱东月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从左往右一字排开的,分别是黑色!白色!灰色!三、只、长、耳、兔! “…………” 见众人半天没有反应,中间白色的那只推攘了一下身边另外两只,黑兔子和灰兔子立即回神,两只前爪随即一蹬,后腿一曲,竟跟个人似的站了起来! 白兔子满意地点头,正了正圆滚滚的身子,在黑灰二兔的簇拥下拔高声音得意道:“天空一声巨响!老子闪亮登场!” “…………” 白兔子愤怒地一拍右前爪:“哇擦!你们太不给老子面子了!这样老子很尴尬!” “咳咳咳!!!”率先回过神来的玉衡猛地呛出一连串咳嗽,憋笑憋地满脸通红地看向岱东月:“东月你……这是何意?” 岱东月抽着眼角赶走了心中奔腾而过的千万只草泥马,故作镇定道:“哦,没什么,就是随便召三只灵兽,帮我和音梧结阵而已。召唤兽需我灵力维持,如此一来,大家应该就没意见了吧?” 岂止是没意见,真算起来,还是她岱东月吃亏呢!众弟子们幸灾乐祸地又瞥了那三只兔子一眼,终于不再多言,乖乖地分组结阵去了。 玉衡摸了摸鼻子:“呃,我去指导其他弟子了,你……节哀!” 岱东月:“…………” “三师叔,”音梧上前习惯性地拽住她的衣角,指着三只兔子道:“这是你第一次召唤灵兽,照规矩,无论好坏你都得和它们签下主从契约善待它们,否则将被灵兽界列入黑名单,终身不得召唤或收服其他灵兽。” 岱东月抚额:“……你怎么不早说?” “……是三师叔你自己擅自行动的,不能怪音梧。”音梧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其实,三师叔你第一次就能召唤出三只灵兽,已经很厉害了。虽比不得仙兽神兽,但那只白兔子会说话,怎么着也该是只上品灵兽,正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三师叔,希望还是有的……” “我知道了。”岱东月叹了口气,认命道,“主从契约要怎么签?” “给它们取个名字,然后咬破手指在它们额中间点一滴你的血便可。当然啦,前提是你要保证它们喜欢你给它们取的名字,且有足够的实力驾驭它们。” 于是岱东月转身蹲到三只兔子面前,对着中间那只白兔子尽量温和道:“你们三只,原本就是兄弟姐妹么?” 可惜三只兔子完全没能体会出她难得的温和,它们感受到的只是未来主人绝美的面瘫脸和完全听不出喜怒的平静嗓音。白兔子咽了口口水,俯下身乖乖道:“回主人,我们确实是三姐弟,我是大姐。” 见白兔子屈服了,其他两只也连忙俯下身来。 黑兔子道:“主人,我是二哥。” 灰兔子道:“主人,我是三弟。” 三姐弟雌雄莫辨的软糯童音几乎一模一样,岱东月诧异地挑了挑眉——原来它们都会说话,这么说来,三只都是上品灵兽了?嗯……好好栽培一下,没准儿还真能抵上一只中品仙兽…… 这样一想,岱东月顿觉心情舒畅了不少,看着三只兔子圆滚滚的身子,短短的四肢,还有长长的耳朵,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以后,大姐就叫摩可拿,二哥叫摩多拿,三弟叫摩古拿,如何?” 三只兔子闻言,红宝石般的大眼睛当即一亮,异口同声道:“好有禅意好有意境的名字啊!听起来真是各种高端洋气上档次啊!谢主人赐名!” 岱东月点点头:“你们喜欢就好。过来我给你们盖个章,然后陪我结阵修炼吧。” “是!主人!” ———————————————————————— 洺筝大小姐最近过得十分不痛快。 其实若不是两百年前北极大帝闲着无聊下凡散心,路过徐州的时候意外撞见她,谁也不会想到,传说中早在上古神魔大战时期便不明失踪的紫微宫小帝姬竟然还在人世。对此北极大帝解释说,是洺筝当年年少无知误入六道轮回,投错了胎导致仙体魂魄双双被封,乃至天上地下杳无踪迹。幸好该封印在她轮回了N世后逐渐淡化,才会被他认出。 但众仙神们对此却不敢苟同,只是此事年代久远大家实在记不起当时的情景,灵宝天尊得知此事后,甚是大方地将前世镜借给了几位据说当年曾在北极大帝麾下领过兵的将领,一通搜索后最终还原了真相—— 当年的北极大帝个性十分铁血,对敌人铁血,对属下更铁血,对自己的子女更是铁上加铁的铁血。每每领军作战,膝下子女必为前锋部队随军参战,洺筝作为幺女,彼时不过五六岁,仍是被她那铁血无情的老爹一同带去了战场观战,还美其名曰“斯巴达式启蒙教育”。 那次正赶上地府的恶鬼叛逃,北极领兵入地府相助酆都大帝,一时杀得兴起竟忘记了带在身侧的小洺筝,洺筝被涌上来的恶鬼追得四处逃窜,精气神分分钟便被吸去了大半,一不留神掉进了六道轮回中的修罗道,被好勇斗狠的男修罗和貌美擅惑的女修罗各种“调教”,再投胎入人间的时候,所有能证明她身份的证据都已荡然无存,也不知轮回了多少世,才渐渐地聚回分散在六道轮回中的仙体仙魂仙根仙力,最终被北极寻回。 知道了真相后,众仙神们对于北极明显推卸责任,敷衍了事的行为十分愤慨,但碍于端庄的仙格品阶不能随便动手动脚,于是纷纷要求司命星君抖出北极大帝更多的糗事,誓要以舆论的压力逼他屈服,最终玉帝听取了意外躺枪且进退两难的司命星君的意见,跳级册封洺筝为神女,并勒令北极将名下半数仙山交由洺筝继承,这才算和平了结了此事。 于是在难得枪口一致保护她的众仙神和玉帝亲赐的殊荣下,刚开始还有些忐忑自己白日飞升的洺筝迅速被宠坏了,而且很快便坏到了连北极也管不住她的地步。所幸仙神们的义愤填膺来得快去得也快,北极逮到了这个难得的机会,趁众仙神注意力略有转移的时候,果断将洺筝送去了武当山。 却说武当山作为赫赫有名的天宫大派,多年来着实培养出了不少优秀的仙神,白日飞升没有任何基础的洺筝去那里进修,倒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众仙神知道后自是没有任何异议。至于洺筝,虽然一开始并不怎么乐意,但在见识到武当山精妙的功法、美轮美奂的宫殿以及各式各样的美男师兄弟后,她终于说出了一句叫北极真心愧疚的话:“我就知道,那些人绝逼是在乱说话,我父君怎么看都是真心宠我爱我的。” 之后她在武当山一呆就是一百多年,因为资质绝佳,容貌出众,后台强硬,这百来年她在武当山的生活可谓是实打实的众星捧月——当然,若是元通真君的嫡子子琰能少给她添堵,她会过得更舒心。 孰料这一切,都在那个该死的三师叔出现之后,彻底改变了。 ———————————————————————— PS:摩可拿,英文名mokona,是日本漫画家团队CLAMP笔下的经典卡通人物,曾在《魔法骑士》、《xxxHoLic》、《翼之年代记》等多部作品中登场。摩可拿分黑白两只,黑色摩可拿全名摩可拿·拉古·摩多基,白色全名摩可拿·索艾尔·摩多基。 阿途以前看《xxxHoLic》和《翼之年代记》的时候就特别萌这两只,所以在这里借用了一下名字,特此解释说明,大爱CLAMP!~~ (22)一山不容二虎 “五星融雪法阵初体验”结束之际,玉衡偷偷塞了一封信给岱东月。 看着那封blingbling闪着JQ的粉红小桃花封面,岱东月为难地皱了皱眉:“廉贞星君,你这样……不大好吧?” 玉衡愣了愣,视线随之下移:“啊!不是这个!这个不是给你的!”说着他一把夺过信笺塞进袖里,上下胡乱摸了一通后,方又掏出一封正个儿八经的白色信笺递给她:“……这才是给你的。” 岱东月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这又是什么?” “咳咳……三百年前的事想必你师父已经跟你提前打过招呼了,信里面是我根据当年你传授给我的部分碧霞心法,总结的大概总纲和一小部分精髓。五星融雪法阵亦是据此所创,所以我把它的阵图口诀也一并写了进去。希望能帮你尽快回忆起全部的碧霞心法来。” 岱东月惊讶地挑了挑眉:“星君何至于此……” “无妨,就当还你当年救命之恩吧。”玉衡笑呵呵地摆摆手,“好了,赶紧回去吧,免得被其他弟子看见徒惹事端。” 见他一脸坦荡,岱东月也不再多作推辞,收好信笺冲他颔首道:“如此,多谢星君了。” 于是两人就此别过,殊不知这一切尽被躲在不远处一株大树后面的洺筝看进了眼里。 “我去,顺风耳怎么又失灵了……难道又是她那条绦带搞的鬼?咦?廉贞把什么东西给她了?难道是在开小灶?还是……月末考题?!”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监视岱东月和……谁?!” 洺筝吓了一跳,当即转头,在她身后的果不其然是双臂抱胸一脸BS的子琰。 “呲——紫微宫堂堂的帝姬,竟也喜欢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么?”他嗤笑一声,不屑地讥讽道。 “要你管!”洺筝抿了抿唇,清丽的脸上满是羞恼,反衬出她少女特有的几分娇俏。晃得子琰一阵出神,连忙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侧头故作镇定道:“也难怪,你在武当山众星捧月了百年,不过回家探了一次亲,头顶上就莫名其妙压上来一个三师叔,若只是人长得比你漂亮也就罢了,偏偏人家地位气度,德行功绩,文韬武略样样都比你强,怎不叫人羡慕嫉妒恨呢,你说是不是?” “你给我闭嘴!庄子琰你一天不给我添堵心里就不舒坦是不是?!”洺筝气急败坏地伸手呼出一个巴掌,却被子琰轻轻松松地握住手腕,再不能靠近他脸颊分毫。 子琰看着她气得绯红的小脸,不由自主地勾唇坏坏一笑:“那倒还不至于。其实说起来,我对我们这位三师叔,也不见得有多少好感。”收徒仪式上被师父劈晕扛走的丢人事迹,他一直以来可都是记在岱东月头上的。 洺筝愣了愣,被他如此近距离的坏笑勾得半天没回过神来——要知道,武当山素来以男弟子居多,其中也不乏英伟秀朗之人,但却少有能胜过面前这个少年的。他非但半点没有继承到他父亲元通真君庄周的清静无为,反倒天生一副嚣张不羁的性子,人长得偏又极其地俊美风流,多年来不知迷倒了多少小辈的玉女仙子。 “洺筝?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子琰不耐烦地又吼了一遍,洺筝这才清醒了过来,一把抽出被他握住半天没放开的右手腕,不自然地嘟囔道:“听到了,你也不喜欢岱东月嘛!可那又如何,你会跟我合作吗?” 子琰不屑地撇撇嘴:“切,我子琰堂堂七尺男儿,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自然是挑明了说,谁要跟你这种小女人合作。” 洺筝脸一黑,心里那点儿旖旎瞬间消失:“那你特么地跟我扯这些做什么?!” “我是好心提醒你,就算岱东月如今大不如前了,可她毕竟是天宫唯一一个不靠任何人,自己摸爬滚打坐到元君之位的女仙,心机手段绝非你我可以比拟。”子琰正色道,“因而不管我心里对她有多少不满,也绝不会轻举妄动。否则到头来吃亏的一定是自己。别忘了,她身后还有我们师尊真武帝君呢。” “你会这么好心?!”洺筝一脸的不以为然。 子琰耸耸肩:“依我看,我们三师叔也不是那种会主动挑事的人,但不保证她不会对送上门来的家伙斩草除根。我只是不想你傻乎乎地送上去后,害我成为下一只被枪打的出头鸟。” “庄子琰!” “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连名带姓地叫我。”子琰头疼地抚额,“听起来好像在惊呼‘庄子耶!~~’似的,我家老豆究竟是自恋到了怎样一种境界连自己儿子的名字都不放过……” 洺筝:“…………” ———————————————————————————— 岱东月带着三只会说话的兔子返回真武大殿的时候,着实让守在门口的贝儿风中凌乱了一把。 “小姐,这是你召唤出来的灵兽?”也太……萌了点吧!?(…………) 岱东月淡定点头,不动声色地问道:“嗯。怎么,我以前没有召唤过灵兽吗?” “没有。”贝儿果断摇头,“以前的你只相信自己,从不依靠任何人,包括灵兽。” 果然。 方才她被逼无奈临时召唤,却忽略了一个十分关键的点——灵兽契约直接与主人的魂魄相连,就算主人记忆修为全失,也不会有任何影响。碧霞元君修仙数千年,按理召出来的应该是她的第一灵宠,又怎么会是三只连契约都没有签过的兔子? 想到这茬的时候岱东月着实骇出一身冷汗,但奇怪的是周围的人对此却毫不惊讶,直到现下贝儿证实了她的猜想,岱东月才终于放下心来——没想到碧霞元君竟然真的从未召唤过任何灵兽!感谢老天爷,让她穿到这么一位坚强勇敢自尊自立自强不息的好菇凉身上!(…………) ———————————————————— PS:中秋放假,阿途昨天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就想着明天爬起来再码字,没想到家里的网速太坑爹了,居然直接把阿途的小本本拖挂了……更糟心的是,阿途刚刚在记事本里码完的字还没来得及保存……ORZ,于是只能重新再码一遍,拖到这么晚真是抱歉,很久没加更了,阿途争取明天或者后天加更补偿一下,祝亲们中秋节快乐,人月两团圆!~~ (23)野外生存训练 “皎月阁?这就是主人你住的地方吗?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吗?” 岱东月感叹之际,冷不防脚边的白兔子摩可拿好奇地往前跳了几步,抬头看着高挂在房门前的匾额问道。 这皎月阁说是阁,其实并不比一般的大殿小多少,岱东月所居的这一间主卧室更是武当山方圆百里赫赫有名的赏月圣地——每当夜色降临,推窗便能看见那一轮或皎洁或朦胧的清冷月色,故得名皎月。想当初音梧赖着原形的时候,常睡在她床边吸取分外充沛的月之精华,只是被玄天臭骂了一通恢复人形后,现已搬到偏殿的清风轩去了。 得到岱东月肯定的点头后,摩可拿立刻作捧心状陶醉道:“哇哦!果然很符合主人你冷艳高贵的气场,点赞!摩可拿要点赞!” 黑兔子摩多拿和灰兔子摩古拿见状立刻配合地跳到她身边,一左一右地伸出自己短短的前爪抬头仰天道:“点赞!摩多(古)拿也要点赞!” 贝儿一双眼睛瞬间变作桃心,一把抱过三只兔子兴奋地拿脸蹭了蹭:“小姐!你的灵兽真心萌爆了啊!还会说人话,难不成都是上品灵兽?!” “嗯……灵兽契约规定,第一次召唤出来的灵兽必须得和主人在一起一个月培养感情,期间不能放回灵兽界,也不许虐待冷落灵兽,否则会被灵兽界拉黑。你把它们安置在我外室的软塌那儿便可。” “是!主人!”贝儿兴高采烈地紧了紧怀中的灵兔,摩可拿三姐弟毛绒绒的兔脸瞬间憋红,艰难地互看了一眼后,果断用他们水汪汪的红宝石大眼睛锁定了岱东月:“主人你不要我们了吗!主人你快来救我们啊!” 岱东月抽了抽嘴角:“好,我吃完饭就去,你们一定要挺住。” “我们一定会挺住的!主人你快点来啊啊啊啊……” 岱东月好笑地摇了摇头,正打算进内室用晚膳,没想到刚一打开门,便看见玄天坐在那一桌贝儿精心烹调的晚膳前怡然自得地喝着小酒。 “哟,东月!今天的练习怎么样?玉衡没坑你吧?”他放下喝空的酒杯,笑眯眯地冲她挥手道。 岱东月顿了顿,而后若无其事地坐到他身边为他斟了杯酒:“师父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为师来了有一会儿了啊。唔……想是你的灵宠太萌以至迷了贝儿的心,她才会忘记告诉你的吧。”他单手撑着下巴,侧头看着她为自己斟酒的样子笑道,显然将方才门外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师父可有事?”她这便宜师父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岱东月上了一天课身心俱疲,此刻实在没有什么兴致跟他兜圈子。 玄天低低一笑:“玉衡和我商量了一下,准备过几天,安排总殿的弟子们进行野外生存训练。” 野外生存训练?正想夹菜的岱东月诧异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怎么说?” “呵呵,玉衡说,总殿的弟子们空有一身理论知识,缺乏实战经验,且多半娇生惯养,所以希望通过这种形式磨练一下他们的意志。”说到这里,他以手指敲了敲桌面,玩味地笑道,“故而为师认为,天柱峰甚好。” 岱东月情不自禁地抽了抽眼角——天柱峰的确是武当山境内最大的宝山没错,但俗话说得好,有多大利润,就有多大风险,要想从众多护宝妖魔手中取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遑论山内还有众多毒花毒草迷雾瘴气以及鬼打墙什么的……一般来说,没有金丹期以上的修为,去了也是送死。 玄天见她面露犹豫,复又补充道:“放心,你有紫气东来护体,天柱峰那些小家伙们不敢拿你怎样的。” 小家伙们……师父您说得可真是轻巧。岱东月撇撇嘴:“知道了。” 话音刚落,袖中突然“啪哒”掉出一封白色信笺,玄天眉头一跳:“这是什么?” 岱东月淡定地将信笺从地上捡起来放到手边:“是廉贞星君给我总结的部分碧霞心法。” “哦,”玄天了然地点点头,“他倒是有心。” “对了师父,廉贞有喜欢的人吗?”想起那封blingbling闪着JQ的粉红情书,岱东月难得八卦问了一句。 玄天眉头又是一跳:“你问这个做什么?” 岱东月觉得他这个反应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将自己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玄天松了口气,随即坏坏一笑道:“全天宫的人都知道,一向心狂性躁的廉贞星君只在你碧霞元君面前恭敬有礼……” 岱东月脸一黑:“大家都以为他喜欢我?” 玄天笑眯眯地点点头:“不过我知道,他心里真正喜欢的是【哔——】!”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岱东月微微瞪大了双眼,对于一向面瘫的她而言这无疑是非常吃惊的表现。 玄天老神在在地晃了晃脑袋:“司命星君告诉我的,天宫所有人的秘闻八卦他都知道。” 岱东月挑眉:“那师父你的……他也知道?”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但我知道就算他知道,他也不敢让我或者任何人知道他知道什么。呵呵。” 岱东月:“…………” —————————————————————— “五星融雪法阵试玩体验版”进行到第三次的时候,玄天和玉衡终于敲定了外出教学的全部流程,宣布将在三天后,也就是众弟子体验完第四次五星融雪法阵后的翌日清晨,由玉衡带队前往天柱峰进行为期三天的野外生存训练。 “除去有两名弟子因晚上起夜不慎摔断腿无法参加外,本次训练包括岱东月和音梧在内共计百人,四人一组正好是二十五组,组员抽签决定,不得有异议。”玄武总殿练习广场上,玉衡正笑呵呵地向众人讲解此次外出教学,当他面不改色地说到那两名摔断腿不能参加的弟子的时候,岱东月严重怀疑,那是他,或者她家便宜师父为了防止自己被人再度挤兑而故意搞出来的…… “此次任务很简单,在三天内摘取一株千年以上的灵草灵花,并俘获其护宝妖兽,死活不论。每组配有一红一绿两个信号弹,想中途放弃的就放红信号,任务完成就放绿信号。当然了,中途放弃的人,不论你是吃不了苦还是被妖魔逼得走投无路,此次客座指导评分一律为零,期末总评一律扣三十分。” 太狠了!这法子绝逼是他们家BT师尊想出来的!众弟子满脸怨念地盯着玉衡,恨恨地腹诽道。 唯有音梧不明所以地扯了扯岱东月的衣袖小声道:“三师叔,这个任务很难吗?为什么大家看上去那么幽怨?” 岱东月用眼角余光瞥了身后同样愤愤不平的洺筝和子琰,淡定道:“你看错了,他们那是激动。” “激……激动?” “嗯,第一次出去郊游,还有野餐和寻宝活动,所以他们很激动。” 音梧眨了眨眼睛:“啊,原来是这样啊。” 洺筝+子琰:“…………” (24)愁人的娃子们 咳咳。 话说,从前有座山(武当山),山里有座峰(天柱峰),峰内有个谷(呃,恶人谷?),谷前站了四个风中凌乱的山门弟子—— 毫无疑问,这四人便是岱东月,音梧、洺筝和子琰——三天前,他们非常手贱又狗血地抽到了同一组进行野外生存训练。 虽说玉衡已经明确表示抽签结果不容更改,但彼时四人显然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不仅他们不能接受,其他弟子也同样不能接受。 “廉贞老师,我们总殿弟子实力大多在虚丹上下徘徊,唯有洺筝师姐和子琰师兄已是实丹大成,他们两人在一组,对我们不公平!” 玉衡摊手:“所以啊,你们不觉得让初关的东月、中关的音梧和他们一起组队,正好可以将这一组的实力拉到正常水平线上吗?” 呃……这样说来,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而且他们个性不和,配合起来默契肯定也不如你们,你们赢得机率不就更大了吗?” 嗯……这话说的,好像更有道理了。 “这要是搁在平常,你们有多少机会胜过洺筝和子琰?” “老师,我们举双手双脚同意这样的分组!” “乖!”玉衡笑弯了眼角,心道玄天这厮果然料事如神,连帮他准备好的台词都一字不差。 “可是老师,这样对我们不公平!”洺筝急了,当即伸手反对道。 “哦,这样啊,那我们就采取最古老而公平的方式——少数服从多数的举手表决决定好了。”玉衡不慌不忙地微笑道,“同意重新抽签分组的童鞋请举手,好的九十九比一,维持原告不变,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洺筝愤怒地瞪着子琰和岱东月:“你们为什么不反对?!” 岱东月面无表情道:“不管跟谁一组,我都不反对。” 音梧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听三师叔的。” 子琰不屑地嗤笑一声:“廉贞都说成那样了,谁还会反对?垂死挣扎的傻X。” ……父君,他们都欺负我!!! —————————————————————————— 就这样,三天过去了,无奈认命的四人只得跟随大部队前往天柱峰。 为了最大限度地逼出弟子们的潜能,玉衡限制了每个人可以携带的物品范围:每人只能带一件攻击性法宝和防御性法宝,符箓不限,但只能带未画符的白符纸进去;召唤术倒是可以用,但只能在进山后使用,但摩可拿三姐弟目前还处于观察期,不允许二次召唤,岱东月因此成了唯一一个没法召唤灵兽帮忙的人(为了安抚整整三天不能与主人相见的摩可拿三姐弟,贝儿给它们做了一大桌连玄天都眼红的美食……);每人另配大背囊一只,内有20米绳索一条、求生竹哨一只、匕首一把、水壶一只、一日份的储备粮食和一个简易药箱,严禁携带任何空间储存法宝。如有违反,视同作弊,期末总评扣五十分! 好在众弟子此行的任务目标是由玉衡和玄天一早便筛选好的,只待众人抵达天柱峰之后,各组组长便可在玉衡那儿抽取天材地宝所在地的简略地图一份。否则若真让这群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们在三天内于茫茫天柱峰内自行寻找可遇不可求的千年灵宝,非得造反不可。 经过组内抽签,岱东月十分幸运又十分不幸地成为了第九分组的组长。一个时辰后,他们依据岱东月抽到的简略地图来到了本章开头所说的那个,不知名的山谷前。(…………) “话说,这里真的有我们要找的那什么九叶人参吗?”洺筝嫌弃地看了一眼谷里半干不干的青绿色淤泥地,死活不肯往里走。 “是九叶金参。”岱东月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普通人参多生长于昼夜温差小,海拔500~1100米的山地缓坡,或斜坡地的针阔混交林中。九叶金参却一反常态,多长在雨水充足的热带雨林或盆地山谷之中。根据《百草志异》中的记载,千年以上的九叶金参,足可生死人肉白骨,修道者服用可长三千年修为,女子服用,还可美容养颜,青春永驻。”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进去吧!”洺筝眼底精光一闪,果断抬脚冲进山谷。 子琰无语:“……女人为了美貌,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一旁拽着岱东月衣角的音梧更加无语:“话是这么说,可是子琰师兄你的双脚已经背叛了你,率先踏进谷口了啊……” “他听不到了。”岱东月撇撇嘴,“走吧,这两人太浮躁,不快点跟上,只怕又要惹事。” 踏进山谷的瞬间岱东月便判断出来,这是一座不折不扣的热带山谷,于是她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蛇虫鼠蚁,瘴气猛兽,热带山谷什么的最麻烦了啊…… “三师叔,洺筝师姐和子琰师兄真的不见了,这下怎么办啊?”音梧扯了扯她的衣角,担忧地问道。 “你数三声,就能知道他们在哪儿了。”岱东月兀自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漫不经心道。 音梧歪了歪头,竟然真的十分严肃地掰着手指数道:“一,二,三……” “啊!!!!!” “是洺筝师姐的声音!他们在前面!”音梧崇拜地看向她,激动道。 岱东月刚挖出一株马齿苋,闻声镇定地点了点头:“过去看看吧。” 几分钟后,两人顺着尖叫声很快找到了歇斯底里的洺筝和惊慌失措的子琰。 他们所处之地是一小块林间空地,周围尽是茂密的箭毒木,洺筝站在那里,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子琰蹲在她身前,一手撩开她的裙摆,一手拽着她玉白的小腿上一条黑黑长长的软体动物,急得满头大汗。 岱东月见状,立刻大喝一声道:“不能拽!” 子琰吓了一跳,习惯性地瞬间立起,并且谨慎地后退了一步和洺筝保持安全距离,谁知神经紧张的洺筝反应过度,以为他不愿继续帮忙,又是一声尖叫,竟是不管不顾地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洺筝你冷静点!” “我不管我不管!不要扔下我啊!!!” —————————————————————————— PS:晚上六点还有一更哟~~ (25)糟心的寻宝之旅 “看不下去了,音梧,定了他们。”岱东月抽了抽眼角,顺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符画了起来。 “哦。”音梧乖巧地点了点头,熟练无比地掐了个仙狐族特有的定身术拍到洺筝和子琰身上,乱成一团的两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岱东月已画好了一张初级火焰符箓,看也不看地径直走到洺筝面前,蹲下身,念咒。 两秒后,手中的火符“噗”地一声化作了一团小小的,温度却极高的火苗,岱东月于是镇定地将火苗移到那只死死吸附在洺筝右小腿上的黑色软体动物身上—— “嗤——” 先前子琰怎么拽都拽不下来的小东西立即惊恐地缩起了身子,啪哒掉在了地上,岱东月手一松,任由火符落地,分分钟将其烧了个干净。 紧接着,岱东月拿出刚采好的马齿苋,扯了两片叶子放在口中嚼了嚼,同时下手挤压她腿上的伤口,待止血后,方将嚼碎的叶渣敷到伤口上,取了简易药箱中的绷带绑好。 做完这一切,她才好整以暇地起身道:“真是愁人的孩子,小小蚂蟥也能把你们吓成……音梧,谁让你把他们定成这个姿势的?!” 只见洺筝双手紧紧地搂住子琰的背脊,微微抬头;子琰则是紧紧地搂住洺筝不盈一握的细腰,微微低头,两人亲密地贴在一起,深情对视,双唇的距离只有零点零一公分! “呃……一不小心手贱了。”音梧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伸手打了个响指,这才解除了两人的定身术。 定身术甫一解开,洺筝和子琰就跟被开水烫到似的瞬间弹开好几米远,背对着对方各种脸红心跳娇羞说不出话来。 “啊,三师叔,我好像看见有粉色爱心飘出来了。”音梧上前拽了拽岱东月的衣袖道,孰料反被他家三师叔毫不留情地拍了一记脑门:“闭嘴,惹祸精。” 这时候,洺筝终于回过神来,红着脸对岱东月曲了曲膝道:“多谢……三师叔相救。” 岱东月没什么表情地勾了勾唇:“这山谷远比你们想象地要麻烦,一开始吃点亏也好,免得大意轻敌,之后还是由我在前带路吧。音梧你和洺筝居中,子琰,你是男人,负责殿后。” “是,三师叔!”镇定了些许的子琰忙不迭地点头应下。 岱东月撇撇嘴——一条小小的蚂蟥就能让他们这么心甘情愿地叫自己三师叔,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很复杂啊…… 一个时辰后,四人在岱东月的带领下,有惊无险地走出了箭毒木树林,找到了一个尚算平坦的小山坡。 “正好,在这里休整一下,顺便制定好具体的行动计划。”岱东月淡淡道,其余三人闻言如获大赦,迫不及待地一屁股坐到了山坡软软的草地上。 岱东月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真是太缺乏锻炼了。” 音梧转过头憨憨一笑:“是三师叔你太厉害啦!” 子琰亦是回头,打量着脸不红气不喘的岱东月疑惑地问道:“子琰也很是奇怪,听闻三师叔记忆全失,怎会知道那么多冷门又偏僻的东西?” 因为老娘二十岁的时候,曾被经纪人坑去参加过一档劳什子的野外求生节目啊!岱东月腹诽道。那绝对是她辉煌而短暂的天后人生中最不堪回首的一段记忆——只因为经纪人签合同的时候看漏了一个条款,致使她不得不抛下众多大把大把赚钱的机会,以“体验不一样的生活”为名远赴美国参加那个为期三个月的全封闭式热带雨林求生真人秀……总而言之,说多了都是泪啊都是泪啊! “三师叔?” “呃,没什么,大多都是从师父的书房看来的。”岱东月摆摆手,云淡风轻道,“许是从前在泰山修炼的时候学过吧。在书上看到类似的知识,常有熟悉之感。” “原来如此。”子琰了然地点点头,一旁洺筝不耐烦地皱皱眉:“扯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九叶金参。三师叔,能不能让我们看看地图?” 岱东月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随手抽出背囊里的羊皮地图卷轴递了过去。 “唔……我看看,根据地图的提示……九叶金参长在一处朝阳的山坡上,周围长满了九叶赤兰。哦,原来九叶金参长这样啊,咦?怎么这个九叶赤兰跟九叶金参长得一模一样?然后呢?然后……就木有然后了?!” 子琰下意识地看向岱东月:“三师叔,这……” “有九叶金参的地方必有九叶赤兰,因为九叶赤兰是九叶金参的伪装复制品。”岱东月淡定地解释道,“两者根部以上完全一样,但九叶赤兰的花叶皆含剧毒,一碰便可腐人肌骨,是化尸散的主要原材料。光是从九叶赤兰中辨别出九叶金参,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难道还有更难的?!”洺筝惊呼。 岱东月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当然。我们要面对的重头戏,是守护着九叶金参的妖兽。” “什么妖兽?”子琰追问道。 “不知道。”岱东月摇头,“九叶金参从百岁开始,便能利用己身的灵气吸引附近最强的妖兽保护自己,年成越长,范围越广,吸引到的妖兽也越强。据说万年以上的九叶金参,甚至有可能吸引来上品神兽。” 子琰和洺筝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岱东月直接无视了两只没什么定力的娃子,念了个千里眼咒,极目远眺了周围一圈,而后道:“既是长在朝阳的山坡上,那么我们只需搜寻山谷的南面即可……”嗯?怎么看不大清楚?难道是谷中的妖魔在作祟?亦或是森林瘴气?果然,抄近路什么的是不被允许的么…… “我们现在在山谷北面,得一直往前穿过那片高山榕抵达谷底,然后过河,才能到山谷南面。”岱东月解了咒,掏出背囊里的储备粮食边啃便对三人道,“时候不早了,动作快些,天黑前务必要到谷底。”先不说在茂密的热带丛林里过夜,本就跟找死基本没什么两样,更让人糟心的是,这阴森森的山谷里还不知道潜伏着多少修为逆天的妖魔呢…… (26)糟心的寻宝之旅② 紧赶慢赶,四人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抵达谷底。在岱东月的指示下,他们先是沿着那条不深不浅,不宽不窄的谷底溪流略略搜索了一番,确定没什么危险后,方择了一处较为开阔的平地歇下。 “子琰,你去河里抓鱼;洺筝去捡柴火;音梧清洗一下路上挖到的野菜和蘑菇。”岱东月气定神闲地给众人分配任务道。 洺筝老大不乐意地撅起了嘴:“为什么?我是女孩子,搬不动柴火……” 岱东月挑眉:“哦?这么说你更愿意为了抓鱼弄湿你漂亮的衣裙,或者用你的纤纤玉指择理脏兮兮黏糊糊的野菜?” “……我去捡柴火。” 见她吃瘪,子琰不明所以地清了清嗓子道:“咳咳……那三师叔你做什么?” 岱东月将肩上的紫气东来脱下,面无表情道:“给你们搭帐篷。” ……你特么是在逗我吧?! 然而,两刻钟后,当抱着一大堆柴火的洺筝、拎着七八条鲜活草鱼的子琰以及把所有野菜洗得干干净净的音梧重新返回营地时,皆被那座凭空冒出来的豪华型蒙古包震惊了。 “回来了?”岱东月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四截还算干净齐整的树墩,像模像样地在蒙古包外摆了一个正方形,三人回来的时候她正蹲在树墩中间砌石头,在她面前的竟然是一个眼看着就要成型的简易石灶和篝火架! 音梧欢呼一声,颠颠儿地跑到岱东月身边,一边爱不释手地摸着石灶和篝火架,一边好奇地问这问那。 子琰和洺筝的视线则始终不离那座紫色蒙古包,不过他们对此的反应不太一样—— 子琰只是玩味地摸了摸下巴,而后赞叹道:“……居然还罩了个高级防御结界,大手笔啊三师叔。” 洺筝白了他一眼,直接掀开门帘走了进去:“次奥,这门帘居然还是丝绸的,真……” 她说不出来了,因为她发现,这座蒙古包从里到外根本全部都是丝绸所制——门帘是紫色丝绸,侧壁、地面、圆顶是紫色丝绸,隔开四个隔间的是紫色丝绸,连睡觉的榻榻米都是紫色丝绸一层层铺起来的! “真……是太特么奢侈了!”洺筝痛心疾首地紧了紧拳头,“这么好的紫绸……老娘满柜子的仙裙没有一件比得上的,居然被她拿来做帐篷!” 子琰后脚跟进来的时候亦是一愣,不过他很快便回过神来,似笑非笑道:“不愧是碧霞元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哈?” “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三师叔那条绦带是个神器。”子琰挑眉,一脸BS。 洺筝瞪大了眼睛:“你你你的意思是,这顶蒙古包,是她肩膀上那条绦带变的?!”这不科学!别说她了,就连他父君也只有一把赤霄神剑,岱东月小小……好吧,不大不小一个元君,上哪儿捞来一个神器?! 子琰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径自出去料理他的鱼了。 待洺筝神情恍惚地走出蒙古包时,音梧已经熟练地架好了八条烤鱼(狐狸爱吃鱼什么的你懂的),子琰也在岱东月的指挥下顺利地用巨力术掏好了一个大石锅和四个小石碗,见她出来,还冲她兴奋地招了招手道:“洺筝,快来!” 这货玩得倒是挺开心的么……洺筝撇撇嘴,不情不愿地上前,跟着岱东月学煮蘑菇野菜汤。 一刻钟后。 “嗷!水沸了水沸了!三师叔怎么办怎么办啊!!!”洺筝一把扒到正在给烤鱼翻面的岱东月身上大呼小叫道,后者淡定地将手上的烤鱼递给一旁打下手的音梧,起身走到那口大石锅前,顺手洒了些野生香料进去,接着指间凝出一道气诀熟练地搅了搅汤水,又拿树枝捅了捅石灶下的柴火,沸腾的汤水瞬间安静了不少,不一会儿便咕噜咕噜冒起了小气泡,空气中也逐渐弥漫出浓郁的羹汤香气来。 全程躲在岱东月身后的洺筝好奇地探了个头,傻憨憨地眨了眨眼睛:“好神奇哦……” 身后的子琰闻言不厚道地笑了,连音梧都捂着嘴偷偷地抖了抖肩,岱东月勾了勾唇,吩咐她看着火后,又转去继续给烤鱼洒盐抹香料翻面。 这天的晚餐,四人吃得分外和谐圆满。 —————————————————————————————— 翌日一早,岱东月让三人跟她一样在脚踝处绑上了大约十斤重的石头,以上游方向为首,分别是岱东月、音梧、子琰和洺筝,四人彼此环抱肩部,准备涉渡。 “三师叔,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腾云飞过去?”彼时洺筝疑惑地问道。 子琰嗤笑一声,习惯性地反驳她道:“你怎么不干脆腾云到半空,用千里眼搜索九叶金参?这样我们分分钟就能收工回去。” “…………” 子琰瞪大了眼睛:“你不会真这么想吧?那我们还锻炼个毛线!” 洺筝委屈地看向岱东月,岱东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咳咳……理论上来说,这样做也可以。但洺筝你别忘了,这是一场试炼,直接关乎月末考核和期末总评的试炼,廉贞老师极有可能正躲在某处偷偷观察着我们,并根据我们的一举一动评判我们最后的成绩。若你们想拿高分,就不能太过依靠法术。” 洺筝不能理解地歪了歪头:“可是三师叔你昨天不是还用你的绦带变了个蒙古包吗?” 岱东月面不改色道:“性质不一样,我那是为了防止夜晚有妖兽偷袭;可你想用腾云术过河,却是偷懒。再则这座山谷隐藏着不少修为高深的妖兽,禁忌颇多,千里眼什么的恐怕是没有用的(因为她早试过了……),此外太过骚包招人注意的法术,能不用也尽量不要用,知道吗?” “哦……”洺筝和子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岱东月见状满意地点点头:“明白就好,准备过河吧。” 于是四人默契十足地同时抬起右脚,缓慢而沉稳地一步迈进了没到腰际的溪水之中。谁知正在这时,一直以来乖乖没什么动静的音梧突然神色一凛,情不自禁地紧了紧握住岱东月的右手! 岱东月只觉左手一紧,下意识地侧头看向他:“怎么了?” 音梧抿了抿唇:“三师叔,音梧觉得,这条河有古怪……” 话音未落,最后面的洺筝便是一声尖叫,子琰的注意力立刻被她吸引,拉着音梧的右手微微一松,下一秒,两人便凭空消失在了缓缓流淌的河水之中! (27)糟心的寻宝之旅③ 大意了! 岱东月银牙一咬,体内灵力瞬间暴起,扬手便将紫气东来往对岸射去! 与此同时,河水温度骤降,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冻结了起来! 音梧见紫气东来分分钟绑牢了对岸一株粗壮的高山榕,不待岱东月提醒,便自动自觉地牢牢抱住了她的柳腰,岱东月念了声咒,紫气东来随即缩短,带着他们二人闪电般往对岸飞去! “哗——”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滔天浪声自身后传来,音梧身子微微一僵,耳边随之传来岱东月冷冷的呵斥声:“不许回头!闭眼抱紧我!” 音梧骇地立刻闭上了眼睛,因而也就没有看到,那直直射向两人,只差一点点就能碰到他们脚底的巨型冰柱! 前后不过两瞬,两人便已稳稳落到对岸。 甫一落地,岱东月连气都没来得及喘,毫不停歇地抬手掐诀,将紫气东来化作紫色结界牢牢护住她和音梧,确保一切安全后,方才神色复杂地转头看向身后河流——前一刻还气势汹汹地追杀他们的那道冰柱已经不见了,原本冻结成冰的河流竟也融得干干净净,缓缓流淌的水面平静地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三师叔,洺筝师姐和子琰师兄他们……”音梧拽着她的衣角,满脸担忧地欲言又止。 岱东月眉头紧锁:“昨晚查探时此河并无异状,子琰捉鱼也很顺利,我才以为……算了,现在说这些于事无补,音梧,你刚才是怎么察觉到有古怪的?” “仙狐族对危险有天生的预知能力。”音梧低头抿唇道,“只是我资质不好,又尚未成年,在这方面反应迟钝得很,大多数时候,根本感应不到……” “现在不是感应到了么,说明你有进步。”岱东月最见不得他那副可怜兮兮的萌正太样,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音梧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三师叔……你居然会安慰人了!?” 岱东月:“…………” 不过话说回来,她最近好像是有人情味多了,说话也比从前顺溜自然了,脸上慢慢也可以做一些小表情了……啊呀,这么一看,她最近进步果然很大啊! 咳咳……严肃点,我们这儿正有两人莫名失踪呢! “那三师叔,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岱东月略略思索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道:“他们两个应该是被潜伏在这河中的某只妖兽抓走了,不过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妖兽都喜欢躲在深山老林里,这里离山谷口太近,它的老巢应该 不在这边,我们先沿河往上游搜寻一番吧。” 音梧表示不能理解:“三师叔怎么肯定师兄师姐他们没有危险?” 岱东月不耐烦地撇撇嘴:“我说过了,这是场试炼,不是实战。你觉得,玉衡和师父真的敢放任紫微宫的帝姬和元通真君的嫡子身陷绝境么?” 嗯……既然她这样说了,那我们就把镜头切到真武大殿占星楼内吧!(…………) 此刻的占星楼内,十分罕见地,浩浩荡荡地,一字排开了二十四只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玄光镜,每只玄光镜前都坐着一个脸上倒映着幽幽蓝光的IT员,啊不,是武当山的监考老师们,他们手执 朱笔,他们表情严肃,他们很显然地,正在时刻监视着考试中的总殿弟子们——至于岱东月这一组的情况,自然是由她家滥用职权的便宜师父和廉贞星君拎出来单独监视咯! 只见他们二人正相亲相爱(…………)地坐在里面的单间内,盯着玄天御用的VIP白金升级版玄光镜,兴致勃勃地品头论足着: 玄天:“唉,我家东月什么都好,就是太沉着冷静了些,一点也不萌!” 玉衡:“什么对危险天生的预知能力啊,不就是小动物的直觉么?地震来了哪儿不是鸡飞狗跳的?照他们这么说,那些家禽不是也有对危险天生的预知能力么……仙狐族那帮家伙就会忽悠人 !” 玄天:“话说那小家伙应该不会拿洺筝子琰他们怎么样吧?” 玉衡:“应该不会吧,先前不都被我们狠狠‘调教’过一番了么?” 玄天:“也是……我就是有点担心,它把气撒在别人身上,你知道的,那种小家伙,最记仇了。呵呵。” 玉衡:“…………” 咳咳,我觉得,还是把镜头切回来,比较有益身心健康。 话说岱东月和音梧顺着河水一路往上,路遇大大小小妖兽毒草食人花无数,岱东月表面上虽然镇定,心里其实也不是很确定她家坑爹的师父会不会临时掉链子,故而此时也顾不上高分不高分 了,直接祭出紫气东来,仗着神器彪悍的气场一路肆无忌惮地到处搜寻洺筝和子琰的痕迹,可仍然一无所获。 天色渐暗的时候,两人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山谷深处,此处的河流已然小至山涧溪流,看来离源头不远了。 拐过一条小道,岱东月敏锐地发现了一株掩藏在重重高山榕中间的,十分不起眼的乌梅树。 “三师叔,怎么了?”见她突然驻足,音梧好奇地发问道。 岱东月没有回答他,直接拨开碍事的灌木丛,走到了乌梅树跟前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一番:大约是水土不服,养料上又争不过高山榕的缘故,这株乌梅长得格外矮小瘦弱,再加上果期已过, 岱东月找来找去,最终也只找到两颗瘪瘪的乌梅。她隐约觉得抓到了什么,却又弄不明白那是什么,只好将那两颗乌梅收起,拉着音梧继续往前走。 “三师叔……天快黑了,我们不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吗?”音梧毕竟年纪小,又刚失踪了两位师兄师姐,见天色越来越暗,心里便不由自主地慌了起来,风刮过树林的喑哑之声也能把他吓得一 惊一乍的。 岱东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有我……的紫气东来在,怕什么。” 音梧闻言,十分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底气十足地挺直了腰板。(…………) 如此大约又走了一刻钟,天彻底暗了下来,岱东月和音梧穿过最后一片树林,最终找到了一个透着森森寒气的石湖。 —————————————— PS:最近有点懒,大概是停笔了一段时间码字速度始终跟不上的缘故,刚开学不久又接着中秋国庆两个假,日子过得各种颠三倒四。等过完国庆,阿途会尽快调到每日三千的(话说这也只是有个盼头的字数好么……),懒虫阿途在这里请亲们多担待了! (28)糟心的寻宝之旅④ 为什么叫它石湖?因为这个湖泊的四周,半径十米之内,除了光秃秃的沉积岩外,寸草不生。可十米之外,却尽是茂密葱茏的高山榕。 音梧小心翼翼地拉着岱东月的左手,后者沉着脸,既不说话,也不往前走。 一片死寂中,对面的灌木丛中突然传出了一阵窸窣之声。 “什么人,出来。”岱东月冷冷道,不由自主地拽紧了手中的紫气东来。 “咦?”一声疑惑传来,灌木丛后随即走出了个青年。那青年三十不到的样子,穿一身暗红色短褐,看上去十分稳重可靠。音梧貌似卖萌地吸了吸鼻子,两秒后不动声色地在岱东月的手掌心中写了三个字,于是她越发皱紧了眉头:“这么晚了,不知小哥为何会出现在此等深山老林之中?” 这里是人间的武当山天柱峰,不是与天宫相连,同地不同时空的真武行宫,天宫仙神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能随便下凡的(虽然很多大佬经常无视这条规矩,比如意外找回自家幺女的紫微大帝神马的),玄武总殿的弟子们也是事先跟玉帝打了报告、通过特殊的渠道才能来到他们师尊在人间的封地的,但绝不能走出武当山的地界。也正因如此,他们早就做好了会碰到凡人的心理准备——毕竟天柱峰再怎么九死一生,总会有那么一些人愿意为了天材地宝铤而走险。 青年愣了愣,随即憨厚一笑道:“我叫龚恒,住在附近的镇上,听说这里有很多宝贝,想来碰碰运气。” 果然……岱东月了然地点点头,想起方才音梧提醒她的三个字,又默默地在心中补充道,是最合情合理的,借口。 “不知两位是?” 岱东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们也是来寻宝的。” 龚恒大喜:“真是巧!不如我们结伴同行吧?” “如此甚好。”出乎意料的,岱东月竟然没有任何犹豫地直接答应了下来,“天色已晚,不知这附近可有地方歇息?” 龚恒诧异:“这里有湖有空地,难道不是一处休息的好地方?” 岱东月坚定地摇了摇头:“此湖甚是诡异,还是不要多留地好。” “原来如此。”龚恒释然一笑,“我知道前方尚有一处空地更为开阔,我带你们去吧。” “有劳了。”岱东月微微颔首,而后面无表情地拉着音梧随他继续往前走。 龚恒没有说错,不过半刻钟时间,三人便来到了一处更为宽阔的草地。一直老老实实地走在前面带路的龚恒见目的地到了,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转头冲岱东月他们微笑道:“姑娘,我们到……” 谁知话未说完,一道紫绸突然朝自己疾射而来,他神色微变,脚下一错,险险躲开了紫绸的攻击! 岱东月右手一抖收回紫气东来,脸上既没有背后偷袭的惭愧,也没有偷袭失败的遗憾,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龚恒皱眉:“姑娘这是做什么?” 岱东月冷哼一声:“我还想问你呢。天柱峰何等凶险,你若真是普通凡人,入此深林,何以衣物形容竟无半分狼狈?夜黑风高的,你又是独自一人,既已找到此等休憩宝地,为何还要往那寒气森森的石湖走去?甚至有意劝我留在那儿休息?” 龚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龚恒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天底下没有哪只妖怪的妖气,能逃过仙狐一族的鼻子。”岱东月伸出左手,“有妖气”三个蓝字赫然浮现出来——那是音梧情急之下,不自觉凝了自己的灵力写下来的。 “山谷南面我已搜过大半,既没有找到掳我师侄的妖兽,也不见九叶金参踪迹。”岱东月盯着他,斩钉截铁地下结论道,“既是如此,九叶金参一定是在这山林最深处,而掳走我师侄的,也只剩下九叶金参的守护妖兽了!” “哈哈哈!”龚恒仰天长笑,颇为玩味地看着她道,“小姑娘修为不高,眼力劲儿倒挺好的。”他从出生开始便在山谷之中闭关修炼,自是不知道面前的女子,竟是深受凡人推崇,一度德冠天宫的碧霞元君。 “老妖,我那两位师侄何在?”岱东月死死地盯着他一刻不敢放松,紫气东来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情和眼前的强敌,“砰”地撑开一个禁咒级的防御结界,将她和音梧牢牢护住。龚恒见状,果然颇为忌惮地后退了一步——两人那点修为他根本不放在眼中,之所以迟迟不动手,只是忌惮这女人手上的神器绦带罢了。 “初关境界的小丫头,竟能将此神器运用到这般境界,也算难得。”龚恒阴森森地勾了勾唇,“不过从今天起,你这神器就归我了!” 岱东月脸色一变,眼睁睁看着他纵身跃至半空,分分钟化出了原形—— “哇!好大一条红鲤鱼啊!”音梧忍不住惊叹道。 岱东月莫名松了口气:“那不是鲤鱼,是横公鱼。” “……不都是鱼么?” “《神异经》有载,横公鱼,生于石湖,此湖恒冰。长七八尺,形如鲤而赤,昼在水中,夜化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综合前后证据来看,龚恒几乎全中。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龚恒横公……妖怪什么的果然智商捉急,连化名都化得那么随便。(到底随便的是谁啊……) “哇擦!那它岂不是无敌了?” “怎么会?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绝不是我的对手。”岱东月镇定自若地勾了勾唇,“本来我还担心就凭我们两个怎么过九叶金参的守护妖兽,没想到居然是横公鱼……真是走运。” 当然,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被隔在禁咒级防御结界外的龚恒是听不到的。反倒是周围的环境,随着他的化形不知不觉地扭曲了起来,绿草如茵的空地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座冒着森森寒气的石湖! 岱东月这才发现,他们竟是从一开始就中了龚恒的幻术!她瞥了一眼位于龚恒正下方的石湖,深深地觉得,丫的是在找shi。 “龚恒,我最后问你一次,我的师侄在哪儿?” 龚恒鱼嘴一咧,露出森森白牙阴笑道:“在我肚子里呢,有本事你剖开我救他们啊!” 岱东月眯了眯眼,嘱咐身旁的音梧乖乖站好不要乱动后,竟然毫不犹豫地纵身跳进了龚恒的老巢石湖! “哈哈!黄口小儿,竟自大到与我龚恒玩水战?!”龚恒嗤之以鼻,亦是毫不犹豫地跃入湖中,准备好好给岱东月一个教训。 方一入水,龚恒便觉不对:“咦?湖水怎么突然热起来了?难不成这小丫头知道用三味真火能煮沸我石湖恒冰之水?”可下一秒他却再度嗤之以鼻,“煮沸了又如何?我可是刺之不入,煮之不死的横公鱼族!”一念至此,他越发得意,加快速度往已然沉入湖底深处的岱东月追去。 须臾后,一人一鱼便已抵达湖底,冷冷对峙。 “小丫头,你不会以为我看着像条鱼,就真的会被你煮熟吧?”接近沸点的湖水中,龚恒怡然自得地挥了挥鱼鳍,得意地冲对面浑身上下被三味真火所环绕的岱东月笑道。 “哪有这么容易。”岱东月十分配合地答道,随即慢吞吞地自袖中掏出两颗瘪瘪的乌梅,“白煮鱼,不放调料怎么行呢……” 乌梅一出,龚恒瞬间脸色大变:“怎么可能!方圆千里之内,怎么可能还会有这个东西!我明明……” “明明一早就将这附近的乌梅树赶尽杀绝了?”岱东月看着他,讽刺地撇了撇嘴,“万物相生相克乃是天道,天道怎会容你独大?”说着,捏着乌梅的两根手指一松,两颗乌梅被近在咫尺的三味真火一烧,瞬间化进了湖水之中! 龚恒见状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摆鱼尾欲往湖面游去——若是寻常,不过三四秒他便能跃出水面脱离险境,可乌梅一化,他的动作瞬间就慢上了四五分,两秒后,红色的鳞片开始腐化,他疼得一声惨叫,鱼尾不管不顾地乱摆,反而加速了游动的速度! 但岱东月又岂能让他顺利逃脱? 一道紫绸鬼魅般缠了上来,慌乱中的龚恒一时不察,竟被其缠住了背鳍,平衡一失,速度再度慢了下来! (29)糟心的寻宝之旅 终 音梧焦急万分地看着不断冒出大量气泡的沸腾湖面。 三师叔说,虽然他的修为比她略高一筹,但这在龚恒面前是没有多大区别的。可她不同,她有神器,也知道龚恒的致命弱点,所以他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站在岸上乖乖等她得胜归来,绝对,绝对不能下水。 这就是他的三师叔,哪怕修为记忆尽丧,也一如既往地沉稳自信;看上去冷漠寡淡,却一直将他保护地很好。他也清楚,下水于他而言,是送死,是拖累。所以他不会违背她,他会乖乖照她的话去做。 可是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三师叔还没有上来,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他手中紧紧握着一支红色信号弹,在放与不放间犹豫不决。 突然,湖面剧烈波动了起来,几秒后,一个巨大的红色身影破水而出,直直朝音梧飞来! “轰——” 脱手的信号弹骨碌碌滚了开去,音梧脸色惨白地跌倒在地,死死盯着那具离自己不过四五寸,却已然失去生机的巨型鱼尸——这这这……难道三师叔和那龚恒同归于尽了!? “呲啦——” 正在此时,龚恒鼓胀的鱼腹突然被人由内而外,干净利落地一刀割开了,紧接着,一把精致的佩剑被人哐当一声扔了出来——啊勒,那不是子琰师兄的佩剑吗? 果不其然,下一秒,岱东月便一手揽着洺筝,一手拖着子琰,在紫气东来牢不可破的紫色结界保护下,安然无恙地自鱼腹中扒了出来! “三师叔!”音梧立刻蹦了起来,惊喜地朝她奔了过去。 见小正太安然无恙,岱东月松了口气,顺手将子琰丢给他:“扶他们去那边树下歇会儿。” 满腔舐犊之情(…………)就这么被迎面倒来的子琰生生打断,音梧不满地撅了撅嘴,终是乖乖帮着他家三师叔把两个昏迷不醒的家伙扶到几米远外的高山榕树下休息。 “三师叔怎么花了这么久?害音梧担心半天。”看着重新回到龚恒尸首面前,皱着眉打量半天不说话的岱东月,音梧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角问道。 “哦,没什么,就是煮鱼的时候没掌握好,水放多了。”岱东月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早知道就给它结个水结界了,白白冲淡了乌梅的效果,害她半天缠斗不休。 “……哈?” “横公鱼,生于石湖,此湖恒冰。长七八尺,形如鲤而赤,昼在水中,夜化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岱东月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而后顿了顿,补上了那句她先前没有说完的话,“以乌梅二枚煮之则死,食之可却邪病。” ……要不人家怎么都说蚁多咬死象呢,壮哉,我大《神异经》! “啊,差点忘了。”岱东月弯腰捡起了先前被她扔在地上的佩剑,冲着龚恒死不瞑目的大鱼眼珠比划了两下,然后猛地戳了进去——你没看错,就是那样毫无章法,直接又粗暴地戳了进去! 音梧张大了嘴巴,眼睁睁看着他家三师叔戳爆鱼眼,然后从中挖出了一颗红彤彤的珠子来,面无表情地递给他道:“吃。” “这这这……” “内丹,目测四千三百年。” “给给给……我?!” “嗯。”岱东月点头,“这种东西,我吃有损阴德,你跟它同类,不碍事。” 音梧瞬间感动地涕泗横流:“三师叔……” 岱东月抽了抽嘴角:“别误会,我只是不想一天到晚带个拖油瓶。音梧,你很快便会长大成人,不能总是依靠他人保护,知道吗?” 音梧握紧拳头,用力地点了点头:”音梧知道!音梧会努力修炼的!音梧也不想一有危险就躲在三师叔身后,音梧也要保护三师叔!” 他们聊得正起劲,浑然不觉身后,倚在树下的洺筝和子琰已然缓缓睁开了一双血红的眼睛! “见人!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暴喝声起,两人俱是一惊,岱东月条件反射地将音梧往旁边一推,自己就地蹲下,打了个滚翻到另外一边! “洺筝师姐!子琰师兄!你们这是做什么?!”音梧难以置信地叫喊道,可是双目血红的二人压根不理,子琰还顺势捡起地上的佩剑,和洺筝一起锲而不舍地继续朝岱东月攻去! 岱东月盯着两人血红的双眸,甚是烦躁地啧了一声:“音梧,收好内丹躲一边去!他们应该是在龚恒肚子里呆久了,被他的妖气入侵失了理智!” “可三师叔你……呃,好吧,紫气东来,点赞加油!” 洺筝和子琰已是实丹境界,若不是有紫气东来护体,岱东月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龚恒好像还没死透,执念留在他们身上誓要和她拼个你死我活! 岱东月边打边退,眉头越皱越紧,不知不觉已然退到了龚恒的尸首前。 对啊!她怎么那么蠢啊!居然忘记横公鱼食之,可却邪病啊!岱东月一拍脑门,手中紫绸翻飞,迅速割下两块半生不熟的鱼肉,逮到机会就往洺筝和子琰口中射去,可那两人反应极快,左躲右闪地就是不中招! “老子信了你的邪!我就不信这么大一条鱼,你们口口都能躲开!”岱东月出离愤怒了,紫气东来瞬间化作无数条吹毛断发的利刃,分分钟将其粉碎成无数块,一股脑儿地全往两人脸上砸去! “…………” 一分钟后,双眸已然恢复正常的洺筝和子琰满身狼狈地自鱼肉堆中爬了出来。 “我去!什么情况?!” “嗷!我的仙裙!” 岱东月淡定地理了理紫绸绦带:“虽说鱼没什么智商,但蠢到这境界也不容易啊,先是乌梅,后是破邪鱼肉,他还真是热衷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哟,师侄们,总算把你们救出来了,还不快来谢恩?” 洺筝+子琰:“…………” “啊!三师叔,你们快看!”一旁的音梧指着石湖,突然尖叫了起来。 再不复森森寒气的石湖正在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地,平地上长着无数…… “九叶金参!” 岱东月抽了抽嘴角:“是九叶赤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子琰皱眉,走到岱东月跟前问道。 “你们过河的时候,被潜伏在水里的妖兽横公鱼掳走了。它是九叶金参的守护者,想来是发现了我们的目的,出于职责所在行事。我和音梧一路摸到这里,费尽千辛万苦才将你们救出,唔……关于这件事,你们一定要放在心上。须知道,虽然我是你们师叔,但也没有必要非救你们不可,你们承了我的救命之恩,当要涌泉相报。” ……三师叔,你是师尊大人附体了吗? 岱东月面不改色继续道:“这里本是它的老巢,不过现在看来……最主要的作用,还是为了掩饰真正的九叶金参所在。想来是刚才它留在你们身上的最后一丝执念散去,九叶赤兰和九叶金参才会显现于此。” 洺筝看着那一大片蚀肌腐骨的九叶赤兰,忧愁道:“可是,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出真正的九叶金参呢?” 岱东月冷笑一声,再度掏出白符朱笔画起了火符。 “九叶赤兰只是普通的毒草,九叶金参却是水火不侵的仙草,一把火烧了,留下的那株不就是了?哦,对了,你们躲开点,我怕一会儿火势控制不住,一不小心烧了整个山谷。” “…………” 连山谷内潜藏的其余妖魔都不顾了,看来这一路寻宝过来,我们的女主角已经糟心到极点了啊…… (30)吾家有儿初长成 玄天和玉衡心情很复杂,灰常复杂。 只要一想到当日,岱东月豪迈地火烧山谷,粗暴地拔出九叶金参,然后在谷中出离愤怒的妖魔反应过来之前,淡定地放出绿色信号弹,把所有烂摊子留给他们二人收拾的情景,他们心里就会欢脱地跑过无数只草泥马,恨不得给他们每个人打差评,拍回底层重修一万遍啊一万遍! 可悲情的是,按照考试规则,任务完成后的表现不计入总分,也就是说,他们不能把惹怒妖魔的罪责压到岱东月头上……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他们偏偏还是最早完成任务的小组,不仅在两天内拿到仙草,完胜守护妖兽,尤其岱东月在洺筝和子琰失踪后,不但没有抛下拖油瓶音梧,还巧施妙计救回众人,这样优秀的表现,不给满分怎能压下占星楼内一众监考老师? “玄天,我感觉我一生的明媚都在这几天里,被逆流成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忧伤了啊……”玄天书房内,玉衡趴在榻上半死不活地哀叹道。 正在批阅文件的玄天闻言朱笔一抖,抬头冲他皮笑肉不笑道:“别闹了亲爱的,文艺路线不适合你。” “……好吧,那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玉衡撇撇嘴,坐直了身子正色道。 玄天笑笑:“那位……要下个月才有空过来。” 玉衡不高兴了:“下个月?那我岂不是看不到了?”他好说歹说,才从他家顶头上司紫微大帝那儿请了这一个月的假期,时间一到,他必须立刻返回七星宫补上这期间落下的工作,短时间内根本没有空闲关心别的事情。 玄天耸耸肩:“是啊,真遗憾。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位的脾气。” “……算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我要给总殿弟子们摆阵去了。” “去吧去吧,哦对了,东月和音梧今天还是不去。” 玉衡皱眉:“这都十天了,他们还没出关?” “你当横公内丹和九叶金参是这么好吸收的吗?”玄天白了他一眼,“别说十天,就是再花上一个月,我也不会奇怪的。反正你都把五星融雪阵教给东月了,她去不去根本没差啦!” “…………” 此次野外求生任务的奖励,就是每个小组自己的任务物品,所以没完成任务的小组就没有奖励。虽然弟子们表示此种奖惩形式略坑,但考虑到先前师门为了给他们寻找这些合适的仙草奇葩所付出的不为人知的艰辛,以及为保他们安全连续七十二小时三百六十度监控不停歇的诸位监考老师,大家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岱东月一行四人是此次试炼中表现最好的,九叶金参自然是作为奖励直接发给了他们——横公内丹属于意外收获,可由岱东月自行处置,于是内丹还是归了音梧。 洺筝和子琰自认在整个过程中没有帮上任何忙,还险些拖累任务进度,所以十分硬气地拒绝了玉衡平分九叶金参的提议,玉衡斟酌了一下,最终做出了九叶金参给功劳最大的岱东月,另外给洺筝和子琰每人多加三十分的决定。 于是岱东月就和音梧一起甚是欢乐地闭关吃灵丹妙药去了,一连十天都没有再出现在玄武总殿的练习广场上。 ———————————————————————— 数日后,皎月阁: 岱东月面色平静地盘腿坐在床上运功,外间的榻上,三只兔绒球体呈三角形状围在一起,一本正经地开起了家族会议。 白大姐摩可拿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率先开讲道:“时光流逝如白驹过隙,一转眼,我们跟着主人也快一个月了,对此,你们有什么想法?” 黑二哥摩多拿眨了眨红宝石眼睛:“主人有神器,还有大神级师父,遇到危险,让我们上的机会很少,所以人身安全很有保障。” 灰三弟摩古拿咂巴了一下三瓣嘴:“听说主人在人间香火十分鼎盛,贝儿姐姐的手艺更是点赞,所以待遇方面也没有问题。” “那就只剩下主人的秉性有待考察了。”摩可拿低头,伸出短短的右前爪老成地摸了摸下巴,“安全和待遇都是其次,主要是人品。我看着主人对音梧小哥的态度,似乎对萌属性动物很有爱,这个我们应该很有优势……咳咳,当然了,我们身为上品灵兽,是不能安于享乐,屈为他人宠物的!只不过只不过,比起奔波劳碌的厮杀,安逸舒适的日子自然是更好的……为此,稍微受点委屈也不算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摩多拿和摩古拿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可素,大姐你又不是大丈夫。” “嗤——大丈夫算个毛线,老娘我可是女汉子!”摩可拿理所当然地白了他们一眼:“想老娘我堂堂女汉子一枚,可直可弯能屈能伸,卖的了萌,耍得了二,扮得了少女,演的了女王,晒的了下限,红的了脸颊,玩的了小清新,咽得下重口味,斥退过死皮赖脸的无知少年,躲得了不怀好意的搭讪大叔,你讲笑话我可以拍桌大笑,你要玩文艺我仰望星空。哪点比不上大丈夫了?” 这是女汉子的时代要来临的节奏么?摩多拿摩古拿狂汗。“所以大姐你的意思是,主人通过了吗?” “当然!” “哪怕这一个月她根本没同我们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 “哎呀,做大事不拘小节嘛!提交报告的时候,随便瞎编两句就好啦!”摩可拿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要知道,这年头好混的主人可不好找……” 话未说完,内室突然爆发出了一道极为强烈的金光,险些亮瞎了他们三对红宝石兔眼! “卧槽!主人总算进阶成功了!二弟,快去通知贝儿姐姐!” “是大姐!” ————————————————————————— 一个时辰后,闻讯赶到的玄天刚好和踏出门槛的岱东月撞了个正着。 “师父。”岱东月不慌不忙地后退一步行礼道。她穿了一袭贴身的浅紫长裙,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一头乌发还未完全擦干,湿漉漉地披在身后,衬得她那张面无表情的瓜子脸格外清冷脱俗——为了吸收九叶金参,她已经不吃不喝闭关十多天了,故而有点洁癖的她进阶成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个遍。 玄天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喉结,故作镇定地打量了她一番,而后挑眉问道:“怎么只到大关初期?” “九叶金参功效太猛,以我目前的水平,大关初期已是极限。剩下的,要等实力进一步巩固后方可吸收。”岱东月淡淡道。 “也是……欲速则不达,你自己有分寸就好。”玄天了然,微笑道。 “音梧他如何了?” “还在闭关。”玄天眯了眯眼,对她一出关就迫不及待地询问那只小蓝狐的情况,莫名地有点不爽。“你们虽同时闭关,但它的资质不如你,想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哦。”岱东月点点头,低头看向脚边的三只兔子,“摩可拿,贝儿呢?” “启禀主人,贝儿姐姐说,主人你出关后肯定会第一时间询问音梧小哥的情况,所以她要先去清风轩看看。” 还是我家贝儿深得我心!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我十几天没吃东西了,她有做什么吃的给我备着么?” 三兔+玄天:“…………” —————————————————————— PS:过渡章,明天进入新的阶段。剧透一下,音梧要逆袭了哟~ (31)萌正太的逆袭 贝儿尖叫着跑进皎月阁正厅时,她家帝君大人正端坐在上首喝茶,摩可拿抱着一只大茶壶,一脸谄媚地蹲在他脚边,时刻准备为他添水。 “怎么了,贝儿?” 贝儿愣了愣,猛然发现问出这句话的不仅仅是上首的玄天,还有坐在内室的餐桌前大快朵颐的岱东月。摩多拿摩古拿刚刚跳上桌子,还没来得及放下头上顶着的酱肘子和炒青菜,闻声亦是转过头来看着她,一脸好奇的样子各种呆萌。 于是她十分明智地转换了报告对象:“小姐!音梧刚刚出关了!” 岱东月啪地一声放下了筷子,玄天哐地一声盖上了茶盖,再次异口同声道:“这不科学!” 贝儿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自顾自地双手捧脸做陶醉状,眼底冒出来的桃心怎么挡都挡不住:“而且他现在变得超、级、帅哦!~~~~” 岱东月+玄天:“…………” “哎呀,忍不住了!我要赶紧把这个好消息通知给武当山上下所有人知道!”贝儿娇羞地跺了跺脚,风风火火地再度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还激动地嚎叫道,“不得了啦!音梧变成超级大帅哥啦!” 呃,这么说来……她刚才貌似就是这么喊着冲进来的来着…… 玄天回过神来,低低一笑,看向岱东月调侃道:“东月啊,你说音梧他究竟变成什么样了,惹得贝儿这般失态?” 岱东月面无表情地提起筷子:“师父若是好奇尽可去清风轩看看,我吃完饭再说。” 玄天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不了,为师有些事要外出一趟,估计很晚才能回来。还有……你最好别太小看贝儿传播八卦的能力哦。” 岱东月:“???” 不出玄天所料,一个时辰后,当吃饱喝足的岱东月悠哉悠哉晃到清风轩准备探望一下她家小狐狸时,才发现院里院外老早被五颜六色的武当山各代弟子们围得水泄不通了…… 她沉吟了半晌,指着那群扒在围墙上一脸花痴的少男少女问脚边的三兔道:“他们是怎么通过真武大殿的盘查守卫,溜到这里来的?” 三兔交换了一下眼神,异口同声道:“启禀主人,应该是洺筝姑娘带他们进来的。” 岱东月挑眉:“她有这么大的权力?” 三兔眨巴了一下眼睛,无辜道:“她只喊了一句‘我爸是紫微’,然后守卫们就放他们进来了。” 岱东月:“…………” “小姐小姐!你可算来了!”站在最外围挤了半天都没挤进去的贝儿眼尖地发现了岱东月,立刻颠颠儿地跑过来兴奋道,“快帮贝儿把这些擅闯皎月阁的人赶出去!” 岱东月凉凉地瞥了她一眼,纹丝不动。 贝儿眼珠子一转:“小姐,你不赶走他们,就见不着音梧了;见不着音梧不要紧,可天快黑了,他们这么吵,一定会影响到整座皎月阁的清静;影响到皎月阁的清静不要紧,万一惊动了帝君大人……” 岱东月果断解下肩上的紫气东来,面无表情道:“让开,我来清场。” 一刻钟后,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岱东月淡定地扬手披上紫气东来,带着大开眼界的三兔和乐得合不拢嘴的贝儿,一步跨进了清风轩—— 正门大开的客厅里,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斜坐在榻上,他看上去有些疲倦,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狐狸眼半眯着,雌雄莫辨的面容妖娆得不真实,修长白皙的右手托着下巴,微敞的领口露出线条明晰的漂亮锁骨,颈部优雅如黑天鹅。摇曳的烛光下,一袭红裳勾勒出他瘦长又不失力量的性感腰身,黑中泛蓝的长发一直拖到地上,逶迤出七分迷醉的风情。 绝色倾国,当如是也。 听到脚步声传来,少年面露不耐地蹙眉,华丽糜人的声线中犹带三分酥骨的磁性:“我说过了,谁来了都不见……” “你三师叔我也不见?”岱东月跨进了客厅,清清冷冷地反问道。 少年愣了愣,疏离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灿若星辰的耀眼笑容,他猛地起身,一个箭步扑进岱东月的怀里,蹭了蹭脑袋撒娇道:“三师叔!你可来了!音梧都快被他们烦死啦!” 贝儿捂脸尖叫:“嗷!太香艳了!太刺激了!小姐,上啊!” 三兔:“主人!我们支持你!踩过所有杂草,帅哥统统推到!” 岱东月怔了许久,方才僵硬地伸手推开怀中的绝色少年:“咳咳……没事了,人都被我赶走了。音梧……我们先坐下说。” “嗯嗯!”音梧连连点头,像只大型忠犬一般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坐回榻上。贝儿和三兔互看了一眼,带着一脸坏笑自动自觉地退出客厅守门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将大门牢牢关上…… 岱东月抽了抽眼角,看着紧挨着自己的音梧尴尬道:“你怎么……呃,长大了?” 音梧灿烂的笑脸一僵,垂下头闷闷道:“三师叔,我被封印了。” “啊?” ———————————————————————————— 翌日清早,岱东月急匆匆地闯进了玄天的寝殿。 “哦,你说的是仙狐族改造过的‘反兵之印’吧。”劳累了半宿才歇下不久就被自家徒弟吵醒,却神奇地没有半分起床气,涵养好到不可思议的帝君大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起身甚是随意地披了件驼色外袍,踩着床边的紫檀木屐啪嗒啪嗒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漱了漱口,而后漫不经心道,“临兵斗者皆数组行前,九字真言中,‘兵’字结大金刚轮印,领降三世明王心咒,代表了延寿和返童的生命力。仙狐族素擅法术,对九字真言尤有研究,‘反兵之印’就是他们研究改造出来的秘术之一,只有青丘嫡系王族有资格学习。此种封印能延缓人妖仙魔各个种族的生长速度,压制其仙根天资,甚至自动删减记忆以防本人察觉。具体效果视封印者和被封印者的实力而定。” 岱东月眉头紧锁:“你早就看出来,音梧身上有‘反兵之印’了?” 玄天摇了摇头:“为师先前是怀疑过音梧,但并无确凿证据。直到昨晚收到消息,才联想到了反兵之印。” 这么说他忙活一夜,其实是为了查清这件事?岱东月莫名地觉得有些愧疚:“这么看来,应该是音梧吸取横公内丹进阶时,意外破除了封印,才会突然变样了?” 玄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对你家小萌狐狸的新形象不满意吗?” 岱东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一时不太适应……师父知道是谁给他下的封印么?” “这天下,能瞒过我真武帝君的,有几人?”他不答反问,语气里是满满的傲慢自负。 岱东月愣了愣——玄天是司战的神祗,修为超然,能与他比肩的不过寥寥几位大帝天尊,范围若再缩小到青丘……她的脸色猛地一沉:“师父,音梧究竟是什么人?” (32)神仙也开家长会?! 玄天甚是无耻地咧了咧嘴,“这个嘛,为师觉得还是由你自己查清楚会比较有趣。好啦好啦,你出去吧,为师要再睡会儿。” 说完,他扬手一挥,瞬间便将岱东月移出了寝殿。 “师父!”她不甘心地再度上前拍了拍门,却被一道温柔的水结界轻轻一隔,又被迫出去好几米。 “东月啊,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啦……”寝殿内传来玄天健健的调侃声,岱东月脸一黑,站在那里皱了半天的眉头,最终还是离开了。 几天后,玄武总殿练习广场: 这一天,是廉贞星君在武当山任教的最后一天。 玉衡连咽了三口口水,才勉强自己将视线从站在岱东月旁边的,那个已然脱胎换骨的绝色美男身上挪开。“咳咳……时光流逝如白驹过隙,童鞋们,一转眼,我在这里教你们也快一个月啦,大家觉得,有什么收获吗?!” 初秋的风凉凉地卷过一地落叶,广场上站得笔直笔直的10X10方阵一如既往地默然无语。 “……好吧我知道你们都是些傲娇又闷骚的孩纸,所以就算不说老师也知道你们心里一定是很舍不得老师我的,放心老师也不会忘记你们的,好了废话不多说了老师这就给你们摆最后一次五星融雪法阵,亲,注意哦是最后一次哦,要是今天还是得不了顿悟冲不破瓶颈的话,那老师就只能说……真遗憾,你机缘未到,请继续努力。”玉衡珠连炮似的讲了一大堆不知所谓的东西后,便不再理会众弟子的反应,直接转身开阵去了。 子琰无奈地叹了口气:“廉贞老师掩饰尴尬的方式,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幼稚啊。” 万年面瘫脸岱东月纹丝不动,音梧不解地歪了歪头,只有洺筝很给面子的扑哧笑出了声:“庄子琰,这话你敢当着他面说么?” “……我说过很多遍了,不要连名带姓地叫我!” “我偏要叫!你能奈我何?” 岱东月淡淡地瞥了两人一眼,招呼都不打一声地带着音梧直接离去。 “啊啦,我还以为经过这次外出教学,三师叔能同我们亲近些呢,”子琰有点意外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撇撇嘴道,“不想还是这么冷淡。” 洺筝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整个野外求生过程中,她有把我们当作平等的队员看待过么?人家可是堂堂的碧霞元君,武当山三师叔,在她眼里,我们不过是推脱不掉的拖油瓶而已,任务一结束,自然是不想跟我们再有半分交际的。” 子琰一脸莫名其妙地打量了她一眼:“你这是在傲娇吗?” 洺筝当即恼羞成怒:“你才傲娇呢!你们全家都傲娇!” 十几米开外的音梧扯了扯岱东月的袖子:“三师叔,我们不是跟洺筝师姐他们关系变好了吗?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组队练习呢?” 岱东月面不改色地嫌弃道:“他们太聒噪了,而且比玉衡还幼稚。” 音梧:“…………” —————————————————————————— 是夜,岱东月坐在自己的小书房里整理最近领悟到的部分碧霞心法,音梧则是赖在一旁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茶吃点心,一双忠犬又温柔的勾魂桃花眼始终不离他家三师叔。 贝儿带着蹦蹦跳跳的三兔送新换的茶点进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音梧倚在榻上的样子,一颗少女玻璃心瞬间被他那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千种风情俘获:“卧槽,老娘控制不住了!摩可拿,赶紧掐我一把,否则我迟早会因为强X美少年被小姐和帝君就地正法的!” “算你有自知之明。”岱东月头也没抬地凉凉道,“放下吃的出去吧,再敢借故进来偷看音梧,我就把你打包送回师父那。” 贝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啊勒,被看穿啦?” “摩可拿也是,再敢背着我买卖音梧的私人物品,就把你们送回灵兽界。”省得在这里浪费她的法力,哼。 “不要啊主人!”三兔浑身一颤,颠颠儿地滚到她跟前,瞪着红宝石大眼睛可怜兮兮地哭诉道,“主人主人,我们好歹是您的第一灵宠啊!可自打被您召唤出来,除了练习五星融雪法阵外,我们就没见过您几次啊!您就不能理解一下我们对您拳拳的忠心崇敬之情吗主人!?” “哦?你们这是在抱怨我把你们丢给贝儿照顾,对你们置之不理咯?”岱东月挑眉瞥了它们一眼,“其实吧,有没有灵宠对我来说,还真没什么差别,反正我之前几千年都是这么捱过来的……” “主人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以后以您马首是瞻,您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您让我们打狗我们绝不捉急!永远以主人您的利益为利益,仇敌为仇敌!” 岱东月满意地点点头:“乖,出去吧。” “是!主人!”三兔整齐划一地立正敬了个礼,一溜烟儿蹦出了书房。 岱东月微微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贝儿:“你还有事?” 贝儿猛地一个激灵:“我我我……我是真的有事!” “哦?什么事?” 贝儿咽了口口水,转头看向在一旁看戏看得各种偷笑得瑟的音梧:“下个月就是武当山十年一度的家长会了,行宫殿已将各位家长的行程确定好了,我是代他们来通知音梧你一声,你父亲届时也会前来。” 音梧闻言脸色一僵,可惜岱东月并没有看见,因为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贝儿所说的话上:“神仙也开家长会?!” “每个学校都会开家长会啊。”贝儿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只不过我们神仙活得久,学得久,弟子的家长们多半也身居要职,不能常常抽空参加,所以开家长会的间隔才定为十年,每次持续一个月。” “不是,我的重点是……武当山算学校么?” “怎么不算?我们武当山摆明了就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修仙学校,吧?” 喂喂喂,少女,你那个“吧”是几个意思啊!?岱东月叹了口气,“我应该没有家长吧?” “没有,不过帝君大人会代为出席。” “……好吧,我料到了。你还有事么?” “木有了!我这就出去!” 贝儿出去后,书房再度恢复了平静。岱东月低下头,镇定自若地继续翻看心法:“音梧,你跟你父亲关系不好么?” 音梧干笑了一下:“果然还是被三师叔你看出来了啊。” “别担心,你最近进步这么大,又有我在,他挑不出错来的。” 音梧诧异地看着头也不抬的岱东月,咬了咬唇犹豫地问道:“三师叔……音梧在你心里,是什么呢?” 岱东月顿了顿,沉默半晌,冷冷抬眼看他:“你在试探我?” “音梧不敢!” “出去。” “是……”音梧失望地垂下眼帘,默默地退出了书房。 听到门阖上的声音,岱东月紧绷的小脸才放松了下来,神色复杂地摸了摸胸口狂跳不已的心脏——她这是怎么了? (33)大佬驾到! 穿到这个世界大半年了,岱东月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地意识到,原来神仙,也可以逗逼到这种境界。(…………) 今天,是武当山家长会之月的第一天。 第一个到场的是玄武总殿首席大弟子……之一的,子琰的家长微妙元通真君。哦,这么说大家可能不是很能理解这位真君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在人间历劫的时候倒是有一个响当当的化名,那 就是——将将将将,庄周! 呃等等,貌似我之前已经提过这茬了……好吧,无视掉无视掉,让我们继续把镜头转向武当山行宫殿: 先前说过了,武当山上,行宫殿负责教导门下弟子,兼而处理真武行宫内诸多事宜,仙宫殿则负责处理来自天宫的谕旨和人间的事宜。家长会来的虽然都是仙界的大佬,但本质上还是行宫殿 范围内的活动,所以除了联络安排行程由仙宫殿负责之外,其余全部是行宫殿的工作,故而每到这个时节,行宫殿的大掌事青桦大叔总是忙得各种焦头烂额。 元通真君带着一个排的灵宠浩浩荡荡抵达行宫殿时,正撞上独自前来询问音梧老爹的相关信息的岱东月——自从那晚不欢而散,她和音梧已经好多天不曾成双入对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这不是碧霞元君吗?好久不见啊。”元通真君一袭仙风道骨的青色道袍,年近不惑的儒雅帅脸看上去很是温和有礼,“听说你正在武当山养伤,不知如今恢复得如何了?” 岱东月瞥了一眼他身后千奇百怪的各色萌宠,淡淡道:“劳仙友挂念,暂时无甚大碍。” 元通真君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微笑道:“元君想是记不得我了吧?我是微妙元通真君庄周,此次是来参加犬子子琰的家长会的。” 话音刚落,岱东月身后,行宫殿的正门里随即便传来了子琰略显疑惑的声音:“父君?您怎么来得这么早?” 然后岱东月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人元通真君瞬间风度全失,猛地冲上前狠狠抱住他家儿子哭诉道:“子琰!父君想死你啦!你这愁人的孩子怎么也不知道常回家看看呐!” 子琰一脸嫌弃地拍开自家父君的老脸:“次奥!你离我原点!还有,这群歪七扭八的宠物又是怎么一回事?你是不是又迷恋上什么奇怪的癖好,把娘亲逼得忍无可忍离家出走了?!” 元通真君娇羞地踮起右脚在地上划了个圈圈:“哎哟,不要这样讲啦儿子,人家只是忽然对萌系小生物很有爱而已嘛,是你娘亲太爱小题大做了!” “次奥!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你说!你这么早巴巴地跑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别说是为了我的家长会,老子压根不信!” 元通真君神色一凛,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道:“知我者儿子是也!那我就直说了!你前不久得了条很可爱的小巴蛇对吧?能不能给你父君我赏玩则个?” “你想得美!现在!立刻!给我滚去把娘亲找回来!”子琰气势如虹地一挥手,语气坚定,宁死不屈。 “哎哟,你不用担心你娘亲啦,反正她每次离家出走都是回娘家,不会找不到的啦……你把小巴蛇藏哪儿了?灵宠空间袋吗?”元通真君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自顾自地伸手去翻儿子腰间的特 制锦袋。子琰自然不肯,脚下一错往后躲了开去,元通真君立即跟上,父子俩一转眼便纠结地战成一团,打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 卧槽!这货真的是传说中淡泊名利清静无为,为了修身养性常年过着深居简出的隐居生活的庄子大神吗!?贼老天你特么是在耍我吧?!岱东月满脸黑线地抽了抽眼角,决定还是先避开这对麻烦父子,改天再来找青桦询问好了。 “父君,你再撑一点啦,马上就到了。”岱东月转身,正要往殿外的台阶走去,台阶那儿却突然传来了洺筝无奈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中年男子幽怨而惆怅的声音随之响起:“可是女儿,父君真的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啊……” “次奥!你被人一路从紫微宫抬到这里,连根手指头都没动一动,这才走了几阶台阶就累得不会爱了?你的爱是有多脆弱不堪啊?!”洺筝忍无可忍地暴吼道。 中年男子,也就是传说中的北极紫微大帝傲娇地哼了一声:“想当年,你父君我在战场上拼死拼活累的跟狗似的给玉帝打天下的时候就发过誓,等以后退下来,一定要过最安逸舒适的日子,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你别看这只有几步,却已经违反了你父君我后半生最重要的原则!所以说洺筝啊,父君对你才是真爱呐……” 看着那个穿着一袭华丽的明紫锦袍,英挺中略带一丝闷骚的中年美大叔在洺筝翻着白眼的搀扶下,不情不愿地登上最后一步台阶,岱东月森森地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崩溃了…… —————————————————————————————— 是夜,清冷的月光一如既往遍洒大地,唯有皎月阁成了嫦娥仙子的例外,被额外笼罩了一层更为柔和,也更为浓郁的月之精华。岱东月镇定自若地盘腿坐在床上运功,显然已从白天的打击中恢复了过来。 突然,窗户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只成年金毛大小的蓝狐小心翼翼地溜了进来,趁她运功之际默默窝到了床边。 半个时辰后,岱东月睁开眼睛,有些意外地看着窝在她床边,睁着一双墨黑桃花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的音梧:“你怎么又变回原形了?不怕师父骂你吗?” “三师叔,你还生音梧的气吗?上次是音梧不好,音梧不该擅自试探三师叔你的心思的,三师叔你不要再生音梧的气了,好不好?” 看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岱东月不知怎的心头一颤,习惯性地伸手帮他顺了顺背上光滑柔软的狐毛:“我早就不生气了。倒是你,看上去憔悴了很多。” “真的吗?!三师叔你真的不生音梧的气了吗?!”音梧大喜过望,一激动,又变回了人形…… 岱东月瞪大了眼睛,脸色瞬间通红,连忙扯过一件外袍披到他身上,尴尬地低声呵斥道:“音梧我拜托你有点自觉性好吗!你现在已是金丹初期的五尾仙狐了!人形更是……” 音梧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的人形怎么了?三师叔不喜欢吗?” 岱东月:“……咳咳,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男女授受不亲,你懂吗?” “可是以前三师叔不是……” “以前你还小,自然不讲这些。可现在不一样,你长大了,有很多事情,就必须要顾及一下。”岱东月冷下脸,“你若还想留在我身边,就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哦……”音梧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岱东月看着他不语,半晌才叹息道:“音梧,你在青丘……你究竟是什么人?” 音梧僵了僵:“三师叔……真想知道?” “是。” “音梧……我是青丘九尾帝君第七子,白音梧。” (34)扑朔迷离 青丘,本名长洲,在南海辰巳之地。地方各五千里,去岸二十五万里。上饶山川及多大树,树乃有二千围者。一洲之上,专是林木,故又名青丘。又有仙草灵药,甘液玉英,靡所不有。又有风山,山恒震声。有紫府宫,天真仙女游于此地。 以上就是岱东月从玄天书房中翻阅过的《十洲记》上,对青丘之国的官方描述。青丘物产丰饶,四季如春,历来繁衍着各种各样的妖怪种族,而九尾狐族在这儿却能始终享有如同人间皇族一般的地位,原因很简单——实力。他们精擅各种攻击和幻变的法术,又天生的聪慧狡黠,单以实力而言,青丘之内绝无任何种族敢与之一争高下。可惜唯一的弱点就是繁衍困难,人丁不兴,故而九尾一族一向是全族一起生活在紫府宫中,牢牢占据着这片全青丘灵气最浓,物产最多,气候最好的顶级居住区域。 九尾仙狐一族中,以九尾白狐为尊,如今的青丘国主白桐,便是一只资质超群的九尾白狐,不到千岁便承了他父君的王位,成为现任的九尾帝君。 作为史上最强的青丘国主,白桐最大的长处不是修为,也不是治国之能,而是……繁、殖、能、力!没错,你没看错,对于人丁稀少的九尾狐族而言,没有什么比后代的延续更为重要!别看白桐只有七个儿女,但他已是青丘历代国主中,子女最多的一位了——只这一项,便足以让仙狐族上下对他肃然起敬,俯首称臣!(…………) 因此,当音梧告诉自己,他是青丘的七王子时,岱东月第一反应就是他在胡说八道:“以九尾仙狐在青丘的地位而言,以子嗣的延绵对仙狐一族的重要性而言,你若真是白桐膝下第七子,怎么会沦落成这个样子?” 彼时的音梧只能苦笑:“因为我的母亲,是魔族人。魔族与青丘一向势同水火,故而我在紫府宫的地位,其实是很低的。再加上我资质不好,父君对我不是苛责,就是冷漠,所以……” “我明白了,你不用再说下去了。”岱东月抿了抿唇,脸上多少有些愧疚,“时候不早了,你该回房了。” “那三师叔你是真的不生我气了吗?” 岱东月摇摇头:“我只是一时有些混乱罢了。”跟音梧悲惨的黑暗系童年相比,她那点莫名其妙的异样情绪算什么啊…… “那……过几天父君来,三师叔会陪我吗?”音梧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身后五条浅蓝色的大尾巴不知何时幻化了出来,一个劲儿地左右摇晃着。 岱东月弯了弯眉:“当然。” “万岁!我就知道三师叔对音梧最好了!”音梧开心地扑进岱东月怀里,飞快地在她右脸颊上啵了一个香吻,然后幻回原形分分钟溜出窗户回清风轩了。 这这这……这是美男临门,桃花朵朵开的节奏吗?!岱东月呆呆地伸出手,摸了摸被他亲过的右脸,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置在床头的紫气东来,犹自羞恼的心情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 音梧再怎么不济,总是青丘的王子,武当山将他收归门下,没道理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如果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就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九尾帝君的意思,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废柴,更不想让这废柴儿子仗着青丘的身份狐假虎威;如果不是他……那就只能是武当山的大师尊,真武帝君玄天的意思了! 可这若真是玄天的意思,为什么如今又要请白桐来开家长会呢?他一来,音梧的身份不就暴露了吗? 想起之前他对音梧毫不在意的态度,岱东月的眉头不自觉皱得更紧了——她这个便宜师父,藏得实在太深了,每做一件事,必会设下无数的棋子,牵连数方,以便自己达成N多目的。 你永远也猜不透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 越几日,九尾帝君驾到,音梧身份暴露。 武当山上下得知后,皆是一副细思恐极(网络用语,仔细想想,觉得恐怖至极)的表情。大家伙儿下意识地想奔去行宫殿一探究竟,只可惜那里早就被师尊下了禁令,任何人不许进入。 而此刻的行宫殿主大厅内,一左一右端坐于上首位置的,正是白桐和玄天两位威武霸气的帝君,而下首一左一右端坐着的,则是忐忑不安的音梧和万年面瘫岱东月。 白桐犀利的眼光在音梧身上一扫,而后转头看向玄天,冰冷严肃的脸庞上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武当山。” 玄天微笑点头,意味深长道:“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呵呵。” 音梧松了口气,岱东月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两货,夸个人也这么拐弯抹角的。 果然,白桐闻言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玄天瞥了岱东月一眼,笑眯眯地拿起手边的茶盏,掀开茶盖吹了吹:“好吧,既然我家东月不喜欢人绕圈子,那我就直说了。以你的本事,在音梧身上下一个反兵之印,能瞒我多久?” 岱东月脸上一黑。白桐吃惊地看向音梧,音梧抿了抿唇,低下了头。 沉吟半晌,白桐冷静地开口道:“至多一个月。” “我想也是。”玄天盖上茶盖,话锋骤变,“那么,音梧究竟是谁的孩子?” 白桐脸色铁青,刚要开口,忽又转头看向岱东月。岱东月见状,撇撇嘴道:“怎么,九尾帝君不放心我?” “怎么会,碧霞元君的德行操守,全天宫仙神无不景仰叹服。”白桐干笑了两声。 “那就说吧,我也很好奇。”话是对白桐说的,可岱东月目不转睛看着的,却是玄天。 玄天愣了愣,几秒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低低一笑,并不说话。 一直埋着头让人看不清他面上表情的音梧此时也终于抬起偷看向白桐,怯怯道:“父君,我……我果真不是你的孩子吗?” 看着那双熟悉的墨黑桃花眼,白桐沉默了半晌,终是长叹了一声:“……冤孽,真是冤孽啊。” (35)人生何处不杯具? 有时候活得太久也不见得都是好事。譬如大家都知道现任的九尾帝君有七个子女,XX能力杠杠的,但能记得几千年前上一任九尾帝君的家族谱系的,就没有多少人了,毕竟青丘历来就是个封闭神秘,与世隔绝的地方。 白桐的父亲,其实有两个儿子,乃是九尾帝后于梧桐树下,一胎所出的双生子。白桐是次子,按理,应由他的双胞胎哥哥白梧继承帝位,但令人玩味的是,就在立储仪式的前一天,白梧突然被震怒的父亲除名逐出了青丘,储君之位最终落到了白桐头上。 “兄长被逐出青丘的原因,只有父亲和几位长老知道,连我和母亲都被蒙在鼓里。”白桐叹道,“直到两百多年前,我在魔族边境意外与兄长重逢,才知道了这一切。” 白梧的悲剧在于他爱上了一个魔族女子。 但这悲剧的起源,并不是白梧。 起源要一直追溯到一个连寿星公都记不大清的年代,那时候玉帝还在忙着建立仙神体系,那时候九州通币还没有升值,那时候菊花只是一种花……咳咳,总而言之,那时候魔族和狐族之间并不像如今这般仇深似海,双方见面的时候甚至还会亲切地道一声“自古妖魔本一家”神马的。 直到某一天,魔族魔王遇见了狐族狐王,被九尾白狐风华绝代的天人之姿一箭戳中,自此坠入爱河不可自拔,以将其收入后、宫为终身奋斗目标。 没错,那一代的魔王,是女的,还是个喜欢收集美男壮大后、宫的女、王! 狐王知道后当然不高兴啦,所以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魔族进行友好交流活动。女王于是急了,开始不择手段地各种逼他出面,谁知人家冷艳高贵的狐王大人根本不理,一来二去的,女王对他的爱在斗智斗勇中不断加深,又在不断加深中逐渐变、态,最后,魔族和狐族,终于不可避免地爆发了一场大战! 这场战争足足打了五十年,五十年后,双方都觉得有些累,于是商量着准备和解。谁知就在这时,女王却突然染了重病,她派人给狐王送信,说想见他最后一面。 狐王本想前去,可手下的人怀疑有诈,不让他去,几日后,女王含恨而终。 “据说,那位女王临死前,曾指着青丘的方向下过诅咒,说待来世,定要青丘的王死心塌地地爱上她,为了她背叛一切,一无所有,最终像她一样含恨而终。”白桐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复杂的感慨,“女王死后,魔族人大怒,不肯休战,如此又打了五十年,直到魔族另立了新王,疲惫不堪的双方才勉强和解。自此以后,魔族和狐族老死不相往来。” “照你这么说,白梧爱上的魔族女子,就是那位女王的转世吗?”玄天翘起了二郎腿,饶有兴致地问道。 白桐苦笑:“倘若当年兄长爱上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魔族女子,父君和长老顶多说他两句,也不会将其太放在心上,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新仇旧恨早不知道翻过了多少番,谁会想起这茬?可兄长爱上的,偏偏是上任魔王的小女儿,天生蓝眸蓝发,连血都是蓝的,和当年那位女王一模一样!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想将她娶作正妻,父君和长老如何能答应?可兄长却当着他们的面,说若他们不同意,他就离开青丘,和她远走他乡……” 玄天了然地“哦”了一声,而后玩味道:“啧,这完全是女王诅咒应验的节奏啊,难怪你父君会一怒之下将他除名逐出了青丘。后来怎么样了?” “兄长带着那位魔族小公主头也不回地走了,自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父君薨前遗诏,也禁止青丘任何人再提起他,更不许任何人找他回来。直到两百多年前……”说到这里,白桐转头看向音梧,眼底涌起深深的愧疚和疼惜,声音沙哑道,“我路过魔族边境,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带着一个一两岁的小孩。” 音梧眼眶一红,晶莹的泪珠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很快打湿了他的前襟:“所以……我是那个小孩,那个乞丐……才是我的父……君,父君你的……亲哥哥吗?” 玄天沉下脸:“是了,我竟忘了,三百年前,继任魔王之位的女君,正是前代魔王膝下,那位蓝眸蓝发,素有‘魔界瑰宝’之称的幺女蓝音!” 一听到蓝音的名字,白桐瞬间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我兄长的资质修为远在我之上,若不是为了那个女人,怎会明珠蒙尘这么多年?可恨那女人一心想着的全是她的魔王之位!几千年来,她一边冷眼旁观他人为了争夺王位互相残杀,自己按兵不动坐收渔翁之利,一边欺骗我兄长,说当年为了和他私奔受了魔王重责,逼着兄长一次次为她虚耗元神渡她修为……终于,三百年前,她大功告成,一路畅通无阻地杀回魔都做她的女王去了,可怜我那兄长修为耗尽,寿元枯竭,还要带着小小年纪的音梧一路穿行九州三界寻找他莫名失踪的妻子……我在魔界边境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然……” 音梧瞪大了双眼,猛地扑到白桐身前,颤抖着声音问道:“父君……不,叔叔,我父君是不是……” 白桐闭上眼睛,悲痛欲绝地点了点头。 音梧嘴一瘪,眼泪流得更凶了:“父君临走前,说……说过什么吗?” 白桐愣了愣,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当日的情景—— 阿弟,我始终不相信蓝音她会……只可惜,我撑不到魔都,听不到她的解释了。你……你不要去找她,就算日后知道了真相,也不要告诉我。我宁可在九泉之下抱着自欺欺人的美好,也不想带着血肉模糊的伤口投胎转世……音梧,就拜托你了,他身上有一半魔族人的血统,你是瞒不住的,所以……你不要对他太好,万一引起他母亲的注意力,只怕又要惹出无尽灾祸……我们两族的恩怨,就到我为止吧…… “叔……叔?” 白桐回过神来,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自然是将你托孤给我,还能说什么?叔叔自小对你严苛,是望你成龙,而且考虑到你生母的关系,不好对你太亲近,以免引起魔族那边的注意。音梧,你不会怪叔叔吧?” 音梧拼命摇头:“怎么会?我知道叔叔都是为了我好!” 白桐宽慰地笑了:“那就好那就好,你以后还是我的儿子,至于你的母亲……” 音梧抿了抿唇,恨声道:“她夺了父君的一切,还给音梧下那么恶毒的封印,她那样对我们,音梧绝不会原谅她。”听完这一切,他已然明白过来,自己这么多年修为顿足不前,多半是当年,蓝音杀回魔都前,为了永绝后患,给自己下了反兵之印——她本就是魔界公主,女王转世,再加上白梧一身堪比帝君的修为,难怪连堂堂真武帝君也看不破他身上的封印。 白桐诧异地看着他:“她毕竟是……也罢,只要你以后不去招惹魔族,想来也不会有机会见到她,你就只当没有这个母亲吧。” “……是,父君。” “说完了?”全程一言不发的面瘫脸岱东月终于开口了,“那现在,我们可以开始正式的家长会流程了么?” 音梧一拍脑门:“啊!是哦!差点忘记正事了呢!” 白桐+玄天:“…………” 一个时辰后,在对音梧这一年的表现和成长进行了全方面的分析和总结后,双方会谈初步结束,接下来的几天,白桐会随机旁听一下儿子的课程,进一步考察他的实力变化。 看着岱东月牵着音梧远去的背影,白桐转头,诚心诚意地对玄天道了声谢。 “谢什么,你和音梧的这个心结总要解开的,我不过是为它提供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机会罢了。”玄天笑道。 白桐挑了挑眉,复又转头看向岱东月,意味深长道:“你解开的,可不止我这一个心结啊。” “……我说,他好歹是你的侄子,你真舍得把他送给我家东月当宠物?” “以音梧目前的情况而言,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白桐耸耸肩,眼珠一转,突然冲他坏坏一笑道,“再说了,现在是宠物,将来还不一定呢。毕竟……男未婚女未嫁的,你说是不是?” “……想打架么?” “求之不得!” ———————————————————— PS:这两天闺蜜来家里玩,么得空码字,比较坑,大家原谅……国庆了,阿途又放假了,最近应该能多加个几更~~不过具体的,要看大家的支持,要不然阿途这个懒虫实在没什么动力。 (36)不是冤家不聚头 这天晌午,解了心结后各种舒畅的白桐悠哉悠哉晃去了玄武总殿,准备旁听一下自家侄子的课程——自音梧破除封印一跃迈入金丹初期后,他便被玄天破格提进了玄武总殿。 对此,总殿弟子们本来是颇有微词的,不过人家实力摆在那儿,美貌摆在那儿,现在又是金灿灿的青丘王子身份摆在那儿……谁还敢有意见? 走进练习广场,白桐很快便找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音梧。另有一对男女围在他身边,少年俊美风流,少女清丽娇俏,倒是一向和他形影不离的岱东月不见踪影。 “音梧,今天怎的不见三师叔?”少年肩上扛着一柄大刀,腰间还不伦不类地插着把佩剑,大大咧咧地问道。 “庄子琰,你脑子有坑么?三师叔又不是我们玄武总殿的弟子。”少女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她不过是看着廉贞星君的面子上来客串插班一个月而已,现在廉贞星君走了,她自然是要留在真武大殿接受师尊的教导的。” 少年抽了抽眼角:“紫微洺筝,说了多少遍不要连名带姓地叫我!你怎么就这么喜欢跟我抬杠呢?!” 白桐了然——原来是元通真君的嫡子庄子琰和北极大帝的幺女紫微洺筝。 “那你把你的佩剑给我,我就不这么叫你。”洺筝坏坏一笑,眼底划过一丝精光。 “不可能,这是我父君给我的。”子琰断然拒绝道。 洺筝气得直跺脚:“你的开天刃都已经是上品仙器了!这把佩剑不过中品,你平常也根本不用,给我又怎么了?要不然你开个价,我买还不行吗?” 子琰莫名其妙地打量了她一眼:“奇了怪了,你自己也说我这佩剑没什么稀奇的,那你干嘛死咬着不放?” “我……我对它一见钟情!不可以吗?!” “哈?你有没有搞错?这把剑我从开学带到现在,你说日久生情都比一见钟情靠谱!” “洺筝师姐……子琰师兄,你们别吵了……”音梧弱弱地扯了扯两人的衣角,“你们……” “闭嘴!”两人异口同声地喝止道。音梧缩了缩,忐忑地看向门口越走越近的三尊大神,鼓起勇气再度道:“你们听我说啊,你们的……” “庄子琰!我要跟你单挑!你输了就把你的佩剑给我!” “谁怕谁啊!你要是输了,以后不许连名带姓地叫我!要乖乖地喊我子琰师兄!” 两人话音刚落,身后冷不丁传来两道足以令他们寒毛根根竖起的声音: “哇哦!儿子你好man哦!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是带着一打灵宠的元通真君。 “好混乱,感觉不会再爱了……”——是抚着心口喘气作林妹妹状的北极大帝。 音梧手足无措地咂巴了一下嘴,看向瞬间僵硬的洺筝和子琰:“好吧,我想说的是,你们的父君过来了……” 话音刚落,他的头便被白桐毫不留情地拍了一记:“臭小子!什么叫‘你们的父君过来了’?你无视我吗?” “音梧不敢……” 白桐白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元通和北极,微微一笑道:“小辈们的事情我们长辈就不要搀和了,他们要比就让他们比吧,正好也让我们看看他们这几年长进如何,两位以为如何?” 元通非常高兴地点了点头:“这个可以有!” 北极叹了口气:“好吧,我可以申请在一旁躺着看吗?” 众:“…………” 于是偌大的练习广场分分钟被清场了,得知总殿最优秀的两位老牌首席(新牌首席自然是音梧)要PK,正在进行一对一指导教学的玄天和岱东月果断终止了修行,匆匆赶来总殿,和北极三位大神一同躺(…………)在广场正前方的看台上,兴致勃勃地准备观看这场难得的真人PK秀——当然,岱东月除外,以她现在的进度,暂时还做不出“兴致勃勃”这么明显丰富的面部表情。顶多也就是从头到尾面无表情地坐在玄天旁边,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罢了。 被,强烈要求自家新秀也要出场露面的白桐,抓包出来,充当临时主持人的音梧,咽了口口水,心情忐忑地站在广场中央,他先是看了看左手边樱唇紧抿的洺筝,后是看了看右手边一脸无所谓的子琰,然后,又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放了个扩音术大声喊道:“我宣布!P!K!开……呜哇!三师叔救命!” 岱东月见怪不怪地扬手甩出紫气东来,将喊到一半就落荒而逃的音梧卷巴卷巴拉进看台,面无表情地安置到自己脚边,然后极其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头道:“救好了,看PK吧。” 一直懒洋洋的北极突然猛地瞪大了双眼:“真爱啊!这绝逼是真爱啊!我又相信爱情了!” 众:“…………” 场中的洺筝子琰自然不会注意到这群坑爹货,早在音梧尖叫着跑出他们的攻击范围的瞬间,蓄势待发许久的两人就同时抽出了各自的武器,毫不留情地对打了起来—— 子琰用的是他一直背在背上的那把造型十分霸气的大刀开天刃,(哦,忘记说了,这把刀在之前的天柱峰寻宝活动中并没有出现,主要是因为这刀太大了,在险峻的高山密林中携带不方便。)一招一式俱是刚烈强硬至极,和他平素里风流少年的样子截然不同; 洺筝用的是一根流星蔷薇毒鞭,虽只是下品仙器,但胜在毒性强悍,且能根据主人的实力自动升级毒性,以洺筝目前的实力,子琰只要被抽上三鞭,就输定了。 看着场中两人你来我往胜负难分逐渐进入僵局,最没耐心的北极幽怨地看向元通:“我说你家儿子也忒小气,不就是把佩剑么?送给我家女儿玩玩有什么关系啊。” 元通揉着怀中的虎斑猫瞥了他一眼,云淡风轻道:“你懂什么,那把佩剑可是我无意中淘来的宝贝,我给我儿的时候特意嘱咐他,要当作传家宝好好收藏的。” “……你这传家宝也太随便了吧?” “你懂什么,那可是把雌雄双剑,日后要是能找到雌剑合二为一……哼哼,听说过‘并蒂莲’么?” “并蒂莲!?”惊呼的不是北极,而是旁听的白桐和玄天,“你说的莫非是那把失传已久的神剑‘并蒂莲’!?” “嗯哼!”元通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怎么样?是不是很羡慕我啊?” 北极闻言却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半晌,忽然笑了:“我知道我家小公主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得到它了。” “???” (37)恶作剧之吻 “几个月前我不是过生日来着嘛,”北极嘿嘿一笑,“那时候洺筝还特意请了假回紫微宫探亲的,你们记得吧?” 众人十分配合地点点头。他们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岱东月在这那个时候空降到武当山,夺去了原本属于洺筝的光环,才让洺筝一度对她这个三师叔各种羡慕嫉妒恨……不过,经过天柱峰一事,这个傲娇的小公主实际上已经被我们女主角强大的气场给征服了哇哈哈!(…………) “其实我本人是最不耐烦过生日的,太累。”北极叹了口气,无视众人BS的目光幽幽道,“可偏偏其他孩子们都不在,所以很多繁琐的事情,我就直接抓包洺筝去做了。” 做神仙做到北极大帝这种级别的,生日基本是五百年或者一千年过一次,有所谓“物以稀为贵”,他们的生日规格,便是比起西王母的蟠桃盛会也毫不逊色,这次若不是刚好撞上岱东月重伤凯旋,天宫必然是要好好热闹上一番的。不过对于北极大帝这种懒胚而言,能低调地过一次生日,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可低调归低调,该有的流程那是一样都不能少的。众仙神的贺礼仍是向潮水一样疯狂地涌进了紫微宫,被临时抓包的洺筝光是记载入库便记到手软,更别提之后的宴席安排了。 “我的库房许久没有清过了,又突然收到这么多贺礼,难免放不下。所以大约有三分之一的贺礼被我直接转赠给了洺筝,当作她帮我筹备生日宴的报酬。”北极侧了侧肩膀,调整了姿势后躺得更舒服了,“她前阵子累狠了,一回武当山又忙着课业,我估摸着,应是最近才抽出时间清点完我送她的那批贺礼。”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北极话都说到这儿了,大家自然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费尽千辛万苦给儿子弄来的传家宝,别人居然巴巴地送给你当礼物?还被你当甩卖货清给了女儿?”元通一把丢开怀里的虎斑猫,另扯了一条黄金巨蟒当抱枕,“我觉得心情很复杂,需要冷静一下,你们都不要管我。” 坐在他旁边的玄天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样,兴许是送的人不识货呢。” “……就算你这样讲,我也不会开心的。” 玄天板起脸:“元通,你又傲娇了。” 众:“…………” 正在这时,万年面瘫脸岱东月突然出声了:“啊,洺筝要输了。” 众人这才想起正事儿,急急转头去看场中—— 只见背上带着两道鞭痕的子琰一声怒吼,惊人的灵力猛然爆发,他双手持刀,身子一矮,躲过洺筝迎面而来的一鞭后,一招气势磅礴的“横扫千军”突然轰开,洺筝猝不及防,脚下一个不稳,瞬间便被凌厉的罡风扫了出去! 看台上的四位大神立即起身,异口同声地喝道:“PK结束!庄子琰获胜!” 洺筝傻愣愣地坐在场外的草地上,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子琰咳了两声,嘴唇有些发紫,闭眼定了定神后,方才慢慢地走到她跟前,冲她伸出右手浅浅一笑道:“师妹,承让了。” 洺筝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灵力大损,中毒不轻却依然温和从容的俊美少年,又看了看除了衣服沾到些尘土,其他根本毫发未伤的自己,忽然鼻头一酸:“庄子琰你……” 子琰笑容微敛,似笑非笑地提醒她道:“洺筝师妹,此番是我赢了。” 洺筝抽了抽嘴角,心里那点悸动瞬间消散,她没好气地将自己的右手递过去:“是是是,子琰师兄……” 话音刚落,欲拉她起身的子琰眼前突然一黑,半倾着的身子随惯性向前直直倒了下去! “你怎么唔……” 与此同时,看台上的人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岱东月也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于是风不动了,鸟不鸣了,时间静止了。 一分钟后,洺筝一把推开已然昏厥的子琰,满脸通红地飞奔而去! 北极阴沉着脸,转头看向冲自己笑得各种尴尬谄媚的元通:“元通真君,我们是不是该找个时间,谈谈人生,聊聊理想了?” 元通浑身一哆嗦,忙不迭地连连点头:“是是是!都听帝君大人您的!” 音梧不解地看向岱东月:“三师叔,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岱东月镇定地点点头:“是的,不过这跟你没有关系,你好好在这儿学习,最近这几天,千万不要招惹你洺筝师姐。” “如果你子琰师兄醒来什么都不记得的话,记得私下告诉他这件事。”玄天在一旁好心地提醒道,结果甚是躺枪地被岱东月白了一眼。 “哦……音梧知道了。”音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一派天真地问玄天道:“可是这件事很严重吗?我也经常亲三师叔玩的呀!”亲脸和亲嘴,有差这么多吗? 玄天脸一黑,转身对无辜的白桐怒目而视:“九尾帝君,看来我们也该找个时间,谈谈人生,聊聊理想了。” 说完,他一把拉过岱东月拂袖而去,徒留一脸迷茫的白桐和音梧面面相觑。 ———————————————————— 是夜,岱东月坐在桌前默记新学的咒言,看着正在勤勤恳恳为自己铺床的贝儿,突发奇想问道:“贝儿,你怎么看待男女之情的?” 贝儿猛地一抖,当即扔下被子,颠颠儿地冲到她跟前,激动万分道:“小姐,你终于开窍了吗?!是谁是谁?!是音梧?子琰师兄?还是帝君大人?!” 岱东月抽了抽嘴角:“你怎么会想到庄子琰身上?他怎么看都是……那谁的人啊。” 贝儿眨了眨眼睛:“啊……那是音梧还是帝君大人?” 岱东月抚额:“我是问你男女之情……” 贝儿嘿嘿一笑:“好吧好吧,那贝儿换个方式问好了!在小姐心里,音梧和帝君的区别在哪儿?” 岱东月愣了愣,皱眉想了半晌,不确定道:“音梧像宠物,弟弟,儿子三者的结合。师父像……师父。唔,有时候有点像我爸呃,我是说,像父君。” 贝儿的表情看上去很纠结:“小姐,你很缺爱吗?” 岱东月想了想——她是孤儿,又在演艺圈混迹,真心的朋友一个都没有,这样算起来,她确实挺缺爱的。 于是她特别坦然地点了点头。 贝儿的表情看上去更纠结了:“那……你觉得,他们两人在你心里,有相同的地方吗?” 岱东月又皱眉想了半晌,更不确定地道:“音梧长开前,我本是很坦然的,可现在,他一碰我,我就有些不自在。师父心情好的时候,喜欢跟我玩暧昧,还常常有意无意地引导别人误解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猜不透他。” “小姐觉得,这两种心情很像?” “……一点点吧,但是我分不大清楚,你分得清楚吗?” 贝儿无语:“你说得这么七拐八拐的,我分得清才怪。” 岱东月叹了口气:“算了,我再看看吧。这些话你不要跟他们讲,我怕他们知道后心里不自在。” 贝儿点点头:“小姐放心,音梧先不说,帝君最不喜欢别人拿不确定的事情烦他了,他做什么都习惯十拿九稳狡兔三窟的。” 十拿九稳狡兔三窟?岱东月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如此便好,你快些铺床去吧,我想睡了。” (38)大神的心思你别猜 岱东月不是小白,她在娱乐圈十年,人情冷暖世事百态,早已摸得十分透彻。有没有人喜欢她,或者她对谁有好感,她自己不可能没有感觉。所以当她意识到,音梧和玄天对她来说,已经是有些特别的存在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身边看上去最靠谱的感情顾问——贝儿,进行探讨。 遗憾的是,这个感情顾问并不像看上去那么靠谱,岱东月最终一无所获。但她本身就是个冷淡自持的人,对待感情也是异常的理智,既然如此认真的分析也分析不出什么,那就暂时搁一边好了,等时机到了,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吧? 几日后,几位大神终于谈完了人生,聊够了理想,准备付诸行动了。 经过协商,子琰一脸肉痛地将佩剑赔给了洺筝,洺筝撇头,各种不屑冷哼,手上却是毫不迟疑地接过佩剑,然后从自己的空间袋中掏出另一把颜色款式都与之十分相似的佩剑,大步流星走到广场上,一手持一把,将两把佩剑猛地交叉撞在了一起! “轰————” 炫目的白光直冲天际,两柄中品仙剑合二为一,化作一把更为精致华美的长剑,剑柄与剑身相连处,是一对灵气四溢的并蒂仙莲,正是失踪已久的神剑“并蒂莲”! 子琰见此情景,肉痛得更厉害了:“……我本来还打算把这佩剑当定情信物,送给自己未来的妻子的。” 元通遗憾地叹道:“唉,真是造化弄人啊!等等!你说什么?你打算把它送给你未来的妻子?哈!儿子你真是太聪明了!” “啊?” “你如今已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再加把劲,把她追到手,那不就等于……你懂得!” 子琰满脸黑线:“这怎么可能?!父君你别……” “嗯,有道理。”身后的北极大帝居然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横竖我这女儿已被你轻薄了去,要是能顺水推舟……哇塞,我就可以免掉替她选婿这件超级麻烦事了!元通真君,我们回头就合计合计把这事儿定下来怎么样?” “好好好!一切都听帝君大人你的!” 洺筝提了“并蒂莲”回来,见自己父君又和元通真君聊上了,便没好气地捅了捅子琰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子琰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 至于玄天和白桐说了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因为不管谁去问,玄天都是冷艳高贵地“呵呵”一笑而过。无奈之下,武当山第一八卦分子贝儿决定怂恿音梧去探白桐的口风。 结果自然还是一无所获。 岱东月知道后撇撇嘴:“就你那点本事,怎么可能弄得过你叔叔。” “是父君,父君说了,我还是他的儿子。”音梧一本正经地强调道。 “好吧,那我问你,你父君这几天的言行举止可有不同?” 音梧想了想,皱起了眉头闷闷道:“他这几天,老是跟我讲,我生父和那个女人之间的种种,还宽慰我说,没准儿,那个女人也是有苦衷的。” 那个女人?岱东月挑眉,看来他对自己的母亲成见很大啊。可据她观察,白桐对蓝音应该也是恨之入骨的,怎么会突然为她说话?难不成,是这两天跟自家便宜师父整天泡在一起,被洗脑了? 一想到贝儿说玄天做事力求十拿九稳狡兔三窟,她森森地觉得,她这个腹黑大神师父,八成又要开始行动了。 可糟心的是,她还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种感觉很不好……岱东月蹙眉,再看身侧忠心耿耿的狐狸妖男,顿时神清气爽:果然还是呆萌腰软易推倒什么的最好啊! —————————————————————— 又过了两日,几位大佬终于忙完了各自的家长会事宜,相继打道回府了。 音梧送白桐离开的时候,玄天大手一挥,许了岱东月一个时辰的假,让她也一起去了。 “九尾帝君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站在武当山脚下,肩披紫气东来,一袭明紫长裙的岱东月气定神闲地问道。 白桐挑眉:“你怎知我有话要对你说?” “没有的话,师父不会让我中止修行特意相送。” “哈哈哈!不愧是碧霞元君!那我就直说了。”他转头看了看一脸不舍的音梧,对岱东月严肃道,“我不怎么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以至于青丘所有人都以为我对音梧苛刻是因为不喜欢他,所以大家常常在私底下欺负他,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但我什么也不能做。你也知道狐族和魔族之间的恩怨情仇,想当初,若不是我说音梧的生母只是普通的魔族女子并且已经亡故,音梧实在无依无靠才找上我,长老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他的。若我对音梧宠爱有加,先不论会不会引起魔族蓝音的注意,光是我兄长的前车之鉴,便足以令神经紧张的诸位长老们对音梧下毒手。” 音梧眼睛一红,拼命点头道:“父君,现在音梧都知道了,音梧不会怪父君的!” “好孩子。”白桐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认真道,“你现在已经破除封印,日后成长的速度会越来越快,说不定马上就会引起魔族那边的注意。魔族人不分男女,不论贵贱,只重实力,可青丘不同,他们只会愈发的恐惧你,排斥你。所以音梧,不管你最后如何选择,父君都会支持你的。” “只要那个女人在一天,音梧就绝不会踏入魔界半步!”音梧咬牙切齿道。 白桐叹了口气,看向岱东月:“看,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话了。” 岱东月挑眉:“你想他跟着我?你确定?我早不是那个德冠天宫,风光得意的碧霞元君了。” “至少在他自己有所决定之前,我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白桐微微一笑,“毕竟,若不是你,音梧不会有今天。当然,玄天也帮了我很多。音梧,你觉得如何?” 音梧粲然一笑:“音梧最大的心愿,就是永远伴在三师叔身边!” 岱东月看着他天真无邪的样子,心底忽然涌上一阵暖意:“帝君放心,东月会照顾好他。” “那我就放心了。”白桐释然一笑,拂袖翩然离去。 岱东月牵着音梧,站在原地目送了他半晌,直到白桐的身影将将要消失之际,方才转身回去。 殊不知,就在这时,远处的白桐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岱东月一眼,低声轻喃道: “你最不喜裙带关系,便是我恳求多次,亦不假辞色。这回竟主动写信给我……你做这一切,难不成,都只是为了她一人么……” (39)二二二郎神 家长会之后,武当山又恢复了风平浪静的日子。一个月的时间,岱东月在玄天的悉心指导下,不但巩固了先前因服食九叶金参暴涨虚浮的修为,还顺带开发出了紫气东来N多新功能。 音梧本来是跟着岱东月蹭玄天的课的,破除封印后,便被玄天以两人实力差距略大教导不便为由,硬生生转去了玄武总殿学习。至于结果,先前也提到了过了——不论是容貌、修为,还是身世,他都大大打击到了长期霸占总殿资源,两分天下的洺筝和子琰…… 于是玄武总殿迎来了三国鼎立新时期。 于是音梧赖在岱东月身边的时间大大减少。 于是从紧张的修炼中恢复过来的岱东月猛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于是清源妙道真君,也就是传说中的二郎神,来到了武当山。(“……最后一句跟前面有关系吗?”“没有,我只是按照时间顺序如实记录而已。”) 说来这位二郎真君,在天宫本也是一位牛逼哄哄的大神。大家都知道,他是天庭大将,神通广大,肉身成圣,素来视天界兵将如无物。女仙之首的西王母对其甚是疼爱,但亲舅舅玉帝对他却是又爱又恨——谁叫他是自家妹妹跟一个凡人生的呢? 为这事,天宫当年着实闹了好一阵。虽然杨二郎童鞋最后劈山救母成功,受封清源妙道真君,但和舅舅玉帝却始终是两看两相厌,于是双方立下“听调不听宣”的约定后,二郎童鞋便带着他麾下的梅山七怪下凡住到了灌江口那旮旯,除了领兵打仗外,平时从不上天宫,也甚少跟仙神们往来。若不是司命传八卦的时候,偶尔会提到他在人间行善护民的消息,诸仙神们早忘记这位窝在人间,冷艳高贵的孤僻真君了。 贝儿拿着拜帖颠颠儿地小跑过来的时候,玄天正在真武大殿后面的演武场训练岱东月如何把紫气东来转化成十八般武器,一听到二郎真君明日就到,他接过拜帖的右手明显一僵,一贯淡定从容的脸上竟也难得地浮现出一抹纠结。 岱东月觉得甚是惊奇:“师父,二郎真君他……很难搞吗?” 玄天苦笑:“掌控三界的玉帝都搞不定他,你说他难不难搞?” 岱东月微微瞪大了眼睛——不能吧?这天下也有她家便宜师父搞不定的人?! “不过这不是重点,”玄天长长地叹了口气,“重点是,他要我帮忙做的事情,比他本人更难搞。” “师父已经知道二郎真君前来的目的了?” 玄天忧愁地点点头,贝儿在一旁笑眯眯地插嘴道:“二郎真君无事不登三宝殿,但每回来,求的事情都只有一样。” 玄天阴森森地瞪了她一眼:“贝儿,看到本帝君为难,你很高兴么?” 贝儿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会?贝儿只是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风华绝代的真君大人,略感心潮澎湃而已呀。” “风华绝代?真是肤浅的妹纸。”玄天不屑地冷哼一声,“那不过是他出门在外的必备伪装而已。你要是见过他窝在家里分分钟毁男神的样子……呵呵。” “怎么听起来,师父跟这位难搞的真君大人,其实挺熟的。”岱东月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肩上的紫绸,一针见血道。 贝儿当即眉开眼笑:“当然熟了!二郎真君可是我们帝君最要好的基友之一哦!” “之一?还有谁?” “关系最铁的是文昌帝君,其次是司命星君和二郎真君,balabala……” 玄天俊脸一黑:“够了!你……你先回去通知仙宫殿准备一下,东月,我们继续训练。” “是,师父。” “得令儿,帝君大人!~~~~” —————————————————————————————— 翌日巳时,二郎真君准时抵达武当山,玄天在真武大殿正厅一本正经地接见了他。 二郎真君其实长得清奇秀气地要命,可他偏偏喜欢威严的武将打扮,常常是头戴扇云冠,脚踩缕金靴,身穿淡鹅黄轻甲,手提三尖两刃枪,走哪儿都是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表情。殊不知在众仙神眼中,他这种行为形象完全就是一个傲娇的贵公子,西王母连同她手下的那帮子女仙都被他萌得一脸血一脸血的,他还浑然未觉,一直觉得全天宫只有王母娘娘这边对他最亲最和蔼。 甫一坐定,杨二郎童鞋就一脸严肃地开门见山道:“玄天,你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吧。” 玄天叹了口气:“你家哮天犬又淘气了?” “请叫他露西,”杨二郎板着脸纠正道,“我最近比较萌妖精的尾巴,所以把他名字改了。” 玄天嘴角狠狠一抽:“二二,死宅也要有个底线,你怎么忍心把那么威武霸气的一只雄藏獒叫成露西?!” 杨二郎撅了撅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嘛,他跟了我几千年,怎么连这个都看不开。” “换谁谁都看不开。”玄天翻了个白眼,“我要是哮天犬,我也离家出走。” “是露西。”杨二郎再度强调道,“你说,这回你打算怎么帮我找他回来?” “我可以拒绝么?” 杨二郎微微一笑:“那你就等着天下大乱吧,你知道的,他常年被我欺压,隔段时间就会忍不住偷跑出去发泄,要是没有人拦着……我也不知道他会变成啥样。” 玄天眉头突突地跳,眼看着就要破功:“自己惹得祸害自己解决!” “那不成,”他耸耸肩,坦然道,“他见到我或者我的人,只会更激动更抓狂。玄天,我朋友不多,能制住露西的,只有你了。你不帮我,我就只好到玉帝跟前领罚了。唉,我那舅舅想着抓我的小辫子不知道想了多少年了,这一回不死也得……” “早叫你对他好一点了你就是不听!” “他被我虐惯了,我要是突然对他好,他只会抓狂地更快。”杨二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何等扭曲的主宠关系啊,他们怎么就不能学学我家东月和音梧呢…… 玄天认命地叹了口气:“我说不过你,但是你家露西的行踪实在太诡异了,我没那么多国际时间去排查。这样吧,我先派门下的弟子下凡寻找,等找到他,我再亲自出马将他逮回来。” “你安排就好。”见玄天不知不觉改了口,杨二郎满意一笑,“老规矩,三个月为限,否则玉帝那儿我就盖不住了哟。” 玄天无力地摆摆手:“知道了……” ———————————————————— PS:今天表姐结婚,我要去当伴娘,恐怕没空码字了,明天就要拾掇拾掇回学校了,你们再不给我点动力,我明天搞不好会断更的!木有票票,有留言也好啊! (40)这货是白泽?! 于是两个时辰后,茫然的洺筝子琰,面无表情的岱东月以及一进门就粘在她身侧喋喋不休诉说衷肠的音梧在行宫殿集合完毕。 大掌事青桦微笑着冲岱东月行了个礼道:“三师姐,好久不见。” 岱东月颔首,淡淡道:“连我都叫过来了,是师父他有什么指示么?” “是的,”青桦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道,“不瞒三师姐,今日二郎真君登门拜访师尊,实是为了他座下走失的神兽哮天犬。师尊大人的意思,是请诸位代他下凡寻觅哮天犬的踪迹。” 岱东月皱眉:“青桦,你该知道,凭我们几个的实力,是制服不了神兽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师尊大人主要也是想借此锻炼一下诸位的实战能力。”青桦道,“你们只要找到哮天犬,然后将它的行踪报回武当山,师尊自会出马将他擒下。” 岱东月却还是觉得不妥。 青桦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又微笑着补充道:“如果三师姐实在没有把握,青桦可以增派一位经验丰富的三代弟子做您的副手。” 岱东月挑眉:“经验丰富的三代弟子?” 青桦嘴角的笑容更深了:“想必三师姐也知道,二郎真君为这事已跑过我们武当山很多回了。青桦所说的这位弟子,曾多次参与哮天犬的追捕行动,若没有他,师尊大人至少要多花一倍的时间才能捉住哮天犬。” 岱东月这才满意地应下了这件差事。 —————————————————————————— 翌日,在真武行宫通往凡间武当山的时空结界前,集合完毕的四人终于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三代弟子。 洺筝嘴角抽搐地指着眼前身高一米六,体重三百六,三十岁左右,白花花圆滚滚笑得一脸憨厚的青衣青年,扭头问岱东月道:“三师叔,你确定没有搞错人?我在武当山百来年了,可从未见过他这样的。”武当山多的是俊男美女,眼前这厮这么独树一帜的外貌,她绝不可能没有一点儿印象。 子琰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别这样,其实这位师兄胖得还是挺可爱的。” 这倒是实话——眼前的青年虽然不高,但胖得很均匀,又白又软跟个大号汤圆似的,五官生得也端正,脸上的笑容十分温和敦厚,让人情不自禁联想起西天净土那位总是乐呵呵的弥勒佛。 岱东月面无表情地审视了他一番,然后掏出青桦给自己的任务卷轴看了看:“你是玄武内阁的首席?” 胖青年笑呵呵地点点头,弯腰行礼道:“白泽见过三师叔。” 洺筝子琰瞬间变了脸色——玄武内阁是专属于玄天一人的秘密机构,阁内成员大多由玄天亲自招揽而来,也包括他麾下的将领和少数门内弟子,是他最为信任倚仗的打手兼智囊团,一般弟子鲜有机会见到。眼前这只大号汤圆,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玄武内阁首席,当年玄天花了大力气从昆仑山收来的极品神兽白泽?! 特么是逗我的吧!是吧!白泽啊!传说中浑身雪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很少出没,除非当时有圣人治理天下,才奉书而至的吉祥瑞兽白泽大人啊!次奥!不咆哮不足以表达我等凡人的戳心之痛啊! 唯有音梧一反常态地上前一步,冲白泽咧嘴甜甜一笑:“白泽叔叔,好久不见,您又胖啦!” 岱东月有些诧异地看向他:“怎么,你之前见过白泽?” “嗯啊!三师叔你不知道,音梧封印解除后,想起了很多以前不记得的事情。”音梧指着白泽笑道,“我八十四岁那年,白泽叔叔曾来过青丘。” 白泽歪头想了想,恍然道:“啊,你是七王子吧?都长这么大啦!” 洺筝和子琰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岱东月不明所以地清了清嗓子:“好了,说正经的。” 其余四人立即肃然。 “师父已帮我们同天宫和人间武当山两边都打点好了,下凡后我们就自称是武当山修道弟子,四处游历的目的是降妖伏魔,增长见闻。我是大师姐,白泽是二师兄,然后是子琰、洺筝,音梧是小师弟。知道吗?” 子琰瞥了一眼“珠圆玉润”的白泽,心道这二师兄果然名副其实。 洺筝小嘴一撅:“凭什么庄子琰排我前面?” 岱东月淡淡道:“因为他上次赢了你。” 洺筝愣了愣,小脸瞬间通红,左手还无意识地拽紧了腰间的神剑“并蒂莲”。子琰抬了抬眉,甚是善解人意的转移话题道:“三师叔啊不,大师姐,我们差不多可以走了吧?” 岱东月似笑非笑地来回看了两人一眼,一甩衣袖,率先踏进了结界入口。 身后,闲着无聊的音梧继续和他家白泽叔叔东拉西扯:“白泽叔叔,您还没告诉我,那年您到我们青丘是为了什么呢?” “哦,没什么,就是帝君突然想养只九尾白狐玩玩,让我来向你父君讨一只。不过我看来看去,好像只有你父君的原形最符合帝君的要求,所以那时我正在尝试劝说他到我们武当山玩个十年八年的。” “…………” ——————————————————————————— 和上次天柱峰封闭式求生训练不同,这次岱东月一行人的主要目的,是搜寻出逃能手哮天犬。这货被玄天抓过多次,自然知道武当山这一亩三分地和灌江口一样,来就等于自投罗网,所以五人并不打算在武当山多作停留,而是就近去了荆州——据白泽分析,哮天犬这货喜欢自作聪明,总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虽不至于直接藏进武当山或灌江口江底,但也多半距之不远。 “玉泉路……三啊不,大师姐,这条路名字取得真好听呀!”音梧指着路牌兴奋道。经过讨论,岱东月一行五人确立的第一站远安镇,是距离武当山以南最近的一座小镇,而玉泉路,是前往远安镇的必经之道。 洺筝看了看前面黄沙飞扬的干裂小路,没好气道:“你也不看看这路况,叫黄泉路还差不多。” “桀桀……黄泉路么?姑娘好眼力……” —————————————————————————— PS:今天刮台风,阿途堵在回校的长途旅程上好久好久……更新晚了,抱歉 (41)白莲花滚粗!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老妪阴阳怪气的怪笑声,五人俱是一惊,齐齐回头看去—— 只见那老妪佝偻着背脊,双手紧拽着衣角,将自己牢牢裹在一件脏兮兮的灰色斗篷里,满布皱纹和老人斑的脸上,一双暴出的血丝浊眼滴溜溜地转着,见众人回头,她立即咧开大嘴,露出一口掉得七零八落的黄牙,继续阴森笑道:“几位……是要去远安镇么?” 甫一开口,一股腐酸臭气便自她口中弥漫开来,离她最近的洺筝一声尖叫,半是惊恐半是嫌弃地躲到了右手边的子琰身后。岱东月微微蹙眉,习惯性地伸手去拉音梧,他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往前挪了半步,反而挡到了她身前。 岱东月愣了愣,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妖娆倾城的红衣少年,实力已远在自己之上了。 唯有白泽面不改色,走到老妪面前淡笑道:“陈巫祝,百年未见,可还记得我?” 老妪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又仔细想了半晌,这才恍然道:“白公子?真的是您?!” 白泽点头:“是我。久久不见,你如今怎地混成这幅德行了?莫不是远安镇出了什么问题?” 陈巫祝一声长叹:“既然白公子要去远安镇,那还是边走边说吧。” “等等,”白泽侧身,示意音梧让出岱东月,而后正色道,“陈巫祝,这位是我大师姐岱东月。” 陈巫祝愣了愣:“所以这趟做主的人是岱姑娘,不是白公子你?” 岱东月颔首:“实是东月忝居了。” 陈巫祝又是咧嘴一笑:“别介啊,老婆子我眼神儿不好。岱姑娘,这边请吧……” 一路上,陈巫祝大概向众人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哮天犬上一次出逃,就是藏在了这远安镇之内。当时他附身在年仅十七岁,新晋上任的陈巫祝身上,将一身神兽气息尽数转化为巫祝神通之力,在玄天和白泽眼皮子底下若无其事地晃荡了足足两个月——在这期间,玄天的美貌招惹了无数情窦初开的远安镇少女(我是不会告诉你这也是玄天这次不愿意亲自下凡追捕露西的原因之一的),这货为了配合气氛,甚至还很是矜持地向玄天表白了一次,致使玄天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怀疑过这个天资非凡,典雅又纯洁的巫祝菇凉。 直到最后白泽集齐最佳的天时地利人和,自损六成灵力占出了陈巫祝所谓的天资乃是人为,逼出哮天犬真身后,玄天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结果哮天犬被毫不留情地“调·教”了一通,其形容之惨烈,连二郎真君本人也不忍直视。 “以往哮天犬的出逃间隔少说也有三四百年,这次崩溃地这么快……我严重怀疑是帝君那顿打得太毒了,激起了二郎真君的挑战欲。”白泽下结论道,其余四人不语,但心里却是齐齐给他点了个赞。 “为了弥补我的损失,白公子跟玄大人商量着点通了我与镇上祠堂之间的源脉,这样一来,我即使天资不复,也可分享祠堂十分之一的香火,成为护佑一方的通灵巫祝。”说到这里,陈巫祝苦笑了一下,“事鬼神者为巫,祭主赞词者为祝,所谓巫祝,即掌占卜祭祀之人。只有人们诚心供祀祠堂,敬畏祖宗神灵,我才会有源源不断的灵力供养,才能百占百灵,青春永驻。” 洺筝拽着子琰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她一眼,咽了口口水道:“那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他们都不敬祖宗神灵了吗?” 陈巫祝脸色一沉,表情看上去越发森寒了:“还不都是因为那个混蛋……” “到底怎么回事?”岱东月问道,语气很平静,唯有音梧敏锐地从那“到底”二字中听出了一丝不耐烦。 陈巫祝浑然未觉,依旧沉浸在自己深深的嫉恨中:“一个月前,有一个年轻男子来到了远安镇,他自称是百里之外某座小镇上的巫祝,因小镇破落流亡至此。我见他可怜,便收留他在镇上祠堂打杂。谁知我不过去临镇替一户大家看了个风水,前后顶多三四日,他便凭着一手精准的占卜之术赢得了全镇人民的信任!” “这不可能!”白泽皱眉打断她,“你与祠堂源脉相通百年,他一个外来人,若占的是镇上之事,绝不可能胜过你。” “白公子有所不知,”陈巫祝叹息道,“百年来我一直严格遵守着代代巫祝的规则,报喜不报忧,占验结果也只说四五分。可他却全然不顾,只要占出结果,便毫无顾忌地全盘托出,在不明所以的人看来,他的预言能力自然高于我。再加上我百年不老,镇上很多妇女都在背地里造谣说我其实是妖魔所化,根本不是什么巫祝,又有很多男人对我心存邪念,只有老一辈的长老还器重我些……” “所以相信你的人越来越少,以至于你变成了如今这样?”白泽看着她,眼底露出一丝愧疚,“早知如此,我不该……” “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白公子也是好意,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陈巫祝试图微笑,可阴沉枯老的脸上显现出来的只有可怖。洺筝见状又瑟缩了一下,于是她只得无奈地放弃,“两天前,我终是被他们赶出了镇子。若不是因为我最忠心的宠物还守在祠堂里,每日偷偷地为我上香祭祀,我早已烟消云散了。” “你的宠物是?” “一只小灰鼠,我用灵力将它的智慧洗到了成年人类的水平。” 众人了然:到底是活了百来年的人精啊,什么时候都不忘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当所有人集中火力于她一人身上时,还有谁会注意到一只不起眼的小灰鼠? “我本想去临镇求助几位与我交好的巫祝,可惜……遇到的尽是些拜高踩低的家伙。”陈巫祝抿了抿唇,将身上的斗篷裹得更紧了,自嘲道,“枉我活了一百一十七年,到头来竟连一个愿意帮忙的朋友都没有,真是悲哀啊。” 白泽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默然不语。 陈巫祝却是精神一振:“好在……好在这个时候又遇见了白公子你,你……你们会帮我的吧?!” 白泽看向岱东月,岱东月淡淡地转过头:“我只对哮天犬的行踪感兴趣。” 陈巫祝一愣:“那万一那混蛋不是哮天犬所化呢?” 岱东月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陈巫祝,你要清楚,正是因为百年前哮天犬附了你的身,影响了你的命盘,玄大人和白公子才会助你成为通灵巫祝,这是补偿,不是帮助。倘若那人与哮天犬无关,那这就是你命定的劫,我们不欠你,自然没有任何理由帮你。” 陈巫祝难以置信地尖叫一声:“你们不是云游四方,惩奸除恶的大能者吗!?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此言一出,连白泽也皱起了眉头:“陈巫祝,你冷静一点,你说的那人,他出现的时间和哮天犬出逃的时间相差不多,说不定……” “什么说不定?!我要的是肯定!” 岱东月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子琰,打晕她。” “你说什……呃————” 子琰闪电般抽出开天刃,然后慢悠悠地背回背上:“搞定了,不过大师姐,我可不想背她走。” “无妨。”岱东月抬了抬右手,肩上紫气东来自动分出一小片垫到陈巫祝身下,转眼化作一片紫云将她浮到了半空中。岱东月接着又挥了挥手,紫云便自动自觉地跟到了众人身后。 洺筝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大大方方地从子琰身后走出来,回头看着昏迷不醒的陈巫祝不屑道:“本小姐最讨厌那些得了便宜卖乖,仗着悲惨身世博同情的圣母白莲花了,搞的我不可怜她不帮助她好像还是我不对,我冷酷无情似的,特么对不起她的人又不是我。” “这话你刚才怎么不说?”子琰凉凉道。 “你懂什么,这话说早了,不就显得我跟个炮灰女配似的吗?”洺筝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等到她凶相毕露之后再说,才能显现出我的英明,你说是吧大师姐?” 岱东月竟然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于是洺筝得瑟了:“你看你看!大师姐都同意了我的看法呢!” 子琰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当然会同意,你忘了刚才是谁冷酷无情地拒绝了那朵残败老白莲的请求,并且不耐烦地下令将她打晕的么?” 洺筝:“…………” “别闹了,远安镇到了。”白泽猛然停住了脚步,沉声道。 (42)陈巫祝其人,不可信 当一个巫祝与其守护的祠堂源脉相通后,他便不再是单纯的人类了——譬如陈巫祝这种通灵巫祝,实际上已是半人半仙,类似一方守护灵的存在!她与远安镇祠堂之间也因此有了一荣俱荣,一枯俱枯的直接利害关系,祠堂兴,则巫祝强;祠堂衰,则巫祝衰。 所以,岱东月他们其实很能理解陈巫祝焦急的心态——若她守护的祠堂被远安镇人民彻底毁去,那她作为通灵巫祝的那一半灵力就会彻底消散,完全变回普通人类。看她现在的样子已近八十,若真的老到一百一十七岁,那她基本上就可以直接去奈何桥那儿领孟婆汤喝了。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既然陈巫祝与远安镇祠堂之间是一荣俱荣,一枯俱枯的直接利害关系,那么按照常理,陈巫祝被打压至此,祠堂甚至整个远安镇方圆十里内的繁荣发展反过来也该受到影响才对。 可几人眼前的这座小镇却是一反常态地热闹,不说来往的百姓们脸上皆带着幸福满足的笑容,便是在街上撒泼打闹的小猫小狗都是一副憨态可掬,无忧无虑的样子,此情此景,哪里有半分受到影响的样子? 众人站在镇门口面面相觑。 音梧:“哇哦,好繁华的小镇哦。” 岱东月脸色一沉,朝白泽问道:“当初你与师父追捕哮天犬的事情,陈巫祝知道多少?” 白泽愣了愣:“呃……她知道我们不是凡人,也知道我们追捕的目标,是二郎真君座下的神兽哮天犬,但她并不清楚我和帝君大人真正的身份,只以为我们是假借武当山之名,下凡替二郎真君追回神兽的仙将。” 子琰抽了抽嘴角:“这么说在她眼里,我们就是群隔三差五就得下凡寻找出逃神兽的,苦逼的二郎真君的手下?” 音梧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是她一介凡人仰望的存在啊,子琰师兄,淡定。你看,她跟我们说话的时候还是很客气很尊敬的。” “被你这么一说,我心情更复杂了……” “闭嘴。”岱东月冷冷地瞥了一眼擅自歪楼的两人,子琰和音梧立即闭嘴,洺筝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了。 白泽却仍是不明所以:“大师姐何以有此一问?” 岱东月勾唇,断然道:“陈巫祝其人,不可信。” 白泽皱眉:“大师姐可有凭证?” “看来你对她印象不错么。”岱东月挑眉,也不等白泽解释,径自冷冷道,“第一,她落魄至厮也不忘留下宠物灰鼠作为自己的退路,何以百年经营,却无一人可靠?第二,照你所说,她早知我们是二郎真君的‘手下’,下凡只为哮天犬,可她方才却是质问我们身为云游四方,惩奸除恶的大能者,为何对她见死不救。是,这是我们对外的借口,可一个人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质问竟然不是真话而是借口,这说明了什么?” 说到这里,众人的神色不觉凝重了起来。 岱东月见状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继续道:“第三点,也是最可疑的一点。你们有没有想过,她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妪,为什么要独自在黄沙漫天的玉泉路上晃荡?再想想她如今的境况,倘若我们之中没有与她相识的白泽,她这般主动与一群陌生人搭话,又是居心何在?别忘了,我们早就掩去了灵力仙气,单从外表上看,不过是最普通的江湖游侠罢了,根本不可能成为她夺回祠堂的有效助力。” 一言至此,众人已是脸色大变! 半晌,白泽呼出一口气,由衷地对她赞叹道:“大师姐果然名不虚传。” “……恭维话就不用了,我想先去看看陈巫祝口中的那个混蛋,跟他对对口供。”岱东月撇撇嘴,回头朝后方黄沙漫天的玉泉路望去,“音梧说得对,这条路和这座小镇,都有问题。”说完,头也不回地率先迈进了远安镇。 音梧被她夸得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条路和这小镇都有问题了?” “你不是夸过,玉泉路这名字很好听么?”白泽崇拜地看了岱东月的背影一眼,甚是善解人意地为他解释道,“九州风俗惯会讲究,一方地名必有根据由来,以玉泉路现在的风貌,不可能取这样的名字,而且我们刚才看见的玉泉路路牌还很新,这就说明玉泉路在近期遭受过重创,才会变成如今这幅‘黄泉路’的样子。同样的,失了通灵巫祝、却繁华地反常的远安镇亦是疑点重重。” —————————————————————————————— 远安镇不大,几人分头行动,一个时辰后,便大致查出了陈巫祝被逐一事的来龙去脉,并找到了她口中的那个混蛋,远安镇新任巫祝朝何的所在。 彼时陈巫祝原先守护的祠堂已然破败地不成样子,镇上的人也不愿意继续在这里祭祀先祖,于是大家集资另择了一处风水宝地重新修建了一个祠堂,恭恭敬敬地将朝何迎作这座新祠堂的巫祝大人。 待岱东月几人找到这座修葺一新的豪华祠堂前,已是酉时了。 白泽正准备敲门,不料“吱呀”一声,竟是正好有人自门内将门打开了! 随即,门内走出来一个彩衣童子,冲几人恭恭敬敬地拘了一礼道:“见过几位贵客,我家巫祝已候诸位多时了。” 白泽挑眉:“他早知我们会来?” 童子垂首,不卑不亢道:“是。” 白泽转头看向岱东月,后者眯了眯眼,而后坦然上前,面不改色道:“那就带路吧。” 所谓祠堂,乃是是族人祭祀祖先或先贤的场所。但除了“崇宗祀祖”之外,各房子孙平时若有办理婚、丧、寿、喜等事,打过报告后也可使用。另外,族亲们有时为了商议族内的重要事务,也会利用祠堂作为会聚场所。在远安镇,祠堂一向是由特定的巫祝管理的。 在彩衣童子的带领下,岱东月等人很快来到了祠堂的内厅。 内厅不大,正上首的墙上挂着一副正楷祖训,下方摆着一张紫檀长榻,榻上设一矮脚茶几,左右两边还各有三席——显然,有资格到这里商议开会的族内人士非常少。墙壁和柱子全部漆成暗红色,墙上还挂着历代族长的画像,整体看上去很是庄严肃穆。 岱东月等人进门时,一个男子正站在长榻前,背对着大门仰头端详上方的祖训。他披散着一头及腰乌发,一袭素缟长身玉立,夕阳余晖洒在他脚边,透出无边的孤寂和落寞。 “巫祝大人,贵客带到了。” 男子闻言转头,露出一张清俊温和的脸庞,左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他朝岱东月身后扫视了一眼,有些莫名地诧异道:“怎的不见今昔?” 众人一脸茫然。 男子了然,微笑道:“我是远安镇新任巫祝朝何,前任巫祝……本名陈今昔。” 众人转头,无语地看向白泽。后者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呃,这不能怪我,女儿家的闺名本就私密,而且她是尊贵的巫祝,镇上的人们哪会……换作是你们,你们敢直呼师尊大人的名字吗?!” 众:“…………” 朝何浅浅一笑:“诸位的来意朝何大概知道,今昔应该同你们在一起吧?” 知道瞒不住这位预言能力各种点赞的巫祝大人,岱东月十分干脆地点头承认了:“她情绪不太好,现下正在我乾坤袋里睡着,没什么事。” “那更好,”朝何松了口气,苦笑道,“我知她会来,也很想见她,可却不希望她真的来,真的与我见面。” ……少年,你这般纠结是闹那样啊? “几位长途跋涉很累了吧,先坐下说。”他侧身,邀请岱东月等人进屋,顺便吩咐彩衣童子奉茶。 见他在上首坐定,岱东月和白泽等人交换了一个“既来之则安之”的眼神后,也相继坐下。 岱东月在朝何左手边的上首席位坐下,直视他温和的双眼,毫不客气道:“我们是在玉泉路上遇见陈……今昔的,她跟我们说了你们之间的事,刚才在镇上,我们也向百姓们求证过,虽然两方态度不同,但她确是因你的到来,失去了远安镇巫祝之位,对吧?” 朝何点点头,十分坦然地承认了:“不错,确是我处心积虑,将她赶出远安镇的。只不过镇上的人看不到这一层,他们只是觉得比起长生不老,凡事只道四分,令人敬畏到恐惧的今昔,我更适合当他们的巫祝罢了。至于今昔被赶出远安镇后会如何,他们并不关心。” 洺筝不服气地反驳道:“可她毕竟护了远安镇这么多年,你一个外来人,怎么可能说将她赶走就赶走,说要取代她就取代她?” 朝何玩味地勾了勾唇:“这位姑娘想必没怎么在人间历练过吧。” 洺筝微讪,仍梗着脖子坚持道:“那……那又怎么样?!” 一旁的子琰扯了扯她的衣角,低声道:“这个人的实力显然远在陈今昔之上,要想越过她惑住镇上的人,并不难。” 朝何不置可否地笑笑,没有解释,倒是白泽忍不住BS了他们一眼:“知道啥叫报喜不报忧不?就是说,你明天考试会考满分,这个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的满分其实是作弊来的,很快就会被夫子发现并毒打你一顿,这个我就不能告诉你了。你说这种事多了,你还会喜欢我么?这样的原则陈今昔可是一直坚持了百年,这远安镇的人,私底下能对她喜欢到哪儿去?天真的少年少女啊,人性可是很复杂滴!” 这么说,这个人是利用了镇上的人对陈今昔的不满和仇怨,因势利导将她赶出去的?岱东月蹙眉看向一派从容的朝何:“可是听你的语气,似乎同陈今昔关系还不错的样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朝何敛了笑意,看着她正色道,“我可以告诉你们原因,但有件事,还请诸位务必答应。” “什么事?” “明日一早,还请诸位尽快将今昔带离远安镇,越远越好!” ———————————————————— PS:总算过三千了,不容易啊……这么值得纪念的日子,你们真的不愿意甩张PK票恭喜阿途一下吗!? (43)远之安 岱东月没有作声。 朝何的这个要求提得很突然,在没有确定他和哮天犬究竟有没有关系之前,她不想贸贸然应下。 “诸位前来此处的目的朝何知道,只要你们答应带今昔离开,朝何必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巨细无遗地告知诸位。”见岱东月面露犹豫,朝何连忙伸出三指,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岱东月眯了眯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过后,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见状,朝何总算松了口气,放心地端起童子奉上的茶盏呷了一口,而后娓娓道出了一个数十年前,在远安镇上发生的故事。 ———————————————————————————— 远安,字面上的意思很好理解,偏远而安宁,寄托着远安镇先祖们对远离尘世的桃花源的向往,很适合这样一座生活安稳平庸的小镇。 朝何遇见今昔的时候,她已是附近小有名气的通灵巫祝了。 巫祝本就不多,能直接连通祠堂源脉的通灵巫祝更是万中无一,那时候的今昔,无疑正处于最风光得意的事业巅峰。 某日清晨,她一反常态地起了个大早,闲着无聊,便决定去镇外那条新修的,直通武当山的玉泉路上散散步,呼吸一下清早新鲜的山林空气——有时候命运就是这般神奇的东西,它总在你不经意的时候,通过一两个再普通不过的转折,轻而易举地扭转你整个儿的人生,而当时的你,只道是寻常。 白泽的分析没有错,玉泉路之所以叫玉泉路,是有原因的。只是他和玄天当年来逮哮天犬的时候,玉泉路还没有被开发出来,这次来的时候玉泉路又莫名大变,所以他不是很清楚这路名的由来。 连通武当山和远安镇的玉泉路中段,原有一处地涌温泉。那泉水富含钙质,灵气充沛,色白如玉也温润如玉,故称玉泉。 而那一天,早起散步的今昔便是在玉泉边,遇上了昏迷不醒的朝何的。 没错,朝何不是人类。在今昔与他相识的全部岁月中,他也始终没有幻出过人形。所以一个月前,当朝何第一次以人形的姿态出现在今昔面前时,她才没有认出他来。 在今昔的记忆中,那日她在玉泉边捡到的,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小猫。 一只瘦弱的,脏兮兮的白毛小猫。 可今昔还是将他捡了回去。原因很简单——猫的六识最是敏锐,且优雅神秘,很多巫祝都喜欢,今昔刚想着给自己弄一只,他就这么好主动送上门了。 除此之外,今昔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偏好——因巫祝的工作,她大多数时候都要穿着五颜六色,古里古怪的巫祝服饰,正所谓物极必反,慢慢的,她便对素雅单一的事物生出一种近乎偏执的喜欢,而朝何纯白的毛色无疑很对她的胃口。更要命的是,这种偏执的喜欢,在第二天幽幽醒转过来的朝何冲她睁开一双迷人的鸳鸯眼的瞬间,达到了顶峰! “你那时为什么会晕倒在玉泉边?”岱东月问。 “如你所见,我是一只天资还不错的言灵猫。”朝何耸耸肩,“人类修过大关便可飞升,但我们不同,我们妖灵若想修仙,必须先成人形。那时候我刚捱过三十六道雷劫修成人形,本想撑着最后一口气进玉泉泡泡,没想到高估了自己,还没泡进去就歇菜了,连刚修出来的人形都维持不住。” 刚过雷劫的朝何十分虚弱,今昔收养他收养的正是时候,但考虑到素擅预言的言灵猫一贯是众巫祝争相抢夺的绝佳灵宠,他便没敢轻易暴露身份,只是顺水推舟继续伪装成了一只普通的小猫,身体恢复后就准备离开。 “太无耻了,人家救你一命,你都不思报恩的吗?”洺筝鄙视道。 朝何浅浅一笑,眼底闪现的,却是深深的哀伤:“谁说我没有报恩?” “哈?” “我陪了她四年。” 以朝何的实力,雷劫带给他的伤,最多两月便可痊愈。可他却在今昔身边,整整陪伴了她四年。 第一年,他闲来无事,开始有意无意地帮助今昔处理明里暗里的祠堂纷争,他对自己说,这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第二年,他安慰自己,这里偏远安定,其实挺适合他隐居修炼的,干脆留下来好了; 第三年,他觉得自己对今昔的感情不太对劲,一度离家出走,终在听说她和临镇的巫祝斗法中受重伤后急急赶回,至此认命守在她身侧; 第四年,他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于是精心准备了一番,打算在她生辰那天对她摊牌。 “那是她四十岁的生辰,可她看上去仍同十七岁时一模一样,典雅又纯洁。我将她最爱的常春藤催生布满了整个庭院,又施法引来了无数莹光蝶。”说着,朝何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了怀念又痴迷的神情,“我永远都会记得她那时吃惊又欢喜的表情,满足地如同得到了全世界一般。” 想象力最为丰富的音梧立即在脑海中勾勒出了当时的场景,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后来你们在一起了吗?” 朝何的脸色瞬间苍白,顿了两秒后,苦涩地摇了摇头:“没有。” “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们知道吗,当日被我引来的莹光蝶中,有一只乃是蝶族太子所化。”朝何咬唇,“他对今昔一见钟情,竟厚着脸皮,抢在我前面向她表了白,并说这一切都是他为她准备的。” “太无耻了!”洺筝子琰音梧三人异口同声地骂道,岱东月和白泽则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朝何苦笑:“蝶族在妖灵中的地位并不高,但凡人并不知晓,而且他们化出的人形,秀美比之九尾白狐也毫不逊色,那人又是太子,故而我当时几近绝望。可今昔之后说的话,却是彻彻底底将我打进了十八层地狱。” 当是时,端庄典雅的巫祝少女一身斑斓彩衣,临风立在翩翩飞舞的莹光蝶和繁茂清新的常青藤之中,看着面前俊美地不似凡人的青年,慢慢地,慢慢地,扯出了一个极尽讽刺的笑容来。 “我乃万中无一的通灵巫祝,半仙之身,尊贵无匹,岂是尔等妖物有资格觊觎的?” 此言一出,蝶族太子脸色瞬间铁青,连躲在常青藤后面的白猫亦是狠狠一颤! “我对她很失望,真的很失望。”朝何抿紧双唇,痛苦地闭上了眼。 洺筝气鼓鼓地摔下茶盏:“什么玩意儿!一个小破镇子的小破巫祝,竟敢对蝶族王子挑三拣四!?她到底有没有常识啊!” 音梧咂巴了一下嘴:“你别说师姐,没准儿她还真没有。毕竟她的通灵巫祝是二师兄和师尊大人白送给她的,这地界又偏僻,她一个小破镇子的小破巫祝,能有多少眼界?” 子琰言简意赅地下结论道:“井底之蛙。” “这不重要,她的心性已经如此,就算日后知道了真相,她也只会后悔没能抓住这飞黄腾达的机遇,不会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段美满的姻缘。”朝何睁开双眼,原先被法力所掩盖的黑眸已然变回了原本勾魂夺魄的鸳鸯眼。“所以,我决定离开了。” 你若无情我便休。洒脱的妖灵们,从不为任何人委曲求全,纠缠不清。他们从来都是那样地爱憎分明——若不爱,纵然你为他挡百刀千箭,他也不会感动半分;若爱,沧海桑田亦不会变,永远痴情专一。 朝何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就这么潇洒地离开了今昔,离开了远安镇。 “在那之后,我去了各地游历,足有五十年没有再见过她。”说着,朝何的脸上再度浮现出怀念的神情,“这五十年里,我遇到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他们告诉我,若真爱一个人,是不可能像我这般洒脱理智的。爱情使人盲目,若那个人不能影响你分毫,那只能说明,你并不爱她。” 众人沉默,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在朝何也没有让他们接话的意思,喝口茶润了嗓子后,又自顾自地接着道:“我在修炼上一直是顺风顺水的,唯独那时候遇到了瓶颈,久久不得顿悟。我想了很久,觉得自己这半生中,唯有今昔曾在我心上添过一个不大不小的堵,而且我打从心里不太认同那些人所说的,洒脱是因为没有爱过的言论。” 于是在绕了一大圈后,朝何又一次回到了远安镇。 他并不打算直接与今昔见面,因为他还弄不大清楚自己的心思,所以他化作了一只小麻雀,日日穿梭在远安镇的大街小巷之中,搜寻着这些年,今昔在镇上的境况。 结果不出他所料,在失去了他为她暗地里的周旋后,今昔“报喜不报忧”的古板原则为她招惹来一大堆不必要的仇怨和不满,若不是远安镇实在是小到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与她相提并论的巫祝,只怕她早被那些小肚鸡肠的妇人婆子赶出祠堂了。 “不要小看那些日常的琐事,当生活寡淡地毫无半点涟漪后,那些原先根本算不上事儿的事儿,便有可能在一天天的累积下,最终质变成滔天的恨意。”朝何意味深长地瞥了岱东月腰间的乾坤袋一眼,那一瞬间,岱东月甚至觉得这话好像能透过袋口传到睡死的今昔耳中似的。 “不过,今昔也不是傻瓜,人们的敌意,她自然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朝何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茶盏,喃喃道,“只是我没想到,她反击的方式,会那么极端……” (44)安之远 今昔的方式的确很极端,但主要目的,并不是,或者说,并不完全是为了反击那些不服她的百姓。 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天生的罪犯。事实上,大多数走上歧途的人,都有一个无奈的缘由,譬如生病的父母,失恋的打击,周围人的漠视等等,由小积大,一发不可收拾,以至越陷越深,再也无法回头。 最后千言万语凝成四个字,生活所迫。 今昔也是如此。 她自小被当成巫祝培养,接收到的从来都是镇上人民尊敬羡慕的目光,十七岁那年,又因哮天犬一事因祸得福,成为更高一等的通灵巫祝——这在远安镇这种偏僻的小地方,无疑是值得载入史册的重大事件。所以在她的自我认知里,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凛然高贵,神圣不可侵犯的,这种自我认知,在她趾高气昂地拒绝了一个蝶族王子后,在周围的人逐渐老去她却能青春永驻后,更是日益膨胀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唉,要不怎么说没文化真可怕呢,井底之蛙就是井底之蛙,在没有跳出水井之前,自我感觉都是这么良好的……咳咳,不过认真说起来,导火索其实是在朝何重返远安镇的前两个月引发的。 那时候,今昔通灵巫祝的大名已然传遍了远安镇方圆数百里,若是按照正常的剧情走向,她说不定还能顺势走出大山,迈向国际,成为一代大巫祝神马的。 前提是,她没有看到那场争斗。 那一日,她离开远安前往七十里外的另一个小镇,应邀参加镇上新任巫祝的继任仪式。却在回来的路上,撞见了一对在半空中缠斗不休的黑衣男子! 看打扮,对战的两个人应是出自魔族。这是今昔生平第一次见到魔族人,不免有些好奇,于是她难得大胆了一回,躲到旁边偷偷观察了起来。 “这些都是我趁今昔酒醉的时候套出来的,更具体的她没有说。”朝何微微蹙眉道,“我只知道那两个魔族人看样子像是在争夺什么东西,打了大半天后,其中一人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将对方当场毙命,夺了他怀中的东西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但悲哀的是,他伤得实在太重,刚在山中找到一处藏身的山洞,还没来得及布置,就晕了过去。” 岱东月双眼一沉:“陈今昔杀人夺宝了?” 朝何抿唇,艰难地点点头。 洺筝子琰音梧互看一眼,对于某人日渐高深的阴毒无耻表示无力吐槽。 白泽却是愣了愣,非常突兀地问道:“她抢到的那件宝物,是不是一本魔门秘籍?” 朝何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二十多年前,看守魔宫宝库的两名侍卫首领监守自盗,叛出魔界。魔王大怒,以雷霆手段迅速追回了大部分失窃宝物,独独不见了一本记载着诸多阴毒法门的秘籍。”白泽简短地解释道,没有发现旁边的音梧在听到“魔王”二字时微微颤抖了一下,“不过这秘籍在魔界算不得顶级,里面记载的秘术限制极多,离了魔界根本弄不出几个,再加上几位长老那里还有好几本复本,所以魔王也没有太在意。没想到……竟是被陈今昔一介巫祝黑吃黑了。” “原来如此。”朝何了然,“难怪她翻来覆去就只会用那两三招,我还一直以为是她自己悟性太渣呢。” 岱东月抽了抽眼角:“……说重点。” “啊,抱歉我歪楼了。” 那次夺宝杀人,今昔做得十分干净利落,但事后想起来,仍是一身身的冷汗。她对魔族知之甚少,只能通过书籍揣测一二,在她固有的印象里,魔族人都是阴险毒辣,吃人不吐骨的,这种印象,在亲眼看到了两个魔族人自相残杀后,在略略翻看了那本秘籍的内容之后,毫无疑问地,变得更加刻骨铭心了。 若被魔族人发现是自己夺取了秘籍,那后果……绝逼不堪设想啊!于是心虚的今昔自那之后一反常态地低调了起来,不再动不动地就往外跑,大多数时候都乖乖留在远安镇,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小巫祝。 从前一大半时间都在外面的时候不觉得,一旦恢复了安分守己的生活,那些被今昔一再无视忽略的镇上百姓的怨念,经过五十年的积压,终于在这时,渐渐浮出了水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朝何回来了。 看着那些人肆意地编排谣言,明里暗里刁难今昔,他好几次都习惯性地想要出手,可一想起镇上的人告诉他,当年陪伴了她四年的白猫莫名失踪时,她竟没有半点情绪变化,连找都没有找过它,朝何就觉得一阵阵地心寒,最后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但今昔忍不下去。 她是一个巫祝,擅长占卜预言,沟通鬼神,于法术攻击上并无任何建树,又拉不下脸来和那些市井泼妇争吵,一来二去,忍无可忍的她自然而然地将主意打到了那本魔门秘籍之上。 今昔翻来覆去地将秘籍研究了半个月,最后整理出了三个自己可以施用的秘术,分别是剜心咒、盗梦术和夺舍祭阵。 第一个是折磨逼供的首选,第二个可以窥视和篡改部分记忆。单凭这两招,今昔就顺利摆平了大部分对她心存仇怨的人。 唯有对她怨恨已深,不斩草除根不行的,才会被她纳入第三招的预备队伍。 夺舍祭阵,顾名思义,以九九八十一人为牲,启动后可将人的精血和三魂七魄直接祭炼成夺舍丹,修道者服用后修为暴涨。但此招大损阴德,很有可能招来天劫惩罚,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今昔是不会动用这最后的绝招的。 于是远安镇浮动的人心再度沉寂了下去,大畅其怀的她在全镇人民的衷心恭贺下分外铺张地渡过了她九十岁的寿辰。 那一夜,今昔喝得酩酊大醉,警戒心降到谷底,被趁机溜进来的朝何套话套了个一干二净。 朝何一本正经地强调道:“当时我的心情真的很复杂,真心的。” 众人无语,只有音梧一派天真地问道:“那你有没有顺便问问她,还记不记得你啊?” 朝何一噎,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尴尬:“……有啊。”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她怎么说?!” 朝何咂巴了一下嘴,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那一夜—— “听说巫祝大人多年前曾养过一只白猫?”他隐在窗外,看着窗内半倚在床前,醉得迷迷糊糊的今昔,故作随意地问道。 “嗯哼,别跟我提它。”今昔嘟起嘴,不爽地扭了扭头,“养着它的时候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懒得要命,根本没有任何用处……隔壁村的巫祝妹纸那时还劝我说猫的性子最是凉薄,如果不是可以签订灵宠契约的灵猫,还不如不养,我没搭理她,现在想想,她说的真特么对!我养了它四年……四年!居然都没把它养熟!哼……它以为我不知道么,其实第三年的时候它就想跑了!要不是那时候我受了伤……我以为它总算还有点良心,终于被我养熟了……没想到过了一年,它居然又跑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跑了,再也没回来……” 朝何沉默不语,心里却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哼……这么没良心的野猫,我才……才不找它呢!不仅不找,我还要装得像有它没它都一样……气死它!”今昔骂骂咧咧地倒在了床上,幼稚得同十六七岁的傲娇少女一般无二。“我以后再也不要养宠物了……要养也养老鼠!气死它!气死它!” “朝何?” “朝何!” “回神啊巫祝大人!!!” 朝何回过神来,冲众人抱歉一笑:“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想多了。我们刚才讨论到哪儿了?” 岱东月面不改色:“陈今昔那时候还记不记得你。” 朝何无语——少女你是接受不到我不想回答的电波讯号吗?! 岱东月——嗯,接受不到。 朝何深吸了一口气:“好吧,简而言之,就是我发现虽然她自视过高胆小如鼠嫌贫爱富阴险毒辣傲娇幼稚,但其实还是挺喜欢我化身的那只小白猫的。” 众:“…………” 气氛凝滞了几秒后,忍不住八卦之心的洺筝大小姐率先开口道:“然后呢然后呢?你们在一起了吗?” “怎么可能?”朝何一脸地莫名其妙,“我是那么好搞定的猫吗?” ……看你现在的样子,很明显就是被搞定了啊喂! 果断无视了洺筝糟心的表情后,朝何自顾自地理了理衣袖,又喝了口茶,这才慢条斯理道:“诚然,我当时是被感动了,也很想再给她一个机会,可惜天公不作美,我要飞升了。” 妖灵在修出人形前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但修成人形后,修炼速度就会大大缩短,且比起修为,妖灵们若想跨过飞升这道坎,更重要的是经历世事,顿悟情劫。朝何的天资本就高,五十年前修成人形后,修为更是一日千里地往上涨,先前说他遇到的瓶颈,其实就是他飞升前最后的瓶颈。 和今昔不同,朝何的自我认知非常精准,他觉得今昔是他过不去的那道坎儿,今昔就的的确确的他过不去的那道坎儿。换句话说,这道坎儿一旦过去,他离顿悟飞升也就不远了。 “解了对她的心结后,我觉得身心各种舒畅,离飞升之日亦不远矣。所以我当机立断,决定先找个地方闭关,把劫渡了之后,再来看她。” 虽说修道士渡过天劫之后便可飞升天宫,但这并不绝对。因为大家都知道,初飞升的人在天宫的地位很低,日子很不好混,所以也有很多人,明明渡过了天劫,还是选择留在人间继续修炼。这样的人被统称为地仙,地仙在人间的时候不得显露出超过飞升实力的修为,否则会引来天罚雷劫,威力是天劫的十倍…… (45)远安,远安 就这样,为了寻找适合渡劫的地方闭关,心结得解的朝何再次离开了远安镇。 对此,子琰表示十分不解:“堂堂通灵巫祝,却要依靠魔族秘术立威立信,你不担心她误入歧途么?” 朝何摇摇头:“她用魔门秘籍也是逼于无奈,况且我暗中观察了她一个月,不管是剜心咒还是盗梦术,她都拿捏地极有分寸,夺舍祭阵也只是作为最后威慑的王牌,其实根本没有想过要用——不过是些琐事积怨,哪里就严重到伤人性命,灭人魂魄的地步?” 白泽点头表示赞同:“能坚守巫祝世代相传的原则这么多年,说明她本身就是一个意志极为坚定的人。” “是么,我没看出来。”岱东月凉凉抬眸,好整以暇地抚了抚腰间的乾坤袋,一针见血道,“若她不曾出错,你和她又怎会走到如今这般田地?” 朝何咬了咬唇:“其实我也知道,当年是我自己太冲动莽撞了,所以听到她说那些话之后,我就决定,待渡过天劫后,一定要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没想到……还是晚了。” 就像先前说过的那样,今昔使用魔门秘术,一开始仅仅只是为了反击那些不服她的百姓,纯粹被逼无奈。但到了后来,却是由不得她自己了。 促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一个自称出身魔族名门,因家斗落败,重伤逃至人间的俊美男子。 今昔还是在玉泉路上捡到他的。关于玉泉路,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跟这条路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要不然怎么每次都被自己捡到宝?算上朝何和魔门秘籍,这可是第三回了…… 考虑到凡人对魔族人固有的恐惧心理,今昔将他藏到了附近的山洞中——没错,就是她杀人夺宝的那个山洞。那男子伤得很重,今昔足足照顾了他三个月,才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而她自己,也在一日日的朝夕相处中,爱上了那男子。 “在我的故事里,她是初恋,是我生命中永远无法忘怀的女子。可在她的故事里,那个人才是她的真爱,而我只是一只区区的宠物,连当男配的资格都没有。”说完,朝何已是满脸的苦涩和无奈。 岱东月揉了揉眉心,甚感惆怅:“我说,你绕得是不是有点远?” 朝何瞬间无语:“你有没有同情心啊。” “你管我有没有,说简短点,我还等着哮天犬的消息呢。” “…………” 好吧,总而言之,远在千里之外深山老林里闭关的朝何,彼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可怜地被炮灰了。万幸的是,今昔爱上的这个男人,对她而言绝非良配,所以朝何多少还是有那么点希望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这个男人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踢出家族继承人的行列,不甘心自己满身修为就此丧失成为废人,不甘心窝在这么个小地方碌碌无为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作者连名字都没给他取,可见这货才是真正打酱油路过的炮灰……) 所以之后的事情大家也就可以想象得到了。无非就是他发现了今昔手上的魔门秘籍,甜言蜜语哄骗今昔为他布置夺舍祭阵,助他恢复修为,事成之后就带今昔回魔界,娶她当自己的正妻什么的。 今昔天真的相信了——虽然她的性格中有很多为人诟病的地方,但对那个男人,她是真真切切付出了一切。可那个男人对她,从头到尾就只有利用,根本没有半分怜爱。 夺舍祭阵需要九九八十一人同时献祭,今昔四处奔波,在山匪、贼窝和死牢之间周旋数月,拼着钱财名声尽丧的危险帮他筹到了八十人。 “还差一人,郎君,还差一人,我们就能成功了。”今昔看着被五花大绑在祭阵中央的八十人,言语间是满满的疲惫。 “怎么会,不是齐了吗?”男人笑道,伸手万分温柔地帮她理了理鬓间散乱的发丝。 今昔一愣:“齐了?这不是才八十人吗?难道郎君你自己也找到一个?” 男人点点头:“的确是我自己找到的。所以你可以启动祭阵了,我去把人带过来。” “好!”今昔灿烂一笑,欢天喜地地启动祭阵去了,浑然没有发现身后的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鹜。 说到这里,朝何沉默了,岱东月几人也沉默了。 半晌,音梧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发问道:“是不是……那个人把今昔当作最后一个祭品了?” 朝何点点头。 岱东月眯了眯眼:“可陈今昔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想来那人终是没能得逞,对么?” 朝何又点点头:“是,最后关头,今昔将计就计,趁其不备对他下了剜心咒,反将那人逼入了阵眼,将他和其余八十人一起炼成了夺舍丹!” 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洺筝迫不及待地追问道:“那枚夺舍丹她后来吃了吗?” 妹纸这不是重点吧!?众人瀑布汗,朝何亦是狠狠地抽了抽嘴角:“那人虽然背叛她,但终究是她今生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其他八十人再怎么罪大恶极也终是人命一条,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吃下去?当然是毁了。” 丹是毁了,但心里的伤却没办法痊愈。自那之后,今昔的性子变得越发阴沉难测,多疑狠毒。 “若那时候我在,决计不会让她变成如今这般。”朝何苦笑,“可谁知不久之后,我信心满满迎来的天劫却在半道上出了岔子,差点儿功亏一篑。更悲情的是,一条路过的化蛇发现了我,二话不说就张口将我吞了下去,害我不得不强撑着满身雷伤与它缠斗……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恢复了修为,一爪子剖开它的肚子逃了出来,这才发现时间竟已过去了二十来年!” 二十多年,足够今昔变成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了。 “天命如此,你与她终究是无缘又无份。”岱东月淡淡开口,也不知道安慰,还是纯粹下结论。 “我知道,可我就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看她送命。”朝何抿了抿唇,固执道。 岱东月蹙眉:“你若愿意,即日便可飞升天宫,再不理会这些凡尘俗世。何必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做这徒劳无功的傻事?” “人生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徒劳无功的啊,单看你自己如何抉择罢了。”朝何浅浅一笑,语气中却犹带了一分怅惘,“我欠她一命,终究是要还清了,才能无牵无挂地离开。” “命?朝何,你早就不欠她了。” “不,我还没有还清。” 岱东月微蹙的眉头更紧了,但她终是没有再开口。这世上,钱以外的东西,根本还不清。 其他人却是听得一片茫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岱东月沉吟半晌,突然话锋一转:“陈今昔被赶出去的时候,你是不是废了她的修为?” 朝何顿了顿,点头承认道:“她身上的魔气快压不住了,我希望她以后,能重新来过。” 以后?岱东月不置可否地眯了眯眼:“玉泉路如今变成了黄泉路,也是她干的吗?” 朝何点头。 “她滥用了魔门秘术?” 朝何继续点头。 岱东月了然:“难怪她一开始主动跟我们搭话……原来是想骗我们做她的祭阵祭品,竟已歹毒到了这等境界么。” 朝何咬唇,惭愧地低下了头。 “远安镇没有受到影响,是你的原因?” “是,”朝何深吸了一口气,“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安排好的我也都安排好了,只要诸位答应我,带今昔离开这里,三日后再将她送回,我就把哮天犬的行踪告诉你们。” “好。”岱东月看着他,眼底不自觉闪过一丝怜悯和悲哀。 朝何见状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 三日后,已然恢复少女模样的陈今昔呆呆地站在远安镇老祠堂前,满脑子回荡着的,都是白泽刚刚跟她说的那番话。 “还记得你四十岁那年养过的那只白猫吗?它其实是一只言灵猫,当年刚渡过人形雷劫,奄奄一息之际被你所救,又隐藏身份在你身边四年,故欠下你莫大的恩情。当年你虽毁了夺舍丹,但终究是害了八十一条人命,之后这些年又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俗话说的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的恶行即将引来天罚,那只白猫卜出此事后,决定放弃飞升成仙的机会,替你顶了这次天罚雷劫,也算报答了你当年的恩情。所以它化身为人,设计将你逼离了远安镇,废掉了你的修为,将你的气息压到零点,然后代替你成为巫祝。三日前,他自损五成修为变成了你的样子,成功瞒过天罚雷云,护着远安镇接下了七七四十九道天雷。” “他一早布好了阵,天罚一过,镇上的人便会彻底忘记这期间发生过的事情,你依旧是他们尊敬崇拜的巫祝大人。” “一只小灰鼠的供奉如何能维持你的生命这么久?是他一直偷偷为你上香祈祷。” “陈今昔,朝何再不欠你什么了。” 她慢慢地蹲下了身子,将脸深深地埋进了双膝之间。 “陈巫祝大人?您站在门口做什么?”身后传来镇上百姓疑惑的声音。“对了对了,俺家媳妇儿刚给俺生了个娃,能不能请巫祝大人给他取个名字?” 他们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吱吱——” 陈今昔抬头,看着脚边焦急地蹭着她的裙角的小灰鼠,两滴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自她通红的双眼中落下:“小白……” “吱吱——” 陈今昔勾了勾唇,指尖拈出一个蓝幽幽的盗梦术,轻轻摁进了自己的眉心。 远安,远安,从今以后,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 PS:总觉得好像有什么没交代清楚,亲们要是看出来了记得留言告诉我哦! (46)魔之城 雍州边境有一座广林城,传说万万年前,曾是上古神魔大战的主战场之一,故阴邪煞气甚重。广林城建城之初,城中百姓便自动自发地在中心祭坛上供奉了一座鬼碑,用以镇压这片土地上的冤魂妖魔。 自从进了广林城,音梧的情绪就一直不太好。岱东月虽然心知肚明,但他们几人这次是带着任务下凡的,总不能因为他的私人情绪放弃,所以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 “哮天犬真的藏到这儿来了吗?会不会是朝何占卜错了?万一他忽悠我们怎么办?”洺筝四下环顾了一遍,却没有任何收获,于是郁闷道。彼时他们五人刚刚进入广林城,正漫不经心地走在大街上,打算先找一家合适的客栈住下。 子琰闻言翻了个白眼:“他哪有那个心思忽悠我们。为了替那朵腹黑白莲花顶罪,那只傻猫生生折损了九成修为,要不是大师姐及时祭出紫气东来,他早就被天罚劈得魂飞魄散了。就这样,他还念念不忘要二师兄瞒下他对陈今昔的感情,骗她说自己只是单纯地为了报恩,生怕她知道后愧疚一生……这么想来,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陈今昔还真是幸福啊。” 白泽抽了抽嘴角,扬起大手毫不客气地拍了他后脑勺一记:“你以为,陈今昔为什么要给她那只小灰鼠起名叫小白?你以为,一贯自视甚高的通灵巫祝,为什么会对朝何一介凡人久久不能释怀,甚至为了赢他,不惜再摆一次当年害她与最爱决裂、从此走上不归路的夺舍祭阵?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在知道朝何和小白是同一人,并且为她牺牲了一切只盼着她能重新开始之后,就毅然决然地对自己下了盗梦术,删掉了所有该有的和不该有的记忆?” 子琰和洺筝震惊地看着他。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音梧撇撇嘴,眼底十分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烦躁,“朝何捱过天罚后,便功德圆满飞升去了天宫。他现在跟陈今昔已经是完完全全两个世界的人了,根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洺筝表示不服:“那可不一定,我觉得以他的脾气,就算飞升当了神仙,也不会忘记陈今昔的,他迟早会下凡跟她再续前缘,你敢不敢跟我赌?” “别赌了,你会输得很惨的。”白泽凉凉道,“朝何代陈今昔顶罚的事情,必会在他飞升之后被揭发出来,以玉帝的性格,这罪肯定还是要算回到罪魁祸首的陈今昔头上,纵然她如今悔改了,也远远不足以抵消她从前犯下的罪孽,更何况她的事还牵扯到了魔族……至少十世内,她连人胎都不可能投到。” 洺筝倒吸一口冷气:“这事儿朝何知不知道?” “他又没有去过天宫,哪会知道这些七拐八弯的事情。”白泽好整以暇地晃了晃脑袋,“除此之外,玉帝为了防止仙神们因留恋凡尘前世,肆意扰乱天命纲常,凡是自人间新飞升上来的修道士,都会在受封的同时,被玉帝赐下忘川水,忘记他们飞升前所经历的一切……大师姐说得对,他们终究是无缘又无份啊。” 此言一出,洺筝子琰音梧齐齐露出了一副凝重的表情,白泽看了一眼依旧气定神闲的岱东月,突然觉得有点尴尬,于是他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声宽慰三只少年少女道:“别介啊,没准儿赶明儿回去,人家就成我们顶头上司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谁同情谁呢!” 洺筝子琰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道:“这不能吧?!” 白泽情不自禁地抽了抽嘴角:“拜托,真要算起来,你们连正式的仙官都不是好吗!倒是人朝何,天资上乘不说,飞升前还舍身取义,啊不,舍身报恩积了大德,玉帝说不定还真会破格封他做个星君呢——哎呀,这么一说,廉贞星君不是刚由帝君推荐升作真人,空了一个星君之位出来吗?” 廉贞星君升职了?面瘫了半天的岱东月终于诧异地挑了挑眉——难道这就是他当初,答应来武当山做客座指导的原因?师父他还真是大手笔…… “好了,多大点事,也值得你们讨论这么久。”岱东月摆摆手,一本正经道,“以后的事情会不会有变数谁也不知道,但至少如今的他们,解除心结的飞升了天宫,痛改前非的自封了记忆,连魔门秘籍和陈今昔最近收集的那十来个夺舍祭阵的祭品也被白泽处理干净了,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了。当务之急,是根据朝何提供的信息尽快找到哮天犬,毕竟那才是我们下凡的主要目的。” 白泽瘪嘴:“大师姐好生凉薄,那么悲情的故事,你难道一点儿感触都没有吗?” “我还没BS你你到先说起我来了?”岱东月轻蔑地白了他一眼,“至少人朝何算得出来哮天犬最近出现的地方是广林城,可你呢?简直羞为一代神兽。” 白泽白白胖胖的西瓜子脸瞬间通红:“我可以解释的!我我我……” 子琰见状乐了,一脸坏笑地拍着他的肩膀道:“二师兄,我方才认真想了想,也觉得这其实没什么好稀奇的,谁年轻的时候没遇见过几个人渣啊。你要是喜欢,回头尽可去找司命聊,我听我父君说,他那儿话本子一摞一摞的,什么样的故事都有。” 白泽:“…………” —————————————————————————— 广林城整体的风格特点同其历史渊源关系甚密,这种亲密的关系具体体现为,绝大多数人家的门前窗口,都立着做工精致的钟馗像或貔貅兽,四方位上贴满五花八门的符纸,连刻春联的门板用得都是桃木,看得一路走来的几人各种眼花缭乱,可见千百年来,广林城人民没少在镇妖辟邪上面下功夫。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找到了一家名为“宵禁”的客栈。这家客栈的防御水平显然远高于一般民居,为了从容应对龙蛇混杂天南海北的客人,老板甚至丧心病狂到将客栈内所有可以用桃木代替的木材器具全部换成了桃木——岱东月等人就是闻着桃木的清香一路找到这儿的。 “宵禁?好奇怪的名字。”白泽打量着门前的匾额,皱着眉头问身旁的岱东月道,“哎大师姐,你说这店名的意思,是说这家客栈晚上不做生意呢,还是是说住在这家客栈里的客人,晚上不得离开客栈,上街活动呢?” “多半是后者吧。”岱东月淡淡道。“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泽恍然,玩味地笑道:“大师姐言之有理。” “几位打尖还是住店啊?”面容平凡,眼底却暗含精明的中年掌柜瞥了一眼形态各异的岱东月五人,立刻直起身子,彬彬有礼地问道。 岱东月翻了翻柜台上的入住手册:“住店,五间单人房。” “不好意思,本店只剩一间单人房,两间双人房。”掌柜查看了一下手上的账册,继续微笑道。 岱东月蹙眉,转头问其余四人道:“我和洺筝一间,子琰和音梧一间,白泽住单人间,可有意见?” 出门在外凡事从权,几人自然没有意见,只有白泽得了便宜还卖乖地笑道:“身为一个胖纸,最大的好处就是,关键时刻,可以睡单人房,坐副驾驶位!~~~” 岱东月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转身付钱订房去了。 是夜,岱东月敲开了子琰和音梧的房间。 开门的是子琰,他只看了面无表情的岱东月和心情不佳的音梧一眼,便十分识趣地跑去白泽房里找他谈谈人生,聊聊理想去了。 岱东月眯了眯眼,径直坐到音梧对面道:“我知道你不想来这里,可是音梧,这世间有很多事情,命中注定是你没有办法逃避的。” 音梧咬唇:“可是大师姐,朝何只是说,哮天犬最后出现在这里,并没有说,他就一定是去了……” “音梧,”岱东月打断了他,语气冷了下来,“别人不知道广林城是什么地方,我们这些人还会不清楚吗?如果我们在城里找不到哮天犬,那就说明,他一定是通过中心祭坛的鬼碑,去了那边。” 音梧:“…………” “广、林、鬼,即是魔,广林鬼碑祭坛,便是通往魔界的传送大阵!” “我说过我死也不去魔界!”音梧猛地起身,涨红着一张小脸怒气冲冲地等着岱东月。 “没有人逼你去。”岱东月脸上更冷,语气却是一反常态的平静,“为防万一,我们先在城里观察两天,若两天后仍是一无所获,我就带白泽子琰和洺筝前往魔界,你留在这里等候消息便可。” 音梧瞪大了眼睛:“你要扔下我?!” 岱东月面不改色:“是你自己不愿意去的。我是领队,要统筹全局,不可能为了你一人放弃整个任务。音梧,这次追捕哮天犬的任务是师父亲自交待下来的,若半路出了岔子,哮天犬会惹出什么大祸来谁也不知道,到时候只怕整座武当山都要受牵连,你觉得,你担待得起吗?” “抱歉,我只是……不想见到那个人。”音梧低下头,声音听起来有些晦涩。 岱东月叹了口气:“我们只是去寻哮天犬的,不一定会遇见魔王,再说就算遇见又如何?是她对不起你在先,你大可抬头挺胸与她对峙。” 音梧抬起头,双眼亮了亮:“真的吗?音梧真的可以?” “当然,有我在,还有你父君,我师父,谁敢对你下手?”岱东月扬起下巴,语气中是满满的自傲和不屑。 音梧终于破涕为笑,他一把扑进岱东月怀里,甜甜地啵了她脸颊一记:“我就知道三师叔对我最好了!” 岱东月浑身一僵,连忙将他一把推开,故作镇定地瞪了他一眼:“音梧,你已经长大了,以后不能再这么没规没矩地对我动手动脚,知道吗?” “哦……” (47)初入魔界 两天后,音梧殷切的希望落空,一无所获的五人众终是通过鬼碑进入了魔界。 先前说过了,广林城中心祭坛上的鬼碑,就是连通人界和魔界的界门。鬼碑由晶墨玉所制,高四尺宽三尺,上有螭首,下有赑屃,给人以古朴深厚的感觉。正面用小篆刻了“鬼碑”二字,背面则是繁复的传送阵法,不过凡人看不见,唯有午夜时分,金丹以上修为的人向其输入足够多的法力后,此阵法才能发动并显现出来。 魔界的时间跟人间正好相反,人间是夜半星空灿烂,魔界却是正午烈日当头——呃,或者换成两界有十二小时的时差更好理解一点? 不管怎么样,初次踏入魔界的岱东月等人,还是被这突然的时差和空气中弥漫着的重重魔气给晃晕了,当然,白泽除外。 他甚是老道地从怀中掏出几粒半白半黑的丹药,递给其他四人道:“这是老君炼制的仙魔转化丹,可令你们迅速适应魔界魔气,并掩掉己身仙气。实力不到真君级别,绝对看不破,实可谓居家旅行,杀人放火,沟通两界平民外交的最佳良方哟!~~~~” 众:“…………” 岱东月面无表情地咽下丹药,然后问道:“这药能持续多久?” 白泽笑眯眯道:“只要不被人看破,就一直有效。当然,要是大师姐你自己想解除,我这儿也有解药。” “如此甚好。”岱东月点点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几人正站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小山坡上,不由皱了皱眉,“这是哪儿?” “我也不知道。”白泽摊了摊手,“鬼碑的传送是随机的,而且离城市很远,不过看附近的风貌,比较像是人鬼城的管辖范围。” 魔族崇尚实力,但种族之间的差异,往往便决定了实力的差异,就好像人之于蝼蚁一样,故而魔族的实力划分,基本上还是遵从一般的种族和等级制度的——魔界从强到弱共分有阴魔,妖魔,人魔,鬼魔,病魔五城,其中阴魔城最为强大,历来由魔王亲自执掌,聚集了绝大部分血统最为纯正,实力最为强劲的魔族王者,地位超然,不容侵犯。 妖魔城则以选择魔修的妖怪精灵为主,人魔城和鬼魔城以此类推。病魔城的人口最为杂乱,既有隐世不出的顶尖魔修,也有不成气候的弱小族群,此外,还有众多来历不明的黑户口……总之,你懂得! “能判断出来,该往哪边走么?”岱东月野外知识再好,隔了这么远也不可能分辨得出城市的方向,毕竟这里是魔界,几人初来乍到一头雾水,只能依靠白泽了。 “看我的吧。”白泽自信一笑,走到旁边的空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圆形阵法,然后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几处阵眼上,喃喃念了几句咒语,阵法外的圆圈随即一亮,慢慢汇聚成一道光束,最后指向了东北方向! —————————————————————————— 一个时辰后,五人顺利进入了人鬼城。 “特么这儿真是魔界?”洺筝目瞪口呆地看着街道上车水马龙的人群,热热闹闹的路边摊,大喊大叫的小商贩,难以置信地扯着子琰的袖子低呼道,“这这……这跟人间有什么区别?!” 子琰摸了摸后脑勺:“呃……二师兄不是说了么,这里的居民都是由人入魔的,生活上保持着凡人的作风习惯,也不稀奇吧?你看,那边那个卖糖葫芦的大叔,不就长着魔族人特有的尖耳朵和蓝眼睛……啊,他冲我呲牙了……哇塞,这獠牙造型碉堡了!” 洺筝:“…………” 岱东月转头看向白泽:“你确定我们不用伪装一下?” 白泽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你放心,在那个卖糖葫芦的大叔眼中,我们跟他一样长着尖耳朵蓝眼睛和大獠牙。大师姐,对老君大人炼丹的实力有信心一点,好吗?” 岱东月被他这一噎,难得悻悻然地咂巴了一下嘴,顺势把注意力转回到小脸紧绷的音梧身上,后者看见她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笑,尴尬气氛于是瞬间消散。 “大师姐不用担心,虽然魔界尚武,但也不是每一个都适合修炼的,”音梧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事实上,大多数魔族人和凡人无甚区别,他们也一样要娶妻生子,一样为柴米油盐奔波忙碌。” 岱东月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音梧抿了抿唇,眼神有些黯然:“刚想起来的,小时候我父君,我是说,我生父,曾跟我说起过。” 岱东月叹了口气,习惯性地伸手想去抚摸他的头顶,却突然发现这厮最近蹿得飞快,已经比自己硬生生高出了半个头,于是只得换了方向,转而帮他理了理披在身后的墨蓝色长发。音梧愣了愣,看向她的眸子里瞬间满溢柔情,迷醉得让人直想往下沉,哪怕沉进万丈深渊也无怨无悔。 走在他们后面的洺筝和子琰见状齐齐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同时愣住,然后同时转头,然后同时脸红…… 不知不觉,五人已然走出了闹市区,漫无目的地闲逛进了住宅区,视线范围内的路人越来越少,周围的围墙也越来越高,要不是白泽突然伸手拦住众人,这“浓情蜜意”的两对CP还不知道要暧昧到什么时候呢哦呵呵。(…………) “咳咳……怎么了,二师弟?”岱东月故做正经地清了清嗓子问道。 “师姐,这户人家家里,好像有哮天犬的气息。”白泽指着不远处一扇雕梁画栋的豪华大门,面色凝重道。 众人大惊失色,连岱东月也诧异地看着他:“不容易啊,你居然感觉到了?” “……师姐,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调侃人了?” 岱东月勾了勾唇:“你确定是哮天犬?” “当然!只是我不确定他现在还在不在里面,但感觉很清晰,想来就算不在,也是刚走不久。”白泽拍着胸脯道。 “那就上去查探一番吧。”岱东月抬了抬下巴,示意众人看向大门。 众人转头,这才发现在那扇紧闭着的豪华大门前,有一个魔族男子正一动不动地跪在那儿。他看上去不过二十三四,身上的素白长袍破旧又寒酸,面容倒有几分清俊,再加上脸上凄惶又坚定不屈的神情,一看就是那种怀才不遇,情路坎坷,什么场都很失意的典型落魄书生。 子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队友,而后一本正经地对岱东月道:“大师姐,我们这边,貌似没有能和这类人搭讪沟通的角色设定呐。” 岱东月居然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嗯,有道理。你我洺筝都不擅长交际,如果白泽瘦一点再变成女子,或者音梧长得不是那么妖孽的话,就好了。” 众:“…………” “啊,有了。”岱东月左手握拳往右手手心上一敲,果断将摩可拿三姐弟从灵宠界招了出来。 “好久不见主人!主人有什么吩咐吗?”黑白灰三兔自虚空中缓缓降落,俯在她跟前乖巧地行礼问候道。 岱东月指了指不远处的跪在地上的落魄书生,十分镇定地道:“给你们两个时辰,去把那边那只和那边那家的底细打探清楚了回来告诉我,身份背景随便你们编,不要让他发现我们。” 摩可拿转头看了一眼落魄书生,红宝石双眼瞬间一亮:“哇擦,完全是老娘我的菜啊!二弟三弟,我们上!” “是!大姐!” 看着三只绒球兔子兴高采烈地往大门方向蹦去,洺筝子琰和音梧齐齐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为那位落魄书生默哀了三秒钟。 不理会白泽疑惑的表情,岱东月满意地勾了勾唇,招呼众人转身离去:“走了,先去找家客栈住下,话说,这里应该有客栈的吧白泽?” “啊……是,我记得是在……” ———————————————————— PS:过渡章,字数略略有些少,请亲们担待~~ (48)关于门当户对的问题 两个时辰后,黑白灰三只毛绒绒的兔子带着一个愁眉苦脸的老妈子,顶着众人惊奇的视线,光明正大地蹦进了人魔城最大的客栈“夜归人”。 “看什么看,没见过上品灵兽啊!真是的,人魔城的素质水平不管过多少年都那么low……”摩可拿白了众人一眼,不屑地自言自语道。 闻言,众人果然惶恐地收回了目光——这口气,这气场,绝逼是妖魔城来的高级魔修啊,谁敢惹?! 只有摩多拿和摩古拿无奈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好吧,他们大姐的演技已经进阶到一个非人的高度了…… “小哥,”摩古拿熟稔地冲店小二折了折长耳朵招呼他过来,在其诚惶诚恐的目光中咧嘴一笑道,“方才是不是有五位客人住到了你们店里?” 店小二为难地赔了个笑:“这个那个,小店今日生意甚好,客人来来往往的实在记不大清了,能麻烦您说的再具体些吗?” 摩可拿糟心地咂巴了一下嘴:“唔,带头的是个冷艳高贵的大美人!另外一个……典型的刁蛮公主病。三个男子中,一个风流倜傥花花公子,一个弱受狐狸妖男,再加上一个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大胖子,想起来了么?” 店小二一拍脑门儿:“哦!您说的是一口气包下五间豪华型单人客房的那几位客人吧!” “这么大手笔?不太像他们一贯低调的风格啊。”摩可拿眨了眨眼睛,随即不甚在意地晃了晃长耳朵,“随便吧,带我们去见他们。” “……是,三位啊不,四位请!” 在店小二的带领下,摩可拿三姐弟很快找到了天字一号房。 甫一踏进房门,三只兔子就被房内低调奢华有内涵的陈设给镇住了——先不提那精美雅致的缠枝青莲壁画,也不说那颗颗圆润的东海明珠房帘,光是摆在门口那盆纯粹装饰用的顶级茶花“十八学士”,就让酷爱花卉的二弟摩多拿险些崩溃! “不愧是十两金子一晚的豪华单人房啊……”踩在纯羊绒制成的雪白地毯上的摩可拿不由感叹道,“二弟三弟,不知怎的,你们大姐我觉得心情甚是复杂……” “大姐,我们也是这么觉得的……”早知道就不回灵兽界了,死也要赖在主人身边啊!!! 这货真的是高级魔修么?其实是骗人的来着吧?(小哥你真相了……)看着躺在地毯上幸福地打着滚的三只,店小二满脸黑线:“三位,你们不是要见……” 话未说完,内室突然传来一个女子清清冷冷的声音:“摩可拿,这么喜欢打滚的话,就给我直接滚出去吧。” 三只兔子瞬间蹦起,急急跳进了内室:“见过主人!” 他们居然只是那人的契约灵宠?!店小二震惊了,那一瞬间,他非常非常想留下来听个墙角传个八卦什么的——不过最后他还是阖上门乖乖退了出去。作为一名见多识广的店小二,他很清楚哪些客人是可以不用理会的,哪些客人是需要仔细提防的,而这间屋子里的客人,他显然是要敬而远之的! ———————————————————————————————— 内室中央摆着一张紫檀木八仙桌,岱东月斜倚在上首喝茶,面上是一贯的云淡风轻。音梧和白泽坐在左侧,子琰和洺筝坐在右侧,亦是手捧茶盏作小憩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气氛看上去还挺不错的样子。 黑白灰三团毛球恭恭敬敬地趴在桌前,可惜他们的主人根本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总是这样不长进,叫我如何重用你们?” “主人,我们知错了!” “查到什么了?” “启禀主人!”摩可拿伸爪彪悍地将两个弟弟推开,抢先一步谄媚道,“摩可拿查到,那户人家姓毕,是魔界数一数二的魔医世家。” 魔族的功法素来重攻击,轻防御,且惯走阴毒路线,一般的治愈法术对他们根本没用,受了伤只能靠药草。魔医却恰恰相反,他们掌握的治疗法术是专门针对魔族人研发的,效果比之药草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但正所谓有得必有失,这种法术效果太BT,故而对初学者要求限制甚多,学了之后也无法再学其他攻击性功法,否则两相冲突,只有爆体而亡一个下场。可偏偏魔界又尚武,所以很少有人愿意修炼条件苛刻,学了之后又手无缚鸡之力的魔医——反而言之,如果有人修成了魔医,那么即使他的实力很渣,仍会受到魔界人极大的尊重,地位一日千里。 “毕家啊……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岱东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追问道,“那跪在门口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他本是雍州人氏,名唤金楠,几年前遭人陷害名落孙山,一时想不开生了心魔,意外通过石碑到了魔界。虽有些运气,但在这偌大的人鬼城里,也不过是碌碌无名的一个三流魔修罢了。” 岱东月眯了眯眼:“他为什么跪在毕家门前?” “因为他喜欢毕家的小姐,想求毕老爷同意他和毕小姐的婚事。”摩可拿不屑地呲了一声,“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毕家这一代只有毕小姐一根独苗苗,毕老爷怎么可能会让她嫁给金楠那种穷酸魔修?” 子琰饶有兴致地伸出食指,扣了扣桌面笑道:“那毕小姐是什么态度?” 摩可拿一噎:“呃……听说绝食好几天了。不过毕老爷早放话了,他宁愿她饿死在毕家,也不会让她活着嫁给金楠,毕家丢不起这个脸。” 白泽点点头:“可以理解,魔医这行当在魔族地位忒尴尬,毕小姐的夫婿,只能是同等级的他家魔医,或者是实力强悍的魔修,否则毕家必衰无疑。” “你们怎么这么现实啊!”洺筝不悦地瞪了白泽和摩可拿一眼,“既然金楠和毕小姐两情相悦,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爱情又没有错!门当户对什么的我最不喜欢了,千百年来害了多少无辜有情人啊,大师姐你说是不是?” 岱东月懒懒地瞥了她一眼:“你觉得婚姻之事,不该讲究门当户对?” “当然!”洺筝肯定地点头。 岱东月浅浅地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问道:“那为什么千百年来,大家还是将它奉为圭臬呢?” 洺筝一噎,一时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岱东月放下茶盏,看着她淡淡道:“一个观念,能穿越时间和空间的束缚被绝大部分人们所接受,就一定有它被接受,被流传下来的原因,就算它不完全正确,但和其他类似的观念相比,它至少是正确得最多的。不信的话你尽可掰着手指头数数,古往今来,是门当户对的夫妻长久到老的多,还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夫妻长久到老的多?门当户对,至少可以保证你和你的另一半处在同一水平线上,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兴趣爱好,你们有无数的话题可以聊,久而久之,总能培养些感情出来。大户人家就更加了,建立在家族利益上的夫妻关系虽然不纯粹,但至少很稳定,你的丈夫绝不会因为你年老色衰就弃你于不顾,用心培养一下,反倒能相敬如宾白头到老。” 洺筝不服气道:“可我还是觉得爱情比较重要,与其一辈子对着一个不爱的人,我宁可不嫁!” 岱东月十分赞同地点点头:“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但你终究不能捧着爱情当饭吃。举个栗子,倘若今天你是一个千金大小姐,为了虚无飘渺的爱情嫁给一个三餐不继的寒门书生,先不论你能不能吃苦,就算你能,你原本的美貌气质也定会被那些日复一日的世俗生活所磨光,若有一天,你那书生丈夫金榜题名中了状元,皇帝要嫁公主给他,要给他加官进爵,而你却成了一个粗鄙的黄脸婆,身后亦没有半分倚仗,到那时候,你还能如今天这样肯定,他会为你拒绝美人权势,爱你矢志不移吗?” 洺筝分外纠结地张大了嘴巴,呆呆地半天没有反应。 于是岱东月再接再励:“哦对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你的书生丈夫没有高中,他一直伴在你身边,和你过着庸碌又清苦的日子。可是有一天,当你腊黄着脸,穿着打着补丁的短褐拖拉着三个流着鼻涕的娃子走在街上,迎面撞上一辆豪华精美的马车,马车上坐着的是和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当年亦曾向你求亲却被痴恋着现任丈夫的你断然拒绝的贵族公子,他一身华服英俊潇洒一如当年,怀里搂着一个娇艳粉嫩的美人,脸上的神情温柔又宠溺。就在你看着他愣神的时候,他的眼角突然也瞥到了你,他很快认出了你,然后一脸惋惜地,和从前一般亲密体贴地问你‘卿卿,你怎得变成这样?他待你不好吗?’到时候你怎么说?” 洺筝内牛满面地咆哮道:“带我走吧!” 众:“…………” 岱东月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对摩可拿道:“门口是不是还候着个人?可以请她进来了。” (49)小姐的闺名……甚赞 “呃,在请她进来之前,有件事……摩可拿必须先跟主人您报备一下……”摩可拿用前爪子在地上画了个圈,一脸心虚道。 岱东月抬眉:“有话快说,别划坏了地毯,要赔钱的。” ——怕赔钱的话就不要住这么贵的房间啊喂! ——你懂什么,魔族人最虚荣最浮夸了,要是不住得好一点,会被人BS的! 摩可拿无语,一把拉过缩在她身后的两只炮灰弟弟,恶狠狠地威胁道:“去!把事情跟主人交代一下!” 摩多拿和摩古拿苦哈哈地对望了一眼,不得不屈服于自家大姐的银威之下,上前将他们是如何和金楠搭讪,并偷偷摸摸混进毕家找毕小姐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跟岱东月说了一遍,末了道:“我们刚跟毕小姐说明了金楠的情况,便被监视她的丫鬟发现带到了毕夫人跟前,好在大姐威武,凭借其高超的演技和骗术,最终成功让毕夫人相信我们是毕老爷找来的间谍,表面上帮助毕小姐和金楠,实际是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在关键时刻制造误会,拆散他们!” 洺筝瞪大了眼睛:“这么瞎的借口你们也敢说?不怕被毕老爷当场揭穿吗?” “嘿嘿……金楠告诉我们,毕老爷三天前启程去阴魔城为某位权贵治伤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家里俱由毕夫人做主。于是大姐就说我们是那家权贵派来的援手,说既然毕老爷是因为他家大人不能及时处理家里的纠纷,那就由他们这个‘罪魁祸首’出面,帮忙解决这件事好了,这样一来,毕老爷也可安心为他家大人治伤。” 岱东月微微点头:“嗯,这谎圆得不错,我们正可借此机会,光明正大地进毕家查探哮天犬的虚实。” 三姐弟闻言热泪盈眶——不容易啊!终于听到他们主人夸他们一句了啊! 摩可拿毫不留情地又一爪拍开两个弟弟,殷勤地凑到岱东月脚边谄笑道:“是啊是啊!门口那老妈子就是毕夫人派来接我们的,主人您要跟她说几句么?” “嗯,叫她进来吧。” 于是一直规规矩矩站在门口等待召唤的老妈子终于走了进来,低眉顺眼地冲岱东月几人行了礼。岱东月看了白泽一眼,后者立刻心领神会,主动开口和她唠嗑了两句,轻而易举地便打消了老妈子心中最后一丝疑惑。 “夫人说,诸位不远千里前来相助,毕府怎能让你们屈居客栈?故特意派奴前来,请贵客们移驾毕府。” 岱东月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你确定,毕府的条件比这儿好?” 这话却是有些失礼了。老妈子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房间,一愣,老脸腾地红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岱东月摆摆手:“也好,这样行事方便些。你先下去,待我和我几位师弟师妹收拾好行李,就随你去毕府。” 老妈子如获大赦,果断退了下去。 摩可拿见状感慨道:“这些魔族人果然是虚荣又自傲,还好主人英明神武地给了她这个下马威,否则即便我们去了毕府,想来他们也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岱东月却是泰然自若地摇了摇头:“我是真的觉得毕府的住房条件没有夜归人好。话说白泽,我们才住了半天,房钱能退么?不能的话,能找毕府报销么?” 白泽干笑了一下:“……师姐,你真是越来越有幽默感了。” ———————————————————————————————— 半个时辰后,在老妈子的带领下,岱东月一行人踩着饭点踏进了毕府的大门。 “大师姐,他还跪在那儿呢。”音梧扯了扯岱东月的袖子,低头附到她耳边轻笑道。 岱东月淡淡地瞥了仍跪在门口一脸坚定不屈的金楠一眼:“随他去。” 真是无知者无畏,难道他以为毕府是魔医世家,家里就真的连一个懂攻击法术的正常魔修者都没有吗?那门口那两个护卫拿什么保护毕家?人家之所以没有揭穿你掩在膝下拙劣的浮空术和按摩术,不是因为眼瞎没发现,而是纯粹想看看,你丫的到底能装模作样到几时! 步入正厅,毕夫人已然端坐在饭桌上等候他们了。 “毕氏见过诸位贵客。”毕夫人起身,冲岱东月等人不卑不亢地行礼道。她看上去四十不到,穿一身宝蓝色织锦襦裙,很是端庄温婉。 岱东月颔首回礼:“毕夫人不必多礼,我姓岱,这几位是我师弟师妹。” 毕夫人怔了怔,很快明白过来,眼前的贵客并不打算透露过多有关自己的信息——如此谨慎自矜,果然是久居高位的人。看来自家夫君这次真的是接了一桩大生意啊,也不知是福是祸…… “原来是岱姑娘,请上座。”她微微一笑,侧身让到左边次席,彬彬有礼地邀请他们上座。 岱东月挑挑眉,也不推辞,自顾自地坐到了上首,白泽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也依次坐了下来。 “小姐还是不肯吃饭么?”岱东月端起手边的大麦茶喝了一口问道。 一边吩咐下人上菜,毕夫人一边叹了口气道:“是啊,嘉桫这孩子实在太倔了……” “嘉桫?” 毕夫人有些莫名其妙:“是啊,小女闺名毕嘉桫,小字阿椤……” 毕嘉桫?毕加索?岱东月一口茶水差点没呛到肺里! “岱姑娘你没事儿吧!?”毕夫人吓了一跳,连忙递了块手帕过去。 “咳咳咳!无妨无妨,我只是觉得小姐这名取得甚好,甚赞。”岱东月尴尬地点了点头,“她一定很擅长绘画吧?” 毕夫人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岱姑娘怎么知道的?” 岱东月抽了抽嘴角,千言万语最终只化剩了两个字:“……呵呵。” 毕夫人:“…………” 沉默了几分钟后,还是白泽笑呵呵地再度提起了话题:“毕夫人,毕小姐和那金楠到底是怎么回事呐,要不是毕先生之前跟我们几个交代地不清不楚的,我们也不至于闹出方才那等误会啊。”只这一句,便轻轻松松地化解了之前摩可拿一切不合常理的行为! “真是抱歉!我夫君他一向不擅长处理这类事情,累诸位辛劳至此,妇实是惶恐!”毕夫人果然不疑有他,一心只为自己夫君辩解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毕嘉桫和金楠之间的故事很恶俗,一听就是司命星君懒得动脑子,随便复制粘贴了一下以前写烂了的老梗安排出来的……咳咳,简单的说,就是自小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在某天夜里不甘寂寞偷溜出去看灯会,然后在桥头偶遇文采斐然,人穷志不穷的俊秀书生,两人一见钟情,自此以后幽会不断,当然,这事儿很快就被小姐的父母发现了,然后果断棒打鸳鸯之。紧接着两人决定私奔,遗憾的是小姐家的守卫太给力,还没溜出去就被逮了回来,小姐的父母大怒,关了她禁闭,然后小姐开始茶饭不思,日日以泪洗面。书生得知后,每天每天地跪在小姐家门前,但求以诚心打动小姐的父母。 “嘉桫是我和我夫君唯一的女儿,我们当然希望她幸福快乐。”毕夫人长叹道,“倘若她与那金楠果真相爱,那我们咬咬牙,招他入赘也不是不行。可我们打听得来的消息,无不显示金楠其实是一个贪图功名利禄的伪君子——在人间,多少人为了考取功名穷尽一生年华也无怨无悔,可他只名落孙山了一次便心生怨愤入了魔道,可见此人心胸狭窄,偏执阴沉。即便后来机缘巧合到了魔界,他也从不专心在修炼上,每天只妄想着通过旁门左道功成名就,就连现在跪在门外,也是想尽办法偷工减料……这样的人,我们如何放心将嘉桫交给他?” “明白了。”与愁眉苦脸的毕夫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上首的岱东月完全没有把这件事儿放在眼里,优雅又快速地填饱了自己的肚子后,她淡定地伸出两根手指:“两天,我一定帮毕夫人完美解决这件事。” 众人吃惊地停住了手中的筷子,毕夫人亦是半信半疑:“岱姑娘真这么有把握?” “我有三策。”岱东月颔首,干脆利落道,“第一策,杀了金楠,一了百了。” 毕夫人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嘉桫此时爱他入骨,他若死了,嘉桫定会随他一起去。” “故此为下策。”岱东月一点也不奇怪她会拒绝,接着道,“第二策,另寻一位比金楠更帅气,文采更出众,家世修为也更靠谱的才俊,让毕小姐即刻出嫁。” 毕夫人皱了皱眉,有些犹豫:“以我毕家的身份地位,这样条件的联姻对象倒也不难找,只是就算如此,也不能保证嘉桫一定会移情别恋爱上他啊。要是勉强她出嫁的话,我担心她还是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故此为中策。”岱东月面不改色地点头道。毕夫人见状有些无语,苦笑了一下道:“岱姑娘就别跟我卖关子了,有什么好办法还是直说吧!” “我有一个条件。”岱东月此言一出,白泽等人俱是眼前一亮——哎呀妈呀,说了这半天可算说到点子上了! “什么条件?”毕夫人收敛了笑容,警惕地看着她。 “我要参观贵府,”岱东月往前倾了倾身,直视她的双眼一字一顿地强调道,“每、一、个、角、落。” 毕夫人愣了愣:“岱姑娘这是何意?难不成……我府上有什么问题?!” “有没有问题,要看过之后才知道。”岱东月坐直了身子,淡淡道。 “…………” 良久,皱眉思索了半晌的毕夫人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如果岱姑娘保证不做对我毕家有害的事情,我就答应。” 岱东月弯了弯眉,勾唇浅笑道:“必须的!” (50)兵不血刃 翌日巳时,金楠准时来到毕府门前例行下跪。 他给自己设定的“跪求”时间是每日巳时至亥时,共计六个时辰。他坚定地相信,只要自己的诚意不变,且嘉桫能将绝食抗议坚持到底,毕家二老早晚会妥协。算算日子,嘉桫应该差不多到极限了,若到那时毕家二老还是不同意……那就别怪他使出生米做成熟饭的杀手锏了! 金楠勾唇冷冷一笑,贪婪地看着毕府豪华精美的正门,习惯性地开始脑补他梦寐以求的极品土豪生活,以抵消长时间屈膝下跪所衍生出来的痛苦和无聊。 “叮铃铃——”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风铃声,金楠下意识地转头,瞬间惊呆了—— 那是一辆极度华美的马车。 车身以顶级乌木制成,精美的花鸟山水雕纹中恰到好处地嵌了无数明珠宝石,端得是一个低调奢华。但这并不算什么,这辆马车最牛逼的地方在于其拉车的马匹,乃是极为罕见的云蹄神驹!云蹄神驹通体纯白,足踏祥云,可日行十万里,狂奔之时仍能保持稳健,不令背上主人颠簸分毫,实是可遇不可求的绝世神驹——阴魔城权贵无数,能以云蹄神驹为代步工具的,只怕也找不出几家啊…… 金楠愣神之际,马车已缓缓停到毕府门前。坐在车前的中年车夫轻巧地跳下马车,上前敲开了大门,两个护卫随即走了出来问他有什么事,背对着金楠的车夫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听完俱是脸色一变,诚惶诚恐地冲马车弯腰行了个大礼后,便匆匆忙忙地跑进去通禀了。 车夫并不惊讶,转身走回马车前,熟练地安好垫脚凳,然后恭敬地敲了一下车门道:“小姐,毕家到了。” “嗯。”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是温柔娇媚至极,金楠觉得自己瞬间被俘获了。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紧张地看着那道乌木门缓缓打开—— 一只葱白的玉手率先伸了出来,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袭兔绒大氅,女子颔首而出,她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面容于秀美间带出三分灵动,一双杏眼烟波粼粼,叫人一看便忍不住地心生怜惜,从此再移不开视线。 马车的前檐上挂着一串雅致的金星紫檀风铃,女子下车的时候不留神带到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侧头避开,刚好撞上正痴痴地看着自己的金楠的视线! 她先是一愣,小脸很快绯红了起来,连忙转头避开他的视线,低头同身边的车夫耳语了两句,那车夫听完皱了皱眉,不情不愿地朝他走来。 “我家小姐要我问你,为什么跪在毕府门前?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被毕府的人刁难了?” 金楠颇有点受宠若惊:“不知你家小姐是?” 车夫不耐烦地撇撇嘴:“我家小姐的母亲,乃是毕老爷的嫡亲长姐!” 金楠大惊失色——他记得毕嘉桫曾跟他提起过她的这位姑妈,据说是嫁了阴魔城一位权势极高,修为极深的王族做正妻,当时很多人都说,毕家积了八辈子的福,才能攀上这么一桩婚事。但令人叹服的是,她那姑妈嫁过去二十来年,不仅牢牢抓住了她夫君的心,使他专宠她一人没有多纳半个妾,还唬地他早早便将全部家产功法尽数传给了他们唯一的女儿,最后夫妻俩携手离家,游历天下,做了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啊不,是魔修眷侣。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又看了那位小姐一眼,心道若是能摘得她的芳心,岂不等于直接得了那王族的家产功法?这样一来,不知要好过入赘这鸡肋的魔医世家多少倍啊! “公子?公子!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金楠回过神来,发现车夫一脸的不耐烦,连忙诚惶诚恐地道歉道:“抱歉抱歉!在下名唤金楠,之所以跪在这里……”等等,这时候要是说了实话,那他还怎么追求这位王族小姐啊? 金楠眼珠一转,立刻唉声叹气道:“实不相瞒,在下与毕家小姐私交不错,但在下自知配不上毕小姐,故从不敢有什么奢求。不曾想毕小姐却对在下……毕老爷毕夫人知道后十分生气,囚禁了毕小姐,在下得知后便立刻赶了来,希望能求见毕小姐一面,开解她一二。可毕老爷他们却觉得是在下勾引了毕小姐,拒不答应在下的请求……听闻毕小姐已绝食多日,在下深感愧疚,便决定在这儿跪着赎罪。” 车夫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转身回去禀告了他家小姐,片刻后又拿了一条金丝楠木做成的手串过来道:“这是我家小姐给你的,她说,金丝楠木专属王室,富贵荣华自有定数。公子不必妄自菲薄。继续跪在这里,毕小姐只会更加放不下公子,公子至情至性,何苦自招话柄?还是先回去吧。” 金楠双眼一亮,又惊又喜地接过手串:“你家小姐当真这么说?!” “当然。”车夫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只可惜,陷入滔天惊喜中的金楠此刻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讥讽,或者说,就算意识到了,也浑不介意。因为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刚才随口诌的这谎着实点赞,至情至性,光风霁月的君子形象瞬间就俘获了人王族小姐的芳心啊有木有!到底是毕嘉桫的表亲,品味都这么相像,想来是在王都见惯了纨绔子弟,才会对他这等清高书生情有独钟吧哦哈哈…… 金楠兀自得意之时,毕夫人终于领着仆人浩浩荡荡地出门迎接来了。 “嫣儿见过舅母。”王族小姐侧身行礼,温婉道。 “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毕夫人亲亲热热地揽过她,“嫣儿你可是好久没来看我们了,这次来一定要多住几天!” 嫣儿脚下一顿,面露难色道:“这……恐怕要令舅母失望了,嫣儿这次只是路过探望一下,最晚明天傍晚,就得启程回阴魔城。” 毕夫人一愣:“这么急?” 嫣儿羞涩一笑:“我父君娘亲回来了,他们有意为我招一名夫婿。” “夫婿?”毕夫人眨了眨眼睛,释然一笑,“是了,我们嫣儿也到了这般年纪了啊。” “舅母惯会取笑嫣儿。”嫣儿娇嗔地推了推她的手臂,“娘亲说了,条件什么的都不重要,只要……只要嫣儿自己喜欢就成。” “这话也就你娘亲敢说,”毕夫人莞尔,“你父君难道就没意见?” “我父君从来都听娘亲的,他哪儿敢有意见?”嫣儿咯咯笑道。说话间,众人已进了毕府,谁也没有注意到,跪在不远处的金楠在听完这些话之后,便迅速起身离开了毕府…… —————————————————————————————— 是夜,嫣儿在几个护卫的陪同下,出门前往人鬼城最热闹的夜市逛街散心。夜市人多,她兴致又高,不知不觉便同护卫们走散了,待她回过神来,人已站在了一处不知名的桥上。 “金楠见过嫣儿小姐。” 嫣儿闻声转头,发现新换了一身白袍,风雅俊朗的金楠正站在她身后,柔情似水地凝视着她。 嫣儿小脸一红,屈膝回了一礼:“金公子好。” “小姐同护卫走散了么?要不要在下送小姐回去?”他彬彬有礼地笑道。 “可嫣儿还想再逛一会儿……”嫣儿抬头,欲拒还迎地瞥了他一眼,金楠立即心领神会:“那……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做小姐的导游呢?” “如此,麻烦公子了……” 一个时辰后,一路相谈甚欢的两人终于逛够了夜市,在经历了一系列买小玩意儿,吃小宵夜,玩小游戏的感情速成教程后,最终在毕府门前互表衷情,相拥而泣,依依惜别。 嫣儿眼含热泪,伏在他胸前哽咽道:“公子……今日一别,只怕日后再无缘相见了。” 金楠紧紧地搂住她的纤腰,动情道:“嫣儿,我亦不愿与你分离……” “真的吗?!”嫣儿大喜过望,“那你愿不愿意和嫣儿一道去阴魔城,见嫣儿的父亲母亲?” 金楠愣了愣,犹豫道:“这……也太快了吧?” 嫣儿小脸一红:“对……对不起,只是嫣儿明天就要走了,嫣儿的父亲母亲常年不在家,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帮嫣儿敲定婚事……” 金楠眉头紧锁,半晌方才下定决心道:“好!我明天就和嫣儿去阴魔城,求嫣儿的父亲母亲,将嫣儿嫁给我!” “太好了!”嫣儿欢喜地连连拍手,“那就这么说定咯!不过阿楠你与我舅母不和……这样吧,明日酉时,我们在人魔城外的望松亭见,如何?” 金楠微微一笑:“都听你的。” “那阿楠你赶紧回去收拾行李吧,我们……来日方长!”嫣儿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蹦蹦跳跳地进了毕府。 金楠见状好笑地摇了摇头,径直转身离去。 殊不知,有一个病弱憔悴的身影,一直躲在大门后面,将早上的那一幕,连同方才的那一幕,尽数看在了眼中…… (51)露西在哪里呀露西在哪里 PS:请亲们自觉使用“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小朋友的眼睛里”的调子念这一章的标题,谢谢合作。 ———————————————————————————— 毕府大门甫一关上,嫣儿便立即转身,看着那道憔悴的身影似笑非笑道:“菇凉,这回总算看清楚了吧,可死心了?” 憔悴的菇凉猛一抬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哭着跑开了。 嫣儿摸了摸鼻子,转身冲正向自己走过来的岱东月五人委屈道:“主人,我又躺枪了。” 岱东月无动于衷,只侧头看了白泽一眼,后者立即心领神会地挥手撤掉了她隐在眉心的灵符,于是“嗖”地一声,传说中的王族小姐嫣儿,就这样分分钟变回了白兔纸摩可拿的样子! “嗷!主人你怎么这样!人家还想多享受一下当特级白富美的赶脚呢!”摩可拿气愤地挠了挠地面,跟在岱东月身后摩多拿摩古拿见状,十分明智地收回了想要上前跟自家大姐打招呼的前爪。 洺筝嗤笑:“知足吧你!仙兽以上的级别才能化作人形,这次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借了白泽的力,你还不知道要修炼多少年才能化作人形呢。” 摩可拿撅嘴,正想反驳,却被岱东月一个冷冷的眼神硬生生压没了脾气。 白泽莞尔:“看毕小姐刚才那样子,我们的任务应该算是完成了。大师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岱东月眯了眯眼睛,沉声道:“有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毕小姐今晚肯定是不会消停了,毕夫人多半是要陪着她的……趁此机会,我们先将毕府摸一遍再说。” 音梧不解:“为什么?毕夫人不是答应了我们,任务完成后,由我们参观的吗?” 子琰痞痞地勾了勾唇:“真是天真的孩纸,像毕府这种大世家,背地里怎么都会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哪能真由我们随便参观?明天我们能看到的,只是毕夫人愿意让我们看到的部分罢了。万一哮天犬的消息是她不愿意让我们看到的,那我们这趟岂不是白干了?” 闻言,岱东月颇为赞赏地冲他点了点头:“子琰甚解我意。” 子琰微微一笑:“师姐过奖。” 洺筝和音梧见状,心里莫名一堵——哼,玩默契什么的最讨厌了! “既然如此,大家就回房装个睡先吧。”白泽笑呵呵地打圆场道,“等毕家人把注意力都放到闹腾的毕小姐身上后,我们再出动。” ———————————————————————————— 翌日,毕夫人喜气洋洋地陪着岱东月几人在正厅用早膳。 “岱姑娘尝尝这粥,这可是我们人鬼城最出名的几道餐点之一呢!”毕夫人殷勤地递上一碗鲜香浓郁的鱼片粥笑道。 岱东月颔首道谢,接过粥默默地喝了,毕夫人笑容微僵,饭桌上顿时有些尴尬。 白泽见状果断接过话茬:“毕夫人今日,怎的有些憔悴?” 毕夫人苦笑:“能顺利了断小女和那金楠之间的孽缘,便是再憔悴,我也认了。” “小姐经此一事,必然是要难过上一段日子的。”岱东月淡定地伸手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腌菜道,“等过了这阵,夫人可为她安排一门合适的亲事,有了新恋情的滋润,相信小姐很快就能从金楠的阴影中走出来。” “岱姑娘所言甚是,我会同我夫君好好商量一番的。”毕夫人点头称是。 正说着,有下人拿了封信进来,说是金楠给小姐的绝情信。毕夫人闻言冷冷一笑,接过信随意扫了两眼,便让下人送去小姐房里。 “这个金楠,还真是迫不及待啊。”洺筝翻了个白眼,不屑道。 子琰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要我说啊,毕小姐怎么看都是个优质备胎呐,如果换作是我,绝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自绝后路,毕竟嫣儿那边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厮也太目光短浅,太不知轻重了。看着吧,他今天绝逼会在望松亭傻等一夜,然后痛彻心扉地回来求毕小姐原谅……嘿嘿,真到了那时,毕夫人就算做了他,也没有人会说什么的。” 音梧:“……师兄,你当着人家毕夫人的面这样说真的好吗?” 子琰一脸理所当然:“这有什么关系?别忘了嫣儿这个绝佳的小三身份还是毕夫人主动为我们提供的呢,您说是吧毕夫人?” 毕夫人:“…………”我可以说脏话吗? “我吃完了。”岱东月放下碗筷,优雅地擦了擦嘴,然后看向一脸便秘的毕夫人,一本正经道,“毕夫人,按照约定,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参观贵府了?” 毕夫人脸色微变,干笑了一下:“那是自然,不知几位想先逛哪边呢?” 白泽和子琰比较含蓄:“后花园。” 洺筝和音梧比较粗神经:“后花园那儿的书房。” 岱东月……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因为她说的是:“后花园书房,第二书架下的密室。” ———————————————————————————— 与此同时,我们的真武帝君玄天大人,正和他的好基友二郎真君悠哉悠哉地躺在真武大殿的后花园里晒太阳,嗑瓜子,闲聊天。 “唔……好久没有这么奢侈地虚度光阴了啊,真爽。”躺在贵妃榻上杨二郎童鞋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啪哒”甩掉脚上的缕金靴和头上的扇云冠,三尖两刃枪被他树在榻前,淡鹅黄轻甲早已脱下,正挂在枪头“尽忠职守”地为他家无良主人挡太阳。 玄天见怪不怪地半倚在他旁边的另一张榻上,翻了一页手中的书揶揄道:“真想把贝儿叫过来,让她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只着单衣,青丝散漫的杨二郎闻言不屑地切了一声,顺手拈过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你是不是早就紫道……露西泡……魔界去了?” 玄天目光一凝,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他:“哦?” 杨二郎翻了个白眼,咽下糕点后又连喝了好几口茶:“咳咳……好干!这糕点绝逼不是贝儿做的!” 玄天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又低下头去看他的书了。 杨二郎却不肯善罢甘休,仰躺在榻上,掰着手指头认认真真地数道:“让我算算……从他们的路线看,远安镇百年前留下的祸患是一出;魔界的话,魔王和白音梧又是一出;听说北极大帝有意和元通真君联姻?那么子琰和洺筝就是第三出咯?以你对碧霞的重视,她和白音梧之间恐怕还有第四出……啊!说起来那谁谁谁差不多又要出世了吧?这么说来白泽和他……” “二二,你知道的太多了呢。”玄天头也不抬地翻过一页,语气和煦如春,温婉似水。 杨二郎却是生生打了个寒颤:“呃……这个那个,啊!我突然觉得头好痛!我刚才说了什么?我怎么全都不记得了?” “是么。”玄天终于再度抬头,冲他莞尔一笑,“对了二二,你还没告诉我,这次压到露西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呢。” 杨二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其实吧,这次真的不怨我,真要说起来,都是露西他自找的。” “呵呵,怎么说?” “前不久,东海龙王不是纳了第二十六房小妾嘛,我正好闲着,就带着露西去他那儿看看,想说捞点海鲜吃什么的。没想到东海龙王说每次大家来都招待吃海鲜,实在是太腻味太没有创意了,所以那次上的菜尽是来自人间的香火供奉。我勒个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些年呆在人间,吃得最多的就是那些凡人供奉的鸡鸭鱼肉,牛头羊头了,我特么难得出趟门,不就是想吃顿地道的海鲜吗?怎么偏就赶上了这一遭……” 玄天清了清嗓子:“二二,说重点。” “我正要说啊,你干嘛打断我。”杨二郎白了他一眼,“此为背景,我是割手。于是我就让露西偷溜出去,帮我弄一点海鲜带回去,没想到这货居然撞上了东海龙王家刚成年不久的饕餮和貔貅。这两小子年轻气盛的,非说我家露西残害他们族人,露西那个暴脾气哟你也知道,果断跟他们大打了一架,最后总算是仗着自己修为高深经验丰富赢了他们,端了一堆海鲜凯旋而归。” 玄天抽了抽嘴角:“这是重点?” “哎呀!我都说了我正要说重点了,你干嘛一直打断我!” 玄天:“…………” 杨二郎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情绪,而后气愤十足地摔了茶盏:“我跟你说啊玄天,东海龙王那两小子忒不厚道了!打不过就打不过嘛,怎么可以趁我家露西不备,把他们的龙毒淬进爪子里挠我家露西呢?虽然这要不了我家露西的命,但是毒一发作,他的胃口就会受饕餮影响增大十几倍啊有木有!再加上貔貅,他基本上就不吃金银珠宝以外的东西了啊!这叫我怎么养得起啊!” 玄天叹了口气,搁下书本认命道:“然后呢?” “然后我一怒之下就把他名字改成露西了。”杨二郎眨了眨眼睛,瞬间变回无辜正太道。 玄天眉头突突直跳:“绕了这半天,压到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露西这个名字?!” 杨二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也不能这么说啦,他会去魔界,主要还是因为我告诉他,同样是金银珠宝,人间的太分散,天宫都是熟人不好下手,唯有魔界的咱最肆无忌惮——而且能解他身上双重龙毒的,唯有魔界的血鸢草。” “哦……难怪他这一路都没怎么闹事,原来是有毒在身,无暇分心。”玄天了然道。 “吼!你果然一早就知道了!” “是,”他坦然地点点头,笑眯眯道,“在你来的前一天,我就发现露西到广林城了。” 杨二郎嘴角狠狠一抽,脸上几度变换,最后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两个字:“变态。” 玄天勾唇坏笑:“彼此彼此。” (52)师父,神助杀啊 毕府后花园书房,第二书架下的密室之中,毕夫人血色尽失地瘫倒在地。 “天哪!老爷回来会杀了我的……” 以岱东月为首的五人三兔抱胸而立,镇定自若地环顾了一周,齐声道:“哇哦。” ……很遗憾,人毕夫人现在整个已经陷入到巨大的恐慌中,除了没完没了的碎碎念外根本没有搭理他们的心情,几个人无奈,只得进行了一下眼神交流。 岱东月:你们怎么看? 洺筝+音梧:这里好干净啊。 子琰+白泽:这里很干净。 摩多拿+摩古拿:……大姐,他们这不是一个意思吧? 摩可拿翻了个白眼:废话。 岱东月抽了抽嘴角,决定不再理会这群坑爹货,自顾自地转身绕着密室又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 据毕夫人交代,这间密室乃是代代毕府家主传下来的,最为私密的藏宝库,供放在这里的收藏品有且只有三十六件(这个数字是初代家主定下的,六六大顺什么的是他的最爱……),每一件都是历代家主不断优胜劣汰筛选出来的最为珍贵的宝物。光看那几个小叶紫檀大书架和罩在外面印刻了无数精妙法阵的琉璃钟罩,岱东月就知道曾经摆在上面的东西有多稀罕。 没错,曾经。眼下琉璃钟罩上的法阵已经尽数被破,小叶紫檀书架上亦是空空如也——三十六件稀世奇珍已经全部不翼而飞! 看着岱东月皱着眉头仔细检查的样子,子琰情不自禁地跟洺筝白泽咬小耳朵道:“哮天犬这厮也太彪悍了,明明昨晚还被困在这里进退两难,这会儿居然就将人连锅端了……不愧是二郎真君亲自调教了几千年的牛X神兽啊!” 洺筝白了他一眼:“夜长梦多,我昨天晚上就说要你们即刻动手逮他,你们偏不听,说什么怕惊动不必要的人,顺带还可以利用这里的法阵消耗哮天犬的法力和体力,一举两得什么的。现在好了,弄巧成拙了吧!” “我们哪知道他在那种情况下还可以逆袭来个绝地大反攻。”白泽咂巴了一下嘴,随即也蹲下身陪岱东月一起检查地板,“妈蛋……竟然真的一点痕迹都没留,这厮手脚也太麻利了点吧?” 音梧忧愁地咬了咬食指,看向岱东月:“师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呐?” 仍旧一无所获的岱东月摇了摇头,却在眼角余光瞥到失魂落魄的毕夫人时,突然一愣。接着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起身径直走到毕夫人面前,然后从腰间的乾坤袋中掏出一个锦囊,递了过去。 毕夫人愣了愣:“这是……” “毕夫人,实不相瞒,我们几人造访贵府,实是为了捉拿我家主上出逃在外的灵兽,正是它盗窃了你家的宝物。”岱东月七分真三分假,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货惯爱胡闹,故我家主上一早便备好了赔礼,还望夫人见谅。” 毕夫人下意识地接过锦囊,只打开看了一眼,便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见状,岱东月松了口气,冲她拱拱手道:“此间事已了,如果毕夫人对这份赔礼没有什么意见的话,我们就要离开这里,继续追查那灵兽的下落去了。” 毕夫人回过神来,死死抱住锦囊,冲岱东月几人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你们赶紧走!” 众:“…………” ———————————————————————— 半个时辰后,五人三兔顺利离开毕府,再度光顾了“夜归人”客栈,照例包了五间豪华型单人房住下。 岱东月住的还是天字一号,此刻已是戌时,众人人吃过晚饭后便习惯性地齐聚到她房内,准备讨论下一步的计划安排。 不理会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四人三兔,岱东月自顾自地端坐在书桌后准备给她家便宜师父写一份进度报告——哦,你不用担心笔迹和文字的问题,因为我们东月的笔迹跟碧霞元君本人几乎完全一样,而且这个世界的文字和中国古代的繁体字差不多,对于我们博学多才一通百通,且又学过两年书法的万能女主角来说,掌握起来根本没有任何难度。 “话说我们帝君大人可真是神啊,居然提前就备好了赔礼。”摩可拿啧啧称赞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竟能抵过三十六件稀世珍宝,帝君大人可真舍得啊!” 白泽闻言扑哧一笑:“你觉得我们帝君会傻到自掏腰包帮哮天犬擦屁股?” 摩可拿呆萌呆萌地眨了眨眼睛,除白泽外的三人三兔齐齐转头去看岱东月,后者头也不抬地挥毫疾书道:“嗯,那锦囊确是师父威逼利诱二郎真君拿出来的,说是任务道具有备无患,事成之后,报酬另算。” 众人齐齐咽了口口水。 “顺带一提,这样的锦囊我还有三个。” ……杨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不理会内心各种羡慕嫉妒恨的众人,岱东月镇定自若地封好报告,掐了个玄天亲授的特殊传送诀,将信笺传往真武行宫,而后起身掸了掸衣服,走到众人上首坐下,用眼神示意离她最近的摩多拿给自己倒杯茶。 “现在哮天犬的线索又断了,你们讨论了半天,有讨论出什么结果吗?” 众人齐齐摇头。 岱东月抽了抽嘴角,看向白泽:“哮天犬以前也喜欢偷盗宝物吗?” 于是这回只有白泽一个人摇头了:“没有,事实上,哮天犬每次出逃,都会选择不同的发泄方式,就怕被我们摸出规律,将他分分钟逮回去。” 岱东月蹙眉:“从时间上看,哮天犬应是一离开二郎真君,就直接跑来魔界了。目的地如此明确,那么目的应该也十分明确才是。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偷盗毕家的财物?” “会不会哮天犬想要的东西,就在毕家?”洺筝大胆猜测道。 “有可能。”子琰点头赞同,“昨夜我们既然察觉到他,想来他也察觉到了我们,否则不会把自己的痕迹处理地如此干净,甚至干净到有些不自然。” “可他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白泽冷静地分析道,“否则他不会毫不犹豫地避开我们选择逃走,毕竟仅凭我们几个的实力,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偷走毕家的三十六件宝物呢?”音梧疑惑道。 岱东月闻言,眼底精光一闪:“是了!定是那三十六件宝物中,有他想要的东西的线索!”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回去问问毕夫人,那三十六件宝物都是什么来头吧!”摩可拿三姐弟兴奋地一蹦三尺高,众人也眉开眼笑地准备起身,却不料坐在上首的岱东月突然顿了顿,而后右手一划,凭空抽出了一封白色信笺——信笺上面盖的,赫然是玄天的帝君印玺! 师父这人一向懒散,何曾如此迅速地回过信?岱东月心头一凛,果断拦下蠢蠢欲动的众人,径自打开信笺迅速浏览了起来。 “怎么了师姐?帝君他说什么了吗?”白泽纳闷道。 岱东月摇摇头,并不说话,只顾着看信,看著看著,一直紧锁的眉头竟也缓缓舒展了开来! “不用回毕府了,我们明天就启程,前往阴魔城!” —————————————————————————————— 几日后,岱东月以节约法力保存实力为由,将死活不肯走,嚷嚷着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三只兔纸冷血无情地扔回了灵兽界,带着其余四人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目的地阴魔城。 阴魔城是一座极具魔族特色的城市——整座城市以阴沉的玄黑,死寂的灰白和血腥的鲜红为主基调色彩,浓郁的魔气弥漫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连炸臭豆腐的牛头小哥都有中关的实力,初来乍到的旅人连逛街都得小心三分,因为哪怕他随便撞到一个小屁孩,都有可能是某个王族的世子。 这是一个精英的城市,亦是魔修的天堂。 在这样一座城市里,来自天宫的岱东月等人自然不好受——这是心理上的压抑,哪怕他们有仙魔转换丹护体也无济于事。 唯一给了他们些许安慰的,大概就只剩下“夜归人”客栈了。 “不愧是全魔界最大的连锁客栈。”几人神情各异地坐在天字一号房中,唯有洺筝和子琰完全不受影响,乐颠颠地吐槽道,“瞧瞧人家这统一装潢,真是碉堡了,早知道就在人鬼城画张画像带过来玩‘找不同’了,一定很有趣!” 岱东月懒得理他们,坐在书桌后自顾自地整理这些天来,玄天陆陆续续发给她的一些相关资料,其中有哮天犬的,也有魔族的。不得不说,她家便宜师父掌控任务进度的水准实在是高,这些资料来得实在是太及时了,内容也相当精准,早一天或者迟一天都会坏事。 洺筝在一旁抱怨道:“哮天犬闹出这么多事,我还以为会有很大的苦衷或是隐情呢,没想到真实原因这么坑爹……” “他们又不是第一回这么坑爹了,想来师尊他们早就习惯了。”子琰满不在乎地撇撇嘴,“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哮天犬打算怎么偷血鸢草。二师兄,你有头绪吗?” 白泽没有反应。 子琰和洺筝朝他看去,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蹲到了地上,眉头紧锁汗流浃背,双手正不断地掐着诀,在地上反反复复地画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阵法符图,一张白白胖胖的脸上几度变幻,让人猜不透他到底算到了什么,又想到什么。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正想问音梧,却无语地发现他竟然早早化回了真身,团着五条毛绒绒的大尾巴窝在床上,一副谁来都不理的生闷气样。 “什么情况?”两人看得满头雾水,正想去问岱东月,没想到就在这时,三人竟然同时开口了。 “决定了!我们明天就进魔宫!见魔王!” (53)母子相见 对于岱东月白泽音梧三人异口同声说要去见魔王,却又打死不讲清原因的决定,子琰和洺筝两只局外人表示甚是糟心。 “就算你们各有个的苦衷,各有各的目的,可那魔宫,是我们这几只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地方吗?”子琰觉得,他们这种贸贸然的决定实在太异想天开了。天宫和魔界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两不相容,只是双方实力均衡,各种牵制下才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他们几个在城里走走还好,要是进了魔宫,被发现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这你放心,”白泽信心十足地拍了拍胸脯,“我算过了,两天后就是魔王蓝音的生辰,不过不是逢百逢千的整数年,所以不会大操办,只打算在阴魔城内热闹一下,按照往年的惯例,届时不论身份年龄,只要人在城内,都可入魔宫参观庆贺,即便我们被揪出来,也大可说自己是武当山派来庆贺魔王生辰的。” 子琰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二师兄,你刚才弄得那么夸张,结果就只是为了推算魔王生辰这种翻翻日历就可以知道的小事吗?” 白泽笑容微僵,咂巴了一下嘴,又不说话了。 洺筝忍无可忍:“你们一个个地到底想怎么样!什么都不说的话,叫我们怎么配合你们!这个团队还怎么默契无间地合作?!” 话音刚落,众人皆诧异地看着她,连将自己死死埋在尾巴堆里的音梧也情不自禁地抬起了小脑袋。洺筝当即小脸一红:“你……你们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白泽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容易啊,我们的刁蛮小公主,终于也有团队合作意识了。” 洺筝:“…………” 岱东月将理好的资料竖起整了整,淡漠地扫了众人一眼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要休息了。” 洺筝不甘心地撅嘴:“师姐,我们不是来找哮天犬的吗,为什么要去魔宫?” 岱东月抬眉,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我有说过,去魔宫,不是为了哮天犬么?” 洺筝子琰愕然。 音梧再次将小脑袋埋了回去,闷声道:“音梧才不是为了哮天犬。” 白泽摸了摸鼻尖,干笑道:“我也不是。” 洺筝子琰无语——你们特么的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岱东月不耐烦地摆摆手:“急什么,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知道。现在,都给我回房睡觉去。音梧你也起开,别以为装忧郁我就会放任你窝在我床上。” 众:“……是,大师姐。” 两天后,魔王生辰之日,魔宫果然不出白泽所料地大开四方之门,五人打扮成阴魔城平民的样子,随着人潮甚是低调地混了进去。 魔宫很大,层峦耸翠,飞阁流丹,殿宇之华美,气势之恢宏,丝毫不亚于九重天上的玉清宫,只是与仙乐飘飘的玉清宫相比,魔宫要肃静阴沉得多。 五人此次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血鸢草。作为魔界特有的珍稀灵草,血鸢草完全长成需要七百年,只生长在魔宫的圣园之中,不过圣园乃是魔界最大的仙葩灵树园圃,内设禁制无数,正确入口常年飘忽不定,外人根本找不到。 万幸,他们有号称“无所不知”的白泽在。只要找到了圣园和血鸢草,就能守株待兔找到哮天犬,任务也就能完成了。 但这只是大家的任务目标,此外还要考虑到音梧和白泽这两个显然别有用心的家伙:音梧很好猜,不过是想解决一下家庭纠纷;但白泽,岱东月猜不透,只能从他的关注点上,大概推测出他的目标,应该也在那圣园里。 于是商议之下,五人最终决定分成两方,一方由岱东月带着音梧去见魔王,另一方由白泽带着子琰洺筝去寻圣园。 目送白泽三人隐身而去后,岱东月略略思考了一下,对音梧吩咐道:“化成原形,跟在我身侧。” 音梧眨了眨眼睛,见她自己也掐诀化回了原先的打扮,便也乖乖化出真身。 岱东月理了理肩上的紫气东来,眼角余光瞥见化好狐形的音梧一声不吭地走到她身侧坐下,不由颤了颤眼角:“你不问我原因么?” 小狐狸歪头咧嘴:“音梧相信,不管师姐做什么,总是为音梧好的。” 岱东月抿唇:“……那就走吧。” —————————————————————————————— 肃穆恢宏的魔宫正殿里,魔王蓝音端坐在上首的金座上,微笑着接受众人的朝拜祝贺。她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妆容精美又威严,一袭暗红罗纹蜀锦长裙,更衬其华美凛冽,不可侵犯。 “真武行宫使者到!” 通报声一落,席间的几位长老俱是惊奇地互看了一眼——这么平常的小生辰,竟然也能惊动天宫的真武帝君?还特意派使者前来祝贺……难不成,玄天一直暗恋我们魔王?! 蓝音闻言亦是敛了脸上端庄的笑容,意味深长地看向大门的方向,等着传说中的使者入场。 片刻之后,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镇定地迈步踏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简约又不失典雅的宽袖衫裙,头梳揽月螺髻,肩上披的紫绸绦带流转着神器特有的淡金光芒,面容绝美,神情冷漠,身后还跟了一只五尾蓝狐,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武当山出品,低调奢华非一般的感受”的独特气场。 “真武帝君座下三弟子岱东月,参见魔王陛下,祝魔王生辰快乐。”岱东月不卑不亢地屈膝行礼道。 蓝音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碧霞元君么?怎的成了真武帝君的弟子?” 作为魔王,她自是见过从前意气风发的碧霞元君的,这一点,岱东月并不感到奇怪,故而她面不改色地微笑道:“我出事已久,魔王竟全然不知,看来魔界跟天宫之间,隔阂确实很深啊。” 蓝音脸色瞬变——魔界和天宫之间的隔阂是很深,但还不至于到闭关锁国,完全断绝往来的地步,碧霞这话,难不成是在暗示她,身边出了奸细么? 见魔界女王一脸的阴沉不定,岱东月意味不明地勾唇一笑,而后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魔王陛下,东月奉师命,送上五尾蓝狐一只以贺陛下生辰,还请陛下笑纳!” 蓝音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向岱东月身后的那只五位蓝狐——只一眼,她便如遭雷击地浑身一颤,险些自金座上摔落下来! “陛下!” “陛下!您没事儿吧?” “快!传魔医!” 大殿瞬间陷入惊慌,蓝音见状连忙坐稳了身子,右手凭空一压,示意众人自己无碍,但脸上的苍白却是怎么样都掩不住。 “来……来人,请碧霞元君和蓝狐入内殿,本王稍候有要事相商!” —————————————————————— PS:今天灵感不怎么好,宁缺毋滥,暂时就只码这些好了。 (54)一生痴情向人尽 这一年的生辰,是魔王蓝音过得最为简短高效的一次。 若是换作往年,哪怕是再普通的生辰,阴魔城都要为她庆贺三天,可这一次,从巳时开宫门到结束道贺,总共只花了四个时辰——酉时一到,蓝音便丧心病狂地直接取消了晚宴,连捞回一点本钱的机会都不给滴,迫不及待滴将那些入宫为她庆贺的王公贵族请出了魔宫大门! 毫无疑问,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我们的女主角岱东月童鞋。 魔宫正殿历来是魔王接见群臣,举行大型会议或宴会的首选场所,故正殿后的内殿,基本也延续了其风格和设置,只在左右两边各多设了一个简单的书房和卧室。 蓝音屏退了所有人,坐在正上首的鎏金龙椅上,面色复杂地看着袖手立在下方,不卑不亢的岱东月,以及僵坐在她脚边的那只五尾蓝狐。 “不知真武帝君让碧霞元君你带他前来,是何用意?”她强作镇定道,可话才说了半句,视线就忍不住再次瞥向音梧——这孩子,和他父亲长得实在是太像了,除了毛色外,几乎一模一样! 岱东月没什么表情地勾了勾唇:“看来魔王陛下已经认出他是谁了。音梧,恢复原形吧。” 一阵轻烟拂过,蓝狐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十八九岁,长着双桃花狐狸眼,雌雄莫辨的红裳少年,他微微颔首,脸上带着痛苦和纠结的神情,僵直的身子很明显地透露出他内心的紧张。 蓝音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的真身已经同他父亲有九分相似了,没想到化成的人形,却还是和自己有四分相像! 好在……他刚才没有在殿上显露人形,否则谁看了都会知道,那绝逼是她的亲生儿子…… 见蓝音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岱东月眯了眯眼:“看来,魔界的人,并不知道陛下你同青丘白梧育有一子,是吗?” 蓝音抿了抿唇,坦然承认道:“是。” 岱东月叹了口气,后退一步将音梧推了上前:“你有什么要问的,现在可以问了。” 冷不丁被她这么一推,音梧瞬间陷入了慌乱,直到对上蓝音意味深长的目光后,才忍不住咬牙开口道:“白桐父君说,魔界只重实力,不分身份,不论男女,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我的存在?” 蓝音不愧是魔界的王,就这么一会儿,便已恢复了理智,冷静无比地解释道:“我魔族是不分身份地位,可青丘和天宫两边除外。你不仅仅是我的儿子,更是上任九尾帝君的嫡孙,现任九尾帝君的亲侄子,别说带你回来让你继承魔王之位,光是知道你的存在,长老们都会想尽办法将你除去。” 音梧冷笑:“这么说,你当初在我身上下反兵之印,抛夫弃子的行为,其实是为了我们好咯?” “一半一半吧。”蓝音诚实,却也残酷地承认道,“我带着前世的记忆而生,从有意识起,就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使命就是向青丘的王复仇。从我看见你父亲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个人注定要代替那位狐王和青丘,向我赎罪。” “赎什么罪?!从头到尾都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音梧忍不住怒吼道。 蓝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白桐是这样告诉你的?一厢情愿……呵,青丘还是这么喜欢自欺欺人。” “你……你什么意思?” 蓝音蓦地冷下脸,侧头看向另一边,淡淡道:“没什么,反正说了你也不会信。” 音梧抿唇,不甘心地又问道:“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报复,才接近父君的?” “是。” “你说你受伤,让父君将所有修为渡于你,也是骗他的?” “是。” “你……叛出魔界,随父君四处流浪,并不是因为爱他,只是想趁机脱离魔王之位的争斗,坐收渔翁之利?” “是。” “你一句话都没有留,扔下我和父君直接回魔界做了女王,我和父君为了找你吃尽了苦头,可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接我们回去,是不是!?” “是。” 音梧颓然地瘫到了地上,一双通红的墨眸无神地看着她:“你没有心……你没有心……” 声声控诉,字字血泪,饶是岱东月,也不忍地撇过了头。 可蓝音却始终面不改色,无情地一再点头道:“是,我没有心。你所听到的那些,都是真的。我没有苦衷,没有隐情,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报复当年狐王对我的不屑一顾,为了夺得如今的魔王之位。” “你可知父君临死前……” “他死了?”蓝音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震惊,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那又如何?我和他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两百年前我便立了大长老的嫡子为王夫,和他生下了两子一女,将来我的继承人自然也会在他们之间选择。听说,白桐对你还是挺好的?那么,你还是继续呆在青丘吧,你放心,只要白桐那边不说出去,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真正身世。”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你怎么能冷血无情到这种地步!”音梧猛地起身,愤怒地瞪着她,措词各种语无伦次,“谁稀罕做你的继承人,我是青丘七王子白音梧!我的母亲早在三百多年前就因生我难产而亡,之后父君才将我带回,青丘人人都知道!我和你这个魔王没有半点关系!你少污蔑人!”说完,也不管蓝音是什么反应,一转身直接化出原形跑出了内殿。 岱东月皱了皱眉,一时竟不知自己是该追出去,还是留下来。 “碧霞元君……”幸好,蓝音及时开口了,语气中是满满的愧疚和伤心,于是岱东月很自然地留了下来,“魔王陛下唤我东月即可。” “好吧,东月,”蓝音勉强一笑,“你比我了解他,经过这番话,你觉得,他还会对我这个母亲,对魔界存有好感和期盼吗?” 岱东月果断摇头:“不会,一星半点都不会再有。” “那就好。”蓝音松了口气,疲倦地靠倒在龙椅上。岱东月见状迟疑了一下,终是忍不住追问道:“陛下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蓝音摇了摇头:“我说过了,你们所听到的那些,都是真的。我没有苦衷,没有隐情。其实所谓苦衷隐情,不过是软弱的人拿来祈求他人原谅的借口罢了。人生在世,想要得到多少,必先付出多少,而且到最后,往往你付出的远远超过你所得到的,可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人甘之如饴。白梧执着的是爱情和自由,而我执着的是复仇和王位,或许在一般人眼里,他的执着比我高尚,比我正道,可高尚、正道,呵,那些算个屁?我才不要因为所谓的道德勉强自己。只要能得到我想得到的,我就绝不会吝惜为此所要付出的代价。 我从不后悔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倘若人日日活在悔恨之中,那以前所做的那些努力岂不全都白费?人生本就没有回头路,我宁愿把精力花在如何更好地走后面的路上,也不会挖空心思一味去弥补过去的错误,让失败的前半生影响后半生的幸福。” 岱东月沉吟半晌:“……那方才,陛下为什么要问东月音梧的感受?” “……他终究是我的孩子,我只是不想他做无谓的挣扎和牺牲罢了。”蓝音苦笑了一下,“其实这样最好,白梧死了,我做我的魔王,音梧回归青丘。待我们死后,是非恩怨就此截止,魔族和青丘或许就能迎来和解的那一天。” “……东月明白了。” 话一说完,气氛再次陷入了僵持。蓝音闭着眼睛靠在龙椅上养神,岱东月袖手而立,沉默不语。良久,她开始犹豫要不要向蓝音请辞,蓝音却又一次突兀地开口了。 “东月,你说,当年那位女王,她为那位狐王做了那么多,狐王真的一点儿都不感动吗?” 岱东月眼角微颤:“我不知道。” 蓝音无声地笑了,双眼却始终没有睁开:“呵……胆小鬼,我们都是一群胆小鬼。” 岱东月抬头,定定地看着她:“你想知道,白梧临死前,最后说过什么吗?” 蓝音浑身一僵,缓缓睁开了眼睛:“你说。” “白桐曾私下告诉过我,当他在魔界边境重逢自己奄奄一息的哥哥,知道他是被你害得那么惨时,真恨不得立刻冲到魔界杀了你,可白梧不让他来找你,他说,就算日后知道了真相,也不要告诉他。他宁可在九泉之下抱着自欺欺人的美好,也不想带着血肉模糊的伤口投胎转世……他把音梧托付给白桐,嘱咐他低调行事,切莫引起你的注意,以免造成你的困扰……他只希望,魔族和青丘的恩怨,到他这里为止。” 他说,我宁可在九泉之下抱着自欺欺人的美好,也不想带着血肉模糊的伤口投胎转世; 他说,你不要对他太好,万一引起他母亲的注意力,只怕又要惹出无尽灾祸; 他说,我们两族的恩怨,就到我为止吧…… 蓝音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两滴蓝泪滚落脸颊。良久,一声极低的叹息声自她口中逸出,恍惚得令岱东月几乎不敢相信那是从那位前一刻还口口声声说着决绝无悔的魔界女王口中说出来的话。 “一生痴情向人尽,相识不如不相识……” 她说,一生的痴情尽付诸他人,空化流水,与其如此,倒不如从未相遇。 也不知是在说谁。岱东月抿唇,不再理会那位瘫倒在龙椅上神情恍惚的王,转身拂袖而去。 (55)梼杌 谁知岱东月前脚刚踏出内殿,整座魔宫后脚就跟着剧烈震动了起来! “哇擦!怎么回事?!” “外星人入侵了?暗卫侍卫护卫速速集合!” “瞎啊你!这一看就是地震的节奏啊!快跑快跑啊!” “哎小妹妹,你为什么坐在地上?” “呜呜呜……我不小心把我娘亲弄丢了……” 岱东月:“…………” “出什么事了?”蓝音皱着眉头从她身后走出,顺手招过一个神色惊慌,正在犹豫要不要进门通禀情况的女官问道,脸上已然恢复了一个王者应有的沉稳和威严。 女官果然被蓝音的王霸之气所感染,很快镇定下来,顾不得什么礼仪,一个箭步上前便急急道:“禀王上,有人私闯圣园,惊醒了梼杌(音同桃误)!” 蓝音大惊失色:“怎么会……” 话只说了半句,她就自己了悟了,于是脸色越发铁青:“此等大事,竟没有人早早提醒本王……看来今日之后,我魔宫当真是要大换一次血了!” 说完,她长袖狠狠一甩,十分暴戾地将那女官瞬间横扫出去十几米,也不管身后的岱东月如何,径直瞬移了出去! 岱东月见状皱了皱眉,走到那女官面前,俯下身问道:“梼杌,是怎么回事?”白泽锁定圣园,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个梼杌? 女官被蓝音一袖子拍到墙上,连吐了好几口鲜血,此刻正苦逼地靠在墙根喘气,闻言也只能勉强抬头看她:“你是武当山的使者?” 岱东月点点头,想到方才蓝音反应,很是担心这个身份不够格知道魔族此等秘辛,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亦是天宫的碧霞元君。” 女官看她的眼神果然更尊敬了几分:“原是碧霞元君……不知元君可曾听说过,神兽梼杌?” 岱东月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看过的《神异经》中曾提到过这种上古神兽。” 古书《神异经》云,西方荒中有兽焉,其状如虎而大,毛长二尺,人面,虎足,猪口牙,尾长一丈八尺,搅乱荒中,名梼杌。生性傲狠难训。 这段话翻译成白话文的意思是,梼杌这货长得很像老虎,毛长尾巴也长,人面、虎足、猪口牙,天性凶恶,且顽固不化。 “三界九州,最最凶恶顽固的梼杌之祖,就镇压在我们的圣园之下。”女官道,期间又咳出了半口血,岱东月只当没有看见——蓝音不是残暴昏庸的王,刚才既然下得去手,想来这位女官背后的关系也不可能干净到哪儿去。 “镇压?这个词我光听着就觉得不大靠谱。” 女官抽了抽嘴角:“的确……这只梼杌约莫每隔个千八百年就会闹腾一次。” “怎么说?”岱东月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少女你没看见我身受重伤吗!你这样追问一个身受重伤的妹纸真的君子吗!女官郁闷地又咳出一口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嚼巴嚼巴吞了下去,脸色顿时好了几分,连顺了好几口气后,才幽怨地继续为岱东月讲解魔界基础知识扫盲。 说起来,这还是当年魔界和青丘大战后遗留下来的历史问题。那时候双方刚签好停战协议,这只修为临近帝君水准的梼杌就肆无忌惮地跑来魔界横行霸道了。彼时魔界元气大伤,又得防着天宫乘隙而入,根本腾不出手来处理它,无奈之下只好将它暂且镇压在圣园之下——饶是如此,魔族仍有三位长老折在了这只凶残的梼杌手上。 待魔族再恢复过来想起他的时候,已足足过去了近千年,在这千年中,被困在圣园之下的梼杌几度脱逃失败,最后竟然狠下心,做出了一个同归于尽的决定——他祭出了自己的内丹,以全部修为为代价,试图将圣园祭炼成自己的法宝! 若失败,他将瞬间灰飞烟灭;若成功,他将拥有三界九州最顶级的灵圃作为自己的后盾,进可利用灵圃中的阵法困死敌人,退可享用无数奇花异草增进修为! 这招釜底抽薪,他使得很决绝,若不是魔族人及时发现,至多百年,他便可炼化成功。可梼杌也不是傻子,炼化初一开始,他就果断放弃了肉身,将自己的神识魂魄融进了圣园,所以无论魔族人阻断他炼化多少次,只要圣园还存有一星半点的泥土,他就能无数次卷土重来。 他是史上最顽固不化的神兽,一旦钻了牛角尖,就决计不会放弃,誓要将炼化圣园进行到底。 于是魔族只好对他采取放养政策,由着他赖在圣园里,全当他是圣园免费的守护兽,只在他炼化到最后关头,一个不小心就会功亏一篑的时候,才出手阻断。这个周期约莫在八百到一千年左右,蓝音登上王位不过三百来年,之前魔界又长期处于内乱之中,这才忘了梼杌之事。 “其实只要王上狠狠心,赔上魔界一半的力量,要完全消灭他也不是不可能的。”女官苦笑道,“只是这样一来,魔界必然元气大损,若是青丘趁机联手天宫,我们岂非死无葬身之地?” 岱东月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个点:“你说阻断梼杌炼化圣园……要怎么阻断?” 女官愣了愣,脸上的表情突然复杂了起来:“元君有所不知,最初的圣园,是由魔族史上最为强悍的二代魔王的尸身所化,所以若有谁想掌控圣园,就必先令其接受自己的血和魂,这也是梼杌能与圣园共存亡的原因——他想要祭炼圣园,就必先将自己成功祭献给圣园。因此,能不能顺利接掌圣园,也是魔王继承的重要条件之一。” 她说得很委婉,岱东月脑子里转来转去转了好久,才勉强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若想阻断神识魂魄皆已融入圣园的梼杌,唯有魔王以自己的血,乃至魂魄为媒介进入圣园,与其亲自缠斗才行?” 女官抿唇,点点头。“此法虽然凶险,但与其他法子相比,已是牺牲最小的了,毕竟目的只是打断梼杌的炼化,不是要和他死拼到底。”她没有说的是,大部分不愿冒险牺牲的魔王,都会暗地里培养好些个与圣园血魂相通的炮灰,在关键时刻替下自己。其实若不是圣园内所植奇花异草太过珍稀,为了防火防盗防空气污染不能让过多的人随意进入,魔王们一定会大肆培养此类炮灰,没准儿还能组成一个秘密亲卫队神马的。 听到这里,岱东月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既然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也差不多该去圣园看看情况到底如何了。 “那什么……你受了伤,先在这儿躺会儿吧,告诉我圣园在哪个方向,我有些担心魔王陛下,想过去看看。”其实她担心的是白泽那几只,万一撞上蓝音,那事情可就不怎么好办了…… 女官抽了抽嘴角:“元君现在才想起这茬儿吗?” 岱东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呃,事分轻重缓急么,我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贸贸然跟着出去吧?哦对了,你方才说,梼杌这次是被惊醒的,那么是不是说,他的炼化其实还没到无从掩饰不得不暴露自己的那个紧要关头?” —————————————————————————————— 诚然,梼杌的炼化是没到无从掩饰不得不暴露自己的那个紧要关头,但也快了。这厮一贯清楚自己处境艰难,所以一般来说,除了闷头苦练和苦炼外,平常都是很安分地窝在圣园下面cos空气的,而且因为性格偏执,久而久之,梼杌发现自己其实还蛮喜欢这种单曲循环一样的日子的,隔个千八百年闹腾一次,除了确实不太能(但不代表不能哦亲)压制住炼化到最后关头的大动静外,更多的是不想结束这样的生活——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要真出了魔界,一时还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当然了,这一点魔族人浑然未觉。要是让他们知道每隔千八百年就要自家魔王大费周章地去镇压一次的梼杌其实只是耍着他们玩而已,估计真的会吐血三升死得很销魂。 综上所述,白泽此番能掐着这个既不会影响他炼化又很容易引起魔族人恐慌的时间点将他惊醒,逼他现身,其实是很了不得的一件事。 当岱东月不紧不慢地根据女官指给她的路找到目的地时,圣园正处于分外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下。 圣园的入口隐藏结界和已被破坏,整座灵圃此刻正大咧咧地显现在魔宫正殿外的那片大广场上,五千魔宫精英面色沉静地守在四周,严禁任何人走近圣园——当然,若是里面的人想出来,他们是决计拦不住的。 岱东月向精英守卫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守卫只犹豫了一下,便放了她进去——很显然,自己“巨星陨落”的消息多半魔族人并不知晓,只当她仍是从前那个修为高深,德冠天宫的碧霞元君。 (56)音梧你怎么又长大了 甫一走进圣园,岱东月就愣住了。 在能同时培育出仙气飘飘的仙葩灵草和魔气环绕的邪花恶树的神奇灵圃中,一只身长足有三四丈的异兽此刻正悬浮在半空之上,面露狰狞地看着地上的人。 人面猪牙形似虎,是梼杌。岱东月的判断十分迅速且精准。 视线往下,站在梼杌正下方首当其冲的,毫无疑问是魔王蓝音和白泽,洺筝和子琰站在不远处的一株菩提树上观望,脸上写满了担忧。音梧……不在这里吗? 四下看了一圈,仍是没有发现音梧的踪迹。岱东月蹙眉,掐了个诀瞬移到洺筝子琰旁边。 “我去!师姐你吓我一跳!”子琰拍了拍胸口假装自己受了惊吓,结果被洺筝白了一眼:“都什么时候了,拜托你别闹了行不行?” 岱东月有点莫名:“什么情况?音梧呢?你们有没有看见他?方才从我那儿跑出来后就没见着他。” 洺筝咂巴了一下嘴,忐忑道:“这个那个……音梧被那梼杌吞了……天地良心啊师姐!二师兄本来正同它谈判谈得好好的!谁知魔王过来没多久,不知道说了什么突然激怒了梼杌,现在情况很微妙,师姐你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岱东月闻言脸色瞬间铁青,转头死死盯住梼杌,语气阴冷僵硬地如同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戾魂恶鬼,骇地洺筝和子琰齐齐打了个冷颤:“梼杌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顿了几秒后,子琰终于鼓起勇气道:“呃,师姐,事情是这样的:二师兄带我们找到圣园的时候,梼杌还在下面沉睡,我和洺筝也压根不知道这里守有一只梼杌,正想去找血鸢草,二师兄却突然撇下我们,自顾自地蹲在地上画起了阵图,然后分分钟将这只梼杌挖了出来! ……其实这也没什么,主要是二师兄弄醒它的方式实在有些粗暴,搞得它各种起床气,正愁没出撒呢,音梧就没头没脑地冲了进来,我们都没来得及反应,梼杌就顺口将直直冲它冲而来的音梧吞了下去!” 该死!要是那时候她没有留下来听蓝音诉苦,而是果断追出来拦住音梧,他如何能被梼杌吞下?!或者方才她没有好奇梼杌的来历,而是果断追着蓝音过来,蓝音说不定就不会激怒梼杌,白泽就能顺利说通……悔恨自心底翻江倒海而来,岱东月恨恨地咬唇,没两下就咬出了殷虹的鲜血,不顾洺筝和子琰的阻拦,她二话不说抖开了肩上的紫气东来,绦带化作紫色祥云,将她直接浮到了梼杌面前,与那狰狞的兽冷冷对视。 “大师姐!你别乱来啊!”白泽焦急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碧霞元君!你快下来!”同样是焦急,蓝音的语气中更多了一分后悔,“我方才就是不明情况胡乱对它施压,才会惹它发怒的!” 岱东月恍若未闻。 于是梼杌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她身上。它警惕地看着岱东月,不时不耐烦地打两个响鼻,岱东月却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很快敛了情绪,静静地与它对望。 良久,梼杌终于平静了些许,开口低沉嘶哑道:“小姑娘,你又是为了什么?” 岱东月眼角微颤,不动声色道:“又?那他们是为了什么?” 梼杌愣了愣,随即莞尔:“有点儿意思。你可知,小白泽为什么要将我唤醒?” 岱东月不答,只是看着他。 “我来魔界前,和这小白泽的父母乃是至交。他此番将我唤醒,实是想劝我离开魔界,转投真武帝君座下。” 岱东月依旧面不改色,下方的蓝音却是脸色大变——诚然,每隔千八百年就要镇压一次什么的是有些麻烦,但对外,梼杌一直是魔界不可小视的一件威慑型终极法宝,这把双刃剑若是用得好,其威力绝不亚于N颗原子弹。玄天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干系,可他却在这当口派白泽前来,如此光明正大地挖她魔界的墙角,究竟是何居心? “哦,这同我又没什么关系。”岱东月淡淡道。 梼杌眨了眨铜铃般的大眼睛,语气听起来居然有些愉悦:“那边那个女魔王,她一听说我吞了只五尾蓝狐,就大言不惭地要我立刻将他吐出来,否则分分钟将我打回原形。真好笑,她难不成真以为,我之前一次次魂飞魄散,都是被他们打散的吗?” 岱东月挑了挑眉:“不是吗?” “当然不是!”梼杌顿时激动了起来,“我不过是想更进一步同圣园融合而已!可笑他们竟还天真地把我当成圣园的免费守护兽,妄图圈禁我!现在的我与圣园的融合度已经接近百分之九十九,就算被打得魂飞魄散,也能在半日内重聚魂魄恢复修为!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人能打断我祭炼圣园的最后一步!” 难怪玄天会选在这时派白泽前来,她家腹黑的师父大大果然筹谋深远。岱东月腹诽,面上却是凉凉一笑,反唇相讥道:“素闻梼杌傲狠难训,我还以为你是喜欢这种可以让你不断瞎折腾的生活,不曾想却是低估了你的心思。” 梼杌老脸一红,竟被噎地说不出话来——被困在一个小园子里日复一日地重凝魂魄,祭炼修行,可一到了关键时刻,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之际,就会有一个自诩正义之士跳出来将自己打回原形,于是又只能重新来过…… 这样的脱困方式,是正常人想得出来的吗?是正常人能够忍受得了的吗?是正常人能够乐此不疲的吗?! “我估摸着,以你的能力,融合度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时候,差不多就能从圣园脱逃而出了吧?为什么一直留在这儿这么久?据我所知,梼杌从来不是贪婪之辈,你当初选择祭炼这条路,多半还是在赌气吧?比起这园中的奇花异草,你的自由和人身安全难道不更重要?”岱东月一针见血,字字紧逼道,“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你根本很喜欢这里的生活,舍不得离开。” “你少自以为是了!”梼杌终于忍无可忍地暴吼了一句,而后四蹄一蹬,张开血盆大口直直朝岱东月冲了过来! 岱东月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眼前这只梼杌脾气这么暴躁这么不通情达理,稍被人揭穿看透内心的真实想法,就恼羞成怒到要杀人灭口的地步! 不过,这正是她想要的! “大师姐!” “碧霞元君!” 众人的尖叫声刚落,岱东月便被梼杌一口吞了下去,成为继音梧后,梼杌醒来后进的第二次食! —————————————————————————————— 一阵翻江倒海的晕眩感之后,岱东月很快清醒了过来,按理说,她此刻应该在梼杌的肚子里,可当她环顾四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跌坐在一处开满白色梅花的山林间。 “三师叔,你怎么也来了?” 岱东月回头,发现已经恢复人形的音梧正站在她身后,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岱东月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微微诧异道:“音梧,你怎么……长得这么大了?” 此刻的音梧足有一米八的身高,穿了一身明显是由法力幻化出来的蓝色锦袍,衣襟和袖口处滚着白色的狐毛边,一头黑中泛蓝的长发逶迤在地,原还有些稚嫩的瓜子脸已然长开,彻彻底底成了一个绝代妖姬,啊不,是绝代花美男。 音梧莞尔一笑,神情竟也沉稳了不少:“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这里莫名地很舒服,不过修炼了一小会儿,脸就长成这样了。” 你长得何止是脸啊少年!岱东月无语,“怎么你每次成长都这么突然……对了,我们都是被梼杌吞下肚的,这里应该是他腹中之境吧?” 音梧歪头,有些疑惑:“梼杌是谁?” 岱东月这才想起来这货根本啥也不知道,于是简单地跟他说明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对着突然成熟的妖男音梧,岱东月觉得之前那一眯眯的不自在正在迅速扩张,言语间也不由拘谨了起来。 音梧同她何等默契,自然很快就看了出来,于是浅浅一笑:“三师叔不习惯音梧现在的样子么?要不要音梧变小一些?” 成熟版音梧的温柔真是愈发要命了……岱东月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摇头道:“不用了,你能成长是好事,而且……你终究是要长大的,晚一日习惯,还不如早一日习惯。” “那便好。”音梧勾了勾唇,“以后,我可以直接唤你东月吗?” 岱东月愣了愣:“可我是你三师叔……” 音梧撇嘴:“我如今修为大进,只怕这次回去后,就会请离武当山回去青丘。到时候,你自然就不是我的三师叔了,我提前改称呼,你也好早些习惯呐。” 岱东月想了想,觉得还蛮有道理的,于是点头道好。 音梧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东月,那边的梅花开得正好,我们过去看看吧。”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唤得是如此的温柔缱绻,如此的婉转勾人,那一瞬间岱东月竟觉得有些腿软,她连忙干咳了一下,故作镇定道:“看什么梅花,当务之急,是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音梧伸出食指轻轻压在她唇上,柔柔一笑摇头道:“你一贯聪慧,今日怎的也糊涂了?我们不在梼杌腹中,它的肉身早已毁得干干净净,你看到的梼杌只是它幻化出来的幻影,它的神识魂魄早已融入圣园。” 岱东月脸颊微红,连忙拍开他的手指,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哦,原来我们还在圣园里,只不过被梼杌的幻影吞食后,自动进入了圣园的幻阵之中了,是这样吗?” 音梧笑着点点头:“不错,但这个幻阵应是梼杌融合后创造出来的,除非打败梼杌,否则光是闯出阵法,也出不了圣园。” (57)素手一握三千年 说话间,两人已翻过了山头,行到了一处更为平坦的林地,这里的白梅果然如音梧所言,开得分外繁盛。一丛丛雪似的小糯米团子缀在枝头,随着微风轻轻颤抖,娇萌又可爱,一点儿也不像古诗文中所说的那般清冷孤傲。 “东月喜欢梅花吗?”音梧走过去,伸手按下一枝开得正是时候的白梅,侧过头看着她笑问道。 蓝衣白梅衬着那么妖娆的面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直欲将人的三魂七魄尽数勾去。岱东月觉得自己的抵抗力正在飞速下降,闻言只能胡乱地点点头:“……还好吧,女孩子么,哪有不喜欢花的。” 音梧笑得更灿烂了,顺手折下一小从白梅,走回岱东月跟前,细致地将其簪到她鬓边,而后牵起她的双手,低头温柔地凝视着她的双眼,声线晕开无尽迷醉:“为卿唤雪梅花天,素手一握三千年。” 岱东月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双脚随即一软,音梧低低一笑,顺势将她搂进了怀中。 少年!在这么前途未卜的关键时刻你还只顾着泡妞,这样做真的君子吗啊喂! “音……音梧,你……”岱东月紧张地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正想问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不君子了……等等! 她脸色一变,肩上的紫气东来心随意转“砰”地撑开一个防护罩,分分钟将音梧弹了开去! 音梧闷哼一声,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形,抬头疑惑地看向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岱东月:“东月,你怎么了?” 岱东月面色阴沉地看着他:“你不是音梧,你究竟是谁?” 音梧愣了愣,脸上的神情突然扭曲了起来。他立即低下头,不过很快又抬了起来,微笑的脸庞怎么看怎么别扭:“东月,你是不是还是不习惯我现在这个样子?没关系,我……” “想当初,横公鱼内丹使音梧连跳四级修成金丹,也只使他在容貌上成长了,纵然后来记起了很多遗忘的记忆,也没有像你现在这般,性格剧变到截然相反的程度。”岱东月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分析地理智又冷酷,“他对我一向是崇拜加依恋,即使长大了,有了想要反过来保护我的想法,也断不会像你这般轻浮,屡次勾引诱惑于我。说!你究竟是梼杌,还是圣园中修成的其他精魅?” “音梧”勾唇,坏坏一笑:“不愧是碧霞元君,可你方才所说的,都只是理论上的推测罢了,你有何证据证明我不是白音梧?” 岱东月轻蔑地看着他:“有分别么?只要我不信你,你便无法再利用音梧的身份接近于我。” “哈哈哈!”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你就不觉得奇怪,为何到现在还感应不出我身上异于白音梧的气息?你就不奇怪,如果我是冒牌的,为何会知道你是碧霞元君,又为何会知道你同音梧之间的过往种种?” 岱东月瞪大了眼睛:“你!难道……” “音梧”咧开嘴,阴森森地笑道:“不错,我是梼杌,至于元君你的小狐狸,早被我连人带魂魄记忆一起夺舍地干干净净了!” “你胡说!”岱东月暴吼出声,双目通红死死盯住梼杌,企图从他眼中看见一丝一毫的心虚和作伪。自她在这个世界苏醒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么强烈的情绪变化,肩上的紫气东来感应到了她出离的愤怒,护在她周身的防护罩竟是自动升级到了禁咒级,并生生逼出了一个高级火焰术直往梼杌飞去! —————————————————————————— 与此同时,真正的圣园里,气氛变得越发僵持了。 梼杌仍然浮在半空中,挑衅地看着脚下脸色大变的四人,甚是找死地打了个饱嗝。 “嘿嘿……”梼杌看着他们,得意一笑道,“老子从前是很喜欢这里的日子,但是过了这么多年,老早过足瘾了,而且老子什么都不多就是耐心多,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强迫症比较严重,既然决定了炼化圣园,就一定要将它百分之一百炼化成老子的东西!现在圣园是老子的了,舒服日子老子也过够了,所以老子也没兴致继续陪你们玩了,寨见!” “慢着!”蓝音上前一步,抽出自己的佩剑冷冷道,“先把音梧和碧霞放了,否则本王就是拼着半个魔界不要,也定要将你送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梼杌哈哈大笑:“伟大的魔王陛下,你确定你舍得?” 蓝音持剑的手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她咬唇,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后退。 白泽叹了口气,慢吞吞地伸手自怀中掏出一张符纸,语气颇为无奈道:“梼杌叔叔,这可是你逼我的。” 梼杌有些诧异于他的反应,不过当他看清白泽掏出来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张白符后,又轻蔑地笑了:“小白泽,你这是要临场画符吗?别费力气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白泽不语,只是淡定地拈了个小火焰将白符烧了,而后看向他,遗憾地摇头道:“真是枉费世侄我在帝君面前极力为叔叔争取下这先礼后兵的机会……只可惜,千不该万不该,您不该拿我师姐开刀。” 白符燃尽,一股青烟凭空腾起,瞬间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一分钟后,青烟散尽,白泽面前一字排开了三座碉炸天的大神—— 右侧清奇秀气的少年头戴扇云冠,脚踩缕金靴,身穿淡鹅黄轻甲,手提三尖两刃枪,正是传说中连玉帝都要忌他三分的二郎真君; 左侧的中年美大叔一袭华丽的明紫锦袍,英挺中略带一丝闷骚——北极紫微大帝是也; 正中间一身玄武纹黑色锦袍,英挺俊朗威严无限的青年,毫无疑问,是我们的真武玄天帝君参上! “哟,这不是小梼杌嘛!好久不见呐!”北极笑眯眯地同梼杌打招呼道。 梼杌一个踉跄,险些从云头栽下来——和属于后起之秀的二郎真君和玄天帝君不同,北极可是跟着玉帝打天下的元老级人物,梼杌被困魔界几万年,不认识杨二郎和玄天很正常,但北极……他死都不会忘记当年就是这货,闲得蛋疼地跑到魔界游玩,顺手帮魔族人将自己封进了圣园! 玄天挑眉看了梼杌一眼,转头冲白泽道:“小白啊,我早说这厮傲狠难驯说不听的,你偏不信,看,到头来还不是要本君出马。” 白泽瀑布汗:“是,帝君大人威武。只是……为什么北极帝君和二郎真君也来了?” “哦,没什么,大家刚好在一起聊天,他们闲着无聊就跟过来了。” 白泽:“…………” “父君!”因为实力悬殊只好在一旁观战cos空气的洺筝终于在自家父君闪亮登场后有了底气,拉着子琰一路小跑过来,愤愤地指着梼杌道,“这畜生吃了音梧和大师姐,啊不,是三师叔,你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话音刚落,原本还悠哉悠哉的玄天脸色瞬间铁青:“你说什么?!” 事实证明不爱发脾气的人发起脾气来确实是很可怕的,玄天这一声怒斥骇地众人浑身一颤,连北极都情不自禁地顿了顿,连声宽慰道:“玄天你别慌,先听他们说清楚。” 玄天吸了口气定定神,二话不说瞬间结出金木水火土五道禁咒,将企图趁乱逃跑的梼杌分分钟定死在了半空之上,这才面色不善地瞪了包括魔王在内的四位知情人士一圈,最后还是将视线定格在了白泽身上:“说。” 白泽一个激灵,用最为简短精炼的措辞迅速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通,总计不超过三十秒。 听完解释,玄天总算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脯:“还好还好,我家东月还有得救。” “那音梧呢?!”魔王蓝音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玄天脸色一僵:“那孩子的话……只怕……” “只怕什么?”蓝音脸色惨白,身子全靠手中的佩剑支撑才不至于瘫倒,她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道,“还请帝君明说。” 玄天却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挥手将定得全身僵硬的梼杌招过来,口中念念有词地不断往他身上拍各色符咒。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面色复杂地收了手:“梼杌早已同圣园同化,没有肉身,所以他的吃,其实就是夺舍。东月有紫气东来护体,一时半会儿,梼杌还奈何不了她;但先她一步被夺舍的音梧却毫无倚仗,在极端的时间内就被梼杌夺去了肉身……万幸的是,音梧的血魂与圣园的融合度极高,最后关头,他果断舍弃了肉身,学着梼杌的样子将自己的神识魂魄依样画葫芦融进了圣园。” “嘶——那他岂不是成了第二个梼杌?”洺筝惊呼。 玄天点点头:“圣园历来只接受魔王嫡系的融合,梼杌的祭炼其实很令其反感,只是架不住他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般缓慢侵蚀的攻势罢了。如今梼杌的祭炼已近百分之九十九,眼看着就要完全掌控圣园,圣园自然不甘心,这时候,一个拥有魔王嫡系血脉的血魂主动献祭对于圣园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所以音梧在融进圣园的一瞬间,融合度就达到了百分之百!” “真的吗?!”蓝音又惊又喜,脸色顿时好了不少。 玄天却是摇了摇头:“别高兴的太早。虽然音梧在融合度上略胜梼杌一筹,但修为上,他远远不是梼杌的对手。只是碍于圣园对他的绝对保护,梼杌暂时拿他没有办法而已。” 蓝音脸又一垮:“这么说又成僵局了?” “不会。音梧的融合度已达百分之百,成为圣园名义上的主宰,在这种情况下,梼杌再怎么努力,他那百分之九十九的融合度都不可能再有提升了,而他本身又被圣园限制无法逃脱,更无法对音梧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所以目前为止,音梧只是因修为低下被梼杌暂且压制罢了,等他修为超过梼杌,就能脱困而出了。到时候,顺便还能收梼杌当个小弟什么的。” “……真武帝君,您说话敢不这么大喘气么?” 玄天呵呵一笑:“综上所述,音梧、梼杌和圣园三者之间已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放任圣园不管,直到音梧战败梼杌而出为止。” “那要多久?” “唔……保守估计,三千年吧。” 蓝音:“…………” “这已经是他在圣园各种奇花异草支援的前提下最理想的速度了,要不然你以为人梼杌这几万年都在吃白饭吗?”玄天白了她一眼,活动了一下十指,又扭了扭脖子道,“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卧槽,这货真是变态,五个禁咒他这么一小会儿就快解开了,北极,二二,过来帮我一下,其他人走远些……再不把我家东月弄出来,她非得为了音梧跟那幻境中的梼杌分身磕到死不可!” ———————————— PS:于是第一篇就此结束了,明天开始第二卷《天宫篇:我风流!我骄傲!》,请亲们和阿途一起期待第二次性情大变的岱东月吧!~~ (58)忘魂蛊 岱东月做了两个梦。 第一个梦很真实,真实到在第二个梦出现以前,她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梦里的她正和变作音梧样子的梼杌分身激战,各色法术掀起阵阵狂风,前一秒还傲立枝头的白梅花,下一秒便化作霜雪漫天飞舞,可这样的美还来不及让人欣赏,就在转瞬间被凌厉的法术攻击波及,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纵然有神器护体,岱东月依旧不是修行了数万年的老牌神兽梼杌的对手,只撑了十来个回合便败下阵来。她伏在地上连吐了好几口鲜血,五脏六腑皆受了重创,丹田内灵气全部耗尽,护在她周身的三重禁咒级防御阵法闪烁了几下后终于消散,梼杌见状冷冷一笑,毫不犹豫地直冲到她跟前,岱东月认命地闭上了双眼,嘴角露出一丝释然的笑——音梧,抱歉没能帮你报仇,但你不用害怕,最后的黄泉路,三师叔一定陪你走完…… 良久,致命一击迟迟未到,岱东月睁开双眼,惊讶地发现近在咫尺的“音梧”突然愣住了,脸上的神情再度扭曲了起来。他立即低下头,很快又抬了起来——原本狰狞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痛惜和茫然。 “东月……”他开口,声音因为过度愧疚而有些嘶哑,“对不起……我控制不住他……” 岱东月猛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是音梧吗?!” 他点点头:“东月……我时间不多了,你好好听我说……我被梼杌夺舍了肉身,好在神识魂魄抢先一步融进了这圣园,一时半会儿他还奈何不了我,可我毕竟修为低下,刚一见到你,我的意识就被他迅速控制,这会儿虽暂时夺了回来,估计也撑不了多久,迟早还是会被他侵吞的……” “不行!我不允许!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你就绝不能放弃听见没有!”岱东月双目通红,第一次主动扑进他的怀里哽咽道。 音梧莞尔一笑,伸手搂紧了她:“好……我都听你的。东月,有些话,我一直想同你说。” 岱东月身子一僵,顿了两秒后,声音有些颤抖地点了点头:“你说。” “我小时候过得很苦,一直到遇见你,我的人生才算是见到了希望——你是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子,聪明,冷静,强大自信,神采飞扬。你总是将我护得滴水不漏,所以一开始我真的觉得很安心,像是终于有了依靠一样。可时间久了,我心里却是越来越不安,尤其是师尊对我说过那番话之后,我很怕有一天会成为你的累赘。直到后来我修为大进,这种不安才略略好了一些。” “音梧……” “东月,我已经不是你初见时那只奄奄一息的小狐狸了。我也想像你保护我一样保护你,我希望你能一直开开心心的,只要你高兴,我白音梧什么都可以不顾,什么都可以不管。” “音梧……别再说了,我都知道……”岱东月将脸深深地埋进他的怀中,终于泣不成声。 音梧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声线中带着满溢的柔情:“为卿唤雪梅花天,素手一握三千年……这是我的真心话,无关梼杌的控制。东月,我不会放弃的,你要等我。” 岱东月愣了愣,抬头迷茫地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神识魂魄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但也死不了。可你不同,你无法与圣园融合,继续待下去,梼杌绝不会放过你。” 岱东月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行!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同他对抗!?” 音梧浅浅一笑,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相信我。” “不!音梧你听我说……”话未说完,岱东月便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温柔地裹住了她,将她缓缓带出音梧的怀抱,慢慢地朝天穹尽头飞去。 他就这样站在原地静静地凝望她远去,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他无往而不胜的三师叔露出这样惊惶无措的表情,她哭得像个孩子,他却冲她释然一笑:“再见了,东月。” —————————————————————————— 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自眼前迅速闪过,岱东月只觉脑中一片混乱,像是瞬间穿越了无数时空似的那种混乱,紧接着,她切换到了第二个梦。 她发现自己跌坐在一朵软绵绵的白云之上,四周尽是茫茫没有边际的浓稠雾气,岱东月眨了眨眼睛,镇定无比地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果然是在做梦。 哎,这么说来,她之前是不是做了一个不一样的梦?什么梦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 “还好么,岱东月。” 一个空灵飘渺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随后,一个温婉恬静,宝相庄严地跟个女菩萨似的白衣女子自云雾翻滚中缓缓走了出来。 岱东月当机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你是观世音吗?” 白衣女子抽了抽嘴角:“我叫迷途,专职牵引飘荡在平行世界夹缝中的各种孤魂野鬼,换句话说,我负责各个世界之间的穿越工作。” “……哈?” 白衣女子又抽了抽嘴角,挥手把一道亮光打进她的眉心,岱东月浑身一颤,无数记忆争先恐后地钻进脑海,她的脸色很快苍白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平静下来:“所以说,我现在已经死了,你给我看的那些,是我的前世吗?” 迷途摇了摇头:“大明星那一段确实是你的前世,武当山那一段不是,你现在仍是碧霞元君,只不过处于重伤濒死状态,灵魂出窍罢了。” 岱东月了然:“我懂了,我上辈子死后不小心飘进了空间夹缝中,然后被你顺手牵进了碧霞元君体内,穿越了一把是吗?” 迷途微笑着点点头:“不愧是红极一时的百变天后,理解能力和接受能力果然过人。” 岱东月皮笑肉不笑道:“一般好吧。我现在为什么会在这儿?” 迷途道:“我说过了啊,你重伤濒死,灵魂出窍。这种情况下的魂魄最适合穿越了,所以多半都会自动自觉地跑到我这儿来。” 岱东月顿时有一种被雷劈了的赶脚:“我……我又要穿越了?这次去哪儿?” 迷途白了她一眼:“小姑娘,别以为最近这几年穿越红了,你就可以把穿越当旅行!实际上穿越的限制可是很多的,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留下来,要么回现代。不过你在现代的肉身早已被火化,就算回去,也只能凑合别人的尸体,不可能恢复到从前的生活了。” 岱东月无语:“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好选的,自然是留下了。” “你确定?”迷途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就一点儿也不想念现代的亲朋好友和便捷生活吗?” 岱东月摇了摇头:“我在现代并没有什么亲朋好友,没什么好留恋的。这里的生活虽然玄幻了点,但至少……”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顿,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幸福满足的笑容,“我有洺筝子琰这些朋友,有关心我的师父贝儿,我认识了很多人,他们都对我很好……况且,我答应了音梧要等他回来的。” 迷途笑了,笑得很是意味深长:“看来这里的生活的确使你改变了很多,你不再像从前那般冷漠封闭了,这是好事。” “哎?什么意思?” “你没有发现吗?”迷途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睛,“要是换作从前的你,对于我这么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一定是提防地半句话都不肯多说的。” 岱东月愣了愣,释然一笑:“我倒是真没注意到这些,只觉得从前的记忆太远,好像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说话的时候也就没有多想……迷途姑娘现在可以送我回去了吗?” “可以,只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迷途举起右手,凌空画了个金色的符咒印进她的心口,“那碧霞元君身上带着的蛊毒,可能会给你带来一点儿小麻烦。” 岱东月愕然:“蛊毒?你不能帮我解除它吗?” 迷途抱歉地摇了摇头:“我也只是个普通的神仙罢了,虽然不在同一个时空供职,可你们那边那么多大神都解不了,我自然也解不了。麻烦是麻烦了点,但你若想彻底解毒,那些麻烦是避免不了的……别担心,你失去的那些,终有一天会回来的……” ———————————————————————————— 岱东月睁开了眼睛。 她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可一旦睁开眼睛,她便一点儿也不记得之前做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梦了。不过她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因为从科学的角度讲,这说明她的身体很健康——只有精神状态不佳的人,才会夜夜做梦,醒来后还将梦记得一清二楚。 这么想着,她下意识地侧了侧头,发现正躺在一张古色古香的雕花紫檀云床上——啊勒,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在悬崖边拍戏的来着吧?只不过吊着她的威压好像突然断了,然后她就掉了下去…… 这么说她死了?!不对不对,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掐一把……好疼!果然没死,那这里是医院?不可能,哪家医院的床会配备地这么好啊…… “东月,你醒了?” 一双修长略带薄茧的大手撩开了床帘,岱东月闻声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头戴明珠紫金冠,身穿玄武纹黑色锦袍,面容英挺俊朗的极品大帅哥! 大帅哥看着她的表情很是复杂,先是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后又松了口气,接着脸上露出一丝难抑的疲倦和憔悴,不过很快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倾身坐到她床边,用手中刚刚拧好的毛巾细致地拭去了她额前的薄汗,声音轻柔道:“你被梼杌伤得很重,再晚一步就死定了。真是的,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逞强,就是不听。” 岱东月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没敢搭话。 大帅哥为她擦好脸后,又接着抬起她的右手,边擦便问道:“昏了近半个月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岱东月又咽了口口水,确定眼前的大帅哥对她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后,果断选择了她万人迷百变天后模式中,专门用来对付明明不怎么熟却莫名地热情得不得了的陌生人时的必杀绝招—— 只见她优雅而坚定将自己的右手从大帅哥手中抽出,轻轻地撩了撩耳边滑落的刘海,垂下眼帘,有些失落,有些迷茫,又有些警惕地低声道:“抱歉,我好像……不大记得你了。” (59)颠覆形象 真武大殿玄武书房: 玄天端坐在龙犀云雕楠木桌后,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地迅速浏览着一大摞内容不详的文件。 他面前站着四个人,分别是行宫殿掌事青桦和仙宫殿掌事,二代弟子之中硕果仅存的唯一一位女弟子青妤,岱东月的贴身侍女贝儿,以及被玉帝特派前来武当山为碧霞元君治病的医神华佗。 这位医神能够位列仙班,说来也是很运气的一件事。据司命星君私下透露,华佗之所以飞升成仙,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在人间采药制药的时候人品大爆发意外制出了一颗功效等同于嫦娥仙子吃 得那颗飞升丹一样的丹药。不过嫦娥是个大路痴,在升入仙宫,前往瑶池向女仙之首王母娘娘求职的路上不小心迷路到了广寒宫,被急着跟人私奔的前任广寒宫宫主扣下当了替身,后来玉帝 看在前任广寒仙子独守广寒宫多年,寂寞清苦却始终尽忠职守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下界了,嫦娥这个倒霉蛋才会被赶鸭子上架顺势当上了新任广寒仙子。 当然了,怀着试药的大无畏精神吞下飞升丹的华佗并不是个路痴,所以他很顺利地在男仙之首东华帝君那儿谋到了一个小医官的职位,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华佗的医术远超一般仙医,再加 上在人间行医多年,治病救人无数,德行深厚,所以很快就在竞争力不是很大的医神馆拔得头筹,最终被玉帝正式册为首席医神。道德天尊知道这人之后还特意招他前去,想要跟他交流一下 采药炼丹的经验,可惜华佗那颗飞升丹纯粹是意外产物,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当时用的是哪些配方了,道德天尊非常失落,为此郁闷了好几天,直到药圃里万年一熟的凤灵果树上意外多结出了 一颗果子,他才又恢复了青春活力。 啊,不好意思扯得有些远了,我们继续说华佗。传说这位医神大叔从医前曾是个士人,一身的书生风骨时至今日都没舍得扔掉,即便这会儿站在堂堂帝君面前,也依旧是一身清高自傲的洁白袍服,端方严肃,不卑不亢。 “帝君大人,下官的诊断报告您已经看来一个多时辰了,不知有何赐教?”见玄天终于抬头,端起右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略作小憩,华佗忍不住凉凉道。他虽贵为医神,但终究只是个文职,无甚修为建树,实际地位和真人差不多。 玄天展颜,冲他微微一笑:“华医神果然尽忠职守,报告做得十分详细。” 华佗不为所动:“所以呢?” “根据华医神你的推断,东月是因为骤然失去挚爱,又兼之重伤濒危,身心俱伤之下引发了体内潜伏已久的忘魂蛊,醒来后才会记忆全失,性情大变的,是么?” 华佗颔首,一本正经道:“不错。” 玄天反扣手指敲了敲桌面,不置可否地反问道:“那她现在人醒了来记忆却全失,是忘魂蛊恶化了的原因吗?” 华佗皱眉:“碧霞元君既已苏醒,便代表忘魂蛊再次陷入潜伏状态,目前还看不出来是恶化了还是好转了。按照一般的蛊毒规律,蛊虫的潜伏期越久,恢复的力量也越多,对饲主的伤害也越大。南蛮记录里中了忘魂蛊的凡人,最长的多活了八十年,蛊虫总共发作了五次。最短的多活了二十年,蛊虫一次都没发作过。” 此言一出,玄天脸上竟是显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惊喜:“这么说,蛊毒发作的次数越频繁,解毒的希望也越大了?” “……不一定,”华佗犹豫了一下,终是果断地破了帝君大人一盆冷水:“凡人寿命短暂,实在不能拿来类比元君的病情。若她频繁发作,下官根本无法保证会不会出现什么反作用,帝君切不可投机取巧。” 玄天失望地垂下了眼帘:“……好吧,那你说她会性情大变,究竟变成什么样子?本君早上看她的样子,既不似当年德冠天宫,也不似之前冷若冰霜,倒很有几分守礼羞怯的感觉。” 这回换华佗诧异了:“这不可能,据南蛮的记载,忘魂蛊会随机放大中蛊者隐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的一面,因此中蛊者无一例外都会性情大变,极端至极。” 玄天右手撑起下巴,左手仍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面:“你这么一说,她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的确是非常冷漠自闭,后来认识了很多朋友,才渐渐好转过来。” “这说明,元君她内心,曾是十分冷漠,不愿意相信任何人的。”华佗道,脸上却是带出一丝欣然的笑意,“但帝君放心,既然在这之前元君就已经克服了这个问题,即使现在她再度失忆,也不会再像之前那般自我封闭了。其实说起来,这也算是忘魂蛊唯一的好处吧,能暴露出中蛊者内心深处的阴暗面和缺陷,周围的人若有心,就能帮其矫正这些不足之处,将中蛊者引回正途。” “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了,即使不记得,影响总还是在的。你是这个意思吧?”撑着下巴的右手微微一松,玄天歪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过本君还有一个疑问——你凭什么断定,音梧是她的挚爱?” 华佗愕然:“这……这不是摆明的事吗?” 玄天一脸莫名其妙:“谁说的,没准儿我家东月只是把他当作亲弟弟,干儿子一样看待也说不定啊。失去弟弟和儿子的痛苦,应该不亚于失去挚爱的痛苦吧?” 华佗不由失笑:“帝君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我决定了,”玄天挥手,果断地打断了他,“青桦青妤,传令下去,从今天起,谁也不准在她面前提起音梧的事,除非她自己想起来。记住,务必要让所有知道他们关系的人收到并严格遵守。” 青桦青妤不由皱眉,异口同声道:“师尊,这难度略大啊。” 玄天翻了个白眼:“音梧要想从圣园中脱困而出,至少要三千年。这三千年内,东月还不知道要失忆几回,难道她每次失忆,我们都要把她从前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跟她说吗?当然要挑开心的事情重要的事情说啊!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她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就算告诉她音梧的事,也只是让她平添伤痛罢了。一切,都留到三千年后再说吧。” 一直沉默的贝儿这时突然开口了:“我赞同帝君的做法。且不论小姐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音梧现在的状况都是她无能为力的,若她心怀愧疚,决定从此放弃自己的人生,陪他守在圣园三千年怎么办?又或者反过来,失了那些记忆后,她因为无法真切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感情,最终将音梧彻底遗忘,那岂不是更让人心寒?倒不如像帝君说的那样,等小姐的蛊毒完全解除,或者三千年后音梧破封而出之时再说,更为稳妥些。” 此言一出,众人终于再无异议。 于是,碧霞元君岱东月和青丘七王子白音梧这一段还未来得及出生,便胎死腹中的萌芽姐弟恋,就这样被出于好意的众人,悄无声息地翻了过去。 呃不对,帝君大人是不是出于好意,还有待商榷…… —————————————————————————————————— 自岱东月醒后,皎月阁便变得相当之热闹。 第一天来的是玄天和贝儿,他们非常细致地给她交代了一下她的现状和这个世界的三观,岱东月全程微笑点头,很快从中判断出自己大约是一年多以前穿越到了这里,占了人碧霞元君的肉身,结交了好多仙神妖魔,直到半月前下凡出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引发体内蛊毒,再次失去了记忆——唔,原来自己冷漠自闭的一面是这样被他们治愈的,难怪现在看着这些陌生人,非但一点儿没有警惕防备,反而莫名地觉得很亲切很有好感; 第二天来的是洺筝子琰和白泽,他们着重表达了一下师门弟子对她的关心,岱东月感觉他们跟她说话的样子很像她从前开粉丝团见面会的样子,于是习惯性地摆出一副看上去平易近人,其实不经意间处处皆是高不可攀的偶像光环的样子,结果把那三人唬地一愣一愣的,直道三师叔果真大不相同了; 第三天来的是几位传说中的天界大神,包括北极大帝、元通真君和牵着一只焉了吧唧的雄藏獒过来的二郎真君。北极大帝说他们是代玉帝来看望自己的,二郎真君还特真诚地向她表示了谢意,说这次多亏了她,才能顺利找回他家露西,当时岱东月觉得特别迷茫,但面上还是一副“上级领导纡尊降贵小的感激不尽”的诚恳表情,骇地三位大神没坐多久就神情惶恐地托词回去了——后来她问贝儿,贝儿只说是她之前太冷淡,大家一时还不太适应。 “可是二郎真君养的神犬,不应该是哮天犬吗?”彼时岱东月疑惑道。 “是啊,”贝儿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那只叫露西的雄藏獒就是哮天犬啊,小姐你重伤昏迷后,它才姗姗来迟进入圣园,结果被二郎真君逮了个正着。” 岱东月:“…………” 如此又过了数日,岱东月完全适应了武当山的生活,一身天后级别的高超演技使她迅速颠覆此前高贵冷艳,不食人间烟火的面瘫三师叔形象,彻底变成了一朵优雅迷人,人见人爱的超级交际花! (60)天宫天宫,我又回来啦! 这一日清早,皎月阁突然发出冲天的瑞光祥云,守在外间的贝儿见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急急闯入岱东月的房间后才发现里面充斥的仙气足有往常的五六倍之多! 看着浓郁仙气后,盘腿坐在床上影影绰绰的人影,贝儿试探性地轻声开口问道:“小姐?你这是……突破境界了吗?” 人影收了功,一点儿也不心疼地挥手驱散了房内因突破境界自动聚集起来的浓郁仙气,和玄天帝君房内一模一样的雕花紫檀云床随即显露了出来,一个面容精致华美,身材诱人无比的女子侧坐在床上,慵懒拨了拨散落胸前的黑瀑长发,冲她漫不经心地勾唇一笑:“是啊,总算把虚丹结好了,不枉我此前受了那么多罪。” 贝儿大喜,立即冲她行了个大礼贺道:“恭喜小姐再度踏入仙修之境!贝儿这就去通知帝君!” 岱东月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丫头便已自顾自地跑没了影。 她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进阶后一身臭汗,她本来还想吩咐贝儿为自己备个热水洗个澡的…… 随手掐了个洗尘诀将自己好歹收拾了一下后,岱东月下了床,踩了双流星云头鞋颠颠儿地拉开自己焕然一新的衣柜,挑着下巴陶醉地欣赏了半天,最后挑出一件亮紫色绣粉荷花纹的抹胸收腰长裙换上,她懒得穿半臂襦衣,随手点了点床边叠得整整齐齐的紫气东来,绦带便自动自觉地飘了过来披到她肩上,衬得她挺削白润的玉肩和清冷的锁骨越发若隐若现,勾人无比。 换完衣服,岱东月对着镜子原地转了圈,摸着自己傲人的胸围和纤细的腰身夸张地叹了口气:“唉,又变美了,好烦恼哦。” 这话愣是噎得一只脚已经跨进门槛的玄天没好意思把另一只脚跟进来。 跟在他身后的贝儿干笑了一下解释道:“帝君见谅,小姐这回的性子貌似比较……自恋。” 神马优雅迷人啊!神马人见人爱啊!都特么是浮云啊!说好听点是八面玲珑,风流不羁,说白了就是招蜂引蝶,招蜂引蝶啊! 玄天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身后候了半天的仙婢们先进去为岱东月梳妆,自己则心情复杂地等在一旁,直到仙婢们功成身退后,才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地踏了进去。 放荡,实在是太放荡了。这是玄天看见岱东月第一眼的第一反应。前段时间他先是和华佗一起研究忘魂蛊,后是忙于封锁各方消息,所以一直没有时间来看她,好不容易等到他有空了,她偏又感应到自己即将进阶并闭了关,所以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新性情确定下来后的岱东月。 那风骚的抹胸收腰长裙是几个意思?那露骨的绦带披肩是几个意思?还有那娇羞的随云坠雨髻和眉心妖娆的红莲花钿,这种反差强烈却该死地很撩人的妆容特么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师父,你眉头皱好紧哦,徒儿我进阶了您不高兴吗?”岱东月疑惑地歪头,插在发髻上如雨帘般的蓝宝石串珠随即一荡,如此天然,如此娇俏,直荡得玄天心跳加速。 “咳咳,为师自然高兴。”玄天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却不敢再像从前那般直接坐到她卧房内的桌前,于是只好一撩衣袍,端正地坐到了内厅上首。 岱东月不以为然,径直上前为他斟茶,动作熟练地连她自己都有些诧异。 “虚丹是凡人和仙人之间难以逾越的一道坎,结出虚丹,你才算得上是真正回归天宫的行列。”他接过茶,很快镇定下来,冲她微微一笑道,“玉帝知道这个消息,也会很高兴的。” 岱东月回以一笑,捧着茶壶后退一步微微福身道:“玉帝厚爱,东月愧不敢当。要不是师父您,东月哪有今日。” 玄天眼神一黯——终究是生疏了啊。“两天后蕊珠阙有场宴会,你陪我一块儿出席吧。” 蕊珠阙是三十五天之上的禹余天上清灵宝天尊的地盘,这厮在顶级大神中间属于最闲不住的老顽童一类,没事儿就爱开个宴会搞个讲座什么的,给天宫仙神们创造了无数发展兼情,交流八卦的机会。玄天挑这个时候带自己前去,是想让天宫的人知道,她岱东月经过这一年多,不仅没有坠入谷底,而是即将东山再起,让大家都有个心理准备的意思吧? 一念及此,岱东月忽然觉得眼前这位便宜师父真的是待她很好,处处为她着想,脸上的笑容不由就真诚了很多:“是,徒儿一定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玄天的心情莫名有些复杂,随口叮嘱了几句后,便匆匆离开了。 ———————————————————————————— 两天后,玄天带着岱东月准时出席了灵宝天尊的宴会——这次宴会的名头是,为了庆祝他家后院的木槿修出了人形。那株木槿乃是罕见的琉璃重瓣种,花开天青色,十年一开,每次花期百花仙子都会巴巴地上门向天尊求花,只因以此花酿制而成的琉璃槿酒目之清亮甘冽,入口却香醇绵长,后劲时半醉还醒令人飘飘欲仙,是全天宫最顶级的琼浆玉液之一。每逢盛宴,玉帝多会要求百花仙子奉上此酒助兴,若存酒不够,她可是要受罚的。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转眼小木槿就成人形了。我是不是也老了啊……”彼时,灵宝天尊如是叹道。 为了让忽然陷入惆怅的灵宝天尊舒缓心情,他手底下的掌吏提议举行了这场宴会,天尊大人知道后果然瞬间恢复了心情,欢天喜地地着手准备了起来。 仙神们得知灵宝天尊开宴会的消息后都十分高兴,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又有免费的歌舞和酒水美食可以蹭了,顺便还可以聊聊最新的八卦,发展一下许久没有联络的兼情神马的。而当他们听说,连一向不爱参加此类活动的真武帝君也会携手碧霞元君出席这次宴会后,这种高兴的心情迅速升级成了极度的兴奋! 有情况,这绝逼的是有情况的节奏啊!司命大人何在?! 有人十分配合地解惑道:别闹了,人司命星君一早就跟着百花仙子颠颠儿地赶到蕊珠阙了,这会儿估计都已经成功把那株刚成形的小木槿骗到百花仙子门下了。 众:………… 饶是早有了心理准备,入席已久期盼已久的那帮子以司命星君马首是瞻的八卦团小仙们在看到重出江湖的碧霞元君之时,还是忍不住虎躯一震——这这这货是碧霞元君?传说中德冠天宫,端庄大气上档次的碧霞元君?! 咳咳……其实岱东月今天的打扮和两日前玄天看到的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身上的抹胸收腰长裙换成了更为低调奢华的暗紫色凤纹,头上的发饰也更加精致华美些罢了,这在老早见识过的玄天看来没什么感觉,但要想闪瞎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小辈仙神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为了配合宴会的气氛,玄天今天十分难得地脱下了他一贯钟爱的玄色服饰,换了一身暗金云纹的宽袍,携着浅笑迷人的岱东月一路褒衣博带漫步而来,举止之优雅,风姿之潇洒,轻而易举地便吸引了在场所有女仙的视线。 岱东月跟在他旁边,见状故意压低声音戏谑道:“师父,咱师徒俩今个儿可算是赚尽了眼球了。” 玄天意味深长地勾唇一笑:“呵呵,那可不一定。” ———————————————————— 这周末要忙期中作业,今天就这些了,亲们见谅~~ (61)九源 蕊珠阙的宴会安排在一处开阔的湖边空地上,周围遍植白果古树。因是深秋,远远望去一片金黄,配着旁边墨绿的湖水,愈显华贵雅致。 引路的仙童十分自觉地将玄天两人请到了上座,但岱东月说,尊卑有别,不论是元君帝君之间的尊卑,还是师徒之间的尊卑,她都不好和他同席而坐。玄天私心想着,反正以她的身份,就算不跟自己坐在一起,多半也不会隔得太远,便放任她去了。 谁曾想她竟然二话不说一头扎进了地位最低,辈分最小,距离也最远的新人小仙之中,仗着大家都不认识她,眼也不眨地谎称自己是武当山的小弟子,分分钟跟他们如鱼得水地交流起八卦来。 卧槽,你们都是瞎的吗!?她只是掐了个诀将身上的衣服稍微幻化地平凡一点你们就认不出来了吗!?看着岱东月熟络地跟众人套近乎侃大山的样子,玄天只觉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郁闷地他恨不得当场呕出一口血来。 “啧啧啧,现在的新人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这么简单的幻术都看不破。你说是吧,露西?” 玄天侧首,颇为诧异地发现坐在他身侧的是牵着哮天犬堪堪坐下的杨二郎童鞋——他说这话的时候,还云淡风轻地拧了拧哮天犬脖子上的鬃毛。 哮天犬倒抽一口冷气,以一种纯粹自我催眠的口吻喃喃道:“真君虐我千百遍,我待真君如初恋……” 杨二郎挑眉,似笑非笑地又拧了他一记:“哦?是这样吗?那你为什么逮到机会就想从我身边逃走呢?” 哮天犬干笑了一下——不要怀疑,玄天确实从他那张粗犷,凶猛,又刚毅的脸上看到了这种几近谄媚的表情:“真君大大,您不觉得追赶跑跳碰什么的,很有情调吗?这正是小的我对您表达爱意的方式呀!小的对您可是真爱呐!么么哒!” 杨二郎轻笑一声,终于松开了手:“幻回人形为我斟酒吧,宴席上带条宠物狗什么的总是不大好。” “得令!”哮天犬欢喜地摇了摇尾巴,分分钟化作了一个英伟雄壮的青年,跪到跟前殷勤地为他家主人端茶送水。 玄天不忍地捂脸扭头,内心剧场再次慨叹——这对主仆的关系真心是扭曲到一定境界了啊…… “哟玄天,你也来了啊。”杨二郎漫不经心又略带戏谑威胁的声音很快自身后传来,玄天迅速转过头,装出一副“啊这么巧原来你坐我旁边”的惊喜表情,冲杨二郎举杯回了个招呼。“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天宫的么?怎么今天这么好兴致跑来捧灵宝天尊的场?” 杨二郎很上道地没有拆穿他,微笑着点头道:“听说今天三岛十洲的人也会来,很久不见他们了,想来看看。” 玄天敛了笑意,眉宇间露出了几分凝重:“他们来做什么?” “放轻松,他们没有恶意。”杨二郎懒洋洋摆了摆手,“不过是现任的蓬莱岛主夙越十分痴迷琉璃木槿,想来一观罢了。说来前任岛主还在的时候,蓬莱岛上也是有过一株琉璃木槿的,只是没多久就枯死了。前任岛主不喜死物,很快便将其弃毁了。夙越继任岛主之后寻了很多年,都没能寻到第二株琉璃木槿。前不久,他终于忍不住开始向天宫打听,得知只有百花仙子和灵宝天尊手上各有一株。百花仙子园里的那株常年被她采摘酿酒,一直奄奄地没什么精神,夙越看过之后什么也没说,想来是不大满意的。这次厚着脸皮递拜帖给灵宝天尊,也只求一赏奇花,并无其他想法。” 玄天冷哼一声:“果真如此再好不过,否则我不介意领兵平了他蓬莱。” 杨二郎苦笑:“喂喂,想当年我跟玉帝撕破脸下凡时,他们可是帮过我不少忙的。给我个面子,不要太为难他们,成么?” 玄天撇撇嘴,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所谓三岛十洲,是**九州大地极遥远之外的大海之中,所隐藏着的仙岛群,其中以最大的昆仑、方丈、蓬莱三岛为首,下分长洲、祖洲、瀛洲、玄洲、炎洲、元洲、流洲、生洲、凤麟洲、聚窟洲十洲,名义上由东华帝君管理,其实都是些不服玉帝统治,或者留恋人间不肯飞升的地仙,相当于现代那些不愿入党的高级知识分子。 这样一群人聚在一起,无疑是玉帝乃至天宫众仙神的眼中钉肉中刺,玄天这个真武帝君早年也没少领兵同他们大打出手,结果却总是不了了之,最后玉帝只好放弃抵抗,自我安慰说就当他们是CEO头上的董事会股东之一好了。 这么一想,天宫众仙神们果然宽心了不少,同三岛十洲的关系慢慢地竟也缓和了很多,其中尤以十洲之中的长洲关系最好,甚至确立了外交关系,洲主还被玉帝破格晋封——没错,长洲便是传说中仙狐族的领地青丘,九尾帝君之位世袭罔替。 但玄天这厮比较记仇,始终对三岛十洲没什么好感,尤其对昆仑岛主厌恶至极,不过没有人知道原因,连昆仑岛主本人都表示一头雾水。 好在今天来的只是蓬莱岛主夙越和同他关系较好的方丈岛主九源,否则恐怕连灵宝天尊都撑不住场面。杨二郎腹诽道。 与此同时,岱东月正坐在一大堆叽叽喳喳的小辈仙神之中,无比自然熟络地同他们聊着天宫最近的新鲜八卦。她非常乐呵地发现,这里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司命星君的铁杆粉丝,一天之中有大半的时间都守在人司命星君门口,张着顺风耳等着听他高谈阔论时,有意无意泄露出来的诸多八卦消息。 唯有一个穿着天青色半臂襦裙的妹纸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半句话,只是埋头猛吃桌上的各色零嘴,一副好几千年没有吃过好东西的饿死鬼样,要不是她吃得还算安静端庄,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甚是呆萌讨喜娇憨可爱,她周围的人早就忍不住想把这只格格不入的吃货给哄到一边去了。 “听说今天碧霞元君和真武帝君一起来的呢,怎么只看到真武帝君和二郎真君聊天聊得起劲?” “是啊是啊,真好奇那位德冠天宫的元君大人会是什么样的风姿呢。”岱东月恬不知羞地点头附和,一脸艳羡道。萌妹子毫无反应,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吃货世界里; “听说那株琉璃木槿化作人形的样子超级好看呐!司命星君和百花仙子到现在都没有出席,八成是还没成功将其从灵宝天尊手上骗到百花仙子门下吧?” “有道理,只是不知道那木槿化作人形后,是男是女?”岱东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萌妹子依旧毫无反应,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吃货世界里; “管他是男是女呢,好看不就行了……对了对了,我还听说蓬莱岛主酷爱琉璃木槿,这次也会出席向天尊求取那株木槿,不过依我看,连司命星君都劝不下来,他夙越注定空手而归。” 蓬莱岛主夙越?新人物啊,以前没听过呢。岱东月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同时意外地发现,吃货萌妹子不动了。两秒后,她淡定地掏出手绢擦了擦嘴,如众所愿起身离开了席位。 岱东月斟酌了一下,同众人打了个招呼,悄无声息地追了上去。 ——————————————————————————— “我去,这妹纸看起来娇娇弱弱的,跑起来怎么这么快,一眨眼就没影儿了。”岱东月环顾四周,发现一向方向感好到爆的自己居然破天荒地迷路了,不由有些郁闷。好在这里离宴会的地方不远,应该很快就可以看到人。于是她撤了自己身上的幻术,打算一会儿碰到人后主动表明身份,请人送自己回去。 好在身为女主角,我们东月的运气还是很不错的,没过多久她便走出了白果古树林,来到了宴会紧挨着的那个湖边,只是奇怪的是,她环顾了湖周围一圈,竟都没有看见宴会的人群。难道就这么一小会儿,宴会就结束了?人就走光了?桌椅和残羹冷炙就分分钟收拾得干干净净了?扯淡的吧喂! “你是谁,怎么闯进我的领域的。”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岱东月闻声惊讶地回头,就这样遇见了那个令她一见钟情,永生难忘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湖蓝色的宽袖长袍,披散着一头冰蓝色的及腰长发,面容好像刚从那静谧的湖水无尽处浮出水面而来似的,冰冷而深邃。明明是他主动问自己的,可岱东月看他的表情根本一点儿也不好奇自己的答案,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淡淡地侧首继续看着眼前那墨绿湖泊,平静自然地仿佛他已在那儿站了千年万年一般。 岱东月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看云时很近”。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子实在太艳俗,面对这样一位天人般的美男,很是掉价。 等等!掉价?岱东月你疯了吧?你可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天后岱东月啊!你毫无疑问就该能轻松驾驭各种风格的好吗!不要因为一个男人轻易动摇你的三观啊喂! 她猛地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上前一步冲那人微微福身,语气拿捏得分外进退有度:“小女岱东月,不才忝居元君之位,不知这位仙友如何称呼?” 男子没有回头,脸上的表情亦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地回道:“方丈岛,九源。” (62)怦然心动 方丈岛?岱东月愣了愣,联想起方才小仙们聊八卦的时候提起的蓬莱岛主……难不成是传说中的三岛十洲?可那地界儿的神仙不是一向独立于天宫之外自成一派的吗,怎的如今竟愿意上天参加宴会了? 一念及此,她镇定地走到九源身侧,侧首直视他波澜不惊的双眸,不卑不亢地微笑道:“仙友想必是同蓬莱岛主一起,前来参加灵宝天尊的宴会的吧?” 九源终于偏头看了她一眼,岱东月笑容不改,镇定自若地由他打量。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人看上去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样,没想到走近了接触,还挺平易近人的么。岱东月微微诧异了一下,继续笑道:“既是如此,仙友为什么不入席,反而在此结了结界独自赏景?” 九源又扭头去看湖面,淡淡道:“夙越去寻槿熙了,我不喜欢热闹,就在这儿呆会。” 他竟直呼蓬莱岛主的姓名?岱东月吃了一惊:“仙友是……方丈岛主?” 九源又点头,一点儿也不意外她不认识自己——这种平静显然不是误以为自己在天宫名气很小,而是纯粹的宠辱不惊,淡泊名利。她敢打赌,就算她一开始认出了他,对他行三跪九叩朝拜大礼,这厮的眉头也同样不会动一下下。 三岛十洲名义上由东华帝君掌管,三位岛主的地位仅次于他,就隐形实力而言,约莫要比天宫的真君高一些。这样算来,身为元君,同时深受玉帝恩宠的岱东月应该和他平辈。还好还好,刚才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她暗暗腹诽道,同时定了定神,大大方方地福了福身笑道:“原是九源岛主,失礼失礼!不瞒岛主,东月前些日子受了伤,不大记得以前的事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岛主见谅。” 九源摇了摇头:“无妨,你我本就不相识。不过碧霞元君的事迹,九源亦有所耳闻……其实三岛十洲的人,都很敬佩元君的。” 岱东月不由失笑:“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对我这态度,已经算是十分地和蔼可亲,尊敬有礼了?” 九源转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同你说这么多?” 嗷!不行了!这孩子实在太傲娇了啊!萌得老娘一脸血一脸血的啊!岱东月抿了抿唇,突然背过身去肩膀一阵剧烈地抖动,片刻之后,又一本正经地转过身冲他点头微笑道:“好吧,既然岛主喜欢清静,东月就不打扰岛主了。还请岛主高抬贵手放东月出结界。” 九源眨了眨眼睛,扭头继续看他的湖景,顿了两秒后,云淡风轻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是怎么闯进我的领域的。” 卧槽!傲娇就算了,你妹的居然还慢半拍!慢半拍这么呆萌的气质从你这么冰山禁玉男的脸上放出来真的好么?太不君子了吧亲! 岱东月握了握拳头,深吸一口气勉力一笑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追着一个妹纸跑,跑着跑着就跑进来了。” 九源歪头:“你为什么追着她跑?” 卧槽!傲娇和慢半拍也就算了,这货居然还知道卖天然呆!天理何在啊!法海你再不收了他,我……我就只能牺牲自己扑倒他了! “……我怀疑她就是今天宴会的女主角,那株修成人形的琉璃木槿。我很好奇,她为什么要将所有麻烦丢给灵宝天尊,自己却混在人群吃零嘴。”说着说着,岱东月忘记了尴尬,专心致志地重新开始分析那只吃货萌妹纸,“哦对了,说起来,她正是听到别人谈论蓬莱岛主夙越之后,才起身离席的。先前一直是雷打不动地坐那儿狂吃……难不成夙越和她以前有什么过节?哎岛主你拉我手做什么……哇擦男女授受不亲啊!!!” 想什么呢你们这群不纯洁的孩纸?人家九源只是听了她的话很吃惊,所以二话不说拉过她的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出了自己的领域而已,呵呵。 岱东月只觉眼前蓝光一闪,片刻之后,便同揽着她的九源一起落到了白果古林之间——很好,总算听到宴席上仙神们的欢笑声自不远处传来了,看来这次绝逼是真正的白果古林。 岱东月还在愣神,九源却已放开了她,后退一步冲她抱歉地鞠了一躬:“得罪了,碧霞元君。” “哈?”某人明显不在状态。 九源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我的领域不同于普通的结界,是直接挪移平行空间覆盖而成,是为‘方丈世界’。若没有我亲自带领,你是出不来的。” “哦……那我是怎么进去的?” 九源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你追踪的那位姑娘,想来曾在三岛十洲呆过,熟知我们那儿的秘法,所以故意引你进入我的领域,以摆脱你的追踪。” “啊……敢情我被反追踪了。”岱东月终于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笑道。 说话间,微风拂过古林,金黄色的扇形树叶片片落下,明丽绝妍翩若惊鸿的女子和清冷俊秀宛若天人的男子互相凝望,画面唯美地直叫人心跳漏拍。 岱东月觉得自己的脸颊正在抑制不住地泛红,她微微垂下了眼帘,心道,岱东月你完了,你居然对他一见钟情了。 正在这时,树林的另一边忽然传来一阵煞风景的争吵声,两人终于回过神来,九源尴尬地冲她笑了笑:“呃,我好像听到夙越的声音了。” 岱东月欲盖弥彰地哦了一声:“要过去看看么?” “嗯,我想你要追的那个姑娘应该也在。”九源看向争吵声传来的方向,神情变得有些凝重,“你猜得不错,她的确是灵宝天尊院里那株修成人形的琉璃木槿,但我想,她同时也是多年前,消失在蓬莱岛上的那株琉璃木槿,更是夙越寻了千年的,那株心尖上的琉璃木槿。” 岱东月愕然,随即抬袖掩唇一笑:“听起来,他们二人之间有很多故事啊。” 九源苦笑:“是有很多故事……不过真要说起来,都是夙越他自己造的孽。” —————————————————————————————————— 花槿熙修成人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跟悉心照顾了她千年的灵宝天尊叩头谢恩。 彼时天尊大人很惆怅地摸着她的小脑袋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转眼小木槿就成人形了。我是不是也老了啊……” 花槿熙觉得很惶恐,不过据掌吏们说,天尊只是觉得无聊了,想找点儿乐子。 于是两天后,她的成形就被他们果断用作了噱头,巴巴地拿去献给天尊大人当举办宴会找乐子的借口了。 关于这一点,花槿熙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天尊于她有再造之恩,只要能让他高兴,就算自己被当作噱头,那也没什么。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场注定要埋没在灵宝天尊众多宴会记录中,毫无新意的一场普通宴会,会引来那个该死的夙越。 “天尊大人,如果你搞不定他,我就立刻转投百花仙子门下,并且让您这辈子都喝不到琉璃槿酒,我说到做到!”初闻此等噩耗之际,花槿熙曾这样信誓旦旦地挥舞着小拳头,十分可笑地威胁过灵宝天尊。 可灵宝天尊非但不觉得她这种行为幼稚可笑,反而被她骇地连连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花花,天尊绝不会再让你受丁点儿委屈!” 花槿熙冷哼一声,这才心满意足转身离开了。 有掌吏疑惑地问灵宝天尊,何以如此紧张这个小姑娘的胡言乱语。 天尊大人叹道:“这孩子……从前吃过很多苦,饶是我这么历经沧桑的大神看了都觉得分外同情怜惜。更何况……琉璃槿酒如今一年比一年少,偏玉帝那厮半点不懂收敛,去年本天尊这个出了羊毛的人也只分到半坛,他竟敢一人独占三坛!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过现在不同了,花花修成了人形,酿酒什么的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所以本天尊就是死也不可能放她去百花仙子那边的!一切为了琉璃槿酒!花花万岁!夙越什么的……管他去死啦!” 掌吏:“…………” 于是到了宴会这一天。 灵宝天尊非常上道地留在蕊珠阙内同司命星君、百花仙子以及随后赶到的夙越三人踢皮球打嘴仗,反倒是花槿熙看了一会儿觉得甚是无聊,最后干脆化了人形混进宴会中胡吃海喝——唔,为了修回人形,她可足有千年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零嘴了呢,这次一定要吃个饱! 抱着这个宏大的决心,花槿熙一落座便开始埋头苦吃,对周遭各式各样的仙神们全然没有半分关注的兴致,甚至连传说中的碧霞元君和真武帝君双双出场的时候,她都不曾抬头看过一眼。 谁曾想才吃了个半饱,就听到周围叽叽喳喳八卦个不停的人谈到了夙越身上。她闻言心头一滞,对面前的诸多美食瞬间失了兴趣,干脆起身离开了宴会。 —————————————— PS:晚上七点有加更哟亲~ (63)妹纸,我们做朋友吧! 以岱东月堪堪虚丹的实力,要想悄无声息地跟踪一只已经是二度修成人形的琉璃木槿花妖并且保证自己不被其发现,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当然,彼时的岱东月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她难得很傻很天真地跟了上去。 而事实上,在岱东月跟进白果古林的瞬间,花槿熙就已发现了她,并根据她掩藏在拙劣幻术下的华美衣饰判断出这是一位品阶不低的女仙。 八成又是哪位觊觎她真身,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打昏带走的吧。花槿熙不以为然,根本没有想过,在近年来就业形式越发严峻的竞争型天宫社会之中,这么一位明明修为弱爆了,却还能穿着上位仙神服饰的女仙是多么特殊的存在——花槿熙发誓,但凡当时她意识到了这份特殊,打死她她也不敢把岱东月顺手引到九源的“方丈世界”中。 不过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卖的,所以当花槿熙意外地发现“老朋友”九源在湖边开了个“方丈世界”后,便立刻毫不犹豫地踩起了三岛十洲的秘法禹步,将岱东月分分钟骗了进去。 “祝你好运咯,仙女姐姐~~~”看着岱东月浑然未觉地一脚跨进“方丈世界”,花槿熙幸灾乐祸地冲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手,“唔……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九源那根闷骚又傲娇的大木头如今开窍了多少。不过单以外貌而言,这位姐姐绝逼是他喜欢的菜!倘若品行再像传说中的碧霞元君那般……九源应该会不可自拔地爱上她吧?” 自言自语了这一番后,花槿熙觉得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于是她决定返席继续吃点东西。 没想到才绕过一条小道,就迎面撞上了那张熟悉到令她一想起便心痛难忍的脸庞。 “槿熙,我终于找到你了。” ———————————————————————— “花槿熙?”岱东月反复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哑然失笑,“这名字让我想起前段时间下凡出任务那会儿,曾遇到过一个叫陈今昔的通灵巫祝,今天的今,昔日的昔,和她名字正巧同音。” 九源挑了挑眉:“你不是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吗?” “是不记得了啊,这些都是同我一块儿出任务的师侄们告诉我的。”她坦然地点了点头,“他们说得特别绘声绘色,搞得我自己都觉得那些记忆甚是熟悉,像是从来没有忘记过似的。不过……总觉得好像漏掉了什么。” “失忆的人总会有这种感觉,别在意。”九源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他们没有骗你的必要,就算真的骗了,想来也是为了你好。” 岱东月粲然一笑:“岛主说的是。” 九源眼角颤了颤,轻声道:“你我一见……如故,不必拘礼,唤我九源便可。” 岱东月睁大了眼睛,继而笑得更深了:“好吧,九源。” “嗯……东月。” 说话间,两人拐过了一条小道,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块不大不小的林间空地。与先前开宴会的场地相比,这块空地要小得多,不过光从立在空地中央那座构设精巧,雅致怡人的曝书亭便可看出,比起那块特意空出来专供举行宴席的空地,灵宝天尊平常更喜欢窝在这里看看书晒晒太阳——诚然,这个时候天尊大人他是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家正忙着同巧舌如簧的司命星君周旋呢。 岱东月指着亭中那对气氛各种诡异的怨念男女,不确定地问九源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蓬莱岛主夙越,和新晋修成人形的木槿花妖,花槿熙吗?” 九源镇定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们。” 不久前还埋首于宴会美食中娇憨可爱的吃货少女,此刻正不耐烦地靠在曝书亭左侧的白果木梁柱上,圆圆的鹅蛋脸上满是冷峻倨傲。她对面的夙越一看就是那种阳光又热情的忠犬式型男,穿着一身绛红锦袍,袖口袍边还绣着让她十分想入非非的天青色木槿花纹。 “槿熙,你到底要跟我闹别扭闹到什么时候啊。”夙越抬手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角,压低声线深情款款道,“这么多年,我真的很想你……你非要一见面就跟我吵个不停吗?过去是我错了,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花槿熙不屑地呲了一声,嘴角扯出一个极度凉薄的笑容:“夙越,我给过你无数次机会,是你自己不长眼叫我滚开的,现在说重新开始说得倒是很轻巧啊?不好意思,老娘滚远了,不想再滚回来了!” 哇擦,这台词威武啊!难怪人家都说每一个萌妹子内心都住着一个女王,诚不欺我也!岱东月默默腹诽,同时对花槿熙的好感度直线飙升。 夙越手足无措地咂巴了一下嘴,眼角余光恰好瞥到翩然而至的九源,立即如获大赦地冲他招了招手:“小九!江湖救急啊!” 岱东月扑哧一笑,九源无奈地叹了口气,径直走到两人跟前,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花槿熙抬手打断了:“我意已决,九源你不必多言。” 九源按下她的手,淡定道:“我只是想问,是不是你将碧霞元君引进我的领域的。” 花槿熙愣了愣:“我只是顺手引了个仙女姐姐……我去,她真是碧霞元君?!” 岱东月上前一步,冲她微微一笑道:“初次见面,我是碧霞元君岱东月。” 花槿熙:“…………” 夙越:“喂喂,你们什么意思?无视我吗?” 花槿熙没有理会他,低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一把挽过岱东月的胳膊,扬起一脸天真灿烂的笑容甜甜道:“东月姐姐,听说你现在拜在真武帝君门下?人家也一直很想去武当山呢!” “这有什么难的,你要是愿意,一会儿便可跟着我一道回去,我让师父稍后同天尊打声招呼便可。”岱东月亲昵地拍了拍她挽着自己的手背,分分钟营造出多年闺蜜直视感,惊得两位美男险些把下巴掉到了地上。 姐们太上道了!花槿熙半是感激半是钦佩地冲她连连点头,俩姑娘就这么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地转身出了曝书亭往宴会的方向而去。 “什……什么情况?!”夙越难以置信地看向九源。后者十分平静地眨了眨眼睛:“完了。蕊珠阙的话你好歹还可以借着灵宝天尊的宴会混进来,现在换成武当山……” 由真武帝君执掌的天宫第一大派,一般出身的小仙们根本连门槛都摸不到,更别说他们这些本来就不招玄天待见的三岛十洲人士了——这绝逼是吃闭门羹的节奏啊! 夙越崩溃地捂住脸颊,半弓着腰,以一种仰望的姿态可怜巴巴地向他求救道:“小九,有没有看到我小狗一样水灵灵惹人怜爱的大眼睛?” 九源无情地摇了摇头:“没有。” “别介啊!那个什么碧霞元君的,一看就是你刚钓上的马子啊!你就帮兄弟一下嘛!” “……你说反了。” “哈?” “是槿熙设计我在先,东月搭讪在后。”九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坦荡坦然地坦诚道,“所以,是我被她钓上了。” “……天要亡我啊!” ———————————————————————————— 看着那个跟在队伍后面吃零食吃得各种乐不可支的圆脸萌妹子,玄天觉得甚是无力。 “怎么了师父?”他们眼下正处于腾云返回武当山的途中,岱东月见他一脸郁闷,促狭之心大起,笑眯眯地问道。 玄天翻了个白眼:“少跟为师装蒜,司命和百花磨破了嘴皮都没能把她从灵宝天尊那儿弄走,你是怎么做到的?” 岱东月耸耸肩:“人格魅力咯。” “……你是不是真以为为师不知道,你在那片白果古林里遇见了什么人?”玄天露出了一个完美到虚假的笑容,语气中的煞气却骇地身后两名打扇的仙婢浑身一颤,险些就将手中的大云扇砸到岱东月头上。 这厮语气很不妙啊,几个意思啊。岱东月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当即老老实实地将经过交代了一番,当然,同九源的那些暧昧互动,她是打死都不会说的。 玄天听完,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倒是唯恐天下不乱,万一夙越不死心怎么办?” 岱东月嘿嘿一笑:“瞧师父您说的,咱武当山的防御设置难不成都是摆设么?他哪儿那么容易混进来。” “如果方丈岛主同他联手,那可就不一定了。”玄天直视她的双眸意味深长道,“毕竟武当山那么大,一时漏洞疏忽总是难免。若真是铁了心,以这两人的身手,要混进来绝非难事。” 九源也有可能一起来吗?岱东月内心小小的雀跃了一下,面上仍是一派忧愁分毫不变:“啊……那怎么办?” 玄天挑挑眉:“你说呢?” 岱东月一撅嘴,扯着他的衣角娇嗔地摇了摇:“师父~~~人家不管啦,人家同小槿一见如故,人家要和她一起玩啦!” 玄天一个激灵打开她的手,分分钟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知道了知道了!你给我矜持一点!” “多谢师父!爱你哟么么哒!~~”岱东月收回手,得意地冲他飞了个吻,转身颠颠儿地找花槿熙玩去了。 ———————————————— PS:特加一更,感谢絔儿童鞋的打赏~~ (64)受邀 于是花槿熙就这样来到了武当山真武行宫。 临行前,灵宝天尊依依不舍地送了她一大堆零嘴,并千叮咛万嘱咐道,解决不了感情问题不要紧,只要他老人家每年生辰的时候记得回来看看,顺便再带上七八坛琉璃槿酒就好。 卧槽其实你的重点是后半句吧?!花槿熙无语地抽了抽嘴角,看在这货好歹护佑她千年的份上,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了。 而在这之前,关于如何避开夙越这个问题花槿熙着实伤脑筋伤了很久,她深知他的脾性,在发生了那么多破事之后绝不可能放弃寻找她,可她对他却早已死心,今生今世甚至于永生永世都不想再同他有任何交际。可谁知事隔千年,她这厢刚修回人形,他那厢就恰好找到了天上,递了帖子直奔蕊珠阙而来——看那架势,就算花槿熙冒着被人日日采花酿酒的危险答应转投百花仙子门下,只怕也逃不出人夙越的手掌心。 这下别说是她了,连灵宝天尊都忍不住私下哀叹了一声冤孽。 好在天不亡她,闪闪发光的碧霞元君这时候终于登场了。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决定投到武当山门下——纵观整座天宫,除了戒备森严的第一名门武当山和素来看不惯三岛十洲的真武帝君外,还有谁能护住她?比起魔界和遍布由三岛十洲眼线的人间,武当山无疑是自己当前最好的选择。 “师父,我带槿熙先回去啦。”一行人抵达真武行宫后,岱东月冲玄天笑眯眯地摆手道。 玄天难得丧气地点头道:“知道了,她就住你那儿吧,回头等我和灵宝天尊办好交接手续,再安排具体后续。” “得令儿~~” 岱东月俏皮地行了个男子的拱手礼,逗得玄天扑哧一笑阴沉尽散后,方才带着花槿熙高高兴兴地回到了皎月阁。 “小姐,您回来啦!”贝儿一如既往地带着众仙婢站在门口迎接岱东月,两人刚一跨进院子,她便冲上前来邀功似的行了个礼,得意洋洋道:“惊鹊轩已经收拾好了,槿熙姑娘随时可以入住哟!~~” 花槿熙诧异地看向岱东月,后者微微一笑:“这是我的贴身丫鬟贝儿,原是师父身边的人,她很能干的。” “贝儿姐姐好!”花槿熙了然,当即冲贝儿甜甜一笑。 贝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这是贝儿分内之事,槿熙姑娘不必多礼,请跟我来吧。” “说起来……清风轩不是一直都打理得挺好的吗,为什么还要特意把惊鹊轩整理出来?”前往惊鹊轩的路上,岱东月忽然问道。原来皎月阁有东西两座偏殿,分别叫作清风轩和惊鹊轩,取辛弃疾“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之意。(不要怀疑,这个架空的世界确实有部分历史人物原因不明地同现代重合……) 岱东月此言一出,前头的带路的贝儿下意识地脚步一滞,回过头来勉强一笑:“小姐你说清风轩啊,那是因为之前……帝君在那儿住过,不方便让槿熙姑娘住啦。” “哦,难怪我上次路过那里的时候发现有很多男子用的东西,原来是师父。”岱东月不疑有他,转过头开始兴奋地同花槿熙瞎扯武当山的大概情况去了。 贝儿背过身继续带路,眼神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突然黯了黯——小姐果真一点儿都不记得音梧了呢…… “对了槿熙,你今后打算怎么办?一直留在我们武当山吗?” 花槿熙想了想,点头道:“没有意外的话是这样没错。” 岱东月歪头:“可师父跟我说,你的实力已近元婴,这境界在我们武当山,多半都已出师谋仙职去了。留下不走的,经过考核倒是可以进入玄武内阁,成为师父他个人的私兵智囊团。你是打算进玄武内阁吗?” “这么麻烦?”她惆怅地咂巴了一下嘴,“人家只是想赖在这边混日子而已啊……” “别人要在武当山混日子很难,不过槿熙姑娘你的话,应该蛮容易的。”贝儿突然扭头,笑眯眯地插嘴道。 花槿熙双眼一亮:“怎么说怎么说?” 贝儿伸手点了点她鬓在发间的琉璃木槿花饰:“琉璃槿酒的魅力,自制力高如我们帝君也无法抵抗。槿熙姑娘只需每月给他酿上那么两三坛,帝君大人自然会将姑娘你宝一样仔细小心供着的。” 不愧是令天宫众仙神闻风丧胆的真武帝君大人,宰人的段数连灵宝天尊都望尘莫及啊……花槿熙欲哭无泪,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自己一年到底要酿多少坛酒——很快她就糟心地发现,照这个样子下去,她虽然还不至于过得同百花仙子手上那株琉璃木槿一样苦逼,修炼的速度被拖慢个七八倍什么的却是在所难免了……哦,多么痛的领悟! 岱东月疑惑地扯了扯她的衣袖:“这么说的话,槿熙你擅长的领域是酿酒吗?” “当然不是!”花槿熙没好气道,“我的专长是造梦,编织出来的梦境可以替换掉人的真实记忆。酿酒什么的只是副业啦。” 岱东月眨了眨眼睛:“啊……老实说,我觉得你的副业比你的主业靠谱多了。” 花槿熙:“…………” —————————————————————— 细心的武当山弟子们发现,自从灵宝天尊手底下那株修成人形的琉璃木槿来到武当山后,他们门内的警戒就莫名其妙地强上了好多,连一向懒散的师尊大人都开始隔三差五地检查各处入口,搞得众人各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可即便如此,岱东月还是在一个月后的晚上,看到了那个湖蓝色的身影,带着一脸宁静又遥远的表情淡定地出现在了她窗外那株高耸入云的大榕树之上——没错,她在知道了紫气东来的由来后,果断又彪悍地把紫绮的真身移栽进了自己院子,美其名曰——有利于紫气东来修炼升级。 “好久不见。”他冲她点了点头,微笑道。 岱东月又惊又喜地扑到窗边,双眼亮闪闪地看着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同夙越合力,暂时穿越到了平行空间,找到了那里武当山所在的地点,用我的‘方丈世界’将这里的空间挪移了过去。” “……听起来真是大手笔。”岱东月干笑了一下,随即一愣,“呃,也就是说,我现在被你挪移到了另一个平行空间?” 九源点点头:“你师父真的很厉害,我同夙越拼劲全力,也只能挪移你的房间和这株榕树一刻钟而已。” 岱东月愕然,下意识地探头去看窗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窗外竟全是大片大片荒芜的山野,真武大殿精致宏伟的建筑群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真是……太神奇了……”她情不自禁地喃喃道。 “东月,我时间不多,就长话短说了。”九源微微一笑,眼底带着一些被人称赞后的满足和不好意思,“半个月后,三岛十洲会举行三百年一度的联岛庆典,我和夙越以岛主的名义,正式邀请你和槿熙前来。”说着,他递给她两张由通透圆润的极品白玉雕刻而成的波浪形请柬。 “真是高端洋气上档次啊。”岱东月接过请柬摇了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笑道,“单看这请柬的份上,我都不好意思不去啊。” 九源闻言顿了一顿,语气中带着期待,也带着忐忑地轻声道:“那……九源就在方丈岛上,恭候元君大驾了。” 说话间,微风扬起了他宽大的袍袖和冰蓝色的长发,月光下的方丈岛主越发飘渺地如同天人一般,美到不真实。 “九源,”岱东月终于忍不住,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袖口,“我不觉得你是个很冰冷的人,但你看上去,为什么总是那么遥远?” 九源微微睁大了双眼,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嗯?” “你总是穿湖蓝色的衣服么?你知不知道,湖蓝代表着等待。九源,你在等什么?” 九源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良久,长叹一声:“我不知道。” 岱东月皱眉,一脸不解。 九源无声地笑了:“或许你说的对,我一直无意识地在等待着什么。只是我不知道我在等的是一个人,还是一件东西,抑或是一个时机……”他说这话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开始急剧变化,岱东月知道,“方丈世界”就快崩溃了,她马上就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去了。 “无论如何,东月你一定记得要来参加我们的联岛庆典啊。”他伸手,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脸颊,“就算槿熙不愿意来,你也一定要来啊。” 话音刚落,他便彻底消弭在空气之中了。 岱东月闭上双眼感受了一下残留在自己脸上他指尖的温度,数秒后缓缓睁开,窗外的景致已然恢复回了武当山原有的样子。 “无望的等待么?真是……”她苦笑,喃喃自语道,“最糟糕的感觉,莫过于不知道是该继续坚持,还是就此放弃啊。” (65)缘起方丈 翌日,岱东月在她家师父各种意味深长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从他书房抱走了一大堆有关于三岛十洲的资料。 “小姐,你怎么突然对三岛十洲这么感兴趣啊?”皎月阁的书房里,贝儿一边沏茶,一边看着堆在她书桌前的那座小山好奇地问道。 岱东月自“书山”后探出个头,贼笑道:“因为你家小姐我最近看上的小哥哥是三岛十洲人士啊。” 贝儿顿时无语——遥想当年,单纯的小姐连自己对音梧和帝君究竟抱着怎样的感情都搞不清楚,现在居然开窍到知道钓帅哥前要先做好准备工作,还一副情场老手的腔调……帝君要是知道,想必会和她一样感到心情很复杂吧…… “东月东月!你在不在?”拖着一只蝴蝶纸鸢的花槿熙突然跑了进来,绕过贝儿径直赖到岱东月身侧,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充满希冀地看着她,笑得红扑扑的鹅蛋脸分外天真可爱,“难得外面风和日丽天朗气清的,我们去放纸鸢吧!” 岱东月抽了抽嘴角,翻过一页书没好气道:“几千岁的人了还玩纸鸢卖萌,你可真好意思。” 花槿熙嘴一撅,正想反驳,眼角余光却在这时突然瞥到了她桌上的资料,脸色当即一沉:“你看这些做什么?” 岱东月莞尔,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被害妄想症也太严重了点吧?我只是想多了解九源一些而已。” 花槿熙诧异地伸手去翻,发现那些资料的确大部分都是方丈岛的,这才松了口气笑道:“九源这人很简单的,你其实不用花费那么多精力研究的啦!这样吧,你陪我去放纸鸢,我把他祖宗十八代都告诉你,怎么样?” 岱东月扑哧一笑:“祖宗十八代倒不用,你只须告诉我,联岛庆典是怎么一回事就成。” “联岛庆典?不就是三岛十洲最盛大的节日嘛,你问这个做什么?”花槿熙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 岱东月神秘一笑,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白玉请柬在她面前晃了晃:“喏,这个你认识吧?” 花槿熙一把夺过请柬迅速扫了一遍,发现上面只刻了一行分外飘逸清秀的行书——诚邀碧霞元君莅临三岛十洲参加联岛庆典。方丈岛主九源 认出九源的笔迹后,花槿熙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帝君答应过我,会全面封锁来自三岛十洲的一切人事物,这请柬你怎么收到?” 岱东月耸耸肩,面不改色地扯谎道:“前两天一觉醒来就在床头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送来的。” 花槿熙怀疑地打量了她一眼:“就这一张?” “怎么,你很希望他也邀请你一道去吗?”岱东月坏笑道。 “岱东月!” “好吧,确实就这一张。”岱东月无辜地举手作投降状,“我还以为你那边夙越会亲自送呢,怎么,他没邀请你啊?” 花槿熙咬牙切齿地将请柬塞回她手里:“切,不去就不去!谁稀罕!” “槿熙,你生气了。”岱东月突然敛了笑意,平静的双眼仿佛一瞬间看透了她的内心,“你不是说,生生世世都不想再同他有任何关联了么?可为什么他只是没有邀请你去参加庆典,你就这样生气?” 花槿熙一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驳。 岱东月叹了口气,冲早就沏完茶,却还赖在一旁兴致勃勃听八卦的贝儿摆摆手:“贝儿,你出去守着,我想同她好好谈谈。” —————————————————————— 花槿熙和夙越的故事,要一直追溯到两千多年前。 蓬莱岛作为三岛十洲的三大岛屿之一,与东海的东北岸遥遥相望,方圆五千里,名义上乃玉帝总领九天之维。岛的四周有春夏秋冬四座城池,其中间则为一座高山,名曰北阿山。 两千多年前,北阿山上有一五彩灵石承日月精华天地灵气幻化成人,被当时的蓬莱岛主徐福收作关门弟子兼继承人,赐名夙越——没错你没看错,前任蓬莱岛主就是那个被秦始皇派出海寻仙访道结果一去不复返的坑爹货徐福。 不过也好理解,一场海难过后全船人死剩自己一个,紧接着又发现自己漂到了传说中的蓬莱仙岛,被奄奄一息的上上任岛主一眼相中死乞白赖非要让你继承他的位置这种离奇的走大运经历,换作任何人都不会拒绝——做一个伴君如伴虎的下臣,还是做一个凡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仙岛岛主,这根本不是一个需要抉择考虑的问题,除非徐福是傻X。 呃,不好意思又扯远了,我们继续说夙越。 话说夙越初化人形的时候,正赶上九源新登方丈岛主之位。和蓬莱岛世代传承的岛主继任不同,方丈岛采用推举制——前任岛主病逝后,九源便凭借着天人般的美貌和实力压倒性地战胜了所有候选人,轻轻松松坐上了新任岛主之位。 岛主继任绝对是三岛十洲最盛大的盛事之一,徐福身为三岛岛主之一自然不能缺席,提前三天便带着夙越抵达了方丈岛。 彼时夙越还是一个天真懵懂的少年,方丈岛遍地生长得同杂草一样多如牛毛的奇花异草和那座位于岛中央的金玉琉璃宫分分钟就能吸走他全部的注意力,跟着师父拜见过那位看上去同自己差不多年纪,却已能镇定自若地端坐在金座之上接受众人朝拜的年轻岛主后,便肆无忌惮地撒开脚丫满方丈岛地玩儿去了。 继任仪式持续了七天七夜,在这期间,大有不踩遍方丈岛每一寸土地绝不罢休之势的夙越童鞋一共遇到了两个足以改变他人生的转折点。 第一个是九源,他于继任大典结束后的当天晚上架了一朵白云浮在金玉琉璃宫上方养神发呆,结果同抱着一条两米长还活泼乱跳的鲑鱼的夙越撞了个正着。 “哟,岛主,要不要吃三文鱼刺身?”他愣了愣,随即裂开大嘴憨憨一笑。 九源沉默了数秒,甚是矜持的点了点头。 于是一对好基友就此奠定了他们长达一生的友谊。 第二个毫无疑问,是花槿熙。彼时的她只是一株连灵识都没有生出来的琉璃木槿,混在方丈岛多如牛毛的奇珍异草之中,从未被任何人察觉过。直到徐福师徒离开的那天,亲自前来相送的九源对夙越道:“难得来一趟,不带点东西回去做纪念吗?” 夙越挠了挠脑袋,随手往旁边一指:“那你把那株灵花挖了让我带回去种着玩儿吧。” 九源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手,花槿熙就这样离开了她生长了数百年的土地,安安稳稳地落到了夙越怀中。 两个少年不识货,不代表身旁的徐福岛主也不识货,当他看清夙越怀中的灵花后,眼底迅速闪过一道精光,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道:“那就多谢岛主了,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九源沉稳地点头道:“徐岛主,改日再会。” 就这样,夙越带着花槿熙跟着徐福回到了蓬莱。 和住在北阿山的岛主师父不同,夙越生性跳脱热情,化形后便自请搬去了夏之城居住,故而一入蓬莱,他就草草打了个招呼,准备同他家师父分道扬镳。不料徐福却突然伸手拦住了他:“阿越,从今天起,你搬去春之城。” 夙越一愣:“为什么?” 徐福指了指他怀中的灵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怀里的这株可是罕见的琉璃木槿,九州三界除了百花仙子手上有一株外,还从没听说过哪里有第二株的。” 夙越大喜:“真的假的?!它这么稀罕,是不是有什么逆天的功效啊师父?” “呃,这倒没有。”徐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据说琉璃木槿修成人形后,可造梦替换掉人的记忆。不过百花仙子一般用它来酿酒——话说琉璃槿酒可是连玉帝都难得喝上一樽的稀世佳酿哦!” “……卧槽,这就是传说中的物以稀为贵么?”夙越心情复杂地拈了拈怀中灵花的叶子。 “你懂什么,有了这株花,在品酒这方面你师父我就能直接提升到同玉帝一个档次,多牛逼啊!”徐福兴奋地手舞足蹈,“琉璃木槿最是身娇体贵,咱们蓬莱唯有春之城适合它生长,你搬去春之城后,千万记得要好好照顾它,知道吗?” 夙越哭丧着脸道:“师父,你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再说徒儿我根本不会种花啊!” “说的也是……”徐福为难地皱起了眉,思索了几秒后猛地一拍大腿道:“啊为师想起来了,前段时间为师那儿新来了一个妹纸很会养花,为师回头就将她拨去你那里,专门照顾这株琉璃木槿好了!看它这长势,再有个十来年应该就能开花了……到时候为师一定要给三岛十洲的岛主洲主们都送上一坛,气死玉帝那个抠门鬼哇咔咔!” 夙越:“…………” (66)第一世,情殇(上) 徐福的效率很高,翌日便将那个据说很会种花的妹纸送到了春之城,并在两天内办妥了夙越搬家的所有事宜,把他和春之城城主的职务分分钟掉了个转。摊上这么个坑爹的师父,夙越除了长叹息以掩泣兮之外,也只能乖乖认命了。 春之城的气候四季如春,蓬莱岛上大部分的奇花异草皆出自此,岛上的仙人也多半住在这边,故而夙越郁闷了没两天,便迅速适应了春之城的新生活,将琉璃木槿扔给下面的人后便再也没有关心过它的死活。 这一晚夜空格外清透,明月皎洁群星璀璨,他心血来潮想要练剑,于是屏退了下人,自己提了一壶花雕,慢悠悠地朝后院走去。 在他搬来之前,春之城城主的后院遍布奇花异草,无奈岛主大人特意交代过,要好生照顾琉璃木槿,于是下面的人便自作主张清光了后院,在正中心灵气最浓郁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将琉璃木槿移栽了进去。可别说琉璃木槿还没长成,就是长成了也是十年一开,城主后院就这么空着实在不太好看,因此花匠们又在它周围种满了十数种不同品种的木槿——和琉璃木槿这种反常地开在春天的娇贵异种不同,普通木槿的花期在六到九月,可为了点缀后院这些木槿必须一年到头二十四小时花开不败,光是解决这一问题花匠们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而此时此刻,一手提剑一手提酒,神智已有些不清的夙越看着那一丛丛冠钟状的重瓣花朵,在明月群星的清辉下,或白如美玉,或粉似少女,或紫若妖瞳,直勾得他再也移不开视线。 “……呵,师父派给我的那几个花匠果真给力,回头得好好赏他们一次。”他嘿嘿一笑,脖子一仰豪迈地喝空了壶中的美酒,提剑冲进花坛,行云流水地舞起了剑——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哈哈哈!木槿木槿,今日尔等为我造势,我为尔等舞剑,何其妙哉!何其妙哉!”(前两句诗出自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夙越兴起而舞,待到兴尽已是深夜,他出了满身的汗筋疲力竭,神智又给花雕的后劲熏得晕晕乎乎地,干脆扔了剑,倒在琉璃木槿之下呼呼大睡了起来。 迷醉的月光下,还未长成的琉璃木槿突然颤了颤,慢慢地幻化出了一个穿着天青色襦裙的少女身影,她痴迷地望着为她和众木槿姐妹们舞了半宿剑术,现下正倒在她身边呼呼大睡毫不设防的俊美男子,半晌没有说话。 “阿嚏!”睡梦中的夙越突然打了个喷嚏,吓了少女一跳,只犹豫了一瞬,她便果断飞进了距离后院最近的,专门照顾她的那位女花匠的房里,趁着她熟睡之际偷了两件最宽大的外袍出来,轻轻地盖在了夙越身上。 刚做完这些,少女虚幻的身影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剧烈波动起来——她还远未到幻化人形的时候,只为了见一见眼前的男子才强行撑了这么久,现在若是回去真身,只怕四五年内,都不可能再出来吧? 不过她并不后悔。 被九源拔出土地的那一瞬间,她便生出了灵识,来到蓬莱岛后,短短数日便凝出了三魂七魄,眼前这个男子,说是她命中的贵人也不为过。 古来女子被男子所救,最流行的报恩方式就是以身相许。更何况她的恩人又是那么出众的一个少年。想到这里少女可爱的鹅蛋脸微微一红,随即俯下身在夙越右脸颊轻轻地吻了一下。 “恩公,待他日小女幻出人形,必以身相许,到时候……还望恩公不要嫌弃小女啊。” 话音刚落,少女虚幻的身影便彻底消散了,得了专长造梦的琉璃木槿一个亲吻礼后好梦正酣的夙越浑然未觉地咂巴了一下嘴,翻了个身自顾自地死睡去了。 ———————————————————————— 翌日,夙越是被早起前来采摘花草晨露的丫鬟们小心翼翼地唤醒的。 “夙大人……醒醒啊,在这儿睡会着凉的!” 夙越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妈蛋……怕爷着凉的话怎么不早点过来把爷抬回屋里去……” 丫鬟们表示深切的无语——夙大爷,昨晚明明是您屏退了我们,说要自己在后院玩的啊!谁知道您玩high了会直接躺这儿睡啊!要不是我们几个起得早,以您这起床困难户的性子没准儿会一直在这儿睡到日上三竿啊! “咦?你们看夙大人身上披的外袍,是不是花姑姑的?” 夙越耳朵动了动,终于睁开双眼坐了起来。他抖开盖在身上的两件女款外袍,呆滞地眨了眨眼睛:“谁是花姑姑?” “就是岛主派来为夙大人您照料琉璃木槿的花晨熙花姑姑呀!”丫鬟们一脸的理所当然,“花姑姑统管府内所有花草种植,每天都起得很早的。”不过真奇怪,按照花姑姑的脾气,一定会主动喊人送夙大人回房的,怎么只给大人这么随便地披了两件外衣就不管他了啊? 这么说,昨晚他睡得迷迷糊糊有些发冷的时候,是这个花晨熙为自己披衣的?夙越想着,还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脸颊——她……她是不是还亲了自己一下啊?不过感觉好虚幻哦,大概是自己做梦吧,毕竟先不说自己是她的顶头上司,这世上哪有逮着人就亲的姑娘?也太不矜持了…… “夙大人?夙大人!” “呃……啊,我知道了,这个那个……我先回房睡了,回头你们记得通知她到我那儿领赏!” “是……大人。” 诚然,给夙越披衣的人根本不是花晨熙,但这并不妨碍她厚着脸皮顶上这份从天而降的奖赏——她原本只是个长得颇有姿色的普通丫鬟,全靠高超的园艺和圆滑的处事态度一路摸爬滚打至今,好不容易才取得了岛主的信任,委以琉璃木槿的重任给她。不过花晨熙在乎的不是照料琉璃木槿这份殊荣,而是有了能接近新一任蓬莱岛主的机会——徐福老矣,夙越继任指日可待,若她能借此机会拿下未来岛主的心,还怕将来没有好日子过么? 大约真是老天爷冥冥之中在帮她吧,当花晨熙抱着今天这是走了什么样的狗屎运的心情前去夙越那儿领赏时,这个一向跳脱任性的少年竟然罕见地对她流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和欲言又止。这样好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三两下便套出了夙越的心思,故作娇羞地红着脸承认自己确实对他钦慕已久。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显得分外水到渠成了——夙越根本抵挡不住花晨熙的爱情三十六计,迅速同其坠入爱河。又因为花晨熙的主要职责是照顾琉璃木槿,所以他们大多数的相处,都在后院进行。 整整五年的时间,如胶似漆的两人无数次在后院弹琴舞剑,赏花品茗,他们在月光下亲吻,对着各色木槿山盟海誓,许下今生今世,永不相离的诺言。 琉璃木槿默默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无法幻出人形,也说不出话来,她的悔恨与痛苦,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 修道之人常说,比起心魔的折磨,天劫所受的皮肉之苦根本不算什么。换而言之,若能承受心理层面上的痛苦,于修仙之道的裨益自然也远胜于百年千年的苦修。正因如此,五年后,琉璃木槿恢复精力提前修成人形虽然震惊了蓬莱岛上下,但唯有她自己清楚,她为此付出过怎样的代价。 她幻化出人形的那一天,正是夕阳西下,余晖遍洒后院之时,满院的木槿花争相盛开远胜平日,正中央的琉璃木槿宛如君王般轻轻摇曳。夙越带着花晨熙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她自盛开的天青色冠钟状重瓣花心中冉冉升起,一身清雅脱俗的天青色襦裙随风飘动,娇俏可爱的鹅蛋脸上,一双灵动水润的杏眼缓缓睁开,飞扬的瀑布青丝宛若游龙,纯洁无暇到让人忘了呼吸,更羞于靠近。 夙越愣了许久,方才牵着花晨熙的右手镇定自若地走到她跟前,对她微微一笑道:“恭喜你修成人形。” 她眼角微颤,垂眸掩下眼底的失落,温顺地点了点头。 “你还没有名字吧?唔……你也算是晨熙一手培育出来的,不如就随她姓吧。如何?”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算现在告诉他当年给他披衣的人其实是她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爱花晨熙入骨,根本不会因此迁怒她,更不可能移情别恋爱上自己。就像小美人鱼为了争取再见王子的机会而与巫婆进行魔鬼交易之时,王子早已同公主陷入爱河一样——最开始的一切不过是个契机,重要的是把握之后的发展,她同小美人鱼一样错过了最佳时期,于是缘起的那份情感不得不就此埋没。 她除了继续点头佯装乖巧外别无他法。 见她同意,花晨熙大喜,连忙拉过她的手亲昵道:“你要是不介意,认我做姐姐可好?” “好。”她开口,声音软糯中带点鼻音,煞是可爱。 “我叫花晨熙,你是我妹妹,原身又是一株琉璃木槿,便唤作花槿熙吧。” “……槿熙见过姐姐,夙大人。” 夙越爽朗一笑:“你既然唤晨熙作姐姐,那我自然便是你姐夫……哎哟晨熙你拧我作甚?好吧好吧,你还是唤我夙哥哥吧。” “……是,夙哥哥。” (67)第一世,情殇(中) 一月后,花槿熙按照徐福从百花仙子那里死乞白赖求来的酿酒配方,用自己开出的第一季花酿出了七坛琉璃槿酒。徐福十分大方地拿出五坛,邀请三岛十洲名义上的总领头头东华帝君以及诸位岛主洲主在北阿山蓬莱宫开了一场至尊VIP级的私人饮宴。 “小九小九!过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饮宴开始前,夙越兴冲冲地把九源拉到后花园,把花槿熙推到他面前笑眯眯道:“你猜这是谁?” 九源淡淡地打量了她一眼:“想必是酿制琉璃槿酒的花槿熙姑娘吧,初次见面,我是方丈岛主九源。” 夙越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你师父同我说的。”九源凉凉地白了他一眼,抬手示意正向他恭敬福身的花槿熙免礼,“说来,当初还是我将你送给夙越的呢,可还记得?” 花槿熙身形微微一顿,颔首乖巧道:“记得,若非岛主,槿熙也不可能这么快修成人形。” “槿熙你不用跟他那么客气的啦!”夙越豪迈地拍了拍九源的肩膀,笑呵呵道,“这货只是看起来冷,其实跟我一样没什么节操的啦!典型一闷骚傲娇贵公子。” 九源脸一黑,花槿熙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阿越,五年没见,听说你有女人了?”为了化解尴尬,九源只好主动转移话题道。 夙越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是啊。说来也巧,她正是师父派来帮我照料槿熙真身的花匠,名唤花晨熙,现下正在前厅帮忙布置,回头再介绍给你认识。” ”花晨熙?“九源神色古怪地看了花槿熙一眼:“你的名字是随她取的?” 花槿熙点点头:“她认我作了干妹妹。” “所以也是我的干妹子哟!~”夙越笑呵呵地补充道。 九源却是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琉璃木槿举世罕见,能修成人形的目前为止她还是第一个,怎能随便认一个卑微的花匠作长姐?夙越此举着实不成体统。 当然,粗神经的夙越并没有发现他的不满,但花槿熙却很敏锐地察觉到了眼前这位少年岛主的神情似在替她不值。于是她对九源的好感度迅速飚升,两人就此奠定了长达一生的友谊。(啊勒,这句台词好像有点眼熟?) “啊对了!听说这次东华帝君也会来呢!”夙越一拍脑门恍然道,“说来我还从没见过我们这位名义上的三岛十洲之主呢,小九你见过吗?” 九源点点头:“继承岛主之位前,特去拜会过他。毕竟玉帝亲赐给他的这项职务是当初双方停战时就签订好的协议——岛主洲主若要更替,必须获得东华帝君的同意,由他亲授太上玄生录。” “那帝君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呐?”夙越兴致勃勃地问道。 九源眨了眨眼睛:“有点腹黑,不过总得来说,还是一个很端正刚直的人。” “腹黑我理解,混到帝君这位置的有几个不腹黑。端正刚直么……啧,听起来真没劲儿。”夙越甚感无趣地咂巴了一下嘴,“好了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准备准备入席吧!” 于是三人回到了正殿,因身份差别,夙越带着花槿熙径直坐到了下首最前面的席位,九源则登上金銮台坐到了昆仑岛主身边——实际年龄已经算不清,但看上去永远只有三十岁的微笑青袍男一只,嗯,鉴定完毕。花槿熙腹诽道,一回神才发现自己竟被夙越带到了他身后跪坐着! “呃……夙哥哥,姐姐呢?”这种场合,伴在他身侧的不应该是蓬莱岛众人皆知少岛主宠姬花晨熙么,为什么把她这个干妹子拉来当女伴? 夙越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个那个,你也知道的,今天宴请的都是三岛十洲的头头们,晨熙毕竟没有过门,以她的身份带出来怕失了礼数。倒是身为琉璃木槿的你,很受诸位岛主洲主欢迎……” 花槿熙板起小脸:“三岛十洲谁不知道夙哥哥你最宠姐姐?少拿身份说事儿。” 九源就不知道啊。夙越在心里默默地吐了一句槽,“好吧,其实是师父想炫耀一下你,特意吩咐我带你出席。” “那姐姐怎么办?她会不会生气?”以花晨熙的性子,怎么能容忍她取代自己的位置? 夙越嘿嘿一笑:“这你不用担心,她的出场绝对华丽!” ————————————————————— 夙越没有夸张,花晨熙的出场的确很华丽,因为她直接代替了开场的首席舞姬,牛逼哄哄地跳了一曲双柘枝舞! 彼时的花晨熙穿着五色绣罗的宽袍,头戴胡帽,帽悬金铃,腰系饰银腰带,以鼓声为节奏,舞袖时而低垂,时而翘起,佩带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响声,舞姿既刚健明快,又婀娜俏丽。结束之时,还做了一个高难度的下腰动作,轻轻松松赢了个满堂彩! 双柘枝舞注重眉目传情,花晨熙的情毫无疑问大多都传给了夙越,但不知道是不是花槿熙多疑,她总觉得花晨熙礼节性地冲正上首的东华帝君抛出的几个媚眼中,暗含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于是她下意识地又去看其他人的反应——夙越完全沉浸在自家宠姬的曼妙舞姿中浑然未觉,九源和徐福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东华帝君勾唇浅浅一笑,不置可否地低头酌酒。 花槿熙心下大定,缩回头继续扮她的乖巧小花妖。 五坛琉璃槿酒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十来个客人边谈边吃,一个时辰后便将其消灭地干干净净,酒量一般的已生出些许醉意,不过多半人仍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但琉璃槿酒不可贪杯,否则易受琉璃木槿控梦之力混淆记忆,于是徐福大手一挥,令人奉上了新的美酒佳肴,继续和宾客们推杯换盏。 东华帝君连道自己不胜酒力,很快便离了席——他在三岛十洲虽无实权,但作为天宫仅有的几位帝君之一,他等于是被玉帝特封过来震慑这些人的,故而三岛十洲的岛主洲主们平日里还是很尊敬忌惮他的,他在宴席上待着,其他人都不敢轻松吃喝谈笑,气氛着实有些压抑,所以每回东华帝君都会很体贴地提前退席。 东华帝君前脚刚走,花槿熙便敏锐地发现她混在舞姬群中的干姐姐也紧接着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殿,她眼珠子骨碌一转,借口如厕跟夙越告了假,鬼鬼祟祟地跟了过去。 蓬莱宫遍植各类奇花异草的后花园,也就是方才夙越拉着九源介绍花槿熙的地方,此刻已然新换了两位演员开拍。 花晨熙仍穿着那一身妖娆美艳的五色绣罗宽袍,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对面微笑从容的青年。青年看上去三十出头,穿着一身考究的藏青龙纹曲裾,面容一如传说中的那般端正刚直。 “帝君……小女仰慕帝君久矣,不敢奢望帝君垂怜,只盼在洞虚宫当一个洒扫宫婢,偶尔遥望帝君尊容一眼便于愿足矣。” 她的声线微颤,满满都是遥不可及的痴情,我见犹怜地令人恨不得将其一把搂进怀里,可惜东华帝君不是夙越,再怎么动人的告白也无法撼动他那颗曾经追随玉帝征战三界,千万年来看透了一切人情冷暖的,冰冷而坚定的心。 他只是微微一笑,彬彬有礼地回了她一个平礼:“姑娘的心意东华心领了,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蓬莱少岛主的宠姬,东华消受不起。” 花晨熙脸上一变:“帝君有所不知,我与夙越实是……” “洞虚宫还有很多公务等着东华批阅,请恕东华不便久留。”东华帝君面不改色地微笑道,花晨熙甚至没来得及伸手,他便毫无征兆地瞬间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花晨熙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往大殿的方向去了。 “你怎么看?” 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骇地躲在花丛中全程偷听的花槿熙猛地往前一跳:“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勒?九源岛主?” “唤我九源便可。”九源漫不经心地摆摆手,视线仍放在远去的花晨熙身上。“徐岛主早前便担忧此女功利心太重,对阿越无甚真心,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花槿熙咬了咬唇:“可帝君他不是拒绝了么?岛主能不能再给姐姐一次悔过的机会?” 九源诧异地挑了挑眉:“你为什么替她说话?据我所知,自从她发现化出人形的你比她更对夙越胃口后,私底下对你便不怎么好。” 花槿熙苦笑:“岛主果然心如明镜。其实我们都知道姐姐是怎么样的人,可夙哥哥并不知道。他一直全心全意地爱着姐姐,就算我们把真相告诉他,他也不会信的。” 九源挑眉,一副不能苟同的表情。 “你不觉得……能这样单纯地喜欢一个人,很幸福吗?”她轻轻道,“反正有我们看着,姐姐她也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夙越是未来的蓬莱岛主,他不可能永远做一个被呵护恩宠,不谙世事的孩子。”九源板起脸,“我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好兄弟,被这样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花槿熙诧异地抬头看他:“你想做什么?” 九源不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径自转身拂袖而去。 (68)第一世,情殇(下) 三月后,徐福突发重病,蓬莱岛大小事宜全部移交到了夙越手上,夙越赶鸭子上架毫无准备,一时间忙得各种焦头烂额。 花晨熙很安分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绣花,槿熙则跪坐在一旁为她煮茶。 “槿熙,依你看,岛主他是不是快不行了?”花晨熙坐在绣架前,垂首在缎面上刺了一针缓缓拉出,语气平静地仿佛在同她讨论晚上准备吃什么一样。 槿熙倒茶的手一顿:“……槿熙不知。” 花晨熙呲笑一声:“也是,你除了酿酒还知道什么。” 槿熙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继续倒茶——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但起码我知道岛主这回绝逼是在装病…… “岛主本是凡人,修道时年纪也不小了,资质再好也没什么用。”花晨熙又刺了一针,分外冷漠无情地分析道,“这些年他的身子骨更是一年比一年差,我估摸着,便是勉强挺过了这一次,也挺不过下一次——若不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又怎会这么爽快地把蓬莱岛全部交给阿越?” 槿熙皱了皱眉,正犹豫要不要反驳她,守在门外的婢子却突然走了进来。“花姑姑,夙大人请槿熙姑娘去一趟书房。” 花晨熙脸色一沉:“有什么事么?” “说是九源岛主来了,指名要见槿熙姑娘。” 花晨熙松了口气,脸上瞬间阴转晴:“妹妹,看来这位九源岛主对你一见钟情呐,你可得好好把握。” 别闹了姐姐,你以为他会看不出来我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么?花槿熙腹诽道,面上却还是做出一副乖巧温驯的样子点头称是,起身随那婢子去了夙越的书房。 “夙大人,槿熙姑娘来了。” “进来。” 此声一出,通报的婢子和花槿熙俱是一愣——怎么是九源回的话?不过也没差啦,以他们两人的关系,代为答应一声算什么。于是婢子识相地退了下去,花槿熙不以为然地径自推门而入。 “不知九源岛主指名找我所为何事……”她阖上门,甚是随意地问道,孰料才转过身便看到九源面无表情地拎着一根大木棒站在房中,夙越则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不许叫!他没事儿,只是被我打晕了而已。”九源果断喝道,将她的尖叫和逃跑企图瞬间扼杀在摇篮里。 花槿熙连咽了好几口口水才勉强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这是要闹哪样?” 九源扔了木棒,冲她招招手:“来,我们坐下再说。” 花槿熙:“…………” 果然不出花槿熙所料,九源和徐福从认识到花晨熙的真面目后便没打算轻易放过她,但考虑到夙越的心情和花槿熙说的话,他们决定再给花晨熙最后一次机会。 “我和岛主的计划很简单:岛主先装出一副病到快死的样子,让花晨熙产生夙越马上就要继任岛主之位,自己也即将被扶正为岛主夫人的错觉。然后请东华帝君约她幽会几次,骗她说,他想通了,他这辈子从没有见过像她一样痴情的女子,自己单身至今,也是时候娶一位帝后了……” “卧槽,你们这计划狗血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花槿熙抽了抽嘴角,“这也算机会?以姐姐的脾气,绝对二话不说扔下夙越跟东华帝君走的啊!” “我还没说完呢。”九源不爽地白了她一眼,“东华娶她的条件是,她得亲手杀死夙越,以示自己对东华的忠贞。在这期间,东华会极力将自己打造成那种‘我其实很有野心为天宫一统三岛十洲,所以需要你为我率先铲除蓬莱岛’的形象。这不仅仅是出卖夙越一个人的问题,弄不好她会遭到全三岛十洲人的唾骂,但凡她还有那么丁点儿人性,就不应该答应,可如果这样她还不悔改……那你就别怪我们对她下毒手了。” 花槿熙听得两条眉毛拧成了一团:“那是自然,我又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不会护她到那种地步。只是……你就不怕东华帝君假戏真做么?还有,你们拿什么请动他?” 九源微微一笑:“呵呵,其实东华帝君私底下同徐岛主关系很好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他的为人。倒是出场费很让徐岛主肉痛……” “……你别告诉我,出场费就是剩下的那两坛琉璃槿酒!” 九源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槿熙,你真是太聪明了。” 花槿熙:“…………” “我特意过来告诉你,主要还是怕你到时候后知后觉又一知半解地给我们添乱。”九源起身整了整衣服,泰然自若道:“现在你知道了,我们也就没什么顾忌了。哦对了,回头记得造个梦让阿越忘记我拿木棒打昏他的事情。” 花槿熙:“……话说你为什么打晕他?” 九源耸耸肩:“没什么,就是试探性地问了一下他对这件事的看法,谁知这货根本不相信花晨熙会背叛他,坚决反对我们的计划,脑子一热便想直接去找她对质,我也是迫于无奈啊……” 花槿熙无语:“……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 九源展颜一笑:“那接下来,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 不得不说九源和徐福的计划虽然狗血了一点,但却意外地进展地十分顺利——只约了两次,东华便轻松拿下了花晨熙。 “切,小姑娘凭那么一丢丢的心眼,居然还想跟本君玩爱情三十六计?真是不自量力。”对于花晨熙的手段,帝君大人表示十分不屑,“本君游戏花丛的时候,别说她了,上上上……上任的蓬莱岛主都还没出生呢!” 这么说来岁月可真是神奇,竟能把当年的风流花花公子变成如今端正方直的一代帝君…… 咳咳,说正经的,根据帝君大人的最新线报,花晨熙已经“探听”到了他对三岛十洲的“野心”,接下来只看她最终会选择站在谁那儿一边了。 这一夜,夙越又忙到很晚,花晨熙一如既往地为他端去了宵夜。 九源隐在书房外的大树上全程监视着,数秒后,槿熙也悄无声息地瞬移了上来。 “情况怎么样?”她问。 九源道:“一切正常。她刚送吃的进去了,你确定那吃食安全吗?” “她做夜宵的时候我一直在旁边,这一路过来也没见她下毒什么的,应该没问题。”花槿熙点头道。 “那就好。” 一刻钟后,花晨熙神色如常地走了出来,九源示意了槿熙一眼,后者立即心领神会地跟了上去。孰料没过多久,花槿熙惊慌失措的身影便再度出现在了他的视野范围内! 九源眉头一皱,正想问她出了什么事,谁知她看都不看他一眼,直直冲进了夙越的书房,与此同时,东华帝君千里传音给他,语气竟是前所未有地气急败坏:“不好了九源!花晨熙刚通知我说她愿助我成事,眼下已自作主张帮我先行除去了夙越!” 九源瞬间色变,纵身一跃跃到了地面,无数暗卫随着他的动作相继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他脸色铁青,不等他们行礼便抢先厉声喝道:“一队速请徐岛主前来!二队速将花晨熙拿下!快!!!” “是!岛主!” 暗卫们瞬间散去,九源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了书房—— 夙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发白嘴唇青紫,眉心隐约翻动着污浊的魔气,显然是中了不轻的魔毒——魔毒本就阴毒狠辣,尤其对属性相反的仙人伤害更大!好歹是相恋五年的恋人,那花晨熙竟可真下得去手啊! 花槿熙正对着他跪在夙越身侧,紧紧握着他的左手,抿唇不说话。 “别担心,徐岛主很快就到,他的医术是三岛十洲最好的,阿越不会有事的。”他走过去,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宽慰道。 “我知道。”花槿熙点头,声音却仍是忍不住地颤抖,“幸好是下毒……我们还有挽救的机会,倘若她选择一刀刺杀,那就真的……” “以花晨熙的身手,便是阿越再不提防她,她也不可能将他一击至死。她除了下毒别无他法,这早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我知道,凭你和岛主的本事,无论发生什么都能提前预料到……可是九源,就算我们能提前预料到所有事,也不代表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我们能和想象中一样保持镇定。”她侧头,看着他按住自己肩膀的那只微微颤抖的手轻声道。 九源收回手,面色复杂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夙越,房内瞬间陷入死寂。 好在没过多久,徐福便及时从北阿山赶了过来,有条不紊地指挥众人将夙越搬回寝殿进行急救,与此同时,花晨熙也被五花大绑到了寝殿之外,满身狼狈地跪在外面苦苦求饶。 半个时辰后,徐福面无表情地从寝殿内走了出来,无视向他询问不休的九源和花槿熙,径直走到花晨熙面前。 “岛主饶命啊!我知道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是我贪心不足!求岛主放我一条生路吧!”花晨熙如获大赦,一把拽住他的裤脚苦苦哀求道。 徐福歪头打量了她一眼,很是疑惑地问道:“你要我饶你的命,可你怎么就不能饶我徒儿的命?他那么爱你,你怎么狠得下心,这样对他?”话音刚落,他便果断抽出腰间的佩剑,一剑刺进了她的心口! 花晨熙猛地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 九源和花槿熙就站在徐福身后,前者面无表情,后者脸色苍白,两人都没有半分阻止他的意思。 当然,花槿熙脸色苍白并不是因为花晨熙的死,而是她明白了徐福刚才说的那句话:“岛主……夙哥哥是不是……” “他还有的救。”一个沉稳冷静的声音突然从正前方传来,三人立即抬头,又惊又喜地看向来人——是东华帝君! 他先冲徐福和九源微笑颔首,接着径直走到花槿熙面前,看着她认真道:“花晨熙跟我说,她给夙越下的是‘赴死’,是进了书房后才下到夜宵中去的故而当时守在外面的你们并没有发现。此毒在魔毒中并不出彩,因为几乎没什么痛苦,但胜在毒效发挥极快,且无药可解。可这世上万物相生相克,有毒药就必然有解药,所谓无药可解,只不过是暂时没有人想到解毒之法罢了。花槿熙,如果我说,你是唯一能救他的人,但你必须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你可愿意救他?” “我愿意。”花槿熙毫不犹豫地点头。 东华帝君挑眉:“你确定?须知道,要想配制出‘赴死’的解药,你必须逆转血脉开出黑曜木槿,伐聚窟洲反魂树之根心,与之配合煮汁成丸,最终提炼出黒曜返生丹才行。而你一旦逆转血脉,便等于是入了魔,不仅此后千年内不能再开花,也无法继续生活在这仙灵之气浓郁的三岛十洲。若想返还仙籍,至少千年内你都不能动用任何法力,否则魔力压过仙力,你便再无回头之路。” 花槿熙脸上丝毫未变:“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逆转血脉?” 东华帝君顿了顿,语气中不由自主多了几分敬佩:“反魂树的根心我已经带来了,随时可以。” “那就走吧。”花槿熙道,顺便看了九源和徐福一眼,“岛主,槿熙能做的也就这些了,之后的事情……还请岛主代为安排。” 徐福神色一凛:“但有所愿,万死不辞!” 花槿熙浅浅一笑:“……我只愿他平安喜乐。” —————————————— PS:哎呀,一不小心爆了三千九,亲们看得爽不爽?话说写花槿熙和夙越这一段灵感爆好啊,远远超出我预估的字数…… (69)重回蓬莱 回忆至此戛然而止——哦,不要误会,不是花槿熙不想继续告诉岱东月,主要是守在外面的贝儿在这时候突然敲门了。 “小姐小姐!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哈!帝君要你去一下他书房,说有事儿要问你!” “……他可真会掐时间。”岱东月抽了抽嘴角,不情不愿地起身准备前往玄天的玄武书房,“虽然很想知道下面的发展,不过我那个便宜师父一贯坑爹,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花槿熙撅嘴:“那说好的放纸鸢呢?” 岱东月干笑了一下:“这个那个……也只好改天啦!” 花槿熙叹了口气,认命地摆摆手:“去吧去吧,你这个师管严。” 师管严……岱东月停下正要往外走的脚步,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她问道:“那三岛十洲的联岛庆典你到底去不去?” 花槿熙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人家又没给我发请柬,我怎么好意思不请自到?” “这么说,如果他给你发请柬,你就去了?” “你非要我说是才肯罢休的话那就是吧,”她甚是敷衍地翻了个白眼道,“话说帝君不是着急找你吗?你还是赶紧去吧……哎你绕回来做什么?” 岱东月弯腰,从另一边的抽屉里抽出另一张白玉请柬,笑眯眯地递到她面前—— 诚邀花槿熙仙子莅临三岛十洲参加联岛庆典。蓬莱岛主夙越 花槿熙猛地瞪大了眼睛,岱东月手腕一翻,露出请柬背面刻着的那个小小的蓝色法阵——只要搜索到被邀者答应前往的讯号,这个法阵就会变红,并自动将讯息传回邀请人那边,比二维码扫描还精准,技术之牛逼,连岱东月这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都叹为观止。 “现在我们这两张请柬都变红了,你是三岛十洲出来的人,应该很清楚,接受了联岛庆典最高级别邀约后又反悔,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还能有什么后果?自然是大大得罪三岛十洲那帮子怪人!花槿熙清楚地记得,有一年夙越曾搂着花晨熙坐在彼时尚未修出人形的她跟前,幸灾乐祸地八卦那年炎洲洲主邀请了一位他心仪已久的仙子前来参加联岛庆典,结果那位仙子因临时有事没能如约而去,炎洲洲主因此被诸位洲主嘲笑了一顿,一怒之下,他竟破罐破摔将此事捅到了东华帝君那里,身为男仙之首的东华帝君果断大笔一挥,非常仗义地将那位仙子命定的仙侣,一位即将升作灵君的灵仙贬到了人间做土地,那位仙子的姻缘因此生生被拖慢了三百年,要不是月老哭丧着脸说东华妨碍他公务前来求情,那仙子孤独终老都有可能。 这还只是洲主级别的请柬,她现在手上的可是岛主的……夙越那厮拥护者又多……就算他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也难保他那群脑残粉不会…… 花槿熙生生打了个冷颤,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去!” “乖!~~~”岱东月摸了摸她的脑袋,心满意足地转身出了门。 ———————————————————— 玄武书房中,玄天半倚在外间的榻上喝茶小憩,岱东月进来的时候还似笑非笑地调笑了他一句:“哟,师父您终于批完文件啦?” 玄天悠哉悠哉的俊脸当即一黑——自打岱东月全新升级成天后级别的万人迷后,他就一直以“公务繁忙”为由,取消了原先的一对一教学课程。 “咳咳……东月啊,虽然最近为师没什么空督促你修炼,但你也万万不能懈怠,知道吗?” “知道知道,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嘛!”岱东月笑眯眯地点头道,“师父放心,碧霞心法我已经差不多整理出来了,现在仙人境界的门槛也已跨过,马上就能正式开始修炼。” 玄天诧异地挑了挑眉:“你想起碧霞心法了?” 岱东月点点头:“嗯,这次醒来就全记起来了,不过其他的……还是想不起来。” “也好,”玄天莫名松了口气,“碧霞心法是你当年初踏入仙人境界时开始自创的,所以修炼的起步门槛也是仙人之境,你如今虚丹既成,修炼自己的心法自是好过修炼我武当山的心法。以后就不用来我这儿上基础课了,专心修炼你的碧霞心法吧。” “是,师父。” 玄天揭开茶盖,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而后摸着茶杯顿了半晌,方才不置可否地转移话题道:“……听说,九源给你送联岛庆典的请柬来了?” 岱东月笑容微敛:“贝儿传八卦的速度真是越来越快了,一个故事一盏茶的时间,就传到师父您老人家耳朵里了。” 老人家……你特么刺激谁呢!?玄天抽了抽嘴角,决定无视掉她的冷嘲热讽:“你决定去了?” “当然,”岱东月微微抬了抬下巴,有些挑衅地看着他,“九源请的是‘碧霞元君’,又不是武当山的三师叔岱东月。” “言下之意,就是我管不着你,是吧?”玄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贯温和从容的脸上隐隐散发出慑人的气势,岱东月突然意识到,这个半倚在榻上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青年并不单纯是她一个人的便宜师父,他更是天宫人人敬畏的真武帝君,曾经大杀四方的荡魔大帝! 她下意识地跪倒在地,声线微颤道:“是徒儿越矩了,还请师父恕罪!” 玄天不语,半晌才叹道:“怪我平日太宠你了啊……” 是这样吗?我怎么没感觉到?岱东月腹诽,脸上仍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罢了,你要去便去吧,”玄天摆摆手,“花槿熙和夙越那档子破事,也是时候了结了。至于九源……我劝你还是不要太上心的好。” 岱东月皱了皱眉,忍不住追问:“为什么?” 玄天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幽幽道:“你和他……性格不合。” 妈蛋!你们还性别不合呢!这么恶俗的分手理由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蒙我,以为我岱东月在娱乐圈十年是白混的吗! ———————————————————— 无论如何,半月后,岱东月还是拉着花槿熙盛装出席了三岛十洲的联岛庆典。微笑淡然的九源和热情洋溢的夙越全程作陪,四人一起把三岛十洲逛了个遍。 “炎洲在南海中,地方二千里,离北岸九万里。”夙越手舞足蹈地为她们介绍道,“这里的特产是风生兽和火光兽,风生兽似豹,取其脑和菊花服之,十斤得寿五百年。火光兽大如鼠,取其毛以缉为布,号为“火浣布”,刀枪不入,水火不容,你们要是喜欢,回头我让炎洲洲主送几匹过来。” 花槿熙傲娇哼了一声:“谁稀罕。” 夙越笑脸一僵,好在岱东月及时拍了拍她的肩膀,冲夙越笑道:“那就有劳岛主了。” 吸取了教训,接下来的导游工作全部由九源接了过去。 “流洲在西海中,地方三千里,离东岸十九万里。上多山川,积石为昆吾,作剑光明洞照,如水精状,割玉如泥。” “这个好,回头带一些给师父,让他给我打把佩剑。”岱东月道。 “不用这么麻烦,回头我帮你打一把,送到武当山便是。”九源微笑道。 岱东月甜蜜地点点头:“也好。” 凤麟洲多凤麟,数万各自为群。长洲是青丘仙狐族的聚集地,聚窟洲多反魂树,能自作声,如群牛吼,闻之心震神骇,是东华帝君研发出来的“赴死”的解药“黒曜返生丹”最主要的原材料之一。 其余五洲则盛产各类神芝仙草:元洲有五芝玄涧,瀛洲出醴泉,玄洲生金芝玉草,祖洲有不死之草,生洲天气无寒暑,极品不多但胜在品种繁杂。 “十洲之上奇珍异兽不计其数,你要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末了,九源对岱东月如是道。 “这次庆典的正宴轮到昆仑岛,要明天才开始,”夙越赖在花槿熙身侧,轻扯她的袖子讨好道,“槿熙,今天先跟我回蓬莱好不好?大家都很想你。” 一直板着脸的花槿熙闻言终于犹豫了一下,岱东月见状立即笑道:“听闻蓬莱春夏秋冬四城很是奇特,我正想去看看呢。” 九源亦是配合地直点头:“那是那是,说来我也很久没去阿越那儿了,干脆一道回蓬莱吧。” 于是这几天一直跟着岱东月赖在方丈岛居住的花槿熙终是被众人合伙架回了蓬莱。 是夜,九源邀岱东月去后花园赏月,岱东月欣然前往。 九源早早命人在园中的凉亭内摆了酒菜,两人坐下后,便有说有笑地对月小酌,气氛甚是融洽。 “九源,来这之前,槿熙曾跟我说起过当年她在蓬莱岛的经历,可惜说到一半被人打断了。”岱东月意味不明地转着手中小巧精致地骨瓷酒杯,“今夜气氛不错,你能不能把剩下的一半说与我听?” 九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早知道我约你出来是为了谈他们的事?” 岱东月笑眯眯地点点头:“你是想我帮忙他们和好吧,可你总得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才能对症下药不是?从槿熙逆转血脉炼制黒曜返生丹至今,这期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就在岱东月和九源“促膝长谈”的同时,另一边夙越也敲开了花槿熙的房门。 “什么事?”她打开门,看着他冷冷道,半点没有邀请人进去坐的意思。 夙越憨笑了一下,捧上一盅热气腾腾的鲍菇炖鸡汤道:“我看你晚饭没怎么吃,要不要喝点汤?” 花槿熙瞥了一眼那晚色泽诱人,喷香四溢的鸡汤,嘴角再度扯出一个凉薄至极的笑容来:“你知道什么叫多余吗?” 夙越愣了愣,有些忐忑地摇了摇头。 “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等人心冷后再巴巴献上的殷勤。” (70)第二世,错爱(上) 咳咳,各位看官,欢迎回到花槿熙和夙越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剧场!掌声在哪里?! 众:“…………” 很好,大家反应很热烈,那么让我们接着往下讲。 众:“…………” 上回说到,夙越中毒危在旦夕,花槿熙为制解药逆转经脉,因此而生的魔气与原本的仙灵体质相冲,唯有前往灵气驳杂的凡间修养才能活命,且万不可擅动法术,否则一旦打破体内仙魔二气平衡,后果不堪设想。 按照九源和徐福的意思,自然是越快送花槿熙去凡间越好,但她不放心夙越,坚持要等到他平安醒转后再走,两人无奈,只得尽量为她寻来一些带有魔气的仙草或小配饰,帮她在仙灵之气浓郁的蓬莱岛上勉强平衡体内的仙魔二气。 饶是如此,时时刻刻生活在冰火两重天里的花槿熙依旧痛苦不已,不得不每日放血以稍稍减轻己身的痛苦。待七日后夙越醒转过来之时,她已然憔悴得不成人形。 那一日,她握着他的手,奄奄地伏在他床头小憩,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感觉到手中的大掌动了一下,她立刻睁开了眼睛,欣喜地望向正缓缓醒转过来的夙越:“夙哥哥!你终于醒了!” 夙越看着她,愣了愣,张口第一句话却是:“晨熙呢?” 花槿熙如遭雷击,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候九源端了汤药进来,见夙越醒了自是一喜,但紧接着他看到了两人不同寻常的神情,当下便知不妙,连忙打了个哈哈将花槿熙支了出去,低声将花晨熙伏诛的来龙去脉同夙越说了一遍。 夙越听完后沉默了很久,道:“其实我大概猜到了,只是不愿意相信……刚才我问槿熙,其实是想问她师父是如何处置晨熙的,如果她还活着,我想放她一条生路……她毕竟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孩儿,我希望能同她好聚好散。” 九源顿觉无语:“你怎么不早说?看她刚才那表情,明显受了很大打击啊!” 夙越莞尔:“拜托,我可是差点被初恋的姑娘毒死哎!到底谁受的打击比较大啊。” 九源毫不犹豫道:“当然是槿熙,你不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多少……” “我是不知道。”夙越非常老实地点点头,“这丫头看起来乖巧,其实心里的话从不跟我说。她不说我怎么知道?好啦好啦,我才刚醒,还想休息一会儿,槿熙的事回头再说吧。” 九源张了张嘴,正要告诉他花槿熙在这里多呆一刻都是折磨,但看着他苍白疲倦的面容终是没有说出口——这厮说得轻巧,但初恋这个东西最难说,有的是终生怀念的美丽遗憾,有的却成了刻骨铭心永远的痛,夙越显然是后者,还是给他一点接受时间吧——就算是情圣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接受新恋情,更何况这样对花槿熙也不公平。而且花槿熙毕竟和花晨熙不同,就算日后去了凡间,夙越也可以去找她的嘛。 但他没有想到,夙越这一休息,竟又休息了足足七八天——虽然这个时间相对于男人疗情伤而言已经算快了,但花槿熙不这么看,在她看来,夙越醒来第一句问的就是晨熙,之后又一直沉浸在失去她的悲痛中无法自拔,这么看来,自己根本不在他心里,即便自己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还是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 她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强撑下去的动力。 这一日,九源新找到一块魔石,准备送去花槿熙的院子,到了才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唯有梳妆台上用一盒胭脂压了一张字条—— “磐石无心,落花成泥又如何?” 九源大惊失色,和徐福匆匆打了声招呼便腾云离开了三岛十洲,循着早前为防万一,偷偷在花槿熙身上设下的追踪术追去了人间。 ———————————————————————— 万幸,花槿熙因身体虚弱并未走远,九源很快便在一处深山里找到了她。 彼时她正跟一只山蜘蛛缠斗,这种大如车轮的巨蛛攻击性虽猛,但没有毒,蛛丝还可用来止血,是很普通的山林虫兽,强壮些的凡人都可战胜,更不用说他们这些半仙之人。 但花槿熙现在不能用法术,饱受仙魔二气折磨的身体又连放了近半个月的血,根本无力同山蜘蛛缠斗,偏偏这货又刚失恋,脾气暴得很,哪里能忍受这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境遇?一怒之下就想掐诀念咒,要不是九源及时赶到,她一准儿得交代在这山野之中! “人间不平之事比比皆是,一只山蜘蛛就能逼你动手,依我看,要你千年之内不动法术根本不可能。” 九源从天而降一剑刺死山蜘蛛后,看着目瞪口呆的花槿熙凉凉道。 花槿熙撇撇嘴:“那怎么办?我可不想堕入魔道,跟你们为敌。” 九源皱眉思索了一番:“为今之计,只有把你的法力彻底封印起来了。不过你现在身俱仙魔二气,凭我根本封印不了你。三岛十洲内,恐怕只有东华帝君有这个本事了。” 于是他带花槿熙去了位于三岛十洲之上,东华帝君所居的东极洞虚宫。 彼时东华帝君满脸刚直地端坐在正殿的金銮帝座上,对来访的两人一本正经道:“高级点的封印术都能压下她体内的仙魔二气,只是坚持不了多久,每隔两三年就要补封一次,我建议直接用禁咒级的大封印术,这样可保千年安虞。” 九源挑了挑眉:“大封印术是不是有什么副作用?” 东华帝君微微一笑:“没什么,不过是连记忆一起封印而已。” 花槿熙果断点头:“好,就大封印术吧。”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忘记夙越只会让她过得更舒心。即使后来再想起来,那也是千年之后的事情了,她总不至于没出息到花费千年都忘不掉一个男人吧? 九源还想劝她多考虑一下,但花槿熙非常坚决,他也只得无奈同意。 “对了,好心提醒你一下,”东华帝君忽又补充道,“即便你的法力和记忆都封印了,仙魔二气仍是存在在你体内的,所以你还得待在人间,去魔界或留在三岛十洲只会加速你的封印破除,对你自己不利。” 九源皱了皱眉:“失去记忆和法力,她一个人如何在人间混迹千年?” 东华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哎?你们不会暗中照顾她吗?” 九源无语:“……帝君,朋友和朋友妻什么的虽然义不容辞,但我好赖也是方丈岛的岛主,总不能为了他们俩这破事儿弃自己的臣民不顾吧?呃槿熙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别介意。” “我怎会介意?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花槿熙善解人意地笑笑,问东华道,“帝君,我听说天宫仙神有时为了体验人间疾苦,会自封记忆法力轮回入世。我现在的情况不是和他们很像吗?不知道帝君有没有什么办法……” “好主意啊,我怎么没想到!”东华帝君一拍大腿,“这个容易,回头我跟酆都大帝打个招呼,让他给你安排便是,千年的话……十来世应该差不多了吧?哦对了,还要考虑到对外说法,毕竟各位洲主岛主还巴巴盼望着十年后你的琉璃槿酒呢。唔……有了!就说你的真身被花晨熙养死了,徐福一怒之下赐死了花晨熙,这样顺便还能掩盖掉我们这场不太光明正大的骗局,啊哈,真是一举两得!” 九源十分赞同地点点头:“有道理,不过还得加一句,说徐岛主不喜欢死物,已将琉璃木槿枯死的真身烧毁了,这样才可彻底杜绝那些人的小心思。” 感觉这趟徐福要背不少黑锅啊……花槿熙腹诽,面上仍是似模似样地俯身冲东华帝君行了个大礼:“帝君大恩大德,槿熙没齿难忘!” 东华笑眯眯地摆摆手:“无妨无妨,就当你成全我研制出黒曜返生丹的报酬吧!小姑娘大义凛然,真爱拳拳,帝君我对你也很是钦佩呐!” 于是花槿熙就这样随东华帝君去了地府,就地在六道轮回池旁进行了大封印术,封印一结束,便被东华轻轻一推送入了轮回池,投胎去了凡间。 —————————————————————————— 等夙越后知后觉地被众人告知这一切时,人间的花槿熙估计都已经能打酱油了。他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太人渣了,于是强烈要求跟着花槿熙一起去人间轮回千年。 不过九源对此深表怀疑:“阿越,你确定你对槿熙是真爱吗?我觉得你这根本就是集感激愧疚同情于一心的大男子主义心态在作祟吧?” “……敢说人话吗?” “你不就是觉得对不起她,想要补偿她么?可你知不知道,槿熙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同情,与其如此,她宁可同你一刀两断。” “谁说的!?其实我看到槿熙第一眼就对她心生好感了好吗!而且我一直觉得同她相处比同花晨熙在一起更舒心,若不是先遇到花晨熙,我绝逼一定会选择槿熙的啊!”他争辩道。 九源耸耸肩:“你现在当然是怎么说都可以啦。” 夙越抽了抽嘴角:“……那你想怎么着?” 九源挑眉一笑:“我们打个赌如何?你不许向任何人打听槿熙的所在,若你能在她魔气尽散,破除封印恢复记忆回归之前找到她,并让对你全无记忆的她再次爱上你,就算你赢。” 夙越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跟我赌这个有意思么?” “兄弟,我这可是为了你好。”九源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你是没看到槿熙对你彻底心冷的样子,我敢保证,要是这千年内你什么都不做,等她回来,绝逼不会再多看你一眼。” 夙越回想了一下花槿熙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觉得如果他同她对换的话…… “好兄弟!我跟你赌了!” 九源满意一笑:“赌注的话……就赌上回从九尾那儿坑来的那对麒麟血玉如意好了!谁输了就把手里的那一柄送给对方凑成一对!” 夙越:“…………” (71)第二世,错爱(中) 于是夙越正式开始了他寻找花槿熙的漫长旅途。 嗯?你问我他什么时候能找到? 开玩笑,人海茫茫的,你以为要找到一个封印了记忆和法力,入了轮回后连容貌都不一定维持原状的妹纸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吗?这又不是在演狗血偶像剧。 所以残酷的现实是,夙越寻了九百多年,都没有寻到花槿熙。 这让他一度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根本就没什么情缘。为了证实这一点,他还特意跑去月老那里,死乞白赖求他告诉自己他跟花槿熙之间到底有没有红线姻缘。 最后月老被他缠烦了,很认真很严肃地警告他说:“天命一道最是变化莫测,可能原本你们是有缘的,但因我提前告诉了你,这份缘分就有生变的可能,最后弄巧成拙反失了缘分也不一定。你确定你想知道?” 夙越咽了口口水,乖乖滚出了月老祠。 他心里郁闷,不想回蓬莱被九源徐福取笑,便化作凡人去人间散心。 要不人家怎么都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呢,打死夙越他都想不到,这唯一一次没想着找花槿熙的散心之旅,竟偏偏让他感应到了她那足足失踪了九百多年的气息! 东华帝君曾告诉过他,花槿熙被禁咒级的大封印术所封,气息全无,只有出生或死亡这种轮回交替时会流露出些许气息,倘若他无法凭直觉判断,要想找到她就唯有这一条捷径了——虽说这捷径坑爹得有等于没有,好在九百多年之后,玉帝总算照顾他一回,让他刚刚好撞上了花槿熙轮回最后一世出生的时刻。 当是时,夙越正在扬州街头闲逛,感应到花槿熙的气息后立即瞬移而去,数息后便来到了扬州群王所居的郡王府上空,亲眼看见一个哇哇大叫的女婴被接生婆自生产的妇人下方抱了出来! 是她!这个女婴就是花槿熙!夙越大喜,正想着要怎么样才能混进去偷看一下,却见那生产的妇人又惨叫了一声,接生婆愣了愣,立即回到床边,片刻后竟又抱出了一个女婴! 双胞胎?夙越愣了愣,开了千里眼仔细地打量了那两个女婴一眼——花槿熙的气息正在迅速减退,但他很确定,那气息是从先出生的女婴身上发出来的,跟后面出生的妹妹没有任何关系。 还好,万一搞一个一魂双体什么的,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夙越松了口气,开始琢磨要怎么让她爱上自己。 嗯……说来前些日子,真武帝君好像有放话说什么天底下没有哪种感情比养成更靠谱了,因为只要让对方习惯了你的存在,就算不喜欢,对方也不可能轻描淡写地戒掉你。而你大可利用这种戒不掉的习惯,一步步软化对方,悄无声息地排除掉你的情敌,最后抱得美人或美男归。 虽然技术要求有些高,但也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夙越在心里默默地膜拜了一下帝君大人的智慧——虽然这位真武帝君大人一度领兵和他们三岛十洲拼得你死我活——但爱情三十六计什么的,是没有国界限制的!握拳! 于是决定了实行方案后的夙越欢天喜地回蓬莱了——他准备先处理好岛上的事宜,然后为自己捏造一个有权有势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入住扬州,接着向花槿熙投生的府上求亲,最后利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什么的最经典最有效的攻势分分钟将妹纸拿下!握拳! ———————————————————————————— 啊,突然想起来说了这么久,我好像还没有向大家正式介绍过这个世界。 众:“…………” 其实呢,关于这个世界的历史,我们的女主角岱东月曾非常仔细地研究过,她发现人间的朝代交替和现代基本一致,唯一不同的是,无论朝代如何更替,大陆对于九州的划分都从未更改过,而且每当凡人发展到明清快接近现代的时候,人间就会出现大乱,五千年文明一朝尽毁,统一之后的王又会重回到最初大禹分封九州的状态。如此五千年一循环,从未出过任何差错,久而久之便造成了三界九州范围内语言服饰文明等各种混乱。起先岱东月认为这是天宫众仙神的意思,愚民治世以保全天宫至高无上的地位,后来她意识到玉帝远没有这样大的本事——万千平行空间无一相同,却也绝对公正。或许在这个世界里,人类注定永远无法超越仙神妖魔,就好像在岱东月原本的世界里,人类不断发展甚至走出地球探索宇宙,那些九天之上的仙神却都成了神话中虚无缥缈的存在一样。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就是这个道理。 而当今之世则刚好轮回到了分封九州之初。众人常提到的三界九州,就是指人界、魔界和仙界三界,以及人界大陆上的九大州国。而人界其实主要分成大陆和海洋两大板块,距离大陆甚远、凡人无法企及的海洋板块基本是三岛十洲的地盘;大陆之上则分九州,分别是徐州、冀州、兖州、青州、扬州、荆州、梁州、雍州和豫州。九州王居雍州,其余八州各封群王,统领一州大小事务。举个例子,花槿熙如今所在的扬州,就是由九州王分封的扬群王所掌管的,其余七州以此类推。 说到这里,大家大概也能猜到花槿熙这一世的身份了——没错,她本该是扬州群王童淮的嫡长女! 你一定在奇怪为什么这里会用“本该是”来形容。 原因很简单,因为就在夙越乐颠颠儿地准备捏造身份上门求亲的时候,还是婴儿的花槿熙和她的双胞胎妹妹一起被奶娘抱去洗澡了。这不是GC,GC是就在奶娘转身出去替她们拿换洗的衣服时,我们愁人的花槿熙妹纸居然一把拉过妹妹,于玩闹间迅速调换了两人在澡盆里的位置! 两个奶娃子呆萌呆萌地互看了一眼,咯咯笑了起来。这时候奶妈拿着衣服回来了,看见相处甚欢的两个娃子还浑然未觉地笑赞道:“双胞胎就是不一样,大小姐和二小姐感情真好!” 然后,她为她们带上了代表身份区别的长命金锁,自此奠定了俩长相几近相同的孩子截然不同的命运。 嫡长女童凝秀,嫡次女童凝清。 ……对此,我只能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 半个月后,扬州来了一位了不得的夙姓富商,其资产之殷厚,据说足以买下一个州国。不仅如此,这名富商还是修仙世家,夫妻俩据传有大关修为,四十岁的年纪看上去却仍是二十四五的样子。此番前来扬州,就是看中了此地丰饶安逸,准备在这里扎根兼养老。 扬州确实安逸,百姓们常年衣食无忧,平常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传八卦,夙姓富商的到来更是为他们提供了无数谈资。 但夙姓富商给他们带来的惊喜还远不止于此——夙家夫妇在扬州扎根半月后,于童淮郡王双姝满月宴上,带着大批聘礼不请自到,并代他们年仅三岁的幼子夙越当众向群王嫡长女求亲! “群王的嫡长女,将来就算不入宫为妃,怎么也该嫁个群王为妻,那夙家纵然再有钱,仙修得再好,也不可能配得上人家群主啊,这样做岂不是自取其辱?”有人这样讽刺道。 但传八卦的小哥下一句就颠覆了他的世界观:“不,群王答应了。” “啊?!开什么玩笑!你耍我们的吧?!” 小哥遗憾地摇了摇头:“你难道忘记我们这位群王年幼时险些夭折,全靠一对仙侣夫妇救助才保下一命的吗?”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就是这对夙姓夫妇?他们对我们群王有救命之恩?!” 小哥斩钉截铁地点点头:“不错,不过当时他们救了群王后便走了,群王坐上扬群王之位的时候曾诏告全扬州,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他日若有幸重逢恩人夫妇,必倾家荡产相报!现在人家不要他的财产,反而想跟他结成亲家,他怎么会不乐意?你别忘了夙家可是修仙的,保不齐将来还能连带着他们童家飞升天界!就算做不了神仙,能延年益寿也好啊,反正群王夫人这次一胎生了两个嫡女,万一有什么意外,也有次女做备胎,有什么好怕的。” 众人赞同地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 于是夙家独子夙越同童淮群王家的嫡长女童凝秀的娃娃亲就这样平安顺利地订了下来,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此“童凝秀”非彼“童凝秀”,我们苦逼的蓬莱岛主,再一次认错了人。 ————————————————————————————— 时光荏苒,转眼十七年过去了。 童淮群王家的一对双胞胎姐妹花终于长大成人,但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姐妹俩虽然长得十分相像,姐姐童凝秀的身高只有一米五五,性情乖巧可爱,妹妹童凝清却足足比她高出十公分,脾性更是截然相反的沉静内敛,连群王夫妇都时常怀疑俩姐妹小时候弄错掉了个转,唯有他们家的东床快婿,扬州第一高富帅夙越公子始终坚定不移地相信童凝秀是姐姐,多年来全然无视众多贵女热辣的追逐,一心只围着自家小媳妇团团转。 算了,管谁是姐姐呢,只要人夙越喜欢不就结了?群王夫妇极其不负责任地想,别说一个嫡长女,以夙家对童家的大恩和这些年来背地里雄厚的资金支持,就是让他把两个女儿都送给夙越当妾,他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这一日,夙越一如既往地带着童家姐妹花上街闲逛。 试想一下,一个穿着一袭绛红锦袍,风流倜傥,热情似火的英俊少年,身边一左一右跟着一对相似度在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姐妹花,右边的天青色襦裙身材高挑一派沉静,瓜子脸分外娇美;左边的藕荷色襦裙身材玲珑一脸乖巧,鹅蛋脸各种可爱——这样的情景,绝逼羡煞旁人的节奏啊有木有?! 可少年却只亲昵地牵着左手边的乖巧少女,右手另执一把折扇,恭谨有礼地同右手边的沉静少女隔开了半步。即便如此,那沉静少女脸上也没有半分尴尬,三人走在街上,一直是谈笑风生,默契随和的气氛。 对此,素爱八卦的街头百姓们没有半点反应,原因很简单——他们习惯了。夙越公子只钟情未婚妻童凝秀一人,连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姨子童凝清亦不得多近半步,这件事全扬州的人都知道。 “阿越,清妹,我真是不能理解,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同意我的提议?”童凝秀举着一串糖葫芦边吃边抱怨道,“我们三个一起长大,早已习惯彼此,清妹你若是能和我一起嫁给阿越,我们三个不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吗?” “我嫁给谁都可以,但绝不会同阿姐你抢男人。”童凝清停了下来,顺手从路边的首饰摊上拿起一块墨玉佩把玩了一下,漫不经心道。 “喂喂,拜托你们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夙越无语,扫了一眼首饰摊,另挑出一支白玉簪递给她,“我觉得这个比较衬你。” 童凝清满意地点点头,转身面对童凝秀,后者极其自然地接过自家未婚夫手上的簪子帮她插上,夙越付了钱,拉过童凝秀的小手,三人继续往前走。 童凝秀扭头看了两人一眼,第一千八百三十二次哀叹道:“我们三个都默契到这份上了,真的不能在一起吗?!” 夙越和童凝清一如既往地直接无视了她。 三人一直逛到傍晚,夙越才送姐妹俩回去,到家的时候却发现群王府门口站了一排穿着特制裳服的士兵。他下意识地和童凝清交换了一个眼神——雍州九州王来人了? (72)第二世,错爱(下) 来人的确是九州王派来的,还是带着圣旨前来的王宫首席大宦官张贯。 得知来人后的三人带着满腹疑惑随后走进了客厅,上首的童淮夫正压低了声音不知在谈论着什么,一个穿着墨青深衣,面相狡黠的青年笑眯眯地坐在他们下首喝茶,姐妹花进来的瞬间他眼底迅速闪过一丝精光,而后起身整了整衣服,走到童凝清面前拱手微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扬群王的嫡长女,秀群主吧?” 童凝清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他背后正冲自己拼命摇头,愣了一秒后又拼命点头的坑爹父母,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侧身回了个礼避重就轻道:“不知大宦官造访扬州,所为何事?” 张贯转头,用眼神示意了童淮一眼,后者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绫锦玉轴递给童凝清。 “恭喜秀群主,您马上就是新继任的九州王王后了。” 童凝清接玉轴的手一顿,一旁的童凝秀和夙越俱是脸上一白。 “怎么了?秀群主不高兴吗?”张贯挑眉,意味深长地问道。 童凝清接过玉轴,云淡风轻地笑道:“岂敢,只是这消息太过突然,大宦官可否容我缓一缓?” “当然当然!群主想怎么缓就怎么缓,只要记得一月后准时抵达雍州,同我们的新王一起参加继任大典就好。下官还有好些诏令要传,先告辞了。” “大宦官慢走。” 于是张贯很快带人离开了群王府。而随着他的离开,王府彻底炸开了锅! “爹!娘!我不要去雍州!我是夙哥哥的未婚妻,我不要嫁给九州王!”童凝秀猛地扑进童淮怀里,不管不顾地哭闹了起来。 童淮叹了口气:“九州王统领九州,他钦点你做他的王后,那是莫大的尊荣,我们岂能拒绝?” 夙越眉头紧锁:“九州王什么时候换新的了?怎么先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九州各地贵女不计其数,他为什么偏偏挑中凝秀?” “政治这么复杂的东西她听不懂的,你们别白费唇舌了。”童凝清收起玉轴圣旨凉凉道,“再说了,接旨的人是我,又不是她,要嫁也是我嫁,你们慌什么。” 众人皆是一怔。 半晌,童淮弱弱地反驳道:“可是……王上点名要的是嫡长女童凝秀啊……” 童凝清白了自家老爹一眼:“我和阿姐站在一起,谁会怀疑我不是姐姐?等到了雍州,我大可跟王上说,我本就是嫡长女,只不过小时候同妹妹长得相像,奶娘抱错了而已。” 少女你真相了…… 夙越闻言愣了愣,神色有些古怪地问道:“那万一王上问起,我们是如何分辨出你才是真正的姐姐,你该怎么回答?” 童凝清极其不负责任地耸耸肩:“就说随着我们姐妹越长越不同,爹娘找来了接生婆对质,证明当年先出生的长女有次女没有的胎记或黑痣什么的不就结了?” 夙越抽了抽嘴角:“你有胎记?” 童凝清一本正经道:“胎记没有,痣倒是有很多,不怕他验明正身。” 夙越:“…………” 于是童家姐妹花幼年互换的消息迅速地被散播了出去,对此早有怀疑的扬州百姓此番却是半信半疑——这真相大白的也太是时候了吧?其实是童凝秀与夙越这对青梅竹马不想生离,所以才编出这么个借口,让童凝清代童凝秀入宫做王后的吧?是吧是吧? 不管是不是吧,你还真不得不承认,光是童家姐妹花那反差明显的性格和外貌,就足以让不明真相的人相信这个说法,更何况连号称最了解新王喜好的大宦官张贯都一眼相中了童凝清,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又能拿那些关系错综复杂,心思千回百折的上位者怎么样呢? 几天后,收拾好行装的童凝清正式告别父母,踏上了前往雍州,受封王后的旅途。 她走的那一天,有很多人来送她,但一直坚持将她送到雍州的,唯有夙越一人。 进入雍州境内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童凝清终于开口对他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阿越,你该回去了。” 夙越骑着马,透过车窗看见马车中神色安然的她,心情复杂道:“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 童凝清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我不是说过很多遍么?嫁给谁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分别,你不必内疚。况且九州王王后的名号,光听起来就很有挑战性,顺便还能成全你和阿姐,我何乐而不为?” 夙越松了口气,很认真很真挚地看着她道:“凝清,大恩不言谢,今后若你在王宫受了什么委屈,尽可告诉我,我断不会让那些勾心斗角的女人欺负了你去。” “那将来我要是生了王子,你是不是还要助他登上九州王之位?”童凝清好笑道,“行了行了,我自己有分寸,你不用担心,还是看好我那二货阿姐吧。” 夙越抽了抽嘴角:“有你这么说自己姐姐的吗?” “现在我才是姐姐好吗?”童凝清挑眉道,夙越正要反驳,却发现她视线突然往旁一偏,他下意识地回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一群南飞的大雁。 “……你若有心,每年这个时候来看我一次便好。”她轻轻道,语气虚渺地仿若流云。 夙越却是心神剧颤,再也忍不住,伸手一把握住了她扶在车窗上的右手,比发九天毒誓还郑重严肃地点头沉声道:“一言为定!” —————————————————————————————— 新王是个很精明的人,童凝清看到他第一眼便知道,在这样的男人面前,没有哪个女人的小心思能瞒过他,所以她第一时间承认了自己代童凝秀入宫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她被发现自己才是嫡长女,也不是觊觎王后之位,她只是太喜欢夙越,太喜欢童凝秀,不忍看他们分开。 “我孑然一人,没什么好牵挂的。爹娘有阿姐和阿越照顾,我很放心。”她淡笑道。 新王挑眉,略带讽刺地笑道:“好伟大的妹妹,可孤不信你对那夙越半点情谊都没有。” 童凝清莞尔:“怎么会没有呢?他可是从小陪伴我们姐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啊。” 新王皱眉:“那你怎的愿意嫁来王宫?这分明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若换作是孤,定会千方百计送姐姐嫁来,然后由自己顶替嫁给夙越。” 童凝清苦涩一笑:“……有些人即使不能在一起,能遇见也是好的。夙越于我,是也仅是如此而已。” 新王没有再说话,他是个精明的人,也是个骄傲的人,王后一位向来只是母仪天下的摆设,只要明面上她做足了样子,他并不介意他的王后心里的人不是自己,他坐拥九州,后、宫佳丽只会越来越多,少她一个也无妨。 后、宫凶险,勾心斗角不亚于战场厮杀,纵使童凝清做足了百分之百的心理准备也难以为继,更何况她是后、宫之首,还是一个一开始就得罪了王上,此生注定不会受宠的后、宫之首。所以初开始的几年,她过得很是艰辛。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夙越和童凝秀成婚后,过得那叫一个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扬州的八卦团百姓们对其是各种羡慕嫉妒恨——他们几乎都忘了,这对夫妻能有今天,全靠当年童凝清的成全,可如今再没有人关心身在王宫的王后过得如何。 唯有夙越常常在私底下告诫自己,他对不起花槿熙,此生一定要好好待童凝秀赎罪,可脑海里却总是难以抑制地浮现起从前和童凝清在一起的片段,她的沉静,她的温婉,她的一颦一笑一悲一喜,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消反长,他控制不住,他知道他终是再次背叛了花槿熙,爱上了别的女人。 童凝秀嫁给他后亦不开心,只要听到别人夸赞他们夫妇恩爱,她就止不住地想起她那远在雍州为王后的妹妹,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清妹她一定过得很艰辛吧?可她却能和夙哥哥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终是她自私,不愿与爹娘阿越分开,才连累了清妹…… 每年秋天,大雁南飞的时候,夙越都会消失半个月,说是外出巡视他州的产业,但童凝秀和童淮夫妇都心知肚明,他是要去雍州探望童凝清。大家也不拆穿他,只默默地为他准备好童凝清喜欢的吃食和衣裳,期盼着他们家的王后一切安好。 于是秋天就成了童家和夙家最重要的季度,也是远在雍州的九州王后最喜欢的季节。 —————————————————————————— 许多年过去了,童凝清一直没能为王上诞下嫡长子,王上也不在意,将侧夫人刘氏所处的庶长子立为储君,继续做他的九州王。 谁知一贯低调淡然的王后在这时突然一反常态地出手了——她揭发了刘氏私通的罪行,并雷厉风行地将她和她的间夫处死,王上惊闻此事时,她已泰然自若地把年幼的储君接到了自己宫内抚养。 “你一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是不是?”王上赶到她宫里,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不愿为孤生孩子,孤知道,也不想勉强你。可你现在在做什么?争宠吗?还是为了保全自己的王后之位?孤不是早就向你保证过,不论将来谁继承孤的位置,你都会是唯一的王太后吗?何必在这时候心急脏了自己的手?” 童凝清诧异地挑眉看他:“瞧王上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王上对臣妾是如何地痴心呢。” 王上抿了抿唇:“……你非要这样跟孤说话吗?” “王上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童凝清倚在窗口,神情淡淡地看着一排大雁掠过天际,“秋天又到了……可这一次,他不会来了。” 王上勃然大怒,转身拂袖而去。 半月后,王宫举行秋祭,盛大的宴席上,童凝清吃惊地看着那一对璧人相携而来,躬身冲她行礼道:“夙越携妻童氏,恭请王后安康。” 她猛地转头,看向身边似笑非笑的王上。 “怎么了,见到许久不见的姐姐姐夫,王后不高兴吗?”他如是道。 “……臣妾很高兴。” 是夜,宫外传来消息,说童凝秀吃了王后所赠的燕窝粥后腹痛难忍,三个月的身孕,就这样没有了。夙越大怒,招呼都不打一声地带着她连夜离开了雍州。 可童凝清根本从未吩咐人送过什么燕窝粥。 看着面上洋洋得意,眼底却闪过一丝狠厉的王上,她叹了口气,翌日便递交了金宝金印,只道自己多年无所出有愧于王后之位,自请搬去了冷宫。 不久,独居冷宫的童凝清大病了一场,醒来后终于突破千年封印恢复了记忆,一身魔气尽数散去,琉璃木槿的瑞光直冲云霄,惊动了整座王宫! 花槿熙,回归。 (73)拉网!收鱼! “只可惜槿熙破封的动静太大,无意间惊动了整座王宫,她还没来得及恢复修为,就被记恨她的妃嫔们争先恐后诬陷成妖孽降世,最后成功鼓动王上请了法师将她分分钟打回了原形。”九源道,“要不是灵宝天尊恰巧路过,施了个障眼法救下她,槿熙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少年,你这开头跟上一章结束的时候相比未免也太反转了一点吧?!给人家一点缓冲的时间好吗!岱东月无语,眯了一口酒咂巴咂巴嘴问道:“那夙越呢?” “童凝秀身子娇弱,小产后没撑多久就病逝了,夙越伤心之际偶遇当年为她们姐妹接生的婆子,得知童府先出生的长女,手臂上竟真的有一颗次女没有的黑痣,这才知道自己二十多年来一直认错了人,急急赶去雍州见童凝清,可此时的‘王后’早已被人当作异端处死,花槿熙亦随灵宝天尊而去。”九源叹了口气,“夙越浑然未觉,又急急去找酆都大帝,酆都大帝告诉他,花槿熙的轮回已经结束,现在应该恢复琉璃木槿真身了,不会再到地府来投胎,所以他也不知花槿熙现在身在何处。 与此同时,徐福羽化仙逝传来,夙越不得不暂缓一切事宜赶回蓬莱奔丧并接任岛主之位,彼时的他心神大伤,也就没有注意到灵宝天尊新得了一株琉璃木槿的这类在天宫人看来无甚打紧的小道消息。之后他还特意去西王母那边问过,确定花槿熙没有飞升位列瑶池女仙,夙越便以为她还躲在人间不肯见他,于是他只得从头开始,又找了她近千年。不曾想……槿熙竟一直在灵宝天尊那儿养伤修炼。” 故事说到这里,其实差不多已经结束了。 岱东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慨道:“两千年……一般话本子里,主角相遇不都是分分钟的事情吗?玉帝司命酆都月老那帮子人得是多不待见你们三岛十洲,才能这么折腾人夙越啊。” 九源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大概……在玉帝司命酆都月老那帮子人的话本子里,他们不是主角,而是炮灰男配女配?” “……你是认真的么?” 九源很严肃地点点头。“不过,就算如此,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在一起。这么说可能有点厚脸皮……虽然槿熙为阿越付出了很多,可阿越坚持不懈寻了她两千年,这份毅力亦不是常人所能企及的。东月,你能不能帮忙劝一劝槿熙?” 岱东月玩味地挑了挑眉,忽然转换话题道:“九源,你多少,是有点喜欢槿熙的吧?” 九源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随即苦笑了一下:“你是第一个看出来的……介意么?” 岱东月摇头:“换作是我,我也很难保证自己不对这姑娘动心思。” 九源淡淡一笑:“阿越是我最好的兄弟,槿熙又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们能在一起,我比谁都高兴。” “你这话,同当年童凝清跟王上坦白时说的那番话倒是很像呢。” “有些人即使不能在一起,能遇见也是好的……么?”九源摇了摇头,“我是对槿熙有些好感,但这份好感,更多是源于对她的钦佩和怜惜,无关风月。” “嘛,那我就放心了。”岱东月一合掌,笑眯眯道,“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吧?否则就赶不上好戏开场了。” 九源:“???” ———————————————————— 夙越给花槿熙安排的临时住处是北阿宫专属岛主夫人居住的莱仪殿,由于徐福没有立夫人,莱仪殿实际上已经闲置了数千年,直到夙越接任岛主之位后,才命人将其整理了出来,翘首以盼花槿熙的入住长达千年。 蓬莱岛出生的花槿熙自然知道莱仪殿意味着什么,但她并没有拒绝,一副“这破地儿在我眼里跟三流旅店是一样一样的”表情极其淡定地住了进来,搞得十分期待看到她惊喜神情的夙越分外糟心。 九源和岱东月还没踏进莱仪殿,大老远地就听到里面传来各种刀剑相交拳打脚踢的惊悚声效。 “怎么打起来了?”九源皱了皱眉,加快脚步冲了进去。 “唔……看来这位蓬莱岛主的脸皮,比我想象中的要厚得多啊。”岱东月玩味地勾唇一笑,悠哉悠哉跟了过去。 莱仪殿宽敞的后院里,花槿熙和夙越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啊不,确切地说,是花槿熙拼命攻击夙越,夙越只是一味闪躲防御,脸上还带着“来吧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般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表情。 妈蛋,你要真有这种觉悟的话就不要躲啊!岱东月抽了抽嘴角,腹诽吐槽道。 “槿熙!阿越!别打了!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不行吗!?”九源扯开嗓子试图说服道,可惜打架打得正欢的两人都没搭理他。 岱东月则懒得理会那两人,自顾自地蹲到花槿熙门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一碗被泼到地板上,卖相惨淡的鲍菇炖鸡汤,试图侧写出几刻钟之前,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唔……花槿熙晚饭没怎么吃,夙越应是以此为借口给她送鸡汤当夜宵来的,花槿熙肯定拒绝了他,没准儿还说了什么冷酷无情的话,然后夙越一定会甩出类似“要是杀了我你心里能舒服点的话你就动手吧”之类狗血必备的台词,花槿熙当然不会同他客气,一把掀了鸡汤举剑刺了过来,没想到这货居然躲了开去,妹纸怒气更胜,跟他拼了老命打了起来…… “呲啦——” 一阵衣物被割裂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岱东月惊讶地转头,正好看见花槿熙一剑割开了夙越挡住她剑势的袍袖,剑尖偏了几分刺进他的右肩,夙越闷哼一声,自半空中掉了下来,九源见状一个瞬移将他扶住落到地上,花槿熙似是愣了愣,随即也从半空中降了下来,面色复杂地看着被九源勉强扶住,肩头血流不止却仍对她笑得一脸憨直的夙越。 “可消气了?”岱东月慢吞吞地走上前,似笑非笑地看着花槿熙道。 花槿熙傲娇地哼了一声,撇过头不屑道:“区区苦肉计而已,以为我会上当吗?” 岱东月抱胸,好整以暇地问道:“当年你初幻人形,于月光下为酒醉的夙越披衣后,可有留下证据证明此事是你所为?” 花槿熙一愣:“我连人形都维持不了多久,哪有那个空闲?” 岱东月摇了摇头:“你有时间偷吻他,就没时间给他留个字条?” 花槿熙抿了抿唇,脸上有些尴尬。 “你修出人形后,为什么宁可看着他被花晨熙欺骗,也不告诉他你喜欢他?”不及花槿熙回答,岱东月便抢先自问自答道,“别跟我扯什么不想看他受伤之类的蠢话,你一个弱女子都受得了的苦,凭什么他堂堂大丈夫受不了?根本是你自己怕被拒绝,所以不敢迈出那一步。 你为了他逆转血脉堕入魔道,牺牲那么多,可曾告诉过他?为什么宁可陷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离家出走,也不愿真正同他面对面说清楚? 童凝清那一世,你明知他对你并非无情,可你宁可嫁给九州王做王后,也不愿和童凝秀共侍一夫,因为你知道,只有这样,全身心都在童凝秀身上的夙越才会对你愧疚,永远忘不了你对不对?否则你为什么要他每年秋天都去雍州看你? 你同九州王多年夫妻,他的性子你再清楚不过,表面上精明能干,实际偏激又任性,得不到的宁可毁去,所以他瞒着你将童凝秀和夙越请来,以你的名义害死了童凝秀的孩子,可你之前突然出手对付刘夫人,争抢储君的抚养权,不也是因为生气童凝秀怀了夙越的孩子吗? 你现在生他的气,觉得他认错了你,辜负了你,可你自己难道就一点儿错都没有吗?你知不知道,他之所以对童凝秀那么好,全是因为他以为她是你!当年你率先出生时他便感应到了你的气息,是你自己玩闹调换了同童凝秀的位置,奶娘才会弄错你们姐妹的身份,否则他娶的人本该是你!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相处中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你,你可知道他挣扎在对童凝秀的责任和对你的真爱中过得有多痛苦?你可知道这两千年来,他寻你寻得有多苦?多少次连九源都劝他放弃了,可他还是坚持,说要找你回来……” “别说了!我不想听!”花槿熙双眼通红,不管不顾地冲她怒吼道。 岱东月顿了顿,二话不说扬手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 “啪”地一声,在场三人都惊呆了。 岱东月微抬下巴,看着花槿熙淡淡道:“当初,是你自己选择暗恋夙越,不向他挑明告白的。既然如此,暗恋一个人所要吃的苦受的罪你就得自己担着,要是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就别学人暗恋。先喜欢的人难免会受些委屈,可你若觉得这份委屈你受得憋屈,非要等他喜欢上你之后再从他身上讨回来心里才舒坦,那这份情迟早被你自己作没。 花槿熙,要么就别先喜欢上人,要么就拿出追人的大气和担当来。” ———————————————————— 岱东月说的最后一段关于暗恋的话,是根据阿途特别喜欢的大神作家唐七公子10月17日在她**上说的话改编过来的,原话是“来,我们继续说说暗恋这个话题。我觉得既然选择了暗恋,受的苦你就得自己担着,要是没吃苦的准备,就别学人暗恋。有喷油说我既然喜欢了人,受了委屈,等他喜欢我,也一定要让他受点委屈我心里才舒坦。君不见多少情份就是这么被作没的。要么就别先喜欢上人,要么就拿出追人的大气和担当来。个人观点。” 阿途觉得说得特别好,所以花槿熙和夙越这一段,基本上就是阿途看了唐七大大这段话后构思出来的哟~~ (74)元君,泰山需要您! 看着被训得泪奔而去的花槿熙和撑着勉强止血的右肩摇摇晃晃硬追过去的夙越,九源有些无语地回头问岱东月:“你确定这样没问题吗?” 岱东月眨了眨眼睛,极其无辜极其坦然道:“应该吧,话本子里不都这么演的么?钻牛角尖的女主被看得很清的旁人一语惊醒什么的。倒是夙越这家伙终于开窍了啊,这时候追上去,苦肉计效果绝逼杠杠的!” 九源:“…………” “安心啦,只要过了今晚,他们之间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岱东月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等明天参加过联岛庆典,我也差不多该回武当山了。” 九源诧异抬眉:“这么急?不多呆几天?” 岱东月敛了笑意,摇头道:“虽然我也很想多待几天……但这几天总有些心神不宁,我担心武当山会出事。” 九源莞尔:“武当山有你师父坐镇,能有什么事?” “……说不上,但总觉得不对劲儿,我想早点回去看看。” “好吧……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岱东月歪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打趣道:“怎么,还没分开就想我啦?要不你别做这劳什子的方丈岛主了,明儿就飞升去天宫,我们见面自然就容易多啦。” 九源闻言,居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考虑一下,不过继承人还没安排好,具体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不是吧少年,我跟你开玩笑的啊!你突然这么慎重地考虑让我压力山大好吗?岱东月抽了抽嘴角,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云淡风轻天人一般的帅哥,搞不好真的是以结婚为前提想同她交往,可是她……她从来没想得那么远过啊!她只是非常人渣非常耍流氓地想享受一下恋爱的过程不想负责啊!少年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纯情啊喂! 师父说的没错,他们果真性格不合……多么痛的领悟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 “这个那个……那就再说吧!反正不急,不急,呵呵。”岱东月干笑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啊!突然觉得好困,偶先回去碎觉了!晚安!”说完,也不管九源是何反应,转身迅速遁走! —————————————————————————— 翌日,岱东月跟着九源前往昆仑岛参加联岛庆典的正宴。 昆仑岛传说是由昆仑山演化而来的,位于西海戌地,北海之亥地,方圆万里,距岸则远达十三万里,又有弱水绕岛流转。岛上正东方有一昆仑宫,最初为西五母所治,后由其子倦风继承至今——也就是前面提到过的那只莫名被真武帝君嫌弃,永远三十岁的微笑青袍男。 今天是个大日子,身为东道主的倦风岛主自然要慎重打扮,一袭金地缂丝孔雀羽锦袍衬得他那张温文尔雅的俊脸格外贵气,饶是见惯了帅哥美女的岱东月见了他也忍不住晃了一下神。 “碧霞元君,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倦风显然是个十分谦恭好客的主人,一早便立在昆仑宫门前微笑迎客——奇怪的是,当他看见岱东月和九源两人相携而来,第一个问候的竟不是九源而是岱东月,而且语气熟稔,显然跟从前的碧霞元君关系匪浅。 岱东月有些受宠若惊,侧身冲他行了个礼,微微一笑道:“见过倦风岛主,东月一切都好。” 倦风有些错愕:“你……好似跟从前不大一样了。” “不瞒岛主,东月前番出征受伤,很多事记不大得,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岛主见谅。”她解释道。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我想起来了。”倦风恍然大悟,惋惜地摇了摇头,“想当年,若不是元君助我……” “倦风岛主,后面还有很多客人排队等着呢,叙旧什么的还是过会再说吧。”被无视了半天的九源忍无可忍,凉凉地开口打断道。 倦风连连道歉,侧身请两人进去。 正宴马上就要开始,东华帝君坐在最上首,其下是倦风和九源,夙越的位置空着,岱东月隔着他的位置跟九源对口型道——到现在都没回来,九成九是搞定了。 九源不解——什么意思? 岱东月嘿嘿一笑——就是推倒成功的意思啊! 九源大囧——不……不至于吧? 岱东月鄙视地白了他一眼——话本子里都这么演的,不信咱们走着瞧。 半个时辰后,夙越姗姗来迟。 方一坐下,岱东月便促狭地捅了捅他的腰问道:“槿熙呢?” 夙越笑得那叫一个春风满面:“她累坏了,留在北阿宫休息。”说着,他还装模作样地撩了撩头发,大大方方将脖子里的红痕显摆给她和九源看。 岱东月冲九源抛了个“你看吧我就说嘛”的得意眼神,后者各种无语,开始一本正经地嘱咐夙越小心肩上的伤,不要乱来云云。 宴会从中午开始,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才结束,接下来各洲都会举行盛大的篝火晚会,按照三岛十洲的传统,吸引到游客最多的那个洲,可获得东华帝君和三位岛主联合提供的超级大奖。不过岱东月并不打算久留,跟东华倦风等人道过别后,便准备回武当山了。 “真的这么急?一天也不能多呆吗?”九源皱眉,最后一次试图挽留道。 夙越勾着他的肩膀打趣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九源你堂堂大丈夫,怎的也作这等小女儿姿态?” “就是就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东华帝君,怎么连你也来凑热闹了?” 话音刚落,天边突然急速降下一个仙子绰约的身影,在昆仑宫前“依依惜别”的几人闻声回首,岱东月率先惊呼道:“贝儿?你怎么来了?” 贝儿堪堪落地,冲几位大神匆匆行了个礼,而后对着岱东月满脸焦急道:“小姐,你快随贝儿回回去吧!遥参大闹着要见你,帝君怎么说他都不听!” “什么?!遥参来了?!”岱东月大吃一惊,两秒后茫然地挠了挠头,“谁来着?” 众:“…………” 贝儿硬生生咽下喉头鲜血,嘴角抽搐地解释道:“是小姐你执掌泰山时的副官,小姐出征受伤后,玉帝命他代你暂司其职。” “哦,原来如此。”岱东月了然,“没事儿,我早有要出事的预感,正准备提前回去。果然神仙什么的第六感就是比凡人强啊!详细的你路上在说给我听,先走吧。” “是,小姐。”贝儿总算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她家小姐舍不得人九源小哥呢。 岱东月转身,冲众人正式行礼拜别道:“诸位,东月这便告辞了,改日再会!” ———————————————————————— 几个时辰后,岱东月和贝儿紧赶慢赶,终于赶回了真武行宫。彼时已是深夜,玄天的书房却仍燃着灯,里面不时传出一个青年中气十足的暴吼声和帝君大人略带无奈地劝慰声。 “别以为你是帝君我就会怕你!从你骗我家元君拜你为师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丫的不是什么好人!你究竟把我家元君藏哪儿去了!?” “……本君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么,东月她去三岛十洲参加联岛庆典了。” “你少胡说八道!我们元君根本不认识三岛十洲的人,怎么可能去参加什么联岛庆典!谁都知道那是他们那帮子人最盛大的节日,不会随随便便邀请不相干的人去的!” “你确定?”玄天的声音蓦地变得有些挑衅,“你敢说她不认识倦风?” “呃……认识又怎么样?!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元君跟倦风岛主不过数面之缘,哪像你跟那个谁谁谁还有那个谁谁谁……” 玄天气急:“胡说八道!我根本没见过她们,都是司命乱传的!” “咳咳,师父,我回来了。”岱东月敲了敲门,声音听上去多少有些尴尬。 “哐”地一下,玄天珍而重之的蟠龙梨花木门被人毫不留情地一把打开,岱东月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方脸青年泪流满面地跪倒在她跟前,声声哀嚎道:“元君,泰山需要您!快跟遥参回去吧!” —————————— PS:明天班里要出去秋游,更新可能会晚点,周末到了,阿途要要轻松一下,所以这两天字数可能不大够,请亲们体谅~~ (75)成了泰山形象代言人 “呃……大概情况方才贝儿已经跟我说过了,你先起来吧!”岱东月难得无措地咂巴了一下嘴,连连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遥参起身,又不爽地白了玄天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垂首退到岱东月身后。 岱东月松了口气,径直走到玄天面前行礼笑道:“师父,我回来了。” 玄天一如既往地端坐在书桌后,脸上还带着尚未褪尽的恼意,没好气道:“你先搞定了那个愣头青,再来见我。” “是,师父。”岱东月好脾气地笑着应下,转身的瞬间狠狠瞪了犹自碎碎念不爽的遥参一眼,后者瞬间吓傻,乖乖跟着她退了出去。 两人走后,玄天翻过手掌以指扣桌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语带警告沉声道:“出来吧,贝儿。” 两秒后,大门再度被推开,贝儿干笑着走了进来,低眉顺眼地下跪行礼道:“帝君恕罪,贝儿知错了。” 玄天冷哼一声:“你近来胆子可是越发大了,主子们说话,你都敢站在外面偷听!” 贝儿挠了挠头:“这个那个……贝儿也不想的呐,主要还是被小姐带坏的呐!” 玄天抽了抽嘴角,自顾自翻开手边的文件查阅且不再多言,打定主意要晾她在那里多跪一会儿。谁知这货胆子真是大了,没过多久就忍不住再次开口发问道:“帝君,小姐不会真的同遥参一起回泰山吧?” 玄天翻页的右手一顿,而后若无其事道:“不会,在忘魂蛊彻底解除前,玉帝不会让一颗定时炸弹执掌五岳之首。” “可是遥参不是说,玉帝已经同意让小姐代表泰山出席下个月西王母的蟠桃盛宴了吗?” “不过是场蟠桃宴,又无关泰山痛痒,让她顶个虚名去参加又有什么关系?”玄天淡定地翻过一页,“遥参资质有限,以前给东月打打下手还行,让他独掌泰山简直是要他命,更别说他那个性子根本不会处理东月留下来的一大堆复杂的人际关系。想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一定很不好过,才会一听说他家主上的修为恢复到了仙人之境,便立刻迫不及待上书玉帝,想请东月回泰山重掌大局。” “可玉帝既然答应让小姐代表泰山出席天宫宴会,多少还是存了逐步恢复她实权的心思在的吧?” “当然。以泰山的重要性,比起重新启用他人,玉帝那厮显然更相信东月——这也是当初他让副官遥参暂司其职而没有另派他人的主要原因。”玄天眯了眯眼,“东月也算争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修回虚丹境界,若拖得久了,便是玉帝也很难为她继续空着泰山统摄一职。” “那玉帝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玄天摸了摸下巴:“具体的实权,譬如重回泰山决断大小事宜什么的,在忘魂蛊解除前玉帝是决计不会交还给东月的。不过她这次的性子倒是挺适合做个外交大使什么的,我想玉帝会先让她帮着处理好被遥参弄得乱七八糟的人脉关系,逐步恢复她对外的形象和威信吧。” “那帝君您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当然是……”玄天猛然醒悟,抬头瞪了贝儿一眼,“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一边跪着去!” 套个话而已么,要不要反应这么迅速啊。贝儿撇撇嘴,膝盖往外挪了挪,乖乖闭嘴不再多言。 —————————————————————————— 皎月阁: 岱东月翘着二郎腿歪坐在内厅上首,漫不经心地听端坐在下首腰杆儿挺得笔直的遥参滔滔不绝地讲述这一年多来泰山的大致情况,顺便向自己诉苦说自己如何无能如何窘迫,只盼着主上能早日回来重掌大局,谁知玉帝那厮太小气,只同意恢复主上面上一些无关痛痒的权力,具体非要等到主上解除忘魂蛊之后才肯再议,搞得他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死得心都有了。 “简单来说,你和玉帝商讨之后的结论,是要我先以泰山统摄的名义出席一些公众场合,处理好泰山对外的人际关系,重新树立起碧霞元君的威信和形象,为日后重掌大权做好准备工作,是吧?”岱东月右手撑着下巴,言简意赅地总结道。 遥参愣了愣,眼底随即爆发出闪闪金光:“是的是的!主上的理解能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出类拔萃,属下对主上的景仰真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岱东月瀑布汗,连忙坐直身体故作正经道:“我现在的情况的确不适合回去统摄泰山,玉帝要我慢慢来也不是没有道理,你既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日后有什么事情派人通知我一声便好,做什么毛毛躁躁冲上武当山跟真武帝君大小声?须知他现在可是你家主上我的师父,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对他那般不敬。” 遥参垂首惭愧道:“是属下莽撞了,请主上恕罪。” 主上主上什么的……听起来真是爽啊!岱东月在心底默默握拳暗爽——听过无数人激动万分地大喊她的名字,崇拜地称她为月殿、天后、大神什么的,穿越过来后还被别人唤过小姐、三师叔、元君大人云云,但这些都比不上遥参一句“主上”来得牛,因为只有这两个字明明白白地让岱东月意识到,她不是一个人,她有依靠有倚仗,他们对她忠心耿耿,奉她的命令如圣旨,实实在在专属于她一人! 这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啊!难怪从古至今那些多人沉迷于弄权不可自拔,那种滋味确实很爽啊! 遥参浑然未觉自家主人的心思,依旧老实地自白解释道:“主上不知道……自您拜入武当山,大家便都觉得您不会再有前途了,对我们泰山的看重也大不如从前了,虽然这次玉帝没有完全松口,但好歹还是给了主上机会的,只要主上再加把劲儿,我们泰山未必就没有东山再起之日,遥参实是太高兴了,迫不及待想告诉主上您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这才不管不顾地直接跑了过来。” “可听你同帝君说话的口气,好似不那么单纯啊。”岱东月挑眉,试探性地问道,“我在拜入武当山之前,是不是曾和真武帝君和昆仑岛主有什么过节?” 遥参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岱东月便板起脸警告他道:“别想唬我,我可是刚从三岛十洲参加完联岛庆典回来!虽然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但单看昆仑岛主如今对我的态度,我就敢肯定他从前确实跟我交情匪浅。” “……好吧,主上从前确实跟倦风岛主有过来往。”遥参忧愁地挠了挠头,努力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在岱东月期待的八卦目光中蹦出一段特别引人遐想的话来:“唔……具体什么时候属下记不大得了,反正那会儿主上还只是泰山的中级土地,有段时间主上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很多灵丹妙药,可是一样都没给自己用,全部封死在仓库里。正好那时候倦风岛主乔装到泰山游玩,遇到一个修为高深的魔修,两人约莫是有什么旧怨,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到最后魔修败走,倦风岛主也身受重伤,最后昏倒在主上您管辖的地盘上。彼时主上并不知道岛主的身份,好心救了他一命,为此还开启仓库,毫不吝啬地用掉了全部灵丹妙药,岛主醒来后对主上很是感激,说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日后若有需要,他定会鼎力相助。不过主上你向来行善积德不求回报,至今也没向倦风岛主提过什么要求,联岛庆典倒是去过一两次,和岛主他始终保持着平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岱东月玩味地摸了摸下巴:“听这意思,应该是倦风岛主被我救了,对我生了好感,可惜我不喜欢他,但同时也不想得罪他这个昆仑岛主,所以双方各退一步,海阔天空了是吧?” “呃……属下只能说,主上的理解能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出类拔萃,属下对主上您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岱东月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原以为还能听个八卦,没想到主角们这么潇洒这么不给力,切。” ……主上您究竟是无聊到了什么境界连自己的陈年往事也要拿出来八卦?! “没别的事你就先回去吧。”岱东月道,“下个月的蟠桃宴,我自会代表泰山前去参加。” 遥参诧异地眨了眨眼睛:“主上不问您和帝君之间的过往了吗?” 岱东月挑眉:“你知道?” 遥参果断摇头:“属下只知道从您修仙以来,和帝君只私底下见过几次,但并未让任何人知晓,主上也不许属下向外泄露半句。具体情况,如今恐怕只有帝君他自个儿知道了。” “果然啊……”岱东月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既是如此,我问你也没什么用,况且此事不急,今次就先到这儿吧。” “是,主上……” (76)我风·:流,我骄傲! 三月三日,西王母诞辰,瑶池大开盛会,以蟠桃为主食,宴请众仙,众仙赶来为她祝寿,故称蟠桃会,也作蟠桃宴、蟠桃盛会等。 作为女仙之首,西王母毫无疑问是天宫最受尊奉的女神仙,但大家喜欢她的原因并不在于她是女仙之首——织女不过下凡找个乐子都被她小题大做罚去天河面壁,要不是玉帝说了她一句,织女同她家牛郎连一年一会都没得商量。可饶是如此,千年下来还是把当年活泼开朗天真无邪的织女妹纸生生逼成了一个整日无所事事翘着脚坐在天河边嗑瓜子,偶尔有仙神路过必将其拦下闲聊八卦的死宅女汉子,尤其最近这几年,连牛郎都开始跟她闹离婚了,你说这要是让凡间每年拜七夕的有情人们知道这消息得有多糟心啊。 由此可见,负责三界婚配的月老对于这位作风保守到令人发指的西王母私下必然是恨到极点的,每给一位仙子牵线搭桥都要冒着生命危险,相比之下男仙之首的东华帝君除了N年前为了手底下的炎洲洲主仗义过一回外,几乎从来不干涉人月老的本职工作,搞到最后天宫的男仙们在人间魔界各种风流,情债私生子一堆一堆的,反倒是瑶池那些燕瘦环肥尽态极妍的女仙们大多成了剩女…… 不过话说回来,西王母也不是没有招人待见的优点,其中最招人待见的一条,是她在天宫掌管宴请各路神仙之职——可以想见,对于那些养尊处优无所事事的上位仙神而言,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个肥差,想当年灵宝天尊为了向玉帝争取这件差事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玉帝却始终不肯松口。 “这差事必须给西王母,否则没有多少女仙能离开瑶池参加宴会。”彼时玉帝义正言辞地对灵宝天尊道,“灯红酒绿笙歌夜宴什么的,没有美女养眼怎么行?” 灵宝天尊被这个强大的理由驳得哑口无言,最终灰溜溜地回了禹余天。 先前说过,混到帝君、娘娘这类境界的大神,不可能每年都过生日,那太铺张了,多半都是逢整千岁过一次大寿。西王母司宴请之职,平日大小宴会本就多得不计其数,故而她在天宫,一般是以园子里的蟠桃成熟为期,三千年才过一次大寿——红蟠桃三千年一熟,凡人食之体健身轻,延寿四百年;紫蟠桃六千年一熟,凡人食之白日飞升,延寿千年;瑞蟠桃九千年一熟,凡人食之元婴瞬成,受封成神。 只可惜,那是对于凡人而言的。已经成仙成神的吃了红蟠紫蟠根本没用,顶多美容养颜一下,只有最顶级的瑞蟠能增个大概三四百年修为。一开始玉帝企图通过蟠桃大量培养新人,可惜靠此飞升的仙人多半活不过五千岁,而且修为虚浮难以再有寸进,实实在在是拔苗助长,于是玉帝只得放弃。后来每次蟠桃会,大家都会在心里一边暗骂西王母土豪、暴殄天物,一边不亦乐乎地啃着那些鸡肋蟠桃当饭后甜点吃。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蟠桃会仍是天宫最为盛大庄严的宴会(没有之一!),连三岛十洲甚至魔界都会派代表出席,低层次神仙们一个不小心很容易遭到严厉惩罚——譬如那个仅仅因为在蟠桃会上失手打破一个琉璃盏就被罚落入凡间的卷帘小哥和因为酒后调戏天宫第一美人广寒仙子同样被罚轮回入世,被嫦娥的脑残粉们暗下毒手“不小心”投错胎成了猪妖的苦逼元帅神马的。 故而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岱东月甚至于玄天都非常慎重地起了个大早,将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巨细无遗地精心打扮了一番—— 岱东月挑了一件凤尾裙,裙子用明紫色绸缎裁剪成大小规则的条子,每条绣以花鸟图纹,另在两畔镶以金线压脚,腰间细褶数十,动辄如金波荡漾。上着散花联珠纹的大袖对襟纱罗衫,略带异域风情的透额罗髻上簪了一整套鸳鸯莲纹鎏金银花钗,耳坠水滴状的嵌宝琉璃,脚下是一双聚云织文锦履,“紫气东来”披在肩上泛着神器特有的淡淡华光,一如既往衬托着她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天后风格。 玄天更是一改平日里一身黑的肃穆武将风格,正个儿八经地穿上了只有帝君级别的大神才能穿的金地缂丝孔雀羽蟒袍,头戴通天紫金冠,足穿白袜黑舄,腰间另挂佩绶——这样风华绝代的两个人肩并着肩一起出现,无疑是在挑战众仙神的心脏承受能力! 瑶池瞬间安静了下来。 走过无数次红毯的岱东月早已习惯旁人热辣辣的视线,玄天就更不用说了,两人默契十足地冲侧目向他们看过来的众仙神们微笑点了点头,而后泰然自若地各自入了席——蟠桃会远不是灵宝天尊小打小闹的小宴会可以相提并论的,这里仙魔共赏宾客众多,差一个等级席位就能隔出去十多米,两人在一起时自能瞬间吸引所有人的视线,分开后虽然依旧拥有不可小觑的影响力,但至少不会大到妨碍宴会进程,众仙神耳语了一番后,很快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 “碧霞元君!好久不见啊!”岱东月正端坐在坐榻上低头喝茶,冷不丁一个豪爽又自来熟的男子声音来到了她的桌前,高大如山岳般的身形瞬间挡住了她头顶的大半光源。岱东月抬头,看见一张斧刻刀削般威武霸气的有型大叔脸。 岱东月笑了,握拳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他胸前的铠甲:“是你啊,好久不见。” 大叔受宠若惊地瞪大了眼睛:“啊呀!不是说你前些日子忘魂蛊发作又失忆了吗?你居然还记得我?!” 岱东月面不改色地保持微笑:“不记得啊,不过看你跟我打招呼的样子就知道以前跟我很熟,用不着拘礼。” 大叔顿时无语,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自我介绍道:“我是廉贞星君玉衡,啊不,现在已经是廉贞真人了。” “真的?那我可得恭喜你升官发财啦!”岱东月真诚地笑道,而后偏头想了想,“啊,说起来贝儿好像是跟我提过,你去年有到武当山做客座老师,我的碧霞心法能这么快记起来,还得多谢你呢。” “你已经记起全部的碧霞心法了?!”玉衡吃了一惊,而后笑道,“那我也得恭喜你了!” “呵呵,彼此彼此。” “宴会马上就要开始看,我还有几个朋友要打招呼,先走啦!” 岱东月毫不介意地点头笑道:“成,你去吧!” 玉衡走后不到一刻钟,三岛十洲的代表团就到了,昆仑岛主倦风四下打量了一番,不等入席便率先走到了岱东月跟前同她打招呼道:“碧霞元君,又见面了。” 前一秒还飒爽豪情的岱东月瞬间变脸,露出一脸温婉恬静,端庄自持的完美闺秀笑容,彬彬有礼地颔首道:“见过岛主。上次走得匆忙,不知联岛庆典大奖最后**呢?” 倦风云淡风轻地笑笑:“是生洲得了,有好几个洲不服,只得把庆典又延迟了几天,让他们玩够了才勉强平息。” 岱东月以袖捂唇,低低一笑:“三岛十洲的诸位还是一如既往地洒脱不羁啊。” 倦风无奈地耸耸肩:“岛风人情历来如此,我也没办法。啊,东华唤我了,我先回去了。” 岱东月矜持地颔首:“那下次再聊。” “好。”倦风微笑,对她口中的所谓“下次”心照不宣。 于是三岛十洲代表团正式入席,岱东月故作漫不经心地往他们那边扫视了一眼,没有发现九源和夙越,心里不由有些郁闷。 “在找我么?” 熟悉的语调自身后响起,岱东月惊喜地回头,面容清俊如天人般的九源淡定地坐到了她右侧。他今日亦是隆重地打扮过了,穿着一袭窄袖对襟藏式洒线湖蓝锦袍,看起来越发地遥远飘渺。 “你不跟东华帝君他们一起坐,没关系吗?”她展颜一笑,有些促狭地问道。 九源白了她一眼:“你怕什么?就实际地位而言,我们的品阶是一样的,坐在一起又不越矩。” “拜托,我是怕你脱离大部队日后被人排挤好伐!”岱东月撇撇嘴,“夙越和槿熙呢?怎么没来?” 九源耸耸肩:“睡过头了,估计会晚一点。” 岱东月干笑了一下:“听起来他们的感情恢复得很好么,呵呵。” —————————————————————————— 与此同时,席位最前方,司命星君贼兮兮地凑到了真武帝君身侧,指着岱东月他们的方向压低声音坏笑道:“看到没?半个时辰不到,已经换了三个啊不,加上你,是四个!” 玄天脸一黑:“你什么意思?” 司命嘿嘿一笑:“咱们碧霞元君这回可真是大放异彩啊,我敢打赌,蟠桃会后,她风流多情长袖善舞的艳名绝对会传遍……” 话未说完,司命只觉喉间一紧,玄天从他背后恶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温和从容,笑眯眯道:“司命,以你的品阶,在这儿久留可不合规矩哦。” 司命连连点头,作口型道——我不说我不说打死我都不说帝君大人饶命啊! 玄天冷哼一声,放开他的脖子一脚将其踹回了星君席。 (77)我可是玉帝大佬罩的人! “血腥”镇压完司命后,玄天下意识地又往岱东月的方向看了一眼——妈蛋!才两句话的功夫怎么又来了一个!?还有之前那个方丈岛主凭毛就那么坦荡地坐在她旁边不走了啊喂!东华你还不快过去把你的人领走!? 东华帝君忽觉背后一冷,顿了两秒钟后继续笑呵呵地跟旁边的倦风聊天,貌似完全没有感应到隔了两个座位的真武帝君刚怨念无比地瞪了他一眼。 还好,不幸中万幸的是,第四个啊不第五个来找岱东月的人是绝对不会同她产生任何暧昧关系的二郎真君。 “露西,给我们碧霞元君行个礼,要不是她,你哪儿能这么快回到主人我身边呢?”杨二郎童鞋牵着一头半人高、威武霸气的雄藏獒旁若无人地走到岱东月跟前,指着她笑眯眯道。 雄藏獒前脚一伸,后脚一蹲,规规矩矩地在岱东月跟前伏倒,口吐人言道:“多谢碧霞元君……” 岱东月先是被它彪悍的名字一震,后又被它无奈又哀怨的大叔腔一吓,半天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抬手示意它起身:“呃,不必多礼,敢问仙友是?” “果然不记得了啊,”杨二郎挑了挑眉,随手揪了揪“露西”脖子里的鬃毛笑道,“我是二郎真君,前些日子你组队下凡出任务,主要就是帮我逮露西来着。” 原来这货就是害她“失忆”的罪魁祸首!岱东月笑容微敛:“原来如此。” 杨二郎显然没想到这么一句会招惹到人碧霞元君,试图转移话题道:“呃,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对了,洺筝和子琰他们还好吗?” 岱东月颔首,很官方地微笑道:“前些日子已经毕业了,现在正等他们父君给他们疏通好仙职。” 杨二郎莞尔:“以北极和元通的性格……不会工作稳定好就立马成婚吧?” 岱东月耸肩:“也不是不可能。” “呃……我记得洺筝好像还被蒙在鼓里吧?太突然的话她会不会闹——” “杨真君!?您也来参加蟠桃会了?!” 杨二郎话未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喜的尖叫,岱东月杨二郎两人闻声一个探头一个转身,甚至连安静地坐在一旁的九源都不由地抬首——卧槽,这阵仗略大啊! 华丽丽的一排女仙,燕瘦环肥千姿百态,个个带着狼似的怪姐姐表情痴痴地看着杨二郎,骇地人真君小哥连连后退三步:“你……你们……” 女仙姐姐们齐声道:“我们是二郎真君瑶池粉丝团代表!” 众:“…………” 岱东月默默地回忆了一下贝儿给她普及的天宫仙神基本常识,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位长相清奇秀气,身世悲惨却自尊自强的二郎小哥,貌似在瑶池那帮子嫁不出去的剩女圈里的确分外吃香来着…… “你是谁手底下的女仙?同我们真君套近乎前有没有打过报告?”突然,带头的一个女仙转移目标,手插腰作茶壶状瞪向岱东月道。 岱东月简直要为她的无知无畏脱帽致敬了,别说她现在坐的是仅次于帝君的真君元君席位,光看她们身上的服饰就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品阶差别了好吗? 于是她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子,弯眉似笑非笑道:“我么?泰山统摄,碧霞元君岱东月。” 质问她的女仙倒吸一口冷气,脚下一软差点直接跪到了地上——之所以差点,是因为另有一个女仙从她们身后走了出来,一把扶住了她! “原来是碧霞元君,”来人一身绚丽的百花彩纹宽袖对襟长裙,品阶明显同岱东月不相上下,略带讽刺地对她笑道,“听说元君中的忘魂蛊很是麻烦,蟠桃会这么重要的场合,万一毒发失态可就不大好了。” 岱东月挑眉,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小口,云淡风轻道:“可不是,所以你们千万要小心伺候好本君,万一不小心刺激到本君搅了这蟠桃会……呵呵,本君好歹有伤在身情有可原,你们失职之罪,可就没得商量了。你说是与不是,司花元女?” 天宫之上仙分九品,九至六品为仙人、飞仙、灵人、灵仙,修为对应为虚丹、实丹、金丹、元婴;五品以上仙职开始分化,男仙为灵君、星君、真人、真君和帝君,女仙为仙子、神女、元女、元君和娘娘,修为对应为法身,灵身,真身,金身,化身。 瑶池的蟠桃盛会,历来由百花仙子的顶头上司司花元女为总负责人,纵然岱东月先前没有见过,看她现在这阵仗,猜也猜到了。不过她心里一点儿也不怵——不论品阶还是地位,司花元女都低她一级! 司花元女紧了紧拳头,假笑道:“是司花糊涂了,元君既能坐在这儿,必是得了西王母娘娘或玉帝首肯的。” “你是糊涂了。”岱东月放下茶盏,毫不客气地伸手直指那名缩在后面脸色苍白的女仙冷声道,“小小飞仙,竟敢越矩行至元君席位,打断本君同二郎真君谈话,出言戏弄二郎真君在先,冒犯本君在后,如此行径,司花你不仅没在第一时间责罚她,反而为了维护她讥讽本君,我倒想问问西王母娘娘,是怎么教导出你们这等尊卑不分的女仙来的?” “说的好。” 一个威严浩荡的声音自瑶池上空远远传来,众仙神瞬间噤声,齐齐离席伏地行礼道:“参见玉帝陛下!” 金光闪闪的九龙战车缓缓降落,玉帝缓步而出,瞥了一眼正巧急急赶到,跪在最前面满脸尴尬的西王母淡淡道:“西王母,你自己看着办吧。” 西王母浑身一个激灵,声线微颤道:“是,陛下。” 玉帝不再看她,径直走到岱东月跟前对她微微一笑,温和慈祥地好像岱东月不是他的臣子而是他最心爱的小女儿一般:“东月啊,身子可好些了?” 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第六个?! 随大流跪倒在地的岱东月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抬头回道:“多谢陛下关心,臣一切安好。” “那就好,”玉帝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众人道,“都起来吧。” “谢陛下!” “西王母,把司花她们带下去,一会儿由你亲自开宴。” “是,陛下。” —————————————————— PS:周末嗨过了,今天字数略坑,亲们见谅! (78)不详的预感 天宫的终极大佬驾到,大家自是不敢再多说什么,纷纷回了席位规规矩矩地吃蟠桃喝琼酿,几个天兵护卫上前默默地把吓傻了的司花元女等人拖了下去,紧接着仙婢们云贯而入,分分钟将场地重新布置了一遍。 一切准备就绪,坐在玉帝下首的西王母起身,朗声宣布蟠桃会正式开始。 “不愧是西王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恢复镇定了。”岱东月看着微笑自若的西王母赞道。 “要不人家怎么是女仙之首呢。”左侧的杨二郎勾唇一笑,抬手给自家哮天犬灌了杯仙酿,后者果断被呛着了,但现在气氛严肃它不敢大声,只得用自己的两只前爪按住脑袋,低头一阵闷咳,每咳一声就在心里默念一句“真君虐我千百遍,我待真君如初恋”,那小可怜样,真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可惜它缩的地方正好是岱东月的死角,所以岱东月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只是无语地问杨二郎道:“你为什么要坐在我旁边?” 杨二郎童鞋挑眉:“我们仙阶相同,怎么九源可以坐这儿我就不可以坐这儿了?” “我总觉得怪怪的……”岱东月半信半疑地又打量了他一眼,决定还是不要理会这位据说连玉帝大佬都搞不定的少年,继续和九源讨论夙越花槿熙的进展。谁知没说上两句,杨二郎就开始找些借口各种介入打断,最后两人被他搅得兴致全无,宁可各自吃喝看仙女姐姐跳舞也不想再多说半句。 杨二郎坏坏一笑,趁二人不注意,朝上首的玄天抛了个“幸不辱命”的得意眼神,后者不动声色地回了他一个“神助杀真给力”的满意笑容。 “玄天,你笑什么呢?”一旁的北极帝君好奇地问道。 玄天敛了笑,若无其事道:“没什么。” “哎,话说今天倦风也来了啊,你不是很不喜欢他来着吗?怎么没去膈应他一下?” 玄天翻了白眼:“拜托,蟠桃会这种场合我还是知道分寸的好吗?倒是你们家洺筝和元通家的子琰呢?今个儿是没来吗?” “来了,不过地位低,坐得太远你看不到。”北极哭丧着脸,“说到他们我都是泪啊,从头到尾就我们老人家一头热地瞎忙活他们的婚事,那俩熊孩子自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玄天诧异地微微瞪大了眼睛:“不会吧,怎么看他们都是两情相悦的啊,虽说洺筝不知道你和元通在议婚……可子琰不是一早就知道的么?” “知道是知道,可他一点儿也没有挑破的意思,搞不懂他们在别扭什么。”北极叹了口气,“一见面就吵,关键时刻却很有默契,被人打趣了还会脸红,可一提婚事就炸毛,完全没法沟通,现在只能先骗他们把注意力放在仙职工作上,婚事压后再说了。” “洺筝已是神女,可直接继承你给她的地盘自给自足;倒是子琰还没个着落……啊,你说他是不是担心自己配不上你家洺筝,才不愿提婚事?毕竟他们两个在我武当山斗了百来年,从来也没有哪方低头过,更何况是婚事。” 北极恍然大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回头就跟东华商议一下,看能不能把玉衡空出来的那个星君之位给子琰。” 玄天皱眉:“最好不要,子琰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目前他的实力还远未到星君境界,你这样做只会让他更难堪,而且据我所知,玉帝已有意将那个星位封给新飞升上来的朝何灵仙了。” “朝何?唔……他倒确有这个实力,那算了,我另想办法吧。”北极揪了揪小手帕糟心道,“真是好麻烦啊……难怪凡人总说,养儿一百,长忧九十九。” 坐在上首端庄威严一派正经的玉帝将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 半个时辰后,故做正经却往往正经不了多久的众仙神很快就看腻了歌舞,再度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起来。 “咳咳,众爱卿,朕有个提议。”玉帝突然清了清嗓子,开口笑道,“老是看歌舞什么的未免有些无趣,不如大家来个小比赛或者小游戏什么的活跃一下气氛吧?” “不知陛下想比什么?”素有“天宫捧场王”之称的太白金星长庚立即十分捧场地笑道。他的主要职务是玉帝的特使,负责传达玉帝的各项指令,故大部分时间都陪伴在玉帝身侧,和高高在上凌然不可侵犯的玉帝大佬一对比,基本上没人不喜欢这位忠厚善良,鹤发童颜的老爷爷,唯有玄天曾私下说他阴险,明明远比他们这些上位仙神年轻,却偏偏喜欢化出一副慈祥和蔼的老头样骗尊重。 当然,大家对此是不以为然的——仙神们哪个不是长生不老,力求青春永驻的?人太白金星却勇于承认自己真实的年纪化出年老的样子,这是多么令人钦佩的品格!倒是玄天惯爱吐槽泼人冷水的风格全天宫的人都知道…… 只有熟知天宫各种八卦的司命星君深以为然,暗道真武帝君大人一针见血。 但无论如何不可否认的是,长庚此刻的捧场的的确确取悦到了玉帝。只见他加深了嘴角的笑容,语气有些兴奋道:“大家想看文斗还是武斗?” 岱东月心道,蟠桃会开在昆仑山瑶池这般雪峰倒映,云杉环拥,碧水似镜,风光如画的仙境之地,当然是文斗才符合气氛了。 没想到众仙神齐齐举手,激动万分地高呼道:“我们要武斗!” 你们这些焚琴煮鹤的土豪到底是要闹哪样……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玉帝满意地一拍手,转头对西王母笑道,“把歌舞都撤了吧,换个擂台上来。”这语气理所当然地,好像在瑶池蟠桃会上弄个擂台跟换个蟠桃吃一样容易。 西王母皱了皱眉:“瑶池就这么点的地方,仙神又多,真玩起来很容易误伤的。” 还好还好,还是有理智的人存在的,岱东月松了口气,没想到人西王母下一句居然就变成了“所以五品以上的就不要参加了,让九至六品的上,顺便看看最近天宫的新人们资质如何玉帝您看如何?”! 玉帝还来不及点头,下面的玄天就不满地提议说上位仙神也需要多动动筋骨,大不了参赛者分成六品以下的新人组和五品以上的上仙组两组,上仙组只拼招式不动仙力,违者出局。此言一出立即得到了几位帝君和娘娘们的一致认同,于是规矩就这么定了下来,西王母也乐颠颠地离席准备擂台去了。 岱东月无语,扭头问杨二郎:“天宫的人一直都这么……脱线么?” 杨二郎露出一脸便秘的表情点头:“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死活不肯留在天宫了吧?” 岱东月抽了抽嘴角,又转过头看九源,后者悲壮地点了点头:“老实说,我们三岛十洲的人不飞升,这也是其中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西王母的效率果然不是盖的,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像模像样地在原本供舞姬跳舞的大看台上弄好了一个复杂的防御法阵,据说足可抵挡金身级别的攻击。 “哦,差点忘了,还没有彩头呢。”玉帝突然一拍大腿,笑眯眯地问众人道:“诸位,倘若获胜,你们想要什么奖励啊?新人组的先说。” 全场寂静沉思了半晌,而后一个飞仙大着胆子喊道:“陛下,获胜者可否越级册封?” 玉帝眨了眨眼睛:“可以,不过公平起见,只能越一级哟!” 北极闻言心下一动——子琰刚结出元婴,若能获胜,便可越级册为灵君,之后再立个功,升到和洺筝一样的地位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没有异议的话,新人组的彩头就是越一级册封了。那上仙组的诸位……不知想要什么啊?”说着,玉帝意味深长地看向玄天。 玄天淡定地喝了口茶,不发一语——很显然,他只是想动动筋骨,对彩头什么的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倒是下面的二郎真君突然醍醐灌顶感应到了自家舅舅的意图,起身笑眯眯地拱了拱手道:“陛下,我们这些人对于地位财富什么的都看惯了,没什么想要的。真要说起来……恐怕也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另一半吧。” “哦?我们家二郎终于想成亲了?”玉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不过婚姻一事还要讲求你情我愿,怎可儿戏?” “陛下说的是,所以臣提议,上仙组的获胜者可以当众向自己心仪的对象索求一个吻,无论对方是谁都不能拒绝。陛下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全瑶池的仙神们瞬间沸腾了!玄天第一时间怒目看向二郎真君,后者则促狭地冲他眨了眨眼睛,他立即回过神来迅速转头扫视了场内一圈,果不其然已有好多男仙纷纷将灼热的视线转向了在场最为夺目的碧霞元君岱东月身上——得不到,能亲一个也是赚翻了啊! 岱东月见状亦是一愣,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笑吟吟地冲众人举杯一饮而尽,而后落落大方地冲玉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只要大家高兴就好。 于是男仙们欢呼了起来,纷纷赞扬碧霞元君平易近人温柔体贴大方得体等等等等,全然忽略有那么几只大神,瞬间脸黑得恨不得把他们全部碎尸万段…… 女仙们见状越发愤恨了,不服输地纷纷将视线转移到二郎真君、方丈和昆仑岛主等人身上,甚至有个别胆大的还开始偷瞄坐在上首脸色铁青的真武帝君和似笑非笑的东华帝君——北极大帝早有妻儿,直接无视。(北极:…………) 唯有素来作风保守的西王母被骇地不轻,忧愁地冲玉帝谏言道:“这……这于理不合吧?” “西王母,这是大势所趋,你还是从了吧。”玉帝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虽说当众求吻是有些不大好,但作为上仙组的获胜彩头,却是恰到好处。武斗什么的,还是要刺激些才好玩是不是?” 西王母咬唇,不死心地又转头问了众人一遍,众人果然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于是她只得长叹一口气,屈从了大众。 “好了,想要参赛的现在可以到长庚那儿报名去了。”玉帝笑眯眯地盖棺定论道。 太白金星效率很高,半个时辰不到,就安排好了众人的比赛资格并将其公示出来——新人们跃跃欲试,不管什么品阶基本上都报了名,倒是一开始还很兴奋的上仙们,最后关头却突然改口,纷纷表示拉不下脸来出场比赛。 于是最终上仙组只有七人报了名:东华帝君、真武帝君、廉贞真人、二郎真君、方丈岛主、昆仑岛主以及司命星君。 在这个名单公示出来之前,岱东月一直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的。她有玉帝和师父罩着,根本不担心最后胜出的人真的有那个胆动她,所以方才才那么淡定地点头应下——直到她看到这份明显被动过手脚的名单,后脊梁才真的窜起了一阵莫名凉意! 妈蛋,她有一种强烈的,要被坑的,不详的预感…… ———————————————————— PS:大家希望东月的初吻给谁好呢? (79)瑶池武斗会 武斗会一般应该是一对一淘汰赛,可这次“瑶池武斗会”情况比较特殊——只有第一名有奖励,且起因是为了调节气氛,倘若按照规矩采取一对一淘汰赛,以新人组报名的人数来看,蟠桃会至少得延长半个月,那样的话未免也太夸张了。于是太白金星建议道,上仙组七人仍采取一对一抽签淘汰赛,新人组则进一步分为男仙组和女仙组,先后入防御阵群斗,最后胜出的一男一女再PK,胜者获彩头。 “这帮神仙真是无聊,吃个桃子也能歪楼歪到武斗会上……”看着众人七嘴八舌兴致勃勃的样子,岱东月觉得很是无语,转头对隔了一个坐榻、端坐在地一本正经的哮天犬微笑招手道,“露西,来,我给你顺顺毛。” 哮天犬粗犷,凶猛,又刚毅的藏獒脸狠狠一抽,甚是傲娇地扭头道:“哼!别以为我家主人和你旁边那个小白脸岛主一起去热身了你就可以调戏我!我告诉你,我跟我家主人才是真爱!我们不会被任何人轻易离间的!” 何等扭曲的主仆关系啊。岱东月无语,明明你家杨二郎比我家九源要小白脸地多得多好吗…… 说话间,新人组女仙组已经全部集结完毕,进入了场中央的大型防御法阵中,北极大帝的幺女,被玉帝跳级册为神女的紫微洺筝手提神剑并蒂莲傲然立在中央,周围的女仙被她的气势所逼纷纷退后了几步,显得她格外鹤立鸡群。 “北极,你家洺筝最近可真是越发出众了啊,”东华帝君坐在上首,冲北极大帝微笑赞道,“方才还跃跃欲试的那帮子女仙,这会儿竟全被她给压下去了。” 北极晃了晃小手绢,咯咯咯笑得跟个老鸨似的:“哪儿啊!她就是爱拗造型罢了,真打起来还不见得是其他女仙的对手呢!” 东华:“…………” “对了,玄天他们几个不是热身去了吗?你怎么不去?”北极扫了下面的席位一眼,疑惑地问他道。 东华笑笑:“玄天人多势众,我有些担心九源他们,下场也只是讨个平衡罢了,犯不着那么郑重其事地去热身,再说我还想看看新人们的表现。” “哦,原来如此。”北极了然,“哎,说起来夙越他怎么还没到?” 东华撇撇嘴,有些无奈道:“我刚才看见他了,和花槿熙一起在门口点了个到,领了一篮子蟠桃后就直接往西边碧月龙潭那儿走了。” “什么?!他们为了享受两人世界居然连蟠桃会都不参加了?真是太过分了!”北极愤愤道。 东华诧异了一下:“你知道花槿熙?” 北极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花槿熙?谁啊?” 东华:“…………” 说话间,场中的洺筝已然势如破竹横扫全场,仗着神剑并蒂莲硬是将一大片花容失色的女仙打飞了出去! 北极张大嘴瞪大眼,半晌才拿小手绢捂住脸悲痛欲绝地喃喃道:“我怎么就养出来这么一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女汉子……” 东华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人艰不拆啊! 对于自家父君深深浅浅的惆怅与哀伤,洺筝本人显然从未察觉,只见她持剑傲立场中,满脸倨傲不屑地环顾了一圈,发现再无对手后便冷哼一声后径直出了场,场外的观众们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后知后觉心有余悸地鼓了一会儿掌——作为一个跳级册封实力不足的神女,洺筝今天的表现太过彪悍,这时候不论是男仙还是女仙看她心情都很复杂,所以也不能怪大家反应冷淡。但今日过后,天宫必不会再有人敢说手执神剑并蒂莲的紫微神女名不副实了。 女仙组之后,紧接着便是男仙组。和实力悬殊,纯粹抱着玩玩心态的一众新人女仙不同,报名男仙组的新人们显然要有自知之明得多,实力基本都在灵仙、灵人之间,群战也因此僵持了近一个时辰,直到日落西山才最终决出了胜负。 赢的是元通真君的嫡子庄子琰——这货极其阴险,一上场就放了个大招将防御工作做到了极致,其他人自然不愿白白耗费大量法力去攻破他的防御给别人可乘之机,于是他就这么背靠大刀好整以暇地看着男仙们各种鹬蚌相争。 争剩一半人的时候终于有人再次注意到了他,于是庄子琰果断撤掉了一半防御,开始在人群中打游击战,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以躲为主以打为辅,如此到了最后,勉强剩下的几个人早已筋疲力竭,唯有他还保存着大半法力和体力,坏笑着将他们一个个P出了场! “群战和单挑不同,除非你们像洺筝对其他女仙时那般手握绝对实力,否则要想在群战中获胜,还得学子琰那般,谋定而后动才是。”新人组暂告一段落的时候,玉帝微笑着对众新人如是总结道,“不过总的来说,今天新人们的表现朕还是很满意的。现在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一会儿,一个时辰后,我们再接着开蟠桃夜宴,赏上仙风采!” “是,陛下!” ———————————————————————— 另一头,玄天、玉衡、杨二郎和司命四人围了个圈,鬼鬼祟祟地蹲在瑶池东边的悬湖飞瀑旁商讨有关“如何在瑶池武斗会中组队开黑”的行动策划。 玄天道:“司命,你最清楚上仙组这几个人的情况,你先来分析一下。” 于是镜头头一次给了司命星君一个正脸特写—— 作为“移动的天宫日报”,“司命星君”绝对是热爱八卦闲闲无事的众仙神们挂在嘴上频率最高的四个字,他长期活跃在各类新闻的第一现场,修为虽然不高,手里却握着无数仙神的秘闻八卦,初出名年轻气盛那会儿,锋芒毕露地连玉帝都一度想将他按死在马桶里,可惜每回都被文昌和真武两位帝君护得滴水不漏。好在最近这些年他收敛了很多,不再亲自出马,而是开始培养徒子徒孙代替他搜集情报,自己则转入幕后主持大局,玉帝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他——毕竟司命的情报大部分时候都是为他服务的说。 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曾经的超级八卦记者,天宫新闻社幕后大boss,此刻显露在镜头下的居然是一张比东华帝君还要端正刚直的脸!这张脸是如此的方正可靠,如此的敦厚善良,如此的纯洁无辜,要是再诚恳地拜托你一句,安慰你一句,特么是个人都不忍心欺骗啊有木有!是个人都恨不得跟他掏心挖肺地把全部家底都告诉他啊有木有! 玄天一发话,司命当即从袖中掏出一杆白玉狼毫笔,毫不吝惜地倒过来直接用笔杆在地上刷刷地写写画画了起来:“上仙组包括我们共有七人,具体可分为我们四个为首的真武组,和以东华帝君为首的三岛十洲组。其中东华帝君应是看出了我们几个准备联手的目的,不想九源和倦风输得太惨,为求平衡才参赛的,可他毕竟只是名义上的三岛十洲共主,实际上还是我们天宫的人,所以只要我们做得不是太过分,他也不会太认真比赛; 九源这人一向冷淡,按照他的脾气,本不会报名参加,不过据我的内线消息,他最近正同碧霞元君搞暧昧,所以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守护碧霞元君的吻……呃,玄天我是实话实说你别瞪我; 至于倦风……虽然他和我们玉衡一样受过碧霞元君的救命之恩,但我们都知道,玉衡并不喜欢碧霞那款,对她一向是感激加崇敬,可倦风不同,据我的内线消息,他对碧霞一直是藕断丝连贼心不死,所以这厮也不能掉以轻心; 我们这边的话,基本都是为了挺玄天你才报名的。这场比赛只取第一,若论修为拼法力的话玄天至少有八成把握能赢,可现在单拼招数……除了我和玉衡必输外,你们几个谁胜谁负就很难说了。据我的内线消息,九源修为虽远远不及倦风,但招式上却还略胜他一分;东华虽是帝君却偏文官,玄天你的长处在法术不在招式,啊,这么说起来,二二你赢得可能性反而是最大的耶!” 司命话音一落,玄天立刻甩了个眼刀子给杨二郎,后者马上举手发誓道:“你放心!我就是去亲西王母也绝对不动你家东月!” 玄天微微一笑:“好主意,你们三个谁要是赢了就去亲西王母吧。” 司命:“……这算是惩罚还是奖励?” 玉衡抽了抽嘴角,反讥玄天一句道:“切,说得好像你赢了你就敢亲碧霞似的。” 玄天却是愣住了——他只是单纯地不想他家东月被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仙们动手动脚而已…… 见他晃神,杨二郎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喂,你不是到现在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吧?这么冲动不顾后果的完全不像你的风格啊。” 玄天抿了抿唇:“……再说吧,新人组的结果应该快出来了,我们‘热身’也‘热’得够久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说到热身,”玉衡摸了摸下巴,“九源和倦风是不是也去‘热身’了?” 杨二郎点点头,“是啊,我和九源坐在碧霞旁边,离席的时候还一起走呢。我记得……他们好像往西边碧月龙潭那儿去了。” —————————— PS:阿途这个学期选了好多坑爹的课程啊,有门课居然要我们写剧本拍微电影,拜托老师我们是新闻系不是编导系好吧……所以唯一在写小说的阿途被组员们一致无情地安排写剧本去了,最近这几天想情节想得十分糟心,更新就有点不太稳定,请亲们见谅…… (80)只猜中了开头 自心头冒出要被坑的不详预感后,岱东月对随后的瑶池武斗会就一直不大上心,全副心思都放在离席“热身”去的上仙组众人身上,生怕那帮幺蛾子一不小心就给她折腾点什么事出来。 热身?真亏他们想得出来这么正个八经儿的借口。须知道新人组的比赛虽说只有两场大群斗,可那么多人打完怎么着也得一两个时辰,犯得着这么早就去热身吗? 就在她东想西想的这当口,洺筝已然以压倒性的实力战胜了所有女仙,骄傲得像只斗胜的小孔雀一样挺着腰板提着神剑下了场,路过岱东月面前的时候,还特意冲她炫耀似的点头笑了笑,岱东月自是回以一笑,心想真不愧是咱们武当山出来的好孩纸,就算她这个坑爹三师叔把以前的事全忘光了,对他们也只有初醒来时的一面之缘,人小姑娘却还是这么一如既往地热情尊重。 而其他不明真相的仙神们则在心里暗暗腹诽道:不愧是碧霞元君,就这么一个照面都能分分钟俘获新晋女仙中的超级新秀…… 男仙组入场的时候玄天他们倒是先回来了,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认真热过身的人。岱东月端起茶盏,斜眼瞥了左边刚刚坐下的杨二郎童鞋,半开玩笑地问道:“其实你们热的不是身,而是脑吧。” “是啊。”杨二郎习惯性地揪了揪手边哮天犬的鬃毛,承认地十分坦荡,倒叫岱东月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了。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明智地决定转换话题,“女仙组已经打完了,是北极的幺女紫微洺筝胜出。现在进场……啊不,正在开打的是男仙组的新人,依你看谁会赢?” 杨二郎扫了一眼战况激烈的防御阵,轻轻一笑道:“朝何没有报名么?那应该是子琰吧。” “朝何?”岱东月愣了愣,“我记得刚醒来那会儿,洺筝和子琰曾大概跟我说过之前那次任务,这个朝何莫不是在远安镇飞升的那只言灵猫?” “就是他。”杨二郎点头,“这厮在人间赖的不长,但却意外积了很多修为和德行,初飞升上来的时候便突破元婴修成法身,之后一段时间修为更是突飞猛进,玉帝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就能将法身淬成灵身,未免麻烦,玉帝便决定等他修成灵身后,再直接册封为星君。” 岱东月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原来如此,难怪他没有报名参加。” “对了,九源和倦风还没有回来吗?”杨二郎探头往岱东月右侧看了一眼,故作疑惑地问道。 岱东月白了他一眼:“别装了,不就是想刺探军情么?他还没回来,你不用跟我这儿浪费演技。” 杨二郎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转头看比赛去了。 可一直到子琰胜出,新人组比赛也告一段落了,九源和倦风二人却始终没有再出现。玉帝宣布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一会儿等待蟠桃夜宴时,岱东月便第一时间冲到了东华帝君跟前,向他询问二人的下落。 “二郎真君说他们往碧月龙潭那儿走了?”东华诧异了一下,见她一脸焦急便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本君记得夙越和槿熙之前仿佛也往那儿去了,兴许是碰上聊了会儿天忘记时辰了呢——你知道的,他们三岛十洲的人,脾气一向随性,聊起天来忘记武斗会什么的也很正常。” 岱东月眨了眨眼睛:“夙越和槿熙终于来了啊,那他们怎么没入席?” 东华耸耸肩:“估计是不想应付众人,搞两人世界去了。” 岱东月:“…………” ———————————————————————— 果然,夜宴开始的时候,九源和倦风便按时返回了席位。 岱东月瞅了瞅三岛十洲那边,并没有看到夙越和花槿熙,一时有些郁闷,戳了戳身侧的九源道:“不是说槿熙他们到了吗?怎么还没入席?” 九源的神情看上去莫名有些凝重:“岛上有事,他们先回去了。” “什么事啊,非要这么急着赶回去?这可是三千年一度的蟠桃会哎!”岱东月没有注意到九源的异常,自顾自地抱怨道。 九源没有回答,只是一口喝干了面前的酒杯,岱东月这才意识到这次恐怕是出了大事,于是轻声问道:“怎么了?” 九源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清楚,具体要等他们传消息过来,没准儿一会儿我和倦风会提前回去。” 见他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岱东月很识趣地闭上了嘴,静静等待夜宴开始。 半刻钟后,众仙神各归各位,太白金星微笑宣布上仙组比赛即将开始,为了保证收视率,新人组的终极PK将被延迟到上仙组终极PK之前。 于是七位大神上前抽签决定对手,抽到第一场的是东华帝君和二郎真君,第二场是真武帝君和昆仑岛主,第三场是方丈岛主和司命星君,廉贞真人轮空。 第一轮比赛结果毫无意外,一路血战成神的二郎真君一旦脱下无害美少年的外衣,立刻分分钟化身为比他家露西还要疯狂的豺狼,东华帝君虽是上古战将,但好脾气了很多年,平日里做的又多是文官的工作,这次也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见人二郎真君一副拼命的样子顿觉伤不起,很快便自动弃权下了场。 见东华帝君松了口气后便坐在那儿开开心心地继续观战,岱东月无语地问哮天犬道:“露西,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比起打架,这货显然更喜欢看热闹吧?亏他还长了一张那么端正刚直的脸,上位仙神特么就没一个正常的好人吗?” 哮天犬依旧笔挺地坐在那里,镇定自若道:“你真相了。” 岱东月:“…………” 接下来的第二场,玄天赢倦风也赢得毫无悬念——这厮老早就看不惯人倦风,倦风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被这么一尊腹黑大神记恨着多少还是有些心虚,再加上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一开始交手便不自觉地落了下风。 第三场的九源就更不可能输给司命那个只知道传八卦搞新闻,从来不修炼的坑爹货了,只是比赛的过程中岱东月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忧了一下——虽说司命弱爆了,但少年你走神走得也太明显了吧?明显地都有点不尊重人啊,你就不怕人司命回头捅你八卦报复你吗? 第二轮,二郎真君对真武帝君,方丈岛主对廉贞真人。 杨二郎童鞋根本没有上场,直接弃权,太白金星干笑着判了玄天获胜。 接着九源对玉衡——和司命不同,玉衡可是个靠自身努力,不断力求上进的好大叔,纵然实力不及其他几位帝君真君,却也不是九源走走神就能轻易战胜的对手。 可九源这个叫人糟心的娃子非但没有认真迎战,反而走神走得越来越严重,最后竟然被玉衡反过来压制住,大爆冷门地输透透了…… 岱东月有些坐立不安,谁知就在这时,下了场正要往回走的九源突然脸色一变,竟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地径自转身,和倦风同时行礼别过玉帝,急匆匆地出了瑶池赶回三岛十洲去了! (81)“初吻” 九源和倦风的突然离开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他们毕竟是已经被淘汰的选手,再说三岛十洲人随性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众人只迷茫了一小会儿便再度把注意力转回到了场中央。 唯有岱东月眉头紧锁,坐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走?九源不是冲动的人,他既然上场之前就已经给她打过预防针,走的时候又没有跟她打招呼,那么显然现在的情况她不适合跟去;可是他走得时候表情那么凝重急切,叫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怎么安心? 天人交战中的岱东月精神各种恍惚,根本没有心思观看洺筝和子琰的第二次PK,直到子琰再度险胜洺筝,玉帝龙心大悦说要做主让两人配成对问他们同不同意时,她才略略回过神来,发现子琰正微笑着,深情款款地看着洺筝不语,洺筝则小脸羞红地低下了头,于是玉帝哈哈大笑,正式册封子琰为辉通灵君,与紫微神女择日完婚。 看到这里,她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不安,义无反顾地起身准备离席,不想就在这时,主持人太白金星连喊了三声真武帝君都无人应答,她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和众人一道环顾四周,这才发现玄天不知何时竟也离开了瑶池!不仅如此,连司命星君和二郎真君也同时不见了踪迹! 这下众人真的震惊了,纷纷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眼看着态势就要失控,候在场中央、唯一被留下来的“真武组”成员玉衡突然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长庚,玄天不迎战的话,是不是该算我不战而胜啊?” 全场寂静——啊,这么一说的话,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可现在是关心大赛结果的时候吗?!玉衡你家玄天老大都莫名失踪了啊!你现在肿么还有心情想这些细枝末节啊!你真这么饥渴这么迫不及待要亲妹纸吗! 太白金星抽了抽嘴角,回头请示了玉帝和西王母一眼,在接收到“难得人家这么配合要给我们找台阶你就赶紧下吧”的眼神后,太白果断点头微笑道:“是的,恭喜廉贞真人获得本次瑶池武斗会上仙组冠军,那么请问真人心仪的女仙是哪一位呢?” 玉衡咽了口口水,视线转向西王母那一片女仙聚集地,纠结了两秒后视死如归地直着脖子高喊道:“我……我希望是西王母!” “…………” 众人沉默了两秒,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贯端庄克己的西王母这下也忍不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是吧?虽说外貌上她一直标榜自己徐娘半老,但廉贞真人这口味未免也太重了点吧?!她都可以当他祖姥姥的祖姥姥的祖姥姥了! “座下的紫虚元君……”玉衡喘了好大一口气,半晌才弱弱地补充完后半句。 众:“…………” 紫虚元君,从封号上就可以看出,和碧霞元君岱东月是不相上下的两个人物,不过她执掌的是南岳衡山,同五岳之首的碧霞相比总是要略弱些,且容貌只有中上,性子又极其低调安静,在升到元君之前几乎没什么人记得她,真不知道玉衡是怎么看上她的…… 不过西王母才不管人玉衡是怎么看上的,只要看上的不是她就好!一念至此,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大舒了一口气道:“对对对,本宫也觉着紫虚与廉贞你甚是相配!” 玉衡咧嘴憨憨一笑:“谢西王母成全!” 西王母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摆了一道——倘若他一开始就说喜欢紫虚,西王母身为瑶池女仙之首,就算他赢了比赛,怎么着也得刁难一下,现在倒好,白白又损失了一个元君——啊勒,为什么要说又呢…… 于是这一年的瑶池蟠桃会最终被众仙神们定义为“比武相亲会”——拿到冠军的两位男仙最终都顺利抱得瑶池女仙而归,何其幸哉! 至于我们的女主角岱东月,早在玉衡出声吸引众人注意力的时候便悄然离席,直奔三岛十洲而去了…… ———————————————————— 上次参加联岛庆典的时候九源就特别吩咐过方丈岛上的人,说只要是碧霞元君前来,任何人都不得拦阻。故而即便此次三岛十洲出了大事,岱东月也还是顺利通过了三岛十洲的门禁结界,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了方丈岛。 一贯辉煌引人侧目的金玉琉璃宫此刻完全陷进了空前的低迷之中,岱东月由仙婢领着踏进正殿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 正殿里无疑是有很多坐席的,但里面的人谁也没坐,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殿中,搞得气氛格外紧张:玄天站在左边,司命和杨二郎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后;九源站在右边,夙越和倦风亦是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后,花槿熙约莫是被警告过了,就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和他们保持着安全距离远远看着。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很冷峻,很一触即发。 岱东月咽了口口水,悄悄地挪到花槿熙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问道:“槿熙,出什么事了?” 花槿熙吓了一跳,转头看清是她后才松了口气道:“我们三岛十洲有一件至宝,历来是由三位岛主轮流掌管的,千年前轮到九源手上,但这会儿……被人偷了。” 岱东月脸色一变,瞬间将前后联系了起来:“那我师父为什么会在这儿?难不成……” 花槿熙叹了口气,点头道:“不错,那贼人留下一块刻有真武行宫标志的蓝玉佩,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还能代表什么?代表来的人是武当山的二代弟子,真武行宫的中流砥柱!甚至有可能是玄天的玄武内阁成员! “这绝对不可能是我的人干的。”就在这时,玄天终于率先开口了。夙越冷哼一声,正要反驳,却听见他又一本正经地加了一句道,“我教导弟子们行事的首要准则就是毁尸要灭迹,斩草要除根。若真是我们武当山的二代弟子,绝不可能蠢到偷了东西还留下这么重要的罪证。” 众:“…………” 这算什么破理由?你特么是在逗我的吧!? 眼见情况就要失控,姐妹俩默契十足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花槿熙冲上去猛地扑进险些就要暴走的夙越怀里,岱东月则一把拉住九源的手,挡在他身前冲玄天干笑道:“师父您悠着点,让徒儿先出面劝劝,成吗?” 开玩笑!现在又不是在比瑶池武斗会,人真武帝君完全没有必要压制自己的法力,再加上杨二郎,九源三人绝逼讨不了好,到时候就算不伤到天宫和三岛十洲的和气,伤到方丈岛的花花草草也不好啊!(司命:我又被无视了吗……) 玄天意味深长地瞥了她同九源相握的手一眼,点了点头。岱东月松了口气,二话没说硬拉着九源出了正殿,一直拐到侧殿的院落里才停下来。 “究竟丢了什么东西?”她双手抱胸,立在一株缀满粉白花朵的桃树下皱眉道。方丈岛上的气候是三岛十洲中最神奇的,四时花卉在这儿基本都是常年开放的,岱东月站得角度太好,一身瑶池华服因赶得太急尚未换下,又是站在这样的风景里,纵是皱眉严肃的神色,依然美成了一幅画。 此刻的她不再是身处瑶池风靡天宫仙神的碧霞元君,而是他一个人的岱东月,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这一幕映入眼帘的瞬间九源就知道自己终是不可自拔地被迷住了。可他怎么能?三岛十洲的至宝丢在自己手里,所有人都在等他给出一个交代,他焦心都来不及,怎么还能在这个时候被美色所惑? “九源?你怎么了?”岱东月奇怪于他的突然愣神,伸手在他面前摇了摇,九源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握住——呃,先前拉着他过来的那只手还没放开,这下算是彻底被制住了。 两人越靠越近,头顶的桃花仿佛也在为他们极力营造气氛似的缤纷落下,岱东月呆呆地看着那张俊美如天人,遥远若浮云的脸庞,第一次觉得,自己离他原来是这么的近。 “我……是你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吗?” 她低垂了眼帘,看着他湖蓝色的衣领轻轻问道。 九源浅浅一笑:“当然……东月,我终于等到你了。” 玄天面无表情地站在九源身后,他看不见被他所遮挡的岱东月的身影和表情,但他能感觉到两人越靠越近的气息,听得到两人越来越低几近呢喃的话语。 他什么也没说,径直转身离开了。 (82)师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仔细想想,现在好像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吧?” 就在两人距离只剩下一公分的时候,岱东月突然无比镇定地伸出两个手指按在九源唇上,随即头微微向后挪开了一点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 九源脸上瞬间晕起绯红,他连忙松开方才情不自禁揽住她腰身的双手,后退一步有些忐忑地望着她道:“对不起东月,是我太莽撞了……” 岱东月落落大方地笑笑:“无妨,其实我拉你出来本就是想用美人计唬你相信这事儿不是我们武当山人干的来着。” 九源:“…………” “现在冷静点儿了吗?”她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子,“其实我师父说的也没错,以武当山二代弟子的素质绝不可能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这事儿九成九是别人栽赃陷害。不过凶手多半也跟凭证主人关系匪浅,否则没这么容易得手……归根结底,这件事跟我们武当山终是脱不了干系。” 九源沉吟了一会儿,道:“我明白了。” “那就好,”岱东月冲他莞尔一笑,“回大殿继续谈判吧。” 看着恢复了冷静的九源转身向大殿走去,岱东月悄悄地舒了一口气——虽说她因为工作曾和不少男明星传过绯闻,也接过很多吻戏甚至床戏,但那都是假的啊!认真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喜欢的人……唉,这么一想心情还真是有点复杂,早知道就不要拒绝了…… —————————————— 再度返回大殿的时候,里面的气氛已然轻松了不少——至少双方都坐了下来,司命甚至还装着一张诚恳憨厚的表情特别正经地跟夙越和花槿熙讲述他们刚刚错过的瑶池蟠桃会上发生的一系列八卦,倦风和杨二郎则各自带着一脸假笑你来我往地讲客套话,貌似还在暗自较劲看谁先败下阵来。 玄天静静地坐在杨二郎和司命中间,没有先开始的凝重威严,也没有恢复以往的温和从容,只是无悲无喜地坐在那里,看似在听他们说话,实际上心里在想什么根本没人摸得准,反叫人心生疑虑,捉摸不透。 虽然大多数时候,玄天对她的态度都是标准的师父对待徒弟的态度,但偶尔——只是偶尔,他也会流露出些许叫人误会的暧昧举动,做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可只要岱东月稍稍起疑,就会有各种各样的证据忙不迭地跑出来讥讽她是在自作多情。次数多了,她便更加弄不明白他的心思,最后只得放弃,全当他在耍她。 可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看见他这样平静无波的神情,再对比几分钟前自己和九源……岱东月突然觉得有点心虚,本来跟着九源的双脚也不自觉地拐了个弯,改而立到了玄天身后! 杨二郎诧异地侧头看了她一眼,对玄天调笑道:“我们碧霞元君什么时候被你改造成如此乖巧听话的好徒弟了?瞧她垂首默不作声的样子,简直和从前贝儿随侍你的时候一模一样。” 玄天不为所动,看都不看身后的岱东月一眼,只是自顾自地对刚坐到对面的九源平静开口道:“本君想过了,此事绝非武当门下弟子所为,但贼人既能取得蓝玉佩,想来同我门下还是有些渊源的。既然脱不了干系,倒不如我们双方联手,一同揪出这小贼,如何?” 这话同东月说的几乎一模一样!九源惊奇地看了他和他身后的岱东月一眼,心情莫名有些复杂地点点头道:“九源也是这样想的,方才一时情急冒犯帝君还请帝君见谅。联手的话具体……” 不等他说完,玄天便平静地出声打断他道:“东月,就由你代表武当山,协助方丈岛主尽快寻回三岛至宝吧。”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齐齐瞪大了眼睛—— 九源一方在想,虽然我们的确有这个意思,可她岱东月不是你最心爱的绯闻徒弟吗?按照一般的剧情你怎么着也得为难我们一下吧?答应地这么爽快让我们很不放心啊! 杨二郎和司命在想,卧槽!他这到底是几个意思?是放弃碧霞了吗?还是又在策划什么更高深的阴谋?玩得这么大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配合你啊老大! 岱东月看着始终平静的玄天,心头渐渐升起各种不安和惶恐。这不是她该有的反应,她是骄傲的天后,从不为任何人所动,可这一刻,前所未有的不安向她扑面袭来,就好像身后一直以来最可靠最安稳的那堵墙壁突然消失一般,由不得她脚跟不稳,摇摇欲坠! “你们没有意见的话,就这样决定吧。”见众人没有反应,玄天从容地站起身,径直往殿外走去。司命和杨二郎互看了一眼,也随即跟了上去。 唯有岱东月仍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本就想留下来帮九源的,玄天也顺着她的心意主动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这本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可为什么现在她反而有一种自己被抛弃在这里,并且她万能的师父永远的依靠再不会理会她的感觉? “师父!”她再也无法忍受心头巨大的不安,出声喊住了玄天,语气急促而惶恐。 玄天正要跨出大殿的脚步猛地一顿,就这么背对着她淡淡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岱东月心头猛地一震,声线有些颤抖地咬唇道:“查清这件事后,我还是可以回去武当山的,对么?” “……你是玉帝亲封的碧霞元君,只要蛊毒得解修为恢复,总有一天是要离开武当,回泰山的。”他十分平静地说完这句话,而后转头冲她微微一笑,“不过呢,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只要你还认我这个师父,武当山就永远是你岱东月的家,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岱东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小跑着冲到他跟前,对他粲然一笑坚定地点头道:“师父放心,徒儿一定查清这件事,不叫任何人损毁我们武当山的名望!” 玄天笑笑,十分自然地伸手帮她理了理衣领,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东月,为师很欣慰你对武当山有这么强烈的归属感,不过别忘了你已经恢复了泰山统摄之名,今后行事要更加稳重谨慎,不可任性胡闹,知道吗?” “徒儿明白!” “嗯,那为师走了,记得好好协助三位岛主。” “是!师父。” 于是玄天、司命、杨二郎三人顺利腾云离开方丈岛,望着下方犹自冲他们挥手送别兴奋地跟个傻X似的岱东月,杨二郎挑眉看向玄天:“碧霞妹纸刚才同九源独处的时候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玄天微微一笑:“呵呵。” 杨二郎嘴角狠狠一抽,适时明白过来的司命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好一招以退为进,不愧是我老大!” 玄天拍下他的手,一本正经道:“别闹了,你们还是想想怎么帮我找出那枚蓝玉佩的主人吧。” “这还用找?你回去查一查看看谁丢了身份凭证不就好了。”司命满不在乎道。 玄天难得为难地皱了皱眉:“身份凭证这个东西对我门人来说很重要,搞丢是要受罚的。混到蓝玉佩这个等级的个个精得要命,要是谁丢了蓝玉佩肯定会在第一时间神不知鬼不觉地补办好,我自己查的话恐怕有些难度。” 司命和杨二郎闻言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玄武内阁中的那群BT,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这个司命擅长,我就不瞎掺和了,”杨二郎干笑了一下,“这趟在天宫待得太久了,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玄天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也是,就你对付女人的那点手段,应该不可能从瑶池那帮女仙那里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杨二郎怒了:“你敢小看我!?以为我的瑶池粉丝团都是吃干饭的吗?!” 玄天粲然一笑:“哦呀,那就多谢你的帮忙了。” 杨二郎:“…………” 司命叹了口气:“你又忘记他是怎么成为我们老大的了吗?别挣扎了,乖乖去吧。” (83)分析 “行了少女,再挥就脱离形象定位了。“花槿熙上前,按下岱东月冲远方拼命挥动的双手无语道,后者不好意思地笑笑,拢了拢稍显凌乱的刘海,随她转身回了大殿。 见岱东月进来,倦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元君的性子果真同从前大不一样了。” 她有些莫名,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倦风说:“你以前很不屑玄天的,说他阴险霸道,除非万不得已,但凡是他出席的场合你碧霞元君从不出席。” 大哥,我现在也觉得他很阴险很霸道啊,只不过作为一个从二次元当道的世界穿过来的现代人士,很萌他这种腹黑属性罢了——不过听倦风这么一说,以前的碧霞元君应该那种端庄正直到迂腐的人吧?这样的人不喜欢玄天那不是必然的事情么。岱东月腹诽,眼也不眨地扯谎道:“想当年我还是人人称颂的天宫头号道德楷模,当然看不惯我师父那种性格的。哪儿像现在近墨者黑,下限无底线,节操碎满地……唉,说起来都是泪啊。” 众:“…………” 倦风古怪地打量了她一眼,喃喃道:“是这样么?我怎么觉得……” “好了,”一直表情复杂沉默不语的九源终于出声打断他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出那贼人的踪迹,寻回三岛至宝。” 岱东月问:“呃……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们三岛十洲的至宝究竟是什么呢?” 九源看着她,一字一顿道,“盘、古、斧。” 盘古斧? 他们丢得居然是盘古斧?!岱东月震惊了。 话说天地混沌之初,父神盘古应运而生,睡梦醒来见天地晦黯,遂以天生神力凝成一把盘古神斧劈开天与地,自此宇宙始分。现如今父神早已仙逝消亡,盘古斧亦随其失没,万万年来杳无踪迹。也不知三岛十洲是从什么时候起寻获这盘古斧的,真是太太太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盘古斧身为最初也是最顶级的上古神器,拥有分天开地、穿梭太虚之能。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以历代岛主都将这件至宝看管地十分严密,别说天宫的人,就是三岛十洲本土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岛上的至宝究竟为何物。”倦风补充解释道。 岱东月觉得有点受宠若惊,夙越哈哈一笑,十分豪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没事儿!” 谁跟你是自己人……岱东月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余光瞥到视线突然有些灼热的九源,不自觉一讪:“呃,然后呢?是有人看到贼人出没偷走了盘古斧吗?” 倦风皱了皱眉:“存放盘古斧的地方只有我和九源、夙越知道,里面禁忌重重,除非三大天尊联手,否则没有人能在不惊动我们三人的情况下偷走盘古斧。可偏偏盘古斧就是不见了……” “等等,你这话很矛盾。”岱东月打断他,“当时你们三人都在瑶池,如果那人成功绕过禁忌偷走盘古斧,你们又是如何得知的?” 夙越挠了挠头:“呃,其实一开始我们谁也没发现盘古斧被人偷走了,主要是那人临走前居然还不怕死地跑去蓬莱顺走了我宫里那对麒麟血玉如意……妈蛋,那可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才从九源那儿赢过来的!我可喜欢可喜欢了!仅次于槿熙的喜欢啊!” 花槿熙抽了抽嘴角:“听你这么说我觉得心情好复杂……” 岱东月无语地看向九源:“所以那个时候夙越和槿熙匆匆返回,你带着那么凝重的表情回来心不在焉地参加武斗会,就是因为自己割爱输给他没多久的玉如意被人偷走了?!你们敢再不靠谱一点儿吗?!” 九源眨了眨眼睛:“其实我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能赢,你不知道你家师父是一个多么……咳咳,总而言之,只要你不会被其他人动手动脚,我赢不赢无所谓。” 这次换岱东月心情好复杂了…… 倦风来回看来他们一眼,不明所以地叹了口气,估摸着是在感叹自己彻底被炮灰无视了。 “夙越回来后,才发现盘古斧不翼而飞,连忙通知我们,我和九源这才知道出了大事,匆匆离开了瑶池。不久,玄天也带着司命和二郎真君赶了来。” “应该是司命收到了消息吧。”岱东月道。以司命星君的本事,纵然不知道盘古斧在三岛十洲,但夙越心爱的麒麟血玉如意失窃,唯一的罪证是一块武当山蓝玉佩这种不大但攸关他家老大声誉的八卦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传到他耳朵里,更何况三位岛主还在事发后不约而同匆匆返回,傻子都知道这期间肯定发生了什么更加不得了的事情,以玄天的谨慎自然会在第一时间赶去弄清楚,否则万一事情闹大就坏菜了。 她沉吟了许久,道:“我可以去安放盘古斧的地方看看吗?” 三位岛主用眼神交流了一番后,点头同意了。 盘古斧是由三岛岛主不定向轮流掌管的,换言之方丈、蓬莱、昆仑三岛上都有一个安放盘古斧的密室,且三座密室之间互有联系,不知情的窃贼极有可能闯空,同时也可防止岛主们监守自盗。 而方丈岛的密室入口就设在正殿金座下方——这无疑是一个很大胆很冒险的决定,但仔细想想,有几个人会想到,被三位岛主严密看守的上古神器盘古斧其实就藏在每天都要接见无数臣客,时不时还会举行各种宴会的正殿之下呢? 倦风没有夸张,密室中的确是禁忌重重,即便被保护的中心盘古斧不在了,三位岛主联手还是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解开所有禁制。令岱东月意外的是,解除了所有禁制后的密室只是一间由花岗岩制成的、非常朴实无华的石室,石室中间的地板上有一个三寸长的裂缝,目测几个时辰之前,传说中的开头神器盘古斧应该就是这么直接地、简单粗暴地被插在地上…… 岱东月其实不擅长破案侦讯之类的工作,不过长期的演艺生涯将她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磨练地非常到位,她也接拍过几部警匪片,多少研究过相关领域的知识,于是一进石室就开始像模像样地观察起周边的环境来,不时还问一下九源他们有关禁制的触发条件或具体作用。 夙越说:“我们三人先前已经看过一遍了,除了落在斧槽附近的蓝玉佩外,根本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岱东月心头一动:“蓝玉佩在谁那儿?可以拿给我看看吗?” “在我这儿。”九源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蓝色的玉佩递给岱东月,岱东月接过翻看了一下,半晌不说话。 “怎么了?”九源问。 “武当山负责制作弟子凭证的师傅是一只痴迷于冶炼一道的老凤凰。他这人只喜欢炼兵器,根本不屑做这种小玩意儿,所以我们武当山的身份凭证除了材质外其他其实都是一样,由他批量加工制作的。”岱东月掏出系在腰间的紫玉佩给四人展示了一下,四人定睛一看,果然不论是花纹还是大小,都和她手中的蓝玉佩一模一样。 “呃……就批量产品而言,这质量已经很牛X了。”夙越实事求是地赞道,“如果上面刻得不是武当山的标志,我都想弄一块来收藏一下了。” “你这话要是让他听到,一准儿又要下巴抬到天上去了。”岱东月撇撇嘴,“玉佩本身没什么稀奇的,唯一能区别弟子身份的,是由老凤凰亲自烙印在玉佩中心的,取自弟子己身的心头精血。这世间每一只凤凰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他烙印出来的玉佩都会带有一丝独一无二淡淡的茜色,旁人绝没可能仿冒。可你们看这枚蓝玉佩,上面虽还有老凤凰的茜色烙印,中心的精血却已被抹除地干干净净!” 夙越的眉头死死揪成了一团:“这特么到底几个意思?如果玉佩是被人无意间留下的,为什么主人的标志会被刻意抹去?如果玉佩是人故意留下用作陷害的,那他抹去标志不也是白费功夫?” 九源淡淡道:“先前不是分析说,贼人跟玉佩主人关系匪浅么?或许贼人是想嫁祸给武当山,但又不想牵连到自己的好友才这么做的吧。” 夙越很不赞同:“这么做有意义吗?只要猜到他嫁祸的意图,武当山就可以撇清自己;万一撇不清,牵连到玉佩主人也是迟早的事情吧?” 岱东月无意识地摩挲着肩上披下来的“紫气东来”,摸着摸着突然一愣:“话说,盘古斧一直只是把斧头吗?” 三位岛主俱是一愣,倦风问:“为什么这么问?” 岱东月举起一段紫绸向他们示意道:“不是都说,神器都有器魂的吗?盘古斧这么牛叉,应该也有吧?” 这下连倦风也皱紧了眉头:“理论上来讲是有的,不过自我坐上昆仑岛主之位以来,就没见它显露过一丝一毫的气息,若不是三岛秘史上记载盘古斧刚被寻获的时候斧身之中的器魂曾狠狠地闹过一番,我都怀疑它根本是一件死物。” 连倦风这个资格最老的岛主都没看过,九源和夙越自然也不可能看到过了。 岱东月眼珠子一转,脑内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来:“既然这里没有任何人进出过的痕迹,那么有没有可能,是盘古斧的器魂苏醒后,自行逃逸了出去呢?” (84)调查 “小哥哥,你有没有见过奴家的玉佩?” 刚刚别过司命和杨二郎的玄天还没踏进真武大殿,就被一个故作娇羞的蓝衣少女伸手拦在了门口。她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瓜子脸清纯脱俗很是治愈,按道理说应该十分适合这种娇羞嗲嗔的路线,但不知道为什么玄天看在眼里就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于是他毫不掩饰地、厌恶地皱了皱眉,凉凉道:“你不认识我?” “讨厌啦!”蓝衣少女十分娇嗔地轻推了他一下,“人家刚被白泽师兄从流洲挖过来,还什么都不知道啦!” 玄天闭了闭眼睛勉强压下了自四肢百骸蜂拥而上的鸡皮疙瘩,开口沉声道:“白泽何在?” 少女咯咯一笑:“小哥哥你别忙啦,我找白泽师兄找了大半天都没……啊啊啊!白泽师兄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自空气中缓缓显形出来的白泽没有理睬她,自顾自地冲他家师尊行了个标准的半跪叩首礼,恭恭敬敬道:“白泽见过帝君。” 玄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武当门规第七条是什么?” 白泽顿了顿:“……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彬彬有礼,然后君子。” “很好。”玄天阴阳怪气地点了点头,径自拂袖而去。 少女一头雾水地看向白泽:“师兄,我又闯祸了吗?” 白泽半是同情半是幸灾乐祸地点点头:“从明天起,你要改穿黄衣服了。” “啊?!为什么?!” “冒犯师尊,门内等级降两级。降无可降的,直接逐出师门。” 少女愣了愣,两秒后才回过神来:“刚刚……刚才那谁就就……就是我们武当山的师尊,真武帝君玄天大人!?” 白泽起身,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是呀。” 少女无语:“……师兄,你早知道面对师尊大人这样的极品帅哥我必会出手调戏,却躲在一旁装空气,直到师尊出声才出现,你是存心要陷害我是不是?” “谁叫你才来几天就那么嚣张不知道收敛呢,”白泽毫不愧疚地耸耸肩,“昆吾,师兄这是在帮你,新人不打压打压,可是会吃苦头的。” “我现在已经吃到苦头了……”少女痛苦地揪了揪头发,“早知道就不离开流洲了,都怪你,非要把我骗来。” 西海流洲,地方三千里,离东岸十九万里。上多山川,积石为昆吾,作剑光明洞照,如水精状,割玉如泥。眼前的少女名唤昆吾,又自流洲而来,很显然就是由流洲上的灵石昆吾所化,且从她一来武当就能当上二代弟子这一点可以看出,实力必定十分彪悍。 白泽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拜托少女,是你自己嚷嚷着要出流洲见见世面我才带你来的好伐?你要是后悔了大可回去啊。” 昆吾明显一愣,嘴一瘪躲到一旁忧伤地种蘑菇画圈圈去了。 “我怎么回去……顾磐现在一定恨死我了……” ——————————————————————— 另一头,岱东月五人正窝在昆仑宫的秘密书库里拼命查阅有关盘古斧的记载资料。倦风开玩笑说,三岛十洲所有能说的不能说的秘密都在这儿备有档案,要不是看在碧霞元君从来高风亮节又是他们九源的“自己人”的份上,还真不敢轻易放她进来——至于花槿熙,她本就是三岛十洲的人,现在又成了蓬莱的岛主夫人,进出任何地方他们都不会有什么顾虑。 对于倦风所说的“自己人”,岱东月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并未作出任何回应,依旧专注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九源看在眼里不由一闷——先前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冷淡了呢?难道是他突然索吻太唐突了?还是更早之前,他说要抛弃岛主身份飞升去天宫陪她给了她太大压力?果然是他太心急了吗?可是他以前又没有谈过恋爱,分寸什么的实在不好把握啊…… 好吧,看来我们九源是死也不打算承认,岱东月决定性的态度变化其实是从玄天突然翻脸离开之后开始的了。 “啊!我找到了!”花槿熙惊喜地低呼了一句,将手中的书本立起来,手指着其中的一段给众人展示道,“你们看,这里写着,盘古斧初被寻获时暴怒异常,器魂幻出实体,以盘古斧为武器与众人厮杀……根据记载描述,器魂身长七尺,银发及膝,着黛色褒衣,面容阴柔俊美,挥斧之姿却是大开大合,沉重肃穆,直面者觉如开天辟地,不得动弹。” 岱东月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听起来真是帅得惊天动地的一枚极品大神啊,今生若有幸得见,虽死无憾矣。” “是啊是啊!”花槿熙眨着星星眼拼命点头,浑然无视一旁黑脸的夙越和九源。 “咳咳,”倦风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我觉着吧,倘若他的性子真如记载的那样,醒来的第一时间就会挥舞着盘古斧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劈了困住他N多年的石室再说,怎么会如此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逃跑?而且他上哪儿去弄武当山的蓝玉佩?” “呃……你说的也有道理哦。”花槿熙挠了挠头,嘿嘿笑道。 岱东月沉吟了一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先回武当山一趟,问问最近有没有人来过三岛十洲,或者跟三岛十洲的人有过往来。” “这个么,你师父回去后肯定会查清楚的,”九源道,语气有那么一眯眯急促不安,“我们目前还是专心地调查这边的情况,等差不多了再同你师父汇合,免得两边跑降低效率。” 岱东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埋头翻资料去了。 夙越见九源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不觉莞尔,戳了戳他的胳膊传音入密道:“你就这么害怕东月回武当山啊?是怕她离开你,还是怕斗不过玄天啊?” 九源白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夙越幸灾乐祸地晃了晃脑袋,全当他默认。 又过了一会儿,花槿熙嚷嚷着喊饿,于是五人只得离开书库,命人准备午膳。等候的期间三位岛主坐在饭厅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花槿熙觉得无赖,便拉着岱东月兴致勃勃地跑去厨房偷吃兼听八卦。 “你不知道吧,仙婢仙童们最喜欢在厨房扯八卦了!”花槿熙得意地坏笑道,顺手递了一只酒糟鸡腿给岱东月,后者挑眉接过,两人就这么大咧咧地蹲到角落听起了八卦。 “听说炎洲洲主又失恋了!” “我去,他这都第几回了?” “谁记得,反正他从没成功过就是了。” “这次听说看上的是紫虚元君,没想到连告白都来不及,就被廉贞真人横刀夺爱了。” “噗……这完全是炮灰的节奏啊!” 岱东月和花槿熙相视一笑,啃鸡腿啃得愈发开心了。 “这算什么,流洲洲主才叫郁闷呢。大家都知道,流洲洲主从来都是岛上特产的灵石昆吾所化,十多年前好容易新幻化出来一个昆吾妹纸,现任那位小正太洲主不知道有多乐呵,想着先放养几年宠一宠,没想到前几天居然被武当山的白泽拐了去,那小脸蛋郁闷地哟,我都不忍直视啊!” “哦哦!这个我也知道!听说那昆吾妹纸还有一个帅到惊天动地的青梅竹马,从她化形那天起就一直陪在她身边,好像是方丈岛上的什么什么……唉记不大清了,咱们三岛十洲别的不多就是地仙多,随便吧反正身份来历不是重点。重点是,人家昆吾妹纸都扔下他出去闯天下了,那个青梅竹马居然还不死心,最近这几天一直痴痴地守在她化身出来的那个湖畔,那身姿唯美寂寥得啊……” “对对对!我听说后还特意翘班去流洲远远看过他一眼呢!他就那么坐在湖畔的大石头上,银发披了一地,一身黛色褒衣阴柔俊美至极,神情却寥落地哟,让我的小心肝疼得直抽抽!我当时就在想啊,这么一个美人,让我把心掏出来给他我都愿意,那昆吾妹纸怎么就狠得下心弃他而去啊!简直不是人啊!” 岱东月和花槿熙齐齐停下动作,疑惑地交流了一个眼神——你觉不觉得这描述很眼熟啊? 下一秒,两人猛地起身,将手中啃了一半的鸡腿扔开,风风火火地穿过被她们的突然出现吓得瘫倒在地的众多八卦仙婢,直直往饭厅奔去! (85)顾磐生辉 流洲之上多山川,山川之间多泉涧,而泉涧之中最着名的,莫过于昆吾湖——此湖的四周遍布三界九州独此一家的昆吾灵石,每隔数千年,在现任洲主寿元将尽之前,这里就会孕育出来一位昆吾精灵作为下一任洲主的继承人。因此流洲的规矩是,在继任洲主之位前,继承人统一都叫昆吾,继位之时再取正式的姓名——男取昆姓,女取吾姓。 岱东月五人风风火火地赶到流洲的时候,坐在昆吾湖畔的伤春悲秋人士不知不觉已经增加到了两个。 银发帅哥坐在湖畔的大石头上,面容阴柔俊美神情呆滞绝望,和岱东月花槿熙听到的描述一模一样;此外,还有一个八九岁的小正太坐在旁边,伸手抱着他的右胳膊,操着一口软糯的童音可怜兮兮地抬头问他道:“顾磐,昆吾什么时候回来啊?” 唤作顾磐的银发帅哥微微抬眉看了天际一眼,什么也没说。 小正太叹了口气,收回双手抱膝蜷成一团,定定地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喃喃道:“我觉得我马上就要死了……可是我都还没长大呢……昆吾以后会长大吗?应该会的吧,她刚化形出来的时候也跟我一般大,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真好……” 三位岛主互看了一眼,最终决定由倦风出面——没办法,其他两只明显没有哄人安慰人的基因啊…… 于是倦风上前,极其自然地伸手摸了摸小正太的脑袋温和道:“萌萌,好久不见啊。” 小正太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倦风叔叔,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吗?” “胡说什么呢。”倦风蹲下身,捏了捏他肥嘟嘟的包子脸微嗔道,“对了,听说你的继承人走了?那是不是说,你的寿元有延长的可能?” 小正太瞬间阴转晴:“真的吗?!那我还是祈祷昆吾永远不要回来好了!” 倦风无语,连顾磐也忍不住低头瞪了他一眼。 不远处的岱东月好奇地戳了戳花槿熙:“那个小正太是谁啊?为什么叫倦风叔叔啊?” 花槿熙道:“他就是现任流洲洲主昆萌,他化形前三岛十洲刚同天宫打了一仗,为此流洲贡献出了不少昆吾石制作武器,导致昆吾湖灵气锐减,随后幻化出来的昆萌也因此先天不良,天资修为大打折扣不说,连容貌也长不大,数千年来永远都是七八岁的样子。” “啊……真是可怜的孩子。”岱东月同情地看向昆萌,眼底开始闪现慈爱的母性光辉,骇地九源和夙越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昆萌浑然不觉,自顾自地沉醉在来得太突然的幸福里,没有接收到岱东月的同情和顾磐的冷眼。但倦风却接收到了,他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这难得的机会,连忙冲顾磐露出了一个极度友好的笑容彬彬有礼道:“这位想必就是顾磐公子吧?” 顾磐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语出惊人道:“我没有闹事的意思,只是心情太糟糕了,暂时不想回去。” ……卧槽!少年你这也太坦诚太直接了吧?拜托不要这么自来熟好不好?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动手把你带回去了啊! 昆萌见几人一脸憋屈的表情,很是迷茫地扯了扯顾磐的袖子问道:“顾磐,怎么你在方丈岛的地位很高吗?” 顾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又自顾自地扭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明媚而忧伤去了。 倦风实在摸不清他此举何意,只得干笑了一下对昆萌解释道:“呃,萌萌你知道我们三岛十洲有一件神秘的至宝吧?简单的说,顾磐他就是由那件至宝幻化出来的。” 昆萌哦了一声表示理解,反弄得倦风有些诧异:“你不惊讶吗?” 昆萌甜甜一笑:“我早就猜到顾磐他的身份不一般啦,而且我都是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还有什么事值得我大惊小怪的。” 好辛酸……这孩子真的是太让人辛酸了!岱东月和花槿熙揪紧小手帕,险些就要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抱住人家萌萌发扬一下自己提前焕发出来的母性光环,好在被九源和夙越及时拉住,才没有贸贸然影响到九源他们的谈话。 见九源眉间亦有些不忍,昆萌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我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啦,大家早习惯了,倦风叔叔你不必为我难过。倒是顾磐……如果你想劝他回去的话,我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昆吾找回来。” “我现在就回武当山把那没良心的死丫头抓回来!”岱东月恨恨地一甩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花槿熙见状下意识地就想跟上,可一句“等等我和你一起去”才说了一半,湖畔就传来一声冷厉到了极点的怒喝声,将她们二人硬生生镇在了原地半天不敢动弹—— “谁也不许去!”顾磐猛地起身,褒衣博带无风自起,银色发丝瞬间扬开,沉重肃穆的表情让人瞬间遗忘他原本阴柔的长相,满心只剩敬畏和恐惧。 “嗖——”地一声过后,岱东月五人包括昆萌已分分钟排成一排,乖乖跪坐在他面前的大石头上,一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样。 顾磐抽了抽嘴角,看向昆萌道:“你跟他们坐一起做什么?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昆萌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又不是玉帝,哪能什么都知道。” “…………” 顾磐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理会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烧的六人,自顾自地转身,继续作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状。半晌方才淡淡道:“除非她自己想通了,决定回来。否则你们谁都不许插手这件事,插手了也于事无补,没有任何意义。” 六人齐齐点头,动作一致得跟什么似的。 顾磐低头理了理袖子,突然话锋一转,没头没脑地问离他最近的岱东月道:“你说,石头到底有没有心呢?” 岱东月被他那满是幽怨哀婉的丹凤眼一勾,连问题都没搞清楚便下意识地狂点头道:“有有有!当然有!” 顾磐眼睛亮了亮:“怎么说?” 岱东月回过神来,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幸好眼角余光瞥到夙越和花槿熙,当即粲然一笑指着他们道:“你看,夙越不也是灵石幻化而来的吗?他不和正常人一样有血有肉有三魂七魄,而且爱我们槿熙爱得死去活来的。” 被点名的夫妻档脸一红,不过很快夙越就镇定了下来,冲花槿熙微微一笑,温柔而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顾磐羡慕地打量了他们一遍,慨叹道:“可为什么她就没有呢……” —————————————————— 顾磐是盘古斧的器魂,从父神为了开天辟地凝出盘古斧的时候就已存在在斧身之中。不过父神是最伟大的神祗,他在父神手上的时候从来没有单独出过战——一是没机会,二是没必要。久而久之就导致了顾磐虽然修为强横,但实战经验极其匮乏的致命缺点。遗憾的是,彼时为了建造世界忙得团团转的父神实在抽不出空来帮顾磐矫正这个缺点,等他终于有空了……就累死了。 这之后,顾磐和盘古斧便先后流落到了三界各地,开始了一场尤为枯燥、憋屈且漫长的旅程。 记不清过去了多少年,终于有一天,有几个奇奇怪怪的地仙认出了他这颗蒙尘万万年的明珠,欣喜若狂地解开了他斧上因父神消亡而留下来的封印,憋屈了很多很多年的顾磐自然是在第一时间蹦出了盘古斧想要松一口气,没想到动作大了点,不小心吓到了解封他的人们,还来不及解释呢,他们就开始不管不顾地冲他攻击了起来,甚至企图将他再次封印回去! 顾磐当然不干了,生气地跟他们大打了一架,不幸的是,他不擅实战的致命弱点在这时候终于体现出来了——他竟然敌不过这群半仙和地仙,再度被他们封印了起来! 顾磐很挫败,觉得自己丢了父神的脸,此后很多年都默默地呆在盘古斧里养伤兼面壁思过,不论那些封印了他的人类怎么对他威逼利诱就是一声也不吭,最后他们只能无奈地放弃了利用他称霸三界的想法,将他作为一件秘密武器,小心翼翼地供了起来。 顾磐觉得好笑,也没怎么在意他们。直到有一天,他觉得自己差不多面壁反思完了,伤也养好了,才伸了个懒腰决定出去散散心。 于是他轻而易举地破开了盘古斧上的封印,绕出禁忌重重的密室,沿着三岛十洲悠哉悠哉地逛了一圈,最后落到了流洲的昆吾湖畔歇脚。 (86)磐石无心 那是一个静谧的夜。 顾磐枕着手躺在湖畔的大青石上看星空,脱了鞋袜的双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水面,脸上带着闲散和惬意,散落了一地的银色发丝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其实他本性并不是一个暴戾的人,当年被三岛十洲的先人封印时会激烈反抗,纯粹是因为自己憋屈太久了。从他之后N多年一直安分守己地呆在盘古斧里养伤修炼,即便现下破封而出了也没有喊打喊杀地报复反而悠哉悠哉地在敌人的地盘上闲逛甚至于思考要不要就此定居下来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除了因长相阴柔而有些多愁善感之外,顾磐实在是一个知足常乐、单纯善良、温柔平和、不计恩仇,器魂界举凡难得的好器魂。 就在这时,湖中心慢慢泛起一道莹润的灵光,湖水也随之泛起了小小的涟漪,顾磐拨弄湖水的双脚十分敏锐地感应到了这些涟漪,有些意外地坐起了身看向湖中心——什么情况?难不成这湖底有宝物现世? 他迅速穿好了鞋袜,右手迅速幻化出一把半人高的巨斧,警惕地注视着湖面。 湖中心的灵光越来越亮了,一个娇小的身影自湖底缓缓升起——那是一个小姑娘,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小小的瓜子脸上带着明显的婴儿肥,一袭纯法力幻化出来的白色纱裙衬得她分外清纯可人。 顾磐曾听人说过两句有关男女相处的至理名言——对女子,若她涉世未深,就带她看尽人间繁华;若她心已沧桑,就带她坐旋转木马。对男子,若他情窦初开,你就宽衣解带;若他阅人无数,你就灶边炉台。 但顾磐他自己是个奇葩一样的例外——作为历经万万年的上古神器盘古斧,他毋庸置疑有一颗沧桑且阅人无数的心,但因常年被封在斧身之中,很多时候他只能看不能亲身经历,更遑论和妹纸谈恋爱了。因此他一直很烦恼,将来要找一个什么样的老婆。 没想到这个烦恼会在这一天晚上突然截止——没错,他很琴兽地对这个才七八岁的小萝莉一见钟情了。 很多人认为所谓一见钟情多半只是被皮相所迷惑而已,要想长久地走下去单看皮相显然是不靠谱的。顾磐从前也不相信一见钟情,但很多时候你越不相信的事情往往越有可能发生在你身上,现代人管这个叫墨菲定律,在这儿大家则一律认为是天命不可违。 总而言之,说不上什么原因,或许是天命或许是月老的安排,顾磐就是一眼相中了这个小萝莉,小萝莉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缓缓向他飘了过来——由此可见他对这个小萝莉的确是真爱,因为说得出原因的都不算真爱。 他有些惊喜地伸手将还没有苏醒过来的小萝莉抱进怀中,她的身子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很是顺从地顺着他的动作窝进了他的怀里。顾磐满足地舒了一口气,抱着她转身的瞬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树丛后,微微喘着粗气一脸惊奇的昆萌。 “呃……我好像感应到有新的昆吾精灵诞生了,所以来看看。”昆萌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解释道。 顾磐楞了一下,随即冲他微笑点头:“原来是流洲洲主,我是方丈岛的顾磐,方才正好撞见这孩子从湖中幻生而出,便顺手接了一接。” “她就是我的继承人吗?!”昆萌大喜,颠颠儿地跑过来一伸手,顾磐十分配合地俯下身,让他摸了摸小萝莉的脸颊。 “真可爱!”昆萌爱不释手地又捏了捏她的小手,两秒后神色忽然一落,“不过……她既然幻生了,也就意味着我没几年好活了吧?” 顾磐愣了愣,随即想起流洲洲主替换的规矩,看着昆萌的眼神不自觉带出几分同情。 “哎呀,你不用这样看我啦!我没关系的,只要流洲兴旺平安就好!”昆萌笑着摆摆手道,“而且这几千年来我实在是烦透了你这种同情加怜悯的目光,早点去领便当说不定酆都大帝还能让我下辈子投个好胎呢!” 顾磐没忍住,扑哧一笑,俊美的容颜晃得昆萌一阵失神:“顾磐,你长得真好看啊……” 顾磐挑了挑眉:“没礼貌,你该叫我顾磐叔叔。” 昆萌撅嘴:“你别看我长得小,我好歹也是一洲洲主,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尊称你方丈岛一个普通地仙叔叔?” 顾磐在暴露身份和忍受小屁孩的没大没小之间思考了一下,最终艰难地选择了后者。 “呀!她醒了!”昆萌一声惊呼打断了顾磐的思索,他下意识地低头,正好撞上一双水汪汪的墨黑杏眸—— “……爹爹?”小萝莉歪头,天真无邪地道。 顾磐脸一黑:“我不是你爹。” 小萝莉歪头,又扭头去看昆萌,后者忙不迭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卖萌道:“我是昆萌,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继承人兼关门弟子啦!” 小萝莉一头雾水,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最后干脆放弃,重新窝进了顾磐的怀里。 ———————————————————— 一转眼十二年过去了。 一般来说昆吾精灵的成长速度和凡人差不多,年满十八就不会再长,当然,也不会变老。昔日的小萝莉终于长成了大姑娘,顾磐和昆萌看在眼里,又欣慰又期待又恐慌又忐忑,心情十分复杂。 顾磐不想惊动负责守卫他的三位岛主,所以每回偷溜出去看昆吾都十分小心,没有留下任何踪迹,昆萌虽知道顾磐来历不俗,也万万想不到他竟会是他们三岛十洲的至宝,传说中的盘古斧。 昆萌猜不到,昆吾自然更加猜不到,不过她也懒得猜——事实上,虽然顾磐一直否认,但雏鸟心态的昆吾在十五岁以前一直拿他当亲爹一样看待,亲爹不肯说必然有他的原因,哪家女儿敢随意揣测? 但这种状态也只维持到她第六年生日。 那天她正在昆吾湖里游泳,浮上水面的时候刚好看见顾磐脱了外衫和鞋袜躺在大青石上午睡的场景,美人海棠春睡的极致诱惑终于让这位粗神经的姑娘瞬间心跳加速脸色绯红——于是从那以后,她再也不说顾磐是她亲爹,若有别人问起她同顾磐的关系时,她都会十分坦然地说:他是我的青梅竹马。 当昆萌将她的转变告诉顾磐时,顾磐显得十分高兴,他觉得他的萝莉养成计划终于初具规模了。 彼时昆吾正在昆吾湖畔练剑,顾磐的突然出现吓了她一跳,手一抖竟直接挑掉了他右肩上的盘扣! 顾磐浑不在意,随手折了折耷拉下来的衣领,按住昆吾的肩膀抑制不住地激动兴奋:“昆吾,我是你的什么?” 你是我的优乐美啊……昆吾避无可避地盯着他漂亮的锁骨,咽了口口水腹诽道。 “昆吾?” 昆吾回过神来,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道:“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把你当作父亲,但我从前年幼,总想着能有个父亲依靠,还望你能谅解。如今我长大了,自然不好再叫你父亲,毕竟我现在看上去比你小不了几岁,这样称呼着实别扭。以后我们就以青梅竹马相称,可好?” 顾磐原本惊喜兴奋的心情顿时大打折扣,只得勉强笑道:“好。” “那你让开一下,我想再练一会儿剑。” 事后,昆萌拍着他的手背如是安慰道:“顾磐,我劝你还是不要放太多心思在昆吾身上。须知道我们昆吾精灵都是昆吾石所化,石头化成的人是没有心的,所以我们天生没心没肺,不懂人情冷暖,即便是夙越岛主那般由更为上品的稀世灵石化成的,对待感情都会慢半拍,必得经过巨大的情劫考验方能获得真正的感情知觉。” 顾磐不信邪,说既然夙越有希望,那昆吾为什么就没有希望?昆萌见劝不动他,只得放弃。 此后六年,顾磐陪在昆吾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多,可昆吾对顾磐的态度却越来越冷淡。 直到那一天,为求昆吾石铸剑的白泽来到了流洲。 (87)谁说磐石没有心? “啊,这么说起来,前段时间白泽好像是有说过要给自己打一把匕首来着。”岱东月握拳往手掌上一击,恍然大悟道。 昆萌歪头一笑:“我同白泽很熟的哟,否则一般人可求不到我的昆吾石。” 正在这时,一个仙婢突然从旁边的小路中小跑了出来,她手里端着一碗汤药,看上去有些急促,见到昆萌后才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冲众人行了一礼,而后奉上汤药道:“洲主,该服药了。” 昆萌撅起小嘴,别别扭扭地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 “呕——” 汤药甫一下肚,昆萌就忍不住干呕了一下,浑身冷颤差点没将手中的汤碗哆嗦出去!仙婢见状立即伸手接过了汤碗,另一只手还顺便拍了拍他的背脊帮他顺气,动作显然纯熟无比。 “让你们……见笑啦,”半晌昆萌方才缓过神来,转头冲众人勉励一笑,“我基本上就是个活在药罐子里的人,得亏我们三岛十洲灵丹妙药多,否则早去酆都大帝那儿领便当了。” 众人不语,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呃……既然你们都不说的话,那就我接着说吧!”昆萌挠了挠脑袋,颇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无奈道,“白泽来的那天昆吾正好去找我,你们也知道白泽那人,白白胖胖的,敦厚亲切地让人一看就不自觉放松警惕,所以没两句就同昆吾混熟了。” 彼时白泽同昆吾开玩笑说,要是流洲呆腻了,他代表他家帝君随时欢迎她转投去武当山。 “没想到的是,昆吾她当场就答应了。”昆萌看了顾磐一眼,有些迟疑道,“她说……整天对着那么几个人确实有些腻,她很希望能走出三岛十洲,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敢情她一心想去外面闯荡的时候压根就没有考虑到人顾磐啊……碰上这么个冷情冷心的妹纸少年你真是太可怜了……众人同情地看向顾磐,后者俊脸狠狠一抽,满脑袋黑线。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继续留在这里伤春悲秋?”岱东月问道,“你等得了,昆萌可不一定等得了。” 顾磐咬唇纠结道:“可是……她心里从来就没有我,我就算追去武当山又有什么用呢?” “你又知道她心里没有你了?”岱东月翻了个白眼,“看看人家夙越,追老婆足足追了两千年!期间多少误会多少错过他都没有放弃过,可死心眼了——夙越槿熙你们瞪我作甚?我又没说错,跟你们比起来,他和昆吾这点小波折算个球啊!” “有道理!”顾磐双眼发亮,坚定地握拳对岱东月道,“我决定了,我要去武当山找昆吾!她要是不愿意回来,我就陪她留在武当山!她要是想去人间,我就陪她去人间!总而言之,不管她去哪里,我都要死赖到底绝不放手!” 岱东月向他竖起大拇指:“有毅力!我看好你哟少年!~~” 昆萌微微一笑:“那我就在这里静候你们的好消息啦。” —————————————————— “你们找昆吾?” 岱东月和顾磐急匆匆地赶到武当山找到白泽的时候,白泽正蹲在行宫殿的大书库里翻找资料,闻言随即起身对两人平静道:“你们来晚一步,她已经过世了。” “这怎么可能!?”顾磐大惊失色,一把抓住白泽的领子咆哮道,“她前几天跟你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突然……” 白泽镇定地拍掉他的双手,将手上刚刚翻出来的资料递给他道:“这是我找出来的,流洲历代洲主的资料。上面明确地写明,万万年前,九州王伐昆戎一族,昆戎献神剑昆吾。虽然闹不清楚他们是如何从流洲弄出去那么多昆吾石制造神剑的,但根据史书记载,此剑诞生之后的那一任流洲洲主和现任的流洲洲主一样,皆是先天不足,无法长大,可见当时昆吾湖确实丢失了大量昆吾石,以至灵力缺失严重。” “我不想听这些!我只要你告诉我昆吾为什么会……” “吵个毛线啊!我现在正要说啊!”白泽不耐烦地吼了一句,白胖子洪亮的嗓门瞬间镇住了顾磐,岱东月咽了口口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三千年后,昆吾湖再度幻生一个昆吾精灵作为洲主继承人,和如今昆萌和昆吾的情况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说到这里,白泽又哗哗地翻了好几页书,然后指着其中一处道,“历代流洲洲主幻生时都和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大,昆萌和之前那一任先天不足的洲主也是如此,唯有在他们后面幻生出来的继承人一出湖就有七八岁的样子。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昆吾湖幻化出继承人后,现任洲主至多活不过三年,可那位洲主和昆萌却足足撑了十多年; 第三点,之前那一代的继承人,降生后十多年便消散而亡,尸骨魂魄无一留存,昆吾她……也是如此。” 顾磐扼住白泽的手腕,哽咽道:“别说了,我已经明白了……” 白泽十分平静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昆吾降生后,昆萌原本病怏怏的身体会突然开始好转?你是不是很郁闷,为什么这些年昆吾对你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你有没有想过,一贯固执的她六年前为什么突然改口视你为青梅竹马?” “我叫你别说了!”顾磐忍无可忍地暴吼出声,转身夺门而去。 岱东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转头问白泽道:“几个时辰前,有个仙婢给昆萌端了碗很苦很苦的汤药……以后,他应该就不用再喝药了吧?他会像之前那代洲主一样,顺利地长大,再健健康康地活上数千年,对不对?” 白泽抿了抿唇,点点头。 “除了昆萌和顾磐,其他人包括昆吾她自己……其实早都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了,对吧?” 白泽突然转身背对她,顿了几秒后才艰难地点点头。 “她躲到这里,是不想让顾磐看到她去时的模样吧?看你现在的样子,她去的时候一定很……” 白泽的肩膀猛地抽动了两下,声线晦涩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还有资料要查,三师姐恕不远送。” 岱东月长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离去了。 —————————————————— 两天后,岱东月到玄天的书房做“结案陈词”。 “根据顾磐先前的说法,遗留在密室里的蓝玉佩的确是昆吾的。她拜入武当山的当天,白泽就带她去老凤凰那儿依据她的实力领了蓝玉佩,此时顾磐初得知消息,愤恨异常,想潜进武当山质问她,不想被她提前发现。为绝他希冀,昆吾故意和师兄弟们调情,行动间不慎遗落蓝玉佩。顾磐果然大受打击,顺手捡起玉佩返回方丈岛。” 想起那天以寻找玉佩为借口调戏自己,笑得没心没肺天真烂漫的蓝衣少女,玄天的心情不由也有些复杂:“那蓝玉佩上昆吾的精血烙印也是被顾磐抹掉的咯?” 岱东月点点头:“顾磐说,那是他唯一拥有的属于昆吾的东西,他不能容忍那滴精血被存放在乱七八糟的玉佩里,所以将其提出来封进了自己心口。”说到“乱七八糟”的时候玄天的脸明显有些不爽,不过岱东月自动无视了,“至于玉佩,他说是他想再去昆吾湖缅怀一下他无疾而终的初恋时,因一时情伤不小心掉在密室里的。” “这么说这件事跟我们武当山确实没什么关系,纯粹虚惊一场是吧?” 岱东月点点头:“是的,师父。”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玄天淡定地摆摆手,确定她退出书房后,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手忙脚乱地让人通知司命和杨二郎可以收工了—— 据说收到玄天通知的时候,司命正半死不活地埋在一大堆文件里,大喊了一声“卧槽”后倒地不起;与此同时,二郎真君也正半死不活地埋在一大群瑶池女仙里,不过他连喊一声“卧槽”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顾磐,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空了器魂的盘古斧再度回到了方丈岛的密室之中,对此三位岛主表示各种哭笑不得——这下三岛十洲的至宝可真真正正成了个死物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岱东月十分意外地收到了终于长大成人的流洲洲主昆萌的婚礼请柬,她连忙跑去问司命有关新任流洲夫人的情报。 彼时司命摇头晃脑得意道:“你别看昆萌这位新夫人是个凡人,但她的容貌堪称九州第一美女啊!尤其是动情时蹙眉捧心的那个我见犹怜的样子,就算让你把心掏出来换给她都无怨无悔啊无怨无悔!” 那一瞬间,无数记忆疯狂涌出,岱东月痛苦地抚额:“我觉得心情好复杂……” 司命莫名其妙:“怎么我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吗?我怎么不觉得……” —————————————————— PS:早前有读者埋怨阿途写得太直白了搞得读者没有想象空间,所以昆吾和顾磐这一段阿途特意没有把结局写明,大家不妨来来猜一猜~~~ (88)我觉得心情很复杂 虽然结局不那么尽如人意,但无论如何,三岛十洲至宝被盗一事在经历了一连串乌龙后总算是顺利拉下了帷幕。 半月后,方丈岛主九源在一片哗然中解封实力正式飞升入天宫,被玉帝封为九源真君,赐琼华水云宫,领九州江河湖泊之水兽——不过大家哗然的不是这个,大家哗然的是,即便如此飞升了,九源仍旧兼任着方丈岛主之职,且三岛十洲和玉帝双方竟然都对他没有任何意见! 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件事,就连司命星君都不知道——那就是,在九源确定飞升的前一天,玉帝曾秘密召见过碧霞元君岱东月。 “东月啊,人家可是因为你才心甘情愿放弃逍遥的岛主不做,跑来天宫给朕打工的哟!你怎么着也得有点表示吧?”彼时玉帝正坐在玉清宫大殿上首的金銮龙座之上,弓着背,以肘抵膝,双手托腮笑呵呵地看着立在下方的岱东月道。 岱东月抽了抽嘴角,皮笑肉不笑道:“……陛下还请端庄一点吧,恕臣直言,像您这样威武霸气的中年王者形象实在不适合此类卖萌举止。” “……切,大家还都说你这回换了个很是上道的性子,依朕看根本就没变嘛,还和从前一样假正经爱装严肃。”玉帝不爽地咂巴了一下嘴,不情不愿地坐正了身子。 岱东月莞尔:“那陛下想东月如何表示呢?” “最好的表示当然是以身相许啦!”正经了还没有两秒钟,玉帝便再次原形毕露,两眼放光地盯着岱东月道。岱东月正想反对,他却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连连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岱东月:“…………” 玉帝干笑了一下:“呃呵呵,谈恋爱什么的还是得要两情相悦才行,虽然九源此举确实很让朕感动,但关键在于东月你自己,谁都不会勉强你的……不过他毕竟是三岛岛主,无论如何你都不要把话说绝知道吗?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岱东月越听越是一头雾水:“陛下,您究竟想说什么?” 玉帝一摊手:“……好吧,其实朕就是想问你,听到九源为了你飞升天宫后有什么想法没有?” “想法倒没有,就是觉得心情挺复杂的。”岱东月老老实实道。 玉帝挑眉:“那你喜欢九源吗?” “喜欢啊。”不喜欢做什么同他谈恋爱耍暧昧? 玉帝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那你是决定要嫁给他了?!” 岱东月一脸莫名其妙:“谁说的?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 “你不是喜欢他吗?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不嫁给他?他都愿意为了你放弃岛主之位了……” 岱东月再度莞尔:“喜欢和婚姻是两回事啦。喜欢只是一种感情状态,婚姻却要涉及各个方面,我目前只是对九源颇有好感,愿意同他在一起培养一下感情罢了。在没有弄清楚他真正的为人秉性、生活习惯、兴趣爱好、工作能力……等等等等一系列婚姻所需要弄清楚的问题细节之前,我根本不可能嫁给他——就拿他为我飞升入天宫这件事说吧,若有一天,天宫和三岛十洲再度对立,届时他该怎么抉择?我若嫁给了他,届时又该何去何从?” 听完,玉帝很是感慨地长叹了一口气道:“东月你还是这么深明大义……朕心甚慰。”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应该的。”岱东月微微一笑,想了想还是接着补充了一句道,“不过倘若有一天我真的爱上了九源,愿意同他生死与共,那陛下就得做好您的泰山统摄随时会叛逃出天宫的心理准备咯!” “被你这么一说朕突然也觉得心情甚是复杂……”不过要是玄天听到这番话,估计心情会更复杂吧?至少人九源还在岱东月的感情培养范围之内,可他却压根连衣角边都沾不到啊…… “陛下要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东月是不是可以告退了?”岱东月自是不知玉帝的内心剧场,见他沉默半天没有动静,不得不主动开口问道。 玉帝白了她一眼:“怎么,嫌陪我这大叔聊天很闷很没劲吗?” 陛下您又傲娇了……岱东月哭笑不得地连连摆手解释道:“东月岂敢?只是最近快到碧霞心法的第三重瓶颈了,想早些回去闭关冲劫。” 玉帝有些惊奇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朕记得碧霞心法是步入仙人之境后方能学习的极其高深的心法,从虚丹至身外化身一共八重,你这么快就修到第三重金丹境界了?” 岱东月含笑点头。虽然自她苏醒过来就一直遇到各种事扰得她无法全身心的闭关修炼,但她深知修为才是稳立于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基础,所以数月以来岱东月其实没有一天放松过对碧霞心法的研习——大约是这具身体原先就练过碧霞心法的原因,前期的心法修炼十分顺利,她几乎毫无阻碍地就修过了心法的前两重,直到迈入第三重才渐渐减缓了修炼速度。 玉帝大喜:“好好好!不愧是朕看重的人才!果然不负朕望!你这便回去闭关吧,顺便替朕夸奖玄天一句教徒有方!” “是,陛下。” 走出玉清宫,岱东月下意识地望向南天门的方向——那是初飞升入天宫的仙人们第一个抵达的地方,也是天宫的仙神们下凡的唯一通道。 良久,她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终是转身腾云回了真武行宫。 ——————————————————————— 甫一回到皎月阁,贝儿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帝君让你去他书房一趟!” 岱东月皱了皱眉:“又出什么事了?” “廉贞真人来了!” 岱东月松了口气:“玉衡大叔嘛,有什么可慌的。” “遥参代统摄也一起来了!” 岱东月:“……好吧,看来我这关是没空闭了。” 数息过后,微微喘着粗气的岱东月已然瞬移到了玄天的书房之外。 笃笃笃——— “进来。” 听到玄天沉稳的应门声,岱东月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师父还没慌,那就有的救。 这样想着的她顺手退开了门,里面果然和她想象中的场景差不多:玄天一如既往地坐在书桌后面批阅文件,玉衡愁眉苦脸地坐在外间的榻上,遥参一脸不爽地立在两人中间。 “怎么了?”岱东月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看上去最安稳从容的她家师父问道。 玄天冲玉衡抬了抬下巴:“还记得上次瑶池武斗会吧?上仙组冠军最后被这货捡去了,于是他向西王母要了紫虚元君。” 岱东月皱眉想了想:“这个我后来倒是有听说过,可不是说西王母已经准了他们俩的婚事了吗?” “西王母准了有什么用?又不是西王母嫁给他。”遥参冷冷一笑,看着玉衡讥讽道。玉衡瞪了他一眼,居然没有如往常那样跳起来反驳他,让岱东月很是惊奇。 紫虚元君岱东月还是知道的——姓魏,名华存,字贤安,执掌南岳衡山——如果说岱东月是五岳之首的首长,其他如紫虚元君这般的四岳统摄就相当于副首长,职位上相当于她的下属,但品级并不比她低。 “所以听你的意思,是紫虚元君她不愿意嫁给玉衡了?”岱东月问道,皱眉看向遥参,“可是这同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紫虚元君喜欢的人是你?” “主上您就别开属下玩笑了!”遥参连连摆手否认道。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岱东月这下也糊涂了。玄天却在这时候不厚道地扑哧一笑,笑意盈盈地开口道:“其实华存也不见得就不喜欢玉衡,只是她生性羞怯,一时之间实在无法接受自己被西王母当作武斗会奖励赐婚给玉衡,避无可避之下便干脆躲去了你在泰山的庆云行宫。” 岱东月越发莫名其妙:“她是衡山统摄,跑去泰山算怎么回事儿?” “哦,忘记你不记得了,”玄天一拍脑门,“你以前是华存最好的姐妹,她生性孤僻,除了出席仙神例会和重大宴席外,就只去过你那儿做客。” 岱东月凉凉地看着他:“可师父你既然直呼她的名字,想来同她关系也不错吧?” —————————————— 我去……如果我说我现在才发现先前定时的时候把时间错定成了16点发布你们会相信吗? (89)扑空 玄天干笑了一下:“不过是为师当年在人间游历的时候同她偶遇过一次罢了。华存就是再慌不择路,也不会顶着玉衡未婚妻的身份跑到为师这儿来啊。” “也是,真要这样司命肯定会大肆宣扬说你同紫虚元君有剑情。”岱东月皮笑肉不笑地附和道。 “喂喂!你们非要当着我的面这样说吗?拜托请照顾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玉衡忍无可忍地从榻上跳起来,气呼呼地瞪着岱东月和玄天吼道。 “好好好,你别激动。”岱东月甚是敷衍地摆摆手,“遥参啊,去给他倒杯凉茶压压火。” “凭什么!我不去!”遥参傲娇地转头,冷哼一声。 岱东月蓦地沉下脸:“怎么?代统摄做得久了,连我这个主上都不放在眼里了么?” 遥参脸色大变,扑通跪倒在地:“属下失仪,主上恕罪!” 岱东月冷着脸不说话,莫名成为导火索的玉衡被这突发剧情闹得很是尴尬,自是不好意思再嚷嚷:“呃,这个那个……其实我很冷静的,不需要喝凉茶……” 岱东月没有理会他,只看着遥参冷冷道:“出去,等我唤你再进来。” 遥参如获大赦,连磕了三个响头朗声道:“是!主上。” 看着满身冷汗的遥参迅速退下,玄天对岱东月意味深长道:“遥参这人就是脾性太躁,其实并无二心,你不用这么急着敲打立威。” 岱东月一脸莫名:“什么敲打?我只是很不爽他讲话这态度而已,妈蛋……还口口声声喊我主上,让他倒杯茶都不听,太没有成就感了。” 玄天:“…………” “好了好了,我们接着说紫虚元君吧。”岱东月浑不在意地一整裙角坐到玉衡空出来的榻上,翘起二郎腿问玉衡道,“刚说到她躲去我那儿了,然后呢?” 玉衡咂巴了一下嘴:“然后……我就追去啦,然后她就一直不见我啊,然后我就愤怒啦,然后遥参就被我的愤怒逼出来跟我打了一架啊,然后……我们就跑这来找你和玄天讨个公道啊。” 岱东月抚额:“……好吧,我大概能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不过你不觉得,这件事与其找我和我师父,不如去找给你们赐婚的西王母更合适吗?” 玉衡不屑地切了一声:“西王母本就在后悔一时口快答应了我同华存的婚事,要是让她知道华存不肯见我,绝逼会以此为借口取消这桩婚事的好伐!” 岱东月挑眉:“你真这么喜欢她?” 玉衡毫不犹豫地点头。 “为什么?” 玉衡翻了个白眼:“你们女人怎么老喜欢问这种问题……喜欢不就是喜欢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岱东月摇了摇头:“不是的,我的意思是,你想娶她就只是因为喜欢她吗?都不考虑她性格同你合不合,兴趣爱好同你一不一样,生活习惯……” 玉衡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她:“卧槽,你要不要那么机车啊!等这些都考虑清楚,人姑娘老早长发及腰嫁给别的小哥了好吗!?” “我机车?!”岱东月手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不服气地转头看向玄天,“师父你觉得我这样想很机车吗?” “怎么会,结婚这种事本来就应该慎重考虑的。”玄天非常坦然淡定道,“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把华存劝回衡山。否则别说玉衡,你、我、遥参都会有大麻烦。” “有……有这么严重吗?”岱东月吃惊道。 玄天挑眉:“玉衡是我的好友,你是华存的闺蜜,于玉衡又有救命之恩,遥参是泰山代统摄,华存是地位仅次于你的衡山统摄,同时又是玉衡新晋的未婚妻……在这种情况下,华存赖在你的泰山半月之久,遥参同玉衡大打一架后闹来了武当山,你觉得别人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信息量好大,容我整理一下。” “别整理了,”玄天不客气地直接打断她,“现在立刻随遥参去庆云行宫,把华存劝回衡山。” 玉衡连忙追问:“那我和华存的婚事呢?” 玄天眼光如刀地狠狠瞪了他一眼:“这种时候你还想结婚?当心打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 于是岱东月只得放弃闭关的想法,随遥参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泰山庆云行宫,玉衡本想跟着一道去,但玄天说他去了也只是添乱,将他无情地扣在了武当山静候消息。 ———————————————————— 而另一边,踌躇满志的九源正准备解封渡雷劫,一心想着等飞升入天宫后第一时间就将岱东月接去他宫里住——比起那个以师徒之名心怀叵测的真武帝君,他觉得他这个正牌男朋友的身份应该更能说服玉帝将东月安心交给他照顾。 殊不知,当他顶着一头被真君级九天玄雷劈得各种非主流的爆炸头,耐着性子由玉帝慢吞吞的为他举行册封仪式之时,他家东月早就跟着遥参赶赴泰山庆云行宫去了…… “陛下,如今碧霞元君已开始重新修炼碧霞心法,想来日后也不怎么需要真武帝君的教导了。臣与碧霞情投意合,故斗胆恳请陛下同意臣接碧霞一同入住琼华水云宫。”冗长的册封仪式甫一结束,九源便迫不及待地向玉帝下跪请旨道。 当时位列在旁的众仙神无一例外地齐齐腹诽道——卧槽!不愧是三岛十洲出来的,刚飞升就敢跟真武帝君那种BT抢人…… 玉帝闻言不置可否地咂巴了一下嘴:“这个么……九源啊,你要知道我们东月可从来是品行出众,以德服人的,只是情投意合就要朕同意你们同居……未免于理不合吧?” 品行出众以德服人?您说的几百年前的碧霞元君吧?现在这位……众人不由地集体鄙视了玉帝一眼。 玉帝面不改色继续道:‘当然了,这毕竟是你同东月之前的事情,朕不好多说什么。只要她愿意,玄天也没有意见的话,朕自然也不会反对。” 九源信心满满地点头一笑道:“如此,多谢陛下成全了!” 这孩子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可以从真武帝君手上抢到人啊…… —————————— PS:最近重感冒各种头晕脑胀,又忙于制作专业课布置下来的微电影,灵感和时间都很有限,请亲们见谅…… (90)泰山庆云行宫 正当众仙神们为九源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格举动所震惊之时,岱东月第一次来到了玉帝亲封给碧霞元君的领地仙府——泰山庆云行宫。 庆云行宫之于碧霞元君,就如同真武行宫之于真武帝君。若不是出了忘魂蛊那一系列坑爹的状况,岱东月穿过来后,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本该是碧霞元君在庆云行宫的闺房,而非真武行宫的皎月阁。她想着,既然真正的碧霞元君已经领便当挂掉了,那以后这里八成就是她的地盘了,于是她对遥参说,紫虚元君的事不着急,先带她在庆云行宫里逛一逛,重温一下环境没准儿还能想起什么有用的信息来,遥参自是不会有什么意见,随即任劳任怨地当起了他家主上的导游。 和由上至下逐层划分的真武行宫不同,没有开山立派的碧霞元君不需要考虑弟子们的住处,所以庆云行宫整体要比真武行宫精致小巧得多,三面环水,一面毗山,苍松翠柏,云雾环绕,无愧于仙人仙境之称。建筑布局采用传统的中轴对称式,由南而北依次为门庭、行宫大殿、铃铛阁和后山。 行宫大殿坐北面南,建在广大的砖砌台基上。四面砖砌透花围栏,大殿为硬山顶勾连搭式建筑,木架结构,彩绘几何纹与花卉,显得分外古朴气派。殿周围还有三十多间偏殿偏阁,通常用来接待宾客、举行各类宴会庆典等等对外活动。 大殿之后的铃铛阁分内外两重,外阁住着手下的仙婢仙童以及天兵护卫,内阁则是碧霞元君自己办公和生活的地方。 其中铃铛内阁又分二层,一层办公,二层主卧室,两层之间开拱券式门洞,南北相通,为单檐歇山造,四檐角飞起,有檐柱十八根,通椽一百六十八根,椽头铁顸上各系铜铃一个,四角椽头为四个大铃,因风吹铃鸣,清晰悦耳,故称“铃铛阁”。 除此之外,庆云行宫还有一个有别于其他仙神府邸的特点——那就是没有花园。关于这一点,遥参说,那是因为碧霞元君本人很喜欢铃铛阁后的那座小山,所以建的时候干脆没有修花园,而是直接将后山圈了进来。后来她还命人在山里修了一座小筑,并着开辟了一大片灵圃,没事儿就爱去那里种种花草,闭个小关什么的。 这么一圈溜下来,岱东月表示十分满意。虽然庆云行宫不如真武行宫豪华广阔,但它胜在优雅宁静,有一种“任它天翻地覆我自安之若素”的世外高人的赶脚,难怪紫虚那个孤僻的宅女元君也喜欢往这儿跑,想来从前的碧霞元君应该也是个是个清高自持的人吧。 不过有个问题她一直很好奇…… “遥参啊,你知道我的宝库在哪儿吗?”前往紫虚元君所居住的客房的路上,岱东月终于忍不住发问道。 遥参闻言一个踉跄:“拜托主上!您的宝库当然只有您自己知道啊!属下怎么可能会知道?” “果然……”岱东月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幸好宝物不会自己长腿跑,否则我不是亏大了……” 遥参:……这货不是我家主上这货绝逼不是我家主上!玄天!快把我家品行高尚言谈优雅清高沉稳的主上还回来! 说话间,两人已然上到了铃铛内阁二楼——这里除了碧霞元君的主寝殿外,还另有七八间客房,只有同碧霞元君关系极好的姐妹前来拜访,她才会请她们入住这里,一般的宾客都是安排行宫大殿入住的。紫虚元君在碧霞不在的情况下还能公然在这里赖上半个月之久,可见两人之间的友情确非旁人可比。 “紫虚元君,我家主上来看你了。”遥参上前敲门道。 话音刚落,房内突然传出一声痛呼,紧接着是一阵乒乒乓乓桌椅木架倒地的声音—— “啊——等等,我……哎哟!马上来!” 岱东月抽了抽嘴角,无声地问遥参道——这妹纸听起来很冒失啊? 遥参干笑了一下——只是不擅长同人来往,所以总是一惊一乍的罢了。 几分钟后,发髻微乱的紫虚元君魏华存经过一番小波折后总算打开了门。 “碧霞,你来啦!”她冲岱东月展颜一笑,熟稔的语气中略带拘谨。 岱东月有些讶异地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她这位传说中的闺蜜长得并不出众。 倒不是说她长得不好看,相反的,她的长相气质其实是很讨男生喜欢的小家碧玉型——就是那种一起青梅竹马长大,单纯善良的邻家女孩的感觉。只不过混迹在千娇百媚的瑶池女仙中,她这种类型的就显得非常平凡,绝对是分分钟被路人甲的命,久而久之,也难怪她会养成那种孤僻的死宅个性。 这么一想的话,还真是好奇以前的碧霞元君和现在的玉衡是怎么把她从人海中挖出来另眼相看的啊…… 不过她也只讶异了那么几秒钟,很快便微笑着冲她点头道:“好久不见了华存,这段时间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又不是第一次住了当然习惯,”魏华存笑笑,“进来聊吧,自从你去了武当山,我们可是好久都没见过面了,这次一定要好好聚聚。” 岱东月点点头,吩咐遥参候在外面,自己跟着魏华存进了屋。 屋里倒了好几只圆凳,内厅还有一副绣了一半的绣架歪在地上,几团绣线揪在一起难解难分,岱东月只扫了一眼就可以想象刚才在这屋里发生过什么——八成是魏华存正在很认真地绣花,遥参的突然通报吓了她一跳,针扎到了她的手,她一声惊呼带倒了绣架,匆忙起身后又接二连三地撞到了圆凳…… 一念至此,她不由地叹了口气:“华存啊,你的冒失看来是一点儿都没改啊。” 魏华存愣了愣,随即惊喜地揪住她的衣袖:“你还记得我?!我就知道你还记得我!碧霞你不知道,大家都说你中了毒,再没有前途了,我一直不信……” “是吗?”岱东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你为什么不来武当山看我呢?” 魏华存顿了顿,有些尴尬道:“别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就不能去武当山……” “为什么不能去?” “你不记得了?”魏华存奇怪地看着她,岱东月不置可否地歪头:“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你且说来听听。”说着顺手扶起两只圆凳,示意她坐下。 魏华存乖乖坐下,斟酌了半天后犹豫道:“……你记不记得我同你说过,多年前游历人间的时候曾同真武帝君偶遇过一次?” 岱东月微微一笑:“记得,来之前师父才提起过。” 魏华存松了口气,语气也随之缓和起来:“那时帝君正遇瓶颈,我不自量力地上前想要点拨他一下,没想到歪打正着帮他顺利渡过了瓶颈,这件事后来被司命知道了,很是传了一段,我怕招人非议,所以不敢再同帝君他有来往。” “原来如此。”岱东月点头道,脸上平静地看不出任何情绪。魏华存刚放下来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碧霞,你是不是……” “不说我师父了。”岱东月淡笑道,很是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听说西王母将你赐婚给了玉衡?” 魏华存这才意识到岱东月的来意,不由有些羞恼:“我就说嘛!我都在你这儿住了半个月了都不见你从武当山回来看我,怎么这会儿突然就来了……原来是他把你搬来当救兵的!” 岱东月呵呵一笑:“还说呢,你明知道我中毒后很多事记不大得,若不是玉衡和遥参找到武当山,我竟不知我这庆云行宫已被你鸠占鹊巢了半个月之久。” “我哪有鸠占鹊巢!我只是借住!借住!” “好好好,借住就借住吧。”岱东月好声好气地举手作投降状,“不过你总得跟我交代一下,你和玉衡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才好决定是帮你还是帮他吧?” “你敢不帮我?!”魏华存气鼓鼓地瞪大眼睛威胁道。 岱东月不置可否地挑挑眉:“那可难说,我同玉衡关系也不错啊,而且他又是我师父的挚友。” 魏华存丧气地瘫坐在圆凳上:“……没救了没救了,你已经彻底被玄天同化了。” (91)后山有变 寒暄了一会儿后,岱东月见时机成熟,开口切入正题道:“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怎么跟玉衡认识的呢?” 紫虚元君一向低调孤僻,足不出户,除了碧霞元君和西王母外几乎没有什么人见过或者记得她的长相,即便是同碧霞元君最铁的那几个男仙女仙,也无甚机会与她接触。 魏华存小脸微红,犹豫了一下含糊不清道:“就……你出征前啊,我不是担心你,所以提前几天过来帮你整理行装嘛……他来的那天你刚巧出去检阅军队了,我在你书房里帮你整理兵书,就跟他撞了个正着……” 岱东月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然后呢?你们说什么了?” “没……没说什么啊,我就问他是谁,他说他是廉贞星君,从前受过你的恩惠,听闻你要出征,特意送来一些金创药。我就代你收下了。” “他没问你是谁?” “问了啊,我就跟他说我是紫虚元君,但他半天没想起来,我只好再次提醒他说就是那个老是窝在家里不见人的路人甲元君,他这才恍然大悟,很是尴尬地冲我连声道歉。” 岱东月扑哧一笑,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苦恼又郁闷的小脸蛋:“谁叫你这么宅,这下丢脸了吧?” 魏华存撅嘴:“你还笑我!我拢共就见了他这么一次,谁知道他竟然……竟然就敢在瑶池蟠桃会上向西王母提出那么过分的要求……西王母更过分!居然直接把我指给了他!都不问问我的意见的吗?!” 岱东月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她不问,你可以自己提出反驳啊。” 魏华存瞬间像瘪了气的气球一样焉了下去:“……我最怕人多的地方了,蟠桃会又是天宫最盛大的宴会,我哪敢去。” “敢情你压根就没去啊。”岱东月凉凉地白了她一眼,“那你就不能怪人西王母了,当着那么多三界仙神妖魔的面,她金口玉言一开,就算是说顺嘴的,也不能出尔反尔啊。而且你这个当事人又没有及时跳出来反对。” “那我现在反对还来得及吗?”魏华存双眼一亮,充满希冀地看着岱东月。后者却是无情地泼了他一脸冷水:“算了吧,这事儿都过去半个月了,你这时候再反对,大家只会认为你是在同玉衡傲娇而已。” 于是魏华存只能皱着眉头忧愁道:“那我该怎么办啊……” 想起玄天的交代,岱东月当即柔声劝慰道:“其实玉衡去武当山找我的时候就已经向我们明确表示他不会硬逼你嫁给他的,但是他对你确实是一见钟情,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要我说啊,横竖你们已经有了未婚夫妻之名,不如先试着交往看看啊,你总不能这样孤独终老吧?” 魏华存有些担忧道:“可是……他先前堵在这里半个月,最后还同遥参大打了一架……我怕要是交往之后我还是没能喜欢上他,他会对我……” “他敢?!当我们头顶上的大佬们都是死的吗?!”岱东月一插腰故作泼妇状,拍拍胸脯自信道,“你放心,他要是敢乱来,别说玉帝和西王母,我岱东月一定第一个冲上去把他摁进马桶里!” 魏华存终于扑哧一笑:“那好吧,我就先试试看跟他交往好了。” “真是通情达理的好姑娘。”岱东月甚是欣慰地拍了拍她的头,“你放心,玉衡他就是鲁莽了些,人还是很豪爽很仗义的,你跟他相处之后就会明白的。” “嗯,听你这么说他的性子同遥参倒是挺像的。” 岱东月脸一黑:“不不不,他比遥参好太多了。” “嗯?”魏华存不解地歪头。 “不说他了,你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了解。”岱东月无所谓地摆摆手,“倒是你自己,在我这儿一住就是半个月,不怕你的衡山闹翻天吗?” 魏华存笑了:“怎么会?有贤儿安儿在,我就是在你这儿住上十年八载都没问题。” 岱东月眨眨眼睛:“贤儿安儿?我记得你的字是贤安吧?” 魏华存叹气:“你又不记得了?她们是我认的义妹,一直帮我打理衡山事宜来着的,就相当于你家遥参啊。” “哦哦!”岱东月了然地点点头,心里却在郁闷到底怎么做才能把这麻烦精请走——她还急着闭关冲修为呢,可不想呆在这里陪无知少女虚耗光阴。 “对了碧霞,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魏华存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十分郑重地握住了她的手道。 “怎么了?”不是吧?难不成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我在你这儿住了半个月,没事的时候也会去后山帮你整理一下你种的灵圃,昨天去的时候发现少了几颗灵果。”说着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灵果倒不稀罕,只是现场留下来的痕迹太过古怪,我便顺着一路找了过去,可惜最终一无所获。” “……什么痕迹那么古怪?”岱东月被她肃穆的语气搞得莫名有点紧张。 “好像是大型兽类的爪印,但我辨不出是哪一种兽。”魏华存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知道我从来足不出户,没事就爱翻阅古籍,其中最喜欢研究的就是奇珍异兽。我敢说这世上绝没有我不认识的灵兽妖兽,可偷走你灵果的那只……我从未见过。” —————————————————————— 给玄天发了回函通知万事OK,但泰山似有情况自己要多留几日后,岱东月便跟着魏华存去了后山查看情况。遥参本想跟着她们一起去,但岱东月说她们只是去查探一下不会涉险,万一出了什么事,他留在行宫里还可以帮忙搬救兵,稳定泰山和衡山人心什么的,遥参一想也有道理,便乖乖留在了庆云行宫。 同遥参告诉她的一样,后山山腰处的确有一间精巧别致的竹制小筑,四周另辟了十来亩地,上面种了不少奇珍异草。 (92)卧槽!这不科学! “奇怪,这里种了这么多灵芝仙草,怎么连个防御法阵都不设?难怪要被偷。”岱东月四下打量了一下,疑惑地问魏华存道。 “拜托,你可是泰山统摄,这里所有生灵都归你管,哪个不开眼的敢跑到庆云行宫这山头撒野?而且这些灵芝仙草也算不得上品,不过是你随手种着打发时间的罢了。”魏华存好笑道,“再说了,这座山头只是你偶尔小憩散心用的,若也像行宫那样设下重重禁忌,岂不是很无趣?” “……有道理。对了,你说的那处爪印在哪儿?” 爪印在灵圃的另一边,已被魏华存设了法术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岱东月凑近看了一眼,莫名觉得很是眼熟:“华存,你不觉得这个爪印很像……” “龙。”魏华存自动自觉地接道,“是很像,但又有些不同。众所周知四海龙族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耳似象,项、腹似蛇,鳞似鱼,爪似鸡,掌似虎。其背有八十一鳞,其声如戛铜盘。口旁有须髯,颔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鳞。但你看这爪印一路延伸过去的痕迹,很明显此兽只有两足,且步履稳健,乃直立行走之兽,看爪印的深浅和距离,此兽身高约在一到三尺之间,体重至少两千斤……你见过这样的龙吗?” 怎么没见过,恐龙不就长这样嘛!岱东月腹诽,但可想而知在这个古典的东方修仙世界,恐龙什么的是决计不会出现的,否则四海龙王老早滚粗了。 见岱东月不说话,魏华存有些失望:“看来你也不知道它了……” 岱东月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介啊,这也有可能是好事嘛!你想想,万一咱们找到了它,你不就又发现一种新型生物了吗?” “是哦!”魏华存双眼一亮,“那我们赶紧再搜一遍后山吧!” “必须的,不过我看这这爪印貌似要一直延伸到山林深处的样子啊……”岱东月开了千里眼顺着爪印一路看过去,皱眉道。 “是啊,昨天我跟着这爪印足足往里走了一个多时辰,直到爪印的痕迹突然消失,才一无所获地返回。”魏华存苦恼地挠挠头,“你说这么大一只异兽,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 岱东月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难道……它会瞬移?” 魏华存瞪大了眼睛:“这不能吧?要是它会瞬移的话,偷完灵果就可以瞬移跑了啊,这里又没有设禁制,做什么多花力气跑那么远再瞬移?” “或许……是它法力不够,技能的冷却时间和准备时间比较长?” 魏华存:“……你敢再不靠谱一点儿么?” 岱东月干笑了一下:“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么,走吧,带我到爪印消失的地方再看一看。” 由于魏华存前一天已经勘探过一遍地形了,所以这一次两人没有多花力气,直接腾云抵达了爪印消失的地方。 然后,她们震惊了。 魏华存指着云头下面的那只双足长尾蜥蜴脸的大家伙难以置信地转头问岱东月道:“这这这……什么玩意儿?!” 岱东月咽了口口水:“卧槽……这不科学!为什么这里会有矮暴龙!?” 在岱东月原来生活的世界,矮暴龙是远古时期恐龙的一种,生态区位约和非洲草原上的花豹相似,至于外型,简单来说就是霸王龙的缩小版,大概有五米高,重一吨,和魏华存推测的数据完全相同。 但这货不是早在六千五百万年前就已经死光光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穿越什么的从六千五百万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吗?卧槽,谁来拯救一下我的三观! 岱东月彻底风中凌乱了。 “碧霞?碧霞!你怎么了?”魏华存连推了她两把,甚是疑惑不解地问道,“什么是矮暴龙啊?我怎么不知道龙族里有这个分类?难道是继龙生九子之后的第十子?” 岱东月勉强回神,组织了半天语言后才模棱两可道:“我……我也不大确定,总而言之,这货绝不能让其他人发现!” 于是趴在云头上的两个妹子小心翼翼地凑近那只矮暴龙,迅猛地给它拍了十几个昏睡咒,然后施法将它挪进了一处隐秘的山洞,又手舞足蹈地在它四周加了数十种不同属性的禁锢法阵,最后通过石头剪刀布的方法决定由魏华存留下照看矮暴龙,岱东月回去找遥参刺探虚实。 —————————————————————— “宠物?”铃铛阁一楼的书房里,遥参被岱东月的提问搞得一头雾水,“没有啊,主上您从来没有养宠物的习惯的,就连召唤兽都没……啊不是,您第一次失忆后好像召唤过召唤兽。” “你确定我以前没有在后山圈养过什么异兽,只是种种花草?”岱东月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根本没有注意到遥参提及的,被自己遗忘许久的三兔召唤兽。 遥参斩钉截铁地点头:“属下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您从前去后山就是为了图个清静,所以从不允许有任何动物在山上居住,在您那么强大土地之力威慑下,后山别说异兽了,连只野兔子都不会有。” 这么说这只矮暴龙是在她出征离开泰山后到后山的了?不对,遥参说即便她不在,他还是会命人定时打扫后山的小筑和灵圃的,之前也从未有过灵芝仙草失窃的情况……所以矮暴龙的出现必然是最近的事情,搞不好就在魏华存住在这里的半个月内! “主上,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哪只不长眼的妖兽跑去后山占了您的地盘?”遥参见岱东月神色不定,小心翼翼地揣测道。 “……算是吧,不过这事我会亲自解决,你只需吩咐其他人不得接近后山便可。”岱东月想了想正色道,“为防万一,你还是把泰山范围内会出现的所有飞禽走兽的资料都整理出来给我,若有不知名品种的,直接描述长相或留下的蜘丝马迹也可。记住,真假不论,齐全为上。” 遥参越发糊涂,但见她没有想要告诉自己的意思,便只得乖乖应下,退了出去。 岱东月深吸一口气,神情复杂地走到窗口,看向后山的方向喃喃道:“若不是也就罢了,如果它真是穿过来的……说不定我能据此找到回现代的方法!可是……我真的有回去的必要吗?” (93)时空裂缝 岱东月无疑是一个适应能力极强的人,一身的本事又使得她不论在哪里都不至于混得太差。但这也同时令她很难对某一个特定的地方或特定的人产生归属感或者依恋之情,因为她潜意识一直都觉得,这个不行换别的也可以,反正没有什么是她适应或者接受不了的,没必要强求。 岱东月是现代人,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那里学来的,现在这个世界虽然她也能适应好,但总比不上习惯了二十五年的现代化生活来得方便快捷,而且她也确实蛮怀念从前受人追捧,忙碌而充实,精致又奢华的天后生涯。 这里就不一样了,虽然碧霞元君在天宫的品阶不低,但比她更高的仙神也有的是。而且除非是正式场合,仙神们一般不怎么在乎身份地位——否则真武帝君也不可能同廉贞司命成为至交好友。再加上岱东月穿过来的时候正好是碧霞元君一生中down到不能再down的最低谷,所以她鲜少有机会感受从前那种高不可攀的天后优越感。 没错,我们的女主角岱东月,也是有虚荣心的。否则她不会选择踏进演艺圈活在镁光灯下,也不会拼命修炼结交各路仙神以保住自己的元君之位。 这样看来,似乎回去现代是更好的选择。 可岱东月却犹豫了。因为她发现,比起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的现代,她好像更舍不得这边——在这里,她有万能的师父,忠心的属下,有一大堆与她真心相交的好友,甚至还遇到了令她一见钟情的男子。 “嗯……这么一想,果然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岱东月两相对比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不过矮暴龙出现在这里着实诡异,还是有调查清楚的必要。万一真能回趟现代,带点好东西回来打发时间也不错,如果回去就不能再来的话,那还是留在这里好了。嗯!就这么决定了!” —————————————— 之后,岱东月和魏华存两人住到了后山的竹制小筑,以闭关之名探查矮暴龙的来由。经过几天的观察,岱东月基本可以确定这只矮暴龙的确不属于这个世界,因为它根本就不习惯这里的环境,也无法消化她们为它带来的任何食物,只有饿惨了才能勉强吃下几颗从前碧霞元君种在灵圃里的灵果。 “虽说这些灵果不是最上乘的,但拿来给它吊命未免也太奢侈了吧?”彼时魏华存如是抱怨道,“再这么下去,灵圃的灵果都要给他吃完了……碧霞,我们真的有必要下这样的血本留着这个不明龙族吗?” 岱东月神情复杂地看着山洞里奄奄一息的矮暴龙——倘若当初她不是魂穿到了碧霞元君的肉身上,而是像这只矮暴龙一样整个儿穿过来,估计也会像它一样,因无法适应不同的时空而亡吧?这么想着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兔死狐悲的莫名伤感,于是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我要留下它,灵果不够的话,我可以问九源他们要,反正三岛十洲最不缺的就是灵芝仙草。” 魏华存不能理解,只得叹了口气道:“好吧,你看着它,我再去它出现的那块林地查看一下。” 岱东月点点头,目光仍不离矮暴龙,魏华存只得径自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儿,岱东月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有些诧异地回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师父?!” 站在身后笑得一脸温和从容的黑袍男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便宜师父玄天。 他冲岱东月微微颔首道:“你数日未归,为师有些担心,便来看看。泰山究竟出什么事了?依为师看庆云行宫人来人往,似乎并无异常啊。” 岱东月了然——虽然她吩咐了遥参不要让任何人过来,但玄天大神若是想过来,自有无数种方法过来,遥参是不可能拦得住的。于是她斟酌了一下,半真半假地交代道:“庆云行宫无碍,只是徒儿和华存在后山意外捕获了一只异兽,看形貌品种不似三界之兽,应该是从别的平行空间流落过来的。” 玄天半是诧异半是担忧地皱起了眉,“听你这么说……难不成是泰山这里出现了时空裂缝?” “什么是时空裂缝?”岱东月疑惑道。 “大千世界平行空间无数,我们这个世界与之相比也不过是一粒微尘罢了。但微尘多了,难免会有交际。”玄天上前几步,和岱东月并肩看向山洞里的矮暴龙,只微微蹙了一下眉便恢复了镇定继续道,“平行空间相互交错的地方,就是时空裂缝,倘若刚巧有事物出现在裂缝附近,就有可能跨过裂缝来到另一个世界。” 这么说自己应该也是这么凑巧过来的咯?(穿越大使迷途掀桌——少女!我可是有时空联合组织颁发授权的合法穿越经营执照的!请不要把这种偷渡客的行为跟我的工作相提并论好吗!?)岱东月眼珠子一转,问道:“那时空裂缝的出现有规律可循吗?” “没有。”玄天摇了摇头,“时空裂缝是很危险的,一旦扩大,极有可能将交错在一起的平行空间同时摧毁,甚至波及周围的平行空间。不过它发生的机率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至少在我所知的自父神开天辟地之后至今的所有历史中,没有出现过一次时空裂缝。” 岱东月抽了抽嘴角:“既然没有出现过,你怎么知道时空裂缝的产生和可能后果的?” 玄天一脸莫名:“啊啦,你没看过元始天尊写的《宇宙推理猜想论》吗?里面最著名的就是关于时空裂缝的猜想了。” 岱东月:“…………”卧槽,完全没有科学依据的猜想您也好意思这么一本正经地拿出来当解释?!坑爹呢这是! “嘛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玄天看着岱东月笑道,“为防万一,为师还是勉为其难地留下来陪东月你一起查明此异兽的来源吧!” “……多谢师父鼎力相助,徒儿感激不尽。”岱东月皮笑肉不笑地道谢道。 玄天面不改色地微微一笑道:“应该的应该的,都是为了维护世界和平么,呵呵。”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闻声回头,发现这次来的是两个人。 玄天直接无视其中一人,单单冲紫虚元君颔首一笑道:“哟华存,好久不见啊。” 魏华存有些拘谨地笑笑,屈膝向他行礼道:“……见过帝君。” 岱东月则诧异地看向剩下那个被玄天刻意忽略的来人:“九源,你怎么也来了?” 九源此时已换了一身真君级别的袍服,不过还是万年不变的湖蓝色,亦是自动忽略了岱东月身旁的玄天,只冲她莞尔一笑道:“我已飞升入天宫,去了武当方知你回了泰山,遥参说你和紫虚元君在后山闭关任何人都不见。现在看来……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94)离人无语月无声 岱东月没来得及回答,玄天便抢先冷笑道:“九源真君初飞升入天宫,眼下正是各方势力观望斟酌最关键的时刻,真君倒好,琼华水云宫都没踏进呢,便急急跑到我武当山要人,本君说东月回了泰山的时候真君不是死活不相信么?如今怎又巴巴地跟着本君过来了?” 九源没什么情绪地勾了勾嘴角:“帝君误会了,其实九源早就想来泰山,只是一个人赶路着实孤寂,便想候帝君几日一起来。” 玄天继续冷笑:“三岛十洲出来的人果真是……名不虚传呐。” 九源坦荡荡地一撩衣袖躬身道:“帝君谬赞,九源愧不敢当。” 魏华存疑惑地看向岱东月,后者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不动声色地朝旁边的玄天抬了抬下巴,而后上前一步挡到九源跟前对他笑道:“这里是出了点事,我现在要去铃铛阁问问遥参我让他准备的资料他准备地怎么样了,你同我一块儿过去吧,路上再跟你解释。” 魏华存见状瞬间顿悟,也自动自觉地上前冲玄天屈了屈膝微笑道:“紫虚方才在林间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很是不解,听闻帝君博学多才,不知可否请帝君一起过去看看?” 九源看了玄天一眼,笑着点头应下;玄天看了岱东月一眼,亦是笑着点头应下——区别只在于前者的笑带着些得意,后者的笑带着些意味深长。 —————————————— 是夜,玄天住进行宫大殿最大最豪华的一间偏殿,九源主动要求留在后山小筑监视矮暴龙,让连轴转了好几日的岱东月和魏华存回铃铛阁好好睡一觉。 魏华存自是求之不得,这些天没日没夜地翻查后山监视恐龙对比脑内资料显然已经超过这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懒又宅的元君的负荷范围,几乎是刚一沾枕就睡死了过去。 岱东月却不着急休息,还在现代的那会儿她要是忙起来,日夜颠倒茶饭不思三四天不合眼什么的都是很稀松平常的,遥参又刚刚送来了整理好的《泰山兽禽图鉴》,她便干脆将其当作睡前读物,倚在床上随手翻看了起来,打算等看累了再休息。 房内悄然无声,她忽然觉得有些闷,便起身开了窗,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夜空。月光如水,中庭地白,不知怎的,岱东月突然想起当初九源立在皎月阁外的大榕树上,微笑着递给她白玉请柬时的情景了。 “还没睡么?”不想这时候,身后竟真的传来了九源那略带清冷的,似笑非笑的嗓音,“我还想,等你睡着了就偷溜过来吃一吃豆腐呢。” 岱东月诧异地转身,披着一头冰蓝色长发,俊美如同天人般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然倚到了她的床上,朦胧的月色下,他一贯宁静怡然的神情显得有些莫名地遥远。 “你怎么……”话问了一半,岱东月才猛然意识到九源刚才说了什么,脸上不由腾起两分绯红,“九源,你一向守礼,该知道闺阁牙床不是男子可以擅自倚躺的……” 九源不理她,伸手翻了翻她放在床边的图鉴:“你这是在研究那条怪龙的来历么?” 岱东月怒了,站到他面前叉着腰恶声恶气道:“你再不下来,我就喊我师父过来了啊。” 九源不屑地呲了一声:“你这是存心在刺激我么?” 岱东月一头雾水:“刺激你什么?” 九源抬头,定定地看着她道:“东月,你可知我受封之时,对着玉帝和满堂仙神说了什么?” 岱东月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撇过头道:“我当时又没在,怎么知道……” 九源皱了皱眉,伸手掰过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认真严肃道:“我想接你去琼华水云宫住。” 岱东月震惊了。 两秒后,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道:“卧槽!还没成亲你就想让我跟你同居?!” 九源抽了抽嘴角:“如果你顾虑的是这个,我现在就回去准备婚礼。” “别别别!我不是这个意思!”岱东月连连摆手,眼珠子一转迅速把话题拉回去,“我是想问,我师父怎么刺激到你了?” 九源不爽地撇撇嘴,放开她的肩膀下了床,径直走到窗边作凭栏望月忧郁状:“玉帝说,要想接你过去,必须征得玄天和你本人的同意,因为玄天现在是你名义上的监护人。” 岱东月很老实地点了点头:“他是我的监护人没有错啊……等等!这么说的话,玉帝的意思难不成是……我的婚事也由他做主?!” 九源磨了磨牙从牙缝中挤出半个笑容道:“没错!” 岱东月沉默了。 半晌,九源看着她立在床前静止不动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东月,你究竟知不知道玄天他对你……” “我不知道。”岱东月淡淡地打断了他,弯腰坐到床边,目光却是不自觉转到了一旁的屏风上——那里挂着一条散发着淡淡华光的紫绸绦带,那是某人送给她的神器“紫气东来”,是她从不离身的第一法宝。 九源紧了紧拳头,站到她跟前挡住了她看紫气东来的视线:“你这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 岱东月轻轻地笑了:“或许吧,可是那有如何?” 九源不怒反笑:“也不会如何,不过是死拦着我带你走罢了。” 岱东月歪头:“你生气了?你为什么生气?他对我如何是他的事,我的恋人是你。” 九源眼底一亮:“那你会离开武当山,随我去琼华水云宫的对不对?” 岱东月皱了皱眉:“九源,我们相识不过一两个月,这样会不会太快了?” “我就知道你放不下他!”九源变了脸色,冲她愤怒地低吼道,“岱东月,你对我究竟是不是认真的?!还是从一开始,你就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根本从未想过和我在一起?!” “九源,你冷静一点。”岱东月微微蹙眉,不过一秒便恢复了温和的表情柔声道,“我对你当然是认真的,你忘了当初在蕊珠阙,我们一见钟情的情景了吗?我不是不愿意搬去你那里,我只是觉得这样太快了,等我们再相处一段时间,对彼此有了更深的了解之后,再搬去也为时不晚不是吗?”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九源惨然一笑:“东月,你总说我看上去很遥远,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让我觉得你比我更遥远?” 岱东月不解:“你什么意思?” “你永远都知道在什么情况下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什么人该说什么样的话,你从来都是这么从容不迫,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感觉不出来,你对我和对其他人有什么区别。”九源定定地看着她,“东月,你扪心自问一下,和我在一起,你有紧张心跳惶恐不安过吗?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有想念过我吗?你每次都只想着怎样安抚我,你有没有对我展露过哪怕一丝属于你自己的真实情绪?” 岱东月愣愣地看着他,哑口无言。 (95)天雷无妄卦 九源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去。 “等一下!”岱东月急急伸手拉住他的衣角,九源本不想理会,但终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中透露出来的希冀连他自己都唾弃:“你……还想如何?” 岱东月抿了抿唇,有些无措道:“诚然……我待人处事是八面玲珑了些,可对你我保证绝对是百分之百的真心!只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人,很多时候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会习惯性地用那种思维方式回应你。可是九源,你要知道,你在我心里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九源闻言心里那叫一个美得啊,面上却还非要傲娇地冷哼道:“那玄天呢?” 岱东月愣了愣,眼底迅速闪过了一丝未明的情绪,而后淡笑道:“你多虑了,师父他对我素来只有师徒之情。” “真的?”九源半信半疑。 岱东月用力地点点头:“当然!你想啊,他那样的人要是喜欢我的话,怎么都不会拖到现在都不动手是不是?” 九源很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长久以来对玄天的记忆,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有道理。” “所以说啊,是你想多了!师父看你不顺眼绝逼不是因为吃我的醋。”岱东月伸手,特哥俩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那是因为什么?” “呃……要我说嘛,”岱东月摸了摸下巴,“对了!师父他不是从老早开始就不爽你们三岛十洲了吗?偏偏你这个方丈岛主不知趣,三番两次企图勾引他的爱徒也就是我,他看你当然就更不顺眼了啊!” 九源:“…………”虽然说得挺有道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心情莫名地觉得很复杂啊…… “那个……我要休息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岱东月推了推他,神色有些尴尬道。 九源扑哧一笑:“怎么,害羞了?” 结果换来岱东月无情的一个白眼:“越发不正经了,去去去!给我去后山监视恐龙去!” —————————————— 翌日,魏华存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心满意足地爬起来,习惯性地拐到隔壁找她家闺蜜要早饭吃……呃,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午饭。 “起来了?”岱东月自书桌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随后朝旁边的内厅努努嘴道,“饭在那儿,自己过去吃吧。” ——诚然,岱东月自己是不可能有帮魏华存留饭的记忆和习惯的,不过好在她还有一个十分能干的副手遥参。本来遥参还想请她下楼去书房翻看资料的,不过岱东月考虑到他自己也需要书房替她处理庆云行宫诸多琐事,便十分大度地摆手拒绝了,继续窝在自己的闺房里翻看图鉴。 魏华存见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你几时起床的?真武帝君和九源真君呢?” “他们出去了,说是准备将泰山整个翻一遍,看看到底有没有时空裂缝。”岱东月揉了揉眉心,“至于我,卯时一刻就醒了。” 魏华存瞪大了双眼:“你都不会累得吗?!起这么早做什么?” 岱东月皱眉:“不知道,总觉得心神不宁的根本睡不着,就干脆早点起来查资料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魏华存脸色瞬变,当即从怀中掏出一副刻了八卦六十四图,占卜专用的长方形竹制木片对她沉声道,“我给你算一卦吧。” 见她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岱东月不觉有些无语:“不至于吧?我就是普通的失眠而已。” “你不知道,哦不,是你不记得了。”魏华存摇了摇头,“你天生就对天命变化有着异常的预言能力,虽然以你现在的修为无法占卜出确切的命数变化,不过多少还是能感应到一些异数的。” 说着,她自顾自地走到了内厅的圆木桌前,看也不看桌上那些丰盛的饭菜一眼,挥袖便将其瞬间挪移了去,而后她端坐到桌前,一把抹开六十四张卦牌,口中念念有词地洗了起来。 岱东月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人用八卦牌占卜,顾不得多想自己的天赋异禀,一把甩开图鉴分分钟凑到了她跟前好奇地旁观了起来。 只见魏华存双目紧闭,口念八卦口诀,左手覆在心口,右手食指在卦牌之上无意识地划画,精纯的仙力自她指间逸出,桌面上的六十四张卦牌随即自动交错混洗了起来! 岱东月瞪大了眼睛,再度为这个世界神奇的法术所折服。 一刻钟后,桌上的卦牌突然不动了。 岱东月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魏华存的脸,这才发现她的脸上已然苍白地只剩下两分血色! “华存……” 话音刚落,魏华存突然睁开了双眼,与此同时,桌面上的卦牌瞬间归位,整合出一副完整的八卦图来! 魏华存做了个深呼吸,低头扫了一眼卦象,下一秒,本就苍白的只剩下两分血色的脸庞彻底惨白! “怎么了?卦象很……不好吗?”岱东月担忧地问道。 魏华存颤抖着双唇喃喃道:“飞鸟失机落笼中,纵然奋飞不能腾……下震上乾,是天雷无妄卦!” 呃,不明觉厉啊。岱东月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举手道:“天雷无妄卦……是什么?” “……就是下下卦!大凶之象!”魏华存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来不及细说了,马上通知遥参,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帝君和真君找回来!” 岱东月一头雾水还没回过神来:“啊?叫他们回来帮忙吗?可是泰山那么大,谁知道他们现在翻进哪座……” “白痴!有危险的不是我们是他们!乾为天为刚为健,震为雷为刚为动,天雷无妄卦最忌讳的就是妄行!” ———————— PS:阿途今天去烫头发了,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明明再三跟理发师强调要那种凌乱一点的碎卷发,结果还是给阿途躺成了乖乖的梨花头……郁闷啊!直到现在才更新真是抱歉……明天要跟小伙伴们出去吃火锅,更新估计还是要等到晚上,话说最近更新越来越坑了,阿途在考虑,要不干脆把更新时间订到晚上好了,大家说几点好呢? (96)今夜月明人尽望 泰山范围内共分幽、旷、奥、妙、秀、丽六大区,魏华存占出天雷无妄卦象的时候,玄天和九源正在妙区月观峰搜寻时空裂缝的痕迹。 位于南天门西的月观峰,因与日观峰东西对望而得名。山顶有月观亭,从前碧霞元君兴致好的时候,常常会挑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到这里欣赏美景——仰则见天庭皓月当空,俯则看凡间万家灯火,饮酒品茗,歌之舞之,自有一番风雅惬意。 可惜现在是大白天,玄天九源又肩负重任,压根没有半点游玩的兴致。 月观峰山腰处的一片树林中,九源站在一旁无语地端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圆盘,圆盘上嵌刻了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面前的玄天则优雅地抬起手,面不改色地将自己手中一模一样的另一个圆盘,塞进、悬挂在他头顶上方的、树枝上的一个、巨大的、马蜂窝里…… 九源:“…………” 两秒后,围绕在蜂窝周围弱弱的嗡嗡声猛地上升了五十个分贝,数不尽的马蜂轰然而出,向四面八方急冲而去! 神奇的没有受到任何马蜂攻击的罪魁祸首淡定地拍了拍手,转身对他微微一笑道:“搞定,弄了一上午真是累死我了,要不要一起去月观亭坐会儿休息一下?” 九源眯了眯眼,点头应下。于是片刻之后,两人便沿着石阶上到了山顶,在一座撮角石亭里面对面坐下。 九源率先开口道:“你那些圆盘,当真能驱使那些鸟兽虫鱼帮我们找到时空裂缝?” 玄天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我怎么知道。” 九源:“……那我们忙活了这一上午究竟是为了什么?!” “别激动别激动,听我解释嘛。你别小看这些圆盘,它可是元始天尊为了验证自己的时空裂缝假说特意发明出来的呢!”玄天顺手从袖间又掏出一个圆盘来,指着上面奇形怪状的花纹和小雕塑一一同他介绍了起来,那架势,简直比上门推销的推销员都熟练。 九源耐着性子听他巴拉了半天,最终言简意赅地总结道:“就是说,这东西能在一定时间内催眠并驱使一定范围内的鸟兽虫鱼,同时兼有感应时间和空间异常变化的能力,并能将这种能力暂时赋加到被它催眠的鸟兽虫鱼身上,对吧?” 玄天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没错!一针见血!”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那些鸟兽虫鱼的回复?” “是滴!” 九源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子:“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谈点别的打发一下时间如何?” 玄天敛了笑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想谈什么?” 九源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你对东月,究竟是什么意思?” 玄天歪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呢。” “不明白?那好,我换一种问法。”九源微微倾身,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你对她的意思,和我对她的意思,是一样的意思么?” 玄天笑了,意味深长道:“呵呵,真是有意思的谈话。是东月同你说了什么,还是说……你发现了什么连东月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 九源愣了愣,神情间很快多出了几分复杂:“她什么也没说,但我看得出来,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确定,因而不愿说。” “不确定什么?”玄天仍是笑,眼底却飞快地闪过一丝忐忑。 九源呲笑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 遥参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直到黄昏时分才确定了玄天和九源的位置,岱东月和魏华存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闻言二话不说即刻腾云往月观峰的方向赶去。 “还有就是……后山那只异兽龙死了。”匆忙的两女没有忽略遥参千里传音的最后一句,但也只微微滞了一秒,便火急火燎地继续赶路了——比起一位帝君和一位真君的安危,一条恐龙的生死着实算不得什么。 途中,岱东月向博学多识丝毫不亚于玄天的魏华存询问道:“师父说时空裂缝很危险,和九源一起出门也是为了寻找它,你说这次的大凶之兆会不会同这个有关系?” 魏华存皱了皱眉:“难说,时空裂缝这个东西跟真爱差不多——谁都知道它的存在,但其实根本没什么人遇到过。” 岱东月抽了抽嘴角:“你这比喻是不是太天马行空了一点儿?” “你明白不就好了。”魏华存耸耸肩,“元始天尊对这个最有研究,照他的说法,时空裂缝是由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平行空间交错而生的,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时空秩序混乱,更严重的还会引发空间激烈碰撞乃至毁灭,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个人有办法补救时空裂缝,所以说,一旦时空裂缝产生,我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祈祷交错的平行空间越少越好,并且尽快错开而不是更近一步相撞。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时空裂缝产生的概率实在太小了,而且就算产生了,只要不是毁灭世界的程度,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错开消失——至少,就目前有记载的史书上而言,时空裂缝从来没有发生过。” 岱东月闻言,不知怎的就想起那条无辜炮灰的矮暴龙:“照你这么说,要想通过时空裂缝穿到别的世界的概率是很小很小的,想要穿过去再穿回来就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对吗?” 魏华存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会想到那儿去?难不成你也想体验一把那条异兽龙水土不服衰弱至死的销魂旅程?别逗了亲爱的,你说的那种可能小到连可能都算不上。” 岱东月默了——果然啊,她还是乖乖地呆在这里生老病死好了,现代什么的还是别想了吧…… 说话间,两人终于赶到了月观峰,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安全起见两人先是落在了山脚,再一路边感应玄天和九源的仙气边往山顶而去。 “东月,你有没有觉得……晚上的月观峰特别寂静啊?”魏华存环顾了四周悄然无声的树林,咽了口口水忐忑道。 “就叫你没事多出来走走了,胆子小成这样真是丢我辈元君的脸,”岱东月鄙视地白了她一眼,“快走吧,马上就到山顶了,我好像感应到我师父和九源的仙气了。” 魏华存撅嘴抱怨道:“真是的,这两个大男人到底搞什么鬼,找不到就走好啦,做什么非要死守在月观峰顶……” 几分钟后,两人终于登上山顶,却被眼前的场景硬生生骇地愣在了原地半天不能动弹! 清冷幽蓝的月光下,玄天面无表情地坐在山顶的月观亭里,九源站在他对面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浑然不知自己身后正缓缓撕开一道黑不见底的裂缝,眼看着就要将他吞进去! “九源!小心背后!” 岱东月尖叫一声,拔腿朝九源冲过去,同时右手一抖,肩上紫绸当即气势凌人地朝他背后的裂缝直直射去! 九源闻声,下意识地转头看她,可就是这转头的一瞬,让他错失了躲避的唯一时机,背后的裂缝中随即传出一阵得意的怪叫声,彻底将他吞噬了进去! “不!!!” 岱东月目眦欲裂,身形变换迅若闪电,可即便如此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裂缝骤然消失在空气之中,先她一步的紫气东来击了个空,茫然地停滞了两秒后软软落到了地上。 “…………” 岱东月愣愣地站在亭前,魏华存走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挽住她的肩:“东月,你……” 岱东月一把甩开她的手,径直冲到玄天跟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声嘶力竭地怒吼道:“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他被时空裂缝吞噬也不救他!?” 始终面无表情,平静地宛若一潭死水般的玄天闻声终于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却很是莫名:“东月,你怎么了?” “你还在这里装!我什么都看见了!你难不成还想骗我吗!”岱东月忍无可忍,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啪”地一声过后,玄天的左脸迅速肿起,嘴角缓缓流出一丝鲜血,他侧着脸,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魏华存见状,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越发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一直以为,你对我……”岱东月哽咽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神里渐渐升起无边的怨愤和悔恨,“终究是我看走了眼。” 玄天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神闪烁不定:“东月,我……” “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玄天,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脸颊,她看着他,声线颤抖得几近破碎,“九源他是我真心喜欢的人啊,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玄天脸色瞬间惨白,岱东月却再不想多看他一眼,转身朝山下走去。 “我恨你。” 轻飘飘的三个字,随着风传入玄天的耳中,他再也忍受不住,喉头一滚,鲜血从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瞬间染上了他的衣襟——却因是墨袍,身上始终不见半分血色。 “帝君!”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魏华存见状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玄天,“您没事吧?!” 玄天摇了摇头,目光始终不离逐渐消失在他视线中的岱东月的背影:“出了什么事?” 魏华存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帝君你……真不是在装傻?” 玄天叹了口气,感觉稍稍恢复了些许后便挣开了她的搀扶:“算了,此事容后再说。东月的状况不太对,你先追去陪她吧。” “那帝君你呢?” 玄天抿了抿唇:“我自有主张。” ———————————— 岱东月心神恍惚地走在崎岖蜿蜒的山道上,眼前不断闪现出这些日子以来同九源在一起的片段—— 初见时,他站在蕊珠阙的碧湖边,没什么情绪地问她说:“你是谁,怎么闯进我的领域的。” 再见时,他不惜耗费大量法力挪移了她的皎月阁,只为送她一张白玉请柬; 蟠桃会上,她担心他不合群遭人非议,他却白了她一眼说:“你怕什么?就实际地位而言,我们的品阶是一样的,坐在一起又不越矩。” 她问他是不是喜欢花槿熙,他坦然地告诉她,“我是对槿熙有些好感,但这份好感,更多是源于对她的钦佩和怜惜,无关风月。” 至宝丢失,他没原则到为了她一个不算高明的美人计选择相信三岛十洲的宿敌武当山;两人身份有别聚少离多,他宁可背弃三岛十洲绝不飞升的铁律也要去天宫同她在一起; 就在昨天,他还在同玄天吃醋,质问她为什么不对自己特别一点,可谁能想到…… 眼泪越流越多,怎么止都止不住,岱东月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重,一个不注意脚下便踩了个空,竟然就这么从山路上滚落了下去! (97)忘魂蛊② 岱东月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出现了很多她似曾相识却又不甚记得的场景,而在那些场景中,主角有两个—— 一个是十八九岁的红裳少年,他斜坐在榻上,看上去有些疲倦,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狐狸眼半眯着,雌雄莫辨的面容妖娆得不真实,修长白皙的右手托着下巴,微敞的领口露出线条明晰的漂亮锁骨,颈部优雅如黑天鹅。摇曳的烛光下,黑中泛蓝的长发一直拖到地上,逶迤出七分迷醉的风情。 另一个穿着一身湖蓝色的宽袖长袍,披散着一头冰蓝色的及腰长发,面容好像刚从最静谧的湖水无尽处浮出水面而来似的,冰冷而深邃。他侧身负手立于湖畔,平静自然地仿佛已在那儿站了千年万年一般。 他们就这样毫无征兆且不容抵抗地自她脑海深处奔涌而出,走马观花一般给她展示了一番后,又迅速消散在眼前。 然后岱东月睁开了眼睛。 她下意识地咂巴了一下嘴,发现自己完全不记得刚刚做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梦了。 “东月,你醒了?!” 一声低呼又惊又喜,岱东月下意识地侧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古色古香的雕花紫檀云床上,出声的是个面容十分英挺俊朗的黑袍男子,他伏在她的床前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仅从苍白的脸颊、通红的双眼和干裂的嘴唇上岱东月就可以肯定他对自己的关心和忧虑绝对非比寻常。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清这个人的面容的那一瞬间,她脑海中迅速闪过了一些模糊的画面,紧接着,心里便对他升起一股莫名的怨恨和厌恶来。 下意识地,她抽出了被他握住的右手,冷冷开口道:“你是谁?” 男子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又不记得了?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 岱东月皱了皱眉:“什么叫我又不记得了?听你这意思,我经常不记得事情?”开玩笑!她可是百变天后岱东月哎!再长再难的剧本她都能在三遍内全部记住,怎么可能突然得失忆症?呃……这么说也不对,如果她真的有失忆症,那不记得自己有失忆症也是很正常的……卧槽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果然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吗…… 男子脸色变了又变,沉吟半晌最终方道:“这里是武当山真武行宫,我是你的师父,真武帝君玄天。” 脑内剧场瞬间被掐断,岱东月张大了嘴巴,傻乎乎地环顾了一周自己所处的环境—— 雕花妆台、绣凤玉枕、金流苏、缠枝芙蓉屏风……偌大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考究精致的陈设,比自己去年接拍的资金过亿的汉代大型古装剧还要正统严谨遵循古道,床前的男子更是神情严肃毫无戏谑,周围也没有任何摄像机和摄制组人员,窗外甚至还隐隐传来婢女们来回走动忙碌不已的声音…… 卧槽!难不成我不是得了失忆症,而是穿……穿越了!? ———————————————————————— 真武大殿玄武书房: 玄天端坐在龙犀云雕楠木桌后,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地迅速浏览着一大摞内容不详的文件。 他面前站着四个人,分别是行宫殿掌事青桦和仙宫殿掌事青妤,岱东月的贴身侍女贝儿,以及被玉帝特派前来武当山为碧霞元君治病的医神华佗。 是不是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没错,想当初,岱东月在魔界被梼杌重伤,与九尾仙狐族七王子白音梧生离,醒来后忘魂蛊发作记忆全失,玄天也是召集了这四个人前来他书房商议情况的。 “结合这次元君的情况,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对以前中过忘魂蛊的人的资料对比与分析,下官基本可以肯定,解除忘魂蛊的唯一方法,就是历劫。”华佗一如既往端方严肃,不卑不亢道。 玄天放下文件,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问道:“怎么说?” “其实要看出这一点并不难,只是先前我一直为固定思维所困,没有注意到这个盲点罢了。”华佗道,语气中有些哭笑不得,“忘魂蛊和一般蛊毒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它折磨的不是中蛊者的肉体,而是精神——明明是潜伏在人体作用在人体的蛊虫,实际效果却是精神幻术,叫人用草药也不是,用法术也不是,因此我先前一直致力于将草药和法术结合起来制作解药,关注点一直都在蛊毒本身,从来没有考虑过中蛊者。直到这一次,帝君来信说了元君此次的反常情况后,下官才恍然意识到这一点。” 玄天直接翻到文件的最后看了一眼,有些讶异道:“忘魂蛊发作之前,中蛊者无一例外都经历了巨大的感情创伤或人生剧变?” 华佗点点头:“不错,这其中有因为事业一落千丈的,也有因为遭至亲好友背叛的,还有像元君这般……与恋人生离死别的。总而言之一句话,捱过的磨难越多,活得就越长,而且越到后面,因蛊毒发作而失去的记忆也会一点点恢复,倘若有一天中蛊者能记起全部的记忆,那应该就是忘魂蛊完全清干净的时候了。” “难怪东月一醒来就用那种眼神看我,想来是蛊毒稍减后,多少还残留着之前月观峰的记忆和情绪吧……”玄天喃喃道。 活该!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对于玄天的失落华佗显然没有丝毫同情心,自顾自地继续分析道:“依我看,这跟忘魂蛊制作者的人生经历应该也有关系——他自己就是个被诸多磨难折磨一生的变态,故而潜意识里也想中毒的人和他一样受罪,除非中蛊者能像他一样承受住多番苦难,撑到最后大器晚成,才能脱离苦海。” 一旁的贝儿闻言感慨道:“妈呀,好在他做忘魂蛊做到一半就领便当去了。你说万一他做好了忘魂蛊之后又遭逢剧变,发现自己大器根本没有晚成,愤恨之下会不会把忘魂蛊改造得更加变态?” 华佗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很有可能。” “这么说,接下来只要让三师姐多经历一些劫难,她身上的蛊毒就有能解除了?”青桦问道。 华佗皱眉,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只是这种方法实在太难掌握分寸,万一元君受不了打击……” “无妨,有本君在。”玄天阖上文件,起身走到窗前,遥望皎月阁的方向淡然道,“本君绝不会让她出事。” 该是何等强大而自信的人,才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在场四人看着他的侧脸齐齐腹诽道——而且还是在当事人明显不待见他的情况下…… “东月现在刚醒尚未恢复完全,历劫的事情先过一段时间再说。”玄天略略思索了一下,沉吟道,“此外,这毕竟只是理论上的解救方法,究竟有没有用还有待试验和商榷,华医神不可掉以轻心。” 华佗点点头:“下官知道,下官回去后会继续研制解药,以备完全。” “嗯,也别忘记把我们刚刚讨论的结果整理好报告给玉帝,东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连失忆两次,玉帝面上不说,心里总是担心的。” “是,帝君。” 叮嘱完后,华佗很快退了下去,玄天重新坐回书桌之后,看着青桦和青妤沉声道:“关于九源真君的事情,三岛十洲和天宫那边是什么态度?” 青桦看了青妤一眼,青妤叹了口气,开口道:“目前为止天宫和三岛十洲那边还没有任何异动,想来是玉帝联合司命暂时压下了消息,等待您亲自出面澄清;不过据说两日前,蓬莱岛主夙越曾带着新夫人去衡山游玩,顺便求见紫虚元君。” 玄天挑眉:“她有跟他们说什么吗?” 青妤摇了摇头:“没有,紫虚元君闭门称病,他们根本没有见到她。” 玄天叹了口气:“华存还是一如既往地小心谨慎啊,只可惜这一次,她注定不能像从前那般,继续偏安一隅了。” ———————————————————— 从贴身侍婢贝儿的口中,岱东月大概得知了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的情况和自己的现状,并很快从中判断出自己大约是一年多以前穿越到了这里,占了九重天上碧霞元君的肉身,期间因身中蛊毒失忆过一次,这次已经是第二次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贝儿已经十分详尽且细心地向自己复述了她之前全部的过去,但岱东月老是觉得好像还是有很多事,贝儿瞒着没有告诉过她。 想起初见玄天第一眼就对他升起的莫名怨恨,岱东月打断问道:“我失忆前,是不是跟玄天师父有什么过节?” 滔滔不绝的贝儿猛地一噎,然后干笑了两下道:“这个那个……小姐和帝君之间的事情,岂是贝儿一个小小的侍婢可以知晓的?” 岱东月怀疑地打量了她一眼:“你连上次蟠桃会,XX灵君私下送给我的情书里写了什么都知道,我跟师父闹翻这么大的事情你会不知道?” 贝儿咂巴了一下嘴:“小姐……不是贝儿想骗你,实在是因为迄今为止,除了帝君和紫虚元君外,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好吗?” 岱东月撇撇嘴:“那算了,等回头我自己问师父好了。对了,你上次带来的书我已经看完了,再帮我换几本吧。”据贝儿说,她此前从山路上一路滚下来受了十分严重的外伤加骨折加脑震荡,昏迷了七天七夜才脱离了危险期醒过来,那个传说中的医神华佗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躺在床上静养至少两个月,搞得她现在唯一的消遣就只剩下了看书。 贝儿闻言抽了抽嘴角:“不会吧,贝儿上次带过来的那十几本话本子小姐你都看完了?” 岱东月点点头:“嗯,都是些爱情故事,很没有意思,你回头还是给我带点经史哲学好了。” 贝儿十分诧异:“没意思?怎么会没意思?小姐你之前分明很喜欢看的啊!” “是吗?”岱东月皱了皱眉想了想,可惜还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之前同九源热恋的时候疯狂迷恋爱情小说的相关记忆,末了手一摊道,“情情爱爱什么的最没有意思了,我宁可把时间放在工作上,也不想花费精力在那些臭男人身上。” 这话听起来有些偏激,但岱东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是有原因的——在现代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心动的对象,譬如刚入行的时候,岱东月也曾暗恋过一个很有名的男明星,后来好不容易争取到一个可以跟他合作拍戏的机会,可戏开拍没多久,那个男明星就开始借故对她动手动脚,之后遇到的也多是这种抱着玩玩心态的人,岱东月很是失望,便干脆断了念想一心只扑在工作上,看着存折里的钱越滚越多,反倒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感。 而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她此番醒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一想起情爱之事就觉得十分痛苦抑郁,有一种深深的,累觉不爱的赶脚。(…………) 这样想着,岱东月随手将床头的几本话本子扔回给贝儿,然后拔下头上的金钗爱怜地摸了摸道:“贝儿啊,让小姐告诉你一个真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什么帅哥什么爱情都是浮云,这世间唯一不会背叛你的只有你自己亲手赚来的钱了!” 贝儿哭笑不得:“小姐,你没听过谈钱伤感情吗?” 岱东月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我只相信谈感情伤钱。” 贝儿:“…………” —————————— PS:断了一周亲们有没有想阿途啊~~奉上四千感谢亲们没有抛弃阿途~~~话说这一周阿途简直忙成狗了,不过下周开始应该会好很多,而且阿途发现断了一周后灵感好了很多,果然码字这种事情是不能强求的啊,硬挤是挤不出好情节滴! 综上所述,本书更新基本上是能恢复了,不过阿途的作业远远没有忙完,所以截止1月中旬之前,阿途可能还是会断更,不过不会像这次这么久,顶多一两天,本书标准的更新时间是下午三点,如果过了晚上六点本书还没有更新,那就意味这天会断更,亲们不用等。 (98)财迷蛋森 不管玉帝和司命再如何努力,两个月后,九源真君于泰山月观峰被卷入时空裂缝,至今生死未卜的消息还是传遍了天宫和三岛十洲,众仙神一时议论纷纷,皆在猜测此事与当时在场的真武帝君、碧霞元君和紫虚元君三人究竟有着怎样的关联。 蓬莱岛主夙越在得知此消息后更是直接闯进了玉清宫,坚决要求玉帝必须给他们一个合理的交代,否则他们三岛十洲绝不同天宫善罢甘休。 对此,玉帝表示十分糟心,一面向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明真相,另一面则十万火急地派遣司命前去真武行宫第N次催促真武帝君出面解释。 “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帝君最近真的很忙,等他忙过这一阵子,一定会就此事做出合理的解释。”真武行宫对外新闻发言人,仙宫殿掌事青妤带着一脸公事公办的微笑亦是第N次向司命星君解释道。 司命挑眉坏笑:“妤儿,你确定要继续用这种态度同我讲话吗?我那儿可还存着你减肥成功前重达三百斤的画像哦……” 青妤面不改色地继续微笑:“没关系,谁还没个不堪回首的过去啊。只要青妤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帝君大人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的部下被人威逼利诱呢,星君您说是不是?” 真不愧是玄天专门训练出来应付各路牛鬼蛇神的天宫第一公关大使……司命脸一垮抱怨道:“眼看着三岛十洲就要因为九源同天宫再度开战,现在还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玄天他究竟在忙什么,连我也不能知道吗?” 青妤微微一笑,模棱两可地安慰道:“星君不必太过担忧,帝君最近确实很忙,但据青妤所知,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顺利解决九源真君一事而作出的预先准备,所以青妤才会说,等帝君忙过这一阵子,一定会就此事做出合理的解释。” “真的?”司命仍是半信半疑,“那……我可以见见碧霞元君么?” 此言一出,青妤完美的微笑面具不知怎的瞬间裂开一条缝隙:“您确定要见我们三师姐?恕青妤直言……自从三师姐两个多月前忘魂蛊发作后,便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您就算见了她,也问不出什么的。” 这表情很值得玩味啊,难不成岱东月这次换了一个很极品的性子?司命情不自禁地勾唇一笑,八卦之魂随之熊熊燃起:“无妨无妨,我不过是遵照玉帝的指示,顺路看看她之前受的伤好得如何了。你能带我去皎月阁看看吗?” 青妤同情地瞥了一眼他腰间鼓鼓囊囊的乾坤袋,招手唤过一个仙婢让她带司命过去。 ———————————————— 一刻钟后,皎月阁正厅: 岱东月斜倚在上首把玩着一柄玉如意,似笑非笑地将下首的司命星君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而后轻轻一笑道:“传说中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司命星君也会向我打听消息,真是叫人受宠若惊啊。话说,你不是我师父最好的朋友么?怎的连我这个半吊子徒弟都知道事情你却不知道?” 司命干笑了一下:“这个那个,元君您真爱开玩笑……咦?元君您手里的莫不是……莫不是玄天帝君五千岁生辰时,玉帝亲赐给他的蟠龙羊脂玉如意?!” 岱东月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是啊,我看着成色不错,就跟师父讨来把玩两天。” “把玩?!我的小祖宗,这玉如意可是玉帝亲赐的免罪金牌!玉帝赐下它给帝君的时候就说过,只要持它在手,不论帝君日后犯下何等大错,玉帝都会免他罪责三次,用以表彰他为天宫立下的赫赫战功!” 岱东月闻言,握着玉如意很是随意地在掌中转了个圈,不以为然地挑眉道:“所以呢?” 什么叫红颜祸水?特么这就是血淋淋的红颜祸水啊!玄天你没救了!司命扼腕悲叹,激动地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没……没什么,元君喜欢就好。” 岱东月得意地勾唇:“好吧,说正事,你是想知道我师父最近在忙什么呢,还是想知道有关九源真君的事?” 司命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你知道?那你怎么……” 话说到一半,司命便明智地闭上了嘴——她要是真知道九源的事,无论如何不可能这么平静,多半是玄天那个家伙捏造了什么半真半假的信息骗过了她…… 这么想着,他果断选择道:“我想知道帝君最近在忙什么。” “可以,”岱东月笑眯眯地伸出四根手指,冲他摇了摇道,“给我这个数,我就告诉你。” 司命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啊?” 岱东月不悦地皱了皱眉:“天底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星君不是这么不上道吧?” 司命恍然大悟,干笑了一下道:“没问题没问题,四百两我还是有的。” “四百两?你打发叫花子啊!” “呃……那是四千两?” “切,那能买什么?都不够我在九重天买间厕所。” “不……不会是四万两吧!?” 岱东月高傲地扬了扬刘海:“星君大人,我师父连蟠龙玉如意都可以给我随便玩,你觉得这个数值得我为你背叛他吗?” 司命崩溃了,伸手解下腰间的乾坤袋扔进她怀里声嘶力竭地吼道:“四十万!再多我就不买了!” “成交!”岱东月扬手接住乾坤袋,冲他微微一笑道:“其实师父最近也没在忙什么,就是听了华医神的建议,认为我只有多经历情劫才能尽快解除体内蛊毒,所以最近一直在忙着同酆都大帝打交道,看看能不能送我去人间锻炼一下。” “就……就这样?!” “唔……我知道的就这些,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岱东月极其不负责任地耸耸肩,勾着乾坤袋的带子边转圈边冲他笑道,“诚惠四十万两,谢谢惠顾,欢迎再来哦亲!” 司命:“…………” ———————————— 十日后,在众人的殷切期盼中,真武帝君玄天终于上了九重天玉清宫请罪,当着众仙神以及三岛十洲派来的代表团的面,先是命人呈上了此前在庆云行宫后山发现的矮暴龙尸体,言明他们当时之所以会出现在泰山,乃是收到了碧霞元君和紫虚元君的求助信号,怀疑泰山出现了时空裂缝,所以才赶来帮忙调查。 “当时臣同九源真君一起搜寻至月观峰,时空裂缝出现得十分突然,并伴有极其强大的幻觉效果,臣一时为幻觉所惑,没能及时救助九源真君,导致他误入裂缝至今生死未卜,对此,臣深感歉疚和遗憾。” 坐在上首的玉帝闻言,转头问立在一旁作为证人的紫虚元君道:“华存,玄天所言可属实?” 魏华存皱眉想了想,保留道:“启禀玉帝,帝君事后的表情确实很茫然,九源真君背后的时空裂缝也的确出现得十分突然,令人措手不及。至于幻觉效果……我同碧霞当时隔得较远,故无法确切感受到。” “口说无凭!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夙越第一个跳出来,激动地反对道。 玄天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没什么证据,可你不同样也没什么证据吗?” 夙越气急;“你!……” “不过我知道,这样说你们三岛十洲是不会满意的。”不等夙越反驳,玄天又紧接着道,“所以陛下,臣自请贬落下凡一世,以偿不能及时救助九源真君之罪。” 在证据不足,真相未明的眼下,贬落下凡对玄天这样堂堂的帝君而言,已经算是非常严重的惩罚了。故而他此言一出,别说其他仙神,就连夙越也乖乖闭上了嘴。唯有站在中间的司命星君闻言眉头一挑,颇有点玩味地冲玄天笑了笑,可惜人玄天鸟都没鸟他。 玉帝面无表情地扫视了鸦雀无声的众仙神一周,长叹一口气道:“真武帝君果然深明大义,朕……准奏。” (99)转世入人间 地府幽冥殿,内厅书房: 酆都大帝百无聊赖地歪坐在书桌后翻着一本厚厚的生死录,一身骚包的梅红色锦袍外加一张妖冶到男女不分的小受脸,和人间传说中威严甚至狰狞的阎王形象完全不一样。 外间的榻上,一个雄壮霸气的络腮胡大叔正盘腿坐在上面,手法娴熟地为他家主子泡茶,怎么看怎么有一种奇妙的违和感。 “小馗啊,茶泡好了吗?”酆都大帝翻过一页书,懒洋洋地开口问道。 络腮胡大叔,也就是传说中的打鬼天师,死后升作地府判官的钟馗极其淡定平静地道:“没呢,给老子乖乖再等半刻钟。” “哦……”酆都失望地咂巴了一下嘴,将生死录放到桌上,漫不经心地提笔划了几个批注,口中喃喃道,“话说……最近天宫很流行下凡历劫么?就这么几天里,已经有三只给本大帝打申请入轮回了。” 钟馗点茶的右手顿了顿:“哦?谁啊。” 酆都坏坏一笑:“你猜?” “…………” “好嘛好嘛!我说就是了!你点茶不要停啊!会影响茶香的!” 钟馗傲娇地哼了一声,继续点茶。酆都装模作样地摸了一把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叹道,“小馗你最近真是越来越难搞了,天宫那么多仙女你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那什么青妤,卧槽他们武当山就没一个好东西好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知不知道balabala……” 钟馗眼角狠狠一抽:“你特么到底说不说!?” 酆都一噎,弱弱道:“呃……我说就是了嘛。第一个你肯定知道,就是前两天因为九源真君一事被罚下界的真武帝君,你家青妤的顶头上司。” “嗯,还有两个?” 酆都扔了笔,双手托腮兴奋道:“第二个说来就很有八卦的味道了,要不是玄天拿【哔——】的事情威胁我,我肯定把这消息卖给司命狠赚一笔。” 钟馗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他连【哔——】的事情都知道,显然是人司命告诉他的,你觉得以他跟司命的关系,这消息他会不知道?之所以没传出来显然是司命从中动了手脚,你怎么可能赚得到钱。等等……说了这半天,你还是没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消息啊!” 酆都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第二个是碧霞元君,她的轮回申请做得可隐蔽了,我敢说,三界九州知道她是在玄天上九重天请罪的前两天就转世下凡的人,除了我、玄天、司命以及她本人外,连玉帝也不知道!” 钟馗瞪大了眼睛:“卧槽!几个意思啊!” 酆都耸耸肩:“据玄天说是为了根治碧霞元君身上的蛊毒才要她入世历劫的,不过这方法到底有没有用还有待查证,所以暂时不宜宣扬。可我觉得吧,玄天挑这个时候自请下凡,与其说是为偿不能及时救助九源真君之罪,更可能是不放心碧霞一个人下凡,所以才找了这么个借口跟着去的。” “果然是……真爱啊!”钟馗感动地望天三秒,接着突然转头道,“哎对了,还有一个是谁?” “哦,不就是那个坑爹的财帛星君嘛。”酆都见怪不怪地摆摆手,“听说前些日子跟三大天尊打麻将,凭着过硬的财气生生赢光了他们的私房钱不算,还逢人就说闹得三位天尊很是没面子,就找了个借口将他罚下界受受罪咯。” 钟馗:“…………” 酆都:“我想着吧,这三只既然这么巧都赶趟下界了,不如干脆把他们送作堆吧,小馗你说好不好……嗷!你特么的到底停了多久了!我的极品冻顶乌龙啊!” —————————————— 人间大陆共分九州,分别是徐州、冀州、兖州、青州、扬州、荆州、梁州、雍州和豫州。其中九州王居雍州,其余八州各封群王,统领一州大小事务。 雍州身为九州之首,在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俱是遥遥领先,而在这之中尤为遥遥领先的,当以戴、沈两大世家为鳌头。这两大世家绵延至今已近千年,士农工商皆有涉及,势力盘根错节,连九州王都要忌他们三分。 戴东月虽然姓戴,雍州本家却向来无视他们这一系旁支,主要原因在于他们这一系,对戴家来说是见不得光的一系——往上数六代,雍州本家的一位庶出小姐因上山进香迷路山间,被一砍柴山民玷污,待本家人找到她的时候,这位小姐因打击太大已然疯癫,甚至于挣扎间将那山民推下了万丈悬崖闹出了人命,在雍州着实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本家人为保名声,只得谎称她不堪受辱自缢而亡,私下将她远送去了扬州,名为静养实为遗弃。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被本家遗弃的疯癫小姐,竟然在十个月后挣扎产下了一名男婴! 本家人自是不会对一个已经被遗弃的庶女多加注意,这名男婴便得以活了下来。十五年后,庶出小姐病逝,男孩也长大成人,娶了一个农家女,生下一子两女……如此六代过后,扬州便诞生了这么一系戴家旁支,而戴东月,正是扬州戴家第六代家主的嫡出长女,祖上直系则是那位疯癫小姐之子同农家女所生的次女。 综上所述,扬州戴家传到戴东月这一代,基本已经同雍州本家无甚关系了,若不是世家的骄傲让他们历代坚持只招上门女婿,恐怕连戴姓都无法保留下来,不过也正是因此,扬州戴家历代家主中女家主甚多,族中女子地位普遍高于一般士族。 戴东月的父亲是第六代的家主,已过世的祖母则是第五代家主,因着这个原因,戴东月打从一出生就被默认为家族继承人,自小接受精英式教育,对经商一道有着极其惊人的天赋,五岁误入赌场,凭着腰间一块玉佩为资分分钟赢下半间赌场,若不是家仆及时赶到退还赌金并抬出身份恩威并施,戴家的敛财小家主只怕就要被生生扼杀在摇篮了。 可外人不知道的是,扬州戴家传到戴东月父亲这一代,其实已经败落了,外面看上去虽还好好的,但里面早已亏空,所以家族对戴东月这个天资过人的未来继承人着实抱着很大的希望,只可惜颓势已定不能挽,戴东月十三岁那年,戴家正式宣布破产,家主携妻自缢以谢家族,锦衣玉食的戴家嫡长女一夜之间流落街头,茫然不知去处。 时已隆冬,扬州街头下着大雪,戴东月衣衫褴褛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神情呆滞面容脏污,显然还沉浸在家道中落的打击中无法自拔。 就在这时,街道另一头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马蹄声,片刻之后,一辆奢华又不失雅致的马车停到了她面前,正对着她的天鹅绒厚锦车帘缓缓掀开,戴东月下意识抬头,看到一张英挺俊朗,威严从容如玉京尊神般凛然不可侵犯的脸庞。 “你是戴东月?”他开口,温和中带着一丝怜惜。 戴东月下意识地点点头。 “如此人才……家族竟也舍得弃之不顾……”他喃喃了一句,复又对她笑道,“听说你家败落了,我手下尚缺一名掌柜,你要不要来?” 戴东月微微瞪大了双眼:“真……真的吗?!” 他笑笑:“真的,不过我家在雍州,你若应下,从今往后就得背井离乡,再不会回来了。如何?” 戴东月苦笑了一下:“小女如今已是孑然一身,去哪里不是去呢?”说着,她屈膝下跪给那人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公子收留,从今往后,只要公子一句话,东月但凭吩咐!” 那人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上车吧。” (100)宿敌 一个月后,戴东月来到了传说中的九州首都,雍州。 在这期间,她十分意外地了解到,好心收留了她的那位年轻公子,竟然是雍州戴家现任家主的嫡长子,戴家内定的下一任继承人,戴天轩。 天之骄子,气宇轩昂,果真人如其名。 “不是我吹啊,别看我们天少今年才二十,但无论是品貌或是才智,雍州上上下下哪个提起不是心悦诚服的?”彼时的戴东月倚在门帘前,听驾车的中年车夫向她手舞足蹈地如是道,“说句冒犯的话,东月小姐能跟着我们天少回本家,那可是天大的福气!扬州那分家散了也就散了吧,没什么好值得留恋的。” 戴东月闻言脸色一黯,端坐在车里翻看着书卷的戴天轩见状,当即开口淡淡道:“老张,你确实冒犯了。” “呃……小人口不择言,多有得罪,还请东月小姐勿怪!”老张浑身一抖,急忙向戴东月告罪,戴东月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无妨无妨!张大叔你还是专心……啊啊啊!马车要歪了啊!” 话音未落,两粒花生米便“嗖”地一声自她身后射出,各种弹中了前面因失去车夫引导方向略偏的两匹马的额头,轻而易举地将它们带回了正轨,趁此时机,老张迅速执鞭迅速驾稳了马车。 “这个月的工钱扣一半。”戴天轩面不改色地翻过一页书,淡定道。 老张满脸愧色,毫无怨言地点头道:“是,天少。” 戴东月咽了口口水,默默地放下门帘坐进车里,再不敢同老张闲扯半句。 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可真到了首都雍州,戴东月才惊觉扬州那点烟花着实算不得什么——倒不是说雍州的街道比扬州繁华,主要在人——那样的气质与风度,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只有在这绵延不断地积攒了无数政治、经济、文化底蕴的千年乃至万年古都里,才能培养出来。 譬如戴天轩,就是一个最好的范例。但更为难得的是,比起古都纯粹的雅士气韵,他更多了一分武将的坚毅,和王者的威严。 这样的一个人,不喜欢根本对不起天地良心。 可惜戴东月这厮偏偏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不过这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人戴东月现在才十三岁,根本还没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况且她刚刚经历了家族巨变,内心世界漆黑无比,跟着戴天轩也只是单纯地为了活命,根本没有半点YY自家主子的想法,更别提谈情说爱了。 “天少,老张说我们马上就到戴府了。”戴东月掀开门帘问了老张一句后,回头略有兴奋地对戴天轩道,自从听到老张尊称他为“天少”后,她便也自动自觉地如此称呼他,对此戴天轩没有任何反应,戴东月便当他是默认了自己这种称呼方式。 “嗯。”戴天轩闻言,收起了手上的书卷,伸手按了按眉心。戴东月见状,情不自禁地劝诫道:“天少,马车动荡,看书对眼睛不好,以后还是少看些吧。” 戴天轩微微诧异地看向她,一秒后点头浅笑道:“好。” 真是个善解人意,从善如流的好少年啊。戴东月嘿嘿一笑,随即却又皱起了眉:“可是……到了戴府,我该以什么身份自居呢?”她虽只有十三岁,却是从小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扬州戴府有多么不招雍州本家待见她比谁都清楚——要是换作她,她也不喜欢那些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的远房亲戚顶着自家的名姓在外招摇,更遑论他们这些曾给本家抹了大黑被驱逐出去的人,混了一圈还是败落收场,又眼巴巴地回本家求收留……恶,这么一想的话,连她自己都开始嫌弃自己了。 戴天轩蹙了蹙眉:“这确实是个问题……这样吧,旁人要是问起来,你只说你叫东月,是我从扬州请过来帮忙管理戴家产业的人便可。至于身份背景,我稍后自会为你安排妥当。” “如此,多谢天少了。” 戴天轩拍了拍她的肩膀:“别难过,等你做出成绩来,我自会为你正名,让你重入戴家族谱。” 戴东月却是不置可否地笑笑:“无所谓了……对如今的东月来说,天地之大,唯求的,不过是一心安之处罢了。” 天地之大,唯求一心安之处。戴天轩细细地琢磨了一下她这句话,莫名地就生出些感慨来——究竟要经历怎样的过去,才能让一个不过十三的少女说出这样看透沧桑的话来? 正想着,马车忽然停了,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叫嚷声,只听了一句,戴天轩便忍不住抚额长叹了一口气。 “东月,打帘下车吧。” “是,天少。”戴东月歪头,显然对他这个表情很是好奇,不过眼下显然不是追问的好时机,她只得乖乖掀开厚重的厚锦门帘,侧身让戴天轩先下去。 甫一下车,戴东月便自动自觉地跟在了戴天轩身后作低眉顺眼小丫鬟状,眼角余光却很不安分地顺着叫嚷的声音往正前方看去—— 低调而奢华的戴府门前不知道为什么歪七扭八地躺了一地家丁小厮,另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坐在其中一人的背上,此刻正抬着下巴一脸傲慢地朝戴天轩的方向看过来。 “哟,你特么终于从扬州巡查回来了?少爷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此言一出,戴东月再也忍不住好奇,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了这位胆敢冒犯雍州第一贵公子的嚣张少年来——他穿着一身抢眼的烈红色修身绒袍,上绘方孔圆钱和金元宝纹样,衬着一张风流倜傥的标准男祸水帅脸,看上去非但不让人觉得俗气,反倒有一种恰如其分的张扬不羁。 戴天轩倒是笑得温和从容:“原来是沈家的万三少爷,不知前来我戴府有何贵干啊?” 沈家的万三少爷?戴东月愣了愣,难道是传说中和戴府并立为雍州两大世家的那个沈家?等等!沈万三的话……不就是那个N多年前,传说中有钱到连皇帝都对他各种羡慕嫉妒恨的超级富商吗?!卧槽沈家是有多缺钱,才会给自家子弟取了这么一个聚宝盆的极品名字啊! 沈万三显然也很不喜欢自己这个名字,因为他在听到这话后脸色便瞬间铁青,起身径直走到戴天轩面前恶狠狠地瞪着他道:“戴家没教你直呼别人姓名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戴天轩微微低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道:“沈家堂堂的少主不管不顾地在人门前大打出手,难不成就是有礼貌有风度的行为?” 戴东月见状,不忍直视地别过脸——少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谈判的时候气势是最重要哒!既然比人家矮半个头就不要凑到人跟前呛声呐!这样真的很low啊! 果不其然,沈万三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他愤愤地后退了两步,视线不经意间落到了戴东月身上:“啊哈,你不是一向标榜自己是正人君子的么?怎么竟招了个这么貌美又**的贴身侍婢?”啧啧……这小丫头看上去还不到十四吧?不过身上那套鱼鳞百褶裙倒是极衬她那张尚未长开的绝美瓜子脸,想来不出五年,定能长成艳惊州国级别的大美人,戴天轩这厮果真艳福不浅。 默默cos空气的戴东月泪流满面——你们吵你们的关我什么事……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戴天轩闻言眉头微皱:“沈少爷,说话客气点,东月姑娘可是我专门从扬州请过来的经商奇才,岂是那些伶人婢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经商奇才?”沈万三哈哈大笑,“戴天轩,你终于肯承认赚钱赚不过我了?竟然不惜千里迢迢跑去扬州挖人?!” 戴天轩微微一笑:“哦呀,今天死皮赖脸打上门来,眼巴巴等了不知道有多长时间的那个人好像不是我呢。” 沈万三一噎,恼羞成怒地怒吼道:“戴天轩你别得意!再过三日便是诗缨公主的选婿生日会,我倒要看看,到时候她会选你还是选我!” ———————— PS:一百章了耶!~~撒花庆祝一下~~ (101)进府 就这样,我们的沈大少爷自以为狂霸酷炫拽实则极其幼稚无聊弱爆地撂下这么一句狠话后,转身拂袖而去了。戴天轩却只是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转头平静地交代了老张几句,便带着戴东月径直进了戴府,显然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也从这一刻起,戴东月再不允许被冠上戴姓,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只能是东月。 甫一入府,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极为精美的琉璃照壁,上雕松鹤延年图,奢华大气却又不失书香翰墨——只此一项,其名门之风便已略识一二。 “天少,方才那位沈少爷,好像同您……不大合得来啊?”前往戴天轩书房的路上,忍不住好奇的东月斟酌了一下语句,试探性地问道。 戴天轩莞尔:“岂止是不大合得来,用他自己的话说,简直是命定宿敌。” “唉?什么意思?” “戴沈两家斗了千年,期间的恩怨情仇我不说,想来你也是知道个大概的。”戴天轩略略思索了一下道,“沈万三和我都是嫡长子,家族内定的下一任继承人,所以我和他可算是被两个家族乃至整个雍州的人从小比较到大的。客观来说,他的聪明才智并不在我之下,只因我长他三岁,幼时难免压他一头,再加上家族和外界舆论的压力,破罐破摔之下才养成了如今这般张扬轻浮的性子。” 东月半是吃惊半是疑惑地瞪大了双眼:“沈家怎么会让这样的人当继承人?他根本不能同天少你相提并论嘛。” 戴天轩摇了摇头:“谁说他不能同我相提并论?论家世地位,我们旗鼓相当;论脾性,我沉稳内敛,他狂放张扬,我们各有千秋;或许文韬武略上我略胜一筹,但他在经商和人际上的才能,远胜于我。”说到这里,他停下了脚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千年的世家流水的王朝,像我们这样名门若想继续传承,长久地扎根于民间远比在朝廷呼风唤雨一时来得重要,说句不自谦的话,我从一开始就站得太高,没有吃过苦遭过罪,所以我根本没有办法像沈万三那样在上流社会和底层贫民之间自如转换。 可是东月,我不甘心戴家传到我这一代就只能守死在朝堂之上,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惜千里迢迢将你从扬州带过来的原因。” 一年前,当东月知道家里的真实情况后,也曾露出过这样一心为了家族,无所畏惧信心满满的神情,只可惜,在摇摇欲坠的参天大厦前,她终究是太嫩。 她抿了抿唇,郑重其事地下跪行了一个大礼:“请天少放心,守不住家族这种事,东月绝不会再让它发生第二次。”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戴天轩满意地点点头,而后正色道,“不过以你现在的本事,是撑不起戴家的。所以今后三年,你就是我的贴身侍婢,无论我走到哪里,去做什么事情,你都要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地观察和学习。旁人或许会留下九十分的人才,可我戴天轩手下只要一百分的天才!三年后,若你达不到我的要求……” 东月俯下身,砰砰地连磕了三个响头,毫不犹豫道:“三年后,东月若有负天少期望,愿以死谢罪!” —————————————— 作为传承千年的世家,戴家在九州各地皆有分支,扬州戴家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支罢了。但唯有两代家主以内正统嫡系所出的,或作为辅佐继承人的资源而培养的个别才能突出者才有资格住在雍州本家——前者如戴天轩,后者如戴东月。分族的人若想进入雍州本家,必须提前跟家主预约,否则就只能等年底的祭祖兼家族总结大会了。 而戴府的格局,也因此显得特别独具一格——从正大门进入后,首先是极其大气豪华的正大厅,右侧是祠堂,左侧是宴会厅;大厅后是假山流水,风雅精美的百花园,花园后是供宾客或分族的人居住的客房;客房之后,是书堂和演武场,族中最优秀的精英们每天都在这里学习——很显然,这样的格局安排,主要是为了第一时间向前来的宾客炫耀他们戴府的有钱、有品位,且有人才的世家气场。 在这之后,便是戴家嫡系的住所了:东侧住的是从各分族送来的天资非凡的少年少女,西侧住的则是两代家主以内的嫡系亲属,现任家主及其妻儿居正中。至于丫鬟家丁护卫之流,则分住在各区最外围的东西两侧,随时听候各区主子们的调遣。 戴东月跟着戴天轩,在众多好奇的目光中淡定地一路穿过正厅、花园、演武场等地,绕过正中间现任家主,也就是戴天轩父亲平常办公和居住的廷芳阁后,来到了专属于他这个家族少主的地盘。 “左边的群芳阁住的是父亲的妻妾,她们素来不安分,没事不要去招惹她们;右手边的竞芳阁住的是我的兄弟姐妹,他们比我父亲的妻妾更不安分,有事也不要去招惹他们。”戴天轩将她带进自己的书房,一本正经地嘱咐道。“当然,最不安分的还要数东西两侧那些心心念念想着取代或者讨好我同我父亲的亲属,所以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你也不要去招惹他们。” “听起来,天少您的日子过得很是水深火热啊。”东月不厚道地扑哧一笑,“东月知道了,东月一定紧跟天少的脚步,寸步不离。” 戴天轩无奈地白了她一眼,径直走到书桌后,开始翻阅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积累下来的诸多事宜。 “廷芳、群芳、竞芳……天少,这边的建筑取名字都是配套取得么?为什么您住的这里偏偏不带芳字啊?”东月退出门,望着头顶上的牌匾好奇地问道——牌匾之上,赫然是苍劲有力的“真武阁”三个烫金大字! 戴天轩闻言,玩味地勾起了唇:“我生于三月初三,和传说中天宫的真武帝君同一天生辰,父亲很高兴,便亲自提笔改了这个名。” “那这里原先叫什么?” “流芳阁。” “流芳百世?也是个好名字啊。”东月赞道。 “你喜欢?”戴天轩加深了嘴角的笑容,“那正好,你就住那儿吧。” “哈?!” 戴天轩右手托腮,左手指了指书房右侧笑眯眯道:“我的卧房在那边,旁边那间流芳筑一直空着,正好你住进去,方便以后我就近指导。” 东月眨了眨眼睛,浑然不觉地咧嘴一笑:“好啊,那就多谢天少了!” “天少是外人叫的,人前你是我的贴身侍婢,人后你是我精心栽培的左膀右臂,还是叫少主更妥帖些。”戴天轩笑容不改,东月却仍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爽。 于是她当即“得寸进尺”地笑道:“既然少主要精心栽培东月,那么东月斗胆,想在人后唤少主一声师父。” 戴天轩果然“龙心大悦”:“准了!” 不过彼时的东月还是太嫩了,她怎么就不想想,即便是被废除了,流芳二字仍是和廷芳、群芳、竞芳处于同一等级上的,紧靠着戴天轩卧室的流芳筑,很显然就是留给他未来的正妻所居住的啊…… —————————— 果不其然,戴天轩当夜就被他的父亲叫去了廷芳阁大书房。 “听说你这趟出门,带了一个小丫头回来,还安排她住进了流芳筑?”戴家现任家主戴祺山站在书桌后面,面容沉静地提笔临着一副书帖问道。 戴天轩微微一笑:“是的,父亲。” 戴祺山眉头一挑,停笔抬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戴祺山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忽而一笑:“无所谓,若你能将她打造地足以与你相配,为父自不会有任何意见。不过在这之前,为父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父亲啊。”戴天轩亦是笑,浑然一对老狐狸父子。“不过父亲多虑了。目前为止,天轩想要的只是一个好帮手,而驾驭一个女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她爱上自己。只要她爱上我,自然会死心塌地地为我做事。” 戴祺山笑容越深:“真是个狠心的男人啊,但愿你将来不要后悔。对了,诗缨公主的选婿生日会,你准备得如何了?” “选婿?”戴天轩挑眉,“似乎官方的说法,只是一场普通的生日宴会而已啊。” 戴祺山面不改色:“可却邀请了雍州所有的青年才俊不是么?” 戴天轩笑了:“那又如何?没有摆到面上的东西,就算私下不见或是损毁了,也不会有人敢公然站出来嚷嚷。” 戴祺山长叹了一口气:“我儿心高气傲,看来是看不上九州王家的女儿了。也好,只要不落到不该落到的人手上,为父都无所谓。你这趟去扬州巡查也很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父亲。” —————————————— PS:卧槽这是要宅斗的节奏么……不不不,看来还有可能往宫斗或者商斗的方向歪过去,亲们,你们喜欢这样的节奏么?阿途的意思呢,是既然他们去到人间了,不发生点属于人间的争斗不大合理,希望喜欢看仙侠的盆友们多多包涵,之后很快安排东月和玄天他们去跟人间的仙神纠缠,譬如四海龙王、灶神、和合二仙什么的,两者结合之下,阿途预感本书的GC即将来临!哇咔咔! (102)所谓泡妹子 大陆以雍州为首,共分有九州,其中又以雍州的州城凤翔城为大陆重中之重的首都城市,不仅是九州王所居的九州王宫,很多世家大族的老窝也都在这里,包括戴家和沈家。 今天是九州王唯一也是最宠爱的女儿诗缨公主的十七岁生辰,这位公主生性活泼好动,尤其热衷于狩猎,九州王于是大笔一挥,十分慷慨地将凤翔城外的皇家狩猎场批给她作为举办生日宴会的场地——这就是为什么东月一大早就跟着戴天轩出府的原因——他们也收到了诗缨公主的生日邀请,但悲情的是,戴府同皇家狩猎场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赶车过去足足要花两个多时辰…… 按照公主的计划,她希望全体宾客能在午宴前赶到狩猎场,大家一起用过正式的生日午宴后,便可在狩猎场尽情狩猎,待到傍晚再进行猎物清点,随即开篝火晚会——收获最丰盛的客人,可以得到由公主赞助的神秘大礼一份。 结合此次到场嘉宾几乎尽是雍州的青年才俊,对于这份所谓的神秘大礼,大多数人其实都心知肚明。 故而下午的狩猎一开始,在场的嘉宾就自动自觉地形成了分外鲜明的两派——一派单枪匹马到处扫荡猎物,一派三五成群悠哉悠哉地踏青闲聊,有的甚至连弓箭都没带…… 戴天轩一身玄色曳撒,骑着一匹水亮到在阳光下会泛出银灰色的极品望云墨骓,不紧不慢地往西边一座离众人狩猎中心极远极荒凉的小山坡而去。 东月身为南方扬州人氏,此前根本没怎么骑过马,好在前两天紧急训练了一下,戴天轩又特意为她挑了一匹性子温驯的枣红母马,东月这才勉强上了马,此刻正胆战心惊地跟在她家少主左侧稍稍落后两步的位置,将“寸步不离”四个字贯了个干净彻底。 “少……少主……”不论胯下的枣红马如何努力试图向它的临时主人展现自己的温驯乖巧,东月从始至终都紧张万分地盯着它的双眼,死拽着手中的缰绳,连跟自家少主说话时都没敢挪开视线,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掀翻下去摔个大马趴。 戴天轩见她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莞尔:“此处无人,你唤我师父便可。”不知道为什么,比起什么天少、少主、少爷的,他更喜欢身旁这个小丫头唤他师父,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哦……师父,”东月浑然未觉,咽了口口水磕磕巴巴道,“我……我们这样真的没关系吗?您……不去打猎吗?公主殿下的神……神秘大礼……” “我对诗缨公主没什么兴趣,”戴天轩耸耸肩,不厚道地取笑她道,“况且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去?” 东月抽了抽嘴角,毫无征兆地突然拉住了缰绳,而后用一种极度菜鸟的不雅姿势扒下了马。戴天轩挑眉,见她平安落地后便站在原地安然自若地整理起了仪容,不由好笑道:“你又想做什么?” 东月抬头,冲他微微一笑道:“没什么,东月只是觉得,东月骑马的速度还比不上直接牵着马走的速度,既然师父你愿意配合,那东月又何必强撑着受罪,不如干脆下来步行好了,师父您说东月说的对不对?” 戴天轩哈哈大笑:“也罢,我便同你牵马踏青这一回!”说完,他一拍马鞍,右脚往左侧一甩,极度耍帅却也极度帅地从他的望云墨骓轻松跳下,笑眯眯地冲满脸错愕的东月点了点头,负手往山坡的方向率先走去,根本不用招呼的,他的墨骓也自觉地撒开蹄子跟上了他的主人,临走前还特别回头鄙视了东月一眼。 果然物似主人形,这马特么是成精了吗!东月满脸黑线,牵着她的小枣红认命地跟了过去。 “东月,过来这边看。”戴天轩很快站到了山坡上,笑容满面地转头招呼她,于是前一秒还各种不爽的东月姑娘就这么没有节操地被沐浴在冬日和熙的阳光下的俊朗少年给打败了,傻乎乎地扔开手里的缰绳径直往戴天轩身边奔去,好脾气的枣红马只能默默地站到山坡另一头,蹭着同样被主人撇下的望云墨骓同病相怜地一起啃草去了。 “哇!好漂亮的风景啊!” ……咳咳,你们不要怪东月发出这么幼稚的感叹,人家现在才十三岁,天真烂漫美少女一个,偶尔卖卖萌什么的还是在理解范围之内的。 “这里是我去年陪父亲参加皇家秋猎时偶尔发现的,能饱览到狩猎场绝大部分的美景。”戴天轩浅笑,“这边偏僻荒凉,又无甚猎物,一般不会有人跑到这边来,我们下午就在这里打发时间吧,如何?” “好啊好啊!”东月连连点头,突然一拍脑门道,“良辰美景在前,无酒无食岂不是很扫兴?师父,不如我回去拿点吃食吧?” “不用,”戴天轩摇了摇头,转身冲不远处的墨骓招了招手,墨骓二话没说奔了过来,他满意地摸了摸它的脑袋,从马鞍上取下一个包裹。 “喏,去那边把东西铺一铺。” 东月无语地接过包裹:“原来师父你早就计划好了啊……” “为师计划好的,可不止这些哦。”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意味深长地笑道。 东月不解地歪头,戴天轩却没有解释的意思,挥手将墨骓赶回去啃草地后又道:“虽说午后阳光正好,但现在是隆冬,我们又要在这儿消磨一个下午难免阴冷,你先去整理吃食,我到附近捡些柴火备着以防万一。” 东月乖巧地点点头:“好滴,那师父您自己要小心哦!” 于是戴天轩转身朝不远处的一片树林走去,东月则返回小山坡,找了快相对平坦的空地解开包裹,铺平餐布,将里面的吃食仔仔细细地分类放好,而后一边嗑着瓜子看对面美丽的山景,一边静候她家师父回来。 —————————————— 走进树林的戴天轩却根本没有捡柴火的意思,没几步便停了下来,冲着空无一人的林间朗声微笑道:“林间阴寒,足下与其窝在这里受罪,不如同我一道喝酒赏景如何?” “…………” 戴天轩敛了笑意,语气转冷:“不肯么?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话音刚落,他脚尖一点原地转了个圈,将地上的枯叶纷纷卷了起来,与此同时,他伸出双手,十指指尖闪电般点过落叶,下一秒,那些落叶便如最狠准的暗器般凌厉地射向周围大大小小百来棵大树! “轰——沙——” “啪——我擦!” 树木剧烈的震动声伴随着簌簌的落叶声,紧接着又传来屁股落地以及男子哀嚎的声音,戴天轩愣了愣,迅速掠至那男子的跟前—— “沈万三?!怎么又是你?!” (103)万万,要成熟啊 满脸无语的戴天轩带着满脸郁闷的沈万三返回小山坡时,东月已经迅猛地嗑完了大半包炒瓜子。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听到脚步声,她下意识地转头,“……沈少爷?!” “哟小美女,又见面啦。”一见是东月,沈万三郁闷的脸瞬间阴转晴,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到她身旁,冲她眨了眨眼睛调笑道。 戴天轩见状,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眼角瞥见他表情的东月当即起身冲沈万三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借机后退了好几步,最终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自己同沈万三之间的距离。 戴天轩的眉头于是舒展了开来。不及沈万三抱怨,他迅速坐到了他对面,抬手一本正经道:“东月,奉酒。” “是,少主。”东月乖巧地颔首,屈膝跪到两人中间为他们倒了酒,随后便极其自然地侍立到了戴天轩身后,俨然一副贴身侍婢的样子,让意图再戏弄她一番的沈万三再找不出半点借口将她唤至身前。 于是吃瘪的他只能讥笑戴天轩道:“上回你不是还警告我说,她是你千里迢迢请来的奇才,叫我说话客气点么?怎么一转眼还是成了你的侍婢?” “东月年纪还小,缺乏经验,所以我打算先让她跟着我学几年。”戴天轩带着一如既往的极品绅士微笑,淡定地解释道,“倒是你,前两天不是还跟我宣战说要追到诗缨公主的么?怎么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你不抓,反而跟着我跑到这里?” 沈万三不屑地切了一声:“有人抢的才是好东西。你戴天轩看不上的,我沈万三就更看不上了。” 何等扭曲的三观啊,照这么说沈少爷您岂不是这辈子都要跟在我们少主屁股后面追了……东月腹诽,同时默默地在心里为那位炮灰公主鞠了一把同情泪。 戴天轩长长地叹了口气:“万万,你什么时候能成熟点?” 此言一出,沈万三瞬间炸毛:“老子说过很多遍了!不要这么叫老子!” 戴天轩一脸为难:“啊,那我只能叫你小、三了。” “卧槽!你就不能跟别人喊你天少一样喊我沈少吗!” “那怎么行?”戴天轩摇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叫这么生疏,怎么体现我们从小青梅竹马玩到大的感情啊,你说是不是东月?” 东月淡定地点头微笑:“少主说的极是。” 沈万三:“…………” 戴天轩:“万万,其实我一点儿都不介意你喊我天天或者小轩。” “我介意!”沈万三掀桌咆哮道,“你特么脸皮敢再厚一点吗!?” 戴天轩耸肩,扭头对东月道:“看,连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么基本的镇定都没有。” 东月深以为然地点头:“沈少爷这样,确实不大懂事。” 沈万三:“…………”这一刻,他觉得的内心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交战——理智的那个自己说,别冲动,戴天轩可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解决的人,千万不要受他挑衅;可下一秒,冲动的那个自己便猛地蹿出来掐着理智的那个自己的脖子拼命摇晃,声声咆哮着说要把戴天轩这伪善又毒舌的笑面虎千刀万剐就地正法! 嗷!脑子快炸开了!谁来救他一下啊!!! 突然,不远处的望云墨骓毫无征兆地闪电般冲到了戴天轩面前,一边烦躁地跺着四蹄,一边冲着之前诗缨公主举办午宴,同时也是众人此行的中心营地的方向不断低声嘶吼着。 “它这是怎么了?”沈万三愣了愣,疑惑地问戴天轩道,顺便打量了戴天轩这匹传说中的神驹一眼——望云墨骓号称是顶级宝马中最通灵的一种,个别血统纯正的,甚至有可能开通灵识修炼成灵兽。戴天轩这一匹,据说血统纯度已近九成,乃是两年前由他自己亲手在武当山天柱峰捕来的,为了驯服它,戴天轩险些丢了性命。但正所谓高风险高利润,从那以后,戴家再无人敢反对戴祺山将家主之位交给他继承的决定,也是从那时候起,戴天轩正式开始接管戴家产业,将刚开始继承人考验的自己再一次远远甩至身后。 于是“只恨没有早出生三年”以及“既生瑜何生亮”这两句话便理所当然成了沈万三的口头禅,据他身边的小厮记载,自家少爷至今为止总共愤恨地吼过这两句话一万三千六百二十四次。 戴天轩脸色微变:“营地恐怕出事了。” “就因为这马?你怎么能确定……” 戴天轩却不再理会他,一把捞过东月的腰身将她送到了墨骓背上,紧接着他自己也翻身坐到了她身后,拉起缰绳将其牢牢护在怀中,毫不犹豫地朝营地的方向绝尘而去! “白痴!我的墨骓早就通灵了!刚才就是它提醒我你埋伏在树林里的!” 沈万三这才终于弄明白,为什么他戴天轩只驯服了一匹马就能获得全族人的支持——以望云墨骓的天赋,一旦通灵,修成灵兽最多也不过是百来年的功夫。戴家若再奉上灵药助它修炼,不出十年,他们戴家就能拥有一头灵兽来守护家族,倘若运气再好些,说不定还能进一步将其提升为仙兽! 卧槽这么重要的信息,你戴天轩就这样白白透露给我到底特么是几个意思! 沈万三咬牙,狠狠地跺了跺脚,终是运起轻功往营地方向跟了过去。 —————————— 不一会儿,沈万三就赶到了营地外围。 不及走近,远远地他便看到了营地上空笼罩着一股莫名黑气——顺着黑气涌动的方向往回寻去,很快他便发现,黑气竟然是从诗缨公主的营帐中传出来的! “卧槽!什么情况?火烧了还是闹鬼了?” 他震惊地揉了揉眼睛,只犹豫了两秒,便再次运起轻功,顺着墨骓留下来的脚印一路往公主营帐掠去。 可令沈万三感到不安的是,他这一路过来,居然愣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卧槽这不科学啊!那么多的宾客、宫婢、侍卫,怎么会一个都找不到? 虽然从小就清楚明白地知道,这个世界上是的的确确有妖魔仙神存在的,可……可是他长到这么大……根本一回都没见过啊!卧槽!谁来教他一下这种时候他究竟该怎么做才合适啊!哪怕是戴天轩那禽兽也好啊! (104)阴阳眼三人组 却说早一步赶到营地的戴天轩和东月二人,一路过来自也发现了营地空无一人的诡异情景。 “难不成有刺客?”被戴天轩牢牢护在身前的东月见状,皱眉疑惑道。 戴天轩却是摇头:“能来参加诗缨公主生日宴的,哪个不是身份尊贵的大家子弟?不提王上配给公主的三百精兵,光是我们这些宾客带过来的明卫暗卫就不下五百。别说刺客,没有三四千的军队火力,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我们所有人。” “那为什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总不会是大家在跟我们玩捉迷藏吧?” 戴天轩抿唇不语,视线从焦躁不安的墨骓转移到前方不远处的公主营帐前,东月见状,也随之看了过去—— “哇擦!公主的营帐在冒烟啊,该不会是着火了吧?!” 戴天轩诧异地扭头:“你看得到那些黑烟?” 东月翻了个白眼:“废话!我又不瞎。” “……看来我还真是捡到宝了。” “???” “下来吧,我们进去看看公主如何了。” 于是两人下了马,戴天轩示意东月跟着他身后,自己则站到帐前,伸手缓缓掀开了帘幕—— “谁!?” 一声厉喝从帐中传出,戴天轩迅速拉过身后的东月,俯身躲过紧接而来的一道风刃术法,一个侧翻成功闪进了营帐之中! “戴……戴天轩?!”被戴天轩硬拖进来狼狈倒地的东月闻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满脸惊恐,披头散发瘫坐在地上的华服少女——这这这不会就是那个素有“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之称,几个时辰前还巧笑倩兮地端坐在宴会上首勾搭众才俊的诗缨公主吧?! 单膝半跪在地的戴天轩缓缓起身,神色沉静地望向诗缨的对面——那是一个阴冷煞气的瘦削少年,年纪看上去同诗缨公主差不了多少,身上只穿了一件宽大的墨绿绸袍,此刻正诡异地悬浮在离地半米的空中,衣袂翻飞面无表情地侧头注视着这个轻轻松松穿过他设下的结界,又轻轻松松躲过他发出的风刃的不速之客。 “戴天轩?”他冷冷地重复了一遍诗缨的话,看着戴天轩道,“你是来救她的?哼,不自量力。” “戴天轩你快救本宫啊!”诗缨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慌忙向戴天轩爬去,一边还扯着嗓子拼命尖叫道,“你想要什么本宫都可以给你!快救救本宫啊!” “吵死了。”少年不耐烦地皱眉,挥手将一道灵诀打入诗缨脑后,下一秒,诗缨猛地瞪大了双眼,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戴天轩眉头一突:“你……该不是把她弄死了吧?” 少年冷冷一笑:“我还没有折磨够本呢,怎么可能让她这么容易就死?” 戴天轩松了口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着,他下意识挪动脚步往东月身前挡了挡,东月见状心头一暖,情不自禁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少年不屑地瞥了他们一眼,凉凉道:“放心,我从不滥杀无辜,等解决完我同她的私人恩怨后,自会将其他人放回。不过如果你们坚持要留在这里给她陪葬的话,我也不介意手上多添两条人命。” 戴天轩怔了怔,而后笑了:“是在下小人了,素闻魔族人爱憎分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少年一愣:“你……怎知我是魔族人?” 戴天轩微笑:“足下当真是艺高人胆大,帐外魔气都腾翻天了,还能这么镇定地在里面折磨人小姑娘,就不怕惹来那些到处嚷嚷着除魔卫道的牛鼻子道士么?” 少年神色一凛,缓缓从半空中降落到地上,看着他淡淡道:“好多年没碰见天生阴阳眼的凡人了,你看上去资质很不错,不修道着实暴殄天物。” 天生阴阳眼?是说能看见那些黑烟的意思吗?东月疑惑地看着自家少主的背影——他刚才说捡到宝,难不成……我也有那什么听上去不明觉厉的阴阳眼?! “呵呵,你怎知我没有修道?”戴天轩勾了勾唇,毫不畏惧地直视他道,“或许,是我深藏不露呢。” 少年闻言愣了愣,两秒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情不自禁地往后倒退了一步:“难不成你……你生辰八字多少!?” 戴天轩莞尔:“这我怎么能告诉你,万一你回头拿我的生辰八字诅咒我怎么办?” 少年闻言,脸色阴晴不定地思虑了一会儿,最终咬牙道:“算了,我懒得同你们这些凡人多作纠缠。诗缨我带走了,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吧!” 话音刚落,滔天魔气自他体内奔涌而出,瞬间席卷了诗缨和他自己,戴天轩亦没有丝毫阻挠的意思,只是镇定地伸手护住东月,眼睁睁看着两人随魔气凭空消失。 东月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就……就这样放他们走了?万一九州王追究起来怎么办?” 戴天轩不负责任地耸耸肩:“要不然咧?你又不是没看到他滔天的魔气,啧啧……据我目测,以这厮的实力便是在弱肉强食的魔界必然也是数一数二的,我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我才不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拼命呢。” 东月:“…………” “戴天轩!你特么在不在里面啊!”正在这时,帐外传来沈万三童鞋半是惊慌半是激动的喊叫声,戴天轩叹了口气朗声道:“没事了,你进来吧。” 于是门帘被刷地掀开,沈万三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摇晃着作小马哥状咆哮道:“卧槽什么情况!刚刚还看见好大一片黑烟从这里冒出来啊!怎么突然全没了?!你们到底干什么了!公主呢?!” 戴天轩面无表情地拍下他的狼爪子道:“冷静点,吵吵嚷嚷地像什么样子。没多大事,就是公主不小心招惹上一个魔族花样美少年,两人虐恋情深不能自拔,少年又爱又恨之下把她带走**去了。” 沈万三+东月:“……你特么是在逗我吧!?” 戴天轩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瞎激动什么,诗缨公主身为九州王最重视的女儿,身上怎么可能没点防火防盗防妖魔的好东西?放心啦,我向你们保证,不出两天,三清观那些道士就会把公主平安无事地接回来的。”三清观,九州王亲封的九州第一道观,观主亦被封为当朝国师。 沈万三无语:“那你这么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做什么?” 戴天轩耸耸肩:“以防万一么。” 一旁的东月却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哎?沈少爷你也看得见帐外的魔气?” 沈万三一脸茫然:“魔气?什么魔气?你说那些黑烟?那难道不是因为帐里着火了吗?” 东月:“…………” 戴天轩莞尔:“万万,我跟你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今个儿倒是头一回知道,原来你也有阴阳眼啊。” “什么阴阳眼?你在说什么东西啊。” “阴阳眼,顾名思义,就是能看见阴阳两道的眼睛。”戴天轩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一般凡人是看不见妖魔仙神的,但拥有阴阳眼的就能看到。这在修道之人中是属于可遇不可求的绝佳天赋,可惜你们沈家一贯对修仙求道这类虚无缥缈的东西嗤之以鼻,白白浪费了你这么好一个苗子。” 沈万三张大了嘴巴:“你……你的意思是,你也有阴阳眼,而且你老早就知道了,一直瞒着我偷偷修炼来着?!” 戴天轩笑笑:“不过是私下跟着三清观主学过点皮毛而已,不足挂齿。我的重心其实一直都在家族上……” “卧槽!那老子岂不是又被你抢先一步!不行不行!老子得立马去三清观!”沈万三恨得直跺脚,二话不说又是一阵风似的卷出了营帐。 看着戴天轩幸灾乐祸的微笑,东月别有深意地在旁问道:“少主,阴阳眼这么稀罕的天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拥有呢?” 戴天轩挑眉,偏头看她:“唔……这个嘛,我也不大清楚,只听说天生阴阳眼的人一旦修仙,最终无一例外都成功飞升去了天宫,所以人间也有一种说法,说生俱阴阳眼的人类,都是天宫仙神转世轮回而来的。” “真的?” 戴天轩扑哧一笑:“这我怎么会知道?要不你也跟万万一起去三清观求道,看看能不能有朝一日飞升天宫,亲自问问传说中的玉帝陛下。” 东月:“…………” “好啦,我们赶紧离开吧,那人既走,被他施法困住的宾客仆从很快就会回来,要是被他们撞见我们在这里,公主却不见了,那真是有多少张嘴都说不清了。” (105)猪一样的战友啊…… 半个时辰后,戴天轩骑着墨骓,东月骑着小枣红,两人就这么悠哉悠哉有说有笑地自小山坡往营帐方向而来。 “出什么事了吗?”戴天轩一拉缰绳,微微诧异地看着围在公主营帐前的大堆人群,随口向外围的人询问道。 “啊!是天少!”有人认出了他,连忙殷勤地上前解释道,“方才公主身边的领事姑姑突然宣布说公主玉体违和,先行回宫了。宾客们若是愿意可继续留在这里狩猎,公主临走前已把事先备好的礼物留下,猎物最多者仍可得奖。” 戴天轩哦了一声表示了解:“既是如此,大家为何还围在公主帐前不肯散去?” “嘿嘿,以天少您的本事,不可能不知道这场生日宴的真正目的吧?公主离开地如此突然,某些别有想法的人自然会觉得自己被愚弄了,这才一个个地都堵在这里‘关心’公主的‘病情’呢。” 戴天轩笑着摇了摇头:“也难为他们了。东月,我们回去吧。” “是,少主。” “哎?天少您这就回去了?” “是啊,我对狩猎一向无甚兴趣,若非公主相邀,还真懒得在这么冷的天一大早起床赶过来呢。”戴天轩笑道,语气轻松平易近人,瞬间便瓦解了那人略显紧张忐忑的神情。 “哈哈,听天少这么一说,在下也很想回去睡个懒觉呢!” 戴天轩颔首,视线移向前方被重重人群包围着的领事姑姑,那人见状,立刻很有眼力劲儿地接着道:“天少放心,在下会帮您同姑姑打声招呼的。” 戴天轩满意地勾了勾唇:“那就麻烦足下了。”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天少您慢走!” 于是两人顺利离开狩猎场,乘马车返回戴府。 路上,坐在马车里的东月似笑非笑地看着戴天轩道:“少主的演技真是炉火纯青啊,东月佩服。” 戴天轩面不改色地微笑道:“哪里哪里,东月过奖了。” “不过少主不觉得奇怪吗?公主失踪,她的奴仆侍卫不是应该在第一时间封锁狩猎场,仔细盘查所有人才对吗,怎么会这么轻描淡写地称病盖过?” 戴天轩眯了眯眼:“这就说明,他们很清楚,公主的失踪跟在场宾客没有任何关系,犯不着为此得罪一大帮权贵。” 东月瞪大了眼睛:“少主你的意思是……他们知道是那个魔族人掳走了公主?!” “恐怕是。”戴天轩沉着脸点点头,“但此前我从未听闻公主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物,也就是说,那个魔族少年是公主秘密留在身边的,只有最亲密的亲信知道他的存在。现在她的亲信发现她跟那个少年同时失踪,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不是出动大队人马寻回公主,而是替公主称病拖延时间,可见那少年跟公主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 东月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道:“难不成……他是公主养的面首?因为公主要择婿出嫁了,心怀嫉恨,所以不惜暴露自己魔族的身份,也要和她死磕到底?” 戴天轩:“……东月,其实我刚才那么说,纯粹是逗你和万万玩的,压根没有任何证据,你别真往那方面深思啊,太不纯洁了。” 东月:“……你才不纯洁呢!你全家都不纯洁!” —————————— 回到戴府的时候,天刚刚擦黑,戴天轩带着东月甫一踏进真武阁,就有小厮上前通报,说沈少带着一位少年前来拜访,已在内厅候了小半个时辰了。 两人疑惑地互看一眼,脸上皆是茫然不解。而当他们看清端坐在内厅里悠哉悠哉喝茶的两个人时,则彻底无语了。 “哟。”阴冷煞气的绿袍少年面无表情地侧头同戴天轩打招呼道。 沈万三浑然未觉,还笑呵呵地向他介绍道:“这位是广林城来的姬彦公子,说是跟戴家的桩生意出了点问题,特意过来凤翔找你的。戴天轩,你可得感谢我,要不是我半道上遇见,他还不知道要迷路多久才能找到戴府呢。” “哦呀,如此真是多谢你了。对了,时候不早了,要不要一起用晚膳?”戴天轩一如既往地完美微笑,唯有紧跟在他身后的东月听到了他微不可闻的磨牙声…… 万万,你自求多福吧。她同情地看了沈万三那二货一眼,很有先见之明地后退了两步同她家少主保持安全距离。 “不用了,我还赶着去三清观呢。”沈万三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你跟姬公子慢慢谈吧,我先走了,记得欠我一个人情啊!” 戴天轩意味深长地颔首笑道:“当然,‘这么大’的人情,我一定会好好还你的。” 沈万三愣了愣,来回看了看他跟姬彦,又瞥了一眼躲得远远的东月,电光火石之间醍醐灌顶:“呃……我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戴天轩笑容不改:“怎么会呢,正好我也想找姬公子好好谈‘生意’呢。东月,你先送沈少爷回去吧。” “是,少主。” 于是东月领着沈万三出府,一路上,沈万三几次三番妄图从她口中套出有关姬彦的情报,可惜人东月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沈万三最终只得撅嘴抱怨道:“你这小丫头嘴也太严了吧,什么威逼利诱都不吃,你才跟了戴天轩几天啊,怎么就对他这么死心塌地的。” 东月笑笑:“雏鸟出壳,只认睁眼第一鸟为母。少主救东月于危难,大恩无以为报,唯为少主肝脑涂地而已。” 沈万三无语:“你们戴家的人都这么早熟吗?我十三岁的时候哪有你想得这么多……算了算了,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姬彦跟你家少主到底有什么过节,不过凭我对他的了解,他刚才的反应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这次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派人去沈家找我。” 这二货竟也有这么通透的时候?也是……人家到底是沈家的继承人,一味犯二却没半点本事怎么行。东月微微诧异了一下,很快便笑着应下。 与此同时,内厅那边,戴天轩终于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姬彦道:“公主呢?” 姬彦淡定地喝了口茶:“在我乾坤袋里晕着呢。放心,我收了气息,刚才那小子根本没看出来我的真实身份。” 戴天轩却不肯轻易放松警惕:“为什么找上我?” (106)她也曾,一枝山花笑烂漫 姬彦眨了眨眼睛,特别坦然道:“因为你是唯一知情的局外人,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跟着你躲在戴府最安全。” 戴天轩狠狠地抽了抽嘴角:“你就不能回魔界么?” 姬彦翻了个白眼:“开玩笑,我就是从那儿逃出来,怎么可能回去。” 戴天轩挑眉,心底终于升起一丝饶有兴致的念头,走过去坐到他对面为自己倒了杯茶淡笑道:“既然如此,你还是老实交代一下你同诗缨公主的恩怨情仇吧,否则我可不冒着掳掠公主的株族大罪收留你。” 姬彦犹豫了一下道:“……现任魔王蓝音,你知道吧?” 戴天轩点点头:“三界之间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但像我们这种地位的世家,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大概的。听说现任魔王是上一任魔王的小女儿?” 姬彦点点头:“对。” “……你别告诉我你是魔界太子!” 姬彦苦笑:“曾经是,但如今也不过是只丧家之犬罢了。” “……什么意思?” “我的父亲,是上一任魔王的嫡长子,曾经的王太子蓝厉,我是我父亲的独生子,曾经的王太孙蓝姬彦。”提及往事,姬彦不由地神情一黯,“魔界历来只尊强者,不论嫡庶,所以即便我父亲因嫡长子的身份自小被封为太子,也是半步都不敢松懈的,因为我爷爷的子女很多,如果他的才能压不住兄弟姐妹,他就随时都有可能被取代。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最终取代他的,会是那个他最宠爱最不设防的小妹。不过客观地说,我那小姑姑着实比我父亲要有本事得多——为了王位,她可以像黑寡妇一样吸取丈夫的修为,抛夫弃子,杀兄弑姐,泰然自若地将自己的王座安置在森森白骨之上。作为侄子,我恨她入骨;可我也不得不承认,她这样杀伐果敢,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毒辣作风,是最受魔族人推崇的。” “所以……你是因为蓝音的政变,才流亡到人间的?” 姬彦点点头:“以她的个性,我若继续留在魔界必不得善终。” 戴天轩若有所思:“那……你是打算就这样在人间隐姓埋名渡过余生,还是积蓄实力卷土重来?” “我在人间三百年,本已做好了就此隐居不出的心理准备。”姬彦说到这里,伸手抚了抚腰间的乾坤袋,突然话锋一转冷笑道,“要不是诗缨公主给我上的这一堂课实在太振聋发聩,我都快忘记仇恨是什么滋味了。” ———————————— 姬彦第一次遇见诗缨的时候,她才七岁,身高还不到他的腰部。 那一日,诗缨仗着自家父王的宠爱偷溜出宫玩耍,不想迷了路,越走越偏,最终误入了城西的连绵大山。 那时城西的连绵大山还没有被规划为皇家狩猎场,端的是一个幽深隐蔽,易入难出,多年来不知道葬送了多少经验丰富的猎人。眼看着天渐渐黑了下来,小诗缨听着远处山坳里传来若隐若现的狼嚎,吓得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就在这个时候,姬彦出现了——三百年来,他一直隐姓埋名地在人间四处漂泊,前不久才看中了这片无人山脉,决定在此隐居修养个几年。 不想这晚难得外出散个步,还能顺手捡到一个小萝莉。 “小妹妹,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留在这深山里,你的家人呢?”确定这只小萝莉不是精怪山魅所化,而是百分之百纯人类后,姬彦倒是难得生出了一分好奇与怜悯,蹲到她跟前尽量温和地问她道。 可惜,自小接受魔族斯巴达式教育的他即便入人世三百年依旧改不掉周身的煞气与阴冷,更别提他此刻还背光蹲在人小姑娘跟前,带着一脸吓死人的扭曲笑容了——小萝莉当即被吓得浑身僵硬,顿了两秒后,猛地瞪大双眼放声大哭了起来。 “……哇!!!” 她这么一哭,姬彦顿时也惊慌失措了起来,尝试性地又安慰了她两句,换来的却是诗缨更为凄厉的哭喊,无奈之下,他只得伸手点了她的睡穴,抱着她回了自己建在一处山谷底的木屋。 于是翌日,当我们的小诗缨从一张垫了柔软绒草的麻葛吊床里幽幽醒转过来后,发现自己既没有冻死在山里也没有被野狼吃掉,而是身处一处简单又不失舒适的小木屋里时,毫无疑问地,她震惊了。 她小心翼翼地爬下床,环顾了一圈,发现屋里没有人后,才鼓起勇气开了门往外走去。 门外是一大片新开垦出来的菜圃,上面整整齐齐地种了好些刚破土的蔬菜,再远些是一大片平坦的草地,上面开着好些漂亮的野花,诗缨一时手痒,便欢蹦过去采了几朵,偏头间突然发现木屋的另一边竟缓缓流淌着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咦?河边好像有个人呐? 难道就是这个人救了我?那我是不是该上前去同他道个谢?这么想着,她果断抱着鲜花颠颠儿地往河边跑去。 “大哥哥,是你救了我吗?” 背后冷不丁传来一个脆生生的萝莉童音,正在摸鱼的姬彦下闻声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怀抱鲜花,笑容格外烂漫的小姑娘。 他下意识地点点头。 与此同时,诗缨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哇塞,原来大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呐!不好意思,昨天背着光我没看清,又被狼嚎声吓坏了……要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哥哥你不要介怀。” 看上去家教很不错啊,兴许是城里哪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吧。姬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一次他学乖了没有强装笑脸,万一又像昨天那样吓着人小姑娘就真的太尴尬了。 “无妨。山里的早上很冷,你还是回屋呆着吧。我先抓两条鱼烤着,等吃饱了再送你出山回家。”以他的魔力,要抓鱼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只不过现在人在人间自然要入乡随俗,否则徒惹麻烦不说,生活也会少了很多乐趣的。 诗缨听说有烤鱼吃,再度扬起了灿烂的笑容:“哇塞!大哥哥你好厉害啊!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嗯。” “那我以后可以经常来找你玩吗?” 姬彦顿了顿,模棱两可道:“山林危险众多,你年纪太小,还是不要常来的好。” 诗缨觉得有些失落,尤不死心道:“哦……那我一年来一两次,可以吗?” “……好吧。” “耶!大哥哥你人真好!对了大哥哥,我叫诗缨,你叫什么?” “……姬彦。” (107)转身黄蜂尾上针 从那以后,每年春天和秋天,诗缨都会跑去山里找姬彦玩。三年后,他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答应收她为徒,教她修魔——原本诗缨并不知道姬彦是个魔修,直到有一次他闭关估错了时间,被提前进山找他玩的诗缨撞了个正着,小姑娘这才知道原来这个隐居在山里的冷面哥哥其实是位了不得的大魔修。 “你确定你要修魔?”在正式收她为徒之前,姬彦忍不住再三确认道,“虽说大道不分仙魔,但仙修之路毕竟要平坦安稳地多,不似魔修那般,竟是些激进毒辣,极其挑战人之本性与抵抗力的‘旁门左道’。” 诗缨笑了:“哪有人这样说自己选择的修炼之路的!其实呐,阿缨只是不想跟着三清观那些道貌岸然的老道士修那些枯燥乏味的道法符咒罢了。再说了,高风险高回报,魔修之路虽然惊险,但若能安然渡过,修炼速度不知比仙修快上多少倍呢。相比之下,阿缨还是更喜欢有挑战的东西。” 如此又过了一年,九州王看上了城西的绵延大山,打算将其改造成皇家狩猎场,众臣们觉得此举着实有利于锻炼他们那群整日里养尊处优,无所事事的后代,纷纷举双手双脚表示同意,诗缨多番周旋仍无力回天,只得匆匆赶去山里通知她家师父。 “我要是不搬的话,王上是不是还会派人来强拆?”彼时他立在木屋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 诗缨翻了个白眼:“那倒不至于,徒儿虽阻止不了父王改造这里,但求他留师父您继续住在山里当一个守林员还是可以的。” “谁稀罕。”姬彦呲笑一声,“你师父我寻了好些年才好不容易寻到这么个安宁的地界儿,才不要挪窝。” “……师父,求您别让徒儿为难好吗?”诗缨瘪着嘴,可怜兮兮地哀求道。 姬彦叹了口气,“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我会在木屋所在的这处山谷设下禁忌,凡人看不见也进不来。你呢,回去向你父王讨了这件差事,从今以后狩猎场归你管,这样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你也可罩为师一二。再者,也便于为师教导你修炼,如何?” “如此甚好!徒儿这就回去禀明父王,师父您就等着徒儿的好消息吧!” 可说到底,诗缨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罢了,九州王再怎么宠爱她,也不可能将那么大的项目交给她做,诗缨自然不依,跟她家父王软磨硬泡了好多天,九州王这才勉强同意派她去当个挂名小监工,并允诺在她年满十八时,将皇家狩猎场送给她做成年礼。 一年后,皇家狩猎场竣工,诗缨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往她家师父那儿隔三差五地跑,弄得姬彦一度怀疑狩猎场这主意根本是这丫头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撺掇她父王建造的。而在其他人眼里,则多是感叹他们的公主果真是热爱自然,天真活泼,灵动可人巴拉巴拉神马的…… 然后又过三年。 仙修第一阶段共有筑基、初关、中关、大关四级,飞升之后又分九品仙阶。而魔修相对应的,则是六欲七情八苦——六欲指生、死、耳、目、口、鼻;七情指喜、怒、忧、惧、爱、憎、欲;八苦指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其中,过六欲者为玄魔,再过七情,则为真魔。修过八苦,既成魔尊。综上所述,魔修更多的其实是在考验人的心智和情感,很多时候并不是努力就能突破的,单看一个悟字。(话说我们东月初知道魔修的修炼方法时,险些以为他们修的不是魔而是佛,不过可惜的是这个世界的三观俱来自于非常正统的道教谱系,无论她怎么找都找不到半点有关于佛教的蛛丝马迹,最后执着地相信,总有一天,和佛教理念如此相似的魔界一定会衍生出一条另类的风景线的!握拳!) 而诗缨在姬彦的教导下,也终于在这一年正式踏入了七情中最后亦是最难过的“欲”这一关。 ———————————— “只用五年便能修到这般境界,不得不说她于魔修一道确实有着极大的天赋。”姬彦对戴天轩如是冷笑道,“但比她天赋更好的在魔界也不是没有,可最终,他们却都磕死在了这一关上。” 戴天轩皱眉:“我怎么听着,你们魔修的六欲七情八苦,有很多重叠的地方?” “很正常啊,因为人的性情本就是变化多端的么。”姬彦理所当然道,“或许你今天还是个孤高冷傲的人,明天就被王上株连九族狼狈逃亡,届时为了活命连狗食都可以抢着吃——两相对比,心性必然大变。所以在魔修的过程中,必须经历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考验,才能坚定自己的心性,最终成就大道。” “……果然和仙修的理论有着天壤之别啊。”戴天轩感叹道。 姬彦挑眉:“怎么,你也想修魔了?” 戴天轩笑着摇头:“魔修之道太过艰辛,像我这种胆小怕事,斤斤计较又禁不住诱惑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 姬彦莞尔:“戴少爷未免也太自谦了。” “不说我了,继续说诗缨吧。”戴天轩摆摆手,“之后怎么样了?” 姬彦脸色当即一沉:“这个在贪欲的催使下的不屑逆徒,为求早日进阶,竟将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戴天轩微微瞪大了眼睛:“不会吧,公主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 “是啊,我一直以来也是那么觉得的……”姬彦苦笑,下一秒又恢复了阴沉冷笑道:“若不是此次她贪欲难控露出了马脚,我也不会察觉到,其实打从知道我是个魔修开始,她就一直处心积虑想要夺舍我的魔力和肉身,以成就自己未来的女王之路!” 戴天轩再难保持冷静,猛地起身死死盯着他,压低声音道:“你确定她有谋逆之心!?会不会只是受了魔功的影响?” “有差别吗?”姬彦冷笑,“她入魔已深早成定局,事到如今……我也懒得再追究当初究竟是她选择了魔,还是魔改变了她。” (108)你还是太嫩了 戴天轩沉吟不语。 姬彦继续冷笑道,“两年前,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份记载着诸多阴毒法门的魔门秘籍,其中有一个法子,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夺取魔族人体内的魔力,但需在饮食和熏香两方面同时配合下手,可惜我警惕性太高,除了她之外根本不接触任何人。所以从那时候起,她便常常借故跑来找我,殷勤地为我燃香煮茶甚至亲自下厨……呵,当时我还很是欣慰,觉得自己收了个孝顺的好徒弟,哪会想到她做的菜里下了令我魔力涣散的毒,她燃的香里又种了吸聚那些涣散掉的魔力的咒!她看似勤于打扫地天天洗碗清理香炉,实是为了清除罪证并将那些吸聚了我魔力的香灰带回去制成丹药服用!” 戴天轩不动声色:“这么说,你下午大发雷霆,是因为发现她做的这些小动作?” 姬彦生硬地点了点头:“听说今天是她的选婿生日会,我便想着偷偷过来帮她参谋一二,没想到在她营帐里意外发现了那份魔门秘籍和混有我魔力的丹药……我就奇怪为什么这两年我的魔功没有寸进,反倒是她进步神速,且身上的气息同我愈来愈像,原来……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戴天轩抿唇,试探性地问道:“那……你现在想怎么样?” “放心,我还想继续在人间躲一阵呢,不会蠢到弄死九州王最宠爱的公主自寻死路的。”姬彦冷笑一声,神情冰冷地抚了抚腰间的乾坤袋,“我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顺便惩罚一下这个不屑逆徒罢了。” 戴天轩松了口气:“只要你愿意留公主一命,其他的都好说。王上那边应该已经开始动手准备寻找公主了,我得去安排一下,你记得千万隐藏好她的气息,别被三清观那帮道士发现。” 姬彦挑眉:“你真的愿意帮我?” 戴天轩叹了口气:“少装蒜了,从你以戴府生意伙伴的名义踏进戴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把我戴家跟你绑在了同一条船上。此事我若不帮你掩过去,你自能带着公主一走了之戴府上下没有人拦得住,但我却不得不整天提心吊胆防着哪天王上收到我戴府曾窝藏绑架公主的罪犯的密报。” 姬彦玩味地勾了勾唇:“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心思缜密好,还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 戴天轩微微一笑:“与其让不安分因子四处飘荡惹祸,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就近看管,我只是习惯把所有危机都扼杀在摇篮里而已。” 姬彦抿唇,垂下眼帘静默地看着腰间的乾坤袋,久久不语。 见他陷入深思,戴天轩不动声色地起身离开了内厅。 ————————— 甫一跨出门槛,立在外面的东月便无声无息地跟到了戴天轩身后。 “沈万三走了?”他没有回头,只是停住了脚淡漠道,语气里全然没有之前喊“万万”时的亲昵调侃。 东月愣了愣,颔首道是。 “我方才同蓝姬彦谈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东月眼珠子一转,不动声色地继续点头道是。 “很好,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戴天轩终于转头,直视她的双眸道,“从今天起,由你负责监视蓝姬彦,确保公主平安。” 东月不解:“可是少主,蓝姬彦魔功深厚,东月手无缚鸡之力……” “只是监视而已,硬碰硬的话戴家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戴天轩道,“作为个人我很同情他的遭遇,但作为戴家的少主,我不能让公主在我眼皮子底下有丝毫损伤,给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抓住把柄。” 虎视眈眈?难道少主是在暗指沈家?一念及此,东月忍不住问道:“少主是不相信蓝姬彦,还是沈少爷?” 戴天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谁都不信。” 东月抿唇,不甚赞同道:“少主,你这样太偏激了,须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东月,”戴天轩挥手打断她,神情瞬间严厉了起来,“公主夺舍蓝姬彦的法子那么阴毒,你觉得以蓝姬彦的性子,会用光明正大的法子取回魔力么?倘若他会,为什么从头到尾他都不曾告诉过我,他准备用什么法子取回他的东西,如何惩罚公主?至于沈万三……如果他真的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张扬轻浮胸无城府,又如何能与我分庭抗礼这么多年?” 想起沈万三临走前说的那番话,东月只能哑然。 “你还是太嫩了啊。”戴天轩叹了口气:“好好监视蓝姬彦,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是。” ———————————— 半月后,诗缨公主依旧称病不出,凤翔城流言渐起,大臣们每日上朝,看到眉头越皱越紧的九州王,小心肝都惶恐忐忑得扑通扑通直跳。 东月侍立在戴府最不起眼的某间小院里,面无表情地盯着虚掩着的房门——据说,蓝姬彦正在房里运功吸取诗缨体内的魔力。 倘若蓝姬彦一开始就把门紧紧关上,那东月肯定会绞尽脑汁地戳破窗户纸偷看一二,可现在人家这么坦荡荡地开着门,她反倒不好意思多做什么了。 半个时辰后,蓝姬彦神清气爽地开门走了出来,坐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开始享用东月一早备好的酒菜。 “你是不是又在腹诽我这副样子,看上去十成十是在采阴补阳?”蓝姬彦头都没回地对身后的东月淡淡道。 东月一噎,干脆大着胆子破罐破摔道:“那东月可以进去看看公主吗?” 蓝姬彦勾唇:“可以啊。” 于是东月一赌气,抬脚进了屋。 一分钟后,她大惊失色地跑了出来,不管不顾地一把拽过蓝姬彦的衣领大吼道:“卧槽你个禽兽!居然真的拿我们公主采阴补阳!?” 蓝姬彦抽了抽眼角,反手抓住她的爪子一把将她甩开,“我对那逆徒半点兴趣都没有。” “那她为什么衣衫不整地伏在床上,脸色惨白,眼窝深陷,一副XXOO过度的样子!” 蓝姬彦呲笑一声:“这算什么,再过几天等我提取完她体内属于我的全部魔力,她的头发就会全部花白,皮肤失去弹性,瞬间苍老如暮年老妪。” 东月瞪大了眼睛:“你……你特么也太狠了吧!” 蓝姬彦面不改色:“狠?我肯留她一命,已是格外开恩了。你可知道,倘若我没有及早发现她的阴谋,我现在早已魔力全失肉身被毁,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东月咬了咬唇:“公主年纪还小,也许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正所谓教不严师之堕,你就不能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吗?” “改过?”蓝姬彦又是一声嗤笑,“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不论你是谁,做错事的后果都得由你自己承担。哪只狮子会放走千辛万苦捕到的羚羊,只为了给跑得慢的它再一次求生的机会?” (109)不经打击老天真 是夜,真武阁书房: “他真的这么说?”立在书桌后练字的戴天轩闻言停下笔,诧异地抬头看着前来向他进行每日例行报告的东月。 东月点头,愤愤道:“师父你说的果真没错,蓝姬彦真不是什么好人,他这样对公主,和直接弄死她有什么分别?” 戴天轩煞有其事地摸了摸下巴:“嗯……确实不能还一个老太婆给王上啊。” “师父!” 戴天轩笑着摆摆手:“好了好了,公主的事我自有主张,你先下去吧。” 于是东月只得不情不愿地回到了蓝姬彦的院子。 ———————————— 凤翔城最近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雪,至今仍未有半分将歇的意思,戴天轩命人每日早晚两次清理府里的积雪,无奈雪一直不停,翌日起来必是又积了厚厚的一层。 彼时已是深夜,院子里积了不少雪,蓝姬彦提着一壶花雕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神情淡漠地看着覆满银霜的院落,素白的单衣外只披了他那件单薄的墨绿绸袍。 “魔族人是不是都像蓝公子这般不怕冷啊。”东月跺了跺冻僵的双脚,径直上前半是嫉妒半晌讽刺地道。 蓝姬彦也不回头,只是提起酒壶抿了一口淡淡道:“又去跟你家少主打小报告了?” 东月冷哼一声:“你管不着。” 蓝姬彦愣了愣,随后突然苦笑了一下:“你们女人闹起脾气来还真是一模一样……” 东月愣了愣:“什么意思?难不成……公主也喜欢这么跟你闹脾气?” 此言一出,蓝姬彦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起身二话不说往回走:“我要睡觉了。” 不带你这样说话说一半勾得人心痒难耐的啊少年!东月毫不犹豫地一把拉住了他,闪着双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眼不要命地追问道:“蓝姬彦,你其实是喜欢公主的吧?” “师父,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吧?” 十五岁少女倔强又带着点忐忑的样子再度同眼前的小丫鬟重叠在一起,蓝姬彦慌忙打开她的手,避之惟恐不及地逃进了屋! 那是唯一说不出口的真相。 他爱上了他的小徒弟,却别扭地不敢在她质问自己的时候坦率承认,小徒弟强作镇定,一回宫便走火入了魔,又恰得魔门秘籍,心性于是就此扭曲。 “爱不得,那便恨吧!毁在我手里,总好过他日被别人抢走!” 营帐之中,发现了夺舍秘密的他向她厉声质问,后者魔功大破,几近疯狂地冲他如是吼道。 蓝姬彦闭目定了定神,抬脚走到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上面奄奄一息,昏迷不醒的诗缨。 “阿缨,我其实一直很后悔那日拒绝了你。事后我想了很久,我想,等你下次来,一定要好好地同你解释,向你坦白……可你始终没有再来。”他弯下腰,无限温情地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 “于是我又想,兴许是那日我话说得重了,你不敢再来。这没关系,我可以去找你,可是阿缨,你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吗?” 他收回手,垂下眼帘看着她道:“……那应该是你父王为你举办的第一场选婿会吧?徘徊在那些青年才俊之间,你是那么地如鱼得水,怡然自得,于是我终于意识到,你确确实实是九州大陆 尊贵无匹的公主。可我这个落魄的前任魔族王太孙却连姓名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告之于人,九州王又怎么可能放任他最心爱的小公主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呢。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否则之后你再来找我的时候,就不会再度恢复到从前恭恭敬敬,尊师重道的样子了……其实这样也好,谁都不会为难。”说到这里,姬彦突然浑身一怔,下一秒,他猛地起身后退了一步死死盯住诗缨,“不,不对!你那时候已经走火入魔了……也就是说,你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在谋划着要夺舍我了是不是!?” 床上的诗缨惨白着脸继续昏迷,对他的质问全然没有任何反应。 姬彦颓然地瘫到地上,口中犹在喃喃自语道:“父王说,或许你不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自己有了喜欢的人,但别人喜不喜欢你,只要稍加注意就一定可以感觉到。阿缨,虽然我当年拒绝了你,但这么多年,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对你的感情。反倒是你……越来越令我摸不透。” 阿缨,如今的你,究竟想要什么? 姬彦怎么想都想不通,脑子里的记忆越来越乱,连丹田之内的魔气也开始乱窜了起来! 就在这时,院子外突然亮起了金光,好不容易回过神的姬彦脸色大变,迅速抖开腰间的乾坤袋将诗缨装了进去,却在准备掐诀远遁的时候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的魔气已然乱到临近走火入魔的地步——六欲七情八苦,魔修最忌讳的就是神思波乱,妄动真情! ———————————— 院门之外,戴天轩一身玄衣负手而立,面色平静地看着一众三清观道士念咒施法,最后成功结成九天伏魔法阵——想当年,魔族史上最横行霸道的那位魔尊,就是死在这个传说是由真武帝君亲自研发出来的禁咒级法阵之上的。三清观的道士们结不出禁咒级的九天伏魔阵,但即便只有高级水平,也足以让刚过八苦之“生”,眼下又濒临走火入魔的蓝姬彦死无葬身之地了。 东月面色复杂地站在他身侧,终是忍不住问道:“少主,他在里面说的那些话,您到底有没有听见?!” 戴天轩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听见如何,没听见又如何?” 东月愤怒了:“你显然是听见了吧!姬彦小哥哥那么可怜,你怎么还舍得对他痛下杀手!” 戴天轩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在狩猎场险些怒杀公主,祸连所有宾客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他可怜?他为了自己的平安将我整个戴家拖下水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他可怜?要不是当初他傲娇地死活不肯说真话,公主何至于搞出后面这一大串事情?他若真的爱公主,又怎么可能不顾公主的安危誓要取回被夺走的魔力?依我看,他刚才说的那些根本就是故意想要博取你的同情,好收买你让你不要动不动就把他的情况报告给我,以便于他日后的行动……东月,须知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我不相信!” 话音刚落,悬浮在院落上空的九天伏魔阵猛然压下,发出“轰”得一声巨响! 东月愣愣地张着嘴巴,颤抖这小手指着毫发无损的院落问道:“特……特么这是几个意思啊?” 戴天轩淡定道:“九天伏魔阵是精神系法阵,只对魔族起作用,不会波及到房屋这类实体建筑的。” 果然片刻之后,道士们就顺利捧着一个贴了封条的白瓷罐、一只乾坤袋以及一件墨绿绸袍上到戴天轩跟前道:“天少,幸不辱命!” “辛苦你们了。”戴天轩微微一笑,示意东月接过白瓷罐。“公主就在这乾坤袋里,至于这件绸袍……还是留给公主以作警示吧。” 道士们微微一愣,迅速念咒解开乾坤袋,果然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诗缨。 道士们大喜,片刻之后又担忧地看向东月手中的白瓷罐:“天少,这白瓷罐里可是封印了那魔族的魂魄……” 戴天轩雷打不动地完美微笑道:“这货差点害我们戴家背上株族大罪,所以我一早就同王上打过招呼,要用他来炼丹制符做实验balabala……” 道士们瀑布汗:“是,天少!那啥……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们可以告退了吗?” 戴天轩笑眯眯地点点头:“去吧去吧。” 三日后,王宫正式放出诗缨公主病愈的消息,各家才俊相继入宫慰问,公主却只是呆滞地看着捧在手里的一件墨绿绸袍,谁来都不理。见她如此魂不守舍,形容憔悴的样子,有关公主其实并未生病而是遭人掳劫失踪的流言终于不攻自破。 又过两日,一直呆如木鸡的诗缨公主突然发疯,双目赤红地连杀了整整三十六名宫婢太监,以及前来探望她的三名二品朝臣的子弟! 一向宠爱女儿的王上因此对诗缨大失所望,果断调派五百精兵将她押入天牢待审。 五日后,自疯癫中清醒过来的诗缨公主得知自己犯下的罪孽后极为愧疚,最终自杀谢罪——但也有小道消息称,公主其实是被人用奇毒毒害的,因为她死时头发花白牙齿落尽,皮肤遍布老人斑,就像是一夜之间急速老到了七十岁,最终五脏六腑功能衰竭而亡。 越几日,顽疾缠身多年的王上不知得了什么秘方突然痊愈,随后正式册立嫡长子为太子,举国同庆大赦天下,畏罪自杀的诗缨公主也因此得以厚葬。 ———————————— 一个月后,东月跟着戴天轩以巡查产业的名义去了趟广林城。 “宵禁”客栈前,一个年近四十的美妇抱着一只白瓷罐,冲一个英挺俊朗的少年再三弯腰致谢后,转身远去了。 东月看着身侧故作正经的戴天轩,唇边是怎么止都止不住的笑意:“少主,你好死相哦,干嘛不早点告诉人家那天死的只是蓝大哥的一个化身,害人家因为这事埋怨少主那么久。” 戴天轩情不自禁地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咳咳……这不是废话么,以他的背景情况,要是不多给自己留几条后路,怎么可能在人间安然无恙蜗居三百年?” “这么说那场九天伏魔阵根本就是你们一早设计好的金蝉脱壳之计?” 戴天轩点点头:“只要魂魄顺利回归真身,不出一年,他必能完全复原苏醒过来。” “好曲折的一场戏啊,我都被你们搞糊涂了。”东月晃了晃脑袋感叹道,“到底哪些是你们演的,哪些是真的?他同公主到底有没有感情?公主的死是不是王上……” “胡说什么!脑袋不想要了吗!”戴天轩冷厉地瞪了她一眼低斥道。 “……对不起少主,东月又嘴贱了。” 戴天轩叹了口气:“世事多变,人性多变,所以不是所有感情都能简单地说爱或是不爱,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简单地分辨真假与对错,譬如蓝姬彦和诗缨,他们之间感情是肯定存在的,只是一个太傲娇太以自我为先,一个太决绝以致偏去了歧路,还有王上和朝堂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你现在还小,无法体会到其中的黑暗与无奈……” 东月灿烂一笑:“可不论多么黑暗,多么无奈,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不是吗?少主,您要相信自己的眼光,三年后,东月一定会成为少主您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和您一起带领戴家走出黑暗,迎向美好的未来么么哒!” —————————— PS:想着今天结束诗缨和蓝姬彦这段的,但是写着写着发现跟前面合不上,唉,最近忙作业忙得剧情都不太记得了,反反复复改了好几遍,这才将前后的伏笔连起来,不知道亲们看不看得明白……要是觉得哪里不对的,请千万记得一定要告诉阿途啊!这周末要赶三个作业,更新可能会拖到晚上,但不会断更,请亲们见谅! (110)三年后 三年后: 披星楼是两年前开张的,店址位于凤翔城雏凤大街最繁华的十字路口。作为九州首都的商业中心,雏凤大街最便宜的地段月租金都要黄金千两,十字路口这边就更不用说了,那价格高得,绝逼能让一般富商哭到跪。 可披星楼的老板轻描淡写地就买下了整个十字路口。 请注意,是买,不是租。 就这一个字,便将众多嚷嚷着不公平的商人们一棍子尽数打了回去——要不是上头有人,有很多人,有很多得罪不起的超级牛人,谁能买帝都寸土?谁敢买帝都寸土? 咳咳,接着说披星楼。号称“九州第一客栈”的披星楼走得毫无疑问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精品路线,此楼一共有五层,一楼大堂平常供给散客,极少数的时候也会租给人举行婚宴寿宴;二楼是各种风格的中小型包厢,隔音效果极好,适合小型聚会;三楼是客房,只有单人间和双人间两种;四楼是豪华总统套房,整层楼一共只有三套,设施服务完美到连王上都羡慕嫉妒恨,当然,价格也高到连王上都捏紧荷包内牛满面。 至于位于最顶层的五楼,传说是披星楼老板办公的地方。之所以是传说,那是因为自披星楼开张以来,就没有哪个客人见过披星楼的老板,更没有人上过五楼——曾经有个在江湖上颇具威名的大侠不顾阻拦执意要上五楼,结果一只脚刚踏上五楼最后一级台阶,后脚就被一股浑厚无匹的内力迎面击中,直接从五楼滚到了一楼,就这样昏倒在了大堂亮如明镜的大理石地板上。 年近四十的披星楼掌柜甚是淡定地一挥手,两个小厮立刻手脚麻利地将其抬了起来,扔出了披星楼。 据后续报道称,五楼击出的那一掌,当场就将那位大侠的武功废得一干二净,奇经八脉尽数断裂,只拖了两天人就没了。 开始的时候说过了,那位大侠在江湖上颇具威名,可诡异的是,他死得如此憋屈,事后却愣是没有一个人跳出来为他复仇。经此一役,再无人敢挑战披星楼的威严,披星楼神秘的幕后老板,也因此被人们尊称为“五楼公子”。 至于为什么是五楼“公子”……很简单,因为大家普遍认为,以披星楼这么BT的实力和人脉,幕后老板绝不可能会是女人——别的不说,光是打通千丝万缕的关系买下帝都雏凤大街的十字路口这件事,就绝不是一个生在男权社会背景里的女人做得到的事,哪怕是当今王上的王后也不可能。 可素,童鞋们,真相往往都是出人意料的啊!这位被天下人奉为“五楼公子”的披星楼老板,事实上特么就真的是个女人啊!还是个年仅十六岁,潜力无限的花季美少女啊!!! 咳咳,此时此刻,全层打通成一间至尊帝王级套房的披星楼五楼里,这位传说中的花季美少女正神情慵懒地半倚在一张紫檀贵妃榻上,右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方雕刻精美的和田玉章,左手支在扶手上半撑着头,瀑布青丝挽在左胸前,只在垂肩的地方简单系了根月白色发带,身上穿了一条墨紫抹胸长裙,裙面用玉蚕丝绣了弯月祥云图案,外罩一件浅紫褙子,脚蹬一双和发带同色的云头鞋,一张精致绝美的瓜子脸搭配完美到找不出丝毫缺陷的身材比例,进可御姐装闺秀,退可俏丽扮碧玉,多露三分即是妖魅,少言五句便成冰山,端的是一个千变万化,捉摸不定。 卧槽,少女你长成这样是要将各类美男一网打尽的节奏吗! ……你别说,就在这位美少女正对面,隔着一张茶几的距离,还真就坐了一位帝都一线贵公子。这位近年来越发风流倜傥的贵公子穿着一身烈红圆领长衫,衫上一如既往地绘制看方孔圆钱和金元宝纹样,衬着一张升级版男祸水帅脸,比之三年前恰如其分的张扬不羁外,更多添了一股摄人心魄的自信与魅力——没错,他就是半年前刚刚继承家主之位的沈家新任家主,沈、万、三! 只见沈万三双手撑在茶几两侧,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榻上怡然自得的少女,微微前倾的动作完全暴露了颈间弧度优美的锁骨,可他本人却是浑然未觉,“得寸进尺”地卖弄自己略带沙哑的性感声线道:“东月,我说了这半天,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传说中的“五楼公子”,也就是我们威武霸气,经过三年魔鬼训练后顺利出师的女主角东月姑娘,闻言浅浅一笑,冲茶几上的茶盏抬了抬下巴道:“万万,在我面前耍性感是没用的,瞧你说得喉咙都哑了,还是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沈万三抽了抽嘴角,端起茶杯十分豪迈地仰头一口喝干:“我喝过了,继续。” 东月面不改色地继续微笑:“我也渴了,你帮我倒一杯吧。” 沈万三恨恨地磨了磨牙,两秒后,认命地起身,走到一旁提起咕噜咕噜小火煮着的紫砂茶壶,熟练地为她添了半杯热茶。 “谢谢。”东月笑眯眯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嗯,沈少亲自倒的茶,味道就是好呐。” “得了便宜还卖乖。”沈万三没好气地一屁股坐回她对面的椅子上,抬手将事先就准备好的一叠资料扔进她怀里。“没听进去的话,就自己再看一遍。” 东月笑眯眯地将资料放回几上:“沈少亲自出马谈的生意,东月岂敢不听?” 沈万三的脸色这才好了几分:“那你到底同不同意出资啊?” “我个人倒没什么问题,”东月终于停住了把玩玉章的右手,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只是这次你看中的项目风险实在太大,我担心少主他不同意。” 沈万三不屑地切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戴天轩早就把戴家所有的生意都全权委托给你打理了,我这区区一个项目你还不能自己做主?” 东月莞尔:“天底下大概也只有你沈万三觉得三千万两白银是个小数目了。” “五楼公子,你说这话是在讽刺谁呢?”沈万三呲笑,还故意加重了“五楼公子”四个字的语气。 东月无奈:“少主放权给我,那是信任我,这并不代表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乱挥霍。” 沈万三扬眉:“东月,我们合作三年了,你应该很清楚,我可不是戴天轩那种前怕狼后怕虎,做什么事情都要再三斟酌的家伙,你若没兴趣,我找别人就是。” 东月微笑:“我当然知道,我们沈少在商界,那可是以激进大胆著称的,向来只做高风险高利润的生意,眼光犀利百投百中。” 沈万三勾了勾唇:“你不用恭维我,论眼光,你可不比我差。我手底下做得最成功的那几个项目当初可全都是你第一个站出来,顶着万分风险为我作保供我资金的,我能成功,你有一半功劳。” “彼此彼此。”东月耸耸肩,“戴家行事一贯稳扎稳打,从不赔钱却也甚少赚大钱,若不是你提供给我商机,我哪里开得起这披星楼。” “那这个项目,你究竟要不要赞助?” 东月轻轻地磕了磕茶盖:“太多了,我只能给你一千万。” “一千万?!那顶个屁用?” “好吧,三千万就三千万,不过事成之后,利润我七你三。” “卧槽!那我还赚个屁!” 东月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啊,那你去找别人好了。不过别说我没提醒你,除了我,九州大陆恐怕没几个人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就算拿得出,他们也未必敢冒这个险。” 沈万三万分糟心地揪了揪头发,在她淡定的目光下足足挣扎了一盏茶的功夫,最终咬牙道:“你六我四!这是极限了!否则我这项目就不干了!” “成交!”东月果断起身,直接翻到那叠资料的最后一页,举起手中的玉章毫不犹豫地盖了下去! (111)所谓蓝颜 对于当下最炙手可热的两位商业奇才,九州大陆的商人们是这样评价的:沈家家主如狼,眼光犀利目标明确,越是高风险高利润的生意越能成功。 一般像沈万三这样尽做些赌博玩命的高风险生意的人,多半坚持不了多久便会一朝失误净身出户,唯有沈万三这厮,跟财神上身似的怎么玩都是赚,据传最夸张的一次是他有一回抱了一只五斤重的瓷仙鹤回家,砸开后发现里面全是实打实的黄金!沈父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临出门前随手捡了几根稻草,遇到有人在路边野炊生不着火,就将稻草给他帮忙点火,那人为了感谢他送了他一只烤番薯,烤番薯后来又跟人换了几只鸡蛋,如此换来换去,最后从一个路边摊上换到了那只瓷仙鹤。 “卖主说,他家以前也是富甲一方,这瓷仙鹤乃是他的传家之宝,若不是家道中落生活难以为继,万万不肯将其变卖。我初听并不相信,直到礼部侍郎刘大人家那位素爱玉石的三公子掏了二两买下了镶在仙鹤眼珠子上的两颗蓝色石头后,我才下定决心拿刚换来的一头老黄牛跟他换了这只仙鹤。”彼时,沈万三洋洋得意地如是道。 沈父不解,命人前去刘大人家打探,得知他家三公子正在为自己只花了二两就淘到了两颗极品蓝玛瑙沾沾自喜,这才恍然大悟。 ——这一传说充分说明了沈万三好到爆表的财运以及犀利非凡的眼光。 相比之下,另一位商业奇才,戴府东月姑娘的传奇就要逊色得多——当然,这是建立在大家都不知道她就是五楼公子的基础上的。 提起戴家的这位姑娘,行内人士都喜欢用鹰来比喻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个由两年前继任戴家家主的戴天轩亲自从扬州请来并手把手带出来的少女,如今年仅十六却已然接手了戴家名下的全部生意,且完全继承了戴天轩狡兔三窟老谋深算的一贯风格,从不强出头。令人玩味的是,在她稳扎稳打的行商生涯中偏偏就有一个例外,这个例外不是别人,正是戴家宿敌沈万三——只要沈万三看上了什么高风险的生意找不到赞助商,她都会第一个跳出来帮忙,出手阔绰得完全看不出戴家和沈家有着累积千年的恩怨情仇,故很快她就成了沈万三风险投资的头号赞助商兼最佳合作伙伴。 外人不知道,以为东月姑娘九成九是对人沈少有意思,两人之间的绯闻也因此漫天一时。可只有行内人士清楚,人东月姑娘绝对是纯粹的在商言商,且眼光犀利更在沈万三之上——最直接的证据就是,这些年来沈万三看中过无数项目,但只有东月出资赞助的大赚特赚,而且每一笔生意她至少都要分五成利润,实际上赚的钱比沈万三还多! 一夜暴富沈万三,笑到最后戴东月。这就是行内人对他们二人的最终评价。 ———————— 谈完生意出披星楼的时候,东月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柜台之后的中年男子见状立即停下了拨算盘的手,拿起脚边那把一早预备好的伞走到她身边,恭敬地弯腰递上。 东月侧头,接过伞冲他微微一笑:“有劳楚掌柜了。你们披星楼最近生意可好?” 楚掌柜直起身微笑道:“托姑娘的福,一切安好。” “哪里的话,还不都是掌柜的你经营有方。”东月微笑点头,撑开伞迈出了门槛。“好一把十八骨白底墨竹,‘避世’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楚掌柜笑了:“连世都能避,何况是区区小雨?姑娘若喜欢,这伞就送姑娘了。” “呵呵,那就多谢掌柜了。”东月也不推脱,大大方方地接受了。 “姑娘慢走。” 于是东月就这么撑着伞,不紧不慢地往戴府方向走去。 身后的大堂里,隐隐传来客人惊奇的讨论声—— “那人是谁啊,竟能让楚掌柜亲自送伞,语气还那么毕恭毕敬的?” “戴家的东月姑娘都不认识,你到底是不是凤翔城的人啊。” “哎!?她就是东月姑娘?这么年轻!?” 纷纷的议论声随着脚步的走远渐渐被淅沥的雨声所代替,东月微微抬了抬伞面,发现街道上竟然空无一人。 她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今天是清明——本就没什么人喜欢在雨天出门,更何况今天是祭祀先祖的日子。 现在去扬州肯定是来不及了,而且戴府这边也离不开她……只能回去给父母的牌位上柱香告罪了。这样想着,东月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温暖有力的大手突然从她身后探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握住了她撑着伞的右手! “想什么呢~~~”沈万三低头钻进伞下,关心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点轻浮不正经,“虽说春天快到了,但今天还是有些冷的,你看你手冻的。一把伞顶什么用,楚大叔也忒不知道体贴老板了,怎么着也得给你雇顶轿子啊。” 东月看着被他的大掌完全包裹住的右手,只愣了一秒就迅速恢复了镇定,若无其事地微笑道:“无妨,我喜欢在雨中漫步。而且雇轿子什么的也太夸张了,容易被人识破。” 沈万三翻了个白眼:“就你有理。” “怎么跟过来了,是合约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啊,”沈万三眨了眨眼睛,理直气壮道,“我忘记带伞,借你的共用一下嘛。” 东月转头,跟撑着伞远远跟着他身后的五六个暗卫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万万,你又调皮了。” 沈万三嘿嘿一笑,握着她撑着伞的右手径直往前走:“走啦走啦!你看你出门连个护卫都不带,万一被人家打劫绑票怎么办?就让我护送你回去吧!” 东月踉跄了一下,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了上去。“万万,你家里又在逼你相亲了对吧?” 沈万三:“…………” “我就知道,每回他们逼你相亲,你就跑来找我当挡箭牌。”东月抚额望天,“不出我所料的话,明天凤翔日报的头条铁定又是什么‘清明细雨相携漫步,浪漫唯美羡煞旁人’之类的对吧?” 沈万三猛地停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她:“你就这么不喜欢同我在一起吗?” 东月愣了愣:“万万,你……” 话未说完,他话锋一转又接着道:“东月,戴天轩要成亲了。” 东月僵了僵:“……我知道。” “你甘心吗?” 东月苦笑了一下:“这是我的命,甘不甘心又有什么打紧?横竖反抗不得,倒不如试着去享受。笑,总比哭好,不是么?” 沈万三冷哼一声:“可我不甘心,所以,我要走我自己的路。” 东月诧异地挑眉:“你不怕家族反对?” “怕啊,所以我选择的路,也一定会兼顾到家族。”沈万三抬头望向远方,眼底是满满的自信与坚定,“鱼与熊掌,我都要。” 东月莞尔:“好大的口气,你确定你真的有那个本事么?” “我有。” “好吧,”东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我相信总有一天你能成功扑倒我家少主的!” 沈万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哎?有吗?你难道不是暗恋我家少主很多年了吗?” 沈万三:“我…#&@¥…%#¥#……” (112)傲娇是病,得治啊! 一直到了戴府门口,沈万三犹在不死心地妄图向东月解释他跟她家少主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基情,可惜后者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 “好啦好啦,你不知道有句话叫越描越黑么?”东月笑眯眯地把伞塞进他手里,而后像赶鸭子一样冲他摆摆手道,“喏,伞借你,回头记得还我啊。” 沈万三不爽地撇撇嘴:“小气鬼,明明‘避世’背后的老板也是你……” 东月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哪有,避世所有的相关证明上写的可都是我家少主戴天轩的名字。” 沈万三:“…………”那有什么区别啊!还不都是你在管! —————————— 一刻钟后,东月保持着和她家主上如出一辙的完美微笑,在众人热切的打招呼声中穿过大半个戴府,来到了真武阁戴天轩惯常办公的书房——虽然戴天轩两年前便已继承了家主之位,但一来 他已住惯了真武阁,二来他尚未娶妻成家,所以前边的廷芳阁暂时仍由他父亲戴祺山住着,但族里的大小事宜却早已尽数转到了戴天轩的掌控之中。 “笃笃——少主,我回来了。”东月敲了敲门温声道。 “是东月么?进来吧。” 于是东月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袭万年不变的玄裳,屋外的阳光在开门的瞬间倾泄了进来,硬是将一身净黑折射出了粼粼银灰。背对着她的戴天轩正抬手将一卷书册放回书架上,闻声转过 头来冲她弯眉一笑道:“万万这次是不是又狮子大开口了?” 果然瞒不过他。东月叹了口气,径直坐到一旁的榻上为自己倒了杯茶,苦哈哈地抱怨道:“是啊,整整三千万呢,我上哪儿给他弄去。” “三千万?”听到这个数字,淡定如戴天轩都忍不住眉头一突:“你……你确定能赚得回来?” 东月咂巴了一下嘴:“唔……七八成吧。” “是有七八成把握赚回来,还是只能赚回来七八成?” 此言一出,东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当然是前者,连成本都收不回来那叫什么赚?” “……也是,做生意哪能不冒一丁点险。”戴天轩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笑道,“反正我在这方面一向没什么天赋,基本的能教的我早都教给你了,之后就看你自己发挥了。” “我办事,你放心!”东月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道。 正在这时,门外又有人敲门道:“天少,赵师傅来了。” 东月闻声一僵,戴天轩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进来吧。” 于是赵师傅推门而入——今年四十五岁的赵金针是凤翔城乃至全天下最有名的成衣连锁店“无缝阁”的首席设计师兼裁缝,此番是特意前来为即将成婚的戴天轩量体裁衣做婚服的。 嗯?你问我无缝阁的幕后老板?呵呵,很遗憾,这次真不是东月,当然更不是戴天轩——举世皆知无缝阁的幕后老板,是沈万三。 所以说东月关于他们二人基情的猜测是完全不靠谱的,因为赵师傅便是在沈万三收到戴天轩要成婚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被他家老板赶着送上门去求人家的婚服单子的——卧槽,想我赵金针这么说都是九州最牛逼哄哄的金牌裁缝啊,多少人捧着大把银票哭着喊着求大叔我做个佩饰都求不到,老板您居然让我厚着脸皮去戴府求人家给单子,真的很掉价好吗! 听着赵大叔一边认命地给戴天轩量尺寸,一边幽怨地碎碎念个不停,一旁早已恢复常色的东月不禁莞尔:“说起来,万万以前不是最喜欢同少主你抢东西了吗?怎么这次却没有半点表示,还眼巴巴地把人赵师傅送上门给少主你做衣服?” 戴天轩眯了眯眼,意味深长道:“或许,是他心里有了喜欢的姑娘,怕那个姑娘被我勾走,所以恨不得我早日成亲吧。” 今非昔比的东月很快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不由有些恼怒:“少主这话是什么意思?东月同沈少走得近可全是为了我们戴家的生意着想,旁的人说三道四也就罢了,难道少主你也不信任东月了吗?” 戴天轩有些愕然:“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东月起身毫不示弱地同他对视道。 “我……”戴天轩抿唇,别开头闷闷道,“没什么。”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东月恨恨地咬唇,盯着他英挺俊朗的侧脸内心各种翻江倒海—— 整整三年,他几乎每分每秒都把她带在身边,对她事无巨细关怀备至,手把手教她一切,还全无怀疑地将那么大一份家业交给她一个连籍都没入的“外人”打理,她就算是铁打的心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半点影响,更何况她的少主又是那样优秀出众的一个男子。 可东月有自知之明,知道凭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根本配不上做戴家家主的正妻,而且她的骄傲也不允许她屈居人下做个小妾,想来戴天轩也是清楚这一点,故而暧昧归暧昧,这三年来却是从未对她做过半分越矩的事情,外人只道她是他的第一助手兼红颜知己,东月自己也很满意这样的定位,故而一直刻意不去想以后的事情。 可几天前,当东月真的听到了戴天轩已同豫州的一户丝毫不输于戴家的将门世家的嫡系大小姐定下婚约的消息时,她才发现自己远没有自己所以为地那般拿得起放得下。 彼时她正在青州巡查当地的披星楼分店的生意,得知消息后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五楼大醉了两天两夜。 两天后,在众人忧惧不已的目光下,形容未见分毫憔悴的东月打开门走了出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巡查,几日后顺利完成任务,一派镇定地返回了雍州凤翔。 三年前她就下定决心会跟随她家少主一生一世,这个决心本就无关风月,是她自己日久生情才对少主生出不该有的念想,现在她想清楚了,她要收回那份不该有的念想,专心做少主的左膀右臂,少主的后院……本就不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 主子与下属,他们的关系就这么简单,再多,只会徒惹麻烦。 可是眼下……特么人裁缝都过来给你量体裁衣做婚服了!你特么也好意思跟我调情玩傲娇!?少主泥垢了!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了! ———————————— PS:发布了一个有关最终结局的作者调查,希望亲们踊跃参与!~~如果调查结果悬殊的话,就按照那个结果改结局,如果差不多,就按照阿途原本的打算写了。 (113)主母大考察 “东月姑娘别生气,生气容易长皱纹哒!”见两人之间的气氛略显微妙,赵师傅连忙放下量尺寸的卷尺,笑着打圆场道,“这样吧,等量完天少的,老赵我再帮姑娘量一量,回头也给你做一件好不好?” 东月顿时哭笑不得:“赵师傅,要成亲的是他又不是我,您给我做什么婚服?” “给姑娘做的当然不是婚服啦,”赵师傅冲她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睛,“姑娘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吗?沈少正琢磨着自己亲手设计一件独一无二的衣服送给姑娘当礼物,所以特意吩咐我过来帮天少量尺寸的时候顺便也把姑娘您的尺寸一块儿量了。” 东月闻言心头不自觉一暖,半是戏谑半是感动道:“难为他这个花花公子还记得我的生辰……好吧!看在他这么用心的份上,你回去告诉他,要是礼物做得合我心意,今天谈的那个项目就改成五五分。” 赵师傅闻言,夸张地鞠了个躬感谢道:“那老赵我就替我家沈少多谢姑娘啦!哈哈,看来这回,他就是想敷衍了事都不行了呢!” “谁叫你个大嘴巴提前泄密的。”东月好笑道。 一旁被冷落许久的戴天轩这时终于忍无可忍了:“喂这也太儿戏了吧?三千万的生意你说让一成就让一成?” 东月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不满意?那好,这个项目换你亲自跟好了。” …………这种赶脚,莫非就是传说中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的前奏?戴天轩抽了抽嘴角,突然觉得心情很复杂。 这时候赵师傅已然量好了他的尺寸,转到东月跟前继续指手画脚,戴天轩眼珠子一转,当即坐回书桌前翻开那份她刚刚带回来的合约大致浏览了一番,而后淡定地冲东月点头道:“好,这个项目就换我接手吧。” 此言一出,东月脚下当即一个踉跄,险些揣到正蹲在地上为她量小腿长的赵师傅! “少主……您不是在开玩笑吧?”东月瞪大了双眼,“不是东月打击您啊,一般的生意还好说,可这次这个项目风险很大,以您的脾气恐怕是玩不赢沈少的,到时候我们少赚的可就远远不止一成了!” “没事儿,只要不赔就好。”他特坦然特大度地一挥手道——卧槽,什么叫挥金如土,这尼玛就是百分之百纯天然不添加任何防腐剂的挥、金、如、土、啊有木有!? 不及东月抗议,戴天轩又接着道:“族里有一件更重要的任务需要你去办。” 一听到“族里”二字,东月的神经下意识地就紧绷了起来:“少主,东月一向只负责戴家在商业上的事宜,族里的事情……貌似不在东月职责范围之内吧?” 戴天轩叹了口气:“我原本也不想把这件事压给你,但族中长辈们讨论来讨论去,还是觉得你最合适。” 东月一听感觉更不好了:“到底是……什么事啊?” 戴天轩不语,只冷冷瞥了一眼已经量好尺寸却还赖在房里不肯走的赵金针,后者瀑布汗,只得讪笑着退了出去。戴天轩这才收回视线,看着她正色道:“我的未婚妻,你知道吧?” 东月抿了抿唇:“知道啊,豫州第一世家宋家的嫡长女宋曼容,对吧。” 戴天轩笑眯眯地点头:“不错,就是她。你也知道宋家历代以来将才频出,举族尚武,长辈们挑选她作为我的正妻,除了我们两家门当户对之外,也是想借此机会改进一下我戴家千年文弱士族的形象,争取往文武双全这方面发展发展。” 东月撇撇嘴:“这我也知道啊,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论家族,宋曼容足以与我相配,可我要娶的妻子,仅仅家族背景相配是不够的,她必须有足够的本事辅佐我,成为我戴家的当家主母,统领族中女眷。” 东月听了不禁莞尔,以一种纯粹开玩笑的语气道:“除非我同宋小姐并成一个人,否则以少主您的要求……难呐。” 戴天轩叹了口气:“是啊,可惜你不愿意嫁给我做妾,否则哪来那么多烦心事。” “少主请自重。”话音刚落,东月的脸色便迅速冷了下来。 “……抱歉,是我失言了。”戴天轩抿了抿唇,“宋曼容是宋家的嫡长女,长她二弟足有七八岁,所以小时候一直被家族当作男丁继承人在培养,直到十二岁之后族中男丁渐胜,才转而接受淑女教程。正所谓三岁定八十,族中长辈们担心她小时候被教粗鲁了长大了也改不过来,所以最近一直打算先派个人秘密混进宋府观察一下,若果真不合适,就得在正式下聘定婚之前解除这门亲事。” “唔……大家族什么的真是复杂啊,”东月摸着下巴感叹道,过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家少主正无语地看着自己,“哎?难……难不成他们希望我去?!” 戴天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戴家对主母的要求很高,一般评判难以令他们信服,而且宋府也不是那么容易混进去的。大家商量来商量去,还是觉得由你出马考察宋曼容最稳妥效率最高,毕竟你是戴家最了解我喜好的人,而且你是女子,混到宋小姐身边不难,再加上你的聪明才智,将她里里外外调查清楚绝对是分分钟的事情。” 东月抽了抽嘴角:“可是少主,您不觉得派我去……有点大材小用么?” 戴天轩叹了口气:“没办法啊,谁叫他们一直怀疑你对我居心不良来着。他们说,如果这件事你办得好,就证明你确实是一心一意为我戴家服务,不是看上我们戴家的权财地位妄图攀高枝。” 东月愣了愣:“少主你的意思莫非是……” 戴天轩微笑点头:“东月,事成之后,你就可以正式入戴家族谱了。” 东月闻言却是沉吟不语。倘若换在三年前,她是不会在意能不能入族谱的,但是今非昔比,见识过了无数残酷而黑暗的现实后,她太清楚要在上流社会混出头,身份地位是何等重要的一个存在。 一个家道中落,孑然一身,连姓氏都不能光明正大说出来的女子,即便再有才,也不可能永远留在戴天轩身边,永远保证自己有同沈万三这样的人平起平坐地谈生意的资本。 尝过成功的滋味的人,有了难以割舍的感情的人,谁愿意被再度打回原形,继续过流落街头朝不保夕的生活? 如今的东月,早已不是当初养在深闺,仗着一点天赋自傲张扬的少女了。 所以即便是帮自己暗恋的对象考察他的未婚妻这种无比狗血又找虐的蠢事,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因为她本就没有奢求过戴天轩什么。 但入族谱和戴天轩不同,这对她而言不是奢求,而是追求,她不奢求得到最好的人,只追求成为最好的自己。 想到这里,东月点了点头,冲他粲然一笑道:“那好,我去。” 戴天轩被她的笑容一晃,眼神不由柔软些:“早点回来,我陪你过生日。” 东月一愣,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半个月?那可有点紧张啊。” “呵呵……祭祖一会儿就开始了,你先下去准备一下吧。” (114)主母大考察② 于是翌日,当沈万三兴冲冲地来到披星楼五楼准备继续谈昨天的生意,却因端坐在榻上笑眯眯地同自己打招呼的人突然变成了戴天轩而脸颊抽搐各种不爽的时候,东月已然启程赶去了豫州。 九州在大陆上的地理分布呈一个圆形——以冀州为中心,雍州在东北,顺时针往下分别是青州、扬州、豫州、荆州、梁州、徐州、兖州,其中青州在正东,豫州在正南,梁州在正西,兖州在正北。 一般情况下,从雍州赶到豫州怎么着也得一个多月,就算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要十多天,所以从这个上面来说,戴天轩给出的任务时间,根本不像东月自己说的那样“有点紧”,而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对此,戴天轩的解释是:“其实这次联姻是宋家主动提出的,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在一个月内完婚,其他条件随便我们开。族中长辈却不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讨价还价之下,宋家才勉强答应先给我们半个月的考虑时间。” 东月听了不由皱眉:“他们这么着急把宋曼容嫁出去,该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戴天轩点头:“族中长辈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才希望你能利用这段时间将其中的隐情调查清楚。” 基于以上几点原因,东月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虽然这几年她陆陆续续地也学过一些道法,但她和戴天轩、沈万三一样都没有太把修仙求道当一回事,重心一直放在家族建设上,至今修为也只停留在初关,御剑飞个一两个时辰倒是没问题,但根本没办法进行长途旅行。 好在她别的不多,就是钱多。连夜命人去寻隐居在凤翔城附近几位半仙大佬,以三清观的名义向他们豪掷千金订购了两张千里传送符——顾名思义,只要使用者在脑中想象出所要抵达的目的地的大概环境,便可瞬间传送过去,使用范围为一千里。 于是当天傍晚,东月便顺利抵达了豫州首府寿春城。 作为戴家再商业领域的掌权者,和沈万三同一等级的名商,披星楼作为东月的人脉据点早已开遍九州各大首府,寿春城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一入城,她便径直去了寿春城的披星楼分店。 “老板,这是您要的有关宋府的资料。”五楼的书厅里,分店掌柜毕恭毕敬地将一叠资料递给端坐在书桌后的东月道。 东月接过,冲他点头微笑道:“辛苦你了,连夜整理这些资料很不容易吧?” 胖胖的中年掌柜憨憨一笑:“不会不会!老板您不是常说顾客就是上帝,要我们平常多注意潜力较大的顾客群嘛!宋府是我们这儿最大的客户,所以我们一直有在收集他们的资料。不瞒您说,宋府有几位爷的嘴刁得要命,没事儿就喜欢跑我们这儿来为难厨子,为此我们还特意派了几个人潜伏到他们府内专门观察他们的喜好呢!” 东月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宋府里有我们披星楼的人?!” “是啊……”掌柜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话说老板,我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做的太好了!”东月激动地跳起来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快跟我说说,我们的人都潜伏在哪里?” 掌柜的受宠若惊地眨了眨眼睛,一溜儿说出了七八位宋府的叔伯少爷,末了神来一笔道:“哦对了,宋大小姐身边也有一个,不过那丫头胆子太小,老是窝在不起眼的地方,虽然成功避开了宋府人的注意,却一直弄不到什么有力情报。” “卧槽这真是天助我也!就她了就她了!你明天就把她带过来,我要易容成她的样子混进宋府!” ——“主母大考察”第二日,东月成功易容混进宋府,身份为宋府大小姐宋曼容身边的三等小丫鬟以菱。 ———————— “主母大考察”第三日,宋府毫无征兆地爆发了一场小型风寒——染病的全是大小姐院里的下人。 看着面前硕果仅存的唯一一个小丫鬟,宋曼容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你叫以菱?” “是的,小姐。”看上去不过十三四的小丫鬟立得笔直,颔首沉声答道——此举当即博得了宋曼容的好感。 别看宋曼容名字取得温婉,将门风骨却似从她一出生便烙进了她的血骨,平常最不耐烦的就是同那些柔弱胆怯娇滴滴的软妹子贵女打交道,但她毕竟习了多年淑女教程,如今一言一行也可算作一名合格的贵族嫡女,以菱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下她的坐姿、神态以及穿着打扮,心里默默地给她打了个八十分的形象分。 “看上去眼生地很啊……你几时来我这院子的?” 以菱低着头,不卑不亢道:“回小姐,奴婢是半年前进的院。小姐觉得奴婢眼生,大约是因为奴婢性子孤僻,所以没什么机会在小姐跟前伺候。” 宋曼容了然:“难怪这次大家都病了只有你没被传染上,原是你不爱同人接近。罢了,在那些个丫鬟小厮病好之前,就由你暂时照顾本小姐的起居饮食吧。” “是,小姐。” 正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脚步声,以菱耳朵微动,院外的声音很快便清晰地传到了耳边—— 一阵刀戟相交的声音过后,传来守在院门外的护卫无奈的劝阻声:“闻人公子,冯少爷,我们大小姐真没什么事,病的是院里的下人。” “一下子病了那么多人,你凭什么保证曼容不会被传染到?!”一个男子半是焦急半是恼怒地吼道,“你让开,我要进去看看!” “寒山,你冷静点。”另一个男子沉静的声音响起,“这位小哥,风寒虽不是什么大病,传染地多了也是场不小的麻烦。我这里有服药专治风寒,不出三天必定药到病除,没病的也可用来预防。见不见得到你家小姐倒是其次,只是为了她的健康考虑,这副药还请你千万要收下。” 护卫犹豫了一下,终是叹了口气道:“闻人公子所言极是,不过小的可不懂什么药方,还是请公子同冯少爷一起进去亲自同我家小姐说明吧。” 男子沉静的声音显然多了一丝笑意:“如此,多谢了。” 宋曼容虽不像以菱那样修过筑基耳聪目明,但将门出身的她多少还是学了点武功内力的,院外那点声响自然也逃不过她的耳朵:“以菱,有客人来了,你去接他们过来吧。” 以菱恭敬地颔首:“是,小姐。” ———————— PS:传说中的和合二仙YY版即将登场!撒花~~咳咳……昨天忘记告诉亲们阿途今天有一门课要考试,更新晚了实在抱歉! (115)奇葩三角恋 PS:本故事涉及到的真人历史故事纯属虚构YY,和史实出入巨大,仅供消遣,切勿深究~~~ —————————— 虽然此前没有见过,但看过自家下属交上来的资料报告的以菱很快便猜到了来人的身份——脾气急躁的那个应该是冯寒山,豫州世家排名仅次于宋家的冯家二少;沉静有礼的那位是闻人拾德,名震九州的天下第一才子。 冯寒山和宋曼容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只可惜郎有情妾无意——十五岁时,冯寒山在一场大型宴会中公开向年仅十三的宋曼容告白求婚,彼时宋曼容刚转型淑女不久,性子还没完全改过来,被冯寒山这完全不计后果的一招逼得勃然大怒,当场将他胖揍了一顿而后拂袖离去,冯寒山因此被寿春城人民足足嘲笑了大半年。 一日,冯寒山在街上遇到了几个平日一直跟他不怎么对盘的纨绔少年,揪着此事又将他狠狠嘲笑了一番,他气愤至极,和他们大打了一顿后,独自跑去了郊外的山林散心。彼时闻人拾德恰巧游玩至此,见一鼻青脸肿的少年满脸怨愤地蹲在山间的凉亭里生闷气,便好心地上前询问他出了什么事。 冯寒山头也不抬地闷声道:“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闻人拾得微微一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冯寒山猛然抬头,眼前是一个同他年纪相仿,白衣胜雪的少年,和平日里惯常见的那些纨绔子弟不同,眼前这个少年气质高雅,风度翩翩,一看便知绝非池中物。 “你……是谁?” “闻人拾德。” 闻人拾德,十年前败落一空的徐州第一文儒世家闻人家族仅存的血脉,四岁能文,五岁成诗,六岁御前献赋才倾百官,七岁获封太子太傅(尽管当时九州王还没有立太子,但这并不妨碍他提前开始为下一代储备人才),八岁家族败落,自请辞去官职后开始游学各地,如今已是九州公认的天下第一才子。 冯寒山震惊地当场给跪了。 闻人拾德眨了眨眼睛,不厚道地扑哧笑出了声。 自那以后,天下第一才子终于结束了长达十年的游学旅途,在豫州寿春城定居了下来,还和冯家的二少爷成了形影不离的莫逆之交。 也是从那时候起,宋曼容不再拒绝冯寒山的追求,三人常常一起吟诗作对风花雪月,很快便成了寿春城最抢眼的三人组,各色绯闻加起来甚至超过了凤翔的“冬笋(东沈)官配”! 以菱一边领着人往宋曼容院里的小厅走去,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两只宋曼容传说中的蓝颜知己——一身柠檬黄锦服的冯寒山眉头紧锁,毫不掩饰内心对他家曼容的担忧,一看就知道是个心思单纯,直率阳光的暖萌系大男孩;闻人拾德亦像传说中的那样一身白衣胜雪,面容俊秀温雅,风度翩翩,脸上从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半分忧虑,注意力全在身侧的冯寒山身上。 以菱见状心里一咯噔——这位传说中的才子,苗头貌似有点诡异啊…… 片刻之后,她带着两人进入小厅,宋曼容已自行换了一套较为正式的蓝色裙衫,端坐在厅内左上首的榻上静候闻人拾德和冯寒山大驾。 “小姐,闻人公子和冯二少到了。” 宋曼容颔首,冲两人展颜一笑:“你们来啦。以菱,看茶。” 冯寒山一个箭步冲到她右边的榻上坐下,面露焦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道:“曼容,你还好吧?” 宋曼容颔首:“我没什么事,就是院里的下人们病了。” 闻人拾德从容地走到冯寒山右下方撩袍坐下,这才抬头看向宋曼容,亲昵又不失礼数地笑道:“难怪你寒碜地只剩一个小丫鬟能使唤。曼容你不知道,寒山一听说你院里风寒突起,紧张地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要过来,冒冒失失地也不怕自己感染了……还好我还记得从前在扬州游学时得的风寒方子,”说着,他将手里的药包和写有药方的纸条一起递给宋曼容,“这方子对风寒的治疗和预防都很有效,你回头记得煎几副备着以防万一。” 宋曼容接过药包,嘴角淡淡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加深:“多谢公子。” 冯寒山挠了挠头:“曼容,咱们相交这么多年,你怎么还公子公子地叫得这么生分?跟我一样直接喊他拾德就好啦!” 宋曼容白了他一眼:“全天下也就只有你这个二货敢直呼名震天下的闻人公子的大名了。” 闻人拾德温和一笑:“无妨,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罢了。” 宋曼容只得咬唇勉强道:“好吧,拾……拾……不行不行我喊不出口!身为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家闺秀,直呼男子姓名什么的太失仪了!” 冯寒山和闻人拾德互看一眼,不厚道地哈哈大笑出声。宋曼容瞪了他们一眼,片刻之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隔间煮水沏茶的以菱闻言,默不作声地在妇言方面给宋曼容打了个七十分——十四五岁的少女同异性朋友开开玩笑无伤大雅,可如今她已是身负婚约之人,昔日蓝颜自当避嫌,这也是一开始,门口的护卫不肯轻易放两人入院的原因。但现下她表现出来的态度却全然没有丝毫顾忌,一如既往地同两个大男人谈天说笑,私下里以菱非常欣赏这样坦荡荡的个性,但作为戴家主母,日后若继续如此行事,必会招来永无止境的闲言碎语。 几分钟后,以菱恭恭敬敬地奉上沏好的茶,而后乖乖侍立到了宋曼容身后,低眉顺眼地cos起了空气。 闻人拾德掀开茶盖呷了一口,似是不经意间想起了什么,很是随意地开口问道:“对了曼容,听说你已经和雍州戴家定下婚约了?” 宋曼容脸色一僵,闷闷地点了点头:“嗯。” 冯寒山大惊失色:“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闻人拾德甚是鄙视地白了他一眼:“切,你有什么是知道的。” “……至少我知道你之所以能够每天每天地穿着白袍子到处骚包,是因为你身后一直跟着两个拿着七八套换洗衣服的暗卫供你随时使唤,而且你家里永远有一大票裁缝和洗衣妇马不停蹄地为你赶工准备衣服!” 闻人拾德一口水直接呛进肺管,宋曼容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闻人拾德接过她递过来的手帕咳了老半天,才勉强镇定下来,脸色绯红地瞪了冯寒山一眼:“寒山,人艰不拆啊。” 冯寒山得意洋洋地冲他做了个鬼脸:“你、活、该!” 宋曼容立刻一个眼刀子飞过去:“冯寒山你要死啊!” 冯寒山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不觉得能看到这个无时无刻都在装模作样的家伙破功,是一件非常爽的事情吗?” 宋曼容愣了愣,情不自禁地点点头:“好像是哎……” 闻人拾德:“…………” 一旁的以菱无语望天——这三人,怎一个奇葩了得? (116)冯二少,真爱啊! “闻人公子您的茶洒了,奴婢再为您重新倒一杯吧。”见气氛有些尴尬,以菱主动上前收拾了茶盏,宋曼容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关心过度,干咳了一声乖乖地坐回原位。 果不其然,等以菱几分钟后端着茶再返回厅里,三人已然恢复了正经,话题也重新绕回到了宋曼容同戴天轩的婚事上。 “宋家重武,戴家重文,长久以来各占朝堂一半天,井水不犯河水。宋家在这当口把你嫁去戴家,不怕招来九州王猜忌吗?”冯寒山疑惑地看着宋曼容道。 闻人拾德闻言,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白了他一眼道:“我真是好奇你这种性子到底是如何在冯府安然无恙地长到这么大的。正所谓千年的世家流水的王朝,比起王族,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更看重其他世家大族的权势?更何况比起当一个战战兢兢的傀儡君王,享有同等级待遇又不用承担天下的重任的世家大族不知道逍遥多少倍。” 宋曼容赞同地点头:“而且这一任的九州王是个明白人,从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否则真逼急了我们这些人,朝堂倾覆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冯寒山不高兴地踢了踢闻人拾德的椅脚:“卧槽,你给我留点面子会shi吗?”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吐槽你。” “曼容那叫实话实说,谁像你,分析个情况还不忘奚落我一句。”冯寒山不爽地又踹了他一脚,果断转向宋曼容:“那曼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该不会真打算嫁给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谁谁谁吧?那你置我这只苦苦追求你二十年的忠犬于何地啊!” 宋曼容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你口中的那个谁谁谁,可是九州排行第一的极品贵公子。家世、相貌、品行、才智、交友……人家随便甩出一样都能把你甩到太平洋对岸好吗?” 冯寒山怒了:“卧槽!别的地方你看不起我就算了,论交友,全天下除了我谁有本事让闻人拾德喊一声死党?!” 闻人拾德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这个那个……寒山,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在来豫州之前的那十年,雍州戴府就是我的第二个家?” “……你是说,你流浪的那十年里是戴天轩他家收留了你?!” 闻人拾德义正言辞地板起脸:“请不要用收留这个字好吗?我是他花重金请的客卿。”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各地采风,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背后金援他的确实是戴天轩无疑,用东月的话来说,他们的关系就像马克思和恩格斯一样——当然了,这话是在她无意中发现戴天轩书房有数量多到令人发指的闻人拾德的绝版手稿并询问了戴天轩后私下嘀咕的,看着她一脸荡漾的腐**笑,戴天轩非常明智地没有追问她马克思和恩格斯到底是谁。 宋曼容伸手戳了戳僵硬的冯寒山:“寒山,你还好吧?” 冯寒山呆滞地起身,呆滞地往外走去,口中还呆滞地喃喃道:“女神被抢了,基友也被抢了……唉,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闻人拾德+宋曼容+以菱:“…………” 半晌,还是宋曼容率先回过神来吩咐以菱道:“咳咳,以菱啊,冯少爷现在……情绪不大好,你去送他一下。” 闻人拾德摆手:“不用了,我跟他一起来,自当一起回去。” 宋曼容抿唇:“不忙,我……还有事想请教公子。” 闻人拾德愣了愣,以菱来回看了他们一眼,默默退了下去。 ———————— 冯寒山并没有走远,很快以菱便在宋府的花园里追到了他。 “卧槽!”眼看着心神恍惚的冯寒山险些一头撞到一棵大树上,以菱连忙伸手将他一把拉回,“魂兮归来魂兮归来啊冯少爷!” 冯寒山回过神来,看着她拉着自己胳膊的小手倒吸了一口冷气:“快……放手!你拽得我好疼呐!” 糟糕,情急之下忘记收敛自己的灵力了。以菱连忙收回手,冲他讪讪一笑,谎话信手拈来道:“不好意思啊冯少爷,奴婢天生蛮力,吃的又多,家里人实在养不起了才会把奴婢卖进宋府的。” 冯寒山脸色当即惆怅下来:“无妨,你也是可怜人……我们,都是可怜人啊。” 以菱抽了抽嘴角:“冯少爷,客观的说戴家天少的条件真的很好,小姐嫁过去绝对不会吃亏的,您若真的喜欢她,就应该祝福她不是吗?” “你懂个P啊!”冯寒山鄙视地白了她一眼,“不论戴天轩的条件有多好,曼容嫁过去都不会开心的。” 以菱眼底精光一闪:“哦?冯少爷何出此言?” 冯“二”少叹了口气,招了招手示意她同自己一块坐到旁边的大假山石头上,显然是要掏心掏肺促膝长谈的节奏——冯少爷,您这般没有警惕心,这般全心全意地信任奴婢,让奴婢莫名地觉得有点羞愧啊! “以……以菱,你是叫这个名对吧?”得到对方满脸黑线的点头承认后,冯“二”少又叹了口气,眼神飘向天空作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明媚而忧伤状,“我跟曼容是青梅竹马,从有记忆以来就玩在一起。小时候她家里把她当男孩子养,我便傻乎乎地一直以为她跟我一样是个男孩,直到她十岁那年转而接受淑女教程,我才第一次知道她原来是个女孩儿。你知道吗,我看到她穿女装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她,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小萝莉……咳咳,总而言之,三年后,我终是忍不住向她告白,可是却遭到了她无情的拒绝。” 以菱心情复杂地咂巴了一下嘴:“冯少爷,不是奴婢我说您啊,您当时那样子叫告白吗?简直是逼婚好伐!” “呃……人家第一次,有些小激动很正常嘛。” “……冯少爷,你非要说得这么引人遐想么?” 冯寒山抽了抽嘴角:“好吧,反正我就是想说,从那以后我就打算放弃了,因为我太知道曼容的个性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就是为她挡上一百刀,断上一千回肋骨,她都不会喜欢我。” 以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照你这么说,依我家小姐的个性,在你那样跟她告白丢了她的颜面后,她应该是跟你老死不相往来的才对啊,怎么还会继续像没事人一样跟你来往?” 冯寒山苦笑了一下:“这就是为什么我跟你说,她嫁给戴天轩也不会开心的原因——她喜欢的人是拾德。” 妇德分负一百分滚粗!以菱恶狠狠地在心里给宋曼容打了个红艳艳的大叉,脸上却故作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真的假的?!” 冯寒山像看怪物一样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你肯定不是寿春城本地人,这件事在这里人人都知道。” 以菱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十二万分同情地道:“冯少爷,您真心很可怜啊。”惨遭暗恋多年的青梅竹马无情拒绝后,好不容易才泡上一个极品好基友带回去,谁曾想还没来得及扬眉吐气,青梅竹马就对他基友一见钟情了神马的真是太狗血了!不过我稀饭!啊哈哈! 冯寒山:“…………” “这么说,我家小姐之所以会继续和您来往,是因为她喜欢上了闻人公子,想通过冯少爷您接近闻人公子?” 冯寒山悲痛欲绝地点了点头。 “那闻人公子呢?她喜欢我家小姐吗?” 冯寒山愣了愣,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是几个意思?以菱皱眉,刚想接着追问,却没料到冯“二”少这时候突然醍醐灌顶了:“哎?作为一个丫鬟,你问得是不是太多了点?” 以菱心头一突,耸耸肩作无辜状道:“是您自己要拉着奴婢巴拉的,奴婢不过是被冯少爷您勾起了好奇心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冯少爷您对我家小姐可真是真爱啊,明知道她是在利用您接近闻人公子,也不拆穿。” 冯寒山苦笑:“你刚才不是说,我若真的喜欢她,就应该祝福她吗?拾德是我最好的兄弟,曼容是我最爱的女子,倘若他们能在一起,我比谁都高兴。” ——阿越是我最好的兄弟,槿熙又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们能在一起,我比谁都高兴。 冯寒山话音一落,以菱的脑海中便冷不丁闪过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语,可她还没来得及细思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那一瞬间的记忆便已消散地无影无踪了。 ———————————— PS:阿途昨天长针眼了……阿途发四阿途真的没干过任何邪恶的事情!亲们要相信我!咳咳总而言之,今天一天左眼都是钟的,眨眼是会呼吸的痛啊有木有!下午去医院看了看,坑爹的医生说还要在观察两天……呜呜,虽然更新晚了,但今天的更可是阿途眯着一只眼睛吐血吐出来的,绝对良心出品啊!你们不给我点推荐票票收藏神马的意思意思对得起我吗! (117)我喜欢的人是你 另一厢,宋曼容看着表情瞬间疏离的闻人拾德,心里止不住泛起层层苦涩。 “你就这么不喜欢同我单独相处么?” 闻人拾德端起茶盏淡淡地抿了一口:“我以为,我从前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宋曼容咬唇,一脸倔强不甘:“那是五年前!我不信这五年相处下来,你还是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闻人拾德轻蔑地勾了勾唇:“区区一招以退为进,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么?我只是不想让寒山难做罢了。” “寒山寒山!为什么你开口闭口都是那个蠢货!宋府嫡长女带给你的助力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冯二少?”宋曼容怒极而起,“你若想光复闻人一族,娶我是最快的捷径,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光复家族。”闻人拾德放下茶盏,不咸不淡道。“小时候我也像你一样背负着全族的希望,可那样的生活并不是我所喜欢的,想来你应该也不喜欢吧?只不过我比你幸运,家道中落后便重获自由,又结识了天少和寒山。而你即使没有了继承人的压力也还是不可避免地要被家族改造成另一种利益工具。我过惯了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一点也不想回头,把自己变得跟你一样不幸。” “公子说话还真是一针见血,半点情面也不留啊。”宋曼容勉强一笑,“说实话,有时候我的确很羡慕你同寒山的兄弟情谊,那是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听到“兄弟情谊”的时候闻人拾德突然神色古怪地挑了挑眉,而后不痛不痒地宽慰她道:“身在世家大族,既享了常人所享不到的权势地位,自也该承受常人承受不了的孤寂苦痛。退一万步讲,即便今天我愿意娶你,你觉得你的父母叔伯会舍得放弃戴天轩这样的肥肉,把你嫁给我这么一个空有满头虚名,背后却无半点倚仗的没落子弟么?即便你愿意叛出家门净身出户,别忘了戴天轩还是我的经济来源,如果让他知道是我抢了他的未婚妻,你觉得我们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么?” 宋曼容瞪大了眼睛,颓然地做了回去。闻人拾德长叹了口气:“曼容,你当真是远离权力中心太久了啊,竟连这么浅显的后果都没有考虑到。” 宋曼容哀怨地抬头看他:“无论如何我也只是一个女子,想和喜欢的人白头到老有什么错?从十三岁起我眼里心里就只有公子你一人,戴天轩便是再好,也给不了我想要的幸福。” 闻人拾德冷冷一笑:“你以为你嫁给我,我就能给你你想要的幸福了么?一个利用青梅竹马的感情接近他人,无视家族利益,甚至不惜毁掉自己和喜欢的人的前途也要达到目的的女子,凭什么要求我给她幸福?” 宋曼容脸色大变:“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若不是因为爱上了你……” “我最讨厌别人拿感情当借口了。”闻人拾德起身,厌恶地瞥了她一眼,“以爱为名的罪过就不是罪过了么?还是你以为这样就能显示你爱得伟大爱得深沉?呵,在我看来你这种行为才是对爱最大的侮辱。” 宋曼容彻底崩溃,惨白着脸一下子瘫到了地上:“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喜欢寒山,不想嫁给他,是我的错吗?我对你一见钟情,是我的错吗?你这样冷漠的人,除了通过寒山我还有别的方法接近你吗……没有男丁的时候就把我当男孩子养,有了男丁之后又嫌我粗鲁,这是我的错吗?明知道我喜欢你他们却还要将我嫁去戴家,我只是想在最后的最后努力一把……公子,你说,这一切真的都是我的错吗?!” 她的语气是那般绝望无助,饶是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理会的闻人拾德闻言亦不禁为之动容,语带几分愧疚地唤她:“曼容,你别这样……” “公子……你真的不能娶我吗?” “……抱歉。”闻人拾德犹豫了一下,终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 是夜,闻人拾德洗漱完毕,正欲就寝之际,小厮忽然来报说冯少爷来访。他懒得重新换衣,便让人把冯寒山直接带到他房里。 “什么事不能明天说,非要这么晚了还跑来我这里。”闻人拾德倚在床上淡定地翻着一本诗集道。 冯寒山一点没有拘礼的意思,直接一屁股坐到了他床边,一把压下他拿着书的手,直视他的双眸目光灼灼道:“拾德,我有话要跟你说。” 闻人拾德僵了僵,故作轻松地调笑道:“什么话?该不会……是要同我告白吧?” “胡说什么!我又没有断袖之癖。”冯寒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手却是下意识地松了开,“曼容死活不愿意嫁去戴家,刚跟族里的长辈们大吵了一架,现在被禁足了。” 闻人拾德眼神一闪:“哦,是吗。” “你给我认真点好吗!”冯寒山再度压下他企图抬起书卷的手,有些恼怒地低吼道,“只要你一句话,我冯寒山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成全你和曼容,可你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地到底特么是什么意思?!” 闻人拾德沉下脸:“寒山,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宋曼容,她闹出的这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你少来!你要是真对她没意思,这五年来就不会任由她接近你——除了她,我可从没见过哪个女子能靠近你两米范围之内。” 闻人拾德忍无可忍地低声咆哮:“那是因为除了她之外没有别的女人能利用你接近我!” 冯寒山愣住了:“你……你这什么意思?你是说,曼容是我给你招惹来的麻烦吗?” 闻人拾德无语抚额:“你的智商绝逼是个位数……” “我不管,反正我不能看着曼容这样下去。”冯寒山死皮赖脸地摇了摇他的肩膀,“你跟戴天轩那厮不是好朋友吗?正所谓朋友妻不可戏,你现在马上给他写信,告诉他你已经跟曼容相恋五年了,他不能半途插一脚断你姻缘,叫他速度跟宋家解除婚约。” 闻人拾德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冯二少,你还真不是普通的二啊,戴宋两家联姻这么大的事你以为是我这个区区挂名客卿一封信就能取消的么?你太不了解天少狡兔三窟深谋远虑的性格了。此外你有没有想过,这封信一旦寄出,不论戴宋两家的婚约能否继续,我和曼容的清誉都会被彻底摧毁,戴天轩若是因此退婚,我就不得不赶鸭子上架娶她为妻,同时还得背上一个无媒苟合的污名!”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要曼容高兴!”出口的瞬间冯寒山就后悔了,看着闻人拾德瞬间惨白的脸庞,他心里没来由地一慌,“拾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想成全最好的兄弟和最爱的女人?冯寒山你少在那儿给我装情圣了。”闻人拾德冷冷地看着他,“呵,怪不得你会喜欢她,原来你们骨子里都是同一种人,自私自利,全然不顾他人感受。” 冯寒山自知羞愧,低下头没有反驳。 闻人拾德咬了咬唇,手一挥直指大门厉声喝道:“出去!” 冯寒山脸色一白,忽然起身后退两步,屈膝直直跪倒在他床前满连诚恳肃穆道:“拾德,我们好歹相交五年知己一场,我只求你救曼容这一次,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救她的对不对?只要你愿意救她,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闻人拾德蓦地恢复了平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什么都可以答应?” “是!”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你呢?” 冯寒山难以置信地倒吸一口冷气,双膝一软瘫坐到地上:“你……你说什么?!” 闻人拾德脸色不变,直视他的双眸定定道:“我说,我喜欢的人是你。我之所以从不同任何女子来往,就是因为我是个断袖龙阳之人。现在……你还要坚持让我娶宋曼容吗?” (118)联姻内幕 今天是宋曼容禁足的第八天,也是以菱进行主母大考察的第十一日。 禁足开始的前两天,宋曼容在闺房里闹得不可开交,将好不容易从风寒中康复过来的几个贴身侍婢全部打得下不了床,无奈之下,“软柿子”以菱再度被众人推出去代替众丫鬟伺候宋曼容。 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个平日里存在感低到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丫头进去后只说了几句话,他们家大小姐就瞬间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的五天,以菱消失了。哦不对,更准确的说,是她的存在感变得更加薄弱了,如果不是刻意去找根本看不到她的人影,但需要的时候喊一声又会突然出现,行踪极其诡异。 直到今天,宋府出了一件大事,众人议论纷纷之下,终于彻底忽视了这个失踪整整一天的小丫头。 这件大事是,天下第一才子闻人拾德,在同宋府嫡长女以及冯府冯二少谈了整整五年的“三角恋爱”后,终于亲自上门向宋府提亲,求娶宋曼容。 宋府自然不允——宋曼容同戴天轩的婚事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是暂时还没来得及对外宣布罢了。可令他们始料未及的是,闻人拾德拿出了一封信,说是戴天轩亲笔写给宋曼容的退婚书。 “拾德对待感情一事向来愚钝,若不是得知小姐同天少定下婚约,恐怕拾德此生都不会意识到自己仰慕小姐久矣。”宋父颤抖着双手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地翻看那封退婚书时,闻人拾德坐在一旁淡定道,“拾德六岁进京与天少结识,相交多年情同手足,对此番自己无意中横刀夺爱于我感到十分愧疚,故特送此信给拾德,希望宋伯父看在他的面子上成全拾德和小姐。” 宋父脸色铁青地瞪着他:“你何德何能娶我家曼容?” 闻人拾德浅浅一笑:“拾德与小姐相交这五年,寿春城所有百姓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宋伯父若不肯见好就收,拾德不介意弄出一点桃色绯闻败坏一下你我双方的清誉。呵……到时候别说天少,就是稍微富贵点的人家,都拉不下脸娶宋小姐进门。” “你敢威胁我!?” 闻人拾德镇定自若地理了理袖子:“是又怎么样?宋伯父,您不会真以为天少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在一个月里把曼容嫁过去吧?他肯继续同宋家合作可全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否则你们宋家能不能苟延残喘下去都是未知之数,他又怎么可能真的娶曼容做戴家主母。” 脸色已然惨白的宋父哑口无言,只得憋屈地答应了他的提亲。 —————————————— 与此同时,提前一步收到消息的东月已然出了宋府,径直赶往位于寿春城商业中心的披星楼分店。 当她刚刚卸下易容装束恢复成本相时,五楼的雕花梨木大门便被人吱呀一声推了开来—— “少主?您怎么来了?!” 戴天轩上下打量了一番刚从屏风后面转出来,新换了一身浅紫色罗裙的东月,遗憾地摇了摇头:“你已经换好衣服啦。” 东月瞬间黑线:“少主,您以后还是少跟沈少打交道地好。”这才几天啊,她家端庄的少主就被那个轻浮不正经的死万万给带坏了。 “我家东月还是这么一针见血。”戴天轩轻笑了一下,径直走到一旁的圆桌前仪态万千地坐好,东月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终是乖乖上前为他倒茶。 “少主特意赶来,是有什么事吗?” 戴天轩接过茶盏,玩味地勾了勾唇:“拾德现在应该是在宋府提亲吧?” 东月点点头:“我走的时候他刚到。少主,您这次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如果到现在还看不出戴天轩这次派她过来的真正目的,那她在他手底下三年就真的是白混了。 戴天轩抬眉:“你现在怎么都不叫我师父了?” “……少主,我出师了。” “出师了我也是你师父啊,没听说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么?” “那您是希望我叫您父亲?” “……算了你还是叫我少主吧。”既然她巴不得拜托他们之间的师徒关系,他又何乐而不为呢?“主母考察什么的的确只是个借口,我真正的目的,是想让你探清宋家的底细。” “……我就知道。” 按照戴天轩的说法,联姻只是幌子,更重要的是两大世家之间的合作互惠,不过从是宋家嫁女儿给戴家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宋家在这次合作中处于下方,说得更明白些,是宋家内部出了问题,需要戴家的帮助,宋曼容嫁过去等同于人质,事成之后,大半利益都会归入戴家的口袋。 “听上去,我们戴家好像很占便宜的样子。”东月闻言摸了摸下巴思索道,“不过宋家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占便宜。所以这里面要么有猫腻,要么……就是宋家内部确实出了极大的问题,逼得他们不得不狗急跳墙。” 戴天轩看着她,满意地颔首:“不错,我派你过来,就是为了弄清楚在这桩联姻里宋府到底有什么阴谋。怎么样,现在查到多少了?” 东月露出了一个极为阴险的笑容:“托少主您的好基友的福,东月这次可是有了很意外的收获呢。” 戴天轩挑眉:“什么意思?” “闻人拾德的情况,少主知道多少?”东月不答反问,阴险的笑容里参杂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WS。 戴天轩抽了抽嘴角:“如果你是指他喜欢男人这件事的话,我一早就知道了。” 东月乘胜追击:“你怎么知道的?” 戴天轩白了她一眼:“这你不用知道!” 东月嘿嘿一笑:“好吧……不过少主,你既然早就知道他喜欢男人,为什么还会答应他同宋曼容解除婚约?他显然不可能真的喜欢宋曼容啊。” “自然是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宋家的虚实,”戴天轩又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本少主会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你这一个篮子里吗?” 东月吐了吐舌头:“少主果然深谋远虑,东月自愧不如呐。” 戴天轩喝了口茶,没好气道:“刚才听掌柜的说你这些天顶着一张宋府小丫鬟的脸皮忙得各种脚不沾地,到底在忙什么?” “嘿嘿,说出来少主您肯定得吓一跳——我在帮宋曼容整垮冯府!” (119)一个故事究竟可以有多少面? 宋曼容的死穴是什么? 毫无疑问是闻人拾德,绝逼的,坨坨的。 所以要想让她迅速从禁足逼婚的狂暴中走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戳她的死穴。 “小姐,我知道闻人公子喜欢的人是谁了。” 宋曼容举着大花瓶欲摔的动作瞬间凝住。 “其实很好猜的,小姐你多少也意识到了吧?没错,闻人公子根本不喜欢女子,他这五年来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冯二少一个人身上。” 花瓶“啪”地一声落地,宋曼容满脸震惊地转头看着她。 “两天前,小姐前脚刚被老爷关禁闭,后脚冯二少便去了闻人公子那儿。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半个时辰后,冯二少衣衫不整面色酡红地回了冯府,至今没有走出过房门半步。” 噗—— 此言一出,戴天轩差点一口茶呛进了气管:“咳咳!!你这说的也太WS了吧?” 东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可是寿春城里流传的版本就是这样的啊。”至于真实的版本……那就只有天知地知闻人拾德和冯寒山自己知了。 戴天轩嘴角狠狠一抽:“然后呢?” “然后宋曼容就震惊了,崩溃了,恼羞成怒决定打击报复了。” 戴天轩:“…………” 好吧,说实话,东月当时之所以那么说,其实是想试探一下宋曼容——当时她还没有意识到联姻一事别有内幕,所以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挖掘宋曼容的真实人格上。之前她得到手的资料都是很浅层的,难得眼下有一个即时考验她接受能力和应变能力的绝佳机会,以东月的性格又怎么会放弃呢? 所以她故意误导宋曼容,让她以为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冯寒山和闻人拾德对外掩盖jian情的挡箭牌,看她会如何反应——在同样的情况下,冯寒山心甘情愿被她利用来接近闻人拾德,闻人拾德为了不让冯寒山难做选择了容忍,那么宋曼容呢?她会怎么做? 这是东月在全面了解了宋曼容各方面的情况后,给她出的第一道也是唯一一道考题,但其中风险之大,却是连东月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稍有不慎,宋曼容连同整个宋府都得玩完! 宋曼容只做了一件事。 可这件事却远远出乎东月的意料,也让她对这位宋府嫡长女彻底改观。 “她一口气写了几十封信,让我秘密送往各处——小到不起眼的路边摊摊主,大到豫州王手底下最宠信的谋臣,信的去处五花八门,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过其中最多的,还是集中在冯宋两家权力内部的好几位大佬身上。”说着,东月还顺手从怀中抽出一封信递给戴天轩,“这是最后一封,给冯家大少爷的,我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戴天轩接过信,也不打开,只是很随意地举起对着阳光看了看,下一秒,瞳孔却是猛地一缩:“真没想到,她同冯家大少竟然还有这样的交情。” 东月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旁人只知道这五年来,宋曼容跟着冯二少和闻人公子四处风花雪月,绯闻漫天,却忽略了冯寒山三教九流的交友圈和为了附庸风雅对闻人拾德频频示好的众多名流,宋曼容日日跟在他们身边,只要稍微留点心,便可轻松笼络到一般贵女根本笼络不到的庞大人脉。” 戴天轩皱眉:“不对啊,倘若她真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会任由家族安排自己的婚事?” “少主怎么知道你们的婚事不是她‘任由’的呢?”东月挑眉反问,“众所周知她喜欢闻人拾德,闻人拾德对她的反应却始终是不冷不热,没准儿她也正想以此试探一下闻人拾德呢?最直接的证据就是闻人拾德前脚拒绝了她,后脚她就一反先前淡然接受的态度跟家里闹翻不肯嫁。” “……倒是我疏忽了。”戴天轩了然点头,一秒后脸色一变:“不好,这样一来,拾德岂不是羊入虎口?!” 东月愣了愣,下意识地理了理目前为止的所有情况—— 宋府内部出了问题急需援助,宋曼容顺水推舟默许家族和戴家谈联姻事宜,并企图据此试探闻人拾德; 闻人拾德心系冯寒山,拒绝了宋曼容,宋曼容大受挫折,立时和家里闹翻; 冯寒山担心宋曼容,前去求闻人拾德,希望他能向戴天轩求情,谁知被表白,震惊之下闭门不出; 宋曼容误以为自己成了挡箭牌,愈发失控,恨极之下不惜暴露自己隐藏多年的实力,誓要和“情敌”冯寒山死磕到底,顺便收回“放养”多年的宋府大权; 闻人拾德在冯寒山那儿感情受挫之际突然收到“雇主”戴天轩的传令,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态上门向宋曼容求亲…… “卧槽!我得马上回宋府!少主,冯府那边就交给你了!” —————————— 从十岁那年被家族无情地取消了继承人资格,又强硬地要她接受全然相反的严苛的淑女教程后,宋曼容幼小的心里便只剩下了恨。而这份恨,在看见同为世家后裔,却活得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冯寒山时,便越发深刻。 所以十三那年,当冯寒山带着满脸自信大声向自己告白求亲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仅如此,还忍无可忍地出手狠狠教训了他一番——活在温室里的纨绔子弟,怎能理解她内心的黑暗与痛苦? 可这份黑暗与痛苦,全在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出现在她眼前的一瞬间,冰消融解了。 这个人,一定是老天爷赐给我的希望。 虽然宋曼容不愿意承认,冯寒山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的确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在见过闻人拾德三次面之后,冯寒山便私底下找了个机会,开门见山地问她是不是喜欢上了闻人拾德。 “曼容,我从你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来,拾德于你而言是不一样的,对吧?”彼时,年方十五的少年对她如是苦笑道。 她挑眉:“寒山,你这样问我,是想帮我么?” 冯寒山抿唇,点头。 她自傲一笑:“不需要,我宋曼容要的东西我自己会努力得到,利用你接近闻人公子这么无耻的事情,我才不屑做。” “曼容,我无意伤害你的自尊,可是恕我直言,以你现在的情况,别说接近拾德,光是想进入我们这个圈子恐怕都不是易事。” 宋曼容脸色瞬间铁青——他说得没错,一个被家族半途取消继承资格的嫡长女,光是这一句就足以让那些无所事事的上流人士脑补出无数剧场。 “曼容,我们好歹从小一起长大,总不能因为我一次冲动的告白连朋友都没得做吧?”冯寒山上前一步,像小时候一样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你不愿意做我妻子就算啦,以后我们还以兄妹相称,好不好?” 这一刻,宋曼容已经管不了冯寒山是真心实意的,还是以退为进,为了闻人拾德,为了将来不至于被排除出上流阶层,为了有一天能东山再起重掌宋府大权,她只能默然点头。 ——所以,和世人所以为的不一样,最开始的开始,其实并不是宋曼容自己主动接近冯寒山的,而是冯寒山为了挽回自己的青梅竹马主动邀请她进入自己的圈子的,可惜就像没有人相信“冬笋官配”的真相其实不是东月高攀沈万三而是沈万三对东月死缠烂打一样,大家也从不相信当时处于弱势又对闻人拾德一见钟情的宋曼容会不抓住这个机会凑上前去。 然后五年过去了。 宋曼容终于积累了足够多的实力,准备挑一个合适的时间东山再起,一举夺回原本属于她的宋府家主宝座。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宋父竟然意外地十分配合地给她制造了这个机会——和戴家联姻! (120)将计就计 宋曼容得到这消息后乐得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对于她而言简直是一箭双雕的天赐良机!既可以趁此机会逐步蚕食宋府大权,也可借此试探阴晴不定的闻人拾德的真心。就算最后闻人拾德拒绝了她,嫁给戴天轩亦是个不错的选择——得了戴家的助力,还怕她夺不回宋家大权? 就这样,宋曼容信心满满地盘算好了一切,可却偏偏没有盘算到她自己的心。 千算万算,她就是没有算到当她真的听到闻人拾德无情的拒绝的那一刻,会是那般剜心剔骨的痛。 原来我这样的人,也是有心的么? 她苦笑,同时不由自主地联想当初自己拒绝冯寒山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这般痛苦。 情绪失控之下,她再也没有耐心跟父亲周旋,赌气似的非要解除和戴天轩的婚约,结果被父亲罚了禁足。 其实她那时候也就是发泄发泄,回过头冷静下来后就死心了,可偏偏东月在这个时候不长眼地给她补了一刀——小姐,你知道吗?闻人公子喜欢的人其实是冯二少! 于是宋曼容的怒气值果断破表,尤其当她想起这些年冯寒山虽然还是常常把喜欢自己挂着嘴上,但绝大多数时候确实都和闻人拾德混在一起,就连这次自己跟戴家定亲也没有太大反应之后,她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她之前居然还同情他被自己拒绝?同情个P啊!这货居然拿自己当挡箭牌啊!现在想想……搞不好他和闻人拾德就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玩断袖玩了五年啊,还是在明知道她暗恋闻人拾德的情况下啊!卧槽这绝逼不能忍好吗!? 于是她毫不留情地甩出所有杀手锏,一改原先缓慢渗透的节奏,率先拿内部同样不好过的冯府开刀——和宋家因家业过大造成的内部腐化不同,冯家的问题主要出在继承人内斗上,只要彻底挑开冯家几位少爷之间的矛盾,冯家分裂乃至破败不过是分分钟的时间,宋曼容若能借此机会趁虚而入,无疑是给濒临病危的宋家打了一剂强心针,之后再辅以戴家的支援慢慢割除族中的鸡肋和毒瘤,宋家便能羽化重生。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闻人拾德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改变心意,带着戴天轩的退婚书上门提亲! 开玩笑,她宋曼容再怎么迷恋闻人拾德,也不会傻到嫁给一个断袖赌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好吗!再说了,闻人拾德跟戴天轩的私交再好,能比她直接嫁给戴天轩当戴家主母对宋家更靠谱吗?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向她提亲,她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宋家最重要的后盾因此远去! —————— 等东月再度以以菱的面貌溜回宋府时,闻人拾德已经和宋父定好了婚期——考虑到宋府内部情况刻不容缓,两人的婚事直接定到了三天后,诡异的是,明明已经知道了所以真相的宋曼容对此竟然没有任何意见! 于是东月不得不马不停蹄地再度赶回披星楼跟戴天轩商讨下一步该怎么走。 “宋曼容竟然没有拒绝?难不成是想来一招釜底抽薪……”戴天轩眉头紧锁,“不管怎么样,冯府内斗一事我已经出面暂时稳住了,但我担心宋曼容那边还有后招……真是枉我思虑布局了这么多,竟然偏偏忽略了她这个昔日的宋府继承人!”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少主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了,”东月安慰道。“当务之急,是得尽快联系上豫州范围内我们可以调动的所有资源,绝不能让宋曼容的计划得逞,否则她离间冯家一旦成功,宋家重起就指日可待,到那时候,宋家就不是远在雍州的戴家可以掌控得到的了如此一来不出十年,宋家必会成为比沈家更令我们头疼的劲敌!” 戴天轩没有说话,沉吟半晌后,突然露出了一个极度深邃的灿然笑容来——此笑容一出,连东月都忍不住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无妨,许她玩釜底抽薪,就不许我玩将计就计么?跟我斗,呵呵……” 想起上一回胆敢给戴天轩吃暗亏的那个人的最终下场,明明已经后退了一步的东月仍是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脖子——都说咬人的狗不叫,她家少主平日里是心思缜密鲜有失误,可相对的,一旦吃了亏就极易进入不计代价只求千百倍报复回来的血腥暴走状态…… 宋大小姐,走好不送! —————— 三天后: 宋府门前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宋府这婚事办得好仓促啊,要不是我正好在寿春城,铁定赶不上。”从大门到正厅的小道上,一只路人甲低声向结伴同来的路人乙抱怨道。 路人乙嘿嘿一笑:“这当然是有内幕的啊,我听说原本宋家大小姐是要嫁去雍州当戴家主母的,谁知被闻人公子横插一脚……” 路人甲倒吸一口冷气:“戴家主母?那不就是戴天轩的正妻?闻人公子何德何能跟天少抢人?” “这不是何德何能的问题,寿春城哪个不知道宋大小姐痴恋闻人公子五年早已名誉扫地,宋家煞费苦心好不容易坑到远在雍州的戴家当冤大头,谁又能想得到闻人拾德会和天少有那么好的私交?一封告密信过去,戴家这样看重名望的世家怎么可能再同意让宋曼容进门,自然是顺水推舟将她转手给了闻人拾德咯。”路人乙不屑地呲笑道,言词用语也越发肆无忌惮。 “原来如此……”路人甲了然,两秒后却又不解道,“可是据我所知,闻人公子不是一向对宋大小姐不感冒的吗?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甚至不顾闻人家族仅存的香火延续,心甘情愿入赘宋府?” 路人乙翻了个白眼:“少年,这种等级的内幕,你觉得会是我们这种连名字都不给安排的人会知道的吗?” “…………” 就在这时,路人甲无意中一扭头,意外地瞥到了走在他们正前方,堪堪正要迈入正厅的某两个身影—— “卧槽!那那……那不是天少和东月姑娘吗!?” (121)我要你守一辈子活寡! 宋曼容的计划十分简单,却也十分地一针见血——她直接买通了闻人拾德身边的贴身小厮,然后安排他在大婚那天出面闹场:先是捏造一系列的证据证明闻人拾德是个断袖且与冯寒山有长期的暧昧关系,再控诉闻人拾德为了入赘宋家不惜下毒手将所有知情者杀人灭口的罪行,他作为唯一逃出生天的幸存者,经过一番思想挣扎后最终决定勇敢站出来揭发闻人拾德此番作为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挑拨戴宋两家的关系,并伺机夺取宋家家产重振闻人家族! 这样一来,不仅闻人拾德和冯寒山会身败名裂,冯家的名望也会一落千丈,最重要的是,戴宋两家联姻中断的唯一理由也将消失,只要宋府略略低一下头,两家联姻就能继续,她自己也就能顺理成章地成为戴家主母,顺便还可以吞了冯家——卧槽,这特么简直是一箭三雕再好不过的买卖了有没有!? 可是她千算万算,就是万万没想到远在雍州的戴家家主,除了写过一封退婚书外就根本没有现过身的戴天轩,会突然出现在她和闻人拾德大婚的当天,还泰然自若地笑着说要为他们主婚! “拾德是我最好的兄弟,他家里没别的人了,所以特意邀请我作为他的兄长代表出席,宋伯父应该没什么意见吧?”满目大红喜气洋洋的宋府正大厅里,一身墨色锦袍的戴天轩带着他标志性的极品微笑,对吃惊地一下子从上首席上跳起来的宋父道。东月则跟个普通的侍女一般,低眉顺眼地站在他左侧略略靠后的位置。 宋父自然是不知道宋曼容背地里的势力和动作的,所以当他看到传说中的天少后,第一反应就是点头,拼命地点头。 “当然当然!天少能来是我们宋家的荣幸!来来来!天少请上座!” 于是戴天轩就这么泰然自若地和宋父一起坐到了最上首的位置,在拜堂仪式开始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天。 东月自然是侍立到了戴天轩身后,一开始大家还好奇地看她几眼,不过这里毕竟是豫州,认识她的人不多,而且大家的注意力多半都在戴天轩身上,故而大多人都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侍女,没过多久,也就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她的存在。 而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脚下一个错步,东月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厅,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之所以用几乎,是因为还是有一个人注意到了她。 没错,就是之前认出她的那位路人甲先生。 “咦?东月姑娘怎么出去了?” 路人乙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大门口:“出恭去了吧。对了,你是怎么认识东月姑娘的?” 路人甲嘿嘿一笑:“这说来就话长了,想当年,天还是蓝的,水还是清的,黄瓜是可以吃的,孩子的爸爸也是明确的巴拉巴拉……” 路人乙:“…………” 就这样,在路人甲夸张的吹牛过程中,唯一有机会察觉到真相的两位群众演员果断坑爹了。 —————————— 拜堂仪式开始的时候,东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戴天轩身边,并冲他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戴天轩满意一笑,对宋父道:“宋伯父,差不多该开始了吧?” “时辰是差不多了,来人,去通知姑爷可以开始了。” 豫州人成亲的规矩是,若男方入赘女方,则婚礼应在女方家中主办,拜堂时由男方将女方从闺房一路背进大厅行礼。故而从一开始,闻人拾德就候在宋曼容房外准备,并没有出去迎接客人——当然了,戴天轩来的时候,宋父还有派人来通知他和宋曼容一声的。不过宋父不知道的是,得知这个消息后,闻人拾德只是略略诧异了一下便恢复了镇定,而宋曼容心里却是掀起了一股滔天巨浪! 天少突然出现,到底是什么意思?若只是普通地给闻人拾德压阵那还好,万一是他知道了什么……一想起这位爷从前的诸多传说,宋曼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早知道她该多为自己布置几条退路和选择的,可是事情发生地太突然,她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不管了,如今箭在弦上,她是发也得发,不发也得发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宋小姐,夫妻对拜!” 随着媒婆的二度提醒,原本热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已经弯下腰的闻人拾德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僵硬着身子死活不肯动的宋曼容。 “怎么了,曼容?”他开口,不咸不淡地问道。 红盖头底下的宋曼容死死咬住双唇——该死,眼看着礼就要成了,那个小厮怎么还不出现? “曼容你干什么,还不快点行礼!”宋父忐忑地瞥了一眼神色不悦的戴天轩,压低声音连连催促道。 侍立在戴天轩身后的东月见状却是冷冷勾唇——真是抱歉啊宋大小姐,你精心安排的那些证人和证据,早在半个时辰前就被我带人连锅端了! 不得不承认,宋曼容这一箭三雕之计确实是省心又省力,但唯一的缺点就是临场变通难度太高。这计策早两天戴天轩和东月就知道了,但他们故意拖到最后一刻才出手,目的就是为了打宋曼容一个措手不及,令她根本没有时间重新布置安排! 见新娘子半天不动,满堂宾客开始窃窃私语,戴天轩皱了皱眉,一旁的东月立刻心领神会,右手腕轻轻一转,一颗红豆疾射而出直击宋曼容腰间! 下一秒,宋曼容只觉腰间一软,上半身不由自主地就弯了下去,与此同时红豆借着她身上大红嫁衣的掩盖,悄无声息地滚落到地上红毯的缝隙之中,再难寻其踪迹。 媒婆见状,连忙眼疾手快地高喊道:“礼成!送入洞房!” 宋曼容盖头之下的小脸瞬间惨白,脚下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幸好旁边的闻人拾德一把扶住了她,而后在众宾客的掌声和欢呼声中镇定自若地将她带出了大厅。 “宋曼容,无论如何你现在已经是我妻子了,或许之前你做很多事情都可以无所顾忌,但在这之后,你可就不得不顾忌了。” 将她安然送进洞房后,闻人拾德冲她如是冷冷道。 宋曼容狠狠一颤,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道一旦礼成自己所要面对的一切——是啊,就算她揭穿闻人拾德是个断袖又怎么样?她堂堂宋家大小姐不也一样嫁给了个断袖,注定一辈子得不到幸福,还要被所有人耻笑?就算跟他解除了婚约,戴天轩又怎么可能娶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做戴家主母?那些原本支持她的人,又会怎么看她? “……这么说,我非但不能告诉别人我嫁了个断袖,还要千方百计地为你隐瞒,甚至装出一副恩爱白头的样子!?”她一把扯下盖头,双眼通红,恶狠狠地瞪着他。 闻人拾德残忍地勾唇:“不,你不用替我隐瞒,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喜欢的是男人,但是我不会跟你和离,我要你宋曼容守一辈子活寡!” 冯寒山,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心爱的女人好过!就让我三人彼此折磨到死吧! (122)冯家内斗 吩咐了门口的护卫好生看住小姐后,闻人拾德不顾洞房里崩溃大闹的宋曼容,镇定自若地回到了前面大厅——身为新姑爷,陪众宾客喝酒可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看着满脸微笑的闻人拾德手提酒壶从容地游走在各桌客人之间,戴天轩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抿了口酒,抬袖的同时压低声线对身侧的东月道:“宋曼容估计气得差不多了,冯府那边也可以开始了。” 东月恍若未闻,动作熟练地弯腰替他斟了些酒,而后皱眉晃了晃酒壶,为难道:“少主,没酒了,奴婢去为您换一壶新的。” 戴天轩无甚在意地摆摆手:“去吧。” 于是东月颔首后退一步,径直离开了大厅——婚宴人多酒水多,主家的婢女有时候忙不过来,客人自己带来的婢女帮忙换个酒上个菜什么的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故主桌周围虽然有很多人看见戴家天少身边的贴身侍婢离开,也没有多作什么想法,顶多就是觉得啊原来天少也这么平易近人善解人意神马的…… —————— 冯府: 在自己房间宅了好多天的冯寒山终于打开了房门。 倒不是说他想通了什么,事实上,关于自己、闻人拾德以及宋曼容三人之间纠结又奇葩的三角恋问题他至今为止还仍是一团糟的状态,促使他打开大门迎接现实的主要原因是,这些天来绞尽脑汁想把他劝出门的各路人群今天突然都消声灭迹了,感到森森的不习惯的同时,院门内外异乎寻常的嘈杂声也令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不详的预兆。 “出什么事了?”招手唤来一个守在门边却神色焦躁的小厮,冯寒山奇怪地问道。 “二少爷?!”小厮愣了愣,有些诧异又有些为难地上前,“您怎么偏挑这会儿出来了……” 冯寒山挑眉:“你这特么几个意思啊,嫌本少爷难搞吗?” “不不不!二少爷误会了,”小厮急忙摇头,“实是今天……今天……”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冯寒山当即没了耐心:“今天到底怎么了!有话快说,爷最不耐烦人讲话吞吞吐吐的了!” 小厮纠结地咂巴了一下嘴:“有两个坏消息,少爷要先听哪个?” 冯寒山顿时无语:“……既然都是坏消息,先听哪个都没差吧?” “……也是。好吧,小的先说第一个坏消息——闻人公子今天入赘宋府,赘的还是二少爷您的最爱,曼容小姐哟!” “……哟你妹啊!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没有人提前通知我!?”冯寒山震惊了,愤怒了,忍无可忍爆粗口了! 小厮委屈地对了对手指:“不是您自己说的,闭关期间拒听任何有关闻人公子或曼容小姐的消息么?” 冯寒山无言以对:“……好吧,第二个坏消息是什么?” “长房和三房吵崩了,说今天老爷要是不彻底定下继承人,他们就要分家!” “卧槽!你怎么不早说!他们现在在哪儿!” “祠堂……哎二少爷您等一下啊!好歹咱先把睡衣换掉啊啊啊——” —————— 冯家现任家主一共娶了一妻两妾,正妻大夫人育有嫡长子一只,二夫人生下二少爷也就是冯寒山不久就病逝了,三夫人虽是丫鬟出身福气却最好,一生就是一对龙凤胎。其中大少爷今年二十三岁,二少爷二十岁,三少爷十八岁,三位少爷除了年龄差不大外,其他方面简直天差地别——冯二少智商最高,可惜情商太低,又自小没娘照看,最后悲催地变成了一纨绔,狐朋狗友一大堆就是没个正经的,哦,闻人拾德不算;三少爷的资质虽比不上冯寒山,却也远胜大少爷,可出身和年纪大咧咧地搁在那儿,故而冯家继承人的问题就成了冯家家主最头疼的问题。 而更令冯家家主头疼的,这个一直以来被他刻意回避且压制着的问题,最近不知怎么地突然就越演越烈了起来。 时至今日,看着分立两边剑拔弩张的两拨人,坐在祠堂上首的冯父森森地感觉到,这个问题终是不可遏止地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 “我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冯家现在的情况,光是解决财政问题就捉襟见肘了,你们非要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给我添乱吗?”冯父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累觉不爱的味道。 “你少来!这问题你都已经拖了十几年了,老娘绝不允许你再给我拖下去,你说,你到底选谁做继承人!?”大夫人彪悍地叉腰怒吼道。 冯父咂巴了一下嘴,看看大儿子,又看看小儿子,犹豫半天弱弱道:“要不……咱等寒山来了一起谈论?”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让那个不成器的家伙继承冯家吗!?” “怎么会!我就是想……就是想……” 眼看着气氛陷入僵局,关键时刻,姗姗来迟的冯寒山终于姗姗来迟了—— “大娘大娘,稍安勿躁!”甫一进门,他便眼疾手快地冲上去一把扶住眼看着就要陷入暴走状态的大夫人,连声宽慰道。 “你少跟我假惺惺!”大夫人毫不留情地一把拍开他的手,冲他不屑地冷哼道,“就算我家老大做不了继承人,冯家家主的位置也轮不到你这个没娘的纨绔子弟!” 话音刚落,冯寒山脸色瞬间苍白,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冯父亦是忍无可忍地出声呵斥道:“住嘴!你身为冯家主母,怎可如此对待寒山,他到底是你的庶子!” 见冯寒山一副失落无助的模样,大夫人内心深处的母性不由颤了颤,语气也终于和缓了些:“抱歉寒山,是大娘一时失言了。” 冯寒山勉强笑笑:“大娘说的也没错,寒山的确没娘,纨绔之名亦是人所皆知的事,故而家主之位寒山从来没有奢望过,也请父亲不要考虑寒山。” “哟,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少女似笑非笑的声音,众人闻声看去,却见是一个年方十六,身着浅紫罗裙的绝色少女从容地迈了进来。 冯父身为冯家家主,自然是认得这位新晋突起的商业奇才的,一想起她背后的势力,冯父不由甚是一凛,主动起身迎了上去笑道:“这不是东月姑娘嘛!远道而来真是令我冯府蓬荜生辉啊。” “冯伯父客气了,不知道上次交易的那批绸缎,伯父可还满意?”东月微笑着屈膝行了个简单的礼,而后泰然自若地穿过两位夫人三位少爷,径直和冯父一起坐到了上首。 “满意,当然满意!”东月这一出现,无疑是解了他一个大围,冯父巴不得和她多谈一会儿,于是他果断冲其他人摆摆手,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示意他们退下,而后转向东月谄笑道:“东月姑娘亲临,必是有要事相商,对吧?” 东月笑眯眯地点点头:“是啊,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东月反而希望诸位夫人和少爷能在场旁听。” 本就不甘心退下的众人闻言眼睛一亮,分分钟端坐回了两旁的位置,唯一想退出的冯寒山也只得乖乖坐到了最末席。 冯父忐忑地一一扫视了众人,咽了口口水问道:“不知东月姑娘有何要事相商?” 东月浅浅一笑:“东月听闻,前些日子贵府资金周转有些问题,正在寻找融资伙伴,对么?” 这话说得可真委婉……冯父苦笑了一下:“东月姑娘不必给老夫留面子,事实上,若再得不到资助,不出半个月,冯府必会破产!” 此言一出,除东月外的五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下不禁生出几分惭愧——家里情况已经这般糟糕了,他们不知道也就算了,还在这时候添乱…… 唯有早知内情的东月始终气定神闲:“冯伯父不必多虑,东月这不是来帮您了么。” 冯父果然大喜:“真的!?” 东月点头:“当然,不过东月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听说冯伯父一直无法决定由谁来继承家产是么?”东月淡淡地扫了一眼下首神情各异的三位少爷,忽然勾唇一笑道:“那么,东月的第一个条件是,希望冯伯父能让三少爷继承冯家。”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可不及他们反应,东月又将目光迅速转向冯寒山接着道:“第二个条件,希望冯伯父将二少爷驱逐出府,否则有他在冯家一日,冯家永无宁日!” ———————————— PS:4号到12号是阿途大学的期末考试周,为了不挂课,阿途必须要启动学渣临时抱佛脚模式了,所以在此期间,本书的更新将进入神出鬼没不定期状态,大家不要守着了,12号过后,也就是13号开始本书才会恢复日更,希望亲们谅解,苦逼的学生党伤不起啊…… (123)和合二仙 PS: 再次郑重声明,4号到12号是阿途大学的期末考试周,为了不挂课,阿途必须要启动学渣临时抱佛脚模式了,所以在此期间,本书的更新将进入神出鬼没不定期状态,大家不要守着了,12号过后,也就是13号开始本书才会恢复日更,希望亲们谅解,苦逼的学生党伤不起啊…… —————————— 两个条件一出,冯家人瞬间狂暴了。 可东月只说了两句话,就将他们全部逼得哑口无言。 “恕东月直言,冯家目前已入僵局,大少爷绝没有破而后立的能力;二少爷资质虽好,脾性却不适合做家主,而有这样一个不定时炸弹在,无论是谁都坐不稳家主之位。” “此外,宋曼容已经知道闻人拾德喜欢的人是冯寒山了,宋家却还是接受了他,你们觉得这其中会没有猫腻?” 冯家祠堂瞬间陷入死寂——撇除别的不说,冯家之所以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跟冯二少这些年不断招惹的各种狐朋狗友纨绔子弟也有着脱不掉的干系。 良久,冯寒山开口涩声道:“是不是只要我走了,所有的一切就都能了结?” 冯父惊呼:“寒山!” “是。”东月颔首,沉声道,“只要你离开,宋家就没有了报复对象,闻人拾德也会死心乖乖做他的宋家姑爷,冯府有了我的金援便能渡过此次难关,日后三少爷接手亦能无后顾之忧地继续发展。” 闻言,大夫人不满道:“你当我们大少爷是死的吗!?” 东月转头,看着她浅浅一笑:“恕东月直言,以你们大少爷的手段,是玩不过三少爷的,就算他暗地里联合了宋曼容也无济于事。”但再加上一个二少爷那就难说了……毕竟,世家大族什么的可是很复杂的哟亲! “你血口喷人!”为了避嫌一直乖乖坐在旁边闷不吭声的三位少爷中,为首的大少爷终于忍无可忍地起身暴吼道,神情语气和他娘简直如出一辙。 东月挑眉,淡定地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直接递给冯父,“听闻宋大小姐自幼便同二少爷青梅竹马,想来她的字迹,冯伯父该是认得出来的吧。” 冯父展信一看,脸色瞬变,狠狠瞪了大少一眼道:“你给我坐下,等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少并没有收到这份被东月拦下来的书信,自然不知道宋曼容具体给他写了什么,但光看冯父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多半死定了,只得惶恐地依言坐回原位,大夫人见大势已去,自也不敢再争什么。 这时候,被东月钦点继承家业的三少爷终于开口了——和暴躁粗鲁的壮汉大哥以及神经大条的纨绔二哥不同,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容貌清秀,说起话来亦是儒雅有礼地很:“早闻东月姑娘名震商界,乃是戴家天少最重要的左膀右臂,却不知姑娘此举是姑娘自己的判断,还是天少他的意思?” 不愧是她家少主看中的人才,果然一针见血,但跟她比起来,到底是嫩了些。东月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傻子都看得出来,我的提议对冯家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三少爷抿唇:“可是,你这样做对二哥太过分了。” 东月眼皮都不抬一下地理所当然道:“他一个人受委屈,总好过整个冯府给他陪葬。上位者,当以大局为重。” 三少爷愣愣地看着她:“你真的只有十六岁?比我还小两岁?” 东月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冯父见状连忙低声喝道:“老三!” 三少爷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涨红着脸慌忙道歉,东月摆摆手笑道:“没什么,你也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我早习惯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二少爷您的想法。” 于是众人的视线纷纷转向冯寒山。 冯寒山僵了僵,苦笑道:“我还有的选么?不过我还是有一个问题,希望东月姑娘能如实回答我。” “你问。” 冯寒山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要出手帮冯家?这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呵呵,谁说没有好处?”东月坏坏一笑道,“你们或许不知道,宋曼容之所以私下联合你们大少爷,就是因为宋家内部的情况也不好,想通过大少爷挑起冯家内乱,拆冯家的墙补她宋家的墙,可如今被我横插一脚,冯家这杯羹就只有我可以分,再加上戴宋两家先前为了联姻所做的合作准备,豫州两大世家从此尽落我手,这么一本万利的买卖我怎么可能不做?” 此言一出,冯家众人脸色剧变,唯有冯寒山皱眉不解:“你这么做,就不怕我们反悔不干吗?” 东月自信一笑:“哦?这么说你们是更愿意被宋家吞并咯?还是说……你们能找到别的人金援冯家?” 众人再度死寂——是啊,就算明知道她不怀好意那又如何?摆在他们面前的,也只有这一条路而已。 冯寒山长叹一口气:“我明白了,一切就拜托东月姑娘了。” 东月展颜,灿烂一笑:“好说,好说。” ———————— 身为一个粗神经的纨绔大少,冯寒山这货的潇洒随性,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没心没肺绝逼是深深渗透进骨子里的。离家出走什么的对他而言根本就是家常便饭,闯了大祸被冯父赶出家门亦不是一次两次,更何况这次说是被逐出家门,但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人东月姑娘还是很有人性地答应了冯家可以暗地里定时给他发生活费的条件,这样一来,除了不能回家,对外也不能再声称自己姓冯外,冯寒山的生活跟从前相比其实无甚区别。 不过考虑到闻人拾德和宋曼容,他还是决定暂时离开寿春城一段时间——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深爱的人是宋曼容,直到闻人拾德和他摊牌,他才猛然发现自己的心其实早就乱了。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也是他唯一的选择。 提了提肩上的包裹,他最后看了寿春城门一眼,终是转身远去了。一月后: 寒山来到了荆州某个小有名气的桃乡。这里漫山遍野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桃树,若是早来半个月,便能欣赏到唯美至极的桃花漫天春景,但对寒山这个粗神经而言,比起华而不实的桃花,或许眼下新上市的油桃、蟠桃、寿星桃、碧桃等实实在在可以吃的桃子更合他的心意。 沿着摆满了各色鲜桃的街道一路闲逛过去,寒山几乎是每一种品种的都买了两三斤,直到最后实在拎不动了,才随便找了个路边的小吃摊坐下休息。 等菜的过程很是无聊,寒山便将自己买的桃子一一排开,最后挑了两个纯天然不打农药,开口即食的小油桃乐颠颠地啃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自他背后响起:“唉,早叫你买东西要节制,这么多桃子怎么拎得回去?” 寒山没有多想,习惯性地回了句:“要你管,老子有的是钱!” 话音刚落,他浑身一僵,猛然回头,映入眼帘的果不其然,是闻人拾德。 “噗——”一口桃肉直接喷出,寒山果断被呛到了。 闻人拾德见状连忙上前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哭笑不得道:“至于这么惊讶吗你。” “咳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闻人拾德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逃婚了呗。” “逃婚?!你……你不是已经跟曼容拜过堂了吗?” “哦,也是,那我这应该叫……抛妻弃子?” “卧槽!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闻人拾德撇撇嘴,一撩衣袍风度翩翩地坐到他旁边:“老板,我要一碗豆腐花。” “好嘞!客官请稍等!” 寒山紧了紧拳头:“闻!人!拾!德!” 闻人拾德微微一笑:“别激动啊寒山,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喝碗豆腐花慢慢说可好?” 寒山:“…………” ———————— 与此同时,雍州戴府,真武阁书房: 戴天轩和东月面对面端坐着下围棋,旁边的茶桌上咕噜咕噜地煮着一壶百果花茶,不时散发出阵阵清甜香气,气氛说不出地闲适自在。 “啪”地一声,戴天轩甚是随意地下了一子,漫不经心地问道:“冯宋两家的收尾工作都做好了吗?” 东月拈起一枚白子,略略思索了一下将其放到了他刚下好的那枚黑子旁边,微笑道:“要是没好,东月怎么会有闲情逸致陪少主煮茶下棋?” 戴天轩轻笑一下:“我还真是好奇,宋曼容知道自己的全盘计划全线溃败后是什么表情。” “基于最新传来的宋府大小姐已陷疯癫的消息,东月建议少主还是不知道的好。”东月亦是轻笑道。 自打那日成功解决冯家内斗后,东月结合冯家和披星楼的势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顺利瓦解了宋曼容的人际网——她毕竟只是个闺阁小姐,一旦失去了掌权的可能,那些流于表面的交际圈又怎么可能继续坚定地支持她?彻底肃清内乱的冯家,在得了她的资助后也迅速结成铁板,宋曼容别无选择之下只能指望戴家的支援。 谁知就在这时,寿春城内突然流出“闻人拾德是断袖”的惊天绯闻,招其入赘的宋家顿时成为笑柄,紧接着闻人拾德就莫名失踪了,戴家天少得知后大怒,认定是宋府听信流言,对他的好兄弟痛下杀手,愤然拒绝同宋家继续合作,不久,宋家宣布破产,旗下产业一小部分被冯家吞并,更多的则被东月暗中收购。 至此,宋家彻底败落,破而后立的冯家一举跃为豫州第一世家。 “少主,我还是不明白,在冯家和宋家之间,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冯三少爷和宋曼容之间,您为什么选择了冯三少爷,而不是宋曼容?”东月下了一步棋,抬头看向戴天轩不解道,“在我看来,宋曼容的本事其实不比冯三少爷差,而且少主您不是常说,比起野心勃勃的男人,女人更好控制吗?” “前提是,那个女人的心是掌握在我,或者我的人手上的。”戴天轩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宋曼容的个性太偏激,野心也太大,她虽喜欢拾德,却不会为了拾德忠心于我。冯三少则不同,他还年轻,很容易为强大的上位者所折服,相信当时你展现给他的气度和智慧已经使他对你好感倍增,对我这个少主也就更加信服。此外,比起弱爆的冯大少和过犹不及的冯二少,他的实力才是我想要的——虽能保住冯家,却不足以令其更进一步威胁到我戴家。再加上宋府的败落,如今的豫州,于我而言已无后顾之忧。” 东月自动忽略了他暧昧的第一句,也丝毫不介意自己被他利用来勾搭人冯三少爷的少男玻璃心,只是叹服地点头道:“少主果然深谋远虑,东月自愧不如。” 戴天轩微微一笑:“你应该还有问题想问我吧?” 东月嘿嘿一笑:“其实吧,我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少主要让我把这一切都告诉闻人公子,还助他离开宋府去寻冯寒山?” 戴天轩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这丫头从没死心过……好吧,我承认,N年前是不小心踩碎过某人情窦初开的男男玻璃心。” 东月眼底精光大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这事儿搞得我们之间特别尴尬,也是从那以后,他宁可到处流浪也不愿意回戴家,更是甚少提起自己同我的交情。”戴天轩神色古怪地咂巴了一下嘴,“几个月前,他突然给我写信,说终于移情别恋看上了一个粗神经的纨绔,要我帮忙支个招,算是补偿他当年被我踩碎的玻璃心。” 东月愣了愣,半晌倒吸了一口冷气:“卧槽!少主你要不要深谋远虑一箭N雕到这么变态的地步?!信息量太大了我脑补不过来啊!” “那就慢慢补吧。”戴天轩微笑地落下最后一子,“不过这局是你输了哦。” “啊!你又引我分心!不算不算,你黑子有优势!下一盘换我!” “呵呵,下次吧,你该去准备入籍仪式了。”戴天轩起身理了理衣袖,看着她意味深长道,“从今天起,你又是‘戴’东月了。” —————— PS:和合二仙是民间传说之神,主婚姻和合,故亦作和合二圣。相传唐人有万回者,因为兄长远赴战场,父母挂念而哭泣,逐往战场探亲。万里之遥,朝发夕返,故名“万回”,民间俗称“万回哥哥”。以其象征家人之和合,自宋代开始祭祀作“和合”神。 至清代雍正时,复以唐代师僧“寒山,拾得”为和合二圣。相传两人亲如兄弟,共爱一女。临婚,寒山得悉,即离家为僧,拾得亦舍女去寻觅寒山,相会后,两人俱为僧,立庙“寒山寺”。自是,世传之和合神像亦一化为二,然而僧状,犹为蓬头之笑面神,一持荷花,一捧圆盒,意为“和(荷)谐合(盒)好”。婚礼之日必挂悬与花烛洞房之中,或常挂与厅堂,以图吉利。 关于和合二仙的传说有很多种,不过阿途最喜欢这一段——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就森森地觉得这两人有jian情,为什么呢?一般来说悬挂在洞房里的不应该是龙凤啊童男童女啊雌雄阴阳公母总之一对一对的才对吗,挂俩大和尚算怎么回事?所以一直图谋着要给他们俩诌一段BL来着,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啊哈哈!接下来就是我们万万和东月的戏份了,他们会一起去东海龙宫奇遇则个,而高端腹黑了这么久的玄天大神也是时候尝尝阴沟里翻船的滋味了,大家期不期待呢? (124)三千万的生意 半月后: 青州东部有着一条绵延数千里的超长海岸线,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临海的百姓们多半也选择了从事同渔业相关的行业,N多年下来,上至远洋航行大捕捞下至路边海鲜烧烤摊,青州东部俨然形成了一条几近完美的渔业产业链。 当然,这并不是说青州东部这一溜的海岸线上就全是港口了,毕竟开设港口是要考虑到船只吃水深度、鱼群分布、涨潮退潮等等多种因素的,所以实际上,官方所说的所谓“延绵数千里的繁华海岸线”范围内,还是有着大片大片荒芜的海滩以及连温饱问题都没法解决的苦逼人民的。 戴东月和沈万三此刻就身在其中一片荒芜脏乱的,又窄又陡的砾石沙滩之中。除此之外,他们今天还很不走运地赶上了一个大阴天,灰蒙萧瑟的“海天一色”加上遍布砾石坎坷不平的泥泞海滩……这滋味,怎一个“销魂”了得? “呼——” 一阵咸腥得令人几欲作呕的凌厉海风刮过,被披在身后的及腰秀发糊了一脸的戴东月阴森森地侧过头,语气飘忽幽寂地如同刚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一般:“万万……还记得当初,你提交给我这个海滩项目时,开头第一句写的是什么吗?” 沈万三咽了口口水,颤巍巍地开口道:“碧……碧海旷滩楼阁围,波涌城动雪花飞……轻舟破浪任纵横,日月星辰……尽同辉……” “呵呵,多么美好的构想啊。”戴东月诡异地勾了勾唇,丝毫不理会自己愈发洗剪吹的发型,径直冲他伸出右手,沈万三吓得当即认命地闭紧双眼——可两秒过后,想象中的巴掌没有落下,反倒又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左脸! 沈万三受宠若惊地睁开双眼:“东月,你……” 话未说完,一丝得逞的笑意当即从戴东月眼底划过,抚摸他左脸的右手瞬间收拢,捏住脸颊上的嫩肉毫不留情地就是狠狠一拧! “嗷!————” 沈万三一声哀嚎,捂着瞬间肿成包子的左脸连退数步,眼泪汪汪地控诉道:“东月,你使诈!” “拧一下而已,又不会怀孕。”戴东月不屑地冷哼一声,而后傲娇地将被海风挂到脸上的刘海往后一撩:“你骗了老娘整整三千万两白银就买了这么一块破海滩!老娘只拧你这么一下已经很便宜你了好吗!” “这事真不赖我啊!”沈万三跳着脚不甘心地大声嚷嚷道,“谁叫你刚定下这项目就跑路去豫州了!我可是按照合约精心挑选了七八处海滩供戴天轩那货挑的,是他自己最终定下了这片坑爹海滩的好不好!?” “你少来!”理顺发型后的戴东月毫不动摇地又狠狠剜了他一眼,“我家少主对这些东西根本一窍不通,他会选这边还不都是你极力怂恿的!我就不明白了,你选地方前都不来考察一下的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根本没有任何开发价值好吗!” 沈万三果然一噎,落寞地蹲到一边画圈圈:“……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你明知道人家最喜欢你,偏还一声不吭地中途换人,中途换人也就算了,偏还挑了人家最讨厌的戴天轩……那人家会消极怠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嘛……谁知道难得放权一回,那群坑爹的手下就特么搞出这么大一个乌龙……” 戴东月:“…………” 又是一阵销魂的海风吹过,两人瞬间跳戏齐齐干呕了一下,戴东月顶着满头黑线终是无力地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早跟你说过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瞧这回终于被坑了吧?咱还是收拾收拾回去谈谈违约金的事儿吧。” “别介啊!”“违约金”三字一出,沈万三脸色瞬间惨白,慌忙看向四周语无伦次道,“其实这里还是有潜力哒!你看只要把这里填一填那里整一整……哎等等!东月你看那边,好像有个人漂过来了!” 戴东月一副“受不了你了能换个靠谱点的借口吗”的表情,没好气地顺着他的手指回头一看—— “卧槽!还真有人从海里漂过来了?!” ———————— 与此同时的雍州: 再过两个月就是九州王的五十寿辰了。 王上的五十寿辰,按例是要大办一次的,这本是礼部的活儿,不过新上任的太子为表孝心主动请缨想要亲自操办此次寿宴,九州王自是欣然应允,但大家心知肚明这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实际上大部分的活还是礼部在干,就算还有旁的事宜,也都尽数落在了多年前顶替闻人拾德坐上太子太傅之位,领着闲职近十年,直到正式立储后才被王上想起来正式投入工作的戴家家主戴天轩身上。 故,戴东月和沈万三立在海边风中凌乱的这当口,戴天轩却是在戴府前厅接待几位礼部过来的官员,同他们商议有关王上寿宴的相关议程。几个人足足讨论了两个多时辰,礼部官员们才满意而去,戴天轩松了口气,随后吩咐人将剩下的一些资料收拾好后送去书房,准备用过晚膳后再继续赶工。 是夜,真武阁书房一如既往亮如白昼,戴天轩端坐在书桌后,右手执笔,左手迅速而沉稳地翻阅着堆在一旁的大叠文案——其中除了少部分寿宴资料外,更多的是戴家各个领域分支送来的需要他处理的各种文件。 “笃笃笃——少主,我可以进来吗?” 戴天轩抬头,微微一笑:“是青桦么?进来吧。” 话音一落,一个面色温和的蓝袍中年男子推门而入——说到戴天轩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戴东月无疑是名列前茅的,可名列前茅并不代表一枝独秀,除她之外,戴天轩还有一位非常重要的帮手,没错,就是眼前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蓝袍大叔戴青桦! 如果说戴东月的戴天轩请来弥补他自身不足的超强外援,那么戴青桦就是戴府实打实栽培了多年的精英,不过无论是实力和魄力,青桦都及不上东月,故两人在戴天轩手下分工相当明确——凡是戴天轩不擅长的领域,譬如经商、投资等部分皆由戴东月全权负责,戴青桦则多在家族和朝堂上辅佐戴天轩——简单来说,如果把戴家比喻成一个大型企业的话,戴天轩是董事长,戴青桦就是他的首席秘书,戴东月则为总经理。对整个企业来说,首席秘书远不及总经理重要,但对日理万机的董事长而言,他却是不可或缺的。 当然,彼时的戴天轩是不可能记得,人青桦是他在轮回前特意安排好秘密下凡来帮他以防万一的。 “少主,您吩咐的事情都安排好了。”青桦递上一份文件恭敬道,“按照您的计划,东月小姐已经顺利入籍,族内长老也大多认可了她的实力,百官那边也都疏通好了,剩下的就等寿宴当天,由王上亲口册封了。” “做得好。”戴天轩满意一笑,接过信拆阅了起来。青桦却是皱眉,犹豫了一下终是忍不住问道:“少主,青桦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让东月姑娘入籍?若是按照我们世家大族的规矩,同姓同族者可不能通婚啊。” “权宜之计而已,否则族中长老怎会认同她?而且若不是出身戴家,即便她是披星楼的幕后老板,和沈万三平起平坐,足以威胁一国经济命脉的经商奇才,王上也不会同意破格封她为外姓公主。”戴天轩合上信笺,冲他意味深长地勾唇道,“而只有她成了手握权势的公主,再加上富可敌国的财产之后,才有资本堵住那些说她配不上我的人的嘴。” 青桦恍然大悟:“也是,毕竟扬州戴家的血缘跟我们本家早就隔出去十万八千里了,介时我们只要如是宣称,让东月小姐脱离族籍便可。想来到那时,以东月小姐和少主的手段和实力,是不会有人胆敢反对的。” 戴天轩笑笑:“但愿如此吧。很晚了,没别的事的话,你也下去早点休息吧。” “是,少主您也不要熬太晚啊。”青桦颔首道,随后退了下去。 捏着手中的信封,戴天轩破天荒地抿唇露出了一个羞怯的笑容,不过下一秒他便恢复了正经,起身走到窗前,静静地仰望着夜空中的明月。 “东月……你以前总埋怨我,说我太强大怎么都赢不过,可是你不知道,其实你早就赢了……” 但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彼时的戴天轩怎么也没想到,两个月后,他筹划了那么久,准备了那么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不,是只欠东月的完美计划,戛然而止了。 —————— PS:啊哈哈!我胡汉三又回来啦!亲们有木有想我啊! (125)柳暗花明又一村 青州东部,距离某坑爹的砾石沙滩仅半里的地方,有一个同样坑爹的人数勉强过千的穷逼渔村,但正所谓人穷志不穷,这渔村虽然穷苦,村名倒是很霸气,唤作承龙。 考虑到持续开发海滩需要劳动力,故沈万三决定买下这片海滩的时候,也顺便将这承龙村一起买了下来。而就在半个时辰前,他和戴东月刚刚从海滩边救起了一个诡异地从海上飘过来的少年。 之所以说诡异,那是因为在他们二人带着昏迷不醒的少年返回承龙村后,慈眉善目的老村长便第一时间赶来向他们询问情况,得知少年是漂到海滩边被他们救起时大惊失色,连呼绝不可能。 “戴姑娘沈少爷你们有所不知,这少年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必然是从海外漂来的,可我们这片沙滩近海处暗礁暗流无数,还时常有鲛鲨出没,就算是设备精良的大型船队,到了这边也得绕路,像他这样孤身一人根本不可能活着抵达岸边!” 戴东月用一种“你看看你买的这都是什么穷山恶水的鬼地方”的眼神剜了沈万三一眼,而后对村长笑道:“不管怎样,总是一条人命,还请村长帮忙救救他。”这次实地考察是戴东月临时定下的,故出行全部从简,除了死乞白赖跟着来的沈万三外只带了几个护卫,单凭他们根本救不了人。 老村长闻言,上前为那少年把了把脉,而后松了口气道:“姑娘放心,这孩子只是受了点风寒,吃点药休息两天就好了。” “如此,有劳村长了。”东月微笑颔首,随即转身看向沈万三,“好了万万,我们也该谈一谈违约……” 话音未落,沈万三已是脸色大变,一把拉住村长的胳膊嚷嚷道:“啊对了村长!我听说对症下药什么的是很重要哒!千万不能搞错对不对哒!所以……我跟你一起去吧!”说完,他便毫不犹豫地拉着村长拔腿冲出了房门!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戴东月不禁莞尔,哭笑不得地摇着头走到窗边眺望远处灰蒙蒙的海岸,神情也渐渐沉静了下来。 十多天前,她终于正式入籍成为戴家的一份子,面上虽表现地很冷静,但她心里其实开心地都没边了——花样的少女,不在家中绣花习字,不和闺蜜逛街聊天,甚至连憧憬初恋的机会都没有,陪伴她的只有永远算不完的账本和谋不尽的策划,日日盘旋在无数老辣的奸商政客中间,从被人轻视忽略不屑一顾到欣赏认可趋之若鹜,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在怀疑,自己得到的这些,比之自己失去的那些,究竟哪些更值得。 但伴随着戴家的认可,她的这些怀疑终于全部烟消云散了。 当“戴东月”三个字真的被戴天轩郑重其事地写入族谱时,她就将原先那些名利人脉总总考虑全部抛之脑后了,那一刻,她心中充斥的是满满的归属感,那是独属于世家大族的骄傲,不是身在其中的人根本无法体会,那种来自血液里的,“家族荣誉即吾辈生命”的使命与归属感。 不过戴东月毕竟是戴东月,心里暗暗兴奋了两天后便恢复了常态,将前段时间因为豫州事件落下的事宜尽数接手了过来,包括之前被她推给戴天轩的这份由沈万三提出的渡假沙滩开发案也是——只略略翻阅了一下资料,她便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 在现代,很多人多喜欢到海边度假,阳光碧海沙滩美女神马的简直爽爆了有木有!可是在这里,由于交通、习俗、人均消费水平等多种关系,除了少部分有钱有势的人喜欢玩奢侈游江南外,大部分人就是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家乡一辈子的,根本没有闲钱外出渡假,更何况以这里保守的古代风格,沙滩上是永远不可能会有比基尼美女的——没有比基尼,那还叫渡假沙滩吗啊喂!? 所以纵然沈万三提出的海滩开发项目在戴东月看来十分超前十分有钱途,但在其他人看来,这个项目根本是一无是处。当然了,他们考虑的不可能是比基尼,而是在这时代,大多数人对于变幻莫测的大海还是存有相当的敬畏感的,他们把海滩改建地再好也不见得有几个人敢去——想玩水,找个湖或者找条河不就好了,做什么去海边那么危险的地方。 所以在戴东月原先的估计中,推进这个项目的难度是非常大的,可没想到的是,她不过去豫州半个月,双方就迅速买好了地,并开始着手准备改建物资,甚至连最难搞定的赞助商也拉得七七八八了! 她第一时间询问了戴天轩和沈万三,很快便发现了两个疑点——第一,这两货谁都没亲自去过那片买下的沙滩,考察工作全权交给了下面的人;第二,已经拉到的赞助商五成来自戴沈两家旗下的产业,剩下的五成看似来自不同的商铺,但经过戴东月恐怖的人肉搜索,最后发现这些商铺背后的老板竟都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自称“黎叔”,(没错我就是在恶搞天下无贼,亲们不要拍我!)是一个身份行踪都十分神秘低调的富商,戴东月和沈万三此前从没有在商界听说过这个人,这次项目赞助他也没有现身,从头到尾特只是交代给他的手下“叶子”——一个三十不到,精明能干又性感的大美人全权出面。 戴东月随即约见了叶子一次,很快发现面对男人的时候,这个女人固然十分老练,但面对老奸巨猾不在她之下,形象气质又远远在她之上的戴东月时,言谈举止中还是不自觉地展露出了一丝不自然。戴东月自然不会放过她这一丝情绪变化,回去后就派出她手底下武功最高的护卫,也就是当年披星楼初立,一掌将那位要死要活要上五楼的炮灰大侠打得筋脉尽断领便当去了的隐藏大神,开始二十四小时监控叶子。 紧接着第二天,她便收拾了行装,带着恰好赶来看她然后死乞白赖非要跟着一起的沈万三一起连夜赶来青州实地考察。 可就在临走前,戴天轩突然拦住了她:“东月,再过两个月就是九州王五十寿辰了,我知道你这次去青州是临时紧急状况,但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及时赶回来参加王上的寿宴,知道吗?” 戴东月闻言一愣——虽说她现在名声在外,但那可是王上极为重视的五十寿宴,整个戴家也就只有戴天轩和几位辈分极高的长老有资格出席吧?她去不去有差吗? 可她还来不及询问,背后就传来沈万三嚷嚷着催她快点走的声音,于是她只得郑重地点头应下,而后便匆匆离开了。 “唔……现在想来,少主这样提醒我,莫不是王上这场寿宴,于我有莫大关联?”戴东月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我是王上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哇哈哈!这怎么可能!算了算了,先不想这个了,反正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万万没有想到,她这句不负责任的猜测,其实还挺靠谱的——虽然不是私生女,但王上的确是要封她做外姓公主,换句话说就是收她为义女,后来一传十十传百的,还真有人怀疑她是王上的私生女……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海滩开发案。 想通了一些事后,戴东月转身回到床边,开始百无聊赖地打量躺在床上这个来历诡异的少年——他看上去也不过十四五岁,带点婴儿肥的鹅蛋脸格外秀气可爱,典型不经世事天真纯洁的小正太一枚,微卷的墨蓝色长发像海藻一般散开,身上穿着同色系的锦袍,袖口和领口处还刺了低调又不失精致的五爪金龙……等等,五爪金龙!? 戴东月倒吸一口冷气,一把扯过少年的袖子仔细翻看了一下——没错,的的确确的五爪金龙,不过这金龙的图样跟皇家专用的龙纹不太一样,看起来更为古朴些,戴东月眼珠子一转,果断调起她体内那点半吊子灵气试探性地往那少年身上罩过去! —————————————— PS:从明天开始截止到二月中旬,即阿途寒假期间,本书更新时间调整到晚上六点! (126)这下发大了 “呃————” 一股浩瀚仙力扑面而来,戴东月闷哼一声,连忙收回灵气并起身后退了数步,好半天才勉强从那来自上位者的威压中缓过神来——难怪他能从暗礁和鲛鲨群中死里逃生……光是无形中散发出来的仙力便足以威慑到初关境界的自己,眼前这个少年至少得是仙人级别的人物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被灵气刺激到的缘故,原本昏迷不醒的少年这时候突然皱起了眉头,眼角颤几下后终于睁了开来。戴东月见状连忙坐到他身边,柔声微笑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正如沈万三当年初见戴东月时预测的那样,三年后的她已然长成了一个倾国倾城级别的大美人——倘若是那种肤浅的祸国妖魅型也就罢了,偏偏她还是出身名门气质高雅,硬生生将常年经商筹谋练就出来的一身精明老练融成了智慧与沉静,再加上“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超强交际手段,如今的她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保证自己万无一失。 而我们的这位不经世事的少年,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戴东月必杀绝技之一的“女神微笑”,卧槽简直想不沦陷都不行啊有木有! 足足愣了三分钟,少年才微红着脸颔首道:“咳……好多了,是姐姐你救了我吗?” 姐姐?戴东月挑眉——一般修炼到仙人境界的人怎么着也得好几百岁了,这货居然好意思喊我叫姐姐?长生不老了不起吗! “嗯……是我救了你没错,不过你这声‘姐姐’我可担不起,”戴东月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以下犯上,可是会折寿的呢。” 少年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地笑道:“姐姐你误会了,我不是修炼飞升成仙的,我的父亲是东海龙王敖广,所以我生来就是仙胎,今年确确实实只有十四岁。”当然那是按人类的年龄算,实际上他已经三百多岁了…… 东海龙王!?老娘救了四海龙王之首,东海龙王的儿子!?卧槽这下发大了!强行按下心头的狂喜,戴东月故作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真的假的?你是龙王的儿子?!” 少年急忙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枚龙首鱼身的玉佩递给戴东月道:“我叫敖祺!在家排行第九,也是老幺,这是父王赐给我的螭吻玉佩!姐姐要是还不信……我可以化回真身给你看!” ……少年你这么单蠢你家里人知道吗?戴东月抽了抽嘴角,将玉佩推还给敖祺:“好吧我信你就是,这玉佩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以后可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地拿出来给陌生人看,知道吗?” 敖祺少年这才想起来自家爹妈兄弟曾不厌其烦地多番劝导他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过现在看来……九州三界,还是好人多啊!一念至此,他憨憨一笑点头道:“我知道啦!啊,还不知道姐姐你怎么称呼呢?” 戴东月笑笑:“我叫东月。对了,你既是东海的龙九殿下,怎么会一个人昏迷不醒地漂到这边来?” 敖祺闻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这不是快成年了嘛,就想着出来闯荡闯荡,顺便在东海范围内给自己挑一处合适的封地。” “封地还可以自己挑的?”戴东月觉得很是诧异。 “唔……别人家我不清楚,但我家是这样的——我前面的八个哥哥也是在成年前后外出游历,然后选个自己喜欢的封地回来告诉父王,只要不是太过分父王一般都会答应的。”敖祺老老实实道。 “原来如此……”戴东月了然,片刻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精光,“等等!这么说的话……九殿下你是决定选择这边的海域当自己的封地了?!” 此言一出,敖祺的神情顿时悲愤了起来:“本来不是,但现在是!” “……啊?什么意思?” ——原来,承龙村附近的海域之所以暗礁鲛鲨无数,全是因为这里盘踞着一只元婴级别的千年魔鲨,多年来鱼肉乡里啊不,是鱼肉海里无恶不作,初到此地听了众鱼虾蟹贝的哭诉后的敖祺大为震怒,决心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于是一场恶战就此展开,敖祺虽然年纪尚小修为不足,但胜在上位龙威克制,加之临出门前爹妈兄弟塞给他逆天法宝无数,最终还是成功gameover了这头魔鲨。 “我不甘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喊完坏人退场经典台词后,魔鲨睁着死不瞑目的怨念小眼神彻底消散在海水之中,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的敖祺也在下一秒彻底崩溃,陷入了脱力昏迷之中,躲在远处观战的众鱼虾蟹贝见状连忙上前,可不及他们赶到,一道突起的暗流卷走了昏迷不醒的敖祺,阴错阳差之下将他推到了承龙海滩边,这才被戴东月和沈万三两人救起。 听完他的叙述,戴东月不解道:“听起来九殿下貌似伤得很重啊,那为什么老村长说你只是受了些风寒?” “嘿嘿,那是因为我的确没怎么受伤啊!那头魔鲨基本上就是被我用法宝生生耗死的。”敖祺得意一笑,“除了一些皮肉伤外,顶多就是仙力使用过度脱力而已。龙族对皮肉伤的自愈能力又强,所以我估摸着被冲到岸上的时候应该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原来如此……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敖祺握拳作奋发状:“魔鲨虽死,但被他搞得生灵涂炭的这一带海域如果没人接管,恐怕会就此一蹶不振。所以我决定回去向父王申请做承龙海域的郡龙王,帮助他们重新过上好日子!” 青春热血什么的真是闪瞎我等俗人狗眼啊……东月咂巴了一下嘴,皮笑肉不笑地恭维道:“九殿下果真少年出英雄啊。” “哪里哪里,东月姐你过奖了。”敖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对了东月姐,你救了我一命,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呢!” “报答就不用了,”戴东月摆摆手,而后有些不好意思道,“如果可以,我倒是想领略一下海底的风光……” “这有何难!”敖祺拍拍胸脯自信道,“不过这附近的海域没什么好看的,东月姐若是愿意,不如同我一道回龙宫游玩吧!” 戴东月双眼一亮:“可以吗?龙宫应该是龙王的住所吧?我这种凡人也能进去?” “什么话!东月姐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请救命恩人回家招待一番不是理所应当的嘛!”敖祺笑道。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戴东月微笑颔首应下,“不过我这边还有些事要交代,你身子也没好全……这样吧,我们三天后启程,如何?” “没问题!” ———————— 三天后,承龙海滩边: 看着泰然自若地站在自己和敖祺中间的沈万三,戴东月深感无语:“万万,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万三转头,冲她粲然一笑:“你觉得……去龙宫游玩这么好的机会我可能舍得放过?” 戴东月恨恨地磨了磨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彼此彼此,呵呵。” “不许学我家少主说话!” “卧槽,谁要学那个死变态!” 眼见两人火力渐大,敖祺连忙伸手劝架道:“东月姐万三哥你们别吵啦!反正你们俩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彼此又是那么好的朋友,有什么可争的呢?就一起去我家做客吧!” “……看在九殿下的份上,这次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戴东月撇撇嘴,“不过我警告你,要是敢给我乱来,我一定大义灭亲!” “……其实我更喜欢你用谋杀亲夫这个词。” “沈!万!三!” 敖祺:“…………” (127)大神不要太高冷好吗 下面让我们把时间倒退回一天前。 远在雍州的戴天轩刚刚收到戴东月送来的回函,不过他并没有着急拆开看,而是把视线放到了站在他跟前,那个身材魁梧沉默内敛的中年男子身上。青桦则站在一旁,一副随时准备开口解释的样子。 戴天轩:“你?” 中年男子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戴天轩果然只得看向青桦,后者当即微笑开口道:“启禀少主,这位就是东月姑娘手下第一护卫,当今天下包括内力、招式、轻功、暗器在内综合武力值最高的人,金丹以下绝无敌手,东月姑娘对他十分崇敬,吩咐我们所有人都要尊称他为‘大神’。” “大神”闻言,略一颔首,没什么情绪地道:“少主跟姑娘一样,喊我阿神便可。” ……虽然叫大神什么的恶搞了点,不过这厮身上显然没有任何修仙天资,单以凡人之躯便能凌驾于金丹之上,确实很了不起。真不知道东月那小狐狸怎么把他招揽过来的……戴天轩赞叹地点点头,语气不由郑重了不少:“阿神,黎叔和叶子的身份查到了吗?” 阿神点点头,言简意赅道:“讹兽,黎叔修行千年,叶子四百年。” 戴天轩大喜:“难怪东月总说你是她最后的王牌,果真言出必行!”他早就知道他家东月手上这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王牌,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对于这位大神,东月除了推崇备至外只有四个字的评价,就是言出必行。 “我们家大神从不轻易出手!但凡出手,就没有失败过!”彼时,戴东月得意洋洋地如是道。 “不过……讹兽是什么玩意儿?好像在哪儿看到过。”戴天轩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听到了一个半生不熟的词汇。好吧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我们天少可是比东月和沈万三加起来还忙的超级大忙人,东月出现前还偶尔有空翻翻闲书,自从东月出现把戴家的生意搞得蒸蒸日上加之继承家主之位落实太子太傅之职后,他能偶尔睡个懒觉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好在,他还有个尽忠职守的首席秘书青桦:“启禀少主,《神异经(西南荒经)》有载:西南荒中出讹兽,其状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 青桦说完,阿神也随之补充道:“简而言之就是一种人面兔身的妖怪,擅长撒谎骗人。尤其是这两只,行骗九州多年,无往不利。” “再无往不利,今天还不是栽在了你手上。”戴天轩微笑道,“不过既然他们是妖怪,后续追捕就得小心,一会儿我写封信给三清观,让他们派些人手助你吧。” “多谢少主。” “对了,”戴天轩晃了晃手中戴东月的信笺,“这结果你通知她了吗?” 阿神面不改色地点头道:“当然,估计少主您手中的这封信里,就已经写好了姑娘对此事的处理建议。” 戴天轩不由挑眉——以戴东月的情报传递速度,青州东部至雍州凤翔至少要两到三天,也就是说,早在六七天前这厮就已经查清了黎叔叶子的底细,却不顾实际情况宁可舍近求远先通知戴东月,待到戴东月发回了回函后,才肯知会自己一声么? “阿神,你知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么?” 阿神镇定自若地直视戴天轩看过来的眼神,有些答非所问道:“我是东月姑娘手下,最好的刀。” “大神!”青桦急忙喝止,戴天轩却是轻轻一笑,摆手道:“无妨,我很欣慰东月能有这么忠心的护卫保护,你先下去吧。” 阿神生硬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书房。 他一走,青桦便急忙向戴天轩解释道:“少主,大神他这人就这臭脾气,您千万别往心里去!自从他家里被仇敌满门灭杀后,将他解救出来并助他报仇成功的东月姑娘就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他绝没有……” “我知道,”戴天轩头也不抬地打断他,一边拆信一边道,“东月绝不可能背叛我,这一点,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 青桦这才松了口气,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信笺问道:“对了,少主,东月姑娘信里都说什么了?” “唔……就是建议我联合三清观制服那两只讹兽,还有就是让我帮忙尽快补齐那五成赞助,承龙海滩那边虽然环境没有想象中的好但转机还是有的,因为她两天前不小心救了东海龙宫的九殿下!?” ———————— 然后时间回归到现在: 话说戴东月和沈万三拜在三清观观主门下修道也有三年了,却因为身份缘故很难挤出大量时间修习道法。三清观主思来想去,觉得他们既然修炼增长不可为,倒不如先把精力放在理论学习上,于是就十分慷慨地将观中典藏的无数修炼秘籍文献资料统统送到戴沈两家府上供这二人翻阅学习,算是给三清观背后最大的两家投资商的特别服务。 不过沈万三这货最烦看书,除了一些修炼心得外其他文献资料一看就犯困,只有戴东月有事没事就爱研究,九州三界所有神神道道的事情她基本都知道些。故而当敖祺掏出两颗蓝色避水珠递给他们时,她并没有像沈万三那样惊异得手舞足蹈,只是十分淡定地刺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那避水珠上,下一秒,避水珠便化作一道蓝光融进了她的体内。 “哎?这玩意儿还要滴血认主的吗?”沈万三见状,好奇地转头问敖祺,后者神色尴尬地干笑了一下道:“避水珠有很多使用方法,滴血而化只是其中一种罢了。” “哦……那还有什么办法?”沈万三眨巴眨巴眼睛,很是无辜地继续追问道。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吞服。”戴东月一边凝聚灵气到指尖,一边镇定自若道,话音一落,刺破的指尖便已然痊愈。 沈万三闻言,二话不说将那避水珠扔进嘴里吞了下去,而后嘲笑她道:“有这么简单的方法不用,非要滴血浪费灵气,东月你脑子有坑吧!” 戴东月瞥了他一眼,突然意味不明地呲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率先跳入了海中。 沈万三表示理解不能:“她这什么意思?” 敖祺无措地咂巴了一下嘴:“呃……万三哥,身为修道之人,避水珠乃龙涎所凝这种常识你不会不知道吧?” 沈万三哈哈大笑:“不就是龙涎所凝嘛!这种常识爷怎么会不……等等!龙涎所凝!?那爷刚才岂不是吞了你丫的口水!?” 敖祺嘿嘿干笑了一下,果断入海追戴东月去了。 “尼玛坑爹啊!!!” 咳咳,总而言之,之后三人就这样边欣赏海底风光边赶路,大约七八日后便抵达了传说中的东海龙宫。 龙宫,龙王的居所,传说由水晶建成,故又称水晶宫。戴东月老早以前就看过无数有关四海龙族的资料文献,但当她真的站到了那流光璀璨仙瑞祥和的水晶宫前,还是忍不住回头握住了敖祺的手诚恳道:“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敖祺:“…………” (128)二逼龙族欢乐多 “儿啊!你终于肥来啦!~~~~” 一声掺杂着激动和幽怨的惊呼从水晶宫正门传来,紧接着一道人影闪过,戴东月和沈万三只觉眼前一花,下一秒,人敖祺就已经跟一个浑身上下金光闪闪的土豪大叔涕泗横流地抱在了一起! “父王!~~~~地球真的好危险,小九要回火星!” “你们两个都给我冷静一点!”又是一声厉喝从正门传来,瀑布汗的戴东月和沈万三闻声看去,却是一个十分端庄华美的中年妇人,身后一溜儿排开八个风格迥异的美男子,女王气场霸气侧漏啊有木有! “当着两位贵客的面,像什么样子。”女王大人白了敖祺父子俩一眼,带着八个美男径直走到戴东月和沈万三跟前,冲他们微微一笑道:“是东月姑娘和沈公子吧?我是敖祺的母亲,谢谢你们救了我儿子一命。” 戴东月和沈万三互看一眼,果断躬身行大礼道:“参加东海龙王,龙王妃,各位殿下。”很显然,第一个冲出来抱住敖祺的就是东海龙王敖广,女王大人是龙王妃,她身后的八个美男更不用多说,绝逼是敖祺那八个哥哥没跑了。 谁知他们这一行礼,龙王夫妇和众龙子突然脸色大变,急忙侧身避开了他们的大礼,连处于茫然状态的敖祺也被龙王一把拉了开! “你们这是……” “两位不要误会!”龙王妃扶了扶险些歪掉的发髻勉强笑道,“这……这是我们龙宫的规矩!正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仙人欠了凡人恩情,更是要加倍报答,两位既救了我儿性命,就是于我龙宫有大恩之人!我们怎能再受恩人大礼呢!相公,儿子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是是!夫人(母亲)说得极是!” “哦……原来如此。”东月了然,继而笑道,“那就请诸位恕我们不恭了。” “无妨无妨!”龙王妃连连摆手,“对了,厢房已经准备好了,两位贵客可以先作休息。老大,给两位贵客前头带路,小九也一起跟着去!” “是,母亲!” 看着四人远去的背影,龙王妃长长地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道:“好险!财帛星君还好说,真要受了碧霞元君的大礼,老娘我非得折寿好几百年不可!” 龙王见状,鬼鬼祟祟地凑到她耳边问道:“夫人呐,你的消息准不准啊,我看那两人也就初关水准嘛,真要是碧霞元君和财帛星君转世,怎么会只有这点本事?而且帝君他也不在啊……” “你懂个屁啊!”龙王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的消息可是来自于掌管他们三只轮回转世的酆都大帝!身边的首席判官钟馗!暗恋的对象身边的贴身侍婢的弟弟家隔壁的三姨妈!绝对不会有错的好吗!” “钟馗有暗恋的对象?!是谁是谁!?” “不就是武当山的青妤……卧槽这不是重点好吧!”龙王妃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拧了拧自家废柴相公的耳朵,“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一定要好好把握住,只要抱好了玉帝跟前第一红人的大腿,还怕你没有机会升官发财吗?灭嘿嘿……” “……夫人,我想说,我作为四海龙王之首,其实已经很满足了哒……” “卧槽你有出息一点好伐!整天窝在海底有什么好的!仙气飘飘的九重天才是老娘的毕生挚爱!” 众龙子:“可是母亲,父亲的品级也就低碧霞元君一级而已啊!更重要的是,供职天宫的油水可远远比不上供职凡间来的多,真要升去天宫,我们这一大家子恐怕很难养活啊……” 龙王妃眨了眨眼睛:“哎,被你们这么一说好像还蛮有道理的。” 众:“…………” 龙王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像碧霞元君这样的我们就算没有必要讨好,也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否则别说玉帝了,光是真武帝君飙起来,掀了我们东海都跟玩似的,眼下还是敬而远之的好。至于游玩观赏什么的……还是让小九继续带着吧,只要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就好。” “帝君?小九?”龙王妃眼珠子一转,瞬间亮了起来,“相公,要不……我们让小九以身相许吧?” “啊?!” ———————— “阿嚏——” 前往厢房的路上,大殿下敖真看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此刻正可怜兮兮地揉着鼻子的自家九弟,不由地担忧道:“小九,你是不是感冒了?” 敖祺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大哥,你觉得着凉感冒这种事情有可能发生在一条水龙身上吗?” “呃……也是哦。” “八成是父王他们又在背后瞎算计什么吧,懒得管他们。”敖祺无所谓地摆摆手,后退一步站到跟在他们后面并排而行的戴东月身边笑道,“东月姐,万三哥,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龙宫的布局吧——整个龙宫呈正四方形,以中心为原点平均分为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块。大门在正南,西南是接待大厅和祠堂,东南是我父王办公,以及我们平常学习的地方;东北是住所,西北是花园,总的来说布局还是很简单的。你也知道我们龙族生性散漫自由,不爱在家呆着,几位哥哥也都另有封地,这次是为了参加我不久之后的成人礼及受封仪式才回来的。” 敖真亦是笑着补充道:“两位若是想要游玩的话,个人建议还是去附近的几处海底山脉和海底平原,哦对了,离这里十几里外还有一座海底遗迹和好几艘大型沉船,都是好几万年前的东西,因为深藏海底的缘故保存地相当完好。当然,若是想集中欣赏我们东海的奇珍异兽,直接去龙宫的西北花园就成。” 此言一出,沈万三和戴东月两人的眼睛瞬间亮了:“去去去!我们一定去!” 说话间,四人已然抵达了厢房。 “这里是小九的螭吻殿,这间是东月小姐的,沈公子在隔壁。”敖真伸手指了指面前的两间同样闪烁着梦幻光芒的水晶厢房,微笑介绍道。 敖祺亦是粲然一笑露出两颗大白门牙道:“东月姐和万三哥是小九的恩人,自该由我亲自招待。我就住在你们对面,有什么事喊我一声就是。” 东月微笑颔首:“有劳两位殿下了。” 可敖真敖祺不知道的是,他们前脚刚一离开,后脚戴东月就转进了沈万三房里。 “万万,有情况!” 刚刚脱下外衫的沈万三下意识地转头:“卧槽!东月你进门前都不知道敲门的吗!?” “……放下你的手,又不是脱光了衣服的黄花大闺女,作什么交叉护胸状。” “切,真没劲,东月你都不配合我。”沈万三不爽地撇撇嘴坐到桌前,撑着下巴漫不经心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情况啊。” 戴东月伸出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有三点很可疑。” “嗯?” “第一,我们刚到,连一句话都没说,为什么龙王妃一开口就已经知道我们的姓名,还有我们救了敖祺的事?” “兴许是敖祺提前通知了他们,或者他们掐指一算算到的呗,毕竟是神仙嘛。”沈万三满不在乎道。 戴东月面不改色:“第二,敖祺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救的,但他们的关注点一开始就只集中在我一个人身上,除了敖祺外,龙王妃和大殿下言辞间显然都是以我为主。” 沈万三挑眉:“有吗?我怎么没有感觉到。” “从刚才到现在,你在他们面前有一句单独的台词吗?” 沈万三:“…………” 戴东月摸着下巴皱眉思索道:“按理说,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一男一女出门在外,毫无疑问该是男子做主的,我们在敖祺面前顶多也就是表现地像同等地位的朋友而已,真要算起来,你这个沈家家主的地位其实远高于我,不管他们是算出了我们的身份也好还是从敖祺那里得知的也罢,都不可能把我放在优先地位啊……” 被她这么一说,沈万三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么说来……你要说的第三点,是不是刚才他们避开我们行的大礼一事?” 戴东月点头:“不错,这是最大的一个疑点。别说是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了,就拿我们自己为例吧,你的护卫为了保护你受了伤,你会因此对他感激涕零,允许他从此以后可以不向你行礼问好吗?” 沈万三想也不想果断摇头:“这怎么可能!” “所以啊!”戴东月手一摊,“你注意到他们当时的表情没?那样子慌得……就跟受了礼会要他们命似的,拜托,做戏也没有那么夸张的好伐!” “唔……确实蛮可疑的,那你打算怎么办?” 戴东月无奈地耸耸肩:“我们区区凡人,能拿这些神仙怎么办?只能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了。” —————— PS:感觉好久没这么欢乐了,我果然还是喜欢这种没有节操的调调哇咔咔~~ (129)雾痴扇 翌日用过早膳,戴沈二人便在敖祺敖真的陪同下,准备前往距离龙宫十几里外的海底遗迹参观。 据敖真介绍,约莫四万年以前,附近的海面上原本有一座海岛,海底遗迹就是居住在那座海岛上面的人们所建造的——说是海岛,其实就是海底山脉探出海面的一部分山头而已。 “四万年前,这附近突发了一次海底地震,继而引发了一场恐怖的超大型海啸,除了及时躲入有龙王庇佑的龙宫内的部分臣民外,方圆万里之内所有生物全部绝迹!那座海岛自然也不能幸免,地震震断了其海底山脉后便失去了支柱,不久便被卷入海啸,整个儿沉入了大海。待天宫和其他三海龙王收到消息赶来支援时,沉入海底的岛上居民已然全部遇难,当时的龙王很是自责,便下令将残存下来的岛上建筑重新修葺了一下,作为那次海啸遇难者的合葬区。从那以后,我们东海每百年都会在那里举行一次海祭仪式,以慰历年来无辜丧生海中的诸多生灵。” 敖真走在最前面,边带路边讲解道,沈万三越听越感兴趣,竟不自觉地凑上前和他热烈交流了起来。 “大殿下,那边那些沉船是怎么回事?也是这海底遗迹当年留下来的?” “当然不是,那是历年来东海范围内发生事故后沉到海底的大型船只,按照规矩,若百年内没有人来打捞,龙宫就会代为出面将其归整到遗迹这边。” 沈万三惊呼:“哇,那不是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 敖真点点头:“是啊,所以只有大型船只才有资格归整到这边,一般中小型船只都是就地掩埋的。” “这么说,这海底遗迹,其实就是处大型乱葬岗了?”沈万三摸着下巴一针见血道。 敖真尴尬地抽了抽嘴角:“喂喂……我们海底遗迹可是非常正规的合葬群呐。” “……那这里除了死人墓还有别的吗?” “唔……遗迹里还存放了所有沉船里的东西作为陪葬品,里面有不少古董珍藏,你有兴趣吗?” “有有有!你怎么不早说!麻溜儿地赶紧走呀!” 看着两人颠颠儿地一路往遗迹深处飞奔而去,刚被沈万三硬生生从自家大哥身侧挤开,落到后面的敖祺表示各种无语。 于是他转头朝戴东月干笑道:“万三哥貌似真的很喜欢古董啊……啊勒,东月姐你在干什么?” 戴东月站在一艘沉船前,顺着她目不转睛的视线,敖祺很快发现那艘沉船的甲板上俨然插着半截长方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就在他疑惑的这当口,戴东月突然纵身一跃翻身上了甲板,一把抓住那截东西后,足尖轻轻一点,又是一个翻身稳稳当当地站回了原地,期间总共不超过两秒,那艘被海水侵蚀了不知道几千年摇摇欲坠的破败大船竟连动都没动一下! 敖祺不由鼓掌叫好道:“东月姐你好厉害啊!” “一般厉害,我家大神教得好而已。”戴东月浅浅一笑,右手里握着的那截东西轻轻一晃,木屑泥垢随即抖落,而后五指一撇将其缓缓展开——原来这截东西是一把扇子,还是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折扇——扇骨是黑曜玉石制成,扇面则是号称刀枪不入水火不容的天蚕冰丝! “咦?这扇面上怎么什么图案题字都没有?”看着空白一片的扇面,敖祺惊异道。 “谁说没有,你仔细看。”戴东月神秘一笑,将折扇举到敖祺面前。 “呃……除了有些仙气流转外,确实什么都没有啊。” “就是这些仙气啊。”戴东月收回折扇,有些感慨地摸了摸扇骨,“此扇名为‘雾痴’,制作者乃是一个折扇所化的灵人,据传‘雾痴’原是他做来送给自己的心上人当作定情信物的,所以扇面上刻印了他们二人之间极为刻骨铭心的一段爱情故事。谁知此扇未成,他的心上人便已移情别恋,灵人心神大伤,将毕生仙力注入扇中,仙力化作浓雾将所有画面尽数掩埋,雾痴扇也因此一举跃为上品仙器并由此得名。” 听她这样解释过后,敖祺再看向扇面上那极似云海翻滚的流转仙气时,眼神明显沉重了不少:“那灵人后来怎么样了?” “仙力尽失,力竭而亡。” “那他喜欢的那个女子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戴东月耸耸肩,“我也是从书上看到的,那本书罗列了在人间出现过的所有仙器,这把雾痴扇在其中排名前五,是顶级的幻术类仙器。” “幻术啊……我们龙族不擅长这个呢。”敖祺回过神来,挠了挠后脑勺道,“既然是东月姐你发现的,就归东月姐好了。” “那敢情好!”戴东月粲然一笑,毫不客气地直接将雾痴扇塞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少年很识趣啊,不过只要是我戴东月看上的,就算你不肯也别想从我手中把东西抢回去哦呵呵…… “走吧,再不追上去,你大哥还以为我们走丢了呢。”收好雾痴扇,心情大好的戴东月直接拉过敖祺的左手,朝着先前沈万三和敖真飞奔而去的方向追了过去,全然没有发现我们纯洁又纯情的龙九殿下已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勾得满脸通红浑身僵直…… 一刻钟后,四人终于在遗迹中的陪葬品博物馆内顺利会师。 彼时沈万三和敖真正站在一座黑熊石雕前无比兴奋地品评着,见东月拉着敖祺赶来不由小眉头一皱:“你们搞什么,怎么慢。” 东月撇撇嘴:“我们慢?明明是你刚才拉着大殿下一路狂奔害我们半天追不上的好伐!” 一旁的敖真瞥了一眼脸色还带点微红的自家九弟,不动声色地笑道:“好了好了,斗嘴有什么好玩的,我们还是把精力放在欣赏这些奇珍异宝上面吧,如何?” 于是两人勉强和好,四人一组继续游览海底遗迹。 从整体来看,遗迹其实是沿着一条长长的海底峡谷一路建过去的,几个时辰后,四人一路穿行,最终走到了尽头,但龙宫却是在相反的方向,要想顺利返回龙宫,要么重走回头路,要么翻出峡谷从外面绕回去。 “翻出峡谷虽然麻烦了点,但外面的路要好走得多,很快就能返回龙宫。当然了,要是两位还有雅兴再欣赏一遍遗迹,我们也可以原路返回。”敖真如是道。 “多谢大殿下好意,”戴东月勉强一笑摆手道,“不过我们看了这半天也有些审美疲劳了,还是早些返回龙宫吧。” “好的,那两位请随我来。” 于是四人沿着峡谷尽头,修建者特意开辟好的石阶路顺利翻出了峡谷,而后挨着一片连绵的海底山脉不紧不慢地往龙宫的方向往回走。 “咦?那是什么?”时不时欣赏着四周难得一见的海底景观的东月突然顿住了脚步,双眼放光地看向不远处的一座陡峭山峰——峰顶长着一株非常奇异的浅青色花朵,单看形状很像荷花,花瓣上的脉络十分分明,质地看上去也十分坚硬,与其说是花瓣,看上去反倒更像是龙鳞;细长的花茎和椭圆形的叶片却是非常娇嫩的粉红色,怎么看都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戴东月此言一出,其他三人也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放到了这株花朵身上。 沈万三一脸茫然:“……什么玩意儿?” 敖真皱眉:“奇怪,我们东海有这种品种的花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难不成……是生物入侵?!” 敖祺天真无邪地眨了眨眼睛:“东月姐喜欢吗?我去摘来给你吧!” 话音刚落,敖祺便嗖地一下化回龙形真身,径直往那株奇异花朵飞去! (130)龙族最高婚誓 敖祺这一手转折太过突然,突然到其他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叼着那朵怪花献宝似的伏到了戴东月跟前! 三人:“…………” 一句“九弟小心啊”硬生生被卡在了敖真喉咙里没来得及说出来,结果反被口水呛住,最后可怜兮兮地咳了老半天才勉强缓过神来;沈万三傲娇地冷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不愿多作理会,心里却暗暗愤恨该少年果然献得一手好殷勤;至于我们的女主角戴东月么…… 敖祺硕大的龙头不解地往左一歪,衔在龙嘴里的花朵也跟着一抖:“东月姐,这花你不想要吗?” 在脑子里疯狂闪过一系列诸如“这花一看就不是凡品不会有什么守护神兽吧”“哎刚才哪个傻叉说要帮我去摘的来着”“卧槽这么容易就摘到了该不会是在坑爹吧”“敖真那货是真被呛到了还是只是为了掩饰”“万万又傲娇了肿么办”“妈呀小九又在恶意卖萌”等念头后,我们的女主角戴东月童鞋甚是坚决果断地点头道:“当然要!” 可就在她伸手接过那朵花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茎叶上的粉色突然往上迅速蔓延,原本浅青色的花朵瞬间就被染成了娇嫩的粉红色,而相对的,褪去了粉色的茎叶则变成了浅青色,只是短短一两秒的时间,两种颜色的瞬间转换便使原本色调诡异的花朵瞬间和谐了起来,紧接着,一道淡淡的粉色光线自花心射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迅速缠到了敖祺的右前爪和戴东月的右手腕上! “…………” 世界瞬间静默了。 一分钟后,敖真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这个情况略显诡异啊……要不,咱先回去问一问我父王母后?” ———————— 流光溢彩豪华大气闪瞎人眼的水晶宫大殿上,此刻,正极其掉价地围着一堆吵吵嚷嚷的人。 “卧槽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双色龙莲吗?死敖广!你当年不是说这玩意儿早绝种了吗!” “夫人明鉴啊!这这这玩意儿在我们东海确实是绝种了啊!你这么多年派了那么多人不是都没找到嘛……” “撒谎!肯定是你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所以故意在背后给我使绊!我就知道你丫的一直没放弃纳妾的想法!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王八蛋!老娘都给你生了九条龙仔了你还不满足!” “母亲!镇定镇定啊!再说下去少儿不宜啊!” “死开!敖广我&;#¥#……&;*&;……” 站在一旁默默cos空气的戴东月、沈万三和敖祺三人表示很无语。 “貌似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我和九殿下手腕上这根诡异的粉红光线吧?为什么反倒是龙王龙王妃掐起来了?”戴东月扭头,无奈地问沈万三道。 沈万三撇撇嘴:“我怎么知道。” 戴东月挑眉:“万万,你好像不高兴啊,你为什么不高兴?” “……你管我。”人家才不会告诉你人家是在不爽你跟别人牵红线呢……粉红色的也不行! 唉……这货又在傲娇了。戴东月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向敖祺问道:“九殿下,刚才龙王妃说这花叫双色龙莲,你有听说过吗?” 敖祺愣了愣:“哎?母亲刚才有说过吗?唔……我想想啊,双色龙莲……这名字好像是挺熟的,在哪里听到过的来着……啊!我想起来了!”他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以前每次父王出去偷情被母亲抓到后,母亲就会气呼呼地嚷嚷说当初就该去摘朵双色龙莲来好好将他绑死,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如何如何诸如此类的。” 偷情?绑住男人的心?戴东月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龙王妃突然就结束了对龙王的批斗大会,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开碍事的沈万三后,两夫妇带着一溜儿八个美男儿子齐齐将戴东月和敖祺围在了中间,整齐划一地闪着星星眼道:“东月姑娘,请你留下来做我们龙宫九殿下的王妃吧!” 此言一出,敖祺瞬间小脸通红,戴东月则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哈?” “东月姑娘有所不知,”龙王妃一把执起她的双手,深情款款地解释道,“这双色龙莲乃是我龙族专用的最高级别的定情信物,只要男方以真龙之身亲自为女方摘下龙莲,女方又愿意接受,两人便能结成龙族的最高婚誓,今生今世只和对方一人白头偕老,若有一方变心背弃,便会招来天雷惩戒,直至该方被劈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为止!” 戴东月:“…………” 说到这里,龙王妃突然冷哼了一声,接着又道:“很多女性龙族都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在婚前为她们亲手采摘一朵双色龙莲,可是你也知道,男性龙族天性喜yin根本管不住自己下半身,为了免除自己魂飞魄散的命运,双色龙莲从很久以前就是所有雄龙的首要灭绝对象,见一朵毁一朵,时至今日早已灭绝。我找了大半辈子也没找着,没想到今天却是成全了你同小九,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天意吧!孩儿们,你们说是不是!” “母亲说的极是!” 戴东月:“…………” “好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笑得合不拢嘴的龙王妃大手一挥,“吩咐下去,立刻开始准备九殿下的成人仪式兼受封仪式兼结婚仪式!卧槽,一箭三雕什么的,小九你果然很会为我们龙宫节省开支啊!” “等一下,龙王妃。”一直沉默不语的戴东月这时候却突然按住了兴奋地手舞足蹈的龙王妃,而后冷漠地扫了众人一圈淡淡道,“这桩婚事,我还没答应呢。” 龙王妃愣了愣,那一瞬间她森森地觉得不是自己听力短路了就是眼前这人脑子短路了:“不答应?难不成你想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 戴东月勾唇,冷冷一笑:“第一,这个婚誓是你们龙族的最高婚誓,而我是凡人,所以这个婚誓对我不一定百分之百有效;第二,招致天雷惩戒的前提是有一方变心或背弃,且不论九殿下对我是否有好感,但我能肯定的是,在我和九殿下定下这个婚誓的时候,我对九殿下没有丝毫男女之情,可即便如此婚誓还是成立了,这就说明,这个婚誓是强制性的,不会考虑建立时双方的真实心意,天雷针对的只是婚誓后双方的感情变化。” 说到这里,敖祺原本绯红的脸色已然惨白:“也就是说,这个婚誓是建立在你不爱我的基础上的,要是日后你爱上了我,反而会招来天雷?” 哦呀,看来这位小九殿下还真是迷上我了呢,这下事情就更好办了。戴东月看着他,似笑非笑地点头道:“理论上来讲是这样没错。龙王,龙王妃,你们可想清楚了,为了保命,就算我嫁给了九殿下,也不会同他培养任何感情,更不可能为他生儿育女。若你们敢强迫我,我就立刻自杀,到时候九殿下就得抱着这个婚誓做一辈子鳏夫,你们确定这是你们想要的?” 此言一出,大厅瞬间陷入死寂。 龙王妃暴跳如雷的声音悄无声息地传音进了龙王脑海之中:“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双色龙莲这个计划万无一失的吗!怎么人随随便便就能分析出这么多漏洞来!?说实话吧,你其实只是想浪费掉我这株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双色龙莲而已对不对!?” 龙王苦恼地皱了皱眉,传音回道:“夫人,我哪儿敢啊,我是真没想到这些嘛……唉,我现在可算明白人家为什么能成为玉帝跟前的红人了,这心机杠杠的,就是转世成了凡人我辈也是望尘莫及啊……” 看着神色几度变化的龙王夫妇,戴东月慢慢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看来龙王和龙王妃已经有所决断了,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来好好商量一下,如何解除这所谓的龙族最高婚誓吧。” (131)人族最高婚誓 “……这,是不可能的。”气氛僵持了好一会儿,龙王敖广才脸色铁青道,“各族最高婚誓皆是依托于父神所创的天地法则而生,绝没可能解除!” “各族?”戴东月敏锐地注意到了一个关键词汇,“你的意思是除了龙族外,其他族也有最高婚誓?” 龙王愣了愣,一下子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只好老老实实地点头道:“恩啊,最高婚誓总共分为人族、魔族和灵兽族三种,再往下细分的话会有些许变化,但总体上还是一致的。比如灵兽族最高婚誓下又分妖兽和仙兽,我们龙族就属于仙兽范围内。”说到这里他不由感慨了一下,“可相对于父神所创的全部天地法则而言,各族婚誓只是很小一部分——在真理的海洋面前,我们还是很无知,很渺小的啊!” 众龙子:父王,请不要突然煽情跑偏话题好吗!? “这么说,在整个最高婚誓系统中,龙族的最高婚誓只是中下级别咯……”戴东月摸着下巴皱眉思索着,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了从一开始就被众人挤到外围,此刻正十分不爽地站在那里瞪着大家生闷气的沈万三童鞋,于是她就醍醐灌顶了:“呃……不好意思,能让一下吗?我想跟我家万万商量一件事。” 众人这次意识到他们一不小心竟然把人财帛星君给酱油了,很不好意思地急忙让出一条道来。 戴东月径直走到沈万三跟前扯了扯他的袖子:“万万,别傲娇了,我想到个办法需要你帮忙。” 沈万三不爽地冷哼一声:“总算想起我了?刚才不都当我死的么?不帮!就让你嫁给九殿下从此留在东海好了,省得一天到晚跟我抢生意。” 戴东月眼神一黯,用只有沈万三才能勉强听清的分贝低声喃喃道:“可是这样一来,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沈万三亦是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刚才龙王的话我也听到了,我告诉你戴东月,我沈万三还没有爱你爱到那种地步!” “万万,算我求你了……”戴东月咬唇,声音竟有些哽咽,“我也不想拿我们彼此的下半生当赌注,但只要能顺利离开东海,回到雍州后总还有机会;继续留在这里,我们才是真的无计可施!” 沈万三神色不定地纠结了老半天,终是在她半是可怜半是威胁的注视下艰难地点了点头。 戴东月大大地松了口气,而后第一次,非常郑重地伸出双手轻轻抱住了他:“谢谢你,万三。如果这一次我失算了……那或许就真的是天意了。” 沈万三浑身一僵,声线竟不自觉地有些颤抖:“你是说……你愿意……” “如果真是那样,那你为我付出的就真的太多了,我恐怕不愿意都不行了呢。”她放开他,似笑非笑道。 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她戴东月,终究不是那种能委曲求全一辈子的女人。 “你们……谈够了吗?”敖祺有些不爽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戴沈二人微微一愣,随即默契十足地同时牵起对方的双手转身作深情状道:“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决定要在一起了!” 众:“…………” 半晌,龙王夫妇颤抖地伸出食指指着他们二人难以置信地控诉道:“你们……难不成想用最高等级的人族婚誓压制我们的龙族婚誓!?” 戴沈二人笑眯眯地点头:“bingo!恭喜你答对了!” “别开玩笑了!”敖广猛一挥袖,第一次显示出了他身为龙王霸气侧漏的一面,“你们究竟知不知道人族最高婚誓是什么概念?!” 戴沈二人十分无辜地摇了摇头,而后戴东月道:“但从龙王你的叙述中不难猜出,人族婚誓的地位肯定在你们龙族婚誓之上,从‘上克下’的角度来看,应该能抵消掉我和九殿下的婚誓,这对我们来说,就足够了。” “东月姑娘,你太天真了啊!”龙王长叹了一口气,开始无奈地向他们普及有关人族婚誓的基础知识—— 人族最高婚誓,有效范围包括凡人、凡人死后化作的鬼怪、堕入妖道或魔道的凡人以及成功飞升成仙的凡人,有效期限为一世。举个栗子,如果一个人在活着的时候和另一个人订立了该婚誓,那么在他们有生之年,这个婚誓都有效,即便其中一人后来飞升成了仙,或者堕入了妖魔道,只要不死,不管多少年都有效。但一旦死了,婚誓就不算了——也就是说,像戴东月这样入世的仙人,在当凡人的时候立下的婚誓是不会在她死后跟着一起带回到天宫的。但对于已经成为鬼怪、魔修或仙人的人来说就不一样了,虽然同样是一世,但他们的寿命可不是几十年,而是成千上万年,就算投胎入世,重新回归本体的时候婚誓依然有效。所以一般鬼修魔修仙修或者打算修鬼修魔修仙的人都不会轻易订立该婚誓,毕竟成千上万年的时光可不是开玩笑的。 也正是因为牵涉甚广,人族的最高婚誓比之龙族要严苛得多—— 一,婚誓订立最基本的前提是双方为一男一女,NP、同性恋、近亲乱轮等情况一律pass; 二,在男女双方决定订立时,月老会降下仙旨测试男女双方的真实情感,至少要有一方达到真爱水平,婚誓才能订立; 三,若婚誓订立时,有一方没能达到真爱水平,那么五年后,月老便会降下第二道仙旨再度进行考察,若此时这一方仍未达到真爱水平或原先达到真爱水平的另一方变了心,后果请自行参考龙族最高婚誓中的天雷惩戒,若双方同时降到真爱水平之下,则视为蔑视最高婚誓,天雷惩戒将祸及到身边所有对待感情不贞的亲友; 四,若双方在婚誓订立之初都能达到真爱水平,便能获得一个“月老守护之相爱白头”的状态加成,持续时间为一世,且不会经历第三条考验。(喂喂作者大人,这一条里是不是混入了什么奇怪的词汇?) 五,有第三条考验的恋人必须通过第三条婚誓才算正式订立,但没有得到“月老守护”的资格,而无论是一次过关者还是两次过关者,若在今后的人生中变心或背叛,后果亦请参考龙族最高婚誓中的天雷惩戒; 六,关于真爱,月老制定的标准主要有六方面:忠诚、用心、勇敢、喜悦、奉献、责任。 讲到这里,龙王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而后道:“你们确定……你们能过得了全部关卡?” 此言一出,便是戴东月也犹豫了,她是真没想到人族最高婚誓牵涉的范围会这么广,条件会这么严苛。可就在这时,沈万三却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当然!还请龙王告诉我们,要如何订立这个婚誓。” “万万你……”戴东月震惊地抬头看着他,后者却是冲她温柔一笑宽慰道:“相信我。五年,足够了。” 话音刚落,戴东月还没有说什么,倒是一旁的敖祺碎了一地的少男玻璃心,哀嚎着“东月姐你一定要幸福啊”泪奔而去了! 众:“…………” “咳咳,”龙王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吧。不过在开始之前,处于好心我还是想提醒你们,尤其是东月姑娘一句,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人尝试过用高等级的婚誓压制乃至抵消低等级的婚誓,这等于是在钻天地法则的空子,所以我也根本预测不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们确定要这样做吗?就我个人而言,还是很愿意接受像东月姑娘这么好的儿媳妇的,不能生儿育女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们龙族最不缺的就是继承人了……” “多谢龙王好意,”戴东月微微一笑直接打断了龙王的再三劝阻,“可是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请您开始吧。” (132)万万的爱情观 订立人族最高婚誓其实并不难,只是本身条件太过苛刻,千万年来根本没几个人敢订立,这才导致如今很少有人知道有这种婚誓的存在。 作为见证人,龙王带着戴东月和沈万三离开龙宫大厅,来到了海底遗迹——为了进行百年海祭,龙宫在这里建造了一座大型祭坛。 “东月姑娘,沈公子,请你们一起站到祭坛中间。” 于是两人乖乖地站到了祭坛中间。 “夫人,酒和银针备好了吗?” 于是龙王妃捧着酒和银针默默站到他身边。 “真儿,一级战斗准备,为祭坛注入仙力。” 于是敖真苦逼地将手按到了祭坛的支撑灵石柱上,身后七个弟弟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背,然后果断跑到后方观战去了。 敖真:“…………” 龙王鄙视了自家没义气的七个儿子一眼,忽然顿了顿:“啊咧,小九呢?” 龙王妃:“……他老早就泪奔走了啊,你没发现?” “当然发现了啊,可是他都泪奔那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龙王妃耸耸肩:“大概是被沈公子和东月姑娘之间的无敌真爱给感动过头了吧?少男玻璃心什么的就是这么脆弱的东西,你懂的。” 龙王:“……可是现在是戴沈婚誓VS戴祺婚誓的重要关头,他不在场不大好吧?万一有异变发生怎么办?” 于是观战的七个龙子果断被赶去找敖祺了。 一刻钟后,红着眼睛的龙九殿下满脸别扭地站到了祭坛中间,和沈万三一左一右分立在戴东月两侧。龙王妃随即上前,将放着酒碗和银针的托盘搁到了戴东月和沈万三面前。 龙王见状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大袖一挥朗声道:“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立誓仪式即将开始,请各部门各就各位!” 于是在“各部门”无语的黑线注视下,龙王抬手,用仙力在戴东月和沈万三头顶凌空画了一个双喜符号,一个青色的半透明双喜大字随即亮起,夺目的光辉瞬间笼罩了其下的戴沈二人; 紧接着,他们两人同时举起右手作发誓状,按照龙王先前的吩咐无比郑重地念出了一长串誓言—— “父神在上,天地为证,我戴东月(沈万三)愿与沈万三(戴东月)结下人族最高婚誓!无论悲欢贫富,谤欺辱恶,都甘苦与共,不离不弃…… 我将毫无保留的爱他(她)、尊敬他(她),尽我所能供应他(她)的需要,与他(她)在身心灵上共同成长…… 我承诺将对他(她)永远忠实爱护,直到此生尽头!” 话音一落,他们头顶的双喜大字便开始飞速旋转并由青转红,两人互看一眼,迅速拿起托盘上的银针戳破左手无名指,两滴殷红的鲜血同时滴入了酒碗! 就在这时,沈万三看了戴东月一眼,抢先拿起酒碗一口气喝掉了一半,顿了两秒发现自己并无异状后才将酒碗递给了她,戴东月抿了抿唇,接过酒碗一仰而尽,然后毫不犹豫地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轰————” 头顶上飞速旋转并已完全变成鲜艳的正红色的双喜大字突然停止,而后瞬间炸裂成了无数细碎的红色碎片融进了戴沈二人的身体之中,整座祭坛也跟着亮起了无数耀眼夺目的红光! 一分钟后,红光渐渐暗了下去,祭坛也恢复了原样,一旁险些脱力的敖真松了口气,随即被几位眼疾手快的弟弟搀了下去。 敖祺看着消失在自己和戴东月手腕之间的粉色光线,又望向抱着昏迷不醒的戴东月半跪在地上显然还没回过神来的沈万三,茫然地转头问龙王道:“这就……结束了吗?” 龙王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皱眉走上前来仔细确认了一番——除了敖祺和戴东月之间的龙莲粉线确实消失了之外,戴沈二人的眉间还多出了一枚鲜艳的红泪印记,只是戴东月眉间的那滴红泪外还罩了一层薄薄的水晶,看上去就像是被封印了似的。 龙王这才真正意识到,先前沈万三那句“五年,足够了”是什么意思。 他震惊地看向沈万三:“你早知道她真爱的那个人不是你了?!” 沈万三此时已经回过神来,闻言抚了抚怀中人儿的脸颊淡然道:“那又如何?比起你的儿子,她宁可选择我。” 龙王嘴角狠狠一抽:“呐,少年,你不要乱讲话啊,我要真生气了可是六亲不认的啊。” 沈万三坏坏地勾唇一笑:“龙王您要是真敢,就不会纵容我们到这般地步了。不过我还真是好奇,我们两个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连尊如东海龙王您,也要顾忌三分呢?” “……此乃天机,不能告诉你。” 沈万三挑眉:“好吧,那能麻烦你先帮忙看看我家东月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醒吗?” 龙王撇撇嘴,伸手探向戴东月的脉搏—— “不好!出大事了!” ———————————— 一个多月后,龙宫螭吻殿,戴东月所居的厢房中: “东月姐还是没醒吗?”敖祺站在床前担忧地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戴东月问道。 沈万三坐在床边,一边温柔细致地为她擦拭着额头,一边轻轻摇头道:“没有,不过按照龙王的推算,也就这两天了。” 一个多月前,戴东月与沈万三订立了人族最高婚誓,但由于并非出自真心,人族婚誓没有百分之百融入体内,龙族婚誓也因此没能完全抵消,两股来自不同婚誓的力量便以戴东月的身体为战场展开了激烈的厮杀争夺,若不是龙王下血本贡献出了无数灵丹妙药并联合九子为她输送仙力,我们的女主角老早爆体而亡了。 好在双色龙莲之力只残存了一点,而人族婚誓是滴血建立在她血脉里的,本身地位又高于龙族婚誓,经过这一个多月的修养,双色龙莲之力已然被消磨地七七八八了,龙王估摸着,再有一两天,戴东月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看着几乎是不眠不休照顾了戴东月一个多月的沈万三憔悴的面容,敖祺心情很是复杂:“万三哥,你明知道东月姐喜欢的人不是你,人族婚誓又是那么艰难苛刻的誓言,搞不好……赔上一生也说不定,你为什么还要和她订立呢?” 沈万三笑笑:“九殿下,你对东月也是有好感的吧?” 敖祺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是挺喜欢东月姐的,不过那更多是因为她救了我的命,跟万三哥你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沈万三长叹了一口气:“我倒希望我能像你一样拿得起放得下,可惜……感情这种事从来不是理智所能控制的。我当然知道她心里有别人,我也知道她跟我立誓纯粹只是为了她自己,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谁让我就是爱上了她呢?谁让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呢?” “那要是你因此失去一切呢?你也不后悔吗?” 沈万三苦笑:“怎么不后悔?我现在就后悔得要命,可是若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帮她。我说过了,这不是理智可以控制得住的,爱情使人盲目这是真理,如果你很清醒,那只能说明你根本就不是深爱着那个人。真爱一个人,是不会顾忌那么多的。当然,我并不是说那些顾虑着自尊顾虑着亲友顾虑着柴米油盐的人不对,但若因为顾虑这些而背弃爱情,却还天天哀叹着现实不公的人,就真的太可笑了。没有人逼你走绝路,有的是路供你选择,就算没有你也可以自己去开辟,犯了错走岔了道就怨天尤人,拼命逃避给自己找借口,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谈真爱?” 敖祺吃惊地看着他,半晌突然后退一步,由衷地躬身佩服道:“万三哥金玉良言,敖祺受教了。” 沈万三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道:“哪里哪里,我也就是随便扯扯,随便扯扯,呵呵。” 敖祺:“…………” ———————————— 翌日,戴东月果然平安醒转,想起此番出门前戴天轩嘱咐她务必要在王上寿宴前回去,便和龙宫众人商量了一下,准备再休息两天就启程离开。 两日后: “万万,你先去门口等我,我有话要跟龙王他们说。”临行前,戴东月突然对沈万三如是道。 沈万三先是一愣,随即便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冲龙王一家子鞠了一躬后率先离开了龙宫大厅。 “东月姑娘有什么事吗?”龙王好奇地问道。 “抱歉,婚誓一事给诸位添了许多麻烦。”东月微微颔首诚恳道,接着忽而又笑道:“不过出于某些你们知道而我不太知道的原因,东月就不给各位行大礼表示感谢了,日后若有机会,东月定当报答诸位的恩情。” 此言一出,龙王妃的眼睛当即亮了!“哪里哪里!举手之劳,东月姑娘平安无事就好!” 戴东月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道:“不过在这里,东月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诸位能答应。” 龙王妃闻言一愣:“什……什么事啊?” “龙王妃放心,不是什么大事。”戴东月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神情看上去竟有些落寞,“相信大家也知道,我心里真正喜欢的那个人……不是万万。所以,如果之后有人来向你们打听我和万万这段时间以来在这里的经历,请……不要告诉他真相。” (133)我是公主?! 几日后,雍州戴府,廷芳阁书房: 戴天轩正和他父亲戴祺山一起,对此次王上寿宴的全部流程做最后的确认。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两父子疑惑地互看了一眼,与此同时,门外也传来了青桦颇为兴奋的通报声—— “少主,老爷,东月姑娘回来了!” 戴天轩闻言当即脸上一喜,戴祺山瞥了他一眼揶揄道:“哦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小别胜新婚?” 戴天轩只得敛了笑容,没好气地白了自家老爹一眼:“父亲,您最近真是越发地老不正经了。” 戴祺山嘿嘿一笑:“我早说过你会后悔的,看,果然应验了吧!瞧你丫现在被人吃得死死的熊样,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看来父亲您从家主之位上退下来之后小日子过得真是很滋润很惬意啊,”戴天轩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既然如此,剩下的这些就麻烦您了,孩儿我就先去见我那‘胜新婚的小别’啦。” “纳尼!?你给我回来!!!——” ———————————— 推开流芳筑的房门,入目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他朝思暮想了近两个月的紫衣倩影,戴天轩下意识地做了个深呼吸,尽量将情绪控制到平静淡定那一档,可开口的瞬间还是忍不住带出了些许笑意:“东月,你回来啦。承龙海滩那边处理地怎么样了?” 戴东月转过身,看着他的神情莫名有些复杂:“海滩那边倒是没什么问题了。只是……我进门的时候看到家里到处张灯结彩的,是要办什么喜事么?” 戴天轩高深莫测地勾了勾唇:“是啊,是有喜事要办。我们先坐下慢慢谈吧……咦?你眉心那里是怎么回事?” 戴东月下意识地摸了摸眉心那枚被冰封的婚誓印记,若无其事地笑道:“哦,这个啊,是龙宫的纪念品,万万也有,不过是男款的,跟我的不太一样。” 什么男款女款的,搞得跟情侣刺青似的。戴天轩撇撇嘴:“看来你们这趟收获颇丰啊,一会儿可得好好跟我说说。”说着,他一撩袍袖坐了下来。 戴东月不置可否,只是习惯性地端起茶壶为他倒茶:“少主还没说,家里有什么喜事呢。” “上次跟宋曼容的婚事不是吹了嘛,所以家里就商量着,准备再给我找个对象。”戴天轩单手托腮,颇有兴致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戴东月闻言果然一僵,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若无其事地笑道:“这次又是哪家的贵女?不过看家里这张灯结彩的,想来婚事已经定好了吧?少主你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都不提前通知东月一声,这次不需要东月去考察她了吗?” 戴天轩笑着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我倒是想通知你,可你人在深海龙宫我怎么可能通知得到?考察什么的……也没有必要,族里长辈们都对她很满意,不过现在双方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就打算先订婚,过一段时间再正式成亲。” 戴东月只得勉强一笑:“如此,东月就先恭喜少主了。对了,海滩和万万那边还有很多后续需要我跟进,人来人往地比较麻烦,所以我打算暂时搬去披星楼住,等处理完这个项目再回来。” 戴天轩点点头:“也好,你在这个时候还不避嫌地跟在我身边,别人难免会说闲话。”话说……按照习俗,定亲和成亲前,男女双方都是不能见面的吧? 想是这么想,可戴天轩却偏偏忽略了,这句话对一无所知的戴东月而言,完全是另一种意思—— 果然,在你心里,我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暧昧对象而已吧?闲着无聊的时候玩一玩,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推出去挡刀,如今成了阻碍,更是能毫不犹豫地弃之不顾了是不是? 呵……我早该知道的,你从来就是这样的人,比起家族和你自己的利益,我戴东月区区一个棋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东月?东月!你怎么了?在想什么?”戴天轩见她半天没有反应,不由地有些担心自己这次是不是瞒得太过分了。 戴东月回过神来,很是勉强地摇头一笑:“没事,就是连日赶路有些乏,少主没有别的事的话,能不能容东月先歇息一会儿?” “哦……那你先休息吧。”戴天轩松了口气,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他自认十分安慰实际上极其欠揍的话道,“东月啊,你不要想太多,只是成亲而已,我保证我们之间不会因此产生任何隔阂和变化的!” “……你特么地赶紧给我滚粗去!!!” 于是他就这样被她毫不留情地扔出了房门…… 戴天轩满头雾水,十分不能理解地问守在门外的青桦道:“她为什么这么生气?” 青桦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少主,您最后那句话,在不知情的东月姑娘看来,和‘我就算成亲了也是一样可以跟你玩暧昧包养你的哟’是一样一样的。” “哎?!我有说过这么人渣的话?” “……说过,而且不是一般的人渣哦亲。”青桦干笑了一下,“少主,您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东月姑娘您要娶的人就是她呢?” 戴天轩撇撇嘴:“那多没意思啊,再说了,你觉得以她的性子,我要是直接告诉她,她会相信么?” 青桦认真地想了想:“……肯定不信。” “那不就得了。”戴天轩手一摊,“她的性子可以说是我一手养成的,谨慎多疑,尤其对我们之间的感情更是没信心到了极点,除非是特别郑重特别诚恳的情况,否则她是不会相信的,就是相信了,也不会安心。” 青桦恍然:“所以您才想出王上赐婚这一招?” “当然,正所谓君无戏言一言九鼎嘛,若是王上赐婚她都不信……”戴天轩回头,看着流芳筑的大门面色凝重道,“那你就准备为我默哀吧。” 青桦:“…………” ———————————— 三日后,九州王五十寿宴,举国同庆,戴天轩和戴东月二人代表戴家进宫面圣贺寿,毫无意外地在宫门口遇到了作为沈家代表的沈万三。 “东月,你今天穿得……好隆重啊。”沈万三看着戴东月一身华贵逼人的妆容无语道。虽然王上的五十寿宴是很隆重,但他堂堂沈家家主,也不过是换了一套新制的蜀锦烈焰袍而已,戴天轩就更加了,直接穿着太子太傅的官袍就过来了。戴东月倒好,一身刺满了金盏菊的紫绸长裙足足拖出去两三米,繁复的堕马髻上插满了做工精致的纯金头饰,妆容冷艳,神情高贵,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朵盛放的雍容牡丹,威慑力之强,一般人根本更不敢与之对视! 戴东月闻言,眉头略略一挑,眉心的冰封红泪跟着一颤,看上去竟有种摄人心魄的妖冶:“不好看么?” 沈万三呆了呆,轻咳一声道:“很好看,就是……跟平常不太一样,一时有些不习惯。” 一旁的戴天轩微笑道:“你这反应很正常,我刚看到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呢。” “说得好像不是你逼我穿成这样似的,”戴东月凉凉地白了他一眼,“少主,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我穿得这么高调?很容易招人非议的。” 戴天轩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安啦,这可是王上的寿宴,有得是人想给王上留下深刻印象,你这不算什么。” 三人闲聊之际,其他文武百官也相继抵达宫门口,戴东月这俊男美女三人组很快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力。 “那不是天少和沈少吗?他们身边那位大小姐是谁?怎么好像从没见过?” “哪里哪里!?……什么啊,仔细一看不是东月姑娘嘛!不过她今天打扮得好……隆重啊,一时没认出来。” “哎你看!东月姑娘和沈少眉间是不是都有个很像的红泪纹啊!早听说他们关系暧昧,现在连情侣花钿都弄出来了,不会是好事将近了吧?” 此言一出,三人组瞬间变色,戴东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这个那个……我是女眷,不宜抛头露面太久,就先进去了。”说着,果断带着她家大神护卫抢先进了宫门。 戴天轩有些不爽地看着脸色莫名泛红的沈万三道:“我说,你们眉心这玩意儿就不能弄掉吗?看着真是碍眼。” 沈万三挑眉,反唇相讥道:“不好意思,龙宫乃是仙境,一旦进出过像我和东月这种凡人,就必须留下相似的印记以防万一,有本事你挑了龙宫啊,我精神上支持你哦。” 戴天轩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哼……就让你得意这最后一会儿好了。” 沈万三却是不置可否地笑笑,径直转身追着戴东月而去了。 一个时辰后,文武百官和各世家大族的代表全部各就各位,寿宴正式开始。其中,戴沈两家作为雍州甚至于整个九州的龙头世家,位置十分靠前——上首是九州王和王后,下面跟着的是太子,接下来便是兼任太子太傅的戴家家主戴天轩和正式入籍后,已被众人默认为戴家第二把交椅的戴东月,再往下就是其他文武百官;沈万三坐在戴天轩正对面的席位,后面跟着一大串世家代表和邻国使臣,大殿之上可谓是泾谓分明。 “诸位爱卿,在寿宴正式开始之前,孤有件喜事要宣布。”坐在上首,面容富态祥和的九州王道,“相信诸位爱卿也知道,孤的子嗣不多,三年前诗缨公主亡故后,膝下更是再无一女承欢,所以孤和王后商量了一下,想趁着今天收一个义女,册为外姓公主。不知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整座大殿瞬间沸腾了! 丞相作为脑子转得最快的百官之首,第一个站出来毕恭毕敬道:“王上日理万机,多年来为了九州百姓不辞辛劳,若能趁此机会收一个合适的义女承欢膝下,纾解王上和王后的忧愁,自是再好不过。只是不知王上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王上笑眯眯地点点头:“有。” 众:“谁!?” 王上伸出右手食指,意味深长地指向了在场惟一一个漫不经心神游太空的紫裙少女:“戴家的第二把交椅,同时也是名满天下的经商奇才,披星楼楼主戴东月!” (134)将讨价还价进行到底! PS:想了想还是把九州王的自称从“朕”改成了“孤”,果然王级别的还是称孤道寡比较合适啊~~如有遗漏还请亲们提醒阿途啊 ———————————— 戴东月就是传说中的披星楼楼主?!开玩笑的吧?!要不要这么逆天啊! 果不其然,九州王的话音刚落,众人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便纷纷落到了她身上。 “哎?我?” 一下子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的戴东月茫然了两秒,然后略略讶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九州王道。 “对,没错就是你。”九州王笑眯眯地点点头,同时为她呆萌又不失镇定的反应默默点了个赞。 “臣反对!”有人站起来反对道,“王上,您既然知道戴东月是戴家的第二把交椅,就不应该收她作您的义女,否则戴家岂不是要一手遮天了?再加上她披星楼楼主的身份,入宫只怕是养虎为患啊王上!” “恩……这位爱卿说得也有道理,那孤就再加几个条件好了。”九州王面不改色地继续微笑道。 众:卧槽!你丫这表情一看就是老早想好条件了吧喂!就算要把责任推给人尽忠职守忧国忧民的正直小官,好歹也配合一下摆个为难和思索的过渡表情吧!不带丫这么脸皮厚的啊喂! 九州王直接无视了众人的怨念,笑眯眯地看着戴东月道:“东月啊,你可愿意做孤的义女啊?” 戴东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侧万年微笑永不破功的戴天轩以及对面满脸担忧的沈万三,而后径自从席位上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淡定地环顾了一周,直到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安静下来后,方才屈膝朝上首的九州王和王后行了个礼。从容不迫道:“得蒙王上、王后垂青,东月不胜惶恐。却不知,王上的条件是什么?” 不愧是雍州人人称道的东月姑娘,光是这份气度,便足以与我王室相匹配!九州王双眼一亮道:“孤有两个条件:第一,因你是义女,不能入王姓,只能随王后母家之姓封作外姓公主,可即使如此,你也必须脱离戴家族籍,从今以后和戴家再无半点关系。”当然,说是这么说,按照先前和戴家的协定,只要保证不暴露到台面上,做的事情又不是太过分的,暗地里戴东月还是可以继续帮戴家做事的,而且朝廷以后也可以多分一杯羹,而他唯一付出的就只是一个挂名的公主之位而已,何乐而不为? 戴东月勾唇一笑:“可以,反正从血缘上来讲,我扬州的老家和戴家早已疏远地没有半点关系,之所以入籍,也不过是为了报答天少这些年来对东月的栽培而已。东月父母早逝,其实一直很希望能在像王上和王后这样的恩爱慈祥的父母膝下承欢。” 此言一出,九州王和王后笑得更开心了,倒是永不破功的戴天轩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第二个条件,披星楼从今以后归为国有,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实际掌控权还在你自己手上,需要朝廷出面的地方以后都不是问题,不过收益的话,朝廷要提五成,如何?” 戴东月愣了愣,忽然毫无顾忌地失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如此一来,我披星楼岂不是免费送给了朝廷?送了不算,我这堂堂楼主还成了为朝廷打工的免费劳动力?王上,东月长到这么大,只听说过父母掏心掏肺抚养子女,死了还把财产全部留给子女的,可连一日养育之恩都还没有,甚至都不让人随父姓的义父母,凭什么要求自己的义女将自己拼命赚来的身家性命双手奉上?” 她这话说得虽在理,但对于眼下的场合而言,却是有些失礼和嚣张了。众人都等着九州王发怒,可出乎意料的是,九州王竟然没有生气,而是一脸奇怪地看着戴东月:“你连族籍姓氏都不在乎,却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王上真会开玩笑,”戴东月敛了大笑,脸上却仍是笑吟吟的表情,“我族籍在扬州,早在三年前多以前被败落一空,这些年来我于戴家而言只不过是一个赚钱的工具,何谈家族归属感?可披星楼不同,它是我一手打拼起来的,和戴家没有半点关系,是我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怎么能轻易放弃?” 一旁的沈万三终于收起了满脸担忧,转而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美酒佳肴上——他家东月的无敌商谈模式都开启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果不其然,紧接着戴东月便切换了悲戚口吻继续道:“王上,您想一想,披星楼建立的时候东月可还没有入戴家的族籍呢!那时候东月才十四岁,没有家族的依仗,也没有父母兄弟的帮忙,我一个弱女子,要经历多少的艰辛才能赚到那么多的资金,建立那么庞大的人脉,一一解决众多纠纷,将一个小小的酒楼经营到如今举世皆知的地位?王上,你们只看到我今日的成功,可曾想过这背后……” 看着她一副可怜兮兮潸然泪下的样子,九州王不自觉就软下了心肠:“抱歉,是孤欠考虑了,那披星楼还是依东月你的意思继续经营吧。” “那怎么行!”戴东月连连摆手道,“东月可不是知恩不报之人,既然成了王族的人,自然要为王族尽一份力,这样吧,其他的都不用变,只把朝廷提五成收入改为披星楼税收双倍,王上意下如何?”说到这里,她还俏皮地冲九州王眨了眨眼睛! 于是九州王顿时有一种自己被耍了的赶脚,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反口,只得哭笑不得地点头道:“诸位爱卿你们看看,孤这义女还没收呢,就已经学会跟孤撒娇卖乖了!好吧好吧,都随你吧!” 戴东月当即笑逐颜开:“谢王上啊不,儿臣谢过父王!” 这“父王”叫的,实在是太舒心了啊!九州王美得云里雾里的,分分钟就忘记了自己刚刚被坑过的惨痛教训,要不是眼角余光扫到面色不善的戴天轩,他差点就忘了此次收义女的终极目的。 “咳咳,对了,东月啊,你今年也有十六了吧?”九州王清了清嗓子,微笑作慈父状。 戴东月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是的,父王。” “十六可是该嫁人的年纪了呢,你母后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太子都出生了。”九州王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若是有意中人的话,父王可以为你做主哦!” 此言一出,戴东月还没有说什么,反倒是众旁观者齐刷刷地将视线放到了沈万三和戴天轩身上。 九州王略略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哦呀,看来诸位爱卿的消息要比孤灵通到多啊,却不知东月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戴天轩的完美微笑此时终于破功,只见他敛了笑意颇为紧张凝重地看着戴东月的背影,可她却始终没有回头,反倒是偏头看了另一边的沈万三一眼,沈万三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戴天轩顿觉不妙,急忙跟九州王打眼色。 九州王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连忙微笑着对戴东月道:“东月啊,既然你现在跟戴家已经没有关系了,那……” 谁知话未说完,戴东月便抢先一步打断道:“父王说得是,东月心中确有如意郎君。只是以前顾虑着戴家不能与之光明正大的往来,以至于坊间流言蜚语不断,可如今东月已和戴家没有关系了,那也就不必再顾虑那些了。” “东月!”戴天轩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急急起身冲她喊道,“你不要乱来!我……我……” 戴东月面无表情地转头瞥了他一眼,而后径直走到沈万三面前,两人相视一笑,沈万三随即从席间站起,和她双手交握,转向九州王异口同声道:“请王上成全我们!” (135)等闲变却故人心 皇女东月,婉娩天资,才明夙赋。斯为戚里之祥,光我公宫之训。今者封披星公主,赐王后姓,别疏锡壤之封,用示展亲之意。 又闻沈门家主万三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孤躬闻之甚悦。今公主年已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婿与配。万三与公主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赐二人择良辰完婚。 九州王于五十寿宴当天颁下的这两道圣旨,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毫无疑问地成了凤翔城百姓们最乐此不疲的热门话题。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颁下圣旨的当天,面色铁青的戴天轩带着面无表情的戴东月返回戴家后,还发生了一场更为劲爆的争吵。 真武阁书房内,戴天轩背对着她,将视线死死放在挂在墙壁上的一副山水名画上,半天没有说话。 戴东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淡定地喝着茶,显然没有半点开口解释的意思。 又过了好一会儿,戴天轩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三个字:“为什么?” 许是沉默了太久,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听在戴东月耳中莫名竟有些心痛。 她定了定神,故作镇定道:“没有为什么。我和万三一起共事这么多年,日久生情是很正常的,少主不也听过很多我们的绯闻吗。” “可那只是绯闻不是么?” 戴东月不无嘲讽地勾唇一笑:“少主您这是在自欺欺人么?若我和万三之间没有什么非比寻常的关系……单凭您那点教导,我戴东月有可能有今天吗?” “不,你在骗我。”戴天轩突然转头,直视着她的双眼,以一种极其笃定且冷静的口吻道,“沈万三喜欢你我就知道,可你心里的那个人从来不是他,否则你们早就在一起了,何必等到今天?” 戴东月颇为挑衅地挑了挑眉:“哦?那你倒是说说,我心里那个人不是万三,又会是谁?” 戴天轩僵了僵,语气顿时软了下来:“东月,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是你太贪心了,戴天轩。”戴东月冷冷站起身,头一次指名道姓叫他,“是,我承认,你就是我心里的那个人,可是你敢承认吗?从头到尾,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一个工具!你只会跟我玩暧昧,从不给我任何承诺却还要不断阻止其他男人靠近我,上次居然还派我去观察宋曼容勾引冯三少爷!” “不是的东月!那次我只是为了帮拾德,并不是真的要娶宋曼容……” “那这次呢?是真的?还是又是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家族朋友利益纠缠?!”戴东月根本不想再听他的花言巧语,冰冷无情地直接打断了他:“戴天轩,你是不是以为我在商场上尔虞我诈久了,就没有心了?呵……是,我是没有心了,但那全是被你毁掉的!” 戴天轩脸色刷得惨白,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所以……你对我绝望了?是不是?就算我现在告诉你,那些都是假的,都是我为了能和你在一起做的种种努力,你也不会回心转意了,是不是?” 戴东月歪头,好笑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为了和我在一起所做的努力?呵,那我要是把你一刀捅死了之后,再告诉你我只是想试试这把我千辛万苦为你寻来的宝刀够不够锋利配不配得上你,你会原谅我吗?” 戴天轩颓然地垂下了眼:“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的……为什么……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明明只差一点儿……为什么你突然就变了?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了?” 戴东月淡淡道:“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说变就变的。我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吊得够久了,不想再受罪了。”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此言一出,戴天轩如遭雷击,僵在那里半天没有动作,直到戴东月推门走出了书房,捧着一大堆文件的青桦随后走进来担忧地询问他时,他才痛苦地闭上了通红的双眼,脚步有些不稳地径自进了里间。 “我要歇一会儿,任何人不许打扰……” 可他不知道的是,快步回到流芳筑的戴东月,只来得及遣散仆婢,关上房门,就再也忍受不住心口一阵紧似一阵的绞痛,喉头一甜,一缕殷红的鲜血渗出嘴角,随即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似的,倚着门软软瘫到了地上! 迷迷糊糊中,她想起离开龙宫前,龙王曾对她再三叮嘱过,虽然她和沈万三之间有五年缓冲期,但婚誓一定,她今生今世注定不可能再同其他人在一起。哪怕她日后朕、真的找到了解除婚誓的方法,至少这一世,她是不可能再有幸福完满的恋情和婚姻的——既然敢亵渎神圣的最高婚誓,就要做好付出惨痛代价的心理准备。除此之外,在这五年里,她必须把所有感情都放在沈万三身上,若还是想着从前的爱人念念不忘,体内婚誓就会发出警告,让她心绞痛到不敢再想!若一直执迷不悟,那根本不用五年,光是心绞痛就足以要了她的命! “天轩,对不起……其实我大概能猜到,为什么家里会张灯结彩,为什么王上会封我做公主,你为我做的这些……我都知道…… 可是,正是因为知道,我才不能……我只剩下五年了,倘若五年内,我能找到方法解除婚誓,我一定…… 倘若不能……长痛不如短痛,至少五年后我的死,不会让你太伤心……” —————————— 翌日一早,戴东月便收拾了所有行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戴府,搬去了披星楼。 青桦大着胆子闯进书房的里间时,才发现戴天轩根本是一夜未睡,抱着一罐烈酒醉醺醺地歪在榻上,衣衫凌乱,双目通红,活脱脱一个醉生梦死的纨绔,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龙章凤姿的戴家家主风范? “少主,你这是……”青桦难以置信地上前一步,他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了,何曾见过他家帝君有过这样颓废不堪的样子?情之一字,当真倾人一世…… 戴天轩微微抬头,打了一个酒嗝苦笑道:“她走了……是不是?” 青桦抿了抿唇,艰难地点了点头,将手里的扇子递给他道:“这是东月姑娘临走前,留在桌上的。” 戴天轩眼角微微一颤,接过扇子仔细打量了一番——黑曜玉扇骨,天蚕冰丝扇面,扇面上除了如雾般流转的隐隐仙气外,空无一物。 “雾痴扇……她竟真的找到了……” 记得很久以前,她曾问过他,最想要什么礼物。当时他正在翻看那本《人间仙器百解》,随口便道想要这把雾痴扇,没想到她一直记到现在。 “雾痴扇?少主又不擅长幻术,要它做什么?”彼时她不解地问道。 而他只是笑笑:“只是觉得,它背后的故事,蛮让人感慨的。” 这原是微不足道的一件日常小事,可这雾痴扇偏选在了这样的情况这样的时节到了他手上,她……是在讽刺他,还是自明心志? “这就是雾痴扇?”不明所以的青桦惊讶道,“可雾痴扇不是已经失传很久了吗?东月姑娘是如何得到的?”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戴天轩闻言双眼瞬间一亮:“是了!我怎么忘了,这趟出门前东月明明还好好的,回来却整个人都变了……一定是这次去龙宫时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136)枉然 “姑娘,天少已经启程赶往承龙海滩了。” 披星楼五楼,大神微微躬身,朝端坐在梳妆台前细心点妆的戴东月报告道。 戴东月画眉的笔顿了顿,苦笑道:“果然……立刻封锁情报网,在他回来前,我们这边的消息一个都不能让他知道。”戴家的人脉情报网全由她一手掌控,虽然不可能全部瞒过戴天轩,但把消息拖个十天半个月的,还是没问题的。 “是。” “再叫人备一下车,我要去沈府。” “是。” 半个时辰后,戴东月抵达沈府,沈万三正笑眯眯地领着一大堆沈家的叔伯亲眷站在门口迎接她。 “参见披星公主!” 戴东月愣了愣,随即微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了。” 此言一出,众人顿觉轻松了不少,沈万三更是乐得跟个傻叉似的,戴东月看着他好笑地摇了摇头,主动上前扶起了沈父,“伯父,东月好久没来看您了,您身体可好?” 沈父松了口气,习惯性到拍了拍她挽着自己的手笑道:“好着呢!倒是你,都成公主了还不知道端庄点。” 戴东月嘴一撅:“哦,这么说伯父更喜欢东月和大家摆架子了?也行啊……” “没有没有!”沈父急得连连摆手,“你这丫头真是……算了算了,伯父说不过你,你还是折腾你家万三去吧!” 戴东月得意地和沈万三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和众人一起说笑着往里走,气氛那叫一个融洽——她和沈万三本来就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兼知己好友,这些年没少来沈府,和沈家人早熟得不能再熟了。和严谨高冷的戴家不同,沈家主商,族人普遍友善随和好相处,从不干涉她这个戴家第二把交椅和他们家家主往来——在他们看来,多个朋友多条道,哪怕是死敌,也要留一线转圜的余地,毕竟天底下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嘛。 就戴东月自己而言,她其实更喜欢沈家这种尙商的家风,而且沈家人对她可比戴家人热情真诚地多,再加上沈万三对她痴心一片,如今王上又赐了婚……比起戴天轩,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有木有!更何况,她现在也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别逗了,这八个字从来就不在我们家东月的三观里好吗!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如果全世界只死剩自己一个,那又有什么好开心的? 与其所有人陪她一起不好过,倒不如牺牲她一个成全所有人——当然,她不是圣母,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的选择比较高效而已,如果牺牲别人能达到更好的效果,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嫩死那货!作为商人,利益至上是她的本能,就算她因为婚誓不能和戴天轩在一起,她也要为自己,为所有人,挑一个最好的退路。 说笑间,众人抵达了沈府大厅,按照戴东月的要求,除了几个能做主的族中长辈外,其他一干人等都自觉退下了,作为沈家家主的沈万三和贵为公主之尊的戴东月则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上首。 “东月,你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沈万三率先开口问道。 戴东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能有什么事,当然讨论我们的婚事了。”虽然他们已经订立了最高婚誓,但依着两人如今的身份,一场盛大的婚宴是必不可少的。 此言一出,脸皮厚如沈万三也不由红了红:“这……这事王上不是交由礼部去办了吗?” 戴东月无奈到耸耸肩:“礼部那帮人什么效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不出马,要想在一个月内完婚是根本不可能的。” 沈万三吃惊道:“一个月?!为什么怎么急?王上不是没有定下确切的日子吗?” “我怕夜长梦多,”戴东月苦笑了一下,“少主……不,天少的性子你也不是不清楚,你觉得他会是那么轻言放弃的人吗?” 沈万三想象了一下戴天轩发飙的样子,然后心有余悸地咽了口水:“也是……那货要是飚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用雾痴扇将他引去了承龙海滩,他现在估计正在那边调查我们前段时间在龙宫的经历,不过那边我都安排好了,短期内他什么也不会查到的,毕竟知道真相的人只有龙王他们几个,就算他真的找进了龙宫……他们也不会告诉他真相。”戴东月捧起婢女刚奉上来的茶杯,垂下眼帘轻声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完婚。只要我们成亲了……他再做任何事情都是枉然。” ———————— 七天后,日夜兼程的戴天轩终于抵达了承龙海滩。 根据戴东月之前的报告,承龙海滩附近的海域如今已是东海龙王第九子敖祺的领地,她于敖祺有恩,敖祺承诺,在他任期期间定保承龙海滩风调雨顺。所以如今的承龙海滩早不复之前阴森萧瑟的穷逼样子,每天都是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连近海那些暗礁和鲛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再加上海滩项目的初批改造资金已经到位,相信不久之后,这里就会成为闻名九州的又一著名旅游疗养胜地。 可惜,此刻的戴天轩完全没有欣赏阳光沙滩,蓝天碧海的兴致。抵达这里后,他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承龙村的村长。 “东月姑娘和沈公子?他们没做什么啊。就是来的第一天从海边救了个少年,之后没过几天就带着那个少年离开了,老夫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更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那村里有别人看到他们当时往哪里去了吗?” “这老夫就不清楚了,你可以自己去问。” 于是戴天轩不得不又花了好几天挨家挨户一一询问村里的人,可是他们都表示,不知道戴东月和沈万三当初离开承龙海滩后的行踪。 戴天轩表示很糟心,独自一个人坐在海边的礁石上,一边吹着凉爽的海风,一边重新分析这些天来得到的信息。可诡异的是,一向分分钟就能理清所有思绪的他这一次不仅没有分析出任何有效的信息,反而越想越有一种走入死胡同的感觉! “……看来,只能出杀手锏了。”戴天轩长叹了一口气,起身面对大海,而后从怀中掏出一片巴掌大小的青色鳞片,低声念了几句咒语后,扬手将鳞片扔进了大海! “轰————” 一声巨响过后,戴天轩觉得自己身边的空气诡异地扭曲了一下,紧接着,一道无形的结界以他为中心迅速张开,将他这一方天地彻底隔绝了开来! “谁在召唤吾?” 一条体型足有十几丈长的青色巨龙缓缓显形在戴天轩面前,声音听起来却是十分违和的年轻,就像十几岁的少年一样——如果戴东月和沈万三在这儿的话,一眼便能认出这条被戴天轩召唤除出来的青龙,正是刚上任承龙海域群龙王的敖祺! 面对神龙,戴天轩意外地没有半丝惊慌,内心甚至还隐隐有一种自己本来就凌驾于对方之上的感觉。 “你就是东海龙王第九子敖祺?”他淡淡开口,不卑不亢道,“我是雍州戴家现任家主戴天轩,召唤你的龙鳞是你祖父的,当年他与一条万年黑龙争斗重伤,是我的先祖救了他,为报救命之恩,他临走前留下三片龙鳞,说只要拿着它,便能要求他或者他的后代无偿为戴家人做三件事。刚才召唤你的这片,是最后一片。” “啊,你这么一说,祖父临终前好像是有提过这事。”敖祺恍然,随即青光一闪,化成人形轻轻跃到了他跟前,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歪头卖萌道:“那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呢?” 戴天轩也没想到传说中的龙之子会是这么呆萌一货,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来继续道:“我只想问你一些事。” “恩呐,你问吧。” “前不久,是不是有两个叫戴东月和沈万三的凡人救了你一命,然后你邀请他们去龙宫游玩作为报答?” 敖祺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啊!难道你就是那个……” 戴天轩眼底精光一闪:“那个?” 敖祺慌忙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你应该就是东月姐口中的那个少主吧?” “对。”见他没有说的意思,戴天轩也不强求,毕竟仙凡有别,就是他祖上对前任东海龙王有恩,事关天机的话他们也是一样不能透露的。 想起戴东月临走前的嘱咐,敖祺粲然一笑道:“东月姐和万三哥现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戴天轩眉头一皱:“这正是我想问你的事。据我所知,东月心里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是沈万三,为什么会突然说要嫁给他?” “谁说东月姐不喜欢万三哥的?”敖祺奇怪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虽然我认识他们的时间不长,可他们在龙宫这段时间一直都很亲密啊,和热恋中的情侣根本毫无分别。你凭什么说东月姐不喜欢他?” “这不可能!”戴天轩瞬间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地反驳道,“她不可能会骗我的……她和沈万三之间不可能有任何私情!” 敖祺不屑地嗤笑道:“还不信啊?那我问你,他们这趟回去,眉心是不是多了两枚不太一样的血泪纹印?” “……那不是龙宫的纪念纹么?” “哈?这么瞎的借口你也信啊!”敖祺哈哈大笑,讥讽道,“那是我们龙族独有的婚誓纹印!早在龙宫的时候,他们就在我们一家人的见证下,对着天地父神滴血立下婚誓,发誓将永远忠实爱护对方,直到此生尽头!” (137)再遇蓝姬彦 “多谢公子收留,从今往后,只要公子一句话,东月但凭吩咐!” “无所谓了……对如今的东月来说,天地之大,唯求的,不过是一心安之处罢了。” “可不论多么黑暗,多么无奈,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不是吗?” “少主这话是什么意思?东月同沈少走得近可全是为了我们戴家的生意着想,旁的人说三道四也就罢了,难道少主你也不信任东月了吗?” “是,我承认,你就是我心里的那个人,可是你敢承认吗?从头到尾,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一个工具!” “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说变就变的。我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吊得够久了,不想再受罪了。” ……………… 青州东部,一家不起眼的酒楼,戴天轩已经在这里连着醉了七八天了。半梦半醒间,他和戴东月之间的过往在他脑内一次次循环播放,对比着眼下的情景,无疑是极其讽刺和痛苦的,可他的理智早在离开承龙海滩时就已抛到了九霄云外,除了借酒消愁外,他想不出任何别的办法能让他再好过那么一点点。 “掌柜的,你看那个人都这样了,真的还会有钱付房费和酒费吗?”不远处的柜台前,店小二指着角落里的戴天轩很是怀疑地问自家掌柜道。 掌柜闻言看向戴天轩,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勉强想起来,此刻瘫在角落脏乱不堪的那个臭酒鬼,和七八天前,一身蜀绣墨袍龙章凤姿的贵公子是同一个人。 “卧槽!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掌柜大惊失色,连翻了好几页账本才翻到了此前戴天轩的入住记录,“唔……我看看啊,他住进来的第一天预付了三锭金……算上这些天的食宿和酒钱……小二,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过去赶人了!” “是,掌柜!” 店小二将手中的抹布一把甩到肩上,一溜小跑跑到戴天轩跟前,满脸流氓地抖着脚不屑道:“不好意思啊这位客官,你预付的定金已经用完了,如果不续费,就请你立刻离开本店!” “续……续费?”戴天轩微微抬头,醉眼迷蒙地瞥了他一眼,“我记得……你们对街有一家‘避世’伞店对吧?去那里要钱吧。” “哈?!客官你酒还没醒吧?人家避世可是九州第一伞店,凭什么帮你付钱啊!” “呃……就凭我是他们老板啊。” “你是避世的老板?哈哈哈!那我就是沈万三!护院大哥们!给我把这个装疯卖傻的霸王酒鬼扔出去!” 话音刚落,五六个彪形大汉就从门口和后院凭空而出,分分钟将戴天轩包围了起来! 见状,戴天轩却是抬眉嗤笑了一下,而后不慌不忙地展开了这些天来一直被他握在手中,却从来没有打开过一次的那把黑玉折扇! “嘭”得一声乍起,一团如梦似幻的烟雾自扇面逸出,数息间便将整座酒楼轻松笼罩了起来! “哎?什么情况?你你你们是谁!劫匪!?不不不!我没有钱!” “老婆你听我解释啊!我跟这个女的真的不熟啊!” “娘啊!孩儿不孝啊!嗷——” 一时间,酒楼里所有人都陷入了幻觉之中,唯有始作俑者戴天轩无所谓地勾了勾唇,在一片鸡飞狗跳中继续喝他的酒浇他的愁——他是不擅长幻术,但雾痴扇自带的基础幻术就已经是高级级别的了,输入灵力便可催动,糊弄一下这些普通人那还不是分分钟手到擒来的事。 半个时辰后,戴天轩刚喝到兴头上,笼罩着酒楼的幻术雾瘴却突然剧烈波动了一下,他举杯的右手随即一顿,这才意识到四周的人已在不知不觉中全部脱力瘫倒了地上,眼看着就要精神崩溃而亡了! 戴天轩吓了一跳,连忙收起雾痴扇,浓雾散去,众人或惨白虚弱或铁青紧张的脸色立即一松,转而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唯有掌柜和小二当即醒转了过来,瑟瑟发抖地看着角落里已然站起身,此刻正诧异地看向门外的戴天轩。 “掌柜的,要我说这就是你不对了。”一个声音略带阴冷的俊美青年从门口走来,宽大的墨绿绸袍衣袂翻飞,“人生在世,谁还没个失恋落寞的时候,怎么能因为人家借酒浇愁把自己弄得糙了点,就忘记人家进门时可是一个随手就能扔出三锭金的贵公子呢?看,这下吃大亏了吧?” “你是……蓝姬彦?!” 蓝姬彦转过身,冲戴天轩勾唇一笑道:“哟,天少,几年不见,你变化挺大的啊。” ———————— 一个时辰后,洗了澡梳了头刮了胡子换了衣服重新恢复贵公子形象的戴天轩在二楼开了个包厢,请多年未见的蓝姬彦吃饭兼叙旧。与此同时,店小二心惊胆战地捧着一张戴天轩刚刚挥毫写下的亲笔签名纸去了街对面的避世伞店,然后更加心惊胆战地领回了一千两银票,最后和掌柜一起抱头痛哭直到本章结束…… 包厢中: 戴天轩道:“你早知道我在这儿了?” 蓝姬彦点点头:“那天我刚好路过,在门口看见你丫摆着一张‘失恋人士人畜勿近’的臭脸就没有上去找虐,想着过两天等你心情缓和一点再过来看看。没想到今个儿过来竟碰见你大发神威……啧啧,不是我说啊少年,失恋归失恋,路人甲是无辜的嘛,就算对你不礼貌,意思意思教训一下就好了,不至于要人家性命吧?” 戴天轩转了转手中的雾痴扇,叹气道:“我也不想的啊,这不是第一次用不擅长的武器不太顺手么?还好你及时出手提醒我,要不然我罪孽可就大了。” “举手之劳而已。”蓝姬彦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戴天轩:“对了,这些年你都在广林城吗?” “是啊,我恢复真身后就一直和我乳娘留在广林城隐居,前些日子听说了你要和宋家大小姐成亲了,才想说去凤翔祝贺一下。”说到这里,蓝姬彦无奈地耸耸肩,“可没想到我刚到那里你婚事就吹了,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找你,就又四处游历去了。没想到绕了一圈竟又在这儿遇见,人生的际遇还真是奇妙。” 戴天轩莞尔一笑,颇为感慨道:“是啊,真的是很奇妙。” 蓝姬彦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挑眉问道:“话说……你这又是怎么回事?堂堂戴家天少,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戴天轩苦笑,不答反问道:“姬彦,你现在还会想起诗缨公主吗?” 蓝姬彦愣了愣,随即浅浅一笑道:“偶尔吧,毕竟她已不在人世了,再追究那些是非功过也没什么意义。而且我在人间三百来年,类似的经历也不是没有过,早就看开了。分身死一次,我就当自己是轮回转世了一次——谁会把前世的恩怨情仇带到下辈子?那样岂不是没完没了?” “……我要是能像你这么潇洒就好了。”戴天轩喟叹道。 蓝姬彦皱眉:“你到底怎么了?” “当年跟在我身边的那个紫衣小姑娘,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东月嘛!很有意思的妹纸,她还奉你命令监视过我一段时间呢。”蓝姬彦不以为然地笑道。“对了,还有那个傻乎乎相信了我的一面之词,把我带进你家的沈万三,也很好玩!” “……就是他们。” 蓝姬彦茫然到眨了眨眼睛:“哈?” “我悉心策划了三年的养成计划,在最后关头被沈万三那货撬了墙角,现在他们马上就要相亲相爱地成亲了,而我除了在这里借酒消愁外,没有任何办法。” “卧槽!这么消极怠工完全不是你丫的风格好吗?!”蓝姬彦不悦地捶了他肩膀一记,“喝酒又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要是真放不下那个丫头,就冲上去把她抢回来啊!” “你以为我不想吗?”戴天轩瞪了他一眼,“可他们该死地背着我立下了龙族最高婚誓!我要是硬来,搞不好所有人都要同归于尽!” “龙族最高婚誓?”蓝姬彦越发不能理解了,“这不科学啊,他们两个都是凡人,要立也该立人族最高婚誓,怎么会是龙族?” 戴天轩愣了愣:“哎?还有人族最高婚誓?” “当然有!”蓝姬彦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各族最高婚誓皆是依托于父神所创的天地法则而生,大致分为人族、魔族和灵兽族三种,不过最高婚誓的条件极其苛刻,苛刻到足以把原本真心相爱的两人给折磨疯,所以很少有人真的会吃饱了撑着去立这类婚誓,久而久之,也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戴天轩双眼一亮,刹那间福至心灵醍醐灌顶:“姬彦,能不能麻烦你,详细地给我讲解一下这些婚誓?” (138)从此萧郎是路人 于是蓝姬彦只得将自己所知道的有关龙族和人族最高婚誓的一切尽数告诉了他。 “龙族最高婚誓必须以双色龙莲作为定情信物,立誓后双方手腕上会出现一条粉色光线相连,光线会维持一日,在这期间是婚誓处于不稳定状态,很容易受影响,所以这一日也被龙族们戏称为最高婚誓的‘蓄力时间’。不过若无意外发生,一日后粉色光线便会化成一对龙形手镯,至此婚誓才算正式成立。” 作为曾经的魔族王太孙,蓝姬彦涉猎的知识比起人东海龙王来显然只多不少,毕竟人家是被当作整个魔族的继承人培养长大的,东海龙王仙阶再高,也就掌管四方海域之一罢了。同时由此也可见,戴东月当初之所以能用人族最高婚誓抵消掉龙族最高婚誓,最重要的原因其实并不在于以上克下,而是因为她歪打正着挑到了龙族婚誓最薄弱的时候! “龙形手镯?”戴天轩愣了愣,“我没看见东月和沈万三手上有配对的龙形手镯啊,硬要说的话……他们两个的眉心倒是多了一对很骚包的血泪纹印。” “血泪纹印?你确定?!” “当然确定,好多人都看到了。”戴天轩不爽地撇撇嘴,“东月还骗我说那是龙宫的纪念纹印,可敖祺告诉我那就是龙族婚誓的标志!” 蓝姬彦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很不幸,你还是被骗了,那不是龙族最高婚誓的纹印,当然,更加不是什么龙宫纪念品。” 戴天轩大喜:“真的吗?!这么说……他们其实并没有订立婚誓?” 蓝姬彦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不不不,血泪纹印是人族最高婚誓的标志,这是所有婚誓中范围最广、条件最苛刻、考验也最BT的顶级婚誓,没有之一!” 戴天轩:“…………” 蓝姬彦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声安慰道:“呐,少年,想开一点啦,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饿不饿?要不要我让小二给你上碗面?” “……算了,事已至此我还是死心吧。”半晌,戴天轩叹息道,“枉我自作多情了这么多年啊……” “自作多情?”蓝姬彦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你确定她和沈万三真的是真心相爱的?既然如此,那敖祺为什么骗你说那血泪纹印是龙族最高婚誓?他明明可以直接告诉你那是人族的婚誓啊,欺负你文盲么?” “哎,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奇怪啊。”戴天轩恍然。“难道人族婚誓有什么不一样的玄机?” “没有吧,不就是多了一个五年……”蓝姬彦猛地顿住,两秒后,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道,“喂,你家东月和沈万三眉心的血泪纹印是不是不太一样啊?” “是啊,东月的纹印表面有一层薄薄的水晶,可沈万三没有。”戴天轩浑然未觉,“情侣款什么的不都这样大同中略带小异的吗?” “蠢逼!那不是水晶!是封印!”蓝姬彦掀桌大吼道,“她喜欢的人根本不是沈万三!” ———————————— 半个月后,一辆奢华又不失雅致的马车停到了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沈府门前。 可车上的人却没有下来的意思,反倒是赶车的中年车夫利落地下了马车,走到门口打量了一眼里里外外忙个不停的沈家家仆,好奇地问门卫道:“这位大哥,沈府这是有什么喜事吗?” 门卫瞥了一眼停在门口的马车,有些奇怪道:“我家家主和披星公主的婚事王上早已昭告天下,你竟不知道?” “这我当然知道!可那也不过是上个月的事,怎的沈家现在就开始准备了?” “不是准备,”门卫指了指不远处正忙着将一排排红灯笼从树上摘下来的家仆们,一本正经道,“公主和我们家主的婚礼三天就结束了,如果你们是来参加婚礼的,那我只能很抱歉地说,你们来晚了。” 车夫大惊失色:“这么快?!这怎么可能?!” “咳咳……老张,”正在此时,伴随着一声轻咳,一只白皙到近乎病态的修长手掌缓缓撩开了车帘,“算了,回去吧。” 门卫闻声,下意识到朝马车看去—— “天……天少?!” 作为沈府的常驻门卫,戴家家主什么的他自然是认得的,可是……传说中英挺俊朗,威严从容如玉京尊神般凛然不可侵犯的九州第一贵公子,什么时候转型成苍白病弱花美男了?这不科学好吗!? 不及门卫反应,老张已径直走了回去,上车扬鞭,驱着马车不紧不慢地离开了沈府。谁知马车刚走出巷口,便被人从后面喝住了。 “老张,等一下!” 老张闻声下意识地拉停了马,愣了两秒后不得不苦笑着跳下马车,冲后面小跑而来的华衣少妇躬身行礼道:“小的参见披星公主!” 此言一出,连老张自己也不由在心里唏嘘了一番——不过三年多的时间,当初那个独自一人走在大雪纷飞的扬州街头,神情呆滞面容脏污的少女,如今竟然已是当朝公主,名门沈府的当家主母了啊…… 看到老张向自己行礼,戴东月心里又何尝不是千回百转?可千回百转之后,她能做的,也只有勉强一笑抬手道:“不必多礼。” “谢公主。” 就在这当口,王上赐下随侍的宫婢已经追了过来,跑在最前面的,赫然是新晋的披星驸马,沈府家主沈万三! “怎么了东月,门卫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这么火急火燎地追出来?”沈万三好容易追到她身边,不解道,“王上和王后还等着我们回门呢!”按照九州的婚俗习惯,结婚三天后,新娘要偕同新郎一起回娘家,即“回门”。 戴东月抿了抿唇,没有理会沈万三,只是径直上前一步,走到车帘前忐忑道:“少主,你回来了……” 沈万三愣了愣,这才认出面前的马车,正是戴天轩的“专属座驾”。 可戴天轩却没有任何反应。足足死寂了一分钟后,马车里才勉强传出了一个冰冷淡漠至极的字节。 “嗯。” 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戴东月却是脸色一变:“少主,你生病了?怎的语气听起来这般虚弱?” 这下不仅是马车,连沈万三和那几个宫婢脸上都是一片古怪之色。 半晌,戴天轩淡淡道:“与你无关。” 沈万三当场就暴走了:“喂!戴天轩你这什么态度啊!你知不知道东月她……” “够了万三!”戴东月厉声打断了他,而后神情复杂地看着始终没有撩开的车帘道,“少主,趁你不在提前完婚是我不对,但我想少主应该也很清楚,东月为什么要这样做。”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寂。 戴东月咬唇:“少主,你现在连再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吗?” “……老张,回府。” “是,天少!” 看着马车缓缓驶动,戴东月忍不住又追了两步:“少主!” “从你提出赐婚沈万三的那一刻起,少主这两个字就再也不是你可以叫的了。”戴天轩冷冷的声音自马车中传出,“我会让青桦接手你的一切,从今以后,戴家的事都不需要你再插手。” 话音一落,老张便紧接着连扬三鞭,催着马车迅速离开了。 看着马车毫无留恋地迅速远去,戴东月再也忍不住心头剧烈的绞痛,捂着心口缓缓倒了下去! “东月!”沈万三大惊失色,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头也不回地往沈府飞奔而回,“快去请大夫!” 殊不知,在他们身后,那辆越驶越快的马车里,也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失去了意识…… (139)春去也,春去也 新九州历1543年春,九州王病逝,太子继位,封戴氏嫡次女为后,升太子太傅戴天轩为丞相,朝堂之上,戴氏一族一时风头无二。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自戴东月脱离戴家,被王上封为披星公主嫁入沈家后,沈家的生意便在她和沈万三的联手下蒸蒸日上,如今已是毫无争议的九州首富,连戴府也不可避免地被吞并了近三成产业——这三成产业,无一例外全是从前由戴东月一手建立起来的。 戴天轩知道后,果断将所有和戴东月有关的产业全部转手了出去,自此以后,戴家再不涉足任何商业领域,全副心思都放到了朝堂之上。 外人皆道戴天轩怕了沈氏夫妇,只有内行人士暗叹他有自知之明,深谙壮士断腕,扬长避短之道。 而原本似是铁了心要整垮戴家的戴东月,在得知戴天轩转卖了几乎所有的产业却唯独留下了“避世”伞业后,也终是长叹了一口气,拉着沈万三见好就收了。 一年后,戴东月十九岁,自她和沈万三立下婚誓结成夫妇后,已过去了两年多。值得玩味的是,这对在外人眼里举案齐眉默契逆天的夫妻至今为止,尚无一儿半女,沈家上下急得直跳脚,唯有两位当事人泰然自若,不论谁来都是笑眯眯地说顺其自然就好。 不过跟他们相比,最让人议论纷纷的,还要算那个年已二十六却一直单身未娶,甚至连妾都没纳一个的九州第一贵公子,当朝丞相戴天轩。 —————————— 最近沈家接了个很麻烦的生意,为此沈万三不得不亲自去梁州跑一趟。在族中众人第N次哀叹“你们总这样聚少离多的下一任继承人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出生啊”下,戴东月微笑着将她家夫君送出了家门。 “东月啊,他们都这么说了,我们不如就找个时候,闹个人命出来吧怎么样?”临走前,沈万三和她热情相拥,在她耳边颇不正经到调笑道。 戴东月眉毛一挑,似笑非笑道:“你若是能在半个月内搞定这桩生意,我就给你一个灌醉我的机会。” 灌醉?沈万三情不自禁地想起半年前,他们在一个嗜酒如命的老板手上头一次失手,为了护着刚从一场风寒中大病初愈的他,戴东月大醉,回家后媚态横生性情大变,要不是最后关头她煞风景地吐了他一身,没准儿两人早就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但至少自那以后,两人原本不尴不尬的关系总算是往前大进了一步。 “你说真的?不开我玩笑?”沈万三又惊又喜。 戴东月好笑地拍了他脑门一记:“等你真能搞定这生意再说吧!” 于是沈万三果断下令,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务必要在半个月内搞定生意回家吃老婆! 不过我们可怜的沈万三童鞋万万没有想到,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打着幌子准备送他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沈府偏厅: 戴东月坐在上首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一身华贵的明紫宫裙衬得她越发光艳灼人,和两年多前相比,她身上更添了一份高雅贵气和成熟风韵,就连过逝的王上也没想到,这个他半路收来的义女,摆起谱来竟丝毫不亚于在宫中耳濡目染多年的太子殿下,王后甚至还一度怀疑,她根本就是王上流落在外面的私生女…… “不知戴总管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她开口,似笑非笑道。坐在她下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走后,被戴天轩钦点继位的戴青桦。 青桦抬头,看着上首笑得一脸疏离的戴东月,莫名觉得心情很复杂。自从他家少主冷酷地放话说要和她一刀两断后,戴东月对戴家便再无半分留恋,两年多过去了,她愣是没有再见过戴天轩一面,当真是你若无情我便休,手起刀落,毫无半点转圜的余地。 可是为了他家少主,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前来。 “沈夫人,实不相瞒,青桦此次前来,乃是有一不情之请。” “哦?”戴东月挑眉,“既是不情之请,那我可得好好考虑一下。” 青桦闻言顿了顿,片刻后咬牙道:“青桦斗胆,想请沈夫人去见我们家主一面!” 戴东月脸色当即一沉:“戴总管,我不认为我和你家家主有什么面好见的。” 青桦眼眶一红,噗通一声跪倒在她跟前:“东月姑娘,青桦求你看在从前的情分上,就去见见少主最后一面吧!” ———————————— 戴府,流芳筑后的小院里,戴天轩闭着眼睛安详地躺在一张贵妃榻上,墨色长袍上半盖着一条羊绒薄毯,春日里温和的阳光融融地罩在他周围,一头乌发披散开来,衬得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越发飘渺。 有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身边,动作轻柔地为他掖好了掉下来的毯子。 戴天轩以为是青桦,便没有睁开眼睛,直接开口道:“青桦,我那封辞官养病的奏折,王上批了么?” 来人没有回话。 戴天轩苦笑了一下:“我都这样了,他还不信么?无妨,那就继续递病假条吧,等我死了,他想不信都难。” 来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半跪到他跟前,缓慢而坚定地握住了他的右手。 戴天轩豁然睁开双眼,吃惊得看着眼前双目微红,满脸痛惜的倾城女子,半晌才愣愣道:“你……怎么来了?” “青桦叫我来的。”戴东月开口,感受着他骨瘦如柴的右手涩声道:“……你瘦了好多。” 戴天轩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见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左手中的黑玉雾痴扇,戴东月眼眶瞬间通红:“你一直带着它吗?” 戴天轩一慌,伸手欲将雾痴扇扔开,可又觉得这样的动作无疑于此地无银三百两,最后只得手足无措地将扇子往前一递:“你……要看吗?” 蠢逼!什么叫你要看吗!?你生病生得情商智商都降成负数了吗!? 话音刚落,戴天轩便后悔了,全然不知他这样的反应看在戴东月眼里反倒分外地笨拙可爱,只见她扑哧一笑,习惯性地伸手为他理了理胸前散落的碎发,柔声道:“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戴天轩定了定神,终于勉强恢复了镇静,淡淡道:“不用了,沈夫人忘记自己已是有夫之妇了么?” 戴东月一僵,只得讪讪放开了他的手,偏头转移话题道:“你生了什么病?怎么这么突然?” 戴天轩理了理袖子,轻描淡写道:“陈年旧疾罢了,不劳沈夫人操心。” “你有陈年旧疾?我怎么不知道?”戴东月显然不信,几秒后却突然想起了什么,“难道是两年多前,你去承龙海滩那一次?” 戴天轩嗤笑了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既已选择了沈万三,就不该再对其他人恋恋不忘。东月,别让我看不起你。” 戴东月抿唇:“看来你是不愿意告诉我了……也罢,是我自作多情了。”说着,她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道,“你说得对,你我之间早已恩断义绝,你的荣华富贵生老病死,也早已与我无关。” 戴天轩缓缓阖上双眼:“沈夫人……好走不送!” 戴东月深深地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很多年后,每当她想起这一幕,都无比地后悔,自己当时走得太决绝,连一次头都没有回。 倘若当时她回头了,是不是就能看到那个被他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爱她入骨的,真正的自己呢? 她不知道。 也永远不可能知道了。 新九州历1544年春,新上任不过一年的丞相,素有“九州第一贵公子”之称的戴家家主戴天轩病逝,终年二十六岁。王上大恸,追封其为一字并肩真武王,举国同丧。 (140)一世安 戴天轩出殡那天,戴东月没有出席,而是一早来到了凤翔城门口,准备迎接“凯旋归来”的沈万三。 一辆豪华马车远远驶来,稳稳停到了戴东月面前,只见她微微一笑,冲着刚从车门口探出半个头的沈万三道:“这么快就搞定了?真不愧是我家相公。” 沈万三身子一顿,抬头看向笑靥不改的戴东月,神色复杂道:“听说,他过世了?” 戴东月笑容微敛,颔首:“嗯,今天出殡。” “你不去送他最后一程吗?” “相公说的哪里话,”戴东月又笑,“早已恩断义绝的旧主,又怎么比得上我亲爱的相公呢?再说了,他出殡,我去算什么?”不论是他,还是戴家,都早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沈万三闻言却是皱眉:“可我觉得……” “没关系的,”戴东月打断他,“其实丧礼第一天我便带人亲自上门吊唁过了,你不用担心戴家会拿此事做文章……” “我没有担心那些!”沈万三忍无可忍怒吼了一句——我是怕你又在硬撑啊…… “相公……你怎么了?”戴东月眨了眨眼睛,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沈万三长叹了一口气:“没什么,你上来吧,我们先回府再说。” —————————— 因为被追封为一字并肩真武王的缘故,王上破例让戴天轩以王室嫡系王爷的规格下葬,再加上他生前的名望和地位,戴家历代家主下葬的极品风水宝地里,他的陵墓无疑是最为豪华醒目的一座。 历时半个月的盛大葬礼至此终于拉上了帷幕,被悲痛和诸多事宜折磨了十多天的戴家人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后,也陆陆续续地回府休息去了——戴家家主的墓地离皇家狩猎场不远,戴天轩的墓地又是空前绝后的奢华,故王上特意吩咐了狩猎场,要他们分出一支常备驻军为真武王守墓。有皇家护卫守墓,戴家人自然是十二万分地放心。 可对于某些开着逆天的主角光环的人,皇家护卫什么的就完全不够看了——不要误会,我们东月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她只是有一个大神级的护卫而已。 是夜,我们狂霸酷炫拽的大神带着东月,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真武王墓,一路如入无人之境。 “还说布置了各种牛逼哄哄的防盗机关呢,”大神跟玩似的将一大把淬着剧毒的银针从墙边某块砖里头扒拉出来,捣鼓了一下里面的机关后又玩儿似的塞了回去,不屑道:“就这水平,防得住鬼啊!夫人,您先去看天少吧,我得把这里改装一下,免得天少以后睡不安宁。”自从戴东月嫁人后,大神就这么改口称呼她了。 戴东月点点头,内心深处第N次默默膜拜了一下自家大神非凡的气场,转身径直朝戴天轩的棺柩走去。 棺柩并没有钉牢,只是将棺盖盖在了上面而已。戴东月记得,很久以前戴天轩曾说过,他不喜欢憋屈地躺在密不透风的棺材里做永垂不朽的僵尸,所以他的尸体,在出殡那天便被火化了,此刻躺在棺柩里的,只有一个精致又不失典雅的黑底白梅骨灰罐,以及,一把黑玉雾痴扇。 谁能想到,一个兼丞相、名门家主、王爷三个响当当的头衔于一体的人,陵墓内奇珍异宝陪葬品无数,可偏偏是最为核心最为重要的棺柩之内,却只有一把扇子作陪? 戴东月眼眶一红,心头猛地一阵绞痛,她立即转过身背对棺柩,好半天才勉强镇定下来,解开背在背上的包裹,从里面掏出一把油纸伞,轻轻放进了棺柩之中。 “天轩,记得吗?这是我十五岁生辰那天,你亲手做给我的‘夜月’——一片静谧的夜空里,唯有一轮明月高悬其上,倾尽一世清辉。夜空,即是黑色的‘天’,象征着最爱墨色的你,皓月独辉,象征着你心里,只有我这一轮‘月’……那是你第一次跟我告白,虽然没有明说,但我们彼此心知肚明,‘避世’伞业……也就是这么来的。” 她伸手,无限留恋地摸了摸骨灰罐:“你真的很狡猾,明明卖了所有的产业,偏偏只对‘避世’寸步不退,这叫我如何狠得下心来?” 远处传来大神叮叮当当改造机关的声音,戴东月恍若未闻,伸手抱出骨灰罐,倚着棺柩靠了下来。 “天轩,你是不是很恨我?当年我那么突然地嫁给了沈万三,一点解释和挽回的机会都不给你,你一定恨死我了对吧?可是……你要是真的恨我,为什么不报复我呢?这样的话,至少我还能常常看到你……可是这两年来,你从政,我从商,根本一次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是了,你是对我彻底绝望了,连见也不想再见了是不是?可若真是如此,为什么你一直不肯成亲?为什么现在你的棺柩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把我送你的雾痴扇?” 两行清泪终是落下,她没有擦,任由其落到了怀中的骨灰罐上。“你终究是爱我的……无论如何,你终究是爱我的……” 心脏再次剧烈地绞痛了起来,戴东月却一点感觉都没有——痛到极致,也就麻木了。 “青桦告诉我,说你是因为操劳过度,心神太伤才会病成这样,真的是这样吗……早知道,我当初就不应该瞒你,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已经不在了…… 不过啊,回过头想想,其实这样也好……你死在我前面,就不会看到三年后,我被天雷劈得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的样子了。”她原本就忘不了他,如今他走了,带着对她满腹的痴情走了,她又怎么可能安心和沈万三在一起? 深吸了一口气,戴东月勉强恢复冷静,起身将骨灰罐放回棺柩,深深看了他最后一眼后,轻轻道:“这一世,是我负了你,也注定要负了万三。可惜,我没有来世赔给你们了……希望下辈子,你们再也不要遇到,像我这样的坏女人了。” 一个时辰后,大神背着心绞痛晕厥过去的戴东月出了真武王墓,然后毫无疑外地在戴家墓地外遇到了一早便守候在那里的沈万三。 “姑爷。”大神微微颔首,然后十分自觉地将背上的戴东月转到了他手上。 沈万三将她搂进怀里,眼底闪过一丝难言的痛惜:“她还是来看他了……” “姑爷不希望夫人来吗?”大神挑眉,不置可否道。 “不,”沈万三摇了摇头,“戴天轩是她心里永远的痛,不过来看他最后一眼,她是无论如何不会死心的——哪怕这样做,会让她心痛至死。” 大神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三个……还真是作孽。” 沈万三苦笑:“是啊,真是作孽……不过我们甘之如饴。” ———————————— 三年后,沈家主母心疾发作,沈万三遍寻名医,终是药石罔灵。 病危那天,沈家上空乌云密布,雷声隆隆,三清观最为精英的精英齐聚沈府严阵以待,沈万三守在戴东月床前,紧握着她的双手,满脸坚毅:“东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戴东月虚弱一笑:“好。” “……爱上我,真的这么难吗?”沈万三抿了抿唇,第N次不死心地问道。 戴东月眼神一黯:“抱歉……” 话音刚落,一道天雷猛地劈下,正正落到了门外的院子里,瞬间将院里的道士全部掀翻在地! 沈万三脸色瞬间铁青,不顾一切地将戴东月死死抱进怀里! “唔……万三!你别……” “我不会让你死的!如果非要死,我也陪你一起死!” “…………” 戴东月不再挣扎,在他怀中认命地闭上了眼。 良久过后。 “……什么情况?雷怎么不劈了?” “难道说……我们的婚誓……过了?” “真的假的!?你不是一直忘不了戴天轩吗?” “呃……或者我在不知不觉中,对你日久生情了?” “讨厌啦!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相信的啦!” “……万万,请不要恶意卖萌好么?” 于是,戴东月的心疾就此不药而愈。 后来,据江湖传言,原本就相敬如宾默契非凡的沈氏夫妇自那之后更是恩爱到令人发指,一度成为全九州的模范夫妻,羡煞无数痴男怨女。 (141)认真你就输了 五十年后,一个暖意融融的冬日,白发苍苍的戴东月和沈万三照例肩躺在院子里午睡,不过这一次,他们再也没有醒过来。 地府幽冥殿: 看着那两只已然恢复真身,却死赖在他地府不肯走的大神魂魄,酆都大帝表示心情很复杂。 “碧霞元君,财帛星君,你们这一世的轮回已经圆满结束了,也该回归天宫了吧?” 戴东月,啊不,是岱东月淡定地坐在他下首,一边喝着茶,一边微笑道:“不着急,我想先搞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后,再回去。” 一旁的沈万三闻言,立刻没节操地连声附和道:“我也不着急!” 酆都大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当然不着急,三位天尊的气可还没消完呢。”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凡人一世轮回看在天宫众仙神眼里,也不过是两三个月的光景罢了——这点时间,当然不够三位小心眼的天尊原谅他这个胆敢打劫他们小金库又四处散播谣言的坑爹货。 “嗯?万万,原来你是因为得罪了天尊才被罚下界的啊。”岱东月眉一挑,似笑非笑地拍了拍沈万三的肩膀,“居然能把那帮明明为老不尊却又死爱面子的家伙逼到这地步,可以啊少年。” 沈万三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酆都大帝:“喂喂,本君好歹是堂堂的地府大佬,乃们能不能稍微尊重本君一下?” 岱东月勾唇一笑:“尊重?呵呵……敢问堂堂的酆都大帝,您把堂堂的真武帝君、堂堂的碧霞元君和堂堂的财帛星君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如何啊?” 此言一出,不知怎么的,“两个月”前真武帝君先一步结束轮回抵达地府时的那一幕突然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了酆都脑海之中,与面前笑眯眯的岱东月神奇地合为了一体—— “呵呵,酆都啊,你编起狗血三角恋之类的剧情来,可比司命那个千篇一律的家伙给力多了呢!不过武当山没了本君和青桦这么久,现在一定有一大堆事宜等着本君赶回去处理,就先不和你闲扯了,等东月过来,你再向她解释吧。呵呵。” 一念至此,酆都只觉一股寒意猛地窜上脊背,他下意识地伸手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冷汗,干笑道:“这个那个……元君说笑了,本君这样安排也是逼不得已啊,须知道帝君和财帛都是获罪入世的,要是没点虐身又虐心的桥段,那叫什么惩罚啊你说是不是?至于元君你,那完全是帝君为了帮你解除蛊毒特意安排的……本君想着,反正你们都是一样入世受折腾的,不如干脆凑在一块好了——元君你是不知道啊,最近我们地府的经费可紧张了,不减少支出提高效率的话,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啊!” 岱东月闻言,嘴角狠狠一抽:“地府也会缺经费?” “当然了!就算死人不需要衣食住行,但鬼修和地府护卫还有我们这些在职仙神还是需要的啊!十八层地狱和刑具也是要定时翻修更新的balabala……” “够了,我对这些没兴趣。”岱东月抬手打断酆都,“我只是不太清楚,这次轮回结束后,会有什么样的后遗症。” 被她断然打断的酆都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什么后遗症?” 岱东月指了指身旁的沈万三,面无表情道:“就拿他来说吧,我分明记得在我死之前,对他还是满心的依赖和眷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死,魂魄被黑白无常勾来地府,恢复了真身和记忆后,就对这货突然没什么感觉了,虽然生前的记忆都还有,但现在的他对我而言,顶多算是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点夫妻间的感觉都没有。”当然,她所恢复的记忆,是指她上一次忘魂蛊毒发醒来之后的记忆,对于之前的和音梧、九源相关的记忆,她还是一点儿想不起来。 “……虽然我也有这种感觉,但你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直接,很伤人呐!”沈万三撇撇嘴,不爽道。 还好她疑惑的不是玄天那厮……酆都松了口气,微笑着解释道:“你放心,这是仙神轮回的惯例,不是什么后遗症。” “惯例?什么惯例?” “唔……简单来说就是,所有轮回入世的仙神中,只要是顺利渡过劫难的,恢复真身后都会自动失去在人间所产生的一切情感,只保留基本的记忆。这是父神定下的天地法则之一,万万年来从无例外。你们俩是第一次轮回,不清楚也很正常。”至于没能顺利渡过的……不好意思,等着回炉重造吧! “凭什么?!”沈万三表示很不高兴。 酆都大帝但笑不语,倒是岱东月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淡淡地白了他一眼道:“二郎真君他爹妈、还有牛郎织女的惨痛教训你忘了?这两只女仙即便失去了对她们那凡人丈夫的爱意,依旧能整出那一大堆幺蛾子的事,更别说没失去的了。还有,三圣母和织女在天宫只是一般角色,要是换作了其他人呢?譬如我师父……” 想起当年自己“横刀夺爱”娶走戴东月,沈万三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啊!这么一想的话,父神真是英明神武!宽厚仁慈啊!” 岱东月撇撇嘴,心里腹诽得亏自己现在不喜欢他了,人族最高婚誓也在他们死后彻底解除,否则摊上这么个二货夫君,这日子还怎么过? 酆都见状,嘿嘿一笑道:“财帛星君说得没错,父神已经很宽厚了,至少你们还保留了基本的记忆,做不成夫妻,退一步做朋友也好嘛。毕竟神仙入世历劫数不胜数,如果每回都当真,那天宫早就乱套了!看开点吧少年少女,认真你们就输了!” 岱东月+沈万三:“…………” 半晌,岱东月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问沈万三道:“万万,你能接受这个结果吗?” 沈万三顿了顿,浅浅一笑道:“东月,虽然感情不在了,但我依然记得,我们相守的这一世,我很满足很幸福,没什么遗憾了。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岱东月眼底微微一闪:“真的?” “真的。”沈万三点点头,难得郑重道:“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当年若不是戴天轩死得早,你是不会死心留在我身边的。虽然我至今都不明白我们的婚誓是怎么过的,但我很清楚,这些年,你从没有一天忘记过他。 我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你我之间能相守一世,幸福完满,对我来说于愿足矣。可回归天宫后,你是德冠天宫的碧霞元君,玉帝跟前的第一红人,和无数仙神有着众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财帛星君,我都不用想就能猜到我们之后的日子会有多难过,更何况真正在你心里的那个人还不一定是我。与其如此,还不如就此打住,各归各位,留给彼此一个美好的回忆,日后相见也能相视一笑,不是很好吗?” 与其执念纠缠,最后变成墙上的一抹蚊子血,衣服上沾的一粒白饭,不如成为你永远得不到的,心口上那颗朱砂痣,床前的那道明月光。 明白了他的意思后,岱东月长长地舒了口气,道:“谢谢你,万三。” 沈万三偏过头,二人默默对望,随后释然一笑,眼底再无半分暧昧亲密,唯剩一片自然坦荡。 “这下总谈妥了吧?咱能回魂了不?”酆都见状,忙不迭地催促道,“别忘了你们都是魂魄离体入世轮回的,再不回归本体,到时候成了铁拐李第二可别怨我啊!” 八仙之首铁拐李,天宫中少有的丑仙之一。但凡说起他,女仙们基本都是扼腕作叹息状,而男仙们则是拍胸作窃喜状。原因很简单,因为这货曾经是一个天怒人怨级别的超级大帅哥,只因某日元神出窍去华山云游了几天,回来后就悲催地发现自己的仙体被自家坑爹的童子给烧了。对此坑爹童子表示,他是因为自己老母病危,他家主上又迟迟未归,眼见主上仙体日渐僵硬并且引来周边无数妖魔觊觎,他一介童子,既无能力护住仙体,又心急家中老母,无奈之下,只得一把火将他家主上的仙体烧了去。那时铁拐李还只是一个小小飞仙,本事不大玩心不小,一张帅脸到处惹是生非,出了这样的事后根本找不到人帮忙,恰巧就在此时,他 发现了一个将死的流浪汉,没得选择的他只得借附其身,捡回一条小命后才发现这流浪汉面丑足跛,可他仙体已失实力大降,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更好的替身,便只能找了跟铁拐将就着过了。 在这之后,铁拐李发奋修炼,不过千年便荣升八仙之首,悲催的是,彼时的他魂魄与肉身早已融合,且因为是借尸还魂的缘故,根本没办法离魂再换,一代帅哥就此陨落,瑶池女仙碎了一地的少女玻璃心,然后期期艾艾地将目光转向了其他潜力股,比如杨二郎什么的…… 一念及此,岱东月和沈万三虎躯一震,猛地起身齐齐喊道:“快送我们回去!” ———————— PS:不知不觉就写到最后一篇了啊……不过今天最重要的还是要和亲们拜年,祝大家新年快乐!合家安康! (142)忘魂蛊③ 岱东月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出现了很多她似曾相识却又不甚记得的场景,而在那些场景中,主角有三个—— 第一个是个十八九岁的红裳少年,他斜坐在榻上,看上去有些疲倦,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狐狸眼半眯着,雌雄莫辨的面容妖娆得不真实,修长白皙的右手托着下巴,微敞的领口露出线条明晰的漂亮锁骨,颈部优雅如黑天鹅。摇曳的烛光下,黑中泛蓝的长发一直拖到地上,逶迤出七分迷醉的风情。 第二个穿着一身湖蓝色的宽袖长袍,披散着一头冰蓝色的及腰长发,面容好像刚从最静谧的湖水无尽处浮出水面而来似的,冰冷而深邃。他侧身负手立于湖畔,平静自然地仿佛已在那儿站了千年万年一般。 第三个少年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坐在一个趴倒在地的小厮背上,抬着下巴一脸傲慢地看着自己,一身抢眼的烈红色修身绒袍上绘着方孔圆钱和金元宝纹样,衬着一张风流倜傥的标准男祸水帅脸,看上去非但不让人觉得俗气,反倒有一种恰如其分的张扬不羁。 他们就这样毫无征兆且不容抵抗地自她脑海深处奔涌而出,走马观花一般给她展示了一番后,又迅速消散在眼前。 然后岱东月睁开了眼睛。 她下意识地咂巴了一下嘴,发现自己……居然还能勉强记得一些! “东月,你醒了?” 一个浅笑中带着宠溺的温柔男声从一旁响起,岱东月下意识地侧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古色古香的雕花紫檀云床上,出声的是个面容十分英挺俊朗的黑袍青年,此刻正一脸闲适地半倚在她床前,膝上还摊了一卷《越西厅志》。 岱东月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开口道:“师父。” 玄天猛地瞪大了眼睛:“你记得我?!” 岱东月不禁莞尔:“当然记得!”说着,她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肩膀,顺便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师父,我这是轮回回来了吗?” 玄天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有点愣愣地点了点头:“啊……是,前天你的魂魄就入体了,不过因为这次离魂有些久了,所以适应了两天,到今天才醒。” “哦……原来如此,难怪觉得身体怪僵硬的。” “东月,之前的事情……你都记得吗?”玄天犹豫了一下,鼓足勇气问道。 “之前的事?什么事?”岱东月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是说我轮回入世的记忆吗?唔……记得个大概吧,貌似我嫁了个土豪?啊不对,我记得那少年长得很可口的,应该是高富帅吧!” 可口……不知道财帛星君听到会是什么反应啊。玄天抽了抽嘴角:“那你入轮回之前,在天宫为仙的那些记忆,也都记得吗?” “基本都记得啊,从文韬武略德冠天宫到交友广泛八卦不断,一直深受玉帝宠信和师父你偏爱之类的。”岱东月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洺筝子琰白泽,槿熙昆萌华存,廉贞司命还有杨二郎大家都还好么?” “……突然发现你的朋友确实不一般的多啊。”玄天笑笑,“没事儿,大家都好着呢。”奇怪,她连白泽都记得,怎么就独独没有提到音梧和九源呢? 于是他又试探道:“对了,上个月月老祠那儿新飞升上来一对和合二仙,月老赐名为寒山、拾得。断袖断得那叫一个光明坦荡,把上来述职的东海九殿下吓得不轻。” “哎,听起来蛮有意思的嘛!“岱东月浑然不知,笑呵呵道。 玄天眼一眯:“东月,你不记得他们了吗?你在人间的时候跟他们三个可是很熟的。” 岱东月闻言眉一皱:“啊……是这样吗?我不大记得了,轮回这一世我只记得我嫁了一个待我很好的丈夫,嫁之前貌似还喜欢过另一个人,其他的就都不太记得了。哦对了!说起喜欢的人……我刚才做梦梦见三个帅哥,其中一个貌似是我在人间的丈夫,还有两个却是想不起来他们叫什么了,师父,你说他们是不是我之前交往过的恋人啊?” 玄天俊脸当即一板:“胡说八道!你可是德冠天宫的碧霞元君,怎么可能没事交那么多恋人,败坏天宫门风!” “也是……那师父知道他们是谁吗?”岱东月拿手比划了一下描述道,“一个红裳狐狸妖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呆萌忠犬的气息;还有一个蓝衣大冰山,气质各种飘渺酷毙!” 玄天眉头猛地一突,故作不耐烦道:“本君不知道!反正九成九肯定是你从前招惹过的烂桃花!” “……师父你刚才不是还说我是德冠天宫的碧霞元君,不会做有辱天宫的事情么?” “……少跟本君玩文字游戏!反正本君就是不认识!” 岱东月挠了挠头:“这样啊……好吧,既然是连师父你都不认识的人,想来对我来说多半也是无关紧要的,我就不浪费脑细胞去想了。大不了以后碰上了再问好了。” 玄天闻言,当即松了口气:“嗯……对了,你刚醒来肚子一定饿了吧?我让贝儿给你准备午膳。” 岱东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贝儿是谁?” 玄天:“…………” —————————— 玄武书房内: 贝儿大逆不道地揪着医神华佗的领子,撕心裂肺地咆哮道:“为什么!为什么小姐她谁都记得!偏偏忘记了我!” 华佗连忙按住她的双肩,脑内灵光一闪,急中生智道:“贝儿姑娘你肿么不换个角度想呢!没错,元君她是记起了很多事,但除了你之外,有关音梧七王子、九源真君以及财帛星君的事情她不也一样记不起来吗?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在元君的内心深处,你和他们三人的地位是一样一样的啊!” “……有道理!”贝儿果然立刻松开了手,一脸谄媚地帮他抚了抚胸口道,“医神大大,奴婢刚才一时心急,多有得罪,还望医神大大不要介意哈!~~” 端坐在书桌后的玄天托腮作看戏状,脸上各种戏谑加喟叹——贝儿啊,你这智商捉急得啊,真是枉费你跟了本君这么多年啊……看看本君多淡定,本君就从来不会蠢到去问人华佗既然如此为什么东月会记得本君,难道本君在她心中根本比不上音梧那三人什么的…… 笑什么!本君才没有吃醋!被人记得怎么也好过被人忘记!至少……至少现在我家东月的记忆里只有本君一个暧昧对象!本君有先手优势!你们这些凡人懂个P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贝儿问道,“小姐这次怎么会一下子恢复这么多记忆?” 华佗整了整衣袖,一本正经道:“据我推测,这次轮回入世,元君先后历经家族败落、父母双亡、孤身奋斗、爱而不得、得而不爱、萧郎生离死别、变心他嫁等多重情劫考验,忘魂蛊大为削弱,故而回归后记忆也大为恢复,不出所料的话,近期内,元君的修为也会大涨,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到往日水准。” 玄天眯了眯眼睛:“那她为什么偏偏不记得音梧他们?” “音梧三人乃是元君前几次蛊毒发作的根源所在,有关他们的记忆自然也是最为刻骨铭心的,除非蛊毒全解,否则元君没那么容易完全想起他们。”华佗道,“不过看现在这样子,只要再历一次劫难,元君体内蛊毒应该就能完全解除了。” 贝儿大喜:“真的吗?那太好了!” 玄天却是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这个不着急,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贝儿凉凉地白了他一眼:“帝君大人,您该不会是在担心,小姐想起他们三人后,就果断抛弃您了吧?毕竟跟他们比起来,您好像一直没做什么能让小姐感动到以身相许的事情啊。” 玄天眼神顿时复杂了起来:“是么?可那样的感情算感情么?只是感动和愧疚而已吧?我玄天还没有沦落到,需要拿那些东西来博取同情。” 贝儿闻言遗憾地摇了摇头,叹气道:“帝君大人,您真是太傲娇了。” 玄天+华佗:“…………” (143)死党什么就是用来坑的啊 不出华佗所料,岱东月醒来不过三五日,便陆续想起了全部的碧霞心法,再加上这趟轮回令她心境大为提升,有很多领悟需要整理,便跟玄天打报告说要在皎月阁里闭关一段时间。 玄天自然应允,可他没想到,岱东月这一闭,就是整整五年! 五年后: 某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溜进了皎月阁。 “这就是传说中碧霞元君住的地方吗?果然各种高冷啊……”一双带着明显婴儿肥的白嫩小手小心翼翼地推开岱东月的房门,来人带着一丝兴奋的奸笑低喃道,“嘿嘿……大美人,我来啦!” 谁曾想,来人才跨进内室,还没来得及看清坐在床上闭目修炼的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那人身上便突然炸开了一团刺目的金光! “轰”地一声巨响,来人被浓郁的仙气一把掀翻,连滚了三个跟头才堪堪被外室的桌椅拦住,瘫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内室的方向,半天说不出话来。 盘腿而坐的岱东月做了个深呼吸缓缓收功,然后睁开了双眼。 “……新来的弟子么,”岱东月瞥了一眼瘫坐在地的人,不悦地皱起了眉,“谁允许你进来我这里的?” 也难怪岱东月会以为这是个新来的不懂规矩的弟子,因为眼前的人儿分明是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小正太! 小正太穿着一身古色古香的浅褐色袍子,面上印着诸多古帖书法,一看就是书香门第走出来的小公子,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一头血红长发破坏了他原本可爱的面容,看上去莫名有些阴邪。 见小正太半天回不过神来,岱东月干脆起身,随手一点定住了原本就被惊呆了的小正太,而后淡定地转到屏风后换衣服去了。 待她换好一身浅紫罗裙,披上紫气东来再度转出来时,房里已然又多出了三人——玄天,贝儿,还有一位她不认识,但面容儒雅,气质宽和,穿着打扮和小正太一模一样的黑发青年,此刻正板着脸教训人小正太。 玄天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而后率先开口笑道:“东月,恭喜你出关。如今该是……五品仙子法身境界了吧?” 岱东月微微一笑,侧身行了个简单的礼:“托师父的福,可惜离恢复到二品元君金身还有三级。” “贪多嚼不烂,你已经连跳了好几级了,修炼什么的还是循序渐进的好。”玄天笑笑,“对了,记忆恢复得如何了?” “出征南蛮前的记忆还是想不起来,之后的……除了那三个人外基本都记起来了。”岱东月微微蹙眉道。她是穿越过来的,碧霞元君生前的记忆想不起来很正常,可那三个人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真像贝儿偷偷告诉她的那样,那三个人曾经带给她不小的感情创伤,所以潜意识里拒绝想起? 玄天闻言当即松了口气,面上却还装模作样地安慰道:“世事自有安排,你只需顺其自然就好,不必强求。” “师父说的极是。”岱东月微笑颔首,视线转移到那对书香门第父子档身上时却是不自觉冷了下来,“不知这二位是?” 玄天还没开口,一旁的贝儿倒是迫不及待地笑着抢答道:“小姐,这位就是文昌帝君,是我们帝君最铁的铁哥们哟!~~” 文昌帝君?岱东月愣了愣,好半天才想起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帝君,嗯……仔细想想的话,她在第2章的时候就该见过这货了,不过那时候她刚穿越过来,对这个世界慢慢都是敌意,正巧又偷听到了他和玄天一番谈话,愤怒之下拂袖离去,故并没有真正见过文昌帝君。 想起当初玄天收她为徒的本意,岱东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搞得人玄天一阵莫名其妙。当然,我们的女主角还没有狗血到因为这个原因生气闹崩,白过一眼也就过了。 须知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和刚开始的提防、迷惑相比,如今的岱东月对玄天早已是全心的信任和依赖——别的不说,就说她魂穿到这里开始起,每次失忆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一定是守在她床头的玄天啊有木有!这么久以来,不管岱东月跟谁在一起,受了怎样的伤,这个带着一脸腹黑笑容的大神师父永远都会在她背后,默默地提点她支持她,包容她保护她……以玄天的性子,会只是为了好玩就为她付出那么多吗? 所以说嘛,怎么开始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后的发展。亲爱的朋友们,你们也要注意,不要因为开始不好,就随便否定别人现在的感情或成就哦! 啊咧,好像跑题了,我们继续说文昌。 贝儿的介绍终于引起了正忙着训斥儿子的文昌帝君的注意,见人岱东月一副不爽的冰山扑克脸,他连忙按着自家儿子的脑袋强迫他给她行礼,并抱歉一笑道:“我家童养媳年纪小不懂事,打扰元君你闭关真是不好意思啊!” “卧槽!父君你肿么可以说出这么丧心病狂的话来!我可是男人!” 岱东月:“…………信息量好大,能否容我消化一下?” ———————————— 半个时辰后,贝儿在真武大殿后的花园凉亭里准备好了一桌高端大气的小型午宴,与会者共计三人,分别是真武帝君玄天,文昌帝君梓潼,以及碧霞元君岱东月。 不远处,熊孩子血滕穿梭在花丛中采花,说是要采满九十九朵不同品种的花献给冷艳高贵的碧霞元君,希望元君能原谅自己误闯闺阁,扰她闭关之罪。 岱东月不置可否,玄天亦不置可否,梓潼忧桑地看着血滕欢脱的背影,第一百零八次感叹自己道阻且长啊道阻且长。 突然,花丛中传来“扑通”一声,血滕软软倒到了地上,手里还握着一朵泛着淡淡华光的浅紫色花朵。 “什么情况!?”梓潼大惊失色,起身欲向血滕奔去,却被一脸见怪不怪的玄天拦了下来,“瞧你慌的,不过是被幻梦花的香气所迷而已,两个时辰便能醒,不会有什么事的。贝儿,送血滕小……咳咳,送血滕去客房歇会儿。” “是,帝君。” 岱东月挑眉凉凉地看了玄天一眼——他刚才在“血滕小”那里停顿了一下,难不成是在纠结后面跟的称呼究竟该是“小公子”还是“小小姐”? 一念及此,她勾唇,凉凉道:“文昌帝君,血滕这一睡,别的倒不打紧,可我的赔礼岂不是泡汤了?” 梓潼愣了愣,来回看了眼老神在在的玄天和皮笑肉不笑的岱东月,瞬间醍醐灌顶了:“卧槽!你们早知道那里种了幻梦花,故意埋坑给我跳!?” “梓潼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玄天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是血滕自己说要去采花的,我们可什么都没说啊。” 岱东月一本正经地点头附和道:“对啊,我也顶多就是在你问我希望血滕怎么给我赔罪时看了一眼院里的花而已。” 梓潼:“……说吧你想要什么。” 岱东月当即灿然一笑:“也没什么,就是最近想习字了,听说文昌帝君有一杆龙骨凤羽笔极是趁手,想借来练练。” 梓潼瞬间暴起:“那可是我师父留给我的遗物!” 玄天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淡定淡定,不就是一杆笔嘛,你师父留给你的遗物又不是一件两件。东月可就不一样了,你也看到了,你家血滕可是在她正要突破法身的关键时刻闯进去的,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可不是一杆笔就能解决的事咯。” “你们……狼狈为奸无恶不作丧尽天良到这地步……你们家里人知道吗!” 岱东月和玄天完美微笑,异口同声道:“当然知道。” 梓潼:“…………”那个谁,给我上个盆,我要吐会儿血! 看着岱东月神采飞扬的样子,玄天眼底莫名闪烁了一下——她不再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不开心就是不开心,谁敢得罪一分她必将十倍偿还,可分寸却依旧拿捏地恰到好处,在对方底线范围内利益最大化的同时也不会损伤自己半分,面上也还能保持从前德冠天宫的完美高冷形象,心机演技皆是如此得深不可测……这就是经过忘魂蛊改造后,真正的碧霞元君么? 总觉得……这样的东月……好迷人啊!!! “好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岱东月自然是不知道玄天心里在想什么的,她只要能从文昌帝君那儿坑一把爽爽就成。现在目的达到了,当然也该见好就收了。于是她举杯笑道,“菜都凉了,咱们还是快点开动吧!” 梓潼无奈,只得举杯和这对坑爹师徒碰了碰,没好气道:“我以后再也不要来武当山了,每次来都被坑。” 玄天笑笑:“开个玩笑而已嘛,又不会怀孕。对了,你还没说,血滕那货是怎么回事呢?” 一提到血滕,梓潼的脸色瞬间柔和了起来:“你没发现,自从碧霞被玉帝送到你这里之后,我们便再没有见过面吗?” 玄天点点头:“发现了啊,我正想问你呢,这么长时间你都干什么去了?” 梓潼微微一笑:“我下凡了。” 【144】初遇 PS:不知道为什么被审核了……可能是因为不河蟹词语,不过我不太清楚怎么样的才算不河蟹;也可能是因为我引用了部分百度百科里的资料,虽然我分明注明了出处……anyway,为了不让亲们白等,只能略作修改删减后再上传一次了,前面那章请亲们自动忽略…… ———————————— 和WS的司命,粗神经的廉贞,guichu的杨二郎以及腹黑的玄天不同,负责掌管功名利禄,护佑文风昌盛的文昌帝君,历来就是以温良恭俭闻名于天宫的——玄天常说,若是没有文昌这样好脾气的粘合剂在他们这些人之间周旋,性格天差地别到他们这境界的人是根本不可能凑到一块儿的。 不过呢,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文昌本性又是那种温和宽容,接受能力极强的性子,和玄天那帮幺蛾子接触久了,到最后他竟奇迹般地融合了他们所有人的特点! 对此,天宫曾一度流传着这样一首打油诗——好帝君就该像文昌那样:卖得了萌,耍得了二;晒得了下限,红得了脸颊;玩得了小清新,咽得下重口味;听得了广陵散,吃得了臭豆腐;你吐槽他就能毒舌,你面瘫他就能腹黑;斥退过死皮赖脸的瑶池女仙,躲得了不怀好意的妖魔鬼怪! 比较遗憾的是,全面发展的文昌帝君虽然门门功课都在八十五分以上,但单独面对偏科满分的人时,就没辙了。换句话说,当真武帮的人全部聚在一起时,起决定性作用的往往是他文昌;可当他单独面对其中某一个,尤其是玄天这种单体攻击力暴强的腹黑大神时,他就只能乖乖认输了。 好了,个人介绍完毕,现在让我们转回正题。 上回书说到,从岱东月穿越过来直至今日,作为我们男一号的一号好基友的文昌帝君,之所以迟迟没有正式登场,主要是因为,他下凡了—— 和岱东月等人非常正式的入世历劫不同,文昌所谓的下凡,说白了就是偷溜去人间游玩——既省了跟玉帝酆都打报告的麻烦手续,又能享受偷溜出门的刺激感,故而天宫很多闲得dan疼的大神都有这癖好,譬如紫微大帝,还因此找回了小女儿洺筝。不过文昌这次下凡除了游玩散心外,还想顺便看看这些年他在人间的香火供奉情况。 当然了,未免被玉帝发现,大神们下凡的时间一般不会超过一个月,也就是人间三十年的样子。玉帝也很能理解他们身居高位不胜寂寞,所以只要众仙神们不做出过分的事,玉帝他老人家一般来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 冀州中部的越西城,便是文昌飞升前的老家。城北金马山上建有专用来祭祀文昌帝君的梓潼宫——哦,顺带提一句,文昌帝君在人间本名张亚子,飞升后玉帝赐名梓潼,后封文昌帝君。所以越西的梓潼宫,毫无疑问是文昌在人间所有供奉寺庙的总部。 彼时玄天正忙着收岱东月为徒,文昌却是悄无声息地下到了凡间,掐了个隐身术悠哉悠哉逛起了他的梓潼宫,顺便还实现了几个前来参拜的,内心十分虔诚的凡人许下的愿望。 梓潼宫香火鼎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张梓潼童鞋这趟视察也只是惯例而已,几天后,顺利完成任务的他便骑着他的四不像坐骑乐颠颠地离开了金马山,准备到附近的名胜古迹游玩一番。 谁曾想几个时辰后,名胜古迹没寻见,倒是意外被他发现了一处没有经过开发的天然奇景—— 那是一处隐秘在重重林间的山崖,一道山泉不急不缓地自崖上流下,在太阳的折射下显现出分外明丽璀璨的光华,崖底又有一水潭,零星的光透过四周树木枝桠散落在澄澈的水面上,粼粼如梦。 但这并不是文昌驻足于此的原因。真正让他情不自禁断了呼吸的,是山崖边上,那一株婆娑的参天古树。 古树足有十数丈高,深褐色的树干表面平滑如梧桐,枝头开着桃花状的嫣红花朵,翠碧的卵形叶片附于层层叠叠的枝桠之上,掩映了崖下大半个水潭,自成一派怡然与幽静。文昌原以为,梓潼宫门前的古杨已是极尽刚俊,可同眼前这株不知名的婆娑古树相比,却是粗浅了太多太多。 他果断收了坐骑,沿着崖边的蜿蜒小路爬到了古树面前,仰头细细观赏了一番,而后啧啧称赞道:“果真夺天造化!得此美景,今次可算无憾矣!” 正在这时,他眼角瞥见树边有一块山石,留念之心于是横生——这个很好理解,我们炎黄子孙走到哪里都喜欢留念,诸如古代文人墨客喜欢题字作诗,现代人摆弄单反摄影留念,孙悟空在如来佛手指上写到此一游等等(喂,这里是不是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例子)。文昌帝君管的就是功名利禄,所以他留念的方式,自然也跟普通文人墨客一样。 “唔……这石头太小了,就不写诗了,题几个字好了!”他掏出自己的文曲星辰笔,略略思索了一下,刷刷在那山石上留下了四个苍劲俊逸的大字——胜景清绝! 谁知最后一笔刚刚落下,文昌还来不及欣赏自己的书法,身后就突然传来一个清朗中带点柔美,低沉中带点撩人,叫人分不清是少年还是少女的,无奈的喟叹声:“唉,这些文人墨客,除了作诗就是题字,敢再没有创意一点吗?……我都躲到这了还不得清静。” 文昌愕然回头,看着背后的古树愣愣道:“是……你在说话?” 轻轻摇曳着树桠的古树瞬间不动了。 半晌,那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声音再度犹豫地响起:“你……听得见我说话?” 文昌回过神来,有点好笑地打量着树干道:“当然听得见,我好歹是……呃,修道之人。倒是你,既然修成了精,为什么还窝在这种深山野林里?”甫一开口,他便瞬间判断出来,这株古树的修为至少也有三千年了,按理说早该修出人形,或者闯荡或者祸害人世去了。可这厮却偏偏反其道而行,将自己的真身安在这种深山老林里也就算了,还把自己所有的法力都放在了隐匿气息上,再加上文昌一开始为美景所迷,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株古树的玄机。 古树闻言,颇为无奈地答道:“你不知道,我一开始是长在一处名胜古迹里的,自打开了灵识后每天都要遭受无数游客的骚扰,文艺点的对着我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粗暴点的直接拿刀在我身上刻各种留念文字和图案,严重影响了我的修炼进度!一般来说,天资好的树种长上三五百年便能开灵识,开了灵识后,再修千年便能化出人形,可我却足足花了两倍的时间才勉强修出人形!我早已受够了人世的烦扰,能挪窝的第一时间就将自己搬到了这里,想着先清静个几百年再说。没想到才清静几年,就被你丫的给发现了……” (145)谁坑谁呢? PS:今天要出门串亲戚,提前上传,因码字时间有限,只有堪堪两千字,还请大家包涵……话说在如此忙碌的春节期间阿途还能坚持更新,这难道不是极其可贵的精神吗?亲们也不给阿途点表示吗?阿途也想要新年红包啊!四十万字还没上架,白忙活半年的苦逼小透明什么的真是伤不起啊…… ———————————— 文昌闻言,只得抱歉地冲古树拱了拱手:“对不起,我只是被这里的美景打动了,没想到会扰了你的清静……” 古树似乎愣了愣:“你……不抓我吗?” 文昌有点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抓你?” “你们修道之士,不是最喜欢抓修炼成精的妖怪炼丹了吗?” 文昌顿时哭笑不得:“那是那些凡人……咳咳,我的意思是,我的道行很高,不需要抓你去炼丹。” “真的?”古树明显半信半疑。 “真的,”文昌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不怕告诉你,我马上就要飞升了,这时候残害精怪炼丹什么的只会损伤我的品行,我可不想渡劫时平白多挨几道天雷。” 为了增加可信度,文昌说着还刻意将自己封闭得严严实实的仙力放出了一丢丢,将自己伪造成大关后期的修仙人士的样子。 古树果然傻乎乎地相信了他:“好厉害啊!你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吧?居然已经修到大关后期了……” 文昌拼命压制住仰天狂笑的冲动,可嘴角仍是略微破功地露出了一丝笑意:“嗯……对了,能冒昧地问一下你的性别吗?因为你的声音听上去很特别,我分辨不出来。” 古树似乎犹豫了一下,不置可否地问道:“你希望我是男是女呢?” 这是我希不希望就能改变的事情么?文昌表示哭笑不得,随口道:“我当然希望你是男的啦,这样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跟你交个朋友了!”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面前的古树便随即亮起了一道耀眼的金光! 几分钟之后,金光消散,一个十八九岁,绿衣红发面容俊秀的少年凭空出现在了文昌面前。 文昌张了张嘴:“你……还真是个男的啊!”完了,他的山间精魅艳遇梦彻底破碎了…… 少年点点头,他当然不会知道文昌的内心剧场,只是自顾自冲其灿然一笑道:“我没有名字,不过我的枝条折断后,会流出血似的树汁,所以以前名胜区的人给我取名为血滕树,你可以叫我血滕。” 世间竟还有这般奇特的树种?文昌瞥了一眼他背后的婆娑古树,强忍住伸手折枝的冲动,亦是冲血滕展颜一笑道:“我叫梓潼,很高兴认识你。” “梓潼?”血滕诧异地眨了眨眼睛,“那不就是文昌帝君吗?” “是啊,”某只帝君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点头扯谎道,“我出生的时候,父母原本希望我将来能金榜题名做大官来着,为讨吉利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没想到如今读书不成,修仙倒是很有些天赋,没准儿将来飞升之后,还真能见到文昌帝君本尊呢!” 血滕大笑:“你的人生际遇可真奇妙!不过真到了那时候,你这名字非得被玉帝陛下严令改掉不可!” 文昌下意识地想象了一下那场景,觉得玉帝应该不会让他改名,而是直接将他除名吧…… “说来……这里可是我精心挑选的极为隐秘的居所,梓潼大哥你是怎么找到的呢?”血滕歪头,一派天真单纯的呆萌样。 “我这不是快飞升了嘛!所以想说四处游历一下,说不定能遇到什么顿悟的良机。”文昌回过神笑道,“没想到一不小心就逛到这儿了。” “游历?!”血滕双眼突然一亮,“梓潼大哥,能带上我吗?!” 文昌愣了愣:“哎?可你不是说,要在这里清静个几百年吗?” 血滕无所谓地摆摆手:“那是因为我没找着可靠的伙伴,不敢随便出去乱闯嘛!你也知道,九州什么都不多,就是自诩正义的牛鼻子道士最多,我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修出了人形,可不想初出茅庐就被人抓去炼药,所以才想说在这里隐居修炼一段时间,等实力稳固了再出去。可现在不一样啦!要是能和你这个即将飞升的半仙结伴同游,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文昌莞尔:“好啊,原来你是想拿我当挡箭牌!” “……梓潼大哥不愿意么?” 看着少年忐忑不安的脸庞,文昌不知怎的心头一颤,忍不住就点头答应了下来:“没问题!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血滕瞬间喜笑颜开:“多谢梓潼大哥!” ———————— 几日后,离开越西城的文昌血滕二人辗转来到了位于冀州南部,毗邻荆州的临沧城。 “临沧城,顾名思义,就是沿着一条沧浪大江而建的城市。”距离临沧城还有几里路时,文昌对血滕如是介绍道,“马上就是中秋了,每年这个时候沧浪江都会涨起高达十数丈甚至数十丈的滔天大潮,那江天一色的奇景,可是极其震慑人心的。” 彼时他们二人正坐在一辆颠簸不停的马车里,外面的车夫一边驾车,一边热情地为他们唱着据说是当地的特色民歌,可文昌和血滕怎么听都有一种他唱跑了调的赶脚,为了保护听力,他们最终选择了施放隔音术这个明智的决定。 可其实,他们本来是不用受这个罪的——以这二人的修为,完全可以御空飞行的啊有木有!做什么要选择马车这种又慢又难受的凡人出行工具啊! 血滕用三个字解释了原因:我恐高。 ……好吧,一只在土里长了三千年的树妖会恐高,听起来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对此,我们文昌帝君的心态显然要好得多,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安慰血滕少年,说这也是体验人世的一种方式,顺便还可以慢慢欣赏沿途的风景,何乐而不为呢? “那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欣赏今年的沧浪江大潮咯?!”听完文昌的介绍,血滕也不由心潮澎湃了起来。 “不错,”文昌颔首,“沧浪江大潮每年都会吸引无数人前来观看,所以我们得早点去,免得占不到好位置。” 说话间,马车的速度已然慢了下来,文昌估摸着应是临沧城快到了,便抬手撤掉了马车内的隔音术。 果然,隔音术刚一消散,车外车夫的跑调歌声也随之停了下来:“两位公子,前面就是临沧城啦!” 文昌含笑道:“那真是太好了,这一路辛苦您了。” 车夫憨憨一笑:“哈哈!不辛苦!咱就喜欢边赶车边唱歌!舒爽地很呐!可惜以前的客人都不爱听咱唱……难得两位公子不嫌弃,咱就再唱一曲,让两位公子伴着咱们的特色民歌进城吧!” 文昌+血滕:“…………” (146)瘟疫突起 呃……虽然过程坑爹了点,无论如何,一个时辰后,文昌和血滕总算是顺利进入了临沧城。 “呐,梓潼大哥,你不是说,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很多人赶过来看大潮的吗?”投宿的客栈房间里,血滕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街道,表情很是疑惑,“可这大街上根本就没什么人啊。” 正在帮某只初入人间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树妖铺被子的老好人帝君闻言愣了愣,随即也走到了窗前,探头向外看去—— 托沧浪江大潮的福,很久以前开始,临沧城就靠着旅游业成为了方圆千里内最繁华昌盛的龙头城市,基本人口早已超过了百万,眼下正是旺季,他们投宿的这间客栈又是位于最佳观潮点附近的热门客栈,刚吃过午饭的这个点更是游客出没挑选纪念品的顶峰期,大街上不挤得发生踩踏事故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没有人? “啊勒?还真的没什么人啊。”看着关掉了大半商店,冷清萧瑟的街道,文昌诧异道。 “我就说吧!”血滕撇撇嘴,“难怪那店小二非嚷嚷着卸行李不方便,要车夫将送我们直接送进客栈后院……要是我们在门前下车,看到这场景,肯定是直接掉头就走的!大家都是来游玩散心的,谁愿意住这么冷僻的地方啊……” “不是那样的,”文昌摇了摇头道,“我来这里看过好几次大潮,像这家客栈这么好的地段,基本都是提前一个月就被预订一空。所以我本来压根就没奢望能订到这里的房间,毕竟住在哪里不是住?只要观潮的时候能抢到好位置就行了,这对我们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 “这里的地段真的有这么好吗?”血滕表示半信半疑,“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文昌沉下脸,神情变得很是肃穆:“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临沧城一定是出事了。” ———————— 临沧城的确是出事了。 在一大叠千两银票的诱惑下,客栈老板果断背叛了城主三天前才颁下的封口令,将临沧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文昌和血滕。 “临沧城突发瘟疫?!”血滕惊呼,一旁的文昌却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唔……难怪一进城就隐约闻到了烧艾叶的味道……” “两位公子不用担心!”老板见两人面露犹豫,连忙摆手解释道,“这次瘟疫发现得很及时,染病的人只有十来个,城主已将他们隔离妥当,并且严令我们每日烧艾叶消毒,现在情况已经控制住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只是先前……多少泄露了些消息出去,大家都有点恐慌,所以最近上街的人特别少,游客也不多。” “原来如此,看来你们这一任的城主还挺靠谱的。”文昌颔首,颇为赞赏道。 说得好像你见过我们上一任城主似的。老板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腹诽道,要知道他们现任的城主在位可有四十多年了,这货才几岁啊? 文昌当然不会告诉老板真相是他连临沧城初代城主都见过,又追问了几个问题后便放他离开了他们的客房。 老板前脚刚走,后脚血滕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梓潼大哥,既然没什么事情,我们就出门逛逛吧!买不到纪念品,看看历代名人游客留下的足迹也好啊!” 文昌毫不留情地白了他一眼:“蠢货,他说你就信啊。” “啊?”血滕茫然地眨了眨眼。 “瘟疫这种事情一个处理不好就很容易引起恐慌,所以官方放出来的消息永远要比实际情况乐观。”文昌沉稳道,“三天时间,若真的只有区区十几个病患,你觉得有可能把一城百姓逼得个个不敢上街,千里迢迢赶来的游客也望而却步吗?” 血滕瞬间脸色全无:“那……那怎么办?!对了!趁临沧城还没有封测禁止出入,我们赶紧离开吧!” “这时候离开,不是等于告诉别人我们猜到了临沧城的真实情况了么?”文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就像你说的,既然临沧城还没有到封城的地步,就证明现在的情况暂时还是控制得住的。若是一惊一乍引起了官府的注意,反而不好离开。再者……你忘了我们都不是普通人了么?区区瘟疫怎么可能奈何得了你我?先静观其变吧。” “啊,说得是哦!”血滕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笑道,“不好意思啊,一听到瘟疫就条件反射,差点忘记我不是凡人来着!” 文昌没好气地摇了摇头,转身坐到房内的方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刚才收买客栈老板时用剩下的几张银票则被他顺手搁到了一旁。 血滕见状,立即两眼放光凑了上去,谄媚道:“不过话说回来,梓潼大哥你好有钱啊!” “嗯?你说这银票?”文昌挑眉,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这是假的,我用茅厕里的手纸变的。” 血滕瞬间颓丧,拉长了小脸道:“喂喂……你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君子了?” “切,这种随便将上位者的严令当耳边风见钱眼开根本不顾社会安稳的人,需要跟他讲君子之风么。”文昌翻了个白眼不屑道。 血滕:“…………”过河拆桥什么的,最无情了啊喂! —————————— 是夜,窝在被窝里睡得正香甜的血滕少年突然浑身一抽!两秒后……他翻了个身,继续死睡去了。 隔壁间的文昌却是悄无声息地起了来——先是用法力将整座客栈迅速探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后,方才掐了隐身骑着他的四不像往城主府的方向而去。 “主人,这么晚了,您去城主府做什么?”四不像好奇地问道。 “我还是不太放心城里的瘟疫,想去确认一下。” 四不像歪头:“说起来……小的记得,瘟神大人不是一向最怕主人您了吗?每回都是还没见着面就急匆匆退避三舍了。” “功名利禄乃是凡人一生所求,病灾祸患却是凡人一生所恨,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他斗不过我是注定的。”文昌淡淡一笑。 “可这次您都进临沧城了,瘟神大人却……难不成是领了玉帝旨意下来办公,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顶着您的仙力上?” 文昌皱眉:“我也觉得奇怪,因为我的仙力对瘟神来说几乎是百分之百的克制,他在我面前连抬头都难,更别说他布下的那些瘟疫了,分分钟就能净化得一干二净。倘若他真是领了玉帝的旨意下凡,那么他大可以妨碍公务为由派人请我离开,何必跟我正面硬抗?” “那或许来得不是瘟神,只是带有瘟疫病毒的妖魔在此作祟?” “也有可能。”文昌点点头,随即好笑道,“所以我才说,要去城主府看一下情况嘛!” 四不像干笑了一下:“我主圣明……” (147)调虎离山 临沧城的城主府文昌来过好多次,每次来都觉得比上一次更豪华精美些,可这一代的城主府却朴素了不少,完全没有从前为了款待名流游客而夜夜笙歌的糜烂之气,巡逻的护卫个个精神饱满,并不因瘟疫突发而产生丝毫惶恐不安的情绪。 “看来现任的临沧城城主确是个勤勉节俭的好城主啊。”看着深夜还在书房中案牍劳神的老城主,文昌满意地点点头,“可惜年纪大了,升官发财的福泽只能布给你的后人了。”说着,他随手打了道金光给老城主——这道金光不仅能护他平安健康到老,还会在他死后自动转入他所选定的继承者中,助其日后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啊,这么想想的话还真有点小激动,嘿嘿。 所以说么,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什么的是有根有据的,不过这类福泽后世在旁人看来比较拉仇恨,所以这些后人便都成了众人口中令人羡慕嫉妒恨的“X二代”。殊不知老天爷是很公平的,若你没有本事,父母留给你再多钱再多权你也守不住,毕竟花钱可比赚钱容易多了——去趟拉斯维加斯就能让你一夜净身出户!就算你退一步选择守成,可那也难保竞争对手或者小偷绑匪什么的不打你的主意是不是?富不过三代,就是这么个道理。 咳咳,貌似我一不小心又扯远了,回到正题上。 话说文昌降下金光后,便继续追着瘟疫的气息查探起了城主府。 “四不像,能闻出瘟疫的来源吗?” 四不像耸了耸鼻子,半晌道:“所有病患都被隔离在离城主府不远的府衙大牢里,大概有百来个的样子,城主果然隐瞒了实情……不过瘟疫的源头好像不在那里,在……就在这城主府里!” 文昌双眼一眯:“听说最初发病的人是城主身边的一个副官……果然这厮的目标是城主么?” 与神主心灵相通的四不像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主人您刚才特意降下金光,除了嘉奖老城主外,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文昌颔首:“不错,不过这样一来,基本可以排除是瘟神所为了。” “哎?为什么?” “瘟神是散播瘟疫的凶神,领万鬼行恶风、热毒、注气、痈肿等一系列大范围无差别式的可怖病症。不动则已,一动必是生灵涂炭!玉帝不可能为了一个城主随意出动他。”文昌道。 “那有没有可能是瘟神自己的私人行动?” 文昌鄙视地敲了敲四不像的大脑袋:“你傻啊,瘟疫一旦散播,无辜枉死的人绝不可能只有城主一个,瘟神有必要为了一个区区凡人冒这样大损功德的风险吗?” “也是哦……”四不像了然,眼神却在下一瞬突然一变,“主人,他过来了!” 文昌当即扭头看向身后,冷冷一笑道:“哼!找死!” 话音未落,驮着他的四不像便一个纵身轻巧地落到了府内一处偏僻无人的院子里,下一秒,文昌大手一挥将四不像收回了灵兽界,自己则稳稳站到了地上,平静地看向空无一物的正前方。 “出来吧。”他淡淡道。 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废弃宅院里,缓缓亮起了两团幽蓝鬼火,紧接着,一个足有两米高的红皮肤恶鬼显现了出来,那两团鬼火正正浮在他双肩之上,映得他原本就扭曲的五官越发恐怖。 “地狱瘟鬼?”文昌略略讶异地挑了挑眉,“你不在十八层地狱执法,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地狱瘟鬼,地府专司惩罚的执法官之一,主要负责折磨十八层地狱中第七层的死魂恶鬼。 地狱瘟鬼没有回答,只是示威地举起了右手中的黑色镰刀,文昌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那镰刀尖上铭刻着的召唤标志。 “我说怎么一个小小的地狱瘟鬼都敢对本君不敬,原来只是一个被召唤出来没有意识的傀儡罢了。”文昌冷冷一笑,右手一划,凭空抓出了一支散发着淡淡华光的神器级毛笔,毛笔通身呈墨蓝色,其上流转着璀璨的星光,正是文昌星君专属的第一武器文曲星辰笔! “吼——” 文曲星辰笔一出,地狱瘟鬼就跟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似的暴吼一声,挥舞着镰刀不管不顾地朝文昌冲了过来! “傀儡就是傀儡,连基本的趋利避害的智商都没有。”文昌不屑地冷哼一声,挥手便将文曲星辰笔朝地狱瘟鬼的眉心射了出去! “呃——” 地狱瘟鬼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了,片刻之后,金光自他的眉心开始向全身扩散,不过几息便消散成了一地黑灰。 文昌右手一收,文曲星辰笔自动飞回袖间,从头到尾,他甚至连脚都没动过。 “秒杀。”他勾唇,颇有些得意地扬了扬袖子,“哎,属性相克什么的真是毫无压力啊。” 正在此时,一阵风刮起,将地上的黑灰吹散了开来,露出了一根几不可见的黑色发丝。 文昌原本准备转身离去的身子猛地滞住了——下一秒,他已瞬移到了黑灰前,小心翼翼地拈起了那根细细的发丝! “四不像!” 四不像立刻分分钟显现到了他身侧:“在,主人。” “你闻闻……这气息是谁的。”文昌沉着脸,将那根发丝递到了四不像跟前。 “……瘟神大人!”四不像大惊失色。 文昌抿唇:“难不成真是他?不对啊,这不科学……” 看着自家主人陷入混乱的沉思中,四不像百无聊赖地闻了闻周边的气息,而后脸色突然一变,伸爪拍了拍他家主人的膝盖道:“主人,比起这个,我觉得您还是赶紧回客栈比较好……” 文昌不耐烦地偏头瞪了他一眼:“干嘛?没看见你主人我在分析案情吗!?” “不是的,主人……您难道没有发现,地牢里的病患都不见了吗?”四不像咽了口口水,忐忑道,“还有客栈里血滕公子的气息……貌似也不见了……” (148)图样图森破啊 注:图样图森破,英文tooyoung,toosimple的中文谐音,意思是太年轻,很傻很天真。 —————————— 血滕睡醒的时候,一度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因为他分明记得自己是舒舒服服睡在客栈的一等天字号客房里的,怎么可能一觉醒来客栈就变成一个阴冷黑暗的山洞了呢?这不科学好吗…… 于是他翻了个身,决定继续睡。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横插过来摇了摇他的肩膀。 “少年……不能睡啊,睡过去就醒不来啦……” 任谁在半梦半醒间听到这么个幽灵似的声音都得被吓醒,血滕自然也不例外——一阵寒意猛地蹿上脊梁骨,浓浓睡意瞬间消散啊有木有! 下一秒,他豁然坐起身,心有余悸地看向身边将他摇醒的那个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那些人—— 山洞虽阴冷黑暗,但这对于修了三千年的老树妖血滕来说并无大碍,他一眼便能看清这里或躺或坐了十来个人,男女老少都有,有的苍白着脸奄奄一息,有的浑身红肿难耐地在地上打滚,还有的皮肤溃烂流脓不断,总而言之个个身上带着不同程度的各类瘟疫,以至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血肉气味。 我去!什么情况?难不成这里就是传说中城主用来隔离瘟疫病患的地方?血滕难以置信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好痛!果然不是做梦! “少年,你还好吧?”刚刚唤醒血滕的人再度伸过他那只瘦骨嶙峋的右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咳咳……没发烧啊,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因为染了瘟疫才被送进来的吧?” 看着眼前这个虚弱不堪的老头喃喃着收回自己那只烧得滚烫的右手,血滕已无力吐槽他这种看似好心其实反倒更容易将自己身上的瘟疫传给原本健康的人的行为了。 “呵呵,是啊,我没染病,不过我的朋友染了病,官差说我很有可能已经被传染了,所以硬把我抓了过来。”血滕干笑了一下,随口扯谎道。 “作孽啊……”老头摇了摇头叹息道,却不见他指责官差这种“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的行为。血滕愣了愣,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些人恐怕早已接受了自己要被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结果,心里不由唏嘘了一下。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到底是怎么从客栈跑到这里来的?难不成是……梦游?不管了,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这群人病得这么厉害,就算他是修炼有成的大树妖,呆久了还是会犯怵啊…… “少年,如果你是在想怎么逃走的话,那老朽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看着血滕骨碌碌转动的小眼珠子,老头凉凉道。 “为什么?”血滕眨了眨眼睛,很是不解。就这么一会儿,他的神识已然探遍了整座山洞以及附近区域,他发现这座山洞并不大,一条道到底绝不超过三百米,洞外就是一片普通的树林,周围也没有任何人看守,就表面上看,与其说这些人是被隔离关押在这里,倒不如说是他们自己选择呆在这儿等死。 老头长叹了一口气:“唉,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想从这儿逃出去的人么?我们这里每一个人都尝试过逃跑,可没有一个人成功过——坦白告诉你吧,这山洞外除了一片树林外根本没有任何看守,可只要我们走出山洞踏进树林,不论走多久,最终都会绕回到山洞门前!” “我去,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不是鬼打墙啦,”老头无奈地撇撇嘴,“城主说,看守我们这些人一样有被传染的危险,未免恶性循环,就请了个高人来给这片树林施了法,我们都是些不通道法的普通人,哪里有本事破除那么高深的法术?失败多次后,就都死心留在洞里了。” 此言一出,血滕便知道自己多半是没希望了,毕竟刚才他的神识并未察觉到树林里有术法结界的痕迹,这就足以说明城主请来的那位高人,实力远在他之上。 “哎少年,你还是不死心吗?”老头见血滕迟疑了一会儿后,仍是固执地起身朝洞口走去,不由出声问道。 血滕回头,浅浅一笑:“不是的,我只是想去洞口晒晒太阳,这里太冷了。” “呃……我建议你还是别去的好。” “为什么?” 老头抽了抽嘴角:“因为大家都不想死在这么阴冷的地方,所以病得快死的人都聚集到洞口去了,现在那里死尸一片,环境远比这边恶劣千百倍……” 血滕沉默了。 良久,他终是再度迈开了脚步往外走去——他好歹是修了三千年的大树妖,怎么能和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一起坐以待毙啊喂!? 谁知就在这时,一道无形的风刃突起,无声无息刮过了他的左手背,血滕下意识反手一扬,一道绿色的光芒闪过,瞬间击散了风刃! “谁!?”血滕警惕地低吼了一声,将自己迅速调整到战斗状态。 半晌没有人回应。 “唔——” 突然,瘫倒在血滕脚边,一个原本奄奄一息的老妇闷哼了一声,几秒钟后,竟然清醒地坐了起来! “呃……老奶奶,你回光返照吗?”血滕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她问道。 “不知道……”老妇晃了晃脑袋,“我刚才好像喝到了一滴仙露,令我瞬间神清气爽,那滋味……别说瘟疫了,简直就像返老还童一样,小伙子,你看我是不是年轻了十岁!” 血滕瞥了她的老脸一眼:“年轻倒不觉得……不过你嘴角好像有血迹……啊!老奶奶你喝得不是仙露,是我刚才被风刃刮伤甩出去的血啦!” “哎?这么说我是喝了你的血病才好的?”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老妇此言一出,周围十几个病患立刻转头,死死盯住了血滕还在流血的左手背! “呃……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如果我的血真的有效,我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血滕慌忙举起双手,“不过刚才老奶奶说,只喝了一滴病就好了,所以我每人只给一滴……成么?”天可怜见,他血滕这辈子除了恐高外,最怕的就是流血了——谁让他的真身是一株能流出血红汁液的奇葩树种呢?想当年因为这个,他在名胜区不知道被多少人折过枝刮过皮,那些日子……怎一个辛酸了得? “万一一滴血药效不够呢?”一个浑身红肿的男人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阴阳怪气道。 “那就只能怪你自己运气不好了!”血滕挺了挺背,理直气壮道。 “那你这样跟见死不救有什么分别!?” 血滕一听果断不高兴了——听这意思,你还想我贡献出全部血液直到确保你们每个人都能得救了? 一念至此,他冷冷一笑,伸出一根食指在那男人面前嚣张地晃了晃:“我既不是悬壶济世的大夫,跟你们又非亲非故,你们凭什么要求我救你们到底?我愿意给你们一人一滴已经是格外好心了,你们不思感恩也就罢了,竟还想得寸进尺?” 男人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血滕冷哼一声,右手托着受伤的左手径直来到距离他身边最近的一个小女孩面前,滴了一滴血进她的嘴,片刻后,小女孩果然也想刚才那个老妇一样原地满血复活了。 众病患瞬间精神大振! 如此救了十来个人后,便只剩刚开始跟血滕争辩的那个浑身红肿的男人还没有喝到血了。 “快!快救我啊!我快痒死了!”男人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血滕不爽地撇撇嘴,终是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将左手凑到他嘴边。 谁知那男人双眼猛地一瞪,一把夺过他的左手狠狠一咬,转眼便吸了好几口鲜血入腹! 血滕脸色瞬间苍白,一旁刚被他所救的十几个男女老少见状,连忙上前帮忙扯开两人—— “恩人您还好吧!?” “这畜生竟然恩将仇报!早知道就不该救他!由他痒死算了!” 血滕被一开始将他唤醒的老头牢牢护在怀中,看着那被众人打倒在地的男人,心情复杂道:“无妨,反正……他也活不了了。”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一愣,不由自主地回头去看那男人——只见他身上的红肿虽然已经消退,整个人却像吹气球似的越涨越大,距离他最近的几个人见状连忙后退,尽量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啊!救命——救救我啊——” 可惜,这一次,谁也救不了他。 一分钟后,膨胀到极点的男人终于再也承受不住体内不断乱窜的强大气流,“砰”地一声炸成了碎片! 血滕松了口气,刚想招呼众人离开此处,山洞深处却突兀地传出了一个男子低沉的冷笑声。 “呵……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修炼三千年方成人形的血滕树妖的血精,岂是尔等凡人承受得起的?” (149)瘟神叛徒 血滕闻言,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瞬如金纸——他能感受到,来人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树妖?血精?这话是什么意思,恩人?” 男子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血滕皱了皱眉,勉强站直身体挡到最前面,头也不回地道:“你们的病已痊愈,速速离开这里!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不是你们这些凡人可以参与的。” 冷冷的语气中带着些急切,众人虽不知道血滕的真实身份,但人家一滴血就能把他们从生死边缘拉回来,想来也不可能是什么普通人,可那隐身在山洞深处的男子却能令他露出这样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 “那……恩人您自己小心些,我们就不在这儿拖累您了。”犹豫了一小会儿后,十几个幸存者中最为年轻力壮的一个青年抱歉地冲血滕拱了拱手,而后头也不回地拉着身旁的几个妇孺往山洞外跑去。 “少年……你要小心啊。”老头担忧地看了血滕的背影一眼,终也在周围人的搀扶下快步离开了。 “啧啧,”山洞深处的男子丝毫没有阻拦他们的意思,只是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血滕轻蔑地咂了咂嘴,“你看看这些凡人,得救时对你感恩戴德,恨不得誓死追随生生世世,一旦遇到危险,却将你弃之如敝屐,当真是自私冷酷,忘恩负义至极。” 血滕抿了抿唇:“真正对不起我的那个凡人早已粉身碎骨,剩下的那些是我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自愿相救的,他们感恩于我也是真心实意的,他们离开并不是扔下我,而是知道留下来只会成为我的负担。” 男子嗤笑了一声:“哈,你还挺会自我安慰的。” “就算真如你所说,又怎么样呢?”血滕笑笑,“我虽救了他们,可也不是抱着百分之百心甘情愿的心去救的——倘若要救他们需要的不是十几滴而是我全部的血,那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多看他们一眼的。既然我救他们的心有限,那他们对我的感恩有限,也是可以理解的。” “真不知道该说你是理智好呢,还是单纯好呢。”男子举步,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确定了我想确定的事情。” 血滕警惕地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番——三十出头的样子,披着一件脏污得分辨不出颜色质地的大斗篷,面容青白颓废,浑身散发着难闻的臭味,乍一看上去比先前那十几个重症瘟疫病患还像病患。 血滕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你想确定什么?” “桀桀……看到我这个样子,你还猜不出来吗?”男子怪异地阴笑了一下,突然双眼猛地暴出,脚下一蹬,闪电般向血滕冲了过去! 血滕很想躲开他,可是他刚才被那个贪心的凡人吸掉了大半精血,此刻根本无力反抗,膝盖一软,竟是直接倒了下去! “…………” 等了半晌,血滕却迟迟没有等到那人的雷霆一击。于是他小心地抬起头,发现那人眉心不知何时竟点了一只散发着淡淡华光的墨蓝毛笔,而他整个人则像是被点了穴似的,硬生生僵在了离血滕两步之遥的地方! “我还真以为是瘟神大人驾到呢,”文昌笑吟吟的声音冷不丁从背后传来,紧接着血滕便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因精血丧失过多而枯涸一片的丹田血脉便已瞬间充盈如初,连带着身心都舒爽了不少! “梓潼大哥!”血滕惊喜地转头,见果真是文昌走了过来,心下不由大定。 文昌走到他身边,伸手将他扶起,眼神却始终锁定着两步开外,那个被他的文曲星辰笔定住的人,冷笑着继续道,“原来不过是个背叛师门堕入魔道的跳梁小丑,害我差点误会我的好贤弟,平白浪费这许多时间。” 男人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无奈全身都被眉心那只克死自己的文曲星辰笔牢牢定住,根本动弹不了分毫。 血滕虽得了文昌的仙力补充,但身体毕竟不可能这么快全部恢复过来,被文昌扶起后便顺势抱住了他的左胳膊暂作依靠,而后抬头疑惑问道:“梓潼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文昌被他这么一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是别扭,不过人家重伤未愈,他总不能因此就将他一把推开吧? 于是他只得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强作镇定道:“昨夜你睡下后,我便偷偷潜入了城主府想要查探一二,不曾想遇上一只地狱瘟鬼,干掉他之后才发现它是被人以瘟神发丝为媒介召唤出来的,而你和城主关在地牢里的瘟疫病患又恰巧在此时双双失踪……” 血滕不满地嘟起嘴:“所以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我干的?” 文昌干笑了一下:“谁叫这时机该死地就是那么巧合嘛……不过我还是相信你的哟!所以之后我又去询问了地牢里负责看守病患的护卫,他们告诉我,关在地牢里的都只是疑似病患,一旦确诊,就会将其转移到这边的山洞里。而就在我赶到地牢之前,城主专门请来为山洞外的树林施法并兼职看守病患的那位高人刚刚带走了最后一批确诊的病患,现在地牢里已经没有瘟疫患者了。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急忙赶来这边。” “哼……看在你来得还算及时的份上,原谅你了。”血滕傲娇地皱了皱鼻子,俏皮的小表情挠得文昌心里又是一阵痒痒。 “对了,你说这货是什么人来着?”听完文昌的解释,血滕复又指着那男人问道。 文昌神色一凛,没有回话,而是先将血滕小心地扶到一旁坐下,然后才淡定地站到那男人跟前,一挥衣袖收回了文曲星辰笔。 “咳咳!——” 男人刚一恢复自由,双膝便随即一软跪到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一通猛咳——他的灵力天资皆被文昌死死克制,本身实力又远在人帝君之下,便是文昌刚才没有发力,光是文曲星辰笔点在他眉心的这么一小会儿,就够他喝一壶了。 文昌对他毫无半分同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听说前些日子瘟神在五瘟殿大发脾气,为着他座下很受宠爱的一个弟子突然叛出师门堕入了魔道。堕入魔道也就罢了,叛出师门前竟还卷走了门内大量宝物,甚至于连瘟神掉落的头发都不放过,气得瘟神指天发誓,说不将这孽徒碎尸万段绝不罢休……想来那人就是你吧?” 男人闻言浑身一震,勉强抬起头,满脸惊惶地看着他:“你……你是……” “我是,”文昌勾了勾唇,半是威胁半是不屑道,“不过你还没有资格唤我的名号。” 男人惨笑了一下,颓然瘫倒在地:“天要枉我啊……” 文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为了躲避瘟神的追杀,你不惜隐姓埋名逃到人间,是什么让你宁愿冒着被瘟神和我同时发现的风险,也要对临沧城出手?” 男人僵了僵,却倔强地不肯回答。 文昌挑眉:“你以为你不说我就真的没办法不知道?我只是想在你死前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免得日后面对瘟神不好交代。现在看来……你却是想逼我对你用搜魂术么?” 搜魂术,顾名思义,通过搜人魂魄,能直接看到其过去的记忆或心理活动,双方实力差距越大,成功率越高,以文昌的实力,对上这货绝对是百分百成功。 男人自也知道自己同文昌之间的差距,“搜魂术”三字一出,他便知道自己这次决计是躲不过了。 他转头,看向坐在一旁边休息边作看好戏状,满脸无辜的血滕,终是遗憾地长叹了一口气:“只差最后一步……只差最后一步啊!我就能超越师父,得享正道了……” ———————— PS:家里网络不给力,没办法定时,只能直接上传,本打算等到六点直接发,没想到出去吃了个饭忘记了……亲们请见谅! (150)反转剧吗亲! PS:要出去吃饭啦,提前一个小时放送!~ —————————— 男人说,他叫瘟七,原是瘟神座下排名第七的弟子。 话说瘟神在众仙神中也算是出了名的懒人一枚,其中最让人诟病的一条是,凡是入他门下的,男的一律姓瘟,女的一律姓疫,名则以入门时间为序依次排列,直至出师为止,无一例外。这种惨无人道的改名制度让本来就不怎么招人待见的瘟神一脉更是成了冷门中的冷门,以至于千万年来,五瘟殿的弟子愣是没有超过一百过——据说最繁盛的时候,五瘟殿曾有一百位弟子,但当第一百零一位弟子前来拜师,得知自己的名字必须得改成瘟一百一或者瘟一零一或者瘟一百零一时,他便果断放弃,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了…… 不过相对的,五瘟殿弟子的实力也是最好判别的,一般听名字里的排名就知道——瘟七能排第七,显然是有些本事的,否则也不可能偷得走五瘟殿那么多宝贝,惹得一向懒散的瘟神怒发冲冠。 不过瘟七叛出师门的原因,却不像众仙神们想象地那么复杂。 “自从进了五瘟殿,爷就再也没有穿过干净漂亮的衣服,身上永远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瘟疫臭味,害得爷打了几千年的光棍,至今连一位女仙的小手都没碰过!”瘟七愤愤地握拳道,“现在想来,都是年少无知犯的错啊!” 文昌:“………呃,你就是为了这个叛出师门堕入魔道的?” “这怎么可能!我像是这么荒唐的人吗?”瘟七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会叛出师门,主要是我之前新认识了一个魔界的妹纸,她说只要我愿意为她叛出师门,随她堕入魔道,就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血滕+文昌:“…………”喂喂,你这理由貌似也没有大义凛然到哪里去吧! 无语了一会儿后,文昌复又追问道:“即便如此,师门好歹教导收留你数千年,你怎么能忘恩负义,偷走师门诸多珍宝呢?” 瘟七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离开天宫去了魔界,我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当然要拿点钱财傍身啊!再说了,我马上就要有女朋友了,之后娶妻生子什么的,没有钱怎么行?” 文昌彻底无语了——难怪瘟神死活不肯告诉别人瘟七种种恶行的原因,说出来实在太丢人了啊! 一旁的血滕却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别处:“那你女朋友呢?怎么不陪在你身边?” 此言一出,瘟七的脸色瞬间铁青:“那个jian人坑光了我身上所有珍宝后就把我一脚踹了!否则我何至于沦落至如今这般半魔半仙,不人不鬼的境地!?” ……所以瘟七的故事告诉我们,智商捉急什么的是再怎么努力都没得救的啊。 半晌,文昌喟叹道:“七啊,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可你毕竟是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也不能因为这小小感情挫折就走上歧途,报复社会啊!” 瘟七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我哪里报复社会了?” “……你放瘟疫荼毒临沧城百姓,难道不是因为被妹纸甩了,怒火攻心之下祸及无辜的缘故吗?” “这怎么可能!我像是这么荒唐的人吗?” 血滕+文昌:“你太是了!” “…………”瘟七噎了噎,撅起嘴委屈道,“这次真不是啦……我是真心想重回仙道的,可是我已经败光了师门的珍宝,又惹得师父雷霆大怒……要想回去,除非我能拿出让师父他也不得不放下恩怨重视招揽于我的本事……” “你倒是很了解你那个现实师父的脾气嘛,”文昌凉凉道,“不过除非你能把丢失的珍宝加倍奉还,或者实力跃居师门第一,否则绝对没戏。” “所以我才会找上你们啊……”瘟七阴阴一笑,脸上的苦逼糟心瞬间一扫而空,文昌见状心道不好,下意识脚尖一点往后疾退而去,可终究是慢了一步,一道金直直射入他的腹部,“砰”得一声将他狠狠轰进了山洞内壁里! “梓潼大哥!”血滕大惊失色,急忙冲文昌跑去,大意之下竟将后背整个放给了瘟七,瘟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甩出一个定身术便轻松搞定了他! “哈哈哈!师父!你看到了吗!这个你每每避之惟恐不及的家伙,今天终于栽在徒儿的手上了啊!”瘟七仰天长笑,殊不知自己形容间,已然有些癫痴了。 “咳咳!——”文昌勉强从已然轰出一个大洞的山壁里爬出来,却是再无力气多走一步,只得依着山壁半坐下,面色铁青地看着瘟七道:“你竟连金乌瘟毒都偷出来了……” 世事无绝对,文昌虽然在各方面都克死瘟神,但瘟神自己也不是一点保命办法都没有的。万年前,瘟神花大价钱从西王母那儿购了一只三足金乌,费尽心机将它毒死,然后从其尸身上提出了三份金乌瘟毒——金乌乃日之精所化,金乌瘟毒自也成了天下至烈至刚之猛毒,对于文昌这种掌管星辰之力的神祗而言,绝对是秒杀级的奇毒。西王母知道此事后大呼后悔,全面封杀了瘟神得到金乌的所有机会及渠道,瘟神没法,只得将那三份无法继续量产的金乌瘟毒供起来作为镇门之宝,也是从那时候起,天宫众仙神才开始真正忌惮起这位以前堪称鸡肋的瘟神大人来。 “怕了吧!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啊哈哈!‘瘟七得意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而后径直走到血滕面前,撩开他颈前的血红长发,迷恋地摸着他的脖子道,“血滕树妖的血精……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文昌大急:“你敢!我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等一下!”被定住了身的血滕突然凄厉的尖叫一声,“帅哥!反正眼下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无力反抗,能不能稍微跟我解释一下,让我死个明白?!” 瘟七愣了愣,随即冷冷一笑:“告诉你也无妨,我本仙人之躯,谁知转入魔道后修炼不成,便成了如今这般半魔半仙,不人不鬼的样子,要想重回仙途,必须想办法除去我身上所有驳杂的气息……” 血滕瞪大了双眼:“你是说,我的血可以做到?” “不错!因为你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血滕树所化!”瘟七双眼放光激动道,“植物乃是除了纯粹灵体外,世间最为纯净的存在,因为它们从不食荤腥,只靠日月精华为生,而你,就是其中最为纯粹的顶峰!足可涤荡一切负面或驳杂的气息!” “胡说八道!我就从来没有听说过血滕树!”文昌怒道。 瘟七凉凉地白了他一眼:“我听说,你貌似是从来不看山海经神异经之类的书的对吧?” 文昌猛地一噎——他掌管功名利禄,护佑文风昌盛,阅读品味一向高贵冷艳,怎么可能喜欢那些神神叨叨乌七八糟的志怪经书? 瘟七冷笑一声,继续盯着血滕的脖子流口水,那样子,十成十的吸血鬼一只。 “血滕树天生血似树汁,修成人形后,树枝便会转化成蕴藏着日月精华,纯净至极的极品血精,成为独一无二的,真正意义上拥有血肉的植物灵妖,万年难出其一,极为罕见。”他摸着血滕的脖子喃喃道,“被那jian人甩掉之后,我就一直流浪人间,寻找着能助我恢复仙体的灵丹妙药或秘门术法,功夫不负有心人,前不久终于让我发现了你们……” 文昌了然,眯了眯眼睛意味不明道:“绕了这半天,你荼毒临沧城的原因还是为了调开我,好捉走血滕,是不是?” 血滕闻言也立即回过神来:“哦!难怪你刚出场的时候说要确认什么事,原来是要利用那些凡人身上的瘟疫,确认我是不是真有本事助你恢复仙体啊!” “你们烦不烦!”瘟七不耐烦地来回瞪了他们二人一眼,“好了,该知道的你们都知道了,这下死也无憾了吧!我可以开动了吧!?” “呵呵……当然,”文昌突然神秘地勾起了唇角,“你可以开动了哦,瘟神大人。” (151)十年 “瘟神大人”四字一出,瘟七下意识理解不能地愣了愣,可就是他愣神的这一秒,决定性地决定了最终成败! 一个黑影猝不及防自瘟七身后显现出来,伸手轻轻巧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嗷!!!” 瘟七一声惨叫瞬间晕死,倒地不起了…… 施术者一扑街,被其定身的血滕自然也恢复了行动自由,看着面前蒙着脸,披着一件仙气流转的大号黑斗篷,将身形容貌尽数掩藏在兜帽之下的不明高人,试探性地问道:“您是……” 黑斗篷蒙面人没有理会他,一手拎起半死不活的瘟七径直走到文昌跟前,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道:“多谢帝君,饶我这孽徒一命。” 金乌瘟毒毒性猛烈霸道,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使得出来的,实力不足者,甚至有可能被反噬,以瘟七的本事,只能勉强将金乌瘟毒射出,想控制其毒杀文昌这种等级的大神根本不可能——实际上,瘟七射出的金乌瘟毒早在击中文昌前就被他笼罩在体外的护体罡气消耗殆尽,他之所以倒飞出去纯粹是被两股气流激荡后产生的余波波及,看上去狼狈其实根本没受什么伤。可瘟七以下犯上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要文昌愿意,完全可以将他就地正法,可文昌并没有这么做,反而非常大度地将瘟七交还给了瘟神处置…… 嗯?这么一想的话果断有点不正常啊!他记得自从文昌帝君跟真武帝君那厮混搭到一起后,貌似就再没像从前那般纯洁善良宽宏大度过吧?难道他回炉重造过了? 果然,文昌听得瘟神的感谢后,当即无所谓地摆摆手道:“没什么,我不过是想让你欠我个人情,顺便消耗掉一份金乌瘟毒罢了。话说除去上次平叛南蛮时,玉帝为保碧霞元君安全向你征用的那一份,你现在手边应该只剩下最后一份了吧?呵呵,以后言行举止记得小心些哦瘟神大人~~” 瘟神:“…………”帝君大人您腹黑地这么坦然,您家里人知道吗? “好了,没什么事的话你领他回去向玉帝请罪吧,”文昌起身,掐了个清洁术将自己打理干净,而后泰然自若道,“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记得掌握好分寸,否则……你懂的。” 敢问帝君大人您指的是瘟七叛出师门的缘由呢还是放瘟疫荼毒临沧城的事呢,或者是我发现您私自下凡游玩的事呢,还是我其实老早就到了但看见瘟七偷偷摸出金乌瘟毒时又故意按兵不动想让他歪打正着弄死您这个瘟神天敌呢…… 一念至此,瘟神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连声道是后便带着瘟七马不停蹄地开溜了。 然后,山洞里就只剩下文昌和血滕两个人了。 一阵死寂后,血滕看着他,神情十分复杂地问道:“你……真的是文昌帝君?” “……抱歉,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文昌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如你所见,我是偷溜下凡游玩的,一旦暴露身份被上头的人抓到,会死得很惨的……” 血滕眼神一黯:“游玩么……那你应该不会在人间呆太久吧?” 文昌眨了眨眼睛:“怎样算是久?不出意外的话,我一般会呆个二三十年。” “真的吗!?太好了!”血滕惊喜地尖叫了一声,一下子蹿到文昌跟前闪着星星眼卖萌道:“那这段期间,我还是可以跟着你一起游玩人间,增长见识咯!?” 文昌愣了愣:“你不生气我骗了你吗?”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也是身不由己嘛,况且我也没什么损失。”血滕无所谓地摆摆手,随即充满希冀地仰头望天道,“以后我可就是有帝君大人罩的人……啊不,妖了!天上地下,舍我其谁啊!” 文昌见状扑哧一笑,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好,从今以后,你我携手共游天下,有我在,必不会让你再受半分如今日这般的危险屈辱!” ——至此,回忆暂停。 武当山真武大殿后的花园凉亭里,叙述了半天的文昌帝君觉得有些口渴,便停下来喝了口酒,又夹了几口菜吃。 “唔……味道不错啊!玄天你家贝儿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他笑眯眯地称赞道。 玄天亦是一脸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完美微笑:“喜欢就多吃点,否则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咳咳!”文昌一阵猛咳,埋怨地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啊,搞得我好像明天就要上战场似的。” 玄天耸耸肩,倒是一旁的岱东月满脸兴奋,迫不及待地追问道:“然后呢然后呢!你和血滕之间发生了什么?!” 文昌抽了抽嘴角,看向玄天道:“她这什么反应?” 玄天微微一笑:“重度八卦综合症兼腐女脑补剧场并发,无视就好了。” 乃们的世界我等凡人真心不懂!文昌无语地又抽了抽嘴角,继续道:“我和血滕四处云游十年,结下了非常深厚的兄弟情谊,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越到后来,血滕的脾性就越奇怪,常常跟个娘儿们似的撒娇发脾气,长相也越来越……咳咳,正好这时候,我宫里的下属赶来提醒我,该回天宫主持新一轮的帝王变更安排了,我想着,血滕经过这十年,修为已然稳固,人情世故也都知晓,完全有自保的能力,便顺水推舟离开了他,返回天宫办公去了。” “啊,这么算起来的话,那时候应该正好是西王母开瑶池蟠桃会的时候吧?”玄天摸了摸下巴,“我就说你这个一向效率奇高的家伙怎么会把帝王更替这么大的事拖得那么晚还没处理完,甚至连蟠桃会都没来参加,原来是之前忙里偷闲下凡玩去了。” 文昌干笑了一下:“人艰不拆啊少年……” “那之后呢?你忙完了有再次下凡去看血滕吗?”岱东月显然是个十分称职的听众,从头到尾没有跑偏过故事主旨,坚决不让这两只有任何敷衍掩饰过去的机会。 文昌支吾了一下,终是在她灼灼的目光中点了点头:“有啦……” 岱东月举起双手兴奋道:“哦耶!我就知道!什么娘儿们似的撒娇,什么长相越来越歪都是借口,你果断是抹不开面承认自己断袖爱上了人血滕!” “卧槽!我才没有断袖!血滕本来就不是男的好不好!”文昌大急,连忙解释道。 岱东月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可你之前分明不是这样说的!该不会……这是你为了麻痹自己……” “我拜托你收一收那荒谬的脑补剧场,好好听我说完,成吗?”文昌长叹了一口气,“你要知道,血滕的真身乃是一棵世所罕见的血滕树,而为了方便后嗣延绵,这类罕见的树种一般都是雌雄同体的,所以在血滕确定自己的另一半之前,他的性别是完全可以在男女之间任意转换的好吗!” “嘶——”此言一出,岱东月和玄天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异口同声道,“真是神一般的雌雄同体啊!” 文昌没好气地撇撇嘴:“神个毛!枉我还在那里一个劲儿地纠结自己要不要出柜,没想到回天宫一趟,不过几年的时间里,这货就果断喜新厌旧爱上了别人,等我再度下凡找到他时,他竟然已经变成了她,甚至还成了我刚刚安排好的,即将要被人取代的废王的祸国妖妃!” 岱东月愣了愣:“什么意思?” “旧九州历N年的唐玄宗乃知道吧?血滕就相当于他的杨贵妃!” (152)人妖?! 新九州历X年,第X代九州王沉迷美色,横征暴敛,致民不聊生。百姓忍无可忍起义推之,王仓皇出逃,三年后勉强光复,退位于王弟,至此王室衰落,世家大族渐起。 经过几天的商讨和对天命变化的推演,一向以高效著称的文昌帝君很快便同下属们敲定好了现任君王更替的全部事宜,将上述语句作为最终结案录入了档案库后,便再度下凡,准备与他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血滕贤弟再会。 “几天啊不,几年未见,还真有点想他呢,”骑着四不像急速穿梭在高空云层中的文昌,一边循着他临走前在血滕身上种下的灵魂印记往兖州方向赶去,一边微笑着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我离开这几年,他过得怎么样……” 七想八想间,他已穿过了大半个兖州,来到了与雍州交界的东北部。和大气雄浑的雍州、繁华旖旎的扬州等八州不同,兖州的地理环境是九州之中最为恶劣的,一眼望过去尽是贫瘠的草原,因水土流失严重而产生面积不定的沙漠随处可见,时不时还能看见一些肆虐的龙卷风暴。 奇怪,血滕那么爱享受的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受罪?文昌疑惑地皱了皱眉,追着灵魂印记最终落到了一处高不超过五十米的矮山丘上。 矮山丘所处的位置显然要比他刚才路过的地方好一些,朝北的方向有着一大片较为繁盛的草原,另有一条小河流过,供驻扎在这里的军队饮用休憩。 等等!军队?这里怎么会有军队?难道百姓们这么快就揭竿起义了? 文昌摸了摸下巴,想起这次为了能尽快完事下凡与血滕相聚,他硬是逼着宫里的人连夜赶工,甚至连三千年一度的蟠桃会都不许大家去参加,搞得这帮人一个个哀怨地要死,天天跟那儿嚎着要是他不给他们升职加薪介绍妹子就撂挑子不干什么的,没想到嚎叫归嚎叫,效率还是一如既往杠杠的嘛! “快点走!别磨磨蹭蹭的!” “你这妖女,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冷不丁地,山下突然传来一阵恶狠狠的斥责声,文昌皱了皱眉,神识一扫,发现竟是两个士兵模样的男人,押着一个华服女子正往山上而来。 那女子发髻微乱,低垂着头看不清容貌,双臂被两个士兵牢牢架着,看上去一点儿反抗的意识都没有,想来是被打昏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大哥,这妖女长得确实国色天香,难怪我们王上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走着走着,左边的士兵突然伸手摸了一把那女子的脸颊,WS地笑道,“反正她都要死了,现下又没有人,不如咱们……” 闻得此言,文昌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在他的推演出来的天命里,现任九州王王位不保,的确有一半的原因是美色,眼下这个女人,八成就是那位君王的祸国红颜。 和N年前的唐玄宗一样,现任九州王唯有割舍下这位祸国红颜,他的王朝才能有苟延残喘下去的机会,而整个天命的走向也需要他的王朝苟延残喘下去,所以文昌为防万一,还特意施法稳固了这方面的变化走向,此刻这位祸国红颜将死,正是文昌全盘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可说到底,这女子也只是天命的牺牲品罢了,别说她只是一个替荒唐君王背黑锅的无辜弱女子,哪怕她真有颠覆国家的心思,最终不还是落了一个承担着千古骂名被赐死的凄凉结局? 抱着上位仙神对凡人最基本的慈悲心和对女子最基本的怜惜之情,文昌决定帮一帮这个女子,让她清清静静地去,莫要被那两个下等士兵欺辱。 “呼——” 一缕清风飘然拂过,两个士兵只觉鼻头微痒,下意识地打了个喷嚏,然后便是一阵头晕目眩,软软倒到地上陷入了沉睡。 文昌身形一晃,堪堪扶住那失去士兵支撑眼看着就要随之到底的华服女子,却没料那女子根本没有失去意识,反而猛地抬头同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梓潼大哥?!” “你是……血滕?!” 文昌愕然地看着面前容色倾国的妖娆女子,她的长相和血滕其实并不像——和绿衣红发,面容俊秀的少年血滕相比,眼前这个整个儿就是一个加强升级了无数版本后的女版血滕,除了一头血红长发万年不变外,实在很难想象两者是同一个人,可她眉心那枚墨蓝色笔锋状的灵魂印记又实实在在表明了她确是血滕本人无疑,而且她还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呆愣了半晌后,文昌张口,问了一个十分呆蠢贱的问题:“你怎么变成女人啊不,人妖了?” 血滕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只得将自己雌雄同体的诡异属性简单同他介绍了一遍,而后道:“还记得你我初见时,我问你你希望我是男是女吗?其实那是因为我此前还没有变化成人形过,不知道选男子好还是女子好,所以才问你的。” “我去……早知道就说是女的了,白瞎了我这十年痛苦地滚来滚去的纠结日子……”文昌抽了抽嘴角,以一种血滕绝对听不清的音调喃喃道。 血滕果然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梓潼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文昌笑笑,随即神色一凛道,“血滕,我回去天宫办事这几年,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成了九州王的祸国妖妃?” 此言一出,血滕眼神当即一黯:“你别问了,我不想说。” 文昌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联想起刚才她说过的雌雄同体的特异体质,语气当即泛起了酸:“你同我在一起十年,始终是少年模样,现在却成了这样一个大美人……看来你当真是很爱那位九州王啊。” 血滕抿唇,并不想向他解释若当年他没有半途离开,已经开始往女子方向变化的自己爱上的人就不会是如今的九州王了…… 文昌转头,看着躺平的两个士兵淡淡道:“不过……以你的实力,区区凡人根本不可能制得住,你既没有反抗,怕是已经心灰意冷,绝望至极了吧?” 却不想这句话恰好戳中了血滕的要害,强忍着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夺眶而出! (153)从容就死 “哎!你别哭啊!”见血滕的眼泪哗啦啦落了下来,文昌顿时慌了,手足无措地拍着她的后背宽慰道,“有什么事咱好好说嘛!你放心,有我在,定不会叫你再受半分委屈!” “梓潼大哥……谢……谢你……”血滕感动地抬头看他,美人梨花垂泪的样子差点就把人文昌的三魂七魄全勾了去。 “咳咳……谢什么,咱俩谁跟谁啊。”文昌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强颜欢笑道。 “不过,我今天是必须要死的。”血滕垂下眼帘,语气坚定,略带伤感。 “为什么?!”文昌急了,下意识地追问,可话出口的瞬间他便明白了,这是她的命,而这命,是他不久前亲笔定下的…… 文昌的脸色瞬间惨白! 血滕见他如此反应,心下已然了然,不由苦笑:“看来梓潼大哥已经知道了,或者说,你此趟回天宫办的,就是这件事情吧?” “……几年未见,你占卜推演的能力倒是越来越好了。”文昌亦是苦笑,“抱歉,我并不知道会是你,倘若我知道……” “就算你早知道了,我也不允许你因我擅自更改天命!”血滕脸一板,瞪着眼睛打断他道,“九重天上堂堂的文昌帝君,岂能为我一小小树妖因公徇私,擅离职守?” “那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你去死吗!?”文昌忍无可忍地咆哮道。 “没关系的,我是自愿的。”血滕偏过头,远远眺望驻扎在山下的军营,眼底流过一丝极温柔的涟漪,殊不知这一幕看在文昌眼里,却是又一记重击,直将他心底对她最后一份痴心妄想敲得粉碎。 “还记得当年,我们在雍州凤翔城分别时的情景吗?你说你此去少则七八天,多则半个月,换算成人间的时间就是七到十五年,”说着,血滕摸了摸眉心的印记,有些感叹道,“为防万一,你特意在我眉心留下了这道灵魂印记,一来方便多年后你找到我,二来在我遇到危险时,这道带着文昌帝君灵魂力量的印记也能护我一二。可谁又能想到,恰巧是这道印记,引起了王上的注意。” 原来当年,文昌离开没多久,血滕便在凤翔城的一处茶馆里,与微服私访的九州王相遇,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谁知分别后,随侍在九州王身边的三清观观主却对他说,此子身带文昌帝君之息,若能得之,必能护佑我九州国运昌盛。 九州王自是大喜,一纸诏令将血滕召进了宫,封为御前贴身侍卫。彼时血滕游历九州十年,除了王宫外几乎走遍了所有地方,本就对传说中的王宫风云兴趣十足,便答应了下来,从此伴在九州王身边,看官海浮沉,后·宫诡谲。 三年后,血滕与九州王日久生情,最终定性为女子,并因喜欢的人是一代天子,为了与之匹配,相貌也随之进化成了祸国殃民级别的超级大美女。九州王浑然不知,以为血滕一直以来是女扮男装,得知其实为女子后大喜过望,当即诏告天下,封其为一品夫人,从此开启了她“春从春游夜专夜”、“三千宠爱在一身”的祸国妖妃之路。 “后来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血滕道,“王上为了我做了很多荒唐事,不管我怎么劝他都不听,后来干脆先斩后奏,我连劝诫的机会都没有,渐渐的大家便开始说我是祸水,王上听说后大怒,斩杀了很多人,搞得民怨四起,如此恶性循环直至三个月前,百姓们终于爆发了…… 十几天前,叛军冲破王宫,王上带着我一路逃至此处,本以为可以逃过一劫,谁曾想大军之中突发疫病,一夜之间病倒了无数士兵,大家都认为这是我这个祸国妖妃害的……” “P的祸国妖妃!不就是水土不服吗!这特么也要扣到你头上!?”文昌愤愤道,全然忘记这一切全是他的属下遵照他的意思安排的,他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血滕苦笑道:“王上又何尝不知这只是一个借口?可是大军因此迟迟不动,眼看着叛军即将追来,他除了听从众愿将我处死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也是个死心眼的!”文昌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他要你死你就真死啊!掐个龟息术假死遁走不就好了!今天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该不会真打算为此赔上性命吧?” “不论是不是我本意,王上终是因为我,才逼得他的子民们流离失所饱受摧残。”血滕抿唇,正色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既倾了国,我便该付出代价。梓潼大哥,你不必劝我。” “可是……” “没有可是!”血滕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你以为我真没有想过假死遁走吗?不,我还没有爱王上爱到这份上,可是三清观观主在我身上下了追踪蛊,我若不死,他必会察觉,故他早就警告过我,若我不愿乖乖赴死,他就会揭发出我的真实身份,证明我是真真正正的祸国‘妖’妃!届时我就会受到全天下各方人士的追杀,王上他也不会……梓潼大哥,我不想沦落到那般境地,倒不如现在清清静静地去了。” 更何况,我若不死,你身为文昌帝君,定然也不好向玉帝交代吧? 文昌闻言,沉默不语。 见他这般,血滕微微一笑,将手搁在他肩上宽慰道:“别担心,只要我的真身还在,我就不会真的死,了不起重头开始修炼好了。” “真的?!”文昌惊喜地抬头看她,“你不是在骗我吧?” “我骗你做什么?”血滕笑笑,“我只求你两件事。一件是我死后,烦劳你帮照顾我的真身,如果可能的话,尽量助我早日重塑人形。” “这必须的,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你不用跟我客气。”文昌拍拍胸脯信心满满道,心里却在默默谋算,等将来她重塑人形,一定要将她带在身边从小培养,断不能像今次这样给别人撬了墙脚…… “第二件事是,求你帮帮王上,解了这些将士身上的水土不服之症,让大军能尽快拔营离开,留存实力,以便他日光复王室!” (154)养成什么的真是道阻且长啊 “所以呢?” 武当山真武大殿后的花园凉亭里,玄天凉凉地瞥了文昌一眼,道:“你丫该不会真眼睁睁看着妹纸香消玉殒,接着傻兮兮帮情敌解决了疫病大患,最后还苦哈哈地搬了棵树回文昌宫好生将养着吧?” 文昌骄傲地挺了挺胸膛:“嗯啊!这才是真爱啊!我是不是很情圣?” “男主角从来不会认为自己很情圣,一般说这种台词的都是备胎基佬。” 文昌:“…………” 一旁的岱东月眨了眨眼睛,突然恍然大悟地合掌道:“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史书记载说,之后三年,那位九州王为了光复王室,不得不四处寻求各大世家援助,三年后王室光复,那位九州王退位给他弟弟,孰料新王脾性软懦,使得各大世家更进一步发展壮大,等下一任九州王登基时,王室已然衰落,以戴沈两家为首的各大世家只手遮天……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轮回入世历劫的,对吧师父?” 文昌闻言,疑惑地看向玄天——什么意思?她不记得你也跟她一起去了吗?啊……这么说来你因九源真君一事轮回历劫这事好像是没跟她说过来着……或者是忘魂蛊又发作了?还是那条仙神历劫回归必得清空感情记忆的天条在作祟? 玄天不动声色地冲两人同时点点头,一语双关道:“是啊,有时候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难以预料的呢。” 文昌挑眉——看来是都有了……哼,丫还敢讽刺我是备胎,乃自己的女主角也没有给力到哪里去嘛,一天到晚失忆加移情别恋,坨坨的天坑一枚好么…… 唯有岱东月浑然未觉,还自顾自地点头笑道:“就是说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血滕现在究竟是男是女啊?” “血滕才这么点大,怎么可能有确定的真爱从而有确定的性别啊!”文昌没好气道,“虽说血滕树真身还在,但自尽而亡对任何生灵来说都是损伤极其巨大的,要不是我这五年多来一直坚持不懈地拿各种灵丹妙药奇花异草养着,血滕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重塑人形。” “天宫五年多……相当于人间近两千年的样子,两相抵消之下……也是该这时候修回人形了。”玄天摸着下巴默默地心算了一下,点头附和道。 “我又不是问血滕将来是男是女,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暂时是男还是女?”岱东月嘴一撅,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道。 这孩子怎么死活就是绕不过去捏!?文昌糟心地咂巴了一下嘴,只得认命答道:“……是正太来着。” 玄天和岱东月同情地看着他,一副“别说了,我们懂得”的欠抽表情。 “你们!” “碧霞姐姐!” 就在这时,凉亭外突然传来了天真无邪小正太血滕欢呼雀跃的声音,硬生生将文昌气急败坏欲要指责的话语给压了下去! 三人闻声回头,只见小正太捧着一大捧姿态各异的鲜花,乐颠颠地跑了过来,而后在两个男人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毫不认生地一把扑进了岱东月的怀里! 小正太抬起头,将鲜花递到她面前,眨着星星眼卖萌道:“碧霞姐姐,这是血滕为你采摘的鲜花,你喜欢吗?” 岱东月瞥了两位大神帝君一眼,意味深长地勾唇一笑道:“当然喜欢,不过刚才贝儿不是带你去午睡了吗?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中了幻梦花的香气竟然还能这么快清醒过来,她该说真不愧是天底下最为纯粹圣洁的血滕树所化么? 血滕可爱地撅起小嘴:“我才没有要午睡呢!一定是文昌爹爹不想我跟碧霞姐姐在一起,所以故意把血滕弄昏的……” “P咧!明明是你自己没长眼睛采错花好吗!?”文昌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反驳道,殊不知一旁的玄天闻言倒是恶狠狠地在心底给他点了个赞——没错,他的确是采错花了,竟敢把主意打到本君的人头上,哼哼…… 谁知血滕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仍自顾自地对着岱东月深情款款道:“碧霞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如果没有的话,能否等我……唔,一千年?待我长发及腰,我就来迎娶你,可好?” 岱东月莞尔:“一千年?你这头发长得有点慢呐,姐姐我恐怕等不了呢!” “啊……这样啊,”血滕为难地挠了挠后脑勺,转头一本正经地问文昌道:“爹爹你那儿还有没有生长激素之类的东西,能让我长得再快一些啊?” “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你爹爹!”文昌忍无可忍地咆哮着,第N次提醒道,“话说你丫是故意的吧啊!死不改口什么的就是存心膈应我来着的吧啊!?” 血滕被他这么一吼,眼眶当即红了:“爹爹,你不要血滕了吗……血滕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你,你怎么可能不是我爹爹呢……” “啊啊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哭啊!”文昌见状,慌忙从岱东月手中抱过血滕,手足无措地胡乱安慰道。 “呜哇哇!你骗我!你分明就是不喜欢我!我明明是男孩子,你还总跟别人说我是女孩子!你就是嫌弃我!” “哎呀!你本来就是女孩子嘛!做什么非要变成男孩子……” “呜……我也不知道……”血滕一边抽泣,一边似懂非懂地思索道,“就是潜意识里感觉做女孩子很难过,貌似会吃很多亏,倒是做男孩子的时候比较开心,自由自在的……” 文昌:“…………” 冷眼旁观的岱东月和玄天闻言,再度交换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少年,继续努力吧…… 而在难得空无一人的玄武书房里,一阵清风吹过窗棂,似是无意地卷起了一页那本被主人随意摊在桌面上的《越西厅志》—— 晋太康八年,文昌帝君张亚子降生于中所卢林沟张老夫妇家中,后勤学苦练,羽化成神。常骑四不像往来四方,讲学云游。越西金马山上曾留有胜迹“紫府飞霞洞“、“上马石”等。 另有一婆娑古树,长于水观音泉边山崖上,开的花儿如桃花,春天嫣红,秋天翠碧,掩映着水潭。此树人们称血滕树,传说枝条折断后,带淌出血浆样的汁,甚是奇异。树的石崖另有一处刻字“胜景清绝”,相传为神亲书。 历代君王对文昌帝君十分尊奉。唐朝时,玄宗僖宗因避安史之乱来到四川,将士皆因水土不服,病倒了一大批。玄宗皇帝十分着急,在夜里梦到张亚子得治病药方一帖,治好了大军。玄宗僖宗加封张亚子为“左丞相”、“济顺王”,以万乘之尊向张亚子叩拜。从此张亚子身价百倍,被世人尊奉到同孔子齐名的地位,故世间有“北孔子、南文昌”之说。 ———————— PS:最后一段《越西厅志》的内容取自百?度?百?科,文昌帝君的词?条,根据剧情需要稍有修改,为防误会,特此公告。另外,文昌和血滕这一段故事的灵感也是起自这里哟~~ (155)帝君大人大危机! 半月后,天宫爆出一则喜讯,说是廉贞真人终于搞定了他家万年死宅未婚妻紫虚元君,两人将在两个月后广邀各路仙神,于衡山行宫正式举行婚礼。 “为什么会在衡山办?”玄武书房内,岱东月翘着脚半倚在贵妃榻上,挑眉冲端坐在她对面,一本正经批公文的玄天问道,手指间还捏着一封大红请柬,不紧不慢地晃啊晃着。 玄天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面不改色道:“北斗宫太挤了,廉贞想多请些客人,多收点份子钱。” 岱东月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我依稀仿佛貌似记得我们天宫的潜规则之一是,婚宴办在哪方那里,婚后便是那方占据主导地位……为了这点份子钱,玉衡难道就舍得放弃男人尊严,改娶妻为入赘?” “嗯呐!”玄天理所当然地点头,“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没看透我们这帮子仙神的本质吧?” “……什么本质?好吃懒做脸皮厚,秀逗极品无厘头?” “哦,看来你知道得很清楚嘛。” “……师父,泥垢了。” “呵呵!”玄天莞尔一笑,“开玩笑的,玉衡主要是考虑到华存她不喜欢热闹,怕她千里迢迢嫁到北斗宫不不自在。除此之外,玉衡如今已是真人,马上就会升迁出北斗宫,到时候搬来搬去得反而更麻烦。” 岱东月挑眉:“升迁?说起来,继任廉贞星君之位的应该是朝何吧?他都飞升上来这么久了,交接手续还没有办好吗?” “官方手续什么的就是这么繁琐又坑爹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玄天耸耸肩,“不过算算也差不多了,以玉帝的尿性,估计会在这次婚礼上正式宣布玉衡的下一任任职令,等婚礼结束后他便能走马上任,朝何也可随之入住北斗宫了。” “那就好,”岱东月笑笑,眼底突然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涟漪,“对了……前几日遥参来消息说,我在泰山行宫后山上开辟的灵圃里成熟了不少好东西,我打算回去看看,摘一些炼制成丹药,或许有助于我尽快恢复修为。” “哦,”没有注意到她神色的玄天甚是随意地点头应下,低下头继续批他的公文,片刻后漫不经心问道,“什么时候回来啊?” “……应该会一直闭关到玉衡和华存大婚吧。”她不动声色道。 玄天浑然不觉自己的问题已被人偷换了概念:“嗯,那到时候直接衡山见吧。” “好的……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师父。” “去吧去吧。” —————————— 两个月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衡山行宫: “哎哟喂我的帝君大人!您可来了!” 玄天一只脚刚跨进门槛,一身大红礼服的玉衡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大熊抱! 众:新郎官!乃在这样的日子对人真武帝君喊出这样的台词做出这样的动作真的君子吗喂!不怕晚上洞房花烛夜新娘子让乃跪搓衣板吗喂! 玄天愣了愣,而后勾唇微微一笑,也没见他有其他动作,熊抱住他的玉衡便突然浑身一颤,松开双手双脚“啪”地一声仰面倒地了。 整座大厅瞬间死寂。 真武帝君大人却很淡定,抬起另一只门槛外的脚,长腿一伸直接从新郎官身上跨过,而后理了理他万年不变的墨色锦袍,环顾一圈微笑开口道:“哟,各位来得挺早的啊。” 众:“…………” “怎么了吗?”某人一挑眉,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地上的某只,故作恍然道,“啊,大家不用担心,我们新郎官只是一时背不过气来而已,几分钟后就会醒的。毕竟,像本君这么知书达理的神仙,是不会在今天这种大喜日子让人见血的。对了,你们有谁见过我家东月吗?” 众人齐齐伸手指向大厅后面:“碧霞元君在后面的花园里同财帛星君聊天!” 玄天瞬间敛了笑意,危险地眯了眯眼睛,然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翩翩然往后院去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众人又是齐齐松了口气,同时在心里为财帛星君默哀道——对不住了沈兄!牺牲你一个,造福千万家啊! 与此同时,花园凉亭之中,岱东月和沈万三相对而坐,气氛却是分外地沉重压抑。 半个时辰前,岱东月带着遥参等人,盛装重礼来到了衡山行宫,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神采飞扬地穿过大厅,准备去后面紫虚元君的寝殿跟她好久不见的闺蜜叙叙旧,谁知刚绕进花园就被人叫住了—— “东月,好久不见了。” 嗯?这种怅然中带着感慨,感慨中带着试探,试探中带着眷恋的语气很值得玩味啊!岱东月当即停下脚步,转头循声望去——出声的是个男子,穿着一身绘着方孔圆钱和金元宝纹样的烈红锦袍,张扬不羁的标准男祸水帅脸上带着各种复杂难辨的表情。 “啊咧?!我认得你!”岱东月难以置信地再三打量了他好几遍,又惊又喜道,“我前几年下凡历劫,在人间曾嫁过一个郎君,同你长得十分相似!” 沈万三嘴角狠狠一抽:“那就是我!” “啊……敢情咱们是扎堆凑一块儿了呐。”岱东月有些尴尬地笑笑,“不知这位仙友如何称呼?” “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又不记得了么?”沈万三叹了口气,想起此前听到过的有关她和青丘七王子以及九源真君的八卦,心道跟他们相比,她如今能记得自己的样子,应该已经算是巨大的进步了吧?果然他选择见好就收急流勇退是正确的——跟这种忘情如流水的女人谈恋爱坨坨地就是在找虐啊有木有!?什么?真武帝君?拜托那种抖M根本不能拿来当范例的好伐!会教坏小盆友的好伐! “哎?什么不记得了?”岱东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先说明啊,我如今大部分事情可都记起来了!就是感情那方面的记忆比较坑……” 沈万三摆摆手,一副“往事如流水不必再提”的样子:“在下财帛星君沈万三,见过碧霞元君。前次入世时确与元君有过一段姻缘,但那不过是历劫所需,元君不必放在心上。” “沈……万三?”岱东月玩味地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颇意味深长地冲他笑道,“本君什么都不记得,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倒是星君你刚才同本君打招呼的口气……听上去可不像是全然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啊。” 我去!这货难不成是在调戏我!?沈万三眼角狠狠一抽,猛然想起来这厮先前除了青丘七王子和九源真君这两个明面上的男朋友外,貌似的确还跟不少男仙神们纠缠不清传过绯闻的来着…… “元君说笑了,”沈万三干笑了一下,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一人,于是果断祸水东引道,“不瞒元君,在人间历劫的那会儿,万三对元君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元君心中真正爱的其实另有他人!” 此言一出,岱东月脸色微变:“你这么一说本君倒也想起来了,本君在嫁给你之前,好像是喜欢过别的人,只是本君一直想不起他是谁,半点也想不起。” “哎?帝君他竟没有告诉您吗?”沈万三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帝君?哪个帝君?”岱东月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除了真武帝君还能有谁?”沈万三理所当然道,“难道他没有告诉您,那次下凡历劫他也参与了吗?您心里一直忘不掉的那个人,就是真武帝君转世到人间的化身,戴家家主戴天轩啊!” “……少年,咱们到那边的凉亭坐下,谈谈人生,聊聊理想,可好?” —————————— PS:定时更新又抽风了……更新晚了真是抱歉! (156)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玄天转进花园,远远瞥见坐在凉亭里的岱东月和沈万三时,后者刚好叙述完他们三人之间,那一世缠绵悱恻的情劫。 “听你这么一说……感觉就像昨天的事情似的……”岱东月感慨道。 沈万三微微一笑:“谁叫元君一回天宫就闭了长关呢?虽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但父神为求公平,从一开始就给天宫设下了禁制,令天宫的众仙神们每天都是度日如年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仙神都闲散地要命,没事的时候宁可往人间跑也不愿留在天宫的主要原因。元君此前一直闭关或许没有什么感觉,但那一世情劫对我,甚至于对真武帝君而言,都已是两千多年前的往事了。” 岱东月眼角微微一颤:“再大的爱恨,都敌不过时间的流逝么……” “不知道元君想不想得开,反正我是想开了。”沈万三耸耸肩,“元君可还有别的事?没有的话可否容万三先行告退?” 岱东月正欲点头,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拉住他问道:“关于我身上的忘魂蛊,你知道多少?” 沈万三有些莫名:“啊……我只是听说过一些,具体的,我想元君还是问真武帝君或者华佗医神为好。” 岱东月深吸了一口气:“不瞒星君,我如今大半记忆均已恢复,只有四个人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刚才听了你的话,我已能肯定,其中我连样貌都记不起来,只是勉强感觉有这么个人存在过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我师父转世托胎的戴天轩;另外三个我只记得他们的长相,其中一个就是你……” 沈万三似有所悟地接道:“你的意思是,你记不起来的这四个,应该都是你深爱过的人?” 岱东月点点头:“此前我曾秘密打听过多回,可都无从得知你们四人和我之间的过往,师父也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不知星君你知道多少?” 缘由个毛!不就是真武帝君那厮为了排除情敌,联合司命等小人撺掇玉帝等大佬封杀了所有八卦么?少女你真心想太多了! 哎等等……貌似我刚才一不小心跟她透露了很多不得了的情报啊!沈万三惊恐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瞪着岱东月在心里挠心挠肺地咆哮道,我去你个妖颜祸水!爷花了两千年好容易忘记了乃,乃为什么要勾引爷玩真心话大冒险!这该死的流逝的漫长时间,乃带走爷的思念爷的爱就够了,做什么连诸位大佬给爷下达的威逼利诱密旨暗令也一起带走啊喂! “星君?你怎么了?”岱东月莫名其妙地戳了戳他的胳膊,“做什么拿这种怨妇表情看着我?我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沈万三抓狂了一阵,刚想开口说什么时却突然僵住了,足足过了好几秒后,方才心如死灰地喃喃道:“你害死我了……” “哈?”岱东月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往身后看去:“师父?” 凉亭外,偷听了半晌脸上却毫无愧色的玄天一如既往地带着一脸极品微笑翩然而至,眨眼间便衣袖带风地站到了岱东月跟前。 “财帛见过真武帝君!”沈万三被他袖间那阵若有似无的清风一拂,当即脸色惨白,急急冲他恭敬地单膝跪倒,拱手行礼道。 “嗯,起来吧,不必多礼。”玄天漫不经心地摆摆手,视线始终放在岱东月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微笑道,“哦呀,我们东月又进步了呢,还差一点儿就能到元女真身境界了吧?” 岱东月瞥了一眼起身后迅速遁走的沈万三,心知此次打探定然是半途而废了,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是啊,这次回泰山炼制了不少好东西,对我恢复修为很有裨益。” 玄天笑容愈深,眉梢眼角尽是满意之色:“看来不用多久,你就能恢复到昔日碧霞元君的金身修为了,甚好甚好!” “是啊,到时候我就能官复原职离开武当山,再不必劳烦师父您费心照料了是不是?”岱东月浅浅一笑,不无讥讽道。 玄天愕然:“你怎么会这么想?为师早就说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只要你还认我这个师父,武当山就永远是你岱东月的家,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岱东月呲笑一声:“开什么玩笑,届时我可就是真真正正的泰山统摄了,玉帝对我都是青睐有加敬重三分,你不过比我高那么一级,有什么资格令我碧霞元君尊你一声恩师?” 玄天闻言,不怒反笑:“好一个过河拆桥的碧霞元君!我玄天还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一个人!” “我忘恩负义?!”岱东月似是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玄天你扪心自问一下,当年玉清宫大殿上,收我为徒的你心里就果真没有半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这么多年,你表面上处处为我,可你敢说你私底下就没有瞒着我做别的事?否则缘何我记得所有人,偏偏就是记不得那几个人我深爱过的人?!今天若不是碰上沈万三,你是不是还打算继续瞒着我?抑或者……我直到今天才碰到沈万三,也是你从中捣的鬼?” 玄天的气场果然瞬间弱了下来:“东月,我……” “我和那几个男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你不可能不知道,”岱东月定定地看着他,眼眶渐渐泛起了红,“可你就是不肯告诉我,我以为那是因为你在吃醋,我以为你是在乎我……可戴天轩呢?至少戴天轩的事情你可以跟我说啊!那是属于我们的故事我们的回忆不是吗?” “我……”玄天犹豫了一下,“我若是说了,必然要牵扯出沈万三的……” “撒谎!你以为我眼瞎的看不到刚才沈万三在你面前是什么样子吗?!”岱东月忍无可忍地暴吼道,“以你的本事,会担心争不过一个小小的财帛星君?!你之所以不告诉我,是不想我因此对你心存幻想是不是?你对我就像从前戴天轩对戴东月那样,只是玩玩暧昧,根本不想负责对不对!?” 完了,这女人说不听了。玄天深吸一口气,突然伸出右手一把揽过她的腰身,同时左手绕过脖子按住她的后脑勺,闭上眼狠狠吻上了那张吵闹不休的殷红小嘴! “呃————” 岱东月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心头的怒火瞬间就被近在咫尺,闭目深吻,温柔缱绻,俊美勾人地一塌糊涂的玄天pia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所以说,女人要的从来不是解释,是行动,行动啊!说那么多做什么,冲上去一把抱住狂吻一通分分钟搞定啊! 感受到怀中人儿瞬间僵硬的帝君大人微微蹙眉,右手一收将某人拥得更紧,原本按住后脑勺的左手则不动声色地滑到了脸颊和下颚之间轻轻一按,某人只觉齿关一松,一条温润的灵蛇已悄然窜入! “唔————” 半晌过后,帝君大人意犹未尽地放开那张被他蹂躏地有些红肿的樱唇,抵着怀中犹在喘气的某人的额头,低哑着嗓子勾唇魅笑道:“如何?感受到本君的真心了么?” 岱东月小脸瞬间通红,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 PS:嗷!!!吻了吻了吻了终于吻了!那啥无能的阿途终于写出吻戏了啊哈哈!!!在情人节和元宵节撞上的日子里,我们东月和玄天终于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亲们有没有跟阿途我一样觉着很激动!?什么?乃们还是觉得有点坑?知足吧!再过阿途就写不粗来了,就算写得出来阿途也怕会被起·点·***……后天阿途就要开学了,明天要去找我的闺蜜们进行最后的狂欢聚会,所以接下来这两天乃们将要看到的就是传说中的存稿君啦!有什么意见等两天后阿途办完开学手续再说哈~~亲们两天后见!~~~ (157)情商捉急 泰山庆云行宫,铃铛阁一楼书房: 岱东月端坐在书桌后翻看着一本账册,态度认真严肃,神情一丝不苟。 好久不见的摩可拿三兔组自两个月前岱东月回泰山闭小关起就被再度召唤了出来,此刻正各自抱着根胡萝卜一字排开蹲在外间的榻上,眨着三双红宝石大眼睛心情各种复杂地望着里面的自家主人。 摩可拿面无表情:“一般来说,修仙题材中的女主角的首席灵宠什么的,出镜率应该很高的吧?” 摩多拿摩古拿动作一致地啃了一口胡萝卜,含糊不清点头道:“……嗯呐!” “……那为什么我们老是被作者遗忘?” 摩多拿摩古拿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大姐,我们不是被作者遗忘的,是被主人遗忘的!” “滚粗!”摩可拿一把甩开胡萝卜,愤愤不平道,“凭什么?!” “主人有各种各样的男人,各种各样的朋友,各种各样的神器妙药,还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忙,根本不需要像我们这种除了吐槽一无是处的灵宠呐!” “谁说我们只会吐槽!?”摩可拿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两个弟弟的脑门一下,“我们还会卖萌!” 摩多拿摩古拿又互看了一眼:“卖萌什么的音梧也会啊,昆萌也会啊,血滕也会啊,就连傲娇的露西,偶尔也会啊……”它们是岱东月正式签订下来的灵宠,与她心灵相通,即使不被召唤,也能知道自己主人这段时间以来的大致经历。 摩可拿丧气地垂下眼睛:“你们给我闭嘴……” “至于吐槽……在这本书里是个人都会吧?” “闭嘴闭嘴闭嘴!!!” “吵毛啊!没看见你们主人现在心情很不爽吗?”吱呀一声,端着茶点的贝儿推门而入,叉着腰不悦地瞪着榻上的三只兔子,“总这样不会看人脸色,没用聒噪又爱惹事,难怪小姐不喜欢召唤你们出来!” “主人才不是不喜欢我们!主人只是中了蛊毒忘记了而已!”三兔异口同声辩驳道。 “啊呀,可你们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呢。”贝儿挑眉,“要不是小姐嫌铃铛阁这里太冷清,才不会把你们召唤出来给她添堵呢!” “你胡说!” 贝儿抽了抽嘴角,二话不说上前赏了三只一顿爆炒栗子! “嗷!——” “闭嘴!不许嚎!平常你们瞎闹闹也就算了……可今天小姐明显心情不好,识相的就给老娘我乖乖蹲在那儿啃萝卜,否则……” 三兔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否则什么?” 贝儿冷冷一笑:“你们该不会以为,只有你们的主人才有办法把你们送回灵兽界吧?” 难道不是吗?!麻麻这不科学!三兔震惊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几秒钟后,摩可拿讪笑着转移话题道:“是是是,贝儿姐姐,我们保证不闹了!不过话说回来……贝儿姐姐你不是帝君的人吗?怎么会跟到这里来呢?难道你跟我家主人日久生情,决定背离旧主转投进我们泰山了?” “怎么可能!?”贝儿不屑地撩了撩刘海,“帝君是看我照顾小姐久了,担心小姐回泰山一时适应不过来,所以才派我过来暂且照顾一二,顺便监视小姐有没有跟别的男仙交往过密balabala……” 三兔:……作为一只光荣而艰巨的卧底,贝儿姐姐你这么坦率帝君大人他知道吗? “不过话说回来……今个儿小姐的状态的确很不对劲啊,”突然,巴拉了一半的贝儿转过头,摸着下巴看着里间纹丝未动的岱东月疑惑道,“我记得今天是玉衡真人和紫虚元君的婚礼吧?一大早就盛装携礼前去恭贺的对吧?以咱们小姐跟那对夫妇的交情……怎么也不应该这么早就回来的啊?”说着她戳了戳摩可拿的长耳朵,“小姐她维持那个样子多久了?” 摩可拿有点莫名其妙:“哪个样子?” “就是看上去一脸‘我在处理攸关天下的重大事件识相地统统滚开”的表情,但其实手里拿着的只是庆云行宫上个月的厨房进货记录,并且半天都没有翻过第二页的样子。” 摩可拿恍然大悟:“啊……这么说的话,从中午回来就是这个样子了!” “那就是整整两个时辰了?”贝儿愕然,“这情况果断有点诡异啊!要不要去报告一下帝君呢……” 谁知就在这时,一直僵持不动的岱东月突然动了!只见她发狂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拼命撕扯,一边扯还一边歇斯底里地嚎叫着,吓得贝儿和三兔连忙冲上前去阻拦——一个拉开她的双手连声劝着“小姐你冷静点”,三只则直接跳到了她的后背上,合力一蹬将她直接摁倒在书桌上! “嗷!!!——叮——呃——” 请注意这三个拟声词:“嗷”代表岱东月的嚎叫声,“叮”代表岱东月当机了(怎么你以为三只肥兔子随便踹一踹就能把她踹晕吗别搞笑了),“呃”代表岱东月彻底失去意识瘫倒在桌子上了。 三兔:“……什么情况?” 贝儿无措地咂巴了一下嘴:“呃……据我了解,她这个样子应该是大脑运转过度,主板承受不了,最后……烧了?” 三兔:“…………” 贝儿:“……我还是通知帝君去吧!” “不许去!”前一秒还瘫在桌上不省人事的岱东月闻言分分钟诈尸般雄起,“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向他透露任何有关我的情报!不然我就拿紫气东来勒死你!” 贝儿吃惊地张大了嘴:“小姐,难不成是帝君他……” “闭嘴!你们统统给我滚出去!” “啪”地一声,岱东月狠狠关上了书房的大门,毫不留情地将贝儿和三只兔子拒之门外,随即颓然地瘫到地上,此前好不容易褪去的红晕又再度浮上脸颊,将她一张俏脸烧得通红似火! “该死的杀千刀的玄天……你到底特么是几个意思……” ———————— 而就在我们的女主角脑子彻底乱成一锅粥的同时,那个不知道几个意思的杀千刀的帝君大人正从容地坐在玉衡和紫虚的婚宴席上看一对新人在玉帝和西王母的祝福下拜堂行礼,脸上还带着极其荡漾的秒杀级男神微笑,晃得在场女仙各种眼冒桃心,花痴不已。 “帝君今日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啊。”太白金星长庚不知何时晃到了他身边,微笑地同他打招呼道。 玄天眼角一弯,笑得越发灿烂了:“是很不错,毕竟是我的好兄弟要成婚嘛!” 我去!帝君大人您笑成这样略显犯规啊!太白尴尬地捋了捋胡须,第一次发现原来真武帝君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远比他的腹黑假笑杀伤力大得多得多得多啊…… “嗯?太白特使有什么事吗?”注意到这位向来同玉帝形影不离的“天宫捧场王”在自己身边停留的时间略微有些久,玄天立即敏锐地敛起了笑意,并故意加重了“特使”二字问道。 “帝君睿智至极,长庚甚是佩服。”太白冲他拱手笑道,玄天眼睛一眯,十分配合地抬手扶了扶他的袖子:“不敢当,特使还是快些回席吧,免得一会儿陛下找不着你。” “帝君所言极是,那长庚就告退了。” 看着太白转身离去的背影,玄天振袖理了理衣角,不动声色地将一个明黄色的卷轴藏进了自己腰间的乾坤袋之中…… —————————— PS:存稿君向大家问好!~~ (158)大佬们的召唤 于是玉衡真人和紫虚元君大婚后的第二日,玉帝在玉清宫里召开了一场秘密会议。与会者包括元始、灵宝、道德三位天尊,紫微、勾陈、长生、后土四御天帝,瑶池西王母,以及,真武帝君玄天。 “啧啧啧,好大的阵仗。”玄天一身玄衣站在殿中,看着上首以元始天尊为中心一字排开的天宫最最顶级的八位大佬似笑非笑道,“除了其他几位跟我平辈的帝君、娘娘之外,天宫里但凡能凌驾在我玄天之上的顶级仙神今天貌似都到齐了呢。” “既知吾等在汝之上,还不行礼?”元始天尊一开口,其他几位大佬当即气息一凝,修为最弱的西王母甚至还不受控制地撑开了一层防护罩! 不愧是父神残力所化的九重天最高尊神,只一句话便能将其他大佬压制得死死的,得亏三大天尊不管事,否则玉帝死哪里去都不知道……玄天一边腹诽,一边下跪行了个标标准准的大礼不卑不亢道:“玄天参见元始天尊,参见灵宝天尊,参见道德天尊。参见玉帝,参见四御天帝,参见西王母。” 见他一副从容的样子,元始天尊满意地颔首道:“虽有硬装的嫌疑,但能在吾等面前硬装,汝的实力也算是相当不错了。” 元始老爷子果然还是传说中的老样子,一点面子不给人留,天宫里最爱倚老卖老假正经的家伙就是他了。玄天抽了抽眼角,不怕死地在心里吐槽道。 “元始你放心,我这义子虽年轻,但在帝君一辈里,实力可是数一数二的。”道德天尊笑眯眯地捋了捋胡须道。 道德这个老不正经的又在拉关系了,九成九没好事。玄天撇撇嘴,继续腹诽道。不过他的确是人道德天尊第八十二次变化之身,现在被人唤一声义子,勉强也能算是名正言顺。 元始天尊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继续看着玄天道:“汝可知吾等今日召汝前来,所为何事?” 又在这边跟我扯文言文,不怕舌头打架么?玄天径自从怀中掏出昨天太白金星塞给他的那个明黄色卷轴,勾唇一笑道:“玄天也正好奇着呢,一件足可惊动三大天尊和四御天帝的大事,玉帝陛下却只颁九天帝王令秘召玄天一人前来……想来这定是一件对诸位来说不大,对玄天来说不小,对三界九州可大可小的事吧?” 此言一出,几位大佬脸上当即有了些古怪尴尬之色,玄天也不着急,反正这帮人九成九有求于他,他只需站在这里等着,总会有人主动开口跟他说明情况的。 果然,片刻之后,玉帝便在三位天尊威严的目光下,干笑着冲他开口道:“玄天啊,事情呢其实是这样的——前不久,三位天尊夜观星象,忽有不详之感,于是合力推演了一卦,得出人间将有一混世妖魔降临,该妖魔十分凶恶,稍有不慎便会倾覆天下!为保三界和平,我们决定派你下凡,惩恶扬善,除魔卫道!” 一旁的西王母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最后一句过了……” 玉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啊,不好意思,平常道貌岸然的场面话说多了,一下子没收住!” 众大佬:“…………” 玄天无语地抽了抽嘴角:“这件事么……我倒不是不愿意去,毕竟我就是靠这个发家致富的,只是对方既然是极有可能颠覆天下的大妖魔,就派我一个去是不是不大妥当?保险起见,我能多找几个帮手么?” “能是能,不过不能太多,”说到这里玉帝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毕竟这是攸关三界和平的大事,万一泄露出去,惹来大麻烦就不好了。” 嗯?这话几个意思?玄天诧异地看着他,又转头打量其他几位大佬相差无几的表情——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他们不方便直说,却希望他能意会的缘由? 嗯……仔细一想的话,既然这混世妖魔的降生攸关到三界和平,实力自然是不容小觑的,面对这样一个神一样的对手,派去除妖的人自然是越强越多越好,可现下他们却只派他一人前去,还不许他带太多人去,那万一他敌不过那混世妖魔怎么办?难道任由天下大乱?那为什么一开始还要他去阻止呢?或者届时他们会出手相救?那为什么不干脆一开始就亲自出马将其扼杀在摇篮里?这不是很矛盾吗?还有,为什么此事泄露出去就会惹来大麻烦? “若有不解之处,可寻好友谈心解闷,或能有意外收获。”一直沉默的灵宝天尊在这时突然出声提醒道,可话音刚落便惹来元始天尊和道德天尊警告的目光,于是灵宝天尊只能乖乖闭上了嘴。 可玄天是何等聪慧的人,灵宝天尊作为天宫中最老好人的顶级仙神,他在这关键时刻提出的建议,定然也是极为关键的。 好友么……玄天嘴角一勾,心里已然了然:“玄天多谢天尊提点!诸位大神若无他事吩咐,玄天就先行告退了。” 几位大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得齐齐叹了口气,冲他摆摆手道:“去吧去吧,祝你好运!” —————————— 泰山庆云行宫,铃铛阁书房: “主上,这是最新一季的泰山治安情况,请您过目。”遥参递上一份文件恭恭敬敬道,语气里满满都是欣然——遥想他家主上当年何等意气风发,却因为一场该死的南蛮战争中道崩殂,他本以为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机会看到他家主上东山再起的样子,没想到一眨眼,跌落谷底的主上就已修回到了灵身境界,距离真身仅一步之遥,玉帝也已默许她重回泰山管事,他这心里怎一个鸡冻了得! “嗯,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再看。”冷静了几日勉强恢复镇定的岱东月点点头,示意他将文件放到一边,而后似是无意道,“对了,天宫最近有什么事发生吗?” 遥参略略思索了一下:“嗯……除了前几天玉衡真人和紫虚元君的婚礼外,并没有什么事啊。” “哦……这样啊,那你下去吧。” “是,主上。” 遥参一走,岱东月立刻扔开了手中的文件,一脸愤愤地拧着从肩上披散下来的紫气东来自言自语道:“杀千刀的玄天!既然没什么事发生,为什么还不来找我!难不成是想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 “小姐,我进来咯!”好死不死的,贝儿偏偏在这时候推门而入,岱东月只得慌忙坐好,假装自己仍在认真批阅文件。 贝儿见状挑眉,将一盏新沏好的茶放到她手边,而后笑眯眯道:“小姐,你的文件拿倒了哦!” 岱东月瞬间僵住,两秒后极其淡定地将手中文件倒了个转:“嗯,知道了。” “噗!小姐你真是太搞笑了!”贝儿捧腹大笑道,“你要是想知道帝君大人的情况,直接问贝儿我不就好了?遥参那个大木头怎么可能明白小姐你这种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啊!” 岱东月抽了抽嘴角:“你给我滚粗去。” “别呀别呀!我说还不行吗!”贝儿连连摆手,嘴角却仍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笑意,“帝君的话,据说在玉衡真人婚礼的第二日就被玉帝陛下秘密召去了玉清宫,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连司命都不知道,只知道帝君回来后就派青桦去跟酆都大帝打报告,说是得了谕旨要下凡办公,然后就一头扎进了文昌宫,至今未归。” “以玄天的脾气和地位,一般的事情绝不可能劳动他亲自出马,”岱东月皱眉,“看来天宫是要出大事了……” “那……小姐你有什么打算?” “……准备一下,我要回武当山!” (159)咱们下凡吧 于是当玄天迈出文昌宫时,我们的女主角已然站在门外“恭候多时”了。 “终于舍得出来了?”岱东月板起许久不用的冰山脸,看着他凉凉道。 玄天瞥了一眼她身后包括遥参贝儿白泽等在内,来自泰山和武当山双方浩浩荡荡的数十来人,默默地咽了口口水:“东月,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去找你的,实在是玉帝有急事要我去办……等事情办完,我一定对你负责,好不好?” 此言一出,岱东月身后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负责?我去!帝君大人您到底对碧霞元君做了什么?! 岱东月大囧,气急败坏地捋起袖子就要往前冲,幸好遥参和贝儿一左一右拦住了她,急急劝道:“主上(小姐)你冷静点啊!冲动是魔鬼啊!” “放手!老娘真是白瞎了眼!居然会担心这蛇精病!关门!放摩可拿!老娘要把这王八蛋碎尸万段!” 众:“…………”元君你放摩可拿是不是略low了点? 玄天敏锐地抓到了“担心”二字,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你原来不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来找我的啊?早说嘛!害我这心里还有点小鸡冻呢……” “蛇精病!鬼才稀罕你的负责!我的紫气东来呢!?……白泽!你个死胖子竟敢偷藏我的紫气东来!?” “三师叔冤枉啊!是它自己偷溜过来的!它说它不愿意跟帝君做对……” “什么!?紫绮!东莱!你们不要以为最近刚修出点灵识来就可以跟老娘我浪!信不信老娘分分钟把你们剪成渣渣!?” 看着瞬间叛变闹成一团的众人,玄天好笑地摇了摇头——下一秒,身处暴风中心的岱东月只觉周身一轻,随后腾空而起直直往他的方向飞去! “她想知道的事,本君自会说与她听,闲杂人等就先退下吧。”帝君大人一把揽住美人纤腰轻轻巧巧将其安放到身边,而后笑眯眯地冲一众“闲杂人等”摆手道。 众人静默了两秒,“嗖”地一下全体瞬移而逃了。 岱东月:“……喂,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于是玄天只得恋恋不舍地将某只咸猪手从美人纤腰上挪开。 岱东月白了他一眼,余光瞥见他身后的文昌宫,神色突然凝重了几分:“你既然出来了,就说明……多少是有点头绪了,对吧?” 玄天挑眉:“哦呀,你竟然知道我要做什么?” 岱东月撇撇嘴:“我怎么可能知道,只是猜测而已——你接了玉帝的密旨,却不急着办事,反而窝在文昌宫数日不出,这就说明,你不是遇到难事需要找文昌帝君商议,就是你要办的事情本身同文昌有关。现在你出来了,看神情又不像是办完事的样子,那显然就是你已和文昌商议出了点可行的东西,准备着手去实施,对吧?” “知我者,东月也。”玄天灿烂一笑,眼底闪烁着全然没有任何掩饰的宠溺与痴迷,“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回武当山吧。” 岱东月顿时无语:“……你既然还是要回武当,刚才做什么把大家都支走?” 玄天神秘一笑:“当然是……为了给他们帮我们散播绯闻的机会呀!” 岱东月愣了愣,下意识地想象了一下那帮在目睹他一脸春风得意地搂着她,说着要对她负责的暧昧话语后,迫不及待退走的渣渣们会传出的八卦内容…… “杀千刀的玄天!你去shi吧!!!” —————————— 一个时辰后,真武行宫玄武书房,我们的女主角和男主角面对面坐在榻上: 玄天大致跟岱东月说明了一下他此次的任务内容,果不其然瞬间就打消了某人未消的余怒:“这什么鬼任务?前后要求也太矛盾了点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遵照灵宝天尊的提示去找了文昌商量。”玄天颔首表示赞同道。 岱东月表示不能理解:“你怎么知道灵宝天尊指的是文昌呢?据我所知,平常跟你来往最密的应该是司命吧?而且以司命的人脉,应该更容易帮你打探到那混世妖魔的消息才对啊。” 玄天笑笑:“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其实三大天尊骨子里都是十分自傲的人,仙阶在三品以下的仙神他们基本不关注,更何况朋友和你好不好,不是看来往密不密切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没有听说过么?” “啊,这么一说的话,贝儿以前好像是跟我说过,文昌帝君跟你的关系是所有仙神中最铁的来着。”岱东月恍然,接着问道,“那然后呢?你们这么多天都讨论出什么来了?” 玄天眯了眯眼:“起初我们什么也没有讨论出来,然后梓潼就建议说,先通过他的文曲星盘看一看人间的情况,因为那混世妖魔一出,必然会影响到很多人的命盘,从而影响到那些人的功名前程,那样的话他的文曲星盘上也就会出现相应的变化……” “这个我知道,蝴蝶效应嘛,”岱东月摆摆手,“这部分就跳过吧,后来怎么样?你们观测到了什么吗?” 蝴蝶效应是什么东西?玄天迷惑地眨了眨眼睛,见人岱东月半点没有想解释的意思,也就只好压下心头的好奇,继续道,“换了种思路后,我们果然很快就在梁州和荆州交界处观测到了较大的命数波动。” “也就是说,那里就是你下到凡间的第一站了?” “不错。”玄天点点头,语气突然一变,“除此之外,我还注意到了一个秘密……一个那几位大佬没有告诉我,却无比迫切地希望我能尽快领悟到的秘密。” 他的语气太莫测,听得岱东月也不由紧张了起来:“是……是什么?” “……你得先跟我保证,不能跟任何人说,且不管我此行结果如何,你都不得插手,更不能跟着我一起去。” “这不可能!”岱东月果断摇头,“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跟你一起下凡办事的,这次你无论如何别想甩下我!” 玄天眼神一闪:“别说一起去了,光是让你知道这件事,就已经增加了我完成任务的难度了……” 岱东月眉头一挑:“你丫敢嫌我碍事?!” “呃……说实话确实有那么点……” “你特么还是不是男人!”岱东月手叉腰,女汉子十足地捶了他肩膀一记,“老娘我都不怕危险愿意陪你出生入死了,你居然连完成任务的同时保护好我这么点小事都没信心办好?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无所不能的真武大神吗?” 玄天苦笑:“东月,这个真的不能开玩笑,你就不能乖乖呆在天宫等我回来吗?” “不能!”岱东月瞪着他,咬牙切齿道,“倘若那天你没有……吻我,没有戳破我们之间那最后一张纸,那么现在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拦你也没有资格拦你;可是现在……你休想再像以前那样做任何事都把我蒙在鼓里、排除在外!” 玄天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岱东月也定定地看着他,一副死不妥协英勇就义状。 半晌,玄天长叹一口气,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髻喃喃道:“如此,便一起去吧……” 岱东月眼神一软,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他的腰,点了点头道:“嗯……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了吧?” 玄天:“……你们女人是不是都这么热衷于秘密?” “那当然!听秘密,信誓旦旦说保守秘密,转头再以不说出来会憋坏的名义把秘密传给下一个所谓的‘朋友’可是我辈八卦女子最基本的生存之道呀!” 玄天:“…………” —————————— PS:刚开学有好多事情要忙,课程表也还没定好,估计这周四之前更新时间都不会太稳定,当然,还没有到断更的地步,不过为防万一还是提前跟大家说一下。 (160)天宫秘辛 先前已经说过了,岱东月穿越到的这个世界和她原来的世界是有着根本性的不同的——在这个世界里,人类的朝代交替虽和现代基本一致,可大陆对于九州的划分却从未更改过,而且每当凡人发展到明清快接近现代的时候,人间就会出现大乱,五千年文明一朝尽毁,统一之后的王又会重回到最初大禹分封九州的状态。如此五千年一循环,从未出过任何差错,久而久之便造成了三界九州范围内语言服饰文明等各种混乱。 对此,岱东月的最终结论是,这个世界应是自己原先所处的那个世界的对立面,在这里,人类注定永远无法超越仙神妖魔,就好像在她原本的世界里,人类不断发展甚至走出地球探索宇宙,那些九天之上的仙神却都成了神话中虚无缥缈的存在一样。 可有一点她忽略了,那就是这个历史朝代无限循环更替的世界,实际存在的时间其实早已远远超过了她原先的世界——倘若“万千世界众生平等”是真的,那这个长寿到反常的世界又该如何解释? 这个问题,连穿越而来,对平行空间有着别样认知的岱东月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就更别提土生土长在这里,对其他平行空间一无所知的众人了——若不是因为此次任务触及到了其间的真相,连玄天也不会意识到,原来在平静安逸的生活之后,还掩藏着这样惊天动地的一面。 “这之中牵涉太多,我赶着任务,和梓潼探知到的也不完全……”已经从恋爱模式转回到谈正事模式的玄天对着端坐在榻几对面的岱东月皱眉道,“现在我能确定的只有一件,那就是实际上,我们这个世界的寿命早就在数十万年以前就尽了!之所以能拖到现在……是因为数十万年以前,人间出了一批精通人妖仙魔四道所有术法知识的天才,合众人之力硬生生扛下了灭世之劫!……可即便如此,这个世界也不可能完全逃脱天道轮回的束缚,从那以后,三界之中妖魔横生,祸害得人类始终无法顺利进步发展;此外每隔一段时间——长则数万年,短则一两千年——天命就会降下劫难,或是天灾,或是人祸,企图再次毁灭这个世界。” 说到这里,玄天很自觉地停了下来,等着看对面某只大惊失色的表情。可他万万没想到,岱东月听完脸上居然没有一点惊讶的神色,只是嘴角抽搐了一下无语道:“所以,你这次的任务,就是解决新一轮的大劫,然后拯救世界?” “哎?啊!是……是啊!”玄天诧异地眨了眨眼睛,“话说,东月你都不觉得吃惊吗?” “……还好吧。”对于一个好莱坞电影的忠实粉丝而言,以一己之力打倒小怪兽,击破生化危机,阻止外星人入侵,拯救全世界,以及飞车爆破最后一分钟营救什么的早都是家常便饭了啦…… “我家东月果然淡定!”玄天笑笑,“不过你本来也不用太过担心,因为据我和梓潼的分析,这次的劫应该不是完整的灭世大劫,而是之前一次大劫遗留下来的部分祸根,只要及早除去,不会有什么问题。” 岱东月了然:“原来如此,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那几个大佬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一个人去办了——一来,这次大劫难度本就不大,你一人足矣;二来阻止大劫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本就属于逆天而行,自古唯有以下克上者才能拼过天命,他们这种级别的出手反而有可能招致更大的祸患。对吧?” “对。”玄天赞赏地点点头,随即苦笑道,“不过那是之前了,现在你和梓潼都知道了这件事,再加上灵宝天尊的提醒,天道轮回对于我这个得到不少助力的克上者定然已有了几分提防,之后的行事,恐怕就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了……” “照你这么说……如果当初阻止灭世大劫的人不是一群而是一个,之后的这数十万年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岱东月一合掌,举一反三恍然道。 “喂喂……你就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我么?” “切,老娘秘密都知道了,还管你去死啊。” 玄天:“…………” “啊,对了,”岱东月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扯着他的袖子兴奋地追问道,“你方才说,这次劫难是上一次大劫遗留下来的,那上一次大劫是什么时候?谁解决的?” 玄天突然高深莫测地笑了:“那个人啊……是你认识的哦!” “我认识!?是谁是谁!?” 玄天笑眯眯地伸出三根手指,一字一顿道:“杨、二、郎!” “哎?!怎么会?!他不就是个真君吗?!” 玄天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一个仙女同凡人所生的半仙,如何能在短短十数年间肉身成圣?如何在玉帝和众仙神的眼皮子底下劈山救母?如何能在大闹了天宫一场后,还被本视其为耻辱的玉帝跳级封为真君?地位崇高至三大天尊都要乖乖留在天宫度日如年,他一个真君,凭什么赖在人间‘听调不听宣’?再想想他那鬼畜又拧巴的性格……他定然是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才能取得有如今这般超然的地位的。” 岱东月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可是……要不是这货当年不自量力硬抗这大劫,如今你何至于冒险下凡为他去擦屁股……” “东月,”玄天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表情是少见的严肃,“二二是我的好兄弟,无论如何,这样的话我以后都不想再听到。” 其实这话刚一出口岱东月就后悔了,毕竟以当时杨二郎的实力,能做到这一切已经是超乎想象的牛逼了,谁又能料到之后的事情呢? “抱歉,是我失言了。”她垂下眼帘,语气中满是愧疚。 玄天莞尔:“好啦,你也不用太在意二二的事。倒是你自己,要真想跟我一同下界,就得赶紧抓紧时间去跟酆都打报告,否则晚了我可不等你哟!~” (161)熊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靖曲城位于梁州和荆州交界处最南部,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三线小城市。 玄天和岱东月此刻就站在靖曲城城门口,一个腰佩绚丽神剑丰神俊朗,一个肩披紫绸绦带绝美动人,青锦道袍领口上还刺着天下第一道观三清观的标志图案,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这绝逼是一对术法高深的道门师兄妹。 “你确定是这儿?”岱东月瞥了一眼即使下凡出差也不愿吃半点亏,坚决要扮成九州混得最好的修道士的帝君大人,挑眉凉凉道。 “当然。”玄天笑眯眯地点点头,“混世妖魔降生前,他所选择的降生点附近会有奇异的妖气弥漫而出,你没闻出来?” “没有,”岱东月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我只闻到城门里面飘出来的烤番薯的香味。” “……啊,忘记这是只有被赋予了除妖任务的我才能闻到的气息了。”玄天淡定地微微一笑,拉过她的左手道,“走吧,我们得赶紧找出妖气的源头。” 岱东月嘴角一抽,硬是止住了脚步瞪着他:“喂喂,你听不出来我是想吃烤番薯了吗?” 玄天转头一挑眉:“你确定?那玩意儿吃多了会噗噗的哦!” “噗噗你妹啊!别以为用卖萌的方式婉转地膈应我我就会放弃!我!要!吃!” 玄天长叹了一口气:“以前人家总说,山珍海味吃多了难免会向往清粥小菜,我说东月你会不会哪天看腻了我,也同现在似的,抛弃我跟一吊丝私奔呐?” “煽情扮忧郁也没用!我!就!是!要!吃!” “……好吧,我给你买就是了。” 烤番薯摊离城门口其实不近,两人闻着香气进城,一路走了四五百米才找到,周围还围了一大推排队等着的百姓——眼下已是冬末,正是春暖大地,最风和日丽的时候,按理说没有多少人会吃烤番薯,可这小摊的生意却兴隆至厮,再加上香气远播,口味想必非同一般,难怪能把岱东月这等先后混迹娱乐、仙神两圈,见过无数珍馐美食的高级吃货的馋虫勾出来。 两人耐着性子排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排到了队伍最前面,顺利买到了两个香气四溢的大番薯。谁料才走出摊子几步,岱东月甚至还没来得及咬上一口,背后忽然传来了几个孩童嬉闹的声音,紧接着她便被一人撞到了后腰,手一晃,香甜酥软的烤番薯径直飞了出去,而后“啪”地一声糊到了路旁的灰墙上! 岱东月愣愣地看着那两团还冒着热气的,沾满了黑灰的番薯糊缓缓从墙上落到地上,一旁的玄天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是哪个天杀的熊孩子敢撞我!?” 果不其然,下一秒,我们的女主角便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双手叉腰作泼妇状恶狠狠地瞪着她身后闹作一团的熊孩子们:一共三只,两男一女,七八岁的样子,分别穿着红黄绿三色袍衫,乍一看上去跟个移动红绿灯似的。 “干什么啊大婶!”其中穿着大红袍衫,满脸痞气的男孩闻言,不耐烦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就是撞了你一下吗,难不成你还要跟我一个小孩子计较啊?” 大大大……大婶!?岱东月倒吸一口冷气——虽然她实际年龄远远不止大婶级别,可不管是外貌还是心理年龄她都该是姐姐!姐姐好吗!? 后退了一步的玄天闻言同情地看了那熊孩子一眼,想了想,又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 “凭什么我不能跟你计较?国法有规定我不能跟你计较吗?”岱东月怒极反笑,“看你也是懂事的年纪了,家里长辈就没有教过你撞到人要先道歉,面对长者要恭敬有礼吗?既然你作为孩子没有守好孩子应守的礼仪,那么我这个做大人的又何必遵那些尊老爱幼的规矩?小孩子不懂事?在我看来你们懂的可不比我们这些大人少!反正眼下你的家长不在……就让我这个‘大婶’好好教教你我们九州千万年传承下来的礼仪文化吧!” 说着,岱东月一把抓住红衣男孩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伸手往他屁股上狠狠一拍! “啪!第一下,教你做错事就要勇于承担!不准砌词狡辩推卸责任!” “啪!第二下,教你敬重长辈言行恭敬!不准污言hui语胡乱骂人!” “啪!第三下,教你举止规范音容端庄!不准在大街上嬉戏打闹影响他人!” 三记毫不留情的巴掌下来,男孩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男孩一哭,他的两个小伙伴当即也慌了神,绿衣小男孩冲上去拦住岱东月将将落下的第四掌,黄衣小姑娘则拽着她的裙角眼泪汪汪地求饶道:“大姐姐!对不起!是我们不对!我们不该撞你!你就原谅阿满吧!” 岱东月被她的大眼睛一萌,心中怒气当即散去不少,一撒手放下了被她唤作“阿满”的男孩,又不轻不重地拍了他脑袋一记道:“看在小妹妹替你求情的份上,我今天就放你一马,以后若敢再犯,我定轻饶不了你!知道了吗?” 阿满抽噎地点点头,两个小伙伴连忙过来搀着他往回走,谁料才走出十几步,岱东月刚觉着舒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却突然转身冲她做了一个嚣张至极的鬼脸! “呸!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管教老子!去死吧老太婆!” 话音刚落,他便果断转身飞奔而去,全然不顾两个被他这一举动震惊到愣在原地的小伙伴会不会被人岱东月迁怒。 还好,岱东月已经被气傻了,站在那儿呼呼喘着粗气,一时并没有要追的意思。两个小伙伴见状匆忙向她弯腰道了声歉,也随即跑开了。 “真是……真是气死我了!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样啊!” 全程冷眼旁观的玄天这时终于走了上来,眯着眼睛看着阿满飞奔而去的背影,沉声道:“我们跟上去。” “哎?!”岱东月诧异地看着他,“你不是真打算追到人家里问候人全家吧?我没事的啦,到底只是个孩子,我教训也教训过了,算了吧……” “不是的,”玄天摇了摇头,“刚才那一瞬间,我从他们三人周围感受到一丝突然爆发出来的妖气,混世妖魔极有可能在他们三人中间!” “什么?!”岱东月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回忆了一下方才的场景,眉头不由一皱,“你是说……那两个孩子冲上来拦我的时候吗?” “嗯,这事一会儿再说,我们先跟上,免得一会儿跟丢了。” “……好。” (162)别样神棍 于是两人跟着那个叫阿满的男孩,一路来到了一座大宅前——仅从斑驳脱落的雕花门墙便可看出,这是一户曾经辉煌无比,眼下却大为败落的古老世家。 “伊集院?”岱东月抬头念了一遍挂在门前的牌匾,皱眉道,“好奇怪的名字,不像是九州本土人呢。” 玄天不语,径直上前摸了摸立在门口的两尊石狮,又走到墙角对比了一番,最后才道:“这宅子是按照四象八卦位建造的,设了不少精妙的阵法,虽然现在因年久失修大多失去了功用,但我可以肯定,这户人家是,或者曾经是附近著名的道法世家。此外,伊集院不是院名,而是姓氏,这家人的祖先,应是从三岛十洲中的瀛洲迁移过来的。” “三岛十洲来的?难怪能成道法世家。”岱东月了然,看着大门挑眉道,“不过……看这院门现在的样子,似乎里面住着的人,日子不太好过呢。” 玄天耸耸肩:“修仙一道全看天资,天资不好,后天再怎么努力进步空间也很有限。想来这家人该是连着好几代都没出什么好苗子,才会沦落至此吧。” 岱东月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要不先去找找另外两只的家?” 玄天摇摇头:“不用,阿满一看就是孩子王,我们只需锁定他,另外两个小鬼头早晚会再遇到。而且……这宅子里混世妖魔的妖气……貌似更浓……” 正在这时,一个老妪拎着把扫帚跨出了大门,看样子该是准备清扫门前的台阶,不曾想一抬眼便看见了一对容貌极为出众的男女,正满脸凝重地打量着自家大门。 “两位是修道士吗?不知前来我伊集院府有何贵干?”老妪把扫帚搁到一边,冲玄天二人谨慎地问道。 一个扫地的老妪都能有这般眼界,看来伊集院这匹骆驼还没完全瘦死么。玄天眉头一挑,语气很是不满地斥责道:“有何贵干?从你们府里散出来的妖气都冲到天上去了,你们家主难道一点都没感觉到吗?堂堂伊集院府……什么时候败落到这般田地了?!” 此言一出,老妪果然色变:“休得胡言乱语!我伊集院乃是道法世家,怎么可能会有妖气……” “是与不是,都不是你这般身份的人可以妄加评论的。”玄天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去把你们家主叫出来。真是的……这才几百年不见,那臭小子怎么就把家败成这样?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帮他……” “啊!您……您难不成就是四百年前,向我伊集院府匿名捐助了一大笔流动资金的那位大恩人?!”老妪瞪大了双眼惊呼道。 玄天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就是懒得应付这些才不让他告诉你们我的身份的,你们家主呢?” 老妪连忙毕恭毕敬地弯腰道:“我们荣家主哪里比得上尊上修为深厚,早在三百多年前就病故了。” “啊?”玄天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两秒后落寞地垂下了眼帘,“连他也不在了么……” 一旁的岱东月见状,叹为观止地咽了口口水——原来诸如“我观贵府妖气冲天近日必有血光之灾”什么的坑爹神棍的经典台词还可以这么翻新演绎的啊!这厮扯谎编故事连草稿都不带打的啊!这演技……坨坨地给跪啊有木有! 果然,老妪见玄天一副“亲友皆亡我独活,寂寞无边,何处话凄凉”的表情,同情心瞬间大涨:“斯人已逝,还请尊上不要太过伤心。不过尊上既然来了,要不要进来为荣家主上一炷香?顺便和我们现任的家主谈一谈家中妖气冲天的细节。”和荣家主一个时期的修道士,容貌又保持地如此年轻,修为定然是深不可测的,他说府中有妖气,自然不可能有假。 此时的老妪浑然没有察觉到,人玄天从头到尾根本没有透露过一星半点的信息,什么荣家主的故友、伊集院家的大恩人,都是她自己擅自对号入座说出来的…… “见不得人,祭拜一下也好。”玄天叹了口气,颔首道,“前面带路吧。” “好的好的!尊上请进!对了……您身后这位是?” “我女人”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玄天就接收到了岱东月恶狠狠的威胁眼神,于是舌头下意识一转,“我女人”变成了“我师妹”…… “师妹?”老妪惊奇地看了岱东月一眼——难道这也是一位隐藏着的女大神? 岱东月微微一笑:“婆婆唤我东月即可。对了,玄天师兄他不喜欢高调,所以我们的身份,还请不要让伊集院以外的人知晓。” “这是自然!”老妪从善如流地笑道。 “伊集院如今怎么样了?”玄天漫不经心地问道,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老妪长叹了一口气:“不瞒尊上,我们伊集院如今已是大不如从前了,其他分支先不提,本家嫡系一脉除了老夫人外,就只剩下年幼的现任家主了。您别看这宅子大,除了老奴以外,也就只有那么十几个丫鬟家丁而已。” 这么大的家除了下人,竟然只有奶奶和孙子两人?玄天和岱东月对视了一眼,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么现任的家主是……” “啊!瞧老奴这记性!竟然一直忘了给尊上介绍!我们家主现年七岁,单名一个满字,伊集院满!老夫人本名刘碧琴,因满主子年幼,家里的事情大多还是由老夫人代为打理着。除此之外,府里还有四个丫鬟,两个厨娘,五个家丁兼护卫,老奴是老夫人当年的陪嫁丫鬟巴拉巴拉……” 我去!那个叫阿满的熊孩子竟然是伊集院家的独苗家主?!难怪才这么点大就被宠得那么熊…… 说话间,老妪已然带着两人穿过前庭,来到了大客厅。 “两位尊客请在此稍候,老奴这就去请老夫人和家主。”老妪躬了躬身道。 玄天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好……” “等一下!”岱东月却在这时冷不丁出声打断了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供在客厅正上首的一柄宝剑喃喃道:“师兄……我怎么觉得,这柄剑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玄天闻言,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剑长三尺一寸,似石似玉,碧绿生光,一看就是人间罕见的仙器宝剑。 “这不是你……呃,传说中碧霞元君的佩剑碧落么?!” (163)碧落 中品仙器碧落剑,由铸剑真君座下首席弟子班娟一手打造而成。 说来班娟这货也是个奇葩,比起钻研铸造技术,他更痴迷于寻找各类稀有奇特的矿材,如果找不到自己心仪的矿材,哪怕他师父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绝不开炉工作——要不是这货运气不错,每每能找到绝佳的矿材炼制出各种极品仙器,铸剑真君早把这个一天到晚在外面鬼混找矿材,从不认真铸造的大弟子给逐出师门了。 碧落剑的原石,便是班娟在落云泽大渊湖旁发现的。当时突降大雨,他避无可避躲到了湖边,谁料竟有一方天青巨石浮于湖面之上载沉载浮,碧绿生光!班娟见状连忙入水采取,得手后发现此石韧而不刚,轻而不脆,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一种奇石,班娟大喜,立即携此石返回了师门,耗时六载铸成碧落剑。剑成之后无论春秋都呈翠绿色,宛如碧玉凝成,轻若鸿毛,落水不沉,极为奇特。 但奇怪的是,碧落剑的铸造过程并没有发生任何失误,材质也是极为罕见的奇石,以班娟的本事,完全可以将其打造成新一代神器,可不知道为什么,碧落剑最终却只落得了一个中品仙器的品阶,令班娟痛心疾首,铸剑真君也大失所望。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一柄中品仙器对于铸剑真君这种专业人士来说的确不算什么,但对一般的仙神,尤其是品级中上等的女仙而言,还是很稀罕的——毕竟存世的那几件神器都被最上面的大佬和几位帝君掌控着,上品仙器又多在那些好勇斗狠的男仙武将手上。 恰好彼时又是碧霞元君受封元君,初掌泰山之时,铸剑真君斟酌了一番,觉得这位实力派元君很有前途值得来往,便在求得班娟的同意后,将此剑作为贺礼送去了泰山。 不出铸剑真君所料,碧霞果然很喜欢这柄仙剑,再加上她那时也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便将碧落剑用作了自己的佩剑兼主手武器。 你确定?虽然我自己不记得了……但贝儿曾告诉过我,说我以前用的那把碧落剑早就毁在南蛮一战里了啊——岱东月诧异地看着玄天,传音入密道。 玄天皱眉——确实……根据当时的战争记录,你的碧落剑在战争发展到白热化阶段时,因承受不住杀红了眼的你灌注进去的大量仙力而断裂,你手下的几个副将当时都看见了这一幕,他们担心你进一步暴走,便出手制住了你并将你带回营帐,那断裂成数块的碧落剑便由此遗落在战场废墟之中……可眼前这一把,分明就是你的碧落剑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位……有什么问题吗?”见两人看过碧落剑后神色不定半天不语的样子,老妪奇怪地问道,“这是我们伊集院家的家传宝剑,什么时候成了碧霞元君的佩剑了?” “你们的家传宝剑?”岱东月眉一挑,刻意加重了“你们”二字的咬字,“什么时候得到的?怎么得到的?” “呃……这说来就话长了,要不老奴先去请老夫人和家主……” “叫丫鬟去请就是了,”玄天冷冷打断了她,而后在老妪错愕的表情皮笑肉不笑道,“倒是这柄剑……若不尽早解决,恐怕会为你们伊集院家招来大祸!” 老妪闻言大惊失色,匆忙出去唤了个丫鬟请老夫人后,便再度回到客厅,向已然站到上首,背对着她细细打量碧落剑的玄天东月二人解释了有关缘由。 话说回来,当年碧霞元君统领的南蛮之战在天宫战争史上也算是一场比较大型的战争了,而既然是非常正式的大型战争,名义上受天宫管辖的三岛十洲自然也得意思意思派些人过去参战支援,伊集院的先祖便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战争结束后,三岛十洲的人也准备着返回三岛十洲了,可就在这时,负责清扫战场的伊集院先祖意外捡到了一柄仙剑,彼时他是一个小有天资,却苦于没有好背景好装备的有志青年,得到此剑后大喜过望,二话不说当了逃兵,溜到了距离战场甚远的一座山中隐居修炼。三岛十洲的人找不到他,又觉着反正战争已经结束了,逃了个不起眼的小兵也闯不出什么祸事来,便没怎么追寻他,自行返回三岛十洲了。 此后,修炼有成的伊集院先祖凭借这柄仙剑横扫一方,并因此奠定了伊集院家流传数千年的道法世家之本,而这柄仙剑,也在伊集院先祖过世后作为家传之宝,被历代家主小心翼翼地供奉了起来。 听到这里,玄天的眉头已然又是一紧:“这么说,你们先祖捡到这柄仙剑的时候,它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完完整整没有一丝碎裂的痕迹?” “呃……如果族谱上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这样没错。”老妪点点头,心里有些疑惑这位尊上为什么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他们家祖先再怎么牛逼,也不可能拿一柄破损的剑大杀四方吧?又不是铁碎牙…… “笃,笃,笃——不知贵客到访,老身有失远迎,还望贵客见谅。”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苍老中带着沉稳与祥和的声音,玄天二人闻声转头,见一身穿宝蓝长裙,外罩褐色对襟背心,头梳高髻的老妇人拄着龙头拐杖缓缓走了进来,身上虽没多少灵气,却自有一股常年累月养出来的富贵优雅气质。 老妪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恭敬道:“老夫人,这位是玄天尊上,那位是尊上的师妹东月姑娘。”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忽然一低,“玄天尊上乃是四百年前荣家主的好友,就是当时向伊集院府匿名捐助了一大笔流动资金的那位……他本是想来探望一下荣家主的,没想到此前闭关太久消息闭塞,不知道荣家主早已过世,刚在门口又感应到我们府里有妖气,老奴便自作主张请他进了来。” 老夫人闻言,不动声色地颔首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老夫人。” 老妪应声退下,老夫人冲玄天二人微微一笑道:“两位请坐。”说完,她便自顾自地坐到了上首。 玄天东月对视一眼,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各自一撩袍袖,一左一右,潇洒淡定地坐到了老夫人下首。 谁料他们屁股还没坐稳,屋外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瞬间便阴了下来,一道闪电直劈下来落到客厅门前,年久失修的地板瞬间裂开一条不大不小的地缝,一路笔直延伸到老夫人脚前三寸处才堪堪停下,骇地她双腿一软,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想当初,四海龙王之首的敖广一家都不敢受岱东月的礼,刘碧琴区区一个凡人,又怎么可能平安无事地端坐在堂堂真武帝君和碧霞元君之上? “怎么样,现在相信我们的确是远远凌驾在你之上的存在了吧?”玄天好整以暇地往后一靠,双手交叉置于膝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狼狈起身的老夫人道,“若不想被天雷当场劈死,就乖乖到我跟前站着说话吧。” (164)南蛮遗祸 老夫人闻言脸色铁青,她根本不相信眼前这对年轻男女会是四百年前救了伊集院的大恩人,刚才那道闪电也一定是这个叫玄天的青年召唤出来吓她的,可那有怎么样?能轻而易举将天雷控制得如此精准的人,即便不是当年荣家主的故友,也不是如今连个像样的修道士都没有的伊集院得罪得起的。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都是浮云! 老夫人握紧了手中的龙头拐杖,起身缓缓走到了玄天面前,躬身道:“老身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尊上恕罪!” 玄天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家主何在?” “呃……启禀尊上,老身孙儿年纪尚幼,方才又在街上受了委屈,这会儿正在房里闹脾气呢。”老夫人尴尬地笑笑,“不过家中事宜本就由老身处理,尊上有什么吩咐尽可同老身说。” “闹脾气?”玄天眉头一挑,“在街上撞了人不道歉,反而恶语相向,结果被人教训了几下,就这样还好意思闹脾气?伊集院家就是这么培养家主的?” 老夫人愕然:“尊上怎么会知道?难道刚才尊上也在?” 玄天勾唇,朝对面的岱东月抬了抬下巴,后者无奈地撇撇嘴开口道:“你的孙儿刚才撞到的人就是我,打了他屁股三下的人也是我。” 老夫人闻言心情瞬间复杂了起来——按理说,家主被打可是大损家族掩埋的事情,她这个副手兼监护人既然得知,必然是要为他讨回公道的,可现在的问题是,阿满被打完全是他自找的,更何况眼前这两只实力深不可测的家伙根本不是现在的伊集院家得罪得起的…… 思索了一番后,老夫人决定这件事还是不了了之的好,于是她抱歉一笑道:“阿满年纪小不懂事,还请两位不要同他计较。对了,尊上不是说要拜祭荣家主吗?不如老身现在就陪二位过去祠堂看看吧?” “老夫人不觉得,比起祭拜阿荣,更重要的是解决贵府妖气冲天一事么?”玄天凉凉道,“如果你孙儿不愿过来,我们也不介意亲自去他房里看看。哦对了,东月你别忘记把碧落剑也带上。” “尊上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人勃然大怒,“难不成是在怀疑我孙儿?你……你不许动我家传宝剑!” “我没动啊,”岱东月无辜地耸耸肩,抱着怀里的碧落剑道,“我只是随便招了招手,是它自己飞过来的。”即便内在灵魂不一样,但岱东月到底是碧霞元君在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气息神力几乎一模一样,碧落剑会回应她的召唤也很正常。 “你你你……” “别你了!”玄天不耐烦地一甩衣袖径自往外走去,“实话告诉你,你家里的妖气和你孙儿还有这柄剑绝对脱不了干系,若不想伊集院家连这最后一点根基都毁于一旦的话,就赶紧地带我们去见你孙儿!” ———————————— 而就在玄天等人气势汹汹往伊集院满的屋子走去的同时,一黄一绿两个小小的身影也同时来到了伊集院府门口。 “小芝!你也是来看阿满的吗?” “是啊……阿满刚才当街受了那么大的羞辱,回家后一定又要发脾气了,我担心他闹过头被老夫人责罚,所以想说来看看他。”陆小芝,也就是之前那个黄衣小姑娘满脸忧虑道。 姜绍,即绿衣小男孩,闻言眼底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妒意,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了笑意,伸手拉过陆小芝道:“那我们赶紧进去看阿满吧!” “嗯!” 殊不知他们跨进门口的那一瞬间,同时也是玄天等人带着碧落剑闯进伊集院满的屋子的瞬间,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直安分地被戴东月抱在怀里泛着浅浅碧光的碧落剑突然爆发出了一团诡异的妖气,惊得走在前面的玄天猛地转身,险些撞到跟在他身侧的老夫人! “怎么了?”岱东月浑然未觉地问道。 玄天脸色有些凝重地向她伸出右手:“把剑给我。” “哎?” “先前我还不确定……但现在我很肯定,这柄碧落剑已不是当初的碧落剑了,你与它前缘已尽,不适合再拿着它。” 什么前缘不前缘的,这货又在卖神秘了。岱东月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将剑递了过去。 玄天接过碧落,低声念了几句咒,而后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成剑,从剑柄开始缓缓划直剑尖,碧落剑身上的碧光猛地一亮,几秒后却又迅速黯淡下去,直至最后彻底消失,看上去再无半分仙器光泽。 “你对我家传宝剑做了什么!?”老夫人怒道。 “没做什么,不过是封印了它而已。”玄天淡淡道,“这把剑本就饱经风霜血腥,现在又染上了妖气,若不封印,很快便会转为妖剑。或者你觉得拿妖剑镇宅更平安富贵?那我解开它好了……” “不不不!不用了!尊上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老夫人连连摆手道,同时还唯恐避之不及地后退了好几步。 玄天不屑地呲笑了一下:“走吧,进去看看你那好孙儿。” “我说过了别来烦我!” 好嘛,这下不用进去了,人小鬼头已经不耐烦他们的声音,自己主动从内室冲了出来…… “啊!是你们!”阿满一见岱东月和玄天,小脸当即惨白,“你们……你们太无耻了!居然还跟到我家里来!” “阿满,不得无礼!这两位可是家里的贵客!”老夫人板着脸呵斥道。 “什么?!奶奶你搞错了吧?他们算哪门子的贵客!?我……”话说到一半,阿满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了,他扼着自己的脖子,小脸涨得通红,可就是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来。 “阿满你怎么了!”老夫人大惊失色,连忙冲上前俯身为他查看喉咙。 “老夫人不用担心,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噤声术罢了。”岱东月微微一笑,按下肩上因施术而自动飘起来的紫气东来,看着眼底渐渐升起惊恐的阿满道,“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安静待到一边装乖卖萌就够了,知道么?” 老夫人+阿满:“…………” 玄天咽了口口水,自动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老夫人!表小姐和姜小公子来了!”好在门外传来的这声通报及时化解了屋里的尴尬,老夫人干咳了一下,对玄天东月二人勉强一笑道:“两位,我孙儿的朋友来看他了,你们看……” “正好,我们也想见一见你孙儿的朋友。”玄天雷打不动地微笑道,“毕竟妖气什么的总不会平白无故生出来,你孙儿从别处沾染上也不是没可能的对吧?” 此言一出,老夫人如获大赦,岱东月却是若有所思——刚才这厮一进屋子就突然伸手要走碧落剑,难不成是碧落剑跟那妖气……或者说跟这屋子里的什么人有关联?那他不是应该把关注点放在伊集院满身上吗?为什么要去见他的朋友……是了!算算时间的话,这两个人踏进府里的时间差不多正是他们刚进屋的时间,这么说的话……妖气的来源不一定就是伊集院满,也有可能是那两个人! 唉……碧霞元君那些副将也是的,碧落剑到底是他们主帅的佩剑,怎么能因为断裂就不要它了呢?捡回去没准儿人班娟还能给修好呢!要是当初捡回来了,哪有如今这一大堆后患……啧,真是太特么糟心了! (165)你不知道的事 腹诽归腹诽,几个心思各异的人终是借着陆小芝和姜绍到访的借口离开了伊集院满的房间,再度往前面的大客厅走去。 “小芝是阿满的远房表妹,家里离这儿就隔了两条街,从小和她表哥一起玩到大。”去客厅的路上,老夫人如是介绍道,“至于姜家,数百年前本是我伊集院门下的弟子,虽没什么天资修道,做起生意来却很有些本事,家主便资助他另立了门户,如今也是方圆千里内数一数二的富户了。” “哦……这么说,姜家和伊集院家的关系应当是很好的咯?”玄天挑眉问道。 老夫人苦笑:“以前是很好,我伊集院府刚没落那会儿,姜家还无偿提供给我们不少资金帮忙周转,可几百年下来,伊集院府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姜家渐渐地便有些不耐烦我们,若不是这一任的少主姜绍同阿满自小情同手足,恐怕姜家早就同我们断绝往来了。” “人之常情,换了我我也不耐烦。”玄天一点同情她的意思都没有,自顾自凉凉道,“再大的恩情,也架不住年复一年,犹如附骨之疽般的无度索求。” 老夫人闻言,当即不满道:“可当年若不是我们……” “老提当年有意思么?”玄天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一个人在修道上有没有天资前途,幼时便可看出,既知无望,为何不像姜家先祖那般转投他行?非要赖着人家过活?几百年了,姜家对你们早已是仁至义尽。” 老夫人抿唇,终是没敢厚着脸皮继续反驳。 说话间,众人已然抵达了客厅,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厅里面色焦急的陆小芝和姜绍。 阿满见状当即叫嚷着率先跑了进去:“小芝!阿绍!” 陆小芝闻言立即转过身,一把握住急冲过来的阿满的双手,上下打量着他担心道:“阿满,你没事吧?” 一旁的姜绍却是把注意力放到了他身后的玄天和岱东月身上:“啊!是刚才那两个人!”可话刚说出口,他便后悔地连忙捂住嘴,靠近阿满小声问道,“我说……他们不会真的追到你家来找你算账吧?” 阿满撇撇嘴:“不是啦,他们本就是打算来我家的来着。” 姜绍:“……有这么巧的事?那你还真是不走运。” “……阿绍,俗话说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兄弟我刚被人打了三记屁股,你是不是也该陪我一起?” 姜绍沉默了一下,脸上突然就换成了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太过分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伊集院满连连点头:“就是说嘛!” 岱东月+玄天:“…………” 老夫人+陆小芝:……阿满你真是太单蠢好骗了! 无语了一会后,老夫人径直走到陆小芝跟前问道:“小芝,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 陆小芝恭恭敬敬地冲她行了个礼道:“不瞒老夫人,我和阿绍是担心阿满因为刚才在大街上和那位大姐姐的事情回家后受您责罚,所以过来看看。” 岱东月闻言眉一挑:“他刚才可是直接扔下你们不管自己逃走的,你们就不生他的气吗?” 陆小芝天真无邪地笑笑:“我们早习惯啦!阿满他就是这个样子的,虽然关键时刻贪生怕死一点,但平时待我们还是很好的哦!” ……喂喂,那种只能算是表面上的酒肉朋友吧?少女,你这么纯洁无私白莲花你家里人知道吗? 对于自己孙子那劣质的秉性,老夫人自然是再清楚不过,闻言只得尴尬笑道:“老夫人我接待贵客还来不及,哪有空责罚他?对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两个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啊?” “好啊好啊!我要吃红烧肉!”阿满当即欢呼道。 “没人问你要吃什么。”老夫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转身又朝玄天东月二人笑道:“两位若还没有定下住处,不如就在我们伊集院府住下吧?” 岱东月询问地看向玄天——某位一到客厅就将注意力放在三只小鬼头身上半天没有说过一个字的帝君大人没有任何反应,只在这时看似无意地抚了抚被他挂在腰间暗淡无光的碧落剑。 于是岱东月微微一笑:“如此,有劳老夫人了。” —————————— 是夜,玄天一如既往(喂喂这个词到底几个意思啊)地敲开了岱东月的房门。 “怎么了?”岱东月见他大晚上地还随身带着碧落剑,心里突然生起些不详的预感。 “刚跟铸剑真君联系了一下,他说班娟现在就在梁州西部的名燕山附近采寻矿石,我打算找他看看这柄碧落剑。”玄天难得一本正经道,“这段期间,你就留在伊集院府,帮我监视那三个小鬼。” 听他这样说,岱东月当即就想反对,可“我和你一起去”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玄天便像早料到了似的果断打断她道:“混世妖魔降世在即,我们没有时间拖拖拉拉了,你必须留下来紧密看管那三人以防万一——当然了,要是能确认他们之中谁是真正的混世妖魔那就更好了。至于这把碧落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它命定的新主人九成九就是这位混世妖魔,所以我必须马上将它带离这里,找班娟那厮尽快查出期间的问题,以免它继续影响那三人,最终导致妖魔提前降生。” 岱东月抿唇,半晌终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好吧……你自己小心些。” 玄天微微一笑,伸手温柔地抚住她的脸颊:“放心,我不会乱来的。倒是你,监视他们的时候千万不要逼迫太甚,万一出了意外,我可救不了你。” “我像是那么不知道分寸的人么?”她不屑地撇撇嘴,“放心啦,要是真有意外,我就跑去找二二!反正这烂摊子是他自己搞出来的,由他自己收拾也是理所当然的!” 玄天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啊!你这么一说的话……貌似二二他驻守的那什么灌江口的离这边确实不是很远呐!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岱东月耸耸肩:“或许吧……对了玄天,其实我一直想不通,既然这是二二惹下的烂摊子,为什么那些大佬要交给你来收拾呢?” 玄天微微一笑:“大概是因为……他本事不够吧。” 岱东月:“…………” “好了,我要走了。你早点睡,明天记得帮我编个借口糊弄一下其他人。” “哎?你现在就要走?!” “时间紧迫,我怕夜长梦多。”他笑笑,而后极其自然地伸手抱了她一下,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缱绻的吻,“记得想我哦。” 东月脸一红,正欲伸手推开他,得了便宜就跑的帝君大人却已然瞬移消失在了空气中,她连个袖子边都没来得及摸到…… —————————— 与此同时,九重天上的文昌宫后花园内,文昌帝君正懒洋洋地半倚在贵妃榻上,一边喝茶,一边笑眯眯地看他家小血滕在花丛中玩命折腾他那些名贵至极的奇珍异草。 过了好一会儿,血滕才心满意足地捧着一大束漂亮的花朵乐颠颠地跑到他跟前,喜笑颜开道:“梓潼梓潼!你看这些花好不好看!” 不容易啊!总算把“父君”这个要命的称谓给改过来了……文昌欣慰地捏了捏他粉嫩可爱的小脸蛋笑道:“好看!” 不过,要是他能把这身男装换了变回女孩子一定更好看…… “真的吗!?那我送去给碧霞姐姐!”血滕欢呼一声,转身便要跑开,文昌连忙一把拉住他道,“那就不用了!” “为什么?”血滕转头,疑惑地看着他。 “你碧霞姐姐跟玄天帝君下凡出任务去了,暂时不在。”文昌微笑道,心里却忍不住地腹诽岱东月这个妖颜惑众的家伙成天失忆折磨人纯情少男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他家小正太,啊不,是小萝莉也不放过……实在是太可恨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血滕丧气地坐回到他身边,可两秒后又迅速精神奕奕地扯着文昌的袖子追问道,“那他们出的是什么任务?几时回来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文昌微微蹙眉,“其实这个任务本来该由你碧霞姐姐接的,因为她才是导致此次事端的源头,不过大佬们考虑到她现在状态还不稳定,便直接叫了她的代理监护人,也就是玄天过去代为处理。” 血滕疑惑地歪了歪头:“既然如此,为什么碧霞姐姐还要跟玄天帝君一起下凡呢?” “谁知道,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命吧,注定是她的活计,她躲也躲不掉。”文昌耸耸肩,语气变得有些无奈,“倒是玄天那个死闷骚,我怎么劝他都不听,明知道以他的实力硬接这个任务只会将原本的难度往上飙升N多级,也不想让他家东月受半分危险。可如今呢?还不是拗不过人妹纸带着她一起下凡了……”很显然,此次除妖任务还有很多地方,我们的帝君大并没有告诉别人,包括我们的女主角岱东月,以及……我们! 闷骚傲娇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哼! 血滕愣愣地张大了嘴巴:“真爱啊!这绝逼是真爱啊!”碧霞姐姐……看来我们今生是注定无缘了,还是等来世!再续吧! 文昌浑然不觉他三言两语间已然成功做掉了自己最大的情敌,自顾自感叹道:“是啊……不过无论如何,这次有玄天在,碧霞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但愿他们能尽快平安回来吧。” (166)关于成仙的烦恼 翌日早上,岱东月在丫鬟的带领下跨入前厅准备用膳,谁料刚一落座,便接收到了来自对面的阿满惊恐谨慎的目光以及老夫人复杂难辨的打量。 “怎么了?”她略略挑眉问道。 老夫人道:“刚才老身命下人去请玄天尊上一同用膳,没想到的是……” “没想到的是,他发现我师兄根本不在房里,甚至连床上的被褥都没有动过分毫,对吗?”岱东月微微一笑,镇定自若地接道,“老夫人不用担心,师兄他只是推测到了贵府妖气的来源,连夜出门调查去了。为防万一,昨晚临走前他还特意嘱咐过我,让我留在这里保护诸位。”言下之意,就是告诉她我岱东月这个人质还在这儿押着呢,你不用担心玄天拿着你们家传宝剑卷款私逃。 “原来是这样。”老夫人松了口气,殷勤地为她盛上一碗皮蛋瘦肉粥笑道:“东月姑娘尝尝,里面的皮蛋可是我们靖曲城的特产!” 岱东月颔首接过:“有劳老夫人。” 没过一会儿,陆小芝和姜绍就像约好了似的同时抵达伊集院府,邀阿满一起去郊外玩耍。 陆小芝:“阿满,我听人说郊外扶樱山上的早樱开了,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阿满双眼一亮,正想答应,老夫人却不悦地开口打断道:“阿满将来可是要继承家业的,怎么能一天到晚在外面玩耍?今个儿就算了。” 陆小芝抿唇,可怜兮兮地看向一旁的姜绍。姜绍冲她自信一笑,上前一步道:“老夫人此言差矣,香山居士曾有诗曰‘小园新种红樱树,闲绕花枝便当游’,可见当景游玩乃是风雅之事,我们看樱花可不是为了玩耍,而是为了陶冶情操,培养气质。难道老夫人希望阿满将来长大,是一个只会画符念咒的三流道士,丝毫不懂风雅与交际的废柴家主吗?” 老夫人哑口无言,岱东月也颇为惊奇地转头看着他——这厮小小年纪却出口成章,辩驳明晰至此,难道是传说中的神童? 半晌,老夫人终是丧气地冲他们摆摆手道:“算你小子牙尖嘴利……去吧去吧,记得别太晚回来。” 三只熊孩子立即欢呼:“老夫人万岁!” “樱花么?我也很喜欢呢。”岱东月在这时冷不丁插嘴笑道,“不知道三位小朋友能不能带姐姐一起去呢?” 三个小伙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由孩子王阿满鼓起勇气开口道:“去是可以……但你得保证不能仗着自己是大人,又精通道法,就欺负使唤我们!” “怎么会?我可是个温和善良又讲道理的好姐姐哟。”岱东月灿烂一笑,心里同时默默补了一句“前提是你们不要主动给老娘我惹事”。 温和善良又讲道理?阿满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过了一夜还有些隐隐作痛的屁股,小芝和阿绍则无语地对视了一眼。 “好了好了,我们收拾收拾赶紧出门吧!”岱东月笑眯眯地往外推了推三个孩子,同时转头冲老夫人道,“有我这个大人陪着,想来老夫人也更安心些,对吧?” 老夫人干笑了一下,点头称是——不点头还能怎么样?万一惹她不高兴直接跑路,家里根本没有人拦得住好吗!到时候她家的碧落剑,她家的妖气冲天肿么破? ———————— 于是半个时辰后,岱东月带着三个熊孩子顺利抵达了靖曲城郊外的扶樱山下。 扶樱山山如其名,遍植樱花,每年春天都会引来游客无数,是作为二三线城市的靖曲城唯一拿得出手的特色景点。 岱东月四人来得早,故游人并不多。山道上积了一夜的落樱,微风一拂而过,并不足以卷起那些花瓣,只是轻轻地掀了掀,看上去竟意外地有一种娇羞少女冲你眨眼睛似的美妙错觉。枝头盛开着的樱花瓣上带着晶莹的露珠,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纯净美好,使本有些清冷的初春山景也宁静怡人了起来。 看着走在前面的陆小芝兴致勃勃地缠着姜绍给她介绍各色樱花,花前月下吟诗作对的,岱东月冲跟在她身侧明明很好奇却迫于她先前的威慑力不敢靠近的阿满坏笑道:“喂,他们两个这样你侬我侬的,你不吃醋吗?” 阿满愣了愣,一脸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吃醋?阿绍擅长吟诗作对,小芝虽不擅长但喜欢看人吟诗作对,可我既不擅长也不喜欢吟诗作对,做什么上前给他们添堵还自讨没趣?”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们出来玩?” “我只是不待见吟诗作对,又没说不喜欢爬山游玩。”阿满翻了个白眼,“等一会儿阿绍词穷了,小芝自然会转过头找我玩的。” 喂喂熊孩子们,你们确定你们这样的相处方式真的没有问题么?岱东月抽了抽眼角,觉得自己有必要研究一下传说中的代沟问题,因为她发现她已经跟不上眼下熊孩子们的思维方式了…… 正想着,阿满突然大着胆子扯了扯她的衣角:“呐呐,东月姐姐,你昨天使的那个噤声术,能不能教给我啊?” 岱东月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噤声术只是很基础的小法术,伊集院家再怎么没落,你身为堂堂家主,也不至于连这个都不会吧?” 阿满撅起嘴:“法术口诀什么的倒是有,但奶奶不让我学这类玩物丧志的小法术,可我觉着,她是怕我学会了这些后对付她。” 岱东月下意识想象了一下“孙子闯了祸,老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教训,就被他大逆不道地扔了个噤声术封了口”的情景,表示非常能理解老夫人的“良苦用心”! 于是她干笑了一下道:“呵呵……这个嘛,我觉得你奶奶既然顾虑到了这个,就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我一个外人不好干涉,噤声术什么的还是等取得了你奶奶的同意后再说吧。” 阿满闻言,失望地垂下眼帘:“再这样下去……要等到猴年马月我才能修得大成飞升成仙啊……” 岱东月挑眉:“你想成仙?……恕我直言,且不论你的天资够不够格,就实际而言,当神仙可未必就是天下一等的快活事。” 阿满不解:“神仙长生不老,超脱世俗,还有什么不快活的?” 岱东月摇着头啧啧两声,道:“少年,你以为飞升了就没事了吗?须知道天宫之上神仙也是分仙阶品级门派阵营的,实力和势力不够的一样会被排挤欺负。” 阿满:“哇哦,听起来跟入仕为官一样黑暗啊!” “可不是!”岱东月狠狠点头,又继续道:“而且长生不老也有长生不老的烦恼滴!就拿结婚这事来说吧,碰上喜欢的,千把岁就闪婚生儿育女的固然多,但没碰上的,拖个几万年也是常有的事,以至于后来仙神之间年龄差越来越大,辈分也越来越乱——想象一下,倘若有一对神仙相爱了,女的年轻貌美,男的风流倜傥,好容易定下婚事递了八字,没想到两人的岁数却整整差了十万八千岁!不仅如此,女方还是男方祖上,一位远房的祖姥姥,你说这多愁人?” 阿满:“……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岱东月眨了眨眼睛,非常坦然地道:“我朋友告诉我的啊,他百年前刚飞升上天宫,可前不久居然又碰到了他!我问是怎么回事,他告诉我说他发现在天宫呆得越久,他就越弄不清自己跟周围亲朋好友七绕八弯的关系,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就自请削去仙籍,重新轮回投胎了。” 阿满:“……东月姐姐,我想了一下,觉着修仙这个事情实在不适合我,你看我以后要不就跟阿绍一起做生意怎么样?” 岱东月满意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称赞道:“孺子可教也。” (167)嫉妒是一把刀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当姜绍对着一株新品种的樱树支支吾吾半天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时,陆小芝终于失去了耐心,嘟着嘴转头来找阿满了。 “不知道就不知道嘛!做什么非要不懂装懂乱扯,这下圆不了谎了吧?”阿满极其自然地伸手牵过小芝,冲姜绍幸灾乐祸道。 姜绍咬唇反驳道:“只是刚好认不得那一株而已,我知道的可比你多多了……” :“是是是,姜大少爷最博学多才,行了吧?”阿满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扭头对陆小芝笑道,“小芝,前面有个山坡看风景特赞,我上次来意外发现的,带你过去看看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们快点过去看看吧!”陆小芝兴奋地直点头,二话不说拉着阿满往前跑去。 看着两人蹦蹦跳跳的身影,僵在原地的姜绍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敌意。 到底是孩子,警戒心真低。一旁的岱东月见状不屑地撇撇嘴,而后别有所指地凉凉道:“少年,将心比心啊。” 姜绍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被小伙伴们所知的一面竟意外被这个奇怪又彪悍的女子看到了,表情顿时狼狈了起来。“东月姐姐……我不是……” “嫉妒是一把刀,最后不是插在别人身上,就是插到自己心里。”岱东月没有看他,只是望着前面的阿满二人淡然道,“你们都还小,很多无心的事根本不必放在心上,好好享受你们的童年便好。” “童年么……”姜绍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忽而灿烂一笑道,“说的也是!毕竟阿满和小芝就是那样的脾气,我又不是不知道。东月姐姐,我们也赶快跟上去吧!” 岱东月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点头道好。 两个处于兴奋中的小鬼跑得飞快,这会儿已然跑没了影,不过她也不着急——早在出门前,她就已经不动声色地在三人身上下了追踪术,以她现在的实力,千里之内绝对丢不了。 看着岱东月不紧不慢地拐过一条条山道,跟在她身侧的姜绍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子,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山坡,坡前还有一座颇为精致的飞檐凉亭,阿满和陆小芝此刻便在其中,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青年挡在他们跟前,冲他们半弓着腰一脸谄媚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东月姐姐,我看那两人好像不是什么好人,我们还是赶紧过去把阿满小芝带走吧?”姜绍只瞥了那两人一眼,便果断拽着岱东月的裙角,躲到她身后谨小慎微道。 “不急,先观望一下再说。”岱东月挑眉淡定道,同时藏在袖中的右手悄无声息地掐了个千里眼和顺风耳,而后好整以暇地准备观看凉亭里即将上演的“好戏”—— “你们想干什么?”阿满将小芝挡在身后,看着面前谄笑地十分诡异的两个青年警惕地问道。 两个青年看上去俱是三十好几的样子,双眼凹陷,两颊泛黄,一身价值不菲的锦袍穿在其干瘦的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一看就是常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败家子弟。 “小朋友,这么早就来爬山啊?”左边那个高一些的青年开口笑眯眯道,“这都快中午了,你们一定饿了吧?要不要叔叔带你去吃点东西啊?” “不用了,我们不饿。”阿满板着脸拒绝道,可他身后的陆小芝却不给力,偏偏在这时候肚子要命地咕了一下! “哎呀,看来小妹妹已经饿了呢!”右边矮一些的青年夸张地惊呼,“你这做哥哥的也太不体贴了,小妹妹来,叔叔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陆小芝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谢谢叔叔,不过我们姐姐马上就会过来的,要是现在跟你们走了,姐姐找不到我们会担心的。” “哦?你们是同姐姐一起来的?”高个青年一挑眉,心想这两个小鬼年纪这么小,那他们的姐姐必然不会大到哪里去,一大早便带弟弟妹妹来爬山赏樱,说不定还是个极风雅的妙龄少女……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你们姐姐多大了?大早上地带你们来这里,不怕出意外吗?” 陆小芝眨了眨眼睛看向阿满,阿满想了想,而后十分严肃认真地开口道:“具体几岁不知道,不过她师兄和我伊集院家四百年前的家主平辈。” 青年:“…………” 气氛僵持了几秒后,矮个青年突然扑哧一笑,对高个青年道:“大哥,现在的小孩子真有趣,明明扯的谎荒唐至极,还一本正经跟真的似的。” 高个青年亦是哈哈大笑:“是啊!他要是伊集院家的人,我就是城主大人的儿子了,哈哈哈!” 阿满沉下脸,把陆小芝往后推了推,而后在两个青年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熟稔地念咒结印,十几秒后,他的右手掌心内便凭空燃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赤红火焰! “知道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么?”他抬头,阴森森地看着两个青年道,“伊集院家是大不如从前了,但就凭你们两个也想拐骗我伊集院满?哼……不自量力!” 话音一落,阿满右手一甩,掌心火焰立即飞出,并在半道上一分为二,同时击中了两人面门,瞬间轰出两朵极具艺术性的爆炸头! “嗷!” 两个青年一声惨叫,终于知道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连忙抱着头狼狈地逃出了凉亭,直直冲岱东月的方向而来! “啊!东月姐姐!他们过来了!” 岱东月不屑地冷哼一声,右手一扬,肩头紫气东来疾射而出——只是再轻巧不过的一卷一抹,当她放下右手收回紫气东来时,那两个青年居然就已经凭空消失了! “你做了什么?!”姜绍大惊失色的尖叫道。 “没做什么,不过是把他们瞬移去了靖曲城大牢里而已。”岱东月眉头微蹙,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惊一乍地真烦人。” 姜绍:“…………” “阿满!你没事吧!?”正在这时,凉亭里传来陆小芝的惊呼,岱东月神色一凛,下一秒便瞬移到了凉亭之内! “东月姐姐!阿满他昏过去了!”陆小芝抱着阿满半跪在地上,急得眼泪直掉,“他不会有事吧?!都怪我不好!要不是为了保护我,阿满也不会……” “你放心,他没事。”只一眼,岱东月便松了口气,宽慰她道,“他只是灵力耗损过多,睡个一两天就没事了。”看样子老夫人的确没有教这孩子任何基础法术,而是直接让他修习运用于实战中的诸多攻击性法术,不过以他的天资,现阶段学这些实在是太勉强了,回去得好好劝老夫人一下,免得她拔苗助长太过,平白毁掉一个还算有些前途的苗子。 “那就好!那就好……”陆小芝紧紧抱着阿满,小脸上满是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与欣喜,岱东月看着嘴角不由又是一抽——少女泥垢了啊,那两个青年又没把你们怎么样,有必要演得跟蓝色生死恋似的吗?她甚至都觉着,仿佛看到了一条马里亚纳海沟般深邃的代沟横隔在她和这些熊孩子之间,令她感到森森的无奈与无力啊! 殊不知,这时,被她的瞬移落下的姜绍也赶到了凉亭,就站在她背后神情复杂地看着陆小芝抱着昏迷不醒的阿满哭个不停…… (168)破而后立的碧落剑 而另一边,我们的帝君大人已然神速抵达梁州,找到了碧落剑的制作者,即铸剑真君座下首席大弟子班娟童鞋。(PS:碧落的相关资料取自游戏《新·剑·侠·情·缘》中碧落笔的神兵宝鉴,没特殊原因,就是百·度“碧落”一词时偶尔看到的~) 彼时班娟正蹲在名燕山脚下的一条小河边洗苹果吃,刚咬了一口,便听到有个揶揄的声音自他背后传来:“我们班娟大师什么时候混得这么落魄了?就算找不到心仪的矿石,也不至于颓丧到连猎只兔子的力气都没有吧?” 班娟保持着半蹲的动作僵了两秒,而后转头,面无表情道:“老子已经连吃了三个月的烤肉,好不容易才摘到这么一个苹果补充维生素,帝君大人你有什么意见吗?” 看着眼前即使半蹲着也魁梧得有些瘆人的中年糙汉,玄天轻轻一笑:“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班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少跟老子套近乎,所有围在碧霞元君身边纠缠不清的男人老子都不待见。” 这话乍一听,任谁都会以为班娟是因为看不惯碧霞元君“广交仙友”的作风迁怒玄天,但玄天却很清楚事实恰恰相反——班娟其实暗恋他家东月很久了! 想当年,碧落剑虽然没能成为神器,但好歹也是他花了六年辛苦打造出来的,就这么被师父送人多少有些舍不得,便在事后偷偷去了趟泰山,想观察看看那位新晋的泰山统摄是怎么对待他的碧落剑的。 没想到他刚飞到庆云行宫后山,便撞上了人碧霞元君在那里练剑的情景,瞬间被那一袭紫衣翩然,剑花翻飞的身影秒杀,从此情网深陷不可自拔! 悲哀的是,他这大半辈子不是混迹山林挖矿选石,就是闭关冶炼房打铁铸剑,交际和语言组织能力早就扭曲到了一个非人类的境界,初见之后仅在公开场合跟人碧霞元君说过两次话,便因严重的词不达意将她得罪了个彻底干脆,被碧霞元君无情地拉入黑名单,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这事儿众仙神们都知道,按理说,像碧霞元君这样道高望重的女仙,轻易是不会跟别的仙神公开撕破脸的,更何况人班娟还是她的第一佩剑碧落剑的制作者,铸剑真君座下的首席弟子,可当司命把那两次谈话的内容公布出来后,天宫那么多性格千差万别的仙神们竟然无一例外全部对班娟表示了深深的鄙视之情,瑶池女仙们更是将其列为“全天下男人死绝了都坚决不嫁排行榜”榜首,以至于班娟至今都找不到半个女朋友,可见这厮表达能力之恐怖。 也因此,他对碧霞元君的感情变得分外复杂——又爱又恨,又敬又怕,就跟赵敏周芷若合而为一后出现在张无忌面前似的。 “好吧,那我就不跟你废话了。”玄天笑笑,左手往后一挪,将掩在腰间的碧落剑抽了出来,“这柄剑,你可认得?” “碧落!?它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班娟大惊失色,猛地起身冲到玄天跟前,一把夺过碧落仔细查看了起来。 玄天眯了眯眼,将当年南蛮之战碧落剑毁损,以及伊集院先祖捡到这柄剑之后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最后问道:“依你看,这柄剑究竟是怎么回事?” 班娟不答,只是低声念了几句咒,而后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成剑,从剑尖开始缓缓划直剑柄,原本暗淡无光的碧落剑突然一亮,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碧光流转的仙器模样——很显然,他把玄天先前下的封印给解开了。 “果然……碧落剑升级了。”班娟脸色沉重道,“它现在的品质已经是神器级了,只因内部器魂缺失,又因潜意识里感知到了自己不久后的未来,才暂时保持着原先仙器时的伪装。一旦新主人出现,它便能大展身手!” 玄天不解:“它为什么会升级?难道是为了新主人?” 班娟摇摇头:“你搞错了因果。听说过破而后立么?以碧落剑的材质,完全可以成为神器,可当年我耗尽心血也只将它铸成了一柄仙器,连师父也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只以为是我铸造的过程出了问题。现在看来,我的铸造并没有问题,而是碧落剑的材质特殊,必得经历破茧化蝶的磨练后才能正式升级为神器。可这样的神器起初并没有器魂,必须引入外魂方能成为完全的神器,而且引入的外魂必须百分百同神器融合,否则极有可能两败俱伤。”说到这里,他凉凉地瞥了玄天一眼,“不得不说,碧霞元君现在用的那条紫气东来能成,真是万年难得的好运气。” “多谢夸奖,不胜荣幸。”玄天微微一笑,“这么说,正是因为碧落剑升级了,旧主又将它弃之不用,才引发了碧落剑新的命运,乃至不久后继任的新主人的出现?”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班娟点点头,“哎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碧落的新主人是谁?” 玄天笑笑:“这你不用知道,你只要告诉我,有没有办法阻止碧落剑成为那个人的佩剑?”自古以来,不管是拯救世界的英雄,还是毁灭世界的恶魔,都一定会有一柄趁手的神器傍身,若他能赶在混世妖魔降生前就KO掉他命定的神器,想来这趟任务定能轻松不少。想到这里,他又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道,“实在不行,直接毁掉也可以。” 他这么一笑,班娟不知怎的后脊梁骨突然窜上来一股寒意:“这个那个……众所周知,神器的主人从来不是凡人,你这要求简直就是在逼我逆天而行,所以……恐怕……有点难度……” 玄天雷打不动地继续微笑:“那么,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呢?” “怎么着也得三五年吧!” “哦?” “……我赶赶工的话,一年半载什么的……” “嗯?” “卧槽!你就是拿刀架在老子脖子上也得两个月!” 玄天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凌空一划,召唤出当年玉帝册封他帝君之位时亲赐下来的太阿神剑直接架到了他的右肩之上,笑眯眯道:“如你所愿,赶紧地开始吧。” (169)苗头啊苗头 一晃眼两个月过去了。 玄天一直没有回来,岱东月表面不动声色,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好在自打两个月前她带着三个孩子赏樱回来后,便向老夫人主动请缨说要教导阿满修炼,从而成功转移了自己和其他人的注意力,再加上所谓的“冲天妖气”并没有引发什么恶劣后果,才渐渐打消了众人的警戒心。 这日午后,伊集院府后院,宽敞的草地上,岱东月正有模有样地教导阿满学习初级引雷术——只见她掏出一张初级雷符,左手持符,高抬右手掐剑诀作引雷状,同时脚踏七星禹步,集中精神喝道:“五雷猛将,驱电奔云,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左手上的雷符便猛地燃烧了起来,岱东月镇定地将右手往身前空地利落一划,原本晴朗的头顶瞬间聚起一片乌云,一道儿臂粗的闪电伴随着隆隆雷声轰然劈下,将立在她跟前的一个大木桩子瞬间劈了个粉碎! “哇!好厉害!”一旁的阿满和小芝见状,十分捧场地拼命鼓掌尖叫道。 岱东月得意地撩了撩头发:“这算什么,要是我没有压低法力输出,把你们伊集院府整个儿夷为平地都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吊!?我也要试试!”阿满闻言,连忙举手兴奋地喊道。 岱东月于是随手甩了厚厚一叠雷符给他,满不在乎道:“自个儿玩去吧,雷符的制法我晚上再教你。” “东月姐姐万岁!” 看着阿满抱着一叠雷符兴冲冲地跑去另一边练习引雷术,岱东月好笑地摇了摇头,径直走到陆小芝身边,似是无意地问道,“对了,今天阿绍怎么没过来同你们一起玩呐?” 陆小芝眨了眨眼睛:“阿绍他今天要去私塾上学。” “哦……差点忘了他还是个富N代继承人来着。”和只要认真修炼道法的伊集院家主阿满、以及闲暇时随便学点女红妇德就成的邻家软妹子小芝不同,姜绍作为富甲一方的姜家未来继承人,必须从小接受各种精英教育,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时候,他在同龄的阿满小芝面前,要显得博学多才,知书达理地多的主要原因。 “五雷猛将,驱电奔云,急急如律令!” 不远处传来阿满的清斥声,岱东月和小芝闻声看去,却见他手中的符纸虽烧了起来,头顶却并未汇聚出半片乌云,阿满不高兴地撇撇嘴,随手扔掉了将将燃尽的符纸,冲岱东月飞奔而来:“东月姐姐!我明明是照你说的去做的,怎么会失败了呢?是不是你教我的咒语错了啊?” “咒语没有错,是禹步踏错了。”岱东月右手食指和大拇指一扣,不轻不重地在他脑门上弹了一记,“谁教你乱扔符纸的?这里可是草地,快去踩熄了它,免得引起火灾。” “哦……”阿满怏怏地应了声,抱着头乖乖转回去踩符纸了。 东月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刚才的对话似乎有些熟悉,于是下一秒,脑海中便突然响起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软糯的声音—— “三师叔,虽然基础知识很重要,但法术的话,还是要多实战才行哦……你看,这里都是草地,乱扔符箓很容易引起火灾哒!” 这个声音……难不成是她记忆中的那个红衣狐狸少年? “不好了不好了!” 正在这时,一个家丁打扮的少年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二话不说一把拽过陆小芝道:“小芝小姐!阿满少爷!我家少爷在私塾跟人打起来了!你们快过去帮帮忙吧!” 小少爷是谁?岱东月一头雾水,见人小哥就近拖着陆小芝就要走,连忙伸手拦住他道:“等等!你是谁?” “他是阿绍的贴身小厮。”阿满皱着眉头走了过来,看着他道,“你脑子有毛病吗?阿绍跟人打架你跑来找我们有什么用?应该通知私塾的先生或者姜家才是。” 哟嗬,这熊孩子原来也有成熟理智的时候啊。岱东月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阿满少爷您有所不知,私塾先生今天有事没能来上课,我家少爷本来是准备回去的,没想到不经意间听到有人在说小芝小姐和阿满少爷的坏话,当即跟他争吵了起来!小的想着伊集院府里私塾更近些,便赶紧过来求援了!” 岱东月闻言,眉头挑得更高了——这小厮居然能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脸不红气不喘地迅速将整件事全部解释清楚,且措辞得当,条理明晰……究竟是天生口才好,还是早就有所准备了呢? “那还等什么?!阿满,我们赶紧过去帮阿绍吧!”陆小芝闻言急忙道。 阿满虽然隐约感觉到了些许不妥,但他毕竟只有七岁,不可能像岱东月那般敏锐,只犹豫了片刻便点头应下,随即转头问她道,“东月姐姐,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岱东月摇摇头,道:“师兄派给我的任务是看护伊集院家,姜绍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陆小芝:“可阿绍是我们的好朋友啊……” 岱东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径自对阿满道:“方外之人行方外之事,留恋凡尘者难成大道。我看护伊集院家已是越俎代庖,若连孩童打架这种小事都要干预,那我早累死了。阿满,你自己带三个护卫去就够了。” 阿满:“……是,东月姐姐。” 于是阿满就这么带着三个护卫,和陆小芝一起随那小厮前往距离伊集院府不远,全靖曲城最出名的那个文曲私塾。 至于岱东月…… “以主人之名,摩可拿、摩多拿、摩古拿,速速现身!” 黑白灰三只灵兔凭空出现,轻轻巧巧地落到了她跟前的草地上。 “参见主人!主人好久不见!么么哒!” 岱东月面不改色:“我现在要隐身跟去私塾看看情况,为防有人调虎离山,你们三只留在这里看守,摩可拿,你能联系上露西么?” 摩可拿点头:“当然!在灵兽界我们可是好朋友!” “很好,万一情况有变,你们来不及联系我,就由摩可拿通知露西,让它带二郎真君过来压场,知道吗?” “是!主人!”三兔齐声道,一秒后摩可拿疑惑地补充问道,“可素……主人为什么要隐身跟过去,刚才直接跟他们一起过去不就行了吗?” “你懂个P啊!”岱东月鄙视地白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很多时候,只有隐藏在暗处,才能看到真相……” (170)熊孩子的世界,水一样很深! 当阿满和小芝带着护卫赶到文曲私塾的时候,争吵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十来个孩子分成两派扭打在一起,原本摆在书堂里的课桌椅东倒西歪,笔墨纸砚丢了一地,被争斗声吸引过来的路人们堵在门口看热闹,却没有一个有进去阻止他们的打算——先不提能进文曲私塾的孩子个个非富即贵,寻常人招惹不起,就算招惹得起,那些自诩成熟的大人又有几个会把孩童的吵闹当真呢?左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小孩子才多大点力气,根本不可能闹出人命,吵闹一番后也就没事了。 私塾里的人就更加了,先生不在,几个小厮根本压不住那些骄横跋扈的小少爷们,要不是阿满带着护卫及时赶到,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都给我住手!” 阿满一声怒喝,声音中暗带了一分灵气威压,于是前一秒还争斗不休的孩子们瞬间安静了下来,又惊又疑地齐齐回头看向他。 “阿绍!你没事吧?!”见众人安静了下来,小芝立刻跑到被推到在地的姜绍身边,将他拉了起来,担忧道。 姜绍摇摇头,神色不定地看向站在人群中心的阿满——七岁的童子,身高还不及成人腰际,脸却板得极其严肃冷峻,平日里痞气不恭的熊孩子气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身为修道世家的清高冷傲,凛然脱俗!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脱胎换骨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姜绍低下头,眼里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阴鹜…… 隐身坐在房梁之上的岱东月见状勾了勾唇,翘起个二郎腿,双手抱胸,微微低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底下的人,满脸都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阿满扫视了众人一圈,而后冷冷道:“听说,阿绍是因为听到有人说我和小芝的坏话才生气打起来的,左不过两三个人的事情,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就卷进来这么多人?” 十多个孩子没有一个说话。 岱东月挑了挑眉——看来,伊集院府虽然败落,阿满本人却的的确确是靖曲城孩子王无疑呢。难怪阿绍的小厮会特意去找阿满帮忙……想来比起护卫,阿满这个孩子王更能压制这些性格天差地别的熊孩子们。 “不说我也猜得到,”阿满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瞬间恢复原本的痞气孩子王形象,“反正肯定又是凑热闹的时候不小心被波及到,然后不知不觉就打起来了对不对?我说你们这群没脑子的怎么也不想想,难得今天先生不在,你们放着白送的假日不出去玩,反而在这里打架浪费时间,有意思吗?我都不想说你们了!” 众:“…………”对哦!他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阿满摆摆手:“行了,都散了吧。” “老大……你不追究究竟是谁在背后说你坏话吗?”离他最近的一个小鬼头半信半疑地问道。 “追究个P啊!本家主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八成又是在八卦我和阿绍还有小芝之间的三角恋了对吧?”阿满不屑地呲道,“这是阿绍唯一的点,一戳就爆,谁都知道。偏你们几个不识相,非要在他跟前提……”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姜绍一眼,“阿绍你也是,明知道他们故意拿你开玩笑,可每回都傻乎乎往里跳,敢再有出息点么?” 一直低着头不言不语的姜绍突然冷笑一声:“呵……不好意思啊,谁叫我就是这么小心眼又看不起玩笑呢?” 阿满皱眉,陆小芝见状连忙扯了扯姜绍的袖子压低声音劝道:“阿绍,差不多得了,你该不会真想把事情闹大吧?” “是又如何!?”姜绍猛地抬头,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原本儒雅清秀的正太脸上满是狰狞之色! 陆小芝毫无防备,被这一甩狠狠推到地上,抬头震惊地看着他:“阿绍你……” 姜绍根本不理她,径自冲到阿满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冷冷道:“伊集院家的家主有什么了不起的?若没有我姜家的接济,你早就破产流落街头了!” 阿满眼光蓦地一寒,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姜绍便突然脸色惨白,抓着他衣领的双手自动松开,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阿满看着他,淡淡道,“你先祖本为我先祖门下之徒,自立门户时便发过誓,姜家将世代侍奉伊集院家,凡有命令,定当遵从。接济?呵,下仆给主子跑腿那是天经地义的。” 姜绍怒极,双目赤红地暴吼道:“伊集院满!” “姜绍!”阿满毫不退缩地以更大的声音反吼回去,“我一直以来都把你当做亲兄弟!可没想到……你原来竟是这样看我的吗?!” 姜绍冷笑:“是,我从来没有一天把你当作亲兄弟过,别说亲兄弟了……连朋友都不是!若不是为了小芝,我堂堂姜家少主,怎么会纡尊降贵和你一个破落小道士为伍?” 此言一出,不仅是阿满,小芝,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当然,我们的梁上君子,啊不,梁上女子岱东月是不会呆住的,相反的,她甚至还无声地吹了声口哨,以表示对这场精彩好戏的赞扬。 “小芝?”出乎意料的,阿满并没有勃然大怒,反而很是震惊地瞪大双眼:“你是真的……喜欢小芝?” “废话!”姜绍忍无可忍地暴吼道,“从我看见小芝第一眼,我就喜欢上她了!我恨不得每天都能看见她,和她一起玩,可她每天每天地却只往伊集院府跑!” “……所以,你当初跟着送钱来的姜家帐房先生来到我家,并不是因为好奇姜家名义上的主子长什么样,而是故意接近我,从而接近小芝?你真的那么喜欢小芝?” 看着阿满受伤的表情和渐渐通红的双眼,众人不由心生同情,同时暗叹姜家小公子此番着实太不君子,小小年纪为美人竟不惜插兄弟两刀,如此心机,对以诚信起家的姜家来说也不知是好是坏。 唯有岱东月听出了些许不对劲,于是果断开了天眼将阿满和姜绍仔仔细细探看一番——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直以来她和玄天都只把注意力放在碧落剑和灭世妖魔身上,竟然没有注意到在阿满身上,居然还有一个极易发现,却也极不易被发现的重大秘密! “哈哈哈!是又怎么样?!想我姜绍,家世品性天赋文采哪一点比你差?可为什么大家都只听你一个人的?为什么你一句话就能叫他们统统闭嘴而我却只能被他们嘲笑捉弄?为什么小芝眼里永远只有你一个人?!”姜绍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周身渐渐散发出一股无形的戾气,“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嫉妒是一把刀,最后不是插在别人身上,就是插到自己心里。 看着已然陷入疯癫状态的姜绍,岱东月终于缓缓站了起来,身上的隐身术渐渐散去,一袭紫裙凭空出现! 只见她双腿一蹬,翩然跃下,轻轻巧巧正落到了姜绍面前,随后手腕翻转,肩上紫绸瞬间化出无数条绦带将姜绍阿满小芝三人与其他人全部隔开! “临兵斗者皆数组行前,”她双手一合,迅速结了个智拳印,“时空裂!” 众人只觉突有一紫衣倩影从天而降,随后便是无数紫色绦带强势占满所有人的视线,紧接着又听得一句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咒语自绦带中心传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当然有! 然后,伊集院满,姜绍,陆小芝,以及那个身份不明的紫衣女子瞬间消失在了众人面前,半点痕迹不留,利索地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171)史上最悲催的灭世妖魔 “嘭——” 片刻之后,靖曲城百里之外一处渺无人烟的空旷草原上突然凭空炸开了一团巨大的烟雾! 须臾烟尘散尽,出现了四个形态神情各异的人——岱东月半跪在地,一双凤眼紧紧盯着对面的姜绍,脸上满是凝重的表情;姜绍则站在她对面七八米处,余怒未消的脸上满是惊疑不定;阿满抱着已然昏迷过去的陆小芝站在他们中间,来回看了两眼后果断往后退去——通过两个月的学习,他现在已经充分了解到了岱东月的可怕,眼下这场面明显不大对头,自家手无缚鸡之力的表妹还是先躲开得好。 如此僵持了一分钟后,岱东月忽而一笑,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衣裙,视线却始终锁定姜绍片刻不离:“这还是我第一次消耗如此之多的法力施展瞬移之术呢,不愧是……灭世妖魔啊!” 瞬移之术的实际效果受施术者的实力以及所携带的人的状态影响,一般来说,施术者实力越高,所携带的人数量越少,大家的精神状态越好,成功的机率就越高。因此,对于还没有完全恢复到元女真身境界的岱东月来说,想要带着正处于癫狂状态即将原形毕露的灭世大妖以及其他两个与其休戚相关的副手级人物瞬移到百里外的安全地带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灭世妖魔”四字一出,姜绍脸色当即一沉,分分钟忘记了先前还在同阿满争吵,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岱东月身上:“你什么意思?” “还需要我解释么?”岱东月讥讽一笑,“如此滔天的魔力和妖气正从你四肢百骸不断汹涌而出……你不会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吧?” 姜绍不语,他自然也感受到了那股自他身体里莫名而出的强大力量和各种负面的情绪,听了岱东月的话后,他更是下意识地想要往里探索得更深,更深一些…… “东月姐姐,你搞错了吧?”正在这时,已然将陆小芝放置到安全地带的阿满再度返回,站在距离两人中间大约四五米的位置满脸诧异地劝道,“我们几个只是普通的小孩子,就算平时吵吵闹闹有些过分,怎么也不至于变成什么灭世妖魔啊?” 岱东月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我们?我刚才那话只是对着姜绍说的,你不用急着把自己和陆小芝也划分进去。” 阿满闻言更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啦!东月姐姐你听我解释……” “我早就觉得你们三个不对劲了,”岱东月抬了抬下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现在的熊孩子再早熟,也不可能早熟到你们这种境界,言行举止处处透着古怪和违和……现在看来,妖魔之气该是从你们出生的时候就已开始侵蚀你们的身体和灵魂,所以你们三人看上去虽然还是小孩子,潜意识里却早已被同化成了妖魔!只因苏醒之机未到,才没有撕破最后一层面纱,保存了你们最后一分人性,对不对?” “我去!你怎么就是说不听呢!”阿满烦躁地挠了挠头,转过去朝姜绍吼道,“阿绍,你倒是说两句解释啊!” 姜绍此刻已完全消弭了先前在私塾里的怒气,身上浓烈的妖魔气息也渐渐收敛,闻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有什么好解释的,她又没有说错。” 阿满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哈?!你脑子进水了吧!?” 岱东月呲笑一声:“到底是正主,消化能力就是好。” 姜绍凉凉地白了她一眼,侧头看向阿满:“阿满,我已经醒了,你和小芝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阿满:“……劳资不想跟你这个蛇精病讲话了,东月姐姐,要打要杀你自便吧。”说着,他竟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往陆小芝的方向走去! 姜绍:“…………” 岱东月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啊呀,难怪人家都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战友呢!你现在是不是觉着心情很复杂?”灭世妖魔再怎么牛,也不可能一个人毁灭整个世界,所以除了神器外,腻害的副手也是很重要的滴——姜绍这灭世大妖大概可算是史上最悲催的一只,还没苏醒便被人拐走了神器碧落,好容易苏醒了,却是在实力没有完全成长好的情况下被逼提前苏醒的,紧接着,强敌岱东月更是连口气都不给他喘地接踵而来,直接导致他还未苏醒的两个副手一个昏迷,一个同他“反目成仇”,特么这世界还让不让他灭了!?满满的都是敌意啊有木有!? 姜绍冷冷地瞪着岱东月,周身妖魔之气再度汹涌而出:“你找死!” 突然,就在“死”字吼出口的瞬间,一道暗绿色的光芒裹挟着妖魔之气自他身后忽然而至,姜绍下意识扬手接住——竟然是被玄天带着消失了两个月的碧落剑!? 此刻的碧落剑早不复之前碧光涟涟,仙瑞祥和的神器模样,反而通身带着骇人的妖魔血腥之气,剑身也变成了阴冷可怖的暗绿色,握在一身绿袍的姜绍手上几乎浑然一体! 是应主人召唤而来的么?这么说玄天到底还是失败了?果真天命难违么……岱东月脸沉如水,片刻后眼珠子一转,突然拔高声音问道:“姜绍,你就不奇怪,为什么明明你才是灭世的正主,可从小到大大家敬畏的却是阿满,甚至于连你‘心爱’的小芝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一个吗?” 刚握住神剑心里各种激荡澎湃的姜绍闻言心里当即咯噔一下,周身的妖魔之气也随之一滞:“为什么?” 岱东月嘴角微勾,用一种极其蛊惑的声音幽幽道:“因为他才是老天爷给你安排的头号对手……兄弟之情,远胜于你的领导力,众人归服……只有胜过了他,你才能真正成长为强大而冷血的灭世妖魔!想像一下……若他死了,就再也没有人同你抢小芝了……啊,你看,他又想背着你同你的小芝亲热呢……” 岱东月说这话的时候,一时赌气带着昏迷的小芝已然走远的阿满并没有听到,当然了,就算他直接站到岱东月身边,也一样什么都听不到——摄魂迷惑之术,历来是等级越高,作用的范围越小,成功率越高,效果也越强。而岱东月此刻向姜绍施展的禁咒级的摄魂术更是只能作用于一个人身上,以眼下姜绍还未完全成长开的状态来说,成功率足有九成! (172)我早说过这任务不难的嘛! 果然,姜绍原本通红的魔瞳瞬间涣散,他抬起手中碧落剑呆呆地看了一眼,下一秒竟是毫不犹豫地反手掷出,直往阿满后背而去! “阿满小心!” 岱东月故意高声疾呼,引得已经走远的阿满闻声回头,同时也解除了姜绍的迷魂术,紧接着,她又打出数道落雷拼命消耗碧落剑剑势的威力——饶是如此,阿满仍是被碧落的余波一下子掀到空中,勉强落地时身上衣衫已然被神剑带出的风刃割毁,只剩几块破布勉强遮羞。 阿满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突然“啊”地一声尖叫了起来! 昏迷状态的陆小芝原是被阿满搀扶着离开的,不曾想碧落剑忽然来袭,掀翻了阿满同时也撞开了她,故而到了这会儿,总算是在阿满的尖叫声中幽幽醒转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阿满!?” 陆小芝猛地瞪大了眼睛,二话不说直接冲到阿满跟前,霸气侧漏地一把解开腰带脱下身上的鹅黄曲裾将他牢牢裹住,而后转身,一边靠仅剩的白色底裙尽量挡住阿满,一边气呼呼地冲姜绍和岱东月吼道:“你们对阿满做了什么!?” 姜绍“刷”地接住一击不中自动返回的碧落剑,神情极为古怪地看着陆小芝以及躲在她背后瑟瑟发抖的阿满,半晌没有说话。 不过他不说话,始作俑者的岱东月可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笑眯眯地揶揄道:“小芝,你遮也没用,我们都看到了。” 陆小芝小脸瞬间通红:“东月姐姐你……看了也就算了,可是阿绍……” 姜绍连连摆手:“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陆小芝抽了抽嘴角:“……不,你显然是什么都看到了。” 姜绍:“…………” 岱东月咯咯一笑:“嘛嘛,不要这么严肃嘛!你们才多大啊,看到了也没什么。只不过……阿满你这么小就女扮男装玩异装癖,你家里人知道吗?” 阿满弱弱的声音自陆小芝身后传来:“知道……” 岱东月眉一挑:“哦?这么说是老夫人的意思?” 阿满没有回答,陆小芝却是叹了一口气:“不错,这的确是老夫人的意思。倒不是说她重男轻女,只是阿满是伊集院家仅存的嫡系,肩上压力极大,倘若从小被当作小公主娇惯,将来恐怕难成大器,所以老夫人才要求阿满扮作男子,等成年之后才恢复女子身份。” “难怪你总是毫不顾忌地同阿满在一块嬉笑,半点女孩子家的矜持都不顾……原来是表姐妹。”姜绍看着她们,语气郁闷又无奈——这么说来,他一直以来都在吃一个妹纸的醋?因为她和自己喜欢的妹纸是闺蜜走得太近?我去,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突然,就在他分神的这时候,一个墨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下了他手中的碧落剑! 与此同时,岱东月亦是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陆小芝和阿满跟前,终极防御神器紫气东来轻轻一展,瞬间便在他们周围布下了十数道高级甚至禁咒级的禁锢结界! “谁!?”姜绍猛地扭头,却什么人都没有看到,可当他再度回过头来时,陆小芝和阿满之前,已然多出了一黑一紫两道身影——正是岱东月以及刚刚赶到的玄天! “太慢了。”岱东月抬眉,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玄天勾唇一笑,双手奉上刚刚夺下的碧落剑似模似样道:“微臣救驾来迟,还请娘娘恕罪!” 岱东月:“……少来,你这两个月都干什么去了?” 玄天嘿嘿一笑:“不是说了,我去找班娟帮忙嘛!谁知道那小子太坑,花了两个月也没能把碧落剑销毁……刚才我还和他一起拿大铁锤敲着呢,谁知道碧落突然就不见了,还好我冰雪聪明,一早给它设好了追踪术紧追着赶来,要不然后果果断不堪设想呐……” 岱东月:“哦?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 “呵呵……那倒不用。”玄天干笑了一下,转头看了看姜绍以及身后被牢牢禁锢住的陆小芝和阿满,略略疑惑道,“这什么情况?” 岱东月耸耸肩:“如你所见,姜绍是正主,这两只是副手,刚揭发了阿满女扮男装的事实,小伙伴们正处于惊奇之中,一时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被我俩钻了空子。” 玄天挑眉:“可以嘛少女,那他们现在什么状态,都苏醒了?” “姜绍醒了,不过不是完全……” “你们闹够了没有!?”对面忍无可忍的姜绍终于爆发了,“别以为老劳资年纪小就好欺负!劳资好歹是个灭世级别的大妖魔!” 仿佛是感受到了来自主人的滔天怒意,玄天手中的碧落剑猛地大亮! “东月!” “轰————” 爆炸声响过,草原之上凭空升起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几分钟后烟尘散尽,场上已无一人站立—— 玄天和岱东月昏倒在几百米开外,前者将后者紧紧护在怀中,神剑太阿散发着无上静静地漂浮在两人身前,紫气东来则缠在剑身周围,为身后二人张开了层层叠叠数十道防御结界。很显然,若不是这两件神器在千钧之际自发联手,保护来不及反应过来的主人,我们的女主角和男主角早就gameover了; 阿满和陆小芝倒得更远,毕竟她们体内的妖魔之气还未苏醒,若不是此前岱东月为防万一在他们周围布下了十来道结界,姜绍潜意识里也顾忌着他这两个副手,她们只怕早就命丧当场了; 至于大魔头姜绍,虽然没有失去意识,但也是倒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他到底没有成长到完全形态,此番盛怒之下引爆了体内刚刚苏醒的魔气,一个不小心没控制住便是未伤敌一千先伤己八百,至于碧落…… “卧槽!玄天你个过河拆桥的家伙等一等我会死啊!”班娟气喘吁吁地从远方赶过来,边跑边吼道,“碧落只剩下一个空壳了!只要再补一锤子绝对分分钟碎成渣啊!你到底急个毛……卧槽!什么玩意儿扎我脚底心!?呃……这不是碧落的碎片么,难道玄天自己补刀成功了?” 躺在地上的姜绍闻言直接喷出一口鲜血——尼玛自作孽不可活啊!他居然自个儿把自个儿的神器给撑爆了?!难道这就是碧落注定的命运?不管换多少主人,最终都会被主人狂暴的力量撑爆?特么逗我的吧!? 就在这时,一个头戴扇云冠,脚踩缕金靴,身穿淡鹅黄轻甲,面容极为清奇秀气的少年凭空出现在了姜绍跟前,右手提着把三尖两刃枪,左手牵着头威武霸气的雄藏獒,藏獒后还跟着黑白灰三只长耳兔。 只见他微微弯腰和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他面对面笑道,“你就是本君当年不小心遗留下来的祸端么?真是……不给力啊。” 姜绍胸口一堵,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杨二郎避之惟恐不及地迅速躲了开,甚是嫌弃地抬袖捂住嘴巴闷声道:“露西,这人交给你了。” “好的,主人!” “摩可拿,你们三个去把那边那两个小丫头收拾一下。” “好的,二郎真君!” “班娟,你过去把真武帝君和碧霞元君带过来。” “哈?!老子凭什么听你的?” 杨二郎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就凭我官职比你高。” “去你的!老子威武不能屈!” 哎呀,搞错方式了呢。杨二郎挑眉,忽然想起此前司命说过的八卦,于是故作惆怅道:“这样啊……那就只有我来了,也不知道碧霞元君一会儿醒来看见是我救了她,会不会一时感动以身相许什么的,不过本君桃花已经很多了,再多一朵也没什么……” 班娟无语:“你少来,现在紧紧搂着她的分明是人真武帝君,就算一会儿她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也不可能会是你。” “可现在他们还昏迷着不是么。”杨二郎坦然地眨了眨眼睛,“趁他们还没醒,先将他们分开……” “真君您日理万机身心疲惫,这等微末小事还是交给小仙来吧!” 看着班娟忙不迭地往那二人的方向飞奔而去,杨二郎勾唇坏坏一笑:“这厮还真跟司命说得一模一样,各种蠢呆好骗。” 一爪子将姜绍彻底拍晕并将其驮到背上的哮天犬露西闻言不解道:“主人何出此言?” “你傻呀,那两只可是正面迎上了人灭世妖魔的搏命一击,再怎么着也得躺个十天半个月才能醒。到那时候他们早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碧霞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不是玄天就是贝儿,怎么可能轮得到班娟?” 露西:“……主人,你真是太坏了,不过露西就是喜欢主人您这个样子!” “哦呵呵!那是当然!”杨二郎得意一笑,转头冲摩可拿和班娟喊道,“你们搞定了吗?搞定了咱就收工回天宫复命啦!” “好的,二郎真君!” (173)赐婚 泰山庆云行宫: “听说我们元君这次跟着真武帝君一同下界,除了个很了不得的大妖呢!” “是啊是啊,这都十多天了还没醒过来,肯定受了很重的伤,也不知是何等难缠的妖魔,竟能将我们元君和帝君逼到如厮境地,想来定是经过了一番极其艰辛的争斗……” 岱东月一醒来,眼睛还没睁开,便听到了门外仙婢们传来的议论声。 呃……她伤得是很重没错,不过那是因为姜绍那三人年纪太小太具欺骗性,她和玄天一时轻敌才会着了道,之前那两个月她也不过就是呆在伊集院府教导阿满学习道法罢了,应该算不上是“极其艰辛的争斗”吧?还是说,玄天跟班娟研究怎么销毁碧落剑研究得十分艰辛? 难怪人家都说真相是残酷的,少女们你们还是图样图森破了啊! “小姐你醒了!?”贝儿又惊又喜的声音自床边响起,岱东月扭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一直坐在床头照顾自己。 “是你啊,贝儿。”岱东月愣了愣,随即微笑道——不知不觉中,她已然习惯了每次重伤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是玄天,这次突然换成了贝儿,一时还真有点不习惯。 贝儿浑然不觉,兴奋答道:“是我是我!小姐你已经昏迷十多天了,贝儿一直盼着小姐你能醒过来,可小姐就是不醒。没想到起身拧个毛巾的功夫,小姐你倒突然醒了。” 岱东月笑笑,不得不主动问道:“玄天呢?” “帝君伤得比小姐重得多……到现在还没醒呢。”贝儿神色一黯,闷闷道。 岱东月脸上一白:“那……有生命危险吗?” “没有没有!”贝儿连连摆手,“华医神已经看过了,就是内伤极重,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好在没有伤到根本,只要花些日子好生将养慢慢就会好,不过短期内是绝不可再妄动了。” “能把我们两个伤成这样,那姜绍也不枉来人间走这一遭了。”岱东月冷冷一笑,“他们三人现在如何?” 贝儿于是将当日他们昏迷后二郎真君到场收尾的情况大略说了一遍,然后道:“据酆都大帝查证,这三人并不似一般应运而生,不受地府轮回掌控的大妖,他们本有属于自己的命盘,只是从小被妖魔附身才会走上歧路,故玉帝只命人剥离了他们三人体内的妖魂魔气,消除了他们以及相关人员的相关记忆后,便放他们回人间继续他们本来该过的生活了。” “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岱东月不满道。 “嘛嘛,毕竟他们年纪还小,又身不由己,又没有闯出什么大祸来,小姐你就不要多作计较啦。”贝儿好声好气地劝道。 “说的也是……好吧,那我就不计较了。毕竟这一切说到底都只是那个遗留下来的半吊子妖魔搞的鬼,若不是他,姜绍三个平凡地不能再平凡的小鬼头也不至于被卷进这种事情里来……” 贝儿不解地歪头:“什么叫……遗留下来的半吊子妖魔?” 岱东月这才想起来,他们此行的任务是秘密的,外人根本不知道,也不能知道。 于是她甚是随意地摆摆手,“那不是重点啦,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赶紧地帮我准备行头,我要去看看玄天。” 贝儿有些揶揄地撞了撞她的胳膊:“小姐你一醒来就急着去看帝君,不怕大家说闲话吗?” 岱东月一边掀开被子穿鞋,一边淡定道:“什么闲话?是说我和玄天有私情么?” 贝儿干笑了一下:“私情倒不至于,因为大家都知道帝君大人喜欢你……” “我知道。”她浅浅一笑,下了床径自转到屏风后换衣服。 哎?这货居然直接承认了?以前不都是打死不认玩暧昧的么?贝儿诧异地瞪大了双眼,忍不住追问道:“那小姐你呢?你对帝君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不觉得现在还问这话十分多余么?”岱东月笑吟吟的声音自屏风之后传出,意味深长中又微微带了些得意之色,“别愣着了,快去准备吧,这回总该换他睁开眼第一个看到我了。” ———————— 真武行宫玄武寝殿: 玄天睁开了眼睛。 “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耳畔不冷不热地响起,他下意识转头:“东月?” “嗯,是我。”岱东月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冲他淡淡颔首道。柔和的阳光自她背后的窗户透进来,衬得那一袭明紫长裙,周身流转着淡淡仙气的人儿越发容姿绝美,如梦似幻。 玄天呆了呆,随后闭上眼自嘲一笑:“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岱东月眉头一挑:“什么感觉?”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双眼再度睁开时已然恢复了往日的镇静与从容,只是瞳孔深处仍有一丝深邃挥之不去,在加上嘴边那抹万年不变的极品微笑,看得人岱东月心里莫名痒痒的。 “我昏迷多久了?” “一个半月。”岱东月敛了心思淡定道,“白泽那个大嘴巴前几天还说,自你登上帝君之位后就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搞得整个武当山上下人心惶惶的。你要是再不醒,恐怕连我都镇不住了。” “这么说……你也很担心我咯?”玄天勾唇,笑得愈发勾魂。 岱东月顿了顿,一把将手中的书卷拍到他脸上。 “啊啊!好痛啊!东月我知道错了!”玄天装模作样地哀嚎道,书卷下的俊脸却是止不住地笑开了花。 岱东月按住书,半晌没有说话。 玄天渐渐停下了动作,有些忐忑:“东月,你怎么……” 话未说完,他只觉身上突然一重,软玉温香扑面而来! “我好害怕,你再也醒不来了……” 失去了支撑的书卷缓缓落到一边,露出一张受宠若惊的俊脸。 片刻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搂紧怀中人儿,柔声安慰道:“抱歉,这次是我轻敌了……” 就在这时,寝殿的大门突然“砰”得一下被人撞了开,吓得正缱绻缠绵的两人猛然分开,一个故作掩饰地起身整理衣裙,一个猛地坐起拼命咳嗽—— “咳咳——咳咳——” “碧霞!我又来啦!玄天那家伙还是没醒吗?!”大嗓门胡汉三,一听就是玉衡。 “嘘!你声音就不能轻点吗?玄天还病着呢。”温柔体贴时时刻刻为人着想的,文昌帝君无疑。 “让他吼,没准儿他这么一吼,玄天反而被吓醒了呢。”没心没肺鬼畜男,绝逼是杨二郎没跑。 “就是说啊,他再不醒,我都没八卦可以传了。”三句话不离八卦二字的,除了司命星君还能有谁? “话说……我刚才好像听到咳嗽声了?”声音微弱,却观察独到一针见血的,显然是玉衡的新晋娇妻,岱东月的头号好闺蜜紫虚元君魏华存。 “嗯呐,我也听到了!”软糯可爱的童声,小正太血滕参上! 岱东月和玄天无奈地互看了一眼,原本通红的脸色迅速恢复常态——后者顺手捡起掉到一旁的书卷装模作样地翻看了起来,前者更是直接走出内室迎接众人去了。 ———————— 得知玄天已醒的消息,众人自是十分欣喜,玉帝更是特意派了太白金星前来探望,并私下询问二人想要什么样的赏赐——这次任务表面上是除妖,但实际上可是维护了三界和平世界安全啊有木有!可是这实际上的功劳又不能摆到明面上,所以封赏什么的就成了比较难办的一件事。 岱东月想了想,道:“我也没什么想要的,不过这趟受伤倒是激发了我体内不少潜能,我估摸着再有几个月,便能恢复到元君境界……” 太白金星果然一点就通:“既是如此,我回去立刻回禀玉帝陛下,让元君您正式官复原职,再多封您统领九州各土地之职,并上惯例的金银珠宝赏赐,如何?” 岱东月满意一笑:“太白特使有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太白笑笑,转头颇有些忐忑地看向玄天:“不知帝君您……” 玄天摸了摸下巴,笑得很是奸诈:“你放心,我想要的东西玉帝一定能给,我就怕我家东月不同意……” 岱东月凉凉地白了他一眼:“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玄天大喜:“真的!?你真的同意!?” 岱东月不答,耳根却不自觉泛起了红,憋了两秒后突然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屋外走去! “东月你要去哪儿啊!?” “……你都好了,我当然是回泰山去了。” “那我的愿望呢!?”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等着就是。” “紧加!?麻吉!?really!?真的吗!?” “……帝君大人,我知道您现在很激动很兴奋,但也犯不着飙四国语言吧?” 次日,玉帝果真颁下玉旨,晓喻天宫—— “咨有妖魔降世,为祸人间,幸得真武帝君、碧霞元君力挽狂澜,拯救苍生于水火,朕心甚慰。现恢复碧霞元君泰山统摄之职,另领统管九州土地之职,赏金银珠宝XXXX…… 真武帝君加封‘元圣仁威’,赏金银珠宝XXXX…… 此外,真武帝君玄天,英挺俊朗,战功赫赫,碧霞元君岱东月,容姿秀美,德冠天宫,实为天作之合,为成佳人之美,现特赐二人择日完婚,钦此!” (174)再遇夙越槿熙 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三个月前,玉帝一道赐婚谕旨石破天惊,一时激起众仙神们无数八卦浪潮——有真心恭贺的,譬如文昌玉衡等人;有翻出过去所有八卦企图剖析出这桩婚事背后种种不为人知的秘密的,譬如司命和某些吃过这对未婚夫妻暗亏的人;不过更多的是暗自神伤妒忌的,譬如垂涎岱东月久矣的一众男仙和暗恋玄天已久的一众女仙…… 当然,我们的女主角和男主角是不会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困扰的,他们光是操办婚礼事宜就已经忙得喘不过气来了——要知道,岱东月身为碧霞元君,统摄泰山,本就是天宫重臣,即便嫁人了玉帝也不会轻易让她退居二线,所以就算他俩成亲了,岱东月平常还是得呆在泰山办公,不可能像一般帝君的帝后那样辞职做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故经过协商,玄天和岱东月最终决定在位于泰山和武当山中间的雁鸣湖畔建一座武泰行宫作为两人婚后新居,这样一来若有万一,他们赶回泰山武当山也比较方便。 此外,婚礼的具体事宜更是不能马虎,毕竟他们一个是帝君,一个是元君,身份地位本就极高,再加上婚约还是玉帝亲赐的,排场要是不搞得浩大一点,怎么好意思伸手向其他仙神要礼金呢……呵呵。 对此,岱东月表示她虽不是懒人,但最不耐烦的就是那些繁琐又细致的事情,所以一商定好武泰行宫的事情,她便无耻地将所有事情尽数扔给了玄天,躲回庆云行宫闭关去了,临走前还道貌岸然地说什么悟性灵感难得,若能在婚礼前冲到金身境界,其他人也就没办法诟病她是个名不副实的元君帝后了云云。 “元君也真是的,成亲可是人生头等大事,她怎么就能半点不在乎,全推给帝君您呢?”只是帮着打打下手就累得半死的白泽忍不住抱怨道,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自是不可能再唤岱东月三师叔了。 玄天停下拟宾客名单拟得快断掉的右手,抬头冲他微微一笑:“没关系,等到洞房那天,她自会‘亲身’体验到我现在受的苦、吃的亏、担的责、扛的罪、忍的痛……呵呵。” 白泽:“…………” “帝君帝君!好消息!”青桦这时候突然推门而入,兴奋地嚷嚷道,“元君昨天终于修成了金身,这会儿已经出关了!” “哎呀妈呀!她可总算是出来了!”白泽又惊又喜,“帝君,我这就把嫁衣款式送去给她过目!” 玄天闻言,立刻扔开手中毛笔,如释重负道:“如此甚好!对了,记得把这些名单也一同拿过去,让她看看还有什么人要请。” “那宴席菜单要不要一同给她过目?” “要的要的!唔……顺便问问她迎宾的仙婢仙童安排几对比较好,还有酒杯餐具的款式……” “咳咳,帝君,我还没说完呢,”青桦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补充道,“元君她出关是出关了,不过一出关就被紫虚元君拖去蕊珠阙参加灵宝天尊的例行宴会了,这会儿根本不在泰山啊!” 玄天+白泽:“…………” ———————— 蕊珠阙,白果林湖畔,灵宝天尊的例行宴会一如既往地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成亲后开朗了不少的紫虚元君魏华存和刚出关的碧霞元君岱东月正各自手捧一杯琼浆,两人一组神采飞扬地周旋于各仙神之间。 “恭喜碧霞元君恢复金身,重掌泰山!预祝您和真武帝君百年好合!举案齐眉!” “多谢多谢!” “恭贺紫虚元君新婚大吉!早生贵子!” “承你吉言吉言!” ………… 如此巴拉巴拉半个多时辰后,魏华存第一个撑不住了,表示自己的宅女症虽然略有好转,但若操之过急,只怕会引起反弹,还是徐徐图之的好。 岱东月非常鄙视她这幅弱爆了的样子,可终是看不下去她那张发白的小脸蛋,于是大发慈悲地挥挥手,让贝儿先送她回衡山了。 没曾想魏华存一走,岱东月少了说话作陪的人,兴致一下子败坏了大半,勉强应付了几个人后,便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席,想着去旁边的白果树林散散步,醒醒酒。 白果林看着不小,可实际上一条道到底,岱东月没走多久就绕出了树林,来到了紧挨着白果林的碧湖边。 湖边站着一双不知道在争论着什么的年轻男女,听到岱东月走过来的声音后便下意识地住口回过头来看她:女的一袭天青色半臂襦裙,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甚是呆萌讨喜娇憨可爱,男的穿着绛红锦袍,一看就是那种阳光又热情的忠犬式型男。 “啊,真是抱歉,我没想到这里会有人,打扰你们了,我这就走!”岱东月抱歉一笑,转身就要走。 “站住!” 岱东月顿了顿,有些奇怪地转头看向那对同时出声喝住自己,语气急切又幽怨的男女,“呃……你们有什么事吗?” 两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再度异口同声道:“岱东月,你个没良心的竟然不记得我们了?!” “……这么一说的话,好像是有点眼熟。”岱东月皱眉想了想,片刻后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啊!槿熙!夙越!是你们啊!” 花槿熙和夙越这才松了口气,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继续异口同声道:“还好,不枉费我们千辛万苦上来一趟见你。” “千辛万苦?”岱东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据我所知……三岛十洲跟天宫的关系不是缓和很多了吗?你们上天宫应该不用花太大力气啊。” 花槿熙和夙越交换了一个古怪的神情,而后花槿熙试探性地问道:“我说东月啊,看你刚才的样子,好像并没有记起有关我们的全部事情吧?” 岱东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说了你们可别生气,其实……我也就能想起来你们的名字和相貌而已,不过不过!我能感觉到,你们同我应当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对吧?” “那么,关于九源的事,你也统统不记得了?”夙越脸一沉,有些不悦道。 “九源?……好熟的名字。”岱东月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阿越,你别逼她,她身中蛊毒,变成这个样子也是不得已的。”花槿熙安抚了一下夙越,而后看着岱东月认真道,“东月,我听说你要和真武帝君成亲了,是真的吗?” 岱东月闻言,紧皱的眉头也不禁舒展了开,略显羞涩地颔首笑道:“是啊,到时候你们可一定要来参加呐!” “你就是八抬大轿请我来我也不来!”夙越勃然大怒,不顾花槿熙的眼神威胁朝她怒吼道,“你可知道,九源至今生死未卜,三岛十洲险些同天宫决裂,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你那了不起的未婚夫真武帝君搞的鬼!?” 岱东月脸色瞬间铁青:“夙越!说话要有根据!你不能把这么大的罪名随随便便推到玄天身上!” 夙越冷笑:“我的确没有证据,可只要你愿意,你就有。” 岱东月心头不详之兆突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你说的那个九源……到底是谁?” “槿熙,把前尘镜拿出来吧。” 花槿熙抿唇,犹豫了一下终是从怀中掏出了一面圆镜——此镜和团扇扇面一般大小,通体由白水晶打磨而成,背面刻印了极其复杂的法阵图。 “此乃前尘镜,在我三岛十洲的秘密宝库中排名第二,仅次于盘古斧。”夙越冷冷道,“观镜者只需元神出窍入镜,便可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从出生到死亡,无一缺漏。我冒着被东华帝君和其他两位岛主责罚的风险将它带上天宫,就是想让你亲自回到过去,看一看九源出事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岱东月皱眉,果断拒绝道:“我根本没有有关你们和那个什么九源的具体记忆,元神出窍太危险了,我马上就要成亲了,不想在这时候冒风险。” 夙越气急:“你就只想着你的玄天,有没有想过九源!?” 岱东月冷冷地看着他:“你说的那个人我一点也不记得,可我和玄天却是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做出一星半点对玄天不利的事,你们走吧,我就当今天从来没有见到过你们。” “呵……你以为我和槿熙盗前尘镜、私上天宫,从泰山一路跟你到蕊珠阙,就只是闹着玩的吗?”夙越冷冷一笑,“当时在场的人只有你、玄天、紫虚元君和九源四人,我撬不开紫虚的嘴,又拼不过玄天那混蛋,你是唯一能让我们知道真相解救九源的人,都到这里了我绝不会放弃的!” “阿越你不要乱来!东月小心!” 岱东月闻声心知不妙,脚步一错当即便要瞬移遁走,可预先等在这儿的夙越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根本不让她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随着花槿熙一声惊呼,岱东月只觉天灵盖如遭雷击,紧接着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 (175)他和她的前缘 再醒过来的时候,岱东月发现自己竟是又回到了泰山。 先前说过,泰山范围内共分幽、旷、奥、妙、秀、丽六大区,而此刻的她,就身处在妙区的日观峰之上。 岱东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显然还不能理解为什么上一秒她还在灵宝天尊的蕊珠阙,下一秒就跑到了这里来。花槿熙和夙越呢?他们去哪儿了? 这样想着,她下意识地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谁知这一望,却望出了点不对劲——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日观峰正对面的那座应该是月观峰吧?可是月观峰山顶不是有座月观亭的吗?据说从前的碧霞元君很喜欢跑这儿来欣赏夜景的来着,怎么现在……没有了?! “泰山的旭日东升奇景,果真名不虚传呐………” 突然,一个熟悉的感叹声自她背后响起,岱东月诧异转身——那一袭墨色锦袍席地而坐,英挺俊朗的青年不是玄天又是谁? 旭日东升?岱东月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往远处看去,只见远处一轮红日自苍茫云海中缓缓升起,场面蔚为壮观,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此刻正是黎明拂晓之际,欣赏泰山旭日东升之景的最佳时期。 她不由好笑道:“我说,你不是正忙着筹备我们的婚礼吗?怎么突然有闲情逸致跑到我这边来看日出了?忙里偷闲么?” 可玄天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依旧沉浸在旭日东升的震撼中。 岱东月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走到他跟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我在跟你说话呢。” 玄天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她在他面前完全就是团空气似的。 岱东月何等敏锐,当即反应过来,她现在的情况,只怕不太妙——突然的场景转换,始作俑者莫名失踪,月观亭不易而飞,玄天的视而不见……难不成真像那夙越所说,她已经元神出窍进入了前尘镜之中? 那她现在看到的是她的前世?也就是真正的碧霞元君生前的记忆? “啊咧?已经是这个时辰了?!” 玄天的惊呼打断了她的沉思,看着他意犹未尽地伸了个懒腰起身,心情甚好地举步往山下走去,岱东月当机立断,也跟了上去—— “呔!孽畜!你往哪——里跑!” 行至半山腰时,一个女子的娇喝声毫无征兆地从玄天正前方左侧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他还在纳闷这明显剽窃人家斗战胜佛最为著名的口头禅的不懂事的丫头是谁的时候,路旁的草丛堆里便“嗖”地一声蹿出了一只慌不择路的小白兔! 小白兔站在路中间,瞪着一双红彤彤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正前方的玄天,而他也十分配合地和它对视了三秒钟,然后疑惑地皱了皱眉——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就是一只普通的小白兔,连半分灵性都没有,怎么就成了孽畜了? 不等他多想,树林里紧接着凭空跃出一个少女,口中念咒手中掐诀,一道冰符瞬息而成,直击地上还处在呆愣状态的小白兔,瞬间将它冻成了一个冰球! “啊哈,午饭搞定!”少女得意地抱起冰球,正想转身离去的时候,才发现正对面的路上站着个衣着打扮,容貌气质无不高大上的墨袍帅哥,眉头当即一挑,顺手将冰成球的兔子夹在左边腋下,右手叉腰抖腿作无赖状:“新来的?不知道泰山是我天仙玉女的地盘啊?” 天仙玉女?这年头还有人取这么土X的名字啊?玄天莞尔,下意识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就是个刚修成人形的玉石妖么?唔……长得倒确实挺好看的,不比琼台那些仙子元君差,根骨也不错…… “喂!问你话呢!哑巴了啊!”见他不回答,玉女不耐烦地将冰球兔子从左边换到右边,“你们这些新来的真是讨厌,一个个拽得二五八万的,再嚣张信不信老娘我揍你啊!” 玄天微微一笑:“你是自己修炼的么?可有前辈师父指导?” “哈?你开什么玩笑!像本天仙这样的天才自然是无师自通,自学成才的啦!”她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道。 “哦?那倒确实挺有资质的。”他越看越满意,“你可愿拜我为师?我保证,在我的教导下,百年内定能让你白日飞升,受天帝亲封为仙!” “……蛇精病!”玉女翻了个白眼,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我很饿,赶着烤肉吃,今天就不跟你个新来的计较了,下次再这样乱说话,当心老娘我把你打回原形!” 玄天嘴边的笑容越发深邃:“你确定?”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玉女停下脚步,转头对他怒目而视,“不就是飞升成仙吗!我自己就可以做到!师父什么的最坑爹了,老娘我这辈子都不会拜任何人为师!” 玄天挑眉:“话可不要说的太满,万一你日后真的拜师了呢?” 玉女翻了个白眼,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地随口道:“我若拜师,就嫁给你!” 玄天哈哈大笑:“那好,我们走着瞧!” 说完,他便毫不留恋地腾云离开了,玉女撇撇嘴,抱着她的午饭往自己老窝走去,很快便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唯有岱东月满脸震惊地僵在原地半天不动——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那个和自己十六七岁少女时期长得一模一样的天仙玉女,就是N多年前,还未飞升成仙的碧霞元君本尊!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都说在碧霞元君平叛南蛮之前,两人从未有过任何交际,甚至连面都没怎么见过的吗?而且最后他们两人打的那叫什么赌?虽然当时听上去十分可笑,可联系一下之后她穿越过来,拜入玄天门下,玄天对她种种的特殊照顾和始终不肯透露其来由的行为,再加上如今,她又确确实实即将下嫁给他的事实…… 难道这一切的一切,早在碧霞元君飞升前,在她和他初次相遇后,就开始了?! 那她岱东月算什么? 她岱东月到底算什么!? (176)他和她的前缘② ……不行,岱东月,你不能这么鲁莽妄下定论,这期间还有数千年的间隔,怎么能单凭一个初见就全盘否定他这么多年对你的付出呢? 岱东月在现代的时候,出演过很多狗血的言情剧,其中她最讨厌的情节就是主角因为对方一开始并没有抱着纯粹的真心对待自己,就全盘否定之后对方为自己所作出的牺牲和改变,她觉得那样的人实在太狭隘自私了,人生在世谁没有犯过错?谁又能保证一份感情一路走来没经历半点欺骗和误解?东西坏了就修,犯了错误就改,为了一点小瑕疵就吵嚷着分手,新人换旧人什么的,实在太幼稚了。 所以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惊和怀疑后,她很快便镇定了下来,随即下定决心继续探查之后的发展。 前尘镜似是感应到了岱东月的心绪,于是她的身上开始发光,周围的场景也在迅速变幻——果然,几分钟后,日观峰变成了瑶池仙境的悬湖飞瀑旁。 “区区仙人也敢勾引二郎真君?活得不耐烦了吗?!”不远处传来女子阴狠的斥骂声,岱东月闻之不由皱眉——这声音听起来有点熟……司花元女? 想起上次蟠桃会,这厮公然袒护下属不算,还讥讽她病没好就少出来乱跑的事情,岱东月就觉得心里十分不爽——虽然她当时反将一军令她炮灰退场,但据说后来西王母也没怎么责罚她,随便训斥了两句,罚了一月俸禄就草草了事了,由此可见这位司花元女是何等地得西王母宠爱。 “元女误会了,真君刚才之所以冲我微笑招手,并不是因为看上了我,只是哮天犬当时正好跑到我身后玩耍罢了。”一个清冷又镇定的声音不卑不亢地答道。岱东月听了又是一愣——这不就是她自己的声音吗,难道是碧霞元君? 于是她果断绕过飞瀑来到悬湖边,湖边站着的果然是一身素白长裙,典型天宫新人模样的碧霞,而她对面,带着两个仙婢,穿着绚丽的百花彩纹宽袖对襟长裙,满脸愤恨的那只,不是司花元女又是谁? 岱东月玩味地摸了摸下巴——司花啊司花,我想你做梦也想不到,几千年后,眼前这个不堪一击的小小仙人会一跃成为德冠天宫,最受玉帝宠信的一代元君,轻飘飘一句话就将你拖出蟠桃盛会的逆袭大赢家吧? 有时候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奇妙的呢。 “哮天犬?你骗谁啊,我怎么没看到。”司花不屑地呲了一声,岱东月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她也是二郎真君党?!这就难怪她那时候会跳出来找shi了,敢情也是嫉妒她同杨二郎童鞋聊天啊…… 碧霞面无表情:“因为哮天犬不想被真君发现,所以它隐身了。” “那你怎么知道哮天犬在你身后!?” 碧霞抽了抽嘴角:“……因为它一分钟前刚啃过我的裙子。”说着,她还特意提了提长裙,向司花展示了一下那块明显被狗啃过,还沾着某些半干不干的不明液体的裙摆。 司花和她身后的两个仙婢当即后退三步,动作一致地抬袖捂嘴:“你别过来!” 碧霞从善如流地放下裙摆,看着她们淡定道:“现在元女可信了?如果还是不信的话,碧霞很乐意随同元女一起去真君府上找哮天犬对质……” 这种事有什么好对质的!万一人二郎真君觉得抱歉要赔她裙子,一来二去地反倒整出些事情来怎么办?! “那好吧……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记得下次离二郎真君,啊不,离哮天犬也远一点!否则我定要上报西王母,治你一个初入天宫就不思进取,妄动凡心之罪!” 碧霞勾唇,侧身不咸不淡地行了个礼:“碧霞谨遵元女教诲。” “……我们走!” 看着司花拂袖而去,岱东月挥手就给人碧霞点了三十二个赞——不愧是她的分身,瞧人这份沉静得体,进退自如的气场,就算低人N等,照样能把人噎个半死啊有木有! 碧霞自是感觉不到岱东月的存在的,见司花走了,便自顾自地走到悬湖边上,半蹲下来洗她那惨遭哮天犬蹂躏的裙摆——一刻钟前,二郎真君于蟠桃会上提前离席,临走前微笑召回她身后的哮天犬,引得众女仙大吃飞醋,她大为尴尬,又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裙摆被狗咬过殿前失仪,便胡乱找了个借口跑到这边来整理仪容。就这么点事,司花那女人竟然也能误以为她勾引二郎真君在此幽会?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点吧? “不错嘛,居然能逼走司花,我果然没看错人。” 男子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身后传出,碧霞愕然回头,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真武帝君……” “啊呀,难为你还记得本君。”玄天自她身后的空气中缓缓显现出来,笑得一脸玩味。“这么快就飞升上天了?不愧是本君看中的人才。听说西王母赐你碧霞之名,嗯,听上去确实比那什么天仙玉女大气上档次多了。” 碧霞起身,面色不善地看着他:“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安排倒不至于,”玄天耸耸肩,“本君不过是跟二二提了一句,从前在人间看上的一个好苗子前不久飞升入了瑶池。他好奇之下,便多看了新人席一眼罢了,那晓得这么巧,哮天犬刚好就跑到了你身后,呵呵。” 碧霞紧了紧拳头,没有说话。 玄天眉头一挑:“刚才在司花面前不是挺伶牙俐齿的么?怎么这会儿又说不出话了?” 碧霞:“你到底想怎么样?” “瞧你这话说的,好似本君要逼良为chang似的。”玄天莞尔,“本君不过看你天资甚好,想收你为徒罢了,你用不着这么紧张。” “你不惜唆使好友,令女仙们孤立我,排挤我,就只是为了收我为徒?”碧霞嗤笑一声,看着他冷冷道,“像你这样阴险自私的人,根本不配做我的师父!” 玄天脸色瞬间铁青:“碧霞!你可想清楚了……真要与本君做对?” “帝君了不起么?你不就是在记恨当年我拒绝了你的提议么?”碧霞梗直了脖子毫不畏惧地反问道,“我若真拜入像你这般阴险自私的人门下,日后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折磨呢。横竖难逃一劫……我为什么要去武当山天天看着你恶心自己?” “好好好!”玄天不怒反笑,“刚看见你同司花争辩,还以为你这些年多少沉稳精明了些,不想骨子里却还和从前一样,嚣张自傲,胆大包天!有趣!真是有趣!” 碧霞冷哼一声,转身就走,显然是再不想同他多说一句。 玄天也没有拦她的意思,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好整以暇道:“你以为刚才的事情不是我安排的,以后就不会再发生么?天宫可不是你想象地那么好混的。” 碧霞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玄天勾唇,冷冷一笑:“我玄天收不到的徒弟,别人也别想收到。我倒要看看,你一个一无实力,二无师门,三无亲友的小小仙人,如何在这偌大的天宫活下去。” 碧霞猛然回头,眼底满是熊熊燃烧的不屈斗志:“活下去算什么?总有一天,我会凌驾于你之上!要你费尽心机,辗转反侧,追悔苦痛,只为我一颦一顾,一言一行!” (177)他和她的前缘③ 碧霞撂完狠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岱东月还没来得及看清玄天对此的反应,身上便再度亮起了白光——这一次,场景再次变回到了泰山,不过不是妙区日观峰,而是旷区黑龙潭。 黑龙潭,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大水潭,里面住了条黑龙——当然了,刚开始的时候黑龙还不是黑龙,只是一条老实巴交的小黑蛟,因着有次戏水被凡人看见了半条尾巴,以讹传讹之下才成了黑龙潭。为此黑蛟童鞋着实郁闷了很久,生怕哪天龙王怪罪下来说自己冒用龙族之名招摇撞骗,直到后来成功渡劫化龙,才算彻底安下心来。 蛟要修炼成龙是相当艰难的——相对的,蛟修成的龙也要比一般的龙族强大些,这条黑蛟又是自小长在灵气充裕的泰山,实力直逼帝君级大佬,据说刚修成时四海龙王都争相邀请过,老实巴交的黑蛟童鞋当即慌了,无奈之下只得奏请玉帝替它裁决,玉帝再三考虑了一下,觉着偏帮哪个都不大好,便干脆封黑蛟做了个不大不小的郡龙王,协助当时的泰山统摄管理泰山范围内的大小水域。 不过龙族向来自由散漫,不大爱管事,后来碧霞做了泰山统摄,带着遥参各种励精图治大杀四方,根本劳动不了人黑龙的大驾,黑龙便也乐得清闲,成天窝在黑龙潭里不是睡觉就是修炼,挂着协助的牌子光明正大地偷懒,小日子过得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前尘镜把她带来这里做什么?岱东月站在潭水边上,疑惑地往水底望去——难不成这次的主角是黑龙? “哗!————” 突然,一道水柱自潭底冲天而起,岱东月吓了一跳,正想往旁边躲开,不想水柱却是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带着一个不明物体猛地轰到了她身后的空地上! 岱东月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自己现在可是灵魂出窍状态,这些活在过去的记忆中的东西,根本不可能触摸到她分毫的。不过刚才除了水之外……是不是还有一个什么东西一块儿穿过了她? 岱东月回头,意外发现此刻躺在地上,狼狈不堪奄奄一息的竟是个青袍的男子,侧影看上去还颇为眼熟的样子,于是赶忙好奇地凑上前—— “……倦风?” 刚继任昆仑岛主没多久,外表看上去分外青葱的倦风童鞋伏在地上猛地咳嗽了两声,勉强抬起头——当然,他看的不可能是岱东月,而是她身后,那条正缓缓浮出水面的巨型黑龙! “你输了,回去吧。”黑龙平静道。 倦风咬唇,强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可惜才摇晃了两步,便又脱力地摔倒地上,看向黑龙的目光里尽是倔强与不甘。 黑龙却没有生气,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与此同时,水面上渐渐升起氤氲的雾气,片刻后,雾气散尽,黑龙已不见了身影,水面上却明明白白泛着禁咒级防御法阵的光芒,显然是不打算再让倦风越雷池一步。 倦风脸上一白,纠结了半天,终是拖着缓慢的步子往黑龙潭外走去。 岱东月自是跟了上去。 —————————— 倦风伤得不轻,死撑着勉强走出黑龙潭后,便双腿一软扑街了。 跟在他后面的岱东月见状表示十分忧愁——少年,救不了你啊。不过话说……碧霞怎么到现在还不出场? 谁知这念头刚一起,倦风前方的草地上便突然升起了一阵青烟——然后,碧霞出场了。 岱东月:“…………” 这次碧霞换了一身土黄色的长裙,一看就是低级土地的装扮——一般来说,土地一职鲜少有女仙愿意担任,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土地这身土黄色的官服实在是太、难、看、了!版型大颜色土,远远望过去简直就像是一坨shi在移动啊!但凡有一丁点爱美之心的姑娘都不能忍好吗! 无奈之下,玉帝法外开恩,允许土地在大体不变的基础上适当修改自己的官服,这才勉强压下了众人的讨伐声,可即便如此,能把那么极品的土地服饰修改得像眼前的碧霞身上的那件一样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岱东月也还是头一次看到:左肩是一轮被淡淡风沙所蒙的朱红落日,土黄色的宽大裙面上升起一道若隐若现的长烟,或粗或细,或长或短的线条不均匀地分布在整条裙子的各个角落,汇成一条翻滚于大漠之上的汹涌河流,正是王维诗中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之景! 这样一件长裙,若是穿在多年前娇俏泼辣的天仙玉女身上,必然是很诡异的,可眼下的碧霞已不是当年的天仙玉女,经过多年苦修、渡劫洗礼以及天宫暗黑式教育后的她,早已脱去了初化人形时的稚嫩,日益成熟稳重,故而这么一件长裙穿在她身上,非但没有半点土气,反倒于厚重中显现出三分端庄来,宽大的袖袍随着她的走动摇曳,裙面上的长河与烟尘也随之滚动,平白为她增添了一丝苍茫大气来。 “你还好吗?”她俯下身,看着倦风问道。 倦风勉强睁开一丝眼睛:“……你是……” “泰山旷区中级土地,碧霞。”她微微一笑,随手在他背脊上打了一道灵诀,“碧霞在此任职百年,还是头一回感应到黑龙大人的气息,这位仙友当真好本事。” 倦风得了她的法力补充,脸色立刻舒缓了不少,勉强坐起身苦笑道:“我输得一败涂地,算什么本事。”他和黑龙的争斗全程都在黑龙潭底,那里布满了黑龙为了不被打扰而设下的各种防御阻隔阵法,一般人根本感应不到,可这位碧霞土地不过中级,却能感应到黑龙的气息奔赴过来,才是真的好本事吧? 碧霞不以为意:“仙途漫漫,你今天斗不过他,不代表以后斗不过他。只要人还活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倦风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说这样的话,不怕黑龙听见怪罪于你吗?” 碧霞莫名一顿,而后笑道:“黑龙大人一向宽厚,不会为一句话怪罪于我一个弱女子小土地的。倒是你,为什么巴巴地跑来找虐?难不成……” 倦风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同黑龙没有冤仇,只是想向他讨一样东西救救我的属下,他身受重伤,危在旦夕。” “黑龙大人不像是会见死不救的人啊……什么东西那么重要?” “呃……这个那个……” 见他一脸犹豫,碧霞瞬间了然:“你不会是想要黑龙大人的内丹龙珠吧?” 倦风:“…………” “果然,”碧霞叹了口气,“黑龙大人九成的修为都在内丹龙珠之内,他怎么可能愿意拿出来救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这要是你为自己求的还好说,偏偏你却是为你的属下求的,这让黑龙大人脸上如何过得去?这要是换了我,我也不乐意。” 倦风抿唇:“我也知道这要求过分了些,可我刚继任家母的位置,如今正是风雨飘摇,用人之际,我那属下自小同我一起长大,情同兄弟,此次又是为了保护我而受的伤……咳咳!” “好了好了,别说了。”碧霞皱起眉头,“先回我府里养伤吧,否则你只怕要死在你属下前面了。” “可是……” “别可是了,”碧霞霸气侧漏地一把拎起他,淡定道,“我虽没有龙珠,九叶金参天山雪莲万年灵芝之类生死人肉白骨的东西倒是多得是,应该够救你属下了吧?” 倦风豁然瞪大了眼睛:“这这这些东西便是三岛十洲都没几样,你一个中级土地怎么会有这么多?!” 碧霞糟心地咂巴了一下嘴:“一个讨厌鬼送的,说是怕我一个不小心被人弄死了他就没乐子找了。切!也不想想老娘我像是这么容易被弄死的人吗?退一万步讲,就算老娘快死了,也绝不吃他送的东西!他那种人送的东西天知道吃了会不会……呃,我的意思是,你来得正是时候!我正愁仓库不够堆不下那些垃圾呢,回头你记得全打包带走啊!哎对了,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倦风:“……我叫倦风。” —————————— PS:今天灵感不好,弄到现在才发上来,请亲们见谅…… (178)他和她的前缘④ 碧霞整个一僵,手一松,传说中的昆仑岛主随即啪哒一下,干净利落地摔了个狗啃泥…… “倦……倦风?!你是三岛十洲新上任的昆仑岛主倦风!?” “是……咳咳!你……你能先扶我起来吗?” “啊!对不起对不起!”碧霞连声道歉,手忙脚乱地将他扶起来,“不是我说你啊岛主大人,您胆子也太大了点吧?!明知道三岛十洲同天宫的关系一向不咋地,你居然还敢明目张胆跑来泰山找黑龙大人要龙珠!这要是被人发现了,指不定还以为我们泰山同三岛十洲有什么呢……” 倦风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那……那现在怎么办?” “三岛十洲那边有人知道你来这了吗?” 倦风点点头:“九源知道。” 九源又是谁?算了,管他是谁呢,反正现在是不能杀人灭口了,啧,真麻烦。碧霞皱了皱眉,沉吟半晌道:“既然黑龙大人放过了你,便是不打算将这件事宣扬出去,这样一来,只要你能平安无事地回去,这件事就能轻松揭过去……” 倦风浑然不知自己刚从生死一线边缘滚了一圈回来,犹自严肃地点头赞同道:“是极,不过眼下我身受重伤,只好全部拜托给你了。” 碧霞浅浅一笑:“放心交给我吧,岛主大人。” ——画面到这里再次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场景换成了一片鸟语花香的山谷。岱东月这次站在一棵大松树下,不远处,一幢精致的小木屋临河而建,门前立着三个熟悉的人影——碧霞,遥参,以及,幻化成普通修道士的玄天。 别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反正她就是知道,看一眼就知道。 “大人,就是这位找你。”遥参微微躬身道,却没能看出玄天的真实身份。想来也是,彼时连他的主上碧霞元君都只是个中级土地,遥参作为一个中级土地的下属,看得穿人家帝君大人的幻化术才怪。 碧霞却是一看清他的脸就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又是你?” “不错嘛,居然能认出我。”玄天有些意外地挑挑眉。 碧霞不耐烦地摆摆手:“废话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话该是我问你吧?”玄天似笑非笑道,“现在躺在你屋子里养伤的那个,是谁?” 碧霞面不改色:“就是个普通的修道士,一个月前游玩至此,不想遇上一个颇有宿怨的魔修受了重伤。事儿出在我的地盘上,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话虽如此,可一个普通的修道士,需要你花那么大力气救治吗?”玄天沉下脸,意有所指道。 “老娘乐意,你管得着么?”碧霞毫不示弱地反瞪了他一眼,大有“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水,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你丫管不着”的意思。 玄天冷笑:“他要真是个凡人,我自是懒得管,可他是三岛十洲的昆仑岛主,我就不能不管了!” 此言一出,碧霞当即变色,一旁的遥参更是难以置信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大人,他说的是真的吗?” 碧霞正要开口,背后却抢先传来了一阵咳嗽声:“咳咳……他说的,是真的。” 三人闻声回头,倦风不知什么时候已倚到了门口,面容虽还有些苍白,神情和语气却是分外镇定。 “抱歉,没能跟你说实话。”他冲碧霞一颔首,抱歉笑道。 碧霞心随意动,当即迎上前去扶住他道:“你伤还没好,怎么出来了?” 玄天见状,果然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倦风笑笑:“没事,我本就好得差不多了,如今……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碧霞浑身一怔:“你……你真是昆仑岛主?” 倦风抿唇:“抱歉,当时我受伤颇重,若是说了实话,我怕你不肯救我。毕竟三岛十洲和天宫……” “我碧霞像是这样的人吗?”她冷冷打断了他,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瞥了玄天一眼,“你先给我回去躺着,这里的事交给我。” 不想倦风却是固执地摇了摇头“不了,我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了,不能再让你为难了。但无论如何,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日后若有需要,只要你碧霞一句话,我倦风定鼎力相助。”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强留。”碧霞叹了口气,吩咐遥参道,“去把仓库里剩下的那些东西打包一下,给岛主一并带走。”至于解救他那属下的灵丹妙药,自是一早偷偷送过去了,这会儿估摸着他那位属下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 “如此,倦风告辞了。” “岛主一路顺风,遥参,送岛主一程。” “是,大人。” 直到倦风和遥参走远,碧霞才转过身来,不冷不热地看着玄天道:“现在你满意了?” 玄天撇撇嘴:“恰好相反,本君觉得火更大了。” “玄天!你别以为抓着我这么个小辫子我就会乖乖听你的话!有本事你就到玉帝面前告状啊!我要是皱一皱眉就不叫碧霞!” “小辫子?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个生气?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不然呢?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碧霞不屑地嗤笑道。 “那你呢?你敢说你真的对倦风的身份毫无所知?!” “知不知道又有何干?人命面前,谁都一样!” 玄天冷笑:“谁都一样?你敢指天发誓说你对他没有半分绮恋?” 碧霞怒极反笑:“有又怎么样?你管得着吗?” “……这是你逼我的。” 说完,玄天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碧霞满脸的莫名其妙,唯有站在树下,来自未来,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的岱东月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 她清楚地记得,此后不久,三岛十洲同天宫的关系便再度恶化,玄天领兵出战,大杀四方,若不是三岛十洲拼命反击,再加上东华帝君从中作保,答应让长洲仙狐一族接受册封,率先同天宫打好关系,这场战绝不会以平手草草收尾。 “原来,这才是你不喜欢倦风的真正由来……” 前尘镜内,场景再度变化,大松树下的一声低喃,轻若柳絮,恍如未闻。 (179)他和她的前缘⑤ 再回过神的时候,岱东月已经站到了泰山庆云行宫前的大广场之上了。 “听说这次玉帝亲封的碧霞元君,原就是这泰山上的玉石所化,仙根天成,无师自通,飞升后从最小的土地一路升阶至今,既无师门又无亲友,靠得全是自己实打实的本事呢。” “那是!你没听见刚才宣旨的仙官怎么说的吗?‘有仙碧霞,庇佑众生,灵应九州,统摄岳府神兵,照察人间善恶,今敕封为碧霞元君,即日起执掌东岳泰山!’亲娘哎,五岳之首的泰山啊!这等肥缺怎么就没轮上我呢!” “切,人家碧霞元君在人间这些年可是行善积德无数,光是香火就不知道胜过天宫多少闲散仙神,玉帝封她执掌泰山那是实至名归!就你小子也敢跟人家比?” 看着富丽辉煌的崭新行宫和四周熙熙攘攘前来道贺的仙神,岱东月这才意识到,这一天,正是当年,碧霞被玉帝正式册封为碧霞元君兼泰山统摄的日子。 “在说什么?这般热闹?” 就在这时,身后冷不丁响起一个男子笑吟吟的声音,围在一起八卦的几个小仙闻声猛地一抖,立刻转身颤巍巍地行礼赔笑道:“参见真武帝君!” 元神状态的岱东月眼神一黯——他果然来了啊。 玄天微笑,也不说话,只用一双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几个小仙,搞得他们心里各种七上八下毛骨悚然忐忑不安如芒在刺,最后终于忍不住脚下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玄天,你又在欺负新人啊。”一只大手熟稔地拍在他右肩上,传说中真武帝君的好基友之一,司命星君鬼魅般出现在他右侧,笑嘻嘻道,“八卦本就是我们这些无聊至极的仙神们最大的乐趣,你干嘛这么认真。” “我只是不喜欢听到不靠谱的八卦嘛。”真武帝君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好像刚才用帝君威压欺负小仙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司命,你有没有看见碧霞元君?” 不靠谱?他们说的句句属实哪里不靠谱了?纯粹是你丫的没事瞎抽风吧?司命鄙视了他一眼,耸肩摊手道:“她可是今天的主角,八成正被人拉着到处转呢,我也就刚才册封大典的时候远远瞥见她一眼。啧啧,泰山娘娘果然名不虚传,比琼台那些女神还要女神!” “是么?我却不这么认为呢。”玄天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拨下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径直往殿外走去。 “哎!你去哪儿啊!” 他背对着众人潇洒地摆了摆手:“既然见不到,我就先回去了。”到处转?别开玩笑了,那家伙此刻只怕正躲在某个角落里偷懒吧。不过他还真没想到,多年未见她竟混得这么好,若不是早知那家伙本性,恐怕此刻他也得和众人一样,被那个“庇佑众生,灵应九州”的碧霞元君唬得团团转。 司命:“……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众小仙齐齐摇头,满脸无辜。 “算了,咱不管他,亲们,最近有没有新的八卦啊?说来听听嘛!” 众:“…………” ———————— 一刻钟后,岱东月跟着号称“见不到人就先回去”的帝君大人来到了妙区月观峰,于新建成的月观亭里见到了理应被人拉着到处转的碧霞元君。 “哦呀,这亭子建得真不错,刚好能看见当年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呢。”玄天举步入亭,似笑非笑地看着半倚在亭柱边闭目养神的碧霞道。 碧霞眼角微抽,睁开双眼冲他讥讽地勾了勾唇:“多年不见,帝君这自作多情的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呢。” 玄天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她的挑衅:“今天可是你受封元君的大日子,不在前面招待真的好吗?” “遥参自会替碧霞招待好他们,不劳帝君担忧。”碧霞凉凉道。 玄天叹了口气:“碧霞,你就不能同我好好说话么?” 碧霞挑眉:“我们之间,有好好说话的必要么?” “位阶之差,天壤之别,我固然有傲慢偏执的地方,但你目无尊上,口出狂言也是不争的事实。”玄天道,“可如今你已是元君,还是深受玉帝宠信的重臣,以前可以毫无顾忌的事情,现在可不能再做了。否则就算我不在意,给旁人听了去也是一场血雨腥风……这么多年,天宫背后所隐藏着的黑暗,想来你也略知一二了吧?” “帝君这是在同我讲和么?”碧霞不屑地嗤笑一声,“天宫有多黑暗,碧霞心里一清二楚,不需帝君操心。” 玄天皱眉:“看来我的话你是听不进了,也罢,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等等,”见他转身准备离去,碧霞突然开口,皱眉不解道,“这么些年,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玄天脚步一顿,既没回头,也没说话。 跟在后面岱东月忍不住了,正欲上前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个表情,谁料前尘镜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发功,她还没来得及跨出一步,场景便迅速切换到了玉清宫大殿之上! ———————— 玉清宫乃是玉帝所居之处,因为各种公事私事前来的仙神们从来就没有断绝的时候,可此刻的大殿之上,却十分反常地,只剩下了两个人。 坐在上首的玉帝心情忐忑地看着面无表情立在他下方,半晌没有反应的紫衣女子。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而后伸出一根食指小心翼翼地撩开缀在头冠前方,一直快要垂到下巴的珠帘,露出一副苦逼的表情颤巍巍道:“碧霞啊……” 紫衣女子,也就是百年前被天帝新封为泰山统摄的碧霞元君,闻言抬头,冲她家顶头上司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没听清楚,能麻烦玉帝您再说一遍吗?” 玉帝手一抖,撩开的珠帘撞在一起,寂静的大殿内顿时响起一阵清脆的珠玉之声。 “就……就是说啊,下界蛮族叛乱,朕想说,令真武帝君领兵前去平叛……” “嗯,然后呢?”碧霞笑眯眯地点头。 “然后玄天他说……啊对了!玄天是真武帝君的名字,你常年驻守人间甚少上天宫,应该没见过他吧?朕跟你说啊,玄天他长得可帅了!是琼台女神票选第一最帅的男仙哦!他修为高深,威震四海,仗剑走天下,以除魔卫道为己任balabala……” 她当然知道!只不过其他人都不知道她知道罢了,毕竟她同他仅有的几次会面都是在私下,并无旁人知晓,就连救倦风那回人真武帝君也是做了伪装的,倦风和遥参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一念至此,碧霞毫不犹豫地挥手打断滔滔不绝的玉帝:“行了,说重点!” “咳咳……好好好,你别着急嘛!”玉帝尴尬地掏出小手帕擦了擦头上冒出来的冷汗,“重点是,他这次不愿意出征平叛啊。” 碧霞挑眉:“哦?他不愿意去,那换别人去就好啦。关圣帝君、托塔天王、二郎真君还有北斗七星君,个个都是能征善战的战神武仙,不见得就非他真武帝君不可吧?” “咳咳……话是这么说没错啊,但是能对付蛮族的,就只有玄天他一人了。”玉帝纠结地拧了拧衣袖,“碧霞啊,你是不知道啊!那蛮族素擅蛊毒,所以领军元帅必须属水,方可避万毒,保三军。而且那蛮族很是狡诈,所以朕的元帅必须比他们更坏更阴更腹黑……咳咳,朕的意思是,更懂得谋略!谋略!” “所以综上所述,满足这些条件的人只有真武帝君一个是吗?”碧霞微笑着总结道。 “是是是!碧霞啊,你总算是明白了啊!朕甚感欣慰,甚感欣慰啊!”玉帝松了一口气,笑呵呵地直点头。 “可是……这跟我有半毛钱关系么?”碧霞笑容一敛,瞬间又恢复成一开始的面瘫样。 “怎么没关系!?”玉帝一听急了,“朕不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了吗?只要你答应拜玄天为师,他就答应朕出征啊!” 他话音一落,大殿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咳咳……碧霞啊,虽然朕也十分不能理解真武帝君为何非要收你为徒,但为了天下苍生,你还是从了吧!”玉帝咬咬牙,迎着头皮又道,“南蛮入侵,若不尽快阻止,人间必定大乱啊!” “玉帝!”碧霞俏脸一板,毫不客气地冲他厉声喝道,“真武帝君虽贵为帝君,但我亦是统领五岳之首,堂堂的碧霞元君!自我化形至今,还从未因任何人任何事低过头!”该死!她本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又成了堂堂的元君,当年收徒嫁人的戏言想必对方早就一笑而过抛之脑后了,可谁知道他竟真的腹黑隐忍至此?杀千刀的玄天,算你狠! “碧霞元君淡定!淡定啊!” “淡定你妹啊!”碧霞怒气一上来就没有理智,这毛病多少年了都没能改掉,于是她一冲动,脱口而出道:“他不肯出征,那就让我去!” “啊?这这这怎么行?你是女仙,怎可……” “要不然你还有别的人选吗?”碧霞鄙视地白了他一眼,索性破罐破摔道,“你以为我真不知道那些战神武仙不肯出战的原因吗?不就是怕麻烦懒得去吗?现在我都主动请缨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玉帝噎了噎,内牛满面地张口咬住小手帕——天宫安逸太久,众仙神在他手下一个比一个好吃懒做什么的,他才不承认呢! “行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见玉帝默认,碧霞果断拍板道,“你拨一万天兵给我,三月内,我定替你扫平那蛮族!” (180)闹翻 就在岱东月于前尘镜里旁观碧霞元君波澜壮阔的一生的同时,文昌帝君张梓潼也离开了文昌宫,应邀前往武当山探望他的好基友真武帝君。 玄武书房: 玄天半死不活地趴在书桌上,右手还维持着虚握着毛笔的姿势——一分钟前,他刚刚敲定了婚宴宾客的最终名单,由仙宫殿掌事青妤接着送往各仙神处。 “你还好吧?”坐在一旁候了半天的文昌半是同情半是担忧地问道。 “死不了……” 文昌叹了口气:“不是我说啊玄天,你上次下凡除妖受的伤还没好,玉帝和碧霞也没有催着你的意思,做什么赶死赶活赶着办婚礼?当心得不偿失。”别人不知道,但他可是清楚得很——光凭那个骨头还没长开的半吊子灭世妖魔,是根本不可能将玄天伤得这么重的,主要还是因为先前硬帮岱东月扛了这任务受到天命反噬,以及轮回入世那时伤了根本…… “我心急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算计我家东月多少年了,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一天。”玄天笑笑,勉强坐起身,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不过到这会儿忙得也差不多了,现在就等东月回来把最后几件敲定就成。” “就只是这样?”文昌盯着他的脸,半信半疑道,“可我总觉得你看上去有点焦虑不安……” 玄天诧异地挑眉:“啊呀,你竟然看出来了?” 文昌:“……喂喂。” 玄天放下茶盏,有些落寞地垂下了眼帘:“文昌……我总觉得这一切太顺利了,顺利得让我有点不敢相信。” “顺利?你这还叫顺利?!”文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从她飞升上天,一路坐上元君之位,到她出征归来,身中蛊毒一落千丈,再到如今重掌泰山,爱情事业双丰收,你暗地里为她操了多少心?受了多少罪?就这样你还嫌太顺利……那我干脆拉着我家血滕去死算了。” 玄天莞尔:“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那你什么意思?”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桩婚事若不能尽快敲定下来,只怕会有变数横生。” 文昌惊愕地瞪大了双眼:“真的假的?!你算过了?” “哦,那倒还没有。”玄天坦然地耸了耸肩,“名医不自医,占卜不占己——这也是我今天请你过来的主要原因。” “……我明白了。” 半个时辰后: 玄天看着蹲在地上鬼画了半天愣是没有半点结果的文昌,终于忍无可忍:“我说……你到底行不行啊?” “……抱歉,”文昌起身,无奈地冲他摊手,“我实在是算不出来,碧霞近些年的命数实在是太诡异了,我根本抓不到任何有效信息。” “连你都算不出来么……”玄天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忽而释然一笑道,“那就算啦,快到中午了,先陪我去饭厅吃饭吧!贝儿昨天刚回来,今个儿特意做了不少拿手好菜哟!” —————————— 当神情复杂的岱东月带着花槿熙和夙越抵达真武行宫时,贝儿正捧着一道热气腾腾的东坡肘子前往饭厅。 “哎小姐你可回来啦!帝君等你等得花都谢了!”贝儿捧着菜,喜笑颜开地冲半道上遇到的岱东月道,不过这话还没说完,她就眼尖地发现了跟着她身后的夙越夫妇。 “咦?这不是蓬莱岛主和槿熙吗?你们怎么来了?”贝儿下意识地敛了笑意,有些警惕道——她可没忘记,当初就是这个蓬莱岛主一口咬定九源真君失踪一事与她家帝君脱不了干系,才导致她家帝君不得不自请下凡赎罪,使天宫和三岛十洲好不容易缓和了些的关系再度恶化。 “他们是我带过来的,你不用管。”岱东月淡淡道,“玄天呢?” 这语气,貌似风头不大对啊……贝儿眼珠子一转,连忙笑道:“帝君正和文昌帝君在饭厅用餐呢!小姐有什么事吗?不急的话不如等两位帝君吃过饭再说吧!正巧嫘祖娘娘那儿刚把嫁衣送来,那质地!那款式!杠杠地给力啊!小姐要不要先去试试?” 岱东月却只是盯着她手中的东坡肘子:“这是要送过去的?给我吧。”说完,她便一把抢过菜盘,带着花槿熙和夙越径直往饭厅方向走去。 被果断过滤掉的贝儿站在原地欲哭无泪——帝君,贝儿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啊…… ———————— “玄天,你爱的究竟是碧霞,还是东月?” 刚一走近饭厅,岱东月就突然停住了脚步,并抬手示意身后二人不要轻举妄动。 饭厅内,乍听到文昌这么一问的玄天表示一头雾水:“啊?这有什么分别吗?” “我知道,你起初是跟碧霞赌气,不甘她对你的不屑一顾,才会用尽手段逼她拜你为师,可自从她拜入你门下改名为岱东月后,你为她付出地却是越来越多,若仅仅是赌气,你不会做到这个地步。”文昌道,“所以我很好奇,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报复‘碧霞’从前对你的不屑一顾,还是真的爱上了失忆后显露出真我本性的‘岱东月’?” 玄天愣了愣,随后低低一笑:“梓潼,你知道吗?当年碧霞曾跟我说过一句话,她说,她今生绝不拜任何人为师,若她输了,就嫁给我。我当时就在想,若我能收她为徒,她再因为誓言嫁给我,一箭双雕,一定很好玩。” “就只是好玩?” “一开始是。后来……我也搞不清楚了。”玄天摇头苦笑,“我看着她一步步登上元君之位,心里的确十分不甘和恼怒,所以想借南蛮之战挫挫她的锐气,叫她知道这天宫不是那么好混的。谁知她竟因此……梓潼,说到底,碧霞的落败,我要负很大一部分的责任。所以我才会在那个时候出头护她。” “这么说,之前是赌气,之后是……愧疚?” 玄天犹豫了一下:“……算是吧。”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碗碟摔碎的声音,紧接着,岱东月寒着脸出现在了门前。 “东月?你回来啦!”玄天错愕了一秒钟,随即惊喜地起身欲迎。 “你别过来。”她瞪着他,冷冷道。 玄天一愣,想起刚才自己所说的话八成被她听了去,于是连忙解释道:“东月,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岱东月抬手打断他,以一种无比镇定理智的口吻道,“若只是赌气和愧疚,你不会为我做那么多,即便会,你也不至于愧疚到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开玩笑,娶我为妻。所以你必然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跟我日久生情,才会如此待我。” 任谁听了这话,都可以松口气放下心来了,可是玄天没有,他从她过于冷静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详的征兆——于是下意识地,他的视线转移到了她身后:“夙越?花槿熙?你们怎么上来的?” 夙越和花槿熙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嘲讽地冲他笑了笑。 “什么叫‘你们怎么上来的’?一般来说,不是该问‘你们怎么上来了’吗?”岱东月双眼一眯,“就算眼下天宫同三岛十洲关系紧张,也不至于紧张到不允许蓬莱岛主和他夫人上天宫来吧?还是说……有人暗地里不让他们上来?” 玄天僵了一瞬,很快恢复笑容道:“哪会?我就是一时口误,你抓这么牢做什么?” 岱东月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道:“玄天,我恢复记忆了。” “啊?” “音梧,九源,还有轮回入世时的戴天轩和沈万三,我全部都记起来了。” “啊……是吗?这是好事啊!”玄天尴尬一笑,越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岱东月看着他,眼底满满都是失望:“玄天,你为什么不让人告诉我音梧和九源的事情?为什么一直拦着不让财帛星君见我?还有九源误入平行空间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救他?” “够了!音梧九源沈万三……我就知道你一旦恢复记忆,心里眼里嘴里就只会是他们!”玄天忍无可忍地咆哮道,“为什么你只会指责我?我对你的感情,难道你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吗?!” “我当然感觉得到!”岱东月亦是毫不示弱地反吼回去,双眼却情不自禁地泛起了红,“只是你……太让人猜不透了,你是这样的自私,这样的不择手段,我实在不敢确定,你的真心里,包含着多少别有用心!” “……那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相信我?” 岱东月不语,倒是她身后的夙越突然开口道:“若你能让九源平安回来,我们就相信你!” “开什么玩笑!”一直沉默的文昌终于也忍不住吼道,“你们知不知道时空裂缝是多么危险的存在?!九源真君九成九是……岱东月!你倒是说话啊!难不成你真要让玄天一命换一命?!” 岱东月不语,气氛一时冷峻到了极致。 良久,玄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东月……这真的是你希望的么?” 岱东月咬唇,终于艰难开口道:“……我不知道,我想一个人先静静。至于婚礼……以后再说吧。” 此言一出,玄天脸色骤然惨白,夙越也不禁有些后悔,花槿熙和文昌俱是满脸忧虑,可岱东月浑然不觉,只机械地转身,径直离开了武当山。 (181)做客魔界 魔界首都,阴魔城。 魔宫前不久迎来了一位贵客,得魔王陛下亲自接见不说,魔王陛下甚至还特意下令,贵客暂居期间,不许任何闲杂人等打扰。 “这位贵客什么来头?这么牛?”闲着无聊聚在魔宫门前的某路人甲疑惑不解道。 此问一出,当即有消息灵通者嘿嘿笑道:“不知道了吧!来的可是碧霞元君,就是九重天上,N度落N度起,眼下马上就要成为真武帝君的正室帝后的那位碧霞元君!” “啊!原来是她!可是我听说……她不是同我们魔王陛下流落在外多年,现已闭关圣园N年的庶长子音梧殿下有过一段……” “嘘!你不要命了!这种没根据的话也敢乱讲!当心陛下发落了你!” “呃……多谢兄台提醒,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碧霞元君马上就要嫁给真武帝君了,为什么还会在这个时候来我们魔界啊?难不成是送喜帖的?” “谁送请帖还顺便在人家里暂住的啊!依我看……八成是和真武帝君吵架了,觉着还是咱们音梧殿下这株回头草好吃!” “……喂喂,你这样真的没关系吗?貌似你的话比我刚才的还找死吧?” 守在宫门口的护卫终于忍无可忍,手中长戟一横,大声喝道:“魔宫门前严禁喧哗!现在,请两位,自觉以就地扑倒团成团的形式,圆润地迅速地离开这里!” 路人甲:“啊?” 消息灵通人士:“就是要我们赶紧滚的意思。” 路人甲:“…………” —————— 魔宫外的流言蜚语,岱东月自是一点也不知道的——即便知道,她眼下也没有心思去理会。 自那日她心情复杂地离开武当山,无意识之下离开天宫落到了广林城,进而顺势来到魔界探望音梧已有半个月了,魔王蓝音得知她的来意和近况后二话不说将她安顿到了魔宫西院,某间专供贵客暂住的偏殿里——圣园的位置飘忽不定,如今却是好巧不巧刚好转移到了这间偏殿的后院里。 彼时蓝音笑得甚是不怀好意:“元君且放宽心住着,有本王在,必不会让玄天那厮再扰你分毫!说来我家音梧被困圣园也有三千多年了,本王估摸着,长则百年,短则数月,他必能破封而出,你们这么多年不见,到时候可得好好叙叙旧啊!”蓝音说的三千年是人间的算法,换算成天宫的时间,约莫就是十年不到的样子。 岱东月初闻此言很是愕然——不知不觉,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这么久了啊……只是数月和百年……魔王大人,这个时间差是不是略大了点? 对此蓝音无辜地耸耸肩:“圣园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身在其中的人,实在不好推算里面的情况啊。” 岱东月一想也是,反正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玄天,不如干脆先在这里等音梧破封出来好了,至于泰山那边,自有遥参帮她处理。 这一日天气晴好,春暖花开,望着院子里海市蜃楼般若隐若现的圣园灵圃,岱东月忽然起了兴致,命人在院中的白玉兰树下摆了一套茶具,准备一边沐浴暖阳,一边品茗赏景。 温暖柔和的春日阳光,雪堆似的白玉兰,清香四溢的紫檀茶壶,和半倚在树下闭目养神的紫衣女子——除了岁月静好外,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词汇来形容了。 “元君好兴致,不知本殿有没有这个荣幸向您讨一杯香茶喝呢?” 一个声音略带阴冷的俊美青年转过游廊,微微春风掀起他宽大的墨绿绸袍,笑眯眯地看着十几步开外悠哉悠哉的岱东月道。 岱东月愕然地睁开双眼:“蓝……姬彦?!” 蓝姬彦灿烂一笑:“没错,就是我!” “你你你不是同魔王有不共戴天的杀父夺位之仇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岱东月猛地起身,迅速转头扫视了一下四周。 “元君不用紧张,我已经回归魔族了。”蓝姬彦好笑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什么意思?” “不着急,我们坐下慢慢说。” 于是两人甚是友爱和谐地面对面坐到了白玉兰树下,一边品茗,一边听蓝姬彦讲那过去的事情~~ 众所周知,魔王蓝音与现任王夫共育有二子一女,再加上三千年前回归的庶长子音梧,按理说什么问题都可能有但就是继承这方面绝对不用担心,可有时候呢,人生的际遇就是诡异的——音梧就不说了,天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关,就算出关了,九成九还是要回青丘的。这倒也算了,关键是那王夫所出的两个王子,本来一直兄友弟恭过得挺和谐美好的,谁知道前段时间去妖魔城巡查的时候突然闹翻了,不管蓝音怎么威逼利诱他们就是不说原因,后来有人给秘密支了个招,蓝音铁青着脸采纳了,结果当天晚上就在大王子寝宫偏殿里的云床上将乱·伦·偷·情的三公主和大王子逮了个正着! “卧槽!这消息太劲爆了!你这样告诉我真的没关系吗?回头我该不会被蓝音陛下杀人灭口吧?”岱东月震惊地抚着胸口道。 “放心,以你的身份地位,只要不泄露出去,没人敢对你怎么样。”蓝姬彦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其实这才只是一半的真相,另一半的真相是三公主同二王子其实也有染……” 岱东月倒吸一口冷气:“你不要告诉我,两位王子闹翻就是因为知道了对方也同自己妹妹有染!” 蓝姬彦手一摊:“元君英明。” “你不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三公主的阴谋,目的就在与离间两位王子,她好坐收渔翁之利夺得魔王继承者的宝座!” 蓝姬彦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元君您真是太英明了!” 岱东月:“…………” 蓝姬彦叹了口气:“这件丑闻一爆出,三个继承人瞬间全玩完儿,魔王没办法,只得将我接回来,毕竟我是前代太子的嫡系长子,三位殿下落选后,王族里再没人比我更有资格继承魔王之位。” 岱东月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这么说来……其实蓝音陛下一直有偷偷关注着你吧?不然哪能说把你接回来就把你接回来?” 蓝姬彦愣了愣:“你这话什么意思?” 岱东月微微一笑:“姬彦,你既然肯回来,想必也是真正了解到了蓝音陛下的为人的。凭她的手腕,若真的不想留下你这个祸患,怎么可能容你逍遥人间这么多年?我还记得当年她曾跟我说过,她没有苦衷,没有隐情,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可现在看来,至少她对于因自己篡位而死的兄长的唯一遗孤你,心里还是十分愧疚和怜惜的。” —————————— PS:本书即将在五章内完结,为此阿途十分糟心,更新不定还请亲们原谅 (182)这都是,你不知道的事 蓝姬彦眼角颤了颤,半晌淡淡道:“我知道。” 岱东月明智地没有继续,只是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有些事无需强求,点到即止便好。“对了,我都在这儿住了半个月了,怎么都没见过你,也没有人跟我提起过你?” “那是因为我上个月就离开阴魔城代陛下巡视各地去了,今天才回来。至于没有人提起……约莫是不想你追问为什么我能越过三位殿下成为新任魔王继承人吧。”蓝姬彦笑笑,“倒是你,不是说马上就要同玄天帝君成婚了吗?怎么会在这当口跑到魔界来?” 岱东月端茶的手一僵,而后轻描淡写道:“哦,没什么,就是闹了点小矛盾。” “如果只是小矛盾的话,还是早点和好吧。”蓝姬彦皱眉道,“若不是一回来就被魔王陛下逼着恶补魔界和天宫的情况,我还真不知道原来当年的戴东月和戴天轩就是你和玄天帝君的转世。” 岱东月:“……我还以为是你自己一眼认出我来的呢。不过这跟我和玄天和不和好有什么关系?” 蓝姬彦的眉头不自觉皱得更紧了:“你难道忘记他为了帮你解除婚誓所付出的一切了吗?不是我说你啊碧霞,玄天他爱你至厮,你怎么能因为一点小矛盾就赌气离家出走不跟他成亲呢?” “什……什么叫他帮我解除了婚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岱东月猛地瞪大了双眼,一股莫名的巨大恐慌瞬间袭上心间——她当年,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关键的问题? “你不知道?他竟没有告诉你?”这下换蓝姬彦吃惊了,不过很快他便释然叹息道“也是……那时你们都只是肉体凡胎,他付出了那样的代价后,根本没几天好活,许是不想拖累你,才没有告诉你吧。” ———————— 时间倒退回N年前,青州东部某间酒楼的二楼包厢之中(不记得的亲可以复习一下《(138)从此萧郎是路人》): 蓝姬彦听了戴天轩的叙述,当即意识到戴东月和沈万三之间的婚誓有问题,激动之下掀桌大吼道,“蠢逼!那不是水晶!是封印!她喜欢的人根本不是沈万三!” 戴天轩愣愣地“啊”了一声,眼底忽然爆出无限希望,“真的吗?!” 蓝姬彦肯定地点点头:“人族婚誓里有一条规定——若婚誓订立时,有一方没能达到真爱水平,那么五年后,月老便会降下第二道仙旨再度进行考察,若此时这一方仍未达到真爱水平或原先达到真爱水平的另一方变了心,将会承受天雷惩戒,若双方同时降到真爱水平之下,则视为蔑视最高婚誓,天雷惩戒将祸及到身边所有对待感情不贞的亲友。戴东月和沈万三的情况正符合这一条——沈万三真爱戴东月,可戴东月真爱的却不是沈万三,所以她眉心的印记会呈现出封印状态。” 戴天轩脸色一变:“你可有办法解除这婚誓?” 蓝姬彦犹豫了一下:“有……是有,但代价太大,而且我也不能保证这办法究竟有没有用。” “没关系,你说吧。” “……我们魔族有一个献祭秘术,只要有人心甘情愿将五十年寿命献祭给魔神,魔神就能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达成他一个愿望——之所以是力所能及,那是因为魔神也不是万能的,不过父神在世的时候,我们魔族的魔神是仅次于他的伟大存在,所以我想,他说不定能破解父神创立的天条。” 戴天轩毫不犹豫道:“告诉我该怎么做。” “你确定!?”蓝姬彦震惊地看着他,“天轩,你要知道,这秘术必须先献祭再许愿,也就是说,就算到时候魔神无法满足你的愿望,他也不会将你付出的寿命还给你!” “没关系。”戴天轩平静道,“不过五十年寿命而已,值得。” “你太天真了。”蓝姬彦摇摇头,“同魔神打交道哪是那么简单的事?一旦同他建立契约,你立损五十年寿命不算,魔神的魔气也会侵入你的身体乃至灵魂,促使你迅速衰弱,直至死亡!戴天轩,你可想清楚了,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将来前途绝对不可限量,你真要为了一个女子放弃这一切?” 戴天轩微微一笑:“我想清楚了,开始吧。” ——回忆至此结束。 “不出我所料,魔神虽然没有办法解除婚誓,但他能保证戴东月,也就是你,五年后一定能通过月老的考验。”蓝姬彦道,“戴天轩同意了,呵,他也没法不同意,否则岂不是白白浪费五十年寿命?” 岱东月已经震惊地没有办法说话了。 “献祭过后,戴天轩的身体变得十分虚弱,昏迷了半个月后才醒过来。我劝他多休息几天,他不愿意,说怕来不及。”说到这里蓝姬彦不解地摸了摸下巴,“奇怪……他到底怕来不及什么?” 他怕什么呢? 除了怕赶不及阻止她和沈万三的婚礼外,还有什么能令他这样? 可偏偏,他还是没能赶上。 “从你提出赐婚沈万三的那一刻起,少主这两个字就再也不是你可以叫的了。我会让青桦接手你的一切,从今以后,戴家的事都不需要你再插手。” “陈年旧疾罢了,不劳沈夫人操心。”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既已选择了沈万三,就不该再对其他人恋恋不忘。东月,别让我看不起你。” “沈夫人……好走不送!” ——她想起那时他从承龙海滩回来,一反常态的冷酷无情,她想起她嫁给沈万三后,他在商场上的多番避让,却只对避世伞业半步不退,她想起他年纪轻轻却突发重病撒手人寰,她想起他终生未娶,棺柩里只一把黑玉雾痴扇作陪…… 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滴滴落下,无声无息。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怎么可以? “元君,外面有人要见你。”正在这时,一个婢仆突然上前躬身通报道。 岱东月连忙侧过身整理仪容,蓝姬彦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替她问道:“是谁啊?” “说是元君的贴身丫鬟。” 蓝姬彦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揶揄地瞥了一眼岱东月道:“叫她过来吧。” “是,殿下。” 果然,片刻之后,贝儿便急匆匆地冲了过来,脸上的表情既焦虑又惊恐:“小姐!帝君出事了!” (183)冰释·大结局 真武帝君重伤濒死的消息一传出,整个儿天宫都震惊了——开什么玩笑!那BT腹黑大神也会死?你特么逗谁呢! 于是大家纷纷赶往武当山,妄图以探病之名挖一挖人真武帝君重伤濒死背后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只可惜才走到山脚下,就被黑着张脸的神兽白泽和玉衡真人拦下了。 “帝君病重,闲杂人等不得打扰!” 有些人不乐意了:“喂喂,他们不可以,难道我也不行?我的品阶可比你们高得多了!敢拦我,我就治你一个以下犯上之罪!” 迫于上位者的威慑,两人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了某些无耻人士——没关系,半山腰那儿还有司命和杨二郎童鞋候着呢,真武大殿里还有玉帝亲善大使太白金星和北极大帝坐镇着呢,能弄过这四只BT人精的人,全天宫,啊不,整个儿三界九州一个手就数得出来。 碧霞元君岱东月自然不包括在内,不过作为真武帝君的未婚妻,以及真武帝君重伤濒死的罪魁祸首,武当山从山脚往真武大殿数起的六位大神都没有拦着不让她见玄天的理由——谁拦玄天第一个跟谁急好伐! 迈进玄天寝宫之前,岱东月一直在忧愁该以什么态度面对玄天,可当她真正迈进寝宫后,她才发现她想多了。 玄天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呼吸微弱,一副深度昏迷人事不醒的样子,根本接收不到外界任何信息,自然也不可能对她的到来有任何反应。倒是站在病床前的两人着实令她大吃一惊——一个穿着一身湖蓝色的宽袖长袍,冰蓝色及腰长发下的面容冰冷而深邃;另一个则是一身截然相反的梅红色骚包锦袍外加一张妖冶到男女不分的小受脸,手里还捧着一本厚厚的生死录。 “九源!?酆都大帝!?你们怎么会……” 话一出口,岱东月自己就明白了过来,脸色当即一沉,看着九源道:“难不成这傻缺真撕裂时空跑去平行空间把你找回来了?” 见她如此紧张玄天,九源眼底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落寞,而后抿唇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岱东月脸上刷得一白,扭头看着似笑非笑的酆都声音微颤道:“所以……他活不了多久了,你是来带他走的吗?” “噗——你想哪儿去了!” 酆都大帝脚下一个踉跄:“我就是一探病的!再说了,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勾魂这种小事也要劳驾我酆都大帝出马了?帝君了不起啊!人死如灯灭你懂不懂?死都死了还分什么等级阶层……” 岱东月这才松了口气,没有再理会喋喋不休的酆都,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九源轻轻道:“你回来了?” 九源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你在平行空间吃了很多苦吧?我……” “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吧,别影响真武帝君养伤。”九源淡淡地打断了她,自顾自举步往外走去。 岱东月抿了抿唇,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玄天:“酆都陛下,玄天就有劳您照看一下了。” 酆都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于是两人走出了寝殿,转到了后面园子里的鲤鱼池边。 “首先我要声明,当初我误入平行空间,和玄天帝君没有任何关系。”他侧首看着眼前的鲤鱼池淡淡道,平静自然一如往昔。“当时我同他一起在月观峰搜寻,时空裂缝出现得十分突然,并伴有极其强大的幻觉效果——我看到的是你突然背叛我投入了他的怀抱,他看到的则是昔日领兵作战大杀四方的情景。” “……难怪你当时满脸震惊,他却面无表情,平静地如同一潭死水。”她想起当日玄天为此事上玉清宫请罪,若不是他自己提出的惩罚着实不轻,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他当时的说辞。现在看来……他当时说的竟然都是真的?不是借口? 九源苦笑:“当时的情景别说你了,要不是这次他亲自闯入平行空间救我出来,我自己也不会相信的。” 岱东月没有说话。 半晌,九源叹了口气:“东月,你终究……还是选择了他吗?” “……抱歉,九源。” 九源摇了摇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心里有他,只是自己不舍得放弃罢了。这次平行空间之行虽然凶险,却也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浅薄幼稚——跟浩瀚宇宙相比,个人那点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呢?东月,我是很喜欢你,但还没有喜欢到像玄天那样可以为了你不顾一切付出到这般境地——不,他不是喜欢,他是真的很爱你,我……比不上他。” 岱东月垂下眼帘:“九源……” “以后我想去各地云游,多增长些见识,多提升一下自己。”九源看着她,微微一笑,“你也看开点吧东月,不要被那些无谓的东西蒙蔽了本心。”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去。 岱东月连忙道:“九源!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九源脚步一顿:“……谁知道呢?随缘吧。” 目送他离开后,心情复杂的岱东月长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寝殿,没曾想一回头,便看到了站在廊下似笑非笑的酆都大帝。 岱东月无语:“……你又有什么事?” “听说你这趟是从魔界回来的?想来该是见过蓝姬彦了吧。” 岱东月一愣:“哈?” “当年你、玄天,还有财帛轮回入世的手续都是我亲自安排的。”酆都道,“本来按照我的安排,你早该在二十出头的时候就因为最高婚誓死去,之后戴天轩和沈万三会为你抱憾终身,一生受尽求不得的相思情劫之苦,你则可借天雷刺激,减轻忘魂蛊的毒性。可结果……想必你现在也已经知道了吧?” 岱东月愕然。 “戴天轩打破了我的安排,将自己的寿命献祭给了你,以换取你和沈万三一世长安。”酆都叹道,“为此他受到了魔神魔气的沾染,即便死后回归真身,也一直没能全部清干净。再加上上次除魔和这次撕裂时空受的伤……” 他话还没有说完,岱东月已经一阵风似的穿过他往寝殿跑去了。 酆都:“……玄天,兄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啊!” ————————— 当岱东月再次冲进玄天的寝殿时,床前的两个人都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文昌帝君张梓潼。 “你来做什么?”文昌皱眉,毫不客气道,“如你所愿,九源已经回来了,你还想怎么样?” 岱东月踌躇地后退一步:“玄天他……还好吗?” “好得很,就差一点就能去阴曹地府和酆都大帝长相厮守了。”文昌凉凉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 “你是不是觉得,男人必须要像音梧那样对你忠心如犬,像九源那样对你一见倾心百依百顺,像沈万三那样为你立下最高婚誓至死不渝,这样才算是真的爱你?”文昌打断她,冷冷一笑道,“那真是抱歉,我们玄天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他只会提前帮你把所有艰难险阻扼杀在摇篮里,他只会顺着你的喜好为你备好所有你需要的东西,他只会在你生气在你伤心在你误会时千方百计向你解释清楚,包容你让你发泄所有不快……呵,他一直以为强大是优势,殊不知自己败就败在这里,他所有的付出在你看来都只是举手之劳理所当然,你根本察觉不到他背后的艰辛,只觉得他爱你爱得不够多,不够纯粹。”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猛然一涩,“可是……他怎么会不爱你?岱东月,他怎么会不爱你?我和他相识数千年,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爱一个人。” 岱东月愣愣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想起从前玄天为她做的事,他从来都是那么云淡风轻轻而易举,仿佛再难的问题对他来说都不过是勾勾手指的事,所以她从未深究过她万能的师父事实上是如何做到那些的。因为她觉得就算她问了,他也不会说,而他不愿意说的,她就是翻过天也查不出来,何必白费力气? 她的师父就是那么强大,对此她从来深信不疑。 文昌没有理会她的出神,自顾自喃喃道:“他以前性子很不好,自私,偏执,狂妄,可自从你中了忘魂蛊后,他就变了,他温柔了很多,也沉稳了很多,为了你,牺牲再多他也心甘情愿。只可惜……这些你根本看不到,除了他种种过错外,你什么也看不到……” “文昌,我……” “呵,我说这些做什么呢?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文昌叹了口气,“我走了,你好好照顾他吧。” ———————— 三个月后,在医神华佗和碧霞元君衣不解带的精心照料下,一度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真武帝君终于幽幽醒转了过来。 他醒过来之后,岱东月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一个在恋人间很俗,却每每不能避免的问题。 她问他,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彼时玄天苍白一笑:“说实话……从前我虽有些在意你,但更多是因为被你拒绝后自尊心受创,进而有些不甘,心里对你其实无甚情感,所以在你修到元君之位之前,我都没怎么把你放在心上过,也甚少与你见面。真要说起来……应该是在你中了忘魂蛊之后吧……你忘记了以前的事,真正在我面前敞开心扉,我才发现,原来真实的你是那么吸引我。” 至此,压在岱东月心头的最后一块大石轰然落下。 不久,雁鸣湖武泰行宫落成,大病初愈的真武帝君和碧霞元君在行宫正式举行了隆重而盛大的婚礼。 婚宴席上,司命看着不远处被众仙神轮番轰炸的一对完美璧人,不由感慨地对坐在他身边的文昌道:“这下总算是皆大欢喜了,不过话说回来梓潼,这都要怪你,那天好好的做什么去研究玄天对碧霞的情感变化,害他们误会。” 文昌凉凉地挑眉:“你以为我会告诉你那是因为玄天一早就有结婚不顺的预感所以干脆将计就计拉我一起主动坦白的吗?苦肉计什么的最可耻了哼!” 司命:“……我觉着这个事情,东月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文昌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嗯?我刚才有跟你说什么吗?” 司命果断摇头:“没有!你什么都没说。” 众:“…………” 之后又过了一个月,魔界传来消息,说是音梧破封出来了,岱东月斟酌良久,最终还是决定跟玄天一起去探望他一下。 不曾想,他们还没动身,音梧就自己找上了门——不过他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一个看上去特别娇小可爱的软妹子! “呃……这个那个,东月啊,我跟你介绍一下啊,”已然完全长开的狐狸妖男白音梧童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她是梅儿,真身是圣园里的一株梅花——你还记得当初我们为梼杌所困时,我带你去看的那一片白梅吗?我还折了一枝给你的!那一株就是梅儿的真身。” 岱东月和玄天意味深长且异口同声地“哦”了一声,接着便看着那躲在音梧身后怯怯的软妹子,满脸促狭加揶揄。 音梧脸上刷的一红:“呃……这个那个,听说东月你已经同帝君成婚了?如此甚好甚好!可惜我出关晚,没赶上你们的婚礼,所以特意带了些礼物!算是补交份子钱,呵呵!” 他都这么说了,岱东月要是再听不明白,就白在这里混迹这么多年了。于是她微微一笑:“那就多谢你了,回头要是有了喜事,可别忘记你三师叔我啊。” “那必须的!”音梧拍拍胸脯笑道,身后的梅儿小脸一红,躲得越发起劲儿了。 送走了白音梧和梅儿,玄天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如释重负道:“老天有眼,情敌们终于全部退散了。” 岱东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嗯?那可不一定。” 玄天一愣:“什么不一定?岱东月你是不是又瞒着我跟沈万三见面了?!” 岱东月挑眉,嘿嘿一笑:“如果我说是呢?” “……那我就只好将你就地正法了!” “你别过来!……嗯……啊你轻点……” ——END 后话:历时七个月,本书终于完结了!撒花~~ 嗯……感觉这本没有上一本好呢(废话!你这本都没有上架啊喂),不过写都写了,还是要认真负责地把坑填满的!不知道亲们对这个大鱼大肉大结局满不满意呢? 时间过得真快,阿途从大一开始写书,转眼已经到大三下半年了,马上就要开始准备学年论文和实习,所以短期内不会再开新坑了,感谢这两年多以来亲们的支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有缘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