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以婚相许 作者:顾慕白 文案: 朋友问:“假设有两个男人,一个温柔体贴但没什么本事、有时需要靠你才能养家糊口,另一个帅气多金可夜不归宿、婚后生活犹如丧偶,你选哪个?” 萧澜:“第二个,我主要就喜欢夜不归宿的。” 后来她真的嫁了这样一个男人。 只不过结婚一年后,陆亭北一改往日做派,晚出早归、周末主动在家陪老婆不说,还开始研习煮饭,虽然卖相真的不好看…… 萧澜苦口婆心劝他多出门走走,“周末打点生意是太辛苦了,理应有点别的乐子。那谁的老公你知道吧?他经常跟几个好朋友出去打球、兜风、出海,自由自在、年轻畅快,你不考虑考虑?” 陆亭北:“呵呵。” 表面斯文败类实际小哭包(?)婷婷VS表面御姐内心可盐可甜澜澜 【婚恋,甜文,HE】 内容标签: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澜,陆亭北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跟斯文败类闪婚之后 第01章 (修) “呀,是你。” 桌上的啤酒瓶不停旋转,很快减了速,眼见瓶口对准一人,一个尖下巴的女人发出一阵娇笑,故意说,“咱俩亲有点不合适吧?你女朋友可就在你身后看着呢。” 刘易笑了笑,举杯示意,“我喝酒。” 萧澜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一幕。 一杯酒放下,轮到刘易转酒瓶。好巧不巧转到萧澜,围坐的其他人互相交换眼神,又是鼓掌又是吹口哨,好一阵起哄。 刘易暗中看了萧澜好几眼,她神色淡淡的,对此没什么反应。 明明身处热闹中心,却安静得像置身事外一般,刘易心中莫名冒犯,好像跟她做游戏也不配。他端起酒杯,又要喝。 杜若从洗手间补妆回来,今晚的单身party就是由她召集。 一回来就见此情况,她马上拦了一下,下巴一扬,道,“让萧澜喝,哪能让男人喝酒呢。” 萧澜没说什么,给自己倒了一杯,正要喝,就听刘易对杜若道,“你朋友今天喝了不少,要不这杯还是我来。” 杜若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是你不了解我姐妹儿,我认识她二十多年,就没见她喝醉过。” 萧澜笑了笑,当是同意了杜若的说辞,仰头把酒喝了。 这么喝红酒,对她来说是小意思,一个钟头了,她还觉得跟喝白水没区别,就是有点浪费。 杜若在萧澜身边坐下,凑到她耳边问,“怎么样,看上哪个了没?我今天组这个局就是为了你知道吗?给我认真点。” 萧澜坐直了身体,也凑到她耳边,醉意迷了她的眼,光线不甚明亮,那张脸仍然清透极了。她轻声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没见到哪个人,能让我一眼心动的。这一圈玩下来,也没人特别有趣,对我胃口。我看你……趁早歇了这个心。” 杜若却不放弃,她马上要跟男朋友领证结婚了,以后可没时间陪着萧澜吃饭。萧澜有个毛病,没人陪着就吃不下饭,她打算结婚之前,可得先把萧澜安顿好了,要不放心不下。 杜若往酒吧里望了一圈,视线突然在某处顿住。她连忙按住萧澜手臂,压着激动,低声道,“你看那个怎么样?喜欢的话,我现在就把人喊过来一起玩。” 萧澜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深色西装,那张脸肤色冷白,在这样的地方看着有些惊心动魄,他微垂首,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偶尔看一眼身边闹哄哄的几个人,也很快收回,似乎对周身的一切,没多大兴趣似的。 萧澜就不喜欢这一款,看不透、难接近,她还是喜欢老友记里Chandler那样的男人,专一、深情、幽默,还带着点可爱。 她边点头,边敷衍地应了声,“还行。” “你少敷衍我,”杜若看了一眼身边两个接吻的男女,别开眼道,“我要是给你介绍男朋友吧,又抓不住你到底喜欢哪种类型,你看你之前那些男朋友,我到现在也找不到一点共同点。” 萧澜一笑,正要说话,有人嘴快道,“你不懂,她这样叫集邮,未曾拥有过的,才是她目标。你就别操心了,人家一空姐,到处飞一飞,随随便便就一堆艳遇,哪跟我们一样,两三年都见不着一个像样的男人。” 众人一听,也想起萧澜是个跟她模样不符的人设了。 萧澜长了一张高岭之花的脸,却交了一个又一个男朋友。在场的男人们既鄙夷又歆羡,鄙夷这样的女人太随便,羡慕跟她在一起过的男人,哪怕时间短暂,有那个机会就够他们眼红了。 萧澜要是光漂亮,还不至于让他们生出这样的想法,最主要的还是萧澜家世好,这一辈又只有她一个女孩,家里人对她宠得什么似的,以后要是跟萧澜结了婚,掰着手指算一算,能少努力三十年吧。 就是她眼光变得太快了,想收拾收拾自己来投其所好都难。 萧澜见他们大都停手,不再玩了,也跟着放下酒杯,慢悠悠道,“我倒没想那么多,就是想找个人每天陪我吃饭。彼此都是心甘情愿,我没强迫过谁,对我之前的事也没有任何隐瞒,看得惯就在一起,接受不了那就别凑到一块,这样大家都开心,不是吗?” “是啊是啊,反正有那么多人为你前赴后继,你怎么说都行。”方才出声的尖酸女人,继续酸溜溜接话。 萧澜勾唇,“你要是羡慕,我可以教你点办法。” “我用你教。”女人坐得离她不远,双臂环抱,嘴上不屑,耳朵却稍稍凑近了。 萧澜扯了扯唇角,“降低要求就行了。” 包里电话响,萧澜忽然起身道,“我接个电话,你们玩。”一看是家里座机打来的,萧澜心里就有数了,十有□□又是奶奶要催婚。接起来果然如此。萧澜好不容易应付完家里这宝贝,一回去,自己位子没了。 现在杜若身旁坐着的,可不就是那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 近看才发现,他鼻梁上面还有颗痣,颜色挺浅。 萧澜眼神好,一打眼就瞧见了。 “新朋友?”她假装不知道杜若打的什么鬼主意,浅笑着问。 杜若拼命冲她使眼色,她佯作不懂,杜若只好在桌下踩了一个人的脚,“小方,你不是说一会有事要走啊?” 叫小方的反应很快,立刻腾出地方,抓起外套就溜了。 萧澜一入座,杜若把桌上转了一晚上的啤酒瓶交给她,宣布由她重新开始。 她以前泡男人的时候玩过不知道多少回,她想让啤酒瓶口对着谁就能对着谁,不管是撩汉子还是让对方吃醋来助推二人感情,都不在话下。 萧澜的手又细又白,她挑了挑眉,下意识看了身旁这帅哥一眼。 他倒平静,神色淡淡的,瞧着波澜不惊,过来半天也没说一个字,只对墨绿色酒瓶上的那只手,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却也很快移开,好像只是寻常一瞥。 萧澜琢磨了两秒,还挺好奇杜若是怎么把这么一个人诓过来的。 她手下一动,玻璃跟桌面摩擦,发出阵阵声响,一圈圈过后,瓶子转得越来越慢,朝着杜若时还抖了两下,最后却稳稳冲着杜若身边的男人停了下来。 男人这才有了点兴致,视线向萧澜扫过来,他没拒绝,也不主动,镜片上面闪过酒吧里各色的光。萧澜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睛,但直觉他的眼睛应该漆黑又漂亮,她倾身靠近,周边人都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呼吸可闻,周遭喧闹声退出,她明眸对上镜片后那双狭长幽暗的眼,她心底陡然一颤。 就在其他人为陌生男女的亲密接触发出暧昧欢呼的时候,萧澜忽然抬手,指尖抵上男人柔软的唇。她往前一凑,隔着手指装模作样接了个吻,声音还挺响亮,“啵”一声,动作是极其敷衍的。 在场的男人女人都酸得微微咬牙。 萧澜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杜若马上收了脸上的八卦之色,佯怒道,“你今晚电话格外多啊。” 萧澜看了眼名字,“这电话不能不接啊,会耍脾气。” “怎么,小男朋友啊?”有人问。 她听见了,没应声,人往后一靠,接起电话。 “澜澜,跟你说件大事儿。”对面语气急切。 “什么大事?”她淡定得很。 “你嫁到我们家吧。” 萧澜一愣,“我……跟您吗?” 不知道是不是萧澜的错觉,她说这话的时候,身边男人的脸似乎往她这边侧了一下。 “胡说什么呢你,是我孙子,刚从国外回来,人长得跟我年轻时一样,帅气,个子也高,就是之前没谈过恋爱,可能没你有经验,不过他好学,肯定赶趟儿,而且啊,他对我言听计从,以后要是跟你结了婚,肯定也对你好。就是吧……” “就是什么?” “他在国外汉语说得少,刚回来可能说不惯,话少了点,而且你话要是说快了,他未必听得懂。” 萧澜一下子笑了,听他这描述,怎么感觉他的宝贝孙子是个什么吉祥物,要是真跟他长得像,可不就是吉祥物。 萧澜当空姐这几年,遇到过不少印象深刻的人,电话对面这位就是其中之一。 简单来说,就是萧澜在飞机上救了他。 当时他一醒来,就抓着萧澜的手喊了个名字,萧澜也没听清,后来才知道,那是他孙女的名字。 他那位孙女是名医生,听说从小就爱闹,也不服管,做了医生后跟变了个人一样。她报名去这世界上最贫穷的地方做志愿者,与那里的人同吃同睡,某天身上受了伤,也不知道怎么感染了,再也没能回来。 后来萧澜才知道他是个有钱的老头儿,据她姑姑说,比她家还要有钱,但萧澜一直被养得比较野,对这些事都是听听就算了,也不关心别人到底做的什么生意。 倒是问到了老先生的大名,陆俞青。 陆老先生以为她有兴趣,赶忙就道,“明儿你有时间吗,你跟他直接见一面吧,光靠我这一张嘴皮子也吹不出什么花儿,见了面你肯定喜欢。” “您对自己孙子倒是很自信啊,”萧澜开了句玩笑,盛情难却,于是又问道,“该不是您自己在作主吧?他知道您的意思吗?他名字叫什么?” “他听我话,从小就听,这你放心,”陆老先生拍拍胸脯保证,又报上自己宝贝孙子的大名,“陆亭北,他叫陆亭北。” 萧澜下意识地低声重复了一遍,周围的人没有特意听她讲电话,甚至已果果果经亲了几轮,她都没注意身边这位转到了谁。稍一偏头,发觉他正在看她。 “怎么了?”萧澜盖了盖话筒。 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没什么。” 萧澜心里“啧”了一声,长得人模狗样,声音竟然也挺好听的。她撤开手,对着手机说,“那听您的安排吧。” 她这边电话一挂,又有人电话响了,这回是刚请来的这尊帅哥。他看了看手机,起身说家里有点事,要先走。 杜若立刻跟着站了起来,“留个电话再走啊。” 男人指了指手机,又摇了摇手指。 杜若也不知道领会了什么,眼睁睁看着他回到原来那群人里,打了个招呼,其他人见他要走,赶忙站起来送别,仿佛君王退朝时的大臣一般,毕恭毕敬迎送。 男人像是没看到,一边拨电话一边走了出去。 单身party散的时候,杜若还有点遗憾,“你们亲都亲了,竟然连个电话都不给对方留。” 萧澜扶着她,想让她走直线。 “三个月了,你都三个月没谈恋爱了,都是我在陪你吃饭啊,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嫁人……” 萧澜往她肩上盖了件小西装,压低声音道,“没亲,第一次见面就亲,再把人给吓着。” “他要是能被吓着,还会让我骗过来?” “你怎么骗的啊?” 一提这个,杜若满脸心虚,立刻转意话题,“刚是谁的电话啊?听你说安排什么的,安排什么?最近又要飞?不对,你都辞职三个月了。” 萧澜叹了口气,“相亲啊,还能是什么。不过这次不是我奶奶那边安排的,是之前认识的一位老先生,要把他的孙子介绍给我。” “好事啊,那你准备去吗?” “再说吧,明早醒来说不定我就改主意了。” 陆家跟她家都那么有钱,要真是以后结了亲家,牵扯的利益估计只多不少,万一生意上有什么冲突,那不麻烦了。 还是不去了。 老人们并不知道现在年轻人都用微信联络,陆老先生打完电话,就给萧澜发了他孙子的手机号码,让他们互相打个电话联系一下。 萧澜盯着陆老先生发来的陌生电话号码,看了好一会儿,发了条短信。 “明天临时有事,就不见了,有时间再约。 ——萧澜。” 语气兴趣缺缺。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啦,这本女主会跟之前写过的都不太一样,一篇甜文送给大家 希望能在你每天睁开眼睛之后陪伴你一会,10:00更新 本章24小时内评论都有红包~ 第02章 几天后萧澜才反应过来,对方根本就没回复她,不过想了想也能理解,毕竟刚换了语言环境,说不定连拼音都忘了。她没放心上,不过还是主动回了趟家,听了奶奶一通唠叨后,回自己卧室戴着黑色口罩拍了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萧澜模样长得像她父亲,仅有那一双眼像已经离世的母亲,单独来看的话,总是显得无辜又委屈,像一朵脆弱的、在风中摇曳的花。 没过多久,杜若在微信上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 萧澜回她没事。 姑姑也看到了她的朋友圈,发了个拥抱的表情,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盘点心上楼来敲她的门。萧澜开了门,姑姑对着她叹了口气,“想你妈妈了?” “嗯。”萧澜没否认。 “明天陪你去看看她?” 萧澜摇头,姑姑如今是公司的顶梁柱,她的时间意味着什么,萧澜心里很清楚。姑姑在她身旁坐下,轻声说,“你别怪你奶奶整天变着法儿地催你结婚,她是担心你因为你妈妈的事情而对婚姻恐惧,我们会老、会死,不能陪你一辈子。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找个伴儿,哪怕不能志同道合,甚至不用那么相爱,至少能在你需要的时候照顾你。你年轻还不懂,姑姑现在庆幸的就是假如我哪天夜里忽然没气儿了,身边躺着的人能发现,在我还热乎的时候能送我去医院。” “姑姑!”萧澜听不得她讲这样的话,“您还不到六十岁,别老说这种话。我知道奶奶跟您都是为了我好,我对男人也不抵触,不是一直在交男朋友吗?只是现在临时没有而已。” “我看你都当儿戏,没一个正儿八经谈的。”姑姑斜了她一眼。 萧澜十分冤枉,“我明明每次都很认真,认真约会、认真哄对方开心、认真为他们花钱,分手的时候也没伤害对方的心,你可以随便拎一个出来问问,我有没有敷衍过他一回,要不是最后都发现不合适,说不定我早就结婚了。” “那你说,如果你要结婚,会跟他们里的谁?” 萧澜想了一下,还真没想出来。 姑姑得出结论,“你看吧,没一个能结婚的,谈这个恋爱有什么用。” 萧澜那天跟那个姑娘说的不假,她就是降低了标准才换男友换得快,只要对方有一点点接近她的理想型,道德感中等偏上,她都可以考虑。但如果深究与她结婚是否合适,大多数都是不合适的。学识、家世、原生家庭,一样样都要合拍。 否则就会重复她父母亲之间的悲剧。 萧澜父亲在婚前都是模范男友,结婚以后却与发妻越走越远,中间生了歪心思,出轨了一个年轻的女学生。萧澜实在不想说那女孩貌美,因为就是普通长相,连她母亲的十分之一都不如,但外面的野花就是格外香。 母亲性格软弱,被找上门来时,嘴上竟占不到一点上风。那个年轻女孩又太会哭了,就好像母亲那双时常就带着几分委屈的眼睛生错了地方。当天,母亲在冰天雪地了站了四个小时,之后大病了一场。从头凉到脚,心也跟着冷了,她跟萧澜父亲离了婚。又过两年,母亲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跳楼自杀,当时,萧澜正在客厅吃着母亲亲手为她做的甜点,一道阴影快速从窗外划过,萧澜似有所感,来到窗边往下看,入目的就是地上的一大摊血跟母亲的尸体。 从那以后,她就失去了自己用餐的能力。 这段日子一直敷衍奶奶的催促,其实并非是她完全没结婚的心思,只是婚姻不是儿戏,需格外慎重。想了想,萧澜对姑姑说,“最近倒是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个男的,不过就联系了一回就没故事了。” “什么样的男人?”姑姑顿时来了兴趣。 萧澜顺着自己的想象描述,“应该长得挺讨喜的,个子高,但不知道胖瘦,是个海归,听话孝顺。” “哪家的孩子?” “陆俞青老先生的孙子。” 姑姑“哦”了声,“是听说陆家有个孙子一直在国外念书,最近回来了?” “刚回来不久。” 姑姑拍拍她的肩,“那为什么之后不再联系了?” 萧澜语塞了一下,总不能说对方根本对她理都没理吧?那也太没面子了。酝酿了半天,她说对方刚回国,大概忙东忙西就没顾上。 姑姑觉得有理,给她加油打气,“要是有兴趣,不妨主动一些,女追男,隔层纱,姑姑祝你马到成功。” “……”那就不了吧。 萧澜一边腹诽一边点头,“好的,过会儿就跟他联系。” 第二天一早,萧澜本想睡个懒觉,奶奶已经上来给她一把掀了被子,中气十足地在她头边吼,“年纪轻轻的,觉倒是不少!一个姑娘家,整天窝在家也不知道出去约会,我养你这么大是让你气我的吗?” “奶奶奶奶!”萧澜一把抱住奶奶的腰,任她怎么扒都岿然不动,过了会,奶奶低头一瞧,她这宝贝孙女瘦是瘦,但该有肉的地方也有肉,萧澜意识到什么,连忙整理了一下睡裙,还下意识遮了遮。 “跟奶奶躲什么?你从小我哪不知道?看看还不许了。” 萧澜笑了笑。 “换好衣服就下去吃饭,一天天的,没一个让我省心的。”奶奶背着手健步如飞得走了出去。 萧澜吃过早餐,姑姑提议带她去公司看看。左右这阵子在家没什么事,萧澜就点了头。她对做生意也不是没有兴趣,大学还是念的管理,只不过她喜欢把未来几年的规划一样样列好,等一一实现了才可能考虑别的。 之前做空姐就是因为她有回坐飞机遇到了一个温柔的空姐,模样跟母亲有几分像,说话做事都很妥贴,萧澜亲眼见她在飞机上救了一位突发病病人,才有了做空姐的念头。所以她也格外理解陆老先生会想让她嫁进陆家的缘由,皆出于对已故亲人的思念。 人是不经念的,萧澜刚跟着姑姑走进公司大门,就有秘书迎上来喊了声“萧总”,“宸陆集团的陆老过来了,说有事要跟您谈,现在正在贵客室等您。” 姑姑看了萧澜一眼,一把拉住她,“你跟我一起。” 萧澜想跑没跑成,只能硬着头皮跟着。 一见陆老先生,萧澜就有点心虚,结果他倒是没着急问什么,只是笑呵呵地跟二人打招呼,等贵宾室的门合上了,他才谈起正事。 “萧总,今天我过来不谈工作,就谈谈澜澜以后的婚事。你也知道,我跟这丫头有眼缘,一见她就觉得亲,能让她找个好婆家也是我的一桩心事。我们是站在同一战线的,都是为了澜澜好。” “是,让陆老您也跟着操心了。” “前些天呢,我最小的孙子回国了,我就介绍他跟澜澜认识,本来我以为让两个年轻人自己去约着见个面、往后的事儿我就不掺和了,可昨天一问我才知道,我们家那个闷葫芦,一直都没行动。我一听就着急了,今早一醒就觉得不行,我得亲自来一趟。” 姑姑看了看微微低着头的萧澜,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忙道,“这样好啊,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一听就是个老实的好孩子。” “是啊,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开心,到现在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以后啊,得让他跟着澜澜好好学习。” 萧澜觉得这孙子……不是,是这个陆亭北,被他俩这么一描述,活脱脱就是一个憨憨。 现在还有这样的男人吗?萧澜觉得怀疑。 “澜澜,你怎么想?” 思绪被姑姑的声音打断,萧澜回神道,“要不就见个面吧。” “好!”陆老高兴起来,忙不迭就要赶回去,就差把孙子亲自押过来,按着头让他跟萧澜坐到一块儿。 陆老回家的时候,家中最年轻的男人正在书房看书。陆老一脸慈祥地走过去,故意逗他,“猜猜爷爷去干什么去啦?” 对方也挺配合,笑着问道,“爷爷一大早做什么去了?” “我去了跟你说过的那姑娘家公司,见了她一个长辈。她人恰巧也在,同意跟你见上一面,你好好挑个地方,就明天吧,把姑娘约出去吃个饭。” “同意了?”语气很意外。 “爷爷出马,当然一次成功。” “嗯,”男人笑道,“还是爷爷厉害。” 下午的时候,姑姑给了萧澜几份资料,让她大体浏览一下,意思也很明显,让她先熟悉熟悉公司,然后给她安排个部门副经理做做,等有成绩了再提拔。萧澜正反复琢磨着一处疑惑的地方,手机上来了条短信。 “定了桂檀居的位子,二楼遇姝轩,十二点。萧小姐,不见不散。——陆” 萧澜看完,满脑子都是“哟”。 汉语学得不错嘛,就是之前眼神不怎么好使。想学他不回,但不回也不太好。想了想,萧澜矜持地敲了两下,发送。 ——OK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了已经跟了两三本的小可爱,开心 今天10个红包,也欢迎新来的小可爱啦 第03章 考虑到相亲对象的可能样貌,萧澜特意化了个减龄的妆,樱花色眼影和腮红,长卷发扎高,露出雪白的颈。衣服也是以往不常穿的休闲少女风,红色波点的米白色长裙,外头套了件浅蓝色衬衣,下摆在侧面一系,掐着不盈一握的腰。对着镜子照了一会,还算满意,她开着车出门了。 桂檀居就在她家公司附近,萧澜顺路去了趟公司,跟姑姑聊了会工作后才驱车过去,到的时候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十分钟。但对方来得更早,侍者领她上楼的时候说了句“陆先生已经到了”。 遇姝轩。 萧澜停步,微微抬眸扫了眼包间名字,心想他还挺会夸人。 这时,里头的男人大概听到了走廊里的动静,有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靠近,门从里面打开了。 萧澜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定睛一看,呼吸蓦地一紧。熟悉的金丝边眼镜和深色西装,还有这张前些天才在酒吧凑近过、还差点就亲到的脸。这会儿他的眼神终于能看得清了,漆黑的瞳仁里一派平静、无丝毫讶异显露。她脸上刚戴上的笑容顿时像做了个不怎么成功的半永久,又僵又硬,鞋跟也有要被踩断的迹象。 男人定定地看着她,体贴地等她差不多消化完了眼前的事实才开了口,“萧小姐,又见面了。” 他记得她。萧澜忽然就捋清楚了,怪不得他那天会在她接电话的时候露出几分兴趣,怪不得他在她默念“陆亭北”时会笑,怪不得他对她的短信一个字都懒得回。 整理了一下表情,萧澜镇定道,“好巧,竟然是你。” 陆亭北拉开椅子,一边对她解释。 “那天看到短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不知道国内是怎样的礼节,怕打扰你休息,因此未再多此一举。” 萧澜低声说“谢谢”,坐下后看了他一眼,从他毫无表情的脸上实在很难分辨出什么情绪,所以暂且就当他说的是真的。 “你不提我都忘了。”萧澜嘴硬了一下。 陆亭北笑了一声,没再接话,只是把菜单往前一递。 萧澜接过来以后,他提醒道,“听朋友说这家新添了菜式,不妨尝一尝。”萧澜之前来过几回,一看菜单果然,新添了虎皮凤爪和生焗牛小排。都是她爱吃的,只不过在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跟前吃凤爪,到时候吐骨头总是有点不雅,于是她仅要了牛小排。 又点了几个菜,把菜单递还给他。 陆亭北添了几样素菜和一例汤。 看得出来他的身材是荤素搭配吃出来的。在等菜的功夫,属于相亲的独特尴尬气氛才弥漫开来。要换了以前,萧澜绝对不会跟陆亭北这个类型的男人单独吃饭,她喜欢话密一些的,能在初识的时候带起话题。 “对了,有东西要给你。”包间里太安静了,忽然记起什么,萧澜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放在桌上往前一推。 “给我的?”陆亭北拿起来拆了包装,只见里面躺着一个金光闪闪的纪念章,上面还有字母,陆亭北辨认了一下,“TD”,萧家的公司吞达的简称。 萧澜看他表情好像有点怀疑,于是保证说,“是纯金的。” “……”陆亭北抬眸看着她,“你,为什么送我一个公司的纪念章?” “来得匆忙,公司只有这个,你要是介意……”萧澜往前伸手,陆亭北比她动作快,盒子“啪”地一扣,放进了不远处的外套口袋。 “看来萧小姐习惯送人礼物。”他平静道。 萧澜猜测,陆老先生应该已经跟陆亭北说了她之前那些男朋友的事。上回在酒吧玩得那么high,要玩亲亲的对象还是他,虽然也没亲到吧,反正缺点已经一览无余,萧澜也就释然了。她大方点头承认,“从来没有空着手跟人见过面。” 陆亭北眼眸轻轻一折,萧澜怕他误解,忙道,“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习惯,我对别人没这样的要求。” 包间里安静了下来,几乎落针可闻。 过了会儿,陆亭北指了指身后,“我带了红酒。” 然后就没话了。 萧澜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找话题并不是她的强项,而陆亭北很明显是就算没人说话也不会觉得憋闷的类型。所以心里嘀咕了很久,还是萧澜先问他,之前在哪个国家念书。 “英国。” “英国人很绅士。” “的确。” “你讲英文一定很好听。” “还可以。” 一般话说到这里,就会请人开口说两句,但萧澜觉得那跟抱着自己家养的狗让它喊人叔叔似的,话到嘴边拐了个弯,“之前我看《Harry Potter》,以为那是最标准的英音,后来我听人说,女王的英音最标准,那天我看了她新年祝福的视频,听完竟然有些分不清英音、美音了。” 陆亭北笑了一下,只不过笑意极淡,他说,“讲得多了,我自己也分不清。” 聊到这里,侍者总算敲门上菜。萧澜大松一口气,赶紧喝了口茶压惊。一边想着千万别有下次了,一边对着桌上的菜垂涎。他不动,萧澜也没动,老老实实坐着。 陆亭北见她迟迟没有动筷的意思,于是开口,“吃吧,小心烫。” 萧澜这才执起筷子,对着最想吃的牛小排下了筷。她吃相很好,细嚼慢咽,安安静静,没发出任何声音,嘴巴也不会鼓囊囊,但几乎一刻也不停,就让人觉得饭菜一定很香。 简单来讲,就是她的吃相很下饭。 陆亭北无声看了她一会,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青菜,又从别的菜里挑了一块调味的番茄。 萧澜吃着吃着才发觉,桌上的荤菜,陆亭北根本没吃过一口。难道陆亭北是素食主义者?她顿时觉得有些赧颜,点菜之前也没问过他的口味。搁下筷子,萧澜主动问,“喝点红酒吗?” 陆亭北点头,起身给她倒了大半杯,自己身前杯子里却空空如也。萧澜奇怪地看着他,“你不喝?” “喝不了酒,”陆亭北说,“我酒精过敏,喝一罐啤酒足以昏睡三天。” 萧澜心里感叹了一声,往椅背上一靠,嘴里挤出几个字,“除了这个,你不会也不能喝奶吧?” “是,乳糖不耐受。”他回答很干脆。 天哪。 简直跟萧澜的某一任前男友一模一样。那个前男友非常挑食,对青菜提不起好感、不吃肉、不能喝酒、没法喝奶,而这些都是萧澜爱吃的。 一开始,她把陪着对方戒掉这些东西当乐趣,后来发现两个人都痛苦,她忘不掉舌尖的美味,他为她的痛苦而愧疚,最后分手才解脱。 看来陆亭北跟她真是没一点缘分。 他不喝酒,萧澜自己喝也没意思,嘴里的菜都没那么香了。看来她看男人的眼光越来越准了,第一眼不合适的人,果然怎么都不合适。 接下来的时间,萧澜话变少了许多,陆亭北对此也没说什么,只是在二人吃完饭分别时提出要开车送她回家。萧澜借口去公司有点事婉拒,陆亭北便没再坚持。 后面的几天,两个人都没再联络。萧澜也把这事抛在了脑后,开始专心学习管理公司。这天晚上,杜若到萧澜的住处找她,此时萧澜正在看资料,开门的时候神态有丝疲倦,杜若进来给她捏肩,二人一块坐到沙发上。 “怎么了,最近很累?” “看了点吞达的资料,你怎么跑来了?新婚你往我这里跑,到时候沈哥找我算账怎么办?” “他出差了,更何况现在还没办婚礼呢。”杜若停了手,还是比较关心她的感情状况,前些天听萧澜说有个相亲过程很痛苦,细了萧澜没提,她兴趣十足,问萧澜到底怎么回事。 萧澜把那天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 期间就只听到杜若一惊一乍。 “他就是酒吧那个帅哥?!” “他不能喝酒干嘛还去酒吧?” “你说他是真的话少还是对你有什么意见?我的Siri都比他话多。” “奶也不能喝?!好惨。” 萧澜叹了口气,“我真的尽力了,平生没这么努力地没话找话过,结果还那么失败。” 杜若摸着下巴,“或许是你们谈的内容都太正常了,也许他喜欢不太正经的调调?你对别的男人不是挺会的吗,一点招数都使不上?” 萧澜摊开手,“打个比方,别的男人是这样的。”手握成拳但留了条缝,“又或许是这样的,这都有办法接近和打动。”她把拳头握紧了,“但陆亭北呢,他是这样的,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我实在没办法。那些方法我试都不用试,就知道会铩羽而归,所以就不浪费那个时间了。” 她都这么说了,杜若也不好再劝。 杜若:“哎,我问你。之前你是谈过很多次恋爱,但你对未来老公的要求肯定跟男朋友不一样吧?” 萧澜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 “我这么问吧,假设有两个男人,一个温柔体贴但没什么本事、有时需要靠你才能养家糊口,另一个帅气多金可夜不归宿、婚后生活犹如丧偶,你选哪个?” 萧澜想都没想就回答,“第二个,我主要就喜欢夜不归宿的。” 杜若惊讶极了,“难道你就没有……就没有那方面的需要?就是那个方面,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萧澜跟她没什么不能说的,点了下头道,“有是有,可我自己也能纾解,听说跟男人也未必有自己舒服。” 某一字大法,谁懂谁知道。 “不一样的,”杜若正色,“你试试就能体会到真正乐趣。” 杜若趴到萧澜耳边说了句话,萧澜一听脸就红了,在她肩上拍了一下,“结了婚还没个正经。” “就是结了婚才不正经。” “你有理。”萧澜笑了出来。 这晚,杜若在萧澜这里跟她一起睡,第二天一早正好陪她吃了顿美味早餐,要收拾碗筷的时候,萧澜的手机响了两声。 来短信了。 她拿起一看。 竟然是陆亭北发来的。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 ——你介意闪婚吗? “杜若,”萧澜扶了一下桌子,“你快来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10红包,明天见 —————— 感谢营养液: 读者“”,灌溉营养液+22020-02-19 20:58:51 读者“可口的小小苏”,灌溉营养液+52020-02-20 03:19:09 有的小可爱三点不睡,是秃头小宝贝吗? 营养液我通常前一天晚上复制好,如果感谢不到的,就下次感谢哦 第04章 等两个女人确定这一切不是梦以后,一屁股坐了回去。萧澜满脸茫然,“他是不是中邪了?那天我像个只会尬聊的直男一样,,嘴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而他跟我说过的话都没超过十句,除了牛小排特别好吃之外我甚至没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就这样,他还想跟我结婚?” “或许是宸陆跟吞达有合作的意向,强强联手也不是不可能。他现在才跟你联系,就是因为在盘算陆萧两家联姻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利益,我听说陆家有好几个孙子,为何唯独他在国外待到现在才回来?有两种可能,要么他父亲在陆家没什么地位,而他因此遭到排挤,要么陆老器重他,才让他在国外多学点东西。但不管是哪一种,跟你们萧家结亲家都是如虎添翼。” 听杜若这么一分析,萧澜心里踏实多了。的确有这个可能,萧家虽然比不过陆家,但在同行业一直是香饽饽,萧家不至于树大招风,谁都想凑凑近乎、交交朋友,班上最受欢迎的女生一定不是最漂亮的那个也是这个道理。 萧澜刚想明白,陆亭北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就好像给了她缓和的时间后终于失却了耐性。跟杜若对望了五秒,她接起电话,按了免提。 “喂?” 陆亭北的声音传来,比平常听着更低沉,“在忙?” “不忙,有什么事吗?”不自觉地,萧澜装作没看到那条短信。 那边顿了一下,“今天有时间见个面吗?” 萧澜飞快看了一眼杜若,杜若拼命摇手,萧澜对着手机说,“一会要跟朋友出门,着急的话就在电话里说吧。” “等你有时间。” “行。” “挂电话以后,记得看一下短信。” “……” 这回萧澜不回复也不行了。 ——你认真的? ——我有点唐突了。 你是太唐突了好吗,萧澜腹诽,他的短信又过来。 ——不结婚的话,我能否每天请你吃饭? ——我觉得不行。 ——你吃相很好。 ——谢谢,你也不错。 ——很下饭。 萧澜转头问杜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杜若脱口道,“可能觉得你太能吃了。” 那天跟他吃饭,萧澜确实吃了不少,又没什么话好说,不就只能吃吗?现在做饭桶也能吸引人了吗?还是陆亭北审美竟然这么独树一帜?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你就是因为这个想跟我结婚? ——嗯。 他倒是坦诚,萧澜觉得不可思议,于是又问他。 ——你之前难道就没见过吃饭很香的女人吗? ——从来没有。 他又发来一条。 ——我认识的女人吃饭都挑三拣四,只有你什么都吃。 杜若在旁边看完这一句,直接笑出了声,“他是不是以为这算在夸你?我的天哪,多久没见过这样的活宝贝了。就算不结婚,求求你一定要跟他来往,太有意思了。” 萧澜嗔了她一眼,继续打字。 ——我也有不爱吃的东西。 ——你说,我以后会记得。 杜若忽然不笑了,觉得不太对头,好像有人在架锅热狗粮。 胡萝卜、香菇、豆腐……萧澜敲了几个字,忽然意识到自己被他带歪了,连忙删掉输入框里的汉字。 ——有微信吗?这么聊天有点费钱。 怕他觉得她就是想加他微信,她又加一句。 ——一毛钱也是钱。 陆亭北没回她。 过了会,微信弹出来好友申请。萧澜一猜就知道是谁,没想到他还挺聪明,大概直接搜了她手机号码,她故意磨蹭了几秒才同意。陆亭北的微信名就两个字母——Lu。头像黑漆漆的也看不出是什么,萧澜没改备注,出于好奇,点进了他的朋友圈。 果然一条状态都没有。 大概是担心萧澜多想,他截了张朋友圈的图发了过来。除了黑漆漆的封面跟头像,底下一片空白。萧澜懂他什么意思——看,不是我设置权限,是真没有。 想了想,萧澜问他,在英国也用微信吗? ——爷爷用。 萧澜很快领会了他的意思,爷爷用,他要联系爷爷,所以也用。 ——你跟陆老感情很好? ——不好。 萧澜跟杜若对视一眼,难道真让杜若说中了,他在陆家不受宠? ——为什么? 问完这句话,萧澜忽然被一大波诸如“干杯吧朋友”、“你真棒”、“为你点赞”、“相逢是缘”、“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等老年表情包刷了一脸。她目瞪口呆,不知道陆亭北忽然怎么了。 ——原因。 萧澜又顿悟,他是说陆老经常给他发这些,所以他稍稍有点烦。萧澜从他简短的话里琢磨着意思,歪打正着有些被戳中,觉得有点可爱。 当然不是陆亭北这个人可爱。 是这种聊天方式。 杜若就眼见着本来还真有可能拉着她出门的人就那么慢悠悠坐了下来,两只手抓着手机好像有不聊完不挪窝的架势,她顿时嫌弃地远离萧澜,顺便把桌上的碗筷都洗了。 ——你爷爷问过吗? ——热切期盼。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交过很多男朋友? ——现在我知道了。 ——你会介意吗? ——有一点。 ——现在应该不想跟我结婚了吧? ——不会。 ——为什么? ——不至于。 ——你信任我吗?不担心我跟之前的男朋友牵扯不清? ——你会吗? ——不会。 ——那就好。 这天早晨聊到最后,陆亭北以两个字作为结尾。 ——你忙。 萧澜没再回,撑着下巴开始思考未来的可能性。 身边认识的人,除了杜若,其实都不知道萧澜没人陪着就吃不了饭,就连最亲的奶奶和姑姑,她也没告诉。当年知道父亲出轨,奶奶抄起身边的一把椅子就朝父亲和那个女孩砸了过去,一点都没含糊,后来更是把父亲逐出家门,父亲自立门户以后,中间出事打过官司,她也没帮一点忙。 萧澜很感激奶奶。 能做到这样的真没有几个。 所以,没事就不给她添堵了,还会让她觉得亏欠孙女,何必呢? 姑姑说得对,总有一天她们会离她而去,杜若以后有了自己的家庭,自然也没那么多精力陪她了,所以趁年轻嫁人是最好的选择。现成的就有一个,只不过萧澜又觉得陆亭北说的太草率,想的也简单了点,或许是因为他没谈过恋爱的原因吧,显得有点傻白甜。 但是主动送上来的肉还是要吃的。 毕竟她只是一个见一个喜欢一个、一次也只喜欢一个的多情种。 答应倒不着急答应,暂且走一步看一步。 杜若走后,萧澜去了吞达。设计部的人见她最近常来刷个脸,心中也有数了,以后应该是要一起共事,而且萧澜还是萧家最受宠的小辈,大家心知肚明,惹谁也不能惹她。 不过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自己镶金的履历在家族企业面前变得一文不值,会投胎就是好,干空姐出身,一来就是副经理。什么真才实学都是假的,看她平平无奇,也就是长得挺漂亮,个子高挑,身材也棒,又有气质,不过哪个空姐不是这样呢? “……而且听说她私生活挺乱的,看来有钱人家的家教也不怎么样。” 萧澜正走到洗手间门口,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脚步便顿了顿,没过一会,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于是屏息去听。 还是方才的声音在说,“之前爆出的空姐丑闻你还记得吗?听说也是交了十多个男朋友,在飞机上用……唉,我都不想说,你说她们这样就不担心得病吗?” 萧澜面无表情听着,尽管她挺冤枉的,但是这种偏见她早不知道听过多少回。之前有位女乘客,穿得挺阔气,不知道有过什么狗血经历,见了走到她身旁的空姐就一把拉住,忽然将她的上衣用力撕开了。 “你做这行不就是为了被男人睡吗?现在这里这么多男人,你怎么不把衣服脱了,你不脱我来帮你,早不知道被多少人上过了,别跟我在这儿装清纯!” 当时闹得很厉害,有人拿相机拍了照发去了网上。大部分人都在斥责那位没素质的女人,但也有人说“但空姐就是这样的啊,我认识好几个,都很随便的”。无数个人抱着这团阴暗取暖,就好像他们真的认识许多空姐,下面的回复一句比一句难听。 后来那名空姐辞了职。萧澜那时候刚刚工作,有点被唬住了,有一段时间里总觉得自己抬不起头。直到谈了第一段恋爱。不管是爱情还是陪伴,都能给人力量,回想一下,萧澜可能也无法定义当时的感情,在那个当下她觉得很喜欢对方,对方也很喜欢她,那就够了。 她没有随意抛弃、伤害任何一个人,她没有占过他们便宜,她没有跟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与其他人暧昧,她尽力地把每一段感情呵护到极致,看它自然地枯萎凋谢。 她没有对不起谁。 所以她没错。 但萧澜又想,跟洗手间里这种人又有什么好解释,今天听一听就过,明天还不是得在她手底下喊她一声“萧总”。 她在心里给这人记上了一笔,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转身离开。 萧澜忙了一天后体会到一个道理,经理是部门的门面,负责统筹协调一锤定音,而副经理是部门的腿,她真的“跑”得挺累,下班连车都不想开了。 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她去楼下吹风。 站了没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在她面前缓缓停下。萧澜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位置,等了一会也没见车上下来什么人。又过了不久,副驾驶这边的车窗一点点降了下来,萧澜下意识偏头一看。 陆亭北坐在车里,视线笔直地望过来。 “需要司机吗?”他问。 作者有话要说:10个红包,明天见 感谢营养液: 读者“霁月”,灌溉营养液+102020-02-20 18:23:18 第05章 萧澜的第一反应是往公司人来人往的门口看了一眼,就是那么巧,在洗手间跟人打电话讲了她一堆坏话的女员工斜挎着包走了出来。她似有所觉,一转头,跟萧澜的视线对上了,很快扯起一个恭敬的笑,还摇了摇手。 像一个正常的,对上司热情的下属。 萧澜冲她轻点头,想了几秒,对车里的男人说,“你可以下车吗?” 陆亭北什么都没问,利落地松了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整理了一下西装衣扣,他绕过车头走来,站到了萧澜旁边。萧澜余光看到那个女员工果真没急着走,反而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于是她故意往陆亭北这边靠了半个身子的距离,低声道,“帮我开一下车门,一会给你钱。” 陆亭北:“……” “乐意效劳。”陆亭北垂眸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说完,拉开右侧车门以后,彬彬有礼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初秋,此时天色还很亮,陆亭北斜对着两座高楼中间的风口,原本就正合身的西装被一阵劲风一吹,更清晰地勾勒出腰线,萧澜忍不住瞄了一眼,有点担心他受不了秋风。 陆亭北上车以后就默不作声地发动车子,开出一段距离才问道,“你住哪?” 萧澜伸手往前一指,“找个方便停车的地方把我放下就可以了。” 陆亭北又重复了一遍,“住哪?” 萧澜避而不答,“刚刚谢谢你啊,要不你看看这路边几家店有没有什么你喜欢的东西,除了里头的店员,都可以买给你。” 陆亭北脸上的表情又淡了几分,“你对你之前的男朋友也这样?” 萧澜理所当然地“嗯”一声。 他好像张口想说什么话,又生生忍住了,放慢车速以后道,“我打个电话。” 也不知道他要打给谁,萧澜安静坐着。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萧澜听到陆亭北喊了声“萧总”,立马转头看了过去。陆亭北面色不变,继续道,“我现在正开车送萧澜回家,她在我车上睡着了,而我还不清楚她的住址。她好像挺累的,我不想吵醒她,所以打电话问问您。” 萧澜睁大了眼睛,看他面不改色地在她面前撒谎,平时话那么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连个磕绊都不打?他真的刚从英国回来吗?她刚刚还没想起来,英国右驾左行,他一回来就开这么快,方才没出事一定是因为他们萧家祖上庇佑。 “好,我会把她安全送回家。” “说完了?” “嗯。”丢开手机,陆亭北继续开车。 萧澜却不能像之前那么淡定,她指了指前面逐渐减速的白色轿车,对陆亭北说,“看到前面那辆车了吗?” “看到了。” “它的后车灯为什么亮了?” “因为它在减速。” 车速依旧飞快,萧澜忍不住低吼,“那你还不快踩刹车?!” 陆亭北慢悠悠道,“你对你之前的男朋友也这么凶?” “我之前的男朋友不是从英国回来的。” 陆亭北没懂这之间的逻辑,疑惑道,“什么?” “当你抹掉一种习惯去适应另一种,步子得放慢,我们人类叫磨合,不知道你们神仙是不是就不那么讲究。”萧澜语速飞快地说。 陆亭北的车里有车载香水味儿,于是特意在萧澜这侧留了条窗户缝,她的一撮额发被风吹起,在头顶翘啊翘的,显得格外倔强。 陆亭北低低笑了一声。 萧澜奇怪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没听懂?你爷爷说有些话说快了你会听不懂。没关系,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耐心给你解释一遍。” “听懂了。” “那你笑什么?” “你看错了。” 他不承认,萧澜也没深究。不过见身边这人笑倒是真的稀奇,前前后后数一数,他统共也没笑过几回。而且,萧澜回忆了一下他到公司底下接她下班时的表情,那跟追人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更像在说,“你儿子在我车上,不上来就立马撕票”。总之,友好的邀请在他这里反倒像威胁。 鬼使神差地,萧澜问他,“你平时抽烟吗?” “会抽,不多。” “以后在宸陆上班吗?” “未来会。” “那这几天在做什么?” “许多人很久没见了。” “有多久?” “八年?十年?” “中间没有回国?”萧澜感到不可思议。 “嗯。” 萧澜小声嘀咕,“那你中文竟然还说得这么好。” “谢谢。” 静了静,萧澜又问,“听陆老说,你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是真的吗?” “你觉得呢?”他把问题推了回来。 萧澜没那么紧张他的车技了,游刃有余地从车顶收回了手,改为撑着下巴,她转过头看着他,盯了足足有半分钟才笑着说,“我觉得不像啊。” 陆亭北仿佛没接收到她话里的意思,一本正经地问,“为什么不像?” “长得这么帅,怎么会缺人追?” 他皱皱眉,好像开始思索回忆,过了会儿他说,“或许是英国人跟我们审美不同吧。” 不会吧? 萧澜一直觉得在对帅哥美女的认同上,全世界人民都是一致的,有的人就是好看到不分国籍、不分人种的人都觉得好看。 陆亭北的外表也算惊为天人了,应该不至于一个英国妞都吸引不到。萧澜斩钉截铁下结论,“一定是你平时待人太疏离,喜欢你的人都不敢靠近,久而久之就没了女人缘。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别人见了你就会觉得,‘这人长得这么好,肯定有女朋友了’。” “这样么?”陆亭北随口应了一句。 萧澜忽然意识到,对比之下,她今天话太密了。但人家送她回家,不说话又不好,于是忙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 “都是我在问你,你就没有想问的吗?” 陆亭北沉吟了一会问,“跟我结婚吗?” “……”你还不如不问呢。 萧澜有些好笑,“你为什么对结婚这么执着?” 陆亭北却说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 “最近我太瘦了。” 萧澜眼前一下子闪过在秋风中被西装裹着的细腰,点头深表认同,“确实。”她顺便往陆亭北身上扫了几眼,他很瘦,皮肤又白,像个常年待在室内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妖精。 发觉萧澜打量的目光,陆亭北坦然道,“我很少吃肉类,前些天见了你以后才勉强开了点胃口,回家吃了三块小排,不过……” “不过什么?” 陆亭北却没说下去,眉间不自觉笼上了一层阴影。 萧澜这下忽然信了,陆亭北因为她吃相下饭而想跟她结婚的念头不是随意的玩笑,他需要跟她共同进餐才能勉强为他的身体摄入必要的营养。而且他的需要相当迫切。 萧澜的状况跟他差不多。 要真是因为彼此需要才结婚,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萧澜目前还无法对他坦诚,其实他也是被需要的一方。倒不是怕他知道她心里的魔障,而是担心他不小心对奶奶跟姑姑说。 背负了一条人命,一边又是亲情,这些年奶奶和姑姑心里已经够撕扯,她不想再让她们知道她们看起来跟正常人无异的孙女、外甥女其实并不健康。 “你手机在响。”陆亭北出声提醒。 “噢……”萧澜回神,一看来电人心里顿时一惊,她连忙接起电话,开口就是抱歉,“凌辰,我现在坐了别的车回家,忘记跟你说了。” 凌辰的声音听起来喜滋滋的,“没事小萧总,我在停车场遇上萧总,她跟我说了,有男人送你回去。你到家了吗?” 萧澜看了眼路边,说,“快了。” “小萧总,还有个事儿……”凌辰在那边忽然支支吾吾起来,萧澜奇怪地问,“什么事啊?” 凌辰干咳几声道,“萧总让我跟你说,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让你细火慢炖,煮熟的鸭子会飞,煮熟的豆腐不会。” “咳,那个,挂了。” 萧澜一下就听明白了。 姑姑这是提醒她别太早越界,估计姑姑听陆亭北说她在他车上睡了,已经脑补了一出大戏,觉得她是想骗他把她给抱回家,然后哄他留宿这样那样吧。 姑姑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就算她想,那也不会用骗的,哄上楼就好了。男人最好哄了,尤其是像陆亭北这种恋爱经验为零的选手。 “什么豆腐?”陆亭北忽然问。 萧澜想也没想信口胡扯,“姑姑说让人给我炖了豆腐,提醒我回家慢点吃,小心烫嘴。” “你不是不爱吃豆腐?” “你怎么知道?” “上回吃饭,菜单上有豆腐那几页你翻得飞快。” 萧澜心里忽然泛起难言的情绪。遇到一个聪明、善于观察和推理的男人,这一时半会还不太好骗了。 “骗你的,”萧澜只好大方道,“我姑姑担心我吃你豆腐,特意让人提醒我收着点,一定慢慢来,别吓着你。” “吃豆腐?”他像听到什么新奇词汇。 不是吧,就恰好这三个字不理解?萧澜心里怀疑了一下,还是出声给他解释,“吃豆腐就是‘占便宜’的意思。” “我知道,”陆亭北将车子开进萧澜小区的停车场,一边转过头来道,“我是问,你原本想怎么吃?” 作者有话要说:10个红包,明天见 第06章 萧澜觉得最不可思议的事就是,陆亭北顶着这么一张冷冷淡淡、无欲无求的脸,竟然一本正经地问出这种问题。车内忽然而至的诡异沉默,大概要成为她撩汉史上永远抹不去的污点。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至少她现在还没想对他动手动脚的。没有的事怎么说? 好在车停以后,陆亭北没等来她的回答也未深究。 萧澜下了车,一抬头看到陆亭北已然下车绕到她这边,看样子是打算给她开门的。也太客气了。这么分别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往四周看了看,萧澜说了声“你等一等”,便一头钻进了一家装潢还挺高级的水果店。 陆亭北在原地站了会儿,隐约猜到了什么,迈步也要进去,才刚要推门,萧澜就侧着身子挤开门出来了。 陆亭北大概很久都不会忘掉眼前的画面。 萧澜怀里抱了两个摞在一起的、一看就很有份量的白色泡沫箱子,大半张脸都被挡住了,只剩一双眼来看路,她脚上踩了一双五六公分的裸色高跟鞋,裙子下面的小腿因为用力而微微紧绷。他真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不由得愣了一下,直到萧澜喊他,“你倒是搭把手啊。” 从她怀里把箱子接过来,他听见萧澜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道,“他家的草莓味道特别香,这两箱你带回去尝尝,吃不完就送陆老,他肯定爱吃。” “谢谢。”陆亭北把草莓放到后备箱,再望过来的眼神有些许复杂。 萧澜冲他摆摆手,“回去吧,开车慢点。谢谢你送我回来。” 陆亭北没说话。 萧澜往身后指了指,“我回家了?” 陆亭北还是没说话,只是微微低下了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深蓝色的小盒子,一边往萧澜眼前凑近一边说,“前几天刚学会,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刻了一只小狐狸,没找到合适的链子,交给你了,喜欢什么就用什么。” 萧澜伸手接了过来。 盒子里是一个小小的狐狸吊坠,她伸手摸了摸,玉石凉凉的,有的地方不太圆滑、有微微的棱角,但雕刻的人很认真,想必也费了一番功夫和心思,小狐狸惟妙惟肖,睡眼朦胧,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眼睛。 萧澜还没收到过这样的礼物。 饰品店珠宝店到处都是,她以前没少收到过男人送的珠宝首饰,但也没有一个人是跟陆亭北一样,一点一点亲手雕琢。 “为什么是小狐狸?”萧澜微微仰头问。 陆亭北说,“觉得跟你很像。” 萧澜故意问,“我看起来很狡猾吗?” 他皱皱眉,“我以为是漂亮迷人的意思。” 萧澜的心脏扑腾了两下,她淡定问,“是谁这么误导你?” “你是不是不喜欢?” “没有,”萧澜不自觉抓紧了盒子,手往里收了收,“我很喜欢。你之前也送过别人这样的东西吗?” “我才学会不到三天。” “我是说你亲手做的。” 陆亭北还真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笃定地道,“没有。” 萧澜对他说出的话深信不疑,她莫名有种自己在他面前很独特的虚荣感,心满意足地跟他告别。 上楼以后,萧澜拿手机搜索“狐狸象征什么”。 点赞最多的答案里说,狐狸,寓意着美满的爱情。 她换了件V领的衣服,从首饰盒里找了条项链,把小狐狸挂了上去。戴好以后,她拍了张照片发给杜若。 ——陆亭北送的。 杜若当即回复她。 ——你又开始了是吗? ——你会支持我吗? ——才几天,妹妹。 ——但他真的挺好的啊。 ——他不能喝酒。 ——所以我不用担心要照顾一个因为应酬烂醉如泥的人。 ——他不能喝奶。 ——正好没人跟我抢。 ——他不吃肉,你们家以后怎么做饭? ——荤素搭配,他吃他的,我吃我的。 ——他面瘫。 ——他会笑。 ——好厉害哦。 ——再重新回答我一下,你会支持我吗? ——上吧。 杜若之所以能跟萧澜做这么多年好朋友,就是因为她对萧澜的心理摸得透透的。萧澜问“可以吗可以吗”,表面上是征求她意见,还不是就想听“你可以”。只要不在感情里受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哪怕以后跟男人分手,也还有她这个好姐妹在。 得到杜若的首肯,萧澜去了书房打开灯,坐到桌前开始写写画画地更改年初她定好的全年计划。 把“去一次欧洲”划掉,改为了“陪LTB(或许)飞一趟英国北北”。 又郑重其事地在年末目标里加了一条。 “……7.给奶奶做饭一百次 8.劝奶奶和姑姑养一只猫 9.努力努力努力克服 10.不知道写什么,凑个整,希望圆圆满满 11.结婚” 目标有了,就要有详细的计划。想了想,萧澜还是给陆俞青老先生打了个电话。 “澜澜,你送的草莓我吃到啦,特别甜,谢谢你。”陆老先生一接起电话就说道。 “您喜欢就好,”萧澜顿了顿,“陆亭北他在家吗?” “他在楼上,你找他啊?我去喊他下来——” “不是,我不找他,我找您。”萧澜连忙道。 陆老笑呵呵的,“找我什么事啊?” 萧澜酝酿了一会才问,“陆亭北他从小就不爱吃肉吗?” 陆老道,“也不是,七八岁之前喜欢吃,往后就说什么都不吃了,跟兔子似的只吃青菜,人也越来越消瘦,那时候他还在长身体,不吃肉怎么行,家里的厨子换着法儿地做给他吃,他一口都不碰。有时候我让他吃一口,他会强忍着尝一尝,然后再跑到外面吐,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 萧澜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想起那天他欲言又止,其实是想说他吃了小排,但是因此吐了吗?为什么呢?他当年是不是经历过什么,就像她一样。 “您知道原因吗?” 陆老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很听话,但就是对此什么都不肯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嘴巴太紧,一句都不透露。我就看着他瘦了一圈又一圈,怎么吃都不长肉,吃青菜又怎么长得了肉。” 萧澜忽然下了某种决心,她对陆老保证说,“您信我吗?也许我可以让他的口味改变。” “那当然好啊,不过你有什么妙招?” 萧澜还有点不好意思开口,“陆亭北说看我吃饭,胃口就会好一点,我多陪他吃饭就好。” 陆老眼睛发亮,笑得满脸都是褶子,“好好,你们年轻人没事就多一起出去玩玩,吃吃饭喝喝茶,看场电影消遣消遣。白天工作归工作,晚上的时间可都是自己的。” “好,我会经常带他出去的。” 挂掉电话以后,陆亭北的电话瞬间打了进来。 “吃草莓了吗?” “刚才占线?”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吃了。”陆亭北顿了顿道。 “好吃吗?” “你看微信。” “一会看,”萧澜想了下还是对他解释,“刚才是给你爷爷打电话,问他草莓好不好吃。” “哦,去看微信。” 行吧。 萧澜挂断电话点开微信。陆亭北发了一张照片过来,萧澜一看,照片上星星点点全是吃完草莓剩下的绿叶叶。就仿佛在说——好吃好吃,你看我吃了这么多。 像一个邀功的小朋友。 没谈过恋爱的男人还是挺可爱的嘛,萧澜心里啧了一声。 礼尚往来,萧澜也给陆亭北发了拍给杜若那张照片。发完她就搁下手机去洗水果,昨天买的草莓没吃完,她一边咬着草莓一边去捞手机。 陆亭北还没回复,萧澜随手点开发他的图放大看了眼,这一看就差点背过气去,因为一开始是只准备发给杜若的就没注意,衣领衬项链不错,就是略略有些低,所以能看到线。 她可不是故意发这个勾引他! 陆亭北这么久不回复,是不是已经开始瞎琢磨了? 不能多等,萧澜飞快打字发送。 ——你别误会,本来是发给别人的,懒得重拍就顺手发了。 左上角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萧澜边吃边等,好半天也没收到对面发来的半个字,她这才有一点陆亭北从英国回来还不熟悉汉字的感觉。 等来等去,结果就一个字。 ——嗯。 萧澜琢磨了一会儿,他好像并不是打字慢,显然是敲敲打打好几回,推敲数次后把自己搞烦了,于是干脆快刀斩乱麻。她抓着手机,还没想到接下来该说什么,他又发来一条。 ——明天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萧澜打开冰箱翻了翻,囤货还不少,她回道,“行啊,来我家吃。” 又过了很久,陆亭北才回复。 ——好。 萧澜笑着离开微信界面,去搜了一大堆食谱。 粗略看了几个,她决定放弃。之前她心血来潮给某一任前男友做过几回饭,他一直没对她的厨艺说过什么,直到某次他喝醉了酒,一边哭一边说萧澜做的菜太难吃了,把他委屈得不行,后来萧澜就再没做过饭。 第二天晚上,陆亭北从城东赶过来,路上经过一家正要打烊的花店。他把车停在路边,喊住了锁门的老板娘。 “要买花?”老板娘笑道。 “是,麻烦您。” 老板娘一边开门一边问,“送女朋友的?“ “现在还不是。” 走进店里,陆亭北左右环顾,对此道实在不太精通,于是轻咳一声,虚心请教正笑眯眯看着他的老板娘。 “请问,第一次送女孩子花,应该注意些什么?” 老板娘意外极了,“第一次谈恋爱?” “嗯。” “看起来不像。” 陆亭北微微垂眸,萧澜也说他不像。 “她喜欢什么颜色?” 陆亭北回神,“之前吃饭的时候,她穿了浅色的衣服。” “浅蓝?浅粉?” 陆亭北拧眉回想了一下,不确定地说,“似乎是浅粉。” 老板娘指了指一旁的粉玫瑰,“要这个吧,代表美好纯洁的初恋。要包多一点还是少一点?” 陆亭北没有犹豫,“多点,越多越好。” 门铃响的时候,萧澜腰上系着围裙从厨房跑到玄关处开门,门开以后,第一眼都没看到人,香甜的玫瑰气息扑面,门框里挤进来一片粉。 什么情况?萧澜好笑,他是把花店里的花都买了吗? 陆亭北跟粉玫瑰一前一后进门,萧澜指了指沙发,“你先坐,我去找花瓶。” “好。” 把花搁上茶几,陆亭北倒是没着急坐,微微打量起萧澜的住处。房子里有股很轻很淡的香味,窗明几净,客厅不算大但胜在温馨,茶几底下压了一条雪白的毛绒地毯,他看了一眼,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厨房里有烹饪的声音传来,他刚往那边看了一眼,萧澜拿了两个玻璃花瓶出来,过来就往地毯上一坐,拆了包装开始修剪枝叶。 陆亭北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厨房里在炒菜,没关系吗?” 萧澜摆摆手,“没事,有人在呢。” 陆亭北一愣,原来今晚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10红包,明天见 第07章 萧澜看他表情,意识到这句话大概令他误会了,于是小声道,“我不会做饭,里面是我家的厨师,做菜一流,之前还拿过奖的。你不是不爱吃肉吗?他做荤菜是一绝,能化腐朽为神奇,更何况,下班的时候我特意买了上好的食材,今天你有口福了。” 原来如此。陆亭北往厨房看去,正好萧澜口中的厨师探头探脑往外看,两人视线撞在一起,陆亭北率先点了下头当是打招呼。 是个男厨师,看起来挺年轻的,也就二十来岁。陆亭北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垂眸望着地上握着剪刀专心剪玫瑰花枝的女人。 萧澜觉得他的注视太有压迫感了,于是仰头道,“你坐啊。” 陆亭北点点头。 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视线稍高。萧澜在家穿得很宽松,上衣领口又开得比较低,他方才还没注意,这会儿发现了便移开视线,掩唇轻咳。 “衣服。”他低声提醒。 萧澜低头一看,脸就有点发红,整理了一下衣领,她继续专注手上的动作。余光里,陆亭北一直试探地往前坐,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过了很久,他才做好心理建设,从沙发上滑坐到地毯上,在萧澜对面屈起腿。 萧澜假装没发觉他的动作,递给他一支,“你试试?” “怎么做?”陆亭北一手拿花,一手接过剪刀。 “很简单的,在花瓶旁边比一下高度,剪去多余的枝干和叶子就可以。” 陆亭北照做,细细地剪好,学萧澜刚才那样先摆到旁边。 递回剪刀,陆亭北抬眸问,“他贵姓?” 萧澜“嗯?”一声,反应过来他是问厨房里那位,她笑了笑说,“他的名字你应该听过的,凌辰,除了是我家的厨师,还是我的司机。” “是么。”陆亭北又往厨房看了一眼,手掌在地毯上一撑,坐回了沙发上。萧澜奇怪地看了他几秒,不过也没多想,飞快将余下的玫瑰花修剪完,跑去厨房接水插花去了。 陆亭北在沙发上等啊等,等得心情有些烦躁了,萧澜才不紧不慢地抓着两瓶玫瑰花出来,一瓶放茶几,另一瓶被她拿进了卧室。 她再出来的时候,饭菜已经做好了。 凌辰换掉身上的围裙要走,但被萧澜拦住,“今晚留下来一起吃吧,天色这么晚了,你回家还要一个钟头,半路不得饿死?” 凌辰有些不好意思,“不太好吧,毕竟小萧总你男朋友也在。” 萧澜没否认,回头征询陆亭北的意见。 “一起吃可以吗?” 陆亭北面无表情地点了头。 “来吧。”萧澜自然地拉了一把凌辰,不到半秒就松开手。她跟凌辰从小就认识,互相之间已经很熟悉,凌辰比她小,有时还会喊她姐,她对比自己年纪小的男人没什么兴趣,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在陆亭北眼中,这样的动作就有了别的含义。只是陆亭北脸上表情不多,外人也看不出异样。 凌辰性子慢热,但时间一久话也多,吃饭间跟萧澜有说有笑的,聊的是陆亭北平时涉猎不到的话题,陆亭北原本就话少,这下更插不上嘴。萧澜视线不露声色地往他身上瞄,一见他余光悄悄关注着她跟凌辰,忙温温柔柔地拿漏勺给凌辰舀了个牛肉丸。 陆亭北的视线追了过去,一见那漏勺落下的地方,手里的筷子就停在了他正准备夹菜的盘子上。 萧澜假装无事发生,也给自己盛了一个。 凌辰低声问,“他不吃吗?” 萧澜笑着解释,“他不吃肉类。” 陆亭北垂下眼睫,安安静静地就近夹了一盘认不出是什么的菜,喂进嘴里吃了。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反应。 萧澜心中暗喜,看来他不是讨厌肉味,只是不能看见肉。他面前那盘菜,是她特意让凌辰做的,把肉绞成了末,跟蔬菜混在一起,肉放得不多,从外表来看就是一盘素菜。 然而萧澜没有高兴多久,陆亭北吃饭的动作忽然顿住了,然后他咬紧牙,抬眸看向萧澜。萧澜跟他一对视,心里狠狠一惊,他眼睛通红,神色痛苦,她立马站了起来,一指身后。 “洗手间在那儿。” 陆亭北从桌上飞快抽了两张纸,捂住嘴巴冲进了洗手间。 凌辰被吓了一跳,“他怎么了?” “没事,你先吃你的。”萧澜起身跟过去,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男人压抑而克制的干呕的声音。她眼睛也急红了,又不敢贸然进去,只能在门口等。 陆亭北吐完了,瞧见玻璃上映着的身影。 他想起当年第一次吃肉呕吐,那天家里只有保姆在,他躲进洗手间把吃进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保姆在她自己的房间吃饭,什么都不知道。 这回,竟然不是一个人了。 他冲了马桶,站起身,扶着洗手池站了会儿,然后低下身拿冷水洗了把脸。 抬头的时候,镜子里映出他稍显狼狈的面容。 陆亭北不想让外面的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眼睛往四周扫了几眼,有三条浅色毛巾,看起来各有用途,正打算拿纸巾擦脸,萧澜在门外提声道,“最外面那块毛巾是新的,你可以用。” 陆亭北没说话,捞过毛巾擦了擦脸。 “我可以进去吗?” 陆亭北闻声看向门口,开口时声音有些哑,他说,“别进来。” “我去给你倒杯热水,你好了就出来喝。” “嗯。”陆亭北低声应道,也不知道萧澜听到没有。 萧澜等了一会,离开了原地,去厨房给他倒水。她从厨房端着水出来,陆亭北也刚好拉开洗手间的门。 萧澜没想到这样也瞒不过他的胃,顿觉自己做了错事,递水给他以后,悄悄往后退了一步。陆亭北察觉她与他拉远了距离,攥着水杯的手不自觉收紧。 勉强喝了一口水,陆亭北低声说了句“谢谢”,萧澜摇摇头,他把水杯随手搁上身旁的柜子,又克制地看了她低着的头一眼,沉声说,“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萧澜蓦地抬起头。 陆亭北脸上明明是没有表情的,但萧澜莫名觉得他似乎有些受伤,内心更是有些惧怕。她太熟悉这样的情绪了,当初杜若知道她无法一人吃饭,就是因为萧澜那天试着一人坐在餐桌前,慢慢地吃了几口菜,之后就开始躲在餐桌底下不住地发抖,她蜷着身子,耳边仿佛听见了母亲跳楼那天坠地的声音。眼前一片血红,她拼命捂着耳朵,一边低声尖叫,一边吃下不由自主流到嘴边的泪水。 杜若就是那个时候开了密码锁进来的。 萧澜听到门口的动静,浑身的血液像被冻住了,令她动弹不得。 “萧……萧澜?你怎么了萧澜?”杜若看见她的模样,担忧地连鞋都没来得及换,从门口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杜若想要抱她,萧澜却往后躲了躲,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杜若的手,努力地擦干眼泪摇了摇头。她不敢抱杜若,连牵她的手也不敢想,萧澜那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现在她见到了我这副模样,还会继续跟我做朋友吗? 所以萧澜懂陆亭北此时的心情,她乱七八糟想着的时候,陆亭北已经迈开长腿要走,萧澜抓不住头绪,只知道着急地跟了上去。陆亭北伸手要拿外套了,萧澜想都没想,一把抓牢了陆亭北的手腕。 抓就抓了,萧澜喘了口气,手往下挪了挪,握住了他的手掌。她的手比他的小许多,抓也只抓了一半,他的手很凉,萧澜觉得自己像握了一块冰。 “先等等,”萧澜缓和了一下呼吸,“我有事要跟你说。” 凌辰早就站了起来,一看这幅状况,机警地想离开现场,萧澜却拦着没让。 她把钱包丢给凌辰,“你下楼买包烟。” 凌辰愣愣的,“姐,我不抽烟。” “让你去你就去。” “……好,可是,我不能直接回家吗?” 萧澜说,“外面下雨了。” “我带了伞。” “你还不能走,一会送他回家吧,他自己开车我不放心。” “……”见色忘弟的臭女人。 凌辰一走,萧澜仰头道,“对不起。” 陆亭北一愣。 她紧接着说,“那道菜是我让凌辰做的,我听陆老说了,你吃肉会吐,但我不确定你是吃不了味道还是看不得样子,所以让凌辰把肉藏了起来。要不你骂我吧,你骂我我心里才能好受一点。” “我不会。”陆亭北说完,视线顺着手上的暖意看去,她还紧紧抓着他的手,手在微微地抖。 萧澜见他已经注意到了,连忙把手松开。温暖骤去,陆亭北的心口好像也跟着闪了一下,一下子空落落的。 “那你还吃吗?”萧澜小心地出声问,“我保证把任何有肉的菜都撤走,跟你一起吃青菜,好不好?” 陆亭北其实已经没了胃口,但见萧澜这副谨小慎微、生怕他生气的模样,又觉得就这么离开实在是不好。 重新坐回去以后,萧澜果真把青菜以外的盘子都端去了厨房,又为他盛了一碗银耳汤。味道甜甜的,陆亭北慢慢舀着喝,余光里看到萧澜一直没动菜,就只是看着他,于是问道,“你不吃吗?” “吃饱了。” 陆亭北是不信萧澜吃这么点东西就能填饱肚子,大概是见他吐了就没胃口了吧。他眼睫一垂,萧澜立刻说,“还是可以吃得下的。” 萧澜吃了口青菜,心里还是挂念着他怎么样。 “银耳汤好喝吗?” 陆亭北点头。 “胃还难受吗?” “好多了。” “对不起。” “不用。”陆亭北动作一顿,他知道萧澜没有恶意,不是存心要看他热闹,她也是为了他好。 “让我帮你吧,”萧澜郑重地说,“不是说看了我吃饭,你就有吃肉的胃口吗?以后你有需要,打电话给我,我随叫随到。” 陆亭北觉得不可思议,心想她心思变得还挺快,之前她还觉得他们两个结婚是异想天开,现在竟然忽然同意了,他克制地点点头,边喝银耳汤边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10红包,明天见 谢谢营养液: 读者“璇玑宫特产猫粮”,灌溉营养液+52020-02-23 10:33:44 第08章 一碗银耳汤喝完,被萧澜打发去买烟的小伙子也从外面回来了。凌辰也不想这么早回来的,是他急匆匆下楼忘了穿外套,秋雨一下,小风一吹,还真有点凉。 回来见两个人没事了,凌辰默默松了口气。 这么多年以来,他还从没见过萧澜跟她男朋友吵过架,方才的架势,两人脸色都不好,把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看现在的样子,应该是和好了。 时间不早了,萧澜便提醒陆亭北回去,后者也准备走了,但没接受她安排凌辰送他的好意。 “我可以开车。” 萧澜显然有点担心,“那你慢点开,回家给我电话。” “好。” 只剩萧澜自己以后,她去书房忙工作,明天开部门会,有个汇报PPT还没做完。网上搜罗的模板不入她的眼,她必须亲手做衣服。三个月没工作,一干起来竟然还有点沉迷,差点把陆亭北给忘了。 等她想起来看手机时,却意外发现陆亭北压根没打来电话,也没发任何消息。还没到家?萧澜发去微信。 ——到家了吗? 等了一会,没收到回复,萧澜继续调PPT的色调,非要最好看不可。然而这一忙就忙到了十点半,陆亭北那边还没消息,萧澜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忙打电话过去。 结果占线。 没事就好,萧澜放了心。 “……要有单独的衣帽间,她衣服很多。” “主卧刷浅粉,其余刷白。” “用最好的材料,我们想尽快入住。” “装潢风格就照我发给你的样子。” “窗帘你们挑,要女孩子喜欢的。” “浴室装一个按摩浴缸,能二人共用。” “柜子最上层高度不要太高,也要排除安全问题,她大约167公分。” “明天晚饭之前,设计图发陈秘书。” 陆俞青看孙子一回家就上了楼,隐约听到他打了无数个电话,心疼他工作忙,于是让下人做了夜宵,他亲自送了上来。刚打开一条门缝,就听到他不善言辞的孙子一条条仔细吩咐。 他要跟澜澜结婚了? 陆俞青心中大喜,等他讲完电话才在门口轻咳一声。 陆亭北转过头来时脸色有点不自在,他阔步走过来,接过陆俞青手中的东西。 “爷爷,这么晚您还不休息?” 陆俞青笑嘻嘻的,“跟澜澜发展得不错?你们打算结婚啦?定好了的话,咱们就正式去萧家一趟,谈谈婚礼细节。程董就这一个宝贝孙女,咱们可不能亏待了她。” 陆亭北点点头,“我先问问她的意见。” “好,”陆俞青拍拍他的肩膀,“那你抓紧问,爷爷去睡了,有好消息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萧澜手头的活儿忙得差不多了,停手活动了一下肩膀,捏捏酸痛的后颈,她起身冲了一杯咖啡。回来的时候随意看了一眼手机,指示灯闪烁。 一看,确实是陆亭北发来的微信。 ——新房在安排了,你什么时候有空结婚? 萧澜手里的咖啡差点洒了,她手机都快抓不稳,急忙回复。 ——啥??? ——你不是答应了吗? ——什么时候? ——我从你家离开的时候。 萧澜飞快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说了什么。 好像是做了个什么承诺,她翻了翻自己写年度计划的笔记本。是了,今晚她又添一条。 “12.把婷婷养得白白胖胖。” 可她也没说结婚啊,是谁的记忆出现了混乱? 陆亭北觉得她想赖账,于是将她的话原封不动发来提醒她,萧澜一看就明白了状况,是他误解了,想多了。 是实话实说,还是为顾及他的颜面将错就错? 她还想慢慢体验恋爱的乐趣呢,结婚……不行不行。萧澜无情地戳穿真相。 ——你想错了,我那些话只是字面意思,并没有更深层的含义。别太心急,该是你的就会是你的,我暂时不会去看别人,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先把你养好。 发完以后,萧澜也有点忐忑。没谈过恋爱的人,心格外脆弱,她担心陆亭北看了会多想。她谈第一段恋爱的时候就容易想东想西,每天患得患失,仿佛感情是她生活里唯一重要的事情。之后的恋爱经验就好多了,想开了,也懂了些男人的心思,对方那些轻微的忽略也就像羽毛一样,从她心上飘过,而不会留下什么令人伤痛的印记了。 好在等了等,陆亭北就有了回应。 ——养我? ——嗯,养你。明天开始,有时间我就会去陪你吃饭。但是,你说的新房是? ——有备无患。 ——明天我去公司,第一天上班。 他又说。 吞达和宸陆在同一条商业街,车程不过十分钟,萧澜决定中午就过去,于是问他明天想吃什么。 ——按你喜欢的来,以后迟早都要吃的。 ——我让人买了,明天带去找你。 第二天的部门会议在上午,到萧澜汇报时,她上台打开了PPT,跟她的人一样令人赏心悦目,让稍显困顿的一众人都精神起来。萧澜昨晚做完只顺了一遍内容,这会讲起来却十分流利、几乎是她讲完一个点的大概才慢悠悠展示那页PPT。设计部的经理姓楚,算是吞达的元老级功臣,他原本以为像萧澜这样的大小姐,一定会假手于人,可她一开口,楚总就知道是她亲自做的。萧澜对汇报内容的熟悉和自信程度,不是背一背讲稿就能达到的水准。 只是可惜……楚总看了眼坐在角落记着笔记的女人,萧澜要是再早来一步,也轮不到别人提拔做新部门经理了。 萧澜坐回来以后,楚总对她赞赏地笑了笑,然后靠过去轻声说了一句话。 “林芳过几天要去新部门了,你听说了吗?” 萧澜摇头。林芳就是在洗手间胡说八道的女人,萧澜对这个印象深刻,其他的没关心过。不过她的确听姑姑说马上要撤综合部,成立人力资源部和行政部,原来综合部的两位经理不变,叫“行政部”就是换个名字而已,人力资源部却空着经理、副经理的位子。 萧澜问,“林芳是副经理?” “不,她做经理。” 楚总的语气有几分轻蔑,萧澜很快就懂了,林芳现在是挂名副经理,平时也没什么实权,甚至从工作到她个人都无甚出彩的地方,一下子就去做经理了,中间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本事。 人事上的事情,姑姑已经放出去了,一个经理而已,犯不着她去考验去操心。之前负责的是一位年轻经理,好像姓吴。萧澜多多少少听过一些有关吴经理和林芳的传言。 仔细一想,林芳模样确实挺标致,而吴经理年轻有为,不过,吴经理去年已经结婚了。姑姑好像提过,吴经理这几年准备离开公司,辞职报告已经打了好几次,只不过一直没走成。难道吴经理是趁自己离开前,为林芳铺好路? 如果真是这样,萧澜挺看不惯的。 宸陆集团。 十二点整,陈秘书看陆亭北仍在伏案工作,他敲了敲门,提醒道,“陆总,食堂十二点二十就不剩什么好菜,需要我帮您打饭上来吗?” “谢谢,不用。” “或者您想吃外头的?想吃什么,我一会给您买?” 陆亭北抬起头,看了眼腕表,又重复一遍“不用”。 陈秘书有些讪讪,正要离开门口下楼去,又被陆亭北叫住,“跟前台说一下,一会有人来找我,直接放上来。” “好陆总,我这就去说。”陈秘书一边打电话一边往楼下跑,再不下楼真的没菜了。 电梯下行的时候,陈秘书忽然在想,是谁中午来找陆总呢?得赶紧吃完回去看看。 萧澜到宸陆的时候是十二点十分,前台见她进门,训练有素地微笑弯身,问她找谁。 “我找陆总。” “是哪位陆总呢?” “婷……”萧澜改口,“陆亭北,我找陆亭北。” “好的,您跟我来。” 萧澜被领到电梯前,前台进去给她按了23层,又礼貌退出来,告诉他陆亭北办公室的位置跟号码。 电梯门一关,前台立刻换掉刚才恭谨的模样,熟练地掏出手机,往哪个群里一连发了数条语音。 “有个女人刚才来找小陆总,小陆总提前吩咐了放人。” “我看那个女人手上拎了几个袋子,好像都是饭菜,应该是来找他吃午饭的。” “不过她怀里还抱了个方方正正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 “反正,很漂亮,真的非常漂亮。” 萧澜到了23层,很容易就找到了陆亭北的办公室。其余的人去吃饭了,房门紧闭,只有他的门留了一条缝。她走过去敲门。 “进来。” 陆亭北知道是她,干脆起身来迎,萧澜拿了不少东西,陆亭北快步走过去,一一接了过来。 “先不着急吃饭。”萧澜蹲下身,三两下拆了一个纸盒,从里面掏出一把粉红色的电子秤,放地上一放,道,“快,上来。” 陆亭北依言踩上去,萧澜看了一眼数字。 62.5kg。 成年以后,萧澜就没见过体重这么轻的男人了,她仰起头来说,“一个月内,我要让你重十斤。” 陆亭北没说话,下来以后,不动声色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吃饭吧。” 萧澜准备的饭菜很丰盛,昨天他的胃刚受了刺激,今天的菜大部分很素,但是地上的海里的都有,她还准备了海鲜,不过陆亭北的手比她一个女人还凉,她也不准备让他吃很多。 主食她也带了,米饭、面、糕点都有,就看他想吃什么。 “到哪里准备的这些?”陆亭北问。 “让凌辰出去买的主食,菜都是他做的,我只负责带过来,快吃吧。” 陆亭北接过她递来的筷子,慢慢吃了一口青菜。 相比昨晚有第三个人在场他因此心不在焉,现在来吃,他发觉那小子的厨艺确实过得去。于是又开始尝别的菜。 萧澜一心二用,一边看他吃,一边戴上塑料手套剥龙虾。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她已经剥了满满一碗,然后献宝似的端给他,“吃吧。” “给我的?”她一直没吃,专心剥龙虾,陆亭北还以为她打算剥完一起吃,竟没想到是要给他的。这么多年来,除了爷爷,再没人对他这么好了。 “快吃吧。”萧澜笑着撑起下巴,专注看着他。 “你不吃?” “我看着你吃。” “下午你会饿。” “我办公室有吃的。” “那午饭也要吃饱才行。” 萧澜妥协了,“一起吃。” 就这么会功夫,不知不觉间,陆亭北的窗户外面凑了几个黑漆漆的人头。萧澜觉得哪里怪怪的,往门边一看,几个脑袋凑在一起,正偷听里面的动静。 伸手指了指门口。 陆亭北看过去,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茶几上的遥控,把门跟百叶窗都合上了。 “我靠,被发现了,快跑!” 萧澜有点不自在,不过胜在比某人经验多,她故意逗他,“你的员工好像对我们有误会。” “没误会,我们就是那样的关系。” “什么样的关系啊?”萧澜伸手在他微凉的手背上碰了碰,“是……这样的关系吗?” 作者有话要说:10红包,明天见 第09章 这一下如轻羽挠心,陆亭北喉结一动,反手握住了手指细白的那只手。萧澜笑着与他对视,她发觉陆亭北看人的时候很专注,镜片后的眼珠不会乱动,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你看。 萧澜差点受不住这样的眼神,空闲的那只手往耳后撩了下头发,故作游刃有余之态,慢慢凑过去,低声问,“你抓着我手干嘛?” “你说呢?”他把问题抛回来。 “我怎么知道,”萧澜笑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不让抓吗?” “那倒没有。” 萧澜不习惯让对方占上风,她又往前凑近了一些,凝住他的眼睛问,“近视厉害吗?” “四百度。” “摘掉眼镜的话,看得清我吗?”萧澜一边问,一边跃跃欲试地触到了他的镜框。 “不是那么摘的,”陆亭北抓着她的手,往鼻梁上方一带,“抓这里。” 萧澜的心脏跳得很快,她佯装淡定地摘下陆亭北的眼镜,往茶几上一搁,回过头来时视线与他的撞个正着。他的眼睛生得很漂亮,双眼皮不窄也不宽,又卷又长的睫毛似鸦羽,微微垂下的眼角令这双眼显得温柔又深情。 “看得清吗?” 陆亭北没说话,一点点倾身,待二人之间呼吸可闻,他才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 那天在酒吧,他与她的距离就这么近,萧澜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这会直接就开口问了,“那天你为什么会听我朋友的话,坐到我们那桌去?” 陆亭北的眼睛眨了一下,睫毛相碰。 “因为,她说你喜欢我。” 这一把低沉的嗓音令她心口酥麻,她尚来不及反驳,陆亭北紧接着又道,“还说你看上我很久了,真是好奇怪,那天是我第一次去那家酒吧。是你教你朋友那么说的吗?” 他的眼睛没有镜片遮挡,漆黑幽邃,仿佛能将她整个卷入,萧澜忙粗鲁地给他把眼镜戴上,偷缓了口气,她说,“是我朋友跟你开玩笑。” “为什么是我?”陆亭北慢条斯理地调整了一下眼镜的位置。 萧澜下意识道,“因为你帅。 陆亭北低声笑起来。 他一笑,萧澜顿时有种被他玩弄于手掌心的感觉,偏偏这人笑完又问,“那晚在场的,只有我一个帅吗?” 回想了一下,萧澜诚实地点头。 陆亭北视线下落,定定看着她涂了浅色口红的唇。 “那为什么,”他顿了顿,“那天你没有真的亲上来呢?” 面对这直勾勾的眼神,萧澜心怦怦跳,还是强自镇定下来说,“我怕你不是爱玩儿的人,万一我做的越界了,会惹你不开心。” “你是爱玩儿的人?” 萧澜警觉地笑了一下,“不不,我也很老实的。”说罢,她无辜地眨了下眼睛,信誓旦旦又加一句,“是真的。” 陆亭北对此没什么表示,不过总算退到了正常的社交距离。萧澜想了想,好像还不知道陆亭北的年纪,于是试探地问了句,“对了,你多大?” “哪儿?” “……” “……” 萧澜心里默念习惯就好,毕竟人家新手嘛,男人又爱面子,想装强逞能也能理解,就看他能装老司机到什么时候。 她耐心地解释,“年龄。” “比你大两岁。” “你鼻梁上面的痣是从小就有吗?” “嗯。” 萧澜更好奇了,“颜色一直这么浅吗?” “洗掉色了。”陆亭北说。 萧澜看了他一会,“你好幽默哦。” 陆亭北微微笑了一下,笑容转瞬即逝。 萧澜琢磨了会儿,吃了一勺米饭,转过脸有些不满地看着他,“好像你除了对我的吃相和跟我结婚以外,就没有其他感兴趣的事了。” 陆亭北往沙发上一靠,叠起腿道,“因为爷爷对你之前的男朋友如数家珍,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也没什么必要再向你求证。” “所以,我有个前男友开摩托带我吹风,让我患了重感冒后一周没敢联系我,之后两人就默认分手的事,你也知道了?” 陆亭北惊讶极了,“还有这回事?” “……”你到底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啊。萧澜仔仔细细盯着他的脸看,从他眼睛的弧度回过味儿来,顿时十分无语,“你骗我。” “被你看出来了。” “逗我是不是很有意思?” “是的。” 他的脸上明晃晃写着一句,“你能拿我怎么样?” 她确实不能怎么样。 萧澜只是没想到,陆亭北看起来正正经经一人,不过是方才摘掉一次眼镜,就跟解了什么封印一样。不过是好现象,他跟她的理想型又近了一步。 虽然很想在他身边多待一会,但一看时间,萧澜不得不起身说要走。 “我送你。”陆亭北马上道。 “不用,你送我回去,我还要送你回来。” “……”陆亭北觉得,这女人的剧本跟他好像拿反了。 这晚,萧澜端了杯茶去了姑姑书房。她已经差不多过起退休的生活,正在慢悠悠看一本厚厚的书。 “姑姑,您累了吗?喝杯茶吧。” 姑姑看了她一眼,知道萧澜找她肯定不是送茶这么简单,她笑眯眯接过茶,等着萧澜主动开口。 酝酿了一会,萧澜直奔主题道,“姑姑,我想去人力资源部。” “为什么?设计部待得不好吗?” 萧澜对她没什么隐瞒,“我不太喜欢林芳。” “那为什么还要跟她去一个部门?”姑姑抿了口茶,很快又想明白了,只有萧澜过去,才能真正挫一挫林芳的锐气,让她别仗着别人的老公干得不是人事儿就太嚣张。 “她怎么惹你了?”姑姑转而问。 萧澜不太想说,她摇摇头,“没什么,看不惯而已。” “那去吧。”姑姑道。 “就这么简单?” 姑姑笑而不语。 第二天,萧澜果真接到通知,去了人力资源部。只不过林芳却有变动,她去了行政部,人力资源的经理另有其人,正是原来综合部的经理,姓王,在公司人缘好,大家都喊她一声王姐。 萧澜的第一反应是,吴总的动作太快了。 倘若林芳跟萧澜一个部门,林芳虽是正,但往后要是因为部门得奖提拔,对象也只会是萧澜,而不是林芳。王姐没什么背景,个人能力很强,在公司口碑又好,萧澜跟她在一块,倒是很难做出更惹眼的业绩。 吞达虽是萧家一手创办,但姑姑管理公司以后,还是受到了源源不断的欺压,这些年萧家在集团的地位早就大不如前,多的是内忧。萧澜如今对这样的结果虽有不满,但也不会任性,既来之则安之。 中午吃饭的时候,陆亭北看出来她心事重重,便问她到底怎么了。她跟陆亭北之间才刚刚冒出新芽,还不到互相承担烦心事的程度,太早讲这些,会让对方望而却步。于是萧澜摇摇头,打起精神说没什么。 “昨晚吃了什么?”萧澜笑着问他。 陆亭北一一报出菜名,萧澜故意问,“你自己吃和跟我一起吃,味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陆亭北想了想,确定地说,“昨晚我跟爷爷一起吃的。” 不是一个人吃。 “假如,你想象一下,没有我陪着,你一个人吃饭是什么滋味。” 陆亭北明白了她的意思,唇角抬了抬,“会没什么滋味。” 萧澜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亲手给他夹了几筷子菜。 陆亭北盯着碗里的菜没动,萧澜以为他有洁癖,正要抱歉的时候,他开口了,“那天你给凌辰盛肉丸,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吗?” 萧澜干笑几声,摆摆手说,“你不要像个女人一样翻旧账好不好?” “是不是故意的?” “气氛好好的,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啦?” “是不是?” “是是是,行了吧,吃你的饭。” “耐心没有十秒钟,问问你就烦了。” “我没烦啊,”萧澜笑道,“我还是很开心。” “为什么?” 因为上午调了新部门,林芳跟王姐不对付,中间受牵累的反而是她,萧澜也没想到,这两个女人互相看不顺眼却阴阳怪气到她头上去。她本来一肚子火,见了陆亭北才好一点。 看他今天胃口好,那一点火也慢慢浇灭了。 年度计划里,如果有什么是一定要完成的,唯有最后一条。她真心希望陆亭北能因为她好起来,知道他有不吃肉的毛病以后,萧澜多少找到了些同病相怜的感觉,但又觉得陆亭北比她更可怜,如果能让陆亭北有所好转,也算完成了期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桩心愿吧。 话到嘴边却是一句,“因为你帅。” 萧澜语气不怎么正经,陆亭北早看出来她外强中干,表面上是个情场老手,其实不怎么禁撩。蛮有趣的。她有心事,看起来并不愿意倾诉,既然如此,能让她暂时不去想也好。陆亭北忽然伸手,将她藏在线衣里的项链轻轻扯了出来,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纤瘦漂亮的锁骨,两个人同时一顿。 “为什么不戴在外面,怕被人看?”回过神来,陆亭北低声问。 萧澜摸了摸小狐狸,“因为宝贝它,担心被人抢,所以要藏起来。” 陆亭北笑,“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什么人会抢。” “或许就有人一眼看出它是全球限量一条的项链呢?以防万一。”萧澜郑重地把项链塞了回去。 “萧澜,我是个男人。”陆亭北语气有些无奈地说。 萧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啊。” “所以,你知不知道,刚才的动作在一个男人面前做其实不合适?” 她方才微微扯开了衣领,嗯……确实不合适。萧澜立刻捂住胸口,往后撤了一下身子,故作娇羞地说,“你不要盯着人家看啦。” 陆亭北好笑地看着她,下意识伸手,掌心落在了她发顶。 萧澜像块石头一样僵住了。 后知后觉的陆亭北也一样。 他维持着这个动作,谁都没有出声。 过了很久,陆亭北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问道,“你刚才不是说中午回公司还有点事?” “噢,是,差点忘了。”萧澜抓起包,急匆匆地跟他挥了挥手,踩着高跟鞋飞快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随机小剧场掉落: 确定恋爱关系后的某日,萧澜问了陆亭北一个问题。 “什么东西既响又香?” 陆亭北下意识朝下看了一眼,“你的……(眼神暗示)?”(屁,我帮他说!) 萧澜无语,“不是,是觉(jiao,四声)。” ———————— 10红包,只发活人,因为发现疑似gongzuoshi,没别的意思,明天见 第10章 到了公司,没回家的同事都在格子间的长沙发上午憩,萧澜怕高跟鞋的声音把人吵醒,于是待在外面没进去,她站在走廊里,心里默默捋了一下手头的几样工作,又在走神的间隙想了几次陆亭北。 轮番想下来,午休时间也结束了。 下午忙了会工作,萧澜有些头昏脑涨,于是端着杯子去茶水间接咖啡,一进去就看到了部门的同事小童,见对方明显情绪不佳,萧澜关怀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了?” 小童看了看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最后还是说了。 事情很简单,王姐呢,虽然在公司人缘好,但也因此习惯差遣人,还逮着一只羊薅羊毛,那只羊就是小童了。王姐其人很敬业,中午忙工作到众人午饭吃完也是常事,公司食堂开放时间又有限制,于是小童几乎每天都得帮王姐打饭。 这本来不要紧,但是王姐有了孩子以后记性不好,忘记带餐卡钥匙都是家常便饭,小童用自己的餐卡帮她打了几次饭以后,王姐大概是忘记打饭还要花钱这回事,自那以后再也没把自己餐卡交出来过。 萧澜不缺钱,扔给王姐十万让她吃饭都像打发要饭的,但是小童不一样。一次两次就当同事互帮互助,次数多了谁心里都不乐意,偏偏别人都不知道王姐这事儿,搞得小童心里很委屈。 “没事,我回去跟萧总说说,让她吩咐一声,取消一卡可以打几份餐的制度。”萧澜拍拍她的肩。 小童喜笑颜开,“小萧总,你人真好。” “嘘,以后别这么叫,就跟喊王姐一样喊我就好。” 小童顿时怯生生地叫了声,“萧经理。” “回去工作吧。” 萧澜喝完一杯咖啡,继续回去埋头工作。她骨子里其实并不是一个乐于听人安排的人,之前做空姐时是凭着一腔热情和一点执念,才能把有些人的颐指气使当耳旁风,从而一笑置之。 身虽然在人力资源部,但她志不在此。 她想要什么都很容易,只要跟奶奶说一声,奶奶会给她。但萧澜不想那样。如今在这个部门,往好了想,也是不可多得的为公司换血的大好机会。 目前的大事就是秋招。 初次踏入社会的人才,是她最渴望的,最纯粹,也最好收拢人心。 萧澜晚上没去奶奶那儿,没忘记给姑姑打电话,建议食堂刷卡的机器改一下设置,姑姑问为什么。 “以防有些人倚老卖老或者占同事便宜。” 公司这种事屡见不鲜了,姑姑笑了笑,答应下来。 一直到晚上九点,萧澜还在看几所大学的资料,连饭都忘了吃。这个时间也找不到人陪她吃了,但肚子又实在有点饿,她只好换上衣服,去了楼下的快餐店。 点好餐,萧澜往四周看了看,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位子,最后端着餐在一位埋头苦吃的男士身边停下。 “介意我坐这里吗?” 男士抬起头,一见萧澜,腰细腿长长发大波浪,眼睛都看直了,他连忙拿纸巾抹了抹嘴,把放在对面的包“嗖”一下拿到了身边。萧澜笑了笑坐下。 她边吃边看财经新闻,对着男士的侧脸很漂亮。对方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正要发个帖子说自己有了艳遇,萧澜开口了,“照片删了。” “什么照片?” “你手机里,”萧澜扬了扬下巴,“刚拍的,我看见了。” 男人“嘁”了一声,“不是你自己坐我对面的吗?我可没逼你。” “你看看四周,哪还有别的位子?” “那你不能带走吗?” “你删不删?” “我不删,你能怎么样?啊,啊,你松手……快松手!” 萧澜面无表情地隔着衣服抓着他的胳膊,又用了一下力,“你删不删?” “萧澜。” 她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萧澜手一松,男人瞬间把胳膊抽了出去。萧澜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也下意识回过了头。 陆亭北正朝她走来。 萧澜马上站了起来,一边伸出手腕一边对他告状,“我的手好疼啊。” 还在疼得龇牙咧嘴的男人:“???” 陆亭北当然看得出来她是装的,还是很给面子的低下身关怀了几句,然后径直走到那位男士面前,手指在桌上哒哒哒敲了几下。 “照片,”陆亭北一字字道,“删掉。” 虽然面前这男人身材看起来不抗打,但他女朋友都差点把他腕骨捏碎,他怕这个看起来清瘦的男人也深藏不露,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他一边咬着汉堡,一边飞快点了几下手机,抬头道,“已经删了。” 陆亭北没再看他一眼,拉着萧澜穿过快餐店一层层的玻璃门走了出去。 萧澜眼中既惊又喜,“你怎么回到这边来?” “有点事。” “哦,工作的事吗?” “嗯。” 她故意叹了口气,“你出现得这么及时,我还以为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原来竟是为了工作啊。不过隔着玻璃,也能认得出我吗?”萧澜往店里看去,玻璃窗下方有磨砂,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无数个低着的头顶。 陆亭北没答她的话,低头看着她手里掐着的半块汉堡,“你晚上就吃这个?” “时间太晚了,没有其他吃的,我也懒得开火。” “你会做饭?” “我不会。” “我也不会。” “……” “没事。”没事什么,陆亭北没再多说。 趁着陆亭北没有要走的意思,路上车也不多,萧澜赶紧又往嘴里塞了几口汉堡,好好一个气质出尘的美女,在马路边吃起东西跟饿了几天一样。 “慢点吃。”陆亭北出声说。 萧澜吸了几口可乐,才腾出嘴来道,“你走吧,我也回家了。拜拜。” 她转身走得毫不留恋,陆亭北大步追上去,伸手一拦。 “我明天要去H市出差。” 萧澜问,“去几天?” “三天,或许更久。” “你吃饭怎么办?” “那没什么,”夜风里,他丢下一句话,“等我回来。” 萧澜点了点头。 陆亭北借着路灯看到她嘴角沾着沙拉酱,拿拇指帮她蹭掉,他手指移开了,嘴角还残留着他手上的皂香,萧澜立刻得寸进尺地指了指他停在不远处的车。 “我能去你车上吃完吗?” 陆亭北的车萧澜也曾考虑买过,但是车身太大,不适合女人开。车里跟他这个人一样收拾得很干净,上了车以后,萧澜总算回归了正常的吃相,小口小口吃得极小心。 “你吃吗?”萧澜递给他一个玉米杯。 陆亭北摇头,“你吃。” “不爱吃甜食?” “一个汉堡,吃得饱吗?” 萧澜就是客气一下,她确实没吃饱,于是收回了手,自己拿勺子舀着吃。 “那个……”陆亭北欲言又止。 “嗯?”萧澜扭头。 “我到时候能不能跟你打视频电话?我指吃饭的时候。” 萧澜神情微动,她往前凑了凑,压着嗓子神神秘秘地问,“你有没有看过那种视频?” “……什么视频?” “就是那种,深夜看的视频,会让你有很强的渴望的那种视频,看过吗?” 陆亭北的耳尖悄然红了,他木着一张脸问,“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看过?” “看过啊,”萧澜笑道,“经常刷到呢,你稍等我给你找一个看看。” 陆亭北克制地后退,“不必了。” “你看看嘛。”萧澜边说边从网上随手搜出一个视频,放大声音后,杵到陆亭北眼前。 “你快关掉。”陆亭北别过脸。 萧澜没动,手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家好,我是kiko,昨天有粉丝说想看我吃辣炖海鲜,今天就安排。” 陆亭北回过了头。 画面里一个女人二话不说拔掉了手中大龙虾的头,剥掉壳以后就蘸着桌上的辣椒面大快朵颐。 这就是萧澜说的会让人产生渴望的视频? “怎么样,看起来是不是很有食欲?” 陆亭北看了几眼道,“吃相不雅。” “你真奇怪,看我吃就有胃口,”萧澜收起手机,又朝他伸出手,“手机拿来。”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陆亭北还是将手机奉上。 “解锁。” 陆亭北按了一下指纹。 “相机在哪?” 陆亭北打开相机,手机还在萧澜手中,两人的距离很近,在安静的车厢里,彼此气味交融,萧澜颊边的温度慢慢升上来了。她佯装镇定地把手机交给他,“我吃东西,你录像,出差的时候,你吃饭就拿出来看一看,也许能帮到你。” 萧澜能吃的就一个玉米杯,也没剩多少了。 她对着镜头,一粒一粒地喂进嘴里。 或许是萧澜看着镜头的眼神太直勾勾的原因,陆亭北盯着她吃饭的样子,拿手机的手竟然慢慢沁出了薄汗。录完后,他拿湿巾擦了擦手,萧澜随口问了句,“你是不是体虚?” “没有。”陆亭北否认。 萧澜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忽然道,“H市的海鲜很有名,螃蟹性凉,少吃。我建议你多吃点海参、牡蛎和海马,对你有好处。” 陆亭北:“……” 萧澜说完,仿佛没看到他的黑脸,打开车门自己走了。 海参?牡蛎?海马? 她对他的身体好像有很深的误解。 作者有话要说:霸道总裁澜和她的小娇妻(?) 10红包,明天见 感谢营养液: 读者“霁月”,灌溉营养液+22020-02-26 11:12:42 第11章 陆亭北在H市,没什么机会一人吃饭,除了应酬还是应酬,自然用不上萧澜专门为他录的视频。而且万一有人发现他盯着一个女人吃东西的视频看,那也很奇怪。 H市这几天风雨交加,他被迫风里来雨里去,晚上回到酒店才得片刻安静。洗完澡,他想起萧澜,于是给她打电话,可直到电话自动挂断,那边也没人接。 十点钟了,还在忙? 他发过去一条微信。 ——睡了? ——稍等,有几个文件,一会就看完。 原来在工作。陆亭北放下手机,百无聊赖地去将头发吹干了。酒店靠海,他站在窗前看夜色,窗外海水一下下拍打着岸边礁石,没过一会儿,雨又落了下来,窗玻璃上很快一片模糊。这样的天气,不免让他联想起一些小时候的旧事。 安静的房间里,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陆亭北回神,取过手机。 ——今天吃得怎么样? 萧澜问。 ——一日三餐都是海鲜。 ——吃饱了吗? 陆亭北本想回个“嗯”,心里又有点想见见她,猜测她应该忙完了,于是干脆发去视频邀请。 令他没想到的是,萧澜二话没说就拒接。 ——我饿了,想看你吃东西。 陆亭北发去一条,怕自己语气太生硬,又补了一句。 ——可以吗? ——不可以。宝贝。 陆亭北盯着萧澜发来的消息,她喊他“宝贝”,她竟然喊他宝贝,嘴角刚弯起一个弧度,又惊觉前面的三个字是“不可以”。 ——不方便? ——没洗头,不想见人。 陆亭北还没领会到女人嘴里的没洗头都是借口,他信以为真。但实在很想看看她,他罕见地对此执着。 ——不要紧。 ——太晚了,不想吃东西。 ——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对。 ——明天去公司吗? ——要加班。 ——早点休息。 ——嗯。 陆亭北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是不迟钝,他察觉到今天萧澜的话格外少,电话打不通,视频不接,回消息也不见以往的热情,他不明状况,猜测是不是这回出差令二人之间忽然生疏了。 他厌恶并惧怕着这样风大雨大的天气,其实也不奢求萧澜可以陪他很久,只要能说几句话就好。不想乞求她,那样显得廉价又可怜,陆亭北深深吸了一口气,给在H市的同学打电话。 半小时后,那位同学亲自开车来接他。 “你不是最不爱热闹的吗?这回来H市竟然主动联系我,大晚上的还要我带你去玩?这不像你啊。”这位是陆亭北在英国念书时的同学,比他回国要早,也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名叫顾琛。 陆亭北勉强笑了一下,“很久没见你了。” “确实,有三年了吧?哎,”顾琛笑道,“有女朋友了吗?” “……嗯。” 顾琛人很直接,“还要犹豫一下?怎么,你们感情不好啊?” “不是,”陆亭北揉了揉眉心,“你专心开车。对了,我不喝酒。” 知道你不喝酒。顾琛心里嘀咕,好好一个滴酒不沾的人,非要主动联络他。顾琛从成年玩到现在了,陆亭北也不是不知道他什么人,顾琛实在是想不通今晚陆亭北到底怎么回事。 难不成要跟他那个女朋友分手了? 顾琛乱七八糟地猜测原因,一路顺畅地载陆亭北到了一家酒吧。老板是他好朋友,一见他来,熟络地安排了两个漂亮小妞给他。 陆亭北联系他的时候,他刚从温柔乡出来,这会也没什么精神,于是眼神狡黠地伸手一指,“去找他,这位比我有钱。” 两个姑娘本来也喜欢陆亭北这款的,于是顺水推舟,一左一右地坐到陆亭北旁边。 “哥哥多大了啊?” 陆亭北没搭腔。 男人模样冷峻,镜片后的眼睛深不见底,散发出的气味都是冷的,但很好闻。凡是有点姿色的女人,对这样的男人都会有征服欲。于是其中一位又问道,“哥哥要喝什么酒啊?” 顾琛替他说,“他喝不了酒,酒精过敏。” “哟,不喝酒啊,那就是专门来找咱们的咯?” 有位按捺不住,这样的极品帅哥一年也见不了一个,直接就上手了。手刚往男人肩上一搭,女人低叫一声,喊了声疼。 陆亭北攥着她手腕,面无表情地拎开了。 顾琛觉得有些头痛,正要打发这两个女人走,结果他往陆亭北脸上一看,却见他的视线落在了方才喊疼的女人脸上,似乎愣住了。 顾琛还没仔细看她们长什么样,此刻顿时好奇起来。 有那么好看? 陆亭北只是发觉,她长了一双很像萧澜的眼睛。 萧澜朋友圈极少发自拍,他没有翻到底,也仅仅见过她戴口罩的一张照片。萧澜的那双眼睛,当她皱着眉头,露出五官即是“心烦”,只剩双眼即是“我疼”。 “楼上有房间吗?”陆亭北问。 顾琛差点噎死,“有是有,不过你……”有女友还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跟我走。”陆亭北站了起来,被他看了一眼的女人立马兴奋地“噢”一声,一边整理裙摆一边小跑着跟了上去。 一进门,女人刚要往陆亭北身上贴,就被他低声喝止在门口,“站那别动。” 她靠着墙一站,摆了个妖娆的姿势。 陆亭北开始打电话,电话一接通,他报了几道海鲜的名字,女人一边疑惑,一边盯着他扯领带的动作。 没过多久,有人敲了敲门。 “开门。”陆亭北对着门口说了一句。 女人打开了门,听到背后他说,“给你点的,你自己接过来吃吧。” 虽然觉得奇怪,女人还是接了过来。这大概是有钱人的特殊嗜好吧,她也不敢问,提着几个大袋子走到了茶几旁。 陆亭北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卡往茶几上一放,又轻轻往前一推,“吃海鲜之前,把龙虾全剥了。” “剥龙虾?” “我吃。” “卡里有多少?” “十万。” “……你以后还有的别的需要吗?” 陆亭北没说话,女人便专心剥起龙虾。大约有一百只,剥一只就有一千块,她迫不及待,越剥越快,手指都红了。 陆亭北低头看着,想起那天萧澜为他剥龙虾的模样。 盯着他吃东西的时候,她笑得那样开心,眼里莹莹有光,就好像他真的是她的心肝宝贝一样。这才过了几天,女人的心说变就变。陆亭北越是想,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别剥了,你自己吃吧。”陆亭北烦躁地起身要走,女人一愣之后忙问,“卡的密码是多少啊?” 陆亭北快步走向门边,出去之前丢下一句,“6个1。” 顾琛在外面喝水果酒,今晚上早前喝多了,喝别的受不住。他嘬着根吸管吸溜吸溜,没喝几口就看见陆亭北下楼了,他目瞪口呆,陆亭北走过来时,顾琛忍不住感叹,“这么快?!” “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陆亭北淡淡道,“送我回去。” “那您来这一趟是……遛我呢?” 陆亭北抿了抿唇,“今天情绪不太好。” “看得出来,”顾琛起身,捞过一边的外套,还是忍不住好奇,“干什么了你们?”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嘿,你要这么说,那我可要在我们同学群里乱说了啊,”顾琛语气夸张地道,“我亲眼所见啊,陆亭北跟女人进了房间,没过十五分钟就出来了,你们说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陆亭北现在心里装不下别的,满不在乎道,“你去说吧。” “你究竟怎么了?” 看了顾琛几眼,陆亭北记起来什么,皱眉问,“你是不是交过很多女朋友?” “对啊,怎么?” “我有一个朋友,他女朋友不接他电话,聊天也比往常敷衍,消息都很简短,你说是什么原因?” “外面有人了呗。” “不可能。”陆亭北语气笃定,萧澜不是那样的人。 顾琛心疼地看了他一眼,发动车子后道,“之前我也不信,但我有一任女朋友,就是在我最喜欢她的时候给我戴了绿帽子。往常我都不想提,不过跟你说说也没什么。” “她在那之前有什么表现?” “一找她就是‘嗯’、‘哦’、‘好’、‘有点累’、‘睡了’、‘刚醒’、‘吃了’、‘困了’,就仿佛她她妈的就是一头猪,除了吃就是睡,唯独不记得好好回复老子消息。”顾琛说起来仍带着情绪,那任女朋友把他伤得不轻。 陆亭北喉结动了动,他觉得那就是未来的萧澜。 “你女朋友也这样?”顾琛问。 “不是,是我一个朋友……” “我懂,哎,这时候就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大家都同病相怜,我又不会笑话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陆亭北没说话。 顾琛忽然笑了起来,“原来你也有这么一天,老天果真是公平的。” “我跟你不一样。”陆亭北强调。 “是不一样,你还是那个啥嘛,”顾琛笑得更为得意,“这么一算,还是你比较惨。” “停车。” “哎,我错了,不过,你女朋友是谁啊?我认识吗?漂亮吗?” “你不认识。很漂亮。” “你怎么知道我不认识,有照片吗?” “没有。” “连照片都没有?你这谈了个什么女朋友啊?” “开车,少说话。” “哎呦,还不让说她坏话,行,你痴情,”顾琛开着车,顿了顿,难得深沉了一回,“我是不知道你女朋友是什么人,但你要是初恋,基本没什么体验可言。没经验,爱乱想,多猜忌,对方能随时快刀斩乱麻,可你不行,你把她看得跟你的命一样重。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第一段感情都会受点伤,有的伤在表面,有的毁至脏腑,看你运气了。运气好了呢,白头偕老,运气不好,你会记一辈子,也恨一辈子。” 陆亭北表面没什么反应,其实都听了进去,他对着车窗轻轻叹了口气。 萧澜这几天被王姐和林芳两边折腾,心力交瘁。原来没有午休习惯,这天中午也实在扛不住,拿了件薄外套往身上一盖,躺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 隐隐约约地,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她隔壁沙发躺下的声音,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也无心睁眼确认,反正都是一个部门的同事,她又沉沉睡去。 陆亭北一回来,没着急回家,问了萧澜姑姑萧澜在吞达哪间办公室,就直接从机场带着行李赶了过来。 这个时间,整个大楼里都很安静,零零星星有几个在走廊里悄声打电话的人,意识到有许多人或许正在休息,陆亭北把行李箱放到角落一棵绿植旁,脚步放轻,往萧澜的部门走去。 有个女员工正在低声打电话,见了他以后一捂手机,问他找谁。 “我找萧澜。” 她指了指旁边,“萧经理在休息,请问你是?” 陆亭北跟顾琛可以吹嘘有女朋友,在这里就没了底气,毕竟他和萧澜连一次正经的牵手都没有,又怎么能算男女朋友。他沉吟片刻,直接递了一张名片过去,“我找萧澜有点事。” 对方看到他的名字,忽然记起来他是谁了,宸陆集团陆老的孙子。她急忙把电话挂了,就要进去把萧澜叫醒,被陆亭北拦住了。 “我自己来吧。” “噢。”对方虽然疑惑,还是让出了门口的位置。 陆亭北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沙发上午憩的女人。 只是在与她紧紧挨着的另一张沙发上,躺了一个年轻男人,几乎跟她头抵着头,萧澜的长发散着,与那男人的短发亲密难分。 陆亭北一瞬间觉得自己快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敢说话了 10红包,明天见 感谢营养液: 读者“霁月”,灌溉营养液+72020-02-27 17:57:46 ——开了新预收,最近喜欢婚恋文,喜欢可提前收藏—— 《人间春风》文案: 关宁漂亮独立,爱情于她不过是锦上添花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有天会栽在一个黏人的弟弟身上,还一头扎进了婚姻 吴锐游手好闲,最喜欢开跑车带那些会撒娇发嗲的妹妹兜风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天会看上一个比他大的女人,还总喜欢缠着人家一口一个“姐姐” 【你是意外,你是人间春风】 姐弟恋,婚恋,HE 第12章 萧澜在梦中陡然跌落,交错的失重感让她猛地一颤,紧跟着在现实中惊醒。坐起来定了定神,她一转头,看到旁边紧张等待的小童。 “萧经理,有人找。”小童连忙递上名片。 萧澜接过来一看,整个人瞬间比抹了清凉油还清醒,抓着外套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回头问,“人在哪?” 小童只来得及目送萧澜风一般的背影,“在小会议室。” 小会议室的房门半掩,萧澜今天穿的鞋鞋跟不高,她跑到门口也没停,冲进会议室才刹住脚步,故作镇定地往身穿西装、正抿着茶喝的人跟前凑。 “回来了?”萧澜视线往旁边一扫,他身后露出行李箱的拉杆,看来是一回来就到公司来找她了。心里顿时既惊又喜,原来陆亭北会这么想念她啊。 陆亭北撩了下眼皮,没搭腔。 萧澜没意识到他情绪不对,坐去他旁边,笑问,“怎么忽然来公司了?” “我不能来?”他淡声反问。 萧澜察觉出什么,不由低声,“你怎么了?” 陆亭北放下茶杯,视线终于完完整整地落在她脸上。萧澜今天化了淡妆,长卷发有种散漫的凌乱,显得随意自然,耳朵上戴了一对红玉石耳坠,衬得她的脸更为吹弹可破。真奇怪,见了她以后,他的气就消了一半。 “睡得香吗?”他问。 “还好吧,”萧澜往后捋了下头发,笑着回答,“应该挺沉,否则不会连你来了我都不知道。” 陆亭北不动声色地打探,“你们部门都是女性?” “嗯。”萧澜随口应道。 “……”陆亭北忍不住了,“那跟你抵着头睡的男人是谁?” “有吗?”萧澜奇怪道,“我没注意。”她想到什么,又结合了一下方才他的语气和态度,一下子笑了出来,“婷婷,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陆亭北嘴巴一下子像被黏住了,都不知道先问她“亭亭”喊的谁还是先否认自己在吃醋。半晌,他一副怀疑的语气,“亭亭?” 萧澜笑着点头,“嗯,婷婷。或者你喜欢我叫你‘北北’?” 这两个称呼从她嘴里念出来,让他有一种他的名字很不正经的错觉,他摆摆手,算了,她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他来也不是为了纠结这个。 “这段日子很忙?” 萧澜轻点头,“这几天在准备去X大秋招,部门月度考核也提上日程,综合部分离出来的业务在交接,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所以冷落你了。出差还顺利吗?” 话都让她给说了,陆亭北还能怎么办,只能顺着回答,“很顺利,除了风大雨大,没什么不好。” 萧澜马上一脸担忧,“没感冒吧?” 陆亭北摇头。 “吃我说的海鲜了吗?” “……”顿了顿,陆亭北道,“没吃。” “怎么没吃呢?那些可都是补身体的,你这样的就该——” 陆亭北轻飘飘打断,“我这样是什么样的?” 萧澜不禁上下扫了他几眼,又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直言道,“就是我这样的,都能把你扛起来。” 陆亭北冷声,“你扛一个试试。” “在这里吗?”萧澜有点犹豫,她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道,“会被人看见的。” “怕别人看?” 萧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好像还没有把人哄好,这跟她说话还带着脾气呢。 “是不是……那天我挂了你的电话,你不高兴了?” “你不是忙么。” 他语气听起来没什么所谓,但神情暴露了一切。萧澜觉得很神奇,陆亭北脸上都已经不剩什么表情了,她还是能察觉到他不开心。 萧澜那天不接视频电话,一是因为的确忙,二是担心陆亭北真要她当着他的面吃东西。即使眼前看得见他,她在空荡荡的房间还是孤身一人,到时候陆亭北就会看见一个抱头尖叫痛哭、什么形象都不剩的疯女人。 她光是想一下就打了个冷战。 “我不是给你录了吃东西的视频呀,”萧澜注视着他,柔声道,又给他找了个台阶下,“你是不是忙忘了?” 哪知陆亭北根本不要这台阶,他说,“没忘,但我就想看看你。”话一出口,陆亭北心里的一根弦忽然松了,他以为自己说不出这么直白肉麻的话,但心声滑到嘴边就跑了出来,根本不由他控制。 萧澜被他一句话讲得掌心都出了汗,她忍不住起身去开了窗,坐回来时解释道,“今天天气有点热。” 陆亭北不接茬,她只好硬着头皮道,“以后你就对我直说,别再拿想看我吃东西当借口,因为我不是每时每刻都吃得下东西的,女孩子保持身材很重要。” 真是这样的原因吗?陆亭北又想起顾琛对他的告诫。 想起方才见她跟那个男人靠那么近,血液直冲头顶的感觉。 想起在H市的那晚,他是如何失落失控。 想起这一路赶来,他心里不是想着质问,满是期待欣喜。 她今天讲每一句话都是笑着的,就好像想看他到底还能怎么无理取闹。她每一次看他的眼神都写着“你看你,这有什么好在意”。 “萧澜。” “嗯。”这两个字由他那低沉磁性的嗓音念出来太过好听,她笑着点头,一边稍稍凑近。 陆亭北紧紧攫住她的眼睛,“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萧澜一愣。 其实她也很难定义,说是男女朋友还算不上,但彼此又越过了朋友的界线。此时的陆亭北不禁让她想起多年前第一次恋爱时的自己,对男朋友的在意和逼迫超过了他能承受的限度,于是渐渐开始了漫长的冷战,最终萧澜的感情被耗尽,一片芳心变成一潭死水。 第一次遭遇爱情的人,喜欢也喜欢得很笨拙。真诚、炽烈,恨不得把自己和对方都烧得火热。但浑身都长满了刺,不仅会扎伤别人,也会伤及自己。 “我们……” “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陆亭北替她说。 “也不是……” “那是什么?” 萧澜沉吟了一会,“你想是什么关系?” “我想了有用吗?” 萧澜张开双臂,做了一个让他放松的手势,“好好,你先从那晚我挂你电话的回忆里走出来。” “你以为我是因为那件事?” 萧澜不懂就问,“我还做了什么?” 细数一遍,不过就是她敷衍、冷淡,外加被他撞见和男同事靠在一起睡得挺香而已。陆亭北根本不想一一说出来,好像他有多在乎似的。 “我哪有理由让你反省这些。”陆亭北都没意识到自己说话有多阴阳怪气,萧澜知道他此时心情不平静,不愿跟他计较,计较的话就真要吵架。 萧澜不喜欢吵架。 两人相处,百分之九十伤人的话都是吵架时管不住嘴讲出来的,余下果果百分之十是分手时的谩骂跟狠话。 她起身给陆亭北添了点热茶,温声道,“你先喝点茶。” 陆亭北直接将茶杯往旁边一推。 “不喝也行,你没吃午饭吧?我帮你叫个外卖。还是你有别的想吃的,我让人出去给你买?” 陆亭北看她依旧耐心十足,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冷淡。 “你总要说句话吧,吃还是不吃?” “我不吃。” “你饿了再跟我说,”萧澜看了眼时间,午休时间结束了,她得回去工作,但是让他一人留在这里又实在不放心,她柔声问,“从机场怎么过来的?” “司机。” “你想去车上等还是在这里等我下班,想在这里的话,我这就去行政部申请会议室,行吗?” “不在这里。”他说。 “好,那我送你下楼,有没有想吃的?” “没有。” 萧澜拉过他的行李箱,打开了会议室的门,嘴上嘱咐道,“楼下有几家店甜点做得不错,还有几个擅长素菜的菜馆,一会饿了的话可以吃点垫垫肚子,晚上我再陪你吃饭。” 陆亭北没吭声,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一路走到电梯口,有几个员工跟萧澜打招呼,眼神落到他身上,顿时露出十分的好奇,然后叽叽喳喳从他们身边经过。 等电梯时,萧澜没说话,只拿余光观察他的脸色。 没过多久,电梯门开了。 进电梯之前,陆亭北忽然道,“不公平。” “嗯?”萧澜正欲抬起的脚一顿。 “你知道我们的对话再进行下去会是什么结果,所以耐着性子、忍着脾气也要转移话题,你清楚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磕到哪颗钉子就得回头。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停、在哪停,不想停也停不下。” 萧澜转过身看他,而陆亭北微微别开脸。 “萧澜,我还在学。所以,你等等我。” 这两句话太重了,砸得萧澜尚未反应过来,陆亭北已经自己上了电梯,匆匆按了关门键。 下楼坐进车里,陆亭北靠着椅背,微微闭上眼睛。 司机见他神色疲倦,一直没出声。 过了会,司机先生看到外面站着的人,回过头道,“陆总,外面的小姑娘是不是来找您的?” 陆亭北睁开了眼。 车外站着的是方才那个领他去找萧澜的女孩,陆亭北让司机降下车窗。 “什么事?” 小童凑了过来,把手里一个袋子交给他。 “萧经理让我送下来的,我先走了。” 车窗关上以后,司机一直透过后视镜偷偷看他。陆亭北坐在后面跟入定了一样,盯着袋子一动不动。 司机忍不住小声提醒,“陆总,您是不是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东西?” 陆亭北没说话。 过了会,他打开了袋子。 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糖果。 还有一张粉红色的心形便签纸。 有人用娟秀的字迹写了一句话。 “我会陪你毕业。” 作者有话要说:10红包,明天见 第13章 “陆总,去公司吗?”司机在前头问。 “嗯。” 陆亭北从袋子里取了一颗糖,剥开放进嘴里。味道既酸又甜,像极了大龄男人的初恋滋味。他偏过头,对着车窗无声叹了口气。 “怎么样?他有没有说什么?”萧澜见楼下停着的银灰色奥迪缓缓驶入车流,去找小童问道。 小童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说。” 萧澜微微垂眸,看来还在生气啊。 小童又凑过去,大眼睛眨巴眨巴写着好奇,“萧经理,刚刚那个男人长得可真帅,他是你男朋友吗?” “唔,”萧澜迟疑,最终道,“现在还不是。” “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依我看,他应该很在乎萧经理。”小童说。 萧澜抬眼,“何以见得?” “张临方才就躺在那张沙发上,”小童伸手一指,“陆先生一进来脸就黑了,看他那副模样,我怀疑他被刺激得不轻,但他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没忍心吵醒你,还嘱咐我要你继续休息,等你自己醒了再跟你说他来了。” “张临……跟我靠得很近吗?” “嗯,”小童猛点头,“差一点就是交颈而眠。” 萧澜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没那么夸张吧?” “反正看起来很亲密。”小童确定地说。 “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一直在做梦,就睡得沉了些,下次你要是再见到那样的场面,就把我喊醒。” “嗯!” 秋招方案还没成形,萧澜深吸一口气,坐下来在初稿上面拿铅笔写写画画。大约半个小时以后,陆亭北发来一条微信。 ——到公司了。 她还以为陆亭北至少会回家休息一下,风尘仆仆地赶回,饭都没吃一口就去公司,她不由担心他的身体。 ——路上吃东西了吗? ——陈秘书准备了吃的。 ——吃完体重报一下。 陆亭北扫了一圈茶几上的饭菜。情绪原因,他本没什么胃口,但萧澜给他安排了任务,他只好勉为其难地耐着性子把陈秘书准备的东西一样一样慢慢吃了下去。 站在秤上,陆亭北盯着脚下的数字,目光开始在四周逡巡。吃了饭,竟还是比那天萧澜过来时轻了半斤,他快步走到大班桌前,抱着别人送的青花瓷花瓶重新站了上去。 这回勉强比上次重了0.2kg。 他拍了张照,给萧澜发过去。 萧澜起初一看数字,心里挺满意,再仔细一瞧地上的影子,顿时哭笑不得。 ——你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呢? 陆亭北一见她的回复,心里突地一惊,他确定没拍到花瓶,她怎么会发现?他心里七上八下,跟小时候考了第二名回家一样忐忑。 ——没抱东西。 陆亭北嘴硬,萧澜在影子上面画了一个红圈,旁边打了三个问号。 ——摸着你的良心再回答我一次。 被当场抓包,陆亭北也没什么好说的,顺便就装了把可怜。 ——这几天在H市吃得不好。 ——吃海鲜吃坏肚子了? 不知为何,陆亭北有点想不起来在H市究竟往胃里塞了什么,都不是什么单纯的饭局,他要费心在那些老油条之间周旋,顾不上筷子夹的什么菜。 因为他不喝酒,有位老总还起哄让他尝一次酒,说不会喝酒的人喝一次就会了。陆亭北微笑解释,说自己酒精过敏,对方就高声道,“不会是糊弄我们的吧?我还没见过这样的人。” 陆亭北面带微笑对他说,“那是你孤陋寡闻。” 一句话扔出去,也把那位老总气跑了。 出差三天,印象深刻的除了这件事,就是迫不及待赶回来的心情。这有点不妙。陆亭北心里清楚,萧澜现在对他也就是图个新鲜,再过段日子,她热情消减,迟早要转头看别人去。 ——行程匆忙,不记得吃了几次,那边的生意伙伴安排什么我就吃什么。海风凉,大约是吹得头痛,也因此胃口欠佳,又疏于照顾肠胃,难免身体清减。 萧澜盯着他文绉绉的话陷入沉思,他真的刚从英国回来吗? ——你是几号回国内的? ——这月12号。 ——航班还记得吗? ——不记得,怎么了? ——好巧,我有个同学也是那天从英国回来的,也许你们搭了同一架飞机。 ——他从哪个机场起飞? ——伯明翰国际机场。 萧澜胡诌。 ——那不巧,我从爱丁堡起飞。 萧澜正想查那天的航班,陆亭北一条消息打断了她的思绪。 ——晚上有时间吗? ——有。 虽然可能要加班,但陪他的时间是能挤出来的。虽说陆亭北的秘书给他准备了吃的,他也说吃饱了,但就冲他称个体重都造假,谁知道他究竟吃了几口。就照陆亭北离开吞达时的状态,萧澜觉得他晚上吃不下饭都有可能。 下班时,二稿出来,萧澜打印了一份,拿去给王姐。 “这么快弄好了?你们高材生写东西速度就是快啊。”王姐说。 “高材生”在王姐嘴里算不上什么好词,她也用这词讽刺过林芳,没错,是讽刺。林芳跟萧澜的学校水平差不多,但是工作六年多了,能力一直欠缺,王姐那天被林芳丢过来一堆原综合部的烂摊子,心里不爽快,就说了她几句。 萧澜当时就在旁边听着。 不过这时候,萧澜不想计较她的语气和深意,东西写完了,王姐要是看了不满意,她大不了再加班修改,但是想让她晚些下班,那不可能。 萧澜一粒粒系着风衣扣子道,“有不合适的地方再找我,今天有点事,就先走了。” 王姐扫了她一眼,“去见男朋友啊?” 萧澜应了一声,“是。” “怎么也不给我们来张照片过过瘾,”王姐笑道,“我听林芳说,她那天见到你男朋友接你下班,听说人长得挺高挺帅,是哪家的公子啊?” 萧澜挎上包,微微一笑,并未正面回答,“他不爱拍照,改天我带他过来。” 走出办公室,萧澜拨了陆亭北的电话。 “我刚下班,下午定了绮米的位子,我过去找你,然后我们一块过去。” 陆亭北顿了顿道,“今天不去你家?” 萧澜脚步放慢,“你想去我家?” “不方便就算了。” 萧澜说,“今天凌辰不在。” “我们两个成年人,还担心烧不出一顿晚饭吗?” 说的也是。萧澜取消了预约,再次带陆亭北回家。一路上,陆亭北就没说几个字,当时看他跟自己聊天挺正常,萧澜还以为他已经不生气了,没想到还在耍脾气。 这次是萧澜开车,陆亭北有一搭没一搭地“嗯”、“是”几句,搞得萧澜也没兴致说话了,干脆闭嘴专心开车。 想起家里不剩什么食材,萧澜把车子在附近的超市前一停,带他去买菜。一边围着绿油油的蔬菜转,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一边冷冻柜里的羊肉卷上瞟。 “你吃菜,我今晚想吃火锅。”萧澜道。 陆亭北低低应了一声,“嗯。” 称重的大姨眼睛在他俩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萧澜身上,目含谴责,仿佛萧澜虐待了他。 萧澜:“……” “他不爱吃肉。”萧澜指了指陆亭北,对大姨解释。 “哪有人不爱吃肉,还不是让着你吃,想把你养胖点,你老公疼你噢。”大姨一脸过来人的真挚。 两个人默契地没解释他们其实不是夫妻。 萧澜更没反驳大姨这番陆亭北疼她的言论,笑笑去挑肉。陆亭北接过大姨递过来的装好的菜,礼貌弯腰点头,推着购物车跟去萧澜那边。 “你今晚想尝试吗?”萧澜没回头。 陆亭北懂她的意思,指了指一旁的猪肉卷,“吃这个。” 普通人中尚且也有人受不了羊肉的膻味,陆亭北估计也吃不了那味道,萧澜忍痛放弃心爱的羊肉卷,抓了四包猪肉卷扔进了购物车。 “能吃辣吗?” 陆亭北摇头。 他的口味淡得跟兔子似的,萧澜“唉”一声,拿了个番茄锅的汤底。 虽然厨艺不精,煮个火锅还是不在话下。 萧澜平时就爱吃,家中备着火锅店里专业的铜火锅,两人分坐桌子两侧,他煮他的菜,萧澜涮她的肉卷。陆亭北平时哪吃过这些,筷子夹着菜都不知道是蘸一下萧澜自吹自擂的酱料好还是直接吃进嘴巴好。 萧澜见他跟面临什么世纪难题一样动也不动,于是道,“你尝尝我调的酱,我那么多前男友,没一个说不好的。” 听完这话,陆亭北顿时就不太想吃了。 “他们也吃过?” 热气腾腾的白色雾气后,萧澜一边吃一边点头,咽下一口嚼碎了的肉才说,“我不会做饭,两人也不能总在外面吃,把人请到家里来,让对方掌勺也不合适,吃火锅总不会错。好在我别的不行,但调的酱料没一个人不夸的。你快尝尝。” 陆亭北蘸了一下酱料。 初尝稍稍有点咸,但过后却觉得菜和酱的香一直在舌尖停留。他擦了擦嘴巴道,“味道还过得去。” 萧澜就没见过这么别扭的人,她好笑地说,“这叫过得去啊?你要求还挺高的。” “是啊,要不怎么会……”与她视线撞上,陆亭北把余下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嗯?” 萧澜不知什么时候把头发扎了起来,跟那天和他在桂檀居见面时一模一样。又温柔又利落。 她自己那盘酱料里放了辣椒,嘴唇这会儿红红的,她微微动了动鼻子,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肉。鼻翼有薄汗,每一颗小汗珠都清晰可见。 难得看到她吃得这么有烟火气,陆亭北心里的话到了嘴边,没有拦住。 “我要求高,所以才看上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10红包,明天见 第14章 萧澜闻言,顿时惊愕地睁大眼,紧跟着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这辣椒面儿是她特意买的,轻易不拿出来吃,结果吃这一回就被呛住了。她眼冒泪花,焦急地为自己倒水。 有只手比她更快,握着一只玻璃杯往她面前一推。 萧澜转过身去,仰头喝了大半杯,擦了擦嘴角,她惊魂未定地重新面对陆亭北。 他依旧面色寡淡,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但细心的萧澜又发现,陆亭北的耳朵尖好像有点红,原来他也会害羞吗?萧澜终于不咳了,满级选手撸起袖子,打算屠新手村。 萧澜笃定道,“所以你白天就是在吃醋。我可以告诉你,你见到的那个男人叫张临,是财务部的人,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我们部门的沙发上午睡,但在你来之前,我真的不知道我隔壁沙发上睡了一个男人。我能理解你生气,是我我也受不了,但你生气的方式错了,你大可以直接来问我,不要自己胡乱脑补,也别油盐不进,气坏身体怎么办?” 陆亭北四两拨千斤,“我问了。” “……我怎么说的?” 陆亭北记性很好,几乎是一字不漏地复述,“你说‘有吗,我没注意’。” “我是没注意啊,”萧澜把火调小,热气总算消散,不再是二人之间迷蒙的遮挡,她一双笑眼郑重其事地将他盯住,轻声道,“下次我注意,好吗?” “那电话呢,为什么拒接?”陆亭北没被她这副模样蛊惑,这件事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一定要知道缘由。 真话自然不能讲,萧澜又端出百试百灵的挡箭牌,“我没洗头,真的没洗。见你怎么能一副邋遢样儿,当然是要用最好的状态面对你。” 她满脸诚恳,但陆亭北才不信她张嘴即来的鬼话,他冷笑一声,“是吗,但你那天对着我话格外少,是什么原因?” 萧澜一本正经,“那可不关我事,是文字冷淡效应,你怎么知道我打出一个‘嗯’时心理活动是不是很丰富呢?不要只看表面就加以猜测,有误解就多沟通。” “我怎么没听过那个什么效应?”陆亭北疑惑。 “啊,”萧澜理不直气也壮,“因为是我刚编的。” “……” “你不是说要尝试一下猪肉卷?”萧澜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拿漏勺把肉统统捞出来,小心放到陆亭北面前的盘子里,“别着急,可以先吃一口尝尝,能忍住的话尽量别吐,老吐伤胃。你等一下,我给你倒杯茶备着。” 萧澜给他斟了一杯金骏眉。 “可以吃了。”萧澜比了个OK的手势。 陆亭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盘里的肉,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萧澜给他打气,“就吃一点,实在受不了可以不往下咽。” 陆亭北拿起了筷子。 夹起一块肉,猪肉卷颤巍巍的。 没忘蘸了一下酱料,一闭眼一咬牙,他把肉塞进嘴里。 熟悉的味道侵袭着味蕾,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个夜晚。 他七岁的时候,经历过一场绑架。 好几天,他被锁在幽暗阴冷的房间里。有天晚上,他从梦中惊醒,屋子里有股难以言说的腐肉味。这里没有灯,但他记得白天时床头小桌上有只打火机。伸手一摸索,他把打火机抓进手里。 别的小男孩被宠着惯着,爬墙上树放鞭炮,他什么都不会。最后是凭着本能才打着火,火光在他手中像个孱弱的老人,借着微光,他看到自己睡着的床上竟躺了一个一动不动的女人。 “啊——”莫大的恐惧淹没了他,令他不禁把打火机也丢了出去。床上有什么东西“腾”地烧了起来,他定睛一看,发现是女人的头发。 这里没有水,他只好拿被子往女人的头上一盖,果然火就灭了。他晃着女人的身体,声音发着抖,“醒醒,你快醒一醒,你是谁啊,为什么会在这里?” 陆亭北记得自己喊了很久,她也没有任何反应。月光下,她的脸色泛青,眼窝深陷,没有丝毫生气。 小心伸出手,往女人的鼻下一试,他瞬间缩回手,从床上跳了起来。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他蹲在角落怕得发抖,眼泪都在这晚流干了。 等天微微亮,他绷着一根神经,抬头望向那里躺着的女人。她穿了一条白色的睡裙,裙子上面都是血,颜色已经泛黑,她的四肢被人拿刀划了无数道,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块好肉。 陆亭北的胃开始翻涌,理智告诉他要忍着,他拼命压下从头传到脚的不适感,在耳边模糊的“你快喝口茶”传来时,完全凭着本能摸到了杯子,他抓起茶杯,把一整杯茶都灌进肚子。 他身体还是很难受,从胃到喉咙泛起的酸意逼出了眼泪。陆亭北手握成拳,眼眶通红地剧烈喘着气。身边忽然贴过来一股很淡的香气,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小心地拉进一个温柔的怀抱里。 “没事,没事了,”萧澜轻轻拍着他的背,“今天就到这里,我们不吃了。” 陆亭北一声不吭地拿额头贴着她的腰。 他的喘气声越来越小,慢慢地不再急促,夜风鼓起窗帘,所有的恐惧、阴影、不安,都逐渐褪去,最后消失在月光下。 萧澜将人松开,仔细确认了一番他的脸色,什么都没问,正要坐回去,一只手轻轻扣住了她的手腕。 陆亭北微仰着头,第一次露出类似于小心的神色,他问道,“不能再抱一会吗?” 他这副模样令萧澜无法拒绝。 这次,陆亭北摘掉了眼镜,专注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手按在萧澜腰后微微一收,佳人入怀。 虽然他再没有多余的动作,等萧澜回过味儿来,还是觉得他在耍流氓,毕竟她在家也只穿了一层上衣。但又不忍心戳穿,她的手带着安抚、搭在他肩上,他却好像对此不满,拉着她的手一动,改为环住他肩膀。 萧澜在他头顶笑了一声。 “笑什么?”他闷声问。 “笑你明明比我大,却跟个小孩一样。” 陆亭北听完轻轻推开她,萧澜疑惑地,“嗯?” “你朋友说你喜欢成熟一些的。” “我朋友?你指杜若?” “嗯。” “她还说过我什么?” “没了。” 萧澜正要再问,房子里响起两声“叮咚”。 她如有所感地看了眼手机,果然有消息,还是心里想的那个人发的,说过来找她有点事。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萧澜过去开了门。 “铛铛!”杜若跳了进来,手里大包小包提了许多东西,她一面往里走一面亲热地搂着萧澜的腰,“宝贝,我下周要举办婚礼,就照我们说好的,伴娘我找外面的人,不过我给你准备了一套露肩礼服,你肯定喜欢,快穿上试试——” 萧澜接过袋子,杜若这才发现餐桌边坐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好像在哪里见过的男人。 啊,她想起来了!这是那个问萧澜要不要闪婚的帅哥。 我靠,这个时间他怎么在萧澜家?他们刚才在做什么?什么味道?火锅……?!萧澜竟然在跟他吃火锅!别人或许不清楚,杜若却知道,当萧澜认定对方为男友之后才会跟他一起吃火锅。 他们背着她进展这么飞速的吗? 杜若乱七八糟地想着,一边晃了晃手跟陆亭北打招呼,“嗨,你也在啊。” 陆亭北朝她一点头。 下一秒,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地凑到一起嘀咕一阵,又互相推搡着进了卧室。 陆亭北听到了杜若进门时说的话,大约猜到萧澜是进去换衣服,于是不动声色在外面等着。 萧澜换上礼服,站到卧室里的全身镜前。 这是一件酒红色的一字肩丝绒礼服,萧澜肤白腰细,脸嫩得像能掐出水来,戴上亮闪闪的钻石耳坠跟项链,有钱人家无忧无虑大小姐的气质一览无遗。 杜若在她身后拿手比了一下萧澜的腰,啧啧称奇,“宝贝,你的腰跟我的头一样细哎。” 萧澜笑起来,“哪有那么夸张?” “真不是我夸张,不信你出去给外面那位看看?” 萧澜下意识抓了下裙子,“不好吧?好像我故意穿给他看一样。” “什么好不好的?迟早给他看的嘛。”杜若不管这些,连拉带拽地将人从卧室里弄了出来,她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吸引陆亭北的注意力,然后自觉地从萧澜身前移开。 陆亭北早就把眼镜戴上,这时往卧室门口看去。垂手站着的女人娴静又美好,皮肤白得似玉,精致漂亮的锁骨分明,礼服勾勒出的腰身不盈一握。 “过来我看看。”陆亭北开口。 有杜若在场,萧澜有点扭捏,却被好友按着背毫不客气地往前一推,萧澜稳住身体,往陆亭北跟前走了过去。 熟悉的淡香携着一兜春风,温柔又不可抗拒地扑了他一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陆亭北也不能免俗,佳人朝他而来,明明冬天未至,他却仿佛已经看到下一个春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10红包 第15章 (含入V公告) “好看吗?”萧澜感觉到前后两道灼热的视线,微微有些不自在。 陆亭北点头,“好看,很美。” 萧澜笑了起来,两人安静对望,之间的空气犹如缓缓流动的焦糖,粘稠甜腻。有些羞了以后就各自别开眼,没过一会视线又胶在一块。 杜若远远地看了会爱情默剧,迟疑着上前来,戳破了飘浮的粉红泡泡,对陆亭北作出参加婚礼的邀请,“我下周末结婚,你要不要陪萧澜一起来?” 陆亭北第一反应是看向萧澜,“我可以去吗?” “你想去就答应,不用问我的。”萧澜说。 于是陆亭北对杜若点了下头。 杜若不想再当电灯泡,放下两份请柬,就要离开。时间不早,虽然闺蜜心里早不知脑补了什么东西,萧澜再留陆亭北也很奇怪,于是送他跟杜若一起下楼。 “别送了,外套也没穿,快回去吧。”杜若把萧澜推出电梯,萧澜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看电梯门合上。 电梯下行,杜若不禁问道,“你对萧澜是认真的吗?” “是。” “你对她了解多少呢?除了知道她漂亮有钱,是萧家的宝贝孙女和交过许多个男朋友以外,你还知道她的什么?” 陆亭北下意识皱了下眉头,其余的他确实不了解。 “她想说的话,我以后会慢慢知道。” “你有没有主动问过她?” “我不习惯过问别人的隐私。” “对方是你女朋友也不问?” 陆亭北脸上露出些许茫然的神色,杜若一惊道,“还是你没把萧澜当女朋友?” “不是,”陆亭北抿了下唇,“是萧澜还没有接受我。” 难得杜若一个话痨竟然一时失语,一直到电梯门打开她才开口,“你大概对她有误解,有时候接不接受不是说出来的,你看她对你做了什么,还不够明白吗?” 不久前才觉得萧澜对他冷淡的男人这时陷入沉思。 “……萧澜对你不好?”这下轮到杜若迷茫了。 “大部分时候都挺好的,”陆亭北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跟杜若一块走出小区,他看到不远处店里攒动的人头,心念一动,转过头道,“介不介意我请你喝杯东西?” 杜若干笑,“这个问题你应该问萧澜。” “有关她的一些事,我不方便问她。”陆亭北道。 原来是要向她打探萧澜的事,杜若松了口气,大大方方一点头,跟在陆亭北身后去了街对面的茶餐厅。这时候人不多,陆亭北挑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他往外看了下,确认萧澜在楼上看不到他才叠起腿,喊服务员过来点餐。 杜若为了穿婚纱好看在减肥,只要了一杯果汁,陆亭北倒是点了好几样甜点。 杜若说,“你问吧,能说的我知无不言。” “为何从来没听萧澜谈起她的父母?” 他一上来就抓住最重要的事问,令杜若很惊讶,她吸了口果汁道,“萧澜的父亲原本在大学当教授,后来出轨了一个女学生,萧澜当时还小,在父母离婚后跟了妈妈。后来有天,萧澜的母亲跳楼自杀了。” 陆亭北神经一紧,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她那时多大?” “九岁还是十岁,记不清了。你别看萧澜现在个子高,小时候就是个小不点,长得又瘦又小,阿姨去世那年,她更是瘦到皮包骨头,谁看着都可怜。” 可她竟然那么爱笑,活得那样肆意,陆亭北想不出是什么让一个瘦弱的小小少女,长成这般模样。 “她性格一直这么好吗?” 杜若直言道,“再小的时候也不是,我说了你别往心里去啊,她第一次谈恋爱那会儿,三天两头因为男朋友事情找我哭诉,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她也跟男朋友耍脾气,也会冷战,也会拿伤人的话当利刃,毫不犹豫地往对方身上刺。但谁都是那样的,第一次接触感情,弦难免绷得紧。” 陆亭北心底生出一点遗憾,错过了萧澜感情稚嫩的时候,同时又想,要是他遇见萧澜时,两人都是初恋,最后也未必会有好结果。现在终是一幸。 “她跟之前的男朋友分手,大约是什么缘由?”陆亭北顺口问道。 “那可真是五花八门,跟萧澜在一块,有的人图她的钱,有的人觊觎萧家财产,还有的就是想试试跟有钱漂亮的大小姐恋爱是什么感觉,爱情里一旦掺了杂质,都会被时间这块检验石一下看透。”杜若正色,“我不知道你对萧澜有几分真心,作为她的朋友,我希望能有个人只因为萧澜是萧澜而爱她、护她。如果对方是你,我会支持祝福,至少你们门当户对,我不用担心你图她身外之物。” 沉吟了会,陆亭北只能说,“谢谢。” “她的故事很多,但要是在意,也不会随便讲给人听,所以万一哪天她无意提起跟前男友之间的事情,那都代表她内心坦荡,不介意跟你分享,希望你不要因此生她的气。” 其实陆亭北今晚就有体会,仔细想想,杜若说的有道理,萧澜能跟他说前男友夸她做的酱料,那就代表她都已经放下了,心无芥蒂,所以不怕说出来。 陆亭北一点头,郑重地说,“好。今天谢谢你。” “也谢谢你请我喝果肉这么多的果汁啦。”杜若笑了笑。 杜若婚礼那天,陆亭北只身前往。萧澜从昨晚就去陪杜若,虽然不是伴娘,还是跟她同吃同睡。杜若盘了新娘头,休息也只能在椅子上靠着,两个女人说了许多话,在等待天亮的时候终于各自闭眼睡了。 说是不当伴娘,在伴郎团来闹时,萧澜还是帮忙了。大约是萧澜的模样太清丽脱俗,她往前一挡,没一个男人敢动手动脚,不过个个都面红耳赤地看着她。 沈同趁乱抱走了他的新娘。 杜若一面尖叫着招呼伴娘们,一面幸福地往沈同怀里歪去。萧澜远远地看着,觉得眼眶竟然有点发酸。她跟杜若打出生就认识,除了奶奶和姑姑,杜若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她们见过彼此的糗态,互相擦过眼泪,一起喝酒骂过男人,共同见证过两人每一段感情,直到杜若这一边尘埃落定。 萧澜抹了把眼角,快步跟上去。 到了酒店门口,萧澜下车后往旁边一望,陆亭北刚好从他的车上下来。他一见她,松开了黑色西装外套的扣子,里面是同色的西装马甲,深褐色的领带扎得一丝不苟,脚上是一双黑色系带皮鞋,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贵公子的气息。萧澜的心脏不可控制地飞快跳动,眼看着他一边脱外套,一边往她身边一站。 萧澜还没反应过来,一件带着他体温的衣服已经盖到她肩上。 “别感冒,进去吧。” “嗯。” 婚礼吉时在十一点二十八分,在那之前,萧澜跟陆亭北一起入座,面对来自这桌长辈的盘问。杜若的长辈也都认识萧澜,一见她带了个不认识的男人,皆八卦道,“澜澜,这是谁啊?” 萧澜硬着头皮,顶着陆亭北毫不避讳望过来的眼神道,“男、男朋友。” “叔叔好,阿姨好,我姓陆。” “小陆啊,”有位阿姨异常热情,“长得一表人才哎,跟我们澜澜很相配,反正都一起来参加婚礼了,你们的喜事什么时候办啊?不是阿姨要催,看你们在一起实在是打心眼儿里喜欢。” 陆亭北看了萧澜一眼,她边低头笑边开始吃桌上的喜糖,一点关心他怎么应付的意思都没有。身旁的女人靠不住,陆亭北只好道,“谢谢阿姨,我听萧澜的。” 正嚼着酥糖的女人一顿,不可思议地看向陆亭北,后者不紧不慢道,“澜澜,阿姨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听到了吗?” 澜澜…… 他怎么也跟着阿姨喊得这么亲密,萧澜见识过他在长辈面前把她卖掉的本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来第二次。 她定定神,一笑道,“那你得向我们萧家下聘礼,奶奶和姑姑点了头我才嫁。” 长辈们一听,反应热烈,声音把两个年轻人的悄悄话盖了过去。 陆亭北笑问,“真的吗?” 萧澜微微咬牙,伸手在陆亭北手背上掐了一下,“当然是假的。” 陆亭北见好就收,同她一起等待新娘到来。 婚礼正式开始以后,萧澜只是看了杜若和沈同的恋爱视频就止不住哭了起来,陆亭北不停给她递着纸巾,听见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小声道,“呜……妆都哭花了,我画了好久的。” 陆亭北一面想笑,一面悄悄伸出手去,趁她不注意,把她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抓住了,而后慢慢包进手掌心。 一侧的门打开,杜若身穿白色婚纱,挽着她父亲的手,穿过玻璃展台,一步步走去沈同身边。 宣誓过后,在司仪说出“新郎可以亲吻新娘”后,沈同一把搂过杜若,俯身吻下去。会场的所有光线都调暗,仅剩一束追光打在二人身上。 萧澜的手不由挣了挣,却被陆亭北握得更紧。一起看别人接吻,两人间的气氛慢慢就不对了,交握的手触感尤其明显。 终于,两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从新郎新娘身上收回,在黑暗里望向了彼此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入V,届时三更,希望大家还能支持~ 本章10红包,24小时内有效 V前推一下接档文《人间春风》 文案: 关宁漂亮独立,爱情于她不过是锦上添花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有天会栽在一个黏人的弟弟身上,还一头扎进了婚姻 吴锐游手好闲,最喜欢开跑车带那些会撒娇发嗲的妹妹兜风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天会看上一个比他大的女人,还总喜欢缠着人家一口一个“姐姐” 【你是意外,你是人间春风】 姐弟恋,婚恋,HE 第16章 (一更) 台上深情拥吻的人此刻是全场焦点, 尽管身边窃窃私语声不断涌来, 没有人会注意台下小小的他们。在一片黑暗里, 盯着彼此轮廓的两个人越靠越近, 直到适应黑暗以后能分辨对方的五官。 要亲吗?萧澜在想,心里是想亲的,可场合不对, 万一亲上去以后灯光亮了怎么办?哪怕没在那一刻亮, 那也亲不久, 若不能尽兴,还不如不开始。 “怎么了?”见她迟疑不动了,陆亭北慢慢往前凑了一下。 萧澜低声道,“人太多了。” “嗯。”陆亭北应了一声, 他的脸没离开, 就着这个距离轻声说,“那就先欠着。” 萧澜被噎了一下, 还可以这么算吗?她正欲开口质疑, 一瞬间灯光大亮, 窃窃私语也随之变成热闹的起哄。她只来得及捕捉到陆亭北眼中的一簇火光, 它飞快消逝, 藏在了冰冷的镜片之后。 之后双方的父亲上台致辞,杜若父亲说着说着就哽咽了,与喜气洋洋的新郎方是完全不同模样。萧澜不禁想,要是她结婚,是谁将她送到她未来的老公身旁, 幸福又不舍地在台上抹泪呢? 应该也只有奶奶和姑姑。 萧澜的眼眶一直红红的,直到杜若跟沈同来敬酒。 杜若站在萧澜跟陆亭北中间,盯着他说,“要对萧澜好,要是知道你欺负她,我跟沈同都会去找你算账。” 沈同一笑,将老婆往自己身边揽紧,“她喝多了,别介意。” 陆亭北说不介意。 萧澜抓着杜若的手,责怪道,“今天到底是谁结婚啊,你怎么把我的话都说了,我还想这么威胁沈哥呢。” 杜若抓着沈同的衣袖,显然真的有点醉了,她笑嘻嘻说,“他才不会欺负我呢,他不敢。” “嗯。”萧澜又想哭了,她忙应了一声,掩饰性地抱住了杜若,在她耳边悄声道,“你嫁了人,但在我这里永远是小姑娘,沈哥扛不下的,你不便对他讲的,不想与他争辩的,不愿伤他感情的,记得还有我,都来跟我说。” “我知道。”杜若抱紧了她,抬眸看了看陆亭北,两人交换了一个只有两人才懂的眼神。 最好的朋友嫁了人,萧澜回去路上怅然若失。一边为她感到开心,一面又担心那布满迷障、前路未卜的婚姻。杜若在家一路被宠大,沈同也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偏爱她,爱情不是钻石、可以永恒,萧澜担心时间一久要生矛盾,怕杜若受委屈。 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陆亭北开着车问。 萧澜反应了一会,低声说,“我就这么一个好朋友,她嫁人,我感触深而已。” “替她担心?” “结婚以后跟恋爱时不一样,不单单考虑两个人,两个家庭的命运都系在二人身上,好多事就不像之前轻松,多出顾虑、生出罅隙,做久了夫妻,感情会在日日消磨中变淡。” 陆亭北联想到萧澜的父母亲,能够理解她为何会这么看待婚姻。但世间事不能以偏概全,树上枯枝散落,也不代表没有一颗新芽。 “萧澜,你我都知道质量守恒,依我看来,感情也是。从表面上看,爱情淡了,心动和激情没了,但原来的一部分或许变成了亲情,也会因爱而生恨,更有可能分给下一代和对方双亲,只是存在的形式不一样,其本质无二。” 只要婚姻的初衷是爱,爱会变成春天的风,变成每天饭菜的味道,变成清晨打好的领结,变成夜晚沉醉的心音。 萧澜转过头来看着他的侧脸,仿佛明白了他未尽的话,可是陆亭北怎么会懂呢?他明明连恋爱都没谈过。 “你……是听谁说的啊?” 陆亭北的脸埋在车厢夜色中,他说,“之前听过一位教授的演讲,有所感触。” “在英国时听到的吗?” 陆亭北顿了顿说,“嗯,但那位教授的婚姻其实并不顺利,第一任丈夫一心只有没到过的山顶,眼中没有爱更没有她,丈夫在科考时意外丧生后,她改嫁他人,在第二段婚姻里才体会到丈夫的疼惜,还有了一个听话上进的儿子。” 陆亭北讲这些话的时候,萧澜有种错觉,他眼里好像又期待又沉痛。认识他以来,总是把陆老挂在嘴边,她好像还没问过他的父母。 “婷婷,能跟我说说你父母的事吗?”萧澜问。 陆亭北趁等红灯的功夫看了她一眼,有点不知从何说起,又该怎么说。仔细一想,他跟萧澜差不多,在相似的年纪失去了父母的陪伴,不同的仅有他们父母分开的原因。 “我母亲觉得父亲不爱她,”陆亭北开了口,“而因为她的疏忽,我也出过一点小意外,她觉得愧对我,又不愿在陆家忍气吞声地等一个一年都不回家的男人,于是写好了离婚协议书,恰逢我父亲出了意外,父亲死后,她就离开了。” 两个九分像的故事,萧澜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想起陆老总说陆亭北听话懂事,不由有些心疼。她对自己的父亲不抱什么希望,也不剩亲情,所以哪怕后来在路上见他抱着跟那个女学生的儿子亲亲热热地喊“宝贝”也没太大的感觉,阿姨对于陆亭北来说是不一样的吧,他对她没有一丝怨恨,相反,他很想念她。 萧澜望向开始专心开车的男人,忽然伸手覆住了他扶着方向盘的手。她能感觉到他登时一僵,而后,他果断地反手将她的手包住,垂下来,改为单手开车。 车速不快,但车子开到萧澜小区门口时,两个人还是同时愣了下神。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她解开安全带,“我下——” 萧澜话没说完,陆亭北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身边一拽,两人身子都前倾,距离瞬间被拉进到可看见对方脸上毛孔的程度。 “我说过,先欠着,”陆亭北的眼睛在她脸上来回流连,最后落到她微微张开的唇上,“现在也是时候还了。” 他缓缓靠近,就快贴上来时,萧澜忽然往后一退,手抵住他不让动,“等一下!” “嗯?” “刚才吃了东西没刷牙。” “没关系,又不是舌吻。” 他干嘛讲得这么直白,萧澜微囧,“那也不行,嘴巴上可能有油。” 陆亭北从后面拿了包湿巾出来,递给萧澜,“擦擦就好了。” 萧澜吃惊地接了过来,拆了包装,对着后视镜慢慢擦着嘴唇。陆亭北在旁边盯着,让她有些不自在,就跟被人监视卸妆似的。 她擦好了,陆亭北又靠过来,萧澜低头一看,伸手一指,“安全带没解开,手刹也没拉。” 陆亭北沉默地解了安全带,拉起手刹。 “现在可以了吗?”陆亭北一字一顿,伸手扶在她颈后。 看着眼前逐渐放大的俊脸,萧澜手一缩,又道,“你不摘眼镜吗?” “不摘。” “一会说不定会碰到。” “不会的。” “你想往哪边歪头?” 陆亭北指了指右边。 “可我也习惯左边。” 两相对视,陆亭北率先妥协,“我往左。” 贴过来。 “等等——” “又怎么了?”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把眼镜摘掉。” 陆亭北微微咬牙,“你到底让不让亲?” 萧澜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微凉的手指在她唇上轻轻碰了碰,“别闭这么紧。” 萧澜唇一动,陆亭北摘掉眼镜,以不容抗拒的力道箍住她后颈,低下头,经过这一番波折后,终于尝到了惦记了一路的味道。 他的拇指蹭着她耳垂,是个结结实实的捧脸吻。 萧澜迷迷糊糊地想,陆亭北好会啊,可他不是新手吗?可是亲得好舒服,等下……不是说不舌吻吗?唔,他在干什么? 她的心脏和呼吸都不由自主被牵着往上提,可往下又有什么一坠一坠、一紧一紧的,是她太久没跟人接吻了吗?萧澜因为这感觉面红耳赤。 陆亭北吻了她很久,被松开的时候,萧澜急喘几口气才稳住呼吸,然后伸出手指责他,“你不是说——” 陆亭北轻轻笑了,“谈过那么多次恋爱,男人说的话你还信啊?” “……”有被嘲讽到。 暧昧的气氛顿时全无,萧澜毫不迟疑地抓住包,开门的动作带着难以压制的怨气,连再见都没有说。 陆亭北下车,几步追了上去。 “生气了?”他伸手一拦。 萧澜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倒不是生气,就是害羞了,心里别扭,下车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借题发挥。她现在仍忍不住回味刚才的感觉,可一看陆亭北,他倒好像挺自在的。男人跟女人果然是不一样的生物,哪怕山崩地裂也不会改变。 萧澜说,“没生气,我至于为这个生气吗?” “不请我上去坐坐?” 萧澜故意吓他,“你要是不怕我一会把你吃了,就跟我上楼。” “哪种吃啊,”陆亭北语气不怎么正经,“上回你姑姑说的那种吗?” 萧澜瞠目结舌,简直不相信这话是从陆亭北嘴里说出来的,她拉着他左右看了看,“快说,你是谁?陆亭北被你藏去哪了?” 陆亭北被她逗笑,萧澜头发有些乱了,他伸手把她一绺头发掖到耳后。 两个姑娘结伴打他们身边经过,因为他的动作,其中一个压着声音发出尖叫,“妈呀,好帅好温柔!” “是我男朋友就好了……” “你以为我不想吗?” 等她们走远,陆亭北伸手在萧澜鼻尖上点了点,“我或许跟你之前想象的不一样,你得慢慢了解我,并且早些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后来,萧澜在陆亭北书房中翻出一本书,《论接吻的技巧》 后面还有两章,接着看吧,本章留评皆有红包,24小时有效 ——感谢营养液—— 读者“花点点”,灌溉营养液+12020-03-03 16:20:44 第17章 (二更) 萧澜打开房门时心还在扑通扑通直跳, 多巴胺控制了下丘脑, 她甚至觉得晚上即便是喝水也能饱, 高高兴兴在玄关换鞋, 哼着歌一抬头,顿时被沙发上坐着的灰发老太太吓了一大跳。 她捂心靠着墙,结结巴巴说, “奶、奶奶, 您怎么一声不响就自己来了啊?” 奶奶哼一声, “今天跑哪去了?不是周末吗,又这么早回来?” “今天杜若结婚,我去喝喜酒了。”萧澜走过来坐到奶奶身边,看茶几上的茶杯冒出白气, 随口问道, “奶奶,您刚上来吗?” “坐下没多久, ”奶奶凑过来神神秘秘道, “刚才我在楼下看到路边有辆车, 里面俩人凑一块儿, 我以为他们干什么呢, 我往车里一瞧,一对儿小情侣正抱在一块亲嘴儿,青天白日的,我扫了一眼就赶快走了,我这个老脸差点要挂不住哟。” 萧澜浑身一紧, 眨眨眼,“……噢,现在年轻人是这样的。” “可不行,”奶奶一拍萧澜的腿,“有什么事儿还是回家做,在外面让人盯着多不好。” “嗯,”萧澜点头表示受教,不动声色问,“奶奶,您看清车子了吗?” “我没多看,我哪敢看第二眼。” “那就好。”萧澜小声说。 “什么?” “没什么,”萧澜起身,把奶奶也拉了起来,“我要去书房看会儿资料,奶奶您要是无聊呢,就去书房跟我待着,里头有台收音机,您可以听相声。” “不会打扰你吗?” 萧澜笑笑,“我可以一心二用。” 奶奶见萧澜坐下了,她往书房沙发上一靠,抱着收音机调音量,向窗边一看,萧澜刚才去卧室换了家居服,这会儿把头发扎了起来,手边摞了厚厚的一沓资料,萧澜低着头,看得很专心。 奶奶看着她一时失神。那个爱哭的小不点儿长成大姑娘了,还变得这么要强。之前萧澜非要去做空姐,她心里就不同意,总觉得人飞在天上太危险,发生一点意外就是要命的事儿,等她辞了职,让她去公司帮忙也只是给她找点事做,也好找婆家。见她这么上心,奶奶很欣慰,又不愿她太辛苦了。 等萧澜看了一个小时资料开始伸懒腰时,奶奶道,“在公司遇到不懂的,就找你姑姑,她能帮你少走许多弯路。她现在周末可比你清闲多了,快赶上我这个老太太,孙子还没抱上呢,就准备在家养老了,你得给她找点事干,我像她那个年纪的时候,周末也还在打拼呢。” 萧澜笑了笑,“姑姑在公司很忙的,每回找她,她都在接电话,许多老总谁也不认,就听姑姑的,什么事只要姑姑一开口,对方就没有不答应的。” “你可别吹她了,她年轻时爱玩儿,也就是你爸离开公司后她才——”奶奶猛地一顿,“我那个儿子,算是白生了。” 萧澜微微垂眸,奶奶前几年生过一场病,他知道消息后一次都没来探望过,也没往家里打过电话,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他老丈人也病着。 老太太被寒了心,一气之下把他小时候的东西全给扔了。 萧澜转移话题,“奶奶,公司马上要秋招,您有什么建议啊?” “公司的事你得自己拿主意,往后也跑来问我啊?” 萧澜道,“我有个方案,您听听怎么样。” 萧澜把方案仔仔细细解释了一遍,奶奶听完有些疑惑,“其他公司招硕士,你就招本科生?” “不是,”萧澜摇摇头,“我的意思是看简历时更侧重第一学历,学历高未必能力高,高考时过关斩将、洒过热血的人,即便没有再深造,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当然,在这基础上又有更好的读研平台者,我们也欢迎。” 奶奶点点头以示赞同,“休息休息吃点水果?” “奶奶想吃什么?” “草莓。” “好。”萧澜扬声道,“那您在这儿听会儿相声,我去洗草莓,一会儿就来。” 萧澜弯着腰,一颗一颗仔细洗着草莓,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擦了擦手接电话。 “喂,到家了?” 那边道,“有一会儿了,刚才家里有客人。” “找你的吗?” “来找爷爷。” “只有你跟陆老一起住吗?” “大伯、二伯偶尔也来,但很少过夜。” “陆老身体好吗?今天降压药吃了吗?” “吃过了,他这段时间挺听话,这会儿正在花园晒太阳,”陆亭北往花园挪动脚步,又笑道,“在唱京剧,精神不错。” 萧澜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慢吞吞洗着草莓,掩饰性的对话过去,她对陆亭北的回答半个字都没记得,犹豫了半天开口道,“我奶奶今天过来了。” “然后呢?” “我们在车里……她看见了。”萧澜说完脸有些热,唇上仿佛又贴来熟悉的触感,令她情不自禁砸了下嘴。 陆亭北的声音顿时崩得像根线,“那……她说什么了?” “她说那样不好,但是……” “但是?”陆亭北一下子抓紧了手机。 萧澜一笑,用气声说,“她没认出是我。” 陆亭北顿时松了一口气,迈开长腿去了花园的藤椅上坐着。院子里没有风,只有阳光、花香和耳边女人温柔的声音。 “我在洗草莓,”萧澜轻声道,“啊对了,你刚才走的时候,忘记再让你拿几箱,改天过来的时候记得提醒我。” 陆亭北靠着藤椅,悠闲地前后晃了晃,“明天有空吗?” 萧澜想了想答,“要去公司。”在往上爬之前的这段时间,是刷好感的绝佳时机,既然如今在人力资源部,就把大部分人的履历熟悉起来,在公司偶尔碰面也不至于对员工一无所知。 “中午一起吃饭?”陆亭北不紧不慢问。 萧澜低声,“我打算跟财务部的经理吃顿饭。” “晚上呢?” “晚上约了市场部的人。” 陆亭北好一会没说话,他没想到自己女朋友竟还是个工作狂,直到萧澜又道,“不过晚上结束得早,还可以一起看场电影。明天那两个饭局都是前天就约好的,他们为了我推了别的重要约会,我也不好随便放人鸽子。下周吧,下周我空出完整的半天给你,好不好?” 竟然才半天,陆亭北忍不住就要“嘁”一声,好歹憋回去了,他说,“好,当然好,我说了也不算,还不是要听你的。” 听出他语气里难以掩盖的怨气,萧澜有些好笑,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就上翘,声音顿时温柔了八度,“你也可以找点事情干呀,刚到宸陆不久,许多关系要打点、争取和夯实,你的几位伯伯和堂兄能力出众,在宸陆乃至整个行业都威望颇高。你们陆家的基因决定了你与旁人不同,要是只做‘陆总’太过可惜,而要想更快适应融入,就得多去公司走走。” 萧澜其实挺为他担心,因为陆亭北看起来就不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精,他常年话这么少,在巧舌如簧的人衬托下会吃亏。 陆亭北因为今天杜若结婚,特意腾出一天时间陪萧澜,他没料到自己今天会忍不住亲了她,食髓知味,思念竟就控制不住了。亲了第一次,就念着第二回 。 他明天也有安排,可与她相比都不算大事。她可真潇洒,陆亭北不禁想,明明在他怀里的时候软的跟什么似的,转眼就能一心只有工作。女人真是无情。 “明晚影院见吧。”陆亭北正准备挂电话,只听萧澜忽然问道,“你没生气吧?” 他很快把问题抛回,“我为什么要生气?” “没生气就好,”萧澜小声挑逗,“那要不要亲一下?” “不要。” “就亲一下,快点快点。” 陆亭北抬眼,爷爷的注意力没在这边,但是对着手机也……他毕竟没有经验,光是想一下就觉得受不了,怎么别的男人就能“卡哇伊卡哇伊”地卖萌,还跟女朋友mua来mua去就像一句普通的口头禅? “我……”陆亭北干咳一声,“我不会,以后吧。” “不要以后啊,我教你。”萧澜转过身想靠着流理台,刚一动就“呃”地倒吸一口冷气,“奶、奶奶,您怎么出来了?” 奶奶一边盯着她的手机一边抱怨,“你说出来洗个草莓,老半天也没个动静,怎么地,这不是洗现成的,是现种草莓呢?” 萧澜把手机随手往兜里一塞,背过身道,“接了个电话,公司的人打来的。奶奶您先去书房等,我马上就洗好。真的,我保证。” “这回的草莓,好吃吗?”奶奶没听她的,从她洗好的里头挑了一颗慢慢吃了。 “味道怎么样?” “嗯,还不错,”奶奶说,“我听对面是个男人,你不会是骗奶奶吧?” “是市场部的人,”萧澜面不改色,“约了他们明天吃饭,今天有点事找我,我说明天见了面再详谈。” “就这么几句话聊这么久?”奶奶满脸怀疑。 “我看资料有几处疑问,顺便请教了几个问题。” “你转过头看着奶奶。” 萧澜转过脸,目光没有躲闪,反而显得很坚定。 奶奶却说,“你瞅瞅你自己的表情,每次骗我出差、工作、忙,其实跟男朋友出去疯的时候,你就这个表情。” 萧澜心想完了,也不知道刚才电话挂掉没有。 要是陆亭北那个醋精听见了还得了? “奶奶,您都是听谁说的呀,我一直很老实听话好不好?是谁不安好心,在您面前告我状啊?”萧澜马上抱着奶奶胳膊开始撒娇。 奶奶神秘莫测地盯着她看,过了会忽然弯下了腰,对着萧澜的裤子口袋道,“澜澜这么胡说八道,你还不准备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接着看吧 第18章 (三更) “你说什么?听不清啊。” 电话里声若洪钟, 不是陆亭北, 而是陆俞青的声音, 萧澜一愣, 与奶奶惊讶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奶奶:“我说,你是不是在跟我们澜澜谈恋爱啊?” 萧澜:“……” 陆俞青的声音又传来,“年纪轻轻的, 说话就不能大点声?行吧, 那我就把伴奏关了, 我跟你说,这段戏我听了三十年,唱了三十年,回回都有不同的感受。” 奶奶下意识问, “什么戏?” “朔风吹林涛吼, 峡谷震荡,望飞雪漫天舞, 巍巍丛山披银装。”那头直接唱了出来。 在这令人沉默的一分钟里, 萧澜觉得方才没挂电话时脑子里进的水都倒空了,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一看果然不小心碰到了免提, 她干笑几声要挂断,一边胡诌道,“那边看电视剧呢,可能跟我一样忘了挂电话。” 奶奶拦住她,“你别糊弄我, 他多大?” 萧澜一时竟不知道该说谁的年龄,语气不由带着几分迟疑,“二十八?” “我怎么听着像六十八。”奶奶刚刚就听萧澜跟对面黏黏糊糊的,关系听着不单纯,这时不免皱起眉,“我知道你很小没有父亲在身边,内心一直渴望着父爱,但是也不一定要找个年纪与你如此悬殊的,三十四十岁的那也行啊。” “奶奶……”萧澜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好对着手机问,“陆亭北,你人去哪里了啊?” “我在,”陆亭北应了一声,语气瞬间变得十分乖巧,“奶奶,我是陆亭北,刚刚……有点事,所以不在手机旁边。”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人家说话都故意停顿来暗示此时的尴尬了,奶奶也不能不给他面子,她语气温柔地说了声,“小陆你好,我是澜澜奶奶。” 陆亭北笑了,短促的两声,特别好听,“方才我不在,没造成什么误会吧?” 奶奶一回想自己都说了什么,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她有气没处撒,只能瞪了萧澜一眼,嘴上却依旧和和气气的,“没误会没误会。小陆,你身边有长辈在呢?” “跟爷爷在一起。” 萧澜在旁边小声道,“是陆俞青陆老。” 怪不得她觉得方才唱的那几句京剧有点耳熟,原来是宸陆的陆老。奶奶关怀地问了几句陆老的身体,“以前我跟你爷爷经常在交谊舞课上碰面,一晃眼好多年没见了,他现在有空还会去吗?” 陆亭北说,“这几年都待在家,有时精力不济,也因此吃过苦头,不往外面跑了。” 又聊了几句,奶奶道,“小陆啊,有时间就过来吃顿饭,要是你爷爷身体允许,也请他一块儿来,到时候让澜澜给你们爷孙俩露一手。” 陆亭北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会做饭?” 萧澜正要说话,奶奶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对陆亭北说,“她会的不少,从小就喜欢做饭,平时她积极主动、老想往厨房跑,我都拦着不让。年轻的女孩子啊,最重要的还是人前人后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当然结了婚也不能整日跟油盐酱醋为伍,否则人身上的灵性就没了。你说对吧,小陆?” 萧澜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既说她本人热衷厨艺、不会犯懒,又为她不常下厨找好了借口,还铺垫出了她婚后不能做家庭主妇这一要求。层层递进,一石三鸟。 萧澜只听陆亭北半刻犹豫都没有,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您说得对,澜澜的手不是拿来做饭的,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她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也不会强迫她做她不喜欢的。” 奶奶在这边满意地直点头,嘴上还是保守,“但是外面的油盐啊,还是没有家里的好。你们平时工作都忙吧,可别委屈了胃,入口无小事,实在不行就多到奶奶这儿来,知道吗孩子?” “谢谢奶奶,”陆亭北笑道,“以后会多去叨扰的。” 奶奶挂掉电话以后,全程没说几个字的萧澜顿时凑过去,喂了奶奶一颗草莓。 “你还是太嫩了点。”奶奶拍了拍她的肩。 “是奶奶您太厉害了,真的。”萧澜由衷说。 “你跟你姑姑一个样儿,乍一看好像嘴巴挺能说,脾气也随和,还会讨巧,但有时候你说的不在点子上,事倍功半,”奶奶拍着萧澜的手传授这么多年的宝贵经验,“你还得多锻炼,多学着怎么哄人,不是你那种使劲儿砸钱送礼物的哄法,日子一久,对方习以为常,你还添了委屈。真正的会哄人,就是你一个眼神过去,他就什么脾气都没了,哪需要你又是认错又是送车的,在这方面,你还差得远嘞。” 萧澜忍不住给奶奶鼓掌,想让奶奶多说一些,她却让萧澜自己慢慢参透体会。 可能是被这通电话给闹的,萧澜再回去看资料,看到一半竟然肚子饿,于是强行劝下奶奶一块吃晚饭。可萧澜的厨艺奶奶也知道,吃一口就能叫人食欲全无的也只她一个。于是只好叫来了凌辰。 之前萧澜谈恋爱也没瞒着家里人,都是大大方方的,凌辰一来就嘴快道,“姐,今天没叫男朋友到家里来?” 奶奶听了顿时支起耳朵,萧澜小声道,“没有,怎么能天天来呢?” “怎么不能天天来,”奶奶说,“年轻人就该多待在一起培养感情,成天不见面,谈的哪门子恋爱?不过辰辰都已经见过了啊?”奶奶瞅瞅萧澜,那眼神很明显,谈恋爱了也不跟她说,还是不是奶奶的乖孙女了? “那天也巧了,陆亭北送我回家,我刚下车,天就开始下雨,”萧澜边思索边说,“他冒雨开车回去我不放心,就想着等雨停了再让他走,没想到那天的雨下得格外久,等着等着天就黑了,所以我才留他吃饭,还把凌辰喊来。” 说谎面不改色啊,凌辰看了她一眼,对奶奶说,“对,是这么个情况。” “是吗?可最近也没什么雨天啊。”奶奶半信半疑,“算了,先让辰辰做饭去吧。你一定跟小陆说啊,工作忙就先忙工作,想来就过来,奶奶随时欢迎。” 萧澜其实很好奇,“奶奶,您连人都没见过,怎么就一直催我把人往家领呢?” “那孩子嘴巴怪甜。” 唔,这她觉得倒还好。不过,萧澜咂摸了一下嘴,短暂地回忆了几秒跟他接吻的感觉,他嘴巴里好像是有甜味。 “嘴巴甜您就喜欢吗?万一模样不合您意呢?” “那不会的,”奶奶摸出自己的手机,翻了好一阵才递过去给萧澜看,“你看这是谁?” 照片有些年岁了,像素不高,有些失真。但也盖不住照片上男人风华正茂,放出去就是祸害小姑娘的脸。这眼睛跟鼻子,跟陆亭北倒是有点像,萧澜已经猜到什么,还是问道,“这是谁呀?” “就是小陆的爷爷,陆老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惹得好多小姑娘日日都去他陆家堵人,又是送信又是做吃的,当年可真是门庭若市啊。所以我就想,他的孙子也差不到哪里去。”奶奶信心满满。 萧澜盯着照片看,怪不得陆老那回说陆亭北跟他年轻时长得像。这么一想,难不成陆亭北老了以后也会变成陆老这样胖乎乎的白胡子老头儿? 那还……挺可爱的。 问题又来了,婷婷什么时候才能胖起来?想到这里,她赶紧给陆亭北发微信。 ——吃饭了吗? ——阿姨还在做。你呢? ——凌辰还在做。 ——哦。 ——奶奶也在。 ——你们家能不能换个女厨师? ——不能^_^,我还担心自己男朋友看上厨师呢。不要多想,我对比我年龄小的异性半点兴趣都不会有。 陆亭北向后靠在沙发上,人有点懒洋洋的,他不禁在想,从认识萧澜以来,她好像还没吃过他的醋。不过也是因为他身边太干净了,不值得她乱想。而且就算他身边出现了优秀的异性,萧澜也不见得会拈酸,说不定还会打趣几句。 他都能想象她到时候会是什么神态。 他抓着手机回消息。 ——没有男人会因为对方做的饭好吃就产生兴趣。 ——那可不见得,毕竟有人因为我吃饭香还想跟我结婚呢。 陆亭北笑了起来。 ——你过谦了。除了这个,你嘴巴也很甜。 萧澜一开始以为陆亭北在形容她的语言能力,直到看到他紧跟着发来的一条。 ——像一颗水果糖。 水果糖…… 糖…… 又回想起唇上、口腔里的触感,萧澜都能忆起当时的每一个细节,他的拇指位置,在她耳朵上蹭了几下,睁眼跟她对视了几回,还有那个缱绻又漫长的收尾。 快把她的魂儿也给勾走了。 萧澜把脑海里那些令人心跳加速的画面赶走,礼尚往来地夸他。 ——你也很甜哦,而且极有天赋,还很大胆。 陆亭北照单全收,他看出来了,萧澜就喜欢刺激一些、不循规蹈矩的。她越猜不透,就越好奇,也越期待。 所以,他准备把大胆发扬光大。 作者有话要说:留评就有红包,24小时有效 明天见 第19章 “小萧总今天约我, 不会是特意请我出来喝酒吧?”财务部的白经理打趣道。 “白经理真是料事如神, ”萧澜微微一笑, “别人送的酒, 想请白经理一块尝尝。” 白经理扫了眼那瓶红酒。 罗曼尼康帝。 虽然他年薪近百万,但也不会没事拿这酒出来喝,他摸不透萧澜是想做什么, 谈工作显得太隆重, 谈别的……又不可能, 他最近刚听说萧澜跟陆俞青的孙子在交往。 萧澜亲自为他倒酒,白经理顿时受宠若惊。两人聊家常一样喝过几轮之后,萧澜才谈起正事。 “我刚来吞达,好多事都不懂, 过几天我们部门要去X大秋招, 工资待遇要条条列清楚,这年头优秀的毕业生选择多了, 要想让他们高看一眼, 必须拿出能一下子吸引他们的东西。白经理在财务部这么多年, 对此有什么建议?” 白经理笑了, 大概是觉得她太单纯, “吞达在业内也算是老公司,但凡是聪明些、会上网,对吞达有所耳闻的大学生,对吞达都不会排斥,这几年有许多人挤破脑袋都想进来才是真的。” 萧澜不紧不慢地吃了口菜, “我看过近五年公司人员的流动情况,招进来的新人大部分都没能留住,半年以内就离开的更是占到六成,这说明我们公司的待遇、对新人的包容性有很大问题。他们学了东西、打了基础,带着我们养出来的好习惯、优品质另谋高就,对吞达而言是巨大的损失。你有没有算过一笔账,一名毕业生到公司来,你为他精心安排入职培训,吩咐人带他熟悉公司和业务,投入精力帮他适应职场,容忍他最初的胆怯和疏漏,帮他遮掩一个又一个的小毛病,到最后他却毫不留恋跳槽,我们之前付出的努力就都打了水漂。白经理,我认为这真不是小事。” 白经理这才认真看向她,“你说得对,但公司政策不是我们一个部门说了算,公司特意成立人力资源部,不就是要你们琢磨待遇这回事儿?” “这方面我跟王经理会费心,但离不开财务部的支持,所以我才想听听你的意见。”萧澜举杯。 白经理跟她一碰,抿了口红酒。 萧澜仰头,一大口红酒入腹。 白经理发现,萧澜是真能喝,他自己都有些头晕了,萧澜仍面不改色。喝了酒,白经理忍不住好奇,“小萧总,你喝醉过吗?” 萧澜摇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过。” “看来你跟你男朋友在一起挺幸福。” “为什么这么说?”萧澜一笑。 “没有人不会醉,只是未到伤心处。”白经理察觉自己嘴里很多话都要不受控制往外跑,忙吃了几口菜,又用茶水压了压醉意。 萧澜嘴巴就没停过,不是说话就是吃菜喝酒,细白的手腕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她不说话的时候气质清冷,又不会显得高高在上,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漂亮单纯的大小姐,任谁都想一把将她拉进尘世。怪不得即便那些男人知道萧澜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却还要前赴后继。 如果是他,他也愿意。 白经理没话找话,“听说陆家那孩子刚从国外回来?” “不是孩子,”这话她就不爱听了,萧澜低头喝了口鲍鱼汤,“他虽然比你年轻,但也比我大两岁呢。” “他之前在英国哪所学校念书?剑桥还是牛津?” 白经理话中又是妒忌又是想看人笑话的故意,萧澜掀了掀眼皮,“我没问过。” “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白经理很惊讶的模样。 萧澜笑了几声,“我觉得缘分跟感情都是一瞬间的事,没必要在最开始方方面面都了解,在一起了再慢慢探知也不迟。陆俞青的孙子哎,我要是还要考虑,不是会被人捷足先登?” 白经理哼了一声,“其实宸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根基牢固,这几年也有些疲软,陆俞青想让两个儿子撑起集团,却没防住他们窝里斗,还是吞达好,萧总以上率下,我们内部就团结紧凑多了。” 萧澜知道白经理说的只是场面话,她昨天看了些资料,发现吞达有几个部门问题很大,其中也包括财务部。目前她还没看到具体账目,也暂时无权查看,希望白经理心里警惕一些,以后可别让她抓住小辫子。 吃完口不对心的一顿饭,萧澜起身,跟白经理一起往外走。酒店门口停了一辆车,萧澜一眼扫过去有些熟悉,还没来得及细想,一双长腿迈下车,陆亭北紧盯着她的脸走了过来。 靠近了,闻到她身上与她身旁男人相似的酒气,陆亭北不自觉地蹙眉。他一走上来,什么话都没说,大概也没把白经理放在眼中,白经理一见他却甚是好奇,出声道,“你是宸陆陆老先生的孙子?” 陆亭北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视线就立马离开。 白经理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忍不住道,“我跟小萧总投缘,刚刚跟她多喝了几杯,你回去可别说她,抓得太牢,女人就会想跑,是不是,小萧总?这道理你应该比我懂啊。” 萧澜眉头轻蹙,正要说话,只听陆亭北笑了一声。 “澜澜,是这样吗?” 萧澜抬眸,他一双眼带笑,但眼底又似乎藏了针,萧澜只觉后颈一凉,心里默默接受了他一会肯定要秋后算账的事实。忍辱负重地摇头,萧澜说,“就算跑,也是以你为焦点,日夜旋转不歇,不会跑错轨道。” 陆亭北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判断萧澜的鬼话几分真几分假。 白经理被这俩人一噎,脸色顿时有点不好,他只能干笑,“小萧总跟男朋友感情真好。” 萧澜没有避讳他,主动握住陆亭北微凉的手,虽没有看白经理,话却是对他说的,“我们就先走了,你一个人回去可以吧?” “可以,我一会叫个车。” 萧澜对他怎么回家并不关心,她跟着陆亭北上了车。 车子开出去一阵,陆亭北松开了她的手。 萧澜料到会如此,赶紧先发制人、表明态度,“这个白经理太讨厌了,滑得跟泥鳅一样,只有话好听,问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话好听?”陆亭北低声重复。 萧澜失笑,“你倒是会抓重点,就这一个好词都被你听出来了。” 陆亭北冷呵一声,不太想搭理她。 萧澜转过脸问他,“不是说晚上见面看电影吗?怎么这会儿就过来了?” 陆亭北盯着路况道,“晚上场的没票了。” “是什么电影?” 陆亭北说了个名字,萧澜顿时笑起来,“恐怖片啊?你这都跟谁学的套路?我告诉你,我看那个胆子大得很,会让你失望的。” “你……不害怕?” 萧澜纳闷,“你害怕?” 陆亭北马上说,“不。” 开车往电影城走,陆亭北想,往后一定要打消跟她一起看恐怖电影的念头。电影城中人很多,大部分都是成双成对的学生情侣,穿着同色系的“自制情侣装”,男孩女孩亲密地共饮同一杯奶茶。 萧澜路过,表情歆羡。 她念书那会儿还没开窍呢,要是那时候遇上陆亭北……萧澜往身旁正仰着头专心挑电影的男人身上看去,冷淡的冰块脸,她摇摇头,放在之前她绝对不会多看他一眼的。 “想看什么?”陆亭北转过脸,正好看到萧澜摇头,他有些不解,“怎么了?” “没什么,”萧澜指了指在正中间的宣传海报,“我们看那个。北北” 是迪士尼的3D动画,最近好评如潮。 陆亭北从网上搜了下评价,看过后才从网上买票。萧澜拽过他臂弯,把人带到取票机前。 “会用吗?要不要我教?”萧澜神采奕奕。 陆亭北没说话,从挽着他的手上收回视线,看了她一眼,几下把票成功取出,将票“啪”地一声拍到她肩上。 萧澜边笑边接过票,随口说,“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像刚从国外回来的,干什么都这么熟练。” 陆亭北一僵。 萧澜笑道,“夸你聪明呢。” 两人坐在沙发上等开场检票。 陆亭北被萧澜支使着买回来两杯奶茶和一大桶爆米花,萧澜边喝奶茶边往陆亭北身上靠。他默许她主动的靠近示好,想等她一句解释,因此一直没说话。 萧澜等了会儿,觉得陆亭北今天又不太对劲,于是警惕地直起身,有些不确定地问,“我今天好像没惹你生气?” “没有。” “那你怎么闷闷不乐的。”萧澜凑过去盯着他的脸。 别看陆亭北话少,但遇上萧澜的事,有什么他都憋不住,一定要问出来才行。望着萧澜疑问的眼睛,他说,“昨天奶奶说,你经常跟之前的男朋友出去疯,是真的吗?” 萧澜抱着奶茶吸一口,“我奶奶诈你呢,就想听你忍不住出声。不这么说,怎么刺激到你?” “是么。” “嗯,”萧澜点头,把手中奶茶往他嘴边一举,相当熟练的转移话题操作,“尝尝。” 这杯是萧澜喝过的,陆亭北平时有洁癖,这会竟不觉得有什么下不去嘴的,他刚低下头,萧澜往后收手,“我喝过的,你不介意?” 陆亭北脸上一派平静,“你的口水我都吃了那么久,还会介意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10红包 感谢营养液: 读者“尚且尚未还”,灌溉营养液+12020-03-04 15:04:31 读者“屁比塑硬.”,灌溉营养液+12020-03-04 11:39:08 读者“屁比塑硬.”,灌溉营养液+12020-03-04 11:17:23 第20章 然后他一低头, 含住吸管。 萧澜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的嘴唇看, 虽然已经了解陆亭北就是这么一个讲话直白、无所顾忌的男人, 她心头还是突突直跳。于他们身后, 一对情侣很明显听到了陆亭北的话,回过头看了二人一眼,然后凑在一起窃笑。 萧澜能听到两个学生的声音。 “你看看人家, 我咬过的东西你可是碰都不碰哦。” “那怎么一样, 不信你问问小姐姐, 她会吃她男朋友咬过的水饺吗?” 萧澜跟陆亭北闻言安静对视。 “你会吗?”半晌,陆亭北问。 萧澜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你会吃吗?”萧澜反问。 陆亭北想了一会儿,没找到答案, “不知道, 等遇到这种情况才能清楚。” 两人默契地沉默下来。 萧澜继续喝她的奶茶,心不在焉吸了半天才想起来陆亭北刚刚喝过, 她一偏头, 发现陆亭北也正看着她。 “怎么了?”萧澜嘴巴从吸管上移开。 陆亭北陡然凑近, 拿拇指揩去粘在她唇上的奶茶, 收回手时低头一看, 指腹蹭到了她的口红。萧澜反应很快,立刻从包里拿出湿巾,仔仔细细地擦拭陆亭北的手指。 经过这么多段恋情,萧澜对男人的身体已经没有最初那么好奇,男人再帅, 身体也不是完美的,一般总有几处瑕疵,就拿手来说,有的男人指关节突出肿胀,有的指甲短胖,还有人喜欢小指蓄长甲,当然这属于个人喜好。 陆亭北的手不一样。 他手指纤细,皮肤虽白,可并不像女人那样秀气,指甲不短也不长,皆修剪得干净整齐,手指上的血管微微凸出,沿着手背蜿蜒往上,最终没入袖口,满是男人味。 萧澜舍不得松手。 陆亭北的手比她凉,萧澜两手并用攥住,表情毫无邪念,她微微搓了下手,担忧道,“你的手好冰,我帮你暖暖。” “有热奶茶——”在他心里,还不能接受自己像个女人一样被照顾。 萧澜瞥了一眼他另一只手握着的茉香奶绿,又抬眸看他,眉毛微微低下来,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 陆亭北一看她这副虽然极有可能是装出来的可怜巴巴的模样,还是妥协了,“抱着吧,喜欢抱多久抱多久。” 萧澜露齿一笑,脸上写着两个词——得逞。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电影终于开始检票了。萧澜找座位时才发觉,陆亭北竟然买了最后排角落的两张票,看来某人心怀不轨,尤其是当陆亭北按着她肩膀把她塞进靠里的座位时,萧澜心中更确定了这一想法。 别看陆亭北平时戴个金丝边眼镜,又帅又有逼格,但一看3D痛苦就来了,哪怕是充分考虑了眼镜族体验的3D眼镜,也比不上视力正常的人舒适。比如萧澜吧,她把眼镜一戴,就好像要换上比基尼去沙滩晒日光浴。 “看我干嘛?”萧澜凑过去小声道,“是不是觉得我戴这个特别好看?” 陆亭北失笑,“好看,你怎么样都好看。” “嘴巴怎么这么甜,”黑暗是块遮羞布,里面未知的一切散发着甜香,让人摒弃羞涩、惹人犯罪,萧澜嘟囔着,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极快地仰头偷袭他的嘴唇,一触即离,嘴里还念着用户评价,“真的很甜,童叟无欺。” 前面的人或低头私语,或与同伴边交流边整理衣服和座椅,有年轻妈妈带着孩子过来,一直小声嘱咐电影开场后别大声喊叫说话,陆亭北扫了一眼,在这一隅,两人似与世隔绝,他回过头来就要低头亲回去,被萧澜往后一推,“婷婷,我奶奶说在外面不能动手动脚的,而且,电影要开始了。” 陆亭北微微咬牙,笑了一声正经坐好。 电影放了十分钟,陆亭北已经大约猜到是个什么套路的故事,励志成长,不离搞笑。十分钟内,他故意一直没往萧澜那边看,耳边能听见她抓着爆米花吃的声音,她中间一共拿起奶茶五次,其中一次没喝就放下了,她笑起来,跟别人的笑声混在一起,他都能感觉到椅背在动。 他也不自觉地跟着会心一笑。 但这会儿,她那边的动作好像轻了些。转过头一看,萧澜垂着的头一点一点地往前,这是看困了睡着了。电影明明才开了个头,她方才兴致也很高,是不是太累了?陆亭北伸手将人轻轻揽过来,帮她摘掉了眼镜,让她靠在他肩上。 姿势或许是有点不舒服,萧澜皱了下眉头,嘴巴动了动,陆亭北没听清她说了什么。萧澜在做梦,梦里她与公司的一个员工在电梯里相逢。 “张鹏,你好。” “小萧总,你知道我名字啊?” “看过你的简历。你之前做餐饮做了两年,怎么会想到来吞达?” 张鹏道,“搞服务的都要看人脸色,还是干点重技术的工作踏实,吃的是自己本领的饭,不是别人赏的。” “宸陆也不错,听说也向你递出了橄榄枝,为何最终却选了吞达,是什么吸引了你?” 张鹏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发出声音,萧澜凑上去问,“什么?” 梦中的急迫感催促着萧澜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电影还在放,原本气氛轻松的电影这时正到了紧要关头,四周都绷着一根弦,没什么人出声。 “醒了?”陆亭北压低声音问。 他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萧澜只感觉一股气流扑到了耳边,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靠在他肩上。直起身,萧澜有些不好意思,掖了掖头发,她用气声说,“我睡着了,你怎么也不喊我?” 陆亭北递还眼镜给她,下巴一扬,“你醒得正是时候。” 话是那么说没错,但是萧澜看了两分钟就发现,她看不懂剧情,不过不影响她在紧凑剧情过去后跟着一起笑,陆亭北微微偏头看着她,手还搭在她肩上。 萧澜的长发柔软地扫过他手背,令他心念一动。 他干脆不专注看电影了,手指穿插在她发间,三心二意地顺着她的发。一开始萧澜还没察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过了会才意识到是陆亭北在把玩她的头发。 “好玩吗?”萧澜好笑道。 “嗯,很软,”陆亭北收回手嗅了嗅,“好香,为什么这么香?” “香吗?”萧澜歪着头闻了一下,还真怪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萧澜解释,想了想又问,“牌子要告诉你吗?” “不用,以后……” “嗯?” 陆亭北没再说“以后”如何,手贴到奶茶杯试了试温度,觉得尚可才拿起来递给萧澜,“喝完,一会要凉了。” “你喝了吗?”萧澜好奇。 陆亭北刚才手都腾不出来,哪有精力喝奶茶。吸管一插,他道,“等你一起喝。” 萧澜睡醒,又有心思调戏他了。 “刚刚是不是偷看我睡觉,所以才没顾上喝啊?”她压低的声音里都是暧昧。 “是,”陆亭北点头,语气笃定,“所以我知道,你说梦话,还流口水。” “……”萧澜伸手擦了擦唇角,“我说什么梦话了?”跟陆亭北说了这一会话,她连梦的内容都忘得一干二净。 “你说‘亭亭,亲一下’。” “真的吗?” “真的。” “我不信,除非你能模仿出我的语气。” 陆亭北在这样的环境里没什么心理负担,马上学着她偶尔撒娇时的语气,声音轻柔地道,“亭亭,亲一下。” 他们前面一排没有人,萧澜还是怕自己有动静,连忙捂住了自己嘴巴。陆亭北学她撒娇,也……太可爱了吧!为什么会有二十八岁的男人还跟一颗奶糖一样可爱啊? 但萧澜的动作落在陆亭北眼中,就有了别的意思。 “……你想吐?”陆亭北声音恢复了正常,还冷了几度。 萧澜摇头再摇头,小声喊他,“Cutie。” “什么?”陆亭北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无法对号入座。 萧澜凑到他耳边,气息吹得陆亭北耳朵痒痒的,她抓住了他垂在扶手边的手,同时嗓音带笑道,“My cutie。” 陆亭北的心脏疯狂加速跳动,他是第一次觉得,他可能真不是萧澜的对手。 毕竟有的技巧,不是从书上就能学来的。 萧澜说完就坐了回去,老老实实地像没故意撩过他。陆亭北倾身过去,却并未急于索吻,而是堪堪挡住她看电影的视线,脸与她贴近,但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3D镜片摘了,萧澜干脆也摘掉眼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她只要往前一凑就能够到他的唇,但见陆亭北不动,她也靠着椅背沉住气,心里猜测着他的意图。 过了会,萧澜有些情不自禁,刚往前一凑,陆亭北就往后一撤,萧澜便追过去。她显然很喜欢这种勾着她、你追我赶的游戏,他越躲她越想,在她终于微微有些恼的时候,陆亭北见好就收,顺水推舟地被她捕捉到嘴唇。 两个人贴在一起,接了一个无声、温柔又绵长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暂定10红包吧,看情况发 明天上夹子(首页千字收益榜),更新会迟一些,晚上十一点半吧,最近晨昏颠倒的人可以等着看一下,早睡的小可爱就第二天早晨再看 感谢营养液: 读者“屁比塑硬.”,灌溉营养液+12020-03-05 14:47:31 第21章 电影散场, 萧澜去洗手间补口红。 陆亭北臂弯里挂着萧澜的咖色风衣, 另一只手抓着萧澜的包, 一腿向后曲起, 斜倚在洗手间外的墙上。一个戴金丝边眼镜斯文禁欲的大帅逼横空出世。 路过的小姑娘们眼睛都看直了,尖叫声压都压不住,更别提时不时爆出来几句不可细说、不忍耳闻的惊叹词汇。 萧澜出来时一见这盛况也愣了一下, 再一瞥罪魁祸首, 他脸色极淡, 似乎对旁人的目光浑然未觉,一见萧澜出来,直起身对她笑了一下。 走廊上的人就跟接收了什么指令一样,脑袋一致地往萧澜那边扭过去。洗手间门口的女人穿了一件黑色毛衣裙, 还是紧身款, 有胸有腰,小腹平坦, 再往上的那张脸都不能用漂亮二字形容, 她美得惊心动魄。 果然, 大家心里想, 帅哥还是属于这样的美女的。那就好那就好, 不是别的癞□□就行。 萧澜穿上风衣,挽住陆亭北的胳膊宣示主权,两人一边往外走,萧澜一边问,“一会去哪儿?饭前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能够陪你。” 陆亭北提议, “不能带我一起吗?我负责刷卡。” 萧澜笑了起来,“晚上我叫了市场部的所有人,有男有女,你不要担心。” “喝酒吗?” “不会喝多。” “几杯?白的红的?” “喝白的,最多一斤,我不多喝,主要是他们酒量不行,我自己一个人喝也没什么意思。” 陆亭北脚步一顿,“你喝一斤都没事?” 萧澜惊讶极了,“杜若没跟你说吗?我酒量很好的,一斤算什么,迄今为止,我还没遇到比我能喝的人,包括男人。” 他皱了下眉头,“那也不能多喝,酒伤肝。” 萧澜哄着,“好,听你的。” 两人去挤电梯,人快装满了,他俩一走进去,后面的人止住了脚步。轿厢里充满了爆米花的甜香,到了三层,电梯门打开,麻辣香锅的味道扑面而来,萧澜动了动鼻子。 陆亭北看了她一眼,等出去了才问,“想吃?” “什么?” 陆亭北指了指身后麻辣香锅贴在玻璃门上的广告。 “现在不饿,以后有空来吃。” “跟谁?”陆亭北反应极快,他不爱吃辣,萧澜肯定不会跟他一起。 “我就是随口一说,宝贝儿。” 萧澜语气自然,几乎是脱口而出,仿佛早已养成此种习惯,陆亭北张了张嘴,末了道,“你是不是也这么叫过别人?” “当然啊,什么宝贝儿、亲爱的、老公也都叫过,不然你说叫什么?” 陆亭北也不知道。虽然把杜若当时说过的话听进耳朵里了,遇到萧澜毫不顾忌、一点不遮掩地谈起与前任相关的事,他心里就不舒服。 他明白对萧澜来说,那些都过去了,萧澜也不像是会吃回头草的那种女人。同时,陆亭北心里又忍不住泛酸,为什么要叫的那么好听?他们配吗? 萧澜大概是累得神经有点迟钝,后知后觉地一捂嘴,自知失言,马上主动道,“我们去你车里坐会儿吧。” “嗯。” 陆亭北也记起来她看电影睡着的事了,两人上车后,他调了一下副驾驶的座椅。萧澜慢慢后仰,转过脸问,“不跟我说话吗?想要我休息?” 陆亭北不免有些心疼地看着她,“最近很累?” “还好啊,就是连续几晚上看资料看得晚了些。” “都看了什么?” “看了一百来个人的简历,个别部门浅显易懂的季报、年度总结,还有董事会、一般员工的变动,脑子没有念书那会儿灵光,所以要多下功夫。”萧澜一笑,抓着他的手玩。 陆亭北由着她,又问,“为什么不慢慢来?不可以量力而为吗?” “我是奶奶跟姑姑安排进公司的,决不能让旁人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不可以丢她们的脸啊。” 陆亭北听完俯下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睡一会儿,时间到了我喊你。” 萧澜很快便沉沉睡去。 陆亭北紧盯着她看,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萧澜睡相其实很好,说她流口水是逗她的,萧澜一只手抓着他,另一只手乖巧地覆在小腹处,姿势自始至终都没变过。 时间快到的时候,陆亭北打开车载音乐,放了一首节奏舒缓的歌,萧澜被温温柔柔地吵醒,没觉得烦,反而神清气爽。 “醒了?” 萧澜盯住他的脸没说话,过了会儿,她伸手指了指陆亭北的鼻子,笑道,“我想亲一下那颗痣,行吗?” 陆亭北虽不明白这有什么可亲的,还是顺从地摘掉眼镜、慢慢朝她凑近,萧澜撑着椅背一仰头,在那颗性感的痣上啵了一口。 真好,醒来就能亲到婷婷。 萧澜心满意足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陆亭北开车送她去了跟市场部约好的酒店。 他没什么事,索性把几个朋友喊了出来,朋友过来的时候,萧澜已经跟市场部的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包厢。 陆亭北十几岁就去了英国念书,这边的朋友不如叫童年伙伴更为贴切,隔了那么多年时光,想马上亲切起来也不太现实。更何况陆亭北只在熟悉的人面前才有正常的话量,所以气氛一开始并不热闹。 但这两个人都是见惯了大场合的富家子弟,看陆亭北眉目之间显露出还算是愉悦的心情,极有眼力见儿地抛出话题,其中微胖的男人问了句,“你今天怎么有空想起我们的?平时连人影儿都见不着,平时都忙什么呢?” 两个问题,陆亭北只答一个,“女朋友在楼上,等她无聊,就把你们喊出来了。” 微胖的男人叫邵文和,他身边坐着的男人是贺家的独苗贺知衍,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脑门上看到一行字——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不过邵文和是个实打实的人精,他马上就道,“你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怎么也不跟哥几个说啊?” 贺知衍也附和,“就是就是,有了弟妹也不带来给我们见见,还是不是朋友?” “谈了不久,就是上回跟你们在酒吧认识的。”陆亭北说。 邵文和是真吃惊了,他回想了一下那天的事情,大致记得陆亭北好像中途被叫去别的桌玩了会儿,他们几个人也好奇啊,就往那边瞧了几眼。 啊,他记起来了。 贺知衍脸上也露出顿悟的表情,与邵文和不约而同道,“不会是那个……就最漂亮那个……” 邵文和:“长卷发的。” 贺知衍:“身材也很好。” 邵文和:“好像还很能喝。” 贺知衍:“她朋友也挺漂亮。” 陆亭北提醒,“她朋友昨天结婚了。” 邵文和太惊讶,都没察觉陆亭北话里隐隐的不悦。这不悦当然不是因为贺知衍提到萧澜的闺蜜,而是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萧澜一通点评。 邵文和对朋友挺仗义,虽然多年不见吧,对陆亭北还是表示担忧,“你了解她是什么人吗?家里做什么的?她做什么工作?进展这么快,别被人给骗了。” “她是吞达于董的孙女。”陆亭北简洁明了地截断了朋友不好的想象。 “噢,”邵文和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觉得她有点眼熟。” 贺知衍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她很眼熟,但听说她最近刚去吞达上班?按理说我应该没见过她才对。” 陆亭北额角一跳,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楼上,萧澜跟市场部的人聊得挺尽兴,他们年纪都差不多,说话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萧澜此时没端出什么架子,吃菜喝酒都很融洽。 渐渐的就有人被萧澜喝趴下了。 楚经理“啧”了一声,“这酒量得锻炼,大小伙子一个,连小萧总一个弱女子都喝不过。” 萧澜一笑,举杯敬他。 没过几轮,楚经理就觉得自己不太行了,再一瞧萧澜,人家一点事没有,好像她杯里的不是酒而是白开水。他这才意识到萧澜刚刚的笑容背后是什么含义。 哦?弱女子?我们比比。 行吧,他输得心服口服。 饭局结束的时候,萧澜看着市场部几个男人互相搀扶着走了出去,女员工喝的都是果汁,正好可以帮他们叫代驾。一群人站在秋风里,有的被小风一吹、冻得瑟瑟发抖,萧澜穿得不多,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似乎对温度没有知觉。 “小萧总,一会你怎么回家?”有位女员工问道。 “你们先走,我等男朋友。” 一听萧澜的男朋友要来,大家酒都醒了一半,市场部跟萧澜部门不在同一层,也只是听人力资源和财务部的同事聊过八卦,说小萧总的新男友帅得惊为天人。 能被这样的词汇形容的人,不光女人有兴趣,男人也好奇。 萧澜见他们都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大方地当着他们的面,给陆亭北打电话。 “我这边结束了,在楼下等你……外面不冷……同事们都在呢,叫的代驾还没来……他们人太多了,你的车坐不下吧?” 萧澜旁边的女员工很想说——坐得下!她们可以挤一挤,坐后备箱也行啊。 萧澜声音温柔地收线,“……好,那下楼吧,我等你。” 没过五分钟,他们身后酒店的旋转门动了,有人走了出来。他们只是下意识地跟着动静转头,这一看就愣住了。 这是什么绝世大帅逼! 然后他们看到大帅逼迈开长腿,径直走到了萧澜旁边,低声问,“可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正常更新吧,10红包 感谢营养液: 读者“屁比塑硬.”,灌溉营养液+12020-03-06 10:37:38 第22章 萧澜笑着“嗯”一声, 亲亲密密地挽住他手臂, 对同事们挥了挥手, 示意他们可以先走, 于是就见他们一步三回头地走去了街对面他们车子的位置。 “不介绍一下?”萧澜拉着陆亭北转身,目光从两个陌生男人身上扫过。 “这是我女朋友,萧澜, ”陆亭北介绍道, 又一一指给她认识, “邵文和,贺知衍,跟我是发小。” 萧澜对二人笑了笑,“你们好。” 贺知衍:“你好, 萧小姐。” 邵文和笑眯眯地看着二人, “弟妹好,你说我跟知衍算不算是给你俩牵了红线的月老?” 萧澜疑惑地去看陆亭北, 后者道, “我们第一次见面, 就是他们带我去的。” 萧澜恍然大悟, 主动朝二人伸出手。 邵文和跟贺知衍对视一秒, 果断向前迈出一步,同时将自己的手递过去。 就在这时,陆亭北往萧澜面前一站,把两个男人的手推了回去。萧澜就知道会这样,她望着陆亭北的后背开始笑, 她真喜欢他吃醋的样子,连头发丝都写着抗议,实在可爱。 贺知衍干笑几声,等陆亭北重新站回去,他摸着下巴思索了几秒,问萧澜,“萧小姐,之前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对对,我好像也见过你。”邵文和道。 陆亭北顿时有点不太高兴,正欲开口,萧澜比他快一步道,“是在飞机上吗?之前我是X航的空姐,或许有过几面之缘。” 两位少爷平时飞来飞去,哪儿记得清在飞机上遇到了什么人,但要是否认又让人家尴尬,干脆道,“没错,肯定是这样。” 贺知衍顺口夸道,“X航的空姐都是一等一的漂亮,之前文和他弟弟就跟X航的一个空姐谈过,我们看过她照片,那叫一个美。” 陆亭北立刻绷着声音问萧澜,“邵文成你认识吗?” 萧澜无辜地摇摇头,“不认识哎。” 陆亭北刚松了一口气,又听邵文和道,“不光我弟啊,还有沈意那女朋友,X航的,长得也挺漂亮,而且听说家里很有钱。” 陆亭北看了眼萧澜,后者已经完全不敢动了,他顿时明白了什么,手往下滑抓住了萧澜的手。 “我们先走了。”说完,陆亭北没等两个男人反应就拽着萧澜往他停在外面的车边走。邵文和诧异地喊道,“哎!走得这么着急?弟妹喝没喝酒啊?要不要我开车送你们?” 回答他的是一阵引擎的轰鸣。 贺知衍摸着下巴看着车子远去,对邵文和道,“我觉得不太对劲。” “哪儿?” “说不上来。”贺知衍放下手,“那小子从小就难懂哦,咱们还是赶紧各回各家吧。” 坐在车里,萧澜小心翼翼喘着气,时不时偷看陆亭北一眼。后者上了车以后就没说话了,萧澜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清了清嗓,笑了几声,“世界真小啊。” “沈意是哪一个?”陆亭北淡声问。 萧澜扶额,“摩托车。” 陆亭北“哼”了一声,“奶奶说的出去疯,也包括这个吧?” 萧澜点头。 “还做过什么?” 萧澜语气真诚地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 陆亭北又不说话了,萧澜指指前面,“婷婷,在前面停一下,我想去超市买点东西。” “别叫我亭亭。” 萧澜立马改口,“宝贝儿,停一下车。” 陆亭北还是妥协了,陪她进了超市。萧澜好像真有东西着急要,拉着他手急匆匆地直奔目的地,陆亭北往货架上一看,耳尖就一红。 萧澜挑着东西,290的来两包,420的一包就够了,她抱在怀里,问陆亭北需不需要别的东西。陆亭北说不需要,“你生理期?” “APP提醒我是明天,提前准备。”萧澜说。 两人去排队结账,萧澜无所谓地挑了一队,陆亭北扫了一遍几条长龙,拉着萧澜换了一队排,果然这队比较快,没多久就排到了。 收银员在挨个扫码,萧澜回过头,笑问,“你怎么那么快就知道了?” 陆亭北摸了摸她的头,“出去说。”他把自己手机递过去,收银员半是惊艳半是歆羡地对着他手机扫了一下。 一出去,萧澜抓着他手问,“为什么,快告诉我为什么?” 陆亭北见她满眼都是好奇,忍不住又在她头顶揉了一把。 “你没注意顾客们的表情吗?”陆亭北道,“你第一次排的那一队,正结账的顾客后面那位,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那个收银员动作很慢。” “原来是这样。”萧澜笑起来。 陆亭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进超市之前,好像还在生闷气,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心里竟然一点芥蒂都没了。是因为什么消的气?好像是她明天要来例假,而且……她太好看了。 陆亭北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嘶”一声。 萧澜立刻关心道,“怎么了?”见他手捂腹部,皱眉问,“吃坏肚子了?晚上都吃什——”萧澜说到一半,忽然记起来下午陆亭北喝了奶茶。 陆亭北尝了萧澜一口奶茶,自己那杯吸了一会儿,也没多喝,最后凉了就丢了。萧澜没想到他乳糖不耐受这么严重。 “需要回超市吗?里面有公共卫生间。” 陆亭北皱着眉,“暂时不用,我们走吧。” 萧澜知道陆亭北现在这状况也不是自己想忍就能忍得了的,她家距离这里近,于是萧澜提议,陆亭北送她回家时一块跟着上楼。 陆亭北“嗯”了声。 后来,萧澜几乎是小跑着去按了家门密码锁,反观陆亭北,他倒是挺淡定,依旧迈着不急不慢的步子,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不用萧澜指引就进了卫生间。 他关上门,往里走了几步,然后掏出了手机。 给顾琛打电话。 那边接起电话后的语气有点懒散,“哟,陆少爷又来出差了吗?” 陆亭北没跟他废话,直奔主题,“我有个朋友,他想知道有什么借口能顺理成章地在女朋友家留宿。” 顾琛一听,顿时在那头笑了半天。 “笑完了吗?”陆亭北淡声问。 顾琛干咳一声,正经道,“我教你几招,装病百试百灵,雨天雪天就说路滑难走,最后一招比较难了,不动声色地待到很晚,让她既看不出你要走,又感觉不到你想留,时间一到,自然而然就成功留宿了。” “谢谢,改天请你吃饭。”陆亭北挂了电话,可以说是用完就丢,非常无情了。 萧澜还在外头替他担心,殊不知陆亭北今天喝的奶茶量并不足以让他肠胃不适,他从一开始就是装的。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陆亭北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萧澜捧着一杯热水上前,“你还好吧?” “嗯。” 萧澜听着他声音有点虚弱,于是让他坐去沙发上。在萧澜心中,陆亭北的身体简直太脆弱了,稍有照顾不周就要出问题,难怪他这么瘦。她曾承诺对他一起吃饭的要求有求必应,但这几天其实真的没抽出什么时间来,她顿感愧疚,不免忧心忡忡盯着他。 前几天也不知道长肉没有,这回又白忙活了。 两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萧澜等他喝完一杯热水,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快十点钟了。但她仔细瞧了瞧陆亭北,他每天都这个脸色,没见红润过一次,萧澜也不知道他好点没有。 不忍心让他走。 可明天王姐不在,萧澜要给部门的人开例会,有几样资料还没准备好,她指了指书房,“我进去忙一会儿,你好点了就去找我。” 陆亭北看着她,不说话。 萧澜以为他同意了,于是起身往书房走,走了没几步就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男人的气息贴了过来。他的呼吸一扑到耳朵,温温热热还带着一声气音,她的腿差点软了,稳了稳心神,伸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你忙你的,我不打扰你。”陆亭北在她耳边道。 “嗯。”萧澜应一声,陆亭北没松手,于是她只好挣了挣,这回陆亭北将她松开了,与她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门一关,她被硬生生扯回来、按在门后,随之,男人滚烫的气息盈满了她的口腔。被亲了一通,萧澜微微喘着气,轻轻一推他,“我真的要忙了。” 陆亭北这次是真的放过她了,给她让出位置。 萧澜有十多分钟没心思看文件,终于沉下心来后,她将X大发来的通知看了一遍,标好重点放在一边。 陆亭北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轻声问,“下周去X大?” 萧澜说是。 陆亭北指了指最上面那张X大体育馆二层的分区彩图,“大部分的建筑,内部构造都不会这么分区,可能是作图的人马虎,到时候好好找找E区究竟在哪。” 萧澜看着他的眼神喜欢极了,她点点头。 萧澜准备完所有资料时已经十一点半,想起什么,她忽然一个激灵,转头一看,陆亭北在旁边的沙发上坐着,手里拿了一本书在翻。 “忙完了?”陆亭北似有所觉地抬头看过来。 萧澜点点头,这个时间开车回家太晚,反正他明天上班与她顺路,就让他住一晚好了。萧澜很快做好心理建设,对他道,“我把隔壁客卧收拾一下,今天在我这里过夜吧。” 陆亭北慢慢笑了,“好。” 关键时候,不能会一招用一招,结合一下,举一反三,效果更佳。 作者有话要说:这怕是我写过的待遇最好的男主哦,两天之内亲亲、留宿全了 下周结婚(指文中时间线) ———————————— 感谢地雷: April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20-03-07 11:42:20 感谢营养液: 读者“见总的脑婆!!!”,灌溉营养液+12020-03-08 08:55:46 读者“屁比塑硬.”,灌溉营养液+12020-03-07 12:15:09 读者“温卿卿”,灌溉营养液+82020-03-07 11:01:32 第23章 萧澜偶尔会叫钟点工过来收拾, 上回就让对方顺路买了一套洗漱用品,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陆亭北一见她熟练地翻出备用物品的模样, 心里就有数了, 这次他什么都没问,默默地接过来,跟萧澜并肩站在洗手池前刷牙。 萧澜扎起马尾, 头上戴了个浅色发箍, 萌哒哒的, 还有两只软软耷拉下来的兔耳朵。察觉身旁男人在看她,萧澜笑问,“可爱吗?” “可爱。”陆亭北不吝赞美,看向镜中的二人。 萧澜的目光温温柔柔地跟他相撞, 一笑的时候眼里亮晶晶, 像星星。刷完牙洗完脸,陆亭北没戴眼镜, 头一低, 萧澜与他心有灵犀, 瞬间环住他肩膀, 仰头吻过去。 洗手间里有回音, 每一丝声响都被放大,两个人脸都有些热,越来越不舍得分开。这次吻了格外久,舒服是挺舒服,就是后来陆亭北把她按在洗手池上, 她弯腰往后,洗手池边缘硌得她腰疼。 互道晚安,两人在卧室门口分开,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进卧室以后各自关上了门。 这晚,令人都做了个短小的梦,各有各的不和谐。 第二天早上,萧澜小腹坠痛,腰也疼,去洗手间一看,果然来了例假。洗漱好出来后,她才去敲陆亭北的卧室门。敲了一会没有人应,刚要出声,门铃响了。 萧澜狐疑地走过去,透过猫眼一看,陆亭北拎着几个袋子站在门外。咦?萧澜赶快把门开了,陆亭北进门就说,“我出去买了早餐。” “婷婷你真好。” 陆亭北一笑,“你听完再夸也不迟。” “你说。” “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于是打电话问了沈意。” 萧澜呆了呆,“然后呢?” “沈意说他不清楚。” 陆亭北把早餐搁上桌,又拿来碗碟刀叉,放好后接着进厨房烧热水。电热水壶腾腾地声音响起来,萧澜看了看他买的蛋包饭,怀疑地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陆亭北又一笑,“之后我只好打电话问了你姑姑。” 萧澜之前还觉得陆亭北挺纯良一男的,现在才知道他其实就是个切开黑。经过他那两通电话,沈意那大少爷性子、估计以后见了他就绕远,免得要跟她这个前女友碰面,而姑姑肯定知道两人现在在一起用早饭了。 萧澜干笑两声,坐下吃饭。 陆亭北陪她吃了几口,水烧开了,他起身去取电热水壶。萧澜立马丢下蛋包饭,小跑过去粘着他,“你去哪啊?” “……倒水。”陆亭北回头看了看她,察觉到萧澜的反常,以往都是他黏糊糊的不让人离开视线,没想到萧澜也有粘人的时候。是因为生理期?他捏了捏她的耳垂,轻声问,“肚子疼吗?” 当然疼了,萧澜点点头。 “我买了红糖。” 萧澜抱着他的腰不撒手,陆亭北无奈,揽着她泡了一碗红糖水。 “先吃饭,吃完把这个喝了。” 萧澜点头,一点点松开他,等他坐下她才坐去对面,心满意足地继续吃早饭。阳光照进来,铺满房间,萧澜边吃边盯着陆亭北看,见他第一面时,她怎么都没想过两人会有共进早餐的一天。 萧澜撑着下巴问,“婷婷,你第一回 见我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陆亭北放下手中的刀叉,一挑眉,“你确定要听?” “要听。” 那天他会答应杜若去她们那边玩一会,纯粹是因为身边人都在抽烟,空气太呛了,他想换个干净些的地方坐,所以对杜若漏洞百出的借口视若无睹。 杜若跟他说,喜欢他的那个朋友去了洗手间,她马上回来,陆亭北便百无聊赖地等。没过多久,一个身材窈窕、面容精致的女人出现了。 陆亭北边回想边慢慢道,“第一反应是,很漂亮。后来看你把酒瓶转得那么娴熟有水准,我就觉得你不简单,或许故事太多了,我跟你大概不是一路人。所以你当时要亲上来的时候我心里也有点挣扎,结果你只是做做样子,这令我松了一口气。你电话响了,我无意间瞥见来电名字,心想或许是重名,直到我隐隐听到爷爷的声音传过来才觉得奇怪,为什么爷爷会认识你。” 萧澜这时道,“爷爷那回坐飞机,老毛病犯了,我帮了点忙。” “嗯。”陆亭北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那天你发短信给我,其实我很早就看到了,只是不想回,因为那时觉得,你不适合我。” 萧澜故意“哼”一声,“我就知道你是装没看见。” 陆亭北笑了起来,“但我很快又后悔了,所以爷爷说要我约你见面时,我答应了。” “为什么会后悔?” “不知道,人一生要面临很多选择,有的选择就是某种念头一出现,就鬼使神差地做了,讲也讲不清缘由。大概就是机缘。” “那你现在认识我,后悔吗?”萧澜直起身坐好,摆出笑容等夸。 结果陆亭北说,“有一点。” “什么?” 陆亭北见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散得干干净净,马上道,“我的心……陈秘书每天会对我的情绪变化有记录和评估,认识你之前,他说曲线做出来是很平缓的余弦函数,而如今,他会发现有很高的峰值,多余的情绪是基线噪声,就像分离检测时的色谱图。” 萧澜:“……”她差一点就要听不懂了,不过应该是在讲她的出现对他的情绪影响很大。 “陈秘书为什么要做这种曲线?”萧澜抓住重点问。 “不清楚,大概是他适应做我秘书的一种基本需求吧。” 萧澜没再多问,只是对陆亭北保证,“婷婷,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所以有猜疑就来问我,无意中忽视了你就提醒我,对我有要求也不要藏在心里,我会为了我们两个恋爱都开心而努力的。” 陆亭北瞧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笑了起来,“嗯。” 萧澜在肚子上贴了暖宝宝才跟陆亭北出门。 他先把人送到公司才折回去上班。 萧澜今天穿了套西装,利落干练,给部门开会时让员工们心里一紧。萧澜仿佛看透了他们在想什么,微微笑道,“别紧张,王姐今天不在,由我安排一下后天去X大秋招的事情。这是吞达成立人力资源部以来第一次招人,也是我们必须打得漂亮的一场仗。这不仅仅是一项工作,还关乎未来你们与谁共事,收简历的时候就要留心细节,不是本人投的、手里有太多简历要投的、简历做得敷衍的,还有本人看起来性格不阳光、稍有压力便扛不住的,简历统统往后放,听明白了吗?” 七八个人齐齐点头,“明白了。” “我联系了X大,要了一间教室,后天下午挑选简历后直接组织一次初试,面试的问题已经在大家手中,只是初稿,有建议跟想法再补充修改。” “还有,”萧澜把体育馆分区图交给小童,“后天你们到了以后,先确定E区准确位置再摆桌、张贴招聘简介。我稍后到。”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齐刷刷一片“没有了”,萧澜笑了笑,有位小姑娘悄悄举手,“小萧总,今天你的衣服又干练又帅气,是为我们加油鼓劲吗?” 当然是因为担心姨妈漏到裙子上,萧澜笑了笑,“是啊,大家加油,招聘结束请大家吃饭。” 姑娘们一阵欢呼。 萧澜尽管身体不太舒服,还是没忘了提醒陆亭北好好吃饭。 陆亭北问她今天忙不忙。 ——还好,这群小崽子年轻,都不偷懒。 ——晚上去你家吧,我安排厨师过去。 ——好啊,家里密码是079813。 ——就这么把密码告诉我了? ——没关系,以后可以改。 萧澜的意思是,那位厨师要是以后不在陆亭北手底下干了,到时把密码改掉就行。但陆亭北的思路很明显跟她不在一条线上,他以为萧澜连以后分手都想好了。 这就是无心之举造成的误解。 陆亭北有点受挫,但也不能责怪她什么,他又凭什么让她为自己破例,在之后不再换男朋友呢? 不过,这天的晚饭吃得还是挺愉快,除了他同一招不好这么快就用第二次、再次留宿以外,都挺好的。 秋招那天,萧澜身体舒服多了,打扮得青春洋溢,开车到X大以后,她拿着一份简历,脚步轻快地去了体育馆二层。找到E区他们的位置,萧澜走过去,递过去一份简历。 小童低着头接过,一看名字跟照片,顿时惊诧地睁大了眼,瞬间抬头,“小萧总!”王姐不在的场合,小童还是习惯这么称呼萧澜。 “怎么样?投简历的人多吗?”萧澜笑问。 小童跟另外两个姑娘把手里的简历递给萧澜,小童解释说,“我们三个把目前收到的简历简单分了三类,A类是最好的,你看看。” 萧澜绕到桌后,一份份看了起来。 忽然,一道惊讶的声音传来,“萧澜姐?” 萧澜顺着声音看去,竟然是凌辰,她差点忘了,凌辰还在X大读研呢。他身后跟着一个男生,看起来挺小的,样子有点腼腆。看了眼男生手里的一摞纸,萧澜问凌辰,“也来投简历?” 凌辰把身后的男生捞到前面来,“姐姐,这是我学弟,今年才十九,谦逊好学能吃苦,绩点在系里每回都是第一。” “哦?你叫什么?”萧澜笑问。 男生有点不敢看她,微微垂眸道,“盛嘉泽。” “你才十九啊,明年毕业吗?” 盛嘉泽摇摇头,“我今年大三。” “那你念书也挺早啊,”萧澜接过他的简历看了几眼,递给小童,对盛嘉泽道,“念大三还不着急,你是想投几份简历试试?” 盛嘉泽抬起眼看了她几秒,头又低下去了,挠挠头说,“我妈妈让我参加几场面试锻炼一下,她说我胆子太小了。” 萧澜笑了笑,“是该锻炼,简历先留下吧,需要你下午面试的话会联系你。” 盛嘉泽弯起眼睛,“谢谢姐姐。” 萧澜突然愣了一下,觉得他有点眼熟,反应过来说不必客气。凌辰一脸骄傲地拉着他的学弟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10红包,上一章也发了。 下章情节比较重要,可能令你们意外,做好心理准备 第24章 中午, 萧澜带着几个姑娘去X大附近的餐馆吃午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 陆亭北打电话过来了, 说下午在这边有个会要开,他在往这边赶,问她在哪。 “在X大对面的莹然居吃饭, 你要过来吗?” “嗯, 中午没吃饱。” 萧澜才不信, 她笑了起来,“大约要多久,到了我下楼接你。” “在几楼?包厢叫什么?” 萧澜说二楼,又报了个包厢名字。 “马上到。” 陆亭北这次不是空手来的, 知道有几个人在包厢里, 上楼时提着几样礼物,他进去以后就把礼物一一送给今天陪萧澜出来招聘的三个姑娘。 小童立马拉着另外两个站起身, “我们吃饱了, 去操场走走, 小萧总, 你跟男朋友慢慢吃, 拜拜。” 另外两个姑娘也赶紧说拜拜。 她们一走,萧澜道,“没有我的礼物吗?” “有。”陆亭北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小盒交给她,萧澜打开一看,是一块宝格丽的女式腕表, 玫瑰金色,倒是很衬她的肤色。 萧澜把手递过去,“好漂亮,给我戴上。” 陆亭北低头给她戴好,萧澜举起手腕欣赏一番,又把他戴腕表的胳膊抓过来、摆在一起。 “别动,拍张照。”萧澜对着二人的手腕一连拍了十几张,然后低着头挑了一张角度最好的,换作微信头像。 陆亭北看了她几眼,脸上露出笑意,把她的头像做了个镜像,也换上了。 “上午还顺利吗?” “挺顺利。”萧澜挑了几份简历给他看。 陆亭北翻着翻着,手顿住了,他眉头紧锁,看着简历上面男生的照片。萧澜见他盯着不动,于是出声解释,“啊,这个小孩今年大三,说是被他妈妈要求投的简历,他妈妈觉得他胆子小、内向腼腆,想让他锻炼一下自我。” 陆亭北开口的时候嗓音莫名有点沙哑,“……能不能,不让他面试?” 萧澜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陆亭北抬眼道,“他才念大三,本来也不符合你们的招聘条件,就他的性格来看,也不适合去你们公司工作。我倒是想问你为什么想给他安排面试,是不是因为看他长得很好看?” “你说什么呢?”萧澜不明白他忽然怎么了,辩驳了一句,“人家才十九。” “人家才十九,”陆亭北低声重复,语气顿时充满了嘲讽,“是不是你们都喜欢这样看起来乖巧听话无辜可怜的?” 萧澜觉得莫名其妙,“我只是拿给你看一看,也没说就要给他安排面试,你没必要一直抓着这点不放吧?” “既然这样,简历还留着干嘛?”陆亭北把盛嘉泽的简历用力地团成一团,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萧澜觉得他不是往垃圾桶里扔,而是往她脸上丢的。 但她还是压了压内心翻涌的情绪,试图跟他讲道理,“你平时吃醋也就算了,我也挺喜欢的,但他才十九,我会对一个小孩儿喜欢什么啊?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 陆亭北把余下几人的简历塞给她,“你就因为一个陌生人,对我语气这么差?” “这哪里差了啊?”萧澜反驳。 “这还不差?你是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有多不耐烦?” 萧澜木然地看着他,吵架的时候,不光女人不能讲道理,男人也不能。她摆摆手,“好,我不跟你吵,你扔了也就扔了,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但是我没错。” “我也没错。” “你中午过来就是为了跟我吵这个?”今天好不容易舒服点,萧澜觉得要被他气得痛经。 陆亭北冷笑,“你这个女人没有良心,我是时间很多才过来的吗?” 萧澜马上反问,“你不是过来开会,顺路来见我?” “如果不是我想见你,我到X大开会都不叫顺路。”陆亭北冷哼。 萧澜笑起来,“你这么说话我爱听。” 陆亭北见缝插针道,“你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吗?” 萧澜马上收了笑,“你今天莫名其妙。” 她没事想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开绿灯,倒成他无理取闹了,陆亭北一点头,“是,我做的最莫名其妙的事情就是今天过来找你。” 萧澜教育他,“这种话有点伤人,以后不要说了。” 顿了顿,陆亭北问,“你早晨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萧澜抿紧嘴巴。 他紧紧盯着萧澜,“你说让我多跟你沟通,我现在就在跟你沟通,可你呢?” “我的意思是让你好好说话,不是像现在这样。”萧澜有些无力。 “现在这样又怎么了,还不是你造成的?” 萧澜不可置信,“我造成的?我就是随手拿了几份简历给你,我自己都不知道拿的是谁的。你之前吃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以前有点可爱,但今天——” 陆亭北很会抓重点,“这才几天你就觉得我不可爱了?” “这跟几天、几个月、几年有关系吗?”萧澜无法理解这其中的逻辑。 陆亭北“呵”了一声,“有关系,你就是对人保持不了新鲜感,所以换男朋友才会那么频繁。” “哈,”萧澜吐出一口气,“现在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从一开始就是那么想我的对吗?没把我当好人,所以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觉得我亏欠你对吗?” 陆亭北抿了抿唇,“我没那么说。” 萧澜语气笃定地道,“但你心里就是那么想的,你觉得我随时随地都能喜欢上别人,所以看见个小孩儿你也要找茬。” 陆亭北皱起眉,“能不能不要提他了。” “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 陆亭北不吭声。 “你说话。” “我没什么好说的。” 萧澜看了他一会,出言威胁,“你再这样我把头像换回原来的。” “你换啊,”陆亭北扫了一眼四周,往角落一指,冷笑道,“你换头像我就把那瓶啤酒喝了。” 萧澜瞪着他,过了会儿,她抓起包就走,只丢下一句,“晚饭你自己吃吧。” 萧澜走到电梯前就后悔了,陆亭北不会莫名其妙就闹脾气,他跟那个盛嘉泽是不是认识?她一边琢磨一边往回走,回到包厢门口,陆亭北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抬眼看向她。 他眼角泛红,后背也不如以往挺直,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萧澜快步走过去,弯下腰抱住了他。 两人安静抱了一会儿,萧澜松开他问,“你跟这个盛嘉泽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没过节。” 萧澜张了张嘴,觉得再问就又要吵起来,于是换了话茬,“下午几点钟开会?” 陆亭北憋了半天,说,“压根就没有会,我就是找个借口过来而已,结果你还跟我吵架。” “好好,我错了。”萧澜说完才反应过来,奶奶那天白嘱咐了,她道歉属于不用读条的治疗技能,脱口而出,都不用挣扎酝酿。但是,错了就错了吧,毕竟陆亭北都快被她气哭了。 “对,就是你错了。”陆亭北得寸进尺。 萧澜此时不气了,笑了起来,“那你下午要不要跟我一块给他们面试?” “嗯。” 于是两个人手牵着手去了萧澜申请来的教室。 小童跟另外两个姑娘正在摆桌子,萧澜拉着陆亭北过去帮忙,被他拦住了,“你找地方坐着,我来。” 萧澜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小声道,“你现在记起来我生理期了?” 陆亭北的表情有几秒空白,萧澜立刻明白过来,忍着没打第二下,冷哼一声找了个座位坐下监工。 陆亭北虽然人瘦,可毕竟是个男人,有他帮忙,姑娘们都轻松了。萧澜支着下巴看他干活,不排除他有故意耍帅的嫌疑,搬桌子的那副样子从容不迫、丝毫不露狼狈相。 桌子摆好,小童跟一个姑娘就去了教室外。 外头已经有人在紧张等待了,领了面试号码,就一一敲门进来。萧澜坐中间,陆亭北跟另一个姑娘分坐两边。 第一位进来的是个身穿正装,扎着马尾的女生。自我介绍、回答问题都从容不迫,萧澜给她打的分不低。 又过了几个人,门上忽然传来几声若有似无的敲门声。 萧澜说请进。 人一进来,萧澜就觉得气温登时冷了几度。盛嘉泽还是来了,她差点忘了,在她们午饭之前就给下午的面试者下了电话通知。她假装漫不经心地往陆亭北那边转了下脸,陆亭北眼睛紧紧盯着盛嘉泽,脸上又恢复了萧澜最初认识他时的面无表情。 都到这步了,也不能无缘无故将人请出去,萧澜清清嗓道,“做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吧,时间一分钟。” 盛嘉泽拘谨地点了点头。 “我叫盛嘉泽,今年19岁,是X大计算机系软件工程专业的大三学生。大一、大二两年,必修课绩点系排名第一,拿过国奖、校长奖学金。我平时比较宅,喜欢自己研究一些小软件,同学反应应用性很强,我还喜欢跟舍友一起讨论怎么把程序简洁化,同时又能提供更多功能,这跟吞达的理念不谋而合。如果有幸被吞达录用,我相信自己有能力为吞达的设计部门添一份力。” 他的自我介绍中规中矩,萧澜也不敢问他问题,眼神示意陆亭北问,同时又警告他不准太过分。 陆亭北不知道有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开口道,“软件工程是实用性很强的专业,你分数不错,不过,全国有那么多计算机能力大赛和设计挑战赛,你就没拿到什么好看的奖项?” “我、没参加过,”盛嘉泽好像有点怕他,垂着眼道,“我害怕跟陌生人交流。” “那你怎么保证自己能尽快适应新角色?”陆亭北接着问。 “我会学习,而且我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锻炼,等我参加工作就会好很多了。” “我没问题了。”陆亭北往后一靠,没什么情绪地说道。 萧澜诧异得看了他一眼,这在面试中根本算不上什么刁难,就是很平常的问题,盛嘉泽吓得几乎要发抖,看来他的确还不到能工作的时候。 “面试结束,你可以离开了。”萧澜出声提醒。 盛嘉泽听到她的声音,终于抬起头,眉眼弯弯地冲她笑了一下。 盛嘉泽出去以后,萧澜机警地吩咐身旁的姑娘出去通知一声,休息五分钟再继续。然后,萧澜趁小姑娘出去顺便透气的功夫,在桌下捉住了陆亭北的手。 陆亭北没理她,萧澜出声道,“很早就通知了,不是在你生气后才打电话叫人来的。” 陆亭北还是不说话,萧澜凑过去说,“反正也不会录用他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没生气。” 陆亭北声音不对,萧澜转过他的脸一看,他眼眶里盈盈有泪,要掉不掉的,看起来快委屈死了。怎么就这样了呢? “怎么了?谁惹你了呀?”萧澜柔声道。 “我没怎么。”陆亭北别过脸去,拿手抹了把眼角。 萧澜不知道是什么事能让一个二十八岁的成年人忽然委屈成这样,她也只见过一个前男友在她面前哭,还是喝醉了抱怨她厨艺,她顿时有点慌神,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亭北背着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问的问题很严厉?” “没有啊。”萧澜拍着他的背哄着,“要是我提问,他肯定都答不上来。” “那你自己怎么不问?” “我这不是怕你不开心吗?” “你还是觉得我无理取闹。” “没有的事,我觉得你今天表现很好。” “胡扯,你中午都差点自己走了。”陆亭北还是不看她。 “我不是生理期情绪不稳定嘛,不是故意的。” 陆亭北没搭腔。 萧澜看了看时间,五分钟马上到了,她担心一会人忽然进来让陆亭北没面子,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给他,“别哭了。” “我什么时候哭了?”他转过头看着她,眼眶很红,但确实没哭。 “……快哭了,”萧澜不由低声,“你要怎么样才能不这么委屈呢,宝贝?” “我不知道。” 萧澜都能听到外面人的脚步声接近门口,情急之下,脑子里灌的水起了作用,她脱口道,“我跟你结婚,你能不委屈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我们婷婷是需要呵护的小公主(不是 另外,你们的小脑袋瓜整天琢磨啥,还没结婚不可能有刀_(:з」∠)_ 第25章 萧澜话音刚落, 陆亭北眼眶里的水汽一瞬间原地蒸发, 比哭着要糖吃的小孩变脸还快, 他面无表情问, “你说的是真的?” 小童推门而入,往他们身上看了一眼。 萧澜赶紧道,“真的真的, 骗你是小狗。” 小童坐到了萧澜身边, 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萧澜克制住自己下意识想看陆亭北一眼的心情,也跟小童耳语了几句。小童点了点头,走到门外对门口的人说了什么,对方犹犹豫豫地往教室里看了一眼, 垂着头走了。 从陆亭北跟萧澜的角度, 只能看见一个黑黝黝的头顶从小童眼前晃过去。 下半场小童代替了方才姑娘的位置,陆陆续续有人来, 比上半场人要多, 快结束的时候, 又有个姑娘急匆匆赶来, 她说她的高跟鞋鞋跟忽然断了, 她回去换了鞋跑来的,因为十分珍惜这次面试,希望他们能给她个机会。 萧澜自然是答应了。 她第一次求职时遇上了一个姑娘,那姑娘紧紧张张的,一天都不怎么顺, 后来还是跟她做了同事,在萧澜做空姐的那段日子,两个人相互帮忙照顾,渡过了最初那段生涩艰难的时光。 这天面试结束后,萧澜让小童她们几个先回公司,她跟着心事重重的果果陆亭北去了操场上遛弯。忆起年轻肆意的大学生活,萧澜会心一笑,不自觉地晃了晃陆亭北的手。 陆亭北一下子回神,脱口而出,“你刚刚说要跟我结婚,是不是逼不得已才讲的?” 萧澜侧过身子盯着他的眼睛,“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会差点哭了?上回在吞达,你看见我跟张临挤在一块儿午睡的时候你都没有红过眼圈,怎么今天会反应这么大?你肯定认识那个盛嘉泽对吧?你不想说,我总有办法查出来的。” 陆亭北不理她的威胁,他有些恼,“你还敢提张临?” 萧澜皱皱鼻子,“你少转移话题,张临那一茬早过去了,你老翻旧账就没意思,再说我也不是故意的。今天也不是,盛嘉泽是凌辰的学弟,凌辰领他来投的简历,我也没想别的,就是觉得他年纪小,能给人一个锻炼的机会就给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问你原因你也回避不谈。这次我能答应你不录用他,是因为他本来也不合格,但下回呢?你还会不会提出别的要求,即便不合理,我也应该答应你吗?” 陆亭北心里那点期待仿佛水下冰山,一点点沉没下去。 他自嘲一笑,“萧澜,你第一次接触感情的时候,有没有敏感莽撞过?有没有因为对方一点风吹草动就惊慌失措?人家说女人谈恋爱的时候都是不理智的,可你始终很清醒,这让我觉得只有我在乎我们的感情。你以为我就喜欢像现在这样吗?我努力学了,想像你一样洒脱,但根本办不到。其实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只是觉得新鲜好玩,才跟我来往的?” 萧澜知道陆亭北的内心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样无欲无求坚不可摧,相反,他很脆弱,比她交往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脆弱。甚至会给她一种错觉,仿佛他和她在这段感情中性别对调了。 女人在喜欢得卑微时就更喜欢拿一些话贬低自己抬高对方,妄想拿言语当利剑把两个人捅个对穿,其实不过是在自虐,对方永远不痛不痒无动于衷高高在上,他其实根本没办法体会你的痛苦,还会觉得这个女人廉价,也厌烦得更快。 萧澜对陆亭北,说爱还谈不上,但她的的确确是喜欢他的,也想为了他好,但哪怕养个孩子也不是无原则地一味宠溺,更别说对男朋友了。 “婷婷,”萧澜拉着他走到看台上坐下,“有些话并不是说出来就会有回应的,我以前啊,也老喜欢说类似的话刺激我的第一任男朋友,吃醋的时候、吵架的时候、觉得受到冷落的时候,就会问一句‘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说着说着就会成真的。天底下的感情不都这样吗,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就不可能完全对等,总是有一个付出更多、在意更多的,日子一久,那个付出多的大傻子想明白了,对对方的谴责就来了,最后无非就两种结果,要么互相憎恶埋怨一辈子,要么好聚好散桥路各归。” 陆亭北沉默不语。 萧澜看了他一眼,声音温柔起来,“我当然喜欢你啊。” 陆亭北一愣,她铺垫这么多,他就连一会萧澜说忍不了那就分手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她会说这句。 “是不是很意外?” 陆亭北诚实地点头,“嗯。” 萧澜抓着他的手问,“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呢?我不是图一时新鲜,也不会随随便便跟别人走,虽然我不能保证我们未来能走到哪一步,但有个结局之前,我不会看别人。这样的承诺,够吗?” “我想说‘够’,”陆亭北过了很久才道,“但是你方才说要跟我结婚,我又觉得不够。” 萧澜笑了一下,“结婚跟恋爱不一样,我不想仓促结婚以后再离婚,所以在那之前,我需要点时间考虑清楚。这样对你,对我,都好。你也想清楚,是真的想跟我结婚吗?还是只是占有欲作祟,不想我看别人?” “都有。”陆亭北沉声说。 “那好,看来只有我需要理一理思绪,你给我两天的时间,行吗?” 两人分开后,萧澜给杜若打了个电话,她需要找个人好好商量一下。杜若一叫就来,来了还对萧澜一通抱怨,说她见色忘友,萧澜笑笑,递给她一条新买的项链。 杜若接过来看了几眼,挺漂亮的,不过她没着急戴,觉得萧澜肯定有事,就问她怎么了。萧澜一五一十地道出她跟陆亭北今天发生的事情。 杜若旁观者清,“那个小孩是关键。” 萧澜说,“我知道啊,但问陆亭北盛嘉泽究竟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肯说。” 杜若拼命摇了几下头,“不行不行,这样的话你们不能随随便便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跟你说实话,结了婚以后谁知道会怎样呢?” “其实,我心里有个猜测。” “什么?” “陆亭北之前跟我讲过一个女教授的故事,那天我问他他父母亲的旧事,他的描述跟那个女教授的部分有重合,所以我怀疑他口中那个女教授,其实是他母亲。” 杜若一脸懵,“什么女教授?” “我也不清楚,不过就他那天说的来看,他应该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而且那个弟弟很受他母亲喜爱。”萧澜说到这里,联想起陆亭北今天的种种反应,不禁皱了皱眉。 杜若反应很快,“你是说,这个盛嘉泽有可能就是陆亭北的弟弟?” “嗯,”萧澜点头,“我隐隐觉得,陆亭北一定偷偷看过他们母子,所以才在第一眼看到盛嘉泽照片时就认了出来。你说,会有什么原因,让他爱他的母亲,却如此抵触他的弟弟呢?” “这还不简单,”杜若嗑着瓜子道,“你这种独生女不会懂的,有几个孩子的家庭里,父母对其中一个格外偏爱的时候,就会有这种矛盾。” “可陆亭北的爷爷对他很好啊,而且他现在也顺利在宸陆上班了,为什么还会在意这么一个不近不远的弟弟?”萧澜不明白,“你看我就根本不在意萧治钟生了几个孩子,撞见他们一家三口逛迪士尼也没感觉。” “孩子本来就跟妈妈亲,而且你爸是出轨做错了事,你恨他讨厌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吃这种醋?” 萧澜明白过来,陆亭北今天那么大的反应根本就不是因为她对那个小孩好不好、给没给便利,是因为他母亲。 “哦,”萧澜应了一声,“我还以为他今天情绪激动是吃我的醋,原来是吃他妈的醋。” 杜若看她一眼,“听着怎么那么像骂人呢?” 萧澜斜了一眼杜若,她想起什么问,“你有没有听过什么质量守恒,感情守恒的?” 杜若睁大眼,“这你都不知道?多老的一句话啊。” “来源呢?”萧澜追问。 “我记得是一位女教授在某次演讲时提到的,让我来搜一搜,”杜若拿出手机,没过一会就搜到结果,她说给萧澜听,“是朱瑛在一次心理学研讨大会上的演讲中提出来的,当时有很长一段时间,学生写情书都争相仿写,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澜抿了抿唇,“陆亭北果然说谎了,根本不是什么英国教授说的,他听的演讲,恐怕就是这位朱教授的演讲,而这位朱教授,如果我没猜错,她就是陆亭北跟盛嘉泽的母亲。” 杜若心里“卧槽”一声,吓得瓜子都掉到地上,“可是这位朱教授跟现在的丈夫很恩爱啊,对跟现任丈夫生的孩子就更好了,她把儿子从出生到十八岁的成长经历用文字记录下来,还出了书,里面满满都是对儿子的爱。如果是这样,那陆亭北也……” 太可怜了。 萧澜想,她的婷婷真的太可怜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营养液: 读者“见总的脑婆!!!”,灌溉营养液+542020-03-10 08:11:22 看到54瓶我惊了 第26章 “杜若, 你还记得我们二十岁那年, 一起设计定做的钻石戒指吗?”萧澜忽然紧紧抓着杜若的胳膊, “你说, 自己准备钻戒拿来让男人求婚,会不会很奇怪啊?” 杜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不会……” “好像是不太好, ”萧澜笑着掖了掖头发, “但是男人戴钻戒似乎也很不符合常理……杜若, 不然你现在陪我出去买一枚素戒?哎不行不行,我不知道他手指尺寸。” 杜若刚要说话,萧澜又道,“那只好破费一下, 多买几个尺寸了。”说完萧澜就往门边走, 走到一半记起来没换衣服,又折回卧室。 杜若赶紧冲进去, 把卧室门关上。 “你认真的?”杜若叉腰堵在门后。 萧澜脱得只剩里头的衣服, 杜若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 在萧澜笑着点头时忽然跑过去攥住她抓着毛衣裙要穿的手, “等会等会, 先别穿,再让我看几眼,以后你要真跟陆亭北结了婚,我可就看不到了。” 萧澜轻轻推了她一把,“流氓吧你。” 杜若笑起来, 坐到床尾看她一件件套衣服。 看着看着,杜若眼眶有点发酸。萧澜跟她从小就是最好的小伙伴,有萧澜的地方就一定能找到她杜若,五六岁的时候还被双方父母抓进同一个浴缸里泡澡,两个小女孩把泡泡搓得满脸都是,奶声奶气地咯咯打闹。再长大一点,两人虽然都是女孩,也懂得害羞,再也没有那样亲密的时候了。 “澜澜,你好大。”许久未见,杜若盯着萧澜感叹。 萧澜飞快系好毛衣裙的前胸扣子,又拿手捂住,“我要去跟沈哥告状,说你不正经。” 杜若才不怕沈同,“我不管,你去求婚可以,晚上我要跟你睡。” “我还不着急,”萧澜起身对着床边落地镜整理,“只有戒指怎么行,回来以后,我们一起策划一下具体细节,如果顺利的话,我想明天晚上就求婚。” “一鼓作气,你是怕这股冲动过去就后悔吗?” 萧澜手一顿,回过身道,“倒不是后悔。我真的很心疼他,他从很小就被送到国外念书,人地生疏,举目无亲。我跟他认识这段日子以来,隐隐有种感觉,他不像是刚从英国回来,可陆老先生却跟我说他刚回国,我猜测陆亭北应该是瞒着陆老提前回国了,他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听了他母亲的演讲。” “他在听到朱瑛讲‘爱守恒’的大道理时在想什么呢?后来他竟然说给我听,还深以为然,我觉得他好可怜,”萧澜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朱瑛对他不管不问,在追求自己幸福和名望的路上完全忘了另一个孩子的存在,她讲的那些话就很扯啊,可不知道内情的人还是会被她感动,觉得母爱真伟大。而陆亭北,明明是被自己生母放弃了,却还是受她的话影响,心里尊敬她,甚至还想得到她的一点垂爱。他敏感、渴望爱,可他的家人又有谁知道呢?” 杜若却担心地看着她,“那你呢?他得到的爱不完整,又怎么拿完好的一颗心爱你呢?你觉得你想救赎他,谁又能来救你?” 萧澜走到杜若面前蹲下身,她与杜若对视,目光温柔又坚定,“杜若,我也在自救啊。之前我一直不敢承认,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怎么爱一个人。上一段感情里我抓得太紧,那下一段我就松松线,他泡吧泡妞不务正业,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段感情我常常低头、送东西勤快,让他恃宠而骄、不知天高地厚,下一次我便仰一仰头。我太潇洒心宽,让对方没有安全感,下回我就学着黏一点,多问‘在干嘛’、‘跟谁在一起’。可即便如此,也没能让我的恋情变得更长久更牢靠,一次两次可能是对方的问题,可这么多回了,说明我的确脱不开干系。” “也有可能是开始一段恋情之前,你对他交待的太多了,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你用了同事的笔忘了还,见了谁都坦白,下次有人丢了笔,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尽管他们每天也在做同样的事,”杜若慢慢道,“你的前男友们最终跟你走不到一起,也是积累起来的问题,不能只怪到你这个人头上。” “嗯,”萧澜轻轻点头,“陆亭北也正因为这个才觉得在我身边没有安全感,我想给他这种安全感。” “那跟他结婚,会让你有安全感吗?” 萧澜说,“会,我对每天能跟他道早安晚安的日子迫不及待。” 萧澜自己大概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笑得有多开心。杜若哪还忍心打击她,当即拉着她出门,开车去珠宝店。 “你真打算不同尺寸都买一个啊?”杜若觉得有钱也不是这么烧的。萧澜琢磨了一会,拿出手机给柜姐看了一张照片。 “这是我跟我男朋友的手,”萧澜伸出手去,“这样能估计出我男朋友手指的尺寸吗?” 柜姐笑着说,“可以,您先挑一下款式。” 素戒嘛,自然没有钻戒有设计感,萧澜挑了几款出来,依次戴到手指上。她的肤色跟陆亭北差不多,其中有一枚戒指往手上一戴,萧澜就想到了陆亭北戴着它的样子。她顿时心满意足,心想就是它了。 “这个,包起来吧。” “好的女士,”柜姐笑着提醒道,“今天我们店里有酬宾活动,这边的项链第二条九折哦。” 这很明显就是冲她们俩来的消费陷阱,但是萧澜心情好,拉着杜若挑了两条。 这晚,萧澜仅给陆亭北发了三个字。 ——明天见。 陆亭北盯着她发来的微信陷入思索,她是不是不想让他睡了?他东想西想,果然到了凌辰三点也没酝酿出半点睡意。他穿着睡袍赤脚下床,给自己冲了一杯豆奶,回来后在床边地毯上盘腿而坐。 手机投屏到了电视上。 他低下头,翻出一段时间久远的视频,是他从DV里存进现在用的手机的。视频时间很短,他七岁那年过生日,爸爸难得回家,他跟妈妈一起给他做了一个生日蛋糕,他们一家三口凑在蛋糕前,爸爸喊他吹蜡烛,他吹了几次才吹灭,妈妈拿手指抹了一块奶油,涂在父子俩脸上,三个人瞬间闹作一团。那是陆亭北有记忆以来最幸福的时刻。 最后也不记得是如何睡着的,他一醒来,手机上早已收到萧澜的一声问好,他也回了个“早安”,去浴室冲澡,中间打了几个喷嚏,他皱皱眉,大约是昨晚靠坐在床尾睡,有点感冒。 又拿起手机看了看,萧澜没有再多余的话,愁云顿时压上心头,陆亭北觉得感冒一瞬间更严重了。 萧澜为了准备求婚,不得已请了半天假。杜若自己开服装店,时间自由,下午便跟她一起在家装饰。 萧澜订了满屋子的玫瑰花,花拉来的时候引得一群人围观,大家都在猜这是哪位公子哥要讨好女朋友。 杜若是要留下见证的,萧澜还联系上了陆亭北的两个发小,邵文和跟贺知衍一听有热闹看,连忙推了晚上的重要应酬,声称一定赶到现场。 果然,他们到得比萧澜向陆亭北发出邀请还早。 此时,四个人盯着萧澜的手机,看她给陆亭北发微信。 ——宝贝,晚上过来吗? ——感冒,先不过去了。 四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萧澜直接打过去电话。陆亭北的声音听起来鼻音很重,不是骗她,萧澜心疼得不行,“怎么忽然感冒呢?” “我也不知道。” “开公放……”邵文和口型暗示。 萧澜犹豫了一下,按了免提,“那要不要我去找你呀,有事情跟你说。” 杜若三人一听这话,比她还着急,这准备了大半天,怎么能到陆亭北那儿去呢?不是白忙活了吗? 萧澜竖起手指,比了个“嘘”。 下一秒,陆亭北改了主意,“我现在过去。” “好,”萧澜笑起来,“慢点开车。” 挂掉电话,邵文和从沙发上起身,问萧澜,“你家洗手间在哪?借用一下?” 萧澜伸手指了指,“别踩到花。” “OK。” 邵文和一走,贺知衍也站了起来,“等我,我也去。” 贺知衍跟进洗手间,邵文和果然不是进来干正事的,两个人挤在充满了女士洗发水、沐浴露味道的洗手间中嘀嘀咕咕。 邵文和道,“陆亭北怎么这么好福气啊?我怎么就遇不到摆满屋子玫瑰跟我求婚的女人?要遇上萧澜这样的,我三百六十度旋转跪地答应好吗?” 贺知衍嗤笑一声,“你跳得起来?” “你就一点不羡慕?” “羡慕啊,但凡有一个女人这么对我,我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结婚。”贺知衍都羡慕得想抽根烟了。 邵文和忽然有点担心,“你说他会不会拒绝?拒绝的话,我们都在场,萧澜岂不是很没面子?” 贺知衍斜了他一眼,“谁会拒绝这样的求婚?” “你我不会,陆亭北可未必,”邵文和道,“我不是说那种意义上的‘拒绝’,陆亭北的话,可能比较在意是女方还是他先开这个口。” 贺知衍说,“我们打个赌吧,要是陆亭北答应了,你就把你们家老头子刚联络上的项目让给我,怎么样?” 邵文和“嘿”了声,“那要是他不答应呢?” “他不答应,我叫你爸爸。” 邵文和爽快道,“成交。” 第27章 萧澜家的卧室门隔音效果太好, 再加上两个大男人钻进女人的闺房也不像样子, 所以杜若带着两个高个跟班躲进了厨房。 厨房里也全是玫瑰, 贺知衍走进去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一支, 被萧澜低声喝止,“脚下!花!” 他顿时一蹦三尺高,敏捷地跳到了流理台上坐着。 萧澜其实很紧张, 毕竟她也是第一次跟人求婚, 虽然陆亭北大概率不会拒绝, 但她的手还是微微在抖。此时,陆亭北发来微信说坐进电梯了,她往头顶上扫了一眼,天花板挂满了红色彩灯, 被她和杜若黏得很牢靠。呼出一口气, 她赤脚踩着通往玄关的白色地毯上,一步步走向门边。 “啪嗒”一声, 她关了卧室的灯。 房间里静悄悄, 没过多久, 一阵熟悉又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在门边戛然而止, 紧接着,密码锁的按键声在黑暗中响起。 萧澜面前的门被打开,走廊里的灯映出男人的面容。 他完全没想到屋子里会是黑的,被萧澜拉进去以后才问,“停电了?” 萧澜没说话, 踮脚吻住他。 她贴身的衣服穿的薄款,陆亭北跟她紧紧相贴,感受尤为明显。萧澜身上喷了香水,味道神秘悠远,惹人沉醉。他的回应是把人压到墙上,重重地贴着、又咬又吮。 黑暗中感官被放大,渐渐地,有了萧澜曾在别人身上体会过、成年人才懂的状况。她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此时陆亭北扶在她腰上的手拿开了,萧澜听到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反应过来是什么后,她慌忙按住陆亭北解皮带的手。 “有——” “人”字还没出口,唇上被轻轻咬了一下。 “有什么?”他与她抵着额头,剧烈地喘了几口气。 萧澜脚一动,脚趾碰到了放在墙角的开关。 房间里的彩灯一盏一盏亮起,在房顶绽放出一颗巨大的、红色的心。同时,地上的灯光打到天花板上,映出一副深蓝色的浩瀚夜空,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这一瞬间,陆亭北几乎忘了如何说话,因为感冒才有的鼻音更重了,“你是怎么……你什么时候……为什么……你做什么?” “你看脚下。” 陆亭北低头看去,这才发现地上铺满了深红色的玫瑰花,他与萧澜站的这一隅底下尽是花瓣,她光着脚,脚尖轻轻碰着他的皮鞋尖。 他的声音霎时比往常低哑了几分,这下不完全是因为感冒了,“是为我准备的惊喜?” 萧澜笑着,盯着他看,等他又“嗯?”一声催促,才蹲下身,从不远处捞过一个深蓝色的丝绒小盒。 陆亭北预感到什么,在她要将盒子打开时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萧澜的心跟着一紧,她还没把想了一晚上的话说出口,就被他拒绝了? “萧澜,”陆亭北皱了下眉,“等等。” 萧澜抿了下唇,他果然还是没准备好吧,她也是凭一股冲动,被他一打断,热情瞬间去了大半。 “怎么没跟我商量?”陆亭北轻声问。 “你见过谁求婚还跟对方商量的?”萧澜笑了一声,从他掌心抽出手,把戒指盒抓在手中,好像这样藏起来,刚才的事就能像没发生过一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亭北一见她这副被伤了一下的表情,心忽然慌了,他前所未有地语速飞快,“我已经买好了戒指,等你一给我答案就跟你求婚,没想到你会快我一步。今天你说要我过来,我以为不会是什么好事,如果我早知道,就带着戒指一起过来了。虽然我谈的恋爱比你少,但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向你求婚,应该求婚的是我。” “那你就回去拿戒指啊。”萧澜低着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好,”陆亭北马上说,“你等我。” 话音刚落,有个红色的丝绒盒子滚了几下,轱辘辘停在两人脚边。陆亭北低着头看,顿了好几秒才出声,“这是从哪出来的?” 杜若提着高跟鞋,蹑手蹑脚钻进厨房,一左一右两个男人对她竖起拇指。 “……这也是其中一个环节,”萧澜觉得剧情有点不对劲,但好歹是往她期望的方向走,于是硬着头皮说,“现在钻戒也有了,你可以干你想干的事了。” 陆亭北拾起小盒,打开一看,里头的钻戒光彩夺目,这颗钻看起来得有五克拉。萧澜见他望着钻戒沉思,于是小声道,“是真的,400来万买的。” “……” 萧澜也不知道他沉默是在想什么,难道他买的那颗没有这颗大?她忙说,“其实,这么大一颗钻石我平时也不会戴着出门,钻不在大,合适最好。” 陆亭北看了她一会,忽然弯腰把人打横抱起。骤然的失重感让萧澜小小的叫了一声,她抱住他脖子,由着他抱着一步步走到天花板上那颗心的正中央处底下。 被放到沙发上坐着,萧澜脚趾忍不住动了动,摸到打火机,把茶几上早备好的蜡烛点燃。 陆亭北蹲下身,单膝跪地,一只手握住她微凉的脚腕,他仰起头,仪式感很强地重新将装着钻戒的盒子弹开,他满眼赤诚,凝着萧澜的眼睛。 “萧澜,”他喊她,“可以嫁给我吗?” 像是听到了尘埃落定的声音,萧澜在这一刻明白了为什么女人被求婚时都会哭,她的眼睛发酸,用力点了点头。 “可以,我愿意。” 陆亭北暂时松开她的脚腕,为她戴上戒指。萧澜也终于能拿出那枚素戒,套在陆亭北手指上,尺寸正好呢,她微微笑起来望着他。 陆亭北心领神会,他按着她后颈用力往前一贴,两个人再次吻到一起。 厨房里的三个人一边为他们开心一边微微尴尬,方才他们在门口,厨房这边是视线盲区,只能听见声儿看不见场面,不过刚才那动静就够令人想入非非了。这会儿直接能看到烛光跟彩灯装点的画面,就有点让人脸红。 尤其是那俩人吻得太忘我,他们眼神好,时不时就能从侧面看见情不自禁露出来的一点点舌头的影子。 “我们怎么办?”贺知衍用口型问。 杜若动了动唇,“等他们进卧室我们就离开,神不知鬼不觉。” 贺知衍用眼神质疑,“那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干嘛?” 杜若这才想起来,他们准备了好大一个蛋糕庆贺呢。看外面两个人正难舍难分的,什么时候才应该端着蛋糕出去啊? 萧澜在某一瞬间忽然记起来厨房里还有三个活人,于是轻轻推了推陆亭北的肩膀,却被他以为是欲拒还迎,顿时吻得更凶了。 她能感觉到陆亭北已经又跟方才在门口一样了,这么下去还不知道被那三个人看见什么不可说的画面,于是用力后仰撤开唇。陆亭北倾身追过去,倒显得她有些主动了。 杜若几个看得面红耳赤,本着不破坏气氛的原则,杜若很想不动,但拦不住脑抽的贺知衍把她往厨房外一推,还顺便开了厨房的灯。杜若不及防,顿时轻轻叫了一声。 陆亭北听到这动静停了下来,往声源跟亮光处看去。 这一看,整个人彻彻底底僵住了。 萧澜视线往下扫了他一眼,都吓回去了。 小可怜。 “……恭喜?”杜若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 陆亭北第一反应是回头看萧澜,后者眼神躲闪,他顿时明白了什么,轻声问,“杜若来帮忙?” “嗯,”萧澜小心看了他一眼,“还有邵文和跟贺知衍。” 被点名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陆亭北维持着刚刚的动作,视线扫过二人。他们三个都是一脸“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欲盖弥彰,陆亭北想起方才在脑海里闪过无数遍的念头,心想还好没有继续下去。 他冷静得很快,也直起了身。 贺知衍这时又回了趟厨房,把蛋糕提了出来,“那什么,为了祝福你跟萧澜,我们来把蛋糕切了吧。幸福美满,长长久久啊。” 杜若也反应过来了,“对对,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邵文和也说了几句吉利话。 陆亭北站起身,也把萧澜从沙发上拉了起来,代言人一样对三人道,“我跟萧澜谢谢大家。” 萧澜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腰,“走,去吃蛋糕。” 陆亭北还是挺喜欢吃甜点的,蛋糕也吃了一大块。 吃完就靠在椅子上,视线在贺知衍跟邵文和身上来来回回,催促的意思很明显。 贺知衍多聪明,马上就把手里那块蛋糕吃完,提起还在吃奶油的邵文和道,“我们就先走了,你们的事要紧。”陆亭北意思意思地问了句“这就走了吗”,但眼神中丝毫没有挽留的含义。 临走前,贺知衍拍了拍陆亭北的肩膀,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男人才懂的眼神。 杜若也待不下去了,要走时,萧澜把余下的蛋糕装进盒子,让她拎走回去吃。陆亭北目送蛋糕离开,眼神竟有点不舍。 萧澜好笑,“你喜欢吃甜点啊?你早说呀,我不会做饭,但是擅长超级多甜点,以后做给你吃。” 陆亭北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嗯。” 两人安静对望了一会儿,萧澜想起什么问道,“刚刚……被忽然打断,你还好吧?” 陆亭北眯了眯眸,“这么好奇,不如试试?” “先不了。”萧澜摆摆手,“不要逞强,否则会给你自己留心理阴影的。” 陆亭北冷笑一声,抓着她的手一按,“他好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才走到这里,就只剩五个小天使陪我了吗? 第28章 “有多好啊?”萧澜故意语气暧昧地靠近他, 掌心上下一滑, 她在他耳边笑问, “可以给我看看吗?” 陆亭北腰一紧, 面无表情地将她拎开了。 他这副三观尽碎、大义凛然的样子着实好玩,萧澜继续逗他,“我们都要结婚了, 你在我面前怎么还要穿裤子, 这多见外啊?” “还没结婚呢。”他刻意忽略她口中不着调的话。 “哦?”萧澜凑近问道, “那你是打算反悔咯?” 陆亭北笑了一声,“反悔什么,就怕你睡醒翻脸不认账。” 萧澜举手发誓,“你怎么能那样想我呢, 户口本随时为你准备。” “明天吧。” 萧澜一呆, “什么明天?” “明天去民政局。” 萧澜吃惊,“也不挑个日子?” 陆亭北转了下手机, “明天挺合适, 我看过黄历, 宜出行、宜嫁娶。” 萧澜想了十来秒, 一咬牙一狠心, 点了头,“那就明天。” 萧澜心里开始暗暗计划如何偷到户口本,只听陆亭北问,“以前见过吗?” 萧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见过谁?” “你说呢?”陆亭北目光往下垂, 萧澜顺着他视线看去,盯了几秒,抬眼问,“你打算给我看吗?” 陆亭北瞬间笑起来,捏着她下巴晃了晃,“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见没见过?” 萧澜诚实地点了下头。 “是谁的?”陆亭北追问。 “不认识,脸都没见到,不过另一位倒是看得很清楚,身材很好,表情也非常陶醉。”萧澜回忆了一下脑海中的画面。 陆亭北听懂了她指什么,继续问,“在其他地方没见过?” “没……”萧澜顿了顿,“我坦白一下,你不准生气。” 陆亭北马上正襟危坐,“你说。” “没看过,但是碰过,”萧澜盯着他的眼睛斟酌地道,“隔着一层纯棉布料,恋爱谈久了总会走到那一步,那时候我对这方面很好奇,对方稍加引诱,就自然而然发生了。” 大部分女性一开始对男朋友某些过火的动作抵触排斥,觉得恶心猥琐,开始怀疑他跟自己在一起到底是为了她这个人还是解决某些需要。到了一定的年龄,或早或晚,女人的心态会有变化,从接受到好奇再到比对方更主动,都是个大众化的过程。 萧澜顿了顿,“但是……” “但是?”陆亭北盯着萧澜的手想象了一下当时的画面,心里顿时酸得不得了,恨不得拿鼻孔出气。 萧澜却一脸正经平常,一点邪念都没有,就像在跟他讨论全球变暖、经济危机一般,“跟我想象的不一样,没有那么……那是人种差异,基因决定,也没办法,自然选择之下,长成什么样都有一定道理吧,而且也不是越夸张就越好,适合才重要。所以,你也不用不自信啦,我知道你们都是那样的。” 陆亭北差点要被她气笑,“你这可真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萧澜眨眨眼,“口说无凭,眼见为实。” 陆亭北真的笑了出来,捏住她的脸揪了揪,“你这个女人的脑子怎么长的?小流氓。” “唉,”萧澜故意叹了口气,“人家现在都说,为了日后的幸福婚姻生活,婚前一定要确认好,和谐对一个家庭太重要了。你看现在离婚率这么高,我猜多半也跟这个有关系。” “真想看?” 萧澜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陆亭北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急什么,等你嫁给我再说。” 两个人说好第二天下午去民政局。不知道陆亭北怎么跟陆老说,萧澜暂时还没胆子对奶奶和姑姑开口。第二天中午,萧澜开车去了奶奶家,姑姑此时在公司,奶奶在楼上午睡,她蹑手蹑脚进了家门,对迎上来的阿姨“嘘”了声,“我找点东西就走,别吵醒奶奶了。” 阿姨信以为真,笑着低声对萧澜道,“她睡得挺香,你听,在打呼噜呢。” 萧澜笑了笑,“我先上去了。” 她上楼路过奶奶的卧室,门开着,鼾声很响亮。萧澜忽然就想起她还很小的时候,母亲白天要工作,奶奶就陪她一起在床上玩,奶奶总是没过多久就睡着,鼾声震天,萧澜就使坏把人摇醒。 不自觉地往奶奶的床边走,萧澜小心地弯下腰,给奶奶轻轻掖了掖被子。萧澜在心里对她道,“奶奶,我要嫁人啦,希望你知道的时候不要生我气。” 户口本的位置并不隐秘,就在书房的抽屉里锁着。她翻出钥匙,开了锁,倍感珍惜地将东西拿了出来,然后驱车去跟陆亭北汇合。 萧澜外套里面特意穿了一件白色女式衬衣,不呆板,相反还添了些少女感。陆亭北每天都是黑白灰,一脱西装外套也是白衬衣。两人在镜头前尤为般配,萧澜轻声提醒,“婷婷,笑一下。” 陆亭北微微扯了扯嘴角。 时机抓得刚刚好,相机捕捉到了这个短暂的笑容。 站在民政局门口,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萧澜抢先问。 “如愿以偿。”陆亭北说。 “如什么愿啊?” “我想跟你闪婚,结果就成真了。” 听到“闪婚”这个词,萧澜第一反应是“这说的我们吗”,然后回想了一下两人初遇的日子,掐着指头算来算去,她跟陆亭北认识的日子真不长,希望她与他之间能经得起婚姻和时间的考验。 萧澜伸出手,“婷婷,我把自己交给你咯。记住你昨晚说的话,嫁给你就什么什么的。” 陆亭北郑重地跟她握了下手,挑眉轻笑,“好,晚上谁怕了谁以后负责洗碗。” “说定了。” “现在去哪?”萧澜问。 “上车。”陆亭北牵着她往前走,把人塞进车里后,从一个袋子里捞出两个差不多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萧澜好奇地探头。 陆亭北把两个盒子都打开,是两枚戒指,一枚就是普通的钻戒,钻比萧澜昨晚那颗小了些但也不算小了,另一枚海蓝色的钻石璀璨透亮,四周还镶了一颗颗小钻,样子瞧着有点眼熟。 “这不是……” “爷爷给的,”陆亭北说,“几年前他拍下这块钻石,让人做了戒指,为的就是给未来的孙媳做聘礼,不知道你还满意吗?” 这种戒指不是装饰品而是富豪们的藏品。萧澜连忙往回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陆亭北淡淡道,“在今天之前,我是他唯一一个未婚的孙子,你不要,难道要爷爷自己戴着玩?” “拿去展览收门票也好啊……”萧澜嘀咕一句。 陆亭北笑了,“东西给你了,你要是愿意拿出去展览也行。” 她不是这个意思,萧澜一看他这个态度,她再推辞他也不会收回去的,于是伸手接了过来。她把陆亭北给她买的那枚求婚戒指戴在手上,对着车窗外阳光看了看,由衷夸赞,“真好看。” 陆亭北一笑,发动车子。 “我们去哪?”萧澜立马问。 “陪我去一趟宸陆。”陆亭北说。 一说是去他公司,萧澜的兴致就不怎么大了。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刚才,陆亭北史无前例地发了一条朋友圈。 “介绍一下,我太太,萧澜。” 配图是他与萧澜的结婚证合照。 他那些远亲近邻,伯父堂兄,老师同学的,都被这个消息搞蒙了,一人来问个一句两句的,陆亭北的手机也响了好一会。 萧澜诧异地瞄了一眼他手机,“谁找你呀?” “公司发通知吧,”陆亭北漫不经心说,“奶奶和姑姑知道了吗?” 萧澜摇头,“还没跟她们提。” 陆亭北笑,“这你也敢跟我领证?” 萧澜半真半假道,“领了证,挨揍的就不是我一个了。” 听完这话,陆亭北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 有几个朋友打来电话问候,陆亭北一一接受他们的祝福,然后简短地结束通话,萧澜在旁边隐隐觉得不对,但也没听清他们到底讲了些什么。宸陆的员工也被这个消息惊得坐都坐不住,与每个人的眼神交流里都明晃晃写着——真的吗?小陆总真的领证了? 于是,被陆亭北牵着进公司的萧澜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恭敬。她一开始还觉得是宸陆的员工有眼力见儿且爱屋及乌,一直到跟他去了二十三层才觉得有哪里不对。她好像听到一个人喊她什么太太的,是她耳朵出了问题? 陆亭北带她来宸陆转了一圈就无所事事地牵着老婆又下楼了,留下一群惊呆的员工在群里叽叽喳喳。 ——小陆总不是请假了,他这个时间回公司干嘛? ——这还用问?来秀他的新媳妇呗。你没看他把人牵得多紧,就跟怕人生抢一样。 ——是上回你见到的那个吗?@知情人刘某。 ——是,绝对是,那个身材那个脸蛋,我绝对不会认错。 ——她的腰好细啊。 ——我慕了,你们说她有90斤吗? ——撑死了这个数,我女朋友跟她身高身材差不多,90不到。 ——小陆总也很瘦啊,你们说他们那啥的时候会不会被对方硌得疼? ——我觉得会哦,一撞全是骨头。 ——卧槽你们在聊什么,举报了举报了。 萧澜晕晕乎乎地又坐回车里,陆亭北刚发动车子,她的手机响了。一见是家里的座机,萧澜心里就一紧,她接起来,听到奶奶洪钟似的女中音。 “萧澜,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家里商量,你给我立刻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跑走 感谢营养液: 读者“屁比塑硬.”,灌溉营养液+12020-03-13 10:20:52 第29章 挂掉电话以后, 萧澜不禁去看开车的陆亭北, 等他望过来后, 露出一个有苦难言的表情。 “奶奶知道了?”奶奶声音穿透力太强, 陆亭北想听不到都难。 萧澜点头,“是爷爷告诉她的吧?” “或许吧。”明显只有这一个可能,但陆亭北还是有些心虚地别开眼, “我送你过去。” “只是送吗?”萧澜可怜兮兮地, “你不跟我一起进家门?” “进, 我进。” 萧澜忽然伸手在他背上摸了一下,陆亭北问她怎么了,萧澜说,“你穿的好少啊。” “不冷。” 萧澜笃定地说, “会疼。” 陆亭北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等跟着萧澜进了萧家门才明白。萧澜一进去,沙发上坐着的老太太就丢了一个抱枕过来, 准确无误地砸在萧澜腿上。 “嗷!”萧澜叫了一声, 哭腔说来就来, “奶奶……” “你少给我装, ”奶奶说了一半, 意识到孙女婿也在场,看了陆亭北一眼,又把视线转到萧澜身上,“户口本从哪拿的?” “书房里。” “你哪来的钥匙?” “之前我偷偷配的,藏在书房柜子底下。” 一阵诡异的安静过后, 奶奶抄着一个抱枕冲了过来,陆亭北震惊地看着奶奶老当益壮的模样,终于知道萧澜那天抱着两箱草莓是像谁了。奶奶攥住萧澜胳膊,一下抽到她背上,其实根本不疼,萧澜最近肩酸腰酸,砸一下还有点舒服,但陆亭北听见那结实的一声简直要心疼死,他连忙拦在二人之间,酝酿半天才喊了声,“奶奶。” “嗯,你想说什么?”奶奶抬眼打量他,她也是第一次见陆老的孙子,斯斯文文戴副眼镜,近看皮肤白得跟豆腐似的,这孩子长得也太好了,怪不得她孙女这个花心大萝卜会挑中领了证。 陆亭北将萧澜扯到自己身后,“您别怪萧澜,是我软磨硬泡、逼她太紧了,萧澜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奶奶盯着他。 陆亭北说,“我把爷爷叫过来,一起商量一下婚礼细节。中午爷爷就说要跟奶奶见一面的,是我太心急了,害怕夜长梦多,今天周五,错过今天就要等下周,都怪我没有考虑周全。” 陆亭北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萧澜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正要探头出来解释几句,被陆亭北察觉意图,生生按了回去。 他都这么说了,奶奶也不好真怪他,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陆亭北给爷爷打了电话,没过多久爷爷就赶来了,还带了婚礼策划,进门跟萧澜奶奶寒暄一番,坐在沙发上有商有量地说起话。 奶奶问,“腾悦的林董邀请吗?” 爷爷答,“不请,他上回跟我下棋,一输就把棋盘都掀了,不请不请,不想见他。” “那王董?” “让他来,老大跟他关系不错,日后他跟吞达也能发展发展。” 萧澜跟陆亭北俩人在沙发上坐着,自始至终也插不上话,只能乖巧点头,长辈说什么就是什么。 宾客名单半个小时就敲定了,余下的都交给策划公司。 策划公司的程经理问他们二人对婚礼有什么设想,萧澜说,“灯光要浪漫,现场最好铺满玫瑰花,我要沿着玻璃T台走向他。” “陆先生会唱歌吗?”程经理问。 陆先生摇了摇头。 萧澜艺高人胆大,“没事的,我会唱,你学一下就好了。” 陆亭北无奈一笑,“行吧。” 婚礼日子定得挺近,又觉得自己孙子把人家好好一个貌美如花的孙女骗得瞒着家里人领证,脸上实在挂不住,陆老没多留,临走带上了那个祸害孙子。 萧澜也起身要走,奶奶喊住她,“去哪儿啊?” “回家。” “今晚住这儿,我还不知道你,回家就是个借口,是想追你那新婚老公去吧?刚结婚是不是正新鲜着呢?” 被戳破心思,萧澜尴尬一笑,“奶奶,您说什么呢?我是想回家收拾一下。” “你每天都收拾,有什么好着急今晚收拾的?” “昨晚求婚的时候铺了满地玫瑰,到现在都没打扫呢。” 萧澜说得模棱两可的,奶奶最初也没听出有什么不对,直到她允许萧澜出了门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萧澜应该是回她的住处收拾,怎么陆亭北求个婚要在萧澜家?他知道她家密码?这俩人背着她偷偷摸摸干了什么坏事哦?奶奶顿时一阵头疼。 萧澜开着放在奶奶家的一辆白色轿车回了家,到了家门口,果然见陆亭北已经靠着墙等她。她一出现,陆亭北立刻站直了,眼巴巴等她走近。 两人领了证以后都没来得及亲亲密密接个吻。 门打开又关上,这次他吻得很急,没等萧澜转过身就从她身后将人抱住,扶住她的头朝左一歪,吻急切又贪婪,萧澜甚至觉得舌根被吸得有点疼。 陆亭北一睁眼见她蹙着细眉才酌情放轻,萧澜想转过身,他还不让,她在亲吻的间隙里挤出一句话,“这样不太舒服。”陆亭北这才把人转过来,重重地抵在门后没完没了地亲她。 “还看吗?” 萧澜脑子有点缺氧,迷迷糊糊的,但也知道他在说什么,摇摇头,“先不看,我还不行。” “第五天了。”陆亭北在这个话题上倒是格外敏锐。 “不……行,我七天才结束。我们……” “嗯?什么?” “收拾一下这么多花。” 浪漫一时爽,收拾火葬场。 两人上楼下楼十几个来回才把昨晚的玫瑰丢完。 陆亭北跟她一块儿靠坐在沙发上休息,客厅里的时钟滴答滴答,过了很久,萧澜问他,“你真不会唱歌吗?” “不会。” 萧澜拿手机搜了一首情歌出来,跟他一起听完一遍原唱,开始一句句教他。 “有一种踏实当你口中喊我名字。” 陆亭北跟着唱,虽然有些字眼不在调上,但总体还可以。 萧澜教他下一句,“落叶的位置,谱出一首诗。” 这句简单,陆亭北发挥还不错。 萧澜教完一段完整副歌,让陆亭北开口唱一遍。 陆亭北盯着萧澜给他的歌词,一板一眼地开始唱。 萧澜越听,眼里怀疑就越明显,渐渐忍不住战术后仰。 听陆亭北唱歌她才发觉,原来喜欢这么脆弱,他一开口就破。 “要不我们还是换个别的活动热场?”萧澜忍不住提议。 陆亭北欲言又止,看着有点受伤。 “不是说你唱得不好,我不喜欢你为难。”萧澜说这样的花言巧语不在话下,要是有十个花样少男在她面前,个个都要信她的鬼话。 但陆亭北发现忽然挺吃她这套,因为他确实挺为难,于是果断放弃,开始琢磨别的主意。 “请人来唱歌吧。”陆亭北说。 “会不会喧宾夺主?” “准备几个小游戏?” “程经理会给我们方案吧?” 短暂的沉默后,陆亭北说,“听他们安排吧。” 萧澜也放弃想法,两人重新靠在沙发上,一模一样的慵懒。 萧澜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你说我们以后要是都这么不想动,我又要求你下楼丢垃圾,你会去吗?” “……” “你犹豫了。” 陆亭北这才迟疑地道,“会。” “呶,”萧澜一扬下巴,“那还剩一袋,你下楼丢吧。” 陆亭北看了一眼,还真有,他回过头,按住萧澜肩膀,俯身吻了下去。陆亭北的吻技在这几天里突飞猛进,这会已经炉火纯青,萧澜渐渐把自己挂在他身上,他要起身时她不舍得放手,把人按了回来。 “去哪儿啊?” “丢垃圾。” 萧澜不松手,凑上去亲他的唇角,“再亲一会儿。” 这晚陆亭北没有留宿,这点分寸还是有的。下楼时,他还是带上了那袋垃圾。萧澜趴在窗台边看他丢了垃圾走到车旁,陆亭北若有所感地抬头,一见她穿得单薄在窗边吹冷风,电话立马打了过去。 “把窗户关好。” “你走了我再关。” “听话,别冻感冒,你想像我一样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领证有了作用,陆亭北的感冒已经好了大半,但还是能听出声音与以往不同,萧澜说了声“好吧”,默默把窗关上了。 陆亭北一走,萧澜有些无聊,点开微信刷朋友圈。 一下子看到陆亭北那条朋友圈,萧澜先是忍不住心怦怦跳,盯着手机甜蜜地笑起来,然后才留意到时间。 怪不得陆亭北那时候手机一直在震。 她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在底下评论。 邵文和:日,你动作这么快? 贺知衍:恭喜你已被管理员移出A市单身优质青年群。 陆老:佳偶天成,我等着抱重孙了,呵呵。 杜若:???????????? 萧澜倒吸一口冷气,糟糕,忘记跟杜若说了,而到现在杜若也没问一个字,这简直比恐怖片还可怕。她连忙给杜若发去微信。 ——宝贝,我今天领证啦。 过了十分钟,杜若也没搭理她。 ——刚刚被奶奶训了,现在才有时间告诉你,谢谢宝贝昨天帮我布置求婚现场。 杜若还是没说话,萧澜只好放大招。 ——结婚了也还是最爱你,谁都替代不了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这次杜若终于回复。 ——她太累,睡着了。 萧澜一个激灵,瞬间脑补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抓紧回。 ——打扰了!沈哥,我是萧澜。 ——我知道,有备注,备注是三颗心【微笑】 萧澜隔空感受到了酸味,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婚礼那天大约有两百人到场,双方的亲戚朋友,重要的生意伙伴都来了,距离远的都像在看明星演唱会。萧澜是被姑姑领着,一步步走到了她的新郎面前。 陆亭北望着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把人接过,一起站到主婚人面前。 宣誓,交换戒指,深情拥吻。 他们眼中只剩彼此,吻里都是甜蜜。 台下,杜若哭着扑进沈同怀里,沈同一边安抚老婆一边想,萧澜总算结婚了。 陆亭北当时吩咐装的新房还不能住人,晚上把萧澜抱回了自己的住处,真的是抱回,从萧澜喊脚疼开始,他就把人拦腰抱了起来,抱上车,再抱下车,抱回家,径直往主卧走。 萧澜环住他的脖子,“我重吗?” “不重。” “那你的手怎么在抖?” 萧澜虽然轻,但也扛不住抱这么久,就算是一壮汉也会累,更何况是身材瘦削的陆亭北。他听了这句怀疑,直接将人往床上一抛,虽然他知道床很软,还是没忘伸手护住她后脑勺。 萧澜盯着上方的男人,蓦地将人拉近。 “老公。”萧澜缠缠绵绵地把人望住,温柔地喊。 陆亭北眼里有火,他低下头亲她,“抱你去洗澡?” “嗯。”萧澜有点害羞,但又隐隐期待。 她没想到陆亭北真的只是抱她去洗澡,把人往浴室门口一放,他进去放好热水,走回来对她道,“你先洗。” 他正人君子地往外走,被萧澜拉住。 “老公,一起洗嘛。” 陆亭北是第一次听到萧澜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娇滴滴的,像一颗甜美的水果糖。 作者有话要说:准备一下,差不多要到你们期待的剧情了 感谢地雷: 水远山遥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3-14 23:46:07 感谢营养液: 读者“嘚嘚嘚嘚嘚”,灌溉营养液+52020-03-14 10:20:44 读者“金朵朵”,灌溉营养液+102020-03-14 22:16:35 第30章 萧澜还没怎么看清就迷迷糊糊地被翻过去撑着墙, 第一印象是很直, 待会儿会很艰难的预感也迅速聚集在脑海。其实何止艰难, 一个莽撞生疏, 一个一疼就什么都没了,各自承受着疼痛和不适。 “杜若就是个骗子……”萧澜嘟囔。 陆亭北没听清,凑近她问, “什么?”他手上没数, 萧澜腰腹被勒得疼, 蹙着眉想拉开他的手,但本能地又想贴靠着他,最后只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一眼。陆亭北一笑,吻落在她发红湿润的眼角。 见萧澜不吭声, 他轻声哄, “我已经很慢了,以后会好的。” 萧澜小小地“哼”了声。 被抱回卧室的时候, 萧澜筋疲力尽, 连手指头都懒得动。陆亭北裹上了睡袍, 侧躺拥着她, 在她耳边问, “你刚才算吗?” 萧澜声音闷闷地,“……算。”但最大的感觉就是疼,愉悦仅有一丝,现在就是非常后悔,她没想到陆亭北第一次会不用新手姿势。太过分了。 “还难受?” “嗯。” “要……帮你看看吗?” 萧澜立刻喊, “不用了!” 陆亭北靠着她闷笑起来,萧澜心理有点不平衡,“你很舒服?”这个事是双方的,答案可想而知,但他说话很谨慎,亲了亲她的脸,语气郑重,“我很满足。” “你当然满足了,”萧澜指了指肩上的牙印,“你看你干的好事,你属狗的吗?” 陆亭北说,“属你的,属于你。” 萧澜一愣,心里忍不住笑起来,但面上还在倔强地指责,“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话就算了,为什么不是面对面?你是不是有什么癖好?”她还在介意姿势问题。 陆亭北不答反问,“后背靠着浴室的墙,不凉吗?” “卧室有床。” 他笑了下,“我以为你喊我一起是在暗示我。” 她是暗示,怪就怪一上来难度太大了,她有点受不住。萧澜本来背对着他的,这时转过身往他怀里靠,陆亭北轻轻“嗯?”一声。 “别说啦,快睡吧,我好困。” 说完萧澜就闭上了眼,陆亭北安静抱着她,十分钟以后,萧澜就休息够了,忍着不适缠着被子下床,想去找睡衣穿上。陆亭北一把拉住她,“去哪?” 萧澜揉了揉眼睛,“找睡衣。” “我去拿,你好好躺着。” 萧澜像一颗蚕蛹一样挪回床上,没过一会儿,陆亭北手里拿着几条睡裙回来了。“你想穿哪件?”陆亭北问她。萧澜看了几眼,把一条白色睡裙拽了过来。 虽然都坦诚相见了,但萧澜还是有点害羞,钻进被子里把睡裙穿好后才冒出头,她的头发乱蓬蓬,陆亭北伸手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开。再躺回来时,萧澜很自觉地往他怀里拱去,陆亭北递出胳膊让她枕,被萧澜拒绝了。 “全是骨头,硌得慌,还是枕头舒服。”说完她靠在他怀中慢慢闭上眼睛,没过两分钟就呼吸匀停。陆亭北忍不住笑起来,怪不得能在电影院秒睡,原来她一直这样。 萧澜最近一边操心婚事一边忙身工作,连蜜月都没时间好好策划,陆亭北答应她等来年春暖花开找个好地方。 萧澜当时盯着他笑,对他说了一句话。 “你在我身边,哪一天都是春暖花开。” 想到这里,陆亭北在她额头落下轻轻的一吻,在春风中入眠。 萧澜的睡相属于随地而变的类型,在外会下意识克制,只求睡得雅观,到了轻松舒适的环境,就比较放肆。比如她真的很喜欢踢被子。 陆亭北有起夜的习惯,深夜,他睁眼坐起来,往旁边看了一眼。萧澜踢了被子仰面躺着,估计有些冷,她的一只手盖着肚脐,倒是很端庄。陆亭北马上把自己身上的被子抖开,往她身上盖。萧澜呼吸清浅,不靠近甚至发觉不了有动静,陆亭北的脸靠近她时,猛然记起幼时被绑架的画面——穿着白色睡裙,一动不动死气沉沉的女人 陆亭北的后背迅速窜上冷汗,他撑着身体盯着萧澜的睡颜,额上冷汗流进了眼中,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底女人的面容一点点改变,最终变成了那晚那个中年女人的模样。 下一瞬,他掀被离开床,抱着胳膊站去了墙角。 陈秘书每天对他做情绪评估,不是为了适应他这个老板,陈秘书是他的心理医生,他作为秘书待在陆亭北身边,才不会让爷爷担心或令其他人怀疑。 陈秘书说,他如今有七情六欲,又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和情绪,恋爱结婚是没问题的。但有一点他没算到,陆亭北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跟人同床睡过了,这样的刺激对他来讲是他有心理创伤后的第一回 。 陆亭北靠着墙慢慢蹲下身,蜷缩着坐在了地上。他闭着眼,那副画面却还像挥不去似的,一遍遍在他脑子里重演,且越来越清晰,一些小时候因为懵懂察觉不到的细节,暗红色的尸斑、蓝绿色的血管、深陷的眼窝和肢体上青紫色的斑痕一一贴近他眼前。 他捂着头痛苦地发出一声呻、吟,呼吸越来越急促,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不能在此时开灯,陆亭北撑着地板站了起来,扶着墙一步步走到卧室门后。门把手成了他的救命药,他立刻拧开、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清晨,萧澜睁开一只眼,试探地伸了伸脚,发现自己竟然盖了被子,她心里顿时一阵甜蜜,刚想到陆亭北怀中撒个娇,伸手却摸了个空。 他醒得这么早? 萧澜掀被下床,踩着拖鞋跑出去找他,厨房有滋啦滋啦的声音传来,她蹑手蹑脚靠近,在厨房门口果然看见了沐浴在晨光中、挽起袖子做饭的男人。 她悄悄走到他身后,轻轻抱住他的腰。 陆亭北回头笑道,“醒了?” “嗯,老公早。”他穿着白衬衣黑色西裤,此时帅得不可思议,萧澜仰头索吻,被陆亭北嫌弃地点了下额头,“你还没刷牙。” “结婚前你不是这样的。”萧澜一边抱怨,一边恋恋不舍松开他的腰,去浴室洗漱。 等她化完淡妆、穿好衣服出来,早饭已经做好了。给萧澜的是鸡汤肉丝面,他自己是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你会做饭啊?”萧澜诧异。 “不会,刚学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陆亭北望着她,等萧澜点头吃了第一口他才问,“还行吗?” 味道其实很一般,对于萧澜这种喜欢引起味蕾激烈反应的人来说,就是清汤寡水。但这是陆亭北亲自给她做的,萧澜为这份心意感动,很痛快地点头,“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陆亭北知道萧澜是夸张,但也松了口气,“那就好。” “我也想尝尝你的。”萧澜凑过去,微微张开嘴,陆亭北夹起一撮他碗中的面,小心喂进她嘴里。“嗯,也好吃。”萧澜慢慢地嚼,咽下以后夸他,“第一次下厨就做成这样,老公你果然厉害。” 陆亭北看她表情还挺诚恳的,就自己尝了一口。味道还过得去。他习惯性地盯着萧澜吃饭的模样,见她拿筷子夹起一块肉正要吃,忽然意识到萧澜刚才含了他的筷子。 胃中熟悉的翻涌感又来了。 他搁下筷子,还算沉稳地对萧澜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萧澜点点头,视线忍不住跟过去,直到他消失在洗手间门后。一个人的饭桌对她来说还不可承受,她立刻丢下筷子,跑到洗手间门口等他出来。 她听见里头水龙头被打开的声音,水流哗哗,一直不停歇。里面忽然传来隐忍的干呕声,萧澜心里一酸,为他跟她结婚了还这么小心翼翼。 但既然结婚了,他的事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萧澜敲了敲门。 “陆亭北,我能进去吗?” 他立刻冲门口喊,“别进来,裤子没穿。” 萧澜眼眶泛酸,一边说“我昨晚看都看过了”一边拉开了门。她与扶在马桶边、眼睛通红的男人四目相对。陆亭北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走进来了,“你——” 萧澜走过去,在他身旁蹲下身,伸手抱住了他。 陆亭北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她伸手在他背后轻轻拍了几下,轻声道,“难受就跟我说呀,为什么要一个人躲进来,你跟我结婚就是为了让我像个陌生人一样置身事外吗?” 陆亭北没吭声,但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是给我做了鸡汤肉丝面的原因吗?”萧澜蹭了蹭他的脸,“以后不要做了,我们可以请个保姆做早晚餐。” 陆亭北压抑地“嗯”了一声。 萧澜其实还想问,为什么忽然变严重了呢?之前他看到肉不会有那么大反应的。难道是因为她用了他的筷子?其实在让他喂自己一口面之前,她压根就没吃肉。 萧澜因为自己的原因,购买过心理方面的书籍翻阅,像陆亭北这样忽然反应变强烈的情况,一般都由外部刺激引起,那么找到这次的外部刺激,让它消失,他是不是就能少受点苦? 第31章 “睡裙换黑色吧, 白色不够性感。”这晚临睡前, 陆亭北盯着她的裙摆说。 这条是小吊带裙, 低胸裙短, 已经够性感了,萧澜低头再三确认,最后扛不住他执着的眼神, 走去衣柜旁换衣。白色柜门掩住她的身体, 萧澜兜头脱下睡裙, 捞了条黑裙换上。 “这件性感?”她表示怀疑。 陆亭北认真地点了下头。 可到了深夜,陆亭北被噩梦缠身,醒时一身冷汗。 萧澜这次没踢被子,但他往身旁一望, 从头到脚都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跟昨晚一样, 他眼前萧澜的脸慢慢消失了,又变成那个中年女人。 他的阴影魔障不在于是不是白裙, 而是身旁躺着女人。 萧澜第二天一早照旧摸了个空, 陆亭北工作也很累, 她有点心疼起来, 琢磨着把招保姆的事情提上日程。下床出去, 厨房里却没有人,她心头诧异,开始四处找他。书房、浴室、游戏室进了个遍,不见人影。萧澜最后才推开客卧的门,没想到陆亭北竟在这里睡着了。 在睡梦中他也蹙着眉, 萧澜见他紧紧拥着被子,担心他冷,于是开了空调。就这样轻微的动静也让陆亭北翻了个身,他恰好背对萧澜,睁眼的第一件事是捞过手机看时间,看完顺便回了几条重要的消息,然后才撑着床坐了起来。 “吵醒你了?”萧澜轻声问。 陆亭北浑身一僵,这才看见站在床边的女人。 “没有,这个时间我也该醒了。”陆亭北搓了搓脸,将眼镜戴上,掀被下床。萧澜顿了几秒,忽然问,“你就没有什么需要跟我解释的?” 新婚第二天,他就丢下她一个人,宁愿在客卧睡。萧澜的心情不由一沉。 陆亭北抬眼,喉结上下一滑,而后笑道,“昨晚有些紧急情况,我处理完已经很晚了,担心吵醒你,就到这个房间来了。” 萧澜经历过那么多场感情,从中学到的一个永不出错的技能就是——只用三秒就能判断男人是否在撒谎。看他睡醒了都这么疲惫,萧澜不忍拆穿,“嗯”一声说,“我做早饭吧,一会儿去公司后,我找人问问有没有可靠的保姆。” 陆亭北说好。 萧澜把冰箱里的肉暂时收了起来,早饭做得很素。青菜炖豆腐、荷包蛋跟小米粥。陆亭北看了她几眼,“你吃这些可以吗?” “能吃饱就行。”萧澜笑了一下,开始动筷。 陆亭北见她为自己妥协,心里挺不是滋味,盯着萧澜看了一会,不知为何,他又有了反胃的感觉。今天没有任何肉的刺激,这太严重了,陆亭北努力压下这股强烈的不适感,豆腐跟小米粥都没派上用场,他夹起碗中的荷包蛋,刚咬了一口,胃酸上涌。 他这次什么都来不及说,直接冲进了洗手间。 萧澜立刻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划过,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她追上去,蹲在已经在呕吐的男人身边。他早饭刚吃了几口,全都吐了出来。 萧澜心疼得眼睛发酸,她拍着他的背,等他变干呕时把人扶起,“忍一忍,胃里没东西了,再吐特别伤胃。我去倒杯温水,你等一等。” 她端着温水回来时,陆亭北扶着洗手台站着,正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他唇色苍白,眼睛通红,看起来憔悴又可怜。萧澜快步走上去,把水喂到他嘴边。陆亭北弯着腰抿了几口,他身体难受,半晌都没有开口的兴致。 萧澜安静陪着他,等他慢慢喝完那杯水。 “婷婷。”萧澜喊他。 “嗯?”陆亭北垂眸望着她。 “一直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萧澜斟酌再斟酌,把敏感字眼都隐去,磨得只剩二人心知肚明的话,“我认识一个医生,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治愈率很高,治疗过程既不漫长也会尽力为你减少痛苦,我带你去见见他——” 陆亭北温柔地打断,“我有心理医生。” 萧澜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但下一句,却让萧澜的心往谷底沉去。 “整整二十年了,”陆亭北笑了笑,“并没有好转。” 萧澜着急地说,“也许是方法的问题,不同医生侧重的治疗方案不一样,你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陆亭北看着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这其实就跟感冒一样,发现不适没有及时就医用药,一旦发作起来,那之后吃药与否都是要扛个七八天。病久了,药物和医生都失去了意义,唯有靠自己了。” “但是我担心你啊。” 陆亭北伸手揪了揪她的脸,“没事,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除了这时候会受点罪,不影响正常生活,只要你不觉得我每天吐来吐去令你恶心就好。” “哪里恶心了,不恶心。”萧澜小声说,“我心疼还来不及。” “可能还是昨天的后遗症,中午说不定就没事了,别担心。”陆亭北牵着她出去,稍稍填了下肚子,这次总算没再吐了。 萧澜到公司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小童喊过来。 小童乖巧地喊人,“小萧总。” 萧澜问她上周几项工作的进度,夹杂着几句轻声的私人问题。 “你有认识的人能来我家做保姆的吗?打扫酌情,主要负责早晚餐,厨艺不必多好,干净就行。” 小童也小声回答她,“有的,我有个表姐前几天刚来A市,之前家里条件不好没能念好学校,太挑学历的活儿她应聘不上,在我家附近的超市做过几天收银员,又累钱又少,昨天刚刚辞职。” “人可靠吗?” 小童点头,“我亲舅舅家的女儿,人不错的。” “中午让她过来,我先见一见吧。” 小童的表姐叫刘倩,人长得白白净净,双眼皮、大眼睛,一讲话就脸红。 萧澜问她,“你对我们家有什么要求?” “啊?”刘倩还是第一回 见让她提要求的,之前她在老家也干过保姆,那家有个半瘫痪的老人,每天晚上她得照顾她翻身,老人在床上躺久了,腿细身子沉,每回给她翻身,刘倩都累个半死。一整晚反反复复被她叫醒,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 萧澜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我们家想找一个能长期干保姆的人,你还这么年轻,以后恋爱结婚,闲暇时间上会有变化,所以我提前问一问。” 刘倩摇摇头,“我不谈恋爱,我不招男人喜欢,而且也不想结婚。” 在恋爱观、婚姻观上的差异,每个人都有缘由,萧澜不会过问,又问她厨艺怎么样。 刘倩腼腆地笑了笑,“家常菜会做,鱼虾肉啊,大菜做不好。” “我们家吃素,找你正合适,”萧澜爽快道,“从今晚就开始吧,一天早晚两顿饭,其余时间你自己支配,八千一月,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预支。” 刘倩睁大了眼,“这……太多了吧?” 多吗?萧澜也没自己请过保姆,只是觉得这个数挺吉利的,她愣了会儿说,“啊对了,有时候可能需要你陪我一起吃饭。” 刘倩没理解,还是点了点头说好。 萧澜跟陆亭北说找到了保姆,把家门密码告诉了刘倩,陆亭北说晚点回家,于是下班后,她开车去了她今早提起的那位医生那儿。 徐医生是她多年来的心理医生,但其实萧澜主动找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部分时候是徐医生想起她来,就问问她的近况。萧澜的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要她自己注意跟人一起用餐就绝对不会有事,有事的时候都是她故意为之,想看自己好了没有。 “听说你结婚了?”徐医生一上来就笑问。 “对啊,新婚第三天。”说起这个,萧澜心里有点愧疚,毕竟徐医生对她来说也算恩人,却没被邀请参加她跟陆亭北的婚礼。 徐医生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为什么突然想起来找我?” 萧澜抿抿唇,“我最近遇到一个人,他好像跟我一样有什么心理阴影,不能吃肉。之前是吃到肉会呕吐,现在更严重了,桌上没有肉也会恶心。徐医生经验丰富,您知道这可能是什么原因吗?” 徐医生直截了当地问,“你说的人该不会是你老公吧?” 一下就被看穿,萧澜没否认。 “他吃肉会呕吐,通常是之前在视觉、触觉或味觉上有过这方面的强烈刺激,比如被迫见到、碰到和尝到令他心理和肠胃都无法承受的熟肉或生肉,甚至是腐肉,让他对其产生了心因性进食障碍。” 萧澜认真地听着。 徐医生继续道,“至于他不见不吃也会呕吐,说明在他身边出现了能让他产生相关联想的东西,在形态上,很可能与他当初受到创伤的诱因相似,他最近新接触了什么,你了解吗?” 陆亭北婚后第一次呕吐是因为她用了他的筷子,联想到他今天忽然跑去客卧睡的反常,萧澜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是我,”萧澜说,“这次的诱因,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昨天人那么少? 第32章 “你在他面前吃了肉?”徐医生问道。 “不止, ”萧澜心中愧疚, 苦笑道, “我跟他共用了同一双筷。” “也就是说, 你需要人陪,而你丈夫如今有你在旁反而会引起激烈的肠胃反应,”徐医生见惯世间八苦, 此时依旧一脸看透一切的淡然, “原谅我暂时跳出心理医生这个身份, 为你的婚姻提点建议。” 萧澜点头。 “两个办法,你丈夫足够坚强的话,持续的负向刺激能使他的病情趋于稳定,但这势必要让他吃点苦头, 但你要是心疼,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跟他同桌吃饭。我个人不赞成后者,逃避必不能克服恐惧, 它会呼朋唤友, 唤醒人心底的懦弱和自私, 躲一辈子, 你们就互相耽误一辈子。”徐医生顿了顿, 给出一个积极的可能性,“当然也可能有例外。” 萧澜心中正压抑,听到这儿立马问,“什么例外?” 徐医生说,“令他产生恐惧的具象和抽象物一起从这个世界消失的那天, 他的病就好了。” 一听这话,萧澜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此时刘倩打电话来,说晚饭做好了,萧澜让她把饭菜盖好先回家,刘倩应了。 陆亭北一面讲电话一面按密码打开家门,迎面走来一个陌生的长发女人,他顿时意识到这是萧澜口中新找的保姆,在门口停住脚步。 刘倩急匆匆往外走,听见门口的动静顿了顿,门打开了,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高个男人迈了进来,男人很瘦,皮肤冷白,眼镜后的一双眼此时正盯着她,带着一股不令人讨厌的审视意味。她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有些慌乱地指了指厨房,“我是……过来做饭的,饭做好了。” 陆亭北的手机还贴在耳边,他说了句“稍等”,略略拿开手机问她,“她让你回去?” 刘倩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她”是谁,点点头。 陆亭北没再多说,冲她微微颔首,一边往里走一边继续对电话那头的人吩咐,“明早我十点到公司,会议不推迟,既然王总迫不及待发表意见,那就让他第一个上台。” 刘倩慢慢走出去,关门时看到他挂了电话往沙发上一扔,脱下风衣往卧室走去。 萧澜到家时饭菜已经凉透,陆亭北立刻就起身去厨房热菜,萧澜在玄关处弯腰换鞋,扬声对厨房里的男人道,“我在外面吃过了,你热你自己的就好。” 陆亭北手上端着一盘菜就出来了,“跟谁吃的?” “一个朋友,忘记跟你说,”萧澜脸上露出抱歉的表情,“你吃吧,我去书房忙一会儿。” “嗯。”陆亭北应一声,见她连衣服都没换就去书房,大概是真的有要紧事。等她轻轻掩上书房门,他才重新钻进厨房。 吃完饭,陆亭北切了一盘水果送去书房。 萧澜正在看员工入职培训的策划案,抬头见他端着盘东西,顿时好奇地站了起来,远远就踮脚等待,“是什么?” “橙子。” 萧澜待他走近,接过果盘往桌上一放,勾着他脖子亲了亲他唇角,本想再来个深吻,她一下子想到陆亭北因为她用了他筷子就恶心的事,飞快打消了这个主意。同时又不动声色看了他一会,见他没有因此皱眉或反胃才放了心。 萧澜坐下来,滑着鼠标滚轮,咬了一口橙子,入口味道有点酸,但她挺喜欢。陆亭北抬腿坐在桌沿,也拿起一片橙子,他假装不经意地问她,“晚上吃了什么,好吃吗?” “吃的粤菜,味道一般。”萧澜盯着电脑答他。 “那还回来这么晚?” 萧澜听出他话中的酸味,笑着看了看他,解释道,“是个年近五十的男人。” “嗯,”陆亭北唇角抬了抬,“你先忙,一会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陆亭北走后,萧澜摸了摸肚子。 她根本没吃晚饭,此时饿得前胸贴后背。一边默念工作令人废寝忘食,一边忍不住想象垂涎食物的味道。就这么三心二意地把方案看完了,跟小童说了几处需要修改的地方,她实在扛不住饥饿,抓着手机走出书房。 陆亭北在客厅沙发上坐着,也不知道在低头看什么,听到萧澜开门的动静,他转头看过来。 “忙完了?” “嗯。”萧澜佯装镇定地从他眼前经过,径直往玄关走去。 “去哪?” “下楼买点东西。” “我陪你。”陆亭北说着就要起身,萧澜赶紧回头,又摆手又为难,浑身都写着拒绝,“我自己去,很快,最多十分钟。” 萧澜出了小区,一路小跑进了面馆。 “老板,一碗牛肉面,要大份。” “一个人来吃啊?”老板是个四十岁的单身汉,之前在萧澜小区对面开面馆的,最近刚换店址到这边来,他前脚来,萧澜就嫁给了陆亭北,说来也是一桩缘分。他对她很熟悉了,因为她总爱拉他一块吃面,钱由她付,这回他一上来就道,“我刚吃饱,怕是一口都咽不下了。” “没事。”萧澜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盒烟,扔给他。 老板懂她意思,坐在她对面点了支烟。 后来见她被烟味呛得频频咳嗽才把烟掐了,他平时不爱过问别人私事,但又实在好奇,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刚结婚吗?” 萧澜小声道,“我偷偷出来吃夜宵,我老公不知道。” 老板觉得很有意思,“吃个夜宵还要你老公点头?” “我说出来吃饭,他肯定要跟着的,这样我不就没机会送你烟了吗?”萧澜讲话的时候一直笑着,语气挺认真,但老板知道她在开玩笑,看来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干脆不说话了,从一旁送她的笼屉里夹了一个蒸饺,蘸着火红的辣椒酱,细嚼慢咽吃了。 “我回来了。” 萧澜进门时,陆亭北还在沙发上坐着,他看了眼手机,十二分半。 “买什么了?” 萧澜晃了晃手里的一瓶冰镇可乐,还是拿透明玻璃瓶装的那种,她面不改色说,“跑了几家小饭馆才买到,你要不要一起喝?” 陆亭北看着她道,“我最好不碰这些东西,因果循环,最终对你也不好。” 萧澜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很真心地宽慰他,“别人可能不敢,你喝一点没事的,反正比一般人厉害,稍微削弱那么一丢丢没什么大碍。” “你说的一般人是指?”陆亭北眯了眯眼睛。 “啊,就是二十来分钟的普通人。” 萧澜谈这种事永远给他一种她什么都懂却清心寡欲的错觉,陆亭北忍不住笑了笑,朝她招了招手。 萧澜抓着可乐,狐疑地走过去。 她一凑近,陆亭北闻到一股很浓的烟草味,不像是在一般的环境中沾上的,更像有什么人对着她吐了几分钟烟圈。 陆亭北透过镜片望着她,萧澜静静与他对视,眼神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 “看我干嘛?” “店里有人抽烟?” “对,有几个烟鬼在店里聊天。”萧澜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味道,拧了拧眉道,“我去洗个澡。” 萧澜擦着头发出来时,陆亭北已经不在客厅。主卧的门开着,他坐在床上,手里正翻着一本杂志。 “我洗好了,你去吧。” 萧澜洗了澡,皮肤嫩得像豆腐,眼睛水汪汪,像藏了一肚子的情话要对他说,陆亭北受不了她这样湿漉漉的眼神,下床朝她走去,到了跟前伸手一够,扶着她的腰把人扣进了怀中。 他一低头,萧澜就知道他准备做什么,连忙伸手推开他的脸,“别闹,先去洗澡。” 陆亭北不肯,硬生生凑上去碰了碰她的唇,萧澜马上擦了擦嘴,看起来有点嫌弃。他第一回 见她这种反应,联想到方才她出门的遮掩、回来时莫名的一身烟味,心里沉沉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什么都没问,提醒她把头发吹干就进了浴室。 陆亭北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萧澜已经占着半边床睡着了。轻手轻脚躺到她旁边,打算这一夜就只做盯着她看这一件事。他不怕萧澜,也不怕夜晚,怕的是深夜醒来看到身边躺着的萧澜。他不睡,就不会怕了。 萧澜其实并未睡着,所以能感觉到他灼灼的视线,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于是试探地吧唧了几下嘴巴,顺便翻了个身。陆亭北浑身一紧,迅速关了灯,等了一会见她没有多余的反应才侧躺着与她面对面。 萧澜很困,但心里绷着一根弦,又察觉他尚清醒,所以偷偷掐着自己手指等他先入睡。不知道过了多久,枕边人的呼吸总算有了沉睡的感觉。 萧澜睁开眼睛凝着他的睡颜。他眉目舒展,睡着的模样就像一个无忧无虑没长大的男孩。可他病的时候那么脆弱那么无助,她却没有任何办法,相反,她还令一切变得更差。 萧澜歪头靠近,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婷婷,既然你娶了我,我就会让你我走一辈子。接下来会让你受点委屈,但无论如何你都要相信,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也永远不想真的伤害你。 如果你心里也有我的话,就请你把所有怀疑、不甘和回击变成你不再讳疾忌医的勇气。 我会等着那一天到来,张开双臂迎接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婷婷夜不归宿的情节渐渐提上日程,你们肯定会开心的 感谢营养液: 读者“花点点”,灌溉营养液+12020-03-17 08:10:37 第33章 卧室开了空调, 透明玻璃瓶外无数水珠滚落, 瓶口没人开过, 里头可乐还是满的, 陆亭北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在这幅画面。 萧澜没喝可乐,更加证明昨晚她说了谎。 他知道昨晚萧澜在黑暗里偷偷盯着他看,还听到了她入睡前轻轻的一声叹息。然后他想睡也睡不着了, 一直睁眼到凌晨五点, 等房间里稍稍有了光亮, 他才放松下来,合眼沉沉睡去。 此时身边已经没人了,他不用翻身也能知道,因为在床头柜上那瓶可乐底下压了一张白纸, 他视线朦胧看不清字, 但一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坐起来,抽出那张纸。 “今早有会, 我先去公司。醒了去吃饭, 我跟刘倩说了, 看你吃完她才准走。” 外面隐隐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陆亭北陡然清醒。他穿好衣服才去外面的浴室洗漱, 出去前将那张纸对折放进了口袋。 “陆先生,早。”刘倩见他出来,站在饭桌旁低声问好。 陆亭北点了点头,拉开椅子坐下来。 刘倩在一旁站着,人有些局促。她不太适应跟这么帅的陌生男人单独相处。 陆亭北吃着吃着, 忽然抬起眼。 刘倩一阵紧张,“饭菜不合您胃口?” “她几点出门的?”陆亭北跟她几乎是同时开口,听见了她的问话,也没回答,刘倩回想了一下说,“不到七点钟。” “她有没有说什么?” “她说你挑食,担心她不在你会随意应付,所以让我等你出门再走。” 陆亭北一扬下巴,“你坐吧。” “这……不好吧?”刘倩迟疑着。 陆亭北笑了一下,“没什么,陪我吃完饭。” “陪”这个字此时说出来,多了几分暧昧的气息,刘倩看着他一秒消失的笑容更觉得忐忑,摇了摇头。 陆亭北没再强求。 昨晚他的确有话要对萧澜说,但她忽然出门,回来又那么可疑,他就把这茬事给忘了,睡过去之前还打算一早跟她说的,这可倒好,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陆亭北跟陈秘书约好了一早在他家见面,聊聊他忽然加重的病情,所以他才跟行政秘书说今早十点到公司,但如今这情况,他真是白费功夫还吃了一肚子委屈。 跟陈秘书打了个电话解释,陆亭北驱车去了吞达。吞达的员工私底下早就传过他的照片,在公司一见他就热情打招呼,问他是不是来找小萧总。 但一路到萧澜那层,也没人能准确告诉他萧澜在哪个会议室。他只能根据上回来的印象去了小会议室门口,这间背阴没开灯,陆亭北扫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 走廊很安静,他走到萧澜办公室门口,听到一阵男女的交谈声,女人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男人声音很年轻,从语气判断,跟萧澜关系匪浅。 陆亭北走了进去。 萧澜靠在椅子上,环胸盯着吊儿郎当翻她柜子的男人背影。 “你这儿什么都没有啊?我记得你不是挺喜欢看书。” 萧澜笑了一声,“我现在哪有那个时间,就连现在我跟你说话的这几分钟都是特意腾出来的。你现在看也看过、翻也翻过,什么时候能移驾?” “你这人真是没心没肝,我一回国就想着来见你,你倒好,”男人笑着,转过身正要再说几句,一眼望见手插裤袋、满脸冷漠的男人,“姐姐,这位是……?” 萧澜顺着他视线看去,与陆亭北目光一撞,立刻站了起来,“你怎么——” 陆亭北平静地说,“萧澜,我们谈谈。” 萧澜对靠在柜子上的男人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对陆亭北露出一个微笑,然后转过脸对萧澜道,“晚上见,姐姐。” “你不是说早晨有会?”陆亭北等男人离开,立刻开口质问。 “是有,开完了。” “刚刚那是谁?” “你不是听见他怎么称呼我了吗?” “这就是你说的不喜欢比你小的?”陆亭北冷笑了一声,“那你这是在做什么?上班时间还要跟人打情骂俏?我看沈意最近也换了这款烫发,怎么,你发现自己还是比较喜欢这种是不是?” 萧澜觉得好笑,“在你说这些话之前,是不是应该先了解一下情况?” “我只知道眼见为实。” “但你不知道他是我姑姑的儿子。” “……” 陆亭北想起来了,他跟萧澜的婚礼上,萧总的儿子的确没到场,听说是正好有个国外医学研讨会。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打算道个歉?” “这个等会再算,”一时不占理,令陆亭北有些烦躁,他立马又问,“那早上呢?为什么要别的女人盯着我吃饭。你就不害怕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大早会发生什么?” “刘倩又不是别人,我不担心你对她有兴趣。” “为什么?” “那你描述一下刘倩今早穿了什么衣服。” “我管她穿什么衣服做什么?” “那我昨天穿了什么衣服你还记得吗?” “红色长裙,黑色条纹小西装外套,怎么了?” 萧澜笑吟吟望着他,一脸“你怎么这么关注我”的表情。陆亭北意识到自己被她拿捏得死死的,顿时更来气,“你怎么从来不会为我吃醋?是你觉得没有别的女人看得上我还是过分信任我为人?” 四处望了望,没人经过办公室,她把陆亭北按到椅子上,给他倒了杯热水,自己捞了一个塑料凳子过来,她坐在他旁边说,“我本来就不是容易吃醋的那种类型,你如果想的话,我也可以吃醋,但最起码,你也要做些什么来换吧?” “做什么?” “比如,”萧澜柔声道,“告诉我你为什么无法吃肉。” 陆亭北拧了拧眉,“再说吧,都过去了,陈年旧事拿到日光之下也没意思。” 萧澜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想起什么问道,“昨晚你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陆亭北张了张嘴,“忘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等会儿有个会,我先走了。” 他站起身,萧澜跟上去送他,走到门口,她问,“你晚上没应酬吧?” “有。”斩钉截铁的一个字。 “哦,”萧澜应了一声,“我晚上晚点回去,也可能就不回家了。” 陆亭北立刻顿住脚步,“去哪?” “表弟刚从国外回来,总要跟奶奶姑姑一起吃个饭吧?” 嘴快了就是容易说嘴打脸,陆亭北说出去的话铿锵有力覆水难收,他只好闷声应了一字,“嗯。” “不用送了,你忙吧。”他又道。 萧澜果然就停住脚步,“明晚见。” 陆亭北头也不回地坐电梯下楼。 明晚见。 这三个字怎么听怎么透着一股洋洋得意。晚上有家不回就那么开心? 萧澜跟这个刚做了医生的表弟好久没见了,他以前在医学院学业重,萧澜之前又飞来飞去,有时候在飞机上碰了面就互相问候一声,他说一句“姐,还谈着男朋友呢”,萧澜就微笑关心他“铎铎,你还没找到女朋友呀”,把人气得够呛。 晚上这顿饭也是,刚开始还亲得跟什么似的,没过十分钟就开始拌嘴,被奶奶抓着一人打了一下肩膀才老实了。 晚饭过后,萧澜说要在奶奶家住一晚,奶奶跟姑姑都不同意,表弟若有所悟,“看来姐姐跟姐夫吵架了。” “没吵架,我们感情好着呢。”萧澜斜了他一眼。 姑姑也斥道,“江铎,你都没见过你姐夫,不要妄加揣测别人的感情。” “怎么没见,今天见了,”江铎斟酌了一下道,“他见我和姐姐在说话,脸色好像很不好哦。” 萧澜立刻解释道,“婷……他是因为不认识江铎,见我跟江铎说话亲密,吃醋罢了。” 奶奶瞅瞅萧澜,又瞅瞅江铎,一针见血地问,“那小陆今晚为什么不来吃饭?” 萧澜游刃有余地接话,“江铎不是也没参加我跟陆亭北的婚礼,一早安排好的事情,贸然失约也不好吧?” 奶奶点点头。 江铎笑弯了眼睛盯着萧澜,“看来姐姐跟姐夫感情真的很好。” “那当然。” 萧澜这晚软磨硬泡,奶奶终于答应她留宿。萧澜拉着江铎去楼顶聊天。奶奶这栋别墅很大,周围邻居大多是常年不归家的富商明星,站在楼顶放眼望去,一片漆黑中就只有他们一家灯光。 萧澜开了一罐啤酒递给江铎。 江铎摆了摆手,“明天我早班。姐,叫我上来,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有啊,”萧澜的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渺远,“我有个问题一直挺疑惑的,就是像你们这种大龄单身男人,谈恋爱以后,情绪都这么反复无常吗?到底该怎么哄才能让你们有安全感呢?” 江铎摊了摊手,“我还没谈过,这有点超出我的知识范畴。” “那你就想象一下。”萧澜命令。 江铎沉默了一会儿,他实在想不出来,试探问道,“你说的这样的人,该不会是姐夫?” “他啊,”萧澜笑起来,“特别爱吃醋,小心眼,不能说他不好,不能跟他讲道理,要不然就会跟一个小孩一样耍脾气,有时候还红眼圈,我真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 江铎静静听着。 他这个姐姐看起来很豁达,有时候分个手连空窗期都没有,无缝衔接下一位,但他还是忍不住为她操心,毕竟在感情里总是女孩子容易吃亏。 说起他姐夫,萧澜眼里都是温柔的情意,而在他看来,姐夫应该是很喜欢萧澜,否则上午也不会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他。 “所以我现在很矛盾……”萧澜顿了顿,喝了一口啤酒。 “矛盾什么?” 她知道陆亭北有多脆弱,却还是打算狠下心戳碎那层壳。现在她敲一敲,他就缩一缩,照这么下去,他们之间不出一年就会彻底玩完。 “没什么,”萧澜鼻子动了动,“有点冷,快回屋吧。” 江铎要开车回自己家,那儿距离省人医近,早上能让他多睡十几分钟。萧澜拎上外套去送他,江铎坐进车里以后又探出头,正欲说话,萧澜的手机响了。 竟然是陆亭北。 “婷婷?”萧澜有点诧异,今晚应酬结束这么早? 陆亭北的声音微不可察地有点发颤,“萧澜。” 萧澜顿时浑身一紧,“出什么事了?” “爷爷刚刚忽然昏倒了。” “你们在哪?”萧澜拉开车门坐到副驾,江铎看她表情,先发动了车子候着。萧澜听到“省人医”三个字,立马对江铎道,“开车,去你们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打酱油的江小铎 感谢营养液: 读者“黑兔之”,灌溉营养液+42020-03-18 10:28:15 第34章 车子一路疾驰。 到了医院门口, 江铎把车一停, 萧澜已经从他的越野车上一跃而下, 三两步跑到了门口。江铎锁了车, 大步跟上去。 门口停了一辆救护车,萧澜脚步一停,往那边看了一眼。白布底下盖着一个头破血流的男人, 她呼吸一急, 连忙别开了眼。 江铎比她更熟悉病房位置, 一路带她跑去陆老的VIP病房。 此时里面挤满了人,有老有少,这些人萧澜仅在她与陆亭北的婚礼上见过。她推门进去,江铎紧跟其后。陆家的人见是她, 都微微点了下头, 而陆亭北立刻挤出人群朝她走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好像这样就能汲取力量一样。 “爷爷怎么样了?”萧澜看着床上躺着的老人, 轻声问。 “脑中风, 目前医院的诊断意见还没出来, 如果严重就需要进行手术。” 萧澜两只手将他的手掌包住了, 陪他一起等待结果。 过了会儿,一群医生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他一进来,第一眼瞧见了江铎, 有些意外,“小江今天就过来了?” “陈主任。”江铎喊了人,赶紧解释了几句他为何出现在这里。 陈主任招了招手,“你也过来看看吧。” “从核磁共振结果来看,陆老先生脑部轻微出血,对其他部位尚造不成压迫性损伤,我们建议保守治疗,老人身体跟年轻人不一样,经不起折腾,尤其是脑部手术,轻易不要做。”陈主任对房间里的一众人道。 “难道就让他这么躺着,什么也不做?”出声的是一位盘着发、面容精致的中年女人,她是陆亭北的大伯母。 陈主任回头看了眼江铎,“小江,你给这位女士解释一下。” 江铎忙上前一步,“保守治疗不是不治疗,目前能做的就是维持陆老先生的血压和电解质平衡,一直到他意识清醒。” 陆亭北听完便看着江铎,等医生们一个个离开,他拉着萧澜也跟了出去。 “江医生。”陆亭北出声将江铎喊住。 江铎有些意外地回身,马上笑了笑说,“姐夫,这么见外干嘛?” 陆亭北一笑,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为什么晚上没去奶奶家吃饭,“跟客户约好的饭局,之前一推再推,这回实在不能爽约。” “没事,”江铎看了眼在陆亭北身边显得格外温柔娴静的萧澜,“我姐跟我解释过了,我们以后多得是机会一起吃饭,也不差这一个晚上。至于爷爷的病,你也不必太担心,既然陈主任说先保守治疗,那就说明没大问题。” “谢谢。”陆亭北追出来就是想问这个,听到肯定的答案后,一口气骤然松了。 听说陆老情况不严重以后,病房里渐渐有了说话声。 一开始是有人小声嘀咕,“爸虽然有高血压,但这几年身体一直没出过问题,晚上怎么会忽然……?” “之前爸生病,都是被几个孩子给气的,如今孩子们成家的成家,还有了孩子,还会有什么原因让爸忽然病倒?” 话音刚落,大家不约而同想起什么,往门外看去。 “不会,”一人率先反应过来这些人脑中的猜想,“亭北是最听话的一个,谁都可能惹老爷子生气,就他不可能。亭北跟老爷子比谁都亲,连他当年被绑架的事都瞒到现在,一定不是因为他。” 众人都沉默下来。 直到陆亭北跟萧澜结束跟江铎的对话进门。 “小萧,你今天晚上怎么没跟亭北在一起?”穿得一身贵气的女人盯着萧澜,“我听说了你结婚之前那些事,那时候没结婚也就算了,现在嫁进我们陆家来,就得守陆家的规矩,怎么能比男人还野?” 说话的是陆亭北的二伯母,也不是原配,萧澜听说这个女人当初是陆亭北二伯的秘书,干了半年就爬上了她老板的床。萧澜最恨的就是插足别人婚姻和感情的第三者,她察觉陆亭北要说话,抢在他之前道,“刚才跟我一起来的男人是我姑姑的儿子,他今天刚从国外回来,所以我晚上回了趟奶奶家,一块吃了顿饭。我没听说陆家的规矩是跟自己家人连顿晚饭都不能吃。” 二伯母一噎,她踩着细高跟走到萧澜面前,视线勉强与萧澜平齐,她凑近闻了闻,“你喝酒了?你该不会是因为亭北不能喝酒,晚上才不带他回你们萧家的吧?” “他晚上有应酬——” 话被二伯母打断,“他晚上在家啊,也是他第一个发现老爷子昏倒了。” “本来有应酬,爷爷打电话给我,说有很重要的事找我谈,所以我推了应酬回了家,有什么问题?”陆亭北对家中长辈都很尊敬,唯独对这个二伯母怎么都喜欢不起来,这么多年他一声二伯母都没喊过,见了面要么点下头要么称呼她为“你”。 其余人默默看着他们这边。 二伯母干笑几声,“没什么问题,我就是提醒一下她,亭北啊,伯母也是为了你好,一个人的品性很难改变的,你千万要留心一些。” “二伯母。”萧澜忽然喊了她一声。 二伯母下意识应了一句,察觉她语气挺不客气,于是蹙着柳叶眉看着萧澜。 萧澜笑了一声,“我就喝了两口啤酒您也能闻出来?之前我一直跟奶奶说家里要养条狗……” 萧澜故意一顿,紧接着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遇到一条鼻子像二伯母一样灵的看家狗?” “你——”二伯母顿时气极,脸一阵青一阵白。 “亭北。”二伯知道她在陆家不讨人喜欢,但还轮不到萧澜一个小辈能对她评头品足,他脸色严肃地对陆亭北道,“管好自己的人。” “这话我也正想跟二叔说,”陆亭北始终牵着萧澜的手,“祸从口出,之前她因为这个毛病给我们陆家带来过多少麻烦就不提了,爷爷有多少次大动肝火都跟她管不住这张嘴脱不开干系?我进爷爷房里之前,她刚从里面出来下了楼,现在来倒打一耙,是否是做贼心虚?” 二伯母指了指萧澜,“那我也是跟老爷子说你娶回家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要怪就怪你眼光不好,怪得了我?” 二伯母这一番话,令萧澜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陆亭北冷笑了一声,“爷爷认识萧澜的时间比我都长,萧澜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也是爷爷将我介绍给萧澜,你现在说的这些话没一个字站得住脚。二伯,我知道您一心护着爱妻,但最起码的公道得讲清楚,她今天能随口污蔑萧澜,日后就能随意抹黑我们陆家的任何一个人,就是养条狗还要拴好链,别让外人看我们家笑话。” 最后这句话触动了二伯,他终于沉下脸,说了句,“你先回家”。 “择深……” 二伯缓和了语气,“去车上等我。” 二伯母瞪了萧澜一眼,踩着高跟鞋愤愤离去。 “时间不早了,”大伯这才沉稳地发话,“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这里得有人陪着。” 陆亭北立刻说,“大伯,我留下。” “嗯,”大伯点头同意,“但只有一个人会累坏身体,一家一晚,一家里具体谁来视情况协调,今天先亭北顶着,明晚从我开始,老二后天,老三大后天,孩子们要是想尽孝心,中间插空。” 几个小辈轻声应了,看起来兴致并不高。 大伯安排好晚上陪床的事,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率先走了出去,其余人也紧跟其后离开。最后只剩下陆亭北跟萧澜二人。 陆老这一病,倒是试出来不少人的真心。 只有陆亭北真正关心他。 虽然陆亭北在英国只身待了那么多年,跟陆老却最亲,可见陆老在他小时候对他有多好了。 “吃晚饭了吗?”萧澜这才来得及关怀一句。 “嗯,你呢?”陆亭北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但安静下来后,他只想跟她待着,说些废话也好。 “吃了,”萧澜说,“过来坐吧,难道你打算在病床前站一晚?” 陆亭北由她牵着坐去窗边的小沙发,萧澜跟他靠在一起。陆亭北酝酿了一会儿道,“对不起。” “嗯?” “如果不是我上午过去的时候情绪不冷静,也不会骗你说晚上有应酬,就不会让她抓住机会对你说三道四。” “可是你没去我家吃饭,才能在爷爷昏倒时及时发现送他来医院,从这个角度来说,你是幸运的,而爷爷吉人天相,你说对吗?” 陆亭北今天经过这一遭,心理受了很大的冲击,当年父亲离世,他躲在桌下偷偷哭的场景仿佛还在昨天,今天看到爷爷在房间晕倒,他差点腿软得走不过去。赶来医院的路上把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还好爷爷并无大碍。 “嗯。”陆亭北眼睛红了,他歪着身子靠在萧澜肩上。 “来的路上吓坏了吧?”萧澜抓着他的手问。 “是,”陆亭北没什么好不承认的,“给你打电话时,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要——” “哭了?”萧澜接话。 “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哭过?” “你没有,只不过每次都眼圈红红好像我整天欺负你似的。” “事实如此,”陆亭北说,“亭亭长,亭亭短,亭亭生气又不管。” 萧澜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什么时候不管你了?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 陆亭北不吭声了,萧澜安安静静陪他待着,时不时瞧一眼病床上的爷爷。 待着待着就到了十二点钟,陆亭北终于舍得从她身上起来,顺手把萧澜往沙发上一按,萧澜上半身躺在沙发上,眼神疑惑,“干嘛?” “你休息吧,我看着爷爷。” “你一个人撑一整晚怎么行?” “三点我喊你。”陆亭北道。 萧澜点头,“那我设置一下闹钟。” 三点钟时,萧澜的手机闹钟一响,陆亭北就伸手在屏幕上一划,将闹钟关了。萧澜被吵醒了半秒,又飞快熟睡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已经有了亮光。 萧澜语气责怪,“是我没听见闹钟响吗?你怎么也没喊醒我啊?你还好吗?心慌吗?头痛吗?今天请假别去上班了好不好?” “我没事,”陆亭北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早饭想吃什么?我让人去买?” 萧澜随口说了几样。 二人正在病床边慢慢吃着早饭,昨晚陆家那一大帮子人竟然也早早来了,这让萧澜很诧异。 大伯进来后率先开口,“亭北,昨晚辛苦了,今天回家休息吧,我们都在,会照看好老爷子的。” 陆亭北点头,拉着萧澜站了起来,萧澜没忘记提上早饭。走到门口,大伯母忽然温温柔柔问了一句,“亭北啊,你们结婚前,老爷子找人给你跟萧澜算过八字吗?” 陆亭北下意识蹙了蹙眉,“大伯母为何忽然提这个?” 病房里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氛,大伯母的声音又响起,她好像有点为难,看了看萧澜才慢慢说,“昨晚我们回去找人算了算你们的八字。” 萧澜心里一紧,已然猜到接下来大伯母准备说什么,果然,那张贤妻良母朴素善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遗憾的表情。 “你跟萧澜八字犯冲,她嫁到咱们家,自己会越来越好,但你跟你亲近的人会被借运,接二连三会遇上灾难,起初我们想不通老爷子这么多年都好好的,为何昨晚忽然病倒,算一算倒明白了,”她叹了口气,“大伯母知道你们现在感情好,我也不想棒打鸳鸯,但事实摆在眼前,我希望你能好好掂量一下,到底哪个比较重要。” 第35章 除陆老外, 陆家人以陆亭北的大伯为主心骨, 这位大伯母或许也沾了她丈夫的光, 说话比旁人更有分量, 明明是很轻柔温和的语气,偏偏字字带刺。 病房里的人面色各异。 话是对陆亭北说的,因此萧澜没打算接话。陆家这帮人在她跟陆亭北偷偷领证后没发表任何异议, 甚至对他们萧家表现出了热情, 却在此时突然发难, 一定有原因。联系昨晚她与二伯母的对峙,萧澜猜测有部分原因是在替二伯母遮掩,以二伯母在陆家的地位,肯定不是完全为了她, 那件事更大, 甚至可能牵涉所有陆家人的利益。 但是就算拆散她跟陆亭北,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难道有哪个富家千金看上了陆亭北, 非他不嫁, 还承诺会给陆家巨额的嫁妆? 陆亭北此时笑了一声, 脸上毫无愠色, 甚至彬彬有礼。 “看来二伯跟白小姐结婚的时候也没测过八字, 那时我在国外不是很清楚,听说二伯结婚那天宸陆的股票大跌,之后的一个月所有新品都滞销,年底盘点是那么多年以来最大亏损,甚至在那之后的半年都毫无起色, 是巧合吗?” 大伯母微蹙起眉,有点责怪他讲话没分寸,“亭北,那是因为当时有些记者拿你二伯的婚事乱写文章,跟八字无关。” “婚外情、与秘书厮混、抛妻弃子、耽于女色,”陆亭北一条条认真数着,“的确乱写了不少,也怪不得那几年宸陆的名声那么差,所以是几个记者就让我们亏损了几十亿。” 二伯面沉如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其余的人脸上露出了半是痛快半是讥嘲的表情,但很快又被大伯母的声音拉回。 “亭北,你之前从来不会这么跟长辈讲话的,以前的你礼貌孝顺,细致周到,之前你听说你大伯有风湿,还特意找了医生来帮他看,我们都记得你的孝心。你看看你现在,跟她结婚之后你就变了,变得咄咄逼人,不再讨长辈喜欢了,你自己发现了吗?亭北,大伯母不是怪你,是真的很痛心。” 萧澜顿时觉得这顶帽子太大了,一下子扣过来将她压得死死的,这些人有别的目的,她暂时猜不到,只能先默默接受。 陆亭北闻言叹了口气,他说,“我也很痛心,我将不能对我亲生父母尽孝的遗憾统统弥补给你们,血缘还是远了些,因此没把你们的心捂热,我能理解,毕竟就连我亲生母亲都不喜欢我。您放心,我也不是为了讨你们欢心才做了那么多,只是因为爷爷想看到我那么做,既然他喜欢,举手之劳,做做戏也无妨。” 大伯母难以置信,“你这孩子,你……你怎么……” “无可救药!”大伯忽然接了一句。 “嘘,”陆亭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要吵出去吵,吵醒爷爷,万一他当着大家的面说了昨晚在他房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于还没想到法子狡辩的人来说,那不是晴天霹雳吗?真可惜白小姐不在,否则我跟我太太就能欣赏一个人跳脚是什么模样了。” “陆亭北!”大伯低斥一声,“你太让我失望了,老爷子如今还躺在病床上,你现在就敢这么对我们说话?万一老爷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是不是要干脆跟我们撕破脸?” “爷爷不会有事的,你们也不希望他现在就有事,不是吗?”陆亭北视线直直地与大伯对视,大伯脸色一寒,冷笑一声,“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跟你父亲一样,在老爷子面前装得孝顺无害,背地里却希望我们都为你让位,我告诉你,你父亲没这个命,你也不会有!” 陆亭北的父亲从来没打过陆家生意的主意,却还是被颠倒黑白说成这样,陆亭北对这些人的感情顿时什么都不剩,眼中假装的温和飞快结成了冰,他笑了一下冷声道,“那我们就一起等着看。” 一直没说话的三伯出来打圆场,“都消消火,我知道你们都在为老爷子着急,但说气话伤自家人就不必了,亭北,三伯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明白你比谁都依赖你爷爷,他病倒你心里不好受,但我们就容易吗?他是我们的父亲,我们就这一个父亲,我们心里也难过,希望他快些醒来,希望你委屈一下,稍微站在我们的角度想一想,有什么事等你爷爷病好了再说,现在就不要讲这些伤感情的话了,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把你爷爷照顾好。” 陆亭北看向三伯,脸色有所缓和。 谁都没再说话。 几分钟后,大伯母才有些疲惫地开口,“你先回去吧,老爷子我们会照顾好的。” 陆亭北没看别人,只对三伯微微点头,牵着萧澜走了出去。 “老公,你还好吗?”坐上车以后,萧澜柔声问。 陆亭北笑了笑,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没什么,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让你跟着受委屈了。” 萧澜马上摇头,“我跟他们又不熟,他们说什么话我都不会往心里去的,我相信遇上我对你而言是幸运的,一切都会是最好的结果。” “我开车吧,”萧澜柔声提议,“去公司还是回家?” 陆亭北说去公司看看,萧澜没反对,下车跟他换了位置。 一路开去宸陆,萧澜侧头一看,陆亭北睡得正香,她没忍心喊他,载着他绕着大楼转了数不清多少圈。陆亭北醒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他揉揉眼,戴上眼镜。 “怎么没叫醒我?”他问萧澜。 萧澜没回答,指了指在门口打电话的二伯母。 “她怎么在这儿?”陆亭北皱起眉。 “不知道,先看看。” 二伯母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脸色凝重,她在门前大理石砖上走来走去,那边似乎说了什么,她神色焦急,步子越发快,最后挂电话的动作很大,急匆匆跑向了街对面的一辆紫红色轿车。 二伯母离开后,陆亭北也准备下车,萧澜把人往回一拽,“十分钟,多一秒我都不等你。” “好。” 陆亭北上了楼,在经过爷爷的董事长办公室时觉得有哪里不对,透过窗户往里一望,却没发现任何异常,他心事重重地去找行政秘书。 签了几份紧急的文件,他吩咐道,“最近几天我几乎不会来公司,要紧的文件送去省人医,公司有任何异常立刻向我汇报。” 秘书紧张道,“是谁生病了?” 陆亭北看了他一眼,吴秘书立刻敛起神色,“知道了陆总。” 下楼以后,萧澜因为他超时,把人赶到后座让他自我反省,陆亭北知道她是借口让他好好休息,他闭上眼,开始回想这段日子以来陆家人的种种表现,想着想着渐渐睡去。 萧澜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陆亭北再醒来的时候往外看了一眼,回过头道,“萧澜,你去公司吧。” “没事,我请假就好了。” “入职培训方案弄好了?” “……差不多了。” 陆亭北一笑,“爷爷不会有事,我跟认识的医生打过招呼,爷爷有什么情况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放心好了。” “我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你随便找个地方将我放下,会有人来接我的。” 萧澜怎么可能真听他的,她对陆亭北完全放不下心。萧澜听他在医院说的那些话,有些是气话,可有些也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在这样的家庭中,难怪就算只身待在国外也不想回来。 “要不,你去我奶奶的办公室休息?休息间很大,床很舒服的……”萧澜还想编点理由骗他过去,陆亭北已经点头了,“那就去吧。” 萧澜把陆亭北领去了奶奶的办公室,接了杯热水后就把人推进休息室,把水往床头柜一搁,温柔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就在楼下。” “嗯。”陆亭北听话地闭上眼。 入职培训的方案就差一点细节就做好了,萧澜这么多年为其所累,更为知道健康的心理对一个人来讲是多么重要,所以她特意加了一项内容——邀请心理学专家或教授为新员工上心理课。 萧澜提笔,第一个跃入脑海的就是陆亭北在医院时说的那番话,他说连他的亲生母亲都不喜欢他,以她现在对陆亭北的了解,他当时的语气虽然满不在乎,其实内心在意得要命。 想到这里,她在搜索栏输入“朱瑛”。 出来的结果都是正面信息,报导她免费做了多少场演讲,大谈育儿经,知性温柔善良美丽、是当代女性以及母亲的典范。朱瑛对两个儿子差别对待,却将自己装裱成一副慈母像,萧澜不喜欢朱瑛,但如果陆亭北对这个女人的爱和渴望大于恨,她愿意为了陆亭北对朱瑛少些敌意。 陆亭北睡了大概半个小时就下楼去找萧澜。 吞达的员工见了他已经见怪不怪,私下都在讨论小萧总的老公是真黏老婆,老婆上班都要跟着,恨不得寸步不离陪在身边。 萧澜打完一个电话,看见陆亭北走了过来,眼含责备地把人拉到办公桌旁。 “怎么不多睡一会?昨晚你可是熬了一整夜都没睡。” 有员工竖起耳朵偷听,听到这里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新婚也不必如此努力造小人吧? “睡不着,”陆亭北轻声问,“方案弄好了?” “不光如此,前期准备工作也完成了,”萧澜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刚刚打电话邀请了一位有名的心理学教授,她答应了。” 陆亭北神色一动,“哪位教授?” “朱瑛,朱教授。” 萧澜说。 陆亭北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温柔的低语声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冷肃,“邀请她做什么?” “你认识她?” “不认识,国内受欢迎的心理学专家多得是,为什么非要邀请她?” “因为她也是A市人。” “不要邀请她。”陆亭北忽然说。 “为什么?” 陆亭北视线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忽然笑了一声,“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还需要问我?” 萧澜第一次见他对自己露出这副近乎讥讽的表情,要不是想打开他心中的一个结,她也不会大费周章地邀请一个她根本不想与之有交集的人。 萧澜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不知道,之前只是猜测,现在我能确定了。之前你在X大面对盛嘉泽时反应那么大我就开始怀疑,再联系一下你之前跟我提过的情感守恒那套理论、你口中她的遭遇和你的经历,不难猜到你与朱瑛的关系。” 陆亭北也同样压低了嗓音,“所以呢,你邀请她是什么目的?为了验证你心里的猜测?还是单纯觉得,刺破别人的秘密很好玩?” 萧澜开始觉得自己错了,不是不该邀请朱瑛,是她对她与陆亭北之间的感情自信过头,她以为他们虽然认识时间短,但彼此了解,会对对方的每一丝感觉感同身受,会理解对方的言不由衷,会明白每一次用心良苦,能发现每一个举动背后的原因和感情,但其实不是。 没经时间检验过的关系总是显得很脆弱。 虽然他们是夫妻。 萧澜别开眼,不去看他眼中陌生的冰冷。 “你就当我没说过吧,”她看了看时间,“你有事的话先开车去忙,我晚上大概要工作到很晚,晚一些再去看爷爷。” “不用了。” 萧澜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定定神道,“晚饭我让刘倩做好送去医院,有什么事可以找江铎,今晚他值夜班。” “不用。” 萧澜不知道他是针对哪句话说的不用,她把视线转向电脑屏幕,手也放上果果键盘,“爷爷醒了给我打电话。” 陆亭北没说话。 她敲了几个自己都看不懂逻辑的字,余光里,他一声不响地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地雷: 一只长颈鹿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20-03-20 22:04:44 第36章 小童踮脚往萧澜这边望, 远远地只能看到她认真工作的发顶。陆总一个人走了, 走时脸色不好, 这很不同寻常, 小童琢磨着两个人也许是吵架了。 但王经理派她去找小萧总,尽管不合时宜,小童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了。 “小萧总, ”小童探头探脑地, “您在忙吗?” 萧澜的手离开键盘, 转过脸问,“什么事?” “是这样的,”小童有些为难地道,“王经理刚从林经理办公室出来, 好像受了气, 听说是以后行政部不负责我们的会务了。” 萧澜皱起眉,“林芳说的?” 小童点头, “林经理说我们部门人多, 尤其是女人多, 自己的会务自己负责。” 萧澜反应过来, “王经理让你跟我说的?” “对, 王经理说她说话,林经理不听,小萧总过去跟林经理在一个部门,或许林经理会听您的。” 萧澜又敲了一段话,让小童在她座位上坐下, “检查一下有无低级错误,确认无误的话打印一份出来,十分钟后带着材料去行政部找我。” 她喝了杯热茶,穿上外套去洗手间补了个妆,然后才坐电梯去了楼上。林芳跟王姐一样有单独的办公室,萧澜走过去敲了敲门。 “请进。”林芳的声音响起。 “林经理,”萧澜挂上一副客套的微笑,“在忙吗?” 林芳放下手头的工作,语气热络,“小萧,你怎么过来了?” 林芳只比萧澜大四岁,这一声“小萧”喊得不怎么令人舒服,萧澜不动声色走过去,在林芳眼神示意之下,坐在了沙发上。 “听王经理说,以后人力资源部的会务由我们自己负责了?”萧澜笑道。 “是,”林芳叠起腿,靠在椅子上看着萧澜,“人力资源是从原综合部分出去的,之前会务办得好好的,现在重操旧业,应该不是问题吧?” “我们部门的人能力当然没问题,但职责得分清,当初成立行政部的初衷,就是做好董事们、员工们的后勤保障以及部门之间的协调沟通,会务是很重要的后勤保障工作,交给我们自己来干,林经理也放心?” 林芳从左手边捞过一个本子,“我也不是针对你们部门,实在是行政部工作太多了,我这个本子是专门记一天工作的,早上我列了十条,做完的就划掉,到了晚上下班,本子上还是十条,工作真的干不完。” 林芳笑吟吟补充道,“能者多劳嘛,其他部门的人我不放心,但人力资源部负责会务肯定没问题。” 萧澜笑了一下,喊了声“林姐”,既然她倚“老”卖“老”,那她就装嫩装定了。林芳脸色一变,女人一到三十岁,被人喊姐与“大姐”无异,会瞬间觉得自己已到更年期。 “你说行政部忙,但毕竟只承担了之前综合部的一部分工作,当时王经理能胜任,林姐肯定也不在话下。至于你说的每天一早把工作一条条列出来,这是个好习惯,”萧澜说,“不过这侧面说明,行政部也不是真那么忙,林姐要是好奇,可以去其他部门看看,哪个人会有这个闲工夫还把工作一条条拿笔记下来,都是这项工作做到一半就有下一个任务分下来,一天下来从早忙到晚,有时候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下班时甚至回忆不起来具体做了什么工作,只知道急匆匆地赶了一天时间。” “而且,行政部所做的会务,不就是打扫和泡茶,就这两样简单的工作,是行政部分内之事,却要其他部门分担?”萧澜笑问。 林芳咬了咬牙,她一笑,“你说得对,但既然是简单的工作,你们也做得了,为什么还要推三阻四?” “对我来说,公司每项工作都是简单工作,如果不是精力有限,我也想把所有工作都揽过来,但那时候公司还要你做什么?” 林芳眼睛瞪得老大,她本身有轻微近视,却不戴眼镜,眼球突出又是双眼皮,这一瞪眼就显得格外吓人,有点像ET。萧澜静静与她对视,直到林芳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 林芳看都没看号码就接了起来,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就听林芳跟对面聊了起来,大有永远不会结束通话的架势。 萧澜被晾在一边,她知道林芳是故意的,看了看时间,十分钟快到了。 三、二、一。 “叩叩叩。”门上传来三声。 林芳不得不停下来喊了声请进。 小童探头进来,萧澜对她招了招手,小童拿着材料走过去,她察觉到气氛诡异,一瞬间脑子仿佛灵光不少,她出声说,“小萧总,有份紧急的材料需要给您过目。” 萧澜接了过来,扫了几眼之后站起身,对不知何时已经不再讲电话的林芳道,“林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忙了。” 说完,她没理会林芳愤懑的表情,跟小童一起走到了门口。打开门后,萧澜忽然又转过身,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林姐,您干来干去,每天都还剩十项工作,是不是说明您工作效率有点低啊?难道跟您爱打电话有关?要是跟工作有关的电话就算了,不过,您上小学的女儿每天隔三差五打电话过来带着哭腔问问题,的确有点影响正常工作,或者您换一个打电话不漏音的手机,您觉得怎么样?” 林芳坐在桌后发着抖,萧澜觉得下一秒林芳就会哭出来,她立刻拉着小童离开,她可不想看见那个女人哭,晚上会做噩梦。 小童跟在萧澜身边,忍不住说,“小萧总,你太厉害了。” “怎么了?” “也就是你才敢说出我们一直在心里憋了许久的话,林经理去了财政部以后,看人都扬着下巴,工作也总往外推,听她们部门的人说,她女儿确实每过十分钟就打一次电话过来,哭声很大,也不是被人欺负了,有时她考试还要用儿童手表打电话问题目怎么做,就是被她妈妈惯的。平时也就算了,她们在隔壁办公室也听不清她们母女俩说什么,但午休时间林经理总爱去她们办公室窗户外面接电话,本来一群人累了一上午都在休息,哭声一响,她们也不用休息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之前我跟林经理在同一个部门,那时候还是在大办公室午休,她接电话从不出去,就在办公室接,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吵醒,成年人午休入睡不容易,所以很多人都对此有怨言,只不过忌惮她背后有吴经理,没人当面指责。” 小童立马担心起来,“那吴经理会不会找你麻烦?” 当然会了。林芳在萧澜走后就跑去了吴经理的办公室,不知道她怎么告状的,有撞见的员工说,林芳出来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 吴经理打电话喊萧澜上楼的时候,萧澜又喝了半杯茶润嗓,然后才从容地去了吴经理办公室。吴经理人近四十,但保养得不错,新娶的老婆年轻漂亮,新婚恩爱,连跟林芳之间的绯闻都传得少了。 他见了萧澜后果然没那么严厉,相反,还显得很温和。 “萧澜,坐吧。” 萧澜坐下来。 “喝点什么茶?” “不喝了,吴经理,您有话直说。” 吴经理看了看她,依旧笑着,“去了新部门还适应吧?” “还好。” “工作忙吗?” “很忙。” 吴经理听她的语气,不再绕弯子,“林芳刚刚来找我了,说你跟她闹了矛盾?” “都是为了工作,争吵很正常。”吴经理肯定知道了细节,但他既然选择装傻,萧澜也没必要自己揽罪名。 “林芳这个人心眼不坏,就是不太能担住事,工作一多她就有压力,怕事情做不好,就会想一些所谓的办法,因此最近得罪了不少人。不过她没有别的心思,也是担心有些工作掉地上,影响整个公司的正常运转。”吴经理慢慢地说。 “吴经理,”萧澜笑了一声,“之前我一直觉得您挺神秘,不属于任何一个部门,但别人又尊称一声经理,递了那么多年辞呈竟然也没走成,今天我算是见识了您的本事。您说话真是太讲究艺术了,让别人一听,逻辑讲得通、言辞也不激烈、出发点还是为了公司好,但就是觉得刺耳。” 吴经理摇头一笑,大概是觉得萧澜太年轻,不想跟一个小姑娘计较。萧澜继续说,“你知道其他人怎么看待你们俩吗?” 吴经理问,“怎么看?” “一个结婚有了八岁孩子的女人跟一个刚结婚的男人,从她进公司到现在一直厮混在一起,你是不是觉得只有林芳名声受损,觉得她靠哄男人的本事上位为人不齿?但其实,你为了一个有夫之妇鞍前马后,结了婚还与她纠缠不清,”萧澜一顿,在脸颊上点了点,“你脸上其实也不怎么光彩,知道吗?林芳呢,至少还赚了点好处,爬到部门经理的位置。你连爽都没爽过,白白为人做嫁衣,还让人觉得你没有一丁点的廉耻和道德感。” 吴经理的脸色沉了下来。 萧澜没着急走,欣赏了一会他阴沉的表情才慢悠悠起身告辞。她原本的做人原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吴经理刚才对她的语气也挺客气,但怪就怪她今天跟陆亭北吵了架心情不好,由不得她毫无顾忌出言讽刺了。 她也不怕吴经理给她穿小鞋,吴经理总会离开吞达的,她有预感,就是最近了。至于林芳,她干到部门经理,这辈子已经到头了,她再攀附谁也不可能有爬到更高位子的机会。 萧澜回去后跟小童几个人把入职培训的大巴车、野外室内场地以及酒店都订好了,又挨个通知新员工按照微信群中通知的时间集合乘车。 下班时已经八点钟,王经理要回家看孩子提前走了,萧澜请大家去附近的饭店吃饭。 “按最贵的点,不用给我省钱。”萧澜笑道。 “好嘞!”几个年轻姑娘异口同声。 能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段开的饭店,物美价不廉,饭菜都很可口,萧澜平时对她们也不错,气氛一松,就有人问起她跟陆亭北今天疑似吵架的事。 “小问题,”萧澜的笑容收了收,“最近我跟他都忙,可能说话时情绪大了一些,很快就好了,不用担心。” 江铎今天每隔半小时就会跟她汇报陆老的情况,她低头看到他发来的陆老无事的消息,回了个“好”字。 不知怎么,大家讨论起自己喜欢什么样的领导。 有个性格直爽的姑娘说,“我喜欢那种下了班就能当我死了的领导,当然小萧总请我们吃饭不算。” 萧澜懂她的意思,以茶代酒跟她喝了一杯,她一笑,“你们几个现在都还没谈男朋友吧?放心,在我这里,下班时间你们都是自由的,先把个人问题解决了再说。” “谢谢小萧总!”几个人齐声道。 吃完饭,萧澜跟她们告别,驱车去了医院。车子在门口停下,她仰头望了望爷爷那间VIP病房的方向,灯开着,不知道今晚除了陆亭北,是谁在陪床。 她在楼下沉淀了一下情绪才下了车。 萧澜的模样太出众,她在医院走廊一出现,几个护士已经笑着跟她打招呼,“来看陆老啊?” 萧澜点点头。 “快去吧,您先生和他妹妹在。” 妹妹?萧澜心里诧异,陆亭北是陆家最小的,他哪来的妹妹?“谢谢。”萧澜还是笑了笑,往病房走去。 站在门外,萧澜停下脚步。 里面传来不甚清晰的说话声,她透过门上玻璃往里望。陆亭北在病床边面朝门口坐着,他面前有张小桌,而在他对面,有个年轻的女人正陪他一起吃晚饭。 是刘倩,看她的衣服和头发,萧澜认出来了。 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在病房温柔的灯光底下异常和谐,就像一对认识很久的恋人一般。 陆亭北一口一口慢慢吃着,听着对面女人的声音,时不时点一下头。 他没出现任何不适,没有忽然跑去洗手间抱着马桶吐。 他像一个没有任何阴影魔障的正常人。 第37章 萧澜抬手要敲门时, 陆亭北倒是与她心有灵犀, 恰巧抬起了头。狭长的玻璃窗上映着他与刘静相对而坐的身影, 几乎盖住了门外纤瘦的女人。他寻了很久, 才对上她此时毫无情绪的眼睛。 两人静静地望着彼此,直到刘静发现气氛不对回过身。 “萧小姐——”刘静认出萧澜后,立刻站了起来。 萧澜这才推门而入。 “在吃饭?”她扫了几眼桌上的菜, 模样精致, 色泽漂亮, 看得出来做菜的人很用心,也都是陆亭北爱吃的。 刘静点了点头,见陆亭北没有开口的意思,连忙说, “吃了有一会了, 我吃饱了,你们聊, 吃完了喊我, 我来收拾。” “不用, ”陆亭北此时微微垂眸, 萧澜于是也没看他, 望着一脸局促的刘静道,“你们吃,我就是顺路过来看一眼,你坐吧,我去见个熟人。” 陆亭北忽然抬眼看向她, 萧澜冲他一点头,双手插到风衣口袋,一步不停地走了出去。 萧澜谁也没找,她下楼坐进车里。 车子就停在一棵大树旁,枝条掉光了叶子,光秃秃地被夜风吹着在车窗上扫来扫去。她很快被这动静闹得心烦意乱,趴在了方向盘上。 她没觉得陆亭北会跟刘静有什么,但是她需要躲避才能让他好好吃顿饭,一个外人什么都不用做就办到了。这令她感到无力。 手机忽然响了。 萧澜抬起身,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江铎”二字看,在手机自动挂断前,她按了接听。 “姐?”江铎都不抱希望了,一听电话接通的声音有些意外,“你今晚不过来了?” “嗯,有点事。” “主任说陆老今晚可能能够醒来,这样也不来?” 萧澜抓着方向盘的手指一紧,“真的?” “真的,我们主任有时候比仪器还灵敏,神着呢。”江铎笑道。 萧澜抿了抿唇,“我……真的有点别的事,陆老要是醒了,你帮忙多看着点,有什么情况及时跟你姐夫沟通。” “行,那你忙。” “嗯。” 站在窗边的江铎放下手机,视线盯着树底下那辆车。 她肯定跟陆亭北吵架了。 江铎忍不住皱起眉,想起方才他撞见的从陆老病房出来的那个女人。这么明目张胆应该不是外遇,但就是莫名让人不太舒服。 刘静走后,陆亭北坐到了床沿。爷爷脸色比昨晚好多了,刚才主任来说,情况理想的话,爷爷今晚就能醒来。 “爷爷,”陆亭北轻声道,“今天我跟萧澜吵架了。” “……也不能叫吵架,是我单方面在发脾气,她知道朱教授是我母亲的事了,还邀请她去吞达讲入职心理课,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忽然那么生气,可能我潜意识里不想让她知道我的生母是谁、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有了什么样的家庭,我跟她提过几句,可不想让她知道全部。” “朱教授对她现在的儿子很好,还写了一本书,三百多页,我好奇看过几眼,”陆亭北笑了一声,“她肯定也知道了,知道我有多么不讨朱教授喜欢。” “萧澜或许是为了我好,但这么多年朱教授从来没关心过我在哪里,何必主动跟她扯上联系,好像我有多想喊她妈妈一样。” 陆亭北顿了顿,“我是……我是有点想她,萧澜猜得对。但我刚刚却把萧澜气跑了,我知道她今晚会来,我……” 撑在床沿的手忽然被人碰了一下,陆亭北瞬间回神,“爷爷?” 爷爷用力地抓住了陆亭北的手,慢慢睁开了眼睛。 “我去叫医生。”陆亭北说着就要起身,爷爷却死死抓着他的手不放,陆亭北看向爷爷的脸,那张布满了皱纹跟老年斑的脸上写满了懊悔和沉痛,眼底逐渐聚起了泪,溢出眼角,又顺着脸上沟壑流下,打湿了白发。 “爷爷,您什么地方难受?”陆亭北慌忙问。 爷爷摇了摇头,从嘴里含混不清地挤出几个字。 “什么?”陆亭北凑耳过去。 爷爷又说了一遍,可还是带着音调的几个字,分辨不清内容。陆亭北猛地意识到这应该是中风的后遗症,他将手伸到爷爷面前,让他在掌心写字,爷爷看了看他,把注意力集中到手指上。可他的手指就跟不听使唤似的,连一笔都写不出来。 陆亭北抓住了爷爷的手,“没事,不写了,等您好了再说。” 爷爷却摇头,费力地抬手捏住了陆亭北手上的戒指。 “戒指?” 爷爷用力点头,眼睛看向外面,嘴里呜呜地说着话。 “外面的人?谁?” 爷爷攥着那枚戒指,往外一拽,又憋着劲慢慢推回去。 “萧澜?”陆亭北反应过来,“给萧澜的戒指?” 爷爷的手松了,点了下头。 “是白琳吗?她想要萧澜的戒指?可那个戒指价值也不足一个亿,为什么她会想要?”陆亭北问,“难道那个戒指还有别的用途?” 爷爷深深地看着他,将他的手紧紧抓着,眼含泪花。 “到底是——” 陆亭北的声音被开门声打断,他回头一看,三位伯伯竟在这个时候忽然来了。 爷爷一见门口那三人,着急地说了一串谁也听不懂的话。他眼中泪迅速流了满脸,因情绪激动,脸色涨红。陆亭北站了起来,见爷爷这么大反应,往他眼前一挡。 挨个喊人,陆亭北问,“这么晚了怎么还到医院来了?” “听说老爷子醒了。”大伯缓缓往前走。 爷爷醒了才不过十分钟,陆亭北微微眯眸,“刚醒,还没来得及喊医生。” 大伯望向他,“那你去叫医生来吧,我们在这里守着。” 爷爷闻言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陆亭北立马转过身去,喂爷爷喝了些水,给他擦掉嘴边的水渍,他望向三伯。 “爷爷现在离不开人,麻烦您去请一下医生。” 三伯眼神动摇,悄悄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二伯伸手过去拉住了门把手。 大伯此时道,“亭北,你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误会,因为惦记老爷子的身体,我们三个半截入土的人这么晚都没休息、特意赶过来,难道会害老爷子不成?” “大伯说笑了,只是爷爷刚醒来,对我很依赖,所以我才想让三伯跑一趟。”陆亭北握着爷爷的手,上半身刚好挡住门口三人望过来的视线。 “没事,老爷子只是意识还不够清醒,我们是他的儿子,他应该信任我们才对。”大伯又往前走了几步,二伯守着门,三伯站在原地,神色挣扎。 “那就先等等,也快到医生查房的时间了。”陆亭北道。 大伯来到床边,微微弯身与陆老对视,“爸,您可算醒了。我们兄弟三个有几句话要跟您说。” 陆亭北皱紧了眉,“爷爷身体还很虚弱,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大伯没理会,继续道,“白琳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对亭北小时候被人绑架的事情很心疼,但他这么多年一直有心理疾病也不假。” 陆亭北一僵,怪不得爷爷醒来看着他一直哭,原来爷爷什么都知道了。 这时大伯接着说,“我们知道您疼爱孙子,但是陆家不可能交到这样一个人手中,他连童年阴影都克服不了,如何管理好宸陆?这时候还有我们帮他,但以后呢?我们都不在了谁来给他撑腰?要是陆家毁在他手中,爸日后泉下有知,还能跟陆家的祖祖辈辈交代吗?” 陆老看着自己鬓边有了白发的大儿子,眼神失望透顶。 “大伯,爷爷什么时候说过要将陆家交给我了?我自己怎么不清楚?”陆亭北目露讥讽。 大伯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也正常,东西都在你爷爷的保险柜中锁着,连我都没有见过。” “既然没见过,怎么确定是我?” “自然是你爷爷请律师到家里来那天,有人亲耳听到了。” “是白琳还是……”陆亭北笑了一声,“大伯母?” “这重要吗?”大伯反问。 “那现在大伯想做什么?” “我们手中有你的就医和诊断记录,只要老爷子重新做出正确的选择,保险柜丢掉就好,谁还在意里面放着什么?” “你们打不开?”陆亭北问。 大伯没接话。 “是缺爷爷送萧澜的钻石戒指?” 大伯脸色沉了沉,“对。” “所以才提什么八字不合,想拆散我们,想把戒指收回来?” “你不蠢。”大伯笑了一声。 陆亭北也一笑,“但你们很蠢。实话说的太早了,以为这样,爷爷就会同意把陆家给别人?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不够格,爷爷可以把一切交到萧澜手中。我的病总会好,到时候依旧是我的。” “你以为萧澜就没问题?” 陆亭北心脏猛地一缩,“什么意思?” “幼年时母亲在她面前跳楼留下的阴影和你的相比,哪个影响更大?不是表面看到的强大就是强大,她的内心比你更脆弱,心理评估过不了关的。”大伯不紧不慢道,“更何况,你们也才做了几日夫妻,互相交个底都不肯,日后又能相互扶持多久?就算老爷子现在昏了头交出去,以后我们想方设法也会拿回来的,陆家不可能交到一个外人手中。” “所以呢?你们如此着急过来就是想让爷爷改主意?” “是来跟老爷子商量一下,媒体和律师都在楼下,他要是想通了,我立刻让他们上来,若是想不通,我也有办法让他想通。” “爸,”大伯靠近道,“我知道您现在说不了话,想通了您就抬抬手,写不了字,还可以按手印,文件我们都带过来了,不用您费心。还是您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您的孙子就因为小时候遭人绑架,现在连一口肉都吃不了,甚至没法跟他的新婚妻子好好吃完一顿饭?我们都还好,怕就怕其余的董事和员工担心,这样一个人究竟能不能胜任宸陆的董事长呢?” 陆老闭了闭眼,慢慢将手从陆亭北掌心抽了出来。 “爷爷……” 陆老怜爱地看着自己孙子,半晌移开视线,慢慢抬起手。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用力推开了。 萧澜伸手拨开二伯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还有神色凝重的几位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最近有bug,新章更新会刷不出来 第38章 主任刚刚下了一台手术, 结果很成功但过程艰难曲折, 他脸色比往常严厉, 一扫屋内众人, 率先走到陆老床边给他做简单的检查。 “病人目前主要是运动性失语和肢体功能障碍,不影响吞咽饮食和言语理解,继续监测生命体征, 慎用药物治疗。”主任没把其余人放在眼中, 只对陆亭北道。 “谢谢。” “还有, 病人正在恢复期,闲杂人等最好勿扰,”主任回身看着三人,“楼底下的记者麻烦清理走, 否则我们就请保安处理了。” 二伯一听赶紧道, “那些记者是听到风声来的,跟我们没关系。” “是吗?”江铎忽然吊儿郎当接了一句, “我看你们一路开车过来打着双闪,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迎亲队呢, 原来您不认识那几车记者啊?” “你——” “小江, ”主任出声制止, 语气非但不严厉,还透着几分纵容,“我们走,别人的家事少插手为好。” 江铎跟了出去,不知道跟主任拍了什么好听的马屁, 又笑弯了眼睛溜了回来。病房里还像他离开时安静,萧澜跟陆亭北望着彼此,但谁都没有说话。 江铎打开房门,比了个“请”的手势,“三位没什么事早点走吧,年纪也不小了,看你们的脸色身体好像不太好啊,医院病菌这么多,易感人群小心生病。” 二伯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大伯则眯眸往病床的方向一望。两位保安还堵在门口,时不时往里看,再摸一摸腰间的警棍。他打算忍这一时之气,明天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医院这个地方敏感,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无知民众和媒体放大,用来借势再好不过。 三人离开后,江铎也悄悄退出病房,还体贴地为他们带上门。两个年轻人面对面站在病床前,谁都无话,陆老察觉他们之间不对劲,似乎是闹别扭呢,可也只能干着急。 “爷爷,”萧澜最终还是把视线转向床上的老人,“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爷爷摇了摇头。 “为什么会忽然昏倒呢?是不是有人跑去跟您说了什么?” 爷爷眼珠动了动,见陆亭北轻轻摇头,他也对萧澜摇头,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萧澜回头瞪了陆亭北一眼,后者被她瞪得莫名其妙,还有几分委屈,“萧澜……” 萧澜没理会他,继续跟爷爷聊了几句,末了道,“我先出去一趟。” 她几步走出病房,掩上了门。 陆亭北盯着她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微微垂下了头。 爷爷呜呜地发出声音,陆亭北立马回头,“爷爷怎么了?” 爷爷恨铁不成钢地拼命使眼色,在被他气得翻白眼之前,总算让陆亭北明白了他的意思。 陆亭北走去门外。 萧澜果然就等在门口不远的地方,她是有话要对他说。 “萧澜……”他要靠过去,萧澜侧身一躲,“站远点。” “嗯。”他垂下眼,停在原地不动。 “刚刚大伯他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喊来了记者?是不是想对爷爷做什么?还是在针对你?”萧澜有些着急地问。 陆亭北摇头,“我不知道。” “你又不知道,刚才在里面你就跟爷爷摇头,影子都在床上呢,我看得一清二楚,”萧澜顿时有些寒心,“你还记得我们已经结婚了吗?你的事死活都要瞒着我,我关心一下就好像是要看你笑话,现在爷爷的事情你也不跟我说,既然你这么提防我,如此排外,还跟我结婚做什么呢?” “萧澜……” “你别喊我,”萧澜退了半步,“今天只要你说一句不想让我多事,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对你的任何事好奇,你往后做什么我也不会过问一个字。” 陆亭北抿了抿唇,蹙着眉道,“对不起。” “你不用对不起,是我对不起,我不该过问我丈夫的隐私,我就应该跟他保持分寸感,否则他也不会只有跟我在一起吃饭才恶心了对不对?” “你误会了,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 陆亭北说不出口,他还不想让她知道他恐惧与她同床入眠,照现在的情形,他如果说了,萧澜会立马甩脸走人。 “你是不是很介意我跟刘倩一块吃饭?”陆亭北转移话题。 “我不介意。” “为什么不介意?你看见我跟别的女人一起吃饭就一点都不吃醋?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我?” “你几岁了?” “二十八。” “……”萧澜顿时被噎个半死。 “你怎么不说话了?”陆亭北皱眉。 萧澜定定神,回到正事上,“爷爷的事情,你不准备说那就算了,但要是以后我通过别的渠道知道了事实真相,你是不是还会觉得我喜欢刺破别人的秘密,并且觉得很好玩?” “我没那么觉得。” “你今天亲口说的,这么快就想否认?” “那是气话。”陆亭北自己也没底气了。 “你也知道是气话,你回想一下我跟你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什么时候拿气话伤过你?” 陆亭北想起大伯方才说的话,大伯说萧澜内心其实比他还要脆弱,他伸出手,把萧澜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抓住了,萧澜挣了挣没挣脱,也就由着他。 “我以后不会了。”陆亭北说。 萧澜没搭腔,但神色看着缓和了不少,他于是想了想问,“那你呢?有没有像我一样畏惧的东西?” 萧澜的手臂一僵,有一瞬间意识到陆亭北好像知道了什么。她本来就没打算隐瞒,只是因为陆亭北的病她一直没有机会开口提。 “你想知道?”萧澜问。 “想知道。” “你大概已经听别人说了,我母亲在我七岁那年跳楼自杀了。那天午后她给我做好了甜点,让我一人坐到窗边,边晒太阳边吃东西,她说要出门买点东西。没过多久,她就从我面前跌落,整个人摔得血肉模糊。我记得救护车赶来的时候,有人拉着我不让我跟去医院,后来我才知道,我母亲临死前刚签了眼、角、膜捐献协议。” 陆亭北默不作声地揽过她的肩。 “而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无法一个人用餐。” 陆亭北的心跟着这句话抽痛了一下。 他不知道。 萧澜在他抱着马桶吐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他们一个需要对方陪,一个有对方在就会拼命呕吐,她那时候什么都没说。 萧澜接着道,“当初你说我的吃相下饭,为了那个理由就要跟我结婚,我一开始拒绝,但心里其实很开心,因为那时候我觉得我们是最适合的两个人。我没想到结婚后会变成这样,满足了一个,另一个就势必受苦。可能我们——” “别说了。”陆亭北忽然出声打断,转身将她揉进了怀里。 好像有很久没有如此贴近彼此的心脏,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两人都有些贪婪。 安静抱了很久,萧澜问,“这事只有你跟杜若知道,你的事情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吗?” 陆亭北心中摇摆不定,到最后也只是选择拥紧她,什么都不肯说。 萧澜瞬间将人推开,想了想不解气,又在他肩上锤了一下才又回到病房里。 大伯他们今晚会走也不是多怕他们,只是他们也没想到老爷子这么早就醒了,股权让渡书还没商量出个定局。 陆亭北跟萧澜一合计,打算连夜办出院手续,把爷爷转移走。有私人医生贴身照顾,比在这里随时任人宰割好。陆亭北的房产从没遮掩过,大伯他们要找的话很容易,想来想去,只能找江铎帮忙。 他在市郊有一栋小别墅,平时不住人,但定期打扫,用来藏人正合适。 请来几个年轻力壮的值班医生帮忙,他们将陆老小心移到一早准备好的移动床上,悄无声息地将车开到郊区。安顿好爷爷,心中神经一松懈,萧澜往客厅沙发一坐就慢慢睡了过去。 陆亭北凑过去,轻轻地贴了贴她的脸,把人抱到卧室床上。 他好想躺在她身边,抱着她,哪怕什么都不做。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他的病带给他的除了恐惧、呕吐以外的折磨,看着自己的女人躺在床上,却不能奢求一点贴近的亲密。 第二天早上,萧澜从床上醒来,用了半分钟回忆昨晚的经过,想清楚以后,她抓了抓头发,起床去洗漱。 浴室中空空如也,她这才想起来昨天太匆忙,还没来得及购置洗漱用品,也不知道陆亭北醒了没有,她踩着一双男式拖鞋去敲隔壁的门。 他却从她身后冒出来,提着一兜东西给她看,吓了萧澜一跳。 “……你吓死我了。” 陆亭北眨眨眼,跟个乖巧小媳妇似的说,“给你买的,你试一试好不好用,不好用我再去买别的。” 萧澜看了他几眼,把东西接了过来。 “别以为你卖个乖我就原谅你了。”萧澜一边往浴室走一边小声嘀咕。 陆亭北跟了进去,在她头顶问,“那要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 “你说你错在哪了?” 男人最害怕被问这个问题,说得少了老婆不满意,说得多了就怕泄露一些老婆本来不知道的秘密,陆亭北斟酌了一下说,“我不该跟刘静单独吃饭。” “没了?” “没了。” “你给我出去。”萧澜指着浴室门。 陆亭北望着她,忽然往前一凑,将她两只手臂反剪在身后,一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萧澜闷哼一声,“疼……我没刷牙。” “没关系,我不嫌弃。” 说到嫌弃,萧澜一瞬间想起那几个不怎么愉快的就餐清晨,用力挣扎起来,“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那我轻点。” 他真的将动作放轻了,一点点地吻,一下下地啄,萧澜被他闹得没脾气,身子逐渐地软下来,跟他紧贴着接了一个唇舌交缠、气息滚烫的吻。 他按住她的腰,自己向前贴,让她清晰感受了一下,带着鼻音道,“萧澜,我想……” 萧澜不知道他一个长成这样的大男人为什么还学会了撒娇,她轻咬着牙推开他,“以后再想,先去看爷爷。” “什么时候可以想?”陆亭北追问。 “你随便想,别来找我就行了。”萧澜斜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拆牙膏牙刷,接了水开始刷牙。陆亭北很有眼力见儿地站她身后,手疾眼快地帮她捞住耳边落下去的长发。 洗漱完毕,萧澜去看爷爷。老人家在舒适安心的环境里睡得很踏实,带着点轻微的鼾声。私人医生说爷爷一切指标都正常,萧澜跟陆亭北放了心。 这个地方虽然隐蔽,也不能随意出入,以免被大伯他们找过来。于是萧澜跟王经理请了假,说有事就视频电话联络。萧澜只说是家里有点事,王经理一听就觉得她想偷懒,心里不太乐意,但也知道不能拿萧澜怎么办。 刘静做好了早饭送去医院,没找到人,一问才知道陆老已经出院了。她提着保温桶在病房门口站了一会,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陆亭北电话响的时候,他正跟萧澜一起在厨房研究烤面包机。是一个陌生本地号码,陆亭北以为是医院的谁打来的,于是当着萧澜的面接了。 “陆先生,您爷爷病好了吗?” 听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陆亭北愣了一下,“你是?” “刘倩。”对方自报家门。 陆亭北下意识看了萧澜一眼,侧了侧身问,“找我有事?” “我做了早餐送过来,发现你们都不在,就打电话问问,”刘静笑道,“我没什么事的。对了,早餐我要送到哪里去啊?” “这几天先不用了,以后需要再联系你,挂了。” “陆先——” 陆亭北挂断电话,主动坦白,“刚刚是刘倩的电话。” “嗯,听到了。”萧澜继续摆弄着手底下的烤面包机。 陆亭北盯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嘀咕一句,“真想知道你吃醋是什么样。” 萧澜直起身,转过脸认真看着他。 “让我吃醋的男人都已经变前任了,你想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也不虐吧,还挺甜呀,为什么又没几个人了 你们不知道一条评论对于码字的我来说有多大的动力QAQ 第39章 陆亭北差点咬到舌头, “我疯了?” “那就别拿这种事试探我, ”萧澜踮脚在他头顶拍了拍, 像拍一只大狗狗, “老公,刘静是我员工的表姐,我不会辞退她。自己招惹的事情, 自己要处理干净, 知道吗?” “嗯。” 萧澜有点怀疑, “你知道如何处理?” “你不用管,我会处理好的。” “再有下次?” “不会有。” 两人最后做了简单的西餐,一人分了一杯豆奶,还是高钙的, 搞得跟黄昏恋一样。然后萧澜端着两份早餐坐去阳台, 把爷爷的私人医生程医生也叫了过去。陆亭北坐在客厅的餐桌前喝豆奶,看窗外他们有说有笑地共进早餐。 萧澜察觉到他的视线, 微微笑着透过玻璃窗看了他一眼, 起身搬起一盆巨大的绿植挡住了陆亭北望过来的视线。她怕陆亭北再因为看到她就跑去洗手间抱着马桶吐, 倒不是故意欺负他。 陆亭北神思不属地吃完三明治, 往家里打了个电话。 家中只有阿姨在, 陆亭北出言制止阿姨要询问爷爷病情的话茬,直截了当地问,“周阿姨,您方便去楼上爷爷的书房帮我找份文件吗?” “我这就上楼,在什么地方啊?” 陆亭北说了个位置。 阿姨开了书房的门锁, 推门进去。到陆亭北说的地方翻了一通也没见有什么文件,就问陆亭北是不是记错了。 “那里还有没有一个锁着的箱子?”陆亭北这才问了真正想问的事。 “没有,只有一个纸箱,里面都是用过的废纸。” 看来大伯他们已经将箱子移走了,下一步就是带律师找爷爷按手印。一直藏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只能先下手为强。 吃完早饭,陆亭北就进了书房,暂时借用江铎的电脑。 查了会资料,他联系上一位颇有名气的律师,说明用意后将人邀请到这里来。 爷爷醒了,虽然无法开口但是不影响他点头确认律师所说的重要事项,很快就拟好了一份新的股权让渡书。爷爷在文件上用力按下手印,这一切办完,爷爷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实保险箱中并没有放什么重要文件,三个儿子就因为大儿媳一句话就无法克制内心贪婪,趁他病闹出这样的动静,不孝不敬。那他将自己手中股份转移到小孙子名下,也是他的宝贝孙子应得的。 爷爷的身体在恢复,股权让渡书也已经拿在手里,陆亭北此时不着急了,只要在大伯他们摸到这里之前召开董事会就能让一切都成定局。 现在除了照顾爷爷以外,最重要的就是…… 陆亭北望向书房里正在专注开视频会议的女人。 萧澜开完会,按着肩膀往外走。 陆亭北立刻凑过去,上手给她捏肩。萧澜看了他几眼,心里冒出几个字——无事献殷勤。 果然,他目的地很明确,一边捏肩一边推着萧澜进了卧室。他吻下来的时候萧澜往后一躲,腰在门把手上磕了一下,疼得她蹙起眉。陆亭北护住她的腰将人揽紧,越吻越凶也越深,萧澜推搡着他的腰腹,含糊不清地发出抗议,“这才几点……” “天快黑了。”他在研究萧澜身上这件裙子,分心回答。 “……刚吃完饭。” “正好有力气。” “爷爷就在隔壁。”不知道江铎这房子隔音好不好。 “我们动静小点。” “这儿没那个……” “我会弄好的。” 过了会儿。 “你膝盖压到我腿了。” 陆亭北把腿移开,“对不起。” “头发头发——” “不小心。” “把灯关了呀……” “啪”地一声,卧室陷入黑暗,萧澜被堵住嘴巴,后来渐渐也没精力说话了,只有细小的声音从嘴角漏出,陆亭北一心想把这悦耳的动静变大,被萧澜在肩上打了几下。 “爷爷会听到……” 陆亭北的手得空收了上来,捂住萧澜的双耳,“这样呢?” 萧澜像是在看一部剧,表演者是她,耳边只剩自己的声音,她慢慢启唇,嗓子逐渐发干,拉开陆亭北的手,她抱住他的肩膀往下拉,亲吻他的唇。 忽然,不知是谁的手机在某个角落响了起来,打电话的人很有耐心,一直到电话自动挂断才打来第二通。 “电话……” “不接。” “好像是我的。” “那也不接。” 萧澜笑着推了推他,“别这样,可能是有重要的事情。” 陆亭北看了她一会,把人抱起来往窗边走。 “你做什么?”萧澜顿时紧张地抱住他脖子。 陆亭北将她往后放,“手机在地上,自己捡。” 手机还在响,萧澜看了一眼,竟然是刘静。陆亭北的电话打不通,过了这么多天,刘静总算想起来打电话给她这个女主人了。她伸手把手机捞起来,电话接通与否根本没影响陆亭北。 “萧小姐,”刘静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打不通陆先生的电话了?” 萧澜勉强维持着说话的语速,“他……最近……有点忙……” “噢,”刘静语气一下子轻松下来,“您现在在哪里啊?” “我……嗯……” 陆亭北将萧澜手里的手机抽出来,放到耳边,开口时语气冷淡,“她跟我在一起,怎么了?” “没、没什么,”刘静第一次听他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她内心忐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这几天您跟萧小姐没有回过家吗?” “我们在度蜜月,没什么事不要打电话来了。” 这次陆亭北没急着挂断,等刘静的反应。 “噢,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最近在吵架,你们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陆亭北没接茬,“需要把电话还给我太太吗?” “不用了,祝你们蜜月愉快。” 陆亭北把电话挂了,托着手上的女人重新回了床上。 “为什么你讲话连喘气声都听不到,是不是没努力?”萧澜有点不服气,故意呛他。 “不想睡了?”陆亭北抬起眼。 萧澜不太能受得住他这时候的悍利,闻言立马认怂,“我这是夸你身体好。” 陆亭北笑一声说,“晚了。” 反正这晚最后,两人洗完澡,老老实实回来换床单。主要还是陆亭北在动,萧澜蜷在床角监工,换上新床单,萧澜滚了几圈躺到床中央,朝准备爬上床的男人身上踹了一脚,“我好了,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刚让你舒服了,你就这态度?”陆亭北哼笑。 “就这么无情,”萧澜裹紧了被子,“反正你也是会跑到外面睡的,早点晚点有什么区别。” 陆亭北一听,心底某处顿时变得又心痛又柔软,他单膝跪在床边,小心地低下头,吻了一下她的眼睛。 “以后我会补偿你的。” 萧澜“哼”一声,“不需要,快走吧。” 陆亭北虽然没对她细说大伯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但在这里这几天,他做什么都故意弄出动静,生怕她察觉不到。这样的大事倒没避着她,却始终对他自己的过去守口如瓶,萧澜知道这事恐怕一辈子也问不出来了。 小童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萧澜正准备吩咐小童跟去入职培训,她这几天先不出门了。小童却说,朱瑛点名要见萧澜一面。 “为什么?”萧澜皱眉问。 小童压低了声音,听起来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她没告诉我,不过她说你知道原因。” 萧澜心里一惊,莫非朱瑛知道她跟陆亭北的关系?那朱瑛究竟为何要见她,是想看看自己从未关心过的儿子到底娶了一位什么样的老婆? “好,我知道了,你跟朱教授说,我这几天不方便出门,视频电话是否可行。” “我问问她。” 没过多久,小童带来了朱瑛肯定的答复,还推了朱瑛的微信名片给萧澜。 一门之隔,也不知道陆亭北在客厅里忙什么,萧澜面对朱瑛的名片,陷入两难。当她跟朱瑛有了交集,她与陆亭北之间的结局就成了选择题。 要么生,要么死。 她有点心慌,跑出去找到他,微微仰头盯着他看。 “怎么了?”他原本在沙发上看书,正起身去厨房倒水。 萧澜说,“没什么,想多看看你。” 陆亭北好不容易看到她眼中写着贪恋,一把揽过她的腰,“靠近点,让你看个够。” 萧澜笑了起来,等了会儿又假装不经意问,“你最生气的时候会做什么?” 陆亭北说,“记忆中,没有生过很大的气。” “但我看你很像会跟老婆冷战的那种男人。”萧澜点了点他的鼻子。 “这是如何看出来的?”陆亭北抓住了她的手,一根根亲她的手指,“我不会的,我不舍得跟你冷战,就算是跑去找你激烈争吵,也不会不找你、不理人的。” 萧澜因为这话更为迟疑,陆亭北这人就上次那一句话都让她记到现在,要是两人真正吵一架,难以想象会闹成什么样。 可是朱瑛又或许是一个突破口,虽然她不疼陆亭北,也许她确切地知道陆亭北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记忆。 两个人腻歪一阵,萧澜找了个借口回到书房,向朱瑛发出了好友邀请,朱瑛很快同意,并主动发来消息。 ——你好,萧小姐。 ——朱教授您好。 朱瑛的做派跟陆亭北很像,直来直去的,下一秒就发来视频邀请,萧澜早有准备,她来到窗边,调了一下老式唱片机,古典乐在房间里响起。 视频电话接通,一张面容精致的女人脸出现在手机屏幕里。萧澜之前猜得不错,陆亭北的那双眼睛确实像他的母亲,又温柔又多情,可为什么生了这样眼睛的女人会忍心丢下亲生儿子,这么多年都不管不问。 朱瑛见她盯着自己看,笑了笑问,“亭北跟我长得像吗?” 萧澜点点头,“像。”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朱瑛问道。 萧澜莫名不喜欢她这个问法,不答反问,“我们前一阵结婚了,您知道吗?” “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朱瑛讲话的语气温柔又耐心,“我建议你抽空来我这里做个心理评估,亭北一人惯了,未必合适与你共处。” “您见过他吗?真正了解过他吗?” “我不需要见他就能知道他有多典型,敏感脆弱,患得患失,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又有着很强的占有欲,学不会控制情绪,一点小小的刺激就能让他理智崩溃,有着难以修补的性格缺陷,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嫁给这样一个人。”朱瑛说着摇了摇头。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您要这样贬低自己的儿子。”萧澜说,“他是敏感脆弱,但心中有事就会与我沟通,偶尔会因为在意我而拈酸吃醋,闹脾气的时候又笨拙又可爱,他缺乏安全感,我就给他安全感,他不会的我慢慢教,没有父母陪着长大又怎么样,我也没有,不是也活得好好的?” “说得我都感动了,”朱瑛语速一直不紧不慢,“但你们的婚姻才刚刚开始,我必须要提醒你,及时止损。” “我觉得挺奇怪的,”萧澜目不转睛盯着手机上笑容像画在脸上一般的女人,“我又不是您女儿,您怎么反倒来提醒我?” “这种事不分亲疏,我只是没办法昧着作为心理学教授的良心来祝福你和他。”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萧澜想不通,“你对盛嘉泽也是这样吗?” “你见过嘉泽?” “见过一面。” “你觉得他怎么样?” 萧澜发觉朱瑛在这通电话里问了两次类似的问题,她直言道,“盛嘉泽还没长大,无论是性格还是言行,都不符合一个即将踏入社会的年轻人标准。” 朱瑛笑了几声,“嘉泽很听话。” “陆亭北小时候也很听话。” “你听谁说的?” “爷爷说他从小到大都乖巧懂事。” “他晚上会哭,”朱瑛说,“我最讨厌他的哭声。” 萧澜觉得朱瑛的心理问题才是最大的,身为母亲再怎么疲惫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她没戳穿,而是问,“盛嘉泽不哭?” “也哭,哭得少。” 联想到陆亭北之前提过的朱瑛与他父亲的事,萧澜猜测着问,“你讨厌陆亭北哭,是因为那时候爸爸不在家陪着你们吧?所以你将对丈夫的不满转移到了孩子身上,对吗?” 朱瑛笑容一收,“你懂什么?” 萧澜紧跟着问,“你虐待过他吗?” “没有。” “你怎么证明没有?” “怎么了,”朱瑛笑问,“他告诉你我虐待他?” 萧澜说,“没有,他从没跟我提过你。” 朱瑛自然不信,“那你怎么会想到邀请我做演讲?” 萧澜迟疑了半晌,开口道,“他无法进食肉类,而且可能没办法与他人同床睡,我想知道,他小时候到底经历过什么。”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呢,萧小姐?” “凭你其实很想告诉我。”萧澜笃定道。 朱瑛笑了起来,一字字道,“他小时候被人绑架过。”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你们讨论剧情好开心 感谢营养液: 读者“咔吧咘”,灌溉营养液+52020-03-24 11:18:14 第40章 朱瑛讲述着陆亭北被绑架的经过, 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一样说着别人无关紧要的经历, “……报警之后, 警察很快就顺着线索找到了他, 就是这样。” 萧澜耳边响起陆亭北那天说的话—— “因为她的疏忽,我也出过一点小意外,她觉得愧对我, 又不愿在陆家忍气吞声地等一个一年都不回家的男人, 于是写好了离婚协议书。” 可如今看来, 朱瑛哪有半分愧对或悔意,她更像是因为终于甩掉了拖油瓶而欣喜。 萧澜皱着眉没说话,朱瑛似乎对她的反应不满意,出声道, “那年他七岁, 年纪也不小了,被一次儿童绑架案吓出心理阴影, 这么多年都走不出去, 足以说明他内心实在脆弱。所以就算不是绑架案, 他遇上别的事情也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境地。” “你说的话好耳熟, ”萧澜冷笑一声, “啊,我想起来了。那些插足别人婚姻和感情的第三者也爱这么说,‘就算不是我,他也会出轨别的对象,所以不能怪我, 怪就怪你自己识人不清’。” 朱瑛像个刀枪不入的金属雕像,她仍旧笑着,“如果这么说能让你心里舒服一些,你可以多讲几句,我完全不介意。” 萧澜看着她忽然问,“你为此愧疚过吗?” “为什么愧疚?” “如果不是你没看好孩子,他怎么会丢?” “那时候只有我一个人照顾孩子,一个人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朱瑛的笑容越来越僵硬,“意思是他哭闹、生病、作业考试家长会、钢琴课、寒暑假、跟认识的小男孩把房间搞得一团乱,都只有我在操心忙碌,他父亲一年到头出现不了一回,他不听话的时候,我打他,有人来找他玩,我把他关在房间,又有什么不对?难道要我好声好气地求他别哭别闹?我为什么要愧疚,是陆亭北的出生让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我养他那么大,他应该感激我。” “是剖腹产吗?” “什么……”朱瑛一愣,“是。” “他是应该感激你,毕竟借用你的肚子住了十个月,然后医生像切西瓜一样一刀剖开,把他抱出来。”萧澜凑近镜头,语速变得极慢,像一把刀冰冷而尖锐,“我没生过孩子所以不太清楚,当时很疼吧?是不是留了疤?是横着切还是竖着切的?” 朱瑛头皮发麻,脸色冷了下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澜面无表情地问,“既然没打算对他的人生负责,何必忍受当初的痛苦怀上他还把他生下来呢,朱教授?” “你——” 萧澜打断她,“一个因为丈夫总不归家就苛待孩子的母亲,连应该仇恨谁都不知道,罔顾血缘,冷血至极,你凭什么自诩教育专家又出书又演讲,不怕将来人设崩塌,被万人唾弃?” “你嘴巴很厉害,”朱瑛讽笑一声,“可惜再厉害也没从他嘴里骗出半个字,否则也不会来问我了。你们不是夫妻吗?夫妻之间还有这么大的秘密?” 萧澜倚着窗台,没来由地冲朱瑛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在我们正常人类的认知里,对心爱的人隐瞒自己身上发生的不幸代表承担、保护、‘别为我担心’和‘我爱你’,你不懂也正常。” “你怎么知道他爱你?” 诚然朱瑛擅长诡辩,但萧澜喜欢拿刀刺穿虚伪的逻辑表象,“他连你都爱,为什么不爱我?我们家婷婷就是太善良太单纯,以后我会好好说说他的,不能什么东西都往眼里装,沙子进眼睛,会疼的。” 朱瑛半晌没说出话。 “有点口渴,先不说了,”萧澜装模作样咳嗽几声,“对了朱教授,你不会因为跟我聊得不愉快就缺席周末的讲课吧?” 朱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会。” “那就好。” 萧澜挂掉视频电话,停了音乐,走出去蹭到陆亭北身边。他在看一本英文小说,原著是法语,译作用词谨慎而单调,萧澜看了一眼就犯困,靠在他肩上闭着眼。 “刚刚在忙什么,还要听古典乐?”陆亭北看了她一眼。 萧澜闭着眼睛答,“还是周末入职培训的事情。” “准备了这么久,后天不亲自过去,放心的下吗?” “王经理带队,没问题的。”抛却王经理个别时候的尖酸,她个人能力在集团都是拔尖的,萧澜相信哪怕出再大的乱子王经理都能摆平。 “困了?”陆亭北抚了抚她的眼睛。 萧澜睁开眼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 陆亭北迟疑了一瞬就要起身,却被萧澜按了回去。她从沙发上站起来,用手比划了一扇门,抬起腿迈出“门”,转过身在“门”上敲了敲。 陆亭北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这段无实物表演。 “请问,陆亭北小朋友在家吗?” 虽然不明白她在做什么,陆亭北还是很配合地应了一声,“在家,请问你是谁?” “我跟你是同一所幼儿园的小朋友,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我不会做,你可以教教我吗?你教我作业,你陪你一起玩,怎么样?” 陆亭北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将书放到一边,递出一只手,“过来,我教你写作业。” “妈妈说女孩子不能随便跟男孩子牵手。” “这不是牵手,只是握一下,而且,你妈妈不会知道的。” 萧澜把手放进他掌心,陆亭北握紧了,往怀里轻轻一带,萧澜顺势坐到他腿上,陆亭北扶住她的腰笑道,“这是做什么,不写作业了?” 萧澜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往前一扑,把人按在沙发背上抱紧了。脸靠在他颈边,她在陆亭北后背轻轻拍了几下。 “婷婷。” “嗯?” “你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这是好话吗?” “嗯,你是个值得爱的人,能嫁给你,我很幸运。” “就算我不能陪你吃饭,也叫幸运?”陆亭北轻声问。 “你会好的,我相信你会好。”萧澜说着说着眼圈忽然红了,她快心疼死了,婷婷小时候已经那么可怜,为何长大了还要继续受罪?他如此无辜,为什么要遭遇这些? 可即便遭遇了这些,他依旧长得这么好。 像一粒种子,先天不良却拼了命破开土壤生根发芽,只为看一眼太阳。 “今天忽然怎么了,嗯?”陆亭北抱着她的腰往后拉,想看看她的脸,萧澜却不肯,紧紧抱着他的肩,摇了几下头,“想黏你一会,不行吗?” “……生理期?” “不是。” “那是……工作上受委屈了?” “在我家的公司,谁能委屈得了我?我就不能单纯地想黏你一下吗?” 陆亭北笑了笑,“因为这不像你。” 萧澜忽然好奇起来,“那怎样才像我?” “比起抱着我撒娇,需要的时候招手让我过来,用不到就让我站远点更符合你的性格。” 萧澜偷偷抹了下眼角,直起了身。她摘掉陆亭北的眼镜,手指轻轻摩挲着他鼻子上那颗痣。她嘴唇贴近,低声道,“谁说的,我明明什么时候都很需要你。”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那颗痣上。 “婷婷,”萧澜捧着他的脸,望进他眼中,“你想不想,要个孩子?” 陆亭北安静地看了她几秒。 回应她的是近乎撕咬的吻。 吞达新员工入职培训第一天,萧澜让小童留心拍照和录视频,她坐在爷爷身边,跟他一块看小童发来的照片和小视频。爷爷这几天恢复得不错,能自己翻身,也能说清简单的话。 “爷爷您看,我们公司新人多有活力。” 爷爷笑道,“年轻。” “这个人是我学弟,不过在学校的时候没见过。”萧澜指着照片上一个年轻男人的脸对爷爷道。 爷爷咳嗽一声,眼神示意门口。 萧澜预感到什么,反应极快地指着另外一人道,“这个姑娘是这批新人里相貌最出众的,爷爷您看,是不是很漂亮?” “你漂亮。”爷爷说。 萧澜笑起来,毫不谦虚,“这我知道。” 陆亭北已经走到床边,影子铺天盖地压下来,萧澜想装看不见都不行,她抬头无辜道,“你忙完啦?” “嗯,在看什么?”陆亭北坐到她身旁。 萧澜把照片给他看,陆亭北伸出手去碰手机屏幕,几下把一个年轻男人的脸放大了,偏过头问她,“你觉得他长得好看吗?” 这醋吃的,爷爷有些不忍看,“唉”一声别开脸。 萧澜马上说,“你好看,你最好看了。” “我哪里好看?” 萧澜视线上上下下认真扫了个遍,由衷道,“哪里都好看。” 陆亭北微微笑着,满意地揉了一下萧澜的发顶,这才说起正事,“明天我打算去宸陆,召开董事会的通知明天一早下,以防他们今晚就找来。” 萧澜握住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吗?” “不用,有律师跟几位保镖陪同,足够了。” 爷爷转过头来,“谨慎,别怕。” 陆亭北点头笑了一下,“有爷爷跟萧澜在家等我,我不怕。” 萧澜握紧他的手掌,脸上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这晚,朱瑛的心理课讲授完,小童将录好的完整视频发到了萧澜的私人邮箱。 第二天,在别墅门口送走西装笔挺的陆亭北,萧澜带着朱瑛讲课的录像去找徐医生。 说清来意,萧澜将一个移动硬盘递过去,徐医生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连接到面前的电脑。 视频中,在讲台上的女人端庄温柔,讲课的声音跟语气都具有很强的蛊惑力。萧澜站在一旁问,“徐医生,你对这位朱教授有什么看法?” 徐医生半开玩笑地说,“你要知道,魔术师只有在打算退圈不干的情况下才会揭秘同行的把戏,我还没打算回家养老。” 萧澜于是强调,“我不想知道她说的有没有道理,我是问,她这个人,您看了觉得怎么样?” “只是一段视频,很难看得准,”徐医生将目光放到朱瑛的眼睛和肢体动作上,观察了一会说,“作为心理学教授我不评价,但她肯定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 “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们这行的通病,企图说服别人接受自己的一切观点。” 想了想,萧澜道,“这位朱教授,是我老公的母亲。” 徐医生有点意外,但来他这里的人,哪个都有离奇古怪的经历和社会关系,他故意问,“你为什么想要我帮你研究她?” “因为她不是个好母亲,在我老公小时候做了许多伤害他的事情,在照看他的过程中将人弄丢了,造成他被人绑架,虽然我不清楚他在那几天经历了什么,但我几乎能确认他的童年阴影就来自那次经历。” 徐医生却说,“你想治好你老公的病,研究这个女教授或许帮不了什么忙。” 萧澜皱紧了眉,“可我老公对这些事只字不提,我是通过这位朱教授的口才知道。他不配合治疗,我只能想别的办法。” 该问的问过,该说的也说了,徐医生一扬下巴让她坐下来,两人一块看那段视频,时而暂停几秒,徐医生会发表几句意见,萧澜都一一点头记在心里。 “徐医生,还有件事,”视频播完一遍,萧澜道,“如果一个人从小被严格管束,被母亲打骂、有时还会被锁在房间,长大之后为什么还会渴求母亲对他的爱呢?” 徐医生笑着摇了摇头,“他渴求的并不是‘母亲’对他的爱,而是母爱,这二者有很大不同,你能明白吗?” 萧澜点头。也就是说,陆亭北缺乏母爱才渴望母爱,并不是希冀朱瑛能给他亲情上的回应,他会介意她跟盛嘉泽来往,不是嫉妒盛嘉泽拥有朱瑛完整的亲情,是真的担心失去萧澜的关注和在意。 萧澜豁然开朗。 而此时,在宸陆的顶层会议室,一场好戏才刚刚上演。 作者有话要说:40章 啦,庆祝一下 第41章 陆亭北身后站着人高马大的六名保镖, 刘律师坐在他右手边, 陈秘书站在他左侧, 其余董事分列两侧, 正小声与身边的人交头接耳。周一本来也是召开董事会的日子,但陆亭北之前持股少,是坐不到这个位子的, 就连他刚进门时这位子也不是他的。 大伯被两位保镖抬起来丢到左侧首位, 无人可依靠, 敢怒不敢言。 “今天借董事会,我有几件事情要跟大家宣布,”陆亭北人靠着椅背,双腿交叠, 视线在这群董事身上逡巡一圈, “一,刘律师手上有份材料, 是我爷爷最近刚刚签好的股权让渡书。” 刘律师把一沓材料交给陈秘书, 后者一一发给在座董事们。他们光是听说这个消息内心已经倒吸冷气, 更别说看到数字。陆老把手下股份全都转移到了陆亭北名下, 陆亭北无疑已经是宸陆集团最大的股东。 大伯马上提出质疑, “老爷子最近生病,医生说他意识不清醒,谁能证明这是否是他真正的意愿?” 除二伯外,还有几位董事纷纷附和。 “别着急,”陆亭北笑了一声, “你们每个人手上有三份材料,股权让渡书、精神状态鉴定结果以及董事长任命书,你们先看完再提出异议也不迟。” “人在你手上,谁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买通律师和医生?”二伯冷哼道。 陆亭北看都没看他,刘律师开口道,“这不在陆先生解释的范围内,如果对股权让渡书的真实性有怀疑,请直接对我提出问题,我会一一解答。” 刘李扬律师,在场的各位都认识,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在这个为了打赢官司会护恶护权的行业,他从来没有一次只听信当事人的说辞,遇到当事人违法的情况,他从不昧着良心与对方律师诡辩。所以许多人对他又爱又恨。 二伯被噎得说不出话。 大伯则将任命书朝陆亭北身上扔了过去,“你这是什么意思?拿打好的文件过来,让我们在董事会上直接签字同意?” 陆亭北脸一偏,躲过那份文件,淡淡道,“下午召开股东大会,您要是实在不想现在动笔,下午全体股东一起签。” “老爷子呢?”大伯站了起来,“能签字按手印,就是病好了是吧?他人在哪?我要见他,我现在就要见他。” “爷爷在家休息,你想见他,可以。”陆亭北拿面前的laptop拨过去视频电话,电话接通,他将屏幕转向众人。 陆老坐在轮椅上,一向慈祥和蔼的脸上此时一派肃然。 他话说得极慢,吐字却清晰,“事出突然,来不及亲自对大家解释,这几天我病得很重,病因涉及家丑,我不便多说。从今日起,我正式卸任集团董事长一职,即便不提亭北是最大股东,在我心中他亦是下任董事长的最佳人选,希望大家支持他、帮助他。宸陆是我们共同的心血,该交到谁的手中,你们心里自有判断。天变冷了,我们这些老东西,也该让年轻人活动活动了。” 在场的董事们面面相觑,一个个都猜到陆老这场病并不简单,他们年纪大了,不想掺和进家族争斗中,谁强那就听谁的。 有人第一个提起笔,咳嗽一声,在任命书上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陈秘书快步走过去,取走这份,再交给下一个抬头示意的人。 没过五分钟,除了陆亭北的三位伯伯,其余人都签好了字。大伯他们的心里并不轻松,随着陈秘书望过来的眼神,脸色登时变得非常难看。 陆亭北却招了招手,示意陈秘书先把任命书拿回来。 接过任命书,陆亭北合上laptop起身,对众人说,“已经签完字的,下午股东大会可以缺席。”他对大伯点了下头,“下午见。” “等等——”出声的是三伯。 陆亭北停下脚步看过去。 三伯是他们三人之中最明智的一个,他拔开钢笔,朝陆亭北伸出手。陆亭北自然将任命书给他,不料三伯刚接过去,二伯就冲上去抢过任命书,用力撕成了碎片。 陆亭北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等二伯将纸片扬出去,他冷声道,“既然如此,只好劳烦大家重新签一次了。” 说完,他带着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 “你们签什么,啊?!”陆亭北走后,二伯冲着其余的董事们发火。 一位头发花白的董事道,“择深,大局已定,你出这个头又是何必,倒显得老三里外不是人,你说是吗,择城?” 被点名的大伯皮笑肉不笑,“程董倒是当得一把好舵手。” 程董不以为意,“这老话说得好啊,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别老跟孩子们计较,难保被气出个好歹来,都想开一点。” 别的董事见状也劝陆择城兄弟几个,都是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日后见了面心有芥蒂,陆亭北有心照顾恐怕也无从下手。 陆择深跟大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甘,却不得不妥协。谁让他们这回动手动早了,让老爷子下了狠心。那个保险箱他们昨天让人打开了,里面什么都没有,但走到这步谁都有错,责任推不到一人头上去,为这事,大哥都跟大嫂吵了一架,怪她听风就是雨,再这么下去,恐怕他们兄弟三人之间的感情也要玩儿完。 抬手在大哥肩上拍了拍,陆择深从西装口袋里抽出钢笔,深吸一口气,把名字签上了。 陆亭北没等多久,三伯就将任命书带了过来。 “签好了?”陆亭北显得很意外。 三伯道,“之前我一直以为你跟你父亲一样,是个温和善良的老好人,再不济也是个性格很有弹性的人,没想到是我看走了眼。” 陆亭北一笑,“我就当您这话是在夸我了。” “是夸你,你如今能独当一面,很好。”三伯对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出了门。 董事们都签好的文件,其余的股东也不敢有意见,下午的股东大会更是水到渠成。 陆亭北搬去了爷爷的办公室,下班前往远处一望。 站在这样的高度俯瞰这个城市,仿佛一切都在他脚下,金钱与权力都唾手可得。怪不得大伯他们的野心会越来越大。男人本就爱征服,心里窥见苗头,自会鼓舞自己一步步往上爬。 不算错,但是他们伤害爷爷,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 他又忽然想到了萧澜,她今天一整天都没跟他联系,也不知道此时在做什么。陆亭北忍不住打过去电话,手机里响了一声,对面就接了起来。 萧澜温柔带笑的声音传来,“今天一切顺利吗?” “当然。”陆亭北一笑。 “下班了吗?今晚想吃点什么?我去超市买菜?这么大的喜事一定要好好为你庆祝。” “等我一起,我来开车。” “太远了,”萧澜在电话里的声音总让他觉得心里酥酥麻麻的,“我先去超市,一会发位置给你,你过来陪我一起挑菜,怎么样?” “好。”陆亭北忽然一刻都等不及了,他快步走向门口,从衣架上揭下外套,“砰”地一声带上了门。夜风从走廊打开的窗户里灌进来,吹起他的风衣,像许久未见的少年意气。 萧澜已经摸清楚陆亭北都爱吃什么菜,不用他来也完全可以,只不过她听出他此时很想与她在一起的期待与喜悦,不忍心拒绝。 萧澜拿起一把菜,“姐,你帮我看看这菜新鲜吗?” 称重的妇女已经做奶奶了,被她喊得心花怒放的,“你一个小姑娘,喊我姐呀?” “姐,孩子念大学了吗?”萧澜笑问。 “还大学呢,都工作很多年了,我都抱孙子咯。” “是吗,完全看不出来。” 萧澜凭借一张甜嘴,把这层的阿姨哄得见了她转回来就笑着跟她打招呼,直到萧澜听到一声熟悉的“姐姐”。 萧澜转过身,好久没见凌辰了,他理了个寸头,个子高高的穿着卫衣牛仔裤,推着个购物车走了过来。 她往购物车里瞧了眼,不禁诧异道,“买这么多?” 凌辰说,“这不多,今天我们去别人家吃火锅,要不要一起呀姐?” “不了,”萧澜笑笑,低声说,“要是放在以前我就去了,现在家里有人管得严,不好随便出去跟人聚会。” 凌辰受不了地搓了搓胳膊。 “晚上结束早点回去,别让你妈妈担心,知道吗?”萧澜不放心地叮嘱道。 凌辰比了个“OK”,又往不远处一指,“对了,你看我跟谁一块来买东西?” 萧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瘦削的身影正站在一排巧克力前,有点眼熟,她正想问是谁,对方转过身来,一见是她,瞬间笑弯了眼睛,跑过来打招呼。 “好巧呀,姐姐你也来买菜?”盛嘉泽看了几眼萧澜的购物车道。 萧澜内心感叹真是太巧了,她没表现出来,维持着脸上笑容点了点头。 盛嘉泽继续道,“我听凌辰哥说,姐姐你结婚了?” “对,结婚的对象你见过,就是上回X大面试的面试官之一。”萧澜语气仿佛很随意地提起。 盛嘉泽挠了挠头,“我记得他,他好像很不喜欢我。”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盛嘉泽脸上有点不好意思,“眼神有点凶,我认识的其他人都不是那样的。” 萧澜笑了一声,“那大概是因为你还没有把每个人都看透,没人会对一个不近不远的人永远抱有善意,你多跟凌辰学学,他懂得比你多。” 凌辰“啊”一声,“毕竟比他多吃了几年饭。”凌辰确实已经算是会察言观色的小孩,他听出萧澜好像不太高兴,拉了盛嘉泽一把,对萧澜道,“姐,我们先走了,你慢慢挑。” “嗯,再见。”萧澜晃了晃手掌。 一转身,她看见陆亭北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的货架前。萧澜心道要糟,还是满脸坦荡地走了过去,想拉过他的手,陆亭北不动声色地躲了一下。 萧澜摸了个空,讪讪将手收回。 “我买了鱼虾,还有你爱吃的各种青菜,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这层的阿姨都被我买通了,绝对不会卖给我们不新鲜的菜。”她笑道。 陆亭北没搭腔,推着车往前走。 萧澜忙跟上去解释,“刚才是碰巧遇上了凌辰,我也没想到盛嘉泽这个时间会跟凌辰在一起。我没跟他说几句话,而且他现在知道我们结婚了。” 陆亭北紧抿着唇,侧脸冷肃。 “陆亭北。”萧澜伸手一拦。 他这才低头看了她一眼,那双平时望着她时温柔多情的眼睛此时跟那些好的词汇完全沾不上边,一开口,顿时冰冻三尺,“现在都开始喊我名字了是吗?” “不是,”萧澜拉住他的衣角,“是你一直不理我啊——” “皱了,松手。” 萧澜依言松开他的衣服。 陆亭北继续往前,他漫无目的地绕着这层转了一圈,大约是冷静下来了,他推着车去结账。萧澜安静地跟着他,在排到他们的时候主动打开微信准备结账。 店员要扫码时,陆亭北一把按住了萧澜的手,将自己的手机递上前去。他动作很大,跟要和她打架一样,店员忍不住盯着这一对俊男靓女看,同时一扫男人的手机。 扣款却没有成功,陆亭北的手机上提示余额不足。 萧澜看了陆亭北一眼,她刚才就是有这种担心才想抢着付款。结婚后,陆亭北把所有钱都交给她管,平时都是问她要零花钱的。 店员的表情顿时精彩又复杂。 陆亭北烦躁极了,皱眉看向萧澜。 萧澜连忙奉上自己手机,店员三观崩塌,把码扫了。 陆亭北的司机已经把他的车开走,而陆亭北跟萧澜要了车钥匙,这时已经坐在驾驶座。两人上车以后,陆亭北更为沉默,萧澜也一直没吭声。 他虽然不说话,越来越快的车速却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萧澜看了他好几眼,终于开口,“有话好好说,慢点开车。” 他听完这话,车速更快,只是目的地不是江铎那栋小别墅,萧澜心里隐隐不安,轻声问,“我们这是去哪?” 回应她的是往左急转、飞快朝一片林子里开去的动作。 “你到底——” 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响起,萧澜身子猛地向前,堪堪在碰到额头前被安全带拽了回来。 “你疯了?!”萧澜惊魂甫定地转过脸看着他。 陆亭北没比她好多少,他整张脸惨白,在车里剧烈喘着气。 “为什么要跟盛嘉泽说话?”他嗓子忽然哑了。 萧澜盯着他冷峻的侧脸说,“他过来打招呼,我——” 陆亭北沉声打断她,“那要是别的男人追求你,你也要考虑是否答应?有人跟你求婚,你是不是就要跟别人跑了,啊?” “这怎么能一样?” “这怎么不一样?”陆亭北扫了她一眼,神色一紧,“你戒指呢?” 萧澜摸了摸手指,说,“出门太着急,忘记戴。” “是忘记戴还是不想戴?” “我是忘了,今天我的确有不对,但你也别借题发挥。” 陆亭北一声冷笑,“我介意自己太太没跟异性保持距离就叫借题发挥?” “好,是我用词不当,我们先回家,有什么话回家再说。”萧澜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你觉得我有病,对吗?” 萧澜否认,“没有的事。” 陆亭北解开安全带,两只手捧着萧澜的脸,手指在她脸上用力摩挲着,他凝着她逐渐蹙紧的眉,沉声道,“说你以后不会再跟盛嘉泽见面。” “我本来也不会跟他见面。” “说。” “好,我以后不会跟他见面。” 陆亭北仍不满意,“说你以后不会对着别的男人笑。” “这不可能,我对人笑跟对你笑的含义不同。” “对方可未必这么认为。”陆亭北捏起她的下巴,人从驾驶座压过来,凑上去狠狠咬了一下她的唇。萧澜几乎是立刻就闻到了血腥味,下巴跟唇上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出声,“你弄疼我了。” “我知道,我也很疼。”陆亭北低声说了一句,从她那边推门下车,又解开萧澜的安全带,把人抱了出来,抵在车门上重重地吻她。 不带气氛跟感情的吻并不舒服,萧澜用力推搡着他,咬着牙关,有时也咬他。他按着她的动作很粗鲁,不带任何怒气和发泄以外的情感,萧澜后背被车门硌得疼,她越反抗就越痛,渐渐地放弃抵抗,由着他疯过这一阵。 陆亭北却停了下来,眼含讥讽地看着她说,“你看,哪怕是我强迫,时间一久你照样很享受。所以对你来说,其实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亲你抱你,对吗?” 陆亭北温柔的时候是真温柔,乖的时候也是真乖,可这么久了,他还是喜欢在有情绪的时候挑最伤人的话来说。从满眼期待到满心失望,也不过几十分钟而已,萧澜用力掰开他的手道,“你说得对,我就是你想的那样,要不是跟你结了婚,我也不需要像现在这么收敛,说不定早就换下一个人了。” “没让你有那么多男人,怪我。”陆亭北一边点头一边笑,他退开身体,往后走了半步。夜色勾勒出他纤瘦的身体,山风吹过,那截腰甚至没有他身后的树干粗。 萧澜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心里埋怨着他口不择言,她刚刚还不是一样,明知道他…… 她还没来得及理完思绪,陆亭北的手机响了。 音乐声在这片安静的林子里异常突兀。 下一秒,陆亭北挂断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用力将手机朝某棵树的树干摔了过去。借着车前灯,萧澜看见那手机仰面躺在地上,屏幕已经碎得四分五裂。 “陆亭北!你这是什么脾气?” 萧澜要去捡手机,被他一把拉了回来。 陆亭北用力攥着萧澜的手腕,一双隐隐泛红的眼睛又痛又狠地盯着她,“我就是这个脾气,你现在知道了。” 萧澜觉得自己摇了摇头,又好像没有,不过确实对陆亭北轻声说了句话。 “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第42章 陆亭北很明显是听见了这话,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死死地盯着她。很久以后他松开她的腕子, 沉默地转身, 走去那棵树旁将手机捡了回来。 夜风这会儿吹得跟刀子一样,不仅往脸上刮,还对着人身上扎。萧澜吸了吸鼻子, 低头整理被他弄皱的衣服, 理好后, 她打开车门上了车。陆亭北站在车外,只能看见她冷淡的侧脸,自认识萧澜以来,何曾见过她对着他的时候露出这样的表情, 陆亭北心脏闷痛, 长而沉地吐出一口气。 白气在他周围散开,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开车门的声音响起, 萧澜望着前方车灯打出来的光柱, 没看他一眼。陆亭北跟她一样沉默, 发动车子, 打着方向盘将车子从树林中开上川流不息的马路。 萧澜慢慢看向窗外, 高楼树木、车辆行人从她眼前匆匆而过。她与陆亭北冲动短暂的婚姻真不能算顺利,新婚第二天就受了他睡在隔壁房间的迎头痛击,婚后因为要与她共进早餐,他病情加重,去公司找她, 他见了江铎发一通脾气,紧接着爷爷就出事了。 他们家人对她一顿抨击,他不由分说维护她,刚要有和好的迹象,陆亭北又知道了她邀请朱瑛的事,说她是为了好玩才刺破他的秘密。她比他想法成熟,生了一天气就去医院找他,却撞见他跟刘婷一块吃饭。 偏偏这晚陆亭北的三位伯伯摆了大阵仗要逼爷爷签股权让渡书,她只好让江铎帮忙,请来保安跟一大帮医生。好在大伯他们畏手畏脚,当晚并未真做什么就离开,他们也因此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那几天,萧澜觉得他们真可以那样过一辈子。 他今天从那么多人手中将董事长的位子抢了过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样了呢? 萧澜对着车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大概他们俩就算不是八字不合,至少也是很难磨合的夫妻,陆亭北他因为一系列的前因成了这样的性格,注定要与她有很多争吵。 在萧澜看来,陆亭北虽然比她大两岁,却好像还没长大。 刚问他要不要孩子,如今她后悔了,以他现在的心理成熟程度,还不到做爸爸的时候。 车子平稳地开着,已经快到江铎的别墅。 忽然,萧澜看见前方路边有家药店,她冲着窗外道,“停车。” 或许是她声音哑了陆亭北没听见,车子一刻不停地从药店跟前驶过。萧澜心里一紧,偏过脸道,“陆亭北,我说停车。” 车子在路边缓缓停下,陆亭北没问她要做什么,直到他见萧澜拿着包下车往车后的方向走,她踩着高跟鞋,背影中带着一股决然,他下车追了过去。 “你去哪?” 萧澜没看他,“买点东西。” 陆亭北皱着眉,紧跟在她身后,眼看着她进了一家药店,他寸步不离地跟进去,跟着她来来回回在货架间寻找。最终,她的视线在某处定住,脚步停了下来。 像慢镜头一样,陆亭北眼看着她拿了一盒药,低头确认药效,然后去门口结账。他看清了萧澜拿的是什么,但脑子里浑浑噩噩,只知道跟着过去结了账,连店员奇怪的眼神都没发现。 上了车,萧澜从前面翻出一瓶矿泉水,扣了两片药,面无表情地仰头吞了。 “回家吧。”萧澜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陆亭北眼睛泛酸,仿佛看见一个小生命离他远去了。他不明白为何已经把她娶回了家,见她当着他的面吃药放弃他们的孩子却什么都做不了。他那么在乎她,心里只有她一个,她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还要伤害他们的感情? 眼角有泪流了下来,他飞快拿手揩去。 萧澜总问他怎么哭了,他之前都忍住了,但这回的眼泪太倔强了,眨眼也眨不掉。 车子在别墅前停下,萧澜也在一瞬间惊醒,她做了个短暂的梦,内容有些模糊,她只觉得不是什么好梦,因为醒来以后,她的心情很压抑。 爷爷在客厅边看新闻边等他们,一见人进来,慢悠悠抱怨的声音里藏着温情,“买个菜怎么慢吞吞,你们许阿姨已经在厨房等了老久,你瞧瞧你们——” 爷爷渐渐察觉到气氛不对,停了下来。 萧澜扯起一个微笑,对爷爷解释道,“回来路上车抛锚了。” “噢,”爷爷下意识看了陆亭北一眼,见他没反驳便点了点头,“快把菜拿进厨房吧,让许阿姨给你们露一手。” 放完菜,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主卧。 萧澜坐在梳妆台前摘掉耳坠项链,眼睛扫过桌上钻戒,当着陆亭北的面,她到底没拿起来戴到手上,起身走到衣柜边,她换上家居服,把头发一扎走了出去。 自始至终,她的视线都没有跟陆亭北交汇过哪怕一次。 但到了餐桌上,两个人却不得不装出彼此无事且十分恩爱的模样,有来有往地互相夹菜,也没忘记笑眯眯看着他们的爷爷。 爷爷在心中想着“家和万事兴”,一边笑着问陆亭北今天后续如何。陆亭北从小报喜不报忧,只说了个皆大欢喜的结果,爷爷果然很开心,看着身边两个年轻人甜甜蜜蜜的模样就忍不住道,“澜澜,亭北这边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了,爷爷知道你事业心强,但也不妨碍你们生个小娃娃玩儿,自己不想带,爷爷帮你们带。” 今天爷爷这番话,正好刺痛了二人,萧澜勉强一笑,推辞道,“爷爷,我跟他还年轻,也还想再过几年二人世界,这事顺其自然吧。” “好,那爷爷一定养好身体等着那一天。” 听爷爷这么说,萧澜又有些心酸,张了张口,到底没做什么连她自己都不信的承诺。 爷爷同时又担心陆亭北以后工作忙了会忽略萧澜,满脸严肃地叮嘱他日后不管公司如何,都要把萧澜照顾好。 “我知道,”陆亭北点头,“我会的。” 这晚爷爷入睡前,两人一直在主卧待着,忙着各自的事情。等听到隔壁熟悉的鼾声响起,陆亭北才起身,带着手里的一份文件出去了。 他一走,萧澜紧绷着的背慢慢松了。 这样冷战,她心里并不好受,可她总要给他个教训,才能让他慢慢学着长大,学会控制情绪和说出口的话。 第二天早晨,萧澜醒来走出去,许阿姨端着一杯牛奶迎上来,对她笑道,“这是小陆走之前让我给你热的牛奶,喝完就过来吃早饭。” 萧澜心里一动,“谢谢。” 餐桌上的早餐很丰盛,鱼肉蛋都有,摆了半张桌子,萧澜心头沉甸甸的,她忙问许阿姨,“他早饭吃了什么?” 许阿姨回想了一下,“他拿生菜卷了两个煎鸡蛋,几口吃完就走了。他最近是不是工作很忙?不等你就一个人先走,不像他的性格。” 萧澜拉着许阿姨坐下来,“一起吃吧。” “他最近是得好好忙一阵,”萧澜说,“对了许阿姨,您在陆家多少年了?” 许阿姨说起这个有些感慨,“快三十年了,我来的时候亭北的妈刚怀上他,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啊……唉,没遇上那种掏心掏肺的父母,当爸的常年在外不归家,做妈的一个人照看不过来却不准任何人插手,有时看到她动辄打孩子我都心疼,后来还……” “嗯,他被绑架了,我知道,”萧澜沉吟了一会道,“听说是他的母亲带他出门买东西的时候一时没看好孩子,他就被人塞进路边停着的一辆面包车里拉走了。” “是啊,但是他妈却没着急报警,还一个人回了家,问她为什么不报警,她说担心绑匪拿不到钱会撕票。” “绑匪当时要多少钱?” 说起这个,许阿姨脸色有些尴尬,“我也记不清,而且我只是一个下人,主人家的事情我能听多少是多少,没资格过问。” 萧澜又问,“那时候是如何瞒过爷爷的?” “老爷子那会正好生病住院,只要别人不说,他不可能知情。” “钱给了吗?” “好像是给了,”许阿姨又摇了摇头,“你这么一问把我给问住了,到底给了没有我还真记不清了,就记得他妈把人接了回来,亭北有好多天都待在卧室里没有出门,一日三餐都是我做好放到门口,他饿了就开门拿。” “他妈妈不管他?”萧澜皱起眉。 “她是大学讲师,每天要给学生上课,还要写什么文章,生活的重心都在那些事上,哪有功夫管他如何?” “她不在的时候,就没有人去关心一下陆亭北?”萧澜觉得不可思议。 许阿姨压低声音道,“她在家里装了监控,谁做了什么她一清二楚,我偷偷跟亭北说过几句话,她回家就把亭北锁在一个空房间,一天没给他吃饭。自那以后,为了亭北好,我也再不敢了。” 萧澜默默地呵出一口气。 什么想让他长大的想法瞬间都成了屁话,她不在乎了,他不就是爱吃醋吗,她以后只守着他不就好了?哪怕他有时口不择言,她只要知道他的真心不是如此不就行了?何必苛求一个从没被自己父母善待过的人知冷知热完美无缺? 他可以有缺点。 他占有欲强也没问题。 她来适应就好了。 吃完早餐,萧澜在去公司的路上给他打电话。 他手机关机了,办公室座机没人接,于是她翻到陈秘书的号码打了过去,想问问陆亭北现在在做什么,竟还要关机。 陈秘书的电话接通了,萧澜打了声招呼,直奔主题道,“陆亭北呢?他的电话为什么关机了?” “萧小姐?”陈秘书笑道,“从昨天起我就不是陆总……现在是陆董了,我已不再是陆董的秘书,他的病情已经让人知道,我不需要隐藏身份待在他身边。你现在联系不上他?” “对。”萧澜之前不知道陈秘书的身份,这么一听,信息在她脑子里转了一圈就什么都明白了,于是也没多问。 “你可以找吴秘书问一问。” 陈医生给了她吴秘书的电话,萧澜打过去,对方却说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陆亭北的行政秘书,又给了她另外一个手机号码。如果没有昨晚那场争吵,这些事从陆亭北嘴里就能一一知道,不必曲折又大费周章地打听陆亭北秘书的号码。 这回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甜美的年轻女人,萧澜一顿才问,“陆董在吗?” 对方问,“您是?” “我是他太太。” “他在,但是我们已经登机了,我马上也要关手机,”女人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您看能不能两个半小时以后再打?” 萧澜原本想问他们要飞去哪儿,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她说了个“好”字,率先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婷婷和澜澜的人设图见wb 超级好看的 周末快乐~ 第43章 昨天发脾气摔树上的手机已经完全不能用了, 陆亭北今早去买了新的, 被司机送去机场的路上, 他把新手机交给身边的齐秘书, 齐秘书埋头苦干,把数不清多少个APP重新绑定设备。 齐秘书今年二十三,在宸陆工作刚满一年,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陆亭北挑去做了行政秘书, 公司的人都说陆董可能看上她年轻漂亮, 齐秘书有一秒也那么想,可一想到陆董那个漂亮性感的太太,心里那点小小的希冀就瞬间破碎了。 齐秘书不难发现,今天陆亭北的心情有点不妙。 过去他也一直面无表情, 可今天他的眉峰就没有一刻压下去过, 身边的低气压让齐秘书觉得后背发冷,接完萧澜的电话, 她没敢打扰已经闭目养神的男人, 低头将手机关机。 今天飞这趟十分必要, 但时间是临时起意, 找了朋友才买到机票, 一大早就起床离开,陆亭北清楚自己在逃避,可除了逃避,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没有任何经验,不知道如何面对不跟他讲话、同他冷战的太太。萧澜或许也不想看见他, 既然迟早要来,不如提前了。 下飞机后,陆亭北吩咐齐秘书跟这边分公司的负责人说他们已抵达。齐秘书开机打电话,联系上人之后踩着高跟一路小跑跟上陆亭北的脚步。 “会喝酒吗?”陆亭北阔步往前,随口问了一句。 齐秘书点点头,“能喝一点。” “一会对郑经理说你不会。” 齐秘书小心看了他一眼,点头说谢谢。 接机人群中,郑经理跟一位身姿窈窕的女人举着一张醒目的牌子,陆亭北他们一靠近,郑经理二人就绕了过来,躬身递出手去。 陆亭北与他一握,由郑经理领着走出机场,坐进一辆黑色轿车。 “陆董上任第一天就亲自过来,我们真是受宠若惊啊。” 陆亭北漫不经心将望向车窗外的视线收回,淡声道,“之前爷爷就想过来看看,一直没得空,我替他来了。” 郑经理笑了几声,“陆董又是新婚又是新任,一定忙得分不开身吧?还这么想着我们,今天一定得跟陆董好好喝几杯。” “我酒精过敏。” 郑经理马上看向副驾上的齐秘书,“齐秘书酒量肯定不错。” 齐秘书想起陆亭北的叮嘱,不知怎么地,话到嘴边,没按他的意思来,“红酒能喝一点,白酒不行。” 陆亭北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陆亭北过来就是起个震慑作用,告诉这边的人虽然天高皇帝远,但是他都在看着呢。郑经理带他们在公司转了一圈,跟几位部门经理打了个照面,就开始隆重安排午餐。 这边的菜味淡汤浓,倒是正好对陆亭北口味。 十来个人去了当地最有名的一家酒店,饭桌上对陆亭北不停恭维,他也来者不拒,以茶代酒、有敬必回。当然有人觉得他不喝酒不够劲儿,但没人敢开这个口,都将矛、头对准了年轻的齐秘书。 “小齐啊,女孩子多喝点红酒好,来,我们喝一杯。” “小齐杯里的酒怎么不见少?” “小齐大胆喝,我们陆董会把你照顾好的。” 几个男人听到这句话笑了起来,都懂是什么含义,陆董把这么个嫩汪汪的职场菜鸟带出来出差,肯定是有那方面的意思。 陆亭北一皱眉,说了句,“别让她喝了。” 这话在座的人是听的,不过忍不住调侃道,“陆董果然是结了婚的好男人,知道疼女人,陆董太太也是因为这点才跟陆董结婚的吧?” “不,我太太酒量很好,从来不醉。”说这话的时候,连陆亭北自己都没察觉不经意中带着一点小小的骄傲。 齐秘书听闻这话攥紧了手指,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她原本是为了给他长脸才说自己能喝酒,可她喝了这么多,却完全没入他的眼。 郑经理笑呵呵地夸陆太太如何如何,齐秘书听不进去,对身边的陆亭北说了句“我去一趟洗手间”就急匆匆地起身,不巧,服务员手里拿着醒酒器,正准备给齐秘书添酒,两人结结实实一撞,红酒洒了齐秘书一身。 齐秘书穿了件白色外套,红酒的颜色似血,看起来不怎么雅观。陆亭北将自己放在椅背上的外套递了过去,“换一下,太丑了。” 齐秘书顿时受宠若惊,换上了陆亭北的外套。 有股淡淡的冷香裹住她,很好闻。 她觉得今天喝的红酒有点上头,令她晕陶陶的。她知道这么幻想一个有妇之夫不对,可她忍不住,这样一个帅气多金的男人跟她单独到这么远的城市来,一举一动都写满诱惑,仿佛在给她什么信号。 这顿饭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一群人从酒店出来,除郑经理外,一一与他们告别。最后只剩下郑经理、陆亭北跟齐秘书,郑经理一见齐秘书穿着陆亭北衣服小鸟依人的模样,本来打算找人送他们回下榻的酒店,又改了主意。 “陆董,这车我刚买的,您要是想兜兜风,不嫌弃的话就先开我的车。”郑经理把车钥匙递了过去。 “嗯。”陆亭北伸手把钥匙接了过去。 “那我就先回了,明早我送二位去机场。” 陆亭北略一颔首,转身往郑经理的车边走去,齐秘书小跑着跟上,郑经理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心想这回的马屁拍得真漂亮。 陆亭北开车门前,转过脸问道,“今天有人打过电话找我吗?” 齐秘书一个激灵,这才想起陆太太早晨那通电话。 “有的,”齐秘书支支吾吾道,“您太太打过电话。” 陆亭北语气一寒,“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刚登机不久。” “为什么没跟我汇报?”陆亭北蹙眉盯着她。 “当时您在休息,我——” 陆亭北冷冷地打断她的话,“下次我太太来电话,不管什么场合,第一时间让我知道。” “是,我记住了。”齐秘书咬了咬唇。 他们谁都不知道,这一幕被角落的一只手机录了下来。 坐进车里,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放在平时不敢说的话也在此时蹦了出来。齐秘书小声解释,“公司的人都说你跟你太太感情很好,可我看不尽然,今早你出差的事情都没告诉她,我以为那通电话没什么要紧的,就没叫醒你,后来一忙,就忘了。” 陆亭北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讥讽,“不要擅自揣测我的私生活,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了,我会挑你做行政秘书,不是因为你的能力和文凭,是因为相比其他人,你还是一张白纸,其他人我不信任。你要是想法很多,我会物色更合适的人选。”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齐秘书瞬间清醒,懊悔今天做过的一系列蠢事。她连声说了几次对不起,陆亭北没接话,他一边开车一边给萧澜打电话,电话接起来的时候他按了免提。 “嗯,怎么了?”萧澜的声音听着有些冷淡。 陆亭北心里没底,他原本就是单纯地想躲出去一天,这么长时间都没接到她的电话,还以为她根本不在意他的行踪,现在才知道原来她早就打过电话。要不是他问了一句就要出大事了。 “我在外面。”陆亭北嗓音发紧。 “是吗?” 陆亭北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安排有点匆忙,早上出门的时候你还在睡,就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在这边住一晚,明早飞回去。” 萧澜有一会儿没说话,照他昨晚发脾气的样子,今天不该是这样的语气跟用词,她马上猜到什么,“身边有人?” 齐秘书倒吸一口冷气。 陆亭北说,“嗯,刚吃完晚饭,现在在回酒店的路上。” 萧澜于是道,“你好好开车,回了酒店再说。” 萧澜挂断电话后刚要给小童打个电话,手机邮箱跳出来一封邮件。她点了进去。 邮件的内容是几张照片跟一段视频。 照片上的人人影模糊,但能认出来其中的男人是陆亭北,他在冬天的寒风中没穿外套,身旁站着一个身材纤瘦的女人,女人身上穿着他的黑色大衣。 萧澜扶住书桌,点开那段时间只有二十秒的视频。 陆亭北维持着要开车门的动作,跟站在车旁的女人说了什么话,女人的脊背弯了下、头也微微低垂,这时画面拉进,萧澜能看见女人眼中泛起的泪花,但她咬了咬唇,把泪憋了回去。 萧澜关掉邮件,给小童打电话。 “帮我订明天的机票吧。” 小童很意外,“小萧总,您不是打算明年再去培训的吗?” 萧澜的心口不知为何忽然一疼,她连忙按住,轻声说,“我改主意了,买最早的机票,我不在这段时间,好好工作,多帮王经理分担一点,她老公最近病了,会非常需要你们。” 陆亭北回到酒店房间,给萧澜打去电话。 “我回酒店了,”陆亭北说,“早晨齐秘书接了你的电话,后来一忙就忘了告诉我。” “嗯。” 陆亭北拽着领带问,“今天去公司了吗?” “没有,去了野外拓展的场地,见了见新人。” “明天有什么安排?也要过去?” “明天我去英国。” 陆亭北松领带的手一顿,这才意识到萧澜的语气不对劲,比方才更冷淡更疏离。 “刚刚是……”陆亭北刚起了个头,话就被萧澜打断,“你跟你的秘书在一起,我知道。” “你知道?” “嗯,”萧澜此时坐在电脑前,点开了那几张照片放大,“有人发了一些你们的照片跟视频给我,我转给你了。照片跟视频里的女人就是你的新秘书吧?她挺漂亮的,就是身材太娇小,撑不起你的衣服。” 陆亭北马上解释道,“她衣服上洒了酒,我才把外套借给她穿,你别多想。” 对于女人来说,其他女人对自己老公抱着什么心思一眼就看清楚了,更何况这个小姑娘因为跟陆亭北单独在一起,干脆连藏都没藏。 “你在替她遮掩还是替你们两个遮掩呢?陆亭北,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这个秘书对你有意思,她看你的眼神可比你现在的说辞坦荡多了。”萧澜觉得挺没劲的,“所以她到底是忘了还是故意不告诉你,你心里清楚得很。但我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对她做什么,你大可不必帮她编造借口搪塞我。我知道你在女人堆里受欢迎,先是刘婷,现在是她,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我不会拦着,但别跟今天一样被人拍了。这次是发给了我,下回如果被媒体拍到、发了新闻,对你和宸陆都不好,至少也要等到你在宸陆真正站稳了脚跟。” “我跟她们真的没有什么,”陆亭北起身绕着双人床走来走去,“刘婷是我故意想让你吃醋,才跟她一起吃饭,我知道你那晚会过去。齐秘书是我亲自要的人不错,那也是因为我怕大伯他们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才找了个能力一般的新人,因为她还是一张白纸,以后可以为我所用。是,我是知道她对我有意思,但也没比你早多久,我不跟你说实话是怕你会多想。我回去以后把人调走,重新物色一个男秘书,行吗?” “在我说她对你有意思之前,你有过换别人的想法吗?”萧澜问。 陆亭北一阵沉默。 萧澜笑了一声,“那就没必要了,你不需要为了给我个交待就遣走你的下属,你工作上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陆亭北又忍不住在窗边来来回回地走,“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们,你不觉得最近我们之间跟结婚前不一样了吗?” “是啊,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陆亭北一瞬间抿紧了唇,是因为他的病,他的家人,他的过去,他的脾气,一切都是因为他。 过了很久,陆亭北才道,“你说过会陪我毕业的。” “那也要你主动学习才行,那些陪读的高三生家长,难道最后要替孩子参加高考?” “我在学。” “你没有。” “我会学的。” “可你连坦诚都做不到,我可以相信你吗?” 陆亭北知道萧澜指什么,他握紧了手机说,“我会去接受心理治疗,只不过要过一段时间,这一阵我还脱不开身。” “那就等你脱得开身再说。” 陆亭北听出她要挂电话,急忙问,“明天几点钟的飞机?” 萧澜说了个时间。 “要去多久?” “一周。” “好,晚安。” 萧澜可没有说晚安的兴致,一声“再见”就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萧澜跟吞达的几个经理一起坐车去机场,昨晚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到了后半夜才勉强阖眼,醒来就顶上了两个黑眼圈,化妆也盖不住,她只好戴了墨镜。财务部的白经理问她为什么冬天阴天还要防晒,萧澜道,“防晒如风,常伴吾身,一年四季都不能间断。” 白经理一个糙男人是不懂,但也没再多问。 大家都坐着消磨时间,忽然有人不确定地问,“刚刚广播里念的名字,是不是小萧总?” 萧澜一顿,认真听了听。 这时广播又重复了一遍。 “旅客萧澜请注意,请您现在到服务台来,您的丈夫在这里等您。” 作者有话要说:犯蠢忘记设置发表时间呜呜呜 最近看文的人少了,是复工了吗?正月十四就开始上班的人发出疑问并为日更了40多天的自己撒个花 感谢地雷: April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20-03-28 10:52:04 April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20-03-28 10:55:05 感谢营养液: 读者“花点点”,灌溉营养液+12020-03-28 13:31:20 第44章 (改bug) 这几位经理在公司算年轻的, 听了广播就开起萧澜的玩笑, 纷纷说, “小萧总的老公这么黏人, 追人都追到机场来了,新婚就是好,不像我们老夫老妻了, 出个差对方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萧澜干笑几声, 踩着高跟鞋走去服务台。 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她走近时就与她对上视线, 眼眸铮铮看她有些不情不愿地拖着步子,忍不住绕过服务台先与她碰头。 “你怎么来了?”萧澜往他身后看了看,没别人,就他自己, “你秘书呢?” 陆亭北说, “她先回去了。我们聊一聊,有些事想当面跟你解释。” “不用了吧, 下周我就回来了, 到时候再说。” 陆亭北却不由分说扣住她手腕, 把人带去人少的一处角落, 他一松手, 萧澜立刻站远了些,揉着手腕瞪着他,“你想说什么就快说吧,快到登机时间了。” 陆亭北认错没有电话里那么干脆,见到冷冷淡淡、对他带着抵触情绪的萧澜, 他有些张不开口,酝酿了老半天才道,“昨晚我确实不该把外套借给别的女人穿,回宸陆后,我就会宣布调任几位男秘书到我身边。” “好,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萧澜敷衍道。 “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这有什么好气的?” “那就好。” “……”萧澜被他结结实实一噎,“敢情想了一晚上,你就只认识到这一点错误对吧?” “还有什么?”他皱眉发问。 “你在我面前维护一个看上了你、对你又喜欢又崇拜的女人合适吗?” 陆亭北立刻就否认,“我不是为了维护她,只是怕在外面我说不清,白白惹你不痛快。” “那我现在痛快吗?” 陆亭北张了张嘴,“我问心无愧,你别多想了,她以后不会再出现在我们两个人的生活中。” “你大概不知道‘双标’二字怎么写,”萧澜冷哼一声,“这要是换了我对别的男人这样,还不知道你要发几通脾气、摔坏几只手机。” 陆亭北光是想象了一下就受不了了。 但他还是嘴硬说,“……不一样,我知道我的心思在谁身上,我信任我自己。” “所以你不信任我,不只是那晚的气话,”萧澜下了结论,凑近半步道,“当初我好好问过你,是你自己说虽然介意我交过很多男朋友但会相信我,现在为此胡思乱想、反应过度的人也是你。拈酸吃醋无疑会加深感情,以前我还故意用这一招呢,但面对你我以后就不敢了,我必须收敛,留意跟异性保持距离。要是次次都像你那样,发脾气、摔手机,为了报复我,出差都对我只字不提,伤的只会是我们的感情。我们认识没多久就结了婚,感情能有多深呢?不加牢还破坏,你想也知道最后会走上哪条路。” 陆亭北只抓住一个重点,他出声反驳,“不是为了报复你,明明是你不想理我不愿意见我。” “冲你那天发的那通火,我没有一气之下回我自己家都是看爷爷的面子,难不成我还要低头道歉、主动破冰?” 陆亭北不吭声。 “看来你真就那么想的,行,”萧澜转头就走,“你这几天好好想想吧,等你考虑清楚了我们再谈。” “澜澜……”陆亭北立刻追过去,将人往怀里一揽抱了回来,萧澜直接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一点没惜力,陆亭北肩膀全是骨头、硌得她手掌疼。 “你放手,这是在机场,你别动手动脚的!” 陆亭北力道松了,但依旧抱着她没放人出来,他弯着身,脸颊埋在她颈边,明明是他不占理,语气听起来倒好像是他受了委屈,“我以前从没跟人冷战过,只想着你一定讨厌我出现、厌烦我主动凑上去跟你说话,觉得你应该想眼不见为净,我不知道怎么办,只好临时决定出一趟差。下次我就知道了,我会主动先找你说话的。” “你还想有下次?” 陆亭北马上改口,“没有下次。” “我错了,老婆。”不知道陆亭北是不是有意的,说这话的时候温热的唇从她颈边擦过,萧澜身子一软。 这还是陆亭北第一次喊她老婆,刚才还破天荒地喊她澜澜,看来他心里也明白什么话好听,萧澜语气软了点,“我还有时间,不妨听听你都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陆亭北就跟刚经历了考试周的大学生一样,脑海里忽然一片空白,他这一沉默,萧澜立刻把人推开了。 “三千字检讨,一个字都不能少,回来我就要看到。”萧澜威胁他,“别跟过来,要是被我同事们看到了就再加两千字,我要登机了。” 萧澜走之前,联系上一个人,让他仔细查查昨晚那个邮箱究竟是什么人的。弄清楚对方的动机,免得下次被动。 来英国与其说是培训,不如说是一场国际交流会,每天有不同的主题,感兴趣的就参与,没兴趣就自由安排时间,半研讨半旅游。 萧澜想了想,挑了一个下午去了陆亭北曾就读的学院。 计划单上那条年前应该是实现不了了,没有陪陆亭北来,她自己倒是来了。 这边的建筑典雅又浪漫,萧澜走在草坪上,与三五成群的学生视线交汇。萧澜东方女性的长相吸引了一波目光,有绅士的男学生见她漫无目的闲逛,便友好地上前,问她是不是在找什么。 萧澜说,“My husband studied here.” 一听是位已婚女士,对方的热情一下子消减不少,还是礼貌地问她需不需要带路,被萧澜婉拒了。 她对这个学院不熟悉,也不知道可以去哪,大致转了一圈,又坐在长椅上晒了会太阳,她就准备离开了。 这时,手机上收到消息。 是那个寄件人的调查结果。 一个小报社的记者。 萧澜觉得背后肯定有别人指使,发了邮件过来也没威胁她索要钱财,很明显有别的目的。 “查查这个记者最近有没有可疑的金钱往来。”她回过去。 身边忽然坐了个人,萧澜偏过头一看,是个短发亚洲男人,他皮肤挺白,五官立体却不深陷,眉毛也挺文静不似杂草,简言之与某国男人素描草图的长相完全沾不上边,脸上也没化妆,另一国也排除了,那大概率是中国人了。 萧澜起身要走,听到这男人打电话,一开口就带着祖国南方人民的一点点口音,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对方这才注意到她,看清萧澜的脸以后,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对她点了点头。 本以为就是一个小插曲,没想到在路边一家咖啡屋再次遇到。男人显然为这样的巧遇惊喜,主动上前来打招呼,“Chinese?” “你好。”萧澜搅着咖啡一笑。 两人聊了几句,萧澜察觉到对方越来越明显的意图,故意拿钻戒碰了下咖啡杯,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男人反应过来笑道,“你结婚了?” “对。” “那还一个人到国外?” “工作上的事。”萧澜没多说。 “这是你的母校?你是哪一届的,我或许见过你。” 萧澜摇头,“我老公在这里念过书。” 男人眼中的光又黯淡了一点,随口问,“刚毕业不久?” “不知道,我没问过。”萧澜本不想多说了,但又瞧着眼前这男人跟陆亭北年纪相仿,于是试探地问了句,“你在这边念书的时候,有祖国的同学吗?” “你是想问我会不会刚巧认识你老公吧?”对方一眼看穿,笑道,“请问你老公贵姓?” “姓陆,陆亭北。”萧澜说。 男人刚拿起金属勺,这时手一滑,金属勺跌落,几滴咖啡溅在他的西装袖口。萧澜给他递着纸巾,一边不可思议道,“真的认识?” 男人笑,“何止认识,我们前不久还在H市见过面。我叫顾琛,跟陆亭北做过三年同学、一年室友。” 萧澜也报上自己名字,她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缘分,她正好有事想了解,就借着这个机会问,“顾先生,您也是今年下半年才回国的?” 顾琛意外,“你这个‘也’字从何说起?我是一年前回了中国,陆亭北在我之后,大约比我迟两个月。” 因为陆亭北对中文和开车的熟练程度,萧澜早就猜到陆亭北不是爷爷说的“刚回国”,那他回国后没跟爷爷联系都做了什么?难道就仅仅为了去看看朱瑛过得好不好? 收起思绪,萧澜问顾琛,“据你了解,他在英国念书的时候有没有跟哪个女孩子走得比较近?” 顾琛笃定地说,“没有,你应该也知道,他那个人有点冷淡,性格也孤僻,不过喜欢他的女孩儿倒是不少。” 萧澜悄悄磨了磨牙。 顾琛又道,“但他不开窍,有多少女孩献殷勤他都无动于衷,还会假装不懂别人的暗示,特别不解风情。” 萧澜顿时感兴趣起来,问他具体呢。 顾琛回忆了一下,“我印象比较深的就是有个亚洲姑娘,打认识他就每天往他眼前凑,有天更是问他晚上有没有兴趣hang out,暗示一块过夜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猜他说什么?” 萧澜配合地问,“说什么?” 顾琛模仿着陆亭北当时的语气,“他说‘I barely do the laundry at night.’” “噗,咳咳——”萧澜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喝咖啡的,她呛咳不停。止住咳嗽以后她在想,虽然陆亭北最近有点气人,她又觉得他是当初那个小可爱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顾琛说要送她回去,萧澜摇了摇头。顾琛有事要先走,离开前主动要留联系方式给她,萧澜抬眸道,“晚上我会跟他提起你的。” 顾琛很聪明,她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要等陆亭北点头之后才肯留他的联系方式,顾琛心里不知道多羡慕,他以前交过的女朋友能有十分之一在乎他会不会吃醋,他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结婚。 顾琛心里唉声叹气地走了。 这天回到下榻的酒店,萧澜并没着急联系陆亭北,他那边已经是深夜,还是不打扰为好。 陆亭北换了新的行政秘书,有两位,性别男,一个姓王,一个姓张,就连生活秘书也是位男士,姓邢。这很好猜原因,肯定是陆亭北家里那位有意见,而他们陆董又是个妻管严。 忙过一阵之后,陆亭北真的握着一支钢笔在写检讨。 邢秘书被安排出去给陆亭北买几件外套,回来之后拎着几个袋子往他的休息室里放,路过他的书桌旁,不经意往他手底下的信纸上瞄了几眼。 检讨书??? 邢秘书心道果然。 唉,所以说男人有钱有什么用,还不是老婆说一不二。 检讨书说写就写,秘书说换就换。 “英国现在几点钟?”陆亭北忽然问了一句。 “啊,”邢秘书应道,“早上七点钟。” 陆亭北一顿,马上拿起手机给萧澜打电话。 萧澜正跟与她分到一个房间的林经理敷着面膜聊天,准备一会出门。电话一响她就猜到是谁,不紧不慢地把正充电的手机捞了过来。 “干嘛?” “你的声音怎么回事?”陆亭北意外。 “敷面膜。” 陆亭北看了一眼日历,“快回来了吧?” “嗯,还剩两天,”萧澜说,“昨天我去你母校转了转,碰到你一位同学。” “哪个同学?” “顾琛。” 陆亭北想到什么,一瞬间坐直了身体,声线不由紧绷起来,“你们聊什么了?” “你先别紧张,你的老同学没抖出什么料,一直夸你呢。” “真的?”陆亭北觉得顾琛根本就不是那种老实人。 萧澜说,“半真半假吧,他说你念书的时候有很多女孩儿追,是真的吗?” “你别听他的,没那回事。” “有人追怎么了,那说明我眼光好。”萧澜道。 陆亭北迟疑了下,承认,“是有几个,不过我没跟她们发生什么。” “就算有什么也没事,反正都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林经理在旁边,萧澜也不好说的太明白。 陆亭北马上“嗯”一声,跟她汇报今天换秘书的事情,邢秘书在旁边一字不漏地听着,心情那叫一个复杂。心中猜测跟亲耳听到还是两回事,他们之前也没看出来陆董太太连陆董身边的女秘书都容不下。 两人身边都有别人在场,没太腻歪,不久就挂了电话。 萧澜手机上又收到消息。 ——萧小姐,查到了,那个记者最近账上多了一笔汇款,来自A市某行,汇款人叫白情。 萧澜抓着手机的手一紧,白情这个名字她熟悉,正是陆亭北那位小三上位的二伯母。看来即便是陆亭北做了宸陆的董事长,他们还是在想方设法拆散他们。 这么做对他们究竟有什么好处?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四个小时以后,国内上班族的下班时间,一条非娱乐圈消息罕见地出现在了热搜第二的位置。 有个大V号节奏带得飞起。 “#宸陆新任董事长患精神疾病# 据知情人爆料,宸陆集团新上任的年轻董事长有严重的进食障碍,疑与童年曾被绑架的经历有关,将来会不会有其他病症未有定论,股民们还坐得住吗?” 作者有话要说:hang out中文释义:晾晒(洗好的衣物);出去玩(口语) do the laundry洗衣服,婷婷那句话的意思是——我晚上不洗衣服。 嗨呀,又周一辽,新的一周,我能收获更多小可爱吗 第45章 【股民们坐不坐得住不知道, 反正我是很疑惑, 进食障碍是什么意思?不能吃饭吗?】 【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大病啊, 大哥你也太bt党了吧?】 【现在可以随便曝人隐私的吗?博主收了多少钱?】 【搜不到资料, 倒是搜到了陆俞青,话说有钱人孩子是真多啊,分不清他那几个儿子。】 【我搜到了!!在宸陆集团官网上有一张新董事长的证件照, 超级帅!!!我fong了, ssj我对不起你, 暂时灵魂上green一下你,明天我就爬回来。[评论配图]】 宸陆之所以能在行业内做了这么多年老大,与它的金牌公关团队脱不开关系,但此时团队还没大展拳脚, 话题竟然就歪了。 此条评论底下全是清一色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最短的也有这么长。 尖叫归尖叫, 毕竟参与的大多数也不是宸陆的股民,真正利益相关者大约已经战战兢兢找后路了。 陆亭北此时正跟爷爷一块吃晚餐, 刘婷被萧澜安排过来, 让她跟着许阿姨好好学做菜。一切风平浪静, 直到陆亭北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公关部的经理, 叫程爽。 “陆董, 十分钟前微博上有关于您的不实消息,现在已经处理掉了,相关报告稍后会发到您的个人邮箱,先由我简单跟您汇报一下。” 陆亭北不紧不慢地尝了一口菌汤,“你说。” “有个叫狼中先生的大V号称, 您有饮食障碍且有被绑架的童年遭遇,提醒股民注意。十分钟内评论数过万,百分之二十是无意义的发问,百分之十隐隐提到确实担忧股市,余下百分之七十都在对着您一张照片发表感言。” 陆亭北一皱眉,“什么照片?” “官网上您的证件照,被人贴到了评论区。” “撤了。” “好的,陆董。” “怎么了?”爷爷见他脸色不对劲,等他挂掉电话忙问道,“公司有事?” 陆亭北轻描淡写说,“都解决了。” “澜澜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晚上。” “你想她了吧?”爷爷没避讳有外人在场,直接问道。 “是,”陆亭北一笑,“迫不及待想见她了。” 刘婷听闻这话,悄无声息地抬脚躲进了身后厨房里,陆俞青看了她一眼,又淡淡收回视线。 萧澜第二天早晨醒来,手机上收到无数条信息轰炸,都来自杜若。 ——睡了吗睡了吗睡了吗? ——你老公上热搜了! ——[图片] ——他有饮食障碍吗?!怪不得那么瘦。 ——卧槽你老公一张帅照引发了无数鸡叫!!!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股民表示不想说话并且卸载了微博。 ——[图片] ——宸陆的公关好快啊,一眨眼微博就不见了。 ——他饮食障碍不会影响你们的夫妻生活吧?很为你担心,醒来看到速回。 萧澜:“……”九曲十八弯不足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 她倚在床头,先用刚醒来还不太灵光的脑子把来龙去脉想了一遍,然后订了一张时间最近的回国机票。 “不影响,有正常夫妻生活。”萧澜回复完杜若,起床收拾行李。 要不是杜若恰好看到了事情经过,陆亭北恐怕会让所有人都瞒着她,等她明天晚上回国,那边早风平浪静,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换位思考一下,她也会跟陆亭北做出同样的选择,可心里依旧不是滋味。 萧澜抵达A市时是晚上八点,为了避嫌,她这回喊了萧家的老司机过来,一路开到江铎的别墅门口。 二层书房亮着灯,除此之外毫无人气。萧澜深吸一口气,迈上几层台阶打开了门。客厅里没开灯,萧澜先是适应了一会黑暗,然后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换上拖鞋以后,她脚步轻轻地上楼。 二楼书房的门开了一条缝隙,有灯光漏出来。 她走过去,将门打开。 有个人蓬头垢面地从书架后走了出来,卷发白肤,嘴里叼着一支烟,对方一见她,眼睛立刻瞪圆了。 “姐?!” 萧澜也意外极了,“江铎?怎么是你?陆亭北人呢?” “姐夫今天一早就跟陆老搬回家去了啊,他没跟你说?” 萧澜摇头,“他没说。”不对,也许他是准备说的,只不过她中间有十几个小时没开机,或许就这么错过了机会。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听姐夫说,你不是明天才回?”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有心情在外面不回来?” 江铎表情无辜,“出什么大事了?” 萧澜静静看着他。 江铎摸了摸鼻子,“啊,看来你知道了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要不是同事跟我说,我根本不了解状况。” “你们医生工作那么忙,你同事都知道了,这事情还不大?”萧澜转身下楼,听见身后江铎跟上来的声音,她没回头问道,“他们搬回哪个家?” 江铎说是陆家。 萧澜猜测也是,马上拖着行李箱走出门,开着她之前停放在这边的一辆车往陆家赶。在路上她给陆亭北打电话,一声声地“嘟”声响过,他却没有接。 没关机就什么都好说。 萧澜放松下来,给江铎打了个电话,感谢他这段日子提供住处,江铎被她一通谢还觉得不好意思,他想起什么便提醒道,“姐,姐夫今天跟陆老走的时候接了个电话,不知道什么事,但是他当时脸色有些不好。” 萧澜一怔,“嗯,知道了。” 此时的陆家,客厅里一片狼藉。地毯上一只茶杯四分五裂,沙发位置也歪了,玻璃茶几就更别提,碎了一角不说,上面的水果瓜子乱七八糟铺了满桌。 而让这一切发生的始作俑者,年纪最轻,此时却叠腿坐在了沙发正中央,目光淡淡地从这一屋子的人身上一一扫过。 白情坐在地上哭诉,“择深,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我们之间就一点情分都没有吗?你犯错的时候我哪次不是原谅了你?怎么到了我犯一点错误,你竟然就要将我赶出家门?” 陆择深喘着气,没回答她,而是转过脸问坐在那里的年轻男人,“亭北,你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得问白小姐,她到底想怎么样。”陆亭北语气跟目光一样冷淡,“先是让人跟踪我,拍到照片发给萧澜,然后又将我的病捅给别人吓唬股民,这二十多个小时以来,宸陆遭受如此大的损失,就这么算了?” 白情打了个哆嗦,一把抓住旁边陆择深的西裤,“择深,我就是一时糊涂,而且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陆择深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地上的女人看了一会儿,闭了闭眼道,“随你处置吧。” “择深……”白情哭得妆都花了,眼线晕开流了满脸,她见陆择深没反应,忍不住往她要喊“大嫂”的人身上看了一眼。 陆亭北自然没放过这一眼。 要仅仅是这两件事,他也不至于把一大家子人都叫过来,还闹成这样。最主要的是今天那通电话。 他从英国回来,没跟任何陆家的人说,而是躲了起来,并让人调查当年他的绑架案。当时那辆面包车出现得太巧合,不难让人觉得是有人故意这么安排。他查了很久都没结果,因为有人一直在从中阻拦。 直到白情买通那个小记者拍了照片寄了邮件。跟萧澜一样,他也派人查了来源,很轻易就查到白情头上,然后又出了热搜这事,不难猜测也是白情所为。 他让人一查,果真如此。 而且不光如此。 当时的绑架案草草结案,两名绑匪都已经出来自由生活了十多年。脱离社会教养十年的人,如今竟混得还不错。陆亭北派人一查,原来是背后有人定期往他们的户头打钱。 对方不像白情这么蠢,一直以来用的都是海外账户。 昨天他委托的人终于查到除了金钱往来以外的文字来往,除了短到只有一个标点符号的汇款提示信息,还有一封十年前的电子邮件。如果不是找人恢复数据,还真不好找。 白情也用电子邮件跟那个小记者来往过几次。 让人惊讶的是,白情用的电子邮箱与那封跟绑匪联络的邮件邮箱地址竟然一模一样。 而十年前,白情还没有认识陆择深。 陆家这帮人啊,其实稍微一琢磨也很简单,大伯表面威严稳重就是忍不住听进枕边风,二伯自私性急还放不下让他老来得子的蠢女人,三伯是个矛盾体,有良心有底线却容易被人挑唆。 复杂的是娶进门的女人。 尤其是那位进陆家以后没一人说她不好、待人温和了大半辈子的女人。 陆亭北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他们全家男人加起来或许都斗不过人家一个。 一头穿了羊皮、连自己都能说服自己是羊的狼,随时随地能咬你个措手不及。 “既然二伯都放了话,那我就大胆提要求了。”陆亭北笑了一声,很快笑容一收,变为冷肃,“两个选择,要么她补上宸陆这回的损失,要么她就从陆家滚蛋。” “你——”二伯没想到陆亭北真会这么狠。 白情已经吓得说不出话。 这时大伯站出来道,“亭北,再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为难你二伯母做她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大伯,宸陆今天的损失可不是我们在家商量个你错我对就能弥补,这不是我们的家事,牵扯宸陆上万名职工,她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就没有想到会是什么后果?” 陆亭北心里很清楚,白情就是太蠢了,她不可能一个人想到这个主意,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她最多算出来顶锅的。而背后一定不止有始终深藏不露的女人,从那天在医院他就明白了,这个陆家除了他和爷爷,其余的人都是一条心。白情做出这些事,与他们平时的教唆纵容脱不开关系。更有可能是他们共同商量出的办法,为了让他一上任就被股东们和员工们怀疑。 大伯道,“你二伯母是一时糊涂,你就没有犯过错吗?她现在知道错了,我们应该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机会可以给,先把钱补上。”陆亭北不妥协,又问大伯,“或者这钱您来出?” 大伯一噎,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温柔文静的大伯母开口说话了,“亭北,你二伯母是做错了,但她也实在没有能力弥补这次的损失,结果已经造成了,现在不是跟自家人对着干的时候,我们应该一起想办法、共同面对才是。” 陆亭北盯着她看,直到大伯母淡淡地将视线转向别处他才开口,“集团层面自然会想办法,但白小姐必须要给股东们一个交代,这些年因她而起的风浪只多不少,股东们早就对她有意见,二伯,是您开口做决定的时候了,是继续放任,还是快刀斩乱麻?” “择深?”白情仰着脸盯着身边的男人,见他脸上的纠结与不忍在一点点消失,忽然往前扑了一下。陆择深却一躲,白情难以置信,把头转向了不远处的女人。 “大嫂,”白情带着哭腔道,“事情都是我照您的意思办的,您这时候可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啊?” 大伯母维持着脸上表情,“老二媳妇,话可不能乱讲。” 这一声“老二媳妇”让白情回了神,陆家的下人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过,这个陆家只有大嫂还把她当做陆家人,她这时把大嫂拖下水,以后可就再没有人站在她这边了。白情一抹眼泪,看着陆亭北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想怎么样悉听尊便。” “嗯,”陆亭北早有预料,从身边拿过几份材料丢到了白情身边,“既然你都承认了,也不差这一件。没错,当年我确实被人绑架,这几年我也一直在调查,直到今天早上才查到一条重要线索。” 白情还没反应过来,而余光里,大伯母浑身一僵,陆亭北接着道,“当年联络绑匪的邮箱,跟你联系那名记者的邮箱是同一个,这么说,当初是你买通绑匪绑架了我?” 白情正低头看那几份材料,脑子里也算不清二十多年前她才多大,闻言瞪大了眼睛,“什么绑架?我从没做过!” “那就是有人跟你共用一个邮箱?” 白情不说话。 “你不说不要紧,到了警察面前再交待不迟。”陆亭北说罢就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看到来自萧澜的未接来电,他顿了几秒,然后面无表情地按了三个数字。 白情浑身发着抖。 手放在拨号键,陆亭北口中在倒数。 “三。” “二。” “一。” 与此同时,白情的声音也响起。 “我说,我现在就说!” 陆亭北收起手机,白情望向她一直信任尊敬的大嫂,低声道,“是……是大嫂,那个邮箱是大嫂给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三月最后一天啦,营养液明天过期噢 第46章 陆亭北抬起眼, 只见大伯母摇了摇头, 脸上又惊又怒, 仿佛不敢置信, “白情啊白情,我对你也算掏心又掏肺,你就是这么污蔑我的?枉我这么多年一直把你当亲妹子看待, 有什么好东西哪回不是先想着你?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做错了事, 不肯认也就算了, 怎么还要往别人身上泼脏水?你太让我失望了——” 大伯母捂住胸口,身子一晃,大伯连忙把人接住了,怒瞪向白情, 视线又落到陆择深身上, 紧皱着眉道,“老二, 你现在也看到了, 她根本无可救药, 你还要护着她?” 陆择深目光落在白情身上, 探究一番之后往后退了一步, 看向了此时正沉默的陆亭北。 陆亭北扫了眼大伯母后看向二伯,他手一抬,说,“稍等。” 白情因为这句话趁机插嘴道,“择深, 亭北啊,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不知道什么绑匪绑架,被他妈妈弄丢的时候,亭北不是才七岁吗?那时候我连你陆择深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绑架他?是大嫂说她有个平时不用的邮箱,让我拿来跟那个记者联系的,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择深,你一定要相信我,若我有半句谎言,必遭天打雷劈!” “二伯,”陆亭北这时淡淡问,“您的看法呢?” 陆择深沉吟片刻才开口,“白情说得对,她当时也才十几岁,没有犯罪动机,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这中间间隔时间太久,邮箱长时间不用的话,会不会是被系统回收了,而白情不小心注册到了跟当年一样的邮箱地址?” “嗯,也说得通,”陆亭北一瞬间变得很好说话,他看了眼正蹙眉琢磨着什么的白情,出声打断道,“白小姐如果能证明是近几年才新注册了邮箱,倒是能摆脱嫌疑。毕竟我也不想亲手把陆家的谁送去坐牢,对于你们来讲,进去十年就相当于这辈子都完了。所以这件事我会慎重考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不会随便冤枉谁,但在此之前,白小姐务必得把所作所为对股东们交待清楚。” 十年……白情眼神闪烁,她虽然不想跟大嫂闹到鱼死网破,但凭着现在陆亭北的能力,他完全能让人查出真相,要真是大嫂做的,而大嫂又想遮掩的话,自己就白白做了替罪羊。是赌一把还是…… “……我会交待清楚,”白情话锋一转,“我的确是这几年新注册了那个邮箱,但是注册用的手机卡已经被我丢掉了,所以我没法证明。” “动机呢?”陆亭北问。 “我就是看不惯你年纪轻轻被老爷子宠着,什么都要给你最好的,明明大哥、三弟也很努力,你的堂哥们也很优秀,他们为宸陆操劳了大半辈子,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就因为你父亲不在了,老爷子就为你摘星星摘月亮,这对其他人公平吗?” “如果我没记错,是你跑去对爷爷说我小时候曾被人绑架,爷爷受了刺激才中风住院,之后大伯他们去医院威胁爷爷签股权让渡书,爷爷对他们失望,才将股份转让给了我。”陆亭北一顿,语速放慢,一字字道,“你们仔细想想,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为什么你们忽然将矛、头指向我了?是因为我从英国回来吗?是因为我去了公司?还是有人给了你们什么暗示?一定要仔仔细细地想清楚。” 客厅中安静下来,在场的人神色各异,却都默默听了陆亭北的话,在心中盘算起来,琢磨到最后,心里慢慢有了一个答案。 但他们此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管谁是那个出主意的人,他们已经只能进不能退了。陆亭北都做了董事长,他们此时也没有什么可顾忌。 大伯率先道,“我看这事暂时就先这样,追根究底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既然白情已经承认了,就让她明天对股东们好好检讨。你被绑架的事情,大伯知道一直是你心中的疙瘩,但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许多证据都已经找不到了,你大费周章地调查,查到真相又如何,能让你的病好起来吗?” 陆亭北没说话,他放下腿,倚住沙发,整个人往下沉,好像融进了沙发里,他低低地叹息一声,似乎对此无能为力。 “你们回去吧,爷爷挖野菜也累了。” 房间里这几人走后,陆亭北默默待了会儿,拿出手机,没急着给萧澜回电话,而是拨通了一个号码。 “已经打草惊蛇,”他问对面的人,“你有什么主意?” “自然是将计就计,你心里肯定有想法了,还来问我?”对方笑呵呵的,“我有预感,我们很快就能接近真相。” “是吗?”陆亭北漫不经心应了一句。 “二十多年前的证据链断了,哪怕谁都清楚是谁干的,也得出此下策,希望她不会让我们失望,早早露出马脚。” 萧澜开车到陆家,几辆轿车从大门口驶出,朝一个方向去了。她坐在车中往后看了几眼才开门下车。 院子里亮着灯,萧澜走进去,忽然发现角落的菜园子灯下有人影,定睛辨认了一会,她好笑地走上去,喊了声爷爷。 爷爷吓了一跳,回头一见是她,顿时又惊又喜,“澜澜,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澜不清楚爷爷知道多少,模棱两可地说,“回来有点事。外面这么冷,您怎么还亲自挖野菜啊?” “这不是你老公要跟人谈重要的事情,特意把我打发出来吗?”爷爷玩笑道,“孙子长大啦,翅膀硬了,他说话我不敢不听啊。” 萧澜笑起来,接过他手中两把野菜,跟他一块慢慢踱着步子往屋里走。 “跟谁谈事情?”萧澜假装不经意问。 爷爷笑呵呵,“跟你大伯他们,或许是工作上的事吧。” 萧澜应一声,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正往里走呢,萧澜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摸出来一看,说曹操曹操到。 “喂?”跟爷爷对视一眼,萧澜顿住步子接起来。 陆亭北一上来就解释道,“刚刚跟销售部经理去卖场转了一圈,你打电话的时候可能正跟别人说话,所以没听到。” 萧澜拉着爷爷站远了一些,开了免提,也让爷爷听听他的宝贝孙子有多会撒谎。 “销售部经理是姓徐吗?” “嗯。” “这么晚了怎么还去卖场?” “下午开会到七点钟,只好将行程推后,”陆亭北顿了顿,“你心疼了?” 萧澜这会心疼就有鬼了,她口不对心地说,“是啊。” “那我的检讨是不是?” 萧澜对爷爷指了指手机,意思是“您听听他这说的是人话吗”,没想到爷爷一脸诧异,低声问,“什么检讨?” 院子里很安静,这一声被手机话筒收了进去,陆亭北的声音立刻就变了,“你身边有人?” “有啊。”萧澜说。 “还是男人?” 萧澜说,“是,你认识,还熟得很。” “是谁?”陆亭北猜测着,“是顾琛?他是不是去找你了?” “不是,我们就一块喝了杯咖啡。” “你们一起喝了咖啡?” “……” 气氛陡然紧张,偏偏这时爷爷玩心大起,故意压着嗓子说了句话,“我不是顾琛。” “你是谁?” “我是你爷爷。”依旧压着嗓子。 陆亭北一顿,脱口道,“我还是你爷爷呢。” “嘿,”爷爷看着萧澜,“他敢自称是我爷爷。” 萧澜无语地听这爷孙俩对话,这时陆亭北意识到什么,他那边传来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紧接着有急切的脚步声接近门口,下一秒,萧澜面前的门被人打开了。 屋里的男人依旧是熟悉的黑西裤,上身穿了件浅灰色的圆领毛衣,白白净净像只温顺的小羊,他还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见了她以后眼睛发亮,手机却没放下来,直到萧澜挂掉电话收起手机,大步上前往他怀里一扑。 他这才有了反应,把人回抱住,完全忘了爷爷在场,紧紧抱着怀中的女人,他哑声道,“回来怎么都不跟我说,我应该去接你的。” “我打了电话,但是你没接啊。” 陆亭北这才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谎,但瞬间决定装傻到底,在萧澜耳边说了一句肉麻的话,“老婆,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但你一定要当着爷爷面说吗?”萧澜戳了戳他的腰。 爷爷这时立刻收着肚子从小两口身边挤进屋里,一边摆手道,“我不在,我什么都没看见。” 萧澜笑起来,推了推他,“进去吧,外面好冷。” 陆亭北垂眸看了她几秒,忽然将人往肩上一扛,萧澜“啊”一声,反应过来后在他后背拍了一下,“你要干嘛?” “你说呢?” 被扔上床,萧澜望着站在床边准备解皮带的男人,忽然支起身子拿脚抵住他膝盖,“你等等,不要以为我出国一趟回来,前面的事就能一笔勾销,检讨呢?” 陆亭北早有准备,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一沓信纸扔给她,“别心急,我可以一个字一个字念给你听。” “先念。” “……”陆亭北咬了咬牙,上床躺在萧澜身边。 “检讨书。 我最亲爱的老婆: 你去英国后,我按照你离开前的指示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由于我本人原因,造成对实物及感情的伤害若干,现反省如下,并做深刻检讨。 第一,因为看见你与盛嘉泽靠近、说话,便不听你解释,冲动开车载你前往郊外树林,强吻以外,损坏手机一支,还造成你事后服药一次,伤害了你的身体和我们之间的感情。 第二,由于经验不足,对你我冷战处理方式不当,擅自出差未报备,一天之后才与你联系,因为没把握好跟异性下属之间的相处尺度,助长了她故意隐瞒你来电的气焰,更在之后的聚餐中错误地给予外套帮忙,结果被人抓住把柄,照片视频发到你手中,影响你的心情。 第三,没能在第一时间认识到自己所犯错误,不该考虑留下对我心存幻想的异性下属,你提出来后非但没有认错道歉,还拿你过去的承诺反过来要求你。后来虽然认错,但言语不够诚恳且没有拿出立即执行的措施,导致你对我的真心有所怀疑,出国登机前还要操心安排我写检讨书。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努力克服自己小气、爱吃醋、冲动、脾气差等缺点,时时刻刻为你着想,与异性保持距离,不乱发脾气,不会不辞而别,不再幼稚冲动,遇到矛盾,我将在深思熟虑之后再做反应,不会任性妄为令你伤心生气。 检讨人:陆亭北。 2018年12月22日。” 听他念完,萧澜琢磨了一会问,“这有三千字?让我数数。” 陆亭北立刻将检讨书往身后一藏,也不敢再奢求什么小别胜新婚的亲密,转移话题道,“你为什么忽然回来了?” 萧澜坐了起来,这才想起正事。 “热搜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她问,“都解决了吗?” 陆亭北身子一僵,“……你知道了?” 陆亭北惊讶的当然不是萧澜看到热搜,而是她已经知道他内心阴影魔障的来源。是一场绑架。会不会萧澜也跟别人一样,觉得他为此就受到心理创伤太过脆弱? 毕竟没人提起那三天里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萧澜知道陆亭北遭遇的绑架应该不是普通的索要钱财那样简单,他肯定在那几天里遭遇了常人不可想象的待遇,才会留下影响如此久远深刻的心理阴影。她不打算问,因为她知道陆亭北不想让她知道。 见陆亭北不说话,萧澜道,“我能理解,就像我因为我妈妈的自杀就不能独自吃饭一样。现在被那么多人知道了,你心里有没有轻松一些?” “有。”陆亭北点点头。其实从爷爷知道他曾被绑架开始,这件事对他来说就已经不算多大的负担,他唯一的担心就是会被萧澜知道。可她现在也知道了。 萧澜伸手抱住他,轻道,“检讨都写了,接下来能听我的话吗?” 陆亭北笃定地回答,“能。” “我陪你去看心理医生,行吗?” 这已经不是萧澜第一次提出来了,陆亭北这次虽有迟疑,但总算点了头,“好。” 第二天,白情在股东们面前将一切认下来,自然遭到了无数骂声。她站在台上跟底下大嫂对望,想起来昨晚她单独与大嫂的对话。 她问大嫂,当年的绑架案到底是不是她策划的,大嫂没承认,但也没否认。白情当时就懂了,但大嫂也对她承诺,只要她不乱说话,就保她永远留在陆家,衣食无忧。 白情收回视线,也不是第一回 被人骂了,只要能留在陆家,让她做什么都行。 这晚,萧澜跟陆亭北按照约定去了陈医生那儿。 陈医生显然很意外,陆亭北常常与他联系,但是一直对此十分抵触,不愿意跟任何人提起,这么多年连他的家人都刚刚知道,但了解的还不是全部。 所以在治疗之前,陈医生直白地与陆亭北沟通,询问他是否想让他的太太在场。 陆亭北看向萧澜,一笑道,“没关系,我太太有权利知道我所有的情况。” “好,那我们开始。” 这是萧澜第一次近距离看心理医生对一个人进行催眠,陈医生对陆亭北催眠成功后,萧澜只听他用一种常人听了会毛骨悚然的语气慢慢描述,“你躺在一张床上,四周潮湿阴暗,现在是晚上,你慢慢睁开眼。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天花板上面有红色喷漆。” “喷了些什么?” “好像是……‘死’。” 萧澜浑身一寒。 陈医生又问,“你往左边看,看到了什么?” 陆亭北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紧蹙着眉头,额上迅速沁出了冷汗,他低声道,“一个女人。” “什么模样?” “长发,穿着白色睡裙,闭着眼睛,身上有淤青和斑痕……她死了。” 听到这里,萧澜蓦地睁大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小可爱的营养液: 读者“Miss顾”,灌溉营养液+12020-03-31 22:54:50 读者“Serendipity”,灌溉营养液+132020-03-31 22:44:30 读者“舒”,灌溉营养液+202020-03-31 12:14:14 读者“柒九殇”,灌溉营养液+32020-03-31 10:17:06 第47章 为什么他抵触食肉抵触到不见其形都要呕吐、与她婚后病情不断加重、坚持说她穿黑色睡裙性感、晚上就算有夫妻生活也不与她同寝, 这一切都有了解释。 原来是这样。 那照这么看, 对方的目的可不止勒索钱财那么简单。哪个绑匪会特意把一个死人跟人质放到一起?那个死去的女人是谁?是如何死的, 又是怎么到了关着陆亭北的房间?为何死了人, 陆亭北的绑架案细节却好像只有他一人知道?难不成警察将陆亭北救出的时候现场已经被收拾干净了?还是有大人知道,却故意隐瞒? 萧澜想到一个人,但眨眼就被自己否决了, 白情虽然坏, 但二十一年前的事情怎么都算不到她头上去。陆家人对陆亭北抱有莫名的敌意, 或许是他们中的谁想击破还是孩童的陆亭北的心理防线,让他因此无法成为陆家的继承人。 作为陆家最受爷爷喜欢的孙子,却被丢在国外不管不问那么多年,这本身也不合逻辑, 谁知道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 萧澜越想越气愤, 对陆亭北也越心疼。 他才七岁,究竟是谁这么狠心要算计到他头上去? 陆亭北说他接受治疗多年毫无起色, 他那么聪明, 一定早就猜到了什么, 心里必然深深憎恨着那个买通绑匪的人。可这么多年过去, 除了白情, 没见陆亭北对谁尤其疾言厉色,说明哪怕他找人查了,也还没查出结果。 平白无故死个人,这事不可能草草了之,一定有案底。她正好认识一个人, 或许可以找他帮忙。解开谜底之后,多少会对他的病情有帮助吧。 萧澜这样想着,与猛然醒来的男人对上视线。 他眼中蕴着痛苦、恐惧和仇恨,看清她的脸,那些风暴慢慢隐去,脸色也缓缓平静下来,他张开手臂。萧澜坐到沙发扶手上,自觉偎进他怀里。 陈医生见小两口如此,低着头安静看了会手机,等二人终于分开,他才对陆亭北说,“今天比之前多了一处细节,你说天花板上有人拿红漆喷了一个‘死’字,治疗这么久,这处细节也许是真实存在过,也许是你自己的想象加心理暗示。最近是不是又查到了什么?” 陆亭北看了萧澜一眼,点点头,“嗯,对真相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但还需要证据,放了饵,只等鱼咬钩了。” 陈医生点点头。 当着陈医生的面,萧澜没多问,回家路上她才提起这事,问他究竟查到些什么。陆亭北没瞒她,“之前让那个记者跟踪我、拍照录视频的人是白情。” 萧澜点头,“我知道,我也查到了。” 陆亭北一愣,继续说,“跟记者联系的邮箱在多年之前也出现过。” 萧澜一下子就猜到是什么时候,省了他许多解释,她直接问,“之前是谁用的?” “还不能确定,不过就目前来看,有个人最为可疑。” 萧澜顿了顿问,“是大伯母?” 陆亭北有些意外,“你是如何猜到的?” “她看起来温温柔柔,没什么侵略性,说话也不紧不慢,但你发现了吗?她只在必要的时候才站出来说话,倒比爷爷和大伯更像一家之主。而且不管是什么场合,她都能维持风度,哪怕是恶毒之言也被讲的像为人考虑,她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萧澜道。 “嗯,”陆亭北轻声一应,“我之前也有过这种感觉,只是一直没往这方面考虑,毕竟我当时还小,又经常被……我以为没人会觉得我的存在对他们而言是种威胁。查出来是同一个邮箱之后,我就猜测是她,因为白情在陆家除了二伯,也只喜欢听她的话。我已经找他们对峙过了,如果真是她,就算再沉得住气,这几天也一定会有所行动,只要她动,就不怕她不露马脚。” 知道了陆亭北的病因,萧澜一回到陆家就勾着他的脖子进了客卧,她难得在这方面主动,陆亭北一个没控制好,差点把人弄哭。对新婚的男人来说,七天就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七天了,假设一次要四十分钟,七天未见就等于少了252次。 最后萧澜精疲力竭地从床上爬起来,坚强地裹着一层薄被要离开,陆亭北哪里舍得,他套上裤子,连人带被抱了起来,轻轻将人放上主卧的大床。 萧澜撑着眼皮跟他说了几句话,在睡着之前推了推他,“快走吧。” 陆亭北低头在她唇上亲了几下。 萧澜闭着眼睛,疲倦到已经给不了什么反应。 他低低地笑了几声,然后慢慢正色,认真地说了句话。 “萧澜,我爱你。” “嗯……”萧澜迷迷糊糊听到他的告白,下意识说,“我也爱你。” 接下来几天,萧澜都陪着陆亭北前往陈医生那儿治疗,他在被催眠之后的反应越来越强烈,陈医生却说陆亭北在慢慢变好。 与此同时,陆亭北委托的人也带来一个好消息。 大伯母最近联系了一个人。 那个人吃过几年牢饭,近几年作奸犯科少了,还开了个大酒店,之前跟着他到处惹是生非的小弟们也逐渐改邪归正,在酒店里帮忙。而当初被抓进去的那两名绑匪,与这个人关系匪浅。 大伯母联系的是这么一个人,自然把调查的视线全吸引了过来。 当晚,陆亭北便让人把曾经的混混头目“请”到了一个废旧仓库。对方莫名其妙被带过来,仓库灯一开,他见一个高瘦戴眼镜的男人从窗边走了过来,坐到了一张皮椅上。 “你是什么人?” “你就是严东?” “是,怎么了?” “坐吧。”陆亭北一扬下巴。 严东扫了眼四周,哪有坐的地方,正怀疑,膝盖被人踹了一下,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咒骂了一句。严东身后有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他不敢乱动,骂完老实在水泥地上坐着,仰头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我之前仇家太多,记不清你是哪位。” “97年夏天发生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严东本想说不记得,但今天刚有个女人找上他,他眼睛滴溜溜转,“我那时候在念高中不到二十,跟兄弟几个到处花天酒地,怎么了,我当年是不小心泡了你妈?不对啊,你看起来也不像二十啊——” 他话没说完,陆亭北抬眼一示意,严东肩上瞬间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脚。 “我□□——”严东余下那个字还没说完,只见沙发上坐着的人忽然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男人身材劲瘦,看起来文质彬彬,没有丝毫杀伤力,但他的眼神却令严东浑身一寒。 陆亭北走到严东面前,慢慢蹲了下来。 “记不起来没关系,当初我遭遇过什么,就让你也尝一尝,怎么样?” “……尝什么?” 陆亭北没说话,朝严东身后一伸手,有人呈上一碗东西,上面腾腾冒着热气,可气味异常难闻。严东想起什么,忽然打了个哆嗦。 “这是什么?”他手掌撑着地后仰。 陆亭北笑了一声,“我吃过什么,这碗里就是什么。” “你放屁!”严东情绪激动起来。 陆亭北淡声吩咐,“把人按住。”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将严东死死按住,陆亭北用筷子夹起一块模样奇怪的东西,逐渐靠近严东的嘴边。一股怪异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连两位保镖大哥都忍不住皱眉头,而严东差点吐出来,他刚“呕”了一声,就被人拿毛巾捂住了嘴巴。 严东敢怒不敢言,干呕地眼睛都红了。 陆亭北一抬手,保镖松开了严东的嘴巴。 “现在,你有说实话的打算了吗?” 严东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那碗东西,扭过头皱眉道,“我说的是实话,我那时候还小,能作出什么大浪花?是有个女人找到我,说有件事请我帮忙。” “怎么找的你?” “我不知道她怎么听说我的,直接找来了我们的大本营。” 当时的严东跟几个兄弟正在一个隐秘的废旧修车厂抽烟打牌,有个女人忽然找了过来,她看起来三十岁出头,长得很漂亮,穿着也得体。一个女人孤身来到一群青年混混的老窝,她却一点都不害怕。 她提要求的时候有些目中无人,严东看不惯,但当她将一箱钱丢到地上的时候,当时那群年轻人瞬间红了眼。 但那时候他们最多叛逆了点,不听老师父母的话,逃课抽烟打牌,违纪不少,但从来没想过去绑架别人。他们当时并不同意,但那个女人说,他们有的人不满十六周岁,就算绑架别人也不会负刑事责任。 那几个小的跃跃欲试,严东考虑得多,还是没答应。 但后来他才知道,有个小孩瞒着他跟那个女人联系了,还拿到了钱。严东留过级,这群人里只有他年满十八拿到了驾照,他没别的办法,实施绑架当天亲自开车去了女人说的地方。 在那里,他们第一次看见他们要绑架的对象。 是一个小男孩。 长得白白净净,穿着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童装,脖子上系了一个领结,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孩。 后面有人咽了咽口水,“东哥,这么小,要绑吗?” 严东不禁一肚子火,“我说别接别接,你他妈非要接,就那么缺钱?” “但我已经拿了钱,那女人说,要是我们临阵后悔,就去告我抢劫……” 小男孩站在店外安静等待,里面的人似乎对店老板道了声谢,就要往店外走来。严东他们紧张地看到一截属于女人的裙角,正懊悔没有早点下手,只见那道裙影又消失了,似乎又想起什么东西没买,返回了货架前。 严东一咬牙,对着身后两人打了个手势。 “上。” 作者有话要说:60天没回家了,清明节可能要请两天假,在家有时间就会写,到时候10点不更新就是没有 明天有更新 谢谢小可爱的营养液: 读者“柒九殇”,灌溉营养液 +3 2020-04-01 12:01:25 第48章 交待完一切, 严东说,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不用我再一件件提醒吧?” 陆亭北没反驳, 只问了句话,“既然你参与其中,为什么被抓进去的是你两个小弟, 怎么, 敢做不敢认?” 严东家是做生意的, 他父亲是个圆滑世故的商人,他从小耳濡目染,在亲眼看到把那小孩抓上车以后,他飞快将车开走, 但没开到目的地。 他后悔了, 开到一半,他把车一停, 跳下车跑了。 “这你可冤枉我了, ”严东笑了一声, “我当时都十八了, 自己心中有数, 不是仗着年纪为所欲为的时候,我把你留给他们了。” 陆亭北没说话,严东看了他一会,脸色严肃起来,“你不会是……不记得了吧?” 陆亭北也是在昨天才认识到, 他对那几天的“记忆”重现,不光有幻想,还可能有失忆的部分。比如他对被抓上车以后到他从床上醒来期间的事情一点记忆都没有。又比如…… 他昨晚忽然想起来一点模糊的片段。 一个七岁孩子饿了三天三夜之后,有人忽然端来食物会怎么样?只要能果腹,别管是什么,他都会往肚子里填。 但在他忽然记起的回忆里,有个女人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说,“你以为你吃的是什么?是人的血肉,就是躺在你身边那位的,怎么样,好吃吗?” “我当然记得。”陆亭北忍住心脏和肠胃的战栗,微微敛眸,将一张照片递到严东眼前,“认识吗?” 严东摇了摇头。 陆亭北一想也是,大伯母这几年应该没有跟他们见过面,他提醒道,“今天跟你电话联系的人就是她。” 严东皱眉盯着照片看,很久之后他才点了点头,“是有点年轻时候的影子。” “录音录好了吗?”陆亭北忽然问了一句。 有人应道,“都录好了。” “你他妈算计我!”严东拔腿就要跑,被两个保镖硬生生提溜回来扔在地上。 陆亭北慢慢站了起来,淡淡盯着地上的人道,“给你两个选择,一,跟我去警局指认,二,我把录音直接交给警方,看看到底可以怎么处理你。” “你饶了我吧,我才刚被那个女人威胁,现在又被你威胁,我怎么做都要被扭送警局,你们怎么不能先商量出一个结果?啊?” “你说得对,”陆亭北面无表情道,“把人带上。” “你要带我去哪儿?!你让你的人对我客气点,否则我——唔唔唔!” 陆亭北将人带去大伯家,大伯人不在,家里只有大伯母跟几个下人。一见陆亭北带着一个死命挣扎的胖子过来,大伯母让下人们都先出去。 “这位是?”大伯母皱眉看着严东。 陆亭北淡声问,“今天刚联系上的人,这就忘了?” “亭北,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亭北看向严东,“你来说吧。” “……我说什么?” “在仓库怎么对我说的,现在重新讲一遍。” “有这个必要吗?”严东皱眉看着坐在沙发上喝茶的女人,问陆亭北,“她就是今天给我打电话那女的?” 陆亭北说,“你可以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严东果真拿出了手机,电话拨出去没多久,大伯母面前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还真的是你。”严东把手机收了起来。 陆亭北淡淡问,“大伯母,你还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此时大伯母脸上却是一派平静,“我是给他打过电话,但你怎么没问问他,我打电话都说了什么?” 陆亭北看向严东,严东思索了一会对陆亭北道,“她跟我说,无论什么人来找我,对于当年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要提,还说只要我这边嘴巴紧,那件事就绝对不会被人知道。” 陆亭北说,“严东,只要你肯到警察面前像刚才那样把当年的事说个明白,我可以不追究你,并且保证你后半辈子高枕无忧。” 严东的心在动摇,虽然这个女人当初为了堵住他的嘴,出资建了那家大酒店,但酒店管理经营还是要他自己出力出人,如果能敲这个年轻男人一笔,后半辈子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严东正要点头,大伯母忽然开了口。 “他去警局作证?随便他作证,”大伯母慢悠悠道,“你想的那些事情我一件都没做过,警察也不能颠倒黑白,你要是那么想送我去警局,咱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陆亭北见她淡定如斯,忽然怀疑起来,心中的猜测在动摇崩塌,有个可怕的念头一点点露头,不过他还是压住了情绪,冷声道,“天网恢恢,你做的错事可不止这一桩,真要算起来,你进了警局可未必出得来。” 大伯母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缝,她很快又一笑,“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陆亭北没说话。 大伯母说了声“稍等”,她理了下衣服起身,去卧室找什么东西,没过多久,她手里拿着一本已经被人翻到有磨损的相册坐了回来。 重新盖了一下披肩,大伯母翻开相册第一页,扔到严东面前。映入眼帘的照片上有两个年轻的女人,一个穿白裙,一个穿碎花裙,两人都面带笑容盯着镜头。 大伯母问严东,“眼熟吗?” 时隔多年,严东光凭想象已经记不起当初那个找来他们大本营的女人长相。但是见了照片,还是一眼认了出来。他指着其中一人,眼神肯定地望着陆亭北,“就是她,让我们绑架你的那个女人就是她。” 陆亭北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穿碎花裙的女人目光温柔,隔着二十一年的时光落在他眼中。心上那道城墙崩塌的更厉害,陆亭北压着嗓子问,“你没认错?” “虽然我记不太清,但看了照片,我能确定就是她,”严东指着女人的脚,“就是这双白色高跟鞋,她来找我们的时候脚上穿的就是这双鞋,我绝对不会认错。” 陆亭北耳边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看到地上这把刀了吗?这上面还沾着那个女人的血,你拿刀割下她的肉,你把她吃了。” 他神色痛苦地靠住沙发,脸上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一种病态的白。而耳边那个声音渐渐长出了四肢,幻化出了五官,与照片上那个穿碎花裙的女人的模样慢慢重合。 这个女人,曾给过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却也让他本可以无忧无虑的童年阴暗无望,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毫不迟疑地将他抛弃,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这个女人,是他的母亲。 严东盯着照片上的女人,视线慢慢往下,他忽然指着女人身上的裙子道,“这条连衣裙有点眼熟,这不就是——” “我们走。”陆亭北却忽然站了起来。 严东眼神错愕,这个女人身上的衣裙不就是他们在店门口蹲点时惊鸿一瞥的那件? 难道…… 严东被两个保镖架着往外走,突见走在前面的男人停步回头。 陆亭北拧眉盯住已经捡起那本相册、正一张张往后翻看的女人。大伯母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还有什么想问的?” “你是知情者还是参与者?” “参与什么,跟你母亲一起绑架你?”大伯母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仿佛说出这样耸人听闻的消息的人不是她,“有那样一个变态的母亲,我想根本不必我亲自动手也能摧毁你吧?” 两位保镖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严东心里的猜测一下子得到了印证,顿时震惊地望向陆亭北,那些对财富的妄想好像也变得没那么强烈了。至少他的父母生他养他,虽然会骂他不是个东西,有时还会把他赶出家门,但遇到事情都是父母亲齐心协力想办法。 绑架的后半程他没参与,但也从当年那两个小弟嘴里听说了当时的情况。那天也是巧了,有个男人怀疑他老婆出轨,实施家暴后把他老婆杀了,弃尸在公园的冬青树后。不知道那个女人怎么知道的,安排人把死去女人的尸体运到了关小男孩的地方。 那个女人为一具尸体擦洗、换衣服、搬上矮床,严东当时光听听都觉得毛骨悚然,所以过去了二十一年,他还记得这件事。现在又知道她其实是小男孩的母亲,恐怕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我到车里坐一会。”陆亭北走到车旁,忽然对扭送着严东的两名保镖道。 “是,陆董。” 陆亭北拉开后座车门坐进车里,关车门的那一刻,他紧绷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身上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干,他整个人靠着椅背,像一个无人摆弄的提线娃娃。他人越来越往下,最终滑坐在座位底,蜷缩着埋头在膝间。 过了一会,低而压抑的啜泣声在车厢里响起。 身上的手机在震动,屏幕亮了又暗,一遍遍重复之后,再也没亮起。 这晚,萧澜在客厅来回踱步,打了无数遍陆亭北的手机,但就是没人接,联系他的秘书、司机和朋友,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萧澜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第二天一早就开车去了宸陆。 八点钟时,陆亭北的车出现,开去了宸陆的地下车库。萧澜随之下车,由前台恭恭敬敬领着去了顶层。 陆亭北还没上来,她便坐在他办公室对面的小茶水间等。 过了会,萧澜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她起身,走到走廊中央。 低头走路的男人蓦地抬头,与她四目相接。萧澜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陌生的神情,别人都觉得陆亭北为人冷淡,但她却见过他脸上极端的情绪,爱与恨、开心痛苦、平静愤怒,但此时此刻,陆亭北的眼神一片空洞,似乎摒弃了爱恨,洞穿他内心,连一丝波澜都看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请两天假,4、5号不更,6号回来 祝假期愉快平安 第49章 为什么昨晚不回家?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有事却不同她说?萧澜想问的问题太多, 话到嘴边却是问, “你怎么了?” 陆亭北低声说, “没事。” “那……” 萧澜上前半步, 陆亭北好像被吓了一跳,往旁边躲闪了一下。明明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萧澜敢说, 这世上除了他的血亲, 她是最熟悉他、与他最亲的人, 就在不久前她还听到他说爱她,但一夜之间有一堵无形的墙挡在了二人之间,仿佛比陌生人还要不如。 能让他如此,她多少猜到些什么, 原来萧澜想着跟陆亭北结了婚, 多多少少能在治愈他的心理创伤上面帮上忙,她还以为自己对他来说会是一味药, 没想到非但不是药, 还加重了他的病情, 今天更是令他见之却步, 偏偏她不能责怪, 甚至不忍开口问。 “昨天公司有点事,忘记跟你说了,”陆亭北也觉得自己的动作太生分,抬了抬手,想开门, 大约是想到那样的话就得请她进去,又将手收回,站在门口道,“抱歉,让你担心。” 萧澜摇了摇头,他这番解释和道歉还不如不说,看出来陆亭北不欢迎她,她勉强一笑,“你忙吧,我就是过来看一眼,下次你……”萧澜一顿,把余下的话说完,“下次你要是不方便,就让秘书同我讲一声,虽然等一等你也没什么,我只是怕有天爷爷问起的话,会不好交待。” 陆亭北皱了下眉,“……好。” 萧澜冲他一笑,摇了摇手,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一边头也不回地往电梯那边走。恍惚之中,她知道对方是小童,电话接通以后,她按了三五下下行键,对着手机说,“今天可能晚到一会,通知各部门的新人,从今天起,下午下班后一小时内找我单独谈心,自愿过来,不是强制安排。” 下楼坐进车里,萧澜深吸一口气,给陈医生打电话,询问陆亭北的病情。陈医生说陆亭北在跟她一起来的最后一次之后并未联系他。 萧澜想起刚才陆亭北的样子,笃定地说,“他会去找您的,陆亭北有什么情况,麻烦陈医生告诉我,我很担心他。” 吞达的新人不明状况不敢妄动,第一天并未有人去找萧澜,萧澜早有预料,等了十五分钟就拿上包下班回家。 爷爷在看电视,见她一人回来就问了一句,“亭北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爷爷,他最近刚接手集团工作忙,跟我说一会回来,但也可能有临时加班的情况。”萧澜保守地回答。 爷爷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刚结婚他就这样,你会不会生他气?” 萧澜猜测爷爷是联想到陆亭北的父母亲,忙摇了摇头,“我有时也忙,而且未来一段日子回家的时间可能会比平时迟一到两个钟头,到时候爷爷就得跟许阿姨一块吃饭了。” “那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你们陪着,”爷爷说,“我是担心你们会太累,虽然年轻,也不能过度操劳,以免累坏了身体。” “我会跟他说,”萧澜笑笑,“我们先吃饭吧,爷爷。” 这晚陆亭北一直到晚上十点钟也没出现,萧澜看完几份文件,一看时间,想也不想就给王、张两位秘书打去电话,他们都说陆亭北没告诉他们行程,她又联系邢秘书,邢秘书说下班以后陆董就一人开车走了,没通知他跟着或者办什么事。 问来问去,萧澜只能又想到陈医生。 茶几上的手机在响,陈医生看了一眼,对身旁的男人说,“是你太太,应该是找你的。” 陆亭北抿了抿唇,“你接吧。” 于是陈医生接起电话,“陆太太。” “陈医生,陆亭北在您那里吧?” 陈医生往陆亭北身上一看,见陆亭北没什么反应地坐着,“嗯”一声说,“过来几个小时了,再过半个钟头应该可以结束。” “给您添麻烦了,”萧澜笑了笑,“陈医生,麻烦您转告我先生几句话。” 陈医生的手机不知道是什么牌子,漏音漏得还挺清晰,陆亭北表面没什么表情波动,却在一眼一眼地往这边看,陈医生于是悄悄往他身旁坐了坐,这才温声道,“你说。” “如果是因为治疗病情的原因晚归,又不想跟我说也没关系,自己想个理由一劳永逸地解决爷爷的担心。我没什么所谓,这段时间我自己也有重要的事情忙,晚上应该不去爷爷家,你要是结束得早想回家陪爷爷随时可以,”萧澜想了一会补充道,“当然了,你如果觉得我晚上回‘我们’家依旧令你不便,你也可以直说,我自己有住处。” “萧——”陆亭北听到这里,急急地出声。 萧澜等了一会,没听见下文,于是换回跟陈医生讲话的口吻,“就这些,麻烦了。对了陈医生,还有件事得拜托您,‘向另一半报备行程是已婚人士的自觉’这件事,也请您教给他,我的话他大概也听不进,只好劳烦您了。” 陈医生看了陆亭北一眼,应道,“好,我会转告他。” “怎么回事?”陈医生挂掉电话后问道,“小两口闹矛盾了?” “没有啊。”陆亭北皱皱眉,语气很疑惑。 “你昨晚没回家?” “嗯。” “没跟小萧说?” “……没说,我谁也没说。” “所以你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陆亭北沉默着抬起眼,陈医生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摇摇头道,“你还是经验太少了,怪不得她要我教你道理呢。”陈医生紧接着话锋一转,“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她?” 陆亭北摇头,“我不想让她知道,她爱憎分明,性格直爽,我担心她知道真相以后会直接找到我……朱瑛算账。” “你怕她打草惊蛇?我看小萧不像是没脑子的人。” “这才是我担心的,不管是讨公道还是报复,都该是我去,她工作也很忙,不应该为了二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事耗费精神。” 陈医生一笑,“那要是她遇上麻烦,你也想让她一人解决、不麻烦你?” “这怎么能一样,她是我太太,她有什么事我自然想尽一切办法保护好她。” 陈医生沉吟片刻说,“你很爱你太太,但是又不懂该怎么爱她,这让你们两个人之间产生了目前的矛盾,你不想让她担心但又无法令她安心,长此以往,你们之间会出大问题。” “如果是你呢,陈医生,你会跟你太太一五一十说清楚吗?” 陈医生叹了口气,“至少我会找个不归家的理由,逃避只会让她对你产生距离感,觉得你没有把她当成可以分担痛苦的对象,女人会引申为你没有把她当做真正的一生伴侣、当成家人,她随之失落、失望,失望久了就是想开看淡,然后婚姻形同虚设,如果你能接受有名无实的婚姻,就当我没说。” 陆亭北当然不能接受。他只是一时无法适应现在的情况,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会变成什么样,没办法预料在治疗的过程中会有哪些反应,他或许会吓到她甚至伤害她。 因为昨晚他甚至想伤害自己。 以他如今的状况,不适合与她单独在一起。 如果跟萧澜说了,陆亭北知道她肯定要陪他治疗,到时候万一伤害到她,还不如给他一把刀、对着自己来得痛快。 “陈医生,你觉得我接下来会出现什么行为?如果治疗期间病情加重的话,我会不会出现无意识伤人的情况?” 陈医生想到他手臂上的撞击伤,虽迟疑却点了头,“会,之前我见过这样的病例,受到刺激之后会无差别伤人,清醒之后的痛苦让他的治疗过程更为艰难,循环往复,他跟他的家人都经受了许多痛苦。” “嗯,所以我不能回去。” 话说到这份上,陈医生也没办法,只能安慰他,“至少我们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你的病因,也可以真正开始对症下药,到了必要时刻,或许还需要你跟朱瑛面对面把话说清楚,但具体要怎么解决,是她道歉还是你报案都由你说了算。” 陆亭北自然不会只要她简简单单一句抱歉,她该受的惩罚一点都不能少,只是他还缺少站到一位心理学教授面前去的底气,他见过她给学生们做演讲时的样子,像一个天生的洗脑大师,能让人在瞬息之间重新建立三观,万一伤她不能却自损,得不偿失。他想快快恢复正常,回到萧澜身边去。 虽然在这之前,会让萧澜受点委屈。 萧澜这天等来了第一位来访的新人,是那个面试时鞋跟断裂、但萧澜给了机会的女孩,她名叫许含,来公司后去了财务部,穿着一身小西装,模样可爱但又干练。 “小萧总。”许含见了她有点腼腆,两人聊了几句后,萧澜道,“今天我请你吃饭吧,正好聊一聊你进公司以后的规划。” “这怎么好意思?”许含忐忑。 “没事,”萧澜走到衣架边捞过大衣穿上,“我正好缺个人一起吃饭。” 许含知道萧澜已经结婚了,闻言有些诧异但也没多问。 萧澜早定好了地方,到了以后询问许含有无忌口,点了个三人套餐又让许含加了两个菜。 菜很丰盛,萧澜故意选在大厅,让许含少了几分紧张。 “跟我随意聊聊,进吞达以后你对自己有什么期待?” 周围吵吵嚷嚷,气氛很随意,许含刚毕业人也单纯,就照实说了,“是我父母帮我选了会计专业,说女孩儿学这个赚钱多,我们家自己也有生意,要是哪天在外面干得不顺利,也可以回家帮忙。” 萧澜为她的诚实笑了笑,“你自己觉得当初在你的母校念这个专业是最好选择吗?” 许含摇头,“我有个初中同学,她姐姐大专毕业,学的会计,找工作完全够用了。” “后悔吗?” “也没有啦,”许含笑了笑,“就算一切重来,我应该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我小时候的愿望就是念大学,而不是成为科学家或者做医生,我没有特别喜欢的事情,如今做这个也可以。” 萧澜又问,“如果有机会,你想去其他部门吗?” “我可以去其他部门吗?” “怎么不能,你们白经理也不是相关专业出身,慢慢来吧,上学的时候没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工作可是要伴随你大半辈子的,以后你会发现如果你喜欢一份工作,不管是加班还是面对刁难,心态都会平和很多。这跟你只为了一份薪水而工作是完全不一样的。就像人常说一定要跟你喜欢的人结婚,婚姻中的波涛是靠感情而不是你的忍耐力挺过去的。” 许含若有所思,想了想问,“小萧总,您现在的工作是您喜欢的吗?” “喜欢,”萧澜笑道,“我很喜欢跟人打交道,对我来说,研究人比研究市场、数据有意思得多。” 许含听闻此言,对未来在吞达的工作生出了一些期待。 两人吃完饭往外走,这个时间出租车倒是很多,一辆接一辆地在饭店门口停下来,萧澜却没让许含坐,一个小女孩这么回去不安全,她打算开车送小姑娘回去。 刚拉开车门,一辆黑色轿车往这边开过来,在她们身边停下。萧澜认出这是陆亭北的车,她假装没看见,招呼许含上车。 下一秒,黑色轿车车门打开了,一双长腿迈了下来。 “萧澜。”他喊道。 萧澜脸上立马露出意外的表情,“你怎么过来了?” 许含看看萧澜,又看看这位夜色都盖不住的戴金丝边眼镜的长腿帅哥,最后还是望向扶着车门笑容明媚的女人。此时许含心里真的有点羡慕,竟然有人可以笑得这样好看,如果小萧总能一直这么笑就好了呀。 “路过,”陆亭北也笑了一下,“你们现在要去哪?” “送她回去。” “坐我的车吧。” 萧澜看向许含,见许含也正看着她且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好……”她将要脱口而出的“谢谢”咽了回去。 陆亭北叫了司机来把萧澜的车开回去,这才亲自开车送许含。萧澜坐在副驾,许含看不到她的表情,她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淡了。 不过想到许含,萧澜还是开口介绍了一下,“这位是我先生,姓陆。”又对陆亭北道,“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员工,你也见过,叫许含。” 许含忽然想起来见到这男人的那股熟悉感来源于何处,她乖乖喊人,“陆先生你好。” “你好。” 见萧澜开了口,陆亭北趁机问道,“今天忙什么了?” 萧澜说,“跟许含聊了聊。” “那白天呢?” “事情太多,忘了。” “今天回哪里睡?” 萧澜闻言瞪了他一眼,他都让司机把她的车开回爷爷家了,她还能去哪?就这几秒沉默的空隙,许含奇怪地往前看去,萧澜感受到她的视线,立马扯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当然跟你一起啊。” 送下许含之后,返回路上,萧澜自然是一点好脸色都不肯给了。陆亭北轻声问,“在生我的气?” “你现在低声下气有什么用?”萧澜头都不抬地说。 “我错了。” 萧澜抬起眼,问他,“对你来说,婚姻是什么?” 陆亭北沉默。 “你以为的婚姻,是不是晚上有夫妻生活,你想说的话就对我说,不想说的我再逼你也撬不开你的嘴,就算夜不归宿也不需要知会对方,是吗?” “不是。” “那为什么第二次还是不肯说,你对你秘书吩咐一声,通知我你不回家,有那么难吗?” “那为什么刚刚许含在,你要跟我维持表面的和平?” 是为了给他面子。 所以陆亭北也是在下属面前给萧澜面子。但萧澜打电话过去问那三位秘书,现在已经不是面子问题了。 “你以为我找人找到他们那里就很好?”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陆亭北问。 “那天我打了整整一个晚上,你根本不接电话,谁知道我打你的电话有没有用,会不会还跟那晚一样啊?你知道我那天打不通你电话的时候在想什么吗?”萧澜喉头发疼,“我在想是不是我们结婚的决定太草率,如今让你恐惧了,所以你连家都不回,也没有一条消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我知道了,应该跟你的病情有关,但你就是怎么都不肯跟我说,既然你对我这么见外,又何必以什么夫妻自居呢?”萧澜顿了顿,“你如果觉得我们之间这额外的关系很没有必要,你对我提就可以了,以你对我的了解,我也不是那种会缠着你不放的女人。你觉得不自由或者有任何不满你说出来,都有解决办法,我可以不再过问你的事,或者大不了我们就——” “萧澜!”陆亭北紧紧抓住了她的手,阻止她将那两个字说出口。 萧澜转过脸看着他,“你觉得我们现在像是两个结了婚的人吗?” 陆亭北没回答她,他说,“我接下来会常常不回家,如果太晚就别等了,我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我清楚你想说什么,我不同意。但在此期间,你可以过回婚前的生活,晚上不回家、去朋友家甚至出去泡吧都随你开心,你也可以带朋友回家……男性也可以。” 萧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但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不在婚内出轨是底线,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行,”萧澜冷笑起来,“既然你这么大方,我一定不负你所托。” 第50章 萧澜这晚自然是又气愤又极不情愿地被陆亭北载回了家。爷爷早早地吃了饭, 一见二人一起回来, 什么都没问, 打着哈欠上楼休息去了。萧澜推了陆亭北一把, 既然一切都是由他提的,当然得由他跟爷爷说清楚。 “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就什么时候回家,”萧澜拍了拍他肩膀, “你去对爷爷说吧。” 陆亭北看了她一会, 还真的上了楼, 也不知道跟爷爷说了什么,五分钟就下来了,萧澜在客厅故意等了会,见他下来才走向主卧, 进去以后甩上了门。 这天开始, 两人正式开始了夜不归宿的生活。 一个是主动不归宿,另一个是扭着一股劲儿跟他死磕到底。 周五晚上, 萧澜甚至真的约了杜若和几个朋友一块去了当初遇见陆亭北的那家酒吧。再过来竟恍如隔世, 想她之前还是准备先玩个几年、慢慢挑夫婿的未婚女性, 现在不仅结了婚, 还已经到了各“玩”各的的地步。 音乐声喧闹, 杜若凑到她耳边问,“跟你老公怎么了?” 萧澜趴到她肩上说,“我们比赛呢,看谁夜不归宿时间长。” 杜若很震惊,一下就知道萧澜看起来情绪这么低迷是什么原因了, 她问萧澜,“他晚上不回家睡啊?” “嗯。”萧澜端起酒杯喝酒。 “你不是说就喜欢夜不归宿的吗?”杜若开她玩笑。 萧澜想了一会,“我说过吗……好像是说过,但那时未经历不懂事,结了婚才知道,两个人还是得遵守约定俗成的一些规矩,谈恋爱任性胡闹可以,结婚后——” 杜若忽然打断她,“你爱上他了对吧?” 虽然萧澜迷迷糊糊记得自己对陆亭北说过这话,但被杜若这么一问,她的心脏还是忽然悬空了一下,猛地一滞,萧澜回过神道,“是啊,他是我丈夫,我不爱他要爱谁?” 他们这桌有的姑娘被别桌的男士送了酒,拿着酒去对面找人去了,杜若看了一会,正色道,“既然你心里也清楚,为何还要跟他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在这件事上争来争去的?” “你以为我想啊,是他说他会长时间不回家,说我可以跟婚前一样,约朋友外宿泡吧,他都那么说了我能怎么办?” “你肯定知道他不回家的原因吧?看你现在这样,那应该还是个正当理由?” 萧澜笑了一声,“你真聪明。不过我只知道一半,另一半他死活不肯开口,所以我也在调查一些事情,具体的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但这事真是越调查越离奇了。” “跟他有关?” “嗯。” “需要我帮忙吗?或者沈同可以帮得上忙吗?” 萧澜摇摇头,“有些关乎他的隐私,认识的人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是不相信你跟沈哥,我是怕陆亭北介意。” “你怕他呀?” “我怕他干嘛,”萧澜挺直腰杆喝着酒,“我是保护他,毕竟我们家这个跟别人不一样,跟三岁小朋友似的,你得捧在手心里,要不然就哭给你看。” 杜若顿时肃然起敬,“我以为你是撒娇耍无赖的那个,没想到你还对养孩子感兴趣?” 萧澜叹着气,“唉,世事难料。” “你们俩说什么呢?来酒吧说悄悄话啊?”有人忽然问道。 萧澜掀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记起这姑娘好像叫明明,捅了捅身边贴着她坐的杜若,萧澜胳膊肘全是骨头,杜若夸张地“嘶”一声,揉着手臂道,“好久不见她了,怎么了,大家想玩什么?” “这里就你们俩是已婚人士,玩什么当然要看你们咯。” “那不行,我跟萧澜只会拉低平均线,你们都无牵无挂的,大家放开玩,我们尽力奉陪。” “行,那就还是老规矩,”明明笑了笑,“不过先说好啊,萧澜姐这个酒量我们是比不过,次次都喝酒的话那可就没意思了啊。” 萧澜比了个“OK”的手势。 “不过如果实在是家里管得严,不碰嘴巴,亲脸颊也行。”明明道。 要换了之前,萧澜一定不肯认这个被“管得严”,这会儿倒有些感激这为了她忽然放宽的规矩。她一笑,对明明说谢谢。 在场的人一看萧澜这反应,顿时你看我我看你,这还是之前那个玩游戏浪得没边儿的萧澜吗? 难不成真成了夫管严? 大家想着想着,游戏也开始了。 萧澜今天心情不好,但运气不错,玩过几轮也没沾上她什么事,直到有个二十出头的小男孩转酒瓶转到了她。萧澜抬眼看去,这个小男孩长得很清秀,仔细看的话跟盛嘉泽还有几分相像,这要是被他亲脸颊,陆亭北要么把她的头拧下来要么把他自己的头拧下来,想想就怪可怕的。 “你……成年了吗?”萧澜问。 “姐姐,我二十一了。” 杜若战术后仰,啃着指头不知道该不该阻止。 “我比你大五岁,我很老了。”萧澜诚恳地看着他。 “没关系姐姐,你看起来还跟十八岁一样年轻。” “我化了妆,脸上粉很多的,化妆品有毒。” 小男孩笑了起来,“看来姐姐家里真的管得很严。” “是啊,”萧澜瞬间认怂,“姐姐结了婚就不敢这么出来玩了,怕回去要吵架,别看他比你大七岁,心理年龄估计还不如你,姐姐是没办法,一旦让他不开心,很难哄的。” 这群人别提多震惊了,出去都不知道说萧澜现在人怂胆小好呢还是说自己出来玩平白无故被喂了满嘴狗粮好。 “那姐姐喝酒吧。”小男孩特别善解人意。 萧澜立刻就把杯中的酒一仰而尽。 她坐的位置风水也不知道怎么了,后来一直被选中,她认怂认得很彻底,因此喝了不少,桌上零食全被她吃了下酒。别人喝酒是借酒浇愁,萧澜之前是真没什么烦心事,喝酒就是喝酒,所以从没喝醉过,这次有了沉重的心事,就有些不胜酒力。 散场以后,杜若见她眼神微微迷离,不放心地叫了个代驾,先把萧澜送回家。 “晚上去哪?” 萧澜说了个地址,过了会又冲前面喊道,“错了,不去那儿,我回我自己家。” 杜若一听,忙报上萧澜婚前的住处地址。 车子在行驶,萧澜靠着杜若的肩膀,从包里摸出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杜若看到她给谁打的,默不吭声、没有阻拦。 对面接得很快,“喂?” “你‘喂’什么,手机没有备注的吗?” “嗯,萧澜。” “陆亭北。” “嗯。” “陆亭北。” “我在。” “我以后就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你行吗?” “……” “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是不是喝酒了?” “喝了,我跟很多人出来喝酒呢,有男有女,你开心吗?” 陆亭北不跟喝了酒的人一般见识,“杜若在吗?” 萧澜把手机往杜若怀里一塞,眉间隐隐烦躁,“找你。” 杜若接过这块烫手山芋,跟陆亭北问好,“我现在正送澜澜回家,她没喝多少,你放心。” 这时代驾小哥开口问了一下路,萧澜娇滴滴地跟他说,“哥哥,在下个路口左转哦。” 杜若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对陆亭北解释道,“代驾,我叫的代驾,不是别人,我跟她一起坐在后座呢。” 顿了顿,陆亭北挤出一句,“麻烦了。” 不麻烦,就是有点害怕。杜若想。 电话进行到这里,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她丢开手机,把独自生闷气的萧澜往身上揽了揽,刚一凑近,杜若听到萧澜骂了一句,“陆亭北就是个王八蛋。” 杜若顿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低头一看,陆亭北那边果然没挂,他听到这句,又等了一会,终于把电话挂了。杜若擦了擦额上的汗,心想以后再也不能带萧澜出来了。 千杯不醉的名声就在今天毁于一旦,往后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他们夫妻太可怕了。 萧澜睡前脑子还算清醒,等一沾床睡着以后再醒来就把醉酒后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她又成了成熟干练的职业女性,风不怕雨不怕。 这天风挺大,还下着雪。 萧澜中午时接到电话,对方说查到了一些事情,但是太匪夷所思,迟疑着到底该不该说。萧澜揉着太阳穴让他照实说。 “前一阵子陆先生应该是已经调查过了,那个叫严东的人招了不少,就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陆先生之所以没跟他的大伯母算账,是因为这件事其实与她干系不大,”对面顿了顿,“说出来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买通绑匪绑架陆先生的不是别人,是他的母亲,朱瑛。” 萧澜原本靠在窗边看雪花,闻言一下子站直了身体。 声音在一瞬间哑了,她问,“你确定?” “确定。” “好,晚上七点,我要跟那个严东见面。” 再次被找上门时,严东已经习惯了,只不过一见对面是个弱不禁风的年轻女人,他还是意外了一下。 “小姑娘,自己来这种地方怕不怕啊?”严东坐在地上眯眼瞧着萧澜。 萧澜蹲下身。 这动作他娘的跟那天来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严东想到那天的事情,瞬间后撤了身子,谨慎道,“你找我做什么?” “那天你对他交待了什么,就对我说什么,”萧澜问道,“你怎么确定那个女人是他母亲?” 严东一五一十地交待,包括他自己的猜测也一字不落。 萧澜听完皱着眉头问,“肉真是从那个女人身上割下来的?” “我也没去啊,这我怎么清楚?” 萧澜掰着他手指头往后折,严东惨叫了一声,“停……听我那两个兄弟说当时就是那个女人唬那小孩的,被警察弄走时,尸体完好无损。”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这我真不知道,我一个正常人,怎么会猜得到一个变态心里怎么想?” 萧澜从身后拿出一把水果刀,在严东面前晃了几下,“那你猜猜我现在要做什么?” “姑奶奶,您快饶了我吧,”严东不断往后爬,最终靠在墙上,哼哼唧唧地说,“我听说是做什么实验……什么抗压的……” “抗压实验?” “对,就是你说的那个!” “他知道吗?” “谁?” “你说呢?” 严东反应了一会道,“这个他没问,应该是不知道,不过你是谁啊?这事我能不能告诉我那两个兄弟?” “你想死得快一点就跟他们说,当初找你们的那个女人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拿来做实验,你们的命她更不会看在眼里,一旦打草惊蛇,最先死的就是你,明白了吗?” 严东瞪大眼睛,立刻闭上了嘴。 割开绑着严东的绳子,萧澜往旁边一站,严东正想吓唬吓唬她,从门口进来两个男人,拿了个黑色袋子往他头上一套,又把他往前一推,“走,老实点!” 严东顿时缩着脖子由着他们架出去了。 看到门关上,萧澜给陈医生打电话。陆亭北在那边治疗,她许多话不便多说,她让陈医生在陆亭北离开后给她回个电话。 陈医生打来电话以后就问道,“你都知道了?” “对,但有个情况我可能比陆亭北还更清楚。朱瑛当时做那一切不为别的,是要做一个抗压实验,我猜她觉得实验失败了,所以才另嫁他人。而且不仅仅是绑架这件事本身,她之前对陆亭北所做的一切体罚都可能是那个破实验的一部分。” “你不想我告诉他?” “是。” “陆太太,他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而且要比你我聪明得多,你说的这些他虽然没对我讲,但我觉得他已经知道了。” 萧澜顿时心口发闷,低声问道,“他这几天怎么样?” “细节我不便说,他的一切反应都在预料之中。” “就是说更严重了?” “不断的刺激让他适应习惯,是目前的治疗思路。” “他吃得好吗?” 陈医生没说话,萧澜顿时就明白了,她又问,“你觉得他对他母亲是什么态度?是恨吗?” 陈医生笑了笑,“你是想问,如果你替他讨回公道,陆先生会不会怪你伤害他母亲?从我作为心理医生的角度分析,我觉得他不会,但他很明显更想自己亲手去做,他担心把你扯进来会影响你正常的生活。” “他现在才是影响我正常的生活,”萧澜低声说了一句,舒了口气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51章 朱瑛对陆亭北做的一切, 萧澜不想简简单单以法律作准绳, 以朱瑛如今的社会地位, 舆论压力对她来说才是最佳惩罚。但光靠此事在网上发酵还不够, 网络的记忆很短暂,或许喝个下午茶的时间还在跟同事讨论,下了班就继续柴米油盐, 谁还管别人的闲事? 但有一种形式是能长长久久留在人心中的。 那就是文艺作品。小说、漫画、有声读物, 如果能形成拍摄画面那就更好, 萧澜这几天空闲之余就在琢磨这件事。排除了许多选项之后,她暂时确定了一个目标。 是一个在微博上画漫画的青年漫画家。她擅长刑侦题材,一直老老实实画画,不露脸不营销, 看起来很可靠。她不算特别有名气, 但死忠粉很多。漫改剧需要一定的制作时间,更何况她的漫画至今还没有一部能售出版权, 萧澜觉得自己眼光很准, 等这个青年漫画家大火的时候, 就是她可以收网之时。只是……她担心陆亭北不同意。 但也不影响她与这个青年漫画家取得联系。 萧澜熬了几个通宵才把她的漫画认认真真追完。 又过了一周, 萧澜给她发了一条微博私信。 “桑大你好, 追完之前的几部漫画,我有个疑问。有关‘伪装性别作案’的案件,我记得前文中有提到路警官他们对犯罪动机猜了好几个来回,我看完那个案子之后却对他的杀人动机没有任何印象,回去重温之后才发现在之后的篇幅里没有提及, 能否问一下此人的作案动机究竟是他们猜测的哪一种?” 萧澜到了晚上收到回复。 桑喃:“白天在上课,抱歉现在才看到留言qwq。” 桑喃:“那是我去年画的,我回去翻了一下,确实没再交待这一点,我确定是个bug。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的设定是仇恨转移,他被身为酒店服务员的妻子背叛,遇到了同为酒店服务员的被害人,他设计将人杀害。” 萧澜没想到她会这么认真回复,顿时对这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更为喜爱了。这个时间也不早了,萧澜不忍打扰,跟桑喃道晚安。 过了几天她见桑喃发了条微博。 “考试周,闭关啦。” 她怎么都想不到,跟陆亭北两个人连元旦跨年都没在一起庆祝许愿,她却在安静等待一个小姑娘的考试周早点结束。 桑喃考试周结束的当晚没有回家,凌晨三点钟的时候她的漫画更新了一话。萧澜当时也没睡,抱着手机靠坐在床头。一见有更新,她顿时像个抓包自己闺女熬夜的老母亲,发了条私信过去。 “桑大还不休息?三点钟了。” “明天回家就没办法画画啦。[吐舌]” “快去睡快去睡。” “好的晚安。” “晚安晚安。” 萧澜却睡不着了,用不怎么精神的脑袋看完更新,竟然没看懂。第二天中午她跟部门的几位女同事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她还在琢磨剧情。直到她走路时低头看手机,一不小心撞了个人。 是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又白又瘦,两只眼睛大大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急忙道歉。 “是我没看路,不关你的事。” “桑桑——”有人喊了一句追出来,一见萧澜眼睛都瞪大了,“姐?!” 萧澜没说话,看看眼前这人,又看看身边的小姑娘。 “江铎?” 江铎一下就猜到她在想什么,往包厢里一指,“这是我高中恩师的女儿,叫陆桑,跟姐夫一样都姓陆呢,你说巧不巧?” “是挺巧的。”萧澜往包厢里看了一眼,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跟江铎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在说话。 萧澜这边吃完的时候,一抬头正好看到江铎人模狗样地送那对夫妻离开,然后在小姑娘肩上拍了拍,问了句什么。小姑娘下意识看了另外那个男人一眼,点了点头。 然后萧澜就看到江铎往她这边走了过来。 “姐,我走了,带她出去玩玩,小孩刚放假,憋坏了。” “只是你恩师的女儿?”萧澜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江铎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小孩之前送过我情书和饼干,我没答应,不得对人家好一点吗?” 萧澜“啧”一声,“她跟你之中肯定有一个人瞎了眼。” 江铎没听出这话的深意,挥挥手走了。 本来以为就是生活的一个小插曲,没想到竟给萧澜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桑喃当天更新了一条微博,不小心带了定位,而照片上露出的属于男人的衣角也有点熟悉。中午在餐厅见到的那个跟江铎同行的男人,身上的外套好像就是这件。再加上定位和那个小姑娘名字中带“桑”字的“巧合”,萧澜几乎可以断定中午遇到的人就是桑喃本人。 这个发现让她一时不好意思再联系桑喃,好像她冒犯了别人的隐私一样。然而她不找桑喃,寒假后的某天,桑喃倒是主动联系了她。 桑喃:“今天更新的节日小番外是我躲在洗手间画的,是送给你的,希望你喜欢。” 是主角撒糖的番外,带着对她的祝福——所有的黑暗都是暂时的,黎明属于内心坦荡、手执火炬的披荆斩棘者。 萧澜很快就猜到了原因,是在大年夜那天,应付完陆家虚假和平的年夜饭,她第一次发了一条带着个人情绪的微博。 “黑暗中的火种真的能带来光明吗?” 这是小姑娘给她的答案。 萧澜忽然开始愧疚,她带着目的接近人家,却换来别人的一颗真心。想了想,萧澜对她承认下来。 “桑大,其实我当初找你是有件事情想拜托你。有件事事关我珍视的人,他小时候受过一些伤害,我想借你的手还原当时的场景。加害的人还不能动,等时机到了,就是她受到惩罚的时候。原来我是那么想的,但我那天可能见了你本人,你还太小了,这样突然的要求会成为你的负担。” 桑喃:“不会的。之前也有其他粉丝投稿,我的故事中包含了许多人生活的轨迹,她们将自己或身边人经历过的不幸告诉我,对我是一种信任,我加以改编,融合进案子里,既能让她们受到抚慰,也不会被当事人看出来而对她们进行防范和伤害。倘若你信任我,可以把你朋友的经历告诉我。你说你见过我,那我们干脆周末见个面呀?” “你这个小朋友怎么对陌生人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的?万一我是坏人怎么办?” “我带两个哥哥过去,我不怕的。” 萧澜:“……你带的两个哥哥之一该不会叫江铎?” “你认识他啊?” “熟得很,他是我表弟。”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天那个漂亮姐姐!” “……谢谢。我征求一下我朋友的意见,如果他同意,我再约你出来。” 萧澜收起手机之后算了算,她跟陆亭北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聊过了。过年那段时间陪他去了几场必要的应酬场合,大大方方帮他挡了几回酒,结束后两人也是各回各家,除了涉及家人的事情外没有单独联系过。 萧澜一直假装不清楚那些事是朱瑛做的,走到今天这步,不得不对陆亭北承认了。 然而她打电话约陆亭北吃饭,对方却说今晚有安排。 “你什么时候有空?” “周六中午。” “嗯。” 可萧澜等到周六,陆亭北却发了条微信消息过来说他忽然有事。 ——什么事这么重要? ——见个人,约了很久,今天他才抽出空。 萧澜没再回复,直接约了桑喃见面。 为了给新见面的人安全感,萧澜故意选在大厅,不过周围很安静,环境清幽。她与桑喃本尊一眼认出彼此,然后就见桑喃一路小跑着过来。 “对不起迟到了。” 萧澜笑着说没关系,此时她往餐厅门口一看,上次见过的男人也刚进门,他远远地朝这边望过来一眼,确认过什么时候才对前台说了句话,然后由人领着去了楼上。 桑喃解释说,“我搭他的车过来的,为了蹭个车,所以迟到了。” “吃点什么?”萧澜把菜单递过去。 桑喃一边翻着菜单一边道,“我叫陆桑,小姐姐你叫什么呀?” “萧澜。” “萧澜姐,你那位朋友同意了吗?” “还没有,最近我们之间出了点问题,还没来得及问他。” 陆桑手顿住了,专注地看着萧澜,想听一下后续,没想到萧澜叹了口气催促她,“先点菜吧,过后再说。” 两个人口味差不多,陆桑点的菜也全是萧澜爱吃的。看到陆桑小口小口一刻不停往嘴巴里喂东西的模样,萧澜一下子想起来刚跟陆亭北吃第一顿饭时的自己,也这么胃口绝佳却带着点拘谨吧? “你怎么不吃啊?”陆桑见萧澜盯着自己看,问道。 萧澜笑了笑,“看你吃得好香。” 陆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胃口一直不错的,你也吃啊。” 萧澜于是夹了一块牛肉。 陆桑问道,“我能问一下吗,你那个朋友现在过得好吗?” 萧澜吃完那块牛肉道,“他是我先生,因为那件事,我们现在基本处于没有要事不见面的状态,所以我才认为只用法律根本不够,他这么多年经受的痛苦根本不是那个人付出几年光阴和自由就能弥补的。她必须要为之前所做的一切付出更惨痛的代价,哪怕将来出来了也像过街老鼠一样,一直到老到死,那才是我的目的。” “那你的目的也是你先生的目的吗?” 萧澜一下子沉默下来。 “我换个问法,如果他心慈手软,你会按照他的意愿放过对方呢还是继续自己的计划?” “如果他心慈手软,那就说明我看错人了。”萧澜皱皱眉,“最多是他不想闹大或是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的隐私,那样我自然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还会在警察抓人之后要求保护他的一切信息。” 陆桑喝了口果汁,她笑笑,“我只是随便问问,说不定他跟你想法一致呢?” 萧澜也笑了一下,不过这个自信和底气她真的没有。 吃完饭,萧澜说要送陆桑回去,结果陆桑摆了摆手,说开车载她来的人那边也正好结束,于是萧澜拿上包,跟陆桑一块走到往二楼去的楼梯旁边等待。 没过多久,低着头查邮件的萧澜余光看见陆桑抬起了头冲着谁在笑,也回头看去。 楼梯上一前一后走下来两个男人。 前面那个西装短发,眼睛温柔地望着底下的小姑娘,视线仿佛长在了陆桑身上,只有在陆桑跟萧澜道别时,他才分神看向萧澜,微微一点头。 他们走后,萧澜才看向自从下楼后就沉默站在她身旁的男人。 “你说的有事,就是跟他见面?” 此人正是陆亭北,两人方才见了面,没有多余的眼神交流,所以方才走掉那两个年轻人谁都没发现他们竟然认识。 “嗯。” 陆亭北的领带歪了,萧澜伸手过去,帮他正了正领带,“事情谈妥了吗?” “没有,他不肯到宸陆来。” “要挖角啊?” “也不算,他自己开了公司。” 萧澜看了他一会,指了指旁边的空位,“是在这里还是到车上去?” “我的车司机开走了。” “我有车,就在外面,走吧。” 陆亭北没反应。 萧澜面无表情地问,“就是不想聊?” 陆亭北其实有点怕萧澜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平时那么爱笑,偶尔这么一次都让人心头发憷。 “去……你车上。”陆亭北喉咙发紧。 萧澜开始往外走,陆亭北跟在后头。来到车边,萧澜把车钥匙抛给他,自己坐去了后座,陆亭北上了车,看她低着头不太想说话的样子,自觉发动了车子。 “想去哪?”他问道。 “随意。”萧澜在后面把头发扎了起来,又脱掉大衣,折起白色衬衣的袖子,陆亭北从后视镜里默默看着这一切,总有一种要发生什么的感觉。 过了会儿,萧澜指了指路边,“停一下车。” 她每回说停车都不会有什么好事,陆亭北把车踩停,从后视镜里看着她。 “回头。”萧澜说。 顿了顿,陆亭北松了安全带,转过身来。与此同时,一阵劲风袭来,萧澜手里握着一只抱枕,朝他肩上砸去,陆亭北眨了下眼睛,却一动未动。 力道在接近他的时候就松了,抱枕从他身上蹭过,像挠痒一样。萧澜赌气地把抱枕收回来往旁边一扔,“你怎么不躲?” 陆亭北微微垂眸,“你想打我,肯定有你的理由。” 萧澜想起刚才那个男人看陆桑的眼神,再一想陆亭北见到是她竟目不斜视地下楼,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两相对比,萧澜简直要羡慕死还没挑明关系的两个人。可她跟陆亭北是新婚,哪怕他晚上不回家,连基本的感情和热情都没有了吗? “你就会在这种时候装可怜,你刚才为什么不看我?” 陆亭北依旧垂着眼,“我以为你不想跟我相认。” “你为什么会那么觉得?” “你也没有看我。”这次他终于抬起眼道。 “我不看你你就不能先看我吗?” “我哪敢先看你?” “你——”萧澜觉得陆亭北以后要是不想做生意了,完全可以去演戏,明明他气人在先,到头来却好像是她总在欺负他似的。 “不说这个了,我们聊正事,”萧澜顿了顿,慢慢地说,“我知道了当年绑架案的真相。” “你是怎么……” “你如何知道的,我就是怎么查清的,”萧澜透过镜片看着他的眼睛,“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对朱瑛是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 “不想将她绳之以法?” “想,但我不希望你牵涉其中。” “为什么?觉得我只是一个局外人还是为我担心?”萧澜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为你做这些我心甘情愿,我什么都不做才对不起我们的感情,你想一下,假如哪天我对你的事情丝毫不好奇,也懒得去管,你就开心了吗?” “朱瑛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更何况你自身也不是没有攻击点,万一跟她硬碰硬,讨不到什么好处的。”陆亭北担心地看着萧澜。 “我没那么傻,我想了别的办法,现在我说给你听,你要是愿意我就继续往下做,你不愿意那就当我没提过。”萧澜道。 陆亭北点了下头,“你说。” “刚才的小姑娘你也见到了,她是一个青年漫画家,主营刑侦题材,我的想法就是把细节告诉她,让她用漫画呈现,未来如果能影视化就更好,等到作品中塑造的人物深入人心、人人得而诛之,这时候再爆出此人物在现实中有原型,效果比抓她一次上一天热搜要管用得多。一个普普通通的社会新闻热度,撑死了能维持一周,一周之后,所有人都会忘记朱瑛是谁。她对你做了那些事,我不甘心就让她作为一条社会新闻简简单单地记录在日历上,轻易被翻篇,为师而无德,罪加一等,不能就那么放过她。” 陆亭北叹了口气,曲起食指蹭了蹭她的脸,“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这明明是好事,为什么你看起来这样紧张?是怕我为此责怪你吗?” “没有,我就是不确定你会不会同意,”萧澜扯开他的手,“既然你没意见,改天我再跟她说细节。” “嗯。”陆亭北静静地看了她一会问,“是不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才让你做为了我好的事情也满是顾忌?” “从结婚到现在,到底哪件事给过我安全感了?” 萧澜反问。 陆亭北想了想,“我爱你算吗?” 萧澜语塞。 “不算?” “……” “算吗?” “……” “到底算不算?” 萧澜忽然提声,“不算不算不算,你爱我也不能给我安全感,只有等你回家跟我过正常夫妻的日子才可以让我觉得我有靠山,可以任性,能够猜透你的心思,甚至替你做决定。” “我知道了,”陆亭北认真看着眼前的女人,“好好等着我,不会很久的。” 第52章 “还觉得我是王八蛋吗?”陆亭北又问。 萧澜脑子里“嗡”一声, 下意识出声反驳,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她表现得很诧异, 又好像什么心事被戳破一样, 陆亭北顿时了然,“喝醉酒之后的事情不记得了?” 萧澜心里一惊,“我做了什么?” 陆亭北故弄玄虚, “也没什么, 一会有安排吗?” “有, 加班。”这话不是假的,这几天本来工作就很多,王经理老公还在生病没精力,而她一直操心陆亭北的事情, 部门几个姑娘根本忙不过来。 陆亭北发动车子, “我送你。” 萧澜没拒绝。 送下她之后,陆亭北开着萧澜的车去了宸陆, 也加班去了。 萧澜忙到晚上七点钟, 肚子饿, 于是给部门加班的人都叫了外卖。几个人凑在一起吃晚饭, 有姑娘问萧澜, “小萧总,你周六加班,你老公就没表达什么意见吗?” “他也加班。” “可我听说他已经升任董事长了,那么大一个集团都是他说了算,怎么还要加班?” “他出国深造多年, 把自己磨成一把锋利的剑,不是为了让人束之高阁,是想学有所用,往大了说可能都会令你我觉得牙酸,但他带领的宸陆的进步关乎我们跟世界最高水平之间的差距。当然,吞达的目标也是一样,能与宸陆比肩就很好了。” 对方听完一震,但也忍不住开了句玩笑,“这是你们决策层面的人需要考虑的问题,我们还真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 萧澜笑了笑,“有的人有理想,有的有妄想,还有的什么都没有,但得过且过、不给别人添麻烦已经很好了,至少你这辈子走到最后没招人厌弃。” 鸡汤喝完,正经吃完饭,萧澜又收了下尾,下楼开着陆亭北司机开回来的车回家,然后将朱瑛雇绑匪绑架陆亭北的细节一一告诉陆桑。 陆桑虽然年纪小,且漫画仅是业余爱好,但对于故事架构跟叙述张力的把控力十分厉害,她听完整个故事,就已经能够将每句细节贯穿进后续的故事情节中,且隐隐有了画面在眼前。 一周之后,桑喃的最新更新之中自然而然地引出来“女心理学教授在亲生儿子身上做抗压实验”的情节。有读者机警敏锐,已经对案情的真相猜了个差不离,等下一周真相大白,网上对于女教授的骂声接连而起。 【小时候老师说对这个世界危害最大的是变坏的高级知识分子,当时我以为是老师对高级知识分子有偏见,如今看来是真的。】 【这一话引起不适,让我想起自己的父母,虽然我已经结婚生子而他们也相继故去,有些事情忆起来还是恶心至极。偏心、自私、干涉我的婚姻甚至孩子性别,当父母不需考试,所以有的父母是人是鬼得你经历才清楚。】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下一话才是关键。我都能想象这个女教授被抓后会在审讯室里说什么,肯定要把全人类的幸福都扯上,为幼童心理学研究把自己儿子都舍弃,多么“无私忘我”啊!】 【是了,想到这些就生气,明明是因为婚姻不幸福导致心理畸形,在儿子身上发泄私欲,到时不知道要把自己说得多高尚。最令人寒心且无奈的是她一定不会觉得自己有错,懊悔愧疚也别想跟她联系在一起。】 等萧澜看完这一话更新,再想翻评论时已经翻不到底了,最近追更新的人直线上升,桑喃的粉丝量从之前的十二万奔着百万级去了。 她隐隐担心,会被朱瑛察觉。 担心之余,给陆亭北打去电话。 萧澜在家,衣服却穿得好好的,黑色西装裤搭了件蓝棕色衬衣,她倚在卧室窗前等陆亭北接电话。 过了二十来秒,陆亭北的声音传过来,“澜澜。” 他不喊“萧澜”,倒令她不适应了,萧澜愣了一会才问,“看过更新了吗?” “刚看完。” “还在陈医生那里?” “不在,回家了。” “你看完有没有……”萧澜踟蹰着,不知如何继续说。 陆亭北笑了笑,“你是想问我,亲历过的情景以漫画形式还原对我的情况有没有影响,对吗?” “那有影响吗?” “还好,我脑海中的画面比那些要逼真多了,桑喃的笔触很温柔,远没有我见过的血腥狰狞。而且我也习惯了。” 萧澜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恨不得将时间拉到惩治朱瑛而陆亭北彻底恢复之后。她知道陆亭北不想让她看见他接受治疗的样子,但她牵肠挂肚,在确定他没事之前连家居服都不敢换,以备能随时赶到他身边。 “下半夜要下雪,你明天开车注意。”萧澜忽然道。 “嗯。”陆亭北此时靠坐在公司他的休息室床头,也叮嘱她小心。 “早点睡。” “好。” 挂掉电话后,两个人怀揣各自心事,守着窗前的月亮发呆。 什么时候他们才能从同一扇窗看月亮呢? 应该不会太久了吧。 一周之后,女教授的审讯过程更新。跟读者们预测的差不多,高调承认但绝不认错,甚至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堪为学术界典范。读者们在更新底下骂了好多天不要脸都不解气,可毕竟只是一部漫画而已,还是冷门的刑侦题材,小众爱好不足以让这些气愤破次元壁相遇,至少萧澜从没听身边的谁在吃饭时提起有部漫画里有个变态女教授拿儿子做实验。 严东没被朱瑛找上或遇到什么麻烦,说明朱瑛没有听闻此事,严东的证词已经录了音,陆亭北那边也派人监视着那两名绑匪的一举一动,余下的就是等待。 等待桑喃的作品能有个春暖花开的时候。 这些事做完,萧澜放下了一桩心事,而陆亭北的病情也在逐渐好转。她有时在想,吞达要不干脆投资影视算了,等一个不确定的机遇,不如靠自己。 等啊等,在第二年春天的时候终于有人上门联系桑喃,询问出售版权的事宜,但对方看上的是已经完结的另外两部漫画。 萧澜告诉自己不要急。 桑喃那两部漫画版权售出敲定主演之后,带来的热度空前,更新的剧情再不是小范围、圈子内的谈资,许多只来看一眼的路人被剧情跟人设吸引,加入了看漫画的大军。 而由女教授案引发的案情跟社会现实的探讨也在一夜之间窜上热搜。在对越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要求就越高的大环境之下,许多网友对自己严苛的父母有不小的意见,统统借着这次热搜排解心中不满。 这样的话题势必会引起朱瑛这样的人注意。 萧澜比心中有鬼的朱瑛更紧张,她见朱瑛点赞了某条相关微博,立刻给陆亭北派出去监视并保护那两个绑匪的人打电话,提醒他们留意绑匪安全。 但还是出事了。 两个绑匪原本在严东的饭店帮忙,这段日子严东忽然不让他们出门了,工资却照发,他俩虽然挺高兴,也耐不住在家待得无趣寂寞,一人提议出门,另一个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两人换上干净衣服出门了。 三十来岁的老混混,开车能穿街过巷,这么多年在严东死对头带着的那帮小弟恐吓之下生活,一出门就下意识往窄巷里开,以便将跟着来挑事的人甩掉。 陆亭北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发现把那歪瓜裂枣的兄弟俩跟丢了,跟萧澜联络惯了,直接就把这事告诉了她。萧澜当时在开会,接完电话后心绪一阵不稳,她直觉很不好。 果然,直到深夜也没见他们回来。 萧澜知道后第一反应是跟陆亭北商量,可这个时候她担心他正休息,陆亭北在接受治疗,他休息时自然越少干扰越好。 在跟许阿姨说好接下来一周不准爷爷见客、上网后,她毫不迟疑地开车去了警局报案。 “铜卜湾的两名男性从早晨八点钟开车出门后一直到现在都没回家,我怀疑他们出事了。” 眼前的女士衣着整齐,这个时间来报案却丝毫不见慌张,接警的魏东龄看了她几眼,递过去一杯热水,“喝点水,你跟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萧澜说,“我跟他们没见过面,甚至不知道他们的长相,我之所以会知道他们的行踪是因为我先生,他派了人保护这两个人的安全。” 魏东龄问,“这两个是什么人?” “是那一片曾经很有名的混混,现在在藤夜酒店的严东严经理手底下帮忙,这两个人一个叫韩见义,另一个叫刘石登,在你们的系统里应该有案底。二十一年前,他们因为一桩儿童绑架案被捕,我先生是当年的被害人,我们现在掌握了一部分证据,能够证明当年那两名绑匪不是为了勒索钱财,而是被人买通。” 魏东龄今年三十岁整,刚刚从区局分到这个派出所任副所长,今天跟他值夜班的还有一个刚来的小伙子于亮。魏东龄跟于亮对视一眼,他问萧澜,“同志,你先生是……?” “陆亭北,宸陆集团的现任董事长。” 魏东龄之前在区局工作时就是管理案卷的,他新参加工作,对事认真且好奇,管理之余翻过之前的案子。区局接过的绑架案很多,涉及金额从十几万到百万不等。二十一年前的案子,他本不会多注意,但在警校学到的知识曾让他对那两个绑匪的作案嫌疑产生过疑问。 韩见义跟刘石登那时候才十多岁,除了打架斗殴被拘留,没有其他前科,怎么会一跃成为绑架犯,绑架的还是宸陆集团陆俞青先生的孙子?他们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是怎么知道那个小孩是陆家人并且成功实施绑架的?在当时的情境之下,随机犯罪更讲得通,但据他们招认,他们绑了人就联系了陆家人,这互相矛盾。 回过神,魏东龄一下子抓住如今的重点问道,“你怎么确定他们出事了?” “猜测,但八、九不离十。当年买通他们二人绑架我先生的人你们大概也认识,她叫朱瑛,是一名大学教授,心理学专家,也是我先生的母亲。” 于亮不安地在凳子上动了动,“是他母亲?” 魏东龄皱起眉,“现在你是怀疑他们被朱瑛弄走了?” “是,”萧澜点了点头,“朱瑛为了做抗压实验,让人绑架我先生,借用当时一起杀人案的女尸,编造我先生因为饥饿而吃死人肉的谎言,让他二十一年都被童年的阴影折磨。之前我授权一个微博漫画师在她的作品中改编当初的绑架细节,就在最近因为那件案子登过热搜,朱瑛看到话题联想到自己当初所作所为,一时心虚提前把证人解决,我觉得十分有可能。” “所以一切只是你的猜测?或许他们只是去了一处令人流连忘返的地方,一时没有回家。” “他们的去向不是我的诉求,”萧澜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当时的人证之一的证词录音,以及他指认朱瑛花钱雇他们绑架我先生的录像,如果不够,我可以把证人叫来,但请你们立即逮捕朱瑛,等她逃到国外,就不好抓了。” 第53章 魏东龄年轻却经验丰富, 一下子就意识到这起二十一年前的绑架案必会引起不小的反响, 到时候舆论不是他们小小一个派出所能控制, 于是立刻跟上头反映, 在等待命令的过程中,他把萧澜带来的移动硬盘连接电脑,将相关录音和视频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于亮跟着再次确认方才所闻, 不禁寒毛直竖。 “我前几天还听过朱瑛的心理学讲座, ”于亮心有余悸, “我们所里本来还想请她来指导未成年犯罪心理呢,还好她看不上我们这小庙,否则我晚上要做噩梦。” 萧澜看了他一眼,她的陆亭北可是做了二十一年的噩梦。 区局动作很快, 深夜便派了三五个人过来指导, 其中包含一名副局长,后来也惊动了市局。 萧澜静静地看着他们出警, 没过半个小时就把睡成鸡窝头的严东带了过来, 萧澜提前准备的口供让询问严东的程序简化了许多, 剩下的就是等出警的人那边的好消息。 到了这个时候, 萧澜已经比计划这一切时冷静了许多, 甚至还问身边的于亮他们给她泡的是什么茶。 “绿茶吧?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于亮小声说,“反正很便宜就是了。” 萧澜无声笑了笑。 不知不觉间一个小时又过去,天色慢慢变亮。 于亮跟一名年纪稍大的女警守着她跟严东,突然, 于亮接到他们魏副所长的电话,说朱瑛抓到了,“跟萧女士交待一声,让她放心,见到人之前先休息休息,拿条毯子给人家。” 于亮挂掉电话后领命过来告诉萧澜这个好消息,却见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但一直暗暗紧着的一根弦松了,她脊背都跟着一软,没等于亮提出就指了指一边的小沙发,“我能过去躺一会吗?” 于亮刚要说话,女警已经先一步递过去一张薄毯,她笑得很温柔,对萧澜说,“等人来了我会喊你。” “谢谢。” 萧澜其实睡不着,但必须养精蓄锐才能保证不会被一个已过五十的女人看出疲惫。大约过了半个钟头,女警将她叫醒,说押送朱瑛的警车往区局去了。于是萧澜跟严东坐在同一辆车上,被拉去了区局。 审讯室里,朱瑛穿戴整齐,头上甚至是精致的盘发,坐在负责审讯的警官对面,姿态自然,仿佛在与她的学生谈心。 魏东龄跟萧澜站在一起,见她皱着眉,好像懂了她心底的疑问,于是解释道,“我们去的时候她还没有休息,不过也不是现在这副模样,跟我们来之前她执意要求把自己打扮成这样。” “你们去的时候她在做什么?”萧澜问。 魏东龄说的时候带着几分迟疑,“她……在给他儿子洗澡。” 盛嘉泽?萧澜一怔,他马上要二十岁了,朱瑛这是…… 这时朱瑛的视线穿过玻璃射来,监控室里的所有人都感觉到那双微笑的眼睛背后藏着令人战栗、扭曲畸形的东西,后背俱是一麻。 紧接着,萧澜听到朱瑛对对面的警官说了句话。 “陆亭北没来吧?在他来之前,我会一直保持沉默。” 朱瑛对面的警官,巧了,真的同漫画中一样,姓路,叫路长声。路长声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一笑道,“着什么急,在路上了。” 萧澜听见这话,下意识看了眼手机。陆亭北并未联系她,但肯定已经知道了这边的一切。做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现在才后知后觉惊慌忐忑,手心也不停冒冷汗。 跟陆亭北结婚半年,如果把他们的婚姻比作一艘船,萧澜是那个挥舞旗帜指挥方向的人,但把控和决定船究竟要往哪去的人却是陆亭北。萧澜甚至不知道船舵在何处。 等陆亭北赶来的过程比她担忧朱瑛逃到国外煎熬多了。她必须要靠跟身边的魏东龄聊天才能摆脱那种焦虑无措的状态。 陆亭北跟在一人身后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萧澜跟一个男警察悄声说话的场景,他不得不承认,在陈医生那儿治疗了这么久,或许重点太突出了,都忘了治他这个见到萧澜跟谁凑得近脾气都能瞬间炸的毛病。 站在门口冷静了几秒,他才轻轻带上了门。 萧澜这时终于用余光扫到他的身影,原本微微向魏东龄倾斜的身子直了回来,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各自往前走了一步,然后萧澜定住不动,看他一步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陆亭北什么话都没说,先攥住了她的手腕,之后手才慢慢下滑把人牵住了,他将进门时的醋意满腔掩藏得很好,柔声问道,“困吗?” 萧澜摇了摇头,“我睡过了。” 听到他的温声细语,萧澜一颗心才落下来,没因为她擅作主张生气就好。 魏东龄看了二人一眼,审讯室中路长声已经接到陆亭北已到的消息,刚准备通知朱瑛,朱瑛已经先一步开口了,“他来了?” 萧澜跟陆亭北这才将注意力放到端坐着的女人身上。 路长声毫不掩饰地嘲讽道,“对,你可以开始表演了。” 朱瑛对这种不痛不痒的讽刺没什么感觉,她脸上的笑容真跟画上去的一样,盯着久了令人毛骨悚然。 路长声两手交握放在桌上,往前倾身,“现在有人指控你在二十一年前涉嫌雇人绑架宸陆集团的董事长陆亭北先生,你有什么话说?” 朱瑛好像很惊讶,“他做董事长了?” 路长声不理会她的提问,“一九九七年夏天,你是否接触过严东、韩见义、刘石登等人?” 朱瑛说不认识。 “朱女士年纪这么大,又是大学教授,见过的人应该不少吧,怎么在三秒之内就断定自己与这三人都不相识?” 朱瑛不紧不慢地说,“我教过的每一个学生我都记得名字,九七年夏天我得了皮肤病,几乎不怎么出门,不可能认识你说的这三个人。” “但严东已经指认了你,说你曾到过一家废旧汽修厂,拿着一袋钱去找他们,请人绑架陆亭北。” “这怎么可能呢警官?”朱瑛笑容不变,“我能理解你们警察的辛苦,外面许多人是在家中被一个电话叫来的吧?但是审问我之前是不是也该提前调查一下我跟陆亭北是什么关系?” 路长声回答之前,萧澜看向陆亭北,只见他一瞬间皱紧了眉,嘴唇动了动,他似乎有些反胃但拼命忍住了。萧澜握紧了他的手,帮他向魏东龄要了一杯热茶。 “母子关系,”路长声点了点手中一份资料,“被绑架那年他才七岁,那时候朱女士还是陆家的儿媳。” 朱瑛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那就更是无稽之谈,我怎么可能让人绑架我儿子?是谁这么异想天开费尽心思地污蔑我?” “是不是污蔑还没有定论,不过报案的人是你儿媳。” “我哪有儿媳?”朱瑛说着,眼睛往萧澜他们站的方向扫了一眼,就像能透过玻璃看到他们一样。 路长声“噢”一声,“也对,你小儿子青春痘都不长了你还给他洗澡,你往后哪会有儿媳?” 这话令朱瑛的脸色变了变,不过她很快又笑起来,“我对嘉泽确实无微不至,这不正好侧面说明我不可能让人绑架陆亭北?都是我的儿子,待遇怎么可能天差地别?” “或许你抛弃长子离开陆家那天的风知道?”路长声一笑,“你不是心理学专家吗?这种对自己亲生孩子差别对待的心理到底算不算变态啊?” “没有证据的话,路警官还是不要乱说。陆家财力雄厚,我把他留在陆家也是为了他好,他现在不就坐上董事长的位子了吗?这说明我当时的决定是对的。更何况,我的私事应该跟案情无关吧?” “当然有关,”路长声甩给她一沓刚打印出来纸,还是热乎的,“这篇研究儿童抗压能力的论文中提到的抗压实验,实验对象是谁?” 朱瑛没想到电脑中存储的论文雏形会被这么快找到,她几秒就冷静下来道,“没有实验对象。” “关小黑屋、恐惧刺激、饥饿实验、心理暗示,”路长声每讲一条就拿曲起的食指在桌上敲一下,“与当初的绑架案细节都对得上,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朱瑛还是从容不迫,“那些事情陆亭北的确经历过,都已记录在案,没什么好说的,我只不过借用一下那件事的结果,有什么问题?你以为心理学实验是靠想象还是小打小闹搞出来的?我一直找不到对象,正好陆亭北被绑架,我虽然很遗憾也很心疼,但是既然能用来观察儿童对那些罕见刺激的反应,何乐而不为?路警官,就拿这个作为证据,恕我不能接受。” 路长声轻飘飘又问一句,“那为什么没继续观察下去呢?” “因为失败了。” “失败?实验才有成败,观察可没有,”路长声盯着朱瑛道,“朱女士是在承认当初的一切都是你策划的一场心理学抗压实验?” 朱瑛哼笑一声,“跟我咬文嚼字没任何意义,你们根本拿不出证据。” “我们有人证,严东只是其一,被你设计耽搁在去海边路上的那两个人我们也已经找到了,很快就会被我的同事们带回来协助调查。” “这么多年了,记忆可能出错,再者,谁能保证他们不是被人收买,合起伙要陷害我?” “为什么别人要陷害你?” “可能是觉得当初我离开陆家没有带着他,心中怨恨我,觉得我对他不公。” “你是说陆亭北陷害你?”路长声立刻问。 “我只是怀疑,具体证据还得你们去查清。” 监控室中众人越听越觉得这个女人可怕,听到这里不禁向在墙边站着的男人身上看去。萧澜耳朵听着里头的审讯,眼睛一直往陆亭北脸上瞧,他听了朱瑛这番话后面无表情,仿佛根本无动于衷。 路长声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你的意思是,就算是严东他们三人共同指认你,你也觉得证据不足?” “严东他们是什么人,路警官肯定比我更清楚。” “这么说你确实认识他们?” “法治社会讲求证据,你拿我话中漏洞给我定罪,恐怕行不通吧?我可以说他们是父母教育的失败品、社会的渣滓、国家的蛀虫,他们说的话半个字都不能信,但你不能因为我知道这些就给我乱定罪。” “不错,你的逻辑很缜密,不愧是婚后还能拿博士学位的人,”路长声往后一靠,“有个问题我很好奇,你的第一个孩子不是你自愿有的吗?我看资料上说是未婚先孕,这在接近三十年前可不常见。” “我有权利不回答与案情无关的问题。” “那我换个问法,因为有了第一个孩子,你是否从中得到了什么?” 朱瑛脸上的笑意变淡了,“你是觉得我当初为了嫁进陆家,故意怀上孩子的?” “你误会了,”路长声故意笑得有些欠,“我是说你不是因此得到了一个常年不回家的丈夫吗?” 朱瑛眼角几根神经疯狂跳动了几下,让她虚伪的笑容偃旗息鼓。 她不说话,路长声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又把方才问过的问题又抛了出来,“陆亭北是你自愿生下来的吗?” “不是。” 听到这两个字,陆亭北眉间一沉,目光扫过去。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朱瑛大半张脸,比待小时候的他和善多了。他现在回忆从前,能想起来的就是朱瑛表情狰狞地冲他大喊大叫,他委屈、害怕,可他不敢哭,因为只要他一哭,等待他的就是那间常年上锁的小黑屋。 他最初以为别人的妈妈也是这样的,直到后来看了贺知衍的妈妈是如何宠着他,陆亭北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不被爱的那个小孩。 那些记忆毕竟已经飘远了,真实的是朱瑛这一句话。 胳膊忽然被一只温柔的手挽住了,陆亭北低头一看,萧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又倒了一杯热水过来,为他吹着茶杯上的热气,好像根本没留意朱瑛说了什么。 陆亭北就着她的手抿了口茶,然后萧澜毫不避讳地含着他喝过的地方也尝了一下,留下一个浅红色的唇印。方才涌上他心头的埋怨和痛恨在一瞬间就被压到了角落。 审讯室里,路长声不禁嘲讽道,“难不成是陆家当时最受宠的小儿子求着你给他生个孩子好继承陆家家产?” 朱瑛盯着路长声看了一会。 “你知道什么?当他父亲出现,对于一个一心学术的女大学生而言是怎样耽误学业前程的存在,”朱瑛眼里闪着光,坐她对面的路长声一时都分不清她是气愤还是兴奋了,“我也想正常地念书做研究,我那时的梦想还是解决所有人的心理问题呢,就是因为他父亲出现了,我不得不放弃这一切。” “放弃学术,改当富豪的太太?”路长声笑了下,“这个牺牲……真够大的。” 朱瑛又笑起来,“你从警校毕业的时候不也渴望能惩治天下一切坏人吗?从本质上说跟我没有区别。你的目标现在实现了吗?是什么阻挡着你呢?是你受一点伤眼眶都会红的女朋友吗?” 路长声原本坐姿懒散,这时忽然坐直了身体。 外头市局的领导皱了皱眉,紧接着,路长声的耳机里传来一道严肃的男中音,“小路,别被她带着走,她是心理学专家,不能打持久战,要快速拿下。” 路长声很快笑道,“我有人关心,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是障碍。倒是你,一边光明正大享受着嫁进陆家带来的各种好处,过着上等生活,在酒会宴会上结识上层人士,还要把你长歪了心思的锅扣到死去的陆先生头上,我看你这个大学教授做得很不称职啊,你们学校每年没有操行评定的吗?自己的三观都破成筛子了,如何教育年轻学生,你不是在误人子弟?” 朱瑛还没开口,路长声又补充一句,“要不是当初嫁进陆家,以你的背景和资质,大概一辈子也没机会认识你现在的丈夫吧?” 朱瑛笑了几声,“你以为我看上盛宇是冲他的钱?” “不然呢?冲他跟你的前任丈夫一样,心理脆弱?” 朱瑛身子猛地一僵。 路长声乘胜追击,“你读心理学的嘛,念书的时候大概也没好好学生物,孩子的性格跟原生家庭、学校教育甚至你孕期情绪都有关,唯独与他父亲是不是脆弱易打击关系不大。你以为找一个那样的老公,再生个差不多的孩子,就能从出生开始就做你的抗压实验?” “我再说一次,没有什么抗压实验。”朱瑛的眼睛睁圆了。 路长声看了眼四周,朱瑛的视线便跟着他把审讯室四面的墙都扫了一圈,她只听路长声道,“我在想,这个审讯室用来做抗压实验也很合适,封闭空间,令人不舒适的光线,空气里还有难闻的铁锈味。怎么样?你觉得还需要添点什么才构成合格的实验场所?” 朱瑛说,“路警官,你想象力很丰富,但是对破案无功。” 路长声一笑,“你看不出来吗?我只是在没话找话说,韩见义二人很快就到了,不过我知道你是真的没把他们接下来的指认和证词当回事。我的同事们此刻还在盛家,你的宝贝儿子正跟个囤食的仓鼠一样一点点往外吐露你对他做过的一切。所以你就算不认绑架的事,我们的功夫也没白费。” “是吗?可我觉得我如何教育自己孩子,还轮不到你们插手吧?” 路长声一摆手,“我们没兴趣,放着家里热乎的被窝不钻,大半夜跑来管你怎么培养孩子?不过你那本记录小儿子成长的书写得是真够假,但也迎合了部分父母的心理,这么畅销不是没有道理的。可要是大家知道你那本书全是扯淡,你对你小儿子非但不像书中那样,还是个会给二十岁儿子洗澡的变态母亲,他们会怎么想?” “你们警察没学过保护公民隐私?” 路长声哼笑一声,“等把这案子办了,你那点事算个屁的隐私。” 耳机里传来一声警告,“小路!” 路长声旋即正色,话也不知道对谁说的,“对不起啊,我这人吧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见到狗屁不如的东西,满脑子都是屁话,没忍住,我以后一定改。” 朱瑛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你口渴吗,快喝点水。”路长声忽然露出一个几乎温和的笑容。 朱瑛拿起水杯喝水。 路长声趁机道,“多喝点,以后说不定喝不到这种水了。” 朱瑛忽然被水呛得咳嗽起来,路长声像看空气一样盯着她,过了会道,“韩见义跟刘石登已经全招了,证词一会就送来。” 朱瑛放下水杯,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光靠一张嘴说有什么用,拿得出真凭实据才是真本事。” 过了会,一人敲门进来,把手中材料交给路长声。 路长声接过后扫了几眼问道,“韩见义跟刘石登说你每个月都会往他们户头打一笔钱,你一直否认与他们认识,这点你怎么解释?” “他们说是我打的钱,证据呢?” “急什么,正在联系海外银行。” 可等他们查出结果,却发现那个打钱的账号开户人不是朱瑛,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家长子陆择城的妻子,也就是陆亭北的大伯母,许寻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营养液: 读者“咔吧嗝”,灌溉营养液+52020-04-09 13:45:04 读者“枝”,灌溉营养液+102020-04-08 14:56:25 读者“枝”,灌溉营养液+102020-04-08 10:43:39 第54章 前因后果不难猜测, 要么许寻香跟朱瑛是同伙, 要么就是许寻香被朱瑛利用了都不知道。但朱瑛一口咬定是陆家没了她这个儿媳, 想要报复她, 所以才自导自演了这出戏。 “你脸挺大啊,”路长声感叹了一句,说完不等耳机里的声音响起就赶紧道, “我说我自己呢。你不用着急, 一会就把你多年不亲近的妯娌请来, 听她说说具体情况。” 朱瑛没理他。 许寻香比朱瑛还要淡定,没做过的事也没什么可招认的,“我承认朱瑛之前在陆家的时候我跟她关系一直不错,那个账户也的确是我的, 当时的弟媳找我帮忙, 说未来有笔钱需要我的卡进行周转,我没理由不同意, 至于她具体做什么, 我就不清楚了。” 审问的警察姓白, 他问, “后来每月都往两名绑匪户头打钱, 是你做的吧?” “当然不是,我有助理的,谁会亲自做这些事?又不是多大的数额,每月一笔小支出,我都交给助理直接去做了, 至于你说的绑匪,我可不认识。”许寻香笑了笑。 白警官问,“每月往固定两个陌生人的户头打钱,你就没觉得可疑?” “有钱人秘密多了去了,何况是一个已经离开我们陆家的女人,我再过问也不合适吧?” “打给那两个人的钱是朱瑛本人的户头划到你账上的?” “不是,最开始打了欠条,一次付清之后自然两清。” “两清?之后的打款怎么算?” “就假设他们会活到一百岁,按照这个数额付的。” “你说朱瑛一次付清,是通过什么方式还的钱?” “支票。” “数额?” “1920万。” 白警官忽然笑了一声,“这么大一笔钱,说借就借,说还就还,是该说你们太有钱呢还是感情好?朱瑛绑架你侄子的事情,你一点都不知道?” 许寻香笑了笑,“警官,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插手别人的事,朱瑛想做什么那都是她个人意志,她不告诉我,我不会去问,只靠猜测也不能当证据,对吧?如果你一定要我回答我知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不知情,但我隐约猜得到。” 路长声这边继续审问朱瑛。 “你向许寻香借钱、每月打给韩见义刘石登二人每人一万元是事实吗?” “路警官,户头都是许寻香的,怎么又跟我扯上关系了?” “当初的欠条估计已经被你销毁,但东拼西凑把1920万打给许寻香的事,从银行已经扒出底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打钱给她,表达一下她当初对我照顾有加的感谢,不行吗?” 路长声已经对她这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贱样免疫了,听了也跟没听见一样,继续道,“1920万,就是从他们21岁到100岁都有这么一笔收入,你还真舍得下血本。你这位前大嫂也够仗义,明知其中可能有问题,还义无反顾坚持拿自己名下户头给两个绑架自己侄子的人打钱,也不怕未来某天被人怀疑诬陷。是跟你感情好呢,还是这其中也有她乐见其成的利益?除了韩见义二人活不到一百岁、她由此赚的利息还有什么?是不是当初要是把陆亭北搞垮,她的孩子就少一个分财产的对手?” 朱瑛抿起唇,她不说话,也没影响路长声,他只看了她一眼就继续道,“对了,盛嘉泽的口供出来了,他的经历与陆亭北小时候差不多,除了没被绑架。” 提到盛嘉泽,朱瑛眼中的烦躁一瞬间褪去,她似乎无意地透过玻璃往某处看了一眼道,“嘉泽是我最好的作品。” “作品?” 忽然得到路长声的反应,朱瑛很满意,“对啊,我用了这么多年培养他,就是为了证明人类是可以抗压的,当他经历了童年的种种阴影之后,就不会像现在的年轻人一样,被老板训个话就辞职,遇到压力、情伤、跟家人同学争吵就跑去自杀,如果每个家庭都能按照我的方法教育孩子,未来就不会有那么多脆弱不堪的孬种,这将是里程碑式的进步,日后全新的一代人都不会是易碎的瓷器,许多父母都会感谢我为此做的付出。” 路长声看见了她眼中再次闪起的光,这次他确定了。 是疯狂。 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忍了一晚上的气终于在确定她精神不正常之后像个气球一样被戳破了,路长声问,“所以,你终于打算承认你对孩子的教育就是在做抗压实验?” “是又怎么样,我没绑架陆亭北,用点极端的方式教育自己的孩子,难道犯法吗?世界上多少父母还不如我,我只是在他们不听话的时候想办法让他们自己学会冷静,其他人可是直接动手打孩子,我可从没动过手。” “被打的孩子有几个有心理阴影的,但我看你的两个儿子都有很严重的心理阴影。” “嘉泽怎么会有——” 路长声打断了她,“盛嘉泽也是大学生了,腼腆敏感没胆量,问几句就怕得不行,如果这就是你说的最好的作品,那也不过如此。” “那他也不会跑去自杀,无论经历什么,都会好好活着。” 路长声一笑,“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自杀过?” 朱瑛眼角抽动,她两手抓着桌沿,过了很久才出声,“不可能,他不可能的,我每天给他洗澡,没见到他身上有伤口。” “他卧室床头柜上是不是有一大瓶药?”路长声提醒道。 “不可能……”朱瑛念着这句话,一边摇头,“他从小什么话都对我说,我过段时间就会给他做心理测试,他没有自杀倾向。” 路长声顿了顿,差点就被说得哑口无言,“你应该也清楚,测试不是百分之百准确,既然正常人可以伪装成心理疾病患者,有心理疾病的人自然也可以伪装成正常人。” “我不相信,除非他亲口承认他曾吞过安眠药自杀。” 路长声没接话,只把自己手机上一张照片放大,递到朱瑛眼前。朱瑛仔细盯着照片上那瓶药,她精神有些恍惚,几乎要看不清上面的字,觉得是一瓶维生素又好像看见上面用铅笔写了几个小字,“处方药”。 朱瑛自诩盛嘉泽是她最好的作品,不仅因为她内心觉得盛嘉泽被她养得完美无缺,更因为她把所有精力和心血都花在了他身上,如果在盛嘉泽身上的实验没有成功,那么也不会有下一个实验品来让她操作了。 路长声一下子就猜中她心中所想,精准地抓住她的七寸,“很失望吧?这一个不行,以你的高龄,恐怕也没下一个了。” 朱瑛抬头看了看他,一时没有听懂。 她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这不是真的”,可眼前的照片又如此真实,朱瑛头疼欲裂,她双手抱着头,没过一会儿发型就乱了。 路长声是怎么都没想到,都到这时候了,朱瑛却忽然又笑了起来,紧接着她往外看去,视线几乎能与陆亭北对上,路长声心里有股发毛的感觉,只听朱瑛道,“我成功了,我还是成功了,陆亭北现在不是没事吗?还成了宸陆的董事长,这就是我所做这一切最好的回馈。” 萧澜在监控室听着,几乎想冲上去给她一巴掌。 旁边的陆亭北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微微冷笑了一下。 路长声不禁提醒道,“可我听说,他也有心理障碍,之前还上过热搜的。” “那又怎么样?”朱瑛伸手指过去,“他求生的意志很强,而且他现在成家立业娶了妻,更不会随便去死。这就是我要的结果!把他的情况说给大家听,到时候他们都会感谢我的。” “为什么感谢你?你不过就是关小黑屋次数多了点,我看绑架他的人才是功臣。”路长声故意道。 朱瑛指了指自己,“我啊。” 路长声装作不懂,“什么?” 朱瑛见他不开窍,着急又兴奋地说,“我,是我,就是我找到严东他们,说给他们钱,要他们去绑架一个人。陆亭北是我让人绑架的,不是别人。” 路长声对着玻璃点了点头。 监控室里的警察全都松了一口气,也随之精神大振,这一晚上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哪怕事后掉几根头发也值了。 朱瑛这种心理变态者的心思不好猜,谁都没想到她僵持那么久居然主动交代了,还把他们谁都不知道的细节讲得清清楚楚。 路长声伸着懒腰走出来的时候,魏东龄迎上去问,“盛嘉泽真的准备了安眠药?” “假的,那上面的字是让人临时写上去的,她认不出自己儿子的字迹,恐怕也不能怪我们。” 魏东龄想了一会说,“也许她从来没关心过她儿子的字长什么样。” 路长声拍了拍他的肩,往旁边走了一步,陆亭北拉着萧澜上前,松开她的手,与路长声一握,“路警官,谢谢。” “应该的,”路长声将视线转向萧澜,马上换上了更为熟络的语气,“萧澜,之前听说你结婚了,原来是嫁给了宸陆的小公子?” 一听这话,陆亭北脸上原本还算和煦的表情立刻冷冻,转过脸垂眸看向身边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营养液: 读者“新凉”,灌溉营养液+12020-04-10 11:11:10 第55章 萧澜身旁空气冷飕飕地宛如冰山贴过来, 跟路长声说话没带称呼, 有了几分距离感, “我们结婚半年了。” 路长声穿着警服站得笔直, 下意识想伸手在萧澜肩上拍一下,表达个警民友好的意思,余光见陆亭北面色不善, 手转了个弯, 扶了下警帽。 “忙了大半宿, 回去休息吧,”路长声对萧澜说,“陆先生此时应该需要安静,开庭审理的时候会通知你们的。” 陆亭北冲他一点头。 萧澜张了张嘴, 看向陆亭北, “你先去我车上休息,我想跟朱瑛说几句话。” 陆亭北看了她一会, 接过她的车钥匙往外走。 萧澜轻舒一口气, 对路长声说, “路哥, 带个路吧。” 陆亭北听到这声“路哥”, 眉间不禁一沉,他一顿,然后才打开监控室的门走了出去。 朱瑛方才一直处于一种奇异的兴奋里,长时间的审讯让她精神恍惚产生了幻觉,她好像看到了一封封的感谢信寄到她手中。 可过了一会, 那些画面都消失了。 她猛然清醒—— 怎么回事?她刚才竟然把一切都说出来了?都是这些警察骗她误导她,朱瑛站起来就往外冲,被还在旁边整理笔录的小警员一把按了回去,拿手铐铐上了。 朱瑛低头盯着自己那双手,这是一双写过无数能引导风向的理论的手,居然困在了镣铐中。 “路警官呢?”朱瑛忽然尖声叫起来,“路警官?路警官!我刚才说错了,不是我让人绑架陆亭北的,是许寻香干的,一切都是她干的!所以她这么多年才给那两个绑匪打钱!路警官?路——” 朱瑛的叫声戛然而止,因为审讯室的门被人打开了,走进来一个脸色清冷的年轻女人。朱瑛当然记得她是谁,尽管她们只在视频电话里见过一次面。 路长声对里头的年轻警员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反应过来,看了两个女人一眼,带上桌上的东西麻溜走了出去。 萧澜则在朱瑛对面坐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 萧澜露齿一笑,“我报警抓的你,抓到了不得亲自看几眼么。” 朱瑛仿佛顿悟了什么,“我明白了,是你们合伙算计我,从韩见义他们忽然出门开始,你们就计划好了,一步步地引我上钩。是不是许寻香对你说是我让人去绑架陆亭北?你被她骗了,其实是她做的,她想把陆家的一切都抢过去给她那个资质蠢笨只好笨鸟先飞的儿子!” “她为她儿子抢东西,你呢?”萧澜淡淡问。 “我是被她陷害的!” 萧澜摇了摇头,“警察现在有证据能给你定罪,你对我说这些丝毫用处都没有。对了,还有一点你说错了,韩见义他们出门并非计划的开头,桑喃的漫画才是。你看到里面那个女教授所作所为,不觉得跟自己行过的不义一模一样吗?那几天看到热搜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害怕自己也被人发现,所以才忍不住对韩见义他们动了手?” “原来是你!”朱瑛吼道。她如今风度全无,哪还有半点当初那个慈眉善目女教授的影子。 “当然是我。”萧澜一字字道,“为人母,你不慈不贤冷血自私,两个儿子都被你当成追求名望的工具,为人师,你无德无术傲慢自负,企图用你扭曲的控制欲为所有人重塑三观,心思可怖至极。除了替婷婷出一口恶气,我也是在为民除害。” “亭亭?”朱瑛一愣之后笑了起来,“你把他当小孩吗?每天照顾他的情绪累不累?” “他一切的情绪波动都是为了我,还有比这更能满足一个人的虚荣心的吗?他在乎我、关注我的一举一动、身边离不开我,我照顾一下他难道不是应该的?” 朱瑛却笃定地说,“你们会吵架的,你们已经吵过架了。” “那又怎么样呢,我知道我会一直爱他就够了。”萧澜自然地说出了这句话,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监控室里,路长声咳了一下,假装掏了掏耳朵,“快把声音关了,你们怎么这么八卦?” 朱瑛顿时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可又笑不出来,只好挤出一个冷笑,“你爱他?我都不爱他,你为什么会爱他,他有什么值得你爱?” “他很可爱,但我觉得你不配听。” “可爱?你用这个词形容一个二十八岁的男人,是不是说明他很幼稚没有担当?” 萧澜笑了起来,觉得朱瑛真是个活着浪费粮食的可怜虫,跟她说这些话根本毫无意义,朱瑛大概是缺乏正常人类的情感感知,她也绝对不会为之前做的一切懊悔,萧澜是一刻都不想呆了,她直接起身往外走。 朱瑛一见她要离开,起身撑住桌子喊道,“我告诉你,他跟他父亲一样,是个婚后也不知道男人该承担什么的孬种,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那也比你好。”萧澜头也没回,继续往前。 朱瑛忽然说了一句恶毒的话,“他一定会跟他父亲一样英年早逝,不信你就等着看。” 萧澜转过了身,她看向朱瑛的眼中一片冰冷的狠意,紧接着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到了朱瑛面前。她紧紧盯着朱瑛,半晌都没说话,朱瑛一直在等着她反击,却只见她双手插兜,视线透过玻璃在监控室的方向逗留了很久。 路长声似乎明白了什么,招呼几个还在收拾的人过来,“你们看窗外有什么?啊?是不是两辆大奔追尾了?” “哪儿呢哪儿呢?”有人跑到窗边往下看。 审讯室里,萧澜的视线收回,落在朱瑛耳垂上。 朱瑛戴了一对珍珠耳钉。 萧澜忽然伸手将一只耳钉扯了下来,压在掌心用力按到朱瑛胸口处。耳钉针尖也软,其实没什么杀伤力,但一下子拍过去,朱瑛还是感觉到左胸一阵刺痛,耳垂也后知后觉疼了起来,也不知道出血没有。 朱瑛又痛又惧,萧澜趴到她耳边说,“我看你对人类感情的感知力似乎存在很大的问题,你一定要记住现在这种感觉,并且好好活着,时刻记住这是这世上没人爱你、你该有的感受,明白了吗?” 朱瑛瞪着眼睛,说不出一个字。 萧澜撤开身子,把那枚弯了的耳钉重新给她戴了上去。朱瑛微微发着抖,这一刻忽然觉得萧澜是个极可怕的女人。 “对了,过几天开庭会有很多媒体到场的,好好表现,”萧澜笑着说,“怎么办呢,到时候桑喃那部漫画也会影视化,你非但不会被许多父母感谢,还会遗臭万年呢。” “路哥,谢谢。”萧澜出去以后,先对路长声道谢。 路长声摸了摸鼻子,“应该的,你快走吧,别让你先生等着急了,我看他可能有点……” 萧澜笑了笑,“应该是吃了点小醋,我去看看。” “去吧。” 路长声摆手看她离开,她方才那个笑容跟在审讯室里完全是两副模样,他更加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能对朱瑛做出那样的举动,不过他看了也十分解气就对了。 萧澜走到车边的时候,陆亭北从车里打开了后座车门,萧澜坐进去,先观察了一番他的脸色,比刚才好多了,但看起来对她爱答不理的。 “你是不是不认识路警官?”萧澜率先问。 “不认识。” “那就是我忘记跟你介绍了,他家之前就在我家隔壁,前几年刚搬走。” “是么,还是邻居?”说着,陆亭北把手指搭在了萧澜脖子上,他也没做什么,萧澜一瞬间觉得自己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颈子上的动脉一跳一跳的。 “不过不怎么熟。”萧澜说。 “不怎么熟,你喊‘路哥’?” 要换了之前萧澜可能也没这么有耐心,但这个当下她还是想宠一宠她的老公,“你不能因为这个姓氏好听就觉得这中间有什么暧昧曲折的,这就跟什么李哥张哥王哥一样,你再感受一下?” “‘路’这个姓氏好听?” 萧澜反应极快,“那还不是因为沾了你的姓氏的光?” 陆亭北手往上,捏了捏她的耳垂,又将人往自己肩上轻轻一按,总算揭过这一话题,温声说,“休息一会吧。” 难得而短暂的片刻温馨安宁。 萧澜醒来后,两人又分开,各自赶去了公司。 热度、舆论、关注人数,天时地利人和,促成了这个案子的网络庭审直播。开庭那日,她与陆亭北都没到现场,生活还是要继续,他们都不想露脸。这个案子从警方通报到开庭,期间引来了无数媒体关注,有的甚至连通稿都写好了,只等开庭有了照片就发出去。 也有无数网友关注着进展,一边刷着漫画中的庭审一边期待着这场直播。 后来人们才发现,现实中的庭审没有那么多唇枪舌战,看起来甚至没有漫画中精彩,但谁都清楚,十年有期徒刑的审判结果是真实的,尘埃落定,正义终会来临,这个泯灭人性、母性的女人终于得到了她该受的惩罚。 当这天夕阳的余晖也散去,萧澜开车回家,在小区门口看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 第一眼看去,侧脸跟陆亭北有几分神似。 她走上前,对低着头盯着鞋尖的人打了声招呼。 “盛嘉泽。”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应该快到尾声了,十章之内吧 感谢营养液: 读者“新凉”,灌溉营养液+52020-04-11 15:59:22 第56章 盛嘉泽慢慢抬起了头, 望了望萧澜又把脸别开了, 萧澜笑了笑, 他转过头来张了张嘴, “西……嫂子。” 萧澜一愣,明白过来他忽然这么别扭的原因是什么了,“没关系, 你喊我萧澜就好。你找我有事?” “有, ”盛嘉泽脸庞通红, 低低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为什么?” “因为我妈妈对他做的那些事。” “那也不应该由你来对我道歉啊。” “但我觉得他应该不太想见到我。” 萧澜毫不犹豫地承认,“以前的确是,但现在说不准, 因为你母亲的关系他在接受心理治疗, 我们晚上不在一块,你想找他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 盛嘉泽一听, 顿时往后退了两步, 拼命摆手道, “不、不用了, 等……过几天吧, 我还没准备好。” 萧澜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问,“你是不是怕他?” “有一点。” “不用怕他,他心很软的,就是有时候脸色冷了点, ”萧澜说,“而且你母亲做的那些事情跟你无关,他不会无缘无故迁怒到你身上。” 盛嘉泽有点迟疑地小声说,“可他好像不喜欢我接近你。” “这倒是真的,不过跟你关系不大,”萧澜想了一会说,“就算我跟一只公猫黏黏糊糊,他也会不开心。” 盛嘉泽笑了起来。 朱瑛的事情爆出来之后,知道朱瑛是他母亲的与他亲近的人不约而同地对别人守口如瓶,他在学校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偏见歧视,而他这个同母异父、仅有几面之缘的哥哥也是个善良可爱的人,这么一想,虽然父亲为此大受打击生了病,一切好像也没那么糟。有他照顾,父亲的病总会好起来的。 “那……明天可以吗?我想亲口对他说声抱歉。” “他要的是你母亲的道歉,可惜不会有,你不用包袱这么重,见了面跟他说说话就好。” 盛嘉泽“嗯”一声。 “今天吧,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萧澜忽然决定道。 话落,她没等盛嘉泽反应过来就把电话打了出去,陆亭北那边一接通她就开口道,“盛嘉泽想见你一面,我替你答应了,现在我带他过去,你方便吗?” 萧澜的话把陆亭北的后路堵死了,他只好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陆亭北说了一个地址,萧澜愣了一下,发现既不是爷爷家也不是他们住过的陆亭北的房子。她开车载着盛嘉泽过去,车子在路边一停,陆亭北穿着一身灰色家居服,双手插兜越过街道走了过来。 盛嘉泽面对陆亭北时还是满脑袋压力,几乎抬不起头。 萧澜见陆亭北扫了盛嘉泽一眼,一把将他拽到身边,两人面朝低着头的盛嘉泽,就这么僵持了一会,萧澜率先问道,“你们单独聊?是上楼还是去街角那家咖啡厅?” “上楼吧。”陆亭北说。 盛嘉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萧澜,感受到她鼓励的眼神,往前迈了一步,而陆亭北下一秒就转身拉着萧澜往前走了。盛嘉泽忙跟在二人后头,一路坐进电梯里。 电梯门一关,逼仄的空间里安静僵硬。 “你怎么住在这边?”萧澜打破沉默。 “我怕爷爷去我那里发现我自己住。” 萧澜顿了顿,“这里是新买的房子吗?” “娶你之前买的,那时刚刚装修不能住人。” “你一个人住我们的婚房?” “你又不跟我住,我有什么办法?” 萧澜满脑门问号,觉得这人有种随时能把锅甩给她的本事,“难道不是你说晚上不回家的?” “我还说过很多话,怎么就这一句你一直记在心里了?” 这副埋怨的语气让萧澜都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她其实很愿意两人分居才导致现在的状况。她往身后看去,盛嘉泽顿时尴尬地垂眼,过了会盯着什么都没有的电梯壁看。 到了陆亭北按的楼层,他攥着萧澜的胳膊把人从电梯里拽了出来,一路走到一扇门前。 “密码是你生日。”陆亭北说完,手又插进裤兜,冲萧澜扬了扬下巴。 萧澜按了六个数字,门一开,陆亭北推她进门,往一个房间领。不是卧室、书房、洗手间,而是一个单独的游戏室,里头收拾得很干净,但机器都还包的好好的,没人拆过。 “台球桌上有零食和榨好的果汁,你自己待一会。” 萧澜点头。 陆亭北把门带上,这才回身看向盛嘉泽。 盛嘉泽有点紧张,杵在那儿局促不安地看着他,过了好半天才怯怯地喊了声,“……哥。” 陆亭北没应,指了指沙发。 盛嘉泽坐了下来,仰着头看陆亭北走过来,坐去了他对面。 “找我有事?”陆亭北问道。 “我……我想了很久,本来不想打扰你的,但是那天的庭审直播中,我妈……她没有忏悔之意,大概永远也不会开口跟你说一声‘对不起’,虽然她欠你的不是这三个字就能还清,我还是想替她说——” 在那三个字说出口之前,陆亭北抬手制止,“你凭什么替她道歉?” “因为我是她儿子。” “我的意思是,”陆亭北一顿,“你不怪她?还要替她道歉?” “她也是为了我好才对我那么严格。”盛嘉泽小声辩解了一句。 “不要自我感动,她只是为了训练你,拿你当实验的工具,她或许连你的喜好都不清楚,却知道你心理测试的每一项数据,她让你好好活着不是因为你是她儿子、她爱你这个儿子,而是不想自己的实验对象有什么闪失,她已经生不出来第三个儿子。” 盛嘉泽眼眶一红,低声道,“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想骗骗自己,要不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陆亭北猛地一怔。朱瑛进去以后,他心里已经当她死了,不想再跟与她有关系的人有牵扯,所以不想认这个弟弟,但也不想伤害他。陆亭北是看不惯盛嘉泽被朱瑛这样的母亲蒙在鼓里,分不清善意恶意对他往后的人生不是什么好事,却没想到盛嘉泽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在朱瑛心中是什么地位。 往别人伤口上撒了一把盐,陆亭北心里挺不是滋味,他之前见了盛嘉泽不喜欢,不单单因为他是朱瑛的儿子,而是出于对同类的敏锐和排斥,盛嘉泽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他心底几乎不外露的情绪和想法,所以那天给盛嘉泽面试之后,他才红了眼眶差点在她面前哭了。但知道盛嘉泽的遭遇之后,他的心跟着软了些,毕竟跟盛嘉泽无仇无怨,一直针对人家也不是他的作风。哪怕是怪萧澜跟盛嘉泽太接近的理由也不能用两次。 “但……”陆亭北轻轻说了一个字。 盛嘉泽立刻抬头看过来,“嗯?” “她对你跟对我的态度还是不一样的,她对我没有温热的感情,她不喜欢我,我有时甚至能感觉到她看我的时候带着恨,好像想我死,但是又无奈将我留下,”陆亭北说,“但她是满意你的,一直到最后都还在说你是她最好的——” 陆亭北一顿,盛嘉泽好奇地问,“最好的?” “礼物,说你是最好的礼物。”这次陆亭北痛快地说了出来。 萧澜喝了杯果汁,靠在门后就听到这段话。 她的婷婷怎么这么傻啊,拿刀子往自己身上插,却不忍心对二十岁的盛嘉泽说实话。 后面他们说了什么,萧澜都没听进去了,她只想着等盛嘉泽走后,她要好好抱一抱他,亲一亲他。 很久之后,陆亭北敲门进来,与坐在游戏机前打游戏的女人对上视线。 “你拆了?” 萧澜“嗯”一声,朝他招招手。 陆亭北走过去,坐到她旁边。 萧澜放下游戏手柄,捏住他的下巴,还带着水果香的嘴巴凑上去吻住了他。 与之前每次接吻不同的是,他们都没有闭眼睛。 陆亭北没摘眼镜,这个吻结束的时候,镜片上不小心印上了萧澜脸上粉底的纹路。 “你怎么不闭眼?”萧澜问。 “你也没闭眼。” 两人安静对视了一会,陆亭北摘掉眼镜想擦一擦,萧澜又吻过去,几乎将他压在了地毯上,陆亭北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撑在地毯上,两个人终于认真又忘情地接了个久违的闭眼吻。 停下来以后,萧澜又亲了亲他鼻子上那颗痣。 萧澜自己可能都没发现,陆亭北却清楚这是她对某件事的一种暗示。果然,萧澜盯着他看了一会,问道,“今晚我能留下来吗?” 他当然是想的,但是——自从在监控室里听到朱瑛说的那些话,他的病情更加不稳定了,陈医生也停了催眠,让他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再想别的法子。陆亭北的手还搭在她腰窝处,气氛黏腻,适合做更亲密的事情,但他还是努力地恢复一丝理智,用力一撑地,把萧澜的身子扶直了。 他看着她说,“不行。” 萧澜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竟然被拒绝了。 她脸上顿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所以干脆没挣扎,就面无表情地看向陆亭北。过了会,她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你以后别想我再主动一回。” 她起身就走,陆亭北忽然觉得自己要失去什么似的,想也没想追了上去,从她身后紧紧把人抱住了。 “澜澜,我是怕自己会伤到你,不是不想你留下。” 萧澜在这之前隐隐猜到一些。 “你是我丈夫,我待在你身边,陪你一起挺过这个难关,不行吗?为什么你会觉得把我推开,让我远远地看着就是在保护我呢?如果我说我愿意被你伤到呢?” 陆亭北已经摸清了萧澜的脾气,立刻避重就轻地说,“我错了,你如果想的话,今晚就留下。” “你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想什么?我想留下是觉得……”他一会大概要独自舔舐伤口,她留下来陪陪他或许能使这个晚上不那么难熬,并不是为了跟他发生什么,那只是她想留下的一个借口而已。 萧澜最终还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她拉开陆亭北箍住她腰的手,回头看见他为了看清她的脸而微微眯起的眼睛,在他手上握了一下又松开。 “我走了,以后……我不会再提这样让你为难的要求。” 第57章 萧澜回去路上开了车窗, 现在是五月中旬, 在靠北的城市, 晚上还是有点凉。吹了一路的风到家, 萧澜换鞋走去卧室,躺到床上蒙上被子。 也许是跟陆亭北结婚后,这一路走来有点超乎她想象的复杂和艰难, 在盛嘉泽也跟陆亭北说开之后, 她心里的一块石头重重地落下, 在这个时刻竟然有点想哭。 她好久没哭过了。 她再也不想在一个夜晚独自从他那里离开回到自己的房子。 朱瑛的案子尘埃落定之后,有几家影视公司趁着热度没消对桑喃的新漫画抛出橄榄枝,桑喃不知道听了谁的意见,做决定也很快。七月份的时候, 漫画正式完结, 到了八月已经在全网选角了。 九月份主角敲定,两位主演都是年轻的戏骨。 萧澜格外关注了一下以陆亭北为原型的一小一大两个演员, 小演员是个童星, 之前在一部医生题材的电视剧里扮演一名患者, 小小年纪却很有演技, 萧澜对他的一场哭戏印象深刻。饰演长大后人物的演员是位视帝, 冲着导演来友情客串。视帝跟陆亭北长得不像,做出来的造型也完全没有陆亭北的影子,这是萧澜对陆桑提出的请求,防止被更多的人认出来,影响陆亭北的正常生活。 这部剧拍了三个月, 结束拍摄时已经是十一月底。 先导片花放出时,一大波观众粉丝涌来,他们原来就猜测桑喃漫画中女教授案跟朱瑛案子的相似不是巧合,趁着这次就直接给桑喃发了微博私信问。 桑喃的答案是肯定的。 询问的粉丝截了图发了条微博,又登上热搜。 早就有人扒出来朱瑛曾是陆家儿媳,再加上陆亭北曾在网络上流传过的那张证件照,他的信息差点在网友的扒皮之下无所遁形,好在宸陆的金牌公关团队提前做好了预案,联系得到人的劝他们撤图,私信没回应的干脆举报了,这才没让他们的董事长的隐私暴露在大众面前。 陆亭北是受害者,不能因为有些网友们无所事事的好奇再次被伤害。 萧澜这边,林芳的靠山吴经理终于离开了吞达,林芳一下子少了人撑腰,气焰消停不少,但她这座火山时不时也要冒几个火星找找岔。萧澜对付她越来越游刃有余,林芳不想干的工作交给她们部门,萧澜劝着王经理照单全收,风水轮流转,林芳这人鼠目寸光,怎么就不想想她根本不可能在行政部干一辈子? 到了年底,又有人事变动。 林芳还在行政部,财务部的白经理因为部门和其他人对他意见太多,被派去了分公司,财务部经理一职空闲,董事会一讨论,把萧澜调了过去。这个决定不是给她们萧家面子,是萧澜进公司以来的表现的确可圈可点,而且人缘好,公司里不仅老人喜欢她,新人更是常常去找她聊天。 她要走,部门的姑娘们差点哭了。虽然王姐才是经理,但在艰难时刻与她们并肩作战、不苛责、脾气好、庇护下属从不会甩锅到她们头上又几乎天天请她们吃饭的人是萧澜。 想到这么好的领导就要去别的部门,姑娘们心里像被割了一块肉一样难受。 “好了,又不是见不上面,我的新办公室也在这一层,有什么事还是可以去找我。”萧澜安慰道。 “不一样,到时候你单独一间办公室,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瞧瞧的地方。”有个姑娘说。 小童扯了一下那个姑娘的胳膊,“说什么呢,小萧总升职了,我们应该为她高兴,她进公司以来,加了多少班啊?” 说起这个,大家都对萧澜同情起来,小萧总总是那么晚才回家,跟她老公一周见不了几次面,她们总觉得他们的婚姻大概有些问题,但谁也不敢说不敢问。 “别说这个了,”萧澜笑了笑,“晚上请你们吃饭,都把肚子空一空。” 她的个人物品不是很多,两三个人一趟就能解决,结果五六个人争先帮她把东西往财务部那间经理办公室里搬,搬完她们对萧澜建议说,“小萧总,这么大一间办公室,你的东西太少了,可以放点花花草草,瓷器摆件什么的。” “我那儿有两棵绿萝。” “我有吊兰。” “我有半个窗台的多肉。” “……我有仙人掌。” 萧澜听着她们说话,心里一阵感动,不过还是婉拒了,“我再买新的,不过你们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给点建议。” 被重视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几个姑娘想了想,决定回去列个单子。 她们又说了会话,排着队离开。 办公室里的热闹一下子散去,萧澜心里不由一空,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点进了微信跟陆亭北的对话。 上条消息停留在一周前。 她敲下一句话。 “我今天到财务部工作了。” 手停在发送键很久没动,最后又把输入框里的消息一字字删掉,将手机收了起来。 晚上跟原部门的姑娘们吃饭,她喝了不少酒,也对王姐说了实话。 “我挺不喜欢你的。”萧澜说。 王经理点头,“我知道,我也不喜欢你。” 萧澜不介意,她继续说,“我必须得承认,你的个人能力很强,甚至只做个部门经理都可惜过头,但是工作不只看一个人的能力有多大,为人处世同等重要。你野心很大,但总是兼顾不了员工利益和你的前程,有些事做得太合上面的意,就会亏待别的员工甚至是自己人。人力资源部门跟别的业务部门不一样,跟人打交道不止复杂还得变通,这方面的工作不是你决定做得快、事情做得多别人就要叫一声好,你是有了业绩,别人呢?可能没得到该有的待遇跟钱。提钱很俗,但是钱也很重要。” 王经理没说话。 “还有,这几个小孩都不笨不傻,你拿她们当枪使的时候她们心里也清楚,一次两次就算了,别老拿别人的忍让当成你没有担当的借口,”萧澜说,“你作为部门经理,有些事情就得你出面去解决,你以为你让她们中的谁去跑腿去挡枪,就很好看吗?” 王经理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其余人大气不敢出,听着很解气但没人敢插嘴。 “你很优秀,但也得承认别人优秀,是,你毕业学校不好但混得比别人强是值得骄傲,但也不必在每次别人请教你问题的时候阴阳怪气地拿别人学校比你好竟然不知道来说事,你那么做,只会让人觉得你要么嫉妒要么还是骨子里自卑。” “说完了?”王经理问。 萧澜说,“说完了,你对我肯定意见也挺大,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说我虽然能力强,但是德不配位,”王经理笑了笑,“那你这算是嫉妒吗?还是觉得我一个普通本科学校毕业的人这么短的时间内干到经理你觉得不服气?” “没人关心你几年干到经理的,只有你自己记得。” 王经理一噎,“你以为你就很好吗?你每天加班到那么晚不是在表现给别人看你对公司有多上心?其实你回家也见不着你老公吧?我听说他根本不回家,你们结婚后一直分居?” 萧澜一下子被戳到痛处,她笑了一声,“要不是你的婚姻在我看来实在有点悲惨,你说这话我都想动手打你了。” 如果不是跟王经理共事,萧澜会觉得她是个可怜可悲的女人。王经理的婆婆不是善茬,给她孙子买一块钱的棒棒糖都要记在账上年底跟王经理清算,而王经理的老公也不是什么好男人,虽然不出轨、遵纪守法、赚钱也多,但就是不怎么管孩子,甚至不怎么管她。王经理生病的时候让她老公做一顿红烧肉他都烦得不行,晚上下了班回家就打游戏,戴着耳机对这个世界不管不问。 萧澜不想拿别人生活私事攻击,但既然王经理提了,她以牙还牙。 王经理想起婚后十年间种种,她老公一开始也很爱她,时间渐渐地为这份感情上了柱香,如今这香快燃尽了。 两个女人在酒精的作用下毫不客气地互戳痛处,到了这里忽然都冷静下来,其实何必呢,谁都很难。 “对不起,”萧澜率先说,她揉着额角,“我今天是真的喝多了。” 酒是个好东西,在这个时候正好能当挡箭牌。 王经理也吐出一口气,默默地灌了一口酒。 气氛一松,小童第一个反应过来,给她们俩一人倒了一杯热茶。 这天这顿饭最后也没活跃起来,好在大家都是小孩了,第二天见了面还是要打招呼,两人酒醒之后都默契地没再提昨晚的事情。因为昨天的心直口快,作为同事相处反而更简单了。反正互不喜欢,就都不必装了,工作已经很累了,就不要再为这个累心。 萧澜上任财务部经理的第一件事就是理顺吞达这些年所有的账本,是个大工程,她不着急,可以慢慢来。 依旧是忙忙碌碌到晚上九点钟的一天,萧澜下班时看了一眼日历,距离她跟陆亭北的结婚纪念日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月,而距离他们分居也有一年了。 但或许对于他来讲,这些数字都没有意义。 从地下停车场开车出来,萧澜忽然发现外面下雨了。A市一月下雨实属罕见,她往外一看,正好看见王经理躲在公司大楼的房檐下躲雨,她在给人打电话,脸色很不好。 萧澜想起来车上有雨伞,她停了车、降下车窗。 “王经理!”她冲窗外喊。 王经理看了过来,萧澜把手中的伞往外抛出去,王经理伸手接住了,她正要挤出一句谢谢,萧澜已经升上车窗,踩着油门开车走了。 路上堵车,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 萧澜已经习惯在这个时间坐进小区的电梯,只不过今天进电梯以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不禁怀疑自己的嗅觉是不是出了问题。 她一路怀疑,走到家门口时忽然看见门口立了一个黑色行李箱,行李箱旁站了个人。她没往前走,退回去楼梯口看了看楼层号。 没错了,她眼花了? 萧澜皱着眉走过去,对一直盯着她看的男人道,“是你走错了还是我走错了?” 陆亭北脸色好像比之前好了许多,眼睛也清亮,他身上穿着她曾熟悉的冬装,黑色西裤黑色呢子大衣,仿佛这中间的一年时间都是她的幻觉。 站在萧澜家门前,他说,“都没走错,你家就是我家。” 第58章 从陈医生那里知道他情况好多了, 萧澜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想的哦, 现在倒是会说了。” 陆亭北没说话, 她一开门他就自觉拉着行李箱跟进去,这么久没见,虽然想她想得几乎要产生幻觉, 却忍住了没对她动手动脚。萧澜挂着外套, 冲里面的一间房指了指, “行李放过去吧,你也一起。” “你晚上睡哪?”陆亭北问出关键的一句。 萧澜冲他一笑,“你隔壁。吃了吗?” 肯让他进门就不错了,他最坏的打算就是被萧澜无情赶走, 司机都还在楼下等他。陆亭北哪敢有意见, 只回答,“还没吃。” 萧澜扎高头发, 闻言往厨房走, “想吃什么, 我给你做。” 陆亭北第一反应想拒绝, 话到嘴边又憋回去, 说煎两个鸡蛋就行。萧澜哪肯啊,刘静最近大约是有了别的想法,萧澜见她兴致不高,估计也干不长了,就跟刘静学了做简餐。 工作专注的人做饭也有效率, 很快萧澜就做好了一份香菇焖饭。饭里不仅有香菇,还有胡萝卜、土豆跟油豆腐,米粒饱满、色泽诱人,总之看起来卖相极佳。 陆亭北惊诧于她厨艺的进步,刚在心里感叹了一番他离开这段日子老婆的成长,拿汤匙挖了一勺喂进嘴里,方才的感慨瞬间变了味。果然……果然人不可能什么事都做得好,他默默想着,面不改色地又吃第二勺。 “味道怎么样?”萧澜问道。她认识陆亭北以来,从没见过他吃什么特别有食欲,所以从他的吃相很难判断饭到底味道如何。 “挺好的,”陆亭北说,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我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吃肉不会有反应。” 萧澜坐在他对面,撑着下巴看他,“你早说啊,那样我也能跟着加点餐了。” 陆亭北把自己这碗饭往她那边推了推,“一起吃?” 萧澜顿时想起之前不太好的记忆,不敢擅自跟他吃一碗饭,她起身道,“锅里还剩一点,我去盛。” 萧澜坐回来后,陆亭北看着她,好像很担心。 她一时没明白那个眼神,直到她尝了一口香菇焖饭。这种咸味里带着点甜、油腻又浓郁的香菇味差点让她张口把饭吐出来。萧澜拿果汁把嘴巴里的饭压了下去,眼角都急红了,她怀疑地看着陆亭北,“你真喜欢吃这个?” “……你想听实话吗?” 萧澜顿时就懂了,她把陆亭北那碗捞过来拿手臂圈住,拿出手机想订个餐,陆亭北趁她打电话,把那碗饭拿了回去。 “能吃,别麻烦了。” 于是萧澜就眼睁睁看陆亭北把那碗饭吃了个干净。 “我去财务部工作了。”洗完碗以后,萧澜坐在沙发上对他说。 陆亭北说,“我知道。” “你知道?” “听说的。”陆亭北虽然跟她联系少,跟萧澜姑姑电话却多,基本上萧澜在公司有什么事他都了如指掌。她调任财务部经理那天,他的手机片刻不离身,最终也没等来她对他说这个好消息。 “那你呢,你最近怎么样?” “饮食睡眠都已恢复正常,陈医生诊断说目前病情已经稳定,所以我才决定来的,”陆亭北怀里抱着个萧澜刚买的萌哒哒的粉色抱枕,不知道是故意装可怜还是提前没收萧澜的武器,他看了她一眼说,“澜澜,我很想你。” 萧澜无动于衷地回视,“然后呢?” “你不想我?” “不是很想,反正从我们结婚第一天,我醒来床边就没有你,又过这一年,我自己住习惯了,甚至有一种‘你看我结了婚竟然还可以过自由自在独居生活’的爽快感。” 萧澜赌气的语气很明显,陆亭北笑了笑,拉住她的手牵住了。她低头看了一眼,很给面子地没抽回手。 “那就好,”陆亭北摸着她手上戴着的钻戒说,“你不怎么想我,我心里也就没那么愧疚和难受了。我们就当做今天是新婚第一天,将一切重启,好吗?” 萧澜一听顿时就不干了,她作为一个已婚女人,孤身冷衾地过了一年,有时因为太想他了晚上有点邪恶又空虚的小想法,她还觉得羞愧得不行,他说重启就重启?“你想得美,”萧澜有些费力地掰开两人十指交缠的手,坐去了沙发角落,她一脸抗拒和难搞,“当初你决定跟我分居,完全是通知我一声的态度,现在干嘛有商有量的?你直接做就好啊,看我同不同意。” 陆亭北其实还挺喜欢她现在这副油盐不进的别扭样,至少她把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了。他丢开抱枕靠过去,弯身把萧澜一下子抱到了腿上。 “你做什么——”萧澜挣扎了一下,手撑着他胸膛,忽然一愣,他之前很瘦,身上其实有点硌人,但此时掌下的触感很陌生,硬邦邦却有弹性,她又按了几下。 陆亭北问她,“怎么了?” “你怎么忽然有肌肉了?” “三个月了。” “腹肌呢?” 陆亭北什么话都没说,拉着她的手往下,萧澜掌心发烫,在那儿放了一会儿就缩回手,挣扎着要下去,陆亭北哪肯放开她,他箍紧她的腰问,“要看看吗?” “不了,我还是——” 陆亭北一手揽着她,另一只手开始解衬衣扣子,还是从下往上解的,萧澜的视线就随着他的手慢慢往上,直到跟对她来说眼生的男性身体打了个照面。 一、二、三……六。 她的视线已经在数,数到最后一块,抬眼与陆亭北别有深意的眼睛对上了。 “看来你很喜欢?”他问得很直白,眼神里已经写满调侃了。 萧澜嘴硬道,“一般。” “是吗?” “嗯。” 陆亭北于是开始懒洋洋地系扣子,萧澜的眼神挂在他身上,显得依依不舍的。 “我家暖气还挺热的,”萧澜看了一会提议,“不然就别系了?” 萧澜真的就是表达个“我就看看”的意思,但陆亭北已经不由分说地按住她后颈,低头吻了过去。她还沉浸在方才的诱惑里,一时没有反抗,人也被他亲得越来越软。 不知不觉就发展到不可控的那步,她生生将要冲出嗓子的声音压回去,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埋怨地道,“除了床,对你来说都是好地方。” 陆亭北掰过她的脸亲吻,贴着她的唇问道,“你想去哪?” “卧室……” 他把人转了过来,面对面地抱起她往前走去,萧澜挣扎着指着主卧,“这间,去这间。” 陆亭北巴不得进主卧呢,一刻没停地把人放到床上。他刚要把人转过去,萧澜按住他的手,“你是不是害羞?” 陆亭北一顿,男人哪会在这事上害羞,他一边吻住她一边说,“没有。” 萧澜总算如愿以偿地看到他脸上的薄汗跟表情。 “婷婷……” “嗯?” 她皱了皱眉,小声问,“锻炼……也会变大的吗?” 陆亭北一下子就明白她在说什么,“不太舒服?” 也不是,就是……萧澜也不知道怎么说,陆亭北思索了一会道,“太久没有还不适应,后面就会好了。” 后来也不知道有几回,两人洗完澡躺回来,萧澜累得不行但默默留了一丝清醒,拿脚抵住他的腰。 陆亭北疑惑地盯着那只脚。 萧澜心里数着“一二三”,走你。 她要求在主卧就是为了这一刻,陆亭北被她踹下床,她冲他摆了摆手,“再见,去睡你的觉吧。”可以说是非常无情了。 然而到了第二天清晨,萧澜按掉闹钟之后睁开眼,却发现她整个人都被圈在他怀中。怪不得昨晚一点都不冷。 “醒了?”他靠过来,脸蹭着她脖子,嗓音跟别的时候都不一样,低哑又慵懒。 还是第一次听到从他嘴里发出这样的声音,萧澜心痒痒的,但还是按着他额头把人推开,“你怎么在这?” “你让我睡在这儿的,你忘了?” 萧澜看了他一会,“昨晚我很累,但我没喝酒。” 陆亭北丝毫没因为撒谎就羞愧,他想了想说,“那可能是我半夜起来喝水,回来的时候走错房间了。” “……” 起床以后,陆亭北非要给她做早餐,萧澜只好给刘静打了个电话让她今天不用过来。陆亭北从网上搜了个食谱,萧澜就靠在厨房门口监工,看他慢条斯理地洗菜切菜,忍不住说,“早饭不用这么复杂。” “不复杂,很快。”他坚持说。 他宽肩窄腰地站在晨光里做早餐,连手臂的线条都被勾勒出金边,画面赏心悦目,就是挺费时间。 萧澜看了看表,已经到她平时出门的点了,饭还没做好。见他兴致这么高又诚意满满,她也有些不忍心催促,这天吃完饭赶去公司的时候萧澜险些迟到。 上班的时候才来得及回味这顿早餐。 味道一般。 卖相……十分满分的话,她也就能打个三分吧。 可以说陆亭北长得有多好,做出来的饭就长得有多差,打个三分还是冲他那张脸。他们俩,一个做饭卖相好、味道不行,一个卖相差、味道一般,算来算去好像还是她技高一筹。毕竟颜即正义。 这晚互相需要过之后,萧澜依旧把他赶下床,并在他走后反锁了门。第二天早上就没在床上看到他了,但是一见他认认真真在厨房准备早餐,萧澜的心情就难以言说,终于有些明白那个因为她做饭不好吃喝醉酒抱着她哭的前男友的心情了。 但上回陆亭北没嫌弃她做的饭难吃甚至吃光了,礼尚往来,她也不能让他发现她对卖相跟味道的异议。 见萧澜每次都把他的早餐吃完,他煮饭的兴致越来越高,以前周末还会去公司加班,如今不仅把工作带回家里做,一天还有一半的时间待在厨房钻研厨艺。 上帝可能忘记为他打开这道门,甚至在门后砌了一堵水泥墙,做了一个月也毫无进步。 萧澜整整一个月都没逃过他做的早饭,上称一称果然瘦了五斤。 这天萧澜终于忍不住了,在他再一次走向厨房的时候阻止了他。 “你最近周末不用去公司啊?” “嗯,不太忙,也想多陪陪你。” “我其实不用人陪,你要是去宸陆,那我也去公司加班。而且总在家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你觉得呢?” 陆亭北想了想,“你想我带你出去?” “不,不是,周末打点生意是太辛苦了,理应有点别的乐子。”萧澜说,“杜若她老公生活习惯就挺好的,你可以学一学。他周末经常跟几个好朋友出去打球、兜风、出海,兼顾婚姻跟朋友兄弟,自由自在、年轻畅快,你不考虑考虑?” 陆亭北忽然明白她什么意思了。 “你不想在周末跟我待在一起,想找别人?” “没有,你怎么会那么想呢?我是在为你考虑,你看哪个成功男士像你一样的?” “也没人跟你一样,拼命把自己老公往外推。”陆亭北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 “我又不是要你去看别的女人,跟你的朋友出去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萧澜耐心地说,“再不济你可以去找贺知衍嘛,他不抽烟,也不是那种花天酒地的男人,应该不会带坏你。” 陆亭北把围裙一摘,哼笑一声,“这可是你说的?” “我帮你约他。”萧澜瞬间就说。 陆亭北就看她拿他的手机给贺知衍拨去电话,三两句就把他交给贺知衍带出去玩了。 送他出门,她简直比中大奖还开心,挥手看他被贺知衍接走。坐在车里,陆亭北盯着那个一见他们的车子转弯就兴奋地往家跑的女人,眉间一股郁结。 贺知衍忍不住问,“怎么回事?这年头还有做成这样的老婆?” 陆亭北闻言看向他,“你可以再多说几句,刀捅得还不够深。” “你也很奇怪啊,出去玩不开心吗?”贺知衍简直看不懂他。 陆亭北不想跟贺知衍说太多,萧澜很明显还在排斥他,所以他才想尽一切办法陪在她身边,没想到这才过去一个月,萧澜就厌倦了每天与他腻在一起的生活。 他拧着眉问,“去哪?” “着什么急啊,去了你就知道了,保证不影响你的婚姻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想凑个整,60章 正文完结 —————————— 感谢地雷: 我爱书白白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0-04-14 22:59:27 感谢营养液: 读者“尽尽”,灌溉营养液+72020-04-14 20:45:15 第59章 陆亭北看了他一眼, 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跟贺知衍他们玩在一块的记忆已经很久远, 陆亭北就记得这小子很混, 又特别擅长在大人面前装蒜, 每回怂恿他一起做了坏事,回头贺知衍就能把他卖了。 贺知衍把人带去了温泉村,木瓦木墙, 鹅软石路, 一路青松相迎, 院落正中有座屏风,曲曲折折将里头的景致掩住。路边房间里传来交谈声,还有茶香飘来,很像一个正经地方。 但当陆亭北看到贺知衍招呼来的那些朋友就不那么想了。加上他与贺知衍, 四男四女, 很难不让人多想。 陆亭北用眼神询问那些人都是谁,贺知衍带他去换衣服, 走在路上说道, “有的我也不熟, 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我也算不清, 反正只是一起出来玩, 没必要把人底子摸得一清二楚吧?” “你经常来?” “一周来这么一回,不能叫经常。” 陆亭北不太想理他。 温泉男女分开,中间隔着假山,假山不遮天不蔽日的,石头还有孔缝, 稍有不慎就会被对面看个整。陆亭北又没有暴露癖,还是个结了婚的男人,别人都痛快地裸着上身喝果汁,只有他硬是穿着浴袍下了水,还盖得严严实实。 贺知衍连连看了他数眼,忽然拿起手机对着他拍了张照。 “你做什么?” 贺知衍吸着果汁说,“发给你老婆看,让她放心。”过了会,贺知衍道,“我发了,行了快别装了,你越这样对面那一池的女人越是往你身上瞧,像我们大大方方的,反而没事。” 陆亭北信他的话就出鬼了。 他摇了摇头,拿了一杯不知道是什么汁的饮料喝。贺知衍在他旁边,一眼看见他不离手的戒指,就提醒道,“戒指泡温泉不好吧?” 陆亭北一想也是,于是取下戒指,放到他身后池边。 贺知衍都跟他出来了,除了介绍这边两个男人跟陆亭北认识之外,其实还有点小小的请求,“我听说你跟岁临的沈临州认识,能不能帮我约他出来吃个饭?” “你自己约,”陆亭北说,“我跟他不熟。” “你不是跟他吃过饭啊?” “那顿饭不提也罢,他说他是送人过来、顺便应个约。” 贺知衍笑起来,“这么嚣张,那你们都聊什么了?” “忘了。”他是真的忘了,只记得后来竟然见到萧澜,她那天因为觉得他眼里没有她,气得拿抱枕打他。 “嘿——”贺知衍手在他眼前晃了一圈,“想什么呢?” 陆亭北摇了下头。 后来那两个男人也加入话题,四人这才有了一块出来玩的气氛。在泡完温泉之前,一切都很好,直到陆亭北回头发现他的婚戒不见了。 正巧路过的服务员说之前听到“叮”的一声,极有可能是被之前经过的人不小心碰到,掉进温泉水里了。 “能捞吗?” 服务员反问,“贵吗?” 陆亭北盯着他没说话,贺知衍忍不住出声道,“要不算了,反正你也不缺这个钱,丢个素戒你还心疼啊?” 陆亭北也不是心疼,主要还是害怕。他已经很不被萧澜待见,又把婚戒弄丢了,今晚前路未卜,未来……未来他可能要与右手为伍很久。 他盖不住神色紧张,皱眉问,“自己捞,可以?” 服务员高冷地点了下头走了。 贺知衍盯着那小子的背影忍不住道,“这服务员谁啊,这么拽?” 旁边一人说,“不认识,但我认识他开来的车,全球限量三百台,你看他年纪小吧,估计是哪家小孩出来体验生活呢。” 聊完服务员,贺知衍他们就自发帮陆亭北找戒指。 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快把对面的女人们吸引了过来,她们一个个有胸有腰、身姿婀娜,几个主动些的总算抓到机会往陆亭北身边挤,心里头想,没准一不小心就把他身上这碍眼的浴袍给抓下来呢? 陆亭北很快察觉到她们的意图,当机立断从温泉里跨了出去,远远地站着,看着一群人半是为他找戒指,半是借着机会跟有兴趣的对象来个暧昧的肢体接触。 贺知衍抬头一看,好笑道,“我们给谁找戒指呢?你站那么远,监工啊?” 陆亭北懒得搭理他,反正贺知衍看起来也不是在专心找戒指,他跟其中一个女人已经眉来眼去很久了。但贺知衍不跟他似的,起码理智里陆亭北还是比刚认识的女人重要百倍,见他好像忽然不着急了,于是也从温泉里出去,站到他旁边。 “我记得小时候你就总这样,看起来不太合群,一开始我们还觉得是你目中无人,现在才知道……”贺知衍没再说下去,眼神里已经写着一切。当初看到朱瑛的新闻还以为是假的,确认了之后却不敢贸然跟陆亭北联系,中间那么多年不见,关系又不算铁,关心都显得别有用心又会给他难堪,能免则免了。 陆亭北看了他一会说,“我就是目中无人。” “行吧,”贺知衍笑了起来,过了会问,“戒指还找吗?不找的话再想个别的办法,还记得戒指什么样吗?再买个一模一样的,你老婆应该看不出来吧?” “她在戒指内圈刻了字,你说呢?” “靠,不留活路啊。”贺知衍幸灾乐祸笑着。 陆亭北郁闷地喝果汁,结果越喝越郁闷。 此时,刚才拽拽的服务员端着别的客人点的饮料从他们跟前经过,陆亭北看到他,忽然福至心灵。 当他们结束泡温泉去下个场地时,陆亭北已经不怎么担心了,还有闲情逸致看贺知衍被两个女孩子一左一右灌酒。陆亭北坐在沙发一角细嚼慢咽吃零食,气质冷但行为奶,惹得好几个女人频频看他。 有人悄悄问贺知衍,“知衍哥哥,你这位朋友有女朋友吗?” “没有。” 问他的人跟旁边一交流,气氛更躁动了。 贺知衍又淡淡补充,“但是有老婆。” “……” “所以刚才我们是帮他找婚戒?”有人反应过来了。 贺知衍看过去,“不然呢,你见哪个单身男人喜欢没事戴个戒指招摇过市?除非他不想结婚不想接触女人。” “也是,而且就算结了婚的男人也没几个人戴戒指。好羡慕他太太。” 贺知衍张了张嘴,心想你们是不知道内情,要换了你们的老公一年不回家,估计早离婚了,但他琢磨了琢磨,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点点头表示认同。 陆亭北吃完零食,开始低头看手机,也不知道在跟谁聊天,敲字敲得极快,贺知衍凑过去瞧,陆亭北维持着这个姿势动都没动,不知道是没发现他呢还是不怕让他看。 过了会,贺知衍不可思议地出声,“你要买车啊?” “嗯。” “什么时候?今天去看车吗?” “已经定好了,一会过去办手续。” “这么快?” “之前定的,一直没时间过去,趁这个机会把车取了。” 趁这个机会?贺知衍吃惊于他的措辞,想了一会忽然明白了,“你要送你老婆一台车?” “是不是不够?但今天买房子也来不及。” “……” “你那是什么眼神?” 贺知衍觉得陆亭北这种人大概也不明白别人的心理活动,索性不回答,“没什么,我陪你去。” 陆亭北原本定的是辆黑色跑车,想到是要送老婆,又换了辆白色车。不仅如此,还要了一个让人没眼看的车牌号,贺知衍一看就忍不住捂眼睛,“我眼疼,忽然特别疼,你快看看我是不是要瞎了?” 陆亭北想也没想就说,“你已经瞎了。” “你也就跟我横,”贺知衍说,“你哪天敢在你老婆面前这样,我喊你一声‘爹’。” 陆亭北冷笑了一声,“无聊。” 话虽这么说,陆亭北把车开回家的路上还是有些担忧。万一萧澜不喜欢跑车怎么办?不过现在想也晚了,车都提了。他把车开到萧澜小区楼下,没上楼,而是给萧澜打了个电话让她下来。 “干嘛?” “下雪了,出来走走。” 萧澜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看了一会,“雪就下在你一个人的头顶了是吗?” “我这边真的在下雪,不相信的话你出来看。” 萧澜于是满腹狐疑地换衣服下楼,出了小区门口,她看见面不改色看过来的男人正站在一辆漂亮的白色跑车旁边。估计是他最近新买的车吧,反正之前没见过。 “雪呢?”萧澜走过去问。 陆亭北指了指车子,“没看到吗?车都变白了。” “……” “你再看看?” 萧澜意识到什么,往后备箱处走,试着开了一下却发现锁着,她眼神示意陆亭北,后者把车钥匙抛给了她。萧澜觉得很奇怪,第一次见人准备惊喜还要对方拿车钥匙开后备箱的,她怀着有些嫌弃又有点期待的别扭心情开了后备箱。 居然什么都没有。 她刚准备问陆亭北怎么回事,忽然发现了什么,退后一步盯住车牌。 “这什么?”她吃惊地问。 陆亭北走过去合上后备箱说,“刚提的车,送你的。” “……不是,你等等,”萧澜脑子有点乱,指着骚包夸张的车牌,有些怀疑地看着陆亭北,“我自己开一辆车牌号‘XL520’的车?”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正文最后一章了 第60章 陆亭北在这个时刻到来之前从来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贺知衍也是, 陪他买车看见这车牌也没说到点上, 陆亭北清清嗓, 语气淡定, “怎么了?如果有人问就说车牌号是我选的。” 萧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她倒是挺喜欢这款跑车,但一直没买, A市平常路上太堵了, 车速根本提不起来, 开跑车也是受洋罪。可陆亭北买都买了,她自然接受,开门试车。 陆亭北也不是没被她开车载过,知道她车技还不错, 所以一开始还挺放心的。直到萧澜顺着路往前开把车开到了郊外一片赛车场, 他心里忽然没了底。 当你老婆开车开到200,你心里会想什么? 陆亭北不知道别的男人, 但他已经把身后事都想好了, 就是不知道该对谁交待一声。 同时心底也冒出无数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还是想跟他同归于尽? 不会吧, 虽然丢婚戒不应该, 好像也不至于这样? 要不还是让她慢点? 开口说不定死得更快, 就这样吧。 当跑车终于在山顶停下,萧澜拉过副驾上的男人亲了一口,又一把将人推开,也走个飙车后的过场。 “可是,你为什么忽然送我车啊?”萧澜眼睛里亮闪闪的, 显然还很兴奋。 陆亭北忽然觉得此时说实话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不说的话,被萧澜发现那结果会更糟,于是他把手递到萧澜跟前,说,“今天跟贺知衍泡温泉,我把婚戒丢了。” “……” “本来想买个一模一样的回来,但我不想骗你。” “你算了吧,”萧澜毫不留情地拆穿,但默默地抓住了他那在光下好看细长的手指,“你骗我的时候还少吗?要不是因为戒指上刻了字,你又模仿不来,我肯定要被欺骗一辈子。” 陆亭北察觉她语气远不似字眼冷硬,渐渐地松了口气。 萧澜却猛然回神,“你不是说把所有的钱都交给我保管了吗?你哪来这么多钱?” “……” “……” 两人对视了一会,陆亭北抓紧了座椅,提醒道,“下山开车慢点。” 萧澜感受刺激够了,下山开得挺小心,一边问他,“私房钱?” 陆亭北说,“年底分红,还没来得及上交。” 萧澜也不是想管他的钱,陆亭北交她手里头的存折跟卡,她一分也没动过,晚上睡觉总感觉自己躺在矿山上,挺不踏实,而且男人手上是得有,陆亭北又不是那种会乱花钱的人,她反而更想劝他自己收着。 “要不回家后,我把你存在我这里的那些都还你吧。” 陆亭北一听,马上从口袋里摸出钱夹,抽了三张卡递了过去,“这回真没了。” 萧澜分神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陆亭北,又看了看那三张卡,“你办这么多张卡做什么?” 陆亭北一言以蔽之,“有几个在银行工作的朋友。” 萧澜一下就懂了。追着要加她微信的基本就三种人,要结婚了,干微商了,还有一种加了就发段广告,再来一句,“老板,办卡吗?”她之前也跟陆亭北似的来者不拒,直到遇上一个朋友喊她“肖兰”。 她自然是没有收陆亭北的卡,感觉他也挺可怜巴巴的,跟她分居是为了她好,非他自愿,治好了就冒雨赶来,被她踹下床也毫无怨言,丢了婚戒怕她生气就买车送她,以身试车大气不敢出,如今简直把身家性命都交到她手里。萧澜在想,是不是她太欺负他了? 到家以后,陆亭北却总觉得心中不安,他就想进厨房表现一下。刚往厨房走了一步就被眼疾手快的萧澜拉住了,“晚上我们出去吃,最近刚开了一家餐厅,同事说味道不错。” “嗯。” 去吃饭的路上,萧澜问他,“你是真的可以吃肉了吗?” “没再吐过。” “那你觉得肉好吃吗?” 陆亭北想了想,斟酌地道,“还可以。” 萧澜一想也知道,陆亭北现在刚刚习惯吃肉,还没体会到肉类食物的美味之处,于是她指挥道,“下个红绿灯左转,带你去春江花月夜。” A市谁不知道有个餐饮大亨叫江有声,饭店开遍整座城,但凡是叫的上名的饭店,基本都是江家的连锁产业,省内各地均有一家春江花月夜,所以它算个铁招牌。而这个江有声正是萧澜的姑父。 肥水不流外人田,陆亭北自然没有意见。 萧澜带陆亭北过去,饭店的郑经理亲自接待,他跟萧澜认识有十年了,见了便熟络地推荐菜品,萧澜翻着菜单问陆亭北,“你想吃什么?” 陆亭北沉吟着。 郑经理的视线慢慢落在他身上,萧澜那些前男友他基本都见过,春江花月夜是她飞完喜欢落脚休憩的地方,有时会跟男朋友一起来,她老公倒是跟之前那些不太一样,神色郁郁、寡言少语的,他没想到萧澜的口味竟然变得这么大。 陆亭北翻了一遍菜单才点了几个菜,萧澜问,“你喜欢吃这几样?” “没吃过,想试试。” 萧澜添了几个菜,对郑经理道,“他点的那几样少放盐跟辣椒,香煎羊排别用酒。” 郑经理应着好,出去关门时就发现坐在萧澜对面的男人脸色稍霁,门合上之前,他看到对方背靠着椅背叠起腿,视线整个将萧澜笼在其中,镜片后那双眼睛似乎闪过一丝笑意。 给萧澜斟了杯茶,陆亭北问道,“你是不是准备原谅我了?” 要不是陆亭北忽然问这么一句,萧澜真打算翻篇儿了,他这么一问,她便不由自主矜持了一下,“错觉,你还在考察期。” “我要做些什么,你总要告诉我努力的方向吧?” “很简单。” “嗯?” “看我心情。” 陆亭北笑了起来,“行。” 但上了菜,萧澜就像变了个人,耐心为他讲解每道菜最美味的吃法。 “蘸汁牛肉的精髓就在这酱汁,有点辣,需要用茶水压一压。” “尝尝这个汤,浸着鱼丸香,还有淡淡的青萝卜味道,萝卜也可以吃。” “这个香煎羊排,用点红酒白酒是最好的,但你酒精过敏,不放酒,味道稍微欠了点,胜在有股柠檬清香,你试试。” 萧澜说一样,陆亭北就吃一样,她每次都会问一句,“好吃吗?” 陆亭北克服了心理上的恐惧,但味蕾尚不习惯,每次尝试都像开箱摸宝游戏,好在他的口味跟萧澜差不多,所以也能由衷地夸一句“好吃”。 萧澜当初也没想到她写下的想把婷婷养得白白胖胖的愿望到这个时候才能实施第一步。投喂成功,萧澜顿时成就感十足。两人吃着吃着,郑经理推门进来,说他们赶巧了,遇上饭店酬宾,不仅多送一样新菜,他们餐饮集团的股东还要亲自为他们布菜。 萧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包厢门口出现了一个高瘦的年轻男人。 男人看了二人一眼,神色自若地走进来,将侍者端来的菜放上餐桌。 “二位请慢用。”他说。说完他就要跟郑经理走出去,陆亭北忽然出声将人喊住了。 “沈意?” 沈意闻言转过身,皮笑肉不笑地问,“还有别的吩咐?” 陆亭北皱了下眉,沉默地看向萧澜。 跟老公吃饭遇到前男友上菜,萧澜疑惑又郁闷地不行,此时正低着头把自己当空气,不跟任何人有眼神交流。沈意顺着陆亭北的目光看过去,她的脸比他们交往时竟小了一圈,忍不住说了句矫情的话,“你瘦了。” 萧澜立刻抬眼,一副刚把人认出的模样,“是你啊。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公陆亭北,不过你们好像认识?” “不太熟。”沈意说。 陆亭北也道,“只知道名字。” “噢,”萧澜表面淡定,说看她心情的气势却瞬间短了一截,她对两个男人道,“那你们互相认……说声再见吧,快。” 陆亭北:“再见。” 沈意:“……”你倒是听话。他什么都没说,直接在郑经理尴尬的眼神中大步走了出去。他一走,郑经理连忙冲二人一点头,跟侍者退了出去。 包厢里一静。 陆亭北问道,“沈意是股东?” “我不知道。” “什么时候?” “我真的不知道。” “今天这么巧,你带我来这里是不是……” 萧澜一瞬间明白过来,哼笑一声道,“你是不是以为见了沈意吃个醋,之前的一切就能一笔勾销了?你想得美。” 吃醋是真的,想借题发挥也是真的。 陆亭北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他忽然说,“沈意说你瘦了。” “他又不是称,人眼有时候不准的。” “还有哪个前男友是我认识的人?” 萧澜有点无辜地说,“我不知道你都认识谁。” “有过几个?” “你之前还说不太在意。” “我说的是有点在意。” “有区别吗?” “几个?” 萧澜张了张嘴,“要不你猜一下?” 陆亭北看了她半分钟,“六个?” “说少了,”萧澜夹了新上的菜堵住他的嘴,“你别问了,我担心你晚上会因此睡不着。” 结果这晚不仅陆亭北没睡着,萧澜也没找到机会入睡。而且萧澜还迷迷糊糊“嗯嗯嗯”地答应他过年陪他去一趟H市。 出发前一晚她才从爷爷嘴里知道陆亭北那么喜欢去H市的原因。陆亭北小时候跟父母唯一一次出省旅游,目的地就是H市。 来了H市,陆亭北想到顾琛在英国时对萧澜告他状,打电话把人约了出来。这座城市跟A市不同,一直以来都带着一股纸醉金迷的奢靡味儿,所以顾琛相比陆亭北在A市的朋友要更会玩。 顾琛开车来,见到倚在一辆黑色轿车旁的陆亭北,开玩笑道,“虽然你嘴上从不把我当最好的朋友,但是只要一来必定找我,是我太迷人呢,还是我带你去的地方对你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陆亭北神色紧绷,小幅度摇了摇头。 顾琛没懂他的暗示,继续说,“上回你来找过的那个妞儿一直还惦记你呢,不过我跟她说了,你已经是有妇之夫。” 下一秒,副驾驶的门忽然开了,萧澜微笑着下了车,笑容冷飕飕,带着杀气。顾琛顿时身子一僵,脸变红又变白,紧跟着又变红,最后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萧小姐,你也来了?” “是啊,过年来这边看看。” 顾琛想着刚才的话当着她的面说了,立刻诚恳认错,“你别误会陆亭北啊,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能不清楚吗?上回他来H市,是我非要带他出去玩,就有个女人对他献殷勤,别的事没有,就这一件……对不住。” “没事,也不是你的错,不用太自责,”萧澜当然不会责怪一个外人,她语气包容温柔,脸上的笑容都显得真诚了起来,“我还希望他多跟朋友出去,趁年轻把能体验的都体验一下。”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要认个错,希望你能原谅。” “你带朋友出去当然是好的,没必要为此对我道歉。”萧澜笑笑。 陆亭北听着听着觉得情况不对,萧澜最近跟他说话都没这么温声细语,或许萧澜喜欢主动认错的人。他插嘴说,“不能怪顾琛,当时是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带我出去,深更半夜打扰他,他却无微不至地带我去酒吧散心。那天确实有两个女人在场,有一个皱眉的样子跟你很像,我那天心情不好,于是把她单独带上了楼。” 顾琛悄悄后退了半步。 萧澜脸上的笑意已经没了,“然后呢?” 顾琛一听这语气要遭,不由为陆亭北捏一把汗,替他出声解释道,“他二十分钟就下了楼,应该没发生什么。” “陆亭北?” 顾琛同情地看向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个意思——当你老婆喊你全名,你基本就完了。 陆亭北说,“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是我单方面为你我的关系伤神,让顾琛深夜带我出去的确是我不对,我原本想借酒浇愁,后来想起来我不能喝酒。那天我很想你,总是想起你带午饭来宸陆,低头为我剥虾的样子,于是我把她带上楼,点了小龙虾。” 萧澜一下子就猜到,“你让她给你剥小龙虾吃?” “我没吃。” “只观赏?” “我看了两分钟就离开了。” “给了多少钱?”萧澜一下子问到点子上。 “忘了。” 萧澜看向顾琛,“打个电话问问那个女人。” 陆亭北立刻说,“十万。” “十万?!”顾琛心想。 而身边的女人把他的心声念了出来,也不能叫念,应该是喊。顾琛又退了半步,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萧澜很快清了清嗓,家庭矛盾不能当着别人面儿解决,于是礼貌地对顾琛一笑,“顾琛,我跟陆亭北有几句话聊,要不你先去车里等我们?” “好,”顾琛往车里钻,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今天气温低,你们也去车里吧。” 两人坐进车里,陆亭北把车上一只抱枕递给萧澜。 “做什么?” 陆亭北直勾勾看着她,也不说话。 “我要真想打你就不会用抱枕了。”萧澜把软软的一团接了过来,想了想问道,“你跟顾琛说的那天,是不是你到H市出差那回?” “嗯。” “你出差回来当天去了吞达,还吃了很大一场醋?” “不记得了。” “……” “我是记得,我知道我有时候会无形给你很多压力,我也在努力地学习像别的男人一样大度一些——” “你不用学。” “……什么?” “不用学,不在乎不喜欢才做得到大度,对方花天酒地、异性玩伴成群也完全不介意不关心,只要在意就会小气,所以你不用学。” “可你从来不吃我的醋。” “我吃啊。” “什么时候?” 萧澜说,“刚刚,在你说有个女人跟我长得很像的时候。”萧澜忍不住问,“她真的跟我像?” 陆亭北摇了摇头,“当时觉得像也是思念所致。” 两人一时沉默。 过了会,萧澜轻咳一声,“先去吃饭吧,顾琛还在等呢。” “嗯。”他应完就要开门下车,却被萧澜拉了回来,心里正疑惑,两片柔软的唇贴了过来,他愣了一下,瞬间反客为主。 一吻结束。 萧澜靠在他怀里。 “之前我极少想东想西猜疑你,日后也不会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也能一样。不管一遇到事情如何冲动,你心里其实清楚,我只喜欢你一个,我们以后不要再为了这类事情争吵,吵得多了,彼此都会当真的。我也会尽力给你安全感。” 别人听萧澜一个女人说这话肯定觉得不可思议,但他们之间确实如此,陆亭北治病那段日子,萧澜心里摇摇晃晃没有底,可从没觉得他会找别的女人。反而是陆亭北一直担心萧澜对他的感情会渐渐变淡,甚至爱上别的谁。 陆亭北吻了吻她的额头,“好。” 顾琛在自己车里有些无聊,见二人还没有谈完的意思,就按了一下喇叭提醒。黑色轿车的车窗应声降了下来,陆亭北的手搭在萧澜肩上,淡淡瞥过来。 顾琛:“……”你们和好得有点快吧? 去吃饭的路上,萧澜开车,顾琛每回在路口停下,都能感觉到陆亭北在他左侧投来一道不容忽略的视线。这次红灯有一分半钟,顾琛转头看过去,陆亭北却只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里,不仅仅有炫耀,还暗含警告。 顾琛顿时有点心虚,为他在英国不知情时曾对萧澜稍稍动过心,所以才在一开始见萧澜下车时没管理好表情。他低头给陆亭北发了条消息。 身边人的手机响了一声,萧澜余光看见陆亭北垂着头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又面无表情把手机屏幕摁灭。 “怎么了?” 陆亭北说,“有朋友让我办卡。” 萧澜看了他一眼,当然知道不可能是这个,但也没追问。 在婚姻里,爱的时候应毫无保留,但要做不在彼此树荫中生长的橡树和松柏。 车子缓缓地重新汇入车流。 她知道,有风他会顶。 而她在的地方,凛冽寒风也温情。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