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魔道》作者:玉面老白脸 文案: 林原起初以为将程牧拉扯成人并给他娶妻生子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任务 后来才发现,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她明明修的是仙道,却养出了一个大魔头。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前世今生 仙侠修真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原,程牧 ┃ 配角:太多了 ┃ 其它:玄幻,修真,升级,打怪 一句话简介:我登仙途,你踏魔道。 立意:坚定信念,努力达成。 第1章 雾枫山东八百里,有个小城名叫枫林堡,城里除了普通凡人外,还住着一些身具灵根,可以修仙问道的修士。 朱家在枫林堡内传承很久了,每一代都会诞出几个有灵根的子弟,上千年延绵下来,发展成城里数一数二的修仙家族。 在一个风和日丽,天气晴好的春日上午,一个年轻女子在朱家主宅大门口停下脚步。 “朱府,看来就是这里了。” 林原仰头看了看门口鎏金的牌匾,叩响了大门上的铜环。 除了族长出入和迎接重要的宾客,朱家的大门绝不轻易开启,响亮的扣门声立刻惊动了在门房值守的家丁。 “快停下快停下!喂,说你呢,听到没有?” “你是在和我说话?”林原看着汹汹而来的大汉,诧异地道:“可是我不叫‘喂’呀!” “谁管你叫什么,快住手,不许在这里胡闹!” “谁胡闹了?”林原不乐意了,“我是来办正事的!你是这家的人吧?来得正好,快让我进去,我有要紧的事。” 朱家的大门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家丁在门房值守三年,只见到城主大人和李家族长从大门进出过,其它的人,哪怕是自家嫡系的少爷小姐也没这个资格。 “你是从外地来的吧?”家丁肯定地问。 眼前这姑娘水灵灵的,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件半新不旧的月白色道袍,背上背着一把宽阔的大剑,跟纤细的身材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看着眼生,又看不出底细,还是先问清楚了来,免得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 “我是朱家的门房,你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我会帮你通传进去。我们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还请姑娘配合。”家丁耐着性子解释。 “规矩是这样的呀?配合,我一定配合。”林原连连点头,表现得十分通情达理,“是这样的,我家小弟昨晚一夜未归,听街坊说是和你家的七少爷在一起,所以我想进去寻他。” 一听这话,家丁心里一动,想起了家里七少爷嘱咐的话,试探着问了句,“不知姑娘贵姓,要找的是哪一位?” “我姓林,我家小弟却是姓程,他叫程牧。” 姓林的却有一个姓程的小弟,看来是远房亲戚啊。昨天七少爷确实带了一个人回来,还特地嘱咐过门房,要是有人来找一个姓程的,就推说不知道,把人打发走完事儿。 “姓程啊,让我想想。”家丁装模作样地回想一番,然后摇头,“姑娘,你莫不是找错地方了,我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一直都在门房当差,不记得有姓程的外人在府里留宿啊。” “没有吗?你再好生想想。” “确实没有。”家丁摇晃着脑袋,“这城里姓朱的人家不少,你不如再去其它地方找找。” “不对呀,有好些人都看到我家小弟和你家七少爷在一起,没理由大家都看错呀!”林原眨了眨眼睛,一脸的疑惑。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们这里是没有,你去别处找吧。” 家丁抬脚往回走,不打算再多废话,七少爷虽然自己不怎么样,可耐不住他有一个已经修炼到炼气期巅峰的同胞兄长,他的话不敢不听。 “那你帮我问问你家七少爷,或许他知道呢?要不你把他找出来,我亲自和他说。”林原拦住家丁,不许他就这么一走了之。 “哟!你谁呀?我家七少爷也是你说见就见的?”家丁嗤笑一声,“走开,走开,别在这儿捣乱!” 家丁推脱的意思很明显了,林原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咦,刚刚你不是还说要去替我通传的吗,这么快就不做数了?” 家丁脸上挂不住,伸出粗壮的手臂去推搡林原,“这里是你瞎胡闹的地方吗?赶紧给我……啊……” “滚”字还在嘴巴里打转,凄厉的叫声突然响彻云霄,家丁抱着膀子跳了起来。 “你……你竟然敢出手伤人!”家丁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万万想不到有人敢在朱家大门口打伤朱家的人。 他并没有看清林原是怎么出手的,他唯一的感觉就是痛,尖锐而剧烈的疼痛,就像一剑刺穿了他的胳膊,然而表面上却没有一丁点儿伤痕。 “是你先动手的!是你先动手的!”林原嚷嚷的声音比他还要大,食指在他眼前晃悠悠,毫无诚意地道:“对不住,好久没和凡人打架了,力道没把握好。” 凡人? 能这样说话的,只能是修士。 家丁目光落在林原背上的那把大剑上,他原以为来的只是个普通的武者,谁知道竟是个修士。 凡人和修士地位迥异,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若是普通的凡人被修士所伤,那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可他是朱家的人啊,要是被人在家门口欺负了都不敢吭声,那他们朱家的脸面何在?威名何在? 修士有什么了不起?修士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他们朱家炼气期修士无数,筑基期修士也有好几个,家中老祖更是筑基期巅峰,极有希望突破成为金丹仙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 在家丁的意识中,十七八岁的人,就算是天赋异禀,修为也高不到哪里去,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就像家中的三少爷,据说是难得一见的修炼天才,十七八岁时也才炼气四层,她难道还能越过三少爷去? “你给我等着!”家丁的声音充满了怨毒,恶狠狠地盯了林原,抱着受伤的手臂拐进角门。 “你是去叫人了吗?早这样不就没事了吗?”林原在他后面大喊,“一定要找个能管事的来,一问摇头三不知的我可不要!” 门房里还有一个家丁,早就看得目瞪口呆,见林原朝他走过来,不由吓得连连后退,“你……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呀,找个地方坐着等。”林原拉过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下翘起了二郎腿,笑咪咪地道:“你不要害怕,我这人很讲道理的,别人没打我,我是不会先动手的。” 难怪她刚才一边动手一边嚷嚷,原来意思是有人先动了手,她就可以放心地还手了。 想到这里,门房里的家丁哆嗦了一下,离她更远了。 朱策是朱家的大总管,当他得到门房的通报匆匆赶到时,朱家的门口已经挤满了人。 “我跟你们讲,这个门不能进哦,进去了就出不来。” “这怎么叫瞎说呢?我可没有瞎说!我家小弟昨天进去的,到现在都没有放出来。唉,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拿饭给他吃?” “什么,你们进去过都没事?那我家小弟怎么不让出来?天呐,他们朱家究竟想干嘛,还有没有天理了?” 满眼看去都是人,难怪厨房里缺东少西开不了火,三姑娘等人上门量身做衣等得不耐烦摔了镜子,四少爷要喝的云雾茶到现在都没泡上…… 原来,这些人都被堵在了门口。 蠢货,都是些蠢货,正门走不通不知道走后门吗?宁愿误事也要堵在这里,真是蠢出了新境界。 “让一让,让一让。” 朱策一来,人群就自动地往两边分,让出一条道路,他一眼就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端把椅子坐在门口,正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这就是门房报告的那个修士?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呢! 朱策按着突突直跳的眉心,深吸一口气后走了上去,“这位就是林道友吧?在下朱策,是朱府的总管。刚刚道友说的话我已经听到了,我想这中间可能存在着一些误会,你不如进来喝杯茶,我们慢慢地把这误会解释清楚。” “喝茶?好啊!正好我也口干了。走走走,进去喝茶。”走了几步,林原忽又停住,对朱策道:“你是总管啊?说话能作数不?不要说了半天,又是个不能做主的,白白浪费我的时间。” “道友放心,在下虽只是总管,但这府里的事,还是能说上一句两句话的。” 朱策神情间隐见傲然之色,他虽然不是朱府的正经主子,修为也不过炼气八层,但深得族长的信任,在府中权柄颇重,连一些年轻的主子都不得不巴结他。 “才能说一两句话呀,也不知顶不顶用?” 却见林原皱起了眉,一脸的嫌弃。 朱策内心在咆哮,他这是自谦,自谦!懂不懂。 不管心里怎么样,面上还是挂着和煦的笑容,“林道友,这边请。” 偏厅里,二人分宾主落座,待侍女奉上香茗后,朱策才开口。 “林道友是才到枫林堡吧?以前都没有见过。不知道友仙乡何处?” 林原润了润嗓子,道:“你说的没错,我其实不是枫林堡的人,不过我小弟住在城里,我隔三差五来看看他,谁知这回没见着人,那我自然就要问了,一问就找到你们家里来。我说朱大总管,你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你们究竟把我小弟弄到哪里去了?” 朱策本来是要打听林原的来历,谁知反被林原将了一军,心里不免凛然,这位看上去大大咧咧仿佛是个混不吝的,实际上恐怕并不简单。 再加上他始终无法看透她的修为,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的修为在他之上,至少也是炼气八层! 年纪轻轻就有炼气八层的修为,就算是家里的天才三少爷也望尘莫及。 七少爷啊七少爷,你究竟给朱家招来了些什么人呀? 第2章 心里再怎么埋怨,朱策也不会在林原面前表现出来,能在朱府坐稳总管这个位置的人,怎么可能是无能之辈。 “道友所说的事我之前并不知情,刚刚才让人去调查,还请道友稍安勿躁,等调查有了结果,我们再来详谈。” 他满脸堆笑,态度谦恭,找的理由也说得过去,林原也不好咄咄逼人,点头认可了他的说辞。 朱策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在他的一心奉承之下,两人相谈甚欢,气氛十分融洽。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便有人在偏厅外探头。朱策告罪出去,那人跟他耳语了一阵,他再进来时,脸色变得格外凝重。 “林道友,令弟真是姓程名牧,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 “是啊,怎么了?”林原不解地问。 “唉,这下可糟了,出大事了!”朱微双手叉握,来回地走动,神情焦灼不安,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清楚呀!”林原坐在椅子上,看着朱策在眼前晃,总感觉不太真实,就算是出了大事,可他跟程牧非亲非故的,至于着急成这样吗? “林道友,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令弟他……他……” 几次三番,欲语还休,林原总算是把话听完全了。 “你是说程牧他跳崖了?”怎么可能,就算所有人都跳崖他都不会跳,除非是—— 林原目光渐冷,看得朱策心里直发毛,说话都不利索了。 “也不算是跳崖,应该是……是……不小心坠崖了。可这也不能怪我们,是他……” “你不用跟我说原因,现在他不在,还不是由得你们随便说。”林原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带我去出事的地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等见了他,我自然就知道原因了。”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蹊跷,要是人活着还好说,要是死了,找尸体问原因吗? 见林原沉着脸,朱策也不敢多话,叫上几个知情的人,匆匆出了府,赶往事发地点虎嘴崖。 虎嘴崖离枫林堡不远,就在城北三里外,算是雾枫山的一处支脉,因形似一张开的虎嘴而得名。从崖顶探头往下看,雾气弥漫,难辨深浅。 “就……就是这里了,我也不想的,谁知道他自己就掉下去了。” 说话的就是那位朱家七少爷,他此刻唇白脸青,满面惊慌,一个劲儿地替自己解释,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从昨到今,不过一天的时间,他却觉得像一辈子那么漫长。本来,他只是想把程牧骗进府中,关个几天就放他出去,谁知他竟然敢做贼,跑到他家藏书阁偷东西,被人发现之后一路逃窜,最后逃到虎嘴崖,慌不择路之下坠了崖。 他原想悄无声息地将此事瞒下来,一个凡人,还是下三滥的小贼,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谁知道偏偏就有人找上门来,而且还是个修士,据朱总管说,是个比他还厉害的修士,他就算想回护他都没这个本事。 而他的亲哥,朱家的天才三少爷,如今正是闭关冲击筑基的关键时刻,根本无法分身来管他的事。早知道会这样,他一定不去打程牧的主意,唉,悔不当初啊! “昨天是你亲眼看见他掉下去的?”林原冷冷地问,并不看朱七少,视线落在崖下层层白雾上,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是,我亲眼看到的,可我没想过要他死啊!我叫他不要跑,把偷的东西交出,可他不但不听,还越跑越快,我有什么办法?”朱七少觉得十分委屈,难道他抓贼还抓错了? “既然是你逼他走到这一步的,那你也下去陪他吧!” 林原迈步,手如利爪做势去抓朱七少,朱七少嚎叫着往回跑,却觉得脚像被人钉了钉子,怎么也挪动不了。 “想跑,没那么容易!”林原手已经搭在了朱七少肩上,只要一用力就可以将他甩到山崖下。 朱策终于忍不住出手,拉住朱七少另一只手臂,往自己身边一带。“林道友,手下留情,我家七少爷并非故意,而且令弟的确有错在先!” 他本没指望这一带能起多大的作用,只希望能缓上一缓,谁知道这一带之下,朱七少竟然顺势就撞到了他怀里,“唉哟”一声捧住了鼻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朱策不解地看向林原。 “罢了,就算你下去了又有什么用,程牧也不会再变回来。”林原幽幽地道,然后做了一个谁也料想不到的动作。 “算了,还是我亲自下去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余音未止,人却已经投身到漠漠雾蔼中。 她自己跳下去了? 所有的人都愣住,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她怎么自己寻死啊?”朱七少心口扑扑跳,完全无法理解林原的做法,通常的做法难道不是不分青红皂白把仇人统统都杀掉?究竟是她疯了,还是他疯了? “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会死的吧?”要是真的死了,他的麻烦是不是也没了,从此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可不知怎么回事,他的心里并没有一点轻松,反而更加沉重了。 会死吗?不会的! 朱策肯定地摇了摇头,既然敢跳,那就一定不会死! “走,下去看看。”朱策咬牙做出决定。 他们当然不可能直接跳下去,没有那个本事,也没有那个勇气,一行人绕到山脚寻了过去。 山崖上碧树清风,野草葳蕤,重又恢复了清净。 林原自然不会主动寻死,自她投入到浓雾中的那一瞬,身上便浮现出淡淡的护体灵光,背上的大剑自动出鞘,嗖的一下垫在了她的脚下。 御剑乘风,筑基以上的修为才有可能办到。要是朱策见到这一幕,一定会惊得下巴都要掉落,十七八岁的筑基期修士,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雾气中视线受阻,只隐约可见到身前三尺左右的距离,林原控制着飞剑的速度,在半空一寸寸仔细寻找。 下降到半山崖的时候,一株松树突兀地横斜在半空中,根系有一半扎根在山石中,另一半暴露在外面,颤颤巍巍,似乎随时都可能从山石的缝隙中连根拔起。 枝干只有人大腿般粗细,上面似乎匍匐着一个人,随着山风在半空中随上随下。 “程牧,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林原驱使着飞剑靠近了一些,这才看得清楚。 “真的是你啊,命真大,这都摔不死。”虽然没有回应,但呼吸尚还平稳,显然只是晕过去了。 林原伸手过去,想将他拉起放到自己的飞剑上,手刚刚搭到他的衣角,心底骤然升起不妙的感觉。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耀眼的金光不知从何闪出,等光亮伞去时,树枝上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不曾留下。 林原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地方,刚刚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吸进了这个黑漆漆的空间。 离她不远的地方,有细微的呼吸声,虽然竭力压抑,却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林原不动声色往呼吸声那边移动,虽然看不见,但并不影响她动作的灵敏程度。 近了,呼吸声就在她右边一步之遥。 她扬起手正准备下一步动作,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响起,“姐姐,是你吗?” 这声音小心翼翼中带着一丝笃定,熟悉的腔调传入耳中,林原及时住了手。 “程牧?” “姐姐,你可算是来了!” 随着欣喜而又略带哭声的欢呼,程牧迫不及待地撞进了林原怀里。 “哎呀,快走开,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毛手毛脚的!” 林原的下颌被他头顶得发疼,赶紧拉开他,在他头上连拍了好几下才算出气。 “嘻嘻……” 程牧笑呵呵地任她打骂,这点儿力气,就像挠痒痒似的。 在储物袋里翻了一阵,总算是找出一颗夜明珠,柔柔的珠光下,林原看见程牧拉着她的衣角衣襟,鼻青眼肿的脸上似乎带着笑意,看上去格外的滑稽。 林原在他受伤的脸上戳了下,程牧“咝”了一声缩回手捂脸。 “不要看,好丑。” “可是已经看过了,怎么办?” 臭小子还知道害羞,可他更丑的样子她都见过,现在才遮掩是不是太迟了点。 程牧的声音从指缝中漏出来,“那就赶快忘记吧,记住我最英俊潇洒的样子就好了!” 林原失笑,“你一直都蠢蠢的,哪有英俊过?就像是刚才,那么沉不住气,你怎么知道来的就是我呢,要是来了个坏人,看你怎么办?” 程牧哼了一声,“我当然肯定是你才出声的,要是再晚一点,现在只怕更是伤上加伤了。” 咳咳咳…… 想到自己刚刚准备先下手为强,林原赶紧岔开了话题。 “朱家的人说你偷东西,真的假的?” “姐姐,你怎么问出这样的问题?质疑我高洁的人品,真是太让我伤心了。”程牧拉起袖子呜呜了几声,突然甩开手,大骂了起来。“骗我打我还不算,还要在背后诋毁我的名声,朱七你这个大婚蛋,你给我等着,等小爷从这鬼地方出去了,要你好看!” 林原扶额,“一惊一乍,你就不能正常点?” “姐姐,你这是嫌弃我了吗?”程牧一下子变得幽怨无比。 这画风,变得也太快了吧! 林原无力地挥挥手,“算了,我不说了,你随意吧。我们还是尽快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想办法出去把。” 林原举起夜明珠,让光线尽量照得远一些,慢慢移动着,打量起这个空间。 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并不算大,大约就是一丈方圆的样子,走几步就到了头。 空间的边缘和地面是同一种不知名的材料铸成,打磨得甚是平整,越往高处,看着似乎越是狭窄。 林原试过御剑飞到上方查看,谁知飞到一丈高就遇到了极强的阻力,想是高处设得有禁止,不许人探查。还好一身灵力并未受到禁锢,这让林原稍稍心安。 “姐姐,你看出什么了吗?”程牧在边壁上左摸摸右摸摸,突然冒出来一句,“我怎么觉得我们像是在一个罐子里,要是掺上水,再在外面点上火,咕噜咕噜两个时辰,可不就是一锅香喷喷的肉汤?” 第3章 这形容……倒也贴切。只是这盛肉汤的容器,怕不是普通罐子那么简单,倒更像是一个法器,一个能吸纳生灵的法器。 林原沿着边缘转了几圈,基本肯定了这个想法,心中冷笑连连,为了将她骗进来,对方可是兜了好大的圈子,什么人这么看得起她? “你是怎么跟朱七扯上关系的?进了朱府后都发生了什么?”林原将程牧拉到一边,细细询问起来。 “姐姐,你也觉得有问题?有人在背后使坏?” 程牧一个人在黑暗中的时候,就已经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翻来覆去想了几遍,越想越觉得有疑点重重。现在林原郑重其事地问起,就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于是他将这次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枫林堡中有些专为修士提供服务的店铺,程牧闲来无事时总喜欢去逛上一逛。这类铺子大多被各大修仙家族所把控,尤其是朱家和李家,占了其中拍绝大多数。 昨天程牧去的那一家正是朱家的产业。 他在卖秘籍的区域徘徊良久,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秘籍,却惹来了店家的不满,阴阳怪气地嘲讽他,一个还没有引气入体的凡人,本就不该来这里,还挑三拣四的浪费他们的时间和精力。 程牧气不过,就和店家争辩起来,本来吵两句也就算了的事,谁知正好遇到朱七带着两个朋友来光顾自家生意,见这情景觉得丢了朱家的面子,便以势欺人,硬要他低头赔罪。 程牧自然不肯,朱七就要动手用武力逼他屈服。眼看要开打,朱七的朋友忙来劝,说他一个堂堂修士,犯不着跟一介凡人计较,就当做善事,赶他出去就是了。 朱七这个人程牧以前没见过,但他的传闻却听说过,已经年近三十才勘勘炼气二层。炼气二层的修士只是说有了进一步修炼的可能,但战斗力未必就强过身强力壮的凡人,真要动起手来,程牧未必就会输。 程牧毕竟只有十三岁,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再加上受了委屈,也不肯就此罢休,两人争执愈发激烈起来。 朱七的另一个朋友就说了,干脆他们两人定个赌约,双方你情我愿,胜负各有赌注,这样就不算欺负凡人了。 两人都点头答应,在那家店铺的后院就展开了比试,费了一些气力后,程牧赢了赌约。至于彩头嘛,就是之前说好的,程牧得到了朱家藏书阁看半天书的资格。 程牧兴冲冲地跟着朱七去了朱府,也不知是不是他家的藏书阁,反正进了一个摆放着很多书的大房间。 他在里面翻翻找找,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天就快黑了。他正想去叫人点灯,谁知一个小厮看见他就喊:来人啊,抓贼! 紧接着朱七就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赶来了,对他破口大骂,还说要把他捉住抽筋剥皮。 程牧一看情形不对,多半是朱七输给他咽不下这口气,编了个名目栽赃陷害他。 好汉不吃眼前亏! 程牧跟那群人一场混战,放翻了两个人后,撒腿就跑。他也不认识朱家的路,只朝着人少的地方去,谁知竟一路有惊无险地跑到了朱家后门。出了朱家后门才知道原来已经离枫林堡的北城门不远了。 后有追兵迫近,程牧也不敢回家,索性一咬牙往城外跑,打算先到山上躲一晚,反正林原就要来枫林堡了,他到时再回去就不怕了。 可恨那朱七带着人一路穷追不舍,他慌不择路只知道往高处跑,不知不觉就跑到上虎嘴崖。 前面已经没有去路,程牧也已经是精疲力尽,索性不跑了,坐在地上歇气。 等朱七他们追上来时,他正准备跟他们再打一场,谁料到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一歪就掉下了山崖。 他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后悔,谁知下坠的过程中忽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向他吸过来,他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就到了这个黑漆漆的鬼地方。 听了程牧的诉说,林原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你就那么大的胆子,跟一个炼气二层的修士打赌,你就不想想,万一你输了呢?真下跪叩头,然后卖身为奴吗?” 程牧不以为然,“我怎么会输!朱七那种货色,再来两个都不在话下。” “有自信是好事,但自信过了头就是犯蠢了。不要因为打赢了个炼气二层的修士就洋洋得意,以为修士不过如此,要是存了这样的念头,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哦,我知道了,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的。”程牧乖乖地点头受教,其实他有些话隐藏了没对林原说。 那个朱七少,虽然是炼气二层,但却是他兄长强行助他引气入体的,不然凭他本人,怕是一辈子都办不到。而且,他平素风流成性,早就被酒色淘空了身体,外面看着光鲜罢了。这些事,枫林堡内早就流传开了,不然的话,他也怎会以凡人之躯贸然去挑战一个修士? 不过,这种事就没必要讲给姐姐听了,省得脏了她的耳朵。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就挑了这么个彩头?朱家的藏书阁能有什么好书,就算有,你能看到吗?还不如要是金银财帛来得实在,你不知道你一个月要花一大笔钱吗?” 林原当然不穷,她的身家养十个程牧都不成问题,但钱总是不嫌多的,有法子挣钱干嘛不要? 她正不满着,却见程牧蔫蔫地垂下头,像做了错事怕被大人责罚的小孩,“我……我就想找找看,有没有改变人灵根的办法。” 没有一点灵根,无法引气入体,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修士,这是程牧最想改变的事情。可是,如果改变体质是件容易的事,这天下修士岂不是多如牛毛? 事实上,修行本就是一件逆天而行的事,一万凡人中都未必出得了一个有灵根的修士,可见这逆天的资格原本就稀少,怎可轻易改变? 沉默了一会儿,林原无奈叹气,“做个凡人不好吗?” 就像普通人一样,会一门营生,娶妻生子,养家糊口,享天伦之乐,受老病死之苦,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不好吗? “做凡人可以报仇吗?如果可以,当然好。” 程牧的眼中涌起一层薄雾,若是在几个月之前,他当然不觉得做凡人有什么不好,不,那个时候,他压根就没有什么修士凡人的概念,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习惯的,亲近的,好得不得了。可一昔之间,亲人横死,家破人亡,他才知道,他眼中的好,好得那么脆弱,那么的不堪一击,身处高位的人只要动动嘴,就可以夺走它。 他有恨,如果不能亲手将这段仇恨了结,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甘心。 “唉……” 除了叹息,林原也无话可说,有些事如果自己心里解不开,别人说再多也无用。幸好,他如今只有十三岁,又是个跳脱的性子,再过个几年,想必这件事就会渐渐在心里淡化,忘是不能忘,但总不至于被仇恨蒙蔽了心窃,活在无边痛苦之中。 沉默中,林原忽然感觉到不对,空间里的温度在不停地上升,开始还让人感觉暖和,后来却是酷热难挡。 程牧是凡人之体,承受能力比林原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转瞬之间就汗如雨下,再过片刻却是连汗都出不出来了。 “姐姐,我……好难受……”程牧嘴唇干焦,艰难地开阖着。 林原在储物袋里飞快地翻找,她明明记得还剩得有雪汁草的,放哪里去了? 雪汁草是一种灵草,性苦寒,是解火毒类丹药中的常见配药,由于等级太低,她平时根本就用不上,还是很多年前做采集任务时剩下的。 好在这储物袋本身并不大,林原神识在里面快速地搜寻,终于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装雪汁草的玉盒。 有谁能料到,平时被嫌弃不用之物,此时竟成了救命的良药!至于灵草给凡人身体带来的那些妨碍,在性命面前,谁还有功夫计较。 喝下雪汁草碾碎而成的药汁,程牧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五脏六腑内的那种难言的烧灼,被一种清清凉凉的感觉所替代,像是凉凉的海风抚过心底,说不出的舒爽。 “姐姐,你又救了我一次。”程牧微微笑着。 “那你就好好记住,以后连本带利还给我。”林原晃了晃手中的空盒子,“雪汁草一株,时价一块下品灵石,折合黄金一百两,你自己记在账上吧。” “好,我记着,一笔笔都记得呢。” 程牧知道,林原只是嘴上说说,真要算账,他还不起,也没法还。 林原却在心里惭愧,这次程牧恐怕是受了她的连累,才有这无妄之灾。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这些事,哪一桩哪一件不是有心之人层层算计?一个普通的凡人,哪里值得人花这么大的功夫?还有这空间法器,也不是普通人拿得出手的,不是她小瞧,枫林堡内的朱家和李家恐怕都没有这样的手笔,而且,他们也没这必要。 所以,最大的可能对方是冲她而来,至少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布局,打探到自己每月到枫林堡的规律,设下这个圈套,以程牧为饵,将她引入局中。 说到底,还是她连累了他呀! 在这密闭空间之外,有人将一巴掌大小的青色葫芦放在火上炙烤,看着它在火光中慢慢发红,嘴里发出得意的笑声。 “林原啊林原,你也有今天!” 第4章 “好了,差不多就得了,别玩得太过。”另一个声音漫不经心地道,似乎他只管说劝人的话,别人听不听他并不十分在意。 “好想再玩一会儿,可惜了。”那人倒也听劝,在遗憾声中撤了火,将葫芦收到手中,在上面弹了一下,“乖乖在里面待着,时间到了就放你们出来。” 另外那人淡淡地撇一眼,外面的声音根本传不到里面去,说一些对方听不到的话,压根儿就是废话。 “该回去了,三日后的正事更重要。” “好了好了,这就走。我们现在做的事就是在为三日后做准备,难道还不算正事?” 两人一边说,一边祭出飞剑,如流星一般消失在天际。 林原和程牧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但空间内的温度慢慢降下来,让他们暂时缓了一口气。若是高温再多持续一阵,雪汁草只怕也不抵用了。 只是,还有没有下一次?下一次又会面临何种状况?一切都是未知。 没有人会喜欢这种事情超脱自己掌控的感觉,林原和程牧自然也不例外。想办法出去,成了他们的当务之急。 程牧就不要指望了,他就是想帮忙也派不上用场,只能把希望放在林原身上。 “姐姐,快想办法啊,再不出去的话,我就要被饿死了。”仿佛是在配合他,肚子适时发出咕咕的声音,程牧赶紧用手去压肚子。 “一天就知道吃!”林原数落着,扔了一包东西到他怀里,“省着点,谁知道我们还要过多久才出得去。” “是什么?”程牧将纸包打开,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绿豆糕!怎么又是绿豆糕!每次都是绿豆糕,就不能换点花样?” “有吃的就不错了,还挑!”林原哼了声,“不要就还来。”作势要拿回。 “要,要,要,谁说不要了?”程牧急忙将纸包藏到身后,这种情况下有吃的就是万幸了,还真没法挑,虽然他已经吃腻了这绿豆糕的味道。 林原第一次来枫林堡看他的时候,顺手从街边的小店里买了些绿豆糕,他当时赞了声好吃,结果她回回来都买绿豆糕。如果不是被困在这里,他绝对半年内都不会再碰绿豆糕。 现在嘛,只有委屈一下他自己了,先把肚子填饱为上。 拈了一块放在嘴里,可能是饿久了的缘故,居然也不反感,只是没有水喝,有些噎得慌。 程牧吃了两块就不吃了,就剩下的绿豆糕小心地重新包好,揣到怀里。 在这期间,林原已经抡起她的大剑砍了界壁好几下,除了一点浅浅的印迹,并没有给界壁造成多大的损害。 能留下印迹,说明这法器并不是坚不可摧,只是用剑砍又费时又费力,要砍到猴年马月去了。 林原又砍了几下,终于停住手,紧紧地盯着那些看出的痕迹,思考更有效的办法。 这世上,并没有哪样东西是牢不可破的,只看你力量够不够大,方法用没用对。 以林原现在的修为,要从这个法器中脱困并非不能,只需全力一击便可,但这样做的后果便是,会过早的暴露她的实力。 下套设计她的人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知道大概是谁,为了什么事。如果她现在就暴露自己的真正实力,对她的计划将有极大的影响,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这样做的。 界壁上已不如最初那般光滑,林原手指在那些砍出的痕迹上游移,有了一个想法。 刚刚这个法器显然是被人在外面加热了,说明它能耐一定程度上的高温,那么,它能不能耐受低温呢?尤其是,从高温骤然降到低温,极热极寒之下,它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你把这个穿上,退远一点。” 林原从储物袋里翻出一件外袍给程牧,虽然只有很弱的防御能力,总比他身上的那一件凡人的衣物要强。 程牧抖开一看,立马还了回去,“女人穿的,我才不要。” “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一会儿承受不住了,可不要闹!” 林原郁闷,堂堂雾枫山玄真观的内门弟子法袍他还嫌弃,好多人可是挤破了脑袋也穿不上呢! 程牧也很郁闷,他知道林原不会无缘无故拿一件女人的衣服给他穿,待会儿肯定用得上,但他是个男人啊,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穿女人的衣服算什么! 不过,这里就他们两个人,反正也没外人看到,穿一下好像也没啥大不了的,反正在她面前,他丢脸也不是一两次了,已经习惯了。 于是,程牧很没骨气地伸出手,“把衣服拿来。” 林原重又递给他,看他草草就袍子披在身上,晃悠晃悠的,忍住没笑。 等程牧退到她身后,林原灵力在掌心汇集,凝集出一朵碗口大的火花,移动到界壁上有划痕的地方,开始熔炼。 随着林原灵力不断的输出,那团火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明亮,空间内温度持续升高,界壁也变得又红又亮。 程牧躲在林原身后,虽然有法袍相护,仍然感到难言的灼热,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头手等露在外面的地方尤为难受。 程牧烦躁地扯了扯领口,汗水顺着鬓发大颗大颗地往下滴,他没有说话,只满眼羡慕地看着挡在他前面的林原。全力施为的她神情专注,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团火光,却依然神清气爽,洒脱大方,修士与凡人果然大不一样。 界壁已经红亮得有些透明了,却依然没有要破烂的迹象,想来是当初炼制时,加入了高阶的耐高温材料。 林原听到身后程牧的气息越发的急促,知道他快要到极限了。虽然不是这灵火直接烧到身上,但这空间里的温度对一个凡人来说,绝对是奇高无比的了,难为他支持了这么久。 看看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林原撤下灵火。 程牧刚刚才喘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擦额头上的汗,忽然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钻,浑身毫毛倒立,下一刻,眉毛头发上结起了霜花。 只见林原双手靠近刚刚灵火灼烧过的界壁,还透着红亮的界壁上瞬间被冻上一层寒冰。寒冰的范围并不无限制地扩大,只局限于一张圆桌大小,在这之外的区域,仍在高温之中。 程牧身体已经被冻僵,只有思维还在活跃。一个人的身体里怎么能又是火又是冰,他迷惑的同时,对修仙更加充满了向往。 冰与火的双重极致刺激,终于让界壁出现了一丝动摇,“咔咔”声中,一条条细如蚕丝的缝隙在表面龟裂,很快呈出一张蛛网形状。 林原提起大剑,随意那么一挥,界壁“哗”的一声变成碎片。 清新的气息从破洞中涌进来,林原拉起还在僵立状态中的程牧,跳了出去。 此时已经是黑夜了,天上乌云挡住了月亮,光线黯沉,林原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他们身处一个山谷中,但已经不是在虎嘴崖下了。 山谷中除了石头和树,最多的就是野草,草丛中一些昼伏夜出的虫蚁在悉悉索索地爬动着,好歹给这沉寂的山谷增添了些活力。 “总算出来了,都快把我憋死了。” 程牧活动活动僵硬的手脚,总算是觉得又活转来了,第一时间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来递给林原,“还给你。以后记得准备我几件我穿的衣服。” 林原扫了他一眼,将衣服收起来,“这次都还没完事儿就想着下一次,你不嫌累啊?” 累当然是累,但也很刺激呀,这两天的经历,普通人一辈子都遇不上一次,累点也值得。 程牧兴奋了一阵,才终于回过味来,“你说什么,这事儿还没完?我们不是都从那黑漆漆的鬼地方出来了吗,还有什么事?”抬头看看山谷两侧高耸的山壁,御剑从这里飞上去,对姐姐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呀。 程牧看不出来,这山谷被人以结界封锁,四周看上去正常无异,但不破开结界的话,人将永远被困在里面。 “绿豆糕还有吧,省着点吃。”林原打量着四周,这里并没有食物来源,要是长时间出不去,只有吃树叶草根嚼虫子了。她倒是无所谓,反正她早就辟谷了,只可怜了这孩子。 “姐姐,你什么意思?”程牧跳起来,把刚刚才扔到草丛里的绿豆糕捡起来紧紧护在怀里,“难道你不打算出去了?要我吃这些绿豆糕吃一辈子?” 林原颇为无语地看着他,这点绿豆糕够吃一辈子?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这里被结界封住了,我们暂时出不去,先将就过一晚,等天亮了再说。” 天亮了光线明朗,能让她更好地观察这个结界,从而找到阵眼所在,一举将之击破。 “怎么又有结界?真是出了虎口又掉狼窝。”程牧恨恨地咬了一口绿豆糕,“朱七,等小爷出去了,有你好看!”想到朱七现在可能正吃香喝辣,高床暖被,程牧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朱七,他还没有这个本事。”林原也不打算瞒他,不然他又要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是朱七那会是谁?”程牧鼓动着的嘴巴停下,疑惑地看向林原,看这样子,她知道是谁? 第5章 “我只是有点猜想,具体是谁还不确定,总之朱七没有这个能力,朱家嘛,说不好是知情者还是被蒙骗了,反正脱不了干系。”林原只肯透露她肯定的一些事情,还有一些只是想象的,就不必说出来了。 程牧忽然想起刚刚他们从密闭空间里出来时,林原捡起了一个破碎了的小葫芦,说那就是困住他们的东西,就问:“那个小葫芦呢?能提供什么线索吗?” 林原摇头,“以前没见人使用过,找不出头绪。” 想也是,谁做坏事时会用上自己标志性的东西,生怕别人不知道呢? 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两人就地休息,期间倒也平静,程牧一个盹打下来,天已经蒙蒙亮。 林原保持着打坐的姿势,程牧不由好奇,“姐姐,你一晚上都这样子,不难受吗?” “不难受。”林原缓缓睁开眼,看着程牧休息了一晚,精气神恢复得不错,笑道:“一晚上算什么,有时候闭关修习,一坐几年都有。有些修为高的前辈,一闭关就是几十几百年,想要修仙,首先就要坐得住。” 几十几百年的坐?程牧想想都觉得恐怖,要是换了自己,最多坐个几天恐怕就受不了了。修仙修仙,难道都是坐出来的? 天光渐渐大亮,将山谷照得一清二楚。 林原升到半空,从高处往下看,一点点推敲,结界的阵眼终于被她推算出来。 阵法这一途,往往需要特殊的天赋,有些人在修炼上只是一般,但在阵法上却如鱼得水,很快就能入门,有些修炼上的天才,却对此一筹莫展,费心费力也难登堂入室,最后只能扼腕放弃。 林原在阵法上的造诣只是普通,但山谷中这个结界设得却是太粗糙了一点,想来当初布阵之人没想到林原对阵法也有研究,或者那人对阵法也是一知半解,并不精通。 所以,不将自己的底牌暴露出来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想对付你的人就不会事事精细,让人找不到突破的方向。 阵眼就在山谷的南方,是一个由灵石排列成的诡异图形,被一块巨大的山石压在下面,林原直接一剑轰了过去,从上到下轰了个粉碎。 砰砰砰—— 连续三声从不同的方位响起,结界彻底被破开。 “快走!” 林原拉起还在目瞪口呆中的程牧,跳上大剑,飞一般地冲出山谷。 “啊,啊,啊,慢一点啊,我还没站稳……” 虽然不是第一次乘飞剑了,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还是让程牧左摇右晃,差点从剑上跌落,紧紧地环住林原的腰,身体僵硬不敢乱动。 几乎与此同时,雾枫山玄真观一处洞府内,原本正在打坐的白衣男子霍然站立。 “这么快就出去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一个二十来岁,眉目娇艳的女子匆匆而来,四下逡巡一遍,压低声音对白衣男子道:“萧师兄,结界破了,她出来了,怎么办?” 白衣男子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还能怎么办?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露出马脚就好。” “可是……” 女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萧师兄打断,“陈师妹,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已经做了那么多,依然阻挡不了林原,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陈师兄还在闭关?比起我们帮助他,想必亲手击败林原更合他的心意吧?” 一听提到陈师兄,那被唤作陈师妹的女子登时安静下来,心中惴惴不安。 她姓陈名兰,白衣男子口中的陈师兄名叫陈杞,是她的胞兄。他们兄妹俱是雾枫山玄真观的内门弟子,只不过陈杞已是筑基后期,而她还在筑基中期。 门派三年一次的内门弟子大比,筑基初、中、后三个层次分别比试,每一次,她的兄长都是魁首,直到林原的出现。 林原是七年前加入内门的,刚来的时候还是筑基中期,第二年就迅速地窜到筑基后期。正逢门派大比,她一介新晋的筑基后期,自然不被人看好,但就在那一年,她一路杀到决赛,将她的兄长挑落,成了最大的一匹黑马。 事后人们总结,陈杞是因为轻敌才会输,并不代表林原的真实能力有多强。陈杞也更加奋发图强,誓要在三年后的大比中一雪前耻。 然而,三年后的比试依然是林原夺冠,陈杞依然被她踩在脚下。 从那以后,陈杞就从人群中消失了,又一次的失败让他无法再给自己找借口,他闭了长关,一直到现在。 眼看着,新一轮的大比又要开始了。 这三年中,林原也大多是在洞府中修行,并没有荒废时间,陈兰心中没有底,要是兄长再输一次,将对他的自信又是一次摧残,甚至有可能会种下心魔,影响到以后的修行。 她无法坐等下去,想要给林原找些麻烦,让她无法全力参加比试,于是她找到萧澈商量。除了兄长之外,她最信任的就是萧澈,虽然他修为并不算高,跟她一样只是筑基中期,但他是她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似乎什么都会,什么都难不倒他。 她向萧澈说明了来意,本来还担心他拒绝,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他沉吟片刻居然答应了,只是要求不能给林原造成实质上的伤害,最多就是困住她,让她错过这次比试就可以了。 陈兰答应了,她和林原本来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对付她只是为了兄长,或许还有一点女人间莫名其妙的妒忌,但这并不足以对林原下杀手。 于是,她和萧澈开始留意林原的动静。 大约半年之前,林原下山了一趟,十几天后才回来。从那之后,她每个月的初九都会下山,初十再回来。 她在暗中观望,发现林原每次去的地方都是雾枫山东的枫林堡,那里有一个半大的小子叫程牧,似乎和林原有种特殊的关系。是什么关系她没打听得出,但从林原的举动中可以看出,她还是很看重这个小子。 于是,她和萧澈商量后就定下了这个计策,买通枫林堡当地大族朱家的人,将程牧引入局中,在林原下山的头一天动手。 至于那个困住林原和程牧的葫芦,是她从远处城镇专门购买的,从来没有在人前使用过。后面的那个结界,则是萧澈亲自布置的。双重保险,本来以为天衣无缝,牢不可破,谁知仅仅过了一个晚上,林原他们就溜出来了。 就这样算了,她心有不甘,可是精心设的局都没能困住她,匆忙中又会有什么办法呢?而且,这事她还不敢让兄长知道,不然的话,以他方正不知变通的性子,责怪她事小,怕是自己会背上沉重的包袱,从而更加被动。 “陈师妹,就这样了吧。后天就是大比的日子,陈师兄也是时候出关了,也许你会发现,其实我们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就靠他自己就能赢得胜利。” 意思是,他们做的这一切都是无用功吗?陈兰咬紧了下唇,沉默地返回自己的洞府。 等陈兰走后,萧澈脸上的平静龟裂,扭曲得令人害怕,衣袖一挥,精致的棋盘从桌子上扫落,黑白的棋子叮叮当当洒得满屋都是。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弯下腰将地上的棋子一颗颗捡回去还原,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依旧是那个淡泊洒脱,与世无争的萧澈。 林原本以为结界打破后,敌人会马上跳出来继续出招,所以她第一时间带着程牧遁走。就算是有后招,也不能在原地让他们舒舒服服的发招,到了一个大家都没有准备的地方,这样才比较公平。 可是,她都已经离开山谷那么远了,还没有人追来的迹象,不是一心要困住她吗?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放弃了? 她不敢大意,绕着圈子又飞行了一大段路,还是没有动静,这才放心地减慢飞行的速度。 “这回是真的完事儿了吧?”程牧在后面颤巍巍地问,他的绿豆糕已经全部吃完了,他实在是不想再闻到那种味道,可更怕再落入什么圈套中连吃都没得吃。 “应该是完事了。”林原只觉得纳闷,若是她费尽心思设了一个局,怎么会就此半途而废,至少在他们破出结界的那一瞬间会做出攻击,因为那个时候是最好的时机。 可敌人就这样错过了,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这样虎头蛇尾的设计,简直就是一个笑话。是敌人太心软,还是太愚蠢,林原也无法判断了。 不过,后天就是门派比试的日子,她一定要再拿个第一,这对她至关重要,所以不能再被任何事耽搁了。林原深思片刻,做了一个决定。 “抓紧我,又要加速了!”她回头对程牧嘱咐了一句,调转方向朝雾枫山而去。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有人想将她困住吗,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通通都不管,回到山上她自己的洞府,再大门一关,看他们还想得出什么办法来为难她。 第6章 “姐姐,咱们这是去哪里呀?”程牧好奇地问,好像不是要回枫林堡的样子。 “带你去雾枫山上住几天,你不是一直都想去吗?这次就让你得偿所愿。” 雾枫山玄真观原是沧澜大陆一个不起眼的修仙小门派,直到最近这几百年接连出了两个元婴期的修士后,才在这沧澜大陆西南边陲的修仙界里有了一些话语权。 再是怎么普通,在凡人眼中,却不啻于仙山福地,再加上山上常年雾气笼罩,就更显得神秘庄严。 程牧早就想上山来看看,可林原却一直不答应,让他气闷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见林原松了口,高兴得差点在飞剑上跳起来。 大半个时辰后,玄真观的山门出现在眼前,林原降下飞剑。 按照玄真观的规矩,金丹期及以上的修士才可以在门派内御剑,所以林原和程牧只能靠自己的双脚走回洞府。 在这之前,程牧还必须在把守山门的执事弟子那里做个登记,没有人引荐,凡人是不能入内的。 当然,能到玄真观山门的凡人基本都是有了领路的,因为普通的凡人根本就走不到这么远,在雾枫山上绕几绕就迷路了。 “程牧,我远房亲戚,带他来山上住几天。”林原这样跟人介绍程牧。 等做好登记后,守门的执事弟子就放行了。因为来山上做客的凡人屈指可数,等他们走远后,不免在背后议论纷纷。 “你们说那小子跟林师姐什么关系啊?” “不是说远房亲戚吗?” “我看不像,倒像是……” “像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干嘛吞吞吐吐的?” “嘿嘿,这可不能说出来。” 嘴巴动了动却没出声,但从口型可以看出“小白脸”三个字。 “不能吧,那小子看上去毛都还没长齐,我看倒是……比较像。” 中间“私生子”三个字依然是做的口型。 “哈……” 哄笑声中,忽有一个声音幽幽地道:“何事这么高兴,说出来也让我乐呵乐呵!” “啊,李师兄……” 刚刚还在起哄的众人一下子噤了声,谁不知道李旭李师兄是林师姐的疯狂崇拜者,刚刚那些话不知他听到多少,会不会找他们麻烦? “哼!你们都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要是再让我听到你们嘴里说出林师姐一个不字,要你们好看!” “是,是,是,不敢,不敢!” 李旭警告性十足地扫了这些人一眼,这才加快速度去追林原。 听刚刚这些人的意思,林师姐带了个凡人上山,究竟是什么身份,他要去搞清楚。 规矩说是不能御剑只能步行,但并没有禁止使用术法,不然这玄真观光山门到内门就有百十里路远,靠两只脚要走到何时?更别提内门里更广阔的大片空间,山峰、洞府无数,御剑飞行都要不短的时间,何况步行。 林原拉着程牧的手,使上缩地成寸的术法,程牧只看到两边树木,建筑不停地往后倒退,耳边呼呼风声比起御剑也不遑多让。 晕头转向了一阵,来到一座孤零零的小山前面,林原才停下脚步,手在山壁上敲了几下。 轰隆隆—— 一道紧闭的大门出现在山壁上,林原在门上划了一个奇怪的图形,大门才打开。 “进来吧!” 程牧赶紧跟着进去,里面就是一个普通的山洞,用桌椅简单地布置了一下,并没有更多的装饰,有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堂皇。 “姐姐,你就住这里呀?” 程牧愕然,似乎连他在枫林堡里的那个小院都不如,至少他那里还种了些花花草草,书房里还挂了几张字画充门面。 “我这里比较简陋,好在你住的时间不长,将就几天吧。” 洞府里开辟出了一个客厅,一个内室,还有一个丹房,面积都不大,她一个人住的时候不觉得,多了一个人就显得拥挤了。 “那我住哪里呀?” 程牧眼睛滴溜溜地在洞府内打转,这里的房间都没有窗户,住着还真不习惯。修仙的人都是住这样的地方吗? “你就暂时住这间吧。” 林原指了丹房的位置,反正她最近没有炼丹的打算,正好空出来给程牧住。 “这里和客厅你可以随便走动,里面那间是我修习用的,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能进去,记住了吗?” 林原又将内室的位置指给他,郑重其事地嘱咐。 “知道了,姐姐放心,我会很听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程牧乖巧地点头,眼珠子转来转去,忽然脸一红,面带羞涩地小声问:“在哪里方便啊?” 林原愣了一下,她辟谷多年早就不用考虑方便这个问题,还真把她问住了。 不得已,林原教了程牧开关大门的诀窍,指着门外的茂密山林,“你自己找地方解决吧,总之离我远点,也别被别人发现。” 程牧嘴角直抽,好吧,这也算是返璞归真吧! 程牧这么一提,林原才想起他只是一介凡人,吃喝拉撒的事自然免不了,正想出去给他找些吃食,就听见有人传讯扣门。 “林师姐,我是李旭,可否开门一叙?” 林原顿时有些头大。 自从六年前她击败陈杞,从内门弟子中脱颖而出后,这个李旭就一直在她身边转悠,要么是向她请教修炼上的问题,要么是向她汇报门派内的动态,要么就是跟她扯一些不沾天不着地的事。 她向他暗示明示过很多次她很忙,忙着修炼,他虽然当时会一脸惭愧耽误了她宝贵的时间,但过不了多久又依然如故。 就算林原在洞府里修炼,他也会隔三差五地找上门来,如果不给他开门,他就会像个门神一样守在外面,惹来旁人的指指点点。 林原就找他认真地谈了一次话,要他不要再这样骚扰她,他听了之后一脸忧伤的表示他只是仰慕她,想向她学习,却想不到会对她造成困扰,他认错,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倒是说话算话,从此不在她身边转悠,可每次遇见时他那幽怨的眼神,都让林原有种自己犯了滔天大罪的感觉。所以,林原是能不见就不见,尽量的避开他。 谁知道,她这才回到洞府,他就找上门来了,真是不胜其烦啊! 李旭还在外面扣门,大有不开门誓不罢休的架势。 “姐姐,外面是谁呀?好吵!”程牧看着林原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一个同门,话特别多,一会儿你千万别搭理他,不然他能讲一整天。” 林原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开门看看,这么敲门确实挺烦人的,还不如尽快把他打发走。 门打开,李旭熟门熟路地走进来,高大的身躯往洞府内那么一站,更显得洞府狭窄了。 “林师姐,好久不见了,听说你最近经常下山,有什么新鲜的事说来听听!” 李旭热络地和林原打着招呼,忽然视线一转,像才发现程牧一样,“咦,这里还有一个人啊!林师姐,有客人来了你也不介绍介绍?”言语间颇有点以主人自居的意味。 “姐姐,这大个子是谁呀?”一听这腔调程牧就不舒服,连带看李旭也多了几分挑剔,“我姐姐有事要出门,你有什么话赶紧说。” “哟,这小子,真有你的!”李旭乐了,林师姐这个弟弟还真有趣,比普通的凡人胆子大多了。 他伸手出去想摸摸程牧的头,顺便示好,却被程牧一矮身从他手下躲过了。 “你这个人怎么没规矩,谁许你动手动脚的?”转过头向林原告状,“姐姐,他欺负我。” 林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跟他说了不要搭理李旭,一转眼功夫他就忘到天边去了,这两个人凑到一起,她这日子还有法过吗? “李师弟,你来是有什么要事吗?没有的话就请回吧,我小弟才来,我还有一堆的事要处理。” 打过多次的交道,林原也琢磨出来了,对李旭这样的人,说话就要直截了当,不然的话只有自己苦了自己。 她这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谁知李旭听了却是眼睛一亮,“林师姐,我就是听说你回山了专程来看看。你现在很忙吗?要是信得过我的话,可以交待些事情给我,我一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这怎么成!”林原赶紧摆手拒绝,“后天就要大比了,大家都在积极备战,怎么好为了些小事麻烦你?” 她心里一直奇怪,李旭每天看上去无所事事,但修炼的速度却一点都不慢,三年前是筑基中期,现如今却已经跨入筑基后期了。这个速度,就是放到沧澜大陆的大宗门里,也不算慢了。 “不麻烦,不麻烦。”李旭热情似火,坚持要帮林原办事,“我这水平大比也就是垫底的份儿,根本就用不着准备,倒是林师姐你才要好好准备一下,我还想看你一举夺得三连冠呢!所以,有什么事林师姐尽管吩咐我,我一定尽心尽力!” 程牧看着李旭一个劲儿地表忠心,心里说不出的味道。 这个高个子修士看上去五大三粗,像是一个粗犷豪放的人,谁知却像牛皮糖似的粘人,修仙的人果然与众不同啊! 第7章 程牧扯了扯林原衣角,凑过去小声说:“姐姐,既然他硬要帮忙,不如就答应他。看他那样子,你要是不答应他的话,我们就没有个清净时候了。”既然有人送上门来供使唤,不用白不用。 程牧声音虽然小,可修士的听力非比寻常,李旭站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他不仅没生气,反而不停地点头,显然十分赞同。 既然这样,林原也就不客气了。 “那就有劳李师弟了。我这小弟要在观中住上几日,他的吃住我都还没准备,就请李师弟帮着张罗一下。” “没问题,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李旭拍了拍胸膛,一脸的荣幸,又问道:“林师姐,饭堂里新添了一道八仙羹,你要不要尝尝?” 林原摆手,“我辟谷多年,于吃食上没什么讲究,主要是我这小弟要吃,你弄点普通的饮食就好,太好的怕他承受不了。” 玄真观内设有饭堂,没有辟谷的弟子们大多在那里用餐,有些辟了谷的弟子也会光顾,纯粹就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饭堂内的吃食由灵植和灵兽的肉做成,除了口味和填饱肚子之外,还可以为弟子们提供一丝灵气,对修士来说虽然作用很微弱,但对凡人来说,却是无法消受的。 “这样啊,我明白了。”李旭对程牧和善地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洞府。 没过多久,李旭就满载而归,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堆吃食,蒸的、煮的、煎的、炖的应有尽有,摆得桌子都快放不下了。 “这么多,他一个人怎么吃得完?”林原有点傻眼。 “不多不多,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才长得高。”说着,李旭昂首挺胸,表示自己当年就是吃得多才长得这么高大。 除了吃食,被褥,衣物,梳子,帕子等也是一应俱全,难为他这么短时间内置办得这么周全。 程牧都快要被感动了,决定放下成见,好好跟李旭打交道。 “李大哥,真是太感谢你了!来,来,来,坐下来我们一起吃,姐姐,你也一起来。” 在程牧热情的邀请下,李旭顺水推舟地坐下了,心里乐滋滋的,还是小兄弟贴心呀,以前可从来没在林师姐这里得到这样的待遇。 人家帮了这么多的忙,林原也不好用完了就赶人走,只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程牧和李旭在那里称兄道弟,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好容易等两人吃饭喝足,李旭还想邀程牧出去散步消食,顺便参观一下雾枫山的景色,被林原无情地拒绝了。 “没看到天已经黑了吗?黑灯瞎火的有什么景色看?再加上山上雾气重,容易着凉,晚上还是就待在屋里好。李师弟,我也要抓紧时间修炼了,就不留你了,你请回吧。” 李旭一看天色确实已经暗了,再加上林原脸色已经越来越差了,知道再留已经不可能,便起身告辞。 “那就祝林师姐大比的时候旗开得胜,我一定为师姐摇旗呐喊。” 又对程牧道:“小兄弟,我们改日再聚。” 程牧拱手行礼,“李大哥,请。” 等李旭走后,林原看着一桌的狼藉,对程牧道:“你自己收拾。”一甩手,进了内室,布下禁制,隔绝了外面程牧的哀嚎声。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到了大比的日子。 李旭早早的就来敲门,约林原一道前往。 程牧也想前去观战,看看修士打架跟凡人有什么不同,却被告知不能前往,登时小脸邹得像个包子。 “姐姐,我就远远地看一眼,就一眼!” “一眼也不行,你就乖乖地呆在洞府里,哪里也不许去!” 林原的话让他大失所望,他又可怜兮兮地去恳求李旭,“李大哥,你带我去吧,我就跟在你后面,保证只看不说话,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李旭看看他,又看看林原,摸了摸后脑勺,为难道:“我倒是想带你去,可真的不行啊,坏了规矩我也会受罚的。” 门派内的比试,按规定外人是不能观看的,所以,尽管程牧苦苦哀求,他也不能通融。 为了防止程牧偷偷溜出去闯祸,林原更改了出入洞府的法诀,这才和李旭一起前往比试的场地。 三年一次的内门大比是玄真观的一件大事,就在主殿前面的广场上举行,除了内门弟子,外门弟子也被允许前来观看,希望他们能在观战中受到启发,更好的提升修为。 广场上搭起了数十个擂台,全都被阵法加持,以确保擂台上的比试不会波及到台下,不会损坏门派内的建筑。 玄真观的规模在修仙门派中只能算得上中等,内门弟子两三百人,其中筑基后期的不过四五十人。几十个擂台同时进行比试,赢者晋级输者淘汰,第一天各个阶层就分别决出了前十强。至于十强的排位,那就要等到第二天再通过比试决定。 林原毫无悬念地进入到十强名单之中,李旭却止步于前一轮,不过他也不沮丧,他才进阶筑基后期不久,本来就没指望在比试中拿到好名次。 陈杞是在大比的前一晚才出关,三年的闭关修炼,他的修为牢牢地站上了筑基期第九层,在所有后期弟子中算是出类拔萃。而且他的气息更加沉稳,出手更加老辣,每场比试都赢得干净利落,赢得观战现场叫好声不断。 许多人都觉得陈杞这次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如果他和林原对战,胜算似乎更大。再加上林原来玄真观的时间不长,只有聊聊数年,而陈杞却入门数十年,他的拥护者一时剧增,大大超过了林原。 只有李旭还是坚定地推崇林原,前两次陈杞在林师姐的手下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他不相信三年之后会有多大的改变。陈杞三年都在闭关苦修,林师姐这三年也没有虚度,修为高并不能说明什么,当年林师姐击败陈杞时,修为也比他低上一层,不也照样获胜。 “林师姐,我相信你一定会赢的,第一名非你莫属!” 李旭握紧拳头给林原鼓劲,林原含笑收下了祝福。 “那是当然的!我压根就没想过要输!” “噗——” 身后有人听到林原的话,忍不住嗤笑出声,“真是大言不惭!” 林原转过头去,看见陈兰笑得花枝招展,又欲盖弥彰地掩住了嘴,陈杞站在她身旁面无表情。 “陈师兄。”林原向陈杞行礼,笑容满面地道:“今天表现得不错,明天再接再厉,希望最后的决赛还能和陈师兄同台竞技。” 她虽说的是祝贺的话,但这感觉怎么像是前辈对后辈的赞许,陈杞还没什么反应,陈兰先就忍不住了。 “我兄长自然是没问题的,有些人吗就不一定了。” 她自己在筑基中期的比试中有惊无险地进了十强,兄长又是势如破竹一般闯进筑基后期的十强,可谓是双喜临门,难免有些自得。而且,兄长此次出关给她的感觉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她的修为只比他低了一个小境界,但在他面前却有一种仰望高山般的压抑感。她知道,兄长对这次比试势在必得,她也对此充满了信心。 “陈师兄,明日再见了。” 林原理都不理陈兰,只对着陈杞点点头,转身就走。 “你——” 陈兰气得直咬牙,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陈杞喝住了。 “说废话有什么意义,明天擂台上见真章才是正经。” “大哥,明天你一定要狠狠教训她,一看到她那张目中无人的嘴脸我就恶心!” 陈杞并没有接话。 目中无人吗?有什么不对呢?修仙界本就是强者为尊,弱者只有被藐视的份儿。从前,他也是这样看着其他人。 “林师姐,他们就是嫉妒你,你千万不要被他们影响,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李旭摩拳擦掌,仿佛自己就要亲身参加战斗,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好,承你吉言!”林原爽朗地大笑,与李旭作别。 程牧在洞府里早已生了一整天的闷气了。 以前曾多次求林原带他上山,哪怕做个打杂跑腿的小厮也好,她却总不答应。这回好不容易找着机会上山了,还遇上门派大比这样的盛事,他兴奋得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谁知一早起来就被告知不能观看,还一个人孤零零地被关在屋里,哪里都不能去。 要是日后有人知道他曾上过雾枫山,问他这仙山与凡俗的山有什么不同,他自己都没好好看过,怎么跟别人说? 林原回到洞府,就看到程牧气呼呼地朝她哼了一声,然后将头扭到一边,这呕气的小模样,摆明了就是要她去哄。 “好了,别生气了,等明天比试过了,我就带你到处去逛逛。” “什么,还要等明天比试过了?意思是我明天还要被关一天?”程牧一下子跳起来,像一只炸毛的猫,“不行,我不答应!” “明天是比试的关键时刻,我一定要赢得比试,出不得半点差错。你又没有自保的能力,要是再有人拿你作文章,影响到比试怎么办?” 一句没有自保的能力,深深地刺痛了程牧的心,他眼圈慢慢变红,泪珠在眼眶中若隐若现,“你是不是早就嫌我这个累赘了?是的话说一声,我自己走。” 第8章 一个男孩子,说哭就哭,林原还真是没有遇到过。看着那泪珠子要落不落的,男孩儿咬着嘴唇强装坚强的样子,林原有一种自作自受的感觉。 “我又没说个啥,你干嘛这样?快把眼泪擦干,男孩子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她不说还好,一说话,程牧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地往下落,委屈得无以复加。 “你答应过我祖父要照顾我的,这才多久啊,你就开始嫌弃我了。算了,你是高高在上的修士,我只是普通的凡人,实在高攀不起,还是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算了。” 林原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看清过程牧。为了照顾他,她在枫林堡专门给他请了个仆妇,每个月去看望他时,仆妇总会向她告状,不是跟人吵嘴,就是跟人打架,每个月都不得安生。她以为,他就是个爱说爱闹,顽劣不堪的性子,谁知又叫她见识到了他自怨自艾小心眼的一面。 究竟哪一个才是他的真面目?林原迷惑了。 “你放心就是,我既然答应你祖父要把你养大成人,就不会丢下你不管。”林原不知道该怎么哄孩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就算我要丢开手,也要等你娶妻生子,给你们程家开枝散叶之后。赶紧的把眼泪擦了,不然我以后讲给你媳妇儿听,看你觉不觉得丢人。” 程牧张了张嘴,果然止住了哭声,太吓人了,连媳妇儿都抬出来了,还要不要人活了。 “谁要娶媳妇了!你,你,你,不要脸!” 看着程牧的小脸涨得通红,林原哈哈大笑,“你要是懂事点儿,我就给你挑个漂亮温柔贤惠的,要是不听话,我就给你找个母老虎,让她天天挟制你。” 一个五大三粗,双手叉腰的妇人形象出现在程牧脑海中,他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有完没完?不许再说了!”程牧大吼着退到丹房,将门重重地关上。 话题太深奥,完全没法再交谈下去了。 “这就对了嘛,乖孩子才有人喜欢。”林原满意地点点头,不紧不慢地踱回内室。 第二日,又是李旭来敲门。 “怎么不见程小弟?”李旭视线在客厅四下张望,不见程牧踪影。 “小孩子瞌睡多,还在里面睡呢。”林原指了指丹房。 其实她早已从气息中分辨出他已经醒来,但他不出来显然还在生闷气。比试在即,她也懒得去管他,等比试完了再说。 “我还给他带了十锦粥,要趁热才好吃,现在该怎么办?” 凭良心说,李旭对程牧是真不错,比林原细心多了。 “把粥放桌上,他醒了自然会出来吃。咱们快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等林原和李旭走了之后,程牧才慢吞吞地从丹房出来,看着桌子上余温尚存的十锦粥,心里百感交集。 一个才认识几天的陌生人都对他这么上心,而祖父临终托孤的那个人却对他粗枝大叶,他的命好苦啊! 大比的第二日,争夺已经进入到最后阶段,参赛者全都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个个严阵以待。 不知是运气如此,还是人为安排,林原和陈起在开始的几轮比试中并未遇上,两人顺利地淘汰了各自的对手,在最后的决赛中相遇。 这一下,不光是台下的弟子们兴奋不已,就连在看台上观战的金丹真人们,都打起了十分精神。 “陈师兄,请多指教。” “林师妹请。” 礼节性的寒暄过后,林原和陈杞迅速进入战斗状态,亮出了各自的法器。 林原依旧是那把大剑,挥舞起来虎虎生风,让人不敢擢其锋芒。陈杞也是使剑,却是一柄寸余宽的窄剑,如秋水匹练,寒光凌冽。 林原延续了一直以来大开大合的打法,她那把大剑比一般的剑重了一倍不止,驾驭起来也比一般的剑更加耗费体力和灵力。 陈杞前两次与她对战时,都想从气势上压倒她,采取了以力降力的打法,本以为凭着自己高出一层的修为,完全可以压制对方。谁知林原灵力之雄厚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最先被拖垮的竟然是他自己。 这一次,陈杞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并不与林原正面交锋,而是采取了游走的方式,先确保自己防御周全,不被林原的剑风所伤,再留意着她的破绽,瞄准时机反击。这样一来,林原消耗的灵力比他多出数倍,就算她灵力深厚,久战之下也会后继乏力,那个时候就是他反攻的时候了。 陈杞计划得非常好,实战时却遇到了不小的麻烦。要在林原连绵不断的凌厉攻势下保持自己不受伤,这本就不易做到,好不容易从剑招下脱身了,自己的身法、节奏又全被打乱,迫不得已只有跟着林原的节奏走,采取被动的防御姿态。三五十个回合下来,陈杞完全乱了章法。 不行,再这样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了!陈杞咬了咬牙,决定孤注一掷。 他咬破舌尖,喷了一口鲜血,身上的气息突然暴涨,修为被他用秘法强行提升的半步金丹。 所谓半步金丹,就是修炼到筑基后期巅峰时,冲击金丹失败,但修为并没有下降,反而保持在一个比筑基后期巅峰更高的特殊阶段,又叫假金丹。 林原眼角微挑,心情一瞬间有些复杂,想不到陈杞为了赢竟然做到这一步。半步金丹,虽然名义上有金丹两个字,但有可能终其一生都不能真正突破到金丹期了。 心里一声轻叹,手上却是毫不留情,林原打起精神,手中的剑迎上了陈杞的全力一击。 “铮——” 两剑交击,带起大片灵力激荡,擂台摇摇欲坠,刻画在上面的阵法被触动华光闪动。 陈杞拄剑半跪在地,鲜红的唇与苍白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败了。” 简单的三个字,艰难地从他口中吐出,仿佛用尽一生的余力。 看台下,陈兰掩面低泣,她知道,她的兄长完了,在使用了那样的秘法依然落败之后,彻底的完了。 可是林原,却完好无损,趾高气昂地屹立在擂台上,她不甘心,不甘心…… “陈师兄,承让了。” 林原看向场边的裁判,直到得到确认赢得比赛后,才向陈杞施礼走下擂台。 这一次,她依然取得了胜利。 前无古人的雾枫山玄真观内门弟子大比,筑基后期组三连冠。 “林师姐,真是太精彩了,真希望有一天能像你一样,不,哪怕有你一半也好。”李旭兴高采烈地迎上来,仿佛比自己得胜还高兴。 之前看好林原的同门,也纷纷上前表示祝贺。没有人注意到陈杞在陈兰的搀扶下,悄无声息地离了场。 荣耀永远只属于胜利者,与失败者没有半点关系。 萧澈留到了最后,他站在庆贺的人群之外,默默地注视着,眼中羡慕、嫉妒……各种情绪交杂。 金丹真人坐镇的看台上,一人拈着长须面露赞赏,“赢得干净利落,不错!” 另一人却对林原很是瞧不上,“不过有一身蛮力而已,枉为修仙之人。” “也不知有些人长着眼睛是做什么用的?这样精准的对灵力的控制能力,换成是我在她这个阶段都做不到,还有人说她空有一身蛮力,真是眼瞎心瘸得厉害。” “你说谁?” “说谁自己心里没数吗?” “你再说一句试试!” “说就说,谁怕谁!” 眼看着两人就要大打出手,另一位金丹真人急忙相劝,“注意形象,下面还有那么多弟子在看着呢!” “哼!” “哼!” 为了在弟子面前维护高大光辉的形象,两位真人勉强住了手,各自冷哼一声,不欢而散。 大比的奖品很快就发放下来,闯入十强的选手都有奖励,当然第一名的奖品格外丰盛,除了灵石,法器,灵药之外,还可以自选一块地方开辟洞府。 林原六年前第一次夺冠,就选了如今的洞府,从此没再改变。 “林师姐,这次准备重新选个地方建洞府吗?” 负责发放奖品的弟子热情如火,如果林师姐要重选洞府,那她之前的那一个就会被门派收回,那他一定会想办法把它弄到手。他们都在说,林师姐的洞府是个福地,在里面修炼事半功倍。 这个说法只是在私下流传,并没有得到印证,有人偷偷拿了测灵气的法器去林原洞府周围测量,与其他的地方并没有差别。 “懒得麻烦了,再说我也住惯了,就还在原来的地方吧。” 别人怎么想林原不知道,但她大出风头每次比试都夺魁,就是为了牢牢占住这个洞府不让别人插足,她留在玄真观的意义就在于此,怎么可能换出去。 “林师姐,你那个洞府也住了有几年了,不如换一个新的,我让人好好给你拾掇拾掇,保准让你满意。”那弟子不死心,以三寸不烂之舌继续鼓动林原。 “去,去,去,林师姐都说不换了,你还啰嗦给什么!” 这个时候,李旭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像个护卫一样挡在林原身前,三两下就将烦人的事替她打发干净。 第9章 林原果然说话算话,第二天就领着程牧在雾枫山上游览。 从山外遥望时,雾枫山被浓雾围绕,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只给人感觉高大巍峨,神秘莫测。 而身处雾枫山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奇峰层叠,树木葱郁,更有碧潭流瀑点缀其中,再加上空气清新,灵气浓郁,让人身在其中,流连忘返。 林原拣了几个最好的景致,一一讲解给程牧听,然而程牧却只是一眼淡淡看过便罢,无精打采提不起精神。 “你不是嫌我成天把你关在屋里吗,怎么带你出来反而一脸的不高兴。” 林原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自说自话,完全是吃力不讨好。 “我并没有不高兴啊,只是没有特别高兴而已。” 走马观花似的看几眼,然后又要回归以前的日子,入宝山却空手而回,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 “你呀……” 林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明明不是一个深沉的性子,现在偏要这样,看着让人难受。 两人都没多大的兴致,这次雾枫山一日游草草结束。 回到洞府后,林原对程牧道:“你准备一下,明日我就送你回枫林堡。” “哦,好。”程牧答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反应。 他这样不跳也不闹的,倒让林原不习惯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今天一天都阴阳怪气的?” “没什么,只是想通了一些事而已。”程牧淡淡地答道,“仙凡终有别,既然无法踏上修仙路,那还是安安分分地当个凡人算了。一些不着边际的事,不想也罢。” 听他的意思竟是认命了,不再向从前一样,想方设法地打听修仙的法门,一心要往这条路上靠。 “你要真能这样想,那倒也是你的福气。” 不管他说这些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但对身无灵根的他来说,安心做一个凡人才是正途。 第二天早上,林原正要带着程牧出门的时候,李旭来访。得知程牧要下山返回枫林堡,李旭大力挽留程牧多留几日。 程牧婉言谢绝了。 “李大哥,我已经给姐姐添了太多的麻烦了,你们修仙之人修行是第一要务,我不能再打扰他了。” 突然变得这么客气,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李旭感觉非常的不习惯。 “你和林师姐是不是吵架了?没关系的,林师姐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说两句软话,赔个不是就过去了,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女孩子都是要哄的。”李旭将程牧拉到一半咬耳朵。 “哪有,我们没吵架,只是住了这几天,该看的也看了,是时候要走了。”程牧哭笑不得,再三向李旭说明他和林原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 李旭和程牧相识不过短短几日,却觉得程牧很和他的脾气,不免有些舍不得,于是表示要送他一程。 这一送,就送到了山门处。 “李大哥,就送到这里吧,我们后会有期。” 程牧看着古朴大气的山门,几天前他兴冲冲地来,几天后天灰溜溜地走,心中不免百感交集。 “都到山门了啊?”李旭揉揉头,总觉得意犹未尽,他干脆道,“反正都送了这么远了,不如我和林师姐一道送你回家算了。我也有些日子没下山了,正好去逛逛,天天待在山上,无聊死了。对了,你家到底在哪里?” 程牧抽了抽嘴角,送人回家却不知道别人住在哪里,这事只有李旭才干得出来。 “我现在住在枫林堡,李大哥,你要去我家里坐坐吗?” “去啊,怎么不去!枫林堡我知道,又不远,转眼的功夫就到了。” 八百里的距离,凡人就算骑马也要跑上两天,但对修士来说还真是不远,踏上飞剑,不过半个时辰,三人就到了枫林堡。 程牧家住在城南,是一个不大的独门小院,林原还专门请了个仆妇照顾他的起居。 “刘婶,开门,我回来了。” 离开之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那么多的事,也就没有告诉她一声,不知道她心里害不害怕,有没有到处去找他。 院门“吱呀”一声看了一条缝,刘婶透过门缝往外张望,看到是程牧和林原才放心地拉开了门。 “少爷,你可算回来了!”喊了一声后,刘婶又扑倒林原脚边,“仙姑啊,出大事了,朱家的人来找少爷好几回了,一个个凶得很,连我老婆子都挨了打。”说着,她露出了手臂上的伤。 手臂上其实只有点红色条索状的抓痕,并不严重,刘婶这么叫嚷,无非是无端被人打了心里气不过。 林原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旭先就跳了脚。 “什么人敢来我林师姐家里闹事,没长眼睛吗?”他对刘婶说,“你告诉我那人是谁,长什么样?我去给你出气!” 整个枫林堡都是依附于玄真观的,连城主都是由玄真观委派,居然有人敢在林师姐家里动粗,真是在虎嘴上拈须,胆大包天! 虽然是个不认识的,但是跟少爷和仙姑一起回来,肯定是他们的朋友,这么热心地帮她出头,刘婶感动得热泪盈眶。 “仙师!您一定是仙师吧?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刘婶眼泪一抹,开始讲述起她是怎么被人欺负的。 听她说完,程牧就知道了,带着人上门来闹事的就是朱七。 “这小子,难道是还想挨揍,我都还没去找他算账,他倒反而欺上门来了!” 程牧挽起袖子就要出去找朱七,正好这两天受了气需要找地方泄泄火。 “程小弟,我跟你一起去!” 再加上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李旭,这场面就更乱了。 “站住!”林原将两人喝住,“朱家就在那里又不会跑,你们着什么急,先进屋去休息休息再说。” 说着,她率先进了院门,领着程牧和李旭在厅堂坐下,交代刘婶端茶上来。 朱七她还有印象,不像是个有胆气的人,当时被她一吓就全身发抖,怎么这会儿又敢上门挑衅了,是谁给他的胆子? 在这短短的几天内,枫林堡一定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正事这件事,给了朱七倚仗,他才敢上门来惹事。 究竟是什么事呢? 第10章 刘婶奉上香茗,正要退下的时候,林原将她叫住。 “这几日城中可有什么新鲜事,说来听听。” 刘婶是枫林堡本地人,因丈夫及孩子得暴疾死了,一个人无依无靠,这才到程牧这里做了仆妇。 家里只有一个正经主子,要干的活不多,所以刘婶有足够的时间跟街坊邻居拉家长话八卦,找她打听新鲜事,真是找对人了。 就在刘婶说了一大堆诸如张三家的母鸡下了双黄蛋,李四家的小子被先生打了手心之类的新鲜事后,林原终于忍不住了。 “朱家呢?这几天朱家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有,有,仙姑,您别着急,听我慢慢讲过来。” “旁的就不必说了,你就说说朱家的事。” 只有像刘婶这样空闲又无聊的人才喜欢打听那一堆鸡毛蒜皮破事,在座的其他人都没有这种爱好。 “好,那我就先说说朱家的新鲜事。” 真要说起来,其实非常简单,就在两日前,朱家大摆宴席,将城中有头有脸的修仙家族请了个遍,为他家三少爷顺利突破到筑基期而大肆庆祝,据说连城主也亲自上门表示祝贺。 “仙姑,筑基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很厉害”说到最后,刘婶还特意向林原请教。 “是很厉害,你以后千万别招惹那些修士,惹不起的。” 林原随口敷衍了几句,挥手让刘婶退下。刘婶满脸的失望,连仙姑都说惹不起,她那顿打不就白挨了 “看来朱七的靠山就是这个朱三了。” 林原觉得有点好笑,一个刚刚才突破筑基的修士,就被人打着幌子招摇过市,也不知他本人知不知道。 “一个才筑基没几天的人就敢这么嚣张!”李旭挥起拳头晃了晃,“正好这两天有些手痒,不如让我去见识见识这位枫林堡新晋筑基有什么高招。” 程牧在一旁摩拳擦掌,“李大哥,我知道朱家怎么走,我给你带路。” 两个人说着就要动身,完全没觉得自己是在欺负人。 “你们俩给我站住。”林拦住了两人。 李旭已经是筑基后期了,打赢一个刚刚才突破的筑基初期修士根本不费吹灰之力,问题在于,赢了之后该怎么办 她和李旭总是要回玄真观的,等他们走了后,程牧该怎么办他就算有些拳脚功夫,但又能打得过几个在筑基期的修士面前,凡人就像是蝼蚁,一根小手指就可以碾碎。 “姐姐,难道你要我忍气吞声?”程牧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朱家多了个筑基修士,难道我们就怕了他还是你觉得,为了我得罪一个筑基修士不值得” 程牧忍不住多想,好像自己确实不值得别人费心费力的去维护,说到底,林原已经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不应该事事都去麻烦她。 “程小弟,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真是太不应该了!”李旭摇头,一丝失望之情从目光中透露出来。 林原没好气地戳了下程牧的脑袋瓜,“真想把它打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除了惹我生气,就不会干点别的” 谁让她欠了他八代祖宗的人情呢?现在报应来了。 林原手下用了点力气,程牧觉得脑袋有些疼,但心里却莫名愉悦,看来是他想太多了,姐姐并没有不再关照他的意思。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多想,雾枫山一行让他明白了一些事,他和林原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终有一天他们会背道而驰,越行越远。 他只希望,这一天来得不要太快,至少要让他做好准备才行。 林原又继续敲打了程牧几下才算出气,这小子不对劲有几天了,要是自己再转不过弯来,她也懒得多费心了。好吃好喝地养他到十六岁,再给他娶一房媳妇,就算是对得起他们程家了,多的她就不管了。 程牧还不知道,自己这一闹别扭,成亲的年龄生生的被提前了两岁,本来林原是打算等他十八岁,自己能支应门户时再给他说亲的。 李旭看林原气出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始打圆场,“程小弟年纪还小,还不懂事,师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一般见识。”又拉着程牧到林原面前,“快给你姐姐道个歉。她处处都为你着想,你却曲解她的好意,真是大大的不该。” “姐姐,对不起,我不该乱讲话。”程牧乖乖地任了错,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倒显得有几分可怜。 “算了,真要跟你计较的话,我不早就被你气死了。”林原叹了一口气,将此事揭过不提。 这边刚刚才风平浪静,外面突然传来吵闹声。 刘婶慌慌张张地过来,气喘吁吁地道:“仙姑,他们,他们又来了……” 院门被拍得震天响,厅堂内的三人瞬间明白,他们指的就是朱家的人。 林原眼神厉了厉,冷笑道:“这么迫不及待就送上门了,也好,省得我跑一趟。”本来还想着用点温和的手段解决这件事,现在看来别人根本就不稀罕。 “程牧,去把门打开,让我看看都来了些什么人。” 她平时很少连名带姓喊程牧,一旦这样喊,往往代表着她心里不痛快了。 门刚一打开,就有一群人冲了进来,还好程牧早有准备跳到一边,才没有被人群冲得摔倒。 朱七走上前来,有了倚仗底气十足,指着程牧恶狠狠地喊道:“你这小贼还敢回来,快把偷的东西交出来,不然七爷我打断你的腿!” 程牧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勾勾手指,“朱七,前几天才输得像条狗,这么快就忘了?来来来,小爷我帮你回忆回忆。”说着,上前一步。 朱七下意识地往后一跳,想躲到带来的打手后面,突然想起几天他可是有备而来,假咳了两声,壮起胆子又跳了出来。 “小子,不要以为你有帮手就无法无天,快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程牧觉得万分好笑,“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仗势欺人不说,输了打赌就诬赖我偷东西,还把我往绝路上逼,就算你不来,我也要找你好生算下这笔账的。” 程牧边说边挽袖子,“来来来,全都放马过来,尝尝小爷拳头的味道。” “上!” 朱七一挥手,五六个打手一拥而上,将程牧团团包围起来。 第11章 程牧大喝一声,“来吧!”瘦小的身影在人堆中游刃有余,穿梭自如,丝毫不落下风。 “好身手!”李旭啧啧称赞,十几岁的年纪,据说还是半路出家,练拳脚功夫并没有多长时间,有这样的水平已经相当不错了。 可惜这孩子没有灵根,不然以他的悟性,修炼起来应该速度很快。 “林师姐,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开辟凡人身上的灵根呢?我总觉得程小弟不修仙白白浪费了他的天份。”李旭知道可能性不大,但却不死心非要问上一问。 林原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改灵根是那么容易的事?都已经筑基后期了,还问这种问题!” 其实,改灵根的办法不是没有,但付出的代价太大,而且不保证一定成功,确切的说,是成功率极低,可谓是百死一生。近三千年来从未听说有人改过灵根,也许并不是没人尝试,只是都失败了,而且,失败的代价,大多数都是一个字——死。 所以,让人改灵根,无异于让人去送死! “好吧,我就是白问一句。”李旭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缩了缩脖子,又将注意力转移到群斗上。 这一会儿的功夫,程牧已经撂翻了四个打手,还站着的两个都是已经引气入体的炼气期修士,一个二层,一个三层。 包括程牧在内,几个人的形象都不太好,鼻青脸肿不说,衣服也撕得破破烂烂,只有躲在人后的朱七看着还稍微整齐点。 “上!快给我上!” 朱七催促着还站着的两个打手,自己却越退越后。 被一个身无灵力的凡人逼到这个地步,打手们也觉得脸上无光,大吼一声,催动全身的灵力冲了上去。 他们还没修习过法术,但有灵力护体,一拳一脚都比普通人更有力道,身法也更加灵活矫捷。 程牧在两人的全力攻击下,渐渐有些吃力,动作也慢了下来。一个不注意,背心挨了一脚,脚步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林原垂着的手紧了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观看下去。想他程家世代书香,医药传家,这一代竟出了一个异类,读书学医通通不在行,倒是对舞枪弄棒,寻仙问道充满了兴趣。 乘着程牧左支右挡,疲于应付的时候,朱七溜到程牧身后,一脚猛地踢出去。 程牧猝不及防,终于被踢个正着,身体向前扑出去,正好又被打手一拳打在脸上。满脸都是血,也分不清是鼻子还是嘴里流出来的了。 “这也太无耻了吧!”李旭看得目瞪口呆,以多打少就算了,修士欺负凡人也不说了,居然还要在背后□□拳! 李旭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箭步上前,将程牧捞到身后,看着他满脸满身的伤,气愤不已。 “还要不要脸了,这么多人打一个,还要使下作手段,我都替你们害臊!” 一个铁塔般的壮汉突然出现在眼前,说话声音像雷打的一样,朱七吓得五脏六腑都跟着颤了颤。 他惨白的脸上有一丝好奇,那小子的帮手不是一个女人吗,怎么又换人了? “你……你要干什么?朱家在这里捉拿偷窃的贼人,无关的人闪开!”朱七大着胆子把话说完,抖着两条腿不停往门外看。 “抓贼?”李旭粗黑的眉毛拧在一起,满面疑惑地道,“抓贼不是城主府的事吗,你们朱家有什么资格?再说了,你们说是贼就是贼啊?有什么证据?” 朱七抓耳挠腮,支支吾吾了半天答不上来。他脸上冷汗成串的地滴落,心里不由抱怨,“我的哥呀,你怎么还不出现?”对面那个大汉看着好像很厉害,他就要顶不住了呀。 “我说他是贼,他就一定是賊!”随着话语声,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走了进来,“我们朱家身为枫林堡的望族,自然要为维护城中的秩序出力,抓住了这个小贼,我会亲自将他绑去城主府,有什么问题吗?” “哥呀,你总算是来了!”朱七像看到救星一样扑了过去,躲到朱三背后,又恢复了趾高气昂,“对呀,有什么问题吗?你这样维护一个盗贼,难道你也是做贼的?” 仔细看看,这两兄弟眉眼有五六分相似,但朱三虽然是兄长,看上去却比朱七要年轻不少,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那气度就更是有天壤之别。 李旭看看朱七,又看看朱三,摇了摇头,“你们俩是兄弟?难怪,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栽赃污蔑这种事干得如此顺溜,看来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程小弟没人撑腰,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没有说理的地方。 面对李旭的指责,朱三表现的气定神闲,仿佛没听到一样,面容清秀像是个斯文人,说出的话却是直接加粗暴。 “废话说太多有什么用,我们修士不是一向都是以实力说话吗?打赢了你,自然我说你是贼你就是贼。” 李旭哈哈大笑,不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朱三,真以为筑基就可以在枫林堡横行霸道了,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照你这个说法,我要是赢了,硬要说你是贼你也得认?” 李旭说这些话本是嘲讽朱三的,谁知朱三竟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你说得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冲到李旭面前,“不必废话了,手底下见真章吧!”手腕一翻,一枚闪着寒光的匕首陡然出现在手中。 随着匕首的出现,周围的温度都跟着下降,李旭觉得自己的关节似乎都有些僵硬,动作迟缓笨拙。 这个匕首,至少是中品灵器了,从一个刚刚筑基初期的修士手中拿出来,朱家也算是大方了。 李旭并不知道,朱三是朱家这一辈中的佼佼者不到四十岁就突破了筑基,前途一片大好。朱家的族长,也就是朱三的祖父大喜之下,将族中为数不多的几件中品灵器拿出来让朱三挑选,最后朱三就选了这把匕首作为进阶的奖品。 这是朱三第一次使用这把匕首战斗,虽然还不太熟练,但他从李旭的反应中已经看出效果了。他心中大喜,趁着李旭动作呆滞的时候,身形一晃,转到了李旭的背后。明晃晃的刀尖狠狠地朝李旭后背扎去…… 果然是一家人啊!弟弟刚刚才玩了这一招,现在当哥的又来这一招,这兄弟俩都来阴的呀! “姐姐,快去帮李大哥!”程牧见势不妙,焦急地皱紧了眉头,急匆匆地找林原帮忙。 林原却面容平静,像是在看一出戏,“放心,你李大哥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打败的。” 只听“当”的一声,朱三一匕首扎在了李旭背上,却像是扎在了铜墙铁壁之上,他错愕之下顿觉不妙,刚要移动时,匕首却牢牢地被卡住,怎么也拔不下来。 朱三才得了这把匕首几天,对它简直是爱不释手,从心里舍不得舍弃它,正在犹豫不决之时,李旭已经祭出了他的法器,一条黑漆漆的棍子反手扫向背后。 隐隐间似乎有风雷在涌动,朱三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他咬了咬牙,无奈地松开手,身体极速地后退。 然而,还是晚了半步,棍子打在他的小腿上,他仿佛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半身着地,摔了个结结实实。 朱三眼睛赤红,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他看着李旭将匕首从背上拔下来,并没有一滴血落下,然后,慢吞吞地转身,当着他的面将匕首收进了储物袋里。 “嗯,这个东西还不错,以后留着送人。”李旭笑嘻嘻地道,显然对这个战利品非常满意。 程牧悬着的心这才放了回去,一溜小跑跑到李旭身旁,“李大哥,不用等以后了,现在就可以送给我。”眼巴巴地看着他,如果有尾巴的话一定已经摇了起来。 李旭却大力地摇头,“不行,不行!” “为什么不行啊?”程牧不甘心地追问,“一把匕首罢了,难道你舍不得?” 不想让程牧误会,李旭急忙解释,“不是我舍不得,是这把匕首不适合你用。” “匕首而已,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有手的人不是都能用吗?”也许是理由太牵强,李旭越解释,程牧越不相信了。 “呃……”李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将匕首默默地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交到程牧手上,“你自己感受一下吧。” 程牧只觉得手上一沉,整个身体跟着往下坠,好重…… 就在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刚刚稳住身体不再东倒西歪之时,一股寒意从手上一直蔓延到心里,他眨眨眼,看到自己的手上突然凝起了霜花,牙齿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 他努力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手臂也僵在那里,动也不能动。 “现在知道厉害了吧?”李旭将匕首重新收回储物袋,“连我都被他影响得关节僵硬了,更别说你了。李大哥可不是小气,这是为你好。” 如果把这匕首给了程牧,他不能使用不说,反而会引起别人的觊觎,从而招来更大的祸端。 过了好一会儿,程牧才缓过劲来,心有余悸地点头,“李大哥,你说得对,这匕首的确不适合我,你还是拿去送给别人吧。” 他这一辈子,恐怕是没有这个能耐用得起这把匕首了。 第12章 “噗——” 朱三眼睁睁看着他们将本属于他的匕首占为己有,还肆无忌惮地评头论足,完全视他如无物,气得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一招啊!仅仅一招他就落败了!突破筑基时有多么的踌躇满志,现在他就有多么的失落沮丧。 李旭这才记起还有一个朱三要处理,“你输了,按你的说法,现在你是贼了。” 该拿朱三怎么办,李旭心里并没有成算,只好向林原求助,“师姐,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原道:“刚刚你不是说抓贼是城主府的事吗?就把他们交到城主府就好了。” 这枫林堡中虽然朱家权势滔天,但也不得不看城主的脸色行事,因为城主是由玄真观指派的,代表着玄真观的脸面,枫林堡中的修仙家族再强大,在玄真观面前也只得俯首称臣。 朱家的人还不知道他们就出自玄真观吧,要是早点知道了,可能就不敢上门来挑衅了。 李旭居高临下地看着朱三,“你是要自己走着去,还是要我帮你” 朱三一条腿被李旭一棍子打断了,站着都困难,哪里还能走,但他也是倔脾气,冷哼道:“不用你假好心,我自己会走。” 试着支起身,用完好的那条腿着力,站是站起来了,但一走动,伤腿受到压迫痛得他额头直冒冷汗。 朱家的其他人,包括朱七在内,一个个像傻了似的站在那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是他们家的三少爷败了吗?这也太骇人听闻了吧!不是说三少爷已经是筑基修士了吗,怎么在别人手下一招都走不过?筑基期的修士难道不应该是极厉害的吗?难道他们家出了一个假筑基。 “还不扶着你兄长!”林原瞪了朱七一眼,由程牧引路向城主府走去。 她根本就不担心朱家的人会偷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个道理朱七不一定懂,但朱三肯定知道。 想想朱三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亲兄弟,帮不上忙不说,还成天给他惹事拖后腿,也是倒霉。 不过,她不也摊上了程牧吗?也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枫林堡的现任城主姓魏名爽,看上去四五十岁,实际上却年近百岁了,面容和善,却不失精明能干。 他如今是筑基后期修为,多年来修为停滞不前,因此自觉金丹无望,便自请到枫林堡当城主,也算是坐镇一方的土皇帝,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听到城主府的府兵来报有人抓到盗贼来报官时,魏爽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找赵师爷去,这等小事不要来烦我。” 赵师爷是魏爽的得力助手,平时城主府的一应琐事都是他在处理,魏爽只负责在重要场合露个面就行了。 府兵退下去,没多大功夫,赵师爷急急忙忙地走过来,“城主大人,恐怕还是要你亲自出面才行,来人说是来自玄真观,那不是你的同门吗?” 师门来人了? 魏爽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仔细想想自己这些年该孝敬的孝敬了,该上贡的上贡了,似乎没有令师门不满的地方,这才慢悠悠地对赵师爷道:“既然如此,你且随我一起去看看。” 城主府的大厅里,林原与李旭、程牧好整以暇地坐着喝茶,朱七扶着朱三站在堂下,不一会儿就东倒西歪。 “让我哥也坐会儿吧,他腿上有伤,支持不了多久。”朱七可怜兮兮地哀求李旭。 李旭就拿眼睛去看林原,见她点了头,就开口道:“那就让他坐下吧,虽然你们是贼人,但我们都是心软的人,最见不得人受罪。” 程牧这一边听着,险些笑出声来。 朱七唯唯诺诺,心里却将李旭骂开了花,他要是心软,这世上就没有恶人了。 本以为程家小子的靠山是个孑然一身的散修,谁知竟是玄真观的弟子,这下真是踢到铁板上了。 魏爽走了进来,笑呵呵地道:“听说有同门到访,几位都是”他一进来就觉得大厅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只是怎么回事? 林原站起身来向魏爽行礼,“魏师兄,在下林原。”又向他介绍李旭,“这位是李旭李师弟。”同时拿出玄真观的弟子符牌证明身份。 魏爽见两人都在筑基后期的修为,不由感叹新人辈出,面色越发和蔼了。 三人见了礼,分宾主坐下,魏爽才问:“两位师弟妹前来,可是师门有什么指示” 林原忙道:“魏师兄不要误会,我们这次前来是因为私事来叨扰师兄的。” “哦”魏爽身子前倾,摆出倾听的架势,似乎很感兴趣,“若是在枫林堡里的事,找到我这儿可算是找对地方了。” 林原于是把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当然,那些她的猜测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对方也很可能是玄真观的人,说出来反而让魏爽为难。 魏爽听了,眼睛微微眯起,看向朱三,“你也算是枫林堡的天才了,竟然这样是非不分,朱家是想在枫林堡只手遮天天吗?”筑基后期修士的威压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 朱三只觉得全身骨骼都在咯咯作响,身体沉重得喘不过气来。这就是高阶修士对低阶修士的压制,他以前还隐隐有瞧不起魏爽的意思,觉得他这个城主完全就是到枫林堡来养老的,除了安逸享受什么都不会做,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想想也是,虽然看上去没什么作为,但在枫林堡几十年并没有出什么差错,这样的城主怎么可能是无能之辈? 朱三硬着头皮道:“其他的我并不清楚,但自从程牧进了我家的藏书阁之后,真的就有一本秘籍不见了。” 他还是认为是程牧偷走的,朱七是他的亲兄弟,没必要骗他。 程牧嗤笑一声,“你今日还闯到我家去了,正好我家少了一个鸡蛋,我是不是可以说就是你拿的” 李旭在一边揭伤疤,“我看是他自己偷的,他不是说了吗,只要输了就承认自己是贼。” 朱三气得直咬牙却有苦说不出,谁让他自高自大说了那样欠揍的话呢! “这就有问题了。”魏爽沉吟了一下,“我看这位程小弟也不是一个手脚不干净的,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朱三心里冷笑,他们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自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魏爽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开口道:“为了公平起见,我看这事还是知会你们朱家的当家人一声,免得说我偏袒师门的人,糊里糊涂就把案断了。大家没什么意见吧?” 。林原正想打探朱家在这件事中牵涉有多深,魏爽的这一提议正中她下怀,当即点头同意了。 朱三和朱七不用说,更是巴不得如此,有族长祖父在场,他们也不至于被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朱三心中更有些疑惑,难道程小子真没偷他家的秘籍,不然怎么一脸坦荡,毫不怕人盘查。 朱家族长朱浩然很快就来了,一进大厅先跟魏爽见了一个礼,很快目光就落到朱三身上,“老三,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伤得如此严重”一副吃惊的模样。 装,你就装吧! 程牧暗中腹诽,他就不信,朱家这么多打手回去报信时,没把当时的情形说清楚。 朱三也很配合地做出欲言又止,羞愧难当的样子,只开口道:“只怪孙儿技不如人,丢了朱家的脸面。” “是谁是谁伤了你”朱浩然眼中冒着凶光,在林原等人身上逡巡,大有兴师问罪之意。 魏爽不悦地眯起眼睛,朱家的态度太过奇怪,一来就喧宾夺主,完全不把他这个城主放在眼里,哪里出了问题? 李旭慢慢站起来,“我打的,你有什么意见吗?” 朱浩然仰头大笑两声,“好,好,好,我朱家子孙在枫林堡内还没受过这样的伤,看来阁下很是了得,不知敢不敢与我朱家的人再比一场” 魏爽皱起眉头,朱浩然来城主府不是为了解决问题,反而是来挑事的呀!只是,李旭是筑基后期的修为,他也只得筑基后期,后期对上后期,并没有必赢的把握,他哪里来的底气? “朱族长,我请你来是有件事要你协助调查,可不是让你来比斗的。”魏爽试着缓和气氛。 朱浩然却一点都领情,道:“城主大人,这是两码事,等比试完了我再任你差遣。” 魏爽被气得差点端不住架子,以前朱浩然在他面前可是恭恭敬敬的,今天实在是太反常了。算了,他也不劝了,就让他自己去碰壁好了。 他刚刚已经看明白了,他这两个同门,哪个都不是简单的,其中尤以林原为尊。这说明了什么肯定是她更厉害啊!就算朱浩然能赢得了李旭,还能接连赢了林原 在枫林堡几十年,这里的头头脑脑他哪个不清楚,朱浩然没这样的能力,今天恐怕要栽个大跟头。 “唉,有话好好说嘛,干嘛非要打来打去的,多伤和气呀!” 魏爽装模作样地劝了一句,便无奈退后表示无能为力。 第13章 朱浩然盯着李旭,挑衅味十足地道:“怎么,不敢应战?那也行,只要你交出十粒易筋丸,并向我家老三磕头认错,此事就揭过不提。” 易筋丸是专治外伤的灵丹妙药,朱三这种程度的伤最多一粒就能完好如初,朱浩然狮子大开口,一来就要十粒,明摆着是敲竹杠。 朱三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此刻有祖父做后盾,便再也忍不下去,阴恻恻地插话道:“我们朱家的人最是心软,只要你下跪认个错,再稍作点补偿,我们朱家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绝不会逼得你走投无路的。” 这番话明显就是针对李旭说的,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哈哈哈……”李旭像是听了个大笑话,仰头笑个不停,指着门外道:“天还亮着呢,怎么就有人说胡话?我向你认错?我都不知道我哪里错了,怎么认啊?” “那就不必再说了,手底下见真章吧。”朱浩然信心满满,好像自己一定会取胜一样。 李旭从座位上站起来,同样也是自信十足,“比就比,谁还怕你不成?只是,这比试的彩头要先说好,不然谁耐烦白打一场。” 朱浩然道:“我们朱家也没有别的什么要求,只希望赢了后这位李道友下跪认错,再拿十粒易筋丸作为赔礼。”开出了刚刚一模一样的条件。 “你你要是输了呢?不会要赖账吧!”李旭冷笑,只说赢不说输,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就是想输了不认。 朱浩然道:“你要是能赢了,那我就送你一件中品灵器,并且有你在的地方,我朱家子弟自动退避三舍。只是,我劝你不要有此奢望了,因为你根本没一分赢的可能。”说完,放肆地大笑,完全不将李旭看在眼里。 李旭忍住怒火,道:“中品灵器你们也好意思拿出手,至少要上品灵器,不然我才没有兴趣。” 上品灵器足够金丹期修士使用了,李旭这是被激怒了,下定决心要敲朱家一笔啊! 上品灵器朱家不是没有,但是也只有一件,在家族中珍藏了多年,拿出来当彩头,朱浩然还真是舍不得,但看李旭的样子,好像不拿出来,他就不会答应比试。 正在为难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钻进朱浩然的耳朵,“答应他。” 朱浩然眼睛一亮,瞬间就做出了决定,对李旭道,“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朱家拿出一件上品灵器,只要你能赢,上品灵器就归你,要是你输了的话,叩头认错、十粒易筋丸一样都不能少。” 这还差不多,李旭正要一口答应下来,却听林原突然阻止道:“且慢!” 李旭看向林原,不解地道:“林师姐,怎么了?” 朱浩然嘲笑道:“别是害怕了,不敢应战了吧!” 林原对朱浩然道:“谁代表你们朱家出战,这点总要明确吧?总不能随便找一个人来,就说是你们朱家的人,让我李师弟输赢都不明不白。” “放心,比试之人自然是我朱家之人。”朱浩然脸色有点难看,有种阴谋诡计被人拆穿的感觉。 李旭这时也回过味来了,道:“既然是你朱家的人,不如现在就亮相给我们看看。” 在场的人大多都以为与李旭对战之人就是朱浩然,现在听李旭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朱浩然一直强调的说朱家的人,可从来没说过是他自己啊。 这个老狐狸,差点上了他的当!魏爽在心里把朱浩然骂了个狗血淋头。 “是啊,既然要约战,这对战的双方总要明确,这样才合情合理。”魏爽当然是帮着自家人说话。 朱浩然脸色变了变,本来想浑水摸鱼为自家多谋些好处,谁知早早的就被人识破了。他死死地盯着林原看,从心里感到忌惮。 “呵呵呵,说得好,做什么事都要清清楚楚的才好,在下朱谦,代表朱家出战,你们还有什么疑义,不防一起说出来。” 随着一阵大笑,一个男子走进大厅,明明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朱浩然却对他毕恭毕敬,规规矩矩地垂手肃立,“您来了。” 朱谦? 魏爽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人的资料,朱谦,朱家现任族长朱浩然之祖父,筑基后期修为,闭关多年未出。 朱浩然年纪在百岁上下,他的祖父,怎么的也该在一百五十岁左右。想他闭关几十年,出来了仍是青年人形容,精力充沛,丝毫不见老态,反而比他的孙儿更显年轻,这只有一个可能——他突破了。 从筑基后期突破到了金丹期,枫林堡有史以来金丹第一人。 身为枫林堡的城主,在他治下居然出了一个比他修为更高的人,魏爽心里又苦又酸,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们朱家身为修仙世家,当知修为才是强大的基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伎俩都是空中楼阁,切记,切记。”朱谦也不避讳,当着众人的面训起了后人。 “是!” 从朱浩然到朱七,全都素然起立聆听教诲。 从朱谦走进来的那一刻起,李旭就觉得自己懵了,这个人的修为他完全看不透,这说明他修为至少比他高了一个大层次。金丹修士在玄真观都是长老级别了,刚刚自己准备要交手的人就是他? 李旭背心出了一层冷汗,这才感觉到后怕,还好林师姐多问了一句,不然他可就被朱浩然那老家伙坑惨了! 只是,现在他们该怎么办才好?他心里乱糟糟的,下意识地往林原那边看。 林原也是愣了愣,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难怪朱浩然这么有恃无恐,原来是家里出了个金丹真人。筑基修士和金丹修士之间的差别那可不是一点半点,家里出了一个金丹,那的确是可以倚仗的靠山。 她往魏爽那边瞟了一眼,不知魏师兄之前知不知道,心里又有何感想。 只见魏爽笑着行礼道:“原来是朱谦前辈,我这几十年耳闻前辈大名,如今终能一见真容,真是三生有幸。”虽然他是城主,但在高阶修士面前姿态仍然放得很低。 “魏城主,幸会,幸会。”朱谦不卑不亢地回了一礼,“这几十年承蒙城主关照,我代表朱家向城主表示感谢。” “哪里,哪里,这是我分内之职,朱前辈太客气了。”魏爽笑着寒暄道:“前几天才去府上恭贺了三公子筑基之喜,前辈这次一举突破金丹,更应该庆贺一番才是。” 朱谦淡淡一笑,“这些事后面再说,先把今天的比试完成了才是正经。” 堂堂金丹修士,竟不自重身份,硬是要跟一个筑基修士比斗,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不过,谁叫他修为高呢,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谁又有资格反对? 魏爽为难地道:“朱前辈何必非要跟后辈小子一般见识呢?得饶人处且饶人!” 朱谦点头,“也好,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只要他磕头认了错,我就当此事出来没发生过,易筋丸我可以一粒都不要,这样总可以了吧?” 说实话,朱谦肯做出这样的让步,魏爽也觉得差不多了,当下看向李旭,“李师弟以为如何?” 李旭脸皮胀得发紫,要他向人磕头认错,他还不如去死! “不!我李旭宁愿战死,也绝不屈服!” 程牧一也上前一步,掷地有声地道:“此事因我而起,我愿意与李大哥同战!” 他虽然看不出朱谦修为深浅,但从众人的反应中可以推出,这人的修为应该是很厉害的,有可能连林原都不是对手。 这又怎么样呢?李大哥是为了他才搅和进去的,他怎么可能让他孤身犯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才是好兄弟嘛! 他无所畏惧地看向朱谦,“我与李大哥一同出战,你可敢应承?” 虽然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但又勇气讲义气还是让朱谦高看了他一眼,正色地道:“你若是加入比试,我可不会因为你是凡人就手下留情,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程小弟,这是修士之间的战斗,你瞎凑什么热闹,给我站一边去!” 程牧肯与他同生共死,李旭大受感动,但越是如此,他就越不能将程牧牵扯进来,因为他自己心里有数,这一战注定要输,绝无获胜的可能,程牧加进来,也只是白白送死。 “就是,你一个凡人瞎凑什么热闹!”魏爽也于心不忍,拎着程牧的衣领将他拉开。 “不,我不,放开我!”程牧手脚乱踢乱动,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魏爽的禁锢。“姐姐,姐姐,你说话呀!”他大喊道。 “你要我说什么?”林原问道,“说同意你去送死吗?我辛辛苦苦把你救回来,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既然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当初干嘛又要我救你,死了不是更好!” 林原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大厅里就听到她一个人在咆哮。 朱谦皱起眉,不悦地道:“我说,你们到底商量好没有?” 第14章 林原这才停了对程牧的训斥,转过头对朱谦道:“前辈这又何必呢?以大欺小,就算赢得了比试,也是胜之不武。更何况,我们之间原本就没有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有了伤亡,那时前辈可就得不偿失了。再怎么说,我们也是玄真观的内门弟子,前辈以为师门会对我们不闻不问?” “愿赌服输,玄真观堂堂大派,想比不会为区区弟子坏了规矩。”朱谦不以为意,几句话就想把他吓退,真是太天真了。 自他突破金丹后,枫林堡的格局就出现了明显的变化,李家至今没有金丹修士,不能再与他朱家分庭抗礼,而城主也不再凌驾于众家之上,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他正好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玄真观的反应,看有没有可能将枫林堡收入囊中。 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力量,以前只敢想不敢做的事,就在心里蠢蠢欲动,不试过怎么也不会安心。 “前辈,今天这事孰是孰非想必你心里也有数,但你还是为了家中后辈强自出头,可见对后辈拳拳爱护之心。”林原看着朱谦,神情真挚,“然而情同此理,若是我们有什么损伤,想必师门长辈也不会坐视不管,到时一怒之下向朱家问罪,前辈虽然已至金丹,恐怕也难承受这雷霆之怒。” 林原将利弊分析得很清楚,连朱浩然都有些动摇,要是玄真观执意要为弟子出头,以朱家之力还不足以与之抗衡。 “老祖,要不……” 朱浩然正要劝朱谦在再想想,朱谦却打断了他的话,“我意已决,不必再多说。” 就算玄真观真的为了个弟子大动干戈,他大不了多送些灵石做赔礼,反正事情都发生了,谁还会跟灵石过不去。 若是玄真观没多大反应,他就会将枫林堡一步一步控制在手中,总有一天会成为他朱家的囊中之物。反正玄真观的势力范围那么大,多一个或少一个像枫林堡这样的小城并不足以引起重视,然而对他们朱家来说意义就不一样了。 所以,他觉得赌上一把还是很有必要的。 “前辈,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你看了之后恐怕就会改变主意。”林原说着,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请随我前去一观。” 李旭疑惑地眨眨眼,什么东西这么神奇,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朱谦也疑惑道:“你不必故弄玄虚,我对那东西也没有兴趣。” 林原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前辈,你都是堂堂的金丹修士了,难道还害怕我设计陷害你吗?就算是我想陷害你,也来不及布置陷阱啊。” 说得朱谦不敢去,是怕了她的意思。 朱谦明知她是用的激将法,此时也不能不上钩,不然传扬出去就成了他害怕一个筑基期的后辈,脸的没地方搁。 “既然如此,我就随你走一遭,看了那东西,看你还有什么借口。” 林原展开笑容,“前辈去看了就知道,包你不虚此行。”又对魏爽道:“魏师兄,这里就先交给你了,有什么事等我们回来再说。” “好,你就放心去吧,这里有我。”魏爽一口应承下来,只要朱谦不在,他自问还是可以稳得住场面。 “林师姐,带上我一起呗!”李旭也想跟着一起去看那神奇的东西究竟长什么样,能让人一见之下化干戈为玉帛。 “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林原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临要出门的时候,又转过身来嘱咐他,“把程牧给我看好了,不要又给我惹来什么麻烦。” 李旭和程牧对望一眼,大有同病相怜之感。 城主府的大厅内,魏爽高座在上,左边朱家众人,右边李旭与程牧,两帮人泾渭分明,却又奇异地达成了某种共识,在林原和朱谦回来之前,都一言不发,只顾闷着头喝茶。 好在并未让他们等多久,地三盏茶才喝了一半的时候,两人回来了。 众人明显地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一样了。出门的时候两人是一前一后,而且朱谦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回来的时候两人几乎是同时进门,而且都面带笑容,相当的和谐。 难道这世间真的有让人一见就回心转意的宝贝?无缘一见,让众人都心痒难耐。 一进门,朱谦就宣布了,之前的种种都是误会,是他们家出了家贼栽赃到程牧头上的,而朱三和朱七也是被人蒙蔽,才上门找程牧讨要说法。 总之,这一切都是有小人从中作祟,他们朱家虽然犯了不察的过失,但原意却是好的,都是为了找出贼人,不让其再危害到其他人。 “程小公子,还有这位李道友,真是对不住,让你们受委屈了。” 朱谦亲自向二人道歉,堂堂金丹修士能做到这一步,旁人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于是,程牧和李旭在林原眼色的引导下,纷纷表示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不必放在心上。 一边低头认了错,一边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一时间和乐融融,半点看不出之前双方曾有过龌蹉。 “这就对了嘛,万事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魏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对林原更加好奇了起来。 眼看天色渐晚,魏爽便留众人在城主府用晚餐,朱谦婉言谢绝了。 “家中内贼一日不除,我心一日难安,待我将家中打扫干净,再请诸位过府一聚,诸位一定要光临。” “一定,一定。” 得到众人的回复后,朱谦带着子孙后辈打道回府。 在魏爽的盛情邀请下,林原三人留在城主府吃晚饭。 席间,魏爽好奇地向林原打听,究竟拿给朱谦看了什么东西,这么快就让他改变了想法。 林原笑道:“哪里有什么东西,不过是骗他出去的说辞罢了。离了他那些后辈的注视,我再将厉害关系向他一一分析清楚,聪明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毕竟他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而我玄真观不提两位元婴祖师,便是金丹真人也有好几位,岂是他能敌得过的。”大力的夸耀了自己的师门,大有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意味。 魏爽却不信这套说辞,但既然林原不愿说出来,他也不能勉强。每个修士都有自己的秘密,人家不愿说也在情理之中,只要没妨碍到自己就行了。 不过,以后怎么平衡枫林堡的局面,这可就得伤脑筋啰。魏爽摇摇头,将这些事暂且抛在脑后,今日且不醉不休。 却说朱谦带着后辈回到朱家,让众人各自散去,便匆匆回了自己修炼的密室。 朱浩然感觉很不对劲,他走到密室门口,小心地询问,“老祖,孙儿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吗?” 过了半晌,里面才传来朱谦的声音,“这几日你抓紧时间将家中的内贼找出来,等我出来发落。” 家里还真有内贼啊?朱浩然还以为那是朱谦随便找的一个理由。 虽然想不出老祖为何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大,但朱浩然相信他一切都是为了朱家好,因此对朱谦吩咐下来的事十分的尽心尽力。 “老祖放心,孙儿一定尽快把那贼找出来。” “嗯,你下去吧,我有事自会唤你。” 朱浩然对着密室门口行了一个礼,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等朱浩然走远,朱谦再也压制不住,“噗”地一口喷出一口老血。 什么看了就让人改变主意的宝物,骗人,完全是骗人!可悲的是,他被骗了还无法向人诉说,还要听那骗子的命令行事! 谁会想到,林原根本就没什么宝物,将他骗出城之后,就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亮出了她的獠牙。 她就像一条毒蛇,趁他不备的时候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在他的血液里留下毒素,让他从此离不开她的解药,从而不得不听她的命令行事。 朱谦不认为认真动起手来自己会输,可他还没有动手,就已经失去了动手的机会。林原的偷袭真是让人无从防备,而且那种毒素又奇异无比,他相信,若是自己没照着她说的去做,早就化成了一滩血水。 修士都是惜命的,尤其是他这种刚刚才突破的修士,前途一片光明,为一时之气赔上性命实在不值得。 还好林原编的那一套说辞多少给他保留了面子,并答应不把今日之事透露给其他人,不然的话他羞也得羞死! 目前他要一边稳住林原,一边寻找解毒之法,等他毒解那日,就是林原授首之时! 至于林原说的朱家的内贼,那也要找出来清理干净,高门大户最怕的就是子弟不齐心,从内里烂起来,比被敌人摧垮更快。这样吃里扒外的子弟,不要也罢! 城主府中宾主相谈甚欢,一直到月上中天才依依惜别。 刘婶在家中早就心慌慌了,见到三人回来,赶紧迎上去,“少爷,仙姑,你们可算回来了!怎么样,城主大人怎么说?” 程牧笑嘻嘻地道:“你就放心吧,朱家的人不会再来欺负你了!” 那就好,那就好,刘婶闻言,欢天喜地地去张罗热水,伺候他们洗漱去了。 第15章 兴许是这一日经历了太多的起起落落,程牧大脑异常的兴奋,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他干脆披起衣服,也不点灯,趁着月色在院中漫步。 林原的屋里还亮着灯,程牧不自觉地往那边走去,刚要抬手敲门,却又改变了心意。 自己实在是太依赖姐姐了,有点什么都想着有姐姐帮他解决,这样其实不好,要是姐姐不在身边了怎么办,要是姐姐厌烦了怎么办说到底,人首先要依靠的应该是自己,依靠别人,终不是长久之计。 在门外站了良久,程牧悄无声息地回了房。 过了一会儿,林原房中的灯灭了,整个小院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朱浩然的办事效率极快,不过两日,朱家的家贼便被他揪了出来。 “身为朱家子孙,你为何要做此吃里扒外之事” 若不是证据确凿,朱浩然也不敢相信家贼竟然是自己的长孙朱大。 朱浩然生有三子,全都已经亡故,只余孙辈,朱大便是长房长孙,资质也还不错,在同辈兄弟中仅次于朱三。 “哈哈,为何”朱大一脸悲怆,满心愤恨,“祖父你不妨问问自己,自从我父亲过世之后,你可曾过问过我,关心过我族中好的资源,你全都留给三弟,就连筑基丹,你也宁愿给他不给我。可是,明明是我先进入炼气后期巅峰的,而且我比三弟大了整整十岁,我比三弟更需要筑基丹,你这偏心偏得也太厉害了吧!如果我再不为自己打算打算,恐怕连筑基的机会都没有了!” 筑基的年纪越小,未来的才更有发展前途,他都已经年近五旬了,族中明明有两份筑基丹,却全都给了朱三,理由是要确保朱三筑基的成功率! 当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心都凉透了,他明白,他被家族无情的抛弃了,从此只能当个边缘人物,以后的朱家,将是朱三的天下。 他不甘心。 正在这时,有人找上了他,只要他将程牧引到虎嘴崖,他就可以得到梦寐以求的筑基丹。 家族既然对不起他,他怎么就不能为自己争取利益了 为了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来了,也是为了间接报复朱三,他特意拿朱七做局,一步步将程牧引入彀中。 那人果然守信,在程牧坠崖的当天就把筑基丹给了他。 朱大本打算再做些准备就闭关冲击筑基,谁知这么快就被朱浩然查到头上。 可笑的是,他心里竟然有种奇异的解脱感,仿佛压在身上的大石头被搬开,浑身上下都轻松起来。 “你……你竟是要气死我吗?” 见朱大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对家族怨气十足,朱浩然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他自问做的决定都是从家族利益出发,并没有私心偏袒任何人,谁知朱大竟一点都不理解他的苦心,对此充满了怨言。 “你虽然比你三弟早一步修炼到炼气后期巅峰,但明显你三弟的资质更好,修炼速度更快。族中目前就只有两粒筑基丹,当然要用在更有把握的地方,而你三弟成功筑基,也证明了我们的选择没有错!” “若是我有两粒筑基丹,也一样可以筑基成功!不,哪怕只有一粒,我也不见得没有机会,可是根本就没有人想到我,连尝试的机会都不给我!”朱大脸红脖子粗地大声控诉,“如今我不靠你们也弄到了筑基丹,怎么,你们连我自己挣来的机会都要剥夺吗?” “那你又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给家族惹来多大的麻烦吗?”朱浩然大声地训斥道。 “哈哈哈,那又怎么样?” 朱大笑得凄厉,从家族放弃了他的那天起,他就只为自己而活。 “你已经无可救药了。” 朱浩然无力地挥挥手,吩咐人先将朱大押下去看守起来,等他问过朱谦的意思再做处理。 “老祖,家贼已经找出来了。”朱浩然向朱谦汇报了情况,接着问道:“该怎么处置朱大,还请老祖示下。” 朱谦沉吟片刻,这才开口,“既然他说是为了筑基丹才背叛家族,那就满足他,给他做足准备,让他闭关冲击筑基。若是筑基成功,那他依然是我朱家的核心弟子,若是失败的话……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朱浩然马上心领神会,道:“是,老祖,我这就去安排。” 等朱大得知自己的处置结果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了,不成功便成仁。 朱谦想尽了各种办法,都无法控制住体内的毒素,反而有更加严重的倾向。如万蚁噬心般的疼痛感,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不得不亲自上门向林原讨要后续的解药。 而朱大的事,正好给他提供了借口,他可不是忍不住痛,而是家贼的事有了结果,要给林原一个交代。 朱谦来到程牧家,林原避开人单独见了他。 “查出你们家的家贼了说吧,是谁” “唉,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说来真是惭愧……” 朱谦故作感叹一番,慢慢将事情讲给林原听。 “那朱大可曾交代了买通他的人长什么样”林原想确认是不是她猜测的那个人。 “我仔细问了,朱大说那人穿着件黑色的斗篷,脸遮得严严实实,实在看不清长相,只从声音推断那人年岁不会太大。” “连样子都没看见就敢相信对方的话,你那后辈也真是心大!”林原笑了笑,“那人是男是女他总该听得出吧?” “这……”朱谦愣了下,“他倒没说是男是女,要不我再去问问他。” 林原摆了摆手,“算了,也不用再问了,总跑不了是那几个。” 那几个哪几个 朱谦想了想,终究没有将问题问出口。 朱谦离开后,林原将程牧叫来,“我明日就要回山了,你自己要好好的知道吗?” “这么快呀,姐姐不多留几天吗?”程牧的眼神一下子黯了下去。 李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快就走,万一姓朱的又来找麻烦怎么办” 第16章 李旭的顾虑其实也是程牧的顾虑,可他昨天晚上才告诉自己要自立自强,不可太过依赖别人,这些事他总要学着自己面对。 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程牧道:“不必担心我,朱家的老祖既然表面上已经与我们化干戈为玉帛,想比短时间之内不会做出出尔反尔之事。我以后行事小心些,不给他找茬的借口,再加上姐姐每个月都会来看我,我想朱家暂时不会来找我麻烦。” 林原有些诧异地看着程牧,过了一个晚上而已,怎么这小子像是长大了许多 她冲着程牧赞许性地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等我们离开了,你要谨言慎行,不给朱家可乘之机。不过,你也不要太紧张,刚刚朱谦才来告诉我,他家的内贼找到了,少了这人的兴风作浪,只要你自己不行差踏错,我想朱家也不会再特意针对你。” “姐姐,朱家的内贼究竟是谁呀?为什么要设计陷害我”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程牧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个问题弄清楚。 关于这个问题,林原和朱谦一早就统一了口径,当下这样回答他,“内贼就是朱大,他觉得朱家太过偏心朱三,心里气不过,所以才从朱七入手,想给朱三制造些麻烦。至于你嘛,完全是被无辜波及的,那天正好你跟朱七起了争执,他于是就顺水推舟做了这个局。” 程牧听了觉得有哪里不对,可一时半会又理不清头绪,便点头道:“我明白了。这样说起来朱七也是被人利用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林原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个谎圆过去了。 真实情况当然不是她说的这样,她是以解药为条件,要求朱谦在三年内保证程牧的人身安全,在这期间她会暂时帮朱谦压制住毒素。三年后如果程牧安然无恙,她就会把解药全部送上,程牧若是有什么好歹,那他就永远也别想拿到解药。 有了朱谦这个金丹修士做保山,相信在枫林堡内没人能动程牧一根毫毛。至于朱大背后的指使者,藏头露尾的东西,根本就不敢正面动手,不足为惧。 “姐姐,那你可要记得来看我。”程牧依依不舍地与林原作别。 李旭在一旁大声嚷嚷,“还有我呢,你就没有话对我说吗?” “哦!”程牧像是才记起有他这一号人,漫不经心地挥手,“李大哥慢走,下次来看我的时候,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这小子,仿佛吃的比他这个大哥还重要! 李旭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做出要打程牧的架势,最后却只是在他头上乱揉了一通。 “告诉李大哥,你喜欢吃什么,我下次给你带。” 林原在旁边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他最喜欢吃绿豆糕。” 程牧闻言,“哇”的一声差点吐出来,仰头大喊,“谁要是再让我吃绿豆糕,我就和谁绝交!” 李旭摸摸头,完全搞不清状况,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到林原身上。 林原却抢先一步踏上飞剑,一溜烟似的远遁在百米之外,只留下李旭独自承受程牧的怨怼。 “呃,程小弟,后会有期!”李旭见势不妙,也赶紧溜之大吉。 程牧往着他们远远地消失在天边,孤单落寞之情油然而生,沉默良久才扯开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回到雾枫山后,林原又将自己关在洞府里,除了每月下山探望程牧,绝不离开半步。 在解药的威胁下,朱谦安排了专人在暗中看护程牧,一有风吹草动就向他报告。 程牧对此一无所觉,每天照常读书习武,闲暇也会去逛逛集市,不过不再与人发生口角,也不再与人争强好胜,倒是稳重了不少。 时光一晃而过,三年之期将至。 这三年中枫林堡可谓是风平浪静,唯一掀起了一点波澜的,就是朱大突破筑基这件事。 三年时间,两位筑基,一位金丹,在外人眼中,朱家是越来越兴旺发达,可实情如何,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清楚。 这一天,林原和李旭一起下山去探望程牧,趁李旭不注意的时候,林原对程牧耳语了几句。 程牧听完,疑惑不解地看着林原,林原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李旭伸着耳朵往两人跟前凑,“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程牧就笑着看林原,“你自己问她。” “你刚刚说了什么”李旭果然去问,忽然想起来什么,气急败坏地跳脚,“你不会说了那件事吧?” 林原点头,“就是那件事。谁让你偷看师妹洗澡的,我提醒小牧儿离你远点,免得被你带坏了。” 偷看女人洗澡还有这么刺激的事啊! 程牧满眼惊叹,竖起大拇指,“李大哥,你真行,我真的服了你了!” 这一天,李旭都在忙着解释,但效果好像不太好,没人相信他的话。 李旭委屈极了,他哪里知道他只是到他常去的那个水潭去游泳,竟然碰上另一个师妹也在那里戏水,一顶偷窥的大帽子就这样从天而降,牢牢地扣在他头上,任他如何分辩都甩不掉。 “我是被冤枉的,怎么就没人相信啊!”李旭神情悲催,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哈哈哈……”程牧笑个不停,好不容易才停下来,对林原道:“那后来呢?那女人难道就这么算了” “怎么可能算了!”林原八卦得眉飞色舞,将李旭卖得干干净净,“那师妹哭闹到了掌门那里,逼着你李大哥娶她呢!” “啥?”程牧傻了眼,不可置信地问,“李大哥这样的都有人看得上啊?” 李旭闻言更加郁闷了,他难道很差吗?他明明高大威猛,英俊不凡,有姑娘哭着喊着要嫁给他实在太正常不过了,是他眼光高,寻常的看不上眼罢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过来给我讲清楚!”李旭嗷嗷叫着扑向程牧,程牧像个小马驹一样撒开蹄子就跑。 林原看着两人追逐的身影,若有所思。 程牧已经满了十五岁了,个子拔高了不少,人也沉稳了很多,该留意着给他寻一门亲事了。 不过也不必太着急,总要细细地挑,给他挑一个最合适的才行。 下午,林原和李旭返回雾枫山的途中,李旭问道:“下个月的门派大比,师姐准备得怎么样了?” 林原道:“没准备,这次的比试我可能不会参加了。” “为何?”李旭不解地问,忽然想到了什么,拉开一段距离上下打量着林原,满面惊喜地道:“难道是……你打算要闭关冲击金丹了” 林原的气息一向内敛,他从来都看不出深浅,但放弃门派大比,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这个了。 林原不置可否,淡淡一笑,“最近有些感悟,想要闭关好好体会一番,时间上就可能有冲突。” 李旭仿佛了然于胸,点头道:“林师姐,你就放心闭关吧,程小弟那里我会帮你盯着,不会有问题的。” 闭关冲击金丹,时间有长有短,各人各不相同,但一般来说是一年到五年居多数。林师姐入门才十年,居然就要冲击金丹了,不知她会花多长时间,会不会又创造一个记录 还在为林原高兴,林旭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要是林原冲击金丹成功,按规矩就会成为门派长老,到那个时候,他就不能再喊她师姐了,而是要称呼她为师叔。 林……师叔…… 光是想一想,李旭就觉得万分不适,不行,他也要奋发图强了,不能被她拉下得太久! 其实他修炼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三年的时间修为又提升了一层,现在已经是筑基八层了。以前那些他喊师兄的人,现在要反过来喊他师兄,他本来感觉还挺不错的,但现在林原悄无声息地就要冲击金丹了,他心里的那点优越感顿时荡然无存。 有差距就说明自己做的还不够,李旭就是这点好,虽然也有羡慕嫉妒恨各自情绪,但他只会找自己的原因,激励自己更加努力,而不是想方设法阻碍别人成功。正是因为这一点,林原才慢慢地愿意同他交好。 回到雾枫山,两人道别各自回了洞府。 林原仔细地给洞府布好禁制,确定无人会发觉,这才走进了内室。 内室是她的修炼的地方,地上一个蒲团,墙上一幅太极阴阳八卦图,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林原面朝太极图坐下,左右手同时捏诀,一黑一白两朵光团分别打入太极图的阴阳鱼眼里。 如石子投入湖面,太极图上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太极图在涟漪中变得模糊起来。最后,太极图消失不见,原本挂着太极图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紧闭的石门。 石门上有个地方凹陷进去,林原走上前去,将右手放进凹陷里,慢慢地催动灵力。 轰隆隆一声响,石门向两边自动分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进出的通道。 第17章 通道两边的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微光在跳跃,凑近去才看得清,原来这些光点是由一个个神秘的符文组成。 原本这条通道是不存在的,林原花了九年的时间,才在这山腹中开辟出来。 通道的高度其实比她要高一些,但她进去时还是微微躬身,以防被撞到头顶。 通道几乎笔直,伸向山腹深处,林原轻车熟路地前行,一直到通道的尽头。 通道的尽头是黑褐色的岩石,林原拿出锤头和钎子,一下接一下地在岩石上继续开凿。 哗啦哗啦,岩石松碎四散,堆积在林原脚边,粉尘漂浮在她的面前,她却像是一无所觉,依然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等到碎石快要堆了快有半人高的时候,她才停下手,将碎石全部扫到储物袋中。 就这样循环往复地劳作,通道又向前延伸了三尺长,林原收起锤和钎,不再继续开凿。 席地调息了一会儿,她又站起来,双手结印,手指快速舞动,变化出各种繁复的姿势。一个个符文从她的指间逸出,在半空中组成一个个小型的符阵,林原手一挥,符阵打向才开辟出来的通道两侧,迅速地隐入到山体中,与之前的符阵融为一体,刚刚还有碎石不停滚落下来的通道内立刻就稳定了下来。 林原站在当中检查了一下,确定符阵稳固,这才退出了通道。 合上石门之后,墙壁上又如水波荡漾,那幅太极阴阳八卦图重新又显现出来,室内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这样的日子,林原重复了快要九年,用来装砂石的储物袋都不知用了多少。还好这种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要是一直都这样下去,林原都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发疯。 一月之后,玄真观三年一次的门派大比又开始了。 由于之前林原曾连续三次在筑基后期的比试中夺冠,这次众人都以为她会再续辉煌。然而当擂台上并没有她的身影出现的时候,人们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她早已放弃了比赛。 大家都知道李旭是玄真观中林原唯一走得近一些的朋友,纷纷找到他打探消息。 李旭只透露了林原正在闭关,其他的一概不知。 这当中最失望的人应该就是陈杞了,他目前已经是筑基后期巅峰,但他知道,他一生的修为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三年中,若不是打败林原这个念头支撑着,陈杞真的可能一蹶不振。好不容易他煎熬了过来,林原却又不参加比试,他的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自己这么坚持究竟为了什么。 “大哥,你去哪里?” 陈杞晃悠悠地离开了演武场,对身后陈兰的呼喊充耳不闻。 陈兰想要去追,却轮到她上场了,只有跺跺脚,先去比试了再说。 大哥弄得今天这副模样,说起来都是林原的错,她不是没打过主意要报复她,可是她自知不是林原的对手,枫林堡那个小崽子又被护得紧,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又逍遥了三年。 不过她不会放弃,总有一天会找到机会,给他们重重一击,让他们悔不当初。 陈杞浑浑噩噩地在雾枫山随处游走,最后在一座山峰下停住脚步,抬头一看,才发觉走到了林原的洞府前。 原来自己的执念竟然这样深了,就连别人不去参赛都可以影响到自己,陈杞自嘲地摇了摇头。 他站在门口,想要敲门约林原一战,又害怕被拒绝,正在举棋不定的时候,忽然脚下的大地震动,发出轰鸣声,剧烈的晃动中,地面被掣开,或粗或细的地缝像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陈杞毫无防备之下被掀翻在地,差一点落到地缝中,赶紧一个翻滚躲到安全的地方。 究竟是怎么回事?地震了吗? 林原!林原还在洞府里,会不会被埋在里面? 陈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林原是他此生最大的敌人,谁知变故来临之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她的安危。 “林原……快出来……”他躲避着从山下掉下来的石块,冲到洞府门口,疯了一样用力地撞着门。 山在晃,地在摇,洞门却严丝合缝,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该死!”陈杞恨恨地骂了一句,门上的禁制怎么还破不开啊,再多耽搁一下,里面的人就有可能被活埋了啊! 最初的慌乱之后,陈杞冷静下来,不再是用蛮力撞门,飞到半空中,灵力汇集成一个巨大的手掌,重重地落在洞门上。 轰——轰——轰—— 一下又一下,在陈杞和地动双重攻击下,洞门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陈杞信心大增,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太久门就可以被轰开了。 地动的范围似乎越来越大,陈杞觉得整个雾枫山好像都在晃动,当然,晃动得最剧烈的地方就在林原的洞府那里。 曾经这个洞府被传说成是雾枫山的洞天福地,无数人都在羡慕林原的好运,如果他们能预知今天这一幕,不知道还会不会羡慕她。 祸福相依,谁也占不到十全,想到这里,陈杞觉得自己一直紧绷心境似乎有一丝松动,有东西倒下,又有东西重新树立起来。恍惚中若有所得,陈杞眼中一片清明。 最后的一击落下,洞门轰然坍塌。 陈杞不待尘埃散尽,抢先一步冲了进去。 “林原……林原……你在哪里……”他呼喊着,乱石纷纷中找寻着林原的身影。 没有,大厅里没有,丹房里没有,剩下的,只剩下被落石堵了一大半的内室了。 陈杞聚起体内最后一点灵力,正要往落石上拍去,只听“轰”的一声,石头由内向外飞射,一个人影紧跟着从里面跳了出来。 “林原,是你吗?”陈杞硬生生收回灵力,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咦,你怎么在这里” 林原扇了扇眼前的灰尘,看到陈杞在洞府里有些吃惊。 “快走,这里就要塌了!”陈杞来不及解释,上前来抓林原的手。 林原侧身避开,看着他心情有点复杂,他他话里的意思,他以为她困在里面,特意进来救她的 这……不能吧…… 陈杞愣了愣,似乎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些奇怪,不过此时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快走!”他大声地吼了出来,率先往外跑。 头顶上不断有石头落下来,两人护着头,左突右拐,总算是冲出了洞府。 一出来,两人就升到半空,看地面仍在颤抖,仿佛被镇压的妖魔就要突破樊笼。 演武场也受到地动波及,擂台上比试的众弟子东倒西歪,要分心保持平衡,又要应对对手的攻击,还要找机会还击,一场比试真是别开生面,与平常大不相同。 换作别的时间,看台上的金丹长老们怕是要拍手叫好了,然而此时谁都没这个心思,化作一道道遁光飞向地动最厉害的地方。 只见山峰上滚石落下,扑腾出阵阵烟尘,山脚下好像是哪个弟子的洞府,早已被震得塌陷,地面上裂缝狰狞,还有不断扩大的趋势。 有两个弟子在半空傻呆呆地看着,好像被吓得不轻。 “怎么回事?” 一个金丹长老横眼扫视,这两个弟子他都有印象,前几次门派大比筑基后期的第一、二名。 听说第一名的弟子名叫林原,此次放弃了比赛,出现在此地倒还说得过去,怎么第二名也在这里 被长老这么一问,林原像是才回过神来,一手指着坍塌的洞府,一手捂在心口,似乎还心有余悸。 “弟子正在闭关,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地动了,弟子赶紧往外跑,谁知门竟然被落石堵住了,多亏了陈师兄帮忙,弟子才得以逃脱。” 长老又看向陈杞,“我记得你是报名参加了大比的,怎么不在演武场却跑到这里来” 长老的眼光似乎如火如烛,陈杞顿时觉得脸皮都烫了起来,沉默了一下,他才道:“弟子得知林师妹放弃了比试,心中遗憾,想来劝她重返赛场,谁知突然间就地动了。弟子怕林师妹出事,就进洞府去找她,刚刚一出来,长老们就来了。” 这理由似乎也说得过去,长老看了他两人一眼,又看向另外两位长老,“你们有什么发现没有?” “奇怪,这不像是平常的地动,倒像是人为搞出的动静。”一个长老看着裂开的地缝,若有所思。 另一人冷哼道:“整个雾枫山的地底下都刻有阵法保护,与护山大阵联成一体,有人捣乱怎会没人发现” “是呀,我也正觉得奇怪,按理不应该呀!这阵法是两位元婴师祖所刻,若是有人入侵,应该会发出警示才对。” “再好好看看,实在不行还得请示两位师祖才行。” 两位师祖在后山闭关许多年了,在他们两位的庇护下,玄真观才得以发展壮大,若是他们能进一步提升修为,对门派的好处自然不言而喻,所以不是特别的大事,他们很少前去打扰。 趁着三位金丹长老凑在一起观察地缝的时候,林原悄悄挪到陈杞身边,仍了一个东西在他怀里。 “什么都不要问,回去再看,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不然你就惨了。”近在咫尺,林原依然用上了传音。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究竟什么东西 陈杞迅速地将那东西收到储物袋里,凭手感判断似乎是一枚玉简。 第18章 陈杞满腹狐疑看向林原,无声问询,“你这是什么意思?” 平白无故送他东西,真是令人费解。 嘘—— 林原将手指放到唇边,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却驱动飞剑向远方遁走。 三个长老还在查勘地动的情况,根本没人注意到这边,只有陈杞一脸错愕地看着林原渐渐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林原驾驭着飞剑迅速地往山下飞驰,眼看着山门已经在望,还来不及高兴,背后一股凌厉的剑气从天而降,仿佛要将她拦腰截断。 林原叹息,终于还是惊动了那两个人啊! 元婴修士的攻击何等恐怖,一剑可开山,可裂地,林原不敢大意,一边小心地躲闪着,一边悄悄在手上捏了一大把烈焰符。 这种烈焰符是火属性的攻击类符箓,一张相当于金丹期修士的全力一击,若是很多张叠加起来,虽然不一定会对元婴修士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总会让阻挡一下他们的攻势。 “阁下究竟是何人,潜伏在我玄真观有何图谋” 出声喝问的人是玄真观的邱道君,另一位吴道君却是一言不发,一剑快过一剑地斩向林原。 林原脚踩着飞剑,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几次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却始终屹立不倒。 有点意思! 吴道君心里暗赞一声,手上的动作越发的快了。 好在他们自重身份没有一起动手,不然的话林原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嗤”的一声,一道剑气划过,林原肩上迸出血花,她一手下垂,一手捂着伤口,身体在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不支倒地。 “束手就擒还有一线生路,不然的话……死!”吴道君剑指林原,傲然地道。 林原脸色十分难看,咬牙道:“要我束手不难,但你们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现在有讲条件的资格吗?”吴道君冷哂。 “最多不过鱼死网破!”林原决然道,“只是这样一来,你们休想从我嘴里掏出半个字!” 反倒被威胁上了,吴道君心中恼怒,道:“不必你说,一搜魂就什么都清楚了。” 被搜魂的人,就算侥幸活下来,也都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对一个修士来说,是比死亡更严酷的惩罚。 林原显然听说过搜魂厉害,闻言脸色大变,但最终还是毅然地道:“那你不妨试试看能不能从我脑中搜出你想要的东西。” 邱道君这时上来打圆场,和吴道君两个一个□□脸,一个唱白脸。 “吴师弟稍安勿躁,且听她提什么条件再说。” 吴道君哼了一声,虽然不满却也没有反驳邱道君的提议,将手中剑收回,算是默认了。 “此事关系重大,两位道君请上前一步。” “哼,就看你搞什么鬼。” 吴道君凌空迈步到林原身前,邱道君错后半步,站在另一个方向,两人对林原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修为高出她这么多还这样的小心谨慎,真是看得起她呀!林原在心里抱怨,面上却是一副完全认命了的表情。 “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邱道君面容和善地道,但答不答应他却是一句应承都没有。 “其实……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林原做出一副倒苦水的架势,邱吴两位道君正准备倾听,却见林原一直垂在袖子里的那只手陡然上扬,无数的符箓几乎同时被激发。 烈焰符爆发的灵力在林原周围形成一道火海,不时有爆炸声在火海中响起。 邱吴两位道君在烈焰符被激发的那一瞬间就往后退,护体灵光同时引动,所以并没有受到多少波及。 远远的站定之后,二人回首看去,只见火海中一个人影在旋转,显然是始作俑者并没有逃出,将自己困在了火海中。 “哼,自作自受,死有余辜!”吴道君骂了一句,对林原想拉他和邱道君一起陪葬感到耿耿于怀。 “唉,冲动了,实在是太冲动了,我们也不一定要将她这么样,怎么自寻死路呢?” 邱道君对林原的做法十分不解,在他看来,远远没到必须拼死的地步。 “林原!林原!” 随后赶来的陈杞看到这一幕,心胆俱裂,飞蛾扑火一般往火海里冲。 “快,拉住他,这小子怕是要疯了!” 还好同行的金丹长老眼疾手快将他拉住,不然他很可能就化成了飞灰。 为什么会这样 陈杞不明白,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林原怎么就葬身火海了呢?刚刚还那么鲜活灵动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火海中的一个影子,随时都有可能灰飞烟灭 不止是他,在场的人都不明白。 在此之前,林原在金丹长老眼中只是一个资质不错,能力出众的弟子,而两位元婴道君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一号人存在。 刚刚三位金丹长老查勘地动时,谁都没想过这么大的动静会和林原扯上关系,直到他们在林原的洞府中发现那条人为开掘出来的通道,他们才有所怀疑。 而这时,林原已经逃之夭夭了。 好在两位元婴师祖发现得早,将林原拦截在玄真观内,他们都还来不及审问,她却引爆了符箓,将自己葬送在火海中。 唉,她这究竟是图个什么呀? “咦?” 邱道君望着火海的目光突然凝住,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吴道君也发现了火海中的变化,凝神注视着那边。 只见那旋转着的身影突然停下,火海轰然炸开,一朵朵飞焰四下迸射,像一条条火蛇,追逐着众人而来。 那火蛇的温度竟然比刚才高了许多,到了一种可怖的程度,众人疾疾后退。有个金丹长老避之不及,就算激发了身上的防护,法袍也被灼烧出一个大洞,身体留下烧伤的印迹。 就在众人退后躲避的同时,林原竟然从火海中跳了出来,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玄色披风。她跳出火海后,头也不回地御使飞剑往山门外冲。 陈杞心脏扑扑地跳,又是惊又是喜,刚刚林原所释放出来的威力,根本不是一个筑基后期修士所能拥有的,至少有金丹的实力,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并没有败给一个同阶的修士,因为她等级早就在他之上了啊! 想到这里,陈杞心中五味杂陈,早知道是这样的话,他何必强行施用那个秘法呢,输给高阶修士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可他现在修为止步于筑基,这才真正的丢人啊。 “快追!” 吴道君和邱道君一马当先追了过去,其余的人这才反应过来,跟在两人后面追过去。 林原冲出玄真观的山门后,如飞鸟投林,穿入茫茫群山茂林之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邱吴二位道君追出百里之外依然不见她半分影子,只好悻悻地回了山。 两人在林原的洞府里查看,见到那条狭长的通道,约摸有千丈长,长年累月才能挖成,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再一回想弟子们回报的情况,林原入门十年,显然是一早就打好的主意,用十年光阴从他们玄真观偷走了一件宝物。 至于这宝物究竟是什么,可笑!他们身在宝山之中,却从来都不知道那是何物,不仅如此,在此之前,他们甚至不知道有这样一回事。 “查!马上就给我查!” 元婴道君一声令下,整个雾枫山草木皆兵,但凡跟林原说过一句半句话的人,都被请到戒律殿查了个一干二净。 其中被重点关照的有这么几个人,李旭自然是首当其冲。 “什么!林师姐竟然是奸细谁说的有证据吗?拿出来让我们看看,不带这样冤枉人的!” 当得知这消息已经被两位师祖证实后,李旭仍是一脸的震惊。 “会不会弄错了啊,林师姐是我辈弟子的楷模,怎么可能是奸细” 李旭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话,怎么都不肯相信林原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潜伏在玄真观的。审问的人见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得将他暂时关在偏殿,稍后再审。 陈杞也被仔细地盘问了半天。 “我早就说过了,我到那里是想请林原参加比试。我连续输给她三次,当然想扳回一局,如果她不参战,我就无法在众人面前洗刷自己受到的屈辱,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跑到她的洞府里?拜托,那时已经地动山摇了,大家同门一场,我进去看能不能帮忙,这也是人之常情,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为什么偷偷放她逃离现场我那时也不知道她是奸细,三位长老也在那里,都没发现她有问题,她那时还是我玄真观名正言顺的弟子,要去哪里我凭什么阻拦?” “都说了好几遍了,我不知道她下山后会往哪里去!除了在擂台上交过几次手,我跟她一点都不熟!不熟!” 被翻来覆去地问同样的问题,陈杞终于不耐烦了,大声地吼了出来。 就在这时,有人出面反映情况,“我知道林原现在哪里。” 陈杞寻声望去,说话的正是他的妹妹陈兰。 第19章 陈兰目光闪烁,兴奋地分开众人大步上前,“林原在枫林堡买了一个小院子,在那里养了一个小男人,要抓她就赶快,再让她跑了可就真的找不到了!” 陈杞耳朵嗡嗡直响,看见陈兰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这些年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打败林原,夺回属于他的荣光,在他的生命里忽略了许多的事,以至于他的亲妹妹变得完全陌生他都没有发觉。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陈兰,看着她侃侃而谈,跃跃欲试,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当陈兰领着邱吴二位道君来到枫林堡的时候,林原早已带着程牧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一问摇头三不知的仆妇。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怎么随随便便就闯到别人家里” 林原和程牧离开前,将小院的房契送给了刘婶,她如今做了主人家,声气特别的壮。 邱吴二位道君自恃身份,自然是不屑与一凡妇搭话的,邱道君下巴一抬,陈兰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林原和程牧到哪里去了你老老实实回答,不然有你好受的!”陈兰说着,手中剑拔出一半,架到刘婶脖子上。 “你……你……你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行凶伤人我要到城主府去告你!”刘婶话都说不利索了,还在强装镇定。 “今天你要是不说实话,就是城主来了也救不了你。”陈兰今天是有恃无恐,洋洋得意,两位元婴道君亲临,就算魏爽来了也得乖乖听话。 吴道君看着陈兰的举动,皱了皱眉,一个修仙之人,对一个凡妇只知道威吓,实在是太不稳重了。 “你好生跟她说,莫要把她吓得话都说不清了。”吴道君不悦地道。 “是。” 在两位道君的注视下,陈兰不得不收回手中的剑,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柔声细语地跟刘婶说话。 “林原去了哪里我是她的师妹,有重要的事找她,你有她的消息赶快告诉我,不然就要耽误大事了。” 刘婶摸摸脖子,心有余悸地看着陈兰,道:“你一来就要打要杀的,根本就不是个好人,我才不相信你说的话。” “你……” 陈兰差点暴跳如雷,若不是顾忌着两位道君,早就甩了刘婶两巴掌。 “瞧瞧,我没说错吧!”刘婶缩了缩脖子,一副害怕的样子,转头对吴道君讨好道:“我看仙师你是个好人,我告诉你不告诉她。” 吴道君忍住笑,点了点头,“好,你说。” 刘婶道:“仙姑和少爷刚离开不久,临走前不这宅子送给我,说是再也不回来了。他们要去哪里没跟我说,只是交给我一件东西,说若是有人来打听他们的下落,就把那东西拿给他们看。” “东西呢?快拿出来!”陈兰迫不及待地道。 刘婶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进了书房,拿出一个盒子交到吴道君手里。 吴道君手放在盒子的开关处,正准备打开,陈兰突然叫了一声,“道君,小心有诈!” 吴道君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手往上轻轻一提,盒子应势打开。 没有什么机关,也没有什么陷阱,只是一个普通的盒子而已。 陈兰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烫。 盒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张纸,吴道君将它展开,上满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字。 “天高海阔,后会无期。” 兴师动众一场,得来的只是这样几个字,所有的疑问一个都没有解开,两位道君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挫败。 雾枫山上究竟有什么宝贝?这个问题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难道就这样算了”陈兰心中愤愤不平,指着刘婶叫道,“我不信,你一定没说实话!” 刘婶连连后退,“知道的我都说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好了,就这样吧,不要再丢人现眼了。”邱道君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若是林原也不会把行踪透露给一个无关紧要的凡人,陈兰再怎么问,也问不出结果。 一行人无功而回,还没走出院门,却看见有两人前后而至。 一个就是枫林堡的城主魏爽,刚刚得了消息,师门中的前辈光临,便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另一个是朱家的老祖朱谦,他也是听说有高阶修士到来,急忙赶来参见。 邱吴二位道君与他们稍作寒暄,便启程回山。 等他们离开后,朱谦眼前一黑差点倒地,林原就这么走了,他体内的毒素还没清除干净,今后该到哪里去找解药? “朱前辈,你还好吧?我知道鄙派的元婴道君平常难得一见,可你也不必激动成这样吧!” 魏爽上前一步扶起朱谦,口中关怀无限,心中却在得意。有谁知道,林原离开前将朱谦的解药留给了他,从此之后,朱谦的命脉就捏在他手里了。看来,他这个城主还可以安安稳稳地当上一段时间。 每天都有新的事情发生,这场地动风波很快就平复下去,除了切身相关的那几个人无法忘记,其余的人就当是闲暇之余多了一些谈资。 陈杞悄悄看了林原给他的那枚玉简,上面记载了一门功法——碎丹重修术。 一般来说,金丹修士若是金丹破碎,修为就会跌破境界,而且无法再修炼回来。 而这门功法的奇特之处就在于,可以修补破碎的金丹,从而得以继续提升修为。 陈杞没有金丹,丹田内是一颗假丹,这颗假丹无法进一步吸收灵力,所以他的修为才会止步不前。 照碎丹重修术所述,破碎的金丹尚且可以修补,若是他自己将假丹震碎,应该也能重新修补出一颗真正的金丹。 虽然有风险很大,但总算是有了机会,总比之前无法可想要好。 只是,在修炼这门功法之前,陈杞决定下山历练一番,带上陈兰一起。也许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人的心胸也会变得广阔起来,他和陈兰正需要这方面的磨炼。 李旭一被放出来就去了枫林堡,他不相信林原和程牧就此消失无踪,他要去问个明白。 “走了,他们的确是走了。” 刘婶看着他落寞的眼神,心中不忍,劝解道:“你也别太伤心,仙姑知道你要来,特意留了东西给你,这说明,他们心里还是念着你的。” 林原留给李旭的是一个储物袋,里面只装了一件东西——品阶属于上品灵器的玄铁棍。 李旭将玄铁棍掂在手里舞了雾,重量手感无所不合,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 “林师姐……程小弟……”他望着远方喃喃自语,不,他不相信这就是永别,也许在某年某月某个地方,不经意的一次抬头,又会见到他们在对他招手微笑。 陈兰随着陈杞下山历练去了,李旭也离开了玄真观,走了,跟她有关的人都走了…… 萧澈又将茶具酒盏摔了一地,伏在榻上掩面而泣。 十年前,林原刚刚进入玄真观的那一年,他们曾一起组队完成任务,谁知遇到一个高阶的妖兽,大家都不是对手,全都受了伤。其中他和林原受伤比较轻,林原就让他和她一起断后,掩护其他同门撤离。 可那妖兽是那么的厉害呀,他根本就抵挡不了几招,留到后头不是白白送死吗?于是他逃了,在装模作样地动了几下手后,他就逃之夭夭了。 后来林原虽然也回来了,却受了很重的伤,他害怕她把他的丑事宣扬出去,就借着探病的机会去求她。 林原虽然没把那件事说出去,但却骂他是胆小鬼,他至今都记得她那天看他时鄙夷的眼神,不屑的语气。 哈哈哈,她说的真对,自己可不就是一个胆小鬼吗?有怨气不敢当面发出来,连报复都选择了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方式,不是胆小鬼是什么 如今,她走了,玄真观里没人再知道那件事了,他是不是可以安心了呢? 萧澈哭着哭着,又哈哈大笑起来,还好没人看见,不然一定会以为他疯了。 雾枫山上的这一切,对林原来说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她如今正带着程牧北上,朝着这片大陆的中部前进。 第20章 离开枫林堡之后,林原便不再刻意压制自己的修为,金丹后期巅峰的修为一显露出来,整个人的气势顿时大变。 就连程牧这个没有灵根的凡人,也清晰地感觉到了这种改变,因为飞剑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哪怕他身上穿着林原给他准备的护体法衣,风吹到他脸上依然像刀刮一样的疼。 他想像从前那样缩到林原身后避风,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和林原一般高了,而且身形也变宽了一些,不再像以前又瘦又窄的样子。 程牧默默地站直了身体,他已经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躲在姐姐身后了,该是他直面风雨的时候了。 一路日夜兼程,风餐露宿,一个多月之后,前方出现一座气势磅礴的城池,林原在城外降下飞剑。 四方城,位于沧澜大陆的腹心位置,是这个大陆是最大的仙城。 此时的林原早已换了装束,玄真观的弟子服被她一把火烧尽,灰撒在路途中,与尘土混在一起难分难解,而她用了十年的那把大剑,也被她随手丢在山崖下。 四方城号称是散修的天堂,每日里进进出出的人不计其数,她到了这里就像一滴水混到湖泊里,想要把她找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站在高大巍峨的城门外,程牧回首看来路,声音中有一丝不舍,“姐姐,我们以后都不回枫林堡了吗?”在那里住了三年,多少也有了些感情,最放不下的是那里的人,比如李旭,比如刘婶。 “没必要的话,我是不会再回那个地方了,当然,如果你想回去也可以,但我不会再陪着你了。”林原淡淡地道,聚散离合乃世间常态,经历多了就会习惯。 “不,我哪里都不去,就跟着姐姐,永远都不分开。”程牧有些急切地道,仿佛下一刻林原就会消失不见。 “傻孩子……” 林原看着他笑了笑,剩下的话没忍心说出口,这世间哪有人会永不分离的,不过是美好的愿望罢了。 “走吧,咱们先进城找个落脚的地方,这一个多月你也辛苦了,今天就犒劳犒劳你。” 林原向程牧招招手,两人一同向城门口走去。 四方城不愧是第一修仙大城,连城门职守的卫兵都是筑基期的修士,看到两人走过来,手一伸,“入城费,修士十块下品灵石,凡人二十块。” 程牧有些纳闷,“为什么凡人比修士贵出一倍”普通凡人到哪里挣灵石,这不是变相地把凡人拒之门外吗? 卫兵一脸冷漠,“规矩就是这样,你要是嫌贵可以不进去。” 林原却能够理解这种规矩,四方城虽然占地宽广,资源丰富,但凡人的数量太过庞大,如果不加限制的话,一窝蜂似的全涌进城,要不了多久四方城就会被挤爆。 她拿出三十块下品灵石交了入城费,刚刚进城,就看见一个青年向她快步走过来。 “仙子,您是第一次来四方城吧,我可以当您的向导,引路、跑腿、打杂我都会,您有什么不清楚的都可以问我,一天只要十块下品灵石。” 林原看他人长得斯斯文文,说话也讨喜,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做这一行有多久了” 一般来说,肯问话的这生意大多有门儿,青年面上一喜,恭恭敬敬地道:“我叫张诚,从小就在这四方城长大,做向导已经有四五年了。仙子,您是准备长住呢,还是打算小住几天就走这里边可有不同的讲究。” 说到这里,张诚故意停顿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林原。 林原了然一笑,随手抓了一把灵石,扔到张诚怀里,“那你就好生跟我们说道说道。” 张诚迅速地撇了一眼,手中的灵石大概有二十多块,要是每天都有这样好的运气,他很快就能凑够买灵药的钱了。这个客人看来是个大方的,要是把她伺候好了,说不定还另有打赏。 想到这里,张诚脸上的笑容越发诚恳了,“多谢仙子!您想知道些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原道:“那你就先说说这长住和暂住有什么讲究吧。” 随着张诚的讲解,林原才明白了四方城的一些规矩。 原来入城费并不是一次交了就永久有效的,而是每进出一次都要缴纳。 城内不准露宿,若是外来游客要先到城务管理处办理临时身份牌,才能到各家客栈办理入住手续,不然你就是有再多的灵石也没地方住。 而住店的费用根据你租住的房间大小、灵气浓郁程度、装饰豪华程度等各有不同,最便宜的一晚上也要两百块钱下品灵石。 住的时间短倒也罢了,若是住的时间长,光住宿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样算下来就不如在四方城内买个住宅划算了。 而且,购买了住宅就算是四方城的永久居民了,不但进出城门不需要再花钱,就连城内的一些花费也比游客要便宜得多。比如你去酒楼吃饭,游客花一百块下品灵石才能吃到的东西,本地的居民只需要八十块。 程牧听了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明摆着坑外地人吗?” 张诚看了他一眼,笑嘻嘻地道:“即便是这样,四方城每天仍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虽然物价贵了点,但整个沧澜大陆最好的东西都会在这里汇集,还愁没有修士前来吗? 程牧闭了嘴,越发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自己之前那点见识还是太浅薄了些。 林原道:“照你这么说,四方城的永久居民有这么多好处,那城里的住宅不该早就卖完了,哪里还轮得到我来买。” 张诚笑道:“仙子有所不知,这住宅至少要有金丹期的修为才有资格买,修为越高,住宅的规格就越高。再加上这住宅的价格也不低,能买得起的人又少了一些,所以才有一些剩余。” 张诚热切地看着林原,“不知仙子如今是何修为如果已经是金丹真人,又打算要长住的话,还是买个住宅更合算。”介绍人去买房另有佣金,要是成功的话,他这一趟能挣不少。 林原如今是金丹后期巅峰的修为,买住宅的资格是有了,只不知道身上的灵石够不够。 她有心在四方城多停留一些时日,便问张诚,“不知在城里买个一般的住宅,大概要多少灵石” 有戏!有戏! 张诚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故作平静地道:“据我所知,如今最便宜的住宅大概要十万下品灵石。” 说完,他紧张地看着林原,生怕一听到这个价格就把主顾吓跑了。 第21章 最少要十万啊…… 林原不动声色地计算着自己的家当,心里暗自滴血,这十年只出不进,原本还算丰厚的身家已经缩了不少的水,这里再花上一笔,那就真有点捉襟见肘了。 “仙子,要不我先带你们去城务管理处,您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再做决定。”张诚小心翼翼地道。 “也好,你带路吧。”林原点点头,先去看看再说,钱这东西,花光了又去挣就是了,大不了辛苦一点儿。 城务管理处在城西,他们如今是在城南,要走过去要花不少的时间,而城内又不许御剑,便催生出了一种奇特的交通工具——雪鹰。 雪鹰本是一种低阶的妖兽,但四方城中的雪鹰却是从小被人饲养长大,性格温驯,用来做城内的交通工具正是恰到好处。 一个雪鹰背上安放了五个位置,一个位置一块下品灵石,凑满了五个人就可以出发。当然,你一个人给了五块灵石,也可以不用等人立刻就出发。 林原他们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两个人也要去城西,交了灵石后立刻就起飞了。 程牧坐在雪鹰背上,觉得又宽阔又平稳,比林原的飞剑强多了。只是,这四方城中处处都要灵石,没有灵石真是寸步难行,他刚才偷偷打量林原,似乎她身上的灵石也不多了,等安定下来他得出门找活干了,总不能让姐姐养他一辈子吧。 很快就到了城西,几人下了雪鹰,各自往自己的目标前行。 城务管理处就在城西入口处,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这里大概是四方城中最繁忙的地方,每个办事的柜台前都排满了人,尽管没有人大声喧哗,但这么多人发出的声音仍让人觉得耳朵嗡嗡直响。 林原忍不住皱眉,这么多人,排队要排到什么时候 “仙子,买卖住宅是在二楼,楼上没有那么挤。”张诚像是看出了林原的想法,笑咪咪地引他们上二楼。 果然,一上楼顿时就感觉安静了许多,连视野也跟着开阔起来。 张诚领着林原去买住宅的柜台,一个精瘦的老者坐在里面,见有人前来,便道:“买住宅吗?先测测修为。” 柜台上摆放着一个碗口般大小的白玉球,林原按指示将手放上去,慢慢催动灵力,白玉球光芒大盛,颜色不停地变幻,最后稳定在黄色不再改变。 “金丹真人,有资格。” 老者唱了一声,指着最边上的一幅地图,道:“上面绿色的光点表示是可以售卖的,点一下就会有详细资料出现,你自己选一个吧。” 林原看到,那张地图上密密麻麻有许多光点在闪动,但大多是红色的,绿色的并不太多。 “红色的光点代表已经有主人的,只有绿色是空置的。”张诚在一旁解释道。 “那这些又是什么意思?”林原指着少量的几个橙色光点问道。 “这些橙色的光点说明已经有人给了定金,还有一部分尾款没有结清的。”张诚耐心地解答,建议道,“仙子若是手头不方便,也可以先交一部分定金,尾款可以约定时间缓交,只是这样一来住宅的价格就要比一次性付清贵个两成。” “这样啊……”林原不置可否,仔细地查看地图,找自己满意的住宅。 四方城的物价真是高得惊人,刚刚张诚说的十万下品灵石的住宅,倒还剩得有这么两三处,但地段偏不说,灵气也是城中最稀薄的,而且还小得可怜,她一个人都嫌挤,更别提还要给程牧安排一个房间了。 想当初,她在枫林堡买的那个小院子,总共才花了一千块下品灵石,住着可是舒服多了。 林原挑挑捡捡,总算是选定了一个绿色的光点,“就这里吧。” 张诚凑过去一看,兴奋得快要昏过去,就连程牧也愣了愣,“三十万下品灵石!姐姐,太贵了,我们还是选一个便宜点的,我看这个就不错。”程牧指了一个十五万灵石的光点。 他选的这个占地还是有那么宽阔,就是位置实在是偏了点,不过想想便宜一半的价格,也不是不能接受。 林原摇头,“既然要买就买个各方面都合适的,钱没有了可以再挣,何必委屈自己呢。” “对,对,对,”张诚连连点头,“仙子您说得太对了,像您这么厉害的人,还会愁找不到钱?” 程牧白了他一眼,“说得那么容易,你一天能挣多少钱?” 张诚脸红了红,强辩道:“仙子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我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 “好了,你们俩别说了,就这个了,到哪里办手续?” “仙子,这边请。” 张诚简直是心花怒放,这一趟挣的钱大大超出了他的预计,他张罗得更加情况了。 交了灵石办好手续后,林原领到了两个四方城永久居民身份牌,递了一个给程牧。 张诚介绍道:“在身份牌上滴一滴血,这身份牌才算激活了。” 两人划破手指,滴了一滴血上去,身份牌发出一道荧光,很快就将血吸收得一干二净,然后又有一道红光从身份牌中逸出,飘向地图中他们选定的住宅位置,光点一下子从绿色变成了红色。 “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老者挥挥手,丢给他们一本小册子,“回去好好看看,只要不违法规定,四方城还是很容易混下去的。” 林原翻了翻册子,大概讲的就是一些四方城的规章制度,她将册子收回储物袋中,行礼道:“多谢提醒,我们先告退了。” 林原选的住宅在城北,乘雪鹰过去,三人又花了三块下品灵石。 这个宅子比枫林堡那个小院还要略小些,价格却是三百倍,一下子就把林原的身家掏了个空。还好宅子里一应设施齐全,不然还得另外花钱布置,又有一笔不小的花费。 “仙子,城中的任务发布处可以接有偿任务,依您的修为挣钱不是难事,就是这位小兄弟,想要挣钱的话,也能找到门路。”张诚很是善解人意,知道他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程牧眼前一亮,按住张诚的肩膀直摇晃,“真的吗?有什么门路,快告诉我!” 吃了这么多年的白饭,他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他自己了。 第22章 张诚被摇得七荤八素,好容易才让程牧安静下来,“你别着急啊,听我慢慢跟你讲。” 这四方城虽说是仙城,但凡人的数量却是大大超过了修士,因为有些伺候人的行业修士不屑去做,便落到了凡人头上。 比如说有些大修士家大业大,便少不了要用仆佣;饲养妖兽有些简单的活计用凡人就可以胜任,比请修士要便宜很多;再比如酒楼里一些脏活累活,修士不愿意干的,凡人却是趋之若鹜…… 总之,只要肯出力,养活自己是不成问题。 “都是些废力不讨好的活呀?”程牧有些失望。 张诚却觉得他太过好高骛远了,有些修士落魄了连这样的活计都舍得干,他一个凡人还挑三挑四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有一个高阶修士护着,不用干活也不会饿死,看这样子就是没吃过苦的人,当然对这些粗使活计看不上眼了。 “还有一些活计要干净体面些,只是需要一定的技能,比如最近这段时间丹鼎阁在招收药童,你若是有兴趣不妨去试试。”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想去的人挤破了头,就看人家要不要你了。 张诚本是想让程牧知难而退,谁知他竟认真地打听了起来。 “丹鼎阁是做什么的药童啊,听上去还不错。” 张诚只得耐着性子解释,“这丹鼎阁就是丹鼎门在四方城开的铺子,专做丹药方面的买卖,因为他们炼制的丹药效果好,一直都是供不应求,在整个沧澜大陆都享有极高的声誉。” 至于丹鼎门,沧澜大陆的顶级宗门之一,应该不用他再介绍了吧。 林原自然是听过丹鼎门的大名,程牧虽然没听过,却不想表现得太过孤陋寡闻,便哼哼哈哈地马虎过去了。 张诚又解答了一些问题,直到林原将四方城的情况大概摸清,才打发张诚回去。 临走时,张诚又得了一把灵石的打赏,连同买住宅的介绍费,他这一天一共挣了三百多下品灵石,是他平时差不多一个月的收入了,简直喜得他心花怒放,差点找不着南北。 送走张诚后,林原和程牧才开始仔细打量他们的新家。 这座价格不菲的宅子在小巷的深处,巷子里另有五座相似的宅院,分布在街道的两侧。每座宅子都隔了二十余丈的距离,分别以阵法隔绝,关上门来,就算是里面闹翻了天,外面也一无所知。 在这寸土寸金的四方城,能隔这么远的距离才修上一座宅院,也算是难得了。 宅子内部并不大,林原当仁不让地占了上房,把东厢房留给程牧住。 “等明日去市场上看看,我琢磨着还是要请个人来给你洗衣做饭。” 林原自己是不需要这些的,但程牧却跟她不同,吃喝拉撒一样都少不了,总不能让她亲自干这些活吧。 “不用,不用。”程牧连连摆手,“姐姐,我已经长大了,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了。” “真的”林原却是不相信,这一路上露宿的时候,他可是连水都不会烧。 “当然,这些事有什么难的,我看两眼就会了。”程牧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就算看两眼不成,看三眼总会成,姐姐才花了这么多钱买宅子,手上余钱肯定不多了,能省就省吧。 既然程牧都这么说了,不让他试试总是不死心的,林原也就不再坚持,不过今天家里一粒米都没有,先得把今天对付过去才行。 “说了今天要犒劳犒劳你,这就走吧。” 此时天色才微微暗,四方城中便灯火通明,街上的行人如织,比白日更加热闹几分,不愧第一仙城之名。 虽然修仙之人辟谷之后便不需再吃喝,但四方城中大大小小的酒楼饭铺却生意兴隆。修士有灵餐,凡人有普通饮食,价格不同各取所需。 四方城中凡人虽然地位低下,但仙不扰凡却是其中一项规定,只要凡人对修士足够尊敬,修士便不得随意欺辱凡人。这项规定使得凡人能安心地为修士服务,四方城能有今日的繁华凡人也功不可没。 当然,若是凡人犯了错,那受到的惩罚是极其严苛的,所以凡人也一直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也就没有故意挑衅修士的事发生。 林原和程牧在街上随意逛了逛,听见程牧肚子在打鼓了,便就近进了一座酒楼。 小二飞快地打量了他们一眼,恭恭敬敬地将他们引到了楼上。 楼上是修士用餐的地方,沾林原的光程牧才得以上来,不然就只能在一楼用餐。 林原给程牧点了好几道菜,自己也点了两样灵食,等小二退下,程牧才小声地问:“姐姐,刚刚这些菜很贵吧?” 林原好笑地看他一眼,何至于此,就算她现在穷了,一顿饭还吃得起。 “你少担心这些,只管吃就算,总不会把你留在这里抵债。” 楼上空位尚多,隔他们两个座位靠窗的位置有一个人正在独酌,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轻轻笑了一声,抬眼看过来。 “没钱还上什么酒楼,回家自己做,这里吃一顿的钱可以吃上好几天了。”言语中掩不住的轻视。 程牧脸皮都涨红了,好在他这几年脾性收敛了不少,要是几年前,哪怕明知道不是对手,也要跳到那人跟前骂回来。 “修仙界就是这样的规矩,实力不如人就只得忍,实在忍不住,就只有拿命去出一口气。” 林原抓紧时间给程牧上课,她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守在程牧身边,在四方城这种地方该怎么生存,需要他自己想明白。 “姐姐,我知道了。”程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垂着头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弱肉强食就是在凡尘也是这个样,只是没有修仙界这样放到明处罢了,惹不起他躲得起。 林原看出那人也是金丹期的修为,心里不以为意,若是那人不识趣继续纠缠,她不介意教教他什么叫强者为尊。 那人看着林原愣了愣,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不过没有再口出不逊,扭过头看向窗外。 很快菜就送上来了,林原和程牧将刚刚的小波折抛之脑后,专心对付起满桌的饭菜。 这期间,又有两个人上了楼,坐到窗边那人一桌,布下结界隔绝了外界的视听,想是在商讨着什么。 这样的事在四方城屡见不鲜,小二早就不觉得稀奇了,只有程牧忍不住往那边多看了一眼。 结界中人似乎注意到有人窥视,一道凌厉的视线射过来,林原急忙将程牧往自己身后一带,只听“咔嚓”一声,程牧身前的饭碗裂成两半。 第23章 程牧满脸的惊骇,心脏有那么一瞬似乎都忘记了跳动。 他完全来不及反应,林原却已经迅速地赔礼道歉,“我这小弟年幼无知,无意中打扰了各位道友,还请诸位大人有大量,饶过他这一次,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 结界里面没有人发声,林原就当他们同意了,招手叫来小二结账,拉着还没回神的程牧下楼。 楼梯下了一半,楼上突然传来一个不确定的声音,“这位道友可是姓林” 这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林原飞快地在脑海中搜寻相关的记忆,忽然神情凝滞,眼中现出无奈。 今天是什么日子,破了财也不能免灾吗? 她缓缓地转过头去,窗边那桌的结界已经打开,露出三个身影,其中一个站着,表情又惊又喜。 “你是……龙道友……”林原试探着道,年深日久,她没记错吧? “林道友,真的是你”龙云大喜,快步走了过来,“真是太巧了,这么多年没见,我刚刚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呵呵呵,真的好巧啊! 林原没好气地瞪了程牧一眼,都怪他,没事盯着别人看什么看,这下好了吧,麻烦来了。 “是啊,是有好多年没见了。”林原感叹着,再一次替程牧道歉,“刚刚真是抱歉了,我小弟不懂规矩,冒犯了诸位,请不要见怪。” “这位是你的小弟啊?”龙云目含深意地看了程牧一眼,笑道:“不知者不怪,再说了,若不是他今天就和林道友错过了,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他才是。” “呵呵……”林原干笑了两声。 程牧这会儿已经缓过劲儿了,偷偷地打量着寒暄中的两人,总感觉气氛有些怪异。 故友久别重逢,不是应该喜出望外的吗?可这两个人,脸上虽然都在笑,可笑却不达眼底,分明是防备更大过于欢喜。 龙云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有缘再见,不如共饮一杯,我这里正好有两位朋友跟林道友引见引见。” “这……不好吧……”林原为难地道,“刚刚看你们似乎再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我就不去打扰了。” “大家认识了就是朋友,说什么打扰。”龙云示意那两人,“周道友,莫道友,你们说是不是?” 周道友是后面随龙云一起前来的那个,圆圆脸弯弯眉,看谁都是满脸笑,闻言不停点头,“是啊,是啊,能够沾龙兄的光结识林道友,我周容三生有幸。” 莫道友就是刚才出声嘲讽程牧的那一个,没有再说话,只颔首表示同意龙云的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执意推迟就要些说不过去了,林原只得又和程牧一起走上已经下了一半的楼梯。 五人在一张桌上坐下,程牧一言不发,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有感觉,自己这次似乎又给姐姐惹麻烦了,可是,他也不知道这麻烦怎么说来就来啊。 四人相互做了介绍,重又寒暄一阵,龙云感慨道,“想当初我们都是筑基期修士,我的修为还比林道友要高出两层,谁知一百多年后再见,林道友已经后来者居上了,真是令人羡慕啊!” 林原忙谦逊道:“龙道友过誉了,你如今已经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在下勉强才跟上道友的脚步,要说羡慕也是我羡慕你才对啊!” 周容闻言笑道,“你二位就不要羡慕来羡慕去的了,再说下去我和莫道友都不好意思坐下去了。”他和莫恒都是金丹中期修为,在四人中修为算是靠后的。 莫恒喝了一口灵酒,放下杯子,“今日龙道友邀我们来难道只是为了叙旧若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奉陪了。” 林原脸上就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我就说嘛,你们是来谈正事的,我怎么好打扰龙道友,我还是告辞了,你们慢慢谈正事,我们改日再聚。” 龙云看了莫恒一眼 压下心中的不悦,一个金丹中期也敢跟他使脸色,以为少了他自己就办不成事了吗? “林道友且别急着走,我这里正在为一件事发愁,若是林道友肯出手相助,定然能事半功倍。” 他这话一出口,周容还是笑眯眯的没什么异常,莫恒却是脸色一变,那件事他们三人足够了,再加上一个人就多了一个人分成,他的修为本就靠后,这样一来到手的利益就更少了。 “龙道友……”莫恒本来想说,若是林原加入,那他就退出,谁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林原打断了。 “龙道友!”林原抢先一步道:“实不相瞒,我今日才刚刚到四方城,许多情况都还没摸清楚,暂时不打算有什么行动,所以这次只能辜负道友的厚爱了。”竟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龙云的邀约。 “林道友,这次的机会十分难得,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不再考虑考虑?至于四方城嘛,就摆在这里,又不会长脚跑了,等我们回来之后你再好好了解也不迟。我来四方城好多次了,到时候给你当向导,你看如何?” 龙云一力邀请林原加入他们的队伍,周容一个劲笑呵呵地附和,只有莫恒皱着眉头不说话。 林原看了莫恒一眼,面露难色,“还是……算了吧……龙道友,下次有机会我们在合作。” 一个队伍里互相的信任最重要,莫恒明摆着就是不欢迎她,这样的队伍她敢加入才怪。 龙云沉吟片刻,似乎明白了林原的顾虑,惋惜道:“那就下次吧。”无可奈何地瞪了莫恒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 莫恒无所谓地哼了一声,只要不来瓜分他的利益就好,其他的他才不在乎。 四人有闲话了一阵,林原提出告辞,龙云将她送下楼,两人笑着作别。 重新回到楼上后,龙云挥手布下了结界,一脸沉重地对莫恒道:“莫道友,你知不知道,我刚刚一个报仇的好机会被你搅和掉了。” 报仇?和谁有仇? 莫恒坐直了身体,看着窗外林原和程牧渐行渐远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味儿来。 “你的意思是,你和那个姓林的有仇!” 第24章 “你猜得没错,我跟她是结下了一段仇怨,这件事放在我心里一百多年了,如果不了结的话,可能会成为我的心魔,以后进阶都会受到影响。”龙云郑重其事地道。 “可是你刚才明明跟她相谈甚欢,还要把她拉进我们的队伍啊,一点都不像是有仇的样子。” 跟仇人谈笑风生,莫恒完全不明白龙云心里是怎么想的,实在是太令人费解了。 “那是一百多年的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才筑基中期,她比我还低两个层次,因缘际会之下,我们进了一个秘境。”龙云眼望远方,回忆起多年前的往事。 “……我们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到了秘境的最里层,眼看就要分享胜利果实了,她却施诡计将我困住,一个人独吞了宝物。” 即使时隔多年,说起这件事情时,龙云依然耿耿于怀。 “那你还跟她那么客气,要是我,早就约她上决斗场了。” 四方城不许私斗,若是双方有恩怨要解决,可以申请上决斗场,一上了决斗场,那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 打伤同伴,独吞宝物,这在修仙界是极度被人鄙夷的行为,莫恒搞不懂,龙云为什么不当场将林原揭穿。 “莫贤弟,你是不知道呀,当时她并没有亲自攻击我,而是用了诡计将我困在阵法中。她以为我不知道是她搞的鬼,其实我全部都清楚,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才装做不知道。”龙云苦口婆心地向莫恒解释,为了拉进距离,称呼也从道友变成了贤弟。 莫恒眨眨眼睛,还是没明白龙云究竟是什么意思。 龙云心里叹了一口气,遇到一脑子里只有一根筋的,要让他领会自己的意思还真是费劲。周容就不一样了,别以为他只会笑,其实脑子转得比谁都快。 龙云耐着性子向莫恒解释,“四方城中不许动武,而且她如今也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了,上决斗场我不一定能赢得了她,所以我就想拉她进我们的队伍,把她骗到城外去,然后我们三个联手,让她把欠我的账连本带利一次性还清。莫贤弟,我们也打过几次交道了,这点小忙你不会不帮我吧?” “这……”莫恒犹豫了,虽然与龙云打过几次交道,但都是组队合作完成任务,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而且修士都惜命,没有利益的事谁愿意干啊。 似乎是看出了莫恒的顾虑,龙云开口道:“莫贤弟,其实我主要是想出一口气,只要你和周贤弟肯出手相助,从林原身上得来的东西我只要两成,其他的你们两人均分。” 也就是说,自己可以得到四成,这个分成很优厚了。林原虽说是金丹后期,可他们有三个人,其中龙云同样也是金丹后期,这几乎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权衡利弊之后,莫恒一咬牙,“好,就这样说定了!” 龙云和周容相视一笑,三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林原当然不知道她走后那三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她现在正被程牧缠着讲故事。 “姐姐,你和那龙云是怎么认识的,我怎么觉得你们不大像朋友啊?” “你这小子,别的不会,察言观色还算不错。”林原笑着看了程牧一眼,也不知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程牧纠缠着她不放,“姐姐,快给我讲讲嘛,以后要是再遇到了那帮人,我才知道该怎么应付啊。” 林原一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便点头,“好吧,我就说给你听,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后来,我们到了秘境的最底层,所以的危险都排除了,宝物就在眼前唾手可得。这个时候,我发觉龙云起了坏心,他想要除掉我一个人独吞宝物,于是我就先下手为强,将他骗到阵法中,自己拿了宝物走人。” “啊!真看不出他心眼这么坏!”程牧听了一阵后怕,还好姐姐发现得早,不然让那个坏人得了手,也就没有今天他的什么事了。 “哼,他今天一个劲儿地拉我进他们的队伍,一定是不怀好意,我才不上他的当!”林原哼了一声,转过头嘱咐程牧,“你以后若是再遇到他,千万别跟他多说话,他这个人一肚子坏水,你小心别被他骗了。” 还好四方城不许私斗,他们如今又是四方城的永久居民,龙云没怎么大的胆子在城内动手,只要不出城门,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好的,我知道了。”程牧乖乖地点了点头,回想刚刚林原讲的话,忽然大惊道:“糟了!姐姐!我以后不能再叫你姐姐了!” “这又是为什么?”林原奇了怪了,叫得好好的干嘛又不叫了。 程牧垂下头,纠结地对着手指,“你一百多年前就认识龙云了,也就是说你至少有一百多岁了,我还不满十六岁,叫你姐姐好像不太合适。” 这样啊…… 林原笑得差点直不起腰,存心逗他道:“你说得好有道理,那依你的意思,叫我什么才好啊?” 程牧掰着手指往上数,自己祖父要是活着的话也不过六十多岁,一百多岁该叫什么 林原接着火上浇油,“我其实认识你家的远祖,那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你仔细算算应该叫我什么” 难道要叫……祖宗 程牧看着眼前笑得一朵花似的妙龄女子,怎么也喊不出祖宗二字,“唉,懒得算了,以后还是将就着叫姐姐吧!” “不行,不行,辈分问题怎么能将就呢,还是算清楚的好。”林原才不打算放过程牧,难得有这么好的笑料,怎能就此打住。 “姐姐,你就饶了我吧!”程牧哀嚎,捂着脸往前冲,实在是太丢人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呀! “你别跑呀,还没算清楚呢……”林原紧跟着追了过去。 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中,两人回到了家,一直到休息的时候,程牧的嘴角都带着笑。 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长久下去,等到他白发苍苍的那一天,姐姐依然陪伴在他身边。 第25章 第二天,林原和程牧到市集上购置了柴米油盐等生活必需品之后,一数手上的余钱,林原决定到任务发布处走一趟。 一进了任务发布处的大门,林原就察觉到有人在窥探她,她装作一无所知,慢悠悠地浏览着发布出来的任务。 排在最前面的是悬赏最高的任务,相应的难度也是极高。林原看见排在第一位的任务,赏金达到了十块上品灵石,可眼看就要到截止日期了,却依然无人接下这个任务。 十块上品灵石折合成下品灵石是一千万块,这是一笔巨额悬赏了。林原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要求,五行元精石各一块,这种天材地宝可遇而不可求,上哪里找去,难怪发布了那么久都没人接任务。 摇摇头,林原继续翻看后面的任务。 在这期间,那道窥探的目光一直锁定林原,如芒在背令人不爽。除了龙云那一伙人,林原想不出还有谁会对她这么感兴趣。 看了一会儿,林原已经找到了几个适合自己做的任务,她没有马上就接,而是观望了一阵之后,就出了任务发布处。 之后她又去了集市,将东南西北各个方位的集市都逛了一个遍,什么都没买,空着手回去了。 一连三天林原都重复着同样的举动,第四天,那道窥探的视线才消失了。 龙云他们肯定是有任务在身的,林原才不怕跟他们耗时间,反正心急的又不是她。 而且,她这三天集市也不是白逛的,早就将各大商铺的收购需求了解得透彻,再接上几个任务,出去个十天半个月,一两年的花费就挣齐了。 林原一口气接了六个任务,刚在登记处做好记录,就有人围上来搭话。 “道友,需要招募队友吗?我认识几个朋友,不如大家一起” “道友,我的队伍气运好,每次任务都圆满完成了,选我们你绝对不会后悔。” 任务不是随便乱接的,若是在规定的期限内完不成任务,那么将被罚款,数额是赏金的一半。有奖有罚,避免了修士胡乱接任务,成功的几率更高。 这也使得一些实力欠缺的修士不敢出面接任务,只有在别的修士接完任务后,看看能不能合作分一杯羹。 因为谁都不会对半路加入者坦诚以待,所以这种临时拉起的队伍很少组队成功,大多数还是由自己信任的人组成的固定队伍。 林原婉言谢绝了组队的请求,回去跟程牧打过招呼后,便一个人出了城。 她接的任务虽然多,但全部集中在一个方位,她可以一路搜索过去,避免来来回回绕路。 御剑飞行三日之后,眼前出现一片密林,根据之前打听到的消息,这里有她所需要的东西,林原降下飞剑,一头扎入了密林之中。 十日之后,林原从密林里出来,储物袋里装得满满当当。这真是一片被上天眷顾的土地,各种等级的矿石、灵药、妖兽应有尽有,她都没有走到密林最深处,就已经收获满满。 危险当然也有,林原就不小心掉进了啸月狼的老巢里,被一窝子狼追了两天两夜,差点就葬送在狼嘴里。 修为还是太低了一些,她决定再完成两三趟任务后就开始闭关,修为达到元婴之后实力会大增,一些以前不方便去的地方也可以去尝试了。 林原满载而归,飞行了两天之后,灵力消耗大半,便降落在一条小溪边休息。 溪水清澈见底,时不时有银白色的小鱼跃出水面,林原瞧见觉得可爱,忍不住看得入了神。 “林道友真是好兴致啊!” 身后忽然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林原回过头一看,龙云他们三个皮笑肉不笑地站在三丈开外。 还是被他们堵到了啊?林原朝四周看了看,安静、隐蔽……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龙道友,你们也是刚刚做完任务吗好巧好巧!”林原笑呵呵地道,仿佛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降临。 “也不算巧,”龙云笑了笑,“实不相瞒,我们已经等了你一天了。” 他们在四方城内通过秘密渠道买了林原的信息,林原接了哪些任务,什么时候,从哪个方位离开四方城,他们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们在完成自己的任务后,才会这么精准地将林原堵截在四方城外。 林原眨眨眼,像是没听出龙云话里有话,诧异地道:“等我是有什么急事吗不急的话我们回四方城去,喊上一桌酒菜,我们边吃边说。”说着,她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储物袋,“我刚刚小挣了一笔,我做东,大家不要跟我客气。” 她身上的这种储物袋空间有一间小屋子那么大,鼓成那样,可见收获喜人。 龙云和莫恒眼中露出贪婪的神色,就连一直笑眯眯的周容,眼色也变得深沉。 “林道友,不用回城那么麻烦了,我们就在这里把事情解决了吧!” “这么急啊,有什么事你说吧。”林原心里叹气,有人上赶着来送死,她也不好意思太拒绝了。 “一百多年前的那件旧事,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吧,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背后坑我吗?”龙云咬牙切齿地道:“有了那件宝物你才能进阶这么快吧让你用了一百多年,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林原听了直想笑,他连那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以主人自居了,人一旦不要脸起来,就真的是丑态百出。 “龙道友,我怎么听不明白你的话,你说的宝物究竟是什么呀?而且,当年的那件事,我不跟你计较已经是你的福气,你为什么偏要想不通,自己折福呢?”林原摇头道。 “少说废话,看来你是舍不得自己拿出来了,那就让我们来帮你一把。”除了当年的那件宝物,她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他都要,包括她的命。 龙云祭出了他的法器,那是一根龙头杖,周容手上也出现了一个乌金色的钵盂,而莫恒却退到后面,化做一道青烟消失了踪影。 既然已经摆出了这个阵仗,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林原执剑在手,轻斥道:“来吧!让我领教一下你们有什么高招。” 第26章 “去吧!” 龙云一声大喝,龙头拐杖疾速向林原射去,在半途中化做一条独角巨蛟,张口喷出一团黑雾。 那黑雾腥臊气味极浓,林原屏住呼吸,绕到巨蛟的侧面,手腕一翻,长剑刺向巨蛟颈部。 打蛇打七寸,即便蛇进阶成了蛟,七寸仍是它的弱点所在。 那巨蛟个头虽大,动做却极为灵活,弓起身子一窜,林原的剑便落了空。它回过头来又是一口黑雾喷过来,黑雾隐蔽中,头上的独角隐隐有电光在闪动。 周容将手中钵盂抛向空中,钵盂顿时变得如桌面大,向林原当头罩下。 钵盂底下一圈一圈的乌金光波在震动,林原只觉得脑袋被震得嗡嗡作响,神识像是蒙上了一层污垢,灵力有不受控制的倾向。 这两人还真有几分本事,难怪敢做在拦路打劫的勾当。 林原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钵盂上,乌金色的光波颤了颤,纹理扭曲了起来。 林原神识瞬间清明,口中念起法诀,长剑一变二,二变四……以林原为中心,无数的剑尖裹挟着凌厉的剑气激射向四面八方。 巨蛟头顶的电光已经聚集得有儿臂般粗细,迎着剑气一头撞上去,“刺啦啦”电火四射。 巨蛟咝声痛鸣,长长的身体蜷缩盘起,身上有不少部位麟甲被剑气刺穿,血流汩汩。 无数的剑气击打在乌金钵盂上,叮叮咚咚声音杂乱,那扭曲的光波纹理断成一截一截的碎片。 龙云和周容不约而同向后倒仰,口角溢出血丝。 林原冷笑,逼得她吐了一口血,他们得加倍还回来。 万千剑光重新汇聚成一束,林原手一招,剑回到手中。她在空中大步前跃,首先剑指周容。 那个乌金钵盂有干扰神识的作用,先把他解决了为妙,省得动起手来束手束脚。 周容此刻已经笑不出来了,圆圆的脸上一派肃穆,双手凌空虚点,将钵盂召回护在身前。 龙云也目中凶光大盛,驱使着巨蛟再一次向林原扑过来。 林原身形一晃,瞬移到巨蛟身侧,顺手一把烈焰符拍向巨蛟。这一把符箓叠加起来,连元婴修士都不敢硬接,巨蛟当时就嘶吼一声,摔下云端。“砰”地砸在地上,变回龙头拐杖的形状,只是整个拐杖被烧得乌漆墨黑,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这龙头拐杖是龙云的本命法器,温养在丹田中多年,早已与他息息相关,如今受到重创,他自然不能幸免,丹田中一阵剧痛,连金丹上也出现了丝丝裂纹。 林原看也不看他一眼,提剑逼近周容。 “林道友,我认输,我也是被龙云利用的,你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周容见势不妙,将钵盂挡在身前,低声下气地哀求起来。 这般的没有志气却林原没有想到的,她眯起眼,冷笑道:“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你去将龙云结果了,我就放你走。” 周容看了看匍匐在地的龙云,一脸的为难,“这不好吧,我和他几十年的交情,下不去手。” “想不到你还会讲义气,”林原挑了挑眉,剑尖对着周容,“我给了你机会你自己不珍惜,那就不能怪我了。”提剑就像周容脑袋削去。 周容急忙催动钵盂撞向剑身,巨大的反推力将他推出三丈外,他还来不及站直身体,林原的剑又到了。 “停!停!”周容手忙脚乱地抵挡,口中大叫道,“快停下,我答应你!” 林原剑尖在周容眼前一寸停下,“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周容来到龙云跟前,看着对他怒目而视的龙云,举起了手中的钵盂。 “对不住了,龙道友!” 钵盂里灰雾迷离,仿佛看不透的深渊,龙云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吸引力提起,投向钵盂之中。 “周容,你不得好死!” 凄厉的叫声中,龙云整个身体被吸入钵盂之中,就像投入湖中的石子,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林道友,他已被我收入钵盂之中,不过半个时辰就会化成一滩血水。”周容托起钵盂给林原看。 林原刚刚才把头探过去,却见钵盂里伸出一双手,龙云狞笑着把她往里面拖。 不好,有诈! 林原下意识地挥剑去斩龙云的手,身边突然灵力涌动,一直蛰伏的莫恒现出身形,祭出一条淡金色的绳索。 猝不及防之下,林原被绳索捆个正着,周容口中念念有词,钵盂里灰雾翻滚,一口将林原吞噬进去。 龙云哈哈大笑,扯动丹田的伤处,忍不住连咳几声。 “想不到吧林道友,你就算再有能耐,也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林原看了他一眼,奇怪地道:“我们现在同样的处境,我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 龙云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都落到如今这个田地了,她还这么嘴硬,没关系,一会儿有她求饶的时候。 他手捂着丹田,这次伤到了他的本原,至少要温养个三五年才能恢复,一想到这里他对林原的恨意就更浓,下定决心在弄死她之前一定要好好折磨一番。 “周道友,你先放我出去,我们想个好主意招待林道友。”龙云向外面喊道。 林原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周容半晌没有回应,龙云心里浮现出异样,有些着急地喊了一声,“周道友,你先放我出去!” 钵盂外,周容脸上又堆满了笑,可说出来的话却让莫恒毛骨悚然。 “莫道友,你说我们是三个人分一个人的东西好,还是两个人分两个人的东西好” “你……你什么意思?”莫恒咽了咽口水,周容这是打算黑吃黑,把龙云一起吞掉吗? 周容没有直接回答他,笑眯眯地看着钵盂里面,“龙道友受伤不轻,至少要修养数年才有可能痊愈,我们该找一个新的队友了。” 这是确定无疑要抛弃龙云的意思了。 刚刚战斗的时候莫恒都没有这么紧张,可现在却后背直冒冷汗。他偷偷地扣了一把透骨钉在手上,周容这个人太可怕了,连几十年交情的人他都说坑就坑,他若不小心防备,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容将莫恒的反应看在眼里,依旧笑容满面地道:“莫道友,你的捆仙索还在钵盂里,你的隐身术若没人做掩护,一动就会露出破绽,你难道就想凭着一把透骨钉跟我拼个鱼死网破吗?我竟不知道,你几时和龙云有了这样深的交情” 莫恒与周容合作过好几次,手里的底牌早就被他摸得一清二楚,当日的队友转过头来对付他,却是比敌人更可怕。 一边是利益的引诱,一边是利害的威逼,莫恒动摇了。 他舔了舔嘴唇,不放心地道:“你怎么保证你不会像对龙云那样对付我” 周容笑道:“你我现在都没受什么损伤,大家又都是金丹中期的修为,我就算是要对付你,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呀。” 莫恒一想也对,除非周容能将他一击毙命,否则被他逃脱,可就留了后患了。而在刚刚跟林原的战斗中,周容已经消耗不少,他想杀他基本不可能,没必要白白给自己树立敌人。 想到这里,莫恒下定了决心,“好,就照你说的办,等他们两个死了,东西我们一人一半。” 周容笑呵呵地道:“这才对嘛。” 两人隔得远远的坐下,一边等钵盂将龙云和林原炼化,一边抓紧时间恢复灵力。 钵盂里,林原戏谑地看向龙云,“你听到了吧,这就是你找的好队友,一见你没有用了,不但将你抛一边,还要要你的命,分你的东西,唉,可怜呀!” 龙云闷不吭声,他知道这个时候就算是吵闹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曾经他和周容就这样处理过几个伤重的队友,对外宣称是做任务时不幸陨落。只是没想到,这一次轮到了他自己。 不过,他不是个认命的人,现在他还有一线生机,他眼神热切地看向林原。 “林道友,我们联手如何?我帮你把捆仙索解开,你我合力打破这钵盂。” 这乌金钵盂极为厉害,生灵在里面半个时辰就会被炼化成一滩血水,他若是完好时还有可能破盂而出,如今金丹受损却是力有不逮了。 林原冷笑道:“刚刚还要杀我,如今又要和我联手了,你这种出尔反尔的小人,我是不会相信一个字的。” 龙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皮肉在起变化了,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他顾不得其他,对着林原行了个叩拜大礼,“以前是我的错,就当我求你了好不好?” 林原深感齿冷,已经对龙云的节操不抱任何希望了。 她颔首道:“好,看在你这一叩首的份上,我就助你出去。” 龙云大喜,过来就要帮林原解捆仙索,却听林原大声道:“不必了!”一脚将龙云踢得飞了出去。 她信守承诺助他出钵盂,出去之后怎么样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至于她,就先在里面听听戏吧,相信外面那三个人会给她唱一出好戏的。 她脸上浮现出冷酷的笑容,周身灵力一运转,捆仙索断裂成寸。 第27章 龙云像个秤砣一样重重地跌落到地面,发出重重地响声,将正在打坐的周容和莫恒惊得跳起来。 “龙道友,我刚刚灵力用尽,正打算恢复一些后就放你出来,谁知你自己就出来了。伤势没大碍吧?我和莫道友都担心坏了。” 周容最先反应过来,一张嘴就是动听的话语,态度十分的诚恳,要不是在钵盂里面听得清楚,龙云几乎就要相信他的说辞了。 莫恒张了张嘴,表情十分不自然,最后憋出几个字,“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龙云心里恨极,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还好只受了些小伤,不妨事。你们两个也还好吧?” 周容看了莫恒一眼,暗含警告之色,道:“我和莫道友都好,就是灵力消耗殆尽,刚刚才恢复了一些。龙道友,姓林的在里面怎么样了?” 林原有这么大的力气将他踢出钵盂,还能怎么样,自然是好得很!然而龙云心中恨极了这两个背叛他的人,自然不会以实情相告。 “她被捆仙索缚住动弹不得,我是眼看着她化成一滩血水才出来的。”说着,龙云重重地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道:“得罪我龙云就是这个下场!” 他深知周容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如果不做出强势的样子,让他心有顾忌,恐怕他早就二话不说上前就直取他性命了。至于莫恒,胆小没主见,偏偏又贪心不足,倒是好对付。 周容听他这样说,脸上露出欣喜地笑容,“那就好,那就好,龙道友,你趴在地上很辛苦吧,我来扶你起来。” 他们说话时,相互间隔了一丈多的距离,听了龙云的话之后,周容对莫恒使了个眼色,自己一步步向龙云迈近。 龙云浑身毫毛都立起来了,心头冰凉一片,他知道自己被识破了。 “你不要过来,我自己能行!”他色厉内荏地喊道。 “龙道友,我们几十年的交情了,原就该互相帮助的。”周容笑得越发深邃了,瞟了一眼莫恒,“莫道友,你还愣着做什么,过来搭把手。” 莫恒如梦初醒一般,手一扬,一直扣在手里的透骨钉尽数射向龙云。 周容这边更是不手软,祭起乌金钵盂,狠狠地砸向龙云。 可怜龙云本就身受重伤,再被林原踢出钵盂砸在地上,五脏六腑早就移了位,强撑着说话已是大不容易,哪里还禁得起周容和莫恒二个联手袭击,不大会儿功夫就筋骨尽断,口鼻出血,没了气息。 他一生争强好胜,睚眦必报,恐怕没有想到,自己会落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龙云断气了许久,莫恒犹不肯相信,直到他将龙云破碎不堪的金丹翻找出来,才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你是怎么料定他已是强弩之末的?”莫恒问周容。 “这还不简单,”周容笑眯眯地道:“他进钵盂时早就受了伤,而林原却几乎是完好无损,怎么可能林原化成了血水他却安然无恙,这话只能哄骗三岁小儿。” 莫恒脸色发红,继续问道:“那他是怎么从钵盂里出来的?还有林原,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周容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估计是龙云坑了林原一把,借她之力出来,却把她困在里面。至于林原现在如何了,在钵盂里想必不会好过,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加一把力,早点把她炼化了事。” 说完,他让莫恒在一旁为他护法,自己盘膝坐下,一手托住钵盂,口中念念有词。 林原在钵盂里将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对龙云的结果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周容似乎并不知道钵盂里可以听见外界的声响,这一点让她感到意外。 这个乌金钵盂威力不凡,她推测周容自己并没有完全地掌握它,所以只发挥出了钵盂一部分的作用,若是他完全掌控的钵盂,今天就会给她造成不小的麻烦。 随着周容的念颂,一段段法诀打在乌金钵盂上,林原明显地感觉到钵盂内部化成了一个熔炉,四肢百骸都有化成液态的倾向,不敢在久留下去,足尖在壁上连点数下,几个翻身就到了钵盂口。 出口处的迷雾更加浓厚了,如一张有弹性的墙面,阻止了林原向外冲的动作。林原执剑在手,剑尖将浓雾刺出一个空洞,在它合拢之前,双手一撕将空洞扩大,身体迅速地从空洞中钻了出去。 刚一出钵盂,身体还在继续往上冲,一把烈焰符就洒了下来,噼哩叭喇爆炸声乱响,等林原落地站稳回头看时,周容一张脸乌漆般黑,手忙脚乱地拍打身上的炎焰,而莫恒见势不妙,悄无声息地隐了身,可心慌意乱之下气息未免粗浊,早就暴露了他的位置。 林原只当不知道,笑嘻嘻地看向周容,“周道友,刚刚龙道友跟我说舍不得你,让我早点送你下去与他作伴。” “林道友,有话好说。”周容后退几步,指着龙云残破的尸首道:“其实我们也是被龙云胁迫,不得已才与道友为敌的,现在龙云已经伏诛,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反正龙云已死,将责任全部推到他身上他也无法辩驳,但周容也知道今日之事恐怕不得善了,只希望拖延时间,等莫恒找到时机给林原致命一击。他算是看明白了,正面对敌,他们几个加起来也不是林原的对手。 林原露出讥讽的笑,对周容道:“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你这钵盂并不隔音,你们在外面说的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容脸上现出绝望之色,聪明如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下不再心存侥幸,拼着全力祭出了乌金钵盂。 “莫恒,你还在等什么?” 随着周容的一声大喊,密密麻麻的透骨针疾风暴雨般从背后射向林原,而在她身前,钵盂当头罩下。 “来来去去就这几招,以为我还会上当?” 林原冷笑一声,剑舞得密不透风,将透骨钉兜在剑气形成的圆圈中,反手一拨,透骨钉转了一个弯,以更快的速度射向周容。 紧接着,林原剑尖一挑,钵盂旋转着向莫恒藏身的位置砸去。 “啊……” “呃……” 两声痛呼接连响起,周容被透骨钉扎成了筛子,莫恒被钵盂砸断了腰脊。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周容挣扎着想要举起手指着林原,可最终还是无力的瘫软,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可他临死前想要问个明白,林原这样的能耐,根本不是一个金丹后期的修士所能拥有的。 龙云没弄清人家的底细就带着他们去伏击,压根就是自己送死,他虽然杀了龙云,可他也是被龙云连累死的,他们两清了。 “你想知道我是什么人?”林原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容。 周容费力地点头。 林原嘴角上扬,轻笑道:“可是,我们是敌人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再多话,手起剑落,结束了周容的性命,下一个就轮到莫恒了。 处置了两人后,林原将他们的储物袋取下,连同龙云的一起收入囊中。 一把火将三人的尸体烧个干净,再清理了一下现场,林原踏上飞剑,另选了一个地方个休息。 龙云三人身家颇丰,林原大致看了一下,加上自己这次做任务的奖励,她大概十年之内都不缺灵石花了。 这真是一笔意外来财,回去四方城后,她可以不必再接任务,直接就闭关冲击元婴了。 恢复了灵力之后,林原心满意足地往四方城飞去。 一天之后,她回到城中,先去交任务领了奖励,然后步履轻快地返回城北的家中。 “小牧儿,我回来了。” 她高兴时就会唤程牧为小牧儿,每当这个时候,程牧都会向她强调,他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这样叫他了,要是被外人听到了会笑话他。 她就一边故意叫着,一边看他脸红跺脚无计可施,心中越发的愉悦。 然而今天却没人阻止她这样叫,程牧不在家中。 “这臭小子,跑哪里去了?” 此时天色尚早,程牧一个男孩子不喜欢一个人呆在家里,想是出去玩去了,林原也没有太在意。 她外出有半个多月,回到房间,看到打扫得一尘不染,再到程牧的房间看,依然收拾得规规矩矩,心中很是满意。这小子总算是懂事了一些,等再过两年他满了十八岁,人更加稳重一些,她就可以彻底地放手了。 想到程牧祖父的临终所托终于就要完成,林原心里一派轻松。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龙云三人储物袋里的东西细细归类,有用的就留下,没用的打算拿到市集上去出手,这一番整理下来,当她再次打开房门的时候,天上已经是繁星点点了。 就算是出去玩耍,也应该早就回来了,可程牧依然不见踪影。虽然四方城内的治安良好,秩序井然,但总有护卫顾不到的地方。林原心中不安,索性出门,沿着街道寻找程牧的下落。 第28章 街上人流如织,灯火辉煌,一如既往地热闹,夜间的四方城比起白日似乎更有活力。 林原找了几条街道,没有发现程牧的身影,心中不免焦躁起来。 兴许程牧已经回到家中,只是她没有注意到而已,林原这样安慰自己,步履匆匆地往回走。 打开院门,看见房间里亮起的灯,林原悬起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是谁?” 程牧听到开门声,从房间里探出半个身子,一看到林原,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姐姐,你回来了呀!”他又惊又喜地窜到院子里,拍拍胸口,道:“怎么不出个声,倒是吓了我一跳。” 半个多月没见,程牧身上似乎起了些变化,林原细细地打量了他一阵,这才问道:“其实我回来有一会儿了,见你天黑了还没回家,出去找你去了。你到哪里玩去了,天晚了都不知道回家?” 程牧得意地背起手,扬起头,“你猜。” 林原摇头,“你们小孩子的玩意儿,我哪里猜得到。” 程牧不满地撅起嘴,嗔怪道:“我哪里是去玩了,再说我马上就十六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去玩 林原这下倒是觉得奇怪了,问:“那你这么晚干嘛去了?” 程牧神气活现地道:“我呀,挣钱养家去了!” 林原“噗嗤”笑出声,“你倒是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挣钱的,挣了多少灵石,拿来我瞧瞧。” 不是她看轻他啊,实在是想不出他一个从来不事劳作的少爷拿什么本领去挣钱。初来四方城时张诚介绍的那些脏活累活,他可是一听到就直摇头。 听到林原的话,程牧先是红了红脸,不过很快就抬起下巴,“我上工还不到一个月,等做满了一个月,我就可以拿钱回来了,到时候我请你去四方阁吃饭。” 四方阁是四方城中最大的酒楼,菜色丰富,豪华气派,是宴请的首选之地。 林原听他说得言之凿凿,倒不像是在吹牛皮,不由问道:“你且说说你到底在哪里做事,我看你一个月挣的钱够不够四方阁的一道菜。” 程牧海口刚刚夸下就后悔了,他现在一个月的工钱,可能真的买不起四方阁的一盘菜,于是他很快地又改了口,“就算是一个月的工钱不够,我多存几个月总该够了,姐姐,你放心,我男子汉大丈夫,说请你就请你,决不会赖账。” 林原点点头,“好啊,我给你记着呢。你在哪里做什么工,倒是说清楚啊?” 一提到这个,程跑又得意起来,“我啊,现在是丹鼎阁的药童,每个月能挣一百五十块下品灵石,每天还包两顿饭食,姐姐,我厉害吧!”笑得一点都不含蓄,一副志得意满,等待夸奖的模样。 “真的假的?” 林原一脸狐疑地看着他,程家虽然是以医药传家,但凡人和修士的医药还是有差别的,而且当年程牧的祖父托孤时就曾提到过,程牧自小生性顽劣,半刻也安静不下来,所以十多岁了,家中的医书一本都没读完,药草更是认不到十种。而丹鼎阁是这片大陆上最大的丹宗丹鼎门的商铺,多少人挤破头想进去,怎么就轮得到程牧这个门外汉? “真的,当然是真的,这事儿我有必要说谎吗?”无端被怀疑,程牧急得脸红脖子粗。 “好啦,我又不是不相信你,你着什么急,我这不是太惊讶了吗。听说当药童要先考核,你是怎么过关的?”林原好奇极了。 其实在枫林堡的那几年程牧并没有虚度,他虽然不爱学习医药,但可能是家传的天赋,一旦他静下心开始学习,却是举一反三,进度飞快。 那个时候林原每个月来看他一次,其他时间他不是在找寻可以让他修仙的书籍,就是在看医药典籍,从凡人的一直看到普通修士的,慢慢地打下了医药方面的底子。 当然,这些话他才不会详说,他对着林原好奇的目光,挺起了胸膛,“像我这样聪明绝顶的人,那些考题怎么难得到我,马马虎虎答一答,立刻就有人慧眼识英雄,轻轻松松就过关了。” “啪……”林原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吹吧,你就使劲吹吧!” 刚刚她还在心里感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一下子他就故态复萌了,真是禁不起夸。 程牧按着脑袋,大叫道:“姐姐,要是我哪天傻掉了,那一定是被你打的!” “不用等哪天,我现在就打傻你!”林原又一巴掌拍过去。 “啊……救命呀!”程牧抱头鼠窜,躲回房间别上了门。 林原摇摇头,面带微笑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程牧的房间便传出响动声。 透过窗户,林原看见他匆匆忙忙地系衣带,胡乱打了一瓢水抹了一把脸就准备出门。 “你不吃了早饭再走吗?”林原扬声问道。 “时间来不及了,我在街边随便买点东西吃。姐姐,我得赶快走了,迟到要扣工钱,晚上再见。”程牧挥了挥手,一溜小跑地出去了。 等到天大亮了,林原拿着早就整理好的储物袋去了市集。 龙云三人多年的收藏全都进了她的囊中,她找了一个价钱给得相对合适的店铺,将其中她用不上的东西处理得干干净净。 手上多了一大笔灵石,林原心花怒放,难怪有些修士热衷于打劫,原来来钱这样容易。当然,风险也是极大的,龙云他们三个就是榜样。 接下来,林原就要开始准备闭关所需要的物品了,灵石她是够了,丹药她却还没凑齐。想到程牧说的他在丹鼎阁当药童,反正她都要买丹药,不如就去那里看看。 丹鼎阁开在城东,三层的阁楼,一进入集市就可以看到。 林原进去后,先在底层转了一圈,没发现程牧的影子,正在纳闷中,却听到一声呵斥。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懂不懂规矩?” 第29章 林原循声看去,原来是大堂的伙计在训斥一个小厮。 那小厮身穿青色短褂,腰间系一条深褐色粗布,脸上虽然沾满了灰尘,但一双眼黑白分明,滴溜溜地打转,未语先带了三分笑。 “金大哥,这是才炼好的丹药,知道今天你当值,丹药卖得比平时都快,这不刚一出炉就给你送过来了吗!”小厮笑吟吟地打开手里的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了几十瓶丹药。 林原一眼就认出那小厮正是程牧,她当少爷一般供养了几年的少年,如今却对着一个伙计百般讨好,心中没来由地就是一痛。她悄悄退到一边,不想程牧在这种场合下看到自己。 “去,去,去,这些事在后台交接就好,不要拿到前面来。”伙计仍是不耐烦,但语气明显要好得多,显然程牧的奉承让他很是舒坦。 伙计推着程牧去了后台,当面点清丹药的数量和种类之后,就把他打发了回去。 林原这才从角落中走出来,对伙计招招手,指着展架上的一瓶丹药道:“把这个拿给我看看。” “好咧,前辈稍等,小人这就来。”伙计小碎步跑过来,麻利地从展架上取下丹药,恭恭敬敬地交到林原手上,“前辈好眼力,这是上品的斑龙丸,能在半刻钟之内提高三成的攻击力,而且还没有副作用,适合金丹以内的修士服用……” 一介绍起丹药,伙计简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边说,一边满脸期盼地看着林原。 林原打开药瓶,一股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倒出一粒仔细看了看,果然是上品的斑龙丸,能炼制出如此纯粹的丹药,丹鼎阁确实名不虚传。若是平时她早就买下了,可今天她心中却有些不爽,将药瓶交还给伙计,不说要,也不说不要,只道再看看。 伙计寻了个小提篮,将林原看过的斑龙丸放在里面,一手拎着它,一边继续介绍其它的丹药。林原这边看看,那边瞅瞅,不知不觉中,伙计手里的提篮已经全部装满。 “前辈,这些全都给你装起来?”伙计将提篮举到身前,眼巴巴地看着林原。 “这么多了呀!”林原像是才注意到,在提篮里挑挑拣拣,最后指着其中两瓶,道:“就它们吧。” “前辈……” 伙计看着满满当当的提篮,再看看被林原挑出来孤零零的两瓶,还是其中价格最便宜的两瓶,简直是欲哭无泪。他知道自己是被耍了,但他不敢和顾客呛声,只好自认倒霉。 见他灰溜溜的样子,林原忽然心情大好,结完账后,又摸出一把灵石扔到伙计怀中。 “这是给你的打赏,今天你的接待我很满意,下次继续。” 伙计接到灵石刚刚才咧开嘴,一听这话,嘴巴张成了一个圆半天合不拢去。 还有下次啊,姑奶奶,饶了他吧! 程牧依然是夜里才回来,跟林原说笑几句后就回房去休息。他这一天干下来并不轻松,基本上是沾到枕头就呼呼大睡。 林原并没有提白天的事,既然程牧不说,她就当不知道。谁的成长不辛苦呢?大家都是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程牧依旧每天一大早就去上工,林原则去市集收集她需要的丹药。 四方城物资丰富,不愧第一修仙大城之名,不过一个多月,林原的丹药就准备齐全了。 这天是程牧十六岁的生辰,林原做东请他到四方阁小小庆祝了一下。 本来程牧说是要请客的,结果听到小二报的价,他一个月的工钱全算上都不够,只得悻悻地看着林原结了账。 林原安慰他,“你好好挣钱,我明日开始就要闭关了,等我出来你应该就攒够钱了。” 对于林原时不时要闭关的行为程牧早就习惯了,只嘀咕了一句,“又要闭关啊?这次又要多久?” “时间说不准,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五年都有可能。”林原在心里算了算,自己第一次结婴花了三年时间,如今虽说大环境变了,但有了上次的经验,再怎么五年时间也是尽够。 “要这么久啊?”程牧吃了一惊,他还以为像以前一般只需要一个月呢。 “这次我是闭关结婴,所以时间要久一点。”林原解释了一下,又嘱咐程牧,“你如今也算是长大了,我对你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四方城毕竟是个仙城,里面能人辈出,龙蛇混杂,你凡事都要小心谨慎,受了气就给我忍着,等我出关了再给你出气。” “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说这么多干嘛,真啰嗦!”程牧捂着耳朵跑开了。 “唉……”林原无奈地摇头,这就不爱听了,她还有一箩筐的话没讲完呢! 第二天程牧早上出门的时候,林原还是没有忍住,拉住他说了一大通,特别是不要溜到城外去是重中之重,被反复强调了不下四五遍。 实在是这四方城城内城外两个世界,城内秩序井然,只要不主动惹祸,一般安全无虞;城外却是兵荒马乱,杀人越货屡见不鲜,便是过路都有可能祸从天降,林原不强调都不行。 “好啦,知道了,我不出去行了吧。”最后还是程牧再三做保证,林原才放他离开。 林原再一次检查闭关所需要的物品,确定一切都已完备之后,挥手关上房门,布上结界,摒除所有杂念,全身心投入到结婴之中。 灵力提纯,压缩,冲刷经络,在丹田凝结…… 一步一步循序渐进,有上一次的经验打底,再加上充足的灵石和丹药做后盾,结婴进展得异常顺利。 终于有一天,元婴的壁垒轰然破碎,天地间的灵气疯狂地涌入身体,金丹盛受不住这么多的灵气,表面出现丝丝裂纹。 最后,金丹碎开,一个雪白雪白的胖娃娃从里面钻了出来,眉眼跟林原一模一样,代替原来的金丹继续吸收天地间的灵气。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地间灵气趋于平稳,有七彩霞光在天边升起,形成瑰丽的结婴异相。 至此,元婴成。 第30章 林原并没有急着出关,又花了一些时间巩固境界之后,才挥手撤下了禁制。 明媚的阳光照到院子里,林原眨了几下眼睛才适应了这耀眼的光线。 程牧没在家里,估计是上工去了,不知道这些时日他攒了多少钱,够不够上四方阁吃一顿。 想到这里,林原不禁嘴角上翘,露出浅浅笑意。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出了门,迫不及待地往丹鼎阁的方向走,想尽快地见到程牧。 她这次闭关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小牧儿应该长变样了吧,不知道还认不认得出来。 丹鼎阁里那个姓金的伙计依然在大堂招待客人,林原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还记得我吗?我又来了。” 伙计对林原本就印象深刻,一见到她立刻心里叫苦连天,面上却带着恭敬的笑容,迎上来道:“记得,记得,前辈好久没来光顾了,今天有什么需要?” 林原笑道:“今天就不买东西了,跟你打听一个人,程牧是在这里吗?” 伙计非常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小心地问道:“我们这里是有个叫程牧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前辈要找的那个人?” 林原点头,“想必就是他了,你帮我叫他出来,就说他的姐姐来了。” “姐姐?” 伙计心里迷糊得厉害,丹鼎阁里谁不知道程牧只是个凡人,什么时候冒出个修士姐姐来了?而且,他这个姐姐貌似修为还不低! “对啊,我就是他姐姐。”林原肯定地点头,摸出一把下品灵石塞到伙计手里,“快去叫他来。” 伙计将灵石揣进怀里,屁颠屁颠地跑到后面去叫人了。 不大会儿功夫,咚咚咚的脚步声急促地响起,越来越近。隔着前后堂的门猛地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现了出来。 “姐姐,你什么时候出关的?”伴随着急切的问候,那个高大的身影快步迈到林原跟前。 这……真的是小牧儿? 林原呆呆地发愣,好半天才叫了出来,“你没事长这么高做什么!我到底闭了多久的关啊?” “姐姐,姐姐。”程牧欢喜地念着,比了比他和林原之间的身高落差,“你闭关了两年零三个月,我长点个头也是应该的啊,也就比你高了一个头而已,你反应不用这么强烈吧!” 才两年零三个月啊,这小子怎么就长得这么高了呢,现在打他的头都不方便了呢! 林原心里升起莫名一种失落感,那个瘦小的少年已经长大成人,很快就不再需要她了。 “姐姐,今天晚上我做东,我们去四方阁大吃一顿。”程牧对林原的失落一无所觉,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 “咳咳……”伙计在一边偷偷听着,出声提醒道:“程哥,今天晚上你要去南城送货,千万别忘记了啊。” “对呀!”程牧拍了拍脑袋,懊恼地道:“怎么把这事儿搞忘了。”他对着林原歉然一笑,“姐姐,今天晚上我还有活计要干,明天我们再去四方阁吧。” 去不去四方阁林原并不在意,她只是心疼程牧,明明一天工作的时间就够长了,晚上还要去送货,为什么不白天工作时间去送呢? 程牧笑着解释道:“这是一个老顾客了,有些古怪的规矩,每次都要求晚上送货过去。” “那也不是非你不可,换个人送不行吗?” 伙计在一旁搭话,“前辈,这你就不知道了,除了程哥,其他人送还真不行。” 林原十分好奇,“旁人为什么不行?” “还不是因为那顾客脾气怪,要求多,只有程哥才应付得了他呗。”想到那客人的种种怪癖,伙计面露不忿。 “金大哥,慎言。”程牧小声提醒他,按规矩,伙计是不能在店铺里说顾客坏话的。 “哦,我什么都没说。”伙计捂住嘴,目光四下游移,没有发现别人注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姐姐,我还有活要干,就不和你多说了,晚上回家再好好聊。” 毕竟是在工作时间,程牧也不好耽搁太久,林原对此也十分理解,挥了挥手,“你去吧,晚上送了货就回来,天晚了别在外闲逛。” 两人告别之后,林原四处逛了一圈,打听了这两年来发生的稀罕事,发现并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便慢慢回了家。 夜深人静的时候,程牧才步履匆匆地回来,来不及洗去脸上的风尘,便敲开了林原的房门。 “姐姐,你真的出关了。”程牧喃喃地道,脸上还带着不敢相信的神情,“我还以为做了一个白日梦,结果竟然是真的。” 这两年多的时间,每当他回到家中,迎接他的都是一片沉静,让他想起林原闭关前的那段日子。 那个时候,他每天也是早出晚归,但回来后,她都会和他说上几句话,当时只觉得寻常没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却是他每天中最快乐的时光。 两年零三个月,他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当他回家的时候,屋里有灯火,有人在等他。 “姐姐,你以后不要再闭关了吧,这么久,我不知道还等不等得下去。” 等了许久没等到期盼中的承诺,程牧眼里的光慢慢黯淡。 “小牧儿,你现在已经长大成人,我也算是完成了你祖父的嘱托,总有一天我们是会分道扬镳的。” 林原艰难地说完这些话,不是她狠心,实在是仙凡殊途,各自的轨迹相差太大,这几年的相伴也是离多聚少,而她又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在身,离别对他们来说是必然的趋势。 “姐姐,你是不是要丢下我不管了?”程牧惶恐地抓住了林原的手,“你答应过我祖父要将我抚养成人,要看着我娶妻生子,现在承诺还没有完成,你就想撒手不管了?” “你想太多了,我就算是要走,也要把你的终身大事安排好了再走,怎么会不管你?”林原反握住程牧的手,说出这番话时心里百味杂陈,就好像,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就要送人了啊。 “姐姐,你说话算数?”程牧目光灼灼地看向林原。 “当然,我一诺千金,什么时候不算数了?”林原反问。 这就好…… 程牧心想,那他就一辈子都不娶妻,这样姐姐就会永远陪着他了。 第31章 “小牧儿,看看里面有没有喜欢的。” 程牧晚上回到家,话都还没有说两句,林原便递过来一本画册。 又来了。 最近这段时间,林原隔不了几日就会拿出一本画册,上面全是四方城内适婚女子的画像,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渠道弄来的。 程牧接过来,一页一页看得很仔细,时不时地跟林原讨论几句,表示他是认真在看。 “这个丁姑娘眼睛挺好看,可惜嘴巴大了点。” “这个李姑娘到底是不是十六岁啊,怎么看上去比我还显老?” “这个鲁姑娘我见过,长得是很漂亮,可是我听说她小时候撞破头留了疤,所以才长年累月在额头上画花来掩饰。” “……” 一本画册翻完,好姑娘倒是不少,可要挑总是挑得出毛病的。 “小牧儿呀,你要求也不要太高,人无完人,差不多就行了。”林原语重心长地劝说,照他这种挑法,她怕他一辈子都要打光棍。 “姐姐,话不能这么说,”程牧一脸的不赞同,振振有词道:“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总要选一个我满意的才行,不然娶了回来才说不喜欢,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吗?” 林原不得不承认程牧说的很有道理,将画册接过来,看了又看,好像是没有第一次看时那样满意了。 “好吧,那就再看看吧,四方城这么大,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你喜欢的。”林原有些郁闷地道。 “姐姐,那就麻烦你了。天不早了,我回房休息了。” “去吧,去吧。”林原意兴阑珊地挥挥手。 终于又过了一关,程牧心想,看姐姐那个样子,以后怕是还有许多关要过,自己千万要咬死了不松口才行啊! 林原之后又找了两本画册,里面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条件好,程牧看得都心惊了,他有自知之明,这么好的姑娘,他哪一点配得上人家? “怎么样,这些姑娘我看了都动心,我不信你看了没感觉。”看到程牧呆傻的样子,林原十分得意。 “姐姐,这些姑娘是很好,可你想过没有,人家凭什么看上我?”程牧苦笑道。 “你虽然毛病不少,但也不是一无是处,你只管说看上了谁,剩下的事我来办。” 林原想,别的不说,就凭程牧的长相,还是很招小姑娘喜欢的。 程牧摇摇头,“算了,还是不要去碰钉子了。” 林原好不容易看到程牧有些松动了,哪里肯就此放他走,软磨硬泡了许久,见他始终不吐露究竟看上了哪个,不由一拍桌子。 “你既然不肯说,那我就一个一个挨着上门去提亲,谁家答应了就是谁。” 程牧急了,呛声道:“哪有人这样提亲的,你就这么着急把我推给别人?嫌弃我就明说,我不赖着你!” 他这段时间被林原的画册攻势搞得精疲力竭,一个没忍住就爆发了出来。 “你,你……”林原手指着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她每天费心费力都是为了谁,他现在翅膀硬了,都敢给她甩脸色了! 她合上画册,重重地往桌上一扔,沉着脸道:“你给我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姐姐……” 程牧有些发慌,他以前也和林原生气过,但好像都没有闹得像今天这么凶,看到她生气,他心里也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这块石头挪开。 他不想成亲,条件再好的姑娘他都没有那个想法,他只想长长久久和姐姐在一起。可是,遂了他的意,就必然会拂了姐姐的意;可若是顺了姐姐的意,他心里又不会痛快,他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他有心求和,但林原正在气头上,看也不看他一眼,用手指着门口,“出去!” 程牧叹息一声,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又过了好久林原才平静下来,回想一下刚才的事,惊觉自己越来越沉不住气了,明明没有多大的事,居然气了这么久,这在以前是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 她默默地运转了几遍凝神诀,灵台这才清明起来。 程牧的房间早就熄了灯,可林原听到他不停翻身的声音,想必正苦恼得睡不着觉。 算了,自己一大把年纪的人,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呢? 林原决定不跟程牧一般见识,提亲的事也暂时缓一缓,等他自己开窍了再说。反正他才十八岁,再等个三五年也才二十出头,又不是等不起。 第二天一早,程牧顶着一双黑眼圈起床了,出门前,他来到林原的窗前。 “姐姐,我今天晚上要去南城送货,要晚些回来。” 他晚上去南城送货已经很多次了,林原也没往心里去,只“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程牧却以为她还在生气,心情沉重地出门了。 这一天林原都在屋里打坐修炼,从阳光灿烂的白昼,一直到雾重更深的夜晚。 等她收功,缓缓睁开眼睛时,她才发现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程牧还没有回来。 就算是送货,也早该回来了呀,难道出了什么差错? 不会的,四方城内治安这么好,不会出事的,可能是昨天才生了气,他要在外面散散心。 可是,又等了一个时辰,程牧依然没有回来。 林原实在等不下去了,冲出门一路向南城疾行而去。 第32章 南城的一处宅院,房间内灯火昏暗,床榻上躺着一个人,面色如涂朱,红得极不正常。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牙关紧咬,浑身的肌肉挛缩,整个人显得很狂躁,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一个不修边幅的老者坐在床边,不时探探他的鼻息,翻翻他眼皮,扣住他的脉门,然后拿笔在一个破烂的本子上写写划划。 突然,躺着的人像是受到了更大的刺激,“啊”地大叫一声,直挺挺地坐起。 老者眼疾手快地去按他,手刚刚碰到他的胳膊,还没用力,那人又头一歪,身体向后倒去,“砰”地一声砸在床板上,再没了动静。 “这就死了?” 老者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鼻小探了探,没有呼吸,再一摸脉搏,没有搏动。 “不可能这么容易死的,哪里出了问题?”老者兀自不信,俯首在那人的胸膛上倾听,还好,心脏还有些微弱的跳动。 虽然还有心跳,但却是越来越弱的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停止跳动。 “这身体真是太弱了,完全承受不住药力啊,怎么办,怎么办?”老者自言自语地念叨,揉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在房间内焦急地转着圈圈。 “算了,死马当做活马医,就看你这小子运气如何了。” 老者用力地跺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捏着那人的下巴,强行打开他的嘴巴,喂了一颗黑漆漆的药丸进去。 “好了,我已经尽力了,你就算是死了也不要怪我,反正都是你自己愿意的。” 老者叹了一口气,重新坐下来翻看那个破本子,这次的药看来又失败了,该怎么改进呢?他陷入了沉思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床上躺着的人身体已经变冷,脸色也由红变黑。 “嘭”的一声巨响,整个宅院都震了一震,门禁的防护法阵被破开,一个人影闯了进来,直奔这个院子唯一亮着灯的房间。 “小牧儿……” 林原一眼就看到程牧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肤色黑中泛青,像是已经了无生息,心中不由又惊又怒又是痛。 老者被这一声痛呼从臆想中惊醒过来,看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顿时火冒三丈。 “谁准你进来的,快给我滚出去,不然别怪老夫不客气!” 林原直接一掌拍过去,趁着老者躲闪的时机一步跨到床榻边,一只手托起程牧,一只手搭在他的脉搏上。 身体是冰凉的,脉搏摸都摸不到。 林原只觉得脑中乱乱糟糟,眼前浑浑噩噩,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碎。 气血直冲脑门,双眼变得赤红,林原厉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老者被她的气势所迫,竟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这是在他的家中,凭什么一个外人对他大呼小叫? “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夫做事何须向你交代,还不快滚!” “呵呵!”林原怒极反笑,“不说是吧,那你就下去陪他吧!” 嗖地一声长剑出鞘,林原对准老者的丹田刺去。 “大胆!”老者大声呵斥,不敢相信有人无视四方城的规矩,在城内说动手就动手。 他身体飞快地后退,但林原一剑接着一剑,竟是不惜两败俱伤也要将他斩于剑下,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全力应付。 他修为虽然不低,但长期痴迷于炼丹弄药,实战的次数并不多,很快就相形见绌。 “只要我一示警,这城内的守卫就会来,你就算是个元婴,又能敌得过多少人?”他一面疲于应付,一面游说,希望林原能有所顾忌出手有些分寸。 林原却不吃他那一套,神色冷峻,剑剑刺向他的要害,“我是敌不了多少人,但对付你尽够了!我家小弟都被你害死了,你难道还想活命?” 老者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这姓程的小子有个疯子姐姐,他说什么都不给他服那种药。现在后悔都晚了,就算他发出警报,只怕守卫还没到,他的命就已经没有了。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逃命要紧。 “呸呸呸呸呸!谁说那小子死了,他刚刚还动了一下。咦?快看,他又动了。”老者指着床榻上的人。 关心则乱,林原果然回过头去看。 老者乘着这个空当,抱着头夺门而出,一直狂奔了不知多久,见没人追来才停下了脚步。 “老子自己的屋子,反而被人撵得到处躲,这叫什么事呀!”老者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抱怨不休。 林原并没有追杀他,不是追不上,而是她看见程牧的手指头真的动了一动。 “小牧儿,你没有死?这真是太好了!”林原扑到床榻上,喜极而泣。 程牧手指头动了一下后又没了动静,林原将他扶起,一只手抵在他的背心,试探着输送了一点灵力进去。 程牧的体内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林原的灵力刚刚一输入就被反弹了回来,与此同时程牧身体晃了晃,一口黑血从口中喷出。 见此情景,林原心里反而沉静下来,有反应就是好现象,总比不动不弹来得好。 她开始有心思打量这处房舍,希望能找出点线索,可惜刚刚那个老头跑了,不然一问就知道程牧现在是怎么一个状况。 这间屋子很大,但却乱糟糟的,最多的就是堆得杂乱无章的玉简,还有随处丢弃的药草。 林原走了一圈,最后弯腰捡起了一个破本子,她记得这是那个怪老头躲她的剑气时,不小心从身上遗失的。 一般来说,随身携带的都是比较重要的东西。 林原翻开本子,里面字迹潦草,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图画,语序混乱,颠三倒四,十分吃力才能看明白七八分的意思。 林原越看越心惊,看到最后,字迹尤新,显然是刚刚才记载。 他竟然给程牧吃了那种丹药! 林原心凉了一半,深恨自己刚刚怎么没有一剑将你老头劈成两半! 吃了那种药,程牧就算还撑着一口气,可也离死不远了。 第33章 最近这几年程牧不再像以前那样四处寻觅能使凡人修仙的办法,林原本以为他已经放弃了,谁知他竟执着如斯,一有丁点的希望,便不管不顾如飞蛾扑火般扑了上去。 现在好了吧,小命都搭上去了,后悔都来不及了。 林原看着躺在床上命悬一线的程牧,心里叹了一口气,忍下了许多的埋怨。既然狠不下心看他枉死,那就认命吧,谁让她欠了他祖宗的人情呢,就当还账吧。 林原抱起程牧,缩地成寸,很快就回到北城家中,布下了重重防护阵法。 接下来她要做的事,容不得半分打岔,要是中途出了差错,不光是程牧,连她自己都要受到反噬。 林原将程牧放到床上平躺,拿出一匝红线,手指纷动,迅速地编织出一张红色丝网,往空中一扬,丝网静静地漂浮在床榻上方,四角各挂着一个玉质小铃铛。 林原手按在程牧丹田上,分出一丝灵力,小心翼翼地输入程牧体内。 程牧体内那股怪异的力量,像是一下子发现了敌人入侵,疯狂地向林原的那丝灵力涌动过来,包裹、排斥,迫不及待地要将这股外来力量赶出去。 程牧的身体本就已经被那所谓能易筋改命的丹药摧残得破败不堪,哪里还禁得起这两股不同的力量在体内交战,全身脉络在体表凸起,一点一点破碎迸裂。 程牧口鼻中溢出血来,血色深黯近黑。 林原猛地回撤灵力,那怪异的力量像吞了饵的鱼,顺着林原的手追了过来,进入到林原的身体里。 林原身体剧烈震荡,知道是一次引入的外力太多了,她摸索着控制力道,让吸入的外来力量在自己能够掌控的范围。 程牧体内的怪力经由她的右手慢慢渡入到丹田,在里面精粹净化,在从丹田内循环出来的时候,已经从灰黑色变成了白色,而林原的丹田却从一片红火渐渐有变黯的趋势。 净化过的力量再经由林原的左手输回程牧体内,跟他体内盘踞的灰黑色力量发生了强烈的碰撞,一时间程牧体表血花飞溅,血流了一地,渐渐地就连内脏也开始渗血。 “啊……” 程牧痛苦地大叫了一声,破败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煎熬,三魂七魄无处安放,从身体里逃逸出来。 “叮叮当当……” 铃铛声此起彼伏,悬浮在床榻上方的丝网扭动起来,忽东忽西,忽上忽下,将程牧四散的魂魄尽数兜住,聚在网里。 “忽……” 林原喘了一口气,魂魄离体,好在全部都截住了,若是少了任何一个,程牧就算是能醒过来,也要变成傻子了。 最艰难的一关眼看已经渡过,林原心里才轻松了一瞬,接下来的变故却大大超出了她的意料。 只见红丝网内,程牧的魂魄聚在一起,渐渐凝结成一个人形。 那人一身大红的吉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上面系的发带也是大红色,眉目清秀,温润如玉。 “阿原……”那人唤了她一声,朝她伸出了手。 这一声阿原,叫得缠绵悱恻,荡气回肠,仿佛穿越了数百年的时光,将林原拉回到一段尘封多年的记忆里。 那个时候,她成天都很安静,最喜欢坐在窗户边上看着院子里的发呆。而他的书屋就在她的窗对面,每看上半刻钟的书,他都会抬起头,看着她无声微笑…… 他真的很爱笑,笑起来又好看又温暖,让她觉得心里舒服,很有安全感。 他脾气也很好,从来都宠着她,让着她,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直到那一天,她才知道他原来也会生气,而且发起火来是那样的厉害…… “程颐?” 看着眼前这个人影,林原兀自不信,一个早就死了两百多年的人,怎么会在他后辈子孙的魂魄中显形? “阿原,这么多年不见,你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变。” 程颐微笑着,一如他往日那般温柔,双眼却有如清泉幽潭,盛着化不开的深愁。 “程颐,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林原无法再欺骗自己,眼前这人真的是程颐——程牧的先祖。 两百多年前,她亲眼看着他咽了气,她以为他早就转世了不知多少次,怎么如今却出现在程牧的魂魄中,这当中出了什么问题? 有一个念头浮现在她脑海中,但她不敢继续深究下去,如果真如她想的那样,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阿原……啊……” 程颐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大叫了起来,表情十分痛苦,虚幻的身形剧烈地扭曲,最后竟不能维持人形,重又分散成三魂七魄的形式,在红丝网内四处乱窜,似乎是想要找到缺口突破出去。 “程颐,你怎么了?” 有太多的疑问得不到解答,林原放慢净化的速度,分出一部分灵力帮着稳定红丝网。 红丝网内,躁动的魂魄慢慢又平静下来,重新聚集在一起凝成人形。 “姐姐,救我,救我……” 这一次,出现的却是程牧,七窍流血,面目可怖,手足乱蹬乱动,不停地向她求救。 林原没空再想其他的了,收敛起心神,全神贯注地施法。 整整三天三夜,林原不眠不休,灵力耗尽了就丢一把灵丹到嘴巴里做补充,终于把程牧体内的怪异力量全部净化干净,转化成一道道柔和纯净的灵力注入他的身体。 断成碎片的经络被接续起来,在灵力的冲刷下增强、变粗,重新构架出新的通道。 洁白的灵力在经络通道内分化成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互相侵吞,又相互融合,最后青、赤两种颜色的灵力占了主导地位,交融在经络通道内,流向程牧全身。 林原手一招,红丝网变成一团落入她手中,她将里面困住的魂魄一个个打入程牧体内,看着他们各归其位,慢慢适应这个新的身体。 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林原终于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一头栽倒在床边人事不知。 她吐出的血是灰黑色,她丹田里原本洁白灵动的元婴也变成了灰黑色,神情萎顿地紧闭着眼。 第34章 程牧率先醒来, 感觉身体轻快,似乎充满了力量。 他记得孙大师给了他一颗丹药, 告诉他服下后就有机会改变体质, 从而踏上修仙之路。当然, 失败的几率也很大,就看他敢不敢赌了。 他寻寻觅觅这么多年, 就是想要找到改变体质的方法, 现在机会摆在面前,哪里还会犹豫。再说了,如果不能修仙, 他和林原迟早要分道扬镳, 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机会,绝不能放过。 孙大师给了他两个时辰考虑, 他根本就用不着,眨眼的功夫就把丹药吞进肚子里。 就算是失败了他也不后悔,有仇不能报,想要在一起的人眼看就要分离,他活着也没多大意思, 不如拿这条命搏一搏。 程牧抬抬手,蹬蹬腿, 这个身体好像和从前是不一样了,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成功地脱胎换骨了? 程牧满心欢喜,急着找林原分享他的喜悦。有些事他记不太清了,但他迷迷糊糊中有感觉, 姐姐找到了孙大师家中,将他接回了家。 “姐姐!” 当程牧支起身子,看到林原伏在床榻边昏迷不醒的时候,惊慌地叫了起来。在他的印象中姐姐是无所不能,无往不利的,从来就没有虚弱的时候。 “姐姐,你怎么了,快醒醒,别吓唬我呀!” 程牧轻轻地摇了摇林原,声音中带了哭腔,头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帮到林原。 他跳下床,将林原抱上去躺好,扯开被子盖在她身上。她的脸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灰黑色的污渍,程牧急急忙忙跑到厨房,打水洗了帕子给她搽脸。 洗干净了脸,林原脸色更加发白,愈发显得柔弱不堪,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碎掉。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快醒醒吧!” 程牧不敢再摇动林原,急得团团转。 冷静,一定要冷静,姐姐还等着你去救,你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程牧这样告诫自己,终于慢慢地冷静下来。他自己想不到办法救林原,但他可以找别人求救。 程牧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孙大师,他们打了近两年的交道,虽然在别人眼里他是个不近人情的怪人,但他实实在在教了他许多东西。让人脱胎换骨这样逆天的药他都舍得拿给他吃,请他来看看姐姐想必他也不会拒绝。 一想到这里,程牧就坐不住了,他跑到院门,刚刚伸手去开门,门上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反弹开。 糟了,姐姐在门上施了法。 程牧蹬蹬蹬地又跑回房,犹豫了一阵,终于下定决心去摇林原。 “姐姐,快醒来,告诉我院门怎么打开。” 他害怕手劲大了令林原不适,摇两下又停下,见她不醒,又继续摇。 不知他摇了多久,林原睫毛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别摇了,再摇我就要散架了。”林原有气无力地道,只觉得头晕眼花,浑身没有一处不酸痛。 “姐姐,你醒了!”程牧大喜过望,“快告诉我怎么开院门,我去请孙大师来给你瞧瞧。” 孙大师是谁? 林原眨眨眼,想起了那个害人不浅的邋遢老头,想必他就是程牧说的那个孙大师吧。 “你找他做什么?他将你我害得还不够吗?以后不许你再去见他,不然你见他一次我打他一次。”林原恨恨地道。 “啊?” 程牧诧异极了,完全不明白林原怎么会说这样的话,还说什么孙大师将他们害惨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林原喘息了一阵,终于缓了一口气,接着对程牧道:“你过来一点,我告诉你开门的方法,你去给我买些丹药回来。”她此次损伤不小,不借助丹药的力量完全靠自己调息的话,猴年马月才能恢复。 程牧附耳过去,将林原说的方法记在心头,又听她说了几种丹药的名称,可巧丹鼎阁里都能买到。 刚要转身出门,林原又将他叫住,“着什么急,还没给你钱呢。”勉强提起一丝灵力,打开了储物袋,“需要多少,你自己拿。” 程牧也不跟她客气,虽然他这两年也攒了一些灵石,但林原要买的丹药价值不菲,他那点钱简直是杯水车薪。 丹鼎阁的生意一如既往地好,程牧一走进去就有伙计迎了上来,“客官需要些什么?”再定睛一看,伙计一拳打在他肩上,“程哥呀,你这下可惨了,这么多天没来上工,把崔师傅都气坏了!” 崔师傅是药童的主管,人很是严厉,但并不瞒上欺下,对他们都还不错。 程牧这次没打招呼就旷了好几天的工,为了表示公平公正,崔师傅已经做主将他开除了。 可是,程牧已经顾不上这些了,眼下还有什么比林原的身体更重要吗? “金大哥,最近家里出了一点事,我实在是脱不开身,你帮我跟崔师傅解释一下。” 伙计半信半疑,笑道:“帮你带个话倒是没问题,不过你今天既然来了,怎么不亲自去和崔师傅说清楚。” 程牧道:“我是来买药的,家里有人等着要用,实在是来不及。”将那几种丹药的名字念出来,“金大哥,这几种药每样来三瓶。” 伙计心里默算了一下价格,大吃一惊,“程哥,你发财了?” 程牧心里苦笑,不想在这上面多费口舌,催促道:“金大哥,你动作快些,我急着要。” “好好好,马上就好。” 伙计麻利地找出这几样丹药,报了价格给程牧,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等程牧拿着丹药匆匆离开后,一个中年男人从后台转出来。 “刚才那人是谁,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 金姓伙计笑道:“这才过了几天,您老就不记得他了?他就是程牧啊!” 程牧吗?就是那个因为旷工,才被他开除的药童? 崔成英摇摇头,不对,虽然两人的背影很像,但他记得清楚,程牧只是一个无法修炼的凡人,而刚刚那个人虽然修为低微,但的确已经引气入体了,怎么可能是程牧? “你认错人了吧?”他漫不经心地对伙计道。 第35章 金姓伙计闻言笑了笑, “崔师傅,错不了, 刚刚他还让我跟你解释一下, 他家里出了点事, 暂时不能来上工了。” 伙计言之凿凿,不像是在说假话, 崔成英心中疑窦丛生, 如果那人真的是程牧的话,是什么原因让他在短短数天之内从一个凡人变成了修士呢? 一个想法在崔成英脑海中掠过,让他心跳加速, 呼吸都变得急迫。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人炼出了那种丹药? 他急切地向伙计打听, “你知道程牧家住哪里吗?” 他一刻都等不得,想要马上找到程牧, 印证他心中的那个想法。 伙计歪着头想了一阵,道:“好像听他说起过他住在北城,具体在哪个位置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们有没有人知道?” 崔成英又问店铺里其他的伙计,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崔成英几步迈到店铺门口,四下一张望, 程牧混在人群中,早就不见了踪影。 北城那么大, 他要往哪里去找?崔成英心中懊恼不已。 程牧惦记着林原的身体,一买到药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家,哪里意料得到有人开始打他的主意了。 “姐姐,丹药买回来了。”程牧照林原传授的方法关上院门, 快步跑到床前,掏出一大堆药瓶子,“都在这里了,你看看先吃哪个?” 林原选了其中一瓶,程牧伺候她服下,不放心想在一旁守着她,却被她赶了出去。 “你在这里我反而无法集中精力,还是出去吧。” “姐姐,你一个人真的能行吗?” 程牧这次是被吓到了,林原人事不省的样子还印在他的脑海中,一想起就觉得后怕。 “你要是不放心就在家里呆着,我有事自然会叫你。” 林原说完,不再搭理程牧,闭目运功,开始一点一点运化药力。 程牧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确定林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七天之后,林原吸收了所有的药力,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姐姐,你全好了吧?”程牧听到动静,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好得差不多了。”林原笑着作答,看他脸上沾满了灰尘,不由问道,“你在捣鼓什么,弄得脸上脏兮兮的?” 程牧用手擦了擦脸,谁知他手也是脏的,越擦越黑。 看他顶着一张花猫脸,林原忍不住笑了起来,程牧也跟着嘿嘿地笑,神神秘秘地道:“先不跟你说,等我成功了再告诉你。” 不告诉就不告诉,她又不是非要知道,只不过他这次闯下这么大的祸,一定要给他个教训,不能就这样蒙混过关了。 林原板起脸,训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没命了,连累着我也差点没命,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程牧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任由林原数落,这是他应该受的,他死了倒没什么,连累林原受伤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他心里又是酸又是甜,姐姐拼了命来救他,他现在能修炼了,以后有了出息,一定会好好报答姐姐。 见程牧认错的态度还不错,最后林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地罚了他禁足一个月。 这其实也算不是惩罚,既然他拼命挣来了这修炼的机会,总要习惯动不动就要闭关修炼的日子,她只是帮他磨下性子而已。 程牧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只是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姐姐,既然我现在能够修炼了,你就教教我呗!”他涎着脸求道。 林原看着他心情有些复杂,她又想起了程颐。 想当年,程颐天生就有灵根,她主动提出教他修行,却被他一口就拒绝了。 眼前这一个呢,明明没有灵根,想方设法都要给自己弄个灵根出来,现在又要她教他修行。 这两个差别这么大,应该不是一个人吧?可是,那天她明明在程牧的魂魄中看到了程颐,他们好对过话,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想到这里,林原对程牧笑了笑,“教你倒是不难,但总要先知道你现在身体是怎么个状况,有几条灵根,什么资质,我才好因材施教。” 程牧一迭声地催促,“要怎么才测得出灵根?姐姐你快给我看看!” 林原道:“很简单,你把手伸出来,然后看着我的眼睛就可以了。” 程牧依言伸出了手,林原交握住,分出一小股灵力探了进去。 程牧只觉得手心里凉悠悠软绵绵的,很是舒服,他抬起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却正好对上林原的双眸,心神随之一荡,仿佛整个人都被吸引进去。 林原的神识已经进入到程牧的识海中,探查灵根并不需要这么做,但她想要知道的不仅仅是灵根问题。 程牧的识海一片混沌,元神并没有凝成实质,像浓雾一般弥漫在识海中。 林原的神识刚刚进入的时候,识海反射般地做出抵抗,想要将她这个入侵者赶出去。片刻之后,可能是认出了她是谁,不但不驱赶她,反而向她聚拢,表现出亲近之意。 这是属于程牧的气息,林原第一时间就分辩出来了。 程颐呢?程颐跑哪里去了?还是说,那天昙花一现后,就彻底消失了? 林原不死心,在程牧的识海中四处逡巡,终于在一处角落里,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虽然只有很少一点,而且还处于一种奇异的封印状态,但可以确定那就是程颐。 也就是说,其实程牧跟程颐是相伴共生,只是占主导的是程牧,而且属于程颐的神识被封印着,所以才一直没有显现出来。 那天程牧体内环境巨变,魂魄受到剧烈震荡,属于程颐的神识才冲破封印显现了出来。因为占主导地位的是程牧,所以他很快就压制住了程颐,重新掌握了这个身体的主导权。 再看看他现在体内的灵根,木火双灵根,跟当年的程颐一模一样。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林原不动声色地退出了程牧的识海,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声:“骗子!” 第36章 程牧一下子清醒过来, 看到林原的表情有些怪异,不由心中忐忑。 “姐姐, 有什么问题吗?”不会是, 不能修炼吧? 林原扯了扯嘴角, 道:“问题倒是没有,只是有些意外。” “有什么意外的呢?”程牧接着追问。 “木火双灵根, 我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好, 恭喜你。”林原向他表示祝贺。 程牧不知道木火双灵根究竟好在哪里,不过姐姐都说好了,那就一定是不错的。 他眉开眼笑地道:“那姐姐想到该怎么教我了吗?快告诉我吧!”一个月不能出门, 很难熬的, 总要找些事来做,日子才混得快。 林原道:“哪有这么快?等我仔细想想, 想好了再告诉你。” 程牧有些失望,但还是答应下来,“那你快些去想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要是换了个人,在刚刚引气入体的时候就能得到元婴修士的指点, 早就已经感激涕零了,偏他还不满意,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以林原现在的修为,指点一个才入门的小修士那是不在话下,第二天一早,林原就把一本小册子交到程牧手上。 程牧打开一看, 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修炼计划,从炼气一直到筑基。 程牧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多啊?”光看着头脑就有些发胀。 “多吗?不多吧。”林原拿过来看了看,“时间太紧我只写了个大概,以后再慢慢完善。” 只是个大概就这样多了,完善了那还得了!程牧的心从兴奋中迅速冷却下来,开始意识到修行不易之处了。 “你先把第一篇记熟,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来问我。” “哦。”程牧答应了一声,捧着小册子正式开始了他的修炼之路。 程牧很快就沉浸在修行的奇妙感受中,林原则一个人出了门,再一次来到南城孙大师的住处。 被打烂的大门已经修葺一新,然而主人家却换了人。 林原养伤的这几天时间,孙大师早就将住宅转手卖给别人,自己卷起包裹逃之夭夭了。 他以为程牧禁受不住药力,早就死翘翘了,不跑做什么呢,等着他那个疯子姐姐来寻仇吗? 如果程牧真的死了,林原当然是要让他偿命的,但程牧并没有死,她也就不必要他的命,找他是另有目的。 “这个死老头,跑得还挺快。” 既然跑了,那就跑远点,最好一辈子不再见,不然又是一番麻烦。 只是程牧身体里残留的问题,她只有慢慢摸索,慢慢化解了。 林原知道程牧的灵根算是不错的,但她没有想到他在修炼上这么有天赋,一个月禁足期满的时候,他已经妥妥地修炼到了炼气二层。 照这个速度下去,要不了几年他就要冲击筑基了。 在这片大陆上,十年之内筑基的已经算得上是天才,程牧以前羡慕别人,恐怕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可能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 “我给你的小册子你都看了,就没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林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自己刚开始修炼时,多亏家中的长辈教导,才少走了许多冤枉路。 程牧老老实实地答道:“一开始确实看不懂,读起来都觉得拗口,但多读几遍之后,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 一遍又一遍,勤学加苦练,修行好像也不像想象中的那样难。 林原:“……好吧,那你就好生修炼吧。”学生太优秀,她这个老师当得好清闲。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半年,程牧每天都在勤奋地修炼,好像是要把他前十八年的空缺都补上,修为蹭蹭蹭地往上涨,已经冲到了炼气五层。 半年时间突破了三个小层次,这样的速度让林原刮目相看,心中既喜且忧。 修炼速度快固然是好事,但相应的心境和实践跟不上,也是不小的麻烦。 终于有一天,林原打断了程牧的修炼进程。 “你今天不用再修炼了,好好准备一下,明日带你出城。”林原道。 程牧问:“出城做什么?难道我们又要离开了吗?” 他这段时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修炼上,难道是姐姐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四方城也呆不下去了,不得不又开始流浪。 流浪就流浪吧,只要能和姐姐在一起,往哪里去都无所谓。 他在屋子里转了转,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需要带走的东西不多,除了林原给他做的笔记和几个玉简,最舍不得的就是他用自己攒的那些灵石买的一个小丹炉了。 他在丹鼎阁呆了两年多,看到灵植炼制成丹药后价格飙升,所以他在刚刚引气入体的时候就去买了这个丹炉,照着市场上随处可见的炼丹秘籍上所述的方法,自己学着炼制丹药。 每次都弄得灰头土脸,却没有一次成功,连最基础的回春丹都炼不出来。 有一回差点把房子烧了,林原笑话了他好半天,后来才告诉他,因为炼气期灵力低微,根本就不够支持炼丹所需,所以一般来说修士都是筑基之后才开始尝试炼丹。 而且,每个人的天赋不同,修炼得快的人炼丹不一定就顺利,还是要到时候试了才知道。 这是他第一个丹炉,就算以后他有了更好的,但第一个的意义总是不一样的,所以他打算带着它一起走。 可这是个丹炉,就算是个小丹炉,对他那个小得可怜的储物袋来说,俨然已是庞然大物了。 姐姐说他现在的修为用这种最初级的储物袋就够了,再高级的他也用不了。 现在问题来了,他总不能抱着个丹炉疲于奔命吧?还是……干脆放在姐姐那里,让她帮忙带着。 林原走进来,看见程牧怀里抱着个丹炉在发呆,不由问道:“你不去收拾,愣在这里做什么?” 程牧答道:“我就是在收拾啊,不是明天又要走了吗,我在发愁这个丹炉怎么带走,姐姐,反正你的储物袋够大,就帮我放一放吧。” 林原听了更加不解了,“我们明天是出去历练,你带着丹炉做什么?难道还想采到了灵药当场就开炉啊?” 不是她打击他,就算他是个修炼的天才,现在也没有这样的能耐吧! 原来是去历练,不是去逃命啊…… 程牧尴尬了,借着收拾东西的借口,把林原推出房间,自己关在屋里,对着丹炉哭笑不得。 第37章 第二天早上, 林原和程牧先去了城内的任务发布处,反正都要出门历练, 顺便接点任务, 这样目标更明确些, 而且可以挣点小钱,何乐而不为。 在林原的指点下, 程牧接了几个适合他目前阶段的任务, 以采集灵植为主,简单而又枯燥,还有一个任务是收集三十个五彩蛛的毒囊, 相对来说挑战性比较大。 四方城东三千里有片广袤的森林, 人称青木林,里面低阶灵植丰富, 又没有什么特别凶狠的妖兽,一向是低阶修士历练的天堂。 林原和程牧此次历练的场所就选在青木林。 程牧虽然已经是修士了,但不到筑基就无法御剑飞行,所以还是乖乖地站在林原身后,由她带着向青木林飞去。 元婴之后, 林原御剑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个多时辰之后, 就到了青木林的边缘。 落地之后,林原就指着茂密的树林对程牧道:“你自己进去吧,半个月之后,不论任务完成没有, 都要到这里来跟我会合。” “姐姐,你不跟我一起吗?”程牧有些意外,又有些兴奋,一个人闯荡密林,对他来说既新鲜又刺激。 “我要是跟你一起,你还怎么历练?不用害怕,我给你准备了三个救命符,遇到无法应付的危险就捏碎它,可以抵挡元婴修士的三次攻击,在青木林里完全够用了。” 比起其他没有后盾的修士,程牧的条件实在是太优厚了,再踌躇不前可就显得胆怯了。 程牧收好三个救命符,心里打定主意能不用就尽量不用,他也想试试看,完全靠自己能不能在青木林度过十五天。 程牧孤身进了青木林,树林里光线黯淡,好在修炼之后他的目力提高不少,集中精力去看倒也可以适应。 没过多久他就在树根上发现了一株朱苓草,那是一种寄生在树根上的低阶灵植,他有一项任务就是要收集朱苓草。 这么快就发现了目标,程牧按压住心中的雀跃,蹲下去开始挖掘。 一边挖一边留意着周围动静,他以前听人说过,有些修士自己不用功,专门抢别人的成果。 朱苓草的药效大多集中在根部,但它的根系跟寄生的树木交缠在一起,清理起来很费劲。 完整地挖掘这颗朱苓草费了程牧近半个时辰的功夫。 程牧这才明白,为什么这种到处可见的灵植,任务奖励比别的同阶灵植高出三成。因为挖起来费时费力,接任务的人少,所以价格才抬了起来。 将朱苓草装进储物袋里,程牧继续向青木林深处前进,一路上又发现了好几种灵植。 程牧一边采药,一边期待着发生点刺激的事情,可大半日过去了,除了遇到几个同样历练的修士,大家点点头擦肩而过,就再没有别的了。 难道要在这青木林里风平浪静地挖十五天的药,这也太无趣了吧! 天黑之后,程牧找了块干燥的地方休息,还特意在周围布上陷阱,结果一直到天亮,都没有谁来打扰他。 程牧决定换个方向前进,他是来历练的啊,要是一直都这样平静,他还怎么历练? 第三天,进入到青木林的深处了,程牧终于遇到了五彩蛛。 顾名思义,五彩蛛身上有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看上去特别的艳丽。 程牧目前遇到的这一个,八条腿张开来比他的手掌还要大,蹲守在磨盘大的蛛网中间,等着路过的昆虫自投罗网。 程牧仍了颗石子过去,那蛛网极为柔韧结实,石子在上面弹了几弹,被粘在了蛛网之上。 五彩蛛以为来了食物,迅速地游移过去,结果大失所望。 程牧好奇地捡起一根树枝去捅蛛网,五彩蛛先是惊慌地往边缘躲,回来见程牧得寸进尺,便奋起反击,腹部丝囊里喷出洁白的蛛丝,顺着树枝裹向程牧的手。 这蛛丝却是有毒的,沾上一点就要皮腐肉败。 程牧急忙松开手,那五彩蛛也停止了吐丝,一人一蛛对峙,互相虎视眈眈。 程牧想了一想,点起火投到蛛网上,那蛛网竟是很好的助燃材料,立刻就成了熊熊之势。 五彩蛛掉落到地面,窸窸窣窣地往草丛中窜,一旦让它躲进去,再找出来可就困难了。 程牧顺手扯了几根草茎,如飞针一般激射出去,正好将五彩蛛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哈哈,这下看你往哪里逃。” 程牧得意洋洋,等那个五彩蛛死透了,才掏出把小刀小心翼翼地把它腹部的毒囊取了下来。 又过了两天,程牧的任务基本上都完成了,算一算离十五天的期限还早,他决定再往青木林深处走走看。 再往前走,遇到的妖兽就多了起来,草丛中时不时会钻出一条蛇,吐着信子发出嘶嘶声;树上有一种蓝面红毛的猴子跳来跳去仍果子;天上飞着一种尖嘴乌羽的鸟,最喜欢俯冲下去啄蛇胆…… 有一天晚上休息时,程牧甚至还遇到了口吐火焰的狼,还好那是一匹孤狼,不然他就见不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阳了。 直到现在,程牧才终于体会到了历练的真正含义。 虽然凶险多多,但他坚持着不用林原给他的救命符,凭自己的能力挺过去,得到的收获会更多。 这一日,程牧遇见了成群结队的火焰狼,足足有百来头这么多,他知道自己应付不了,扭过头撒腿就往回跑。 逃命之时慌不择路,好不容易甩开狼群的追捕,程牧已经辨不出方向了。 还好他事先准备得有罗盘,拿出来定了方位,想想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向打算返程。 回去的路上仍有不少的灵植,但他现在的眼光高了,不是比较特别的,根本引不起他的兴趣,不像刚进青木林那时,随便见到一颗灵植就兴高采烈。 晚上休息时,程牧点起篝火,这几天干粮吃腻了,正好白天打了一只山鸡,他准备烤来吃。 鸡肉在火堆上烤得滋滋作响,很快就有肉香味传出来,程牧口水直流,不鸡肉冷却,就迫不及待地撕了一块往嘴里塞。 正在大快朵颐的时候,突然旁边的树林传出响动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冒了出来。 “前辈,我饿极了,可以给我一点吃的吗?” 第38章 半夜三更时, 林深隐秘处,突然听到人语声, 而且还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程牧心里警惕起来。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 赶紧给我滚出来!” 许是程牧的语气太凶恶,那声音中断了好一会儿, 当程牧继续埋头啃兔肉的时候, 那声音才继续响起。 “前辈,你别生气,我实在是太饿了, 就想要点吃的。”依然低低怯怯, 让人听了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柔弱女子形象。 程牧啃完一条兔腿,随手将骨头扔到树林中。 “哎哟!” 一个姑娘捂着头, 从树林中跳了出来,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虽然衣衫褴褛,披头散发,形容有些狼狈, 但仍然难掩丽质,皮肤如玉质一般洁白光润, 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把玩。 “舍得出来了吗?” 程牧清冷的话大煞风景,姑娘愣了愣神,不是应该先向她说对不起,然后再殷勤地问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这么冷冰冰的一句话, 让她怎么接下去? 偷偷拿眼去瞟程牧,发现他也在打量自己,姑娘心头一喜,道:“前辈,我和姐姐一起来历练,半途遇到狼群被冲散了。我整整一天都没吃过东西了,你能给我点吃的吗?”说完,眼巴巴地看着程牧手上拿着的烤肉。 程牧听她说也曾遭遇到狼群,倒是有点同病相怜的意味,反正他吃得也差不多了,就把烤好的兔肉往姑娘面前一递,“给你。” 啃过的口水印似乎都还在上面,姑娘脸一红,尴尬地比划着,“要不了这么多,把这块撕给我就可以了。” 程牧一下子就明白了,将剩下的那只兔腿撕下来,递到姑娘手上,“你慢慢吃,不够我这里还有些干粮。” 一边吃,两人一边聊了起来。 原来姑娘叫米柔,和姐姐米清一起来青木林历练,开始都还顺顺利利的,谁知昨天遇到了一群会喷火的狼。 姐姐为了救她,独自把狼群引开了,她一个人不敢走远,就躲在附近等姐姐回来找她。 由于吃的都在姐姐的储物袋里,她又不会打猎,就从昨天一直饿到现在,实在饿得不行,被程牧烤肉的香味吸引过来。 一只兔腿吃完,米柔摸摸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前辈,谢谢你,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她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眼睛像月亮一样明亮皎洁。 程牧觉得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似乎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语气轻柔得像天上的云朵。 “你那是饿狠了,当然吃什么都好吃,吃饱了没有,我这里还有。” “饱倒是饱了,就是有些口渴,哥哥,有没有水喝?” 米柔伸出粉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对程牧的称呼已经从前辈过渡到了哥哥。 “有,有,当然有。”程牧急忙拿出了水囊。 米柔仰起头,小口小口地吞咽着清水,看得程牧眼睛发直,喉结跟着动了起来。 “哥哥,你是不是也口渴了呀?”米柔一脸懵懂地看着他,将水囊又递了回去,“给你,喝两口解解渴吧!” 程牧接过水囊,米柔却并没有松手,程牧像是受到了蛊惑,用力一拉,她整个人都靠了过来。 身体柔软得像没有骨头,米柔手臂缠绕在程牧脖子上,笑嘻嘻地道:“哥哥,你干嘛这样用力,是想让我喂你喝吗?” 米柔将程牧下巴挑起,倒了一口水进去,“哥哥,好喝吗,要不要再来一口?” 清水在程牧口中含而不咽,突然“噗”地一声被吐了出来,米柔和程牧面对面,正好被喷了一脸都是。 “啊……” 米柔跳了起来,顾不得打理妆容,不可思议地看向程牧,“哥哥,你怎么了?” 程牧挑了挑眉,脸上痴迷之色尽褪,嗤笑道:“还没演够吗?要不这样,你把水囊里的水全喝光,或许我还可以再陪你演一阵。” 水里惑心草的味道虽然淡,但他这两年在丹鼎阁不是白干的,哪怕是一点点味道他都分辩得出来。 “哥哥,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米柔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幽怨地看着程牧。 “听不懂没关系,来,你乖乖把水喝了,我再慢慢讲给你听。”程牧一步步向她迫近,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 米柔脸色终于变了,像见鬼一样盯着他,“你没有中我的媚术,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这些下三滥手段又不高明,中了才是奇怪。” 程牧说得极其不屑,心中却有些汗颜,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有点中招,只是很快又清醒了过来。 “不可能!”米柔反驳,她对自己的媚术颇有自信,之前试过多次从无失手,这次怎么就不灵了呢? “你是从哪里看出破绽的?”她执着地要一个答案。 “好吧,我就发发善心告诉你。”程牧一字一顿地道,“因为你太心急了。” “太心急了?”米柔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好姑娘是不会这么着急地对男人投怀送抱,而且还是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男人。” 意思就是说,无论她再怎么装,都装不成一个好姑娘应该有的样子。 就这么简单? 米柔手捂着心口,被程牧的话深深地打击到了。 “我早说过这些旁门左道不管用,你偏不信,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树林中又钻出一个女子,一身黑色劲装,与米柔的白色裙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看上去只比米柔大了两三岁,程牧却看不透她的修为,这意味着,她的修为远在他之上。 她的相貌和米柔有六七分相似,只是一个娇柔,一个英气勃勃。想到刚刚米柔提到过她有一个姐姐叫米清,程牧本以为是她信口胡诌的,现在看来倒不是假话。 “还真有一个姐姐啊?”程牧感叹了一句,对米清道,“快把你妹妹领回家,没事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好。”米清点头道,“收拾完了你就走。” 第39章 “或者你自己把储物袋交出来, 我们马上就走,大家都少些麻烦。” 米清手中出现一卷长鞭, 指着程牧腰间挂的储物袋, 说得理所当然, 仿佛那已经是她囊中之物。 原来是遇到打劫的姐妹花了,程牧纳闷了, 青木林这么大, 随随便便挖几下就能收获不少的灵植,为什么有些人就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呢? 打劫的风险可比自己老老实实干活大多了。 程牧摇头,“好好的小姑娘非要干这些事, 真是世风日下。”转身准备离开。 米清眯起眼, 一鞭子甩了过来,程牧听到风声, 脚步迅速偏移,身体转了半个圈,反手将鞭梢抓住。 米清的咄咄逼人让程牧恼怒,“我是看看你们是女人才不计较的,不要以为我好欺负!” 其实他是没把握打赢米清, 这才选择退让,但米清非要逼近的话, 他也并非没有一战的能力。 米清冷笑,“就是欺负你,不服气吗?” 说话间,她飞快地在长鞭把手那里摁了一下, 程牧只觉得抓住鞭子的手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他仔细一看,鞭子上突起倒刺,闪着蓝幽幽的微光,而他的手已经肿了起来。 鞭子上有毒! 程牧头脑有些昏沉,看见米清冷漠地抖手,鞭子“唰”的一声收了回去,倒刺刮得他手心一片血肉模糊。 他本以为向米清这种看上去冷若冰霜的人,应该是不屑使用那些阴暗的手段的,就算是对敌人,也是堂堂正正用武力打到对方心服。 没想到啊,她用起毒来是这样的得心应手,还是他见识少,大意了啊! 米清一鞭子又抽过来,卷在程牧的腰上,将他拉到身边,看到他神识恍惚,脸上露出得胜的笑容。 这个肥羊她和妹妹盯了好久了,如今终于落到了她手上。 她伸出手去扯程牧腰间的储物袋,谁知那储物袋系得极紧,她拉了两下拉不动,便将长鞭收回储物袋中,两只手去解程牧腰上的系带。 刚刚一靠近,一股恐怖的力道突然在她身前爆发,将她一下子轰得倒飞出去,没入黑暗的树林中。 原来是程牧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祭出了林原给他的保命符。 “姐姐……” 米柔厉声尖叫,跑到程牧面前,又是惊又是怒,“你对她做了什么?” 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似的。 程牧有气无力地扬起了手中的保命符,“你是自己滚,还是我送你一程?” 米柔怨毒地看着他,最后跺了跺脚,往米清所在的方向追去了。 “忽……”程牧这才吐了一口气,软趴趴地倒在地上,抖抖索索地从身上摸出一把清毒丸,也不管有效没效,一股脑全吞进肚子里。 鞭子上的毒只是会让人意识模糊,动作麻痹,但并不会致命,估计是从蝎子尾巴上提炼的毒液。程牧浑身僵硬地躺在地上,只希望这个时候不要又钻出来一个打劫的,他已经连祭出保命符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好,他的运气还不至于太差,当他能重新掌控自己身体的时候,他还安然无恙地躺在地上。 米清估计伤得不轻,所以米柔才没有空闲来对付他,不过他还是应该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谁知道那两朵食人花还有没有别的帮手。 程牧撑起身体,踉踉跄跄地离开了这两,消失在茫茫森林之中。 十五天的期限到了,可是程牧没有出现,林原看着慢慢西斜的太阳,决定等到太阳完全落山,他还没从青木里出来的话,她就进去找他。 “姐姐!” 当黑夜吞没最后一丝余晖的时候,林原听到了熟悉的呼喊声,程牧从树林中缓缓走了出来。 半个月不见,他明显的黑了瘦了,面容疲倦中多了一分坚毅,黑白分明的眼看着她,从心里透着喜悦。 “姐姐!”程牧小跑过来,猛地将她拉进怀里,脑袋耷拉在她肩膀上。 林原心一跳,下意识地就要将他反震开,却听见他喃喃地道:“我好累,快带我回家吧!” 大胆、放肆之类的话在口里转了转,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林原托住他的肩膀,低声道:“我这就带你回家,你再坚持一下。” 程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从青木林里走出来的时候还有余力,可一看到林原就浑身发软,半分力气都提不起,就想赖着她什么都不用做。 “不嘛,我没力气了,你让我歇一会儿。” 林原恍惚了一下,好像回到了程牧年纪尚小之时,那个时候他怕她丢下他不管,经常向她撒娇,长大之后就很少这样了。 “那好吧,你先休息一下我们再走。” 林原将程牧扶到一棵大树下,他很快就靠着树睡着了。 后面的几天他时刻提防着,生怕又遇到打劫的人,一个囫囵觉都没有睡过,本来也没觉得什么的,结果一见到林原就放松下来,这才发觉其实身体早已疲惫不堪。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明晃晃地挂在天上了,竟是一夜好眠。 两人收拾收拾,踏上林原的飞剑,一个多时辰之后,回到了四方城中。 他们先到任务发布处去交任务,奖励虽然不多,但对于一个炼气期的修士已经是不错的收入了。 再加上程牧任务外又采集了一些灵植,拿去变卖了又是一笔进账,算下来这半个月比他在丹鼎阁做一个月药童挣的多多了。 不过,如果没有丹鼎阁那两年的经历,他不会认识那么多灵药,也不会认识孙大师,也就不会有他的今天,所以在内心里,他对丹鼎阁是有感激之情的。 反正他手上的灵植都要出手,干脆就卖给丹鼎阁算了,他也可以借这个机会去见见旧日的同事。 程牧自己挖的灵植,要怎么处理林原当然没有意见,正好她也需要购进一批丹药,于是两人便一同前往丹鼎阁。 一进店铺,程牧发现店里的伙计全都愣了愣,然后其中一个急急忙忙溜进了后台。 金姓伙计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地道:“前辈,程哥,二位这次想要些什么?” 笑容殷切,但程牧发现他不停地在偷偷打量自己,显得跟平时不大一样。 第40章 程牧不动声色, 装作没发现异样,笑道:“我采集了一些灵植, 想到店里在收购, 就送过来了。” 金姓伙计眼珠子一转, 道:“收药的事是崔师傅在负责,大家这么熟, 你自己到后台去找他就是了。” 程哥点头, “这样也好。” 他对这里十分的熟悉,刚走到通道门口的时候,崔成英就步履匆匆地出来了。 “程牧, 真的是你!” 阴暗的光线中, 崔成英看到面前笔直站立的青年,几个月不见, 他已经是炼气五层了。 这么快的修炼速度,崔成英暗暗心惊,但他关注的并不是这个。 “快让我好生看看。” 他说的看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灵力去探查。只见他急切地抓住程牧的手,按在他的脉门上, 一股细细的灵力就渗了进去,顺着程牧的经络一寸一寸地探寻。 “崔师傅, 你这是做什么?” 未经允许就探查别人的经络内境,这是修真界的大忌。 程牧大骇,尽管他已经有了提防,但崔成英是金丹修士, 他想拿捏一个炼气期的小修士,简直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程牧感觉得到崔成英的灵力在他体内慢慢的推进,轻柔而又仔细,似乎不带恶意,他也就渐渐放松了下来。 “崔师傅,你究竟想看什么?” 程牧虽然心里没有底,但隐隐感觉应该是跟他易筋伐髓,改变体质这事有关系。 “放松,不要紧张,我就是看看。” 崔成英口中安慰着程牧,心里的惊异却越来越重,木火双灵根,经络生长得非常壮实,完全没有受损的迹象,难道这世上真的已经有人炼出来了那种逆天改命的丹药,而且还是一点副作用都没有的极品灵丹? 这怎么可能? 谁不知道丹鼎门是这个大陆丹药第一大派,丹鼎门都没有炼制出来的灵丹,别的人怎么可能炼制成功。 他正在内心震撼的时候,突然一股大力袭来,他整个人像狂风中的一片枯叶,倒飞出三丈开外。 “你没事吧?” 林原关切地看向程牧,见他摇头,这次把目光集中在崔成英身上,脸上神色骤然变冷。 “丹鼎门堂堂正正的名门大派,想不到私底下也干这种恃强凌弱的事。” 一顶大帽子就扣了下来。 崔成英只觉得前胸痛不可忍,肺腑经络似乎被震断了几根,一口鲜血喷出来。 “前辈恕罪,在下并没有恶意,只是一时心急没忍住,忘了应该先征求程小道友同意的。” 此事是他做得不地道,若只有程牧一人也就罢了,偏偏兴奋得忘记了他有一个厉害的姐姐,现在被她抓了个正着,还跟门派的声誉联系在一起,他不服软都不行。 林原嘴角挂着冷笑,修真界就是这样现实,如果她不是修为高过崔成英,他现在会低头? 不过,他背后毕竟是丹鼎门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门派中化神修士都不下十位,她一个小小的元婴,还真是不够看的。 所以,崔成英才这样有恃无恐,虽然口中说着道歉的话,心中却一点都不害怕。他就是吃准了她不敢把事情闹大,不得不顺着他递的梯子下台阶。 林原也就如他所愿,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你为什么心急,跟我弟弟有什么关系?” 崔成英道:“前辈,程牧以前在我这里做过两年药童,我清清楚楚记得他那时只是个凡人,现在他却是一个炼气五层的修士,这难道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吗?” 胸口的疼痛让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接着说,“前辈也知道,这世间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有一种秘药吃了之后就能改变体质,凡人也能生出灵根。我一看到程小道友就想到了那个传说,心情激动之下就考虑不周,做了令前辈误会的事,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林原点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我若是就此算了,别人会说我胆小怕事,有理也不敢追究。” 她这话刚一说出口,程牧就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这是又准备敲竹杠吗? 崔成英从丹鼎门到四方城有好几十年了,世间百态早就看遍,林原的意思他马上就明白了。 “怎么会有那种不着边际的说法,是前辈大人大量不跟我计较才对。”崔成英大方地一挥手,“丹鼎阁一楼的丹药,前辈尽管选,就当是我的赔礼。” “这怎么好意思呢?”林原口中推辞,心里脸上却都乐开了花。 “应该的,应该的。” 一楼的丹药是常用品种,崔成英并不心痛,而且他觉得这很好,一个人有所求才好掌控,他就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 林原笑颜如花,拉着程牧就开始大扫荡,崔成英是无所谓,可那些伙计却一个个肉痛不已。 “崔师傅,他们把一楼的货搬空了一大半,价值上万灵石了。” 金姓伙计悄悄地向崔成英报告。 “随他们去。” 林原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转过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拿得太多了,要不我还些回来。” “不用,不用,你随意。” 崔成英急忙阻止,她要是真的还回来,恐怕又会说丹鼎阁小气不守信用了。 林原也就是说说而已,看着摆在面前一大堆的丹药,心想万事不能做绝,还是给他们留点做生意,就摆了摆手,“就这些吧,你们给我都装起来。” 等林原拿着装满丹药的储物袋心满意足的时候,崔成英上前一步,低语,“不知程小道友是从哪里得到的机缘,还请前辈告知。” 眼前这个女人修为虽然高,但贪心不足,没有高人的风范,想来也炼不出那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秘药。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现在就该是她回报的时候了。 一听他提起这事,林原怒气冲冲,“还不是那个老疯子,差点把我们家小弟害死,还好他跑得快,不然我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哪个老疯子?”崔成英追问。 “就是你们丹鼎阁的那个常客,住南城的,以前经常半夜三更要程牧送货过去的那个。” 林原毫不犹豫就把孙大师出卖了,以后有丹鼎门的人骚扰,他的日子应该好过不了。 程牧捂脸,孙大师,你自求多福吧。 第41章 原来是他! 崔成英对孙大师的印象停留在伙计们的抱怨中, 知道他是一个脾气古怪,喜怒无常的人。 他后悔莫及, 早知道孙大师在炼丹上有这么深的造诣, 他就算再古怪他也愿意去结交。 “听前辈的意思, 孙大师已经离开四方城了?”崔成英艰难地问道。 “哼!算他跑得快,不然让他好看!”林原忿忿不平地道。 崔成英心凉了半截, 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又断了。 不过嘛…… 他把视线锁在程牧身上, 这是他所知道的第一个改变体质成功的人,以后会不会起变化,还要继续观察才行。 程牧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只想尽快离开。 “崔师傅, 没什么事的话,我和姐姐就告辞了。”程牧道。 崔成英其实很想把程牧留在身旁就近观察, 不过林原肯定是不同意的,他只有装做不在意地道:“我这里没事了,你们请便。” 刚刚回到家中,林原就对程牧道:“你收拾收拾,必需的东西都带上, 我们随时要准备离开这里。这一次就不是出去历练了,短时期之内都不会回来。” 又要跑路? 程牧确定今天早上林原都没有这个打算, 怎么去了丹鼎阁一趟就突发奇想了? 他回想了一下今天在丹鼎阁里发生的事,崔师傅一见面就急切地探查他体内的经脉,然后姐姐心急火燎地打断了他。 姐姐是想掩饰什么吧,难道他体内有什么和其他人不一样地方? 程牧心里疑窦丛生, 对着林原道:“姐姐,为什么我们又要走,是因为我的身体有什么不妥,不能被别人知道吗?” 真是个敏感的孩子,这么快就察觉到了。 林原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问起了,我也就不瞒你了。你还记得那个孙老头给你吃的药吗?那里面混杂了几种沾染着魔气的灵植,虽然帮你重塑了经脉,冲开了灵根,但也让你体内被魔气侵蚀……” 林原话还没有说完,程牧就已经吓了一跳。自古仙魔不两立,他从一些典籍中了解到,修仙和修魔两者互相敌视,要是被别人知道他体内有魔气,那可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他急忙调动起灵力,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周天。 “姐姐,我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呀!”程牧看着林原,疑惑地道。 林原道:“你体内的魔气并不多,我将它压制在你丹田的一角,你现在修为还低,自然感觉不出来,但遇到修为比你高的人,就像崔成英那样的,只要他们进入到你的丹田,不难发现异常。” 程牧听了后怕不已,要是姐姐没有及时阻止崔成英,让他发现了他体内的异常,现在会是怎样个境况? “你要牢牢记住,除了我之外,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这个秘密,不然的话,恐怕我也保不住你。” 在这片大陆,元婴并不是顶级的存在,之上还有化神,化神巅峰才有机会飞升成仙。林原就算再厉害,如今也只有元婴的修为,是对抗不了那些化神大修士的。 而现在的程牧已经引起了丹鼎阁的注意,虽然这次被她蒙混了过去,但不能保证没有下一次,所以,他们必需在被人发现之前,离开丹鼎阁的视线。 程牧很快就从最初的震惊中冷静了下来,问道:“那我以后会祛除魔气,恢复正常吗?” 林原眼中含了怜悯,道:“不知道。” “不知道?”程牧反问,在他心中林原似乎是无所不能的,从来都不会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我以前从来没遇到过你这种情况,所以以后怎样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没到最后关头,绝不要放弃自己。”林原好言安慰程牧,“就像我之前认为你不可能改变体质,但你看你现在,不已经是炼气五层了吗?” 程牧点头,“我知道了,姐姐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不会任由魔气吞噬自己,但他又忍不住害怕,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姐姐会怎样对他?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虽然打定了主意要离开,但为了不引起崔成英的怀疑,林原和程牧若无其事地在城内闲逛了几天,然后又去了任务发布处。他们各自接了几个任务,就和平常一样出了城。 一趟任务下来一两个月是常事,等崔成英反应过来时,他们早就不知所踪。 “找,马上给我去找!” 崔成英气急败坏,他让人盯着程牧,返回来的消息是一切正常,人都跑得没影了还跟他说正常?是拿他当傻子吗?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境,这才走到丹鼎阁的密室门口,敲响了房门。 “师尊,弟子有要事禀告。” 本来他是打算做出点成果再来禀告师尊的,谁想弄到现在这个地步,孙大师没找到,程牧也失踪了,看来不借助师门的力量是不行了。 崔成英的师傅是一位元婴修士,号清梧道君,奉命坐守四方城已经有八十多年了。 虽然名头很好听,四方城丹鼎阁的阁主,但知道内幕的都知道,他其实是被排挤出宗门的。 如果没做出惊人的成绩,他这一辈子都可能无法重返丹鼎门了。可是,想做出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绩,又岂是容易之事。 就在他慢慢淡了心思的时候,却听到弟子禀报说有人吃了易筋伐髓的秘药,已经从凡人变成了修士。 如果能找出那个炼制出秘药的人,得到完整的丹方,那么…… 清梧道君目光热切,心脏砰砰跳动起来。 林原带着程牧以做任务的名义大摇大摆地出了四方城,直奔任务所在地点,跟平时一样开始做任务。直到确定身后跟踪的人都已经撤回之后,他们才一路狂奔而去。 这一次因为事出突然,他们并没有确定要去的地方,于是两人就随便选了个方向,总之离四方城越远越好。 三个月之后,两人来到了一处山脉,这里灵气充沛,灵植妖兽丰富,最重要的是人迹罕至,是个完全没被人发掘过的风水宝地。 这里再适合修炼不过了。 林原选了一座山峰开掘出洞府,带着程牧开始了隐居专心修炼的生活。 第42章 时间匆匆而过, 一转眼几年就过去了。 程牧压制着自己修炼的速度,修为每上升一层, 就到山林里与妖兽搏斗, 实打实地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 最令人欣慰的是, 程牧体内的魔气乖乖地龟缩在丹田一角,从来不出来兴风作浪, 就像压根就不存在一样。若是能一直如此下去, 对程牧不啻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这一日,程牧终于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灵力奔涌,他知道时机到了, 他是时候闭关筑基了。 林原早就给他备好了筑基丹, 和其他准备好的东西一起放到一个储物袋中,交到程牧手上。 “不要害怕, 就照着我说的那样做,坚持下来你就是筑基修士了。” 林原早已将自己筑基的心得传授给程牧,再加上他在修炼一途上出众的天赋,她从来都不担心他会熬不过筑基。 “姐姐,我进去了, 你不要担心,我很快就会出来陪你。”程牧对自己也是信心满满。 闭关处的大门缓缓关闭, 林原守在门外替程牧护法。 程牧按部就班地开始了由炼气向筑基转变的过程。 灵力冲刷经脉,摧毁,重建,阔宽, 凝实……一步步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终于,到了最后一关,冲过去他就成为筑基修士了。 程牧疯狂地吸取着天地间的灵气,丹田里出现了丝丝裂纹,筑基的壁垒已经被冲击得摇摇欲坠,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迈过去了。 程牧忍着丹田破裂带来的痛苦,进一步加大了冲击的力道。 “轰——” 体内丹田彻底的粉碎,凝结在里面的灵力猛地爆发出来,冲向四肢百骸。 程牧毫不慌张,他知道,这是一个不破不立的过程,只要完成丹田的重塑,这些四处奔流的灵力就会顺着经脉回归到丹田之中。 他一点一点地引导着体内混乱的灵力,让它们循经而行,滋养着五脏六腑,一个焕然一新的丹田渐渐凝练成形。 就要成功了! 就在程牧心神激荡的时候,一缕淡淡的黑气从经脉中逸出,一直升腾到他的识海之中。 程牧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之时,已经换了一个场景。 人潮汹涌中,有人在喊“来了,来了”,一辆囚车出现在视线中,围观的民众不断地往囚车里扔臭鸡蛋、烂白菜帮子…… 视线恍惚了一下,转眼就到了刑场上,一个蓬头垢面的枯瘦老者跪在台上,刽子手站在一旁,高高举起手中的刑刀。 程牧懵懵懂懂地跟在人潮中,看着他们兴奋高呼,心中忽然酸楚难耐。 再往刑台上一看,那老者是这样的熟悉亲切,他忍不住喃喃出声,“祖父……” 紧接着,他浑身大汗淋漓,他的祖父……跪在刑台之上…… “不——” 他大叫了一声,猛地清醒过来,飞身纵上刑台。 然而,已经迟了,刽子手的刀应声落下,人头骨碌碌滚落。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祖父倒在了血泊之中,就在他的面前。 “啊……” 程牧心痛难当,仰天长啸,眼泪洒到空中,滴滴啼血。 强烈的恨意充斥在他的胸口,恨不得这世间万物俱化做灰烬,与他的仇恨同埋。 “杀人了,快跑啊……”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刑台上下血流成河。 台下还有些没有即刻死去的人在痛苦地□□,程牧一步步走向他们,目光没有一丝波澜。 “饶命……饶命……” 幸存者苦苦哀求,可程牧还是举起了屠刀。 一声声惨呼响起,又渐渐地消失,到了最后,天地间死一般沉寂。 程牧孤零零地站在街头,放眼望去,尸山血海。 怎么会这样? 不!这一定不是他干的! 他自欺欺人地蒙起了双眼,幻象,这全都是幻象! 可是,浓烈的血腥味飘进他的鼻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呕吐起来。 这一切都提醒着他,眼前的一幕是真实的,他成了一个杀人狂魔,手上血债累累。 “姐姐,姐姐……” 他突然心慌起来,他杀了那么多的人,姐姐一定不会再要他了,他该怎么办?怎么办?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林原横眉冷对,一剑向他劈过来。 他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似乎是在空中漂浮。他看向地面,他的身体明明还半跪着,那他现在怎么又在空中? 他不得其解,静静地漂浮在空中发呆,直到看到他地上的身体倒下,他才醒悟过来,原来他是死了呀。 被姐姐一剑杀死了。 他看到林原用白色的丝绢擦干净染着他鲜血的长剑,他飘过去想告诉林原,不要放弃他,带他一起走。 可是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原将染血的丝绢扔到他的身体上,然后转身就走。 “姐姐,不要丢下我!” 他在心里悲鸣着,奋力地向林原移动,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越拉越远。 程牧呆呆地看着林原消失的身影,心里空落落的。 天地间仿佛就他一个孤魂野鬼,他不知该去向何处,也不明白既然他已经死了,为什么魂魄还在空中漂浮。人死了,魂魄难道不是应该下地府吗? 他一个人在空中飘来飘去,见不到一个人,也见不到一个鬼,不生也不灭,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少年。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了一个声音,“痴儿,回来吧。” 他感觉有人用力拉了他一把,像是突破了什么无形的屏障,他的魂魄进入到一片迷雾之中。 似远似近中,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对他招手,他飘了过去,看到一个面带微笑的青年。 “仇恨会让人迷失本性,我希望你能从仇恨中解脱出来。” “你是谁?” 程牧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却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傻小子,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那人叹了一声,身影慢慢变淡,“我支持不了多久,你赶快回去吧。”说完,伸出手推了程牧一下。 头昏脑涨中,程牧慢慢睁开眼,看见周围熟悉的环境,猛然记起他正在闭关筑基,之前的种种应该是他陷入了幻象之中。 糟了,筑基不会失败了吧? 程牧急匆匆地内视他的丹田,突然目瞪口呆。 第43章 程牧的丹田扩大了一倍不止, 也更加的坚实稳固,里面的灵气从以前的气雾状态变成了液态。 从他了解到的情况看, 他这种状况, 应该算是筑基成功了。 可是, 他的丹田中不止有那些液态的灵气,还有一小团一小团灰黑色的未知物质, 就像一条条灰黑色的小鱼, 在灵气汇成的湖泊中自在逍遥。 这就是他身体里的魔气? 之前是被林原压制在丹田的一角,这次筑基丹田重筑,魔气也就冲破了禁锢, 虽然体量仍微, 但丹田中却随处可见。 程牧试着运转灵气,只见那灰黑色的小团一下子淡化, 与灵气纠缠在一起,顺着经脉输送到四肢百骸。 程牧的经脉也比炼气时更加粗壮结实,灵气魔气欢快地在经脉里循行,竟然毫不冲突,十分的和谐。 程牧随意一挥手, 密室内的石龛瞬间化成飞灰。 这就是筑基的力量吗,果然跟炼气期不可同日而语。 程牧看着自己的手, 心里又喜又忧。 喜的是自己实力增长,那些想做而做不到的事可以一一尝试。 忧的是现在只要一动手,魔气就会流露出来,他虽然已经筑基, 但在修仙界还是处于底层,被别的高阶修士发现了,小命难保呀! 程牧打开密室的大门,神色莫明地走了出去。 见他脸上全无喜色,林原心里一惊,“怎么,失败了?” 程牧摇摇头,懒得说话,将手腕伸出去,“你自己看吧。” 也只有姐姐,才不会嫌弃他身藏魔气吧。 林原在他的体内探查了一遍,默默地退了出来。 “怎么会弄成这样?”林原问道。 程牧沉默了片刻,将幻境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只隐瞒了另一个身影的事。认真说起来,那个身影其实是救了他一命,他应该感激他的,但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让林原知道那个身影的存在。 林原听了大吃一惊,“这不是心魔吗?”她想了想,接着道,“可能是你体内的魔气诱发了心魔。” 一般来说结丹时才开始出现心魔,筑基时引发心魔的闻所未闻。 不过,程牧身上出现的奇迹已经不少了,多这一个也不算啥。 “姐姐,有办法化解吗?”程牧问道,目前他也只有寄希望在林原身上了。 林原神色凝重,想了一下才道:“我只有先将你体内的魔气压制住,你动用灵力时尽量不去触动它,暂时可以相安无事。至于彻底的化解,我还没有想到办法,只有慢慢尝试了。” 要是能找到那个孙老头就好了,毕竟是他一手炼制出的秘药,从他身上应该找到突破口。 只可惜,那孙老头向受了惊的兔子,不知躲到哪个旮旯去了,天下之大,何处去找? 程牧知道彻底化解魔气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能将它控制住已经是求之不得了,当下就求林原赶快替他施法。 “姐姐,你快帮我把魔气压制住,不然我都不敢动手了,这不是要憋屈死我吗!” 就像守着一座金山却不能动用,这心里的煎熬呀,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林原元婴期的修为,比程牧高出两个大阶,虽然无法替他祛除魔气,压制住却是不成问题的。 她将魔气禁锢在程牧丹田的一个角落,并设下禁制,不是性命相搏的危急关头,一般都不会被冲破。 真的被逼到性命攸关之时,也就顾忌不到这许多了。 禁锢好魔气之后,程牧再试着打出一道灵力,威力同刚才一击的相差无几,但不再带有一丁点魔气的痕迹。 程牧这才放下心来。 筑基之后,程牧的第一要务就是学习御剑飞行。 像飞鸟一样自由自在地在天空翱翔,程牧早已向往许久,只是以往灵力不足不能付诸实践,现在筑基了灵力提升了一大台阶,正好一偿所愿。 林原送了一柄飞剑给他,就当是他筑基的贺礼。 这柄飞剑能随着主人的心意伸缩大小,大时如同林原之前使用过的那把巨剑,小时可收入掌心当做暗器用。 “姐姐,为什么大家都是御剑飞行呢,就没有其他的飞行器?” 程牧见到过的都是御剑飞行,别的飞行器还真没见过,他对此十分好奇。 “谁说没有,”林原好笑地看着他,“我就见到过有人躺在一片芭蕉扇上飞,还有人骑在酒葫芦上飞。” 还真的有啊! 程牧心里更觉得奇怪了,“那为什么大多数人都是御剑呢?躺着飞不是更舒服?” 林原淡淡地道:“你觉得是躺着威风还是御剑更威风?” 原来如此! 程牧点头,“我明白了。”果然还是御剑更威风凛凛。 他乘坐飞剑的次数不算少了,比起其他初学者平衡性要好上许多,学会御剑之后,不过两三天就能熟练掌握飞行点各种窍门。 林原看着他兴奋地在天上忽快忽慢,忽高忽低,心中不由感叹,那个曾躲在她身后的小小身影,如今已经长成羽翼丰满的雄鹰了,如果不是体内的魔气困扰着他,他应该可以一飞冲天,但如今这情况,他的前路还是未知。 不过,也不必心急,他毕竟还年轻,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他今年才二十四岁,还有大把的时光,无数的可能。 程牧学会御剑飞行后,便不再局限于眼前这片山林,经常飞出去,过上个几天,甚至说十几天才回来。 林原并没有多加干涉,男孩子嘛,本就应该去更广阔的天地间闯荡,只要不去惹是生非就行。 这一次程牧出去的时间比较久,一个多月才回来,林原一问才知道,离他们万里之外有个小仙城,程牧就是在那里晃荡去了。 程牧带回来一张舆图,这是整个沧澜大陆的舆图,他在上面仔细地寻找,最后指着舆图上一个小点问林原。 “姐姐,以我现在的速度,飞到这里要多久?” 第44章 程牧指的地方在沧澜大陆的东南方向, 而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西偏北,相距何止十万八千里。 林原看了舆图一眼, 淡淡地道:“你一定要去吗?” 那是程牧的故乡, 由凡世的一个王朝统治着, 当年她就是从那里带走程牧的。 程牧的祖父是一名御医,因为卷入了皇权纷争之中, 成为政斗的牺牲品。他临死之前将程牧托付于她, 不求替他报仇雪恨,只求程牧一生平安。 虽然程牧平时不说,但林原知道他心里一直不曾放下过这段仇恨, 不然筑基时也不会出现那样的心魔了。 若不从源头上解除他的心结, 他的心境必然会受到影响,以后的修行也会大大受阻。 所以, 林原不反对他回去了结这一段尘世羁畔,只担心他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暴戾,多造杀孽。 程牧手放在舆图上,撑起身体慢慢站起来,道:“一定要去。” 回答得那样简短坚定, 林原知道他是下定决心了。 “那就好好修炼吧,等你到了筑基五层我就让你去。” 他现在已经是筑基二层了, 以他修炼的速度,筑基五层也不过多等两三年而已。 程牧闻言倒是有些吃惊,“姐姐,我还以为你会拦着我不许我去。” 林原奇道:“我为什么要拦着你, 你自己的因果自己去了结,没什么不对呀?” 程牧高兴得跳起来,嘴巴甜得不得了,“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 林原看着面前这个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青年做如此幼稚的举动,抽了抽嘴角,“你如今好歹也是筑基修士了,注意下形象。” 程牧脸红了红,不过他在林原面前早就没形象可言了,当下也不是太在意。 高兴过后,程牧就回味过来了,“姐姐既然不反对,为什么不许我现在就去?” 还要等上那么久,他可是一天都不想等了。再说了,庆国是一个凡俗之国,他也不是去夺取江山,报了仇就走,筑基初期的修为完全够用了,为什么非要等到筑基五层才能成行? 林原看了程牧一眼,不知怎地程牧总觉得里面包含着嫌弃之意。 “以你现在的修为,赶到庆国所需要的时间,跟你修炼到筑基五层后再去所花费的时间,”林原停顿了一下,“其实是相差无几的。” 原来如此,还是因为他修为太低啊。 “我去修炼去了。” 程牧大受打击,收起自得之心,埋头苦修起来。 天才一旦努力起来,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两年之后,程牧修炼到了筑基五层。 并且,他也不是一味闭关修炼,过几个月就出去历练,增加实战经验。 更令人侧目的是,他忙里偷闲,修炼遇到瓶颈时就摆弄他的那些灵植,终于在某一天炼出了他的第一炉丹药——回春丹。 虽然只是最初级的丹药,但他炼出来的不是中品就是上品,无一下品,对第一次炼丹成功的新手来说,简直是耀眼刺目的成绩。 林原记忆犹新,当程牧拿着才炼制出的回春丹向她报喜的时候,那样的喜不自胜,仿佛完成了一个埋藏在内心深处多年的心愿。 她透过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两百多年之前,那人每次成功配出一剂好药之时,也是这样从心底里洋溢着喜悦。 “程颐?” 她当时叫出了这个名字,既是怀念,也是也是试探。 程牧想了一下才恍然记起程颐是他先祖的名讳,不解地问她为何在此时念起这个名字。他似乎是真的没有发现自己识海中还有另一个人的神识,林原找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又是魔气灵气并存,又是双神融于一身,而且还是能修能打能炼丹的天才,林原觉得,程牧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实在是丰富多彩得过头了,不知以后会走到哪一步。 做好出远门的准备后,林原就布阵将他们的洞府隐藏起来,和程牧一道启程前往庆国。 经过半年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来到了庆国的都城——雍京。 永和帝已经于十二年前驾崩,继位的是当年的皇三子庆修,改年号为昭明,如今已是昭明十一年了。 算起来,程牧祖父程礼死后三年,庆修就击败所有的竞争对手,登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不知在他心里,还会不会稍稍记起当年的那块垫脚石呢? 程牧按捺住心中的冲动,等到夜幕降临之后,悄悄摸入了皇宫。 尽管皇宫中禁卫森严,但那是针对凡人来说,程牧如入无人之境,在禁宫里自由徜徉。 程牧并不知道昭明帝在宫城的哪个位置,但这却不难寻找。不管他这个皇位是使了什么手段谋夺来的,一旦登基就自然而然地皇气加身,整个宫城里皇气最厚重的地方,就是昭明帝的所在。 如今已是月上中天,御书房里依然灯火通明,昭明帝埋首在成堆的案牍奏章之中,时怒时喜,表情变幻不定。 有宫人上前来禀告,“陛下,淑妃娘娘遣人送宵夜来了。” 昭明帝正好看完了一本奏折,讲南方已经开始下雨,旱情得到了缓解,心中喜悦,神态也和蔼了许多。 “让人送进来吧。” 淑妃是他的宠妃,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他总是愿意给她面子。 昭明帝自认不是喜好女色之人,但对淑妃有一种特别的喜爱,而且淑妃出身寒微,入宫三年有宠却无子,他便少了许多顾忌,尽量地随自己的心意行事。 别的宫妃受此荣宠,可能早就骄傲得眼睛长在头顶上了,如果淑妃也这样,他也就早早地厌弃她了。可她偏不,依然像才入宫那时,温柔谦和,楚楚可怜,让人止不住想放到心里疼爱。 送宵夜的是淑妃的贴身大宫女,呈上来的是一盏燕窝粥,先由小太监试吃了,才送到御前。 昭明帝一边吃,一边问,“你们娘娘还说了些什么?” 大宫女跪着回禀,“娘娘嘱咐婢子,要是陛下问起,就说请陛下不要太过操劳,务必保重龙体。” 昭明帝心中熨帖,笑道:“就这些?” 宫女禀道:“娘娘就是这么嘱咐的。”她礼仪一分不错,神情却十分轻松,可见早就习惯了昭明帝这样的问话。 昭明帝几口就将燕窝粥吃完,让人收拾下去,才对下面跪着的宫女道:“你回去吧,告诉淑妃,朕等一会儿过去看她。” 宫女应了一声“是”,喜滋滋地站起身,回去报告这个好消息去了。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昭明帝处理完公事,正准备起驾前往淑妃的千秋殿,忽然听到御书房内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陛下这是要往哪里去?” 第45章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突兀地出现,在宽敞的御书房中回荡着。 皇宫中竟然闯入了来历不明的男人! 昭明帝最直接的反应就是, 有人内外勾结, 谋逆作乱, 他悄悄握紧了防身用的匕首,厉声大喝。 “何人如此大胆?来人, 给我拿下!” 他不动声色地退到太监、宫人们的后面, 对这些人也心存警惕,谁知道这些人当中有没有逆贼的同党。 究竟是什么人作乱? 他在心里将嫌疑人筛选了一遍,觉得还是柳西郡王最可疑, 等他挺过这次危机, 一定要将柳西郡王斩草除根,省得这些人时不时跳出来蹦哒。 御书房的大门前, 一个男子的身影凭空出现,对着闻讯赶来的禁军视若无睹。 他一步步走过来,手上一件兵刃都没有,但顶在前面的太监、宫人们却觉得仿佛有利刃抵在脖子上,一个个噤若寒蝉, 不敢稍动。 去攻击,去抵抗呀, 平时一个个不是都说忠心耿耿,愿意为他放弃生命吗,难道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昭明帝心中咆哮,决定事后就将这些人全部赐死, 不忠不义、无胆无勇的奴才,留着有什么用! “还愣着做什么,快抓住他呀!”昭明帝指着来人大声道:“死活不论,诛杀此贼赏银五千,封忠勇伯,活捉者赏银一万,封忠勇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就不信这些人不心动。 果然,禁卫军们一个个眼睛冒光,呐喊着冲了过来。 男子撇了撇嘴角,混不在意地随手一挥,那些禁卫军便如风中纸片一般倒跌出去。 禁军首领心中大骇,这般浑厚的内力简直闻所未闻,只有传说中的神仙才能做到。他硬着头皮指挥道:“兄弟们上!他只有一个人,总有力竭的那一刻!” 又一批禁卫军冲了上去,男子像是不胜其烦,手指在空中虚点,片刻之后,那些禁军便像木偶一般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在场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场面。 最后还是昭明帝首先回过神来,他颤颤巍巍地喊道:“快去请国师……” 这男子一定是妖物所化,只有国师这样的高人才能对付他。 男子也不阻止他去搬救兵,轻轻松松地分开众人,进到御书房里面。 他大喇喇地坐在龙椅上,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翻看,看完就扔到御桌上,“啪”地一声让所有人心惊胆寒。 “陛下,做皇帝的滋味就这么好?以至于让你不择手段也要坐上这个位置。” 昭明帝脸色发白,颤抖着手指向男子,“你究竟是何方妖孽,竟敢在此大放厥词?朕乃真命天子,受到上天庇护,岂是你这妖孽可以诋毁的?” “妖孽?”男子咀嚼着这两个字,呵呵地笑了起来,“庆修,如果我是妖孽,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昭明帝大怒,自从他登基以来,已经有十几年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了,这个妖孽对他如此不敬,等国师来了,一定要将他打回原形,飞灰湮灭。 “既然你不承认自己是妖孽,那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是何来历。”昭明帝努力拖延时间,等待国师前来救驾。 “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还记得十五年前枉死的程礼吗?”男子冷冷地道。 十五年前?程礼?这个名字怎么这样耳熟? 昭明帝冥思苦想,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你是说那个谋害先帝的御医?朕记起来了,当年他谋逆本该诛九族,但临刑前他的孙子却逃跑了,难道那就是你?” 昭明帝仔细打量着男子,越看越觉得五官跟当年那个耿介的御医有几分相似,年龄也相当,想来正是程礼逃走的那个孙子。 十五年过去了,想不到啊,他竟然还敢回来报仇! 男子,也就是程牧,嘴角微微翘起,露出讥讽的神色,“你终于记起来了。十五年,这笔血债该还了。” 得知面前的是人非妖,昭明帝胆气足了起来,他高昂着头,冷道:“你既然已经逃了出去,为什么还要回来自投罗网?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程牧从龙椅上站起来,一步步踱到昭明帝面前,“你说错了,地狱跟我没有关系,你才是那个应该下地狱的人。” 程牧心中一片悲凉,直到今时今日庆修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人命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他的皇位是用白骨堆积而成。 程牧的个子和昭明帝差不多高,但在他面前,昭明帝却觉得压迫感十足,他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动着步子。 “你……放肆!”昭明帝色厉内荏地斥道,“国师马上就要赶到了,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不然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程牧无所谓地道:“来就来呗,难道我还怕什么国师?”他煎熬了十五年,可不是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吓退的。 他伸出手,掐着昭明帝的脖子,“庆修,我祖父等了你十五年,你到下面去向他陪罪吧!” 手上微微一用力,昭明帝张口伸舌,眼球都凸了出来。 当昭明帝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呼吸的时候,程牧忽然又松开手,空气一下子涌进昭明帝的肺里,他一面贪婪地大口呼吸,一面咳嗽连连。 “你……住手……放过朕……名誉……钱财……地位……朕什么条件都答应你……”昭明帝断断续续地道,濒死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他不想再试一次。 人生在世图的不就是这些吗? 程牧也不会例外,刚刚明明可以杀了他却中途停手,不就是想贪图他给的好处吗?什么替祖父报仇,不过是打个幌子,显得自己师出有名而已。 “谁稀罕!”程牧冷嘲,“也对,你的心里除了这些,也装得下别的东西了。” 心中忽然觉得索然无味,还是赶紧了事去和姐姐会合的好,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太不值了。 程牧又一次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掐着昭明帝的咽喉将他擎了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中途停手,昭明帝手足乱蹬乱动,渐渐地就没了声息。 程牧将他扔到地上,见他张大嘴,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只吊着最后一口气罢了。 如果他能预知今天的结局,不知当年还会不会做那样的决定。以他对权势的热衷,恐怕还是会的吧。 程牧叹了一口气,丝毫没有报仇后的喜悦,反而心里沉甸甸的。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昭明帝,打算确定他咽气了他就走。 就在此时,一个湖蓝色宫装女子飞快地冲进御书房,直奔程牧而来,程牧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她撞得倒退了三四步。 “陛下……” 宫装女子抱起昭明帝,痛哭流涕。 第46章 宫装女子不是别人, 正是昭明帝的宠妃淑妃。 看到她抱着垂死的昭明帝,伤心得不能自已, 在场的太监、宫人无不同情落泪,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昭明帝驾崩之后,不管谁登基为帝, 她这宠妃都做到头了。 昭明帝聚起最后一丝神采, 深深地看了淑妃一眼后,面带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至少还有一个人对他是真心实意。 昭明帝已死, 程牧也不打算多造杀孽, 挥挥衣袖就准备离开。 因为觉得好奇,一个女人居然有那么大的力气将他撞开, 临走之前他特意多看了淑妃一眼。 这一看,就看出问题了。 虽然那个宫妃哭得梨花带雨,妆容不整,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她是谁。 “米柔,你怎么在这里?”程牧大吃一惊。 当年他们在青木林有过一段不愉快的经历, 之后就再没见过,他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跑到凡尘来做了宫妃。 米柔抬起眼泪模糊的双眼, 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这个一脸惊异的男子。 “是你!”她手一松,将断气的昭明帝抛在地上,行动敏捷地跳了起来,指着程牧气势汹汹地道, “陛下是你杀的?当年你就将我姐姐打成重伤,今天又杀了我夫君,你这是见不得我好呀,怎么会有你这种卑鄙小人!” 程牧摸了摸下巴,觉得这姑娘倒打一耙的功夫愈见炉火纯青了,不知情的人听了她的话,真会以为他是个卑劣残暴之徒。 “算了,看在今天你死了丈夫的份上,当年的事就不跟你计较了,你继续悲痛吧。” 程牧可不认为她对昭明帝有多深厚的感情,不过是找了个冤大头罢了,她那一身狐媚功夫,凡尘的男子有几个抵挡得住。 “喂,你怎么就走了,快给我站住!” 米柔见程牧转身就走,有心想去拦他,却又不敢,焦急地看向外面,国师怎么还不来。 程牧已经走到御书房外,回首对米柔挥了挥手,“再见了……不对,最好再也不见。” 他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下次如果再相见,搞不好他会计较当年她们姐妹算计他的事。 程牧祭出飞剑,轻轻一跃跳了上去,随着飞剑的升高,他向下俯视,别了,庆国,别了,他凡尘中的牵挂…… “神仙下凡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除了米柔之外,所有的人都匍匐在地,表达他们的敬畏。 “大胆妖孽,竟敢假扮神仙骗人!” 随着一声冷冷的呵斥,一条长鞭如影随形向程牧席卷而来。 自从认出米柔,程牧就防着这一手,米柔都出现了,米清还会远吗?当年不小心吃了米清的亏,他怎么再会犯同一个错误。 他踩着飞剑迅速地转向,一眨眼功夫就到了米清跟前,在她周围左绕右绕米清不得不收回长鞭,以免抽到自己身上。 “啧啧啧,厉害呀,这么快就筑基了,我还以为你要在病榻上躺一辈子呢!” 当年那一枚救命符的威力,可不是一个小小的炼气期修士能承受的,米清不但保住了性命,还筑基成功,想来另有际遇。 当年的伤痛清楚地保留在米清的脑海里,一想起来就全身发颤,如今被程牧揭了伤疤,她心中恨意更浓。 “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今天就让你尝尝我当年受过的苦!” 米清陡然扬手,一把黑砂袭向程牧面门。 这个女人……还是这样下三滥啊! 不过,这次程牧不会再上当了,他虽然看起来很随意,但一直都在留神着米清的举动,她刚一抬手,他就飞速地后退了。 黑砂扑了一个空,纷纷扬扬从空中洒落,地上的树木稍微接触到一点,就纷纷枯萎烂死。 程牧瞳孔一缩,怒道:“你也太过歹毒了,下面那么多凡人,伤到他们怎么办?” 米清冷嗤一声,“装什么圣人,你不歹毒,怎么还跑到皇宫里杀人?”而且杀的还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可比下面那些奴才值钱多了。 “我只杀该杀之人,不像你波及无辜。”就像那些禁军、侍人,他只是暂时让他们失去攻击的能力,绝不会伤到他们的性命。 “哼!道貌岸然,虚伪小人!” 这种人她看得多了,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做的事却让人恶心呕吐,最是虚伪不过。 “本来今天不想对你们动手的,可既然你们不知好歹,那就怪不得我了。” 程牧被惹得心头冒火,调转飞剑冲向米清,跟她战在一起。 真的动起手来,米清很快就感到了压力,她心情复杂地看着程牧,“你也筑基了?” 程牧冷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只许你筑基,不许别人筑基吗?” 米清银牙紧咬,她没记错的话八年前他们初遇时他才炼气五层,比她低了三个小层次。她机缘深厚才刚刚筑基不久,在同辈中算是速度快的了,而他却比她更快,已经后来居上了。 若是让她知道程牧三年前就已经筑基,如今已是筑基五层,怕不是要被刺激得疯掉。 如今的程牧已经不是米清能抵挡的了,她用上了各种手段,却还是被程牧死死地压制住,这还是在程牧没用全力的情况下,要是用了全力,她早就小命不保了。 虽然她心狠手辣,无耻又无良,但程牧没想过要她的命,只想给她一点教训,让她不要那么猖狂。 米柔还没有筑基,无法御剑飞行,只得在地面上观战,看到姐姐明显不敌,不由心急如焚,国师怎么还没来? 程牧一剑劈到米清肩膀上,米清痛呼一声,身体一歪从飞剑上掉了下来,米柔见状急忙飞奔过去接住她。 “姐姐,你要不要紧?”米柔紧张地查看她的伤口,见只是一般的外伤,不由松了一口气,看向程牧,骂道:“你还要不要脸,对女人下这么重的手!” 程牧被骂得莫名其妙,修仙界什么时候有规矩说不能打女人了?而且他明明还留了手,他不信米清看不出来。 “闭嘴,再说下去连你也打!” 米柔当即闭了嘴,搂着米清哭了起来,“姐姐,他好凶,我们打又打不过,该怎么办呀?” 就在这时,天空中飘过来一朵乌云,一个穿着富丽堂皇却形容猥琐的老者在云中探头。 “娘娘,谁欺负你了吗?你说给贫道听,贫道去给你出气!” 米柔“哇”地哭出声,“国师,你终于来了!陛下死得好惨呀,你一定要给他报仇呀!” “陛下被人害死了?”国师似乎吃了一惊,惋惜道:“我早算出他近日有劫难,让他出去避一避,他偏不听,这下好了吧!” 米清忍住痛,高声道:“国师,凶手就在那里,先把他抓住在说其他的。” “对对对,先抓凶手再说。” 国师顺着米清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刺杀皇帝陛下!” 他看清楚立在飞剑之上的程牧之后,不由大惊失色,“怎么是你?你还没有死?” 程牧看到这个国师出场后,心中也是感叹万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又一个故人现身了。 第47章 “孙大师, 别来无恙否?” 程牧对孙大师还是心存感激的,没有他, 他也不可能踏上修仙的道路, 因此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孙大师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来, 上下打量着程牧,眼中发出奇异的光, 就像是一个饿了好几天的人, 面前突然出现一桌丰富的大餐。 “程小子,快过来让我看看。” 他急不可耐地朝程牧招手,这人吃了他思虑尚不成熟时炼出的秘药, 居然挺过来了。而且修为还一日千里, 现在已经筑基中期了,他一定要将他好好研究一下才行。 程牧牢记着林原的嘱咐, 绝不可让人知道他体内的秘密,当下为难道:“孙大师,你现在庆国的国师,我才把皇帝杀了,万一你要抓我给皇帝报仇怎么办?我可不敢过来。” “哎呀, 你说你干什么不好,非要跑来杀皇帝!”孙大师埋怨起来, 觉得程牧给自己添麻烦了,不过他转念一想,还好程牧跑来把皇帝杀了,不然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还活蹦乱跳这件事。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跟他们说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以和为贵,打打杀杀多不好看。” 说着,他转头对米柔和米清道:“反正皇帝都死了,这里你们也不好混了,还是赶紧去找下家吧。” 一听这话,地面上所以的人风中凌乱,国师实在太不靠谱了,陛下刚刚才驾崩,不替他报仇就算了,还鼓动着娘娘赶紧找下家,天下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孙大师咳了一声,记起昭明帝生前对自己毕恭毕敬,供奉什么的也不错,自己这么做好像不近人情了一点,于是赶忙补救。 “当然,娘娘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替皇帝守几年也可以,米清就没必要了,没有姐姐替妹夫守孝的道理。” 他不补充还好,这一补充,米柔就觉得所有人看她的眼光更加怪异了。 她忍不住幽怨地看向孙大师,“国师你是被那妖孽蛊惑了吗,怎可如此诋毁我的清誉?陛下待我恩深意重,我必然是要为他守节的。还请国师赶快将此妖孽擒下,为陛下报仇雪恨。” 守节是要守的,凡间好像有这种习俗,至于守多久,那就看她的心情了。 米清冷声道:“国师,拿下他之后,你想做什么不都是随意吗?” 她看出这两人之间有一定的交情,但明显孙大师看程牧的眼光不正常,像是有所图谋,所以她不遗余力地鼓动孙大师。 孙大师闻言大为赞同,“你说得对,我这就将他拿下,你们可不许跟我争,我用完了再交给你们。”管他愿不愿意,先抢到手研究透彻了再说。 米清露出得逞的笑容,“那是自然,就依国师的意思。” 她看向程牧的目光充满了恶毒,孙大师可是元婴大修士,她可不信他能从孙大师手中逃脱。 程牧后悔不已,又不是不知道这女人阴暗狠毒,干嘛还对她手下留情,一剑劈死省事。 孙大师驾着乌云飘向程牧,像哄孩子一般说道:“程小子,你乖乖跟我去,有我在,没人敢为难你。” 程牧在心里翻了翻白眼,这种话也好意思说成口,真当他好骗吗? “孙大师,你我是信得过的,但那两个女人我信不过。这样吧,你跟我走,离开这个皇宫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说完,程牧驾起飞剑,飞快地逃向与林原约定会合的地方。 “唉,你别跑呀!” 孙大师催动乌云,紧跟在程牧后面,几息的功夫就追了上去。 “孙大师,这里人太多,我们再走远些。” 程牧被激起好胜之心,虽然知道自己与孙大师差距悬殊,却不肯轻易认输。他加大灵力的输出,飞剑像闪电一般划过天幕,飞快地像城外逃逸。 城西十里长亭,便是他与林原约定的地方,到了那里,想逃跑的人该换成孙大师了。 “咦,这小子溜得还真快!” 孙大师心中赞赏,一想到这是他秘药造就的成果,对程牧越发势在必得。 二人一前一后冲出了雍京城。 孙大师有心看程牧后劲如何,并未使出全力,只死死地咬在他后面,逼他使出自己的全力去逃亡。 这一下正中程牧下怀,他一马当先,直奔城西而去。 “姐姐,救我!” 十里长亭已在眼前,程牧大声叫了起来。 “你又惹了什么麻烦?”女子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不是我惹麻烦,是麻烦惹我呀!”程牧觉得好无辜,这次真不是他惹事啊。 孙大师听到程牧喊姐姐的时候,心里就直打哆嗦,他还记得当年被那个疯女人追着打的事情。要不是他见机得快,早就到阴曹地府报道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调转云头就往城里撤。 修仙界的规矩是仙不扰凡,等到了雍京城,里面凡人多不胜数,她动起手来也得考虑一下后果。 林原一眼就认出了他,心中大喜过望,程牧体内魔气的化解就着落在他身上,怎么肯让他逃脱。 “孙老头,再跑,打断你的腿!” 孙大师一言不发,跑得更快了,断腿和送命之间选,他宁愿断腿。 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原冷笑一声,化做一道遁光,几个起落就出现在孙大师前方。 “跑呀,怎么不跑了?” “那个……我没跑,我是突然尿急,想找个地方解决下。”孙大师左顾右盼,见无逃脱的可能,索性耍起了无赖。 孙大师之所以被人称为怪人,信口开河的本事也是一绝,林原没想到他没脸没皮能到这个地步。 “这好办,我给你找个地方,包你满意。”林原也跟着无耻了一把。 “不用,我现在又不急了。” 这疯女人的话他一句都不信,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 “这可由不得你。”林原手中出现一个乌金色的药鼎,鼎口对准孙大师,“到里面去呆着吧。” 林原口中念念有词,孙大师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就被吸入了药鼎之中。 这个乌金药鼎的原身是个钵盂,当年在四方城时,林原从周容手中缴获的。她将其熔化重铸,并加入了一些稀有矿石进去,打造成药鼎的模样,准备程牧结丹时送给他。 如今将孙大师收进去,正好试验一下这个药鼎的牢固程度,究竟能不能禁锢住一个元婴修士。 第48章 林原摊开手, 药鼎变成碗般大小,悬浮在她的手心上方。 “姐姐, 这是给我的吗?” 程牧见之心喜, 伸出手去摸药鼎, 刚刚一碰到,便感觉丝丝电流传入了他的身体, 震得他全身发麻。 “呀!好厉害!”他急忙缩回了手, 一脸艳羡地看着药鼎。 “这个药鼎我还要再改良一下,等你结丹后再送给你。” 林原将药鼎收入储物袋,对程牧道, “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雍京城中不知还有没有其他的修士存在, 刚刚程牧和孙大师在空中追逐的动静闹得比较大,他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免得被人追踪到。 不要忘记了,无论是孙大师还是程牧,都是丹鼎门的通缉对象。 两人匆匆御剑离去,投入到迷朦夜色之中,一直到天边泛白, 才停下来休息。 这是一处荒山野地,看看四周无人经过, 林原将孙大师放了出来。 “哎哟,可把我闷坏了!” 孙大师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可比里面的舒服多了。 林原看他一副自在的样子,哪里像是闷坏了, 不由撇了撇嘴,道:“你倒是会享福,跑到凡间去做了国师,可知程牧被你害惨了?” 孙大师混不在意地道:“我看他混得不错,都已经筑基中期了,有什么惨啊?” 既然到现在都没有杀他,就说明他们并不想要他的命,甚至还有求于他,孙大师想明白这一点,马上挺直了腰板。 林原怒道:“你自己炼的药,吃了之后有什么反应你不知道吗?” 孙大师一脸无辜,“不就是药效发作的时候难熬一点,熬过去就好了吗?”他指着程牧道,“你看他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吗,有什么问题?” 他当时给程牧吃的药是试验品,会不会成功地改变体质他心里也没有底,不过看现在程牧活得好好的,说明他的药炼得还不错。再稍微改动一下配方,让这个起效的过程不那么痛苦就更完美了。 林原脸色一沉,“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 他是秘药的炼制者,配方里面用了哪些药没人比他更清楚,他要是不清楚服药的后果,还有谁会清楚? 孙大师见她一脸凝重,心里颤了颤,真怕她又突然发疯,无奈道:“你先别着急,让我好生想想。” 片刻之后,只见孙大师一拍后脑勺,大叫一声,“啊,我知道了!” 声音之大,惊得树上的鸟儿四处乱飞。 他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程牧,道:“你过来让我看看,不会真的这么倒霉吧!” 他本就是为了一位魔修炼制这种秘药,所以在里面加入了适合魔修服用的药草。前前后后炼制出好几个不同的配方,可惜每一位试药的人都失败了。 本来以为程牧也死了,所以他又重新摸索新的配方,至今都没有进展。谁知程牧不但没死反而成功筑基,他大喜之下就不及深思,忽略了秘药可能给你带来的问题。 程牧看了看林原,见她点点头,才拉起袖子把脉门露出来,对孙大师道:“你看吧。”有姐姐在一旁监督,谅他也不敢耍花样。 孙大师分出一部分灵力进入程牧体内,好一会儿才撤回来,叹气道:“你这小子……这运气啊,说好也好,说差也差,这么个情况还早早地筑基了,也算是厉害。” 灵气魔气集于一体,别的人不是走火入魔,就是经脉爆裂,偏他还活得好好的,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程牧将手收回,道:“孙大师,你就说该怎么办吧。”一副赖定了他的样子。 孙大师苦笑,“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个情况,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啊!” “你会不知道?”程牧声音拔高,摆明了不相信他的说法。 林原在一旁幽幽地对程牧道:“既然他知道了你的秘密,又没有办法破解,那就只有——”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杀人灭口。” 程牧点头,“姐姐说得有道理,这种人绝不能留活口。”退开几步,道,“你动手吧,我给你把风。” 林原“噌”地一声拔出剑,向孙大师头顶削去。 孙大师抱着头咕噜滚地,险险地躲过这一剑,突然觉得头顶凉嗖嗖的,伸手一摸,头顶秃了一大块。 一言不合就要人命,孙大师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赶忙一叠声地道:“有办法,有办法……” “说,什么办法?”林原一剑抵在他咽喉上,有些人就是这样,不见棺材不落泪,不给他点厉害尝,他嘴里就掏不出实话。 “那个,你先把它拿开,不然我不敢说话,害怕不小心割破喉咙。”孙大师指了指剑尖。 “哼,不敢说话还这么多废话!” 林原不退反进,剑尖刺破了孙大师的皮肤,点点鲜血渗了出来。 “我说,我说!” 其实林原也没有太用力,以吓唬为主,孙大师却大声惨叫起来。 “虽然现在我还没想到化解的方法,但那秘药是我炼制出来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你让我多尝试几次,总会想出办法来。” 林原且信且疑,但孙大师毕竟是能炼制出那种秘药的人,在丹药方面的经验和天赋是毋庸置疑的,林原决定暂且相信他一回。 “那从现在起你就跟着我们,想出解决的办法之前一步都不许离开。”林原说完,才移开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剑。 “不过……” 孙大师刚刚才松了一口气,听林原说不过,心立马又悬在半空中,“不过什么?” 林原扫了他一眼,“你知道了程牧身上的秘密,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不会泄露出去?” 孙大师愣了愣,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在他心中魔修道修并没有区别,不过这话说出来可能没人会相信。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他无奈地问道。 “这样吧,你发个心魔誓,如果你把程牧的秘密泄露出去,那你这辈子就再也不能成功地炼出丹药,哪怕是最低阶的丹药都不能。”林原淡淡地道。 孙大师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要一个丹药大师发这样的心魔誓,比让他天打五雷轰还要狠! “怎么,你不愿意?”林原掂了掂手中的剑。 “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 形势逼人,孙大师只能照林原所说的发了心魔誓。 等到他誓言落地,程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嘛,跟着我们其实也没啥不好的。来来来,我们好好聊聊,我有好多问题想不明白呢!” 连拖带拉地将孙大师带到一边,程牧孜孜不倦地向他请教起炼丹中遇到的问题。 还要兼职当老师啊! 孙大师觉得心好累,但一想到旁边虎视眈眈的林原,只得认了命。 第49章 半年之后, 三人回到了那处被林原占据的山脉,洞府的禁制依旧, 一如一年前离开的那样。 “你们真会挑地方, 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以前就没人发现呢?” 孙大师感受了一下这里的灵气, 啧啧称赞,在修仙界资源日渐匮乏的今天, 没人来抢占这处山脉真是件令人费解的事。 “那是当然, 我们眼光好,运气好,跟一般人不一样, 你跟我们在一起久了就知道了。” 程牧兴致勃勃地拉着孙大师去周围参观, 山林里数不清的灵植,想来他一定会感兴趣。 自此, 三人在山脉中安定下来,各自都有各自的事要忙,日子过得飞快。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 程牧已经三十多岁了,修为嗖嗖嗖地窜到了筑基后期巅峰,随时都有可能结丹。 可是, 孙大师这些年做了无数的试验,全都以失败告终, 程牧体内的魔气依然存在,并且随着修为的提高还在逐渐增强。 林原一边心急火燎地催促孙大师尽快拿出解决方案,一边要求程牧暂停修炼,免得结丹时出现无法应对的新状况。 想他筑基时就出现了心魔, 结丹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异相。 程牧索性全力和孙大师学习,炼丹制药的技术节节提升,以至于到了后来,除了修为的差异外,他和孙大师的水平相差无几。 两个人也算得上当今修仙界丹师的拔尖人物,可他们谁都拿程牧体内的魔气没办法。 程牧四十岁那年,他的修为再也压制不住了,无奈之下只有先行闭关结丹。 结丹过程中果然遇到了凶险,体内本来规规矩矩的魔气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疯狂地和灵气抢占地盘,两者将程牧的身体当做战场,来来回回拉锯了一年之久,最后以灵气的惨胜告终。 程牧结的金丹比别的修士大了一倍,但其中灵气只占据了六成的地盘,剩下的四成被魔气所占据。 看着程牧体内一大半红,一小半黑的金丹,林原和孙大师都沉默了。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等到程牧结婴的时候,魔气岂不是要占到主导地位? 虽然孙大师对魔修道修一视同仁,对程牧最后是修魔还是修道都没有意见,但这么多年在这个问题上到没有突破,心中也十分挫败。 “我认识一位前辈,他见多识广,也许会有化解的办法,我们不如去请教一下他?”孙大师提议道。 “你怎么不早说?”林原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孙大师干笑了一声,“我原以为能想出办法的,再说了,这件事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吗。” 如果不是黔驴技穷,他也不想承认自己无能呀。 “你和那位前辈什么交情,可靠不可靠?”林原继续问道,不是他小心眼,万一是个不可靠的人,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给程牧招来杀身之祸。 “这点你们不用担心,我可以用性命保证,就算解决不了程小子的问题,也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孙大师对此信心十足,如果这世间有那么一个令他信服的人,非那位前辈莫属。 见孙大师这么有把握,程牧忍不住动心。 “姐姐,要不我们去试试看?” 林原也有些意动,但谨慎起见,应该先将对方的底细摸清楚再说。 “既然你说那位前辈见多识广,想必声名远扬,不知他在哪处仙山逍遥?” “这个……”孙大师迟疑了一下。 林原将他的迟疑看在眼里,问道:“有什么不便说的吗?”如果来历都说不清楚,那这个所谓的前辈就相当可疑了。 犹豫了片刻,孙大师才咬牙道:“告诉你们也无妨,那位前辈住在蔽日谷。” 蔽日谷? 林原倒吸一口凉气,蔽日谷在沧澜大陆的西北角,是魔修聚集的地方。 孙大师炼的秘药里为什么含有魔草,从这里就很好理解了,因为他一直都和魔修有所勾结,那种秘药说不定就是专门为魔修炼制的。 “你可真是……”林原咬牙切齿地道,“害人不浅啊!” 如果他当年没有给程牧服下那颗秘药,就没有后面的一堆麻烦了。给魔修服用的药拿给普通人吃,有什么后果他心里没有数吗! 孙大师支支吾吾,“这个……可不能怪我……是程小子自己要求的,我之前告诉过他后果自负。” 不是看程牧态度坚决,而且他也需要个试药的人,他才舍不得浪费好不容易炼制出的秘药呢!程小子能吃到那颗秘药,是上辈子积了大德,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入魔,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还有理了!”林原怒骂。 程牧当年才十八岁,小孩子不懂事,他一把年纪了还不懂事? “姐姐,你就别怪孙大师了,的确是我自己愿意的。” 程牧看林原怒不可遏,急忙替孙大师分辩。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后果他自己承担,如果时间能倒流,他还是会这样做。不然的话,他凭什么天长地久地站在林原身边? 如果他还是凡人,按他现在四十出头的年纪,脸上已经添了皱纹,发鬓可能斑白,体力开始减弱……想想就觉得可怕。 “哼!你就帮着他吧!”林原恨恨地瞪他一眼,拂袖而去,有一种养了白眼狼的感觉。 “姐姐,你别生气嘛……”程牧紧跟着追了过去。 孙大师在后面直摇头,女人就是麻烦。 林原仔细考虑了孙大师的建议,觉得不到最后关头,还是不要去蔽日谷找那个魔道高人的好。程牧在正常的环境下魔气都增长得这样迅速,到了蔽日谷那种魔气浓郁的地方,可能魔气会增长得更快。 程牧无可无不可,反正只要能呆在林原身边,哪里都无所谓,至于最终会不会堕入魔道,只要林原不嫌弃他,他其实并不是太在意。 三人继续在山林中修行,除了偶尔出去历练,或者是寻找一些稀有的灵药,很少离开这片山脉。 对修仙的人来说时间是很好打发的,不知不觉又是十多年过去,程牧已经五十多岁了。 进入到金丹期后,程牧的修炼速度放慢了一点,十多年才提升了三个小层次,如今刚刚修到金丹中期。 突破初中期壁障的时候,程牧的金丹又起了一些变化,如今黑红两色已是平分秋色。 而孙大师那边依然没有好消息传来。 林原沉不住气了。 去蔽日谷,不去蔽日谷,似乎怎么选择风险都很大,林原陷入了两难之中。 程牧倒是无所谓,“姐姐,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跟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可见魔气的增长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你就不要太担心了,我们顺其自然就好。” 林原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 虽然就算程牧入魔了她也不会嫌弃他,但这个世界仙魔泾渭分明,互相打压,互相排挤,目前修仙道的占了上风,程牧如果被人发现是魔修,怕是要落得个人人喊打的下场。 难道让他一辈子都躲在这个山林里? 有她陪着的日子还好,可她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到那个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就在林原纠结难定的时候,有一件事帮她下了决心。 第50章 那天上午, 林原戴在颈间的一个水滴吊坠突然发出红光,瞬间升高的温度差点将她的皮肤灼伤。 这吊坠林原戴了三百年, 这是第三次出现这种情况。 这意味着, 她一直寻找的东西有新的线索了。 她要搜寻的东西是一种神器的碎片, 在沧澜大陆上一共有三片,她已经找到了其中两片, 如今最后一片也有了线索, 她忍不住心情激荡起来。 林原将神识探入吊坠中,吊坠中藏了一个类似罗盘的东西,指针乱转了一阵之后, 指向了西北方。 林原将吊坠按在心口上, 顺着它指引的方向静心感应,脑海中渐渐出现一个迷雾笼罩的山谷形象。 西北方——迷雾笼罩的山谷——林原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蔽日谷。 其实西北方向的山谷很多, 那地方不一定就是蔽日谷,但程牧的事压在她心里多年,所以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蔽日谷。 纠结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找到下决心的理由了。 林原叫来程牧和孙大使,道:“我打算闭关一段时间, 等我出关后我们就出发去蔽日谷。你们在这期间把自己的事安排好,不要到时候又手忙脚乱。” 既然蔽日谷势在必行, 她打算把修为提升到化神再去。蔽日谷那里魔修聚集,要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没个化神修士简直没有底气。 孙大师无所谓,反正他和林原打交道少, 大多数时间是和程牧混在一起。 程牧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姐姐,你闭关是为了冲击化神吗?” 林原点点头,“是。” 程牧心中不舍,上次她结婴就闭关了两年多,这次化神花的时间肯定更多,但对修士来说进阶是天大的事,他只得道,“你放心闭关就是,我们会照顾好自己。” 如今他们二人一个金丹,一个元婴,只要不去招惹化神期修士,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林原只嘱咐他们不要惹是生非,就关上了密室的大门。 孙大师看不惯程牧依依不舍的样子,嗤笑道:“闭个关而已,至于这样吗,又不是生离死别。” 程牧长吁短叹,“唉,说了你也不懂,你就和你那些药草混一辈子吧。” 孙大师瘪瘪嘴,说得好像他很懂似的,再说了,他觉得和草药混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有那些勾心斗角的烦心事。 林原闭关了多久,程牧就在密室门口守护了多久,虽然禁制隔绝了里面的动静,但在这里离林原越近,他心里就越是平和。 哪怕见不到,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这就很好。 十年之后,林原破关而出,周身风华内敛,让人看不出深浅。 程牧欢喜地迎上去,“姐姐,你终于出来了。” 化神的天地异相早已显现出来,不用想就知道她已经成功化神。 孙大师在一边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这一个个的都是怪胎,程牧已经够让人吃惊了,比起这个却是小菜一碟,说化神就化神,好像老天爷是他们家亲戚,打个招呼就让通过。 林原看着程牧,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在她面前还像个小孩子,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 “孙老头,又十年过去了,你那边进展怎么样?”林原问。 “这个……”孙大师支支吾吾,“好像、似乎……再过个几年就差不多了。” 林原点头,“我明白了。”本来也没对他抱希望了,就这么随口一问而已。 “大家去准备吧,三天后我们启程前往蔽日谷。”如今也只有把希望放在蔽日谷那边了。 蔽日谷在沧澜大陆的西北角上,因为四周资源匮乏,魔气冲天,在各大宗门的眼中是毫无价值的地方,所以默认了魔修对这里的占领。 真要打起来,胜负尚且不论,就当是胜了,胜利成果也比不上付出的代价。 所以,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该不该,更多的时候还是看值不值。 三个月之后,林原一行三人到了蔽日谷的出入口。 出入口不像仙城的城门那般巍峨大气,只是一个粗石垒成的高墙,门口立着两个魔修检查这进出的修士。 林原发现,蔽日谷其实是不禁止道修进入的,就在他们走过来的功夫,已经看到有三四个道修进出了。 “蔽日谷内资源不多,而且品种单一,所以对物品的流通放得很开,说是道魔不两立,但来来往往做生意的人并不少。”孙大师解释道。 “那他们主要交换些什么物产?魔修和道修修炼的功法各不相同,有什么相通的地方吗?”程牧好奇地问道。 孙大师冷笑道:“不管魔修道修,说到底都是人,因为修炼的功法才有了区分,本质上我没觉得有啥不同。” 为了不引人注意,入谷之前林原将修为压制在了金丹后期,这样一来他们三人就像是以孙大师为首了。 守门的魔修多看了孙大师两眼,挥挥手让透明片进去了。 “进门居然不要钱!” 程牧想起当年进四方城时还给了进城费,比较起来魔修真是大方多了。 刚一进入蔽日谷,林原就感觉极不舒服,冷冰冰,阴恻恻,全身的毛孔似乎都闭合起来,自发抵御魔气的侵袭。 “不要运转灵力,不然会更不舒服。” 孙大师提醒他们,他进出蔽日谷多次,已经摸索出了一些窍门。在这里把自己当做一个凡人,就不会觉得难过了。 “我倒是觉得挺舒服的,怎么说呢,一种跟以往不一样的感觉,但并没有什么不妥。” 程牧面色如常,他没有说的是,在他体内魔气快速地运转着,灵气反而畏畏缩缩有退缩之意。 “你就不是正常人,谁敢跟你比?” 孙大师白了他一眼,这个时候就不要出来秀优越了吧。 林原眼含担忧地看着程牧,“你真的没问题?” 她最怕的就是在浓郁魔气的诱使下,程牧会控制不了自己。 “姐姐放心,我好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程牧肯定地回答。 见他的确没啥异常,林原才稍稍放了心。 “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快去找那位前辈吧。” 林原打算先办程牧的事,等有了结果后再办自己的事。 唯一对蔽日谷熟悉一点的就是孙大师了,他在前面带路。 “你们跟上,别走丢了。” 第51章 蔽日谷里面不像山谷, 倒像是个大型的村落,道路以泥地为主, 久不下雨的话, 走路都会带起灰尘。 谷里的建筑大多是平房, 用粗重的山石建造而成,风格简单而粗犷。 林原和程牧跟在孙大师后面, 迤迤逦逦不知绕了多少个弯, 人声渐渐稀少,越走越觉得荒凉。 就在程牧怀疑孙大师是不是带错路的时候,一座高大的灰色石屋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孙大师停住脚步, 回头对二人道, “就是这里了。” 石屋门口站着两个守卫,见有人到来, 上前阻拦。 “私人领地,非请莫入。” 孙大师亮出一个手掌大的木牌,守卫看了登时改变了态度。 “前辈稍等,容我进去通报。” 孙大师高昂着头,一副前辈高人的模样, 略点了点头,道:“去吧。” 程牧暗地里撇了撇嘴, 装得还挺像。 三人在门口等候的时候,林原悄悄问程牧,“来时的路你记清楚了吗?一会儿见势不妙你就先跑,我们在谷外会合。” 在这个魔修遍地的地方, 虽然孙大师打了包票,他们还是心里没底,万事小心为上。 程牧点了点头,小声答道:“放心,记清楚了。” 不大会儿功夫进去通报的守卫就回来了,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另一个魔修。 那魔修看上去三十来岁,身形魁梧,相貌端方,只是由于长期吸收魔气,面色青中带黑,让人觉得阴冷暗沉。 “孙大师,您来了!” 魔修对孙大师很是尊敬,虽然他自己是化神的修为,但对孙大师却用上了尊称。他眼中有一种火热的期盼,在看到林原和程牧之后压了下来。 看来,孙大师和魔修的关系还不是一般的好。 “赤月尊者,多年未见,一向安好?”孙大师很熟稔地和来人寒暄着。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赤月魔尊? 林原暗暗打量着他,想不到有魔修第一战将之称的赤月魔尊,竟长得这样貌不惊人。 赤月尊者看向林原和程牧,问孙大师:“这两位是?” 孙大师照他们之前商量好的说辞,道:“他们俩是我的弟子,这次带他们来开开眼界。” 赤月魔尊不由多看了两人一眼,孙大师这个人脾气怪异,行事有时不太靠谱,居然也收到徒弟了,只不知是人家自愿的,还是他使了手段强迫的。 孙大师咳了一声,端起师傅的架子,斥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还不向尊者行礼!”又对赤月尊者笑着解释道,“他们一直随我在山里修行,此次是第一次出山,呆头呆脑的,尊者莫怪。” 赤月尊者笑道:“大师言重了,我看二位小友年纪轻轻就修为不俗,当真是名师出高徒。” 两人相谈甚欢,林原站在旁边百无聊赖,暗使眼色催促孙大师赶快进入正题。 赤月尊者将孙大师一行人请进去,孙大师悄声问道:“风先生一向可好?” 赤月尊者眼光暗了暗,叹道:“还不是老样子。”他侧身看着孙大师,殷切地问道:“大师今日来访,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孙大师道:“说不上好坏,等见了风先生再说吧。” 林原本以为孙大师所说的那位前辈高人是赤月魔尊,现在看来却不像,应该是那位风先生才对。 赤月尊者已经化神多年,提起风先生却极为尊敬,想必自有其过人之处,林原不由对那位神秘的风先生期待起来。 赤月尊者将林原和程牧安排住下,自己却带着孙大师离开。 临去之时,林原看了孙大师一眼,提醒他不要忘了来意。 孙大师回瞪她一眼,骂道:“看什么看,这么大的人了还离不得师傅吗?蠢货!” 林原唯唯诺诺,心里给孙大师记了一笔账。 等孙大师他们离开后,程牧低声对林原道:“他们肯定是去见那个什么风先生了,我们不如跟过去,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林原道:“你以为这是你可以随便走动的地方?”这里看上去似乎没人把守,实际上却布得有迷阵,没人引路的话,出去走不了几步就要迷路。 程牧半信半疑,走出房门在院子里转了几圈,觉得没什么异常,正要说林原危言耸听,眼前场景忽然一变,灰蒙蒙的雾气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前后左右看不到路。 程牧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脚,踏实了方才放下另一只,前面几步都还走得顺利,接下来却出了状况,一脚冷不丁踏空,身体极速地往下坠。 程牧想召出他的飞剑,却发现体内灵力凝涩晦滞,无法正常地运转。 就连体内的魔气也受到影响,半点都调动不起。 正在无计可施之时,一条细绳从天而降缠上了他的腰,将他往上拉。 等他重新站回地面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林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跟你说了不要乱走,偏不相信。” 她身边不知什么时候钻出来一个魔修,板着脸对两人道:“没事就呆在屋里,不要出来乱走,这里到处都有机关迷阵,出了事后果自负。” 程牧小声分辩道:“我没有乱走,就在院子里逛了逛,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你们这里是藏得有宝贝吗?” 那魔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该说的我都说了,听不听是你的事。”说完,再不看他们一眼,拂袖而去。 林原掩着嘴小声笑,“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程牧装作没听到,顾左右而言他,“我觉得他们这里一定藏得有宝贝,不然谁家里还搞得这么复杂?” 林原点头,“我也有此想法,而且我觉得那宝贝跟风先生密切相关。” 两人交换了一下意见,对那位风先生越发感到好奇了。 一直等到掌灯时分,孙大师才回来。 “我已经和风先生说好了,明天就把程小子带去见他。”孙大师带来一个好消息。 林原听了直皱眉,“我要跟他一起去。” 孙大师为难道:“风先生本来不见外人的,我求了他许久他才同意见程小子,你去恐怕不合适。” 林原坚持,“一个是见,两个也是见,你再去说说看。我一定要在现场,不然我们宁可白跑一趟。” 如果她不在现场,谁知道他们搞些什么鬼,程牧现在已经够麻烦的了,再经不起一点波折。 孙大师无奈道:“好吧,我再去说说看 要是风先生不同意,我也没办法了。” 又过了好一阵,孙大师回来了。 “怎么样?”程牧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孙大师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吗?”孙大师自吹自擂。 林原脸上露出笑容,一切就看明天了。 第52章 大石屋的后面有一座小一点的石屋, 那里就是风先生的居所。 屋里陈设简朴,赤月魔尊和风先生围坐在茶几前。 赤月魔尊替风先生续了一杯茶, 自己面前那杯却纹丝不动。 风先生笑道:“这么多年你还是不喜品茗。” 赤月魔尊苦笑, 道:“我原就是个粗人, 这种寡淡无味的东西,真是欣赏不来。” 风先生闻言笑了笑, “各人的喜好不同, 这也勉强不来。” 他伸出手,手指如枯竹般干瘦,显得关节格外粗大, 拿起茶杯在手中摩挲一阵, 方才浅浅饮啜。 待他放下杯子,赤月尊者才道:“先生答应见一见那小子已是例外, 如何还连那女修也见?须知人心不足,我怕他们得寸进尺,越发不知所谓起来。” 风先生道:“在你的地盘里,还怕他们兴风作浪?再说那小子如今这副模样,也有我的原因在, 如果不是为了我,孙大师也不会炼制那种秘药, 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他。” 赤月魔尊急道:“这怎么能怪先生,谁也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再说了,这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 不然他现在就算还活在世上,也已经垂垂老矣,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在他看来,程牧的问题根本就不能称之为问题,就算他最后入魔,也没什么不好的,日子照样过,并不比那些道修差。 风先生摇摇头,“现在的道修对魔修误解颇多,他们有这样的反应也在所难免。我们不在意,不表示别人不在意,就让那女修来看着吧,也好让她放心。” 赤月魔尊叹道:“先生就是太为他人着想了。” 风先生笑而不语。 第二天一早孙大师就来找林原和程牧了,嗓门大得震天响,“不是想去见风先生吗,还不赶紧出来,难道还要让他老人家等你们?” 林原觉得,孙大师一来到这里,整个人的气焰都大涨,以为到了魔修窝子,她就拿他没办法了吗。 心里想着,口中却恭敬得不得了,“师傅,我和师弟早就候着了,就等你老人家召唤。” 孙大师呵呵笑,“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就走吧。” 三人在一个魔修的带领下,一路顺畅地来到一座小石屋前面,赤月魔尊迎了出来。 “进来吧。”他看了三人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领三人往屋里去。 一进到屋子里,人还没见到,林原就感觉颈间的水滴吊坠陡然灼热起来,她猛地抬起了头,视线锐利地往屋内搜寻。 没想到,她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找得到的东西,竟然就在这个屋子里。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姐姐,你怎么了?”程牧察觉到林原的异常,悄声问道。 林原回过神来,见赤月魔尊和孙大师正向她看过来,忙遮掩道:“没什么,就是想到马上要见到前辈高人,心里有些激动。” “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内室传来,一个中年文士坐在轮椅上,由人推着出来。 林原一见此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是觉得我这个高人的形象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吗?”中年文士,也就是风先生,笑着打趣她。 “不是,不是……”林原心中震惊,说话舌头都在打结,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晚辈就是心中奇怪,本以为前辈是个魔修,谁知竟是……竟是……”她声音越来越小,仿佛不敢再说下去。 “竟是个毫无法力的凡人,是么?”风先生替她说了没说完的话,眼中骤然浮现出怅惘的神色,自语道:“可是许多年前,我也曾呼风唤雨,受万众仰望,你说是吗?” 最后一句问话,是对着林原说的。 林原心中剧烈震荡,不确定他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得顺着他的话答道,“前辈既然说是,那自然就是。” 风先生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将目光转到程牧身上,“你就是那个服食了秘药的小友吧,过来让我看看。” 程牧走到他面前,大方地将手腕露出来,“那就麻烦前辈了。” 风先生咦了一声,奇道:“你就不怕我在你身上动手脚吗?” 程牧答道:“不怕,我相信先生不是那种人,而且我们无冤无仇,先生也没什么必要那样做。” 他只是有些好奇,这个据说是没有半点法力的风先生,用什么方法探查他体内的情况,又怎么替他破解。 风先生闻言愉悦地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这小子倒是心大,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是最亲近的人,有时候也会骗你,自己还是该多长个心眼。” 程牧摸不着头脑,不知他说这些是何用意。 就在他还在发愣的时候,风先生递了一块玉牌在他手里,“将你所能调动的法力全数灌注进去,无论是灵气还是魔气,不要有丝毫的保留。” 程牧依言而为,将全身灵力灌注到玉牌中,玉牌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竟然没起任何变化。 “不必顾虑,全力施为就是,这玉牌连赤月尊者的法力都容得下,你还怕把它撑破吗?”风先生喝倒。 程牧脸红了红,抛开心中的杂念,全力以赴。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将要力竭,风先生才道:“行了。” 程牧松开手,感觉全身虚软无力,便由林原扶着到一边休息。 风先生将玉牌交到赤月魔尊手中,道:“你替我感受一下。” 赤月魔尊将玉牌抵在额头上,闭目凝神,过了好一阵才睁开眼。 “一半魔气,一半灵气,泾渭分明,互不相融。” “你再替我探探他的经脉。”风先生道。 赤月魔尊分出一丝魔气从程牧脉门探入,细细体察一番,意外地咦了一声。 “经脉宽阔,丹田厚大,倒是与众不同,孙大师,这也是那秘药的功效?” 孙大师摸摸后脑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那时都要死了,我就又喂他吃了一些大补气血,固本培元的丹药,许是也有些影响。” 赤月魔尊点头,这就说得通了,不然这么个天赋异禀的人,怎么会天生没有灵根? 风先生听了他们的对话,沉吟了片刻,忽然问程牧,“若是你体内的魔气永远解决不了,你待如何?” 第53章 林原的心蓦地一紧, 迅速地看向风先生,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连他也解决不了程牧体内的问题吗? 程牧认真思考了一下, 回答之前先问了个问题, “风先生, 若是化解不了我体内的魔气,我会死吗?” 风先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淡淡地道:“万物生灵都会死, 就算神仙也不能例外,不过生命有长有短罢了。” 程牧闻言,以为自己时日无多了, 惆怅万分地道:“那我还能活多久?我也没什么追求抱负, 能在有生之年和师姐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风先生愣了下,突然笑了起来, “你还能活多久我不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猜还有一段漫长的岁月足够你活。至于你的心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原一眼,“那就不是我等外人管得了的,还得看你自己。” 程牧呆了一下, “你不是说我活不了多久了吗?”很快他又反应过来,风先生从始至终都没有这么说过, 是他自己会错了意。 “您的意思是,就算我体内的魔气解决不了,我也可以再活很多年?”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风先生肯定地点头,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心愿这么单纯, 和他的师姐在一起就足够了。 程牧兴奋地看向林原,“师姐,你听到了吗,我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你以后都不必再为了我忧心忡忡了。” 林原眨了眨眼睛,这个傻孩子还没明白,这已经不是活不活得下去的问题,而是该怎么活的问题。 她走到风先生面前,郑重地向他行礼,“虽然于性命无碍,但还是要请先生尽力帮他化解。” “好吧,我尽力。”风先生点头应允,面露疲惫,“你们都下去吧,我要好好想一想,有消息了再通知你们过来。” “是,就不打扰先生了,告辞。”孙大师领着林原、程牧出去。 风先生挥挥手,“赤月,你也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安静。” 赤月魔尊有些担忧地道:“先生,你可是累着了?早知道就不该答应他们的。” 风先生摇摇头,“我无事,只是想起了以前的有些事情,你不用担心,下去吧。” 等所有的人都退下后,风先生独自一人滚动着轮椅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熙和,你的人终于找上门了,你说我该送她一份什么礼物好呢?”他仰头发问,视线似乎透过屋顶直达天穹,身体微微颤抖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程牧回去之后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好意思见人。刚刚当着众人的面袒露了自己的心愿,可惜姐姐似乎并没放在心上,让他感觉有些受挫。 这么多年了,他若有若无流露出的眷恋,不信姐姐察觉不到,可她从来没有回应过,这让他心里很不踏实,总觉得有一天姐姐会不声不响地离开他。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心里就是怕。 林原此刻心里也极不平静,水滴吊坠在她靠近风先生的时候最为灼热,这说明她要找的东西就在风先生身上。 他那里戒备森严,还有个赤月魔尊常伴左右,她要怎样才能拿到那个东西呢?林原想来想去找不到合适的办法,心中发狠,实在不行就硬抢!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等程牧的事完结之后再进行,现在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好。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多月,这段时间里风先生并没有召唤他们,林原和程牧也不着急,孙大师几十年都没有解决的问题,他们本来也没指望风先生很快就能有答案。 在这期间程牧尝试着修炼,蔽日谷这样的环境下,魔气充裕得恨不得将人从头到脚都包裹起来,他只是试着吸收了一点进去,体内的魔气就是被唤醒的猛兽,疯狂地躁动起来。 程牧赶紧停止了修炼,虽然他觉得自己若是变成魔修可能修炼会更加迅速,但显然林原不喜欢。姐姐不喜欢的事,他就不做。 不能修炼的话,屋子里呆着就显得无聊了,于是林原就和程牧隔三差五往集市上逛,用自己的收藏换了许多外间见不到的稀奇物件。 他们带来的东西,对蔽日谷的魔修来说又何尝不稀奇,双方各取所需,倒也其乐融融。 林原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诫她,魔修都是生性残忍,阴险狡诈之徒,可她在蔽日谷接触到的魔修并不都是这样,除了身上的气息让她不适,其他的和一般的道修别无二致。 是她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错了,还是这些魔修太会隐藏,林原心里产生了动摇。 这一天傍晚,林原和程牧从集市刚从集市回来,孙大师就来了。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风先生那里有眉目了,让你们明天早上去见他。” 孙大师满脸自豪,好像那个解决难题的人是他自己。 “这么快啊!” 程牧大感意外,他还以为还要等很久呢,毕竟孙大师几十年都没找到解决的办法。 “那是当然,风先生出马,还有解决不了的事?” 孙大师对风先生极为推崇,在他心里风先生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既然他这么厉害,怎么不把自己治好?”林原问他。 “你这人……简直是岂有此理!”孙大师似乎动了真怒,他最听不得有人说风先生的坏话,“人家为了你们的事殚精竭虑,你却在背后说三道四,真是让人寒心!” “是你自己把人吹上了天,还不许别人质疑了?”林原冷笑道,“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当初炼制那种秘药就是为了他吧,他要真的无所不能,还用得上你?” 风先生当然不可能是一个从不曾修炼的凡人,他定是受到某种重创才法力尽失,筋脉尽断,想要重新修炼都不可能。 孙大师待他也够尽心竭力了,连那种逆天的秘药都摸索着炼制,就是为了给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可惜,他的配方并不完善。程牧吃了不死是因为有林原相救,其他的人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你……你……你,真是不可理喻!”孙大师气得拂袖而去。 “姐姐,你干嘛这样说风先生?” 程牧也觉得林原对风先生太苛刻了,他们是来求人的,应该姿态放低点才对。 “唉,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程牧这样一提醒,林原才觉得自己反应过于激烈了,她本来不是这种毛躁的人,一定是骤然听到好消息心情太激动了。 现在她只希望孙大师不要那么小气,跑去跟风先生告状。 然而,这次她的愿望落空了。 孙大师气冲冲地来到风先生屋里,一屁股坐下。 “什么叫吃力不讨好,我今天总算见识到了!” 第54章 “你这又是怎么了?”风先生笑问。 他虽然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 但举止一派文雅闲适,声音低沉醇和, 立刻就让孙大师心平气和起来。 “还不是我那个便宜徒弟, 不说了, 一说就来气!” “既然是便宜徒弟,你又没有操心劳力, 不服你管教也是平常。”风先生淡淡地道。 孙大师心想, 何止是不服管教,简直是要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虽然他们只是假装的师徒,但装也要装得像才行嘛。 他知道风先生早已看出了破绽, 但他不说破, 他也就厚起脸皮装不知道,他并没有做危害到风先生的事, 所以也不必心虚。 “风先生,我尝试了三十年都没有进展,你才一个多月就找到办法了,真是不服都不行呀!”孙大师一脸崇拜地看着风先生,“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说出来让我长长见识呗。” 风先生轻笑一声,道:“你先别忙着吹捧我, 明天只是试一试,成不成还另说。” “先生既然想出了办法,自然没有不成的。”孙大师对此信心满满,风先生这样的人, 如果没有把握,根本说都不会说出来。 风先生但笑不语。 第二天早上,众人齐集风先生房间。 风先生拿出一本册子,唤程牧过来。 “我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何种丹药能化解你体内的魔气,便试着创了一门功法出来,修炼了之后,你体内的魔气和灵气就可以自由转化,就像不同的灵根之间可以互相转化一样。” 程牧听得晕乎乎的,完全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看待面前之人了。 修仙界的人都知道功法难得,常常看到很多人为了争夺一本功法大打出手,舍身殒命的也不住少数。 风先生却轻描淡写地说创了一门功法出来,什么时候功法这么不值钱了,一个多月时间说创就创出来了? “先生,您不是哄着我玩吧?”程牧傻乎乎地问道。 “你怎么说话的!”孙大师斥道,“先生是什么样的人,有必要哄你吗?”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程牧急忙解释,“我只是太惊讶了,简直就不可思议!” “是不是哄你,你拿去自己琢磨不就知道了。”风先生微微一笑,看向林原,“你还可以和你的师姐一起参详,看看究竟能不能修炼。”说着,将册子递到程牧手上。 这就给他了?不提任何条件就给他了? 程牧如在梦中,除了林原,就是风先生对他最好了。 “先生,你的大恩大德,晚辈不知该如何报答?”程牧诚心诚意地道。 风先生豁达地挥了挥手,“你也是因为我才有此遭遇,我不过是了结个因果而已,说不上什么恩不恩的。你先拿回去看看,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一直到回去屋里,程牧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对林原道:“姐姐,你掐我一下,我看会不会疼,别是真的在做梦吧!” 林原没有掐他,却用力地弹了弹他的脑门。 程牧痛得“嘶嘶”叫,原来不是在做梦呀! “先别高兴得太早,把功法拿出来我看看。” 林原心中疑虑重重,总觉得这事来得太容易了些,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更多的是陷阱。 她先将功法从头至尾粗略翻阅了一遍,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细细推敲,一本书读完,竟然没有发现半点不妥。 “难道真的是他大发慈悲?”林原自言自语道。 “姐姐,你研究得怎么样了,究竟能不能练啊?”程牧早就跃跃欲试了。 林原将册子交给他,道:“暂时没发现不妥的地方,你先试着修炼一下,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就立即停下来。” 程牧拿着功法闭门修炼起来。 这本功法写得极为详尽,从何入手,这么运功,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全都写得清清楚楚,程牧很快就上了手。 他惊奇地发现,体内的魔气和灵气随着他的意愿而动,想动用灵气时,魔气就退后,甚至是在灵气耗尽的情况下,魔气还可以转化成灵气。反之亦然。 程牧大喜过望,如此一来,他轻轻松松就可以仙魔同修,再不必为暴露魔气而烦恼。 蔽日谷里魔气充足,他疯狂地吸收着天地间的魔气,然后再在体内转化成灵气,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的修为竟然有了一丝丝的增长,隐隐有上一个小台阶的趋势。 林原见他修炼得顺风顺水,心里松了一口气,风先生在这件事上的确光风霁月,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如此一来,她一想到将要对风先生做的事,心中不免充满了负罪感。犹犹豫豫又拖了好久,直到程牧稳稳地突破了一个小层次,站到了金丹五层,她才下了决心。 她为了这一天已经努力了三百多年,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要是她就此放弃了,她这么多年的苦就白受了。 林原找到孙大师,道:“我们在蔽日谷时日不短了,程牧的情况也稳定下来,我们准备离开了,你是跟我们走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孙大师这段时间跟风先生交流炼丹心得,收获颇丰,正在兴头上,当下就说:“我还要呆一段时间,你们先走吧。” 林原道:“那你帮我们传个信,什么时候风先生方便,我们去向他辞行。” 孙大师将话带给风先生时,风先生托着茶杯的手顿了下。 “他们就要走了吗?” “是,”孙大师答道,“我们出来多时,洞府也不知被人占去了没有,所以打发他们先回去看看。” “既然这样,那就走吧,也不必特意来辞行了。”风先生懒懒地道。 “这怎么行,多的就不说了,至少要让他们来行个礼,道个谢。”孙大师道。 “真的没这个必要,我难道还差这个?”风先生轻描淡写地道。 见他一再坚持,孙大师也不好多劝,只得作罢。 第二天,林原和程牧来到风先生的屋子前,对着紧闭的房门行了一礼。 “风先生,我们就告辞了,你的大恩大德晚辈铭记在心,有机会一定会报答先生。”程牧在门外郑重地承诺道。 等他们走后,风先生推着轮椅打开门,望着远方喃喃自语。 “我也不图你的报答,只要你以后不怨我就是了。” 第55章 出了蔽日谷之后, 林原对程牧道:“从这里往南两万里有个灵桑城,你先到那里去等我, 我办完了事自会来寻你。” “你要去办什么事?我跟你一起去!”程牧不想和她分开, 软磨硬泡非要跟着她。 林原的态度很坚决, 斩钉截铁地拒绝他,“不行, 我这次要办的事很重要, 风险也很大,没办法分心照顾你,你乖乖地听话, 不要扯我的后腿。” “就是因为风险大我才要一起去, 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万一我能帮上忙呢。”程牧不死心地道。 “你现在修为尚浅, 去了不但帮不了忙,反而会让我分心,你乖乖的听话就是在帮我了。”林原毫不客气地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程牧只好放弃,“好吧, 我听话。”他深深地看了林原一眼,“姐姐, 你保证一办完事就要来找我,不要让我等太久。” 林原点头,“我保证。” 程牧这才放了心,道:“那你注意安全, 早去早回。”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生怕再多看一眼,就会舍不得离开。 林原等他走了两天之后,才偷偷地溜回了蔽日谷。 蔽日谷内的地形她早已摸清楚,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风先生的居所。 一直等候到深夜,林原使计引开门口的守卫,一溜烟潜行到风先生的小屋外。 她释放出神识探查屋里的情况,风先生已经就寝,外间有一个伺候他的魔修正在守夜。 林原轻手轻脚地摸进屋里,在那个魔修喊出声之前,抢先一步将他打晕。 风先生闭目躺在床榻上,呼吸声平稳,丝毫都没被惊动,林原来到他的面前,正准备向他伸出手,突然却感觉有些不对。 她离风先生已经近在咫尺了,可她颈间的水滴吊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说明了什么?那件神器的残片如今已经不在风先生身上了! 怎么会这样? 林原果断地收回手,准备先撤退再说,东西都不知在哪里,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 “林道友,既然来了就别忙着走,我们好好聊聊吧。” 风先生突然睁开了眼睛,撑着床慢慢地坐起来。 林原转过身,神情凝重地道:“你知道我要来?我到底是哪里露馅了?” 她自问掩饰得很好,连程牧都不知道她究竟要干什么事,风先生怎么知道的?难道,他已经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 风先生目光在她颈项间转了一转,林原顿时心跳如擂鼓,手心濈然汗出。 “你身上戴着熙和的东西,那么明显的气息,我想不知道都难啊!”风先生挑起眉梢,面露怜悯地看着林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熙和命你到下界来的吧?溯影灯的残片找到几个了,琅华仙子?”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可叹她被人耍得团团转,却还自以为英明。 她心中猛地揪紧,“你早就知道我的目的,为什么不戳穿我?还是你早就将我算计进去了,你给程牧的那本功法,跟本就是假的,练到后面会走火入魔?” 悔恨充满了她的内心,程牧一生命运多舛,要是再因她的缘故承受磨难,她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风先生依然神情温和,笑道:“那到不会,那功夫是没有问题的,我虽然落魄了,但还不至于迁怒一个无关的小辈。” “真的?”林原心中半信半疑,一想到风先生在上界的名声,怀疑倒是占了一大半。 风先生将她的怀疑看在眼里,了然一笑,“信不信随便,不过,他接下来的命运,就要由你决定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原直视着眼前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男子,他如今手无缚鸡之力,她似乎一念就可以决定他的生死,但她心里知道,主动权其实掌握在他的手上。 风先生道:“你不是想找溯影灯的残片吗,它现在不在我手上,你就不好奇它去了哪里吗?” “它去了哪里?”林原顺着风先生的话问下去,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它在我这里。” 回答的不是风先生,赤月魔尊蓦然站了出来,手上还拎着一个人,赫然就是程牧。 赤月魔尊将程牧随手扔在地上,躬身向风先生行了一礼,“幸不辱命。” 从他们一进来,林原颈间的水滴吊坠就开始发热,她顾不得那么多,跑到程牧面前,将他扶起。 “你没什么吧?” 程牧下意识地摇头,他想告诉林原他没事,但下一刻他又点头,哭丧着脸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事,他刚刚放了个东西在我身体里。” 程牧的手指向赤月魔尊。 林原心中已有察觉,她在靠近程牧的时候,水滴吊坠的温度进一步上升。 她猛地回头瞪着赤月魔尊,“你将溯影灯的残片放入了程牧体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赤月魔尊撇了她一眼,闭口不言。 “你不是想要得很吗,不用你动手我就将它送给你,怎么样,感动不感动?” 风先生呵呵地笑了起来,眼底有一丝肆意的疯狂。 风先生越是这么说,林原心底越是发寒,她才不相信他有这么好心。 “程牧要是有什么好歹,我要你们整个蔽日谷给他陪葬。” 林原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分出一丝灵力进到程牧体内。 过了好一阵子,林原才默默地撤回了灵力,脸上一片惨白。 溯影灯的碎片已经跟程牧的血肉融汇在了一起,虽然只是残片,但毕竟是神器,程牧吸收了神器的精华,体魄进一步增强,连修为也提升了两个小层次,短短时间之内,已经从金丹五层上升到了金丹七层。 他倒是因祸得福了,可她呢?难道三百多年的辛苦最后换来一场空?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林原冷冷地看着风先生,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风先生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溯影灯的碎片在我这里,凭你的本事,只要你想要,就一定会拿得到。那我何不主动一点,大家都省些麻烦。” “可是,现在溯影灯已经和他合二为一,再也取不出来了。”林原咬牙切齿地道。 风先生大声笑了起来,“这个简单,你把他的血肉拆分了,溯影灯不就出来了吗。你要是下不了手的话,直接把他带回去交给熙和,相信熙和不会手软的。” “疯了,你已经疯了……” 林原心情复杂地看着风先生,想不到当年那个超凡脱俗的风引仙君,已经堕落成了这个模样。 果然,一旦沾染了魔道,再强大的神仙都会被玷污。 “你既然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那就留你不得了!” 林原大喝一声,身影一晃到了风先生跟前,像抓小鸡一样捏住了他的脖子。 “告诉我取出溯影灯的办法,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条。” 第56章 风先生毫不在意那双随时都有可能夺取他性命的手, 一口咬定,“办法我早就说了, 将他的血肉拆分了溯影灯自然就出来了。你就是再问一千遍, 一万遍, 我依然是这个答案,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林原瞳孔紧缩, 加大了手上的力量, “既然这样,那你就去死吧!” “住手!” 就在风先生开始翻白眼的时候,赤月魔尊突然发难, 一把弯刀抵在程牧背心。 “放了风先生。”他淡淡地道, 仿佛笃定林原一定会妥协。 “卑鄙!”林原骂了一句,缓缓松开风先生。 “咳咳咳……”风先生连咳了几声, 总算是理顺了气机。 “大家彼此彼此,你也高尚不到哪里去。说到底这些事都是你惹出来的,如果今天你不曾来,程牧自然就好好的,是你的贪心害了他。” 风先生的话字字锋利如刀, 毫不留情地刺如林原的心里,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在这件事上风先生没有说错, 害了程牧的人其实就是她呀! 可是,风先生做事也太绝了,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留给她,溯影灯的残片和程牧的命, 她只能选择一个,怎么选,怎么错。 她一时间心乱如麻,看见赤月魔尊还用刀抵着程牧背心,一道灵力毫无章法地打过去。 “还不放开他,你是想出尔反尔吗?” 赤月魔尊看她已几近癫狂,不敢再激怒她,沉默着放开了程牧。 他们互相都有顾虑,谁都不可能真正不管不顾地放手一搏。 程牧脑子里乱哄哄的,觉得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风先生除了和蔼可亲还有心机深沉的一面,就连姐姐,似乎都另有一重身份,那个熙和究竟是什么人,姐姐为什么要替他办事? 他越想越觉得惶恐,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林原的衣袖,恳求道:“姐姐,我们离开这里吧。” 似乎离开了这里,就可以避开这些人和事,他和姐姐还像从前那样,虽然磕磕绊绊,但却其乐融融地在一起。 林原视线冰冷地从风先生和赤月魔尊脸上扫过,压下心中的怒气,拉着程牧就往外走。 等他们走远后,赤月魔尊问风先生,“先生就这么笃定她不会将那小子交给熙和?” 风先生毫不迟疑地道:“那是自然,如果她舍得将那小子交出去,那他现在也不会活在世上了。” 他查验过孙大师秘药的配方,一介凡人是绝对承受不住那样霸道的药力的,可程牧不但活下来了,还如愿以偿地改变了体质,除了林原帮他,简直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当年在上界时,他就依稀耳闻林家出了一个天赋异禀的后辈,就是人称琅华仙子的林原,她既然肯动用天赋帮程牧消灾解难,怎么会舍得将他送给熙和,白白地丢了性命。 赤月魔尊不知道这些内情,但既然风先生这么肯定,他也决定相信,风先生做的判断,从来就没有出过错。 从蔽日谷出来已经有好几天了,林原和程牧没有回他们的洞府,而是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大陆上游荡。 林原心中一片茫然,明明任务就要完成,不久后就可以重返上界复命,风先生却给她来了这一出。 她看着陪在身边的程牧,无时无刻不处于矛盾状态中。 上一刻她告诉自己说,这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倾注了无数的心力,怎么舍得将他推出去送死;下一刻她又会反驳自己,反正他这条命都是自己救的,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够本了,交他出去就可以完成任务,为什么不干! 可当她向程牧伸出手的时候,她又犹豫了,他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不应该受到牵连,她要是为了自己把他交出去,那她跟那些魔道中人又有什么区别? 交出去? 不能交! 两个声音在她脑海中你来我往,不停地纷争着,几乎要将她逼疯。 她发现自己在这件事上已经种下了心魔,而且有脱离她控制的趋势。 她有好几次都忍不住对程牧动了手,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程牧已是遍体鳞伤。她在心魔的控制下,竟然想将程牧活生生地剥皮拆骨,由熙和来动手,还不如由她自己动手来得痛快。 若不是程牧的呼唤叫醒了她,若不是她灵台尚留一丝清明,程牧已经死了许多遍了。 “姐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 看着程牧强忍着伤痛安慰她,她心痛得无以复加,恨不得自己马上死了算了,这样就可以不再烦恼。 可是,她又不能去死,她身上担负着沉重的责任,压得她喘不过气,连死都不能自主。 “你不能再留在我身边了,你走吧。”林原漠然地对程牧道,再跟着她的话,说不定哪一天他就得把命丢了。 “姐姐,姐姐,你不要赶我走!”程牧大惊失色,紧紧地拉住林原的手,“你要溯影灯是吗,我给你!只要你不赶我走,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把刀,胡乱地往身上划,伤口狰狞,鲜血哗啦啦流了一地。他感觉身体渐渐发凉,精气神跟着鲜血一起流逝,然而,溯影灯在哪里呢,怎么还不出现呢? “够了,你不要再胡闹了!”林原大喝一声,击落他手中的刀,一道又一道灵光洒到他的身上,直到他血流止住,伤口愈合才停下。 “答应我,任何时候都不要伤害自己,我把你养这么大,不是为了看你自残的。” 看着程牧因为大量失血而变得异常苍白的脸,林原感觉那一刀刀像割在自己身上一样,心都在发颤。 “好,我听话,姐姐不会再赶我走了吗?”程牧眼中含泪,虚弱地道。 “不赶了,不赶了。”林原强笑着说。 “那我就放心了。”程牧说完,头一歪失去了知觉。 他这段时日时时处于惶恐中,既怕林原神智不清时杀了他,又怕她神智清醒时赶他走,再加上今日失血过多,终于撑不住晕倒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山洞中,洞口设了禁制,隔绝了外界可能存在的危险。 他开始以为林原只是有事出去了,然而在洞中等了很多天林原都没有回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被林原遗弃了。 她答应过他不赶他走,可她自己却走了。 “骗子……大骗子……” 程牧一遍又一遍地哭骂着,伤心的泪水淌了一地。 第57章 林原独自离开之后, 因为没有程牧时时在眼前刺激,心魔渐渐得到了控制, 不再左右她的思维。 她开始思考今后的路要怎么走下去。 她本是上界女仙, 受熙和天后之命到下界来寻找溯影灯的残片。 残片一共有八片, 分散到下界数个大陆,林原负责的沧澜大陆上, 一共有三片。 她在通过界壁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 到达沧澜大陆的时候不但法力尽失,还有一魂一魄被震出了身体。 少了一魂一魄的她显得呆傻笨拙,也忘记了前尘往事, 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了程牧的先祖程颐。 那时候程颐正值弱冠, 才出师不久,自己在小镇上开了一家药铺, 那天上山采药,将坠落山顶人事不知的她救了回去。 程颐对她细心照顾,她那个时候神智不全,对这个善良温和的男子产生了极强的依赖感。 后来,随着她身体逐渐好转, 她的神识也得到恢复,她逸散在外的一魂一魄感受到主体的召唤, 自行依附回来。 等她魂魄完全归位,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足以发生许多事情。 当她完全清醒的那一刻,程颐正拿着绣庄送来的花样子,问她喜欢哪一种。 大红的绸缎耀目刺眼,原来他们正在挑选喜服的样式,在她浑浑噩噩那段时间,竟然答应了他的求娶。 她自然不怀疑他的真心,她也相信自己点头时也是出自一片真心,可这有什么用呢,偏偏在这个时候让她清醒过来,说明上天也认为他们有缘无分。 魂魄回归,记忆完整的她,清楚自己身上的责任,怎么可能沉溺于儿女私情,更重要的是,如今的她,除了愧疚,对程颐并无心动的感觉。 不管是为了任务,还是为了自己的感情,她都不可能嫁给程颐了。 可这在程颐眼中就是实打实的悔婚,她就是一个反复无常,忘恩负义的小人! 哪怕她为了补偿他,愿意引他踏上修仙之途,他也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 林原至今都还记得,当她离开程家的时候,程颐对她说,要么就留下不走,他们就当之前的事没发生过,继续和和美美的过日子;真要踏出这个门,就一辈子都不要再回来。 他既然这样说了,林原自然不会留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临走之前,她留下三张传讯符,答应帮他完成三个心愿。 程颐倔强了几十年,等到他终于动用传讯符的时候,他已是垂垂老矣,油尽灯枯。 他躺在病床上,问她,可曾后悔当年的决定? 她告诉他,她不后悔。 然后他说,他后悔了,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 话没说完他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带着遗憾辞世。 在这之后,传讯符只剩下两张,程家的后人将它看做是救命符,不到绝境不得动用。 最后一张传讯符就用在了程牧身上,他的祖父将他托付于她,希望他能平安长大,安然到老。 她本以为这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将程牧拉扯大,再给他娶一房媳妇,她欠程家的恩情,就算是还清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中间会有这么多的波折,而且程颐好像还附魂在这个后辈身上,这纷乱复杂的关系,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 她已经找到了两块溯影灯的残片,却在最后一片上栽了跟头。 程牧她是不能再见了,免得她忍不住拿他去完成任务。可熙和天后那里,她该拿什么去交差? 她将到手的两片溯影灯残片拿出来,放在手心细细地把玩,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干脆照着这两片的样子,想办法仿制出一片算了。 如果她是孤家寡人的话,说不定她真就这么做了,可一想到她在上界的那一大家子人,她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天帝旧疾复发,闭关修养已经数万年,天宫一应事务尽在熙和天后一手掌握。 熙和天后位高权重,又是杀伐果断之人,若是弄个假货去蒙骗她,被她发现之后会受到怎样的惩罚,林原想都不敢想。 她自己倒是不怕,可她们林家是个大家族,要是受到她的牵连,她就是死一百遍也赎不了罪过。 还不如一早就告诉熙和天后真相,就算受罚也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不行!不能告诉她真相! 林原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打算。熙和天后若是知道溯影灯的残片和程牧融合在了一起,她一定不会对他手下留情。想要保住程牧的性命,就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 到底该怎么办呢? 林原思来想去,找不到一个万全之策,只有先将这事放下,全力投入到修炼当中,凡事等回到上界再做打算。 她下来的时候一身修为尽毁,如今所有的法力都是她在下界重新修炼得来的,她想返回上界,也只有修到化神巅峰,重历雷劫才能得以飞升。 好在她在上界时,这一切都是经历过的,因此心中并无畏惧。 她重新挑选了一处适合修炼的山脉,从此闭门不出,一心沉浸到修炼中。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一百年匆匆而过。 林原顺利地修炼到了化神巅峰,已经感悟到了天道,随时都有可能历劫飞升。 她破关而出,准备去做一件事,这件事完成后,她就可以心无旁骛地飞升上界了。 一百年不闻世事,修仙界的格局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出现了一个怪异的修士,格外的引人注目。 他开始是以一个丹师的身份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他炼制出的丹药品质比丹鼎门的还高上两分,上门求丹的人络绎不绝。 他也不管这些人是哪门哪派,有没有什么过节,只要上门就来者不拒,条件只有一个,替他留意一个女修的下落。 那个女修姓林名原,修为高深已至化神,却籍籍无名,不知该去何处寻找。 来求丹的人越来越多,但没有谁带来有用的信息,渐渐地那位修士就闭门谢客,自己去寻找。 被高品丹药养叼了胃口的各派修士怎么舍得放他走,个个都想把他揽入自己的羽翼,可派出去游说的人没有一个成功。 既然请不成,那就用抢的。各大门派开始还遮遮掩掩,后来就明目张胆的开抢。 一般来说丹师就算修为高,战斗力却是不行的,但这个神秘的丹师颠覆了人们的认知,他平时用于炼丹的丹炉一祭出来,立刻就收割了一大片修士的性命。 一个又能炼丹又能打的修士,如果不在自己麾下,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于是,更多的修士被派出去对付他,这次他们收到的命令是,得不到就毁了他。 那位修士虽然厉害,但敌不过人多,处境越发艰难起来,最后在众人的围攻下,且战且退,逃到了蔽日谷,并且寻求到了魔修的庇护。 为了一个人和魔修开战,怎么算都是亏本买卖,各大门派不得已退了兵,却把那修士的名声从头黑到脚。 他们说那修士的出现本来就是魔修阴谋,为的就是引起各门派的纷争,给魔修造成可乘之机。 多亏他们及时发现了魔修的阴谋,才没有让他们得逞。 一个道修这么容易就得到魔修的庇护,本身就能说明问题。那个修士简直就是道修中的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听了这些传闻,林原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人,但已经肯定那个修士必是程牧无疑。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喜欢惹是生非,只是这次兴的风浪更大一些而已。 第58章 即便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蔽日谷的天空依旧阴沉灰蒙。 程牧躺在大石屋的屋顶,双目空濛地看着天空, 嘴里嚼着一根叫不出名字的野草。 “你怎么又在偷懒?” 赤月魔尊不知在一旁看了多久, 实在是看不惯他这副懒样子, 出言提醒他。 “孙大师正在紧要关头,你为何不去助他一臂之力?” 孙大师为了能让风先生筋骨重续, 可谓是绞尽脑汁, 呕心沥血。当年风先生不过动动口救了他一命,他就将这份恩情一直记到了今天。 可程牧呢? 风先生为了他不惜与整个道修为敌,给了他一处遮风避雨的栖息之地, 他口头上说要回报风先生, 却整天无所事事,不是在蔽日谷里闲逛, 就是望天发呆,懒得令人发指。 呱噪!啰嗦!小气! 生怕他在蔽日谷白吃白住似的,每天都要来耳边唠叨半天,烦死了! 程牧索性翻了个身,将背对着赤月魔尊, 嘴里含糊不清道,“摆明了做不成的事, 硬把我拉上就能成功?” 孙大师拟的那个配方他推敲过,根本就不行,他才不陪着他做无用功。 赤月魔尊皱起眉,移到程牧正对面, 道:“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要颓废到何时?” 程牧吐出口中的草茎,一骨碌坐起来,冷笑道:“颓废?那又怎么样,我乐意!” 风先生推着轮椅出来,仰着头劝赤月魔尊:“你何必管他,随他去吧。” 赤月魔尊从屋顶下来,站在风先生身后,半晌才道:“我只是替他可惜。” 风先生闻言笑了起来,“那就更不必了,一百多岁的化神修士,你凭什么替他可惜?” 赤月魔尊一怔,这才想起两年前程牧就已化神,如今已经站在这片大陆的最顶峰,跟他平起平坐了。 他这个时候若是走出蔽日谷,再多的道修围攻他,他都可以全身而退,并非当年那个求庇护的小修士了。 程牧从屋顶上跳下来,斜睨了风先生一眼,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风先生对他有恩又有仇,这么多年了,他都不知该以何种心情面对他,只能视而不见。 “你先别走,”风先生叫住程牧,“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你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程牧冷冷地道。 风先生毫不计较他的态度,笑道:“我昨日占了一卦,近日蔽日谷有贵客到访。” “你的贵客,跟我有什么关系?” 程牧拔腿就走,不知想到了什么,走了几步又蹭蹭蹭地跑回来,一脸急切地问:“你说的那个贵客究竟是谁?” 看着他那迫切又惶恐不安的模样,风先生心情大好,反问道:“你觉得会是谁?” “是……是……她吗?”程牧颤抖着嘴唇,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一百年,整整一百年了,他生命中一大半的时光,都用在了等待上。 “你最好不要算错,不然我拆了你的老窝!” 程牧丢下一句狠话,狂风一般直奔向蔽日谷的入口处。 “我只是说近日有贵客到访,又没有说今日,他跑这么快干什么?”风先生问赤月魔尊。 赤月魔尊摇头,“不懂。或许是傻了吧。” 蔽日谷的入口,程牧像个木桩一般立在那里,若不是眼睛会眨动,过往的人还以为那是一个人俑。 等了一个多月,入口处终于出现了林原的身影。 程牧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害怕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一百年没见,她的容颜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气度更胜从前,仿佛每根头发丝都在发光,静静地往那里一站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姐姐……” 程牧只来得及叫出两个字,便已经泣不成声。 “怎么一见到我见哭?”林原轻声叹息,“再哭我就走了。” “不……” 程牧飞奔着扑了过去,像牛皮糖一样粘在了林原身上。 “才见了一面就要走,你就这么忍心?” 林原拂袖将他弹开,一边整理衣物,一边埋怨道:“你越大越不像话了,把我的衣裳都弄皱了。” 程牧心中挫败,一百年没见了,她都没有多看他一眼,难道他还不如一件衣裳? “姐姐,你看看我呀,我比衣服好看多了。”程牧将脸凑到林原眼前,“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越长越俊美了?” 林原果然仔细看了看他,点头道:“果真越长越好看了。” 程牧得意地笑了起来,“那你别再走了,以后天天给你看。” 林原伸出手,抚过他的眉梢眼角,似乎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里。 “小牧儿,其实我今天是来跟你道别的。”她喃喃地道。 程牧身体僵住,眉眼冷峻下来,自嘲道:“我说怎么你终于想起我了,原来是又要走啊!要走你就悄悄地走就是,何必特意过来说一声,是嫌我心里的窟窿不够大,又来捅一刀是吗?” 他说着说着,眼睛突然变得血一般赤红,终于压制不住心里的暴虐,扳着林原的肩头,歇斯底里地道:“我每天都在想你,可你呢?你到底有没有心,有没有?” 林原被他摇晃得头昏脑涨,好不容易等他稍微平静点,才轻言细语地道:“小牧儿,其实这一百年我也时时刻刻记挂着你,可是我不敢去找你,我怕我控制不了自己,总有一天会伤害到你。” “真的?”程牧心中一喜,不过有前车之鉴,他还是无法完全相信林原。 “当然是真的,”林原肯定地点点头,接着道,“不过我很快就要飞升了,所以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定要在飞升前见见你我才安心。” “你就要飞升了?” 程牧只惊讶了一小会儿,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当年分别时她就已经是化神修为,一百年后飞升也实属正常。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这些年你究竟藏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都没找到。” 才相见就又要离别,程牧心中酸涩难当,好在他也已经修到了化神,飞升并非遥不可及,以后在上界尚有机会重聚。 “我这不是来了吗?”林原强做笑颜,眼中一片水雾朦胧,“现在蔽日谷算是你的地盘了吧,你不打算尽一下地主之谊吗?” 程牧轻轻替她擦干眼角,道:“我知道蔽日谷里有家酒肆酿的酒不错,你想不想去尝试一下?” “好啊,我们今天不醉不归!”林原欣然应允。 程牧带她去了那家酒肆,让店家将珍藏的好酒全部拿出来。 两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没过多久,桌上地下堆满了空酒壶。 “姐姐……干……” “好……干……” 不知是酒气袭人,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两个人都晕晕乎乎,醉态酣然。 程牧毕竟修为浅一点,率先趴在了桌子上。 “小牧儿,醒醒……” 恍惚中他似乎听见林原在耳边呼唤他,他迷迷糊糊地道:“姐姐,我们再……喝……” “好,再喝……”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在大石屋里了。 “姐姐呢?” 他不顾宿醉后的头痛,翻身从床上坐起,四下张望。 第59章 “她把你送回来就走了。”风先生道。 “你怎么不拦住她?”程牧瞪着风先生。 “怎么拦?她要走谁拦得住她?”风先生反问道。 程牧默然, 确实,以姐姐现在的修为, 这个大陆上无人可敌。 程牧默认了这个现实,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今天起他就拼了命的修炼,相信很快他们就可以在上界相聚。 一旦有了目标, 程牧一扫往日的颓态, 精神抖擞地准备进入苦修状态。 风先生打断他,“你就没发现自己身体有什么异样吗?” 昨夜林原送程牧回来的时候,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他当时没来得及细想, 过了一夜才咀嚼出其中的意味。 “没什么异样啊,”程牧揉了揉太阳穴, “哦,喝多了头有点痛,这个算吗?” 风先生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你再好好感受一下。” 程牧内视自己的体内,所有的脏腑、经脉、丹田都是好好的, 看不出什么不妥。他试着调动体内的灵力,无论是灵气和魔气都运行得好好的, 他正准备说风先生没事找事,突然却脸色大变。 他体内灵力充沛,运行畅通无阻,可是他发现, 他的丹田就像是盛满了水的水缸,无法再吸收进哪怕一丁点儿的灵气,这也就意味着,他的修为将停滞在目前这个状态,无法再寸进一步。 不!这不可能!他不过是喝醉了酒,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虽然已经化神了,可他还要继续提升修为,这样才可能飞升,才能够和姐姐在上界重逢,要是他就此停滞不前,他就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程牧不敢相信,一遍又一遍尝试着从天地间吸取灵力,结果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怎么会这样?”他猛地看向风先生,“是不是你搞的鬼?” 风先生摇头,“我可没那个能耐。你再好好回忆一下,难道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程牧抱着头,努力地回想着…… 他和姐姐在一起喝酒,两个人都喝多了,后来……姐姐似乎把手放在他丹田的位置,他当时觉得像被针刺了一下,因为并不是太疼,他迷迷糊糊中也没多大的反应……再后来的事,他就完全记不得了。 难道是姐姐? 程牧心里蓦地蹿出这个念头,像蔓草一样疯狂地生长,难怪她消失了一百年后又主动出现,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她说她离开他是迫不得已,其实她每天都在记挂着他,她向他描绘了以后在上界重逢的美好前景,他本来已经相信了的,并且努力向这个方向迈进。 可是,残酷的现实让他明白,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不能相信,是他太过愚蠢,被她骗了一次又一次。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程牧怎么也想不通这个问题,只得求助似的看向风先生。 “她应该是为了你好,”风先生叹道,“你情况特殊,体内有溯影灯的气息,一旦飞升到上界就会被熙和发现,她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才不希望你飞升上界。” 程牧不止一次从风先生口中听到熙和这个名字,不由问道:“熙和究竟是什么人,很厉害吗?” 风先生冷嗤一声,道:“她是上界的天后,天上地下最有权势的女人,你说她厉不厉害?” 程牧倒吸了一口冷气,天后?以前以为是传说中的人物,竟然真的存在! 他记得姐姐好像就是在替熙和天后办事,要找齐那溯影灯的残片,可现在有一片与他融合在了一起,姐姐回去怎么跟熙和交差? 一时间,他忘了林原是怎么欺骗他的,转而为她担忧起来。 “风先生,你能解开我身上的禁制吗?” 为了姐姐,他一定要到上界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风先生皱起眉,以前的他自然是没有问题,可现在他法力尽失,赤月的修为跟程牧不相上下,想帮也力不从心,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你让我想想看,有答案了再告诉你。” “好,那就有劳先生了。” 风先生点点头,滚动轮椅往外走,程牧目光晦涩地看着他,想问什么却最终没问出口。 就在程牧和风先生冥思苦想,找寻破解办法的时候,林原已经引发了飞升的雷劫。 想当年她在上界由化神突破飞仙时,也曾经历雷劫,只不过那时是八八六十四道天雷,而这次却一共承受了九九八十一道。 不仅如此,这次承受的每一道天雷,都比在上界时威力更甚,想来天道对下界的人考验更多,不经受足够的磨炼,就无法举霞飞升。 当雷劫散尽,天空中出现七彩虹桥,天门开,天梯降,林原回头看了一眼她呆了四百多年的这个大陆,毅然决然地踏上登天之路。 在林原通过之后,天门徐徐关闭,隔断了与下界的一切联系,不知下一次打开会是何时。 天门之后,是一段扭曲的时空通道,林原被不断地拉扯挤压,身体几乎都要解体,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她落脚的地方是一个丈许高的白玉台,台下摆着一个桌案,两个修士坐在桌旁闲聊,见到有人出现才打住了话题。 “喂!那个新来的,过来登记。”两人懒洋洋地朝林原招手。 还要登记? 林原出生在上界,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规矩,走过去好奇道:“以前没这规矩啊,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个看上去年轻一点的修士嗤笑了一声,道:“你一个才从下界飞升上来的,知道什么是规矩?” 林原默不作声,去看摆在桌子上的登记簿。 这个名为三十二号飞升台的登记簿上,上一个记录在案的名字是六百多年前自沧澜大陆飞升的修士——简自舟。 登记簿上的内容就几项,姓名、年龄、飞升地、所属门派,并不复杂。 林原看见,那个名叫简自舟的修士,来自沧澜大陆的瑶山剑派,可她在下界时,瑶山剑派已经趋于没落,可见世事变化无常,一个飞升修士并不能给后辈带来多长时间的荣光。 林原在上界自有家族,可她思考了一下,并没有提及这些,只在登记簿上写下一行字:林原——四百五十岁——沧澜大陆——散修。 登记完之后,林原正准备离开,那两个负责登记的修士拦住了她。 “登记费,十块极品灵石。” 一千块下品灵石相当于一块中品灵石,一千块中品灵石相当于一块上品灵石,一千块上品灵石才能折合成一块极品灵石。 十块极品灵石对才飞升上来的修士来说,不啻于一个天文数字,身上所有的财物集合在一起,都不一定有这个数。 “登个记就要十块极品灵石,你们怎么不去抢?”林原愤怒地道。 第60章 她到下界不过四百多年, 对凡人来说是段漫长的岁月,但对上界的人却只是弹指一挥间。短短的时间内就有了这种对飞升修士明显不友好的规矩, 规则制定者的用心实在让人不解。 负责登记的两位修士听她这么一喊, 脸色顿时不好起来, “规矩就是这样定的,难道你想违反?” 其中一个更是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一个五彩斑斓的光球蓦地出现在手中, 大有她再有异议就镇压的意思。 林原看不透这两人的修为,想来被安排来看守飞升台的人,是会比才飞升的修士高上一些, 但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最多就是上仙水平。 刚刚飞升的修士是飞仙,上仙、金仙、大罗金仙等级依次上升, 再往上就是天帝天后这一级了。 林原以前在上界时不过千余岁就修到了金仙,堪称年青一代中的天才,若是以前当然不会将这二人看在眼里。 可她现在的修为是推倒重来一次,刚刚才到飞仙,虎落平阳被犬欺, 对着两个守飞升台的修士不得不忍气吞声。 她默默地掏出身上所有的家当,灵石、丹药、材料、符箓、法器……各种凑在一起, 勉强凑够了十块极品灵石的数额。 清点完所有的东西,两个修士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将一块象征身份的玉牌递给林原,道:“好了, 你可以走了。” 十块极品灵石的登记费中,他们可以抽五成做奖金,不如此的话,谁愿意跑到这种穷乡僻壤来守飞升台,几百年都不见一个人上来,无聊得要死。 林原接了玉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突然停住脚,回头问道:“要是我今天凑不出十个极品灵石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去矿山挖三百年的矿啊。” 三百年后再从矿山出来,再桀骜不驯的人也老实了。 林原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多说,离开了飞升台。 上界幅员辽阔远非下界可比,每隔一段距离就设有传送台,不然光靠自己飞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目的地。 林原来到最近的一处传送台,一打听传送价格,距离最近的都要十块上品灵石。 林原储物袋里可以折价的东西,加起来也只值十余块上品灵石了,而她要回到王城的话,还起码要经过五六十个这样的传送台。 她默不作声地数着身上最后这点家当,心痛不已地交了十块上品灵石,通过传送台来到了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小城镇。 虽然只是一个小城镇,但规模却比沧澜大陆的四方城有过之而无不及,上下两界的差异可见一斑。 在小镇上想尽一切办法挣灵石,攒到足够多的时候就贡献在传送台那里,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向王城靠近,五年过后,林原终于站在了王城的城门口。 从传送台上一下来,她心里就有一种澎湃激动的感觉,四百多年了,她终于回到了故乡。 就在林原朝着王城迈出坚定步伐的时候,下界程牧也在风先生的帮助之下,找到了破解林原留在他丹田内的禁制的办法。 “林原留在你体内的锁灵针非金非木,乃是她至精至纯的本原之力凝结而成,若是遇到修为高过她的人,自然轻而易举可以化解。但在这片大陆上无人能出其右,所以就无法借助外力,化解这枚锁灵针,就只有靠你自己的力量了。”风先生对程牧道。 “具体要怎么做呢?” 这几年程牧也想尽了各种办法,可都以失败告终,只有将希望放在风先生那里。 风先生道:“她那锁灵针再厉害,也不过是灵力所化,灵力的实质是由灵气聚集而成,万物生成总有其生化克制的规律,而魔气和灵气就是相反相克的一对存在。” “魔气和灵气互相克制?”程牧在心里咀嚼这句话里的含义,突然目光一亮,向风先生求证道:“你的意思是,用魔气去克化我体内的这枚锁灵针?” “不错!”风先生颔首,“你体内本就魔气灵气混存,加上我传授你的功法,两者之间可以互相转化,你想要炼化掉这枚锁灵针,那就要将体内的灵气尽数转化为魔气,再由这魔气逐步将锁灵针侵蚀消耗,如此一来你就可以继续修炼了。” “真的可行?”程牧兴奋地问道。 “可行!只是……”停顿了一下,风先生神情复杂地看向程牧,道:“从此之后,你不可再使用灵力,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魔修。” “等我将锁灵针炼化完成之后也不能吗?”程牧不死心地问道。 风先生耐心地解释道:“这锁灵针是林原的本原之力所化,只要她还存在着,就不可能从你身体里完全消失,最多是被侵蚀失去灵性,一旦你体内有一丁点的灵气出现,它就会重新死灰复燃。” 只要能继续修炼,魔修就魔修吧,总比没有希望的好。 程牧目光坚定地看着风先生,道:“那就这样决定了,具体要怎么做你仔细和我说说。” 风先生却道:“你先别着急,我把这里面的厉害关系跟你讲清楚了,你再做决定。”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程牧疑惑地看向风先生。 风先生道:“在沧澜大陆上你已是顶级的修为,是魔修还是道修关系不大,可一旦你飞升到上界,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程牧追问。 “在沧澜大陆上,魔修与道修虽然矛盾重重,但并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上界就不一样,道修占了绝对的优势,一旦有魔修现身,那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人人得而诛之。” “这么严重啊?”程牧听得瞠目结舌,“那上界的魔修怎么生存下来的?” 风先生苦笑一下,道:“他们被驱逐到一块荒芜的大陆上,大家集中在一起,互相守望相助,这才没有被全数剿灭。后来,上界的道修给那块大陆起了个名字——魔界。” 世人只道魔界是独立的一界,却不知它本是上界的一域,被人为地与上界其他地区分隔开来。 风先生接着道:“你在沧澜大陆可以横行无忌,到了上界,你这点修为却是不够看的。不止如此,一旦你飞升上界,因为溯影灯缘故,熙和很快就会发现你,到时候你腹背受敌,随时都有可能丢掉小命。这种情况下,你依然决定要继续吗?” 程牧淡然一笑,“最多不过一死,我这样不甘心地活着,比死好不了多少。风先生,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绝不后悔。” 风先生叹了一口气,道:“该说的我已说了,你既然坚持,我就成全你。” 他招手让程牧靠近,将修炼的法门一一告诉于他,以后是福是祸,都要看他自己的了。 第61章 林原进入王城之后, 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觐见熙和天后,而是使了个法术幻化了一下自己的容貌, 以一个陌生的面目出现在自家门口。 他们林家本来也是王城的一流家族, 但万年之前林家老祖与人对战中身负重伤, 而家族中又没有另一个大罗金仙支撑,渐渐趋于没落, 如今不过是王城中不起眼的二流家族。 林原在门口守候了许久, 没有等到想见的那个人,却看见了另一个不愿见的人走出林家大门。 那是一个盛装打扮的妇人,此刻紧抿的嘴唇, 凌厉的眼神显示出她心情并不是太好。 林原手握成拳, 微微颤抖着,四百多年了, 他们还没有放弃吗? 那妇人不经意地向林原所在的位置看过来,林原侧过头,不与她的目光对视。 妇人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就登上马车离开了。 林原又等了一会儿,依然没等到她要等的人, 决定暂时离开,等天黑了再说。 夜深静谧, 林家大宅里除了少数的几个房间还亮着灯,其他的地方都归于宁静。 林琛有些心烦,索性停止修炼,冒着浓浓夜色到花园里散心。 今天石家夫人又上门了, 提的还是他们家大公子跟二姐姐的婚事。若是没出那件事,石大公子石胤跟二姐姐倒算得上是一对良配,可谁不知他现在是个半死的废人,如何配得上他的二姐姐? 这么不靠谱的事石家却接二连三地提起,态度还越来越强硬,大有强逼的意思,实在是可恨! 林琛越想越气愤,一拳狠狠地砸在花园里的假山上,碎石飞溅,半人高的奇石分崩离析。 石家这欺他林家无人啊!如果他有大罗金仙的修为就好了,这样二姐姐就不会借口出门历练,一避就是几百年。 就在他郁结愤懑的时候,一个巴掌大的纸鹤带着点点荧光飞到了他的周围。 二姐姐! 林琛眼前一亮,差点就要叫出声来。 小的时候,二姐姐经常用这种纸鹤逗他玩,小小纸鹤承载了他太多童年的回忆。 一定是二姐姐回来了! 可她为什么不回家呢? 林琛带着重重疑惑,顺着纸鹤的引领,翻墙出去,一直来到王城外的一个小树林。 一个身影从树后面转出来,将纸鹤收了回去。 “二姐姐!” 林琛激动地喊了一声,然后才发现这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你究竟是什么人?这个纸鹤是从哪里得来的?” 林原笑了起来,她的这个傻弟弟,还是那么可爱。 “三弟,是我。” 她的声音未变,林琛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才明白林原是施法变幻了容貌。 他上下打量着林原的新形象,正准备打趣几句,忽然面色一变。 “二姐姐,你的修为……怎么只有飞仙了?” 二姐姐出门历练之前,明明已经突破到了金仙,全族的人都认为她是最有可能修到大罗金仙,重振林家的那一个人,怎么四百多年之后,修为不升反降了? 再一联想到林原明明回到了王城却不归家,而是悄悄地把他引出来,这当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还是不太好的事。 “没关系,修为没了再修炼就是,告诉我是谁欺负的你,我去给你报仇!” 林琛脑袋发热,海口冲口而出,也不想想对方既然连金仙修为的林原都能打败,更何况是他这个上仙。 林原心中一暖,从前都是她替这个弟弟出头,现在他长大了,知道护着姐姐了。 可是,她身上的麻烦太大,他真的帮不上忙啊。 “没谁欺负我。”林原淡淡地道。 “那你的修为怎么掉了那么多?”林琛不解地问。 “历练时遇上一个魔修,不小心受了点伤,不过现在已经无碍了。”林原眨着眼睛道,她可没有说谎,当年真的是一个魔修把她打到下界去的,不然她也不会法力尽失从头来过。 原来是魔修啊。 林琛的心更沉重了,魔修都是穷凶极恶之人,二姐姐被魔修缠上,不知受了多少苦。 “真的已经没事了?”他不放心地问道。 “曾经受了点伤,不过早就好了,修为也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恢复的,倒是你,四百多年过去了,现在是什么修为了?”林原道。 一被问到修为,林琛立刻苦起一张脸,比起林原这个天才,他修炼的速度就像蚂蚁在爬,明明比她小不了几岁,修为却低了不止一截,到如今也才刚刚上仙。 就连比他小很多的五弟,修为都超过他了。 “二姐姐,你怎么不直接回家,引我到这里做什么?”林琛赶紧岔开了话题。 看他这样子,林原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继续打击他,轻声说出了今天引他出来的目的。 “家中一切可还好?石家没有做出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吧?” 她下界之前,熙和天后曾许诺庇护林家五百年,不知她是否信守承诺? “家里一切都好,石家虽然很讨厌,过不了几年就上门提亲,但两家没有撕破脸,他们也暂时没有做出有损我们林家的事。” 暂时没有,不代表永远没有,林琛已经能感受到石家压抑了几百年的怒火,如果他们一直拒婚的话,早晚有一天这怒火会爆发出来。 可石胤那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还不知道撑得了多久,连一直仰慕他的大姐姐都避之不及,凭什么求娶二姐姐。 就算二姐姐不是林家的希望所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后辈,也绝不能嫁给石胤那个半死人。 了解到家中一切尚好,林原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熙和天后言而有信,她也可以安心地去回复任务了。 “今天我来找你的事千万要保密,谁都不能说,就连我爹娘,还有二叔二婶都不能说。”林原郑重地叮嘱林琛。 虽然他和林琛是隔房的堂姐弟,但在她心里就跟亲的没两样,除了父母,在林家她最信任的人就是他了。 四百多年未见,她思念她的父母,可熙和那一关还没过,她不敢去见他们,害怕相见的喜悦之后就是无尽的痛苦,那还不如等她把所有的事都解决后再去见他们。 “为什么呀?”林琛想不明白,别人就算了,为什么三叔三婶都不让知道? “我还有些事,等办完之后就回来,到时候给他们一个惊喜不是更好?”林原搪塞道。 林琛心眼实,一听林原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就点头道:“放心吧,我谁也不说。” 两人自以为做得隐秘,谁知等他们各自离开后,大树后面又转出一个人来,望着林原离去的方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林家的天才回来了,怎么能偷偷摸摸的呢?” 第62章 帝宫的一间密室里, 熙和天后高高在上,听完林原的禀报之后, 眼中的冷厉一直没有消失过。 林原半跪在下方, 冷汗淋漓地承受着熙和天后散发出来的威压。 境界的差距太大, 她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两枚溯影灯的残片漂浮在熙和面前,发出玉白色的柔光, 熙和看着它们, 脸上神情莫测。 过了好一会儿,熙和才开口道:“琅华,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她派往下界的三个人中, 林原是修为和悟性最高的一个, 她本以为她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任务,谁知她不仅花了四百多年, 而且任务还出了纰漏。 “小仙辜负了娘娘所托,请娘娘责罚。”林原低头认错。 熙和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并不说罚不罚她的事,而是问,“那最后一片残片你确定是被焚化了?” “是, ”林原答道,“当时是在一处火灵成形的地洞里, 小仙与下界的一名魔修相争,一个不慎,溯影灯的残片就落到了火灵堆里。小仙那时只有元婴修为,无法从火灵堆里抢救出残片, 只得眼睁睁看它飞灰湮灭。” 她说完当时的情景,用力地磕下头去,“小仙误了娘娘的大事,不敢为自己辩解,请娘娘责罚。” 熙和天后冷哼一声,道:“溯影灯是上界神器,下界的火灵也能吞噬它?你撒谎也不撒得高明些!” 林原道:“小仙不敢欺瞒娘娘,当时那火灵虽然刚刚成形,但确实是将残片熔化了。小仙心中也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化神之后又回到那个地方,火灵已经不见踪迹,但小仙采集了一些尚未成形的火种,娘娘一看便知。” 林原将一个约摸两寸长的灰色小瓶双手奉上。 熙和手指一点,那小灰瓶的盖子就打开了,一个火团从瓶子里飞了出来,橘色的火焰中包裹着蓝色的幽光。 虽然只有婴儿拳这么小小一团,整个密室的温度却陡然上升了几分。 “南明离火!” 熙和天后神情激动起来。 南明离火本是霍泽天帝的本命灵火。 三万年前天帝被魔主偷袭,猝不及防之下负了重伤,南明离火被生生地从天帝丹田中剥落,落入虚空不知所踪,想不到在下界重现。 如果是南明离火,那溯影灯的残片被熔化就说得过去了。 熙和天后将南明离火收起来,看向林原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琅华,虽然你出了些纰漏,但你将南明离火寻回来,也算是大功一件,功过相抵,我就不责罚于你了。” 其他的溯影灯碎片都已在她手中,不管林原说的是不是真的,只一片也掀不起多大风浪,比起这南明离火的价值差远了。 林原心头一松,这一关算是过了吧? “多谢娘娘!”她谢恩之后,抬起头满眼期待地看向熙和,“娘娘曾经许诺过的碧凌丹,不知何时可以赐下?” 熙和嘴角微翘,露出一个雍容的笑容,道:“你放心,我答应过的事从来都是作数的,你且先回去,什么时候来取,我自会通知你。” 林原心觉不妙,强笑道:“娘娘何不现在就赐药,家祖受伤多年,只盼能早日解除病痛,免得再受日日煎熬之苦。” 熙和闻言哼了一声,威压毫不留情地释放出来,道:“你说这些什么意思,怕我食言吗?” 林原只觉得脊柱几乎都被压断,一口鲜血喷出来。 “小仙不敢,娘娘恕罪。”她急忙伏地请罪。 “谅你也不敢。”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熙和才收起威压,淡淡地道,“退下吧。” 林原毕恭毕敬地退出密室,心中有苦难言,熙和天后虽然说是要给她碧凌丹,但东西没拿到自己手中,就永远都是空中楼阁做不得数的。 如果不是为了这颗碧凌丹,她为什么要去下界吃那么多苦? 等林原离开后,熙和天后唤来贴身侍从,“你找个人,将琅华仙子回到王城的消息传播出去,尤其是石家的人,一定要让他们听到这个消息。” 侍从领命而去,不多一会就回来复命,“娘娘,已经照您的吩咐办好了。” 熙和颇感意外,“这么快?”比她预计的时间快了不止一倍。 侍从回禀道:“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在散布这样的消息,我们的人不过是推波助澜,所以才这么快。” 熙和哦了一声,笑道:“这就有意思了,看来我们这位琅华仙子树敌不少啊。” “娘娘,要去查一下是哪些人在散布消息吗?”侍从问道。 熙和摆手,“何必多此一举,反正跟我们关系不大,我们只需要看戏就是了。” 侍从俯首道:“是,娘娘英明。” 林原还在街上时就收到了林琛的传讯。 “石家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你回来的消息,死皮赖脸的赖在家里不走,你找个地方躲好,千万别回来!” 林原心中一沉,她自问行踪还算隐秘,究竟是哪里出漏子了?会不会是…… 她看了看帝宫的方向,抿紧了双唇。 是不是熙和天后让人泄露出去的,试一试就知道了。 她匆匆赶往帝宫,按以前熙和给她的联系方式往里面传讯,但一连在外面等了三日,宫门都没有打开过。 很明显,熙和天后过河拆桥,她被无情地抛弃了,甚至连她返回王城的消息,都极有可能是熙和透露出去的。 事已至此,林原心中就不抱幻想了,唯一庆幸的就是把程牧留在了下界,依熙和的狠辣作风,他要是到了上界,一定是百死无一生。 熙和这条路行不通了,那就走另外一条吧! 林原转过头,步履沉重地往林家大宅走去。 想她这一生,四岁开始修炼,千岁出头就修到金仙,除了自身天资出众,勤奋刻苦之外,林家整个家族对她的栽培也是功不可没的。 既然受了家族的恩惠,那么就应该回报,这是每一个林家子弟都应该要担负的责任。 石家既然赖上她了,那么就由她来了结这一切吧! 第63章 林家大厅之上, 石家家主石弘和夫人双双落座,随从将礼盒送上。 礼盒内放着一张礼单, 林家当代的家主林斌拿起扫了一眼, 目光微闪。 比起上一次, 这礼单又重了两成,如果石胤不是那个情况, 倒真是一门好亲事。 “林道兄, 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提出来?” 石弘态度诚恳,眼中却有一种势在必得的笃定,石夫人坐在他旁边, 虽然没有说话, 却流露出一种强硬的态势。 这一次,他们绝不无功而返。 如今满城的人都知道林家的琅华仙子回来了, 看他们还拿什么理由搪塞。 林斌笑了笑,道:“石道友言重了,这样重的礼若还不满意,那就是我们贪心不足了。不过……”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坐在他下首的两人, “三弟和三弟妹才是阿原的生身父母,这事还要和他们商议才行。” 一下子就把矛头转向林赫夫妇, 无论这事成与不成,责任都在他们夫妇二人,与他林斌无关。 石弘把目光投到林赫夫妇身上,不经意间带上了些许轻慢, 若不是这两夫妇生了个好女儿,他根本就懒得跟他们搭话。 “二位要是没什么异议的话,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吧!” 石弘压根就不是征询林赫夫妇的意见,自作主张地下了决定。 “这可不行!” 林三夫人霍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这事我们不能答应。” 石夫人阴郁的目光看过去,道:“三夫人是对聘礼不满意,还是对我们石家有什么不满?” 石家下的聘礼是一般人家的十倍不止,而且石家如今有大罗金仙坐镇,是王城的一流家族,无论从哪个方面,林三夫人都不敢说不满。 “那倒不是,只是……” 聘礼再多,家世再好又有什么用,她不满意的是女婿的人选啊。 孩子在父母眼中都是珍宝,何况她的阿原不但天资聪颖,而且乖巧懂事,配得上这天上最杰出的男子,凭什么石家的病秧子要娶,他们就一定得嫁? “既然没什么不满,那此事就这样说定了。”石夫人打断林三夫人的话,斩钉截铁地道。 “你怎么能这样?” 林三夫人一下子火冒三丈,话都没有说完,怎么就定下了呢?这么霸道嚣张,完全就没把他们林家放在眼里! 石夫人也气呼呼地站了起来,“那你还想怎么样?”她反问道,“在这四百多年里,我们上门提亲了多少次?聘礼是一加再加,你去整个王城打听打听,哪家的聘礼给得这样重?我们的诚意够足了吧?可你们呢?推了一年又一年,借口找了无数个,还想要什么,你们尽管开口,只要我们石家拿得出,一定双手奉上!” 谁稀罕他们家的聘礼!他们又不是卖女儿! 林三夫人气得口不择言起来。 “我们早就拒了这门亲,又没有故意吊你们的胃口,你们自己巴巴地贴上来,也是我们的错?” 这话就很伤石家的颜面了。 石弘脸色一沉,对林赫道:“你对这门亲事是怎么个看法?” 林赫虽然性子懦弱了一点,但并不是傻,他看着石弘阴沉得仿佛能滴水的面色,就知道今天只要他说出个不字,林家和石家就算彻底撕破脸了。以前有老祖坐镇尚可不惧,但如今老祖身负重伤,林家经不起这样的波折。 可是……石家大公子那种情况,把女儿嫁过去就是推她进火坑,为人父母的怎么忍心这样做? “石家主,”林赫踌躇着开了口,“石家的美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小女被我们娇宠惯了,她的亲事我们说了不算数,还得她自己点头才行。” 又来了,每次都说女儿不在不敢自作主张,真当他们石家好打发吗? 石弘冷哼一声,道:“琅华仙子不是已经返回王城了吗,何不请她出来当面问问她的意思?” 林赫为难地搓了搓手,道:“这话怎么说起的?小女出门历练至今未归,石家主不要被那些谣传蒙蔽了。” “是谣传吗?我看不见得吧!”石弘满面嘲讽地道,“这话可是你们林家大小姐亲口说出去的呀!” 林斌闻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蕊儿怎么又掺和进这事里去了? 林三夫人看向林斌,“大伯,蕊儿怎么能胡乱说些没根据的话呢,连石家主都信以为真,这下该怎么办?” “这个……”林斌沉吟半晌,“不会是蕊儿说的吧,许是有什么误会。” 石夫人冷笑道:“是不是误会,把林大小姐叫过来一问便知,她总不会也不在吧?” 比起林家二小姐,她其实更看不上这个大小姐,以前胤儿完好无损的时候,林蕊像块狗皮膏药,整天围着胤儿打转,胤儿出事之后,她却消失得无影无踪,生怕跟胤儿扯上一丁点关系。 呸!谁看得上她这个一无是处的虚伪女人! 林斌还在犹豫,林三夫人已经让人去找大小姐。那些传言她也听说过了,想一想还真有可能是林蕊做出来的事,她针对阿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只以为是小女孩子闹别扭,现在看来她居心不良是肯定的了。 没过多大会儿功夫,去找人的家仆回来了。 林三夫人奇道:“找到大小姐了?怎么这样快?” 家仆回道:“没找到大小姐……” 林三夫人是个急性子,打断他道:“那你回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找。” 家仆张开嘴,还来不及发出声音,便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大厅外传来。 “母亲,我回来了!” 林原大步走进大厅,看到林三夫人眼中一亮,如飞燕投林一般扑到林三夫人怀中。 “母亲,我好想你呀!你有没有想我?” “想,想,想,怎么会不想?” 林三夫人抚摸着女儿的发顶,瞬间红了眼眶。 林赫也蓦地站了起来,颤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 他们四百多年不见的女儿,终于回来了呀!只可惜,这回来的时机似乎不太对。 见此情景,林斌咳了一声,道:“阿原回来了呀,还不快来见过石家主和石夫人。” 林原从林三夫人怀里抬起头,像是才发现大厅里还有其他人,呀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石家主,石夫人,晚辈有礼了。” 石氏夫妇点了点头,心中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林原自动现身,这次看他们还拿什么推脱? “琅华仙子回来得正好,刚刚我们才提起你的亲事,林三爷说要你自己点头,那我就想问问你是怎么个意思?”石夫人不想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来意。 林原毫不意外,落落大方地问道:“提的是我跟石大公子石胤的亲事吗?” 石夫人道:“正是。” “抱歉,恕我不能答应。”林原缓慢而坚决地摇头。 “你……”石夫人指着林原,气急反笑,“琅华仙子,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第64章 林原道:“石夫人放心, 我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 石夫人把目光转到石弘身上,“琅华仙子既然这样说了, 我看我们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她本是个心高气傲的人, 但为了儿子, 她这些年频频登林家的门,屡次遭到推搪, 早就窝了一肚子的气。如今林原正面回绝了两家的亲事, 她也不必再忍气吞声,大家各凭本事,自有林家低头俯首的时候。 石弘面色不善地看向林斌, “林家主, 琅华仙子能代表林家的意思吗?” 林原闻言皱了皱眉,抢在林斌之前说话, “我自己的事,自然是自己做主。” 石氏夫妇重重地哼了一声,双双从座位上起身,脸色铁青地往外走。 林斌见状心里连连叫苦,顾不得训斥林原, 出声挽留道:“石家主,石夫人, 二位留步,小孩子不懂事,我立刻就让她向二位赔罪。”转过头厉声厉色对林原道,“愣着做什么, 还不快向二位前辈道歉。” 林原道:“我又没说错话,为什么要道歉?” 石氏夫妇的步伐本来停顿了一下,听到此话又加快了速度。 这个琅华仙子以为自家非得求着她,实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林斌气得七窍生烟,石家夫妇要是就这样走了,转过头就会设法对付他们林家,林家若是垮了,他这个家主当着也没啥意思。老三家的这个女儿,真是害人不浅! 石家夫妇的脚步将要迈出大厅的时候,林原突然出声道:“二位前辈且慢。” 石夫人顿了一下,继续抬脚,石弘扯了一下她,在她耳边低语,“且听她怎么说,胤儿的身体……还是要她心甘情愿才好。” 靠强硬手段当然也能逼迫林家就范,但若是琅华仙子心中存了怨念,到时受罪的还是他们儿子。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早就可以出手胁迫林家,却一直没有动手的原因。 石夫人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高昂着脖子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原道:“虽然晚辈愚驽配不上石大公子,但好歹大家相识一场,晚辈愿意为大公子略尽绵薄之力。” 石夫人闻言霍地转过身,激动地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紧紧地盯着林原,生怕刚刚是她的错觉。 林原含笑道:“大公子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刚刚说,我愿意助他解毒。” 她和石胤是同辈,自小就被人拿在一起比较,是以他们虽然打过无数次交道,但交情却算不上好。 当年石胤身中奇毒,石家想尽办法都无法替他解毒,只凭着无数的灵丹妙药吊着他一口气。 后来,不知石家从哪里打听的消息,说她先天体质特殊,能解世间一切奇毒,于是便求上门来,以联姻的形式,要她去给石胤解毒。 林原没有那个舍己为人的崇高品质,再加上跟石胤的私交并不好,因此断然拒绝了。 可石家并不放弃,反复上门提亲,隐隐还有威胁的意思,若林原不同意,就要拿整个林家开刀。 林原不胜其烦,然而又无力对抗石家这个庞然大物,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熙和天后派人找上了她,提出只要林原下界去找回溯影灯的残片,她就赐给林原碧凌丹。 有了碧凌丹,林家老祖的伤就会痊愈,到时林家有了一个完好无损的大罗金仙,自然不惧石家的威胁。 虽然听说过熙和天后翻脸不认人的传闻,但那时的林原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咬着牙答应下来。 没想到,四百多年后重返上界,熙和果然过河拆桥,在双重压力之下,她不得不答应帮石胤解毒。 石家提亲不过是为了将她和石胤绑在一起,害怕她不尽心尽力,只要她郑重承诺了,石家也不是非要结这门亲。 兜兜转转,四百多年过去了,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石夫人大喜过望,快步上前,紧紧握住林原的手,急切地问道:“此话当真?” 林原颔首,“当真,只是……我有条件。” 石夫人道:“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我们石家拿得出来。” 林原强调,“就算你们石家目前没有,也要给我想方设法求了来。” 石弘一听就知道林原所求甚重,他从狂喜之中冷静下来,沉声道:“你且说你要什么?” 林原直截了当地说出三个字:“碧——凌——丹。” 石弘沉默下来,思量了一会儿才道:“石家并没有收藏碧凌丹,能不能换别的。” 林原摇头,道:“我只要碧凌丹。” 石夫人以一种哀求的目光看着石弘,“为了胤儿,就答应她吧!” 石弘咬咬牙,对林原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将胤儿身上的毒解了,我就将碧凌丹双手奉上。” 林三夫人大惊失色,道:“阿原,我不许你这样做,你这是自寻死路啊!” 林原走到她跟前,搂着她的肩膀安慰她,“不要担心,我会全身而退的。” 林三夫人急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石大公子的毒会过到你身上,你凭什么全身而退?” 此言一出,石氏夫妇大吃一惊,他们只知道林家的琅华仙子天赋异禀,能解世间百毒,却不知道是以何种方式解毒,听林三夫人的意思,是以自身为代价? 石夫人心揪成一团,“你究竟有没有把握替我家胤儿解毒?” 林原凉凉一笑,“石夫人请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尽心尽力,碧凌丹是大公子毒解之后才给的,你们不必担心会吃亏。” 石夫人讪讪地道:“既然你如此说了,那我就姑且相信你。” 她说得对,碧凌丹没拿到手,谅她也不敢作怪。 林三夫人打断他们的对话,大声道:“不行,我不同意,”她推了林赫一把,“当家的,你倒是说句话呀!” 林赫道:“阿原,你真的想好了?你要是不愿意,说出来,没人能勉强你。” 林原深吸一口气,道:“我已经决定了,再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林赫痛苦地闭上眼睛,都是他这个当父亲的没用,不能为女儿遮风挡雨,反而要她为家族做出牺牲。 “阿原,父亲对不起你……” 林三夫人哭了起来,“你这个杀千刀的,推着女儿去送死,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吗?” 林赫一动不动,任林三夫人的拳头雨点般落到他的身上。 石弘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口说无凭,我们双方还是立个誓约的好。” 林原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进入了尾声,明天开始闭关码大结局,请各位看文的小可爱耐心等待,预计就在本月完结。 第65章 虽然林三夫人不同意, 林赫心里不舍,但架不住林原自己拿定了主意, 林斌又在一旁推波助澜, 最终林原与石弘郑重地定下盟誓。 誓成之后, 林原对石弘道:“我现在修为低微,想要替大公子解毒, 恐怕还要等上一些时日。” 众人这才注意到, 林原的修为只有飞仙境界。 “怎么会这样?”石弘大吃一惊,心中恼怒不已。 石胤是金仙修为,想要替他解毒, 林原至少也得是金仙, 如今差了整整两个大境界,等林原修为提上来, 不知道又是多久之后。 怪只怪他们事先没探清楚林原的状况,白白让她钻了空子,不然这条件就不是这样谈的了。 林原道:“目前最重要的是提升我的修为,这样才好尽快为大公子解毒,所以我想借璇珲秘境一用, 还请石家主成全。” 璇珲秘境是石家的专属秘境,在里面修炼有事半功倍之效, 不过一个人最多只能在里面修炼三百年,所以在哪个阶段进去最合适,要事先考虑好。 石弘知道自己被林原算计上了,但为了儿子能早日康复, 不得不捏着鼻子答应她说要求。 “好,我们三百年后见分晓,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就算璇珲秘境有事半功倍之效,但三百年时间从飞仙修到金仙依然很难,就算林原有以前的经验做参考,石弘心里仍然没有底。 林原倒是信心满满,道:“希望三百年后我出关的时候,你已经把碧凌丹搞到手了。” 石弘呼吸一滞,石家目前的确没有碧凌丹,不过拿三百年的时间去寻找,应该能够找到。 林原在石弘夫妇的引领下进到璇珲秘境,一门心思闭关修炼,石弘夫妇则全力寻找碧凌丹,时间就这样一年一年的过去了。 在林原闭关将要满三百年的时候,下界的程牧已经完全炼化了锁灵针,并且修为也达到了化神巅峰,随时都有可能飞升。 程牧找到风先生,问出了那个困扰他多时的问题。 “这一切是不是你算计的?我们无冤无仇,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风先生道:“我是算计了你,但我没有主动去谋害你,当初如果你们爽快地离开蔽日谷,就没有后面的事。林原偷偷回来要抢我的溯影灯,我为了保住它不得已才将它融入你的血肉里,我知道她一定舍不得你死,这是我保住它唯一的办法。” “不,你说谎,”程牧摇头道:“你的根本目的不是要保住它,你是想让它重返上界,但它又不能落在熙和天后手中,所以你才设计了这一切,我说的对吗?” 风先生神情一滞,道:“你都已经知道了?” 程牧平静地道:“也没知道多少,只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最近总会出现一些模糊的画面,似乎是跟上界有关的。” 风先生闻言愣了片刻,叹道:“我本来以为你最快也要到飞升时才会有感觉,想不到你现在就能感受到了,既然这样,我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你听吧。” 他压低声音,似解释,又像是倾述,将一段骇人听闻的前尘旧事讲给程牧听。 末了,他对程牧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你都知道了,飞升到上界后该怎么做,你自己考虑吧。” 他不敢对程牧提出要求,因为他知道提了也没有用,还不如让现实教他去做抉择。 如今的程牧看上去还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心思却深沉如水,并不做任何表态,只道:“好,我知道了。” 之后没多久,程牧就迎来了飞升的雷劫。 由于天道对魔气的排斥,魔修飞升比道修更为艰难,程牧一共承受了一百零八道雷劫,比林原飞升时还多了二十七道。 当雷劫散去之后,天门打开,程牧顺着天梯一步步上升,最后通过时空通道,进入到了上界。 由于是在同一块大陆飞升,程牧落脚的地方依然是第三十二号飞升台。 看守这三十二号飞升台的依然是那两个修士,他们如今已经是飞仙后期了,等到了后期巅峰就可以用闭关冲阶的借口申请调离这个枯燥乏味又捞不着多少油水的岗位。 虽然每个飞升上来的修士他们可以抽五块极品灵石,但飞升修士少啊,几百年才遇得到一个,光靠上面发的那点微薄的俸禄,只能紧巴巴地过苦日子。 一看到又有新人飞升上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心里乐开了花。 登记的时候,程牧看见林原的名字就排在他上面一行,原来这三百年里,他是沧澜大陆唯一的一个飞升修士。 他的视线在林原的字迹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眼,提笔在登记簿上写下自己的信息。 两个负责的修士习以为常地伸手向程牧要登记费,程牧开始还笑呵呵的,一听是要十块极品灵石,立马翻了脸。 “原来上界的修士这么不要脸,打量着我是新来的好欺负是吧?别说十块极品灵石,一块老子都不给,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程牧抄起手,活脱脱一副无赖样。 “不给也行,”一个看守的修士亮出了法器,“那你就去挖三百年的矿吧!” 话还没说完,一个五彩斑斓的光球就向程牧砸了过来。 他本以为以他飞仙后期的修为,对付一个刚刚才飞升的修士那是手到擒来,谁知他的光球落到程牧身上,就像一粒沙子投到大海中,连泡都没冒一个就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不止是他,就连他的同伴也惊呆了。 就在他俩愣神的时候,程牧冷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话音刚落,一个光球反射向刚刚攻击他的那个修士。 光球的大小跟那个五彩的如出一辙,但颜色却变成了浓墨一般的黑,不但威力更甚,而且还包含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力量。 乌黑的光球刚刚一落到那个修士的身上,就响起了嗞嗞的声音,护体法袍一下子就变成了废品。 不仅如此,那乌黑的光球在他身上炸开,瞬间化成无数尖锐的小刺,刺破他的皮肤,钻进了他的身体里面。 他惊恐地看见,自己的皮肤跟着变黑,体内的灵力也似乎是在蜕变。 “魔……魔修……” 一边观战的修士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顾不得同伴的生死,脚底抹油一般逃之夭夭。 不是他没有义气,实在是魔修太可怕了,听说沾染了魔气的人,要么死,要么就是最后转化为魔修,他的那个同伴已经沾上魔气了,他可不想步他的后尘。 见他逃得那样爽快,程牧倒是愣了一下,对剩下那个慌乱得跳脚的修士道:“你们上界的修士都是这么贪生怕死?” 剩下的那个修士之前并没有遇到过魔修,但从他听过的那些传说故事中,魔修都是残忍可怕的,再加上他自觉被魔气侵蚀已经是死路一条,索性破罐子破摔,胆气突然雄壮起来。 “魔贼,我跟你拼了!” 他不退不避扑了过来,竟是打着自爆的主意,想和程牧同归于尽。 程牧见势不妙,赶紧化做遁光退避三舍,口中喊道:“打打就算了,没必要拼命吧?” 哪知那修士听了竟满脸悲愤,不管不顾地向他追击过来。 一息之间,程牧忽然明白了什么,忙大声道:“别急,你还是可以复原的!” 话音刚落,那修士就顿住了身形,半信半疑地问:“真的?我真的还可以恢复如常?” “当然。” 程牧急忙保证,一上来就遇到个要拼命的,就算魔气能克制灵气他也吃不消啊。 一旦有了生的希望,没有谁会想去死,那修士心中也后怕起来,要是刚刚冲动之下自爆了,那他可就是白死了。 “我怎样才能恢复,快说!” 气势已泄,声音再大在程牧听来也不过是色厉内荏而已。 他淡笑道:“这可是秘诀,怎么能随便说出来,除非……”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你修士果然迫不及待地追问,“除非怎样?” 程牧勾起嘴角,道:“那就看你有什么价值了。” 于是,在他的敲诈之下,那修士不但掏空了自己多年的积蓄,而且将他所知的上界的情况原原本本向程牧讲了一遍。 打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情报,程牧也不为难他,传授了他一套净化魔气的心法,就飘然离去了。 又过了几年,三百年期满,石氏夫妇携一众亲信,早早地守候在了璇珲秘境的入口。 秘境入口徐徐打开,林原如时出现,石弘一看她的修为,果然已经达到了金仙。 “琅华仙子真是好天资,在下佩服。” 石弘这话说得诚心诚意,哪怕是在璇珲秘境,三百年就从飞仙修到金仙,石弘只见过林原这一例。 林原面上微笑,心里却是发苦,再一次修到金仙又怎么样,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石夫人等了三百年,早就不耐烦了,当着众人的面就道:“既然琅华仙子现在修为也提上来了,是时候替胤儿解毒了吧。” 林原道:“只要你们准备好了,我随时都可以。”眼睛盯着石弘,“碧凌丹找到了吗,我要先验看。” 石夫人没好气地道:“难道还怕我们石家赖账?” 林原但笑不语。 石弘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瓶,郑重地递到林原手上,周围都是他的人,再加上誓约的约束力,他倒是不怕林原强抢。 林原打开查验之后,将药瓶递还石弘,赞道:“石家主果然讲信用,如此我就放心了。” 药瓶中的碧凌丹乃是上品,石弘并没有敷衍她,不枉她三百年的苦修。 “明日就解毒,可否?”石弘问。 “可以。”林原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石氏夫妇就领着林原去了石胤修养的密室。 石胤已经不能动弹了,躺在床榻上,形销骨立,脸色白里泛着青。 见到三人进来,他勉强张了张嘴唇,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毕竟昔日常常被放在一起相提并论,看到他虚弱成这副模样,林原心里也不太好过。 石夫人快步上前握住石胤的手,安抚道:“胤儿,你的心思娘都明白,你再忍忍,一切都等你好了再说。” 石弘突然对林原躬身行了一礼,“琅华仙子,你多费心了。” 林原避之不及,只得受了他这一礼,道:“石家主,大家各取所需,你不必如此。” 石弘是一家之主,不可能一直待在密室,石夫人一个人留下,既是帮忙伺护儿子,又是防备林原暗中使坏。 林原无可无不可,指挥石夫人将石胤扶起后,拿出一把小刀迅速地割破了石胤的手掌。 “你做什么……” 石夫人下意识地一掌将林原打开,正要发作,却在看见她接下来的动作后愣住了。 林原在割破石胤的手掌后,在自己的手心也划了一刀,鲜红色的血液立刻从伤口涌了出来。 “我劝你不要大惊小怪,不然出了差错我可不负责。”林原说着,将石胤的手拉过来,手心贴手心,伤口对伤口,两个人的血混合在了一起。 “你是要给胤儿换血?”石夫人一下子明白过来,“那你自己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吧,不然又能怎么样呢?”林原淡淡地道。 她的确是是天赋异禀,但她的这种体质是一种损己利人的特殊体质,古书上称之为度厄灵体。她帮石胤解毒的方法很简单,就是用自己健康的血液替换石胤体内的毒血,至于之后她自己会怎么样,她也说不清楚,总之不会好过就是了。 石夫人不再说话,静静地守在一旁替他们护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石胤的脸色越来越红润,林原却日渐虚弱,修为境界也不停地往下掉。 石夫人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以前她怨恨林原不肯替石胤解毒,让他多受了数百年的苦,现在终于有些理解她了,这样的牺牲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七日之后,石胤身上的毒血已清,林原分开两人贴合在一起的手心,刚说了一句“好了”,就一头栽倒下去。 石夫人急忙扶她躺好,看到她这时只剩下金丹的修为,心道修为没有了还可以继续练,好歹是保住了一条命。 为了自己儿子,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林原这一睡就是七天七夜,在这七天里,她的修为还在继续一层层地往下掉。 石夫人感念她为石胤做的牺牲,安排了专人照顾她,各种名贵的丹药不要钱似的往她嘴巴里面灌,总算是将她的修为稳在了金丹二层。 林原醒来后,觉得自己动一下手指都困难,再一看自己的体内,黑乎乎的毒素淤积在她的丹田里,调动一下灵气都不能。 虽然还有金丹的修为,但跟个废人也没两样了。 石夫人见她如今这个样子,心里暗暗庆幸还好她当初回绝了两家的亲事,不然石家有个这样的少夫人,简直就不敢出门了。 又过了几日,林原终于可以起身了,她让人将石弘夫妇请来,道:“大公子体内的毒素已清,还请石家主兑现承诺。” 看着石胤一天天好转,石弘心情大好,当下就爽快地答应了她,并亲自带着碧凌丹护送林原返回林家。 这样一来,几乎整个王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林原为了家族兴盛牺牲小我的名声传扬了出去,成为各个家族教育子弟的范本。 林家大小姐林蕊听到这个消息后,关在屋子里生了好几天的闷气,等她打开门之后,屋子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摔碎的东西。 林斌拿到碧凌丹后就马上给林家老祖送了过去,眼看着老祖恢复在望,内心充满了豪情壮志,不久之后,林家将重返一流家族的行列。 而林家最大的功臣林原,此刻正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最基本的剑招,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哪怕用尽了全力,却连个木头桩子都刺不透。 林蕊见此情景,心里的那些不满消了大半,假惺惺地道:“二妹妹,快歇歇吧,瞧你流了这么多的汗,姐姐看了好心疼呢!” 林原也满脸带笑,亲热地道:“我就知道大姐姐最心善,我正好口渴了,大姐姐既然心疼我,就给我倒杯茶来吧。” “你……” 林蕊差点就要绷不住面皮,居然让她端茶倒水,她又不是服侍人的丫头! “大姐姐不愿意吗?”林原失望地道:“我还以为大姐姐是真的心疼我,原来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连口头上的便宜都没占到,林蕊气呼呼地走了。 林原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持剑练习,虽然她现在仍然无法调动灵力,但她感觉到,她汗出得越多,丹田内淤积的毒素就越有松动的迹象,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运用灵力了。 林斌听到林蕊和林原的小口角之后,特意将林蕊叫了过来,道:“她才为家族立了大功,你何苦在这时招惹她?” 林蕊不服气地道:“她以前就仗着修为压在我头上,现在成了废人,还不许我说两句?” 林斌道:“老祖眼看就要出关了,你这时去招惹她,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 林蕊闻言郁闷极了,“我才是林家的大小姐,难道一辈子都要低她一头?” 林斌笑了,笑得高深莫测,“那倒未必,也许要不了多久,她自己就呆不下去了呢。” 林蕊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但其中的一句她听清楚了,要是林原自己走了,林家就只有她一个大小姐了。 林斌看着林蕊的一脸呆样,心里暗叹自己英明一世,怎么就生了一个蠢女儿,还好有林磊这么个聪明儿子在,让他不至于太过糟心。 三个月之后,林家老祖出关,修为也随之恢复到巅峰时期。 对于立了大功的林原,林家老祖自然不会吝啬,狠狠地夸奖了林原不说,还赐下不少助她修行的丹药。 又是数年过去了,林原虽然能够调动灵气了,修为却是一点进展都没有,依然停留在金丹二层。 占用了大量的家族资源,修为却无所寸进,看在林原对家族所做贡献的份上,刚开始的时候说闲话的人还少,可最近两年争议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了。 特别是今年,家主的儿子,林家四公子林磊修炼到了上仙巅峰,将要闭关冲击金仙的时候,站出了一大批家族的成员反对资源继续向林原倾斜。 虽然林原为家族的复兴立了大功,但她显然是成了修炼上的废人,好吃好喝地供着就是了,不应该再浪费本就不充裕的家族资源。 当然,持反不同意见的也有,但这种声音最终占了主流。 林家老祖并没有对这些争议明确表态,但林原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保留最后一丝脸面,如果她看不懂其中的暗潮涌动的话,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说她吃相难看了。 林家不需要一个无法提升的废物,林家老祖也不需要一个有大恩于他的后辈,这就是现实。 如果放在从前她或者会心有不甘,愤懑抱怨,但经历过几起起落的她,心境竟是出奇的平静,很快就做出了一个识时务的决定。 没过几天,林家上下都听说了林原准备外出历练的消息,以她如今金丹初期的修为,行走在外风险着实大了些,林家老祖为此还特意赐给她不少保命的好东西。 林原出发那天,给她送行的除了林三夫妇,就只有林琛。 “阿原,娘实在是不放心,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林三夫人神情哀伤中又带有不愤,凭什么她的女儿要走?就算她女儿一辈子都这样了,那也是为了家族做出的牺牲,别人根本就没资格眼红。 林原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娘,我又不是头一次出门了,知道如何照顾自己,你和爹就安心地留在王城,我们要是都走了,还不是便宜了那些人。” 只要她一走,林家老祖肯定会对他们三房做出补偿,该他们的,为什么不要? 林三夫人含泪道:“谁稀罕那些东西,我只要我们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在一起。” 林原费了好此口舌才将她劝住,眼看已经到了城外,四人互道珍重,依依惜别,一直到林原的身影再看不见,林琛才将林三夫妇劝了回去。 分别,只是为了更好的相聚,他们希望这一天能早日到来。 王城位于上界的中央位置,林原并没有特定的目的地,打算先往西边走一走,看看能不能寻得些机缘。对修行的人来说,修炼固然重要,机缘也不可或缺。 在王城西门外的传送台附近,林原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石胤一袭青衫,飘飘然落在了林原面前,唇红齿白却神情清冷。 “你要走?”他突兀地开口。 林原愣了一下,心里觉得奇怪,难不成他是特意来送她的? “对呀,大公子也听说了。”林原爽快地承认了,林家的这点事瞒不过人,想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说话这还是解毒后林原第一次见到石胤,见他回复了一贯的冷傲姿态,点头道:“看来大公子恢复得不错,恭喜。” 石胤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很快又恢复了高冷,对林原问道:“你后悔吗?” 没关没脑的一句话,奇异的是,林原竟然瞬间听懂了其中的含义。 石胤是在问,她有没有后悔当初的拒亲,如果她答应了两家的联姻,顶着石家大少奶奶这个头衔,她至少不会落得四处流浪的地步。 林原摇摇头,道:“不后悔。” 不后悔拒亲,也不后悔替他解毒,石家遵守了誓约,从拿到碧凌丹的那一刻起,她和石家的交易就结束了,没什么好后悔的。 “不后悔就好。”石胤深深地看了林原一眼,转向了与她相反的方向。 “大公子。”林原想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照拂我父母一二。” 石胤没有回头,背对着她点了点头。 “多谢。”林原诚恳地道谢,看着石胤大袖飘飘,如青烟一般消失在眼前。 林原站上传送台,眨眼之间就远离了王城,开始了她的历练之行。 相对于脚踏实地的修炼,机缘是个虚无飘渺的东西,看不到摸不着。 林原在外游历了近一百年,所谓的机缘听说过不少,却全都与她无缘。她也知道机缘不是那么好遇的,所以并不心急,悠哉悠哉地随心而行,竟然惊喜地发现丹田内的毒素有变薄变淡的趋势,就连修为也小小地提升了一层。 一百年时间,从金丹二层提升到金丹三层,放在以前是蚁行一般的速度,如今却足以令她惊喜。 速度慢不怕,只要有突破,就说明她还有希望。 这一日,林原路过一座荒山,在山崖上发现了一株龙涎草。 龙涎草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灵药,据说服用之后突破时可以不再受心魔困扰,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天地灵物,在拍卖场上可以拍出上万块极品灵的天价。 林原这一百年来如散修一般摸爬滚打,因为修为低下,所得有限,看到这株龙涎草简直喜出望外,有了这株草,这一百年就不算白过。 就在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采下这株龙涎草的时候,有三个修士跳出来,口口声声说这是他们的山头,山中万物皆归他们所有,要林原将龙涎草交出来。 林原简直要气笑了,她为了采这株龙涎草差点把命丢掉的时候他们在哪里,东西到手了就出现,他们还真是会挑时候。 “别说那些废话,有本事就来抢。”林原不耐烦地道。 一听林原这么说,那三个修士也不装模作样了,各自拿出法器,四人混战成一团。 四人的修为都在金丹期,林原虽然经验眼界更高,招数运用更加老到,但对方人数占优势,而且配合十分默契,打到最后两败俱伤,四个人都躺在地上喘粗气。 这个时候,谁先恢复法力,谁就锁定了胜局。 最先站起来的是那三个修士当中的一员,虽然步履还蹒跚,但好歹是站起来了。 林原呸了一声,暗恨流年不利,这一次又是为人作嫁衣裳。 她不情不愿地摸出那株龙涎草,只盼能保住小命,不要被杀人灭口。 横斜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动作快得如闪电,在双方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龙涎草夺了过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黑吃黑! 林原哈哈笑了起来,在她心里,不管最后截胡的是谁,都比那三个人要好。 然而,当她抬眼看向那只黄雀的时候,笑声哽在喉咙里,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出手,干净利落地杀人灭迹,然后一步步走到她跟前,蹲下,一张脸在她眼前放大。 鼻挺眉秀,薄唇轻抿,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依稀还是旧日的模样,但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姐姐,好久不见了。”程牧把玩着手中的龙涎草,眼中隐有暗流涌动,“我本来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去找你的,想不到在这里遇上了,这算不算是天意呢?” 天意让我提早遇见你,你就休想再跑了,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你怎么上来了?”林原喃喃地道,她明明将他的灵力封在了化神阶段,不经过飞升,他是怎么到上界来的? “怎么,你不想见到我?”程牧眉梢一挑,眼波流转间流露出一种说不清的邪气。 林原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你入魔了?是不是风引诱惑你的,是不是?” 林原恨得牙齿咯咯作响,风引这个祸害,早知道她就该飞升前先解决了他。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程牧上来了,熙和那里应该也瞒不住了,这下该怎么办? 一想到熙和天后的种种手段,林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个女人可不是好惹的。 她一把推开程牧,道:“你快走,到魔界去,只有在那里才有可能保住你一条命!” 在上界,熙和天后手伸不去的地方,也只有一个魔界了吧。 程牧眼神一下子变得冰冷,“才见面就要赶我走,你这绝情的模样倒是没有变。” 情不情的,哪有命重要! 林原没时间跟他分说,催促道:“快点走,一会熙和的人来了,你就是想走都走不了。” “你就这么怕熙和?” “不是我怕,是你怕,你现在可是魔修,她杀了你是天经地义,你连哭的地方都找不到。” 程牧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要是被她杀了自然就不会哭了,要哭也是你哭。” 这都火烧眉毛了他还有功夫笑,显然是没意识的事态的严重性,林原正色道:“不管风引是怎么跟你说的,但你既然已经上来了,就一定要躲着熙和走,躲得越远越好,最好躲到魔界一辈子都别出来。” 远处有风声呼啸,程牧站直了身体,沉声道:“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到了。” 话音刚落,半空中灵气骤然波动,两个金仙修士显现出身形。 “大胆魔修,还不赶快束手就擒。”其中一位金仙修士冷漠地开口道。 “一来就是两个金仙,你们还真是看得起我呀。”程牧感慨道。 林原现在看不透程牧的修为,以为他刚刚飞升,最多也就是个飞仙,听他说来的是两个金仙,不由惊呼道:“有没有搞错,对付一个飞仙用得着出动两个金仙?” 刚刚沉默的那个金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谁说他是飞仙?哦,你才金丹,难怪看不出来。” 这话什么意思? 林原想了一会儿,看着程牧道:“你究竟已经上来多久了?现在是什么修为?” 程牧道:“没多久,也就一百多年。修为吗……”手中突然出现一个乌金药鼎,一下子将林原收了进去,“还是先逃命再说吧。” 他这一百多年虽然修为大涨,但离金仙还差得远,这一下来了两个,不逃还等着送死吗? 跟这些追杀他的修士交手的次数多了,程牧逐渐摸索出一个规律,不管这些修士修为高低,对魔气却有本能的畏惧,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传说,魔气一旦沾染的就无法祛除,要么死要么魔化,所以动起手来缩手缩脚。 于是,当程牧将林原收到乌金药鼎内后,立即用魔气将自己包裹起来,化成乌黑的一团撞向那两个金仙。 果然,那两个金仙脸色一沉,下意识往两边分开,同时精纯浩大的灵力如巨浪一般卷向那团乌黑的魔气。 两种不同的力量撞击在一起,爆发出的破坏力惊人,一时间地动山摇,高崖都有一半被削成碎泥。 乌黑的魔气渐渐变淡,等到所有声响都平静下来时,那两个金仙再感受不到一点魔气的气息。 可是,程牧也跟着不见了,那两个金仙面面相觑,搞不懂他是怎么在两人的眼皮底下消失的。 “噗噗噗……” 程牧灰头土脸地从地底钻出来,吐了满嘴的泥,这里离那座荒山虽然有二三十里,但这点距离对他来说并不安全,那两个金仙随时都有可能追过来。 他辨了辨方向,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危险区域。 几天过后,他一头扎进一座阴森的密林,这才放慢了速度。 他把林原从乌金药鼎里放出来,看着这个困了她几天的东西,林原神色复杂。 想当年,这个药鼎还是她送给他的结丹贺礼,想不到他一直用到了现在。 “走吧。” 程牧似乎很熟悉这个地方,带着她轻车熟路地走向密林深处。 “我们这是去哪里?”林原问道。 “你不是让我去魔界吗,我这就带你去。”程牧淡淡地道。 “这里就是魔界?”林原不可思议地道,这里虽然阴沉了一点,但魔气的浓度还不如下界的蔽日谷,怎么可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界? 而且,虽然她辨不清如今所处的方位,但她可以肯定他们还在上界,绝不可能到了魔界。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 程牧道:“上界根本就没有独立的魔界,魔修聚集的地方就是魔界,而所谓的魔修,其实就是以天地间煞气为修炼基础的修士,就跟道修是以灵气为基础一样,两者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程牧说得轻松,林原听在耳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两千年的认知于瞬间崩塌。 “不,你说的不是真的,这是风引跟你说的对不对,他由道入了魔,自然要给自己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林原摇着头,告诉自己不要相信这个荒谬的说法,可不知怎的,她隐隐感觉,程牧说的这些,或许正是事实的真相。 程牧看了她一眼,也不跟她争辩,有些事要靠自己去判断,比从别人口中听来更可靠。 谁会想到,流传了数十万年的道魔不两立的传统,竟然是建立在谬论的基础之上。 密林的最深处,前方已经无路,程牧伸出手指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一划,一个树洞陡然出现在粗壮的树干上。 程牧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进去吧。” 林原抬起脚,半天落不下去,因为她知道,她一步要是落实了,可就回不了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在继续码,大概25号能完结。 第66章 “又没有人追杀我, 我干嘛要躲进去,要去你自己去, 我就不去了。” 想到父母家人, 林原最终还是收回脚, 后退了一步。 “所以,你又打算抛开我吗?” 程牧仿佛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眼睛微微眯起, 里面的闪动的微光慢慢变冷,让林原感到一种陌生的害怕。 “一次,两次, 三次……”程牧扳着指头, “我都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不如你自己数清楚了告诉我, 从程颐,再到程牧,你一次次好生数,别漏掉。” 随着程牧的步步紧逼,林原连退了好几步, 一个踉跄,差点被露在地面的树根绊倒。 “你……究竟是谁?程颐, 还是程牧?” 林原艰难地出声,她早知程牧的体内有程颐的残魂,但不知现在掌握这具身体主动权的究竟是谁。 “是谁有什么区别吗?不过都是被你抛弃的那个人。” 程牧话音里包含着浓浓的苦涩,他是程牧, 也是程颐,在飞升承受雷劫的时候,程颐的残魂与他的元神完全融合,他一下子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当年程颐郁郁而终,由于他生前凭自己的医术救人无数,积累下深厚的功德,本可以转世投生到大富大贵之家。 然而他割舍不下与林原的这段未了之缘,拒绝了阎君给他安排的锦绣来生不说,还自愿沉入冥河之底,修补了两百年的冥河漏洞,这才得到投生回程家的机会,因为程家还有林原留下的传讯符,那是他与她重逢的唯一希望。 冥河阴冷刺骨,整整两百年,好几次他差点就陨落在冥河里,凭着这个念想,他才咬牙支撑了下来。 看在他为地府做出的贡献份上,阎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他转世时只喝了一半的孟婆汤,所以属于程颐的记忆才以残魂的形式保存了下来。 可是,不论是程牧还是程颐,都被林原无情的抛弃了,在她心里,他们永远都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林原张了张嘴,无力地说了句:“对不起。” 除了这句对不起,她也给不了他更多了,要是她一脚踏进了魔界,熙和早晚都会知道的,那个时候她的父母家人就危险了。 虽然家里有大罗金仙坐镇,但厉害关头,谁又是靠得住的? 家族搞不好还会责怪她与魔修沆瀣一气,把她父母交给熙和出气以保平安,这种事并不是做不出来。 程牧凉凉地笑了,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纯良却自苦的程颐了,“姐姐,现在说对不起已经晚了,要是这三个字有用,我以后天天都对你说。” 说着,他毫不犹豫地将林原推进了树洞。 树洞里别有一番光景。 天空格外的阴沉低暗,气流速度缓慢,魔气浓郁得几乎要化为实质。 每一次的呼吸都有大量的魔气涌入肺腑,林原觉得自己就像一条垂死的鱼,不管怎么扑腾也不过是徒劳。 程牧在她耳边念出一段法诀,林原抬头看他,“这是……” “煞气与灵气相互转化的法诀。”程牧淡淡地道,“你最好打起精神,我只说一遍,能记住多少全看你自己。” 林原一阵气苦,这语气,活生生与她当年在下界教导他时一模一样。 好在这段法诀并不复杂,林原天资本就出众,程牧一遍念下来,她竟然一字不少地全数记在脑海。 林原试着运转起法诀,果然吸入的魔气慢慢转化为灵气,心肺的凝涩压迫感顿时消失,跟在外界没什么两样。 “这也是风引教你的?” 虽然不情愿,但林原不得不承认风引的确是天才中的天才,有了这套功法,灵气魔气可以相互转化,修魔修道全在一念之间。 程牧却撇了撇嘴角,“这可不是风引教的,风引也就会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在下界哄哄人还可以,在这里可吃不开。” 听他的意思,风引会的还只是些粗浅的皮毛,比他厉害的大有人在。 “那这是谁教你的?”林原好奇地问。 程牧却不肯再说了,只道:“你在这里呆久了自然就知道了。” 行走了好半天,都没有碰到别的魔修,林原不禁问道:“其他人呢,这里不会只有你一个吧?” “有我还不够吗?”程牧问她,脸色不是很好看。 林原不说话了,他如今修为高了,脾气也跟着变差了,不知哪句话会惹到他,还是保持沉默算了。 程牧将林原领到一个山洞,里面的陈设很是眼熟,林原一下子想到了她在雾枫山玄真观的那个洞府。 程牧指着内室道:“你就住这里,看看,喜不喜欢。” 林原:“……” 当初她在雾枫山本就是奔着溯影灯的残片去的,洞府只是个掩护的幌子,根本就没有费心打理过,哪里说得上喜欢不喜欢。 不过,他还记得一清二楚,这份心思也算难得了。 想到这里,林原胡乱地点头,“好,不错。” 接下来的日子如水一般的平淡,除了程牧将她盯得很紧,一个错眼看不到她就会着急,其他的林原也没啥好抱怨的。 在这个树洞世界呆久了,渐渐地林原也见到了其他一些魔修,只是他们都来去匆匆,似乎有忙不完的事,像程牧这种整天都呆在固定地方的少之又少。 林原猜想他们在筹谋着一件大事,但由于她是个新面孔,而且还算不上地道的魔修,所以这些人对她的戒心很重,她根本就打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她干脆就去问程牧,“其他人都忙忙碌碌的,怎么就你这么清闲?” 程牧道:“管别人做什么,我陪着你不好吗?” 林原道:“你什么都不做,别人不会有意见吗?” 程牧道:“别人有没有意见不重要,只要你没意见就行了。” 林原怒而掀桌,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这种平淡而宁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就被一个外面传入的消息打破了。 那天,林原正在山洞里修炼,自从她发现用转化过的魔气修习能加速她体内毒素的净化,她就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修炼当中。 程牧难得有事出去了,一个有过几次点头之交的魔修找上门来,问她,“你是姓林吧?王城林家的人?” 林原点头,“正是,你有什么事吗?” “林家三爷林赫是你的什么人?”那魔修继续问。 “是我父亲,怎么了?”林原看见那魔修眼中浮出出一丝怜悯之色,顿时感觉大事不妙,“出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 那魔修道:“林赫被熙和抓起来了,理由是勾结魔修,不日就要处以极刑。” 林原心猛地揪起,果然到了这一步,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这时,程牧回来了,她急忙扑了过去,拉住他的手道:“你快带我出去,我父亲出事了,我要去救他!” 程牧面色阴沉地看向那个来报信的魔修,冷哼一声,“谁让你来的,还不给我滚!” 那魔修道:“这事她早晚都得知道,瞒着她未必就是好事。” “我做事不用你来教!” 程牧一扬手,将那个魔修打了出去。 山洞内只剩了林原和程牧两人,一个心急如焚,一个面色铁青。 “我要出去,我要去救我的父亲!” 林原直视着程牧的双眼,既然她知道了这个消息,就不能当做没事发生。 “你去救?”程牧冷笑起来,“你拿什么去救?就凭你金丹的修为?” 他的声音陡拔高,越来越利,“救了这个救那个,就连不相干的人你都舍得散尽一身修为去救,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林原知道他说的是她替石胤解毒那件事,她那时也是迫不得已,怎么在他口中就成了自己主动揽事? 而且,现在出事的那个人是她父亲,她若是不管不问,还算是个人吗? “程牧,你能不能讲点道理,那是我的父亲,我的血脉亲人,你难道要让我做个冷血无情的人吗?” “难道你不是?”程牧反问,过了一会儿又点头冷嘲道:“我明白了,你的冷血无情只是对着我,对别人你可都是情深义重。” “程牧!”林原叫了一声,“你非要这样吗?”突然觉得心好累,不想再与他继续说下去。 “林原!”程牧也厉声道:“你出去根本无济于事,不但救不了你父亲,反而会把自己也陷进去,你清醒清醒吧!” 林原颓然坐下,是了,她已不复当年之勇,现在的她,只是个无能的废物,谁都救不了。 为了防止林原偷跑,程牧在洞中设下禁制,自己却出去了。 他来到这个树洞世界唯一的一座木屋前,略微犹豫了一下,一把推开了屋门。 屋子里一个黑袍男子正在沏茶,见到程牧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将一只茶杯推给他,道:“我猜你也该到了,茶正好,喝一杯顺顺气?” 程牧一口就喝干了,将茶杯重重地往几上一放,“你故意的是不是,我不是说了会考虑的吗,你干嘛这么心急?” 黑袍男子笑道:“我本来也不想催你的,可熙和拿林赫开了刀,你要是再拖下去,你家宝贝可就要替她爹收尸了。到那个时候,我怕你会后悔。” 现在还可以赌气,可若是林赫人死了,那他和林原之间就毫无挽回的余地了。 程牧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自己动手又灌了一杯茶进去。 他本来也没打算瞒着林原,但看到她为别人心慌意乱,哪怕那个人是她父亲,他心里就不舒服,他总觉得,林原留在他身边是他强求来的,若是她有那个能力走,早就远走高飞了。 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黑袍男子看他这郁闷的样子就笑了,“你干脆出去喝闷酒算了,不要糟蹋了我的好茶。” 程牧直接摔了茶杯,“老子才叫倒霉,在下界被风引骗,上来了又被你骗,怎么就遇到了你们这一窝骗子。” 黑袍男子面色不变,笑容温和无害,“上当受骗也是你自己愿意的,可别怪在我头上,再说了,能被我骗一骗,恐怕是你这一生最大的荣幸。” 程牧这几百年也算是练出了一副厚脸皮,可遇上黑袍男子却完全不是对手,论起自恋的程度,无人能出其右。 他站起身,摔门出去,走前扔下一句话,“明天我带她过来。” “好。”黑袍男子完全不在意他的恶劣的态度,在他身后笑咪咪地道。 程牧回到居住的山洞,林原还在气头上,理都没理他。 程牧坐在她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不是想救你父亲吗?明天跟我去见一个人。” 林原闻言一下子抬起头看他,“你不反对了?” 程牧苦笑,“反对有用吗?再说……我不想你难过。” 林原心中像有一根琴弦被轻轻拨动,不想她难过,所以早早就妥协了,然而她却一次又一次令他难过,是不是太过分了? “程牧,”她轻柔地唤了他的名字,在心底做了决定,“我打算把父母都接过来,以后我们一家人都要麻烦你照顾了,你愿意不愿意?” 程牧呆住了,不肯相信自己听到的,傻傻地道:“你别又是骗我吧?” “唉……”林原叹了一口气,故意道:“看来你是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不不不!”程牧连道了三声不,急切道:“愿意!愿意!” 林原看着他那副傻样,噗地笑出声来。 第二天一早,程牧领着林原到了木屋门口,进门之前,他再三叮嘱林原,“一会儿要见的那个人这里有点问题,有些话你听听就好了,不要放在心上。”他指了指脑门的位置。 不等他敲门,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黑袍男子站在门口,对程牧不满道:“你又说我坏话。” 程牧顶了回去,“你本来就够坏了,还用得着人说。” 他们两人就在门口闭嘴,林原却在一旁看得呆住了。 这个黑袍男子,长得跟霍泽天帝一模一样。 虽然天帝因为要养伤,已有数万年不曾于人前露面,但王城正中立着他的雕像,林原从小看到大,绝不会认错。 “帝君……” 林原差点就要叫出口,却在又看了黑袍男子一眼后,心头就是一跳,不对,他不是天帝。 黑袍男子虽然收敛了气息,但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魔气,却是压也压不住,林原意识到,这是一个地道的魔修,所以他不可能是天帝。 一个长得和天帝一模一样的魔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黑袍男子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霍汶。”他笑容很灿烂,露出一口白牙,“我和霍泽是双生兄弟,我有好几个身份,以前人们称呼我神君,现在他们都叫我魔主。” 仙君是对大罗金仙的尊称,就像风引,以前在上界就是鼎鼎大名的仙君,只是后来堕入了魔道,弄得身败名裂。 神君则比仙君更高一级,只有受天道承认,获得了神格的大罗金仙,才能被称之为神君。 在上界,金仙或许并不少见,但大罗金仙却是万中无一,其中获得神格的更是少之又少。 按说霍汶如果真的曾经是神君,上界一定会流传着他的传说,可在这之前,林原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位神君存在,也没听说过天帝还有一位双生兄弟。 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位曾经的神君,天帝的兄弟,居然还成了魔主,这关系,还真是够乱的。 接下来的时间,霍汶讲了一段古老的故事,听完之后,林原的脑子一直处于晕乎乎的状态。 天呐,为什么让她知道这些隐秘,她只是想救她出父亲,然后一家人过上平平淡淡的日子,这些遮天蔽日的大事,不是她一个小小金丹修士掺和得起的呀! 霍汶讲完他的计划之后,对林原下了猛药,道:“想要救你父亲,除了跟我合作,你没有更好的选择。熙和要在王城公开处决你父亲的通告都已经下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林原晃晃脑袋醒了醒神,既然被逼到了绝路,那就干吧! 熙和的通告中,林赫被冠以私通魔修的罪名,将于三日后于王城处以极刑。 三天时间,从树洞世界赶到王城,程牧和林原都办不到,不过有霍汶在,这不过是小事一桩。 乘上霍汶的专属宝船,他们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赶到了王城,当然,船上可不止他们三个人,既然是来劫法场,当然人越多越好。 不知霍汶他们使了什么法子掩盖住魔气,一船人化整为零,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王城。 林原本来很想去找林琛打听一下消息,但一想到他们明天将要进行的大事,为了不节外生枝,硬生生压抑住这个念头。 霍汶与她和程牧进了同一间客栈,定好房间后就溜出去了,还美其名曰这是大战前的放松,让自己明天不至于太过紧张。 林原听得心里七上八下,觉得把所有希望放在这种人身上似乎不太可靠。 “他真的是你们的魔主?不是骗子?我怎么觉得不靠谱呢!”她低声对程牧道。 “你有这种感觉就对了,”程牧也低头在她耳边悄声说,“他本来就是个大骗子。” 霍汶都走到客栈门口了,偏他耳朵尖,听到两人私语又倒回来,“对呀,我就是个大骗子,不过你们已经上了贼船,想下船已经来不及了。” “快走,快走!”程牧不耐烦地挥手,“抓紧时间去醉生梦死,过了明天指不定没机会了。” “你们也是呀!”霍汶暧昧地挤眉眨眼,“及时行乐哟,尽情享受最后一夜吧!” 林原一下子红了脸,再看程牧,虽然脸色不变,但耳朵尖却泛起了红色。 这一夜在林原忐忑不安中风平浪静地过去。 天亮之后,她按计划将程牧收到乌金药鼎中,混在看热闹的人潮中来到了王城中央的广场上。 广场上人头攒动,熙和天后发出通告后,能赶来的人都来了。 大多数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想看看林家的人是多么想不开,居然敢和魔修勾结,这下好了吧,不但林赫性命不保,连林家的声誉地位都跟着直线下降。 说到底,虽然魔修在他们根深蒂固的意识中是阴险凶残可怖的,但接触过的毕竟是少数,并没有那么多的深仇大恨。 时辰一到,熙和天后就在一众仙娥卫侍的簇拥下降临广场中央,在她身后是天帝霍泽高大威严栩栩如生的雕像。 熙和仪态万方地扫视了一圈人群,目光分开万千人,准确地落在林原身上,露出一个双方才看得懂的表情。 小小的蝼蚁也敢欺骗她,就要做好准备承受她的怒火,杀林赫不过是杀鸡儆猴,谁敢挑战她的威仪,就只有一个死字。 林赫被押了上来,短短几天的牢狱之灾,他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整个人萎靡不振只剩下一具躯壳。 “当家的!” 林三夫人哭喊着往前扑,想要去到丈夫的身边,却被林二夫人死死抱住。 “三弟妹,你别这样,想想阿原,你还有阿原啊!” 林二爷和林琛也在一旁苦劝。 林家的家主林斌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强压住怒火道:“三弟妹,你就不要再闹了,还嫌不够乱吗?你是存心要林家万劫不复才甘心吧!” 他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好不容易林家才有了起色,这下又完了,老三这一家,从来都不是省事的,早知道就该把他们逐出家族,就不会有今天的麻烦了。 他只记得此刻的难堪,全然忘记了,当初是谁令林家老祖恢复修为,这才有了林家重兴的希望。在他心中,只有利害,没有情份。 石家人也在围观的人群中,石夫人想的是还好当年没有和林家定亲,不然现在可就尴尬了。 退亲会显得他们家不仁不义,不退又会让天后不喜,搞不好还会被迁怒,总之是两难。 石弘石胤父子俩想的和石夫人又不一样。 石胤面色冷淡,眸光暗沉,嘴角微微上翘,扯出一丝冷嘲。 “光凭一面之词就可以给人定罪,这上界果然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看着林赫凄惨的模样,石弘心中也觉得唇亡齿寒,但如今的上界熙和天后独掌大权,谁敢当着她的面质疑。 “胤儿,休要胡说。”石弘看看左右,低声警告,“不要管闲事,小心祸从口出。” 石胤撇了撇嘴,没有再说话。 这一次是林家,下一次又会轮到谁家?大家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事到临头谁又能逃得过? 行刑的时间已到,林赫被压着跪在地上,眼看就要被剔仙骨、碎丹田、毁元神,熙和天后却突然扬手制止了施刑之人。 “林赫,我知道你是被你女儿连累的,可是没办法,谁让你是她父亲呢,没把她教导好,由着她堕入魔道,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熙和说得冠冕堂皇。 林赫眼珠子转了转,声音嘶哑道:“娘娘说得对,小仙教女无方,甘愿受罚。” 他一生懦弱,没做过什么值得人称道的事,只希望看在他认罪态度良好的份上,熙和天后能放过林家其他的人,所有的罪过由他一人承担。 熙和天后闻言,看向林原所在的位置,意味深长地笑了。 “林赫,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当众与林原脱离父女关系,并亲手将她拿下,我就赦免你的罪。”说着,熙和猛地伸出手指向林原。 四周的人群如潮水一般分开,林原突兀地立于众人面前。 “原来她就是林原呀!”她旁边有人惊呼,一脸心有余悸,赶快检查自己有没有不知不觉中被魔气侵蚀。 林赫看着林原,心里一阵绝望,林家死他一个也就算了,她干嘛还要回来送死。 他踉跄后退,无力地摇头,“娘娘恕罪,小仙做不到,再怎么样她都是我的女儿,小仙没那个本事大义灭亲。” 熙和板起脸,不悦地道:“看来你早就被她同化了,所以才这么纵容她,既然如此,那你就先走一步吧,放心,我会很快送她来陪你。” 她挥手下了行刑的命令。 “当家的……” 林三夫人大叫一声晕死过去。 “慢着!”林原噗通一声跪下,口中高呼,“娘娘手下留情,小人有内情回禀。” 施刑的人停顿住,侧过头去看熙和天后。 熙和点点头,他才放下林赫,默默地退到后面。 “说吧。”熙和懒懒地道,“你最好说些有价值东西,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林原看向左右,犹豫道:“娘娘,就在这里说?” 熙和一心要立威,又要在众人面前显示她的光明正大,当下点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就在这里说。” 林原上前几步,道:“娘娘,其实我并没有入魔,不信你可以派人来查验。” 林原有没有入魔熙和并不关心,就算没有入魔,她也可以给她安上罪名。 “就算你没有入魔,一样也可以和魔修勾结啊,就像从前的风引,直到被我打入下界时他都没有入魔,可一样掩盖不了他和魔修勾结的事实。” 风引勾结魔修的罪可是坐实了的,所以没有入魔并不能自证清白。 这世上的话语权永远掌握在强者手上,她说你有罪你就有罪,你要是觉得自己没罪,就得拿出让人信服的证据。 林原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毕恭毕敬,“娘娘,小人的确是在魔界混了一段日子,但小人那是为了刺探魔界的情报不得已而为之,并非与魔修同流合污,而是为了大义忍辱负重。” 熙和哦了一声,勾起了一丝丝兴趣,“那你说说看,你都得了些什么情报?” 林原道:“事关机密,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告,小人记在玉简上,娘娘一看便知。” 熙和让人将玉简呈上,检查无异之后方才阅览。 玉简上只简单写了一句话。 “我将溯影灯带来了。” 熙和神色一变,将玉简握在手中,对林原道:“东西呢,在哪里?” 林原取出乌金药鼎,将程牧放了出来,口中大声道:“娘娘,这就是我用计捉来的魔修,你可以搜他的魂,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自程牧从乌金药鼎里出来,熙和就感应到了溯影灯的气息。 溯影灯的残片一共有八片,她已经亲手摧毁了其中七片,如今最后一片也送到了她的面前,只要毁了它,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她嘴角勾起愉悦的笑,看向林原的目光也略微柔和了些。 “好,就照你说的办,等我将这个魔修搜魂之后,如果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我自然会当着众人的面还你一个清白。” 林原闻言大喜,虔诚地匍匐在熙和脚下,“多谢娘娘!” 心中却是冷笑连连,搜魂这种鬼话明摆着是骗人,熙和才不管真相如何,她只想要程牧的命,程牧死了,溯影灯才会真正地消失。 程牧像是才弄清楚他现在的状况,怒瞪着林原道:“你这个虚伪的女人,原来一直都在骗我!” 林原一本正经地纠正他,“我那叫虚与委蛇,你是魔,我是仙,本就势不两立,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呸!”程牧唾了她一口,转过头对着熙和道:“你就是那个什么天后?我劝你赶紧放了老子,老子要是少了一根毫毛,魔主不会放过你的!” 很久都没有人敢在熙和面前这般放肆了,熙和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冷哼道:“大言不惭!我这就将你搜魂,看你的魔主能不能来给你出头!” 说着,她一掌拍向程牧头顶,做出搜魂的架势,其实却是暗下杀手,反正被搜过魂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傻了,有没有搜出些什么还不是由她说。 虽然是计划中的一环,但林原还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程牧,只要有一丝苗头不对就准备动手抢人。 只见程牧奋力地摇晃着身体,却怎么也逃脱不了熙和的掌控,他双眉紧紧地蹙起,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林原双手紧握成拳,忍不住就要冲出去了。 “别冲动,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霍汶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她不动声色地四下张望,虽然没看见霍汶的身影,但至少知道他时刻关注着广场上的进展,这才稍稍放松了一点紧绷的心弦。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除了选择相信他,他们似乎也没有别的路走了。 熙和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她面前的这个魔修只有上仙修为,就算道魔两家的功法能互相克制,但在绝对实力的压制下,他根本不可能在她手下支撑那么久。 难道说,这个魔修还有别的什么倚仗? 熙和正在疑惑时,耳边传来程牧一声大吼。 “啊……” 她本以为是他终于坚持不住,发出最后的喊声,谁知声音愈发高亢贯耳,一片粉白的花瓣随着呼声从程牧头顶飞出。 那是一片莲花的花瓣,在程牧头顶盘旋着,眨眼功夫就从一片变两片,两片变四片,四片再分化成八片。 八片花瓣最后组合成一个莲花灯的形象,莲蕊化成的灯芯突然亮起,整个天空被映照得通红。 不好! 上当了! 熙和迅速反应过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针对她设的一个局,只怪她一见到溯影灯就乱了方寸,一步步落入对方算计之中。 可是,溯影灯明明已经被她摧毁了七片,就算程牧的体内藏有一片,那七片是怎么回事? 可惜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熙和一掌将程牧推开,飞到半空中,放出一道雷电击向溯影灯。 溯影灯咔咔地响了几声,光芒有些收敛,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 广场上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激动地喊了起来,“看,溯影灯!那是溯影灯!天后娘娘,不能打,那是溯影灯啊!” 虽然在场的人大多数都没有见过溯影灯,但基本上都听过溯影灯的传说。 据说溯影灯是由霍泽天帝亲手打造,在平定数十万年前那场倾天之乱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后来成为帝宫的镇宫之宝,继续维护着上界的平稳。 溯影灯是神器,而且是和霍泽天帝联系在一起,立下过不世功勋的神器,熙和作为天后,不对它细心呵护就算了,怎么还动手攻击它? 所有的人都沸腾了,大声喊着不能打不能打,还有少数几个干脆也飞到半空,虽然没有直接于熙和为敌,却撑起一道光幕将溯影灯护在里面。 熙和盯着那几个出头的人,厉声道:“你们做什么,想造反吗?” 这几位都是大罗金仙,虽然没获得神格,但也各自代表了一方势力。 其中一人面容沉静,指着下方呼喊着的人群,道:“天后娘娘,你听听大家的声音,难道你要把所有人都指认为叛贼吗?” 另一人说得更加直接,“当众摧毁天帝的神器,我看她才是真正的叛贼!” 熙和这数万年专权独行,何曾受过如此质疑,气得浑身颤抖,心中更是不服不忿。 霍泽闭关养伤,一躲就是几十万年,这么多年上界由她一手打理,她本以为可以替代天帝了,谁知天帝还没露面,仅仅是一件他曾经使用过的神器,就让她好不容易树立起的威严摇摇欲坠。 凭什么? 就因为她是由霍泽亲自择选的天后,所以她一辈子都得屈居于他之下吗? 不,她不服! 冰冷的视线扫过那几个大罗金仙,熙和话语森寒,“我看你们几个早就被魔修侵蚀得迷失了本性,看来只有动用神光才能净化你们的身心了。” 一团金灿灿的光芒从她手心浮现,神圣又蕴藏着庞大的力量,刚一出现就让在场的人呼吸为之一窒。 这就是神光,被天道赋予神格的人才拥有的力量。 出头的那几个大罗金仙面色骤变,想不到熙和这般狠绝,一来就祭出了神光,根本就是要他们的命啊! “快躲……”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神光的速度超过所有人的想象,呼啸着向他们扑面而来,让他们无处可逃。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要殒命于此,震惊于熙和的狠辣果决,全都闭上了嘴巴,惊恐地看着天上。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溯影灯突然动了,划过一道残影,迎上了那道金灿灿的神光。 轰—— 红色的光,金色的光冲撞在一起,发出剧烈的轰鸣,天地都为之一震。 金光消散,不,确切的说是金光和红光融合在了一起,溯影灯飞速地旋转,一幅幅影像展现在天幕上。 从上次倾天之乱,一直到祸乱平息,霍泽被天道认同,受封天帝,再到大封诸神,择选熙和为天后…… 数十万年的历史,快速地在天幕上过了一遍。 然后,影像转换的速度慢了下来,众人可以看到清楚的画面,听到清晰的语音。 帝宫里的隐秘一下子就暴露于人前。 由于天帝在平乱中受了重伤,虽然生命无忧,但终是留下隐疾,所以大多数时间都在疗伤,管理上界的职责先是由众神分担,后来熙和排除异己,逐渐将权柄集于一身。 这个时候的熙和只是揽权,并没有其他的劣迹,再加上众神大多醉心于修炼,索性卸权归隐,不再承担天庭的任何职位。 大权在握的熙和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但随着威仪日重,心里却越发空洞起来。 于是,耐不住寂寞的熙和将目光集中到霍汶身上,做为天帝的双生兄弟,两人有着同样的相貌,但比起天帝沉稳得发闷的性格,霍汶则更灵动活泼,也更吸引女人喜欢。 熙和勾搭了几次后,霍汶察觉了她的意图,不但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她,还嚷嚷着要去向天帝禀告。 熙和又是认错又是装可怜,总算是哄得霍汶答应不再追究,她自己却怀恨在心。 后来,熙和在帝宫设下杀局,要除掉这个隐患,霍汶虽然拼命逃脱,但还是被她设计喝下了蕴含着魔毒的药酒,从此不知所踪。 不但如此,熙和还倒打一耙,向天帝哭诉霍汶包藏祸心,早已以身饲魔,想要将整个天庭都纳入魔道的掌控。 还好她及时发现了霍汶的阴谋,将他驱逐出天庭,如此狼子野心的人不配为神,请求天帝将他的神格剔除。 重伤未愈的霍泽天帝被气得吐血,但始终他不相信自己的兄弟会做出如此悖乱之事,不肯剔除霍汶的神格。 当霍汶再次出现在帝宫的时候,他真的已经入魔,还成为了魔主。 他本来是想向天帝阐明当年的实情,却被熙和横加阻拦,在他们兄弟间制造出重重误会,最终两人兵戎相见。 天帝本就身有旧伤,而霍汶以前就是以武力著称的神君,两人一番恶斗,落得两败俱伤。 其实天帝应该受伤更严重,因为他的本命灵火南明离火在这一战中被打散,流落下界无处可觅。 在这之后,道修和魔修的关系急剧恶化,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 若说这段历史涉及到数十万年前的旧事,时间太过久远,观看的众人无法感同身受,那么接下来呈现的事可就与他们息息相关了。 天帝这次又受重创,匆匆处理了后续事宜后,又开始了漫长的闭关休养,将天庭事务继续交付到熙和手上。 熙和的手段愈发狠辣,在重压之下,各方势力的平衡被打破,大大小小的骚乱在上界不断上演。 熙和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凡是不为她所用的家族,她都人为地制造矛盾,让他们自顾不暇,无力再对她造成威胁。 看到这里,广场上的众人再也无法平静了,这么多年来自己家族大事接小事,总没有个平静的时候,原来就是这个女人在背后搞鬼! 一时间群情激奋,直指熙和天后。 失态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熙和已经从最初的恐惧中冷静了下来,广场上密密麻麻的这些人,知道了事实的真相又如何,只要将他们全部处理了,这上界还是在她指掌之中。 她面容平淡而肃穆,对着虚空高喊,“霍汶,我知道是你在搞鬼,还不给我出来受死!” “哈哈哈……” 大笑声中,霍汶显出身形,虽然和天帝相同的长相,但一袭黑衣的他显得不羁飞扬,与天帝的仁厚内敛很容易区分开来。 魔主! 有修为低的人赶紧远离他,生怕一不小心就沾染了魔气。 也有一些人看了刚才的影像,知道霍汶就被熙和迫害算计才入魔的,对他不但不怕,反而心生怜悯。 “熙和,事到如今你还嘴硬?看来你是执迷不悟了。”霍汶抄着手,好整以暇地道。 熙和指了指悬挂高空中的溯影灯,道:“我只问你一件事,我明明已经将它毁了,现在怎么会这样?” 霍汶道:“这很简单,因为我才是溯影灯真正的缔造者,自然知道一些你们都不知道的秘密。你如今面皮已经被剥落下来,不如干脆束手就擒,大家都省事。” 熙和冷笑,“鹿死谁手还未定,你高兴得太早了。”语毕,她举手做了一个手势。 只见她身边的宫娥和卫侍迅速地分散到广场四角,祭出一种类似于轻纱的法宝,将所有的人封锁在里面。 霍汶脸色不变,似乎早已料到她有此一举,不以为意地道:“天罗地网?你以为凭它就能困住所有人?” “我当然知道它顶不了大用,我没那么无知,”熙和冷冷地道,“不过,只要它困住你们一时,这就足够了。” “你要做什么?”霍汶神色严肃起来,隐隐觉得自己低估了熙和的疯狂程度。 熙和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扬手之间洒下白色的粉尘。 不好! 她这是在投毒,想毒死在场所有的人! 霍汶双手画圈,努力把毒粉聚拢在一个小范围内,同时对在场的人大喊:“快躲开,这是□□,沾上就没命了!” 众人如受惊的鸟兽,四散奔突逃亡,现场一片混乱,有不少人被挤踏受伤。 程牧就在熙和的正下方,他本就只有上仙修为,再加上以身为饵将熙和的神力度来激活溯影灯,早就被折腾得有气无力了,眼睁睁地看着毒粉纷纷扬扬从天而降,却连躲的力气都使不出。 还好他这个位置是毒粉最集中的地方,没有人敢来冲撞,这才没被人踩踏。 林原离他不远,眼见他就要被毒粉覆盖,想也不想就扑了上去,将他护于自己的羽翼之下。 程牧急红了眼,用力地推她,口中骂道:“你犯什么傻,快走啊!” 林原摇头,“你不是怪我一次次丢下你吗?这次我陪着你,你心里高兴不高兴?” 程牧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眼看着毒粉洒到林原的身上,泪如泉水般涌出眼眶。 他曾经怨过她不把他放在心上,现在她用行动证明了她对他的重视,可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石胤和父母一起逃到一处人少的角落,使出凝雨诀,空气中漂浮的毒粉被雨水浸湿滴落,石胤小心翼翼地查验一番,然后脸色大变。 “这就是我以前中过的那种毒。” 石氏夫妇闻言,看向熙和的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他们石家一向循规蹈矩,从不参与那些家族间的纷争,谁想还是碍了熙和的眼,暗中对胤儿下毒。 简直是欺人太甚! 趁着场面大乱之时,熙和对霍汶出了手,金色的神光与黑色的魔气对撞在一起,将霍汶已经拢住的毒粉再度向四方激发。 霍汶既要对付熙和,又要顾着收拢毒粉,一时间竟被逼得手忙脚乱。 又有不少人身上沾染了毒粉,很快就变得虚弱无比,丧失了活动能力。 “用凝雨诀,快用凝雨诀!” 石胤大声高呼,在他的提醒下,众人才反应过来,被雨水浸湿的毒粉显然要更好控制一些。 渐渐地,毒粉毒液被局限在一个小范围之内,人群不再慌乱,开始有组织地攻击那些维持着天罗地网的宫娥和卫侍。 “熙和,你还有什么招数?”霍汶斜睨着熙和,满眼的不屑。 看着摇摇欲坠的天罗地网,熙和心知大势已去,咬牙切齿地道:“霍汶,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呵呵,殊不知,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霍汶摇头叹息,“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挑拨离间,谁会相信你?” 哧哧哧—— 到处都是裂帛的声音,天罗地网终于四分五裂,宫娥和卫侍一个接一个倒下。 “娘娘,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有忠心的卫侍一边抵御进攻,一边苦劝熙和。 看着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熙和知道今天已是无力回天,果断地下了命令,“撤!” 霍汶虽然武力强于熙和,但要拿下她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再加上她这些年还是发展了一些死忠之士,在他们的护拥下,熙和竟然杀出了一条血路,眼看就要突围而出。 就在这时,广场中央天帝的雕像突然华光大盛,雕像的底盘冉冉上升,露出一个地洞口。 天帝霍泽从地洞中缓步走出。 原来,天帝休养的密室就在广场之下,不知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在密室中能不能看到。 “熙和,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天帝宝相庄严,温厚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责,“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太过相信你,你也不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不不不,怎么是您的错呢?是熙和辜负了您的信任才对。 在场的人虽然没有说出声,但心里都是这种想法,天帝是被人蒙蔽的,错不在他。 霍汶扯了扯嘴角,退到一边,正主都出场了,剩下的就不关他的事了。 他来到林原和程牧身边,伸出脚踢了踢他们,“喂,死透了没有?没死透吱个声。” “吱——” 程牧果然就吱了一声,不是他太听话,实在是他没力气多说一个字。 还真的吱呀,看来还死不了,霍汶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原从程牧身上爬起来,将程牧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定他没有沾上毒粉,这才有空查看自己。 “咦?”林原惊奇地叫了起来,“我怎么一点事都没有?”明明她有一部□□体沾染上毒粉了呀? 霍汶也觉得奇怪,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道:“你难道是传说中的度厄灵体,而且以前接触过这种毒?” 林原警惕地看着他,道:“你怎么这么问?” 霍汶道:“我在古籍上看到过这样的记载,有这样一种体质可以净化世间各种奇毒,而且接触过一次后,相应的毒素就不会再起作用。” 林原想来就是度厄灵体了,而且她曾经替石胤解过毒,这是不是说明当年石胤中的那种毒,和今天熙和洒下的是同一种? 想通了这一点,霍汶不由好笑,看来多做好事不吃亏,这句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林原也想到了这一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这么说,我是真的没事了?”她现在才金丹的修为,真的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那也不一定。”霍汶摇头。 “为什么?” 等林原再三追问,他才吐露道:“你想想看,今天虽说揭露了熙和的真面目,但中毒的人也不少,据说这种毒是没有解药的,大家都有事,就你一个活蹦乱跳的,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再加上你替石胤解毒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我猜你以后会有得忙。” 到时候,怕是有人排着长队来求她解毒,哈哈哈,看她到时候怎么办? 一想到可能出现的情景,林原顿时愁眉苦脸,她救了石胤一个就把自己弄得差点作废了,再来很多个,她还活不活了? 她这边发着愁,那边天帝已经将熙和拿下了,当众宣布了她的罪行,先行打入天牢,择日祭告过天道后再剔除她的神格,处以极刑。 “帝君英明!” 一时间称颂声山呼盈耳。 霍汶却挑了挑眉,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 熙和被关进了天牢,开始还安安静静的,可就在准备剔除她神格的头天夜里,熙和越狱了。 尽管天牢守卫森严,熙和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脱了,天帝发下追捕令,可始终没有找到熙和的踪迹。 霍汶那时已经返回魔界了,看到追捕令后,为了表示支持,派出多路魔修协助追捕工作,没过多少年,上界的道修已经对时不时出现在身边的魔修见怪不怪了。 这一日,上门来求解毒的人挤破了林家大门,林原不胜其烦,就逼着程牧给她想办法。 程牧双手一张,“姐姐,你那个家不回也罢,跟着我回魔界,我看他们谁还敢上门。” 林原想着也是这个理,就悄悄地跟程牧溜回了魔界,然而他们低估了那些人急着解毒的迫切心情,连魔界都阻止不了他们的脚步。 “这日子没法过了!”程牧在霍汶的木屋里发了一通牢骚,最后威胁霍汶道:“我不管,反正你想办法把这些人给我弄走,不然我就向天帝告密,说熙和就是你放走的。” 霍汶不在意地挥手,“快去快去,我正好想看看天帝有什么反应。” 是谁放走了熙和,他和天帝都心知肚明,这样挺好,他们三方互相牵制,上界又可以安稳好长一段时间了。 说老实话,如果不是魔界资源日益萎缩,他需要给下面的魔修谋求更广阔的生存空间,他根本就不想揭露熙和的真面目,反正天庭是在熙和手上,或是在天帝手上,在他看来没多大分别。 一个一心养伤不问世事,一旦出现就把节奏把握得刚刚好的天帝,你能指望他心思多么单纯公正? 程牧见威胁不成,垂头丧气地出了木屋,还没想好怎么跟林原交代,就见到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干嘛打扮成这样?”程牧皱了皱眉,这样子看上去也太奇怪了吧。 “公子,私奔吧!” 林原扯着他的衣袖晃了晃,可怜呀,上界之大,居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