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何田田》作者:施闻【完结】 文案: 【夫妻联手破案文】 正义凛然,一心要当验尸官的事业女被一个从小就喜欢她的纨绔子弟给抓包的故事。 【混世小魔王×农村乖乖女】 十年前的乡下,一个叫做何田田的农村女孩抓了一只大蜘蛛放在一个叫做王鑫鑫的富家少爷身上,富家少爷受了惊吓(也因为中毒过敏)自此大病一场。病愈后,小名为王鑫鑫的富家少爷(王朔)立誓:何田田,你小心别落在我手里。 所以长大后,他娶了她,不停地捉弄她,欺负她,爱上了她。 农女何田田会验尸会破案,嫁入城主府后,就有人离奇死亡,在破案过程中,发现表面纨绔的少君王朔实则纯情且内心正义,首府府尹陆子昂刚正不阿表里如一,郡主王雪表面刁蛮实则善解人意,将军之子赵越表面富贵人家实则接地气,几人一同揭发黑势力,守护云川。 冻死的尸体为何出现在火场?被刺穿的心脏为何没有凶器?戏馆命案牵扯出十年前的旧案,究竟是冤魂索命,还是有人故弄玄虚?苏宅的命案现场和尸体都遭人动过,他们还能查出真凶吗?莫名其妙的病毒从哪里而来?学院学子究竟因何而死?尸体为何会说话?沧澜岛的宝藏究竟是什么?…… 何田田在追查真相的途中牵出背后几股势力,与明阳城的少君感情也越来越深。 田田刚对王朔有点赞美之情,听他说这种傻话,嫌弃道:“鬼怪之说本就属于无稽之谈。”田田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突然看见他瞳孔骤缩,王朔突然大叫,“哇,看你后面,后面冒出了一只手,一只脚,啊……苏……苏伯贤……死去的……林……氏……” 田田转过身看背后,却全然没被他的话吓到,果然后面什么都没有。 她正神色淡然地转回去,只见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鬼脸……她不禁被吓了一跳,这只是太突然导致的应激反应。 “啊——你你你……吓我做什么。”田田退后一步道。 王朔放下鬼脸面具,“你这胆子也不大嘛!” “你突然这么跳出来,能不吓人一跳吗?恶趣味!”田田转身要从房间中走出去,头发被身后人扯住。 “啊啊啊!痛……放手。”她捂着脑袋转身,感觉王朔这个人特别坏,不是故意吓她,就是扯她头发。 他松手,揉了揉她柔顺的秀发,嘴角扬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阅读指南】:打打闹闹,欢欢喜喜,你追我逃,你逃我追,欢喜冤家,先婚后爱。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婚恋 甜文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田田,王朔(小名王鑫鑫)【心田夫妇】 ┃ 配角:柳晗,赵越,王雪,白凤汐,陆子昂 ┃ 其它:女仵作,验尸推理破案,爱情悬疑 一句话简介:夫妻联手破案,守护云川 立意:正义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第1章 大祸临头(一) 第一章 大祸临头(一) 一轮圆月高悬。老鸹一声尖叫,从枯树枝上一掠而过。 一户茅草屋里。 “我不嫁——”何田田听爹娘说要将自己嫁出去,心里是一百个草泥马跑过,把脑袋挂在麻绳上坚决地说。 她爹何书尧道:“孩子,别害你爹娘。不嫁的话,要被砍头、诛九族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嫁。”田田一秒变脸,丢了上吊的绳子,没骨气地说,“不过他谁啊?能诛我们何家九族。” 他们家九族加起来就她和她爹娘。 她娘赵慧道:“额,他姓王。” “王麻子、王小黑、王源。娘,难不成是嫁给王源?” “想什么呢你,还王源,王源才几岁,你都几岁了,二十了,还不知道好好待在家相夫教子,其他女人都孩子好几了。” “娘,我是一个有梦想的人。” “梦想?你的梦想是要像你爹以前一样验尸呀?好的不学,尽学坏的,跪下。” 田田瞬间下跪,赵慧掐着何书尧的耳朵:“你看你都将女儿教成什么样了?整天抛尸、验尸,对着尸体说话,像你一样要当个仵作。” 田田小声嘀咕:“不是仵作,是验尸官。”验尸官是个官位,可以参与破案,仵作却只能验尸,连个官都算不上。她心疼阿爹,大声道:“娘,您轻点。” 每次她娘生气,都是惩罚她爹,但这次不同,她正要起来,刚抬起一只脚,赵慧道:“等会儿再收拾你。田田,你可还记得黄叔叔?” 田田将脚放下,重新端正跪好,“哪个黄,黄色的黄?” “其实他真正姓王,乃明阳城城主,你要嫁的人是他儿子,明阳城的少君。” “啊?” 经过她娘与她爹你一句我一句,叽里呱啦没条理的一通讲,田田总算弄明白了,十年前统共来过她家几次的黄叔叔是城主微服私访,改换了姓名,年轻时和她爹是好朋友。她爹曾经在城中破获过很多大案。 “爹,你真厉害!” “没什么,不过是替城主破了个类似狸猫换太子的案子,城主对我们家还是感激的。” 田田小声嘀咕:“那为啥我们家还这么穷?” 赵慧慷慨激昂道:“人穷志不穷,想当年你爹因为你爷爷在山里,放心不下,这才辞官回乡,隐居山林,与我成为一对山林中的鸳鸯,世人口中的神仙眷侣。” 田田暗自腹诽,别扯有的没的,原来我当年还有当大小姐的命,结果被爹娘你们给坑没了。 “田田,这少城主啊,是个神仙般的美男子,你一定要抓住,牢牢抓住这一次机会。” 田田苦笑:“牢牢抓住。”总不能跟亲娘对着干,但心里发牢骚,我又没见过他,嫁给他能有感情吗?万一他跟王麻子一样满脸麻子,跟王小黑一般全身漆黑,只留牙齿雪白,我还能活命吗?她娘口中的美男子总不像是那么回事。 “我和你爹已收到书信,城主令明天就会到。你切记别乱跑。” 田田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方才起身。不乱跑那是不可能的,今天官府的人来过要他们家去处理一具尸体,是她接的任务,自然是她去处理。 爹娘前脚刚走,她便一溜烟跑没影了。 深山野林中,田田将锄头放在一边,点燃三支香向面前用草席包裹的尸体拜了拜。不管对方生前是什么身份,死后大家都一样,只有生命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公平的。不管富贵贫穷,归途都只有死路一条。 拜完,她拿出自制的解剖工具开始动手了,这具尸体从死亡到被送到这里不超过三天,尸体虽有些腐烂但基本保持完整,不难看出性别和年龄。 何田田嘴里振振有词道:“无名男尸,年约三十,上颌有一门牙断裂,应该是撞击或者击打留下的旧伤,身上多处骨裂已经愈合。多处刀疤和骨折有修复的痕迹,身体肌肉发达,种种迹象说明他死前应该从事打斗类职业,排除常年受虐待所致。胃里含有积食,应该死前曾用过餐。致命伤是……心脏窦房结被刺穿。” 可太奇怪了,田田找来找去就是没有找到刺穿心脏的东西,难道是对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吗? 这是官府丢弃的尸体,田田没有资格调查,查案属于官府的事。 何田田将发现详细地记在本子上,书封为《典案名录》,名是师出有名的意思,她希望自己能够堂堂正正地验尸。 每一具尸体都在告诉她,他的生前事以及他姓甚名谁。她尊重每一个人,对死者的亲朋来说,每一个人都值得被牢记。 最后,她在无名男尸这一页落下“辛丑牛年腊月廿四南方小年”。一抔黄土下去,掩埋过往种种。一次验尸,犹如看了他人一生。 回去后,她躺在自家的棺材板里。没错,他们家的床都是棺材,他爹觉得光抛尸养活不了三口之家,还做起了棺材买卖,就是怜星村地处偏僻,村里多是孤寡老人,农民动手能力强,棺材统共没卖出去十具。 何田田时常在棺椁里考虑生与死的问题。生该如何生,死又何所去?生是为了证明死,还是死后才能够证明生命存在的痕迹? 梦着一群被自己掩埋的尸体时,她考虑着自己未来该如何生,她现在才二十岁,人的结局或许都会归于平凡,但人生的过程可以绚烂多姿。如果一辈子都待在村子里,肯定不能实现梦想,如此一想,去首府应该不错。 她家所在的怜星村位于云川,明阳城合掌云川。在云川,明阳城就是皇家,城主类似一国国主,主城为明阳城。 正当时,周边国家很多,战争连绵不断,云川仍保持和平实属不易。明阳城主坚持先祖作风,始终以城主自居。 整个云川有十五府二十一州五十四个县,首府是明阳城的简称,为城主府所在地,富庶却不代表管辖的区域里没有怜星村这样贫穷的古村落。贫富差距越大,平民往往越没有出头之日。 怜星村,地处偏僻,人烟稀少,村里的孤寡老人占了大部分。男丁少得可怜,更何况是未出嫁的女子。 在村里,何田田属于二十岁还未出嫁的“老剩女”。 次日清明,城主府的接亲队伍紧锣密鼓地来了。锣鼓喧天,花团锦簇,烟花爆竹,红绸软轿。 由内官宣读城主令,何书尧和赵慧笑脸盈盈地接下。田田苦着脸,压根笑不起来。 城主府是皇城,由各大宫殿组成,宫里人有宫里人的服饰,田田穿上由宫人们带来的新衣裳,虽然一身锦衣华服华贵非凡,却觉得还是原先朴素的衣服穿着最舒适。 临行前,爹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田田心想,爹娘是真的舍不得我走,当即眼泪水便落下来了。 “爹娘,我舍不得你们。” “我们也一样。” “那我就不走了。” “城主令都接了,孩子,你必须要去。” “娘,我死都不想走。” “但我们不想死啊!” “啊?” “去吧,你别有压力,我们会在这里始终想着你。我们的乖女儿。” 田田前脚刚被接亲的轿撵接走,她爹娘转头放烟火爆竹,喝酒吃肉嗑瓜子,不要太欢乐。但田田没有看见这一幕,与父母离别,坐在轿撵中痛哭流涕。 她生活了二十年的村子啊,今日便要别离了。她哭得越凶,接亲的人认为她越想嫁。明阳城早有风俗,婚礼中新娘哭得越凶,寓意越好,能与夫君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料定少城主夫人不好当,对首府的认知完全没有,路上,她问了随行的宫女桃茱,“小桃,在首府,成婚的流程是怎样的?” 桃茱是个长相甜美的宫女,估摸比她小两岁,是她在这众多随行中最先认识的。桃茱眉眼含笑:“回少夫人,这次您过去直接大婚便可以了。” “没有流程?城主府不该有很多繁文缛节吗?” “对您来说没有。” 这是专门给她放水了吗?“那少君长啥样啊?” “长得很好,绝对配得上您。” 田田自认自己有姿色,在村里好歹是朵村花,心想,少君也许真长得不错。嫁人不亏。 田田对婚礼来了一点兴趣,但更多的是想到首府后向黄叔叔请求退婚。她想当验尸官,而非少城主夫人。 但她刚到城主府,便被拉去梳妆打扮,更换行头成婚,压根连城主的面都没见着,自然无法请求退婚。 婚礼中,她全程头顶红盖头,没有看见成婚对象,甚至没有感觉到对象的存在,像是拜了空气。 入洞房后,宫女说了句“少君交给少夫人您了”便锁门离开了。田田奇怪,掀开红盖头,拍门窗发现没用,好家伙,全都锁了。 这是成婚,还是逼婚呢? 她心里愤愤,听见房间内有支支吾吾的声音,差点儿以为是老鼠,转头发现竟然是一个大活人。 大活人,男,坐在床上被绑住手脚,嘴里被塞了团手帕。 这是多大的仇怨,需要将这位传闻中的少城主给绑起来成婚呢?何田田一眼猜出眼前的男子就是她成婚的对象——明阳城的少城主——人称“少君”。 第2章 大祸临头(二) 第二章 大祸临头(二) 单看长相,真是如阿娘所说的神仙般的人物。但是他这挤眉弄眼的是做什么?不是吧,给爷松绑……何田田从对方傲娇的眼神中猜出了对方的想法。 对方是少城主,不松绑不行,但松绑似乎也不行。一个大男人力气总归比她大,她可不想随随便便和一个陌生男人圆房,就算成婚了也不可以。他们可还不相熟呢! 田田只是抽掉了他嘴里的手帕。 王朔命令,“松绑。” 田田用对待死尸的方式开始打量他,她一生看得最多的男人就是尸体,认真地说:“这脑袋上的器官嘛,果然跟我爹娘说的那般长得恰到好处。” “脑袋,器官?”王朔对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妻子感到惊讶,难不成村妇就是这般说话都没头没脑的? “人的五官不就是脑袋上的五个器官吗?分别是耳、鼻、喉、眼、口腔。来,张嘴给我看看你的口腔。” 看口腔?那就是要看嘴,这货该不是和其他庸脂俗粉一样都觊觎他的美貌,王朔立马奋力地跳开道:“大胆,你不给本少君松绑也就罢了,竟然还想看本少君的嘴。” 田田有板有眼地说:“我是想看看你的口腔,不是要看你的嘴。再说你的嘴就长在外面,谁想看都能看啊!” 这话没有逻辑上的问题,可是……王朔道,“你知道本少君是谁吗?是谁都能够看的吗?”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明阳城的少城主。”少城主比她大了两岁,但心智不是按实际年龄看的。看他的心智最多五岁。 “知道的话,还不快给本少君松绑。” 何田田在来的路上常听人们夸他们的少城主长得好看,她想她们是都看见过他的身体器官吗?各个身体器官都长得完美好看,人自然英俊漂亮了。若是有个器官不干净,不干净也会体现在脸上。排毒养颜就是这么一回事。 “可我现在还是少城主夫人啊!而且其他人也都说看过你的……” “什么?” “器官呀!外在的容貌好看那也只是外在的,内在干净漂亮才是真漂亮。” 王朔咽了咽口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明明身上穿得严实,怎么就有种被人看光了的感觉?我的天,老爹是给他找了个什么样的奇女子,还是说村姑脑回路都不正常? 看田田再次靠近,王朔急忙道:“等一下,你想嫁给本少君,不就是要钱吗?说,你要多少钱?本少君有的是钱。” “你说真的?”她刚好挺缺钱的。 “不过拿了钱以后,你必须要离开,本少君要与你和离。” “那不行。”这事,何田田看得透透的,第一天成婚便和离,以后她想再嫁便困难了,她原是打算和黄叔叔商量一下看能不能退了这场婚事,本也不想强人所难,少城主娶民女本就是比较为难人的事情。 但婚都成了,来了首府,她当然得做番“成就”再回去,若是拿着一纸和离书离开,那该多丢脸。虽然她是来自村里的娃,村里也没有多少人,但也不能给自己村子丢人。 “为什么不行?我给你十万两……” 何田田摇头。 “一千万两。” 何田田心动,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仍旧摇头。 “十万两黄金……一千万两黄金……” 明阳城律法:受贿之人将被处以极刑,受贿越多,刑罚越重。粗浅算算,受贿一千万两黄金,估计要被凌迟处死了。 一想到有人拿着刀在自己身上不停地刮,刮到自己扛不住为止,田田吓了一个激灵,猜他在给自己下套。 何田田深知自己有命拿没命花,一脸认真地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是个人名誉的问题,我的名誉就是村子的名誉,我是不会给自己村子丢人的。总之我是不会与你和离的。” “名誉?你的名誉值几个钱?” “书上不有这样的话吗,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我虽不做鬼雄,但我们村里的老人都接受不了和离,我爹娘要是知道和离估计得气吐血了。算了,你估计也听不明白。” “哦,我算听明白了,就是你们村子落后贫穷,穷到脑子都有些不正常,不要钱要名誉。不对,这或许是你见钱眼开的另外一种方式,你啊你,算计得真好!别以为占着少夫人的头衔能够得到更多!本少君碰都不会碰你一下。” 田田轻轻用手戳他,“这不就碰到了。” 王朔恼羞成怒,“拿开你的脏手,本少君告诉你,你不仅一分钱都拿不到,还会受尽欺辱。你这个贪慕虚荣的女人,本少君迟早有一天会与你和离的……不对,是休妻,我迟早有一天会休掉你……” 休妻比和离更糟糕,她熟读明阳城律法,道:“按照律法,休妻的前提得妻子失德,不堪为人妇,你不能够随便休我。” “你这个村妇竟然了解明阳城的律法?”看来自己小看了这个村妇,还以为村妇都好骗。 田田觉得王朔趾高气扬很讨厌,拿起那条被抽掉的手帕又给他塞了回去。她塞他吐,她再塞他再吐……田田干脆不管那块中看不中用的破布了。 “你现在还想休我?” “没错,我必休你。”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解剖工具。 王朔看她生气的小表情,惊恐加怒吼道:“乡野村妇,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解剖刀对着他的下身。 王朔看向自己的下身、命根子,愣了半秒,大叫:“你这个疯女人,别乱来。”奋力跳起,不让田田靠近。 一个跳,一个追,两人围着桌子转,“说,还休不休我?”刀子正对王朔。 “不休、不休了。”他手脚被绑,只能服软。 “还和不和离?” “暂……时……不了。” “还暂时?” “啊——不和了,不和了。”王朔跳不动了,没办法,干脆坐在椅子上闭眼等死,“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田田吓唬他,不是真要他的命根子,道:“这刀是给死人用的,而你是个活尸体,那就先用不上了。” 他是……活的……尸体?现在他觉得老爹不是给他找了个奇女子做媳妇,而是找了个神经病!下人竟然没有收走此类“凶器”,分明是——欠收拾! 他睁开双眼,看她真的把刀子收了起来,刚松了口气,却见她突然又凑上来,来掀自己衣服,吓得他一动不敢动。 若在平时,他估计早就愤怒地道“放肆大胆滚开”。但此时,田田的玉容近在咫尺,小脑袋就在眼前抬起低落,秀发厮磨着他的脖颈,甚至能够嗅到女子的好闻香气。他咽了咽口水,感觉脸有点烫,微慌地说:“乡野村妇,你是不是就是贪恋我的美貌?” “我只对你的身体感兴趣。” 对身体、感兴趣? 看田田在掀自己上衣,他心慌了,闭上眼,心道,自己就是担心她又拿刀子对准自己罢了。 田田手指轻柔,并没有完全触碰他的身体肌肤,而是观察更多。 闭上眼睛,身体感觉更多。王朔渐渐明白她就是喜欢研究人体,并非贪慕他的身体,想放弃挣扎却是徒劳的身体紧绷。 田田掀完上衣,掀开他的衣袖和裤脚看了看,道:“手脚上都有明显的瘀伤,看来你被绑了有一天了。额头上也有外伤……”说着举起拳头在对方额头上比划。 “伤口比我的掌指关节大了些,看来你应该是被某个成年男子给揍了一拳头。不过谁敢揍你呢?嗯……应该是一个有身份的人……现在,我要看一下你的身体。放轻松,想象一下自己是个死人……不对,是睡着了,想象自己睡着了就好了……” 起初他还能够忍耐,但现在绝对忍无可忍,她实在离自己太近,只放火不灭火,眼里根本没将他当成大活人。 王朔反抗避开,可惜手脚被绑,速度慢了一拍。但他也没有让田田如愿。 挣扎之下,椅子倒向一边,他绊倒了田田,两人一起摔了下去。王朔摔得惨些,直接背部着地。田田没什么事,刚好摔在王朔身上。 王朔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是你撞我的。”何田田趴在王朔身上说。 “你能不能先起开,知不知道自己多重。” 田田这才发现自己全身压在他身上,慌忙起身。 王朔干咳两声:“你若真要道歉,就给我松绑。”这次他没有趾高气扬了。 第3章 大祸临头(三) 第三章 大祸临头(三) “刚才从你的表情来看,你应该背后有伤,我没说错吧?” 田田基本说对了,王朔没想到这乡野村妇还有这本事,但就算有本事,村妇就是村妇,能耐还能上天啊?“没错,我是有伤,还是拜你这个女人所赐。” “怎么可能?” “因为老头想让我娶你,但我不肯,活生生挨了老头二十杖。” “你说的是黄叔叔?黄叔叔会打你?” “动手的是下人,但下命令的是老头。你看我都伤得这么重了,还不给我松绑?” 二十杖?若是下手重了,打残都是有可能的。田田只考虑到平民被打二十大板的严重性,却不知道城主府内有谁敢重打王朔,打板子无非做做样子。 虽然是轻伤,但王朔向来会装,否则像他这种混世小魔王,岂不是要天天挨打? “看你受伤的份上,我才给你松绑。” 王朔眨着狡猾又无辜的明眸,觉得田田虽然脑子不正常,但本质又傻又天真。解开束缚,田田便没有资本再约束他了。 王朔跑开道:“贪慕虚荣的女人,本少君明天就要写休书与你和离。” “随便你。”田田虽然是个乡下女子,但懂得明阳城的婚姻法,要和离必须两人共同签字方能生效,会写字的写字,不会写字的才是按手印,刚好她是会写字的。她的字体一般人模仿不来。 “你会写字?”王朔讶异,信息闭塞的小山村,没有念过一天书堂的女人竟然会写字!大婚前,王朔派人调查过她,听说田田完全没去过书堂,和普通村妇一样只会干农活。 田田认字是跟爹学的,没进过正规的学堂,王朔查到的也不算错。至于她家是收尸、卖棺材的,城主怎么会让人将这事在大婚前告诉王朔,所以王朔真正对田田的了解只知一半。 王朔明白这下和离有些困难,但他何许人也,他可是明阳城有名的混世魔王啊! “哎呦呦……”王朔故作疼痛。 “你怎么了?” “我背疼。” “你没上过药吗?” “我好疼,那今天就我睡床你睡地板。”夜已深,他可不想再和这个农村丫头干耗着。 “可为什么是你睡床,我睡地板?”她看房间很宽敞,大圆床是她家棺材的好多倍,睡三人及以上都绰绰有余。这并不是她打算和王朔圆房,而是床中间完全可以隔个东西,两人绝对够睡。 “难不成你要让一个病人睡地板?哎哟……哎哟……”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床很……大……” 话未说完,王朔便和衣上了床,呈大字形睡在床中央,硬生生将床的每个空位都占去了。 这有钱人家的睡姿,何田田真有些看不懂了。明明是张大床,竟能硬生生地被他睡出没有第二人的位置。 “你每天就这么睡觉?” “怎么了?这床天天就我一个人睡。我怎么睡,你有意见?” “可……现在你不是一个人。” “你说还有你吗?你要睡这里。那好,来……”王朔张开怀抱。 何田田才不是这么随便的女人,大骂一句:“流氓!” 王朔嘴角带着一抹轻蔑坏笑,“你还睡不睡床了?” 说到底她是寄人篱下的。大婚之日,父母无法到场,她有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落寞感,道:“算了,我睡地板。” “不错,那就睡觉。”王朔得意地说。 成婚并没有她想象那般欢乐,这——就是她的婚礼啊!据说是人生中最大的一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日按照习俗新人要早早地给长辈敬茶,若过了吉时便不吉利了。田田很早便起了,而王朔却还雷打不动地在睡觉。 若王朔真在睡觉,此事也就罢了,但田田明显看见他睁着一只眼睛,眉眼神色皆是乖张傲慢。 好你个王朔,竟然在假寐,摆明了不想给她面子,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出糗,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夫君不肯配合,她再主动都会沦为笑柄。 在下人们开了门锁后,她干脆向宫人们借来了一个铜锣,重重地敲在王朔的耳边,喊道:“起床了——”一遍不够再来两遍。 王朔耳朵被震得嗡嗡响,破口大骂了一句,“你神经病啊!”刚才震耳的声音让他听不清楚他人说的话。 何田田不管他,拉起他便推他洗漱,不能因为他而过了吉时。 见他站着仍旧不动,田田道:“少君估计是没长手,我这便帮你清醒清醒。”拿块毛巾随意在他脸上抹了一把。 “你——”嘴巴被毛巾捂住。 王朔怒不可遏,却拿她没办法,只能道:“让李桐来。” 李桐是王朔的贴身侍从,给王朔穿戴好服饰,便扶着他走向承明殿。田田刚才拿到的铜锣是李桐准备的,而李桐会准备就肯定是城主的命令了。 王朔面对自己被“众叛亲离”,甩开了李桐的手道:“胳膊肘往外拐。”便谁都不搭理了。 城主和城主夫人在承明殿内坐着,宫女们已经端着茶水过来,王朔却站立如松迟迟不动。城主道:“跪下。”王朔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下跪。 见何田田热情主动,一口一个“爹娘”叫得亲热,王朔不悦地道了句“马屁精。跟谁都能喊爹娘。” 李桐凑在他耳边道:“少君,你说得太大声了,城主和夫人都听见了。” 王朔刚才被震,耳朵里有杂音,有些听不清楚,问:“你说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身上。 城主夫人是个温柔大方的女人,安慰田田道:“田田,朔儿他平常就是这种性格,每日吊儿郎当的,以后还要你多担待着点。多管束着他。” 王朔没听清,否则他肯定不认同。 田田有些想讨好城主和夫人,所以在表现上有些拘谨了,不过她发现城主也就是黄叔叔,与她十年前所见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仍旧面色圆润,颇有富态,唯一的变化就是年岁大了面目苍老了一些。 “这丫头长得可真水灵,眉清目秀的,和我们城里的姑娘就是不一样,长得真好看,就像那戏文里唱的王母的七公主。”城主夫人夸奖她说,“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 城主道:“我早说了,这丫头很好的,配得上我们家朔儿。” 王朔的听力恢复了一些,嘴里嘟囔着:“她,长得算好看吗?” 李桐轻声道:“少夫人长得算好看了,与城里的姑娘都不太一样。不浓妆艳抹,有种清新的美丽。” 王朔偷瞄了自己媳妇一眼,嘴里却小声嘀咕:“明明就是个丑丫头,竟夸成天仙了。” 七公主是下嫁凡人,何田田明显是高嫁。王朔心中不满。 何田田听见,斜睨他一眼。 城主夫人问:“田田,你虽然并非大家闺秀,但是你在家那边可学过什么才艺吗?擅长什么?” 她思索片刻,道:“我会验尸,不管是毒死的,淹死的,病死的,摔死的,我都能给你们验得透透的。需要我来个现场演示吗?” 城主与城主夫人差点跌下座椅,城主道:“何书尧的女儿,别见怪,有其父必有其女。田田,你除了会验尸,还会什么?” “还会做运动。” “做来看看。” 所谓的“做运动”就是年纪大的人聚众跳的一种舞蹈,目的是用来强身健体的。 “我来给你们展示一下。”身上的衣服实在太紧绷了,她有些施展不开,勉强将一套舞步做完。如果这也算舞蹈的话,当然这也算舞蹈,该舞蹈对年纪大的人有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而在年轻人眼里便可能有些辣眼睛。 城主和城主夫人被逗得哈哈笑,王朔捂着被荼毒的眼睛,道:“她跳的这是什么?” “爹、娘,我们那常常放羊,所以我和我一个朋友,他叫小朱,我们一起还编了个叫做羊儿舞的舞蹈。先拍一下羊的屁股,它们就会跑出来,然后和羊儿一起跳舞。我们那的天很蓝,一打开窗或者打开门就能看见大山。天天呼吸新鲜空气有益于身体健康。”田田张开手,向他们指着门外。然而从城主府往外看并看不到她心中的翠绿大山。 她强颜欢笑道:“没关系,如果你们去高处,应该就能够看见那些美丽的大山。” “孩子,你是不是想家了?”城主关切地问。 城主夫人道:“孩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城主跟她说如果她愿意可以接她父母过来同住,但是她明白父母是不会喜欢城里的生活的,否则父母早就跟来了。对此,她没说什么。 知道她出身农村,农村不注重礼仪,城主夫人一样是平民出身,能够理解何田田不拘小节,道:“田田,之后的晨昏定省,能免则免,我和你公公都不是这么注重礼节的人。”关键是她儿子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守过礼节。 何田田点头,“多谢爹娘。” 虽然刚认识一天的夫君一心想与自己和离,但田田发现城主和城主夫人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她对生活在城主府多了一些信心。 第4章 城主府案(一) 第四章 城主府案(一) 夜深人静,已是除夕过后的几天了。 何田田第一次在首府过了除夕,还是一个没有亲生父母陪伴的除夕。 这些日她发现王朔这位少城主爱好晚归,每夜亥时方归。夜里他既无需办公,又无需劳作,外出恐是为了玩乐。她心中思索,自己怎么就嫁了这么个夫君,要不和离算了。可一旦和离,倒霉的人绝对是她,而且对不住城主和城主夫人。城主说她长相讨喜又旺夫,她是他心中认定的好儿媳,没有第二人选。他们都对她很好,自己实在对公公和婆婆挑不出半点毛病。 人人都说婆婆不好处,但是她却完全没有这种担忧。 心中纠结,想回家又想做些什么报答城主和夫人,突然听见门外有宫女大喊:“着火了,桃茱的房间着火了。” 桃茱是接她入宫随行的宫女,她较为相熟的一个,在那几日相处中,她发现桃茱是个很好相处的女子。和她一样好相处的还有几个同龄的太监。或许是出身相似,才会觉得好相处。 城主府内的宫女大多出身不错,像桃茱这样的算少数。桃茱曾说过她对生活充满了盼头,相信自己能够赚足银两回老家。田田一度觉得这样阳光的女孩,未来也会遍布阳光。 但桃茱并不是她的宫女,而是伺候王朔亲妹妹王雪郡主的宫女。说起这个王雪,虽然有些养尊处优刁蛮任性,但田田对她的印象大抵是好的。 王雪曾对她说:“瞧我哥那纨绔子弟性格,我都瞧不上,是他配不上你。如果你在宫里觉得无聊,大可以来找我。”说完开始玩射箭游戏。王雪身上有贵女的骄纵,也有男子的豪气。 田田一听是桃茱房间着火,立马跑了过去。宫人们都忙着打水灭火,但火势太大,田田找到与桃茱同住的宫女小翠问:“确定桃茱在里面吗?” 小翠回答:“小桃下午说她身体不舒服,便进了房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田田看不远处有个太监端着盛满水的脸盆,立马抢过来,拿水沾湿了外衣,又扯了一块布打湿后蒙住口鼻。 她冲进去的时候,其他人都大叫着:“少夫人,危险,不要进去啊!” 生死关头,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她见多了尸体,不想这么好的姑娘最终会变成一具焦尸。 她冲进去后看见桃茱没有意识地躺在地上,像是被浓烟熏晕了。跑过去拉住桃茱的手却觉得不对,这手怎么……这么冰! 田田平时搬尸体搬多了,如今搬一个女子自然也不在话下。将桃茱背出着火的房子时,一块燃烧的木头烧到了她的手臂,她强忍疼痛,心道,桃茱,我会救你出去的。 曾说过对未来充满盼头的女孩怎么可以在这永远躺下?怎么能呢? 田田将桃茱“救”出火场,所有人都像看英雄地看着田田。其中小翠最为欣喜,忙跑过来摇晃桃茱,想摇醒桃茱,但摇着摇着便惊恐地大叫起来。 “啊——死了,死了——小桃,死了——” 田田强忍难受,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早在火场的时候,她便发现桃茱已经没有气息了。 可是已经救出了火场的人怎么还会死呢?桃茱真的是死于浓烟吗? 田田当场作出了一个惊呆众人的决定,“其余人等继续灭火,你们几个将尸体运到空房。”王宫中没有停尸房,田田想在一间空房直接验尸。 尸体运到一间无人打扰的房间后,田田命令没有她的吩咐不可以打扰她,她想和“桃茱”单独待一会儿。 桃茱,你若想告诉我什么,就现在告诉我吧! 尸体基本保持原状,没有任何腐烂,看起来像刚死不久。身体的颜色呈红色,确切地说是橙红色,像是因高温下的烧死,高温下的烧死不是说一定要烧毁身体,火灾中的烟也是有温度的,一旦温度过高,光是烟也能够烧死人,若真是如此,尸体的气管内一定会有烟熏的痕迹,但桃茱没有,所以她并非真的烧死。 身体皮肤呈红色,身上部分皮肤有鸡皮疙瘩,面目微微含笑,髂腰肌出血,胃内部出现点状溃疡,田田一番检查下来,基本确定了桃茱的死因。 她,是被冻死的。 冻死的人手脚上有绑缚过的痕迹,尸体又会在火场,很明显,这是一场他杀。 桃茱的房间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桃茱是死后抛尸在房间里,凶手放火应该是为了毁尸灭迹。可惜天不遂人愿,偏偏跑出一个不怕死的她。 可是这种程度的冻死,按明阳城时下的温度,哪里都不可能一个下午就冻死人。 最令田田难以接受的是,她检查了桃茱的全身,发现了一个更为惊人的秘密,桃茱竟然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宫女怀孕这事,事关桃茱的名誉,田田有些无措。 就在她思考问题的时候,房门被人踢开。随意踢门的人当然是王朔,她原以为会先引来城主和城主夫人,结果他们没来,反倒是这个混世魔王赶来了。 王朔没有看尸体,而是捂着鼻子道:“你一个人在这做什么?” 看到他回来,她明白自己已经跟尸体待了两个时辰,火灾始于酉时,因为桃茱是冻死的,那么她的死亡时间要更早。冰冻会减缓人的死亡速度。所以桃茱很可能早在下午就死了,至于具体几时出事她还不好判断。 她反问:“你没看见我在做什么吗?” “你真的一个人跑进火场救人?” “你觉得呢?” “你不要命了?你的手……” 田田专注于验尸推理和修复尸体,却忘记了自己手臂上的伤。伤虽然不是很重,但如果不及时治疗,就有可能变成重伤。 “王朔,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明我对此案的看法——桃茱是他杀的,凶手故意纵火,杀人凶手很可能就藏在宫里。” 王朔本有些怀疑田田的想法,特意找了专业的仵作做了第二次检查。而专业仵作的报告与田田的描述基本无差。 此事惊动了城主和城主夫人,不过城主不像王朔,并没有质疑田田的能力。 王朔有些不死心地说:“就算这些都是真的,但是何田田你一来城主府,府上就死了人,这说明什么?而且是你第一时间冲进火场救人,还没有报告我爹便直接解剖验尸,在解剖尸体的时候,你就不会做手脚吗?何田田,你也有杀人的嫌疑。” 如果田田是杀人犯,他便有理由休妻。 仵作道:“少城主夫人解剖的手法很专业,并不比老夫差,自古仵作在尸体上做手脚的事例也不少……但是这具尸体的的确确是冻死的,没有做过手脚的痕迹。” 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仵作若说什么做了手脚之类的,王朔都能够以此大做文章来休妻。 娶一个擅长验尸的女人为妻,王朔真是一个头变两个大,更坚定了要与田田和离的想法。 田田道:“我今日中午在和城主和夫人就餐,闲谈到申时方归,一路上有侍女清水作证,没有你所说的杀人嫌疑。” 王朔在宫中有自己的眼线,如果她再傻一点,或许他的休妻之路不会路途漫漫。 “老头,你给我找的人就这样?验尸,还把人肚子剖开,一寸寸割肉……”描述的场景鲜血淋漓颇为骇人,王朔佯装崩溃。 城主却笑道:“验尸好呀。” “啊?” “这是为了未来,为了明阳城的未来。找出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让罪恶无处遁形。以后谁还敢如此杀人!朔儿,田田这么好的姑娘你都不要,你还想要谁?” 能跟死人呆两个时辰,基本不是一个正常女人会干的,他说:“你这么喜欢她,那你娶她,找我干嘛?” 城主差点被气倒,王朔不无担心地看了眼城主,却又冷瞥了田田一眼。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城主稳住心态道:“朔儿,小桃毕竟是在宫里遇害,凶手或许还会加害其他人。再说你别忘了,这小桃是雪儿的宫女,难不成凶手是想要加害雪儿?为了雪儿的安全,我便命你和田田两人全权调查此事。” “让我和她?” “怎么?” “她会破什么案?她破过什么案子?” “至少田田会验尸,你至今也没破过任何案子。田田的父亲以前虽然只是仵作,却破获了许多人命案。我想田田跟着她父亲一定学到了很多。你就协助她破案。” “我堂堂少君,还只是个协助的?” “办案期间全权听田田的,不可以擅作主张,更重要的是要保证田田的安全。我儿媳一旦出什么闪失,便拿你是问。” 王朔巴不得田田出什么事,“老头,到底我是你亲生的还是她是你生的?” “此事就这么决定了,否则你这月的零用钱全部取消,我让大将军时刻管着你。” 大将军的武艺全城闻名,战场上曾抓获过不少俘虏,拷问俘虏从不手软,关押人来更不在话下。 王朔投降:“当我没说。”但凡田田在破案过程中出什么事,他便能够休妻了,抱着这样的想法方才答应。 田田以前只会验尸,这还是她第一次查案,但她看过不少父亲曾经留下来的卷宗。她决定先从桃茱的身边人开始调查。 她首先询问了与小桃关系比较要好的宫女,其中更包括了同室居住的小翠。小翠声称自己从中午吃过饭后便没有再看见桃茱。桃茱也就是在吃完饭后进了房间再也没有出去过。 至于其他人在案发当天的下午也都没有见到过桃茱,问她们下午都在做什么事,所有人那天下午都在忙活,每一个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都有证明,这其实才是最可疑的地方。 小翠当天下午在王雪身边待着,是王雪的贴身宫女,所以这也导致她每次都很晚回房。 田田突然想起什么,“小翠,这么说来你中午吃过饭后与桃茱分开,你去王雪郡主身边伺候,你也没有机会看见桃茱,也就是你并没法确定桃茱当天下午有没有离开房间,对不对?那你怎么说桃茱一个下午都没有离开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所到之处必有命案 第5章 城主府案(二) 第五章 城主府案(二) 小翠回忆,“因为那天中午她说了自己不舒服,我就问她要不要给她找个大夫,但是她说不用,这事最近也常有发生,是桃茱自己说不会离开房间的。” 王朔质疑:“桃茱自己说的,你就信了?” “大家都知道,小桃是一个守信的人,她说不会离开就不会离开的。”小翠回答。 这点,田田原本也是相信的,但自从发现桃茱肚子里的孩子的时候,她觉得桃茱可能并非她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单纯。桃茱向别人隐瞒了一些事,连身边人都不知道。 王朔道:“这宫里的女孩都怎么了,都这么轻易相信人了?” “不瞒少君,桃茱的守信在府里是出了名的,她若是与人约好了哪天见面,就算那天刮风下雨都会去的。” 何田田问:“她和谁约过?” “比如小雨,两年前因为从高处摔伤骨折不得不提前离府回乡的。当年她们关系要好,小桃答应过要去看她,约定的那天虽然在刮风下雨,小桃仍是坚持前往。还有她若是问他人借钱,也总会在规定的期限还上。” “桃茱还问人借过钱?” “会借一些,但都会归还。” “桃茱很缺钱吗?” “好像是,好像她母亲身体不好。” “你有没有见过她跟哪个男人要好?” “这个倒从来没有看见过?” “没看见她跟某个男人亲密吗?比如府上的军官之类。” “没有。小桃她很保守的,从来不跟男人有近距离接触的,更不可能是军官了。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赚足了银两早日出宫。” 田田和王朔面面相觑,本来以为找到一丝桃茱肚子里孩子生亲的蛛丝马迹,如此便能够找到那个人,或许这个案子就破了,毕竟若那人是军官,被人知道了他与宫女有染,那他基本上前程尽毁,他是具有一定的杀人动机的。 离开宫女们住的地方。 “王朔……”田田刚想与他谈一谈对这起案子的看法,王朔便不耐烦地说了句“干嘛?” “何田田,我跟你说,虽然我爹让我协助你查案,但是你不可以干涉我的生活。我要与你约法三章。” 田田一头雾水,“什么三章?”城里的男人太会玩,她有些玩不过他。 “一、夜里本少君要出去玩,你不可以干涉。那么我白天就可以好好陪你查案;二、我出去做什么,你管不着也不可以问,更不可以告诉我爹我娘;三、以后还是我睡床,你睡地板。” 田田不服:“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夫君。”王朔刚说完,却立马揽住了田田的腰。田田躲闪挣扎道:“你干嘛?”这人怎么说一套做一套,表里不一呢? 这时看见城主和城主夫人走了过来。两人一起顺从地喊了声:“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城主没想到他俩进展神速,关怀地问:“你们俩调查得如何了?” 田田回答:“还在调查中,会尽快调查出来的。就是有些问题要咨询王朔,但是他有点……”“不愿意好好配合”这话没说出口,王朔抢先道:“我会好好协助的。” “好好好,你们俩好好查。” 城主和城主夫人满意地离开后,王朔便嫌弃地松开了田田的腰。 田田明白他这是在演戏,现在所有人都看得出城主和城主夫人是真心喜欢田田,若王朔不做到夫君的职责,他就没有好果子吃。这货如今也学聪明了。 “何田田,我陪你演戏呢,你有面子,我也有自由,互不干涉,互利共赢,如果你以后有喜欢的人,本少君这人呢很大度的,绝对会成全你。” “哦,那我就可以不用管你在外面风流了,是吗?” “没错。” 田田并不想管他的私生活,只是王朔天天冷着她,虽然有城主和城主夫人作为靠山,却也免不了背后被人指指点点。这样的确解决了她现在的问题。他以后想要三妻四妾,她也管不了,女人在婚姻里总是吃亏的。她不能天天这么坐以待毙。 “好。” “你答应了?” “不过你刚才说要好好协助我办案的。这点先要做到。” “本少君今天不就是在好好协助你办案。” 田田不想废话,想早点查出杀害桃茱的真凶,“城主府内哪里是可以一两个时辰就能够冻死人的?” 桃茱死于下午,与发现尸体中间最多就只有三个时辰。减去凶手的作案时间,冻死的时间应该就一两个时辰。 王朔挑眉,得意道:“这个我早就派人去查了。那是我们城主府内才有的冰库,专门用来冷冻生鲜。” 田田料到城主府内有这样一处地方,但她对府上还不太熟,咨询王朔是最快也是最简便的。他俩来到冰库的时候,李桐早已经等在那里,抓捕了看管冷库的两个守卫。 田田走进冷库,瞬间感觉温度比外面低了不少。要知道现在明阳城的温度也很低。这里符合两个时辰内就冻死人的条件。 王朔道:“你放心,我的人呢没有动这里的东西,他们来之前是怎样的这里就是怎样的。” 第一案发现场最忌讳的就是被破坏,否则有证据也会变成没有证据。 田田环顾四周,最终在一处地面找到一个类似人形的痕迹。冰库的地面都是冰,如果有人长时间躺在上面,就会造成部分冰融化形成这么一个奇怪的人形痕迹。从痕迹上看,不难看出有人曾躺在这里。再比对一下人形痕迹的大小,完全能够肯定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田田看着人形痕迹中桃茱的双手是抚摸着肚子的,想着她被绑在这里该有多么绝望,人在极冻之下会意识不清或许能够减轻她死前的痛苦。 李桐拿了件大衣过来提醒王朔。 王朔因为要逢场作戏,给田田披了件御寒的大衣。 “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田田看见不远处有块布和一条粗麻绳,比对之下道,“这根麻绳应该就是捆绑过田田的那根。不过这是凶手留下的还是原本就在这里的?” 李桐道:“守卫说是凶手留下的。他们这里之前没有这样东西。” 王朔问:“怎么了?” “如果这是凶手带来留下的,那小桃的死就不会是个意外,而是凶手蓄意谋杀。凶手就是打算在这里杀掉小桃,不过他既然带了麻绳,有能力绑住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将她放进冰库冻死,而不是直接拿麻绳将其勒死?” “让她少点痛苦?凶手不敢亲手杀人,所以用这种间接的方式。”王朔推测,“杀人方式有什么好奇怪的,最后结果不都一样。” 结果一样,但方式不一样,选择更麻烦的方式,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们先去问下守卫当天下午发生了什么。” 田田正准备这么做便看见李桐笑得灿烂,李桐道:“你们没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审过守卫了。两个守卫当天下午都去打牌了。” “在城主府打牌,真是玩忽职守。”王朔怒道,“这起案件只要没结束,就让他们一直在牢里待着。” 田田第一次有种他在做正经事上很正经的错觉,“我想他们可能不是只有那天下午去打牌了。” 李桐道:“还真被少夫人说对了,看守冰库是个清闲职务,厨房的人在上午运进,早午晚各拿一次生鲜食材,其余时间看守基本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所以他们就跟其他空闲的守卫去打牌了,这事府上很多人都知道,不算什么大秘密。” 王朔愤怒:“什么,那我怎么不知道。” 李桐细声道:“少君你可是带头顶风作案啊!” 王朔故意当作没听见李桐说的,道:“从今天起,谁敢在城主府内玩忽职守,特别是聚众打牌的,全给我撤职赶出府去。” “是。”李桐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那如果是少君您聚众打牌呢?” 王朔觉得李桐欠收拾,哪有下人这么不给主人面子的,无奈道:“若我……” 看田田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王朔改口:“我定然不能,本少君绝不会在城主府里聚众打牌。” “那如果有呢?”李桐不依不饶。 “那……就……把自己赶出府去。”王朔一本正经地走出冰库。 一天调查下来,得出的结论是桃茱基本不跟府里的男人打交道,跟她熟悉的宫女都不知道她的秘密。连与桃茱同住的小翠都没有真正了解过桃茱,更何况田田和王朔了。 回寝宫的路上,田田道:“我们一直觉得杀人凶手和孩子的生父是城主府里的人,但是可不可以反想一下,他们有可能是城主府外的人呢?” 王朔道:“与桃茱认识的人,府外肯定有,但是杀人凶手绝对是府内的。首先冰库这种地方只有府内人才可能接触得到,其次了解什么时候冰库的守卫不在,还能准确找到桃茱的房间去放火。能够有力气运尸的,我觉得还是城主府里的护卫作案的可能性最大。” “嗯,那天着火我冲进去救人火势其实还并不是很大,当时救火时人潮涌动局势太乱,或许凶手就藏在那群人中间。” “没错,府里的人才好隐藏在人群中,若是外人一眼便被发现了。小桃事件发生后,我们当即就命人封锁了城主府。期间城主府内没人出去,凶手就一定还在府上。” 第6章 城主府案(三) 第六章 城主府案(三) 两人探讨着案情,不知不觉到了少主寝宫,一进门便看见王雪自顾自地抹着一副骨牌。 王雪看见王朔,忙打招呼道:“哥,忙了一天了,要不要来玩牌呢?我整天在府上,好无聊啊!” 王朔发过誓不可以在府内玩牌,嘴上坚决拒绝,王雪道:“哥,听说小桃死了,她是我的宫女,本来我都想换掉小翠,让小桃做我的贴身宫女了,没想到就出了这种事,我好怕,现在都不敢一个人在寝宫。在你这又没有什么娱乐项目,跟我玩牌好不好,求你了。” 王雪看起来挺可怜的,身边人突然死了,肯定很害怕,不是所有女子都像田田这般大胆,连尸体都不怕,不过王雪这话提醒了田田。 田田道:“郡主你曾想过要换掉小翠而提升小桃,这是为什么?” “没那么多为什么,小桃更能干呗,而且长得也讨喜对不对?你看小翠,有的时候还要摆张脸,就好像我欠她钱一样。要不是她是母亲大人给我找的贴身婢女,说是身家清白,不就是身家比其他宫女好些吗,我早就想换掉她了。” “不对吧,我看那天火灾,她是第一个冲过来的,似乎是真的关心小桃。”田田道。 “嫂子,你真是单纯过了头,在宫里哪个下人不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表面亲姐妹背地里给你捅把刀,我看这小翠身为小桃的室友,多半就是凶手,故意表现出关切。照我的推理,估计她早就知道小桃死了,假装关心害怕,好打消其他人对她的怀疑……” 田田想,如此看来,这个与桃茱同住的小翠也是有着作案动机的。桃茱死了,她就还是郡主的贴身宫女。不过也未必,看王雪郡主的性格,不管有没有桃茱,郡主迟早还是会换掉小翠的,这事不过早晚。 难不成是小翠知道了这所以对小桃因妒生恨吗?一直以为比桃茱高一等,结果却发现自己不如人,就造成了这种因心理落差导致的嫉妒吗?小翠会是杀人凶手吗?可照他们之前的推理,凶手是男性的可能性更大,难道是两人一同作案? 田田忙问:“小翠当天下午真的都在郡主你身边吗?” “那天她还真的都在我身边,不过她吃中饭和晚饭都不与我在一起,那天她说要陪桃茱,回去得比往常早了些。” 小翠在中午作案,晚上放火,谁会想到有人会自己烧自己的房间,小翠完全有作案的时间。 王朔最终没有拗过王雪,与她玩牌,甚至叫来李桐一并玩。李桐最惨,被俩兄妹坑得差点连□□都不剩。 田田和贴身婢女清水拖腮帮子在一旁看得无语。 田田不爱玩牌,清水心想,幸好自己被少夫人给救了,之前少君拉她一起玩,好在她没玩,否则估计输得连肚兜都不剩。 推牌九是两个人或者四个人玩,郡主和王朔联手对付李桐,李桐能不输吗?且李桐想赢时,王朔一个威逼的眼神投来,他也不敢赢。 哪里有主子不停剥削下人的,田田因此无语。 王雪见天黑了才打算告辞,田田关心地问:“你回去不害怕了吗?”王雪自有打算,回答:“我的事,哪里有嫂子和哥哥的事更重要的了,放心我会自己保护自己的。” 她和王朔能有什么事? 难不成——不过她和王朔基本是不可能的。她喜欢的男人至少要负责、守信,很显然,王朔今天就食言了。 王雪走后,田田问:“你真不担心你妹妹的安全?” 王朔道:“你是说雪儿身边的小翠有嫌疑吧,但是我认为就算小翠真杀害了小桃,她也不敢动王雪的。雪儿可是我妹妹,小翠是斗不过她的。”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今天晚上你还要出去?” “这不是发过誓么,我说过要把自己赶出府。李桐,你留下。” 如果这是守信,王朔也的确守信了,但他的守信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为了让自己出府师出有名。 为了让自己出府师出有名。田田突然想到什么,道:“李桐,小桃是黄石村人,两年前不小心在府上摔断腿的小雨是田岙村人,这两个村子是不是离得不远?” 李桐对明阳城管辖范围内的村落布局相当了解,“是的,两个村子步行也就一刻。” “那么李桐你能否派人用最快的时间去小雨家,询问两年前她回家后,小桃是否真的在约定的时间里去看过她,另外再去一趟黄石村,打听一下两年前小桃是否回过村。如果她回过村,查一下她都去找过谁,在村里与哪个男人要好,她母亲是否真的是久病缠身,需要医治多年。小桃回去的那天曾下着雨,我问过那是一场难得一遇的大暴雨,也就是台风天。或许村子里有人还记得。” “遵命。” “还有李桐,帮我调查一下府上是否有与桃茱同村的男人。”田田有了个大胆的推理,这还是因为她在府上没找到孩子的生父才想到的。桃茱是个保守的女人,没有主人的允许绝不会离府,那么她能够接触到的人不是和她同村的就是府上的人。 不管到底是谁杀害了桃茱,田田都要把这个男人给找出来,他应该对他做过的事情负责,不能让桃茱死得不明不白。 “把小翠叫到我这里来。” “是。” 田田要确定小翠到底是不是真凶或者帮凶。夜还长,她还可以做很多事。王朔是少城主可以出去浪荡,但她这个主要负责案件的人不可以。她第一次明白了查案的辛劳。 小翠早上刚回了话,现在又来到少主寝宫回话,明显比白日显得更加局促。 田田道:“小翠,你知不知道郡主要让小桃取代你成为她的贴身婢女?” 小翠低着头道:“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你若不知道的话,听到我这话就不会是这种反应。你太平淡了,郡主更器重小桃而不看好你,你是知道的。那你是否因妒生恨杀死了小桃?小桃与你最为相熟,你中午回去和晚上回去吃饭的时间完全足够你杀害小桃的了。” “不是我,少夫人,真不是我。我根本一点儿都不妒忌小桃,更不可能因为嫉妒而杀人。” “不妒忌,如何证明?” “小桃一向都比我能干,她也比其他人能干,她能够成为郡主的贴身婢女是实至名归的,我一点都不妒忌她。而且她说过她只想赚够钱出宫去,所以她是不会在府上久留的。” “万一她一辈子都赚不到足够的银两,她不就是要在府上待一辈子了吗?你就没有想过这点吗?” “可是少夫人,我根本搬不动小桃啊!将她从冰库再搬到自己房间,我可是天天和小桃相处的,若我真要杀她,哪需要用这么复杂的方式,随便下个毒不就可以吗?” 这话在理,小翠作为郡主的贴身婢女,从不干粗活,平时连一个小柜子都搬不动,更何况是搬一个成年女子了,但这不代表她不能够成为帮凶。 “这或许就是你的高明之处了。如此好让别人不怀疑到你身上,你完全可以有帮凶。你与小桃相熟,将她约到冰库,再让帮凶搬运尸体。” “少夫人,这可真冤枉奴婢了,我真没有杀人。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小桃能够好好活着。”小翠说着哭泣起来。 其实田田并非真的怀疑小翠,只是在案件陷入僵局的时候,每一种推理都不能够放过。她爹曾在家里的笔录上写过,当案件陷入僵局的时候,才是破案的开始,与真相更进一步。 小翠扑灭大火的样子田田是见过的,看见尸体的第一时间还不知道桃茱已死,而且作为桃茱的室友,小翠若真要杀人,方式可以有千千万万,不需要用到这种复杂的方式。 田田只能先让小翠回去,小翠知道自己被怀疑,一边哭一边道:“若少夫人要强行怀疑我的话,那你也可以调查一下太监小柱子。我曾经看见小桃和小柱子多次偷偷地说过话。如果太监也算男人的话,您也可以将他认作嫌犯。” 虽然桃茱怀孕的事情,他们没有泄露分毫,但是府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在查一个男人,与桃茱亲密的男人,或许他就是凶手。 “好的,很感谢你提供的线索。” 送走了小翠,田田问李桐:“这小柱子是思源村的人吧?”她记得小柱子也是接亲队伍中的一个,她看见过桃茱曾与他说过话,小柱子与桃茱一样都是个好相与的人。 “是的。” “思源村和黄石村离得可近?” “那可远了,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从思源村到黄石村估计要走上个半载了。” 田田的弱项就是对明阳城的地理位置和管辖内的村落布局不是很了解,毕竟她从小没有出过村子,很多地方她都不知道。今天她盘问的人够多了,不打算今晚再传唤小柱子,若只是跟桃茱说过几句话的“男人”都怀疑的话,她需要盘问和调查的人就太多了。 “我总觉得小翠怪怪的。” “应该是少夫人和她不是同种人。” “什么同种人?” “因为不是同种人,就觉得对方怪,不想与之交往。” 这么说来,她与王朔也不是同种人,是有太多差异的人。 “李桐,查一下小柱子吧,关键确定他是不是个男人,他是否有令人怀孕的能力。” 查太监是不是男人,田田是头一人,李桐不确定地问:“少夫人,您确定?” “确定,一定,太肯定了。帮我查了,我必有重赏。”田田看夜色尚早,伸展了一下身子,正要出门。 李桐道:“少夫人,您要去哪里?” “我看还早,想再去案发现场看看是否有什么遗漏的。” “这太危险了,毕竟凶手还没有落网。您一个人过去,万一……我和少君都担待不起。” “谁说我一个人过去了。我和清水一起过去。而你就把我交代给你的事去做好就行。” 冰库外现在派了许多士兵值守,田田这才会没有顾忌地过去再探看现场。到了现场,清水左顾右盼,面露惧色,毕竟这里出过人命,旧时多迷信,非常相信鬼怪之论。唯独田田这个无神论者天不怕地不怕。 白天他们调查了冰库。这次田田是想看看冰库的周边,看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重要线索。 第7章 城主府案(四) 第七章 城主府案(四) 田田仔细翻看冰库外的草丛。清水化恐惧为力量也帮忙找,问:“少夫人,我们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每天来冷库的人不多,若是凶手在这里与小桃碰面时落下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那么我们就可以从这方面指证凶手。” “真的会有这样的东西吗?”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罪犯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遗漏什么重要讯息。这都是能够协助破案的。” “少夫人想的可真周全!” “不过我现在没弄明白,凶手是怎么约小桃来冷库的,她是用什么方式约人的。小桃肚子里孩子的父亲简称孩子生父,她和孩子生父平时究竟是怎么见面的。她当天出门其他人都不知道,可见是偷偷来此,或许就是来找孩子生父的。” “会不会小桃当天就真的没有出门?是在房间被迷晕再搬到冷库冻死,凶手再搬回房间放火?” “这没有可能,首先条件不允许,下午小桃一个人过来有可能不被人发现,但凶手带个大活人,活人醒着是会挣扎的。凶手搬来搬去的很容易被人发现,但只是晚饭期间搬运一次尸体,其他人或许会以为是垃圾或者根本没看见,却不容易被发现。” 夜深露重,天色漆黑,田田和清水仔细寻找着,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诡异的窸窣声。清水害怕道:“少夫人,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田田的确听见了一些声音。 周边渐渐起了雾,清水看见身后有某样东西在晃动道:“会不会有鬼啊……” 田田道:“若真的有鬼,是小桃的鬼魂,我倒希望她来找我,告诉我杀害她的凶手是谁。” 她大胆地走过去,走到树林边,只见一只野猫突然从树丛中窜了出来。想必是城主府的伙食太好,连野猫都要来蹭饭。 田田道:“冷库边潮湿水汽充足,这才造成了夜里起雾的现象,刚才在晃动的并非人影而是树影。声音是树与风发出来的,还有那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小野猫。” 田田不怕不仅是因为她胆子大,还因为命案发生后冷库边守卫人员充足。她随便叫一声也一定会有人过来搭把手的。 看清水还是瑟瑟发抖一副害怕至极的模样,田田关切道:“瞧你这样,算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让这些守卫帮我们看着吧!” 清水终于舒了口气。 两人走后,树林中走出来一个人,刚才跑掉的猫又跑回到那人身边。那人喂了它一口食物,便又彻底消失在黑色的树林之中。 第二日早上,李桐给她带来了第一个有用的消息,田田听后却很失望。昨夜小翠供出来的小柱子,李桐确定他就是太监,是无法使人怀孕的。而且当天下午他都与太监小顺子在一起,是不可能犯案的。小柱子根本不可能是孩子生父。 “那小桃平时偷偷地和小柱子说些什么呢?”田田想,为何要偷偷摸摸? “哦,那是因为小桃在学诗词,小柱子刚好懂一些。大家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田田晕,千金小姐可以单独请私塾先生教诗词,下人竟然就沦落到要偷偷学。这种事田田也能够理解,她何尝不是连学堂都没有去过。 李桐继续道:“少夫人,城主府里的太监都要经过严格的净身,是不可能有漏网之鱼的。” 田田不想再在小柱子身上浪费时间,问:“我让你查的黄石村和田岙村的事查得怎样了?” “飞鸽传书最快也要今天夜里才能够送到府上。不过少夫人,你让我查的城主府里与桃茱同村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同样伺候王雪郡主,两年前入府的小顺子。小顺子原名张顺。” 田田苦恼:“又是太监啊!”抬头看向不远处,太监和宫女们在那有说有笑,能与宫女处得近的就只有太监了,但是太监又不可能使人怀孕。孩子生父到底会是谁呢? 清水犹豫着说:“会不会是两年前摔断腿的小雨伺机找人报复呢?” “这话怎么说?小桃和小雨不是好朋友吗?”田田才到府上两周,对府上人与人的关系都还不太了解。 “这宫里,少夫人,不瞒您说,当年小雨会爬到屋顶打扫出意外,完全是她要帮小桃做的。这事是郡主觉得屋顶不干净,让小翠去扫。小翠姐姐不愿意就让小桃去干,小桃因为怕高,小雨才出头帮小桃最后这才出的意外。小雨也是可怜,因为摔断了腿,就算接回骨头,腿型也没从前好了,走路有些跛就被赶出了府。怕是小雨对他们都有恨意吧……” 田田一听,觉得这推理是越来越扯了,不过清水这个版本还算好的了,府上八卦的婢女还有更为扯的推理。现在还有人说桃茱是死于密室的。密室杀人是很多凶手惯用的手法,但是这次凶手根本没有打算制造成密室,只是想用烧毁的方式掩盖真正的死因。 王朔进门听见了清水的推理,道:“不知道就别胡说。” 清水吓得跪下道:“少君,奴婢知错了。” 田田看清水害怕成这样,替她解围:“是我让她大胆推理的。每一种可能性都不该放过啊!” 王朔昨夜一夜未归今早才回,道:“小雨她不可能找人杀小桃,因为这事我们早已经解决了。” “什么意思?” “当年是小雨自己主动想离开,觉得自己那样歪斜的走路有损城主府的颜面,我们给足了她银两归乡,小雨当时还很开心对我们千恩百谢的。这世上就没有钱搞不定的事。” 没有钱搞不定的事,这话未必完全正确,但从王朔口里说出,就是指在城主府没有钱搞不定的事情。 田田突然想起城主府婢女的月钱不算少的,桃茱七八岁就来了城主府,天天省吃俭用,不该到现在还缺钱。田田拿起刚才李桐给的关于小顺子的档案,道:“李桐,给这个小顺子做个全身检查。” 李桐惊讶:“啊,还检查太监?” 王朔道:“少夫人要检查就检查,废什么话呢!” 田田从王朔不怀好意的微笑中看出他是想等着看她出糗呢! 不过王朔和府上其他人估计是看不到她出糗了。 在查太监不是太监这事上,李桐查小柱子很快,但查小顺子却是一波三折。首先大总管就不同意查,导致进度缓慢。最终还是王朔亲自出马,和李桐一起察看。原本王朔是盼着看田田的笑话,万一兴师动众没查出来什么,还得罪府上一群人,田田怕是不用再在城主府内混了。 但结果却震惊众人。 王朔有些触霉头,不快地说:“竟然被你猜中了。” 主殿中,城主坐在主位,大总管聂荣和小顺子战战兢兢地跪着。 城主道:“聂总管,你竟然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你到底收了他多少银两,难道是我这些年待你还不够好吗?” 聂荣忏悔着:“是老奴财迷心窍了。”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城主对王朔道:“朔儿,这事你去处理一下,绝不可助长这种歪风邪气,该革职的革职,该抓的抓,该杀头的杀头。好你个聂荣,买卖职务的事情你也干得出来!” 聂荣听说“杀头”,大喊“求饶”,被王朔命人拖了下去。 处理完聂总管贪污受贿的事情,田田开始正式审问小顺子:“你就是那个与桃茱有染的男子吧?你是黄石村人,小桃也是黄石村人,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小顺子垂首不说话。 李桐拿着从黄石村和田岙村所属的玉枢县寄过来的飞鸽传书给田田看,田田一看明白了全过程:“桃茱的娘在三年前就已经痊愈,不再需要小桃资金上的资助,但是她还是缺钱,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她把钱给了你。张顺,小桃的青梅竹马。两年前她去看小雨,顺便去黄石村的张家找了你,而你也就是在那时过后不久来了城主府,拿着小桃的钱贿赂了大总管蒙混进了城主府,我说的是不是?” 王朔见他不认,补充道:“因为你让小桃怀孕了,你却害怕事情败露,所以杀死了小桃,是不是?你这个杀人凶手。” 小顺子原先还能够保持冷静,听完却不冷静了,喊道:“我是爱她的,我没有杀小桃。我没有杀她。” 王朔不屑地说:“总算承认了,你说没杀就没杀啊!你口口声声说爱她,那着火那天你在做什么,你灭火了吗?你冲进去救她了吗?少夫人一个外人都肯去救,可你呢?难道不是你想她死吗?” 田田想起那天夜里着火,小顺子刚好就在门口,而且傻愣着并没有像其他救火的人那般积极,田田就是借了他脸盆里的水浇在自己身上进去救人。若等张顺救人,救出来的估计就是一具焦尸。 查案讲求证据,田田问:“你平时是如何约小桃而不使人发现的?” 小顺子道:“我们两个都是伺候郡主的,平时会说上几句话,就是在那个时候口头上说了晚上见面的时间地点,找的都是没人的地方。小翠平时回房晚,小桃就是趁小翠不在的时候偷偷出来找我。” “命案发生当天,你下午真和小柱子在一起?” “我……我……”张顺回答不出,殿外的小柱子走进来跪地道:“对不住城主、少君和少夫人,顺子对不起,我还有亲人在世,不能像大总管那样再替你隐瞒了。其实是我做了伪证。当天下午其实就我一个人在替顺子帮郡主整理文书,因为那天下午小顺子说他人不舒服。” 王朔道:“好啊,真巧,小桃那天称自己不舒服,结果你也不舒服,不正好一起碰面吗?” 张顺咬定地说:“少君,奴才当天下午是真的不舒服。真的没有隐瞒,都待在自己房间内,然后睡了一个下午。那天下午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 “谁能证明?” 大殿一片死寂,这指不定就是张顺想的托词。没人证明,说明张顺有作案的可能,现在就属他的嫌疑最大。王朔道:“拉下去,打入天牢静候发落。什么时候招了再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第8章 城主府案(五) 第八章 城主府案(五) 天牢的手段他很了解,多的是屈打成招。张顺在被拉下去时,嘴里大喊:“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人……” 不管有罪没罪,被抓的人基本都会喊这句话做最后的垂死挣扎,田田不会因为嫌犯的话就同情他人,但她总觉得还有什么是被自己遗漏了。 城主道:“朔儿、田田,你们俩果然都没有让我失望。大总管之职,小桃和顺子的职位都要换人顶替了。朔儿,这事便交由你去办。” 王朔领命,待城主走后,开心地说:“何田田,案子已经告破,我也就不需要再协助你办案了。再见!” 田田道:“你父亲刚把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去办。你怎么又要走,你这样对得起你父亲的殷切期盼吗?” “找人接任职务的事么,这事简单,明天早上回来再办。李桐,咱们走。” 田田与他约法三章过,拿捏不了他,他要走便走,如此一个晚上的时间都完全属于她的了。 寝宫内。 清水替田田不平道:“确定府上的歪风邪气不是少君造成的吗?少夫人,少君在城里是出了名的花少,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放心,我不跟他一般见识。”田田扯着枕头。在结婚前,爹娘把王朔描述成神仙一般的男子,谁都没有告诉过她的夫君会是个花花公子放浪形骸,天天夜不归宿。花花的脸对花花的肠子绝配啊! 她确定不是自己一个人过日子? “少夫人,枕头破了。” “哦。”田田起身道,“清水,咱们走。” 清水想不出来还要去哪里,问:“我们去哪里?” “人家有资本可以玩,而我们呢,得去干正事。” 两人来到桃茱原先住的房子处,看见几个宫女在不远处烧着什么,她走上前问:“你们在干什么?” 这些宫女都是平时与桃茱关系不错的。 宫女甲道:“小翠姐姐说这些是小桃的遗物,是那天灭了火后遗留下来的。有用的部分准备寄回黄石村小桃的老家,而这些没什么用,小翠姐姐让我们烧了。” “你们烧,那小翠人呢?” “小翠姐姐平日比较忙,现在正在伺候郡主呢!” 什么遗物是没什么用的?田田随手捡起一张纸,好奇地打开,只见纸上写着:“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字很娟秀。 田田又随手翻看了几张,问:“小桃会写字呀?”像她一样从村里出来的孩子,很少会写字的。 “回少夫人,宫女都会写字,耳濡目染就会了,更何况像小桃姐这样七八岁便进府的。跟着主人家或多或少都会学一些。”宫女乙回答。 这正对了小桃在学诗词向小柱子讨教的情况。 田田看这些纸不少,加上已经烧掉的那就更多了,看来小桃还是个有文学素养的女孩子。宫女乙继续说:“其实火灾前几天,小桃姐就心情不太好。就是不知怎么的,情绪突然变得低落了,还说活着没有意思什么的。如果不是少夫人你敢去验尸,否则我们可能还会觉得是小桃姐自己想不开放了火。好在现在真相大白了,没想到凶手竟然会是小顺子……” 一个开朗的女孩子突然不想活了,这是受了多大的打击呢?田田想起验尸时的发现,小桃身上没有一丝挣扎的痕迹,说明小桃知道凶手是谁,是对凶手失望透顶了,抚摸肚子的举动又说明小桃死前对孩子还是抱着希望的,希望着失望着最后变成了绝望。 抚摸肚子的举动又说明了小桃死前是清醒着的。她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被冻死的。 “好了,你们不用烧了。这些留给我吧!”田田说。 好不容易把桃茱的遗物搬回少主寝宫,两人刚好碰到了李桐。清水问:“你没跟少君一起出去吗?” 李桐摸着脑袋道:“少君让我去给张顺做招供。” “那他招供了吗?” “他只招了自己与小桃的关系和假扮太监入府的事,但没有招供谋杀。咦,少夫人,你们搬了什么?” “死者的遗物。” 李桐立马后退一步,为避免近距离接触,伸长手臂递过来一份文件,“这是张顺的招供书,少君不在便先交给少夫人过目。” 田田打开看了一眼,道:“好了,我知道了。”回到寝宫的第一件事是把桃茱遗留下来的每一张纸都小心翼翼地打开,像在找什么重要东西。 “少夫人,您在做什么?” 田田对她展开两张纸道:“清水,你看下这两张纸的字迹。” “这两张字迹怎么了……嗯,不一样。” “没错,你再看一下张顺的字迹。”田田展开张顺的认罪书,指着上面的签名。签名和认罪书的内容字迹并不一样。一般来说,认罪书都是自己书写,不会写才会由狱卒代劳。 张顺只写了自己的名字即说明他不会写除了自己名字以外的其他字,即他几乎不识字。 “字迹都不一样,少夫人,这说明什么呢?而且小桃的这两张纸上写的都是情诗啊!”清水翻了一堆的纸,总共找出了两张不同于小桃字迹的纸,因被藏在众多的纸中间并不容易找。 “就是因为是情诗才奇怪。一张是小桃写的,但另外一张不是,而且并非小桃的爱人张顺所写,孩子的生父是张顺,那这情诗到底是谁写的呢?我现在有个大胆的假设,即小桃,张顺中间还有一个帮张顺代笔的人。这个人知道小桃和张顺的关系,那么他也有作案的嫌疑。” 清水惊呆了,原本以为找出张顺,案情就该完结了。没想到还会牵扯出一个第三者来。 “就算找出这个第三者,也不能证明什么啊,难道少夫人怀疑那个第三者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嗯哼,就拿张顺来说,我们知道他是和桃茱在一起的男人,但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是杀人凶手。而且我一直没想明白他为何一定要用冻死的方式杀死小桃。既然他有机会放火,为何不直接杀死小桃,这样也可以毁尸灭迹。” “冰冻是不是跟凶手有什么关系?” “我这两天就是在琢磨这点,是不是小桃曾经冻伤过这个人,所以这人对小桃心生怨恨,从而对其进行报复性的杀人。” “可是没听说过小桃冻伤过张顺。据我了解,小桃平时在人前都很少与张顺说话的。” 这就是在王朔认定张顺有罪时,她发现自己遗漏的一个点。 这时,门边传来一阵敲门声。她俩才发现没有关门,而门边正站着李桐。李桐犹豫着说:“能不能让我看一看这个纸上面的字迹?” 田田和清水面面相觑。 过了半晌,田田道:“好,你来看看。” 李桐看了之后,喃喃道:“真的会是他啊!” 田田急问:“是谁?” “就是少夫人之前让我查的小柱子。” 难怪小翠会说小柱子和桃茱说过话,而不是张顺和桃茱了,看来小翠之前也发现了什么,或许就是这两张纸。她问:“你怎么能够确定这就是小柱子的字迹呢?” “在冷库外。这两天冷库外增加了守卫,少君特意叫了两个太监监督,这小柱子正好就是其中一个。因为要在冷库外待一天,我看见过小柱子在那里喂猫写字,字体和这张纸上的一模一样。” “你说他在喂猫?”一般野猫饿了就会讨好人,也不管对方是陌生人还是熟人,但那天晚上,野猫看见田田和清水就跑走了,就是因为野猫已经被喂饱了,猫与她们不熟悉。野猫有专门的人在喂养。 “哦,小柱子以前在厨房帮忙,常常要去冷库的。对那里的环境很熟悉。正因为如此,少君才让他帮忙看守冷库。” “那张顺对冷库熟悉吗?” “怎么可能会熟悉,那里平时都没什么人会过去,张顺又不负责那块区域。” 这么重要的讯息怎么现在才告诉她,田田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点,要是某人是凶手的话,让他看守冷库,冷库中就算还留有线索也不可能会有。 “帮郡主收拾文书是不是不需要用一个下午的时间?”田田问。 清水回答:“郡主的文书不算多,如果动作快的话,一两个时辰绝对就完成了。” 这么说来,小柱子虽然下午在干活,但他也是有作案的时间的。可惜王朔竟然让他去看守冷库,那么有证据也会变成没有证据。她该怎么抓捕这个嫌疑人?怎么证明谁才是杀人凶手? 这时,府里众人大叫:“来人啊,郡主不见了……” 田田跑出寝宫明阳宫,府里已经乱作一团了。田田拉住一个下人就问:“郡主王雪怎么不见了?” “郡主寝宫里的所有人都被迷晕,其他人都在,唯独郡主消失不见了。” “谁发现不见的?” “宫里的孙嬷嬷,每晚都要检查郡主有没有准时入睡。” “孙嬷嬷几时去检查?” “就刚刚,戌时。” 他们在主殿审问张顺时是在酉时,当时王雪是在殿上的,现在是戌时,时间过去差不多快一个时辰了。 田田、清水和李桐异口同声道:“小柱子就在郡主的重阳宫当值!” 李桐道:“小柱子一直都是伺候郡主的太监,如今张顺被关押,重阳宫里人手不够,虽然他为张顺做了伪证,但少君出府前并没有撤销他的职务。” 第9章 城主府案(六) 第九章 城主府案(六) “可是小柱子的目标为什么会是郡主?这和冰冻有什么关系呢?”田田不明白。 清水突然想起什么,道:“我之前偶然听重阳宫的宫女说除夕那天,郡主因一个琉璃杯被下人摔碎而大怒,罚那下人跪了一个晚上。难道那个被罚的人就是小柱子?” 除夕夜不刚好就是一个冰天雪地的夜晚吗?小柱子是想让王雪也体验一下被冻伤的感觉,但这足以让小柱子因此去杀害郡主吗? 不能再想了,没时间了,救人要紧。田田道:“我们赶快去冷库。” 李桐跑得快,田田让他不必等她和清水赶紧先去冷库救人。在去往冷库的途中,田田突然停下脚步,清水发现端倪,问:“少夫人,你怎么了?” “冷库里要冻死人至少得一个时辰,王雪失踪最多也就一个时辰,如果我是凶手,我不会再选择冷库这种已经暴露了且要花费长时间才能置人于死地的方式。” “万一郡主获救没被冻死,凶手就前功尽弃了。” “没错,所以凶手会选择一个更快又能确保能够冻死人的方式。” “什么方式?” “是淹死!糟了,是反方向的秋水湖。湖水的温度虽然没有冷库那么低,冰水混合会保持一个温度不变,但那个温度也能够冻死人。不仅能够冻死人,还能溺水。在凶手看来,只要能够让目标受冻,用这种方式折磨目标致死就可以了。” 两人带着下人往秋水湖跑去,然而湖水的范围过大。田田决定分头去找,尽量在凶手动手前救下王雪。 如果她是凶手,她会选择一个隐蔽的地方。秋水湖边的银杏林就是其一。 田田心中祈祷,小柱子还没有得手,王雪还活着,毕竟若是小柱子把人丢进冰冷的湖水中,活人是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窒息而亡。希望老天保佑了。 田田跑啊跑,或许是真的有上天庇护,在湖边发现了小柱子,还发现了一个被留在岸上的麻袋。 看见小柱子正要把麻袋往湖里踢,田田想都没想冲上前将小柱子按在地上。论力气,好多男人都比不上她。田田使劲想将他制服,奈何火场救人时伤了右手手臂,如今有些使不上劲。 小柱子怒目圆睁,道:“少夫人,我本不想杀小桃,也不想杀你,可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小柱子突然疯魔起来,原本还是田田占上风,他却一个翻身将田田按在地上,狠狠掐住了田田的脖子。 “少夫人,你是有点本事竟然猜中了我会在这里,但是猜中了又如何?就这么单枪匹马地过来。你和小桃一样都蠢,我写了张纸条原本是留给郡主看的,约她单独来冷库。就郡主那性子,她肯定会来。我都准备好了,怪只怪小桃运气不好,纸条先被小桃看见了,还以为是张顺写给她约她见面呢!这女人满脑子都是爱情,来到冷库看到我拿着绳索,猜到我是要杀人灭口。 “还没有杀了郡主,我怎么可以曝光呢!所以我骗她,骗她说是张顺让我杀了她,张顺觉得她耽误了他的前程,这傻姑娘就这样被我绑了,被我丢在了冷库里,还没有反抗。” 田田不甘心,就因为小柱子的话让桃茱最后活下去的希望都破灭了。桃茱不是傻,她只是太爱张顺。 “我先杀了王雪,等下再让你去陪她,让小桃来陪你。你不是喜欢验尸吗?那就让你永远跟尸体待在一起。”小柱子拎起她,走向麻袋。 田田挥动右手想一拳头打开他,右手的伤口却刚好被他狠狠掐住,疼得她差点落泪,鲜血从手臂上再次流下,流的血比上次更多。 小柱子嘲讽道:“放弃吧,你们今夜都要死。”左脚一踢,将装着郡主的麻袋踢进了水里。 眼看她和郡主都要完蛋,而就在自己被钳制的时候,田田已经急中生智,从左边口袋中抽出一把剖尸的小刀,毫不犹豫地往小柱子手上划过。小柱子受痛,一时松开了对田田的钳制,而正当田田要往湖面上跳下去时,他一个眼疾手快又抓住了田田,将她狠狠地丢在地上。 背脊犹如撕裂般的疼,田田心中期盼下人能够快点注意到这里的响动来救她们,但也明白与其等着人救不如自救,看小柱子又过来准备掐死她,她立马拿小刀往小柱子的身上刺入,还想刺得更深,武器却被对方打落。小柱子红着眼睛,捡起小刀,就要往田田的脖子上刺。今天不是他死就是她和郡主死—— 连呼救都来不及,连脑子都来不及转动,连田田都觉得自己就要必死无疑的时候,一支弓箭突然破空射中了小柱子的手臂,田田趁机挣脱往湖水中跳去。夜里的湖水冰冷,田田顾不上自己的感受,赶紧往湖水下面游去,看见湖底的麻袋就往上托,使出全身的力才好不容易将麻袋给托上岸。 而岸边,小柱子被打昏倒地。 田田顾不上其他,忙用地上的小刀割开了麻袋上的绳子,打开麻袋,里面躺着的正是郡主王雪。而王雪因为昏迷没有什么反应,田田对她进行一番施救,王雪终于吐了口水清醒过来。好在入水不久,并没有什么事。 这时,隐隐听见不远处清水和其他下人的叫声,在他们的急切呼唤下,田田想,真好,得救了。 想她才活了二十年,怎么能够死在这里呢?她不会死的,她还要守着那颗初心,完成从小追梦的初心。 大殿之内,小柱子被绑着押在地上,身旁跪着的还有张顺。 城主夫人和城主坐在大殿上方,等待田田汇报刚才发生的事。王雪原是要亲自审问,奈何小柱子用的迷香太强,她至今都昏昏沉沉的,人虽然醒着,但坐在殿中打不起精神。城主让她回去休息,但她一定要听一听小柱子究竟为何想要她的命。 门外的太监喊道:“少君到——”田田想这货今天怎么提前回府了,难不成是听说了城主府里发生的事?是担心王雪的安危吗? 王朔懒洋洋地找个空位坐下。 田田将自己之前调查的有关于小柱子是嫌疑人的起因经过说了一遍,“小柱子是因为王雪让他在雪夜里跪了一夜才起的杀心。” 话音刚落,小柱子却冷笑起来:“我是因为跪了一夜才起的杀心吗?我是因为没有见到我娘临终前的最后一面。我娘她,十多年没见我了,终于有机会在除夕前来首府找我团聚,我本来已经向大总管请假,除夕夜出门见我娘,而王雪……凭什么就因为我摔碎了一个杯子就罚我跪一夜?凭什么?就凭你们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少君,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我娘她找不到我,担心我,出来找我在雪地里待了一个晚上而冻死,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唯一的亲人都不在了,这一切都怪王雪!所以我要她死,承受我娘死前的痛苦来给我娘陪葬!” 王雪被他这话吓了个激灵,脑袋清醒了大半,道:“谁说我罚你跪一夜了。我不过就罚你一盏茶的时间罢了,后来我……我去和父亲大人、嫂子他们过除夕去了。后来,就不记得这事了。” “你说才一盏茶?可笑!” “对了,我那天让小翠去跟你说,小翠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翠魂不守舍地跪在地上,话都说不清楚,“我……我那天让小桃去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张顺怒斥道:“你胡说,除夕那夜我清楚地记得小桃都跟我在一起。” 小翠没法子,才道:“我说,是因为小柱子平日常常骂我懒不作为,比不过小桃,不配当郡主的贴身宫女,我每天都在做,他这个下贱太监有什么资格骂我。我只是想小小的惩罚他一下而已啊,是,是我瞒着郡主,没有跟小柱子说,让小柱子罚跪了一个晚上,事后还瞒着郡主……郡主,城主大人,奴婢知道错了。” 小翠知错已经来不及了,人死不能够复生,不能够遵从主人命令的下人留着还有何用。小翠怕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田田道:“这事的起因已经很明显了,除夕那天,郡主并没有过分惩罚小柱子,而是小翠故意隐瞒,让小柱子因此记恨上了郡主。但是小柱子,在你娘和郡主这事上,你该恨的人是小翠,然而你却杀死了无辜者小桃,差点害死郡主。” 张顺愤怒地抓住小柱子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小桃?为什么?亏我还把你当成好兄弟,让你替我写几首情诗哄小桃开心。我要替小桃报仇,我要杀了你——” 大殿上的场面一下子乱哄哄的,城主吩咐手下将张顺和小柱子分开。 田田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其实真正害死小桃的人是张顺,最终她觉得生者有权知道真相,让他带着罪还是无罪,是生者决定的。 “张顺,小桃死前已经出现厌世的情绪,这是因为你知道她怀孕后不想负责,所以她对此很失望。后来加上小柱子的欺骗,小桃对生充满了绝望,她没有抵抗是被活活冻死的,肚子里还有两个多月大的孩子。张顺,她那么爱你,爱你所以将自己的所有都给了你,她做事那么小心尽量不在人前和你表现出什么,她满心期望赚够银两与你出宫生活,她在保护你,可你做了什么?你让她一次次的失望,让她的期望化成了泡影,在着火那天你犹豫着不敢灭火,张顺你就不配当个男人!” 张顺掩面哭泣,泣不成声。 或许两年前他选择隐瞒身份来城主府当太监是真心想念小桃,爱着小桃,也想好好赚钱未来给小桃一个好的生活,可当小桃怀孕的时候,他不敢面对现实当了缩头乌龟。他没了一开始的担当,不仅因为害怕,而且可能是觉得小桃如果真的死于大火会更好。 父亲曾告诉过她:永远不要小看了人性。人在不同环境下是会变的。 第10章 违禁品(一) 第十章 违禁品(一) 田田坐到位子上,后背上的伤口让她有些没有力气,刚才在殿上与罪犯对峙花了她大半的力气,这时手是虚的,额头冒着冷汗。 城主准备给小柱子定刑,一旁懒洋洋的王朔问:“小柱子,你说你母亲是被冻死的,你找人验过尸吗?在动手杀人之前或是你母亲来首府之前,你可曾见过其他什么人?” “如果你没有见过什么人,你拿到的‘波斯菊花香’是从哪里来的?杀人那天你用那种迷香迷晕了张顺,张顺才会说自己睡了一个下午。用来迷晕张顺和郡主的迷香,你从谁手里拿到,在哪里可以找到他?如果你如实跟我说,我可以替你作保为你减刑,也能替你安葬你母亲。” 这话或许说动了小柱子,他犹豫着道:“那人……” 突然,殿外飞来一把飞刀,刺入了小柱子的身体,小柱子瞬间倒地。田田跑过去查看,王朔追了出去。田田发现对方是准确无误地将飞刀深入小柱子的心脏,小柱子是瞬间就没了气息。 按死者的死状来看,飞刀应该是无毒的,田田用银针刺入死者心脏也验证了这点。从取下的飞刀看,飞刀做工精细讲究,应该不是一般的铁匠可以造出来的。 王朔回来毫无所获,这是田田意料之中的事,她用手帕将飞刀包裹好交给王朔,道:“或许可以从首府内的铁匠身上查查看。” 王朔并没有对此发表自己的看法。 殿上突发命案,城主大怒道:“朔儿,你和大将军好好查一下这事。万一危害到府内其他人的生命这可如何是好?为了府内众人的安全,务必要查出刺客是谁。” 王朔领命。 * 明阳宫内,田田趴在桌子上,清水给她背后的伤口涂抹药膏,药膏清清凉凉没有引起太大的不适。但是碰到伤口还是会很疼,田田从这件事明白自己以后不可再莽撞。以前她在山中放羊,对付一群羊是没有问题,但城里的人根本就不是羊啊…… 决定要小心,但下次为了救人,她或许还会这么做。救人一命可比受这一点点的伤要值得多了。 涂好药,田田穿好衣服。李桐敲门进入,交给田田一个罐子。罐子里装的是迷香的灰烬。 李桐道:“少夫人,这是郡主重阳宫中残留的迷香灰烬。是小人从少君那偷拿了一点。” 田田给李桐竖了个大拇指,看王朔以往的表现,他们都不相信王朔能查到什么。田田决定还是得靠自己。 迷香的灰烬和一般香的灰烬差不多都是灰色的,田田沾了点在手指上闻了闻,光是这么点就让她有点昏昏沉沉,虽然不至于被迷晕,但让她犯了困意,浑身不舒服,或许这就是张顺那天下午不舒服的真正原因。而谁会无缘无故地闻迷香灰烬呢? 田田倒了点灰烬在清水里。溶入水中,无色无味。 田田道:“李桐,你拿这个水给府里的动物喝喝看,看下动物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李桐跑回来道:“少夫人,狗和猫都晕了。” 田田钦佩制作这个香的人,虽然不会使人丧命,但这个香点燃后能够使人昏迷,灰烬仍保存着药性。入水后更是无色无味。对方绝对是个制迷药的高手啊!再看今天飞刀的杀人手法,如果这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他就不仅仅是个制迷药的高手,还是个杀人的高手,至少他很了解人体的心脏部位,知道如何给人致命一击。 虽然凶手很强,但田田想,只要她活着,便不会让凶手为非作歹。 “对了,今夜王朔他说什么‘波斯菊花香’,应该是这个迷香的名字。他怎么会知道这个迷香的?” 李桐摸着脑袋道:“好像是少君的书房里有一本书,专门记载了各种迷香,可能其中就有它吧!” “王朔还会有这种书?”田田嫁入城主府两周多了,从来没看见王朔看过一本书。 所有人都知道王朔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弟。 “城主一向很看重少君的学习,不过少夫人你也知道,少君他夜里偷跑出去,白天当然便没有精力,一到上课就打瞌睡,不知道气跑了多少位教书先生,城主为少君买过很多书,论首府内哪里的书最全,那就只有少君的书房,不过少君具体看过几本便不知道了。” 王朔有一个很大的书房,田田是知道的。一般王朔白天会在书房睡觉。田田至今还没进去过,看来她得找个机会进去找找看,她要知道这个迷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外太监喊了声:“少君到——” 田田立马把东西都收拾一番,只留了一罐涂伤口的药膏明显地放在桌上。 王朔进门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却不动声色地命下人都退出去。田田想,他该不是眼睛坏掉了,还是真不懂她的意思? 田田相信他肯定是看不懂,干脆道:“我背后受了伤,大夫说不能睡地板。” “你可以趴着睡。” “我睡相不好。大夫说,如果我没有休息好,可能会半身不遂。”这话有点夸大其词了,但是她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这么没良心,她好歹是为了救他妹妹才受伤的。老天保佑,我要睡床。 “那我睡书房,这里留给你。” 太棒了!王朔不在的时候,田田偷偷上床躺过,那感觉因为从没体验过特别舒服。田田连连点头,想他还算有点良心。 王朔刚转身,便注意到门外站了几个人。看那几个人倒映在窗纸上的影子,能够判断出门外站着的不仅仅只有李桐和清水,还有城主和城主夫人。 王朔不得不转回来,向田田走去,田田连连后退,被逼到了床上坐下。王朔轻声道:“如果你还想留在府上,就按我说的做。” 这还是田田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王朔,上次偶然摔在一起都没有这么近,这次是鼻子贴着鼻子,都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听见对方的呼吸声。说实话,他长得真好看,田田想,自己都在想什么呀? 不待她反应过来,王朔拉着她躺到了床上,惊得她差点叫出声,却被他捂住了嘴巴。他故意朗声道:“娘子,我们睡吧!” 他不停地使眼色,田田问:“你眼睛不舒服?坏了!” 王朔无语,干脆用手指了指门口,田田看见门上的影子,小声道:“门外是谁?”想他如此紧张,顿时明白过来。 “哦,是城主和城主夫人。” “闭嘴。”干脆再次捂住田田的嘴,她的声音有点太大了。 田田心想,他这是要在他父母面前演戏。城主和城主夫人不是傻子,这世上没有比他们更了解王朔的人了,自然知道这么久了他俩根本没有圆房。但是两老却都盼望着抱孙子。 “唔唔唔……” 王朔松手。 田田轻声道:“要我配合演戏的话,以后我都要睡床上。不然……”大不了一拍两散,田田可以一走了之,但是城主和城主夫人不会同意,城主和夫人不高兴,王朔就当不好他的少君,在府内就过不好。但凡他有点孝心,都不会让父母伤心难过的。 王朔没办法,道:“答应你了。”接下来,两人表现出来的绝对是门外那些人想看的,使出了浑身解数总算将门外的人骗走。 门外的人满意了,但两人都累得躺在床上。王朔道:“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叫的。那今晚你救雪儿的时候为什么不叫呢?” 为什么?说得他好像就在现场一样。田田道:“来不及叫啊!我这个人有个毛病,遇到越是可怕的东西越是叫不出声音。你信不信?” 王朔认真看她。 “所以我第一次看见死人,那是我三岁的时候,也许会更早,但是我最早见到死人的记忆是在那个时候。我在河边看见了浮尸。我是第一个发现的人。但是我没有叫。其他人看见都叫了,还喊着来救人,但当时我看见死者面朝河水顺水漂浮,便知道那人已经死了。果然,他是溺死的。哪有活人能够面朝河水浮那么久的啊!” “你害怕了?” “说害怕不如说我想搞清楚他是怎么溺水的。爹曾告诉我,仵作只需要查明死者的死因,查案是官府的事。但是验尸官不仅要验尸,还可以参与查案。所以我从小都梦想当个验尸官。” 田田苦笑:“你怎么不嘲笑我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王朔只是淡淡地说了声:“睡觉。” 果然是个头脑简单的动物,根本不懂她追求的是什么。奈何人家是少君,家底雄厚,根本不需要拼搏。 田田将自己的枕头安置在两人中间,“我还是睡不惯枕头。有它挡着,我们俩互不影响,便不会让你为难了。” “何田田,城里的生活不适合你。” “如果真不适合,我会回家的。”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田田明白自己中计了,“切,没查出杀死小柱子的凶手,我才不会走呢!对了,你今天在殿上质问小柱子的娘是不是真的冻死的,是你找人验过尸吗?” “我找人验那玩意做什么,我只是吓他的。”王朔背过身去。 他能够问小柱子是否见过什么人,就说明他可能已经在调查小柱子了。不过田田更相信他是最近才开始调查的,或者误打误撞的,更有可能是有人在他背后支招。 “那就是你运气太好,问对了。”她说。 第11章 违禁品(二) 第十一章 违禁品(二) 田田猜测他背后有人指点,今夜帮她从小柱子手中救下她和郡主的人到底是谁呢?救她的人会是王朔背后帮他的人吗?不过王朔是个纨绔子弟啊,谁会暗中帮他呢? 肯定是她想多了。 * 两人基本是同一时间起床,王朔洗漱完毕便以查案之名离开了。 田田看他穿得“花枝招展”,便猜他并非去查案,道:“谁会去查案还盛装打扮一番,穿的还是便装?” 办公事的人自然应该穿公服。王朔可不像是会穿便服深入平民中打探消息的人。 清水回答:“少君自然不是去查案,而是去首府内有名的‘春宵一刻’。” “春宵一刻?” 清水发现说漏嘴,想掌自己的嘴。 田田道:“就喜欢你这种心直口快的。” “少夫人,您真的喜欢奴婢?” “什么奴婢不奴婢的。论出身,我还不如你呢!你口中的春宵一刻是……” “就是青楼。少夫人,您不生气吗?毕竟少君去那种地方。” 田田真不知道如何回答,没有感情她当然不在乎王朔去哪里玩了,她嫁给王朔本就不是出于感情,而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了首府以后,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城主和城主夫人竟还不嫌弃她会验尸,她怎会因为王朔出去寻花问柳而生气呢!她道:“我们管不了别人,但是可以管着自己。走自己的路,管别人做什么呢!” “可是下人们会私下议论。” “我和少君不是‘同房’了吗,我可是少夫人,谁敢说,清水,你想想我所说对不对?好了,先不说了。” 何田田草草地吃完早饭,直奔明阳宫的书房。王朔不在,这不就是她去找“波斯菊花香”相关资料的绝佳时机吗? 田田偷溜进书房,开始翻找起来。别看王朔是个纨绔子弟,书籍摆放得倒真整齐,这应该都是府里下人们的功劳。每一本书都这么崭新,从中可以看出要么王朔从来都没有翻看过,要么他是惜书如命。看王朔平时里的表现,自然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书籍按类别摆放,何田田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出了自己想要的,书籍名《西域奇香》,书里就刚好记载了“波斯菊花香”,里面却没有记载制香的原料,只说原料不易得手,又因为它的效用,在市面上是一种违禁品。 违禁品流出,这是一件极其严峻的事。田田明白了这已经不是一桩简单命案,或许还关乎着整个明阳城的存亡…… 既然这人会制作“波斯菊花香”,就不难保证他不会制作其他的香。若对方拿它来害人,而他也已经在害人了,兹事体大,田田拿着书走向门边,不巧地打翻了一个装着画轴的青花瓷,吓了田田一大跳。 好在木地板上铺有精致的地毯,青花瓷没有碎,但画轴散了一地,其中的部分画展了开来。何田田看了看,基本都是一些美人图,没想到王朔的品位这么低俗,活脱脱一个贪恋美色的男人。田田匆匆地将画都收好。 这时,门口的李桐慌张地大喊:“少君来了。” 田田之前“买通”了李桐。据她了解到,李桐常年被王朔欺负,田田好吃好喝的善待他,他自然站田田这一边。 她还不想被王朔发现自己在调查,干脆躲在了书桌底下。 门外的李桐问:“少君,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忘了拿一件东西。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少君……您不是不喜欢有人进你的书房吗?奴才特意在这里守着。” 王朔常常白天在书房睡觉,当然不愿意有人进来打扰。田田躲在桌子底下,听见大门打开,没多久看见一双上好的金丝镶边的黑靴走到自己面前。黑靴的主人在书桌旁逗留了一会儿,准确地说是在书桌边的书架逗留。 她听见对方从架子上拿了什么东西,出于好奇,她偷偷地探头瞄了一眼,发现那是一个红色的长木匣子。还不待她思考匣子里装的是什么,王朔转过身来,她立即又躲了回去,发现一角衣裙露在外面,赶紧将它拉了回来,好在王朔应该没有注意到。 待王朔完全离开,门外的李桐才道:“少夫人,你可以出来了。” 何田田出门后,仍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确信王朔不会再回来,问:“李桐,你知道王朔拿走的是什么东西吗?” “哦,是个木头匣子。” “不是,我问的是匣子里装了什么东西?” “少夫人怎么对少君的事这么感兴趣了?” “我……不说算了。” “其实我十年前隐约看到过一次,好像是一幅画,画上应该是个美丽的小女孩,恕奴才直言,我觉得那画像中的女孩估计是少君的初恋情人,少君对那画很是珍惜,谁都不让碰……” 难不成王朔还是个有故事的人?一副花花肠子实际是个专情的人? “奇怪,少君他将画放在这里十年了,怎么会突然拿走了呢?难道是——他遇到画上的女孩了?” 田田一时纠结,王朔其实并不想娶她,她其实也未必想嫁他,她原是可以签了和离书离开的,但是这样她对不起城主和夫人,更对不起自己爹娘,自己也会落个被人指指点点的下场,他们全家都会被人数落的。既然如此,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李桐,你知道小柱子的娘的尸体放在哪里吗?” “这个嘛……少君昨夜似乎有提到,他说小柱子的娘的尸体被官差安置在了首府的义庄。” “了解了。” “少夫人您问这个做什么?” “李桐你拿一套男子便装给我,最好能与我的身形大小差不多的。” “少夫人您想做什么?” “我让你做便做,问这么多干嘛。” 小柱子的娘据说是被冻死的,但是王朔曾质疑过,她决定还是亲自确认一下对方的死因比较妥当。 但是自己身为少城主夫人,若光明正大地说要亲自验尸总不太妥当。她之前擅作主张地验了小桃的尸体就有许多下人在背后对她议论纷纷的。不管在哪里,验尸都被人认作不吉利的事,就算城主和夫人没有明面反对她做这个事,但是她并不确定城主和夫人能够支持她到何种地步,她可以不顾别人的眼光,但不能够不要城主家的脸面。 夜里,确定王朔今夜不会回来,她吩咐清水帮她看着,便换上李桐带给她的男子便装偷偷地爬出了府。城主府虽高,但是对于她这个在山里爬惯了树的人来说没有太大的难度。只是在偷跑出府的过程中,不免发出了一些响动,引来了府里的守卫。 亏她跑得快,好不容易才甩掉了那些守卫。而甩掉那些守卫后,她才第一次真正地看清首府。首府内正燃放着五彩的烟火,田田意识到今日正好是元宵节。 首府的夜是热闹的,万人空巷,在街上围观烟火。田田一时忘记了自己出府的真正目的,明白了为何王朔总要往府外跑还常常夜不归宿。 一路上走过的美女不计其数,单看长相,她在其中算是微不足道的一个。若她是男儿身,也一定要天天跑出来了。 首府内卖的首饰都是独一无二的,她在挑选首饰的时候,老板还以为她是挑选来送给情人的,弄得她怪不好意思,讪讪道:“老板,我没有情人。”但她最后还是选了一个银发簪,朵朵荷花点缀其间。 元宵佳节,出门的多是成双成对的男女,脸上还戴着特制的美丽面具。田田虽然孤身一人,但还是为自己选了一只小狐狸的面具。不是她喜欢狐狸,而是只有狐狸面具最好看,很多男女都选了这款,似乎狐狸面具是一种流行款。 田田戴着面具欢快地走在路上,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却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人,脑袋撞到那人身上的璎珞,那人没倒,她却摔在了地上,面具应声而落。 她正要自己爬起来,对方却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她抬头,对上那人星亮的眸子,这是怎样丰神俊朗的男儿,即便戴着与她同款的狐狸面具,但是她能够想象对方面具下的面孔。文气中不乏阳刚,气质是独特坚毅的,伸过来的手指是那般修长白皙。 这才是爹娘口中的神仙般的人物啊! 田田抓住那只手,发觉手掌下有老茧。这不太像一个文人的手……但他的穿着打扮又像富有才学的世家公子。爹曾告诉过她,这样的手掌应该是习武之人才有的,不过若是大家公子,会习武并不奇怪。 就比如王朔是少城主,不仅要习文也要习武。不过王朔完全浪费了好资源,是文不行武也不行,哪会像眼前人这般呢! 她不是贪慕男色的人,起身后道:“多谢公子!” 男子替她捡起掉落的荷花簪,道:“荷花宫样美人妆,荷叶临风翠作裳。昨夜夜凉凉似水,羡渠宛在水中央。这是你掉的吧?” 第12章 违禁品(三) 第十二章 违禁品(三) 她在城中人微言轻,没想到会有人这么温柔地与她说话,不无尴尬地说:“的确是在下的,在下是想送给自己的意中人。” 男子单手背后,抬头望月道:“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今日的确是赠礼给意中人的佳夜。” 田田有些不习惯对方文绉绉的言语,只能在心里叹一声对方好才学,实际想直白地告诉他“快讲人话”。 男子身后的小厮常吉道:“阁主,我们与易先生有约。” 男子对田田道:“公子,告辞。” 相比王朔日常的无礼,这个男人实在是过于礼貌了。告别了男子,田田向身旁的摊贩打听,“刚才那位白衣公子是谁呢?” 摊贩像看外来客般看着田田,“小公子一定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吧,那人来头大着呢,是冷烟阁的阁主。还是少城主的表弟——城主夫人的亲外甥。” 这话差点惊掉田田的下巴,一开始她便觉得他长得有点像某人,原来是与王朔有几分相似。她识人的本事向来是很好的,虽然对方戴了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但她还是能够认出来一些。 “冷烟阁是干嘛的?” “制香料,制香薰,做胭脂……但凡是女人用的东西,它那里基本都能够供应。” “男人会做这些东西?” “冷烟阁不是只有男人,还有女人,只是阁主刚好是男人罢了。他那里的生意向来是极好的,若公子真要买什么东西送意中人,倒不如直接去冷烟阁,那可远比市集买来的要好太多。但,名声大了,卖的东西自然价格高昂,不是谁都能够买得起的。” “多谢告知。” 田田在街上游玩了一会儿,想起了正事,赶紧向义庄赶去。越靠近义庄,地方越偏僻,渐渐路上便没有其他人了。 趁看守义庄的老伯正在睡觉,田田蹑手蹑脚地进入。 小柱子的娘叫做金梅,义庄中的每具尸体都贴了名符,名符是写了名字的黄纸。 田田没花多久找到了那具尸体。望着棺材,田田倒有些同情起小柱子母子,理解了小柱子对郡主的恨,在人人团聚、欢声笑语、燃放烟花爆竹的夜晚,或许角落躺着一具落寞的尸体。 由于时间过去两周,田田原以为尸体应该腐烂严重,打开棺材后发现尸体被埋在石灰中,基本是完整的。 简单地清理了石灰,田田戴上特制的手套,对着尸骨道:“阿姨,抱歉了,小柱子遭刺客杀害,我必须在你身上找寻线索,若你知道什么,请告诉我。” 田田解剖了尸体,“左右心室的颜色不一样,尸斑呈暗红色。胃黏膜糜烂,胃黏膜下有弥漫性斑点状出血,沿血管排列,颜色暗红、红褐或深褐。死者的确是冻死的。” 田田想自己真是高看了王朔,就因为王朔的一句怀疑,她竟然就大老远跑来验尸。现在尸体就在眼前,的确是冻死无疑…… 突然,田田发现死者的指甲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检查后发现那是泥土。手指甲里藏有泥土……田田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这次检查了死者的衣物和鞋子,衣服上也有略微的泥土,但是……除了鞋跟上有些泥土,鞋底却没有一丝泥土。这说明了什么呢? 就在她深思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丝响动。 “是谁?” 她听见了看守老伯的声音,赶紧将火烛扑灭。正当她慌于逃跑的时候,又听见了门外一阵重击声和老伯的一声惨叫。田田跑出门后只看见看守老伯倒在地上,探了探他的鼻息,尚有气息,只是被人打晕了而已。 现在不就是她逃跑不被人发现的最佳时机吗?虽然不知道打晕老伯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敌是友,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她应该是被人跟踪了。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田田带走了死者的鞋子和衣服上的一些泥土,向城主府跑去。 田田跑走后,从树林里转出个白衣戴面具的公子,正是刚才田田街上偶遇的冷烟阁阁主。以自己去找易先生为由撇下自家小厮,跟踪了田田,被突然醒来的老伯发现,不得已打晕了老伯。 由于她出府便遇上了一些波折,回府便更加不顺了。不过这也能够说明城主府守卫严格,就是不知道以往都是那样,还是就小柱子死后才这样。 田田好不容易爬进府,便被府里的守卫发现了,没办法了,她只能就近跑进了郡主的重阳宫。人家出宫都是光明正大的,她出宫还得偷偷摸摸,沦落被府里守卫们追。 跑进重阳宫的一个角落,田田却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哥。” 是郡主的声音。 田田根本不敢回头,她不是被守卫发现,竟然是被郡主发现,该怎么解释呢?而郡主怎么会觉得她会是王朔的呢? “你不是我哥,你究竟是谁?”郡主从小习武,干脆抽出了一把剑向她刺去。 田田听见剑出鞘的声音,赶紧回头道:“郡主,是我,我是你——嫂子。”眼见剑直直地刺来,她吓得闭眼。 “嫂子?” 发现自己没有受伤,田田方才睁开眼睛。说实话,她怕死又不怕死。为正义牺牲她不怕,但不明不白地死去,她怕。正所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不明不白地死去太不值得,现在保命要紧。 “嫂子,你怎么穿着我哥的衣服,还是我哥年少时的旧衣服。” 我的天,李桐竟然会拿王朔的旧衣服给她穿。难怪穿在身上总觉得一身华贵,着实不像个平民。走在首府的街头,便有不少妙龄女子盯着她看,怕是以为她是从某个府里出来的贵公子了。 “此事说来话长。”刚说完,看见有守卫往这边来了,她立马躲进殿中,这一躲才发现,房子里有五六个奴婢,自己暴露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倒不如不躲。 守卫跑进重阳宫,恭敬地问王雪,“敢问郡主有没有发现有外人闯入?” 王雪不客气地说:“没有。” 守卫悻悻然地离开。 何田田看守卫们都离开了,问:“郡主你为何愿意帮我隐瞒呢?” “他们问的是外人,我们这里有外人吗?” 田田越发觉得郡主可爱了。 王雪吩咐:“香草,关门。” 殿内,王雪道:“嫂子放心,这里的都是自己人。遇到小翠这事后,我发现身边的婢女都很重要,需是靠得住的人。你们听着,若有谁背叛我,不听我的指令,下场就如小翠。” 小翠因为没有听从王雪的命令,出于私心报复让小柱子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一晚上,小柱子母亲于风雪夜冻死,小柱子方才报复郡主,小翠最终因为自己的行为受到了该有的惩罚。 “嫂子,现在你可以说你为何会穿着我哥的衣服了吗?” “我能不说吗?” “那我就将此事禀告兄长和家父。” 田田算是败给郡主了,只能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全盘托出,结果郡主却笑着说:“这么好玩的事情,你怎么不带上我。我在府上都快闷死了。” 好玩?她出府实际是为了验尸查明真相啊! “下次你要出府就带上我。” 田田这才了解到王雪郡主竟然从没有出过府,虽然她从小习武,但是城主出于保护郡主的目的,便干脆没让郡主出府。这就是活脱脱一笼子里的金丝雀啊! 田田在郡主那换了一身衣物才从重阳宫离开,跟郡主达成一番交易后,田田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城主从不让郡主出府,她却需在偷偷出府的时候都必须带上郡主。有郡主的帮忙,她出府必然是事半功倍的。 现在她都答应郡主了,绝没有收回承诺的打算。 回到明阳宫的时候,田田发现王朔还未回。她这次出府还了解到王朔压根就是“春宵一刻”的常客,每次去都必点头牌梦槐。 看见田田安然回来,清水和李桐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清水道:“少夫人,守卫们说府里有人闯入。” “那人就是我。”田田将金梅的鞋放在桌上。 李桐问:“少夫人,这是谁的鞋?怎么有一股子酸臭味道呢?” “这是小柱子的娘脚上穿着的。” “啊,死人穿的?”李桐和清水都节节后退,霎时便退到了大门边上。 “你们这是干什么?这只是一双鞋子而已,我还想让你们看看呢。李桐,你知道金梅的尸体最先是在哪里被发现的吗?” 李桐捂着鼻子道:“据小人了解到,小柱子的娘去世时,小柱子没有报案。他娘的尸体是在如意客栈被找到的。” “尸体上被涂抹了石灰,还用了其他防腐的东西,这个你知道吗?”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其他这些的?” “少君曾说起过一二。” “如果是在客栈里被发现的,那就奇怪了。她身上的泥土是从哪里来的?客栈里哪来的泥土?再看这双鞋鞋跟的磨损程度,应该是死者被人拖拉过,拖拉过的地方是个有泥土的地方,而鞋底没有泥土,这说明死者是在没有意识的情况被人拖拉的。除夕那夜,若一个老妇人在没有意识的情况在冰天雪地里冻一夜,那真的是会被冻死的。” “少夫人,您觉得小柱子的娘是被人谋杀的?” “如果不是,这泥土和这鞋子,又作何解释呢?” “果然还是少夫人厉害啊!少君一早便检查了死者的身体,却只在衣服上发现一些药物,少夫人竟然还有其他重要的发现。” “药物?” “不是什么特别的药物,少君已经查过了。原本少君以为那是什么毒物,所以怀疑了金梅的真正死因,不过调查后发现只是一些普通的祛风寒的药物。大冬天的,体质差的老人便会感染风寒,应该是小柱子的娘生前恰巧感染了风寒吧!” 作者有话要说: 药物指向药店,冷烟阁指向烟,香薰。这里的冷烟阁阁主是男主假扮的。 第13章 违禁品(四) 第十三章 违禁品(四) “小柱子懂得防腐之术吗?小柱子没有报案,怎么就能够确认他娘冻死的死因呢?”田田想不明白。 李桐问:“少夫人是在问小的吗?” “你们知道吗?” “依小人看,一般人怎么会懂得防腐之术。但这并不是说小柱子就一定不懂。” “等于没说。” “按少夫人的推理,金梅应该是被人迷晕后拖到客栈外的泥地里,在外面被冻死的。” “迷晕?”田田想起来了,“难道又是波斯菊花香?” 波斯菊花香能够使人昏迷,却不足以使人昏迷一夜,但是烧毁后的烟灰若被人服用后,那人便足以昏迷一夜有余。昨夜的实验,那些服用了香灰的猫狗的确都昏睡了一夜。 “这香是服用香灰效力更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凶手应该会让金梅服用香灰而非点香。那金梅到底是怎么服下的呢?被灌下去还是自己服用的?尸体没有挣扎的痕迹,说明她是自主服用的。” 李桐和清水都向田田竖起了钦佩的大拇指。田田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推理中,根本没观察到两人的动作,更没有察觉有人走了进来。 李桐和清水都在帮田田思考,也一样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直到王朔干咳一声,李桐和清水才看见他,但田田没察觉到,便没有及时撤走桌子上属于死者的布鞋。 “若死者是自主喝下香灰的话,那下香灰的人应该是死者认识的,准确地说是死者信任或者间接信任的。可惜小柱子已经不在了,不可能再找他对证了。”田田自言自语,说完才发现房间里似乎太过安静了,回过神一看,竟然是王朔回来了,再一看桌子上的东西,她竟然没来得及撤掉证物。 李桐和清水都暗叹糟糕,田田担心自己偷跑出府验尸的事被王朔发现,她灵机一动道:“王朔,这布鞋呢是我爹我娘命人从乡下送过来的,是我爹娘的心血,表达了对你这个女婿的关心,今天刚送到,不如你拿回去穿穿。你别嫌弃啊,乡下地方就有一股特别亲切的味道,这就叫做——乡土气息。” 她竟然将死人的鞋送给少君,还说着这么冠冕堂皇!李桐差点吓晕。 田田怕露馅,尽量装出镇定的样子,金梅穿的布鞋在乡村里很常见,还是男女同款。除了鞋跟有些磨损,其余看起来都是新的。田田故意遮住了鞋跟部分,这令她的话听起来真实了不少。 如田田所料,王朔冷冷地说:“丢了。” 李桐想起来了,王朔向来穿好用好,怎么可能会习惯乡下之物。看来还是少夫人棋高一招。 为了更真实一点,田田继续道:“王朔,这可是我娘缝制专门给你穿的,你就算不穿也不能够把它丢了。”手里却在暗做手势让李桐快来拿。 不知道李桐是看不懂还是其他原因,田田等了好久,李桐才面露恐惧和嫌恶的模样将布鞋拿走,刚拿到死者的鞋,差点儿呕吐。 王朔向田田一步步靠近,逼得田田无路可退。本还以为他是要做什么,却看见他捂住嘴巴道:“你身上怎么也有——那股子乡土气息?” 田田回来时已经将自己清洗过,估计是刚才的鞋子上还残存着尸臭味,道:“那我去洗洗。”顺利逃脱了王朔的桎梏。 跑出了房间,田田想自己的心跳怎么会这么快呢?难道是因为见了冷烟阁的阁主才会这样?明明他的表弟是像神仙般俊美的人物,为人又谦卑有礼,怎么到他这里便全不一样了呢?看来王朔是从小被宠坏了! * 王朔之前的生活规律是黑白颠倒,自从把床让给田田,干脆以查案为名,一天都不在府上。 他不在好啊,不在她就自由了。在郡主婢女的掩护下,田田和郡主都扮成男人出宫去了。这次她是打死都不穿王朔的旧衣服了。 一出宫,郡主王雪就大大地伸展了四肢道:“府外的空气就是好啊!” 搞得田田尴尬癌都犯了,真正的空气好哪里比得上山村。这话自是没说出口,否则郡主搞不好会让她帮忙找山村。她上次看过了,基本上除了去寺庙上香还有义庄这种荒凉地,方圆几公里内都没有山。 田田想办正事,却有些无从下手,而郡主出府根本不打算办什么正事,而是打算吃好喝好玩好。趁有人陪,田田也跟着郡主疯玩了一圈。待在酒楼饱餐一顿中饭后,两人都揉着滚圆的肚子,郡主乐道:“嫂……何田,果然还是府外的东西好吃啊!这算不算高手都在民间?” 田田轻摆折扇道:“府外也有不好吃的东西,我们这次是刚好吃了顿好吃的罢。” “你之后想去做什么?”玩了半天了,郡主才想到田田是抱了目的出府的。她这个嫂子看起来可爱纯真,但是有一股子的倔劲,不像是个贪玩的人。 “我想去附近的药店看看。” “药店?” 她昨夜又仔细询问了李桐,有关王朔在金梅尸体上发现的药材,李桐说有一样是川贝。川贝是很普通的药材,很多药店都有。她想知道金梅死前到底是去哪个药店配了治疗伤寒的药材。 既然不是什么特殊的病什么特殊的药材,金梅去普通的药店足矣。 金梅主动吃下的东西,不光有饭菜,当然还有药。饭菜都是客栈准备的,要是有问题应该都有问题了,除非是客栈内部的人暗做手脚。 她不能主动问王朔,想王朔要是还有脑子,应该也会先排查金梅生前住过的客栈的吧!既然他没有太大的收获,她就从其他方面入手。 “你打算去哪个药店?” “随便看看吧。” “好。” 两人先去了离酒楼最近的药店,田田以买药材为由头,问起除夕夜前是否有个妇人过来看病买药,将金梅的样子描述了一遍,田田还特意补充妇人身边或许有个不男不女太监模样的人陪着。 描述得十分清楚,就差把金梅和小柱子的人名报出来,但是几个药店的店长都说没有看见。 田田一无所获,王雪却并未无所获,她给父母买了一堆补品,好在他们家是首富,否则田田都觉得买那些补品真是奢侈,什么千年灵芝孢子粉人参铁皮枫斗,田田以前觉得那都是骗人的。 王雪人傻钱多,田田想拦也拦不住,不过这对她打听消息十分有用,虽然店家都说没看见过,但是她打听得十分顺利。每个店家都表现出万分殷勤。她几乎可以肯定金梅绝对不会来这些药店买药。 又走出一家药店,王雪道:“何公子这是打听小柱子和他娘呀,你真要打听,问我哥啊,他人手众多,估计不需要花多久就能够打听到。” 王雪出府自然不是毫无准备,她是借用了将军府小公子的名义,让药店的店长将她买的药材都送至将军府,她要借将军的手将药材送到城主手上。 “王公子,你这就不怕将军将你做的事告诉你父亲?”田田故意转移话题,若王朔靠得住,她何须自己来。 王雪小心翼翼地说:“不瞒嫂子,我其实是将军在府里的线人,我负责帮他监督我哥的一举一动。所以他是不会出卖我的。” 何田田差点没站稳,这都是什么关系。将军为什么要监督王朔?众所周知,将军曾有一段时间当过王朔的师父,但是王朔这人真不是什么好苗子,是文不成武不就的,气走了不少教书的夫子,最终还把教武的将军给气跑了。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少城主是个不学无术每天游手好闲的闲人。 要不是碍于脸面,不是王朔想与她和离,她都要休了这个夫君。 田田道:“你真是王朔的好妹妹啊!” 不知道王朔知道还有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亲妹妹,他会是什么心情?这就不是田田应该考虑的事情了。城里人关系可真乱! “那是。”王雪只理解了田田话里的字面意思,“何公子,可有打听出什么消息,若没有,我们要不要继续打听?” “不用了。” “为什么?” “金梅是不会去这些店买药材的。” “为什么?” “阶级问题。像我们这种平民是不会去这种高档药店的,什么千年灵芝,是完全不会想的。既然不想,也就不愿被忽悠。” 长于农村,小柱子很小就失去了父亲,金梅会将自己唯一的儿子送去当太监,可见家境不会好。但凡家里有点儿钱,谁会选择去当太监呢? “那他会去什么药店?在我看来,这些药店都很普通了。” 那是在你看来,田田说:“从刚才店家的话里,我已经有些头目了。” “那……” “暂且不表。” “你今天不去查了?” “不去了。” “那么我们去茶馆听说书人讲故事吧!”正说着,一群官兵走来张贴告示。许多人都过去围观,田田和郡主也走了过去,一看告示原来是首府府尹正在招仵作。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更…… 第14章 梅馆命案(一) 第十四章 梅馆命案(一) 首府衙门的仵作要告老还乡,所以不得不对外再招一个仵作。 王雪惊喜道:“嫂……何兄,我们要不要也过去看看。看府尹是怎么招仵作的?”她第一天出府对各种事情都新奇着。 田田木然地点点头,心里却想了万般事情,问:“你们首府给仵作开的月俸都这么高了?” “这算什么,一个月才两银,委实低得很。这不比我娘给你的月钱低太多了。” 城主府给的那就还是属于城主的,田田觉得自己的丈夫都像是捡来的,说不定哪天就丢了,唯有自己得来的终究是自己的。 两人来到首府衙门的时候,发现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龙,一打听竟然全是来应聘仵作的。王雪不禁嘟囔:“现如今连仵作都这么吃香了?随便来个人都能够当仵作了?” 两人排在队伍外侧,好些人看他们不像来排队的,赶紧将两人挤开。王雪咒骂了句,“你这人怎么不长……” 未说完,那人呸了句,“你自己不好好排队,非挡路干嘛?” 王雪平日哪受过这种气,上去就想给那男人两拳头,好在被田田拦住了,田田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刚才她们的确站得离队伍太近了,让人误以为要插队。 王雪想到了什么好主意,道:“何兄,你要不要也去应聘试试?” “我……可以吗?”田田担心自己女子的身份被揭穿,她出门的身份是伪造的,所以不敢去应聘。 “有我在怕什么,别忘了我可是将军家的小公子。”王雪狡黠一笑,说着拉住田田就跑到队伍最前头,把将军给她的身份令牌展示在衙役面前。 原以为衙役们会忌惮王雪的身份而为她俩开后门,谁知对方竟然说:“你们觉得这里是哪里?有陆大人在,纵然是少城主来了,都得乖乖去排队。” 王雪看衙役的态度这么不友善,心情大坏,撸起袖子,问:“陆大人,什么陆大人,你叫他出来试试?” 衙役估计是看惯了这种心高气傲的“公子哥”,就是不搭理她们,这下是连王雪的身份都不管用了。 衙役的话得了人心,其他人很快将她俩挤开。他们人多势众,王雪虽有武艺但也并不想硬碰硬,首府府尹到底不是吃素的。 两人老老实实地去排队,王雪骂着:“等我到时看见那个什么陆大人,我一定要给他好看,让我爹撤了他的官职。” 田田倒是好奇:“你为何会连府尹是谁都不知道?你平素没在城主府见过他吗?” “额……这个吗……说来惭愧。政务上的事情,我爹很少会向我提起。那个……呵呵……何兄,不瞒你说,你看我哥是个半吊子,其实我嘛……” “差不多?” “说这么直白做什么,所以说入了城主府还是你吃亏一些。” 她吃亏吗?她能够有机会来到首府,还多亏了他们,但她并不是有意要嫁给王朔,连自己的婚姻都无法主宰还的确吃亏。 两人排了至少两个时辰,方才轮到他们进了衙门,衙役们说进去的人要去验尸,王雪便打死都不想进门了,但最终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仍是走到了停尸房的外面,目送田田进了房间。 田田一开始注意的是尸体,而不是尸体边上一位身着官服身材标准一脸正气的男子。 停尸房内一共有两具男性尸体,田田仔细检查后,对着男子道:“这第一具尸体应该是中毒而死,第二具尸体应该是被打死的。” 男子道:“你这么肯定?” “这只是初次判断,若要完全判断,还需要过几天再进行验尸,多次验尸后才能真正确认死因。” “为何?” “因为要减少冤假错案,谁都不能够肯定第一次给出的判断就是正确的,只有多番验证才能提高准确率。第一具尸体身体内有毒物,舌苔暗沉,七窍有血,应该是中毒而死,但由于时间有限,我还没能够检查他身上的其他部位,查看是否有病变的可能,并不能够确定他到底是被人下毒致死还是有其他原因。” “死者的死亡时间呢?” “由两个死者身上的尸斑和尸僵程度来看,应该至少死了五个时辰。” 男子点了点头,“你叫何田,来自怜星村?” 田田进门前填过报名单,把自己的基本信息都填了,除了性别和名字,其他都是按自己的真实情况填写的。 何田田颔首,表面镇定,手心里却全都是汗水,以免被发现自己身份作假。 “回去吧,下一个。” 何田田听到这话,觉得自己应该没希望了,自己一个农村来的姑娘如何比得上城里人呢?仵作一直以来都是最低等的职业,在城里,原来有这么多人应聘这个职位。她还以为自己凭着验尸的本事可以很容易通过呢! 何田田出了门,王雪对田田道:“你傻了呀,怎么能够说要多番验证才能给出最终结论,人家当官的哪有那么多的时间给你做验证,你既然确定了死因就按着这个结论来,否则之后又推倒自己原先的结论岂非觉得你无能。这下好了,嫂……何兄,你还是好好做你的少……” 话未说完,一带刀的官差追过来,有礼貌地问:“你就是何田吧,刚才验尸的小兄弟?” 何田田道:“是我。” “陆大人说,邀请你今晚来一趟梅馆,希望你能够陪他一同听曲。在那里,大人会给你最后一个考验,若你能够顺利通过,你就被录取了,若不能够,那就不好意思,我们只能录用其他人。你可愿意去吗?” 有没有录用不就一句话的事吗?还有最后一个考验?何田田有些迷糊,到底会是什么呢?城里的人思想好复杂,就不能够直截了当地说吗? “我愿意去。”这好歹是一次机会。 “二位,这是今晚梅馆的门票,请收好。”官差说完便离开了。 王雪捏着下巴道:“哦~原来传闻中的事是真的。” “什么传闻中的事?” “就是那个美貌程度可以与我哥媲美的首府府尹,全首府女人都想嫁给他,陆子昂,陆大人是也。他啊,据说喜欢男人。” “啊!”田田回忆起房间里的那位青年,脸色肃穆,长得似乎是不错。不过她不是个仅看脸的人,明白一个人内里的东西更重要。她现在已经嫁作人妇,也不会再想这方面的事情,倒是对自己的未来看得比较重。未来的事情可不是只有婚姻。 娘亲常说,女人啊只要嫁得好就够了。田田却不完全认同,女人应该有自己的追求。 “你之前不是说不认识府尹的吗?” “啊~这个……了解不多……了解不多……”王雪临阵般逃脱。 田田不傻,已经从王雪前后不一的言行中发现了端倪,这个不曾出府的郡主不是不了解陆子昂,或许是非常了解才对。王雪说陆子昂是全首府的女人都想嫁的人,难不成她的想法也是……田田没有揭穿,追上去问:“那你哥呢?你哥是少城主,长得也不赖,你们首府的姑娘就不想嫁他了?” “我哥那就只剩下皮囊不错了。风流成性,那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了……连你都知道一二的事,这首府的大家闺秀哪个不知,唯恐避他不及。自古红颜祸水,我哥是蓝颜祸水,谁嫁给他准倒霉,当然你可能会是个例外……” “为什么?” “因为傻人有傻福。” “王……雪……!!!” 两人在街上打打闹闹,身后“春宵一刻”馆三层厢房的窗户开着,一红衣的美艳伶人捂着香巾像看热闹般地看着底下川流不息的人群。 两人早早地就来到了梅馆,这当然还是因为王雪有些等不及了,而田田也想知道陆子昂给她的考验会是什么。 所谓的梅馆就是个听戏曲的地方,不过不是普通听曲的地方,平时的门票价格很高,不是普通百姓可以消费得起的。白天不唱戏,晚上才唱戏,但是白天可以先进来抢占位置。 王雪仗着“将军家小公子”的身份自然抢占了一个非常好的楼上位置,桌上点心茶水不间断,梅馆的小厮服务态度好得不像话。 两人吃吃喝喝又聊了会儿天,梅馆的人便慢慢多了起来,由于来的基本都是有钱人,一个都不能得罪,公平起见就是谁来得早谁才能够有好位置,很多人都来得像她们这般早。 这时,她俩听见一小厮在楼道里献殷勤:“少君,您也来了,请坐请坐……” 听见这,不把她们俩吓一大跳才怪,她俩本就是私下逃出府的,若让王朔发现再告知城主的话,她俩之后就算合作都未必能够再出来。 现在,府上的人都知道她们情同姐妹,田田总在重阳宫待着。城主和城主夫人始终相信她俩都老实的一起待在府上。 两人都展开折扇遮挡自己的脸,偷偷地看见王朔去了另外一边方才安心,但刚喘口气,便看见王朔坐在了对面。这是运气好,还是说她们找的位子太好? 她们只能一直用扇面做掩护。 田田发现王朔并非只身前来,身边还有一人。那人戴着一副白玉面具,一身白衣,赫然就是冷烟阁的阁主。 第15章 梅馆命案(二) 第十五章 梅馆命案(二) 冷烟阁阁主姓柳名晗,人称柳晗君,是王朔的表弟。何田田自那晚便向李桐打听了一些有关于他的事。在明阳城中,柳晗君是神秘的,所有人都没有见过他的如山真面目。 王雪并不知道田田在之前遇到过柳晗君,对她道:“我跟你说啊,今夜我哥身边的人就是我城神秘人之一的柳晗君。别看他看起来一股子高贵气质,其实小时候,我、我哥和他三人常常在一起玩,他还常常被我欺负到哭……但自从我小姨,也就是他娘芸香夫人去世后,他就像变了个人。真没料到,他竟然成了我们三人中最先成才的那个。他娘芸香夫人和我娘是双胞胎姐妹……” 田田觉得今夜的柳晗给她的感觉似乎有点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王朔身穿天蓝色锦衣,颈上戴着璎珞圈,正歪着身子跷着二郎腿抛着花生吃,那样子绝对与旁边坐相端正、温文尔雅的柳晗形成鲜明对比。 王雪的注意力原是在对面两人身上,但很快便低下了脑袋,原来是首府府尹陆大人来了。不得不说,这位陆大人年纪轻轻就当上府尹,气质真是好得没话说。他一进梅馆,整个梅馆便因他失了风采,更因他而变得熠熠生辉。他即是风采,风采即是他,万物都不及他。 陆子昂没有选择坐在上楼,而是坐在一楼的第一排,王雪怂恿着田田道:“何兄,你不如坐陆大人旁边去?”彼时,陆子昂身边的位子还没有其他人。 田田摇头,她不过是来应聘仵作的,仵作和大人怎么能平起平坐呢?她至今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的身份。 她们往下看时,楼下的陆子昂也抬起头来,看的刚好是她们的方向,像是在确定她们是否来了。 很快,她们就顾不上看人了,至少田田是这样,因为戏曲表演开始了,台上表演的是当今有名的戏曲《女驸马》。这还是田田长这么大头一次看戏,新奇极了,她原本的生活中只有山水动物人尸体。 不管是头一次看戏的田田,还是其他看戏的人都看得认真,不得不说,这梅馆的戏实在是太精彩了,难怪门票价格不菲。 两人兴致高昂地看着戏,戏曲正进行到一半,梅馆的负责人董叔突然打断了戏曲表演,略显慌张地上台致歉道:“今夜馆里临时突发状况,戏曲不得不取消,请各位看官都且先回去,这次门票的费用全免,我会之后派人将费用原数退回……” 场下一片哗然,对这些有钱人来说,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兴致突然被打断,心情不满,更多的还是对梅馆的突发状况感兴趣,纷纷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 田田看见一官差已经站在陆子昂身边,似乎在悄悄汇报什么情况,这时,她看见陆子昂站了起来,道:“封锁梅馆,今夜的人一个都不许离开,也不可随意走动。” 霎时,藏在门内外的便装衙役纷纷现身,没用多久就控制住了杂乱不堪的现场。 王雪问:“怎么突然如此兴师动众?这陆子昂难不成是早有准备?” 田田一早料到可能会这样,毕竟她们的票就是陆子昂给她们买的,却没料到事情好像超乎了她的想象。梅馆内半数左右的人都来自官府,既然准备充分,又怎么会出事呢? 陆子昂已经随董叔去往后院,田田道:“王雪,我们得过去看看。” 王雪向官差亮出自己的令牌,官差起初仍不为所动,气得王雪差点要动手。这时,早上给她们门票的衙役江诚过来道:“何公子,大人传唤你过去。” 何田田和王雪这下是师出有名,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往后院,但令她们没想到的是王朔和柳晗也一同走来。 王雪嘀咕着:“这官差们白天不还说就算少城主来了也得排队么,怎么到这时竟又放水了。” 田田想,这其实不奇怪,毕竟王朔是少城主,再加上一个柳晗君,都是不能动的人物,事情闹大了,陆大人也不好做人,说到底还是王雪太好说话了些。若王雪真要硬来,陆子昂也得乖乖放行,只是如此,两人的面子都挂不住罢了。 后院一间雅致的房间内,梳妆台上琳琅有致,放着名贵的胭脂水粉、金钗银簪,这赫然是间女子的闺房。 房间内的房梁上挂了根白绫,地上躺着一具容貌精致的女尸。 陆子昂对田田道:“何田,你过来。” 何田田俯身仔细察看了女尸的头发眼睛嘴巴……特别是颈部,汇报道:“回大人,该女子面容青紫肿胀,舌头露出,身体呈现点状出血状,脖颈深浅一致无中断,死因是上吊窒息而死。” 一待在房内的丫鬟哭泣着道:“不会的,绝不会的,冯姐姐是不会上吊的,她没有这个念头的。” 田田想,自己只是说她是上吊死的,又没说她是自尽呀,这人都是怎么想的? 陆子昂问:“这就是你的尸检结果吗?” “这是初检,其余我还要之后再做详细的检查以防有所疏漏。这里有些不方便。”她的详细检查是要解剖尸体,在这里当然很不方便。 陆大人面无表情,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导致田田不知道他到底是同意了还是没有同意。但就算陆大人不同意,她也会找办法的,她总觉得这起案件不简单。 王雪一直用折扇遮着脸,想用眼神暗示田田,但田田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女尸身上,没有注意到王朔不仅盯着尸体,也盯着她看。 柳晗环顾了一眼房间,问:“这房间的窗户都是锁死的,那门也是……” 陆子昂道:“没错,据本官的衙差所报,是从内锁死的。” 王雪因为看见亲哥有些慌,心想早知就不跟进来了,她很想提问却又不敢提问。 “这么说,这是一个密闭的房间。若没人进来,难道真是冯姑娘想上吊自尽?” 正当大家都觉得是自尽的时候,田田道:“不可能是自尽,你看这位姑娘她仍保持精致妆容,谁会死前还特意化个妆?”抬头,刚好对上王朔探究的眼神。 田田并不怕王朔,毕竟自己又不是为王朔而活,但难免有些担心自己被他发现身份。 王朔道:“怎么不可能,世人皆知梅馆戏班当家花旦冯芷嫣爱美,死前化个美美的妆,怎么不可能。就是冯花旦为何想要自尽才让人想不通。” 田田自信地说:“不会的,陆大人应该知道这位姑娘并非自尽。”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陆子昂身上,不知道为何一个寻常“仵作”会如此笃定。 空气似乎都凝结了,半晌后,陆子昂才面不改色地说:“冯芷嫣当然不可能自尽,你们看房梁上的白绫。” 王雪和田田想,这白绫有什么好看的? 陆子昂道:“本官进来的时候,冯芷嫣可还挂在上面。你们看一下倒地的板凳,江诚,你把板凳扶起来。” 江诚把板凳扶正,陆子昂上前竟站了上去。这一站,很多人瞬间明白了为何陆子昂会说当家花旦冯芷嫣不是自杀。 陆子昂站在板凳上,脑袋才刚刚够上那条白绫。虽然说冯芷嫣人也不矮,但由于身高关系,她就算踮脚也未必够得上那根白绫,那么挂白绫的人就绝不会是冯芷嫣自己,而应该是个跟陆子昂差不多高的男人。 至于为什么说男人,要把一个女人给抬到白绫上挂着这可不是一个一般女人可以做到的事情。 陆子昂走下板凳,王朔拍手道:“不愧是我爹看中的人,看来很快就能够破案了呢!” 王朔说得风轻云淡,但是田田发现陆子昂仍旧面色沉重,不像是马上就要破案的样子。 陆子昂压根就没有理睬王朔,这估计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他道:“核查今夜在梅馆所有看戏人员名单,其中与本官身高一般的人一律不可放过。另外,其中看戏途中离开座席人员一律是本案的嫌犯。” 王朔原是一副轻松模样,闻言,脸色变得如窒息般难看。 田田想起来了,中间看戏的时候…… 她不禁道:“你好像中途离席过。” 王朔身高似乎就与陆子昂一般高。 王朔怒道:“你是什么人,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离席了?” “我……”田田想,看来王朔眼神不好,连她是谁都认不出来了?不过也是,他连自己妹妹都没有认出来,更何况是她呢?她女扮男装的底气又足了几分。 江诚道:“少城主,不好意思,我们很多人都看见你离席过,当然除了你,也有别人,还请你先和我们走一趟。” 王朔不可思议,自己竟然会被当成嫌犯!他哪里像凶手了? 田田道:“陆大人,我看少城主不像是会杀人的样子。” 陆子昂道:“是不是,你说的不算,本官说了才算。”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 第16章 梅馆命案(三) 第十六章 梅馆命案(三) 王朔怒道:“陆子昂,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你到底会不会断案啊?” “起码比你会点。本官与你无仇。” “我跟你有仇。” 田田不耐烦道:“哎呀,你们俩别吵了。你就乖乖听大人的话去牢里蹲着吧你。”虽然她觉得王朔应该是被冤枉的,他没理由杀人,但谁让他在城主府内常常欺负她骂她。抓走关几天,让他老实些挺好。 “死鹿子,我跟你有深仇大恨,我看你能关我到几时。敢说我是嫌犯,就凭我中途上了趟茅房,我还有证人呢,我回来途中还在院子里看见曾毅站在冯芷嫣门口鬼鬼祟祟,我们一起回座席的。你凭什么只抓我一个?” 陆子昂道:“所以,都抓走。” “算你厉害。” 王朔被官差带走,王雪才放下手中折扇。 田田原以为柳晗会跟着王朔离开,毕竟他又不查案,可柳晗竟没有离开的打算。 房间内丫鬟哭哭啼啼的,陆子昂问:“你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丫鬟有些受了惊吓,一时没回答,江诚道:“除了丫鬟嫣儿,我和吴起都是第一目击者证人。” “谁先进这个房间的?” “是我。” “在你之后,还有谁进入过这个房间?” “我进来以后,很多梅馆的人听见动静也跟来了。” “梅馆的人?”陆子昂一看,在后院打杂的戏台后等待的人几乎都跟来了。其中董叔已到中年,瘦瘦高高的,嫣儿就是个普通丫鬟,年纪也不过十六岁,正躺在董叔怀里哭,应该是吓坏了。陆子昂微愠,“你怎么让这么多人进来?” “当时房内就属下一人……是属下失职。” “江诚,先派人将冯芷嫣的尸体抬回衙门。” 陆子昂吩咐完,看向田田和王雪,王雪道:“我是赵越,从将军府出来的,你别这样看我,我知道你早就料到这里会有命案发生了,你只要让我待在这里听案情,就可以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王雪说了一大堆,结果陆子昂淡淡地说:“本官不是在看你。何田,你被录用了。” 田田想,敢情他们都看不出她们是女扮男装啊!不过真好,她被录用了,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 “明天来衙门报到。” “好嘞。” 董叔一听陆子昂一早就知道这里会发生命案,问:“大人,你早就知道这里会有命案发生吗?你是如何未卜先知,为何不提前告知,让我们好做准备,或许芷嫣就不会死了!” 董叔的语气带着责问,江诚呵斥:“你用什么态度跟大人说话,大人自有大人的判断,你是想把事情闹大,人尽皆知你们梅馆出了凶杀案吗?” 董叔闭嘴。 陆子昂吩咐道:“从现在起,所有人都退出房门,不得进来一步,否则以妨碍公务破坏现场为由处置。梅馆的人都先回房,稍后我会逐一询问。” 田田老实地和大家一起出门。唯独王雪不老实地留在房内。田田听见陆大人语气有些冷淡地对王雪说:“你怎么还在这?” 江诚正要进去将王雪捉出来。柳晗突然上前制止道:“这次的案件恐怕不简单,世人皆知将军家的小儿子游历多年方才归来,格外受将军宠爱。这起案子若传到城主那里,你家大人的仕途怕是会断送在这场小小的命案中。但赵越或许能帮得上忙。” 田田想,小小的?出人命的案件还小吗? 江诚似乎觉得他的话有道理,没有再进屋,而是让手下封锁了现场。 田田对这起案件有诸多疑问,问:“陆大人是如何提前得知梅馆今夜会发生命案?”否则不会有这么多官兵提前埋伏在此,江诚也不会提前给她们门票了。 江诚把田田当成自己人了,看了看柳晗欲言又止。柳晗心领神会,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只是想怎么帮我那少君表哥洗清嫌疑。” 江诚明白堂堂柳晗君是不可能杀害冯芷嫣的,他俩无冤无仇,况且冯芷嫣出事时,柳晗正在听戏。柳晗不像王朔,而是个做事认真,事业有成的人,对这样的人来说杀害一弱女子没有意思。 江诚避开其他人,对他俩道:“一个月前,有个乞丐给我们家大人送了张纸条,纸条里明确写了何时何地会发生命案,还说了案中有案。乞丐给完纸条就跑了,没抓着。” 预告性谋杀?案中有案?难不成梅馆有人还是有案底的? 田田问:“不能够从字迹中查找这是谁写的吗?” 江诚嗤之以鼻道:“能查字迹,我们还需要在这里埋伏做什么。那纸条我见过,字写得跟狗爬似的,比我写的都难看。这城里会写字的人当中绝找不出有一人能写成这样。” “那既然知道会发生命案,就应该像董叔说的那样,提前告知,提前准备。” “哎,大人说了只能在暗中行动,万一真是案中有案,这梅馆的人估计都不干净。自陆大人管事的这五年来,我们首府总体犯罪率降低了很多。就这纸条,我们都觉得或许就是个恶作剧。唯独大人当真了。以防引起恐慌,方才只加派人手,而不提前告知。” “那这个梅馆里事发前到处都是衙门的人?” “纸条里只预告了今天夜里和大致地点,并没有指名道姓要杀害谁。除了看戏的地方我们多加派了人手,后院每个点都派了两人。今夜后院就冯芷嫣单独在自己房内,我和一兄弟吴起便躲在暗处守着。” “就真的没人进入,也没人出来?” “真就没人,除了……除了少君和曾家少公子曾在冯芷嫣门口站过。” 站过也犯法吗?在没有犯人的情况下,王朔还真是嫌犯了。 “曾家少公子是谁?”这不还有个嫌犯么。 柳晗道:“是副城主曾安的亲侄子。” 江诚道:“没错,曾家就曾毅一根独苗哎。副城主之弟名叫曾辉因病逝世,去世得早,曾毅几乎从小跟着他大伯。何小兄弟,敢情你是刚来首府啊?” 田田摸摸脑袋:“是刚来不久。”她其实来首府也有段日子了,不过之前都在城主府内,对府外的事很不了解。 “那你是怎么和赵越认识的?” “我……赵小公子不是之前在外游历么,经过我们村,我们俩遇上谈得来就结拜了,她说带我来首府玩玩。我想来了首府,该干点正事,应聘一职务好养活自己。” “你都跟赵小公子结拜了,还怕养活不了自己?” “这话不能这么说,她是将军的儿子没错,但是我总不能靠人家一辈子吧,多少人来首府不是为了找寻机会的,我也得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田田说得有些心虚。 江诚却重重地拍了下田田的肩膀,道:“有志气,我看好你。” 田田心内舒了口气,她如今怎么成了半个骗子了呢? “对了,曾家少公子和少君在冯芷嫣的门口做了什么呢?” “嗯……其实他俩什么都没做。” 没做?那抓他俩干嘛? “曾家少公子当时就直愣愣地看着那个房间,看了没多久,少君便走了过去,两人说了几句话,而后便一起走了。” 王朔和曾毅会说什么呢?田田转身,看着大门已经紧锁的案发现场。房间内烛火明亮,可以看见房内的两个身影在房间内寻找什么。 若江诚当时就在外面守着,房间里点着烛火,里面的情况是能看得见的。田田问:“戏曲表演开始时是酉时三刻,房内烛火点着吗?” “戏曲开始时是点着的,酉时末方才熄灭。” “烛火熄灭的时候,你不觉得可疑吗?” “可疑什么!你是不了解情况,也不知道死者的身份吧!” 田田就是因为不知道,方才问的嘛。 江诚没有责怪田田的意思,“你这问东问西的水平都快赶上我们官府的人了,看来大人招你是招对了,哈哈。” “我虽应聘仵作,但是想日后成为验尸官,不仅仅能够协助破案,也能够参与破案。” “人才啊,难怪大人一眼就看好你。”江诚再次重重地拍了一下田田的肩,疼得田田差点掉眼泪水。 敢情这江诚有拍人的习惯,力道又大得出奇。但为了能够继续查案,她忍了。 “这冯芷嫣可是梅馆的当家花旦,几乎每次表演她都是主演。” “那这次怎么不是她?”田田想起自己看戏的时候,唱《女驸马》的主演并非冯芷嫣。 “因为最近冯芷嫣感染风寒,嗓子哑了,这几天都由夏婉纯唱冯芷嫣的部分。这也是她这几日夜里早早回房入睡的原因。” 田田想,感染风寒又吃了风寒药的人的确容易嗜睡。 “这就是你今夜发现冯芷嫣房内烛火熄灭,但是却没有起疑的原因。” “没错。怪就怪我当时不敲门看看。” 敲门不就暴露自己了吗,而且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 “那么你是怎么发现冯芷嫣已经死了的呢?” “是嫣儿,她端着药过来,我才知道要出事了。前几日,冯芷嫣都是喝了药就回房休息了的,而今夜赶巧不巧,冯芷嫣竟然没喝药就回房了,嫣儿敲门都没有人应。当时门锁着,是我一脚踹开的,踹开后,冯芷嫣就已经挂在那房梁之上,面容狰狞恐怖……” “嫣儿那丫头估计吓得不轻,大叫了一声,将药碗都打碎了。”谈起嫣儿,江诚的语气颇有怜香惜玉之感。 第17章 梅馆命案(四) 第十七章 梅馆命案(四) 江诚问:“你们在前面听戏的时候,就没有听见后院的动静吗?” 田田看戏看得认真,没有听见,道:“估计是前院和后院中间有段距离,隔音效果好。你家大人不也是吴起过去叫的吗?” 江诚点点头。 田田还想询问更多,比如冯芷嫣为何就今夜没有喝药。这时,房间内的王雪走了出来,问:“何兄,准备走了吗?” 再不回府,府里的嬷嬷该发现她们不见了。田田对陆子昂道:“大人,我们今夜还有事得先回去,明天再去衙门复检尸体。” 陆子昂点了点头。田田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失望之色。是对她,还是对案件? 离开前,她用折扇轻拍了柳晗一下,问:“柳晗君,还记得元宵节那夜,我们见过面吗?”这话她心里憋了很久,想那夜之前她从未看见过这么好看这么优雅说话还这么好听的男人。 柳晗看着她顿了顿,想了想道:“当然……记得。” “那夜走路太急撞到了你,你还说我该把买的簪子送给意中人。你还记得簪子上的图案吗?” “我记得……是荷花。” “正是。”田田微微一笑,向他告辞,柳晗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离开的背影。 从后门离开梅馆,王雪道:“原来你早就与柳晗认识?” “算不上认识,只有一面之缘。” “哦。” 田田呢喃道:“难道有两个柳晗?” “什么?” “很奇怪,看今夜他的回答,他应该不是我那夜见到的柳晗,我元宵节那夜是买了个簪子,但是当时是我扯谎说要送给意中人,却非他提议的,他竟然没有反驳我。” “他没有说对上面的图案吗?” “奇怪就奇怪在这,他说对了。” “那不就得了。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两个柳晗?” “算了,不想了。对了,刚才你与陆大人一同在房间内找什么?” “你看见了?” “从门口,可以看见一些。” 王雪顿时羞红了脸,“其实……没什么。哦,我想起来了,是一封遗书。” “遗书?” “我们发现冯芷嫣房间内的抽屉中放着一封遗书,我和陆子昂都看了,是说自己这些年都遭受着非人的虐待,导致她心里不堪重负故所以决定一死了之。” “可我们已经证明她不是自杀。而且我刚才检查身体,并没有发现她身上有淤青和其他伤口,不像是常年受虐待的。”田田突然想到什么,“难道是得利用某些方式让死前的伤口显现出来吗?” 王雪一听,“你该不是要再回去验尸吧,先别去了,孙嬷嬷要来查房了。你和我不回府就该露馅了。” 田田想想也是,“那……” “刚刚陆大人说了,这个不急,这起案件的凶手就在那些人当中他逃不了,主要是那个预先告知他梅馆会发生命案的神秘人,他觉得凶手和那神秘人不是同个人。” “大人把这个都告诉你了?” 王雪想到了一个好主意,道:“嫂子,不如之后我去套陆子昂的话,你去验尸,我们组成二人破案小队一同查案。势必要比陆子昂更早破案,谁说女子不如男。” “好。”两人击掌。 城主府,戌时一到,孙嬷嬷寻思着该去重阳宫查看郡主是否已经入睡了。去了重阳宫一问,听说少夫人陪着郡主,那就再晚点过来。 戌时末,孙嬷嬷想,这下少夫人该回明阳宫了,急匆匆地往重阳宫赶。 田田和郡主好不容易摸索到重阳宫的宫墙,刚攀上墙,墙内等待多时的清水看见,赶紧道:“两位姑奶奶啊,你们好歹是回来了,嬷嬷都到门口了。” 吓得田田从墙上掉下来,刚好砸在清水和王雪身上,王雪练过武能够接住,但这一砸还是够痛的。三人都忍着痛往房间门赶。刚要到门口,看见孙嬷嬷就要到门口了,吓得几人又往窗边赶。 田田这一辈子除了上次偷跑出府就没有这么狼狈过。 清水跑到一半,想这样定会被发现的,说了句“我去拖延时间”便跑开了。 田田赶紧跳进窗户,她身材瘦小,所以很容易,但王雪便没有这么容易了,她偏偏穿了件十分华贵的公子衣裳,华丽有余,爬窗多余。 王雪道:“这什么窗啊,设计这么小!”害她都卡住了,刚说完,一阵风迎面吹来,原来是另一面的窗户正大大的开着。 怪只怪两人刚才太过慌不择路了。 这一面的窗做着基本是为了美观,所以设计的小,而真正通风的是对面的窗户。 两人听见门口传来孙嬷嬷的声音。 孙嬷嬷被匆匆赶来的清水拦住,“你这丫头怎么又不让我进门呢!马上便亥时了,郡主应该要就寝了。” 清水忙道:“郡主……郡主和少夫人,她们都已经睡了,我刚刚看过了。” “睡了?这烛火不还点着么?”孙嬷嬷不依不饶。 房内,田田吓了个激灵,对王雪道:“脱了。” 脱……王雪心领神会,干脆在窗户口把那套繁复的华丽衣裳给脱了。田田穿的是普通便装,干净利落地脱下外衣。 门外,孙嬷嬷道:“你这丫头怎么头发衣服上都是草,弄得脏兮兮的,成何体统?” 清水身上的草都是刚才田田掉下来砸在地上粘到的,随意拍打了下道:“哦……哦……重阳宫内名贵花草众多,少夫人很是喜欢,郡主自愿把花草赠予少夫人……” “所以……你在挖草。” 清水点头。 “少夫人真是太节俭了,跟城主提议,城主怎么会不给她买呢?明阳宫什么花花草草没有。好了,你别在这里守着了,我得进去看看。” 田田和王雪躲在被子里,相互默默祈祷。 房间内,烛火摇曳,安静得出奇。孙嬷嬷看两人都睡了,关了一边洞开的窗户便安静地退了出去。但这么安静又难免让人起疑,她又突然开了次门,把卧在床上的田田和王雪都吓了个半死。 听见门再次关上,半晌后没听见动静,两人才从被窝中爬出来,两人终于可以舒口气。面对面,不禁觉得好笑。就好像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笑到一半,房门又打开了,两人的脸瞬间惨白。 孙嬷嬷脸色肃穆,就像要命的阎罗王,道了句“快点去睡觉。” 用最可怕的语气说最温暖的话。 孙嬷嬷彻底离开后,两人这下笑出了声,差点没有笑岔气。田田想,想不到堂堂的明阳城郡主还要每天被逼着睡觉,每天要有人来查岗,刚才孙嬷嬷又气又没折的表情实在是太搞笑了。 两人笑累了,都躺了下来。 王雪看着天花板道:“现在你知道了吧,我爹我娘管不了我哥,而且也没有管好,他们就只能来管我,每天让我学这学那,要按时吃饭睡觉,更加不能够出府,他们说这样是在保护我。那我学的东西还有什么用武之地呢?” “郡主……王雪……那我就跟你完全不一样了,我在村子里都没人管我的,放羊的时候想喝水就喝水,想吃饭就吃饭,那里的水可甜可清凉了。山很绿,天空中到处都是鸟,鸟叫声此起彼伏老好听了,可一点不比宫中的乐队差。” “真的?真羡慕你啊!” “不过我们要为生计奔波,但是你们不用啊!你们每次把剩菜都倒掉,我每次都觉得很可惜。” “真想去你说的地方。” “会有机会的,如果我呢,做不成你的嫂子,也当不了仵作,我就回村了,到时就带你去看。” “不会的,我的嫂子只会是你。” “你怎么会这么肯定?” “我就是知道。” 两人今天都走累了,睡得很快,但还未睡够便一早被李桐的喊声给叫醒了。田田睡意蒙眬地起床,差点把昨夜藏进柜子里的男装又拿出来穿了,回想一下原来自己已经回到宫里了。 她和王雪都穿戴端正后,听李桐着急地诉说:“少夫人,郡主,少君昨天一夜未归,今早也没回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王朔那哪里是一夜未归,他明明就是昨天一天都在外面。只是没想到,陆子昂真将王朔抓进牢里了。 王雪问:“你告诉我爹了吗?” 李桐摇头。 看来城主还不知道昨夜发生的命案啊!田田道:“城主马上就会知道的,到时王朔就回来了。” “真的?” “真的真的。他昨夜还在温柔乡里,睡得可好了,李桐,你完全不用担心。” 李桐想自己的少主哪次不是丢下自己出宫独自寻欢作乐,被田田安慰一番,倒真的不着急了。 衙门的大牢内,被田田说睡得很好的王朔不禁因料峭的春寒而打了两个喷嚏。 他半坐在石头床上,整夜无眠。大牢里气味难闻,他问狱卒讨了两块棉布塞在鼻子里。 与他一样未眠的是对面牢房中的青年,青年与他一样穿金戴玉,满面愁容,正是副城主的侄子曾毅。他比王朔看起来更惨一些,刚才还有两只老鼠把他衣服给啃出一个洞,他与虫子老鼠折腾了一宿,实在折腾不动,脸上也沾染了污垢,趴在牢门口道:“王朔,少君,昨夜我和你是一起从冯芷嫣房门离开的,我们可要一起作证啊!” 曾毅这话一个晚上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若这话有用,他还会被关在这里么。王朔能够确定自己没有杀人,但又怎么能够确保曾毅呢?曾毅比他更早站在冯芷嫣的房门口。 第18章 梅馆命案(五) 第十八章 梅馆命案(五) 王朔懒洋洋地说:“发生了这事,你怎么不私下命人传信与你大伯,让他救你出牢房?” 一想到这,曾毅显得有些气馁:“那你怎么不传信与你父亲?” “你怕你大伯知道了打你?” “倒也不是。不过也差不多是这么一回事。” “其中的情况很复杂?你昨夜到底想做什么?你和冯芷嫣到底有什么关系?你说与我听听,或许我还能够救你。” 王朔毕竟是少城主,让他杀一个与他无瓜葛的女人,这事他干不出来,他虽然在首府名声不怎么好,但与之相处过的女性(大多数是伶人)没一个说他不好的。他干不出杀害女人的事,他父亲又是城主,被放出牢房是迟早的事。 曾毅瞧了瞧四周,看有其他被关押的人正盯着他们,道:“若你真能够顺利出去,我再告诉你。” 王朔微微一笑。 不久,陆子昂走了进来,命狱卒开了锁,对王朔道:“你出来。” 王朔恢复了精神,道:“你不抓我了?” “你没有作案的时间。” “你知道还……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那我走了。”赶紧丢了鼻子里的两团棉布。这全城上下,估计也就陆子昂在为人上不分尊卑了。若非得到城主赏识,这样不会做人的官,王朔非常想知道他做官还能够做到几时。 陆子昂道:“我带你去面见城主。” “什么?”王朔怀疑自己听错了,不该是陆子昂查清他没有嫌疑而放他走吗?他饥肠辘辘,正准备去外面胡吃海喝。这下估计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几个官差想要捉拿他,王朔道:“我会自己走。” 世人皆知少城主王朔不会武艺,若真有人要拿捏他则分外容易,陆子昂想,若日后王朔当了城主,整个云川估摸是要翻天了,而他也深知城主让他做首府府尹的原因。 世上谄媚之人多,敢于直言又忠诚的人则少之又少。 王朔走出牢房的时候,曾毅抓了下王朔的脚踝。在梅馆发生的这场命案中,曾毅是个身材高挑的正常男人,符合作案的条件,在冯芷嫣门外待的时间比谁都要长,他有作案的时间。且他始终不肯交代他去冯芷嫣那里的目的,这更加令人可疑。 城主府,陆子昂向城主汇报了昨夜梅馆发生的命案,由于他率先封锁了消息,城中其他人还不知道这桩命案。 城主听完左右徘徊,转身道:“子昂,这桩事你做得好。” 王朔道:“爹,他提前做好准备,准备了这么多人手,结果梅馆还死了人,你还夸他做得好?” 在教训儿子上,城主王临特别说得出狠话,道:“你懂什么,这是预告性谋杀,这说明这人是什么情况?他这是在挑衅,挑衅我们首府的官府和你老爹我还包括你。我们可是一家人。整个云川已经享了二十几年的太平,怕是快要变天了。” “若让老百姓知道,还不得闹翻天了,必须在事情变严重之前找出真凶,还要找到这背后组织谋杀的人。子昂,你觉得能在几天内破案?” “这命案的真凶,卑职尽量在三天内查出来,至于背后的人,卑职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好。我只能给你三天时间,若查不出来,你知道后果。” 城主话音刚落,王雪便奔了进来道:“爹,你们刚才的谈话,女儿都听见了,你让女儿我也去查案,怎么样?” 城主立马挥手:“你又不会查案,去什么!” 王雪当然知道自己出府都是个大难题,何况是让城主放她出去查案,“那嫂子会验尸,你让她出去与陆大人一同查案,这总行了吧?” 陆子昂听少城主夫人会验尸,神情微微一怔。 王朔见风使舵道:“这主意不错,夫人能够破小桃的案子,或许也能破这桩案子。” 王临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心里那些小九九,用得着田田的时候称呼“夫人”,用不着田田的时候便叫人家“乡下丫头”,道:“那就这样,朔儿你去辅助子昂破案。” 王朔有苦说不出,“我……我不干。” “你小子,小柱子之死背后的真凶都还没给我找出来,还好意思说不干。全城谁不知道你啥也不会啊,这次跟着子昂好好学学。田田,你就别想让她去破案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媳,以后也不会有其他儿媳了,现在城中上下哪里都不安全,还是让她安心待在府上。” “你担心她,不担心我吗?” “身为少城主,你若能够顺利侦破此案,也算有所作为。” 城主的话不容置喙,王朔还想一走了之。城主又道:“你若不同意,我把大将军叫来时刻盯着你。” 王朔头很疼,“那就不必了。大将军现在这么忙,云川外现在又这么乱,你就让大将军安心守城就好。” “你小子还知道世道乱啊!现在是城内也乱,这是天要亡我们明……” 城主的嘴立马被王雪和王朔一同封上。王朔道:“爹,你别说了,你这是要亡你儿子啊!我这不,同意不就是了吗?” 在城中,谁都知道城主的嘴巴灵验得很,特别是说与天有关的事情,若他说天要打雷,那天就真打雷了,若说天要下雨,天就真下雨了,他若说天要下冰雹,那冰团子可就真下来了。所以人们也私下称城主为“天气预报员”。(其中的科学原理是,城主会看云看周边的动物等识天气而已) 王朔是担心,他爹若真说出天要亡明阳城,那或许可就真灵验了。 看城主不说了,王雪和王朔方才松了口气。王雪从陆子昂身边走过时,一阵香风吹到了对方的鼻息处,这香味和人都让陆子昂觉得莫名熟悉。 他刚想追问王雪,回头却已经找不到那个明眸动人的美丽女子了。 王雪心慌意乱地跑走了,今日她特意用了冷烟阁专门用来吸引异性的香料,她挺喜欢这个淡淡的芙蓉香。 王朔因为要和自己最讨厌的人一同破案,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主殿。离开时,天色还格外晴朗。 待主殿唯独剩下陆子昂和城主,陆子昂才道:“城主,鬼市前夜死了两人。一个是被打死的,一个是被毒死的。” 鬼市是一个私下交易的场所,交易的东西都是见不得光的,而鬼市并非在固定的地方,哪里有违禁品的交易,哪里就是鬼市。陆子昂前些日子接到密报,知道鬼市哪天会开张,但等他过去时只发现了两具没有被收拾的尸体,也就是昨日田田验过的两具尸体。 就像田田所说,从尸体上能够看出死症和死的大致时间。至于他们的身份,查到的无非就是普通民众,很难从尸首和身份上再查下去,违禁品有些是有毒致幻的东西,暗箱操作,很可能会影响到整个云川的未来。 最近的闹心事实在太多了,城主心态保持得好,道:“一桩一桩地来吧,鬼市的事情你可以让手下人先查着,这三天先把梅馆的案子给破了,这才是百姓现在最着急最想看见的。” …… 王朔来到明阳宫,把寝宫上下翻遍了左右不见何田田的影子,遇见李桐问:“何田田那乡下丫头呢?” “少夫人?少夫人她在重阳宫,王雪郡主那呢!” “她去那里做什么?” “不瞒少君,你不在府上的时候,少夫人和郡主的感情那真叫一个好,每日与郡主有说有笑,同食同寝,她们中一人就差没有那个关键东西就能成……” “什么那个关键东西?” “就是那个东西。”李桐指了指下身,“所以少夫人现在有您没您都一个样,指不定哪天就不要您了。” “她没我能行吗?” “我是说哪天或许少夫人就会休了您。” “休我,我抛弃她还差不多。” “少君,我这话真没有一点开玩笑,你看少夫人现在不仅讨得城主和夫人的欢心,郡主也欢喜她,少夫人还会验尸破案,若以后少夫人事业有成,而少君您空有一个身份,说不定就不是您休少夫人,而是少夫人休你了。” “你是说我还不如她?”王朔大恼,本想找何田田帮他破案,来对付那个陆子昂让陆子昂好看的,何田田一个乡下女人最是好骗了,现在他竟然还不如何田田了! “少君,您看,少夫人虽然是乡下来的,但也不是斗大个字不识,我上次听她念诗来着,我看少夫人学识好着呢,至少比您强……” “嗯……”王朔眯眼。 “不,就比您好一点点,指甲那么一点点。” “李桐,你是不是想找打啊?” “少君,我这说的是实话啊,另外少夫人长得也好看,多单纯一姑娘……” “她还单纯,她就是念着我府上的财富。” “但是小的却不见得,至少小的看少夫人并非念着钱,听清水说,她把夫人给的月钱都藏起来了,可几乎一分都没有用啊!” “她没用,这说明她抠,她连给自己都舍不得下本钱,那就是抠门。” “可是,她对我们下人很大方啊,把城主和夫人赏的东西都赐给我们用了。” “因为那就不是她的东西,她送给你们可是一分钱没花。” “可就算是赏赐的东西,也不见得少君您分给下人了。少夫人还会去厨房亲自给我们做好吃的呢。”李桐小声嘀咕着。但这样的嘀咕声,哪里能够躲过王朔的耳朵。 “好你个李桐,你胳膊肘向着我爹我娘也就算了,现在还向着那个外人。” “少夫人不是外人。”李桐老实地纠正。 王朔心里很抓狂,李桐从小与他一同长大,类似于书童却胜过书童,从来不敢对他撒谎的,就算撒谎他也看得出来,这人从小实诚得可怕。难道是他真的不如何田田了?不行,他这次得不靠任何人真真切切地破一次案。 作者有话要说: 首府=明阳城 第19章 梅馆命案(六) 第十九章 梅馆命案(六) 何田田一早便去了首府衙门报到,在停尸房里,她戴上手套,掀起死者身上的白布,检查得格外认真。 门外,官差吴起道:“这小子验尸竟然不用皂角苍术,嘴里也不含片生姜?以前那位老仵作可都是这么用的。” 江诚道:“这估摸就是大人看重他的过人之处。大人说,小何初来府衙当差,若他需要什么,让我们帮衬着并且管好手下别老想着欺负新人。” “怎么会?” …… 照冯芷嫣死前留下的遗书来看,冯芷嫣常年应当遭受虐待,但田田全面检查了体表皮肤,和初次检查一样并没有任何受虐待的痕迹。 难道虐待的地方不是体表? 田田向某些隐私部位查去……果然……原来是这样…… 黑云压日,风雨欲来。 陆子昂和王朔一同进停尸房时,田田已经在房间内与尸体呆了近两个时辰了,看王朔也来了,田田心里更多的是好奇。 陆子昂问:“可有什么其他发现?” 田田看了眼王朔,心里嫌弃他碍事。陆子昂道:“少君与我们一同查案。” 田田差点要翻白眼,看王朔眼神都在躲闪尸体的样子,想他能查什么案子。而且昨夜还是嫌犯,今天就一同查案了,这不符合正常逻辑。 奈何大人都说了,田田才道:“我今天从冯芷嫣的下身部位发现,她早年有受侵犯的痕迹,也很可能曾经堕过胎。” “这你都能够看得出来?”王朔大惊小怪。 田田道:“做过的事情当然能够看出来,表面看不出来,内在也可以看出来,所以说人要洁身自好。”这话自然是特意说给王朔听的。 “我们再去梅馆一趟。”陆子昂转身要走。 田田道:“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你能否带上我一起?” “可以。” 门外刚好下起了瓢泼大盆,三人只能一同坐车去往梅馆。和两个男人一同挤在车上,田田觉得分外尴尬。想下车,却被王朔无赖地拉住。王朔说,外面在下雨,难不成她要走到梅馆。这话没错。 到达梅馆后,陆子昂去询问冯芷嫣的身边人关于冯芷嫣早年可能被侵犯的事情。田田本也想一起去,但看王朔鬼鬼祟祟地往案发现场走,便也跟了上去。 据昨天的官差所说,他们是从申时开始秘密地观察梅馆。昨天申时末,冯芷嫣进入房间便一直没有出来,房间的门窗都是从内锁死,整个案发现场就是个密闭的场所。 如果是有人从外杀了冯芷嫣,他是怎么做到的;若在房间内,他又是怎么做到不被冯芷嫣发现,而后怎么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房间的? 两人在房间内找寻一切可能有用的线索。就像昨夜陆子昂和王雪做的那般。 冯芷嫣的梳妆台不禁吸引了田田的注意,或许是女子都爱化妆的缘故,田田发现梳妆台有一梅花镂空纹路的香炉,香炉内的香已经燃尽,但是炉内还是能够散发一股好闻的玫瑰香。 王朔看她一脸发愣的样子,道:“这梳妆台上的东西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这些都是冷烟阁出产,名贵得很,可不是你这个小仵作能够买得起的。” 她根本就不是想买这些东西,道:“我只是奇怪为什么香炉中的香是玫瑰香,而冯芷嫣身上的却是一股芙蓉香?” “你说什么?” “芙蓉香。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田田看他的样子像是知道什么,可他却说:“我怎么会知道,你连死人身上的气味都能够闻出来?” “才一夜,气味还很浓啊!” 王朔倒吸一口凉气,就正常人来看,尸身上的都是尸臭味,哪里还闻得出什么气味。 何田田不怎么用香,就算用也是偶尔遮掩尸臭。可冯芷嫣身上明明一点都不臭,那她死前为何要用香呢? 她知道很多女人会用各种各样的香,而王朔平时里会用那种贵得要死的龙涎香。 “这香贵吗?” “很贵,对你来说很贵。” “那当家花旦很有钱吗?” “只是个戏子,不会太有钱,有钱的是她老板。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男人愿意为她花钱。” “你知道冯芷嫣为什么要用这两种香?” “我不知道。” “那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了,我等下去禀告大人。” “等下……我告诉你,不过你不可以告诉那头霉花鹿。” “梅花鹿?” “就是你口里的大人。” “他是我大人。” “我说不行就不行。”王朔轻拍了下何田田的脑袋,只觉指尖微微发烫。 “不说就不说,你告诉我芙蓉香是怎么回事。” “芙蓉香是冷烟阁卖得极火的一种香料,浸于水中,不管是用来洗澡,或者是将香水抹一点在身上,都有吸引异性的功效。玫瑰香是提升房间氛围的一种香。我想,你大人应该也知道。” “用这种香,死前还化精致的妆容,冯芷嫣昨夜一定是在等一个人,一个意中人。”王朔淡淡地说。 “昨夜就你和曾毅出现在房门口,冯芷嫣等的人不是你就是……” “当然不是我。昨夜曾毅其实没有进门,他要进门的时候刚好碰上了我。他们俩,一个是明阳城的贵族,一个是区区花旦,你觉得副城主会同意这门婚事?” “可……我听闻少君你……不也娶了个民女吗?” 王朔瞥了她一眼,“这是我的家事,关你什么事。” 田田选择乖乖闭嘴,她的目的在于破案,难得王朔这次这么配合。 “你们俩都没有进门,我听我们府衙里的江诚说了,这说明你们都不会是凶手。而曾毅为了面子,是死都不会说他大晚上是去找冯芷嫣约会。他宁愿坐牢也不愿意让他伯父知道。” 田田想,若不是她父亲与王朔父亲是旧相识,她怎么可能有嫁进城主府的资格呢? “那么外面进来杀人不可能,这么凶手是否当时就在这个房间内?那他会躲在哪里?”田田翻找柜子,觉得这些都不是藏匿的好地方,正愁找不到,回头看王朔正蹲在床边。 “你怎么……”田田突然想到了,床下正好藏人。王朔摸了一下床底的地面,地面一面干净,而另一面都是灰尘。 “这么说来……” “凶手至少在申时之前就躲在床底下,等冯芷嫣熄了灯,就走出来杀了冯芷嫣。” 田田问:“等等,为什么说是冯芷嫣熄灯?” “与贵族世家约会,不想被人发现,又要制造出一些情趣,当然是熄灯。” “凶手知道这点,所以是梅馆内的人。” “我想霉花鹿应该早就猜到凶手在梅馆的人里,或许都锁定了目标,可恶,竟然还是被他抢先一步。” “不对,你为什么老是叫陆大人为梅花鹿?” “这个……你不觉得遇到他就会倒霉,而且他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勾人眼球吗?” 田田如实地说:“没有。”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勾人眼球的不该是王朔自己吗? “算了,不跟你这种小人物计较。”说着准备走。 “但还是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决。”田田认真地说道,“比如冯芷嫣曾受到的虐待,凶手的动机……” “这事,你家大人不就在调查了吗?” 看王朔往门外走,田田想自己该去大人那边,还是再跟着王朔,但她发现今日的王朔有那么点小聪明,看来可以再跟着看看。 但还没跟多远便令她大跌眼镜,他竟然说:“累了,喝酒去。” 照他们刚才的推理,田田知道凶手应该就在……可他具体是怎么办到的呢? 田田只能自己去找线索,别看梅馆是个看戏的地方,后院却大得很,亭台楼阁,花石水榭。 由于雨越下越大,田田不得不先找个地方躲雨,刚好不远处就有一个六角凉亭。凉亭内有位书生正捧着一卷书在看,看他斯文秀气的模样,田田想起来了,道:“你是昨天在戏台上李郎的扮演者?” 马跃放下书卷,道:“小仵作,没想到你还记得小生。” “嗯,我看人很准的,一张脸放在我面前,第二次我还能够把他给认出来,就算是给我一块骨头也一样,这世上没有一根骨头是一样的。” 马跃微微一笑。 “戏班里都出人命了,你怎么还有心思看书?” “不看,去做什么呢?最近也演不了戏。这戏班中,估计就只有夏婉纯还有心思继续唱戏。” “演唱女驸马冯素贞的那位花旦,她私下里与冯芷嫣的关系不好吗?” “怎么说呢,关系是不错的,但是她们也是竞争关系,你觉得夏婉纯唱戏唱得怎么样?” “我对戏曲不甚了解,但觉得她唱得不错。” “冯芷嫣唱得比她更好,可惜以后再也听不见了。” “我知道你不会是凶手。” “怎么说?” “虽然你已经下了台,在后台准备,但是官差没有看见你进入冯芷嫣的房间,你就没有作案的时间。” “你知道凶手是谁?” “不清楚,但是可以排除一些人。夏婉纯也不会是凶手。对了,你知道那夜冯芷嫣为什么不喝药便回了房间。” “那天下午,她与董叔吵架了,吵得很凶……” 田田听得认真,原来那天下午冯芷嫣因为工钱问题与董叔吵了架。董叔因为年纪大了不再唱戏,但他是开创梅馆的人,主经营权在董叔手里。冯芷嫣仗着自己是当家花旦,这个戏班没她不行,要求更高的工钱,否则她就要另谋高就。这首府的富少就爱听冯芷嫣唱戏,不仅因为她戏唱得好,而且她人长得美。 冯芷嫣感染风寒是真,却也并非太严重,但因其他戏班向她私下投了橄榄枝,冯芷嫣的心思就没有完全放在梅馆的事上。董叔觉得梅馆的人都是他从孤幼院领来的,他们从小都是他养大的,每个孩子都一样,也估计是董叔觉得冯芷嫣要求的工钱不合理,总之两人没有谈妥。这才吵了架。 第20章 梅馆命案(七) 第二十章 梅馆命案(七) 马跃继续道:“其实早在之前,冯芷嫣与董叔的矛盾便已经存在,工钱问题只是个导火索。” “他们还有什么矛盾?” “那天下午,我在门外听见董叔威胁了冯芷嫣,说冯芷嫣若不肯乖乖听话,他就会把她年轻时的丑料给抖出去。冯芷嫣也说,若这样,她要与董叔一起身败名裂。” “冯芷嫣手上有董叔的把柄?” 马跃不以为然地一笑,道:“不是很清楚。”这让田田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他的表情像知道什么,他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董叔会不会因为这个而谋杀冯芷嫣?” “我不清楚,破案是你们官府的事情。” “冯芷嫣是吃过晚饭后回房的吗?” “没错,不过她吃得不多。” “你们都在一起,那丫鬟和府上杂役呢?” “他们不跟我们同桌吃饭。” “多谢告知。” “不客气。小仵作,小生还有一事想说,这府上的人……多半都不干净。” 不干净?怎么不干净?田田还想问得更多,梅馆的杂役突然急匆匆地跑过来,连脸上的雨水都来不及擦,道:“仵作先生,真是一通好找啊,陆大人喊您快去董叔的房间。董叔出事了。” 田田想,陆大人不是去询问关于冯芷嫣的事情了吗?出事、找她,难不成是出人命了? 她急忙跟着杂役跑到董叔的房间,看见王雪和陆子昂都在。房间内一片凌乱,董叔倒在地上,身上插着一根簪子,鲜血不停地流淌。 王雪有些惊魂未定。 田田走过去,陆子昂道:“人已经死了。你看看他具体是怎么死的。” 田田仔细检查后道:“主要死因是心口的这根簪子。” “有没有中毒的迹象?” 田田不明白陆子昂为什么这么问,道:“试过银针,没有中毒的痕迹。” “会不会是某些银针无法试出来的毒?” 银针只能测砒.霜之毒。 “这个需要解剖看看才能够说。不过他的主要死因就是心口被银簪刺穿。”田田的话音刚落,一个站在门外的侍女看见董叔的尸体,突然尖叫道:“是琳琅……琳琅来报仇了……她的鬼魂……是她……啊……” 鬼魂之说,田田是不会相信的。但没想到的是,王雪突然因为这话吓得瘫软。 田田扶住她,问:“今天下雨,你怎么也来了?” 王雪没料到身边有人,又是一惊一乍,发现是田田,缓过神来才悄声道:“说好的啊,我是来查案的。” 田田想,好不容易能够有机会偷跑出府,王雪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问:“那你跟大人……” 王雪受惊又惧又尴尬,头疼道:“我不是跟着陆子昂么,你说我怎么遇到他之后,总能够碰到尸体?” 田田想,她这不是遇到她后才会这样的吗?算了,还是别提醒她,免得引火烧身。 “我看他去找董叔,便随他一道进来。陆子昂询问了董叔一些问题,我们才聊到一半……” 据王雪所述,她和陆子昂两人进董叔房间时,董叔还是好好的,他们还能够一起喝茶交流。但是聊到一半,董叔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发起疯来,发着疯地乱撞乱抓自残…… 田田看房间一片凌乱,地上一片狼藉,又听着王雪的描述,大致能够联想当时的情景,董叔掀翻了茶几,起身后又撞翻了房间的桌子、花瓶等各类物件。王雪因为受了惊吓没有第一时间控制住董叔,陆子昂抓住了董叔,本以为控制住了他,却没想他面前刚好放着一根金簪。董叔不仅用金簪划伤了陆子昂的手臂,还用簪子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董叔就是这样当着两人的面自尽了。 这估计谁都想不到。 一个大活人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没了。 王雪后悔自责道:“如果当时我能够做些什么,或者帮着陆子昂控制住董叔,他是不是就不会自尽了呢?” “别想太多,这不是你的问题。”若是有人真的要杀董叔,或者是鬼魂来索命,他们总归是防不胜防。凶手在暗,他们在明,本来就有些被动。 陆子昂耐心地询问送茶侍女关于琳琅鬼魂的事情。 侍女道:“因为我很小的时候就进了梅馆戏班,当时的戏班还不叫梅馆,而是叫连城戏班,董叔原名就是董连城。董叔训练了很多徒弟,当时有个女徒弟叫做琳琅,当年才只有十二岁。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唱功了得,不像我这等怎么学也学不会。琳琅年纪小,长得也漂亮,大家伙都很喜欢她,其中更包括董叔。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天……我记得就是这样一个下雨的日子,琳琅自尽了,用的就是这根簪子,簪子上有相同的桃花图案,我记得很清楚……现如今,冯姐自尽,董叔也自尽了,这不就是琳琅回来了吗?” 江诚上前扶住侍女,安慰着:“大白天的不会有鬼的,就算琳琅回来,也不该杀冯芷嫣和董叔。” 侍女却不以为然,“估摸就是太喜欢了,所以要带他们一起走。” 田田想就地解剖验尸,征得陆子昂的同意,房间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原本王雪和陆子昂就在房间内,要有什么其他发现,他们也早该发现了。现在就差田田具体的验尸结果了。 一个正常人突然自尽,这肯定是有原因的,原因估计就在他的身体里。 面、颈、前胸皮色鲜红,口唇肿胀,口腔黏膜糜烂。胃浆膜下块状出血,心肌横纹欠清晰,肺间质瘀血、水肿…… 这是…… 入夜,雨水滴答。 虽然董叔是死于自尽,用的是琳琅生前的金簪,但是田田能够确定他死前肯定服用了某种物质,就像陆子昂怀疑的那样,或许是某种毒物才导致董叔出现自杀的症状。反正鬼魂杀人之说,田田向来都不信。 田田、王雪和陆子昂同桌而坐,各自都有疑问和烦恼,田田不清楚这种能致人自杀的物质到底是什么。 王朔回来便端起面前的水壶自斟自饮,道:“看你们这么丧,难不成是又发生命案了?果然你们没我不行,跟我说说案情呗。” 三人都不搭理他,他尴尬地挥动折扇,看旁边的王雪同样拿着折扇却是挡着脸,抓着她的肩膀就道:“你就是赵越吧,被你爹赶出去游历也快五年了,该不会是认不出我了吧?赵兄,别像个娘儿们扭扭捏捏的,我们以前可是兄弟,花天酒地把酒言欢,跟我讲述讲述案情。说不定我俩一联手直接把案子破了,这样你爹以后哪里还会赶你出府。” 原来赵将军的小儿子是因为被王朔带偏了,每天花天酒地,赵将军才赶他出府游历的。说得好听是出府游历,实际怕是断绝父子关系的那种。赵大将军会不会就此记恨上王朔呢?这田田不知道,总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王雪怕被王朔认出这无可厚非,但是田田很想告诉她,王朔的眼神不太好。他铁定认不出来。 王雪被王朔缠得没办法,放下折扇的那一刻,王朔嘴里的一口水刚好喷了出来,还恰恰好喷到走来的江诚脸上。 江诚手里拿着一盒东西,原是过来汇报的,嘴里说着“没关系,我很好”。但田田想他的心里肯定不好受,难不成他要当面跟少城主翻脸吗? 江诚淡定地擦了把脸,把盒子也擦了一遍,道:“大人,据梅馆里的人说,董叔每日都要吃一颗这里面的东西。” “好,放下吧!”陆子昂打开盒子,注意到王朔探究的小眼神,道,“怎么,你要试吃一颗?” “不不不,有人因为吃这个死了?”王朔问,“难不成是董连城?” 盒子里放的是丹药。 陆子昂拿起丹药闻了闻,交给了田田,田田闻过,上面有一股很浓的药香味。田田对草药不算太熟悉,但平时也在家那边采过草药,气味似乎差不多,该不是什么补药?她验尸体尚可,认药可不拿手。 “董叔早上吃的早饭和大家的都是一样的,喝的水,我们也都喝了,没有问题。”陆子昂淡淡地说,“这是同仁堂在卖的滋补的丹药。” 王雪想起自己上次在同仁堂给她爹买了同款药,这时站起来道:“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说完,匆忙离开。 田田问:“难道是药有问题?” 王朔直接从腰间取出一把随身匕首,道:“是不是,切开看看便知。”一刀挥下,丹药被剖成两半,从中流出水银色液体。 果然,丹药内有东西,由褐色丹衣包裹密封,表面类似普通丹药,实际不是寻常丹药。 几人捂住口鼻,担心这种奇怪液体吸入有毒。 陆子昂想到了什么,却不是完全确定,道:“江诚,把药拿去给义和堂的季大夫看看。” 王雪匆匆离开,估摸就是为了那个药的事情。不过田田觉得同仁堂卖的丹药未必都有问题,否则死的就不会是董叔一个人。 田田问:“江诚,你知道这药平时都是谁去取的吗?” 江诚道:“哦,据梅馆的人说,董叔每次都是让后院打杂的严实去取的。” 田田往后看,憨厚老实的严实正一手拖着自己的残腿,一手拿抹布擦拭饭桌上的垃圾。严实人长得挺壮实,田田记得他那天也在冯芷嫣的案发现场,原是有能力把冯芷嫣抱到房梁下的,但是那个残腿……便不好说了。 田田问:“他有力气搬人吗?” 江诚哈哈笑道:“搬人……哈哈,走路都走不稳的,大人之前就问过戏班的人了,严实搬袋二十斤的大米都吃力,何况是一个人,他平时啊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而且我问过了,严实是被冯芷嫣和夏婉纯一同在街上捡来的,严实对她们感激都来不及。” 许是因为江诚的嗓门过大,陆子昂道:“江诚,你该走了。”何田田向江诚挥手告别。 第21章 梅馆命案(八) 第二十一章 梅馆命案(八) 若真是丹药有问题,这梅馆的人有谁会制药?若不是梅馆的人又会是谁?马跃所说的不干净,到底是梅馆的人有案底不干净还是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 田田想再去问问马跃,便先与陆子昂告辞。走着走着,感觉身后有个“小尾巴”。发现是王朔,田田转身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王朔理直气壮道:“我回去也走这条路。” 这压根就不是出大门的路,不过倒可以走后门。田田道:“从这里往右拐不远有个后门,慢走不送!” 王朔不以为意:“堂堂本少君走什么后门!”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谁说我跟着你?” “大门在你后面方向,离这里最近的就是后门,你又不走后门,不是跟着我是什么?” “我绕一圈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问题。那你别跟在我后面啊!” “那是你心理作用。”王朔用折扇轻轻敲了她一记脑袋。 这时,马跃走了过来,田田管不上王朔迎上去问:“马跃,正好找你呢!你不在食堂,在这里做什么?” 身处后花园中,马跃道:“何仵作,现已经过了饭点,我在此处散步。衙门的人时刻守着,我也没地方可去,这不……正打算回房。” “我想问你……你早上说的馆里的人多半都不干净是什么意思?” 马跃看四下无人道:“你这话可别到处乱说,也别说是我说的。” “为何?” 见马跃支支吾吾的,王朔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许是王朔的身份还有点管用,马跃小声道:“我与你们说。少君,其实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懂。何仵作,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她要能看出来,那还需要问吗? 王朔恍然大悟:“哦~” “哦什么?” 王朔道:“女人。” “既然少君已经知道了,我便不再多说了。”马跃说完准备离开。 “你等等。话说一半谁能够听懂。” 田田也想这么说,刚好话被王朔给截了,她当他有多聪明,多了解女人呢! “算了,我跟你们直说吧。这馆里的人几乎都是董叔的弟子,而女弟子曾常常出入董叔的房间。这里面就包括了冯芷嫣、夏婉纯……” 王朔道:“你这么说我就懂了。” 田田想女弟子偶尔出入师父的房间不正常吗?突然想到马跃说的是常常,又联系到冯芷嫣下半身的撕裂伤,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如果不是曾毅做的,难不成是董叔? 田田正为自己找到了有用线索而窃窃自喜,便听见马跃对王朔道:“少君,若是身经百战的人该是从女子的走路姿势都能看出来这点的。” 她问:“走路姿势有什么问题吗?” 马跃解释:“少女走路小心翼翼,两只腿基本是合拢的,而女人则摆幅较大,总之腿张开的弧度不一样。” 王朔道:“别听他胡说,若能够从外在形体验证,女人还需要那层膜做什么!” 田田乍听不觉什么,细品之后脸渐渐有些羞红了,他俩是完全将她当成男人了,便无话不说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觉得这走路姿势的话似乎有点道理。再联想到馆里女子的走路姿势,基本都是摇曳生姿。马跃所说的不干净是指他怀疑馆里的女子都不是处女。 “你指的是女人,那男人呢,哪里不干净?” 王朔瞥了她一眼,“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为了问清楚,田田豁出去了,道:“我活了二十年,还没有碰过任何尚在人世的女人。” “仵作先生,这女人不干净和男人不干净是相互的。” “你这么说我就懂了。那男人不是也该洁身自好?” “小生正有此意。” “对了,你知道已故的琳琅吗?她死后埋在哪里你知道吗?”田田刚问完,后院起了一阵阴风,把满园的茶花树吹得沙沙作响。田田穿得不算厚,感觉有些冷。 “琳琅身故已有十年,当年因为是自杀,所以官府没有立案,董叔应该将她带回老家埋葬了。我与琳琅同年,出事那年也还小,对此事不是很清楚。毕竟出人命的事,大人都不希望孩子去过问。” “你当年也只有十二岁?” “是的。” 见问不出什么了,田田便与马跃告辞,她现在查案心切,担心或许还有人会死。不确定马跃是不是真不知道琳琅死后的事,但她基本可以肯定马跃的很多话应该都没有骗她。 王朔看田田急匆匆的样子,拉住她的衣服,却没料到她的小身板会这么轻,这一拉直接将田田拉进了怀里。 两人当时都怔住了。 等她反应过来,她挥动巴掌:“王朔,你个变态,你连男人都不放过?” 不知道她现在是“男人”吗? 王朔抓住她挥过来的手,“谁说我喜欢男人了?” 她问:“那你抱我做什么?” 王朔推开她,一脸嫌弃道:“该是我问你,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你这人好没道理,是你拉的我。” “你不跑那么快,我会拉你啊!” “我跑这么快,跟你有关系?” “当然……当然有关系。” “什么关系?” “就……因为……就凭我是少城主,而你就是个小仵作,你做什么都该听我的。” 小仵作,村姑,她听得太多了。“怎么了,小仵作就不是人了,就活该被你瞧不起?” 她是个农村姑娘,就活该被人看不起了吗?王朔就凭自己是少君,就瞧不起人,她不要被人瞧不起,所以她要来城里,要做出一番成就再回村,让其他人看看,她一个姑娘家,一个小仵作,不是晦气包丧气鬼,她也可以有所作为! “你……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田田想起自己在村子里搬尸的时候,其他老人都对她指指点点的,村子里的人才最迷信,深信她家是验尸的,都不许家人跟他们来往,她长这么大,才只有小朱一个朋友。她这个岁数还嫁不出去,不是她不漂亮,也不是男人不喜欢她,是因为老人都不同意家中的男丁娶她,觉得谁娶她就倒霉。她能够嫁的就只有隔壁村的王小黑。如此,她宁可终身不嫁。 她每天装得开开心心的,是不想让这种事实,这种不好的事情,影响自己的心情。她装得很累,但不装更累。自怨自艾,不如死去。 田田道:“你是富家子弟,哪里晓得我们的生活?我们每天鸡未打鸣就要起床做家务干农活,而你可以睡到日晒三杆再起吃穿不用愁;我们从记事开始就要帮家人放羊补贴家用,而你动动嘴巴,家人就会给你们钱,数不完的钱,我们这一辈子都看不到的金钱;当你在读私教的时候,我们只能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圈圈,鬼画符一样还要被人嘲笑……我,不是为你而生,凭什么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所得的都是自己亲手得来的,虽然少但我用得心安理得,至少在这点上,我要比你强很多,少城主。” “少城主”这三字,就像他喊她为“小仵作”“村姑”一样一一还回去。 “你……我……我至少生得比你好!生在富贵人家,也是个技术活,至少你不行——” 是,她是不行,出生无法选择,但她觉得自己父母也不错,虽然家贫,但不代表不幸福,平平淡淡也是一种幸福。她并非抱怨家庭,只是反感他人对她和她家的看法。 她一点都不后悔做爹娘的孩子,如果再选择一次,她还会做他们的孩子。他们生了我,给了我关爱,比一切金钱更可贵。 反观王朔,生在这么好的家庭,城主和城主夫人都这么好,他却一点都不珍惜,一点都不把握自己的大好时光,就知道挥霍和浪费,毁了自己该有的好名声,田田倒有点可怜他。 遇到了城主和城主夫人这种不嫌弃她出身的人,她感恩戴德,实在不知道如何报答。若日后,真让王朔接管了明阳城那该怎么办? 他们是明阳城的子民,正所谓没有国哪有家,到时他们该怎么办?按父亲的想法,田田想她爹估计会说出“留取丹心照汗青”这样肝胆忠义的话来,急得都要出山了。 但王朔这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她如何能够相信他,不知道他还骗了自己什么。 就在刚刚靠近王朔的时候,她没有闻到他身上有一点酒味。说去喝酒的人身上竟不沾酒气,可见他骗了她。但若是去赌坊这类地方,倒也与去喝酒没什么两样。 王朔这个不靠谱的家伙,若他要当好这个少城主,她可以帮帮他。但若自己不靠谱,就像刘阿斗,烂泥扶不上墙,再帮也是无用。 田田摇摇头,想自己还是别想这么多了,先把这场命案破了才是正事啊! 撇下王朔,问杂役要了根铁锹,她便匆匆地往董叔的房间跑。 她记得董叔的房间外有棵桃树,虽然现在是冬季,桃树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但是她一眼就能认出那是棵长势茂盛的桃树。茂盛是指树干粗大,树枝宽长。不一定会结果子,但到了春天,它一定长满绿叶。 第22章 梅馆命案(九) 第二十二章 梅馆命案(九) 董叔的房间外,田田拿着铁锹,对着那棵十年老桃树铲了起来。 刚才借铁锹的时候,她询问了杂役,董叔房外的桃树是什么时候种植的。杂役虽然不知道,但是当时夏婉纯刚好在旁边。 夏婉纯化了淡妆,反而比她在台上的时候更加漂亮,她有种遗世独立的美丽,并不太适合浓妆艳抹,反而素净的妆容更适合。田田根本难以将她与那个常常出入董叔房间的女子联系起来。 她在询问杂役的时候,原以为夏婉纯这种孤高相貌的人是不会理会她的,却没料到夏婉纯主动过来搭话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董叔房门外的桃树正是十年前移种过来的,还是琳琅死后不久。” “多谢!不过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呢?” “因为那棵桃树年年都开得非常美,若是看过的人,是永远都忘不了的。”夏婉纯将目光移向了远方,像是把思绪定留在了某时某地。 她说的桃花会不会是指当年的某个人呢?田田莫名有这种感觉。而杂役是在琳琅死后才进馆的,听着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 告别了夏婉纯,她方才来到董叔门外挖桃树。对于做惯了农活的人来说,铲土根本不难,但这桃树枝干粗大,又是十年老树,下面的根系必然是比较庞大的,一个人干有些费时间。 如田田所料,她挖断了一些嫩根,但下面却有些挖不下去了,正准备决定要不要找衙门的人过来帮忙,抬头却见王朔扛了根锄头走了过来。她问:“你怎么来了?” 王朔不屑道:“不就是铲土的事么,还说你比我强很多。何仵作,本少君让你看看这世上就没本少君完不成的事。” “吼……是吗,那你来。”田田主动让开。 她心里倒很想看少君大言不惭最终却失望失落的样子,谁让他在宫里常常欺负她。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做坏事都是要遭报应的,这是她爹爹说的,不是她说的。所以人还是得做好人,不能因为坏人一时得来的金钱地位名声便学他做坏人。出名有地位的好人也很多啊!人要择善者而从之。 她拿出之前在饭桌上拿的香瓜子,一边磕一边看尊贵的少君挖土。 这货今晚怎么没嫌弃她了呢?田田之后会发现,她的这种想法完全是自己的错觉。 王朔一边低头挖,一边问:“你怎么会突然想到来这里挖土?” 田田想该怎么回答,是如实告诉他呢,还是……陆大人让她来挖的?不行,以他和陆子昂的关系,他估计很快就不干了,不干就得她一个人挖。 “其实是……赵公子让我来挖的,她说董叔房间外的这棵桃树甚好,挖回去让将军府的花农打理一番,说不定今年还能够吃上自己家的桃子撒。” “赵越那小子连种在死人门外的树都要?”王朔不置可否。 田田看他不太聪明的样子,继续忽悠:“你看除了我,也就只有少君你敢来了。可见赵小公子有多信任我俩……错了,是我啦。赵小公子说,死人房外的桃树镇宅挡灾,又是十年老树效果更佳。” 桃木辟邪王朔听说过,但死人房外的桃树镇宅,他绝对是头一回听说。 “她还说啦,要将长出来的第一个桃子赠送给自家哥哥吃,因为自家哥哥待她最好。” “赵将军的大儿子早年已经战死沙场。” “那估计是二哥。” “估计是,当年赵越被赶出府流浪,他二哥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 “额……那应该就是他了,准是送她二哥的,没错了。” “……”继而,王朔闷不吭声地挖土。 快嗑完瓜子,她觉得差不多了就道:“差不多了,接下来要轻点再轻点。” 她也没料到这不曾干过苦力的少君竟然真的会挖土,嗑瓜子的功夫便将一棵桃树给挖倒了。难不成是她以前太小看他了吗?但田田现在可管不上王朔了,她要的尸体才是关键。 王朔丢掉了锄头,道:“你实际不是来挖树的,而是来找树下的东西,对吧?” 田田知道王朔不傻,他只是花花肠子而已,怕是不能继续骗他了,但不打算说实话,道:“对,我来挖东西,是宝藏呢!” “宝藏?”王朔蹲下身子,从黄土中挖出一根手骨,“你说这个是宝藏?” 看来是不能不说实话了,田田道:“算了,实话告诉你吧,我原是怀疑这桃树下埋了琳琅的尸骨。” 话音刚落,王朔丢掉了手中的骨头,从土坑里爬了出来,躲在田田身后,惊恐道:“你说这是尸骨?” 田田原以为王朔有多聪明呢,看王雪聪明机灵,怎么这个王朔就这么不学无术呢?田田想,他原来根本不知道自己挖的是尸骨,所以敢拿手去碰,也不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但堂堂正正的少君何必去伪装自己,还将自己伪装成一副无能的样子,完全没必要啊! 田田道:“梅馆里的人说了,琳琅是董叔从孤幼院领来的,那就是孤儿,孤儿怎么会有老家呢?她的家就是梅馆,所以我怀疑董叔会将琳琅就地掩埋。我看了整个院子的布置,董叔房间外的植物里唯独这棵树长得格外茂盛。如果不是有人常年在给桃树施肥,那就是这树下有其他植物没有的,桃树独有的养料。” “这么看来,我是猜对了。”田田跳进土坑,小心地清理掉尸体上的泥土,将尸骨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形,“从尸骨的形态上可以看出死者是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女孩。” 王朔问:“你怎么就能够确定这是具女孩尸体,光从几根骨头?” 看王朔竟然也看了骨头,这么看,他似乎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害怕,田田道:“女孩和男孩的骨头数量虽然是一样的,但还是有区别。男性的骨头比女性的骨头要大一些、粗一些,骨架也会比女性的要宽一些,尤其是骨盆,而且男性的骨盆也会比较粗糙、厚重、女性的骨盆壁则比较光滑、骨质也是很轻的,骨架也较小。这在看女孩和男孩上同理。这具尸骨保存完整,可以清晰地看出骨头上的伤。” 田田将一块胸腔的骨头拿起来,指着上面的一道口子道:“这道伤口可以证明死者就是琳琅。你看这道口子是不是可以和今日插入董叔体内的簪子对应起来?琳琅是用金簪自尽的,董叔也是。” “这是不是说明,也许当年琳琅不是自尽,董叔和琳琅的死法一致,这是同一个凶手所致?” 田田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骨头,道:“未必,琳琅身上没有发现除这一处上的其他伤口,简单看来琳琅死前应该是不曾受过什么虐待,从尸骨的完整程度看来,埋尸的人应该是想要善待琳琅的。具体的情况,待将尸体运回衙门我再验一次。” 听说要将骨头运回衙门,王朔头也不回地走了,田田看他之前用手指挡着眼睛,看起来是真怕,道:“唉,少君,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啊!” “好人,你去找衙门的人帮忙,找霉花鹿更好,他们一定很愿意当这个好人。”王朔丢下话便不见了身影。 田田顿时有些想笑,堂堂少君今夜竟然会替她挖一具尸体,还与她看尸体,想王朔回去后的心理阴影会有多大?堂堂养尊处优的少君或许之前连死人都没有见过几次。看来还是经历得太少,而她呢……已经看惯了生死。 她转头看向被封锁的董叔的房间,想着当年十二岁的琳琅在这里唱戏,戏唱得比夏婉纯还要好,惟妙惟肖,无人能比,是戏台上的台柱子。琳琅,一半靠天赋,一半靠努力,受戏馆里的人宠爱,到底是什么会让她决定自尽?到底是什么压垮了她?董叔与这事有什么关系? 她能够确定的是董叔并非自尽,是有人故意为之,是吃了某种东西导致出现自尽的行为,而凶手用这种方式到底是巧合,还是特意要引出十年前的事? 田田带着这样的疑问,将刚挖出来的尸体交给衙门的人。她准时回到了城主府,一进明阳宫,李桐便迎上来道:“少夫人,您可算从郡主那里回来了。少君已经回来了。” “哦。” “哦?就、哦?” “他回来,怎么了吗?”反正他俩无夫妻之实,他回不回来对她来说没差。 “少君从回来后就一直在呕吐,还不停地洗手,洗了至少不下十次。” 看了尸体就呕吐,摸了骨头是要洗手但洗个十几次这就有点过了,田田想自己是太高估王朔了,王朔之前看小桃的尸体都不至于这样,不对,一开始她说她解剖了小桃的尸体,他就是嫌弃且怕得要死的。 她道:“交给我,保证他不再呕吐。” 她当然有办法治呕吐,她爹交给她的土方子还是很多的,就是城主府拿不到像山里那么好的原料,但城主府到底有钱,她需要的草药都有,她配了点药熬了熬端进了房。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第23章 梅馆命案(十) 第二十三章 梅馆命案(十) 王朔一看见她,差点再次呕吐。 回府后才吐,他的反射弧有点长呢! 她将药汤放桌上,道:“喝一点会舒服很多。” 王朔显然有些不放心,问:“这是什么?” “泻药,你吃吗?” 刚说完,田田看他端起将药喝了,道:“你就不怕真是泻药?” “反正吐都吐完了,也不怕再泻了。” 这是什么逻辑?就真不怕又吐又拉的吗?田田坐到床上脱掉了鞋,她今天可是真的累坏了。从府外跑回来要准时不被人发现就已经够累的了。什么时候她才能够堂堂正正地出府验尸查案呢? 城主和夫人虽然对她很好,但她不能够保证这种好能好到哪种程度,城主会接受儿媳妇出去抛头露面验尸吗?虽然明阳城的人思想已经够开放的了,但验尸到底是不体面的,不干净的,验尸过程中或许就会带上某些病菌,她不想到时由于个人原因而害了城主一家。 王朔喝了药好受了一些,道:“你与我今天在府外看见的一个人有点像。” “谁?”田田一个激灵,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她出府当仵作的事被发现了吗?王朔的眼神不是不好吗? “没……没什么。应该是我看错了。” “哦。” “你不想知道我说的那人是谁吗?” “不想。” “好吧。想你也没有这个胆子。” “是是是,我胆子小,从小就胆子小。”这话她自己都不信。从小她的胆子都大得出奇。 看他眼神锐利地走过来,田田问:“你要干什么?”而后便见他是走向桌边吹熄了蜡烛,听见他轻轻地说了声,“田田,该睡了。” “嗯?”第一次听他叫自己小名,她有些怪别扭的,听见他又说“如果你之后看上了什么人,我会成全你的。” 咦,说得这么温柔好听,乍一听会以为他真为她着想,但细想,他不是一直要与自己和离吗?难不成是觉得与她硬杠和离不成,改打感情牌了。她才不会中计呢,她并不要现在被赶出府。 她顺着他的意愿道:“那么多谢成全。”多一条路子总比把自己的路都堵死了强,她想,自己跟王朔估计怕是真心长不了。这时想起元宵那夜那个一袭白衣捡起自己的簪子递到她手上的画面,那个温润的翩翩公子才是她的菜,她喜欢的人才不是王朔这种花花公子,而是柳晗君这样温柔体贴对他人没有偏见的人。可惜她配不上人家。 算了,不想了,感情上,她估计得是孤家寡人了。 翌日。首府衙门。 大堂外,江诚对田田道:“何仵作,听说你昨夜写了验尸报告让人拿给大人就回去了,你不怕大人问责吗?” 田田尴尬地笑道:“家中有病弱的弟弟要照顾,不得不先回家。”实际是她再不回府,若被府里的嬷嬷发现那才叫麻烦。 “你还有一个弟弟?” “没错没错。”田田硬着头皮编,“大人英明,应该不会因为这件小事与小人斤斤计较的,况且是我第一个发现尸骨的。” 话音一落,便见陆子昂走出大堂,王雪紧随其后,陆子昂面有愁容,怕是因为这个案件。“案中有案”的提示,就已经知道这个案件不简单,而提示案情的人和凶手不会是同一个人,但两人一定有某种瓜葛,就是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陆子昂问田田:“小何,忘了问你现在住哪里了,若遇上急事,我好让江诚他们去找你。” 田田是外地人,一开始在报名表填写的住址是个客栈,现在她被录用了,不可能再住客栈。 “如果你没有住处,我可以让江诚在衙门安排一个房间。” 原本包吃包住对她这个外地人来说再好不过,不过她到底是嫁给少君的人,住衙门便不好回城主府了。露馅了就得不偿失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王雪道:“何兄啊,她现在住在我府上。” “将军府?” “大人若真有要事找何兄,派人去将军府寻找便好。” 听见住在将军府,江诚等一众衙役都露出艳羡的目光,能够住在将军府,谁还会愿意住在简陋的衙门呢? 陆子昂轻轻淡淡道:“好。” 何田田暗舒了口气,王雪这话不仅解了她的围,也让陆子昂有什么要事就必须去将军府找。去将军府找不就是告诉王雪有命案发生吗?真是两全其美的好计策。 虽然不知道将军与王雪的关系是否就真这么可靠,但王雪会说这话,就应该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高,实在是高明,田田暗暗地对王雪竖了个大拇指。 江诚想起要紧事,道:“大人,刚刚义和堂的季大夫派人来过了,说是知道丹药里放了什么。” “是什么?” “季大夫说是水银。水银虽可入药,却在用量上非常需要谨慎,它会损坏人的神经。易挥发,吸入都可能中毒。” 水银用药类似以毒攻毒。 “果然。水银入药虽各有法,极须审谨,有毒故也。[1]”他那夜看见了水银色的液体,已经怀疑是水银,但仅是怀疑,不曾确定。 那夜,梅馆餐室四面通风,由王朔切开的丹药里水银在四个时辰后早已完全挥发殆尽,他们没有受到过多影响。 “竟然拿水银害人。”王朔大大咧咧大步走了进来,“不过水银会让人自尽?” 陆子昂道:“水银可致幻,若出事前,董叔受了某种刺激,又服用了大剂量的水银,人就会一心求死。我当时竟没想到这一层,不过……” “不过水银这东西不好制作,一般是作为王公贵族死后的防腐剂,如秦始皇做了水银墓,不仅防盗还防腐,一般人没有一定的金银可制不出来。”田田道,她想不出来梅馆有谁能够拿到水银。 “自己制作不出来,但若有某种渠道,毒害一个人的量还是能够拿到的。”王朔道。 田田问:“什么渠道?” 陆子昂与王朔对视道:“鬼市。素闻少君不学无术,对什么事都一窍不通,竟然还会知道鬼市?!” “唉,打住,鬼市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既然你说得这么笃定,如此说来,我们明阳城真有能够做暗地里交易的鬼市,你说我爹知道吗?” “你……” “你什么我什么?” “好了,你们俩别争了,就算真有鬼市的存在,那打击鬼市也该是你俩应尽的责任。”王雪道,“现在是人命关天。我记得董叔吃的丹药平素是杂役严实去拿的,那这个严实半路偷偷换药很容易啊!我觉得这个严实很可疑有没有?” 江诚道:“可是严实腿有残疾,这是戏班的人都知道的,且我听说董叔的这盒药他已经服用了大半个月了。若是严实半路就换了药,董叔吃了的当下应该就有中毒的迹象吧!水银应该不是慢性毒药吧?” 陆子昂给江诚一个赞赏的目光,道:“水银可以是慢性毒药,只要药量得当就可以,但是慢性中毒仍旧会有病理反应,你们看董叔之前有中毒的症状吗?” 众人都摇头。 王雪道:“就那天,董叔临死的那天,我和大人都看见了他在咳嗽,还在抓挠手臂。我们才说了几句话,董叔就开始……” “有症状了?”田田问。 “如果本官没有猜错,我们去找董叔时,董叔应该才刚吃下含有水银的药。” “如果不是严实,那就是谁偷偷在前夜进了董叔的房间,然后换了药。”田田猜测。 换药的人就是杀害董叔的真凶。 “走。”陆子昂说完,一行人便往梅馆赶去。 然而,他们花了半天问了馆里的所有人,他们都说并不知道前天夜里有谁进过董叔的房间。 董叔一向喜欢清静,早就下过命令,让府里的杂役和丫鬟都远离他的屋子。所以就算有人真去过董叔的房间,其他人也不会知道,更何况凶手是偷偷换药。其他人自然更加不清楚。 本以为找到了一丝线索,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田田想起之前马跃说的话,道:“会不会是馆里的女眷?”女眷是最常入董叔的房间的,也是最有可能的人。 “女眷可以,男人为何不可以?”陆子昂道。 是啊,男人也可以偷偷潜入房间换药。所以还是馆里的人都有嫌疑。 “不过,你们不觉得这戏班子里有两人很可疑吗?”王雪道。 田田道:“你是说马跃和夏婉纯?” “对啊,就是他们俩,这梅馆里发生了人命案,其他人都想走,就这两人让其他人都不要走,让他们想想董叔曾经对他们的恩情。要不是官府的人把守着,恐怕梅馆的人早跑完,只剩下这两人了吧!” 想想也真是这么一回事,马跃和夏婉纯在命案发生后似乎淡定得可怕。 “特别是这个夏婉纯,竟然在人死后还能够淡定地在自己房间里练习唱戏。”每次陆子昂和王雪两人去找夏婉纯的时候,夏婉纯都在练习。这么刻苦若不是对唱戏真的热爱,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夏婉纯在冯芷嫣死的时候,就在台上唱戏。” “夏婉纯是,但马跃当时是在台下的。他们没可能亲手杀死冯芷嫣,不代表不能够有帮手啊?” “杀人的动机呢?董叔是收养他们,将他们养大的人。” [1].出自《本草衍义》·卷五。 作者有话要说: 柳晗跟男主长的一模一样,但现在还不是,后面根据剧情发展再细说。 第24章 梅馆命案(十一) 第二十四章 梅馆命案(十一) 王雪发挥想象,“也许动机就在已经死去的琳琅身上。琳琅为什么要自尽,你们想过没有?有时候过分的爱,对本人来说未必就是真的好。” 田田想,王雪这说的是自己吗,城主夫人和城主对王雪出于爱的过分保护,却导致她很想逃出府看看,这或许就是过犹不及。 田田道,“也可能是……你看董叔和冯芷嫣死后,谁是最大的受益人。” 是马跃和夏婉纯。 王朔收起折扇,道:“我去会一会这个夏婉纯。” 王雪和陆子昂面面相觑道:“我们便不去了。” 巳时左右,夏婉纯的房间。 夏婉纯仍旧在练唱,看见王朔和田田到来方才停止。田田过来,一为查案,二是被王雪逼来的。田田总觉得王雪叫她过来找夏婉纯时,眼神里有某种暗示,似乎藏着对某人的厌恶,之前王雪与陆子昂拜访过这个夏婉纯。 夏婉纯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涂抹些淡妆越发觉得她清新脱俗。田田觉得这样的女子只在戏班子里有点可惜。 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世道,哪个女子不可惜呢? 夏婉纯命丫鬟给两人倒了茶。 王朔没有喝,道:“现在还在练习,很用功嘛。” “练戏就是这么一回事,一天都落不得。况且是处于我这个年纪,花期很短。”夏婉纯对着天空比了个漂亮的兰花指。 “前夜及凌晨你在哪里?”田田问。 “前夜,我在台上唱戏。出事后,陆大人让我们一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凌晨自然在睡觉,少君忘记了吗?” “谁能够作证?” “若琳可以作证。” 若琳是夏婉纯的贴身丫鬟。 若琳道:“前夜小姐回房后就在房间里唱戏,唱到大概亥时了。我一直都在旁边守着,因为当夜出了命案,所以我整夜都睡不着,记得很清楚。” “唱到这么晚,你不累吗?” “我们家小姐天天如此。” “但还是比不上冯芷嫣,所以你妒忌冯芷嫣,所以你找人杀了她。” “我没有。我如果找人杀她,你们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会是我,我没有杀她。”夏婉纯坚决否认。 “董叔死前有人偷偷进入他的房间,将他的丹药换成了注有水银的药,你知道吗?” “我说了,我晚上在练戏,我不知道。如果少君要知道我晚上是怎么过的,你大可晚上过来瞧瞧。” 田田的目光落在夏婉纯房内的物品上,发现床边挂了件崭新的淡粉色戏服,她问:“你最近有什么新练的戏吗?” “没有。” “那这件戏服?” “哦,你说这件呀,是芷嫣姐生前送的。没想到这是她最后留给我的东西。” “唱什么戏用的?” “《桃花女》。” 据戏班里的丫鬟之前所述,《桃花女》是十年前琳琅最擅长的戏曲。 提及冯芷嫣,夏婉纯落下眼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见他俩要走,道:“少君,你能再陪陪我吗?” 田田心里很是不屑,自从马跃说了那桩子事后,她就对夏婉纯这个表面清纯的女子没多大好感了。虽说原本有些可怜她,但她现在这么做……难怪正人君子陆子昂和王雪都不打算再过来了!! 王朔道:“可以……” “多谢。” 闻言,田田已经走出了房间。夏婉纯身上可疑的地方有点太多了,一夏婉纯总体表现得太镇静了,二冯芷嫣死的那晚,不见夏婉纯多么伤心,而今日当着王朔的面,她却哭成了一个伤心的美人,第三冯芷嫣生前送的戏服,她放得过于显眼了。 虽然夏婉纯不会是杀害冯芷嫣的人,但她未必不是杀害董叔的人,但目的难道就是因为董叔死了,她获利最多,可她的确都有不在场的证明。 田田揉了揉鼻子,对了,一股好闻的芙蓉香。敢情夏婉纯也用了芙蓉香,这香不是用来吸引异性的吗? 算了,她大概已经知道夏婉纯和王朔的为人了。 单独走在梅馆的小巷子里,田田抬头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壮实身影,是严实在劈柴。不像其他人是站着劈柴,严实是坐着劈柴的。 严实是梅馆的粗使杂役,但凡累活粗活都由他干,若不是他的残腿,他或许会有更好的出路。 田田遇上他,问:“严大哥,敢问你与死去的冯芷嫣关系怎么样?” 严实并非长着一脸凶相,反而长得慈眉善目的,但一听见冯芷嫣的名字,他皱了皱眉头,道:“冯芷嫣曾经救过我。” “可我听说是冯芷嫣和夏婉纯一同救了你,你在路上差点儿饿死,是她们把你救到了梅馆生活,到底你是更感激冯芷嫣一些,还是夏婉纯多一些?” “都感激。如果你像我一样,拥有一条不能干活的残腿,家里人又都逝世了,谁能给一碗饭吃,你就会对他感恩戴德。” “是吗?那最终留你在梅馆里的人是董叔,你感激他吗?” 话音刚落,严实的斧头砍偏了,本该等分的木头被砍去了一个角,留下的那一块被砍得七零八落的,砍得一点都不平整。 四下无人,田田看他眉头紧锁手里拿着斧头的样子,莫名有些害怕,道:“我只是说说的。” 古人曾说“不受嗟来之食”,若拯救他的人并不带有拯救之心,而是像狗一样使唤他,虽然对方拯救了他的身体,却没有尊重他的人格尊严,就像“嗟来之食”一样,人们宁可丢弃也不愿意被拯救。 田田只希望自己猜错了。 这时,严实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斧头,他道:“不好意思,想到了董叔的死让我很难过,一时砍偏了。董叔救过我们梅馆所有的人,我们都很感激他。” 田田看他站了起来,而他始终都是左脚用力,双手拉着残腿,如此才能够走路。据梅馆的人说,严实从进馆以来,右脚都不能用力等同于半个残废。 田田想到这方才舒了口气。他的右脚不能使力,又怎么能把人吊起来,所以凶手不是他。 她放松了警惕道:“可既然你们都感激他,那为什么除了马跃和夏婉纯,其他人都想离开梅馆呢?那么你呢,你想离开吗?” “我不会离开。” “是因为董叔?” “没错。” “哦。”田田看他轻松地从地上拿起了一个木桶走向不远处的井水口,看起来应该是要打水,考虑到他走路不便,田田上前想帮忙,抓住木桶,道:“我来帮你。” “不需要。”严实从田田手中抢过木桶。而他抢过木桶的瞬间,田田发现他的右脚踮在了地上,这会不会是她看岔了? 不,她不会看岔,从未看错过…… 为了看清楚,田田就站在原地,看严实打水的整个过程。江诚之前曾说,严实搬袋大米都很吃力,那么一整桶水,他应该也提不动才是。 严实将水桶放下后,清冽的井水倒映出他本就不英俊的方脸。这些年的粗活累活化成了眉眼的皱纹,像记号一般留在了他斑驳的脸上。 他突然没了力气,道:“你能不能帮我把水抬起来?” “我……可以。”如果她刚才没有看错,那么踮脚的动作就表示严实所谓的残腿其实是健康的,他的不健康是伪装的,他很有杀人的嫌疑。 田田在严实的逼视下慢慢靠近,就在刚靠近井边的时候,严实的大手挥了过来。幸好田田早有准备,矮下身子躲了过去。 严实是想抓她,将她直接丢进井里,好伪装她溺井身亡。 这一试探,田田明白了严实才是那个杀害冯芷嫣的凶手,但是他为什么要杀冯芷嫣,又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要掩饰自己的残腿,还是说他的残腿最近才治好…… 田田来不及多想,才起身跑了两步,却被身后人抓住。她委实小看了严实,估计他右腿不仅不残,还比很多人都要灵活许多。 严实一手抓着她,一手拿着块绸布捂住了田田的嘴巴。田田只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身体越来越难受…… 整个胸腔都疼痛起来,这是窒息前的死兆。 呼吸不了了……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突然,有人踢向了严实,严实没防备这才松开了她。她刚猛烈呼吸两口,看清来人,来人竟然会是王朔!! “咳咳……你怎么会……”他不应该在夏婉纯的房间里吗? “要不是我来了,你就死了。”王朔焦急地说。 田田想,他这是着急了吗?她死了,他不应该开心吗?不过她没时间想这个,因为王朔是独自一人过来的。 他俩都不会武功,面对的却是壮汉严实,怕是两人都要死在他手。 “还愣着干嘛,快跑!” 王朔一声“快跑”将她拉回现实,果然他不可能是拯救她的英雄,危难之时只有逃跑一条路。两人慌不择路,王朔道:“你怎么还不喊人救命?” 两人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幸运的是田田刚才的窒息感不算很强,她大抵还能跑能叫,更幸运的是,梅馆里到处布有官兵,严实很快就被缉拿了。 好在虚惊一场。 而就是这一场将自己步入危险的一步,让她摸清了案情的真相。 第25章 梅馆命案(十二) 第二十五章 梅馆命案(十二) 夜里,城主府,重阳宫。 王雪换回女装,对田田道:“你这速度够快的呀,两天就破了命案。” “准确说是我们。” “听说严实在牢里都招了,是他杀了冯芷嫣和董叔。这案子算是破了吧!”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田田手里拿着之前严实用来捂她嘴巴的手帕。手帕上绣着只蓝色蝴蝶。而她就在今天某人的戏服上看见过这只蝴蝶。手帕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芙蓉香。 翌日,田田返回首府衙门。衙门里,王朔正跷着腿坐在主座上,手里转着一支笔,见她进来,打了个哈欠,将书桌上的一沓纸丢到她手里,道:“这是昨夜严实所招供的详细记录,拿给你大人看。” “案情告破,我要去父亲那里汇报了。别到时被陆子昂抢功了。这罪证可是我审出来的。” 田田看着纸上的内容,纸上描述了严实亲口招认自己杀了冯芷嫣和董叔。他先是与董叔合谋杀的冯芷嫣,但事后担心事情暴露,担心董叔到时会陷害他将杀人的事都归咎于他,所以他先下手为强杀了董叔,趁凌晨衙役守卫松懈之时,进了董叔的房间换了药。每次药都是他拿给董叔的,他自然知道药放在哪里。就算董叔没有自尽,多吃几次注入水银的丹药也是必死无疑。 王朔刚要迈出大门,陆子昂回来丢给他一张纸,道:“这是我昨夜命人找到的有关严实的底细。” 王朔翻看道:“严实,原名严青,常禄县人,父母早亡,与妹妹严红相依为命。五年前,严红十二岁却遭镇上富霸玷污而死,严实为妹妹严红报仇,杀了富霸却也被富霸砍伤一条腿。富霸父亲出资抓拿,五年却始终没有找到人。他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这都什么什么……” 陆子昂道:“这说明这严实原本就有案底,改了名字,侥幸逃到首府,恰好被冯芷嫣和夏婉纯所救。因为一直待在梅馆后院,与外人接触得少,始终没有被人发现。” “哦~难怪昨夜我审问严实,严实说自己早就对董叔怀有恨意。因为董叔以教戏之名趁机占女徒弟的便宜,他最讨厌趁机玷污女人的男人。” 据严实自己所说,杀冯芷嫣是董叔提出的,他为了获得董叔的信任,且冯芷嫣在馆里待他并不好,他索性帮了董叔一把。他当夜就待在冯芷嫣房间里,趁冯芷嫣熄灯不注意,便从床底下爬出来蒙晕了冯芷嫣,随后将其身体吊于房梁,然后躲在门后。 当江诚步入房间,吴起去向陆子昂汇报,董叔照顾着受惊的嫣儿,他便从门后走出来,全程只有他和董叔看见。待嫣儿的叫声引来馆里更多的人,董叔便去前院叫停戏曲。 王朔道:“动机都有了,作案过程也有了。这案件没有问题了呀。” 田田道:“你们发现了吗?这起案件里,琳琅是死在十二岁,严红也是十二岁死的。这么巧合吗?” “什么意思?” “如果单纯说董叔因为玷污女徒弟,所以严实恨董叔,这理由似乎太过于牵强了。严实连冯芷嫣都敢杀,这梅馆里的女人,他真的有看得这么重吗?当然不排除梅馆里有他特别看重的女人,为了保护那女人,所以他恨董叔。但问题是他的招供里并没有提及他重视的某个女人。我想会不会是琳琅当年的死其实是董叔造成的?” 陆子昂道:“我这两天查过有关琳琅的卷宗,当时因为死者年纪小,外加上连城戏班的人也就是董连城——琳琅的领养人急着领回尸身,仵作只查了她的具体死因并没有查其他。你是说琳琅当年是被自己信任的师父玷污,因为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才选择自尽?” 田田点头:“我觉得没有其他原因了,琳琅当年的人缘很好,而且平时性格开朗,如果不是突然的打击,她不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她戏唱得比成人都要好,还能有什么其他打击?” “因为琳琅的死让严实想起自己妹妹的死,最终导致他杀了董叔,这或许说得过去,但是琳琅死在十年前,严实是五年前到梅馆的,他怎么会知道琳琅的事?” “除非是有人告诉他的。” 王朔听两人说了半天,道:“这么说,你们都知道了,敢情我昨夜是白审的!”想起昨夜他抢着去审问,陆子昂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王朔算是真正看清楚陆子昂了。怪只怪他急于去父亲那里邀功,格外卖力地干了一夜。 陆子昂第一次没有看轻王朔,道:“不算白审,只不过是我知道这案件背后有人操控。不过操控的人隐藏太深,董叔和冯芷嫣铁定都是严青杀的,这背后的人估计就没有动手。” 田田道:“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我能否去见严实一面?” “你能让他说出背后的人?” “我试试看。”田田一揖到底。 “好。”陆子昂的手正要放在田田的肩膀上,却被王朔一把打开。王朔一把揽住田田的肩道:“审问严实的事情,你已经交给我了。我和何仵作一起去,就不劳你费心了。” 王朔揽着田田出门,田田委实有些不习惯。他这人的手美则美矣,却不知道碰了多少女人,她委实嫌弃。而且他一同过去,她有些担心他会碍事。 审问室里。 面对杀人犯严青,田田拿出那块可疑的手帕道:“这是谁的?” “没有谁的?我随便拿的。” “你说谎。我问过梅馆的人了,这手帕上的蓝色蝴蝶只有夏婉纯会绣,所以这手帕是夏婉纯送你的。” “夏小姐人很好,我想是个男人估计都会对她动心的,我看到这么漂亮的手帕,所以趁机偷了它。” “你说是你偷的?” 严青眼神闪烁了一下,“对。” 田田心里有个强烈的猜想,这手帕恐怕不是偷的,而是夏婉纯赠予的。但是严青没有承认。她也没有证据。 严青在杀她的时候,会第一时间摸出那块手帕,这手帕想是他极为看重随身会携带的东西。严青对夏婉纯肯定有不一般的不为人知的感情。 “你知道琳琅的死吗?” “知道。” 田田今日问的都是昨夜王朔没有问过或者没有问清楚的。 “琳琅是怎么死的?” “她是被师父玷污受不了所以自尽的,死的时候才只有十二岁——”严青说到这显得很激动,挥动戴手铐的手重重地敲击桌面,“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却还将她的尸骨埋在自己的院子里,还在抽屉里放着琳琅的东西。你说这样的人不该死吗?死于琳琅的簪子,他是死有余辜!” 董叔是该死,他能够逃过王法就是因为当年没有像陆子昂这样的清官。但严青因此犯罪则是罪上加罪。 王朔有些听不下去,怒道:“我昨夜问你琳琅的事,你怎么不是这么说的?” 严青呵呵冷笑道:“少君,可怜又可恨,日后若你当了城主,怕是要亡城了吧,有罪的人不能够得到严惩,还不如让我这个平凡的人来惩治罪恶!哈哈哈……我的命还能换来世道的清白,也算值了——” 明眼可以看出王朔是愤怒的,但田田发现他没有愤怒地怼回去。她道:“你这不是惩恶,而是在犯罪。以罪治罪,换来的终究是罪恶。你说冯芷嫣有什么错?她甚至救过你。” 严青道:“我承认冯芷嫣没有错,但是在惩恶的路上多多少少是要有牺牲的。” “你牺牲了一个无辜者的生命。” “所以我拿命赔偿。董叔他该死,那恶霸也该死。” 跟一个疯子讲理是讲不清的,他给自己编造了一个由他创造的美好世界,她问:“你怎么知道琳琅当年的真相的?” “你们是怎么知道董叔做过的事的?你从尸体上查出来的,还是从梅馆的人口中得知的?我每月都会给董叔送药,你们能够看出董叔院子里的桃树下埋了尸体,我这个生活了五年的人难道就猜不到吗?董叔每年中元节都会在桃树下烧香烧纸钱,我曾经见过恶霸,看得出来董叔和那恶霸就是同种人。” 这其实与田田所想的有出入,但她没有办法再证明下去。这起案件的凶手的确只有严青一人。 而昨夜王朔已经审问了严青,得知水银是严青从黑市买的,花钱就可以拿到。 “你具体是怎么找到黑市的?” 严青冷笑道:“当你需要黑市的时候,黑市的人便会为你敞开大门。” 王朔道:“把话说明白些,他们来找你的?” 严青没有说话,不管王朔如何逼问,严青就是不肯再说出一个字。 田田想,黑市估计就是鬼市。见双方僵持不下,田田换了个思路,问:“你的右腿具体是什么时候好的?” 被问到这儿的时候,严青明显愣了一下,却随即反应了过来,道:“实话告诉你们吧,治好我腿的人你们想不到,就连少君你也得罪不起。” “你……”王朔怒,这个重要的问题他的确之前疏漏了,治好他腿的人或许才是幕后的推手。推手不是凶手,也不是严青背后要维护的人,而是主导这次命案发生的人,或许就是告诉陆子昂命案发生的神秘人,也或许是另外一波不为人知的势力。 审问室的大门突然打开,陆子昂走了进来,道:“接下来的我来审。王朔,曾毅在门口找你。小何,你去忙你的。” 田田原还想问什么,这么一打断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了。这时,王雪探脑袋进来,道:“接下来,我看着。” 王朔原本是颇为愤怒的,但这时看见陆子昂,神色一转,脸色颇为平静地走出了审讯室的门。 第26章 梅馆命案(十三) 第二十六章 梅馆命案(十三) 门口,田田讥诮地问:“你现在就不担心陆大人抢你的功劳了?” 王朔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正经道:“黑市……治好他腿的人多半与鬼市脱不了干系,这事现在是我爹让陆子昂在负责的。我关心什么?” 田田颇为吃惊,就王朔这脑子,怎么能够想到这个层面。所谓的黑市与鬼市应该是同一个地方,就是一个不为人知暗箱操作的交易场所。水银、波斯菊花香……估计都出自那…… “少君,你忙完了吗?我想告诉你一件好事。” 田田转身,看见一名身穿灰色华服的男人快活地跑过来,腰间还系了一个精致的绣有蓝色蝴蝶的香囊。 田田认出来他就是副城主的侄子曾毅。似乎与王朔一同在牢里关了一夜,他俩的关系便提升了许多。 “听说凶手落网了,少君,你也能够休息一阵子了。”曾毅跑过来说。 “什么好事?” “带你过去说。不过你可要帮我啊!我可把自己的秘密都告诉你了。”曾毅笑着说完,这才注意到田田,问,“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是……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田田正想说出自己的身份,王朔直接道:“她是谁不重要,听你的好事去。” 田田:“……” …… 梅馆门外,两人下了车。曾毅一脸兴奋,王朔问:“你怎么又带我来这里了?” “带你来见一个人,我准备向她求婚。” “求婚?你之前不是喜欢冯芷嫣吗?” “芷嫣是很好,但我后来觉得我与她不合适,我们不适合成婚。那天夜里,我是与她约好见面。但实际是分手之约。” “所以你实际喜欢的人是……” 话音刚落,两人已经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夏婉纯的园子门口。 “婉纯和芷嫣就完全不同,她特别的理解我,理解我的事业,也知道关心我,我被当成杀害芷嫣的嫌犯,婉纯一直都在安慰我。我觉得我与她才是天作之合。少君,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我。” 王朔淡淡地说:“你俩不合适。” 曾毅觉得他在开玩笑,道:“别装了,你之前这么宠‘春宵一刻’馆的花魁梦槐与鸨母春红娘,最终还不是娶了个民女。你能娶,我怎么就娶不得?” “你大伯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曾毅父亲早亡,对他负责的人是他大伯。 “梅馆里现在能够做顶梁柱的女人只有婉纯了。沈司学的母亲沈夫人格外喜欢听梅馆唱的戏,近日收了婉纯做干女儿。如此一来,大伯不会不同意。” 沈家是首府的名门大户。沈司学是日照学院(明阳城的最高学府)的老师。 “少君,你先等等,我去拿件东西再见婉纯。我希望你能够成为我求婚成功的见证人。有少城主见证,这桩婚事不可能不成。”曾毅说完,急匆匆地离去。 王朔等了等听见园子内有女声传来,那人柔柔道:“若琳去看看,是不是有人来了?”若琳出门一看,看是王朔,便热情地邀请他进来。 王朔本也是要进来的,盛情难却之下只得进入,刚进门便看见活色生香的一幕。打扮精致的女子捏起兰花指对花浇水,身形灵动,在日光的照耀下更显光彩夺目。 夏婉纯放下水壶,殷勤地与他打了声招呼,招呼他进了自己的房间,而王朔正好有话要说。房间内,她床头挂着的淡粉色戏服已经不见,房间里也找不到其他唱戏的东西。这与她那日在房间练戏的场景大有区别。 王朔道:“恭喜你!” “少君,恭喜我什么?如今养我的人死了,梅馆的当家花旦也不在了,其他唱戏的同伴们想走的都走了,只有我和马跃还撑着,有什么好恭喜的。” “恭喜你将戏曲当成自己的踏板,成功当了沈夫人的干女儿。虽然不知道你具体是怎么办到的,但我想其中的故事估摸都可以写成一部书了。内容大致是孤女手段了得博得大户人家的喜爱当了大户人家的小姐。” 夏婉纯让丫鬟若琳离开,淡笑道:“这事有你说的这么容易吗?少君,莫开玩笑了!”说着,摆弄新采的花按照花艺师的样子插入花瓶中。 “面前不就摆着真实的案例吗?更出人意料的是,这个卖戏为生的孤女还将成为副城主接班人的正妻,占走了原先属于她好姐妹的位置。” 在梅馆,夏婉纯和冯芷嫣一直都是一对在他人眼里的好闺蜜。出门都是形影不离的。 “孤女不知道少君说的是什么,孤女本是老老实实唱戏,老老实实过日子的人。” “她其实并不喜欢唱戏,唱戏只是她接近达官贵族的手段。” “你胡说。” “既然你说你还要继续和马跃守着梅馆,那为何如今你房中有关唱戏的东西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都是大家闺秀该用的东西。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比冯芷嫣更加好看的女人。如此努力的唱戏怎么可能会比不上冯芷嫣,这只能说明你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唱戏上。另外你应该很懂人心。比如如何从好姐妹手中抢到对方的男友,却还能不让冯芷嫣知道,继续当冯芷嫣的好姐妹,还比如……” “少君,我以为你只是一个花花公子,没想到想象力还这么丰富。”夏婉纯冷笑,美丽的眸子显得有些不耐烦,却还佯装镇定。 “其实那件用来唱《桃花女》的淡粉色戏服,是你用来暗示董叔的,因为董叔常常会来你的房间看你,是你让董叔在死前又再次想起琳琅。董叔用来自尽的那根簪子,我查过了是最新制造的,而据造簪子的人说拿图纸来让他打造的人是一个声音很粗的女人。” “你怎么就肯定是女人而不是男人?” 王朔嗤笑:“我可没提过是男人,声音很粗说明她变过声,这对唱戏的你来说不难吧,据打造簪子的人说这个人虽然打扮成了男人,还戴了斗篷帽,但身上有股好闻的花香,手指又纤细,所以我猜那个男人其实是个女人。知道琳琅之死的女人,这梅馆里可没有几个人。我们大可以让打造簪子的人过来认一认。” “就算是我让人新造了簪子,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我就算让董叔想起琳琅,也不会造成董叔的死吧!” “不。会,如果你知道丹药里注入的是水银,水银能够致幻,那么就会,董叔虽然是个人渣,但是他是真的喜欢琳琅,也可能他有怪癖,喜欢每一个被他碰过的女人,除了惹他生气的冯芷嫣。他并不希望这些女人死去,琳琅的死对他造成了打击,让他心里有了罪恶感,否则他不会每年都给琳琅烧纸,还将尸首埋在自己的院中。你对董叔的心理暗示,加速了董叔的死亡。” “一派胡言。少君,你不光想象力丰富,编造故事的能力也是一流的。” “那好,这些你都不承认,那你送给严青的手帕怎么说?” “那是严实他偷的,我从来没有送什么手帕给他,不信你可以问他。你不会是想将董叔和冯芷嫣的死嫁祸到我头上吧。你们官府不是已经查清了吗?凶手是严实,是他一直在欺骗我们,他的腿是好的,他的名字也是伪造的。” “严实杀人时用的是你的手帕。” 严实用手帕蒙晕了冯芷嫣,吊死了她,后来又想用手帕直接将田田蒙死。 “这是严实嫁祸我。一个骗子的话能够相信吗?” 骗子?严实既然恨董叔,又怎么会和董叔合作杀害冯芷嫣?严实的脑回路是很直的,所以才会被田田一试便试探出来,直白地说,严实没有能够想出这个杀人过程的脑子。 这只能说明有人想要严实杀死冯芷嫣和董叔。严实脑子不会转弯,下意识地就拿指使人的手帕去杀人,被揭穿后也不辩解。但他的口供始终没有提夏婉纯,这说明这是他拿命守护的人。 王朔明白就算严实死了,这女人也不会承认她是主谋,他道:“如果曾毅知道你其实是个残花败柳,他还会娶你吗?” “少君,我以为我们是同种人,能够谈得来,没想到你却是这种人。”夏婉纯拿起桌上的剪刀,便往自己的衣服上剪,剪开了一道口子,露出奶白色的好看香肩,“你说,我对曾毅说你强迫我,非礼我,他会信谁?” 介于王朔之前的“好”名声,王朔属于哑口莫辩。待曾毅拿着花束进房时,看见的便是夏婉纯大喊“救命,非礼啊——”这种场景。 王朔坐在板凳上可什么也没有做,却被当成了非礼之人。情感会影响人的理智判断,曾毅护着夏婉纯愤怒地说:“少君,你可是未来要当城主的人,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而且婉纯将是我未过门的妻子……难怪你说我俩不合适,原来是想拆散我们,好给你趁人之机……” 王朔多想让曾毅看看自己坐着什么都没干,夏婉纯的衣服明显是剪开的,他都知道曾毅随时会来,还会傻到当着曾毅的面做这种事吗?爱情使人蒙蔽,王朔干脆什么也没有解释。 夜晚,田田走在回城主府的路上,听到“少城主非礼曾毅的未婚妻不成……”,当问到曾毅的未婚妻是谁,才知道那个女人竟然就是夏婉纯。 王朔今夜郁闷地坐在明阳宫内,哪里也没有去。王雪和田田回来看见的就是王朔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连之前自信翘起的双腿都趿拉着。 王雪一股脑地发泄着不满,“哥,你平时胡闹也就算了。你竟然去动曾毅的未婚妻夏婉纯,你不知道这夏婉纯有多贱吗?” 王朔问:“有多贱?” “我和陆……” “陆什么?” “我曾在路上见到过这个夏婉纯的画像,一看她的面相就是那种喜欢勾搭有身份地位的男人,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行为不亚于青楼女子。这女人,你去招惹她干什么,况且……况且你是有家室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隐藏了真实实力 第27章 船行命案(一) 第二十七章 船行命案(一) 王朔做出无所谓的样子,淡淡地“哦”了声。 田田算是无辜受累的那个,相公被人说成那样,她自然也要一同受累。 “你们都觉得我是那样的人?”王朔问。 王雪皱着眉头:“哥,不是我说,就你每天出去‘玩’,每天夜不归宿的样子,让人很难信你。” “这么说,你也不信我?” 王雪没有说话。 王朔看了看田田,田田道:“不过我信你。” “嫂子……现在我们信我哥没用,是全城的百姓不肯信我哥。哥,你马上要倒霉了。” 王雪口中的倒霉是指城主和城主夫人知道了这桩丑事之后,将王朔罚在祠堂整整七日,还不准给他送水送食物。这回是连李桐都被城主的人控制住了,是真不让人给他送吃的。 城主生气,城主夫人是懊悔,懊悔自己当初没能狠下心管管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王朔被士兵带走后,王雪原是想先去安抚父亲的情绪,却还是留下来问田田:“嫂子,我哥之前那样待你,现出了这样子的丑闻,你为何还肯信他?” “相比于信他,其实我更信我的判断。夏婉纯这个女人应该很不简单。” “怎么说?虽然说之前我和陆大人找她审问时,我就觉得她居心不良。她似乎对陆大人别有企图,这出于本郡主绝对靠谱的第六感。” “你有这种感觉就对了,如果说是夏婉纯主动找王朔,然后上演了这出戏码……若是夏婉纯真被你哥非礼了,那么你觉得你父亲会怎么做?” “现在百姓都说我哥欲非礼夏婉纯,如果真的非礼了,我父亲一定会让我哥娶了夏婉纯的。我们城主府不能做欺负良民的事。哦~夏婉纯这下就能从曾毅的未婚妻上升为少城主夫人,取代嫂子你,若真是这样,这女人的心机好重啊!” “但这还只是一种猜测。” “怎么才能证实这种猜想呢?” “我也不知道。” 王雪晕倒。 这七日,王朔的日子过得颇不好受,先不说不能够出祠堂一步,就七日不吃不喝,这哪个普通人能够受得。 田田知道,人三天不吃饭可以,但三天不喝水是绝对不可以的。看来城主是真下狠心了,王朔虽然对她无义,但做人不能无情,田田是看在王雪的面子上,所以在半夜守卫松懈时偷偷给他送点水和食物。有王雪的协助,这事不可能不成,城主府里有城主的人,当然也有听命郡主的人。 这七日间,严青被判斩立决。这其实完全在田田的意料之中,她没法判夏婉纯有罪,因为苦于没有罪证。城主家因为明面上对不起夏婉纯,自然会看在沈老夫人和曾家的请求上,把杀害董叔的人给就地正法。 这完全在夏婉纯的掌握之中,夏婉纯的路走得顺风顺水,田田、王雪、清水和李桐几人商讨着,心里都颇为不爽。(李桐很早就被拉入了王雪的阵营中,属于王朔口中“胳膊肘往外拐的类型”) 田田在这期间,却已经完全顾不上找夏婉纯罪证的事。 首府衙门送来了一具由死者父母委托过来的尸体。死者的父母觉得自己的儿子不是死于意外,而是他杀,故来击鼓鸣冤。 查出死者的真实死因,是每一位仵作或者验尸官应尽的职责所在。 田田戴上特制的口罩和手套,用上了特制的驱虫香,开始仔细地检查这具尸体。由于死者已经死了十天,外部已经基本查不出什么,体内也开始腐烂,田田不得不对他进行解剖。解剖之学,从宋代宋慈始。 死者,男,二十岁出头,体内胸腔无出血,心脏动脉无硬化……肾脏瘀血严重…… 衙门的大堂,陆子昂认真听着田田的验尸汇报。 “……他的真正死因是急性肾功能不全,如果平时健康,不排除有中毒的可能。” 陆子昂道:“死者,名叫常德,行隆船坞的船员,据他的父母说平时身体都很健康,在行隆船坞里搬货比普通人都能干,却在一天内突然暴毙。领班说他是疲劳致死,船坞老板也愿意赔偿家属。” 江诚道:“愿意赔偿,他的父母还来告,有病吧?” 陆子昂道:“钱财是一回事,但是儿子的真正死因,查出背后真相,估计才是二老真正想知道的吧?既然有可能是中毒而亡,江诚带人去查一下死者常德的社会关系和住处是否有什么可疑之处。” 话音刚落,衙门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江诚随我前去。” 王朔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田田想起来今天刚好是第八天,也就是他自由的第一天,但是他刚获得自由怎么就来这里了? 陆子昂有一样的疑问,“什么风把少君您给吹来了?你之前欲非礼沈夫人干女儿的事至今还闹得满城风雨。” 田田觉得陆大人话语的背后意思是王朔名声不好,来衙门担心影响衙门的声誉。 王朔道:“我爹要我将功补过来衙门帮你,别以为是我自己想来的。” “你以什么身份命令我的下属?” “凭我……少君的身份,行不行?” 少君的名声在城中估计已经臭到不能再臭了。陆子昂黑着脸道:“你去可以,但别帮倒忙。” “这小兄弟借我用一下。”王朔指着田田说道。 田田没料到他口中的小兄弟是谁,由他手指的方向去看没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王朔拉了过去,王朔道:“说的就是你。” “我是个仵作,没有尸体,我跟你过去做什么?” “我看你之前查案挺在行的,要你自然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要是跟着陆大人,田田很乐意去干这事,但是王朔不行,总拿少城主的身份吩咐她做事,她可不乐意去呢! 两人拉扯之间,王雪挥着折扇走了过来,看见这一幕,问:“你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拉拉扯扯地做什么?” 王朔像烫了手,松开作望月状,不耐烦地说:“走了走了。”刚走出两步,回头问:“赵越,你来这里瞎凑什么热闹?” 王雪道:“陆大人请我来的,这不是上次梅馆的案子牵扯出了陈年旧案,陆大人让我过来协助他把以前的悬案查一遍。” 说是“请来的”,田田怎么看她都像是不请自来。很可能是陆子昂这么提了一句,王雪就顺着这么说,奇怪的是陆子昂竟然没戳穿。难不成王雪真受到陆子昂的邀请了? “还愣着干什么?”王朔说完便拉着田田往外走。 “唉唉唉,轻点。” 走出大门,王朔甩开了她,道:“你帮我查案,我付你酬劳。” 田田没有答应。 他又说,“酬劳绝不会比陆子昂给的低,给双倍干不干?” “你不是在陆大人面前表现出你很行吗?少君大人——” “我就问你干不干,必须得破案。” 田田乐意查案,道:“不要你的钱,我也会破案。” 父亲曾说给多少钱就得干多少活,做人不能贪多,衙门给的俸禄已经够多了,她才不是因为王朔的钱才给他干活,她是为自己做着这桩事。 勘查现场,捕快江诚算是专业的了,他们先去了死者常德的住处,常德在首府属于外地人,父母在异地,他单独居住在行隆船坞中,相比于其他职工的集体宿舍,他有着单独的住所,待遇上好许多。 领班在门外向江诚描述,常德死后房间内的东西一律没有动过,老板吩咐过要等常德的父母过来认领尸身后再打扫常德的房间。 常德当时是猝死在自己的房间的,田田进门后发现房间内有些积灰,毕竟十天没住人了。 桌上有一壶水,两只干净的茶杯。 单看房间的摆设,和普通住宅没什么两样。田田收集了一些茶壶里的水,以便后续查验。常德是在房内死的,房内应该会留有毒物的痕迹,或者有人把毒带走了。 “你不觉得一个常年做粗活的男人住这里,房间的摆设过于整齐了吗?”田田道。 王朔一点就通,对门外的江诚道:“查一下常德身边有什么亲近的女人?” 在本案上,王朔入手很快,田田稍微提一下,他都能够理解,这说明他本身还是聪明人。但为何要把自己弄得声名狼藉,田田很不能够理解,或许就是他这种浪荡性格使然。 果不然,问了一遍船坞里的人,他们都知道常德身边有一个女人,但是平日里比较神秘,常德没有跟他们说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王朔道:“你刚才在常德的房间里,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那是什么呢?” 田田道:“是中草药啦!” 草药的味道,她算是太了解了。虽然闻不出具体是哪种草药,但是大致的气味错不了。 提到中草药,领班回忆起来:“常德几乎每三天就提一包东西来,闻气味,我也觉得是中药。我估计是那个女人给的。” 江诚道:“可你根本没见过那个女人,怎么能够判断就是这样呢?” “常德虽然没让我们见那个女人,但他会跟我们说啊!说实话,常德跟那个女人认识应该不过半年,但是说起来,他好像要跟那个女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现在看来,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被人给骗了。” “你还没有说到你怎么判断那东西就是那女人给的?” “常德就是在认识那女人以后才会每三天带来一提中药。有哪个女人会天天给对象开中药吃,是药三分毒,这怎么能够瞎吃。之前我也曾提醒过他,但是他却总不在意,还说吃了更有精神更有力气更愿意办事了。他的确比其他人都能干,是我们船坞里的顶梁柱,时间长了,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赚钱要紧嘛,管人家私生活做什么。船行每天这么忙,我哪还有时间管工人的男女私事。” 第28章 船行命案(二) 第二十八章 船行命案(二) 王朔道:“这么看来这个女人很可疑。一连吃上半年的中药,这一个没病的肯定也会吃出病来。就从这个角度给我查,务必查出这个女人来。” 江诚道:“但是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叫什么?从哪个方面查?” 王朔到底不是陆子昂,若是陆子昂在此,早已经安排好下一步的具体安排。 田田思索再三道:“就从常德这半年来最常去的地方和首府内的各大药店医馆查。看有没有每天都要采购药材或者一个月要采购许多药材的人。” 这任务量巨大,估计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的。走在回衙门的路上,田田道:“我刚才的话是不是太为难江诚了?” 衙门一半的人都出动了。 “对了,你之前不是查过各大药店医馆吗?知道什么吗?” 王朔想着心事,回过神问:“你怎么知道我查过?” “哦,我是听说过小柱子和他娘的案子。”田田尴尬,差点忘记自己现在是仵作何田了。 “城主府并非守卫松懈的地方,小柱子死在城主府,这说明杀手是个熟悉城主府的人,至少能够随意出入城主府。他娘肯定是他杀,目的是勾起小柱子对城主家的仇恨,引导小柱子动手杀害郡主。要杀一个老妇人太容易了,对方能够在城主府杀人,就能够有千万种方法杀一个妇人,未必跟什么药店医馆有关。” “那他都能够在城主府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了,为何还要利用小柱子呢?” “或许有他不能够亲自动手的原因。”王朔开始不正经起来,“比如他发现本少君是一个厉害角色,并不是这么容易杀死的。” 田田鄙夷地看着他,只能说他不笨,说他厉害,她可没看出来。 那夜在城主府的秋水湖边,肯定有人出手救下了她和郡主。她查看过小柱子手臂上的弓箭,是城主府专用的弓箭,所以救下她和郡主的神秘人肯定是城主府的人,她才会怀疑王朔背后有高人。 “但查过药店医馆并不是毫无所获,我们首府最大的药店叫做同仁堂,它推出的强身健体的补药,有的就类似董叔服用的丹药,也有一些平常的中药包。同仁堂的药价格偏高,寻常百姓很难买得起,而与它完全不同的就是季大夫经营的永和堂,专门收治贫苦病人,有时甚至不收诊金,但若是有钱人去就医,价格就高到离谱。” “季大夫他不怕得罪达官显贵吗?” “有陆子昂给他撑着,陆子昂本也就是个不慕权贵,不向权贵低头的人。他俩是旧相识。” “小柱子的娘会不会是在季大夫那里配的药?” “带人问了,不是。怎么了?” 田田摇头,若要深算的话,她就是贫苦人家,小柱子的娘估计也差不多,最适合她去的就是季大夫那。但是小柱子的娘竟然不是去那里看病。 “我带人问遍了整个首府,小柱子就没有带他娘看过病。” “那他娘身上的川贝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案子这么感兴趣了?还有我似乎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这个案子的细节,你是怎么知道的?” 田田有些紧张,眨巴眼睛道:“我好奇,所以去义庄检查过小柱子的娘的尸体,尸体知道的可比人多了。” “算了,若你可以破案,便不追究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了。” 两人刚回到衙门,田田打算向陆子昂汇报他们发现的细节,却发现江诚竟然已经带手下衙差回来了,正站在衙门口,难道他们没去查那神秘女人的事吗? 还不待王朔发问,江诚上前道:“不必查了,那个女人自己送上门了。”三人一同进了衙门,只见一蒙面白衣女子站在公堂中央。 女子身姿绰约气质出尘,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王朔抱臂道:“竟然是同仁堂鼎鼎有名的千禾大夫!” 千禾摘下白纱道:“我蒙了面,少君竟然还能够认出我来。” “面对美人,本少君总是过目不忘的。说说你跟常德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能有什么关系?我们是情侣。” “为什么不公开你俩的关系?” “这是常德的意思。我是极负盛名的大夫,但是他还只是个普通的打工人。他说他会等当上领班后再公开我俩的关系,而就在不久前,他准备公开我们的关系了,他说行隆船坞的老板打算雇佣他当领班。” 田田和王朔面面相觑,她这话是想洗清自己的嫌疑吗?照她的话讲,行隆船坞的领班也有杀人嫌疑。 “你每三天给常德送中药,这是怎么回事?” “三天是配一个疗程的药。我给他配的都是调养身体的药,有时只是普通的凉茶而已,他这人肝火旺盛,需要降降火。有时干活受伤,还会配点活血化瘀的药。少君,如果是我给你配半年的中药,你也死不了,我不会拿我和同仁堂的名声冒险。” “为什么现在才现身?” “我与常德本来就没有公开过关系,他们都说常德是猝死,说实话,我也担心会影响同仁堂的名声。而且行隆船坞的老板愿意赔偿两老,所以我想这事还是不让别人知道的为好。但是我今天听说了你们在找我,想是官府的人觉得常德的死不是意外,所以我愿意站出来陈清自己。如果常德真的是被人害死的,我想知道那个凶手到底是谁。” 田田看她虽然表面说得比较平静,但眼神骗不了人,总有种哀伤笼罩在双眸中。这种伤心不像伪装。 他们又例行询问了千禾大夫一些问题,没有直接的证据指认她,他们也只能够放人。 千禾道:“你们如果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再来同仁堂找我。如果你们已经有证据证明阿德是被人杀的,你们也可以公开我,我现在什么都不怕。” 千禾大有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意思,放走千禾,田田对王朔道:“她很配合。” 王朔道:“配合未必就不是装的。江诚,派人盯着千禾,务必查清她之前都配了哪些药给常德。” 几人的一举一动都被藏在门后的陆子昂和王雪听得干净,他俩在听说神秘女子现身衙门便走了过来,只比他们晚一步罢了。 王朔打算离开,陆子昂站出来道:“少君,城主下了指令,若你三天内不能够破此案,你便要全权听我的指挥,自然也不能够再指使江诚和小何给你做事。” “凭什么?” “凭城主的意思。”王雪道。 “如果你不让江诚他们给我做事,我还怎么查案?” “自己查,或者不干查案的事,例如……”陆子昂回头,看了眼对面扫地的杂役。 王朔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查就查,我还怕你啊!不就三天么,三天我一定给你送个凶手来。” 田田汗,凶手是你想定就能够定,想送就能够送的吗,这不就成冤案了吗? 夜里,王朔第一次正经地在衙门待了一天,终于等到了江诚带来的消息,江诚兴冲冲地跑来:“有了有了,我知道千禾大夫之前给常德配的都是什么药了。” 原来同仁堂配的药每一项都有严格的记录,包括大夫私下配的药,药量都是严格记录在册的,不然月底对库存时就会发现数目不对,只要仔细核对账目,便会发现是否有人私拿。千禾给常德配的药都是她一笔笔花自己的钱买的,每项都清楚地记录着。 “这半年来,她给常德配的药里就有这几项,益母草、关木通、马兜铃等,我问了这都是能够造成肾衰竭的药物。” 王朔乐道:“赶紧抓捕千禾。” 田田却道:“不可以。若现在就抓捕千禾大夫,你知道这会对千禾大夫和同仁堂带来多大的损失吗?万一千禾不是真凶呢?这损失谁来弥补?” 从千禾踏出官府后,整个首府都知道了千禾是常德的秘密女友,私下都对她指指点点的,田田不明白为何这事会对千禾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毕竟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她就是凶手。 “她有制毒的能力,毒杀常德不在话下。” “就算她有毒杀他人的能力,她就一定会毒杀他人吗?照你这么说,这首府的大夫应该都有这个能力,他们就都会杀人了?” “只有她每天都给常德送药。” 田田看了看药方道:“但是你查过她所用的药量了吗?她并非连续配一种药,而是每次配的药不一样,治疗方向不同,疗效也不一样,她用的马兜铃等药物就一定能够造成他人肾衰竭吗?” 在药物上面,他俩都是门外汉。 王朔出于情感,也不愿相信千禾就是凶手,“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田田也想不出办法,怎么能够既不影响千禾大夫的声誉,又能够确认这配方的药是否能够造成他人肾衰竭呢? 就在两人都为难时,江诚道:“要不,我把这些配方拿给季大夫看看,让他判断这些药是否服用半年后能够造成他人肾衰竭吧?” “好办法。”田田都想给江诚竖大拇指了,相比王朔的无头苍蝇,看谁有嫌疑都想抓的模样,江诚在查案方面都比王朔精明能干许多。 “就这么办吧!”王朔说完向门外走去。 田田问:“你去干嘛?” “打道回府休息。” 他回府后会不会发现她不在?田田吓了一个激灵,对江诚道了声,“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便赶紧去找王雪,只留下江诚一人不明所以地拿着配方在春寒中站立。 第29章 船行命案(三) 第二十九章 船行命案(三) 王朔第二日来到衙门,听着江诚昨夜打听来的消息。江诚道:“药方已经拿给季大夫看了,季大夫赞千禾大夫的药方真妙!按千禾大夫的药方配药,这些药只会加强人的抵抗力,绝不会造成肾衰竭甚至死亡的。” 王朔很头疼,这话对他来说无异于噩耗,这说明他昨天一天都白干了,而离三天的期限只剩下两天了。 田田进门后看见王朔沮丧的表情,便猜到配方的结果了。她道:“换个思路查呗。” “虽然千禾大夫的药没有问题,但不代表她不会杀人。我只是暂且换个嫌疑人查。江诚,关于那个领班你查到什么?” 江诚道:“行隆船坞的领班是船坞老板女方那边的亲戚。一般船坞里的事都由领班管着,不过听说为人比较懒散,又爱欺负老实人,自作聪明,在工人那边的评价不高,倒是常德的评价比较高。船员们都希望常德当领班,而老板那边却是迟迟没做出决定。” “那个船坞老板,你见过吗?” “领班说老板现在人在城外,还没回来。” “老板的亲戚?老板会换了亲戚让外人插手自己的行业吗?” “一般不会,但也说不准。” “工人那边是老板没有决定让他亲戚退出,但是常德那里,老板已经说好要换人。这是千禾大夫说谎了,还是老板说谎了?” “这估计只能等老板回来确认了。”田田随口说了句,突然发现周边异常安静,这才想起若船行老板两天内不回来,王朔可等不了两天。 王朔道:“小何,要不要你再去验验尸,看有没有其他发现?” 田田还未说话,王雪急匆匆地冲进来,拉住田田的手道:“不行,她我借去了,你自己的事自己去办。我的事很急。” 王雪口中的急事就是帮她把陈年的卷宗抄录一遍,再将自己判断的疑点等备注在文字旁边。陈年的卷宗多数字迹不清,得一一仔细辨认。 王雪本想与陆子昂一同查案,却不承想昨日一天都待在书房誊抄这鬼东西,而且她所提出来的疑点之后还都被陆子昂一一反驳了,这下她处于既想罢工又不想退出的尴尬境地,只能来找田田顶班。 这下她便可以明目张胆地继续跟着陆子昂办案,两边都不耽误。 田田忙完书房这边的事情已经是晚上了,出来便听见吴起等人说王朔自己去验尸了,当然他是与捕头江诚一道,等两人从停尸房出来的时候,脸色都是惨白的。 田田拉住捕快吴起问:“王朔自己动手验尸了?” 吴起道:“验什么验,才看了一眼尸体,两人都吐了。” 田田想这才应该是正常反应,毕竟是死了十几天的尸体,很多器官都腐烂了,这身体能够好看才怪嘞。 “他人呢?” “早就走了。” 田田想,难道他就不着急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了吗?算了,该着急的人应该是他,正这么想的时候,江诚急匆匆地跑到书房附近,问:“大人,人呢?” 田田道:“可能是去找鬼市了吧。”简单的一句话,却使江诚和吴起两人都愣住了,她是在下午整理案宗的时候,看见了一张从一本册子里掉落的纸条,可能是陆子昂今早查看王雪整理的案宗时随手夹在里面,刚巧被她看见了。 纸上写着“城西郊外今夜子时鬼市出没。”但是现在还没到子时,陆大人这么去似乎也太早了,田田只是猜测而已。 “你俩不知道吗?” 江诚道:“大人只吩咐了我俩先配合少君查案,这不是找不到少君,方才来找大人。” “既然大人不在,你说与我听听。” “也对,正好你在。在首府内,常德常常帮助一个无儿无女的方老太,今日这个方老太死了。” “在哪里?” 方太太居住的地方不算偏僻,旁边有许多住户,几人到方老太太家中,田田惊奇地发现王朔竟然在这。田田还没问,王朔已经摆出一副大少爷模样,指着她说:“你去验尸。” 他不说,她也会干的,她只是看不惯他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田田刚戴好手套,准备去掀开死者身上的白布,一背着药箱的男子突然闯入道:“慢着,先让我来检查。” 来者身形清瘦,但绝不瘦弱,肤白唇红,一副大夫打扮,眉宇间显露的英气与陆大人有些神似。听见江诚喊他“季大夫”,田田才知道这个人就是永和堂的季永和大夫。 季大夫上前检查尸体,田田本想说验尸是她该做的,但看他手法娴熟,倒不是说他验尸手法娴熟,而是查看身体病灶的手法娴熟,田田便没有打扰他。 “死者两日前曾来我的医馆看过病,症状是发烧咳嗽腹泻。” “看她身上已经有尸斑形成,她应该今日下午就已经死了。”田田道。 “她生前肺部已有病灶。” “她是病死的?” “但这病……我建议今日来这里的人都做好防护,如果我判断没错,这应该是一种具有极强传染性的传染病,传染方式应该与伤风感冒的方式一致。” 官府和永和堂的人相互配合,很快所有人都戴着了特制的防护口罩。 “这是怎么回事?”王朔问。 “这两日,永和堂收了很多病人,病症几乎是相同的。我试过很多办法,却发现病人越来越多,永和堂已经容纳不下,今日这个方老太死了,看来这病比我想象得更严重。” 王朔发怒,抓住季大夫的衣领道:“出了人命,你才发现有什么用?” 季大夫相对冷静许多,“少君先别急,昨日我看了江诚带来的配方,加上我这两日的配药,今日给病人服用后,我发现他们的病症都轻了很多,唯独这个方老太,还是迟了。” “老年人抵抗力弱,这病又不是季大人能够决定的,现在还得看季大夫能不能找出治病的药方。”田田帮忙打圆场道。 王朔松了手道:“你确定能将现在的病人都治好吗?” “我会拼了命去治。” 田田问:“你说看了昨日江诚给的配方,这个配方对治这个病有用?” “没错。” 田田与王朔互相看了一眼,江诚给的配方是千禾大夫配给死者常德的,为何千禾大夫会配对治这个传染病的药,难不成…… 田田决定还是要验尸…… 以防传染病扩散,官府要烧毁方老太的尸体,在这之前,田田偷偷趁他人不注意,对方老太做了尸检。其中方老太不仅肺部有病变,肾部一样是瘀血严重。 这与心中的猜想对应在了一起,常德的尸体因为肺部腐烂严重,所以她没能很好地检查,但是肾部瘀血严重,可能并非中毒而是生病。常德很有可能是无症状病人。 但是无症状病人是身体没有症状,却具有传染性。常德身边的人除了方老太死了,其他人都是正常,这太奇怪了! 他们与常德的尸体接触过几天,要传染衙门的人估计都感染了,若没有,只能说常德的身体已经没有传染性。方老太住在城西,两天前才出现症状,未必是被常德传染。 烧了方老太的尸体后,季大夫道:“这病一旦被感染,发作很快,你们没有症状,换身衣服都可以先回家了,平时注意少跟他人接触。” “季大夫,是否可能存在无症状病人因为这病而死亡?” “可能性很低,除非过了潜伏期后发病。” “好的。我是觉得常德很可能也是因为这病死的。” “常德?你们在查的命案?他从未来过我这里就医。另外,再告诉你们一件事,这个病的病人几乎都来自西市,起初来的是西市菜场的摊贩。” “多谢告知。” 王朔听说可以走了,迫不及待地换了身衣服。而田田为了不被人发现女儿身,只能偷偷找个地方去换。 回了官府,田田等王雪一起回城主府,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而王朔这次竟然也没有回府,而是说邀请了千禾大夫过来喝茶。 田田猜他是担心自己明天破不了案,加紧夜里查案。既然王雪没回来,田田就留下来旁听,而且她也有话要问千禾大夫。 与田田的目的不同,王朔竟然只是单纯邀请千禾大夫喝茶,看他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估摸是将明天要破案的事情给忘了。 待千禾大夫来了,田田一把推开王朔,问:“千禾大夫,常德他真的是之前都没有病吗?他死前可有什么症状?” 千禾大夫是个大美人,说话都别有一番风味,却并不风尘,她道:“其实说没有病,也不完全是这样,他生前第四天有点伤风咳嗽,所以我当天给他配了些治疗感冒和增强体质的药物,先给他配了一个疗程的药,也就是三天的药量。” “这么说,其实他生病了,但是因为喝了你的药,所以没有让人看出什么毛病。” “应该是这样。” 王朔正想借机安慰千禾,却又被田田一把推开,田田继续问:“你知道西市出现了一种极具传染的传染病吗?” “传染病?哦,说起西市,这两日同仁堂的确来了许多西市来的重病患者,但是说传染,不至于那么严重。吃了我的药,他们的亲朋好友至少都没有被感染。” 起初的病人被分成了两批,一是季大夫那边的虽然症状变轻但是传染性强,除了方老太暂时还未有人死亡,二是千禾大夫那边经过服药没有传染性,可一旦不服药,处于急性发作期仍能致死。但这种病的症状是差不多的,这说明病毒因为某些药而发生变异了。 “你最后一次见常德是什么时候?” “我们也不是每天见面,毕竟医馆每天还是挺忙的,我最后一次见他正是他生前四天,就是那天他高兴地告诉我说船行老板马上要换他做领班了。后面几天我们没有见面。你的意思不会是……” 第30章 船行命案(四) 第三十章 船行命案(四) “没错,我验过他的尸体,常德很可能就是因为这病死的。” “我只配了三天的药量,他……他一定是在第四天急性发作而死的。” 果然是这样,虽然常德因服药以后自身没有传染性了,所以他们都没有被常德传染,但是一旦发作仍旧能够导致他死亡。 千禾又道:“可是这么说又很奇怪,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他生前第四天,但在前一天夜里,我们有很亲密的举动,可我没有被感染。” 田田问:“什么亲密?” 千禾微红了脸。 王朔淡淡地说:“床事。” 田田想,他们首府的人都这么开放的吗? 千禾道:“少君误会了,我与常德只是亲吻。这病是由唾液传染。” 田田想,果然是王朔思想龌龊,道:“所以常德是服药后才接触到传染源,你的药误打误撞地遏制了传染性。” 常德接触传染源至今都过去大半月了,这病却是这两日才开始在西市大规模爆发的,传染源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这几天去看过常德的父母,他俩的症状和常德的是一样的。吃过我的药,症状减轻,但是……” “一旦不吃药,很有可能会发作,很可能会死。他们现在住在哪里?” “西市菜场附近。” 田田想起来常德的父母是三天前来首府的,而他们第一次见到两老脸色发白,这并非他们过度伤心,而真正原因是他俩病了。 “抓人。”王朔终于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千禾身上,而是案子本身上。 王雪没回来,田田也就不急着回城主府了。官府的人都出动往西市中常德父母的临时住处赶去。 由于时辰已晚,他们是悄悄去的,只敲开了两老的院门,两老见到官府的人都很奇怪,问:“是阿德的案子有眉目了吗?” 王朔问:“你们来首府的这三日与哪些人有过接触?” 两老没有见过王朔,但见过田田,看了看田田才道:“来首府后就去了行隆船坞那,在那里领了我儿的赔偿金,然后去官府报案,之后就在这里定居,其间就见了千禾大夫,早上会去菜场买菜,邻里之间由于初来乍到并未怎么走动。” 王朔悄声问江诚:“会不会是他们在来首府的路上感染的?” 江诚道:“除了首府,其他地方没听说过这病,这病发得这么急,若是有,应该大规模爆发,不可能没有动静的。” 田田想了想,道:“你们平时买菜都用的是哪里来的钱?” 这问题问得有些奇怪,老妪道:“用的是赔偿金,我们之前的钱早在来的路上花光了,若是行隆船坞的老板不赔偿我们,我们估计连地方都没有得住。” “你们见了老板?” “就那个瘦瘦高高,脸上有两颗痣的,他说是船行的负责人,平时常德都是在给他办事,与他处得最近,是常德的好朋友,他给了我们赔偿金,他不是船行的老板吗?”老妪道。 老头道:“本来我是不想接受这笔赔偿金,只想查出我儿的死因的,我儿是不可能就这样无缘无故地死去的,他之前还写信告诉我们他很可能要成亲了,却不承想他会发生这种事。要不是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我们怎么都不会接受这笔钱。” 田田知道他们口里的常德的朋友其实是船行的领班。 老妪道:“那负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才不信他会是阿德的好朋友,所以我觉得这事一定有蹊跷。要是我儿真的疲劳致死,一定是他压榨的,我要找他赔命。” 在两老眼里,儿子的命比钱财重要太多。 “那些钱呢?” “我们只花了一部分,其余都在楼上的箱子里藏着。咳咳咳……”老妪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如果她没有猜错,真正的传染源应该是行隆船行给的这笔钱,银票在菜场流通方才造成西市许多人感染,但由于千禾大夫的治疗,两老不至于传染他人,但是一旦发作起来,则会致死。 如果两老不来报案,任由这笔钱在首府流通,疫情估计不会只爆发在西市。 田田看了眼王朔,看他接下来的安排,好在这次王朔没有掉链子,道:“常德的案子,我们官府已经有眉目了,跟行隆船坞的人肯定有瓜葛,这案子我们很快能够查清,而你们两位最好先去就医,而我这边正好有合适的大夫。” “我们有千禾大夫在给我们看病。” “还不够,这位大夫能够治好你们。” “可……”两老还在迟疑,幸好千禾大夫跟了上来。千禾道:“永和堂季大夫医术高明,我会找季大夫合作,一定将你俩的病治好的。” 与府尹陆子昂交好又医术高明的大夫只有季永和。 如果真的是行隆船行给的钱有问题,而且常德是生前四天后感染,行隆船行内肯定还有其他传染源。至于船行中的人没有感染,一定有人有治疗这种病或者预防的办法。 王朔道:“今夜我还有点事,你们先盯着船行领班,但注意别打草惊蛇。” 这事不是船行的领班做的,就一定是老板做的,这两人管钱,而这个老板还没有回来。 王朔吩咐完,便快速地离开,田田觉得他走得蹊跷,一般他走都是说累了或者去休息,但这次离开的举止有些急促,像有什么急事。他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田田悄悄跟着,但跟到一个弄堂却发现跟丢了人,跟人这事她真不拿手,正准备泄气离开,王朔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拐出来一把揽住她的肩膀道:“跟着我做什么?” 被人戳穿难免紧张,她不知道如何解释,“这……” “来了正好,跟我一同去好了。” 王朔说的有事,竟然就是去“春宵一刻”。田田怒其不争,怨自己怎么就和这人没头没脑地成婚了。 王朔要拉田田进去,田田却一把甩开了他,首府现在有这么严重的传染病,他竟然还有时间和心情寻欢作乐。田田道:“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的,你要去就去,我才不陪你。呸!” 田田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此时距离子时不久,田田看官府里既没有大人也没有王雪的身影,估计他俩真去西市郊外寻找鬼市了。她若去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丢下王雪,一个人回城主府的事,她做不出来。 她简单地换了一身行头,便赶往西市郊外。郊外有山且草厚,容易藏身,却也容易看不清楚路而脚上打滑跌下山头。 一路上,她都没有看见人影,想自己是不是走得慢,所以来迟了。她悄悄地走啊走,突然看见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走了过来,那人剥开厚厚的杂草,杂草间露出一个洞口。 要不是他这么做,田田怎么都想不到这里竟然会有一个这么隐秘的洞口。来人会是来鬼市进行交易的人吗? 田田跟在那人后面,从狭小的洞口里钻了进去,洞口虽小,但洞口内的环境很宽敞。走在山洞里,田田发现她把那人跟丢了,她跟人的本事需要提升。 而走了不久,她听见了依稀的人声,渐渐走近,声音愈发清晰。洞口下方竟然还有一个很大的空间,她从上方可以清晰地看见下方的人和物。下面有两群人,一群人穿着白色斗篷,另一群人穿着黑色斗篷,明显黑衣人的人数比白衣人占优势。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能够清晰地听见,但是由于斗篷遮了脸,是绝对看不清他们的样貌的。 黑衣服头领说:“给了你时间、地点和金钱研制生物病毒,为什么常德没有传染其他人?流通的银票也没让整个首府爆发大规模的疫情?这让我什么时候才能占领明阳城。我看你也只是沽名钓誉。” 白衣头领冷笑道:“我沽名钓誉?你又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看看你的手下吧!”话音刚落,黑衣人手下纷纷把剑对着黑衣首领。黑衣首领问:“你们这是怎么了,想造反吗?” 白衣头领拍了拍手,那些黑衣手下方才回神,发现自己都用剑对着老大,立马跪下求饶:“主人,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把剑对着主人?” 白衣头领冷笑得更欢,“虽然鬼市是你创造的,但是很多笔的成交,其中的成交物都是我创造的,是我给你创造了鬼帝——鬼市的财富。明阳城的存亡由我决定,整个云川不是你的。这次的疫情,他们若能处理好,这说明明阳城还不至于送你这个外来人。如果我真创造一个难以控制的病毒,你离我这么近,你觉得你就一定能够控制得了吗?什么东西都得留个克星,相生相克,方符合五行之道,留个退路,你好我好。” “你——”黑衣头领想发怒,但似乎被白衣头领拿捏了,虽然人数占优势,但他其实几乎没有胜算。 “有人。你被人跟踪了。”白衣头领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吓得田田一哆嗦,差点惊吓出声,嘴巴却被身后人牢牢地捂住,身后人将她转了过来,她看清捂住她的人就是刚才她跟丢的黑衣侠士,与下面的黑衣人不同,他脸上戴着的是一具银质面具。 对方的气质莫名熟悉,面具下的眼睛更加熟悉。竟然是他! 下面的山洞走出来两人,正是陆子昂和打扮成男子的王雪。 “是官府的人。”黑衣首领说完,白衣头领道:“就两人,交给你了。” 白衣头领带着人先跑了,田田看着黑衣侠士追了过去,她当然也得追过去,若她没有认错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他! 白衣人们跑得并不快,这还是针对田田这个不会武功的人来说,出了洞口不远,田田追上了他们。 白衣头领双手一挥,身后的几个白衣人顿时瘫倒在地上。田田上前一看,发现那些白衣人竟然都是死人,还至少都死了两天。 这白衣人是怎么做到自如地控制那群活着的黑衣人和这堆尸体的呢? 第31章 船行命案(五) 第三十一章 船行命案(五) 控制尸体走得慢,这才是对方被他们追上的原因。田田问:“是你制作了病毒,害死了常德和方老太?” 白衣头领道:“常德跟这些人一样都是试验品。只是常德这个试验品,让我发现自己制作的病毒并不完美,竟然没有传染任何人。” 常德没有传染人,是因为提前服用了千禾大夫的药。 “人命在你看来就是试验品?” “人不在于多,没用的人不如为文明的发展做出一些贡献。” “谬论。” “小兄弟,既然你怜悯他们,不如你陪他们一程,也当回我的试验品?”白衣头领突然向她洒来一包白色粉末,她避之不及,却发现有人替她挡了。她过来时戴了蒙面巾,凭借东南方向的风,她没有吸入一点白色粉末,但是替她挡住的人就未必了。 “最后的一点都送你了,你还真是不怕死。”白衣头领说完便立马往前跑去。 两人追了上去,最终却发现追丢了。 田田正要靠近黑衣侠士,却没想到侠士往后退了一步,离她至少有一米的距离。田田气喘吁吁地说:“柳晗,你是柳晗,对不对?你不记得我了吗?” 田田摘下蒙面巾,摇了摇从口袋里拿出来的荷花簪,“出淤泥而不染的是荷花,在城池中矜持高贵的是莲花,是我何田。” “柳晗”语气冷淡地说:“我记得。” “那个在城主府里从小柱子手中救下少城主夫人和郡主的人,其实是你,是不是?” “是。” 田田知道自己猜对了,当时就是有人救了她,没想到竟然会是当时与她不相识的柳晗,她激动地靠近一步,他却后退一步。 “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担心被当成凶手,不能说。” 田田想起王朔曾说过杀害小柱子的凶手能够随意出入城主府,而柳晗身为王朔的表弟当然也可以进出。 “为什么会救她们?” “刚好看见,不想见死不救。” 田田继续走近,而“柳晗”发现自己退无可退,便转身御轻功飞走了。 “喂……”任田田怎么喊,对方都没有回头。柳晗帮她挡了病毒,她心里是非常感激和担心的,而他竟然头也不回地飞走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谁让她不会轻功,追个人都追不上。而她回头走的时候,发现一路上都没有人,刚才的一群黑衣人,王雪和陆子昂呢? 在一个峭壁边缘,田田看见了两具黑衣人的尸体,听见几声急切的救命声。田田低头寻找,最终发现陆子昂和王雪竟然就站在悬崖峭壁边凸出的一个大石头上,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下去的,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你们再坚持一下,我去找人救你们。”田田冲他们喊道。 田田不知道的是,“柳晗”正立在她身后的一棵树上,从树上能够清晰地看见那群鬼市的黑衣人都已经离开了。 田田叫来了江诚他们顺利救下了两人。两人一被救上来便开始相互指责对方拖后腿,让她真实地认识了陆子昂活泼的另一面。 陆子昂是不想打草惊蛇方才单枪匹马,至少他们听清了鬼市两队人马的阴谋,王雪则责怪陆子昂武功差拖后腿,若不是他掉下悬崖,不然以王雪的武功,黑衣人也不会逃走。但田田认为就算陆子昂武功再高点,黑衣人人手众多,他俩一起上都未必会是对手,还是掉下悬崖幸运地捡回一命是最好的结果。 陆子昂摔伤了腿,王雪则只是嘴角擦破点皮。田田怎么都想不明白,对打的过程中怎么还会擦到嘴巴,但这不是她最应该关心的事情,而是今天这么一出,她实在累坏了,暗示王雪该回府了,王雪这才不再与陆子昂吵嘴。 回到重阳宫,便看见卧室外的地上睡了一群人,其中包括了清水和孙嬷嬷。田田摇醒了清水,问她这是怎么一回事,一问才明白原来是清水她们拦着,孙嬷嬷没法进门看郡主是否安睡,她就没法安心回去入睡,所以就在门口守着,守着守着就睡着了。 孙嬷嬷表面看起来是个严厉的人,但田田觉得她们这么做似乎太对不起孙嬷嬷,跟清水吩咐一遍,两人便进房睡觉了。而清水则在之后叫醒了睡在地上的孙嬷嬷,孙嬷嬷醒来打开门,看两个主子都睡得很好,这才安心地离开,一边走一边说:“平安回来就好,一切都好。” 两人躺着没有睡,听见门外的动静,想来孙嬷嬷估计是知道她们偷跑出府的事情,但是为了成全她们方才没有告诉城主,也或许那句话只是她的梦话,是她们想多了。 田田没睡多久便被自己的梦给惊醒了,一回想起昨夜“柳晗”替她挡病毒粉末的画面,她就怎么都睡不着。柳晗多半会被感染的,她得早一点去向季大夫求药,也不知道千禾大夫和季大夫对这病研究到哪一步了。 她很早就起床离开奔到了永和堂。从季大夫手中接过治疗的药,季大夫特意指点:“这药虽然遏制了传染性但只能缓解病症,还没法完全治疗,切记。” “我知道,还请千禾大夫和季大夫早日制出治愈的药方。” 千禾自昨日便辞去了同仁堂坐诊大夫的职务,当然她早在之前(常德死后)便已经提出离职,只是这次正式离开同仁堂,来永和堂与季大夫一起合作治病。 田田急着要走,这时,千禾道:“你今天和少君真像,都是一大早来求药,难不成要治的是同一个人?不过少君比你要来得早。” “他拿药干什么?” 千禾摇头,季大夫道:“你最好看着点少君,我今日看他脸色似乎不大好。” 脸色不好?难不成是在“春宵一刻”纵欲过度?田田嘴上说:“我会注意的。”心里却想,王朔这么大的一个人了,难不成还要她来照顾吗?他要去那种地方胡来,她又拦不住,他生病也是他活该。 田田走在去往冷烟阁的路上,想着待会儿见了恩公柳晗应该说些什么。想了很多的话,但真到了目的地,却发现一句话都派不上用场,因为她穿着寒酸,竟连见上对面一面都非常困难。 只能够拜托一位像是管家的人,托他把药送给柳晗。对方虽然表面答应了她,但她不能够肯定柳晗一定能够收到,若是收不到,他怎么办?会病发吗? 她在门外等了有一会儿,见根本没人来叫她,方才失望地悻悻离开,然而刚走了两步,刚才她拜托过的仆人走了出来,道:“你进去吧,公子说要见你。” 田田心中充满了欣喜,脚步不禁变得轻松跳跃,但等到快见到柳晗,脚步又变得沉重而扭捏。柳晗正好在喝水,看见一个步伐矜持的男人向他走来,不仅被嘴边的水呛了一嘴,他见到很多男人,但从未见过今日这样奇怪的男人。 田田看他在咳嗽,不禁担心不已,跑到他身边,不顾对方是否嫌弃,抓住对方的手便道:“柳晗君,你一定要好好吃药,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哦!” 柳晗咳嗽更加剧烈。 田田本想说出昨夜的事,但想这么多人在,只要他不提,她便不说。“记得一定要去季大夫那里看病,我相信你一定会好的。” 柳晗莫名有些尴尬,尴尬地点头:“会的。我有私人大夫,不必去找季大夫。” 田田想起来季大夫给贵族看病都是乱收费的,想是这个原因,道:“但这次不一样,你这病还是去找季大夫他们比较稳妥。” “好。”柳晗温柔地说。 一个仆人走来道:“主子,易先生来了。” 柳晗放开田田的手道:“你的话,我记住了,我现在还有点事。” “好的。”田田觉得自己好紧张,都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差点忘了…… “记得要按时吃药。” “会的。” 柳晗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风度都很不一般。但看他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神,总觉得跟某个讨厌鬼很像,但讨厌鬼昨夜是在“春宵一刻”,怎么能跟有学识有风度的柳晗相比。 柳晗救了她两次,是她的大恩人。 田田临走时,那个领她进冷烟阁的仆人道:“来这里想见公子的女人很多,但缠着公子说这么肉麻话的男人就你一个。” 说得田田瞬间想掩面逃走。 田田一路捂着脸来到官府,王雪出门看见捂着脸的她道:“嫂……小何,你见到少君了吗?” “我捂着脸,你都能够认出来?” “这么像女人的男人,全首府估计也就你一个。” 田田瞬间想哭,她既不化妆也没有打耳洞,完全是男子的装扮,怎么就像女人了? “你应该学学我,走路要五大三粗,手里再抱把剑,该出手时就出手,做事要果断果决。” 田田一脸鄙夷,因为她知道对方是女的,所以装得再像,她都绝对不会把她真当男的对待。“你说少君怎么了?” “没见到他好奇怪。我哥虽然时常掉链子,但答应过的事,他是绝对会做到的。这都第三天,该破案了,他竟然不在衙门。”王雪见没有外人,干脆直接说,“我担心他出了什么事。” “嗯,我去找他。” “分头去找。” 快破案了,王朔没去陆子昂面前邀功,这点是不可能的,而且他早上还去过永和堂拿药,所以田田相信王雪的判断,王朔如果不是出事了就不会不来。 知道病毒来自行隆船坞后,陆子昂下令把船坞查封了,王雪准备去行隆船坞找,而田田决定去西市找。 作者有话要说: 老婆认错了人,男主的态度当然是很冷漠的了 第32章 船行命案(六) 第三十二章 船行命案(六) 田田来到西市,便见常德父母的住处火光冲天。其他人听说里面有传染源,全都只敢在门外看热闹,只有田田一人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火光之处,一人举着火把面对一个大箱子。田田知道对方是把传染源(一箱银票)给烧了。 “王朔。”田田难以置信,他竟然一个人面对这么一箱危险的传染物。 王朔将最后一个火把丢进了院中央空地上的火海中。他转身,田田看他面颊红润,汗水打湿了漆黑长发,几缕长发贴在脖颈。还不待她说话,他无力地瘫倒下来,正好摔在田田的肩膀上。 这一刻,对他昨夜去哪潇洒的怨气都没有了,他竟然牺牲自己,一个人来做这种危险的事。田田不用摸额头,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都知道他是发烧了,他被感染了。 他这个傻瓜,既然知道危险,进来怎么都得做个防护吧。但就算做了防护,也不一定不会被感染,总得有人来做这种事。 讨厌归讨厌,但是她不想他死。 王朔,他不能够有事! 永和堂。 听着千禾大夫和季大夫的讨论,田田知道虽然现在能够成功遏制住这个病的传染扩散,但是能否好转还只能够看个人的体质。若处于急性发作期,人是会死的,王朔不可能一辈子服药。 而王朔的这个病又与其他人不同,其他人用了药症状会缓解,季大夫一上午已经对王朔尝试了各种内外疗法,王朔仍旧高烧不退。 不管王朔再怎么嚣张跋扈,再待她不好,田田现在都只希望他能够好转。 王雪冲到永和堂,对季永和道:“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要治好他,必须。” 千禾和季永和都知道若他们能够治好王朔,那么其他感染的人便都有救了,王朔似乎是接触了病毒的根源。在没有正确的治疗方法时,他们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王雪看田田待在王朔身旁,渐渐冷静下来,与陆子昂一同走了出去,没有再打扰大夫治病。季永和探了探王朔的脉搏,道:“脉搏还是强劲有力的,先别太过担心。” 看到常德、方老太,还有昨夜看见的那些“试验品”的下场,田田怎么可能不担心? 如果是她去烧毁那堆传染源就好了,至少她现在是健康的,如果是她去做,王朔便不会被感染了。田田心里有着这种愧疚感。 夜里,王朔终于醒了。 田田端了茶水给他,王朔看到她的小花脸,问:“你哭了吗?” “才没有。”脸上的脏东西是在煮药时候粘到的煤炭,她也的确是一边煮药一边哭,“从小别人都说我是扫把星,是灾星,说仵作家的孩子是克星,是煞星,会把身边的人克死的,我不想你死了。” “你倒还真有些自知之明。若我死了,你就要守……咳咳……但是我命硬,从小只有我克别人,没有别人克我。” “真的?” “你看我爹都被我气成啥样了?咳咳咳……” 王朔剧烈地咳嗽起来,听得田田有些揪心。她到底还是克别人了!她一直告诉自己是因为王朔牺牲自己去烧毁传染源,她是被他的行为感动才哭的。 季大夫进门道:“小何,他跟你开玩笑的。” 季大夫要为王朔诊治,田田走了出去。 门外,千禾大夫与她一同坐在木台阶上等待。千禾道:“看得出来你很担心少君。” “你知道的,是他的行为阻断了传染源继续传播。我只是感激他。” “其中你的功劳也很大。” “有吗?” “要记住,像我们做大夫的,和你们仵作,其实是一样的,目的是救人,而非灾星,仵作查明死者生前的真相,等于让他们再活了一遍。谢谢你,查明了阿德之死的真相。” “我问过,常德曾在船行内造了一艘船,那艘船的名字就叫做千禾。而且我听说他把这艘船买了下来,但在他身上和房间,甚至他们父母都没有找到那张船契,船契在……” “你们官府的人查得真仔细,这是阿德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了。原本担心它也是传染源,现在看来应该不是。”千禾从怀中拿出一张写着她名字的船契,常德买下这艘船完全是为了她,“半个月前,他说自己马上要当领班了,准备娶我,说这是给我的聘礼。幸亏有你们,不然这场疫情估计已经暴发得不可收拾了。我代全城的百姓感谢你们。” “唉,百姓最该感谢的人是你,是你的药恰巧阻断了他后来感染病毒的传染性。” “误打误撞的而已。” “你之后打算做什么。我听说你在常德死后就向同仁堂提出了辞呈。” “他不在了,这个聘礼也没有意义了,我打算等疫情结束把船卖了,把钱交还给两老。”千禾说完哭了起来,“为什么他就这么死了呢?” 在要准备娶她前死了。 田田只能安慰她。 …… 煎好药,田田端着温热的药碗进房间,看王朔半坐在床上,刚要在身旁坐下,王朔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吓得她差点打翻药碗。他的手指温度仍处于高温,看来人虽醒了,但还没有完全退烧。 “告诉我案子的进展,那个船坞的老板现身了吗?船坞老板是制造病毒的人吗?” “先把药吃了。”田田耐心地喂,“大人说了,这个案子他已经查清了,只要你这次病好了,就算你三天破案。” “真的?” “嗯。”田田很明白,他之所以这么着急无非就是担心被陆子昂打发去打杂。他这人名声不要,却很要面子。 官府的人现在都忙着抓人,就她这个仵作刚好没事做,便被陆子昂安排到了永和堂。正好方便她照看王朔,还能抽空给柳晗送药。 清明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永和堂,堂中的杏花花开茂盛。 悲伤的日子,却迎来了一件大喜事。季大夫的药出成效了,王朔的病被治好了。 王朔是发作最急最严重的那个,却也是最先痊愈的人。王朔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周,一出门便伸展了一下四肢,叹道:“空气真清新,我要去喝酒。” “不行。大夫说了病刚好,要饮食清淡。”田田走过来道。 千禾道:“小何说得没错。” 季大夫道:“制造出这个病毒的人真的很厉害,很了解人体的五行之道,相生相克,表面我们治好了这个病,实际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个病都会像普通伤寒一样伴随着我们。这次格外感谢少君的牺牲,你接触的病毒依我看应该是源……” “唉,不客气的,我这病能好还都靠你们两位。” 田田觉得王朔像是打断了季大夫的话,显得举止格外不礼貌,见千禾要走,问:“千禾大夫,你去哪里?” “今日是清明,我需要去常德的墓前看看。” 王朔的病好了,田田也就不必再留在永和堂帮忙,赶紧跑回衙门。本以为王朔会再休息两天,没想到他跟着回了衙门。 衙门的人第一次格外欢迎王朔健康归来。 王朔看见陆子昂便问:“这周我不在,你抓到人了吗?” “正等你呢。”陆子昂丢给他一张画像。 王朔看了看问:“这是什么?” “行隆船行老板的画像,这是出自领班和船员们共同的描述命画像师画出来的。” 画纸上的人打扮得不中不洋,脸上大半留着浓密的胡子。田田问:“有没有他不留大胡子的样子?” “我们也考虑到他很可能是伪装了真实样貌,让画像师去掉胡子又画了一张。”陆子昂又拿出一张人物画像。 田田对比两张画像,说实话这个画像师已经画得很好了,“按照两张画像去找,都没有找到吗?” 王雪道:“找到了,还对自己做的供认不讳。行隆船行里有间密室,密室里有制作违禁品和生物病毒的设备,还残留了成分,行隆船行的老板张超认了所有罪。” 王朔道:“那还有疑点吗?你怀疑他只是个替身?是替罪羔羊?” 陆子昂道:“他充其量只是个炮灰而已。就在他招认罪行的第二天,他服毒自尽了。” “服毒自尽?你们官府抓人前都不验身的吗?” 王雪道:“他藏的毒在假牙里,你难不成挖下他的假牙来看一看吗?” “当然了,当然是连一颗牙齿都不能够放过的了。他死了,还怎么查?还有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王雪道:“先控制明阳城,然后占领整个云川。” 王朔淡淡地“哦”了一声,“这人野心不小。这人都死了,还有再查的必要吗?现在还有别的案子要查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王雪怒其不争,道:“一个要占领整个明阳城的人就这么容易被我们抓了,还这么容易招认,招认后就自杀了……” “这有什么?这说明他没本事呗。好了,没事的话,我真要走了。” 陆子昂没说什么,王朔急匆匆地走了。 由于衙门暂时没有命案,田田提前放衙,撑伞漫步在人群熙攘的长街上。有一小少年跑到田田身边,对田田道:“公子,这是一个白衣姐姐让我交给你的。” 那是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何田亲启”。 信里的内容: 小何,原谅我不辞而别,这些日子与你相处最久,与你最谈得来。你是死者的代表,替他们说出他们未说尽的话,别因为他人的话而阻碍你前进的脚步。 这里是我的伤心地,请恕我就这么离开。没有亲手救下常德是我最大的遗憾,但如今我亲手弥补了这种遗憾。世界这么大,亲人去世,朋友去世,爱人去世,想必这种事不会少,我要去救治更多的人。 千禾书。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就是按照新冠疫情编的,虽然说病毒可能是人造的,但是造他的人根本没想过怎么预防或者治疗,把自己给害了,这反派就实在太傻了。 城主府命案,戏馆命案,船行命案写完了,要开始编新的案子了。孤岛命案我要放到后面再写的。 第33章 苏府命案(一) 第三十三章 苏府命案(一) 夜半子时,寒风凄凄,烛火摇曳。 一个房间的柜子上摆满了人形女童布偶,布偶身上被洒了鲜血,有一妇女对着布偶拜天拜地,道:“大罗神仙在上,请保佑苏家子弟一生平安,苏家能够一直生意兴隆。” 天空阴云密布,但还不见雨点。一个守夜的婢女刚来到花园,看见花园的地上有一具黑影,甫一走近,手中的风灯不禁落地,她吓得大叫一声,瘫在地上不知所措。 地上赫然是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尸体的身上还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流淌在身边。霎时,倾盆的大雨像豆子般打了下来。 …… 首府衙门,王朔听了陆子昂有关那夜西市郊外鬼市两大头领的描述,明白陆子昂和王雪为何会怀疑船行老板张超的真实身份。 造病毒和违禁品的人是白衣头领,白衣头领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可以控制活人,那他会这么容易被抓然后招供吗? 陆子昂道:“我在行(xíng)隆船坞的密室里发现了波斯菊花香,以及造香的成分。” “这么说,小柱子娘的死跟这个白衣头领脱不了干系。” “什么?” 王朔撇撇嘴巴,“没什么。”小柱子和他娘的案子是他全权负责的,他并不打算假手于人,以免被人说能力不行,但想什么就来什么。 陆子昂道:“我听说过城主把小太监的那个案子交给你了,这么久了,你还没有破案吗?” “你哪天抓到鬼市的首领,我负责的这案子肯定破了。” 因鬼市而死的人,陆子昂再了解不过,只是之前没想到他们早已经将触手放在城主府上,打的是明阳城的主意,所以会死一个小太监也不奇怪。 这时,江诚急匆匆地跑来:“大人,城南成衣坊的苏家昨夜出人命了,死的是一家之主苏伯贤。” 成衣坊是城南的一处地名,那边几乎家家户户都做绸缎生意,其中以苏家为首。 赶往苏府的路上,田田了解到死者苏伯贤是本地有名的富豪,家里有五个老婆。王雪起初听到“五个老婆”的说法差点惊掉下巴,江诚解释:“准确说来是一个正室四个小妾,不过苏伯贤膝下唯有一子是二夫人宋海棠所生,正室只生有一女,三房妾室有一女却早夭,另外俩房妾室都未有所出。” 王雪感慨:“这么多老婆,孩子只有两个,吼……这人是有多招送子观音不待见啊!” 田田问江诚:“你觉得这起案件是他杀?” 江诚道:“报案的人是苏府的管家,管家是按照正房大夫人的意思说的,是苏家大夫人觉得苏老板是他杀,要我们一定要查出真凶。” 陆子昂道:“是不是他杀,得验尸后才清楚。”这也正是田田想说的。 一行人到了苏府先去询问府里的人,田田则先去验尸。灵堂里,一具尸体正躺在一副上好的金丝楠棺木中。 田田初看尸体,发现这苏伯贤挺高的,身高至少八尺。 从尸僵和尸温可以判断,死者是在昨夜亥时死的。身上的致命刀伤只有一处,刀也仍旧插在胸口,只是…… 苏伯贤真正的死因其实是因为救治不及时导致的流血过多而亡。 从灵堂出来,田田去找陆子昂汇报验尸结果,结果在湖边水榭看见王朔正贴心地安慰两位女眷。 从女眷的穿着打扮可以判断出她们应该是苏伯贤的妾室,两人看起来最多三十岁出头,但死者苏伯贤却有五十几岁了,这么看来死者生前的艳福不浅。 田田假装没看见他,转身要走,王朔却远远地叫住了她,向两位娇艳的小妾介绍:“他就是陆大人招来的新仵作,只要经过他的检查,苏老板的死就能够查得一清二楚了。看来他检查完了,我就先去查案了,两位娘子且放心,本少君会将此案查清楚的。另外,多谢余娘子赠送的香囊。” 田田在前面走,王朔在后面追。“我说何田,你走这么快干什么,这个案子又不全是陆大人在查的,本少君也有份不是,你告诉我苏老板真正的死因呗!” 田田顿足见他在把玩余娘子送的香囊,可见他死性不改,走到哪都要拈花惹草,他来查案,倒不如她来查了。原本因他之前的牺牲精神,刚对他有了一点改观,现在这点改观荡然无存。 “我需要汇报的人是陆大人,你是陆大人吗?”田田不客气地说。 王朔见她对自己没一点尊重的样子,刚要发火,陆子昂走过来道:“少君,你在这正好。” 王朔刚好心里有气没处发,不耐烦地说:“霉花鹿,这案子本少君负责到底了。” 陆子昂淡淡一笑道:“正好,这案子对少君你来说应该不难,连船行的案子都能破,本官觉得这个案子你也一定能破,本官便由你全权负责此案。” 这么容易接手了案件,王朔颇有种正中对方下怀的感觉,似乎陆子昂给他下了套,他道:“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破案吗?没有本官,想必你也能破,不是吗?” “这是自然。” “小何,这起案件的情况你只需向少君汇报即可,由你协助少君,本官便回衙门等你们的好消息了。当然,江诚和吴起等人可以随时受少君差遣。还是一样,最多给少君你三天的时间。” 王朔从对方的话语中隐隐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轻视,或许陆子昂已经在询问苏府的人时找到了关键讯息,更或者他可能已经知道凶手是谁,方才会放心地将案子交给他。他有点捉摸不透陆子昂的真实用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陆子昂有把握破案,他道:“不需要三天,两天即可。” 陆子昂道:“那就两天,如此更好。”说完离开。王雪也一同离开,田田都没搞清楚他们这摆的是哪一出,王雪之前不是还对破案很感兴趣的吗?怎么就没有要求留下来呢? 刚看不见两人的身影,王朔便抱怨:“死鹿子,看不起我,你若能三天破案,我便能两天破案。” 田田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就她的验尸结果来看,这案子很可能是没有凶手的,苏伯贤很可能是自尽,但是也不排除有人要杀苏伯贤。若是他杀,这案子便复杂了。 王朔回过神道:“你看我干嘛,把验尸结果告诉我。” “那我给你示范一遍。”田田假装右手握刀插入王朔的胸膛,“凶手出手很快几乎是没有犹豫,而死者身上没有太多的挣扎。死者因流血过多而亡,奇怪的是不知道是死者还是凶手还将刀拔出了几分。” “那肯定就是凶手将刀拔出一些,加速流血,目的就是想苏伯贤死啊!” “少君,你听我说死者生前没有过多挣扎,而且伤口是处在这个地方。”田田指了指王朔的胸膛,“你自己拿刀试试能不能戳到。” 王朔也像田田那样假装右手握刀刺向那个地方,没想到竟然颇为顺手,一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 “苏伯贤比较高,身高至少八尺,要知道要杀一个八尺的男人对普通人来说应该是很困难的。他身体内没有毒素,排除了毒杀的可能。” “那么说,苏伯贤是自杀?” 田田点头,“这是一种可能,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另一种可能是有凶手,死者没有太多挣扎,说明凶手是死者熟悉的人,死者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刺杀的。刚才我这样刺入,要做到类似自尽的程度,要么是凶手之前有所练习,是个用刀的高手,要么凶手的身高应该与苏伯贤差不多。你看我刺你。”田田因为比王朔矮太多,要刺中那个位置斜向上刺胸膛才较为顺手,当然提手刺入也可以,就是呈斜下方。 普通人杀人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怎么顺手怎么来。水平刺入有点困难。 王朔明白了,当即唤来江诚,让他将府上所有身高八尺的男人都找出来。他要一一排查,若苏伯贤不是自杀,那么凶手应该就在那一群人当中。 江诚的工作效率很高,不到半天工夫便将人都找出来了。府上身高八尺的人就只有两人,一个是府上的厨子高炳,一个是下人黄虎。 正厅之中,王朔审问:“你们两人昨夜亥时分别在做什么?” 高炳是厨子,白天做完工,夜里自然是回了家。不过他家就他一个人,没有家人给他作证,但是他说回家的时候和邻里打过招呼,但这不能够排除他昨夜亥时没有返回苏府。 黄虎是听竹苑的普通下人,负责服侍三房林氏。昨晚亥时仍旧守在听竹苑没有离开。因为是一个人当值,也没有人给他作证。 王朔听完两人的证词,只觉得头疼,让江诚先将两人扣押。陆子昂到底是怎么觉得这起案件“简单”的,还是说他误解了陆子昂的真正意思,陆子昂实际是想看他破不了案出丑难堪的? 田田道:“高炳是个用刀高手,如果经过练习也许可以做到伪装成自杀的地步,而黄虎……他神色闪烁,言辞明显有所隐瞒,甚至可能在撒谎。”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啦 第34章 苏府命案(二) 第三十四章 苏府命案(二) 王朔道:“你既然发现了,怎么刚才没问他们?” “让江诚审问吧,他应该能够问出什么。”田田道,她完全是觉得江诚能比王朔问得更清楚。面对少君,或许他们面对江诚更愿意说出真相。 “呵呵,何田你是不是觉得我都不如江诚?” “我只是觉得江诚作为总捕头,审问犯人的能力应该会更专业。少君当然也有过人之处。” “真的?” 田田点头,“比如结识女性。女人方面……会更了解一些。”田田开始有理有据地胡吹。陆大人让她协助王朔破案,她也不想再得罪王朔,否则这两天肯定不好过。她心虚地低头,王朔高兴地说道:“还是你有眼光,知道余娘子的这个香囊是谁送她的吗?” 啊?这香囊不是小妾余娘子送给王朔的吗?“谁?” “二夫人宋海棠。二夫人之所以被府里人尊称为夫人,便是因为只有她有儿子,母凭子贵。她送给余娘子的香囊里含有麝香,麝香虽然名贵,但是闻久了容易造成不孕。而且我还发现这个二夫人出手阔绰,平时会给两位妾室送吃的用的。我看了那些东西,里面多半有造成女性不孕的成分。” “余娘子和徐娘子都不知道吗?” “看她们的反应应该是不知。农家妇女又傻又天真!” 这句“农家妇女”,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田田想,要是她,她就没有想到用的东西还能造成不孕这方面。这二夫人都有儿子了,她的儿子是长子,她竟然还能如此工于心计! “这么说来,二夫人的嫌疑很大?苏伯贤死了,偌大的家族产业基本就属于二夫人和她儿子。” “不过苏伯贤昨夜其实是在大夫人房里睡觉,至于亥时为何会死在花园里,大夫人也不知道。” “如此看来,大夫人其实是嫌疑最大的,如果是在苏伯贤沉睡时杀了他,便不需要身高相等这一条件。苏伯贤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枕边人要杀他。” “不对,若是在房内杀人,流血过多必然会在房内留有痕迹。我去过大夫人的房间,没有发现此类痕迹。更因为昨夜的那场雨,导致花园里也没有多余的血迹。再加上是大夫人派人来报案的,若凶手已经将死者伪装成自杀,再来强调死者是他杀则说不过去。” 田田现在看王朔,觉得他有一点点的小聪明,“谁若强调苏伯贤是自杀,谁是凶手的可能性便越大,但凶手未必会这么高调。” “高炳和黄虎两人会是凶手吗?” “看江诚审问之后的结果吧。”如果这两人都不是凶手,只能说明她的推断有误,凶手比她想象得更谨慎。 王朔点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知道哪些成分能够造成女子不孕?” “我又不是女人,必须要知道吗?”田田皱眉。她现在是何田,得伪装得彻底。 “这是宫廷女子必须要了解的常识,活命的基本功。” “哦。” 两人聊到这时,捕快吴起过来打断道:“少君,陆大人让我将这个交给你。”吴起不似江诚那种壮汉,反而是那种精瘦的男子。 王朔皱眉:“什么东西?”看向吴起的手心,那竟然是个布偶。听到是陆子昂命人拿来的,他便有些不悦。 “您看一下。” 布偶呈灰色,算不上好看,但也不算难看,王朔觉得那应该就是个孩子常玩的普通布偶,接过来刚翻到正面,这一看直接将他吓一跳,吓得手中布偶直接掉落在地。“我的天,这布偶怎么没有脸的?” 田田捡起来,拍了拍布偶掸去上面的灰尘道:“没有脸的布偶,这有什么可怕的呢,你不觉得这个做工还挺好的,挺可爱的吗?”田田将布偶拿到日光下把玩,若她小的时候能够有这种玩具,真是想象不到的幸福事! 王朔抚摸胸膛,“你不觉得这个很像施展巫蛊之术的娃娃吗?” “你是说有人将咒怨放在这个布偶上,只要惩罚这个布偶,对方就会受到相应的惩罚。”古往以来,皇室都最忌讳巫蛊之术。 王朔是明阳城未来的继承人,皇家最痛恨巫蛊之术。巫蛊之术有三种,第一种直接拜天拜地诅咒,第二种拿针扎对应的偶人,一般会要来对方的头发或者八字,第三种,放蛊毒到仇家身上。 “可我觉得这个不像是用来施展巫蛊之术的。布偶摸起来很柔软,布料简单,但做工细致,可见做针线的人用心。谁会将施展巫蛊之术的布偶做这么好,一般不都是用草人简单地代替吗?” 王朔问吴起:“陆子昂让你将这个给我干什么?” “这是在命案现场发现的唯一一样东西。” “这能够说明什么?这不是一个拿来诅咒人的娃娃,难不成是一个孩子在逛花园时不慎遗落的?”苏府中难免有下人的孩子在其中出入。 吴起认真解释道:“我原先与少君您想的一样,但是据府里的下人说,这个布偶是属于三房林氏的,而林氏已经至少二十年没有再离开过听竹苑。这布偶看起来有些恐怖,是没人会拿的。” 田田看了一眼王朔,有了这个,就能够完全证明苏伯贤是他杀了,亏他俩刚才还验证得这么辛苦。 苏伯贤没有自杀的动机和可能,要在中刀后将刀拔出几分加速流血加快死亡,这自杀的过程太痛苦,基本没有人能够做到。 王朔道:“昨夜下了一夜大雨,今早辰时才停,看来凶手已经露出马脚了。” 吴起摸不着头脑:“咦,大人离开苏府前也是这么说的,还说这个案件只可能是他杀。凭这个布偶,难道凶手是足不出户的林氏?” 田田提醒:“这个布偶是干的,你看今日这大阴天,若这个是凶手昨夜不小心丢在案发现场的,那么这个布偶如今就必然是湿的。因为是干的,这就说明这是凶手在早上辰时丢在案发现场的,在我们到这里前,凶手先一步丢了这个布偶在花园,不出意料的话,这么做的目的应该就是……嫁祸给某人。” 吴起虽然是个粗人,但不代表不机智,道:“难道就不可能是别人丢在案发现场,故意利用苏伯贤的死嫁祸给三房林氏吗?” “吴捕快,你真聪明!” “真的吗?” 王朔继续道:“一个非凶手为何要利用这个案子嫁祸给三房林氏,林氏无子无女,对谁都毫无价值,嫁祸给她能有什么好处。这必然是凶手想洗清自己的嫌疑,故意嫁祸给一个对谁都没有用处的人。” 吴起这才意识到王朔刚才夸他是反讽。 “陆子昂他还有什么事情要你交代的?” “哦,陆大人说请少君别忘记明天晚上便要破案。” “吼……这人。”王朔心中有气又不好发作,陆子昂这么交代怕是觉得他明日破不了案。 这时,苏府的下人走过来道:“少君,大夫人等人有请。” 花厅之中,大夫人唐淑云、二夫人苏海棠、四房徐娘子、五房余娘子、二夫人的儿子苏俊逸都在,却不见三房林氏和大夫人的女儿苏晚意。田田跟着王朔看了一圈在场的人物。 大夫人道:“少君,请坐。” 王朔毫不客气,坐下道:“各位夫人,也别拐弯抹角了,有事直说,你们也应该知道,首府府尹已经将苏老爷的案子全权交给我了,我希望你们能够完全配合我。” 大夫人道:“如何配合?” “仵作验尸后,觉得苏老爷可能是自杀。你们怎么看?” 大夫人激动地说:“胡说,伯贤他不可能自杀,他那夜还说有事要与我说,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那夜我很早就睡了,在迷迷糊糊中听见他说什么‘晚意’的事,哦,晚意是我的女儿。我想他应该是在愁女儿的婚事吧!不过以苏家的富裕,晚意的婚事也是不急的。” 王朔淡淡地“哦”了一声,“敢问夫人昨晚是几时入睡的?” “戌时。”大夫人唐淑云用手扶了扶额。二夫人宋海棠道:“大夫人有睡眠障碍,常年服用同仁堂配的安神药方能入睡,而用了药不久便能够完全入睡,日日如此,所以大夫人是不会对老爷做什么的,你们不该怀疑大夫人。” 王朔蹙眉:“我有说怀疑大夫人了吗?那么二夫人觉得苏老爷是怎么死的?你昨夜亥时又在做什么?” “我昨夜一直在自己房间,许多下人都可以为我作证。至于老爷是怎么死的,不是该问你们官府的人吗?你们都查不出来,难不成还让我们这些老弱妇孺来查?” “哦,那么苏少爷是怎么想的?昨夜亥时你又在做什么?” 苏俊逸,长得瘦瘦的但不高,人如其名,长相很端正眉宇间又带着英气,比他父亲略黑,他道:“我觉得父亲也不会是自杀,因为……这恐怕是我家的私事,不方便说。” “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你全家人都在这。别忘记,本少君刚才说的,要全力配合我,我才能够尽快破案。” 苏俊逸眼神闪烁,道:“我父亲这几个月常去‘春宵一刻’,估摸是看上了那里的姑娘,正准备为其中一个叫如意的女子赎身,还为其在郊外置办了一处房产。听闻少君也常出入‘春宵一刻’,不知可有所听闻?”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当然不可能是真的不学无术,前期越讨厌,后期越喜欢。 第35章 苏府命案(三) 第三十五章 苏府命案(三) 王朔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听闻,听闻。” 苏俊逸道:“既如此,我父亲心中期盼一人,又如何会自杀呢?而昨夜亥时我仍旧在房内对账单,门外的下人可以替我作证。” 王朔回头看了一眼田田,田田摇了摇脑袋,这里的人单从言谈举止上看应该都没有撒谎。个个看起来都有嫌疑,个个却都有不在场证明。 大夫人唐淑云道:“陆大人离开前说少君您答应能够两天内破案,那么少君明天夜里前就能找出真凶了吗?” 原本王朔是将压力给了他们,现在他们将压力转移到他的身上,他却毫不在意道:“可以是可以,但时间这么赶,我还需要多了解一些事情,大夫人能否留我在苏府住一晚?” “这当然没有问题。” “那我有个要求,寻常房间我住不习惯,我要住在东厢。”东厢一般是府里少爷住的地方,就像宫里太子要住在东宫,东厢是苏俊逸住的地方。 大夫人有些为难,苏俊逸道:“东厢还有几间干净的空房,可以供少君使用。” “不,我要睡你的房间。” “这……” “怎么,你房间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敢给人看见?” “这……自然不是。” “那就这样,你不是说东厢还有几间干净的空房吗?你住过去就好,也就一晚而已,你怕什么!” 苏俊逸原是为难,这时却答应得爽快:“没有问题。那我现在就命下人去稍作收拾。” 见苏俊逸要走,王朔道:“夜里才入住,现在急什么。晚上再收拾。” 苏俊逸停下脚步,微微一笑。 “哦,对了。这个何仵作是协助我破案的,也得留在府上。” 田田想,需要两天破案的人是他,她又不曾答应过什么,若破不了案,难不成他是打算拉她一起?想把她拉下水?不行,她得拒绝,刚准备开口,大夫人道:“陆大人说过何仵作有破案之能,自然该一同住下来。” 她怎么能住在苏府呢?又准备拒绝时,王朔道:“行,那就这样。” “不,我不答应。”田田道,如果她现在不说,等下便更加没有机会。 唐淑云露出不悦的神情,“怎么?何仵作是看不起我们苏府?嫌弃住在这里?” “没有,怎么会呢?” “就一晚而已,何仵作可不能够再推辞。是你们官府答应民妇能够两天破案的。” 虽然两天破案不是她答应的,但是她属于官府的人,田田无奈地点头,心想,也就一晚上,或许住下来真能够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至于城主府那边,王雪应该能够帮她搞定。 离开花厅,田田看王朔今日自信的表现,问:“你知道如何破案了?” “不知道。” “……” 夜里,田田基本还是毫无头绪,虽然说苏伯贤是死后被凶手做出自杀的假象,但是胸口的刀子被拔出寸许真是凶手所为吗? 走至苏府的祠堂,祠堂内供奉苏家的列祖列宗。田田心想路过了便应该进去拜一拜,希望苏家列祖列宗在上,能够让她快点儿破案。 就在她点了一炷香要插进香炉时,她抬头看着牌位上的人名,突然发现人名都姓苏,没有一个外姓之人。有男方的牌位为何没有女方的牌位?古代兄弟排名以“伯仲叔季”的顺序再往下排,但是苏家很奇怪,几乎每次到伯字辈便后继无人,完全可以理解为苏家历代男丁少得可怜,但苏家主仍抱着希望,想给大儿子取名为“伯”,二儿子为“仲”,三儿子为“叔”,以此类推,可惜苏家几乎每次都是一脉单传。若非偶然,这完全可以理解为遗传的问题了。 田田上完了香,突然注意到一个牌位的后面似乎放着什么东西,那东西看起来莫名眼熟。她刚准备伸手去拿,从门窗吹来一阵无名之风,将祠堂内的蜡烛都吹熄了。 祠堂安静,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琴声。琴声悠扬,却伴着某种压抑悲伤冷清愁绪。 田田转身,走向那个牌位,将死人牌位后面的东西取了出来,那竟然是一个无脸的女童布偶,与早上案发现场捡到的东西别无二致。至于为何是女童?虽然布偶没有脸,但是穿的是女装脑袋上有编好的小辫子,田田由此判断。 案发现场有它,祠堂里也有它,怎么哪哪都有它?这是属于三房的东西,田田觉得要继续往下查,看来她得去常年卧房不出的三房那里看看。 正想着,身后竟传来一阵脚步声,由于祠堂里没有光,田田转身只看见一抹黑影。谁?田田追了过去。 她一路小跑,竟追到了听竹苑。听竹苑的苑门是锁着的,田田想刚才自己应该没看错,那人应该是往这边跑了。 她推了推苑门没推动,觉得怎么这么奇怪,堂堂三房的苑门怎么是锁死的呢?苏家人为何要关着三房林氏?难道林氏这么多年闭门不出另有隐情? 她正打算暴力撞开,一个丫鬟走了过来,看见立马制止道:“使不得,何仵作,您莫要这么做?” 田田收手,道:“刚才我看见一个可疑之人往这边跑了,会不会跑进里面去了?我现在在查案,需要去里面看个究竟。” 这个丫鬟是贴身照顾林氏的,听她这么一说,拿出了锁门的钥匙道:“奴婢知道何仵作破案心切,既然如此便依你,不过何仵作进去后需做好心理准备,莫要被房内的东西吓到,也请千万别刺激夫人。” 她能做什么刺激夫人? 苑门一打开,田田望着杂草都长得老高的听竹苑,想这里是有多少年无人打理了,常青藤都爬满墙壁了。 丫鬟道:“听竹苑唯有我和黄虎两个人管着,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再打理苑中的花花草草。夫人平时喜静,人多了便不舒服。我刚才去拿个东西,黄虎不在,只能够把苑门锁了。” “我们待会儿动作轻一点,让夫人自己开门。若是突然闯入,夫人会闹的。” 听竹苑里异常安静,丫鬟轻拍房间的门,道:“夫人,我是茗烟……”呼了好几声,却不见里面有动静。 田田看房内明明点着灯,怎么会没有人影,难不成人已经睡了? 如今找刚才追的人最要紧,她左右四顾,觉得就草丛里或许可以藏人,她在房间外搜查了一番,看草丛中没有藏人的痕迹。那人去哪里了?难不成根本没有进来? 就在田田一筹莫展的时候,茗烟尖叫一声。田田跑了过去,只见房门洞开,地上躺着一个妇女,妇女的胸膛一样插着一把匕首。诡异的一幕,地上用血写了两个大大的“报应”二字,墙上被泼了血,柜子上放满了各色各样的人形布偶,布偶上也沾了鲜血。 田田跪在林氏的尸体边上检查尸体,茗烟吓坏了跑出去决定叫其他人来。苏伯贤才死了没多久,这边林氏又死了,田田想,王朔大言不惭地说明天晚上便要破案,估计是悬了。 她俯下身子仔细检查尸体,死者的致命伤口与苏伯贤的一致,看起来都像是自杀,不同的是这次凶手出手更狠,刺得很深,林氏死得很快。尸体尚有温度,应该刚死不久,这么说刚才她追的那人很可能便是凶手。 虽然凶手将这起案件伪装成自杀,手法却明显比第一次娴熟,第一次死者最终是流血过多而亡,这次基本是一刀致命。 要伪装成自杀,上次说了,两人的身高应该要差不多,但是……田田闻了闻林氏嘴巴上的气味,有一丝丝蒙汗药的味道。 若田田没有猜错,凶手应该是趁林氏不备,拿浸有蒙汗药的毛巾捂住林氏,待林氏无意识地倒下,凶手再以貌似自杀的手法刺死死者。 或许是因为田田在追他,让他露出了一丝马脚,他用力过重下手狠绝直接一刀致命。 但若刚才她追的人真是凶手,凶手是如何进入房间杀害林氏,又是如何能够全身而退的呢? 待王朔带人赶到时,田田已经将尸体、房间都检查完了。他其实来得算快了,只是田田速度更快一些。 “你刚才在哪里?”田田之所以这么问,是看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人她之前没见过,脸上蒙着面纱,坐在一把轮椅上。她虽然没见过苏家的大小姐,但是听说过苏家二十年前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害得大小姐丢了一条腿。田田猜蒙白纱坐轮椅的女子正是苏家大小姐苏晚意。 “我在苏家大小姐房内听琴。”王朔没有避讳,“林氏是怎么死的?” “手法一致,看起来像是自杀。” “地上这个报应是什么意思?” “现在还不清楚。苏府有谁做过对不起林氏的事情吗?”田田刚问完,发现在场除了大小姐苏晚意眼中禽着泪水,所有人都是无动于衷的态度,她好奇地问:“大小姐,您为何落泪?” 苏晚意已经忍不住泪水,“二十年前,晚清与我一道在房间睡觉,不知道怎么的房间走水,晚清醒得早将我从烧毁砸落的立柱下救出来,我这才保住一条命,可晚清她却葬身火海。”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跟其他女人在一起其实是为了查案,不过在别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放心,男主不渣,从小就喜欢女主,就是打死不说 第36章 苏府命案(四) 第三十六章 苏府命案(四) 田田问:“晚清是谁?” “她是我妹妹,也是林氏的女儿。林氏因我没了女儿,这全怪我。” “走水是怎么一回事?” 苏晚意身边的婢女道:“听说是下人在房间烧火炉,不慎烧着了房间。引起火灾的下人事后溺水身亡了。大小姐和二小姐当时年纪尚小,在同一个房间睡觉。” “晚清比我醒得早,若没有她,我便不是只断一条腿。我看着她被大火拦住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从二楼跳下方才捡回一条命。”苏晚意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王朔吩咐吴起先将悲痛的苏晚意送回房。 田田注意到苏晚意身边的婢女,婢女长得比较高挑,眉眼总觉得像某个人。待案发现场被官府的人封锁,田田摇头道:“你明天要破案有点悬呢!衙门里,黄虎和高炳审问得怎么样了?” “你不是知道这两人不会是凶手!” “不是凶手,但是他肯定知道某些事,比如黄虎绝不简单,应该不只是普通的照顾林氏的杂役。”林氏死了,如今被关在衙门的两人自然不会是凶手,田田道,“我刚到听竹苑的时候,你猜怎么着,听竹苑的苑门是锁死的,这说明府里的主人不想让林氏出去。” “嗯,江诚已经来过,审问出黄虎其实是个打手,有武功。专门负责看押三房林氏。” “为什么?”为什么要关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为什么?因为林氏在女儿死后疯了。” 田田看着房间的奇怪摆设,所有的女童布偶都呈供奉状态,地上的“报仇”二字是由人血所写,田田在尸体上的身上看见了伤口,从伤口的凝结程度看,地上的“报仇”二字应该是今天早上写的。 田田嗅了嗅墙上的血味,道:“这并非人血,而是羊血。人血腥臭,羊血膻。种种迹象表明,这个林氏真的是疯了,竟然祭拜人偶。这些无脸的布偶莫不是代表了苏府上已逝的女眷?”田田猜测,毕竟祠堂里只有男子的牌位,这委实对女子不公平。 “你怎么会比我早一步在这里?” 田田将刚才从祠堂一路追过来的事情告知了他,他便有了跟田田一样的想法。若那人是凶手,他是怎么逃走的? 整个听竹苑像个四面围墙的院子,就算对方会飞檐走壁,离开时也不可能毫无动静,田田道:“莫不是有密道?” 田田着手找着密道,王朔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说林氏疯了?” 房间的布置还不够明显吗?正常人会将自己的卧室布置成“灵堂”?田田无语了。 “二十年前火灾之后,林氏曾想杀了二夫人宋海棠,她这才被苏伯贤软禁在了听竹苑。” “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黄虎是看押林氏的人,他却不当着两人的面说出来,非得江诚严刑拷打后才说,这说明苏家家主对他下过命令,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哦,我想起来了,你刚才在苏大小姐房里,是苏大小姐告诉你的。” 林氏发疯,为什么是要杀宋海棠?她俩会有什么仇什么怨? “二十年前的火灾,你都知道些什么?”田田问。 “不多。只知道当时府里的几位夫人都出去了,三房与大房走得近,苏晚清常去苏晚意房里玩。事发之后,放火烧房的那个下人跳河了。” “这是苏晚意跟你说的,还是你自己主动去问的?”若是苏晚意自己告知,那么二十年前的火灾估计不是意外那么简单,或许苏晚意知道什么,而若是王朔主动问的,这说明王朔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 田田一边说一边在房间里找密道,说实话她已经将整个房间翻了好几遍。 王朔望着她,淡淡一笑,“美人在前,我只是与她闲聊罢了,不知不觉中便谈到了二十年前的火灾,没有谁主动谁被动之说。” “那就还是你先问的喽。你对人家大小姐有意思,有好奇心,怎么会不想多了解?” “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无话可说。” 找密道的事唯独田田在做,田田看他一直站在那堆无脸女童布偶面前,早上明明害怕得要死,如今竟敢盯着看了。莫不是那里有密道? “你一直盯着布偶做什么?” “你没有发现这堆布偶的摆放很奇怪?” “什么奇怪?” “红橙蓝绿青靛紫。这中间一排的布偶衣服应该是有规则的,但是这个规则似乎被打乱了。”王朔爬到柜子上按照颜色顺序重新排列。田田这才明显地发现中间少了一个穿绿衣的布偶。 “你是怎么发现的?” “其他排都是灰色衣服的布偶,唯独中间一排是有颜色的。苏家是以做绸缎为生,对颜色的了解应该更甚于我。古有织女织衣造布。布偶代表女子,天庭上有七仙女,每位仙女代表一种颜色,按照红橙蓝绿青靛紫的顺序,这中间明显少了一个。” 女童布偶代表的是苏家已逝的女眷,这里少了一个布偶,代表的难不成是有一个苏家的女子其实没死,但是其他人都觉得她已经死了?田田想,是谁拿走了绿衣布偶?绿衣布偶代表的又是谁? “不会是它成精自己跑了吧?” 田田刚对王朔有点赞美之情,听他说这种傻话,嫌弃道:“鬼怪之说本就属于无稽之谈。” 田田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突然看见他瞳孔骤缩,王朔突然大叫,“哇,看你后面,后面冒出了一只手,一只脚,啊……苏……苏伯贤……死去的……林……氏……” 田田转过身看背后,却全然没被他的话吓到,果然后面什么都没有。 她正神色淡然地转回去,只见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鬼脸……她不禁被吓了一跳,这只是太突然导致的应激反应。 “啊——你你你……吓我做什么。”田田退后一步道。 王朔放下鬼脸面具,“你这胆子也不大嘛!” “你突然这么跳出来,能不吓人一跳吗?恶趣味!”田田转身要从房间中走出去,头发被身后人扯住。 “啊啊啊!痛……放手。”她捂着脑袋转身,感觉王朔这个人特别坏,不是故意吓她,就是扯她头发。 他松手,揉了揉她柔顺的秀发,嘴角扬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你再这样影响我破案,我就不帮你了。”田田揉着脑袋,走出了房间。 门外,苑中的杂草突然吸引了她的目光。刚才她找人简单地翻了遍草丛,还没有仔细察看,便听见丫鬟茗烟的一声尖叫。若听竹苑里有密道,那杂草丛里不是很可疑吗? 丫鬟茗烟和黄虎都不注意的地方正适合挖密道,田田走进草丛,仔细巡查后发现有处草丛有被人踩踏的痕迹,她上前摸一下竟摸到了一处草皮。草皮之下赫然是一个地洞。 田田欣喜:“找到了。”王朔跟在她身后。 从地洞里爬出去,两人发现他们出了听竹苑,在墙壁的外围,洞口外不是草皮,而是一块大石头,一个成年人完全能够搬动。 洞口平时被墙边的大石头挡着,才从未被人发现。有人爬出来后,再将挪开的石头放回去,没人会怀疑。 若这个地洞是三房林氏私下偷偷挖的,那么就算听竹苑被锁,林氏完全能够从听竹苑里跑出来。可二十年了,林氏将这个洞挖成功花了几年,从听竹苑逃出来后为何没被苏府的人发现?她总共出过几次听竹苑? 听竹苑外,有她对接的人吗?若没有,她挖洞的目的是什么?凶手应该就是从这个洞逃出来的,为何凶手会知道这个隐蔽的洞口?凶手是林氏的什么人? 田田心中疑惑顿生。 “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王朔突然猛拍了一下她,打断了她的思考。 田田很愤怒,今天王朔是哪根筋不对,一会儿吓她,一会儿扯她头发,一会儿打断她,“你还想不想破案了?” “告诉我,你刚才都在想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林氏能够跑出听竹苑却没有被人发现。” “很明显,说明有内应嘛!” 这与田田想到一块儿去了。 “对了,你不是说追过凶手吗?没注意到他有什么特征?” “对方跑得挺快的。穿着夜行衣,我觉得似乎是个男人。” “男人?” “但这只是感觉,做不了证据。”田田看他在发怔,明显想得比她还入神,用手在他眼前挥舞。 他恢复一贯的神情后,道:“睡觉去。” 田田要吐血了,现在又死了一个人,他竟然能够安稳地睡觉,看来真是正经不过两秒,靠谁都不能够靠他,“你不着急破案了?” “破案很重要,但是睡觉一样重要。” 田田想,别明天晚上出丑来求她啊!王朔往东厢走,田田本该往北院走,但是想来想去,只让吴起一人去盘查苏府的人不太好。王朔可以去睡觉,她怎么能去呢,这毕竟已经出了两条人命了!她爹曾告诉过她,凶手往往会在杀人的过程中产生快感,若不及时找出真凶,只会助长凶手的气焰。恶念只会越来越强,为减少自己的罪孽,会心里暗示自己做的是对的,从而颠倒黑白。 两人刚走到由官兵封锁的听竹苑的大门口,除了被送走的苏晚意,府里的家眷都在。大夫人一看很焦急,面对王朔道:“我刚才还与海棠在房里一同谈话,怎么就又出了人命了呢?少君,你不是说明晚就能够破案吗?怎么又出了人命?林氏人也疯了,谁人会要杀她呢?” 田田看二夫人宋海棠、苏俊逸、余娘子和徐娘子都在,便大胆道:“刚才我与少君察看了听竹苑,发现了一个林氏这几年挖出来的密道。从密道可以通到听竹苑外,这说明林氏可以在苏府内自由出入,你们却不知道。我们猜凶手会杀林氏,是因为林氏或许在昨夜看见了杀害苏老爷的凶手,所以凶手就算有暴露自己的风险,也一定要杀人灭口……” 第37章 苏府命案(五) 第三十七章 苏府命案(五) 田田在说话时一直关注着在场所有人的表情,拿出一只刚才在房间里拿的人形布偶,“这便是我们在苏伯贤案发现场发现的,证实是林氏的东西,这说明昨夜林氏到过案发现场,知道谁才是真凶。” 实际,田田明白昨夜林氏根本不可能在案发现场,首先黄虎说他看管了林氏一夜,林氏就算要从密道爬出来,也要等看守的人不在。 其次这个布偶是干的,已经证实布偶是有人在今天早上趁别人不注意偷偷放的,目的在于混淆视听。如果布偶不是凶手放的为了嫁祸给林氏,那么这个布偶就不是凶手放的,是其他人所放,目的估计就是为了让凶手以为林氏昨夜到过案发现场,让凶手心虚从而暴露自己。 田田也是突然之间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系,她与王朔之前可能想错了,布偶未必是凶手放在案发现场的,就像苏伯贤身上的刀子有人拔出来一点,未必一定是凶手做的。 在场中谁表现得心虚谁是凶手的可能性越发,只见宋海棠拿着串佛珠的手颤抖了一下。 “我听说林氏当年发疯是想杀二夫人,二夫人你对此可有什么话说?” 宋海棠将佛珠挂在手腕上,道:“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是林氏诬陷我在先,还想杀死我,我才是那个受害人。请麻烦你们官府的人不要听风就是雨的。少君,若你和这个仵作不会查案,就干脆去把陆大人叫来,省得夸下海口却浪费大家的时间。” 这话估计说到了王朔的痛处,但王朔不怒反笑:“刚才大夫人都说了,您和大夫人一同在房里,又怎么会是杀人凶手。” 宋海棠皱着眉头道:“这还差不多。” “不过我听说,二十年前大少爷刚出生不久,正值缺人手之际,您身边的两个忠心仆人却都回乡了,恰好还是火灾发生不久。”王朔淡淡道,“当年火灾发生的那天,府上其他女眷都跟着苏老板出去,唯独二夫人你因坐月子在府里休息,火灾发生后你还成了救火的英雄。现在想来怎么就那么巧呢?” 苏俊逸问:“娘?” 宋海棠眉头皱得更深,“跳河的下人可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仆人要回乡必须经过老爷同意,更何况当年老爷在,早就已经查明火灾之事。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况且这事跟今天的人命案子有什么关联,你别岔开话题,找不到凶手便拿民妇来寻开心!” “俊逸,我们走!”宋海棠不悦地说。 “莫不是心虚了,走这么快。”王朔坏笑道。 苏俊逸和宋海棠走后,大夫人唐淑云也无奈地走了,似乎在他们看来王朔不好好破这两起命案,却去查已经查清楚的二十年前旧案,当真是不学无术不可救药难以破案的。 吴起对王朔道:“刚才已经全部审问了,他们都有着不在场证明。” 田田调侃:“这下好了,都被你给气走了。” “这不是还有人留着吗?” 田田看苏府的两个年轻貌美的妾室还留在原地,正一脸花痴笑眯眯地盯着王朔,道:“当我没说。” 当所有人都有着不在场证明时,这有可能说明他们都不是凶手,也可能是凶手在撒谎,他用了某种手段让人以为他有不在场的证明。 王朔热情地跟两位妾室打招呼,田田转身离开,回房的路上听见一阵悠扬的琴音,琴音哀怨绵长。 她拉住一个丫鬟和小厮问琴声是怎么回事,丫鬟告诉她这是大小姐苏晚意在弹琴,苏晚意因二十年前断腿所以下楼不便,常年在房间弹琴,常常一弹便弹到夜里亥时。 田田道:“你们家小姐琴弹得可真好!”丫鬟道:“大小姐从小便聪颖过人,深得老爷喜欢,老爷在世时一直都更喜欢跟大小姐谈生意上的事,若不是大小姐是女子,若不是大小姐腿断了,若不是老爷死了,这苏家的绸缎生意最后花落谁家还不知道呢!”“大小姐很聪明?”小厮道:“大小姐六岁便会算账,还能把大人算不清的账单算得明明白白,能不聪明吗?” 田田又问:“那和大少爷相比,他们俩谁更胜一筹呢?”两人看四下无人,方道:“大少爷虽然一向学习用功,但是凭天赋绝对是大小姐更胜一筹,大小姐可是看一眼账单便能够将账单算得明明白白,学什么东西都快。” 苏俊逸每晚还要对账到亥时,这么一比的确是—— 田田嘴角扬起一抹笑,有些事她突然明白了,可惜还缺少极关键的证据,但这个证据,或许那个人可以给她。她所住的北院,离苏晚意所住的西厢不远,她干脆在房里听琴,伴着琴声入睡。 夜里,她睡得正酣之时,却被门外下人的大喊声给吵醒了,下人们大喊:“府里进贼了——” 田田想,这官兵都驻守在这里了,哪里还会有贼?随意地穿戴好,她出门问:“哪里进贼了?” 一小厮道:“东厢。” 田田跑到东厢时,看见苏俊逸的房间灯火通明,也可以说不是苏俊逸的房间,他和王朔换了个房间现如今正睡在偏房。 此时正是丑时,田田进房后,看苏俊逸眉眼慌乱,问:“丢什么重要东西了?” “这倒没有,但我与此人交过手,那人武功奇高,担心其他房间的人受伤,方才叫下人去喊醒你们,你们那可有什么异常?” 武功奇高?现在在府上的武功最高的不就只有吴起。田田问:“你跟他交过手,可曾受伤?” “怪就怪在这里,他没有伤人,我也没有丢任何东西。” 这贼会是谁呢?若是官府的人,完全可以问陆子昂要搜查令,不必这么做。 苏俊逸淡笑:“莫不是你们官府的人?” 田田果断摇头:“怎么可能?” 苏俊逸道:“哦,对了,你们官府有搜查令不需要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田田见他神情闪烁似乎在想什么事情,问:“敢问大少爷会武功吗?” “哦,学过一些,用于自保而已。” “哦~” 话音刚落,一懒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王朔揉着惺忪的双眼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吵?” 她都从北院赶到了东厢,他这个住在东厢内隔壁房间的人竟然现在才醒。 苏俊逸道:“已经没事了,打扰少君休息了。” “哦,没事了,那我回去了。” “少君,我送送你。” 王朔此时看起来还是睡意蒙眬,走路不稳的样子,说实话大半夜叫人起来,大多数人都是王朔这个反应,只是田田从小要干农活,每天起得早,有的时候半夜都要起来干活。 田田将王朔扶回房间,发现他一沾床便倒头睡去。看着偌大的房间,田田想到了什么,看他睡得沉,这才放心大胆地搜查房间。 虽然说有搜查令可以搜查他人的房间,但是兴师动众地搜查下来未必能够找到什么重要线索,因为凶手善于藏匿证据,但私下偷查却未必,在凶手没有料到的情况下去偷查,却很可能能够找到有用的线索。这是刚才“进贼”这个事给她的灵感。 田田打开看了苏俊逸的衣柜,别说这苏大公子表面看起来憨厚老实一副正经有才学的模样,这衣柜里的衣服却是非常多,真是跟王朔有得一拼,这衣服基本可以让他每天换一套,都可以打扮得跟“花蝴蝶”一样。衣服多,鞋子自然也多,款式不一,五花八门,但绝对好看,家里不愧是做绸缎生意的。 衣服款式多,料子也好。田田刚关上衣柜门,却突然感受到身后似乎有人,忙一转身,那人却突然抓住她双手,将她按在衣柜上。 原本为了顺利搜东西,不打扰王朔睡觉,田田是吹熄了烛火的。现下借着月光,田田看清抓她之人正是王朔,刚才不是还在睡觉,现在怎么便醒了?是她的动静太大了吗? 田田小声道:“你在做什么?” 王朔皱了皱眉,毫不松手,“应该是我问你做什么?这是我房间。” 这是苏俊逸的房间才不是他的,田田想让他认清这个事实,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给他破案。 两人正僵持着,门外传来苏俊逸的声音,苏俊逸道:“少君、何仵作,你们在吗?我想进房拿个东西。” 王朔方才松手。田田想,这个苏俊逸难不成一直盯着这个房间,连她还没有出门都知道,还以为熄灯了,别人便以为她走了呢! 王朔道:“你进来吧。”他重新掌灯,苏俊逸走了进来,径直走向床头,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锦盒,他打开盒子,只见盒子里有很多批语。苏俊逸道:“父亲在世时,对我管苛甚严,这是他老人家在账单上给我提的所有意见,直到我能够顺利出师。幸好这个没有丢。” 王朔不耐烦地道:“既然这么重要,自然要管好了。” “这是爹留给我的唯一一个礼物。我自然要收好。现在少君也醒了,想问一下少君这边有没有进贼。”苏俊逸道。 王朔揉揉眼睛,“进贼?不知道哎,要不苏大少爷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苏俊逸淡淡地说:“不必了。就是我在门外看房间熄了灯,你们俩在房间里做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睡觉。”“聊天。” 第38章 苏府命案(六) 第三十八章 苏府命案(六) 两人愣了两秒,立马改口。“聊天。”“睡觉。”两人相互白对方一眼。 苏俊逸看两人都不能统一话术,怀疑他们在骗他。田田见苏俊逸疑惑的表情,立马对王朔道:“好啊!你刚才明明已经完全清醒,竟然还不敢承认。是你担心晚上破不了案,非拉着我留下要我给你聊案情的。” 王朔道:“我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清醒,明明是你把我给吵醒了,非让我听你讲述案情……” 苏俊逸看两人争吵,道:“你俩不必吵了,破案比较重要,我便不再打扰了。” 王朔道:“也是,我俩聊案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就算躺一起睡觉聊案情也是我们乐意之至的事。” 苏俊逸无语地离开。 田田心虚地抚摸胸膛,想起他刚才说的“躺一起聊案情”还“乐意之至”,这被别人听去,还以为他俩有什么不正常的关系。 王朔问:“我问你,刚才在我房里做什么?偷东西?” 田田道:“你自己还不知道吗?苏大少爷怀疑你就是进他房间的贼。不过能肯定的是,你铁定不是,你又不会武功。” 所有人都知道王朔是个不学无术不会武功的“废物”,全苏府上下都不信任他,今天最后一天都否破案都是个悬数! 田田摸了摸鼻子,道:“其实这个案子我已经有些线索,你要不要知道?” “说来听听。” 田田刚说完,门外传来两人的说话声,女子道:“少爷,听说你房里遭小偷了,你还好吗?”男子道:“晚萍,我没事,你别再担心了。对了,你怎么来这里了?”女子道:“是大小姐许我来这里的。”“你那边怎么样?”“大小姐那边没有事,我也……很好。” …… 两人往窗外看去,只见门外站着的一个是苏俊逸,另外一个是大小姐苏晚意的贴身丫鬟晚萍。 田田观察细致,发现苏俊逸说话时是抓着晚萍丫鬟的手,道:“这两人莫不是有什么猫腻?” “有没有猫腻,你出去看不就知道了。”王朔一把将田田赶出了房门。 这一看便是王朔因她吵他睡觉故意一推,田田想他堂堂少君心眼真小,她刚走出房门。苏俊逸牵着晚萍的手便松开了,田田不识趣地说道:“晚萍丫鬟,我要回北院,你要回西厢,正好有一段顺路,我们一起走吧!” 晚萍为难道:“这……” “天还这么黑,怎么好让一个如花的姑娘自己走夜路呢?在下愿做这个护花使者,请晚萍姑娘千万不要拒绝。”田田看晚萍仍旧想拒绝的样子,“晚萍,现在是凌晨,大少爷夜里繁忙,肯定睡眠不足,你在这里不是打扰大少爷睡觉吗?莫不是你们二人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晚萍微愠,“哪有的事!” 苏俊逸淡淡道:“晚萍,既然何仵作想当这个护花使者,你便随他一起回去,回去后告诉大姐,我没事,让她别担心。” 田田本想学市井无赖那般揽住晚萍的肩或者腰,却由于晚萍比她高一些便没有这么做,只牵住了晚萍的手。 晚萍微羞:“何仵作,你这……” “月黑风高,走夜路,最是担心走丢了。晚萍姑娘长得这般好看,我可舍不得将你弄丢了。” 晚萍甩开了田田的手道:“我是府里服侍多年的丫鬟,回西厢的路再熟悉不过了,你不必这样。” 田田故意与晚萍说笑,逗她玩,反正同为女子怎么逗都不为过,而在他人眼里,则是何仵作看上了晚萍,对晚萍有好感,在调戏晚萍。 田田和晚萍走后,王朔透过窗户看见苏俊逸的表情明显有所变化。 这日,王朔一天都待在苏大小姐苏晚意的房间,听苏晚意弹琴,不时地注意到婢女晚萍的动作和表情。 田田则抽空回了城主府,因为今早她已经将自己所知的线索和破案的关键告诉了王朔,晚上便等王朔自己破案了,至于能不能破案全看王朔自己,田田只能够帮他这么多。 田田走在明阳宫中,看见王雪向自己走来,王雪听说她回宫了便赶来了。王雪拉她进小房间,四下无人后问:“嫂子,我哥那边怎么样了?听说又死了一个人。你该不会是想看我哥出丑方才回来的吧?” 看王朔出丑吗?田田道:“你哥还有丑可出吗?” “这倒也没了。” 王朔早已经把自己的名声都败光了。 田田道:“给他一次机会,给他一个单独破案的机会,让他出出风头。若他这样都做不到,那便最终只能牺牲我的色相了。” 王雪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田田坐下道:“其实这个案子并不难,凶手早就已经露得不能再露了,现下只差最终的证据。你哥只要拿到关键的证据便能将凶手拿下。” “真的?那牺牲色相是什么意思?” “因为证据跟两个女子有关,若将她们拿下,证据便有了。” “难怪陆子昂这次让我哥单独破案!还限定了两天的时间。” “其实你离开,是陆子昂的意思,还是城主有所交代?” “我听到过我爹和陆子昂的对话,我爹是想通过陆子昂锻炼我哥,否则他永远都会是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花花公子。否则我这么想破案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跟着你们呢?” 田田微笑,问:“对了,你哥真的是一点武功都不会吗?” “将军以前教过我和我哥武艺,我哥每次都在旁边睡觉,怎么可能会呢?怎么了?” “只是奇怪,今早丑时苏府进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小偷,那人刚好出现在你哥房间附近。” “小偷?谁?” “我说是吴起,你信不信?” “哇,你们……你们为了破案,还让官府的人去当小偷,这倒的确像我哥做出来的事情。” 田田无奈地笑,王朔竟然在自己妹妹眼中是这般偷鸡摸狗的人! 夜里,田田又扮成仵作何田去了苏府。如果自己一直不在城主府,难免城主府里的其他人会起疑,但只是今夜出来,王雪会替她隐瞒便不需要担心太多。 苏府的人都知道王朔在苏晚意房间听琴,直到夜里以大夫人唐淑云为首,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进了西厢内的云汐阁。 唐淑云道:“少君,已入夜,是否可以交代一下案情,凶手到底是谁?”一日不查出真凶,她便一日无法安睡。 王朔不急不缓,正欲起身,抬头最先注意到躲在众人身后探出脑袋的田田。田田是想在王朔揭露案情时,若有什么细节要补充的,她可以补充一二。 王朔站起身子,看了一圈众人,对苏晚意道:“请大小姐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 众人一脸疑惑地看着苏晚意,只见苏晚意移动轮椅,从一个伸手够得着的柜子里取出一样东西交到王朔手里,那赫然是一个有脸孔的身穿绿衣的女童布偶。 唐淑云看见吃了一惊,这二十年因为女儿断腿性情大变,以及女儿不着急婚事,母女俩常常势如水火,关系不如从前,女儿这些年在做什么,唐淑云都不太了解,但是总归清楚苏晚意想做的事都与二十年前的火灾有关。 “这是三房林氏的东西,与案子有什么关系吗?难不成做的是她自己女儿的样子?”唐淑云道。 王朔道:“在我看了林氏的命案现场后,便发现供奉的布偶少了一个绿衣布偶,本也以为林氏做这么多布偶是为了纪念府里过世的女眷或者自己的女儿。但是这么多布偶里唯独这个有脸便十分奇怪了。林氏做了这么多的布偶,为何其他布偶都没有脸,却唯独这个有脸?” “林氏只做了一个有脸孔的,难道这个代表的是她自己的女儿?”宋海棠手持佛珠道。 王朔道:“错,林氏发疯后一直在做自己女儿的人形布偶,她女儿是孩童时期死的,所以这些布偶都是孩童打扮。她疯了记不住女儿的脸,但直到有一天,她看见另外一个人,她发现那个人长得非常像她女儿,所以她才独独绣了这个给那个人,所以只有这个布偶才有脸孔。她是被关在听竹苑,但听竹苑有密道,至于她什么时候看见那个人,这不是关键,总之她在女儿死后见到了。我想请问大小姐这个布偶是林氏送给谁的?” 苏晚意道:“晚萍。这个是林氏赠送给晚萍的,晚萍当时觉得布偶恐怖,特意让我收起来。” 在场的人都惊吓万分,特别是宋海棠特别吃惊,道:“怎么会?你怎么能够证明这个布偶指的便是丫鬟晚萍,而非大小姐?” “穿着的衣服。苏府丫鬟所穿的皆是绿装,而小姐为了与丫鬟区分,从不穿绿装。” 苏晚意今日穿了件淡白色的衣服。 “连一个发疯的女人都觉得晚萍像自己的女儿,也就是苏老爷的女儿,你们怎么就没有人发现呢?” 全场一片哗然。 苏俊逸喃喃着:“怎么会,晚萍怎么可能会是我爹的女儿?” “大少爷不必着急,其实此事也与你有关。” 王朔话音刚落,二夫人宋海棠手中佛珠莫名掉落在地,唐淑云关心道:“怎么了?”宋海棠掩饰内心窘迫,道:“没什么。” “晚萍是苏老板女儿的事,苏大小姐心细,其实早就发现了,也是苏大小姐主动告知我。这么多年来,她也一直在验证心中所想,便私下以苏老爷找她谈生意对账单为由,安排晚萍和苏老爷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高光时刻 第39章 苏府命案(七) 第三十九章 苏府命案(七) 田田听完,内心微微失落,明明发现晚萍是苏晚意的妹妹,苏伯贤的亲生女儿的事,是她先发现告诉王朔。她可以从面相看出骨相,明显晚萍的骨相与苏伯贤很像,而且晚萍皮肤白皙长得高挑,种种特征都与苏伯贤相像。 晚萍瑟瑟发抖,颤抖地说:“我还以为大小姐让我私下与老爷见面,是因为那种事——” 王朔淡淡道:“是纳妾的事吧,苏老爷在世时曾说要纳妾,不过他想纳妾的对象的确是‘春宵一刻’馆的如意姑娘,但是如意姑娘却对这种三妻四妾的老男人不感兴趣。苏老爷三番求娶被拒,私下见晚萍却是喜笑颜开,这在某些人看来便是苏老爷色心不减,爱上了丫鬟晚萍。这就是凶手要杀了苏老爷的动机。” 唐淑云道:“为了一个丫鬟,所以杀了老爷,这怎么可能呢?”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丫鬟,是可以在生意上有助于自己的丫鬟。而且晚萍姑娘长得漂亮,若有晚萍姑娘在幕后帮助自己,就算某人不会算账做生意,苏家的产业也不会败。众所周知,大小姐在做生意上很有天赋,其中也有晚萍姑娘的功劳吧!而大少爷,不管再努力,在做生意方面总是不如大小姐,不是吗?所以苏老爷从小便对大少爷账单上的错处,批评很多。” 苏俊逸想起昨夜他从房间里拿走的锦盒,原是想以锦盒证明自己对父亲的情深、孝心。 唐淑云问:“请少君不要故弄玄虚,凶手到底是谁?晚萍就算真是老爷的女儿,估计也是私生女罢了。老爷已逝,请不要给老爷招黑了。” “大夫人,接下来的事情你一定会感兴趣,刚才这只是起因。谁说晚萍只是一个普通的私生女。她的骨相不仅与苏老爷相像,还与在场的另外一个人相像。这还是何仵作告诉我的。何仵作在看人方面真的独具匠心。” 田田欣喜,算王朔还有点良心,知道这是她的功劳,看出晚萍和大少爷苏俊逸的骨相问题,明明就是她第一个发现的。 唐淑云问:“谁?” “二夫人。其实苏大少爷并非苏老爷亲生的,晚萍才是。” “怎么会?海棠,你竟然骗我们这么久!” “大少爷从小便没有经商的才能,但是大小姐和晚萍都有,大少爷长得比老爷黑比老爷矮,估计从小便被说过不像苏老爷吧。” 唐淑云当然知道苏俊逸不像老爷,但是也从没有往那方面想,毕竟这苏府就这么一个少爷,若她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说穿,她与晚意的日子便不会好过,自古苏家便只看重男子,这从祠堂灵牌的摆设便能够看出。 “二夫人蒙骗你们的事情可不是只有这件事,还有二十年前的火灾。” 几乎保持缄默的二夫人突然道:“少君,你故意说这些污蔑我,可有什么证据?” 苏晚意道:“首先我便是人证,二十年前的火灾我虽然和晚清在房间睡觉,但是晚清临死前说听见了丁仆和牛嫂的声音,是他们俩放火要烧死我们。” 丁仆和牛嫂原是二夫人宋海棠的忠仆。 宋海棠哀伤地说:“那年晚清才五岁如何能够听清,怕是想象与现实混淆。况且丁仆、牛嫂当天都与我在一起,何来放火一说。” 唐淑云道:“晚意,是娘对不起你,没能及时了解你的内心,没想到你还在执着二十年前的火灾。我说过,不该怀疑亲人。你当年才六岁空口无凭,晚清已死,这算什么证据呢?” 苏晚意眼中含泪,咬唇道:“我相信少君定能够还我一个公道,妹妹晚清不至于白死。” 王朔当然有把握,道:“传证人。” 话音一落,江诚押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王朔道:“这两人是谁,便不必我介绍了吧?这两人这些天几乎每天在苏府外鬼鬼祟祟的,我不可能关注不到他们。二夫人,他们是谁呢?” 宋海棠握佛珠的手不禁一紧,心叹,这两个蠢货年年都来苏府拿以前的事威胁她,恨只恨当年没弄死他们。 “二十年前,二夫人都做了什么,你们说!” 王朔命令两人说,两人还有些支支吾吾,江诚冷喝一声,两人便什么都交代了。首先,他俩在宋海棠的命令下,提前两天在乡下找了户穷得养不起孩子的人家,拿钱买了一个刚出生的男婴。 在宋海棠生孩子当天将女婴换走,接生的人是牛嫂,这事便这么瞒天过海了。最后,宋海棠担心大小姐苏晚意的天赋影响“自己儿子”的前途,便命令两人放火毁掉“路障”,将纵火案嫁祸给一个下人,还将那个蒙受不白之冤的下人推进了河里,来了个死无对证。 由于两人知道太多,二夫人何尝不想杀了两人,不过这两人知道自己再待在府上不妥,干脆提前找机会离府。每当日子过不下去,便会再回苏府向宋海棠讨钱。 “原本我还不知道丁仆和牛嫂是生是死,不过府上有人知道,多亏了晚意姑娘的告知,这才顺利地抓捕到两人。” 宋海棠犯的罪她已然逃不掉,问:“虽然少君定了我的罪,但是二十年前的事跟现在的两起命案有什么关系?” “你那个是起因。两位死者其实都是非常无辜的人,苏伯贤的死,是因为凶手觉得苏伯贤要纳晚萍为妾,而杀害林氏,是因为凶手误以为林氏看见他杀害苏伯贤的过程。苏大少爷,凶手就是你。” 苏俊逸冷笑:“我前夜和昨夜都在自己房间,有着不在场证明的。” “如果我提前做一个与我身形一致的人偶放在自己房间,借着烛火,门外的下人看见投影在门上的影子,都会觉得我在房间的。” “我哪来的人偶,你可曾看见?” “我当然看见了。传证物。” “昨夜的小偷果然是你!” “我本来还不知道证物在哪,好在是你告诉我的。我昨夜派人去你住的房间偷东西,东西是没有偷到,但你担心自己做的人偶被人发现,偷偷打开暗格再做检查,这才让我的人发现。” 田田想,若是自己搜查找不到暗格,搜查便白费了。做小偷有小偷的好,光明正大也有光明正大的好,王朔只是用了个讨巧的办法,目的在于破案罢了。 吴起拿着一个成人大小的人形布偶走了进来。 王朔道:“我昨夜在你房间找半天都没有找到,原来你把东西放在其他房间的隐秘暗格之中。” “就算你拿这个否定了我的不在场证明,我又是如何杀害我爹和三姨娘的。我听说我爹和三姨娘被凶手伪装成自杀,我爹比我高,我就算要杀他也是斜向上刺进胸膛最顺手。” 王朔淡笑:“这个简单,穿双增高的鞋子,你便能够与你父亲一般高,要水平刺入也是可以的。而且大少爷你学过武,要刺杀你爹还不简单。你知道大夫人夜里吃了夜便会睡着,便事先私下约你父亲去花园,我估计是以晚萍的事约的,所以你父亲才会单独见你。吴起,传证物二。” 证物二是一双内有增高垫的鞋子,田田想起来这就是她凌晨偷看衣柜中的其中一双,她当时都没有发现这点,现在想来,王朔指定要住苏俊逸的房间,应该就已经开始怀疑苏俊逸了。 “这鞋子是我昨夜睡在你房间,在你房间的衣柜里找出来的,就此一双,但你的鞋子真多,怕是以为藏在这么多鞋子里我便注意不到。” “怎么会?”苏俊逸有些崩溃地说,“少君是何时开始怀疑我的?我明明做得这么隐秘,还有三姨娘真的没有到过我爹的案发现场吗?” “原本你是做得挺隐秘的,想将你爹的死设置成自杀,能抓到你还多亏了苏晚意。全府上下唯有你向吴起打探了你爹命案现场和尸检的事,吴起跟你说案发现场发现了一个布偶,你原先不知道布偶是什么,直到你夜里去了祠堂,你便完全想起布偶是什么了。林氏为了自己女儿死后能入祠堂,特意放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布偶在灵牌后面。你会知道听竹苑的密道,估计是晚萍姑娘告诉你的。其实林氏能自由出入苏府,不被人发现,全因有苏晚意和你的帮助。” 苏晚意大方承认:“当年火灾后,我便将晚清听见丁仆和牛嫂的话的事情告诉了三姨娘,三姨娘才会做出杀害二夫人之举,只可惜我爹不分青红皂白,竟将三姨娘当疯子关押起来。我已经对不起晚萍,现下更对不起三姨娘。” “我想林氏原本可能不疯,但二十年的关押以及对女儿的思念导致她真正有些发疯,方才将自己房间布置成灵堂。” 苏俊逸道:“我会以为三姨娘到过案发现场全因那个布偶,那布偶不是三姨娘丢的,是谁?” 苏晚意道:“是我,是我在我爹死后偷偷放的。还有我在我爹的尸体上做过手脚,我不能让我爹被官府以自杀的名义取消调查。我父亲不可能自杀,而且我还希望官府的人能够注意到二十年前的火灾。” 田田忍不住发声:“原来你父亲身上的匕首被拔出寸许是你做的。” 第40章 苏府命案(八) 第四十章 苏府命案(八) 田田道:“你在尸体上做手脚,在案发现场留下布偶,就是为了让凶手知道这点,误以为林氏那夜到过案发现场?” 苏晚意镇静地说:“没错。” 苏俊逸冷声道:“苏晚意,我要杀了你,都是因为你,让我失去所爱,让我成了杀人凶手——最该死的人应该是你。”苏俊逸扑向苏晚意,田田眼疾手快地挡在苏晚意身前。 晚萍欲拉住苏俊逸:“少爷,别伤害小姐。”却没能够拉住。田田看见苏俊逸手里拿着匕首,吓得眼睛都闭上了。过了会儿,发现身前没有动静,睁眼一看,苏俊逸已经被吴起和江诚给制服了。 就知道自己不会真的有事,她才敢当护花的烈士。她转头对上王朔关切的目光,得意道:“别太钦佩我。”王朔无语地道了句“不要命”。 苏俊逸被抓,晚萍在一旁哭。从苏俊逸选择杀人后,这对小情侣注定了有缘无分。苏俊逸也哭,对晚萍说的倒真是情真意切的话。田田听着却只觉恶心,他再情真意切不还是杀了两个活生生的人,爱情或许是真,那人命就不真了? 他们失去的是爱情,别人失去的是生命啊!虽然苏俊逸杀人,有一部分苏晚意的设计在里头,但真正选择动手的人还是苏俊逸。心中无魔,又怎么会被诱骗犯罪呢? 苏晚意看着苏俊逸和二夫人被带走,对晚萍道:“晚萍,若你真的舍不得,便去送送他们。” 晚萍眼中含泪,却决然道:“不了。” 田田走出云汐阁,道:“真是世事无常,想生儿子,让儿子继承家业,结果家大业大,最后还不是女子当家。” 江诚道:“的确如此,所以男孩女孩都好,生男生女都没有什么关系。” 吴起起哄:“江大哥,你跟许嫂子之间,是在考虑生孩子的事了吧?” “许嫂子?” “就是许嫣,梅馆的那个丫鬟。”许嫣,与江诚同是冯芷嫣之死的第一目击证人。 “正是。” “那丫头不是年纪很小吗?江诚你收留她了?” “唉,十六岁了不算小,可以婚嫁了。江大哥是想成家立业了。” 田田想,当初江诚第一眼看见许嫣便起了怜香惜玉之情,现在一看真不奇怪,而且江诚都老大不小却还未婚,男未婚女未嫁,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江诚与吴起相互调侃,田田则抬头看向云汐阁。云汐阁是二层楼,外围有个很大的围栏,苏晚意在晚萍的服侍下来到围栏处,王朔站在身侧,两人似乎在说什么,晚萍倒了茶水后便离开了。 田田看着两人坐一起的画面,心想,明明很多细节是她提供给王朔的,但是王朔感谢的人却只有苏晚意。虽然苏晚意也的确应该被感谢,但是她这么帮他,他却没有一丝感动和感谢,田田很失望。 吴起拉了拉田田的衣服,道:“小何,今夜顺利破案,陆大人请我们吃夜宵,你去不去?” “去。” 田田离开时,云汐阁二楼,王朔的目光探了下来,望着田田离开的背影。 官府里一群男人,男人之间的夜宵无非是烧烤喝酒,吃烧烤更多的是喝酒。王雪和陆子昂破天荒地一起过来,有王雪这个假冒公子哥挡着,田田少喝了不少酒,但是由于她是衙门里的新人,免不了要被灌酒。 田田不胜酒力,喝了两碗便有些头晕,再看王雪不停地喝着酒,想她们俩估计今夜都要在酒店度过。 田田正又端起一碗酒,手里的酒却被人拿走。王朔端着酒对江诚、吴起道:“我来陪你们喝。” 苏府的案子是王朔破的,上次的病毒之祸,是王朔的大义救了全城百姓,这让他在衙门颇有面子。 官兵们对着王朔干了好几碗,全然不顾他的少君身份,况且少君从小出入烟花柳巷赌坊,这喝酒的能力,两个江诚两个吴起都比他不上,王朔单凭一己之力灌醉了衙门的所有人,唯独对陆大人放水。 如果陆子昂也醉了,便没有人结账了,王朔是这般想的。 田田后来没喝酒,一眼看出了王朔的小人心思,指着他道:“好啊,原来你是这样的少君,喝酒吃饭不给钱。” 王朔白了她一眼,“这梅花鹿一分工钱都没给,白吃一顿怎么了我!” “你忘记了吗?你生病的七天是谁出的钱,你吃谁喝谁的?那都是陆大人拿自己的俸禄出的。” “他当他的好人,我也是牺牲了自己的身体。我牺牲了身体,当小白鼠给你们制作特效药,还想我给工钱?” 两人相互斗嘴,陆子昂虽然听见,却没有任何反驳,毕竟在他看来,钱财是小,生命为大,王朔能用自己的身体以身犯险,让大夫研制治病救人的解药,一不小心便会没命,已经是莫大的善举。 田田看见趴在陆大人身上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王雪,担心道:“大人,我送赵公子回府吧。” 陆子昂道:“也好。” 田田不想王雪的女子身份暴露,正要上前扶王雪,身上却突然一重,竟然是王朔将整个身子靠在她身上,她气不打一处来,“你干嘛?” 王朔捂着脑袋,作恶心状。 陆子昂道:“看起来是少君喝得更醉一些,小何你没醉,便送少君回府。” 明明刚才还清醒得很,现在竟然醉了,谁信?田田想将王朔拍开,但又怕拍重了,别人还当她在打他,他只是个小仵作,怎么能打少君呢,抱着这个念头,只能由着他靠在自己的肩头,田田暗暗地骂:“好重。” 其他衙役虽然也都醉了,但是都能够相互搀扶着回去。看着王雪被陆子昂抱走,田田扶着王朔,只能心里期望王雪千万别暴露了身份。 田田扶王朔走了一路,咒骂着:“好重!”王朔比她长得高大,对她这个小身板来说的确很重。如果王朔是具尸体,或许还没这么重,田田深刻怀疑他将自己的力气也压在她的小身板上。 她助他破案,他没有一丝感激,还这么对她,哼,她不干了,干脆一个松手,让王朔摔在地上,但王朔早已知道她的意图,稳稳地站在地上。 “好你个王朔,竟然装醉让我扛你一路!城主府就在那边,好走不送!”她指了指城主府的方向,自己转身向将军府走。陆子昂送王雪去了将军府。 “何田,别忘了是谁替你挡酒的。” “多谢,少君,我倒宁愿自己醉倒在酒店里。至少江诚和吴起会将我送回去,不劳少君相送。” “你在生我的气?” “不敢。” “是因为我与苏大小姐。” “唉,不敢不敢。苏大小姐聪慧,才是破案的英雄,小的不过一个小小的仵作,碰的是尸体,可碰不了琴,如何能与大小姐的蕙质兰心相比?”田田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觉得自己这回气得有些不合理。只是苏府的这个案子,她自己都有把握能找到证据,但是她将机会留给了王朔。 她道:“我爹总教我要坚守初心,破案应该淡泊名利。我追求成为一位验尸官,不是追求名利,而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而价值没有人命重要。少君,你今日虽然破了案,但是你真正明白破案的意义吗?是为了还死者一个真相,还是你所谓的不出丑呢?” “你是为了这个生气?” “嗯。” 王朔将她逼至墙边角落,“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你也觉得我不会是个好的城主继承人?” “不是我觉得,是你自己让别人觉得你无法做好这个继承人。你难道非得像苏大小姐那样折了一条腿,方才知道你所追求的要的东西是什么吗?”田田认真地看着王朔,“在我看来,你跟苏大小姐挺像的,是同一种人。” “何田,这个世上只有你对我说出了这一番话。” “嗯?”他堂堂少君,看过的人应该比她多多了,见过的世面应该也比她多多了,怎么还要她来教他做人做事?难不成当少君真的很苦很难?但是他这么多年都当着一个“废物”,废物没心没肺最好当了不是? 王朔道:“这世上有的人聪慧却恶毒,有的人聪慧却城府深,有的人不管是否聪慧,心思都如漫天星辰般璀璨,一点点的光芒便能很耀眼,是能够照亮别人的。” 田田微眯眼睛,“你这话怎么好像在骂我笨呢?算了,就当你在夸我了……”因离他太近,能清晰闻见他唇齿间的酒气,令她有些微醉。 “这世上,有些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有些人浅薄平庸,有些人小有成就,有些人出类拔萃,但若有一天遇到一个像彩虹般绚丽的人,其他人便都是匆匆过客。” “什么意思?”怎么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奇怪怪的。眼见他越靠越近,田田紧张,一把捂住他嘴唇,道:“我是男人啊,你别乱来——” 王朔弹了她一记脑袋,扯开她的小手,微愠:“我是想跟你说苏小姐她做的事,真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 “那你刚才说那段话是什么意思?”刚刚看他俯身下来,她真觉得他要做什么,难不成堂堂的明阳城少君不慕女人唯爱男人? “那是我父亲十年前对我说的话。” “城主?城主竟然是这么懂得浪漫的人!” 王朔微微一笑,“不说这个了,聊案子。其实我已经查明余娘子和徐娘子两人手中的香囊,内有麝香之类会令人不易怀孕的东西并非二夫人所赠,而是苏晚意赠予她二人。苏晚意让那两人骗我,目的就是令我们怀疑到二夫人身上。” “我就想吗?二夫人怎么会这么蠢,送那种东西,是个女人怎么会认不出,很可能被揭穿的。况且苏家男丁少,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些小伎俩,而是遗传的问题,容易生女孩却难生男孩。” 第41章 写和离书 第四十一章 写和离书 “小何,抬头,看星星。” 田田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他吐息中的酒气诱惑,一抬头,他俯身低头,两唇几乎要贴在一起,田田眼疾手快地再次将他的嘴巴捂住,道:“你要做什么?你该不是真的喜欢男人?” “如果我说是呢?” “变态。” 王朔无语地暼了一眼田田,欲言又止,转身往城主府走去。田田看自己都在城主府墙边外围了,干脆也回府。王雪在将军府有将军给她做内应,她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们俩一个走大门,一个爬墙进了城主府。 在重阳宫内换回衣物,让一个宫女假扮王雪躺在床上,田田觉得就算孙嬷嬷来检查也没有这么容易发现,嬷嬷总不至于掀开被子检查。 她心情愉悦地回到明阳宫,李桐一看见她,慌张地说道:“少夫人,少君回来了。” 她道:“我知道。”说完,往寝宫走。李桐想说“少君就在寝宫里”却还来不及说。田田刚进房,便看见王朔脱衣的一幕,道:“你干嘛?” 王朔脱完衣服,将衣服丢给一同进来的李桐,道:“将衣服拿去洗洗。”李桐应了声“是”退了出来,将门关好。 “我干嘛?我睡觉。” “不对,之前你不是已经答应让我睡床上。你睡书房吗?” “我后悔了。” “你这人说话不算数。” “之前答应你,是让你平时与我做出恩爱之举,演戏给我爹娘看。而你我分房,本就不属于恩爱之举。” “都说是演戏了,白日做做便够了。” “你也知道,这些日子我都要待在首府衙门,白天不在府上,我爹娘便很可能在夜里突击检查。” “骗人!”明明就是他不想她睡床。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李桐道:“城主大人,城主夫人。”城主问:“朔儿和田田……”李桐道:“少君和少夫人一同进房歇息了。”城主和城主夫人这才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进房。 田田无语了,道:“算了,便给你睡床,我打地铺吧!”这时,听见门外传来城主与城主夫人的悄悄话,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都投影在了房门上,城主夫人道:“我们这样偷看不好吧!”城主道:“你不想抱孙子啦!” 田田看王朔侧身,给她让出了部分床位,田田明白他的意思,躺了过去。待门口的身影完全离开,田田跳下床道:“你之前不是不让我睡床吗?怎么良心发现了,知道让一个弱女子躺地上不妥?” “你想多了,无非是演戏需演全套。”说完,王朔背过身,明显给她留了位置。 田田想,也许所有人口中的花公子少君其实不爱女人而是喜欢男人,如此她便不必担心什么。 两人背对背,王朔道:“何田田,至于和离书你不必……” 田田道:“放心,我过段时间便给你。” 王朔突然起身:“你这人之前不还贪恋城主府的钱财,如今就这么容易答应和离了?” “贪恋钱财?钱这东西,可以自己赚,之前不肯答应和离,完全是因为在首府人生地不熟的,而且顾念名声问题。既然你这么想和离,之后待我心愿达成,自然会如你所愿的。”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换了身份在城里当仵作完全可以养活自己,和离就是有些对不住王雪、城主和城主夫人。但是郎无情妾无意,想必他们应该能够理解。 “算了,我还是去书房睡,你再好好想想。”王朔简单地披了件披风走了出去。 田田想他这是发哪门子的脾气,不就是一张和离书么,她写还不成吗?田田在房间内拿出纸和笔,写下了两份和离书,和离书必然是一式两份,再签上自己的大名,待王朔签字盖章,这和离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想必到时王朔看见会高兴死。 田田随手将和离书放进抽屉。回头一想,和离总归对自己不好,毕竟她不是犯错方,这么早被王朔看见岂不是便宜了他。她找到一个带锁的柜子将和离书锁在了里面,准备待时机成熟,她不得不离开城主府时再将和离书交给王朔。 翌日,田田原本是想去衙门的,但是昨夜一同吃酒的时候,她请求陆子昂若没有命案发生,她可以不用去衙门。陆子昂已经准许。 她出门,发现所有宫女都犯花痴地站在明阳宫外,连清水都精心打扮是其中的一员。她道:“清水。” 清水转身道:“少夫人。” “今天是什么日子,能让你们所有人都等在这里?” “少夫人,是柳晗君来宫里了。柳晗君每周五都必定来宫里拜见城主夫人。但城主夫人不允许宫女徘徊在她房外,我们站在这里就是希望柳晗君若从这条路经过,能够远远地看他一眼。” “这里是明阳宫,不是出宫和入宫的必经之路,等在这里没用。”田田淡淡说道,走了出去。 田田出来后发现入宫和进宫的必经之路上等候的人更多,几乎把路堵得水泄不通,方才明白清水为何会等在明阳宫外。 她寻了个冷清的水边亭子,坐在了亭子里,目光落在无风却荡起涟漪的水面,想来是水里有小鱼在嬉戏,她撒了一些自己的早餐面皮入水,瞬间水里的涟漪变得更大。 她出神地笑起来,身旁有男子清朗的声音传来,“绕池闲步看鱼游,正值儿童弄钓舟。一种爱鱼心各异,我来施食尔垂钩。”男子撒了一把鱼食在水面。 看来对方是特意来此喂鱼的,田田没想到他竟然说出了她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在怜星村里,她常常与好友小朱拿钓竿去捕鱼钓小龙虾,那日子不要太爽。她刚刚虽然喂鱼,却是想着钓鱼的事。 她道:“将鱼喂肥了正好垂钓,敢问公子真的没有这个想法吗?”转头看见身穿白衣的男子。 男子脸上虽然戴着面具,但是身姿气质都无与伦比,竟然是柳晗,惊得她将手中的包子都丢进了水里,瞬间引来更多的鱼抢食。 田田起身道:“呀,我竟然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只是明阳宫里的一个小宫女,还请柳晗君别将我的话放在心里。” “明阳宫?你是新来的宫女,那应该看见过明阳宫里新来了一位女主人。” 田田想,他怎么过来打听她的事,道:“当然知道,这少夫人可爱大方,聪慧懂事,对下人都是极好的……”田田使劲夸自己,自己不自夸,难不成等别人慢慢发现自己的优点吗? “听闻少夫人会验尸?” “何止会验尸,还会破案呢。不过少夫人出身不好,与少君并不般配。”田田想起王朔常喊她“乡野丫头”,便暗暗有些生气。 “出身纯良,便是最好的出身,就算是乡野丫头,都是明阳城的城民,不该以身份等级来看人。” 柳晗君的一番话绝对说到了她的心坎里,若是以出生等级来看人,那么穷苦的人就算再有能力都不可能有出头之日。社会被一群有钱有势的人掌控,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物极必反,待底层人们被压迫日久,终有一日会反抗的,改朝换代由此而来。 “若不是人人喊你柳晗君,我都要喊你一声‘柳明君’了。”田田笑容灿烂。 两人身后的树林中,王朔对李桐道:“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李桐:“少君,您不觉得少夫人与柳晗君站在一起更为般配吗?” “他俩有何般配,一个乡野丫头,一个名门贵子。”王朔生气。 “少君,您也知道柳晗君是名门贵子,但是今日他俩站在一起,我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为美好的风景。少夫人善良可爱,大方聪慧,知书达礼,柳晗君便不必再说了。只能说城主的眼光真的好,但是少君呢……”李桐摆了摆手。 “李桐,你是不是眼睛瞎了,何田田她哪里算得上知书达理,明明有夫君,还与其他男人相处得这般近。勾三搭四,不守妇道。” “少夫人那是大智若愚,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可爱至极。”李桐在一旁使劲夸。 田田想起柳晗的病,道:“柳晗君,今日看你,想必你的病都好了。” “病?你怎么知道我患病?” “哦,就是之前城里出现一种奇怪的传染病,我听说你也被传染了。” 柳晗皱了皱眉头,“那段时日有个田螺姑娘日日来冷烟阁送药,想不好都很难。” “田螺姑娘?” “做好事不留名的人称为田螺姑娘,不分男女。” 田田想起自己去送药都是送到冷烟阁的下人手中,并未准确说自己是什么人,只说是季大人命她送的。 田田正笑容灿烂地对着柳晗,王朔走进亭子一把将田田拉到自己怀里,“柳晗,好久不见,内人不懂事,让你误会了,她可不是什么宫女,而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对上柳晗的眼睛,神情冷漠,说得无比认真。 第42章 无头尸案(一) 第四十二章 无头尸案(一) 田田尴尬,王朔一来便戳穿了她的身份,这不就让柳晗觉得她是骗子了吗?什么明媒正娶,王朔娶她明明就是被逼无奈。她想看柳晗的反应,没有说话。 柳晗道:“原来是嫂子,方才是我僭越了。” 跟柳晗说几句话就算僭越的话,她扮成男子和衙门里的男人说话都算过分亲密了。难道嫂子和表弟,连说话都不配了? 王朔道:“你知道便好。”牵起田田的手离开。王朔的力道很大,都将田田给抓疼了。 半路,田田甩开了他,揉着吃痛的手道:“我何时是你明媒正娶来的,你不还日日想与我和离吗?” 王朔道:“全城都知道本少君娶了你,八抬大轿地将你迎至城主府,这还不叫明媒正娶吗?” 田田小声嘀咕:“拜堂的时候都不见你出来,拜的是空气这也叫成婚吗?” “不管怎么说,你明面是我的女人,就不能跟其他男人相处得这么近!否则你就是不守妇道!” “哼,大男子主义者!” “嘿,知道就好。” 田田明白他将面子看得重,但看得重还将自己弄得声名狼藉,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矛盾点,不客气道:“不过你是不是搞错了,以前你还说若我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你会成全我的。你难道忘记了吗?而且你心心念念要和离,我也可以答应你。” “你喜欢柳晗?” “他至少没看轻我。” “你跟他没可能,全城的女人都喜欢他。” “没可能便没可能,要你管?” “他是我表弟,你是我妻子,我怎么管不得。总不能放任我表弟被你这个乡野丫头给骗了。还纯良,纯良的女子会骗人?” 看来刚才她与柳晗说的话都被王朔听见了,田田自知理亏,默默往回走。王朔又道:“鉴于你今日的表现,回去后把《女诫》抄十遍。” 田田真想当场便将和离书拍他脑门上,如此她便自由了。回房后,她拿着柜子的钥匙,纠结自己该不该交了和离书,然后一走了之。 至于抄《女诫》,她是绝对不会抄的,她刚才粗略地将《女诫》看了一遍,这里面要求女人三从四德,要求女人颇多,这与她二十年所受的教育背道而驰。她爹从小教育她男女平等,而且从苏府的案子中她明白女子也可以有所作为,凭什么苦差都由女子来做,凭什么女人什么都得听男人的。女子毫无尊严地乞求男人依赖男人,本身就是对女人的一种耻辱。 按《女诫》的说法,若女人有了地位,不该男人对女人三从四德的吗? 她想了想,若真把和离书给王朔,或许自己就中计了。王朔出尔反尔,突然变卦,或许就是看穿她是一个心软的人。等他再次求她,她再拍他脑门上。 趁王朔认为自己乖乖在房里抄书,她打包了一个小小的行囊,行囊里面只有一些钱,钱还是陆子昂给她的工钱。 出门前,田田在《女诫》的每一页都打上了叉叉,代表这里面的内容她都不认同。他让她抄就抄,当她是什么人了? 书房内,王朔试图冷静,问服侍一旁的李桐,“我刚才是不是对她太凶了点?” “嗯,有点。” “你说本少君这么风流倜傥,柳晗都没有露脸,我哪点不如柳晗了?”一想起田田刚才对着柳晗的灿烂笑容,两人之间氛围暧昧,他便莫名生气。 “回少君,柳晗君他是事业型的,女人都喜欢事业有成的男人。至于少君,在这方面,是有那么点……点不如柳晗君,当然这不是关键原因,而是少君你在少夫人面前,方法不对。” “我承认刚开始是对她不好,还老是骂她,但是我后面也改了。” 李桐叹了口气,“少君您每每在少夫人面前谈和离,要是我,不想跟你和离就怪了。少君,恕我说句实话。” “你说的实话还不够多吗?” “想要的东西必须握在手里,否则失去时,便真的追悔莫及了。虽然我不知道少君您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但是我知道少夫人是个好姑娘,如果少君你真的不喜欢人家,那就别再多想了,别再耽误人家。少夫人喜欢柳晗君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耽误她?都因为柳晗。”王朔捏紧了手掌。 下午,王朔认为田田应该已经将《女诫》抄完,否则以田田开朗的性格,明阳宫内不会如此安静。 他敲了敲房门道:“夫人,你抄完了吗?夫人,今日是我言辞过激,我明白你和柳晗表弟其实并没有什么,若是你日后想见他……你想做什么,为夫带你去……” 房内没有任何动静,清水走过来,看见王朔道:“少君,少夫人早上便已经走了。” 王朔踢开房门,看了一圈无人的房间,走到书桌看见被画了大叉叉的《女诫》,怒道:“何——田——田——” 田田其实并没有去哪里,只是躲在了重阳宫中,下午才等来王雪,希望王雪告诉她衙门里有事找她,可惜没有。 晚上,王雪过来,语重心长地对她道:“嫂子,我昨夜喝酒,今日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今夜恐无法与你一同睡了,你还是先回我哥那里?” 回明阳宫继续罚抄吗?就因为自己和柳晗说了几句话,他就要罚她,这人的做法实在太过分了。她可不是小白兔,不是随便能被人拿捏的。 “重阳宫还有偏房,我睡偏房便可以。”总之,她不想再看见王朔了。 王雪想,若嫂子再不离开重阳宫,乖乖地与她哥回去,她哥便要逼迫她远嫁给蒙古太子了。蒙古太子这些年一直在大陆各国各川各城寻找适龄的美女作为妻子,其中也邀请了明阳城,希望明阳城将郡主嫁过去,以示云川与蒙古交好。 “偏房没打扫,住不了人。” “我自己打扫,你腾个地儿就行。” “不行,绝对不行,怎么能够委屈了嫂子。嫂子,不瞒你说,今夜我这重阳宫是真不能容你。过了今夜都好说。” 田田看出王雪的为难,道:“罢了,不为难你了,我今夜便回去了。” 王雪这才松了一口气,就算她哥不折磨她,她若在哥哥回府后还不把嫂子放回去,她爹娘估计都不会放过她,更何况这一次是王朔亲自过来接人。 田田刚出门,便看见王朔站在门外,若是平时,她都会感动的,但是谁不知道他这是在演戏。若她接受了他,他指不定下什么套让她入呢! 她无视了王朔往前走。 半路,王朔一把抓住她道:“今日是我错了,回去不罚了,你罚我怎么样?” “呦,堂堂少君还会错呢。我就与柳晗君说两句话,你就罚我,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用跟其他男人说话了。还有那《女诫》实在深奥,我这个乡下丫头根本看不懂,一个字都写不了。” “那就不写了。你若要与其他男人说话,我陪你也可以。” 那不是没有他陪着,她还是不能跟其他男人说话?他这番操作着实让她看不懂,难不成是想先攻其心,最终让她心软将和离书给他,她道:“你不是日日想与我和离,做出这般又为何?” “何田田,你既然已经是我夫人,日后便不要再想和离的事了。等下回房,可以你睡床,我打地铺。” 这么好,王朔是吃了什么,竟然突然转性了。王朔一路都牵着她的手,真如他承诺的那般,他准备打地铺。 田田看见房门上倒映出的两个熟悉身影,立马将王朔拉住,估计是没把握好力道,虽然将他拉了过来,但一个缓冲,她摔在床上,王朔压在她身上,两人四目相对,眼神皆是一慌。 田田将他推开,让他睡在床里面,轻声道:“别误会,门外有人。” 王朔没动,嘴角扬起一抹笑。 田田羞红了脸,紧闭双目,尽量不去想刚才他们相拥的一幕,以及他刚才一样紧张的清俊脸庞。 ** 夜凉如水,明月高悬,一处荒冢,古墓里一排排被切割下来的脑袋整齐地放在石桌之上,数十个脑袋都已经无血色,僵硬冰冷呈石灰色。估计被涂抹了什么防腐物,没有腐烂的迹象。 两张石床上躺着两具尸体,先前或许还是鲜活的生命,但是如今已经变得冰冷,从尸体的脖颈处流出汩汩的鲜血,估计鲜血已经流得差不多,落在地上发出滴答的声音。一具尸体没有脑袋是完全死透了,另外一具尸体尸身完整,但是脖颈处有明显的缝线痕迹,脑袋的肤色与身体的肤色不同,脖颈处流血缓慢,似乎刚死亡不久。 一人坐在石椅上,擦拭着各种刀具,放下刀具,将防腐物均匀地抹在一个割下不久的脑袋上。脑袋似乎还活着,眼睛和嘴角都在“痛苦的”抽搐。这其实是一种神经上的正常反应,脑袋掉了,但是神经系统还能再活一阵。 那人端起脑袋,将脑袋放在那一排排死气沉沉的脑袋之中,其实有个脑袋突然睁开了双眼,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 第43章 无头尸案(二) 第四十三章 无头尸案(二) 王朔一早便出门,起得这么早绝对破天荒了。田田捏着一缕长发,心里寻思着一件事,她与王朔两次摔在一起,一次在大婚当日,当时她没有仔细看他的表情,但昨夜他明显神情慌张。 一个情场高手,会对一个女子露出小男生一般的慌张表情吗?虽然她没有见过真正的情场高手,但是这一点总令人奇怪。 田田问李桐:“王朔可曾对府里的女人做那个什么?” “什么什么?”李桐根本没听懂。 “就是男女之事。王朔可曾欺负过府里的宫女,动手动脚什么的。” “这从来没有,少夫人来府上也有一段时日,可曾看见少君做过那种事情。是,少君是花花公子,那是少君常出入花楼,估摸是‘春宵一刻’的花魁和鸨母太美,他便对其他女人不感兴趣,也可能是少君他有梦中情人。” “梦中情人?” “就是少君之前从书房拿出去的长木匣子,匣子里有一幅画,画中人是谁不得而知,不过我前夜又看见少君将画拿回了书房。” 王朔有梦中情人,这倒解释了为何他会露出小男生的慌乱神情,仅凭常出入花楼便说明王朔是个花花公子,这明明证据不足。王朔是否隐瞒了什么? 田田拍了拍李桐的肩膀,向书房走去。书房,长木匣子估计又被王朔藏起来,但这么大的东西,只要放在书房便不会找不着。 她先翻看了青花瓷瓶中的画卷,画中美女栩栩如生,但是细看会发现画卷都是崭新的,有可能是新买的,有可能压根买来就再也没有翻过,这与王朔花花公子的人设并不相符。 田田放下画卷,随手翻了几本书,乍看这些书都非常新,但仔细看这书都有翻阅的痕迹,中间的某些页脚有折叠的印记。这书房是王朔的,其他人根本不会随意出入。 田田心中疑云更深,抬头看见了熟悉的方木匣子。她抬来一架木梯,因木匣子放得很高,估摸是不打算让其他人拿到,田田好不容易爬到最高处,打开匣子,刚将画拿出来,门口李桐大叫一声:“少君来了——” 吓得她手一松,从高木梯上摔下来,这摔下来估计不折也残。有人突然揽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接住,田田一心只想着一同摔下来的画,只见画卷落地展开了一些,露出画中的青青草地和女子的一角蓝色衣裙。还真是一个女子!想看得更多,王朔却抱着她换了个位置,因背对着画,什么都看不见。 王朔松手,道:“你就这么喜欢来我的书房,就这么爱看书?” 田田尴尬一笑,用余光示意李桐去捡画,李桐看见画中内容,便等于她也看见了。李桐机灵,心领神会,立马跑去捡,但是刚捡起来,王朔走过去顺手接过。李桐在王朔背后无奈摊手。 田田谄媚道:“你这幅画是什么宝贝,能否给我看看?” “都说了是宝贝,怎么可能轻易给人看。” “小气。” “想看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 “待在城主府,哪里都不能去。” 田田觉得忽悠他也是可以的,道:“可……” “就算是日后我爹我娘带你出府都不可以,是一直都不可以。” 竟然是想将她禁足在城主府。“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做不到便不能看。”王朔坏笑,走了出去。 田田跟上去,“要不换个要求?” …… 说什么都打动不了他,她道:“画中人莫不是你的梦中情人?你的初恋?青梅竹马?” 王朔转头看她,“斯人入画图,如沐春风度,青山翠草间,花开蝶共舞。” 田田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一幅画面:春天,百花齐放,山林翠草间,有个女子与蝴蝶共舞。这画面莫名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能不能多描述一些?” 王朔狠狠地弹了她一记脑袋,“十年前……” 这是十年前的画,这她早就知道。看着他拿画离开,想自己今天没得手估计以后都看不见了。不过王朔隐瞒的秘密,她已经知道了一二。他刚才是不小心暴露,还是故意?她还需再试探一次。 夜里,王朔再次回府。平日王朔并不积极回府,但是这两日日日回府。 田田第一时间等在明阳宫外,她太了解衙门放衙的时间,故意道:“夫君,辛苦了,衙门今天忙不忙,你累不累?” 没人来叫她,自然知道今天没有命案发生,她故意有此一问。 “你叫我什么?” “夫君呀。”她装模作样地替他擦汗,他明显一怔。“不是你说要演出恩爱之举,以免在你父母面前露馅吗?”在他耳边悄声道。 “哦,为夫现在不累,完全没有夫人夜里折腾为夫的累。” “唉,我哪里折腾你了?” “夫人精力旺盛,怕是忘记了,床都坏了一张。” 田田微囧,那还不是昨夜城主和城主夫人在门外突击检查,两人为了演戏逼真便开始摇床,哪知那床真不经摇,竟然从中间断裂。 大户人家的木板质量竟然还不如乡下的,中看不中用,完全不如她家的纯木棺材板。 两人昨夜打地铺睡了一夜。 “呀——明明就是夫君太用劲。我哪里有那力道……”她和王朔只是摇动床的四周,最该断裂的不该是床腿么,她至今想不通为何是中间的床板断裂,莫不是床板支撑不了两人的重量,真的是床板质量太差?若是有人做了手脚,目的是什么? 身旁宫女太监纷纷看戏,捂嘴偷乐。 两人走至小桥,田田看了眼桥边的围栏。床有否被动手脚她不确定,但是桥边的围栏,她真的动过手脚。她抚栏杆行走,待到一处,突然栏杆断裂她假装摔倒,一把拉住王朔,以防他不入网,干脆两只手拉住他。 两人几乎一同落水。水不深,只没过两人胸部,田田趁王朔不注意,一下子吻上他的唇。 原本她与清水和李桐商量请一个真正的情场高手来做这个事,高手遇上高手,方知谁是真的谁是装的。但是三人最终都觉得不妥,首先府上没有所谓的情场高手,其次她若特意请一个人来府上目的过于明显。深思熟虑下,只能自己出马。 这是田田的初吻,她像小鸡啄米般的一吻,只是想趁机看对方的表现,但对方明显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捧住她的脸便开始深吻,甚至咬住了她的唇,疼得她想哭。这莫不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虽然王朔深吻了她,但是田田却不就此认为王朔真就是个情场高手,所谓的出入花楼左拥右抱的花花公子。 两人换了一身衣服后,田田捂着疼痛的下唇,看王朔在检查桥上的栏杆,田田问:“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她之前已经尽量设计成桥栏年久失修自己断裂的样子,但假的终究是假的。 王朔淡淡一笑,指着栏杆断裂处:“这里有个痕迹很是平整,像是人为的。” 田田假装镇静,“先是房中的床板断裂,后是桥边围栏断裂,莫不是宫中有内鬼吧?” “夫人觉得内鬼是谁?” “这我怎么知道。”去找你的内鬼吧,反正你抓不着。 “该不会就是夫人你吧?” “我做这种事干什么?”田田扯袖子。 “床板是被夫人折腾坏的,这木栏杆也是夫人故意弄坏,想趁机落水占为夫的便宜,夫人吃干抹净不想负责吗?” “我什么时候吃过你?” “没有吗?”王朔一脸戏谑地看着田田,“传清水、李桐。” 糟了,若李桐和清水把自己招了,她就算是有八张嘴都解释不清。 看着清水和李桐吓得跪在地上,田田道:“王朔,算你厉害!” 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疑惑,找出王朔隐瞒多年的秘密,田田觉得自己似乎入了王朔的圈套,豁然想到房间的床板多半就是他故意搞断的,好拿这事取笑她。 三日后,王雪急匆匆地跑来找她,田田心知是衙门有事,却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王雪语无伦次道:“十……十……十几具尸体浮出水面,现在都放在衙门的停尸房。” 一次性死十多个人,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命案,可以说是丧心病狂。 田田与王雪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衙门,却还是被江诚和吴起说“怎么来得这么慢”,田田不多加解释,只简单地道了句:“对不起来晚了。” 陆子昂和王朔都戴着面罩,脸色沉重地站在停尸房外。在田田要步入时,王朔抓住她的手道:“何田,有点恐怖,做好心理准备。” 她就是干这行的,有什么好担心的,没有理会王朔,进了停尸房。在来的路上,王雪已经告诉过她,这些尸体无一例外都没有脑袋。 田田点燃熏香,穿戴好作业工具,掀开了一具尸体上的白布,尸体还被放置在一个粗麻袋中,她慢慢打开麻袋,一具无脑的尸体显露出来。 因为尸体在水中泡了有段时间,皮肤已经肿胀苍白,手掌完全变白,呈腐败巨人观……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面对女主连装都不想装了 第44章 无头尸案(三) 第四十四章 无头尸案(三) 巨人观尸体可怖,能将这堆尸体搬回来不呕吐的,田田都分外钦佩他们。 检查完十几具尸体,费了不少工夫,其中一具尸体特别引起了她的关注,田田来来回回又检查了几遍,将每一具尸体的死亡时间都清晰记录。 陆子昂看完验尸报告,“这么说,凶手早在一年前便着手杀人,但集中杀人是在这个月。” 最早的一具尸体已经完全尸蜡化,浮肿却露出白骨,其余多具有青苔附着、部分尸蜡化,是死了一月。 “但是这些尸体身上并没有尸骨断裂的痕迹,我想凶手在死者生前并未过多地折磨他们。可以说,他基本保持了尸身的完整性。被砍去头颅这何其痛苦,然而死者并未有多少挣扎,这从他们指甲毛发身体的完整程度可以看出。” “说明凶手将死者迷晕了。” 波斯菊花香?这么强的迷晕效果,她第一时间想到这个违禁品。 “个别尸体的脖颈处我发现了这个。”田田取出一根丝线。 陆子昂看罢,问:“这是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么牢固且细的线应该是用来缝合伤口的。” 江诚道:“难不成凶手砍掉死者脑袋,还打算将脑袋给死者缝合起来?” 王朔道:“不对,若他真的是打算缝合脑袋,所有的尸体不会都没有脑袋。” 田田又道:“我在有细线的尸体脖颈处发现了一些细碎的皮肤,发现那些皮肤与原本尸体上的不符,倒像是其他尸体上的。” 江诚问:“这说明什么?” “说明凶手不是打算将死者的脑袋缝合回去,而是打算将其他人的脑袋接上去,最终却还是残忍地将脑袋给掰了下来。” 王朔道:“换头?这不是《聊斋》里才有的故事情节吗?古有陆判为凡人朱尔旦的妻子换头……” 陆子昂道:“鬼怪志异不必理会,凶手既然会熟练地缝合伤口,做出换头这种事必然是医术高超之人。” “可是城中医术高超的人不就只有季大夫了吗?”田田怕说错了话,毕竟季大夫是陆子昂的朋友,且帮助过他们,但她说这话并非怀疑季大夫。 陆子昂道:“民间医术高超者很多,季大夫不慕权贵,一心救人,不会是他。” 王雪道:“我在猜是不是鬼市的那位白衣首领,他能制作病毒和违禁品,应该有一定的医术基础,或许医术非常高超,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估计也只有他能够做得出来。” 虽然他们猜测这次的凶手很可能就是这个白衣首领,但是白衣首领平时隐藏极深,他们该怎么将他找出来?此案或许便是契机。 陆子昂吩咐:“查一下这一年失踪的所有人口,小何,你能从尸体上判断出死者的身份吗?” “最好是拿着失踪人口的资料来一一比对。不过……其中一具尸体,我或许知道是谁。” “谁?” “若我没有猜错,是严实。严实早年右腿瘸了,受的是刀伤,尸体上伤口一致,有治疗的痕迹。皮肤、骨骼、身高都较为一致。”严实也叫严青,是梅馆命案的凶手,早在一月前便被判斩立决。严青的尸体是官府的人处理的,莫不是官府里有凶手的内应,田田如此想。 “负责死刑犯斩头的一向都是典狱长,我并未直接参与。” 典狱长是看管牢房的狱头。 田田道:“那么将这一年来所有被判斩首的人的名单也给我一份。” 陆子昂与王雪之后去审问典狱长,田田拿着江诚查到的一年内所有失踪人口和被判斩首的名单,根据这些人的特征一一去与尸体对应。 尸体被凶手放在麻袋中,又绑着一根绳子,绳子与一块大石头相连,随后被丢进深不见底的荒无人烟之迹的河水中,目的就是为了让尸体没有见天光之日。然而昨夜有两个喝醉酒的人,误打误撞走到了那片河,结果掉进河里,好在河水并不湍急,在河底看见了这十多个麻袋,原以为是什么宝贝,然而一打开麻袋差点将两人吓得半死,连酒意都被吓没了,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地跑来报案。夜里不好打捞,十几具尸体被打捞上来已经是今天早上。 这一年内总共失踪人口也就六个,被判斩首的有十个。根据这些人的特征,田田确定了死者的身份。 夜里,田田将所有死者的信息重新整理在册,放在几人面前道:“总共十二具尸体,果然,有八个是被判斩首的人,四个是失踪人口,共同特点都是男人。” 王朔惊讶:“没了?” “我正想说呢,少君您应该好好看看我整理的内容。这八个被判斩首的男人都是穷凶极恶、身强体壮之人,死后都无人收尸的。所犯之罪虽然都不一样,但是他们生前都是‘春宵一刻’的常客。” 找到死者的共同特点,才能了解凶手为何找上他们,也能够知道他们与凶手有何交集。知道中间的关联,他们才好抓到凶手。 “失踪四人一样也是‘春宵一刻’的常客,平时说大方也大方,说不大方也不大方,对女妓特别大方,对良家妇女却是行地痞流氓之事。他们都是独自一人来首府打工,平日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本来就是不义之徒,失踪了也没多少人在意。”田田一边说一边看着王朔。 王朔问:“那严实呢,他几乎不曾出梅馆,不曾逛过花楼,凶手为何会盯上他?” 陆子昂道:“本官今日严加审问了典狱长,但典狱长也说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在行刑前,他对过人,但是斩首这画面总归残忍,在首府行刑,只需在上刑台前比对过人,便会在死刑犯的脑袋上盖好黑布,以此遮挡血腥。” 田田道:“傀儡术。” 陆子昂道:“什么?你这个仵作,怎么也跟少君一样,开始相信一些鬼怪志异之说。” “不是,我说的傀儡术不是法术。是我之前看见过那个白衣首领用傀儡术操纵死人。” “你是说在这些死刑犯上刑台前有人拿死人换了这些死刑犯。”要做到这点,行刑中也一定有凶手的内应。 “不确定的话,将那些斩首的死刑犯的坟挖开来看看,便能够确定我的猜想对不对。”他们觉得凶手就是那位白衣首领,这是迄今为止最大的可能。 “另外,严实为何也在其中,你们都忘记了吗?严实的断腿,原本他是瘸的,但是他在杀害冯芷嫣时腿好了。我说过他的腿有治疗的痕迹,他之前都未与我们说清他的腿究竟是如何好的。但是他认罪前提到过鬼市,说过若是自己需要,鬼市的人便会来找他。或许就是那位白衣首领治好了他的腿,又给了他掺加水银的丹药,而作为代价,白衣首领要他的性命……” 几人都像看妖怪地看着田田,不怕巨人观尸体的田田,能够猜到凶手在想什么的田田,如果田田说的是对的,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还是说她能够做到与凶手同步? 王朔将信将疑,“让江诚他们挖坟看看。” 田田道:“这种事怎么能够交给其他人来做,不是有我吗?我来。”她要验证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王朔咽了咽口水,“你去……不错。我府上还有事,便……” 陆子昂道:“一起去。” 王朔果断道:“你们几个去便够了。” 王雪道:“没错,我还是先回府了。”她胆子小,可不想夜里挖坟。 陆子昂道:“少君,赵公子不是衙门里的人,本官不会强迫,但是你是城主让我特别关照之人,是我衙门负责要务之人。今夜的行动,你与何田一起去。” “你不去?”王朔惊呆了,搞半天陆子昂这个府尹竟然不肯去。 “本官突然意识到狱卒中人每个都要好好审审,我们必须双管齐下。” “你白天都未曾审问出什么,不如我来审问,你陪何田去……” “你还不够了解我们官府的人,狱卒信任我,本官去审是最适合的。” 田田忍无可忍地打断两人,“别吵了,只需要江诚、吴起带几个人手与我一同前去即可。你们想干嘛我都没有意见。江诚、吴起,我们走。” 话音刚落,官府中的所有人都往后退了一大步,这下只有田田一个人愿意去。要挖八具死刑犯的尸体,这一个人得挖到什么时候?这不是光有胆量便足够了。 陆子昂道:“少君,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王朔白了一眼陆子昂,但更多的是看向田田。如果王朔不同去,其他人也不会去,陆子昂更不用说,如此一来,挖坟确认尸体的事便交到田田一人身上。 …… 田田没想到,王朔竟破天荒地答应了陆子昂会陪她来挖坟。少君肯来,官府里的其他人自然干活都有了积极性。 路上,王朔埋怨:“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仵作,怎么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官府是没人了吗?” 田田根本不知道他在气什么,若真不想来,大不了不来就是了,陆大人怎么可能真让她一个人挖坟。她道:“确认死者身份是仵作应尽之责。” “包括挖坟了?” “但如果不挖,便看不见尸体,看不见尸体,如何确认身份?” 王朔无话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 王朔也就嘴唇硬,实际哪里舍得老婆受苦 第45章 无头尸案(四) 第四十五章 无头尸案(四) “对了,我看你今天下午都不在衙门,是去哪了?” “去寻脑袋。” 田田微怔,原以为他又去喝酒逛花楼,却不承想……“找到了没有?” “将发现尸体的河边附近地带都搜了一遍,暂时还未有发现。” “这……你与我不是半斤八两?” “我是被逼无奈,而你是主动请缨,我与你完全不一样。” 田田想,这人真是的,明明也在紧张这起案件,想早点查个水落石出,却还嘴硬不肯承认。 死刑犯的尸体被安葬在义庄附近,田田想起曾经她来看小柱子的娘的尸体时,还被人跟踪来着。这里多半有猫腻。 田田拿着一根铁锹,正挖土挖得起劲,却听王朔道:“起开,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田田看他也参与了挖坟,道:“哪里还有比坟头更凉快的地方。”引得官差们都笑了。 一群人将坟头挖开,虽然说做这个事不算道德,但为了还死者一个真相,便顾不得那么多。待看清泥土里的八具无头尸,田田和王朔都震惊了。 田田下坑检查了尸体,“这些尸体都是今年内死的,虽然已经露出白骨,但是还能够看见皮肤组织。生前受伤,皮肤会收缩,尸体上伤口会绽开。死后切割,皮肤不会回缩,伤口是整齐的。脖颈伤口整齐,的确是死后伤。”这正对应了她的猜想。若是拿死去不久的死人来充当活人,人有生老病死,知道什么时候有人会死,这对一个行医的人来说太容易了。 王朔背过脸去,“我问过霉花鹿了,这群死刑犯虽然被判了死刑,但之前都被关在死牢,是这个月集中被行刑的。” “我看这凶手原先非常谨慎,怎么会突然集中在这个月动手,他在着急什么?” 王朔看向田田。 要将八个死刑犯不动声色地换掉,田田急道:“那个典狱长肯定有问题,还有刽子手……”砍活人脑袋,鲜血四溅,砍死人脑袋,因为血液凝固,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专门负责斩首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王朔命令官差掩埋尸体,田田心急,担心知道真相的人会被灭口,心急如焚地往衙门跑。 王朔在后面追,道:“你别急,小心夜路,小心摔跤。”田田觉得王朔很有乌鸦嘴的潜质,这不,她跑得急,脚下撞到一块石头。 “哇——”她竟崴了脚,这一崴疼得她是站都站不起来。估摸是这段时间山路走得少了,以前她是闭着眼睛在山里跑都不会摔跤。 “告诉过你别心急。”王朔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这话在她听来绝对是嘲讽,“要你管!” “要我管,不能走路便直说,逞强什么。”王朔扶起田田。 现下官差在后,离得较远,能听到她的喊声的人只有王朔。她单脚试着跳几步,王朔道:“这里是山路,你准备就这么跳回去?”路途遥远,跳回去绝对不现实,她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王朔蹲下身子道:“我的背暂时借你。” 田田有些犹豫,这算不算欠他一个人情?她向来不喜欢欠人东西更何况是人情。 “你在犹豫什么,不打算去找典狱长他们问个清楚了?” 田田觉得王朔说得没错,再怎样都是案子比较重要。 走在山路上,王朔道:“其实你不必着急,你以为霉花鹿就不怀疑那个典狱长。他之前那么说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估计帮凶不止一两个。” 涉及鬼市,帮凶肯定不少。鬼市的人能把手插入城主府,谁都不确定衙门是否也有帮凶。 “你觉得大人会怎么做?” “如果是我,会先留他们一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所以审不审问根本不是重点,留着他们才能知道更多。” “哦。那之前向陆大人透露梅馆将发生命案的人,你怎么看?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个人很大可能不是鬼市的人,但他必然清楚鬼市之事。” “虽然他提前告知却不代表他就是站在我们这方的,他这么做就不怕鬼市的人找上他?” “他自然不怕。” 会告知便自然不怕被查到,田田微怔,这话说得他好像知道那人是谁。“敢问少君是不是知道那人是谁?” “若我知道我早去霉花鹿那里邀功了。” 田田无语。 因为崴了脚,田田不再爬墙回府,而是换成女儿装光明正大地进入城主府,她本就没有被禁足,出府是自由的。没有自由的唯独王雪郡主罢了。 守卫虽然奇怪没看见少夫人出府只看见少夫人入府,但是王朔与她是一前一后进府,守卫没问更不敢多问。 田田原以为王朔已经走得很远,她方才敢这样进来,走着走着,看见王朔站在不远处。 王朔看她一瘸一拐的,问:“怎么了,这是在外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还是不小心摔着了?” 田田拿出一块令牌道:“这是城主给我的出府令牌,太激动了,刚才一不小心在门口摔了一跤。”令牌是她前两天向城主讨的,话语透着几分真诚。 王朔上前,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夫人受伤,自然由为夫来代劳。” 宫人们看见他俩的亲密举动,纷纷捂住合不拢的嘴巴给两人让道。 待回了房间,李桐拿来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便退了出去。 王朔道:“脚。” 田田方才回神,将自己的伤脚递了过去。伤脚一点都碰不得,一碰便疼。田田故意转移注意力,笑道:“王朔,你该不是假戏真做,喜欢上我了吧?” 王朔抬头,对上她纯真的笑脸,手上却暗暗使力,顿时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他戏谑道:“以后还问这种问题吗?” 好疼!她眼中瞬间有了泪珠,摇头。不过他刚才那下当下虽疼,但过了会儿伤痛有所减缓。 “王朔,你知道去一趟‘春宵一刻’至少要多少银两吗?” “若是我去,便无需银两,因为本少君的面子便是银两。” 田田想说“你真是看得起你自己,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自恋的人”,话到嘴巴却是道:“那若是普通人呢?” 王朔伸出两根手指,田田道:“二两?”这她倒出得起。 “是至少二十两。” “哇靠,抢劫啊!普通人干一年都赚不到吧!”田田在外抛头露面当仵作,俸禄才一个月二两而已。 “这还只是门槛,可以叫一个普通的姑娘,但若是花魁级别的,别说是两百两,就算是两千两,要让花魁陪他一夜都绝无可能。”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王朔能够夜夜逛花楼,艳福已经超过全城一半的人了。 王朔凑近她的脸,狠狠弹了她一记脑袋,淡笑道:“因为我是少君啊!” 田田现在是脑袋也疼,捂着吃痛的额头,心道,太不公平了,生在普通人家,根本连叛逆的资本都不敢有,连试错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想去‘春宵一刻’?不过何田田,以你的姿色,怕是连当那里的丫鬟都不够格。” 田田自认为长得还行,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但是父母给自己的这张脸蛋倒是在中人之姿以上。 田田道:“我看回家放羊种地,都好过来城里给人当丫鬟。” “那为夫便征收了那些地,你可还有地好种?” “王朔,你不能这么干!”怜星村是她的家,不能让他把她的后路都堵死了。 “怜星村,至今还未被外人开发的古村落,环境一定不错,若是本少君去那里开发一下,想必会带动当地的经济,互利双赢,不好吗?” 一点都不好!田田撇过脸不去看他。整个云川都是他家的,包括怜星村,如果他把怜星村占了。她便没有家了。 “田田。” “嗯?” “脚都这样了,好好休息吧。” “哦。”两人以床中间的一杯水为界限,隔着水杯而睡。 第二天,田田感觉脚伤有所好转,能够多走两步,干脆拿着令牌出府。 门外有个身着破烂,披头散发,全身沾满淤泥的乞丐一手持着一根竹竿,一手持着一只破碗。 田田已经看见他好几回,连城主府外都敢来乞讨也真有他的,田田看他都被守卫赶了好几回,结果一大早又站在这里,委实钦佩他不屈的精神,在他的碗里又投了十个铜板。再多她也给不起了,毕竟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田田觉得对方委实可怜,莫名让她想起隔壁村落的王小黑,他与王小黑有点相同,便是全身上下黑得看不见除了眼睛牙齿之外的器官。 看乞丐的体型、略显白的牙齿,明明是个青年人,却做乞丐,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一点没错。 她拍了拍乞丐的肩膀,道:“小哥,看你长得也挺健硕的,怎么不找一个行当养活自己。这首府有个好处,就是找活干容易,你真不考虑一二?” 乞丐没说话,像是个哑巴。眼神掩盖在长发之下,似乎无动于衷。 “你该不是与城主府里的某人有仇吧?”否则怎么会怎么赶都不走。 乞丐握碗的手指不禁紧了紧,田田猜测自己说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城主府的家教是很严格的,这从将王雪禁足这点就可以看出来,王朔只是后来太过叛逆,再严格的家教都管不住,但是本性在那里,表面坏实际坏不了。 乞丐啊,一个重要人物快要登场了,先埋伏笔 第46章 无头尸案(五) 第四十六章 无头尸案(五) “但是此人是城主府里的人,不是你一个乞丐可以得罪的,要不你先回去,把自己捯饬捯饬,寻一职务在首府安身立命,之后再来找仇家报仇。”田田闻了一下刚才碰他肩膀的那只手,奇臭无比,不禁甩了甩手,“你这样等着也报不了仇,报仇没有这个可不行。”指了指他面前的铜板。 田田说了半天,对方都没有反应,估计是没听懂。“先不说了,我还有事,你自己考虑考虑。”田田转身离开,乞丐动了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田田知道了陆子昂是要留着典狱长他们来布局,便也就不急着去找他们。江诚和吴起被安排去发现尸体的河边继续寻找尸体缺失的脑袋,尸体何其重,既然要不被发现还要顺利丢弃,头颅必定离得不远。 首府衙门。 陆子昂道:“死者生前都去过‘春宵一刻’,这地方多半有情况,少君与花魁娘子、鸨母交好,你过去套话正合适。” “去是没问题,但你也知道见花魁娘子一面没有一百两也要一千,我要的不多,一百两足矣。” 王朔这话,田田便很不认同,“谁人不知少君你去‘春宵一刻’,鸨母是买你情面,你根本不需要付任何银两。” 全城人都知道王朔是个败家子,便是日日逛花楼赌坊之地,既然败家便是乱花银子。陆子昂从袖中拿出两百两,道:“务必套出死者与‘春宵一刻’的关系,‘春宵一刻’是否与鬼市有关,在鬼市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你一个人去本官不放心,带上小何一起去。” 王朔前脚欢快地接了钱,听见要带田田去,皱了皱眉头,将田田上下打量,“带去也是拖油瓶。”说罢离开。 田田生气,道:“大人,他这明显是借公行私,您怎么能答应他的请求呢?” “小何,若你不想去,我换个人去。” “那便不必了。”田田赶紧跟上王朔。王朔因公行私,恐不会好好办事,她得好好盯着,不能可惜了陆大人的两百两银子。 因是白天,“春宵一刻”楼的人并不多,鸨母春红娘一看见王朔便热情地招呼,“少君,这几日都没见你往这里来了,是不想念奴家与梦槐了吗?”一身烈焰红衣,虽然三十几岁了,但竟比楼里的姑娘还要好看几分。 田田跟在身后环顾四周,真别说,王朔曾说她连在这里当丫鬟都不够格,田田这回见了是真信了。平时她打扮素简,但这里的女子连丫鬟都是浓妆艳抹,绝对好看。精心打扮之下,根本没有丑女人。 王朔道:“这几日衙门事多,本少君真的抽不开身……” 两人喜笑颜开,春红娘目光如炬,注意到田田,“这位公子是?” 田田身边原也围了两个美艳的女子,听见王朔道了句“她是衙门的仵作何田”,便都散开了。这倒也正称了她的意。 进了一间雅间,王朔提出要见花魁娘子,鸨母让他们在房间内小坐片刻,吩咐几个姑娘伺候在旁。田田以要上茅房为由先离开一阵,实际是准备将整个花楼都逛一遍,难得来一次,得对得起那二百两银子。 回来时,她推开一点门缝,偷窥房中情景。见王朔身边围了四五个女人,王朔此时把手搁在女人的肩膀上,女人将酒杯递上。看起来王朔还真像花花公子,但是田田却发现……那手……压根没往女人身上放啊!没错了,他是装的。 看得正仔细,田田发现不远处来人了,装作刚到的样子,自然而然地推门入雅间。田田将手交叉放于胸口,微微一笑道:“各位姑娘可以走了,官府查案,把你家鸨母叫回来。” 梦槐刚入雅间便是四五个姑娘神色慌张地退出去的时候,这完全不是王朔的作风。 姑娘们会退得这般利索,完全是田田将酒水都泼在了女人脸上衣服上,她们这般狼狈自然要走。 梦槐身穿蓝装当真是个妙人,眉间点了冰蓝色花钿,贴了蓝雪花花瓣,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竟与其他姑娘气质完全不同。她看见这一幕,问:“少君,这是怎么一回事?” 田田道:“梦槐姑娘莫惊,此事并不针对你,待鸨母来了再说。” 王朔道:“你做这种事别赖上我。” 田田想,不赖你赖谁,他们是一起来的,出了事也得两人担着,王朔不担,背后不是还有官府吗? 鸨母很快便过来,那些姑娘出去的第一件事便是向鸨母告状,她自然来得快。鸨母问:“少君,这是怎么回事?若是姑娘们伺候不周,你随时可以唤我来换个姑娘,况且梦槐也来了。” 王朔之前从不做使女人受惊的事,王朔指了指身旁的田田,意指事情是田田做的,跟他没有关系。 “你这小公子,不喜欢这些姑娘,大可以直说,泼酒水是怎么回事?”她建花楼已经数年,地痞无赖也见得多了,根本不怕一个田田。 田田道:“鸨母误会了,我们今日来不是找姑娘的,而是来问你这十一个你们店里的常客,为何在这一年都被残忍杀害?这些人分别是徐涛、魏延、江锁……” 听田田报出名字,鸨母眼神微动,道:“吼,我以为都是谁呢?这些人好多个都是被判死刑的,本就该死,不是早就被判斩首了吗?” “但也有四个失踪者,纵然有错,但命不该绝。” “命这种东西,你说他命不该绝,但当绝命以后,那便是命该绝。人生苦短,生死有命。我知道你是官府的人要查案,但这几人的死与我、与花楼一点关系也没有。” 王朔听完,叹了口气。 田田继续道:“以你们的能力自然杀不了人,但若是你透露消息与凶手,借凶手之手杀人这便是有可能。我刚才出门看了,刚才有个男人对姑娘们耍无赖,你神色明显变了,最终却还是觍着脸向对方道歉,我想你内心肯定不好受,便真的没有想杀了对方的想法。” “何公子说笑了,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包括公子这种拿人命案来查案的,这花楼每天都有耍酒疯耍无赖的,我若是起了杀心,这哪里还有客人愿意出钱消遣。这些男人都是花楼的贵客,再怎么样,我等出来做生意都要好生招待。” “嗯,做生意是要看各种人的脸色,但若是某些男人太过分了呢,你确定没有动过那种念头?有些人你好言相劝能够听进去,有些人你再怎么虚与委蛇,他都不屑一顾我行我素。” “何公子,你这人怎么将人都想得这么歹毒!说到底,那些人都只是客人,我们拿钱给他找姑娘耍,根本没有你说的太过分之举。少君,你可要明察秋毫,别让一个毛头小子坏了我们花楼的名声。”春红娘转头求助王朔,“会不会是凶手故意杀这些人,为的就是把苗头对准我们‘春宵一刻’呢?” 王朔淡淡地说:“你们没有被针对的必要。” 春红娘突然向王朔跪下,“这么说少君亦不肯相信我们?自七年前,我于首府建立‘春宵一刻’,还是少君您……” “等等,我并未不信你,但是我不信‘春宵一刻’楼的其他姑娘们。” 田田看春红娘神色,判断出她应该对王朔感情颇深,这种感情不像男女之情或者青梅之情,倒像主仆……七年前,“春宵一刻”楼建立,王朔应该才十五岁,不会吧,他俩有什么关系,他怎么不让她说了。田田抱着这样的想法准备看戏。 梦槐起身敛袖为礼,看向王朔,情真意切道:“请少君原谅妈妈吧,若楼中真有其他人出卖了客人信息,我和妈妈定会将此人找出来。” 田田本打算看戏,但是觉得再给她们时间去查,这时间浪费不说,说不定凶手和帮凶又要做什么幺蛾子事,道:“客人的所有信息不应该都由鸨母收着吗?若不是鸨母出卖,谁人能拿到这些信息?唉,失踪的四人都是欺辱女性,你们花楼的常客啊!” 春红娘神色微怔,看了看梦槐,梦槐道:“会不会只是巧合而已?我与妈妈绝做不出对不起少君的事。” 王朔默不作声。 田田看着几人,不再说话。走出“春宵一刻”,她便像成了哑巴,一句话也不说。 街道热闹,两人之间的氛围却绝对安静。王朔道:“刚才在楼里,不是很能说吗?这下怎么成哑巴了?” 田田耸耸肩,道:“你刚才面对花魁娘子不是也不说话了吗?怎么了,你对她早已动心了?” 他淡淡地说:“我对她没有那种感情。” “唉,刚才花魁娘子说自己绝做不出对不起你的事,这说得真叫一个情真意切。所有人都知道花魁梦槐守身如玉,是少君你买走了她的初夜。哦,那一夜一定分外美好吧!” 王朔狠狠弹了她一记脑袋,“说什么呢你!我与她……” 田田一脸期待地听着,心想,莫不是王朔的梦中情人便是梦槐,山林中的青青草地,一袭蓝色衣裙,与今日的梦槐很像。想必梦槐有着一个悲惨的童年,否则好人家出身的女子不会委身于花楼这种地方。 第47章 无头尸案(六) 第四十七章 无头尸案(六) “我与她之间跟你有什么关系?” 田田道:“是没有关系,但是就刚才的对话,客人的信息除了春红娘知道,花魁娘子肯定也知道。不是春红娘泄露,便是……” “你既然知道,刚才又为何不说。” “你比我更了解‘春宵一刻’,梦槐不打自招,你都不管不问,想必对梦槐动心了。” “你之前不是问我是不是喜欢男人吗?” “怎么?” “我今天就告诉你……”王朔突然凑近。 每当他凑近,便没什么好事,她慌张道:“你你你,别乱来啊!”伸手想捂住他凑近的脸,却被他一把抓住。 她急中生智道:“喂,别乱来,你别忘记你自己是有妇之夫,你忘记你那位在城主府里的小娇妻了?” 王朔勾了她一下鼻头,松手摇了摇头。田田摸了下鼻头,心想,难道王朔发现她的身份了?那么他为何不戳穿她呢? 两人各怀心思向衙门走。 “你等下准备怎样向大人交差?” “如实交代,夜里我会单独再找梦槐一趟。” 田田点了点头。 “不过你是怎么发现梦槐有问题的?” 田田本想说“靠女人的直觉”,却还是一本正经道:“首先,梦槐看你的眼神很不一般,其次,我们根本没有真的怀疑她与春红娘,她却主动站出来请求原谅,不就是做贼心虚吗?第三,在我们说客人信息是由春红娘保管的时候,春红娘看梦槐的眼神……最后,她在说绝不会对不起你的时候……就像凶手喊自己冤枉,其实一个都不冤枉。” 王朔神色郁郁,若有所思。 “唉,梦槐是你心上人,你该不是舍不得了吧?” “我从没说过她是我的心上人。”王朔甩袖离开。 江诚和吴起在城外河边的山上搜查了一日,依旧毫无发现。回衙门后,江诚道:“大人,那边荒山上的坟头很多,几乎没人去,属下们暂时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 陆子昂点头,毕竟凶手知道了自己抛尸被发现,一时间也不太可能会再去抛尸地点。 王雪道:“你们没有收获,但是我们有收获。你们猜,那个典狱长命手下去了哪里?”典狱长已经被陆子昂控制,他若想找救援或者通风报信,只能让其他暂时安全没被发现的同伙去。 田田问:“哪里?” 陆子昂道:“冷烟阁。” “柳晗?”田田讶异,看他那芝兰玉树的风姿一点也不像能砍下十多个脑袋的。虽然她与柳晗君只见过几面,但内心觉得他并非杀人凶手。 “你们之中谁愿意去探一探冷烟阁?” 田田自告奋勇,“我……我愿意去。” “我也会一同前往。” 田田疑惑,大人您亲自去了,还让小的去干嘛?打酱油吗? “吴起和江诚,你俩都是官府的旧人还是先别去了。小何是新人,你和赵公子扮成顾客前去,记得见机行事,切忌打草惊蛇。本官亲自会一会这个传闻中所谓的柳晗君。” 田田颔首,心里却疑惑,陆大人与柳晗君不熟吗?怎么会?柳晗君在城中这么出名。 她能够理解陆子昂为何让她们俩扮成顾客前去,若冷烟阁真的参与了鬼市之事,这情况比想象更严重。她们必须低调行事,不能够出一点差错。 冷烟阁。 阁里卖的物件眼花缭乱,精致非凡,物品齐全,都是上品。有的女子正在试妆,有的在试戴,有的在试香料,有的在试穿。胭脂类、首饰类、香水香薰类、衣物类……五花八门、目不暇接…… 城主府内有不少冷烟阁的东西,王雪倒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喜,田田只是有些吃惊,看着这些物品,终于理解为何陆子昂会不认识柳晗了,因为陆子昂根本不需要买任何女子物品。 既然扮成客人,免不了要询问物品的款式价格,告知店员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买这些是为了什么。王雪见过世面,做此事比较熟络,田田借上茅房为由,给王雪使了个眼色,去了后面房间。 因为冷烟阁生意太好,人手不够,店员给田田指了茅房的具体位置便离开了,这正合她的意。 前面是店铺,后面则是房间。田田趁下人不注意,在每个房间外游走。首先这些下人脚步沉稳,力气也大,几十斤的大米不由分说便能扛动,扛着都不带喘气的,田田判断这些下人应该有武功底子。 要避开这些下人很不容易,但田田凭借眼疾手快、聪明机智这才一路躲了过来。就在一个拐角,她突然撞上了一个人,抬头对上那人明亮的眼眸。 竟然是柳晗君! 柳晗道:“何仵作,你怎么会在这里?” 撞上下人,她早已编好了说辞,怎么都没想到会撞到他。她与王雪其实是与陆子昂一道来的,现在柳晗不应该在陪陆大人吗?她会撞到对方,便只能说明柳晗在去见陆子昂的路上。她道:“上次与柳晗君撞见,你便问我是否有意中人,我说是。听说城中最好的胭脂首饰只有冷烟阁才有,这不是为了买点东西。但人有三急,不巧正准备去上茅房,不承想冷烟阁这么大,竟然迷路了。” “冷烟阁的茅房有一个在前院,你怎么来后院了?” “柳晗君真是说笑了,前院有茅房,后院也有,这不是店员忙,只口头给我指了个路,我也听不懂,但是鄙人尿急。实在等不及,却还找不着路。”田田捂着肚子,做尿急状。 “若你真这么着急,便先去这里吧!”柳晗替她指了一个特别干净的茅房,以她的脑袋瓜子可见这个根本不可能是公厕。 她从茅厕出来,发现柳晗竟然还在,他不应该急着去见陆子昂吗?若大人到这时还不见柳晗,岂不是要等得心急了。 柳晗道:“日后得让店员亲自送人到茅厕才好。” 田田尴尬,见到这样丰神俊朗的人,自己却还不停地说茅厕茅房,还把对方给带偏了,这真是罪过,微微一笑道:“柳晗君,你可是大人物,不应该还有事情要处理吗?我这个小仵作,自己走便行了。” “你刚才不是还口口声声说迷路了,我送你出去。至于事情,我现在并没有什么要紧事要处理。” 田田想,自己这算是完蛋了,若被陆子昂知道他在等的柳晗君正在为她指路,怕是回去后会痛批她一顿。 她道:“您要不要再想想,是否还有什么事?有没有什么人在等你?与你有约?”说得不能再明显。 “约我的人很多。” 田田点头,这便对了。 “却并非每一个人都要见。”柳晗淡淡道。 “或许有什么人与你有要事相商?”田田再次提醒。 “我已经说了,我是个闲人,与我相约的都不是什么要紧事。” “您怎么会是闲人呢?” “除了少君,我便是明阳城的第二个闲人。” “您有冷烟阁,有名声名望地位财富。少君与你不同,你们俩是各有千秋。” “你这小仵作真有趣,是这城中第一个替少君说话的。而我,财富名声不过虚妄。冷烟阁亦不是我所创,我只是接任。” “冷烟阁不是你的?” 柳晗苦笑:“是我娘的。” “那就一样啊!虽然子承母业,但是你看你将冷烟阁经营得这般好,全城闻名,你的功劳很大。若芸香夫人在世,想必会很欣慰。” “我娘在我十二岁时便离世了,我对她没有过多印象,留下来的只有这个冷烟阁,与我这具残躯……” 与王朔相比,柳晗的出身要可怜许多,王朔有父母却不懂珍惜,柳晗却无父无母。她不禁握住他的手臂,鼓励道:“怎么会是残躯,明明结实得很。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我相信你的未来一定一片光明。就像你的名字,晗,天色将明,明也,包含了光明与希望。” 柳晗盯着田田抓着自己的手,田田突然发现自己失态,忙将手指抽回,“你看我,光顾着激动了,您简直就是我等的楷模,年纪轻轻便闻名天下。” 田田不忘正事,若是陆子昂没见到柳晗怕是要铩羽而归,她不得不套点话出来,道:“对了,柳晗君,我之前听闻你有一位私人大夫,能否告知他是谁吗?” “我的私人大夫,虽然医术高明,但是脾气不太好。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他就是曾经誉满天下的鬼医圣手田沐知。” 田沐知,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田田想起来了,永和堂便贴有田沐知的画像,当时王朔身染病毒,她在旁伺候,刚好看见过此画,当时还问了千禾大夫和季大夫,季大夫说鬼医圣手是他最崇拜的大夫,希望来日能成为像鬼医圣手那般医术高超的大夫。 至于鬼医圣手闻名天下的医术便是他能够换心,将一颗完好的心脏换掉一颗快坏死的心脏,从而达到救人性命的目的。他不仅会换心,换身体的其他器官都游刃有余,更不用说接手接腿这种“小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凶手是谁没用,抓不到就是白扯。 第48章 无头尸案(七) 第四十八章 无头尸案(七) “能否……”田田想继续往下问。 一位下人走过来道,“阁主,易先生请您过去。” 柳晗皱了皱眉,对她道:“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聊。” 田田看得出来他其实根本不想去,却不得不去。刚问到重要的事情却被打断,田田想,怎么才能继续往下套话呢?既然他说“下次”,便还有机会。 回去的路上,田田问:“王雪,你知道易先生吗?连柳晗君都要卖他面子的人,会是谁呢?” “易先生?哦,他是前任日照学院的院长,培养过很多杰出人才,其中就包括了陆大人,这易先生便是陆大人的老师。” “前任院长,他怎么不干了?” “年纪到了致仕呗,他都六十好几了,原本学院里的司学与学子都希望易先生继续留任,但易先生却主动放弃了。” “这易先生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我听说他喜对弈。” 田田脑海中想象柳晗与易先生对弈的画面,心想,若有人过来叫你下一整天的棋,自身喜欢还好,若不喜欢还蛮受罪的。 入夜,江诚听到陆子昂在冷烟阁待了半天都没见到柳晗,替陆子昂鸣不平道:“这柳晗仗着自己是城主夫人的外甥,便太不把大人放在眼里了,我带人过去看他胆敢不见。” 陆子昂不怒自威:“别去。” 这完全在田田的意料之中,不想让大人知道柳晗宁愿与她说话也不见大人,她忙出主意道:“大人,我听闻你是易先生的学生,而易先生常常找柳晗君对弈,不知道您与易先生关系如何?” “易先生是我最为崇敬的老师,他的学识超过了所有人。我与老师们常有联系。” “不如让易先生搭桥,想必这事能成。”她得意地挑眉。 王朔在走进衙门的时候,便听见了田田的话,道:“你怎么知道易先生的?” 田田闻声,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从“春宵一刻”回来了,竟然还给她找茬,“我听说的,柳晗君清高自持,与他相约的人很多,见不见全看他心情,唯独亦师亦友的易先生,他不得不见。有易先生搭桥,想见柳晗君不难。” “说半天,你们就是为了见柳晗啊!”王朔转身坐到书桌上,抛着手中的一颗玉珠。 “怎么,你有办法?”田田问完,拍了一下额头,“对了,我怎么忘了,你是他表哥,他应该会见你。” 陆子昂面朝王朔,问:“春宵一刻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王朔突然神情凝滞,像在思索什么,过了会儿才道:“已经查清楚了。春宵一刻与鬼市之事无关。花楼中的姑娘对这起命案并不知情。” 陆子昂点了点头,他本也没有想过一定能够从青楼女子口中套出有用的话,他神色郁郁,“你找个时间约柳晗出面相见,尽快!”一条路被堵死,现在他们只能够从柳晗身上下手。 田田道:“大人,我听说柳晗的私人大夫是鬼医圣手田沐知。” “鬼医圣手?小何,怎么我们都不曾听说过的事情,你竟然了解得这么多,搞得我们倒像是外乡人。” 被陆子昂追问,她有点慌,就是看他们都没什么头绪,想给他们指条明路,道:“我道听途说的,是听门外的乞丐们说的,这群乞丐啊,走街串巷,知道好多小道消息。唉,刚好呢,我常给这些乞丐投点小钱,他看我心善,便将这消息透露给我了。” “看来做好事还有点用处。” “大人,待下次少君约柳晗出来见面,你便顺便打听一下这个田沐知的下落呗。” “鬼医圣手于五年前消失匿迹,竟然当了柳晗君的私人大夫,看来我是得见柳晗君一面。” 田田欣喜,还好自己下午见过柳晗君的事情没被人发现,注意到身边的王朔流露出鄙夷神色,她亦用相同的眼神回敬他。 出了衙门,王朔走得快,她想追却追不上,却突然见他停下脚步,似乎在等她。 她脚有伤,可以走路却走不快,终于赶上他,指着他的脸,问:“刚才为何在大人面前撒谎?”上午他还说会如实告知梦槐向凶手泄露死者生前消息的事情,揭露梦槐来着。 “你难道就不曾撒谎?就凭你这个小仵作,能够知道柳晗君这么多的事,看来是柳晗君主动告知你的。” “你……” “柳晗君深居简出,人们只知他的风采,却对他的事情知之甚少,更何况是他找私人大夫这种私密事,想必是你今天见了柳晗君,但是霉花鹿却苦等了柳晗一个下午没见着。” 田田放下愤怒的手指,“你不揭露梦槐,想必就是对梦槐动心了,我至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大人,对破案有利,但是你却有所隐瞒,不利于破案。我跟你说,我爹常教我,感情会影响理性的判断,不要因为你对梦槐动了真感情便放跑了真凶。要是我们没能够抓到真凶,你得负一定的责任。” “哼,我同样告诉你,别因为你自己对柳晗君的感情,而影响了理智的判断。” “这事能与柳晗君有何关系?”她已经知道凶手基本就是那个鬼医圣手,柳晗君能够将自己的身世倾情告诉她,这举动便不像凶手行径,“而且我对柳晗君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 “吼,还说什么没有多余的感情,你第一眼看见柳晗,那眼神可不干净。” “我第一眼看见柳晗?”是元宵节那夜还是梅馆发生命案的那夜?“在梅馆那夜,我全部精力都放在命案上,哪有多看柳晗君半眼,你别污蔑人。” 若是元宵节那夜,她倒真对柳晗君有一丝丝的动心,还有得知是他在城主府救过自己和王雪的命,她对他有感恩之情,仅此而已。 他回避她的眼神,“我俩半斤八两,算扯平了。梦槐的事,你不许告诉霉花鹿。” “谁跟你扯平了!你的破事我才不想管,但日后若让我发现梦槐还在助纣为虐,我一定会找到证据揭发她。” “奉陪到底。” “王朔,你没救了。这颗珠子是怎么回事?”一看见他,便见他在把玩珠子。 “我花两百两买来的。怎么样,好看吧?”王朔笑容玩世不恭。 “果然无可救药。”田田说完向反方向走。他竟然拿陆大人给的两百两银子买一个破珠子,典型的玩物散志。她是穷苦人家出身,非常明白一分一毫或许就可以救一户人家的命,但王朔却能够一掷千金买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看着田田离去的背影,他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伸出挽留的一只手,另外一只手却抚摸着玉珠上的“冷烟”二字。 “春宵一刻”楼,晓梦居。 梦槐正抓着丝娟捂脸痛哭,眼泪一颗一颗地掉,想着刚才王朔见她的一幕。王朔先是有意无意地拂过她房间的物品,她知道房间内的物品都是出自冷烟阁的,原本这再正常不过,但是她却莫名紧张。 王朔顺走了她柜子上的一颗玉珠,她更加紧张。王朔拿出一本名册道:“这是春红娘给我的,里面详细记录了你这些天接待的所有贵客,其中有个名字让我很意外,而且你这个月来频频外出,去见什么人了?” 梦槐吓得跪下,“少君,梦槐的这条命是您给的,梦槐不敢做出违背您的事。” “可是你已经做了不是吗?名册我留下了,我等你给我一个答复,为什么这么做?” “死的都是作奸犯科之人,少君你向来不愿管这种事,为何现在……” “作奸犯科之人便不是人命?你究竟是在和谁联系?柳晗还是……” “此事与柳晗君无关,是鬼医圣手田沐知,他需要活人来当他的试验品,我便提供了一些消息于他。”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那些人该死,他们常年欺辱女性,欺善霸女,与死刑犯无异。少君,您应该知道我的家人是怎么死的?就是一群流氓,欺辱我娘,甚至要欺辱我,七年前,我才刚成年。虽然您救了我,事后能够给我们一个交代,判他们死刑,但是死刑能够换来我爹娘的命吗?少君,若你是个明君,这种事便不会再有了,但是少君,这几年您做的种种,真令我寒心!” “伶牙俐齿,说了这么多,你可知你已经犯下了死罪。若人人都像你这样去惩恶扬善,还要法制做什么。我承认我恐怕暂时还无法成为一个明君,但我依然知道犯罪就是犯罪,不要把犯罪的事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罪恶带来的只会是无休止的罪恶!” “为什么!少君您明明可以成为一个明君的啊,以你的智慧、仁心、地位,顺理成章就是明阳城的继承人,为何你非要毁掉自己的名声。你的不作为才助长了罪恶的疯长!” “我不是。今日之事,我先不告知官府,若你还有现在这种害人的心思,我定会亲自带兵捉你判你死刑。望你好自为之。”说完,离去。 …… 梦槐轻轻擦拭眼角的泪,“少君,你殊不知我做这些都是因为你。” 第49章 无头尸案(八) 第四十九章 无头尸案(八) 田田气得都没回明阳宫睡觉,而是留宿在了重阳宫,想一个人静一静住在偏房,王雪猜她与王朔正在闹脾气,想问却不敢问。 夜深人静,田田的房间门却被敲响,她听见李桐道:“少夫人,少君说没有你他睡不着!”门外王朔斜睨了他一眼,敲了三下门道:“夫人,别闹脾气了,是我错了,王雪这里哪里有明阳宫住着舒服。” “你说错了,你错哪了?”闹脾气的是何田与他,却不是何田田与他,估摸王朔来此找她,是被城主与城主夫人逼来的。 “我不该去逛花楼,我答应你从今往后再也不逛花楼和赌坊了。今天去花楼无非为了查案。” 田田噘嘴,好你个王朔,还知道自己去花楼是去查案,结果案子查出来了吗?竟然还包庇帮凶! “花楼里的花魁娘子这般美艳动人,你夫人我却是个乡下丫头,委实配不上你。跟你回去也是被你嫌弃,我在重阳宫待着甚好,甚自在,回了明阳宫还要与你约法三章,天天被逼写和离书,还要被你赶下床,你还逼迫我在你父母面前演戏,说实话,我受够了。” 今日,旧账新账一起算! “我保证这些日后都不会有,回去后我任凭你差遣,打我骂我都没问题……” 这货回去还想打我骂我? “可是,我只是个乡下丫头呀,这身份地位,思想境界都与高高在上的少君您不同,说不定待我回去你便后悔了,实在觉得我俩不合适。”田田估计王朔应该要放弃了,就算他真的放弃走了,她也有后路,直接把写好的和离书拍他脸上一走了之。天大地大,回怜星村都比待在这里受气强。 “夫人你蕙质兰心,是为夫不识抬举,我岂敢后悔,你是少城主夫人,这身份都是你比我高贵一些,我的思想境界哪有你来的高。回去以后,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嘴直到你消气。” “我可从没说过要打你骂你。” “是,夫人体贴大度,为天下女子的楷模,又怎会真的打我骂我。只要夫人能够随我回去,我什么都答应你。” 再说下去,怕是全府的人都觉得是她不识抬举了。王朔真是演得一出好戏!寻思片刻,她打开了房门,“我见你可不是准备原谅你。你得说到做到才行。” 王朔刚露出得逞的笑容,突然冒出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耳朵。 “朔儿,什么演戏……你以往跟田田亲密那都是演戏给我们看的,你真是一派孝心啊!”城主夫人一手叉腰,“有清清白白、美丽聪慧的黄花闺女愿意嫁给你,已经是你三生修得的福气了,你还敢嫌弃田田!” 田田没想到平时温婉的城主夫人还有这么蛮横的一面,城主挽起双袖道:“田田,我们会替你讨个公道的。”说着将王朔拎了下去。 两老一个揪耳朵,一个拿起扫帚,一旁的王雪和李桐本是看戏,如今却都胆战心惊,王雪担心道:“又来了。” 就在扫帚要打下去时,田田道:“住手。”一把抢过扫帚。 “王朔虽然有错,但是他已经承认错误,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愿意相信他这一回。”她随手将扫帚交给李桐,使眼色让李桐拿远点,“但是若日后被我发现你骗我,不仅城主夫人和城主大人不放过你,我亦不会再原谅你。” 王朔揉着吃痛的耳朵,看向二老,突然将田田一把拉入怀中,道:“从今往后,我是你的。” 这情话一套套的,田田莫名有些悸动,想自己是否太早原谅了他。他能包庇梦槐,铁定有私情,今夜只是担心城主真动怒将他打残,他人将错归咎于她不够大度便不好了。 城主大人在一旁给王朔使眼色,田田并非看不懂,城主道:“咳咳……既然重修于好,朔儿和田田你们赶紧回去吧!以后别再闹矛盾了。”拉着城主夫人离开。 王朔道:“夫人一定累了,来,我背你。” 田田爬上他的背,早前的脚伤虽然好了许多,但是走多了路仍旧会酸疼。临走时,看见王雪向她竖起一个大拇指,她想这有什么好得意的,若不是城主和城主夫人逼着,王朔会主动做这种掉面子的事情吗?他向来将面子看得重。 回到熟悉的房间,她第一眼便发现自己早前放了和离书的柜子不见了,反而换成了一个刻画龙凤图案的新柜子。 她坐在床上问:“唉,之前那个带锁的柜子怎么不见了?” “哦,我看那个柜子年久掉色,柜子门也打不开,干脆叫李桐给换了一个。” 田田心急,“你……” “这个柜子更大,可以容纳更多的衣服首饰,夫人怎么反而不满意了?” “我不是不满意,而是你要的东西,我锁在了里面。”她尴尬地不看他。 “我要的东西?” “唉,总之是你要的,你最好将原先的柜子给找回来。” “那太迟了,早命李桐烧了。” 算了,大不了到时需要再重写一份,眼见他要上床,田田立马道:“跪下。”王朔二话不说便跪了。 “李桐,上戒尺。” 李桐将戒尺递上,胆战心惊地看着跪地的王朔,也一同跪下道:“少夫人,求您饶过少君这回吧!” 王朔道:“这里哪里有你的事!” 田田道:“是啊,李桐,要不一起受罚?” 李桐甚有眼力见儿,刷地站起身,“不了,小的这就走。” “嗯,你说过只要我愿意回来,你就打不还手骂不还嘴。那就拿着,给我端着,直到我满意为止。”田田将戒尺放他双手上。折腾了这么久,她实在累了。 烛火通明,她本坚持看他受罚,但盯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睡着了。天色深沉,却已经隐隐露出鱼肚白。 王朔放下戒尺,凑近了她,静静看她熟睡的脸庞,嘴角不禁扬起,替她掖好被子。 田田没料到王朔真能够熬一夜,第二天看他的眼色都有些不同,但又担心他使什么苦肉计,是为了让她放过梦槐。 回到衙门,私下只有王朔与陆子昂,王朔将两百两银票丢给陆子昂。 “这是?” “有人说我无药可救,我想我应该还有得救,不差这两百两。” “既然给你了,你何必归还。”说着将银票往怀里放。 “若你觉得不用还,我便不还了。”伸手去拿,却被对方用折扇挡开。 “柳晗约了吗?” “我答应过的事,自然不会出差错,就在今晚。” “第一次与少君合作得如此默契。” “我可不是为了你。”王朔看见何田娇小的身影从穿堂向大门跑去,“你今天安排何田做什么?” “没有尸体可验,今天没有安排任务给小何。” …… 陆子昂没有给田田安排任务,但田田却给自己安排了任务。凶手多半就是鬼医圣手,其他地方找不到他的下落,但他是柳晗君的私人大夫,必然要来冷烟阁,田田决定在冷烟阁外守株待兔。只要找到田沐知,再找到失踪的头颅,这命案可破。 入夜,田田抬头看着布满星光的天空,心想自己这么做实在不太聪明,要找到田沐知,直接询问柳晗君不就可以了吗? 她心中苦笑,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那人叫道“何仵作”,声音莫名熟悉。 田田回头,“柳晗君。”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的运气太好了些。 柳晗是单独一人进树林,田田是在树林中隐藏监视着冷烟阁的动静。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上次你说我们下次再见,但是我只有买东西才能进冷烟阁,店员们看我只是一个小仵作,都不让我去后院,我只能等在这里,让柳晗君见笑了。” “这么说来,你等了我很久。” “不久不久,入夜后才到。”柳晗太守礼,她都有些拘束。 “你若是想见我,我给你一样物品,带着它给冷烟阁的任何一个人看,他们都会带你来见我。”柳晗放了一颗玉珠在田田手心,玉珠晶莹剔透,若天上的明星,像极了王朔昨夜手中把玩的那颗。 田田摸索到玉珠上的“冷烟”两字,但凡冷烟阁出品的东西都刻有这两字。若这个珠子是用来见柳晗的,那么昨夜王朔拿相同的珠子也是为了见柳晗吗?但以他少君的身份,还需要拿玉珠引见吗?王朔说拿两百两买这个珠子,是他在撒谎,还是她误会他了呢? “你说要见我,是为了什么?” “哦,我想让柳晗君看一看这满天的繁星。”牵住柳晗的手,撒腿往树林中跑。 在河边废弃的农田边,田里长满高大的野花野草,田田拿起一根木杆子,往田里的杂草挥去。霎时间,一群群的萤火虫挥动翅膀飞了起来,随着田田走入农田木杆子不停挥动,越来越多的萤火虫飞到空中。 时值夏季,正是萤火虫最多的时候。看繁星之说,她是突然想到的,这树林田间最多的便是萤火虫了。 放下木杆子,田田走到柳晗身边,问:“怎么样,柳晗君,这满天的繁星是不是与以往所见的有些不同?” 柳晗不苟言笑的嘴角不禁扬起,“何止些许不同,是从未见过。我无聊时也常会在树林中走,就像今晚,但看见一两只萤火虫总不当回事。原来一些小虫子亮起来也能够漂亮若星河!” “柳晗君深居简出,怕是还不了解萤火虫的妙处,它们虽是虫子,但是用处多多,不是徒有美丽而已。”她从口袋中拿出一只玻璃瓶,原本她是打算捉一些萤火虫给王雪的,王雪以前都待在府上想必不曾见过成群的萤火虫,今夜估计得先送柳晗,下次再送王雪。 她捉了一群萤火虫放在瓶中,“囊萤映雪,山里人用不起蜡烛,点不起灯光,便会以萤火虫代光,挑灯夜读。柳晗君估计不曾体会,但是我希望你能够看一看这些小虫子,就算朝生暮死,也要明亮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王朔前脚欺骗欺负何田,后脚被何田田收拾 第50章 无头尸案(九) 第五十章 无头尸案(九) 柳晗紧握手中荧瓶,“何田,你这个小仵作,竟然比我活得更为通透。” “怕是看多了生死。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活法,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相比大人物,小人物能够更加自在一些,这当然是在有明君之治下,否则没人能够真的自由。” “明君?我娘生前总让我学这学那,我虽然心中不愿,却只能认同。不像你能够恣意而活。” “实际只有自己愿不愿意,哪里有别人逼迫之说,你看少君,爹娘拿着扫帚棍打,不是背地里还照样我行我素。” “你更喜欢少君那样?” “唉,打住,我与少君同为男子,这想法千万不要有,我只是恰好举个例子,你千万别误会。” “其实我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样,若是你见过我的真容,你怕是……不会再理我了。” “我与你交朋友,可不是因为外貌。再说,柳晗君总是戴着面具,虽然我没见过你的脸,但是你的骨相已经深入我心。” “竟然不爱看脸,爱看人的骨相。”柳晗淡笑,抬手摘下脸上的面具。 看清他的脸,她只是微微一愣,他的唇眼已经生得很好,与王朔太相像,直到看清整张脸,田田发现他其实长得与王朔不同,感觉不同。 “你不怕吗?我脸上这……” “你说的是你眼睛上的这块黑斑,形状若蝴蝶,有什么好怕的。我看人是看五官和骨相,更看重他的为人,柳晗君能与我这个小人物交朋友,想必性格特别好。” 他抚摸脸上黑斑,田田想他心里必定特别在意容貌,否则不会总戴着面具。这样芝兰玉树、月朗青松之人,明明长得很好却因为脸上的斑,不愿以真面目示人。需解开他的心结才是。 “这黑斑是怎么回事,胎记?”若能够除掉,以柳晗的财富,柳晗估计早就除掉了。 “如果我说那不是胎记,是毒素呢?” “毒?柳晗君莫不是毒人?”田田觉得他在开玩笑,不禁笑起来,却见他神色认真,只能忍住笑,“真是毒?” 若非是毒,他怎会除不掉。田田不再笑,“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本来以为你请鬼医圣手当私人大夫,是你身体某个器官有病灶需要更换。你这毒只是脸上会长黑斑?” “打自娘胎而来,私下请了诸多名医,没有用。” “会不会有性命之忧?”田田想若是脸上长黑斑还好处理,但若会危害性命便严重了。 “大夫说我活不过二十五。” 田田心里咯噔一声,这么惨!是谁给他娘下的毒,能够把毒带给儿子,想必非常毒。下毒之人可真狠毒! “你查清楚你娘是被何人下毒?”难怪芸香夫人年纪轻轻便死了,原来不是病死的。 “没人下毒。” 没人下毒,难不成是自己给自己下毒? “你不用去想我娘的事,她死的时候,便在我心中死去了。” 看来真是芸香夫人自己给自己下毒! “你当真不想念你娘?”她记得王雪说他娘死去后,他性情大变,现在是沉稳性子,只怕他娘在世时,他应该算是开朗性子。 “我要是想她,就不能再当冷烟阁的阁主了。”他眉眼哀伤,“你今夜只是为了带我看繁星?” “哦,还有,我有个弟弟心脏不好,听闻你的私人大夫是鬼医圣手田沐知,不知道柳晗君能否引荐一下。” “这是小事,两天后,是我需要再就诊的时候,田大夫定会来冷烟阁,你可以带上玉珠,早早在冷烟阁等候。” 田田一听眼睛都亮了,“好。” “柳晗。”树林中有人叫他的名字,柳晗重新戴好面具,王朔从树林中走出来到田地,“柳晗,易先生叫你回去,陆大人出的棋局,他怕是难解,需要你的帮助。” 田田看着柳晗和王朔的背影,想王朔真是煞风景,但是她在气什么呢?是气他打断了她与柳晗的谈话,还是因为王朔这个人呢? 没想到,堂堂的柳晗君坐拥万千财富,性格温柔平易近人,实际却只能够活到二十五岁。 就算是芸香夫人狠心下毒,但是柳晗君何错之有?如果总有大夫在自己面前说自己活不久,这多令人难过。柳晗到底是如何活过这二十二年的? 将柳晗送至冷烟阁,王朔道:“你们会下棋,我不会,你去吧,我还有事。” 田田仍旧待在田野边,没有随他们走,看着自己制作的满天繁星。 她临时想到这个点子,接近柳晗君只为套话,少了许多诚意,心里有淡淡的内疚感。若柳晗不说自己只能活到二十五,她也就不会这样的内疚。 “小何。” 田田在田地边坐着,再次听见有人叫她,回头看竟然是柳晗君回来了。 她起身问:“你不是去破解陆大人的棋局了吗?” “棋局简单,早已破解。”柳晗缓步向她走来。 柳晗还是那个柳晗,白衣飘飘的青年,穿戴皆是柳晗的样子,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谢谢你,让我能够在有生之年还能够看见如此繁星。” “柳晗君莫说丧气话,总会有大夫能够将你医治好,到时你长命百岁,活得比所有人都要久。娶一漂亮媳妇,子孙绵延,传万宗,扬美名……” “你鼓励我,又带我看繁星。元宵节那夜,你说自己要送簪子给意中人,又跑去冷烟阁挑选,可曾挑中自己中意的?” “冷烟阁的首饰这么贵,我怕是暂时还买不起。” “你以满天繁星赠我,我便该回赠。这个送你。”他从袖中取出一只莲鱼共生的银镯,“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物品贵重,我不能收。” “无事,对我来说,这只是冷烟阁一样无用的摆件而已。” 她不愿拂了柳晗君的好意,接过银镯,“为什么这只没有冷烟二字?” “并不是拿来卖的,自然没有。” “柳晗君,我们来捉萤火虫吧,比比看,谁捉得最多。” “好。” 田田注意他的双眸中隐隐有一丝哀伤,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随着两人深入田野间,萤火虫都飞了起来,不过也有一些小懒虫仍停留在叶片上,田田拿了一块碎布,将捉到的萤火虫兜在其中。 田田捉了许多,才看向不远的柳晗,道:“咦,你怎么一个都没有捉。” “是吗?”他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到面前,是一袋亮亮的萤火,“比一比,谁的更亮。” “都挺亮的。没想到,你还挺快的。习过武,就是不一样。” 柳晗淡淡一笑,“你从何时发现的?山洞里。” 田田摇头,牵起柳晗的手掌,“是这,你手掌心中有老茧,别告诉我这是你做劳务造成的,除了干活,那便只有练武。” “对了,你已经有我送的一瓶了,这袋将它放生吧,不然到明天就该都死了。” “为何不是将你的放生?” “我的那袋需要送人。” “送谁?意中人?你口口声声的意中人究竟是谁?”柳晗将田田手中的袋子抢去。 “还我!唉,不是给意中人的,是给赵公子的。”袋子还没有系绳,田田担心争抢中将袋子扯开白忙活一场。 “赵越?” “除了她还能有谁!” 柳晗方才还她一袋,“那么这袋?” “我们找个好地方再放生。”田田将自己的那袋系好绳放在口袋中,拉着他往树林中央跑。跑到一个阴暗的地方,田田一个转身,差点撞到对方。 借着萤火虫的点点萤火,方才能够看清楚一点对方的脸。“就这里。” “这里什么都看不见。” “就是看不见才合适。” 袋子打开,萤火虫飞舞,因为黑暗,唯有萤火虫的光,更显得光的珍贵。“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点点星光亦能够使人快乐。我希望柳晗君你能够明白,对于小人物来说,一分一厘的东西都是弥足珍贵的。你赠我银镯,我则祝你日日安康,长命百岁。我虽然没有你的地位名声财富,但是能够苦中作乐。生命向来是顽强的。” “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这是每一个人都应该懂得的道理。” “何田?”他突然紧紧地拉住了她。 “怎么了?”她莫名有些紧张,若不是这里太黑,看不清他的目光,她都怀疑他会像王朔那般要对她做什么了。 “没什么。有一件事,我只想与你说。” “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身中剧毒,活不过二十五岁,但是你可曾知道,其实我比少君年长,我才是兄长。” “什么?” “虽然我母亲催生了我,但是我的确比少君出生得更早,甚至早出生了一个月。” “那为什么你是表弟?”田田想不通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柳晗是王朔的表弟,所有人都要隐瞒真相呢? “这本不该告诉你,但这正是我这么多年苦恼的事情。答案无解。不知道你可否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我究竟该怎么办?” 田田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正确答案,柳晗你没有父亲吗?为何要随母姓?为何你早出生却要被说成晚出生的那个?为何你长得与王朔如此相像,真的只是你母亲与王朔的母亲是双胞胎姐妹的关系吗? 第51章 无头尸案(十) 第五十一章 无头尸案(十) “既然无解,便不需要再想了。”田田只能够这么说,她隐隐猜出真相,但若说出真相,怕是整个明阳城都将动荡。 “你别紧张,也别误会。虽然我实际比王朔年长,但是父亲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抛弃了我母亲离开,我不曾见过他。” “哦。”田田想,这是他故意安抚她的说辞,还是不想她继续探知真相,或者他是真不知道生父。城主和城主夫人故意隐瞒,便足够证明这事不简单。 田田怀着心事与他走出树林,原本她准备装傻,但还是试图安慰他,“柳晗君,既来之则安之,你现在应该多想想如何解毒,命比其他事更为重要。” 柳晗伸手勾了她一下鼻头,“我明白了。” 她抚摸自己的鼻头,抬头看他,本想看他的神情,却注意到他脖子上有许多突然冒出来的红点,指着道:“柳晗君,这是什么?” 柳晗摸了下脖子,心下了然,“我从小对虫子和田野过敏,特别是被蚊虫叮咬后,便会长出这些红肿。等夜里涂了药,明天便会退去。” 田田点了点头。 冷烟阁的阁楼上,有一戴面具的白衣青年注视着山林,眼神望向远处的田野。 还未等田田告知陆子昂鬼医圣手两天后会去冷烟阁替柳晗诊病,陆子昂已经从柳晗那边打听出了同样的消息。柳晗听说鬼医圣手可能是凶手,大为吃惊,决定配合官府的行动。 行动由陆子昂组织。 田田不会武功去了估计也是帮倒忙,便重新回到停尸房,复验那十一具尸体。官差们找了几天都没能够找到尸体的头颅,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没有到处张贴榜文捉拿鬼医圣手,唯恐又出来一个张超顶替了所有的罪名。 田田应该庆幸这些尸体都是藏在麻袋中再被丢弃,否则尸体身上的东西定会被河水冲刷。 尸体的鞋子上沾染了黄土,有几片苜蓿叶,那一带的土壤都是黄土,紫花苜蓿很是常见。田田又在尸体身上发现了一些松树叶、薄荷叶、车前草的碎末。她把尸体身上的所有线索都收集起来,正决定去抛尸现场再转一遍。衙门内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有人高喊:“我要见府尹大人,我一定要见到大人,我来报案——” 田田走出去一看竟然是一个女子来报案,问:“发生了什么?报什么案子?” “何仵作,我要见大人,我哥他不见了,就在之前你们发现尸体的附近。” 田田一番询问,很快了解了事情经过,女子的家住在抛尸河边一带,她哥是个樵夫,每日都在那附近砍柴,女子觉得那地方不安全本劝他换个地方,但是她哥说自己每天都在那附近怕什么,而且有官府的人在那带巡逻,他昨天照常去拾柴,但直到今早都未归。虽然她哥有的时候会有晚归的情况,却从来不会一夜未归,所以一定是出事了,她特来此报案。 田田询问:“你哥常去哪座山头砍柴?” “松林附近。” 官府一半以上的人都布置在了冷烟阁附近,江诚、吴起更不用说,连王朔和王雪都去冷烟阁了,衙门里现在能够主事的便只有田田一人。 人命关天,多耽误片刻说不定都会出人命。田田安慰了女子先回去等消息,将刚才的情况吩咐给几个衙役,带领几个官差去山上寻人。 人是昨天失踪的,若鬼医圣手还没动手,真去了冷烟阁,那么凶案现场必定没人,她可以趁机把人救出来。 松林一带,田田看见了黄土、车前草、苜蓿、薄荷等死者身上残留的东西,她想看来就是这里附近了。 但等他们爬上松山也依旧没有看见任何人影,也没有任何藏人的迹象,有一个官差问:“何仵作,我们会不会找错地方了,不如等府尹回来我们再找。” 田田看着山头的一片坟堆,道:“不会错,肯定在这里。” 由于清明节扫过墓的关系,这些坟堆面前的杂草不多,但是都沾染许多灰尘,田田从坟堆中走过,突然注意到某个坟头的一个蜡烛台特别的干净,干净说明有人常去触摸。 田田转动蜡烛台,从坟墓旁边竟开出一条路,通往黑黢黢的墓室。 官差们惊讶不已,若不是田田注意到了细节,谁都不会注意这墓地还暗藏玄机,一官差念着:“李富之墓,辛末年三月建,我们城中有李富这个人吗?” 田田道:“今年是辛丑年,看这坟墓并非新建,是三十年前的墓了,墓主人当年想必非富即贵,但若城中没有这个人,这墓碑上的内容便是杜撰的。” “何仵作,你不会武功,若贸然下去恐有危险,我等先下去。” “不必,查案靠的是这个,而不是拳头,若我怕了,便不会在这里了。验尸是我的专长,坟堆是我的主场,你们不必担心我。”田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留两个人在墓室外守着,田田带两个胆子大的官差持火折子走进墓室,走了不久,面前分出了两条路,三人一时陷入两难,该怎么走呢? 两个官差道:“何仵作,你在此处等候,我俩各走一条先去探一探路。” 田田点头。 刚开始,墓室寂静无声,等了不久,一条路突然传出官差的惨叫声,她本想救人,准备往传出声音的路跑去救人,一只手被身后人拉住,她转身,惊讶道:“王朔,你怎么来了?莫不是大人也来了?” “来的只有我一个人。” 田田想,若是大人来了肯定比王朔来了有用,来不及问他是怎么来的,田田已经往那条路跑去。 “你别急。” 田田着急归着急,但是有分寸的,官差之后才传出惨叫,便说明前面一段路是安全的。跑到看见官差的地方,只见那里散落一地箭矢。 官差的一只腿被暗箭射中,流血不能移动,田田见他生命无攸松了口气,拔出伤口处的箭矢,替官差简单包扎,动作迅速手法娴熟。 官差道:“多谢何仵作。” “你只伤了一只腿,并不太严重,先回去休息,上面有兄弟接应,接下来的路,由我去探。” 官差道:“这怎么可以,少君,何仵作,你们俩若是出了什么事,我等怕是有命回也没命还。” 田田想,没法拿自己的命赔的是王朔的命吧,她的命还是好赔得很,道:“少君,你可以先随他出去。” “你这小身板若真遇上杀人凶手,怕是连还手之力也没有。” “少君你两手不能提,我可不愿到时还要救你。” 两人还在相互调侃,身后的官差却举起大刀向田田砍来,王朔一把将田田拉过来躲过了刀子。 王朔道:“看到底是谁救谁?” 田田现在的思绪有些混乱,为何官差会对她动手,难道这个官差是凶手的内应?那么他为何还会受箭伤? 望着满地的箭矢,田田想自己终究粗心了,这个官差是凶手的内应,知道墓室的机关,方才能够平安无事,将这么多的箭打落,腿伤应该是自己动手造成,为的就是让她放松警惕。 官差快速地往墙壁上一按,两人脚下一空,快速跌落下去。不知道到底有多深,王朔一把抱住她。跌在地上的时候,田田虽然有些疼,但总体还好,就是不知道自己压到了什么东西。 “你摸够了没有?” 田田睁大眼睛,方才发现自己的两只手正按在对方的胸口,道了句“对不起啊”,身子却又重重地跌落下去。 鼻尖是一股熟悉的香味,闻着香味,头脑泛起强烈的困意。 “波斯菊花香?别闻。”田田拿住一只手捂住王朔的口鼻,而自己却完全撑不住跌在对方的怀里。 田田醒来的那刻,脑袋仍旧昏昏沉沉的,睁眼看见的是一个昏暗的地方。她捂着脑袋问:“这是哪里?”注意到不远处的王朔,没想到他比自己清醒。 “不知道。”王朔淡淡地说,突然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我刚刚给你喂了迷香的解药。” 喂解药?她刚才昏睡是如何吃解药的,感觉嘴唇有些湿润,莫不是…… “你怎么连男人的便宜都占?”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占谁的便宜。”王朔看着自己的手,“那两只手不是往人家的胸口摸,便是唇口。本少君都被你摸了一遍,你是否应该对此负责呢?” “啊~那是不小心的,情非得已。” “那我也是情非得已,否则你还昏睡着。是继续昏睡还是现在这样清醒,你自己选。” “哼——”田田偏过脑袋,室内虽然昏暗,但是头顶有依稀的光,并非一点光亮都没有,可以看出他们被一个大铁门拦住,更准确的是他们身处牢房。 “牢门,我已经看了,由特殊的材料所制,没有钥匙根本出不去。” 田田看另外三边都是墙壁,头顶高不见顶,除非是神仙才可能飞得上去。 第52章 无头尸案(十一) 第五十二章 无头尸案(十一)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眼前突然变得明亮,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室内虽然充斥迷香的香味,但是他们服用了解药便不受影响。 男子眯斜眼睛,“怕是我小看了少君,竟然能够制出波斯菊花香的解药。” “你既然做了迷香,便会有解药,你可以有,我们自然也可以。”早在之前,他便暗中让季大夫等人秘密制作解药了。 田田的注意力放在了一边摆满头颅的架子,另一边是一个男人躺在石床上,看男人的穿着打扮和体型,应该就是报案女子的哥哥。看男人胸膛起伏有序,铁定人还活着,不过被迷药迷晕了。 “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王朔尽量不去看一边的头颅。 “呵呵,当你的医术到达一个高度,你会想去冒险,也敢于冒险,普通换心换器官的医术早已满足不了我。” “所以打算换头?” “少君或者这个小公子不妨试试,当一回我的试验品。” 王朔淡笑:“这小公子细胳膊细腿的,手不能提,拿她的身子和脑袋能够做什么?” 田田白他一眼,可惜不能够发作,手不能提的应该是王朔才对,别看她个子不高,力气可不小。 “那这副身体,少君想必满意。”田沐知指着石床上的樵夫,“我会把你的头完美地换到这副身体上。” “满意归满意,既然那具身子给我,我身边这个又瘦又小没几两肉的人便给放了吧,她对你的试验没用。” “只要少君自愿将脑袋给我,你身边人的安全好说。” “那好。”王朔嬉皮笑脸地指了指牢门的锁,暗示田沐知开锁。 田沐知并不担心两人会逃,开了锁后还给他俩做了个“请”的动作,作为一个名医,田沐知该有的文化人气质面面俱到。 王朔站在田田面前,小声说:“我过去降低他的警惕,你就趁机逃跑,记得出去后找救兵。” 田沐知指了指出口,道:“小公子可走,但少君留下。” 田田想,好歹他有良心,还担心着她的安危,她当然不会弃他于不顾,大门离他们不远,想来可以…… “要走一起走。”田田抓起他的手便以最快的速度往门外冲,这时几枚银针向两人飞来。王朔拉住田田,一个闪避堪堪躲过,躲避之间,出口处一道石门落下,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王朔盯着田田,心急道:“你傻了,现在一个都逃不掉了。” 田田道:“若我走了,田沐知分分钟便能要你的命,你是少君,我只是个小仵作,该是我以命保护你才是。” “别聊了,少君说过的话怕是不打算作数了吗?那么不如先拿小公子做试验,反正试验至今还没有成功过,多一个头颅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别动她。我过来。” 田田紧紧抓着他的手,第一次有种很想保护某个人的冲动,相信她可以保护他们的。 王朔却狠心地掰开了田田的手,向田沐知走去,田沐知露出得意的表情,从袖中取出一颗药给王朔,道:“服下此药,少君放心,我的医术很好,绝不会让你感受到任何痛苦。” 王朔小心地拿着药丸,似乎还在思考该不该服下,这时两人听见田田响亮的声音。 田田已经高举一根火棍,站在一排排的头颅面前。这画面虽然看起来诡异,但是她的大胆深入人心。 田田道:“你若不放我和少君离开,我便一把火将你珍藏的头颅都烧了。” 一般人都是离割下的头颅越远越好,但是田田却大胆到站在死人头颅中央,她道:“其实你口口声声说做什么换头试验,但是你应该也知道这种试验不可能成功,你真正要的是这堆头颅,我说的没错吧?” “谁说不会成功?” “但是以现在的条件根本无法完成,人一砍下头颅便会死去,换头过程中人会大量失血,如果不能克服这两个基本条件,试验便无法进行,你之前所谓的缝合无非是满足自己的私心,虽然你知道不可能成功,但通过这种方式,令你觉得自己成功了,以此来满足做换头试验的成就感。”田田紧握火把,“你这人也真够变态的,好好的名医不当,竟愿意当一个杀人狂魔。所以我觉得换头试验不过是一个幌子,你真正要的是放在这些头颅里的东西。” 田田注意到了头颅有刀子开口的痕迹。 田沐知冷笑:“你可知这头颅里藏的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大言不惭!” “但是我知道只要不是金属石头,便没有大火烧不毁的东西。我们要不要打个赌,是你先要了少君的命,还是我先把头颅里的东西烧毁?” 田沐知明显动摇了,王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药丸悄悄丢弃。就在田沐知施银针向田田刺去时,王朔立马飞身上前抓住她,避过了所有银针。 田田乐道:“就知道你有武功,还装!” 王朔斜睨了她一眼,她道:“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问:“火把哪里来的?” “这旁边很多啊!用火折子一点……” 两人正在聊天,对面的银针再次飞来,王朔避过的同时,取了墙壁上的一个火棍向田沐知丢去。火棍扔中田沐知断了他的右手,他一时不能再施银针。 田田拍了一下王朔的肩膀,赞赏道:“武功不错啊,打他打他……”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问到一半,他意识到自己之前曾问过,了然于心后不再多问,嘴角不禁扬起一丝欣赏的笑容。 田沐知突然左手拿起石床边的小刀对准昏迷男人的脖颈大动脉,道:“若你们再过来,他立马会变成一具死尸。放我离开,我便放了他。” 田田明白王朔会武功,田沐知受伤,他俩的性命自是有保障,但是那个樵夫却未必。 两人不动,田沐知拿刀的手却越来越靠近脖颈,“你们到底答不答应?” 田田不得不道:“我们答应,但是你受伤了,这个男人昏迷不醒,你一个人也抬不动他,不如我来跟你换人质。你刚才也看见了,少君如此救我,想必我比这个樵夫重要。我有腿跟你走,你能轻松很多,说不定拿我当人质,你逃出明阳城都不在话下,再说这里的大门只有一条,难不成你还能飞出去。你想想,这买卖划不划算?” 田田说的不无道理,以田田为人质,他可以触到大门的开关从而逃出去,而以昏迷中的男人为人质,他哪里都走不了,只能够继续僵持着,但是田田没有露出一丝害怕的神色,又恐其中有诈。 田田道:“等下若官差的援兵赶至,你想走便未必走得了了,你也知道首府府尹陆大人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王朔担心地问:“你打算耍什么花样?”对方是名医,对人的身体构造最是了解。只要手里有刀子,分分钟便能够要人命。到时他都未必能够护住她。 田田只淡然地看着他,现在这是唯一解开死局的法子,继续僵持下去,一旦田沐知心理防线崩溃,便会一刀子杀了人质,来个一了百了。她见过来报案的女子,不想女子失去哥哥,而她作为人质,或许能够换来一丝生机,就算生机渺茫,都该一试。 她用眼神暗示要他信她。 “好。你过来。”田沐知下定决心道。 田田刚走到他够得上的地方,一把刀便架在了田田的脖子上,说实话田田也怕,第一次刀挨她的脖子那么近。她验过那么多的尸体,却不知道自己死去究竟会怎样,想必也是一样的,会僵硬,会长出尸斑,皮肤组织腐烂,露出森森白骨…… 田沐知向墙上一块不起眼的砖头按去,石门打开了。这便是她的计划,只有让田沐知打开机关,王朔和樵夫才能够逃走,她骗了他,她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生死。 就在田沐知和她刚踏出出口一步,门外有人声传来,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赶来,将田沐知逼回了原来的房间。 匆匆赶来的柳晗对田沐知道:“田大夫,你为何……别乱来,放了她。” 田沐知冷笑:“柳晗君,实在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就是杀害十几条人命,砍掉他们头颅的真凶。从今往后,你的病我治不了了,请你另选高明了。” 柳晗趁与田沐知对话,拿手中玉石弹击田沐知膝盖,田沐知吃痛下,拿刀的手矮了几分,柳晗趁机打开田沐知,救下了田田。 相比王朔,柳晗君表现得果敢许多。 “罢了罢了,算我败了。”田沐知苦笑。 官差们瞬间将他拿下。 陆子昂问:“你是不是鬼市的白衣首领?” 田沐知突然来了精神,“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你们便一个都不能走。”他突然站立起来,口中发出一种奇异的口哨声。顿时头颅发出可怕的痛苦叫声,眼睛在开合颤抖,露出森森黑瞳,嘴巴也是一张一合露出里面黑色的舌头,脑袋的切口和耳朵都流出黑色的血水…… 第53章 无头尸案(十二) 第五十三章 无头尸案(十二) 田田猜测里面有什么东西要出来,想起刚才田沐知害怕她用火烧,从官差手中取过一个燃烧正旺的火棍丢进了头颅中。 瞬间一声声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田田看见一道道黑气燃起,柳晗当下挡在她面前,她捂住口鼻想知道那是什么,抬头看见柳晗君,想他是在保护自己,但是他们俩明明见过的次数不多,便足以让他以身犯险吗? 火光中侥幸逃出了几只黑色小虫,小虫钻进田沐知身边官兵的眼耳口鼻,转眼间,官兵们便变得双眼无神,行动若僵尸一般。 田沐知道:“去杀了他们。” 被控制的官兵成了田沐知的傀儡,这倒非常像白衣首领所用的傀儡术。 但是区区几个官兵加一个受伤的大夫,在一群人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他们毫不费劲地制服了他们,但那些被控制的官差明显没了自我意识。 陆子昂问:“解药?” 田沐知疯狂大笑:“哈哈哈哈哈,白费劲了,没有解药,你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杀了中傀儡术的人。” 江诚吴起抓住自己受控的好兄弟,所有人都对田沐知怒目而视。 田沐知道:“怎么?舍不得了,舍不得杀掉他们了,那便由我来动手吧!” 陆子昂道:“不要——” 已经来不及了,田沐知嘴里发出一阵奇怪口哨声,所有受控的官兵有的咬舌自尽,有的直接拿刀砍断了自己的脖子,他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田田终于明白了,田沐知需要人的脑袋是用来饲养他施展傀儡术的蛊虫。 “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堂堂一代名医竟要做饲养蛊毒之事,陆子昂不明白。 但他们没法知道真相了,田沐知牙齿用力,便吐出一口黑血。田田上前检查,竟然是在假牙里藏了毒,与行隆船行的老板张超的死法一模一样。 田田能够从人脸看出对方的骨相,那夜她看见过白衣首领一面,虽然白衣首领穿着斗篷遮住了眼睛鼻子,但脸的下半部分她还记得,田田用手遮住田沐知的眼睛鼻子,发现竟与那夜的白衣首领别无二致,难道田沐知真是鬼市的白衣首领? 但她怎么隐隐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鬼市的一大首领真的就这么容易死去? 烧毁了带蛊毒的所有尸体,带走了田沐知的尸体,田田问王雪,“随我下墓地的官差里有凶手的内应,你怎么还能来得这么快?” “就那腿受伤的官差,陆子昂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谎言,他说下墓室的人都死了,就他活了下来。他受了伤还能活下来,这实在太怪了,大人压根没信他。” “你们本来在冷烟阁设局,为何来了这里?”她甚至搞不清楚王朔为何来得这么快,明明他是这么想要在陆子昂面前立功的人。 “是哥……少君先察觉端倪不见了,陆子昂与柳晗久等田沐知不来,便决定先回衙门,柳晗是自己要来的。去过衙门便知道这是田沐知使的调虎离山之计。” “知道是谁泄露消息的吗?” “大人怀疑衙门里有内鬼,所以遇到那个暗算你们的官差便留了一个心眼,果然鬼市的人都安插进衙门了。唉,今天有官差牺牲,你也了解陆子昂这人,正直仁义,回去铁定要自责伤心。” 田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的机会来了,好好安慰大人。”说完便大步离开了,是个长眼的都知道王雪与陆子昂之间铁定有猫腻。 “唉唉唉——” 不管王雪怎么叫,她都充耳不闻。 王朔回城主府后便在房门口看《聊斋》,他躺在藤椅上用书遮脸,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田田从他脸上取下《聊斋志异》,发现书本正翻到陆判篇。故事讲的是朱尔旦与陆判成为好友,陆判替朱尔旦换心,朱尔旦方才能够考上进士,陆判又与朱尔旦合谋换了朱尔旦妻子的头颅。说合谋不太好听,这整个故事原本是夸赞陆判虽然相貌丑陋但心地善良,然,换头之事总要经过对方的同意,不能因为你是神仙,看这个女子死了,便将她头颅拿过来占为己有。 阳光正好,王朔没有书本遮挡,睡不了觉,问:“你拿我书做什么?” 田田已经看完,道:“还你,小气。” 王朔继续蒙头睡觉。 田田道:“你别装了,前些天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无头尸案,你怎么看?” “你要知道案情,应该去找府尹陆子昂。” “唉,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就像聊斋陆判篇讲的,无头尸案的凶手田沐知背后或许还有一个像陆判的高手,他才是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 王朔道:“嗯,想法很不错,但是证据呢?” “额。暂时没有。” “切,既然如此,别打扰我看书。”王朔继续睡。 “等一下,我有,田沐知拿人头颅实际是为了饲养蛊虫,养蛊不是苗疆那边最多吗?寻常人怎么会,估计背后这个陆判不是苗疆人就是之前在苗疆学过蛊术。” “你怎么不说田沐知去过苗疆?” “啧,不可能,田沐知消失的那五年在做柳晗君的私人大夫,哪里有机会去苗疆。” “知道还说这么多。”王朔白了她一眼,“别吵我睡觉。” 这时,李桐突然跑来,“少君,不好了,城主和城主夫人来了。” 待城主王临和夫人走到时,看见的是田田坐在藤椅上看书,王朔跪在地上,一手扇风,一手拿葡萄给田田吃。田田一个手势,王朔便伸手接住她吐出来的葡萄皮和籽。 也就这个时候能够这么使唤王朔,田田自然要使唤的够本,道:“我要喝水。”话音刚落,一杯茶水贴心地捧到她唇间。 城主与城主夫人深感欣慰,“朔儿这孩子总算知道心疼媳妇了,有我当年的样子了。” 提到当年,城主夫人脸色暗沉了下来,“当年,你可是有负于我。” 王临道:“是是是,命运弄人,是我的错。” “算了,饶了你,不提了。” * 冷烟阁。 柳晗正与一身白衣的易先生对弈。 易先生落下一白子,“柳晗,有人假扮你,以你的名义在做事。你不担心吗?” “少君假扮我,正好有利于我们进行下一步。棋局已成,除非破局。”柳晗又下一子,吃掉大半片白子。 “青出于蓝啊!老夫还未反应过来,子都被你通杀了。” “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毫无防备。” * 夜微凉,日照学院。 弱水湖旁,三个看书看累的学子往宿舍方向走,走了不一会儿,看见湖边柏树下吊着什么东西,走近一看,吓了他们差点当场尿裤子。 他们连滚带爬地大叫,“人……死人了……是郭璞……郭璞死了……” 当天夜里,田田和王朔同时被叫到城主书房。 王临道:“今夜我收到消息,日照学院有个学子死了,临近科考,此命案兹事体大。我派你们俩去查。” 田田想,人命案不该是官府出面调查吗? 王朔道:“老爹,您不担心你儿媳有危险了?” “你们俩去可以安抚民心,若是顺利破案,对你俩绝对有益,顺便挽救一下你在百姓心中的印象。”王临看着王朔道,“子昂那里,我下达了更重要的任务。虽然子昂帮不了你们破案,但是你们可以调动官府的人。这起案件可得给我好好查,必须尽快破案。” 田田接下任务,“没问题。” 出了书房,王朔道:“你别高兴得太早,这起案件多半是自杀,用不到你的,所以我爹才会让你去。” “万一不是自杀怎么办?” “日照学院是高等学府,每年的学习压力很大,不堪忍受重压的,每年都有跳楼、跳河、上吊的。” “这么严重?” “不过这种事都被官府隐瞒得很好,旁人不知道的。” “这是读傻了吗?为了读书,连命都不要了。” 王朔点头,“你心态这般好,怎么能够理解那些自杀者的想法。” “我想我应该提前带他们去领略一下我们农村的生活,这样他们的心理就不会这么脆弱了。” “农村生活?” “农村生活可不比读书劳累一百倍啊!关键是环境好,我说的是风景好,而且人文环境好。想干嘛就干嘛,根本没什么人管的。”田田看王朔盯着她,“你干嘛用这个眼神看着我?又想说我乡下丫头,我跟你说,我现在一点儿都不介意你说我这个词,我就是乡下丫头,怎么了?吃你的了花你的了吗?拿你半分钱了吗?” “无聊。”王朔突然举起她的手腕,“我只是看你的手镯还不错,看来选的人眼光不错。” 这是一只刻画鱼莲共生的银镯。 “哦,你说这个呀!选它的人眼光自是不凡。哪像你,与你这么久了,什么都不曾送我,抠门!” “哼……就凭你这种姿色还想我送你东西,乡下丫头。” 田田在背后做出想打人的动作,“王朔,你完蛋了。” “今夜完蛋不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匆匆赶往日照学院。 第54章 学院命案(一) 第五十四章 学院命案(一) 死者,郭璞,苍兰县人,十七岁。 田田先看脖子,脖子上有绳子勒痕,但伤口边缘并没有红肿。脖颈没有断裂,口腔紧闭舌头平整。不像生前上吊死的。 掀开死者的衣物,只见死者的胸腔有三处骇人的刀伤。除了刀伤,尸体身上有多处淤青…… 田田检查完,走出停尸房,王朔问:“验得怎么样,是自杀吧?” “死者的致命伤是胸部的三处刀伤,但是伤口后宽前窄,是从背后刺入。” “他杀?” “可以肯定的是,死者死后,有人做出死者上吊自杀的假象。但是有一点很奇怪,这具尸体上的刀伤过于明显,怎么看都不像是自杀。上吊的意义在哪?” “先不说了,吃饭去。” “你不着急查案?” “总不能为了查案把自己给饿死。走,让你尝尝看我们明阳城最高学府的伙食。” 田田验了一上午的尸体,肚子也的确饿了,而且她验完尸有一些线索和分寸,待吃个饭再查不迟。 日照学院全是男弟子,突然看见田田一个女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向田田,而田田却把注意力都放在今天的饭菜上,看着满桌的好菜,道:“哇……就算是为了这些饭菜,也一定要努力考上日照学院才是。” “咳咳咳……” “你喉咙不舒服吗?”田田诧异,嚷着来吃饭的人结果一口没吃,光在一边咳嗽。 “我们下次还是出去吃吧。” “为何?”发现他眼神怪怪的,方才注意到四周学子都用艳羡憨痴等目光盯着她。待几个学子冲她微笑时,她回了一个微笑,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以此彰显少城主夫人的亲和力。 路上不时地有学子与田田打招呼,叫她“少城主夫人”,却忽视了王朔。吃完饭,两人走向发现尸体的弱水湖畔。王朔道:“这些人是不是眼睛瞎了,只能看见你!” “你懂什么,这叫尊重女性。” 李桐道:“少君,日照学院的弟子向来都很尊重女性,特别尊重前任院长易先生的夫人。” 走到弱水湖畔,田田看着湖边的立碑,碑上刻有“弱水湖”三字,她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这名字倒很有意思嘛!日照学院允许弟子早恋?” “自然不可能,原本这条湖并没有名字,人们管它叫中心湖、柳湖什么名字都有,在易先生担任院长以后,便将此湖定名为‘弱水湖’。” 想来易先生有个非常偏爱的妻子。 易先生之事是外话,王朔转入正题,问李桐:“早上让你们查的,死者生前可有什么仇家,有没有学子与他有过矛盾纠纷?” “外面的仇家没有,但是学院里有,有三个,正好就是昨夜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三人,分别是陆云镶、方天博、秦浩。” 田田道:“这么巧?” 王朔道:“带过来审审。” “我们一起去。” 房间内,王朔面对下跪的三个学子问:“本少君听闻在郭璞死前,你们常常私下欺负打压郭璞,如今竟然还敢杀人!” 三人中,方天博战战兢兢不敢说话,陆云镶全程在看秦浩的眼色,秦浩最为镇静,“敢问少君是从何人口中听说我们常欺负郭璞的,其中肯定有个天大的误会!” “误会?”王朔问李桐,“你从谁口中听说的这事?” “郭璞的室友袁慎。” 秦浩道:“袁慎是郭璞的室友,平时我与他有些纠纷,无非我平时成绩比他好,他便心生嫉妒,怀恨于我,才说这种话污蔑我等。” 王朔问李桐:“就没有其他人证了吗?” 李桐摸着脑袋没话说。 田田道:“我验过郭璞的尸体,尸体上有多处淤青是生前伤,可见郭璞生前曾遭受虐待,我听闻郭璞是苍兰县人,来此读书为了考取功名学习很用功,平时都住在学院宿舍,很少出去玩乐,外面没有仇家,那么虐待他的人只会是学院里的人。” “就算是学院里的人也不会是我们啊,少君、少夫人莫不是要做出严刑拷打之事,逼人就范?” 遇上无赖,按正常流程真是拿他半点办法也没有。 王朔道:“哦,你这真是提醒我了,现在你是犯罪嫌疑人,还污蔑本少君与夫人逼你就范,就你对我俩言行不当,要不先去牢里蹲两天?” “少君,郭璞他昨夜是上吊自杀,跟我们真的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确定不是你们三人一起动的手?一人在背后给郭璞一刀……” 三人顿时一起急道:“绝对没有。”“平时最多跟郭璞小打小闹的,绝对没有做过任何杀人的事。”“我们与郭璞没有仇怨,杀他做什么!” “你们昨天下午在哪里?” 昨天下午是田田验出来的郭璞的死亡时间。 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秦浩道:“日照学院学业重,昨天下午我们都在上课,有很多人证的。” “本少君问的是下学的时候。你们三人可还有人证?” 方天博忍不住道:“有,我们有人证,就是班长若子凌。” 王朔坏笑。 若子凌被传唤进来,被询问到昨天下学以后在哪里时,他干脆拉开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上的青痕,道:“陆云镶、方天博、秦浩三人仗着背后有副城主撑腰,在学院中称王称霸,对看不顺眼的同学便是拳打脚踢的,他们昨日还逼迫我就范,我和郭璞一样都是深受其害者,若不是少君前来,我甚至不敢将真相告知,其他学子也是一样。” 秦浩、陆云镶都是副城主曾安夫人那边的娘家人,只有方天博是曾安门客的孩子,王朔当然一早便打听清楚了三人的底细,道:“本少君早已查明,你们三人不在学院好好学习,常常翘课,要不是看在曾副城主的面子上,你们三人怕早被逐出日照学院了。” “少君,少君,你就饶了我们吧,我们最多有的时候蛮横骄纵了一些,我们会改,但是绝对没有做过杀害郭璞的事情。” “霸凌同窗,顶撞本少君与夫人,管你学习能力多强,自今日起逐出日照学院,有你们在真是给日照学院丢脸,给易先生蒙羞。” 日照学院能成为现在的顶级学府,多亏了前任院长易源的四十年建树。 三人磕头在地。 “若被本少君查出你们还有其他罪名,便不仅仅只是逐出学院这么简单。” 三人吓得不敢抬头。 田田赞赏道:“不错嘛!” “别忘了本少君可是人间小霸王,混世大魔王,他们三个初出茅庐的学子哪里会是本少君的对手,本少君的真实手段可还没有用呢。” “逼迫恐吓?” “恐吓,那多便宜他们,自然是蹲大牢严刑拷打!怪他们自己提醒了我。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三人应该不是凶手,凶手到底是谁?” 田田道:“我们去郭璞的宿舍看看。” 日照学院的宿舍装修得极好,比普通客栈的住宿条件都要好一些。郭璞的宿舍现在没有一个人,宿舍的管理员给他们开了门,田田看见宿舍中有个做陶泥的工具,还有许多半成品和已经制成的陶器。 田田顿时想起来,郭璞背后的衣物上有干燥的陶泥。她仔细检查宿舍的地面,地面有清洁过的痕迹,干净的出尘。在两个柜子的中间缝隙,她看见了两滴殷红的点。她一眼认出那是血迹,地面上大部分血迹可以清理干净,但难免会注意不到角落里沾染上的,她道:“案发现场就是这个房间。人被刀从背后刺入会喷溅大量血液,血液满地,有些滴在这两个柜子中间。” 王朔吩咐:“把这两个柜子挪开。” 仅凭两点血,田田认得出,但是其他人认不出。几个官差一起推开两个柜子,只见柜子底下残留着更多干涸的血液。王朔道:“凶手逃不掉了。” 话音刚落,袁慎携书袋进来,“既然你们已经查到这了,我便将真相告知,不知道少夫人验出来郭璞究竟是怎么死的了吗?” 田田道:“郭璞的真正死因是背后中了三刀。” 袁慎满目哀伤道:“是吗?” “而这三刀全是同个方向等间距竖直刺入。”田田拿了一张纸,画出人体图和刀刺入身体的过程。 “若是人拿刀刺入,由于力道把控不同,三刀很难是同一个方向更别说是等间距。而三刀方向相同间距相等深浅基本一致,说明是人为设计过的。而郭璞的背后衣物上沾有陶泥。所以我想事情应该是这样的。”田田当场上手示范,“先将软的陶泥按成方块,再将三把刀等间距插入陶泥中。” 没有刀,田田以毛笔代替。 “待陶泥干燥变硬,三把刀便固定在陶泥中。然后一人正面朝上躺下去,刀子会直接穿过人的身体。”田田拿了一本书放下去,由于陶泥现在是软的,毛笔不稳,书本掉进陶泥中,毛笔散在旁边。 “这陶泥是你的还是郭璞的?” 袁慎痛苦地瘫在地上,“我与郭璞成为室友三年。他品行好,成绩好,还有一个兴趣爱好是做陶器。他家是做陶瓷生意的,他其实根本不慕名利,就想学成归乡,不仅能够继承家业,也能够为家乡做出贡献,就是这样的人啊,却被……”一时哽咽,他紧握双拳说不出话。 第55章 学院命案(二) 第五十五章 学院命案(二) “却被陆云镶、方天博、秦浩三人盯上了。” “秦浩看不惯比他优秀的人,包括班长和司学们都拿他没有办法。他成绩常常名列前茅,还是副城主的亲戚。若是易院长还在,怕是不会让他乱来。但是现在的院长,也不是说院长不好,他绝对不敢得罪副城主。” “城主还在,这副城主竟有这么大的权利!” 田田看着王朔,心想,这还不是因为你不肯接管明阳城吗?若你愿意替父分担,副城主的权利自然会被削弱。 王朔看田田的表情,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但他心中的确还没有想好,若他担起责任,便会对不起一个人。这座城,这个城主继承人,本该是那人的…… “整整三年啊,那三人不是对郭兄拳打脚踢,就是言语辱骂,还给郭兄取小名,叫他仆人,将郭兄当狗一般使唤。其他人不敢惹事,根本不敢说出真相。” 田田其实很讨厌给别人取小名的行为,若是可爱不带恶意的行为尚且能够接受,但是有些小名却有故意辱骂的意味。王朔给陆大人取小名属于前者,而秦浩三人做的属于后者。 “我成绩一般,秦浩他们没有有意针对我,但是郭兄却忍受了三年,我们找司学状告,司学根本不愿意管,也曾上书,却被副城主拦截,郭兄免不了又是被一阵拳打脚踢。本以为这么忍忍就过去了……但是他们竟然敢打算偷取郭兄的试卷,让郭兄给他们作弊。少君,你可知今年负责科考的主考官是谁?” “是副城主曾安。” “我们寒窗苦读十载,无非为了一次科考,但是秦浩直接把这条路给堵死了,若郭兄替他们作弊,便会永远受制于他们,自己也未必能够考出个好成绩。我知道郭兄一直因此事郁郁寡欢,却没想到郭兄竟然会走上这样一条绝路!” 田田道:“看起来郭璞是自己设计了凶器,自杀的,但是在我看来,他真正的死因是学院霸凌。你回来看见郭璞死了,将郭璞的尸体吊在弱水湖畔,就是知道他们三人在那个时候会经过,是特意给他们看的,目的是让他们内疚。” “在看见郭兄的尸体时,我原本是很害怕和迷惘的,直到我看见了这封信。少君,我们状告无门,你看看也好。” 王朔拆开信来看,这信上的字写得比女人还好,看起来很舒服,字字句句控告了秦浩三人这三年的所作所为,另外书写了对袁慎的歉意和同窗情谊。 “另外一封是家书,等科考结束,我会亲自送到郭兄的父母手中。” 原本科考在明日,但由于出了命案,特意推迟了一周。 田田接过王朔手上的信来看,“他们三人也太过分了吧,不仅欺凌同窗,还在精神上攻击对方。这书怕是白读了!难怪我爹曾经处理过一个案子,就是嫉妒同窗,然后在比自己优秀的同窗饮食中下毒。这都什么人呢,书都读哪里去了?” 王朔拿回信,拿信拍了一下田田的脑袋,“还好你的书没白读。” 田田想还手,但是案子重要,“若是无心,就算看见了郭璞的尸体,他们也不会内疚害怕后悔的。”从刚才秦浩为自己找托词的表现来看,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有错,向他俩服软只是想摆脱责任。 “光拿这封信,信上只有他们三人具体霸凌的行为,没有参与杀害人的事,按照当朝律法,无法给他们判罪的。而且就算被逐出学院,他们一样可以参加科考。”田田说出事实。 王朔不禁红了眼睛,因为自己的不作为,竟然会伤害那么多人,若他能够多做一些实事,便能够帮助更多的人。 田田注意到他的异样,道:“你怎么……现在知道难受了。” 王朔没让眼泪落下。 “达则兼济天下,你根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你早就知道了郭璞是自杀?” “是某人不停地跟我说‘自杀’什么的,不过我并没有被你影响,这么明显的刀伤放在我面前,我只是猜到凶器可能是怎么回事,但没有想到自杀这上面,直到审问了秦浩他们,才知道有学院霸凌这回事……你说你作为少君,没有什么特权么,这三人要是成功科考,做了进士什么的,便是祸害遗万年啊!” 主考官并非王朔,王朔不学无术的“美名”全城皆知,铁定当不了主考官。秦浩虽然品行不当,但是成绩好,考个进士绝对没问题。若是进三甲就更麻烦。 “放心,他们就算科考也不会晋级。” “你你你,打算怎么做?”就算王朔是少君,也不可能改变科考的结果,除非…… “本少君成为出题人和监考人。” 城主是科考的出题人,若是王朔想改道题,获得城主的同意便可。田田想他到底会出什么题?若是她,会出与学院霸凌有关的题目,问考生们怎么看?若秦浩回答得好,便与他的所作所为相悖,又能够让他认识错误。有此信和学院弟子作证,不管他怎么答都是错。 “对了,凶器在哪?”田田问袁慎。有信可以证明袁慎所言非虚,但关键的凶器还没有找到。 “哦,我丢进弱水湖了。” 在袁慎所指的地方,官差下水果然找到了相对应的凶器,陶泥是郭璞的,刀是郭璞的水果刀,皆是郭璞的用具,他竟然是拿命控告。 田田心里感慨万千,看见湖边的树就算在夏天都纷纷掉下落叶,湖上一翠绿嫩黄,一群学子在远处围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王朔从未有过这么难受的感觉,以前的他只顾自己,“品行品行,得有好的品德方能有良好的行为。读书再好,没有好的品行,一切都是徒劳。” 田田道:“做人不也是这样的吗?若以一己之私,便做残害他人之事,与恶魔无异。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万年,那不是当坏人的借口,而是好人们不够强。” 她向王朔伸出一只手,手上放着一个用油纸包着的蛋黄酥。 “你干什么?” “就是看你中午什么都没吃吗?中午特意给你留的。要不要?” 王朔伸手接过,“我当是什么好东西。我带你去吃更好吃的东西。”说完,把蛋黄酥放进嘴巴。 …… 王朔说的更好吃的东西,竟然是带她到街上的一个小吃摊,点了份鸡蛋煎饺。 “我还以为少君只吃什么美食珍馐,没想到也会来这种小吃摊啊!” “那是你还不够了解我。” 两人不禁四目相对。 夏婉纯挽着夫君曾毅的手走在路上,他们已经成婚,本来邀请王朔喝喜酒,但王朔没赏脸过去。 他们看见王朔与田田坐在小吃摊上,氛围些许暧昧。曾毅上前讥讽道:“少君真是什么女人都勾搭啊?这小娘子生得不错,不知是哪个勾栏里的女子?” 田田想,敢说她是勾栏里的女人,是眼睛瞎了吗?这不是上次来衙门约王朔出去见夏婉纯的男人吗,能够看上夏婉纯的确眼睛够瞎。 王朔淡笑,“这是我夫人。你是记性不好吗,我早已成婚,而且我夫人身世清白,你这般造谣,别到时传到副城主耳朵里。” “竟然是嫂子。不过少君你也是,有这么娇俏的娘子,竟然不带出来给大家伙瞧瞧。”曾毅正要同桌坐下。 田田道:“唉唉唉,屁股起来,少君与你非亲非故,你这声‘嫂子’我受不起。这桌有人了,你若要吃去那桌。”抬眼示意他们去另外一张空桌。 曾毅只能站着道:“少君既然早已成婚,早前却还想非礼他人的未婚妻。” “呵呵,怎么不说是你家夫人勾引我夫君在前。我夫君是少君,明阳城未来的继承人,你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副城主的侄子罢了。你科考成进士了吗?当了什么大官了吗?不过是个闲人罢了。你看得上的人,我夫君才看不上呢!” “你……” 夏婉纯道:“少夫人,您偏袒自己夫君也该讲道理,当日少君欲非礼我,若不是我拼命反抗,怕早已被少君玷污。这是全城皆知的事。” 说少君玷污她,怎么不说你玷污了王朔呢?田田想,该给她点颜色瞧瞧。 “哦~我怎么忘记了,所有人都知道这事了。”田田端起一杯茶水起身,“我夫君有错在先,是我没做好妻子的职责,没管住他,这杯茶水理当赔你。” 夏婉纯奇怪田田怎么突然变了态度,曾毅得意道:“早这么说不就完了。”伸手去接……还未碰到茶杯……茶杯应声而碎……茶水溅了田田满身…… 田田扯落香肩一边的衣服摔在地上,大喊:“曾大少爷,我已经认错,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我是有夫君的人,你为何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扯我衣服?曾夫人,你也看见了,是曾大少爷先动的手,不是我……我只是个小丫鬟,只求你们放我走,我愿意走自己会走,不想再留在这里,不想再被曾大少爷纠缠,求你们放过我吧……你们再这样的话,我不想活了……我……啊……啊……啊呜……”扯了块香巾假装抹鼻涕。 声音响亮地引来路人。路人见田田一身狼狈,纷纷指责曾毅夫妇。他俩想解释,但奈何田田凄惨地跪在地上哭泣,不停掉眼泪珠子,他们的声音淹没在路人的讨伐声中。 第56章 学院命案(三) 第五十六章 学院命案(三) 曾毅和夏婉纯逃也般的狼狈离去,人潮紧紧跟随两人。王朔一早将田田的衣服拉上,扶她坐在旁边。田田仍旧哭泣,可怜兮兮地喊着“夫君”,脑袋枕在他的锁骨下方。 待身边安静下来,王朔轻抚她的后背,道:“人已经走了,还继续演吗?” 田田抬头,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眼睛,邀功道:“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怎么样,我演得好吗?” 王朔忍不住脸上笑意,“你怎么知道夏婉纯当时就是这么做的?” “我虽然看的戏少,但是夏婉纯身为戏子,想来甚会演戏。你是见过花魁娘子的人,那鸨母春红娘这般美貌,这夏婉纯再美都不及那两人,你眼睛又不瞎,对不对?” 王朔眼神带笑,夹了只刚上的鸡蛋煎饺在田田碗里,一男子突然走了过来,毫不犹豫地一手拿走田田的碗,一手拿了双筷子,坐下道:“谢了啊!”直接将王朔点的煎饺全部挪走。 田田问:“大哥,你谁啊?走错了吧?” 男子眉目英俊,穿戴皆是上品,但举止粗俗,吃相更是难看。 “王朔,就吃你几只煎饺,至于吗?” 王朔淡淡地说:“你认识我?哦,对,在这首府应该没人不认识我。” 他一边吃一边说,“五年不见,你竟然还这般自恋啊!老伯,再来一份面。” 王朔道:“再来两份煎饺。唉,你吃的那份是我点的。” “果然还是这般小气!”男子摇头。 王朔无语,“你谁啊?说的好像很了解我,五年未见……” 男子三下五除二便吃完一份,嘴巴塞得鼓鼓的,田田也道:“对啊,你谁啊?” 王朔想到什么,开始轻微咳嗽。 男子一边嚼一边道:“这是嫂子啊,王兄,我在城主府外见过她好多回了,一会儿穿男装一会儿穿女装的,搞得以为穿男装便认不出似的。” 田田想让他别说了,再说估计便暴露她女扮男装出门当仵作了,道:“别说话,吃你的。” 王朔漫不经心地一问:“你还穿过男装?” “这人瞎说的,瞎说的,呵呵!我都有出府的令牌了,我穿男装做什么,又不去逛花楼。”田田想她到底在哪里见过眼前的男子,他怎么会对她穿什么出府都这么了解? 田田想起来她在城主府外常见过的就是一个乞丐,乞丐右手拇指上有一道小伤疤,田田仔细一看,指着他道:“你……你竟然就是那个乞丐!你怎么穿这么好了?难不成这身衣服是你偷来的?” 面刚好上来,男子不怕烫,吃吃喝喝道:“他应该想起我是谁了。” 田田看王朔不说话与眼前男子奇奇怪怪的样子,原来搞不清状况的就只有她,问:“你不是有仇家在城主府吗?莫不是就是——他。”手指着王朔。 男子道:“聪明。成亲这么大的事,王兄,你竟然都不邀请我来,还不带嫂子给我看,这兄弟做得不够格啊!” 兄弟?不该有仇吗?田田更加搞不清楚两人的关系,莫不是什么狗血的因“爱”生恨?还是两个男人之间的? “狐朋狗友,不见也罢,以免惊扰到夫人,家里人了解便可。” “吼吼吼,我俩是狐朋狗友,那曾毅更加是,你平素名声又不好,是该好好保护嫂子。” 王朔保护她?田田一脸不相信。 男子像三天没吃饭,田田看他吃便饱腹了,他将王朔点的都吃光了,打了两声饱嗝,“额,我这次回来便是来帮你的,你别不信。丐帮之中,没什么消息是不知道的,王兄,你得小心。” 王朔翻了个白眼,“你别咒我就行,你上次离家出走,这一走便是五年,害我被我爹揍个半死,赵将军至今看见我都没有好脸色。你自己要出走,下次别扯上我,别拿我当挡箭牌。” 这又跟将军有什么关系? “我还不了解你,你这次会回来,怕是丐帮出什么事情了,能混进丐帮,还真有你的。” “你这人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我不优秀吗?我就不能进丐帮吗?嫂子,你说对不对?” 田田苦笑,你们俩的事情千万别带上她,总之她听清楚了,眼前这个男子估计不干好事,和他沾染上关系,怕是怎么被卖掉都不知道。 “算了,实话告诉你吧,混进丐帮以后,看我这张俊脸,就算在丐帮,都有许多女人看了要尖叫的。所以……不动声色地便拿下了丐帮帮主的女儿。” “帮主女儿看上你了?” “就是这么回事,丐帮本部在外地,我只能先逃回首府了,不过他们耳目众多,我担心被抓回去。王兄,我得回府,这样他们才不敢再找上门。” “呵呵,娶了丐帮帮主的女儿,日后便是丐帮帮主,有一群人供养你,不比你回府受训强。” “你必须得带我回府,向我爹道歉,否则我便把这几年你让我做的事统统捅出去。” “好,成交。” 男子吃饱喝足,对着两人作揖:“王兄,我们老地方再见,嫂子,忘了告知身份。吾姓赵名越,字谨游。” 田田刚好在喝水,差点被这口水堵住说不出话。他竟然是将军的儿子赵越,看来她得把此事告知王雪。若真正的赵越回府,王雪的身份必然暴露,很可能牵连她。 * 田田抱着心事,躲在明阳宫的书房,将一本书像王朔那般盖在自己脸上。愁的无非真赵越回来的事,幸运的是这些天都没有命案发生,她不必去衙门。 李桐见田田闷闷不乐的样子,误以为田田是因为王朔的事情方才不开心。 王朔这些天在处理科考之事,每天回来得很晚,以前他是出府玩乐不愿回来,如今是担起少君之责没法早回。 李桐道:“少夫人,其实少君以前并非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无非他逛花楼赌坊不务正业。 “他以前怎样?” “少君十二岁前那功课武功是样样优秀,却在十二岁那年兴趣大变。” 敢情和柳晗一样,但柳晗是母亲过世,他这是怎么回事?看来十二岁真是叛逆的年纪。 “也许少夫人能够帮助少君,将他带回原本的正途。” 田田想,自己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唉,王朔的事,我能帮会尽量帮,他是明阳城未来的继承人,帮他便是帮明阳城,为了整个云川,我懂的。” 七日后,科考日。 阳光炽烈,明亮的阳光照射进考场。明阳城的考场由一个又一个的考室组成,一个考室有三十位考生,两个监考官,一个为正一个为副。 其中一个考室内,王朔身穿监考官深蓝色制服,正襟危坐地核对本考室的考生名单,看见上面三个熟悉的名字不怀好意地微微一笑。 阳光太好,王朔的脸笼罩在阳光中,他又用书挡住下半张脸,进考室的学子并看不清桌边坐着的监考官是谁。 副监考官读完考试守则,分发试卷,考生看完试卷,发现今年的题与以往都不同,简单的很简单,难的题则非常难。比如举例与父母兄弟之间的事迹,问他们怎么看,这种案例分析题无非要写“守孝悌”相关内容,他们自认为这题简单,殊不知要写出情真意切并不简单。 秦浩得意地做到最后一题,最后一题竟与学院命案有关,是写学院霸凌,如果你是被霸凌者你会怎么做。秦浩是霸凌他人者,竟问他怎么做。他早已料到,落笔成文。 考试期间,副监考官被人叫了出去,主监考官坐得太久竟开始打盹。三人见时机成熟,趁他人奋笔疾书,相互传递纸条,但当纸条滚落在脚边时,一身穿制服的男子捡起了纸条。 纸条有两张,一张在陆云镶脚边,一张在方天博手中,笔迹是秦浩与陆云镶的,王朔拿起作弊纸条道:“秦浩、陆云镶、方天博三人涉嫌作弊,考试成绩取消,带走。” 被带走时,秦浩盯着王朔,问:“你怎么知道我们会作弊?” “郭璞拿命写的遗书,原本我给了你们科考的机会,改了科考题,可惜你们仍旧不知悔改。”亲手捉住了三人,王朔以主监考官的身份道,“本次考试最看重做人的道德品行,作弊者一律取消成绩和今年的考试资格。”拿起三人试卷撕了粉碎。 关于王朔的事情,田田能够原谅他这十年的所作所为,至少他现在已经在纠正弥补了,但是有一件事田田仍旧耿耿于怀。 夜里,田田睡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听见黑暗中身后有动静便开始假寐。 这几日,他回来时田田都已经睡了。他坐在床边,静静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与你解释的。” 田田因背对他,默默睁开眼睛。 “包庇梦槐之事,是我故意为之,只是判她入罪于心不忍。你看过那么多的命案,验过那么多的尸体,应当知道有些命案装神弄鬼,尽以鬼怪之名杀人越货,有些命案诡谲,凶手机关算尽,有些命案涉及陈年旧事,迂回难破,有些则是……单纯的暴力谋杀。” 第57章 清平县案(一) 第五十七章 清平县案(一) “也许只是为了一点钱财,为了一点女色,也许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有些人就是控制不了情绪,简单粗暴地行凶。梦槐的父亲是三个普通人拿斧头砍死的,她亲眼看见那些人突然闯入他们家,砍死了她父亲和弟弟,奸杀了她母亲。春红娘与她是邻居,发现异动求我相助。” “你未曾看见她醒来后的那双眼睛,绝望冷漠没有生气,就像在怨恨我为何没能够护住他们全家人,她的脑袋上至今还有条伤疤,只是现在被长发遮住看不见。我虽游手好闲,却不是没有良心。春红娘说要收留她,我答应会尽可能地帮助她,我不能食言。你说要我做个好人,但是做好人看到自己救不了的事情,无能为力便会心生痛苦,想是你说的我还不够强。” “蓄意的谋杀、行凶者是什么政客的悬疑故事或许会成为说书客的饭后谈资,但这种没有缘由的杀人案比那些特意设计的谋杀更加令人难过。我同情她,保护她,就这最后一次。” 田田听完落下一滴泪,心想,算了,原谅你了。 * 这日天气大好,城主和城主夫人派人来请田田与王朔。两人四目相对,却立马背过身去,同时不满地冷哼一声。 这是因为之前城主和夫人找他们一起吃饭,城主夫人让田田多吃点,两老话里话外都是让王朔与田田加把劲,早日让他们抱个娃娃。 田田听明白他们的意思,颇为尴尬,不知道如何答话,结果王朔却道:“我已经将自己在花……外面学到的技巧都做了,但是夫人不努力,这种事又不能只靠我一人。”气得田田当场连最爱的笋都不吃了,这事他不主动还想让她主动,竟然还说她不行,她只能回道:“这几日夫君辛劳,每日回府已是深夜,回府后倒头就睡,就算我有心也搞不醒他。每至一半,他都喊累……” 两人的梁子便这样结下了,总结那次饭局的结果,是私下里有的下人们说王朔在房事上不行,有的人说是田田肚子不行。 李桐曾把下人们的话说给王朔听:“少君,他们说你肾虚,很虚。” 同样,清水也把下人们的话告诉田田:“少夫人,他们说你肚子不争气怀不上。” 两人貌合神离地来到大殿,但城主和夫人说的内容并非他们心里想的事情。城主手中拿着一份密报,神色严肃地说:“朔儿、田田,我手里有一桩飞鸽传书来的加急命案,需要你们俩去处理一下,清平县的县令无故暴毙,吾恐新上任的县令无法处理好这一桩事,特意派你们俩前去。刚好怜星村离那里较近,查案的同时可以去拜见一下田田的父母。” 王朔嫌弃地说:“不去。” 田田想去得紧,立马道:“我去。”她已经几个月没见到爹娘了。 “朔儿,田田一个女儿家去破人命案,你这个做丈夫的不去说得过去吗?” “穷乡僻壤,不去。” “清平县,虽然清贫了些,但在云川之内,保护好所有云川的子民,是你作为少君的职责。” 若是以前,他估计会说出“守护百姓的职责是你的,跟他没关系”的话,但如今他是一句怨言都没有,“先声明我是为了查案去的,与案件无关的地方,我不会去。” 田田想爹娘想得紧,只要能够回家,谁陪她去都一样。 城主与城主夫人深感欣慰。两人离开后,柳如兰道:“田田这丫头铁定是思乡了,等她看了父母,想必心情都会变好。他们俩的事可成。”王临道:“放心吧,朔儿的为人我们还不了解吗?他们俩铁定有戏。” 田田开心,回到明阳宫,迫不及待地将好消息告诉清水——她要回家了。田田笑啊跳啊转啊,不远处的王朔目不转睛地看着,不禁露出了不自知的笑容。 两人当天收拾,微服私访,随行的人不多,但是侍卫肯定要带,城主担心他俩的安全,派了几个高手陪他们。其中一个高手,田田认识,竟然就是赵越。 赵越乔装成车夫,道:“这不是与城主府里的某人达成了共识,身份虽恢复了,但暂且不回府了,再说清平县离丐帮本部远,还可以去那里避风头。” 田田知道他说的“某人”是王雪,赞叹道:“不错。” 王朔鄙夷一声,田田不跟他一般见识,一路上,田田都与赵越高谈阔论。虽然赵越是将军之子,但由于这几年的经历,一点儿架子都不显,逸闻趣事了解得多,见识也广,两人谈天说地好不欢快。 某人酸得连吃东西都没了味道,郁闷地说:“不就是一段当乞丐的经历,得意什么!” 快马加鞭地赶路,他们五天后到了清平县。明阳城只有首府是一座城,周边州县都是它的管辖地,城主便是一方土地的土皇帝。其他国家的皇帝管不到这里,城主有着这一带独立的管理权。 在衙门外下了马车,赵越悄声对王朔道:“这新县令周平是副城主推荐任命的。”王朔默不作声。 拿出少君的令牌表明身份,县衙的官差纷纷恭敬跪下。王朔面对周平,问:“原县令之死是怎么回事?” 周平道:“怪就怪在查不出死因,我刚赴任,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便命原先的师爷徐远带你们去。” 三人刚转身,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两个丫鬟手里提着食盒走进来。妇女穿着简朴,全身上下只戴了支木簪和一副再普通不过的耳环。 王朔停下脚步,打量起妇女。周平道:“这是拙荆,我初来此地,还吃不惯这衙门里的饭菜,拙荆每日都会带饭菜来一起吃。” 三人客气道:“周夫人好。” 看妇女与周平的穿戴用度都非常简约,王朔看了打开来的食盒,全是寻常饭菜,夸赞:“周县令,你和夫人真是简朴之人。” 周平道:“我和夫人都是从小村子里出来的,知道这边清苦,但是这种苦我们能吃,这里很像我的家乡,但是我不爱吃辣菜,这里几乎都是辣菜,暂且吃不习惯,让少君见笑了。” 三人拜别周县令,田田想单独去验尸,却被王朔拦住:“这里的人不知道谁才是真凶,你单独去不安全,我们一起行动。你别误会,就是你万一出什么事,我父母一定不会放过我。” 装成侍卫的赵越道:“若你不放心,我随嫂子去。” “你插什么话,这里由我决定。” 田田摆手,表示随你。万一县令之死没有什么蹊跷,王朔这番担忧完全多余。她其实是不怕的。 师爷带他们到县令的书房,道:“这里是发现尸体的地方,当时门窗都是由内锁死。我们原先的县令姓古,单名一个峰字,古县令一旦办公,便不喜他人打扰,所以每夜都会锁好门窗。” 田田想好奇怪的想法,关门可以理解,竟然连窗都锁死,这不是不能通风了吗,道:“你们大人是害怕外面的什么东西吗?” 在乡下,由于穷没有东西偷,像田田家向来都是开着门窗的,连外出劳作都如此。 这县衙好多地方都年久失修,破破烂烂的,真像表面这般清贫,哪里还有东西好偷,还需要关窗吗?若真怕打扰,还可以塞团棉花在耳朵里。 师爷道:“这就不清楚了,总之我在职的时候,古县令都是这么做的,单独在房间便要锁好门窗。通风白天可以通。” “你在职多少年了?”首府府衙其实也有师爷,不过陆子昂的师爷只是负责记录案件,整理文书的。但是田田明显感觉这里的师爷似乎知道很多。 “四年。” 三人推门进入。 “古县令死后,因没查清县令的真实死因,这个房间一直未打扫,听说城主派了少君来查,更是不敢打扫。” “当时古县令死在哪个位置?” “就在书桌边上,平时写字的位置。”师爷手指书桌。 王朔走过去,挪了下椅子,正要落座,田田大喊一声:“小心。”吓得他跳开了一大步。 反应过来,他问:“你干嘛?” 田田一本正经道:“死人坐过的椅子你都敢坐,不怕死在这里。” 王朔顿时无话可说,却随手拿了本书打了田田脑袋。 田田揉着吃痛的地方,心想,我好心劝告他,他竟然敢打她,“平时连尸体都不敢碰,这个时候逞什么强,我来。”说完站在椅子后面。 “敢问古县令死的时候,是呈什么姿势?眼睛看向哪个方向?” 师爷仔细回想,“当时县令是躺倒在椅子上,瞳孔怒睁,脑袋朝上看。” 三人都朝上看,头顶除了屋顶什么都没有。赵越飞至房梁上看,没发现任何东西。 “看一看有没有密道?”田田才不相信若一个人不是自杀,怎么会在四周封闭的空间被杀害。 “不会有密道的,这个房间这么空荡。我在清平县住了那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年久失修的县衙会有什么密道。” 师爷说得没错,书房内除了这个书桌,桌后也就只有一个小书架,虽然书桌对面有个架子,但是空空如也。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将书架搬开后,露出来一面结实厚重的墙壁。 若古县令是他杀,这就是个密室杀人案。 第58章 清平县案(二) 第五十八章 清平县案(二) 田田去验尸,王朔和赵越守在门外。 听师爷说,古县令的尸首已经有其他仵作验过了,但就是验不出真实死因,师爷说古县令死时瞳孔怒睁,但是此时县令双目已经合拢。 全身上下竟然一点伤痕都没有,这点太奇怪了。突然,她注意到…… 知道古县令的真正死因后,田田手中的工具都不禁震惊落地。听见响声,王朔先冲了进去,赵越紧随其后。 “你没事吧?”王朔的语气中夹杂了点担心的颤音。 田田诧异,他怎会如此紧张,道:“我没事,只是古县令的死让我想起了我之前验过的另外一具尸体。”将白布盖住古县令的尸身。 “谁?” “我年前测的一具尸体,是官府丢到怜星村的,我负责抛尸并不知其身份,只知道他生前应该是个全职打手,是常年打斗会受伤的那种人。” “死因?” “与古县令一样,都是胸口皮肉有一处红点。人死后伤口不再愈合,这处红点虽然不明显,但是我验了心脏,是心脏被东西刺穿,类似银针,可惜身体内没有凶器,但有一团血色水状物,应该是瘀血。” 年前便已经出现,这起命案便已经变了性质,以免更多人遭殃,他们必须得破。 “刚才师爷说古县令死前是看向头顶的,我们去屋顶看看。”王朔说完,三人同时走出了验尸房,房外有一老伯正在打扫。 到了书房外,两人飞到屋顶上,留下田田一人在地面上看着。王朔自从在她面前显露了武功,便不在她面前伪装。 过了许久,上面的两人都没有什么反应,田田急得大喊,“你们发现什么了吗?”田田想,他俩肯定发现了什么,否则不会花这么多时间,急得她想去搬个木梯。 就在这时,两人飞了下来,王朔手里拿着一枝布绒做的假梅花。田田问:“这是什么?” 赵越见识广,道:“这是一枝梅,民间传闻一枝梅代表一个侠盗的团体。” “盗贼?”这年头还有小偷团伙劫富济贫? “非也,一枝梅其实真正只是一个传说,话本大师手中描绘的人物,其实并没有真正的一枝梅。但是民间的小偷为了将自己神圣化,便会以一枝梅作为标记。” “连偷东西的事都要佯装神圣?难怪现在的犯罪率这么高了!” “你以前身在丐帮,能否仅凭这个,帮我们找到现如今这个‘一枝梅’团伙?”王朔问道。 赵越尴尬一笑,拿走王朔手中的假花,道:“我试试。不过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你可要对我的未来负责。” 赵越担心的无非自己暴露在丐帮成员面前,丐帮帮主的女儿会来找他,王朔踹了他一脚,道:“要你去就快去。” “这清平县县衙看起来其貌不扬,斑斑驳驳,家具摆设都不齐全,竟然会引来小偷。而这小偷出现在屋顶,若古县令死前是听见小偷走动的声音才看向屋顶,那么这个小偷的嫌疑便很大。”不管小偷是否凶手,现下没有其他线索,必须找到这个人。 凭借赵越超强的打探能力,他下午返回道:“打听出来了,这个所谓的‘一枝梅’团伙其实就一个人。清平县这么穷,能有几个小偷?不过这个小偷是个惯犯,只在清平县偷盗,现在就住在城南一座废弃的破庙里。” “很好,再去打听一个人,就是田田早上说的年前死去的那个打手,查一下清平县及附近有没有什么专业的打手或者馆子。” 赵越喝了口水,“王兄,你太不地道了吧,我才刚回来,都不曾歇,你就又要我去打听,我这一路又当你车夫、侍卫、手下包打听,你这也太人尽其用了吧!” “你能干呗,一个人能够顶好几人的活,要你就够了。” “这……我再去打听,那丐帮帮主的女儿就该知道我在清平县了,我倒也不是怕那帮主,那帮主武功平平年岁也大,但他女儿真是长得惨不忍睹。” 王朔摸了摸耳朵,表示自己不想听。 “当初是你让我去丐帮当卧底,其实我离家出走跟你并非毫无关系,潜入危险之地当卧底差点便当上头目了,你却始终没派人来接我,还是我自己凭借聪明才智逃了出来。” 王朔继续无视,知田田不会完全相信。赵越曾当过市井之徒,最擅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田田并不完全相信他说的。 见两人都不体谅他,赵越干脆坐下,手指往田田方向摸索,对田田道:“嫂子,我心悦你。”田田吃惊,紧接着一只茶杯向赵越飞来。赵越躲开,茶杯落地而碎。 “你的事我会去查,不过现在我得先休息。”赵越说完拂袖离开。 田田想问他拿杯子砸赵越干什么,王朔先解释:“我看他想占你便宜,我这是在救你。”说完往外走。 “唉,不应该先去抓那个小偷吗?” “不就在去的路上吗?” “我来了。” 王朔的计划是这样的……两人叽里呱啦、一阵讨论后定下了另外一种方案…… 荒庙内,一约莫十五岁的少年走了进来,看见破败佛像前一只烤鸡和数两碎银,心想自己今天运气真好,两眼放光,跑了上去。快拿到烤鸡,脚被一根绳子拴住,他被倒挂了起来,脑袋在底下晃,晃得他头晕。 王朔和田田走了进来。 田田道:“原来你就是一枝梅。” 少年嘴硬:“什么一枝梅,我不知道!” “那你手上的是什么?”王朔从少年手中夺过一个精致钱袋,“里面有二两碎银。这么精致的钱袋别说是你自己的。” 少年的衣物破旧朴素,自然与这钱袋不相配。他道:“你要把我报官,但是我跟你说就算把我抓住也没有用,我没钱还。” “不用拿钱还,拿你的身体还。” “身体?你要做什么?” 王朔眼神示意田田,田田明白,拿出一把剖尸的小刀道:“我这人没别的爱好,最爱研究人的器官,等下我拿这在你身上划一刀……什么心脏、肝、肠子、肾……不仅有珍藏价值,拿到黑市还能卖个好价钱,哦,还有之前首府的那个命案,这人脑还可以养蛊呢……” 少年吓得脸色苍白,“我的姑奶奶,我从小无父无母,无家可归,求你们放过我吧,其他什么都好说。” “嗯,好,那我问你七天前的夜里你可曾去过县衙?” 古县令正是死在七天前的夜里。 “七天前?我没去过。” “胡说,我们发现你在屋顶上掉落了一枝假梅花。”田田在破庙的干草堆下找到一袋布绒梅花,“这你还抵赖吗?” “这是我在地上捡来的。” “捡了这么一堆,还是小偷一枝梅惯用的,少君,要不你把他带回大牢审审,让我这把仵作的刀剖开他的心脏看看,这人如果说谎啊,心脏都跟别人长得不一样。旁人看不出来,但是我们这种常年验尸的怎么都能从人体器官看出真相的。” 少年从一脸不信转变到快吓到哭,“七天前我真没去过,我发誓我没有骗你们。我是在古县令死后才敢去的,是五天前,换新县令之前,那个时候当值的人最少好下手。” “清平县县衙很空荡,没有钱,你去偷什么?” “是这样的,七天以前的夜里,我在回破庙的路上,刚巧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其中一个人说清平县县衙里有个宝贝,说是个很重要的宝贝……” “你可曾看清那两人的面貌?他们所说的宝贝是什么?” “那两人皆身穿黑衣,用斗篷盖着脸,那天太晚了,夜色漆黑,我躲在杂草堆里没看清楚脸。我要是知道那宝贝是什么,我也不会去偷了,我去了衙门什么都没找到。什么值钱东西都没有,果然穷!” “他们可曾提过要那宝贝干嘛?” “让我想想,好像是他们也想得到那样宝贝,说要去偷的。会不会他们已经得手了,所以我才翻遍了都没有找到?二位,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也没有偷到衙门的东西,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吧!” 身穿黑色斗篷的黑衣人,田田能够想到的就是鬼市的黑衣组织,但是现在还无法确定。 田田捡起地上引诱用的烧鸡和银两,割了块少年衣服上的布,将布塞他嘴里,让他叫不出声无法求救,道:“让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年纪这么轻又有身手什么不能够做,偏偏去做偷鸡摸狗的勾当。” 回头将手里的碎银还给王朔,看他没接,她道:“怎么,现在这么大方了,连钱都不要了?” 平时都抠搜搜的,这碎银又是他的,他竟然没有接。他道:“送你了。”田田想,天啊,竟然还有不要钱的,果然是财大气粗,果断将钱藏好。他不要我要。 两人离开,留下身后少年唔唔唔的叫声。 “听赵越说你对乞丐都很有善心,怎么,现在就不担心他这么挂着会出事吗?” “像他这种少年,能够上房揭瓦偷盗无形的,身手哪有那么差,等我们走了,他早就挣脱绳子了。” 王朔看着她,会心一笑。 这一出其实是田田的计划,王朔的计划是打算守株待兔,待少年回来便用武力将他绑了,手段简单粗暴。而田田却故意让他肉疼了一回,他出银子、买烧鸡,竟然对此没说什么,静静陪她演这一出。 第59章 清平县案(三) 第五十九章 清平县案(三) 回到衙门,王朔坐在古县令死时的椅子上,抬头看屋顶。田田将烧鸡送给赵越吃,听衙役说王朔在书房。 田田走进书房,看他望着屋顶,知他一定在想古县令死时到底在看什么。其实之前她也这么坐着,已经发现没有任何危险。 她道:“王朔,我今晚要回怜星村自己家睡觉,五天前便寄了书信,我爹娘一定知道了我们到了清平县。” 怜星村到清平县县衙不过半个时辰的脚程,若是骑马便更快。 “我又不去,跟我说什么。” “好。我是担心……算了……”田田是担心若他有事会找不到她,不过看他这反应,他应该是不在意的。 刚走出衙门,门外已经备好了马车,赵越从笠帽下露出吃鸡腿的脑袋,舔着手指上的油腻,道:“怜星村离这不远,天快黑了,我料定你想回家睡觉。” 真了解她,不枉她送烧鸡给他吃。 她刚下台阶,身后突然有人拉住了她,王朔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在怜星村曾抛过一具尸体,死因与古县令的相同,我与你们同去看看。” 赵越嫌弃地说:“切,想去便去呗,解释这么多!” 田田哼了两声,她算是领教了,这男人果然心口不一。 久违了我亲爱的家乡! 马车一到怜星村,田田只觉空气都变得清新澄澈,泥土、青草还有淡淡的牲畜味,脸上露出欣喜激动。 泥地坑洼颠簸,颠得王朔一阵反胃恶心想吐。赵越听见马车内的动静,道:“王兄,你这身体也太虚了,再坚持会儿,马上便到了。” 王朔以手握拳,想说一句“你才虚”,结果差点呕吐出来。进了村子,田田开始指路,上了山路弯弯绕绕,终于到了自己家。 王朔下了马车,脸色苍白,比他去清平县的情况要更严重,赵越揶揄:“王兄,进了山村,你可得好好买只老黄牛或者山鸡补补身子,不然你这体质真不如嫂子,怕你不行啊——” “我这是……”王朔拿出一条洁白丝巾系在自己脖子上,“你明明知道的还废话。” 赵越从小与王朔相识,自然知道他是怎么了,初次来山村肯定不适应,但他不是不适应这么简单。 傍晚怜星村有薄雾,一个清冷的小院外摆着几张破财的棺材板。天色将暗,何田田兴奋地指着棺材道:“那就是我家。” 王朔觉得这与他印象中农村小院落不太一样,整个院落外就给人一种诡异氛围。印象中的农村院落是温馨和谐的。 赵越随口道:“嫂子,你家敢情是鬼屋?” “唉,我家卖棺材板的。放心,没鬼。” 身后两个男人胆战心惊地拍拍胸膛,这时,薄雾中冒出两个人影,人影站在一棵老槐树旁边,呈现一黑一白的身影。 槐树又称作鬼树,最容易沾染亡魂。 难不成是地狱的黑白无常?勾魂来了? 两个男人霎时吓得脸色苍白,突然听见何田田兴奋地大叫一声,“爹娘。”张开双手冲两个“黑白无常”跑去,“黑白无常”却无视了田田,向健硕的赵越飘去,给了赵越一个大大的拥抱。 何书尧和赵慧早就知道孩子要回来了,未入夜前等在自家院子前。 田田空着双手,完全没搞清楚状况。 赵慧热情地对赵越说:“这一表人才像神仙般俊朗的青年,一定是我们的女婿了。”赵越一脸受宠若惊,没有戳穿,竟还拿出两袋礼包,道:“小婿过来是为了查案,没有准备太多,这两袋不成敬意。” 旁边的王朔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两个男人都心道,好在不是真的鬼。 “唉,都是一家人还带什么礼物啊!不过你身边的这位小兄弟怎么脸色苍白无血色,莫不是身体不适?”赵慧总算注意到了王朔。 王朔咳嗽两声,神色恢复,嘴角含笑道:“小生是为了破案而来,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礼物,这区区两百两,望二老收下。” 赵慧嘴上说不收,手上却收得比谁都快。田田想,王朔平时抠抠搜搜,今日怎么如此大方,还有赵越也是,这两人莫不是从到清平县以后便杠上了。 赵慧兴奋道:“我去给你们俩煮好吃的去。旁边这位小兄弟的确该好好补补。”赵越兴高采烈地跟上。 王朔无语到没话说。 田田作为亲生女儿,竟然被自己爹妈完全无视。看着三人进屋的身影,王朔取笑:“看来你爹娘压根就不欢迎你,你还兴高采烈地着急想回家,怎么样,难过吗?” 田田噘嘴:“我爹娘是因为我二十岁还未出嫁,终于有人肯娶我,是心疼她女婿。你看你堂堂的少君,在我爹娘眼里,还是赵越更像一些,你不觉得很受打击吗?” “你我半斤八两,别此地无银三百两。” 田田不再与王朔计较,到了吃晚饭时,看着爹娘不停地往赵越的碗里夹菜,田田想告诉爹娘真相——其实王朔才是少君,但是看他俩难得那么开心,便没有说。 赵慧也给王朔夹了许多大补的食材,说这个是补肾的,那个是补血的,那个是补心的,说得王朔不停尴尬咳嗽。 赵越因为个人经历,天南海北的事知道得多,赵慧问了赵越很多事情,赵越全能够答上,还将她爹娘哄得开心,这种能力不是王朔可比的。 三人聊得开心,搞得田田和王朔是局外人,赵越才是他们的亲儿子,田田只能装笑吃完了那顿饭。 吃完饭便要说到分房晚上该怎么睡,她家房间不多,有一间房还放满棺材,院子里牲畜棚亦占了些区域。 赵慧道:“女婿是少君,肯定睡不习惯普通房间,所以搬来与岳父岳母一同住。” 田田喷出一口清水。 她爹娘说的理由也合情合理,因为她爹娘的房间最好最宽敞,“但是娘,人家少君毕竟是男人,你和他睡同个房间不合适吧?” “你在就合适了?你娘我这么多年难得看见一个顺眼的……” “娘,只要爹同意便好。” 何书尧是个妻管严,道:“我全听你娘的。”赵慧道:“田田,你别担心女婿会占你娘便宜,隔着屏风的。他看不见的。” 她呵呵傻乐,是担心她娘偷窥赵越,见赵越一副乐享其成的样子,不再提反对意见。 “至于你们,一个是城里的少爷,身子这么虚只能睡田田的房间。” “那我睡哪?” “柴房。” 田田可以肯定自己一定是被她爹娘给卖到城主府的,不知道拿了城主多少银子,竟然让她睡柴房。 王朔得意地挑眉,心想,身子虚的说法并不是完全没好处。 赵慧还不忘体贴地说:“我们家床多,完全够睡。” 是多,棺材板多。 赵越懂得人情世故,吃完饭帮着两老干活,深夜,两老还为赵越煮了夜宵。田朔二人躲在门外偷看,田田道:“看得出来我爹娘很喜欢赵越。王朔,若他们俩知道你才是少君,该有多么伤心啊?” “你不说我不说他不说,谁知道?” 田田注意到他脖子上的丝巾,想大夏天还把自己裹得严实,是多有洁癖才能做出这种事情,“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赵越他随和,什么都能干,而少君你手不能提,话不投机半句多,洁癖又严重,我爹娘永远都不知道真相才好。”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手不能提。” “那我们来打赌,我爹娘每天早上寅时便要起来,我对你要求不高,你能够卯时起来便行,看是你能干还是赵越能干,我赌赵越肯定比你勤快。” “如果是我能干呢?” “若是我赢,你不可以告诉我爹娘真相,需一直在我爹娘的面前假装赵越就是少君。” “若是我赢?” “悉听尊便。” 考虑到王朔从没干过农活,田田给了王朔反悔的机会,也给了他几天时间再行赌约之事。 夜里入睡,田田刚在柴房打好地铺,准备睡觉。一声惨叫传到柴房,对方是在柴房外喊,一把推开了柴房的门。 田田手里抱着被子,还没躺下并未锁门。王朔道:“何田田,你的房间怎么没有床?”一把将田田拉进了旁边的房间。 田田很镇静,看着自己熟悉的房间道:“我们家的床都是棺材板,怎么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这算床吗?”指着一副棺材! 田田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正常的事但在他人眼里不正常,只能忽悠,抚摸着棺材板道:“这是上等灵樨木所制,几百年都不会腐朽,比你房里那断裂的木板床质量好太多了。别看它其貌不扬,你睡睡看便知道了,很舒服的。” 王朔勉为其难地爬进去,田田在一旁守着道:“怎么样,很宽敞很舒服很有安全感吧!” 王朔躺着不说话。 田田好久没有睡自己房间的“床”了,看还有位置,将手里的被子丢进去便跳了进去。 两人躺在同口棺材里,王朔气得起来道:“你做什么?” “你别急,这床这么大,睡两人绰绰有余。你让一个女人睡柴房,你舍得吗?” “很舍得。” 田田就这么被赶出了“棺材”床,道:“这间好歹是我的房间,你不让我睡自己床,好歹让我在房里打地铺吧?柴房哪里是睡人的地方,夏天蚊虫多,蚊香熏着都能将人熏死……” 棺材里的人没说话,田田当他同意了,赶紧将柴房的地铺给搬过来,哪里睡觉会有比睡在自己房间舒服。 一室安静,田田却在一旁不停地打蚊子,太久没住人了,虽然一看房间就有人在打扫,但是乡下蚊虫依旧很多。 拍蚊子的声音吵得王朔睡不着。 王朔不耐烦道:“你能不要吵吗?点蚊香不行吗?” “不行。你是躺着说话不腰疼,灵樨木的清香可驱蚊虫。点蚊香多毒啊!” “蚊香是祛蚊虫,你是蚊虫?” “总之很毒,不好闻!”田田一拍又打死一只手臂上的蚊子。 “小心我把你赶回柴房。” “这就由不得你了。我刚才出柴房的时候不小心把柴房的门关了,我没有柴房的钥匙。也许我娘有,不过他们三人正在睡觉,我也不好打扰……” “你就这么想睡棺材板?” “你说错了,那是我的床。你正睡在我睡了二十年的床上。” 田田不停地拍蚊子,王朔终于忍无可忍:“进来。” 第60章 清平县案(四) 第六十章 清平县案(四) 早说不就得了,亏她双手都拍红了,也没有打死几只蚊子。 躺在床上,看他无奈地背过身去,她拍了拍他以示提醒,他耸肩没理会。这情形莫名熟悉,不就是大婚之日他不同意她睡床,后来不还是同意她了吗? 她爹娘寅时便起来干农活,卯时早已做好早饭,田田出来便看见赵越在打扫鸡舍给鸡喂饲料,伸手向赵越一指,用眼神告诉王朔“压根没有打赌的必要,你已经输了”。 王朔转身问赵慧:“伯母,你这里还有什么活需要我来干的?” “哦,还有五只羊要喂,要不你拉到山上去?”赵慧使唤人都不客气。 王朔打开羊舍的门,五只羊便一拥出舍,但只顾在院中吃草,他拖羊赶羊拿棍子吓总不得其法,没有一只羊肯跟他走,还将五只羊吓得四处逃窜,想到用绳子去拴,他拴的那只羊还与他反着来不肯走半步,再这样下去原本就没有多少青草的院子便要被啃秃,羊屎拉了一地。 院子里有些是她爹娘种的菜,田田心疼菜,不禁叹了口气,拿了根绳子拴在一头母羊脖子上,“只要拉着这只母羊,其他羊都会跟着走的。” 王朔将信将疑,拉着那头羊果然顺利地出了院子。担心王朔将羊放跑了,田田不放心跟上,指导他该去哪座山上放羊。 两人穿过小桥,穿过茂密的树林,来到一片长满青草的山地。田田手中拿着一根竹棍赶羊。 到了目的地,王朔觉得累,松开手中绳,让羊儿自己吃草。天气太好,阳光照在脸上,她能够看清楚他脸上的汗。 “才走了这么一会儿就累了,你果然身体不好嘛!” 王朔脸色有些苍白却并非无血色,问:“要放到什么时候?” “如果有时间最好放一天。不过我知道身上的案子,再放一会儿,我让小朱过来帮忙。” “小朱?你的朋友?” “怎么,我不能有朋友?” “男的还是女的?” “跟你有关系吗?” “我是你夫君,怎么没关系?” 田田鄙视,“你梦中情人梦槐,初恋情人画中人不要了,莫不是梦槐就是画中人!敢情你是这么纯情的人?” “不是。” 田田自觉无趣,看母羊走远,跑过去牵住了绳子。她将母羊牵到草又多又嫩的地方,抚摸母羊的脑袋,母羊颇为顺从她。 王朔在远处看着,看见几只蝴蝶飞了过来,田田也看见了蝴蝶,放下手中绳子跳起来追蝴蝶。 身后是郁郁林木,几只羊在青青草地上安静地吃草。蓝天碧草,蝴蝶飞舞,身穿蓝色衣裙的田田兴奋地跳跃捉蝶。情景美得犹如文人墨客笔下的画。 王朔情难自禁:“十年了,何田田,我们又见面了。” * 田田请同样上山放羊的小朱帮忙,小朱是个年纪比她小两岁的男子。两人办完这事便安心地下山了。 三人赶回清平县衙时,县衙外竟站着两个乞丐,这在平时少见。 赵越与门口的两个乞丐聊了几句,给了他们一点小钱,回到两人身边道:“查到了。” 田田赞叹:“你是真能干!”昨天下午王朔派给他的任务,他命几个乞丐便查到了。 “嫂子年前验的那具尸体名叫洪雨泽,是彭泽武馆的打手,不过两年前离开了彭泽武馆,去了万润赌坊当护卫。这个万润赌坊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实则内有乾坤。万润赌坊的老板胡老还有个地下打斗场,专门给有钱人私下赌博观看,但是打斗双方并非奴隶或者死囚,而是活生生的普通人。洪雨泽最后两年一直在给万润赌场做事,却在一天突然失踪,但是整个清平县都不曾再谈起他,似乎他就从来不存在一样。” 洪雨泽与古县令的死因一致,两起命案一起调查。 普通人拿钱卖自己的命,这在明阳城是触犯律法的。 田田道:“这个赌坊肯定有问题。” 王朔问:“万润赌场离这里远吗?” “就在清平县。” 明明清平县很穷,竟然还有一个大型赌场,不知道是因为这里的穷引来了赌博,还是赌博导致了此地的贫穷,或是以此地的萧条来掩盖私下的肮脏勾当。 三人打算乔装打扮去一趟万润赌坊,但在听说只有男人才会去赌坊,田田开始打退堂鼓。赵越万般撺掇:“嫂子,你在首府这么爱穿男装,怎么到了这里便不愿穿了?” 她若穿男装,岂不是要让王朔知道她便是仵作何田了? 王朔道:“她去不去没关系,本来也不会赌,赵越,我与你前去。我们俩去查洪雨泽的案子,田田留在县衙查古县令的案子。” 田田连忙点头,这算是王朔做的第一桩人事。赵越不悦:“谁要与你一块儿去!”王朔道:“你不去,我自己去。”赵越嫌弃:“那就你一个人去。王兄,我记得你从小是不会查案的,跟着会验尸的嫂子,破案概率更大。”田田夸赞:“兄弟,有眼光。” 王朔见赵越站在田田身边,“罢了,一起去。”田田这下非常希望,赵越没有夸她。 三人定下计划,他们去万润赌坊的目的是去见老板胡老,但绝不能打草惊蛇暴露身份。 两人等在她的房门口,田田穿好男装走了出来,王朔道:“哦哦哦~”田田忙捂住他的嘴巴,希望他眼神非常不好。 王朔拿开她的手:“我早知你的身份,你穿什么衣服都没用。何田……田。” 田田羞得一时脸红。赵越不明所以,问:“你俩怎么了?不过换身衣服,至于这么看对眼看入迷吗?” 两人愤怒道:“闭上你的嘴。”在赵越看来,这两人多少有点夫妻相,情绪和说话都这么一致。 知道要见胡老不容易,名正言顺地见更不容易,他们的具体计划原是让赵越在赌场中一路赢钱,那么赌场老板肯定会注意到赵越并命人制止他,他们便有机会见到胡老,王朔欣然同意。 田田虽然不会赌,但是学东西快,经过两人描述便知道该如何玩了。这并非她爱赌,家徒四壁的人是不会染上赌瘾的,因为根本没有赌博的机会。 万润赌坊玩的是骨牌,一局玩家四名。不知道是不是新人的手气好,田田想输给赵越的机会都没有,这完全不在几人的计划之中,田田也不想但奈何牌太好。一连赢了十几局,万润赌坊的几个打手走了过来,其中一人道:“打扰一下,何少爷,胡老有请。” 田田赢了这么多局本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面对这么多打手,等下要去见赌坊的老大,只能强忍惧意,正要随他们过去。王朔突然起身,将她拉于身后,道:“何田是我的仆人,要见也是我去见。” 多暴露一个人便多一分危险,赵越只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理会。 几个打手相互对视,用眼神交流,似乎在说“先把人带过去再说”,刚才说话的打手道:“那么请。” 田田悄声问:“你站出来做什么?” “你替少爷我赢了这么多把,少爷我开心都来不及。我总得去见胡老,拿回属于我的钱。”王朔高声道。 来到一个房间,田田看见了那个叫做胡老的人,他的面容莫名带着点凶狠,明明做出笑的表情,却能让人不寒而栗。约莫四十几的岁数,但头发上依稀已有白发。 胡老吹着手上的烟卷,道:“二位请坐,我邀二位来没什么意思,就是这万润赌坊已经不曾有人一连能赢这么多局的。你们莫不是作弊了?” 其实他们的确作弊了,一场赌局他们占了三人,加上王朔与赵越有技巧,她有运气,想不赢都很难。 田田慌得都不敢坐,王朔却坐到了胡老面前道:“做没作弊,胡老的手下看得最清楚。而作弊也没什么,关键是我能够给胡老您带来什么。” “王少爷,我很钦佩你能够替你家仆人出头,但是你如果作弊,赌坊的规矩是剁手。要保手还是要钱,你自己选。” “我哪个都不选。难道胡老不想赚钱吗?就那么十几局也不过几千两,我王少并不在乎。” “你来赌坊不是为了赚钱?” “能赚钱自然更好,不过我更多是冲乐趣。赌博的乐趣。只有在人多的赌坊才能够满足。我这人一天不赌便手痒,忍不了。你若把我的手剁了,也就没有人给你赚钱了。” “我知道你是谁,从你进赌坊的那刻便知道。” 王朔淡定地将手一张,“那么你还……” “让手下带你们来见我并非就作弊一事,明阳城的少君。” 王朔滥赌的“美名”在外,田田心中舒了口气,这万润赌坊里里外外这么多的打手,她原本是非常害怕的,不知道是只有这里的赌场打手多,还是其他地方的赌场也这样。 “光自己赌多无趣,我这才叫上了家仆一起,可惜啊,我看了这个赌坊发现与首府的也差不多,或许还是首府的好玩,就是手痒不能忍。” “其实我们赌坊有更好玩的赌法。” “好,说来听听。” “我有一个地下打斗场,比赛场上以命相搏,少君可以来赌谁输谁赢。” “哦,真稀奇,我在首府都不曾听过,赌局在哪?何时开局?” “明日,还是这个万润赌坊。” “本少君一定来观望。” “记得带上一万两。” “没问题。” 王朔、赵越和田田从万润赌坊出来以后,赵越明显感觉王朔情绪不佳,问:“王兄他怎么了?” 第61章 清平县案(五) 第六十一章 清平县案(五) 田田道:“在生闷气呢,万润赌坊的老板开的地下打斗场,打斗者以死相搏,生死勿论。一万两银子看一个人被活生生打死。” 赵越从乞丐那有所了解,道:“嫂子,不瞒你说,这里的赌坊比首府的还要大,却没人能管,或许命中注定,我们要来此地,端了这毁人性命的赌坊。” 到了午饭时间,新县令周平特意请三人过来一起就餐,菜都是周平的夫人钟氏做的。清平县人爱吃辣,但怜星村因偏僻避世,田田的爹娘煮的菜都较为清淡。三人都不怎么能吃辣。周平了解他们与他一样吃不习惯衙门的饭菜,便干脆让内人多煮一些一起吃。 田田夸:“夫人的厨艺真好!”注意到周氏手上竟多了一个碧绿镯子。 周平看他们都注意到了这个镯子便道:“别看我们穿着简朴,这镯子是内人唯一一样贵重的首饰,今天才拿出来戴,让你们见笑了。” 田田尴尬一笑。 吃完饭,三人并肩走。赵越道:“昨天还没贵重首饰,今天便多了一个贵重镯子,你们觉得其中有没有猫腻?” 田田道:“你觉得县令被人收买了?” 赵越摇头,“新县令不清楚,但是这古县令,我倒很清楚,他常常与清平县的某个大人物有饭局。清平县的大人物还能有谁?” “胡老。古县令与胡老狼狈为奸。洪雨泽就是被官府的人丢弃到怜星村的。”田田一拍手,“如此看来,古县令真是死不足惜。” “官场之上,相互勾结的事还少吗?何况是皇帝太子远的地方,官府穷,赌坊壮大,听谁的毫无悬念。” 王朔道:“不管这两人是否死不足惜,都必须把案件查清楚。或许是他们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才招致杀身之祸。” 赵越道:“会不会凶手就是那个胡老?” 田田道:“先别这么快下结论。” 王朔道:“断案讲求证据,不靠感觉。赵越,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啊?” 王朔和赵越忙着去筹集一万两,几人都来得匆忙身上没带多少钱,田田能想到他们去附近各大钱庄借钱的景况。 田田留在县衙内的书房,再次询问:“徐师爷,你还记得古县令死时,具体是看屋顶的哪个方向?” 徐师爷手指头顶,仔细回忆,手指最后停留在一个方向。田田发现是书桌对面的木架子上,她借了个木梯爬到最高,看向木架顶上的屋顶,屋顶的瓦片有一道细微磨损的痕迹,瓦片是深灰色,磨损处呈白色,田田隐隐猜测可能是一根线,一根细线连接木架到屋顶,她轻轻一动那块瓦片,竟是可以挪动的,挪动一点位置,屋外的光便从那镂空的地方落在田田脸上。田田将瓦片重新放回原位,光又被瓦片挡住。 若是一根线从屋顶穿过,一直紧贴木架,沿着木架往下,不注意看或许根本看不见,若是夜里,门窗皆锁屋内昏暗更加注意不到。 田田问:“徐师爷,这个木架真的没放过东西吗?”木架上有放过东西的磨损,但是被擦得锃亮。 师爷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果断摇头:“没有,也许以前放过,但是自从我进衙门,这个木架始终是空着的。”这个木架不像用来放书的,而是用来放各种摆设的。清平县县衙很穷,根本没有摆设可放。 田田点头,“这个屋子除了古县令能进,还有谁可以出入?” “夜里古县令办公不让人进,但是白天的话,谁都可以进。” “不怕被偷东西吗?” “不怕,书房连书都没有几本,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偷。” 不怕被偷,那么古县令夜里锁门窗便不是防盗贼。 “能带我去下古县令的房间吗?” 古县令至今未娶妻,一直住在衙门里,师爷一路夸赞古县令为官时多么廉洁。田田不确定,但等检查完古县令的房间,发现真如师爷所言,房间无一件贵重物品,竟是廉洁至此的人。但是赵越却说古县令与胡老相互勾结,田田不知道该信哪个。 师爷道:“古县令做什么都亲力亲为,仅有的钱财也都散给穷苦的百姓了。” 田田看向门窗,道:“古县令夜里睡觉也有锁门窗的习惯吗?” “对。” “为什么呢?”田田喃喃自问,难不成古县令害怕屋外的什么东西?转身注意到师爷熟练地整理着房中用品,随手放到正确的位置,她问:“师爷,你很了解古县令?” “古县令早已没有亲人在世,可以这么说,在咱们清平县就没有比我更了解古县令的人了。” “那你觉得古县令为何要锁门窗?” “应该是大人有风湿病,不可吹风。” “哦,这个你昨日怎么没说。”田田想起古县令的尸体各个器官皆有轻微损伤,有患风湿的可能。 “这个是我猜的,大人并未明说,也很少去医馆看病。我不确定不敢胡说,方才少夫人是问我怎么看,所以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那您再猜一下大人为何会被他人杀害?” “少夫人,你问我这个,不是为难我吗?我不曾断过命案。” “好,若师爷之后想起什么,或者猜到什么,请尽早告知。” 田田对这起案件有着诸多疑惑,她疑惑:一、书房的木架在古县令死前可能放了什么用细线牵连的东西,是什么呢?二、徐师爷是否向他们隐瞒了什么重要事情?三、古县令与胡老是否真的相互勾结?四、洪雨泽为何会死?死在哪里?谁杀了他?…… 夜里,她和父亲聊起了案情,她父亲才是破案的大家,在她爹面前,她破案的能力顶多算花拳绣腿。 何书尧打了几个哈欠,道:“丫头,你现在是明阳城的少夫人,来日将是城主夫人,若连这样的案子都破不了,来日如何保护明阳城的百姓,如何当好城主夫人?田田,大胆地去走,你身后永远有父母。哦,对了,刚才少君说了,他约你去小河边说有东西要给你,好好培养……” “培养什么?” “培养感情。真是榆木脑袋,非得为父说出来。” 你讲话讲一半谁听得懂,她父亲口中的少君指的是“赵越”,赵越有东西给她看,为何要约在小河边?不知道河边危险吗? 田田前脚刚走,一身穿湛蓝色华服的青年后脚跟上。 “赵越,听说你约我。” 小河边,赵越手持一盏灯,拿出一盒精致的糕点。田田看罢,心生欢喜,“这糕点好精致,像月饼一样,每个样式都不一样,口味也不同,你在哪里买的?” “这不是下午都陪王兄游走各大钱庄,刚好看见路边有卖,便买了些回来,味道是不是很好?” 田田拿起一个吃,“是太美味了。跟王朔这么久了,他一次都没给我买过,还是你人好。” “王兄他……不懂讨人欢心。” “他还不懂讨女孩子欢心,我刚认识他那会儿,他去秦楼楚馆可去得欢喽。” “若你知道他去那里在做什么,估计便不会这么想。” “那里除了做男女之事还能够做什么?” “吃饭喝酒啊,反正他去又不花钱。‘春宵一刻’都是他斥资办的。” “我信你个鬼哦,那头牌娘子这么美,坐你旁边你会不动心?” “坐怀不乱。我都有点好奇,嫂子你在王朔身边,他是如何做到忍这么久的?” “唉,别瞎说,我与他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不喜欢自然不会碰。” 但也有种可能是太喜欢不敢碰……赵越看穿不说穿,想着他俩的关系,不禁往前迈了一步,不消想踩在石阶的青苔上滑了一跤,整个人直接送入水中。 田田看傻眼了,真有人自己站在河边都能掉下水,果真与她想得一致,河边果然危险。 赵越在水中扑腾,大喊:“我不会游泳……救……命……” 会武功竟然不会水,猜他过不了多久或许会被淹死,田田正准备跳下去救人。突然,身后蹿出一个人来,先她一步跳进水中。 火篝旁,两个湿漉漉的人正在拧着湿答答的衣服。王朔和赵越同时在脱里衣,田田吓得不敢看,她看多了尸体,但是现在面对的是活人…… 赵越揶揄道:“嫂子,王兄已经穿好了。”田田将信将疑地看向旁边,结果看见他赤膊的上身,“啊”地大叫一声。 田田道:“你们真的不回家再换衣服?” “天这么热,回去做什么,王兄,对不对?” 田田嘟囔:“臭流氓。” “不过我先回去了,你们两个慢慢聊。”赵越穿回半湿的衣服。 过了会儿,田田抬头,发现赵越真的走了,对王朔道:“不如我们也走吧?” “那也得等我穿好衣服。”王朔将拧干的衣服穿上。 田田见他至少穿了衣服便不遮挡眼睛,发现他不戴丝巾的脖子上有许多小红点,连胸口都有,不禁拿手指戳他。 他惊得瞬间身子都绷紧了,“你干什么?” “你脖子上身上怎么有这么多的红点?” 被她发现,他干脆不遮掩,“我十二岁得过一场大病,方才知道自己对山村田野的环境过敏,大夫说是蚊虫咬的,但我知道不是。” “那你不是会很难受?”田田其实想问,既然知道上山会过敏,为何还要陪她来怜星村呢? “能够忍受,况且命案还没破。区区的过敏算得上什么。” “所以其实这几天你身子虚,脸色不好,也是因为这个?你不用药的吗?” 王朔看着她,“没关系,我抵抗能力强,哪有这么脆弱。说不定忍一忍,哪天就克服了。” 第62章 清平县案(六) 第六十二章 清平县案(六) 过敏若是忍一忍便会好,这世间便不会有那么多的人过敏。 田田想说大可不必,他是少君,就算还是那个不学无术无所事事的少君,他都不必来这种小山村,无须受过敏之苦。 “明天便要再去万润赌坊,你担心吗?” “不深入虎穴又怎么能够抓得住老虎呢?”王朔的手指碰到一边的油纸包。 话音刚落,赵越远远地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喊:“快走,快逃——” 田田倒也想逃,但是身后是河,无处可逃。一行黑衣人很快追上来,一人说:“主上吩咐,杀少君。” 六个黑衣人几乎是瞬间与两人打在了一起,赵王二人在打斗过程中各从一名杀手手中抢过武器。田田暂时躲藏观望,看见地上的石子,觉得自己可以帮得上忙。 她有一副弹弓,刚好派上用场,一块又一块的石子打在黑衣人身上,黑衣人注意到她,向她冲来,田田做好了跳水的准备,他们总不能在水下都砍到她,在刀子落她头顶时,被另外一把刀子打开,王朔一刀砍在黑衣人身上,背朝她道:“快躲好,别再出来。” 田田明白这些都是专业杀手,不是她这种小打小闹可以解决的,为了不影响两人打斗,干脆躲在茂密的芦苇荡中。最终黑衣人死了四人,逃了两人。 田田听见逃走的一个黑衣人说:“少君会武功,先回去禀告主上。” 见安全了,田田才走出来。王朔丢掉大刀,身形微微一颤。 赵越道:“你还好吗?” 王朔道:“我没事。” “你若身子不适,别硬撑。” “我说过我没事。” 田田见他脸色苍白,额上有汗,没事便怪了,过敏严重的人死亡都有可能,但好在他身上没有伤,道:“他们这一次没得手,是以为你不会武功,若有下次恐怕便没那么简单。”蹲下身子检查杀手的尸体,发现每具尸体的右手臂上都有一个黑色刺青。 赵越道:“这刺青的样子莫名眼熟,王朔,你过来看看。” “是东屿国的国家地形。” 明阳城东临东海,东海有一岛国名东屿国,是离云川最近的国家。 田田看刺青是呈一个岛屿的形状,这是多热爱自己的国家才会将国家的图案刺在身上,道:“他们是东屿国的奸细。难怪想杀你!” 赵越道:“怕是见我们落单,特意来杀你的。这群人不在其他地方动手,为何偏偏选择怜星村?难不成一直都隐藏在怜星村里?” 田田很肯定地说:“绝对不是。自己村子里的人,我会不认识吗?此处僻静,几乎与世隔绝,是刺杀的好地方。”突然她在一个杀手的口袋里摸出来一个钱袋,钱袋的样式好熟悉,她记起来这是万润赌坊某个打手今天挂在腰间的。人虽不记不得长什么样,东西却还记得。 她道:“杀手是万润赌坊的人?” “我们今日才去万润赌坊,今夜便有杀手来,王朔,这万润赌坊莫不是东屿国奸细的大本营?” “这四人是奸细,想必逃走的两人也是,但之前的死者洪雨泽也在万润赌坊当值,身上并没有东屿国的刺青,所以万润赌坊里的人并非全是奸细。”她站起身担心道,“你们已经被奸细盯上,明天去万润赌坊岂不是很危险?” 王朔淡淡道:“你别跟过去拖累我们就好。” 田田不气馁,自信满满地说:“那我便在衙门给你们搬救兵。”说完注意到地上有一袋油纸包。 “咦,这是什么?”她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袋压碎的蛋黄酥。 王朔道:“别看了,刚才打斗中不慎踩坏了。” “你买的?” “下午买的,跳水救人的时候掉地上了。” “给谁买的?” “自己吃。” “哎呀,真小气,下午买的保存到现在啊!要不送我了?” “都坏了,你还要吗?” “这不还有两个好的吗?是外面被踩又不是里面。”田田拿出一个好的,尝了一口。 王朔有些期待地问:“好吃吗?” “还行,不过跟我娘做的比,差多了。” 王朔的表情莫名失落。 “你不是说不是送我的吗?我的意见这么重要。” “说不好吃,下次不买了。” “小气!” * 第二日,王朔与赵越带着一万两银票进了万润赌坊,田田以及赵越叫来的几个乞丐乔装在门口。因为以防官府中人有奸细,他们今天的计划只告诉了周县令一人。 他们的目的一深入内部套话,探有关胡雨泽的消息;二查胡老的真实身份,是否也是东屿国的奸细;三看万润赌坊私下里的勾当到底如何。 突然,守在万润赌坊门口的几个打手被叫进去,他们发现对面那群人慌慌张张的,门外没了守卫,田田知道里面肯定出事了,忙让几个乞丐去官府叫人。 乞丐跑得快,很快把官府的人叫来了,周平带领官差与田田进去。一进去便让所有无关人等退出去。赌坊内还有几个守卫,声音不小,“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胡老的地盘也敢来?周县令,你的胆子真大,亏副城主还将清平县县令之职交给你,小心你的乌纱帽和未来的仕途。” 今早在进入万润赌坊冒险前,他们三人与周县令进行了一场交心的谈话,他们发现周县令虽然是副城主任命,却是个正直的人。昨日周氏所戴玉镯是他家的家传宝,并非行贿而来,是他们误会了周县令。 倒是周县令的一番话出乎他们意料。古县令并非与胡老勾结。 同朝为官时,周县令虽然只是曾与古县令在首府见过一面,但私下却成了至交好友,常有书信往来。古县令发现清平县这个地方水深,特上书城主来清平县当县令。为官十载,一直想端掉万润赌坊这个大毒瘤,但他渐渐查到万润赌坊这个地方与首府的某个高官有着密切的联系,有金钱上的往来,周平得知后便潜伏到这个高官身边做了五年的卧底,如今才被这个高官安排到清平县当县令。 赵越问:“你所说的高官莫不是副城主?” “正是,想必是古峰在清平县查到了什么,方才被人灭口了。” 而田田提及洪雨泽,周县令道:“古峰生前曾在给我的书信里提起为了查到副城主与胡老勾结的罪证,他派了一个线人进入万润赌坊,或许洪雨泽便是那个线人。” 如果洪雨泽真是古县令的线人,田田后悔当初自己没给洪雨泽多烧几支香而是草草将其掩埋。他们谈话时,都是紧锁门窗。 这便验证了为何洪雨泽和古县令会死因一致,线人暴露了身份,古县令查到什么被发现,凶手很大可能就是胡老! 至于周县令为何会突然全盘托出,这两日他们在观察周县令,周县令也在观察着他们,发现真正的少君与传闻中不同,便决心告知相互合作。 若是能够拿到万润赌坊是东屿国奸细大本营的证据,胡老与副城主勾结资金往来的证据,胡老私下拿人命赌博的证据,便能够一举端了万润赌坊。而副城主竟然在其中分一杯羹,王朔是这时候才知道。 这些如今不过他们的猜测,他们必须进入敌人内部才能够拿到罪证。 田田道:“如果古县令生前拿到了什么罪证被灭口,古县令可曾与你提及过那罪证?是什么,放在哪里?” 周县令摇头,“没有。我本以为会有,可是找遍书房与寝居,都没有找到半点线索。” “多谢告知。”看来找证据这事还得靠他们自己。但周县令这番话无疑给了他们很大的帮助,令田田茅塞顿开。 万润赌坊的几个守卫不足为惧,官差很快将他们抓了起来,待清空了万润赌坊,田田都没有看见赵王二人,明明他们就是从这个大门进入的,忙问守卫:“说,地下打斗场的入口在哪里?” 因田田事先告知周县令万润赌坊的人很可能是东屿国的奸细,周县令命官差将他们的衣袖卸下来,果然在手臂上看见了一道敌国刺青。 光凭这点证据,便足够抄了万润赌坊,但是他们要的证据不仅仅这么一点。古县令做不到的事情,是因为上面有副城主瞒着消息,城主不知道真相,如今有王朔在,万润赌坊可端,副城主的秘密也会曝光。 几个守卫死活不说,比端掉赌坊,田田更担心两人的命。 深入虎穴这么危险的事,他们之间早前便做过约定,他们会以假梅花给她提供线索。 她从之前的少年小偷那拿了几枝布绒梅花,将花枝拆下,让他们拿假花瓣做线索,田田在走廊一处花坛里看见了梅花花瓣。她使劲转动了一下花坛,原本严丝合缝的墙壁打开了一道门。 田田欣喜,顾不得危险跑下去。穿过层层台阶,进入一个地下室,只见满地狼藉,躺着许多死人。 擂台上观看台上横七竖八躺了几人,鲜血染红了一地,有的是鲜红色,有的是暗红色。 胡老手中拿着一个奇怪武器正对王朔,田田着急地大喊:“王朔,小心前面。” 武器中射出一根冰针直冲王朔的心脏而来,王朔听见了田田的声音,侧过身子,冰针整个嵌入石墙。 好惊险!田田跑到王朔身边,发现他眼睛上被蒙了莫名的白色粉末,王朔实际什么都看不见。 王朔急道:“你怎么进来了?”被粉末刺激,他的眼睛又酸又涩,但可以肯定应该无毒,否则他不可能坚持这么久。 胡老射出武器后,推开背后一道墙,竟然还有一道大门,从石门后逃了出去。周平道:“追。”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打击罪恶挺爽的。干掉一个个恶人 第63章 清平县案(七) 第六十三章 清平县案(七) 官差们去追胡老。 赵越道:“周县令,地下室里有个房间,里面可能会有重要资料,不过门锁了,还请帮忙开锁。” 神秘房间的门锁不是一般的锁,周平只能够请锁匠来开锁。 进入房间,里面果然有很多纸质资料,田田拿起一本册子,里面详细记录万润赌坊的笔笔收入,连地下打斗场被打死的人的详细情况都记录在册。唯独万润赌坊与副城主之间的资金往来是一点记录都没有。 王朔看不见,田田只能够念给他听,她之前问他要不要先去治眼睛,他自己说不需要不要紧。 看完全部所需的资料,三人命官差把有用的搬到衙门。后续任务如收拾残局查封万润赌坊的事便留给了周平。 房间里,田田替王朔擦拭眼睛,赵越拿着药膏突然走了进来。 如王朔自己所说,待白色粉末擦拭干净,他便能够睁开眼睛,但刚睁开时有些酸涩仍旧闭着。 赵越拿来的是去过敏的药膏,田田一边帮他涂,一边听赵越说地下室那惊险刺激的场面。 他们一开始进入地下打斗场倒也顺利,询问了有关洪雨泽的事,而洪雨泽是死在打斗场,因在打斗场突发疾病而死。 什么突发疾病,明明是被人杀害,田田现在明白了是胡老手中那神秘武器杀害了洪雨泽,那武器一看便不好制作,想是胡老动手杀害了洪雨泽。田田猜测,手上涂药膏的准头都不准了。 王朔道:“你在摸哪?” “你以为我想给你涂?” 赵越道:“若嫌弃嫂子涂的,不如我来给你涂。”正要上手。 王朔冷冷道:“滚。”抓住田田的手按在自己脖子上。 “有夫人给我涂,便无需旁人了。” 田田心慌地把手抽回,心想,这两人一同经历了生死竟然还这般幼稚,出了赌坊,赵越便想给王朔擦脸涂药,王朔拿她当作挡箭牌。 “打斗场里的所有人都是提前有预谋,想你们死的。” “没错,不管是擂台上的,还是观看台上的,无一例外都是杀手。” “被杀手围攻,你们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倒也是你搬救兵搬得及时,不消片刻,说不定我与王兄便坚持不住。” “好在他们给你撒的白色粉末不是什么毒药。”田田一进地下打斗场,见他俩的狼狈样,便知他们中了埋伏。 “你这么一说,倒真是我们命大。” “不过没能够找到副城主的罪证,没有抓住胡老拿到他手上的武器。” “打斗过程中,我们看见了胡老手臂上有东屿国的刺青,所以万润赌坊就是奸细们的大本营,这点确定无疑。” 聊到这,门外突然传来叫声,衙役们喊:“徐师爷死了——” 田田心想,难怪他们之前在万润赌坊没见到徐师爷,那时急着救人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三人出门来到徐师爷在衙门的卧房。 徐师爷一手按心一手抱着自己痛苦地躺在地上,痛苦是因为他抓得很用劲,只有很痛苦的人才会将自己蜷缩用力抓着。 尸体旁倒着一杯茶,杯中尚有余液,田田测了并没有毒,闻起来有股豆制品和普通绿茶的味道。莫不是绿豆水与茶叶混合而成?这喝法甚奇特。 田田检查尸体,“喉头肥大,有紫绀明显缺氧症状,身上……”注意到师爷身上有许多与王朔一般的红点。 两人问:“死因是什么?” “心源性猝死,不过真正导致他死亡的是因为过敏反应。”若不是见过王朔的过敏,她不会验得这么快,或许还可能被其他因素干扰作出其他判断。 询问衙门当值的,他们都不知道师爷对什么东西过敏,田田问:“会不会是什么豆类或者茶叶?” 其中一个官差道:“我记得师爷从来都不碰豆制类的食品。”他一提起,其他人也纷纷想起来,“从来不吃豆腐、红豆、绿豆这些。” 原来那杯茶不是什么特殊煮法,而是有人人为地加入了绿豆水。唯有绿豆水与绿茶颜色一致,田田第一想到的便是它。从来不喝绿豆水的人品不出绿豆水的味道,只会觉得这茶有点不同。 “这茶是谁泡的?”田田端起徐师爷饮用后的茶,想不明白洪雨泽的案子已经破了,师爷为何还会死。 “平时都是师爷自己泡的。水是早上煮的。若是煮水的地方,谁都能进。” 过敏严重的人就算是一点量都足够要命的,徐师爷或许发现了茶不对劲,茶杯就倒在他尸体旁边,茶水也未完全倒翻,这是他在临死那刻给他们留下的线索。 如果他发现了茶的异样却还饮用了,说明泡茶之人另有其人,还是他较为信任的人。刚才官差们说煮水的地方谁都可进,古县令的书房白日也是谁人都可进…… 洪雨泽的案子是破了,不过凶手没落网,古峰和徐师爷的案子还没弄清楚。 赵越道:“古峰和徐师爷的死会不会都是胡老的手笔,胡老还在潜逃,说不定逃到衙门将徐师爷杀害,他手上的武器就是杀古峰县令的凶器。” 王朔道:“凶器是这个没错,但是既然能有一个便能够造第二个。过敏之事尤为隐秘,非亲近之人不得知,你们觉得胡老与徐师爷之间可有亲近之事?” 胡老与徐师爷根本没有接触。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话,田田让官差们都回去。出了门,无头绪的她看见一老伯在门外打扫,不禁走了过去,问:“老伯,你在这个衙门里待了多久了?” 老伯或许才五十,看起来却至少有六十几岁的样子,跟所有老人一样,皮肤皴裂,道:“少夫人,十年了,古县令在时,我便进了衙门做事。” “我看你每天都在院子里打扫,想问问你有没有看见徐师爷的房间除了徐师爷,有谁进去过?” “什么?我没听清。” 年纪大了,连耳朵都不好使了。 田田不得已大声道:“我说你早上可曾看见有人进徐师爷房间——”就差冲他耳朵喊。 老伯道:“我听清了,但是我早上在打扫卫生,没注意看。” 赵王二人走过来,“查不出真凶,便来拿老爷爷问话,真有你的。” 她刚才那么冲老伯大声喊,显得很没有礼貌,她道:“你们等着瞧,我会破案的。就今天。” 王朔道:“我们等着,何大验尸官。” 田田知道那话是对自己的讽刺,以往都是王朔破案被规定了期限,这次轮到她了,怕是等着看她的笑话。 老伯走后,田田跟上,来到老伯在衙门的住所。住所在田田看来挺雅致,一个小院子和一间房,墙上爬着葡萄藤。 田田进入院子,道:“老伯,我听说这个衙门就你一个负责清洁打扫卫生的,对不对?” 清平县县令俸银少,财政往清平县拨得也少,只够请一个扫地的,不像首府衙门那么多。 田田跟着进入房间,被满房间的各种木制作品给惊呆了,作品的刀工看起来很优秀,刻画得栩栩如生。 老伯拿起桌上的工具开始雕刻新的东西,似乎是一个莲花台。 田田流连在各个木雕作品中,“老伯,你这里竟然有这么多的作品,能否送我一个?” 老伯头也不抬道:“可以。” 有一只金蟾样子的雕刻,嘴巴张着,田田发现金蟾的尾部有一根细线连着,田田正要去捏那根细线,老伯立马狂奔过来将金蟾从她手中夺走,怒道:“别什么都乱碰。”语气是说不出的凶狠,将田田吓了一跳。 许是发现自己语气重了,他又恢复成原本和蔼的老伯形象,“少夫人,其他东西你都可以任选,唯独这个不可以。” 田田面朝背对她的老伯,“老伯,这个就是杀害古县令的凶器吧。” “少夫人,这就是一个摆设,如何会是凶器?” “我看过,古县令坐的位置正对一个木架,若放置一个能射出冰针的东西,这个东西正对古县令的胸膛,是不是就可以杀人于无形?而且木架正对的屋顶瓦片上有细线摩擦的痕迹。若有人站在屋顶,拉一下细线牵动金蟾里的开关,开关里的冰针射出,便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古县令。” “杀古县令的那天,你就站在屋顶上,古县令听见了屋顶的响动所以死前是抬头看,虽然他发现了你,但是冰针太快,他逃不掉。” 老伯阴森冷笑:“这不过是你的猜测。” “是不是猜测,拉一下那个线便知。” “好,成全你。”老伯拿着金蟾正对田田,田田盯着老伯,看他究竟敢不敢射她。 “慢着,能否告知我,你为何要杀了徐师爷。他明明还替你隐瞒了。”说到底她很慌,语气虽然坚决,但举止紧张间打翻了身边的几个小巧木雕。 “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其实一开始我便怀疑过你,但是徐师爷总告诉我,县令的书房谁都可以进入,官差也是,但是用脑子想想,最常去的不该是负责打扫卫生的你吗?书房打扫得很干净,是你的功劳。徐师爷知道木架上之前放过东西,但是他没有如实告知,他在维护你,不想我们怀疑到你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觉得明阳城真的好不安全,如果不是田田的话,王朔就算当上城主也维护不了和平 第64章 清平县案(八) 第六十四章 清平县案(八) “维护我?那个贪慕虚荣的男人,还不如古县令,早在古峰当县令后,我便知道他靠不住,接近我们的人却是想拿走我们的宝贝。” “什么宝贝,凶器吗?” “凶器既然已经制作出,便能够再造,这并非宝贝。我们的宝贝是地下室房间里的资料,你们今天也拿了许多我们的宝贝。” “你是东屿国的奸细?”田田想,“宝贝”一词估计是东屿国的方言,指的其实是“资料”,想起少年小偷的话,“你们的宝贝被古县令偷走了,所以有人命你将它偷回来。你是那夜在破庙附近的黑衣人?另外一个黑衣人难道是胡老?胡老是你们的首领?” “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你们被偷的宝贝到底是什么?因为古县令不肯将宝贝还你们,所以你们便对他起了杀心。” “找不到,就让宝贝永远尘封也不错。” “但是那样宝贝被徐师爷发现了,他虽然维护你,但也怀疑你,威胁了你?他想要的是钱。”田田想起他评价徐师爷贪慕虚荣。 “钱本是小事,我们可以给他,但是他能够拿钱把东西给我们,来日也能拿钱把消息透露给你们。我可一点儿都不信他。这个明阳城的人我都不会信。” “你好歹在清平县生活了十年,杀了他们,你良心不会痛吗?” “为了自己的国家,为了国家的未来,你们都是我们要除掉的人。不除掉你们,东屿国如何占领这块地方?明阳城富庶,云川物产丰富,无疑是块风水宝地。” “可我们不曾侵略你们国家。” 老伯冷笑,如饮鲜血,“这是国家高层的决定,占领明阳城势在必得。我誓死效忠东屿国。现在你可以放心地死了,多死一个不多。” “最后一个问题,你与徐师爷做了交易,把宝贝放哪里了?” “我答应会给他钱,他就这么信了。趁你们今早不在,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宝贝。我亲手给徐师爷倒的茶,他喝得无比开心,在得知你们查封了万润赌坊后,我已经将宝贝烧了,你们永远都拿不到了。” 田田看向一旁的火盆,火盆里的灰烬还未被处理,想是他来不及处理,他们便回衙门了。 “你们真是疯了,侵占他人领土,杀无辜百姓,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杀害无辜人便是罪,这根本没得解释。” “少夫人,再见了!”老伯举起金蟾,“我就算有罪却不会死,今天死的人只会是你。怪你和古县令一样知道太多。” “你在这里杀了我,其他人就知道你是凶手了。” “胡老没被抓吧,你们肯定抓不住他,我告诉他们是胡老杀了你,他们不会怀疑的。” 就在老伯拿起金蟾准备拉动牵引线时,从门外和窗户同时蹿出一个人,王赵二人同时将老伯拿下,金蟾落地碎了。 老伯慌张地说:“怎么回事,我明明看着你们俩走了。” “那只是你看见。”田田微笑,在跟着老伯前她便告诉他俩,她怀疑老伯,让他们之后跟过来。 有凶器便足以证明他才是杀害古县令的真凶,老伯道:“别以为能再从我口中套出什么话。”咬碎一颗假牙,毒素蔓延口中。死了。 “与之前张超、田沐知的死法一致,但张超与田沐知不是东屿国的奸细。” 两人丢下尸体,王朔道:“这么看是两伙人,一伙由东屿国奸细组成,另外一组以白衣人为首领。” “鬼市的组织者,两伙组织。黑衣组织为东屿国奸细,白衣组织以田沐知为首领,但也或许不是。” 赵越不明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还有或许不是。” 王朔解释:“田沐知背后可能还有人,但这仅仅是我和田田两人的猜测。” “这副城主的犯罪证据没找到,胡老这个东屿国的奸细首领没抓到,白衣组织背后的人你们还仅仅是怀疑,连个影子都没有,你们这么多天都在干什么?” 两人没理会赵越的无理,田田跑向火盆,在火盆中的黑色灰烬中翻找,手都变得黑漆漆,终于在灰烬中找到一张烧得只剩边角的纸,上面写着“曾安”二字。 田田道:“若我猜得没错,古峰县令所偷的资料正是副城主与胡老金钱来往、信件来往的证据。” 他们都知道光凭这张烧毁的边角无法给副城主定罪。 赵越道:“唉,这么说,要让副城主跑了不成?” 王朔手指握拳,眼神坚定,“我不会让他跑的,一定。” 赵王二人出去忙了,田田留在房间研究那个摔碎的金蟾,金蟾里的冰针方才最引起她的好奇心。 书房。 赵越欣喜地推门而入,“王兄他这回总算有了少君的样子,下达了海捕文书、通缉画像,全云川查找所有东屿国的奸细。” “还真挺像回事,你们书信回去的?”要在全云川找人,肯定得书信告知城主,由城主下令方能奏效。 “我们身在清平县,只能够书信,不过清平县已经全部搜过了,所有东屿国的奸细一个不留。” “赵越,我想给你看一下这个。”田田指着冰针说道,“说它是冰,其实不完全是冰,而是一种奇特的冰晶,常温下不融化,反而在人的心口才会慢慢融化。”田田将一块冰晶用镊子插入一颗她事先准备好的心脏。 赵越避开双目,“我能不看吗?” “可以不看过程看结果。其实这武器的器械有点像江湖传闻中的暴雨梨花针,能制作出来已经了不得,能制作出这针的人更加了不得。我们要面对的对手懂得很多歪门邪道,会造武器会制毒,很强。” 王朔推门而入,“敌弱我强,敌强我们得更强,怎么样,要不要一起联手破案,还云川一个清净太平?” “我是明阳城的人,还是将军的儿子,保家卫国本就是我的职责,我与你一同联手。” 两人伸出拳头要对碰,田田一样伸出了拳头,王朔却道:“你一介女流,没你什么事。” “王朔,这么多案子谁给你破的。我一介女流可比你厉害多了。加我一个。” 清平县的案子告破,他们很快便要回首府,准备去揭露副城主的真面目。今夜也许是她最后一次回怜星村。 田田与赵越一同出了县衙,王朔紧随其后,田田却突然在县衙门口拦住了王朔,道:“今天我算是见识过了过敏的厉害,你是过敏体质,对田野过敏,万一你像徐师爷那般死在我们怜星村,我可赔不起你的性命。” 王朔淡淡地说:“我没事。” “听赵越说,你年少时曾过敏到昏迷一周,宫中御医束手无策,差点没命。算了,我真不想你死。你好好在县衙里待着。” “这两天去了,我都没事,不差这一天。” “王朔,你是少君,还有那么多案子要破,那么多事要处理,别拿你的性命开玩笑。”田田今天听赵越说他小时过敏的症状,才意识到过敏的危害性比她想象得大多了。 “可我们还有赌约,你说要让我与赵越比一比谁更能干。” “可我不想赌了。我见识过万润赌坊,可见赌博是件害人的事。” 赵越道:“王兄,嫂子说得对,为了你的健康,还请留步,我会保护好嫂子的。” 两人没继续等他,上了马车扬长而去。田田本是个容易开心的人,如今却有点难受,她肯定要回家,但是他却因为体质关系根本不能随她回乡,果然是有如云泥之别。 “嫂子,其实少君他只要不去田野或者上山,他就没事,你不必难过。”赵越想安慰却适得其反。 “我才不难过,他住他的宫廷阙楼,我住我的乡下茅屋,互不打搅,挺好的。” “可你们是夫妻啊!” “有夫妻天天吵架的吗?” “有啊,床头吵架床尾和。” “我与他八字不合,床头吵架床尾继续吵。”田田嘻嘻一笑,心里却是苦涩。 回到家,她尽量恢复好心情。她爹娘发现少了一个人,问:“赵越呢?” 之前她爹娘认错了人,他们没解释,告诉他们赵越是王朔,王朔是赵越,两人身份对换了。 “他说有事,今天没有过来。” 赵慧道:“今日难得就你和少君二人,我和你父亲也有事情要谈,你俩便睡同一间吧!” “啊?” “你俩本就是夫妻,理该住同一间,之前是赵越在,没有房间给你住。总归不能让人家赵越住在柴房。” 赵越不能住柴房,她就可以住柴房了,果然是亲爹亲娘嘞。 “娘,可是……” 话音刚落,一挺拔的身影推门而入,田田惊讶:“赵越?”赵越直呼其名:“王朔。” 赵慧不满:“你们俩怎么回事,一会儿赵越,一会儿王朔的,都把我脑袋搞晕了。” 王朔进门给二老跪下道:“岳父岳母在上,小婿王朔带了一些薄礼来,不胜敬意还望收下。” 赵慧一听有礼物收,打起十二分精神,见礼包里是燕窝和胭脂,道:“小婿怎么这么客气又送礼物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其他人当空气,她爹娘总算弄明白原来王朔是王朔,赵越是赵越,之前搞了一个大乌龙。 第65章 使节命案(一) 第六十五章 使节命案(一) 赵慧道:“你们之前为何不说实话?差点我便让赵越与田田共处一室了。赵越,你随我们出去。” 赵越道:“好嘞。” 她爹娘故意为两人制造了独处的机会,田田想走,王朔把一袋油纸包送到田田面前,“上次的碎了,这次重新给你买的。” 田田拿着爱吃的蛋黄酥,心里甜蜜,道:“给你提个醒,你本不该来的。而你别以为给我娘送了礼物,她便会放弃使唤你们。” “啥?” “身为女婿,她肯定可劲地使唤你。你身子骨弱,她肯定会以给你锻炼身体为由不停地使唤。” 如田田所料,第二天,赵慧准备了许多番薯,交代给王朔和赵越一起种。 田地里,两个男人都穿上了佃农衣服,手里各拿一根锄头,身边各放一筐番薯。 赵慧带着一帮村妇来看,炫耀自己的女婿和女婿朋友多能干。田田被她们推过来看,看见两个男人胸有成竹地都冲她笑。 赵越道:“王兄,我肯定赢你。” 王朔白了他一眼。 两人各种一列,同时开始种。其实王朔如果对她娘说出他过敏的事,便不需要干农活了,但他没有说,赵越也没有提。 赵越的皮肤是小麦肤色,看起来更健硕,村妇们有的说小白脸会赢,但大多数说是赵越会赢。 种了不久,两人便开始有了差距。 妇女们大喊:“赵越加油——”在她们眼里,能干的男人更优秀,健硕的男人更帅气,而王朔属于小白脸类的,不是她们的菜。 赵慧没跟村里人说田田嫁的人是少城主,只说王朔与赵越是从首府来的。 屠户家的黄嫂撞了田田一下,道:“田田,你怎么不喊‘加油’呢,你看那两个男人比得多起劲啊?” 王朔虽然种得少,差了赵越一大截,但看得出来已经使出全劲,没在偷懒。田田被怂恿着,只能软软地道:“加油……加油……” 就算喊出“王朔加油”的话,估计也会被这帮女人的声音盖住,听不见一丝,田田干脆大喊:“赵越加油——”加入了大队伍中。 王朔明显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变得晦暗,拿锄头的手却更加卖力了。 赵越在女人们的浩荡阵势中拔得头筹,种完一列后,朝所有为他加油的女人抛了个飞吻。 田田庆幸昨日将与王朔的赌约取消了,不然他输成这样,肯定更伤心。 王朔还有一半的地没种,放下锄头,对着得意忘形的男人道:“赵越,过来,帮忙。” 赵越无语,“不是你要和我比的吗?” “赌约已经取消,自然不算。你过不过来?小心我赶你回丐帮,把你的消息透露,你主动去娶那丐帮帮主的女儿,满足你想成婚的念头。”王朔对赵越小说嘀咕,但赵越听得很清楚。 虽然赵越表面赢了王朔,但后来他的活,赵慧使唤王朔的活,赵越全包了。如此看来,倒像王朔赢了。 在家待了一整日,不得不到了与父母离别的时候。 田田擦擦眼泪,“爹,娘,你们如果想我,我们可以一起去首府,我给你们找房子住。” “不用了,我们住在村里习惯了,我们不去。王朔,我们可把女儿交给你了。完完整整地交到你手上,以后也要完完整整地带给我们看。如果女儿说你欺负她,我何赵氏第一个不放过他。” “岳母放心,我一定保护好田田。” 田田原以为她娘会跟她多说一些,表现出多舍不得她,她娘却身形一转,对着赵越道:“越越啊,你在首府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饿瘦了,吃好点,多锻炼身体……”言语饱含关切。 田田看她娘是真舍不得赵越,对何书尧道:“爹,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你们与赵越一同住了三个晚上,赵越比你年轻比你能干还比你俊俏,就不怕我娘跑了吗?” 她爹凑着她耳朵道:“你娘跟我说了,她啊,就是想赵越留在这里替她干活。你看你娘这些天连碗都不用洗,我也就有时间陪着你娘。” 田田傻了,道:“哇,你们真坏!” 两人的谈话声只有站旁边的王朔听见,王朔嘴角噙笑,田田昨夜发现他身上红点似乎退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用了药。 五天后,三人回到城主府,刚下马车,遇到前来的陆子昂和王雪。 王朔高声道:“霉花鹿,你来这里做什么?” 陆子昂道:“有重要的事需面见城主。少君,你能把清平县的案子解决,找出东屿国的奸细,陆某终于看见了你身上的一处闪光点。” “终于?你眼睛是不是不好使?” 陆子昂没有继续与王朔说废话。王雪面对赵越,瞬间吓得花容失色。 陆子昂指着赵越问:“这位是?”他在首府至今没见过赵越,但看赵越的服饰,应该是城中的贵族。 王雪执折扇不停咳嗽,暗示赵越别忘记他们的约定。赵越道:“我是少君新招的贴身侍卫陆招雪。” 捏造的名字既有“沉冤昭雪”之意,又有“陆”招惹了“雪”之意,一名双关,何田田心道,好名字。 然而,当事人陆子昂没听懂。 王朔问:“你找我爹,所为何事?” “事关鬼市,你们在清平县的这段日子,鬼市在首府出现频繁,我昨夜终于抓住了其中的几个黑衣人,发现他们原来就是东屿国的奸细。但之前死的人都不是。” “东屿国奸细潜伏明阳城十年之久,招兵买马,勾结高层,竟还诱骗我城中人替他们做事,其心可诛。” “他们的首领是?” “正是我在清平县查封的万润赌坊的老板胡老。” “如何证明?” “我夫人她有看人脸识骨相的能力。虽然黑衣首领戴着斗篷,但能看清半张脸,光凭半张脸便能够识得对方。” 陆子昂看向田田,只觉面熟,“少夫人是如何见过鬼市的首领的?” 田田微笑:“某人去的时候,我跟过去,所以见过。”手指着王朔,拿王朔当挡箭牌。其实陆子昂的疑惑很正常,普通人不可能去查鬼市。 “这事,你不必跟我爹说了,我自己去说。”王朔道,大步向前走。 陆子昂道:“少君他是不是变了?” 赵越道:“嗯,变了,是变了很多。有了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 田田无语。 * 冷烟阁,听雨楼。 柳晗与易先生正在对弈,对的不是围棋而是象棋。 柳晗的“兵”穿过“楚河汉界”直逼“帅”棋。知道还无法将军,他道:“你的一个車估计保不住了。”一副象棋中有两个“車”。 易先生摇头道:“柳晗,你围棋下得好,但下象棋却是一般,想吃車前,我马先行。”易先生的“马”吃掉了“兵”。 “那就这么办吧。”柳晗看着棋局,寻思着。 * 查遍全城,王朔等人始终没能够抓住胡老,正如老伯说的他们抓不住他,他像是从人间消失了。 田田道:“他会不会已经离开了云川?”不仅没有胡老的身影,连东屿国奸细都再也没看见。 王朔确定地说:“不会,他们潜伏至少十年之久,绝不会这么容易撤退,肯定在哪个地方做其他打算。” 田田干脆闭嘴,她其实也是这么想的,说他们离开只是一种猜测。 这时,清水和李桐跑进来大喊:“不好了”。“出事了。” 王朔蹙眉:“什么事情咋咋呼呼的?” 清水道:“蒙古国的使节团来到了明阳城,带头的是蒙古太子,现在正在面见城主?” “蒙古国离明阳城尚远,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求亲。” 王朔与田田一同去长明殿,田田在途中从王朔口中了解到蒙古国的可汗这几年打算从各国给太子物色新娘,蒙古国的太子有时会微服出访。论领土,蒙古国更大,论战斗力,一城一国打起来绝对两败俱伤。 长明殿中,蒙古国使节坐右侧、副城主曾安、田田和王朔坐在左侧,城主与城主夫人坐中央。蒙古国使节中有一个五官立体,身形健硕,头戴毡帽的青年,一看便是头领。 青年端起酒樽,道:“素问明阳城主虽以城主自居,却有一国国主风范。我苏某特敬此酒,祝城主大人千秋万代。”一樽酒一饮而尽。 如今的蒙古重视汉族文化,出门就给自己取了汉族名字。 王朔撇脸,“别说有的没的,说重点。” 城主敲动酒杯暗示王朔要有礼。自称苏某的人道:“我叫苏德瑞,当今蒙古国的太子,这位估计是明阳城的少君了。少君率直,我微服出访的这段日子,有所耳闻。” 估计都是什么花花公子等不好的名声,他承受这种名声已经十年,当众听见也没觉得什么。 苏德瑞道:“我此次前来,带了丰厚礼单,是特意为了求娶郡主……” 王朔站起道:“绝无可能。” 城主王临怒道:“放肆。儿女婚事全由父母做主,朔儿,你这个做哥哥的别插手。” “素问郡主王雪才华横溢,美貌绝伦,性格又是一等一的好,我心中期盼已久,委实想一见郡主玉容。” 田田拉了拉王朔的衣袖,悄声道:“看来这个太子没有真的看见过郡主,或许看见了郡主,可能会改变心意,你知道王雪若真的不喜欢对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第66章 使节命案(二) 第六十六章 使节命案(二) 王朔甩袖坐下:“就怕他见了雪儿,便真的非雪儿不娶了。” 王朔气恼,田田却注意到对面的苏德瑞似乎在看她。这时,太监尖锐细长的声音响起,“郡主到——” 郡主身穿一身洁白长裙,头戴白花,看起来像奔丧的,脸上戴着一块白色方巾。方巾下的脸朦胧美丽。 苏德瑞道:“郡主,我是蒙古国的太子苏德瑞,可否摘下方巾让我见一面您的玉容?” 刚见面便要看女孩子的脸。苏德瑞倒挺大胆的。王雪毫不顾忌地摘下方巾,方巾下的脸长满老年褶子和红点,当真惨不忍睹。田田虽然料到这个结果,但真实所见,差点一口水当众喷出。苏德瑞的脸色由红变青又变白,当真好笑。 苏德瑞踉跄一步,“怎么会?” 原来也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不过人的第一面也的确重要。 城主道:“胡闹,雪儿,把你脸上的东西给我撤了。怎么能用这张脸唐突了蒙古使节?” 王雪愤愤道:“昨夜不知道吃了什么,今早起来便这样了,不是我不想撤是真撤不了,或许永远都不可复原。敢问蒙古太子可能接受每天看见我现在的这张脸?” 原来不是本身长一样,苏德瑞镇定道:“本太子的心始终如初,定要迎娶王雪郡主,还请城主定夺。” 王临道:“雪儿的脸现在这样,就算答应了,也是对太子不负责任。不如等雪儿的脸治好了,再回复太子。太子来得突然,我不曾让人准备歌舞表演、美食珍馐,还请太子将就先在城中驿馆稍住几天。” “好。我可以等。” 苏德瑞一行人离开,城主对王雪怒嗔:“你真是胡闹,为了避嫌退亲,竟然不惜在自己的脸上动手,要是蒙古国真因此退亲,你从此在天下便留下一个‘丑姑娘’的美名,到时周边哪个世家公子,王子太子敢娶你。” “蒙古国是马背上的国家,要我嫁这么远,我才不愿,我只愿长伴父母左右。” “你啊——好在朔儿现在成家了,否则你们兄妹俩没一个让人省心。” 王朔看向一旁沉静喝酒的副城主曾安,手掌悄悄握紧。田田握住他的拳头,摇了摇头,暗示他绝不能心急。 出了长明殿,田田和王朔一直跟着曾安,发现曾安去了练兵场观看士兵们练兵。 到一个士兵用来比武的擂台,曾安止步。王朔和田田故意转身,指着练兵的禁军,做出亲密状,好似聊着重要内容实际都是废话。 曾安面朝他们,道:“少君,我听闻你在清平县展现了不一样的一面,原来不学无术的少君其实会武,不如比试一二。” “好啊!”王朔欣然接受。 “年轻是件好事,不过鲁莽冲动却未必。” 两人站在擂台上,手中都拿了一把剑。王朔能从埋伏重重的地下室逃生,武功并不弱,但这次你一招我一招,手掌成风,剑招凌厉,显然曾安内力深厚,王朔不知不觉中落于下风。 剑落地,王朔单膝跪地捂着伤处,曾安毫发未伤,走过去凑着王朔的耳朵说了什么,王朔顿时眉头紧锁。田田估摸是什么“姜还是老的辣”“他们抓不住他”这种话。 田田上前扶起王朔,王朔杀气腾腾地看着曾安。回到明阳殿的王朔疯一般地练武,还命李桐拿酒给他喝,一边喝一边练。 这般不要命的样子,李桐与王朔相处了二十年从未见过,求田田:“少夫人,您要不要劝劝少君,我怕他身子吃不消。” 王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疯狂的学武。 田田在亭间喝茶,“他心里苦,让他醉一醉吧!或许今天过后,你们的少君便真的脱胎换骨了。” 田田不劝,明阳宫里没人敢劝。 一轮明月当空,紫薇花树下,粉红花瓣随剑风而落,落了某人满身,染红了青青草地。 王朔晚上没吃饭,这下完全醉了,丢了剑闭目躺在树干旁。田田小心擦拭他唇间和衣服上的酒水,擦了一半,他睁开沾满水汽的眼睛。 田田知道他并没有清醒,他喝了很多酒,醉得不成样子。 “我本以为我放弃这一切,做个花少,什么都不学,没有好名声,未来不当城主,便是在助人。殊不知害了那么多的人。我可以放弃一切,但始终不想放弃——画中人。画中的世界跟我所认知的世界都不一样,一个完全纯净美好的地方。” “年少时,我与他打架,将画抢过来。他说我欠他,欠他很多,包括名声地位财富,父母亲的偏爱,后来又多了那幅画。原来不知不觉我欠他那么多,今生都还不完。” “他是谁?画中人又是谁?” “他……她……”王朔突然用力将田田拉了过去,“我本以为我的一生会这么混混沌沌地过去,把一切还给那个人。但我现在真心不想还了……” 王朔紧抓田田的手,嘴唇凑到田田脸前,田田心跳如鼓,或许这便是心动的感觉。就在唇与唇要相贴时,李桐端着醒酒汤过来,道:“少君……”看见眼前一幕,莫名想抽自己嘴巴。 王朔被打断,没有吻到田田,晕在她肩膀上。醒酒汤是田田让李桐准备的。这下人彻底醉了,怕是用不上了。 以蒙古太子为首的使节团们自从住进驿馆后,便像在驿馆扎根,蒙古太子每日总要往城主府跑求见郡主,王雪便躲到明阳宫来,让他俩替她出主意。 三日里,她来明阳宫,蒙古太子也跑明阳宫来。田田起初还能好言劝蒙古太子放手,但是真心劝不动,便不想再见蒙古使节了。 作为一国的太子份位是高于一城的少君的。武力辱骂都不能做,田田道:“我之前看苏德瑞身边有个叫朱蒙的副将,当初看郡主的目光似乎很是嫌弃,要不咱们从这个副将身上找突破口。” 知道王雪不喜欢苏德瑞,田田准备好人帮到底。王朔想了想,“我约他谈谈。” 王雪连连点头。 夜深人静,画舫之上。远处有悠扬的琴声传来。 田田与王雪站在桥上观看,但画舫开在河中央,只能够远远地看见舫中的模糊身影。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来一个五官端正若清风徐来的男人,身边的男人没点正形嬉皮笑脸的,两人走到桥上,正是陆子昂和赵越。 不知道他俩是怎么走到一块儿的。 四人一同站在桥上。 赵越道:“听闻蒙古太子特意大老远赶到首府向郡主求婚,陆兄怎么看?” “两国联姻,每朝每代皆有。若能维系和平,这是好事。” 话音刚落,假扮男子的王雪狠狠地踩了陆子昂一脚。陆子昂忍着疼问:“你干嘛?” “不好意思,没站稳。” 赵越又问:“若郡主是你所爱之人,你可还愿意让她嫁给蒙古太子?” “必然不愿意。” 几人笑谈间,画舫却突然着起火来,火势很快蔓延整艘画舫。 “哥——” “王朔——” 几人很想冲过去,但是画舫火光冲天,根本靠近不得。他们看见一全身着火的男人走到船头,男人痛苦地在火中打滚呻*吟,看着都触目惊心,再听他痛苦至极的声音,所见者都如同身处炼狱。 几人正准备跳河救人,听见扑通一声跳河声,画舫中有人跳了下来。 跳河的人向岸边游来。 几人跑到岸边,看清游过来的是王朔,皆松了口气。王朔上岸后,田田问:“怎么回事?” 王朔摇头,似乎表示自己不清楚,也可能是他还没理清思路不知如何回答田田。 河中央一片火光冲天,似乎不把画舫都烧完誓不罢休。被烧死的人蜷缩起来,似乎与画舫连为一体,现在再去救人已经晚了,或许还会白搭上自己一条命。 衙门中。 陆子昂本不想审问王朔,但奈何蒙古使臣众目睽睽地离奇死去,被烧的画舫上又只有王朔与蒙古使臣,使臣死王朔安然无事,他是本案的最大嫌疑人。 苏德瑞与蒙古将军曹渊坐在一边旁听,这是城主特别给予的权利,若凶犯真是王朔,城主也不能包庇王朔。 王朔身正不怕影子斜,道:“我不是凶手。” 陆子昂问:“你为何私下约朱蒙见面?” “我是为了妹妹王雪的婚事,特意约见了朱蒙。蒙古使节团中只有朱蒙不同意婚事,我希望由朱蒙去劝说苏兄退亲。” 陆子昂看向一旁,苏德瑞神色平平,而曹渊把愤怒都写在脸上。 “朱蒙死时为何全身着火?连画舫也一同着火?”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 “舫上就你和朱蒙两人,你不知道谁知道?” “在我看来,朱蒙和画舫都是自己燃烧,我自己也在舫上差点被烧死,我杀害他们的意义在哪里?” “你说朱蒙是自燃?” “没错。” 衙门外的百姓一阵哗然。一声惊堂木敲响,陆子昂道:“肃静。” 曹渊冷冷道:“你杀害朱蒙,就是因为少君你想挑起争斗,原本太子与郡主的联姻是美事一桩,可以巩固蒙古国和明阳城的关系,少君却要破坏,不想要明阳城好的是少君你。” 原本是一桩简单的人命案,但此时已经上升到国家层面。 第67章 使节命案(三) 第六十七章 使节命案(三) 王朔道:“我发誓我没有杀人,行得正坐得端,我会无条件配合官府破案。” 陆子昂为平息现下的争议:“如今王朔杀人的证据不足,先收监再审。” 牢房中。 王朔手上被铐着铁链,田田和王雪说服了陆子昂一同进来看望他。王雪急道:“哥,他们怎么把你的手都铐上了,都怪我,如果我早点答应太子的求亲,他们便会走,你也不会去找朱蒙。” “雪儿,你哥我不会拿你的婚事开玩笑,你不想嫁,我不会让你嫁给苏德瑞,我没杀人就是没杀人,你们不必担心我。” “王朔,请你告诉我,你在画舫遇到的所有情况。连一杯酒一盏茶的细节都不能遗漏。”田田深知感情会影响自己的判断,但是她相信王朔的为人,杀害朱蒙成为犯罪嫌疑人对他根本没有好处。 在衙门上,王朔没有说出全部,是担心凶手就在人群中。 “我记得我进画舫内的环境很热,比外面的环境要热,朱蒙说他怕吹风,提前关了窗户,我还记得我一上画舫,闻到一股淡淡的大蒜味。我与他商谈两句,喝了一杯酒,便有些不清醒,连他说了什么都不知道,直到突然一阵东西摔碎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我好似醒了又好似没醒,我看见眼前全是大火,听见朱蒙的痛苦呻*吟,我想完全清醒却不能够,直到大火烧伤了我,疼痛感将我唤醒了一些,我当即跳进水里,在水里才完全清醒。” “这么看来你比我们知道的也多不了多少。那酒有问题。” “应该是。” 原本只要找到有问题的酒,便能够证明王朔在舫上昏迷,没有作案的可能。但大火把画舫中的东西全部烧毁了,破案的证据可能也没了。 “王朔,我一定会还你清白。” “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清楚凶手的目标究竟是不是我,你们自己也要当心。” 王雪眼中含泪,连连点头。 田田将一瓶烧伤药给王朔,“我看你受伤了,记得涂药。”王朔的衣袍上带着血水与漆黑破损,是烧伤的痕迹。 狱卒提醒她们探狱的时间到了。 田田离开牢房,打定主意救王朔。王朔准备做一个好的少君,却遭此打击,不能让他失去信心。 翌日一大早,田田与赵越一同来到命案现场,王雪和陆子昂等人在旁边指挥秩序,不让闲杂人等靠近,岸边停了一艘被烧毁的画舫残骸。经过一夜的灭火,才能够保住画舫的“残躯”。 船头的尸体四肢弯曲呈拳击样姿势,显而易见是烧死的。尸体附近和舫上均有白色粉状物质,赵越问:“这是什么?” 大火之下所有东西都是黑魆魆的,唯独这白色粉状物质尤为奇怪,田田摇头,还看不出来是什么。在烧毁的舫上,他们发现了一个火盆,田田找到了青铜制的酒壶,但酒易燃,里面早就没有任何物质了。 赵越问:“现在是夏天,需要火盆做什么?”火盆下有燃烧殆尽的碳。 “王朔没有提起有火盆,会不会是凶手在他昏迷的时候点的?” “但是舫上就朱蒙与王朔两人,连个划船的人都没有,王朔没点,难不成朱蒙自己点的?” 朱蒙自己把自己烧死,这肯定不可能,谁能受得了烧死的痛苦。 “舫上估计被人提前做了手脚。因为王朔说舫上的温度比外面的高,昨夜有风,按理说河中央的温度要比其他地方低。” “点了火,关了窗,再捧个暖炉,室内温度当然比外面的高。”赵越寻出一个尚且看得出样子的暖炉。暖炉可能被藏了起来,王朔没有看见,而王朔与朱蒙说了两句便晕倒,看到的东西有限。 “为什么朱蒙要用这些东西呢?” “我只知道伤风感冒的人因为怕冷有时会用这些东西。” “朱副将来时身体康健,会得病?”田田觉得应该要去问问驿馆的人。担心蒙古使节不肯如实告知,他们询问了驿馆的小二。小二说:“朱副将在与少君见面的前一天突然病了,大夫特别嘱咐不得吹风,要放暖炉和火盆。真奇怪,这大夏天的还会伤风感冒,我们怀疑是水土不服,但大夫却不这么说。” 朱蒙是于昨夜烧死。 “你们请的是哪里的大夫?” “当然是同仁堂的大夫,同仁堂名气大,大夫医术好,可不能怠慢了蒙古使节。” “走。” 两人去往同仁堂,询问了同仁堂的所有伙计,他们都告诉他们,前日并没有人来请他们给蒙古使节看过病。 出了同仁堂,田田道:“这么看来,给朱蒙将军看病的大夫是假冒的,这就是一场蓄意谋杀,为的是嫁祸给王朔。” “但也有可能是想王朔死。” 若王朔不及时清醒,王朔也会被烧死,田田道:“凶手的手段好狠毒。” “我们接下来怎么查,大夫是假冒的,连他的身份都不清楚,毫无头绪。” “并不是毫无头绪。我们先与王雪和陆大人汇合。” 衙门的大堂中。 陆大人道:“我已经派人以保护之名监视着蒙古使节的一举一动。” 王雪道:“少君不可能杀人。” 田田道:“不是少君,便是蒙古使节内部的人,或者明阳城其他人。我们查到朱蒙前天找过大夫看病,说是同仁堂的大夫,结果却不是。我想请大人查一下前日驿馆是谁去请的大夫,同仁堂的大夫都有身份标记,应该不太可能会请错人。” “身份标记是物件,可以私下制作,拿到这个不难,若是谁去请,我去查。少夫人,你来此应该不全是为了这件事,还有什么但说无妨。” “大人您见识广,可知道世间有一种东西温度升高到一定程度便会自燃,燃烧后变成一种白色粉末物质。” 王雪道:“你说的东西不会是磷火吧?” 田田猛拍自己脑袋,自己竟然把磷火给忘了,聚集到一定程度遇到空气自燃。陆子昂道:“准确来说应该是白磷,古书曾经记载,白磷遇空气自燃,自燃的温度要比常温高一些。” “那么大人请帮我们找到这本古书,或者拿一些白磷给我,我便能够有理有据了。” “一点白磷容易取得,但要将整个画舫和一个大活人瞬间点燃,这需要大量白磷。寻常方法很难取得。” 赵越捏着下巴,“莫不是又与鬼市有关?” 几人都略有些猜到,但说出口的是赵越。陆子昂道:“鬼市的黑衣首领是东屿国的奸细,在城中与周边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估计已经离开明阳城,他们如何做到这点?” 田田道“大人您忘了鬼市还有一白衣首领。他可未必是东屿国的奸细。” “白衣首领不是田沐知吗?” “我和少君曾商讨过,或许未必。只有我们觉得他死了,他才能更好地在暗地里行动。” 陆子昂决定先给田田取些白磷,验证朱蒙真正的死因,但是这并不能作为王朔没杀人的证据。 “大人,请您查一下那个画舫,谁昨日曾在王朔与朱蒙到达之前洒了白磷在舫上,朱蒙的衣服上应该也有,谁给朱蒙准备的衣服或者谁碰过那件衣服。” 田田说的都是与朱蒙有关的私密事,但她相信以陆子昂的能力能够查到。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拍手声,蒙古国太子苏德瑞鼓掌走进来,“少夫人,好厉害,我苏某佩服至极,才半日不到便查出了我副将的真正死因,为救自己的夫君,抛头露面查案,真是个好妻子。不知道我苏某日后有没有机会娶得这么聪慧又可爱的女子?” “您身为太子,什么女子不能见,为何非得待在我们明阳城里?”王雪道。 “原本待了这些天,我想想算了,郡主若是心有所属,我愿成人之美。但是昨日出了这种事,我国必不会善罢甘休。我来告诉你们想知道的,给朱副将请大夫,定画舫的事情是我国的人去办的,我国的事不会麻烦贵国。但是贵国有没有在其中动手脚却未可知。” 赵越道:“少君不会杀人,既然是你们的人经手,白磷很可能是你们的人洒的。” 苏德瑞冷笑:“我相信我的子民,却不相信你们,要证明谁是凶手请拿出证据来,而不是这样空口无凭。”从胸口掏出一个沙漏放置在桌上。沙漏倒置,沙子开始往下漏。 苏德瑞爽朗大笑离开,好似一头狼族首领嘲笑其他在他看来唾手可得的猎物。 王雪愤愤道:“太狂妄了。说不定这起谋杀案就是这个太子一手策划的。” 陆子昂心情复杂道:“你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若真是蒙古太子一手策划的命案,他们必然不会承认他们是凶手,王朔便危险了。蒙古国的曹渊将军很生气,今天在朝上逼迫城主,城主不得不定下三日期限。不像之前那几桩案子,就算破不了案还有我顶着。但这次,若三日无法破案,为了不开战,王朔将会被当众斩首。就算是城主都保不了他!” 王雪和赵越皆惊,“什么?” 田田看向桌上的沙漏,神情担忧地看着沙子不断漏下。 夜里。 寝宫中。田田坐在床上,这段日子与王朔之间的点滴过往漫上心头。第一天大婚她追他逃,第二天他不动她拿毛巾捂他嘴,后来还拿尸体的鞋子送他穿……没心没肺的日子,回忆渐渐变得酸涩。她看着手腕上没有“冷烟”二字的鱼莲银镯,“鱼戏莲叶间”,只怕这便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还有两天……她心中没底…… 大牢中。高处的窗口透下来几缕淡淡的月光,老鼠蟑螂在地上的草堆中爬来爬去。王朔坐在石床上,没有过度在乎牢中恶劣的环境,衣服上的“囚”字表明此时艰难的境遇,他手上抓着放置烧伤药的瓷瓶,明眸看向窗口处的依稀月光。 第68章 使节命案(四) 第六十八章 使节命案(四) 白日,明阳宫,书房。 田田趴在书桌上,一脸疲惫。王雪从宫人口中得知她在书房,立马赶过来道:“臭老头在关键时候一点都靠不住,他竟然为了别人要砍我哥的脑袋。他难道不怕没儿子送终吗?嫂子,怎么办?一天半后我哥便要斩首了。” 田田擦尽盈在眸中的眼泪,“雪儿,我现在脑子很乱,什么都想不出来。怕救不了你哥。”她昨夜一夜未睡,脑子一片混乱。她爹曾告诉过她,适度的紧张有利于查案,但她这次紧张得手都在颤抖。 “嫂子,若你和陆大人都救不了我哥,他便真的没救了。” 陆子昂?对了,还有他。 “陆大人怎么说,他可曾说该如何破案?” “陆大人说要在短期内救出王朔,只要证明王朔不是杀人凶手。至于真凶可以慢慢查。” 田田想到了什么,一拍掌,欣喜:“有了。” 两人回到衙门,陆子昂虽然见田田面熟,却没有认出田田便是何田。王雪之前告诉陆子昂,何田回老家了。在田田查清平县的案子时,王雪还曾代笔向陆子昂提交了何田的辞职信,但陆子昂并未接受,说会等何田回来,如今发现少城主夫人也会验尸,他暂时没考虑重新招仵作。 赵越也在衙门,几人都为了王朔的案子而来。 田田道:“大人,不如您从谁接触过命案画舫上入手查,赵越你有丐帮的消息,不如从假冒大夫身上查。” 陆子昂点头:“昨日你与我们谈过以后我们便已经着手调查,我这边是有些线索,但仍旧不够,若凶手是蒙古使节那边的人,他不会轻易放少君出来。” 赵越道:“那便只能看我那边能否找到什么更有力的证据了。” 田田期许地点头。王雪虽然没弄明白怎样才能帮王朔洗清嫌疑,但想必他们的方法是可行的,跟着点头。 “陆……招雪,那假冒大夫知道蒙副将死了,估计会逃离首府,请在首府外面找一番。” “放心,丐帮的人会把首府里里外外都查看得滴水不漏。” 真正的赵越离开,田田对王雪道:“赵越,我等下要去做的事情,你可能有些接受不了。你最好跟着陆大人。” 王雪自觉自己天不怕地不怕,还有什么事是她接受不了的,问:“什么事?” “验尸。” “……” 朱蒙副将在见王朔前突发疾病,所有人都相信他是生病了,但这病来得突然令人生疑。 朱蒙虽然是被烧死,但经过官府一夜的灭火,保留了尸骨的完整性。 田田戴上特制手套,开始剔除死尸上的黑色灰烬,将清理后看起来干净的骨头放在一旁的白布上。 不远处烧了一口大锅,水烧开沸腾,田田将骨头放进锅里,只待骨头里的东西融进热水中。 待烧得差不多,她盛一碗骨汤只待它冷却,待骨汤冷却,她喂给了江诚吴起给她找的流浪猫和流浪狗。笼中的动物喝完后起初都很正常,但渐渐开始趴倒瑟瑟发抖…… 将空碗放在一旁,田田脱下了防腌臜的罩衣向门外走去。 几人在衙门等着赵越的消息直到夜里,每次见到有乞丐奔到衙门,他们都会满怀期望,以为赵越找到了假冒的大夫,但是每次乞丐只是过来汇报他们在某个地区没有找到,来往多次,他们明白了只要不是赵越亲自来衙门,便没有假冒大夫的消息。 赵越让乞丐不时地向他们汇报结果,是希望他们别担心,表示他仍在努力搜查。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能放弃。 田田不断地翻弄面前的沙漏,沙子都不知翻过来翻过去多少遍。与王雪的担心走来走去不同,田田趴在桌上看起来颇为安静,但越安静代表越担心。 陆子昂以手扶额坐在桌边,似乎在小憩,实际在寻思着什么。 三人都无法入睡。 直到子时……晚得三人终于有些熬不住,赵越的身影向大堂走来,越来越靠近。起初田田以为是自己在做梦,但等她看清,陡然彻底清醒,真的是赵越回来了…… 王雪猛地一拍大腿,“好疼,不是梦!” 田田正要问他,他嘴角上扬已经说明一切。 这夜需要好好睡,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翌日。 众人齐汇衙门。 曹渊将军坐一旁观看,冷冷道:“府尹陆大人,你把我们都叫到这里来,该不是想替少君翻案?他是少君没错,但杀的却是我们蒙古国的副将。” 陆子昂冷静地说:“曹渊将军且息怒,本官现下有新的证据。传嫌犯王朔。” 王朔被拷了手链脚链,这是以防他逃脱,蒙古使节特意向陆子昂要求的。王朔在官差的押解下,虽然身上腌臜,但一双明目依旧炯炯有神。 曹渊道:“少君现在是嫌犯,本将与太子负责监听,少君不该跪下吗?正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贵国的律法只针对平民,而对少君……” 知道对方想说什么,王朔面朝陆子昂头顶的“清正廉明”四字匾额跪下。 苏德瑞道:“若府尹不能够拿出足够的证据证明王朔的清白,明日午时王朔便会被城主亲自斩首。” 公堂外旁听的百姓们一阵唏嘘。 陆子昂道:“传仵作何田。” 昨夜他们一番商量后,由少城主夫人出面证明王朔的清白,就算证据再清楚明白,总有包庇的嫌疑,为了不让蒙古国的人起疑,王雪提议让何田回来。 陆子昂记得王雪说过何田回老家了,不可能赶来,今天看见何田回衙门不禁怀疑,但王雪解释说,何田已经回来了,前两天在将军府,陆子昂便没有继续怀疑。 身穿男装的田田虽然个子瘦瘦小小,但是一看便是精明能干。 她身上穿着白色罩衣,手上戴着特制的手套,对在座的人恭敬一揖,道:“首先,我们来说朱蒙副将真正的死因,少君上次说过他看见朱蒙是自燃。” 公堂外的听众又是一阵哗然,但比上回审案时的声音要小很多。 田田拿着一包小小的白色粉末物质,小心地让在座的人闻一遍气味,“这白色粉末叫做白磷。在牢里,少君曾跟我说,他上画舫的时候闻到一股淡淡的大蒜味,白磷正是大蒜味。画舫处于河上,环境潮湿,夜里有凉风,倒一些白磷起初不会燃烧,但是待朱蒙和少君上船后,船上温度升高,白磷便会自燃,极易复燃,用水难灭,以沙土灭火为最佳。” 田田将白磷倒在铁盘子里,让官差拿一个滚烫的暖炉来,将暖炉放在白磷旁边,不一会儿,白磷便开始自燃。 “这便是朱蒙副将的真正死因,无需火星,只要画舫的温度够高便能够让白磷自燃。如果有火,便如虎贴翼,白磷绝对会燃烧。这起案子是有人预谋,画舫上有事先准备好的煤炭,凶手考虑到若提前备好的白磷没能按照计划自燃,只要朱蒙自己点燃煤炭,白磷必然会燃烧,朱蒙副将完全落进了圈套。而王朔是圈套中的一环,他喝下了被下药的酒,如果他不提前醒,自己也会被烧死。白磷燃烧后的气体有毒,容易自燃,量多还可能引起爆炸。凶手起初的目的根本不想画舫内的人活命!他的目标正是少君。” 曹渊大吼大叫:“放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下药的酒在哪里,你们少君还好好活着,但是我国的副将却死了。” 田田淡淡地说:“因为画舫被烧干净,所以酒水也被烧得一干二净。白磷因为容易复燃,所以用水难灭,王朔就算没有昏迷,待在身处布置了白磷的环境中,其他人不知道具体用什么方式灭火,绝对有生命危险。我说的是事实,我猜是朱蒙副将当晚怕冷,主动穿上了被涂了白磷的披风,在王朔昏迷时,自己点燃了火盆,方才彻底引起大火。” “你这说的是朱蒙副将的死因。就算真的可行,也可能是王朔自导自演了这一幕。自己也受伤了,自然不会让人怀疑到他身上。” 田田本也没想过用朱蒙真正的死因洗清王朔的嫌疑,“朱蒙副将死前会怕冷点火盆是因为他曾在见王朔的前一天突然出现畏寒的病症。这时间点也太巧合了。所以我特意用了熬骨的验尸古法,来验证朱蒙副将的病是否人为导致。我手边的这些骨头便是属于朱蒙副将的。” 她的旁边一开始放了张桌子,摊开桌上白布,白布里包着的正是她昨日弄干净的人骨。 曹渊大怒:“好你个卑贱的小小仵作,竟敢动我国副将的尸首!” 在其他国家,仵作是贱民,一出生便是贱籍,但好在她身在云川,别人顶多觉得仵作不吉利。 “为了查明真相,自然要用科学的手段,我相信朱蒙将军的在天之灵一定是想要找到真正杀害他的凶手。” 曹渊将军言辞激烈,始终不肯让田田破坏朱蒙将军的尸体,“我国将朱蒙副将的遗体放在衙门,是尊重你们,你们却如此破坏遗体。对得起已故之人吗?” “我还是那句话,若要查明真相,必须得验。” 双方僵持不下,争吵激烈。 第69章 使节命案(五) 第六十九章 使节命案(五) 刚才在争吵中一直保持安静犹如看戏的苏德瑞道:“熬骨验尸,我们蒙古国从未有过,本太子倒想亲见一番。” 纵然曹渊再反对,也不能对自家太子说三道四,心里憋屈,皱着眉头坐在旁边。 田田将自己之前在衙门验尸房里做的事重复了一遍。 苏德瑞道:“猫狗都出现畏寒的症状,这是为何?” “因为这是一种毒,朱蒙副将是被人下毒方才畏寒,但你看,狗与猫都好好活着,这说明此毒虽能让人畏寒却不致命。太子您曾说过,你们国家的事情都是你们国家的人经手,朱蒙副将会中毒便是你们自己人下毒。” 曹渊将军道:“胡说,在你们首府出的事,就算朱副将中了毒那也是你们的人下的。” 苏德瑞抬手示意曹渊将军安静,道:“朱副将被人下毒怎么就能够证明王朔的清白?” “如果真的能够轻而易举地下这种毒,便能够下要人命的毒,何必要让自己单独与朱蒙副将在一起时再杀人,自己更大概率地成为杀人凶手,对少君百害而无一利。” “就算如此。本太子也不会相信自己人会杀害朱副将。” “那么我们便请人证。先请船夫梁康。” 梁康是个瘦长如细竿的男人,跪下道:“拜见府尹陆大人。” 陆子昂问:“少君与朱蒙副将那天所借画舫是你的,对不对?你可看见那天谁来动过你的船?” 画舫是船的一种,不过雕栏画栋,样式比普通的船更加大气美观。 “我自己的画舫,我日日看着能不知道吗?那天夜里只有一个自称‘蒙古国’的人来租船,用的是我们明阳城的银两,租完船不久,朱蒙将军便与少君来了借走了画舫。” “你可记得租船的人?” “那人头戴明阳城盛产的箬笠,身形魁梧,但是并未露脸。” “若是他在场,你可能将他认出。认不出的话,你觉得他是少君吗?” 蒙古国几乎人人都身形魁梧。 梁康坚决道:“虽然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我肯定他不会是少君。” 在他人眼里,王朔属于小白脸,清瘦有型,与魁梧挂不上钩。 苏德瑞道:“这算什么,随意拉一个人,他说的话可信吗?再说,我们蒙古国在首府付的是金币,可不是你们明阳城的银两。” 田田几人早猜到会是这种结果,凶手既然决心陷害王朔,必定会乔装打扮,穿首府的服饰用首府的钱币。 “船夫的话不可信,那么再传一个证人。” 赵越拎着一个浑身战战兢兢身穿麻衣的男子进来,男子跪地,苏德瑞看清楚他的脸吃了一惊。 “太子殿下,大夫给朱蒙副将看病的时候,你应该就在旁边吧,看看这人是不是给朱蒙副将看病的庸医?” 苏德瑞不说话,跪在地上的男人突然不颤抖了,反而变得很愤怒,“你才是庸医,我原本就是同仁堂的大夫,只是他们有眼无珠,赶我离开同仁堂。” 田田道:“哦,我忘记了蒋大夫原本就是同仁堂的大夫,不过因为品行不端,私收行贿,所以不久前刚被同仁堂辞退。” “你知道?” 为了帮王朔洗清嫌疑,她必然要做好功课,如果不是一个真的大夫去替朱蒙副将看病,又如何能够骗过蒙古使节团一行人呢? “如果你老实交代,首府府尹或许会从轻发落。” 蒋大夫看看面前的青天大老爷,又看看一旁的蒙古使节,好似下不了决心。赵越逼迫:“不说出真相,别说是蒙古使节,就连明阳城的青天大老爷都不会放过你,连你身边的亲友都会唾弃你。” 赵越道:“这个冒牌大夫是我在首府外的一个隐秘的山上捉回来的,抓他时,他还不停地跑,将他带回来真是费了好大工夫。” 蒋大夫无奈,“好吧,我说,那天是有个人头戴笠帽的男人找到我,让我演一出戏,说只要事成便给我一堆可观的银两离开首府,我想反正得罪了同仁堂,在首府待不下去,不如照那人的意思办。” “那人长什么样子?” “笠帽遮挡看不清楚脸,但我注意到他下脸颊长了抹胡子,身形魁梧。” “梁康和蒋大夫都说看到的人是身材魁梧的男人,那么这个人必然不会是王朔。”田田环顾蒙古使节团的人,蒙古男人虽然体毛长,但是都将胡子给剃干净了,胡子也可能是凶手的伪装。 面貌和穿着可以伪装,但是人的身材伪装不了。现在是夏天,不可能穿太厚的衣服,体型如何一目了然。 “若真凶已经落网,蒋大夫为何还要逃跑?正是真凶没有落网,他才要逃。”田田大大方方地说。 曹渊对苏德瑞道:“太子,两个证人、仵作等人都是明阳城的人,还当众毁坏朱蒙副将的尸首,使我国蒙羞,说不定是拿谎话一同联手诓骗您,绝不可信啊!” 梁康和蒋大夫都道:“我没有说谎。” 苏德瑞看向田田,脸上冷漠至极,突然拍手,嘴角扬起一抹欣赏的笑容,“好精彩的推论,煮骨验尸是我认许的。曹渊将军别说了,这起案子我已经有自己的判断。小仵作,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证明王朔不是凶手,很好。王朔可放,但是杀害朱蒙副将的凶手还没有抓到,人是在你们首府出事的,便由你们查清楚。” “这是自然。” “别让我等太久。” 陆子昂道:“太子圣明。” 苏德瑞离开,田田立马拉王朔起身,眼神若星子,藏着止不住的笑意。 陆子昂命人给王朔解开手铐脚链。 其实她和王雪都可以证明,王朔见朱蒙前都待在明阳宫与她们在一起,但是恐蒙古使节不信她们,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陆子昂走到王朔面前,“虽然蒙古太子暂且放过你,但若不能尽早找到凶手,明阳城与蒙古国的一仗无可避免,只怕要生灵涂炭。” 查凶手的事很重要,但是一看王朔便知他这两天没有好好休息,大牢里的饭菜很差,环境也很差,田田道:“我留下查案,赵越,麻烦你先送少君回府。” 赵越和王雪一同走过来,两人相视一愣,赵越方才意识到田田真正叫的是王雪。 王朔道:“我换身衣服便回来。” 待王雪与王朔离开,田田嗅了嗅自己,发现身上还有尸体残留的味道,原本她不在乎这种味道,但是现在身旁有那么多人,不能叫他们难堪,她离开公堂去衙门的更衣室换衣服。 走在笔直的走廊上,一头戴毡帽身形健硕的男人依靠立柱站着,竟然是苏德瑞,他竟然没走。 她走上前,有礼道:“见过太子。” 苏德瑞双臂交叉于胸,“我该怎么形容你这个小娘子呢,可爱时若狡兔,美丽时若彩蝶,智慧善良时若菩萨。” “太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本太子绝不会认错。”苏德瑞伸手抓住田田头上的发带,发带解开,三千青丝垂直落下。 苏德瑞好比山中的狼,田田根本来不及躲闪。 “既然你认出了我,为何在公堂上没有揭穿我?我是少君的夫人,你为何还肯信我的话?” “怎么说呢,虽然我与你们立场不同,但是我也会分判真假。这么多证据摆在我面前,你不是想让我没办法必须放了王朔吗?如你所愿。” “太子英明。” “我与王朔接触过,自然知晓他不可能会用这种方式杀人。” “哦,原来你都知道。”亏她还以为这一切或许是苏德瑞策划的,方才会拿出这么多的证据。 “能够换掉朱蒙副将的衣服,凶手在我们使节团中。我限你尽快查出真凶,不然就算我愿意放过你们,我也无法与我的子民交代。” “你真的相信你们人中有凶手?还允许我打进内部去查?”田田没想到他会相信她。 “废话。”苏德瑞手执蓝色发带,“好好的女孩子家扮什么男人,现在这样多好看。” 苏德瑞吹着口哨,哼着草原专属的歌曲洋洋洒洒大步离开。 田田头发披散,想不明白苏德瑞做这些的用意在哪里,转身还没走一步,只见面前站着陆子昂和一群官差。 江诚道:“何田,你竟然是女的,还是少城主夫人?” 以往她在衙门,纵然有点小小娇羞,但总与他们称兄道弟的,为了查案,没有在意太多。 她讪讪道:“那个……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们的,这不是碍于身份,不能够随意出府验尸吗?” 江诚与吴起只是惊讶,他们一群大老爷们接触的女人少,之前的确没有认出田田是个女人。 陆子昂看着田田若有所思,她想与大人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也请他别解雇自己,她是真心实意愿意留在这里查案。 陆子昂问:“赵越,他……她也是个女人吗?” “啊?”田田没料到他关心的竟然是这个,陆子昂这个正人君子,平时离女人至少三里路,到这时还不知王雪其实是个女人。 “这个你得问她自己。” 第70章 使节命案(六) 第七十章 使节命案(六) 被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田田便不再伪装了,干脆在更衣室里换回之前从宫里带来的粉色衣裙。 陆子昂说衙门现在没有仵作,便让她继续留下来,明阳城的律法里面没有女人不能够当仵作,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禀明城主获得城主的同意。 走出衙门,她刚走在大街上,听见背后有人喊她,回头便看见身穿天蓝华服的王朔,他神采奕奕,看起来精神极了。 宽敞的大街上,田田朝他奔来,激动道:“我答应过你,我会救你,我不会食言的,哈哈哈……” 笑声若银铃。 王朔看她紧紧抓着自己的双臂,嘴角含笑,“我信你。” 田田还有许多话要说,比如他在牢里的两天半,他父母,他妹妹,他兄弟赵越等人多么心急。 还来不及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让让,快让开”,赵越急促地说,比他的话更急促的是他的行动,他跑得很快,直接撞开两人往前跑,连句道歉都没有。 田田被这突然的一撞,站立不稳差点摔倒。王朔立即伸出手拉住她,刚拉她站稳。一个肥胖如猪的女人抖着身上的脂肪,连“让开”都没喊直接向他俩的方向冲来,田田还未完全平复心情压根没注意到。 王朔反应快,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田田的脑袋刚好挨着他的胸膛,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由正常变得急促。 胖女人擦着她的后背跑开。 田田感觉自己脸颊发烫。 江诚出门道:“少君、少夫人。” 意识到自己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田田立马跳开,解释:“刚才那纯属意外,你别记在心上。” 在他人看来,夫妻间做出这种亲密举动很正常。江诚道:“大人说请你们俩过去,有事商议。” 田田与王朔对视一眼,同时走进衙门。 衙门的后堂大厅,陆子昂放置了一张板,贴了写有与此案相关的人物、物品的纸张。 陆子昂道:“大量白磷和给朱蒙副将下的不明药物,都不是寻常方法可得。能第一时间找到蒋大夫冒充,也应该是熟悉首府之人干的。” 王何二人异口同声,“莫不是鬼市?” “如今明阳城内外查得那么紧,东屿国的奸细不敢出现,若你俩猜测得没错,田沐知不是白衣首领,东西和消息应该都是鬼市的白衣组织提供。” 田田道:“没错了,画舫上白磷的用量绝对经过科学的计算,刚好可以空气温度升高自燃,却不引起爆炸。蒙古使节团的人都是武将,不可能会计算,他们有人与白衣组织联络。目的就是针对王朔。” 不管王朔是烧死在画舫上,还是被冤枉成真凶,若不是他们一行人锲而不舍地追查,王朔必死无疑。 “蒙古使节团里,我已经派人监视了,但是他们秩序井然,一丝消息也不透,俨然一支小军队,我的人查不到内部的事情。他们具体在做什么是完全查不到。” “我觉得有一个人或许会帮我们。” “谁?” 田田狡黠一笑,“苏德瑞。我与他谈过,他不是策划这起案子的始作俑者,若获得他的帮助,他肯让他的人稍微松懈,我们的人便能看清楚他们每个人在做的事。”她刚才出衙门,便是打算独自去驿馆找苏德瑞商量的。 陆子昂在衙门里还有事情待解决,赵越应该在躲一个胖女人,田田与王朔一同去驿馆。 驿馆天字号房间。 苏德瑞给两人倒了茶,“来了贵城后,发现贵城的茶实在不错,蒙古国有的是精壮的武士,但没有这种清新淡雅的茶。” 王朔道:“若喜欢,回国的时候多带一些回去。” “为何不是放在郡主的嫁妆中随郡主带到我国?” 王朔眼里有讥讽,“想娶我妹妹,先过我这一关,素闻蒙古国人擅武,不如比比?” “爽快。不如一边喝酒一边比,更加肆意不是?” 门外的比武擂台上,两人各捧一壶酒,待酒水饮完,随手将酒壶往擂台外的地面一扔,王朔道:“好酒。” 公平起见,两人不拿武器,斗在一起拳拳到肉,田田看着都觉得肉疼。苏德瑞有蛮劲,王朔有巧劲,两人不相上下。就算王朔身姿灵活,也赢不了多少。 蒙古人重武,两人精彩绝伦的打斗迎来使节团众人围观,他们嘴里大喊:“好——” 纵然他们起初对王朔有偏见,但是在打斗面前,所有的偏见都荡然无存,他们是以武艺看英雄,不打不相识。 待比武擂台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田田朝陆子昂安置在驿馆的线人使个眼色,他们假扮驿馆的小二,进各个蒙古人的房间搜查。 凶手难免会在自己房间留下线索,比如一张书信、一件衣服、一双鞋子、一顶箬笠,多余的白磷诸如此类。 田田在台下拍手,“好。王朔打他。”其他人都替苏德瑞加油打气,她要鼓励王朔。 打到夜里,最后都未分出胜负,但是两人深情相望手掌相握,好似成了忘年交,田田想,这两人不会打出感情来了吧? 回城主府的路上,田田道:“今天我们的人查找了部分房间。” 王朔拿手帕擦着脸上的汗,“明天继续。” “你还要继续打?” “可以查案,顺便又可以练武。” 田田想他肯定没忘记要抓住副城主这个老狐狸,要打败副城主,武功肯定要练,“对了,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 “将军赵晟。” “赵越的父亲?原来你根本没有那么不学无术。王雪之前说她是将军在你身边的线人,这是什么情况?” “将军逗她玩的,将军是我父亲的人。” “那你会武功,城主也是知道的喽?” “知道又如何,我风流成性,美名在外又不是一天两天,治理云川,又不是光有武艺便够了。” 治理国家的确不是光靠武力。 “对了,你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也问你一个问题,你曾说过自己想当验尸官,与当少城主夫人相比,你更想做什么?” “当然是验尸官,那我是我从小的梦想,当你在请私教学习琴棋书画的时候,我便开始在山里验尸了。” “当少城主夫人不好吗?验尸又累又脏,背后搞不好还会被人议论,为什么非要走这条艰难的路?” “你觉得艰难,是因为没有兴趣和热爱。当你有了热爱,便有了动力,一切付出都是满足自己内心,这不是苦,是乐。” 王朔淡笑,“当少城主夫人,你平白坐拥半座城的富裕,就算我与你和离,你也能够得到一笔不少的赔偿。” “哦,你现在还想着要与我和离啊?不过你说的,倒挺让人心动,不和离我能够坐拥半座城的富裕,和离后只能够得到一笔赔偿金,这是个人都知道该如何选。” 王朔眼里笑意更浓。 “我说想当验尸官,不想当什么少城主夫人,你这么高兴干什么,莫不是真的还想着要和离?” 王朔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指,“当少城主夫人,与实现梦想并不冲突。” 田田只觉指尖发烫,慌忙抽回,慌不择路地跑了。 第二日,王朔与苏德瑞继续比武,说是比武,不如说是指教,王朔学习苏德瑞的蛮力,如何用最小的力气获得力破千钧的力量,蒙古国人力气大但力气终究有限,在力气方面有独到的技巧,能够用最小的力气直接将人摔飞,以及拳击术,如何出拳后能够一击击中对方要害。王朔有中原武功的灵巧,刚柔并济,苏德瑞学习如何以柔克刚,以柔拨反,四两拨千斤。 两人的武功看似不同,但相互学习则是相辅相成。 如此三日。 陆子昂的探子汇报除了曹渊将军,使节团其他人的房间都已经搜过了。未搜查是因为这几日,曹渊将军连吃饭都在房间内解决,他们无法下手。 明阳宫内,王朔听完探子的汇报,道:“我们去会一会曹渊将军。” 他们俩之前在苏德瑞口中了解到蒙古军分支众多,每一支兵都有一个将军和一个副将,蒙古使节团刚好是曹渊将军管理的兵。 他们去拜访曹渊将军合情合理,曹渊将军没出门,那找线索便更方便了。 “去不去?”王朔看她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去。”田田一秒清醒。 “还以为你多用功呢!”王朔冷嘲。 “爹,娘,你们来了啊?”田田看见城主和城主夫人,恭敬地说。 王朔立马闭嘴,换了一副嘴脸,揽住田田的腰道:“爹,娘,我陪田田出去查案。”眼波里满是宠溺。 城主夫人欣慰,握着田田的手道:“田田,这些天学了你教的那个《山里小妖精》这个舞蹈,我感觉身子骨都硬朗了,精神都好了很多。” 王朔嘴角扬起,轻声道:“你跳的那算舞吗?”见识过她跳舞的都知道,光有节奏,动作奇奇怪怪的。 生活中要有梦想,要有工作,要有家庭,当然缺不了娱乐,田田晚上回来便教王雪、城主夫人、清水等人跳她家乡的特殊舞蹈。 田田轻声道:“有人受用就行了。” 两人悄声细语没让旁的人听见半分。城主夫人嘱咐:“朔儿,保护好田田,查案虽然重要,但不能让田田受伤。田田,我们晚上继续练舞。” “娘,王朔能够保护我,你们放心。” 王朔喜滋滋的。待城主和城主夫人走了,他道:“多谢夸奖!” “走啦!” 作者有话要说: 王朔觉得田田跳的不好看,后面就被打脸了 第71章 使节命案(七) 第七十一章 使节命案(七) 王朔和何田田一起来见曹渊,曹渊一开始眼里是冷漠,而后是意外,最后才是没办法的平常。 曹渊将军不爱喝茶,与王朔饮酒,聊前几天他与苏德瑞比武的事,他道:“太子武艺超群,连我都不遑多让,少君的武功不错。” 田田明白这不过是谦辞,苏德瑞的武功与有资历的老将相比少了许多稳重,谁敢真的赢自家太子,至于是否如此比比看便知,王朔道:“蒙古国比武试英才,不知将军是否赏脸比比?” “好。”曹渊拿起手边大刀,这大刀一看便非常厚重。 “拿武器吗?” “不拿武器怎么比?小打小闹吗?少君,请。” “那个……” “少君是怕了?”曹渊取出宝刀在桌上一放,桌子摇晃,差点承受不住重量而散架。 “我……何时……怕过。”王朔看向田田给她疯狂使眼色,这多亏了田田出的好主意,他们计划:王朔以比武的方式约曹渊出去,田田在房内搜查线索。 田田一手挡着自己的嘴巴,轻声道:“你不是要练武吗?曹渊将军正合适。” “我没有武器怎么跟他比。”王朔手掌握拳放在唇上。 “借啊!” “就算借了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曹渊将军所使用的狂饮刀据说坚硬无比,能砍断无数利器。王朔担心自己命丧刀下。 “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给你机会了,给我打他。” 曹渊见两人嘀嘀咕咕、细声细语的,道:“如果不比,看来是曹某人看错人了,送客!” “慢着。比,肯定比。”田田高声道,将王朔送出去。王朔出门时做了个“你等着”的动作。 像之前一样所有人都在比武擂台处,田田轻手轻脚地走进曹渊房间,将房间里里外外都翻看了一遍。 夜里,明阳宫内,王朔坐在躺椅上,“哎呦哎呦”的吼,李桐给他捏着手和脚,他看起来没受伤,但是手和脚都被狂饮刀的余威震麻。今天他拿的所有武器都被狂饮刀砍断,算是九死一生,对李桐道:“去给我备一把上好的剑,比狂饮刀还厉害的剑。” 李桐只能连连答应。 “你今天搜查了曹渊的房间,可搜出来什么?” 田田捏着下巴,“什么都没有,东西少得可怜,但是有几件冷烟阁的东西。” 冷烟阁的东西虽然大多数是女人用的,但是类似香薰之类,男人亦可用。 王朔淡淡地说:“冷烟阁的东西精美别致,每个外族人来首府都会买一些当做纪念品带走,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今天受了一天的苦,你不会就找出这些?” “你厉害,你去!” “算了,就是苏德瑞给我们的时间快到了。”前几天他与苏德瑞比武时,苏德瑞给他们七天时间破案,否则只能迎娶郡主,以婚事掩盖凶案,如此他们国家的人才不会追究。 “还有三天。” 王朔问李桐:“郡主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李桐如实道:“郡主这几天都会偷偷出府,回来时心情都很不错。” 王朔神情严肃,他一早便知王雪假扮赵越偷跑出府,自己的亲妹妹就算换了男装,他也不至于认不出,王雪出府铁定是去找陆子昂,道:“只怕三天后没找到真凶,她便要哭了。” 虽然田田和陆子昂的人都没发现什么,但是他们在房间里做了手脚,住在房间里的人不会看不出,凶手看见便会知道他们在查他。没有新的线索,只能逼着凶手自己露出破绽。 第二日一早,他们待在苏德瑞的房间。 苏德瑞道:“王兄,你还死都不肯让我迎娶郡主吗?” 王朔抱拳:“实不相瞒,我妹妹她早已心有所属,我把你当兄弟才如实告知,而且我妹妹性格强硬,若真逼她,她的性子便如凤仙花种子,风一吹便炸了,是会随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贵城的女子当真有趣,我当初听闻贵城女子灵动美丽,独立自主,本是抱着来看看的冲动,真见过以后觉得当真如此……” 田田问:“你在哪里从谁口中听说明阳城的郡主的,你身为太子,什么美女不能有,其他国家怕是都会送美人给你,你却主动跑到这里来求亲?” “谁?说来巧合,我刚巧就在首府不远,本就是微服出访,不打算让人知道,所以未向城主禀告。在路上,我遇见了一个说书人,他正好在讲郡主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入我心怀,深得我心,我们蒙古族向来喜欢热烈的女子。” “你可还记得说书人的样子?” “这个说书人模样睿智,言语深刻,当然记得。我画画虽然不好,但是大体学过,能画个大概。” 苏德瑞说自己画得不好,他那哪里是画得不好,简直就是抽象,自己画完都要笑话自己的。 三人中唯王朔还有一些画画的功底,但是他许久不画也生疏了。说自己能画的人根据苏德瑞的描述,也不过比苏德瑞画得好点。 田田擅长看人脸,但未学过绘画,本来也不是兴趣点,画得不好,三人一起合作好不容易画出来一张能看清脸的画。 王朔最先认出来道:“易先生?” 易先生六十几的年纪,学识渊博,头发斑白,慈眉善目,一副睿智师长的样子,见过的人不可能认不出。 “是原先日照学院的院长,陆子昂的老师?” “易先生让你来向我爹求亲这是为何?” “为了联姻吗?”如果联姻成功,的确对明阳城有利,奈何郡主是个倔性子,也根本不喜欢苏德瑞。 王何二人都在思考,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躁动,有人喊:“不好了,出事了。侍卫谭轼死了。” “谭轼是可汗派来专门保护我的侍卫。” 三人来到谭轼的房间门口,便听见曹渊将军的怒吼声,“若让我知道是谁杀了谭轼,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愤恨激烈的声音让田田心神一颤,好似她现在冲进去便会被曹渊的狂饮刀砍死。 跟着苏德瑞,何田田和王朔还是走进了房间。曹渊一看见他俩,“你们还来这里做什么,诓骗太子,如今又杀害太子身边的侍卫,求亲总是推三阻四,莫不是想害我们太子的性命?” 王朔道:“将军何出此言,我与夫人今日都待在太子房中,如何会行杀人之事?” “你们自己不动手,但可以命手下人动手。这几天少君仗着与太子、我比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人在我们的房间做什么?你们在翻看我们的房间,就是想看看如何下手杀害我们蒙古使节团的人?” 蒙古使节团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原本田田和陆子昂的线人翻找他们的房间,故意露出翻过的痕迹是想凶手自己露出马脚,不料这成了他们杀人的罪证。 田田道:“我们对天起誓,我们不会做害人的事,翻看你们的房间只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你们。凶手在暗,我们在明,不知道他何时会再动手,所以我要调查这里的所有人。只有找到真凶,才能够真正保证你们的安全。” 蒙古使节团的人很愤怒,他们向来都是感性的人,道:“赶走他们,我们不接受他们的调查和保护,太子,此仇不报,我们蒙古将士不服……” 讨伐声阵阵,田田意识到若无法拿出具体的证据,明阳城便会背负杀害蒙古国两个使节的命案。 田田道:“太子,能否让我验尸?”她等待苏德瑞的态度,若苏德瑞不肯帮他们,这莫名的罪名便钉死在他们身上了。 苏德瑞道:“他们俩刚才一直与我在一起,不可能杀人。我之前答应要给他们七天的时间查案,如今时限还有两天,让他们查。若时限过了却查不出来,我们便回国,举兵血洗明阳城。” 苏德瑞这话一点都不夸张,虽然两国相争必是两败俱伤,但是苏德瑞的父亲尚在世,那才是真正会领兵打仗的高手,他们明阳城的战斗力不及他们。 田田道:“多谢太子。” 曹渊怒气冲冲地说:“太子仁慈,但明阳城的人却未必,一个个狡猾如狐狸似的。太子现在不杀他们,他们下一个便会杀你。” 杀一国的太子,他们是疯了想早点死才会这么干。但如今苏德瑞身边的侍卫死了,倒真像他们其实是想对苏德瑞动手。 苏德瑞道:“若他们真想杀我,这几日日日都与我在一起,是动手的好时机,我怕是早死了。曹渊将军,就最后两天,两天后你再说什么。我便不管了。” 曹渊将军只能将愤怒压下,“好,就两天。但是我要提前警告你们,不可以再对谭轼的尸体做毁尸之事,需得保持尸身的完整性。两日后,我们要带他们回国安葬。” 田田点头。 谭轼倒在中间地上,地上血液很多,但都已经干涸,一看便不是刚死。 王朔看向门窗,“你们进来时,这个房间就是锁死的吗?” 蒙古使节团的人不喜欢他们,一句话都懒得回答。 苏德瑞道:“好好配合他们,如实回答。若杀害谭轼的真凶不是他们,你们作为谭轼的好兄弟想必会后悔一生。” 第72章 使节命案(八) 第七十二章 使节命案(八) 其中一个蒙古人站出来道:“我们进来时房门就是紧锁的,撞开了门方才进入房间,一进来便看见谭轼死了。” 竟然是一个密室谋杀案。 田田看了一眼尸体,“死者约莫是昨夜亥时死的。” 曹渊将军道:“这么说还是你们嫌疑最大,那个时候我们的人早就睡了。” 自从陆子昂的线人把他们的房间都搜查了一遍,看管他们的任务便松懈了一些,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昨夜有人出入谭轼的房间。 这个房间从血迹斑斑来看就是第一案发现场,王朔注意到茶几上有个喝了一半的茶杯,“谭轼死前是在喝茶。” 田田检查了尸体,“真正的死因是身上的这些刀伤,刀很快,谭侍卫死前应该没有感受到太大的痛苦。” 曹渊道:“你们看了这么久,到底能不能行啊?” 王朔将每个茶杯都闻了一遍,道:“这些个空置的茶杯里有一个有茶香。我记得驿馆的杯子每天夜里都会有固定的人来更换清洗,这个茶杯里的气味很明显是昨天残留的。” 苏德瑞道:“有人喝了茶,把它倒了或者喝了?” “让小二过来一下。” 驿馆的小二被带过来时,压根不敢看地上的尸体,吓得全身发抖。 王朔问:“昨夜你是什么时候来更换茶杯的。” “是戌时。我们会赶在各位客官们入睡前更换新的饮用用具,昨夜入睡前,这个房间的顾客还让我给他泡茶来着。” “那你可曾见到之后有谁进过这个房间?” “当时我都走了,这位客官还特意说了不要人来打扰他,我实在没有看见。” 放店小二离开,王朔道:“很明显,这个有茶香味的茶杯是凶手用的,当时谭侍卫应该在和凶手喝茶,夜里会客,谭轼与凶手认识。” 田田道:“谭侍卫与明阳城的人都不熟,所以约见的人肯定是在你们自己人当中。” 顿时,蒙古使节团的人都开始人心惶惶,竟然杀害谭轼和朱蒙的真凶就在他们之间。 曹渊道:“一派胡言,我们自己人会杀自己人,我曹某第一个不信。” “同胞手足尚且可以相煎,同个国家的人便不会相残?照你这么说,我们明阳城的人都相亲相爱,肯定没有命案发生了。” 曹渊吃瘪。 什么密室杀人,田田是不会信的,凶手这么做无非故弄玄虚,拖延他们破案的时间。 “你们谁是第一个发现谭轼的尸体的?” 一个蒙古人走出来道:“准确地说是我们,我们发现谭轼一早都没有出门,便去秉明将军,我们和将军一起来的。” 田田暂时没什么要问的。 房间紧锁,凶手杀了人是如何离开的呢? 苏德瑞道:“最迟后天早上必须给出答案。” 衙门的停尸房。 他俩都不必报案,陆子昂的探子回去汇报,官差便来了驿馆,将谭轼的尸体带到了停尸房。 官差们仍在检查谭轼的房间。 田田站在尸体旁边,王朔走了过来,田田道:“怎么,你要看啊?”白布一掀。 王朔立马避过眼睛。 “明明胆子小得很,还非得打嘴脸充胖子。” “瞧不起谁啊!” 田田完全掀开白布,尸体上的刀伤骇人,王朔几乎是颤抖着说:“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快说,以免老子反悔了。” “我需要你帮我买很多刀,各种各样的刀,我要比对伤口。” 对刀剑类的武器切割出来的伤口,田田并不是很清楚,但是普通匕首之类的伤口她还是了解的。 刀因为厚度锋利度的不同切割出来的伤口都是不同的。 待王朔把刀买回来,他们干脆在新鲜的猪肉上做起了实验。 …… 夜晚,明阳宫内。 田田道:“也许我们的思路错了,我们应该拿蒙古人的刀做实验。” 作为明阳城的少君,王朔将明阳城的刀全部买齐了。花了一个下午砍猪肉,结果没有一把刀砍出来的伤口与尸体的一致,这也间接证明了凶手不是明阳城的人。 王朔今天在各大兵器铺跑了一天,腿疼腰酸,正躺在木榻上,由李桐给他按捏着手脚。 “霉花鹿的人昨夜并没有看见可疑人经过。” 这与田田料想的一样,凶手要杀人必然挑个没人的时机。 “他们查遍了谭轼的房间,证明谭轼的房间没有密道,而且窗户紧闭没有动过的痕迹,不可能有机关,即凶手不可能是从窗户逃走。头顶就更不可能了。房间特别干净,没地方藏身。蒙古使节团的人都说了,进去的时候一个可疑的人都没有。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你信吗?” 李桐摇头。 “明天还是去求求苏德瑞,让他把他们的刀借我们做实验。” 王雪在明阳宫的宣德殿外听完了两人的对话,王朔看见王雪进来,关心地道了一声“雪儿”。 王雪眉头紧锁,神情肃然,与前几日的灵动欢乐完全不同。 “哥,嫂子,不如便同意蒙古使节团们,让我出嫁吧。就算远嫁也好比如今这样。”王雪眼含泪水,“你们日夜寻思蒙古使节团的案子,吃不好,睡不好,这全是因为我不肯嫁。之前还害得哥哥入狱。” “这傻孩子,现在是两条人命,你就算愿意嫁,蒙古国的人只怕也不会同意。况且,蒙古使节团的案子怎么是因为你不肯嫁呢?是因为凶手恶,你没错,不用自责。” “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因为破不了案子便责怪自己,这日子便没法过了。凶手要做什么并非我们能够干预的。” 田田没说若案子没破,王雪就算愿意嫁过去,蒙古国的人也一定不会善待她,等于白白在蒙古国耗尽一生,道:“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破案。” 田田将王朔的话都讲完了,王朔只能安慰:“雪儿,你若是想跟进这两起命案,便继续陪着陆大人查,若心里难受,便在府里好好陪伴娘,你难受伤心,想必爹娘也是如此。” “哥,你知道陆子昂身边的赵越就是我?” 田田坦白:“你哥又不是不认识真的赵越,你看我扮成男子,你哥都认出来了,你身为他妹妹,他会认不出吗?不过一直陪着你演戏,没揭穿。” 王朔道:“雪儿,我理解你想出府的心,若这次案件查清,我便向爹求个旨意,到时你便无需扮成男人偷偷出府,赵越也不必再假扮陆招雪。” 王雪被王朔逗笑了。 若案子能够破,王朔有功,城主应该会答应他的请求。 “唉,这好好的,为什么会来个蒙古国来求亲呢?” 王雪随意地抱怨一句让田田想起苏德瑞会来求亲,是易先生在街上说的一番话,易先生究竟是想帮他们还是害他们,抑或是单纯的巧合? 送走了王雪,田田道:“现在你给了郡主希望,若后天早上前没能够破案,便是给了她更大的失望。” “你不也如此,梦想当验尸官,觉得来首府就有了希望,若无法成功怕是会更失望吧?” “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我根本没想过依靠少城主夫人这个身份获得一切,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通过自己的努力,有这么容易吗?”王朔暗讽。 “若不能,我便回家种田养羊。总归是一条出路。我说过那是一个梦想,梦想未必都会实现,有过便是好的。” “还以为你有多大出息呢?这么容易就想回家种田了。” “那你呢?你决定继承明阳城了吗?还会继续拱手让人吗?” “我从小没出息,不抱希望不会失望。” “切。” “不过……这次不放手,他不作为,我不能继续不作为。” “你喝醉酒说的他到底是谁啊?还有那幅画,听说画中人是你的青梅竹马,你的青梅竹马,我怎么没见过呢?想必不是梦槐,梦槐是你十五六岁才遇到的,不会是你的青梅竹马,顶多算梦中情人!” “你别瞎说。”王朔慌了。 李桐扑哧一笑,王朔明白了什么青梅竹马铁定是李桐说的,踹了他一脚。但是李桐跑得快,在他出脚时已经跑了。 “你光说我,怎么不说说你?你喜欢柳晗,在满城闹病毒期间,给他送了一周的药,还有这日日戴的手镯别告诉我是你自己买的,我告诉你,在梦槐的服侍名单上我看见过柳晗的名字。他去过‘春宵一刻’楼,梦槐多次伺候了他。” “你骗人!柳晗君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怎样的人?” “他才不会像你这般风流、无赖!” “我是无赖,他是正人君子,所以你喜欢他?”王朔握住她戴镯子的手。 田田没挣扎,反而颇为镇静,“我喜欢谁跟你有关系吗?你把这个选择放在任何一个女人面前,她们怕都会第一个选择柳晗,而非王朔你。” 王朔松手,“你是否后悔嫁给我了?” 看他说这话时似乎挺难过的,田田道:“说要和离的人是你,可不是我。这镯子上又没刻‘冷烟’二字,你怎么能说它就是柳晗君送的,或许是哪个笨蛋心里想当好人但因为脸皮不够厚扮成柳晗君送的呢?” 王朔不禁转忧为喜。 第73章 使节命案(九) 第七十三章 使节命案(九) 白天,王朔去驿馆拜托苏德瑞借用使节团的刀做实验,他昨日陪田田砍了一下午的刀,清楚记得谭轼身上的刀伤是什么样子的。 田田留在府里安抚城主夫人和王雪,三人都待在重阳宫内。城主夫人看起来不算太忧虑,田田安慰了两句,情绪便有所好转。 城主夫人离开前让田田安慰王雪。 寝殿内。 王雪趴在茶几上,难过地说:“若我嫁给苏德瑞,是不是也会跟你和哥哥一样,之后再慢慢培养感情。” “你又说什么胡话?昨夜不是说好了吗?只管破案,其他的都不想。” “我知道你和哥哥都是在安慰我。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要考虑到最坏的结果。” “我与你哥是成婚前没见过,你和苏德瑞却是见过面的,没有感情便不要强求了。” 王雪睁大眼睛看她。 “有感情以后成婚才最为妥当,我和你哥的婚姻就像赌博,赌博危险,若赢了自然皆大欢喜,可一旦输了,绝对倾家荡产,甚或尸骨无存。” “你赌赢了!” “这人心最经不起揣测,至少我没输,但也不确定能赢。”田田不是个自恋的人,没把握说王朔就一定会喜欢她,还是一生一世的喜欢……她不奢望,便不会失望。 这时,殿外响起李桐的声音,“少夫人、郡主,你们是锁门了吗?”清水道:“少夫人,打扰了,能开下门吗?我们拿了你们最爱吃的小食。” 殿门只虚掩着,按理说没关,田田疑惑地走向门边,发现门闩不小心扣上了一点,不过这种程度若是外面的人用力是完全能够打开的。 李桐简单地推了门,发现门还是未开,道:“如果打扰了你们谈话,我们就晚点再来。” 田田怔了一会儿,随后打开门,看见李桐和清水拿着点心站在门外,道:“你刚才怎么不用力一点?门未关紧。” “门没关吗?这不是怕打扰少夫人和郡主谈话,不敢用力吗?” “李桐你推门发现门不好开觉得门锁了很正常,但清水你刚才没推门,怎么就觉得门是锁的?” “因为推门的那个人说门是锁的,我没想那么多。” 田田恍然大悟,道了声“我知道了”,便兴高采烈地往外面跑。 清水、李桐和走过来的王雪都搞不清楚状况。 驿馆内的大厅。 一张桌子上放了许多把刀,另外一张桌子上放了被砍了无数刀的猪肉。 苏德瑞坐在位子上道:“王兄,我们蒙古国人的刀已经都在这里了,你可发现了什么端倪?” 王朔蹙眉,竟然都不是,难道他与田田想错了吗?凶手不是明阳城的人,也不是蒙古国使节,而是鬼市的白衣组织吗? 一件找不到的凶器,他只能够想到白衣组织能够制作。 他看了一圈桌子上的刀,突然发现少了一把红色刀柄的刀,他前两天还曾与这把刀对战过。 田田乘坐马车到驿馆,跳下马车便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到大厅,问:“王朔,查出凶器是什么了吗?” 王朔正要说,苏德瑞道:“刀都在这里了,但是都试了。” “没有凶器吗?”田田看王朔神情严峻,心里很没底。 “这一堆虽然都不是凶器,但是我发现曹将军的狂饮刀不在此处。想问下太子,曹渊将军的狂饮刀在何处?” 苏德瑞的脸色有些难看。 一蒙古人道:“昨夜突然进了一个刺客,曹渊将军在与刺客打斗的过程中不慎丢失了狂饮刀。” 这么巧?田田觉得此事太过巧合,若狂饮刀真是凶器,没有凶器便缺少证据,便可能抓不住真凶了。 苏德瑞原有难言之隐,却因自己族人开口,便坦坦荡荡地说:“没错,昨夜曹渊将军已经秉明过我,我知道这件事。” 王朔问:“进了刺客这么大的事情,太子为何不告知呢?” 苏德瑞难以开口,曹渊将军走了进来道:“因为我们已经不再相信你们,我们已经在你们这里死了两个人,昨夜又有刺客来暗杀我。我们不会再等你们破案了。” 苏德瑞叹了口气:“我答应给你们七天时间,今天已经是最后期限。” “你不告诉我们,是因为你们想今夜偷偷离开?” “王兄,虽然我很想相信你,但是我能向你保证的只有这七天的时限,身为太子,我言出必践,不想食言而已。” “太子,我有话要说,我已经知道谭轼究竟是怎么死的了。”田田想,虽然找不到凶器,但是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说了有一线生机,不说只有死路一条。 苏德瑞一行人一旦出了明阳城,他们来日便只能够兵戎相见。 “说。” “首先,谭轼的房间看似是个密室,实际根本不是,你们回想一下,第一个冲过去开门的人是谁。” 蒙古将士们纷纷看向曹渊。 田田想,果然是你! “我记得整个蒙古使节团的兵其实都是曹渊将军你带领的,所以就算发现谭轼有事,他们也是先汇报给你,曹渊将军。当然这有你的功劳,你把你的兵带得很好,只听命于你。” “当我们问有哪个可疑人出入过谭轼的房间,你们理所当然地都说没有,因为在你们眼里,曹渊将军不属于可疑人。他是第一个过去开门的,敢问是谁说门锁住了。” 蒙古士兵们纷纷回想,一蒙古士兵道:“曹渊将军推过门,说门在里面锁住了,所以曹渊将军便将门撞开了。” “你们推门了吗?” 蒙古士兵摇头。 “那么其实就只有曹渊将军一人知道门是锁着的了。撞开的话,门闩会断裂,但是谭轼房间内的门闩是好的。” 曹渊道:“当时门的确是锁住的,可能门闩故障,只锁住了一部分,我太担心搞错了,弄错了。” “你是弄错了,却把我们引入了迷雾中,所以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密室中凶手到底是怎么做的。如今突然明白了,是门没有锁,凶手是从门进来从大门出去的。” 苏德瑞道:“你这话的意思似乎是怀疑曹渊将军是凶手了?但是曹渊将军已经说了门有没有锁是他搞错了,这并不能证明他是凶手。” 田田弄明白了凶手是如何将谭轼的房间布置成密室,却真的无法证明曹渊就是凶手。 曹渊将军嚣张道:“我看少城主与少城主夫人就是在故弄玄虚,离间我与太子的关系。我做事坦荡,被你们这般诬陷,太子,本将咽不下这口气。” 凶器没有了,证据没有了,田田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猜到凶手是谁,可就是拿对方没有办法。 这时,门外闯进来两人,分别是江诚和吴起。江诚手里拿着一把熟悉的红色刀柄的刀,正是曹渊将军丢失的狂饮刀。 江诚道:“大人说少夫人和少君应该会用得上这个,特意命我等送过来。” 田田和王朔大喜。 苏德瑞问:“你们在何处找到的?” 江诚回:“在后山的悬崖下,昨夜曹渊将军偷偷出驿馆,将这把刀丢下悬崖,我二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王朔轻声道:“霉花鹿之前的布置几乎都没有发挥真正的作用,这回总算还有点用。” 田田暼了他一眼,“别霉花鹿长霉花鹿短的了,哪天当了你妹夫,你不得天天倒霉。” 王朔冷嘲:“遇上你,就已经在倒霉的路上了。你和霉花鹿,真像那个什么……黑白无常,走哪哪死人,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田田鄙夷地看他一眼,要不是现在在办案,她肯定要跟他继续掰扯,她哪里像黑白无常了! 王朔很快回归正题,问:“曹渊将军为何要把自己的佩刀丢弃,可是做贼心虚了?”从江诚手中接过狂饮刀,他之前便想试试这把刀,刀很不错,虽然很重,但是他完全能够拿稳,拿这把刀在猪肉上一砍。 果然! 田田为了让他们看得更明白,从斜挎的小包中拿出一张纸,展开道:“这幅图是按照谭轼身上的刀伤进行描绘的。” 她绘画水平不高,但是绘画尸体刀伤,只需要将纸放在尸体上,刀伤会透到纸面上,沿着轮廓描下来,这不需要多少绘画技巧,只需要仔细认真。 “你们看,狂饮刀砍出来的伤口与谭轼尸体上的伤口一致,所以这把狂饮刀便是凶器。狂饮刀是曹渊将军你的,你怎么解释?” 曹渊将军表面镇静,“本将无话可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田田想,证据都摆出来了,他还要继续狡辩吗? “本将说过昨夜进了刺客,看来你们俩就是刺客,还偷了我的刀。谭轼中刀身死的那夜,我在房里睡觉,睡得很沉,或许有谁偷走了我的刀杀了谭轼,故意嫁祸给我。你们俩很可疑。”曹渊将军指着江诚和吴起。 江诚和吴起也是个急性子的,大骂:“你个死老头,自己杀了人,还不断地诬陷他人。”“害少君坐了三天牢,杀自己人还不断狡辩,我看你这人最坏。” 曹渊道:“怎么,你们是想打架?” “打就打。谁怕谁,别以为你老,你是蒙古国人,我便不敢打你。”江诚撸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三人完全吵了起来,即将扭打起来…… 第74章 使节命案(十) 第七十四章 使节命案(十) 苏德瑞一喝,“住手。少夫人,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请说。” 田田觉得苏德瑞的确很有国家领袖的能力,三人这下都停手了。 田田道:“曹将军,你也别狡辩了,首先,你是蒙古使节团的将领,这支蒙古士兵都听你的,你要给朱蒙将军下药很简单,添一件涂了白磷的衣服也容易,只需提前放在画舫上的衣箱里。你知道朱蒙用了药怕冷必然会穿;其次,谭轼约的是熟人,江诚吴起都不曾见过谭轼;最后,谭轼死得很平和,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死不瞑目的人往往怒目圆睁,不肯闭目,谭轼的尸体刚好相反,这说明谭轼被凶手所杀,心里却未怪凶手。 证据面前,曹渊将军不得不跪下,道:“太子,我承认,是我杀了朱蒙副将和谭轼侍卫,我任凭太子处罚。” “为什么要这么做?”苏德瑞的言语中有愤怒,但更多是惋惜。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蒙古国,吾根本看不起什么联姻,以我们蒙古国的实力完全不必联姻,若您要云川,夺取明阳城,我必帮您,但太子却太过优柔寡断。末将要么战,要么死!” 田田想,这蒙古国的将军真是一个烈性的人。 凶手是他们的人,死去的也是他们的人,王朔将后续的事情都交给了苏德瑞自己去办。 官府的人退出驿馆,王朔和田田也正要离开,苏德瑞匆匆跟来,道:“王兄,少夫人,且慢。” 两人回头。 “我知道你们不欢迎我,要不是我来了明阳城,不会出现两起命案闹得满城风雨,也不会害王兄你坐牢,王兄一直要退亲劝我离开,想必是令妹不喜欢我,其实我对郡主也并没有爱意,所以我已经决定好三日后离开。” 王朔道:“只要你不想求娶我妹妹,多住些日子也没有关系,你难得来一次,我并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再住个十天半个月再走。” 王朔不满,“别蹬鼻子上脸。” 苏德瑞淡笑,目光落在田田身上,“少夫人,我一定会再去城主府见你。” 田田想问,去城主府见她做什么,手已经被王朔牵起。王朔拉她离开,道:“别理他。” 出了驿馆,田田甩开他,不满地问:“之前你说我和陆大人像黑白无常,我与他哪里像了?” “不是挺像的吗?他是白无常,你是黑无常……” “我哪里黑了?王朔,你死定了——” 长街上,他们一个追一个跑。 夜里,赵越跑进了城主府,田田正想问他这段日子去哪了。他道:“王朔,借你这地盘给我躲躲。” 他与王朔你一句我一句,田田听明白了,赵越这段日子为躲那个丐帮帮主的女儿,在将军府待了一阵子。丐帮帮主的女儿不知道在哪里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知道他在将军府,这下他连将军府都待不下去了。 田田想,原来上次在街上差点撞倒她的胖女人就是丐帮帮主的女儿,道:“赵越,我看那女人挺可爱的,人家用情至深,都追到这里来了,你好歹见人家一面呗。” 赵越道:“没感情就是没感情,我见了她五年,拒绝了五年,不会再见了。” “这不是为了抓那个蒋大夫,我才会暴露自己的吗?王朔,还是兄弟,这个忙必须帮。” 王朔为难,“赵越,多一个女人对你来说不是难事,你这么躲,躲不了一辈子。” “不用一辈子,只需要熬过这段日子,她父亲会叫她回去的。王朔,你说什么多一个女人不是难事,你怎么就不再多一个女人?” “夫人,他叫我纳小妾。” “剁了。” 赵越看这两人莫名绝配。 王朔得意,田田道:“我说剁了的意思,是剁了你。”看向王朔。 “夫人?”王朔一脸委屈。 田田现在算是看明白了王朔这个人特别的能装,正经时挺正经,不正经时又特别不靠谱,如何表现全凭他心意。 王朔今天得罪了她,她刚好借此发挥,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真黑! “赵越是为了救你,才暴露了自己,王朔,这个忙你理该要帮。”田田眨眨无辜的大眼睛。 “啊?” “不如就这样,你陪赵越一同睡书房,书房原本就有一张床,再让李桐放一张榻便可。你们不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吗?” “夫人,我什么时候与他是好兄弟了?” “赵越之前都告诉我了,他是为了你才加入丐帮,是为了帮你搜集各类信息,他现在打入丐帮内部,对你调查事情非常方便。” “可是,夫人,我与你才是夫妻。” 好的时候是夫妻,不好的时候便是冤家。 田田吩咐李桐去书房备榻,叫上清水一起将王朔给哄出寝殿。 寝殿外,王朔拍门恳求:“夫人,我只想与你同睡,你放我进去吧!” 清水小声地问:“少夫人,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他白天说我黑,我黑给他看看。” “什么黑?” “黑无常的黑。” “索命的?” 田田点头。 清水突然理解了田田,但有了这个“称谓”,清水突然觉得田田真有点儿像!田田看她表情变化,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清水道:“我从未想过少夫人您是黑无常,是少君乱说,该罚出寝殿。” 田田一听很满意。 有赵越在明阳宫里陪着王朔,田田轻松多了,终于不用再演戏,不用与王朔斗嘴,与王朔智斗了! 争论谁睡床谁睡地板这事便是智斗,外面要动脑子,家里面也要动脑子,那很累,休息时她喜欢不动脑子。 两日后,端着一盘洗干净的李子,田田一边吃一边快乐地往寝殿走,在走廊却撞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蒙古服饰、魁梧的身材一看便是苏德瑞。 苏德瑞道:“少夫人,你可想知道我的真实姓名?” 原来是来这里与她寒暄的,想到他很快便要离开明阳城,便与他唠嗑几句,田田道:“蒙古人的原名普遍难记,我这人记性不好,还是算了。” “苏德瑞是我自创的汉名,在蒙古国,他们都称我为真金太子。” “这名字不错。简单好记还大气。真金太子,再见喽!” “我来这不是为了就说这两句的。” “哦,你来找王朔比武吗?不过很不巧,他今天没空。” 王朔和王雪一样,宁可躲起来都不愿再看见苏德瑞,在讨厌人方面,这兄妹俩出奇一致。也许苏德瑞因为与王朔比过武真把王朔当兄弟,但王朔这人尤为记仇,当初接近苏德瑞只是为了要破案,现在案子破了,他推三阻四地不见苏德瑞。 “我不是来找他,是来找你的,他不在正好。” “来找我的,找我做什么?” “何田田,我们私奔吧!” 田田差点受了惊吓,“你发神经了吧?” “我们蒙古人向来直接,既然你不喜欢王朔,王朔也不喜欢你,不如你便单方面休了王朔,之后与我一同去蒙古,你想继续验尸破案,我便陪你,你想做什么,我都能够成全你。” “等等等,单方面休王朔,你估计是不知道明阳城的律法,在明阳城是必须男女双方同时决定和离,这婚姻关系才能够作罢的,我如何有这个本事单方面休他。”若可以单方面休人,她估计第一天成婚便被休了。 “我是真金太子,只要你同意,我去求城主,城主不会不同意。” “啊?” 这人之前还在向郡主求亲,现在竟然找上了她,田田没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吸引了他?在村子里,她虽然是村花,但是二十岁还没能够嫁出去,全都嫌弃她家做棺材和抛尸,如今来了首府,她是开始走桃花运了吗? 正想着如何拒绝,手却被身后人牵住。 王朔走上来道:“苏德瑞,亏我还把你当兄弟,你这挖我妹妹不成,便来挖我的墙脚,太过分了吧!” “少君与少夫人并没有真情实意,少君你之前又日日想与田田和离,现在让给我又如何?况且我不是其他人,我是蒙古国的太子,我抢了你女人,其他人也不会说什么。” “抢我女人还这么理直,谁与你说的我日日想和离?” 苏德瑞指向李桐,李桐立马转过身想跑,王朔怒:“李桐,给我去书房门口罚跪,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身。” 田田这才明白这段日子王朔表面与她好,实际并没有放弃要与她和离,要是他知道亲自下令焚烧的柜子里刚好放了她写好的和离书,怕是要后悔终生! “下人的话,不代表我的话,如何能够作数,待明天的宴会结束,还请真金太子不要再打搅明阳城的太平。”不容置喙地拉着田田就走。 夜里,书房门口,李桐跪着,赵越坐在窗边淡定吃葡萄。 王朔抬头漫不经心地看月,冷冷地问:“李桐,谁给你的胆子,平日里胳膊肘往外拐也就算了,这次竟然敢向着蒙古人了?下次是不是准备将你主子卖了?” 李桐道:“不敢,蒙古太子这几日天天来明阳宫,您不见便只能我见,您不是不知道我这嘴巴,一时说多给说漏嘴了,绝对不是我故意想说的,少君,我敢对天发誓,我一心向着您与少夫人。” “谅你也没这个胆子。” 夜深,李桐跪到腿麻,不禁小声抱怨:“少君,您就不担心再发生小柱子那种事?” 王朔身穿白色睡服,心情不好,语气冷漠,“你有敢谋害主子的胆子吗?而且李桐,你是个孤儿,能有一个出门找你而冻死的母亲吗?” 李桐不敢,只能继续跪。 田田已经知道王朔并没有放弃要与她和离,这半个月都不准他回寝殿。 第75章 巫术杀人(一) 第七十五章 巫术杀人(一) 赵越哂笑:“王朔,你身边曾经不乏女人,花魁梦槐,三千年美人春红娘……怎么就搞不定一个何田田?” “是啊,怎么就搞不定一个何田田?” “我看你也别装了,你对嫂子那都已经情深似海了,与对待别的女人完全不同,若是心里话还没说出来,嫂子跟人家跑了,这才叫真正的冤大头。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再这样对感情玩世不恭下去,若我是个女人,我也宁可写一纸休书离开。你这样吊着人家,总不是个事儿。” “我……” “柳晗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身份可让,你难道连感情也要让?城主既然选择让你当继承人,必有他的用意,城主大人可比你精明。对你来说,跟随自己的心意走不才是真正的你吗?” 李桐认可,“对啊,少君,我之前故意跟蒙古太子那样说,然后叫您过来看,就是想让您看明白自己的心意。” 王朔淡淡道:“我心很乱,你起来吧。”说完向房间走。 城主府的主殿,王临为蒙古太子践行准备了美食美酒,歌舞宴会。表面看来是欢送蒙古使节团们,实际也是欢送,但意义不同。前者是出于国家之间必要的礼节,后者是庆祝蒙古使节团们终于要离开明阳城。 苏德瑞和王朔等人都知道这场践行欢送宴的真正意思,苏德瑞假装不知,与城主和王朔高兴地喝酒。 苏德瑞喝三杯,王朔仅喝一杯,喝一杯在王朔看来都是给足他面子。 喝着酒,歌舞表演便要上演了。王朔身边的位子空着,郡主的位子也空着,这次欢送宴,城主还邀请了陆子昂和赵越。 只听欢快的音乐响起,有女子甜甜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我是,我是,山间小妖精。大王,大王,让我来巡山……” 一群红衣蒙面纱的女子从殿外身姿轻盈地跑进来。领队的两个女子,一边唱一边跳,相互不停撩拨,更撩拨着看表演的人,时不时一个明媚眨眼,或者一个妩媚动作勾人心弦。 歌曲名《山间小妖精》,女子们有妖精的妩媚,有妖精的调皮,一举一动都看得人心痒。歌曲节奏轻快欢乐,非常适合这场欢送宴。 歌曲律动差点将城主和城主夫人带偏,这正是田田这些天教他们练习的舞蹈,城主和城主夫人带头,宫人们自然也会跳。 在最后一句“只愿,只愿,与人成双对,不羡鸳鸯不羡仙。”田田与王雪半跪,做了手捏莲花的手势。 舞罢,田田得意地冲王朔眨巴下眼睛。场下瞬间响起响亮的拍手声,蒙古使节们都夸好。 王朔这次几乎是一个动作一个歌词不落地欣赏完,跟着人群鼓掌。 田田去台下换身衣服回到王朔身边坐下,道:“这次不说我不会跳舞了吧!” 明阳城的舞蹈就算妩媚也不会用这么欢乐的歌曲,动作幅度也不会这么大,她是将妩媚欢乐结合,最后还深得戏曲的精华,可爱中带着文曲素养。 十年来,他逛花楼虽然不冲女人而去,但女人的舞蹈他看了没有三千,至少也有一千,却都完全与田田的不同。 所有人都在夸舞好,王朔却打击她道:“你这顶多算幼儿舞蹈,算不上有什么技巧。” “是啊,没啥技巧,那么少君为何刚才竟看得目不转睛?” “我那是准备要给你纠正错误动作,不认真看怕你说我没看。” “我不需要你纠错,你不想看以后都别看了。” 看田田头发上有片没收拾掉的玫瑰花瓣,他伸手准备替她取下。 “你干嘛?”看他抬手,还以为要打她,她一把抓住他手腕,两人四目相对,目光灼灼。 苏德瑞道:“看少君与少夫人感情甚笃,真是羡煞旁人!” 田田不知怎么地羞红了脸,以前只她这样偷偷看他,而当他用同样的目光看她,她不禁慌了。 王朔未取那片红玫瑰花瓣,似乎是被打乱心思,似乎是想留着它,放下手道:“若太子也想要这样的好感情,你该回蒙古国,让可汗早点给你找个蒙古妻子。” 苏德瑞哈哈大笑。 宴会结束后,苏德瑞似乎想与田田说话,王朔对王雪使了个眼色,王雪带田田走另外一条路。 回寝宫的路上,田田不禁抱怨:“你哥说我们跳的是儿童舞蹈,我不服说了他两句,他便想打我,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不会吧?我这么喜欢这舞蹈,我哥应该很喜欢。就像我与我哥一样,表面不喜陆子昂,但内心是很佩服敬重他的。我们是亲兄妹,心有灵犀。” 田田想,难道是她误会他了?那他刚才抬手做什么?抚摸自己的头发,摸到一片跳舞时舞女们撒的玫瑰花瓣。 王朔与苏德瑞来到湖边。 苏德瑞道:“明日便要走了,倒颇有些不舍得。” 王朔问:“你准备怎么处置曹渊将军?” “我没有杀他,准备回蒙古后再说,毕竟他是一员老将,纵然有错,也得回国再说,可汗自有定夺。不过你放心,我们蒙古国对攻占明阳城无意。曹渊将军以为我优柔寡断,觉得我拿联姻来巩固和平,实际明阳城离蒙古国尚远,战线拉长对国家只会是负累,攻占明阳城对蒙古国一点好处都没有,我们要占领也是周边国家,所以你们放心,在我有生之年都不可能打到这里。” 王朔道:“你明白就好。” “我出游不仅只是为了找个汉人妻子,也是为了学习汉文化。经过这次,二位应该都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苏德瑞对王朔和陆子昂说。 待苏德瑞转身离开,陆子昂面色凝重地问:“少君,在府外日日来衙门的赵越其实是郡主,对吗?” 王朔已经向父亲求了个恩典,能让王雪正大光明地出府,想必王雪日后便会以女儿身出现在陆子昂面前,道:“没错。” 陆子昂这个聪明人,在男女一事上,简直是天下第一蠢蛋,王朔想。 送走了蒙古使节团一行人,田田看着明媚的天空,心情都莫名地好起来。 城主府内有一片桃子林,阳光下的桃子林熠熠生辉,田田在不远处看见柳晗正站在一棵结了桃果的桃子树下冲她微笑。 她记得今天刚好是周五,是柳晗进城主府拜见城主夫人的日子。 田田没有再往前走,吩咐清水:“帮忙摘些桃子来,等下回宫可以吃。”转身离去。 柳晗往前走了几步,但因与她距离越来越远,只能停下脚步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 安稳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一个月后官府的人过来请她。陆子昂之前已经请示了城主,城主同意田田出府验尸,但不是以仵作的身份,而是正大光明的少城主夫人的身份,同时命令王朔在她出府验尸的时候必须全程陪伴。 发现尸体的是在首府外的一处荒野,荒野的泥土下埋了一具尸体,由于现在是夏天,尸体的腐烂速度快,身体爬满了蛆虫。 大部分官差都在一旁呕吐,唯独田田戴了面巾和手套便走过去看,拿刷子小心地刷掉尸体身上的蛆虫。 王朔站在旁边,身体颤抖不敢看,“怎么样,发现了什么?” 衙门的人都知道王朔被城主命令保护田田,便都让王朔近距离跟着,这次连江诚和吴起都站得远,更不必说陆子昂和王雪。 “死者,女性,死了至少有半个月。死因割喉放血。” 尸体不仅样子骇人,气味亦很难闻。王朔捂住鼻子,田田却摘下面巾,呼吸了两口,道:“此地的尸体腐味很浓,土地湿软,或许不是只有一具尸体。” 王朔想说你的鼻子是狗鼻子吗,但根据以往经历选择相信田田,叫住所有人,“这里或许不是只有一具尸体,给我搜。” 若真的不止一具尸体,这命案便严重了,陆子昂上前道:“其实这两个月首府内有几个女性失踪,但是我派人寻遍首府都没找到人。” 这下几人开始正式审视尸体,或许死者就是首府内失踪的女性。 江诚等人牵着猎狗过来闻,但闻来闻去并没有闻到什么,因为这两个月来有很多雷雨天或许冲刷了许多气味,也或许尸体埋得深发现不了,而发现的那具尸体因为昨夜下雨山体滑坡,所以露了出来。 王朔问:“连狗都闻不出来,你到底是怎么觉得还有其他尸体?” 田田道:“当仵作的直觉,这具女尸脖颈上的刀痕很流畅,不是下了很多刀的人不会有这么好的刀法。凶手是个惯犯。” 陆子昂希望田田判断有误,田田也如此希望,但是出身仵作之家,她和父亲一样有一种对凶手的直觉。 只有同样有犯罪意识的人才能够想到凶手到底在想什么,或许她与生俱来便有犯罪的天赋。 “如果狗都闻不出,或许可以用这个办法。”田田命官差们做了许多竹筒,将竹筒插进土地中,待他们插好,训练有素的猎狗开始吠叫起来。 王雪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田田解释:“这原理就跟我们烧饭做饭需要烟囱一样,当尸体埋得太深,猎狗们闻不到,但等竹筒深入土地,土地里的尸臭味便会顺着竹筒散出,猎狗便能够闻到。” 第76章 巫术杀人(二) 第七十六章 巫术杀人(二) 没多久,官差们从土里又挖出来三具尸体,与刚才的尸体加起来一共有四具,田田看过可以确定这四人都是女性,死因都是割喉,尸体缺血干瘪,全是最近两个月内死的。 回到衙门,陆子昂找他们开了一个小会,田田负责验尸勘查现场,王朔负责保护田田,赵越负责收集信息,陆子昂负责组织指导,王雪负责各类后勤任务。这是他们每个人初步的任务。 陆子昂将失踪女性的资料交给几人轮流看,“这四个失踪女人都是适龄女子,两个是首府花楼里的女子,但并非‘春宵一刻’,另外两人是良家少女。” 王朔问:“四人有什么关系吗?” “死去的女人都曾与副城主的侄子曾毅有所接触,曾毅这两个月是花楼里死去的两个女人的恩客。” “良家少女是什么情况?” “一个是陶家的女儿陶丽,家里做陶瓷的,一个是齐屠户的小女儿齐妮。” “果然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但是这两个良家女子这两月跟曾毅走得很近。” “你都有怀疑的对象,怎么还来找我们,查曾毅呗!” “曾毅要查,由我和王雪去查,少夫人若验完了尸体,我给你和少君安排了另外的任务。” 田田道:“等我去将尸体与失踪人口再比对一遍,别搞错了。若真是这四人,可以让家人来认尸了。” “这事我让江诚和吴起配合你。” 王朔问:“我们还有其他任务,是什么?” “我为官后便着手调查鬼市的事,两年前发现首府外有一个奇怪的村落,由一个山洞进入,四面环山,里面的人犹如与世隔绝,非常迷信。村落刚好便在发现尸体的附近,我希望你和少夫人可以进入调查?” “跟案子有关吗?” “或许。” “若查出来跟案子没关,谁负责!” “由本官负责。” “那为何一定是我和田田?” “这个村子名七星村,村民很迷信,只欢迎夫妻进入,这里只有少君和少夫人最适合。” 田田没想到夫妻关系竟然还能这么用,虽然她与王朔的夫妻关系有名无实,但为了查案,便勉为其难地用一下这个关系。 比对了尸体后,田田已经确定四个死者正好就是四个失踪者。看着死者家属过来认尸体,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田田想,找出凶手也只是给死者家属的一个安慰罢了。 江诚道:“希望明阳城永远太平,别再出现凶杀案,能够还百姓一个安宁。” 王朔在一旁听着,看着潸然泪下的“认亲”场面,始终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查出真相固然重要,但若没有罪犯,便不会有凶杀案,便不会有家破人亡。 王朔与田田一同前往七星村,王朔手掌握拳道:“何田田,命案必须要破,鬼市必须要端,必须要把副城主踢下权力的高峰。” 田田点头,“你觉得曾毅会是杀人凶手吗?” “以我对曾毅的了解,他不敢杀人。” “吼,经过这段日子,你都能够看穿人心了?” “他在牢里待一个晚上都怕得要死,不停地叫我名字救他,胆子这么小的人,你认为他能够杀那四个女人?还抛尸在这种荒野?” 抛尸一般都是晚上。 “我说过凶手是个惯犯,当然不可能是他。但案子的死者都与他有所接触,他未必就无辜。” 这就是陆子昂和王雪必须要查曾毅的原因,而他们去的七星村,他们还不知道具体要查什么,但按照陆子昂的判断,七星村内一定有什么问题。 由江诚指路,二人找到了进入七星村的山洞。江诚道:“以免暴露,这后面的路便由少君和少夫人自己走吧!” 王朔在前,田田在后,剥开层层的藤蔓,步入山洞后,里面简直是个世外桃源,但在田田看来,她长大的怜星村也是一个世外桃源,所以并未讶异。 村子里有居住的房子,有人间烟火,有热闹的集市,村里人都要比外面的人热心一些。两人来到集市上,村里人看出他们是外面来的人,都热情推销自己的产品。 田田和王朔一路拒绝,因为那些东西他们根本用不着,田田小声道:“表面看来七星村与世隔绝,但卖的东西外面都有。” 离首府这么近,却有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子,本身便很可疑。 王朔亦小声道:“看见那边屠户了吗?手掌有力,下手果断,杀猪的手法与外面的不同,曾经肯定是个练家子。”走到屠户旁边,买了些猪肉。 田田看清楚,屠户杀猪喜欢转刀,这动作像使用杀人的大刀,就是因为练习得久了,刻入记忆的习惯就算换了职业也改不过来。 王朔道:“夫人,买些猪肉,还请夫人回去煮个红烧肉。” 田田配合他买了一些蔬菜,本来并不打算真煮,但为了表现他们真是夫妻,借用了定居的客栈烧了一顿饭。 田田向客栈小二解释:“怕夫君吃不习惯,我给他煮一顿先适应。” 客栈的人一眼看出王朔非富即贵,富人多半生活挑剔,初来农村或许真不习惯他们的菜。 捧上一桌子的菜,田田道:“不怕被毒死,你便吃吧!” 王朔放下折扇,表面嫌弃,不耐烦地拿起筷子,道:“不过一些寻常家常菜,瞧把你乐的,能有多好吃。”吃了一口,像发现了新大陆,味道竟然美极了。 田田吃了一碗饭,王朔吃了两碗。城主府里的菜都很名贵,精致有余但绝不寻常。难得吃上一次带着家乡味的菜,田田吃着,有些想念家里的父母。 突然,王朔捂着肚子,道:“何田田,你真下药了?” 田田一头雾水,她难道下药毒自己?还不等她解释,王朔忙向门外冲去,出去后问了店小二“茅厕在哪”。田田想,不是吧,这么脆弱,她不过用了点娘亲的自制酱,她从小这么吃都没事。 她出门在后院转悠,不知不觉将后院干活的人都混熟了,还包括客栈的店小二。说是客栈,其实更像民宿,她是与开民宿的这家人混熟了。这家人是本村人,但是像聘请的店小二、厨师未必就是本村人。 王朔蹲了两趟,出来后看见田田,仍旧捂着肚子,怒道:“何田田,你谋杀亲夫!”或许因为肚子还疼,说话底气不足。 “我明确跟你说,我没有下药。”田田用自己作为明证,她吃了没事就说明她没下药,双手一摊,无辜道,“菜是你让我煮的,也是你自己要吃的,你自己要吃那么多,我可没有逼你。” “何田田——”王朔手掌握拳,眉头一皱,又冲回茅厕。 看王朔离开,店小二走到田田面前,道:“今夜是满月,七星村会在烛龙洞里举办祭祀大典,我看你是村外人,来这里游玩的吧,可以去看看,保证很热闹。” “祭祀?祭拜谁?” “烛龙大神。” “每月都举办?” “对,这是七星村的习俗。” 田田是来七星村做调查的,决定去看看。店小二属于这户开民宿人家的管家,与这家人属于雇佣关系。 刚好这户人家也要去看祭祀大典,田田决定与客栈掌柜一家人一起走,离开前嘱咐店小二给王朔备些治腹泻的药。 田田走后,店小二的眼神露出一抹得逞的阴险。 烛龙洞是村里面的一个山洞,今夜山洞内外围满了人,田田与客栈老板娘悦娘挤不进去,只能在洞外的观望台上观看。所谓的观望台就是在洞外一个高处累了些大石块作为座位。 因为在高处,田田视力好,可以清楚看见洞里的情景。洞里摆放了一张祭祀桌,上面放了香炉插了香,旁边有个跳大神的人,穿着奇装异服,手里拿着把桃木剑。 桌子旁有个立柱,立柱上绑着一个女人,女人似乎神志不清,摇头晃脑不停哆嗦,跳大神的巫师向女子喷了一口黑狗血。 田田问:“悦娘,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绑着她,给女子驱邪吗?” 悦娘就像许多农村妇女,皮肤有些黑,但因为要开店稍作了打扮,为人和蔼可亲,“这是烛龙大神在给女子祝福,巫师在去除女人身上的邪祟,之后他们家就会顺风顺水,太平顺心。下个月便刚好轮到我们家。” “这祭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烛龙大神一直都是我们村祭拜的神明,不过这祭典应该有十年了吧。” 田田难以置信,虽然怜星村也迷信,但信的是佛祖,拜的是寺庙,拜烛龙的真是没听过。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们村里人就信烛龙大神,烛龙也叫烛阴,开眼为昼,闭眼为夜,据我们村里的老人说,烛龙可开阴间大门,召唤死去的人回人间。虽然我从未见过谁能复活谁,但是一直深信烛龙可以带给人好运。” “为什么你们村子里只欢迎夫妻进入,不欢迎非夫妻?” “那是因为非夫妻进来,我们村里曾出过事,便养成了看见成单的人进来不欢迎的习惯,成双不是夫妻也不行,烛龙大神会发怒的。但若是夫妻进来,我们村里便会有好事发生,这是烛龙大神带给我们的启示。” “发怒,具体是?” 第77章 巫术杀人(三) 第七十七章 巫术杀人(三) “会有人死。” “怎么会?” “只要不是夫妻进入,我们村子里便会有人死,有几次祭祀大典后便死人了。不过那是十年前的事情,后面几年也死了两个。现在我们村子恪守只准夫妻进入的习惯,便再也没有发生过之前的事情。” 田田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非夫妻之人进入,村子里就会发生命案,这种巧合,并非烛龙大神的启示,想必是有人故意为之。 祭典一直持续到深夜,深夜所有人都随祭祀的人走了,山洞原先烛火通明,现在已经一个人也无,幽暗异常,借着头顶月光的清辉,方能看清楚一些山洞内的景象,她之前看过山洞内还有狭小幽深的山洞,不知道那些洞口具体通向哪里。 她摸索着进入,见地上洒落着黑狗血,树影婆娑像某个人的影子,突然,她听见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回头看见一个黑色人影走来。 人影走近,她看清,竟然就是王朔,问:“你肚子好了?” “吃过药好受些,你在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我在查案。” “这里是?” “村里做祭祀大典的地方,这个村子的人很迷信,相信这世间有神灵,拜的是烛龙。只允许夫妻进入,是因为夫妻进入就有好运,非夫妻进入就会死人,所以……” 田田光顾着说话,看见王朔走到了山洞尽头,这地方这么阴暗,他竟然不怕? 哐当一声,她听见了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走到王朔身边道:“发生什么了?”黑暗中看不清王朔的表情。 王朔低头看自己刚才碰触然后摔碎的东西,那原本是块圆形石板镶嵌在石头墙上,却被他一个触摸掉落下来。 他尴尬地说:“我好像摔碎了什么东西?” 田田摸索了一下,虽然看不清楚,但是这个位置的东西,刚才她在举行祭祀活动的时候看清了,道:“这好像是刻着烛龙图案的石碑。” “重要吗?” 村里人将烛龙当做神灵,还问重不重要,这不是白搭吗?田田催促王朔“快跑”,突然听见山洞外有人的脚步声,还看见了依稀的火光。 这个山洞很大,他们向另外一边跑。看守祭祀山洞的几人道:“有人。”其中一人进山洞检查,大叫:“不好,他们将烛龙石碑摔碎了,烛龙大神必定降下天罚,快追,务必追上两人。” 王何两人在前面跑,后面一群人持火把追着他们。何田田想,若是被他们追上,看他们虔诚的架势,不把他们献祭了呀?王朔会武功,一个人跑本来是容易的,却还带着一个田田,就是突然,肚子竟然又疼了,几乎是捂着肚子跑。 山路崎岖,他们两人跑得分外艰难。 突然,扑通两声,两人都跑得慌不择路,摔将下来,掉进一个坑洞,坑洞不算深却也绝不矮。太深,他们会摔死,太浅,他们能够上去。 现在是他们既没摔死也上不去。 不过就因为他们突然掉下来,追他们的人似乎都避开了这个坑洞,往另外方向去了,他们没有再听见追他们的人的声音。 反而只能够听见虫鸣声。 抬头只有依稀的月光。 他们暂时安全了,田田听见某人肚子叫的声音。 “你——”田田看过去,发现他捂着肚子似乎很痛苦,知道他怎么了,道,“要不你就地解决吧,我绝不说你。” 要他做出这种丢人的事情来,他宁可憋死,蜷缩起身子靠在一处角落,冷汗直往下流。之前不跑似乎不疼了,刚才一跑竟然又疼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店小二给的药有问题。 他有气无力地说:“你煮的菜里都放了什么了,我肚子竟然这么疼。”他之前在怜星村也吃过东西,不见得会这样。 “可能我为了增加一些风味,特意加了我娘珍藏十年的秘制酱。” “十年?呵,十年的酱还能吃?” “你看我这不是就生龙活虎没啥事吗?你这肚子估计是宝贝肚子,不能够乱吃东西。不过你不能全怪我,是你摔碎了烛龙石碑,方才导致我们被人追,然后才掉进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你别跟我提这个字。”他歪着脑袋,捂住肚子,颤着声音道,“我看那个烛龙石碑在之前就被人动过手脚,估计就是等着我们这样好奇的外村人去触摸。摔碎了好叫我们赔偿。” “你确定?” “我确定。” 如果光为了赔偿,让外乡人摔碎他们视若神明的东西,这应该不对。 应该是有人想他们摔碎石碑,惹怒村子里的人才对。 王朔之后疼晕了过去,田田猜他睡着畏寒,好人做到底,给他盖了一件自己的外衫。她暂且还不冷,靠着月光落下的这边石壁,陪王朔坐着,看着阴暗的对面。 这个坑洞上面是有巨石压着的,只是有一道缝,他们刚才从那道缝里掉下来,月光从石头缝里照下来。 她总觉得对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想过去一探究竟,她一向胆子大,只要不是吃人的猛兽便不怕,这时身旁的王朔似乎在沉睡中梦呓,叫着,“田田,别走……” 何田田怀疑自己听错了,凑脑袋过去听,听见了“田田”两个字。 一夜好眠。 王朔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看见枕在自己肩头的女子,看见了盖在两人身上的属于她的外衫,他昨夜不舒服可不光肚子不舒服,还有他的过敏症状又犯了。 或许不完全因为她煮的饭菜,而是他过敏严重或许会丢命。 他和田田不是同一种人,他若想要多接触她,便必须克服自己的过敏症状。 田田其实很早就醒了,在他动的那刻便醒了。明亮的太阳光照进来,她睁开眼睛的第一眼看见了对面的东西,指着道:“王朔,你看那是什么?” 王朔刚才一直注意着她,看清前面的一幕,差点儿没将他吓坏,那竟然是一堆堆的死人白骨。 田田起身去一一查看,道:“按照骨龄来看,这些人应该都是正值壮年,有男人也有女人。”她很有耐心地将尸骨拼凑起来,总共有十多具之多。 王朔这些天看多了这些,慢慢有些许适应,看她似乎在思索,问:“有什么问题吗?” “这里也不像埋尸之地,倒像是乱葬岗这样的地方。悦娘之前与我说过,七星村十年前曾因为非夫妻进入死过几个人,后来便不欢迎非夫妻进入,但没有说死了十多个人。看来这里的村民还隐瞒着什么秘密。当年死去的人数不止几个,而是十几个或者更多。” “你怎么确定这些人就是十年前死去的?” “从尸骨的颜色能够看出来一些,至少绝对不是近几年死亡,你看这里还丢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刀。”田田捡起地上的刀,这是在一具尸体身上发现的,“不过这刀的形状好奇怪,很像解剖人体取人器官的刀。这似乎是医师才会用的。” “该不会又是什么人体实验?” 田田摇头,表示不清楚。 王朔准备试试自己能不能飞上去,刚跳上去便发现不对,他暂时内力尽失,使不上什么力气,道:“昨夜,店小二给我服食的药有问题。” 难怪他昨夜明明好了一些,却仍旧疼得死去活来。 田田道:“就算是化功散之类的药也有时效,已经过去一个晚上,再等等。还有,店小二既然对你下药,就是知道我们俩的身份,也或许就是针对我们这样的外村人,应该在我们进村便盯上我们俩了。难不成……”看向身后阴森白骨。 “你的意思是他们想让我们跟这些尸体一样,取我们的器官做实验?” “未必,我们掉进来是巧合。我看了这些尸骨上没有刻痕等受伤痕迹,也不像中毒,应该生前没有受到太多虐待。他们要真想取我们的器官,便不会将我们在这里困死。” 活人器官有用,死人器官便没有什么大用了。 虽然王朔暂时用不了武功,两人还是努力尝试爬上去,试了半天一个办法都没有成功,到中午,这回换田田捂着肚子说:“好饿啊!” 不知道王朔什么时候恢复力气,他们不会在坑洞里饿死吧! 在山洞待了两天两夜,这两日天气太好,连滴雨水也无,两人饿得都没什么力气。 这时,他们听见了头顶传来熟悉的喊声:“田田、王朔……”“哥,嫂子……你们在哪里?” 是陆子昂和王雪的声音。 何王二人心想救星来了,马上扯开嗓子大叫:“我们在这……在这呢……”他们拼了命地喊,大喊,可是没有听见任何回应,还以为自己得救了,原来是白高兴一场……就在两人快泄气的时候,两个熟悉的脸孔露在石头缝处。 “陆大人,王雪……” “梅花鹿,雪儿……” 何王两人同时欣喜若狂。王朔的力气和武功虽然已经恢复了一些,却不是完全恢复,且两天不吃不喝,恢复了的力气也都耗没了。 两人终于在陆子昂和王雪的帮助下出了坑洞,喝了点两人递过来的干粮和水。 山林里,两人原地休息。 田田恢复了一些,问:“你们怎么找到我们的?还有你们怎么会进村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将原来大纲的一些设定改了 第78章 巫术杀人(四) 第七十八章 巫术杀人(四) 王雪解释:“为保证你俩的安全,陆子昂派江诚、吴起就在你们进村的山洞里守着。之前我哥与陆大人说过,进入村子后或许会有危险,如果一天没有音讯送到村外山洞就说明出事了。昨日我哥未有音讯传来,我们便假扮夫妻进来找你们。进村子听说你们打碎了烛龙石碑,村里人说你们是得罪了烛龙大神,被烛龙大神给抓走了。” 陆子昂道:“我们在祭祀烛龙的山洞附近找了两天,今天才总算找到你们。听见了你们的声音,还看见了坑洞上有人滑落的痕迹。” 何田田道:“你们之前都不回应我们,差点被你们吓死,差点以为自己没救了。” 陆子昂不说话,他们听清楚了两人在哪,急着救人所以没回复。 王雪道:“先不说了,我们先带你们离开这个村子。” 王陆二人将田田和王朔一左一右地揽肩扛起,才走了几步路,听见身后有嘈杂的脚步声,一群村民持着棍子锄头,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家伙赶过来,带头的是之前举办祭祀跳大神的巫师。 巫师道:“此二人得罪了烛龙大神,烛龙大神不日就会降下天罚,务必要将两人捉住去献祭神灵。” 村民至少二三百号人,田田和王朔正虚弱,王雪和陆子昂就算有武功也不是这群村民的对手,且田田和王朔之前就发现有些村民是有武功的。 四人都被控制住。田田和王朔最惨被一同绑到了祭祀山洞人工穿凿的石柱子上。身下被放了许多干柴。 巫师开始跳大神,向天神祷告,咕哝间大概的意思是要将王朔和何田田献给神灵,求得神灵息怒。献给神灵就是要准备烧死他们。 村民在这点上意见尤其一致,大喊:“烧死他们、烧死他们……”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田田想,迷信这东西,真的害死人啊!他们不过打碎一个石碑,他们竟然就要他们俩的命。 田田手腕绑得生疼,挣扎着想解开绳子但没挣扎出来。 王朔道:“田田,你会后悔与我死在这里吗?”看着巫师身边服侍的道童已经拿着火棍。 “你别说这种丧气话,我可没说过我想死。” “这倒也是,你的梦想还没有实现。” “不光是梦想。你作为明阳城的少主,就没有什么人生追求吗?比如教化带领城里的民众,你看他们都宁可相信所谓的神灵,都不肯相信你。” 两人肩并肩,看见道童拿着火棍过来。 山洞外,王雪和陆子昂被人扣住双手,眼睁睁看着道童的火把正要丢进干柴里。 如今,估计是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他们了吧! 就在王何二人闭眼认命的时候,山洞内突然走进来一个人,这个人已经年近古稀,一身白衣,颇有文化素养,他道:“放了这两人。” 道童退后,巫师不再求神祷告。 陆子昂和王雪都诧异:“易先生?” 王何二人知道自己应该有救了,睁开眼看见了易源。易源头发花白,道:“你们应该知道夫妻进村是为吉祥,所以此二人碰碎石碑,或许是有其他警示。天师,麻烦你再问问烛龙大神的意思。” 王何二人一脸蒙圈地看着重新跳大神的巫师,而易先生竟然会出现在这个村子,他与村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来了以后,村民就不喊着要烧死他们? 巫师一舞跳罢,道:“烛龙大神刚才开天眼告诉本天师,此二人乃是天上王母娘娘身边的童男童女,特来人间历劫,触碰石碑摔碎,是烛龙大神借二人之手告诉众人,七星村不日后会发生天灾横祸,要想避免这场灾祸,必须要有此二人,只有此二人能够解开灾祸,保我们七星村平安。就像当年易源先生和他夫人一样。” 所有人听完,唏嘘不已。 王何二人方才被人放下来,田田刚接触实地,脚有点软,差点儿摔倒,被王朔扶住,但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村里的悦娘问:“天师,您可知是什么天灾?” 天师道:“这个烛龙大神暂时未明,为天机,只要好生养着二人。” 何王二人突然就从捣乱者变成了救世主。 王雪和陆子昂也被村民给放了。 陆子昂问:“恩师,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也是田田、王雪和王朔三人的疑惑。 易先生抚着长须道:“早在二十多年前,老夫便与夫人发现了这处世外桃源,当时的这里才真叫世外桃源,几乎是没有外村人的。老夫和夫人闲来无事便住在这里做养生之事。你们几人随老夫去山庄暂且休息。”一看王何二人需要吃东西。 田田和王朔落魄已极,近乎两天两夜没吃饭,嘴唇干裂,身上没什么力气。 四人一起道:“多谢易先生出手相救。” 易先生在七星村的山庄名叫“桃花灼灼”。四人在山庄的大厅里,何王二人对着满桌子的佳肴狼吞虎咽,王朔经历了这回,日后都不敢再让田田煮菜。 吃饱喝足,仰靠着太师椅,王朔打着饱嗝。 易先生道:“你们暂且休息,老夫白日还有一点私事,夜里方回。你们若有事,庄里有仆人可供差遣。” 四人正好要商量事情,大厅没有人了才好谈。易源离开后,何田田道:“陆大人,我和王朔之前在掉落的坑洞里发现十多具尸体,若我没猜错,是十年前左右死去的。” 陆子昂道:“我们这两天也打听到十年前左右七星村消失了十几个人,村民说他们死了。” “村民有没有看见他们是怎么死的?” “七星村信奉烛龙自古有之,都是在行完祭祀那夜先消失,几天后尸体出现在山林。村里人觉得不吉利,便统一把尸体丢进你们掉落的坑洞。” “你怎么知道?” “你们掉落的坑旁边有木牌,牌上刻着‘乱葬岗坑,坑深小心掉落’。村里人跟我们提过这个乱葬坑,特别提醒我们要仔细避开。” 王朔淡淡道:“好在你们没听村民的。”若是陆子昂真听从村民的话避开乱葬坑,他们恐怕就真的没命了。 陆子昂微笑,就是因为村民特意提醒,他才想到他们可能掉进了乱葬坑,否则不会两天两夜没有音信,抱着怀疑的态度去乱葬坑附近找。 何田田道:“陆大人不会是想要我们查这桩十年前左右的案子吧?还有你们之前在查曾毅,查得如何了?” 王雪与陆子昂对视一眼,随后告知:“曾毅听我俩说起死者四人很吃惊,听说四个女子都死了更加吃惊。而我们告诉他,四个女子是被割喉头放血,他却松了一口气。我们怀疑他,但是他坚决不承认自己杀害四个女人,还哭诉说他之前想纳死去的两个良家女子为妾,虽然认识不久,但是已有感情。” “会不会是夏婉纯干的?” 王雪道:“我怀疑过。但是夏婉纯几乎都在家里,连家门都不曾出,出门也由丫鬟或者曾毅陪同。特别是夜里,曾家家教严格,不准女子出门。” 王朔和田田同时问:“她家丫鬟呢?”知道夏婉纯若想杀人,必定通过其他人,不会自己动手,方才上次严实杀人,她逃脱得一干二净。 陆子昂道:“伺候的丫鬟说夏婉纯曾在一个月前写过一封信给易先生。我想稍后当面去询问易先生。” 之前被割喉放血的四名女死者死亡时间是不一样的,有的是死了一个月,有的是半个月,但他们死前也就是消失前都与曾毅是相好。曾毅出去寻花问柳是这两个月内的事情。 他们四人想或许就只能够从易先生这里找寻线索。 王雪和陆子昂查割喉放血案,王朔和何田田调查七星村十年前左右村子里的命案,也被称作巫术杀人案。 七星村十年前左右的死去者都是行过巫术后死去,也就是之前田田那晚看见巫师对着女子喷黑狗血,说是神明在赐予祝福,那些人是在被赐予所谓的“祝福”后,回到家消失的。 而村民以为是进村人不是夫妻导致惹怒了神明,神明降下惩罚要取走这些人的性命。 巫术杀人案可能取走的是人的器官,但是村民平庸,并不清楚。取人器官之说,何田田总觉得似乎有些熟悉。 夜里,她在大厅左右徘徊,突然想到什么,一拍手,“我想起来了,之前我们误以为的白衣首领是鬼医圣手田沐知,田沐知最擅长的就是挖人器官,难不成七星村十年前左右的巫术杀人案与他有关?” 此时,王雪和陆子昂已经去了庄主给他们安排好的房间,陆子昂也许找易先生谈话聊天去了。大厅就何王二人。 王朔道:“联想力真丰富。” “你看,割喉案,凶手估计要死者的血液,巫术杀人案,凶手要的是人的器官,可惜案子发生的时间太久远了,只剩下骨架子,要是我们能够知道凶手具体切除了哪个器官就好了。” “那你猜猜人身上哪个器官更重要?” “我觉得哪个器官都非常重要。而且我觉得这两起案子发生的地方离得不远,可能真有关系。” 王朔摸着唇沿,思索片刻,道:“血液、器官,我知道了,肯定是拿去鬼市贩卖。” 何田田晕倒,“你觉得凶手是要钱?” 第79章 巫术杀人(五) 第七十九章 巫术杀人(五) 王朔点头。 天色已晚,王何二人两天两夜不曾好好休息,来到易先生仆人安排的房间躺下便不会动弹。 易先生知道他们是夫妻,仅安排了一间房,两人累得没时间扯皮谁睡床的问题。 睡到半夜,何田田模模糊糊地听见某种诡异的声音,像人的叫声却又好像是属于野兽的,听起来很不寻常,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 子夜时分,她清醒了,推了推旁边的王朔,推了半天喊了半天不见他有响动,干脆起床单独走了出去。 沿着声音一路寻找,最后在一间雅致的房间门口停下,她正想上前一探究竟。守夜巡逻的仆人看见道:“什么人,竟然在易先生门口?” 此时,何田田再听,那诡异声音已经消失。 她道:“我不知道这是易先生的房间,仅是刚才隐隐听见了怪异的声音,你们听见了吗?” “原来是王夫人,我们这里毕竟在山上,周边多猛兽,夜里野兽嘶吼很寻常,不算什么怪异的声音。” “可是,我听见声音好似是从易先生房间里传来的,并非从山里。” “想必王夫人听错了,小的们在庄子里干活十多年了,从未听见什么怪异声音。王夫人,你且安心回去睡。” 声音已经消失,这房间又是属于易先生的,田田只能选择先回去。 背后,房间门悄悄地开了一条缝。 次日清明,王朔睡得舒服,田田心中忧虑。 大厅,陆子昂、王雪、王朔和田田四人坐在椅子上。田田问:“你们昨夜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另外三人全部摇头,竟然只有她一人听见。难不成是她耳朵有问题? 这时,易源走了进来,和蔼地说:“孩子们,庄上可睡得安稳?” 王朔道:“睡得很香。” 陆子昂和王雪点头。 田田觉得自己昨夜不可能幻听,否则她怎么会跟着声音刚好到易源的房间,仆人们是易源的人,说的话岂能全信,干脆问:“易先生,我昨夜迷迷糊糊听见某种野兽叫声,从你房间传出来,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声音?” 易源道:“少夫人恐怕是幻听了,或者做梦?老夫的房间怎么可能会有野兽?” 陆子昂道:“少夫人,易先生是个文人,房间里不可能会存在野兽,这里是山里,可能是山里猛兽。” 王朔道:“何田田,你是不是这几天压力太过,出现神经错乱了?易先生会在房间养野兽?这事正常人都不会干吧!” 田田看向唯一可能信任她的王雪,王雪无奈摇头,竟然没一个人相信她说的话,这让她觉得更加可疑。 易源柔声道:“老夫昨日刚好回村,顺便救下少夫人和少君,算是机缘巧合误打误撞。白日与人村外有约,可能陪不了你们,你们在庄上请自便。”吩咐了下人好生照顾四人,易源先生走了。 田田郁闷地噘嘴,问:“陆大人,昨日你可与易先生谈过话了?” “本官昨夜是在恩师房内,询问了恩师,有关夏婉纯命家里丫鬟寄给他的书信,恩师拿给我看了。信里都是一些寻常交代,希望他能够出山教导她夫君曾毅,希望曾毅未来能够通过科考。” 陆子昂昨夜在易源房间自然不相信田田说的什么猛兽之说,而田田是在夜半听见,当时夜深人静,所有人都在熟睡,除了警惕性比较强的她。 她问:“你可曾核对笔迹?” “这个不曾,但看那书信字迹应该是女子笔迹。少夫人,你今日半句不离恩师?可是怀疑易先生?但恩师昨日还救了你和少君。” 王朔道:“何田田,你现在怎么谁都要怀疑了?易先生博览群书,是我们云川的圣人,贤者,曾教书育人,教导出无数品行兼优的人才,比如梅花鹿。平时最喜做的就是助人为乐,全明阳城谁不感念易先生?” 田田无奈,“你们真就不觉得昨日易先生救我们太过巧合?” 他们进村就被村民盯上,给他们下药,在石碑上做手脚想陷害他们,易源先生一出现村民就放过他们了。这一看,易先生在村子里具有很强的号召力。说不定陷害他们的事情就是他吩咐,他自导自演,要他们感激他,便没人会怀疑他。 王朔道:“易先生离开前不是已经解释了吗?何田田,你别看谁都像凶手。” 陆子昂道:“这世上,谁都有可能会是凶手,唯独易先生不会。” 田田问:“为何?” “恩师曾教导过我要清正廉明,做任何事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方才会做到府尹的位置。” 田田知道了,易源是陆子昂的人生导师,是榜样,是信仰,没人能够动他心里恩师的形象。陆子昂平日刚正不阿,王雪相信陆子昂,而王朔知道易源平时为人,三人都相信易源。 但是田田从小长于山村,不曾认识易源。他们不怀疑,她却觉得易源很可疑,他们不查,她自己一个人来调查。 一个人查到底有些困难,田田找了王雪帮忙。庄子平时都有守卫,易源房间外今日竟然有巡逻的人,她请求王雪将这些守卫引走。 王雪虽然不相信易先生有问题,但是肯帮田田,说就这一回。 田田偷偷去易源房间查看,首先是寻找夏婉纯给易源的书信,她总觉得夏婉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写信竟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曾毅?她不信夏婉纯是这么贤惠的女子。 在书架上,她快速翻找,终于找到了那封信,信里内容确实如陆子昂描述,字迹娟秀若女子书写。她刚看罢,门外有人大喊:“有小偷,快捉小偷……” 易源房间很大,田田来不及继续再查看,以免被发现得不偿失。 庄子里的人都忙着在抓小偷,连陆子昂和王朔都加入进来,田田趁机打开房门,准备趁乱逃跑。 庄子里的仆人不曾发现她,但她没走几步。王朔和陆子昂叫住了她,她从易源房间出门被他俩看见。 王朔道:“你到现在都没有打消怀疑易先生的念头?” 田田不好意思地笑。 陆子昂道:“庄里突然出现的小偷是王雪?” 田田点头,没料到王雪会被人当成小偷,但王雪武功肯定比“桃花灼灼”里的仆人强,应该不会被抓。 陆子昂失望离开。 最后,王雪自然没被山庄仆人抓住,而是被陆子昂抓到了大厅。厅里就他们四人,陆子昂道:“你们俩若是再做这种事,本官就要以私闯民宅为由治你们的罪。恩师让我们在庄中自由行动,除了不能随便进他人房,你们俩就这么恩将仇报?” 私自进其他人房间的确不好。 王朔不悦道:“你说这话,别拉上我。我没做这事!” 他们是夫妻,田田做了,王朔作为丈夫当然要一起承担责任。陆子昂道:“还有下次吗?”这次是温柔地与王雪说。王雪摇头说不敢了。 田田知道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王朔道:“我倒是奇怪,田田你进了易先生的房间,可是找到了什么?看见了你说的野兽了吗?” 她一进易源的房间,虽然做贼心虚,但是一进入便将整个房间看遍,除非有密室,否则没有什么野兽。她摇了摇头。 时值傍晚,易源回庄。 天色仍明。 易源命仆人准备了素食水果、鲜花蜡烛。 王朔问:“易先生为何准备这些东西?”看着仆人拎着两个装满的篮子。 “今日是亡妻祭日,吾去拜访吾妻。你们要一起去吗?” 四人皆想跟去。走在山间,田田心里有问题,却忍住了没问易源,而是悄悄问其他三人,“易先生的妻子是何年亡故的?” 陆子昂道:“五年前病逝,自我认易先生为师以来,师娘一直都是身上有病,不过八年前治好了,虽然当年治好,过了几年仍旧病发。” “什么病?” “师娘有心痛病。八年前治好,五年前再度发作,病发得急,当时人就没了。” 田田想,可能是猝死。再算算时间,陆子昂至少十几岁便跟着易源学文,难怪这么信任恩师。 王雪道:“也就是在五年前,易源先生彻底不再管日照学院的事情,常常喜欢找柳晗君下棋。” 几人在“桃花灼灼”所在的山头走,没多久便到了墓地,耐心地上了坟。田田看易源对墓地恋恋不舍的样子,将墓碑擦了又擦,一个五年前的墓碑就跟崭新的一样,看得出常有人打扫。 田田看着这个坟墓,总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夜里,王朔、王雪和陆子昂与昨夜一般与易先生喝了酒,田田不饮酒,所以滴酒未沾。 回房睡觉,田田因在想白日的事情,如怎么证明“夏婉纯的信”不是真正夏婉纯的信,至半夜,她突然又听见了那阵诡异的叫声。叫声尖锐如野兽般凄厉,与寻常野兽的声音还是有所区别。 她想叫醒王朔,让王朔也来听一听,可还是和昨夜一般摇半天也不醒。田田只当他是睡得熟,再次单独出门,同样寻声至易源房间外。 第80章 巫术杀人(六) 第八十章 巫术杀人(六) 田田暂时不准备打草惊蛇。 次日,易源不在庄子,已经对他们说过在庄中可自便。陆子昂建议,当庄子里找不到什么线索,可以在村子里转转。 王朔和何田田被村民当成了救世主,这回下山,村民是真心热情欢迎他们,纷纷主动与他们打招呼,而非第一次进村,村民对他们都有提防。 上次他们在街上买菜买肉,一群摊贩就在不停地暗中打量他们。 王朔直奔自己第一天夜里住的民宿,去寻那给他下药的店小二。店小二看见王朔怒气冲冲地进来,赶忙道:“客官,并非您想的那样。我们这么做只是为了试探你们,以防你们伤害七星村的人,没有真要害你们的意思。” 王朔不是没脑子的,原本拎着店小二衣服,看他老实交代,问:“你给我下了什么药?” “小的就是把百草霜(粉末状,治腹泻)换成了化功散,药效也就一两天罢了,要是我真有害你之心。客官你早就死了不是。” “目的?为何要试探我们?” “我们七星村自从十年前命案发生后便立下规定,但凡进村的人都要弄清楚底细,否则你们进村害人怎么办。我们村里有的人会武功,早发现你们夫妻俩有武功的就是少侠你。拿下了,当天夜里在客栈逼问一番,就知道二人底细,知道你们进村的目的。” 难得遇到一个这么老实交代的,不过也对,王朔进来时手里拿着剑,他想不老实交代也不行,田田问:“这方法是谁教你们的?” “易先生。这是易先生教我们自保的。” “我记得小二你好像原本不是本村的人。为何要这么做?” “什么本村不本村的,我自进村后几乎不曾再出去便是本村人。” 据小二所说,原本非夫妻也能够进村子,他就是十多年前来的,就是因为发生命案后村里才出来一个非夫妻不得入内的规矩。 田田问:“你们这么信易先生的话,之前说什么易先生和他夫人曾经也救过你们,把他们当救世主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二道:“唉,易先生的夫人秦氏是大夫,易先生有文化,且他不是一般有文化,还是书法大家,有空就在村子里教育孩子,大夫、先生,一个治病救人,一个教书育人,还大方地拿出自己的银子改善村子里的生活条件,我们能不感激他们吗?” “而且十年前左右我们七星村死了好些人,但是易源先生的夫人秦氏在接受巫术祷告后,秦氏不仅病好了,村子里也不死人了。” 易先生的夫人姓秦名媛,田田在“桃花灼灼”附近的坟墓上看见,刻在墓碑上。人会病死,医者也会病死。 “小二,快来,需要你过来帮忙。”前堂的悦娘在叫唤店小二。 民宿院中,王朔放他走了。 王朔看田田捏下巴在思考,她在思考时有这样的小动作,问:“你还在怀疑易先生?易先生是二十多年前就来了村子,但命案是十年前左右出现。” “可是,秦媛身体好了,命案就没有了。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还有我觉得秦媛的坟墓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如果你夫人……不……是最心爱的人去世,你会给她造一个怎样的坟墓?” 王朔打断:“我不会让她死的。” “哎呀。打比方。” “自然是把全天下最好的给她。” “但是你看易先生给夫人建的坟墓却非如此,就一个土坑加一个石碑,土坑随便围了一圈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你不觉得太简陋了吗?” “易先生是圣人,他夫人是女菩萨,或许就喜欢这种简约风。” “可是……桃花灼灼并不简约呀,那是一个山庄,还不是简单的山庄,搭建构造都可见是花了心思的,连其中的山水假石似乎都按照风水摆设。可以把自己住的房子造好,怎么不能将他夫人的房子造好。秦媛的坟墓比我们怜星村老大爷的坟墓都不如,我们村子里的人虽然穷,却不会亏待了自己死后的房子。” 皇陵有皇陵的规格,富人家的墓也有规格,像易先生这种当过高等学院院长的,其妻之墓多半要放些贵重陪嫁品,墓地规格很高,再不济也会做个防盗,不至于是简单土坟。 “你该不会是觉得那坟墓是假的?” 田田打了一个响指,“没错。我怀疑易先生的夫人或许没有死,总之那坟墓有问题。” 王朔弹了她一记脑袋,“易先生夫人确定已死,我当年是亲自去拜谒过他夫人的尸身。” “那我们来打赌,那坟墓绝对有问题。你不信我,我夜里去挖坟,找证据给你看。” “何田田,你说其他什么我勉强可以答应,唯独这个不行。你是要去挖救过许多人被尊称为‘女菩萨’秦医师的坟墓,这做法太不道德,我不能答应。” “挖了以后再还原不就好了吗?不会有人发现。” 王朔摇头。 果然男人靠不住!女人得靠自己! 两人走出民宿,田田再问:“这两夜你晚上怎么叫都叫不醒,当真有这么累?” “夜里,没什么印象,总之白天精神很好。” “你不是平时日夜颠倒的吗?” “或许最近规律了。” “唉,你今夜别睡,我找证据给你。” 王朔无语。 两人回到山庄,陆子昂和王雪比他们早回,王雪拉住何田田道:“嫂子,带你去采星楼,那里的书画老好看了。” 易先生的字画千金难买,一幅字画出手都是千金以上,易先生定过规矩,同一幅字画只画或者写一次,所以每一幅字画都是绝笔。 采星楼共九楼,每一楼的墙壁都挂有字画。采星楼前是山水假石,藤萝花蔓,水声潺潺。水清澈见底。 田田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字画,有的是猛虎归山,有的是万马奔腾,有的是水中小虾。按照类别来张贴,有的是动物,有的是风景,有的是花卉,有的是人物。 书法字帖也非常多,田田起初只是单纯地欣赏,突然,她发现了奇怪的一点,这些字帖的字迹全都不一样,但是最后的提名都是“易源”。 何田田拍了拍站在自己身旁的王朔,“怎么易先生的字帖字迹不同?一个人的字迹不应该一样吗?” 一个人的字迹是固定的,很难被模仿的。这也是之前宫女桃茱案上,她从字迹上判断出桃茱与张顺之间有个代笔的人的前提。 王朔道:“易先生是书法大家,不管是隶书、草书、楷书、瘦金体……各种字体,没有易先生不会写的。” 这么厉害! 何田田突然佩服起易源来,难怪其他人都相信易源,易源不缺钱,不缺才华,不缺地位,按王朔的推理,凶手是因为缺钱要杀人取血和器官去鬼市贩卖。 就在何田田觉得易源很厉害时,她看见了一幅字帖,这字体……不就是之前她偷跑进易源房子里夏婉纯书信里的字体吗? 易源自导自演,重新编写了夏婉纯给的信,之前夏婉纯的信肯定不是她看见的内容,易源果然有问题。 “王朔,你快来看这幅字帖。” 字帖是《兰亭集序》。 王朔和何田田一起站在这幅字帖前,没一会儿,听见楼顶王雪大叫,“你们快上来,上面真漂亮。” 采星楼,九层楼高,字画虽美,但是站在九层楼上,且采星楼位于山上,可以将整个山村及远方看遍,楼顶风景更美。 地大物博啊,原来他们云川也有这么大的地方。 当然站在高处,特别有那种扩张版图的野心。何田田给王朔指挥:“王朔,你身为少君,未来哪天把远方地界拿下,这一块那一块,然后自立为王怎么样……做人嘛,稍微还是要有些追求。” 陆子昂走了一圈采星楼后就有些心不在焉,看着采星楼上的风景才将内心情绪掩饰。 四人在采星楼上看了夕阳,夜里在楼上一同赏星星。易源知道后,拿了好酒小食到楼上给他们享用。 采星楼顶是个圆形平台,几人一边聊风月一边喝酒,唯独田田以自己不会喝酒为借口不喝,她心里还是怀疑易源,就算他并非凶手,但他未必不是帮凶。 在王朔喝得正欢时,凑着他耳朵悄声说:“别忘记我跟你说的,夜里回房别睡觉,我会拿证据给你。” 她想夜里再跟王朔说清《兰亭集序》上字迹的问题,夜里只要王朔同样听见了诡异叫声便会信她,她有这点自信。 几人回房时,都是清醒状态,王朔没有多喝酒。夜半时分,田田又听见了叫声,转身想叫醒王朔,熟料还是如昨夜一般,王朔睡得很死,怎么都叫不醒。 她若再叫他起床,估计要被房外的仆人听见了。她想,果然男人靠不住,这话不假! 王朔每夜都熟睡,她可等不了他,当即决定自己一个人去干,她当然不可能去易源的房间暴露自己,而是从庄子里的工具房里偷了把铁锹去附近的秦媛墓。 他们都说易源是圣人,秦媛是女菩萨,绝不会帮她挖墓的,她本来是想让王朔听见诡异的声音,从而相信她的话,陪她一起去挖,现在只是变成自己一个人去干这事。 趁巡逻守卫不注意,她偷跑出“桃花灼灼”。 秦媛墓地,田田一个人做挖坟的事情。挖了一半累得她擦了一把汗,嘴里骂着:“死王朔,让你睡得跟猪一样,让你不相信我,我这就找证据给你们看。” 就在她挖到了什么,兴奋地看见一角棺材板,却不知道身后跟着一个黑衣人。黑衣人对着她的脖颈用力,田田便头晕眼花,万事不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致思路就是这样 第81章 巫术杀人(七) 第八十一章 巫术杀人(七) 王朔白日清醒后发现自己身边没有人,出门便急问:“你们有没有看见何田田?”抓住一个仆人就问,甚至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在桃花灼灼里到处询问。 陆子昂和王雪走来,看见他一副急迫模样,知道出事了。王朔问两人:“你们看见何田田了吗?” 两人摇头。陆子昂道:“是不是早就出来没跟你说?” “不会,她昨夜还叫我来着,但是我却……你们有没有发现自己夜里一沾枕头就很困,然后没有意识?” 陆子昂已经发现这点,提醒道:“你先去穿衣服。” 王朔才发现自己外衣没穿,回房换了一身衣服。王朔、王雪和陆子昂一起去找何田田,先在庄子里寻,仆人帮忙找,又去村里寻了一圈,找到中午都肯定何田田失踪了。 桃花灼灼的主人易源一早就出门不在,王朔回到桃花灼灼,陆子昂让他别光顾着找人,想一想田田失踪前说过什么话。王朔想起来了,先奔至采星楼,道:“昨日,她还特意让我看这幅字帖。” 来到六楼,想找那幅《兰亭集序》却发现没有了,替换成一幅《寒食帖》。王朔道:“这里的《兰亭集序》没了,田田昨天让我看,我却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昨日,陆子昂之所以心不在焉和神情恍惚,正是因为那幅《兰亭集序》,他看见过易源给他看的夏婉纯的信,字迹与上面的一致。原本字帖这么多,字体种类这么多,很难发现,但他对易先生的字画感兴趣,每一幅都认真看了。 采星楼的字画都是分门别类,严格按照类别挂图,六楼原来《兰亭集序》的位置旁贴着《滕王阁序》《醉翁亭记》,标题中都有地名,《寒食帖》与这个类别不符,很明显有人动过手脚,随便放了一幅。 陆子昂道:“我知道什么问题。”将自己和田田同样的发现告诉王雪王朔。 王朔道:“她昨夜还想让我跟她一起去挖坟。” “谁的坟?” 待三人赶到秦媛墓,王朔去看坟墓边是否有什么线索。三人看见土坟泥土松软,上面的花草有翻过的痕迹,王朔道:“田田昨夜一定来过这里。”手指成拳狠狠锤在地上。 陆子昂心想,首府里的人说少君和少夫人感情甚笃或许是真的,道:“你别担心,田田是失踪,未必没命了。” 陆子昂不说还好,说了王朔更加担忧。 王朔道:“我不该不信她,昨夜不应该熟睡,昨夜应该和她一起出来。” 陆子昂道:“刚才你也已经说了夜里我们都醒不来,唯独田田一个出来,想想是什么原因?” 王雪道:“会不会吃的东西有什么问题?” 店小二能够给王朔下药,易源也能够给他们下药,但四人是同桌而食且与易源同食,不应该就他们三人有事。 王朔道:“或许是酒,田田没饮酒。”田田不怎么会喝酒,以免酒后与王朔同床睡觉发生什么,所以滴酒不沾。 喝完酒后他们没有当场昏睡,虽然不清楚其中具体原理,但三人觉得基本就是酒的问题。 夜里。 三人将田田失踪的事情告诉了易源,易源说他在回村后就听说了,说在自己庄上丢的,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到田田,说着,举起酒杯。 以防打草惊蛇,三人决定喝酒,但用衣袖遮挡,悄悄地将酒水倒在桌底。而为了更进一步降低易源的警惕心,王雪牺牲了自己,当然被她哥逼的才答应,王雪是真的喝酒。 陆子昂和王朔假装微醉,提前离开了酒席,留下王雪一个人和易源喝酒。王雪酒量好得惊人,王朔选她陪易源喝,目的在于将易源灌醉。 易源醉了才好做事。 深夜,易源醉酒被仆人抬回房间。在易源门口偷偷地守到半夜,王朔和陆子昂并没有听见田田口中的什么诡异野兽声音。 陆子昂执折扇,悄声道:“恩师房里没有动静,不如我们先去墓地?”如今他也有些怀疑易源,经历昨日一天的心理挣扎,他想要找出真相。 村外有割喉放血命案,村里有十年前的取器官命案,哪里都不安全,王朔担心田田的性命,点头后正准备和陆子昂一起走。 两人的肩膀被身后人同时拍了一下。 王雪脸颊通红,微醉地看着两人,王朔问:“你怎么没晕?” 王雪道:“唉,压根没有回房,就知道你们两个会偷偷守在易先生门口。”醉酒后,说话嗓门大。 两人几乎同时捂住她嘴巴,提醒她别说话,以免被巡逻的守卫发现。 王雪乖乖答应。 王朔建议陆子昂将王雪送回房,王雪不干非得跟去,若不答应,她就要大声叫引来守卫。两人只能带上半醉半不醉的王雪。 从工具房拿了两把铁锹,三人往秦媛墓走,之前在白天,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挖坟墓,被路过的人看见可不好,但深更半夜不会有人。 挖坟前,陆子昂做了一个祷告,毕竟挖的是师娘的墓,多少有点缺德。王朔道:“别磨叽。”随后两人开始挖坟,王雪站在一边吹凉风醒酒,顺便撒撒酒疯。王朔可没工夫管自己妹妹。 待陆子昂和王朔同时挖到了棺材,掀开棺材板,露在三人面前的是一副空棺材。此时,王雪听见棺材板掀开的声音,凑了过来,看见空棺材,好似酒醒了,道:“怎么是空的?里面的尸体呢?” 王朔道:“陆子昂,我记得你师娘去世,易先生办了一场盛大的白事宴,你我和雪儿都曾到达,你应该看见你师娘已经去世。” 五年前是王雪第一次见到陆子昂,当时他刚当上首府府尹,年纪轻轻,风华正茂。 陆子昂点头:“我们三个都曾见过秦媛的尸体。师娘不可能还活着。” 看见尸体的说法,王雪不认同,她与田田同龄,那时才及笄,不敢看尸体。 王朔道:“万一易先生认为她还活着呢?总之有人将秦媛的尸体藏了起来。” “你怀疑是恩师?”陆子昂对易源的信任越来越少。但就算秦媛的尸体不在自己的棺材里,也不能够证明村里村外的命案是易源做的,也不能够找到何田田。何田田是生是死,至今未知。 王朔原本并非完全不信任田田,他喜欢逗田田玩,喜欢看她不高兴噘嘴的模样,道:“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易先生。” 陆子昂问:“你打算怎么做?” 王雪跟着点头。 “直接问。查房间。” 易源已经被王雪彻底灌醉,正在自己床上不省人事。王朔安排陆子昂先照顾醉酒的王雪,自己单独进入易源房间察看。 当然是为了找房间的机关暗道。 田田说夜里听见了诡异声音,可惜他并没有听见,若真有声音,想必易源房间有机关,声音可能是从密道传来。 可他找遍了房间就是没有找到。最后注意到了易源躺的床,心想,如今易源不省人事,搬动他的身子想必不会惊醒他,便大胆地将易源搬到一边的椅子上,他开始翻看木板床。 木板床是实心的,不似有机关,竟然没有,可是田田已经消失一天一夜了,不知道她怎样了,这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身后人一掌劈来,劈在他脖子上,他晕倒在床上。 王朔睁眼时,尚未完全清醒,模糊地看见对面熟悉的身影,瞬间完全清醒。 他赌对了。 被身后神秘人打晕,他一样被绑架了,然后见到了失踪的何田田。他之前在易源房间并非没有能力转身对付身后人,只是想以这种方式一样被抓,或许就能够找到何田田。 何田田躺在离他不远的一个石床上,看似安全,但是王朔看见她的唇色是苍白的,有一根管子连着她的手腕,血水缓慢地从那根透明管子流到一旁的木桶里。 她是被放了多久的血。 显然,这次凶手没有用直接割喉放血的手法。但是这样血不停地流下去,人过不了多久也会死的。 他挣扎地想起身,奈何手脚被绑,内力全无,好似食用了那次店小二给他服下的药。 “何田田……”距离她才两米的距离,却好像是永远难以跨越的鸿沟,怎么都触碰不到她。 何田田自被打晕后,便被带到了这个犹如地下室的地方,起初她还有些意识,但是随着血一点点流失,好像所有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没有完全昏迷,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有些头晕,听见王朔的声音,觉得自己在幻听,睁开眼看见对面的人真的是他,有气无力道:“王朔,你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没想到我死前竟然最想看见的人是你。” 想自己天不怕地去验尸,她父亲知道她喜欢做破案的事情,也曾告诉她,若是她太过接近真相,很可能会被凶手盯上,会有性命之忧,她爹为了家人的安全最终决定洗手不干。 她知道未来自己或许难逃一死,从来没有真正害怕过死亡。她觉得自己有些话不说就来不及了,道:“王朔,我若死了,你就不用再想着怎么休掉我。我只是你人生的一个过客,匆匆地来过,匆匆地离开罢了……” 王朔看着她虚弱的脸,道:“何田田,我命令你闭嘴,我不许你死。”拼命想从绳索中挣扎出来,但是绳子绑得很牢固,他折腾得手上流血也没能够挣脱半分。 田田说完,彻底昏迷。 “啊——”王朔嘶吼,这时有脚步声传来。男子粗犷的声音道:“真是好情深的一出。首府里传少君与少夫人感情好,我起初还以为是少君为了在自己父母面前演戏,没想到是真情流露。平生纨绔滥情的少君其实并非别人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其实很纯情,早就将喜爱给了一个小女孩,是不是?” 这声音很陌生,竟然不是易源的。 此人竟然如此了解他的事。 是谁? 第82章 巫术杀人(八) 第八十二章 巫术杀人(八) “你究竟是谁?”王朔怒吼,他是内力全失,也没有原本的力气,但力气还算有一些。大致判断自己醒来到被打晕的过程应该没有多久。 看着透明管子里的血嘀嗒地滴,他完全愤怒了,更多的是担忧。 说话的男子走到王朔面前。 全身披着白衣斗篷,戴着斗篷帽,一个大白面具遮住整一张脸。 难道他才是真正的白衣头领?会是易源吗? 白衣面具人走到田田身边,取下透明胶管,将田田的手腕简单处理,手法娴熟。 易源会有这么熟练的手法吗?王朔不清楚,看见何田田止了血,稍微安心了些。 男子道:“暂时并不想杀了你们,还需要你们夫妻俩的血来养着一个‘人’。” 王朔看见白衣人拎起盛了田田鲜血的水桶,将水桶里的血倒入一个瓷碗里,先倒了满满一杯,他一手拿着血碗,一手拿着一块白帕子。 王朔挣扎间,看向白衣人走过去的方向,却看见了一幅令他惊恐的一幕。一个穿着光鲜的老妪关在一个牢房里,手脚都被铁链锁住,看起来样子如活着,但行动间和眼神的狰狞,都能够看出这个老妪已经不正常了。 这个老妪他认出来了,竟然是易源的夫人秦媛,秦媛与易源年纪相仿,死的时候是五十几岁。王朔记得她明明已经死了,死在了五年前,五年前死去的人怎么可能还光鲜如常。 这时,他看见了秦媛腰间的一块特殊玉佩,他凝神仔细看,这玉佩上的图案竟然与他在祭祀山洞里打碎的烛龙石碑图案一模一样,这是一块烛龙玉佩。 白衣面具人道:“你肯定会奇怪秦医师早就已经死了,为何会在这里,为何尸体没有腐烂。这个世上,总有这么神奇的事情,这个七星村信鬼神,却也有让人相信的理由,秦医师身上的这块烛龙玉佩能够让尸首不腐。我在这里就是为了复活活死人。” 说着,白衣面具人取下了秦媛口中塞着的白手帕。一阵刺耳尖锐如野兽的声音从秦媛口中发出,原来何田田一直都没有说谎,易源的房间下的确关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死去的秦媛。说她是秦媛,或许早已不是,而是一个怪物,暂时尸首不腐的怪物。 他们平时没听见声音,是因为有人塞住了“秦媛”的嘴巴,夜半时分有人取出手帕,秦媛就会发出诡异的声音。 怪物秦媛喝下白衣面具人递过来的新鲜血液,怪物似乎对鲜血有不可抗力,咕噜噜喝完后,狰狞的神色竟然有所缓解。 白衣人体贴地擦干净怪物嘴角的血液。 怪物突然镇静下来,用正常的语气道了声“易源”,如她活着一般。王朔觉得很不可思议,看怪物秦媛的样子似乎是活死人,是僵尸,却不能够被称作人了才对,怎么会说人话呢? 白衣面具人得意大笑起来。这是他杰出的作品啊! 王朔喃喃地问:“这究竟是人是鬼?” 白衣人道:“现在不是人也不是鬼,我会让你们看着我将她复活的。” 怪物的意识只恢复了一瞬,没有血液,她口里又发出怪异恐怖的声音,声音渐渐振聋发聩起来,这么刺耳的声音难怪会从地下室传到地面,要不是手脚被绑,王朔甚至想捂住耳朵。 白衣人换了块白布塞住了秦媛的嘴巴。声音骤停。 王朔怀疑地说:“你不是易源!” 易源是学究兼书画大家,应该不会医术,何田田之前怀疑易源,是看易源有些举动可疑,却并没有认定易源就是杀人凶手。王朔会这么判断,是因为易源还酩酊大醉在卧房,怎么会这么快出现在这里,连一点酒气都不沾。 白衣人声音与易源不同。 但凡有高深内力的人都能够暂时改变声音,这事王朔自己都办得到,因为他自己就时常戴上面具扮演柳晗。他与柳晗声音不同。 当初在城主府从小柱子手里一箭救下田田和王雪的人是他,田田第一次看见的柳晗是他,为田田挡下生物病毒的人是他,送田田鱼莲手镯的人是他。 白衣人冷笑起来,“我只是暂时不要你们的命,不代表就真不要你们的命。” 白衣人后来走了,王朔判断白衣人应该是白天不在,夜里才进来。次日白天,他力气恢复了一些,跳将起来,跳到田田的床上,努力抱起她,感受到她虽然气息微弱,但好歹活着。 过了不久,田田醒了过来,却因为没力气很难说话,两个人就这么相顾无言。 王朔先打破寂静道:“待夜里,白衣人再来,我就伸出胳膊给他割,绝不让你再被放血。” 田田哭笑不得,本就没什么力气,被他气得差点笑出来,“你有病啊,等着他来放你血。” “那你说怎么办?”王朔紧紧抱住她。白衣人走的时候甚至没给他们留食物,他昨晚吃过饭还能够坚持,但是田田已经饿了两天,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被放血而死,也会饿死的。 田田道:“我先来帮你解开绳子,其他……你见机行事。” 或许是觉得田田已经流了很多血,身体虚弱,白衣人没有再绑着田田,她的手脚是自由的。田田用最后的力气去解王朔手上的绳子,可解了半天没解开,反倒因为用力,手腕伤口又渗血了。 王朔道:“算了,不要解了,田田,我希望你好好的,比希望我活着更加希望。” “王朔……”田田从来没有听见过他用这个话跟自己说话,除了在城主夫人和城主面前伪装以外,他老是欺负她骂她,有时也会有突如其来的温柔体贴,却也被她怀疑他别有居心。 她道:“王朔,我与你必须要活一个人……要有人出去呼救,告诉他们易源的阴谋,我可以肯定他不会只抓我们两人。” 从昨夜白衣人的话语来听,白衣人应该想要复活怪物秦媛,但是秦媛只有在喝完人血后恢复一瞬间的清醒意识,看来白衣人需要许多许多的新鲜血液,他还要继续杀人。 现在是白天,在牢房里关着用铁链锁起来的怪物秦媛看起来很安静,只能算作样子还像人的尸体。 想到白衣人是如何控制尸体秦媛的,田田道:“王朔,你还记得田沐知在古墓里养的控人蛊吗?养在人的脑子里,一旦中了此蛊,不仅活人还是死人都会被控制……咳咳……” “你别再说话了。求你了。”王朔担心田田太过虚弱,会当场没命。 但田田必须趁自己意识清醒将自己的判断告诉王朔,若他们真只有一人能够活,王朔逃出去后,就能够救更多的人。 “秦医师估计并没有真的复活,只是脑袋里被种了蛊。” 但是白衣人肯定中了蛊毒的尸体在服食人血后能够复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痴妄,不论是否真的能够做到,他都在杀人取血来维持秦媛一时的清醒。 田田最终还是在夜里帮王朔解开了麻绳。他将两手放在田田怀里,让田田靠在自己胸口,手脚上的绳索死结已经被改成了活结,这是田田的意思。 夜里,他内力恢复了一些。 白衣人只在夜半时分来,来的时候,王朔仍旧抱着田田,坐在石床上与白衣人对峙。 今夜,白衣人带来了一个昏迷中的人,是之前他们住过的民宿里的老板娘悦娘,悦娘不知道是被打晕还是迷晕,被白衣人绑在一根木柱子上。 田田睁开眼,看见柱子上的女子,担忧道:“悦娘?”如她所料,白衣人要更多人的血,先是她,现在是悦娘。悦娘是怎么被带到这里来的? 王朔看着今夜的白衣人,总觉得白衣人似乎与昨夜有些不同,白斗篷宽大能够遮住全身,他觉得最大的不同似乎是身形,但这点区别并不明显。 他虽然恢复了一些体力,却未必能够一击必杀白衣人,为了几人的安危,他还需要等待时机。 他被白衣人和之前民宿店小二下的药估计都是强效的化功散,连力气都能够减弱的那种。若是不使劲发现不了,一使劲便觉得没力气。 白衣人还和昨夜一样,取了悦娘的血,并非要悦娘的命,这与村子外四个女子的死法相比温柔太多。为什么? 为什么村外的四名死者死相残忍,是被割喉放血,当场即死,而这回白衣人是慢慢地取鲜血,并不当场杀掉他们呢? 他有如此疑问。田田也有如此疑问。 两人问白衣人,但是白衣人不语。白衣人似乎想吊着他们就是不将他们想知道的全部告知。 田田虚弱道:“是因为夏婉纯的信,夏婉纯跟你说了什么,是夏婉纯要那四个女子的性命。你要夏婉纯做什么?” 何田田觉得村外四个女子之死绝对与夏婉纯有关,四个女子生前都是夏婉纯丈夫曾毅的相好。夏婉纯想让易源杀掉四个女子,易源让夏婉纯做什么,两人相互做出承诺,交易才能够达成。 这前提是夏婉纯知道易源能够帮她,她怎么知道易源会杀人。是因为这个女人太聪明,还是因为什么? 要知道这些答案,要么白衣面具人亲口告诉他们,或者能够看见那封夏婉纯写给易源的亲笔信。 不管白衣面具人是不是易先生,易先生总归与村外的杀人取血案有关系,易先生想复活他的妻子。 第83章 巫术杀人(九) 第八十三章 巫术杀人(九) 不管他们问什么,白衣面具人都当作充耳未闻。做完与昨夜一样的事情,白衣面具人走了。 王朔起来,松开活结绳索,开始寻找出路,他不准备与白衣面具人硬碰硬,而是决定没人时好找机关。 他不曾真正看见白衣面具人开地下室的门,但是有把握找到,明阳城著名的机关就那么几种,好在他曾经在书房览遍全书,知道怎么破机关。 没错,明阳宫里的书房书本看起来崭新,但他白日总在书房中装睡时阅读。他从来都不是不学无术。 地下室机关门打开时,他看见了外头的光,心中欣喜,却突然听见了门外有人的脚步声,正担心是白衣面具人,却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陆子昂和王雪。 王朔逃出来,悦娘和田田被救出了地下室,地下室里的怪物秦媛,他们没有动。陆子昂和王雪下地下室救人时,看见怪物秦媛都吃了一惊,但由于此情此景过于恐怖,他们没有碰秦媛。 地下室出口是采星楼。 由于悦娘和田田都昏迷,几人先回房间,在房间内,悦娘和田田醒转后都喝了点热汤,悦娘失血不多,才被关一个晚上没什么。 田田却是又饿又晕,勉强喝了点东西吃了点。王朔让她躺好,这才问:“你们怎么会在采星楼里?” 陆子昂道:“一言难尽。” 王雪道:“你们俩现在是村里的救世主,救世主失踪就是天神发怒,灾难即将来临,必须再次举办祭祀大典,以缓天神之怒、除厄……昨夜……” 在王雪的描述中,田田和王朔都想到了一个画面。 昨夜,祭祀山洞。 在村民们找王朔和田田两天无果后,村民决定求助神明。 巫师跳大神,嘴里喃喃有词。这次被绑在立柱上向天神祈愿的正好轮到悦娘。 祭祀原本每月举行一次,但救世主失踪是大事,祭祀活动提前举行。 一番祈祷后,天师道:“因为村里有人伤害了下凡历劫的童男童女,所以天神将降下天罚,不能找到少君和少夫人,村子里的人又要经历一番十年前的噩梦。” …… 今天村民得知悦娘也失踪了,料定后面失踪的人会越来越多。鉴于十年前左右的命案,他们知道失踪的人后来就会变成一具尸体被丢在山林里。村民这下只顾找王朔、田田和悦娘,哪里还有心思做事。 陆子昂和王雪之所以会出现在采星楼,起因是王朔失踪后,趁易源出门,陆子昂翻找了易源的房间,确定易源房间没有机关。 陆子昂道:“这两夜恩师……哦,不,易先生还是邀请我俩喝酒,王雪头一天夜里喝了,但我未喝,王雪回房后晕了,我却不曾,我已经查明是我们枕头的香味与我们所喝之酒相结合,便会造成人昏睡。” 王朔将房间里的布枕拆了,掉出来一个草药香囊。草药与他们喝的酒相互作用,就会造成夜里熟睡,易源是故意不想让他们夜里醒来,唯独漏过了田田。 田田不想酒后乱性,怎么都不肯喝。 待田田发现的疑点越来越多,易源不得不抓走田田,想用田田的血喂养他那变成怪物的夫人。 王朔道:“可你还是没说为何你们会在采星楼。” 陆子昂道:“正因为易先生房中没有机关,我猜测机关可能在庄子的其他地方,其中最大的可能是采星楼,采星楼书画众多,说不定机关藏在书画后面,带着这样的想法,我和王雪去了采星楼。” 王雪得意:“这想法还是我想出来的。” 王朔的确从采星楼的一楼走出来。 地下室从采星楼一路挖到了易源的房间下,由于怪物秦媛的叫声实在很大,声音从易源房间传出来。 王朔道:“还等什么,抓捕易源啊!” 易源是陆子昂的恩师,原本陆子昂不想怀疑他,但是现在证据一点点地放在自己面前,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恩师,是否恩师是为了复活自己妻子才做这些,还是恩师为了复活妻子求助于其他人,其他人杀了人? 不管前者后者,易源都参与了杀人过程。 陆子昂道:“易源如今不在庄子里。” 王朔想易源只会在傍晚回来,也就是夕阳西下时分。万一他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不回来了呢? 几人担心易源不回来,田田恢复了一些力气,道:“易先生肯定会回来。” 王雪和悦娘问:“为何?” “因为他想复活的夫人还在这里,所以他一定会回来。” 日照学院里,弱水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七星村里,桃花灼灼。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其家。 采星楼上。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如田田所料,易源傍晚返回。 易源坦然地进大厅,王朔、王雪、陆子昂、悦娘以及田田都已经等着他了。田田恢复了一些,要听易源如何解释他做下的事。 他们之前被取血,关在桃花灼灼的地下室,机关在采星楼里……种种证据之下,看易源如何抵赖。 王朔将查到的证据一桩桩一件件地当着易源的面说完,又道:“就是我还不理解十年前左右村里的案子,你杀村民到底是为了什么?” 易源在种种证据面前干脆不掩饰了,“因为老夫要这些人强有力的心脏。” 原来十年前左右死的人都是被取走了心脏,陆子昂道:“师娘打娘胎来就有心痛病,因为常年吃药打理,且师娘熟通医理坚持至五十岁。” 田田道:“患有心痛病的人能活到那个岁数已经很不容易,算高寿了,难道你们还不满足吗?” 易源道:“是,我们不满足,准确说来是老夫不满足。若是你到了老夫这个岁数,曾经与人有过白头之约,便能够理解老夫的想法了。少君,若少夫人快要死了,但是你发现还有一条路能够救她,你会不会不顾一切地救她。” “做换心手术的是鬼医圣手田沐知?” “在夫人病情越加严重后,老夫知道了田沐知的名号,这在医术界不算什么秘密,连夫人都特别佩服鬼医圣手。我们找到鬼医圣手,田沐知说可以帮我们。所以我们背着夫人给她做了换心手术,可惜开始并不顺利,不是心换过去,就出现排斥,就是心挖出来后不久就没有活性。不过鬼医圣手不负虚名,他最终救回了夫人的命,虽然只有短短的五年。” 田沐知在五年前销声匿迹,成了柳晗的私人大夫,易源的夫人在五年前去世,他们本就该想到其中的关联,田田道:“可你为了让你夫人多活五年,要了十多个人的性命。” 田田基本已经理清了案情,“你用巫术和迷信欺骗七星村里的人。知道他们迷信,告诉他们非夫妻之人进本村,村子里就会死人,或许是通过巫师的口说的,纯粹的村民们信了。非夫妻进入村子的概率很大,正好可以给你更多机会下手。借天神降罪,背后杀害无辜人。再借秦媛病愈,告诉村民是天神赐福,从此你与夫人秦媛成为村民眼中的救世主。就这么掩盖了罪行。” “如今又借我与王朔失踪,故技重演,让巫师说什么是我们这对下凡历劫的童男童女失踪,天神降下惩罚,好让你后续再抓村民,方便你取人血。” 田田几人都说得八九不离十,易源道:“都知道了,没什么好说了。村外的杀人取血案是老夫做的,村子里十年前左右的取心杀人案是老夫找田沐知做的,你们有本事就抓住老夫,将老夫绳之以法。” 易源的话像在取笑他们抓不住他。 虽然王朔觉得命案尚有疑点,但是易源已经承认了所有的罪行。易源坦然地大步走出门,陆子昂、王朔、王雪追上去,门外一群守卫冲了进来,看见他们就砍,他们一时冲不出去。 三人好不容易打倒所有仆人。田田喊了一声“王朔”,王朔返回将她一把拦腰抱起,道:“真是服了你了,身体都这样了,还这么关心命案。” 何田田下午睡了一觉,精神已经恢复许多,道:“易先生跑不远,他夫人还在地下室里关着。” 几人当然都知道,一路打退仆人,跑到了采星楼外。采星楼里,易源揽着秦媛的腰背对几人,面朝挂在楼里的一幅桃花绚烂绽放的画。 田田不知道还能不能叫秦媛为秦媛,总之秦媛应该不算是人了,而是种了控人蛊的僵尸罢了。 几人想冲进去抓捕易源,陆子昂刚跑进去一步便退了出来,看见地上的液体,道:“是火油,先别进去。” 火油沾染小火星就燃烧,且水都灭不了,一旦着火,地上打滚都救不了自己,几乎必死无疑。他们看见易源手里拿着一根火折子。 易源道:“子昂,你是老夫这些年教导出来最得意的学子,老夫活到这个岁数已经足够了,老夫教导你的忠君之道,道德伦理从来都没有骗你。忠君,忠的是谁务必认清,做事,可不要像老夫啊!”说完,火折子掉落,霎时点燃了火油。 火势刹那间不可控制。 田田跟过来,是她还有一事要问,道:“易先生,若你还有良心,请告诉我夏婉纯给你写的亲笔书信究竟在哪里?” 希望易源没有毁掉信,那信她留着有用。 易源道:“天之涯,地之角,曲径通幽处,若你们还有时间便去找吧。” 田田寻思“天之涯,地之角”在哪里。 火光中,似乎是浓烈的火势威胁着控人蛊,控人蛊怕火烧。原本白天平静的怪物秦媛突然变得疯狂起来,被烧着手足乱捣像野兽般咬住了易源的脖子。 田田想到易源之前说什么让王朔救她的话,心想,要是让她变成这种不人不鬼的模样活着,宁可不活。 易源身子开始变得枯瘪,原本是一幕恐怖的画面,但怪物秦媛喝够了血好像恢复了意识,竟突然停止了饮血,渐渐平静下来,将脑袋枕在年老的易源肩上。 易源道:“夫人,为夫最后陪你看一场人世绚烂。” 眼前如烟花般绚烂的桃花图,因画师技艺高超,栩栩如生,好似出现在几人面前,桃花灼灼,伴着清香。 秦媛用正常的苍老声音道:“易源,收手吧!” 这声音是陆子昂听过多年的师娘温柔的声音。刹那间对师娘的思念控制不住,泪涌出眼眶。那是教导他半生的师父和师娘啊!不管他们做了什么错事,教导之恩,他都忘不了。 易源苦涩地说:“夫人,为夫收手了。” 熊熊大火里,两人相拥,紧紧地抱在一起,连同楼里的所有名画一起湮灭。 第84章 巫术杀人(十) 第八十四章 巫术杀人(十) 不管控人蛊加鲜血是否真能够复活死人,在田田看来,拿别人的命来救某个人的命都是不对的。 如秦媛是易源的夫人,悦娘就不是别人的夫人吗?她自己就不是王朔的夫人?你夫人死了很难过就拉其他人的命来救自己夫人,别人又死了夫人,再拿其他夫人的命来救,罪恶就会源源不断,永无止境。 几人都待在采星楼外,这时,余光注意到原先被打退的仆人纷纷拎着水桶,手里拿着火把。水桶里的“水”倒在桃花灼灼的每个屋子上,火油味道很重。 仆人二话不说就开始烧屋子,或许易源生前有交代,一旦他死了,就点燃整个桃花灼灼,桃花灼灼才是他与他夫人的墓地,是他送给夫人的家。 田田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来不及伤春悲秋了。易先生说过的“天之涯,地之角,曲径通幽处”是什么意思,她赶紧问其他三人。 其实易源的提示不是太难理解。 天之涯,地之角,曲径通幽处,是指桃花灼灼里的某个屋子。庄子里客房天字房最好,其次是地字房。 天之涯,地之角,是指一间夹在天字房和地字房之间的屋子,准确说来是天字房后,地字房旁边的屋舍。 四人几乎同时想到了是哪个地方。 田田让王朔快去,王朔和陆子昂跑得快先赶过去。田田因为身子虚弱,在王雪的搀扶下尽可能快地过去。 沿着鹅卵石子路,在一间天字房后面,田田遥遥看见一块石碣,石上书“天之涯,地之角”,一间着火的屋舍上有一匾额书“曲径通幽处”,屋舍在一条狭窄小路旁,屋前长有芭蕉翠竹。 田田和王雪看见陆子昂站在门外,田田问:“王朔呢?” 陆子昂眼神示意,他在着火的房子里。那是被浇满火油的屋子,什么都没有准备就冲进去会被烧死的。 她想要夏婉纯的信来给夏婉纯定罪,想知道夏婉纯与易源做下的交易是什么,却并不想王朔死啊! 看着梁柱塌下来哗啦啦的声音,将门外焦急等待的三人都吓坏了。何田田想冲进去被拉住,是啊,她冲进去根本救不了人。若是她身子安好还有希望,但是她现在没法救人。 何田田能够看见门内的身影,心想,他现在赶紧出来还是有救的,大叫:“若你还不出来,我就改嫁……我就改嫁给柳晗……我才不要给你守寡呢……” 再晚就来不及了。陆子昂正要冲进去,砰的一声,有人从着火的窗户跳了出来,好像从火光中走出来的人。 王朔身上虽然有烧焦的痕迹,却只是衣服被烧焦了一点,他手里高举一封信,脸上的神色是得意傲娇的。 三人走到他面前。 王朔对田田道:“你这个笨丫头,蠢丫头,丑丫头,也就只配做我的丫头,人家柳晗君才看不上你。你今生只能够嫁我,就算我死了,你也改嫁不了。我不同意,少城主夫人还想改嫁?” 田田“切”了一声,总之他没事就好,“也不知道是谁一开始就要休妻的”,接过他手里夏婉纯的信,打开来看。 陆子昂之前没有去找夏婉纯核对字迹,一是他们在村子里,夏婉纯在城里,二是再见夏婉纯,王雪不太乐意,不管是否因为公事。 四人一起看罢信中内容。 这竟然是一封夏婉纯答应愿意撺掇副城主造反的信,夏婉纯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请易源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名单上的四个女子。 夏婉纯说她知道易源是鬼市的白衣头领,望易先生看完信后将信烧毁。 田田心想,这下夏婉纯杀人的罪证有了,夏婉纯是主使者。 陆子昂最早发现问题,“这封信是一个月前,夏婉纯就寄出来的,就说明副城主应该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做谋反的准备。” 四人在七星村已经一周,一周不知村子外的动静,该不是易源等人想将他们困在村子里,然后副城主正好谋反。 四人正要往村子外赶。 担心四人在村子里有危险,吴起和江诚、赵越和季永和看见桃花灼灼里的火光赶将过来,正好与离开的田田四人撞个正着。 吴起和赵越身穿女装扮作女人,差点没将田田等人笑死,却能够理解他们的做法,村民只允许夫妻俩进入。 王朔问:“赵越,你来了这里,你知道你家里人赵将军的动向吗?” 赵越道:“你说我爹啊,一早就有内官来传城主令,说什么城外有北方蛮夷打来,让我爹速去城外抗敌。” 王朔道:“糟了。” 城主府里虽然有禁军,但是整个首府兵力最强的就是赵将军的兵,其次是城主的禁军,然后是副城主,副城主有一定的兵权。禁军数量有限,副城主若是背后招兵买马,人数就不知道多少,万一禁军里有副城主的内应,危险系数大大增加。 赵将军不在,副城主一旦逼宫,逼宫成功的概率很大。 王朔将田田交给季永和,季永和是陆子昂的好友,前来衙门寻找陆子昂,莫名其妙地被赵越拉到这里。 季永和看见王朔,拿出一个瓷瓶,王朔看见那个瓷瓶便知道是什么,收下后道:“望季大夫照顾好我夫人。” 如今田田身子虚弱,等她赶到城主府,若在作战,仗都打完了。田田不知道瓷瓶里具体装的是什么,估摸是什么丹药。 其余人都跟王朔走了。 王朔等人出了村子,便兵分两路。赵越出城去追他父亲,陆子昂建议王雪与赵越同去,王朔同意,王朔说:“雪儿,大将军未必完全信任赵越,你陪去最为妥当。” 王雪与赵将军关系好,赵将军从小疼王雪。赵越如今还穿着女装,曾经被他父亲赶出府,他去说副城主要造反,赵将军未必相信。 如此说定,赵越和王雪去找赵将军。王朔和陆子昂去城主府保护城主。 四人快马加鞭而去。 王朔和陆子昂赶回城主府时,副城主已经开始造反了,正义的禁军与谋反的士兵杀在一起,禁军见王朔返回,士气顿然高升,特别是王朔挥剑杀向敌兵,他的子民才知道原来他们的少君并非什么都不会的浪荡子。 王朔会武功,武功还不弱。 王朔和陆子昂在禁军的掩护下一路杀至主殿,承明殿。 承明殿内,身穿铠甲四十几岁的副城主曾安拎着城主,手上的剑架在城主王临脖子上。 曾安正要对王临动手,王朔正好赶到。 王临道:“我在这里宣布,朔儿,若为父死了,整个云川就是你的了,我将明阳城城主之位传给你。你是我唯一的继承人。” 曾安听完王临的遗言,一把将王临丢下。王临不是他对手,也不是他最终的对手,王临死了,还有王朔继承,只要王朔死了,王临及禁军就会不堪一击,必须除掉王朔免留后患。 曾安对战王朔,陆子昂在殿外打退谋反士兵,部分谋反士兵将王临控制起来。 曾安知道王朔并不是他对手,轻蔑道:“朔儿,你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有什么能力我会不知道吗?赵将军教给你的不过皮毛。” 王朔装惯了纨绔子弟,练武的时间实在有限,但是他与蒙古太子较量时又学了很多。 曾安道:“不错嘛,进步了。但还是不够的。”刀子砍在王朔的剑上,力道强到将王朔的手震麻。 就在曾安一刀对着王朔砍杀来,王朔若被砍到几乎是必死无疑。这时,一股粉末借着风势全部洒在曾安脸上。 曾安吸进去不少,将粉末甩掉,本以为是什么普通的蒙眼粉末,却看见王朔在得意地笑。他想再次砍刀过来,却发现力气尽失。 王朔就在这时打掉了曾安的武器,将曾安双手扣在背后,大喊:“副城主已擒,全部停手。” 原来王朔给曾安洒的正是他在七星村两次被人下药的化功散,在王朔离村时,田田非常不放心,建议他去悦娘的民宿,问店小二要一些化功散带在身上,或许能够派上用场。 光凭武力,他肯定打不过老奸巨猾的副城主。只能靠这一招兵不厌诈。 在副城主被擒拿后,所有谋反的士兵都投降了。王临从士兵手中接过一把武器,砍在曾安的脖子上,道:“副城主逼宫谋反,诛九族。”说完,丢下带血的剑。 这时,从禁军中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赵将军赵晟,一个是田田的父亲何书尧。 王朔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两人,问:“你们……岳父,赵将军,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赵将军不是已经领了假传的城主令出城去了吗?何田田的父亲不该在怜星村吗? 三个长辈看着吃惊的王朔和陆子昂,都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王朔从三人的神色中好似明白了什么。 ** 易源被大火烧死的第二日,易源生前的一个家仆送了一封信到冷烟阁。 柳晗正对着棋盘,寻思今日易先生怎么还没有来,郑重地接过信。 看罢信,手一颤,信纸落地。 这一生,他有父亲却如没有,是易源在一旁不停地耐心教导他。信中所说,“吾之忠心只对殿下,殿下若要行大道,后面的路只能殿下自己走了。” 易源走了,他的信念动摇了。 如父亲的人走了,连母亲逝世都没有落下一滴泪的柳晗,终究为了易源落下了泪水。好似易先生还在棋局旁教导他如何下棋。 易源的身影好似近在眼前,他一副慈者面貌告诉他,“柳晗君,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若你确定想好要走这条路,老夫奉陪到底,终究也不过是奉献一条老命罢了。望老夫能够给殿下打开一条明路。”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孤岛命案》和《真假少君》两个单元。这部就可以完结了,开心。错字细节会写完回头补充。 易源知道成功不了,用自己的命,想让柳晗罢手。 第85章 孤岛命案(一) 第八十五章 孤岛命案(一) 城主府的叛乱彻底解决,曾家被株连九族。何田田想去看夏婉纯的下场,随城主府里抄家的士兵一同前去。 曾府株连九族,自然连家都被抄了。 透过撵车的窗子看见夏婉纯与丫鬟旁若无人地从曾府走出来,何田田下了撵车,和清水站在夏婉纯面前,道:“曾家全家都要被砍头,你如何可以出来?” 曾府最该死的人除了副城主曾安,就是夏婉纯了。 夏婉纯手里拿着一份休书,道:“早在副城主谋逆前,曾毅便将我给休了,休书上有日期为证,今日我不过去最后看望一眼曾毅罢了。” 从曾府出来说是去看望曾毅,应该是夏婉纯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曾府,竟然还能够做出休书这类东西。 何田田不死心地看了眼休书上的日期,是她与王朔在村子里的时候,也就是陆子昂告知曾毅有关四个府外的相好去世之后几天。 何田田心想,应该是夏婉纯做了二手准备,副城主造反成功于她来说最好,若造反失败,她就拿着休书离开曾府。曾府被株连九族,也连累不到她。 何田田拿出那封夏婉纯寄给易先生的信道,“你撺掇副城主曾安造反,和易先生合谋杀害首府四名女子,信里写得清清楚楚,夏婉纯,我看你如何抵赖?” “你说谎。” 何田田将信展开放在夏婉纯面前。夏婉纯看了一眼,突然冲过来,将信夺走撕个粉碎。 她早料到夏婉纯会这么做,笑道:“你撕毁的这份是临摹的,你的真迹在城主大人那里。” 提前寻了一个书法大家临摹了一份,她才真正来找夏婉纯,对于这个女人,何田田根本没有轻敌。 王朔曾被夏婉纯诬陷说欲非礼她,王朔办不到的事情,何田田来办。 首先,何田田故意在两个多月前的街上,在曾毅面前演戏,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她在人前演了一出曾毅欲非礼她的戏码。 她都做得这么明显,曾毅不会看不出她是故意的,或许夏婉纯之前对王朔也是如此。曾毅开始有如此的怀疑。 自那时开始,曾毅开始怀疑夏婉纯的居心,总去外面寻花问柳,两个月找了四个女人,这四个女人中有两个良家女子,曾毅欲纳她们为妾。 何田田知道曾毅并非纯情之人,否则不会喜欢冯芷嫣后又喜欢上夏婉纯,冯芷嫣死后娶了夏婉纯。 夏婉纯要的是地位,贵族世家当家主母的地位,能撺掇副城主造反的女人,想必是极有野心的。 苏府的案子苏晚意的做法让田田明白若难以让凶手绳之以法,就需要自己暗中做手脚。 何田田本只想让曾毅看清夏婉纯的为人,谁知夏婉纯比她想得更过分,要所有与曾毅相好的人的命。 其次,在知道夏婉纯很有可能是杀人的主使后,田田开始搜集证据。 “夏婉纯,你逃不掉了。” 何田田说完,士兵上前逮捕了夏婉纯。 夏婉纯脸上的慌张一闪而过,或许是知道自己没办法逃脱罪名,呵呵冷笑道:“少夫人,你们是斗不过鬼市的白衣首领的。你就算抓了我,我们稍后在地府重聚。” 何田田冷冷地问:“对于鬼市,你到底都知道什么?你在信里不是说易先生就是白衣首领吗?你是如何知晓?易先生已死,造不了孽了。” “当你需要鬼市的时候,鬼市的门会自动在你面前打开。呵呵……他们是来自阴间的使者,是铲除不完的。呵呵……” 夏婉纯用唱戏的细嗓口音说,声音尤为恐怖。 清水害怕地拉住田田的胳膊,道:“少夫人,鬼市的人真的是来自阴间吗?不然怎么一会儿出来一个,一会儿又出来几个?还有若真的是阴间使者告诉她的,她当然没什么是不知道的吧!” 什么阴间的使者?田田从来都不信,无非故弄玄虚,夏婉纯的这句“当你需要鬼市的时候,鬼市的门自然会向你打开”,严实在招供的时候也曾说过,田田道:“怕什么,她知道什么,无非就是严实与她说的。” 夏婉纯嗤笑。 “你别笑了,都死到临头了,我跟你说,不是谁都是严实,会听你摆布,还把所有罪名都揽在自己身上。” 易先生就不是严实,所以留下了夏婉纯的罪证——信。夏婉纯不是个笨女人,为何会留下信这样的罪证?就不能口头上私下说吗?难道是易先生特意交代的?田田心里还有疑问,但是易先生已死,没法再问易先生了。 她问:“夏婉纯,为何你要写信?” 夏婉纯看着何田田疑惑的表情大笑,“不写信,鬼市的人如何能够相信你杀人的决心从而帮助你?亏你还会破案。哈哈哈……” “原来为了杀人,你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信是鬼市用来控制夏婉纯的。鬼市控制其他人,肯定要留着对方的把柄,好未来替组织卖命。 严实的腿是鬼市的人治好的,鬼市白衣组织治好严实的腿,严实才有能力去杀人。鬼市帮助严实,要的是严实死后的头颅。 冯芷嫣之前是董叔和严实合谋杀的,董叔要严实动手的前提是董叔知道了严实的腿被人治好了。 这说明董叔很可能就是鬼市组织的人。 这么说来…… 夏婉纯写信,是组织头领逼她写的。她看见了白衣组织头领,方才说易先生是头领。她会看见白衣头领,这说明她就是组织里的成员。 鬼市白衣组织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人,而是由云川中人担任的,他们人数有多少,田田并不清楚。 什么“当你需要鬼市的时候,鬼市的门自然会向你打开”,原来是他们这群人就是鬼市白衣组织的成员,可能负责的任务不同,信息不对等,鬼市要找上他们自然容易。 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看来少夫人终于明白了。”夏婉纯几近疯狂地大笑,被士兵带走。 清水仍旧害怕,问:“少夫人,这人都要死了,怎么笑得越来越大声了?” 何田田道:“清水,不要涨他人气势,灭自己威风。她就是死到临头,嘴硬。” 她终于将有罪之人绳之以法了。 城主府。 何田田的父母亲如今都在城主府,何田田与家人团聚,两家人开心地坐在一起聚餐。 何书尧会在副城主谋反前出现在城主府,原来当初田田、王朔和赵越在清平县调查案件时,田田将案情都告诉了父亲何书尧,何书尧当时已经知道副城主私通东屿国人,虽然证据已经被凶手——东屿国细作——打扫老伯给烧毁了。 私通东屿国就说明副城主有谋反之心。何书尧不放心,与赵慧在田田和王朔返回首府时也跟着来了首府,之前一直都住在首府。就是田田等人都不知罢了。 何书尧年轻时与城主、将军就有私交,约见后将造反的事与将军赵晟、城主王临说了。三人商定将计就计。 顺便考验一番王朔等人,证明王朔真有继任明阳城城主之位的能力。 王朔在武力上算不上绝顶高超,但能够听从何田田的建议,最终反杀副城主,城主王临还是很赞赏他的。 一段事情告落,虽然他们心里清楚鬼市的事情还没有完,但是事情是处理不完的,罪恶在暗地滋长,他们能做的就是最大可能地揭露罪恶。 承明殿上。 王临召来王朔、田田和陆子昂、王雪,宣布给他们时间出去游玩。他们最近一直在追查鬼市的后续,鬼市黑衣组织是东屿国人,现在下落不明。白衣组织竟然就是他们自己人组成,白衣组织成员他们还没完全搞清楚。 几人怀疑易先生并非白衣组织的头领,或许只是组织成员,像鬼医圣手田沐知、行隆船行老板张超、梅馆负责人董叔、杂役严实、戏子夏婉纯…… 陆子昂身为府尹又是任务重大,一刻都未闲着。 但城主之命不可违抗。 四人选择去城外的野菊花林。如今野菊花盛开,一朵朵小巧茂密的花长势喜人。 陆子昂和王雪在长满各色花朵的田野里赏花,何田田和王朔走开了,走在枯涩的山林中。如今深秋,除了菊花便是万物凋零,田田和王朔看着枯藤老树不知道有何景可赏。 田田道:“王朔,你应该很快就要有妹夫了。” 不用何田田说,王朔都知道,道:“当我看不出来?” 他们是为了撮合陆子昂和王雪,不便打扰方才走开,这时,空旷的山林却突然传来异响。王朔先发现不对,护住田田,只见一群黑衣武士冲了出来,很快将他们包围。武士中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竟然就是之前在清平县逃走的胡老。 田田注意到这群武士很多都是在清平县的万润赌坊里见过的。他们都是东屿国人,东屿国的人竟然还没有完全退出云川。 趁他们落单,便跑出来。 对方人多势众,王何二人中能打的就一个王朔。胡老很干脆,也不准备多说,拿出那把神秘武器,看似若弓.弩,暴雨梨花针,实际危险程度远比弓.弩、暴雨梨花针恐怖。能够杀人无痕。 有这么厉害的武器,他们若要拿下明阳城应该是容易的。然而他们没有。田田判断,实际他们并不会造。 鬼市的黑衣首领无疑就是胡老,田田能够识骨辨人,看见胡老几乎就能够断定了。 想起曾经鬼市白衣首领和胡老的对话,想必所有的病毒、违禁品,甚至包括此类神秘武器,应该都是白衣首领带人制作。 那神秘武器,从里面的针到整个机栝都是很难制作的,只有白衣首领会,东屿国人并不会。 胡老道:“只要少君和少夫人愿意与我们走一趟,一切都好说,本将不要你们的命。” 对方这么多人,手里又有杀伤性武器,王朔和何田田表示投降,乖乖地与他们走。 原本是出来游玩,城主的目的很明显想加深他们的夫妻感情,然而秋风萧瑟,他们是一点景都没赏,还被逼迫上了贼船。 他们两人只能够束手就擒,还不能够大声呼救,以免对方撕票。 上了贼船之说,是两人被抓后便都被蒙住了双眼,手被绑住,两人先是乘坐马车,随后上了一艘船。 胡老的人告诉他们,“上船。” 他们蒙缚双眼,听见了海浪扑岸的声音,感受到了海风袭来的凉风,船身的波动,还听见了扬帆起航的声音,海鸟的鸣叫…… 似乎是已经到了深海,知道他们就算看见也识不得回去的路,东屿国人解开了他们眼睛上的黑布和手上的绳索。 甲板上,王朔问胡老:“我们要去哪里?” 虽然他们两人是被绑来的,但是东屿国人好生招待他们,他们这一路吃穿用度尚好。 胡老道:“到了便知道了。少君身在明阳城内,难道不曾听说明阳城有个古老的传说,传说创立明阳城的城主曾在一座岛上埋了整个云川最大的财富。” 那座岛名为沧澜岛,隶属于云川,但是谁都没有真正到达。连云川的人,像王朔这个皇家子弟都只听说过不曾真的见过。 传说,沧澜岛位于海上迷雾之中,古来多少人去寻找宝藏都是有去无回。 但其中的宝藏一旦找到却能够让人享受万世而不绝。明阳城虽然富裕,但真正珍贵的是这堆宝藏。人们宁可有动这堆宝藏的念头,也不曾真正想攻打明阳城。 有了这堆宝藏,还会稀罕一个云川吗?找到宝藏,财富在手,必然是要准备征服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渣男,我肯定是那种谁敢伤害我,滚,渣男走得越远越好,我一点都看不上。所以我的男主都是深情的。 第86章 孤岛命案(二) 第八十六章 孤岛命案(二) 王朔道:“你说的是沧澜岛。”说这话前看着田田,他在古籍里看见过对明阳城宝藏的描述。 古籍里记载的无非就一段话,提示如何找到沧澜岛和岛上宝藏的位置。 胡老欣喜道:“既然少君知道,便不需要我再与少君详说。你们夫妻俩既然能够破案。相信也能够破解古籍记载的线索和提示。” 田田差点儿晕倒,她只是会验尸从而会破案,没说过自己会解谜啊!担心地看着王朔。 但已经上了贼船,不会解谜也必须要解谜。王朔道:“我们会找到宝藏。” 掌灯时分,船舱里。 田田坐在简陋的铺草席的小床上,问:“这个明阳城的宝藏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她生于云川,却不曾听说过。 有关宝藏的记录秘卷藏在皇城,其他人得知的内容有真有假,但王朔知道的肯定是一手资料,田田不曾关注宝藏的事情,否则一份秘卷罢了,城主大人也会给她看。 “其实,明阳城一直有个古老的传说,传说只有恩爱的夫妻才能找到这个宝藏。”王朔躺在绳编的藤床上,双手背于脑后,轻描淡写地说。 藏宝的人是建立明阳城的城主,是王朔的祖先,便简称城主祖先。 “你……说谎吧,找到宝藏与夫妻有何关系?” 田田所在的草席床距离藤床最多两米,王朔突然凑过来道,“你不信我与你能够找到吗?” 田田道:“我信的是我自己。” “但是明阳城对这个宝藏的记录就是只有恩爱的夫妻可以找到,你不信也不行。你是不相信我和你是……” 恩爱?田田看他的俊脸凑过来,五官轮廓尤为清晰,心慌地说:“才……不信,我只相信理智的判断。” 王朔心道,古籍上就是如此记载。 “那你说,人死后大脑是死了还是还活着呢?如果没有意识,之前七星村,秦媛为何能够有意识地说话?” “肯定已经死了。那不过是控人蛊,蛊虫控制尸体罢了,让你们误以为她还活着。其实她早就已经死了,身体里都是虫子。” 王朔道:“唉,夫人真是不懂浪漫,就不能认为那是秦氏在人世间最后的意识。” 田田摇头,问:“有关宝藏,秘卷上的记录你记得多少。”胡老让他们找宝藏,却什么都没有给他们。 王朔道:“其中有几句是,海上将出未出。明月将歇未歇。不知明月为阳日,还是阳日为明月,海上共潮生。” 什么日啊月的,田田完全没理解。 “还有呢?” 话音刚落,船身突然一个大颠簸,王朔呼地吹熄水晶灯,田田因重心不稳,也可能有人揽住了她,黑暗的船舱内,她毫无防备地跌入某人的怀里。 她知道之前海上在下雨,但他们进船舱时是小雨,随着船身越加摇晃,她知道外面一定已经是泼天大雨,惊涛骇浪了。她听见了剧烈浪潮打着船身。 王朔提醒,闭上眼睛,不要去听不要去想,明日就能够到达沧澜岛。 一夜风雨大作,次日晴天,有船员喊道:“到岸了。” 胡老、何田田和王朔等人下了船。何田田看见了一座长满茂盛林木的海岛,也不知道这个海岛距离明阳城多远。 胡老道:“沧澜岛第一神奇之处就是要进岛必须经过一场惊涛骇浪。” 东屿国人因为常年生活在岛上,最擅长的就是海上作战,在海上行船,要是普通人进岛,估计早就死在惊涛骇浪之中。 胡老将自己手中一部分的兵藏在沧澜岛。 一群士兵上前接应,跪地道:“大将军。” 原来胡老是东屿国的大将军,东屿国这个地方与其他国家不同的是,只有将军有自己的士兵,大王是没有兵权的。将军拥立大王。百姓拥立大将军。东屿国的大王只要确保王室的血统正宗就可以,大王属于将军的傀儡。 但是东屿国的将军并非只有胡老一个,拥有兵权的可能有好几个,这就造成权力的相争。 胡老在沧澜岛上的兵至少有三千人。 王朔想,之前他派人在整个云川寻找东屿国人无果,恐怕他们都躲在岛上。 胡老道:“少君少夫人,本将限定你们七日内找到宝藏,若找不到,你们便下海喂鲨鱼。” 何田田和王朔跟着大部队走,注意到一个她之前没见过的十岁左右的小女仆跟在胡老身边。女仆模样倒是清秀,眉目却是硬朗,衣服打着补丁,脸上粘着烟灰,应该之前一直都待在岛上。 他们来到岛中石洞,石洞内的路错综复杂,还有古老的破旧船只藏在其中,也不知道是如何放到洞里的。 他们待在一个最大的石洞里,石洞里有石桌石椅,像是祖先议事之所,但现在被他们改造成吃饭聊天娱乐之所。 田田看见胡老牵着小女仆的手先走了,似乎是去自己的卧室。她听见胡老跟手下人说要去房间休息。 王朔、田田和一群副将坐一桌,胡大将军手下有九个副将,据说都是很厉害的人物,曾经在海上激战打败很多国家的海船、舰队,至于都待在这里的原因,就是要找到宝藏。 田田想,这群人的目的一定不是光一个云川。在派国家奸细来云川后,就在打宝藏的主意。 田田问:“这胡老与这个小女仆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九个副将中的何副将看向田田,粗声粗气道:“我们大将军就是有这个特殊癖好,不行吗?” 何图比较胖,是个胖将军,一身肥肉,田田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够打仗的。不过人不可貌相,九个副将唯独何图愿意理会田田和王朔。 其他八个副将都对两人爱答不理,其中有个叫做花戎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瞎了一只眼睛,戴着一只黑色眼罩,对两人特别冷漠,眼神冷得像要杀人,还有一个叫做庆川的,脸上有十字刀疤,手持巨斧,人还未至,斧头的铿锵声先至。 田田想,胡老竟然有恋童.癖?(不是真的恋童,需要看到最后才能够理解) 坐船时是大雨滂沱,但海岛上竟然天朗气清,除了一些地方有点潮湿,大多数地方还是干燥的。田田和王朔说要出门找线索,后面跟着两个东屿国人。 这是一座海上孤岛,如今孤岛上只有他们两人加三千多的东屿国人。孤岛占地面积极大,他们走一天也走不完。 岛屿边上停留巨大船只,至少有三层楼高,正是他们来时乘坐的船。他们俩都不会开船,就算打晕跟着他们的两个东屿国人,他们也逃不走,索性认真找宝藏。 “光入海中,海上见月轮。”这是古籍记载的后面两句。 田田想既然古籍的谜语里总有“日月”,那应该就是日和月同时出现的时间。光入海中,能够见月轮,难道是指黄昏傍晚的日光? 两人走累了,便在海岛上的岩石上坐着,看傍晚夕阳射入海中,但是太阳完全西下,都看不见一丝月光。 今夜竟然没有月亮。 田田想就算看见月亮也不能证明这能够指向什么地方,总不至于日月同时出现时,会出现一道光指引他们方向吧。 他们决定明早五更天起来再看看,不是傍晚就应该是白天太阳初升。 两人先回石洞房。 回去时,正好看见东屿国一行人兴高采烈喝了酒。何图手捧一坛酒,就往田田这边过来,道:“小娘子,就算你七日内找不到宝藏,大爷我也不会让你死的,你若是从了我……” 田田现在总算明白,为何东屿国副将中只有何图会搭理他们,她问什么,何图会告诉她,原来是对她意图不轨。 何图油腻的肥手正向田田伸来,王朔一脚将他踹开,酒坛摔地上碎了。何图也不好惹,当场和王朔厮打起来。 怪的是没有任何人上前制止。 议事洞里,两人你一拳我一脚,何图仗着酒势和大块头,表面看起来压制了王朔,但王朔却是拳脚打到实处。何图摔在地上,差点儿给王朔磕头。 这时,胡老走了出来,冷声道:“少君,这里还不是你的地盘,打我的人,你可要小心一些。” 何图摔在地上,被士兵扶起,手指王朔:“你小心点,等我酒醒后,小心我打死你。” 王朔冷静道:“你们何副将想碰我家夫人,胡大将军,你让我们来破解迷局,给了我们七天的时间,这七天若你动我夫人,那么明阳城的宝藏只能永远尘封。” 胡老对何图先动手一事没说什么,只吩咐说:“全都回去睡觉,不可私下寻仇。”说着将受伤醉酒的何图带走了。 士兵忌惮胡老的威严都走了,也不欲与田田、王朔说话。田田上前道:“你为何要替我出头呢?得罪他们的话,这几天都不会好过了。” “难道你让我看着他动你?”王朔丢下了手里的刀,若不是胡老出来制止,他说不定要了何图的命。 “不过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什么?” “回房说。” 两人走后,身后的一个石洞口地上有一个高大的人形阴影。 石洞卧房。 田田道:“你不觉得你出手打何图时,其他人都不出手帮忙很奇怪吗?” 卧房内简陋,只有一张床一桌一椅。王朔坐在椅子上道:“有何奇怪!就是想看我帅气的招式呗,被我超凡的武艺所折服。” 田田想他“傲娇病”又犯了,若说他们想看透他的招式,之后好找到破绽对付他,田田还能够相信。 “据说胡老在东屿国有十几万兵,但在东屿国上只有三千兵马,这说明这三千兵马应该都是胡老的亲信、精锐,相互信任的吧。既然相互信任,为何一开始没人出手帮何图,眼睁睁看着他被你打。” 东屿国人少,十几万兵已经很多了。胡老在东屿国应该是比较有地位的。 “或许……” 第87章 孤岛命案(三) 第八十七章 孤岛命案(三) 王朔道:“或许知道打不过我,所以不敢出手。” 三千士兵要对付王朔还是易如反掌的,田田知道他自信过头,“我是觉得他们之间或许有内讧,或许其他几位副将不喜何副将,所以所有人都没有轻举妄动。” “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若已经不是自己人了呢?” 田田刚说完,王朔听见门外有动静道:“谁?”飞身出门,一把拉住了躲在门口偷听的小女仆。小女仆当即哭泣:“公子、夫人,我来给你们送热水。” 田田看十岁女仆手里的确捧着水盆和毛巾,盆里的水是温的。 王朔清楚看见她将脑袋贴在木门上,卧房的门是朝里开的,开门那瞬她还贴着门。 田田道:“水盆放下就可以走了。” 小女仆将脸盆放在桌子上,突然抱住田田的腰道:“夫人,救我。” 田田柔声道:“他就是表面那样,实际不会对你动手的。”小女孩十岁就要给人当仆人干活,田田小时候也常常年纪很小便要帮着父母干活,所以几乎什么都会点。 女仆道:“不是,我说的不是公子,是胡老,希望你们能够救我。如果你们真找到了宝藏,请一定要带我走。” 田田想,若是他们真找到了宝藏,他们就没了利用价值,估计胡老就要杀掉他们了,而若是找不到,他们估计也难逃一死,自己尚且救不了自己,如何能够答应人,蹲下来道:“孩子,你把拳头握紧看看。” 小女仆照做。 “人的命运就在手心纹路上刻画着,你把拳头握紧就是握住了自己的命运,真正能够改变命运的是你自己。” 田田哄了半天,总归将小女孩哄好了。小女孩走后,田田道:“做什么,冲小孩子凶什么!” “我没有。” “还没有。你开门抓她的样子可凶得很了。” 他是以为有什么恶人偷听他们说话,道:“别以为她人小,就小看了她,她可把我们说的话都听去了。你就真的信她所说?” “不管信不信,胡老身边留着一个小女孩总归是可疑的。胡老会不会害她还另说。” “怎么说?”王朔复将木门关了。 “她的脸实际很干净,很秀气,很俊朗,烟灰一看就是故意抹上去的。海边最不差水,洗脸很方便,将她的脸洗洗,便有分辨。” “就算真如你所说,也可以故意弄脏,躲避像胡老之类的人。” “说得也有道理。” 他们今日几乎一无所获。睡至深夜,突然听见有人大喊了一声“啊——”听声音好像是何图,是从议事洞内传来。 王何二人本就是和衣而睡,很快跑了出去。不过由于有些人的卧房离议事洞更近,等他们来到议事洞,已经有一群人围在那里了。 两人挤开人群,走入中间,只见何图躺在地上。花戎正对他做急救,有节奏地按压心口。 何田田一眼看出何图应该没救了,探了探鼻息,确认了这点道:“没用了,人已经死了。” 花戎这才停手。 他们一群人都听见了何图凄厉的尖叫声,所以何图应该才死去不久,比他们来得早的都有嫌疑,但也不代表晚来的就没有嫌疑。晚来的可能躲在暗处等人到了差不多再来。 何田田看了一眼人群,除了胡老不在,九名副将唯独庆川和陈涟不在。 或许是为了方便看管两人,或许是以防两人夜间逃走,九名副将和胡大将军的卧房都离石洞口近,议事洞又在进洞门后不远,何田田和王朔跑得再快,都没有这群副将们快。 岛中石洞有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入口后不久就是议事洞,议事洞内有很多洞口,有的洞口通向卧房,有的通向水牢,有的通向仓库,有的通向酒窖,洞穴无数。田田和王朔是从卧房的洞口跑过来。 人群中有人喊道:“夜里就明阳城少主与何副将有过争执,莫不是人是少君杀的?” 就在人们纷纷指责王朔,怀疑王朔时,何田田已经开始验尸了。尸体身上除了一些皮外伤,暂时看不出致命伤口。皮外伤都是一些擦伤淤青,应该是夜里被王朔打的。 由于时间紧迫,她什么都没有戴,直接上手检查。在检查遍全身后,没有看见一处致命伤,而人群中对王朔的质疑声越来越响亮。 田田突然想起来什么,直接检查何图的心脏,果然,有一个小小的难以察觉的红点,她赶紧道:“何副将的真实死因是你们的特殊武器,冰针,杀人于无痕。唯独心口有一红点。若能够解剖心脏,应该能够看见心脏处有水样浑浊。凶手不会是王朔。” 士兵们道:“你们是夫妻,当然会相互说话。谁信啊!” 田田有理有据,奈何这些人都不信,就在两人被人群起而攻之时,胡老突然走了出来道:“我相信他们。”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胡老道:“何图夜里醉酒,去我那里借走了一命绝杀,你说他是因为这个死的。有可能。” 原来那个秘密武器叫做“一命绝杀”。 王朔被东屿国人怀疑根本不在意,这一年他被怀疑成凶手也不止这一回,道:“会不会是他夜里醉酒,不慎射了自己?” 这个没理由,何田田正想这么说。胡老道:“不会。何图在我那里喝了醒酒汤,在我面前做了检讨反思,人完全清醒了才借了这个武器,不会自己射杀自己。” 田田道:“你们注意到了吗?何图因为一命绝杀而死,但是他手边并没有这个武器。所以我猜是凶手将它藏了起来。” 何图不是自杀,就只能是他杀了。 凶手为何要私藏凶器,田田怀疑凶手就是为了武器而杀了何图。 胡老问:“武器在哪?”说这话时,小女仆正跟在胡老身边。 何图死时大叫一声将他们引来,若是在场的人是凶手,恐怕来不及藏凶器。田田道:“谁身上私藏武器,谁便是凶手。” “搜。”胡老一声令下,在场的人全部相互搜身,连各位副将都不例外,副将搜士兵,胡老搜副将,田田和王朔也没有例外被搜了身,由小女孩搜他们两人的身。 结果,这么搜查下来,所有人身上都没有凶器。 田田道:“既然身上没有,那必然是放在某个地方。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那么凶器应该还留在第一案发现场。” 凶手需要藏起凶器,他就不可能乱丢,必然是放在一个稳妥的地方。 议事洞里一览无余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突然,田田抬头,石洞头顶很空,设有类似房梁的横柱,横柱一共十条,道:“王朔,去上面看看。” 王朔飞身上去,站在横柱上,一眼便看见了那样类似弓.弩的东西,设计得颇为精巧绝伦,不过巴掌大小,在上面道:“找到了。” 田田刚才观察了一圈在场众人的反应,已经发现某些端倪,凶手杀人藏起凶器,一旦凶器被找到,他必然会担心,露出紧张神色。 王朔将一命绝杀拿在手里,给田田看。田田接过,将武器对着地面,道:“为了验证这个是否凶器,请胡老与众将做个见证。” 她扣动一命绝杀却射空,因为里面只能放一枚针,针刚才被用了,所以是空射。 胡老道:“我将一命绝杀交给何图时,里面是有一枚针的,但是现在没有了,可见何图就是因为中了一命绝杀针而死。” 此时士兵更有理由相信就是田田和王朔联手杀害何图,因为在场的就他们有动机,夜里何图曾说自己清醒后要杀了王朔。 王朔和何田田又能这么快找到凶器。 士兵们纷纷指责:“大将军,一定是他们杀了何副将,一定是的,他们是云川人,肯定早就看我们东屿国人不顺眼,所以夜里偷爬出来杀了何副将。” …… 讨伐声不断,东屿国人甚至要准备动手杀他们,胡老站出来制止道:“再过六日,不管他们找不找得到宝藏,我都保证让你们杀了他们。” 如田田所料,不管他们是否能够找到宝藏,他们都必死无疑。但是何图的确不是他们杀的,他们不能够无缘无故背负杀人的罪名。 何田田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胡将军,我们想与你做个交易,你让我们查何图的凶手,我们帮你找到宝藏,六日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怎么做都是他们东屿国人占利。 士兵们说:“大将军,不可啊!”这些人想要何田田和王朔死,除了两人有可能找到宝藏的利用价值外,东屿国人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命。 胡老力排众议道:“让他们查。看他们能够查到什么。” 副将庆川和陈涟姗姗而来。 何田田看了看胡老,胡老道:“你们不用问我,本将不会无缘无故杀害自己的部将。”田田开始盘问另外八位副将,由于花戎的卧房离议事洞最近,他来得最快,当时何图已经气息奄奄,他想抢救来着结果竟帮了倒忙。 其他五位副将也都是听见声音赶过来。 庆川和陈涟是被手下士兵叫来,手下士兵跟他们说了,他们才知道何图已经死了。昨夜大家都喝了酒,虽然都是喝了醒酒汤才睡,但庆川和陈涟睡得很熟。 何图死时又是夜半大家熟睡的时候,这些人能够这么快赶来都很不容易。 第88章 孤岛命案(四) 第八十八章 孤岛命案(四) 每一个人的陈词都是有理有据的,除了这些副将和胡老,田田想不到还有谁能够从何图手里拿走“一命绝杀”,从而杀了何图。 王朔与何图交过手,知道何图不会打不过普通士兵。 几乎将在场的人都盘问了一遍,收殓了何图尸体,王朔和何田田重新回了卧房。 其实刚才在议事洞盘问时,田田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不说是她手上没有证据,以免打草惊蛇。 卧房内,田田道:“何图吃完饭醉酒被你打是夜里酉时(晚上6点),胡老说何图在他房里醒酒做检讨待了一个时辰,差不多是戌时(晚上8点),士兵们都说在戌时看见何副将回房,直到亥时(晚上11点)都没有见他再出门。” 亥时,所有人都回房睡觉了。 “何图会在夜半(晚上12点)出现在议事洞,身上穿戴完整,可见有人约了他。他可能想给那人看他手里的‘一命绝杀’。否则凶手是如何知道他手里有‘一命绝杀’?他自己给凶手看的?” 王朔脑子很乱,一时想不出什么。士兵们都认为是夜里何图约了王朔,要与王朔干架,王朔抢了一命绝杀,反杀何图。 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凶手,何图约见的人必然是东屿国人。就是不知道是凶手约何图,还是何图约见凶手。 凶手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为何凶手选择在议事洞出手,为何不是在何图的卧房呢?除非何图的卧房不能够动手,凶手担心被人看见。 “今天酉时我们从议事洞离开回房,我看见花戎站在我们身后,就在某个洞口看着,我觉得他行为很可疑,而且当时你找到一命绝杀时,我看了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发现就他神色有些慌张。我觉得他可能知道一命绝杀就在那横柱上。还有……” 何田田继续判断:“他竟然选择按压胸口做抢救,当然若不知道一命绝杀是凶器,看见一个人奄奄一息,是人都会如此抢救。但如果他就是凶手呢,便是要加速死者的死亡,确定死者在我们来时必死。” 王朔道:“你知道,刚才怎么不揭穿他?” “可是除了他,其他人一样可疑。胡老距离何图的房间最近,我知道了,凶手不选择在卧房杀死何图是不想被胡老发现,就算有一点让胡老发现的可能都不行,所以凶手不选择在卧房动手。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们都是自己人,为了一命绝杀至于吗?” “你之前不是说他们可能不是自己人了吗?” “我只是有这样的怀疑。” “何图死了,不用怀疑了,他们之间一定存在内讧,说不定是因为宝藏引发的。” 以前没有内讧,或者说以前没有自相残杀,但到了孤岛就开始杀害自己人,或许真是因为宝藏。难不成是想独吞宝藏? 可就算是为了独吞宝藏,有胡老在,他们也独吞不了,他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有难道胡老就真的不会是凶手? 一命绝杀虽然上手使用容易,但是最擅长使用的人是胡老,胡老说不定发现何图想私吞宝藏,从而暗地里处决何图,但也不对,胡老作为大将军,要处理一个有异心的手下将士,不需要用这种方式。 “我明天盯着花戎的一举一动。”王朔道。 田田说:“我再观察一下其他副将。”命案发生在子时,每个人都说那时在房间,是听见叫声才赶过去,每个人不在场证明都不足,每个人都有嫌疑。 不过嫌疑最大的是花戎。他卧房离议事洞最近,选择在议事洞动手,对他最有利,就算是第一个赶到,也能够说是离得最近的缘故。 王朔道:“田田,你不打算找宝藏了?” 田田道:“不找了,找不找得到都是死路一条,现在破案最关键。” 若是他们找到宝藏,将宝藏拱手让给其他国家的人,其他国家的人若拿着宝藏来打他们。他们真是明阳城的罪人。 次日,王朔和何田田按照计划观察一行人,但是一天过去没有什么异常,正常生活罢了。第三天,王朔准备再次跟踪花戎,却发现哪里都找不到花戎。 连东屿国的士兵都说没有见过他们的花副将。 王朔暗道不好,冲到花戎房间,踹开了房门,看见花戎房间里没人,暗暗松了口气。何田田并没有那么乐观,进去看,发现被子呈折叠豆腐块状,道:“花戎昨夜就没有回房睡觉。” 王朔刚放松下来的心再度揪起。他昨日询问了东屿国的士兵,虽然这些士兵不待见他们,却还是跟他说了一些有用的线索,比如花戎、何图出外打仗时从来都不相互帮忙,永远都是各管各的。 看不惯的人,或许是何图曾经占了花戎的军功,总之两人从来都不是好友。 花戎杀害何图的动机更足了。 中午开饭前,突然有人的叫声从酒窖传来。 发出叫声的是小女仆德漪,德漪去酒窖给胡老和众位士兵拿酒。 王朔和何田田跑到酒窖,在酒窖内看见了花戎背部朝上一动不动地趴着,胡老正待在花戎身边,胡老一贯冷静的脸孔竟然露出了哀伤,叫来何田田道:“听闻少城主夫人会验尸,你过来看,我跟你们说,务必要找出杀害花戎的真凶。” 何图死时,胡老很冷静,但是花戎死了,胡老很在意。或许花戎更受重视,也或许是两人之死令胡老很重视。 何田田走上前看见了花戎瘫在地上的半张侧脸,正好是花戎完好的那只眼睛露在外面,何田田看过去,好像与花戎在对望。 花戎眼里似乎是不甘与绝望,眼睛睁得老大,死不瞑目的人就是这样。 何田田检查了一番道:“根据尸斑显示,花副将应该是在昨夜戌时左右被害,死因很明显是后背上的匕首。一击毙命,高手。” 匕首正插在花戎后心位置。 花戎死时没有叫声,何田田觉得是这次凶手学聪明了,或许用了沾了蒙汗药的手帕先捂住了花戎的嘴巴,再实施杀人,一击毙命。 凶手能够杀害花戎和何图,必然在那几个副将里面。他究竟为何要杀花戎和何图? 花戎为何会昨夜戌时出现在酒窖? 还和前夜一样,田田盘问了七位副将昨夜戌时在哪里。他们给她的答复是一样的,戌时他们在房间里。 田田觉得他们之间肯定有人撒谎了,不可能这么巧七人都戌时在房间待着,连王朔和田田都待不住,总要找机会出门透透气。 果然,他们问了士兵,有几个士兵说在戌时看见庆川和陈涟副将出门吹海风,不过这两人不在一起,是在不同的地方。至于他们几时归房便没有人看见。 庆川和陈涟就是之前在何图死时姗姗来迟的两人,他们两人为何要对王朔和田田撒谎? 花戎死后,胡老在每个洞穴都加派了人手,海岛石洞大约有一千多个洞穴,每个洞穴至少都派了一个人看管。 看样子,胡老是真的重视。 与其去询问庆川和陈涟为何要撒谎,田田觉得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庆川和陈涟会选择骗他们,骗他们一次,也可以骗他们两次。她不相信她再次询问,他们两人会说实话。 田田觉得有更重要的事是花戎单独夜里来酒窖,应该不是偷酒喝。说何图偷酒喝,她或许会信,但花戎这个一看就十分冷漠好似除了行军打仗其余都不重要的人会为了喝酒单独来酒窖吗? 且她问过士兵,士兵们说花戎不是一个会为酒误事的人。 花戎来酒窖不是为了酒,就是为了其他什么东西。那东西也许在酒窖里。 在她和王朔寻遍酒窖无果后,田田想到了什么,趴在之前花戎趴过的地方,眼睛望着花戎死前看着的方向。原来花戎死时看着的不是凶手,而是一个位置。 那个位置现在放了很多空酒坛。 不知道这些是之前就在这里,还是之后被凶手放在这里的。他们两人将空酒坛全部搬空,看见角落石壁上有一个凹陷的小巧图案。 图案竟然就是他们之前在七星村看见的烛龙图案。 图案一看就是小巧机关,他们轻轻一按,石壁竟然突然开了一道门,门内的空间是通向地底的。 田田已经能够确定那些空酒坛就是凶手故意放置,就是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机关,发现密室。凶手应该早就发现了这个机关密室,然后是花戎,花戎是因为发现了这个机关密室所以才死的,也可能他死前还没有发现,但是凶手认为要被发现了,所以杀害了花戎,花戎是倒地的时候才注意到机关的。 他们两人发现机关后,门外守卫的士兵道:“快去告诉胡老,酒窖里有机关密室。” 他们俩身边一直都有看守他们的士兵。 胡老等人很快就赶到了酒窖。 这个密室真正通向哪里,谁都不清楚。何田田觉得若凶手是不想让其他人看见这个密室而杀了花戎,那么这个密室可能凶手已经进入过,也可能是凶手认为这里是藏宝之处,不想让人发现宝藏才杀人。 胡老道:“所有副将都随我下去。包括少城主和少夫人。” 一干士兵跟在身后,身前有七名副将和一位异国大将军,田田和王朔夹在其中,真的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酒窖本是石洞里的其中一个洞穴,但是密室却是朝向地底,一行人走下去,直到地下的一个平地,手里的火把已经变得忽明忽暗,可见地底虽然通风,但是空气相对不是很足,火把没有那么明亮。 他们进入地底密室时正是掌灯时分。地底下格外幽暗。 借着火把微弱的火光,他们看见面前有一个大门,门上有匾额书写“海上共潮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设计的案子会比较简单一些。不会像风雪列车杀人案那么搞脑子,要是我把九名副将都写出来,每句话都写出来,有的人说谎有的人说真话,也可能都在说谎,这太复杂了,我还是主讲男女主感情,破案中带着感情的。 第89章 孤岛命案(五) 第八十九章 孤岛命案(五) 王朔悄声对田田道:“我们恐怕是到了城主祖先的皇陵了。” 田田问:“你家祖先不该葬在明阳城里吗?” “这个城主祖先是开创明阳城的人,可能有点儿怪,喜欢将陵墓建在不同的地方。” “这里会不会就是埋藏宝藏的地方?” 两人自以为悄声说话不会被听见,实际旁边的人早已听见。几个士兵上前对胡老道:“明阳城少主说这里是祖先皇陵,或许就是埋藏宝藏之地。” 几个副将听见这可能是藏宝之地,庆川第一个哈哈大笑起来,斧头对着王朔和何田田,道:“既然他们帮我们找到了藏宝之地,他们就没有用处了。” 看庆川气势汹汹的样子,若情感能够断案,何田田会肯定地说“庆川就是杀害花戎和何图的凶手”。 胡老冷声道:“急什么,你们看见宝藏了吗?让他们俩给我们带路。” 何田田想赞一句,胡老有脑子,但听见“带路”二字便不好了,自古皇陵都设有防盗机关,一旦踏错那可是要没命的。 王朔和何田田被逼着走在最前头,转动大门外的圆形机关,圆形机关以青铜所制,也是烛龙图案。 大石头门缓缓打开,一阵灰尘扬起。朦朦的灰尘之后,一群人看见的不是什么宝藏,而是第一眼看见了许多人的尸骨。 明阳城建城八百年,领土为云川。八百年间来这里盗宝的人一定有很多。尸骨都变色了,可见死去多年,身上插着断箭。看来第一个机关是箭雨,但这个机关已经被前人给破了。 机关已破,他们也没有掉以轻心。若这里真是藏宝之地,没听说宝藏被盗,可见来这里盗宝的人都是有去无回,十死无生。 何田田很不能够理解,悄声道:“王朔,你说你家祖先为何要写一张宝藏古籍,等着人来破坏自己的陵寝。” 皇陵的机关并不算难找,机关在酒窖。一群人多找几天肯定能够找到。 或许是凶手第一个发现了那个机关,不想让人找到用酒坛子或者其他办法掩盖。花戎怀疑起酒窖有问题,被凶手给杀了。 王朔没有回答田田,继续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一群人很快通过了第一个甬道,又开了一道石门后,他们看见前面这个地方竟然异常干净,干净到似乎连尘埃都没有。地上散落一些衣物,何田田看着这些衣物,总觉得像一个个人躺倒在地上。 这时,他们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何田田问:“王朔,你听见了什么声音了吗?” 刚问完,身后有士兵诡异的声音传来,“这是什么东西?” 有人喊道:“是虫子。” 何田田和王朔举着火把回头看,只见刚才第一个喊出声的士兵已经痛苦地呻.吟起来。 “啊……好痛……好痛啊……救我……快救我……”士兵跪在地上,然后瘫在地上翻滚。 何田田看见有红色虫子爬在士兵身上,不一会儿被虫子跑过的地方,士兵的腿,士兵的身子,士兵的脸……好像被腐蚀了一样,一寸寸化成灰烬,唯独留下身上的衣服鞋子。 原来地上的这些衣物是这么来的。 活生生的人就这样一眨眼没了。 人被虫子啃食完了,只留下身上的衣物,连血都不留下一丝。一群人心中骇然,怔在原地,突然又有人的惨叫声传来。 胡老大喊:“是食人蛊,快跑。” 何田田和王朔才回过神来,看见死去士兵衣服里原本是一只虫子,突然冒出来一群虫子,甬道墙壁内躲藏的食人蛊或许是嗅到了活人气息,纷纷跑出来觅食。 一群人开始跑,落在后面的就被食人蛊吃了,一阵阵的嘶喊痛苦叫声传来。何田田心道,有这么厉害的食人蛊,城主祖先何愁会被人盗墓,他们无非是陪葬品。 这条甬道似乎特别长,怎么都跑不完。身后的食人蛊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何田田可不想就这样被虫子吃了,道:“王朔,你身为城主祖先的后代,就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吗?比如,能够阻止这群食人蛊进攻的能力。” 若城主祖先知道自己的后代就这么被他设置的防盗食人蛊给吃了,这多冤啊! 何田田道:“快祈祷城主祖先保佑你,你看看你身上流淌的是不是万能血,能够阻止这群食人蛊。” 何田田这是急得没办法了,跑了这么多路,这么久还没有出路。 王朔一样心慌,作为城主祖先的后代,他身上流有城主祖先的血,只有鲜血能够证明他的身份。他从腰间取出匕首,割了自己手掌一刀,鲜血洒在身后的食人蛊身上。 食人蛊似乎真的停止了。连王朔和何田田都暂时停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以为有奇迹,或许得救了,然而…… 食人蛊的进攻也就停止了一瞬,越发多的食人蛊前仆后继,成千上万地涌出来。 王朔和何田田转身就跑,王朔道:“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食人蛊更多了。” 食人蛊的确更多了,被士兵的鲜血和他们活人的气息所吸引。 两人不曾看见刚才被王朔鲜血溅到的几十只食人蛊动了两下便不会动了,很快被后面源源不断的食人蛊淹没。 胡老跑得最快,已经跑到了甬道尽头,甬道尽头是一个大铁门,竟然没有机关可以打开。 铁门上一边是烛龙纹刻,一边是凤凰纹刻。 据七星村村民说,烛龙可开阴间大门。而凤凰可以涅槃重生,死去的人可以复活。 难不成城主祖先觉得他自己还可以复活吗? 田田和王朔也跑到了大铁门边,看见铁门上的图案。 一边门上的凤凰图案里镶嵌着凤凰玉佩,另一边门上的烛龙图案没有烛龙玉佩。 王朔本一门心思和众位逃到此地的士兵拿火攻击食人蛊,食人蛊到底是虫子怕火。 何田田想到了什么,道:“王朔,是烛龙玉佩啊!是七星村里秦媛身上的玉佩。” 她大概想到了要打开这个铁门必须要有烛龙玉佩,但是突然又想起来,烛龙玉佩在七星村与易源夫妻俩埋于火海,她身上没有。 王朔听见,道:“田田,接着。”从身上摸出一样青色东西丢给何田田。 何田田接住后,发现正是那块本该在桃花灼灼被烧毁的烛龙玉佩。王朔怎么身上会有烛龙玉佩?他什么时候回去取的? 玉佩属于石头,大火烧不了。 何田田来不及问他,知道士兵们用火攻都撑不了多长时间。将玉佩嵌入大铁门,铁门轰隆一声开了。 来不及看铁门后面有什么。 一群人跑入铁门中,一阵铃铛作响。所有人跑进来以后,过了不久,大铁门关上,或许是忌惮铁门后的东西,也或许是铁门上有什么物质驱赶食人蛊,食人蛊没有再进来一只。 一群人总算舒了一口气。 回头,这是一间密室,头上悬挂红绳铃铛。 在他们进入后,唰的一声,烛火明亮,这里竟然亮堂堂的,还有空气流动。铃铛随着气流铃铃作响。 地上除了烛台也没什么东西,四面墙壁倒是绘满壁画。 几乎都是烛龙、凤凰、太阳、月亮图案。 何田田看着其中一面墙壁,上面有个身穿黑色铠甲的男子背影,男子握长剑站在烛龙身上,英姿飒爽,身形矫健,一边有红衣女子踏在凤凰身上。 何田田好像看见壁画中的人竟然动了,男子收剑,将剑插回剑鞘,左手握剑,右手抬起,凤凰身上的女子抬起纤纤玉手,抬起左手,两人手掌相牵。 红衣女子腰间背着一个包,田田发现与自己背的似乎是一样的,都绣有莲花图案。包里放着她的验尸工具。 何田田想,这估计就是城主祖先和祖先夫人。王朔原来也是这么想的,但在石壁一边看见几个字,字是“占卜”“预知”。 王朔道:“这不是城主祖先和祖先夫人,是我和你,田田。” 何田田道:“你从来都没有穿过铠甲,也没有打过仗,怎么就是你!” 壁画上的黑衣男子身边跟着士兵无数,有作战厮杀的画面。 “你看腰间。” 壁画上男子腰间有一把匕首,王朔将腰间匕首取出,上面镶嵌的七颗宝石都一模一样。 “你这匕首该不是有八百年了?” “你的荷包有八百年了?” 这壁画上的人竟然真的是她和王朔。黑衣男子是未来的王朔。可是八百年前的人怎么可能知道他们俩的存在,这世间真的存在神秘力量吗? 他们的城主祖先究竟是什么人? 就在他们好奇时,身边传来东屿国人的欢呼声,他们说:“哇,是宝藏,好多好多的宝藏。” 在王何二人面前,平台中央仍旧什么都没有,但有的东屿国人说,“中间有宝藏”,有的人说,“中间是石棺”,还有的人说,“好多美人好酒”…… 顿时,密室里一派狼藉,看见宝藏、美女的士兵开始拿出武器厮杀在一起,你一剑我一剑,相互不让。 田田已经看见有些人倒下,有鲜血汨出,两人想上前弄清楚怎么回事,脑海也顿时翻天覆地起来。 头顶铃铛作响。 两人看什么都迷迷糊糊,好像自己已经不在地下皇陵。 第90章 孤岛命案(六) 第九十章 孤岛命案(六) 何田田好像看见了一个氤氲的池子水,待脑袋清醒过来,她看见一个温泉,泉子里坐着一个赤.身的男人。 男人五官精致,身材健硕,神采飘逸,竟然就是王朔。王朔睁开眼睛道:“夫人,共浴吧!” 何田田发现自己竟然不是受到惊吓,而像是脸颊通红,有点儿害羞,竟然有点儿期待,看向自己身子,自己竟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粉纱。 这可不是她平日的作风。 粉纱内的身子若隐若现,她赤足走进了温泉,好像池子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两人,两人同时走近。 氤氲的热气打湿了两人的秀发。 王朔捧住了田田的脑袋,对着她的朱唇吻了下去。这场景太过销魂,连田田自己都受不住,自己到底是在干嘛,是在和王朔做成婚时未竟之事吗? 两人身子相贴,这时,一阵尖锐的铿锵声传来,是庆川的斧子声,似乎将两人震醒了一些,但是两人眼前还是那片池子水,耳朵边却传来“快走,这是幻象,别被迷惑了,快走……咳咳……” 一声声“快走”将他们唤回现实,他们刚才身处地下密室,再怎么也不可能跑到温泉池子里,更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成婚将近一年,王朔至今还没有真的动田田,性命攸关之时,怎么能想这种事,两人都有些清醒,看见胡老带领的一群人往一道门跑,还有一群人仍旧在厮杀。 两人跟着胡老,也就是向那道门跑。跑出门时回头望,看见石头门渐渐合拢,一群人还在密室里面为了所谓的宝藏、美人、权力、财富厮杀,你争我抢,抢得头破血流,殊不知什么都没有。 跑出去后,两人都有点清醒了,想起自己入幻境中,竟然是做那种事,也不知道刚才有没有真的做了什么。旁边一群人在砍来砍去,莫不是他们在密室内亲吻?胡老是清醒的,不知道有没有看见,两人都甚是窘迫。 胡老道:“进密室时……咳咳……我就看见了旁边一圈水银池,不知道你们看见了没有。再加上头顶的铃铛,我一开始就塞住了耳朵,果然,你们都入了幻境。” 水银有毒,可致幻。头顶的红绳铃铛估计也是经过特殊设计,能够让人陷入幻境。 但是水银中毒的症状每个人因体质差异是不同的,有的人可能神经错乱导致出现幻觉,像王朔等人那样想到自己渴望的事情,有的人会像董叔那样自尽,也有的像胡老和身边这群人一样伤了身体,不停咳嗽。 何田田和王朔倒是没有咳嗽,想是吸入的水银蒸汽少,人年轻体质好,身子暂时无碍。 胡老却是不停咳嗽。 咳嗽持续了一阵,这些人呼吸到新鲜空气也都缓过来一些。 进入陵墓这么久,损兵折将不说,竟然连一个宝藏的影子都没有看见,且皇陵中主人墓究竟在哪里都不知道。 回头路是走不了了,他们只能继续往前走。 田田跟在王朔身后,心情是忐忑的,不知道是否仅是自己的幻境是那样,还是王朔也想到了那桩子事。 之后的路虽然昏暗却好走,没有再遇到危险,就是很长好似怎么都走不完。 王朔心里也紧张,因为在刚才的幻境里他的确很想与田田做那种事情,很想告诉田田其实自己在十二岁那年随父亲去过怜星村一次,见过她一面,但是田田可能不记得。那年,他用的不是王朔这个名字,心里忐忑,故意伸展胳膊做舒展运动,黑暗中,胳膊打到了后面人的额头,疼得田田眼泪水都要流出来。 “啊……”田田疼得叫出声,他不仅误伤她额头还有眼睛也打到了一些,疼得她要闭眼。 打到那一瞬,王朔知道自己打到了她,立马将她的脑袋搂在怀里,给她揉着额头。 黑暗里,没人注意到他们俩的小动作。 胡老等人都还不时咳嗽两声。 他们下来时至少百人,回去时竟然只有二十人左右,其中五名副将都折在水银密室中,唯独庆川、陈涟两位副将跟在胡老身后。 王朔原是轻轻地揉她脑袋,问她还疼吗?她摇头,他却仍旧未放手,改成揉她头发。他不时扯她头发,被她发现就改成抚摸。 不知道走了多久,似乎是一夜这么漫长。 一扇石门后,他们看见了一条上去的石头台阶,走到台阶上,有一个机关。机关门开了后,他们从石壁中走出。 此时正好是次日天明时分。 一道烈阳射入,金色的光打在一个巨大的石头佛像上。佛祖一手伸向世人,一手放于胸前,身上一个大大的卍字因为光照而熠熠生辉,若佛光普照大地。 这是一个巨大的石洞,高不知道多少米,唯独石头佛像头顶有一个大洞。烈阳从佛像头顶射来。 东屿国人因接受汉文化,同样信奉佛祖。云川人都属于汉族,一群人面对石头佛像都双手合十,道了句“南无阿弥陀佛”。 田田注意到一边有一块石碣,石碣不过成人高,还没有佛像的腿长,上书“莫道人生沉黑海,心中自有大光明”[1]。 心中有光的人不会沉黑海。 这佛像自然是人为雕刻,应该就是城主祖先命人刻的。 几人在光明之中,看见石像右边似乎有一个洞,要上那个洞,必须爬到石像身上。 头顶的洞距离佛像头部都还很远,他们会轻功也未必够得着,出路应该就是佛像左手边的山洞。 一群人爬上石像,从石像右边的山洞出去,出去后竟然就在一座山上,洞口因掩盖在缠绕的树藤之间,所以此前从未被注意。一群人砍掉树藤藤蔓方才出来,而回头看,估摸后面这座山便是佛陀石像山,然石像山山高陡峭,之前他们从未爬上去看过。 随后一群人下山,下山回石头洞会经过一个叫做“一线天”的水池。水池周围有许多座山。 胡老念道:“一线天,一线牵。日照月,月光乃出,故成明月[2]。黑雾散去,霜降日盛,霜成水滴,滴滴落镜。” 田田问:“胡老念的是什么?” 王朔微笑道:“是宝藏古籍中的部分内容。” 霜降是二十四节气之一,今日正好是霜降。 一线天是指地方,这个清清水池。 日盛不是真的指太阳好,而应该是指大光明,是佛像山。若是没见过佛像山,她会以为是正午,实际不是,城主祖先故意如此设计,不然他不会说“黑雾散去”。见到佛像,似乎连心里的黑暗都一并散去。 滴滴落镜指镜子。 日照月,才有月光,是指光的反射。 田田突然开悟了,道:“我知道了。” 当太阳落在佛像山上时,田田早已拿了一枚镜子站在写着“一线天”三字的石碑边,光照入镜子发生反射,反射的光朝向另外一座山头。 田田兴奋道:“王朔,宝藏在那座山上。” 现在是白天,就算镜子反射的光不够强,没能清楚照到那座山上,但她也能够通过光的反射原理推算出来,物理、算术,很早有之。 今天是他们在岛上的第四天,陵寝没有宝藏,所以宝藏应该在其他地方。 东屿国人一听宝藏在那座山,纷纷拿着工具朝那座山进发。 胡老和两位幸存的副将因为都中了水银蒸汽,人不舒服都在自己卧房。田田、王朔和其他没有下皇陵的东屿国士兵去那座山。 山顶有一座凉亭,有几棵几百年或者几千年的古木。东屿国人白天挖,深夜轮流挖,他们觉得宝藏埋在树底。 田田和王朔坐在另外一边安静的山头,心想,或许过不了几天,他们都会命葬于此。 田田问:“你是什么时候回去拿的烛龙玉佩?” 王朔从腰间取出那块本该镶嵌在皇陵铁门上的烛龙玉佩,原来在一群人逃进铁门时,他又将玉佩取回来了,递到田田手里,道:“送你了。这是城主祖先的陪葬品,但我知道你不怕。” 总之他之前是回了七星村一趟拿走了这个。易源送秦媛,他送何田田。 两人在山头看风景,顺便小憩,因为过两天必死无疑,两人决定看个日出再死。东屿国人挖了一天,深夜挖便不再积极,夜里山头没什么人。 两人抱了一条小被子盖在身上。 虽然他们要等待日出,但是夜里天凉,穿得厚实也未必熬得住。 一轮明月下,山头。 田田道:“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从进皇陵后便觉得,城主祖先最后是让我们看佛祖,戒贪嗔痴念。” 一夜过去,日光从海平面升起,太阳在海上,明月在一边。他们这个位置欣赏日出最好,田田道:“城主祖先让我们看的宝藏是这个,是光,王朔。”叫醒了一边睡着的男子。 “原来是光啊!”王朔揉了揉眼睛,喃喃道。 宝藏是光,是信念,是正义。 看着身边激动的何田田,王朔道:“田田,其实所谓的宝藏古籍,是一封城主祖先写给祖先夫人的情书。” 城主祖先叫做王阳明,祖先夫人叫做孙明月。 宝藏古籍的第一句是“明月吾宝”。 明月吾宝:海上将出未出。明月将歇未歇。不知明月为阳日,还是阳日为明月,海上共潮生。光入水中,海上见月轮。一线天,一线牵。日照月,月光乃出,故成明月。黑雾散去,霜降日盛,霜成水滴,滴滴落镜。镜中花,水中月。 王朔给田田翻译了一下,明月是我的宝藏,明月将歇下,我还未至,但我的心在你身上,便是与你一道。每当光入水中,看见月轮,便是我思念着你,一线天,情线牵。我因见不着你而落泪,想着与你缠绵在镜中,在水里,在月下,相濡以沫。 城主祖先开创明阳城时不是太平年代,常年征战,与妻子聚少离多。城主祖先所谓的宝藏是光,是明月。 王朔心道,他的宝藏是田田。 何田田睁大眼睛看着王朔,没料到所谓的古籍记载竟然是一封情书,这时注意到他脖颈,问:“你脖子上的红点怎么没有了?” [1].《红楼梦》里贾惜春所作灯谜,原话“莫道此生沉黑海,性中自有大光明”。 [2].《周髀算经》:日兆月,月光乃出,故成明月。 第91章 孤岛命案(七) 第九十一章 孤岛命案(七) 他过敏严重,进了山林便会发作,如今竟然没有发作,他道:“因为你而克服了。” 古籍记载,只有恩爱的夫妻才能够看见宝藏,才能够识得情书。他父亲很早就与他说过,只有真正喜欢一个人才能够翻译出情书内容,如今他能够翻译出来,原来自己早就无可自拔地喜欢上了她。 “田田,别躲。” 山头,王朔动情地吻住了她,若说皇陵水银室里两人是入了幻境,实际事后做什么都不记得,但这次他们记得清清楚楚。 王朔的所谓过敏其实是中毒,早在季永和大夫在给他医治病毒感染时,发现他中了另外一种奇怪的毒。 此毒让他不能进山林田野,一旦进入身体就会出现过敏反应,冬天好一些,若是夏天被山里的蚊虫鼠蚁咬一口便会得大病,足以要命的病。 季永和在制作出病毒解药后,对他道:“少君身上还有一毒,请容我研究一下,研制出解药再给少君。” 他的过敏症状是因为中毒,而他已经知道是谁给他下毒。过敏症状出现在十年前,十年前他曾与人打过一架,打架时那人对自己下了药粉,当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不久后去怜星村回来大病一场。 他不是与田田不合适,是有人在十年前就不想他和田田在一起。 季永和大夫那次进七星村的桃花灼灼,不仅是来找陆子昂,更是来找他。季永和研制出了过敏症状的解药,如今他不会再对山林田野过敏了。 两人下了光明顶。光明顶是他们自己取的名字,就是刚才那座最适合看海上黎明升起的山头。 正要回石洞卧房,听见士兵们喊“胡大将军出事了”。 此时正是黎明升起后不久,众将士刚起床时分。 两人随士兵们都往胡老卧室跑,到达卧室,看见胡大将军毫无声息地倒在地上,陈涟站在胡老身边,看了看胡老的尸体后,道:“胡老死了。” 卧室里有打斗痕迹,桌子都掀翻了,不对,这卧室的摆设并不像打斗。 田田发现了问题所在,看见女仆德漪哭着喊“胡将军”向胡老的尸身奔去,田田一把抱住了“她”,阻止道:“先别去。” 胡老卧室外一直有守卫,昨日胡老因为水银中毒不舒服后一直单独待在房内,早上士兵起床后,守卫会换一拨,中间会有一段时间没守卫。 田田问:“昨夜胡老卧房有谁进入?” 卧房外的守卫道:“庆川副将和陈副将都进去过。” “他们是一起进去的吗?” “不是,庆川副将先进入,出来后,陈副将再进去。” 陈涟道:“我昨夜进胡大将军房间的时候,胡大将军还活着。是刚才进门看见胡老躺倒在地。” 守卫道:“没错,昨夜胡大将军还活着,我们没有听见打斗声音。” “你们亲眼看见胡大将军活着?” 守卫们面面相觑。 “实际胡老在昨夜就已经死了。” “怎么会?” “我从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尸斑可以看出。” “可是房间这么乱,要是昨夜有打斗,我们不可能听不见。” “因为没有打斗,这些打斗痕迹是凶手故意而为。轻轻地推倒桌椅,所以桌椅摔在地上,地面没有划痕。墙边的柜子倒地,墙壁没有划痕。你们为何会觉得昨夜胡老还活着?” “因为我们听见庆川副将和陈涟副将离开之前,房间里都有对话。” “那么你们听清楚对话的声音就一定有一个是胡老?若是两个说话声音都是凶手说的呢?” 守卫犹疑,昨夜胡老房间有对话的声音,但是他们没有听出具体是不是胡老说的。 “有一个很熟悉胡老说话做事习惯的人,在房间先杀害了胡老,然后模仿胡老的说话声音和自己对话,造成你们觉得他离开时,胡老还活着的假象。” 所有守卫以及赶到的庆川副将知道了凶手是谁。庆川道:“我离开的时候,胡大将军确定还活着,所以凶手就是你,你是我走后进去的,陈涟。” 陈涟冷笑:“听她瞎说,我为何要这么做?就不能是岛上其他人趁白天守卫轮换的一段时间,房间外有一段时间没人而杀害胡大将军?” 田田摇头,“我已经说了胡老是死于昨夜,不是今天早上。昨夜只有你和庆川进入过,凶手不是庆川就是你。” 一名守卫突然道:“可是胡大将军武功高强,陈涟副将要杀害胡大将军,胡大将军不可能一点声息都没有。” 田田解释:“因为这起案件是蓄意谋杀,凶手早在进胡老卧房前便准备了沾有蒙汗药的手巾,你在一进入胡老房间,就在第一时间蒙晕了他。至于为何能够做到,是因为胡老在地下墓室里中了水银之毒,他症状比较严重,暂时不是你的对手。这是凶手动手的最佳时机。我想这个凶手也是用同样的方式杀害花戎副将,先蒙晕再杀害。” 陈涟道:“真精彩,你现在还污蔑我杀害花戎。我为何要这么做?” 田田虽然没有检查胡老的尸体,但在她这个位置可以看见地上没有鲜血,胡老身上没有凶器,判断道:“你蒙晕了胡老,用你在房间里找到的‘一命绝杀’杀害了胡老。如果你身上有‘一命绝杀’,你就是凶手。胡老的身体刚好可以给你用‘一命绝杀’练手。我想你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一命绝杀’这个神秘武器。” “我想其实不光花戎副将,还有何图副将,这些人都是你杀的。我说了你的目的之一是‘一命绝杀’,目的二或许是权力。” 陈涟一开始还在冷笑,听见“权力”二字却是神色一冷。 他道:“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东屿国人都觉得田田和王朔才登岛几天,不应该知道他们太多事情,恰恰相反,王朔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人知道很多事情,也知道东屿国的国情。而田田这个人,不清楚其他国家的国情,却擅长观察判断推理。 “先说你如何杀害何图。何图向胡老借了‘一命绝杀’,应该与你们其他副将都说过,何图这个人爱炫耀。你知道一命绝杀在何图手里,约他子时别睡觉,去议事洞里说话。何图准时赴约,你让何图拿出一命绝杀给你看,然后就抢了‘一命绝杀’杀了他。杀害他的时候,应该有人来了,你来不及想地方藏凶器,直接将一命绝杀藏在洞上横柱。当时议事洞一定很黑。来的人没有看清你。但是等你跑掉躲在暗处,来人点了灯,你一定看清楚了,来的这个人是花戎。花戎看见了凶手藏起了凶器,但是他还不知道凶器是什么,不,他应该知道凶器,其实他心底也想霸占凶器,所以他在议事洞没有告诉我们。他看见了凶器,但是没有看清楚你的脸。” 花戎与何图原本关系就不好,干脆用急救按压胸口的方式加速何图死亡。 九个副将看似关系好,实际都有矛盾,否则水银墓室里也不会自相残杀。 “那夜你姗姗来迟,其实是趁其他守卫都听见何图的叫声赶来议事洞,你从其他洞穴避开士兵先返回自己的卧房,再假装熟睡没听见被士兵叫醒,从卧房赶到议事洞。” 沧澜岛石洞有个特点,中间的洞穴四通八达,几乎是相通的。 “杀害花戎的那次,我已经问过巡逻的士兵,他们说你那夜在花戎死的时候出去过,先在岛上徘徊,然后你去酒窖杀害花戎。” 陈涟冷笑:“我怎么就会知道花戎会单独在酒窖?” “若是有人提前约了他,说发现了开启宝藏的机关,花戎想私吞宝藏,就会单独去。告诉他这件事的人是你。” 何图爱炫耀,好色。花戎贪婪、冷漠、自私。 杀害两人的人很了解他们的性格。 两名副将死了,胡大将军自然重视,加强了守卫。 陈涟冷笑道:“这只是你的猜测,一面之词,怎么能够证明呢?” “我说了,只要搜你的身,一命绝杀在你身上,那么你就绝对有问题。” 庆川道:“为了证明你的清白,我来搜你的身体。” 就在庆川越来越靠近陈涟后,陈涟突然拿出藏在袖中的武器,正对庆川,而庆川早有准备立刻避开。 陈涟拿着“一命绝杀”,道:“就算我手里有一命绝杀,也只能够证明我想要这个武器,凭什么就说我杀害胡老、花戎和何图。” “因为你不光要武器,还要权力。为了权力,你必须杀死胡老。除此之外,你手上还需要一个人。就是我手里的小女孩,不对,其实他并非小女孩,应该是你们国家的小王子。” 山洞里一片静谧。 反而是田田身边小女孩打扮的少年打破了静谧,问:“你怎么知道我其实是男孩子?” 田田道:“像胡老这样一位大将军,想要什么美人不能够有,竟然有人告诉我他恋童,恋的还是一个每天都脏兮兮的小女孩。我觉得不可思议,直到有一天,我在洞外看见了德漪,发现你竟然盯着男人如厕,而且你竟然毫不脸红,毫不避讳。所以我那时就在想也许德漪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女孩子,而是男孩子。一个男孩子打扮成女孩子,天天待在胡老身边,那次下地下墓室,胡老也没有让德漪下墓室,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要保护这个小男孩。也就是你们东屿国的小王子。” 岛上几乎都是男人,士兵如厕直接找棵树就解决了。 东屿国的王位继承只传男不传女,能够继任王位的除了大王子德治就是小王子德仁。将军虽然有权力,但是必须要扶持王位继承人,那么他的将军之位才算名正言顺。东屿国人很在意礼仪问题,很在意王室。王室再无权无势,百姓也仍旧相信王室的存在能够带领国家奔向富裕。这是王朔告诉田田的。 德漪实际不叫德漪,叫做德仁。 第92章 孤岛命案(八) 第九十二章 孤岛命案(八) 田田道:“花戎死时面朝放满酒坛墙壁有机关的位置,是他死时发现了那里可能有问题,我想你们刚登岛时,酒窖里的酒坛位置摆放应该不是像现在这样,花戎死的那一刻发现那面墙有问题,故在死前面朝墙壁,当然也可能只是巧合,花戎死时正对那个方向,那真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德仁道:“不,我知道,酒窖的酒坛被人动过,位置与一开始登岛时候不一样,原来是你干的。陈涟!” 陈涟想着要逃跑,跑到了一边,他手下士兵和庆川手下打在一起。每个副将都有自己的子弟兵,其他士兵因为胡老死了不知道该听谁的。 田田趁陈涟跑了,跑到胡老尸体旁,检查胡老尸体,道:“眼角膜已经出现弥散性浑浊,尸体出现尸僵反应,有暗紫色尸斑形成,胡老的确昨夜就死了。” 她指着尸体心口一处小红点,道:“胡老正是凶手用‘一命绝杀’所杀,凶手就是陈涟,别让他跑了。” 她这么一喊,有些士兵动了,但是还有一些士兵不肯动。眼见陈涟的子弟兵比庆川的要强一些,估计要被他逃了。 德仁手持狐符道:“给本王子抓捕陈涟,不许他逃了。” 东屿国的兵符是由动物图案所制,类似云川的虎符。在东屿国,每位大将军手里的兵符动物不同,胡老的兵符图案是一只狐狸。 一声令下,所有士兵众志成城开始对付陈涟和陈涟的子弟兵,连王朔也跑去助了一臂之力。 陈涟寡不敌众,终于被逮捕。 田田道:“其实我想陈涟你应该是大王子德治的人,而胡老应该是支持小王子的,所以你是胡老手下的叛徒。” 陈涟被抓,冷笑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田田道:“杀不杀你,你们王子说了算。其实我知道胡老抓我和王朔上岛,不仅是为了找宝藏,还有找叛徒。” 德仁见陈涟已经束手就擒,不急着杀他,看着田田道:“先晚点处置陈涟,漂亮姐姐,你都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胡大将军是支持小王子你的,应该事先得知了九名副将里有一名是叛徒,但是他不知道这个叛徒是谁,便先从何图下手,将一命绝杀交给何图。” “叛徒肯定想要一命绝杀这个杀伤性武器,如果在胡老手里,叛徒肯定不敢下手,但在其他副将手里,他便敢了,胡老想借何图之手引得副将之间自相残杀。不光叛徒想要一命绝杀,其他副将一样想拿到。拿到的话,他们说不定就能够取代胡老。” 一命绝杀很厉害,他们虽然打不过胡老,但是借助武器说不定就打得过。 地下水银墓室里,五名副将自相残杀折在里面便能够证明这些人都有自己的私欲。有私欲却未必就是叛徒。 “胡老不知道叛徒是谁,那么为了小王子你,胡老可以不动声色地除掉所有副将,所以九名副将都是胡老想除掉的,若叛徒是何图,就更容易了,何图拿了一命绝杀就会杀胡老。但是何图没有这么做,可见何图并非叛徒。” 胡老就是想除掉九名副将,所以七名副将死后他并没有那么伤心。也许胡老一开始与田田想的一样,怀疑叛徒是花戎,但是花戎却死了,可见叛徒还在,花戎和何图并非叛徒,替两人的死感到惋惜。胡老开始加强守卫,无非做做样子,在地下墓室,他看见五名副将自相残杀也不搭救。 昨夜,胡老最后见了庆川和陈涟,应该是想试探这两人究竟谁才是叛徒。 田田问:“昨夜,胡老跟你们两名副将说了什么?” 庆川回答:“胡老告诉我,他收到东屿国密报,大王子已经亡故。若过几天还找不到宝藏,就杀了明阳城少君和少夫人,要我等带着小王子回国。” 田田问:“陈涟你呢?” 陈涟冷冷道:“一样。” “原来你刚才不是要杀德仁。是想挟持德仁回国继位。” 陈涟跪在地上,双手反扣,冷哼一声。 陈涟原本是大王子的人,但是他一听说大王子在国内已经成为政治的牺牲品,他便改变想法准备挟持小王子德仁,扶持德仁,然后自己回国当大将军。 “你回国要当大将军还是困难的,光有小王子还不够,所以你还不光是大王子的人,应该是你们国家另外一个大将军的人。” 东屿国有几名大将,胡老是一个,还有一个叫做朱田信,一个叫做赵家吉,另外小将军无数。 庆川道:“你是朱田信大将军的人。” 总之,东屿国这个国家比田田想象的要乱得多,兵权不在王室手里,在各位大将军手里,有些大将军可能是农民起义后成为大将,可见国家政治比云川要乱多了。 东屿国里内乱不休。 陈涟冷笑。德仁小王子道:“我要杀了你给胡老报仇。” 德仁是小王子,胡老的亲信都知道,陈涟之前没杀小王子,是因为小王子受到胡老的良好保护,叛徒只有陈涟一个,其他八名副将还是支持胡老的。 德仁哭着说:“我从小就跟着胡老了,他就像我的父亲一样,曾经告诉我,父王将我交给了他抚养,从此以后,他说会保护我。昨天白天,他还将狐符交给我,说一旦他出了什么事情,就让我拿出狐符带领众将士对付叛徒。他登岛的那天就在房里告诉我,说他收到密报,得知我皇兄驾崩,九名副将里有一名叛徒。让我这些天都小心副将们。我没想到叛徒就是你。” 陈涟被带了下去,庆川的人会处决他。庆川看着王朔和何田田道:“殿下,此二人如今也没有什么用了,不如一并处决了。” 王朔和何田田都慌了一瞬。 德仁擦干眼泪说:“先慢着,这两人帮我们找出了叛徒,还帮我找到了杀害胡老的凶手。胡老生前说给他们七天时间,今天才第五天,宝藏还没有见影,先留着他们,七天后我们返国再杀不迟。” 何田田明白了胡老为何给他们七天时间,七天前胡老收到密报,大王子亡故。七天时间是大王子摆灵,七天后国民守灵结束,不管找不找得到宝藏,小王子都需要回国继位。 庆川派了几个人看守王何二人。 见庆川带着手下人离开,德仁对田田道:“其实我们东屿国以前,王室也是有兵权的,不过后来被各位大将军给分权了,导致王室手里没有兵。如今我回国,便要带领胡老的十几万兵士对付另外几位大将军,真正统一东屿国。” “漂亮姐姐,你这么聪明,我不杀你,你要不与我回国?我娶你,你做国母。” 何田田吃了一惊,“你这么小的孩子说什么娶人,羞不羞?再说我已经嫁人了。” “我说的是实话,你做国母,与我一起处理国事,一定能够统一东屿国的。” 原来他说娶她,是要她去做他的智囊袋。 德仁话锋一转,“漂亮姐姐可以不用死,但是他必须死。”冷冷盯着王朔, 王朔道:“慢着,你说她很聪明。臭小子,我跟你说,这丫头没我不行,没我她什么都不知道,还什么人都打不过。” 德仁眼神愈冷:“快将他给本王子带下去,他骂我臭小子。” 眼见王朔要被守卫带下去砍头,何田田急中生智道:“德仁小王子,慢着,我答应和你回国,你先放过他。这不是还有两天吗?” “好,那我要漂亮姐姐来陪我。” 十岁的小屁孩!田田心想。 王朔大难不死,捡回一条命。田田在德仁房间先给他换了一身男装,又是哄,又是讲故事,又是玩游戏,又是擦屁股,累了一天方回房间。 德仁从小为了不被自己的哥哥大王子——之前的东屿国国主和其他大将军抓到,从小东躲西藏,很会掩藏自身的秘密,表面看起来成熟,实际心智仍超不过十岁。 因为德仁有继承权,为了不让他威胁大王子地位,东屿国的其他大将军认为,小王子必须死。 由于他人小,何田田根本没将他的话当真。在房里,德仁还说着要娶她回国。 何田田回到卧房,刚躺下休息片刻,问:“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王朔问:“你确定德仁睡了?” “我走之前确定睡了。” “好。再休息会儿,待子时再行动。” “嗯。”何田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休息。 子夜,卧房外的守卫被人打中肩颈,一个个悄无声息地倒地。 何田田和王朔趁着全黑的夜色溜出了房间。 毕竟沧澜岛上死了好些人,海岸边没有几个守卫,王朔将他们一一打倒在地,可惜没注意到其中一个。一个逃跑的士兵大喊:“有人截船——” 何田田急道:“快点。” 海岸边的船都用铁链连接在一起,王朔取出腰间的匕首,将一根铁链砍断。早在白天他假意闲逛,实际已经选好要逃走乘坐的船只。 东屿国人没有收走他们的武器实在是他们的疏忽。 两人上了船,船便自动行驶。 他们之前是不曾驾驶船只,但王朔在书里见过如何驾驶。另外,原来沧澜岛还有一个神奇之处,就是进来困难,出去容易。 早在他们刚一登岛,就丢了一个漂流瓶自救。漂流瓶藏在袖中,趁跟着的士兵不注意丢进海里。 漂流瓶没有流回岸边,而是向大海深处流去。他们判断,所有孤岛边的东西都会随着水流自动出岛。 孤岛边特别干净,连杂质都少得可怜,可见这一神奇特点。 王朔扬帆,可以使船行驶得快一些。海风会将他们带到他们想去的地方。他只需要掌握着舵控制方向就行。 逃走的士兵将原本沉睡中的德仁和庆川叫来。东屿国的一行人站在海岸边,德仁甚至来不及穿外衣,吩咐:“上船追人。” 此时,他们离得不算太远,德仁要抓他们还来得及。 德仁大喊:“漂亮姐姐,你答应过要跟我回国的。” 何田田挥手再见,微笑喊道:“德仁小王子,你还太小了,记住好好学习,不可以早恋哦。我还是比较喜欢阳光开朗帅气的大哥哥。还有,我现在告诉你宝藏究竟在哪里。宝藏啊,它就在人心里。” “当你看不见光的时候,那就记住,自己去努力创造光明。我们走了,再见!” 一阵疾风吹来,王何二人的船行驶得更快了。 东屿国的人刚上船,德仁道:“你们下来吧,不用追了,我已经知道宝藏在哪里了。” 何田田看见东屿国的人没追过来,想必德仁已经知道她的意思,杀了他们或者抓她去东屿国都不及德仁自己想办法夺回国家的所有兵权。 杀了他们会引起云川和东屿国的仇恨,来日必定开战,不值得德仁这么做。德仁应该善用自己人,而非找她。 转头看见王朔揶揄的笑,何田田想起刚才说的话,道:“我说阳光开朗帅气的大男孩,可没说是你。” “总之不是德仁。” 这语气似乎有点不对劲……“你不会连孩子的醋也吃?” “笑话,我会吃他的醋!” “死鸭子嘴硬。” …… 佛像山,山里内部,一座石像在月光映照下像在唱着梵音。佛像底部,一个石室。室里中央躺着一个金子打造镶嵌宝石的棺材,棺材周边一片金光闪闪,金碧辉煌。 第93章 真假少君(一) 第九十三章 真假少君(一) 王朔和何田田已经知道东屿国内乱不休,暂时不会再打他们云川的主意。 顺着海风,船只行驶,他们渐渐看不见沧澜岛。 湛蓝天空繁星点点,海上波澜壮阔,田田让王朔在岛上准备的东西是干粮。 第一夜,干粮充足,没有追兵,风景美如画,两人过得惬意。田田拿出烛龙玉佩把玩。 王朔拿着船上搜出来的罗盘和望远镜把玩。 云川在南边,罗盘的指针指北,反方向就是南边,想来他们很快就能够到达云川。王朔问:“田田,你怕死吗?” “什么死不死的,你就不能够嘴巴里有句好话。” “哦,对了,你的梦想还没有实现,怎么能死呢?” “错,是有无梦想,人都要好好活着。只要活着就已经在证明自己的价值,每天都有人死去,但我还活着,我又多活了一天,岂不是很值得的事情!” “人一生最多三万六千五百天,多数人都只有一万八千二百五十天,我与你最多就只剩二万多天。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不如笑口常开,日日活得好。” 王朔赞叹:“算数不错。” 何田田问:“你说我们会在海上漂几天?” “不清楚。” 方向是对的,但是两人的确不知道要飘多久,久到干粮都已经吃尽,田田有气无力道:“怎么感觉胡老他们开船没有这么久?是不是你不会开?” 王朔道:“你敢质疑我,我丢你去海底喂鲨鱼。”“我若下去了,必定拉上你陪同。”田田拿着望远镜张望,突然,视野里出现一只云川的船只。 船只上站着熟人,是陆子昂、王雪和赵越等人。 “王朔,我们得救了。”田田立即向远方船只兴奋挥手。王雪同样拿着望远镜,看见了田田和王朔,从陆子昂那里取过一张纸和一个漂流瓶,挥手回应田田,拿着的正是王朔和田田第一天上沧澜岛投的自救漂流瓶,巧合地落入王雪等人手上。 漂流瓶里有纸条,写着她和王朔被东屿国人抓到沧澜岛。 王朔和田田被救上云川的船只,王雪道:“我们前天才在海边百姓手里拿到漂流瓶,知道你们去了传闻中的宝藏岛,好在你们没事,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田田简单地将沧澜岛的事情告知几人。 回府后,王朔神秘兮兮地说:“咳咳……田田,我们……算是经历很多了……你应该也知道了我的心意,今夜……” 支支吾吾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田田道:“你要说什么,干脆说话。” “我是想说,你我是夫妻,成婚那天我光顾着捉弄你了,今夜我们……我们……” 李桐和清水站在两人身后,李桐早已经弄明白少主的意思,道:“少夫人,少君的意思是晚上想跟你圆房。” 王朔原来想发火,但是看见田田脸色羞红,觉得李桐算是神助攻,这时牵起田田的手,道:“田田,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我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个,那夜在水银室里,我看见了自己想要的。田田,你……愿意吗?” 原来水银墓室里的幻境不是她一个人的幻境。那画面太过销魂。田田道:“你想要什么,我就要给吗?我要与你约法三章。” “三章,就算是十章、百章、千章我都同意。” “一,不许再欺负我,只准我欺负你。” “好。” “二,不许再捉弄我,我说过的话务必记牢。” “好。” “三,你要无条件地支持我,只准夸我,不准骂我。” “都依你。” “现在就这些,其他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 “好。” 要做水银墓室幻境里的事,她牺牲很大,不能完全让他得逞了。 就在夜里她准备好要穿什么,王朔对着飘着玫瑰花瓣的牛奶池非常满意的时候,突然,房内,清水急道:“少夫人,不好了,明阳宫里有女刺客闯入。” 女刺客? 田田还穿着原来的衣服跑出门,王朔从李桐那里得知有女刺客,从浴池边跑出来,两人同时到达明阳宫的寝宫外。 田田看见一个身穿红衣,身上挂着银铃铛的美丽女子奔了过来,每奔一步,铃铛声音清脆悦耳。 女子直接奔着王朔而来,正要靠到王朔身边,王朔一个闪身,避开了女子,问:“你是谁?” “王鑫鑫,你忘记了吗?我是白凤汐啊,你的青梅竹马白凤汐啊!”女子热烈地跳到王朔身上。 这回王朔没有避开。 田田在一边看傻眼了,这个美丽的红衣女子就是王朔的青梅竹马,莫不是就是画中人?心上人? 王鑫鑫,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白凤汐看见一旁的田田,指着问:“鑫鑫,这个女人是谁?” 王朔道:“是我夫人。” 白凤汐一听,似乎很失望,“你成婚了?”原本她过来就已经知道王朔成婚了,但是她要亲眼看看,看他娶的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王朔,你的青梅竹马是我,你怎么能够娶别人?” 王朔退后,远离白凤汐,道:“凤汐,虽然你我是青梅竹马,但是我对田田是真心的。” 田田想了想,难道王朔每天装出浪荡公子的样子就是为了自己的青梅竹马,为了不让自己娶别人,而她却突然冒了出来,打乱了王朔的计划,原来她才是那个插足的人。 为什么要在自己喜欢上他的时候,让自己知道了这一些? 女子面容惊艳,名字好听,气质高贵,不是她可以比拟的。 何田田想往后退,想退出他们之间,刚退一步,手指被王朔抓住,王朔不让她走,道:“凤汐,我来介绍一下,这是你大嫂,叫做何田田。你应该知道,我与你是青梅竹马,你与柳晗也是青梅竹马,你我、雪儿和柳晗一起长大。” “王朔,你应该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你。当年离开,也是想跟着师父学医去帮你解毒。” 十年前,他中的是不能进山林田野,进入就会过敏的毒。 他不想田田误会,道:“你当年离开,不光是为了我,是你师父要离开,你必须跟他走。对了,你师父呢?” “我与师父刚回来,师父在冷烟阁。” “你既然回来,便还是在以前的寝殿里休息,李桐、清水,给白姑娘带路。” 李桐爱做这事,道:“唉,来了。” 何田田低头,不敢看白凤汐。白凤汐看着王朔身边的女人,姿色是小家碧玉的,与她的大气端庄完全不同,心想,王朔近年眼光竟然这么差了。 李桐带着白凤汐离开,走出了明阳宫。 何田田才抬头,道:“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你有什么青梅竹马!你的青梅竹马这般好看,还有什么事情,是你没有告诉我的。” 她已经有些不相信王朔了,从她嫁入城主府以来,他只会在城主和城主面前装样子时才待她好,他伪装自己浪荡子的形象,很多都是她发现了,他才不伪装,能够伪装多年的人,难道现在就不是伪装了吗? “田田,我与凤汐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朔,我希望你想清楚再跟我说,而不是脚踏两只船。虽然我是来自小村子,但是如果你想见一个爱一个,那么不好意思,我宁可离开,也不受这个气。” “田田……” 王朔急得焦头烂额,看李桐返回,问:“人送走了?” 李桐道:“人自己走了。” “快帮我想想怎么追夫人。” 何田田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管王朔在门口怎么说,她都捂住耳朵不理。王朔每次爱用这招,知道她心软,便跟她说好听的话。他能够给她说好听的话,难道就不会与别的女人说?这时,她发现,王朔似乎对每个女人都很好。 就算“春宵一刻”的梦槐犯了错,他也选择包庇罪犯。 王朔。王鑫鑫。 鑫鑫。瞧白凤汐叫得多亲切。 就是这“王鑫鑫”的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她好像在什么时候听见过。可惜门外太吵,王朔还在拍门道歉,害她没法静下心来细想。 深夜,门口似乎安静了。 何田田也安静了,心累,在床上浅眠。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十二岁左右的身穿锦服,头戴天蓝抹额,发上串着珍珠,颈上戴着璎珞的富家少爷。 富家少爷长得唇红齿白,比女孩子还好看。 怜星村里,年仅十岁的田田是个面色红润肤色健康模样可爱的少女。 富家少爷与山林田野间的氛围完全不搭调,分外有礼地说道:“你好,我叫王鑫鑫,鑫三字金。” 何田田看都不看他,正在山上泥土地里抓她刚看见的好东西。山林里多的是蚊虫鼠蚁,蛇蝎蜘蛛蜥蜴。像人手掌一般大的黑蜘蛛还是田田头一回看见。 她拿着验尸工具挖土,仔细挖,认真挖,随意地说:“我叫何田田,人字可,田野的田。”抬头,看他一直伸出手想跟自己握手。田田不得不拿出粘着泥土的手和他握,握的时候他嫌脏地“哎呦”一声,原本蹲在地上,结果嫌弃地一屁股落地。 何田田“哈哈”笑道:“是你非要与我握手,如今竟然还嫌弃。” 王鑫鑫拍拍屁股,好奇的小脸又探了上来,问:“你在挖什么?挖得这么认真,难不成是人参?” 何田田笑道:“山上要有人参,早就被挖光了,还等我们小孩子来挖吗?我挖的是更好的东西,你要看吗?” “想。”男孩子愣生生地说。 何田田想,富家公子一定没有看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竟然会跑到他们这个穷乡僻壤里来?阿爹说了,富家子弟来穷乡僻壤是来体验生活,他们干农活是为了生存。 田田一小铲子下去,终于捕捉到了那只灵活地在洞里躲藏的黑色昆虫。她毫不害怕,拿着大蜘蛛就给王鑫鑫看她的战利品,道:“你看,这就是我说的好东西,我也是头一回儿见,初次见面,送给你。” 王鑫鑫看着眼前快赶上他脸大,比他眼睛肯定大的黑色蜘蛛,吓得舌头打结:“初……初次……见面……送我?这个?” 一个“别”字,一句“别过来”还来不及说出口。 何田田已经将那只大蜘蛛放在他手上,他吓得没敢动,蜘蛛直接从他手掌往上爬,爬进他的衣袖,“啊——”山头一阵凄厉惨叫。 明明眼前的小姑娘可爱明媚,竟然会拿大蜘蛛吓他,他从小哪里见过这种东西,就算见过也是小的,这却是大号蜘蛛。 男孩子直接被吓晕了,蜘蛛爬过的地方都烧起高热,发起小红疹。 何田田眼见自己将富家少爷给吓晕了,自己也吓一跳。明明她也用手抓了,大蜘蛛看似可怕,实际对人来说无毒,怎么就把人给吓晕了呢? 何田田抚摸对方男孩子的身体,身体竟然发起高热,这么严重,该不会死掉吧? 第94章 真假少君(二) 第九十四章 真假少君(二) 她会验尸捉虫子干家务,不代表自己会治病。 山上就田田和富家少爷两人。 田田由此判断,富家少爷的体质都很弱,不经吓,被虫子爬到就会得大病。她成婚当日发现王朔背后有伤,于心不忍,才会被他捉弄。 她只能下山找大人帮忙,刚好遇到山脚下与她父亲闲聊的黄叔叔——微服出访的城主王临,告诉黄叔叔有个富家少爷在山上突然发病。 怎么能说是因为自己将人给吓晕了呢? 自此,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富家少爷,后来黄叔叔也不来了。就这么见了男孩一面,她早已不大记得。 难道王鑫鑫就是王朔?王朔就是那个十年前被她吓晕的富家少爷? 次日,田田穿戴整齐,推开房门,叫来李桐,问:“李桐,你家少君怎么还有个名字叫王鑫鑫?” 李桐回答:“鑫鑫是小名,我们家少君很早就不用了。” “他十年前发过一次大病?” “哦,那回昏迷了好多日子,才算抢救回来。白大夫说是对山林田野间过敏,被什么虫子蜇了,反应比较大。少去山村就好了。富贵病。” “少夫人,少君他昨夜守在门口一夜,你就原谅他吧,其实他跟白姑娘没什么,就是一起度过十一二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后来白姑娘离开,他们都没有再接触。白姑娘是白大夫的徒弟,白大夫与柳晗的母亲是师兄妹,几人才会玩在一起。” 田田想,王朔应该从她嫁入城主府之前就知道她是年少拿蜘蛛害他得大病的人,肯定对她恨之入骨,难怪他当时死活不肯娶她! 反而是她的错了。 “你家少君呢?” “才回书房休息没多久。” 田田准备去把他叫回来,好好问清楚,他究竟是知道十年前她吓晕他的事,还是不知道。不知道最好。 原来他们少时就见过面,就是见面的经历不大好。 在去书房的路上,有一个掩映在花丛后的凉亭。何田田看见了亭子里的人影。人影熟悉,她悄悄走近,便看见王朔拥抱住了白凤汐。 昨天还跟她说什么,他和白凤汐没有关系,今天就拥抱了。刚对他产生的歉意、怜悯心,统统都没有了。 王朔,你又骗我!骗了我一回又一回! 何田田当即就往回跑,心里委屈极了,人家有年少的美好记忆,她只有年少对他不好的记忆,他们俩还容易吵架。 王朔不喜欢她,是被逼着娶她的。眼泪水不禁往下落,长这么大,她还从来都没有为谁哭过,几次都是因为王朔。 王朔今早回书房,半路遇到白凤汐,白凤汐邀他去亭子坐一会儿,他准备将事情坦白说清楚。他心里的人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即便何田田拿蜘蛛吓他,会验尸,遇到她就看见尸体,但是他始终如一地喜欢这样的田田,有趣的田田。 他与白凤汐就是普通年少时候的朋友。 白凤汐与柳晗的关系明显和他更亲密。 他扮演纨绔,是他父亲说了,如果何田田二十岁还未出嫁,就下令将她嫁给他,他等啊等,终于等到了今天。他是纨绔,城里的女孩便都不想嫁给他了。 他在等着何田田长大,何田田果然和小的时候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搅黄了自己的婚事,没人敢娶她。 他当年就立誓:“何田田,你别落在我手里。” 她嫁入城主府后,他欺负她先报当年之仇,怎么能让人看出自己是喜欢才欺负她,欺负着反倒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沦陷,要是他不会对山村过敏,怕是会每年都去找她玩的。 王朔道:“凤汐,田田是我妻子,我与你就是年少好友。请你不要再在我夫人面前说什么青梅竹马,说什么话让我夫人误会。” “好,王朔,喝下这杯茶,我就不再纠缠你了。” 王朔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白凤汐,从来都是白凤汐自己想多了。王朔接过茶,道:“凤汐,谢谢你理解。这是最后一次,我不想我夫人误会你我的关系。” 喝完茶后不久,王朔本来想走,却突然听见一股口哨声,口哨声从白凤汐嘴巴里传来。他感觉头很疼,自己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待他看清自己抱着谁时,挣扎着离开,头还疼得紧。 意识到什么,刚才的茶肯定有问题,可以控制人的身体,口哨声,王朔捂着脑袋想到了在无头尸案里,田沐知在古墓用控人蛊控制衙差,田沐知也是这么做的。 他道:“控人蛊?凤汐,你是鬼市白衣组织的人?” 只有白衣组织才有控人蛊? 白凤汐是从什么时候加入的? 他年少的好友怎么会加入白衣组织呢? 白凤汐冷笑:“王朔,我知道你从小就没有喜欢过我。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被师父领养,你不介意我的身份陪我玩,理会我,我单纯地一厢情愿单恋着你,我以为我与你是身份不合适,所以我努力学医,想成为一代名医,这样我就配得上你了。但是你呢,竟然会娶一个乡下丫头,还是一个会验尸的丫头,她哪一点比我强了?” “小的时候,你的学业很优秀,不管是文还是武,但是你却因为看见了一幅画改了性子。你和柳晗都一样,就因为画里的小女孩而打起来。明明柳晗是什么都不要的性子,却也因为这幅画慢慢变了。” 王朔感觉头痛欲裂,再与白凤汐接触,只怕自己会失控做出什么事情来,若是被田田撞见,她肯定要误会。 他年少时看见他人孤立白凤汐,便对白凤汐多有关照,一时的仁心竟然会惹出这样的事情。 紧咬着唇,唇都被咬出血。 他努力不让自己被控制,趁白凤汐不备飞出了亭子,离白凤汐越远,他越能够克制自己。 白凤汐没有再吹哨声,道:“王朔,你中了控人蛊,还想逃到哪里去。我总会找到你的。” 何田田跑回寝殿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包行李,准备回家。在她有离开的行动后,清水和李桐都来劝她别意气用事,后来连她在城主府的父母亲都来劝,还有城主一家,除了王朔本人没有来。 母亲赵慧说:“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哪有什么话不能够坐下来慢慢聊的。我和你父亲不也常常吵架,这不也没有事情吗?该恩爱的时候恩爱。” 被一群人劝着,何田田方才冷静一二,她应该等王朔自己来跟她说,就算王朔喜欢白凤汐也应该跟她说明,好教她死心。 再说,她来首府不完全为了王朔,是为了有机会当上验尸官,怎么能因为一个男人而伤心赌气离开? 等到入夜,王朔仍旧没有来,她却听李桐说,白凤汐主动离开了城主府,去冷烟阁了。 白凤汐离开,王朔不在,莫不是两人跑一块儿去了? 正当田田落着泪,胡思乱想地伤心时,寝殿的门开了。 此时,月光如水洒在房中,房间昏暗,因是深夜,她未点灯。 何田田看见王朔推门进来。 李桐和清水期待着守在门口。 何田田擦干泪水,转头故意不理睬他。突然,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从王朔背后拿到田田面前,王朔道:“喏,田田,给你看这个是什么?”脸上是他一贯的嬉皮笑脸。 田田吃惊于夜明珠的明亮,这么亮这么大,比萤火虫还耀眼,虽然没有萤火虫的灵动,却非常美丽。 她道:“我才不是因为你而流眼泪。你不是跟白凤汐好吗?睬我做什么?” 提出共浴、圆房,要做夫妻之事的人是王朔,但王朔转头就拥住别的女人,她不可能不生气不伤心。 王朔道:“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看了以后,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 “走。” 何田田觉得自己疯了,竟然还会选择相信王朔,出门看见一脸期待兴奋的清水和李桐。 李桐这个王朔的书童兼侍从,表面胳膊肘往外拐,实际不知道多支持王朔。每次王朔挨城主的罚,几乎都是李桐出面,主动替王朔领罚。 看见王朔和何田田关系和好,李桐别提多开心。 王朔紧紧牵着田田的手,在前面跑,田田在后面跟着,今夜王朔似乎特别高兴。 推开书房的门。 王朔松手道,“田田,你先等我一下。闭眼,心里默数到一百。然后来书房尽头找我。” 明阳宫的书房很大,书架至少有十几个。 何田田站在原地,闭眼,心想,王朔,若你这次没有让我满意,没有真心把话说清,我一定不会再原谅你了。 默数到一百,何田田睁开眼睛,书房还是昏暗,唯独月光映照,书房内似有水流动,波光粼粼。 她缓缓走向书架尽头,越靠近越亮,亮光是夜明珠的犹如月光的光芒。 淡蓝色的光离自己越来越近。 王朔站在窗边,也在一幅画的旁边,待她靠近,王朔解开画架上画卷上的绳子。 有些年头的画缓缓展开,田田看见了画上是一片青青草地,草地后是茂盛的苍松翠柏,草地上有羊儿的影子,画中央是一个少女,一个十岁的蓝衣少女正追逐着蝴蝶翩翩起舞。 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她看清楚了,那蓝衣少女正是她,是十岁时候的她。 天真烂漫,跳着最简单的舞步,像山间的精灵。在阳光下,她的一颦一笑都透露着自信健康和朝气蓬勃,明媚的笑容似乎能够祛除一切黑暗。 她一直以来都是那种一眼就让人感觉舒服的女子。 第95章 真假少君(三) 第九十五章 真假少君(三) 那蓝色的纱裙是黄叔叔当年来怜星村送她穿的,实际就穿了那么一回。 她那么爱动的一个人,那纱裙美则美矣,实际在山里干活毫无用处,被树枝一勾便破了。后来她再见王鑫鑫,都是穿着最朴素的棉衣。 王鑫鑫见过最真实的她,也就是王朔见过。原来他一直等待的画中人是她。十年如一日地当作宝藏来收藏的是她的画像。 画一定是黄叔叔悄悄背着她画的。 曾经黄叔叔来怜星村微服私访,会在一旁画画,她有时会跑过去看,有时则不会,这幅画,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书房内,她缓步走到王朔身边,问:“这画怎么会到你手里?” 王朔牵住她的手,道:“我其实一早就想告诉你,十年前,我曾因为这幅画与柳晗打过一架。画是我父亲画的,送给了我,但是柳晗看见也想要,当时我虽然打赢,但是他对我下了过敏药粉,所以那回我才会去了怜星村大病一场。” “田田,其实我早在十年前就心系于你。”王朔将手抚上田田的脸颊。 田田眼里含泪,问:“那你说你与白凤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今天拥抱了她?” “白凤汐?她是白大夫收养的孤儿,小时候性格孤僻,没人与她玩,连柳晗都很少与她说话。只有我肯陪她,估计就这样被她误会了。哦,还有,当年孩子们起哄玩了一个游戏,是新郎新娘的游戏。她穿着红衣裳,盖了红盖头,连柳晗都没有去帮她,孩子们嘲笑她,只有我背起了她替她解围。实际我们已经有十年多未见,不完全算是青梅竹马。” “至于拥抱她……”王朔皱眉,“也是出于友情的拥抱,田田,你讨厌看见白凤汐,那我以后都不会再与她接触。” 王朔解释得很清楚,田田想了想,噘嘴道:“你之前有梦槐,有春红娘,现在有白凤汐,你让我如何再信你的话。你跟别的女人是友情,那跟我呢?” “田田,你还不明白吗?春宵一刻和赵越离家出走加入丐帮都是我打探情报所需,春红娘和梦槐是效忠于我的人。我看似纨绔,却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关于鬼市,早在你还未嫁入城主府,我就已经在着手调查。我与赵大将军的关系,你可能也不清楚。赵大将军一直暗中教我练武。我们亦师亦友,关系实际很好。表面我与将军府关系恶劣,实际说服赵越出府打探消息,是赵大将军允许的。” 原来王朔看似纨绔,心里一直都记着云川。背后一直在打探鬼市的事情,直到她来了城主府,鬼市的人才真正开始露面。 难怪,那夜在城西郊外,他黑衣蒙面来到山洞,知道鬼市的两大首领在会面!他才会身中白衣首领自制的病毒。 她早就知道那夜替她挡病毒的人并非柳晗,而是王朔,在城主府救下她和郡主的人也是王朔。他就算蒙了眼睛蒙了脸,她都能够认出他的。 何田田还在想心事,王朔突然勾了她鼻头,道:“我若不是纨绔,我父亲烦心我的婚事,没有好姑娘愿意嫁我。何田田,你以为就你这乡下丫头能够嫁入城主府?” “王朔,你既然说你十年前就心系于我,那为何你还会被你父亲逼着成婚,成婚当夜要与我和离?” “这不是起了坏心,想捉弄你吗?” “王朔……”田田小拳头挥过去,被他一把抓住秀腕,“这么说,我之前柜子里放的休书你早就看见了?你故意烧了柜子?” “休书……”王朔迟疑了一阵,“这种东西,我看见必然烧毁。” 何田田因他的闪烁其词有些奇怪,有些迟疑,感觉今夜的王朔似乎有些不同,但哪里不同说不上来,她可以识骨辨人,王朔就是王朔,样子完全没有问题。 王朔一样注意到她神色变化,这时,突然重重地捏住何田田的脸颊,道:“何田田,你就是喜欢我这样对你?” “臭王朔,你竟然敢捏我的脸。看我今天不教训你,我就不叫何田田。”甩开王朔的手,从荷包里取出验尸工具,就像成婚那夜,你追我逃,“王朔,有本事你别逃。” 两人在书房的架子里穿梭。 追累了,两人就直接在书房内歇息。深夜,王朔睡在旁边,田田突然睁开双眼,本就是和衣而睡,她小心翼翼地从王朔身下拉出被压住的衣服,尽量无声地离开书房。 她已经发现了,今夜的王朔很可能不是王朔,王朔对她藏起画像,是为了能够更好地捉弄她,真正的王朔是隐藏心事,她若什么都知道了,捉弄的趣味都少了许多。但今夜的王朔却是完全坦白。 也许王朔也可能会向她坦白,但是她总觉得不同,真正的王朔爱捏她脸,也爱扯她头发,但今夜的王朔没有扯她头发,后来她故意做出成婚第一夜的事情,不光为了试探,也是为了不让假王朔起疑。 她发现了这个王朔应该是假冒的,但是没有证据证明。若她的判断是对的,那真正的王朔去了哪里?他是不是已经遭遇不测? 心里对他的怨恨荡然无存,只希望他平安无事。 这个世上能够与王朔十分相像的人就只有柳晗了。柳晗的声音原与王朔都有几分相像。 她要找到证据向众人证明这个不是真正的王朔,否则王朔一定会被取代,他会没命的。 回到寝宫,她想了想自己应该怎么做,首先,她绝不可以被假王朔发现自己起疑了,不然她可能救不了王朔,自己也会没命;其次,她要去找柳晗证实,必须有理由,不能被假王朔发现。柳晗的真容她看见过,两人有八九分像,却没道理像现在这样一模一样。 究竟是她多心了,还是她判断对了? 她突然想到,李桐是从小与王朔一同长大,还有王雪是王朔的亲妹妹,既然她会有王朔不是王朔的这种想法,城主府里的人应该也会发现的。 到时再私下问一问王雪、李桐等人,不就能够真相大白了吗? 她暗怪自己不小心,自己这么跑出来很可能被对方发现自己已经起疑,又从寝殿跑回书房,夜深人静,看见王朔还像之前一般睡在床上,位置似乎都没有动,不禁舒了一口气,重新躺回床,却故意背过身,不想与假王朔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真正的王朔究竟在哪里呢? 翌日天明,两人直接在书房洗漱,何田田心不在焉的,实际一晚没睡好。 王朔问:“田田,要不要等会儿一起去见我父亲和母亲?” 田田一口答应,只有让城主府里的人多看见假王朔,才能够验证她心里所想。两个人就算模样再像,不可能行为习惯,说话做事都一模一样。 两人见过城主夫人和城主,王雪也在一旁,还有田田的父亲母亲。几人一起享用早饭,似乎谁都没有发现问题。 饭桌上,何田田几次想暗示王雪,却因为身边就是假王朔,不敢有大动作。王雪道:“父亲,母亲,嫂子,哥,世伯,伯母,等下我要去衙门查案。嫂子,哥,要不要一起去?” 查的是鬼市白衣组织的后续。 城主夫人柳如兰道:“又没有人命案子。田田不去,你和你哥去查,记得晚上早点回来。” 王雪满口答应。现在她能够随意出入城主府,一门心思都在陆子昂身上。城主和城主夫人想撮合陆子昂和自己女儿,完全不阻拦,知道陆子昂能够保护好王雪。 王雪走前,田田特意抓住王雪的手,叮嘱:“仔细查,夜里告诉我细节。” 目送王雪和假王朔一同离开,田田既希望王雪发现问题,又希望她没有发现。发现了会有危险,不发现却也未必没有危险。 城主夫人留田田在养心殿。 养心殿,乃城主夫人的寝殿。 殿里,只有田田、柳如兰和田田的母亲赵慧。桌几上放着糕点茶水。 柳如兰道:“田田,你嫁入城主府即将一年,该是时候真正与朔儿圆房了。” 原来她和王朔折腾了将近一年,所作所为都没能够瞒过城主夫人和城主的眼睛,他们以前在房里所做都是在欺骗他们。摇床大叫呢喃都不是真正的圆房。 “其实啊,若朔儿不喜欢你的话,朔儿不可能娶你,就算你再貌若天仙,我们威逼利诱,朔儿要真不想娶,他手段多着呢。我们这做父母亲的根本管不住他。他可以怂恿赵越离家出走,难道自己就不可以?” 柳如兰向田田坦白,王朔在迎娶她之前发生的事情。他表面是被将军赵晟抓住,被手下人揍了。李桐对他行刑,他在挨板子时,柳如兰亲眼看见他表面大声叫“哎呦”“哎呦”,实际眼里嘴角透着不自禁的笑容。 李桐没有下重手,他受的是皮外伤,赵大将军实际与王朔关系好,也不会下重手,王朔知道这些,是自己愿意挨打。 “田田,我是朔儿的母亲,虽然没能管住他,但是他假装不想娶你,让所有人都误会不想娶你,其实他真正的想法就是娶你。” “田田,我这个做母亲的从来没有看见儿子这么有决心想迎娶一个人。说实话,刚开始,我听说你是乡下验尸抛尸的,实际有些嫌弃。你听见别难过,你说哪个做母亲的不想儿子娶一个德才兼备的大家闺秀。故第一次见面便让你表演才艺。不过我知道朔儿真心喜欢你,就算你真的什么才艺也不会,我也不会计较了。” “朔儿他喜欢你的紧。” 第96章 真假少君(四) 第九十六章 真假少君(四) 何田田从其他人的嘴里真正知道王朔对她的心意。 王朔这个大笨蛋,明明喜欢她,却非得装出不想娶她的样子,还将她的画像藏得这么牢。 要不是现在都清楚了,她还会怀疑他是否真心。他这个大笨蛋,就不能够像假王朔那般坦白吗? 如今,她身边的王朔是假冒的,真正的王朔不知道在哪里,她哪里还有什么与王朔圆房的念头。王朔肯定有危险,她要救他。 心里担心,差点儿又要落泪,抬头注意到墙壁上的一幅画像,是柳如兰年轻时候的样子。 何田田指着画道:“娘,这幅是您的画像?” 柳如兰摇头:“田田,这不是我的画像,是我妹妹柳芸香,世人称为芸香夫人,是不是看起来与我长得一模一样?” 赵慧道:“亲家,您若不说,还真以为就是你本人了。” 柳芸香与柳如兰长得一模一样,柳晗原本又与王朔有八九分像,田田不得不怀疑他们俩是不是同一个父亲,即柳晗是城主的儿子。 她问:“芸香夫人的孩子是柳晗君,那么柳晗的父亲呢?” 话毕,柳如兰迟疑一瞬,手中端的茶碗都颤抖了,茶水浸出来一些。何田田看清楚了柳如兰的神色及动作变化。 柳如兰放稳茶杯,回答:“柳晗的父亲死得早,你估计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田田记得王朔假扮柳晗时曾说“柳晗的父亲抛弃了柳晗”,如此看来王朔对她未必说谎。被她一直怀疑说谎的人才真正对她说了真话,可惜他起初只敢扮演柳晗的时候才会显露真心。 要不是她聪明,现在肯定还傻傻地以为柳晗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王朔真是一个大笨蛋! 她又问:“我听说白凤汐的师父与芸香夫人是师兄妹,他们都学医吗?” 柳如兰摇头:“我妹妹虽然长得与我别无二致,但性格却与我截然不同,喜好都完全不一样。我妹妹起初学医,后来却突然去研究毒药。说来你肯定不信,我妹妹会如此早逝,便是因为痴迷于炼毒,甚至不惜下在自己身上。” “至于白若庭,就是我妹妹的师兄,倒是一直学医,深谙于解毒之学。他与我妹妹感情甚笃,关系亲密。十年前,我妹妹去世,白若庭带着白凤汐去往苗疆学医,一晃十年过去。” 白凤汐和白若庭是学医的。 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白若庭和白凤汐是刚回明阳城,田田觉得自己证据不足。 田田告别了柳如兰,她母亲还陪着王朔的母亲,回到明阳宫,她看见正在埋头干活的李桐,李桐在差人搬动植物花卉。虽是冬季,但是城主府不缺各类盆栽,鲜花亦有许多。 城主府里有花房,花房的温度四季如春,花卉可以不按正常时节开放。 田田道:“李桐,你命人搬这些做什么?” “少夫人,夜里你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花样,准确说来是王朔要搞什么花样。不过现在的王朔应该是假冒的,李桐在为假王朔办事吗? 田田道:“李桐,你发现昨夜的王朔有没有什么不同?” 李桐道:“没有啊,今早我就给少君准备了热水和毛巾,没太注意。少夫人,怎么了?” “李桐,若是你之后发现少君有何异样,记住一定要私下里告诉我,绝对不要告诉其他人。自己别擅自行动。” “没……没问题吧。少夫人,你今日要出门吗?” 田田想了想,现在假王朔不在,她可以出去做事,道:“要出去。” 李桐兴奋地说:“那正好。” “什么正好?” “没,没什么。是正好我待会儿也有事。” 何田田准备带上清水一起出门,正要离开,李桐突然叫住她道:“少夫人,有一事我其实觉得很奇怪,决定还是跟你说。是有关白凤汐的。少夫人,您先听我把话说完。您知道我从小陪着少君,这白凤汐,我也很了解,别听名字好听大气,实际她小时候长得很难看。不是长痘的那种难看,长了痘祛痘就好了。我对其印象很深,白凤汐小时候有龅牙,歪鼻子,脸很长,很丑的,也就少君心善肯搭理她,当时连奴婢都不搭理她。” “虽说女大十八变,但是这变化未免太大。” 现在的白凤汐是鹅蛋脸,不是长脸。五官精致,并非龅牙歪鼻子。 一个人的外貌可以通过打扮变美,但是骨相是不可能发生改变的,除非……整骨,就这需要改动整张脸,在他们这个时候,就有这样高超的医术了吗? 若白凤汐能够改变自己的脸,柳晗脸上有蝶形黑斑,去除黑斑绝非难事。 田田道:“李桐,你立功了,多谢告诉我的这一有用线索。”说完,转身离开。 李桐在背后大叫:“少夫人,别忘记今夜早点回来。” “我肯定在晚饭前回来。” 田田带着清水去往冷烟阁,若假王朔就是柳晗,现在在衙门,柳晗必然不在冷烟阁。 到了冷烟阁,田田看见了一身蓝衣貌美的梦槐,诧异:“梦槐?”一进来便听见梦槐在向老仆请求见柳晗。 老仆也是之前帮过田田去见柳晗的家仆,冷烟阁的管家,好似叫作宋伯。 梦槐道:“宋伯,我真的有事必须要见一面柳晗君,还望您通融一下。”听见田田的声音,回头诧异地说:“少夫人?” 果然,梦槐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虽然她曾经去往春宵一刻,是以仵作何田的身份去的,但春宵一刻是王朔创立,是王朔的情报组织,想必从一开始就清楚她的身份。 梦槐能够背叛王朔一次,有一必有二,田田觉得她的忠心已经没那么可靠了。 她拿出曾经柳晗赠予的玉珠,珠子上刻有“冷烟”二字,宋伯一看便明白了,收走了珠子,道:“姑娘,随我过来。” 田田正要跟上,梦槐道:“少夫人,能否一起?” 田田想了想,“随我来。” 三人一起进入后院。 后院有一四面镂空的水榭,美轮美奂,池水清亮,水中金鱼游动,田田曾在第一次进后院见到柳晗,柳晗便是在这阅书喝水。 柳晗看见姿势奇怪的她因此咳嗽,她当时却误以为柳晗替她挡了病毒,是因为病毒感染。她曾连续给柳晗送了一周季大夫和千禾大夫共同制作的草药包。 宋伯道:“三位稍等,老奴去告知公子。” 田田希望柳晗不在,如此可见柳晗是假王朔的概率便大了,但是按照宋伯的话,柳晗似乎就在阁内。 水榭里,梦槐见周边无人问:“少夫人因何来见柳晗?” “那你呢?” 梦槐既然是王朔手底下的人,就不应该私下见柳晗才是,她不相信梦槐。 梦槐正想说什么,看见不远处有一白衣戴面具的公子走了过来。 何田田一样看见了,心道,柳晗竟然在这里,那假王朔究竟是谁? 柳晗性格稳重,举止有礼,而王朔性格傲娇,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两人性格不同。 柳晗刚一步入水榭,梦槐心急想说什么,却见田田在此没有说。何田田看了看梦槐,道:“既然梦姑娘也有事情找柳晗君,不如梦姑娘先说。” 梦槐道:“少夫人也有事找柳晗君,不如少夫人先说。” 何田田装傻笑道:“我不急你先说。” 梦槐道:“待少夫人说完,我再说不迟。” 竟是不想当着她的面说。何田田有些拿她没辙。 柳晗看着莫名其妙的两人,道:“我仅邀请了少夫人,还是少夫人先说。” 何田田没办法了,只能开口:“柳晗,少君曾与我说过要送我东西,我喜欢冷烟阁出品的首饰香料,不如你帮我选一些送到城主府。至于银子,问我问少君拿都行。” “就为了这事?” 何田田挑眉:“嗯,就这事,好东西我见的少,也不太会挑,便由你看着办。” “我一定给你挑好东西。” “那多谢啦!” “这种小事,你以后吩咐下人来传达便可,而且我们冷烟阁每月都会准时按份例送至城主府,少夫人及时去找宫里的嬷嬷取便罢了。” “好。这次都是自己的用品,还是觉得自己来一趟,放心些。” “少夫人还有其他事情吗?” 何田田带梦槐进来,是想听一听梦槐要与柳晗君说什么,看柳晗不问梦槐,梦槐也不说,看来她是没法知道了,道:“我没有事了,就是觉得每日待在城主府无聊,出来转转。那我便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正准备要走,又回头道:“柳晗,你不是每周五都会来城主府见城主夫人吗?到时我、王朔、王雪,我们一起吃顿饭吧!你再忙,不至于吃一顿饭的工夫都没有。” 梦槐吃惊,这全天下就没有主动邀请柳晗吃饭的人,就算是喜欢柳晗的女人都不敢。柳晗是看在姨母柳如兰的面子上才会进府做客,道:“少夫人,你怕是不知道吧,柳晗君从不与其他人共餐,就算是少君也一样。” 田田想,柳晗竟然比她想象得要怪异。 柳晗淡淡道:“少夫人,冷烟阁生意兴隆,我平素比较忙,就算在城主府也只待片刻,想必无法与你和少君共餐,抱歉。” 田田决定不强人所难,本来想着王朔、柳晗都在,必然能够判断假王朔是不是柳晗,这个办法估计没法如愿。 “是我唐突了,不知道柳晗你有这个习惯。” 第97章 真假少君(五) 第九十七章 真假少君(五) 离开冷烟阁,田田手上已经没有玉珠,没想到那是一次性用品,想再见柳晗验证便困难了。 清水跟随:“少夫人,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衙门。” 何田田还是觉得柳晗是假王朔的可能性很大,也不知道梦槐想和柳晗私下说什么。 王朔消失,遇到危险,他若逃生在外,会先去找谁?赵越?手下春红娘?陆子昂?季大夫?…… 若春红娘已知王朔遇难,想必梦槐也知,难道梦槐想对柳晗说的是这个? 来到熟悉的首府衙门,何田田问江诚:“看见陆大人和郡主了吗?少君呢?” 江诚摇头:“几人都出门了。” “一起出门?” “这倒没有注意。这段时日郡主与陆大人在一起。少君未必与他们在一起。” 就在田田想王朔果然不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王朔熟悉的声音,“田田。” 虽然她与清水是一路从冷烟阁走到衙门,但中途没有耽搁。田田回头,看见王朔一如既往灿烂的笑脸。 王朔走近,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去查白衣组织的后续,我有些不放心。” 白衣组织有控人蛊,神秘武器“一命绝杀”,还会制造病毒、迷香违禁品、水银和白磷。田田能放心才怪。 “原来如此,别担心,你夫君我可是少君,怎么可能被人打败。” 田田扑哧一笑,这话真像王朔本人说的,柳晗被梦槐缠着,不该这么快赶到才是,莫不是真是她想多了,王朔就是王朔,柳晗就是柳晗。 “今天天色不晚了,田田,我们回家一起吃饭。” 田田想,柳晗有怪癖,不愿意与人共餐,心中对假王朔的怀疑又少了几分,希望真是自己多心。 “好,我们一起回府。” 两人在城主府明阳宫的寝殿共用烛光晚宴,王朔给田田夹了许多她爱吃的菜,田田道:“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笋和茄子?” 王朔道:“关注过。” 饭后,宫人端来蛋黄酥等甜点,全都是田田爱吃的。田田想,这一波被喂下去,自己准得胖死,吃了两个不再吃,看他没有吃甜点,拿起一个喂过去。 王朔张了张嘴巴,吃完。两人都吃得高兴,这短短的一顿饭,却吃了好久。 这时,李桐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道:“少君,您该提那个了?” 王朔诧异:“什么那个?” 李桐快被急死,“就是那个。”眼神示意房间的花盆。 李桐见他想不起来,直白道:“是花房。” 王朔方才恍然大悟,“哦,田田,我们吃完一起出去走一走,如何?” 何田田点头。 李桐高兴地跟在两人身后。 何田田转头,却见王朔微微皱眉。 快到花房时,王朔道:“李桐,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与夫人?我与夫人单独出门,你跟着做什么?” 李桐的笑容僵在脸上,心道,明明是少君之前自己吩咐的,怎么少君突然变脸了?垂首道:“是。”方才不再跟。 推开花房的门,何田田看见了满室的鲜花。 花房内温暖如春,田田跑进去便身处花海,一直以来都知道花房里花多,但是她上次进来,花房里还有其他植物,并非全是鲜花,但是这次几乎都是花,各色玫瑰月季海棠,大朵大朵的花,美得惊人,香味扑鼻。 花房是木制构造,有二楼。有些藤蔓花卉通过木制楼梯爬上二楼。 就在何田田兴奋之时,二楼楼上洒落漫天的花瓣,何田田抬头,看见早就躲藏在二楼的清水正在抛洒玫瑰雨。 原本听从少君不再跟近的李桐突然跑进来,拿了一根红绳放到王朔手里,退后上了二楼,与清水一起继续洒花。 王朔拉了拉红绳,原来红绳还连着一个机关,机关是一道红色帘幕,帘幕缓缓打开,田田和王朔看见了一个爱心形的鲜花池,可见做这个爱心的用心和工夫。 清水和李桐正等待王朔要说什么,却没有听见,只能先按照计划开口道:“少君望少夫人不再生气,他的心就像这个爱心鲜花池一样,对您充满了爱意,绝无半分虚假。” 王朔看了看这个爱心鲜花池,想了想,牵起何田田的手,微笑道:“田田,我以前欺你、辱你、捉弄你,全因我喜欢你却不自知,如今我完全知晓自己心意,我王朔心中唯独你一人,送你鲜花,此事完全未对他人做过。” 李桐高喊:“少夫人,您就原谅少君这一回吧,少君啊,与白姑娘完全没有关系。对夫人您却是一片赤诚。” 何田田问:“你何时让李桐做这事的?” 竟然连清水都瞒着自己。 王朔正要说话,李桐又高喊:“是那日白凤汐突然来临,少夫人您生了气,少君在您门外道了一个晚上的歉,中间突发奇想,告知奴才和清水应该怎么做。想给您一个惊喜,故瞒了两日。” 竟然是王朔想跟她说清的那一个晚上想出来的。可她因为生气伤心,当时不肯见他。 “王朔”突然想再次牵何田田的手,何田田一个激灵,霎时退后一步。 “田田,你怎么了,为何哭了?” 何田田看着眼前的王朔,心里已经确定眼前人并非真正的王朔,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想念的时候。 “是因为太过感动?” 就着他的话头,田田眼眶含泪道:“是的,我很感动,我知道自己错怪了你,不该被白凤汐一激,就怀疑你。” 王朔的确拥抱了白凤汐,她也没有怪错他。就是自己有些小肚鸡肠了,原来喜欢一个人后,便希望他待自己不一样,接触别的女子都会多心。 王朔道:“李桐、清水,你们都先下去,我想单独与夫人说话。” 两人方才都退出房门。 田田发现有异,是因为“王朔”皱眉、迟疑、思考、说话的语态等小动作,她观察仔细,真正的王朔不会有这种小动作。 “田田,你究竟怎么了?是我吓到你了吗?” “王朔”靠近自己一步,田田就后退一步,心里清楚自己不该这样,故停下脚步,摇头:“王朔,我……” “不用说,你是我夫人。我理解你。”轻柔地揽住她的肩膀。 田田不想被他起疑,只能靠在他怀里。 两人回房时,李桐和清水仍旧跟着,田田正想着夜里该怎么跟假王朔度过。 昨夜,她是在书房,勉强能够与假王朔和衣而睡,而看今夜这状况,假王朔兴致很好,她怕是逃不过去。 就在她担忧之时,郡主身边顶替了桃茱和小翠的新宫女百灵跑了过来,道:“少夫人,郡主说请你过去一趟,郡主昨夜做噩梦,今夜说不敢独自睡觉,要少夫人您陪同。” 她此前与王朔赌气,时常与郡主一起睡,转头看向“王朔”。“王朔”道:“你去吧。” 何田田心里欣喜,这算是自己摆脱困境的一个好办法。表面却装傻充愣,表现不舍,是因为他妹妹叫她,她没有办法才离开。 临走前,何田田嘱咐李桐,“务必照顾好少君。”说完,匆匆离开。 何田田好似看见了“王朔”望着她离去那深邃的眸子,就好像今天她从冷烟阁后院水榭,她离开时,最后看见柳晗的一道深邃目光。 来到重阳宫。 郡主王雪退避了所有人,神秘兮兮道:“嫂子,我看不下去了,我一定要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可是陆大人告诉我绝不能够说,说了会有性命之忧,但就这样看着亲哥哥在地牢里受苦受难吗?” “你说什么?”何田田震惊。 “嫂子,我今天才知道真相。” “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可是我不能在这里说。嫂子,你与我一同去一个地方,就知道了。” “你是不是知道了现在的少君是假的?” “嫂子,难道你已经发现了?” 听王雪的话意,似乎是知道王朔的下落。何田田点头。王雪觉得事不宜迟,两人一同小心谨慎地出门,就像曾经那般,爬墙出府。 田田是农村女孩,虽不会武,但身手敏捷,王雪会武功,翻墙不在话下。 两人偷跑出府,与首府衙门的陆子昂相会。何田田看见陆子昂大晚上没有回家反倒在衙门,有些吃惊。 陆子昂道:“少夫人,事情紧急,来不及解释,你自己去看吧!” 陆子昂手里有一把钥匙,首辅衙门有一处地牢,旁人不知,一般是用来囚禁犯大错的死囚的,有时也会用来关押犯人审问,不会让犯人逃跑,与普通囚室不同,四面都是石墙,就算是大门也是铁门,没有特殊钥匙绝对打不开。 陆子昂带着田田和王雪来到地下牢房。 经过大铁门,往里又走了许久,何田田看见一个人被铁链锁住手脚,那人似乎因为痛苦正在不断喘息,借着地牢昏暗的火光,田田从对方的侧脸看清楚了他。 “王朔。” 王朔听见何田田的声音,意识有些清醒,却大喊道:“先别过来。啊——”捂着疼痛的脑袋,不愿让田田靠近自己半分。 陆子昂解释:“少君白日还是清醒的,但若是晚上戌时以后便会像现在这样不受自己控制。” 第98章 真假少君(六) 第九十八章 真假少君(六) 王朔捂着脑袋,自中了控人蛊,夜里脑海中似乎不停有人在与自己说话,那人说着什么“杀”。脑海中竟然也只有杀念。 似乎是有人想将他培养成杀人的工具,他越是挣扎,疼痛越是剧烈,若人连自己都无法控制,反被控制,成为他人的牵线木偶,那么他还算是人吗? 这样的自己还不如一死了之。 何田田眼见他一掌冲他自己而来,想都不想直接冲了上去,那一掌直接拍在她身上,或许是受制于控人蛊,或许是他这两天挣扎失去太多力气,或许是看清了田田,那一掌要不了人命,就是有些疼。 看清自己那一掌打在田田身上,王朔道:“我不是让你别过来了吗?呃……田田,我无法控制自己……你走……谁把你带来的……太危险了……啊——” 起初他或许能够控制一些,但越到深夜,他越发没法控制,到时自己神志皆失,不知道会对身边人做什么。 “田田,你快走啊!” “我不走。”田田看着他手脚被铁链锁着,手脚上都有挣扎之下的血痕,不知道他昨夜究竟是怎么过的。 这才仅是第二夜罢了。这之后他该怎么熬?她该怎么救他? “陆子昂,你快……带她走……求你……”王朔怒吼。 陆子昂不得不将何田田从王朔身边拉走,道:“看这情形,估摸与昨夜无二般,少夫人,等下少君估计就完全没有意识了。” 何田田看见了王朔眼里的红血丝,明白自己在这继续待下去,估计只会增加他的痛苦。 陆子昂、王雪和何田田一道儿离开地牢。何田田一直能够听见地牢里王朔“啊”或者“呃”的痛苦之音。 衙门后堂大厅。 何田田心里再着急,也知道现在不是心急的时候。王雪道:“我看不下去了。必须去揭穿城主府里的假少君。他要是在城主府,岂不是我们城主府里的人都要遭殃?” 王雪心急莽撞,但陆子昂不是。 陆子昂道:“不能去。现在少君身中控人蛊,若现在去揭穿,控人蛊解药拿不到,你想你哥死吗?我有一个办法。” 何田田心想,自己早该想到,若王朔遇难,他若逃出来,必定去找陆子昂。表面上,王朔与陆子昂不对付,每天喊他“霉花鹿”,其实整个明阳城里王朔最相信的除了亲人就只有陆子昂。 王雪和何田田问:“什么办法?” “既然假少君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不如我们将计就计,但是务必注意自身安危。雪儿,你白天还是继续与我在一起,我也好保护你。至于少夫人,我想少夫人比我更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她要接近假王朔,努力获取假王朔的信任,找到控人蛊的解药,否则对方不打算王朔活,王朔肯定会死的。 若对方控制王朔来对付他们,他们也会死的。城主一家估计就算是拱手相让整个云川,也要换回王朔。 表面上,城主夫人和城主头疼王朔吊儿郎当,但就算王朔性格我行我素,城主还是决定将云川交到王朔手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王雪猜到田田要做什么,道:“如此,嫂子岂不是很危险?” 何田田道:“从这两日的光景看,宫里的假王朔或许不想要我的性命。我会见机行事。陆大人,我还是想问你,王朔为何会身中蛊毒?” “这个,少君未说。他前日白天来此,只要求我将他锁起来,衙门地牢是秘密建设,除了我与城主知道,便没有别人了。少夫人,请务必保证不要泄露少君的下落,包括城主与城主夫人都不可告知。” 知道的人越多,王朔便多一分危险,他们不能确保城主府里没有白衣组织的人。 王雪或许早前被陆子昂说服了,虽然心急担忧,却准备照做,实际她也是今日白天才知道真假王朔的事情。她不准备在假王朔面前多露脸,这是陆子昂的安排。 何田田想,前天白日王朔见过的人是白凤汐,难道他中控人蛊与白凤汐有关? “陆大人,能否让我再见王朔?” 陆子昂知她担忧,递给她一把多余的钥匙,道:“少君夜里状态不好,你若想去看,选择白天去。少夫人,请您切记别让假少君发现,雪儿,你也一样。” 何田田点头。 “我私下请了季大夫来解毒,但控人蛊毒,前所未见,季大夫未必有办法。” 何田田明白,要想找到解药救王朔,就全靠他们了。这盘局,若一个棋子下得不妥,他们注定全军覆没。 “我明早再来。” 何田田和王雪准备返回城主府,不能叫任何人起疑。这一夜,何田田在郡主的重阳宫睡觉,但是她知道自己要想找到解药,估计得从假王朔身上入手,不能夜夜如此。 她一大早返回明阳宫,看见李桐在清扫落叶,诧异地问:“李桐,你是王朔的贴身侍从,不跟着王朔,打扫卫生做什么,这活有其他下人干。” 李桐摇头:“不知道少君怎么了。唉,昨夜你走后,脸色态度都不好,罚我做这清扫的活,都不让我陪了。” 假王朔这么快就担心自己在李桐面前暴露了吗? 何田田问:“王朔呢?” “一大早就出府了。真奇怪,以前少君是白天在书房睡觉,夜里出去浪荡。现在却是白天出门,夜里都回府。” 何田田不打算让李桐发现过多,道:“别想太多了,现在的王朔在经历了一连串的命案后成熟很多,人长大了都是会变的。” 李桐道:“嗯,少君他的确是变了,这都是少夫人您的功劳。” 假王朔白天不在,何田田要出门,出门前亲自做了些食物放在食盒里。 第一时间赶到首府衙门。 陆子昂和王雪已经在衙门了。 陆子昂暗暗说道:“今日假少君没来衙门,但少夫人去见少君还是小心一些。” 控人蛊是白衣组织的东西,他们怀疑衙门有人是白衣组织的人。王朔之前来找陆子昂是翻窗子直接进来,只接触了陆子昂一人。 在陆子昂和王雪的掩护下,从衙门书房暗道进入,七拐八拐,何田田总算单独走到了昨夜进入的地牢。 才一夜,她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是否安好。 王朔听见地牢有声音,刚好醒来,嘴里喘息不止,自己手脚腕上血痕更多,昨夜的事情他除了知道见过田田外,一概不知。 “王朔。”田田奔到王朔身边,搀扶住他。他夜里要与蛊毒抗争,怕是没法休息,满眼憔悴。 “田田,我听说有一个人顶替了我,去了城主府,那人与我一模一样,自称王朔。” 何田田点头。 “他可有为难你?” 何田田摇头,心想,或许他们俩都暗暗猜到了假王朔的身份,都心知肚明,只是没到说穿的地步。 白衣组织能够用控人蛊控制王朔,难道不能控制其他人吗?这才是他们最为担心的。 王朔艰难地说道:“若是他真心待你好。那你就当我死了吧!”控人蛊恐怕没有解药,他看见过田沐知控制的那些人的下场。 “王朔,你这个大笨蛋,到这个时候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以为你死了,我们就能够活。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被种的蛊,谁给你种的?” 很多事情,他连陆子昂都未说,在身中蛊毒的那一瞬,他除了还想再见她以外,没有过多想法。人真的是在死亡前,才知道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是白凤汐,田田,我并不喜欢她,你别误会。” 田田猜到了就是白凤汐,白凤汐是白衣组织的人,假王朔很可能就是柳晗,这两人很可能是一伙的。 “所以你是因为中了蛊毒,才拥抱她?” 王朔蹙眉:“你都看见了。” “田田,我真的……” 何田田苦笑:“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还看见了你的那幅宝贝画。” “你都看见了?”王朔心想,好在自己死前,何田田已经完全明白他的心意,“那是你,十年如一日,我每天都会看一遍。那画是他给你看的?” “你这个笨蛋,为何不能你自己亲口来跟我说?” “我想说的那夜,你不肯见我,我还来不及说。” “这倒是我的错了。” “不。是我这个笨蛋,应该早点告诉你。呃……”突然,王朔闭眼,捂了捂脑袋,似乎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 “王朔,你怎么了?又疼了?” 王朔若是放弃抵抗便不疼,但是他不能失去意志。刚才的笛声竟然好像在召唤他。 疼痛只持续了一瞬。他想到什么道:“有人在用控人蛊害人。田田,不能让他们得逞,他们可能在拿活人当试炼品,作为他们杀人的工具。” 何田田想,王朔很可能没有说错,王朔自己都没法控制,更何况别人,估计也一样的,若是有人想让王朔杀人。她不敢继续想下去。 “王朔,我与陆大人已经想出了对策,你现在的要紧事就是坚持下去。万物相生相克,总有能够控制蛊毒的办法,另外季大夫也在想办法。记得我说过的,活着就是一件值得的事情,你坚持下去,等着我。我会想办法拿到解药。” “田田,别太冒险。” “我会的。” 王朔若真一心求死,便不会头痛欲裂都坚持到今天,自己还是不想让田田跟着那个人。 “我来给你重新梳个头发。” 他头发有一些凌乱,田田拿了头绳重新给他理了一个头发绑好。 从食盒里取出食物,道:“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吃一些。这次没有加十年老酱了,你放心吃。” 听见“十年老酱”,王朔不禁笑了,他虽然曾经骂过她,她也曾使他肠胃不适,两人算扯平了。 王朔勉强自己吃了一些,喝了一些水后有些犯困。田田想他可能在地牢睡不好,故意在水里加了一些安神的药散。 看他安稳地在自己怀里入睡,田田道:“王朔,从今天开始由我来保护你。” 第99章 真假少君(七) 第九十九章 真假少君(七) 不管王朔是服下蛊毒,还是其他方式被下蛊,蛊虫无孔不入,白凤汐真想对王朔下蛊,有的是办法。 何田田觉得白凤汐真的很坏,王朔已经明白说清自己对她无意,但白凤汐却对王朔下蛊,要让王朔变成傀儡。 这不是爱,是伤害。 回到城主府,她手里还拿着空食盒,王朔未吃完的,她拿给了江诚、吴起等衙差们吃。 刚走进重阳宫,她看见“王朔”站在一棵玉兰花树下,身姿卓绝,神采飘逸,气宇轩昂。虽然样子和声音都与王朔一致,但何田田知道他不是王朔。 王朔还在地牢里受苦。 “田田,你去哪里了?这个是?” 田田并不准备说谎,若假王朔派人跟踪了她,便知她去了哪里,回答:“我做了一些食物去衙门给衙差们吃,你知道,我以前女扮男装当仵作,和他们关系都不错。” “哦,那夫人可不可以给我做一顿?” 何田田觉得自己听错了,他竟然想吃她做的菜,想了想,她可以通过这种方式给他下药,他昏迷后她可以搜他身子找解药。 但这个念头,她很快就否决了。 “王朔”未必会把控人蛊的解药放在自己身上,若自己下药,很容易暴露自己。真要搜查他身子,需想其他办法,就算只有一点可能,她也要尝试一番。 她亲自做了一顿晚饭,都是简单的家常菜,但“王朔”似乎吃得特别开心,田田的心思不在饭局上,道:“王朔,你今日忙了一天,一定累了,等下我去命李桐给你准备洗澡水。” “好。夫人是想今夜与我同寝了吗?” 昨夜她在重阳宫,为了好套假王朔的话,她之后或许不得不与他同房,尴尬地点了点脑袋。 假王朔吃完饭被她哄去洗澡。 澡房内。 何田田悄悄推门进入,看见假王朔的衣服脱下挂在屏风上。假王朔在屏风后面洗澡,背对屏风,田田在屏风前,能够看见假王朔朦胧的背影。 她悄悄上前做贼心虚地搜查了一遍他的衣服,可惜什么都没有。果然,他不可能将解药放在自己身上。 她正准备离开,听见澡盆子里的人说:“李桐,是你吗?替我拿一下毛巾。” 毛巾在屏风后一边的桌几上,田田估摸自己的脚步声被他发现,勉强暂当一回李桐,走上前拿起毛巾,只用一只手递过去。 但是手却被“王朔”抓住,“王朔”冷声道:“你不是李桐,是谁?” 语气之冷甚至超过发怒的王朔。 田田手指被抓,现身在“王朔”面前,一看见他赤着的上身,“啊”地大叫一声,闭上眼睛。 “田田是你?” 何田田想其实自己暴露了也没有什么,王朔的身子她也不是没有看见过。 “王朔”微笑:“夫人是如此迫不及待了吗?” 或许被他如此误会,她反而不容易被怀疑,睁眼看见他右手臂特别干净,而王朔曾经在画舫上被白磷烧伤,右边上手臂有一抹淡淡的伤痕,但是假王朔没有。 何田田道:“你慢慢洗,我就是过来看看。等下……” 话未说完,假王朔一手拉住了她,将田田拉了过去。两人的脸凑得很近。 看着这张与王朔一样的脸,田田想到与王朔的点点滴滴,很难不心动。 “王朔”微笑道:“等下夫人在房里等我。” 何田田愣愣地说:“好。”发现他松了手,慌不择路地跑了。 在“王朔”洗净回寝殿后,郡主的宫女百灵又过来找田田,田田却道:“百灵,你今夜回郡主,我这几夜没法过去,你们这些宫女陪着就好。” “可……”百灵还想说什么。 “你回去回复郡主,她能够理解的。” 其实王雪未必能够理解,现在她是伴君如伴虎,不知道假王朔的真正目的,她要在这种情况下与他周旋。 看见“王朔”身穿里衣在床上等她,她心里不安起来,很想跟着百灵逃离,最终却克制了自己的所想。 都是身穿里衣,不算献身。 熄了烛火,两人共处一室,突然,“王朔”一把抱住了她,田田紧张得身子都僵硬了,赶紧假装睡觉,紧闭双目。 “王朔”道:“夫人就这么怕我?” 不怕才怪! 好在假王朔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田田由于这两日压力大,夜里突然做了噩梦,梦里空中到处都飞着黑色的控人蛊,蛊虫将整个云川的百姓全部控制,甚至还有云川外,是全天下的人都成为俯首称臣的傀儡。 她看见率领这群被蛊虫控制的人就是“王朔”,而自己和王朔都在那群被控制的人中间。 “王朔,王朔……”田田夜里做噩梦,不禁呢喃,听见似乎有人在安慰自己,她突然就醒了。安慰自己的是假王朔。 “王朔”道:“田田,我就在这里,不用怕。” 梦里的景象还历历在目,真正的王朔在受苦,她却躺在假王朔怀里。眼泪水不禁落下,打湿了假王朔的里衣。 “夫人,你怎么又哭了?我记得你平时并不爱哭。” 是的,曾经的她不爱哭,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如今她因王朔而哭,为天下百姓而哭,也为自己而哭。 她摇头,再度安静入睡,尽可能地一动不动。 次日,两人穿戴整齐,假王朔笑道:“田田,过来,是冷烟阁送来的首饰香料。你看看喜不喜欢。” 冷烟阁的小厮亲自送了几个大箱笼进寝宫。箱笼打开,里面的珠宝首饰都是新奇美观,田田从来未见过。各色香料更是异香扑鼻。 “王朔”道:“我昨天早上特意去挑选,若是你不满意,可以退回重选。这是我答应过你的。” 原来他昨天早上出门是去冷烟阁帮她挑选这些物件,但是假王朔不知道的是,王朔并没有与田田说过要去冷烟阁挑选首饰,她那天故意找个理由去冷烟阁罢了。 挑首饰的话,她仅对柳晗说过,看来她判断没错,假王朔应该就是柳晗。白凤汐可以整骨整改五官变美,想要将原本就与王朔有八九分像的人改造一番,实在太容易。 她一方面对假王朔的举动而感到感动,一方面又觉得假王朔的行动不可饶恕,他若真是柳晗,不该想着如何取代王朔。 柳晗是柳晗,王朔是王朔,她觉得他们俩完全不同。 看田田怔怔地站着,并未被香料首饰吸引,“王朔”问:“田田,你不喜欢?” 田田摇头。 “王朔”从箱笼里取出一副玉镯,道:“田田,我觉得你还是比较适合戴这个镯子。”取下了她左手腕上的鱼莲镯子,随手丢进了箱笼里。 银镯,小家碧玉;玉镯,富贵人家。 何田田看见了玉镯内里刻有“冷烟”二字。 “王朔”正要再说什么,这时,李桐跑进来道:“少君,侍卫们通报,梦槐姑娘在府外想见您。” “王朔”皱眉:“不是吩咐了你,不要随意进入吗?” 李桐摸着脑袋:“那奴才让人将梦槐姑娘劝走。” “不必了,约她在翠芳亭见面。”假王朔吩咐完李桐,对田田道,“我去去就来。这些首饰香料,你自己处置。” “王朔”离开,何田田暗松一口气,将刚才假王朔取下的银镯装入自己荷包,叫来清水,“清水,帮我把这些首饰香料处理一下,你若喜欢,挑些去,若是明阳宫的宫女太监喜欢,帮我分了,我还有事情。” 吩咐完,田田也离开了寝宫。 翠芳亭就是她在城主府里第一次见到柳晗的凉亭,坐在亭里垂钓喂鱼都非常适合。 翠芳芳亭不远有一片观赏性的枫林,何田田悄悄地躲在枫林中想听清亭子里两人的对话,以免被发现,她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听见两人模糊的碎音,实际听不清楚。 就只能听见梦槐说了什么“少君”,听见和没听见没区别。 突然,何田田看见梦槐上前拉扯“王朔”的衣服。 何田田心想,不管是王朔还是假王朔,实际都艳福不浅,王朔不知道看上她哪点。 就在自己继续靠近,一脚踩着地上的树枝。咯吱一声,梦槐和“王朔”双双看向她所处位置。 “王朔”将手臂从梦槐怀里抽回,梦槐还紧抓他的一角衣袖不放。 何田田转身就跑,因被发现,慌不择路地逃跑,直接跑回寝殿。他们俩应该都看见了她,“王朔”却未来追她。她知道他们俩刚才故意压低声音说话就是防止被偷听。 “王朔”若在乎她,必然追来,然而他没有,可见梦槐今日来此要说的事情比她更加重要,可惜她一点未偷听到。 这时,清水跑来道:“少夫人,郡主来了。”话音刚落,郡主王雪快步进来,道:“嫂子,你昨夜为何不来我宫里?你当真……” 王雪担心她遭到假王朔玷污。 何田田道:“清水,你先下去。” 关起房门,何田田说:“雪儿,我恐怕这些天都不能够去衙门。你代我去,若是他问起,你就说我一切都好。” “你这样做,我哥会担心的。” “以大局为重,你且听陆大人的。” 陆子昂有计划,计划出一个万一都不行。“你先去衙门找陆大人,我会想办法。” 何田田才说罢,听见房门推开,“王朔”直接走了进来,吓了两人一跳。 何田田最先反应过来,安抚王雪道:“雪儿,你不是还有孙嬷嬷吗?夜里让孙嬷嬷去重阳宫守着,或者让你娘来也行,想必便不会做噩梦了。我与你哥怎么能够长久分房呢?” 王雪还想说什么,何田田握紧了她的手,示意她不可以说。 王雪改口,对“王朔”道:“哥,我先去衙门了。” “王朔”冷淡道:“雪儿,既然你这么喜欢陆子昂,夜里又老做噩梦,不如我向父亲母亲提议让你早点嫁出府,有陆子昂照顾你,想必你便不害怕了。” 王雪愣愣地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假王朔是被身边人逼着,爱而不得,渐渐黑化,当然本来心里也阴暗的,之前没表现出来 第100章 真假少君(八) 第一百章 真假少君(八) 王朔命人送走王雪,语气冷得如寒冬风雪。 何田田看见寝殿外竟突然站着一群侍卫,梦槐站在这群侍卫中。 何田田小心地问:“这些人是做什么?” “王朔”道:“保护你的安危,刚才梦槐过来禀告,说发现白衣组织近来暗地里有活动,似乎在利用控人蛊练兵。现在城里太危险了,我派了这些人专门保护你。田田,你这段时间就待在明阳宫里。其余的事情有我。” 竟然是想囚禁她。田田担心他发现了什么,只能微笑,点头:“好,我听你的。” “至于梦槐,你应该知道她是我手底下的人,你才是我夫人,不要多心。” 她看向门外梦槐的脸色,在听“王朔”说出这句话时,梦槐的脸色很差,就像女子因妒忌而产生的眼色。 恐怕梦槐在选择背叛王朔时,就选择了投奔白衣组织。梦槐为何选择背叛似乎在她看田田和“王朔”的目光里可以窥得一二。 “我等会儿去拜见父母,夜里再来看你。” “王朔”离开,梦槐似乎并不打算走,竟然在明阳宫的偏殿里住下来,这事是她后来从清水口中才得知。 她准备趁“王朔”不在,去偏殿看望梦槐,准备去找梦槐套话。 一群侍卫看着她,她甩不掉,但不至于自己在明阳宫都被阻碍。 来到偏殿,看见殿门开着,听见一阵悠扬琴声直接进入。 梦槐正在房内抚琴,琴音哀转绵长,看见何田田,停下了手中的琴弦,柔声道:“少夫人连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进来,岂不是太不礼貌了?” “礼貌是给朋友的,这里是明阳宫,除了少君就是我说了算。”何田田不想与她卖关子,问,“你是青楼女子,为何来城主府?” 梦槐冷笑:“我是青楼女子,但是卖艺不卖身,唯独初夜被少君买走,你说我不来找他找谁?” 王朔买走梦槐初夜的事情她一早就知道,之前没有太过上心,不相信地问:“他碰你了?” “何止碰了,少夫人,很抱歉,我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从今天开始,我要跟着他。” 何田田震惊,心道,王朔怎么能够这么做呢? 心里伤透了心,声音却是波澜不惊的,她尽可能地掩饰难过,“可是你是青楼女子,城主夫人和城主不可能成全你们俩。” “以前是不可能,但现在未必。” 梦槐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挑衅。 何田田没有完全失去理智,问:“你之前明明透露了信息与鬼市的白衣组织,隐瞒了王朔,背叛了王朔,既然你说你要与王朔在一起,那你告诉我,你为何这么做?” “你是说无头尸案的死者信息?我只是忘记提前告诉少君。呵呵,少夫人,少君不是替我隐瞒了吗?也没有给我判罪,不就说明了少君心里有我吗?” 王朔曾说对梦槐的感情是同情。 所有可怜的人都有可恨之处,不值得被同情。若是王朔在此,怕是能够明白这个道理了。 何田田差点就要被梦槐给骗了。 若王朔真的当年碰了梦槐,要走了梦槐的初夜,为何梦槐现在才来找王朔,要王朔负责?虽然梦槐向她解释了,是今时不同往日,但田田判断,梦槐说的应该是假王朔。 要验证这点,她还需要更多线索。假王朔很难再接近,或许可以利用梦槐。 “既然你说王朔心里有你,那我成全你们。” “你……当真成全我们?” “你看你说王朔碰了你,我都没有太过难过。刚好我与少君感情不睦,你若真已获得他的真心,我成全你们。”田田想,如今有梦槐在明阳宫,成全梦槐与假王朔,她夜里便能够不用与假王朔同房。 “你不喜欢少君?” “没你想象那么多。”说罢,田田离开。 夜里,“王朔”果真先来寝宫找她。她事先想着该如何避免与“王朔”同房,心里一片清明,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可以避免,但看见他的那瞬,所有的绸缪都如断了线,没有一处能够接上。 “王朔”道:“你去见过梦槐了?” 何田田点头,“她跟我说你碰了她,她是你的女人,你都留她在宫里了,想必是有感情的。我想既然如此,你应该娶她。” “何田田,那次初夜我没有动她。” “初夜没有,后来也没有吗?” 她的淡然,她的微笑,她的如能够看穿一切的纯粹将他彻底击败,使他崩溃。 “何田田,你别忘记你是我夫人,本该做夫妻之事。”“王朔”突然发疯般上前扣住了她的双手,将她牢牢按在床上,她在女子里面力气大,但是“王朔”显然力气比她大,想来假王朔亦会武功。 能够这么相像地模仿王朔,何田田可以确定很早以前假王朔就在关注王朔和她的一举一动。 她嗅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你放开我。” “我不放,你是我的。” “你这样对得起梦槐吗?” “梦槐?她仅是一个替代品。” 假王朔吐息在她耳朵,语气阴冷,吓得她一个激灵。 “你现在这般抗拒我,是因为梦槐,还是因为其他?”他将脑袋凑到她脖颈。 “梦……槐……”她使劲都推不开他,自己喜欢之人一直都是王朔,不是眼前的人。她该怎么办? 如果自己失身,就能够帮助王朔找到解药,她咬唇闭眼。就在她要认命时,门外传来李桐的声音,“少君,梦槐姑娘说要见你。否则……否则什么来着……” 最后一句是李桐问梦槐。 听见这话,“王朔”皱眉,起身,渐渐松开了何田田,离开时,何田田看见他眼里的冷意。 好在今天自己在梦槐那里种下的因起了作用。梦槐应该喜欢“王朔”,便会想尽办法留“王朔”去她那里过夜。 何田田舒了一口气,怀抱膝盖坐在床沿,只要梦槐在宫里,她或许能够躲过假王朔的侵占,但躲过今夜,她能够躲过明夜吗? 看着窗外的明月,随着夜深,她想,王朔现在还好吗?既然他还在坚持,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坚持。王朔,我想你了。 一夜总算过去,何田田发现假王朔没有来找她,心中的判断有了依据,如果假王朔并非对梦槐动心,那么就应该是有把柄在梦槐手里,他方才留梦槐在宫里,在他身边就能够掌控梦槐。 梦槐知道了假王朔的秘密,那么她究竟知道了什么呢? 假王朔手下有这么多侍卫,白衣组织人员不明,应该有许多人组成,梦槐是个靠美貌和才艺谋生的女子,若真知道什么秘密,或许会很危险。 她准备将自己的判断告诉梦槐,获取梦槐的信任,从而知道秘密。 就在她出门往偏殿走时,遇到了李桐。李桐道:“少夫人,你去找梦姑娘?” 何田田都走到偏殿门口,打算很明显。 李桐道:“不必去了,今早少君从偏殿出门说梦槐姑娘已经离开。” 她问:“今早?何时?” 梦槐想要田田成全她与“王朔”,留在宫里应该是她想要的,怎么会突然离开? “卯时。说来也奇怪,我和清水卯时起来干活,都没有看见梦槐姑娘离开。” 冬天日短夜长,卯时天还暗着,一个姑娘家在天黑时离开,总说不过去。清水和李桐若不是偷懒,不可能看不见一个大活人从明阳宫离开。 很可能梦槐在卯时前,就已经不在明阳宫里了。 何田田觉得自己还是需要进偏殿看一看。 身后的侍卫只跟踪保护她,没有阻止她进入偏殿,进门后一眼看见昨日梦槐弹奏的古琴还放在桌几上。 李桐嘟囔:“咦,真奇怪,人离开了,东西竟然没有带走。” 田田直接往房间内部走,房间摆设几乎与昨日一模一样。就在她看遍其他物件后,她走向了房间的床。 她怀疑昨夜,“王朔”与梦槐经历了床事。昨夜,“王朔”显然喝了酒,差点便要了她,梦槐主动投怀送抱,是个男人都难以拒绝。 在床头边的木头边沿,她看见了一些划痕。纯木原本没有划痕,划痕上有些许皮肤组织,一小截女人断裂的指甲嵌在划痕上。 梦槐因为要弹琴,只有右手留了一些指甲,但并非长指甲,能够用指甲做出这个刻痕,还能留下断指甲,可见她昨夜受到的非人折磨。 由李桐做掩饰,她悄悄地将那截断指甲保存在荷包中。 从中,她有理由相信梦槐并非昨夜离开,而可能是遭遇不测,始作俑者就是假王朔。 假王朔连曾对白衣组织提供过信息的梦槐都不放过,她不确定假王朔对她会有仁心。暂时放过她,因为她是王朔的女人,他也要得到罢了。 假王朔想要取代王朔,得到王朔的一切。 以防被人发现床沿的划痕,她故意将床单放下来一些,挡住了木床上的痕迹物证。 刚做完这事,她听见门外的侍卫道了一声“少君”。守着她的侍卫在此,“王朔”自然清楚她在这里。 “王朔”没有进门,只是淡淡吩咐:“从今天起,少夫人只能够在寝宫里待着,哪里都不能去。” 李桐在何田田身边,道:“疯了,疯了,这世道乱了,少君竟然想要囚着少夫人你。” 只怕他不光要囚禁她那么简单。 第101章 真假少君(九) 第一百零一章 真假少君(九) 田田被囚寝宫,却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清水每日按时来给她送水送饭。 两日后。 中午,清水进来送饭后,关起房门,急道:“少夫人,不好了,城主和城主夫人的寝宫外也全都是侍卫。今日,长明殿上,内官向文武百官宣读了城主令,说城主近日身体抱恙,今后由少君监国。少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少君怎么会这么做呢?” 他们明阳城是独立的,与一国国家没什么区别,连官员制都是六部,分别为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各部门,各司其职,但由于领土小,各部门职务简单。 这两日,假王朔没有再来找田田。 现在连清水都看清楚了问题。 “昨日我还看见了城主和夫人,并没有什么身体抱恙之说。今日想见都难了。” 短短几日,假王朔囚禁了她,控制了城主和城主夫人,能力完全超出她的想象。 “清水,你怎么看?” “我……少夫人,少君他是不是变了?” 何田田故意问:“变了?” “起初还没发现,近日越发明显,就像变了一个人,竟然会主动上朝,白日在书房批阅奏章,写文书。” “你觉得是好是坏?” “一半好一半不好。哦,还有,城主令还包含要陆府尹一个月后迎娶郡主,一个月后撤销府尹职务。” 明阳城的郡主类似一国公主,陆子昂若成了郡马,必须上交官印,可以私下辅佐城主,却不能再为官。 “我父母呢?” “哦,少君派人遣送他们回怜星村。” 若她的父母真的离开城主府,倒也安全了。就怕……她只能祈求假王朔手下留情。 这时,殿门被敲响。 一名侍卫道:“少夫人,书房有命案发生,少君让您去看一眼。” 命案? 何田田随侍卫来到书房,书房内,一眼便见李桐左边心口位置插了一把匕首,他躺倒在血泊里。 清水奔过去,泪水不停地流,触摸着李桐的尸体,喊道:“李桐,李桐……” 何田田看见熟人的尸体,差点儿站不住,脚步踉跄,被“王朔”扶住。“王朔”眉眼哀伤,道:“田田,今早我在上朝,中午回来便看见这一幕。只怕是我太过接近白衣组织,他们的人闯入城主府杀害了李桐。” 李桐对王朔这般忠心,苍天可鉴,想必是发现什么,假王朔必须要他的命。不知道假王朔的哀伤是不是装的。 “王朔”道:“我知道这一年来,我们几人一起相处,关系密切,想必你想见他最后一面。” 何田田看见李桐毫无声息,毫无血色的脸,不禁跪下,抚摸在血泊里的身体,好像看见他们所有人的下场,不是死路一条,就是身中控人蛊身不由己。 李桐和王朔一同长大,嬉笑怒骂,王朔玩闹时再怎么惩罚李桐,李桐都毫无意见,毫无二心。这样的人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王朔若知,不知道会怎样难过。 何田田闭眼,心里一片澄明,再让假王朔继续下去,想必整个城主府里没人能活。 “王朔”看李桐身边二人分外伤心,下令:“先将李桐的尸体搬出去。毕竟陪了我二十余年,好生安葬。” 李桐的尸体就这么被人抬了下去。何田田握紧清水的手,阻止了她要追着李桐尸体跑出去。 “王朔”道:“清水,少夫人伤心,你先带少夫人回去。田田,抓捕凶手的事情就交给为夫处理。” 何田田悲伤地回到寝宫,与清水说了一番话,清水离开。 何田田猜想李桐一定是知道了假王朔并非王朔,方才被杀。李桐真的很傻,假王朔现在一手遮天,他们怎么能够暴露呢? 清水来给何田田送晚饭时,已经没有中午这般伤心,道:“少夫人,少君让白凤汐和白大夫住进了城主府。” 白凤汐和白若庭都与柳晗有关系,看来假王朔就是柳晗。 田田心想自己必须要有所行动,暗示清水过来,凑着清水的耳朵悄声道:“清水,明早你来给我送早饭时……” 一番计划说完,清水点了点头,现在她最信任田田,已经知道少君有问题,李桐遇害了,下一个或许就是她,就是田田。 清水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希望自己能够帮上忙。 次日卯时,清水端着食盒进寝殿。 不久,“清水”提着空食盒从寝殿出来。寝殿外的侍卫已经守了一夜,正是最疲惫之时,根本没有仔细看人。 清水的发型是一条□□花辫,辫子垂在脖颈前,坠着粉花绿叶饰品,“清水”低着头,镇静地从这群打着哈欠的侍卫中间离开。 “清水”趁宫女太监不注意,直接向城主府外赶去,将手中食盒丢进一个没人的假山洞中。 清水与何田田年纪相仿,身形一致,两人互换了衣物,从城主府离开的人正是何田田。 何田田做清水的打扮,赶去首府衙门,要与陆子昂和王雪汇合,也好计划下一步该怎么办。 刚来到首府衙门门口。 捕快吴起和捕头江诚一看见田田,直接默不作声地领着田田进去。 吴起驱赶其他接近的衙差们。 何田田垂首,低调地从荷包里取出一个白面罩戴在嘴巴上,是平时用来遮挡尸体腐臭和各类病毒,如今更为了躲避被人看见。 他们之前就怀疑衙门里有白衣组织的人。 江诚带田田进入停尸房,道:“少夫人,前日城南郊外发现一具女尸,原本埋在土里,吴起那日无事溜着猎狗出城转悠,正好嗅到女尸气味。但是女尸的面目已经完全被毁,不知道您能不能看出女尸的身份。”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 吴起竟然这么巧地撞见女尸。 何田田掀开白布,只见女尸全身赤.裸,身上不着一缕。吴起和江诚都不忍心看,退出了停尸房。 女尸面部像是被什么锋利的武器给削得面目全非,无一寸完好。由尸体外观,僵硬程度可见死者死亡时间为三天。 身上皮肤看起来还很细腻,白皙,像是某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至少保养得好,不曾劳作。 脖颈有暗色手指掐痕,死者很可能是被掐死。脖骨断裂,手法残忍。 左手指甲剪得很干净,右手手指甲都有磨损,小拇指指甲有断裂痕迹,缺了一截,田田将前两日从梦槐所住偏殿发现的那一截断指甲拿出来与尸体的右手小拇指指甲相合,竟然拼在一起刚刚好。 这么说来,这具女尸的身份就是梦槐。梦槐就是在她叫走柳晗的那夜死的。 柳晗竟然扒光了梦槐的衣服,削毁了梦槐最看重的脸。梦槐对柳晗何错之有。 田田光想到这里,第一次有一种恶心的感觉,尸体不曾让她恶心,而是柳晗的所作所为,太让人寒心。 杀人,毁人尸体。 梦槐死,李桐遇害。田田想不出来柳晗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表面正义、温柔体贴、与世无争的柳晗竟然会做这种事情。 出门告知江诚和吴起,女尸的真实身份。 江诚恍然大悟,“难怪三日前,春宵一刻的春红娘说花魁梦槐已经被人买走,后来人们便都无法一睹芳容,竟然是已经死了。凶手是谁?” “这事我亲自去和大人说。”何田田说完,去了陆子昂的办公房。 陆子昂和王雪都在,经过田田一番诉说,明白了女尸是梦槐,梦槐多半就是假王朔杀的。 现在是白天,何田田说完了,与两人告辞,下地牢去看望王朔。 王朔白天清醒,听见地牢有动静,便向她看来,看见她穿着清水的衣服。 王朔道:“他囚禁了你?” 田田点头,她有更重要的话要说,道:“你先别管我,你可知梦槐死了?” “梦槐?她……该不会是柳晗做的?” “你知道什么?” “我之前从春红娘那里拿来一份名册,册上记录梦槐一段时间接待的恩客,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就是柳晗。柳晗竟然会杀梦槐?” 梦槐应该已经是柳晗的女人了,但是柳晗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何田田心想,自己是王朔的妻子,与柳晗几乎非亲非故,怕是会死得更惨。 “田田,既然你逃出来了,你就快跑吧!” 何田田摇头:“我若跑了,你们怎么办?现在代替我的清水怎么办?” 她会这么跑出来,是因为这几日柳晗都没有去找她,冒了一次风险。 “还有我爹我娘,我们是云川的百姓,能够逃到哪里去?王朔,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如果成功,我就可以救你,如果不行的话,我便和你一起,共赴黄泉。” “傻瓜!” 何田田看他今日与上次比精神了一些,也许是在她面前刻意伪装,也可能是陆子昂将他照顾好了,看他手脚伤痕有涂抹伤药。为使他振作,有关李桐的内容,她一个字都没有说。 “你在城主府,柳晗他动你了吗?”他虽然自己锁住了自己,但是王雪和陆子昂会不时下地牢告知他情况,知道何田田这些天都在寝宫,柳晗要动她太过容易,心里暗暗吃醋。 “我是你夫人,怎么会让他碰我。” “何田田,你过来。” “嗯?” “贴近我的胸膛。左边。” 左边是心脏的位置。她耳朵贴紧了,听见他扑通扑通剧烈的心跳声,不似寻常镇定的节奏。 “田田,你听见了吗?你可算了顷刻间跳了多少下?” 心跳如鼓,还需要计算吗? 何田田道:“这节骨眼儿上,还这般无聊。” “何田田,我没有开玩笑。若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我的心现在因你而跳。” 何田田羞得脸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部轻松的小说,所以李桐……不会死。大结局前会讲明白 第102章 真假少君(十) 第一百零二章 真假少君(十) 何田田返回城主府,还未至明阳宫,看见不远处在秋水湖边吹玉笛的白凤汐,正低头打算没看见般绕走。 白凤汐却已经看见她,道:“慢着,看见我就走,难不成我是吃人的老虎?你是不是就是这样想的,明阳宫的贱婢!” 清水作为一个宫女,都敢不理会她,白凤汐正在气头上,怒道:“给我转过来。” 何田田背对白凤汐,心想,要是自己身份暴露,怕是会危及清水。 当做没听见白凤汐的话,拔腿就跑。但白凤汐不仅学医,也习武,几次飞身,很快跑到她前头,看清她的面容,道:“是你,何田田?” 白凤汐看何田田身穿宫女清水的衣物,霎时心中明了,何田田是伪装成清水逃出了明阳宫。 “何田田,怪你自己运气不好,遇上了我。”白凤汐从腰间取出一个竹筒,打开竹筒盖子,飞出两只黑黢黢的虫子。 何田田知道那就是控人蛊,转身往反方向跑,控人蛊可以以丹药服下,也可以倒进汤水食物里服下,也可以直接以虫子的样子从人身上的孔洞里钻入。 要是碰到控人蛊,怕是自己就成了傀儡。 跑得急,几次差点儿摔跤,她甚至不敢往后看。 白凤汐看她竟然还敢跑,丢了一块石子过去,直接绊倒了何田田。何田田狠狠摔在地上,连腕、手上的皮都摔破了。 一转头,看见那两只黑黢黢的虫子向她飞来。 她心里念道,不要。 突然,一人闪身到她面前,是与王朔长得一模一样的柳晗。 柳晗挡在她面前,她透过柳晗想看见那控人蛊,却发现控人蛊已经消失。 难不成柳晗身上有解药,还是他本身就是解药? 她道:“王朔?”虽然已经知晓假王朔的身份,但是她还需要伪装。 控人蛊之危意外解除,白凤汐不准备放过何田田。要么何田田死,要么何田田再也对她构成不了威胁。 一枚飞针霎时从指间飞出,刺中没来得及躲开的何田田。田田只觉脖颈一疼,心知白凤汐肯定不安好心地下了什么毒药,或者什么东西。 银针刺入的那瞬,她还不觉什么,但突然发现脑袋昏沉起来,几次够脖子上的银针都落空,怎么都取不下来,好像全身都酥软没有力气。 身体好像烧起什么无名之火。 柳晗取下何田田脖颈上的银针,他手指触碰到她的刹那,她终于知道了白凤汐对自己下了什么毒。 全身好像发起高烧,满脑子都是王朔的样子。 她渐渐不清明起来,嘴里喊着:“王朔……王朔……” 怎么办?好难受? 柳晗一把抱起身中欲毒的田田,田田一开始还是抗拒,但在看见那张与王朔一模一样的脸时,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抗拒。 柳晗身上有一股如松如麝的香味,都与王朔太过相近。她的推拒渐渐化成了难耐。 大约一盏茶后,何田田神志渐消,双手已经主动勾住了柳晗。 白凤汐得意地说:“柳晗,我把何田田都送到你怀里了,别太感谢我。” 何田田听见了一丝声音,对,自己身边的人是柳晗,不是王朔,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柳晗抱着何田田回寝宫,半路,何田田已经咬得唇都要流血,柳晗一掌打在她肩头,她晕了过去。 次日天明,她昏昏沉沉地在房间里醒来,一想起昨日自己似乎被白凤汐下了药。 自己身上现在仅穿里衣,她当即看向身下床单,床单很干净让她松了一口气,但是旋即又想,该不是柳晗趁她昏迷……后来又换了床单…… 总之,她脑袋还有点儿晕。 房间门叩响,清水在门口道:“少夫人,我可以进来吗?” 清水没事,没被柳晗责罚吗? 她正好有话要问清水,擦了擦额间冷汗,道:“清水,你进来。” 清水将脸盆毛巾放在桌上。 何田田问:“昨夜?” 清水回答:“我没事,少君说不怪我们。少君昨夜是与少夫人一起同房度过。” 何田田心里顿凉,自己难道真的没有控制住药性吗?寒凉化成了冰天雪地。 “少夫人,少君说请您洗漱一番之后,他在藕香亭里有话要跟少夫人说。” 何田田虽然觉得手足冰凉,却不是容易被打垮的人,先看柳晗到底有何话要与她说。如果自己也成了柳晗的女人,不知道他会不会把控人蛊的解药给她,她竟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藕香亭,正是明阳宫里的小亭子。一边是花丛,一边有一小池的荷叶莲花,但现在是冬天,只有枯败的残荷。 她穿戴整齐来到亭子,柳晗正等着她。他现在事务繁忙,打理整个云川还有其他事情,但愿意为她抽出空闲。 柳晗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道:“田田,昨日的事情,我代白凤汐向你道歉。她并不完全是白衣组织的人,是我让她潜入白衣组织内部当卧底,她看见你,一时气不过,便拿出了控人蛊。” 柳晗竟然还在骗她! 柳晗靠近一步,她退后一步,柳晗道:“田田,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还躲什么,难道昨夜的经历你都忘记了?” 昨夜的事情她的确毫无所知,但清水说他们昨夜是一起同房度过。她知道白凤汐下的药有多恶毒,怕是自己已经不干净了。 想到这里,她不再退后,竟然也不再畏惧,看着他走近。 他抚摸过何田田的耳垂,柔声道:“昨夜,我就是这样,然后……”手从耳垂落到脖颈,继续…… 何田田不忍再听,回过神道:“王朔,我本来就是你的妻子,做这种事情应该很寻常,不需要拿出来说了。” 柳晗将手搭在田田肩头,道:“是。没错。那田田,这之后我夜夜都会过来。” 从腰间取出一个香囊,柳晗系在她腰间。 田田问:“这是什么?” “你一定很奇怪,昨日白凤汐放出来的控人蛊怎么突然消失了。其实不算消失,是逃走了。白凤汐是卧底,已经找到了可以驱赶蛊虫的办法。田田,从今天开始你可以放心了,白衣组织再也伤害不到我们了。” 何田田心道,当然伤害不了,因为柳晗你就是白衣组织的真正首领,或许名义上的首领不是柳晗,是白若庭等人,但是白若庭、易先生、田沐知这些人一定都听从柳晗的。 白若庭十年前去了苗疆,估计蛊毒是他创造的。他虽然身处苗疆,但始终与柳晗等人有联系。 握了握腰间的香囊,何田田心想,王朔终于有救了。 “田田,既然危机解除,我就不再囚你在寝殿。你从今天开始,想去哪里都可以。” 何田田想,自己多半是真的成了柳晗的女人,否则柳晗不会突然这么待她,又是给她驱蛊的香囊,又是给她自由。 来不及伤感,至少她的目的达到了。 “王朔,我们一起创造云川的未来。”她假意微笑。 白日,柳晗要忙公事。获得自由后,田田先去承明殿,承明殿是主殿,也是城主大人的寝殿。 此时,城主和城主夫人都待在承明殿。 田田进入后,看见城主王临躺在床上,的确是精神萎靡,奄奄一息的状态,城主夫人柳如兰在一旁照顾,拿香帕抹着眼泪。 她走进来前,已经有内官向柳如兰和王临通禀,获得两人的许可,田田才走了进来。 田田担忧道:“爹、娘。” 柳如兰让殿内的太监宫女都出去。 殿里就他们三人,柳如兰才不再伪装,干脆放下香帕,王临从躺着变成坐着,眉眼突然有了精神。 何田田走近细细打量许久,方才发现城主脸上的暗沉憔悴是化妆画的,问:“爹、娘,这是怎么回事?” 柳如兰语重心长道:“田田,你可发现朔儿变了?不知道你看没看出来,现在的朔儿绝对不是我儿子,应该是我妹妹的儿子柳晗。” “原来爹、娘,你们也发现了。” “我和你爹一商量,柳晗在这里,想必朔儿遇难了,我这颗心啊,扑通扑通,担心得不得了。”柳如兰两只眼睛肿着,看来她哭泣不完全是伪装,是担心王朔的安危。 “你父亲想了这一出办法,装病。柳晗发布的城主令不是你爹下旨的,果然,柳晗要的是权力。他现在囚禁了我们。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田田,你可知朔儿的下落?” 何田田正要说,刚才没机会开口:“爹、娘,现在王朔还活着,在陆大人那里,应该很快就可以回来。” 王临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王朔不是遇难,以王朔的性格,绝不会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受苦。他表面桀骜不驯,不听从父母的,实际不知道多听话,心里也是孝顺二老的。 何田田理解王朔,道:“是的。他遇到了一些事情,但是我还是不说明的为好,总之他很快就能够回来了,爹、娘,请你们照顾好自己。柳晗一旦真正取代了王朔,爹,他或许会对您下手。” 王临暗叹口气,“如今竟没有料到柳晗在这宫里竟然有这么多的兵马。连禁军都不听我的号令了。” 白衣组织有控人蛊,蛊虫的数量不知道有多少,要控制他人太简单了。 何田田道:“爹娘,我可以跟你们坦白一切,你们可否也能够跟我坦白,柳晗他是不是城主您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柳晗应该是那种偏执文里的男主,表面温柔又有能力,所拥有的都是自己一手创造,但是错了就是错了,他想法错了,何田田还是喜欢王朔这种阳光开朗的大男孩。 第103章 真假少君(十一) 第一百零三章 真假少君(十一) 话音落下,二老脸色都变了,深沉且吃惊。 王临不说话。柳如兰点头道:“没错,柳晗是朔儿同父异母的亲兄弟。那一年……” 通过柳如兰的话,田田整理出柳芸香和柳如兰年轻时都喜欢着城主王临,但是城主只选择了温柔善良的柳如兰。 柳芸香也不能说不善良,在柳如兰看来,自己的妹妹就是有怪癖,毒杀动物是为了炼制毒药做实验。 喜欢毒杀动物的女人,王临怎么可能娶她做城主夫人呢? 有一天,柳芸香假扮自己姐姐,和王临一夜春宵,竟意外有了柳晗。 王临不能够给柳芸香名分,但是柳如兰一直都颇为照顾自己的妹妹和外甥。柳晗的名字还是柳如兰给取的。 柳芸香后来沉迷制毒,对儿子疏于管教,前十二年柳晗是在宫里与王朔等人一起度过,柳如兰养了他,但是因为柳晗身份特殊,又与王朔长得太相像,除了脸上的黑斑,柳如兰看不出他与自己儿子长得有什么不同,只能给他制作了一顶面具,表面是遮挡黑斑,实际是不想让人发现柳晗的真实身份。 对外称,柳晗的父亲早亡,柳晗随母亲姓。 柳如兰将真相说得明明白白,何田田也把王朔身中控人蛊,身不由己方才不能够来的事情说了。 何田田道:“不过我已经找到了能够驱蛊的办法。” 王临和柳如兰方才不担心。 何田田心想,王临是柳晗的生父,柳如兰至少诚心养了柳晗十二年,后面十年里虽然没有带在身边养,但柳如兰的确对柳晗有养育之恩。 或许柳晗是看在两人一个生他,一个养他的份上,方才只将两老囚禁。 柳晗实际要两老的性命太过容易。王临伪装生病,她能够看出,柳晗应该也可以,柳晗顺着两老的台阶下。 告别了两老,何田田回到寝宫,想着要出门看望王朔,将驱蛊的香囊给王朔。而她实际还不清楚这香囊是否真能够驱蛊,要验证这点她必须夜里去看望王朔。 但柳晗今日白天说了,夜里要来找她。她无法夜里出门。 今夜,清水进门道:“少夫人,少君说今日可能要忙通宵了,所以今夜不过来了。” 何田田心想,真是好时机。 她吩咐清水替她看着,自己则跑了出去,尽可能地避开其他人,爬墙出府。 来到衙门地牢,她听见了王朔痛苦的呻.吟。在田田靠近后,王朔发现自己的脑袋竟然不疼了。 地牢夜里视野不明,借着墙壁上昏暗的火光,王朔看清了是田田跑了过来。 “何田田。”王朔恢复了一些力气,看见她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王朔,你不疼了?”田田注意到她刚进地牢,王朔还捂着脑袋疼得死去活来的,但是现在他神志清明,可见驱蛊香囊是有用的,忙将香囊取出系在王朔的腰间。 王朔问:“这是什么?” “是驱蛊的香囊,于你有用,这样你应该就不用锁着自己了。” 田田竟然拿到了“解药”,对这个“解药”,他心里还充满了怀疑,问:“这是谁给你的?” “是柳晗给的。” 今夜田田穿着自己的衣服出府,如果柳晗囚禁了田田,田田肯定出不来,可见柳晗给了田田自由。 “为什么?柳晗他快拿下整个云川,控制了我父母,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地给你自由,还给了你驱蛊的香囊。田田,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与他……” 提起这个,田田觉得万分委屈,若他不问不提还好,他提了,便又想起了昨夜的事情,想起了白凤汐对她下了药,自己不受控制地将柳晗当成了王朔。 王朔看见她眼含泪水,猜到了这些天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柳晗假扮他,与田田单独待在寝宫里。柳晗应该对田田有意,怎么可能不对田田动手。 “王朔,昨天我回府……遇到了白凤汐,她对我下了药……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但是宫人们说昨夜柳晗与我共处……一室……”何田田不准备向他撒谎,若是现在不说清楚,日后他或许也会知道,语无伦次地说着,泪水不停地往下流,“我好像将他……当成了你……” “王朔……如果你接受不了这样的我,待白衣组织的事情结束,不如你之后就休妻吧……” 看田田伤心难过,王朔虽然心中醋意翻滚,却也知道这事不是田田的错,若不是他给了白凤汐机会,自己也不会身中控人蛊,被囚在这里,给了柳晗机会。 他再次将田田搂进怀里,搂得比刚才更深,道:“田田,你别哭,别难过,我不怪你,你没有错,你就是想帮我拿到解药才留在柳晗身边,是我的错,没能保护好你。你永远都是我王朔的妻子。” 何田田还在汩汩地落泪,在他们村子里,父母教导过她女子初次分外重要,只可以给夫君的,她虽然思想比普通女孩开放,却仍想着王朔应该接受不了现在的她。 “王朔,梦槐是柳晗的女人,但是她死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能活,能够拿到‘解药’实在是侥幸。王朔,若我死了,你记得一定要从柳晗那里夺回原本属于你的一切。” 她记得柳晗是柳芸香用毒药催生出来的,所以王朔才是真正的长子,城主认可的继承人是王朔。 何田田说完从王朔怀里挣扎出来。 王朔手脚被铁链锁着,之前以防自己不受控制开锁,钥匙一直在陆子昂手里。他想抓住田田,但奈何铁链的束缚,一旦田田逃离他的怀抱,他便快抓不住她了。 “别走。”王朔只抓破了刚才他能够住的一角衣裙。 田田挥泪而别,道:“王朔,记住,一定要回城主府做回你的少君。”看见他因为再度挣扎,手腕上鲜血滴落,实在于心不忍。 何田田返回明阳宫时,一切都静悄悄的。 她以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寝宫,却看见黑暗的寝宫里,似乎有些不对劲,安静得异常。 月光下,寝宫没有点灯,她看见了床上坐着一个人,夜色昏暗,那挺拔的人影原本身形俊逸,却在此时像地狱的阎罗王一般。 她点燃了烛火,微笑道:“你坐在那里不说话怪吓人的,怎么连烛光都不点一点?” 柳晗阴沉着脸,房间越来越亮,但他的脸色越来越暗,目光落在她腰上,走过来问:“你去哪里了?” 何田田道:“现在也不过亥时,不到我入睡的时候,我出去玩了会儿。” “我给你的香囊呢?” 何田田故意一摸腰间,紧张道,“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估计是在外面玩耍时搞丢了,我去把刚才走过的路再走一遍找找看。”说完转身要走。 柳晗冷声道:“不需要找了。” 何田田心脏揪紧了,他今天才给她香囊,她就弄丢了,是个人都会怀疑的。她是急着要给王朔‘解药’,耽误一天,王朔就会多痛苦一天,不在乎会暴露自己。 她正担心时,柳晗道:“既然夫人说丢了那便是丢了,我明日再拿一个给你。” 何田田暗松一口气,回看他道:“之前刚入夜,宫人们说你事务繁忙,恐不会来寝宫,我方才出门散心玩耍,你怎么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 “刚来不久,发现寝殿无人。” “那正好呢,没等太久就好。” 柳晗握住田田的手,两人虽处一室,却是各怀心事。 看似平静地过了两天,柳晗白天上朝,下午在书房办公,让田田在书房陪他。 田田整理文书奏章,有时也会偷偷看是什么内容。柳晗的字迹都与王朔十分相像,何田田有理由相信柳晗应该从小就开始模仿王朔的一举一动。若不是他们是王朔的亲近之人,否则看不出现在的王朔是柳晗。 书房内的架子缝隙还残留李桐的鲜血,田田观察仔细,很早就发现了,看着认真做事的柳晗,心道,他是要杀害李桐的凶手,绝不能对他心软了。 这时,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不敲门便进来了。 一个是白凤汐,一个是穿白衣的中年男人白若庭。白若庭风姿飘逸,可见年轻时是一个美男子。 两人先对柳晗抱拳鞠躬,白凤汐指着何田田道:“柳晗,这个女人绝不能再留在身边,我们刚才接到密报,王朔等人已经联合赵将军,在集结兵力。” 何田田往后退,心道,自己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他们估计要除掉她了,突然手腕被人握住。 柳晗道:“她是王朔的女人,我自有安排。” 白凤汐道:“我看王朔能够逃脱控人蛊的控制,多半就是因为她,柳晗,别一时心软误了大事。” 白凤汐和白若庭都看见了田田腰间的驱蛊香囊。说是驱蛊,实际不完全算驱蛊,若蛊虫未入体内,香囊可驱蛊,但蛊毒已经入体,携带香囊可令蛊毒沉睡,如此种蛊之人才不受控。 话音刚落,柳晗的手已经掐住田田的脖子,白凤汐和白若庭露出满意的神色。 何田田被掐,一时难以呼吸,想起梦槐死前惨状,或许自己也会如此。 第104章 真假少君(十二) 第一百零四章 真假少君(十二) 柳晗将她逼至角落,看她露出痛苦神色,与梦槐不同,她只是抓着他的手想摆脱束缚身体本能想让自己舒服一些,而非挣扎抵抗,她眼神清明,像是奔赴大义的凛然。 柳晗渐渐松手,道:“我说了,这个女人,我还留着有用。” 白凤汐和白若庭都露出失望神色。 白若庭道:“柳晗,望你记住,你娘失败便在于太过痴情。否则当年你就已经是明阳城的城主。” 柳晗目光渐冷,语气冰寒:“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和我娘,你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白若庭闭嘴,带着白凤汐退下。 柳晗的目光始终不离何田田,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既然身份已经暴露,便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何田田抚了抚脖子,心想,他怎么会突然放过她,是真如她所料,柳晗对她动心了吗?随即摇头,柳晗应该是想利用她对付王朔。 随他来到城主府的一处高楼,楼下是校场,何田田看见一群禁军整齐划一地站着,眼神都是空洞无神的。 柳晗一声“走”,禁军全部踏着格外整齐的步子踏步行走。一声“停”,禁军呐喊“一二”,整齐立正停下。 所有的禁军竟然都被种了控人蛊。 柳晗冷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田田,只要我当上了城主,全天下人都可控制,我占领天下,你就是天下之母。” 何田田露出嫌恶表情,心里根本不能够认同他的想法,他将所有人制作成傀儡从而占领天下,那么人还算是人吗? 一群子民都是被蛊毒控制的生物罢了。 柳晗的野心是天下,不光一个云川,白衣组织有神秘武器“一命绝杀”,以他们的能力,若再经过改造,能够连续发射,那么柳晗真的无敌了。 “田田,难道你不想要吗?天下届时尽在你我之手,你要的正义完全可以做到,从此天下再也不会有犯罪之人。杀戮罪恶,都可以隐藏,只要你想这个世道是太平盛世,那就是太平盛世。” 他的没有犯罪率,是将人控制,控制所有人的心神,这本身就已经在犯罪了,后面的所有事情都经不起推敲。 “被种了控人蛊的人还算是人吗?” “当然算,只要我想,他们就是。” “是以你一人的意志改变所有人的想法,他们活着也只为了你一人。” 蛊虫相当于毒药,其他人都是被迫种下。 何田田深知在这个时候不该激怒他,可是不把心里话说出来,她做不到,“你觉得他们会想变成傀儡吗?” 如果王朔失败了,她希望自己也成为傀儡,因为在这样的国度,她看不见希望,不如没有意志,成为行尸走肉。 柳晗唇角抵着田田的额头,冷声道:“若你不听话,我也可以将你制成傀儡。” 何田田心道,果然! 可何田田不知柳晗心中的酸涩,他语气冰寒,看她的眼神却是一如当初。 他曾放弃过一切,可是他父亲将什么都给了王朔,不管是未来城主之位,还是他心爱的女人。 十年前,何田田的画像,明媚天空下的草地,女孩天真无邪的笑容,就像一道光射入他黑暗的心灵。 他只要那幅画和画里的女孩,可是王朔将什么都抢走了。 城主王临将画展示出来,看他们俩都要,便笑说:“你们打一架,谁赢了,这幅画就归谁。” 他身中母亲给他灌的毒,从小体质弱,自然不是王朔的对手。他能够做的就是对王朔下毒。 从此,他心里住了一只魔鬼,魔鬼告诉他,只要他能够打败王朔,那么什么都是他的了。他要天下,他要所有,更包括王朔的女人。 要走梦槐的初夜,是众人所知,梦槐是王朔的女人。 ** 王朔有了田田给的驱蛊香囊,与季大夫等人商量,季大夫看出香囊里的数十种药材和分量,将药材收集齐。一群人制作了一堆驱蛊香囊,命每个人都戴上。 还准备了许多是给城主府里被控制的人用。 赵将军、赵越、王朔、王雪、陆子昂等一行人带领士兵趁入夜突袭城主府,依靠手里的驱蛊香囊,所有反抗的禁军都恢复了神智。 靠近香囊的禁军看见自己竟拿着武器对付王朔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城主府里人手一个香囊,控人蛊危机暂时解除。王雪、陆子昂和赵将军先去承明殿看望城主和城主夫人。 王朔和赵越赶去明阳宫救田田。 整个城主府都不见柳晗、白若庭和白凤汐的身影。王朔直接奔到寝宫,寝宫里没有人,这时,他看见床上有一封信。 打开信一看,王朔看见信上写着“三更天来城西郊外山洞,不来你要的人死”。 赵越见王朔看了信后脸色很差,问:“信上说什么了?” 王朔直接将信拿给赵越看,赵越看罢道:“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 王朔想都不想,直接往外冲。 陆子昂和王雪跑了过来。陆子昂道:“城主和城主夫人很好,没事,说让我们过来帮忙。你这边呢?” 赵越将信拿给赶来的两人看。 陆子昂原本就担心何田田这边会出事,毕竟天天要与柳晗接触的人是田田。田田比城主和城主夫人更危险。 王朔道:“来不及了,直接过去。” 陆子昂较为镇定,劝:“万一有诈呢?” 王朔神色焦灼,“万一不是诈呢?” 陆子昂决定随王朔一道儿去,就算有诈,一起去也有照应。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商量计策。一群人往城西郊外曾经去过的山洞赶。 ** 何田田醒来时,嘴里被塞了一团布,手脚都和身下的椅子绑在一起,只记得自己一开始在寝宫里睡觉。 白凤汐见她醒了,取走了她腰间的香囊,冷笑道:“我并非要对你种蛊,其实这所谓的驱蛊香囊,并不完全能够驱蛊,你知道吗?蛊毒一旦种下,就算宿主死了,蛊虫都不会死。香囊只是能令蛊虫沉睡而已。” 何田田想问她想做什么,看见自己处于一个石室,像是某个山洞。 “呜呜呜……”嘴巴塞了东西,什么话都说不出。 “再等一会儿,如果王朔他们不来,柳晗君已经说了,我可以杀了你。” 何田田心知不能把信任放在柳晗身上,柳晗现在要利用她对付王朔了吗? “何田田,只要他们敢来救你,他们就必死无疑。”说完,白凤汐离开,似乎是躲在了暗处,看起来整个石洞只有她一个人。 她心想,柳晗他们肯定在这里设置了什么要命的陷阱,否则白凤汐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说来救她的人必死无疑这种话。 她想逃跑,不能让他们来救她,但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白凤汐绑的死结。 不久,她听见了前方的石洞似乎有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他们上回来的城西郊外山洞里还有许多洞口,上次他们只进了其中一个洞,如今为了救何田田,王朔命手下士兵分开搜,每一个石洞都不放过。 他心里紧张,自然如此吩咐,但往里走了不久,看见前方某个石洞有亮光。 何田田所在的石头洞有亮光,显然是特意设置,为的就是让王朔他们看见。 王朔走进石洞,看见尽头被绑在椅子上的何田田,立马带兵冲了过去,陆子昂看见何田田挣扎摇头,想劝王朔都来不及。 有部分士兵踩中机关,无数飞箭向他们飞来,顿时死伤一片。 王朔深知不能退后,打退了飞来的箭头,从万千箭雨中穿梭躲避,最终顺利地跑到了何田田身边。 就算前面危险重重,王朔没有一丝犹豫,一丝耽搁,取出田田嘴里的布条,割断田田身上的绳索。 田田急道:“王朔,你不该来,有陷阱。” 柳晗等人会抓她到这里,王朔能够带兵前来救她,很显然王朔已经返回城主府,恢复了身份,全府上下的人都安好,自然不该因为她一人而冒生命危险。 王朔想说什么,听见一阵拍掌声。 白凤汐拍着手从暗处走出来,道:“好一个恩爱情深。王朔,我是因为你才整了外貌,我以为是自己原来的样貌和地位能力配不上你,可是我现在已经变美了,医术也在众人之上,你为何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了呢?” 王朔护在何田田身前,不知道这个女人还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她早就不是十年前他心里那个孤独无依、渴求他人帮助、可怜兮兮的白凤汐了。 王雪道:“因为我哥根本就不爱你,是你自作多情罢了。” 白凤汐冷笑:“我是自作多情。但是何田田这个女人都已经不能算是你的女人了,你为何还护着她?我对她下的药,若无解药,若不与男人一夜春宵,她必死无疑。王朔,你看她还活着,必然已经是柳晗的人了,你为何还护着她?” 对中欲毒那夜的事情,田田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心里知道自己对不起王朔,看向王朔,眼神都充满了歉意和哀伤。 王朔握紧了何田田的手,看向她的眼神是安慰是鼓励,道:“我只知道田田是我夫人,永远都不会改变。” “王朔,疯了的人是你,你为何田田疯了。”白凤汐想不明白为何王朔宁可选择一个身子不干净,对他已经没有忠贞的女人,也不肯选择一直爱慕着的她。 “我会让你后悔的,亲眼让你看着自己杀了她。”手中飞镖射出,砍断了王朔腰间的香囊。 第105章 真假少君(十三) 第一百零五章 真假少君(十三) 王朔带来的人都因为箭雨机关,退回了洞口,与田田、王朔有一段距离。 白凤汐从腰间取出玉笛吹奏起来。 何田田想去捡地上的香囊,却来不及,玉笛声音响起,王朔难以自持,一把将何田田推开。 他脑袋疼痛欲裂,只有一个念头“杀死何田田”。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掐住了田田的脖子,将她逼到墙角。 何田田抓着他的手,喊:“王朔。” 王朔一手掐着田田,另一只手抓着掐田田的那只手,显然控蛊之人想让他杀死何田田,但他的自身意志要保护田田。 这个时候再说什么“何田田快走”绝对是废话,一边是白凤汐,一边是连绵不绝的箭雨机关,何田田不会武功,根本无路可逃。 眼见王朔没有用力掐住何田田,白凤汐加快了笛声的节奏,笛声可以控制控人蛊,控人蛊控制王朔。 “啊……”王朔觉得自己快控制不住了,自己的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手掌渐渐用力。 何田田很快感觉自己无法呼吸,无法说出声音,一双手拍打着王朔,但这根本无法唤回王朔的意志。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王朔突然放开了田田,从腰间抽出匕首,对着自己就是一刀。 疼痛暂时唤回了意志。 白凤汐看见这一幕,不禁放下了玉笛,心道,王朔竟然为了保护田田,宁可伤害自己,她想知道王朔究竟能够为了田田,继续做到哪一步。 王朔心想,若自己死了,应该就不会继续伤害田田。双手捧着匕首就要对着自己的心脏刺去,何田田喊道“不要”,双手紧抓他的两只手。 王朔意志渐消,担心再这样持续下去,自己估计就不是拿匕首对着自己,而是对着田田了,痛苦地闭眼,汗水打湿了长发。 何田田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力气很大,匕首正对他自己的心脏,若她放手了,王朔就要死。 “王朔……我们说好要活着的。” 这时,对面的陆子昂道:“少夫人,接住。”解下自己的香囊,向何田田抛去,刚好丢在两人附近。王朔闻到香味,恢复了一些理智。 何田田一伸手,半空接住香囊,给王朔戴上。 几人都明白了,香囊并不能驱蛊,只是克制了蛊虫,其实王朔身上的蛊虫还没有解。这事就还没有完。 陆子昂已经发现这个箭雨机关是怎么回事,由江诚和吴起开路,拿衣服堵住两边墙壁四个石狮子嘴巴,箭从石狮子嘴巴射出来,口子被堵住,箭自然射不出来。 一群人方才顺利地跑到王朔和田田身边。 白凤汐按了一处机关,身后出现一道小门,她准备从小门逃跑。陆子昂下令:“别让她逃了。” 白凤汐刚想逃跑,赵越、吴起和江诚等人将她团团围住,赵越道:“王朔,这娘儿们让你痛苦了这么多日,敢给我兄弟和嫂子下毒,破坏人家和睦的夫妻感情,我来替你和嫂子报仇。” 白凤汐医术高,想下毒,但是赵越机灵,发现她的企图,动作更快,一剑刺中白凤汐心脏。 赵越道:“我兄弟、嫂子性子单纯,我可不是。”白凤汐没能顺利下毒,死在了赵越手里。 陆子昂盯着白凤汐刚才开启的石门,道:“过去看看。” 白凤汐是死了,但是柳晗和白若庭还没有踪影。 一群人从石门走,走了一路,终于看见一个洞口。 从洞口出去,他们看见一个十分宽敞的山洞,山洞里竟然有一悬崖,上方有一个“一”字形的裂缝,月光从裂缝里洒下。 柳晗正站在悬崖边,身影像月神般孤寂。 王朔怒道:“柳晗。”这么生气,不仅因为他试图取代自己,囚禁过他父母,还因为他竟然动了田田。 王朔以前假扮柳晗,替柳晗做好人好事积累口碑,曾想过将少君之位在适当的时候让给更适合的柳晗,但现在看来他爹的选择是对的,柳晗并不适合做城主。 柳晗神色淡淡,一语不发。 这时,人群中的何田田发现有人拿剑抵上她的喉咙,一个不起眼的士兵抓住了田田,抓着她往柳晗方向走。 柳晗道:“王朔,你连自己身边人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拿什么和我比?” 挟持何田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几个人。 王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六个士兵挟持田田走到柳晗身边,道:“田田和你无冤无仇,你放过她。” 柳晗看了一眼被挟持、受惊的何田田,回头对王朔道:“不如就跟十年前一样,我和你打一架,你赢,我把田田还你,我赢,田田归我。” “你当我会怕你。”正准备拿武器。 柳晗道:“不拿武器。” “好。” 王朔让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陆子昂等人只能先在旁边观战。 今夜的柳晗与王朔穿着扮相一模一样,柳晗腰间有一把同款匕首。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打在一起,招式都看起来相似,打了几个回合后,他们这群人根本就分不清谁是王朔谁是柳晗,连田田都分不清楚,田田揉了揉眼睛,还是一样,只要这两人没有其他动作或者语言,根本分不清楚他们二人。 两人拿拳头对拳头,掌对掌,武功不相上下。 田田嘴巴可以说话,借机找话说:“少君和你们的主子柳晗君,你们分得清吗?” 六名士兵纷纷揉眼摇头。 陆子昂表面观战,身后角落里的赵越早已经偷偷溜了,趁挟持田田的士兵正和田田说话,溜到他们身后,悄无声息地一掌打晕一个,霎时将田田解救出来。 田田给赵越竖起大拇指,“真有你的。” 陆子昂和王雪冲田田和赵越微笑,陆王两人玩的一出声东击西,赵越玩的一招螳螂捕蝉,田田借机不停找话说转移注意力,挟持田田的六名士兵方才没有戒备,这么容易被赵越打晕。 田田冲两个还在对打的人,喊:“别打了,你们将我当做赌注,可曾问过我的意见,我想跟着谁,是我自己的想法,就算你们中谁赢了,我都不跟你们任何一个走。” 听见田田这么说,两人暂时停手了,但是很快又打在了一起。王朔想,他们俩必须要分出谁胜谁负,不光为了田田。柳晗想,他们之间只能够活一个。 看着两人又打起来,陆子昂他们算是完全没辙了,根本分不清楚两人。 何田田却灵机一动,跑到悬崖边上,喊:“你们再打,我就跳下去了。” “别……”“不要。”两人同时收手,紧张地看着站在悬崖边上的田田。 田田同样分不清两人谁是王朔谁是柳晗。 陆子昂道:“少君,别打了,我们现在分不出你们谁是谁。” 两人一个道:“当然我才是王朔。”另外一个道:“自然是我。” 何田田道:“王朔,你再这样,我丢你下悬崖挂墙头。” 两人左边那个一头雾水,右边那个突然想起了什么,眉眼一挑道:“我若下去了,必定拉上你陪同。” 何田田道:“没错,你才是王朔。”跑向右边那个青年。 当初他们在海船上就说过类似的话。王朔说:“你敢质疑我,我丢你下海喂鲨鱼。”何田田说:“我若下去了,必定拉上你陪同。” 王朔看着身边的何田田,揉了揉又扯了扯她的秀发,温柔道:“若你跳了悬崖,我必定随你下去。” 何田田觉得,王朔就是一个大笨蛋,现在终于会好好说话了。 在陆子昂等人要冲上来抓住柳晗时,柳晗走到了悬崖边,白若庭突然从一个昏暗的角落走了出来,向他们洒药粉,以一己之力抵挡了众人。 被药粉洒到的人就像被腐蚀一般,疼痛打滚,以至于没人再敢往前一步。 柳晗明白,何田田最终选择了王朔。 她不是赌注,是她自己做出了选择。 柳晗苦笑地问:“田田,如果你先遇到的人是我,是我娶了你,你会不会选择我?” 生活的真相是没有假如。但期盼的美好中可以有如果。 何田田沉默,如果她没有遇上王朔,一辈子都没有遇到王朔,遇到的只有柳晗,或许她会很喜欢柳晗。 就像起初以为柳晗是救命恩人,她会害羞,会天天给他送药。 柳晗道:“我知道了。” 陆子昂问:“控人蛊的解药究竟在哪里?” “解药就在这啊!何田田,你知道我自娘胎以来,我娘就在不停地在给自己下药,纵使她生了我以后,她仍旧暗地里对我下毒。我是一个毒蛊人,由我娘创造出来的万蛊之王毒蛊人。天下万蛊全为我所动,自然包括这控人蛊。” 陆子昂道:“你说的解药是你自己?” “没错。控人蛊是没有所谓的解药的,它们因我而生,只有我死了,控人蛊才会真的死亡。” 何田田想,控人蛊估计是提取了柳晗身上的什么东西创造出来的。 要想真的毁灭控人蛊,便必须杀死柳晗,柳晗有白若庭保护,他们要先杀死白若庭,可怎么避开白若庭的剧毒药散呢?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洞口钻出来,脸色仍旧苍白,但比那日在书房躺在血泊中的样子要好许多。此人正是李桐。 原来当日,李桐发现城主府的少君并非王朔,在书房当面揭穿了柳晗,说要告诉何田田知晓。柳晗一剑刺入李桐胸膛左边。原本刺入左边心口之人必死无疑,然而李桐的心脏器官位置与他人不同,是长在右边,这种右位心人不是没有,只是概率很低。 何田田当日验尸发现李桐身体还有暖意,证明李桐未死,只想当着假王朔的面早点将李桐的身体运走。后来她回寝宫,便吩咐清水一件事,让清水安排李桐入葬一事,实际是早点将李桐运出府,运到永和堂,让季大夫救治。 清水花了一下午做这件事,季大夫看过李桐后说有把握救活李桐。清水方才返回明阳宫向田田汇报。 李桐向王朔丢过来一把上好的宝剑。 宝剑正是一把她曾在沧澜岛水银墓室里看见的壁画上的剑,壁画上有一个身穿铠甲的男子,手持这把黑色的长剑。 这个世上真有预卜先知吗? 王朔曾经让李桐给他找一把绝世好剑,李桐一直都在关注着,今日剑成,听说王朔等人在此,他也赶来,只为送这把好剑。 有上好的武器,他有人脉,他是明阳城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信对付不了白若庭和柳晗二人。 第106章 鱼戏荷花(大结局·上) 第一百零六章 鱼戏荷花(大结局·上) 柳晗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面对这种群起而攻之的局面,自己不占优势,就算白若庭在此亦是如此,无非多杀一些人,徒增些罪孽。 他道:“我是白衣组织的主谋,白大夫与此无关,望你们饶他一命,我还你们一个清白的世道。” 没有控人蛊,百姓按照自己所思所想生活的世道。神主宰万物,却还是创造了人这种有私欲的生物。 人有私欲方才为人。 他却想着如何将他们统一化,制作成为他所用的傀儡。或许他是错了的。 田田道:“柳晗君,易先生情愿在蒙古太子面前暴露自己,在夏婉纯面前暴露自己白衣首领的身份,他明明大可让手下人来做这事,这么做的目的,其实是想告诉你,柳晗,你成功不了。城主大人想将城主之位交给王朔而不是你。从那时开始你们的路就不是正路。易先生暴露自己,是想用自己的命来告诉你,劝你放手。可是你一意孤行。” 原来他一错再错,脸上苦笑,神情苦涩。 “柳晗君,当初让一名乞丐传信梅馆将有命案发生的人其实是你,你在挑衅官府,想知道他们有没有能力保护人和破案,所以命案发生那夜你也去了。太监小柱子也是你杀死的,对不对?还有小柱子的娘,你的人给小柱子的娘治病顺便下迷药,而后教导小柱子尸体防腐的办法……” 做出小柱子的娘除夕夜里外出寻找小柱子的假象,好让小柱子将仇恨放在城主府上的人。此人必定了解城主府的一切动向。 何田田认为上述事情应该都与柳晗有关。 “这些事情估计需要田田你自己去想去判断了。何田田,再见了。”柳晗说完,张开双手,像一只展翅的鸟儿仰面从悬崖上坠下。 “柳晗——”最先向柳晗奔去的人是白若庭,没料到柳晗会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心道,柳晗,你真傻啊,其实他们不算输啊! 白若庭年轻时刻骨铭心地喜欢柳晗的母亲芸香夫人,将柳晗看作亲生儿子对待,去苗疆学医,是想治好柳晗的病,不至于柳晗二十五岁必死。 柳晗曾因为知道自己命活不长,从来没有真的想与王朔争夺什么。 “何田田,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从一开始的接触有好感,到后来假扮王朔真正与何田田接触,他越发被这个女子的行为处世、性格习惯吸引。 记得她曾女扮男装时对他说,“柳晗君,你的未来一定会一片光明,就像你的名字,晗,天色将明,明也。” 田田是一个充满美好的女子,可惜他不是。 柳晗自动跳崖,白若庭放弃了抵抗,被士兵们抓捕起来,王朔不确定柳晗是否真死了,一群人夜里深入悬崖底寻找柳晗的尸身。王朔、赵越和田田负责照顾悬崖上的事情。 寻了将近一夜,陆子昂腰间缠着绳子,和江诚、吴起一同被上面的士兵拉上了悬崖。 陆子昂道:“悬崖底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四周没有路。想必掉进寒潭也活不了。” 没见到柳晗的尸体,王朔总有些惴惴不安,道:“白日继续下寒潭搜寻。” 陆子昂点头:“不过寒潭之水很冷,待午时找人下寒潭。” 冬季的寒潭更加冰寒,寻常人受不了,足以片刻将人冻死。 何田田道:“哪里需要这么兴师动众,柳晗死了,控人蛊也就死了。到时王朔你把香囊解了,看自己还会不会头疼不就好了吗?” 王朔道:“夫人说的这个办法甚妙。” 离开山洞时,正好天明,一行人看见晨辉透过悬崖上方“一”字形石头裂缝照射进山洞,整个山洞顿时一半是光,一半是影。 就如沧澜岛上在石墓中看见巨大石头佛像这般震撼。 几人从山洞离开,何田田道:“王朔,你之前被控制,竟然忘记了,控人蛊就算是死人都能够控制,你想救我,竟然会想杀自己。” 王朔道:“我……当时心急,没想到。” “所以,你就是个大笨蛋。” “那你就是小笨蛋。”王朔开始扯她头发。 王何二人安全回到城主府,城主和城主夫人感觉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 承明殿里,城主王临道:“朔儿,从这段时间的情景来看,为父觉得自己还是老了,决定不日将城主之位交到你手上。如此,我与你母亲能够安享晚年了。” 王朔听见跪下,很清楚他父亲一直希望他继任,可惜他之前还总考虑柳晗,差点辜负了自己父亲的良苦用心。柳晗是父亲的亲生骨肉,有关柳晗的很多事,他一早就知道。 王临先将禁军帅令交给王朔。 赵老将军道:“从今往后,臣必定竭尽全力辅佐少君。” 当日午时过后,陆子昂向王朔汇报下寒潭寻尸的后续,他选了一些精通水性、身强体壮的士兵下去,但由于寒潭水深且冷,没人能够下到尽头,下去的士兵模糊看见寒潭底有无数尸体,其中有一副尸体穿着的衣物正是柳晗穿的。 打捞尸体的事无法继续下去,王朔决定之后用一用田田说的办法。 柳晗死了,白若庭被判终身监.禁。 王朔和何田田带兵接管冷烟阁。虽然白衣组织的主谋柳晗死了,但是白衣组织具体还有哪些成员,他们需要知道。 士兵中有挟持田田、为柳晗卖命者,他们要找到类似这些人。 在柳晗的书房,何田田找遍房间没有找到与白衣组织有关的信息,王朔突然翻开柳晗的床,在床板下找到一个暗格,暗格里有一本名册。 粗略一翻,册上全部都是人名,名字有易先生、田沐知、白凤汐、董连城、严实、夏婉纯等,死去的人名字已被勾去。 何田田看罢,发现城主府里竟然还有一些人是白衣组织的成员。 原本找到名册上的人,将这群人一网打尽,事情就完满结束了,但是田田又发现了问题,她只要觉得有问题就想问,道:“王朔,柳晗手底下还有这些人,为什么还会失败呢?还有他利用小柱子做什么,真的只为对付城主府里的人,比如杀王雪?” 小柱子想杀王雪,但是柳晗有城主府的这些人,也可以利用这些人去进行谋杀,柳晗为何到最后都没有利用这些人? 小柱子在城主府行凶,是一个开端。 王朔弹了她一记脑袋,笑道:“田田,你就是想太多了。就算他有这些人,你夫君我都不会输给他。” 王朔太自信。 何田田道:“也许真是我想太多了。就算有手底下这些人可以利用,山洞里那种场合,柳晗被围攻也逃不走。” “嗳,夫人说话就是甜。” 拿着名册,他们要去逮捕所有名册上未被勾去名字的人,在成员来不及反应前一网打尽。 白衣组织的成员全部被抓捕处死。 鬼市的事就此结束。 何田田因自己之前中欲毒之事对王朔心怀愧疚,但是王朔不肯放手,城主夫人和城主甚至不知道这件事,王雪大概知道一些,却不会提,其他知道的人都不会提及。 今夜,是他们真正圆房之夜。 共浴什么的都满足了王朔。初夜,何田田才真正知道圆房的滋味。 次日,两人起床,王朔先看见床单上的落红,何田田也看见了,两人都知道这真正意味着什么。 原来她中了欲毒那夜,自己毫无所知,是柳晗给她服下了解药她才能够活命,柳晗实际根本没动她的身子。 昨夜真是她的初夜。 王朔笑得跟个孩子似的,“田田,你终究还是我的。” 何田田道:“柳晗君在男女之事上的确是行君子之风。” 王朔皱眉:“他是君子,那我呢?” 何田田扑哧一笑,故意吊他胃口,看他眉头渐深,方才道:“你是夫君呀。” “何田田,你玩我啊!”俊容从刚才的皱眉头转为戏谑的笑容,王朔故意去挠田田的胳肢窝。 胳肢窝几乎没有人不怕痒,王朔力气比她大,速度又快,她只能不停求饶:“哈哈哈,别……别啊!以后不敢了……哈……” “你还不敢!没准过一会儿怎么欺负我。” “王朔,我要生气了——” “生气了,我来哄。”把她揉进怀里。 “笨蛋王朔。” 冬季过去,来年开春,城主让位,甚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表扬田田救云川百姓有功,赐封何田田为云川首席验尸官,负责帮助衙门和刑部破案。 女子当验尸官,她是头一个,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公公会给她除了城主夫人之外的殊荣和官职。 王临和柳如兰给王朔和何田田授予城主和城主夫人印玺时,王临道:“田田,朔儿他一直记得你的梦想,若朔儿当城主也一定会让你当验尸官,完成你的梦想。当然也是因为云川是你们两个一同拯救的,田田,你完全有资格胜任。” 何田田受宠若惊,心想,自己顺利成为验尸官,一定要更用心地办案才是。 前城主王临自此退居幕后。陆子昂与王雪的婚礼在春天如期举行,这是柳晗假扮王朔时就下令的,陆王二人成婚后,陆子昂为郡马,辞去府尹官职,入宫在宫里辅佐王朔。 第107章 鱼戏荷花(大结局·下) 第一百零七章 鱼戏荷花(大结局·下) 盛夏八月。 怜星村的一条河流里,河里长满别样红的荷花。荷叶都是碧色。 何田田如今已经怀胎三月,因怀孕,衙门暂时不忙,特意请了一段时间的假期。 整个云川的事务已经被王朔打理得井井有条,王朔陪她来怜星村看望父母。 因为在城主府的那场婚事在王朔看来有些草率,他准备弥补田田,让田田在乡里都有十足的面子,他要向乡民证明他王朔娶了何田田。 乡村的婚礼,有些习俗与首府不同,竟然是要夫妻二人同吃长寿面。红盖头,新娘可盖可不盖。 何田田头发上戴着琳琅佩饰,脸上画了精致妆容,比平日都要美上几分。阳光下,手腕上的鱼莲银镯熠熠生辉。 选择在荷花泊中重新迎娶田田,是她父母和王朔一致的决定。 两人身穿红色喜服,镶嵌龙凤金丝,王朔头束金冠,头发呈高马尾扎起,更显朝气澎湃,贵气逼人。 何田田小腹微鼓,身材仍旧玲珑。 选择孕中出嫁,她原是不愿的,但是央不过王朔,王朔心急,急着再娶她,让自己孩子也参与婚礼更让他开心。王朔轻抚孕肚,柔声道:“今日,孩子也能够感受到我们的喜悦,我们是相互喜欢才有了他,让他也参与我们的喜事。” 河边石桥上,站着一群看新奇婚礼的村妇,村妇看到美人美景,感慨道:“这小白脸可真俊!”“新娘也美!”“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听见“佳偶天成”的话,王朔原是高兴的,却不喜欢他人说他“小白脸”,皱起眉头,道:“我明明威武得很,这群人什么眼神。” 何田田扑哧笑了,王朔看她笑,自己也笑。 现在的他不会对山村过敏,在日光照耀下,皮肤是健硕的白,而非之前中毒虚弱的苍白。 王朔其实根本不在乎他人的看法,最在意何田田的想法。 “田田,我们开始吧!” 两人乘坐的小船随风渐渐往开满荷花的河中央驶去,最终被挡在众多荷花碧叶的围绕中。 鼻尖有淡淡的荷花清香,还有莲蓬子的香味。在这种美丽的环境中,何田田渐渐领悟王朔要将婚礼办在此的用意,的确是再好不过的地方。 王朔说罢,两人同时吃矮几上的长寿面,此碗面里的长寿面唯独一根,但是很长,两人各选一头吃。最后毫无疑问…… 待面条渐渐吃尽变短,两人的脑袋越来越靠近,原本隔了一张矮桌,渐渐凑到了一起,最后一丝面条吃尽,两人的嘴巴贴在一起,王朔意犹未尽,仿若没吃饱,动情地吮住田田的嘴唇。 河中央,有几朵含苞待放的荷花渐渐绽放。一条金色鲤鱼突然从水中跃起,叼住了一片垂落的荷花瓣。扑通一声,鲤鱼落水,荷花瓣随着鲤鱼落进水中。 …… 十年后。 热闹的首府长街上有一家三口的身影,十岁的小女孩两只手同时牵着父母的手快乐地蹦跶。 何田田生下女儿王姝已经过去十年。 这十年,前八年,她都与王朔聚少离多。王朔真如沧澜岛水银墓室里的壁画上描绘的,成为带兵打仗、勇猛的战士。 前八年都在带兵打仗,成功占领了周边五川,加上云川,如今明阳城要管理的地域共有六川。 王朔每每率领赵越和将军赵晟训练的赵家军出战,战无不胜,周边国家再也不敢打云川的主意。 领土稳定,百姓富庶幸福,王朔于两年前建立曌(zhào)国,曌国领土有六川,分别为云川、济川、延川、丹川、墨川和黛川。主城仍为明阳城,亦称首府。城主府改名为宫城,王朔从城主变成国主。 王朔因这些年带兵打仗,皮肤都呈小麦肤色,身材都比前些年更好。街上,何田田在一个首饰摊上停下,嘱咐王姝别乱走。 宫城里不缺首饰,但田田还是想出门挑选一些与宫里不同的首饰。 何田田挑首饰,王朔自然一同帮忙选,即便选首饰不是他爱做的事情。 王姝原本乖巧地等在两人身旁,心知,每次只要母后在,父王都肯定没空搭理她,好似她的出生是个意外,母后才是父王的心头至宝。 人人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宝贝,只要母后在,她就感受不到这点。这并非她不爱父王母后,而是父王爱母后胜过爱她。 这时,她看见不远处有个身穿斗篷,脸上戴着黑衣帽子的男人。 男人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整个首府,谁敢打她的主意。她平素胆子就大,走了过去,黑衣男子蹲下身子,从背后取出一根糖葫芦给她。 一根糖葫芦就想收买她,门都没有。王姝没有接。 她继承了母亲识骨辨人的能力,从对方没有遮住的下巴骨相判断,这人的真容应该与她父亲很像,下巴都长得一模一样。 男子道:“这么小,竟然警惕心这么高。” 男子声音沙哑粗糙,与她父王声音不同,她暗舒了一口气。 “聪明伶俐,可惜是个女娃子,否则便能够拜我为师。” 王姝不服:“我阿娘说了,在曌国,女人也可以当国主。” 男子微笑:“你生活在一个好的国家,你父亲很民主。” “我父亲当然民主,认为男孩女孩都一样,唯独不能累着阿娘,阿娘想生一个就一个,生一堆估计伤身,但只要阿娘愿意,阿爹保管愿意生一堆。” “生一堆弟弟给你,你可愿意?” “我是长姐,有了弟弟,自然愿意照顾。”她作为长姐当国主,未来免不了照顾弟弟妹妹,但看父母亲如此,她未来有弟弟妹妹的可能性很低。 微服出访出来,她没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你说想收我为徒,你能够教我什么?” 男子冷冷道:“下毒。” 王姝“额”了一声,从小跟着母亲验尸,她一直都喜欢摆弄尸体虫子什么的,倒是很少接触毒药。有一点和母亲一样,她大胆又好奇,想做回尝试,正想答应。 挑完首饰的何田田发现身边没有女儿,四下寻找,喊了几声“王姝”,看见王姝手里拿着一根冰糖葫芦站在已经离她几个摊铺的地方。 田田追上女儿问:“姝儿,糖葫芦是谁给你的?” 王姝嘴里含着一颗糖葫芦,手指前方,就在她准备答应黑衣男子时,黑衣男子将糖葫芦塞在她手里,说:“若我下了毒,便没有徒弟了。”原来对方虽然用帽子遮了脸,但帽子下的眼睛仍旧不停观望她,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 王姝相信了男子,想当他的徒弟,尝试般地吃了颗男子给的糖葫芦。 何田田向王姝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孤寂挺拔的男子背影,这背影竟与王朔这般相像,她难以置信地看着。 是柳晗吗?难道柳晗没有死吗? 柳晗曾说过自己最多活至二十五岁,就算他掉入寒潭没有死,但这些年过去,他也不可能活着才对。除非柳晗对她撒谎了,也或者他的病,他母亲芸香夫人对他下的毒被白若庭治好了。 何田田心里想着,人怔在原地,身边的王朔突然打破了她的沉思道:“夫人,看什么这么入迷?” 何田田回神,看见他放在背后的手拿出来,放了一颗夜明珠在她面前。 原来刚才趁何田田在找女儿时,王朔将首饰摊上唯独的一颗夜明珠买来,送给田田。 何田田记得当年,柳晗就是这么给她赠送夜明珠的。眼前的王朔是如何做到与柳晗同步的。 自从十年前的控人蛊危机,他们云川每逢端午都必须携带驱蛊香囊,令控人蛊沉睡、不适的香囊里有艾草和菖蒲两种常见植物。 除了端午节会携带香囊,大多数时候人们都是不带的。王朔早在十年前就不再携带驱蛊香囊。 何田田看着眼前的王朔,突然有一种可怕的想法,或许柳晗君真的没有死,白若庭找到了让柳晗长命的办法。 柳晗因为知道自己可以长命,方才选择去掉脸上黑斑,意欲取代王朔。 否则对于一个没有寿命的人来说,夺得天下对他又有什么用呢? 柳晗没有死,人们体内的控人蛊都还活着,到底眼前的王朔就是王朔,还是王朔的部分意志是由柳晗控制的呢?她身边的一切会不会是某人为她编织的一场梦? 是她在梦里,还是其他人在梦里? 原本的王朔是没有过多野心的,而十年前突然决定攻打周边城池,八年间占领五川,建立国家,巩固中央六部制度。 这些事都像是柳晗会做的。 前面走路的黑衣男子朗声念着:“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北。” 王姝笑道:“阿娘,这首乐府诗好简单啊!” 何田田似乎明白了,喃喃道:“是啊,好简单。”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啊! ** 首府衙门的死牢里,一个穿着囚服的男子正在摆弄桌上瓶瓶罐罐的药剂和秤盘,不管是药物的药性还是药物所需的分量,男子都了若指掌。 王朔成为城主后就给了终身监.禁的白若庭继续研制药物的权力。 药物有的时候可以是一种武器。 白若庭是个人才,王朔决定物尽其用。 昏暗的牢房通道里,王朔站在牢房外观察白若庭许久,白若庭在牢房内专心致志地做着实验,这时终于注意到王朔,放下手中类似“一命绝杀”的武器。武器所需的“冰针”,何田田等人至今没有弄清楚里面的成分。 白若庭突然冲王朔微微一笑。 两人相视而笑。 ** 十年复十年。 曌国第一任国君王朔,史称“阳明君”。阳明君之妻为天下第一任女子验尸官,一生破获奇案要案无数。 第二任国君王姝是一位女子,史称“太阴君”,由她统领的时代,复占领周边三川,合曌国六川,合共九川。 曌国统领九川分别为云川、金川、济川、延川、丹川、墨川、沧川、黛川、颍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