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以画之名 作者:柏木惜朝 章节:共 48 章,最新章节:【正文完】归宿 备注: ------------------简而言之------------------ 这是一篇,暖暖淡淡有点伤又有点甜的文。 美强惨深情系国画大神+VS+白富美甜美系油画大神】 前三分之二校园,后三分之一社会。全文三卷,结局HE。 --------------------文案-------------------- 吴她在一连经历了父亲病故,母亲失踪的双重打击后,在18岁生日当天,被房东告知要马上滚蛋··· 整理心情重新出发,赴京考学,谁知面对招生简章,吴她这个拿毛笔学画十余载的国画大神翻车了... 什么?不考国画,那考什么?素描?色彩?” 行吧,那就再重回新手村,从0开始学西画吧。 多年画功加持,换种表达,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买不起画材,打工被欺负,申请助学金,考核前颜料又被偷了,种种至暗时刻,吴她强势改命翻盘,还遇见了她生命里甜美炙热的那道光---司华年。 明明两情相悦,可不知为何,全世界都嗷嗷叫着阻止她们在一起。 阻力1:“你太穷配不上她”———吴她:“你知道老子现在一幅画能卖多少钱不?” 阻力2:“她爸爸和你妈妈曾经有一腿”———吴她:“只是朋友!造谣的原地爆炸好吗?” 阻力3:“她妈妈全力反对你们在一起”———吴她:“反弹!反对无效!” 阻力4:“······”———吴她:“你给我闭嘴吧” 无论怎样,我都想守护在你身边,不负华年,只你无她。 ------------------作者留言------------------ *全文的1-31章进行过内容大修(推翻重写),会出现早期评论内容和文章剧情不同的情况,还请见谅。 *第一部作品,请多指教,感激每一份喜欢; *作者君微博同名:柏木惜朝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吴她,司华年 ┃ 配角:鹿弋,梨惜 ┃ 其它:传统文化,中国美术技法材料,西洋画,艺术,绘画,校园 一句话简介:国画大神和油画大神的爱情故事。 立意:守护传统文化 ☆、邂逅 【前情故事】 京市的夏家,那个百年来出了好几位国画大师的美术名门,有个几乎圈里人都知道的八卦。 夏家这一代的当家有个女儿,叫夏堇年,她从小就在绘画上展露了惊人的天赋,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拿下好几个美术大奖,一直被夏家寄予厚望。 夏堇年不仅画功高超,而且相貌出众,加上身为名门闺秀,从不乏追求者。可是,这样一个天之骄女,偏偏在一次去苏城写生的时候,对当地一个靠卖颜料为生的穷手艺人动了心。 回到京市,夏堇年大方和父母坦白了心声,当然遭到了重重阻力。 但在感情上,夏堇年异常坚持,甚至不顾家人激烈反对,一个人跑回苏城,和那个手艺人在一起了,最后两人还直接领了证,在苏城定居下来。 堂堂名门夏家,一下成了圈里人的笑料,夏堇年的父亲更是一怒之下,把这个“不孝女”从族谱里除了名,公然宣布再不往来,多年栽培全当喂狗。 然而, 众人不知道的是,夏堇年的丈夫吴清寒,可绝不只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手艺人”。 苏城吴氏,始于明末清初,一个极擅制色的画家。 他制出的颜料工序复杂,但质量上乘,色彩丰富,据传可千年不褪色,盛名一时。许多传世名画里,都有吴氏颜料的影子。 可百年来,西学东渐,国内美术开始以追随西方为主,曾经远近求争的吴氏传统颜料,传承到了吴清寒这一代,已是门庭冷落,只能勉强维持温饱。 虽然日子过的清贫,吴清寒和夏堇年却非常恩爱,婚后不久,两人就有了一个女儿。为了表达对妻子的爱,吴清寒给女儿取名“吴她”,寓意“只你无她,一心一意的爱”。 本是一段穷小子和富千金的姻缘佳话,可惜命运无常。 夏堇年去参加一个美术比赛的途中,无故失踪了。一同失踪的还有一副画,据说是她沉淀多年才完成的国画力作,可惜还未面世就没了踪迹。 妻子的突然失踪给吴家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吴清寒除了照顾女儿,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寻找妻子上。几年来,他不惜卖了祖传的铺子,几乎散尽家财,用尽办法,都未能如愿,最后搞垮了身体,倒在了寻妻的路上,再没醒来。  可怜两人的女儿吴她,就要成年,身边却已无父无母。 故事,就从吴她开始。 【第一章】 夏末苏城,皋桥西巷,一个临河而建的蛋糕店。 装修是简约的欧式,店里的白木桌椅看上去还很新。 玻璃橱窗里,蛋糕被切成巴掌大的小块,樱桃红,青果绿,葡萄紫,小麦金···各色果浆包裹在表面,看上去晶莹透亮。 正值午后,店里没什么客人,音响里的提琴音被拖的好长,看店小哥杵着身子,在柜台后面,脑袋一点一点。 “叮铃” 进门风铃响起,一名黑色长发少女走了进来。 她身穿一件素色竹林印花的中式长袖衬衫,袖口挽到臂弯处,露出一节有些纤细的皓腕。 她的眉眼像被画家拿最上等的笔墨细细雕琢过,细眉深眸,精致淡雅,气质出尘。 少女的视线在橱窗里扫了一圈,停在了特价区的蛋糕处。她玉指轻点,指着一块打半折的蛋糕,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你好,请给我一块草莓蛋糕。” 吴她这些日子一直在处理父亲的后事,脑子混混沌沌,像做着一场持续不断的噩梦。清醒时,又要面对另一种崩溃,情绪几度浮沉。 在朋友提醒下,她才记起,今天是她18岁的生日。 她一个人在苏城漫无目的地兜兜转转,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这里。已经没什么人知道,这家蛋糕店,曾经是吴家经营了几代的颜料铺子。 蛋糕店的休息区,吴她独自坐在角落,盯着蛋糕上的草莓出神,眉宇落寞,这就算···给自己庆祝生日了。 她现在坐的地方,原本搭着一个手工木桌,小时候妈妈常在这里教她画画,爸爸就在旁边的工作台做颜料,每调好一个新色,都最先拿给她用。 一晃什么都变了。 吴她叉了块蛋糕放进嘴里,她本不喜欢甜食,但草莓果肉混合着奶油,她竟吃出了丝丝苦意。 “你表情这么严肃,会把蛋糕吓哭的哦~” 一道清甜女声传来,吴她转头,对上一双弯弯的笑眼。 邻座不知何时,来了一位和吴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她点了一份七色的布丁蛋糕,嘴角还悬着没舔净的奶油,歪头对吴她甜甜地笑。 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好甜,长长的睫毛,眼尾微微下扫,一双小梨涡若隐若现。 吴她心里一晃,莫名涌出几许暖意,她嘴角微扬,用叉子轻轻在蛋糕上拍了几下,配合安慰道,“不吓你了,别哭了,刚刚都苦到我了。” 司华年一愣,没想到对方竟能跟上自己的节奏,眼神又亲切了几分,“对嘛,你多笑笑,蛋糕就会变好吃。” 吴她莞尔,“受教了。” 两人没再交谈,萍水相逢的缘分,温柔浅尝辄止,就很美好。 窗外阳光洒落,几朵吃撑了的云,挺着溜圆的肚子,懒懒地向前挪步。 一阵倦意袭来,吴她在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闭上眼睡着了,嘴里还有刚刚微笑着吃进的甜。 再醒来,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吴她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无意发现,自己的蛋糕碟下面,不知何时,被人塞了张撕下来的素描纸。 画的是吴她的肖像。 造型精准,笔法老道,显然是个基础扎实的练家子。个人风格也非常明显,笔锋飘逸自由,甚至有些肆意,但却是讨喜的活泼。 画面最下方,幼圆体写着一行小字,“眉眼弯弯,烦恼退散!” 吴她心里一暖,她小心收好画纸,这个没留下名字的陌生人或许不知道,这是自己18岁生日收到的唯一礼物。 想起刚刚那双甜甜的笑眼,吴她嘴角微微勾起,“是她吗?” *** 傍晚,苏城城郊,一个老旧的小区。 这里房租不高,周围交通还算便利,住着很多外来务工的人。 环境设施也勉强过得去,只是一到晚上,就经常看不清路,唯二的两只路灯,有一只还是坏的。 当初吴她父亲卖掉了祖传的商住两用的铺子,带着吴她搬到了这里。 房东是同楼的一个喜欢闲话,凡事斤斤计较的阿姨,有事没事就上门叨扰,找各种机会涨房租。  还没走到家,吴她就远远看到一个锡纸烫卷发,身型圆润的女人坐在门口。 “小吴啊,你可算回来了,阿姨等你一天了。” 吴她叹了口气,“金阿姨,这个月房租,不是已经给过了吗···” “不是这个,小吴啊,我知道你最近难,我本也不好意思说···”金阿姨细着嗓子,表情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最近旁边不是划了块景点嘛,我和家里人商量着,把你现在住的这个房子,弄成民宿看看。” 吴她表情一窒,不知怎么接话。 金阿姨把自己带着玉镯的手背到后面,“小吴啊,你看,阿姨家也不是特别富裕,有了这样的机会,不好错过,你说是吗?” 吴她沉着眼,当时父亲签约的时候,说好的三年房约,这才住了不到两年。 “阿姨老公是做二手转卖生意的,你现在一个人住,也用不到那么多东西,不如把家里没用的东西拿去换点钱,也好找新住处···”金阿姨嘴巴不停,“我看你家里很多画啊,都可以···” “金阿姨!”吴她打断道,眼底已经有点怒意,家里的画大多是母亲留下的作品,是父亲和自己珍惜到骨子里的宝。 吴她深吸了一口气,从小的家教告诉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失态。她的身子有些瘦弱,却挺的很直,不卑不亢道,“我知道了,这个月房租到期之前,我会搬走,给您添麻烦了。” 关上家门,吴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连最后这个短暂可以称作是“家”的地方,也要被收走了吗。 除了必须的生活用品,小小的两室一厅的房子,堆满了父亲用来制色的工具,还有不少未经加工的矿石原料。搬家之后,因为诸多不便,还有父亲心思已不在此,就再没动过。 家里最干净的地方放着母亲的物品。 29副母亲留下的国画作品,在一个个想念的夜里,每一副,吴她都细心临摹过近百遍,好像等哪天,自己画的和妈妈一样好的时候,爸爸就会带她回来。可到了今天,吴她的国画功底已经算是非常成熟了,家里却只剩下自己。 关于下一步的去处,吴她其实早有想法,电脑还停在几日前的查询界面: “京市第一美术大学” 一排拉不到头的荣誉,彰显着这所学校的底蕴。这是中国最好的美术大学,画坛里无数叫得出名字的画家,大多都有这所大学的背景。 而吴她最关注的是,这是妈妈的母校。 *** 苏城机场,候机大厅。 司华年含着棒棒糖,一张张翻看自己在苏城的速写,她从小家教严格,出来玩也不敢放下练习。 翻到最后一张被撕掉的一页,司华年想起了今天在蛋糕店邂逅的女孩子,明明笑起来那么好看,却很多烦恼的样子。 我给她画的画,她会喜欢的吧? 手机响起。 “喂,何伯,我刚要给你打电话,我晚上八点到京市的飞机。” “好的,我让司机去机场接你,买到颜料了吗?” “唉,没有,那家颜料铺已经不在了,现在是家蛋糕店,听说原主人已经不做颜料生意了,也没问到联系方式。” “那是有点可惜了,听说还是个几百年的老字号。” “是啊,真可惜。” 作者有话要说:启程!期待评论! ☆、一穷二白 离开苏城前,吴她用父亲留下的钱租了一间小库房,存放家里物品,然后整装准备赴京求学。 家里只有一个旧旧的行李箱,涂漆已经剥落严重。 几年来,吴她曾无数次看着父亲拉着它,满腹希望离开家,说这次一定找得到母亲,然后一次次失望而归,如此反复,直到他离开世界的那天。 吴她一向念旧,箱子磨损得厉害,她也不忍扔掉换新。 行李只打包了一些必要的衣物和自己的美术工具。母亲的画,还有父亲生前制作的最后一套国画颜料,被小心包在箱子中央。 “咦?” 一张画纸滑落,吴她伸手接住,是那张来自陌生人的画。吴她视线一柔,也装进了随身行李。 在公共墓园告别父亲,吴她只身离开了这个美好与痛苦参半的城市。 *** 京市火车站。 人群熙熙攘攘,行色匆匆。 吴她护着行李挤下车,脸色苍白。 她整个人有点不好,刚刚近10小时的硬座之旅,她全程滴水未进。 密闭车厢里,总有种说不清的粘腻湿潮,坐久了会非常煎熬。邻座大爷睡到忘情,更是直接甩了鞋子,把吴她差点熏晕过去。 “让一让,让一让。” 一群学生打扮的人把吴她挤到一边。 他们的背包上印有“京市树人画室”的字样,隐隐以走在最前面的男生为首。 一副半人高的画被两人合力抬着走在中间,人群中很显眼。 “夏哥,咱这次为什么不坐飞机呀,坐火车多憋屈。” “我的画金贵,飞机托运磕了碰了怎么办?”为首的男生表情傲慢,转头提醒,“你们小心点搬啊。” “是是,这次夏哥出马,今年的青年美术大奖一定是您囊中之物。”  “不知今年司家来不来人,不过谁来,都不是我们夏哥对手。” 京市有两大美术名门,夏家和司家。 夏家擅国画,是传统的老牌美术世家,底蕴丰厚,百年来出了不少国画大师; 司家擅西画,是近年来才在画坛崭露头角的后起之秀,师从珐国油画大师,出了许多擅长西画的高手,加上家族有经商背景,财力雄厚,虽起步晚,却风头正盛。 近年来,夏司两家在画坛各大比赛里频频交手,以司家取胜为多。 夏予剑是夏家年轻一代的翘楚,这次比赛,更是奔着一雪前耻来的。 “哼,以后有我在,司家嚣张的日子也到头了。” “是啊,话说夏家已经好久没拿过青年美术奖了,上次还是十多年前,夏堇年还在夏家的时候吧?” 突然听到妈妈名字,吴她精神一正。 没这么巧吧,刚到京市,就碰到夏家人,但对方应该不认识自己。 “别提那女人,那种不孝不义,有点本事就忘了本的垃圾,也配叫夏家人?”夏予剑目光轻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语气不善。 原来夏家人与夏堇年决裂得这么彻底,连家中小辈都可以直接对她恶语相向。 “我听说,几年前她失踪了?”旁边人道。 “嘁,这你也信。”夏予剑冷哼道,“要我猜,或许是换了新的姘头,到哪里继续野去了···” 夏予剑越说越过分,好像把夏堇年贬的越低,越能显得自己有多高贵。 吴她一再隐忍,终于怒了。 这夏家家教如此粗鄙,小辈满口喷粪,母亲当年脱离得早,真是相当明智。 “你嘴那么臭,吃了不少屎吧?” 吴她寒着脸,眼神冰冷,再好的涵养,在对方不断对母亲的恶意中伤下,都消耗干净了。 夏予剑愣了一下,从没人敢这么和他讲话。这个突然出现的女生,长得斯文秀气,怎么一张嘴,就直接开大了。 “你谁?夏堇年还有脑残粉?” “来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人。”吴她接道,“哦,你或许听不懂,意思是说,说别人垃圾的,一般自己都是垃圾。” 夏予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 他一时想不到反驳,竟又开口承认了夏堇年的身份,“我说我自己姐姐,关你屁事。” 一道惊雷劈下,吴她酝酿了一肚子的反击,顿时卡在喉咙。 脑海里只剩两个字,飘啊飘,荡啊荡,“···姐,姐姐?” “对啊,同父同母的亲姐,怎么了?” 吴她不知道的是,妈妈离开夏家后,奶奶又利用医学手段,怀上一对龙凤胎,男孩叫夏予剑,也就是吴她眼前的这位,女孩叫夏予安。 算时间,这对龙凤胎几乎是和吴她在同一年出生,也就有了现在这个,有点戏剧性的一幕。 夏予剑就看吴她在自己面前,神色由怒转惊,又在失控的边缘,几度变幻。  唉唉?你那一脸嫌弃,写着你不配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唉?你别走!” 吴她呼出一口浊气,嘴巴张开又闭上,然后不顾夏予剑叫嚷,转身直接走了。 她要找地方冷静一下。敢情自己刚刚骂的人,是妈妈的弟弟?!自己舅舅?! 这夏家,人际关系竟混乱如斯,赶快离远点。 *** 京市第一美术大学,招生咨询处。 消化了火车站“大义灭舅”的初遇,吴她马不停蹄来到了此次赴京的目的地。 负责招生的章老师面色和善,“同学不好意思,我们今年的招生已经结束了,下一次要等到明年6月。” 吴她有所准备,神色还算镇定,“好的,麻烦老师给我一份招生资料,我准备参加明年的考试。” 章老师递来一册资料,吴她翻到考试内容的一页,表情再也镇定不起来了,“考素描?色彩?” 章老师也是一脸诧异,每年的考试模式都大同小异,只有细微的要求变化,她还没见过这种,还有不到一年就考试了,却连考啥都不知道的学生。 “就是你身后那几副优秀作品展示的那样,考铅笔的静物素描,还有水粉或水彩的色彩创作。” 吴她心里乱成一团,虽说知道现在国内美术以西式为主,但她没想到,考试内容里,居然没有半点中式传统的影子。 她只会拿毛笔画画啊,怎么办,怎么办,从头开始学西画? 学得会吗? 来得及吗? 章老师看吴她一脸凌乱,有些不忍,这傻孩子家里人怎么回事,也不帮孩子打听清楚,让她这么一无所知就来了。 想再开口安慰几句,门口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章老师,我今年又来再战啦,最新的招生简章出来了吗?” 一名短发女生走了进来,黑衣黑裤,黑眸黑发。 “是小鹿呀,你这契而不舍的精神值得表扬。”章老师微笑招呼,显然已经和来人很熟了。 鹿弋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她第三次报考,之前两次都落榜了。 办公区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不是那块料就趁早放弃,别耽误我们老师时间。” “老李,你少说几句。”章老师回头正色道。 “还不能说?这鹿弋,我辅导课带过,色彩感奇差,差点给我气出心脏病来,她就算再试多少次,都没戏。” “小鹿喜欢画画,又努力好学,再坚持一下,怎么就考不上了。” “小章,你鼓励她其实是在害她,她这个资质,喜欢上画画都是错的。” “你这么说学生就过分了···” 两位老师争执不休,留下鹿弋尴尬站在一边,她低着头,长长的刘海挡住大半张脸,看不到表情。 “你没有错。”一道声音响起,简洁而有力。 吴她从刚刚起就注意到这边,她直视着鹿弋的眼睛,异常认真,“喜欢画画没有错,你别听他的。” 有光透进来,带着温度,暖暖覆盖住心房。 吴她当时的眼神温暖又坚定,让鹿弋一下记了好多年。 “谢谢。”鹿弋扯出一个友善的笑。 两人做了自我介绍。 “你也是来报考的考生?”  “呃···是的,我第一次考,什么都不会,还请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鹿弋摆摆手,看到吴她脚边的行李,“你是从外地来的?找到住处了吗?” “还没。” “正好,我和朋友一起租了间两室的房子,她今年没考上,直接回老家了,现在空出一间屋子,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搬来和我一起住。” 吴她自然愿意,对方同是考生,还显然懂很多的样子,只是想到手里并不宽裕,“当然不会嫌弃,只是房租的话····” 鹿弋看吴她的一身平价的行头,心下了然,“房租不贵的,我经常边打工,边上辅导课,你手头紧张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接一些兼职赚钱。” 吴她心里一轻,“那就再好不过,麻烦你了。” *** 鹿弋租住的地方是个远离市中心的小区,地方不大,好在安静。 两人一起扛着行李箱爬到6楼,一个50平不到,两室一厅的小房子。 鹿弋好像格外偏爱黑白色系,房间的装饰摆件,目光所及几乎看不到别的颜色。 客厅地板上,各种型号的铅笔,油画笔铺了一地。一盒24色的颜料,盖子还打开着,每种颜色下都标了一个数字,不知是何意义。 窗边的画架上支了一副水粉作品,颜色有些一言难尽,青绿色的水瓶硬是被画出了发霉的味道,上面插着大酱色的花···· 鹿弋有些羞赧,快步上前把画背了过去,“画的不好···” 吴她微笑着没说什么,没经允许前,当面对别人作品发表言论都是不礼貌的。 两人一起收拾起满地的凌乱。 吴她捡起一只水粉笔,拿到眼前仔细观察,她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笔。 猪鬃毛的笔刷,手感湿滑,不同于毛笔的圆尖,这支笔的笔头是扁平的放射状,不知画在宣纸上,是什么样的触感。 吴她神色好奇,举起笔对鹿弋说,“这支笔怎么用?” 鹿弋瞪大眼睛,她之前一直以为,这位同学说的,自己“第一次考,什么都不会”只是在谦虚···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期待评论的一天。 ☆、再相逢 京市,司家别墅。 金黑两色的奢华内饰,典雅大气。 客厅墙上,一张镶了金边的巨幅油画挂在正中央,里面画着一家三口。 画里面的男人五官英俊,表情却很冷,眼神中流露着明显的疏离;女人端庄持重,看上去一丝不苟,身子有意向男人的方向倾斜着;两人的女儿长相甜美,小猫一样,笑眼弯弯,梨涡浅浅。 别墅里没什么人气,清清冷冷,空空荡荡。 “何伯,司忘秋打电话回来了吗?” “夫人,先生他···好像有意躲着我们,已经一个月没消息了。” 凌洛端坐在客厅,盯着画里的男人,秀眉微蹙,一个管家打扮的人站在一旁。 “继续找。”凌洛闭上眼睛,重重吸了口气,“司华年干什么去了?” “小姐去辅导班画画了。” “嗯,等她回来,你帮我督促她做功课,我等下去公司,不回来了。” “好,只是···”何伯有些欲言又止,“夫人每天布置的功课,会不会太多了?” “我这是为她好!” 凌洛睁开眼,眼神凌厉,“司忘秋在画坛什么地位?我和他的女儿如果拿不出手,别人怎么想我?!” “是,是。”何伯弯下身,隐去了眼里的一抹无奈。 司忘秋,国内著名油画家,和擅长国画的夏堇年一起,被称为“京市美术双杰”。 他年轻时在珐国学画,归国后,娶了现在的夫人,凌氏集团的总裁凌洛。 但两人并不恩爱,司忘秋更是常年不在家。女儿司华年,从小在母亲的高压管教下,还能保有一个活泼爱笑的性格,实属难得。 *** 京市树人画室。 “就这里,我和你说的辅导班。” 吴她在新住所安定好,就被鹿弋带了过来。 这是京市外环,一个厂房改造的画室。占地不到500平方的样子,有点破,看上去漏风漏雨。  “你别看它外表不怎样,树人画室在京市很有名的。”鹿弋解释说,“它是第一美大毕业的学长创办的,专门做考前培训,还经常有美大的在校生来做兼职辅导。” “进去看看。” 画室里面是工业风的装修,布局简单,一面巨大的水泥墙隔开两个区域,一边是老师的办公区,一边是授课区。 鹿弋带吴她来到咨询处,暂时没人。 墙上硕大的电子屏幕,正滚动播放着一幅幅名家画作赏析,吴她看了,不由神色一怔。 “是夏堇年的画!”鹿弋眼睛一亮,崇拜之情溢于言表,伸手pia pia拍着吴她肩膀,“我偶像的画,快看快看!” 鹿弋:“这是夏堇年早期的作品【芙蓉图】,看那钩花填色,多细腻。” 吴她:“嗯。” 鹿弋:“这是【听琴图】,你看那,用的中锋悬腕的笔法,可难了,厉害吧。” 吴她:“嗯。” 随着画面切换,鹿弋一张张如数家珍,比吴她这个正牌女儿知道的还多。 当然厉害,吴她心里骄傲,这里面好多副,都是妈妈在自己眼前完成的,只是看作画的过程,就非常享受。 “你那么喜欢她作品···”吴她嘴上一顿,停了几秒,“以后有机会,带你一起去看看她的真迹。” 鹿弋斜眼看过来,一副你怎么这么没见过市面的样子,“你知道夏堇年的原作有多难一见吗?她已经十多年没办展了,如果有的话,让我倾家荡产换一张门票也行啊。” 吴她有点尴尬。 也是大可不必,你隔壁,我房间的柜子里就有很多··· 当然她没有讲出来,她和鹿弋才刚认识,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全盘托出。 突然想到什么,鹿弋神色一黯,“话说几年前,她失踪的事情,你知道吗?” 吴她心里一痛,“嗯。” “希望人没出什么事。”鹿弋盯着屏幕,语气感伤,“我还一直等着看【化蝶】,画了那么多年,该是怎样的杰作啊。” 【化蝶】,夏堇年的最新作品,据说是以梁祝为背景,从起草到完成用时5年,备受瞩目,却还未面世,就和夏堇年一同失了踪迹。 “会看到的。”吴她目光坚定,“会有一天,人和画,你都看得到。” 两人盯着屏幕各自想着什么,身后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 “你们好,需要帮忙吗?” 转头,有一气质温婉的女生走了过来。她是那种看起来非常舒服的长相,微卷的长发,眼里满满的温柔。 她胸前挂着一个很新的牌子,写着:“助教:梨惜”。 鹿弋并没见过她,应该是新来的老师,“老师好,我带我朋友来报名的。” 梨惜语气亲和,“叫学姐就好,我今年刚考上美大,在这兼职,比你们大不了几岁。” 梨惜转向吴她,柔声道,“你要报名吗?需要我先带你参观下画室吗?”  吴她礼貌点头,“麻烦学姐了。” 三人移步授课区。 教室宽敞,采光很好,空气里能闻到淡淡的木屑味道。 几十名学生背对吴她,坐在画板后,呈环状,围着中间的高台。 一名五十岁上下的男老师站在上面,讲着素描的内容。 那男老师粗眉大眼,留着胡渣,有那么几分神似光头强。他身上穿的那件马甲应该常年不洗,上面零零碎碎,少说粘着20多种颜料。  吴她正准备悄声不打扰地快速经过,但那男老师,不知怎么就注意到了她,就听一道高亮浑圆的声音响彻教室,  “那边那个长头发,长得像小白脸的学生,你过来,给我们当下模特。” 梨惜有些无奈,这胡老师一向心直口快,视点也够清奇,人家好好一个斯文秀气的女孩子,到他嘴里,就成了小白脸。 吴她左看了看助教梨惜,右看了看短头发的鹿弋,半晌,认命般地指了指自己, “您在说我吗?” “对对,你过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胡老师大手一挥,给吴她在中间腾出块地方,“你就站这,啥也不用干,站半小时别动就行。” 鹿弋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梨惜鼓励道,“去吧,就当提前认识一下大家。” 并不是很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认识大家。 吴她正了正衣领,缓缓呼出口气,一步步走到中间高台。 一转身,正面对上了几十双好奇的眼睛。 “是她!” 一道声音同时在三个脑袋里响起。 这前排坐着的两人,不就是之前在苏城邂逅的甜美女生,还有自己在火车站骂过的无礼男吗?! 吴她身形有些不稳,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镇静,这是什么命运般的缘分。 她倒很想再见那个甜美女生,谢谢人家送的画,但她没想这还买一送一,重拾与可能是自己亲舅舅之间的“孽缘”。 相比之下,之前被叫“小白脸”带来的刺激都太弱了。  夏予剑表情凶狠,真是冤家路窄,这么快就被他遇到了,这次一定好好骂回去。 司华年倒是非常惊喜,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的缘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给她画画了。 “都别说话,计时开始了!” 司华年换了张新素描纸,梨涡一陷,开始对着吴她的脸,细细打量。 她坐的位置是整间教室离吴她最近的,近到能数清吴她眼睛的睫毛。有了比上一次更清楚的观察机会,司华年也是直接看的尽兴。 很少有女孩子的脸,能同时融合了雅致和清俊。 眉峰用铅笔笔锋淡淡勾起,然后轻轻拉动,斜飞入鬓; 鼻梁挺俏,眼眶的阴影要给足; 眼睛狭长,是好看的双眼皮,睫毛比我还长,羡慕; 咦?原来右眼尾还有一颗小泪痣,嗯,点上。 司华年画的认真,近距离,频频对着吴她的脸出神,没过多久,就把吴她弄不好意思了。 吴她只感觉有一抹温热,从脖子铺向脸颊,然后直上耳根。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不让窘态显露。 事与愿违。 “唉?你脸红什么?”胡老师的大嗓门又在旁边响起。 “我没有!”吴她蹭地反驳道,又一种羞赧席卷而来,这下她的脸彻底红了。 司华年愣了愣,对上了吴她匆忙躲开的视线,一时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笑的更甜了,把自己的座位向后移了移,给吴她留了些空间。 半个小时,在吴她的百般煎熬下,总算是过去了。 “夏予剑,你这画的什么玩意儿,我几天不教训你是不是皮痒,等下到我办公室,我们好好聊聊。” 夏予剑有点憋屈,他刚刚光顾着想怎么教训吴她了,还没发挥水平就结束了。 “司华年画的不错,人物外形画的很准,神态抓的也不错。” 司华年甜甜一笑,“谢谢老师。” 胡老师又接连点评了几个学生的画,然后大手一挥,宣布下课。接着不顾夏予剑挣扎,提着领子把他扯走了。 夏予剑走前还拼命对吴她比划手势,示意她等下别走,不过被吴她直接无视掉了。 “这张再送你呀。” 司华年弯着眼,举起画,对吴她摇啊摇。 吴她咳了咳,走到司华年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谢谢,有机会,我也画张送你。” “第二次见了,可以知道你名字吗?” “吴她。” “司华年。” 两只手握到一起。 ☆、全色盲 司华年的甜实化了一般,在两人交握的手心,画作一阵酥麻,爬到吴她心里,让那种吴她无法理解的莫名情绪又加深了几分。 同一刻,吴她做了决定,就选这里吧。 *** 辅导班是固定的课程:上午素描课,下午色彩课,晚间自由练习。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弱项,任选时间来。 鹿弋只参加下午和晚上的练习,第二天一早,吴她自己来到画室。 她以为自己来的算早,但教室已经零零散散坐了十多个人。大家看上去很拼,有的嘴里还挂着半截玉米,就已经开始练习了。 吴她小心避开地上厚厚几摞用过的练习纸,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第一次体验这种集体练习的氛围,有些新奇。 没多久,昨天让吴她印象深刻的胡老师走了进来。学生私底下都叫他老胡,除了有点过于心直口快,人还是很好相处的。 他还穿着昨天那件脏了吧唧的马甲,脸大概率没洗,牙齿上还粘着菜叶子,一进门就发现吴她这个新面孔,开口热情招呼,“这不昨天那个小,小同学吗?” “老师好。” 吴她暗自感激他没直接把小白脸叫出来,或许被梨惜学姐提醒过。 “嗯。”老胡摆出一副老师样子,走到吴她近旁,带来一股酸菜包子味。 “第一天上课,纸笔都准备好了吧···嗯···等等”老胡盯住吴她的铅笔,“你这笔···拿转笔刀削的?” “这么削有什么问题吗?”吴她不解,她从来只拿毛笔画画,在铅笔素描这个领域是个十足的小白。 老胡有点惊讶,拖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在马甲口袋里左翻右翻,掏出一把美工刀,“这也要教,学着点!” 说着,手起刀落,铅笔在他的刀下迅速瘦身,滑落一地碎屑。 原本1cm不到的笔尖被他削到了2cm那么长,又尖又细,看上去有点吓人。他边削边懒懒地解释,“转笔刀削的笔芯太短,你画一会儿不就用完了?”  一支笔很快削好,老胡把脏手在马甲上随意抹了抹,接着递过美工刀,“你试试。” 去接那把不知本就是黑色,还是被老胡手抹黑的美工刀,吴她心里是百般拒绝的。 但不好退却长者递来的东西,她还是道了谢,双手接过刀。 刀身触感粘稠,商标的logo被一大块铅渍牢牢盖住,能勉强看出原本是一把红色刀身的刀。 吴她忍着心里的不适,用老胡的刀削了几支笔。 她从小养成的习惯,作画前不会接触不洁之物,尤其双手,更要保持干净清爽,以免留下污渍,沾到画纸,破坏了画中意境。 正式上课后,吴她才知道,自己的洁癖有多么多余。 刚刚削铅笔沾到的那点灰,和现在眼前的一幕相比,都不算什么了。 “别只画形,同时铺调子,大面积铺···”只见老胡大手一晃,吴她干净的画纸上顿时出现一片黑灰色的阴影。 老胡的手指尖不知粘着多厚的铅笔屑,大拇指能涂出深黑色,食指能涂出浅黑色,中指能涂出中度的灰····· 那几团“黑雾”格外刺眼,就像直接抹在了吴她的心上。 吴她:我脏了··· 素描上色,又叫铺调子,为了把物体在平面上画出立体的效果。 有人会拿笔一条条地排线铺面;也有人为了图快,直接上手去抹,老胡显然属于后者。 吴她不知道这些,在老胡一顿操作下,只感慨这西式画法也太,太不讲究了。 “胡老师,你别管她了,这都不会,菜鸡一个。”夏予剑可算找着机会,隔了好几个座位,对吴她阴阳怪气。 这话听的刺耳,不等老胡开口,司华年就接道,“手下败将还有精力说别人,输习惯了是吗?” 司夏两家在京市美术圈敌对了不是一两天了,司华年和夏予剑作为小辈中的领军人物,也是常常相看两厌,但论实力,司华年是稳压夏予剑一筹的,刚结束的青年美术大奖就被司华年拿了去。 夏予剑恨恨反击,“你等着,我早晚把你踩脚底下。” 司华年看都没看一眼,“是是,打嘴炮我向来不如你。” “行了行了,都能耐,明年第一美大考试,我看你们都给我考多少分!”老胡吼了一句,众人才安静下来。 老胡走后,吴她看着画纸上的几团灰影,抬起手,很是犹豫,难道她真的要这么抹上去? 一阵糖果香味飘来,视线中出现一只白皙纤细的手。 司华年蹲过身来,握笔的手腕轻摇,在吴她的画纸角落留下一排细密等长的线,“上调子也可以这样画,排线成面,不一定非要拿手涂。” 她此刻的声音极轻,有甜甜的气息呼到吴她脸上,又一次煽起吴她心里那一丝莫名的躁动。 吴她只觉有些窘,赶忙开口,“谢谢你。” 司华年弯了弯眼,鼓励道,“加油。” 等司华年坐回位置,吴她才用力呼出口气,她这是怎么了。 有了司华年的提点,吴她很快上手,铅笔比毛笔更容易控制,她本就画功不俗,掌握了方法,只剩提高熟练度了。 等下午鹿弋过来,吴她已经画的有些样子了。 鹿弋:“可以嘛,我还以为你是纯新手。” 吴她:“还好啦···话说你坐那么远干嘛?” 鹿弋:“我怕等下老胡骂我吵到你。” 吴她:“······” 下午的色彩课吴她适应得更快了,她出生于制色世家,对色彩比常人敏感许多,能轻易调出想要的颜色。 油彩的触感对吴她而言十分新奇,没过多久,她倒快速地找到了乐趣。 可鹿弋就没那么开心了。 “鹿弋,你这又是调的什么鬼颜色!” “鹿弋,大家都画绿苹果,就你画成红色,就你特立独行?” “鹿弋,······” 虽然频频被骂,但鹿弋每次态度都端正良好,好脾气地老师说什么,就马上改什么,然后没过多久,继续被骂··· 吴她总算理解鹿弋刚才话的意思了··· 直到夜幕低沉,晚自习结束。 吴她:“一起回去吗?” 鹿弋:“你先走吧,我把这点改好就回。” 鹿弋还在改白天的画,画面被她改的越来越脏,水果的颜色都已经有点发灰了··· 吴她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又怕伤了鹿弋自尊,她默默站着陪了一会,走之前拍拍鹿弋肩膀,“回见。” 空旷的画室只剩鹿弋一人,晚风吹进丝丝凉意,灯光把那道孤独的背影拉的老长。 梨惜从办公区过来锁门,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她叹了口气,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从胡老师那里了解过鹿弋的信息,是个努力的学生,素描明明画的很好,但不知怎么,色感奇差,连续两年都败在色彩考试上,她也常常为怎么帮助这个学生发愁。 等等,色感? 脑海里突然有什么东西闪过,梨惜努力抓住。 她看过鹿弋的色彩作品,还曾一度讶异,再不擅长色彩的学生,也不至于把颜色用得这么离谱啊,难道? 难道说?! 梨惜捂住嘴巴,这突然想到的东西让她心跳猛地提了上来,她该不会是? 不会的,梨惜很快否定自己,这么喜欢画画的孩子,怎么会是···可是她···这要怎么解释··· 梨惜心里乱成一团,她站在原地,脑海里两种声音剧烈交锋,她几次抬起脚,又几次放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下定决心,为了更了解她的学生,她有必要去认证一下她这个猜测。 “鹿弋,还在练习呢。”梨惜走近,声音努力保持着平常的音调,“真努力。” “没办法,笨鸟先飞嘛。”鹿弋调侃自己道。 梨惜调整呼吸,尽量自然地指着鹿弋脚边的【灰】皮点名册,“胡老师又落东西了,你把那个【红】皮的册子递给我下,我给他放桌上。” 她特地把“红”字咬的很准,说完,梨惜暗暗盯住鹿弋的脸,不错过她任何表情。 只见鹿弋并没有发现她的表述有什么不对,捡起册子,自然地递过来,“给。” 梨惜表面平静,内心却掀起滔天巨浪。 她这个学生, 好像是色盲。 ☆、画室交锋 深夜的地铁车厢已经没有白天那般拥挤,只剩下零散几个带着酒气的上班族,拿公文包挡住肚子上鼓出来的肥肉,彼此沉默坐着,眼神空洞而疲惫。 地铁行进在一片黑暗中,偶尔窗外会有鲜活艳丽的广告牌闪过,但在鹿弋眼里,都只是不同明度的黑。 微信里,一个备注着妈妈的兰花头像旁,挂了十多条未读消息,鹿弋没什么表情地点开: 【小弋,钱还够吗?不够妈妈再给你转一点。】 【平时少看手机,多休息眼睛。】 【你的资质学画画太辛苦了,回来我给你安排更适合你的路,轻松点不好吗?】 ··· 依旧是那几句“为你好”式的粗暴关心,鹿弋点暗手机,神色淡淡。 *** 交了房租和辅导班的学费,吴她的钱真的所剩无几了。 鹿弋给她介绍了一份便利店的兼职,晚上22点到第二天清早6点的通宵班,时薪挺高的,也不会耽误白天的课,一周工作3,4天的话,足够负担吴她的日常开销,但还是不能让她买得起太好的画材。 学美术就是一个烧钱得很的事情。 “你看上去很累。”在吴她打了第三个哈欠之后,司华年关心道。 “没事。”吴她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她刚结束一个通宵的打工,现在大脑昏昏沉沉,嗡嗡地响。 “要不要睡一下,我帮你看着老师。”司华年提议。 吴她眼皮打架,把身子往画板里躲了躲,感激说,“那拜托你了。” 没曾想,吴她撑靠着画架,居然一下就睡着了。 她柔顺的长发顺着指缝倾泻而下,就算闭着眼,也挡不住身上清雅出尘的气质,像兰亭畅饮后,醉倒在风月里的文人墨客。 司华年弯着眼看了一会,想到第一次见吴她的时候,她就这么在自己旁边睡着了··· 吴她没睡十几分钟,突然,就听一道烦人的声音,故意拔高音量,响在耳边。 “老师,吴她睡觉!”夏予剑可算发现了什么把柄,朝远处的老师高声喊道。 吴她的脑袋顿时更疼了··· 不用老师再叫,她自己坐直身子,睁开的眼睛还留着几道红血丝,对上了夏予剑贱兮兮的笑。 吴她:“有病?” 夏予剑:“看你不爽,怎样?” 吴她:“···不服挑一下?” 夏予剑:“好啊,输的叫爸爸。” 美术生之间的PK很简单,两人约定,下午色彩课的练习作品,谁得分多,谁获胜。 吴她中午好好休息了一下,恢复了些精力。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和夏家人对上了,虽然对方不知道自己身份,但有必要替母亲教训一下这个讨厌小子。 课题出来了,要求以“动物”为主题,任意创作色彩作品。 吴她没有轻敌,选择用和毛笔最相似的水粉笔,画自己擅长的领域。 考虑到时间有限,她决定只画一颗虎头。 夏予剑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画的时候,吴她还在闭眼构图。 妈妈教过,画虎难在画骨,要做到形神兼备,首先脑海里要有它完整立体的样子。 几分钟后,一个张嘴咆哮的虎头形象在吴她脑海里成了型。 沾色,提笔,千百遍练习过的样子。 吴她眼睛闪烁着自信,她要让那只老虎咆哮在眼前这张纸上。 时间流逝。 自然晕开的水溶性颜料撑起骨骼的框架,留下独有的毛发质感; 虎须,尖牙,红舌,各种细节随笔而上,线条流畅又不失张扬; 老虎凝眸长啸,随着最后点上的虎眼,一头仿佛要扑出画纸开口撕咬的老虎,跃然纸上。 “时间到,把你们的画摆到前面,统一讲评。” 吴她满意地收了笔,夏予剑下午坐的离她有点远,不知那家伙画成什么样子。 讲评墙成了一次大型动物集会,大家画了飞鸟,山羊,小鹿,乌龟,野猪···· 但那个画了盒章鱼小丸子的同学就过分了吧···· 墙上的画虽多,但谁都不能从那张老虎头像上移开眼睛。 那老虎画的威风霸气,虽只是画,却仿佛能听到它开口吼出气吞山河的气势。 “这谁画的,也画的太好了吧?” “肯定是司华年或者夏予剑画的吧,咱肯定比不过。” 夏予剑表情不太好,他和那只老虎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久,他不愿承认,自己画不到这个水平。 “司华年,老虎画的不错嘛,没少偷着练吧。”夏予剑酸道。 司华年可是在吴她旁边有幸欣赏过老虎诞生的全程的,她看热闹般地好笑道,“不是我画的哦,我画的是那只小猫。”  夏予剑表情一凛,这画室除了司华年,还有谁比自己画的好? 难道说?!他一脸不可置信。 讲评环节,老虎头像不出意外地拿了最高分,夏予剑绷着脸,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等着看最后收作品的时候,是谁把那副画拿走。 有一长发身影,步履轻盈上前,把架子上的老虎像稳稳取下,抱在怀里,回头,是夏予剑此刻最不想看到的脸。 “夏哥,怎么办,真要叫她爸爸?” “滚!” 夏予剑大力踢开一个挡路的水瓶,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走了。 吴她倒没想真听他叫爸爸,那样她和夏予剑原本就非常尴尬的家庭关系,不就更加“雪上加霜”了,只希望这人以后离自己越远越好。 “真厉害!”司华年眼里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吴她有点不好意思,谦虚说,“没有啦,运气好,刚好画我擅长的部分。” “你刚刚用的好像不全是水彩的技法···” “嗯,用了传统的工笔画笔法。” “好看,有机会教我好不好?” “没有没有,互相学习。” *** 深夜,微寒。 万家灯火都尽数熄了,一排打烊的店铺,只剩下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彻夜不寐。 吴她穿着红绿相间的员工制服,一趟趟把新到的商品搬到店里,再摆上货架。 收银区坐着一个40岁上下的阿姨,嘴里叼了根牙签,舒服坐在扶手椅上,一边盯着手机里的肥皂剧,一边对吴她指指点点: “小吴啊,等下把店里的地再拖一下,趁现在没什么人。” “小吴,食品柜清理了吗?” “小吴,啤酒卖完了,你去后面仓库搬点新的来。” 这个不停指使吴她干这干那的阿姨是店主亲戚,平日里就仗着几分关系,好吃懒做,欺负新人,明明是两个人做的工作,她总是把重的累的都推给了吴她,自己只做些收钱的轻松活。 吴她寄人篱下,又难得找到这份不耽误上课的工作,对她也就百般忍让。好在自己年轻力盛,经得起折腾。 凌晨2点,好不容易熬到中途的休息时间,吴她拿着包,坐到店外的长椅上。 天空漆黑如墨,没有星星。 她曾有父母溺爱,很少晚睡,没怎么见过这么深的夜。 吴她从包里翻出一个今天过期的饭团,是店里刚刚清掉的货品。 人气高的饭团早就卖掉了,每次都剩下这种不太好吃的青梅饭团,要么过期被直接扔掉,要么被吴她这样没吃晚饭的可怜店员拿来果腹。 吴她撕开包装咬了一口,米粒已经有些硬了,嚼了好几下,咽下去时依然有些卡嗓。 吴她准备回店里接杯水,但想到那阿姨一定又是什么,“店里水能随便喝的吗?也要钱的好吧····”就一阵心烦,不想面对那张脸。 “嗯?” 再次坐下时,吴她碰到了背包鼓出一节的侧袋,心下疑惑,她不记得自己在里面装过东西。 拉开袋口,里面不知被谁放了一罐旺仔牛奶。 红色的瓶身,一个大头娃娃笑的异常灿烂,露出心形的舌头。背面贴着一张便利贴,还是那熟悉的幼圆体,“喝它!超甜哦~” 有羽毛轻轻拂过心房,吴她想起那张甜甜的笑脸,眼里闪出滴点晶莹。 牛奶冲走了喉咙里的哽噎,唯有那丝甜,唇齿间久久挥之不去, 舌尖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冷冷清清的评论区···· 但我一定要坚持更!总能等到小可爱的! ☆、外出写生 夏天匆匆而去,京市转眼入了秋。 树人画室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组织学生出去写生,这次目的地选在了西郊的象山公园。 老胡找熟人租了一辆大巴车,一早就把学生全拉走了。 梨惜留下值班,画室少了那群朝气蓬勃的学生,她多少有些不习惯。 “滋啦···” 远处的教室突然传出一阵拉门声,梨惜一个激灵,打字的手停了下来。 ···画室现在不就她一个人了吗··· 风?小偷?或者,鬼? 梨惜摇了摇脑袋,青天白日的自己想什么呢··· 她站起身,给自己壮了壮胆,准备过去看看。 梨惜随手拿了一把扫帚,另一只手放在手机拨号键上,弯着身子,屏住呼吸,表情严肃,向教室一步步移了过去。 “梨惜学姐?你干什么呢?”鹿弋手里提着一个涮笔用的水桶,眨着眼,在梨惜身后好笑道。 “咳咳,鹿弋,是你呀。”梨惜双颊染上一抹红潮,她迅速放下扫帚,“你怎么没跟着大家一起去写生呀?” 问题刚问出口,梨惜就后悔了。 自从上次发现鹿弋有可能是色盲之后,她查了很多资料,再对比鹿弋一直以来的作品,得出结论,她这个学生,极有可能是一点颜色都分辨不了的全色盲。 而全色盲的人喜暗,畏光,这种大太阳下的外出写生自然会避开。 “哦,今天有些不舒服,还是想留在画室练习。”鹿弋找了一个理由回道。 梨惜了然,低头看了眼鹿弋手里的东西,柔声说,“刚好我今天没什么事情,要不要我辅导下你色彩的部分?” 鹿弋幽黑的眸子亮了亮,“真的吗?学姐不要嫌我笨就好。” 梨惜摇摇头,温柔地伸手拨了拨鹿弋挡住眼睛的碎发,“怎么会,我一直觉得,你有天赋。” 鹿弋只觉得梨惜在好心安慰自己,她什么水平自己非常清楚。 看了几幅鹿弋最近的练习,梨惜闭口不语。 说实话,抛开有“色”眼镜,鹿弋的画,不论技法,还是熟练度,都已经远远超过录取的标准,可就是··· “学姐,有什么意见就直说吧,我脸皮厚,你怎么说都行···”鹿弋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放在腿上,虚心坐在一边。 那本子很厚,在梨惜看不到的地方,记载着许多奇怪的公式: h=1+4 bn=1+2+17 ... 梨惜依旧默不作声,心里越想越难过。 如果换成其他任何学生,她都会像老胡一样,直接指出这些作品用色突兀又奇怪,但这是鹿弋,她知道,这些需要改进的地方,或许是鹿弋永远无能为力的部分。 “鹿弋,你···为什么想学画画呢?” 只听心里突然“咯噔”一声,鹿弋手一松,笔记本滑落到地上。 梨惜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但鹿弋天性敏感,还是从她眉眼间的隐忍察觉到了什么。 她的秘密被知道了。 鹿弋太熟悉这种眼神了,复杂的,混合着疑惑,不解,同情,甚至一丝怜悯,她无数次在自己家人的脸上看到过。 “学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梨惜有些慌乱,没想到怎么就突然暴露了,可这时候否认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你放心,我没有恶意,更不会和别人说,我只是···” 鹿弋低下头,自嘲道,“只是也想着怎么劝我,劝我早点止住学画的痴心妄想吗?” 鹿弋比谁都懂得这份无奈,记下了几百种颜色对应的数字排列,背完了所有版本的体检色盲检查卡,练习了这么多年的日日夜夜,却依旧圆不了一个梦。 “不是的,我从没这么想过。”梨惜表情严肃,正色道,“在我看来,色彩不是去看的,而是去感受的,看不到颜色没有关系,你相信我,我会帮你。” 梨惜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一字一句,击中鹿弋的心。 *** 去往象山写生的大巴车上。 吴她已经睡了一路了,自从有了晚上打工,白天补课的日子,她总会去找任何可以休息的时间恢复精力。 夏予剑坐的很远,自上次打赌输了,他就一直躲着吴她,吴她也乐得清闲。 “大家注意听,马上到了,我现在发下去的帽子,每人一顶都带好,等下跟我走,别掉队。” “胡老师,为什么帽子是绿的?” “绿色好找!不容易和旅行社的游客走混了。” “可这也···” “好啦,出发!”车一停稳,老胡大手一挥,把众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象山风景秀美,草木葱茏,入眼是大片的青绿,仔细看,也有泛黄或泛红的迹象,的确是写生的好地方。 树人画室的学生装备统一,印有画室logo的画材包,方形画板,还有头顶嫩草色的小绿帽,一路走过,回头率颇高。 “爬起来!我们到山顶的空地写生,快的话中午就能到!加油!”老胡精力旺盛,胸前挂了一个水壶,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 “胡老师你慢点!我们走不快!” “啧啧啧,小年轻体力不行啊~” “老师你啥也没拿,我还扛着大包小包呢,要不你帮我拿画材?” “哎哟你看那片叶子,长得真好看···” “······” 吴她心情不错,她来京市之后一直是学画,打工,回住处三点一线,这还是第一次出来放松。 象山的草木品种很多,从小被父亲耳濡目染,吴她习惯性地留意着有没有可以拿来做颜料的材料,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碰到零碎的天然矿石。 “有了” 草丛中,吴她发现几株木蓝。 这是最常用的制色材料之一。 将蓝草的茎叶在清水里浸泡三天,按10比1的比例与石灰混合,充分搅拌至浸液从乌绿色到深紫红色,舀出泡沫,晒干成粉末状,就是国画色系中的“青黛”。  吴她蹲下身子,这株蓝草茎叶饱满,质量不错,可惜数量太少,不够提取一次的量。 “你在看什么呢?”,身后传来一道甜甜的声音。 吴她回过头,虽然认识一个月有余了,她还是觉得身后的人美得晃眼。 司华年今天穿了件白衬衫,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修长的脖颈上有汗珠滑落,阳光下熠熠闪光。 她眼睛弯弯的,唇角微挑,甜甜地笑进了吴她的心里。 有命运的钟声敲响,定格流年。 ------------【回忆起---父母爱情篇:清寒·堇年】------------ 二十年前,苏城皋桥西巷,一个临河而建的二层铺子。 铺子黑瓦白墙,看上去有些年岁,牌匾上沧桑遒劲四个大字---“吴氏颜坊”。 有个年轻人蹲在铺子前的空地上捣弄着什么花草,神情专注。 现在的吴氏颜坊只有吴清寒一人经营,虽然生意已经大不如前,但他还是谨遵祖训,每天用心制作颜料,不敢懈怠。 这片蓝草是他精心培植来当制色原料的,就快能采收了。店里资金越来越紧张,材料能自给自足的,他通常直接上手。 “你在看什么呢?”身后传来一道清澈女声。 吴清寒回过头,视线一亮,身后站着一个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漂亮女孩。 吴清寒傻在原地,只觉得心脏突然开始无法抑制地怦然而动。 夏堇年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黑长的头发扎成清爽的马尾,眸子乌黑清澈,满含笑意,等着吴清寒答话。 吴清寒吸了口气,红着脸答道,“我在看蓝草,这些都是可以拿来做颜料的···” “哦?”夏堇年来了兴致,弯下身靠的更近了些,“是哪种颜料呢?” 一缕馨香扑面而来,吴清寒心跳如鼓,“青黛色。” “国画的青黛色?”夏堇年兴趣更浓了,有些不可思议,捧起一株木蓝,“青黛原来是用这种植物做的呀···” 吴清寒站起身,平复了下呼吸,看向身旁的少女,做了他这辈子最大胆,也是最让他骄傲的一件事,“我正在店里加工青黛的材料,你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好啊。” ··· 那是吴她父母的初见,后来的后来,家里铺子前总会常年种几株蓝草,每次看到吴清寒都会骄傲地指给吴她看,“爸爸就是靠那几株蓝草与你妈妈认识的,以后家里店传给你,那几株蓝草也不能动啊。” ------------【回忆止---父母爱情篇:清寒·堇年】----------------  象山登山步道旁,吴她目光温煦,回望司华年的眼睛, “我在看蓝草,这些都是可以拿来做颜料的···” 作者有话要说:给自己加个油! ☆、助学金 象山的写生之旅在众人一片腰酸腿疼声中结束了。 吴她画的秋景图又一次拿了班里的最高分,夏予剑躲在远处,目光又深了。 夏家宅院,书房外。 “老夏,你说咱儿子这是怎么?这么多天也不出门,就把自己关在里面画画···” 夏母身穿一件裁剪得体的素色旗袍,身材玲珑,皮肤紧致,任谁都看不出她已经年过六旬了。 夏父看上去不善保养,额间眼角已经有很深的皱纹,眼睛却很亮,透露着和夏予剑如出一辙的傲慢,“应该又是被司家那孩子刺激到了,予剑这样上进挺好,不像予安,在国外成天就知道玩,也不好好学画。” ··· 夏予剑这些日子起,也不去画室了,疯了一样在家练习。 他是彻底被吴她刺激到了,不止因为要面对叫对方爸爸的耻辱,更是他受不了自己的画功就快追上司华年了,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比司华年更厉害的同龄人。 他太讨厌这种被压制的感觉了,就像讨厌外界一提起夏家的后起之秀,就只知道夏堇年一样。 夏父也很支持他,不仅自己倾囊相授,更是找来了夏予剑几个已成名家的叔叔过来指导他。 *** 鹿弋的画室生活有了梨惜的参与,鲜活了许多。 她曾不敢奢望这种生活,从小当别人知道自己分辨不了颜色时,总免不了被当成猴子一样戏耍, “鹿弋,那你看东西是什么样子的?” “鹿弋,你看我这支笔是什么颜色的?” “鹿弋,你过马路是不是分不清红绿灯啊哈哈哈” ··· 连最亲近的家人,到最后都免不了对自己失去耐心,可梨惜不同。 她总是那么细心又温柔。 她用蕃茄红,茄子紫,橘子橙···用森林绿,海水蓝,沙漠黄···用一切鹿弋能感知到的东西,赋予颜色故事,温暖她的世界··· 鹿弋没遇到过这么温柔的人,梨惜像自己另一双眼睛。 渐渐地,鹿弋开始没那么排斥色彩了,笔记本上冰凉的数字符号,渐渐有了温度··· *** 吴她每天还是很疲惫,总有睡不够的觉。 她知道,那份通宵的兼职并不是什么长久之策,以后读美大的学费还没有着落,还有生活费,画材费,房租水电···各种用钱的地方··· 每每想起这些,吴她都只觉头痛。 她能感到自己身体一天天变弱,还时常因为熬夜而恶心。可她真的不敢生病,还有太多事情需要她自己扛。 “你要不要考虑···去申请个助学金试试看呢?” 司华年每天看在眼里,大概猜到吴她或许在经济上有些吃力。怕伤了吴她自尊,她不会直接自己提出帮忙,而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嗯?我没了解过这些,是奖学金之类的吗?”吴她显然有些兴趣。 司华年补充道,“有很多大公司,每年都会设立助学基金,资助一些有潜力的学生···” 就比如说自己妈妈经营的凌氏集团,就有专门给美术生提供的高额助学金。但司华年怕有私下通水的嫌疑,就没有说。 “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吴她感激道,“谢谢你,我会找找这方面的资料看看。” 或许是天意,等司华年再见到吴她的时候,发现她手里在填写的资料,正是自己妈妈公司的助学金项目··· 司华年没表明身份,更相信吴她的实力。 “要填这么多资料吗?”,司华年走到吴她旁边坐下。 “嗯,可能因为助学金的金额很高,所以比较慎重吧···”吴她眼前的桌上堆了十几页纸:家庭情况,学习成绩,兴趣爱好,未来规划··· 这些都好说,最关键的,是要提交一副自己的作品。 吴她很看中这个机会,如果成功了,不仅未来学费有着落了,自己也可以辞掉兼职,有更多的时间磨练画技。 只是知己不知彼,不知道竞争对手都是什么水平,所以提交的作品更是要全无保留,展现实力才行。 “这幅递交作品,我准备重新画。” “嗯?时间来得及吗?你平日的练习就画的很好啊···” “我平时画的不是我最好的水平,还有几天才截止报名,时间来得及。” 司华年微微张嘴,还能画的更好? “那你画的时候,我能在旁边看吗?”司华年双手合十,眼睛眨巴眨巴,看上去软萌可怜,“我就静静地看,绝对不会打扰你的,好不好···”  吴她对这种卖萌简直没有招架之力,她匆忙移开眼,无奈说,“好吧···” 当天晚自习,吴她问老胡借了一个不用的小教室,把自己要用的东西都搬了过去。 司华年也跟了来,她乖乖在自己位置坐好,捏住两根手指,从紧闭的樱桃小嘴上划过,保证自己不会出声。  吴她看了好笑,不知怎么,她觉得有司华年在旁边陪着,自己心情会好很多。 吴她在桌上铺了一张宣纸,当触摸到纸张绵韧光洁的表面时,吴她心里喂叹,韧而能润、光而不滑,这才是自己最熟悉的画纸啊··· 吴她主用墨,颜料只选用了石青,石绿和赭石三种。 这颜料色泽明润,质量上乘,是吴她爸爸亲手做的,虽然每样就拿了一点点,但吴她还是非常心疼。现在爸爸走了,这些都是用一点,少一点··· 吴她照例先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构思了等下要画的画面,她决定选择她国画里最擅长的山水画。 睁眼,提笔,浸水,沾色,落笔,一气呵成。 心之所动,笔随意走。 远山朦胧,岸上青翠,江边日落,孤舟垂钓······ 没多久,一副写意江南小景,已经在纸上有了大致的样子。 司华年看呆了,已经忘了眨眼,原来吴她最擅长的,是纯粹的国画。 她第一次看国画的创作过程,笔法,用色,构图,都和西画有很大的差异,但又很吸引人。 或者说,在画国画的这个人,很吸引人··· “你觉得画的怎么样?”吴她不知何时停下笔,看着发呆的司华年,好笑道。 “画好了?” “还没,在等墨干,然后接着画。” 司华年笑眯了眼,双手伸出,比了两个大大的赞,肯定地说,“厉害!” 吴她顿时被取悦到了。 ···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司华年都陪着吴她赶作品,无形中,两人的关系又拉近许多。 “你为什么喜欢画画呀?”休息的时候,司华年捧着吴她买给她的旺仔牛奶,边喝边闲聊道。 “没什么理由,可能是受我妈妈的影响比较大吧,她很喜欢画画,从小教我···”吴她望着窗外一颗微弱的星星,眼里的哀伤一闪而过,“你呢?” “我啊···”司华年依旧甜甜地笑着,眼里却多了点落寞,“也是受我妈妈的影响吧···她虽然自己不会画,却给我报了很多美术课,各种管着我,有时候真挺累的···” “那你···” “那我怎么还喜欢画画吗?”司华年又喝了一口牛奶,接道,“因为我只有在画画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我妈妈什么都管着我,却唯独不会管我画什么···” 司华年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真的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哦~~” 吴她盯着司华年强颜欢笑的眼睛,突然有些心疼,在这一刻,她竟很想把司华年抱进怀里··· 有这样的念头产生,吴她惊了一下,然后很快安慰自己说这不奇怪,她只是关心好朋友。  *** 视线回到夏家。 八仙桌被夏父大力一拍,“胡闹,你去申请什么助学金,我夏家还需要资助?” 夏予剑低眉顺目站在一边,画室同学告诉他,吴她在准备助学金的申请,他脑袋一热,自己也报了名,这不知怎么报名信息就被父亲看到了。 “爸爸,我不是为了资助的钱···” “那你干什么给我找事儿?你不知道这基金是司忘秋他老婆公司弄的?” 夏予剑倒没想到还有这一层的关系,他连忙解释说, “真不知道,我当初报名,是因为树人画室来了一个比司华年画功更厉害的人,我看她报名了,想和她较量一下,就一时冲动,自己也···” 夏父没等他说完,很快抓了重点,“比司华年画的更好?” “对,每次测评,那人都排在司华年前面。” “不是司家的人?” “不是,她姓吴,家里条件应该不怎么样,要不然也不会申请这个。” 夏父挑挑眉,低头又翻了几页助学申请的内容。 上面介绍说:会根据资料,先从报名的人里选10名最优秀的学生,然后凌氏会举行一个公开的比赛,把助学奖金按不同比例颁给前三名。 “有意思,现在年轻人花样多啊。”夏父态度松了松,也是好奇,刚刚自己儿子提到的那个姓吴的学生,是不是真有超过司夏两家后辈的实力。 这个世界上姓吴的那么多,夏父倒是丝毫没往那个他从不承认的吴姓女婿那一家想。 “你去吧,到时候拿了奖金,我夏家会出双倍捐出去。” 夏予剑大喜,“谢谢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还在坚持! ☆、比赛前夕 截止报名后,凌氏集团的助学项目很快进入审查阶段,筛选掉明显资料不齐,意图蒙混过关的人,还剩下两百多名学生。 这个时候,就要请权威的美术人士根据作品,做出专业上的进一步筛选了。 凌氏办公大楼。 “冯老,今年又劳您大驾过来帮忙了···”这次助学项目的负责人态度谦和,将一位冯姓老者引入会议间。 “帮忙谈不上,贵公司每年的此举,是为我们京市美术做了大贡献,我也是份内效劳。”老者年近八旬,满头银发,身着一身白麻布衣坐到上位,谈吐间,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气度。 冯老是京市美术协会的会长,地位甚高,不仅自己画功卓越,还热衷美术教育事业,桃李遍布世界各地。 “冯老,这些是今年的孩子作品,请您过目。”负责人躬身指着会议桌上平铺开来的200多副画,“这次要先在里面选出10副最优秀的作品,它们的作者会进入到下一轮。” 冯老点点头,从口袋里翻出一副古董老花眼镜带上,“我看看今年有没有什么好苗子。” 桌上的画种类很多,素描,油彩,国画,马克笔画,版画···还有另辟蹊径拿粉笔画的。 冯老绕着会议桌,走的不快不慢,一张张看了过去··· 对于他这样的美术大师而言,一幅画展现的功底如何,不需几眼就能看的清楚明白。 他一边走着,一边不时拿起几张画的不错的,让身后的人作下标记。 “咦?” 冯老停在一副笔触成熟稳练的花鸟画前。 他特地低下头反复确认了几遍,这幅画不论造型,用色,都很有夏家国画体系的影子,难道是临摹的哪张夏家人的画? 他眉头微皱,虽然自己更喜欢原创的作品,但这一轮审查,没有说明不可以临摹,而且这幅花鸟图,明显是这里画得最好的···冯老略一思考,还是把它拿了出来。 复行数步,冯老直接停在原地,再也挪不动步了。 他刚刚结论还是下早了啊··· 眼前这幅江南小景图,才是真正惊艳到了他。 远山青岸,红日孤舟,构图极美,画风清逸,笔触细腻自然,更难得的是,已经到了画中有意,笔中有情的境地,说它出自哪个成名画家之手冯老都相信。 “不得了啊···这真是不到20岁的学生画的?”冯老拿起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半天,越看越喜欢。 “等最后一轮现场评选,我得去好好会会这个孩子···” *** 周末,吴她和鹿弋的租住房。 今天是凌氏助学金公布初选结果的日子。 “怎么样怎么样?” 鹿弋打工回来,放下包就跑到吴她身边坐下,这次助学金报名的事情她也出了不少力,现在真心希望这个室友有些好消息。 “一整天了,没电话,也没短信···”吴她整个人有点丧丧的,抱着手机窝在沙发里,“已经下午五点了,你说会不会···” 话还没说完,手机就震了起来··· 吴她手一抖,手机顺着沙发缝就掉了进去··· 两人顿时手忙脚乱,鹿弋更是直接把沙发掉头翻了过来,手机才总算拿到手。 “喂,喂您好。” 吴她紧张地接通电话,任她平日再怎么沉稳,这个时候也有点不淡定了··· “对,我是吴她···嗯,好,好我知道了,我会准时参加,谢谢您。” 挂上电话,吴她眼睛锃亮。 “成了!” “耶~~~” 两人兴奋地抱在一起,又跳又叫。 鹿弋由衷为吴她开心,“最后一轮加油,碾压他们!” 吴她有些微喘,笑容满面,“嗯,一定。” 微信也弹出消息: 司华年:【小猫歪头.jpg】 吴她:过啦,就等最后一轮。 司华年:我就知道你能行!【小猫蹦跳.jpg】 吴她视线更柔了,脑海里司华年的样子和那只软萌可爱的小猫融为一体,让人想伸手捏捏看··· 停,她怎么又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了··· *** 晚间,司家别墅,餐厅。 纹理考究的复古长桌摆着精致的西式菜肴。 司华年与母亲凌洛两人远远坐在餐桌两侧,气氛有点压抑,没人说话,只能听到偶尔刀叉触碰到磁盘的微弱声响。 “妈妈,下周凌氏那个助学金项目的现场决选,你去吗?”司华年打破沉默,小心开口问道。 “问这个干什么?”凌洛的声音没什么温度,盘里的牛排被她优雅地切成等分,可她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没什么,我有个朋友进入最后的评选阶段了,我准备去现场给她加油,她不知道我和凌氏的关系,我想如果妈妈去的话,看到我也不要把这个说穿哈。” 凌洛严厉的视线突然扫了过来,她敏锐地察觉到女儿提到这个朋友时,眼里有一丝欣慕之情, “男孩子?” “女孩子啦。”司华年赶忙解释。 凌洛气势收了收,原本这种小型活动她是不会屈尊出席的,但她要去确认女儿身边会不会出现影响她学业的朋友, “我去的。” *** 三天后,凌氏大楼会展区。 评选现场很大,布局华美大气,被分成比赛区和观看区。 十张画桌编上号码,分布排列,每张上面都架着一台摄像头。 会场最显眼的地方有一个被分成10等分的巨型屏幕,可以从上面即时看到每张画桌上的样子。。 凌氏是做地产生意的,家大业大,近几年更是迅速在京市扩大着自己的影响力。这次的活动虽然是公益的性质,但也少不了推广品牌的商业宣传,所以做的高调大气。 评委还是冯老坐镇,凌氏还请来了美术圈的数位知名人士,还有几家当地的媒体。 下午一点,众人有序入场了。 “老夏,你们怎么也来了?” 夏家二老刚走进观众区,就被熟人认了出来。 “这次选拔犬子也有参加,我就带内人过来,凑个热闹。” “予剑也参加了?你们这不欺负人嘛,看来其他人只能争争第二第三了···” 夏父谦虚摇头,心里却难掩得意。 夏予剑这些日子来,画功又上了一个台阶,这次过来,可以让大家好好瞧瞧夏家后辈的实力。 鹿弋在入场前和吴她分开了,来到观众区和后到的司华年坐在一起。 “没想到弄这么正式,我有点替她紧张。”鹿弋环视一圈现场,在记者的闪光灯亮起前,伸手挡住了自己眼睛。 “我相信她。”司华年表情轻松,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放心啦,同龄人间,没有人是她对手。” 选手准备区。 凌氏聘请的化妆师在众人间来回走动,给这个补补粉,给那个画个眉。 走到吴她那里,化妆师表情一愣,这孩子长得太好了,再补什么都有点多余,她想了想,选了一个自然色的唇彩给吴她的嘴巴提了提色。 没人注意到,化妆间有一个并非选手,也不是工作人员的鬼祟身影。他躲闪着身子,在谁的包里翻翻找找,然后拿着找到的东西,又悄悄退了出去··· “好啦,带好你们的东西,准备入场。” 十名学生拿着背包走进会场。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几架摄像机一路跟着,观众区还有密密麻麻的人盯着自己,心态不稳的没走几步,直接开始顺拐··· 吴她调整得很好,远远看到司华年和鹿弋坐在观众区对自己摇手,她轻轻拍了拍胸口,回以自信一笑。 众人按照事先安排好的编号找桌子坐下,不巧吴她和夏予剑刚好坐在相邻的位置。 夏予剑转身对吴她做了一个手抹脖子的动作,态度嚣张。 吴她也没惯着,“儿子,好久不见,这些天躲哪去了?” 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会场在主持人的声音中安静下来。 “欢迎各位出席我们【凌氏助学基金】的终轮选拔,这次到场的贵宾有······好,现在让我们有请凌氏集团的总裁,凌洛女士来为比赛揭幕,并公布这次比赛的题目。” 一位年约四十岁上下,端庄大方的女士慢步走到发言台。 她身穿一件黑色绸缎的低胸礼服,颈间耳下挂着看上去价值不菲的饰品,贵气逼人。 她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目光中有商人的精明和一抹不易察觉的凌厉, “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比赛的内容请看大屏幕。” 屏幕上: 你是否醉心于日升日落,山川江河,或是一草一木?你是否也有心中无法忘却的美景良图? 本次作画主题:心中的日月---请画出你心中的美丽风景。 绘画形式材料不限,时间3小时,结果当场公布。 夏予剑双手握拳,心里乐开了花,他这些天刚好在国画的画景方面有了很多新感悟。真是天助我也,这次一定要拿第一,然后当着吴她的面,把奖金“施舍”给她。 吴她也是愣神了好一会,如果不是自己清楚,她真怀疑主办方给她开小灶了。 她从小和妈妈学国画,在人物,花鸟,山水三个领域里最擅长山水画了,而这次出题,明显考到了她最拿手的部分··· 吴她深呼吸,放平了心态。就算天时地利,自己也要全力以赴才能把握住机会。 她打开背包准备把画材拿出来··· 突然,她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安,这背包···怎么比想象中的要轻很多··· 钱包,手机,笔记本····再摸几下,右手却一下子触到了底····· 我的画材包哪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夏天快乐~喜欢这个故事吗? ☆、画技碾压 吴她的大脑宕机了几秒,瞳孔地震,心率跑车提速般升了上来··· 司华年第一时间留意到了,“唉?你看吴她的表情,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鹿弋也皱着眉,“是啊,脸色怎么变得这么差···她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  年鹿两人一脸焦灼的时候,观众区的后排角落。 “拿到了吗?” “嗯,我直接给扔垃圾桶了,哎?你说夏哥会不会怪我们多管闲事啊?” “不会,吴她输的越惨,夏哥越开心,等着看好戏吧···” 短暂的惊慌失措后,吴她迅速冷静下来。 她无比确信出门前有把画材包放进去,自己的包是拉链封口,不可能是掉出去的,所以只能是被别人拿走了··· 飞速瞟了眼时钟,3小时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现在决不是下去找的好时机。 怎么办? 吴她向右看了眼,右边的同学用的是西式的颜料,不行;左边,夏予剑虽然也在用国画颜料,但他脑子有病才会把材料借给我··· 吴她做了几次深呼吸,不慌不慌。 她突然想起什么,右手试探地摸了摸背包里一个夹层的口袋。 太好了,还在。 以前在苏州的时候,吴她养成习惯,每次在外面看到好看的地方,都会先在本子上记录下草图,方便回去完整画出来,所以包里一直留着一份便携的笔墨。 一小管墨汁,还剩四分之三,应该够用了; 只有一支毛笔,有些开衩,羊毫3cm笔锋,可以做底色渲染和大面积铺色了,至于其他不便的地方,就要靠用笔人的功力来解决了。 吴她小声开口,问工作人员要来了两个喝水的纸杯,一个用来涮笔,一个撕成碟状沾墨。 到这里,时间已经过去快15分钟了··· 司华年在吴她撕纸杯做沾墨碟的时候就意识到发生什么了, “吴她忘记带画材了?” “不可能啊。”鹿弋疑道,“出门前我和她一起收拾的材料,亲眼看她放包里的。” 司华年秀眉微蹙,起身走到会场的办公区,和里面的人交代了些什么,然后冷着脸回到位置上,她真的有些生气了。 她刚刚吩咐凌氏的员工去查自吴她进入会场之后的所有监控,如果真查出来是有人在使坏···司华年鼓着嘴,就让妈妈叫那人好看! 吴她闭上眼,又花了些时间放平心境,妈妈曾教导她,作画时要有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专注,心乱了,画就乱了。 再一睁眼,吴她的眼里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冷静。 顺笔,调墨,试色··· 简单到有些寒酸的材料,偏偏被她用出了化繁为简的格调。 观众区,有人小声议论, “你看5号桌那个孩子多奇怪,只准备那一小碟墨,能画出什么啊?” 夏父闻言,把视线从夏予剑的屏幕上移开,转向吴她的位置。 看到吴她的“装备”,夏父微微眯眼,紫檀珠手串在指尖转了转,那孩子···有可能意在水墨画。 水墨画,以笔法为主导,发挥墨法之优势。 墨即是色,经水润染,可成焦,浓,重,淡,清五种不同干湿状态,以多层次的水墨,取代万千世界的颜色,是国画的代表形式之一。 吴她的确如夏父所想,准备画一副水墨山水。 她先用笔只是沾水,然后略一停顿,画笔开始在宣纸上大开大合··· 虽还是透明水色,但几个呼吸间,画面上已经出现了恢弘山景的轮廓。 紧接着,吴她手腕一翻,笔锋入墨,意随笔走,在原本的水色背景下,墨势淋漓而至。 “破墨法!”夏父心里惊道。 破墨法是水墨画里一个极难的技法,指作画时,在当前墨迹未干之际,又马上添之另一墨色,以求得水墨浓淡相映的效果。 破墨法极难运用,对作画人的画功要求很高。 墨色的浓淡处理于微妙之间,稍有不慎,就会破坏了全画的和谐,夏家小辈中,除了夏堇年,还没人能用得好这种技法。 吴她目光专注,挥笔间,高山流水,千林沃若,一副大气恢弘的山水画,跃然纸上。 “不得了啊。” 夏父已经无法从吴她的画上移开视线,予剑提到的那人,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这个孩子了。 小小年纪,画功精湛,已经初有大家的气韵,真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如果她是夏家的人该有多好啊。 时间分秒流逝,吴她刚修完了画上最后一块树枝的细节,工作人员叫停了众人。 “时间到。” 放下笔,吴她重重呼了口气,有一种刚渡完劫的虚弱感。 众人下场,接下来是评委商议评选的阶段。 夏予剑信心满满地走到父母身边,刚刚他觉得自己画的很顺,甚至有些超常发挥,这次夺冠应该不在话下。 可当他看到父亲略微凝重的表情,他心里暗叫不对,眼神飞快瞥到吴她的方向,难道说··· “真厉害!”鹿弋声音里的崇拜不加掩饰,没有人比她现在心里更震撼了,吴她给她展示了就算只用一种颜色,也能在画作里创造的无限可能。 “没有啦,其实刚刚挺险的。”想起一开始的赛况,吴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是出了什么状况对吗?”司华年递给吴她一瓶水,心里已经有些肯定。 “对,我的画材包不知道被谁拿走了···”吴她喝了口水润喉,突然又想到什么,目光开始变得焦急,“不行,我得去找找,画材包里还有很重要的东西。” 包里还放着几包父亲亲手做的颜料! “你先别急,马上公布结果了,等排名发布之后,我马上带你去找。”司华年拍了拍吴她肩膀,安抚道。 吴她回过头,在其他几个选手身上来回观察,最后停在了夏予剑身上,会是他吗? 夏予剑刚好也在看着自己,刀光剑影间,两人交换了一下视线,吴她心里否定,不会是他,太蠢,没那个演技。 评选结果很快出来了。 冯老拿着一个信封,稳步走到话筒前, “下面我来公布这次比赛的前三名,第一名:吴她;第二名:夏予剑;第三名···” 夏予剑又惊又怒,像直接吞了一整块石头,带着苦涩尖锐的砂,一点点从喉咙划到心里。 屏幕里展示着前三名的作品,当看到吴她恢弘大气的水墨山水,夏予剑沉默了,紧接着心里涌起一抹深深的绝望。 原来吴她在画室,还一直有留手··· 冯老继续说着,“第一名的同学,凌氏集团会帮她支付大学四年的学费,并且每月提供1万元的助学金,直到大学毕业···第二名的同学···” 冯老说的什么吴她没有太听清,她心里对父亲颜料可能丢失的不安,盖过了拿到第一的喜悦。 她用力克制着,耐心等冯老说完,然后礼貌得体地从总裁凌洛手里接过第一名的奖杯。 凌洛深深地看了一眼吴她,那眼神涵盖了太多种情绪,探究,审视,试探,多疑,甚至还有那么一点不可名状的恨意··· 终于等所有流程都结束,司华年带着吴她来到了监控室。 “大小姐,你让我查的监控查到了,的确有人从吴她包里翻过东西,你看这里···” 吴她面色焦急地盯住屏幕,暂时没腾出空去管为什么司华年被叫“大小姐”的事情。 只见选手准备间的监控镜头里,一个把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的男生飞快从吴她包里掏出一大包画材···然后镜头切换,走廊里,那人找了一个电梯边的垃圾桶,把画材包一股脑扔了进去··· 吴她心里抽痛,她看清楼层之后,以最快速度冲到了那个电梯边。 垃圾桶还在那个位置,只是盖子被镶死了,怎么都掰不开,只有侧边一个十厘米直径左右的口子,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东西。 吴她也没嫌脏,直接伸手掏了进去。 碎纸,吸管,粘腻的烟盒,嚼过的口香糖,没喝完的咖啡杯··· 然后是已经散开的画材包,涮笔筒,毛笔,墨块,印章··· 一样样东西被吴她从垃圾桶里掏出来,她眼睛都没眨一下。 司华年和鹿弋陪在一边,蹲着身子,帮吴她整理掏出来的画材,拿纸巾用心擦好。 当翻出那几包父亲做的颜料之后,吴她终于神色一松,坐在地上··· 还好,只是包装上沾了些烟灰,好在没有污染到里面。 吴她总算放松下来,一瞬间,竟有了一点想哭的冲动。 手心传来柔滑的触感,司华年捧着吴她的手,小心轻柔地用湿巾擦拭着。 吴她的手指骨节分明,细腻修长,指尖处,一道不重不轻的血痕异常显眼,应该是刚刚用力掰盖子而留下的痕迹。 司华年轻轻呼气去吹,心里不是滋味,这么有才华的一双手,不应该遭受这样的罪啊。 在司华年的手刚触摸到自己的时候,吴她就僵在原地不会动了··· 指尖传来的温热呼气像电流,顺着会导电了一样的身体,电光火石间,血液里来回乱窜。 吴她心里长期以来,对司华年的那一种超越友情的异样感,越来越重。 *** “找到了?” 等众人回到会场,发现冯老,凌洛,还有夏家的众人还等在那里。大家已经知道了事情大概,此时表情各异。 凌洛目光泛寒,不知是因为这次事故,还是别的原因,“事情不会这么过去,凌氏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冯老心里是又惊又喜,吴她在这样严苛的条件下,也能画出这么完整又高质的作品,真是让他想像不到,他眉目慈祥,起了爱才之心,拉过吴她一阵寒暄。 夏予剑的表情可以算是差上加差了,那副碾压自己的作品,还是丢了画材,拿便携笔墨完成的作品? “技不如人,你输的不冤,再回去多练练···”夏父拍了拍夏予剑的肩,“走吧···” 夏父原本还想上去问问吴她的情况,但看吴她明显和司家那孩子走的近,夏父也就止住了这个念头。 正准备带着家人回去,却发现妻子站在原地,盯着吴她的方向,动也不动··· “怎么了?” “老夏,你,你看看吴她,长得像不像我们的女儿?” 夏父回头又仔细看了过去,“予安?不像啊···” 在夏父的意识里,已经只认夏予剑和夏予安两个孩子,那个二十年前抛家忘本的不孝女,早就被他忘在脑后。 夏母声音有些颤,“不是,像堇年···”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从午饭写到晚饭··· ☆、心动的感觉 夏父的眼睛一瞬间睁大,目光钉子一样钉在吴她脸上。 可不是嘛,吴她的眉目间,那一股雅致清秀的模样,可不和自己曾经的女儿夏堇年如出一辙,越看越像。 只是她那双眼睛又略有不同,少了些堇年的婉约柔媚,多了些英气,更像是··· 对了,她姓吴! 那个他从没正眼瞧过,把夏堇年娶走了的低贱手艺人不也姓吴吗? 夏父心里产生了一个他都觉得太巧了的猜测,但是种种现实都指向这个猜测有可能是真的。 他和妻子交换了下视线,终是没沉住气,走到吴她面前。 “小同学,冒昧问一下,吴清寒可是你什么人?” 听到父亲的名字从夏家人的嘴里问出,吴她心里叹了口气,任凭她再怎么不想和夏家有牵连,该来的还是来了。 眼前这人,与妈妈有两三分的神似,看年纪,猜测应该是自己未曾某面过的外公。 吴她腰杆挺直,面对来人,神色坦然回道: “是家父。” 她是夏堇年和吴清寒的女儿!  夏母一声抽气,捂住了嘴。惊讶过后,她眼里渐渐涌出莹莹泪光。 她已经多少年没有堇年的消息了啊··· 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就算她犯了再大的错,丈夫再不喜提起,身为母亲,她还是时常偷偷挂念的。如今看到堇年的孩子,夏母一时百感交集。 夏父的脸上除了震惊之外,却只剩下不屑了。 他是个绝情的人,当年把夏堇年从族谱里划掉,他就再没过问过她,连几年前听闻夏堇年失踪的消息,他也只是当作陌生人一样,听听就过了。 没了夏堇年,那个穷小子应该没什么好日子了吧,想到吴她连学费都要靠自己申请助学金凑,夏父眼神轻蔑, “你爸爸怎么样?没再去找个有钱女人,给你做后妈?” 这个问题真可谓是又狠又毒,霎时把吴她十几年的礼教涵养砸的稀碎。 她深眸中隐有一丝血红,对夏父怒目而视。父母一直是吴她心里最敬重的人,她不允许夏父在这里口出恶言。 “我父亲有情有义,自家母失踪后一直全力寻找,至死都没放弃!” “死了?” 夏父就跟听到哪个流浪汉死了一样,表情没有太大波动,但转眼,他脸上又涌上一丝不悦,吴她这话说的,不是讽刺他夏家人对夏堇年的失踪置若罔闻,无情无义吗? 他可以无情,但别人不能说他无情。 “说话客气点,我就说小家子养大的孩子,上不了台面。” 吴她差点气笑了,这夏家人真有意思,明明是自己先讲话不客气,现在还让别人客气点。 反正都已经撕破脸了,吴她不在乎再添一把火,她瞟了眼被自己踩到第二的夏予剑,冷声反问夏父: “我上不上的了台面,您今天没看到吗?” “牙尖嘴利!” 夏父好像被戳到了痛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他用力地甩了下袖子,招呼着夏家人转身走了,再与一个小辈这么对峙下去,他的老脸就要丢完了。 夏母走之前还回头看了眼吴她,仿佛还在期待着什么。吴她沉着脸回避开,她今天真真切切被夏家给恶心到了。 会场中无意听了这场争执的众人,此时面面相觑,表情不一。 他们不知道吴清寒是谁,也不知道他和夏家有过什么冲突,只能从刚刚的只字片语中,提取出吴她“母亲失踪,父亲亡故”的重点。 冯老惜才,走之前还给吴她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让她有困难随时找自己。 凌洛站在靠边的位置,神色未明,眼里的情绪藏的很深。 司华年抑制住鼻尖悄悄涌起的酸涩,握住吴她的手再没松开。 原来她还有这般悲惨的身世··· 一路无话。 夏家人乘车返家之后,夏予剑终于憋不住了,“爸,妈,到底怎么回事,吴清寒是谁?” “是你姐姐的····”夏母话还没说完,就被夏父一眼瞪了回去,她赶忙改口道,“是夏堇年的丈夫···” 几秒钟后,夏家客厅突然传出一声大叫, “什么?这么说,吴她是我姐姐的女儿,是我侄女?!!!” “什么侄女!我夏家通通不认!”夏父的吼声紧接着就盖了过去··· ··· 不论如何,这是极不平静的一天。 *** 有了凌氏的助学金支持,吴她辞掉了便利店的兼职,在画室全心备考,生活开始井然有序起来。 鹿弋回来后,激动了好一阵。 她声情并茂地给梨惜人工重播了一遍吴她比赛当天的情况,讲吴她如何水墨开篇,单色成画···最后一举夺魁···讲她第一次看水墨画有多么惊艳,讲她或许以后可以朝这个方向努力··· 梨惜安静坐在一旁,单手抵住下巴,抬眼温柔地看着她,“你慢慢说,我听着呢···” 梨惜给鹿弋的色彩辅导已经持续有些日子了,她深深被鹿弋的坚持和决心打动。鹿弋的全色盲体质,使她对明暗有远超常人的感知,所以只要固有色的选择不出现偏差,鹿弋还是有很大的希望通过美大的专业考试的。 去了大学,鹿弋就会有更多的自由,去选择喜欢的方向了吧··· 吃了那么多苦,真希望她梦想成真呀。 *** 秋去冬来,京市换上了白色的背景色,转眼就快到春节假期了。 辅导课下课,司华年咬着一颗草莓味棒棒糖,拉椅子坐近吴她,“回去吗?” “画好这一点就走。”吴她柔着眼回道。 司华年今天戴了一顶萌萌的小红帽,白皙的脸蛋有淡淡的腮红色,那双甜甜的笑眼,总能第一时间吸引吴她的目光。 “今年的春节怎么安排呢?”司华年知道吴她没有父母陪伴,想着或许可以邀请她来家里过年。 “我和鹿弋一起过年,她想留在京市练习,不回家的。” “真好啊···” 司华年有点羡慕,能和朋友一起过年···不像自己家,爸爸已经半年多没回来了,今年春节也是大概率见不到他的面,妈妈也越来越喜怒无常··· 司华年嗦了下嘴,口中棒棒糖的草莓香甜冲淡了心里升起的苦,她看了看吴她,然后又从口袋里翻出一颗新的棒棒糖,问道,“吃糖吗?” “吃。”吴她莞尔,手里画笔不停,她已经习惯对方时不时给自己投喂糖果。 司华年太喜欢吃甜食,吴她一度怀疑,是不是甜食吃太多,所以司华年整个人才这么甜的。 “你画着,我帮你拨开吧···” 正说着,办公室的老师在门口招呼道: “司华年,你订的画板到了,来办公室拿一下。” “来啦~”司华年随手把糖插在笔筒缝隙里,对吴她说,“等下聊。” 京市的冬天很冷,画室暖气又给的不足。 或许有心理作用,吴她觉得司华年离开后,身边的暖又少了几分。她停下画笔,捧着冻得发麻的手搓了搓。 一边的画架上插了颗粉红色的棒棒糖,吴她没多想,拿过来含在嘴里。棒棒糖入口湿滑,吴她微愣,或许是司华年买来的新口味,她也没多想。 等司华年回来的时候,就看吴她举着一颗粉红色棒棒糖吃的开心。 司华年轻眨眼睛,她明明记得,刚刚给吴她剥的,是一颗紫色的葡萄味棒棒糖啊,那颗粉红色的,不是我刚刚咬过··· 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绝不是讨厌,有点无措,有点紧张,竟还有一点···  司华年忍住心里的异样,不动声色坐回位置,果然余光中看到地上掉了的一颗紫色的棒棒糖。 她悄悄把糖果踢到了角落,这个误会她一个人知道就好了,吴她太容易害羞,如果知道了,一定··· 等等,在这种隐秘又奇怪的心境下,司华年突然留意到,好像··· 她并没有看到过吴她对其他人害羞,她只是对自己··· 吴她依旧在和司华年聊着过年的计划,司华年心里却乱成一团。 和吴她自认识起的种种互动,开始电影回放般,一幕幕在司华年脑海里闪过: 她只会对自己害羞,她只会带牛奶给自己喝;她只会温柔地对自己笑;她只会和自己谈心;她有时候会偷偷看自己,她···· 她可能喜欢自己··· 种种独一无二的区别对待,是爱情吧··· 司华年心里乱极了,这下她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深夜,司家别墅一片静谧。 三楼司华年的卧室还亮着一盏小夜灯,暖橘色的灯光照着手机亮起的屏幕,上面留着一排搜索记录: 【如果每次看对方超过10秒,她都会脸红,她是不是喜欢自己?】 【如果对方不小心吃了自己吃过的糖果,这样算间接接吻吗?】 【如何确定对方是不是喜欢自己?】 ··· 司华年打开一个【如何确定一个人是否心动】的帖子,内容很多,种种形容心动迹象的描述,她一条条看过去,越看心里越惊: 这里面很多条,不仅吴她符合,怎么自己也符合啊! 直到拉到最下面的一条,她愣住了。 【如果你有耐心一点点看到最下面的这里,那么别犹豫了,题主直接告诉你,你对心里想的那个人,心动了。】  司华年关了灯,意识却像刚灌了一杯浓缩咖啡一样清醒,满脑子都是吴她的样子: 她好看的眉眼,她温柔地关心自己,她教自己国画,她和自己聊天,她陪在身边··· 不去细想不知道,种种司华年曾以为是友情的好感,换一个角度,竟有了爱情最初的化学反应。 司华年叹了口气,拿被子蒙住自己的脸,这怎么查个资料,还把自己搭进去了呢? 自己对吴她,可能也心动了··· *** 第二天上课,司华年顶着两个黑眼圈走进教室。 远远就看到吴她座位旁站着一个女生,举着速写本,让吴她在上面画着什么。 又来了··· 她早就注意到这个女生了,总是借着帮忙改画的名义去接近吴她,之前司华年就有点在意了,今天过来,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碰” 司华年把书包扔在地上,选了吴她旁边的座位坐下来,脸臭臭的,平日爱笑的眼睛此刻也没精气神地耷拉下来,满脸写着‘赶快哄我’。 吴她很快察觉到不对,她礼貌打住了问画女生继续聊下去的念头,转头关心司华年道,“怎么了?” 司华年心里暗爽,还算有眼力件,嘴上却还是抱怨道,“累···”  哄我哄我,继续哄我。 “喏,给你带了牛奶,还温着呢。”吴她低下头,拿出一罐特地放在贴身口袋里的旺仔牛奶,递了过来。 司华年满意地接过,紧接着,她从没想到能从自己嘴里说出的一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生命里第一次对家人以外的人撒娇: “明天也要!” 吴她暖暖地笑,目光仿佛能融掉窗外的雪,声音里的宠溺就要藏不住了, “好” 作者有话要说:早早写好,又怎么改都不太满意,头快炸了之前提交了,希望描述的心动感觉,还算准确吧? ☆、美大专业考 吴她和司华年之间的暧昧持续着,两人或许有所察觉,但都没有说破。 吴她有她的顾虑,学业繁重,妈妈的失踪还没有一点线索,在这个时间谈感情或许太早了。 司华年的顾虑则来自家庭,不单是母亲如果知道自己喜欢上一个女生,会如何震怒,更因为她父母并不幸福的婚姻,让她对爱情有了天然的抵触。 两人就这样友谊之上,恋人未满,保持着亲密又适当的距离,谁都没跨过爱情那条线。 *** 时光匆匆,转眼冬去春来,画室的考前倒计时日历越撕越薄,到了第一美大专业考试前的最后一天。 司华年这天没有选择在画室练习,而是约了吴她,去第一美大的校园里逛逛。 正午阳光刚好,第一美大的校门前依旧人流熙攘,但司华年还是一眼就望到那个清雅的身影。 吴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中长亚麻上衣,长发剪短了些,顺着白色的耳机线垂到肩膀,半遮住弧度漂亮得刚好的锁骨。 她阂着眼,手插口袋,背靠在树荫下的一面浮雕墙上,表情恬淡温雅,自成一道风景。 恍惚间,司华年突然很想要这样的生活,有吴她在校门口等着自己的大学四年。 吴她好像有所感应,刚好在司华年快要走近的时候睁开眼。她睫毛轻抬,温柔地迎进一缕阳光。 “等很久了?”  “没有,刚到。”  “走吧” 第一美大的绿化很有名,大片的植被包裹住现代化的教学楼,在京市闹中取静,像一座森林公园。 两人漫步在校园里,畅聊着今后的大学生活,她们太信得过彼此的实力,直接忽略了还有考不上的可能。 “这些都是学校的知名校友吧···哇···他们都获了好多奖啊···”司华年停在一张校友介绍栏前,朝里面照片上的人一一看去。 在一排中年叔叔与鹤发老者之间,一张年轻秀美的面庞很是出众。 她眉眼含笑,看上去温柔又自信,照片下面标注着她的名字:夏堇年。 “她很厉害呢。”司华年看着夏堇年名字下面的简介,“大学刚毕业,就已经上了知名校友榜了。” “是啊。”吴她与照片里年轻了20岁的妈妈对视着,眼里停着一抹深深的眷恋,喃喃道,“那么优秀的人啊···” 那么优秀的人啊,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你也会变得像她一样厉害的!”司华年握着小拳给吴她鼓气,“我们一起努力,也要把照片放到这里!到时候,我要摆一个酷炫的姿势,像这样···” “噗呲~”吴她眉羽舒展,浅笑着揉了揉司华年的脑袋,“先通过明天的考试再说啦~” *** 树人画室。 “明天考试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我帮你再确认下颜料的位置有没有放对吧?” “嗯···好啊。” 鹿弋心里感动,从前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如果颜料放混了,她只能去买带标记的新颜料重新摆放,现在身边有了梨惜,这些都不用再操心了。 “这个你拿着。” 梨惜递过来一个小巧的袋子。 “这是?” “里面装的是逢考必过符。”梨惜柔声解释说,“我特地去庙里给你求的,你明天带上,这次一定过!” “嗯。”鹿弋郑重把它收在口袋里,抬眼由衷感激梨惜道,“这几个月,谢谢学姐了。” 梨惜微笑起来,“加油啦,我在美大等你。” *** 第二日。 第一美大的专业考试当天,场面可以说是非常壮观了,单单京市的主校区考点,就一下子涌进了上千人。 美术考生原本的装备就多,这次更是一天之内考完素描和色彩两个部分,吴她几乎是被大包小包的画材挤进的教室。 她和司华年没分到一个考点,画室的同学也都被打乱了,吴她一进门,看到的都是陌生的面孔。 大家绷着脸,有的在默默整理着自己的材料,有的双手并拢嘴里不停祷告···空气里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紧张,颇有些山雨欲来的架势。 “你?!” 当看到夏予剑那张讨厌的脸出现在门口时,吴她扶额,这是什么奇了八怪的缘分。这次不会又出什么状况吧,正想着,吴她赶紧检查了下自己背包,呼,还好,这次画材都在。 夏予剑木着脸装作不认识吴她的样子,几番确认自己手里的考号,最后坐在了吴她正前方的位置。 自上次了解了吴她与夏家的渊源后,他心里就一直别扭得不得了,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和自己一样年纪的“侄女”。 之后又得知自己那几个猴朋狗友在助学金比赛前的下作行径,他把那几人一顿臭骂,总觉得欠吴她一个道歉,可又拉不下面子。 夏予剑一个人在前面屁股上有刺一样,挪了好几次凳子,终于慢动作般缓缓转过身,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鞋面,手上示好地给吴她递去一条口香糖: “吃吗?” 吴她一脸戒备,“你下毒了?” 夏予剑翻了个白眼,“你妹!” *** 司华年被分在了一个有点拥挤的教室。 左右两边的考生东西都很多,她放下自己的材料,没剩下多少下脚的地方。好在教室通风不错,司华年很快适应了。 上午的素描考试考了一个刁钻的角度,但难不倒画功扎实的人,还算顺利。 下午的色彩考试却有了新花样,这次开了历年的先河,第一次无实物,考的静物默画,自行想象并画出一件搭在扶手上的衣服。 鹿弋在几十米外的另一间教室,将梨惜给的“逢考必过签”握在手心,眼里湿意弥漫,是你在保佑我吗? 这次不需要参考实物,想画什么颜色就画什么颜色,是自己的机会啊。 她年鹿三人凭实力势不可挡,越画越顺,就快圆满抵达终点的时候,还是有人出了状况。 色彩考试还剩不到1小时交卷的时候, “哐当!” “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教室里突然响起一阵骚乱,监考老师走上前查看,只见一个学生匆忙扶起自己踢翻的涮笔筒,然后对旁边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疯狂道歉。 司华年整个人是蒙的。 混合了好几种颜料的污水顺着画板,一点点滴落在她的手背,滴进她的心里。 眼前,已近成品的画被淋上了一大片污迹,那些娟秀的线条,那些精确调好的颜色,在水迹里纷纷晕染开来,像一张把妆哭花了的脸。 绝望感蜂拥而至,司华年无心回应耳边嗡嗡不停的道歉声,脸上渐渐失去血色。 她木然把头望向四周,周围的考生纷纷低头躲避她的目光,他们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表情,有的还有些幸灾乐祸。 在监考老师的安抚下,身边的道歉声停了,转眼进入到了更可怕的寂静··· 不要怕,不要怕··· 司华年握住自己颤抖的右手,不断对自己说。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张沉稳的,让人安心的脸庞··· 那人在绝对的劣势下冷静应对,撕纸成碟,单墨成色,最后逆风翻盘··· 那般坚定又耀眼的样子。 不能放弃,我们说好的,我们说好··· 司华年仰头,把眼里打转的眼泪憋了回去。 我们说好一起考上第一美大,说好了,就不能让你孤单一个人。 “老师,请再给我一张新画纸。” 在周围惊讶的目光下,司华年果断地撕掉了被弄脏了的画。她清楚地知道,这个样子的画是通不过考试的,妈妈说过,该止损的时候,不能优柔寡断。 “棒” 一张崭新的画纸被固定在板上,像兵临城下,城墙上依然倔强射出的那一声箭鸣。 当一个人的的潜能被完全释放的时候,你不会知道,她能做成什么事情。 司华年笔下生花,快而不乱地重现起之前的步骤。 这一次,她落笔更加顺畅,用色更加自信,隐隐间,竟有超越上一幅画的趋势。 时间像金子一样,分秒必争。 汗水顺着额间的碎发滑落,停在眼睫,但画画的人始终没有眨眼。 “时间到,停笔!” “呼···” 一股巨大的脱力感突然感席卷全身,司华年放下笔,瘫坐在椅子上。她头有些晕,喉间泛腥,像刚经历了5000米长跑一样累。 不到一小时,差不多完成了95%的作品,已经可以算得上不得了的奇迹了··· 随着人流走出考场,司华年远远就看到那个被晚霞包裹住的身影。 吴她等在和自己约定好的地方,她站在哪里,哪里就是让人心安的源。 “吴她!” 司华年鼻子一酸,朝吴她奔了过去,跑到近前,没有犹豫,一把扑进了她的怀里。 在那一刻,司华年只觉得,好想抱抱她,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只是抱抱她,就好了。 吴她勉强稳住司华年扑来的力道,紧接着,就进入了另一种奇妙的眩晕中,鼻尖萦绕着糖果味的香甜,怀里伊人温度美好又真实。 这就是幸福吧? 心里有一个声音小声说。 吴她停顿了几秒,然后鼓起些勇气,轻轻抬起双手,绕过司华年颤抖的身子,环绕住这个不安的拥抱。 “怎么了呢?别怕,我在···” 过来接司华年的凌洛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紧抱在一起的两人,脸上仿佛能滴落冰碴。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期待着评论的一天··· ☆、心迹 第一美术大学的入学考试有两轮:过了专业考核后,还要通过文化课考试。 不过80%的学生在专业考核的时候就被刷掉了,剩余20%的佼佼者,除非文化课成绩特别差,基本上已经拿到了第一美大的入场券。 专业考核结果网站公示的当天。 无数的考生和家长蹲守在手机前,电脑旁,一遍遍刷新着美大招生网的主页,以便在第一时间就知道结果。 第一美大的吸引力太大了,只要入了校门,美术梦可以说是圆了一半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情绪紧张的。 一家弥漫着奶香的咖啡店,靠窗的安静角落。 吴她和司华面对面坐着,各自埋头,复习着文化课考试。 司华年看的并不专注,她偷偷拿出手机,给对面认真看书的吴她拍了几张特写,然后美滋滋地保存到了一个名叫【她】的相册里。 “对了,专业考结果是哪天公布了?”司华年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吴她眼里停着淡淡的温柔,翻了一页笔记,想了想,“好像就是今天吧。” 司华年打开糖罐,往自己的咖啡杯里加了两块方糖,好笑道,“你也太淡定了吧,画室群里的那帮人,几天前就开始激动了···” 吴她浅笑着摇摇头,在司华年准备加第三块糖的时候,把糖罐朝自己拖了拖,温声说,“少吃点,今天已经吃了好多糖了。” 司华年假装生气地撅了撅嘴,正要卖萌,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是管家何伯发来的消息:小姐,专业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恭喜你,进入下一轮了。夫人说,你好好准备文化考试,等结束了带你出去度假。 “吴她,专业考成绩出来了,快点查查你的,快点快点···”司华年的眼睛亮亮的,摆着手催促道,“你把考号告诉我,我帮你查。” 吴她眉眼一弯,看样子司华年应该是过了。她转身从包里翻出准考证,读道:“J-S-0-8-2-4” 司华年的手快速在手机上点着,几个游走,界面一下子刷了出来,根本不需要多看,吴她的考号排在了榜单的最前面。 “吴她,你是专业考的第一耶!” 司华年这下真的彻底心花怒放了,比吴她还开心,一副我家宝贝真棒,我家宝贝太让我骄傲了的表情。 她给手机截了屏,还特地把照片里吴她的考号用心型圈了起来。 吴她低头抿了一口咖啡,藏住眼里就快溢出的宠溺,嘴里回荡着淡淡的甜。 司华年兴致颇高地继续刷着手机,看画室QQ群里一个接一个的捷报分享,突然有人发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司华年看了,一下就乐出了声: “哈哈哈哈,吴她,你快看!树人画室拿你的照片当网站背景了。” 吴她好奇凑过去,看了眼手机截屏的网站照片,脑门上顿时升起三道黑线。 这真不是在黑我吗··· 那是什么无打光怼脸直男死亡视角直拍啊,黑眼圈能帮着p掉吗··· 还有“南部小城独自走出的贫穷励志美术状元”是什么魔鬼文案··· 没来得及阻止,司华年已经把那张照片点了保存,吴她只觉得脑袋嗡嗡地疼。 等下给画室的胡老师打个电话吧··· *** 城市另一角的房间里。 笔记本电脑前,鹿弋捏着自己的准考证,把上面的号码和考试通过的考号名单一一对照着看。 她的手捏得很紧,每过一个编号,都不自主地抖一下。 第一排···没有 第二排···没有 ··· 第六排,倒数第三个:JS5701,自己的考号:JS5701 啊啊··· 黑雾消散,老天眷顾下一道光。 鹿弋“腾”地站起身,血液“哗”地一下朝脑袋灌了过来。 她无声地嘶吼了一声,又一屁股坐下,对着考号,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 没有错,不是做梦,复读两年,她终于过了专业考了!!! “梨惜学姐,我过了。”鹿弋电话里带着泣音,“终于过了啊···” “真棒,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梨惜声音欣喜,“以后也多指教啦,小学妹。” ··· 鹿弋放下电话,眼眶微红,平复了好久过快的心跳,又打开家人的微信群。 前两年的这个时候,他们还会关心自己的考试结果。可近来,每每提到她,家里人都是或直接或委婉的苦言相劝,在她还在苦苦坚持的时候,就先自作主张替她放弃了。 鹿弋对着电脑和准考证拍了张照片,分享到群里,然后打开输入框,只发了两个字: 已过。 没人比她更懂得,这份坚持,这个结果,有多不容易。 她会牢牢珍惜住。 *** 文化考试的复习鹿弋更是全力以赴,在考前的最后一晚,她依然在图书馆复习到闭馆。 还有十几分钟走到家,鹿弋停下来,习惯性地先给吴她发了条消息,问她要不要帮忙带晚饭,这家伙太拼,画起画来经常忘记吃饭。 此时的天色已经黑得透彻,路上没有行人,非常安静。 “滴————” 一声汽车鸣笛突兀地响起,迎面从小区的方向,驶来一辆眼生的黑色面包车。外地的牌照,车窗死死地关着。 对方开的很急,看鹿弋挡路,又猛按了几声喇叭,最后还开了远光,对着鹿弋的眼睛,狠狠射了过来。 黑暗中突然射到眼里的强光,让鹿弋本就畏光的眼睛瞬间失了明。刺痛感接踵而至,鹿弋捂着眼,痛苦地弯下身。 面包车加速从她旁边绕过,隐隐从车里传出一声男人的咒骂。 鹿弋半伏在地上,脑袋发晕,眼睛里分泌出大量的泪液,视线过了好一阵,仍旧一片模糊。 她有点慌了,接连几天的熬夜复习,她已经感觉眼睛有些异样,这次又出了这样的状况··· 明天就要文化考试了,难道真的要残忍地让她倒在最后一步前吗? 鹿弋勉强站起身,她现在的位置和家还有一段距离,靠自己回去的话有点危险。她摸索着掏出手机,半蒙着拨了吴她的电话,关机。 她犹豫了好一会,又摸着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梨惜学姐,真对不起,这么晚打给你,我可能需要你帮一下忙···” ··· 梨惜来得很快,远远看到独自蹲在路灯下,看起来不胜凉风的身影,她不由心里一紧,快步跑了过去。 鹿弋闭着眼睛,感觉一阵淡淡的沐浴清香随着脚步声扑面而来,紧接着,自己的侧脸被轻轻抚过,耳边传来熟悉的温柔,“你还好吗?” 鹿弋鼻子一酸,眼中突然漫起另一轮湿润,分不清是眼痛多些,还是委屈多些, “梨惜学姐,我看不清了···” 梨惜心里一惊,问清楚状况,不由分说打车把鹿弋送到了医院。 夜间的急诊室只有一个值班的大夫,他查看了下鹿弋的情况,开口道: “没事的,角膜受了刺激,水肿引起的视物模糊,暂时性的,我给她开了药,休息一个晚上就好了。” 梨惜悬起来的心终于落到实处,握着鹿弋的手,在急诊室的病床前守了一夜。  *** 第二天。 经过一轮淘汰,参加文化课考试的学生剩的不多,校方只是划了三个大教室,用作考试地点。 司华年这次和吴她分到了一起。 她到的时候吴她还没来,司华年看了眼座位号分布,嘴角不由得上扬。 自己的位置在排尾,吴她的考号在排头,阶梯教室里,她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九点考试。 八点半,吴她没来。 八点四十五,还是没来!? 八点五十五!!!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您···” 司华年指尖发凉,嘴唇急得开始颤抖,她一遍遍拨着吴她的电话,一遍遍听着关机的回复··· 怎么回事,不可能啊,吴她不可能这个时候还没到啊··· “那边那个同学,把手机关机收好,要发卷了!” “碰” 监考老师关上了考场的门,给司华年留下一室的不安。 文化课考试做了综合的卷子,一上午就能考完。 司华年心里躁动,答几笔就抬眼看看门的方向,可那扇门一直纹丝不动,终于在考试要过半的时候,死死关住了她的希望。 来不及了啊··· 司华年痛苦地闭上眼睛。 接下来的考试,吴她依旧没有赶来。 司华年只觉得在被笔牵着,机械地,一道道写下答案。 心里有疑惑,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担心,她知道吴她不会无缘无故丢下自己不来,明明前一天还笑着说好,要考场见的。 做完最后一道题的答案,司华年停下笔。 剩下的,只有再誊写到答题卡的步骤了。 司华年把头望向窗外,今天天空阴沉沉的,感觉下一秒,乌云就会哭出来··· 她又一次看向吴她的位置,心里涌上一丝酸苦。 她拿起那张空白的题卡,停在眼前。 把它涂满,就能通过美大的考试了吧··· 把它涂满,就能让妈妈满意了吧··· 把它涂满,就能对得起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了吧··· ··· 但是··· 把它涂满,在三个月后的入学校园,是不是,就看不到你了? 怎么办啊,我已经适应了有你的日子了。 你不在,谁给我带牛奶,谁陪我一起画画,谁和我分享甜食,谁听我诉说心事··· 考场沉闷的空气里,那张空白的题卡轻轻抖了几下,又快速被拿得很远。 “棒” 司华年把题卡反扣在桌子上,眼神决然,直到交卷的铃声响起,都没有再碰它。 *** 我今天才知道,我有那么多在意的事情。 但它们, 都比你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前后这两章的两个“棒”,你会明白吗? ☆、异国历险 文化考试结束,司华年匆忙奔出教室,在另一个考点寻到了带着墨镜的鹿弋。 “鹿弋,吴她今天没和你一起来吗?” “没有啊,我昨晚没回家,早上直接过来考试了。”鹿弋墨镜背面的眼睛有些疑惑,“出什么事了吗?” 司华年面色焦灼,“她今天没来考试,电话也一直关机。” “什么?!”鹿弋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了,她一边跑,一边也给吴她打起电话,“我得回家看看!” “我和你一起!”  两人赶到租住的房子,家里没有人,厨房还放着前一天的早餐,并没有人过夜的痕迹。 司华年太阳穴突突地跳,“我和她昨天下午5点左右分开的,她按理说,那个时候就应该回家了。” 鹿弋沉着脸,快速思考,“走,去小区办公室看看监控。” 很快保安就调出了小区昨天的出行记录,只见入口的监控视频里,只有吴她在昨晚6点左右走进小区的画面,可直到现在时刻,却并没有她离开的画面! 司华年越看脸色越白,这个小区只有这么一个入口,吴她去哪里了?! 事情开始向着更加糟糕的方向发展了,鹿弋强行镇定,“快报警吧···” ··· 警方迅速介入,同时“第一美大专业考状元家门口无故失踪!”也很快登上了京市的新闻热点,各方震动。 夏家。 “爸爸,你也帮着问下消息吧···” 夏予剑心里有些焦急,他没想到,自己的竞争对手会以这样的方式人间蒸发了?他还想以后再堂堂正正和吴她较量。 “我管她做什么?”夏父一如既往地绝情。 这时候还是夏母了解丈夫,虽然也担心吴她,但她用了个聪明的说法,“老夏,几年前先是堇年失踪,现在她的孩子也失踪了,虽然你不认她们,但她们毕竟是夏家的血脉,现在接连失踪,真不会是有人故意针对我们吗?” 提到夏家的利益,夏父终于神情一整,他眯起眼睛,手上的紫檀珠缓缓转了几圈,半晌,他松口道,“我去查一查。” *** 晕。 头非常晕,连着身体,感觉像飘在水上,荡啊荡··· 吴她在一阵反胃的恶性感里,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出现了一个半椭圆状的空间,很黑,只能从前方类似门缝的地方透过几束光,照亮小小一方浮尘碎屑。 吴她花了好些时间回忆自己的状况,她只记得回家路上,就快进家门,身后突然有人捂住自己的口鼻,她强憋着气挣扎,奈何双方力量悬殊,最后不得已吸入一口刺鼻的味道,她两眼一黑,再一醒来就是现在。 影视作品里诸多类似情形开始在脑海里闪现,吴她心里紧张,强行克制住自己乱想。 她尝试动了下身子,然后把自己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呼,身体完好,活动无碍。 吴她爬起身,借着光摸到光源的地方,趴在缝隙,朝外看去,只听心里“咯噔”一声。 这TM不是大海吗!? 吴她吓出了脏话,眼前的缝隙中透出一条碧海蓝天,湿咸的海风顺着门板钻到她鼻子里,强硬地给她加深了这份真实感。 这是一艘海上的船啊! 稍等,不要慌,距离京市最近的海只有100多公里,看这条船马上就要靠岸了,或许有机会朝人求救。 “&*%#@&,*……%#@%#” 几句绝对不属于母语体系的交谈声从外面传来。 吴她一愣,不会吧··· 不会是那么远的海吧··· 船离岸边越来越近,吴她就看见远处的杆子上飘着一面国旗,红蓝白三色,带着太阳的图案,她依稀有印象在地理课本里,介绍东南亚各国的章节中看到过。 真是那么远的海啊··· “哗啦啦” 门外想起一阵铁链拉动的声音,吴她当机立断,回到暗处,闭上眼躺平装晕。 随着舱门打开,两个男人的说话声清楚地传了进来,吴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还是能感受到他们语气中的凶意。 两人看吴她还晕着,就没再管她。 吴她借着余光,看到其中一人跑去岸边给船抛锚,另一人蹲在船沿,给什么人打着电话。 逃生的机会就在一瞬之间。 吴她没有犹豫,眼一睁,双脚发力,“嗖”地一下就冲了出去。 身后两个男人也马上追来,嘴里还大声嚷嚷着什么,吴她听了,更是不要命一样又加快了速度。 风不断灌在脸上,吴她不记得这是她跑过的第几棵椰树了,终于,眼前出现了人头涌动的街道。 吴她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要快点找地方藏起来才行。 她跑进一条斑驳破旧的小巷,在里面左拐右转,最后停在一片垃圾堆前。 有个衣服破烂的流浪汉在旁边搭了一个简易的窝,正一个人坐在窝前喝酒。 两人视线交汇,远处的追赶声又响了起来。 吴她来不及多想,以极快的速度,从垃圾堆里翻了几样东西,眼尖的人会注意到,那几样东西的颜色,恰恰和那流浪汉的打扮属于同一色系。 “哗” 吴她把东西朝自己身上一盖,然后一头扎进那个流浪汉的窝里,居然和谐地和那一方环境融为一体。 这个时候,吴她也不求这个陌生大叔帮忙,能当没看见她就好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 有人快速朝流浪汉问了什么。吴她蜷着身子,脸埋在膝间,心里拼命祈祷千万别被发现。 她没看见的是,那个流浪汉大叔有意无意拿身子挡了挡吴她的位置,然后抬手给问话的男人随便指了一个方向。 脚步声又远了。 吴她又等了好一会儿,终于从垃圾堆里探出头,她面色感激,起身把流浪汉的窝恢复原状,“谢谢你啊大叔。” 对方没反应,而是盯着吴她的脸,不知在想着什么。 吴她有点尴尬,这里是完全的异国他乡,对方或许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这位大叔刚刚愿意帮她,应该不算坏人,吴她决定想办法多问几个问题。 她边比划边说,“我,想去,中国大使馆···就是···” 吴她捡起一块小石头,在地上画了一个中国国旗,又画了一幢房子,“就是这样的地方,你知道怎么去吗?” 那流浪汉眉毛一挑,来了兴致,他接过吴她的石子,也在地上画了起来,他身上充斥着极浓的酒气,可手下的画却画得清晰漂亮。 “对,对,就是这里。”吴她用力点头,看流浪汉画的更加形象具体的大使馆草图,她心里激动,大叔看样子应该对那里很熟。 “能拜托您带我去吗?”吴她指着草图,诚恳地做出了一个拜托的动作。 流浪汉眯着醉眼,视线久久停在吴她的眉宇间··· 那带着一抹急切,一丝恳求,一份期待的眼睛,将他带进自己脑海里,一个住着故人的梦。 ------------【回忆起:忘秋·堇年篇】------------ 30年前,一个能闻到雨后青草香味的春日。 司家私人美术别馆前拉了一条横幅:【热烈欢迎珐国美术学院斯宾塞教授莅临我馆交流】 15岁的司忘秋穿着正装赶来参加,父亲交代,这次分享会结束后,会把这位著作等身的教授介绍给自己。 还未走到门前,司忘秋就看见门卫拦住了一个清秀漂亮的女孩子。 那女孩最多10岁出头的样子,扎着马尾辫,个子不高,却一脸大人样子地在和门卫商量着什么。 门卫面色坚决,“不行的,没有邀请函,不能放你进去。” 夏堇年表情诚恳,“叔叔,我真的很喜欢斯宾塞教授,就是想进去旁听一下交流会,不会捣乱的。” 保安依旧绷着脸,拒绝之意明显。 这时,他留意到走过来的司忘秋,表情立马换成了笑意,迎道:“司公子你来啦,快请进。” 司忘秋点点头,在夏堇年羡慕的眼神中走了进去。没走几步,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回看向夏堇年的方向。 那女孩此刻好像已经放弃了,她脑袋耷拉着,眼睛里停着化不开的沮丧,司忘秋看在眼里,突然没来由地心生怜惜。 不知怎么,他不想看她难过。 “你要不要···”司忘秋欲言又止,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意一个陌生人。 夏堇年闻声抬起头,有些不太确信地看着司忘秋,眼睛里带着一抹急切,一丝恳求,和一份期待,问道: “能拜托您带我进去吗?”  司忘秋怔在原地,他拒绝不了那样一双眼睛。 片刻,他点点头,示意夏堇年跟着自己进去。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源于他那次默许的相逢,让夏堇年这个名字在他心里,一住就是沧海桑田。 ------------【回忆止:忘秋·堇年篇】------------ 司忘秋笑了,为什么他怎样醉生梦死,都躲不掉那个名字。 明明在得知她心有归处之后,自己已经坦荡地祝她幸福;明明他已经走了这么多地方,遇见那么多人事,却依然看谁都能想到她。 “能拜托您带我去吗?”吴她又小心重复了一遍,眼神一如堇年当年。 罢了··· 司忘秋歪歪斜斜地站起身,扔掉空酒瓶,把自己的简易窝随便叠了叠,往身上一背,眼神示意吴她跟上自己。 也一如当年。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好呀,作者君友情提示:如果不记得司忘秋是谁,欢迎回看第三章开篇~ ☆、归程 华丽又清冷的司家别墅。 司华年躇步在书房外,不敢进去,凌洛已经在里面呆了好久了。 司华年拧着眉,心里着急的事情,很快超过了打扰妈妈办公可能会面临的责罚,她抬起手,敲响了门。 “进。” 书房很暗,只开了一盏桌灯,凌洛身子陷在一张真皮靠椅里,只依稀看得见灯光下她抿成一条的唇线,还是那样冰冷的弧度。 “妈妈,我想求你帮忙打听下我朋友的消息,她失踪了···”,司华年说的小心又坚定。 凌洛慢慢直起上身,薄唇,锋鼻,厉眼一点点出现在灯光里。 她手指轻点着桌面,无名指的结婚钻戒也跟着一起,熠熠闪着寒芒,就像她现在的目光。 “嗯。”听不出是否会对这件事上心的语气。 靠椅轻摇,凌洛转了话题,“你今天考试顺利吗?” 来了。 司华年樱唇轻颤,当她决定放弃文化考的时候,就做好了面对母亲的准备,但事到近前,她只怕得想逃。 “你有什么瞒着我?” 凌洛很快察觉到不对,或许是书房的冷气给的太足,连带着她的声音,也覆着层冰一样。 “妈妈,我···我忘记涂答题卡了。” 司华年双眼一闭,牙关咬紧,脖子不自觉缩到后面,凌洛的气场太强,她话到嘴边,又不敢说出实情。 安静,空气里可怕的安静。秒针好像被凝固住一样,每动一下,都是煎熬。 “你就是这么让我放心的?” 凌洛的脸维持在盛怒前的克制,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让人害怕,她仔仔细细盯着女儿的脸,想从中看出司华年的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实。 “对不起。” 司华年低着头,又是那般倔强地站着,明明心里害怕得不行,脚上却没有后退一步。她眼里莹莹泪光中的那人身影,或许是此刻支撑她没有倒下的全部力气。 对不起,可我不后悔。 ··· 司华年被在家里关了禁闭。 女儿走后,凌洛疲惫地坐回靠椅,让一切拨乱反正的念头越发浓烈,多少减轻了她做过那些事情后,心里的负罪感。 “夏堇年该死,她女儿也一样。”凌洛闭上眼睛,对心底的深渊恨恨地说。 “铃” 抽屉里一个只有特殊情况才会用到的手机响起。 “喂,凌总,坏消息,那女孩没看住,还没送到地方,人跑了···” *** 东南亚菲国,薄荷岛。 司忘秋带着吴她,从白天走到晚上,终于在海岛另一边的港口前停了下来。 他在沙滩上寻了棵树干粗壮的椰树,在树下又铺开他那碎布窝,然后躬身躺了进去。 吴她踉跄着跌坐在地上,她太累了。 一整天都提着心,又久未进食,现在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两眼发黑,不一会,她就靠着椰树昏睡过去··· 深夜的海风带着阵阵湿寒的水汽,椰树下的少女拢紧单衣,在并不安稳的睡梦中浅浅呓语,轻轻呢喃: “年年···” 司忘秋闻言坐起身,伸手放在吴她额头,然后不知从哪里翻出几粒退烧药,就着水给吴她喂了进去。 他守了一会,看吴她没什么大碍,就又躺回窝里,心里还想着年年是谁... 吴她悠悠转醒时,天还未亮,夜空守着最后一点星光。 借着残留的月色,吴她又一次打量起眼前这个造型凌乱的大叔来。 他的五官其实还算英挺,只是被那一头蓬乱的头发遮个七七八八,让他的颜值大打折扣。 让吴她印象深刻的是,这位大叔画画很厉害,只是石子在地面上勾勒的简单线条,却兼顾透视和立体美感,看似轻易,可没有扎实画功撑着,是画不来的。这也是吴她愿意在最开始相信他的原因,一直觉得,喜欢画画的人不会太坏。 远处传来海鸟叫声,并不好听,还乱人心绪。 到底是谁这般针对自己? 明天会顺利抵达使馆吗? 国内的朋友都急坏了吧? 她也急坏了吧…… 海风阵阵,椰树摇曳,在这个异国的不知名海滩,面对一个听不懂中文的陌生人,吴她心底突然涌起诉说的念头: “你知道吗?我错过了一场很重要的考试···” 流浪大叔翻了个身子,脑袋朝向吴她的位置,眼睛还是闭着。 吴她继续开口,“我和喜欢的人约定,要通过考试,然后一起去美大念书,可我却失约了···” “她一定很失望吧···”吴她仰起头,与看不见尽头的远方遥遥相望。 “她是很好的人,爱笑,笑起来超甜,超治愈的···”吴她眼里附上一层温柔,“特别可爱,会对我撒娇,会经常往我的口袋里放糖果···”  吴她边说,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然后眼睛一亮,口袋深处,正躺着一块不知何时被司华年放进去的巧克力饼干。 吴她的眼神更温柔了,她拆开包装纸,把饼干一分为二,在司忘秋身前放了一块,然后咬了自己的一块。 甜香入口,伊人何方,是谁在轻轻叹息: “我很喜欢她,可是我们没有在一起。” 吴她有些不舍得吃完地,一小口一小口吞咽着饼干,眼里有顾忌,有遗憾,更有浓浓的想念。 司忘秋突然坐起身,吓了吴她一跳,他拿起吴她放在他面前的饼干,一口塞了进去,然后又靠回椰树,就这么陪着吴她,也不说话。 吴她难免会想,这个大叔自遇见起就没讲过话,该不会是哑巴吧··· 星光渐淡,太阳东升。 两人顺利搭上一条渔船,来到菲国的宿岛,这里看上去更发达一些,当地人偶尔用英语交流,吴她都能听懂,很快打听到了使馆的位置。 *** 中国驻菲国宿市大使馆。 值班办公室,两个中年工作人员还在午休,一人用手机玩着扑克游戏,一人对着电脑,刷着国内的时事新闻。 “最近国内有什么新鲜事吗?” “就都还是平常那些···嗯?我给你读这条:京市美大的专业考状元,两天前在家门口失踪了,现在还没找到。” “这么久没消息了啊,或许凶多吉少了···” “是啊,京市的事情太多了,不像我们这种小地方,几个月都风平浪静的···” “有照片吗?我看看美术状元长啥样?”  “有啊,这里,挺秀气精致的孩子的。” “这照片角度不好,怼脸拍的,真人应该比照片更好看一点···” ···  在两个工作人员还在兴致勃勃,讨论照片里的状元真人会多好看的时候,一张和照片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他们电脑屏幕的上方。 “那个,不好意思,我想请求下帮助。” 工作人员:“······” 真的一模一样,还是立体的,有血有肉的,真的不能再真的真人! “您好?”吴她又礼貌问了一遍。 两个工作人员默默交换了下视线,这是什么魔鬼超能力?!想什么来什么?! 无人能体会,在距离京市几千公里远的菲国使馆的他们,现在心里的感觉有多么玄幻。 一小时后,情况终于问清楚了,几番唏嘘,吴她很快被安排了回国的事宜。 宿市使馆这下有的忙了,跨国人口失踪案,大案子啊。 在吴她拜托工作人员,帮忙先给国内的朋友报个平安的时候,身后一直跟着自己的流浪大叔,突然开口了: “那个···回去的机票也帮我买一张吧。”司忘秋从口袋里翻出一个磨边了的中国护照,放在了两个工作人员面前,“我也是走失侨胞。” 吴她:“!!!!!” 这下吃惊的轮到她了···· 我勒个槽,你tm是中国人?! 那这两天你和我玩个什么你画我猜!玩什么听不懂中文!!! *** 回程飞机上,司忘秋和吴她两人相顾无言。 “别这么看我,你又没问我是不是中国人···”司忘秋表情无辜道。 他本就话少,被吴她误会也正常,至于后来一直没开口,也是存了打趣这个晚辈的心思,年轻人的秘密他听去了,也没脸红。 吴她一口老血冲到喉咙,“算你狠。” 她不能和这大叔太过计较,对方怎么也算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是被听去的心事···希望他听过就忘了吧。 飞机着陆,司忘秋也没留名字,像个有故事的云游大侠一样,在出口前和吴她挥手告别,“小朋友,有缘再见。” 走几步,他又回过头,半调侃半经验地补充了一句,“喜欢就大胆去追,等那人被追走了,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吴她愣在原地,单单只是想到司华念被追走的可能,她就有些怒火冲心。 “吴她,吴她!” 鹿弋在接机的等候区遥遥招手,她身边站着之前助学金选拔赛有过一面之缘的评委冯老。 吴她又往他们身后望了望,心里升起一丝失落,那里并没有司华年的身影。 “没受伤吧?” “没有。遇到好心人帮忙。” “唉,没事就好,警方已经在找线索了,会给你一个交代。” 吴她点点头,终于开口问到,“司华年那边···没说什么吗?” “她知道你平安的消息。”好像猜到吴她在想什么,鹿弋补充道,“她来不了,和家里人闹了点不愉快,被关了禁闭,让我嘱咐你好好休息。” “哦。” 吴她抑制着想念,刚刚大叔那句“喜欢就大胆去追···”,一遍遍回荡在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司忘秋:谁能想到,我劝我女婿大胆点··· 吴她:谁能想到,我对我岳父先表的白··· ☆、她年定情 失踪案得到了京市警方的足够重视,但是对方作案非常小心,吴她完全没见到最初的绑匪样子,除了监控里那辆牌照是偷来的面包车,几乎没留下任何线索,整个案件进展得非常缓慢。 凌洛独自在公司处理着一堆烂摊子,这次因为有警方的密切关注,她差点暴露,不得已彻底切断了和那边的联系,下次就不能再这么动吴她了··· 手机响起,管家何伯总算有个好消息,凌洛迅速让司机过来,匆匆赶回了家。 刚进门,“司忘秋人呢?” 何伯面色尴尬,“先生他···回来简单梳洗了一下,带了几件衣服,就又走了···” “去哪了?” “这个···我问了,他没说···” 凌洛无力坐到沙发上,一路上的那点急盼和念想,此刻都变成了羞怒与凄凉。 客厅的墙壁上还挂着那张油画像,画面里整齐的一家三口,此时看上去也是讽刺异常。 凌洛的视线久久停在画面里的男人脸上,突然间很想哭。 是不是,司忘秋离开家的时候,表情就如画上的他那样,冷漠又绝情,分别这么久后,连见都不愿见她一眼。 自己当年用尽办法争取来的婚姻,就这么不配拥有幸福吗? 她为他做了那么多,好的,不好的事情,都只是白费力气吗? 凌洛捂住眼睛,无声抽泣。 司华年一个人窝在房间里好几天了,连爸爸回来过都不知道,她被没收了手机,只能从管家何伯那打听到吴她安好的消息。 短暂安心后,是巨大的,吴她差点回不来了的恐慌。迷晕,带走,送到另一个国家···每个画面都惊险得让她无法想象。 司华年蹲坐在落地窗前,用手臂紧紧包住自己,此刻她多想要吴她一个紧实又具体的拥抱,来确认心里这份失而复得的真实。 好想抱抱她··· *** 三个月后。 鹿弋拖着行李箱,停在门口玄关处,今天是第一美大新生报道的日子。 吴她因为文化课缺考,不得不面临一年的复读重考,而鹿弋选择在美大住校,所以今天,也是他们正式告别室友生活的日子。 鹿弋回头看了眼还在吃早餐的吴她,心里有些难过,最后还是开口告别说,“那我走啦···” 吴她抬起头,看鹿弋一副有点悲情的表情,撑住面上的恬淡,调侃道,“走呀,还要我送你去学校?” “不用不用···”鹿弋摆摆手,想再说点什么,又不知怎么表达,最后嘱咐道,“你好好的啊。” “我当然会好好的。”吴她嘴上微微笑着,“你去美大也继续加油啊,等明年我去找你。” “嗯,我等你来。” 家门关上,行李轮的声音越来越远,吴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刚刚逞强了,其实她一点也不好。 几乎没有人能轻松应对,这样无奈又孤单的重新开始。 家里少了鹿弋的东西,变得空荡了很多,这种分别后的怅然,总是要留下的人来承受的。 吴她食之无味地继续吃着早餐,心里也在想着另一个人: 司华年这个时候,也应该在去美大的路上了吧? 不,或许还在家没有出发,她喜欢磨磨蹭蹭地在最后一刻出门,然后在迟到的边缘匆匆赶来,怎么说都劝不下她放弃那十几分钟的懒觉··· 小孩子一样··· 美大开学了,她妈妈应该不关她禁闭了吧?拿到手机了,她会不会想联系自己? ··· 手机一直静悄悄的,吴她叹了口气,收拾好碗筷准备出门,今天也是她重新回树人画室报告的日子。 就算是复读,每日的练习也不能放下。 路过地铁站出口的便利店,吴她还是习惯性地买了一罐旺仔牛奶。 冷藏柜拿出的铝罐附着水汽,凝聚成珠,从旺仔小人的眼睛处滑落而下,吴她垂眸,你是在哭今天没人要你了吗? 吴她到的不早,画室已经坐了七八分满的学生,除了少数几名同样复读的同病相怜人,都是些陌生的面孔。 吴她在画室里算得上名人,她经过的时候,有或新奇,或惋惜的目光扫到她身上,有点如芒刺背的感觉。 她勉力维持着正常的步调,走到了自己常坐的靠窗角落。 那里并排摆着两只画架,一只属于自己,一只曾属于司华年,它们挨得很近,一直以来,好像都是这个样子。 吴她坐到自己的位置,知道没意义,她还是把那罐牛奶摆在旁边的画架上,像往常般帮司华年占位,倔强地不想有新人坐在那里。 画室不断有新人走进,快到开课的时候,位置越坐越满,隐隐有不够的趋势。 吴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无奈缓缓抬手,向身旁画架上还在“哭”的小人握去··· 视线里出现一只异常眼熟的手,粉嫩纤细的手指灵活一捏,先吴她一步,把牛奶拿了过去。 “你要抢我的牛奶喝吗?” 那声音有草莓的甜,有棉花糖的软,有吴她三个月来心心念念。 司华年今天穿了一件桃红色连衣裙,阳光下美得灼人,她的目光带着欣喜,还有一丝长久等待后的委屈。 吴她惊到有些痴傻,嘴唇发颤,愣愣地看着眼前她93天,2232小时没有见到的心上人,一度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只见那只手放下牛奶,又伸到吴她的脸颊处,疼惜地轻抚过她三个月来越发明显的侧脸轮廓,带来真实又温热的触感。 “瘦了啊···” 吴她终于可以确信发生了什么,她站起身,不管不顾地在众人的视线下,用带着力量的深情,把眼前的人拥入怀中,像无数次夜里,自己曾幻想过的那样。 司华年闭上眼睛回抱,她终于收获了这个紧实又绵密的拥抱。 几个月来的担心和委屈,在枕到吴她肩膀的那一刻,都变成了值得,心里的空白也终于填得满盈,还隐隐溢出幸福。 真好,你还在。 真好,你在意的人,也一样在意着你。 “差不多行了啊。”老胡的声音刺辣辣地在画室响起,还有一丝他刻意藏起来的激动,“两个混蛋,一个错过考试,一个忘涂答题卡,丢死人了,下次再给我搞这些幺蛾子就不管你们了。” 吴她和司华年仓促分开,有些害羞地低头坐回位置,没看到老胡隐隐上扬的嘴角。 “你忘记涂答题卡了?” “大意了,我以为自己稳得一批呢。” 司华年留下了个善意的谎言,开心享受起自己换来的幸福。 辅导课放学,两人心有灵犀般同时没有参加晚自习,沿着京市一条不知通往哪里的街道,忘记时间地走着。 晚风拂面,空气里的暧昧可以酿成醉人的酒。两人从街景走到湖边,从公园的这头走到公园的那头,吴她终于开口道: 吴她:“你···” 司华年:“嗯?” 你喜欢我吗? 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多少能说的啊,吴她话到嘴边,又死活憋不出来一句。她性格太内敛了,让她主动说出这些,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你···”吴她面色通红,你了半天终于你出了一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呢?” 好吧,这已经是吴她的极限了。 司华年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吴她,抿着嘴甜甜地笑,眼睛带着小小的卧蚕,一起弯成让人心动的弧度。 “我喜欢温和细心的人···”司华年的眼里映着吴她的影子,嘴角慢慢上扬,“喜欢教我画国画的人,喜欢每天给我带牛奶的人,喜欢会偷偷看我,默默关心我的人,喜欢会宠着我,对我笑的人···” 司华年慢慢靠近吴她的身子,空气里有一股灼热的浪在慢慢翻涌,终于在司华年双手环住吴她的脖子时,滚烫沸腾。 既然她胆子这么小,还是我主动些吧。 “还要再具体点吗?”司华年的声线像带着钩子一样,把吴她的身体勾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吴她低头就能吻住的距离,“我喜欢···你这样的人。” 吴她哪里受得住这么大的拨撩,在好不容易止住不受控制颤抖的身体后,她闭上眼睛,低下头,近乎虔诚地完成了最后一步的勇敢。 吻上她的唇。 吴她的吻生涩又稚嫩,却温柔而体贴,她小心含吮住司华年的唇瓣,人生中第一次懵懂又甜蜜的试探。 世界翻覆,斗转星移,唯有那吻在一起的两人,紧密痴缠成相爱的缘。 司华年将她的幸福紧紧环住,在每个需要轻喘的间歇,也要呢喃着,补上她的名字,“吴她···吴她···” ------------【回忆起---父母爱情篇:清寒·堇年】------------ 二十年前,苏城皋桥。 月色中,当桥下的河水里飘过第八盏花灯的时候,吴清寒终于等到了她心爱的女孩点头说愿意。 夏堇年轻笑着看吴清寒又蹦又跳,开心得像孩子一样,不由摇头,“傻不傻。” “哈哈哈,堇年,以后你就是我的人啦~” 吴清寒也没有个大人样子,得瑟地原地转了一圈,“你知道吗?我连我们以后的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夏堇年好笑道:“你脸皮这么厚的吗?” “我们的孩子就叫吴她。” 吴清寒握住夏堇年的手,放在胸前,眼神真诚又笃定,“吴她代表着,我的世界只你无她,一心一意的爱。” 夏堇年呆呆地看着吴清寒,那一刻,她觉得,或许这一世,她都要沉溺在这双眼睛的温柔里了··· “哈哈哈,那如果以后生的是男孩,叫男他的话,你会不会被怀疑是断袖?” “是男孩我再想别的名字!!!” “哈哈哈哈~” ------------【回忆止---父母爱情篇:清寒·堇年】------------ “我爸爸说,如果遇到喜欢的人,就可以告诉她我名字的含义。” “哦?是什么呢?” 吴她站直身体,让司华年靠得更舒服一些,同时收紧臂弯,指尖顺着司华年的长发轻柔抚过。 “我的名字源于一个承诺,我爸爸说,我们吴家的人,爱一个人,就一定会一心一意,只你无她。” 司华年心软得一塌糊涂,她觉得,那是她此生听过的最美的情话。 夏末的晚风柔和的恰到好处,湖边垂柳下的长椅上,两个身影依偎坐在一起,司华年把手指一一伸入吴她的指缝,再慢慢并拢,笑得像只吃到了鱼的小猫。 “吴她,你会一直陪我的,对吗?” “对。” “我爸爸很冷,妈妈很凶,以后可能会为难你,你怕不怕?” “不怕。” “我家里很有钱,非常有钱的那种,会不会把你吓走了?” “不会。” 吴她的声音安稳而坚定,从交缠的手心处传来持续不断的暖。 自从上次助学金事件,凌氏员工叫司华年的那一声“大小姐”,吴她已经隐隐猜到司华年的家世。 爱情当前,她没有退步,就像父亲当年那样,不会因为身份地位悬殊而放弃争取自己的幸福,更何况,吴她有自信,未来只靠自己,也能给司华年想要的生活。 “我还没和你说过,我父母的事情吧?” 在喜欢的人身边,吴她身心放松,敞开心扉,说起一个美丽又哀伤的爱情故事··· 湖里的鸳鸯不知游了几圈,司华年随着吴她讲述的父母遭遇,表情喜怒悲来回切换, ···  “原来你是堇年阿姨的孩子,怪不得夏家当时那么针对你,哼太讨厌了!”司华年气鼓鼓地握拳,“你放心,以后你就是司家的女婿,夏家不敢欺负你的!” 吴她表情一愣,原本有些悲伤的心情,因为突然听到“女婿”这个词,差点没笑出声。 “你笑什么?”司华年不解。 吴她眉眼温柔地摸了摸司华年的额头,语中含笑,“夫人对我的定位,我很喜欢。” 司华年:“······” 感觉吃了大亏了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吴清寒:呼~还好生的是女儿··· 撒花~卷一完结~下一卷会快速跳过复读进入大学~ 也是期待着评论的一天~ ☆、大学伊始 一年后。 吴她和司华年顺利通过两门考试,拿到了美大的入学通知。吴她今年的排名依然强势登顶,成为多少同级生遥遥相望的存在。 树人画室的招生网站背景今年倒是换了个拍的正常的吴她照片,只是文案依旧“感人”:困境中挣扎奋起的倒霉复读状元···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年来,吴她在冯老的介绍下,与京市一家专做国画收藏拍卖的权威画廊有了合作关系,吴她会定期把自己的原创作品委托对方进行拍卖,从而有了稳定不俗的收入来源,吴她也因此婉拒了凌氏继续对自己提供助学帮助。 与画廊签约后,吴她开始用“她年”的笔名给自己的作品署名,久而久之,这个叫“她年”的国画新人开始在京市的美术圈站稳脚跟,隐隐有风头越来越盛的趋势。 *** 第一美术大学,新生入学日。 一大早,校门口依照学科,摆开一排报名桌:油画系,国画系,版画系,壁画系,设计系··· 为了撑场面,每个学科的报名桌边都放了几幅自己类别的作品,以壁画科最为抢眼,应该是没时间准备,直接从壁画工房扣了一面墙搬来了··· “鹿弋,我们国画系就摆这几样···会不会太寒酸?” 国画系报道点,一位二年级的学长指着桌上笔架挂着的寥寥几只毛笔,面色尴尬。 “没事,我们国画系重道轻器,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鹿弋伸长脖子,视线在远处不断走来的新生人群中游走,好像那里有她期待见到的人。 “哎?你听说了吗?今年的入试第一,好像报的是我们国画系。” “当然了,我跟她很熟。” “听说是个美女?真的吗?” “你看看呗,这不过来了吗···” 鹿弋脸上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远处朝自己走来的伙伴用力招手。 吴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衣,长发在风中轻盈而不乱,气质飘逸出尘,像刚从顾恺之的画中走出来一样。 吴她看起来更成熟了,但目光还是鹿弋记忆中的样子,那个当年在招生老师言语羞辱自己时,对她说,“你喜欢画画没有错” 的温暖又坚定的样子。 走到近前,吴她又开心又感慨地和鹿弋碰了碰拳。 吴她:“久等了。” 鹿弋:“你终于来啦。” 同坐的二年级学长看着吴她的脸呆了呆,这样的人长得就像一副国画美人图,简直可以当他们国画系的门面了。 他对鹿弋点点头,有些羞涩地赞美了句:“你这位同学穿白衣真好看。” 鹿弋挑挑眉,递给吴她一张登记表,调侃道,“我说你今天穿这一身骚白,是故意的吗?” 吴她低头填着信息,回道:“怎么说?” 鹿弋指了指自己的一身黑衣服,“我有理由怀疑你在强行和我拉CP。” 吴她笔下一颤,差点写歪了自己名字,鹿弋这一年变得开朗很多啊··· 吴她:“你这么口无遮拦,你家梨惜学姐没管管你?” 鹿弋连忙摆手,“别瞎说啊,我们纯洁的朋友关系。”  吴她:“多纯洁?” 鹿弋:“像你衣服颜色这么纯!” 鹿弋去年入学,和梨惜正式成为校友,虽然两人属于不同学科,但却时有碰面,来来往往,感情甚密,至于有没有鹿弋说的那么“纯”,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鹿弋:“对了,司华年呢?” 吴她目光不自觉柔了许多,“去油画系那边报道了。” 鹿弋早就察觉到,这两人之间或许有些什么“奸情”,这一年不见,不知道进展到哪一步了··· 她咂着嘴,半试探半提醒吴她道:“我和你说啊,油画系可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大系,学生数量最多,每年都剩下不少单身的学长呐,等着今天新生入学,守在报名点那里撒网物色对象···” 吴她听了果然瞬间变了脸色,她匆匆写完登记表,不再多和鹿弋叙旧,只身留下一个飞闪而去的背影,远远还传来嘱咐, “还需要什么手续,你帮我看着办下,开学再联系啊···” 鹿弋:“······” 重色轻友!!! 吴她赶到油画系报道处,眉头皱到一起,司华年果然被一群男生围在中间,看上去像一只饿狼环绕的小白羊。 那个指导她填资料的学长头凑的太近了吧···那个同样拿行李箱的方脸胡子男在套什么近乎···她书包不重,不用你帮着拿! 吴她心里快酸出一坛泡菜了,几番忍耐,终于在方脸胡子男拿出手机问司华年要微信的时候,走进去把司华年拉了出来。 “你来啦?”司华年自然地挽起吴她手臂,笑眼弯弯,“都弄好了吗?” 吴她面不改色,“嗯呢,鹿弋非要帮忙,办的很快。” 鹿弋:我欠了你的··· 没要到微信的方脸胡子男举着手机,盯着打断自己的吴她,面色阴沉。 身边有同伴打趣道,“古德白,别放弃,接着上啊···” 叫古德白的男生撇着眼,伸手在自己的浓眉上一抹,仿佛这样就能显得自己帅一点,“反正以后和她一个班的,机会多得是。” 吴她和司华年在人群中的回头率很高,但两人似乎都抓歪了重点。 一个觉得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打自己宝贝甜心的主意;一个觉得很不开心,自己的专属小可爱要被更多人发现了··· 两人来到宿舍楼。 司华年为了躲避妈妈时不时的管教,选择住校,吴她帮她放好行李,却没有去自己的寝室。 吴她:“我还是习惯了住外面,昨天和中介联系了几个学校附近的公寓,你等下有空的话,陪我一起去看看?” “好呀。”司华年突然想到什么,脸色铺上一层粉红,这是不是说···以后有机会在那边过夜··· 中介提供了三个选择,司华年本着找自己小家的心态,陪吴她定下了一个河边的公寓楼。这里面住着的多是附近写字楼上班的白领,环境干净安宁。 吴她租的房子在电梯六层,两室,一个用作卧房,一个用作画室刚好。客厅不大但阳光很足,浅灰色的沙发,蜗在爱人怀里位置刚好的宽度。厨房只留着冰箱和灶台,看上去光秃秃的,要添置的东西很多。 吴她靠在沙发上,用胳膊撑着脑袋,温柔地看司华年坐在旁边,有模有样地边思考,边拿着小本本刷刷写着等下要买的东西。 她的笔记做的特别可爱,幼圆体的小胖字,旁边还附着卡通画:圆滚滚的酱油瓶君;高高瘦瘦的牛奶君;婀娜多姿的青菜君··· 司华年画画写字的时候会有个小习惯,会不自觉用小门牙微微咬着下嘴唇,看上去Q弹可爱,又带着些小性感,不自知地迷人。 吴她看着看着,没忍住,右手轻轻环过司华年的后脑,倾身吻了过去··· 看起来文质禁欲的人,纵情起来最要命了。 在这个终于没人打扰的阳光客厅,吴她任着心里的火越燃越旺,将她怀里人的唇形反复描摹侵占,越发用力,动情处,还轻轻咬了一口。 司华年“嘤”了一声,她不痛,就是有点被突然这么主动的吴她吓到了,平日里都是自己先拨撩点火,吴她再宠溺配合的··· 吴她闻声立刻停了下来,眼神担心,“痛了吗?对不起。” 司华年摇摇头,此刻的双唇像刚拨开的荔枝般莹润,她双手拖着吴她的脸,笑嘻嘻地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呀,是不是这两天冷落你了呢?忍很久了吼?” 吴她顿时大窘,脸羞得像刚刚烤过的炭,蹭蹭冒着热气,“没有啦,对了,不是要去买东西吗···走了···”说着就弹起来走开了。 司华年笑得更甜了,看着吴她的样子,心想着,以后还要再多逗逗她,好喜欢看她脸红呀··· 两人去了附近的超市,司华年走在前面,从货架上拿下矿泉水,牛奶,茭白,豆腐···等等吴她爱吃的东西。 吴她推着手推车跟在后面,把司华年爱吃的糖果,饼干,草莓,蛋糕···也一一装进车里。 超市里有很多成双成对的情侣,还有带着孩子的夫妻,吴她和司华年在里面走啊走,突然有了提前经营她们两人小日子的幸福感。 【吴她日记:9月2号,晴】 今天终于在美大顺利入学了,爸爸妈妈知道的话,也一定会为我骄傲吧? 又见到鹿弋了,那家伙变得有点不着调,可能大学生活真的很滋润吧···看她比以往更活泼了些,还是很替她开心。 年年在的油画系,我觉得怎么看,怎么像个狼窟,要不要有那么多人去献殷勤··· 我刚刚把年年送到寝室楼下,一路上不停有人盯着我们,我表示深深深深地担忧,他们是不是都在打我家年年的主意,唉,看谁都像情敌。 我搬到了新的住所,我很喜欢这个地方,是我和年年一起选的。 她说她喜欢那条从公寓楼经过的小河,在客厅就能看到阳光洒落河面的样子,很幸福;我也喜欢,不过我喜欢的是,陪我坐在落地窗前看风景的她。 年年有时候像个小孩子,有时候却像个蛊惑人心的妖女,哈哈这个形容或许不准确,但原谅我词藻匮乏,找不到更贴切的表达。 总之我深深被她吸引,并感恩每个,有她陪伴在身边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15章昨天就更新啦,今早发现后面有一段忘放进去了,补上哒,作者君有坚持日更(骄傲脸!) 八月快乐~写的小甜饼还喜欢吗? ☆、初露锋芒 京市国美画廊,会客室。 纹理细腻的黑檀木茶盘上,紫砂壶壶嘴不断晕开雾白热气。 一位穿着儒雅考究,鼻梁上架着单边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把一杯沏好的茶递给对案坐着的一位清雅文质的少女。 “小吴啊,你最近的这几张画,能看出功力又进步了不少啊,已经有好几个买家来画廊问价了呢···” 吴她躬身接过茶,礼节一丝不苟,谦虚地说,“承蒙欧阳老板和冯老的抬爱,没有您们给我提供的平台,我估计连画材都买不起,更别提精进画功了··· ” 欧阳老板摇摇头,心里再次感激冯老把这样一个年轻的国画天才引荐给自己,以吴她的资质,在国画界大放异彩是早晚的事,自己不过是借着手上资源,帮忙曝光一下而已。 欧阳老板抿了口茶,慈眉善目道,“小吴这次来,可有什么事情指教?” “实不相瞒,这次来,是有事烦请欧阳老板帮忙的。”吴她坐直身子,表情郑重,好像接下来要讲些十分要紧的事。 欧阳老板闻言放下茶杯,也正色道,“请说。” “不知欧阳老板对【京市美术双杰】之一的夏堇年,了解多少?” 京市美术双杰,油画司忘秋,国画夏堇年,分处于不同领域的顶尖画家,一度代表京市“夏司”两大美术名门的最高水平。 “夏堇年啊,画风成熟,实力顶尖的国画人才,作品收藏价值很高,我们画廊之前还高价买进过一副她的画。”欧阳老板回忆道,“我听说,她之前和夏家闹了不小的矛盾,然后独自去了苏城,接着就很少有作品面世了,真是可惜,我还听闻,她几年前失踪了···” 吴她神情一黯,接道,“不瞒欧阳老板,夏堇年,正是家母。” 信人不疑,吴她与欧阳老板合作了有些时日,多少了解他的为人,现在有求于对方,为表诚意,便先坦明了自己的身份。 欧阳老板睁大双眼,鼻梁上的单边眼镜滑到鼻翼,半晌,他拍着腿感慨道,“怪不得,原来你是名门之后,失敬失敬。” “不敢当,我和家母一起,与夏家已经不想再有什么关联。”吴她接着说,“家母来苏城与家父一起生活之后,并没有荒废画业,而是潜心探索更好发挥国画颜料优势的美术风格···” 吴她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份草图,“这是随家母一起失踪的国画【化蝶】的草图,是家母正式创作前的演练稿。” 欧阳老板郑重接过,宣白画纸上,虽只是简单勾勒的演练草图,却能从画中一草一木,一花两蝶,一景一世界····以小见大地猜测出,这幅画的完稿该是怎样的杰作。 “这幅画未曾面世,却是母亲历时多年才完成的力作,价值不用多说,所以即便和母亲一同失踪,但再次流通到国画市场的可能性极高。” 吴她深深抱拳,“欧阳老板在国画市场人脉广见识多,恳请您帮忙,留意有没有这幅画的动态,这些都将是找到家母的重要线索。” 欧阳老板把吴她扶起,又认真收好草图,严肃道:“交给我吧,有消息马上通知你。美术界少了夏堇年这样的画家,是一大损失。”  从画廊走出来,吴她仰起头,迎上一捧阳光。 多年来,她和父亲一样,一直执拗地相信,母亲只是被什么困住了,她还在哪个不知名的地方,期盼着,等着自己找到她··· 吴她眨了眨泛泪的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气。 手机有短信弹出:【下午2点国画教室集合,第一次班会,请大家准时参加。】 *** 美大一年级国画教室。 班会快开始了,教室也只坐了不到50个人,这还已经是今年国画系,大一新生几乎全部坐满的情况下。 与一个年级5个班,几百名学生油画系不同,国画系一直以来都是每年只开一个班,人丁单薄得很。 这一方面,有国内美术教育长期以西式为主的原因;另一方面,不可否认,国内对传统美术感兴趣的年轻一代,越来越少了··· 吴她进来的时候,教室里很多道目光向她打量过来:入学考连续两年专业第一的实力大神;颜值气质双在线,国画系非官方评选的门面担当··· 吴她不知道还未正式上课,自己就已经有这么多头衔了。她寻了个树人画室一起补习过的同学边的位置坐下,表情淡然,心里还想着家里的事情。 国画系大一的班主任是个年纪不大的男老师,大头,圆脸,黑框眼镜,眼神和善,有那么几分神似毛不易。 “大家好,我是这个班的班主任,毛岩,你们可以叫我小毛老师。”小毛老师在黑板写下他的名字,又简单说了几句场面话,就马上进入正题了。 “我们美大每年的十月份,也就是下一个月,都会举行一年一度的校庆。 期间会有多项活动,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是,在各个系院的教学楼前,会分别展示一张,能代表所在系院风格的作品,我们系就是在国画栋前展示一张国画。” “到时候会有来校观礼的访客投票,选出最受欢迎的展示作品,票选的第一名有丰厚的奖励哦。”  “为了鼓励新人,按照惯例,每年的这幅展示作品都是由大一的学生来完成的。”小毛老师视线扫过众人,“怎么样?今年的作品选谁来画?大家有什么想法,踊跃发言。” “那就吴她呗,专业第一,我没什么意见···” “一次入学考不能说明什么,老师我建议,还是再搞个选拔比较公平···” 少数表示选吴她的,都是树人画室几个熟识吴她的同学。 国画班的多数人,是没见过吴她画画的,有些甚至对这个颜值明显比实力更先让人记住的同学,抱持着些许敌意,凭什么这么好的机会就要直接给她? 小毛老师伸手安抚下越演愈烈的讨论声,“既然这样,我们班就搞个小选拔吧。” “也不拖了,就现在吧” 小毛老师豪气一指,“教室后面什么材料都有,就从现在开始1小时,每人画一副自己擅长的作品,实力说话!” 吴她从班会开始,就一直在发呆想着母亲的事情,愣神间,突然被画室同学推到了教室材料区。 吴她:??? “吴她,你可要给我们树人画室争气呀,好好画!把他们都比下去!” “吴她,需要什么材料我帮你抢,这个墨块怎么样?” 几分钟后,吴她终于搞清了发生什么,心里有点哭笑不得,入学前她本打算专心充实自己,低调完成学业,这怎么一来就搞得这么有对抗性? 看画室同学又燃又期待的目光,吴她还是不忍让他们失望, “那就来吧。” 时间只有1小时,吴她选了一张8开的宣纸。 她现在的心绪算不上十分平静,往往这个时候作画,她都喜欢画“竹”。吴她一直觉得这个植物有个神奇的特质,总能解人心乱。 “嘘!开始啦开始啦!” 那几个树人画室的同学压根没想去竞争,而是把注意力全放在吴她身上,她一开始画,就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拍近点,把大神拿笔的特写拍下来···啊,这画构图真美···” “啊,她画的是红色的竹子,不愧是大神,黑石红竹,颜色搭的这么好看呢···” “你等下把视频发我啊,我还要传大神后援会微博去。” “还有后援会?啥时候有的?我能加入不?” “你还不知道啊,上个月成立的啊,我发你链接···” ··· 在国画系的选拔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隔壁油画栋,班主任直接略过了这个事情,压根没提,她其实一早就私自把这个人选报上去了。 油画系的校庆展示作品,是古德白来画。 古德白一早就打听好班主任喜好,靠送礼一副翡翠玉镯,先众人一步,拿下了这个机会,虽然不光彩,但他还是心里得瑟,这么好的展示机会他不能错过了。 班会结束,司华年被很多人围在中间,有套近乎的,有拉好感的,还有纯粹来欣赏美女的··· 司华年维持着礼貌又客气的笑容,不亲近,又不显冷漠。 古德白在几个死党的眼色示意下,终于鼓着勇气,走上前搭话,“小年同学,加个微信呗?” 司华年先是被“小年”这个称呼给不适到了,紧接着她轻轻皱眉,欠身拉长自己与那张胡子方脸的距离,“有什么事可以在班级群里和我说。” 古德白厚着脸接道,“加个微信更方便嘛···” “可我不愿意呀。”司华年有点不想再和对方纠缠,直接速战速决。 古德白不甘心,“为什么呀?” “因为···我喜欢的人会吃醋呀。” 司华年心里想着吴她酸成柠檬的模样,嘴角挑起笑,弯弯笑眼里有星星点点的蜜意。 古德白看晃了眼,又因为司华年的答复,隐约感到有一股怒气从胸口冲出,他闭了嘴,在死党揶揄的视线下板着脸坐回位置。 人生中第一次对一个女生有好感,还没怎样,就这么一次次铩羽而归,他太不甘心了。 别让我知道那个她喜欢的人是谁! 好不容易打发掉众人,司华年走出油画栋,远远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在门口等着自己,她弯着眼哒哒跑了过去, “吴她,你来接我的吗?” 吴她双手稳稳接住司华年,摆正她有些下滑的领口,宠溺道,“慢点。” “听说你刚刚在国画班大显身手啦?” “唉?你怎么知道?” “哈哈,树人画室的群里差点现场直播了好吗?” “这群家伙···” 古德白在后面阴着脸看着吴她,表情厌恶, 司华年喜欢的该不会是她吧···听她刚刚被叫“吴她”?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哼,看起来就是个弱不禁风小白脸嘛,有什么好的? 古德白拉过一个国画班熟识的同学,“哎,你们班这次校庆,谁来画展示画?” “吴她啊,我们班刚投票选的,实力牛逼,我是服了。” 古德白暗暗咬牙,怎么又是她!校庆的时候要好好杀杀她的风头了,太讨厌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期待着评论的一天。 ☆、时年 午后,美大学生会办公室,湘南支教组。 梨惜端坐在阳光洒落的办公桌后,一身淡紫色低领长裙,看上去优雅大方。她埋着头,干练地把微微卷曲的秀发束在脑后,表情认真,在本子上刷刷写着什么。 她今年大三了,原本到了学生会逐渐交接手上工作的时间,可她负责的这一块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交接人选。 支教组是个很考验人的地方,事多人少,虽然真正的支教只有暑假的一个月,但往往要提前一年开始:总结工作,招新辅导,授课演练,体能训练,募集物资··· 梨惜经常忙得晕头转向,也为此辞掉了树人画室报酬不菲的助教兼职。 总有她觉得更重要的事情。 门口传来脚步声,梨惜抬头,只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先是在门前晃了一下,又很快缩了回去。 “噗,鹿弋,看到你啦。” 鹿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进来,“打扰到你了吗···” 梨惜眼神柔和,“没有啦,刚好你来帮我整理下资料。” 鹿弋娴熟地找位置坐下,等待吩咐,显然这种事情她做了很多次了。入学一年来,鹿弋一有空就过来帮忙,被戏称为“最勤奋的学生会编外人员。” “你帮我把这些照片,按照上面标的时间先后,整理到这个文件夹里好吗?” 鹿弋点点头,比处理自己的事情还上心,把一张张照片有序排列,再依次放好。 照片都是梨惜暑假带队去湘南乡村支教的时候拍的,梨惜一直是美大支教团队的负责人,虽然这项工作一点都不轻松,但她也没说过辛苦。 她一直都这么善良,对自己也是,对乡村渴求知识的孩子也是。 “学姐,这些都是下个月校庆会用到的吗?” “是的。” 梨惜轻轻拿起一张乡村小学课堂上抓拍的照片,看着里面埋头看书的小女孩,眉眼温柔,“校庆的时候想做一个板块,展示下我们这几年支教的成果,如果能让更多的人关注到就好了···” 想到这里梨惜叹了口气,“马上就要为明年暑期的支教作准备了,可我连接任的负责人都没有找到···” 鹿弋看在眼里,一时找不到合适安慰的话,梨惜帮了自己太多,她也很想为对方分担些什么。 鹿弋回想了遍这一年来参加过的支教组事务,又掂量了下自身的情况,然后挺起上身,毛遂自荐道,“学姐,你看我行吗?” 梨惜望了过来,眼里有光芒闪过,对啊,为什么之前没想到过,鹿弋其实刚好合适负责人的位置啊。 她做事有毅力,不会被困难打垮,和支教组的其他成员相处的也都很好,还那么多次地过来出力帮忙,足以见得,她也是个非常有爱心的人···(鹿弋:我其实总跑过来,主要是为了···) “就是你了。” 梨惜拍板决定,“我们还很缺人,你还有朋友有空的话,也可以推荐过来。” “吴她说过,她对这个也很感兴趣。” “真的吗?那太好了。” (吴她: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谁问过我意见了吗···) *** 另一边的绘具材料室。 负责人老师给吴她递来一个纸箱, “喏,你要的那几种颜料都在里面,加油啊,我每次校庆都最喜欢国画栋的画。”  “谢谢老师,我会的。”吴她弯腰接过纸箱,又想到什么,“对了老师,我这次要画的作品挺大的,想请问,学校可以借给我一间画室吗?” “可以啊,美大每个系都有专门给学生练习用的画室的。”负责老师想了想,“不过这个画室一般都是高年级的学长负责保管钥匙,你可以去国画科问一问。” 一小时后,国画二年级教室。 夏予剑:“哟~” 吴她:“呵~” 时隔一年的再遇,看两方的表情,还都是互相讨厌的样子。 夏予剑现在高吴她一级,刚想趁机耍耍学长的威风,又想到吴她这家伙明知自己是她舅舅,也都照样不甩自己好脸色,转眼也就歇了这份心思。  夏予剑:“有事?” 吴她:“练习室钥匙给我。” 夏予剑:“干嘛?” 吴她:“今年校庆展我画。” “哟~” 夏予剑扬眉得瑟道,“你行么?别给我们国画系丢人啊,去年可是我拿的全系票选第一,今年你别拱手让人了。”  吴她接过钥匙,照样没惯着他,“爸爸我什么实力,你不是见识过很多次了嘛···” “噗···” 夏予剑一把捂住胸口,边给自己顺气边又一次后悔,他当年为什么要和吴她打那个赌···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千古恨··· 吴她抱着材料来到练习室。 练习室有半间教室大小,支架放个大型作品绰绰有余。采光也很充足,有一整面墙都嵌着玻璃,另外几面则贴满了照片,还有各式各样的奖状。 吴她沿墙一路走过,照片里多是历年国画系学生的获奖作品,有每年校庆的成果展示,离门口最近一张,是夏予剑站在一副青松图前,拿着奖杯咧嘴笑的可恶样子。 吴她心里隐隐有个期待,她边看边加快脚步,走过二十几张光阴,最后停在一张面庞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女孩照片前。 吴她眼里水光潋滟,“妈妈···” 夏堇年站在她画的花鸟图边,笑得明媚灿烂,画上那只憨态可掬的小胖鸟,看上去刚好停在她肩膀的位置,让照片看起来更加美好。 ------------【回忆起---父母爱情篇:清寒·堇年】------------ 十年前,苏城,吴氏颜坊,一个平常的傍晚。 店铺二层的起居空间,夏堇年俯在一张手工木桌上作画,吴清寒在一旁的工作台捣弄颜料,还在念小学的吴她,乖巧坐在窗前的竹制的小桌椅上写着作业。 岁月静好。 精致颜料耗时耗力,每道工序动辄百十个小时,吴清寒神情专注,手下的研磨锤按着固定的方向,一圈圈不知疲惫地捣着,渐渐地,他的额头脸颊已经积满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 夏堇年给自己的画做了收尾,起身走到吴清寒面前,拿手帕轻轻擦过丈夫的脸,心疼道,“清寒,都捣了好久了,要不要歇歇?” 吴清寒眯起眼,幸福地享受着妻子的照顾,“好啊。” “我刚画了张花鸟图,你看看好不好看?” “我瞧瞧去,嗯···这小胖鸟画得真可爱,肚子圆嘟嘟的,像你一样。” “才没有像我一样!!我不就是最近张了点肉嘛,好啊,你这个大猪蹄子是不是嫌弃我了?” “怎么会?我家堇年这样肉嘟嘟的刚刚好,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说着又是一波甜蜜互动。 又来了··· 吴她坐在一旁扶额,孩子还在这呢,都快结婚十年的老夫老妻了,还每天这么秀秀秀秀的··· 虽然心里嫌弃,但吴她的嘴角还是含着笑容。  ------------【回忆止---父母爱情篇:清寒·堇年】------------ 吴她伸手摸了摸照片画里的小胖鸟,浅浅笑着,“好像在那次之后,妈妈就很少画过这么肥的小鸟了呢···” 吴她摆好工具,铺开画纸,抱臂沉思。 材料充足,时间也够,想冲下第一的话···要不要尝试下青绿山水的五色叠画··· “吴她~”门口出现司华年甜甜的笑脸,“太好了,你还没开始。” 司华年的每次出现,都好像能打开吴她身上名叫温柔的开关。 吴她微笑着迎了过去,“怎么过来啦?” 司华年摇了摇手上的摄影机,“校庆的画旁边会放一块电子屏幕,展示你作画的过程,我这不就来给你录像啦~”  吴她莞尔,“从国画系那群家伙那抢来的活吧?” “怎么?你不欢迎?”司华年鼓嘴撒娇道。 吴她捏了捏司华年的脸颊,“怎么会,画画的时候没你在,我才不适应。” 司华年被取悦到了,她看上去很专业地把摄影机支好,再摆好角度,然后拖了个小凳子坐在一边,如往常般,萌萌乖乖地坐好,举手示意, “大神请!” 吴她眼里还是化不开的温柔,她笑着看司华年轻车熟路走完这一套流程,心里有种说不清的甜蜜。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这么喜欢,有她陪着画画的日子,或许这就是父母那时候感受到过的幸福吧。 吴她没有马上开始画画,而是走到司华年的板凳前,蹲下身子,“这次要画很久哦···” 司华年眼睛亮亮的,“哇,大制作,我们吴她大神的粉丝有福利啦~” 吴她亲昵地揉了揉司华年的头,“饿了吗?要不要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司华年双手挤了挤自己的小肚子,软萌音道,“不~饿~,你快开始吧,不能耽误我家大神画画~” 吴她的眼神深了深,呼吸不自觉地开始变重··· 她将身子凑得离司华年更近了些,抬起手,连人带凳,把司华年圈进自己怀里,然后俯身压向那张樱红可爱的唇, “可是我饿了···” “唔···”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说法讲,那些写出甜饼片段的作者,很多都是单身狗··· 嗯···那你们猜我单不单身? ☆、尹有情 油画系,学生练习画室。 一副已经完成的一米长油画靠在墙上,画的是京市的地标建筑,印象派的风格,颜色用的中规中矩,个人风格并不十分明显,水平在大一学生里算得上靠前。 “学长,你看看我这幅画,校庆拿个第一,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古德白满意地站在自己的油画前,语气讨好,向一个高年级模样的男生问道。 “嗯···希望挺大的,就是完成度稍有不足,这里,这里,还有这儿···我帮你修几笔的话···” 被叫学长的男生话在当口,又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留给古德白一个自己意会的目光。 古德白立即明白了学长意思,笑脸接话道,“学长之前看上的那套高级猪鬃毛油画笔,我留意到最近已经有货了,学长留个地址,我这就拍下来,让卖家发货···” “这太不好意思了···”男生扯嘴笑了笑,“对了,把你颜料拿来,我看看怎么帮你改画···” *** 美大校庆日。 因为今年刚好赶上百年校庆,所以庆典办得格外隆重。红色横幅从中央广场的头一直拉到尾,每个够得到的雕塑,都非自愿地被安排挂上了彩带。 校门口一大早就开始星光熠熠,从车里不断有画坛叫得出名字的知名人士走下:著名画家,设计师,雕塑家,画评人··· 媒体闪光灯更是不费电似的频闪,给人一种明星在走红毯的错觉。 吴她的画被两人合力搬到了国画栋门前,班主任小毛老师特地搞了个幕布蒙在画上,说要摄影留念画一点点拉开的样子,也是颇具仪式感了。 “3,2,1,拉!” 有惊呼声传出。 画面中云霄,山峦,瀑布,幽径,长松修竹,柳暗红花··· 散点透视,绵延青绿十里江山。 浓淡线条勾勒轮廓,墨色,赭石,汁绿,石青,石绿,五色立体叠加,微妙交错,整张画看上去神光溢彩,有向传世名画【千里江山图】致敬的含意,是吴她目前能画出的山水画最高水平。  一旁的电子屏幕还展示着作画过程,第一遍水墨色,第二遍赭色,第三遍石绿色,第四遍汁绿色,第五遍石青色,同样的内容,为求色感层次,画者用不同颜色,以极大的耐心,踏踏实实从头到尾画了五遍,让每个观画者动容。 小毛老师一脸骄傲站在画前,“我看这次,谁能从我们国画系把第一抢去?” 校庆开始,国画栋的门前人气越来越高... 有记者好不容易挤到画前,刚准备按快门的时候,突然留意到,这幅画右下角的署名... “她年?!” 美术圈最近冉冉升起的新星,国美画廊力捧的国画天才,她年? 是第一美术大学,大一的学生?! 记者神情激动,手速飞快拨通了一个电话,“主编,我有她年的消息了!对,就是之前谁都采访不到的那个国画天才,就在第一美大!嗯,好,这就跟进。” 夏父站在人群中,神色复杂地盯着吴她的画。 自己这么多年坚持的东西,第一次有了些许动摇。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夏家的资源才成就了女儿夏堇年,所以在她执意嫁给那个穷手艺人时,自己气她忤逆,也暗自惋惜她自毁前程。 可现实是,就是在那一穷二白的条件下,夏堇年居然给她培养出来了这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孙女··· “予剑和予安都不如她···” 夏父叹了口气,独自走出人群。 正当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打听,这幅青绿山水画是出自哪个学生之手时,吴她本人正在校园的另一边做着“苦力”。 美大支教组成果展示区。 鹿弋捧了一大摞传单,塞进吴她手里,“就这些,帮我发一下啦。” 吴她无语,“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鹿弋:“作为我们支教组荣誉组员,尽点力不是应该的?” 吴她:“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加入过这个组?” 鹿弋:“你亲爱的,即将上任的鹿弋组长任命的,不能拒绝。” 吴她:“······” 鹿弋:“可以把你家司华年也叫来啊···哎,别走啊,记得不要只顾着发,还要帮着宣传下我们支教组啊···” 吴她受不了地很快走远,但还是没准备胡乱应付过鹿弋拜托的事情。 她特地找了校园里一个人流量大的路口,面对来往人群,僵硬地举起一份传单,然后··· 没有然后了,就那么看上去有点傻地杵在那里。 她脸皮太薄了,开口吆喝是绝无可能,好在有很多面善的同学自己上来接,隐去了吴她不少难堪。 “同学,我是二年级学生,能让我了解下你手里的资料吗?” 一名有几分混血长相的漂亮女生出现在吴她身边。 她留着黑长直的头发,额间垂下几缕刘海,五官深邃立体,眼睛是褐色的,轻眨时会带出几许魅惑。 吴她礼貌地递去一份传单,“学姐,给。” 这位学姐好像对传单上的内容很感兴趣,她指着其中一项,凑近吴她,“这个支教前的授课培训···同学你能给我讲讲是怎么回事吗?” 吴她面色尴尬,她就是来帮忙的,对这上面内容的了解,仅限于鹿弋刚刚不到十分钟的简要说明。 她刚想开口婉拒,又想到如果让鹿弋知道自己搞砸了一个招新机会,她不一定气成什么样儿··· “那···我给学姐讲讲吧···”吴她摆出一副支教组组员都非常负责的样子,在心里简单打了腹稿,认真解释道,“这个授课培训,是说···” 学姐听得专注,目光一直流连在吴她的眉眼间,眼波流转。 “···就是这些,还有什么问题吗?”吴她眼神疑惑,这个学姐虽然在看着自己,但明显心里在想另一件事情的样子。 “咳,原来是这样。”学姐回过神,又挑着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开口道,“我有意加入这个支教组,能先问你要个电话吗?方便之后联系···” 吴她有些犹豫,她不是很习惯直接把电话告诉陌生人,“学姐要不这样,你留下你的电话,我之后让支教组的负责人联系你···” 说着吴她递给学姐一支笔,正准备从包里拿记事本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右手被另一只柔荑握了过去,紧接着,有笔尖轻轻划过手心。 “这是我的号码哦···” 学姐一只手的指尖,看似非常自然地轻轻勾住吴她的掌面,另一只手握着笔,一笔一画,以缓慢又刚好不会让人感觉不适的速度,轻轻摩擦在吴她敏感的手心,带来阵阵微痒又酥麻的触感。 写好号码,学姐笑着看了眼吴她,又低头继续拨划吴她的手心,”还有我的名字。” 那两排小楷字写的清秀漂亮,虽只是写在掌心,却能看出几分书法的神韵。 其中学姐的名字:“尹有情”三个字被写在吴她掌心的正中,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有学姐自己知道了。 吴她挥着记了小字的手和学姐告别,心里想着,这美大的学生,做事都这么我行我素的吗? 好不容易发好传单,吴她回到支教组展示区,伸手一把拍在鹿弋脑门上, “喏,给你找到个想加入的二年级学姐,信息拿去记一下···” 鹿弋乐颠颠地接过信息,看清名字神色一怔,“啊,是尹有情!厉害啊兄弟,怎么把设计系的女神给我拐来的?” “嗯?你知道她?” “当然知道啊,尹有情,中珐混血,设计系系花,主攻字体设计,书法写得超级棒···你什么时候认识这号人物的?” 吴她眨眨眼,“不认识啊,我也是听你说的才知道这些,可能是真的对你们支教组感兴趣吧···” “什么你们支教组,是我们,你也是一员。”鹿弋大手一挥,又递给吴她一摞传单,“去吧,我的幸运星,再帮我拉点大能过来,不和你说了,我得先去告诉梨惜学姐这个好消息~” 吴她:“喂!” 吴她不得已又挑了个广场边的路口,这次有司华年过来帮忙,平摊去了大半,两人配合默契,也是很快完成了任务。 不远处香樟树下的长条座椅,几个女生坐在一起闲聊,吴她没有留意到,有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 “有情,那边那个,就是你之前在宿舍给我们看过照片的吴她学妹吧?” “是啊,今天第一次见面,真人比照片好看很多···” “对了,你去看国画栋今年那副展示作品了吗?超厉害,听说就是吴她画的···” 尹有情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吴她司华年牵在一起的手时淡了淡, “是啊,她一直都很厉害的···” *** 夏家宅院,书房。 夏父盯着电脑屏幕,鼠标拖着张图片,放大缩小看得仔细。 如果夏家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讶万分,夏父浏览的是国美画廊官网里,吴她笔名“她年”的作品。 “老夏,吃饭了!” “哐咚咚” 夏父在声音走近之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匆忙最小化了页面,脸不红气不喘道,“你们先吃吧,我不饿。” “哦,那你等下饿了,自己热了吃。” “好。” 听声音走远,夏父又点开了刚刚的网站,对着吴她的作品细细揣摩··· 他这种别别扭扭的劲儿,还真和夏予剑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要说:一段完整的感情不会没有情敌出现的对吧? ☆、两代缘 毫无悬念,吴她的作品拿到了校庆人气第一。美大还专门安排了采访,吴她因此在美大“一战成名”了。 她和司华年商量了下,准备回住所庆祝一番。 回到家已是暮色低垂,吴她挽起衣袖,从冰箱里拿出蔬果食材,宠溺地对司华年说,“这里面有没有喜欢吃的?我都可以做给你吃。” “哇~你做的我都喜欢吃。”司华年在沙发上一翻身,双手撑着脑袋,眼睛弯成了月牙,“原来你还会做饭,我太幸福了。” 吴她笑了笑,转身洗净需要的食材,切丝,切块,倒油,下锅,放佐料··· 司华年看得移不开眼,转眼又想到什么,神色黯了黯,一定是之前吴她家里经历过的那些事,让她需要这么早学会这些事情···自己一定要对她超好才行! “我负责做甜点呀~” 司华年跃跃欲试道,“我也很厉害的。” “好啊。” 说着,司华年像模像样找好材料,开始叮叮咣咣捣弄起家里的烤箱。 吴她盯了一会,就放下心来,司华年看起来像做过很多次的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只说对了一半,司华年的确做过很多次,只不过是经历了烤烂,烤焦,烤糊···等各个系列的失败,很多次··· 但她每次又都非常自信,总觉得搞砸的那么多次,都是为了下一次的成功做铺垫哒! 吴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注意力时不时放在司华年那边, “小心烫···” “开烤箱的时候记得戴手套呀···” 厨房暖黄色的灯光圈起一室的温馨,两人像平常人家的小两口一样,一起准备着晚餐,聊聊学校的趣事···是吴她好久都没体会过的小小幸福。  开饭前,司华年烤的蛋糕率先出炉,她自信满满把蛋糕端到吴她面前,眼含期待, “尝尝看?只是样子不好看,但肯定好吃!” 吴她悄悄吞了口口水,她之前结论好像下早了,眼前这块深焦色的蛋糕,实在想不到,是做过很多次之后才有的样子··· 可司华年的表情太自信了,或许真的只是看起来不怎么样,实际上··· 吴她拿起叉子,叉了一大块,没有犹豫,直接放进嘴里。 “轰隆!” 吴她仿佛能听见口腔里爆炸的声音,每道味蕾,都在嘴里嗷嗷尖叫着,“赶快给老子把它吐了!!!” 该怎么去形容那个味道,重度的焦糊中,还带着淡淡的甜,吃进嘴里,像啃了一口撒了糖粉的碳··· 这东西应该不会吃死自己吧··· 吴她演技炸天,维持着面上神色不变,微笑赞道,“嗯呢,是的呢,超好吃!” 司华年笑得超甜,“那我也尝尝看!” 吴她猛地护住蛋糕,把盘子拖向自己,“不行不行,不是烤给我的吗?都是我的!” 说着豪气冲天,大口吃完了剩下的蛋糕,没给司华年留一块,咽下最后一块的时候,她眼里还有那么一丝悲壮的意味。 开玩笑,她怎么舍得年年吃这种东西··· “小气鬼!”司华年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真好呀,喜欢的人爱吃自己做的东西,以后要常做给她吃才行~ 吴她如果知道司华年此时的想法,估计会想给自己买个健康保险吧··· 正式开饭,吴她端上了自己做的饭菜。 两碗颗粒饱满晶莹的白米饭,搭配四盘时蔬小炒,美术生偏执地在炒菜上也会在意颜色搭配,一桌菜看上去可口又好看。 司华年先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端起碗筷,放进嘴里一块西芹。 她眼睛瞬间睁大,“好吃!” 真的好吃,太好吃的吧,为什么觉得比家里大厨做的还好吃! 司华年吃得尽兴,吴她温柔地给她夹菜,自己却没有吃太多,刚刚那块碳糕的威力太大了,她觉得等下不吃点健胃消食片,或许到后天都消化不了··· 司华年筷子一直没停下,吃掉了一桌菜的七七八八,最后吃撑了肚子。 两人坐在客厅沙发消食,一番温存,天色越来越暗,已经到了需要开口提去留的时机。 吴她起了些别样的心思,正准备开口邀请司华年留宿, “叮咚!” 门铃响了,吴她去开门,就见鹿弋一手提着小龙虾,一手提着炸串,“来给你庆祝啦,啊,司华年也在啊,买了夜宵一起吃啊~” 吴她:来的可真是时候呢··· “不行了,吃撑了···”司华年瘫在沙发上,眼神有些可惜地看了眼鹿弋袋子里的小龙虾。“你自己吃吧。” “啊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鹿弋不知哪来的胃口,和两人闲聊的不到一小时,竟自己吃完了两袋夜宵,又解决了吴她晚上的剩饭··· 酒足饭饱,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啊,不早了啊,司华年你也是住校的吧?我们一起回去吧,你自己走,吴她也不放心。”说着还给吴她使了个眼色,一副看我多为你着想的表情。 吴她心里像又吃了一块司华年的炭烤蛋糕,她原本就没打算让她走! “真是谢谢你了啊。” “那你看,不用谢不用谢。” 司华年就这么带走了。 吴她坐回沙发,脸上还有刚刚司华年走之前,偷偷印下的吻痕。 她摸着脸,坐在沙发上幸福地笑起来。 *** 深夜,中央商业区,忘秋画廊。 左邻凌氏国际大厦,友邻京市最大的奢侈品购物中心,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很多人纳闷,把画廊开在这里,会不会太不计较成本? 只有圈子里的人知道,忘秋画廊从来都不是为了盈利而建立的。 由凌氏总裁凌洛投资,收藏了司忘秋从籍籍无名,到油画大家的所有作品。只展出,不售卖,而且画廊经常关门,只对私人开放,满是一股又豪又横的古怪脾气。 这天傍晚,照例关了一天门的忘秋画廊,歪歪斜斜走来一个醉醺醺的酒鬼。  保安迅速起身挡了过去,干了几个月的闲职,终于有他的用武之地了。 那酒鬼被拦下,也没生气,他右手费力捏紧摇摇欲坠的酒瓶,开口喷出一口辛辣酒气,笑道,“我来我自己画廊,你拦个屁!” 保安差异,这才开始关注到酒鬼的脸,这人实算不得体面,胡子像拂灰刷子一样盖去了半张脸,凌乱的头发又险些盖去了另半张。 酒鬼脏手一抹,挑开挡在额前的乱发,露出一双有些空洞,微微泛红的眼睛。 “司忘秋先生!”保安惊呼出声。 “起开!” 司忘秋推开保安,摇摇晃晃走了进去。 画廊分五层,布置得很走心。 按时间,第一层是近期的作品,向上走,楼层越高,创作时间越早。 司忘秋站在电梯前,神情恍惚,伸手几次都点不到按钮,他哼了一声,又扶墙挪到了楼梯口的位置。 他心里有一股执拗,就那么推着他,半走半爬,撑到了画廊顶层。 这里看上去比下面几层更空旷些,只有不到十张画。  他早期的作品在一次酒后发疯后,几乎被他撕毁了全部,剩下的,除了凌洛费心保存好的,就还剩下那张,他永远舍不得撕的··· 司忘秋就算闭着眼睛,也能熟门熟路地走到一幅画前。 星光温柔环绕的位置,心底最放不下的地方,有一少女的画像。 马尾辫,秀美精致的脸庞,清丽乌黑的眸子,嘴角动人的笑容··· 魂牵梦绕的源,流浪到多少地方,都能带我回来的你。 “堇年啊···” 司忘秋站在画前,只觉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心酸,比这烈酒还烧人,瞬间击溃了他,在这空旷无人的画廊顶层,司忘秋弯下身子,小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 凌洛赶来的时候,司忘秋已经趴在地上,醉得不省人事。他脸庞的胡子上湿答答的,分不清是酒,还是眼泪。 凌洛脸色暗淡,抬头看了眼司忘秋正对着的那副画,果然··· 即便醉到失去意识,司忘秋的手还是尽力靠近那副画上的少女,那么近,她曾怎么拖,都拖不远的近。 凌洛打电话让楼下保安关掉了画廊的冷气,然后脱下高跟鞋,抱膝坐到了司忘秋身边。 已经记不清,上次和他这么近距离相处,是什么时候了···也是,如果他不是醉着,估计又要赶她走,或是直接自己走掉··· 就那么避之不及,不记得我是他妻子的样子。 凌洛脱掉外套,叠好垫在司忘秋的头下。她的指尖顺着丈夫的脸庞轻轻抚过,又不敢离得太近,生怕吵醒他。 他苍老了许多,也邋遢了许多,但还是凌洛心中那个,帅气又厉害的忘秋哥哥。 ------------【回忆起:忘秋·凌洛篇】------------ 20年前。京市美术品拍卖会。 凌洛仗着自己成人礼生日,拉着凌父过来,买下一幅画做礼物。 那次拍卖对凌洛来说有点无聊,她那时并不十分懂怎么品鉴艺术,只知道这幅画的颜色太黑暗了,那副画到底在画什么她都看不懂··· 凌父好脾气地陪在一旁,笑着和她解释,“这次拍卖的都是京市一些年轻艺术家的作品,他们想法大多比较超前,你不能只拿画的像不像,来评价好坏呀···” 凌洛撅起嘴,心里有种被看扁的感觉,她半赌气地指着一幅刚被搬上来的画,“就要那幅了!” 凌父宠溺地捏了捏凌洛的鼻子,“好好好,这就给我们洛洛买。” “这幅抽象画,是青年艺术家司忘秋创作的油画作品,颜色选用大胆又不失创意,表现力强,极富收藏价值···” “起拍价1万元,开始竞拍!” 凌父昂起下巴,抬手道,“10万。” 底下响起细碎的议论,这上来直接抬十倍价格,也是罕见。 有另外中意这幅画的人举手,“11万!” 凌父势在必得,抬手又报了一个价格,“20万。” 刚刚竞价的人放下手,这个价格已经远超过他预想的最高价,再争下去就没有必要了。 在凌洛喜滋滋地等着敲定锤落下的时候,身旁有个清泉般的男声响起, “小妹妹,那副画不值这个价格,等下如果有人再拍,你劝你爸爸别再加价了,知道吗?” 凌洛心中不悦,人家已经成年了,什么小妹妹小妹妹的。她皱着眉,刚想转头瞪下这个说话的人,小脾气还没展开,就被放开了气。 那是个长得非常英俊的大哥哥,25岁上下的年纪,富贵儒雅的打扮,又少了很多富家子弟身上的轻浮,他有一双仿佛自带深情特质的眼睛,不偏不倚,刚刚好好击中了凌洛的少女心。 拍卖员的声音还在继续, “20万1次···20万2次···20万3次,成交!” 司忘秋看自己的作品高价卖出,脸上却并没有笑意。这比他对这幅画的估价高太多,这样的交换,让他心里很不踏实。 司忘秋有些歉意地看着凌洛,“不好意思啊,我的水平不够,让你们买亏了。” 凌洛愣愣看着司忘秋,眼里多了一丝欣喜,“这幅画是你画的?” “是的。”司忘秋低下头,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补偿下这对父女。 凌洛兴致勃勃地催促父亲赶紧去交钱取画,这份生日礼物着实和她心意。 “请稍等一下。”司忘秋叫住凌洛父女,转身快速和身边人吩咐了几句,然后开口道, “谢谢你们喜欢我的作品,但20万的价格之于它,实在是太高了,我心里不胜惶恐,如果二位不嫌弃,我这次还有一幅作品拿来拍卖,我愿意免费赠予二位,还望不要拒绝。” 凌父眼含赞许,这个人年轻,但心不燥,对事情有自己的坚持,品性不错。 他又看了看自己女儿,“洛洛觉得呢?” 凌洛心里乐开了花,嘴上还是腼腆道,“那就谢谢大哥哥了。” 那是一幅静物油画,画的是春天末尾,开的正旺的荼靡花。 粉白色的花瓣,轻羽状的叶子,仿佛能随风吹出一缕花香。 凌洛开心从司忘秋手上接过画,目光望进他深邃好看的眸子,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停下··· ------------【回忆止:忘秋·凌洛篇】------------  凌洛吸了吸鼻子,看向夏堇年的画像旁,不到5米远距离外的另一幅画。 那画里的荼靡花依旧开的烂漫,却好像自始至终,不如这幅肖像画耀眼,分不得眼前男人再一分的怜爱。 凌洛曾因为这幅画,爱了好多年的荼靡花,直到她知道这朵花的花语··· 荼靡花,花语:末路之美。 荼蘼花开,即是春天的结束。 像这段开始即荼靡的爱。 作者有话要说:也是认真码字,并期待着评论的一天! ☆、湘南支教行 大学的生活比吴她想象中的要忙。 她要兼顾学业,事业,感情。好不容易的闲暇时间,也会被鹿弋的支教组分去不少。 周末,学生会办公室。 吴她细心把募集来的物资分类放好,和鹿弋聊道,“我说,你跑来支教组当这个负责人,是因为梨惜学姐吧?” 肯定的,一定就是那么回事的语气。 “怎么会?” 鹿弋手下的笔一停,自欺欺人道,“主要是,我自己也喜欢支教组的工作。” “真的?” “真的,我思想觉悟很高的好吧。” 吴她留给她一个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 “咳,别说我了。”鹿弋尴尬打岔,“对了,我一直没问过你,你和司华年在一起了对吧?” 吴她神色自然,“对啊,还不明显?你不是早看出来了吗?” 鹿弋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压低声音,好奇道,“那个···你们确定关系之前,就没什么心理障碍?” “嗯?哪种心理障碍?” “就,就你们都是女生啊···” 吴她恍然,“你说这个啊,完全没有啊,两个人真心喜欢对方,性别算什么障碍。” 她讲得太轻松了,给人一种这根本不算什么事的错觉。 鹿弋抿紧双唇,双向的喜欢当然不计较这些,而单向的喜欢,原本就很难了,还要加上··· 听说梨惜在大一的时候还交往过一个男朋友,虽然之后分开了,但她是确确实实的直女无误了。 “小鹿组长,你表情太惨兮兮了吧,怎么,支教组还没招够人吗?” 尹有情巧笑嫣然出现在门口,脸上画着精致的妆,一身和吴她同白色系的穿着。 鹿弋顺着她的话,卖惨道,“有情来啦,之前多亏你从设计系拉来的几个人,不然我们组真要运转不下去了。” “小事情啦···吴她也在呀。” 尹有情走进来,点头和吴她打了个招呼,视线又刻意没在对方身上停留太久,而是继续和鹿弋聊起来。 吴她颔首,转头继续忙自己的事情,时不时也接几句她们的话题。 她和尹有情已经算是很熟络了,两人交集实在太多,除了支教组的活动时常会碰面,很多公选课也都很巧地选到了一起。 而且尹有情因为书法水平很高,经常被国画系的老师叫来帮忙题字,一来二去,她在国画系的人气不比吴她低多少。 “对了,吴她,你能不能,把你家司华年也叫来帮忙呀。”鹿弋可怜兮兮地看向吴她。 吴她心里并不愿意,支教组的事情大多十分辛苦,她不想让年年来受罪。 尹有情的眉头几乎察觉不到地皱了一下,然后笑着接道,“司华年同学很厉害啊,我经常听我油画系的朋友提起她,你们很熟吗?” 鹿弋挤着眼打趣道,“和我还行,和吴她,那就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尹有情扯了扯衣角,面上表情没变,“这样啊···” 吴她想了想,没有直接开口拒绝,“我回去帮你问问她吧。” *** 司华年知道加入支教组,能和吴她有更多时间相处,倒是答应的很快。 “到时候要坐火车去湘南,一路很辛苦的。” “没事哒。” “到了还要搬书,走山路,特别累。” “没事哒” “要睡在村子里,晚上黑灯瞎火,不一定有什么···” “哇···不要吓我,你这个坏蛋!” 虽然吴她百般劝阻,但最后的支教行前,司华年还是加入了他们。 鹿弋正式把司华年介绍给支教组的众人。 尹有情热情上前打招呼,“吴她经常和我提起你,你好漂亮呀。” 司华年看向眼前有几分欧亚混血感的美丽脸庞,笑着说“你也好···可爱呀。” 她原本也想说漂亮的,但不知为何,漂亮一词没有说出口。或许是女孩子的第六感吧,这个女生给她的感觉,和其他夸她的人不太一样。 去湘南的火车。 “不是吧,组长,我们20多个小时,坐硬座啊···” 刚上火车,支教组的一行人就开始对鹿弋抱怨。 鹿弋脸也没红,“咳,经费有限嘛,挺一挺就过去了。” 这次支教行一共10个人,五男五女,梨惜作为经验丰富的前辈,也一起跟了过来。 车厢的卡座是三人对三人的样式,五个女生坐在一起,鹿弋和梨惜占了一边,吴她和司华年占了另一边。 尹有情走近的时候,两边都各剩一个位置,她略一顿足,就直接坐到了吴她旁边的位置。 司华年此时坐在靠窗的里侧,视觉上,吴她刚好被尹有情和自己夹在中间。司华年与吴她十指交握,不自觉把吴她朝自己拉了拉。 车厢外拉开一道千篇一律的原野图,尹有情摊开一本书静静看着,仿佛并没有发觉司华年的小动作。 吴她倾身到司华年的耳边,轻轻说,“累了吗?还有好久,要不要靠着我睡一下?” 司华年点头说好,然后小脑袋熟门熟路,很轻易就找到吴她肩颈上,她觉得最舒服的位置枕好。 尹有情手上维持着看书的动作,却很久没后翻一页。 火车传来有节奏的轰隆声,车厢喇叭的报站声过后,播起一段南腔小调,梨惜微眯着眼,很快也睡着了。 鹿弋捋了捋本就不乱的头发,后背悄悄擦着椅背,向上蹭了几厘米,肩膀刚好停在梨惜低头就能靠到的位置,可梨惜酣睡途中,头却歪歪滑向了另一边··· 旅途漫长。 好不容易撑到了湘南,众人简单休整,又是分别转了大巴,面包车,牛车三种交通工具。 他们不只拿着自己的行李,还有来之前,从学校募捐来的各种书籍读物,一阵折腾下来,体力较好的几个男生也纷纷蔫了。 从小没吃过什么苦的司华年脸色更是越发苍白,吴她最后几乎是半搀半抱着她,才勉强跟上队伍。 天边只剩下一抹残阳,绕过一座遮住半边天的山,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此次支教的目的地。 湘南大山深处,有一古村,名曰清禾。 这是个苗疆风情的古老村落,民风质朴,远离喧嚣。 地势低洼处开垦着几片青绿农田,旁边是绵延看不到边的青石板路,一路沿山而上,山间点缀着许多青翠的古树,几间白墙黑瓦的民房在树荫下若隐若现。 一个满头银发的爷爷带着着几个小娃娃等在村口,他们穿着蓝底红边,绣着祥瑞图腾的民族服饰,看上去非常热情。 “小老师们,一路辛苦了,我是清禾村的村长。”银发爷爷的普通话讲得有点拗口,但笑的眉目慈祥,“哎哟,带了这么多书来呀,真的太感谢你们了……” 鹿弋是这次支教队的队长,赶忙上前打招呼,“村长爷爷您好,这次我们来真是打扰了···” “哪里的话,我们这里的孩子可一直盼着你们来呢···”村长又招呼过来几个成年人帮抬东西,一行人结伴进了村。 几个勉强到学龄的孩童一跳一跳跟在后面,眼里清澈明亮,看不到杂质。 村长一路和鹿弋说着村里情况, “我们村子只有一个学校,我是唯一的老师,也是校长,平时还得抽空处理村子里的事,这身老骨头哟,真的要扛不住了···” “学校学生不多,都是父母在外面打工的留守孩子,哎,我自己水平有限,教不了孩子太多东西,村里又没什么钱,就看娃娃们这么被我耽误了···” 说到这里村长眼圈微微泛红,额间的“川”字在眉心锁到了一处,众人看在眼里,心里纠纠的。 “我们这次来,不只是支教,还会对孩子的情况做下家访调查。”鹿弋安慰道,“我们回去之后,会把情况回馈给社会,到时候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帮您,别担心,日子会好起来的。” “好,好,那样就太好了。”村长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他带着众人,先来到了村里给他们安排的住处。 清禾村所在的半山腰,一片看上去特地被清扫过的空地,有一座简易搭建的二层竹楼。 “老师们,这里原本是我们村用来放救灾物资的地方,现在刚好闲置,我特地给你们清理出来,当作临时的住处,条件不太好,你们多多见谅。”村长有些不好意思,把众人领到竹楼下。 鹿弋笑着打量起周围的环境,竹楼被大片树荫罩着,避暑阴凉,环境清幽,“哪里,我觉得这里非常好。” “那就好。”村长眼睛一弯,“我平时办公,就在那边那个青瓦的房子里,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老师们辛苦了,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带你们去学校。” *** 送走村长,吴她搀扶着已经走路不稳的司华年进了竹楼。 一楼十分通透,角落里简易土灶上放着一篮新鲜的蔬果,灶台边有一小捆劈好的干柴。 正中央,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圆桌,刚好容下十个人吃饭的位置,围在桌边的竹质座椅,看上去坚固实用。 走到二楼,吴她傻眼了。 二楼简直比一楼更通透,左右两边分隔成两个房间,里面··· 空空荡荡,啥也没有。 “那个,鹿弋···” 吴她走回楼梯口唤了一声,“这里···没有床···” 鹿弋神色淡定,从巨型旅行箱里抽出好几包睡袋,“喏喏~都给你们准备好了,防虫防寒高级睡袋···” 吴她:“······” 她当时怎么就没劝住,让司华年别来。 司华年躺进睡袋,喝了点水,就沉沉睡过去了。 吴她看了心疼坏了,她家年年哪里受过这种苦。 楼下众人磕磕绊绊,都是第一次用这种需要生火的灶子,折腾了好一阵,终于捣弄出一桌饭菜时,夜已经深了。 山间的夜,凉意来的突然,竹楼里漏风的窗,只能遮住一小片月色,却挡不住晚风。 吴她端了碗饭菜,走到二楼,司华年仍旧睡的很沉。 即便有吴她给她加盖的被子,她还是皱着小脸,时不时冻的一抽抽。 吴她第一次想把鹿弋炖了··· 凌晨,竹楼里的灯都熄了。 男生房间里传来不小的鼾声,而女生房间,怀着心事的人,还久久不寐。 鹿弋的脑子很乱,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好队长的工作。 教学原本就排的很满,白天要去授课,放学之后要抽时间家访,看样子,他们还要自己准备吃的,每天砍柴生火做饭。 已经有队员身体吃不消了,她要怎么协调好这么多事情?梨惜前两年,是怎么撑下来的··· 鹿弋微微侧身,望向身边梨惜的睡袋。虽看不清她的脸,但鹿弋还是突然觉得,有她在,心里就不慌了。 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尹有情久久盯着天花板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身边的两个睡袋几乎是紧贴着,分属于吴她和司华年两人,睡袋间,两人的手握在一起,谁都分不开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也是认真码字的一天。 ☆、此间心意 清早,晨风唤醒山林,空气沁人心脾。 朦胧间,吴她被窗缝透进的阳光晃得睁开眼睛,看了看表,5点刚过一点。 吴她撑起上半身,左右看了看,只有鹿弋的睡袋是空的,其他人都还睡着。 左手动了动,吴她低头,发现司华年的手还和自己握在一起,刚刚都没察觉到,仿佛它们就是自然一体的。 吴她浅浅笑起来,弯下身子,近距离看着司华年的睡颜。 某种意义上,这是她们第一次睡在一起。 司华年睡着的样子也非常可爱,嘴巴微微嘟嘴着,皮肤水润透嫩,像刚被晨露润过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尝尝看。 正想着,吴她就俯身在司华年的脸颊亲了一口,亲罢还不满足,又嚣张地拿唇瓣咬了下。 嗯,果然口感不错。 司华年弱弱哼唧一声,眼睫颤了颤,然后扭开脖子,换一边接着睡。 吴她笑得温柔,又看了一会,然后缓缓抽出手掌,放轻脚步走下楼。 鹿弋正坐在灶台后做饭,一身黑色运动装,配上白色发带,额前的刘海一溜梳到脑后,看上去清爽干练。 “哟,起得早啊。”鹿弋掀起锅盖,向里面煮的白粥里撒了层熟玉米粒,“今天有队长亲自下厨的爱心早餐。” 吴她也走到炉灶边坐下,捡起几枝干柴丢了进去,“总觉得被你给卖了···” “少自恋了,除了你家司华年,谁要你呀。” “那我还是带年年走吧···” “别,当我没说···” ··· 灶下的柴火噼啪低响,锅里的粥咕嘟冒泡,饭香顺着打开的窗飘远,那头山谷静谧,山顶笼着一层白气,似雾似烟。 吴她看向窗外,“这里真漂亮啊···” “喜欢的话明年支教再带你来呀~” “闭嘴吧你,粥要糊了。” “啊,不好,你快住手,别添柴了···” 鹿弋的厨艺勉强过关,众人醒来后,给面子地都吃完了。 司华年经过一晚的休息,总算恢复了精神。 *** 饭后,村长带众人来到村里唯一的学校,和村子同名的清禾小学。 校舍坐落在山脚的农田深处,看上去很新,一人高的围墙,圈起一小片活动的空地,还有一间一层楼高的毛坯平房。 房子里的课桌椅大多是手工木制的,简陋但结实,黑板上面写着大字,“欢迎京市第一美术大学的老师来清河小学。” 房子外的空地上已经聚了许多孩子,他们大多皮肤黝黑,体型瘦小,阳光下笑的无忧无虑,一双双明亮的眼睛,不停在鹿弋等人身上转呀转,童声清脆,一口一个“老师”,叫的这群初为人师的大学生有些不好意思。 上午没有教学安排,尹有情来到吴她身边,指着教室后方的黑板,“吴她,一起办下后面的板报吧,小鹿组长说,把接下来的课程排表写上去。” 吴她颔首,她和尹有情一起负责支教组的宣传工作,横幅彩绘,海报设计···在学校的时候,已经合作过很多次了,算是非常有默契。 司华年此时已经和学生们打成一片, 小孩子们的嘴很甜,一口一个“小年老师真漂亮。”“小年老师笑起来好好看” 把司华年说得心花怒放。 山里的孩子心思纯粹,她们说好看,就一定是好看。 “小年老师,那边那两个漂亮姐姐,也是会教我们的老师吗?”有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伸手指着教室后面布置板报的两人,好奇问道。 司华年抬头望了过去,没来由地,心里不开心了一下。 吴她和尹有情两人在黑板前,一个画画,一个写字,不时交换分享下思路,看起来··· “这两个姐姐看起来好配啊···” 小朋友童言无忌,却一语中的。 司华年的不开心一下子找准了点,像突然被塞了口巨酸的柠檬。 她们俩配个屁呀! 这种酸味越来越浓,直到司华年看到鹿弋送给村长的画。 “村长,这幅画可是我们大画家吴老师画的,还有我们大书法家尹老师的题字,代表支教组的心意,送给清河村的朋友们。” MMP,酸度爆表,哄不好了! 司华年气到想发脾气,又知道现在的场合并不适合,她只能自己闷着。 为什么吴她没发现这些呢?连小孩子都看出你们不正常啦!这个大猪蹄子!有我还和别的女生走那么近! 司华年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吴她很快察觉,她放下板报,跑了过来。 “年年,怎么了?” “没事。” “···是昨天没休息好吗?” “没有。” “你在不开心吧。”吴她虽然不清楚原因,但还是肯定地说。 “没有,你快陪尹有情画海报去吧。” 这句话给吴她点亮了一盏灯,她看了看尹有情,又转回身,“你在吃我和尹有情的醋吗?” 司华年撇撇嘴,没说话。 吴她这下明白过来,“我不会劝你别为这件事生气,我以后会和她保持距离的。等这次支教结束,我会断了和她的来往···” 司华年愣住了···等等等等,这不符合套路啊,小说都不敢写这么快的好吗? “你···” 你也太会给女朋友安全感了吧。 “你都是和谁学的这些···”司华年表情怔愣,心里却再也生不起气了。 “我爸爸啊。” “你爸爸?” “对啊,每次我妈妈介意我爸爸身边的谁,他都这么保证的。” “呃···你爸爸没有不乐意吗?” “没有啊,他觉得就应该这样,还让我以后也这么做。” 好吧,你的家教太······ 太会抢写手饭碗了,你让作者大大怎么写,好不容易想到的情敌片段,还没开始就直接掐了,一下就少了好几章,你妹的! “我是认真说的。”吴她凝视司华年的眼睛,保证道。 “好啦,相信你啦,或许是我想多了,你们还是正常相处就好了。” “我爸爸说,女孩子的第一感觉,一定是对的,我还是会按我说的做,你不用劝我。”虽然吴她不觉得自己和尹有情有什么,但司华年说有,就一定有。 请给作者一个活路! “她年”了不起好了吧,看我接下来虐不死你们! 尹有情有点猝不及防,吴她突然对她态度冷漠起来,一些朋友之间的请求,吴她也都会推拒,渐渐连找个和她单独说话的机会都变的困难起来。 发生了啥···主人公这么难攻略的吗··· 支教的时间只有短短两个星期,经过众人的讨论,把授课的重点集中在了传授启蒙性的知识,培养孩子自主学习的能力上。 鹿弋无疑是最忙的,教务,家访,讨论开会,还有一系列杂事,她都分工安排的很好。 一开始梨惜经常在旁边帮她一起处理些突发状况,后来,她已经可以自己独当一面了。 鹿弋很喜欢梨惜对她露出肯定的眼神,虽然只是在肯定她的办事能力,但四舍五入,就是肯定她的人吧··· 经历一个忙碌又充实的星期后,村长把众人请到家里,摆了一桌子菜,说要好好感谢下他们,不容拒绝。 盛情难却,下午放学,鹿弋带着众人来村长家,一进门就被院子里的阵仗吓住了。 院子的长桌边,有一个鹿弋半人高的酒坛,如果里面都是酒的话,够把他们所有人喝倒好几遍··· 村长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把掀开了酒坛盖子,“老师们,这是家里珍藏的好酒,自酿的,今天都别客气,不醉不归,不醉不归啊哈哈···” 酒香弥漫开来,只是闻了几下,就让人觉得脚步不稳了。 开席后,众人吃的尽兴,几个老师在村长的“轮番照顾”下,都各自喝了不少。 村长喝到开心,把家里祖上传下的一幅画搬了出来,热情拉吴她去给他点评点评。 司华年喝到微醺,看着远处的吴她,傻傻笑起来,有她好幸福啊··· 鹿弋端着酒杯杵在一边,调侃道,“你笑的也太傻了吧。” 司华年眯眼看过来,“没你傻,我听吴她说,你来支教组是为了···唔唔” 鹿弋眼疾手快,一把堵住司华年的嘴,“别瞎说啊。” 说着还看了眼梨惜的方向,她正在不远处,和村长家的鸡仔小团子玩得开心,应该没注意到这边。 司华年拨开她的手,“看你胆子小的,还不如梨惜学姐手里那只鸡仔,人家小鸡至少还懂得主动。” “我干嘛要主动,我对她又没有那种喜欢···” “嗯?”司华年一脸不信。 “我是说,可能有点吧,但还是友谊占主要···” “嗯?”不信中还带上鄙视了。 “马勒戈壁欺人太甚,来,喝酒!”鹿弋杯子一掀,一杯酒下肚,“拼一下?” “怕你啊。”说着司华年也一杯酒灌了进去。 两人棋逢对手,酒过几巡,莫名开启了小学生吵架模式。 年:“你猪。” 鹿:“你才猪。” 年:“我有你猪?你美大考了三次才过,我一次就过了好吧。” 鹿:“你失忆了吗?谁猪得忘涂答题卡复读了?” 年:“猪死了!这你也信!我要不是为了等吴她一起,我···” 司华年话到这里戛然而止,与她一同停下的,还有刚从村长那走来的吴她。 司华年心里咯噔一声,完了,把这件事讲出来了··· 这个时候卖萌装傻有用吗? 吴她眼神深得像今夜的星空,她一直以来的猜测,在今天终于得到证实:年年当时就是为了她弃考的。 气愤吗?或许有一点,会气司华年太不考虑自己。但气愤之余,尽然是心疼,她怎么那么傻··· 司华年闭眼倒在桌上,不知是真醉了,还是装醉。 吴她俯下身,把司华年轻轻扶到肩膀上,对鹿弋说,“我先带她回去了。” 鹿弋呆了呆,心里还在消化司华年刚刚的话,“哦,好,注意安全。” 司华年浑身没了力气一样,软趴趴把全身的重量靠在吴她的身上,呼出的气息温热扑鼻,醉人醉己。 被扶走前,司华年嘴里还不忘和鹿弋嚷嚷,“下次再战!” “你呀···”吴她不忍心说她,又换了个姿势,躬身让司华年伏在自己背上,然后双手轻抬,把她背了起来。 她动作那么柔,脚步又那么稳。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挺精分的··· ☆、梨鹿 村长家的院子里落满一地月色,山区夜空清澈,可以数得清有几颗星星。 觥筹交错,白瓷杯里,酒水有明暗3,4度左右的灰,鹿弋用力盯着杯口,总觉得里面的液体在漩涡自转。 “想什么呢?”  梨惜轻笑了声,一双玉手在鹿弋眼前晃了晃,坐到她身边。 鹿弋的眼睛以极慢的速度眨了眨,把梨惜的样子一遍遍印在心里。 她嘴角上扬,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我在想···” 唇间已经撑开足够空间,只需要舌尖再轻点上颚,“你”字就会连心而出。 “嗯?”梨惜将长发撩到耳后,目光比今晚月色更温柔。 话到嘴边,鹿弋还是停下来了,她嘴角的笑意有些撑不住,眉心微微抬起,在将将显露出难过的边际,哑着嗓说,“我在想这酒,可真烈呀···” 这个世界上所谓的“酒壮怂人胆”,大多就是给本就不怂的人,一个借口罢了。  司华年说得没错,她就是个胆小鬼。 梨惜亲昵地揉乱了鹿弋的头发,“那你还喝那么多···”  ··· 回程的山路,吴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司华年很轻,背着她几乎用不了什么力气。 司华年一直闭着眼睛,吴她侧头问道, “睡了?” “嗯哼哼。” “你在装傻吗?” “呢欧呜” 司华年看上去很乖,小脑袋窝在吴她肩膀上,嘴巴却一点不老实,一口一口故意朝吴她脖子吹气。 “再闹把你扔林子里哟~” “我这么可爱,你舍不得的。” 司华年恃宠而娇,说罢还在吴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啊~” 吴她脖子一颤,皮肤敏感传来异样触感,非痛非麻,痒到心里。 这个小妖精。 *** 接下来的日程都很顺利,可支教的最后一周开始,清禾村下起连日的雨。 这天,雨势凶猛异常,下午放学,鹿弋先行回住处准备晚饭。 窗外依然大雨如注,不时有狂风夹杂着雨,鞭子一般狠狠抽在窗上,噼噼啪啪,样子十分吓人。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鹿弋用力关严窗户,恶劣的天气让她心里隐隐担心,不知道学生回家,路上安不安全。 雨水打湿了部分柴火,鹿弋点了几次都没点着,打火机轮轴飞速摩擦,蹦出的火星烧得鹿弋指尖一烫。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鹿弋接通电话,另一边传来坏消息:“队长,雨又下大了,学校这边水已经快没过脚了,还有很多学生没走,怎么办?” 鹿弋眼皮一跳,呼吸迅速平稳下来,她冷静道,“你告诉剩下的老师,首要任务是把学生送到安全的地方,还有时间的话,再回学校把书搬走,一定注意安全!” 挂掉电话,鹿弋披上雨衣,推门冲进雨帘。 山路已经看不太清,雨水自上而下,把路面冲得像阶梯瀑布。鹿弋半跑半滑,总算来到山脚的校舍。 情况比预想的还糟。 雨水已近膝盖,教室的门直接被风卷起,咔嚓撞到墙上,断成两截,隐隐能听到教室里有呜呜的哭声,鹿弋赶忙淌水跑了进去。 吴她守着几个孩子在教室。 “吴她,怎么样了?” “学生太多,分两批走,村长和其他老师已经带走一批了。” “嗯,下一批我和你们一起走。” 鹿弋又淌到校舍图书点,尽可能把书装进编织袋,又拿绳子稳住定好。 “轰隆!” 雷声响彻天际,教室里的哭声更大了。 “没事没事,老师马上带你们回家。” 二十分钟后,众人赶回,每个老师都背起一个学生,艰难向山上爬去。 路面太滑,司华年跌倒了好几次,又小心护着背上的学生,不让她受伤。 吴她看着心里着急,又自顾不暇,她一人扛着一袋子书走在最后,编织绳在她肩膀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她咬着牙,硬是撑了下来。 不知往返了多少趟,等众人最后把学校的物资全部送到落脚地方,司华年眼前一白,累的晕了过去。 “年年!” 吴她一把接住她,一手从司华年的臂下穿过,一手托起她的膝盖,双手用力一抬,把司华年打横抱了起来,“鹿弋,我带她去找村里医生看看。” 鹿弋神色严肃点点头,“交给你了。” 窗外雨势如故,雨水透过窗缝涌进房间,凉意不散。 鹿弋瘫坐在角落,环顾在休息的众人,心里没来由生出几许不安。 大家都累坏了,横七竖八,或坐着,或直接躺在地上,尽可能在休息。 鹿弋心里清点起人数,除开吴她和司华年,1,2,3···7,8. 算上自己9人,还少一个!  心里的不安在这一刻冲到顶点,鹿弋瞳孔一缩,声音第一次出现慌乱, “梨惜呢?!” 尹有情和几个男生面面相觑, “没跟着你吗?” “没啊,好像送完第一批学生回去,就没看到她了···” 鹿弋的心被抓到嗓子,一股巨大的恐惧迎头砸下,“你们在这等着,我出去问问。” 说着,鹿弋又一次冲进雨里。 学生都被带到安全的去处,鹿弋几乎问遍了人,可没人知道梨惜老师去哪了。 雨越下越大,暴雨席卷成山洪,倾泻而下,沙石碾聚成泥流,处处危机。 鹿弋转头看向山脚校舍的方向,嘴唇开始不住颤抖,这下她真的慌了··· 梨惜该不会,还在那里吧··· 鹿弋再次奔回学校时,雨水已经快淹过房檐。 课桌椅叮叮咣咣浮在水面,水里入眼浑浊,什么都看不见。 鹿弋疯了一样甩开障碍物,在水里不停摸索,声音像受伤的小兽,带着泣音,嘶吼着: “梨惜!梨惜!” 直到雨水彻底没过学校,鹿弋挣扎着游到高地,终于力竭,扑倒在一片黑色的泥泞中。 “梨惜···” 鹿弋的声音被更大的雨声吞没,心里像被谁扯开一个大洞,而且越扯越大··· “梨惜···” 都是我不好,没注意到你掉队,把你弄丢了··· “梨惜···” 都是我不好,分不清颜色,怎么都找不到你··· “梨惜···” 都是我不好,胆子太小,还没和你说喜欢你··· ··· 不知又过了多久,有村民把鹿弋摇醒,又不顾她反对,强行把她带回住所。 鹿弋神情有些恍惚,呆呆看着屋里的众人。 吴她扶着司华年,小口把热粥喂到她嘴里;尹有情在角落把浸水的书籍铺开摊好,几个男生帮她一起,脸上还挂着劫后的笑。 房间角落,一个燃起的火炉旁,有道倩影,正手举着一件小衣服在烘烤,还不时转头,笑着和身边的一个光着身子的小娃娃说着什么。 鹿弋有些涣散的目光落在那道身影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啊,队长你回来啦,找到梨惜了,她刚带这个孩子去包扎了,小孩子摔倒磨破了皮···” 周围人在说什么,鹿弋一句都没有听到,她只是目不转睛盯着梨惜,一步步向她靠近。 我记得我们的初见,记得你第一句话是对我说,“需要帮忙吗?”,你的名字好听,声音也好温柔; 我记得你帮我保守秘密,记得你没有放弃我,记得你耐心带我感受色彩,记得你说,在美大等我; 我记得你陪我看过美大的春雨,夏花,秋叶,冬雪,我心悦你每一个笑容,心疼你全部的委屈··· 那镂刻在心间的脸庞,在鹿弋的视线里越来越清晰,那以为被自己弄丢了的人啊,终于又一次出现在咫尺之前。 “咔嚓” 绷紧的弦在那一刻断了,在四周惊愕的视线下,鹿弋一步上前,把梨惜揽进怀里,毫无顾忌大哭起来··· 她哭的太伤心了,声音歇斯底里,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脸面,尊严,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有眼前的你··· 梨惜有一瞬的失神,然后很快回应了这个拥抱。 鹿弋边哭边抖,手臂不安地搂紧梨惜,胸口的心跳炙热又密集。 梨惜的心软成一片,手掌抚过鹿弋浸水的发丝,声音轻柔,“哭什么呢,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吴她和司华年相视一笑,眼里都有一个意思: 这俩人有戏。 *** 第二天,雨终于停了。 众人都默契地没有提昨天队长失态的事情,鹿弋自己也非常不好意思,同时觉得,她和梨惜的关系,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又说不清究竟哪里不一样。 水迅速退下去,鹿弋带队跟着村里人忙前忙后,终于把清禾小学恢复了原状,可离别的日子,还是到了。 村里的孩子脸上挂着泪珠,送了一程又一程,等坐上回程的大巴,后视镜里还能看到有孩子跑在后面,梨惜两眼通红,不忍心往后看。 “别难过,明年还来呢。”鹿弋安慰道。 “明年我大四,不能来了,要准备毕业作品。” 鹿弋拍了拍梨惜的手,目光坚定,“别担心,交给我,明年还有我在。” 梨惜望进鹿弋的眼睛,第一次觉得,无论怎样,眼前的人她都可以信赖。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喜欢梨鹿cp吗? ☆、再回苏城 支教小队在湘南站解散了,一部分人选择直接回学校,还有一部人想在附近逛逛。 “吴她,你怎么走?”鹿弋用传单随手叠了个扇子,坐在行李箱上悠闲扇风,这次她带队圆满完成支教任务,现在心里轻松得很。 吴她心里算着假期还剩的时间,又看了看车次表,“我想先回苏城一趟,然后再回学校。” “你家在苏城吗?”鹿弋来了兴趣,“我听说,那里可是江南艺术名城,带我去见识见识呗?” 吴她眼里神色暗了暗,“那是以前了···” 曾经的苏城有许多艺术品匠人开的老店,大多都是从祖上传承下来的,聚在皋桥一带沿河的古街上,有制陶的,制纸的,制墨的,制笔的,还有吴她爸爸这样制色的··· 无奈现在越来越多的人,简单追求快,多,便宜。 而这些老手艺,工序上动辄数周,慢则数月,人工,材料···成本都是不小的开销,根本满足不了这些人。 这些匠人们也都有自己的坚守,不会为了迎合市场去缩减工序或偷工减料,久而久之,这条街就没落了。 这些珍贵的传承手艺,不是找不到接班人,就是承担不了继续经营的亏损,不得已纷纷卖了店。 在吴她离开苏城的时候,那条古街已多是些卖纪念品的商铺或者饭店了。 “带我去吧,就当去散散心。” “怕你去了失望。” “不会的···” ··· 经不起鹿弋软磨硬泡,吴她还是带上了她。司华年当然一起,梨惜听说要去苏城,也颇有兴趣地跟来了。 四人坐动车到苏城,先去酒店安顿下来。 入住登记的时候,吴她原本准备开两间双人间,然后被鹿弋强行改成四个单人间··· 吴她和鹿弋大眼瞪小眼,用目光交流。 吴:你确定?机会就放在那呢。(一个三分疑惑,七分嘲讽的眼神) 鹿:我喜欢一个人睡!(梗着脖子,捏了捏自己的行李箱) 吴:那你自己开单人,管我和司华年干什么?(朝司华年那边撇撇嘴) 鹿:你们不跟着一起,梨惜会不自在!(目光微微瞟向梨惜) 司华年看两人滑稽的样子,扑哧一下笑出声,她晃了晃吴她的手,俯到她耳边痒痒低语,“没关系呀,晚上我去你房间,找你玩呀~” 一缕热气直冲耳根,这种情景下,这个动词用的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吴她强装镇定咳了几声,“等放好行李,我带大家先去吃点东西吧。” ··· 鹿弋以为,吴她会带她们去尝尝江南特色名菜,或是什么水乡风味小吃,结果吴她这个不会尽地主之谊的家伙,把她们带去了一家西式的蛋糕店··· 司华年在蛋糕店刚出现在视线里时,脸上的笑容就止不住了,她记得这里,这是她和吴她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简约的欧式白木桌椅,空气中弥漫的淡淡奶香,连当时自己点的那个七色布丁蛋糕,都还在那里。 吴她握了握司华年的手,两人相视甜蜜一笑。 鹿弋给自己点了块黑森林蛋糕,吭哧吭哧吃出了小脾气,太不够意思了吧,她的苏城卤鸭呢?她的叫花鸡呢?她的松鼠桂鱼呢? 吴她往嘴里塞了块草莓蛋糕,心里涌出淡淡的甜,“别失望了鹿弋,你这样蛋糕都会变得不好吃了。” “有吗?我觉得好吃的不得了啊。”鹿弋听了,又恨恨地哐唧咬了一大口。 吴她莞尔,视线留恋地在店里转了一圈,“我先带你们来这,是因为这里曾经是我家的店。” “你家的店?”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不仅是鹿弋和梨惜,司华年更是惊讶万分。 “这里以前的国画颜料店,是你家开的?”司华年先一步问了出来。 这下轮到吴她吃惊了,“是我家的,你知道这里以前是家颜料店?” “我知道啊,我第一次来,就是为了找那家店买颜料···”司华年觉得命运真是神奇,原来自己一直在找的店,竟是心上人家里开的。 还有这样一层缘分在里面。 “那真巧了。”吴她心里也在感慨,“你那时怎么想到来我家买颜料?” “我妈妈收藏了一幅经历过车祸的国画,虽然现画损毁严重,但原画的底子真的很棒,我想着有机会就找颜料修复一下,我打听到,你家是苏城有名的精制颜料世家,就想来问问看···” “这样啊,可惜我家已经不做颜料很久了,但是等回京市有机会,我帮你看看画吧。” ··· 鹿弋插不上嘴,又给自己点了块黑森林蛋糕,听完了司华年介绍的“吴氏颜料”的传奇历史。 梨惜惋惜道,“太可惜了,这门技艺不准备传承下去了吗?” “我志不在此,等以后真的遇到对制色感兴趣,并且心性好的,会考虑把爸爸的技术传承下去。” 四人又在店里坐了一会,吴她让司华年和梨惜先在附近逛逛,自己把鹿弋带到一个仓库。 拉开库门,扬起一片浮尘,吴她已经快3年没回来了。 仓库里空气干燥,吴她点点头,当时管理员答应会定期来做除湿,应该都有做到。 吴她掀开遮尘布,还好,爸爸的制色工具也都保存得不错。 鹿弋在一边“咳咳”开始咳嗽,吴她递去一个口罩, “干活吧,大扫除。” “咳咳咳,我是如此天真,咳竟相信你真的是带我来苏城玩的。” 吴她没管她,带上口罩开始清理,“你不是自己非要跟来的吗?” “说真的,你是不是在报复我带你去湘南受苦?”鹿弋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拿起一块抹布跟着打扫起来。 “我这是给你的福利好吗。” “这tm算哪门子的福利?” 吴她指着仓库中间一副半人高的画,“你小心把那副画的画布掀开,帮我清理下里面。” “我是欠了你的···”鹿弋听话地去拉画布,几秒钟后,仓库里响起一道惊雷! “嗷~啊啊啊啊啊啊···我偶像夏堇年的【听琴图】怎么会在你这里!?” 吴她把手从耳朵上放下来,即便有心里准备,她也是被鹿弋这一嗓子吓得够呛, “因为你现在在的是,夏堇年亲女儿租的仓库。” “啥?”鹿弋反应了将近十来秒,然后瞬间位移过来,暴栗,锁喉,鞭腿···一顿操作给吴她上了一遍,“你tm为啥不早点和我说?” 吴她涨着脸喘气,“你也没问过我呀。” “你知道我喜欢夏堇年的时候就应该和我说啊” “那时候和你不熟嘛,谁知道你是不是好人。” “···算你狠···” “我偶像其他的画呢?” “其他的没有裱起来,被我带京市去了。”  “啥?我们合租的时候,画就在你房间里?” “嗯呢,啊,你疯了!快住手!” 鹿弋又对吴她来了一套武打动作,她想想就来气,她曾经多少次路过她偶像的作品啊···都怪这个混蛋! “回京市给我看!”鹿弋扯着吴她领子。 “好好好,你先放手···” 鹿弋总算冷静下来。 她跪在地上,换了好几种工具,无比宝贝地给画做了除尘,结束了又拿起手机,和画自拍了好几张。 吴她在一旁看着,想如果有一天鹿弋看到她妈妈本人,会不会激动的晕过去?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着笑着,眼里又多了些悲伤。 “喂!想什么呢?跟我走。”鹿弋打断道。 “去哪?还没扫完呢。” “去换个更大的地方。”鹿弋嫌弃地看了眼有些拥挤的仓库,“我偶像的画怎么能摆这里,你这个不孝女!” 吴她:“······” 好吧,你赢了,的确现在手头宽裕些了,应该换个大点的仓库。 两人全都忙活完,天已经黑了。 鹿弋在一间临河茶铺的二楼找到梨惜,三两口解决了桌上的糕点,又点了几碟小菜,然后一副累成好歹的样子摊在椅子上。 梨惜手里捧着速写本,看得呆了呆,“吴她把你卖去做苦力了吗?” 鹿弋心里翻了个白眼,“差不多,那混蛋对我可不客气了。” 梨惜笑着给鹿弋添了杯茶,然后对着窗外的景色继续画画。 夜晚的皋桥河畔点起千盏红灯,白墙黑瓦的店铺被照得别有一番古韵。 有些年岁的石板路上不时响起叫卖声:卖糖人的,卖烧鸡的,卖面具的··· 河边还有售卖河灯的小摊,生意火红,不断有新的河灯被放到水面上,它们顺着水流,飘成一道微光银河。 真是适合写生的好风景啊。 鹿弋又休息了一会,然后问梨惜借来纸笔,“我也画一张吧。” 鹿弋的画是单色的轮廓线稿。 她写生的水平已经很高了,除了没有颜色,线条张力,景物细节···都画得挑不出毛病。 梨惜看着看着,心里有点难过,这么美的风景,她却只能看到黑白··· 看鹿弋画完,梨惜拿出一盒水彩,柔声说,“我帮你上色吧?” “好,好啊。”鹿弋把画递过去。 梨惜边画,边和鹿弋聊天。 “这个灯笼的颜色很喜庆,办喜事呀,过年呀都喜欢选这个红色···这些花灯虽然颜色都不一样,但是夜里看,大多只能看到中间暖黄色的烛光,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暖黄色吗?对,就是···” 梨惜的声音柔得像晚风在轻唤,鹿弋沉溺在风中,不愿它停下。 梨惜一直,一直都对自己这么温柔的。 “噗,这两个放河灯的,你画的是吴她和年年吧?”梨惜笑着看了眼窗外,不确定地问道。 “对啊,不像吗?” “噗,吴她哪里有你画的这么丑啊。” “嗯?她不是一直都长的这么面目可憎吗?” ··· 茶楼下的河岸边,“面目可憎”的吴她从后面环住司华年,看着河灯飘远的方向,“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望?” 司华年的手覆在吴她手上,扭头亲昵地蹭了蹭吴她的脸颊,“我许愿说,希望我家吴她宝宝永远都能吃到最甜的蛋糕。” 身后不停有人走过,吴她还是克制不住地想现在就吻她。 吴她的呼吸深了深,手臂不自觉加了些力道,“你早些说,晚上来我房间···” 司华年再厚的脸皮这个时候也染上一层红晕,“坏蛋,你脑袋里想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开始进入卷二的大剧情了~ ☆、国际赛 回美大后,生活又重新步入正轨。 吴她专心在学校磨练画功,也与画廊的欧阳老板保持积极联络,对方还是没有妈妈那副画的消息。 在京市开始飘雪的时候,美大迎来一个重磅消息:新一届【国际青年美术大奖赛】启动报名了。 国际青年美术大奖赛,是由横跨5大洲的70余所国际顶尖美术大学联名,以探索新青年如何推动当代美术发展为目的,每四年举办一次的权威赛事。 每所参与的大学可以推荐2名在校学生参加,最终的第一名有极高金额的奖金,还能获得全球范围的曝光,并且所在学校会拿到下届赛事的举办权。 算上这届,意国LM美大的学生已经连续3次捧得桂冠了,京市第一美大虽然是国内最好的美术大学,但是最好的成绩仅仅是20多年前拿过第三名。 报名消息一出,美大沸腾了。 “听说了吗,今年学校2个推荐名额,每人都有机会竞争。” “哇,怎么竞争?” “教务处刚贴的通知,月底前拿代表作找班主任登记,学校老师会统一评选。” “不和你聊了,我得快点回去准备下。” 校园里,看不见的硝烟弥漫开来。 国画系教室,班主任小毛老师把吴她叫到门口。 “就这几张代表作?多给我点,又不是不还你,我们国画系就指你争气呢。” 吴她面露愧色,“不是不想给您,是因为我和画廊有合作,平日作品一画完,就直接拿去卖掉了。” “···行吧” 小毛老师把画收好,又交代了句,“月底前再给我画一张啊,不,两张!” “老师你当我是画画机器吗···” 和小毛老师有同样想法的老师很多,各系的班主任们纷纷全力以赴,为了让自己得意学生拿到这个机会,纷纷化成营销达人,明着暗着,去有决策权的教务主任谢玄那里刷存在感。 一个月后的决定日,教务中心会议室。 争吵声持续不断。 “凭什么两个名额都被油画系的占去了,太不公平了吧!” “司华年和古德白?我从没听过这两个学生,还是大一新生?!闹呢?” “谢主任,你给个说法,你怎么选的人?” 会议桌主位坐着一个颧骨很高的精瘦男人,他手里用夹烟的姿势攥着根钢笔,二郎腿跷得很高,满脸不在乎地接道,“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不需要和你们解释。” 桌旁的班主任们群情激愤,正要继续和他说道说道,会议室的门打开了。 美大的老校长汪有,笑容和善走了进来,“大家都在呀,给你们介绍个老朋友。” 众人闻言朝校长身后望去,只见他后面跟着一位看上去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 他脸上毛发浓密,头带一顶发黄的白色毛线帽,开裂的帽缝里,不知是胡须还是头发,野蛮地破缝而出,很是不修边幅。 他身上还有一股很浓酒气,一进门像直接朝会议室砸了瓶威士忌。 “司忘秋?!”亏得教务主任谢玄还能认出他。 谢玄和司忘秋在20多年前曾是美大的同级生,两人都学油画,但一直不对付。 司忘秋瞟了谢玄一眼,也没和他打招呼,这个当年给自己使过不少绊子的油画系千年老二,看上去还是那么讨厌。 汪校长哈哈笑了几声,“不需要我再介绍了吧?我国知名大画家司忘秋先生。”  司忘秋与第一美大可是渊源不浅,他在校时就曾受过汪校长不少照顾,美大在国际赛拿到的最好成绩第三名,也是他保持的。 汪校长拍了拍司忘秋的肩膀,转身对众人说,“和大家宣布个消息,这次去意国的比赛,就由司忘秋带队并担任指导老师,全权负责比赛相关事宜。” 没有人反对,司忘秋愿意担起这个责任,估计也是报答当年校长的知遇之恩,以他现在在画坛的地位,做这种事情实在有些屈才了。 司忘秋对众人简单点了点头,直接开门见山,“这次带队我只有一个要求,我的两个队员,画功必须要在我这里过关的,我听汪校长说,你们已经选好人了?” 谢玄坐不住了,“校长,你不是说,选谁我能全权做主吗?” 汪校长对他摆摆手,“哎呀,谢主任别激动,要相信司指导的眼光。” 众位班主任一听还有回旋的余地,纷纷又来了热情, “司指导,你看看我们国画系尖子生的作品,真的很棒···” “司指导,我们油画系这几年也出了不少人才,你看看这些···” “司指导···” 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谢玄阴着脸坐着,语气带着酸味,“都别着急,让我们司大指导慢慢看,我看他最后选谁?” 司忘秋把挡眼的刘海胡乱塞到毛线帽里,往桌前一坐,“拿来我看看。” 筛选进这一轮的,已经都是各系水平较高的作品了,为求公平,画作上还都隐去了学生的名字。 司忘秋一幅幅看得仔细,10分钟后,他先是挑出一张油画。 谢玄背地里早知道这幅画是谁的,他心里嗤笑,还以为司忘秋有多高风亮节,还不是先把自己女儿的画选出来了。 谢玄之前也选了司华年,不只是司华年水平的确在油画系算顶尖,更因为他不想得罪她妈妈掌权的凌氏集团。 谢玄这么想司忘秋,的确误会他了。 司忘秋从来和家里人关系疏远,并不能直接通过画就辨认出是女儿的作品,他只是单纯觉得这画画的不错。 又看了几张油画系的作品,司忘秋突然眼前一顿,他皱着眉,不动声色朝谢玄看了眼,又很快翻过手里的画。 谢玄心里一跳,不可能啊,难道司忘秋发现他的小动作了?明明自己做得很小心啊。 时间流逝,又过了将近半个钟头,司忘秋始终没找到第二幅他满意的作品,直到,他看见一张国画的【寒江独钓图】。 时间在那一刻停住了。 司忘秋手指微微颤抖,眼眶发热,呼出的空气好像能直接辣到眼睛, “是寒江留白啊···” ------------【回忆起:忘秋·堇年篇】------------ 23年前,第一美大优秀学生作品展。 国画系选出的一幅优秀作品,遭到了其他系的很多争议。 那副画,画者在一幅空白画纸上,只画了一只小小的渔船,留下95%的余白。 “这也太敷衍了吧。” “对啊,明显就是草草应付了事,这样的画怎么评的优秀?” 司忘秋站在画前抱臂沉思,他其实也这么觉得,这种画法看上去实在有些偷懒。  他低头看了看画的简介,作者:国画系夏堇年··· 啊?! 司忘秋顿时觉得啪啪打脸,不对不对,如果是他堇年妹妹画的,就一定有什么说法。 “忘秋学长,对这幅画有何指教呀?” 司忘秋转过头,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夏堇年好像刚从画室出来,清秀白皙的脸上不小心蹭到了点朱红色的颜彩,像撒了红豆粉的白嫩团子,看上去多了些别样的魅力。 “咳,我···”司忘秋心里打鼓,刻意控制着呼吸频率,“我觉得堇年学妹这幅画,画的很有趣···” 夏堇年秀眉轻挑,“哦?哪里有趣?” 司忘秋昧着心里真实想法,开始胡诌,“我觉得这幅画,用通篇的空白代替江水,很,很有特色···” 夏堇年眼里笑意愈浓,走到自己的画前,“是国画的留白手法哦,你喜欢吗?” 司忘秋没有看画,而是看着女孩的身影,肯定道,“我喜欢。” 夏堇年摸了摸自己的画,“我也喜欢·····我喜欢把江水的浩瀚留给无尽的空白,这样看上去,画虽有尽,但意却无尽,你说对吗?” 司忘秋附和着频频点头“对的,我觉得这样非常好。” “哈哈,谢谢忘秋学长喜欢,很多人都觉得,我画成这样是偷懒应付呢。” “怎么会?那些人太不懂艺术了。”司忘秋脸不红气不喘地回应,全然忘了自己刚刚就是这那群人中的一员。 后来,司忘秋还专门找书研究了国画“留白”的艺术,知道了这种“无画处皆成妙境”的情趣。 全因堇年喜欢。 ------------【回忆止:忘秋·堇年篇】------------ 司忘秋又看了几幅吴她的作品,终于拍板做了决定。 “这幅油画的作者,还有这幅国画的作者,就要这两个学生了。” 谢玄攥着拳一忍再忍,终于在汪校长点头同意前爆发了, “司忘秋你搞什么?国际赛以当代美术作品为主,你选个传统国画系的学生去干什么?还嫌我们这些年输的不够惨吗?” 司忘秋眼皮都懒得抬,“这学生的画合我心意,我为什么选她,还需要和你解释?” 同样的话被司忘秋反过来还击自己,谢玄只觉得嘴里像吃了屎一样恶心。 “司忘秋!你忘了你那届,你和那个画国画的夏堇年搭档去比赛,她最后连前十都没进去,你想让学校重蹈覆辙吗?” 心上人被无辜波及,司忘秋脸色更难看了,他开口讥讽道, “堇年当年在79所大学,158名选手里排第11,你有什么资格说她?你去了能排第几?哦,我差点忘了,你当年可是连学校初选都没进的垃圾。” “你!”谢玄被戳到痛处,脸色涨的通红,“你别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自己还不是小人一个,先把自己女儿的画选走了。” 司忘秋神色一愣,刚刚他拿的第一幅画,是他女儿的作品?那孩子已经这么厉害了? 谢玄继续开火,“少演的一副你刚知道的样子了,恶心。” 司忘秋呼出口浊气,看来今天,他不好好给这个同济点颜色看看是不行了, “哦?让我猜猜我们谢主任想选谁?是不是那边那个,线条和谢主任一样,在转笔处总控制不好粗细的学生画的油画?” 他特地把“一样”两个字咬得很重,说得谢玄脸色由红转白。 谢玄心率狂飙,他收了古德白的好处,为了让他拿到名额,自己最后帮他改过画,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司忘秋还是一眼就看出他的手笔。 谢玄不说话了,司忘秋哼笑,这个老垃圾,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心术不正又爱乱蹦跶。 气氛越来越冷。 汪校长老好人一样出来打了圆场,“都消消气,我们再商量商量,看看最后选谁。” 虽是这么说,但最后的两个名额,还是按照司忘秋的意愿来的。 吴她和司华年,就这么成了美大国际赛的代表。 作者有话要说:夏天快乐~ ☆、斩路新生 国际赛的参赛名单一公布,校园里闹出不少动静。 有许多情绪激动的学生跑去要说法,想知道凭什么自己落选,但当他们看到吴她和司华年的作品后,纷纷不说话了··· 古德白暴怒之下,去谢玄的办公室大闹了一场,最后被谢玄好说歹说,方才劝下来,这下他把吴她是恨到透透的了。 同样心情平静不了的还有一人。 国画系,二年级练习室。 夏予剑一个人在练习室一圈圈走着,像后面有人不停在追他。 怎么办,等下爸爸打电话来问他有没有选上,怎么办?爸爸对自己期望那么高,这下··· “嗡·····”口袋里手机震动。 怕什么来什么。 夏予剑也没看是谁,直接慷慨就义一般,接起电话,“喂~” 声音轻得只能听到气音。 “老哥,想我了吗?” 这个世界上会直接叫他老哥的,只有他那个又虎又笨的双胞胎妹妹,夏予安。 与他不一样的是,夏予安从小就不喜欢国画,反而对西式绘画十分感兴趣。 夏父夏母也不是什么老古板,在夏予安上高中的时候,就把她送到米国读书了。夏予安也是争气,之后凭自己实力,考上了米国最好的la美术大学。 夏予剑呼出口气,心情像被临时判了缓刑一样,还有力气侃回去,“有屁快放!” “下个月来意国比赛的时候,帮我带几瓶老干妈,对了,再带几包真空烤鸭···” 夏予安自顾自说着,她已经拿到米国学校的推荐名额了,在她印象里,她这个从小实力隐隐比她更上一筹的哥哥,理所应当也会去参赛。 夏予剑脸色一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迟迟没听到回复,夏予安疑惑道,“跨国电话信号不好?喂,喂~” “别喂了!”夏予剑脸上冒着热气,“我没选上!” 哐,他直接粗暴挂断电话。 “啥?!” 电话里传来忙音······ 夏予安又气又惊,靠!竟然挂我电话···不过他刚才说没选上?还有人把他挤下去了?不行,得打电话问问爸爸。 她这一下,直接把夏予剑的缓刑期限推到了头。 *** 吴她不知道夏家即将的鸡飞狗跳,她此时正被小毛老师带去见一个人。 “吴她,等下带你见的,是你们这次国际赛的指导老师,你与他要好好相处。”小毛老师边走边介绍,“他以前在我们学校念书的时候,也参加过国际赛,现在已经是个很有名的画家了。” 两人一路聊着,来到美大一间堆满杂物的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是敞开的,午后的阳光洒落一地,几盒旧纸箱旁,有一中年男子悠闲靠坐在沙发上。 “司忘秋先生,我把吴她给你带来了。” 司忘秋扭头看过来,吴她心里顿时涌出一股巨大的熟悉感。 这英挺的五官,这凌乱的头发,这邋遢的样子,这··· 吴她的记忆慢慢复苏,眼前男人就这么一点点,与一年前,菲国街头那个救过自己的流浪汉大叔,完美契合在一起。 “是你!?” 吴她心里惊了,这不是那个骗自己不懂中文,把她秘密听去了的老酒鬼吗! 司忘秋眯眼看过来,还没完全消化的酒精放缓了他思考的速度,不过没过一会,他还是想起来了,“哟,小朋友,我记得你,怎么样,你喜欢的那个人,没被别人追走吧?” “没有!”吴她心里愤懑,这老酒鬼记人秘密,还直接说出来,也太不要脸。 正当吴她心里万般想删除这段前缘时,身后传来一道不需要吴她确认,就知道是谁的女声,继而把这段前缘,直接变成了“孽缘”··· “爸爸?” 司华年叫的有些迟疑,她与司忘秋已经很久没见了,更别提司忘秋现在还是这样一副不修边幅,又看不清容貌的样子。 爸什么,爸,爸爸? 吴她仿佛能听到自己扭动脖子的声音,咔,咔,咔,一下一下,就像直接是心在扭。 司忘秋点头“嗯”了一声。 吴她觉得自己的天塌了··· “咳,你们都认识啊,那就不用我介绍了,我先去忙了,你们好好聊啊。”小毛老师说着就自己先走了。 不,老师你别走! 吴她心里咆哮,这场面太刺激,她一个人应付不来啊··· 司忘秋先是把司华年叫到身边,仔细打量了一会儿。 他心里或多或少有点自责,都不知道自己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嗯,长得真好看,随自己。 “爸爸,你和吴她认识?”司华年也很惊奇。 “嗯,以前见过。”司忘秋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而是把司华年的画拿出来,用心讲了几个他觉得可以改进的地方,就让她先回去了。 休息室只剩下司忘秋和吴她两人。但空气里的紧张和刺激,只有吴她一个人在承受。 这,这人是自己未来的岳父啊! “怎么了?你热啊。” 司忘秋不知道还有这么层关系在,他起身把休息室的窗户推开,给吴她找凳子坐下,他即将要和吴她聊的有点多。 “不不不不不,您歇着,我自己来。”吴她蹭地跑过去自己搬好凳子,然后一副乖宝宝听训话的样子,在椅子上坐好。 司忘秋表情微愣,这孩子···以前对他没这么客气啊··· 司忘秋也没多想,自己一屁股坐回沙发,开门见山道, “既然马上的比赛你在我队伍,那我有必要针对你的画,和你说道说道。” “您请。”吴她态度万分配合。 “你主修国画对吧,有没有什么目标?” 吴她又挺了挺腰板,不自觉把这场交流变成了与未来岳父之间的面谈,她小心斟酌措辞,把自己的目标说的很远大, “我希望,以后可以成为王希孟那样名留青史的国画家。” “好,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 “啊?有什么问题?” “你这个目标,在开始的时候,就能看到你画涯的终点。”怕吴她不明白,司忘秋又补充道,“画家的使命,是不断拓展美术的边界,创造出新的可能,而你,只是在走前人走过的路。” 只是在走前人走过的路? 吴她第一次想这个问题,自己一直以来,按传统的方法,一步步踏实学画,有错吗? 看吴她并没有完全理解自己意思,司忘秋又说, “你需要多少年的时间,才能画到北宋王希孟【千里江山图】的水平?就算你未来有一天,真的达到了,但又有什么意义?中国已经有王希孟了,要你干什么?” 如果说司忘秋前一句已经很尖锐了,那么他下一句,就已经在刀刃上淬了冰, “你知道,你和司华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她对油画的理解,对自己艺术的追求,我看不到边界,她或许未来会成为中国唯一的司华年,而你···” 司忘秋停了一下,直击命门,“你终其一生,只能是第二个王希孟!” 吴她身体一抖。 话到这里,司忘秋终于收手了,他拍了拍吴她肩膀,“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司忘秋走了。 他尽管知道这些话不好听,但一定要有人说。 吴她是个天赋很高的孩子,早些意识到这点,会少走很多弯路,以后的发展才会不可限量。 休息室静悄悄的,阳光从墙壁的一端走到另一端,再消失不见。 吴她一直坐在那里。 人生中第一次有人和她说,她一直坚持的东西,或许是错的··· 那什么是对的?放弃国画吗?不,司忘秋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他是说··· 啊···我不知道不知道··· 吴她越想脑子越乱,她用力抱住头,无声挣扎。 不知又过了多久,有双温暖的手覆上她的臂弯,紧接着,是熟悉的,带着果香的拥抱,耳边同时传来有些担心的声音, “你怎么了?” 听到司华年的声音,吴她眼眶一热,心酸的想哭,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司华年,“年年,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司华年抬手,一遍遍在吴她背后安抚,“是爸爸和你说了什么吗?他这个人看上去很冷,但心不坏。” 吴她忍着泪摇头,“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 司华年轻轻扶过吴她的头,和她四目相对,“亲爱的,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陪你一起面对。” 司华年认真的时候,眼里看不到任何平日里的孩子气,那种真诚又疼惜的目光,立刻将吴她不安的心稳稳托住。 “嗯。” 真好,有你在。 司华年静静听吴她讲了自己的困扰,很快就有了想法。 吴她有时候就是太钻牛角尖了,其实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 司华年接下来的几天,先是和吴她一起,查阅了许多当代国画发展相关的论文,又看了些国画创新艺术家的作品··· 渐渐,吴她理解了司忘秋话中的含义,开始一扫颓势,有了自己未来国画创作的新思路。 *** 一个月后,京市国际机场。 司忘秋还是老样子,拖了个起毛边的行李箱,在登机口前等着两个学生。 吴她和司华年是一起过来的。 司华年不想参与父母那满是裂痕的关系,所以这次司忘秋带队的事情,她没和凌洛说。 司忘秋特地看了下吴她的脸色,嗯,表情挺自信的,应该是想通了。 三人登机后,吴她尴尬地发现,司忘秋的座位刚好夹在自己和司华年中间。 这带着岳父去度蜜月一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飞机起飞,追梦之行拉开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距离全部解锁越来越近了,给自己加个油! ☆、城市涂鸦 飞往意国的航班要持续十几个小时。 司忘秋刚上飞机就问空姐要了两杯伏特加,吴她和司华年作为小辈也不好拦着,就看他像喝水润喉一样,两杯酒直接灌了进去。 司华年表情平静,好像习惯了的样子,只是在司忘秋不一会悠悠睡着的时候,给他身上盖了层毯子。 吴她侧头看了眼司忘秋的睡颜,记忆翻涌,心里五味杂陈,好像与他一起经历过的异国险境,就是昨天发生的事一样。 飞机颠簸过一层躁动的气流,机舱里安静的间隙,能听到司华年浅浅一声叹息。 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司忘秋长时间相处,这个人对她来说太陌生了,陌生到只剩下一个父亲的称呼。 “怎么了?”吴她的关心来的及时。 司华年摇摇头,嘴角的笑意来的牵强,“没事。” 吴她当然不会直接觉得司华年没事,她伸出手,跨过司忘秋,轻轻握住司华年的手背,比语言更有温度的安抚。 司华年心里一暖,她翻过手心回握,再慢慢收紧,一点点并拢,好像她很喜欢这个手心缠绕的动作。 还好有你呀··· 空气里弥漫起纯度很高的甜,呼吸间就能感受得到。 没人注意到,闭着眼睛的司忘秋,眼睫极小幅度地颤了颤。 *** 第二天的下午,三人抵达意国的lm机场。 已经是一年的末尾,意国午后的气温仍旧凉爽宜人,带着现代艺术大国特有的浪漫气息。 主办方派了一位男老师来接他们。 他看上去不到40岁的年纪,前额非常饱满,连着因为脱发而显得锃亮的头顶,整个脑袋像个打开的灯泡,人群中非常显眼。 男老师手里举着写有司忘秋名字的a4纸,吴她三人刚出来就一眼看到他。  “您应该就是司忘秋老师吧,我是lm美大的鲍勃,欢迎你们。” 鲍勃说着一口流利中文,没有因为司忘秋的打扮对他露出半点轻视,而是礼貌又热情地迎接他们。 众人简单寒暄。 鲍勃先开车带他们去酒店办理入住,然后又将众人引到酒店不远处的一块围墙边。 这道墙伫立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大约2米高的样子,纯白的底子被特地粉刷过,摸上去平坦光滑。 鲍勃站在墙边介绍道,“正规赛前,我们搞了一个很有趣的热身项目,来参赛的70所大学,分别被我们安排到城市的70个不同角落,每所学校的两名参赛者,要求在2天的时间内,合作完成一副街头涂鸦作品。” 鲍勃转身指了指身后的墙面,“这里就是京市第一美大的作画地!” “ wow!随便画什么都行吗?”听到这里,司华年旅途中的疲态一扫而光,非常感兴趣地追问道。 “对,什么内容都可以。”鲍勃说着又鼓励道,“加油吧,到时候所有学校的作品会一起点亮lm市的街头。” 司华年内心雀跃,心里把主办方夸上了天,怎么这么有想法! “听上去好浪漫啊,吴她,我们要加油了,不能给学校丢人。” 吴她笑着说好。 ··· 司忘秋对这种趣味活动兴致淡淡,他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司华年的情绪却一直在很亢奋的状态,她也没打算回酒店先休息一下,而是捧着鲍勃走之前留下的涂鸦工具材料,直接拉着吴她一阵讨论: “吴她,你快看,这里还有喷漆的工具~” “吴她,我们主色选中国红好不好?” “吴她,我们画一条抽象的龙可不可以?” 司华年向来喜欢无拘束的表达,她用色狂野大胆,画风偏向冲击力强的野兽派,这次一整面墙扔给她自由创作,简直直击她的喜好。 吴她笑的宠溺,“当然好,这次我们年年主笔,我给你当副手。” “真的吗?太好啦!” 吴她点头,她这样做不只为了让年年开心,更是她知道,自己擅长的领域和街头涂鸦的表达方式相距甚远,与其硬画,不如交给司华年尽情发挥。 司华年的思路很快成型。 她把头发系在脑后,扣上一顶报纸做的小帽子,袖子翻卷,露出两截莹白的手臂,面对墙壁站好,“我要开始咯~” 这声开始,就像一个神奇的暗号一样,瞬间把她吸入自己的美术世界,外界所有声音都弱了下去。 司华年先是打开几桶颜料,随着心意,直接扣到了墙上。 明黄,淡青,草绿三种颜色相继在白墙上炸开,入眼缤纷。 紧接着,司华年用油漆刷沾满朱红颜料,几个抬手,一条龙的抽象轮廓挥洒而至。 她目光专注,笔锋自信又张扬,将技巧和创意完美融合在一起,不受限,不停驻,才思永不停歇。 吴她在旁边看得一脸惊艳,司华年手下的动作像带着磁铁一般,牢牢吸引住她的视线。 原来年年在画画的时候这么耀眼。 吴她心甘情愿充当一个帮手的角色,在司华年需要某种颜料的时候,她会马上跑腿给她拿,没有的颜色,吴她也能迅速调出合色递给她。 不时有路人吹着口哨经过,还有停下来合影的,吴她又忙着维持秩序,不让他们打扰到司华年。 日落时分,这幅抽象龙的涂鸦,终于完成了整体的创作。 司华年累的蹲在地上,但眼睛里还是亮晶晶的,刚刚那种肆意挥洒的创作热情,还在她脑海里萦绕不散。 吴她看了心疼。“收尾工作就交给我吧,你先回去休息。” “不要,我要陪你一起。” 吴她看劝不动,就让司华年坐在一旁休息,自己起身继续完善画的细节。 司华年的眼睛越睁越大,吴她好像完全知晓自己的想法,每一个补色,每一处加强,都和她脑海里原本的构思完全契合。 太神奇了,怎么有那么懂她的人。 “亲爱的~”司华年笑着轻唤出声。 “嗯?”吴她回过头,眉眼温柔。 司华年举起双手,在脑袋上比了个大大的心, “喜欢你呀~” 不远处的路灯下,司忘秋不知何时站在那里,默默看着两个孩子的身影出神。 *** 两天后,70所学校的参赛学生们齐聚lm美大。 交流会上,每个学校的涂鸦作品都被拍成高清照片,通过礼堂的投影一一展出。 作品中时常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但大家谁也不服谁,每过一张投影,都只有零散的掌声回应,直到屏幕里出现第一美大的涂鸦作品。 这个可以算得上真正的惊艳。 “嚯,这是哪个学校画的?厉害!” “我控制不住被那条龙的眼睛震到,表现力太强了。” “颜色用的太好了,这幅画我愿意画高价买来放在家里,啊对不起,是墙壁涂鸦,我忘了。” 正当所有人都在打听这幅涂鸦出自谁手的时候,吴她轻轻把司华年推了上去,自己默默退下来,把全部的赞赏和荣誉都留给了爱人。 她应得的。 司华年很快被人围在中间,有问画法的,有讨论用色的,还有全程夸赞的··· 司华年热情地一一回应,能看出作品被认可的她非常开心。 吴她站在人群外,笑的温柔,她的年年就是这么棒。 “那个···你也是第一美大来的学生?” 身后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吴她回过头,悚然震惊在原地。 这人是夏予剑吧?是吧?没错吧?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这幅打扮?! 夏予安歪着头,心里疑惑,这人是被自己的美貌镇住了?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你,你,你···”吴她内心的浪快翻到天上去了,眼前的人顶着夏予剑的脸,却穿了身领口极低的紧身裙,看上去性感抚媚,吴她差点把自己的脸憋红,终于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怎么还有这种癖好?” 夏予安的疑惑更大了,“啥?啥癖好?” “就,就,你···”吴她指了指对方的假发,又幅度极小地指过她胸口的地方,“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夏予安转眼想了想,这才明白,“噗呲,你该不会把我认成我老哥了吧?” “你老哥?” “对,夏予剑,我双胞胎哥哥。” 吴她心里奔过一片马群,终于舒了口气。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她又想到一个问题,好了,这下又多出来个同龄长辈··· “听说你把夏予剑的参赛名额抢走了?”夏予安语气轻快,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作为夏家人,她自然认得司家的司华年,那么剩下的这个,一定就是后来的那匹黑马了。 吴她不想和她有太多交集,“侥幸而已,我先走了。” 夏予安撇撇嘴,拽什么啊,一时得意罢了。 她也没追上去,转身又拨了通跨国电话,不行,她要好好骂骂夏予剑那个垃圾,怎么现在什么人都能爬到他上面了。 她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个她觉得拽拽的人,多少次把她老哥踩在脚底下,甚至逼的他低头叫爸爸··· 当然这些夏予剑是不会和她说的。 又一夜的休息,吴她早早醒来。 她住的是单人的房间,原本主办方是安排两个选手住一起的,但被司忘秋执意要求分开,说是怕影响选手情绪,正规赛的时候,即便是同校选手,也是需要竞争的。 吴她和司华年自然不好说什么。 吴她走到露台,撑了个懒腰。清早的阳光洒在脸上,温柔细腻,lm城好像在和她一起慢慢苏醒。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口哨声,还有些断断续续的喧哗,吴她低头一看,眼睛突然狠狠被刺痛到了。 楼下酒店大门外的地砖上,有个小哥,颇为嚣张地画了一张司华年的脸部特写。 更过分的是,那小哥还撒了一篮子玫瑰花瓣,最后甚至还趴在地上,向画里司华年的嘴唇印上一吻··· 吴她的脸彻底黑了。 是她太低调,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抢她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一章发晚了,昨晚原本写好,但是非常不满意,熬到半夜都没改好,拖到今天上午···日更的痛苦我真的体会到了··· ☆、千里之外 楼下作画的小哥终于把嘴从画上移开。 他抬起头,目光期许向上望着,浅色的眼睛很快和吴她幽深的瞳孔来了个隔空对撞,看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小哥又看向其他的窗子。 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置顶的联系人: 我:“醒了吗?” 年年:“醒了,赖在床上刷手机呢,要来找我吗?” 我:“好。” 吴她冷着脸,又瞪了眼楼下的外国小哥,他刚刚吻画沾到嘴上的红色颜料,真是怎么看怎么丑··· “碰” 吴她甩上阳台门,边走边平复心情,呼···不生气不生气··· 司华年很快过来开门。 她房间的暖气开的特别足,刚拉开一条门缝,带着沐浴香的热气就卷面而来,紧接着,是一道让人看了想飙鼻血的倩影。 司华年穿了一件约等于没穿的睡衣,粉色的透明料子,松松垮垮的衬里,大片光滑白嫩的皮肤裸露在外面,像一颗基本上果皮被全拨开了的水蜜桃。 吴她还没来得及多看,就赶紧一闪身钻进房间,回手哐地把门关好。 “怎么穿这么少?” 进了房间更热了,看不见的气流蒸在脸上,像在做桑拿一样。 吴她只觉口干舌燥,确认窗帘都好好拉上后,开始满屋子找水。 司华年坐回床边,一双修长的美腿前后荡了荡,眼神玩味又魅惑,似笑似闹,“亲爱的,你很热吗···要我帮你降降火吗?” 这句话就像往桑拿石上浇的那瓢水。 呲啦~ 热意奔涌而出,房间温度彻底爆了。 吴她深深吸气,一手粗暴扯开衣服最上面的两排扣子,转身把司华年扑倒在床上··· 吴她的吻又急又深,带着一早没彻底平息的醋意,暴风一样吞噬掉司华年的呼吸,看我吻的可是真人! 口腔里匮乏的空气又带来更大的吸力,交缠的双唇深磨慢碾,难舍难分··· 过了好一会。 司华年先败下阵来,她气息絮乱,微喘道,“亲爱的,休息下好不好~” 她好像低估了自己的魅力,也高估了吴她的克制力,刚刚距离擦枪走火没几步了··· 吴她伏在一团滚烫的柔软上,晶莹的汗珠顺着眉骨滴落眼睫,视线湿漉一片。 理智慢慢回笼,刚刚的失态就更觉羞人,她匆忙转移话题,“饿了吗?要去吃早餐吗?” “好啊。” 起身时,满床凌乱。 司华年脖子上一道清晰的红印,□□裸昭示着吴她刚刚的“罪行”。 吴她眼神躲闪,“咳,你等下,穿高领的衣服好不?”  “嗯?为什么呀?”司华年走去洗手间修整,几秒后,一声小怒音传了过来,“嗷,吴她你这个坏蛋!” ··· 两人吃过早饭,离开酒店的时候,终于正面和楼下的画画小哥撞到一起。 小哥像没看见吴她一样,直接跳到司华年旁边,“嘿,司华年,有看到我送你的礼物吗?” “Harry?你怎么在这里?” 吴她这时想起他是谁了,昨天交流会上见过,米国LA美术大学的两个参赛学生之一,还有一个就是夏予剑的胞妹夏予安,两个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讨厌。 Harry兴奋地把自己的画指给司华年看,遍地玫瑰花瓣,画中甜美微笑的少女,美术生简单又浪漫的告白··· 吴她能感受到,司华年握住自己的手突然一僵。 吴她鼻孔呼出一口气,竭力维持表情的平静,“画的还挺好看呢···嘶···” 手心的肉被司华年用力一掐,吴她闭了嘴。 “对不起Harry,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哈?你在开玩笑吧。” “这就是我的爱人。” “什么?!!” 不顾Harry一脸震惊,司华年轻轻转过吴她脸颊,在她早间放纵还未完全消肿的唇上,又印了一吻。 这是两人第一次在公共场合作出这样的亲密举动。 酒店门口响起密集又明亮的口哨声,吴她先是有些愣怔,然后心里一软,她的年年都这么勇敢,她怕什么··· 吴她闭上眼,温柔地回应她。 风也柔了,阳光更暖了。 吴她觉得,那天酒店旁边的蛋糕店一定做了什么了不得的甜品,要不然这里的空气里,怎么都是百分满的甜。 司忘秋靠在楼上阳台的躺椅上,下面拥吻在一起的两人他看得清楚。 “年轻真好···” 司忘秋晃着酒杯,淡淡地笑,笑着笑着,又有些难过。 女儿比自己勇敢多了,如果当年,我也能这么勇敢直接的话,是不是堇年就不会和别人在一起了···明明是我更早认识她的啊··· 司忘秋一仰头,杯中的酒如利刃入喉,辛辣的触感带来醉前极致的清醒。 哪有机会拥有这些如果··· *** 国际奖赛正式进入正规赛的流程,时间定在两天后,主题已经提前公布了。 近年来全球多地经历淡水紧缺的问题,保护水资源越来越多地被提上议程。 这次的国际赛,就是以“水”为主题进行内容创作。 这种环保型的主题更偏向于当代美术的领域,如果这时候还一昧坚持古老又传统的美术表达,不求创新的话,就很难获得国际评委的认可。 吴她正埋头思索的时候,突然察觉不远处有道凌厉的视线射过来。 那个清早刚被拒绝的Harry,此时正怒目瞪着自己,看吴她望过来,他用手指比了个赞,然后手腕翻动,拇指缓缓扣到下面。 吴她虽然没有被激怒,但还是点燃了几分战意。 无论怎样,都要赢过这个人,想染指她家年年的,都不用客气。 “你什么时候又把Harry得罪了?”夏予安凑到吴她身边看热闹。 吴她后退一步拉开两人距离,“···你们LA美大的人真是阴魂不散。” 夏予安斗气一样又走近一步,突然发现了什么,“哎?你别说,我们两个的眉眼长得真的有几分像的,刚刚Harry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呐···” 夏家人的眉骨普遍轮廓柔美,眼眶微微下陷,配上挺俏的鼻梁,比例有精致的立体美,吴她自然继承了几分妈妈脸部的骨络,同时也兼具她爸爸的俊秀。 吴她:“······” 这人还不知道我和夏家的关系吧··· 夏予安看的出神,刚想伸手掐吴她鼻子,吴她一个下腰,急忙躲开,“你离我远点。” “至于吗你···” “至于。”吴她躲闪开后,立刻注意到刚从外面回来的司华年。 她赶紧走上去,在司华年还没开口问的时候,就交代了刚刚的经过,乖巧的很。 “噗,所以说,她不知道你是她外甥女,就开始调戏你了?” “没有调戏啦,她们夏家人做事都很奇怪,不一定在想什么···” 两人很快走远,夏予安在后面恨恨盯着,什么嘛,自己一靠近她就跟躲瘟疫一样,和人家就那么亲密,烦! *** 在意国的比赛即将开始的时候,远在几千公里外的京市。 八环开外,远离地铁站的一家破旧的文具店的二层。 大大小小的画轴随意插在塑料桶里,摆了半个房间,一路铺到窗户边,挡了照进室内的一半阳光。 房间的另一边挤着放了两张单人沙发,一个旧木茶几。 有一油光满面的胖子坐在一张沙发上,另一张坐着一个看上去很老实的中年男人。 胖子点了根烟,眯眼道,“李老板,我这里的画,又保真,又便宜,你去别人那里进货,可都是这两三倍的价格。”  被叫李老板的男人婉拒了胖子递来的烟,眉头深深陷入额间,“你能保证是原创的真品吗?” 李强自己经营一家画店,但规模太小,生意一直没有起色,最近几个长期合作的画手也纷纷转去和别的画廊合作了,店马上开不下去,他只能想别的路子进货。 胖子吐出一个大烟圈,“这你就放心吧,我这里做了十多年生意了,都是直接从画手本人那里拿画,绝对保真。” 这胖子叫吴畏,艺术品圈里人送外号“活路子”,多难找的画招呼他一声,他都有路子给你搞到。 李强近期听说他搞到很多年轻艺术家的画,而且价格实惠,就自己找上门了。 吴胖子说着,从身后拖过一个白色大桶,里面密密插了十多个画轴。 “我和你说,你这次来巧了,我手里刚刚进了这十多张画,你看看,个个都是精品。” 李强抽出其中一个画轴,放在茶几上摊开···这是副构图大气的国画山水,用色考究,笔触略有粗糙,但无碍大雅,画作摊到最后,李强眼睛一亮, “这是她年的画?” 近几年刚刚在国画圈子起步的年轻画手,李强略有耳闻。 “对,是我亲戚家的孩子,给我的时候就要了个成本价,错过这些,有你后悔的。” 李强又看了几幅,心里思忖,他有印象曾看过篇报道,里面介绍说“她年”是个还在美大上学的吴姓学生,想想胖子的确也姓吴,说她年是他亲戚孩子的可信度就提高了几分。 “这些都要了,你开个价吧。” “嚯,李老板真爽快,我们第一次合作,当交个朋友,价格上再给你打八折。” ··· 生意就这么谈成了。吴胖子把李强送到门口,脸上的笑在他抱着画走出视线的时候,突然变了味, “嘿,又骗了一个。” 手机响起来。 “喂,吴哥,我这边又复制了一批画,什么时候给你送去啊。” “你晚上过来吧,注意点,你画画的地方别被人发现了。” “放心吧。对了吴哥,我昨天又去画展拍了几张司忘秋画的照片,我们要不要搞一下?他的画能卖不少钱吧。” “不行,司忘秋太有名了,被发现的风险太大,我们只选那些新人蛋子的画,听我的,胃口那么大撑死你。” “好的吧,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在继续加油! ☆、大显身手 LM市的夜总会持续很久。 要等到小酒馆那个年轻男人终于说服他的约会对象和他回家之后,或是等那个弹吉他的街头艺人终于唱完他所有会唱的歌。 吴她一个人坐在酒店旁的公园长椅上,明天就正式比赛了,她还没想好要画什么。 水,在国画里很少特地表现出来,不是简单几笔带过,就是尽数留给纸的余白。 以这样的元素作主题,简直规避了吴她所有擅长画的内容。 画一堆不相干的东西突出【水】吗? 不可以,国际评委的眼光经常直来直去,太过委婉的表达或许拿不到高分。 “嗝~” 一声响亮的酒嗝打断吴她的沉思。 司忘秋脚踏云步,眯眼摸到长椅扶手,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吴她感觉椅子像跷跷板一样往他那边一偏,然后又很快恢复平衡。 紧接着,酒气混杂着女人的香水味,从司忘秋身上随风飘来。 “司指导。”吴她说。 这声司指导不知道司忘秋好不好意思接,来意国的这几天,吴她和司华年基本见不到他人,更别提找他指导什么了。 司忘秋斜眼看过来,“你自己?” 这问话好像隐隐约约有些别的意思,吴她不自觉坐的更乖巧了,“对,我出来想想明天比赛画什么,司华年已经休息了。” 快速向未来岳父交代自己行为的合理性,同时源头扼杀他怀疑自己大晚上带他女儿出来约会的误会。 司忘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酒壶,在手里颠了颠,“这次又在纠结什么?” 这孩子有时候就是想太多,挖个坑能解决的事,她恨不得刨出个完整的地下迷宫。 吴她说:“我在想,明天比赛怎么加入我擅长画的东西。” 这不是个明智的思路,司忘秋翘起二郎腿,问:“你觉得你擅长什么?” 吴她说:“擅长画山,树,动物,最近人物也练的还可以了···” “停。”司忘秋打断她,“太浮于表面。” 吴她面露疑惑,又努力不让自己看上去太笨,脑子里飞速想着其他答案。 司忘秋好像没什么耐心等她细想,直接点明说:“你擅长的是控制,你画里面的一山一景,一人一物,从整体塑形,到局部刻画,你的线条从始至终都没乱过,越需要细节掌控的地方,你画的越好,这是你的优势。” 如果说上次的谈话司忘秋给了吴她一个巴掌,那这次就算送给她一颗甜枣。 这一番表扬说出来,吴她俏脸微红,有点不好意思,“谢谢您。” “想赢吗?”司忘秋又问。 “当然想。”吴她说。 司忘秋说,“想赢,你就想想什么是你做得到,别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吴她若有所思。 司忘秋闷了口酒,扭了扭身子,又嫌坐的不舒服。他身子一歪,作势要在长椅上躺下来。 “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司忘秋瞅了眼长椅另一边的吴她,赶人意图明显。 “哦,好。”吴她赶忙站起身,“您也早点回去吧。”  司忘秋侧身往长椅上一倒,朝吴她挥挥手以示回应。 吴她在长椅上留下自己的外套,然后快步朝酒店走去。 晚风微寒,几个精力旺盛的小孩在路灯下,不知在模仿哪个足球明星,把足球抛高,再用头用力顶远。  足球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然后降速,下落,缓缓滚到吴她脚边。 吴她把球捡起来,突然间,灵光乍现。 *** 第二天,比赛日。 “吴她,你为什么带了个球来呀?” “秘密武器,最后你就知道了。” 吴她和司华年走近比赛会场,即便见过很多大场面,还是被眼前景象一震。 古希腊风的内景布置,墙壁上随处可见的众神浮雕,绘有文艺复兴壁画的顶棚,中世纪大理石柱···一切都那么庄严,又有仪式感。 一百多张桌子整齐分布,参赛学生的号码随机放在上面。工作人员穿着统一正装,表情严肃,现场秩序井然。 吴她和司华年被分到两个隔很远的位置,分开前,她们用力拥抱给对方鼓气, “加油,比赛结束见。” 吴她抱着球,一路上非常显眼,有工作人员特地过来和她确认,知道是等下画画需要用的东西,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会场一点点坐满,大家默默在自己位置上做前期准备工作,没有人说话,紧张感无形蔓延。 下午一点,主会场清空了闲杂人员,会场变得异常安静,一百多道呼吸声纠缠在一起,等那一声号令。 “开始!” 战鼓敲响,以画为兵,战意席卷而至。 与安静的主会场不同,主办方在五十米外的另一个房间专门设立了实况导播室,面向全球直播。 工作人员带着耳麦,几十个小屏幕播放着不同摄像画面,导演环臂站在后方,决定显示在主屏的播放内容。 全球美术大学在校的老师,学生,学生家长,亲友···只要对绘画感兴趣的,此刻都像运动迷迎接世界杯一样,守在屏幕前看这4年一次的美术大赛。 国内媒体已经报道过之前的城市涂鸦活动,司华年的出色表现让很多国人脸上有光,京市的司家也因此名气更上一层。 这次很多人也都是奔着看司华年的,不知正式赛这个年轻的中国女孩又会给他们怎样的惊喜。 夏家人此时也守在电视前。 夏父表情算不上好看,儿子落选,女儿还代表别国学校参赛,他想想都来气。 夏予剑缩在沙发一角,拿靠枕挡住一部□□体,尽力降低自己存在感,他来一起看,一是想给妹妹加油,二是他实在好奇吴她会有什么表现。 他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和吴她竞争的心思了,一次比不过算运气差,两次比不过算小输,三次四次···就真是技不如人,他认了。 夏父知道这些估计又得骂他了。 比赛开始,各国的选手实力如何,心理素质如何,都通过屏幕看的清楚。 导播屏幕不时切过一些手抖的画面,流汗的画面,或是刚画一会就把画纸撕掉重画的画面···  新闻媒体为求播放量造足了噱头,播完糟糕的表现,就马上一踩一捧,开始切一些沉稳发挥的选手镜头。 米国LA美大的Harry节奏快而有序,几个主色调的十分漂亮;中国第一美大的司华年延续了以往的野兽派画风,铺色构图抓足了眼球···还有来自其他各国的优秀选手,大多有平稳又出色的起步。 镜头再一转,导演飞快交代了声,画面就在一个学生那里定格住,再也不动了。 这个学生有意思了。 屏幕里,吴她先将画纸扑在木质的画板上,又把画板放在她带来的球上,做成一个类似平衡杂技演员脚踩的底座一样的造型。 只见她先用一手扶好画板,另一手举起小半杯液体,向画的正中,倾手全部倒了上去。 古德白此时也和几个朋友一起在看直播。 “吴她在干什么?!”有人问。 “在装逼吧。”古德白说,“哼,这么多人看,她也不怕翻车。”  学校另一个寝室,鹿弋和室友也围着电脑。 “大神发明了什么新画法吗?在国际赛尝新,太有勇气了吧。”室友问。 鹿弋对吴她的实力相当自信,“没事的,这家伙一到大比赛就稳的一匹。” 吴她的确心里没有丝毫波动。 她倒完水,就一手一边扶住画板,她的手很稳,水珠就那么停在纸上,丝毫未动。 她应该特地挑选过纸的材质,那馒头大的水珠就聚在正中央,丝毫没有要渗进纸里的意思。 吴她一直没动,视线极专注,牢牢定在水珠上。 如果镜头再切近一点,就会发现,那不是简单的水珠,那里面混合着青,绿,和一点点墨,三色的颜料。 那颜料应该也有讲究,它们没有在水里融合,而是各占一处空间,水中交缠漫舞,速度不一,又在缓慢下降··· 在青色颜料最先破水,触碰到底部的纸时,吴她动了。 只见她左手手腕轻按,画板倾动,青色颜料左偏而走,像水里有游鱼在运笔,非常神奇。 吴她小心控制画板,每个细小的握板幅度变化,都能改变水滴在画中的走势。 水急处平板收势,水缓处倾斜制动,转弯处旋板,换色处交互而动。 水可以在微小处制造万变的细节,流动中的颜料,落纸处尽是惊喜。 导播室有人惊道,“太神了吧···怎么做到的?” 只有吴她能回答这个问题了。 在浮动的水珠里,精准决定里面颜色的走向,不仅需要极强的控制力,还需要吴她整个人保持极稳的心态。 或许这就是司忘秋说的,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情。 从小的国画练习磨练了她作画时沉稳内敛的心境,缜密细腻的画风又造就了她对笔势的绝对掌控。 十几年如一日,再到今天,可以脱笔,引水作画的境地。 “可是她为什么不用笔,给自己找这个麻烦呢?”导播室里又有人问。 这个问题吴她自然想过,这种表达,也是她这些天思考未来美术给出的畅想。 不止局限于中国,放眼世界,世界美术都经历了从简到繁,再化繁为简的历程。  就像毕加索说,“我花了四年时间画得像拉斐尔一样,但用一生的时间,才能像孩子一样画画。” 绘画的源头是最单纯的表达欲,没有什么透视法,没有什么排线规则,我像观察一个还在母体中的婴孩,观察我水里的颜料,看它如何在水中自由起舞,带它满目畅游,最后画我所想。 吴她觉得,未来的美术就是这样,不设限,不复杂,回归最原始的表达。 导播室的镜头时不时会切到吴她身上。 她的画纸上,青为天,绿为地,墨为垢,三种颜色以一个奇妙的比例组成一个整体,描述了自然生态的原始表达,又有万物经水滋养而生的含义。 “切近景,快切近景,她要画完了!”导演叫道。 镜头近距离定在吴她的画纸上。 只见水中的颜料走了一圈,最后在吴她极高的控制力下,居然在回归原点的那一刻,刚好用尽。 纸干,色定,画成。 一场属于水,也属于艺术的循环,至此有始有终。 吴她把画板从球上拿下来,在桌面放好,终于呼出一口气。 她两只手臂都有点发麻,但心里涌出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她真的完成了这个设想,而且非常非常满意。 导播室赞叹声一片。 导演转头看向主办方,肯定说:“不论这次什么结果,这个中国的学生,会被大家牢牢记住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很头痛场景描写,这一章大片的场景描写快把我脑细胞抽干了··· ☆、双刃剑 比赛接近尾声,会场内的气氛仍旧不见松弛。 吴她短暂休息了一下,没忘记最后还有一步:署名。 第一次国际比赛的作品署名非常有意义,她拿出一支软性钢笔,弯下身,找到画作的右下角,熟练写下两个汉字: 她年 这个签名有个特点,第一笔的“撇折”和最后一笔“竖”的末尾是连在一起的。 首尾相连,属于她和年年专属的浪漫设计。 吴她轻轻吹干墨迹,目光柔和。 就像她决定用这个笔名时想的那样,未来吴她所有作品,都希望有司华年一起见证。 吴她不知道的是,导播室又给这个署名切了一个近景,就这样,两个中文汉字出现在千千万万个屏幕里。 “是她年!” 京市美术报编辑部,一名小编看到镜头后叫了出来,他之前写过介绍京市年轻艺术家的报道,对【她年】留有印象。 另一个编辑说:“我记得她,之前美大校庆的时候,我还专访过她,很有礼貌的孩子。” 主编当机立断,“快,稿子找出来,给我放主页置顶上去!其他人也别闲着,新报道都写起来,重点介绍她年!” 编辑室忙碌起来。 不止艺术媒体,各大领域的主流媒体也都嗅到了热点的味道,一时间,数不清的撰稿人在文档里输入了“她年”的名字··· 对这个名字异常敏感的还有一人。 司家别墅。 “碰!” 高脚杯向着电视中心直直砸去,红酒混着玻璃碎屑洒落一地,屏幕里“她年”两个字像针一样刺到凌洛的眼睛里。 “好啊,好啊,夏堇年你厉害啊!”凌洛眼里有一丝疯狂,“不愧是你养大的女儿啊,和你一样,喜欢贴人犯贱!” 凌洛深深后悔,当时费什么劲,怎么就没直接把吴她弄死! 电视里的比赛十分钟后结束了,选手把画留在桌上,有序退场。 司华年跑到吴她身边,“怎么样?” 吴她微笑,“还好,马马虎虎。” 司华年用手指轻戳吴她的脸,“少骗人,你是不是很有把握?有信心拿第一吗?” 没等吴她回应,Harry在背后阴阳怪气道,“年,喜欢一个人也不能丧失理智,就她那样子,近前十都难吧···” Harry这么想也不是没有依据,中国学校的确已经十多年没人进过国际赛的前十了。 司华年像突然被人踩了尾巴,竟然有人敢当她的面贬低吴她,她正要炸毛,吴她一把将她揽了回来, “没必要和他生气,我们明天用实力说话,相信我。” 相信我。 配上吴她沉稳的目光,有让人迅速安心下来的力量。 夏予安走到Harry身边,不自觉多看了吴她几眼。 *** 主办方给每个参赛者的画都拍了高清照片,一起放在官网,但只有吴她的画旁边特地附了创作过程的视频。 一个晚上,视频点击量就突破百万,无数人被这种来自东方的美术魅力吸引。 一天后,随着主办方公布这次国际赛的第一名,“她年”这个名字彻底引爆全球媒体:国际最权威的青年美术大奖赛,魁首,第一次被一位来自中国的学生拿走了! “中国的天才画手夺得今年国际青年大奖赛第一名!” “神奇的表达,艺术与水的完美结合!” “曝!主办方愿出价100万美金购买【她年】现场画作。” ···  各种新闻词条不断冲上各国的趋势热点,吴她这一次真的算是一炮而红了。 京市,和吴她有长期合作的国美画廊。 欧阳老板的电话从一早响到晚上,大多是打来求画的,还有来套话,看有没有机会挖墙脚的,欧阳老板把这群人一一打发。 吴她还剩下5张国画寄卖在他这里,今天都被人买走了,价格翻了10倍不止。 欧阳老板看了看自动关机的手机,总算清净了。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笑着坐下来,虽然他早知道吴她有一天会大放异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 夏家。 夏父在书房里僵坐了两三盏茶的功夫,这次国际赛的结果给他带来不小的刺激。 那个不到两年前,才被自己训过的孩子,现在都已经这么有出息了,甚至远超过当年的堇年。 夏父锁目权衡,吴她的潜力已经不能忽视了,夏家有必要重新考虑和她的关系。 适当时候,夏家也可以先行示好,看在吴她和夏家的几分关系,想必那孩子不会让他们难看。 ··· 夏予剑倒是没那么多心思,他在看直播的时候就被吴她惊住了,心里“卧槽”和“牛逼”反复切换,再想起自己之前多次输给她,心里也就一点也不难受了。 夏予剑自己也找了杯水,往里面挤几滴颜料,正准备也尝试下吴她的引水作画,电话响了。 “喂,老哥,我。”夏予安的声音刺辣辣传来。 “知道是你,看到你拿第十了,恭喜。” “嘿嘿谢了,看到我比赛时的英姿了吗?” “你就几秒镜头啊,都没注意到你。” 夏予安叫道:“3秒!我有3秒呢!” “行行行,我有空看看回放。” “这还差不多,对了,这次有正事要问你。” 夏予剑放下水杯,“怎么了?又惹事了?” “不是···”夏予安的声音突然变小了,“我想和你打听一个人。” “谁?” “就代表你们学校来参赛的,吴她,你认识吗?” 夏予剑翻了个白眼,岂止是认识,那“缘分”可大了。 “认识,啥事?” 夏予安听后显然很开心,追问说,“她在学校是个什么样的人?和我仔细讲讲呗。” 夏予剑心里涌出一股诡异的不安,“你问这干嘛?” 电话那头的夏予安传来娇羞一笑,“我好像有点喜欢上她了,你给我牵个线呗?” “你说啥?” 夏予剑的声音瞬间飙高,化成实体的话,或许能连续穿过好几道墙。 夏予安的耳朵差点聋了,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男生也是能尖叫到破音的。 就这样,夏予安一场还未开始的情愫,被夏予剑一个大锤,砸的稀碎,还是用这么牛鬼蛇神都想不到的奇葩理由: “她是你外甥女!” 夏予安现在急需心理重建。 她昨天看了二十多遍吴她的作画视频,心里小鹿乱撞,深深被吴她吸引,躁动的心刚准备迎接爱情,就,就··· 我可去你个外甥女的吧,她夏予安动心一次容易吗?! 第二天,夏予安再次见到吴她的时候,表情还有点咬牙切齿,咋就这么巧了呢··· “你又惹她了?”司华年问道。 吴她避开夏予安的视线,“没,谁知道她又抽什么风。” 司华年对夏予安轻轻点头,目光有那么几分看长辈的意思,然后把吴她拉走了,“她眼神太吓人,我们以后还是离夏家人远一点,当然,堇年阿姨除外。”  吴她点头应和,如果她知道夏予安脑袋里想的什么,估计也会惊到吐血。 “亲爱的,你这次拿第一,要怎么庆祝呢?” 吴她想了想,“回去我做好吃的给你,我们在家庆祝就好。” “哈?那么简单吗?要做也是我做给你呀。” 吴她想到上次差点吃死自己的黑暗料理,“不不不不不,还是我做吧。” “你上次不是说我做的西点好吃吗?” “那个···我们不是吃了那么多天西餐了吗?回国之后我想吃一点中餐哈” 两人边走边聊,没注意到Harry拿着手机站在门口,他几番犹豫,还是没勇气上去问司华年要联系方式。 他这次第七名,输吴她输的彻底,这时候怎么有脸上去提要求··· 颁奖,采访,赛程全部落幕。 司忘秋选择留在意国继续潇洒,吴她和司华年登上了回程的飞机。 她们的手这次大胆牵在一起。 旅途漫长,机窗外的天气不是很好,厚厚的霾色云层里不知在酝酿着什么风暴,飞机不时剧烈抖动,司华年把头埋在吴她肩膀,那里是她的心安处。 广阔的网络世界的确在孕育一场风暴。 舆论是把双刃剑,当【她年】一夜之间,闪电般照亮整个媒体平台后,雷声接踵而至。 最先出事的是微博。 一些过去买过【她年】画的收藏者,此时纷纷在网上晒出合影,蹭一波热度的同时,也暗赞自己一早就眼光独到。 渐渐地,有网友发现哪里不对了。 “哎?这两个人晒的画,怎么内容是一样的啊。” “对啊,有一个买的是假货吧,买盗版一生黑,还有脸晒照片?!” 质疑声不断涌入两个收藏者的微博,两人都不认账,都说自己同时买了作品的所有权和版权,指责对方有问题。 争吵慢慢升级,看热闹的营销号反手把这件事捅到了【她年夺冠】的热门推荐。 事件开始发酵。 随着越来越多的网友关注,大家发现,并不只这两个博主买到内容一样的画,还有很多人都遇到同样的问题。 网友找到了乐子,像玩连连看一样,在每个晒照博主那里找相同,最后事情终于闹大了。 一共有60多个博主买到的画撞车了。其中还有同样内容的画,被卖给4个不同买家的情况。 每个买家都声称自己完整买了作品的版权,不可能出现复制品,那问题在哪里?是不是就是作者【她年】的责任?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带了节奏,错在【她年】,就这么被盖章定论了。 好事永远无法传到千里,坏事却能瞬间挑起舆论的狂欢。 几小时内,一则黑热搜迅速冲到榜首,盖过了【她年夺冠】【中国学生为国争光】等词条。 【她年骗子】 “国际赛冠军她年,在高价出售自己作品版权后,依然重复翻画,继续骗钱。” 好事者还特地给“独一无二”取了个反义词:有一有二。讽刺【她年】不顾版权专属的翻卖行为。 “你也买了她年“有一有二”的画了吗?” “楼上你好,这位博主很惨,买到的是是有三。” “哈哈哈哈哈。” 调侃的,谩骂的,嘲讽的···充满恶意的声音迅速盖过赞美,多数网友大脑不愿多思考一分,提到【她年】,先开骂一顿变成了主旋律,偶尔有理智的声音也会迅速被吞没。 “没人注意到,这两幅画,有一幅笔触上会更粗糙一点吗?” “楼上是她年请来的水军吗?多少钱一条?有群吗拉我一起赚。” “一楼的,祝你以后买的都是她年【有一有二】的画~” 讽刺的是,有些口出恶言的,和之前点赞过【她年】为国争光的,是同一批人。 永远有一批容易被激怒的人在享受这场狂欢。 他们活跃在所有提到【她年】的地方,甚至去搜实时微博,在每个对【她年】还保有溢美之词的地方,自诩正义,普及自己认为是“真相”的黑料。 他们眼里有充血的疯狂,像突然多了个杀父仇人,满是戾气,不把【她年】搞到死,他们就到不了心里的“惩奸除恶”的爽点。 当吴她抵达京市机场时,没有鲜花,没有掌声,只有几十个戳到脸上的采访话筒: “吴她,请问你对自己翻画这件事怎么看?” “吴她,请问你知不知道,让渡知识产权后不允许再画同样内容作品?” “吴她,有人说要让美大取消你的在读资格,请问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一连串莫名其妙的问题把吴她一下子问懵了。 她没有急于回答,她要先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越来越多的记者涌过来,吴她用尽全力把司华年护在后面, “请让一让,请让一让。”  作者有话要说:距离全部31章解锁还有一天,加油! ☆、母亲线索 司华年艰难向前挪着步子,“吴她,这是怎么了?” 吴她挡开一支差点插进自己嘴里的话筒,“我也不清楚,我们先离开这里。” 记者紧随一路,吴她沉默着挡在前面,只有在他们刮碰到司华年的时候才会开口冷言制止。 两人总算走到出口,吴她把司华年送上司家的车,“你先回家,我去画廊一趟。” 司华年不愿,“我陪你一起。” 吴她摸了摸司华年的头,“乖,先回去休息,有消息我马上告诉你。相信我,我能处理好。” 司华年还想说些什么,记者又涌了过来,吴她急忙关掉车门,示意司机快走。 目送司家的车走远,吴她又拦了一辆的士,直奔国美画廊。 画廊门口也堵着几名记者,吴她示意司机开到后门,从工作人员入口走了进去。 欧阳老板在办公室打电话,看吴她进来,目光示意她先坐下。 “老翟,我欧阳,对,我正打算和你说这事呢,你放心,你买的才是正品,那个人的画是仿冒的,嗯,交给我,你等消息吧。” 欧阳老板挂断电话,重重呼出一口气,转身对吴她说:“有人在仿画你的作品,然后以你的名义低价卖出去。” 吴她心里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欧阳老板说:“几个月前就有了,昨天才曝出来,估计是参照我们宣传的高清图临摹的,水平还可以,能以假乱真。” 吴她诧异,“有仿画的图吗?我想看看。” 欧阳老板转过笔记本电脑,“喏,要不是你这次国际赛出名了,以前买过你画的都在网上晒图,估计仿画的事一时还发现不了,他们太狡猾,或许就是看你以前名气小,好欺负。” 吴她沉着脸点开微博,她一眼就看出里面的画和自己原作的区别。 受父亲影响,她在国画颜料的选用上一直很讲究,这张仿冒品里的朱红色,直接就是拿最劣质水粉替代的,沉淀度和饱和度的差异大了去了··· 还有这笔锋,这里都画劈叉了,那里的干湿处理也没有弄··· 吴翻心里连连吐槽,这仿的也太不用心了,只学去了形,画里一点神也没有。 关掉图片,吴她又点开底下评论,滚轴不断下滑,吴她脸色越来越青。  她总算知道刚刚记者问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居然说这假画是我画的?!” 她真有点生气了,岂有此理!网友们看不出差别吗?有这么侮辱人的嘛! “嗯,网友被带节奏了,以为你不顾版权,批量出售。” 吴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心情,不能和和这些只会瞎吵吵的人计较。 “欧阳老板,你有什么打算,我和你签了专属合作协议,网上的这些谣言,对国美画廊的声誉影响也挺大吧。” “我已经让公关部起草声明了,至于调查这些仿画究竟是什么人卖的,我觉得应该找警方介入。” “我同意,我们直接去报案吧。” 当天,国美画廊就在官网发布声明,有理有据指出这些仿画并不是吴她的作品,并一个个给那些煽风点火的营销号律师函警告。 一开始网友并不买账,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理性博主抛出原画和仿画对比图,从各种专业角度分析区别,大家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冤枉【她年】了。 网上的舆论又一次扭转,那些之前还十分嚣张的黑子突然哑巴了,删帖的删帖,道歉的道歉,隐身的隐身。 然而,这场声势浩大的讨论并没有立刻停下,大家的焦点又转到了【为何仿冒品如此猖獗】上。 持续的热度加快了警方的办案效率,五天后,警察找到了吴胖子手下做仿画的窝点,连同发现大批还未出手的画。  管事的吴胖子看形势不对,一早开溜了,警察只抓到负责画画的人。 吴她接到警局希望协助办案的电话,司华年陪着她一起去了局里。 一位身材魁梧,下巴处有道明显伤疤的男警官接待了她们,“你们好,我是负责这次仿画案的王警官。请问谁是画家【她年】”  吴她走上前,“是我。” 王警官点点头,面色严肃,“这次找你来,是因为我们从犯罪人的住所搜到了100余幅画,希望你帮我们确认下,哪些是仿画的你的作品” “好。” 吴她和司华年被带到一个房间,里面坐了一位女警,还有一个肿眼凹脸的男人。 那男人翘着二郎腿,语气轻浮,“这位美女警官,我卖我自己的画,犯什么罪了?干嘛抓我?” 女警神色一肃,指着旁边桌子上厚厚一摞画纸,“你的画?你确定这些都是你原创的作品?” 肿眼男声音没有一点犹豫,“对啊,那些都是我一笔一笔画的,不是我作品是谁的?” 这厚脸皮狠狠恶心了女警一下,“是你作品?那你为什么最后还署【她年】的名字?” “这名字好听,我爱署什么名就署什么名,警官,你管的也太宽了···” 肿眼男继续和女警扯皮,吴她径自走到那一摞画旁,一个一个摊开来看。 肿眼男开口问:“警官,她是谁?” 女警讽刺说:“抄了人家那么多作品,还问人家是谁?” ”吁~” 肿眼男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原来她年还是个大美女啊。” 吴她的手不自觉握紧,为什么自己的画要被这么恶心的人玷污··· 肿眼男看向吴她的视线让司华年浑身不舒服,她走上前,挡住吴她身子,凶凶瞪了肿眼男一眼。 “哟,这个小妹妹也长得很美啊。”肿眼男吞了口口水,一脸坏笑。 王警官呵斥,“你给我严肃点!” 吴她加快手上动作,她现在只想赶快带司华年离开这里。 “这个画,仿的是我校庆作品【十里江山图】,网上都能找到。” “这个仿的是我两个月前的【青松图】,我在画廊展出过。” “这个虽然画的很糙,但能看出来仿的是我两年前的【水墨山水图】,为难你了,这张画你也能找到。” ··· 吴她毫不留情,把肿眼男的底一一揭开,不多时,她又翻出10多张自己画的仿冒品。 其中有8张仿画标了【她年】的笔名,吴她越看越生气,她放在心尖上的名字,这种人也配写出来。 一摞画纸很快翻到头,在看到压在最底的画露出一角的时候,吴她的手突然停住了。 那一角画着两只蝴蝶,一只青色,一只绿色,翅膀上独特的墨色纹路,妈妈最喜欢的深浅过度方式··· 血液翻涌,呼吸瞬间凝固,一股巨大的泪意逼到眼睛,吴她记忆深处,妈妈那温柔的声音好像还回荡在耳边: “她她,你看妈妈画的这两只蝴蝶漂亮吗?一只是你爸爸最爱的青色,一只是我最喜欢的绿色···” 吴她身体抖的厉害,她猛地甩掉上层的画纸,一副双蝶绕花小景图出现在眼前。  虽然也是仿画,但吴她无比确认,这仿的,就是那张和母亲一起失踪的【化蝶图】。 巨大的喜悦瞬间被极致的震怒取代,吴她眼神像能直接杀人一样,“你从哪里看到这幅画的?!” 她的声音来的突然,似哭似哮,带着极强的冲击,把肿眼男吓的一颤,“干什么!你发什么神经!” “怎么了?”司华年上前拉住吴她的手,心里有点害怕,她第一次见吴她这么疯狂的情绪。 吴她的身体还在抖,她怎么都冷静不下来,又对肿眼男吼道, “这幅画根本就没面世过,当年和我妈妈一起失踪了,你怎么可能能抄到这幅画?!” 说着,吴她挣开司华年,几步冲了过去,把肿眼男整个提了起来,“说!我妈妈失踪是不是你干的!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吴她双目通红,两只手钳子一样攥住肿眼男的领子,大力撕拽,众人在后面怎么拉都拉不回来。 这里面也只有司华年能理解吴她的心情。 瑾年阿姨当年的失踪,间接导致清寒叔叔之后的病故,原本幸福的家最后只剩下吴她自己,这一切都太沉重了。 今天突发的事情,不仅是吴她盼了好久的转机,也是她心里急需的宣泄口。 混乱中,那张让吴她发疯的画掉在地上,司华年赶忙捡起。 突然间。 司华年的身体再也动不了了,房间里的嘈杂,她也全都听不到了··· 一股让她恐惧的熟悉感涌入脑海。 这画, 她也见过。 *** 警局的冲突持续着,吴她也不走了,就和肿眼男呆在一起,他不把事情交代清楚,自己就和他拼命。 司华年一反常态没有陪着,她打电话叫来鹿弋,自己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走了。 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凌氏集团的大楼。 凌洛坐在顶层的总裁办公室,这里是京市商务区最高的地方,透过全景窗,有脚踩整座城市的视野。 “今天没有课?” 凌洛只留给司华年一个额顶,她眼下每过几秒就要看完一份文件,或签字,或直接丢到垃圾桶··· 司华年嘴唇发颤,试了好几次,终于把这个问题问出声音: “妈妈,你房间墙上的那副国画,是从哪里来的?” 凌洛手里的笔停住了。 又过了几秒,凌洛抬起头,向女儿看了过来,她的眼神很冰,嘴角还挂着似有似无的笑。 “哦?你都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历时32天,到今天,1-31章作者锁定修改的内容,全部解锁啦~(撒花) 这次10万余字的内容大修(推翻重写)终于结束了,我的第一本书有太多我对写作的初心,我一定会把这个故事写到最后,也真心希望你们也能喜欢这个故事。 小剧透:马上要到全书的高潮部分了··· ☆、化蝶图 “哦?你都知道了?” 凌洛说的轻轻巧巧,明明是个疑问句,却又包含了某种诡异的肯定。 司华年傻在原地,这句话太可怕了,向深渊里伸出的大手,握住她的脚踝,把她拼命往黑暗里拉。 司华年还存有一丝希冀,兀自挣扎道:“妈妈,那画,是你从别人那里买回来的···对吗?” 对的,快承认,就是这样的,你是无意中得到的。 凌洛不屑和女儿说谎,敢做敢当,“不对,那画是我从夏堇年手里抢来的。” 轰 司华年仿佛能听到天塌下来的声音,刚刚心里无数替凌洛开脱的借口,噼啪,噼啪,落雨般在地上砸的粉碎,泥水肆意崩溅在身上,入骨冰凉。 玻璃门后的助理办公室人影忙碌,一门之隔的这里,时间却仿佛停住了。  司华年手脚发软,她想往凌洛身边靠,可脚步迈开,又不敢落下。她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妈妈,陌生,冰冷,绝情,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绷紧的弦突然在某一刻断裂开,司华年吓哭出声,“妈妈···” 能不能别吓我··· 凌洛眼里恢复了些许人气,她站起身,把司华年拉到怀里,半哄半责备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哭。” 司华年哭的一抽一抽,“妈妈,你,你···” 让吴她家破人亡的人是你吗··· 司华年问不出来,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她心里矛盾的紧,又希望凌洛可以告诉自己什么,又希望她什么都不要说。 凌洛看着女儿的脸,视线又柔和了几分,司华年长得并不像司忘秋,反而像极自己年轻的时候。 是啊,那个时候,她也是个爱哭,爱笑,所有情绪都直接写在脸上的单纯女孩。 ------------【回忆起:凌洛篇】------------ 凌洛第一次知道夏堇年,是在她和司忘秋的初夜。 那晚司忘秋喝的酩酊大醉,没有平日的疏离,对她温声细语,与她肌肤相亲,在她唇上一遍遍热吻,在她耳边深喘,低吟出另一个女生的名字··· 自那时起,夏堇年三个字,变成了对凌洛最大的羞辱。 后来凌洛怀孕了,并成功迫使司忘秋娶了她,她得到了这个男人,却怎么努力,都分不得他半点怜爱。 即便之后夏堇年远嫁到苏城,丈夫还是对她念念不忘,凌洛终有一天忍不住想,如果夏堇年消失了,该有多好。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止不住了,火焰一样越燃越旺,终于在五年前的一天,转变成一次疯狂的实际行动。 那脚油门踩下去的时候,凌洛突然有些后悔,可来不及了。 “碰···” 重型越野从侧面撞上了那辆租来的面包车,瞬间凹陷的车门,碎了满地的玻璃渣滓,驾驶室那女人满脸刺眼的鲜红,无不在提醒凌洛,事情已经向着无法挽回的地步发展了。 凌洛恨到骨子里的女人,就那么晕倒在方向盘上,甚至没来得及喊出一声。 设想中如愿报复后的解脱感并没有出现,凌洛心里反而是一阵又一阵的空虚,茫然,还有犯罪过后的不知所措。 她匆忙打电话叫凌父来帮忙善后,也不知凌父最后用了什么办法,竟然把一场谋命的车祸,伪造成了一次简单的交通事故。 事情不了了之。 夏堇年没有死,但是受了严重的脑挫伤,吊着一口气被送到医院,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却始终昏迷不醒,最后成了植物人。 凌洛一开始心里还对夏堇年稍有愧疚,毕竟那女人没有直接伤害过自己,她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可随着司忘秋接下来变本加厉的冷暴力,越来越不愿意回家的恶劣态度,这些愧疚也就渐渐淡了,夏堇年又成了凌洛愤怒宣泄的出口。 凌洛有时候甚至后悔,为什么当时没直接撞死那女人,彻底断了司忘秋多年来的恶心念想。 ------------【回忆止:凌洛篇】------------  凌洛对女儿只讲了些皮毛,可还是把司华年的脸吓的血色全无。 司华年不敢相信,她的妈妈竟然做过那么可怕的事情,她抱紧身子,颤声又问:“妈妈,那堇年阿姨,现在在哪里?” 凌洛看了眼女儿,目有深意,“在苏城。” “苏城?!” 司华年血液里最后一点温度迅速流走。 凌洛喝了口咖啡,嘴角扬起一抹嘲讽,“你爸爸自诩深情,可找了夏堇年不到一年就放弃了,反而是夏堇年那个穷鬼老公,倒是个难搞的痴情种子。” 吴清寒自夏堇年失踪后,房子也卖了,买卖也不顾了,死死追在后面寻妻,多少年都不消停,就算她凌氏善后的事情做的几近天衣无缝,也差点被他发现马脚。 “然后我就把夏堇年送去了吴清寒的老家苏城。”凌洛说,“最容易暴露的地方,反而是最让人想不到的地方。” 凌洛这句话说的那般轻巧,好像只是在讨论某个游戏策略。 司华年听了两眼一白,晕了过去。 *** 京市警局。 “快点交代!你从哪看到的那画?” 王警官没想到,一幅仿冒画竟能牵扯出5年前的失踪案,事情到这里正式升级,上面领导已经明确发来指示,要求他全力负责侦破。 肿眼男这下意识到事情严重,他哆嗦着举着手铐,“警官,都是我老大给我的图,我只是照着上面的临摹,其他我啥也不知道啊。” “什么图?你看过原画?” “不是原画,是我老大给我拍的原画的照片。” “在哪拍的?” “不清楚啊。” 王警官显然不会轻易信了去,“你在吴胖子手下干了这么多年,他那点事,你能不知道?” “我也就只知道个大概。”肿眼男改口又说,“一般就是京市哪家画廊办画展了,哪里有美术比赛了,他就去哪拍,地点不固定的。” 王警官很快从这句话抓出了重点,夏堇年5年前失踪的时候,正直她来京市参加艺术赛递交作品,那吴胖子该不会正巧拍到了夏堇年失踪前的照片吧? 肿眼男心里委屈,“警官,我们也就做做假画生意,这人口失踪的事情,怎么能扯到我们啊···” 王警官说:“少废话,你看的那张照片呢?” 肿眼男配合拿出笔记本电脑,搜出一张照片,解释说:“这照片是我老大很久之前传给我的,那时候我水平太次,临摹不来,现在手感好了,就想着回去试试,然后就被你们给···” 肿眼男欲哭无泪,“我冤啊,早知道我就不碰这图了。” 照片一打开,吴她的视线就瞬间跟了过去,屏幕里栩栩如生的蝴蝶,温婉细腻的笔触,无可挑剔的细节刻画,可不就是妈妈用时多年完成的力作【化蝶图】。 吴她激动道:“就是它,就是这幅画!” 王警官点点头,锐利的视线盯住照片。 “你这照片显然后期处理过,只截图了画框里面的部分,其他地方呢?原照不只这些吧?” 肿眼男嚎叫道:“原照在我老大那啊,我就是个画画的,他给我看多余的部分干嘛啊···” 事情到这里陷入了死循环,王警官皱眉,看来不赶快找到吴胖子,失踪案是往前推进不了了。 ··· 鹿弋陪吴她一起坐在警局的休息室。 咖啡机的蒸汽杆喷出腾腾气流,打在白瓷杯里,滋滋作响,吴她只觉得刺耳。 王警官拿了两杯咖啡放在他们面前,“协助办案辛苦了,你们休息一下,就回去等消息吧。” 等消息,又是这三个字,稳准狠,直接挑开吴她的逆鳞,刚刚还没彻底平复的情绪又一次爆了: “等多久?!要等到什么时候?!”吴她咆哮起来,“你们当年就是让我爸爸回去等消息,他等到死都没等到,你们对得起我父母吗?对得起我吗?!” 王警官被说的一愣,他老脸一红,又不知怎么反驳,当年的失踪案的确是他们京市警局经手,事到今天才迟迟出现进展,他也觉得十分愧对家属。 鹿弋按住吴她,“你冷静一下,要相信警方,这次有线索了,一定能找到瑾年偶像的。” 吴她大口喘着粗气,怒目瞪了王警官几秒,然后甩袖离开了。  “警官您辛苦了,我们等您消息。”鹿弋打了个招呼,匆匆追了出去。  外面天色已晚,京市的夜空飘起了雪,很冷,打在脸上像冻住的眼泪。 吴她和鹿弋漫无目的走在白雪覆盖的街头,一前一后,踏开两排清冷的脚印。 不知走了多久,吴她停在一盏暖黄色的路灯下,开口道,“鹿弋,你知道【化蝶图】里画的是什么故事吗?” 鹿弋想了想,“是和梁祝有关吗?” 吴她点点头,“史料记载说,梁祝最后的结局是:英台问山伯墓,登号恸,地忍自裂陷,英台遂并埋焉···” 吴她伸出手,在一方暖黄色的光晕下接住两片雪花,“我妈妈说,她不喜欢这个结局。” 所以她在【化蝶图】里画了一片无人打扰的世外桃源,一对化蝶相守的恋人,一段终成眷属的爱情。  “多可悲啊。”雪夜里,吴她的声音有些哑,“妈妈用画圆满了梁祝,可谁又来圆满她和爸爸···” 命运自古苛刻,总有万千理由,拆散相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要到高潮章节了我好紧张,怕写不好··· ☆、迷局 司华年在自己的床上醒了过来。 她觉得身体很重,胸口传来一阵闷闷的堵塞感,眼皮肿的需要额外的力气才能睁开。 此时的窗外天已全黑,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夜灯,旁边的小钟指着晚上11点。 清醒后,白天的记忆像刀片般,又在脑海里刮过一遍。 司华年又开始止不住的慌乱,她习惯性掏出手机,想给吴她打电话,可屏幕点亮,她又生生停住。 她要怎么和吴她说? 如实相告后,吴她会不会迁怒于她?会不会就不理她了? 鼻尖又一次泛起酸意,司华年喉咙干涩,只能发出沙沙的哽咽。 她做错了什么? 她们又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上一代人的恩怨,要让这一代的人来背负。 *** 凌洛房间的灯亮着,这原本是她和司忘秋的卧房,但自结婚后搬来这幢别墅,司忘秋一次都没有来过。 房间的内饰都是纯白色的,极简的风格,只有一张席梦思大床,两张床柜,和墙上一副损毁严重的国画。 那张画是由四分五裂的碎片粘在一起的,连接处还能看见深棕色的焦痕,白纸上突兀的很,与画面里双蝶戏花的怡然小景格格不入。 凌洛站在画前,接了一个电话: “小凌老板,警方又在查五年前的那件事了,我们怎么办?” 打电话来的是凌父生前的得力助手阿强,当年善后的事情都是他一手负责的,凌父去年病逝后,阿强就转而为凌洛效力。 “不用管。”凌洛平平交代。 阿强有些意外,“我们不做点什么吗?万一查到···” “查到就查到。”凌洛打断道,态度冷淡,“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 挂掉电话,凌洛又把视线放回画上,久久不语。 凌洛当年选择明目张胆把这画挂在房间,就做好被发现的准备,或者说,她是希望司忘秋发现的。那人对夏堇年爱的执,应该会一眼就认出是她的画吧。 凌洛想,等司忘秋有一天,愿意主动走进这个房间,自己也就向他坦白所有的事。 可司忘秋从没来过,放任凌洛在这个房间画地为牢,不给她一个救赎自己的机会。 你这么绝情,也怪不得我冷血了。 ··· “妈妈。” 门口传来司华年有气无力的声音。  凌洛转眼看过去,“还晕吗?” 司华年摇摇头,视线在凌洛面前的画上一顿,咬了咬唇,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妈妈,夏堇年阿姨,现在在苏城的哪里?” 吴她想知道这个到要疯了吧,即便妈妈有多少理由,她做的事情都是不对的。 凌洛眉心一挑,“怎么?我和那个小贱人,你选择帮她吗?” 司华年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凌洛口中说的小贱人是谁。她没来得及问凌洛怎么知道自己和吴她的事,而是直接怒道:“你不要这么说她!” 女儿罕见对自己发火,凌洛也没生气。 她勾起唇,眼里的玩味更明显了,“夏堇年在苏城的中心医院,你自己去告诉吴她吧?” 凌洛这个提议不可谓不毒。 由你去告诉你的爱人,她所经历的一切痛苦,都是你妈妈一手造成的,你看她还愿不愿意继续和你在一起。 司华年气的浑身发抖,第一次对母亲产生了恨意。 她怎么能··· 自己又哪里敢··· *** 第二天。 不知从哪里走漏的消息:警方发现与夏堇年一同失踪的国画线索,迅速在美术圈传了开。 夏堇年虽失踪5年,可名气依在,不少人都在密切关注案件进展,也好奇与夏堇年关系剪不断理还乱的夏家,这次要如何表态。 夏家客厅。 夏母满面愁云,几次犹豫,还是和夏父提了一下,“老夏,你看堇年这···” 听到女儿名字,夏父没有同往常般直接发火,反是回道,“我和警局的朋友打过招呼,他们已经加派人手查案了。” 夏母惊喜,“老夏,堇年当年的事,你放下了?” 夏父淡淡开口,“那么多年了,过去了就过去了。” 夏母喜极而泣,“哎,哎,你知道吗?我早年求过签,说女儿会在中年经受大难,但会挺过来,往后一生顺遂。”  夏父不置可否,夏堇年失踪那么多年,能不能活着找到,他心里没报多少希望,但吴她潜力非凡,他不在乎多在那孩子面前刷刷好感。 *** 同一时间,凌氏大楼地下室,一个隐蔽的房间。 几个身体精壮的男人在快速收拾行李。 “强哥,我们这次真跑路啊。” “跑啊,凌大老板死了,小凌老板看态度也不想管我们了,现在不跑什么时候跑?” “可我们和小凌老板不是一条线上的吗?她不管我们,她自己不也···” “别废话了,她找死,我们难不成还陪着她?快点收拾!”  一小时后。 助理把阿强等人逃离凌氏的消息报告给凌洛。 凌洛听后,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仿佛都在意料之中。 她慢条斯理抿了口咖啡,对助理说:“我之前叫你准备的公司股权变更协议,弄好了吗?” “弄好了,只要司华年小姐最后签个字,转让协议就生效了。” 凌洛点点头,“董事会那几个老家伙,都收拾好了吧。” “所有大股东的股份都已经收回来了,以后公司会由司华年小姐一个人说的算。” “嗯。” 凌洛身型一松,靠回椅背。 她很早就开始替司华年铺路了,或许她也清楚,自己做的那些事终有报应。 原计划本还有等司华年毕业,自己带着她熟悉下公司的流程,可看情况,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叶助理。” 凌洛又开口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做这些的意义,我给你开3倍的薪水,等以后司华年来我这个位置,你多帮帮她。” 叶助理表面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里却泛出几许伤感,“凌总,你不提这个,我也会这么做的。” 叶助理跟了凌洛10几年了,凌洛选她一直陪在身边,不止因为她能力出众,更重要的,是她对凌氏忠心耿耿。 “好,你去忙吧。” 叶助理离开后,凌洛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商业区高高低低的大楼街景,像一个个露着爪牙的铁骨怪兽。它们中,有多少在暗处伺机而动,等着把凌氏咬碎吞并。 女儿能不能应付得来啊··· 凌洛有些担心,但转眼又想开了些: 没事,还有司家会在后面帮她,自己不在,司忘秋总不会放任别人欺负他女儿。 *** 苏城。 司华年坐了最早一班飞机从京市飞过来,一个人,她还是没做好告诉吴她的心理准备。 出租车开过几月前她刚来过的皋桥古街,又走了不到10公里,停在一间现代化的医院前。 苏城中心医院。 听司机说,这里是苏城排名前三甲的医院。 司华年听后心里的负罪感稍稍松动。妈妈财力雄厚,选在这样的医院,应该也不会在堇年阿姨的住院费上小气的。 世事难料。 司华年走到问询处。 “您好,请问贵院一位叫夏堇年的患者,住在哪家病房?” 工作人员确认信息,手指在电脑前噼里啪啦点了一会,回道:“我们医院没有叫夏堇年的病人,你是不是记错了?” 司华年一愣,想了一会,又换了种说法,“请问贵院···有没有一个因为车祸成了植物人的病人?” 工作人员听后,特地仔细看了司华年一眼,“你说的是夏梅吧,6楼神经科住院部,往北走最里面的那间病房。” 凌洛当年为了隐瞒夏堇年的身份,用了夏梅的化名。 一个植物人,就这么在中心医院一住就是5年,住院费倒是给足了,但从没有家属来看过,很多医生护士茶余饭后都会以这件事作谈资。 司华年走后,问询处的两个工作人员交头接耳: “哎,你说那个女孩就是夏梅家属吧?” “应该是,看年纪或许是她女儿也说不准。” “不是吧,女儿连她妈妈叫啥都不知道?” “什么样的家没有啊,你看她和夏梅一样,不都长得挺漂亮的。” “那是夏梅刚送来的时候,你看她这几年都憔悴成什么样了,给她请的那个护工也不太负责,我听说,上次如果不是有护士过去查房,夏梅的鼻饲管掉了一白天了,都没人发现。”  “那可真够惊险的了···”  ··· 司华年没听到后面的议论,她快步走进电梯,直上六楼,在一个门上标有患者名“夏梅”的病房前停了下来。 房门是木质的,嵌了一块磨砂玻璃,上面光影斑驳,看不清内里。 司华年深深吸了口气,手腕一弯,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朝北的方位,窗外不到十米就是隔楼的墙面,就算窗帘大开,也照不进多少阳光,有点压抑。 房间给了暖气,但南方的冬天阴冷湿寒,司华年穿的不少,还能感到阵阵凉意。 走过一个狭小的卫生间,一张病床出现在眼前。 床上躺着的人刚进入视线,司华年瞬间双手捂住了嘴,才能让自己不叫出声。 她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面色蜡黄,瘦如枯槁的女人,就是美大知名校友相片里,那个婉约秀美的堇年阿姨。 夏堇年闭着眼,眼眶凹陷,瘦弱的身上插了三根管子,皮肤隐隐透着不健康的青紫,露在病服外的手肘和足根还有明显的红色褥疮,肌肉也像要缩进骨子里一样。 床头的出诊记录停在最新一页,上面龙飞凤舞写着:营养不良,II期压疮,肌肉挛缩,轻度肺部感染。 司华年把身体的氧气全部耗尽,才移开手,呜咽出声。 天啊··· 司华年跪倒在病床前,以为已经流光的眼泪,又一次奔涌而出。 她要怎么办啊··· “叮” 手机在这时弹出一条短信: 【宝贝吴:年年,怎么没回昨天的消息呀?身体怎么样了?还不舒服吗?】 司华年觉得,如果这世上有地狱,那它就是眼前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下一章可以进冲突爆发了,你们觉得呢? ☆、倒计时 司华年几乎是用逃离开的医院,可到门口,她又生生掉头回去,给夏堇年换了一间高级病房,又在医生的建议下,找了一名资历经验都十分丰富的新护工。 她知道,现在做这些已经为时已晚,但希望吴她看到了,能减轻百分之一的怒火也是好的。 *** 京市临县,一家开在工厂边的羊肉泡馍店。 已经过了午休时间,工人们都回去上班了,店里除了老板,只剩下一个油光满面的胖子,一人点了两大碗羊杂汤,呼哧呼哧吃的尽兴。 店老板站在门口,试图把玻璃上厚的看不清标语的油污擦掉,可他应该是选错了抹布,手一抹,玻璃更脏了。 店老板边擦边叹气,“唉,这要是被卫生局的人瞧了去,不得吊销我的许可证···” 脑袋里刚有这个念头,安静的街道突然响起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也就不到两三秒,两辆警车一前一后,迅速把小小的羊杂店给包围住了。 店老板站在原地看傻了,这卫生局现在已经有这么大的排场了吗?  车刚停稳,几个穿便服的警察就跑了下来,直接跃过老板,进店把里面喝汤的胖子给拎了起来。  胖子嘴里的羊杂还没咽下去,就被上了手铐,“不是吧警官,我就是个卖假画的,抓我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嘛。” 便衣警察也不和他啰嗦,“吴畏,我们怀疑你和一起人口失踪案有重大关联,你现在被逮捕了。” “啥?” 吴胖子差点把刚刚喝的汤给吓吐了,这是什么无敌巨锅。 人被带回京市警局,吴胖子还是三句不离“冤枉”。王警官拿出【化蝶图】的照片问他,吴胖子立刻老实交代: “警官,那照片真的是我无意中拍的,有什么事和我没关系啊。” “在哪拍的?” “应该在哪个停车场吧,我当时在艺术赛场馆附近蹲点,碰巧遇到一女的往后备箱里放画,我就手贱按了快门。” “原照片在哪?” “在我相机内存卡里,但过这么久了,我应该早删了啊。” 吴胖子把内存卡交了上去,的确那张相片已经没了,但王警官还是把卡又交给了技术部门,恢复相片成了当务之急。 夏堇年当年在京市查不到任何活动记录,好像下了飞机之后,就凭空消失了一般,这里面说是没人参与过抹除行动轨迹,王警官是不信的。 而吴胖子的那张照片,极有可能是找到幕后黑手的关键线索。 *** 傍晚时分,吴她住所。 吴她一个人在家,心里很乱。 妈妈的事情不知道进展怎么样了,司华年又无故失联了一天。 上次在警局分开,她说身体不舒服先回去,难道是生病了吗? 吴她边想边自责,她当时怎么就那么混蛋,只想着自己的事情,忽视了她的年年。 “嘟--嘟--” 吴她又给司华年拨了通电话过去,但这次,手机铃声竟在家门外响起来。 吴她一脸惊喜,忙起身去开门,果然,司华年站在外面。 吴她来不及开心,就马上意识到司华年状态不对。 司华年没有像往常般笑着扑过来,而是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 吴她轻轻揽司华年进门,语气关心,“年年,怎么了?” 司华年的头低的更深了,双肩开始不住颤抖。 吴她看了心疼坏了,伸手抱司华年进怀里,在她的背上一遍遍安抚,轻拍,“别怕,发生什么事了?我在呢。” 这一声“我在呢”,好像一下子打开了司华年眼泪的阀门。 不,你马上就不在了。 还有你身上那让人眷恋的暖,那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温柔,是不是,以后也都不在了··· 司华年在爱人怀里痛哭出声,却始终不敢抬手回抱她。 吴她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些,“怎么了年年?别哭,又和家里人闹不愉快了吗?” 怀里的司华年也不回应,反而越哭越厉害,最后竟然连站都站不稳了。 吴她连忙把司华年抱到沙发坐下,正准备起身给她倒一杯水,就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司华年牢牢攥住。 “不要走。” 这是司华年进门来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又轻又弱,眼神近乎乞求。 吴她马上坐回去,“我不走,我就在这里。” 司华年蜷起身子,又缩进吴她的怀里,她闭上眼,用脸颊轻轻蹭着吴她的脖子,深深呼吸,用力记住。 好像现在的每次爱抚,都会变成最后一次。 司华年的难过通过泪水涌出不停,嘴唇几次开了又合,但始终无法把真相告诉吴她,她不敢,她也舍不得。 怎么办,我舍不得你。 司华年在心里一遍遍呢喃: 吴她,我舍不得你。 ··· 司华年最后是被管家何伯接走的,走之前,她又回头看了眼吴她,眼里神色无比复杂,看的吴她心里很不踏实。 看司华年上了车,吴她把何伯叫住,“冒昧问一下,年年家里,是出了什么事吗?” 何伯替司华年关好车门,才走到吴她身边,也没回答问题,而是递给她一个信封,“吴小姐,我家夫人邀您后天上午到家里做客,这里是地址,恭候您来。” 吴她拿着信封,目送车子走远。 信封明明很薄,却不知怎么,入手感觉沉甸甸的。  *** 第二天一早,警局技术部值班的小李一声大叫,“恢复啦!” 一旁沙发补觉的王警官惊醒,迷糊道:“什么恢复了?” “数据恢复了,五年前那张照片找到了!” 王警官迅速爬起来,“我看看。” 果然等待是值得的,吴胖子的那张照片,不止拍到了夏堇年放在后备箱里画,还拍到了她那辆车的车牌号。 “快,查一下这个车牌。” 小李打开系统查找,不一会,车辆信息跳了出来,“是一家租车公司的车,五年前做过报废处理。” “报废?这车看起来挺新啊。”王警官皱眉道,“你把这家公司地址和负责人信息调出来,我去跑一趟。” 王警官雷厉风行,当天上午就去把当年的事实查出个七七八八。 “是有这辆车,当时不是撞废了嘛,就处理掉了。” “撞废了?” “是啊,车祸,送回来的时候,左侧车厢凹进去一大块。” “那么严重的事故,怎么当时没报案?” “租车人那边想私了,就没报案。” “车撞成这样,租车人没事?” “听说只受了轻伤,她男朋友过来帮她交的赔款,挺大方的,赔的钱购买辆新车了,我们也没再追究。” “等等。”王警官很快发现不对,“来交赔款的,不是当时来租车的人?” “不是啊,说是租车人的男朋友。” “租车人只是受了轻伤的事情,也是那个男朋友和你说的?” “是啊。” 王警官脑子转的飞快,不出意外,夏堇年就是那个租车人,去递交作品的途中遭遇车祸,人就消失了,而那个自称是她男朋友,帮她交赔款的,就是和她失踪有直接牵连的犯人。 “当年那个租车人的信息还有吗?还有那个男朋友,你这边都有记录吧?” “我找找看。” 王警官心里往【交通肇事逃逸】的方向做着预判,想着愿意花这么大力气隐瞒罪证,还差点把警方都骗了过去,或许是个哪个有钱有势人家的公子哥犯的事。 他只猜对了一半,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租车公司的负责人在电脑前找了好一会, “喏,只有这两个扫描件,一个是当时签的租车合同,还有一个是事故处理回执单。” 王警官飞速扫了眼合同,果然,承租方有夏堇年的签名。他又仔细看了眼另一份文件, “他只留了姓名和联系电话?” “对啊。” “他用什么方式付的赔款?” “用现金,这个我印象很深,他拿了一大包钱,最后一数,多出来好几万,说是让我们流程走快点,也不用找。”  王警官心里警铃大作,这就是不想暴露身份,果然,让局里人一查,电话是空号,名字也很大概率是假的。 王警官抬头看了眼办公室的摄像头,“他就是来这办的手续吧,监控视频还在不?”  “那都5年前的监控了,早删了。” 王警官笑了笑,又拨通了警局电话,“喂,小李啊,又有数据找你恢复了···” 小李不负众望,又一次把视频调了出来,监控画面里的男人刚出现,警局里另一个老警察就认了出来: “这不是凌建国手下的那个阿强吗?” 王警官喜道:“你认识?” “当然认识,打过不少次交道了,凌氏底下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都有他参与,我听说凌建国去世之后,阿强又去他女儿那里讨生活了。” 案件飞速进展,没多久,王警官就接到了阿强已经潜逃的消息, “发布通缉令,对嫌疑人实施全国搜捕。” *** 司家别墅。 警方对阿强的逮捕令刚发出来,凌洛就接到了消息。 还是一样,凌洛选择不应对,不抵抗,就默默等待结果的到来。 客厅墙上的一家三口画像,颜色如初,纤尘不染。凌洛端着一杯红酒,静静站在画前。 这个家为什么只有在画里,才能聚的整整齐齐。 “何伯。”凌洛开口吩咐道:“打电话叫司忘秋回来。” 何伯有些犹豫,“可先生他···或许不会听。”  “你就和他说,我有夏堇年的消息,他就回来了。” 凌洛抬手,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靠这样的方式才能让丈夫回来,真是可悲又可笑。 算了,一切也都快结束了··· *** “滴答,滴答,滴答···” 倒计时的钟声悄然响起,悬崖前的路只剩下最后几步,没有归途,没有救赎。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或许会杀掉我所有的脑细胞,紧张··· ☆、引爆(上) 两天后,吴她如约乘车前往司家。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司华年这两天也一直不回消息,吴她到现在也不清楚等下她要面对的是什么。 已近春节,车窗外的京市,年味随处可见。 街道两旁的红艳灯笼,一路连成一条喜庆的长河,又在别墅区的入口处戛然而止,好像这里并没有什么迎接新年的心思。 吴她拿着一幅画走下车,管家何伯已经等在那里。 “吴小姐,随我来吧。” 这是吴她第一次来司华年的家,即便有过心理准备,推开别墅大门,眼前富丽堂皇的内景还是震了她一下。 四根白色镶金的大理石柱,挑起一个约8米高的宽敞会客空间,在这里能直接看到别墅的一二两层。 棚顶内嵌的金色圆环下,垂落一只巨型水晶灯,与欧式大窗透进的阳光交相呼应,流光溢彩。 凌洛一身黑色长裙,体态高贵优雅,顺着盘绕的大理石楼梯,一路而下。 走到吴她面前,凌洛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双唇像鲜血般红艳欲滴,“你来了,还带礼物了?” 吴她隐去心里的一丝不自在,躬身把东西给凌洛递去,声音谦卑有礼,“初次登门,多有打扰,这是晚辈一点心意,还请您不要嫌弃。” 凌洛接过礼物,直接当着吴她的面撕开包装,看到里面的画,凌洛神色微颤。 装裱精致的画框里,画着大片的荼蘼花,鲜艳的粉白色,和司忘秋与自己初见时送的那幅,几无二致。 看凌洛一直不说话,吴她心里紧张,忙解释道,“听年年说,您喜欢荼蘼花,因为现在已经过了花季,我就想着画一幅送您···” 凌洛这才从画上收回视线,笑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说着又把画随手靠墙放好,不知有意无意,画面正对着别墅大门,一进来就能看到。 凌洛:“你先坐,等下人就来齐了。” 吴她占了沙发浅浅一边坐好,“还有什么人要来吗?” 凌洛转身看向墙上的另一副油画,里面有俊冷的丈夫,甜美的女儿,还有当年那个对未来还心存希望的自己。 凌洛:“当然要等我们一家三口都到齐了才行啊。”  吴她也朝画看去,先看到的是她的年年。 小时候的司华年也是那么软萌可爱,讨人喜欢,吴她看了眼神一柔。 紧接着,吴她又看向画面中的其他人。 在年轻了十几岁的凌洛身边,吴她瞳孔微震,这个英俊挺拔的男人,是那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酒鬼大叔司忘秋?! 吴她还没晃过神,酒鬼大叔本人就从大门冲了进来。 司忘秋看都没看到吴她,也没看到凌洛摆在门口的荼蘼花画,而是直接走到凌洛面前,开口就问: “你有她的消息?” 司忘秋这句话像迎面抽来的一鞭子,即便凌洛多年来已经受辱成了习惯,可每次她的心里还是会痛。  凌洛指甲微微陷入手心,没理司忘秋,而是转身吩咐何伯,“把司华年叫过来,然后你就下去吧,我们一家三口,和这位贵客好好聊聊。” 司忘秋这才注意到吴她,“你怎么在这?” 吴她神色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 司忘秋和凌洛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她一个小辈,还是外人,夹在这两人中间,十足的如坐针毡。 突然想到什么,吴她身体一僵。 该不会凌洛知道自己和司华年的事情了?! 这次把人叫齐过来,难道是要··· 想到这里吴她更紧张了,她匆匆看向楼梯的方向,只见司华年面色苍白,一级级走下来,低着头,整个人都是蔫的,一直走到客厅,都没有和吴她交换视线。 凌洛在吴她对面的沙发坐下,招呼众人:“都坐吧,我有话说。” 大家选的位置非常微妙。 司忘秋坐到吴她身边,远离凌洛;而司华年坐到了凌洛身边,远离吴她。 四个人两人一边,隔着宽大的茶几,遥遥相望。 吴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一定是因为自己,凌洛给司华年施压了。  “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吧。”凌洛开口,“你们或许认识,但其实都不熟。” 开场白就不太寻常,暗藏锋度。 凌洛:“司忘秋,这是吴她,夏堇年的女儿。” 司忘秋豁然偏头向吴她看过来,眼里的震惊溢于言表,吴她竟然是··· 怪不得,怪不得在菲国救她的时候,感觉那么熟悉,怪不得能从她的画中,看到堇年常用的余白··· 吴她心里诧异,知道我是夏堇年的女儿,司指导这么激动干嘛?难道他和妈妈认识? 凌洛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直接开口替吴她解惑: “吴她,这是我丈夫司忘秋,也一直是你妈妈死心塌地的追求者。” 这句话一出来,客厅里的气氛霎时冻住了。 吴她嘴唇微张,瞳孔剧震,这件事的冲击力太大了,她需要些工夫缓缓。 可凌洛没给吴她多少时间消化,开口继续说道:“至于司忘秋有多死心塌地呢?我给你举个例子,你知道我们女儿的名字是司忘秋取的吗?你又知不知道,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 司忘秋冷声打断,“在孩子面前,别胡说!” “我胡说?你敢做,还不敢认了?” 凌洛无情嘲讽,声音尖锐,“司华年,取自【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吴她,你说他这里面,思的是什么年?!”  “是夏堇年的年?还是与夏堇年共度过的年?!” 吴她脑子嗡的一声,凌洛这个问题把她问傻了··· 年年的年,是,是和妈妈有关的年?! “够了!”司忘秋坐不住了,站起来吼道,“你给我闭嘴!” 凌洛哪会闭嘴,“现在不好意思了?今天正好吴她在,你就把当年你和她妈妈的那点事,好好和她讲讲呗?” 司忘秋的呼吸越来越急,“我让你闭嘴!” 凌洛没有管他,不知压抑了多久的愤怒,此刻通通宣泄而出,“司忘秋,你也就只会吼我,你还会什么?对了,你还会玩消失,还会喝酒,这几年怎么还没把你喝死?” 凌洛一句接着一句,一句比一句说的更狠,不留丝毫情面。 司忘秋瞪着凌洛,双目充血,体内的酒精飞速上脑,终于在某一刻转换成实质性的疯狂。只见他大手一揽,抓起客厅一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对着凌洛就砸了过去。 “啊!”司华年尖叫出声。 没等花瓶落下,吴她已经本能朝司华年扑了过去。 她坐的离凌洛太近,瓷瓶这么扔过去,很容易误伤到她。 “小心!” 在吴她把司华年的头按在怀里的瞬间,身后响起碎裂声。 或许是瓶子太重,或许是司忘秋在最后一刻收了力,瓷瓶没有砸到凌洛,而是在中间的大理石茶几上落了下来。 “哗啦!” 瓷器四分五裂,碎片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带着惯性,飞向凌洛和司华年两人。 司华年因有吴她替她全全挡着,没有受伤,可凌洛就没那么幸运了。 虽然她已经第一时间跳开,但还是有块锋利的瓷片,将将避过眼睛,贴着她的侧脸一擦而过,留下一道看着不重,却已见血的刮痕。  “司忘秋!” 凌洛这下也疯了。 那个青花瓷瓶是凌父最喜欢的收藏,父亲去世之后,凌洛一直放在身边小心保管,司忘秋砸了这瓶子,就是把凌洛对父亲的念想也给直接砸了。 滚圆的血珠从脸颊慢慢滴落,可凌洛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她的眼神像刀一样割在司忘秋的脸上,“你等着!” 说着,凌洛提起裙摆,转身快步向楼上走去。 司忘秋呆在原地。 花瓶砸过去的时候,他才恍然恢复理智,可瓶子已经出手,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们没事吧?” 司忘秋又羞又愧,开口低声询问吴她和司华年的状况。 “我没事,年年你呢?有受伤吗?” 吴她顾不得后脑传来的阵阵痛感,赶忙从司华年的身上爬起来,看了看她的脸,又抬起她的胳膊,左右确认。 司华年泪眼朦胧,抬起手,轻轻捧住吴她的脸。 这个有危险会第一时间想着保护她的人啊··· 这个哪里都好的人啊··· 这个她不知道还能拥有多久的人啊···  “哗啦!” 一声更大的声响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一幅画,从二楼的平台,向着客厅的无人处,直直砸下。 凌洛的声音紧随其后,“司忘秋!这是你逼我的!” 你毁了我珍爱的东西,我也要毁了你的! 用玻璃装裱的画框碎了一地,混着刚刚没来得及清理的瓷片,一地狼藉。  吴她转过头,视线落在地上的画后,就再也动不了了。 满室凌乱喧闹,画纸上的那两只蝴蝶,依然在翩然起舞,那朵花也依旧开的娇艳欲滴··· 客厅的争吵声吴她也听不到了,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画前,跪了下去。 吴她直接用手拂掉玻璃,把地上的画一片片捡起,确认,拼接···  一点点,一点点,最后组合成了她找了5年的【化蝶图】。  是妈妈的原迹,原稿,原画。 吴她喉咙耸动,又发不出声音,就那么静静的跪着,看着。 争吵中的司忘秋这时也认出这是堇年的画,还以为是凌洛故意买来毁掉气自己,他心里又怒又心疼:“凌洛,不要闹了,有什么冲我来就好了,不要···” 不要碰堇年的东西。 有吴她在,司忘秋不知怎么,没好意思把话说完。 又过了好一会,两个人终于吵不动了。 司忘秋坐回沙发冷静,凌洛手撑着栏杆站在二楼。司华年在看到那副画的时候,就已经绝望了。 一时间,空旷的客厅里,竟没有人再开口。 司华年捂住眼睛,默默等待审判的降临,每一秒,都是噬骨钻心的煎熬。 命运的钟声又一次响起:“滴答,滴答,滴答,嘟---。” 指针终于走完最后的几步,万物静止,有个低沉的声音徐徐落下。 “你···”吴她缓缓,缓缓地抬头,直直看进凌洛的眼睛,像要把她整个人都看穿了,“你怎么会有这幅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生日,愿望是可以幸运地得到编辑姐姐的排榜,还希望,明年生日的时候,能不要刚好写到这么难过的一章就好了,而且一章没写下,生日当天还要接着难过,唉··· ☆、引爆(下) “哈哈,哈哈哈哈···” 凌洛笑了,笑出了眼泪,润开了脸颊干涸的血痕,哭花了妆。 “还问什么啊?都是我做的!” ··· 当湖水被抽干之后,能看到湖底的青石,还有无穷无尽的泥沙。 几年来的黑暗,凌洛一次性都扣到了几个当事人面前,不加掩饰,全盘托出,一件一件,像在细数自己得过的奖。 那些事情,明明做起来那么难,可说出来,又是那般容易。  吴她一点点听着,任由空间里看不见的浑水席卷肆虐,把灵魂越洗越脏,越刷越冷,最后狠狠冲出身体。 终于在某一刻,凌洛讲完了全程。 客厅又一次恢复宁静,那个无辜又可怜的人,还跪在她妈妈的画前,默默无声。 她温暖纯良,曾有一个开朗乐观的父亲,有一个温柔体贴的母亲,也曾享受过三口小家,平凡又简单的幸福。 她又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她要经历这些? ··· “那我妈妈,现在在哪里?”吴她轻轻说。 她的目光涣散,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司华年捂住嘴,不敢哭出声音。 凌洛睥着眼从二楼看下来,意有所指,“怎么?我女儿没告诉你吗?” 最后就由她给吴她和司华年做个了断吧。 话一出口,寒意见血封喉。 原来年年早就知道? 吴她身体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 脖子里向被插了根针,每向司华年转动一点,都插进肉里更深。 翻涌的悲伤,不解,惊疑,质问,失望···最后只化成以一句轻唤: “年年?” 最熟悉的称呼,此刻却给司华年带来最极致的苦涩。 “在中心医院!在苏城中心医院!”司华年掩面喊道,一秒都不敢和吴她对视。 快结束吧,求求老天,让这一切快结束吧··· “苏城,中心医院?” 吴她内心剧颤,身体发飘。 司华年不知道,这个回答,又一次把吴她的心剐了一遍,提醒她,还可以再痛一点。 苏城中心医院。 不就是那家···爸爸咽气的时候,在的医院吗··· 不就是那家···距离家,只有两站公交的医院吗··· 爸爸找了那么多年的妈妈,原来离我们···那么近啊··· 当疼痛超过某个边界,就再也感受不到了。吴她瘫坐在地上,全身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疲惫。 哀莫大于心死。 吴她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的司家,也不记得房间里的三人,最后怎么样了,她心里只剩下一个执念,一路撑着她没有倒下。 妈妈在苏城等她。 *** 吴她走后,司华年蹲在地上哭,即便哭到泪竭,哭到干呕不止,那股压抑的情绪还是堵在胸口,提醒她: 吴她不要她了,这次真的不要她了··· ··· 司忘秋自凌洛刚开始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就已经惊到丧失了言语。 他想开口怒骂责备凌洛,可他发现,自己又有什么资格? 这发生的,一切的一切,说到源头,不正是因为自己吗? 他对堇年自诩深情的爱,竟然到最后,间接毁了两个家庭,毁了两代人的幸福。 这些代价太大了,没人承担得起。 司忘秋后悔了。 后悔自己多年来弃家庭不顾,甚至后悔,当年对堇年的动心。 ··· “滴呜~滴呜~滴呜~”,门外响起警笛声。 凌洛笑了,笑的很放松。 这一天终于来了。 该说的也说了,该骂的也骂了,想做的也做了,她没有遗憾了。 所有的一切,也该画上句点了。 王警官拿着手铐走进来,阿强已经落网,全盘交代了凌洛的事情,他这次直接是来抓人的。 凌洛面色平静,非常配合的戴上手铐。 出门前,她停了下来,回过头,又一次看向她的丈夫。 他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此刻就站在那副荼蘼花画旁,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司忘秋···” 凌洛把男人的眉眼,还有画中一如当年的荼蘼花尽收眼底,淡淡开口,“如果可以重来···” “我希望不曾认识你。” 荼蘼花在画里依旧开的旺盛,却在凌洛的心里,尽数凋零。  司忘秋呆呆站在原地,看警察把凌洛带走,心里一点点空了下来。 他想做些什么,又想说些什么。 可最后又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做不了。  ··· 大门又一次关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裂响,挂在墙上的画钩断了,连着那副一家三人的油像一起,掉在了地上。 画面在地上颠倒反转,把里面所有上扬的嘴角,都变成了悲戚。 这个家没了··· *** 苏城。 吴她在中心医院的4楼病房,又一次看到了妈妈,听护士讲,她已经在这住了5年了。 命运残忍。 爸爸是在3楼走的,他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找了那么多年的妻子,那时就无声躺在他的楼上。 ··· 吴她慢慢走到夏堇年面前,最后的短短几步,却走的费尽了力气。 “终于找到你了啊···” 吴她看着夏堇年瘦的不像样子的脸,泣声说。 没有回应,没有知觉,夏堇年闭着眼睛,像沉浸在一个很沉很沉的眠。  吴她弯下身,握住夏堇年的手。 还是那只会握着她手腕,一点点教她画画的手,还是那只在她哭鼻子的时候,会温柔拭去她的眼泪的手。 可妈妈的手此刻却触感冰凉,还有缺失水分的粗糙,皮肤紧紧贴着骨头,了无生气。 她是受了多少苦。 “对不起···” 吴她把妈妈的手放在脸颊,一遍遍道歉: “对不起,那么久才找到你···” “对不起···” 吴她难过极了,她恨自己没用,妈妈明明就在苏城,自己却一无所知··· 如果她当年能一早找到妈妈,是不是爸爸也不会累垮身体,不会到最后··· 病房里,一开始还有些压抑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藏不了,止不住。 没人注意,那个沉睡5年的植物人病人,另一只手的小拇指,此刻极轻,极轻地动了一下。 *** 第二天。 【凌氏集团总裁凌洛,因涉及五年前一起重大伤人事件,被警方带走调查】迅速冲上京市社会新闻热点。 凌洛在警局认了所有的罪,案件很快进入公诉程序。 司忘秋想帮凌洛请个好律师,凌洛拒绝了。司忘秋想再见她一面,凌洛也拒绝了。 结束了。 凌洛放过司忘秋,也是放过了自己。 接下来要面对的,也是她一个人的罪有应得,与他人无关。 ··· 随着警方披露更多细节,这场牵扯了京市“司夏”两大美术名门,横跨近20年的感情纠纷全都浮到了表面。 曲折的案情迅速引爆舆论的狂欢,不知者无情。 所有的悲喜爱恨,都变成了茶余饭后,拉开话题的谈资。 所有的不忍道来,都变成了竞相讨论,毫不避讳的调侃。 可热度也只是持续了几天,很快又被新的话题取代。 人们很快又会转去因这个明星的出轨而愤怒,因那对恋人的分手而跟着惋惜难过··· 留下那些当事人,在漫长的余波里,默默舔舐伤口,默默承担后果。 血色之后,是无尽的苍白。 自那以后, 美大的国画系少了一人; 油画系,也少了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卷二完结。谢谢一路陪我走到这里的小可爱。 放心啦,卷三她年会和好的,我这本书的标签里写了“破镜重圆”嘛~ ☆、两年后 两年后。 苏城,皋桥古街。 一条年岁悠久的青石板路沿河一路铺开。 走过飘香的饭馆,热闹的纪念品店,放着古曲的茶楼···路的尽头是一棵巨大的垂柳。 柳树的枝条繁茂,随风摇曳,左右逢源,一侧不时轻点在悠悠河水里,另一侧还要照顾到一旁的铺子。 那是间造型古朴的二层铺子,黑瓦白墙,隐在斑驳的树影下,低调内敛。 铺子似乎翻新过,可门匾看上去却很旧,沧桑的古木上,刻着四个金色大字:吴氏颜坊。 铺子门口的空地种着一排蓝草,主人显然十分爱护,特地用小木篱将它们围起来,以防走过的人不小心踩到。 据说,这里不久前还是家西式的糕点店,之后被一个年轻人高价收购,又重新装修成现在的样子。 黄昏时分,有位商贾打扮的中年男子走进铺子。 “欢迎光临。”一道清脆女声传来。 一层的店面很空,零散几排货架,摆着三三两两的颜料包,中年男人一眼就看到说话的人。 角落的木质柜台后,站着个看上去稚气未脱的少女,苹果脸,香蕉辫,笑意盈盈接着说:“您好,要买颜料吗?店里的存货目前不多,但是支持订货。” 中年男人先是摇摇头,然后又仔细在少女脸上打量了一番,确定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后,对少女说,“请问吴她老板在吗?” 小橘愣了一下,她最近刚找到这份看店的兼职,和老板还不熟,她只知道对方姓吴,但不确定,是不是客人说的吴她老板。 “您稍等,我去叫老板下来。” 小橘说着小跑到店铺二层,这里是老板的私人空间,三分之二用来居住,三分之一是一间制色工作室。 制色工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门开着,里面坐着一位看上去年纪不大,气质却相当沉稳的女生。 她墨色的长发用带子规整束在脑后,完整露出一张如画般精致的脸。 此刻她眉宇专注,一手握着一块雌黄矿石,一手执锤,轻轻敲打,随着她的动作,石块上有明金色的粉末簌簌而落。 “老板。”小橘在门口唤道。 敲击声停了,吴她抬头看过来,即便面上没什么表情,可她身上独有的清雅气息还是扑面而来,自带磁力。 “有什么事吗?” 小橘的脸上晕开一抹红潮,心里暗骂自己,明明面试的时候已经丢过人了,怎么现在看到老板还是会不好意思,果然长得好看的女生,是男女通吃的。 “咳,老板,楼下有人找你。”小橘低着头说。 吴她放下手头的东西,简单清理,随小橘一起走到楼下。 中年男人还站在柜台前,看吴她下来,他面色一喜,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吴老板好,我姓毕,这次是从京市特地飞过来找您的。” 吴她双手接过名片。 名片是古色古香的设计,青绿的底色,上面端方小楷写着:京市清雅画廊助理:毕英飞。 吴她看到名片后,就对来者的目的,心下了然了大概。 不知自己在苏城的地址是怎么泄露出去的,这些日子一直有人来找她求画。 即便心里已经有了送客的念头,但碍于礼节,吴她还是请对方先坐下。 一层的靠窗角落,留着一个西式的卡座,与店里古朴的中式装潢格格不入,又是唯一能坐下聊天的位置。 吴她与毕姓先生对面坐好,又吩咐小橘帮忙准备茶水,才开口略带歉意地说:“毕先生,我已经没有作画的心思,如果您上门是为了这件事,那真是抱歉,让您白跑一趟了。” 自发生了那件事,吴她就没再画画了。 她有意封存所有和司华年有关的回忆,但她的画,一路成长,有太多司华年的印记,包括她一直以来的笔名--“她年。” 毕英飞早有心理准备,“我知道的,我这次来,主要就是想和您认识一下,等以后您决定再开始画的时候,我希望您会优先考虑我们画廊。” “她年”的画在美术收藏界依旧名气很大,而且因为吴她现在的封笔,如今更是一画难求,价格上又翻了好几倍。 吴她还这么年轻,未来指不定哪天又想画了,与她事先打好关系太有必要了。 毕英飞这么想着,嘴上滔滔不绝,给吴她介绍着自己画廊开出的条件有多么丰厚,丝毫没顾及吴她脸上的疏离和克制。 小橘端了两杯茶放在两人面前,心里对吴她的好感又上了一层,原来老板还是个,需要人千里迢迢上门求画的画家,真是又好看又又才华。 时间流走,毕英飞口才了得,一个意思的话,变着花样地讲··· “叮铃···”  只听楼上的房间传来计时器报时的声音。 吴她听后神色一整,立刻开口打断道,“不好意思毕先生,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忙,您说的我都记下了,恕我招待不周,先走一步。” 说着,吴她招呼小橘送客,自己快步走上二楼。 毕英飞有些尴尬,但他接触过太多脾气古怪的艺术家,吴她突然的无礼,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反正这次已经说明了来意,就算不枉此行了。 他喝了几口茶,又从小橘口中套出了店铺的电话号码,才满意离开。 店铺二楼,吴她走进工作室旁的卧房,来到窗边一张干净清爽的病床前。 “妈妈,我帮您活动一下。” 没有回应,夏堇年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身上插着氧气管和鼻饲管,她皮肤饱满,面色光润,显然吴她这两年把她照顾的很好。 吴她轻柔地给夏堇年翻了个身子,然后极耐心,在她四肢各个关节都做了一遍按摩,边按边和夏堇年聊天: “妈妈,我今天处理了爸爸珍藏的那块雌黄石,那石头饱和度可真高呀,最后做成的颜料,质量一定没得说···”  “妈妈,楼下的蓝草长起来了,我没有爸爸照看的好,你快醒醒,帮我一起看看?”  ··· 吴她按了好一会,又检查了遍夏堇年身上的管子,这才离开房间,回到工作室,还不忘重新点下计时器。 植物人需要细致不间断的护理,她每隔一小时都要过去一趟,虽然很麻烦,但吴她从没觉得辛苦。 吴她休息了一下,又走回一楼,毕先生已经走了。 “小橘。”吴她嘱咐道,“以后有客人如果不是来买颜料的,像刚才那种,你就都说我出远门了。” 小橘点头说好。 老板真是又有魅力又高冷。 “嗡···”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吴她翻出来看,一个好久都没出现的名字显示在屏幕上。 吴她神色一轻,走出店门,接起了电话。 “喂!老朋友,不够意思了啊,都三个多月没找我了!”鹿弋的声音大刺刺从听筒传来,“今天是我人生中如此重要的时刻,你却一个电话都没有。” 吴她用手卷起一根柳条,微笑道,“怎么?你终于和梨惜表白了?”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赶紧扯皮开话题,“哎呀,别催,我不正准备呢嘛,对了,我今天给你电话是想告诉你,你学姐我,今天毕业啦!” 咔嚓。 柳叶在手里应声而断,吴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京市那么久了··· “恭喜了···” 鹿弋很聪明,继续挑一些避开痛点的轻松话题和吴她聊着: “你知道吗?夏予剑毕业论文写的很烂,他导师差点没让他过哈哈哈哈···”  “去年梨惜毕业之后,在京市开了一家画室,专门教小孩子画画,我看她很喜欢那份工作···” “我就有点烦了,工作还没定下来呢,你说我要是实在找不到,就去苏城,找你养我怎么样?” 吴她坐到河边的白石墩柱上,笑答:“好啊,我这边正缺免费劳动力呢,管饭就行是吧?” “你这个可恶的小老板···” ··· 有风吹来,吴她手心的柳叶随风飘到河面上。 即便叶子没什么重量,但水叶相交处,还是泛起一圈淡淡的涟漪。 就像有些回忆,即便被提及的很轻,但还是有波动,有回响,有顾念。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 京市,凌氏集团招商酒会。 极尽奢华的水晶吊灯把宴会厅照的流光溢彩,服务生举着盘子,穿梭在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间,听他们或真或假的商业吹捧,或虚或实的人情往来。 这次宴会的主角正被一群人围着,她化着浓艳的妆,不符合她年纪的成熟,眉眼精致又让人莫名感觉疏离。 她身穿一件酒红色的露背丝绒晚礼服,深棕微卷的长发挡住背部的大片的春光,但挡不住她苗条的身材。 说苗条其实并不准确,她其实有些偏瘦了,露在外面的是巴掌大的脸,纤细的脖颈,明显的锁骨,还有不堪一握的细腿。 陌生人看了或许会感叹一句,这美人看上去也太娇弱了。 可这间宴会厅里可没人敢小瞧她,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凌氏集团的现任总裁司华年,小小年纪实力不俗,在她妈妈出事后,迅速上手凌氏的业务,在她爸爸司家的帮助下,硬是让凌氏这两年在京市商圈的地位稳稳如故。 觥筹交错,司华年周转在一个个年纪比她大很多的商界名流间,言语得体,态度自然,直到宴会结束都丝毫未显疲态。 酒会散场,司华年坐上车,吩咐司机:“回公司。” 同车的叶助理愕然,“司总,你已经两天没休息了,还是···” 司华年打断她,“没事,我要你买的蛋糕,买了吗?” 叶助理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小盒蛋糕递过去。 草莓蛋糕。 司华年每次最累的时候,都会想吃的东西。 司华年打开盒子,用叉子挖了一小块送进嘴里。 新鲜的奶油,甘甜的草莓,却又是入口满是酸苦。 司华年含着蛋糕没有咽下,用头轻轻倚在冰凉的车窗,看外面的霓虹连成一线,想起初见时的那张脸··· 吴她,我的蛋糕,也在哭··· 作者有话要说:也是非常非常期待着评论的一天。 ☆、年鹿 京市西郊,紧挨着一片绿油油的西瓜田,有一幢废弃仓库改造的房子。 房子不大,100平不到的样子,红砖黑瓦,四面有窗,亮片铁门的锁虚挂着,门口停了一辆有点旧的浅橘色皮卡车。 听种地的瓜农说,这里刚被一个年轻人租了去,当作画画的工作室。 这是鹿弋搬出学校宿舍后的第一个早晨,她是被热醒的。 为图便宜,她租了这么个没空调没隔热的地方,现在正直京市酷暑,她这才刚步入社会第一天,就要开始体验穷画家的苦。 钢丝床“呲啦”一声,鹿弋从几个纸盒临时搭的床单上坐了起来。 鹿弋的行李还没整理,一股脑堆在角落。 仓库的正中是个装了一半的桌子,昨天鹿弋用锤子把手敲了个大包之后,就那么摆着没动了。 没有窗帘,阳光直射进来,满屋子都是费力费时的麻烦活。 鹿弋看了圈自己以后工作的小天地,突然觉得她还没睡够。 正准备躺下,就看到自己昨晚立在床边,敞开的钱夹。 夹层的最外侧,放着一张梨惜的照片。里面的她穿着一条淡紫色长裙,阳光下,眉眼温柔地对着镜头笑,或是说,对着当时给她拍照的自己笑。 看到照片,鹿弋条件反射一样,一个打挺站了起来,“不行,得起来努力了!” 鹿弋先是检查了下邮件,之前已经把作品发给好几家画廊和拍卖行看了,可还是没收到什么反馈。 “没事,总有机会的。”鹿弋每次都笑着给自己打气。 好不容易倒腾完工作区域,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鹿弋厚着脸皮,问旁边地里的瓜农讨了块西瓜,就着包干嚼方便面,这才吃上今天的第一顿饭。 “没有食堂阿姨,我该不会饿死吧?” 鹿弋嘴里啃着面,心里想着美大食堂的糖醋鸡,清蒸鱼,麻辣烫··· 烦人,越想越饿。 “叮” 手机弹出一条短信:【梨惜:吃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鹿弋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瞬间心花怒放,她放下方便面,手指在屏幕上点的飞快,秒回道: 【好啊,我这就去你画室找你。】 “轰隆。” 鹿弋上了车,一脚油门踩进斜阳里。 这皮卡车是鹿弋淘来的二手,年事已高,引擎声总是很响,车里的音响也是时断时续,但鹿弋的心情丝毫没受影响,一路随歌哼唱摇摆,快乐的像个傻子。 她心里单方面认定,这次的饭局,就是一次约会。 梨惜的画室开在市中心,一栋商住两用的写字楼中层,紧挨着购物广场和餐饮中心,交通便利。 鹿弋一路的好心情,在开到写字楼楼下的时候,戛然而止。 大门边,一个精英人士打扮的男人,手捧一大束玫瑰,笔挺站在自己的宝马车前。 梨惜正送画画班的孩子们下楼,就见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拉着梨惜的手,把她引到捧花的男人面前。 男人笑容自信得体,把玫瑰花递了过去,开口说了些什么。梨惜没有接,但脸上还挂着从容优雅的笑,耐心和男人聊着天。 鹿弋的手在方向盘上拧出了青筋,视线死死盯住那个男人。 她记得那人,之前来画室找梨惜的时候见过,是梨惜画画班里一个孩子的爸爸。 他是京市一位很有名的外科医生,早年妻子因病离世,顾及孩子,他一直没有再娶。  那孩子逢人就会夸他爸爸,说他又厉害,又温柔,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鹿弋的眼眶越来越红,就看那小男孩,从他爸爸手里接过玫瑰,然后又送到梨惜面前,还装作一副拿不稳,要摔倒的样子。 鹿弋的心在梨惜接过花的刹那,碎了一地。 那小孩显然非常喜欢梨惜,那男人又看上去和梨惜那么般配,是啊,他们那么般配,看起来就像完完美美的一家子。 干嘛难过? 故事就应该这么发展,不是吗? 自己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不是吗? 梨惜终于有一天,遇到了那个,可以给她完整家庭,可以给她稳固依靠的男人。 对方什么都有。 不像自己,自己什么都给不了她。 鹿弋的心里明明早就说服了自己,可眼泪还是不争气,一滴一滴砸落,混着鼻涕,流了一脸。 “滴答滴滴···滴滴达···”  手机铃声突然在这时想起,鹿弋分了些余光过去,看到来电人,鹿弋神色一颤。 这个两年没联系自己的人,怎么会刚好赶在这时候来电? 虽然时机非常不巧,但因为太难得,鹿弋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喂?” 对方沉默了一会,又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你也哭的太丑了吧。” 鹿弋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左右飞速看了看,果不其然,在自己车位正对的咖啡厅透明玻璃里,撞进一双熟悉的笑眼。 即便那人憔悴了很多,看上去也成熟了很多,但鹿弋还是认出她。 司华年穿了件灰色格子的收腰小西装,盘着头发,坐在店里的沙发椅上,一手举着电话,一手举着咖啡,对鹿弋淡淡笑了一下。 鹿弋的脸迅速升温,估计可以马上去烧开水了。 太丢人了,这么久没见的朋友,一上来就碰到她这个窘样。 鹿弋尴尬举着电话,不知道说点啥。 谁知司华年很快挂掉电话,走出咖啡厅,打开鹿弋的副驾驶车门,直接坐了上来。 她一身裁剪得体,质地考究的高级西服套装,和鹿弋车上简陋的内饰简直格格不入。 司华年递给鹿弋一张面纸,然后系好安全带,“开车啊。” 鹿弋眨眨眼,还有些愣神。 司华年叹了口气,目光轻轻扫了眼马路对面还没看到这边的梨惜,转头又对鹿弋说,“你还没看够?” 鹿弋回过神,痛感也再一次回归。她用面纸抹了把脸,然后发动车子,远离了这个地方。 走之前还不忘把手机扔给司华年,“你帮我给梨惜回个消息,说我有事去不了了。” 司华年照做,然后闭眼靠在座椅上,这车那么吵,难得她休息的下去。 鹿弋沉默着在市区兜了几圈,终于开口问道:“我们去哪?” “送我回家吧。”司华年闭着眼答道。 鹿弋:“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啊?” 司华年:“你知道的,你大学去过。” 鹿弋一愣,我大学去过?我大学只去过吴她校外的房子啊··· 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鹿弋愕然,该不会··· 鹿弋小心开口问道:“你现在···住她大学租的那个房子那?” “嗯。” 一个字,轻轻浅浅,避开所有沉重的回响。 又是一路无话。 鹿弋把车停在一幢河边的公寓楼旁,自从吴她离开京市,她就再没来过这。 司华年解开安全带,心里做了一番挣扎,半晌道:“陪我上去坐坐?” 鹿弋熄了火,点头说好。她懂得司华年的犹豫。 晚霞洒落,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楼,莫名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走进门,鹿弋隐隐有些心疼。 吴她东西几乎没有动,她的画具还摆在房间,她阳台养的那几株植物依旧开的很好,茶几上放着她爱看的美术杂志,一期不落,订到了最新一期。 鹿弋心里默默替司华年难过,她这两年,就这么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喝什么?”司华年在厨房问道。 鹿弋:“有酒吗?” 司华年笑了,上次和鹿弋喝酒,还是支教时候,在那个大山里的月夜小院,喝着村民自酿的酒,伴着那时还在的人。 “有是有,但我怕把你喝趴下。” 鹿弋好像也想起了当年的事,无形中,和司华年的关系又拉回了不少,“别大放厥词了,先趴下的不一定是谁。” 司华年从柜子翻出一箱啤酒,开酒前,鹿弋先开口问道,“有吃的吗?我饿了。”  司华年指了指桌上的面包,“喏,我早上新烤的。” 鹿弋想也没想,抓了一大块塞进嘴里。 面包刚触到舌,鹿弋突然弯下身,噼里啪啦,放鞭炮一样把嘴里东西又全喷了出去: “司华年!还没开喝呢,你就想先毒死我啊?!” 司华年捂嘴笑,笑容里又有一丝苦。 是啊,那么难吃的面包,当年吴她是怎么一边说好吃,一边都吃掉的呢? 酒过三巡,鹿弋打开了话匣子,“我上次像今天这么哭,还是小时候。” 司华年还清醒着,一针见血,“你那是自找的吧。” 鹿弋:“又能怎么样呢?梨惜那么好的人,我的条件,哪里配得上她。” 司华年:“配不配得上,要梨惜觉得,不是你觉得。” 鹿弋:“可我不想···不想给她带来困扰。” 司华年:“是啊,可你不想让她困扰,可你还没准备好,可现在时机还不对,可是你还是个女生,对吧?” 鹿弋:“······” 司华年:“你那么多可是啊,把幸福都赶跑了···” 鹿弋:“······” 鹿弋甩甩头,司华年说的这些她又何尝不懂,但她心里的结打的太死,执拗着不肯解开。 “别说我了,你怎么样?这两年一直没你消息,我和梨惜都很担心你。” 司华年从鹿弋的话中敏锐察觉到什么,只有你和梨惜吗··· 果然她还是怪我的··· 司华年又喝光一罐酒,隐住眼里的泪意,“我挺好的。” 她怎么样? 吴她怎么样?司华年心里一遍遍想着,可又问不出口。 随着心意把鹿弋叫来家里,已经是个让她后悔的过界举动了,她怎么可以,她哪还有脸,再打扰吴她和她的朋友··· 司华年被困在杂乱的思绪里时,鹿弋的声音轻轻响起: “她也挺好的。” 鹿弋又开了罐酒,体贴地放在司华年面前,不再过多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明明24号那天也更新了啊,为什么小红花没有点亮,逼死我这个强迫症吧··· ☆、不速之客 第二天清晨,鹿弋在客厅沙发上悠悠转醒,司华年已经走了。 餐桌上放着两杯牛奶,一杯喝了一半,杯口还留着深色的口红印。 旁边是昨天鹿弋“以身试毒”过的面包,也被撕走了一大块,鹿弋无语,司华年在吃上简直比她还不挑。 鹿弋拿垃圾袋收走茶几上的空酒罐,装了满满一袋,可喝了这么多酒,鹿弋却记得,司华年昨天好像没和她聊很多。 也是,她俩的共同话题里有太多需要回避的地方,司华年又有意逞强,鹿弋险些信了她现在真的过得很好。 这房子,这些满是吴她生活痕迹的布置,都是骗不了人的。 司华年放不下。 鹿弋喝光了自己那杯牛奶,却没敢再碰司华年烤的面包,她还想活着离开。 出门前,鹿弋又看了眼这间小公寓,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给吴她电话,告诉她这里的事情,但她又很快打住了这个念头。 大门关上,鹿弋心里自嘲,她自己的感情都处理的一塌糊涂,又哪里有资格去置喙别人。 接下来的日子,鹿弋没有再去找过梨惜,平日的联系也变的越来越少。 鹿弋在躲,她觉得是时候远离梨惜的生活了。 既然她没勇气走进,也就不要一直堵在门口,再挡了人家的幸福。 梨惜身边已经出现很好的人了,能照顾她,能给她依靠,她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 周六傍晚,梨一画室。 送走了画画班的孩子,梨惜又回去忙着整理画室,还要准备明天上课的内容。 梨母也在,她是大学老师,现在正直暑假,就过来帮女儿打个下手。 “小梨,你觉得你那个学生的爸爸怎么样?是个姓赵的医生对吧?” 赵医生最近时常送花过来,梨惜不收,他就让儿子帮忙留在画室。 一束束火艳的玫瑰扎眼的很,搞得现在所有的学生和家长,还有梨惜父母他们,都知道有人在追她。  提到赵医生,梨惜有些无奈,“妈,怎么连你也这么八卦。” 梨母:“我就是好奇嘛,你放心,你的感情爸妈一定让你自己做主。” 梨惜:“我最近一直在想怎么拒绝他。” 梨母:“哦?没看对眼?” 梨惜:“嗯,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梨母:“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梨惜的笔停下来,脑海里出现一张具体的脸: 蓬松的短发,刘海很长,总是挡住那双看到自己会发亮的眼睛,明明世界只有黑白,却又那么乐观,有时候还傻萌傻萌的··· 梨惜正想的出神,梨母笑着出言打断道:“哟,我女儿这是已经有意中人了?” 梨惜俏脸一红,也没否认。 梨母接着说,“有机会,介绍给我和你爸认识一下呗?” 梨惜摇摇头:“她胆子太小了,我怕你们吓到她。” 鹿弋的确太胆小,这么多年,心意都那么明显了,还没敢开口承认喜欢自己。 梨母:“怎么会,只要是你喜欢的,爸妈这边很好说话的。” 这点梨惜倒是不担心的,她爸妈有过长时间的国外求学经历,思想很开放,就算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女生,也不会多说什么。 就只是··· 梨惜划开手机信息界面,前天给鹿弋发的消息,现在还没回复。如果没出什么事的话,那鹿弋就是在躲着自己。 看了眼画室角落还没来得及扔的玫瑰花束,梨惜又很快明白,鹿弋为什么要躲她。 她太了解鹿弋了,那人平时做事挺果敢的,可唯独面对感情,又总是顾虑这顾虑那。 梨惜叹了口气,对梨母说:“再等等吧。” 再给鹿弋一点时间。 天上的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偶尔露一点清清浅浅的光。  再等等吧,云层总会过去,月光也终将洒落。 *** 苏城,吴氏颜坊。 今天店里新进了一批制色原料,吴她和小橘整理到很晚才收工。 月色朦胧。 吴她送小橘到门口,有些抱歉,“我叫个车送你回去吧。” “没事的,我骑自行车来的,这里离我学校很近。” 小橘是本地大学的学生,攻读艺术理论,吴她这里的兼职又有工钱,又经常很闲,还允许她在上班时间看书,简直不要太好。 重要的是老板还长的那么养眼··· 吴她点点头,交代了句路上小心,然后转身在门板上贴了张告示。 小橘看了心里一惊,“老板,你还要招人吗?” 难道有我这个小可爱了,还不够吗? 吴她用手把告示抹平,解释说:“这次是招学徒工,跟我学做颜料,与你不冲突的。” 是时候找个合适的人传承爸爸的手艺了。 吴她志不在此,而且照顾妈妈需要大量时间,制色上,她有些余力不足了。 “老板,你看我行吗?”小橘眨着眼,跃跃欲试。 吴她回头看着小橘的眼睛,“制色很枯燥的,还很累,你确定想学?” 小橘直起腰,“想的,老板我很有毅力,不怕苦不怕累的。”  虽然她刚刚的自荐,很大程度是奔着和吴她关系再进一步去的,但此刻她也不想被看轻了。  吴她笑了笑,“我知道了,快回去吧。” 小橘心里扭了一下,怎么还是有种被老板小瞧了的感觉,不行,她明天得好好表现,让吴她知道她有多值得培养。 小橘没曾想,自己的竞争对手竟来的那么快。 第二天。 星期天没课,小橘一早就来了。 店里刚挂上营业的牌子,就见一名眉目英挺的男生走了进来。 小橘热情招呼:“欢迎光临,我们店里最近新上了12色的国画颜料套装,您···” “你们老板呢?” 小橘还没说完,男生就打断了她,态度散漫随意,好像走进自己家里,随口问我爸在哪? 小橘打量了眼这位客人,心里有了计较,他应该就是老板要避开的那类人。 “老板出远门了。”小橘面不改色道。 “啥?她自己去的?” “对。” “你骗人,她自己就更不可能走了。” “爱信不信,总之老板不在,你快走吧。” “我不!” ······ 楼下的争执响个不停,吴她轻轻关上妈妈卧房的门,皱眉走了下去。 这楼下的男声,她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声音渐渐清晰,走过楼梯转角,吴她一眼就把来人认了出来。 “夏予剑?!” 这可真是想不到啊。 夏予剑刚还在和小橘叫嚣,可看到吴她的那一刻,他突然安静了。 他右手拿着一个大包,左手插了好几次口袋都没插进去,表情似扭捏,似尴尬,开口说: “Hi~” 吴她缓了几秒,走下楼梯,站到夏予剑对面,“有事吗?” 她可不认为夏予剑大老远从京市过来,只是为了和她说“Hi”的,难道···夏家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了? “那个···” 夏予剑像突然哑掉一样,来之前准备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我妈让我过来看看你们。 ---不行,吴她讨厌夏家人,这么说更容易引起反感。 我来苏城玩,顺路过来看看你。 ---呸,他和吴她关系也不怎么样好吧,说出来谁信! “那个···我来应聘学徒工!” 夏予剑灵光一闪,想起刚刚在门口看到的告示,临时编了个理由出来。 编完他心里还直夸自己,他真是机智过人呐,这样吴她就不好直接赶他走了。 “什么?!” 吴她还没什么反应,小橘先跳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表现呢,这就出来个抢饭碗的了? 小橘斜眼从上到下打量了遍夏予剑,“就你?” 夏予剑有点怒了,这小丫头片子是谁?一进来就给他不停找事,“我和吴她说话呢,关你屁事。” 两人又要开始吵起来时,吴她止住他们,“好了好了,不要吵,楼上有人在休息。” 夏予剑立刻闭了嘴,看了看楼上的方向,欲言又止。 吴她起了赶人的心思,夏予剑刚刚说的,她是一个字都没信,“夏予剑,别闹了,回去吧,我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 “别别···” 夏予剑急了,他这次来找吴她,不仅想看看夏堇年,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 他国画的精进,卡在某个瓶颈很久了。 师长们的建议他都试了,没什么帮助。有天无意间,他又看了遍国际赛时候吴她作画的视频,心里突然有一种找到答案的感觉。 具体他也说不太清,总之他坚信,吴她能帮到他。 可这些他又怎么好意思直接说出口。 “别别别,我是真心想和你学习···的,真的。” 夏予剑的话省了一半,又说的目光炯炯,真情实意,不清楚他为人的,估计也就被骗过去了。 可吴她又怎么会信。 夏家人当年对吴家的制色手艺说了多少刻薄话,现在又怎么会让夏予剑过来学,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吴她挥手送客。 夏予剑也不恼,弯腰放下手里的包,“你考虑一下,这些东西就当拜师礼了,你收好,我特地辛苦从京市背来的。” 说着,夏予剑走出店门,离开前还不忘回头嚷一句:“我明天还会过来的。” 吴她走上前,想直接把包扔出去,可那包太重,她一下竟没提起来。 这夏予剑背的什么这么沉? 吴她打开包往里看了看,神色一顿。 里面尽是一些帮助病人恢复的补品,瓶瓶罐罐,种类繁多。 一些外文标识的还特地附了中文备注,拿原子笔,工工整整写满了服用注意事项。 吴她心情有点复杂,但也没了把包扔掉的心思。 小橘这时语出惊人:“老板,刚刚那人,是你前男友吧?” 她是这么分析的,夏予剑虽然性格讨厌,但长相还可以,千里迢迢找上门,死皮赖脸不想走,还送礼,可不就是言情小说里典型的,渣过人之后又想挽回的前任嘛。 这是什么宇宙无敌脑洞?!  吴她庆幸自己没在喝水,要不肯定喷了。她无语地看了眼小橘, “想多了,我和他不熟。” 作者有话要说:有时很很想文文被更多人看见,有时很又很怕被更多人看见··· ☆、希望转角 小橘看着吴她,笑的一脸的意味深长,“我懂的,我懂的” 吴她:不,我觉得你没懂。 ··· 接下来,夏予剑开始每天来吴她店里签到。小橘有课不在的时候,他就更是大着脸揽下了看店的活。 与小橘不同,夏予剑更懂颜料,每次都能把来店的客人侃的晕乎乎的,兴起时,夏予剑还会直接铺纸,现场来一套作画演示。 只随便进来看看的客人,最后会买一两种颜料回去; 只来单买某一种的客人,最后会买一整套颜料回去; 吴她最后不得不承认,有夏予剑在,店里的生意好了很多。 小橘和夏予剑依旧是每次见面都会拌几次嘴,可两人吵着吵着,竟吵出了默契,每次不好好损对方几句,就浑身不舒服。 夏予剑也很知分寸,从没上过二楼,每天来也只是帮忙卖卖货,打扫打扫卫生,从不捣乱,渐渐的,吴她也没再赶他。 在夏予剑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在一楼免费干了三个月后,吴她终于在某天的清早,把夏予剑叫到二楼的工作室。 夏予剑像看新天地一样看着这间制色工房。 小小的,30平米左右,开了一扇天窗,阳光透过门口柳树的缝隙照进来,在房间中央那张巨大的工作台上留下水纹般的树影。 工作台上摆着各种制色工具:石杵,石盆,榔头,还有几个青身白底的瓷碗。 墙上置物架摆的各色石块很快吸引夏予剑的视线,他一直对国画的纯矿石颜料情有独钟,这还是第一次直接看到颜料的原身,没等吴她介绍,他先激动起来: “这是做石青色的蓝铜矿啊···” “这是孔雀石,做石绿色的对吧对吧?” “天,这就是皇帝御批用的朱砂啊···” 夏予剑一样样如数家珍,直到停在一块贝壳一样的东西前,他一下子叫不出名字了。 “那是砗磲。”吴她说,为了让夏予剑更明白,她又补充道:“千里江山图里的白。” 夏予剑双手捧起贝壳,放到眼前,声音都颤了,“那,那个千年不变黄的白,就是从这种材料里提取的?!” “放下,放下。”吴她连忙阻止,“这是我家祖传的千年砗磲,你别摔了。” 夏予剑小心把砗磲放好,转过身,双眼放光地看着吴她,“说吧,让我干什么?” 吴她递给夏予剑一套工作服,指着放在石碗里的金箔纸。 吴她:“你帮我磨一下泥金。” 夏予剑:“怎么磨?” “用手掌,像这样。”说着吴她给夏予剑演示了一下。 夏予剑熟悉了下动作,点头说:“知道了。那磨成什么样算好?”  吴她:“磨到金箔在空气里能飘起来。” 夏予剑:“你在开玩笑吧?” 吴她:“没有,而且你开始了就不能停,要不然损耗金子,每天至少磨八个小时。” 夏予剑:“······” 吴她:“你觉得太累,随时可以走,但走了,就拜托你别回来了。” 吴她这次一开场,就直接挑了制色里最辛苦的“泥金”给夏予剑,想让对方早点知难而退,不要再赖在她这里了。 预想中的拒绝没有出现,夏予剑挽起袖子,坐到放金箔的石碗前,抬起头,眼含希冀地看着吴她,“等最后做成泥金了,可以分我一点点用吗?” 吴她:“······随你。” 这家伙从小养尊处优,估计也就三分钟热度,没几天应该就受不了了。 吴她把夏予剑留在工作室,转身去卧房照顾夏堇年。 妈妈最近一段时间气色越来越好了,吴她隐隐感觉到了希望。 小城的昼夜转瞬更替,街道点亮朱红色的灯火,旺铺的人流聚了又散,当古街沉浸在深夜的静谧时,制色间细细碎碎的碾磨声却还是没有停。 吴她抱着手臂站在门口看。 夏予剑还真没动地方,毫无怨言地磨了一天,你别说,这家伙认真制色的样子,莫名有几分爸爸当年的影子。 她正准备开口叫夏予剑休息一下,卧房里突然传来一声极小的低吟。 吴她眼睛睁大,血液上涌,一瞬被定在原地。 那声音只响了一下,微微的,轻轻的,弱弱的,几不可闻,但吴她无比确信,她刚刚听到了! “妈妈!” ··· 希望总是出现在不经意间,是无尽黑暗里突然升起的荧光,是漫长等待后忽然响起的轻唤,是你以为在梦中,却转瞬真实出现在眼前的意中人。 鹿弋打开库房门,看到来人的时候,猜测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是极蠢且痴傻的。 梨惜怎么会过来?! 门口荧黄色的灯光下,梨惜穿了一件罗兰紫高腰休闲长裙,松软的长发散在肩上,晚风轻拂,她身上不断飘来的栀子馨香,一点点加深鹿弋此刻的真实感。 梨惜轻轻笑着,“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鹿弋回过神,眼神慌乱,磕磕巴巴道:“稍,稍等一下。” 说着鹿弋跑回屋子,一把扯过床单,盖在自己在画的梨惜画像上,然后胡乱扫走桌上的垃圾,清理了两个能坐的地方,这才跑回门口。 “请进。” 梨惜走进库房,坐到鹿弋指给她的位置,礼貌地没有乱看。 她这次来,本不是计划中的行程,奈何这三个月来,鹿弋的消息越来越少,梨惜隐隐有些不安。 鹿弋捏着手坐到梨惜对面,不敢抬头看她。 “你在躲我吗?”即便语气中能听出一点点埋怨,梨惜的眼里还满是化不开的温柔。  鹿弋抬头看了梨惜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唉”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或许来自桌的这头,或许来自那边。 长久的沉默后,梨惜的声音轻轻响起,柔柔缓缓: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 从前,有一棵梨树,它独自生长在森林的深处,看寒来暑往,受日晒雨淋,只开花,却不结果子。 有一天,森林里来了一头小鹿。 小鹿好像很喜欢梨树,会跳着接梨树的每一片落花,会安静地俯在树下浅眠,会忽闪着眼睛,想问梨树什么时候结果,又不敢问。 小鹿每天都来。 会用小蹄子清理树下的杂草,会在旱时衔一叶叶河水来浇灌,会在雨季来陪梨树一起淋雨··· 小鹿陪梨树走过很多日子,又始终没问,梨树会不会结果。 梨树会结果啊,小鹿的精心照料帮它走过花季,进入盛果期,在梨子马上要从枝桠里冒出来的时候,小鹿却突然不来了··· 梨树等啊等,等啊等,等到满树的果子重的掉在地上,小鹿还没回来。 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梨惜的目光温柔地包裹住鹿弋,声音轻轻浅浅,又好像带着花雨的叹息,“小鹿不回来,梨树怎么告诉她,这满树的梨子,都是为你而长,都是因你而开···” ··· 梨惜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对面的鹿弋继续默不作声,头还是很低,只是身体越抖越厉害。 梨惜看不到她的眼睛,也等不到她的回应。 眼里突然涌出一阵泪意,梨惜恍惚间觉得: 是不是小鹿真的不想要她了,是不是小鹿真的不想回来了··· 在泪珠马上要从眼角滑落的时候,梨惜站起身,留给鹿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鹿弋霍然抬头。 心里有个声音在近乎恐惧地玩命嘶吼:留下她!不要让她走! 鹿弋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肯定:如果这次放梨惜走,自己就真的要彻底失去她了。 “梨惜!” 在梨惜的手即将碰到大门前,鹿弋急声喊,“不要走!” 梨惜停下来,回过头。 鹿弋吸了一口气,脑海里那些千奇百怪的借口尽数灰飞烟灭,满心只剩下,她要留下眼前的人。 她身也颤,声也颤, “小鹿想回来,那棵梨树的果子···还愿意分给她吗?” 梨惜眼里水光潋潋,笑容像暖阳里漫天的梨花舞, “愿意的。” ··· *** 夏予剑陪吴她把夏堇年一起送到医院。 医生做了全面检查后,告诉吴她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夏堇年已经有自主呼吸,眼球也有了跟踪反应,即将醒来的可能性很大。 吴她热泪满盈,七年,妈妈睡了整整七年,终于要醒来了··· 夏予剑不知怎么也跟着一起开心。 吴她:“你开心什么?” 夏予剑:“那是我姐姐,她能醒我当然开心。” 吴她:“我第一次见你,你还说她坏话呢。” 夏予剑:“你说谁?没有的事,我姐醒了你可别冤枉我。” 吴她:“······” 夏予剑在完整了解夏堇年的故事后,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对她的误解太深,她勇敢追求自己的爱情并没有错,之后的这些苦,她也并不应该承受。 是夏家对不起她。 吴她拿出电话,想马上找人分享这个消息。 手机联络簿置顶的还是司华年的名字,吴她指尖顿了一下,又很快下滑,翻到鹿弋的位置。 电话拨通,吴她还没开口,鹿弋的声音先传过来: “吴她,我和梨惜在一起了,你这电话打的···我正准备告诉你呢。” 吴她嘴角的笑拉的更满了,“恭喜了,那我也告诉你个好消息。” 鹿弋:“什么消息?” 吴她:“医生说,你偶像快醒了。”  一秒,两秒,三秒。 听筒爆了。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梨鹿he了~她年还会远吗?【ps:你们喜欢梨惜那个故事吗?】 今天的读者评论真的给我满满的鼓励,我会坚持把故事写完的,应该还有十几章就会完本了~ ☆、峰回路转 在一个落霞满天的黄昏,夏堇年缓缓睁开眼睛。 视线里先是出现一抹橘红,暖暖的,轻轻的,像落在眼睛上的吻。 夏堇年眼睫微颤,视线一点点清晰: 格子天花板,纯白的墙壁,拦腰缠起的蓝色窗幔,呼吸间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她想转头再向身侧看看,可她的头太重了,试了几次都没偏过去。 耳边突然想起一声哭腔,好像有人在叫她。 紧接着是成片的脚步声,几个白褂医生出现在眼前,忙忙碌碌了一阵,然后世界再次清净,她终于看到了亲近的人。 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吴她,咦?怎么几天不见,她都这么大了··· 她怎么在哭? 夏堇年清醒的又快了一些,女儿怎么哭了,谁欺负她了吗··· 吴她一把握住夏堇年刚刚抬起的手,双手攥着,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眼睛一边流泪,一边牢牢盯在妈妈的脸上,像迷路的小孩,终于找到回家的路。 “妈妈” 夏堇年喉咙微颤,几个吸气,终于费力地发出声音: “妈妈在。” 手掌又涌上一层湿热,夏堇年的眼神又心疼又怜惜, “别哭。” 吴她的脸哭的滚烫,在夏堇年的手上蹭了蹭,“妈妈你终于醒了。” 终于,是个用来形容“好不容易”的词。 对梦里的人来说,或许只是弹指之间的一瞬,对清醒的人来说,又不知要经历过多少煎熬。 夏堇年眨眨眼,不确定地问道:“妈妈睡了很久了?” “七年” 吴她轻轻答道,短短两个音节,又载了无数重量。 夏堇年眼睛睁大,脑海里的记忆零零碎碎飘过来,又怎么拼,都拼不出7年时光。 她有些慌了,目光在女儿的身旁身后来回找寻,清寒怎么不在?他怎么没有等自己醒来? 手心突然传来女儿更加紧实的握感,反而加剧了夏堇年此刻心里的不安,她收回视线看着吴她的眼睛, “吴她,你爸爸呢?”  乌云再厚,也藏不住雨。 真相再残忍,总要诉与人听。 有些“曾经”,就像磨不钝的刀,专挑刚结痂的伤口划。 ··· 夏堇年静静听完吴她讲述的七年来的种种,没有崩溃,或者说,她没有在女儿的面前崩溃。 夏堇年不能倒下,她懂吴她的痛,也明白吴她此时心里的惶恐。 她捧着吴她的脸,用还不灵活的手指,轻轻捻去吴她不断涌出的泪,一遍遍,一遍遍,温柔又肯定地回应她: “妈妈不会离开你,不要哭,妈妈不会离开你。” *** 吴她把店关了,开始了常驻医院的日子。 夏予剑狗皮膏药一样也跟了来。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不知道哪根筋抽了,打扮的人模狗样,一身西装,头发抹的发亮,捧一束百合,像是来求婚一样。 夏堇年一脸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女儿,吴她单手扶额,心里骏马奔过,这白痴又在搞什么。 吴她把夏予剑扯过来,给夏堇年正式介绍说:“妈妈,这位是你弟弟,夏予剑。” 夏堇年:??!! 怎么发展走向和我想的差距这么大。 夏予剑挠了挠脑袋,一开口,叫的十分自然:“姐姐好,第一次见,妈妈经常和我提起你,说很想你。” 夏堇年眨了眨眼睛,心里费了一番功夫才捋清这一层关系。 这位应该是自己离开夏家后,夏母老来得子生的那对龙凤胎的男孩吧。看来这七年,吴夏两家的关系也缓和了。 夏堇年:“爸妈怎么样了?” 夏予剑:“挺好的,身体硬朗,尤其咱爸,一把年纪了,还能跳起来踹我呢。” 夏堇年轻笑,“是啊,爸他一直都是这样。” 直肠子,大脾气。 两人聊的开心,吴她拿起一袋樱桃准备去洗,夏予剑殷勤地接过去,“我去我去。” “哦。”吴她递过袋子,顺势又坐了回去。 夏堇年:“吴她,你去洗。” 吴她:“没事,他喜欢干活。” 夏堇年:“对舅舅要客气一点。” 吴她:“······” 夏予剑眼睛都笑没了,“没事没事,外甥女你坐,我去洗,哈哈哈哈。” 这个便宜隔了这么多年,终于让我占到了哈哈哈哈。 吴她一脸无语,夏堇年也是满脑子的疑惑,洗个水果开心成这样,她这个弟弟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接下来的几个月,夏予剑天天都来报道,送吃的,和夏堇年聊聊天,和吴她探讨下国画和制色。 不知不觉,横在吴夏两家间的裂痕被他以一人之力慢慢填补修复。 夏堇年渐渐可以下地行走,虽然脚步还是不稳,但已经能自主行动了。 终于,在苏城天气转寒之前,吴她带夏堇年离开医院,准备回家继续休养。 出院那天,夏堇年拉住吴她的手,让她先带自己去个地方。 不需多言,吴她立刻明白她要去哪里。 不是扫墓的时节,苏城的墓园里静悄悄的,汽车开过接待中心,就再看不到什么人。 这里就是生命的尽头,小小的平米方圆,一块石碑,一行文字,给还活在世上的人们留一个具体的念想。 吴她推着轮椅,把夏堇年带到一处光洁的墓碑前,上面黑体隶字,由上到下,刻着: 慈父:吴清寒之墓。 夏堇年拍了拍吴她的手,回头微笑着对她说:“你回车上等我,妈妈有话想单独和你爸爸说。” 吴她的手一瞬间攥紧,又很快松开,尽量平静地回道:“好。” 脚步声渐渐走远,夏堇年上身前倾,用头轻轻抵住冰凉的石碑,指尖自爱人名字的第一笔,描到最后一划。 “清寒,我回来了。” 墓园风起,很轻,温柔地拂过发梢,像在回应这一声等待已久的问候。 “清寒,你说我现在,像不像当年来看山伯墓的英台?”夏堇年的嘴角牵起一抹苦笑,“如果我们没有女儿,我真的也想这么随你而去了。” “清寒,你找我的那些年,一定很辛苦吧···” 吧嗒 一滴眼泪落在“寒”字的最后一笔,顺着石字的凹槽,缓缓流下,一路泪痕,好像这个字从来都是以眼泪收尾。 “清寒,我很想你···” 墓园依旧安静,那道温婉的声音一遍遍响起,像要诉尽这七年来所有缺席的念想。 “清寒,我很想你···” ··· 贴额的石碑渐渐温热,夏堇年视线朦胧,回忆又把她带回多年前与吴清寒初见的夏天。 少年蹲在地上,手捧一株绿植,转过身,红着脸对她说:“我在看蓝草,这些都是可以拿来做颜料的···” “清寒,我很想你···” *** 活着的人还要继续书写故事。 夏堇年回到吴家的铺子,在吴她精心照料下,认真做着复健练习。 夏予剑打着舅舅的名义接手了店里大部分的活。 一开始,他还只是抱着和吴她探讨国画的心思,但后来,他竟慢慢爱上了制色,对这个能亲手做出自己专属颜料的过程着了迷。 他有天赋,也用时间证明了自己的毅力,吴她略一番斟酌,也就真的由他尽情去学了。 鹿弋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挑着圣诞节后的一天,专程飞来苏城。 刚进吴氏颜坊,她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那个撅着屁股擦桌子的伙计,怎么看起来那么像夏予剑? “欢迎光临。”小橘先开口招呼道。 夏予剑闻声也喊了一声,“欢迎光···” “临”字还没喊出口,鹿弋的脸正正好好撞进他的视线,“怎么是你?!” 鹿弋几乎是和他同一时间讲了同样的话。 鹿弋:“你怎么在这?” 夏予剑:“我姐的店,我在这里帮忙不行吗?” 鹿弋反应了一下,“你是说吴她的妈妈吧,你不是说过你们夏家最讨厌···” 一句话还没说完,夏予剑飞扑过来捂住她的嘴,“别造谣污蔑我和我姐的感情。” “呸呸呸···”鹿弋用力从他手里挣开,“你tm,你那手刚抹过抹布吧,噗呸···” 吴她从楼上走了下来,笑道:“来了?客气了,还带这么多东西。” 鹿弋直接略过她,向她身后看去,“给我偶像的,快快快,先帮我引荐一下,我等下和你聊。” 吴她:“······” 鹿弋第一次现实中追星,追的是她从小喜欢,甚至指引她走上国画这条路的偶像。 她像小媳妇一样,在吴她的介绍下,乖乖巧巧地喊了一声“堇年阿姨”。 夏堇年笑着点头的那一刻,鹿弋觉得自己人生圆满了。 鹿弋的迷妹脸不加掩饰,吴她心里啧啧称奇,估计这家伙一时半会想不起自己,介绍完就下楼帮忙照看生意,留给鹿弋一个与偶像单独相处的空间。 夏堇年为人亲和,耐心和鹿弋聊了很久,从创作理念聊到国画技法,鹿弋不懂的地方她都一一解答。 夏堇年从鹿弋这里了解了很多吴她的事情,吴她懂事,只挑好的部分和她讲,可夏堇年清楚,这些年吴她自己一个人,又怎么会过的容易。 谈到兴起,夏堇年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小鹿,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吴她这两年,突然不画画了呢?” 鹿弋顿了一下,“这个···她自己没有和您说吗?” 夏堇年心里暗叹这次问对了人,“提到这个她总是支吾过去,没有和我明讲,你能告诉我吗?” 鹿弋心里还有犹豫,但夏堇年是吴她妈妈,又是自己偶像,她不会拒绝,更不会说谎。 鹿弋起身关上门,又坐回夏堇年身前,开口缓缓和她讲了“她年”的故事。 夏堇年神色几经变幻,从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的心疼。 鹿弋:“依我看,这两人现在都是放不下的,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见楼下留了一张糕点店里的卡座,没记错的话,那里就是她和年年第一次相遇的位置。” 还有这样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安排她年重逢 ☆、回京 门外传来上楼的声音,鹿弋止住话头,夏堇年对她眨眨眼,两人默契地换了一个话题。 “当当当”,吴她敲响房门,“妈妈吃饭啦。” 鹿弋跟着叫道,“我也还没吃晚饭呢~” 吴她:“没做你份。” 鹿弋:“······” 夏堇年噗呲一下笑出声,对鹿弋说:“她逗你呢,知道你要来,她早上特地去多买了几个菜。” 鹿弋:“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晚饭桌上的气氛十分活跃,鹿弋和夏予剑两人像讲相声一样,把对方大学里的老底全掀了,各种趣闻糗事逗得夏堇年笑的几次停筷休息。 吴她端上桌一盘蒸虾,夏堇年夹起一只,放进鹿弋碗里,柔声说:“小鹿,多吃点。” 鹿弋笑弯了眼,露着一口白牙道:“谢谢堇年阿姨。” 餐桌突然安静了,另外两个人也纷纷直起腰板,伸长脖子,直勾勾盯着夏堇年,满眼写着自己也要被投喂。 夏堇年一愣,摇头笑两个小辈幼稚,但还是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给夏予剑,又夹了一块放进吴她碗里。 夏予剑开始得瑟了,“你看看,我姐还是先想着我。” 吴她白了他一眼:“你没看到我的虾是这里面最大的吗?” 说着三个幼稚鬼又提起筷子开始比谁的虾大,最后一比,竟然发现鹿弋的虾是最大的。 夏予剑愤愤地瞪了鹿弋一眼,“你什么时候走?” 鹿弋:“···我这才刚来” 吴她:“先买票吧,回去的时候现买来不及了。” 鹿弋:“······堇年阿姨他们欺负我呜呜” 夏堇年笑着安抚了鹿弋几句,转眼又想到什么,“吴她,鹿弋回京的时候,你和她一起走吧。” 吴她:??? 夏予剑的米粒从鼻子里喷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她:“不是,妈妈,为什么啊?” 夏堇年:“回去看看你的那些师长和同学,当时你直接回苏城了,也没好好和人家打招呼吧。” 吴她:“这个···店里事情多,妈妈你平时生活起居也需要人帮忙···” 夏予剑打断她,“走吧走吧,这里有我呢,我一个人顶两三个你了。” 吴她无语,看着夏堇年的眼睛,又觉得妈妈的话里好像有别的意思。 月上枝头,吴她照例在饭后推着夏堇年出来散步。 她推的很稳,不时停下,给夏堇年盖严轮椅上的毯子。 月夜静谧,古街深处传来一曲丝竹,蜿蜒绵长,声声入耳。 夏堇年一路淡淡地笑,“你知道吗?有次我和你爸爸散步的时候聊过,未来会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把我们的女儿娶走···” 轮椅的速度缓了一下,又继续稳稳前行,吴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和爸爸希望是什么样的人呢?” 夏堇年轻笑,“你爸爸的标准可不靠谱,差不多要求女婿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看呀,他压根就不想你嫁出去。” 吴她也跟着笑,“爸爸就是这样,那妈妈你觉得呢?” 夏堇年拍了拍吴她的手,“我呀,其实也和你爸爸想的差不多,我的宝贝女儿这么优秀,嫁给谁我都觉得不好。” 吴她莞尔,“那我就不嫁了,一直留在家里陪你,好不好?” 夏堇年摇头,“也是不行的,所以我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要不,你娶一个回家来,你说怎么样?” “咔嚓” 轮椅停了下来,刚刚压过的树枝好像带电一样,顺着吴她的脚底板一路而上,蹿过发麻的指尖,又袭卷吴她懵掉了的大脑。 鹿弋那个大嘴巴!一定和妈妈说了什么了! 吴她走到夏堇年面前,蹲好,平视着夏堇年的眼睛,兀自探究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夏堇年轻轻把吴她额间的长发绕到耳后,眉眼温柔,“女儿长大了呀,有自己的意中人了,妈妈还一直以为,那个【她年】的笔名,是说我们母女呢···”  吴她的脸快速挑上两抹红晕,眼里有些羞怯,还有长久以来的隐忍和克制。 夏堇年立刻就读懂了,她明白吴她的顾虑,女儿不肯再提这段感情,多半的原因在自己身上。 “妈妈已经放下了。”夏堇年的目光像盛着月光的水,清澄透彻,无杂无波,深深看向吴她的眼睛,认真道:“妈妈也不许你拿上一辈人的过错,去惩罚自己,你明白吗?” 吴她的眼前蒙上一层水雾,世界变的像梦境般,朦胧一片,不甚真实。 耳边继续传来夏堇年的细语: “你和那个孩子都是无辜的,就这么错过了,多可惜呀。” 梦里的雾散了,露出深藏在记忆里笑颜,眉眼弯弯,梨涡浅浅,带着一整个世界的甜,对她说: “你表情这么严肃,会把蛋糕吓哭的哦~” *** 一周后。 吴她和鹿弋在傍晚抵达京市机场。 走出行李大厅,就看鹿弋朝着一个方向奔了过去,然后抱住一个高挑的身影,粘住了一样,抱了好一会都没松开。 梨惜宠溺地任由鹿弋抱着,用下巴轻轻抵住鹿弋的肩膀,对走近的吴她微微一笑,“吴她,好久不见。” 吴她兀自吃着狗粮,神色间还有一丝羡慕,也笑着回应:“梨惜学姐,好久不见。” 鹿弋这才松开梨惜,然后转身对吴她摆摆手,“我们先回去了,你自己逛,有事再联络我哈。” 吴她:“······” 梨惜歉然,小声对鹿弋说:“吴她好不容易回京市,就这么把她丢下,不太好吧。” 鹿弋摇了摇她们牵在一起的手,“没事,她那么大人了,走不丢的。” 说着鹿弋就真的拉着梨惜走了,没走几步,鹿弋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嘱咐吴她说: “你大学租的房子还在,有空的话,记得回去收一下你的东西。” 吴她愣了愣,自己离开京市这么久,房东怎么会还没收回那房子? ··· 吴她走出机场,独自面对这个阔别两年的城市,她不确定,这里还剩下多少东西可以属于自己。 京市的夜空总是看不到星星,像一张抛向深海的巨网,除了月亮,空网了一片寂寥。 吴她在机场外的长椅上坐了良久,手机亮着,里面是微信置顶联系人里,两年前的对话窗口: 【吴她:年年,我这就要出发去你家了,等下见。】 ··· 谁能想到,在那之后发生的,宛如噩梦般的一切。 夜越来越深,冬天的冷意丝丝入骨,吴她站起身,叫来一辆出租车,报上一个太久没出现在记忆里的地址。 既然鹿弋说那房子还在,就先去应付一晚吧。 出租车停在一间河边的公寓楼下,吴她付好车费,背着一个轻便的小包走下车。 一楼的大堂依然简洁明亮,吴她像大学时候的习惯一样,路过门口的自动售货机,买了一瓶绿茶。 冬天的售货机特地开了热饮的功能,绿茶微烫入口,些许冲淡了晚风的清寒。 电梯间的广告屏放着今年新发售的理财产品,代言人讲的眉目飞扬,吴她看的神色恹恹。 电梯在六楼稳稳停好,走过熟悉的过道,吴她停在最里间的房门外。 略一番回忆,吴她在密码锁上输入一串数字,滴答,门开了。 客厅窗边,一棵挂满彩灯的圣诞小树最先出现在视线里,黑暗里异彩连连,树的顶端是一颗明黄粉金的星星,一闪一闪,好像在欢迎吴她回家。 吴她摸索着打开客厅的灯,呆在原地。 预想中的飞尘,蛛网都没有出现,房间里干净清爽,桌椅摆件还都停留在自己离开前的样子,几乎没有变化。 是鹿弋做的这些? 不像啊,那个见色忘友的家伙,不像是做出这么体贴的事情的人啊。 吴她放下包,走过客厅,又打开了厨房的灯。 规整收好的厨具佐料,干燥的水槽,光洁的料理台,上面摆了一盘··· 等等,摆了一盘深焦色的蛋糕! 不需要去尝,只看一眼,让自己记忆犹新的焦糊炭味就再一次卷土重来,这是··· 脑海里闪过一个让吴她难以置信的猜测,这是···难道这里的一切都是··· 吴她快步走回门口,刚刚进门没来得及细看,这门口的鞋架上,可不放着几双不属于自己的鞋子··· “嗯···” 卧房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梦呓般的低吟,像定身咒的咒语,瞬间把吴她锁在原地,她刚刚的猜测也一下子转变成现实。 司华年住在这里! 吴她设想过无数再遇见的场景,可万万想不到是这一种。 她的心里泛起一阵阵心酸,冷静了好一会,终于,她鼓起勇气,转过身,一步步,一步步向卧房走去。 门把手一点点转到极限,吴她深深吸气,然后轻轻推开房门。 浅橘色的夜灯下,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容颜,此刻正闭着眼睛,缩在吴她浅灰色的被子里,只露着一个小小的脑袋,眉心微皱,好像在经历一个并不安稳的眠。 吴她蹲到床边,视线久久停在司华年的睡颜上。 司华年瘦了好多,原本有点婴儿肥的脸颊此时已经有些内凹,露出棱角过分鲜明的线条,唇色也是不健康的苍白,再不复往日的莹润。 吴她的手心疼地在司华年的脸颊滑过,眼里的水光荡了又荡, “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随着吴她的轻抚,睡梦中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司华年的目光又软又绵,痴情处还含着一抹苦楚,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爱人,极轻,极轻地呢喃: “真好,又梦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好好想想下一章要怎么写,才能不被晋江锁了··· ☆、痴缠 当吴她还沉浸在司华年此时有些凄美迷离的视线里时,两只纤弱的玉臂环住了她的脖子,然后是一个轻轻的带动,瞬间,两颗阔别已久的心,又一次贴到了一起。 司华年微阂着眼,柔柔的吻,细细密密,落在吴她的额间,眉心,脸颊,鼻峰,最后缓缓停在唇边,慢慢的轻磨,细吮,依附起一个万般眷恋的痴缠。 吴她的手肘撑在枕头两侧,任凭身下的人予取予求,唇齿间有红酒的馥郁,还有绿茶的清香,在越来越稀薄的空气里一起混合成最极致的诱惑。 在某一刻,吴她终于无法撑住身体的重量,也顺着心意,扑倒在那片醉人的温柔里。 这一吻也随之变的更深,更重,更长··· 像打开了欲望的阀门,洪水倾泻而下,一浪高过一浪,云雨翻滚,一夜难收。 ··· 第二天清早。 司华年还沉浸在昨晚那个太过真实的梦里,同时又有些害羞,自己在酒后竟做了那样的春梦。 双腿微曲,下身突然传来阵阵痛感,司华年瞬间清醒过来,梦···也不会真实到这个地步吧··· 人在惊惶时,感官都是放大的,司华年不仅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还能感到从她的脖颈后方,吹来一阵阵温热轻柔的,绝不属于自然风的气息。 心跳立马直飙而上。 司华年一点点,一点点转过身,就这么跌入她念了盼了两年的目光里。 那双眼带着笑意,还是像记忆般温柔,包容,宠溺,满眼只有自己。 吴她撑着脑袋,眉头轻挑,看着司华年此刻有些呆楞的表情,笑道:“早”。 司华年脑袋嗡的一声,巨大的信息量砸了过来。 啊啊啊,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天呐,她昨晚都干了什么啊啊啊,她那些以为在梦里,所以表现的有些忘情的举止,都被吴她看了去了啊啊啊··· “噗” 一声轻笑打断了司华年乱哄哄的思绪。 理智回笼,司华年又重新看向吴她的眼睛。 她的双手有些不可置信地抚上吴她的脸庞,一遍遍轻抚,一遍遍确认,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等待已久的爱人。 一股带着酸意的欣喜涌了上来,司华年心里有千言,有万语,但此刻也只能发出一个简简单单的问候: “早” 声音一出,司华年的脸“腾”地蒸起一大片热流,这,这是她的声音吗?她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了?! “嘤” 司华年掀起被子,一下子钻了进去,然后她就更后悔了。被子里的两人,此刻都是不着寸缕的··· 吴她轻柔地把像煮熟虾子一样的司华年捞了起来,吻上她的唇,把两年来的想念,亏欠,爱意,都化成此刻缠缠绵绵的温柔。 “年年,我回来了。” *** 一盘蛋饺,两碗白粥,一碟酸脆小菜,吴她半个小时就做了一桌简单可口的早餐。 司华年在餐桌前呆呆看着她,心里还是有些恍惚中的不真实感。 “给。”吴她递来一只勺子。 “谢,谢谢。” 司华年的小心翼翼让吴她看了心里一痛,她也和自己一样,受尽了命运跌宕的苦。 \"年年\",吴她跨过餐桌,握住司华年的手,沉声说:“我这次回来,是带你一起,和过去的那些不愉快告别的。” 司华年目光轻颤,悬起的心慢慢落到实处,吴她没有不要她,吴她还是放不下她的。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吴她深情地注视着司华年的眼睛,“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回到你身边?” 吴她的手渐渐收紧,此刻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两年的空白,不知道司华年还··· “欢迎回来”,司华年的眼角闪烁着晶莹,笑着回答,“我每天,每时,每刻,都在盼着你回来。” 两只手十指交握,越握越紧,世俗的纷扰复杂,爱恨情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此刻你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你。 ··· 吴她歪着身子靠在沙发上,好奇地看司华年熟练捣弄起梳妆台上那些瓶瓶罐罐,又拿画笔一样的工具,在脸上铺开一层浓淡适宜的妆容。  她缺席的这两年,年年成长了好多啊··· “我要去上班咯。”司华年在v领纯色衬衫上套了一件浅灰色西装外套,换上门口的高跟鞋,转头笑着和吴她说,“在家乖乖等我哦。” 好吧,换了身装扮,集团总裁的成熟气质瞬间外露出来了。 吴她不自觉坐直身子,“司总,要不要我下班去接你?” 司华年的笑眼又弯成了熟悉的弧度,声音里止不住的甜,“好啊。” “等一等”,吴她又叫住她,走过来递给司华年一盒糖果,眨了眨眼,“润喉糖,咳,应该会需要的。” 即便铺了层粉底,司华年的脸颊还是肉眼可见地红了开来,她抢过喉糖,留给吴她一个迅速转身的背影,“知道啦。” 一整天的工作司华年都有些心不在焉,她心里一遍遍回放这一夜一晨的经历,每分每秒都像撒了蜜一样甜。 身边几个下属都在窃窃私语: “你看,我们司总今天是不是有点奇怪呀。” “是啊是啊,她今早看我写的文书,看着看着居然笑了,吓死我了,我写的东西很严肃啊。” “没错没错,我中午在茶水间和她打招呼,她夸我身上的香水很好闻,天,我这个香水都在她旁边用了好几年了···” 最后几人默契交换了视线: “有猫腻。” “没错,我隐隐嗅到了特别的味道。” “什么味道?” “爱情的酸臭味。” “什么?!司总被追走了?!那公司得有多少人要哭死啊。” “我赌会有一层楼的人。” “我赌两层!” ··· 总算熬到下班时间,项目汇报会议还是迟迟不见收尾,司华年坐在首位,盯着那个衬衫扣扣到最上面一颗,把脖子肉挤到一坨的项目经理越说越起劲,眼里已经有了怨念。 “嗡” 微信弹出一条消息,【宝贝吴:我到楼下了】 司华年嘴角上扬,转身吩咐助理把人带到旁边的休息室。 办公区隔挡用的都是透明的玻璃,在吴她和叶助理走上这一层的时候,司华年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看到她。 吴她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中长过膝风衣,黑长直发像铺开的画轴,垂落而下,更衬的她肤白如雪。 她身上兼具艺术家的浪漫和经营者的沉稳,将清冷和雅柔融合的恰到好处,一路走来,总能牢牢吸住众人的目光。 吴她微笑着对司华年点点头,坐到了旁边休息室的沙发上,又礼貌和给她端了一杯茶的叶助理道谢。 “嗡” 微信又弹出消息:【宝贝吴:你先忙,我等你。】  把视线从吴她身上收回来是很费力的,不仅司华年如此,休息室剩下那群下班了还赖着不走的家伙,更是如此。 司华年眉头微皱,余光看着一个不知好歹的男员工,站在吴她面前几次试探搭话,没看到她家宝贝在喝茶看杂志,都不想理你吗?! 可能是司华年的不开心表现的太明显,会议室报告的经理默默擦了下头上的冷汗,“司总,我这里其实还有b方案,我给你讲讲···” 司华年收回视线,“不,刚刚那个挺好的,你继续。” 开玩笑,司华年怎么会有给他换个方案,重头再讲一遍的时间。  当吴她第三波搭讪者出现的时候,司华年终于坐不住了。 她几句总结收尾,手一挥就匆匆解散了会议,然后起身走到休息室。 “结束了?”,吴她这才把头从杂志里抬起来,冷了半天的脸也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你们公司的员工真热情。” 司华年心里还没扶稳的醋瓶又倒了。 她不顾四周明晃晃的视线,“嗒”的一下,双手把吴她圈在了沙发里,然后微微俯身,一秒,就把两人的距离缩短到刚刚谁都别想奢望的长度。 司华年呼吸能直接拂到吴她脸上,“那你觉得我呢?” 吴她的喉咙抖了抖,手里的杂志攥到手心都痛了,才将将克制住吻上去的念头, “咳,当然都是,不如你的,咳咳。” 这里是年年公司,要克制,要克制。 司华年松开手,放过了吴她,四周匆忙收回的视线,仿佛在酝酿一个马上成为爆款的公司花边新闻。 但司华年不在乎这些,她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吴她是自己的。 吴她乖乖被司华年牵着手,在一路凌氏员工的注目礼和问候声中,和司华年一起走出大楼。 她家年年这两年不仅成熟了,也霸气了不少呐。 回到家,房门刚刚关上,吴她一个转身,就把刚刚在公司还霸气外露的司总按到了门上。 忍耐了一路的渴望宣泄而出,掠夺性的吻席卷肆虐。 司华年被亲懵了,这才回想起她家宝贝,还是和从前一样,总是最不禁撩的。 “亲爱的,亲爱的,我们还没吃饭呢···”  “嘘,我在吃···” 衣服由外到内,一路从门口剥落到卧室,欲望哪里只压抑了一路,或许有两年不止。 作者有话要说:或许要进入完本倒计时了,呼,这一章的··描写,你们觉得怎么样?我已经很克制了,没写嘴以下···拜托晋江不要给我锁了··· ☆、问心 骤雨初歇。 暖暖的羽色被子,覆住紧贴在一起的两团温热。 司华年缩在吴她怀里,在彼此交错的呼吸中,美美地闭上眼睛。 这种被在意,被疼惜,被拥有的感觉,像顶好的助眠良药,让人睡的安稳。 *** 第二天。 司华年在阵阵饭香中睁开眼睛。 卧房还很暗,厚重的遮光窗帘把外面的光挡的严实,只剩角落一台暖色落地灯还亮着,静静模糊了黑夜白天。 地毯上散落一地衣物,好像在暗示着昨晚的“战况”有多热烈。 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司华年揉了揉眼睛,支起身,被窝里声音绵绵软软地叫了句:“亲爱的?” 吴她的回应很快从厨房方向传来,“在做早餐哦,年年你再睡一下,做好了叫你~” 司华年唇角一翘,又躺回吴她的枕头,用力吸了一口,然后满足地闭上眼睛。 厨房阳光洒落。 吴她系着围裙,把鸡蛋的嫩黄和奶白煎成刚好的色泽,锅里煮着粥,橘色虾仁搭配颗粒分明的米粒,咕嘟咕嘟冒着黏稠的泡泡。 吴她熟练地拌好一盘酸甜青笋,又把一早下楼买的小笼包摆成心形的图案,一顿爱心早餐成型了。 司华年又睡了一会,但实在耐不住饭香,就从床上爬起来,吸着小鼻子,寻着香味踱到厨房。 司华年只披了件毯子,大片肌肤露在外面。 优美的颈线光滑而下,连着性感的锁骨,附近还留着成片还未消去,轻轻浅浅的吻痕。 吴她抬头看过去,差点一个不稳把粥洒出来,“年年,再去多穿点。” 司华年吧唧了两下嘴,在厨房吧台前坐好,一手拿过一支筷子,轻点桌面,撒娇道,“先吃饭嘛,我饿了~” 吴她放下粥碗,起身“哗啦”几下重新拉好窗帘,这才把早餐一一端上来。 她给司华年递去一个勺子,柔声说:“来,尝尝看。” 司华年拗了一勺粥送进嘴里,米香混着虾香在嘴里弥漫开来,味道香浓,恰到好处,好吃到她眯起眼睛。 吴她也给自己盛了一碗,“今天还要去公司吗?” 司华年慢条斯理享受着早餐,答道:“不去了,在家陪你。” 吴她笑的更温柔了。 客厅的音响里放着吴她选好的歌单,不论过去多少年,她总记得司华年喜欢听什么。  司华年听着音乐,问出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亲爱的,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要在京市发展吗?”  “我以后还是会做自由画家,工作地点嘛···”吴她在这里停了一下,又给司华年盛了些粥,笑着说,“你想让我在京市发展吗?” 司华年心里当然一百个愿意,可话到嘴边,又变成小心翼翼的试探,“可以吗?” 吴她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定定看着司华年的眼睛,“当然可以。” 司华年的笑容终于落到实处,可心里还有些不安,“可是,苏城那边···” 司华年在夏堇年醒来的第一时间,就从鹿弋那里收到消息,她真的替吴她开心,同时也陷入深深的惶恐。 她是造成吴家悲剧的加害者的女儿,堇年阿姨会同时也恨上她吗? 她有资格求得原谅吗?她能奢望自己的感情会得到祝福吗? 不,她觉得自己不配。 “年年”,吴她伸出手,把司华年纠在一团的手指轻轻解开,“苏城那边的生意有朋友帮我照顾,我妈妈也恢复的很好,还说你愿意的话,想让你和我一起回家看看。” “回家?”司华年有些不可置信,“和你一起?” “嗯”,吴她目光宠溺,轻轻点头。 司华年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未做好去见堇年阿姨的准备。 另一段和回家有关的记忆苏醒过来,司家客厅的激烈的争吵,碎裂的花瓶画框,残忍的真相,最后一室的孤寂萧索··· 画面纷至沓来,像一段残忍冰凉的梦魇,现在想起,司华年心里依然钝钝发痛。 司华年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给我些时间好吗?” 吴她握住司华年的手,“当然,不急的。” 她理解司华年的心结,她和年年都有太多需要卸下的枷锁,而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放下的。 好在她们现在可以一起面对。 *** 京市城郊,女子监狱。 凌洛被捕后承认了所有指控,因为情节严重,加上多罪并罚,被判了20年的有期徒刑。 入狱后凌洛委托律师起草了离婚协议,签上自己名字,寄给司忘秋,放他自由,可司忘秋并没有签。 司忘秋每月都会来监狱看她,凌洛却从没露面过。 不过这次,司忘秋用心,特地选了他和凌洛的结婚纪念日这天来,果然凌洛还顾念一点旧情,答应了会面。 司忘秋已经有两年多没见过凌洛了,记忆里那个浓妆艳抹,气场凌锐的女人,此刻穿着朴素的囚服,不施粉黛,容颜清减,鬓间夹杂着几缕白发,眼神灰暗无波,早已看不出任何曾经的样子。 司忘秋来之前想了很多话,但在看到凌洛的时候,又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心里自责,心疼,无措,不忍···种种复杂的情绪牢牢包裹着他,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替凌洛受这份罪。 凌洛隔着玻璃板,静静把听筒放在耳边,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司忘秋说话,她嘴角牵起一抹自嘲,“怎么,被我的老态吓到了吗?” 司忘秋摇头,末了又补充道:“没有老。” 凌洛极淡的笑了笑,也没当真,她自己什么样子,她是清楚的。 她觉得,就这么放任自己迅速老去也挺好的,反正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值得她挽留光阴取悦的人事,年轻给谁看,美丽给谁看,谁又想看,谁又在意。 两人沉默对视了许久,凌洛兴致淡淡,终于在某一刻,她心里叹了口气,果然司忘秋选择今天来,不过是碰巧而已。 吃了那么多年的教训,她怎么还存着这些没用的妄想。 凌洛:“没什么事的话,就这样吧。” 司忘秋急了,在凌洛准备放下话筒的时候匆忙开口,“洛洛!” 如果这次错过了,司忘秋觉得凌洛或许再不会同意见自己。 凌洛的动作一窒。 洛洛。 距离司忘秋上次这么叫她,好像已经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 那时凌洛还那么年轻,不懂情爱,又那般傻傻地相信,她的忘秋哥哥最初对她的好,就是专属爱情的独一无二。 凌洛终究没有放下话筒离开,但也没回应这个称呼。 司忘秋在心里迅速组织了语言,“洛洛,我这两年,想了很多,我觉得自己欠你一个道歉。” 凌洛默不作声,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司忘秋继续说:“对不起,一直以来,忽视了你,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没有守护好这个家。” 话筒里传来司忘秋的呼吸声,那样真切,就好像呼在耳边,那么近,又像隔着两片时空那么远。 凌洛闭上眼睛,她终于等到这一句道歉,可现在又有什么意义?错误已无法挽回,她也已经没有未来了。 “洛洛”,司忘秋把手贴在玻璃上,停在距离凌洛脸颊最近的位置,沉声说:“我等你回家。” 凌洛睁开眼,在这个冷落了她不尽岁月的丈夫眼中,又一次看到了一抹真挚。 凌洛依然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看着司忘秋的眼睛。 良久,良久。 凌洛笑了。 她的笑容中,司忘秋还能依稀看到他们初见那年,那个天真少女的影子。 那女孩在自己的成人礼上拍了一副他的画,眉眼都尽是欢喜,告诉他,他的画,她一定会好好珍惜。  *** 吴她就这么在京市住下了,司华年上班的时候,吴她就在家里的画室创作作品,司华年回来的时候,她又会准备营养丰富的料理,帮司华年重新调理身体。 两人就像一对恩爱的夫妻,温馨又幸福,只是司华年还是有意回避一些话题,吴她也总是回以最大的耐心和包容。 吴她每月会抽一周时间回苏城看看,夏堇年次次都调侃,问她什么时候才能把女朋友带回来,吴她总是笑着说快了。 鹿弋经常来家里蹭饭,偶尔也带着梨惜一起来。 鹿弋现在算得上爱□□业双丰收,她签了京市一家有名的国画杂志社,专门负责水墨画的板块,供图收到不少的读者好评,可谓春风得意。 所有事情都在向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直到鹿弋接到一通家里打来的电话。 “小鹿,妈妈病的很严重,你快回来看看。” 鹿弋匆忙请假,连夜坐飞机飞回北城老家,一进家门,却发现她妈妈好好坐在客厅,面色红润,哪里有什么生病的样子。 鹿弋顾不得舟车劳累,疑惑道:“妈,你这···” “不这样,你能乖乖回来?” 鹿母睥了鹿弋一眼,丝毫不觉得这么把女儿骗回来有什么不好。 鹿弋和家里人关系疏远,逢年过节,也总是能不回来,就不回来。 鹿母打开手机相册,甩到茶几上,“你看看,这里面的人,是你没错吧?” 鹿弋放下包走到近前一看,脑子“嗡”的一声,手机照片里的人是她和梨惜,拍的是昨晚她们约会时候,在公园水池旁拥吻的样子。 鹿弋没说话,可鹿母从她的神色里已经拿到肯定的答复。 她哼了一声,“要不是隔壁王阿姨家女儿在京市上学,不小心撞到你们,我还不知道你正给我搞这么件恶心的事情” 鹿弋豁然抬头,“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酒店隔离第三天,终于改好了这一章,我平时还要多积累呀,写文时候总是因为想不到好的形容卡住,真的太耽误时间··· ☆、亲情之间 鹿母也觉得自己用词有些太直接,但这就是她真实的想法。 客厅气氛越来越冷。 鹿弋最不愿面对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的父母都是观念传统古板的人,与她有极深的代沟,是绝无可能接受她喜欢女生这件事的。 鹿父端着一壶茶从书房走出来,神色冷峻,“小弋,先坐下。” 鹿弋和父母沉默坐在沙发的两侧。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那照片对一边来说,是浓情蜜意的定格,对另一边来说,是有损良俗公序的不正常。 鹿父扫了照片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小弋,你和照片里这姑娘,在谈恋爱?” 来了。 父母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鹿弋曾经设想过许多阳奉阴违的回答,但此刻,她却不想否认。她和梨惜并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被恶言以对。 鹿弋抬起头,直视父母的眼睛,“没错,我们是在谈恋爱。” 鹿父按住神情激动的鹿母,语重心长道:“小鹿,我知道你们搞艺术的,有时候喜欢玩闹,但爸爸劝你在感情上还是要理性一些,你这照片,以后被你未来老公看去了,对你影响也不好。” 鹿弋心里的火又上了一分,果然世界观不同,是绝对聊不到一起去的,“我很理性,我以后另一半就是她了。” 鹿母按耐不住了,骂道:“鹿弋,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我和你爸从小没亏待过你什么吧,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鹿弋:“你们从没有懂过我,凭什么要求我懂事!” 鹿母:“我怎么不懂你?” 鹿弋吼道:“你懂我?小时候你带我去美术班,老师说我颜色画的脏,你就觉得在其他家长那里丢人了,一直在桌子下面狠狠掐我,让我好好画,当时有多疼我现在都记得,我是全色盲这件事还是我自己发现的,你说你懂我?!” 鹿母也没脸红,“都那么久的事情,你至于现在还记得吗?” 鹿弋喘了口气,“好,那就说近的,我为了考美大,在京市苦苦备考了三年,你们不鼓励也就算了,还隔三差五发消息给我泼冷水,劝我趁早放弃,你这叫懂我?” 鹿母理直气壮地狡辩,越说越过分,“我那不也是为你好,就你那眼睛学画画不是自找苦吃,而且学画画有什么出息,将来靠给人卖艺过活,我都替你丢人···” “好了”,鹿父打断了鹿母的喋喋不休,转头对鹿弋说:“小弋,爸爸知道你不容易,你最后能考上美大,我们都是为你骄傲的。” “不用你们骄傲!”鹿弋气的颤抖,重新看向手机相片里的梨惜,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我有她骄傲,就够了。” “哐当!” 鹿父摔了手里的茶壶,炸在鹿弋脚边。 滚烫的茶水飞溅开来,沾湿了鹿弋大片的裤子,顺着薄软的布料渗了进去,温度灼热刺肤。 鹿弋坐的笔直,眼睛都没眨一下。 鹿父性格稳重,很少生气,越是这样的人,发起怒来越能震慑人。 客厅一时鸦雀无声。 半晌,鹿父阴着脸看对女儿说,“你是存心气我是不是?” 鹿弋不说话了。  不是没话回应,而是心累了。 她深知自己说再多,也绝无可能让她爸妈改变看法。 这绝无可能,是她漫长的成长岁月里,与父母一次次沟通无果,一次次妥协隐忍,而后得出的相处真理。 两个世界的人,不论一方怎么嘶声吼叫,另一方也只能听到回响。 鹿父的眼神有些恨铁不成钢,他重重叹了口气,“又来了,你以为这次你不说话,事情也能就这么过去了?我已经托人去问那女孩爸妈的联系方式了,你不说,我就和她爸妈说。” 鹿弋瞪大眼睛,“你要干什么?” 鹿父:“干什么?我倒是要看看,什么样的家庭,能教育出这么个不检点的孩子。” 在鹿父的观念里,鹿弋也就是在学画上坚持己见了些,其他的决定,还是很听他们话的。 这次的事情,很大可能是另一个孩子把鹿弋拉到这条歧路上去的,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出面,和那孩子家长好好聊聊,趁早拨乱反正。 “爸!” 鹿弋的身子又抖起来,人生中第一次,她觉得自己这一身血肉是拜眼前的人所赐,是一件让她感到羞耻的事情。  鹿弋深深吸了一口气,极认真,把接下来的每个字,咬的用力又精准,“爸,如果你去打扰她父母···那这会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叫你爸!” “啪” 鹿父回以一个极响的耳光。 鹿弋的左耳瞬间失去听觉,满世界只剩“嗡”的一声,连绵不断,声音好像鸣在耳膜内里,又好像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绝望回响。 房间里更安静了。 鹿弋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 在父母眼中,她就是个不识时务,靠卖艺为生的穷画家,她没有任何资本能和家里人抗衡,她什么都保不住,什么都护不了。 是啊,她一直都是这么,这么的没用。 可她好想保护梨惜啊。 怎么样,怎么样才能让这些世俗冷眼,偏见误解,不要伤害到她? 凭自己一条贱命,够护她周全吗? ··· 鹿弋浑浑噩噩地离开家,买了回京最近的航班,她没有比现在还强烈地想见梨惜,想把她抱在怀里,牢牢的不放开。 再回到京市,夜已经很深了。 鹿弋打车直奔梨惜住所,用梨惜给她的备用钥匙开门,房间里饱是让鹿弋安心的味道。  鹿弋放下包,轻声走向卧室,在床边蹲下身子。 床头灯亮着,给那个她念了一路的睡颜上覆了一层柔柔的光。  梨惜呼吸清浅,睡的安稳恬静。 鹿弋静静看着,泪水渐渐打湿了眼睛。 梨惜的脸,视线里朦胧又深刻,依然是鹿弋黑白世界里,唯一的光彩。 许是有所感应,梨惜缓缓睁开眼睛。 还不等梨惜欣喜爱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梨惜就看到鹿弋哭的红肿的眼睛,还有脸颊上鲜红的巴掌印。 “小鹿!”梨惜坐起身子,把鹿弋的脸小心捧在手心,左右查看,“你怎么了?”  鹿弋摇头,坐起身,什么也不说,只是把梨惜揽进怀里,回应以一个紧实绵长的拥抱。 紧紧的,紧紧的,不放开的。 梨惜把头靠在鹿弋肩上,在她耳边,一遍遍温柔地轻语,“我在的,我在的。” *** 吴她在开门之前,有片刻的犹豫。 门外的人就像一段专属过去的回忆,带着不愉快的苦涩,如果可以,吴她真的不想触碰。 看到开门的吴她,司忘秋也是微微惊愕,面颊上迅速涌起一抹明显的不自然,女儿没和他说过吴她也在这里。 吴她维持着礼貌,“有什么事吗?”  司忘秋咳嗽了几声,“司华年在吗?” 吴她看了眼时间,“应该就要回来了”,说着朝房间欠了欠身,“要不您进来等吧。” 司忘秋在门口驻了几秒,然后身体僵硬地踱进客厅。 吴她给司忘秋倒了杯茶,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堇···”司忘秋话到嘴边,匆忙改口,“令堂现在还好吧?”  吴她神色一顿,答道:“家母恢复的很好,有劳惦念。” “你不要误会”,司忘秋觉得有些话还是要对吴她解释清楚,“我现在对令堂,仅仅是出于朋友的问候,过去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我已经彻底断了。” 吴她认真看向司忘秋,“司叔叔,我无意置喙您们上一代人的感情纠葛,只希望今后,您无论做什么抉择,都不要伤害到年年。” 司忘秋一愣,心里暗暗感慨,女儿真没爱错人。  两人有的没的聊了些美术的话题,不出二十分钟,门口传来一阵响动,“亲爱的,我回来啦。” 司华年的笑容在看到司忘秋的那一刻,突然止在脸上,她有些慌乱,担心地看了眼吴她,又转头对司忘秋说:“爸爸,你怎么到这来了?” 司华年和司忘秋鲜有碰面,多数都是在公司,像这种直接来家里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 吴她微笑着站起身,安抚地拍了拍司华年,“我和司叔叔聊的很好,他好像有事找你,我先去画室忙了,你们聊好了去叫我哦。” 走之前,吴她凑到司华年的耳边,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晚餐我给你做了油焖大虾,没留你爸爸的份···你懂的···” 看吴她神色如常,司华年终于放下心来,她对吴她眨眨眼,示意自己明白。 司华年在司忘秋对面坐下来,语气有些责怪,“爸爸,有什么事不能在公司说吗?” 司忘秋有些悻悻,“是关于你妈妈的事,我想着还是私下和你说比较好。” 司华年迅速望了眼紧闭的画室房门,“你没有在吴她面前提我妈妈吧?” “没有,你不用这么···”司忘秋有些欲言又止,末了又转入正题,“下礼拜是你妈妈生日,我想着,我们一起去看看她。” 司华年:“我之前去过几次,她都不愿意见我。” 司忘秋:“现在不会了,她想开了很多事情,状态也好很多。” 听到这里,司华年有些五味杂陈,“她还是老样子,什么都要以她的喜恶为中心,想见,我们就要围过去,不想见,我们就都要远远滚开。” 司忘秋皱眉,“别这么说你妈妈,去给她过生日是我的意思。” 司华年:“哦?你不要和我说,你冷落了她这么多年,现在突然发现她的好了?”  司忘秋有些尴尬,他现在也分不清自己对凌洛的感情,是愧疚多一点,还是爱情多一点。 “司华年,爸爸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说教你什么,只是你妈妈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我们也都要学会放下过去,这样才能更好地生活,不是吗?” “你们有什么资格谈放下?”司华年声音有些冷,“受害者原谅你们了吗?你们觉得惩罚够了,就能放下了?” 这也是司华年在无数夜里问自己的问题。 他们有资格被原谅吗?  作者有话要说:年年的这些心路历程,是符合逻辑的对吧?解开心结没那么容易的对吧? ☆、解 司忘秋一时语塞。 他不是没想过,去和夏堇年道歉,但夏堇年真的会想见自己吗?他这么冒然前去,不会打扰到她,从而对她造成二次伤害吗? 司华年亦然这般想着,而且把自己的心绪,想成了一个矛盾的死结。 一周后。 司华年还是和司忘秋一起去见了凌洛。 司华年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凌洛。平和,宁静,毫无攻击性,收敛了曾经所有盛气凌人的光。 凌洛隔着玻璃,对司华年笑的安详,让司华年莫名想到垂暮之年的狮子,软软趴在草地上,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幼崽,身上再也看不到野性和欲望。 司忘秋自己先和凌洛聊了几句,然后把话筒递给司华年。 母女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凌洛看着两年来突然长大许多的女儿,心里百感交集,许多心里的话到嘴边,又只剩下简单一句:“工作生活上还顺利吗?” 司华年点点头,直接避开了生活的部分,不自觉地像平日下属汇报工作一样,和凌洛讲了很多公司的事情,才没有让气氛冷场。 司华年:“公司现在已经度过动荡期,各部门都运转的很好,我在考虑,聘用一个职业经理人,帮忙打点凌氏的事务。” 经营公司本就不在司华年的规划里,凌洛出事后她临危受命,帮助凌氏度过难关,她觉得自己已经完成凌洛要求她做的事情了。 凌洛静静听着,出乎意料,她对司华年要雇人打理公司的事情并不在意,反而肯定道:“年年,这几年辛苦你了,公司的事情你做的很棒,以后也按照你说的办就好。” 凌洛的话让司华年微微愣神,这还是那个专断独行,喜欢把自己想法强加给别人的妈妈吗? 凌洛慢慢靠近玻璃,和女儿凑的更近些,她的眉眼里有司华年好久不曾见过的慈爱,“年年,你长大了,妈妈想让你记得,今后不论在工作上,还是感情上,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站在你这边。” 司华年瞬间泪意上涌。 凌洛的这句支持,隔了漫长的岁月,几经无法挽回的波折,兜兜转转,但总算被司华年等到了。 假如,这发生在一切苦痛开始之前,该有多好。 现在还来得及吗? ··· 司华年到家的时候,吴她还在厨房忙碌。 听到开门声,吴她转过身,微笑道:“亲爱的,晚上我们煮火锅哦,我买了你最爱吃的茼蒿菜···” 司华年眼眶湿热,包也没放下,直接几步跑到厨房,扑进吴她的怀里。 她用手臂在吴她颈后扣成一个牢牢的环,紧紧贴着吴她的身子,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一遍遍真实感受到,吴她又回到她身边。 吴她放下手里的汤勺,用心回应起这个拥抱。司华年需要的安心,不论多少,自己都愿意给她。 司华年想告诉吴她,她妈妈不反对她们的事了,可她又怕提到凌洛,会触及吴她的痛处,就又憋回心里。 吴她的声音柔柔的唤在耳边,“亲爱的,怎么了?” 司华年带着泣音,还有一抹不可名状的欣喜,“没事,我就是好开心,有你在真好。” 吴她揉了揉司华年的头,“小笨蛋,开心的话,晚上火锅要不要多吃一点?” 司华年带着眼泪,甜甜笑了,“好啊,茼蒿菜都是我的,你不要和我抢~” *** 鹿弋离开家后,关了手机,屏蔽了微信,再也没给她爸妈一点消息。 孩子拒绝沟通,鹿父鹿母烦了几天,最后还是没把鹿弋的威胁当回事,由鹿父出面,拨通了他托人找到的梨惜爸爸的电话。 短短不到20分钟的通话,鹿父几度被对方噎的说不出话,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红,最后几乎是摔着挂断的电话,“岂有此理,现在的大学教授怎么这样!” 鹿母在一边看的着急,“怎么样?那孩子爸爸怎么说?” 鹿父:“我和他说了两个孩子的事,他居然第一反应是先批评了我一顿,说我思想古板,还不懂得尊重孩子,让我好好反省反省···” 鹿母睁大眼睛,“什么?!他居然觉得孩子这样没有问题?!” 鹿父胸口起伏,“嗯,他说只要是孩子喜欢的,他都没意见,疯了疯了,就是这群疯子当老师,才教育出那么多走歪路的孩子。”  鹿母跟着一起发愁,“要不我们去他工作单位闹一下吧,让他周围人看看,这种人怎么能当大学老师!” 鹿父瞪了她一眼,“你不要面子,我还要呢,你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们女儿是该死的···”  鹿父咬着牙,还是没有把那个他反感到骨子里的称呼说出来。 鹿母:“那怎么办?就放任女儿这么胡闹下去?” 鹿父脸色阴沉,“还能怎么办,只能等着那个兔崽子自己迷途知返,反正两个女生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等着吧,估计她也就新鲜一阵子,没多久自己就断了。” 鹿母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 梨父挂断电话之后,迅速和梨母分享了这个消息。 他们完全没在意鹿家的愤怒,而是把重点放在两人早前曾经打过的赌上。 梨父:“给钱给钱,我就说我们女儿以后一定被一个女孩拐跑吧哈哈哈。” 梨母爽快给他转了个红包,“话说你是怎么看出来咱女儿是弯的?” 梨父美滋滋点开红包,回道:“你还是见识浅,就咱女儿那御姐的长相和气质,在姬圈人气很高的好吧。” 梨母点头称是,“也对,哈哈,不过小梨这有什么好瞒的,不行,我得给她发消息,问她要一下小鹿照片,我看看咱未来女婿长什么样?” 梨父也来了兴致,“快问快问,我也要看,不过你怎么知道是女婿?万一是儿媳呢?” 梨母笑的更八卦了,“要不要再打个赌?” ··· 看着微信接连弹出的一大排消息,梨惜有些无奈,但还是笑着发了一张自己和鹿弋的合照过去。 鹿弋在一边好奇道:“是谁呀?” 梨惜:“我爸妈,问我要你照片呢。” 鹿弋:“!!!” 梨惜伸手给鹿弋顺了顺毛,好笑道:“别紧张,我爸妈很开明的,不反对我们在一起,他俩现在在那边可劲八卦呢···” 鹿弋:“!!!” 梨惜末了又有点歉意地补充道:“那个···好像你父亲给我爸爸打电话了,然后被我爸爸教育了一顿,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替他向你们道歉。” 鹿弋:“!!!” 这是什么神仙岳父岳母。 *** 苏城,吴氏颜坊。 “堇年阿姨,有你的信”,小橘只看到收件人,就直接拿着信封跑到夏堇年跟前,“现在还有人用这么原始的方式联络啊,真稀奇。” “谢谢你”,夏堇年笑着接过。 收信人的地址是手写的,可寄信人的地址却是一排固定格式的盖章:京市第一女子监狱。 夏堇年神色间闪过一抹复杂,顿了几秒,然后把信抽出,缓缓展开。 信纸微黄,上面是古蓝色的钢笔墨迹,颇有棱骨的字体,工工整整布满页面,一段夹杂着寒风苦雨的记忆由此揭开。 「 夏堇年: 你好,我是司华年的妈妈,凌洛。 我们并不认识,但你应该从别人口中,或多或少听过我的事情。 你或许现在对我恨之入骨,或许巴不得我马上死掉,来为你死去的丈夫报仇,或许已经根本不屑于听我讲哪怕是一句话。 但还是请你把这封信看完。 首先我想对你诚心道歉。 对不起,为我曾经对你那些丧失理智的恨意,为我过去那些疯狂又卑鄙的言行,我向你郑重道歉。 今年是我入狱的第三年,未来还有漫漫十七个年头,我将每天,每时,每刻,都为我曾经对你,对你的家庭造成的伤害,深深忏悔。 ··· ··· ··· 你可以把这封信理解成一封忏悔信,但它同时也是来自一个母亲的祈求信。 你应该也知道年年和吴她的事情。 我女儿和我不同,她是个心诚善良的好孩子。 我做的事情她都是不知情的,我在这里恳求你,千万不要因为我的错误而迁怒于她。 我已经给我的女儿带去太多痛苦,如果未来,吴她和年年会一直走下去,请答应我,一定不要让这痛苦继续延续下去,所有的错误,所有的罪责,都在我一个人身上,我的孩子是无辜的。 我已经深深意识到自己是个不合格的母亲,我愿用我的整个余生来为我犯下的错误赎罪。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可以替我守护这两个孩子接下来的人生。 愿你一直安好,愿吴她和年年,今后可以得偿所愿,不再受苦。 凌洛 」 夏堇年合上信,轻轻叹了一口气。 凌洛还是想多了,她本就无意把她们大人之间的恩怨带到孩子身上,她不是没有恨,只是她不会让这些恨影响到吴她的幸福。 微风袭来,一片柳叶在空中优雅地画了个弧线,最后缓缓落在吴清寒生前最喜欢的白瓷杯里。 夏堇年伸出手,将杯子小心捧在手心,给冰凉的瓷面覆上一层自己的体温。 “清寒,如果你在的话,也会和我一样做的,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就要结局了呀 ☆、双年相见 今年的春节在二月的中旬,京市刚进月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迎接新年的热闹。 吴她和司华年的小家也经历了一小番布置。 家里有画家的话,装饰房间时会省不少事。 吴她画了一套古风的生肖彩绘,和司华年一起,贴在房间每个空白的墙面上,原本暖色淡雅的家一下子生动起来。 如果此刻吴她不是要走,就更完美了。 司华年把身子缩进沙发椅,静静看着门口的行李箱出神,又到了每月固定的,吴她要回苏城的时候。 吴她把包好的水饺冻进冰箱,又往零食篮倒了许多糖果点心,最后还不放心地嘱咐司华年道:“亲爱的,家里吃的如果不够的话,要记得自己再出去买些,不准饿肚子。” 司华年仰头撑起一个笑脸,对吴她昂了一声。 吴她走过来,抬起双手,习惯性把司华年圈在椅子里,压低身子凑近,半宠溺半威胁道:“我回来如果发现你又瘦了,我会惩罚你哦。” 司华年扬起下巴,温热呼吸扑在吴她脸色,目光摇曳,又定格在吴她的双唇之间,一开口,拨撩之意明显,“哦?你要怎么惩罚我呢?” 有无形的热,自下而上直冲面门,吴她深深吸了口气,这个小妖精,难道不知道她要赶不上飞机了吗··· 十分钟后。 吴她顶着微肿的双唇从座椅上起身,“真的要来不及了。” 司华年站起身,把吴她送到门口,把心里的不舍藏的很好,乖巧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吴她回身抱了抱司华年,“我已经买好了节前回京的机票,很快就回来了。” 司华年有些惊讶,“你不在苏城过年吗?” 吴她摇摇头,神色温柔,“我回来陪你。” 不等司华年多说,吴她提起行李快步走进电梯间,“等我回来。” 司华年站在门口,呆呆看电梯门合上,看旁边红色的数字从六楼走到一楼,又定格在那里久久不动。 是开心吗? 不是,明明是愧疚更多一些。 如果不是她一直逃避去见堇年阿姨,吴她不会为了照顾她情绪,在过年的时候还要和家人分开。 都是她不好,她又给吴她添麻烦了。 这种自责的情绪跟了司华年好一阵,终于在某一刻,她心里的天平,开始倾倒向更有勇气的一边。 吴她回苏城的第三天。 司华年交代好公司未来几周的事务,回到家,走进书房,面对宿命一样,从书架背面的隐蔽角落,抽出一个包的很严实的盒子。 司华年小心把和盒子打开,一幅国画映入眼帘。 青山绿水,繁花世界,起舞双蝶···正是夏堇年的那幅几经损坏的【化蝶图】。 可这幅画现在又恢复了完整,原本撕裂的部分,被极小心地粘在一起,几近严丝合缝。 补色上也做了相当的功课,与原色完美融合在一起,缺漏的地方,也是尽最大可能,在原画的基础上做了极为细致的复原。 处处见真心。 这次修补司华年没有求助他人,而是自己,在吴她不在的无数失眠的夜里,翻遍资料,做了不下千百次的练习,独自完成的。 现在如果说,她是最懂得欣赏夏堇年画的人之一,也不为过了。 这些都是司华年还没告诉吴她的。 司华年小心清理了画上的浮尘,又把画放回盒子里。她的目光渐渐坚定,自己一直逃避的事情,是时候勇敢面对了。 *** 两天后。 苏城,吴氏颜坊。 司华年一路都没想好,要怎么和吴她说,直到走到店门口,才拨通了吴她电话。 手机铃声从二楼敞开的窗户传来,却一直没被接通,吴她应该是临时出去忘拿手机了。 司华年拿着长长的画盒,在店门前的青石小路来来回回走了六七趟,终于一咬牙,走了进去。 铺子里换下了糕点铺的西式装潢,恢复了原本古色古香的样子。 花梨木家具,角落的石座竹木,与墙壁融为一起的漆木展示架,古韵颇浓的半身高柜台,还有··· 哎? 司华年的目光一顿。 窗边角落,一张西式卡座突兀地摆在那里,在满是中式布局的房间里格格不入。 已经有些久远的记忆迅速涌来,这里是··· 司华年鼻子一酸,这里是她与吴她初遇的地方,吴她还留着这个位置。 “您好,有什么要帮忙的吗?”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司华年。 小橘在这个客人刚进来的时候,就立马留意到了她。 可能因为自己是个超级颜控,美人对她有天然的吸引力,尤其是眼前这位,可以归类为甜美系的顶级美女行列的客人。 小橘的cp之魂开始熊熊燃烧。 甜美系啊,和老板这种清冷系的美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搭啊。 老板怎么还不回来,这两人站在一起,不知道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想想她还有些激动呢。 司华年把手里的画盒靠墙放好,视线向楼梯的方向看了眼,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店里现在···就你一个人吗?” 小橘眨眨眼,第六感告诉她,眼前的人一定和老板一家认识,她对司华年友善一笑,坦诚道:“不是哦,老板妈妈也在,要不要我···” “不不不”,没等小橘说完,司华年第一反应是赶忙阻止,“别去打扰堇年阿姨休息。” 小橘暗自佩服自己,她果然没想错,他们一定是认识的,她对司华年继续说:“要不,你先等一下,老板出去买菜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司华年有些不自然,“好,你去忙,我先随便看一看。” 小橘回到柜台,可目光还时不时会被司华年吸引了去,她和老板是什么关系?亲人?朋友?同学?同事?或者是··· 小橘不自觉露出一个姨母笑,不不不,她这个想法太大胆了,虽然这两个人的颜真的太般配了,但她也不能这么乱点鸳鸯。 “在想什么呢”,一道温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夏堇年推着轮椅从里间出来,微笑道:“是不是饿了?吴她买好菜回来,留下一起吃晚饭吧?” 小橘心里又一次感慨,老板一家人都太nice了,自己在这边偷懒,阿姨居然首先是担心她是不是饿了。 “谢谢阿姨,我晚上学校有班会,兼职结束就要赶回去了,下次有机会一定尝尝老板的手艺。” 夏堇年点点头,温柔的目光随后流转过大堂,然后定在货架前,一个看上去有些僵直的背影上。 似能感受到一种无形间的缘分,夏堇年觉得,这个女孩,有些特别。 隐隐一个猜测涌上心头。 小橘开口想说什么,夏堇年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唇心,然后微笑着把轮椅朝那孩子推了过去。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司华年的心仿佛能在下一秒直接跳出喉咙。 要来了吗?终于到要面对吴她妈妈的这一天了吗? “你喜欢青黛色吗?”夏堇年的声音柔柔的,像吴她一样,不过好像又多了些稳实的故事感。 司华年的脸庞迅速烧起一抹红霞,自己这样盯着一个颜料盒一动不动,实在太傻了。 她咬了咬牙,终于勇敢转过身来。 两个真正意义上没见过对方,却已经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双年”,终于会面了。 夏堇年面色红润,除了还坐着轮椅,已经看不出身上还有什么病态。 她的眉眼,就像她的画风一样婉悠细腻,让人不自觉地感到亲近。 司华年红着脸,拘谨看着夏堇年的眼睛,磕磕巴巴道:“我,嗯,对,我喜欢青黛色。” 夏堇年也终于亲眼看到这个,让女儿心心念念的姑娘了。 嗯,真人比照片还漂亮,人还有点呆,可可爱爱,吴她眼光不错。 夏堇年脸上的笑亲切又随和,“好巧,我最喜欢的也是青黛色。” 青黛色加工自让她和丈夫相逢的蓝草,夏堇年因而多年来一直对这个颜色偏爱有加。 司华年不知道夏堇年早就把自己认出来,还维持着客人的样子。 她对着货架上敞开的样品颜料包,发自真心赞叹道:“原来手工颜料也可以打磨到这么纯粹的程度,这需要花不少时间吧。” 夏堇年点头道:“是啊,不算找材料,只是制色的过程,少说几星期,动辄数月,这一行真是辛苦,但总有些执着的家伙,宁可累坏自己,也不愿在工序上让步分毫,你说他们傻不傻?” 司华年摇摇头,“我很佩服他们,如果没有这份坚持,以后的画里,不就都是机器化量产出的化工颜料,我们也再也感受不到天然颜料的灵气了。” 夏堇年的眼里出现一抹浓浓的欣赏,“如果制色师傅听你这么讲,一定会很开心的。” 司华年害羞地低下头。 夏堇年让小橘给司华年搬了个椅子,两人坐着,越聊越投机。 夏堇年没想到,司华年不仅对传统颜料了解颇多,在国画上也是有很多出彩的见解,她真是越看这个孩子越喜欢,颇有些相见恨晚的味道。 ··· 两人聊天的时候,店里接连来了两波客人,不巧问的颜色,都是店里现在暂时还没有的。 夏堇年给司华年添了些茶,“让你看笑话了。” 司华年礼貌接过,又看了看货架上的颜料包,“几个主色的颜料都在的,买偏色的客人,毕竟也是少数。” 夏堇年笑了笑,柔和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调侃,“你还是太宽容,依我看,这个店缺的东西可不是一点半点,最重要的一样,现在就还空着。” 司华年疑惑,“缺什么最重要的?” 夏堇年放下杯子,第一次尽情用看儿媳的目光,温柔地看向眼前的女孩。 “缺个老板娘呀。” 作者有话要说:理论上,下一章可以大结局了,然后可能会再写几个番外。 ☆、【正文完】归宿 司华年呼吸一窒,脸颊已经缓和好多温度迅速回升,不过数秒,她都能感到自己的皮肤在冒热气。 原来堇年阿姨早就把她认出来了!!! 夏堇年摸了摸司华年呆住了的小脑袋,“你觉得呢?” 司华年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也很傻。 她觉得什么? 为什么要问她? 难道堇年阿姨在暗示,让她来当这个老板娘吗? 啊啊啊啊 司华年怎么也想不到,这种类似“提亲”一样的问题,最先被自己爱人的妈妈提出来。 门外传来说话声,越来越近,解救了司华年的羞怯。 夏予剑嫌弃的声音先传过来,“你就不会买菜,挑的都蔫巴巴的,下次还是我自己去吧,你别来给我添乱。” 吴她:“你会买,一块五一斤,你问五块钱卖你三斤行不,人家卖菜阿姨牙都快笑掉了。” 两人拌着嘴,一前一后走进店里。 看到司华年,夏予剑“嚯”的一声。 吴她也是呆了下,然后脸上笑容瞬间扬起,用心花怒放已经不足形容了。 她把袋子朝夏予剑怀里一塞,几步奔了过去,眼里闪着炙热,“年年”。 夏堇年咳了几声,看了看两人,眉眼含笑:“真好,这下一家人才是整整齐齐。” 夏予剑一愣,“啥情况?” 不是有他在,早就整整齐齐了吗? 吴她牵起司华年的手,正式给夏予剑介绍道:“夏伙计,重新认识一下,这位就是我们店未来的老板娘。” 这句台词吴她在心里设想过很多遍,终于让她找到机会说出来了。 夏予剑拎着好几包菜傻在原地,嘴里可以塞进一整颗鸡蛋。 如果说全场表情最精彩的,还要数在柜台后,看了完整一幕的小橘了。 这特么就是传说中的心想事成吗? 她眼光咋就这么准的有点可怕呢。 ··· 晚饭吃到一半,夏予剑脸上的“卧槽”还没收敛。 这下好了,又来了一个“争宠”的了,看他姐给人频频夹菜那样,明显更喜欢司华年那个丫头片子啊。 趁司华年和夏堇年聊的热络,夏予剑“布呲~”一声,给吴她使了个眼色。 吴她:“干什么?” 夏予剑:“我说,你们什么时候好的啊?太突然了吧。” 吴她白了他一眼,“很久了好吧,没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  夏予剑心里又一个卧槽,他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吴她找了个司家人在一起,还是女生,夏家二老知道了不得疯了? 天,他们管不了吴她,到时候肯定还是自己被骂,他这个做舅舅的怎么就这么难。 除了忧心忡忡的夏予剑,饭桌上可谓是其乐融融。 司华年来之前担心的排挤,针对,冷眼全都没有出现,堇年阿姨就像一道暖阳,和蔼又包容,司华年甚至隐隐从她身上感受到缺失了很多年的母爱。 难怪吴她是个如此温煦的人,原来因为她有个这么好,这么好的妈妈。 晚餐后。 司华年拿着画盒,一个人来到夏堇年的房间。 夏堇年很快留意到司华年手里的东西,笑问:“是给我的礼物吗?” 司华年的脸上带着郑重,躬身把盒子递过去,“是物归原主。” 像是有所感应,夏堇年接过盒子,还未打开,翻涌的记忆就潮水般涌来。 她爱怜地摸着画盒,声音婉转绵长,温柔中还带着苦涩,“是化蝶图吗···” 司华年点点头。 说来感慨,夏堇年最后就是在这个房间完成的这幅画,那时候,清寒还陪在她身边,给她磨颜料,夸她画的真好。 夏堇年轻柔地打开盒子,多年前的力作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看到画,夏堇年眼前一亮,听闻这幅画几经损毁,她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没曾想,她现在还能看到这么完整的画面。 慧眼如她,一下就发现了画作在修复上做的努力,她看向司华年的目光更温柔了,“好孩子,谢谢你。” 司华年一瞬间突然很想哭,她咬着嘴唇硬撑着,摇了摇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夏堇年放下画,轻轻把司华年拉到身边,将她有些冰凉的手暖进手心,目光也是暖暖的,“怎么了?” 司华年的身体开始发抖,她鼓起勇气看向夏堇年的眼睛,颤着声音,为自己,也为她的父母,“对不起。” 夏堇年笑了,手心里传递出源源不断的热,“傻孩子,你没有错。” 司华年听过很多人和她讲,你没有错,可直到现在,她才真的释然。 堇年阿姨说她没有错,那她就真的没有错了。 泪水像开了闸,倾泻而出,多年的委屈和心酸一起席卷而来,司华年趴在夏堇年的腿上,打湿了她一大片衣衫。 夏堇年轻轻拍着司华年,一遍遍温柔安抚,“好孩子,都过去了,我们都要往前看,抓紧现在的幸福,不是吗?” 司华年哭的发不出声音,只能不断点头。 柔光下,化蝶图泛起温柔的光泽,像一次重生,像一个希望。 年夜。 有几个小辈张罗折腾,夏堇年觉得这个年过的格外热闹。 厨房里不时传来拌嘴声。 司华年:“亲爱的,糖醋排骨里多放点糖好不好?” 吴她一脸宠溺,“当然好。” 说着又往锅里放了两块冰糖。 夏予剑:“哎哎,少放点,我不爱吃那么甜的。” 吴她撇了他一眼,“那你就别吃。” 夏予剑深吸一口气,看吴她和司华年在那里你侬我侬,低下头,把手里的土豆泥碾的更碎了,“秀秀秀,就知道秀恩爱,我这个舅舅还单身呢!” 吴她,司华年:“谁管你。” 夏堇年坐在客厅看电视,听到厨房的动静,弯着眼笑。 ··· 饭桌上,夏堇年拿出三份鼓鼓的红包递给三人。 夏予剑第一个接过去,“哇,姐,还是你好,吴她扣死了,我在这干这么久,都没说给我涨点薪水。” “谢谢妈。”吴她也笑着拿了一个红包,然后又堵了夏予剑几句,“你练习制色毁的那些材料,我还没从你工资里扣呢,要不···” “别别别”,夏予剑疯狂摆手,“当我没说。” 只有司华年犹豫着,迟迟没有去接。“阿姨,我,就不用给我了···” 吴她正要说什么,只见夏堇年还是拉过司华年的手,把红包放了上去,目光里浓浓的慈爱,“妈给你的,你就拿着。” 司华年一怔,仿佛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岔了,她转头又看了看吴她。 吴她温柔地对她点点头。 司华年眼里漫过一片水光,心里涩涩的欣喜和幸福。 她看着夏堇年的眼睛,发自真心,第一次也和吴她一样叫道: “谢谢妈。” 夏堇年摸了摸司华年的脑袋,回应道:“哎。” 饭桌气氛温馨正浓,可不等众人再多感动一会,夏予剑也掏出两个瘦憋憋的红包,一脸蠢笑看向吴她和司华年。 “嘿嘿,舅舅也为你们两个准备了···” 吴她:“滚!” 司华年:“去死!” ··· 鹿弋晚些时候打来了视频电话。 她今年是在梨惜家过的年,现在已经被梨家二老灌的半醉。 视频里鹿弋不是对着梨惜傻乐,就是对着视频里的吴她和司华年傻乐。 她的声音有些大舌头,但还是一遍遍从听筒里传来: “要幸福,我们都要幸福。” 是啊,走过那么多曲折的路,万分庆幸,爱人就等在终点。 *** 五年后。 夏堇年已经完全康复,还被京市第一美大聘回母校,担了一份客座教授的职。她经常打趣吴她和司华年,“妈妈现在回校任职了,你们什么时候也回来把书读完呐?” 吴她也在这几年让【她年】彻底在国画界站稳脚跟,远见卓识的视野,创新的画法,让她在国外也小有名气。 司华年把公司主要业务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空出大把时间陪在吴她身边,两人边旅行边创作,在世界各地都留下了足迹。 夏予剑苦学制色,终于可以独当一面,吴她就把吴氏颜坊的生意彻底交给他打理,夏家因此又鸡飞狗跳了好一阵,但夏予剑还是坚持下来了。 鹿弋一路在杂志社做到了副编辑,还和梨惜在国外领了证,鹿家人虽然还未完全接受,但已经没了最初的强硬。 *** 芬国,银白冰雪世界,一个漂亮的温泉旅馆。 司华年坐在供暖充足的客厅地毯上,壁炉边捧着一块蛋糕,边吃边看吴她收拾行李,甜甜道: “亲爱的,要快点啦,鹿弋那家伙一直催,我们赶不上这趟飞机就会错过她明天的婚礼啦~” 吴她转过头,笑的温暖,“就好啦。” 合上行李箱,吴她也不急,而是走到壁炉边,挨着司华年坐了下去。 炉子里的柴木噼啪作响,暖橘色的火焰烧得正旺。 吴她一点点凑近司华年的脸庞,最后轻轻吻掉了她嘴角的蛋糕,“你的蛋糕这么甜,你也一定很甜吧?” 司华年眉眼一弯,放下蛋糕,用手指勾住了吴她的领心,把爱人拉的更近,声音软软绵绵的, “那你要不要尝尝看?”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撒花,感恩陪伴到现在的你们。欢迎在评论区多多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