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仿若月色来 作者:顾青姿 文案: 他蹲在地上整张背细瘦修长,背部的骨骼清晰肌理分明,张弛而有力量,脖颈修长,后颈的脊椎清晰可见…… 她突然想到周耀辉写的一句词:只为吻你才低头…… 可偏偏歌名叫《下流》。 那些不经意的喜欢,因为他波澜不兴的一眼,泛滥成灾 又名《一场爱情的陨落》 1、伪暗恋/熟男熟女 2、植物学男人/国画系女人 3、作者微博:顾青姿(可以找我玩,但是不能人身攻击)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翎梁丘熠 ┃ 配角:何濯 ┃ 其它:老三样 第1章 五一假期,姜翎赶上了大人潮,一号下午的飞机才到家。一个小时的航程,来回机场的路上堵了大半天。 下了飞机在回家的车上,接到妈妈的电话,飞机上妈妈给她打了两次电话,她都没接到。姜翎刚接起,妈妈那边很认真说:“翎翎,你现在上车了吗?不要逛,先回来家一趟,我有事和你说。” 姜翎看着车窗外,旁边的大巴车上贴着鲜艳的广告纸,南城美院今年七十周年校庆,诚邀各位校友回归。南城美院的历届校友中,声名显赫的校友数目实在庞大,临近几年的比如今年摘得国际电影大奖的年轻导演吴默儒,比如今年在国际声名鹊起的年轻油画画家廖晨…… 一想就走神远了,她最近太忙了,赶稿期一直黑白颠倒的过,昨晚又一夜没睡,早上做了收尾共最后直接赶飞机,在飞机上眯了会儿。 进了门,妈妈看她脸上又倦意,以为她飞机上没睡醒,又好脾气的重复说:“你先休息一会儿,今天情况特殊,先不要补觉了,先去试衣服,我都准备好了,晚上有个活动要去参加。明天你可以好好补觉。” 姜翎满口答应,提着行李上楼,进了房间,就将行李扔在门口,整个人仰躺在床上。 虽说很困,但是脑子很亢奋,也睡不着,就是觉得浑身累,一动不想动。 林女士不放心她,抱着衣服追上来,见她呈个大字躺在床上,耐心又好脾气的说:“衣服我准备好了,你先试试,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再给你换。” 姜翎伸手拿起林女士准备的裙子和鞋,翻过来翻过去比划了半天,煞有其事的点头。转身进了洗手间。 妈妈出去后,姜翎洗了把脸,从洗手间出来,又躺在床上。妈妈第二次破门而入进来,见她依旧躺在床上不上心,疾言厉色的教训她:“你回来就是故意来气我的?快起来试衣服,一会儿有正事。” 姜翎懒洋洋的起身,打着哈欠,也不拒绝林女士的任务,猫着腰蹲在卧室的墙角翻鞋,妈妈给她准备的新鞋鞋跟太细了,看着就挺磨脚的。 妈妈站在她身后掷地有声的说:“翎翎,你翻了年,虚岁都二十九了,不能只长年纪不长记性,我和你说过了,女孩子不要把感情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反反复复好几年,你这种爱情观是不正确的,我作为过来人的经验,这种事情我见的太多了,没有一个结局是好的。你不能这样浪费自己。你要走出来认识新的人。开始新的感情。多谈几次都没关系,但是不要耗在一个人身上。” 姜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里失笑,这么虚张年龄的说法,怎么这么不中听。 穿了双旧的平底鞋站起身问林女士:“妈,那你看我晚上穿这双鞋怎么样?” 林女士看的出来她的敷衍,依旧执着的解释:“我这次专门叫你回来,主要是你爸爸同学这次搞了一个同学会,带家属的那种,有年龄相仿的孩子,你们这帮孩子同龄的还不少,你不要把所有注意力放在工作上,要把视野放宽一点。认识的人多了,就不会把目光放在一个人身上了。你哥早上也回来了,晚上我让你哥陪着你。你要是觉得还可以,明天就能走。” 姜翎心说:我的机票不要钱?这么草率? 翻了鞋穿上,站起身,理了理衬衫前襟的系带,问:“妈,你觉得我晚上穿这身怎么样?” 妈妈兜头给了她一下,恨恨说:“不要软骨头,站好了,你不要总这样敷衍我,你要为自己负责任,不要总这么得过且过,我在和你认真说话,你听没听见?” 姜翎见她态度没之前那么强硬了,故意有些漫不经心的说:“您说的我都明白,我这不回来了吗,我没不听话。你说的有道理。” 林栀跳了半辈子的芭蕾,整个人仪态举止说不出来的优雅从容。她对一家人的仪态仪容要求很严格,姜翎挺直背,比她个子高,伸手搭在她肩膀上软绵绵的贴在她身上。 她不客气的说:“那个何濯不是正经人,你不要一直和他鬼混,你中学在那边念书的时候就开始和他早恋,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就绕不开他这个人呢?” 姜翎打断她的话哄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爸爸一会儿回来接我们了,你也该赶紧去换衣服吧。” 林女士点点头,对姜翎的态度比较满意了,林女士是个比较注重态度的女士,姜翎见她听话了,态度乖顺又服从。 等林女士一下楼,姜翎给何濯打电话,何濯大概还在哪里鬼混,吵成一片,他笑着漫不经心问:”呦,您今天怎么有心情查我岗?” 姜翎笑的恻恻的问:“最近又换了几个女朋友?你谈恋爱能不能注意一点?这隔着几千公里呢?你泡妞怎么又让我妈看见了?” 何濯像换了地方,不太信的玩笑说:“不可能啊,上次阿姨过来我专门全程陪护,自那以后我就金盆洗手再没招惹过小姑娘。安安分分给你当套牌情侣呢。” 姜翎怕林女士杀个回马枪,压着嗓子骂他;“你撒什么鬼谎?我妈跟我告状说你劈腿不止一次。行了行了,不和你扯没用的了,我也是昏头,想这么个鬼主意。好了好了,玩你的吧。” 挂了电话姜翎觉得格外操蛋,躺在床上自暴自弃发朋友圈:情侣搭档被我妈抓到现行,给我自己点蜡。 发完后,一会儿又删了。 给助理乔招招打电话嘱咐:“这几天,工作室那边不过去了,之前的初稿你整理一下,有什么事给我发邮箱,按照日程上的工作,你每天给我发一边,我怕我给忘了。“ 乔招招懵里懵气的说:“姜老师,我知道了。’ 晚上姜翎磨磨蹭蹭还是去参加了姜南朝的同学会,姜翎爸爸姜南朝是做文化娱乐艺术的。 姜南朝离异过,哥哥姜翊是爸爸和前妻的儿子,比她大4岁。她从小在爷爷奶奶在b市长大,哥哥是跟着他妈妈,也在b市,倒是姜南朝和林栀一直在南城生活。 兄妹相处的时候不多,毕业后见面的时候更少。 她美院毕业后一个人很折腾了几年才安定下来。哥哥姜翊毕业后先跟着爸爸工作了一年,后又回了b市个人创业,是业内声名鹊起的小姜总。 晚上聚会设在爸爸同学的半山别墅。姜翎到的时候有些晚,她一个人去了趟理发店剪头发,她到的时候,林栀和姜南朝身边,在和他同学一家在聊天,在给同学介绍姜翊。 姜南朝的同学会级别挺高,有本市财经专刊上的名人,也有业内的电影人。姜翎远远看着,细细分辨,有些人和她的工作还有点联系。她最近有个大项目,和老师一起完成,为此她忙了一个多月。 工作的林女士很少管束她,直到今年,她工作几乎全部放下了,连剧团顾问都辞了,除了私人邀约,基本不再工作了,空出时间了,她今年开始对她格外用心。 姜南朝无意回头一瞥,看到门口的姜翎,立刻笑起来,朝她走来问:“翎翎怎么回来不跟爸爸说一声?” 姜翎乖乖说:“我下午才到家,我妈勒令我不准出门,晚上必须来,她一直盯着我,怕我溜了。’’ 姜南朝无奈的笑,忍不住伸手摸摸她脑袋。 姜翎凑近姜南朝身边偷偷低声问:”我妈不会真的今晚要给我在这儿相亲吧?“ 姜南朝看她的样子,伸手敲了下她脑袋,笑说:“别这么说你妈,她就是担心你。“ 姜翊靠近的毫无声息,问:“翎翎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翎吓了一跳,乖巧说:“哥,我下午刚到。” 姜翊却说:“休假就好好休息几天。” 姜翎没接话,只点了点头。她其实也没什么假期。 晚上的聚会可以说气氛好极了,父母一辈专程组织的活动,很多人都是从外地回来。父母联系多的,孩子们互相认识的也多,姜翎因为很少在家,父母一辈的叔叔阿姨也大都没见过她。 问起来,都惊讶:“老姜的小闺女啊?不错不错,像林栀比较多。漂亮又能干。” 姜翎笑眯眯的点头打招呼。并不说话。 妈妈偷偷和她说:“我觉得今天有几个男孩子都不错,当然,他们觉得你也很不错。” 姜翎心里吐槽:跳芭蕾舞的林女士干这种事情,真的很违和。 姜翎怕林女士给她相亲,端了杯喝的,躲在外面阳台上看月亮。 江晓水在微信里呼她:翎翎,我发现一位颜值顶天的科学家。我们科学界不止智商第一,颜值气质也必须是排第一的。不接受反驳! 姜翎不给面子贫嘴回:我现在参加的聚会,娱乐圈大老板、财经专刊的富豪,有很多排第一的大佬,青年才俊多到一眼望不完,比你那一根科学界的独苗苗有看头多了。拿出来让我看看什么水准?说不准我还认识呢。 江晓水被她一通贫,当即发过来张照片,紧跟着视频过来不服气的戏虐笑问:“我一个专业搞社科杂志的,都从来没听说过这么冷门个科学家,你上哪认识的?你给我讲讲,我给你提示,他是搞生物的。” 照片是那种访谈的正面照,照片里的人穿了件立领的白衬衫,神色严肃,内双的眼睛,看什么都冷冽,目光专注凝神,照片大概是抓拍的,因为他并不是看着镜头的,神色显得严肃。 她盯着手机看了很久,久违、意外。 心里笑:这人,我还真认识。 之后不再开玩笑,问江晓水:“他是不是研究植物的?” 江晓水惊乍:“哎呦,你真认识啊?别跟我说他是你老公。” 姜翎笑起来,慢半拍说:“那可说不准。” 姜翊在身后问她:“这次休假多久?” 姜翎被他吓了一跳,收了手机,老实说:“其实我一天假都没有。” 姜翊又问:“你和何濯怎么回事??” 姜翎心虚下意识的说:“老朋友。” 姜翊其实挺疼这个妹妹的,但是长大以后有点彼此不言说的回避。见她躲避,也不追问。 故又开口说:“没关系就好,他不是个规矩人。早恋无所谓,现在你不适合和他谈朋友。明天有个跟我去个地方,替我看件东西。” 他说话这么大开大合,姜翎恼他揭短,一转弯又笑得眯起眼睛,有些滑头,抿着嘴笑说:“没问题。” 姜翊不介意她的敷衍,也不怕她生气,伸手拍她脑袋说:“困了就回去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几天在住院,更新时间不一定。等出院就好了。 晚上巡夜刚完,我白天真的太痛了,胳膊抬不起来。所以这几天都是晚上更新 你们好呀,哥哥姜翊,妹妹姜翎,别搞混了呀! 第2章 第二天,她果然起的大早,专程陪姜翊去看东西。 姜翎以为是拍卖会,到地方了才知道其实是个私人的收藏店。藏主是专业搞文玩的,私产颇丰,姜翊和她说:“这位老板的藏品很有意思。” 爷爷生日快到了,他在给爷爷物色礼物。 姜翎心里吐槽:心机男。 老城区的路大都是单行道,车开进来也没地方停,姜翊的车停在旧城外,内城路边的英梧有些年月了,粗壮茂盛,兄妹两进来的路上聊了一路。 姜翎其实是个挺爱开玩笑的人,和朋友混在一起也爱玩闹,但是从不在家人面前开玩笑。 所以,从小到大,她在家里人眼里,还算是个文气又省心的孩子。 姜翊先问她:“谈朋友没有?不是假的,正经谈朋友。” 姜翎当即否认:“没有,假冒的现在也没了。” 姜翊笑起来,笑的很收敛,姜翎听见他笑了,心里郁闷,猜测他大概是看见她的朋友圈了。 内城很少有这么大的宅院了,南边的院子和京城的四合院不同。经历过几代人的修缮,有些老房子全凭个人喜好修缮,没那么严谨的建筑特征了,门廊进去有个小花园,像小园林,房子很大。 进了门,姜翎才明白,这算是个不对外的店铺,小博物馆的风格算是店主的个人喜好,对藏品有意的人可以和店主交流,只要店主也愿意出手。姜翊大概和老板认识,门口进去,遇上偏厅出来的一个染了一头灰色头发的杀马特青年,喊:“姜翊。” 见了姜翊,眼神看姜翎。 姜翊只说:“这是我妹。” 对方极热情,惊讶问:“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个妹妹?藏这么好?” 说完又说:“哦,我想起来了,上次你被扒过说你有个妹妹来着。我给忘了。” 姜翎觉得这人忒逗,跟说单口相声似的。 姜翊给她介绍:“这是魏朝,你应该认识。” 姜翎心里逗乐:我上哪认识他啊。 魏朝心思活络的很,最近新热播的爱情剧因为饰演了一个傲娇狼狗型男一号,最近人气极高。他伸手和她握手说:“你好,我是演员魏朝。” 姜翎前一个半月都在闷头画图,很久不关注国内娱乐新闻了,伸手说:“你好,我是姜翎。” 姜翊问他:“你小姑父在吗?” 魏朝下巴朝里指指说:“都在,里面一群人。” 姜翎好奇姜翊不知道看上什么好东西了,非要她来看看。 穿过小回廊,正厅很宽阔,隐约能听见里面人说话的声音。 姜翎站在门口朝里望,几个人站着西角,盯着靠墙挂着的画,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说:“这幅《南归雁》我觉得有点新,宋代绘画虽说分宗立派,承上启下。但是这幅的工笔太过纯熟。” 有人认同,附和着说了自己的意见。来来去去几个人讲了一遍,没人下定论它到底是新旧。 姜翊进门打招呼,屋子里有七八个人全都转身看进门的三个人,近几年他一直在给爷爷姜更知收集书画作品。圈里活动的人他大都也认识。 姜翎跟在他身后,因为年纪小,大家也都不甚在意。姜翊在和人打招呼,她好奇观察屋子里的东西,越过姜翊,站在那副《南归雁》前细看,画上没正经署名,只有一个收藏章,是友人之间互赠的私人章。题字藏在树干里。 白描雁的手法是典型的宋代画法。布局有唐代的画风。 她盯着辨了半晌,最后才伸手轻轻摸了摸纸,这才回头给姜翊眼神,是宋代旧物。全程不超过两分钟。 梁丘熠一直站在左偏厅的后门口,从头到尾都在观察她,从她看画到给姜翊使眼色的全过程。她样子实在显小,眼睛浑圆,看着机灵的很。看她手法却像是个内行老道的人。一个年龄颇小的行家。 这画本来是店主留给他的,他好奇小姑娘的能耐,见她和旁边人使眼色,他才明白,她是被请来掌眼的。 因为怕被人抢,姜翊和魏朝去找店主定下了这幅画。 姜翎任务完成,站在画前盯着画研究那个题字。身后有人轻声问:“你怎么确定这是真迹?” 姜翎回头看了眼说话的人,有些愣神。 这位‘科学家先生’怎么会在这儿? 梁丘熠穿了件烟灰色的棉质立领衬衫,人看上去清清冷冷的。他比姜翊都略高。姜翎脑子里怀疑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看了她多久?他是不是也中意这幅画? 愣了片刻,她赶紧转了视线,不敢再一直盯着他的脸看了。 这哪是一句两句说的清的。她从上幼儿园开始就跟着爷爷学画。二十几年,有些东西和感觉是潜移默化的。 她天马行空的乱想了一会儿,撒谎说:“直觉。” 其实也不算撒谎。 梁丘熠并不深问,淡淡的看了眼那幅画。姜翎看不出来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想招呼,但是又想他应该不认识她了。 有点挫败,有点可惜,他竟然不记得她了。 姜翊定了画出来招呼她:该回了。 她回头又看了眼那幅画,才跟着姜翊出门。 晚上回爷爷家吃饭。 姜翎特意回家,取了礼物,奶奶去世后,爷爷调任回了南边儿,现在担任西南美院副院长,主管文籍整理。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 家里请了个阿姨在照顾他,姜翎去的晚,当时已经开饭了,她将手里的礼物递给姜更知,说:“这次给爷爷带的礼物,我的生日礼物提前送您了。” 姜更知个子高大,姜家人个子都很高挑。偏偏姜翎个子矮,堪堪到一米六。生的像妈妈林栀,骨架纤细,看着瘦的厉害。因为小时候被妈妈强制性学了很多年芭蕾。仪态很好,脊背笔直。 姜更知低头看她,伸手接了礼物。问她:“最近不忙吗?” 姜翎老实说:“还行,后半年基本没时间了。” 姜更知没说话。她从美院毕业后,走了条他不熟悉的路,他也不好出口指教她。 晚上都要住在爷爷这边。饭后一家人坐在客厅聊天,林栀洗水果出来,姜南朝问父亲:“校庆画展准备的怎么样了?” 姜南朝正在筹办美院七十周年校庆特别画展。他年纪大了,并不担任什么重要职务,只是爱收藏。 姜南朝看了眼正在吃水果的姜翎说:“翎翎这两天不忙,让她替你跑腿。” 姜翎:“……” 姜翊靠在沙发上,看她呆滞脸,笑了下,抿着嘴,掩饰了眼睛里的笑意,严肃说:“我把我的车给你,我也不用。” 姜翎心里吐槽:你怎么不说你替我跑腿呢?你也不忙。何况我明天就要走了。 晚上睡的时候查了下工作list,第二天一早,姜更知就有任务给她,让她送他去学校,画展录入电子档的系统有点问题,他要安排陆续被送来参展的作品。 姜翎起的格外早,作息颠倒时间太长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大清早站在阳台上看着浓厚的雾,琢磨要不要带着老爷子出去打车去学校。 姜翊出来见她蹲在阳台上,问:“你看什么呢?” 她没有回头,嘟囔说:“雾太大了,这种天,我根本不敢开车。” 姜翊催他:“快收拾收拾我送爷爷去学校,我一会儿回b市你回不回?我给你的票也买了。” 姜翎问:“中午就走?没人拦我?” 姜翊不说话,他不好和她说:你妈妈准备了好几个人选等着给你相亲。。 她好像有点怕他,他也不和她废话。 姜翎跟着姜翊和姜更知去了趟学校,学校门口开始张贴校庆的宣传海报,学校门禁很严,保安放行时还盘问她。 姜更知的办公室在最南边的旧楼里,他两跟在姜更知后面,在学校遇见好多老师,姜更知都介绍:“这是我两个小孙子。” 两个人跟在他身后,三十上下的两个人,被介绍小孙子,面上都有点窘迫。有的老师姜翎还认识,觉得有点囧,跟在姜翊身边不敢开口。 送完姜更知,兄妹取了行李直奔机场。 下了飞机,姜翊机场取了车回市区,姜翎敲竹杠问他:“那你的车还借不借我了?” 姜翊笑了下,手机响了,他示意姜翎替他接一下,姜翎看了眼署名:沈綦。 她接了电话没敢出声,对方声音洪亮的问:“姜翊,你快到了吗?要不要接你?” 姜翎眼神询问,姜翊下巴示意她说话。 姜翎皱着眉问:“我哥在开车,我们在路上。” 姜翎随后就听见那头那个人朝身边大喊:卧槽,姜翊把他那个藏了这么多年的妹子带出来了。 姜翎;“……” 她不知道该不该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又熬过了生不如死的一天。 昨天太痛了,通道爬不起来,医生给我扎了一针,我疼的全身抖,特别不科学。 他居然说,嘿,你能耐,居然没疼哭。 我要不是怕丢人,整层楼都能听到我的嚎叫声。 第3章 电话那边那个人连着喊了几遍,有点兴奋的忘了这头接电话的是她。 姜翊伸手拿了电话问:“别鬼喊叫,我先送我妹回去,就来。” 那头人不知又说了什么,姜翊问她:“去不去玩儿?完了送你回去?” 姜翎原本准备回去补觉,又一想,完了妈妈追究起来,她也有个伴儿。 立刻改主意说:“我去。” 地点在半湖渡口,名字叫半湖渡口,其实就是远郊山下的一片刚开发的地皮,建了个巨大的人工湖,度假村还没开始对外开放。 半湖渡口整个园区除了有限的几栋房子,靠山的北面有个高尔夫球场,西面连着山脉,,周边有个小农场,一片农业基地,几块地连起来是个生态环游区,算首都周边有名的地界。 姜翎知道这里面姜翊有股份。 姜翎跟着姜翊,一群人在湖边露台上坐着。姜翊进去,所有人站起身,在场的有十几个人,男男女女,姜翎大都不认识,有印象的几个人,还都是名字和人对不上。上次见的那个染灰发的魏朝也在,有几个女孩子,脸有点眼熟,在首页新闻里见过。大概是在场男士的女朋友。 其中一个个子最高的男生,开口说:“刚才顾三说你带妹妹一起过来,我们就把酒局撤了。换到这儿来了。” 沈綦看了眼姜翎,心想:这么多年了,怪不得姜翊把妹妹藏的这么紧,长成这样,是得防着这帮人。 姜翎听的失笑,她又不是未成年,抬眼看了眼姜翊,有点想知道这帮朋友眼里,姜翊是怎么爱护妹妹的。 姜翊笑笑没接话,问:“顾三呢?” 沈綦指指西边,“他去接人了,一会儿就回来。” 姜翊没在意,姜翎转头望着西边,目光所及的地方是朦朦胧胧的绿色,那边山势很高。 其中一个叫蒋子昂,她有印象。带着女伴,那女生看着就很眼熟。姜翎的手机提示信息一直响,这次的后期工作还没做完,小乔一直按照工作流程表上的提示项目每天给她定时发消息。 蒋子昂那个女伴见她手机响个不停,笑问:“姜小姐是做什么的?” 姜翊正在和沈綦说话,听见了,抢着说:“我妹学美术出身,之前一直在国外。” 在场的大概都听出他话里的不高兴,再谁也没敢找她说话。 姜翎觉得新奇,笑眯眯的跟在姜翊身后问他:“你们平时聚会都这么养生吗?纯聊天?” 姜翊见她滑头,问:“想回去了?” 姜翎不承认:“怎么会,毕竟我有好哥哥,怕什么。” 姜翊问:“不怕我给你相亲?” 姜翎瞪他问:“你别拿这个吓唬我。我就有这么一个把柄。” 姜翊笑起来,眉眼都舒展开了,问:“就一个?” 姜翎瞪他,压着嗓子说:“你是我亲哥。” 要说姜翎性格好,是真的好,从小到大不娇气。从小林栀强制她开始学芭蕾,她不想学,又不叛逆,所以就格外用功学画,她绘画天赋是天生的好,小小年纪,算是年少成名。国画这个东西看功底,也看资历。 家里人眼里她就是个乖乖女。 姜翊知道她有点小叛逆,她长得漂亮,青春期早恋在所难免。 不过没什么出格的地方,恋爱过两次,断断续续都没什么结果。 她最后一次恋爱是大学的时候,她和别人打起来了。主要还是她把人姑娘打了。 她不敢叫父母,求到他这里来了,他当时匆匆赶到学校,替她道歉,领人到老师那给她撑腰。上下奔忙。 事后,她也觉得丢人,少不得他为她处理那个不检点的男朋友。 自那以后,她见他都绕着道儿,大概觉得在他那儿丢了面子。 大学毕业以后就出去工作了,一年也见不到几次,不过他生日的礼物她倒是年年都送。 顾三回来的很快,带着一车人回来。 姜翎本来跟着姜翊去打网球了,在隔壁场馆门口看见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从远处过来,随口问姜翊:“这些什么人啊?” 姜翊好像知道,和她介绍说:“研究所的,植物所去西山考察。领队的老师有顾三的姐姐。带领一群研究生。顾三负责接待。估计一会儿组局在这烧烤。你要是不想呆,我先送你回去。” 姜翎靠在门上懒洋洋的问:“晒太阳、烧烤、打牌、打网球。我为什么不想呆?你们这个养生局我真的挺喜欢的。” 姜翊也难得清闲,叫她:“那走吧,先跟我去打会儿球。” 兄妹两一样的优点,就是运动特长。姜翊是常年健身,姜翎是爱户外运动,身体素质都好。 室内馆紧挨着湖边的露台,姜翎跟着姜翊进去,大厅像个画廊展馆,有点性冷淡风。 靠露台是一面弓形玻璃墙,里面能清楚看见草坪上的那群人,姜翎活动四肢,姜翊进去取了球拍,姜翎穿了双平底鞋,犹豫了一下,问姜翊要了双厚的运动袜子,脱了鞋套上袜子直接开打。 姜翊换了件运动衫,扭了扭脖子问:“单打?” 姜翎有点不服输,微弯着腰,左脚跨出去,半步半曲着膝,抬眼看着姜翊说:“人到中年,你不一定能赢我。” 一触即发。 两个人都学过网球,姜翎拼了全力,她动作敏捷,跑动起来格外灵活。刚开局,两个人没进入状态,有点气喘,几个来回之后,状态渐入佳境,越来越激烈,姜翊比她状态稍稳。 两人不相上下,有来有回,格外精彩。 最先看见的是沈綦,阳光下反光看不到,他站到玻璃墙外的树下,转头就看见了里面打球的兄妹两。隔着玻璃墙盯着里面的兄妹两。格外起兴。 露台上的人见他盯着馆内,都好奇,陆陆续续都追过来,兄妹两盯着对方,盯着球,连视线都不错眼。打得酣畅淋漓。 魏朝和沈綦说:“姜翊这是让着他妹呢,真是个妹控。不过她妹子在文玩上确实眼睛毒。他妹子长得没话说。” 沈綦笑着说:“姜翊嘴上不说,比谁都宝贝他这妹妹。你可别惹他妹。” 旁边几个女生都鸦雀无声,谁都不插嘴。 顾三的姐姐顾勉已经带着那帮学生在准备烧烤。 等一局比完,姜翎稍落后,惜败。 她坐在地上,粗喘着气。 那头沈綦已经领着一群人进馆来了。 姜翊手里拿着毛巾,递给姜翎,就听见顾勉爽朗的笑声:“好久不见了,姜翊。” 姜翊这才抬眼看向来人,顾勉先介绍:“这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梁丘熠。这些都是我们从小认识的朋友,姜翊、魏朝、沈綦、我弟弟。” 这个介绍有点不伦不类的,但谁也不在意。 姜翎满脸是汗,头发都贴在两鬓,背坐在地上干瞪着眼,不知道该不该起来打招呼。 这个形象真是无颜见人。 狠了狠,还是抓着姜翊的手站起身,乖巧说:“你们好,我是姜翊的妹妹,姜翎。” 梁丘熠看着也不是很热络,眼睛只是特意盯着她看了片刻。 姜翎感觉自己像是被盯着的猎物。心砰砰的跳。 但是心里又觉得确幸,抿着嘴,心里和他打招呼:又见面了,梁丘熠。 顾勉开玩笑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姜翊的妹妹。” 姜翎笑眯眯的说:“我哥不带我玩。” 姜翊见她头发都汗湿了,和身边的人说:“我先带她回去换衣服,一会儿过来。你们先玩。” 姜翎跟在姜翊身后出了馆,穿过一片树林,能看见零星的几幢房子。 姜翊指着前面的说:“那栋是我的。” 姜翎笑他:“你这偷偷攒了多少家当?不怕我敲诈你?” 姜翊笑笑表示不在意。等兄妹两再回来,那边烧烤摊喝啤酒和吃烧烤打牌的已经开局了。 服务生用推车推了几箱啤酒,一些蔬菜肉还有些工具。烧烤炉旁边撑起几把遮阳伞。 露台上只有几个男人在聊天。 沈綦见两个人过来,朝他们招手。 姜翎手机里全是小乔的信息:姜老师,今天陈老师想要定稿图,后期的准备我已经整理好了。 姜翎看了眼信息,没回。 梁丘熠已经走了,顾勉说:“他这段时间忙的要命,课题这边结束,马上就要回西南,他还有课。” 姜翎好奇问:“老师都那么忙吗?” 顾勉笑说:“像我肯定不忙,但他不一样。本来他有自己的工作,我们学校也是主任靠着旧关系才把人借来的。精英和我等凡人肯定是不一样的。” 姜翊转头笑着看了她一眼,姜翎毫不心虚。 姜翎不是很肯定她印象中梁丘熠是什么样的。 要说不是凡人,十几岁的时候,她也是盛名难却,被人称作天才。她工笔功底深厚,十几年的练,十七岁连载的漫画《山河岁》,说是漫画,其实更像是工笔写意的一种革新。把国画画风换成漫画风格,她的画风成熟,国画痕迹浓重,故事又奇又险,受大众喜爱程度超出所有人想象。 《山河岁》获得当年年度国际漫画节的中国漫画奖。 她十七岁开始一直被媒体称作少女天才漫画家,其实她是国画工笔出身,她手法更偏向传统工笔。十几岁的时候有时间,成天的逛博物馆看书画。第一次遇见梁丘熠是在伦敦,一家人第一次随妈妈去伦敦看她的演出。她一个人去看大英博物馆壁画展览,在牛津街因为没看懂路牌,走错了方向。 围着罗素广场,就是找不到。她实在小看了‘街北面’这个词,它事实上可能要走很久。 她英语磕磕绊绊说不出口,看到黄皮肤的人就追上去就问:“你好,麻烦问一下,大英博物馆怎么走?” 问了几次,都不是中国人。 最后遇见的是梁丘熠。 他皱着眉看着远处的行人,两个人目光交汇,定定的望着彼此,沉默无意识。之后他挪开目光,似乎根本没有看过她。 姜翎觉得他惊为天人,试着问她:“麻烦问问,大英博物馆怎么走?” 他有点不耐烦,却又伸手给她指了位置。 她回头看了眼远处的建筑顶,毫不惭愧的说:“你谁能不能送我一段路,我怕我又走丢了。拜托了!” 她个子矮,眼睛溜圆,看着像只猫,机灵的来回看每个人的反应,被晒得脸通红也不在意。 她自报家门,好话全说在了前面。 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好看,有点像漫画里的人,桀骜又不羁。有股少年气。 他大概也怕她真走丢,径自朝博物馆走。 路上姜翎问他:“你是做什么的?” 他答:“apg系统编写分类。” 姜翎没懂,也没往坏处想,没想到他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 又问:“那是什么东西?” 他答:“植物系统分类的一种。” 他声音偏硬,带着一点古铜音,很好听,但是人不是很好说话。 姜翎哦了声,有点意识到了。不敢再问了。 她跟着梁丘熠绕过那个叫Russell Square的公园,在一座毫不起眼的楼前,梁丘熠当时是这么说的:“从这里进去,你绕到前厅。在大厅左侧按照顺时针走有柜台,那里可以租中文导览。” 姜翎瞪着眼睛,盯着这栋楼干瞪眼,她从这座楼前绕了两遍,按照地图提示。 这楼连个围栏度没有,提示没有,更别说保安,就只有个门。她根本没往博物馆想。 虽然梁丘熠看着不是很好说话,但是她还是千恩万谢,好话说尽。 最后还给他偷拍了张照片。 关于梁丘熠当时冷漠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她宽慰自己,大概谁都有中二的时候。 ……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活过来了。 宝贝们,晚上好呀。 翎翎暗恋第一弹, 第4章 倒是顾三又说起了梁丘熠。 “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命不好。人真的没话说。他家里复杂,毕业了才回来。这几年越冷清了。家里没什么人了。” 姜翎听的心里一突,想问:他命怎么了? 姜翊倒是闲聊说:“他看字画很在行。是个行家。没想到是研究植物的。” 姜翎一直知道他是研究植物的,他怎么会对字画在行? **** 她二十一岁的时候,对画画突然极度厌烦,扔了画笔,拿着相机开始做摄影师。 接的第一单生意是给国内一家旅游网站拍一组英国游记图。 辗转将近两个月,带着行李北上,第一站到了曼彻斯特,在达西庄园进入峰区登山为了拍《傲慢与偏见》的取景地。 英国的山和姜翎眼里的山可能不太一样,说是山,可能就类似个小盆地。她徒步爬山很轻松。上山的时候好好的,没等到下山,天气骤变,雷雨磅礴,她被淋惨了。 一路淋着雨投宿到一个叫edale村里,她看到房子冲过去就敲门。雨太大,她眼睛都睁不开,见开了门,急着问:“hello,can i take shelter at your house ” 开门的问没说话,伸手将她拉了进去。 房子里好多人,她眼睛都睁不开,伸手捋开眼睛里的水渍,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拉她进门的人。 这人她认识的。 看着比前几年成熟了些,一样的寡言冷漠。他将毛巾递给她问:“你从哪里来的?” 姜翎有些冷,这里气候和国内夏天不一样,下雨天冷的很快。她背了一个巨大的防水包,她把防水的雨衣都用来包在背包上,所以人被淋惨了。 她磕磕巴巴的介绍了自己的来路去处,和自己的悲惨处境。 她已经对描述自己的惨境,颇为得心应手了。 沙发上坐着的一位女士关心的说:“快把行李放下来,我带你先去换衣服。” 她的包很重,梁丘熠没说话,帮她提着包,她卸了包,冲所有人道谢。跟着那位女士去换衣服了。 那位女士年纪看着和林栀年龄差不多,非常温柔的介绍说:“我叫严舒敏,我们都是西南植物所的。来这里做访问交流的。你呢?” 姜翎撒谎说:“我是毕业旅行,一个人来的,攻略做的不够,被雨困在山上了。” 严舒敏笑起来,没什么责备的意思,笑说:“你们呀,还年轻,胡闹。” 姜翎洗了个澡,穿了件他们队伍的纪念T恤,上面印着汉字:西南植物所。旁边有棵植物。 雨后都准备出山,他们一行人开了车,顺路带她出山。 她被安排在梁丘熠的副驾驶位置。 她这次学乖了,一句话都不多嘴,虽然他不认识她了,也看着成熟了很多,眉目沉静,没了上次见他那种冷漠。但是姜翎长记性,只看着不说话。 倒是他先问:“峰区景色怎么样?” 姜翎确认他在问她。小心措辞说:“非常壮观。” 他笑了下,再没说话。姜翎看的不真切,不确定他是不是笑了。 不多时,经过一个小镇,路标上指示:bakewell。 姜翎呢喃问:“《Downton abbey》里面那个厨子阿姨好像就是总来这里进货的。” 梁丘熠转头看了她一眼,大概没听懂她说的什么。 姜翎见他看了她一眼,密闭的空间,她有点小紧张,不敢再说乱七八糟的了,问:“你们主要是研究什么的?” 梁丘熠将左臂搁在左边开着的车窗上,右手放在方向盘上,风将他卷起来的衬衫袖子吹的翻飞。 他整个人看着有点潇洒不羁。 淡淡说:“你问的太笼统了,我一两句说不清。举个例子,我们最近发现了一种单子叶植物并不属于单子叶植物系,正在着手将它分离出去。” 他这次解释的她听懂了。 她这才明白,他不想和人说话的时候,才会那么说话,让人一句听不懂。 真是恶劣。 其实这里离曼彻斯特很近,有公交通行。但是他还是将她专程送到了酒店门口。 她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他开着车就走了。 *** 晚上姜翊送她回去,她磨蹭的睡不着,又去了工作室。 小乔将工作室整理了一遍,将她给何濯的小女友画的一副肖像翻了出来。她给忘了,当时耗了她一个星期。虽然之前何濯提议让她拍照,何濯小女友见了她的画,撺掇何濯问她要画。她不想何濯没面子,好脾气的应了。白绢做低,刷了红色底色,工笔肖像画很费心思。 她睡不着,又磨磨蹭蹭熬了一夜,快天明才睡,天一亮,何濯就来了。 乔招招拦着他不准进来,何濯长得风流倜傥的,有张男星面孔,他嘴又甜,很少有人会拒绝他,会给他冷脸。他揽着小乔的肩膀两糊弄三忽悠就进来了。姜翎睡眠轻,被吵醒一时半会儿也再睡不着了。何濯自来熟的招呼她:”快洗洗,我给你带的饭一会儿就到了。” 姜翎也不计较,窝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养神。 何濯小心翼翼问:“这次回去,阿姨,当真把我拉黑名单了?” 姜翎嗯了声,漫不经心说:“我哥也让我离你远点。” 何濯啊了声,郁闷说:“我没惹你哥啊,咱们两多少年的交情了。你可不能不管我。” 姜翎新奇,问:“我怎么管你?你女朋友换的可太勤了,当初跟我要画的那个呢?等我画好了,她就成你的第几个前任了?” 何濯切了声,说:“那都是浮云过眼,和你没法比。” 姜翎白了他一眼,凶说:“你再别想糊弄我。” 何濯却讨好说:“那你说,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随便你怎么罚我。” 姜翎被他贫嘴逗笑了,盘着腿和他说:“你那个浮云过眼的画我已经完工了,我也没工夫联系她。你和她说一声。什么时候要图,让她经纪人来拿。” 姜翎对那个有两个酒窝的女孩子印象深刻。 何濯看着不太上心,无所谓的说:“那个不急,你什么时候方便了,什么时候给她们。” 姜翎骂他:“你个渣男,说的好像我敷衍一样,再说了,要不是你,我哪有功夫给她画那个,是你非要我画的。我一个星期熬夜加班才赶出来的,赶紧让她们来和小乔交接,我可没工夫等她。” 何濯正色说:“你跟我客气什么,瞧我这嘴贱,哪用得着你熬夜点灯的加班。这个算我欠你的,下次我一定注意。” 姜翎几乎和他没有吵过架,他们两小学就认识了,他交过的女朋友一皮卡车都拉不完,她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问:“就当是帮你泡妞了。钱别少我的。好歹费了我那么久功夫。” 何濯像没看懂她的嘲笑,义气的点头:“是我的锅,我补你三倍的钱。外加三个要求,你要什么都行。” 姜翎被他哄的笑起来。 姜翎做过摄影,入行第一年跟着她的师兄,著名电影人吴默儒做过一年的跟机。吴默儒在摄影上给她指导良多。之后介绍她去了美国一家地理科学杂志社做自然风光摄影。 吴默儒给过她最中肯的建议就是,让她无限量,无终止的去拍摄,不限题材。尽自己最大努力去接触、去记录。 她狠下了一年功夫。最后因为机缘巧合,在加德满都地震中,抓拍到一个失散的男孩,站在废墟堆里茫然失措。凭借此这幅照片,入围了当年普沃斯奖最佳人物奖。从此在圈内声名鹊起。 单说普沃斯这个奖,其实是个有点任性的奖项,得奖人也大都是天赋型选手,很多获奖者得奖后也慢慢都淡出了摄影圈。 近十年,普沃斯年度人物奖得奖的总共有两位亚洲面孔,其中一位女性早已神隐,另一位已是摄影史上宗师级别的的人物,叫魏宗平,他也已放弃商业摄影,只专注自己公益性的摄影《万千面孔》的推广。 她入围后,不久也放弃了自然风光摄影的工作,回国定居,开始重新从事绘画,开始和商业合作,放弃传统画家的路数。而何濯负责她国内的所有商务工作。 和何濯吃完饭,接到江晓水的电话:“翎翎,我中午有个饭局你和我一起去吧。” 姜翎已经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持续熬夜后她开始整夜的失眠,拒绝笑说:“什么聚会,让你这么怵?非要拉着我一起去?” 江晓水诱惑她说:“大学同学的聚会,听说林晨和沈榛榛也在,我组局,咱们聚聚。” 姜翎看了眼对面的何濯,有点犹豫说:“下午务必回来,我要补觉。” 姜翎化妆花了两个小时,眼底还是青黑,气色倒是不错,看着神采奕奕的。何濯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到处是书和画稿,原料。何濯随手拿了本书翻看,等她再出来,何濯问:“你不补觉了?” 姜翎长得漂亮,但是偏娃娃脸,和美艳不挂钩。看着年龄实在显小。 她解释道:“同学饭局。我下午回来。我先走了,你那天说的合同你看着签吧。” 姜翎走后,小乔在临摹练手,何濯盯着那副肖像画,红色底色,右下角,用勾线笔勾勒出一个清浅的名字:姜翎 第5章 半小时后,姜翎想掐死江晓水。 整个饭局的情形,呈现出来的样子,叫做相亲局。还是个熟人相亲局,全是大学同学。 江晓水好话给她说尽,快给她跪下了,非拉着她进了包间,女生只有她和姜翎。 介绍的对象姜翎也认识,男生坐在江晓水正对面,腼腆的冲江晓水温柔的笑。姜翎认识,人叫陈都。大学在隔壁理工学校,是她大学那个劈腿的前男友,乔曾,的高中同学。 那一群同学,姜翎也都认识。她们美院男生和理工科大学毕业的男生看着明显另类一点,或外形或气质。大概因着职业大都和新媒体有关系,格外看中脸,看着新潮又别致,工科类男生明显比较糙一些。 也不对,姜翎想起了梁丘熠。 姜翎一想,她花了两个小时化妆,就为看见这么群人。顿时兴致索然。 一桌人追忆往昔,隔壁坐的那位中二直男还在打趣她和乔曾:“姜翎和乔曾也算是一笑泯恩仇了。来大家喝一下。” 姜翎看了眼手机,笑笑没说话。 斜对面的劈腿前男友还时不时盯着她,姜翎别过脸,盯着外面窗口的绿箩烦躁。转念又想,就是个同学小聚,要是说话不好听了也不太好,这么一想,又觉得没什么。 所以一个人出门躲清静。 绕上楼,楼上vip制的私人茶座,格局四面落地窗,视野宽阔。和楼下的热闹截然不同,显得格外寂静,连服务生都看不到。姜翎上楼坐在楼梯口的位置上,听见背后有人在打电话,隐隐约约的,声音低沉。 梁丘熠正在查收邮件,一边看一边在打电话。有几个学生的实验报告没有交。他正在查收。 姜翎回头站起身,在他背后足足观察了十五分钟。直到他漫长的电话讲完。他提到的词,她大都听不懂。 这是她在上次见过他后,又遇见了他。 他坐的笔直,后脑勺的头发有点长,并不似学术圈那种精剪干练的发型。从背影看过去像一把剑,隐刃藏锋。 姜翎没忍住,又偷拍了一张照片。 大概听见了声音,他转头看了一眼,短暂又无意识。 姜翎尴尬的立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和他打声招呼。 即便见过那么多次,她依旧不敢确认他们算不算认识,不确定他记不记得她。 随后上来一群他的学生,朝他走去。 姜翎悄悄下楼。没敢再打搅。 梁丘熠再回头,刚才那姑娘又不见了。仿佛是他的错觉。 下楼后她的心情已经变好了。一个人开车回了工作室, 晚上江晓水发微信:奴婢给娘娘请罪!! 姜翎被她逗笑了,问:相亲结果怎么样?那男生怎么样?我好几年没见过他们了。 江晓水是个急性子,视频过来,见姜翎素净的坐在办公桌上看东西,先说:“今天跪谢您的不杀之恩!是我不地道在先。” 姜翎的脾气在看到梁丘熠后就彻底平息了。 笑问:“相亲到底有结果没有?别跟我贫嘴。” 江晓水有点纠结,娇气巴巴的说:“就那样吧,乔曾和我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没想到是他托乔曾介绍我。但是乔曾求我,无论如何要带你去。我为美色把你出卖了,你和乔曾真没可能了?我看他对你挺念念不忘的,求了我好久,好话说尽,要不是我知道你们有之前的事,都被他深情感动坏了。你前脚出门,他后脚就追出去了。” 姜翎不怎么上心,淡淡说:“过去多久的事了,我都忘记有这么个人了。” 她大学在学校很出名,因为十七岁得奖,那时候热血又中二,可以说摇臂呐喊一呼百应都不为过。大二参加学校的活动,认识动画设计系的系草,乔曾。乔曾追她很激烈。她答应的很痛快。年少恋爱来的很直接。犯错也直接。其实姜翎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乔曾劈腿,因为那个叫魏婧的女生追到她面前撒泼,她才知道的。 姜翎不知道他们背着她谈了多久,大概被学校的漫画粉丝看到了,魏婧没占到便宜,跑到她宿舍搞事情,和她舍友吵了起来,一昏头,将她床上的被子从阳台上扔了下去…… 她们宿舍楼只有四层,是老宿舍,她当时住在二楼,露天阳台,围栏不高。 她进门,就是那个叫魏婧的女生在和宿舍三个女生吵的面红耳赤的画面。 魏婧站在阳台边上,口不择言。 她见床上被子被她扔了,径自朝她走去,伸手就掐着她脖子,将她用力一甩!魏婧半个身体探在了阳台外面,整个人疯狂尖叫。 她沉着声音问:“谁教你的?你来我面前撒野?” 魏婧尖叫不止,宿舍三个女生也被吓到了,边给乔曾打电话,边劝她冷静。 其实宿舍就在二楼,楼下是绿化树和草坪,姜翎就为了吓吓她。 乔曾来了以后,楼下围了一大圈人。 乔曾在系里也算有名,这么一闹,面子丢尽了。 她站在阳台上和楼下的乔曾对视说:“我其实不知道你劈腿,也不清楚你们是怎么鬼混的,但是她跑到我宿舍,把我被子枕头扔到楼下。是不打算私了了。” 说着一把扯起魏婧,魏婧整个人摔在地上,哭着歇斯底里。 姜翎利落和乔曾说:“今天就算分手了。大家也是见证。你们两以后和我就没关系了,但是,她要是再敢来欺负我,我就不留情了。” 当时这场戏,在学校很出名。 魏婧不肯罢休,她家里人报到了学校说是姜翎把她打了…… 当时是她求姜翊给她处理了,反正最后她没受处分。 那笔糊涂账,过了就过了,她也没记得多久。 ******** 江晓水见她不上心,也不敢再提,转眼又想起说:“公司最近在策划一组专访,我们组正在争取上次跟你说的那位科学家的专访。不过现在都是在和他助理沟通,最后需要他本人确认。我在争取在学校采访他。你要不要跟我去逛逛?” 姜翎搭了一句:“什么专访?” 江晓水见她感兴趣问:“社科杂志每年有标规任务,年轻科学家专访,有专业论文,技术过硬的那种。说不准他会同意采访在学校进行。” 姜翎从头至尾都看着屏幕上梁丘熠的照片,就那么几张,全是她偷拍的,来回的播放。 和江晓水聊完后,一个人看照片看了一晚上。 江晓水给她发了很多截图,都是他的助理发的他的行程和课表。行程满满。婉拒表示他很忙。 第二天一早,姜翎扔下工作,一个人去了学校。等她找到教室的时候,还没开始上课。她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开着窗,太阳照进来有些刺眼,教室里的人很多,姜翎把八卦七七八八听了个遍。 梁丘熠是学校聘请,本来是带研究生的,但是他本人有事拒绝带学生了,只是带了门大课。他对学生没什么要求,认真就行,不过带着学生参加项目,人很好,基础扎实全是干货。他在研究所工作很忙没时间,在学校这边只是带不是很重要的选修课。他硕博士是在国外念的。在植物学科有过硬的个人成就。还有,学校好几个年轻女老师对他有意思。但是他很少接触学校的人。本人私生活很神秘,本人很不好说话,几乎像个绝缘体。 姜翎耳朵真是一刻都没闲着。她没带相机,只带了笔记本,铃声一响,教室里位置全满,嗡嗡的低语声持续不断。 姜翎盯着门口,梁丘熠带了本书,进来站在讲台上,教室里一瞬,成了默认的静音。 他还是那副样子,衬衫、西裤,带了副无框的眼睛,看着书生气一些,但是整个人还是看着严肃。 他的课大概比较严格,课堂上纪律很好,他开始讲之前,环视了一眼教室里的学生,说:“上节课我们讲到植物的分科体系。” 课堂上静悄悄的,梁丘熠笑笑,开堂第一节课,他格外严厉,学生们都有点怕他。植物学分类本是选修课。他的工作重心不在学校,学生们年龄小,玩心重,严师的规矩他还是要先立起来。 翻了眼课本,其实没什么可讲的,植物分类图谱他徒手就能画出来,这本课本教材其实不能说很准确。 他介绍说:“在国内学植物学,有很大优势,我国从热带到温带到寒温带的植物类群都有。以被子植物为例,全球记录约有三十五万种,我国有超过三万种。” 开课的前二十分钟,他一直在讲奇闻异志,算得上和颜悦色,姜翎偷偷的在用手机拍他。 知道他,认识他这个人将近十年,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要认识他的想法,在她眼里,他就是一个不算认识的朋友,遥远又优秀。 优秀的人总是惹人格外眷顾,连记忆都偏心愿意多记着他一些。 此刻,他站在讲台上,面色萧瑟却温柔的说:“我不太喜欢用进化这个词,我更偏向用演化。” 学植物的人,让人觉得宽广又温柔。 越熟悉,越靠近,就越容易被他吸引,莫名其妙的。有些喜欢太清浅,浅到自己都无甚察觉。在某一刻被激起,才发觉关于他的记忆,全部清晰可见。 他一直活在他的场域里,有他自己的时间维度,别人都不能靠近。 她忽想起朱天心写的:我从小就怕热闹,现在也依然,因为热闹之后必有冷清,它们格外的会令我感到人生如梦。 越被吸引,就越喜欢,也越怕空欢喜,可是期待也开始丛生。要说喜欢,又显得太潦草。 她原本觉得日本式的冷感优雅,本质是怯懦,太百转千回。 她是个直性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丢开。可是此刻,她也开始变的柔肠百转,变得神经纤细。 她也懂了清少纳言说的:你可以是例外的特别的,前提是你是否付出对等的努力。 感情总是让人早慧,让人无师自通。 作者有话要说:翎翎暗恋第二弹。 第6章 一节课,梁丘熠连课本都没打开,用半节课给学生们讲植物学的科普趣闻,剩下半节课默了一幅植物分类分支图并简单讲解。连贯汇通,流畅精彩。 旁边的女生们早已经偷偷议论成一片了,姜翎笑着,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临近下课,梁丘熠远望了一眼,一怔,看到了窗口边坐着的人。 他最先想的却是,他今天戴眼镜了,所以才一眼就看见了她。 而且,他能肯定,她不是他的学生。 下课铃一响,课程结束。他径自朝后面来了,周围学生静成一片,目光随着他移动,姜翎低头看手机没注意到身边的声音,旁边人声音有些沉,说:“你等下跟我来一趟。”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姜翎抬头目瞪口呆。 微信上姜翊还在喊她吃饭…… 等他一走,周围小姑娘们汹涌而来,全部向她打听:“你认识梁老师啊?” 她啊了两声,说不上不上来认不认识,拿着笔记本跟着他出了教室。 到底也没想明白,他叫她做什么。 穿过楼道,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里没人,他坐在靠窗的办公桌前,桌子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她觉得有点尴尬,她又不是他学生,偷看还被抓包,站在这里像个紧张巴巴的学生。 本质上来讲,其实她真的算是个乖孩子,一个上进又有能力的乖孩子。 所以她先说:“你好,梁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抬眼,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一眼看的姜翎心里直乱跳。想搭讪的话,忘的一句不剩。 只听见他有点冷淡说:“不好意思,我姓梁丘,单名一个熠字。” 姜翎:“……” 心里暗骂自己:出师不利,怪自己没文化。 梁丘熠说:“你坐。” 姜翎郑重其事的说:“不好意思,梁丘老师。” 梁丘熠又淡淡的笑了下,又示意她坐,不甚在意的说:“我的姓不常见。不要见怪,我上次见你在文家店看东西,所以想请你帮忙看个东西,不知道方不方便?” 姜翎答应的很痛快:“这个没关系,只是我不一定有这个眼力。” 他将袖口挽起来,随手翻了翻课本。 其实姜翎想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 但是没说出口。 梁丘熠看了眼她,她在低头玩手机,她和十几岁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还是少女模样,是无忧无虑的样子。只是他没想到,她是文玩的行家。 姜翎回复姜翊:哥,我中午有事,晚上请你吃饭。 无甚前因后果,无甚互相攀谈,就这样,姜翎跟着梁丘熠回了家。 梁丘熠开车来的,很普通的沃尔沃,不张扬不显眼。姜翎第二次坐在他的副驾驶位,他开车不再像当年张扬洒脱了,开着车窗把胳膊搭在车窗上,而是严谨规矩的双手握都在方向盘上。 姜翎也没想到他住的不是公寓。 他家在街角拐进去,一条巷子,只有一户人家。门口有棵梧桐树。 姜翎不清楚他到底让她看什么,门口的红色墙砖,双开门水桐木的大门,刷了清漆,浅金色又厚又重。 开了门,院子很大,一栋旧楼新修缮过,院子墙上都是爬藤月季,开的郁郁葱葱,侧墙上是爬山虎,已经到楼顶了,东北角是一栋折角改建过的楼,铁锈红的地砖,院子正中央有棵白叶子的树,姜翎不认识。树下放了一口瓮,楼下廊檐口的两阶台阶上放满了花草,全都长势茂盛,姜翎只认识其中几种,老实说,他家像个植物园。 他跨过台阶,站在廊檐口上,回头看她说:“这边上楼。” 她侧身先进门,一楼大厅大概是办公区,靠墙放的全是接顶的柜子。四处都是植物花草,姜翎大都不认识。她粗略看了一眼,惊讶止于眼底。 扶着木质的扶手,上了二楼,北面是书房。他的书房占了二楼一半,靠东北角的窗口旁有张餐桌,东面的几个房间像住了人。 姜翎顺着他的指引进了北面的书房。他书房分了套间,姜翎朝里看了眼,好像有三个房间是打通的。 在第一个房间,里面的置物架里面陈列了一些植物种子。 梁丘熠站在她身后搬了把椅子放在书桌前说:“坐。” 他离的很近,姜翎觉得他靠在她背后,她莫名觉得有点局促,故作自在的笑坐下问:“是让我看什么东西?” 梁丘熠出去后一会儿进来,给她倒了杯水。递她手里说:“不着急,你对宋代画有多了解?” 姜翎抿了口水,斟酌说:“我不敢说很在行,但是可以帮你看看。如果你是让我鉴定,我建议你最好找专业行家去看。” 梁丘熠笑笑,她看着有点紧张,不过很认真。抿了口水,眼睛四处的瞄。梁丘熠笑起来,转身进了隔壁房间,拿出来一幅画。铺在办公桌上,还是上次那副画。 姜翎诧异,那副画明明姜翊已经拿到手了,为什么又到了这里…… 她诧异的看了眼梁丘熠,真起身,弯腰靠的很近,仔细观察,不对! 不是那幅。 手法有轻微不同,但是纸确实是旧的。 她不敢大意,几乎一笔一画的看雁的翎羽,看完有些艰难的开口说:“我的意见,是赝品。你最好找专业的人看看。上次在那家店看的那副,我能确定是真的旧物。” 梁丘熠盯着她背影,看了很久,突然问:“还没问你,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她弓着背,回头看他,轻声说:“我还在画画。” 梁丘熠目光越过她看向画,好似对这画是真是假不甚在意。 楼下有声响,有人上楼来了,转眼老奶奶就站在门口问:“童童,家里来客人了?” 姜翎以为是他家长,一下站直,和他离得极近,几乎能闻到他身上胡须水的味道。她放轻呼吸,有些拘谨站在他身后。连他小名叫童童都没注意。 老奶奶看着年纪不小了,卷曲齐肩的头发,几乎都白了,有些蓬松的梳在耳后,别了支珍珠的发卡,穿了身深滇红的及踝的棉布裙子,看着颇有韵味的老太太。 梁丘熠说:“嬢嬢,来客人了。阿姨今天不在,我们一会儿出去吃。” 他并不介绍,那位长辈也不问。姜翎点头致意和她打了招呼,并不多嘴。 老太太一口软糯南方方言,说:“家里来客人,怎么能出去吃呢。我去做饭,一会儿就好。你等等。” 说完不等梁丘熠说话,转身就出去了。 他有些无奈笑笑,也不拒绝。 姜翎几乎没见他笑过,觉得新奇,但见他不介绍,也不敢多好奇,礼貌的说:“很遗憾,我的意见是,东西是新的。你最好还是找专业的人去看看。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梁丘熠看了眼那副画,转而看她,点头说:“我知道了。认识你这么久,今天才知道,你是学画的。” 姜翎没想到他这么说。被他一说,她的心开始扑通扑通的跳。 她右手的食指和拇指碾着白衬衫下摆的边儿,故作镇定的说:“是认识多年了,每次都是你帮我忙,这东西如果是买的,我建议你去置换吧,上次的画是我哥哥看上的,我不清楚里面的关系。如果给你什么错误的信息那真的不好意思。这次我也不算帮你忙。没帮到什么忙,就不打扰你了。 梁丘熠似乎不大习惯和人这么来回的扯人情,一时被她说服了。 看着她出门,只好跟在她后面下楼,一楼的门口的大花盆里有棵很大绿植,姜翎随口问:“这是什么树?” 他解释说:“珙桐,和院子里那棵树一样。” 有风吹过,院子里那棵树,绿白相间的叶子哗啦啦的响,极漂亮。 她站在廊檐下观赏,东北角窗口上,那位奶奶半身探身出来喊他:“童童,你怎么不留客人吃饭?饭马上就好了。” 姜翎这才注意到,老太太喊他小名。没忍住抿嘴笑起来。 梁丘熠无奈的笑起来,仰着头看着奶奶:“嬢嬢,快进去。我知道了。” 他仰着头操心的看着探出半身的老太太。 老太太不听,反而朝姜翎笑眯眯的喊:“囡囡,吃完饭再走吧,饭马上就好了。” 姜翎看梁丘熠仰着头操心的样子,心里突然温软绵密。也仰着头笑着软糯的答应:“您先进去,我在楼下看花草,一会儿就上来了。” 老太太得了她的回应,笑呵呵的,收身回去了。 姜翎仰着头笑起来,梁丘熠转身看她,她转头,将右手搭在眉上看着院子里的珙桐。 看了很久问:“这树是不是特别珍贵?我好像想起来了,我见过这树。这树是古早之前的植物物种吧?” 梁丘熠顺着她说:“珙桐是新生代第三纪古热带植物区系的孑遗种。起源中国。” 他这里的植物种类太多了,姜翎随手指门口进去工作台上方格里幼苗,问:“那是珙桐吗?” 梁丘熠随她手指看了眼说:“那是拟南芥。一种模拟植物。用来做实验的。” 他说的她又听不懂了。虽然他很认真的讲解了。 姜翎进了门,整个一楼几乎全是植物,靠墙的玻璃柜里有些杂物,也有些种子,姜翎很好奇,但是不好一直问。 常见的花草好像在他这里并不珍贵,全部随手放在院子里和地上。姜翎也分不清是月季还是玫瑰。窗台上放了一排,花开的很热闹,有些在地上,长势茂盛,花苞很多。刚才二楼的餐桌上的花瓶里就插了一支紫色绣球。 植物学家的家里原来是这样的。 真漂亮,姜翎心里想。 梁丘熠随手拿起靠窗口桌角的剪刀,随手剪了一支白色的月季。将枝条上的刺剃掉,递给她说:“今天谢谢你。” 姜翎迟疑的接了花,问:“这些花好养吗?” 梁丘熠看了眼房子里的植物,说:“懂了植物特性,就比较好养。” 姜翎心里笑自己,问了句傻话。 楼上的奶奶喊他:“童童带客人上楼吃饭了!” 他丝毫不见窘迫,邀请姜翎:“吃饭吧,往后说不准还有请你帮忙的地方。” 姜翎跟着他上楼,奶奶从窗口边的厨房出来,端着碟子,招呼姜翎:“囡囡,快坐。” 姜翎不好意思的和她笑。 梁丘熠接过奶奶手里端着的盘子,说:“剩下的我去端,您坐。” 奶奶不肯,拒绝说:“就剩一个汤了,你去拿杯子。” 梁丘熠果真听话,跟着她进了厨房。姜翎手里拿着一枝花,餐桌上的花瓶被奶奶放在了窗台上。姜翎回头看花瓶里的绣球,奶奶出来说:“我早上刚剪的,花还是新鲜的。” 作者有话要说:翎翎登堂入室第一弹! 暗恋这种题材,我第一次写,感觉不太好写,谢谢各位赏光! 第7章 梁丘熠端了两杯水出来。 三个人吃饭,简单的家常菜。 姜翎莫名觉得眷意。 饭桌上梁丘熠问她:“你是学国画出身?” 姜翎握着碗,诚实说:“我从四五岁开始学国画,到二十几岁美院毕业。学了十几年,拿手的是工笔。” 梁丘熠再没说话。 姜翎见他不问了,又递话说:“第一次遇见你那次,就是为了去大英博物馆去看壁画。” 没想到梁丘熠反问:“那第二次呢?” 姜翎举着筷子,轻微的比划了两下说:“第二次是旅行,不是很熟悉英国的天气,被雨困在山上了。” 说完心里又有点被眷顾的得意,他原来都记得。记得遇见过她两次。 饭后告辞,梁丘熠送她出来到车上。 姜翎上了车接到姜南朝电话,问:“翎翎,你不在家吗?我现在在门口。” 姜翎心情好,后面工作一大堆也不着急,笑问:“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我一会儿就回来。” 没想到,还有客人。 姜南朝和林栀在她的工作室招待他的同学,和姜南朝年纪相仿的阿姨,林栀热络的说:“翎翎,回来了?这是你陈阿姨。你爸爸的同学,前两天见过的。” 姜翎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姜南朝,乖巧的打招呼后,给姜翊发信息:哥,救我,爸把我堵在工作室里相亲!” 姜翊非常义气,回复:我在市中心,到你工作室大概需要半小时。 姜翎坐得笔直,对陈阿姨的提问回复的详细,又礼貌。 就是看着让人觉得不亲近。林栀知道她不乐意,在一边听着生怕她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 姜翊进门时,她急着开门就压着嗓子呼喊:”救救我!” 姜翊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抿着嘴,和大厅里的父母和陈姨打招呼。游刃有余的客气,如鱼得水的全身而退…… 姜翎急切的想说话,终于他进房间时喊姜翎:“翎翎,我有事问你,你进来一下。” 姜翊见她丧气的很,才说:“我妈本来叫我喊你回去吃饭,说很久没见你了。” 她哭丧着脸说:“我现在哪敢去阿姨那吃饭。” 姜翎第一次被林栀这么强制的堵在家里安排和人见面,被长辈盘问,一直和人介绍墙上的画,连脾气都没来得及发,就想把眼前的躲过去。 姜翊嘱咐她:“等会儿别发脾气,晚上不想住家里就说我找你有事,晚上跟我回去住。” 姜翎这回终于信了,她哥是真疼她。 盘腿坐在床上,应声:“我知道。” 又接着问:“爸妈有什么事?怎么突然到这边来了?” 姜翊靠在她的床头的桌子上,答:“爸这边有工作,晚上有个活动。你去不去?” 姜翎摇头。不想去。 姜翊的公寓离她不远。他的公寓好像是他外公送他的。。 姜翎琢磨了一会儿说:“活动我就不去了,你陪他们去吧。我觉得应该先找个住的地方,他们两个都这样,我根本防不住。我要不出去先住几天?我工作室这边太吵了。楼上有家音乐培训工作室。不过快搬走了。” 姜翊知道她又有主意了,也不细问,哄她:“那就上我那去住吧。” 晚上姜南朝那边安排了酒店,带着林栀去参加活动了,不和姜翎住。这几天都不回来。姜翊也去参加活动,姜翎一个人清静了,提着几箱行李到姜翊的公寓,他的公寓房子大,空荡荡的。 她提着全是画具,在餐厅的餐桌上,铺陈开。 在梁丘熠书房看到那副画,不知怎的,想起她曾经起笔后又搁置的一副山水画。画的原型是西南入江的西川峡。 她猜测梁丘熠那副画,应该是他自己画的。 她突生出一较高下的心思,她很久没有这么强烈的胜负欲。 从下午开始,都在尝试,想象调色,布局。她扔下这幅画有些久,调色和从前又不同。在姜翊的公寓呆了一个星期。 画完成后,她端详很久,颇满意。 最后用鸡狼兼毫小楷笔在右侧题字: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 姜翊回来时她正在写字。 这种尺寸的画,她很少一气呵成。工笔在精,不在形。山水则不同,形色兼备,全凭技艺功夫。 姜翊大清早进门,见她聚精会神站在餐桌前,走近看见画惊讶问:“你又一夜没睡?” 姜翎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姜翊几天没回来,待姜翊看了画,一脸惊艳的异色,眼神示意她,怎么今天突然有兴致? 他端详半天逗她说:“怎么?想送我吗?” 姜翎写完,举着笔,笑说:“你想的美。” 她吹了吹题字的墨迹,温吞吞问:“这是送朋友的,你看怎么样?” 送朋友?姜翊直觉她送男生。 姜翎没等他说话,看着画说:“我拿这幅画给人赔礼的,夺人所爱要投桃报李。” 姜翊进厨房取了瓶水,笑着没说话。问:“还是一直这么忙吗?” 姜翎说:“我在尝试商业合作。第一次接商业画稿,你们那个武侠电影我正在准备。” 姜翊说:“时间要是紧张,我打招呼公司那个可以让推迟。” 姜翎拒绝了,无所谓的说:“没什么,只要配合沟通好,会是个不错的开始。” 姜翊不过问她的工作,看着画,嘱咐她:“快去睡吧,别熬了。” 姜翎从昨天下午五点开始,一直站在这儿,腰胯靠在桌上,有些累,随口问:“你这有什么吃得没?” 姜翊惊诧问:“你昨天下午没吃饭?” 姜翎赶紧说:“吃了,早上总要吃早餐吧?你吃不吃?我叫外卖,给你买点吧?” 就着早餐,姜翎翻出来瓶看不出年月的酒,喝了几杯,有些话长,问说:“哥,你为什么不谈女朋友?我又不和你争家产,你哪来那么多烦恼?怎么看着暮霭沉沉的,像我的家长。” 姜翊听她没大没小的打趣,笑起来,问:“你想谈恋爱了?何濯?还是那个前男友?” 姜翎悔的叹气:“前男友真是我的人生败笔。我人生第一次被人劈腿,还莫名其妙和人打了一架。” 姜翊见她揪着眉心,伸手拉起她,将人按在沙发上说:“别乱想了,快去睡觉。” 姜翎被他催的稀里糊涂洗漱完去睡了。想打听的话一句没问。躺在床上,心里悔道:白喝了那么多酒! 她给一个历史系的朋友绘制的宋代服饰集锦,已到了收尾工作。 收到江晓水的消息:翎翎,今天去学校见了梁先生,本人巨帅!话不多,人也很和蔼,虽然他说的我一句没懂…… 姜翎看的乐了。 合着,没什么人知道他姓梁丘? 也没人知道,他不想和人说话的时候就给人讲植物学原理? 翻看了半天原片,有些心不在焉的。来来回回想了几遍措辞,她才发信息给梁丘熠:我送你给东西。 梁丘熠回复:好啊。 他说话和他的人一样,有股凉薄的利落。不问前因后果,无欲无情。 姜翎把之前想好的忘的一干二净了。回复:那,我明天给你送过去。 发出去了,又觉得,这样太直接,不太好。 梁丘熠:明天我一整天都在家。 第二天姜翎果真带着画,独自开车去了他家里。 到门口,大门敞着,院子里堆满了花草,那天见的奶奶,卷曲的头发虚虚的扎着,一身姜黄色的连衣裙,耳后别了朵黄色的小花,正坐在院子中央那棵树下移栽花卉。 姜翎站在门口不知道开口叫什么,奶奶转身看见她笑说:”囡囡来了?童童在屋子里。” 说完朝里喊:“童童,囡囡来了!” 姜翎被她喊得有些脸热。 梁丘熠出来站在门口,喊她:“你进来。” 熟稔又自在。 姜翎心里轻快,提着行李,蹲在奶奶身边问:“这是干什么呢?” 奶奶提着花苗,笑说:“园子满了,要把花草移栽出来一些给童童腾位置。” 梁丘熠在房子里又喊她:“姜翎,你进来。” 姜翎被他喊得有些惊讶,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真理直气壮。 梁丘熠正在育苗。夏季最热的季节,不需要做温控。 姜翎进门将行李搁在门口的案台上,梁丘熠穿了件纯白的T恤,背上印着西南植物园的标记,他头发剪短了一些,看着清爽利落。 姜翎站在他身边,个头只比他肩膀高一点点。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暗暗比较,心里叹息:真是先天发育不足。 见他没说话,先开口问:“需要我帮忙吗?” 梁丘熠抱起育苗格上的幼苗,和她说:“帮我把工具拿上。” 姜翎拿起铲子水桶,桌上散落着有些饼状的培育土。一些小花盆里还有些像是草的幼苗。 姜翎跟着他出门,绕过楼,三层小楼背后才是别有洞天。 她被眼前景致震住了。 一座巨大拱形的玻璃房植物园。顶上盖了遮阳布。 玻璃房背连接着三层小楼,门口有架藤本植物,大概花期过了,绿腾腾的很茂盛。蔓藤用支架搭出一个小型的通道,门口放了很多常见的花草,还有一些直接栽种在地上,花房门口是几丛绣球。开的很艳。怪不得上次来花瓶里是新鲜的粉紫色的绣球。 姜翎惊叹的想:他家里,大概一年365天最不缺的就是新鲜的花。 进了花房,花房里花很多,还有就是树木植物幼苗,茎上都系着标签,全部栽种在地上,有些枝条有嫁接插扦的痕迹,大都是她不认识的。玻璃房里大多是他的实验植物,比外面的花草重要的多,怪不得院子里的奶奶说要给他腾地方。 玻璃房很大,中间有一架宽阔的置物架隔开,置物架上也都是栽种在花盆里的幼苗。 梁丘熠指着门口的几株小苗说:“这就是院子里那棵树的幼苗。” 姜翎特意蹲下看了眼那几棵树苗,标签上写的一些数字,她看不明白也没问,站起身跟着他向后走。 他一直走到玻璃房尽头,右手墙上有暖气装置,冬天保持里面的温度。墙上均匀排序的九个窗户。姜翎仰头看墙上的窗户,想:上面二楼是他的书房,三楼是他的卧室。 他可真会方便。 低头看他,他蹲在地上将幼苗移栽在地上,简单又粗暴。 姜翎迟疑问:“就这么简单?” 梁丘熠像是笑起来了,闷声问:“那你觉得的?” 姜翎看着他后脑勺,他整张背细瘦修长,背部的骨骼清晰肌理分明,张弛而有力量,脖颈修长,后颈的脊椎清晰可见…… 她突然想到周耀辉写的一句词:只为吻你才低头…… 可偏偏歌名叫《下流》。 梁丘熠站起身招呼她:“去外面挑花吧,奶奶在栽花。” 姜翎笑的不动声色,他说什么,她都点头。 梁丘熠见她笑眯眯的,笑说:出去挑吧,看上什么,都可以带走。” 姜翎挑眉,心说:我看上你了,也能带走吗? 院子里那口瓮里水是满的,奶奶坐在树下,手边是全是带花苞的植株,她随口问:“这是什么花?” 梁丘熠见她好奇,她像个小孩子,在后面玻璃房里开始就一直新奇的四处看,又装作不好奇。 楼上窗口的阿姨喊:“该吃饭了。” 奶奶正在和她说:“这是灯台百合,童童给我的新花种。产自南非,花卉市场还没有培育好的。” 姜翎偷偷想:他可真细心…… 梁丘熠看见她偷笑了,多看了她几眼,她毫无知觉。 他招呼:“下午再栽吧,先吃饭。” 姜翎进屋拿了画,跟着上二楼,阿姨已经把菜摆在桌上了,见他们上来招呼:“赶快吃吧,剩最后一个菜了。” 姜翎吃过饭了,梁丘熠也不急着吃饭,领她进了书房,姜翎将手里的画筒递给他说:“送你的。” 梁丘熠打开画筒,取出画,将画铺陈在书桌上,一手扶在书桌上,微弓着背,低头看,很久没说话,姜翎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干巴巴的安静,她舔了舔嘴唇,问:“那天看了你的画,我觉得,上次的事,应该是我哥夺人所爱了。我赔一副给你吧,不一定比得上,上次那副宋代藏品……” 梁丘熠打断她,轻声说:“很好。” 他实在没想到,她在这方面功夫这么扎实。 好半晌,惊叹又惊艳。 姜翎被他打断,笑起来,点点头,也跟着轻声说:“你喜欢就好……” 梁丘熠回头特意看了眼她,又问了遍:“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画?” 姜翎这次换了说法,伸手比了比高度说:“大概这么高的时候,那时候还够不上桌子……” 说到半路,又不想说了。 又成了干巴巴的安静,奶奶又在门口喊:“囡囡,快来吃饭。” 姜翎哎了声,和梁丘熠说:“东西我送到了,我下午还有课,就先走了。” 姜翎和奶奶告别:“奶奶,我有事就不吃饭了,我是来给他送东西的。” 奶奶懊恼的说:“你看我,光顾着栽花,让你白跑了一趟。” 姜翎觉得她实在可爱,安慰她:“我过两天专门来看你移栽的花草好不好?我今天时间不够了。” 奶奶这才高兴了,欢喜的送她。 梁丘熠跟着下楼,站在廊檐下,问她:“你喜欢什么花?” 姜翎看了眼院子里的花,有点难抉择。 他喊她:“你进来。” 姜翎走到门口,他拿着铲子,把牛皮纸袋递给她,朝玻璃房去了,姜翎跟着他,进门左边的角落,他蹲在角落,端详着几株叫不上名字的大叶子植物,挑了株个头最大的,挖出来,塞进她手里的牛皮纸袋里,和她说:“这个叫琴叶榕,我这里没有龟背竹,现在家庭装饰龟背竹比较受女生喜欢。这个长大观赏性也不错。” 琴叶榕叶子宽大,看着挺好,姜翎心里欢喜一片。 满口应声:“我喜欢这个。” 事实上,她搞不清楚龟背竹究竟长什么样子。 梁丘熠见她宝贝的抱着琴叶榕。梁丘熠也不深究她是不是说实话。 他很久不接近女生了,姜翎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到院子里,又觉得收了姜翎那么重的礼物,一棵琴叶榕实在回礼有点太吝啬,叫她说:“你等会儿。” 回房取了牛皮纸,拿着铰剪去了后楼,等回来,捧着一束花,这些姜翎倒是认识,尤加利、小苍耳、绣球。又在院子里剪了几枝粉色的月季。 姜翎急着喊:“行了行了,你别剪了!” 他剪的利落,姜翎心疼的要命,像是剪她的花似的。 他身上蹭了土,也不在乎,将花按顺序整理好,将牛皮纸一裹,拿麻绳扎住,看着有点粗糙。 递给她说:“谢谢你的画。” 姜翎怎么看都觉得好看,笑的眯着眼,抱着花,取笑梁丘熠说:“等我下次看上你的花了,我就拿画来换。” 梁丘熠认真说:“可以。” 即便心情不错,也吝啬一个笑。 作者有话要说:一束花就能追到的女生,真的是宝贝。 第8章 她抱着花回来,姜南朝问:“呦,翎翎收到花啦?” 姜翎舍不得把花插花瓶,但是花是现剪的,开不了几天,将琴叶榕放在门口的玄关的柜子上,将牛皮纸包着的花放在餐桌上。撒娇说:“这花可是我下了番功夫换来的。” 姜南朝探问:“翎翎谈朋友了?” 姜翎怕他多问,否认:“没有,花是我拿画和朋友换的。我没时间想其他的。” 姜南朝皱眉说:“过几天你爷爷就生日了,你把时间空开。” 姜翎边摆弄花,边说:“我应该没时间了,过两天我可能要出去写生了,礼物我给爷爷了,到时候给他打电话说。估计那时候我人在外面。” 林栀有些等不及,从房间里出来问:“怎么没和我说,怎么又带学生出去?” 姜翎为上次的事和她别扭,闷声说:“你又不肯听我说话。只管做你的事。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林栀问:“那我和你说话你听吗?我和你说何濯和你不合适,你听吗?转身在朋友圈说你们是假装情侣,骗家长的。我做什么了?就能让你这么糊弄我?” 姜翎知道公平讲道理,她肯定讲不过妈妈,她的理论自成一体简直无懈可击。只能耷拉着脑袋耍赖问:“爸,你就不管我?你还不如我哥呢,起码我求我哥的时候,我哥还能护我,把我带回去。你就会护着你老婆。” 姜南朝和林栀被他逗得都笑起来。 林栀瞪了她一眼,坐在姜南朝身边,推着姜南朝,示意让他说话,站起身回厨房了。 姜翎装作没看见,姜南朝劝她:“别和你妈闹。” 姜翎长呼了口气说:“我从小没听我妈的话,接她的衣钵,去跳芭蕾,她就觉得我已经误入歧途了。” 姜南朝打断说:“胡说,你漫画得奖的时候,你妈没给你庆祝吗?” 姜翎犟嘴:“我颈椎疼的时候她也嘲讽我活该,扯平了。算了,我不和你扯这些了,晚上要回去,明天一早有工作,接下来几天都没时间,你不能让我妈在再算计我了,我真的很忙。” 说完回房间换衣服了。 快到晚饭的时候,姜翎坐在一侧一边看手机一边吃饭,林栀问她:“你学跳舞的老师,田阿姨记不记得?” 姜翎看着手机随口问:“怎么了?” 林栀措辞了半天说:“她有个表外甥,说是认识你,你们一个学校的。都是美院的,对你印象很好。” 姜翎问:“然后呢?” 林栀直截了当:“我的意思呢,你们见个面。你觉得呢?” 姜翎转头问:“爸,你真不管管?” 林栀态度坚持的抢着说:“我的意思很明确,你应该多见见朋友,不一定会有结果会成男女朋友,前几年你一直在国外,我们照顾不到你。你既然回来了,我就不能不管你。” 姜翎第一次觉得林栀的想法很匪夷所思,她们这么多年分开的断层,造成的问题可太严重了。 她问:“你觉得我没有社交能力?还是没有谈朋友的能力?我需要通过父母帮忙相亲介绍去认识新的朋友?你觉得这个解释合理吗?那然后呢?择优而选?或者,择你喜欢而选?你的关心就一定要有个结果?” 姜南朝插话说:“翎翎,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你妈没有逼你的意思。就是随口聊起。你也好好说。” 林栀见她的态度桀骜,有点生气。 又问她:“我是不是现在已经没有了解你的资格了?我不管怎么努力,总是不得其法,我就是想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需要什么,可你,看我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连一丝一毫,都不准我接近你。” 姜翎心里乱糟糟的,心想:这么开吵,肯定没法收场。 站起身,有些失态,也不敢再发脾气,急着说:“你们先吃吧,我工作室有事要出去一趟。咱们下次再说。” 说完进房间拿了东西,抱着花,连玄关上的琴叶榕一并抱走了。 出了门,一个人在车上发呆。 姜翎是奶奶带大的,她妈妈结婚的时候是风头正盛的芭蕾舞剧团的领舞。 结婚的时候他们已经有她哥了,她妈妈是不准备生孩子的。坚决不肯生。问题就出在那个但是,意外总是让后人遭难。 偏偏就怀孕了,林栀不肯生,姜南朝怎么哄都没用。 最后是姜翎奶奶出面协调,只要生下来,孩子一落地由她抚养,林栀可以迅速锻炼,重新跳舞。 至于当时怎么谈成的,姜翎不清楚,但是从小,姜翎世界里就没妈。 林栀年轻的时候,各种奖项几乎满贯,在业内声名显赫,事业是很成功的。这些年不跳了,但是也是有名的老师,慕名而来的学生很多很多。 姜翎上幼儿园开始,被她强硬要求学芭蕾,一直到初中才停。她左膝盖有伤,现在都受影响,但是林栀不知道。林栀年轻的时候事业心非常强,直到跳不动了退居二线后,身体上的旧伤慢慢让她把生活的节奏放慢,慢慢回归了家庭。 奶奶是高中的时候去世的,去的很急,躺下就没起来。 奶奶去世以后她才回家住,高中的时候,其实姜南朝一直想让她回家住,那时候林栀已经不忙了,有时间也愿意照顾她了,但是她不愿意回家。 成年后,她极少想起小时候,也不排斥回家住。 她是个心大的人,从小也不恋家,有时候细想,她这人可能天生冷情。几乎不会伤春悲秋,其实家里人都宠她,从小零花钱不缺,加上从小跟着爷爷学国画,几乎全部的心思全在里面。整个青春期过的很充实。 但也不能空闲,空闲了就是空旷。 手里的琴叶榕她不知道怎么养,只好求他哥的妈妈,蒋琬。 姜翎自己和琬姨约了她的的花园,琬姨经营的花木生意,在首都花艺市场占比很大。她有个人的花艺品牌,因着她娘家的关系,在文娱行业都很有名声。 她再婚的老公是农业大学的教授。 她家里有一个极大的花园。 她和爸爸当年在双方家长相亲介绍下结婚,婚后性格不合,很冷静的离婚了,两人没有任何纠葛而且现在关系也不差。她人很好。所以她哥哥一点没有离异家庭小孩的那种孤僻。 姜翎和她很投缘。她性格热情又利落,完全不同林栀的小任性小女人性格。性格开朗到凡和她接触过的人都忍不住喜欢她。 小时候她性格很皮,跟着姜翊在她这里混过很长时间。她也不介意她是前夫的孩子,对她和姜翊一视同仁。 进了花园,琬姨出来迎她,热情又熟稔的拥抱她,招呼:“翎翎来了。我好久都没见你了。看起来瘦了不少。” 姜翎回抱她,笑说:“好久不见,婉姨。” 等松开手,拿出一块腕表递给她说:“我当时看到红宝石的表盘,一眼就看上,就觉得最适合你。” 琬姨大笑,拿着表在手腕上试着看了看,复又拥抱她朗声笑说:“哎呦,真是小棉袄哦,贴心呀,每年都给我带礼物,哪像你哥那个没良心的崽子。” 她再婚后又生了个男孩,比姜翎小好几岁,正在念大学,小儿子性格随了爸爸,文静秀气。 盛夏正值花期,整个花园里一派繁华。 她笑说:“我想和你请教个事,朋友送我一棵琴叶榕,我怕养死了。” 琬姨笑说:“就这么个事?你要是不放心,拿过来我来替你照看。” 她原本想问的很多,但是等她全部排练好,又觉得,说什么都没意义。 她不甚在意的笑起来说:“没那么重要,要是没养活,我再问他要一棵就行了。前两天和我哥说起你,突然想过来看看你。” 琬姨开心的说:“还是你贴心,你哥我一年都见不着他两次。” 两人在有些复杂的家庭关系上互相询问了一遍后,聊起了其他的。 琬姨起身泡了壶茶,回来和她说:“这几天有批花出库,我们一家都忙的乱糟糟的。” 她问:“琬姨,嫁给一个植物学的教授,是什么感觉?” 婉姨以为她是和她爸爸做比较。 开玩笑说:“不用和老公每天拿起放下的吵个没完没了。” 姜翎大笑,会心笑说:“我问你嫁给植物学家什么感觉,不是问你和我爸吵没吵够。我爸这个人其实也是大男子主义,他就喜欢那种会使小性子的小女生,那种依赖他又和他撒娇气的女人。我妈就是那种性格,别看她要强事业有成,但是性格天真简单,不合她心意她就会觉得委屈。我爸在男女关系上,很直男,幼稚得很。” 琬姨会意,问:“和你妈吵架了?” 姜翎摇头:“那倒没有。单纯的说,我好喜欢你的性格,叔叔一定人很好很好,才能有幸娶你。” 蒋琬哈哈大笑说:“其实事实上,他一天也不见得和我说一句话。一整天不是看书,就是在写论文,呆在实验室的时间都比和我呆一起的时间多。不过人的时间不能这么度量,只要不是被没有意义的事浪费掉的时间,都是值得回味的。我也没时间和他多说话,一个月也没几天在家,不过我在家的时候,他肯定也一直在家。两个人的感情是很微妙的。” 姜翎又问:“学植物的人是不是很闷?” 琬姨笑的合不拢嘴,“他可爱的地方,多的数不清,为什么非要执着的要求他能说会道呢?” 蒋琬确实是个妙人,安慰人都不动声色。很贴心了。 姜翎收藏到很多来自一位植物学教授太太的经验。 但是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近追求她不了解的梁丘先生。 琬姨见她面色有些疲态,说完温声问她:“是不是和你爸妈有什么矛盾?” 姜翎叹气,笑了声,没答话。 有些纠葛,不足为外人道,因为说不清道不明。 婉姨看着她,有些爱怜说:“你从小就招人喜欢,跟着姜翊来我这里。我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小女孩。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么一眨眼,你就成大姑娘了。开始有心事了,会和家长闹矛盾了。” 姜翎无意的感叹,轻声呢喃:“自从老太太走了以后,我就没家了。” 说完又觉得失言。背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湛蓝的天。 蒋琬看着她这样,突然觉得眼热,姜翎从小老太太带大的,老太太去的那年她已经十七了。 现在的她看起来像只离群的雁,没有人能让她觉得亲近又安全感了。 之后两个人再没提起家庭和婚姻。天南海北的聊了一下午。 姜翎散了心后,心思又全新专注的投入到工作里去了,她今年在艺术院带一门课叫《中国画历史漫谈》,学校聘请她,主要是艺术院想让国画系和动画系联合校企将《山河岁》制作动漫,其实她漫画获奖以后再没画过连载漫画。这个项目何濯费了很多心思。 艺术院一位老师非常喜欢她的《山河岁》。 五一收假后,写生的学生就要出发了,她要和随行的其他三位老师一起出发。 值班的俞老师见她来,问:“礼拜一才出发,你怎么今天就来学校了?” 姜翎收拾了办公桌上的东西说:“我来取东西,明天我就不过来了。礼拜一我直接出发。我今晚回去再具体研究一下。” 从学校回来,回工作室,小乔去上课了,她还是在读研究生。 她已经在着手准备电影宣传图底稿了,素材范围太大了,选的素材要精而独。 传统绘画颜料颜色太正,她后来一直尝试用日本颜料,练习水彩画工笔。 等试完,手机里的微信消息已经一百多条了。 这次写生的目的地在邻市避暑山庄,景区范围很大,山脉北部气候要比南部干燥。群里其他三个老师在分别提醒注意事项。她一一收藏,按要求准备。 第二天接到师兄吴默儒发消息问:你最近忙什么呢? 她调侃说:最近在忙着带课。 吴默儒大笑。问她:我要约你的稿什么时候能给个准话? 姜翎汗颜:怎么敢叫师兄等,有事只管吩咐,我一定鞍前马后。 吴默儒被她逗笑了,打电话过来问:“你最近忙什么呢?” 姜翎正在整理行李,看着一堆过敏的药,说:“过两天带学生出去写生。” 吴默儒问:“今天校庆怎么不见你?” 姜翎抿着嘴,无奈的笑起来:“我现在这个样子,和师兄师姐站在一起可太惭愧了。” 吴默儒被她逗的笑起来。 手机响了一声,姜翎看了眼,是梁丘熠发的信息。一闪后看不到他说了什么。 姜翎开了免提,打开微信消息。 梁丘熠问:新的抗旱耐病实验性报告尽快发我。 她抿着嘴,笑起来,想捉弄他一声。 默了一会儿,又舍不得。 吴默儒那边大概有事,旁边声音很吵,和她说:“那等你回来我再找你细说。” 姜翎笑眯眯的说:“没问题。我随叫随到。” 挂了电话,她给梁丘熠回复:你发错消息了。 梁丘熠回复的很快:不好意思。等下次请你吃饭谢谢你的画。 姜翎完全不知道他的路数,收到画当时她丝毫没看出来他有多喜欢,寡言到只说了句不错。按理说他送她花和树,算是回礼了,可他又说想请她吃饭。 就算她谈过两次恋爱,也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对她有青睐。 她实在不了解。 出发的队伍在机场汇合,在北部城市降落后预约的大巴车已经来接了。十五个学生,有七个女生,八个男生。外加三个老师,刚好一车。 大巴车上学生们玩游戏,同行的男老师叫曲阳,和她同岁,阳光又活泼,和学生们玩扑克牌,他运气不好,每把都输。一把又结束,他拿着一手牌叹气:”唉,今天流年不利啊,运气用光了。” 有个女学生开玩笑问他:“曲老师,你运气在哪里用完了?是恋爱用完了吗?” 一群人哄笑。 旁边同行的另一个女老师叫王筝,凑她耳边轻声说:“曲老师追他的女神已经追了好几年了,别看他整天眉开眼笑的,其实人很长情。办公室里大家都觉得他不容易。” 姜翎在学校的时候不多,上完课就走,和曲阳不太熟。 曲阳眉开眼笑的说:“我运气本来就不多,和你们隔三差五的打赌,都耗的差不多了。” 女学生一点不怵他,继续开玩笑问:“曲老师,要不要讲讲你的恋爱史?” 全部学生起哄,都催他快讲,姜翎觉得他应该不会说。 哪知他张口就来:“我的恋爱史,要从哪开始讲呢?还是从我幼儿园讲起吧。” 一车人哄笑,谁也不当真。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今天真的该表扬我。 这么勤快的人,真的不多见了。 第9章 下了车提自己的行李,曲阳见她提行李箱吃力,问:“姜老师,要不要帮忙?” 她笑着拒绝:“不用,我的行李不重。” 他搭讪说:“咱两一个学校的。你比我高一届。算我师姐。” 姜翎这个确实不知道,问:“国画系吗?” 曲阳笑着摇头,看着她一直笑。 姜翎大概猜到,他认识她,可能是从她一架成名那儿认识的。 她也并不觉得窘迫,问他:“是不是因为我在校打架认识我的?” 曲阳没想到她那么坦诚,笑的开怀,大概觉得不礼貌,偏过头笑完后,才看着她说:“不是的。我是动画设计系的。” 她耸耸肩膀,若无其事说:“那就好,说明我专业第一的成绩也是名声远播。” 曲阳觉得她太有意思了。知道她其实是在团体活动上,当然,她当年一架成名也是事实。 她当时是学生会长,动画系系草乔曾的女朋友,坐在活动的遮阳棚里百无聊赖,用铅笔画小人,当时活动的负责人是乔曾,对她细心周到。其他同学说这是会长女朋友,国画系有名的才女。不光漫画有名,人也漂亮。当年对她印象深刻的人可太多了。 结果没过几个月,她几乎手段强硬又果断的分手了。 后来听说她很少在学校…… 学弟学妹提起她,其实大都是谣传。 晚上入住的民宿老板是南方人,菜全是南方菜。姜翎有些累,靠在椅背上,王筝的老公给她打电话问平安。 她百无聊赖,握着手机,在手里上来回划。 看到浏览器推送的新闻,第十九届国际植物学大会即将开幕。 她看了时间,离假期还有段时间。 写生在山里,山里气候温差大,一个星期,她被学生的感冒传染,回去的路上一直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 再见梁丘熠很意外。 写生一回去,正巧遇上曲阳过生日,他特意请了办公室年轻的一帮同事去庆祝,姜翎参加的集体活动不多,但是只要别人请,她一般都会去,即便在场不说话,但是都会去露个面。因为写生出去一趟和他和王筝都熟悉了。 念书的时候,她经常这么约别人吃饭,和人一起出去写生踏青。等一毕业,心情好像突然就沉寂了,很久没有那么让人心情愉悦的事了,十几岁真容易满足,画出来一张满意的画,都想庆祝一番。 酒店饭后,曲阳定的地方在西关口,酒吧夜场一条街。 酒吧名叫play吧,门脸很干净,进门墙上贴着反光玻璃,顶灯五颜六色,进了门连谁的脸都看不清,梦幻迷离,但是夜场里不是很闹,比隔壁清净很多,台上有个清亮的声音,在唱Beyonce的halo,姜翎偏头看了眼舞台上的那个长发女歌手。 姜翎进夜场的不多,跟在一群人后面,曲阳带着一群人进了后面的包间,她走在最后,靠在吧台上坐下,曲阳出来看见她问:“师姐不舒服吗?” 姜翎被音乐震的听不见他说话,她偏着头侧耳凑近曲阳问:“你说什么?” 偏着头眼神往角落瞟了眼,看见了熟人。 梁丘熠坐在角落,身边一群人男男女女,玻璃流苏的隔断将角落隔开,人影隐隐绰绰,姜翎看不真切,只看到一群人喝酒玩耍。 她站起来远远望着,曲阳问她:“怎么了?” 她猛然回神,粉饰说:“没事。” 曲阳和她说:“要是嫌包间里吵,你在大厅坐一会儿,我那边遇见了熟人,去打个招呼。” 姜翎看他走向角落,和梁丘熠身边的每一个人说话,说笑中,利落先喝了三个。 人有千面,就算平时在学校积极阳光的小曲老师,也是夜场里千杯不醉的人物。 梁丘熠大多时候都在研究所,实验室,每个星期两次课会回学校。几乎不再参加年少荒唐的局。 他离年少的恣意纵情已经很远了。 姜翎穿的很休闲,脚上穿了双运动鞋,不像夜场来放松的人,靠在吧台的位置,远远看着,那群人有女生倒酒,有人推杯换盏,有人说话,有人大笑…… 梁丘熠在短暂的时间里,喝了超过十杯酒。 姜翎心里想:她真的不了解他。 他是行业内杂志上的新锐科学家,可以是严肃冷漠的梁丘老师,也是夜场也千杯不醉的恩客。 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像点了一份喜爱的西冷牛排,切开鲜血淋漓,不合口味又舍不得放弃。 曲阳回头看见她,朝她招手,她捧着一杯鸡尾酒,装作没看见。 曲阳绕过大半个场子,特地来叫她。带了酒精的迷离,让他信马由缰的眉开眼笑,和她说:“姜老师帮我个忙,我脱不了身了。” 她不好拒绝,理了理头发,跟着他,穿过大厅,站在一群人面前。 曲阳玩笑和那帮人说:“我同事在包间等我,我就不陪各位哥哥了。别跟我哥告状,要不然他又要教训我。” 一个长脸吊梢眉的男人,打量了姜翎一眼,笑问:“阳阳不介绍介绍?” 姜翎不肯打招呼,撇了眼梁丘熠,也不正眼看这群人。 突兀的安静一瞬后,梁丘熠发话说:“去吧。” 姜翎这才有勇气看他,四目相对。他坐在灯火迷离的沙发上,背后的皮质沙发杯上光影斑驳,他整个人陷在阴影里,让人看不真切表情。 姜翎转过头不再看。 曲阳笑嘻嘻的喊了声:“谢谢三哥。” 姜翎听的真切。 晚上回去,曲阳叫了代驾,专程送她。觉得晚上的事不好意思,路上和她解释:“今晚遇上都是我们一个大院的。都比我大,他们和我哥是一起玩到大的。” 姜翎领情问了句:“都干什么的?” 曲阳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却说:“最后说话的那个,三哥是搞科研的。我很久很久没见他了。” 姜翎心里的温度又升温。 曲阳说的不多,关于那群朋友只说了一句:“三哥只有慎庭哥才能叫的出来。他两关系一直最好。” 姜翎听见那个名字,连带着,又对和他有关系的人,都觉得可爱了。 等接近放假,姜翎在和合作方讨论关于电影主旨,宣传海报的修改意见,她修改了超过十版。细微的改动,人物群像缩影,剧情的标志性影像…… 在快定稿的时候,姜翊才出差回来,见她披头散发的样子,抬手给她叫停了工作。 她惦记着过几天的国际植物大会,其实电影那边也等不及了,电影宣发等着软文文案和宣传图和首发预告做第一波预热。 这是她第一次商业合作,也是她自得奖后,沉寂几年,最终选的一条路。 姜翊作为电影投资人,至多会在协调上,让她的话语权显得不那么单薄。万幸,导演很好沟通。 等全部交稿,当晚她提着行李就上了飞机。 第10章 很遗憾,在植物大会上,她没遇到梁丘熠。因为梁丘熠,她觉得食物大会也挺有意思的。 没想到,在回程的飞机上遇上梁丘熠。 猝不及防。 她在机场买了本画册,登机后坐在靠窗的位置,连头都没抬过。 身边人坐下,她都没注意。等空姐发餐的时候,她抬头,梁丘熠就那么看着她,她迟疑的笑起来,像不可置信的喜悦,却不敢显露。 梁丘熠问她:“要果汁还是茶?” 她呆愣愣的说:“果汁。” 梁丘熠的表达欲几乎没有,不问她来处去处。也不和异性攀谈。 她先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话问的巧妙。 梁丘熠将果汁递给她,无甚表情的解释说:“我开完会回去。” 她气闷,真的一句话问不出来。 她又追问:“你一直都在家吗?” 梁丘熠特意看了眼她,她皮肤白,眼睫抖动,面色来回的变,梁丘熠觉得好玩。 他长了她七八岁,她的徘徊迂回,在他眼里就像小孩子闹情绪一样。 他笑的有些漫不经心,说:“这周回学校开会,放假后,就回西南。” 姜翎听的心惊肉跳。 梁丘熠难得的多说了一句:“老太太一直等你去看她。” 姜翎顿时眉开眼笑。 梁丘熠看了眼她,不自觉的也笑起来。 谁也没再说,到机场,梁丘熠送她回去。 她站在公寓门口特意和他说:“我过两天就去看她。她有什么喜欢的吗?” 梁丘熠迟疑了笑了下,大概觉得她好笑,心说,你去看她,她就够高兴的了。 嘴上却说:“不用,她喜欢花,都自己养了。” 姜翎问不出来,他客气几句后,上车留她观赏车尾灯。 第二天果真颠颠的去看老太太了,梁丘熠不在家,姜翎买了条碎花的丝巾,送给老太太,院子里新添置了很多花盆。 老太太见她来,惊讶:“囡囡来啦?童童不在家。” 她尴尬的站在门口,像被人当众拆穿撒谎一样,嘴硬说:“他让我来看看您。” 老太太笑眯眯撩了撩头发,亲切的牵着她的手上楼,姜翎来了两次才意识到,这个家里没有客厅,不招待客人。 奶奶和她闲聊说:“我今年病了,童童才住到这里来的,他以前不住这里,不太回来。他家里长辈都走了以后,很少回来。” 姜翎听了很久迟疑问:“您不是他奶奶吗?” 奶奶领着她上楼,坐在餐桌前,眯着眼看了眼书房,和她说:“我啊,我妈妈当时是他们家的佣人。他们都已经离开了。” 老人眼神里有不经意的感伤。 姜翎看了眼瓶子里的花,老奶奶进了书房,不多会儿拿了部相册出来,相册有些年岁,她翻开将照片里的一个老太太指给她看说:“这是童童奶奶,松枝姐姐。我妈妈是她的奶妈。他们都走了。” 姜翎不敢多问。 回头看了眼书房。 老太太大概一个人有点孤独,和她说话的欲望很足,她有点怪异,明明前两次来她没这么热情。 老太太看完照片不再说家里的事了,和她说:“童童很幸苦,一个人这么多年。他很不容易。” 姜翎突然想起顾三说的,他这个人没问题,就是命不好。 她起念想问,但又住嘴了。 晚上回工作室,何濯在工作室等她问:“你上哪去了?一整天不见你人。” 她的职业轨迹乱七八糟,这些年过的随心所欲,有朋友唏嘘她这些年不上进,天赋荒废,她也不反驳。 晚上何濯见她没心思,问:“要不要出去转转?” 姜翎自从国外回来就不爱热闹了,经常一个人在工作室一呆就好几天不出来。 何濯专程带她散心,路上她和何濯说:“我这么多年都在想,我是不是真的不该再碰画笔了。” 何濯严肃说:“瞎说什么。你自己想想,看看自己的成绩,敢说你自己不该碰画笔,你让这么多从业的人活不活了?” 姜翎沉默说:“我前两天遇见我老师,他问我这么混日子羞不羞愧,我被他骂懵了。” 何濯迟疑说:“你怎么想的?如果不想走影视商业的路数,随时和我说。我们慢慢想。” 夜灯照的人影影绰绰,她转眼看了眼窗外的景色,心里有愧,何濯对她是朋友,从头到尾他一直提点她。 十七岁令她声名鹊起的《山河岁》也好,二十几岁入围的普沃斯奖也好,好像她没用尽全力,亦都没给她一点点先见的觉悟。 或者说她其实就是个愚笨的人。 一家私人的会所,门口有家私房菜,穿过私房菜馆的大厅,后面座假山景观,后面的院子,玻璃顶,夜空看的清清楚楚,她坐在假山后的台阶上,问何濯:“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我在这里坐坐。” 何濯本带她来玩,路上看她兴致不高,拉起她嘱咐:“去大厅要杯喝的,大厅不招待外客。” 姜翎催他进去,一个人起身回大厅。 绕过假山,就遇上了顾三。 顾三看见她,惊奇问:“哎呦,姜小妹,不巧,你哥今晚没来。怎么你一个人?” 八月的天,还热,姜翎穿着短袖短裤运动鞋,乍一碰见熟人,被问住了。 顾三极热情,招呼她:“那就和我去坐坐,都是熟人,上次都见过。” 姜翎被他邀上楼,听见里面的人在说话,进门顾三就喊:“你们猜我遇见谁了?” 姜翎站在门外被他喊得突然不想进去了…… 他献宝贝似的请她先进门,说:“姜翊的妹妹。” 姜翎抬眼就看见了梁丘熠。 他又坐在角落,靠在圈椅的椅背上,慵懒又漫不经心。 姜翎心里想:真是个骗子。 顾三一一介绍,姜翎一一打招呼。 等到了梁丘熠,他抬眼看了眼姜翎,似笑非笑说:“姜翎,好久不见。” 姜翎勉强笑笑,像被人当面羞辱一样。不想和他说话。 顾三顺势招待她坐在梁丘熠身边。 姜翎穿的像个学生,在座的全是生意人。 顾三说度假村的事,几个人喝酒聊天,很清静,也很随意,谁也不劝酒,大概都是自己人。 姜翎靠在一边,梁丘熠歪过身靠在她这边轻声问:“去看过老太太了吗?” 姜翎没看他,他靠近的气息在她耳边,她心里一软,答:“看了。” 他像是笑了,有点百无聊赖的意思,伸手揪了她一撮头发在手里把玩,姜翎不好动作,他又问:“要不要回去?” 姜翎以为他会坐到最后。 他站起身说:“要不要走?我先回去了,你们聊吧。” 正好何濯的电话来了,姜翎老实说:“那边朋友叫我,我就先过去了,下次再聚。” 她跟着他出门。 他比她高出很多,姜翎看他背影,犹豫了很久。 梁丘熠诧异的转头看她。 她目不斜视,察觉他看她,问:“梁丘熠,我去你家里了。” 梁丘熠想笑,脸色这几年寡淡惯了,没笑出来,淡淡反问她:“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姜翎老实,弯弯心思少,答:“说不上来。反正,应该是个不错的人。” 梁丘熠逗她:“错了,我不是好人。” 姜翎诧异问:“那算坏人吗?” 她眼睛里清亮润泽,梁丘熠淡淡的笑了下,没答。 送她回去,路上她给何濯回消息:我哥找我,我先回去了。 梁丘熠问:“你住在工作室?” 姜翎点头,邀请他上工作室坐坐。 梁丘熠顺水推舟,他进门抬眼就看到了对面墙上那副《虢国夫人游春图》。 她仿画技艺也是一流。 梁丘熠笑问:“这是你画的?” 姜翎给他倒了水说:“美院毕业生,哪个没临摹过?” 梁丘熠问:“仿画,和临摹差多少?” 姜翎被他问的心里一跳。 斟酌说:“大概差一个结局。” 太懂的人,一词半句就能明明白白。说多了反而累赘。 墙上的画,他来回看,完全不似之前认识的寡言冷漠,一改之前的冷面,笑眯眯的邀请她:“陪我出去吃宵夜吧。” 姜翎拒绝不了,跟着他又出门。熟悉的自然而然。连过程都没有。 姜翎穿的简单,陪他到楼下,楼下有家很有名的广州海鲜粥店。两个人从头到位都不说话,梁丘熠吃的很少,靠在椅背上,看不出来情绪。姜翎低着头吃粥,并不说话。 像两个饭搭子,除了吃,无甚可聊。 饭后送姜翎到楼下,他站在门口和她说:“好了,上去吧。” 他清清寂寂的站在那里,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他难得的露了个笑脸。 姜翎回头看的心悸。双手交握在身前,笑的温融:“谢谢。你早点回去吧。” 姜翎一直等电影上映,前期宣发完成,最后做总结。这次的合作可谓是双赢。电影宣发那边确实厉害,从二次元元素到三次元,将她的身份大肆宣扬,这次成了她的暌违之作。她的漫画粉对这次的宣传的贡献功不可没。 庆功宴邀请姜翎,姜翎本来不想去,但是姜翊打电话问她去不去。他是投资人。 她跟着姜翊去了。但也没人知道姜翎是姜翊的妹妹。 她画漫画的名叫淳予。 身边的人很少知道她什么来路,因为有需要她露面的活动,何濯鞍前马后的跟着。他是个优秀的生意人,从毕业到现在,他从拍卖行起家,生意早扩大,已经很成功了。当年她帮他起家,这几年他对她始终照顾有加。他个人也只代理她一个人的工作事宜。 庆功宴当天有媒体在场,何濯来的有点晚,见她坐在角落,坐在她右手边,拒绝媒体拍照。演员一直在台上。姜翎问他:“你不是也准备投资这个吗?” 何濯靠在椅背上,身体偏在她这一侧,凑近她说:“这个要请教你哥,我对这行不是很熟悉。” 姜翎并不多说,她也不懂。她道理都懂,但依旧对人际交际这门技术不擅长。 手机上有消息,江晓水和她说,梁丘熠终于答应访谈了,你和我一起去放个风吧?反正你也放假了。正好帮我看点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回答宝宝们的问题,暗恋文节奏比较慢,翎翎的爱很广阔。 等我研究一下,如果可以画,给你们画梁丘熠的家,有原型,也有院子。那个院子超级漂亮。 最后,没了。 爱你们!笔芯 第11章 她抿嘴笑起来,看了眼何濯说:“我接下来要休个假,我想出去采个风。” 何濯对她的职业规划并不干涉,全凭她自己的爱好。 他的生意大都在拍卖行和文化公司和投资。他两认识十几年真是算是起于微时。 和江晓水约在晚上,江晓水比她忙,她杂志社坐班,但是工作并不累。 江晓水比她早到,见她来,站起身招手,姜翎刚坐,她就问:“加个人来要不要?” 江晓水一直比她人缘好,大学的时候宿舍几个活动从来都是江晓水先组织,就算四个人都有意向,江晓水多讲那么两句基本就确定了。 这几年姜翎和其他人基本没什么联系。只从江晓水嘴里知道宿舍另外两个的动向。 她无所谓,江晓水朝后招手,男朋友过来,敲代码的男生,普遍的腼腆。姜翎因为上次不告而别,特意正式的和他握手说:“你好,我是晓水的朋友,姜翎。” 陈都一看就是那种家庭教养很好的家庭出来的,腼腆礼貌的和她握手,和她说:“你好,我是陈都。快坐。晓水经常和我说起你。” 江晓水热恋中,两个人看得出来的甜蜜,江晓水说:“那个梁教授助理答应采访,不过他人在西南,在植物所那边。我那天看见他穿白大褂的照片,确实帅呀。” 身边陈都笑出声了,也不介意女朋友可着劲的夸异性。 姜翎没见过他穿白大褂的样子。 逗江晓水:“你怎么这么上心?” 江晓水全不理两个人的打岔,执着的说:“据说他本人巨爱收藏文玩,宋代书画极精。” 姜翎听的心里一动,问:“你哪打听的?” 江晓水神秘的和她眨右眼,妖兮兮的说:“秘密。” 江晓水又说,和我年终奖挂钩的事,我当然上心了。你这个现成的专家我肯定扒牢了。 姜翎笑起来。 江晓水替她夹菜说:“麻烦请你对他感兴趣一点。毕竟他有可能会是你老公,你自己说的。” 姜翎笑着说,也是哦。 江晓水因为请她帮忙,所以每天给她发关于梁丘熠的消息,每天和她强调,梁丘熠真的是个特别的人。越调查越觉得他是个稀缺的精英。 姜翎看他的资料,确实叫梁丘熠,但没有任何资料介绍他姓梁丘,都称他梁先生和梁老师。 姜翎和江晓水一起去的西南,陈都开车送她们。 江晓水和陈都撒娇,陈师傅,麻烦帮我搬一下箱子。 陈都个子很高,笑眯眯的开了后备箱,提了姜翎的箱子,姜翎的行李箱大的出奇,但是不重。陈都双手提着两个行李箱送两位女士。和江晓水说,你就这么埋汰我呢? 江晓水眯着眼睛看他,说,我都喊你师傅了,还不满意吗?那我叫你陈总行了吧? 江晓水和她眨眼,有点像白天鹅,傲着小脖子,摇头晃脑的满面春风。 陈都笑着享受江晓水的撒娇,跟在她们身后。 姜翎心说:她肯定舍不得这么使唤梁丘熠。 刚上飞机,江晓水就问她:“你说,果果谈恋爱是不是特没意思的一件事?” 姜翎被问住了,她谈恋爱的岁月太久远了,没那么深刻。江晓水又问:“你那时候恋爱,觉不觉得特麻烦?” 她问完又觉得没表达清楚,又说:“就是,你为什么会和乔曾谈恋爱?他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 姜翎回国后,情绪一直很低迷,整个人有点沉寂。她以前性格很好,自己都能觉得自己很开朗的,反正是很自信的。 她努力想了一会儿,才答:“那时候他一直追我,很认真。我觉得他态度很好。就答应了。” 江晓水觉得她很不可思议。 “你这个想法很别出心裁了。是不是你一直不鸟乔曾,所以他才觉得你真是美的遥不可及,对你始终念念不忘?” 姜翎伸手敲了下她脑袋,“怎么可能,恋爱的时候我也很认真的。但是那时候哪懂那么多,我说了我是要去征服世界的,哪有心思钻研恋爱?他那种凡人,果真犯的都是很凡人的错。” 江晓水大笑。 其实艺术院校的学生对家境很敏感,江晓水家境好,家里人都是体制里工作,所以她一个美院毕业生,最后还是回体制内的杂志社工作了。 姜翎在她眼里一直有点冷,不是人不温和,不是性格上的冷,是对感情没有依恋。 用宿舍其他两个人的说法,谁都看不进眼里。 她当年入学的时候就有名,有大批粉丝,整个人和她们不在一个水平线。想的事都不一样。 宿舍另外两个人对姜翎也不热络。但是江晓水就觉得她很酷,哪哪都酷。 按现在的事业标准,她们宿舍几个,姜翎最沉寂,事业几乎毫无声色,也没听说她家世多好,看不出来她有什么酷的地方,但是她就是还是一样的独行。 西南是旅行胜地,江晓水定的私人民宿,只对内部人开放的那种。姜翎到地方才知道,是个新建的小院子,绿草红花环绕,天井下有一组桌椅,主屋的门延伸的很远,隔了镂空的木雕隔断,门前的厅有张麻将桌。 姜翎住在南屋,房子是做旧的古,她出门站在天井下看天空,湛蓝湛蓝的天,和北方的天很不一样。 江晓水约她:“要不要出去玩?有人请客吃饭,饭后去酒吧续一摊?” 姜翎滴酒不沾,江晓水的朋友,她全不认识。江晓水继续诱惑她:“我的线人之一,了解你老公哦。” 她开玩笑开惯了,现在张嘴闭嘴称梁丘熠是她老公。 她握着手机,何濯打电话来,她催江晓水:“赶紧去吧,晚上早点回来,你要宋代哪些书画提纲,早点跟我说,我给你列出来。” 江晓水换了件贴身真丝裙子,妖娆又妩媚,很漂亮,见她不打算出去,笑哈哈的出门去了。 何濯问,你没在啊? 姜翎抬眼看着天说,我出去转一圈,回来再工作。 何濯沉默问,你是不是不喜欢上次的合作?要是不喜欢以后就别接了。 姜翎无可无不可的说,不喜欢我下那么大功夫做什么,有工作就接啊,干嘛不接,不工作我吃什么? 何濯笑起来,见她不是情绪低迷,说那你好好逛吧。我也要出去约会了。 姜翎就喜欢他这幅样子,欲望、游戏、感情都明明白白的。 她换了身衣服,上植物所找人,校园太大,不好找,他这个人,在这上班,被借到首都做客座教授,回到这里应该也是受学生追捧的人物吧。进门打听了很久,到办公室楼才打听到,他去隔壁县城的植物园开会去了。大概明后天才回来。 她一个人坐在楼下花坛边上发呆,怪不得江晓水不着急,大概知道他人不在。 穿过教学楼有个文化长廊,里面有很多学校宣传照片,梁丘熠的照片在最后面,在实验室里,他偏着头在讲话。白大褂穿在他身上,确实好看。 晚上回去,她开始准备起笔,她画鹤是一绝,只是很少很少人知道。 三张组成一副,绢帛上起笔,山涧、小溪、群森、鳞次起飞的鹤。 在她眼里,梁丘熠就像只骄傲又优雅的鹤,离群萧索。 前天晚上江晓水回来太晚,中午才起来,见她坐在门口,惺忪的问:“你这么起这么早?” 姜翎失笑举着手机给她看:“你看看几点了?” 江晓水像软骨头一样伏在她肩上,笑问:“你老公今天晚上才回来,我的搭档今天下午到。我早到一天果然英明。一会儿我把提纲发你,你帮我看看有没有问题。我们约了明天早上,你要不要去?” 姜翎拒绝道:“不要,我要休息。” 江晓水嬉笑闹她说;“你现在怎么像个修士一样,一点欲望都没有了,都不可爱了。要不完了咱两到隔壁市古镇上住上几天好不好?” 姜翎不给面子说:“我为了躲我妈给我相亲,懂吗?” 江晓水大悟,大笑她:“阿姨厉害哦,居然能让你家里都呆不住。” 姜翎跟她交底说:“我那天一回家,我爸我妈跟一阿姨坐在我家。我简直慌不择路。” 江晓水同情说:“阿姨这招可太生猛了,不行你就说你有男朋友啊。” 姜翎没来由想起何濯,抿着嘴没忍住笑,说:“找了个熟人顶包,我妈也认识。露馅了。” 江晓水笑的花枝乱窜,搂着她脖子,“你这运气怎么这么寸啊?” 姜翎任由江晓水挂在她身上摇来摇去。 小乔一直发消息催她,出版社有个活动想见她本人。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去。 江晓水笑够了,听见手机响,起身去接了,姜翎转头瞥见她胸前的痕迹,不动声色的转头看着天井上面方方正正的天空,没出声。 晚上江晓水的助理也来了,姜翎跟着一块儿吃饭。商务酒店在湖边还有两个江晓水的朋友,姜翎站在酒店餐饮大厅的门口看着门口花坛里的棕榈树,西南气候好,热带雨林植物种类繁多复杂,这种树养在院子里很壮观的。 身后人迟疑的喊她:“姜翎?” 姜翎回头,她的大学舍友,沈榛榛。 自从毕业再没见过。 沈榛榛比她时尚,看着像是来参加商务活动。 她回头迟疑的笑起来,有点像旧时光里的美人。一颦一蹙,都很有味道。沈榛榛看她的样子,只觉得老天当真偏爱她,她还和十几岁的时候一样,伶伶立立,站在那里,即便不说话都让人过目难忘。 姜翎先开口说:“榛榛,好久不见了。” 沈榛榛性格还和从前一样急,急巴巴的说:“我跟着老板过来开会,饭后就没事了。有时间我们聚聚。” 姜翎回头看了眼餐厅,认真说:“江晓水来这里工作,我是来散心。我很闲的。” 少女时期是很强调个人魅力的,女生之间的比较心很重,友谊都细细碎碎。十年过去,回想起来就知道,那时候最单纯,连脾气和那些小心思都单纯。 沈榛榛加了她微信,简单攀谈了几句,和她匆匆分别。 作者有话要说:水彩好难画,我好多年不碰了。吹牛真的要悠着点…… 第12章 她转了圈回去,江晓水已经和搭档对好工作流程了。她的朋友一男一女坐在旁边和她时不时的和她聊一句,姜翎坐在江晓水搭档旁边,她们聊的她不是很在行,全是哪个女生从谁的女朋友变成谁的女朋友了。谁撬了谁的墙角,谁和谁又睡到一块了…… 她们的口气里有不经意的轻视,不是刻意,是骨子里的瞧不上。 他们和姜翎倒是聊的很好,因为江晓水介绍她,说,最近大爆的那武侠电影知道吧?给跪吧?电影宣传海报被吹爆的那个,就是她画的。可以说很厉害了,我们美院当年数一数二的人物。只不过她低调,你们都不知道而已。 有股隐隐的骄傲。 姜翎失笑,说:“别听她瞎说,我们两大学一个宿舍的。” 她这个人不吹也不爱谦虚,成绩好那是事实,和江晓水走得近因为认识多年的室友,也是事实。就事论事。 但是身有浮名,就像一副盔甲,让人生出距离。 一顿饭下来,她已经从姜小姐变成了姜老师。 饭后时间还早,她问江晓水要不要出去走走。 江晓水见她难得有兴趣,乐意跟她出门,出了门她才说:“我今天碰见沈榛榛了,咱们一起坐坐,明天之后估计就又天南地北了。” 江晓水惊奇问:“你就忍了一晚上,现在才说?” 姜翎坦白说:“我看她挺忙的,发消息也没回我。刚才才回我,她开完会了。” 江晓水这人爱热闹,来劲说:“那今天晚上咱们可就不醉不归了。” 沈榛榛出来的急,衣服都没换,还是中午那条波点的鱼尾裙,姜翎她们住的民宿离酒吧街不远,三个人在酒吧碰面,经年累月,感情一发不可收拾,姜翎中途都喝了不少果酒。沈榛榛明显喝多了,但是并不失态,就是话有点多,挨着她坐,偏在她耳边说:“你现在成熟很多了。” 姜翎不太能感觉到她的想法,笑问;“我以前不成熟吗?” 沈榛榛含糊措辞傻笑说:“都挺好的。” 一个眼神,一个笑,就改变了彼此印象里的模样。 晚上回去,她睡不着,一夜都在研究那三幅画。她已经复制出几组了。 第二天中午她在补觉,收到梁丘熠的消息,江小姐说你也在? 姜翎睡的朦朦胧胧,看了眼消息,又睡了。 等下午睡起来,才看清楚是梁丘熠发的消息,赶紧打电话,他接电话很快。 姜翎有点抱歉说,我中午在睡觉,没看到你的信息。 梁丘熠显的很随意,说没事,有时间就出来吃个饭吧。 姜翎也不细究他的熟稔,满口答应,收拾起一屋子的画,心情一下变得有点雀跃,很用心换了衣服化了妆,出门约饭。 梁丘熠在校门口等着她,姜翎笑着打招呼说:“梁丘先生。” 梁丘熠有点失笑,也没提醒,应了声,替她开了车门。 他先说,你同学刚走不久,你们没在一起? 姜翎小心机说,她说你精通宋代书画,请我帮忙看看书画部分,有什么问题吗? 梁丘熠避而不提,问,想吃什么? 姜翎不追问,心说,他两现在真的成饭搭子了。除了吃,没什么可谈。 梁丘熠其实有点累,植物大会之后有个农业技术扶贫项目,院里的领导直接申请的项目下发给他,他在这几个月一直奔波于实验室和试验田。 姜翎这个人性子有点耿,但是遇上梁丘熠就格外乖顺。见他脸上有疲色,就说:“随便吃点什么吧,我又不讲究。” 梁丘熠笑了下,没看她,但是笑问:“过两天回去还是待一段时间?” 姜翎感觉他有点对她松动了,没之前那么漠然了,眯着眼问:“这里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没?我想待一段时间。” 她鬼话连篇,就为了梁丘熠留她一句。 梁丘熠开车拐进支道,没接话,街上朦胧的灯光照的人影影绰绰,姜翎觉得他应该懂了。笑起来。 停了车,两个人下车,左边院子进门,院子不是很大,梁丘熠介绍说:“我一个人住,你先坐,我从实验室出来,身上有化学试剂。” 他打开了所有的灯,将整个院子看得清清楚楚,有点像小庭院,热带雨林的植被大都高大,院子里有两颗芭蕉,枝干叶子巨大。院子角落有些花草,姜翎不认识。心说,他可真是爱养花草。 和她住的民宿院子格局有点像,但是他这里有二楼。但是房子不高。一楼进去房梁都不太高,放了组桌椅,简单空旷。 梁丘熠下楼就看见她仰着头看着房梁。 他招呼她:“走,去隔壁吃饭。” 隔壁离植物园很近,这里有很多各地的私房菜馆。 姜翎先问:“这里有什么比较好的地方推荐?” 梁丘熠胃口很淡,但是照顾姜翎,四个菜,他只吃一个。 他倒是认真想了下,说:“其实我不是很熟悉这里,你可以看看大众点评或者是游记看看别人推荐。” 姜翎心累,她说什么,他不接茬,很难上钩。 她狠了狠,又问:“那你知道有什么比较安全的民宿介绍?我现在住的院子倒是私人的,江晓水回去,那个院子就住我一个人,我有点不敢住。” 梁丘熠听完,握着筷子的手顿住,迟疑的笑,很慢很慢。 等他看过来,却说:“那就搬到我这里来吧,这个院子是我的。平时也是我一个人住。” 姜翎盯着他问:“确定可以?” 梁丘熠也不拆穿她的小心思,也不多问。只说,要不要我帮你搬? 姜翎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摇头,不用,我就一个行李箱。 第二天送走江晓水,姜翎一个人收拾了行李直奔梁丘熠的院子,姜丘熠不在家,姜翎一个人自觉住在一楼靠门口的房间。 她想过很多和梁丘熠说喜欢的方法,但是又都说不出口。 她追求人的经验少的可怜。但是直接比迂回更好。 她住进他家里,突然不想忍了,喜欢藏不住,她不信梁丘熠看不出来。 姜翎给自己立了张list,表白不超过五次,如果都不行,那她就不白费功夫了。 梁丘熠两天都没回来,他答消息说去了隔壁县城。 她准备了两天,还是没想清楚,该怎么表白比较好。 梁丘熠回来的提前了一个晚上,姜翎刚准备好挂的画,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准备。 梁丘熠一进门,被眼前的景致怔住了。 眼前房梁上挂的远近错落的山、水、鹤群。确实绝妙。 姜翎穿着家居服,就盘着腿坐在楼梯下面的椅子上,见他走过来,被当场抓包一脸错愕,见他慢步走近,仰着头,愣神问他:“梁丘熠,你觉得我怎么样?” 梁丘熠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脸色无波澜,不喜不怒,不说话。 姜翎心里发紧,等他走近了,她又怕他拒绝,说:“我这两天闲着没事,送几幅画给你,我练手很久了。” 她紧张的慌不择口…… 梁丘熠伸手将手轻附在她前额,她一动不敢动,他拇指指腹轻轻在她额头上抚摸。淡淡说:“我觉得,你有什么话,还是和我直接说比较好,你觉得呢?” 姜翎一下站起身,光着脚站在地上,和他离的极近,仰着头笃定问他:“梁丘熠,我喜欢你,你肯定知道。” 姜丘熠觉得被她蛊惑了,伸手搂着她的腰,猛然拉近。附身亲吻她一气呵成。 其实算不上接吻,只是双唇触碰,互相安抚。 他问;“你觉得呢?” 姜翎笑起来,眉开眼笑,满脸傻气。伸手拥抱着他说:“我觉得,你这个人还不错。” 梁丘熠搂着她的小细腰,俯身和她耳鬓厮磨,问:“那这个人归你了,你要不要?” 她高兴的快疯了,脸埋在他颈侧,闷声喊:“要!要!要!” 梁丘熠用力将她抱起,让她站回椅子上,她头顶上有只起飞的鹤,低头看他,他脸色淡淡的,眼睛里有她不懂的汹涌。 她觉得她抓住了天上的白月光。 梁丘熠见她发愣,回神才觉自己有点荒唐。笑起来伸手邀请问:“那请问小仙女,要下凡吗?” 姜翎捋开侧脸的头发,眉开眼笑说:“要啊,我要下凡找你啊。” 晚上他把她的名字全部备注:翎翎。 只有家里人喊她翎翎,她觉得不真实,试探喊他,童童? 梁丘熠扭头看她,看不出生气还是高兴,却拐着音调问:“你想挨打吗?” 结果原本说好住一个月,当天晚上妈妈的脚疼住院了。她连夜就飞回去了。 送她去机场的路上,姜翎一直打电话问妈妈的状况,梁丘熠到机场哄她:“不要慌,你先回去,我过两天也回去一趟。” 姜翎上了飞机前,匆匆抱着他说:“梁丘熠,我先走了。” 她舍不得也要舍得,刚觉得自己赚到了,结果被打脸了。 姜翎下了飞机直奔医院,林栀倒不是很严重,只是一直觉得脚踝疼,姜翎膝盖有伤,知道骨头疼的滋味。林栀见她来,心里高兴,嘴里却说:“你这是忙什么呢?” 姜翎也不计较她的坏脾气,温声问:“医生怎么说?疼的厉害吗?” 姜南朝替她拉着行李箱说:“你妈妈的旧伤,没事,有爸爸呢。” 姜翎看了眼床底,有点无奈,哄她说:“妈,你乖一点,以后就穿平底鞋吧,保暖很重要。不要总穿裙子了。” 姜南朝惊喜,林栀一直爱美,注重仪态,但是跳舞的旧伤很折磨人的。他又劝不听。 林栀其实觉得那些都无足轻重,应付说:“我知道了。” 姜翊进门来,见她问:“翎翎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翎问:“我刚回来,哥,医生怎么说?” 姜翊领她出门问:“林姨的是旧伤,医生嘱咐以后要注意,毕竟是旧伤。” 姜翎亲昵的说:“谢谢哥。害你半夜还忙。帮我和琬姨问好,我有时间去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梁丘这个姓有点渊源,梁丘熠证件确定是姓梁的。 梁丘一个三十几的男人,对翎翎肯定不是一见钟情之类的,成年人嘛,其实恋爱看心情,看顺眼很重要。 还要,再三叮嘱,别骂我。觉得不好看关了就行,别开口骂我。要是实在想看那种霸道宠无脑宠,男朋友化身守护神,扫清一切障碍,无时无刻的陪伴那种,求你关了吧,咱们互相放过。我真不会写。 第13章 姜翊低头看了她一眼,说:“那你自己去跟她说吧,我都好久没见她了。” 姜翎靠在墙上说:“我前段时间见她了。琬姨还是那个样子,感觉一点都没变,又年轻又开朗。” 姜翎有点理解她哥,这边家里的是继母,那边妈妈再婚是继父,都生了孩子又是一家人,他一个人住很多年了。 姜翎多嘴问:“哥,你干嘛不结婚?” 姜翊笑了下问:“催婚催我这儿来了?” 姜翎心说:就是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但是又见他一个人也挺好,改口说:“没办法,我只能找你挡。” 姜翊笑了声,没答。 送走姜翊,姜翎晚上陪床,第二天一早,来医院看林栀的人很多,大都是她的朋友,也有学生,全是芭蕾舞专业的人,还有些音乐界的前辈。 舞蹈系的学生气质很出众,姜翎一整天都好脾气,林栀不间断的给她的朋友撒播她还是单身的状况,拜托给她介绍男朋友,姜翎觉得她一个病人,一整天陪着笑脸,并不反驳。 晚上实在觉得心累,给梁丘熠发消息说:“关心一下你野生的女朋友吧,要不然她真被别人挖走了。” 梁丘熠正在去机场的路上,收到消息,打电话过去,问:“怎么了?” 姜翎其实心里清楚,梁丘熠其实说不上多喜欢她,她除了说过一句轻巧的喜欢,绝口不提其他要求,也或者是在他心里,她是个合适的饭搭子,是个不作妖又合适的女性朋友。又或者是她的脾气合他胃口。 她始终没有靠近他,只认识了,他想让她认识的梁丘熠。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姜翎拒绝说:“我晚上还要陪床,走不开。你一个人吃吧。早点休息。” 梁丘熠问她:“需要我去看看吗?” 姜翎觉得心里莫名一酸。 嘴里却说:“不用,你忙你的。我妈妈没什么事。明天就出院了。” 有些东西,还不适合分享。 姜南朝临时有事,晚上的飞机要回去一趟,姜翊又刚走,姜翎打电话让何濯帮忙送他去机场,等她打电话回来,病房门口的人问:“您好,是姜翎女士吗?” 姜翎不明所以,问:“有什么事吗?” 那人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说:“您顶的晚餐。请签收一下。” 姜翎诧异问:“订餐的是谁?” 那人不清楚,说:“不好意思,我只负责送餐。” 姜翎提着饭进门,林栀和她抱怨说:“已经没事了,你爸偏偏不准我出院。我真的没事了。” 姜翎打开盒子,工作室楼下那家广式粥是不提供外卖服务的,而且是VIP制。 而且知道的人也不多。 林栀抱怨说:“我在家养也一样,这边空气也不好,交通堵,人口密集成这样。” 姜翎哄林栀:“那明天我去问问医生,你先和我住吧,爸爸过两天就过来。我们再观察几天好不好?” 林栀体型保持的好,胳膊腿细瘦,姜翎担心她身体有没有缺营养。她抱怨:“我的身体我自己真□□。” 姜翎忙打住说:“先吃饭,我等会儿去问问医生。如果医生允许,咱们明天就出院。好不好?” 第二天她自己和医生态度强硬的要求出院,姜翎无法,哪只何濯开了辆商务车来接她们,何濯嘴甜又勤快,前前后后安排的妥妥当当。 末了问林栀:“林姨,您看是住哪,要是嫌和翎翎住无聊,海西街那边有个宅子,我已经让人收拾妥当了,您现在就过去,正赶上早饭。怎么样?” 林栀觉得姜翎说的正确,何濯这个男孩子,做男朋友不行,但是做朋友确实不错。姜翎现在住在奶奶的老房子,林栀当初和奶奶关系并不好,她大概也不想回那里住。 姜翎替她说:“我那边我很久没回去了,很久没打扫了,那要不就先去海西街那边吃早饭吧。” 林栀问:“这样不太好吧?” 姜翎和何濯没那么多虚礼,何濯抢着说:“看您说的,和我客气什么,那边本来就空着。让姜翎陪你一起住,院子里晒晒太阳,多敞亮。” 上车后,姜翎坐在副驾驶,何濯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阿姨,真的是很细心了。 姜翎怕林栀不高兴,也没联系护工,都是自己照顾她,这几天晚上休息的不太好,眼睛都青了,何濯边开车边说:“回去吃过早饭,你就休息吧,那边有人照顾林姨,下午推林姨到后海边上散散步,不比和你住舒心?” 林栀也被他逗笑了,也开始吐槽她:“就是,她生活习惯比我都老气,年纪轻轻怎么回事,对交朋友拓展视野一点欲望都没有了。我看她活动范围顶多在三环内打转。和她呆一块儿我都觉得无聊。” 姜翎闭着眼都被气笑了。 何濯边开车边说:“那不能够啊,她工作压力也大的,画东西很费脑子,要不然你看她瘦的,独吃不胖。前段时间我还催她出去散心了。” 林栀又心疼了,改口说:“她一个女孩子,非学这么老气的专业。” 姜翎闭着眼,被她的不讲理逗笑了,问:“妈妈,咱们讲理行吗?我没学芭蕾对您伤害真这么大吗?” 林栀是个天赋型选手,她的职业生涯太顺了,人努力是基本功,从功成名就,到结束,到至今,她已经是芭蕾舞专业功成名就的前辈了。 她其实看不上姜翎,快三十了,还是无甚起伏的事业,毕竟她十几岁的时候曾经有天才漫画少女的名声,年纪越大,越不突出。 何濯怕母女两吵起来,问姜翎:“你学过芭蕾啊?我说你那膝盖怎么……”,说到一半才觉多嘴。 林栀听的仔细,问姜翎:“你膝盖怎么了?” 姜翎睁眼看了眼前路,懒洋洋说:“没怎么,小时候我和我哥打网球打多了,有点缺钙。” 林栀不知道该不该信她,她从小养在她奶奶身边,等回到她身边已经高三了,只呆了半年就又回来念大学了。她们两相处的时间其实很少。 何濯也顺势和她聊起她哥哥,问:“你哥眼睛毒,上次电影那笔投资,真是赚翻了。” 姜翎有点自豪说:“我哥哪次失过手?他真是个天生的生意人。” 何濯也笑起来,姜翎来电话,是梁丘熠的,她接通说:“你好,我是姜翎,我在车上。” 那头的梁丘熠听她急匆匆,笑起来,低沉愉悦。 顺着她的话说:“那等会儿再给你打电话。我先挂了。” 说是等会儿,一直到晚上,姜翎没等到,给他打电话。 晚饭后,阿姨推着林栀出去遛弯了,何濯有饭局,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打电话,梁丘熠问她:“你在哪儿呢?” 姜翎只说:“我其实离你不远。” 梁丘熠笑问:“要不要过来接你?” 姜翎才问,你在哪儿呢? 梁丘熠没答,只说,在一个朋友这儿。 姜翎想不清楚到底喜欢他什么,他这人真的是冷漠到让人敬而远之,可偏偏那双冷眼望着她的时候,眼睛里有翻腾翻涌的过往,令她着迷。 梁丘熠过来接她,他们离的确实近,这次带着司机,他坐在后座,车顶灯没开,他见她进来,伸手扶。 姜翎问:“这是去哪啊?” 他隐在黑暗中。说:“去看个画展。” 他经常混迹于各种私人的收藏馆,精通书画,姜翎不知道他是不是参与黑市上的买卖。 问:“你喜欢书画?” 他长手长脚,胳膊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淡淡说:“还行。” 车停在胡同口,姜翎跟着他进了胡同,四合院门口很宽敞,她挽着他手臂,进门里面真是大有乾坤。 她从不知道现在私人收藏馆里有这么多东西,造假的手段也高明,有的画半幅真半幅假。 每个房间供放的画都是固定的。 他们两进了南面最大的房间,墙上挂了三幅画。 姜翎能确定只有一副是真。 梁丘熠在接触这些书画的时候脸色才风轻云霁,温声问她:“翎翎,你喜欢哪一副?” 他喊她太自然,姜翎反而不习惯。无甚感情,单纯的男性的纯熟。 姜翎看着画说:“我只能猜是不是旧东西,其实三幅我都喜欢。” 梁丘熠笑起来,淡淡的,眼睛弯弯的,和他平时差别很大。 姜翎问:“你要买吗?” 梁丘熠玩笑说:“我可没钱。” 姜翎也玩笑回:“你要喜欢,我送你。” 穿过院子,正屋里面有两个人也在看画,姜翎看了眼墙上的画,心里震惊。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他,梁丘熠看了眼,对墙上的画像兴趣并不深。姜翎看着墙上,只觉得自己真的作孽。 这几年她根本不靠近这个圈子。 一晚上真的像逛画展一样,看完就出门,姜翎猜,他是顺路进来看看。 等出门的时候见进门来的一男一女,那女生烈焰红唇,姜翎对她的印象只有一个,她好适合浓墨重彩的颜色。 她看了眼梁丘熠,转而打量姜翎,嘲讽:“梁少纵情恣意那么些年,灯红酒绿,安静了两年,换口味了?” 姜翎只关注她说的口味,梁丘熠曾经的口味。 这是她不了解的另一半的梁丘熠,是那天她在夜场窥得一见的另一半的他。 他像夜中月,一半明亮,一半黑暗。 植物学科,梁丘熠是炙手可热的青年科学家。而在这个圈子里,都称他梁少,也有人叫他三哥,他的过往精彩到她碰巧听一句都能想象的出他曾经是何等的纵情恣意,风流倜傥。 她顶多是他沉寂几年后,改头换面之后的一个开始。 她依然愿意相信,这是个好的开始。 梁丘熠对女士的态度无甚喜恶,只是站在她身侧,将手搭在她肩上,问:“现在回去?” 姜翎觉得,够了吧,他愿意在人前护她,她就认了。 她喜欢他十分,他还她五分就行。她不贪心。 姜翎其实以为那是他前女友,结果出了胡同坐上车,他突然说,那是我姐,梁丘璎。 姜翎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她仔细回想,实在想不起他们两个有什么相像的地方。 他又说:“我有很久没见她了。” 姜翎闭口不说。静静听他讲。 结果他只说了这一句,就再闭口不提。 送她到路口,姜翎下车前说:“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先走了。” 她一句都不多嘴,该问的不该问的,一概不问。 梁丘熠见她像个例行公事的同事一样,笑起来,又将她拉进来,姜翎诧异,他伸手将项链戴在她脖子上,头搁在她颈侧,沉声问:“你怎么这么乖?” 姜翎笑起来,反驳说:“我什么时候不乖了?” 他笑起来,笑完说:“过两天送你个好玩的。” 司机还在,姜翎不好意思,伸手摸脖子,刚探到,手突然被他抓住。姜翎心里一突,他抓着手问:“有什么想要的吗?” 姜翎心说:我想要的,你不一定肯给我,至于礼物,自己都买了,不用你送。 她笑起来但是不说话,梁丘熠见她一整晚终于笑了,伸手抱紧她,在耳边说:“小乖,亲一下放你回去。” 姜翎瞪着眼,不满意他叫她小乖,皱眉嘟囔:“别乱叫我。我不叫小乖。” 梁丘熠逗她:“那叫翎翎?”,尾音翘翘的,想叫宠物,姜翎瞪了他一眼,挣扎开,下了车,抓着车门和司机喊:“早点回去。回去给我电话。” 梁丘熠笑着看她闭上车门,脸上的笑收起。 和司机说:“回刚才的四合院。”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的梁丘熠,有复杂的故事。 好慢,我想开车,但是又不敢,抓进去被人捞我…… 第14章 梁丘璎仰望着正墙上那副《西山放马图》,冷艳的脸上,全是哀伤。 祖母父亲几代人的藏品,不过十几年,都散的干干净净了。 梁丘熠进门看了眼说:“不是这幅。” 梁丘璎收起脸上的情绪,当没听见。 转身就要出去。 梁丘熠喊她:“姐。” 梁丘璎看着他问:“怎么?小女朋友生气了?” 梁丘熠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梁丘璎不自在,问:“到底有什么事?” 梁丘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后却说:“《放马图》在我那里,你要的话,有时间过来取。” 说完转身出去了。 连梁丘璎想问他多少钱都没来得及。 姜翎回去后,何濯和林栀都回来了。 何濯见她回来说:“你出门散步,手机也不带。” 林栀大概觉得她不在身边不自在,姜翎哄她:“我在门口散步,就什么都没带。” 何濯站起身说:“你回来我就放心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早点休息。” 其实这房子是他的,他有时候会住这里。 姜翎不清楚他平时住哪儿,只知道他房产多。除了他开始做生意的时候一穷二白,后来他美穷过,他家里家业大的夸张,姜翎都想不明白他怎么走了这么条路线。 临睡的时候姜翊打电话问她:“你在哪呢?” 姜翎靠在床头说:“我在海西街这边。” 姜翊问:“何濯那个四合院?” 姜翎老实答:“嗯,我妈要出院,又不愿意住我那。” 姜翊没话说,姜翎又说:“爸明天就过来,再最多两天,我就回去了,不会住很久。” 姜翊失笑,她还记得他上次和她说的何濯不是正路人。 姜翊说:“明天再看,爸过来就搬到我那里去吧。” 姜翎满口答应。 学校开学以后她今年的课是老师的助教,老师联合隔壁历史组的人,给人家文物组做书画顾问了。他的课都匀给姜翎了。 这学期的《工笔花鸟》估计有一半时间需要她上课。 老师赵祯打电话给她笑呵呵说:“翎翎,今年的课我就托付给你了。不过我一半时间还是都在学校,需要你帮我,如果那边不忙的话,我还是希望你去那边,历史书画修复和拓版和临摹是有价值的工作。” 姜翎翻看林栀的药品说明书,听着时不时应付一句, 等挂了电话,姜翊问她:“你晚上回去还是住这里?” 姜南朝下午将林栀搬回来了。姜翎靠在玻璃窗上,神色恹恹,姜翊开导她说:“累的话,过了这两天去我妈园艺场那边住几天散散心,或者去上次打球那个度假村。” 姜翎和他撒娇说:“还是小时候好,走哪都有人偏心我。” 姜翊问:“我现在就不偏心你了?” 姜翎笑起来,说:“没说你不疼我。” 姜翊觉得她情绪始终不太好,和年轻小姑娘不太一样。 姜翎又说:“你别盯着我,你赶紧成家,过了三十的人,不要学那些工作狂和浪荡子,有个人陪真的不错,总比一个人好。” 他们兄妹两个真的是形影相吊,姜翊早早独立,她也是。要说家庭,都挺好的,但是兄妹两个就是没有个能说心里话的人。 姜翊指指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问:“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啦?” 姜翎摇头,和他老实说:“我就是,有点想老太太了。” 姜翊伸手用力摸了把她的头。两个人都沉默。 她们两其实都算是老太太带大的,他还好,有小半时间跟着妈妈,翎翎一直是老太太带大的。 老太太一走,老爷子就调任回老家南城了。 翎翎一直住在老太太的旧房子里。一个人出去过几年,又一个人回来。干什么都一个人,沉默钻研。她小时候不是这样。 突兀的安静了很久,姜翊说:“过两天,我带你去看看老太太。” 他两一直没大没小的喊老太太,老太太这个人脾气好,人也好。这么多年,让人想起的,全是她的好。 姜翎情绪不高,她其实知道,自己这个状态不太对。 唯一能让她开心的大概就是梁丘熠了吧。 那天之后姜翎再没见梁丘熠,他也没打电话。 林栀一反之前的态度,愿意和她住。又搬到她那边房子了,姜翎收拾好房间,她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姜南朝问姜翎:“要不要换个房子?这房子有些年月了。爸爸在这儿也住过。” 姜翎拒绝说:“我哥也和我说过换地方。而且房子还是他给我买。我都没要。” 姜南朝有点遗憾,两个孩子,都没在他身边长大。 房子装修的老旧,东西少,家具多看着空旷。林栀插话问:“你为什么不换地方?这边我感觉治安不是很好,虽然离科技街近,但是这边太破了。” 姜翎安慰她说:“我大都住在工作室那边,很少回来住。” 林栀抓住了话头说:“那就更应该换地方了,你经常不在家,独居女生这样更危险。换个治安管理比较严格的小区,你就是十天半个月不回家都没关系。” 姜翎心说:我不是没钱吗。 林栀见她光笑不说话,又说:“我在十三中附近有套房子,买了也没去住过,我这段时间闲着联系装修,装好后你搬那边去吧。” 姜翎一时没想起来十三中在哪,想了半天,豁的想起来,问:“您买了多久了?” 林栀理直气壮说:“好多年了。” 你可真能耐。 姜翎其实心里清楚,林栀就是心里不舒服她一直住在老太太的房子,不肯挪窝。她也不想想,老太太对她那是什么感情,她和已故的老太太白较劲。 她也没拒绝,笑问:“怎么一个两个都催我搬家,还倒贴房子?不嫌我啃老没出息?” 姜南朝和林栀静悄悄的,不肯接话。 姜翎玩笑说:“别费劲了,说不准我哪天就结婚了,直接搬新郎家里了。多省事。” 林栀一秒钟来劲,问:“有男朋友了吗?干什么的?” 问完又说:“我这次见何濯,他这孩子,不能说没出息,是太出息了,他接人待物,人情处理太得心应手了。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要是骗你,你根本招架不住。” 姜翎心累,怎么一秒又聊到何濯那儿去了? 看来何濯和她聊的不错,她对何濯的态度又回暖了。真是立场不坚定。 姜南朝也认识何濯,问她:“确定是他了?” 姜翎笑说:“不行啊?” 姜南朝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思考了一下说:“要是确定了,我要先接触一下他。” 姜翎拒绝:“别别别,我和何濯真不是我妈想的那样。我和他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是同学。” 姜南朝看着她说:“你从小有什么也不会和我们说。我们的关心有时候难免用错地方。你也要体谅。” 姜翎才不上当,丝毫不敢让他看出来。和他保证:“我要是有什么事,肯定会第一时间和你们讲的,不信你问我哥,我哥总不骗你吧。” 林栀突然问:“你哥有女朋友了吗?” 姜翎摇头,说不知道。 姜南朝和林栀叹气说:“他妈也不清楚,大概是没有。他性格比翎翎都闷,女孩子谁喜欢他那种性格。” 姜翎心里偷说,长得好看的高冷还多金的黄金单身汉,受欢迎的程度,你们根本就不懂。 一晚上聊天氛围很好。林栀最后拍板,她接下来会筹备装修的事,姜南朝可以回去,也可以住这边。 晚上睡了,姜翎给梁丘熠发消息:我妈又要给我相亲。 等到睡了都没收到回复。 第二天一早起来看见他的消息:那怎么办?让她把你介绍给我吧。 姜翎被他逗笑了。看他回复时间在半夜。 问:你回西南了吗? 回:那天晚上到西南。 那等于他回京待了不到十个小时。 姜翎对他生不出脾气,回复:我有时间过去看你。 假装互相不是很上心的男女朋友,相处确实自在。 姜翎猜,他图她,三分是人识趣,三分为她的画画的手艺,再三分是可有可无,剩一分才是喜欢。 她有千百种迂回的方式,把一分喜欢变九分。但是首先就是不能急。不能让他看出来她有几分喜欢。 林栀比姜翎想的还要积极,第二天开始咨询装修公司的人,等姜翎下午回来,她已经罗列出几种方案,姜南朝和朋友出去了,姜翎无所谓,见她热情高涨说:“按照你喜欢的来吧。我没经验,也不懂。” 林栀认真执着的讲:“妈妈是这么想的,那边房子大,你以后要常住的,所以装修麻烦一点也不要紧,咱们慢慢看,有什么不喜欢的可以立即返工。” 姜翎其实无所谓,她觉得租房子也成。林栀见她不上心,放下手里的东西,和她促膝长谈:“翎翎,妈妈所有的想法,都是从为你考虑开始的。这房子是妈妈的,和你爸爸你哥哥没关系。你哥哥的房子还是你爸给买的,我都没说话,我可以这么和你说,你哥哥有他妈妈操心,我也不会管。但是你不一样,我要为你考虑的再多都觉得不够。” 姜翎就怕她考虑的太多,劝她:“妈,我和我哥真不用你多操心,装房子的话现在真的还早,你按照你的喜好来就好,我不挑剔的。别挑剔我哥,他又不是买不起房子,琬姨也愿意给他买房子。” 林栀被她的无所谓的态度弄的有点意兴阑珊,酸酸的问:“叫的真亲,琬姨,怎么不见你和妈妈好好聊聊呢?” 姜翎见她不高兴,关了邮件,说:“咱得讲理,我小时候到琬姨那蹭吃蹭喝,人家可没嫌弃过我,给零花钱,我次次都比我哥的多。那你想聊什么呀?” 林栀见她认真了,又高兴了,又不计较了,问:“咱们家就你和你哥两个孩子,你哥有他妈妈操心,轮不到我,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可以和妈妈讲。我不催你,咱们慢慢看,总有和眼缘的对不对?” 姜翎想大概是琬姨过得好,所以她妈毫无嫉妒也不多心,不知该说她心大还是她这人不小心眼。 除了这个,怎么都好说,琬姨那个人是真豪爽,什么都聊,就是不催孩子恋爱成家。 她想了半天,换了个思路,问:“妈,你除了跳芭蕾,还喜欢做什么?年轻的时候如果没跳芭蕾,你会做什么工作?” 林栀被问愣住了,呆了两秒才说:“你怎么想起这个了?大概当老师吧。或者是在哪个岗位上已经退休了。谁知道呢。” 姜翎又问:“你和爸爸怎么认识的?那个时候他敢追你吗?” 林栀笑起来,倒有点不好意思,说:“是他先认识我,先看我的演出了。然后托人介绍的。” 姜翎又问:“那就是爸爸先动心了,那你对爸爸最先的印象怎么样?” 林栀笑问:“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姜翎撒谎说:“好奇呀。你总的给我点谈恋爱的动力吧。” 林栀说:“我对你爸爸的印象非常好,但是你外公外婆当时不同意,觉得他离异还有孩子。” 姜翎觉得意外,笑问:“那你对我爸也算是一见钟情?那个时候不讲究成分问题吧?” 林栀大笑,“早不讲究了,你爸爸那时候可是正经大学毕业,工作也好,就是离异过。但是我好像当时只关心他这个人,对那些全不在乎。你外公外婆反对都没用。人的姻缘很奇妙的。” 姜翎接茬:“对,姻缘很奇妙,有时候就是很玄。” 林栀也不再提给她介绍对象的事了。 两个人难得的聊的愉快。她有点知道她的恋爱观是遗传谁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乡下这个网哦,真是一言难尽…… 开车这回事,我是真的不敢,进去了你们捞不出来我的…… (悄悄说)等哪天我去隔壁开个号,专写飙车,开的飞快…… 到时候请你们兜风…… 第15章 开学后大都是她在上课,赵祯彻底驻扎在博物馆那边了,周五早上打电话给她直截了当的安排说:“中午你过博物馆这边来一趟。” 姜翎中午有课,中午之前直接去了博物馆,那边中午下班了院子里静悄悄的,书画组的组长和她老师在办公室聊天,见她进来,赵祯和她介绍:“这是赵霁名赵老师,是我的师兄。” 赵霁名笑说:“你这么排辈分可有点欺负人啊。” 赵霁名看着比赵祯稍年长,圆脸笑得像个弥勒佛。 姜翎先说:“您好,我是姜翎。一零届国画系毕业的学生。” 赵祯显摆说:“我这个徒弟,工笔可是一绝。我不是吹。” 姜翎汗颜,弱弱说:“我工笔就是学的久一点,不是天赋异禀。” 赵霁名大笑,问:“你开始跟谁学?” 姜翎迟疑了一下,自报家门:“我爷爷是姜更知。” 赵霁名了然,姜更知的名声太响了。 他问:“他现在身体怎么样?” 姜翎笑说:“挺好的,现在在南城美院也就是管理画稿档案。不参与什么重要工作了。” 赵祯都不知道她是姜更知的孙女,抬眼瞪了她一眼,她弯着嘴角无辜的笑。 赵霁名问:“小赵说你在宋代工笔上功夫了得。” 姜翎笑的眼睛弯起来,“我这个年纪怎么敢称功夫了得。” 赵霁名打机锋说:“这个行业,真的要看天赋。光靠熟练技艺不行,还是要用脑子。” 姜翎不轻不重答:“我知道。” 赵霁名连着问了半小时,姜翎答的很保守,最后赵霁名给她的任务,临摹一副宋代名画,宋徽宗的自画像《听琴图》,用笔劲健刻露,这画工笔严谨太典型了,其实很不好画。 姜翎乖乖领了任务,不多嘴,也不多问,只问赵霁名:“这画最迟什么时候要?” 赵霁名笑呵呵的说:“不着急。你慢慢画。” 姜翎自然快不了,她有原画的扫描件。 下午回去,她专程打电话给赵祯问:“老师,这个画,我该怎么画?” 赵祯大胆交代说:“尽你的本事,让老赵开开眼。” 姜翎听的笑起来,问:“这画做什么用的?” 赵祯原本大概没打算和她说,被她问了,默了一会儿,才说:“文物保护用的,不要有负担,尽你所能吧。老赵的学生也在画,最后看成品。能选中你的最好。” 姜翎挂了电话,心想,尽我之能,我怕吓着他。 晚上给梁丘熠打电话,接起电话的男生抢着说:“您好,梁老师没带手机,他在实验室里,等他出来我转达。” 姜翎看了眼时间问:“大概多久?” 男生答:“不清楚,这几天他们一直在加班,有时候在实验室呆到后半夜。” 姜翎哦了声,再没说话。 男生问她:“您是梁老师女朋友是吗?” 姜翎笑起来,没回答说:“我知道了,你们忙吧。” 挂了电话,一晚上整理她囤的颜料和画纸。犹犹豫豫的定了底色,又觉得纸不合适。 给何濯打电话,何濯大概又在饭局上,问:“怎么了?” 姜翎实话实说:“我接了单生意,问你讨点旧纸。” 何濯不追问生意,问:“还需要什么?” 姜翎和他没秘密,说:“再没什么了,需要试几次,我很久没干这个了,很费时间。” 何濯正色:“怎么想起这个活儿了?” 姜翎老实说:“我老师在博物馆书画组那边给我招揽的活儿。” 何濯静了很久,但是依旧什么都没说,嘱咐她说:“东西我明天给你送过来,东西不一定要那么以假乱真。” 姜翎和他吐槽说:“他们那边其实有点瞧不上我,我老师让我一雪前耻。我在犹豫要不要……” 说着听见那边有人叫他,姜翎问:“你是不是在忙?” 何濯灭了烟,随意说:“我没事,那就随你心情吧。留好原稿,我明天咨询一下。你记住别把自己套住。有什么问题记得和我说。算了,你画你的吧,其他的交给我。” 姜翎被他的严肃逗笑了,笑说:“我又不傻,我知道轻重,都是放在明面上的较量。” 何濯依旧不放心。 姜翎挂了电话。 他重新点了烟,靠在窗口上,看了远处的夜色,他当年发家的四幅画就是姜翎画的。 其中一副,她仿了将近一年。年少的姜翎也是艺高人胆大,有点天赋异禀的艺高人胆大,无知无惧,他怂恿她就敢做,他第一笔资金就是黑市里翻手淘换出来的,等他盘活了生意,站稳了脚跟,知道了这个圈子的深浅,才知道后怕。后怕差点毁了她。 姜翎也被家里教训狠了。她大学毕业那年差一点拿不到毕业证。 这几年圈子里谁不叹一声他年少有为。可是他清楚,心里对姜翎一直有愧。 她这几年到处飘荡,也不在乎钱。仿佛有股知足常乐的老气横秋。十几岁的姜翎真的不是这样的。 如果重来,他肯定不会毁了她的前程做代价。 一起毁了的不光是她的前程…… 姜翎在调试颜料,梁丘熠发视频,她接了视频,放在桌子上,手忙脚乱的收拾。梁丘熠问她:“你干什么呢?” 他说话总是单刀直入,没头没尾,提都不提她之前打电话的事。 姜翎丝毫不计较,笑起来,十指朝他举起来说:“我在试颜料。染了一手。” 梁丘熠还穿着白大褂。眉眼看着有倦意,但是看着他心情不错。 姜翎问他:“你高兴什么呢?” 梁丘熠的眉眼都舒展开了,温声说:“试验成功了,我今天能早点下班,接下来一个星期都不会熬夜了。” 姜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有点惊讶,笑说:“那恭喜你了,但是我就不是很好过了。上课以外,工作都比较麻烦。” 她撒娇仅限一两句。像只是随口的一说,不期望不要求安慰。梁丘熠见她低头翻找颜料,第一次先说:“我周末会回来。” 他这学期在b市这边大学不再带课了,作为研究生项目的顾问老师。 姜翎没想到,抬眼看手机,有点怀疑,问:“是有事吗?” 梁丘熠被她逗笑了,问:“没事不可以回来吗?” 他调开玩笑其实很随意,仿佛是年长她的那些时间里生出的经验。姜翎不深究,煞有介事的想了一会儿说:“可以,但是我心里不平衡。” 梁丘熠问:“你妈妈怎么样了?” 今晚的梁丘熠频频给她意外,她弯着眼笑眯眯的答:“我妈妈没事了,她跳舞有旧伤。我也有。” 梁丘熠不知道,问:“你哪里有旧伤?” 姜翎鼓着嘴,边捣饬颜料变问:“你猜?” 她比梁丘熠小太多了,他对她知道的只有那么多。 梁丘熠意有所指说:“我知道翎翎是画画高手,其他的还需慢慢了解。” 姜翎不为难他,和他闲聊逗趣说:“现在,我开始划重点,你认真听,我妈妈叫林栀,跳芭蕾的,你搜一下就知道了。我左膝盖有伤,小时候跳芭蕾留下的。我爷爷叫姜更知,你搜一下也能搜到。我哥哥是我爸爸和前妻的儿子,我哥哥的妈妈叫蒋琬,就是那个花艺老板,你搜一下也能搜到。敲黑板!重点已画,你笔记可记好了,要是哪天我随堂考你搞不清楚,我可就翻脸了。” 梁丘熠是真没想到她真的是名门之后,她说的林栀、姜更知、和蒋琬,他都知道。包括她哥哥姜翊。 她太机灵了,不适合的话从来绝口不提。让他全无话可说。 他最后笑问:“我周五晚上到,来不来接我?” 她果然眼睛都亮了,亮晶晶的看着他,问:“确定?” 他被逗笑了,哄她:“我的车在学校图书馆后面,要不要钥匙?” 姜翎没有车,姜翊那天给她车她停在楼下,一直都没开。 但是梁丘熠可不一样,这么久,鱼才会咬钩,她当然要。 她调皮问:“不会是经过考验才能得钥匙吧?太幸苦我就不要了,白送的话,我可以考虑。” 梁丘熠逗她:“不光白送,还带有赠品。” 姜翎装作傲娇的说:“那可以考虑,我勉强接受。” 她特意和林栀报备周末有事不回家。林栀这段时间和朋友们一直有约,再加上还在咨询装修的事,没时间管她。去机场高速上遇上了熟人,沈榛榛站在高速路边,开着双闪,站在车前张望,姜翎超过去一段才后知后觉的将车停在前面,下车追过来,沈榛榛看见她有一瞬间的错愕。 姜翎问:“你车怎么了?” 沈榛榛大概正等着搭顺车,当即扔下车和她说:“来不及了,快上车再说,带我一程到机场。” 姜翎没遇见过这种状况问:“车扔这儿没事吗?” 沈榛榛手机上专心致志的发消息,说:“没事,拖车的已经来的,我有重要的人要接,先接到人再说。” 她一副职场白骨精的干练,姜翎也干脆说:“我接个人就回市里,要是来得及,等会儿我载你们。” 沈榛榛发完消息,茫然问:“你说什么?” 姜翎体贴说:“你忙你的,到机场我叫你。” 沈榛榛收了手机说:“没事了,我安置好了,拖车的已经在拖车了,安排接我的人也已经出发了,晚上的活动我都安排好了。只要接到人就成。” 姜翎对她是真佩服,她这个无缝对接的服务一点都不能出错。 作者有话要说:正在爬榜,拜托各位仙女点个收藏,谢谢,感激不尽!! 第16章 沈榛榛安排好了,攀谈问她:“你去接人吗?” 姜翎点头,没再说,问:“你们周末都不休息吗?” 沈榛榛和她随口笑着抱怨说:“我都快忘了周末是个什么样子了,我这几年真是活得生不如死。” 姜翎惊讶,她看起来精神气很好,连走路都虎虎生风,一身飒爽的干练气。 沈榛榛见她惊讶,大笑,问:“不是心里疾病,你别多想,就是太幸苦了。” 姜翎转头看了眼她,笑起来,说:“我觉得还好吧,你看着游刃有余。应该也是喜欢的吧。” 沈榛榛嘿嘿的笑说:“没发现你真是个大宝贝。” 说完一个人又大笑。 大学的时候她们其实没这么亲昵,她那时候很多时候和何濯混在一起,隔壁学校中文系的课她倒是上过很多次。 沈榛榛又问:“你现在还在画画吗?” 姜翎笑了下,说:“我就剩这么点手艺了,其他的一概不会。” 沈榛榛大笑说:“手艺在精不在多,我倒是会的多,全是伺候人的本事,没什么用处啊。” 姜翎被她逗笑了,开玩笑说:“谁还没个甲方爸爸,出钱的都是祖宗。都一样。” 她的玩笑实在接地气,沈榛榛和她抱怨:“广告那边的甲方爸爸真是一个比一个难搞。我今天就是接的就是个甲方,上次咱们在西南碰见,我就是去笼络这位去了。要这么说,你可真是我的吉祥物了。这单生意拿下,我要请你庆祝三天。” 姜翎笑起来,领情的说:“那等会儿,我更该载你们回去了。你这三天庆祝我不能白领哦。” 到机场,姜翎因为和沈榛榛聊了一路,等梁丘熠出来了,她还在给他发消息。 梁丘熠看见她低着头,走近伸手抓在她后脑勺,她吓了一跳,抬眼看见他,眉开眼笑。 梁丘熠穿的休闲,问:“你看什么呢?” 姜翎没有做女朋友的脾气,从上到下看了眼他,问:“你头发是不是又长了?” 梁丘熠捋了把前额的头发,顺着她说:“我头发长得快。” 她下意识抬手伸向他的头,手心触到头发,才缩回手,笑嘻嘻的,就是不说话。 梁丘熠被她的逗笑了,提着行李箱,一手抓着她的手,她赶紧反手握紧。 他觉得她实在可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孩儿一样。 出了机场,姜翎才说:“我路上碰见同学载她一起来的,她来接客户,等会儿说不准我要载她和她的客户。” 梁丘熠问:“你同学干什么的?什么客户?” 姜翎下意识舔了舔下嘴唇,心说,坏了,我也不知道。 她冲梁丘熠眯着眼笑,梁丘熠看了眼她,就知道她不清楚,拿着车钥匙上车,姜翎坐在副驾驶位置,发消息给沈榛榛。 沈榛榛电话来的很快,压着声音说:“翎翎,我接到人了,接我的车快到了,我正好那边能聊聊接下来的工作,你先回去吧,我们再聚。” 开着免提,姜翎问:“是广告客户吗?” 沈榛榛笑起来问:“我的甲方爸爸叫俞益城,你真认识啊?你真是我的锦鲤,我过两天有时间了再来拜你。” 姜翎挺喜欢沈榛榛的风风火火,笑说:“这个我真不认识,那你先忙吧,咱们有时间再聚。” 挂了电话,和梁丘熠说:“别管她了,我们先走吧。” 梁丘熠发动了车问:“你同学是时代互联的?” 姜翎迷茫问:“你认识?” 梁丘熠没说,换了话题,嘱咐她:“系好安全带。” 姜翎没往深处想。 回了市里,梁丘熠先回家,姜翎以为他回旧城的院子,结果他开车到学校的家属楼。 姜翎站在楼下仰头看了眼楼上和他嘀咕,真是狡兔三窟。 梁丘熠问,什么? 姜翎正在认识他,正在靠近他的生活,女朋友这个身份太亲近,她暂时还没有胜任。 大学的家属楼还是清净,老式步梯,三楼靠阳,房子不大,客厅放了组北欧风的灰色沙发,装修简单明了。窗外楼下一排树,树枝叶都要伸进阳台来了。 梁丘熠随意和她介绍:“这是棵香樟树。” 姜翎站在阳台上伸手抓树枝问他:“是不是没有你不认识的植物?” 梁丘熠在厨房找东西,边答:“也不一定。” 这话可以说很狂妄了。姜翎觉得他在植物科学系,真的有股不动声色的骄傲。这是他安生立命的职业,也是他所有荣耀的所在,和他恣意纵情的青春年少都没关系,和她也没关系。 他从厨房出来拿着水,姜翎坐在沙发上,仰靠着开玩笑说:“梁教授,来呀,到姐姐碗里来!” 梁丘熠失笑,边笑边边接电话,脸色在喂了声后变的面无表情。 姜翎看着他脸色大变,他冷淡问:“有事吗?” “我没时间。” “没什么事不要找我。” “好了,就这样。” 挂了电话,依旧像上次一样和她淡淡说:“我妈。” 姜翎心说,顾三不是你家里没什么人了吗?怎么还有妈妈和姐姐。 他不欲多说,情绪眼见的沉默了。 他知道飞机上,俞益城看到他了。俞益心的电话才来的这么及时。 他的坏情绪一直持续到晚饭后,姜翎见他情绪不高,在手机上翻找评价高的餐厅,梁丘熠洗漱完却说:“带你去吃饭。” 姜翎哄他:“我在找餐厅,今晚请你吃最好吃的菜,让你做最幸福的男朋友。” 梁丘熠笑着承情,亲昵的揽着她出门,却带她进了他常去的地方。 姜翎不熟悉,他们到的时候饭局上已经有几个人,没有女生。 梁丘熠指着坐在正位的方正严肃脸的男人给她介绍:“这是陈慎庭。这是东子……” 那男人看了眼她,没甚表情的点了下头。 另外三个自己介绍,上次夜场那个长脸吊梢眉的男人叫东子,笑说:“好说好说。” 姜翎介绍的也简单,淡淡说:“我是姜翎。” 对这些朋友她不是很热衷。他们对她也点到为止。这些大概是梁丘熠年少最亲近的朋友了。 梁丘熠坐在旁边,陈慎庭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梁丘熠不想提,反问:“最近怎么样?” 上菜很快,几个男人都在聊天,只有姜翎一个在认真吃饭,姜翎记着他口味很淡很淡,吃得又少,就顺手盛了汤换给他,低头继续吃饭。 桌上几个人不动声色的看她,她毫无察觉。梁丘熠也一直看着她,他脸色淡淡的,看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姜翎一无所知。 饭局上陈慎庭他们一直在和他聊风投和股票。 姜翎不懂也不插嘴。说实话菜不错,但是她本能的排斥他这些朋友。 和这些人在一起,他整个人就没有在西南的时候的那种宽广沉静了。 饭桌上不开酒,饭后也不续摊儿,因为都是自己人。 回去的路上姜翎发困,窝在副驾驶位置上睡着了。 到家了梁丘熠转头看了眼她,手机上账单的信息一直响,姜翎就是被这短信声音吵醒的,皱眉问:“怎么了?” 梁丘熠看了眼信息,说,短信响了。 姜翎一个人嘀咕,吃饱犯困真容易,我居然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梁丘熠逗她问,你梦见什么了? 姜翎看着他的脸顺理成章答,你啊。 梁丘熠愣了下才笑起来。眉眼舒展,眼角的皱纹都是证据。 姜翎笑话他:“看你的皱纹,呀,你老我那么多。”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他当时真是满目萧瑟,她却不谙世事。 等他熬过去了,再遇见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年少飞扬,他后来还搜索过她说的《Downton Abbey》,果真是个幸福的小孩子。 人生际遇,毫无道理。 梁丘熠猛的揽过她的头,俯身堵了她的嘴。 姜翎全身僵硬,为稳住前倾的身体,伸手扶在他肩上。等她下唇被轻咬,她脑子里一瞬间发麻,轻飘飘的爱情,这一刻终于落地生根。 她不甘示弱,报复的咬回去了。梁丘熠松开她,伸手用拇指擦着下唇,眉目戏虐。 姜翎的活力一瞬被激起,又扑过去攀着他脖子,和他交颈相拥,亲密无间。 梁丘熠问,还说不说我老了? 姜翎皮劲儿来了,犟嘴,就说,老男人。 有人愿意宠,她就愿意撒娇。 再回这房子,和几个小时前的心情完全不同,眼睛里都是矜贵劲儿,心里开始挑剔,沙发颜色太深,觉得沙发背后的画不是很合眼缘,沙发旁边那颗不知名的树不如她的琴叶榕好看,唯独窗外的香樟树不错…… 梁丘熠从厨房出来问她:“还喝不喝水了?”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问:“除了水,有其他选项吗?” 梁丘熠盯着她,又笑又皱眉,遗憾说:“没有。” 她站起身接过水,矜贵的嫌弃说:“不爱喝水。老学究才爱喝水。” 梁丘熠伸手敲了她脑袋,教育:“小孩子,哪那么多毛病?” 她装模做样的骂他:“你个老男人,怎么懂小仙女的心事?” 梁丘熠转身回来夺了她的水,放在茶几上,将人猛的推在墙上,靠上去,唇靠在她鼻尖,气息吞吐,全是他。 他沉着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姜翎被他突然靠近的气息包围,浑身都在微抖,心都快跳出来了,不明白怎么突然触到他的点了,他怎么突然撕掉了冷漠的外皮,变的性感撩人…… 可是还是喜欢他的亲近,不甘示弱说,老男人,欺负我。 梁丘熠不同之前的礼貌客气,彬彬有礼,变成了一个充满攻击性的男人,凶狠的吻她,凶狠的抓着她的腰,她仰着头,身体靠向他,他就伸手抚摸她后腰的皮肤…… 失控的时候,姜翎娇气的哼叫。梁丘熠也瞬间松手。她脸色泛红,不敢看梁丘熠的脸,埋首在他怀里,伸手抱着他,不肯抬头。 梁丘熠抱着她靠在墙上,她闷着声说:“梁丘熠,你蛊惑我。” 梁丘熠闭着眼,克制不去回想刚才的失控,心里说,是你蛊惑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暗恋其实永远不能如愿,暗恋的人喜欢的心思,永远只有自己知道,无人能明白。 就算结局美满,那都是后来的事。 我们家翎翎尝到了一点甜头。应该庆祝一下 第17章 等两个人都平静了,姜翎突然就不害羞了,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梁丘熠坐在旁边,她就顺势枕在他腿上。电视里在放人文地理,他顺手就换了台,换到了国宝纪录片,梁丘熠看的很认真,姜翎看见了就和他讲这些博物馆,她分别什么时候去过。 梁丘熠问:“学画枯燥吗?” 姜翎嗯了声,又说:“小时候觉得很枯燥,后来就觉得还好。” 然后她坐起身,看着梁丘熠的眼睛说:“我其实犯过很多错误,这几年我一直想换个专业,等我换了,我又舍不得,又回来画画。” 梁丘熠伸手将她脸上的头发别在耳后,她又说:“所有的事情,只要是我期望的样子,我就都觉得还好。无名小卒也好,鼎鼎大名也罢,至于别人怎么看我,我都无所谓的。只要我觉得对就好了。犯过的错,错了就错了。我不是十恶不赦的人,也不是不犯错的天才。人生这么长,总要慢慢尝试。” 梁丘熠像是被她安慰到了,伸手搂着她,她靠在梁丘熠肩上和他说:“所以,梁教授,你以后也不能嘲笑我。” 梁丘熠没说话盯着电视,很久才说:“不会。” 姜翎第二天有事,晚上露宿在这,梁丘熠又成了克制守礼的梁教授,在隔壁房间给她准备好,催她休息。 姜翎睡前和他讨论:“再过两个星期放假我去西南看你。” 梁丘熠拥抱着她,很久不说话。 他不说话,姜翎也不说话,但是觉得他有点不一样。虽然还是对他一无所知,但是他愿意亲近,她就不计较。 第三天沈榛榛打电话约姜翎,眉开眼笑的叫她:“翎翎,晚上有时间一起吃饭。” 姜翎早上要画东西,问:“能不能晚上迟一点?” 沈榛榛无所谓,说:“你随意,到时候方便了给我消息我出发。” 约一家西班牙餐厅,沈榛榛见她进来就招手,姜翎看她精神百倍,猜她这单生意大概拿下了。坐下后问:“确定了请我大庆三天吗?” 沈榛榛理直气壮说:“等签了合同,我再请你们庆祝。” 西班牙菜,浓郁的橄榄油和大蒜的味道,姜翎吃的不多,沈榛榛感慨问:“几次都匆匆忙忙,我都没来得及问你结婚了吗?有男朋友了吧?” 姜翎抿了口甜酒,矜持说:“有男朋友,没到结婚的地步。你呢?” 沈榛榛喝酒很厉害,姜翎看她随意自然,也不问。她自己说:“谈过两个,没什么结果,最近倒是有人追我。不过我兴趣不大,对方门第有点高。我对这个事情看的很开了。” 姜翎胳膊肘支在桌上,温声说:“那就拒绝了,总要自己心甘情愿了,才觉得不亏。” 沈榛榛笑起来,看着她说:“我觉得你一点都没变,全凭自己爱好。” 姜翎反驳:“怎么可能,我还不想工作挣钱,不照样加班熬夜。” 沈榛榛知道她狡辩,摇头笑说:“没说你这个,是你还那么唯心,做什么都先取悦自己才行。有点赤诚。” 这么热血的词姜翎很陌生了。 问:“非要这么尬捧吗?你就说我矫情不就结了?我都没打算绞尽脑汁夸你。” 沈榛榛大笑,问:“读书那会儿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宝贝?” 姜翎一针见血:“其实我那时候其实有点小心翼翼,你和林晨整天的打工上自习课,我不太敢打搅你们。” 沈榛榛知道她是真的心里赤忱。也感慨说:“我那时候穷啊,咱们大学的时候流行励志那一套,不干点什么都对不起谁似的,不过你和江晓水也气人,你们两个有钱,你那时候整天不着家,出去瞎混,江晓水是富家小公主,谈恋爱一茬接着一茬。跟割韭菜似的。整天的坐在床上拆礼物,我也不敢打搅你们。” 沈榛榛又想起打架那回事,笑说:“不过打架那回,确实觉得你挺飒的,打人都没见你带怕的,我和林晨私下就说你家里肯定不简单。没想到你哥面前你那么怂。” 聊起黑历史姜翎无话可说,没什么说服力的说:“你们两那时候也谈恋爱了啊,我大学的败笔大概就是恋爱了。” 说起打架沈榛榛又说:“说起那个魏婧,现在混的风生水起的,挺有名的一个网红,形象是知性美女,之前有个广告推广,我接触过她们一批网红,我还见她了。” 要说朋友多消息灵通,姜翎多少年没听过这些人的消息了。 姜翎笑起来,问:“她粉丝知道她不知性吗?” 沈榛榛不在意说:“现在的粉丝哪个在乎这些了,那个富家小姐网红,晒得全是奢侈品,飞机头等舱,世界各地游。你猜她是干嘛的?” 姜翎排除了一下试着问:“空姐?” 沈榛榛摇头,神秘说:“说了怕毁你三观。” 姜翎失笑,身边人对她都什么印象?这么保护她。 讲故事到这里她也憋不住,自己说:“给人当三房太太。老公六十岁了。不过长得确实不错,大房二房儿女都比她大。她也无所谓,也不生孩子。” 姜翎问:“那边不是二房才受法律保护,三房就不认可啊。都没保障。” 沈榛榛应声:“所以人家想的很开不生孩子,到时候老头子没了,有情分在,肯定会拿到钱的。完了轻轻松松泡小鲜肉,多好。” 姜翎咂舌:“真是艺高人胆大。” 说完两个人大笑。 沈 榛榛八卦心起,和她八卦她的新合作对象,“我现在的甲方俞家也是,老爷子两房太太,现在都活着,据说和平相处。我是不信的。我那天接的就是二房的小儿子,据说二房孩子比大房的多也比大房的有出息。而且二房孩子结婚的都很好。不过都是我打听的,具体不知道真假。” 她说完又感慨了一句:生在豪门都了不得啊。 姜翎想,她们这个行业真的挺幸苦的,耳朵要四通八达,不能触雷。 女生的友谊其实很奇妙,可能喜欢同一条裙子,所以就能找到聊的。两个人一晚上八卦了一晚上。最后沈榛榛给她两张新年的戏票,说是合作方送她的。 她的原话是:我真不懂这个。花里胡哨的我听着头疼。 送了姜翎,姜翎看了眼,也不知道找谁去看,但是还是收了票。 梁丘熠除了那晚有空,之后就一直失联,姜翎要准备那副《听琴图》,也不在意,除了例行问一声。 她开始配颜料,何濯给她搜罗了很多旧纸,和仿古绢。她一早上在工作室绷绢,刷子有点小,用着不顺手,所以心里一直觉得不满意。 中午小乔回来偷偷摸摸和她说:“翎翎姐,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小何总问我你生日有没有打算,又让我别和你说。他应该是想给你过生日。” 姜翎翻手机看了眼日期,阳历生日比农历生日迟几天。她自己都忘了,看着手机发呆。 小乔文说完又问:“小何总是不是喜欢你?” 姜翎诧异问:“你为什么这么想?” 小乔不敢和她直说,心说,小何总对你的事总是细无巨细。 眯着眼乖乖的笑说:“就是,看他对你不像老板对下属。” 姜翎否认说:“我和何濯小学初高中一直是同学,大学他在我隔壁大学中文系。超过二十年的朋友了,他要是敢在我面前装老板,我真的敢揍他。” 小乔了然的笑,但是心里还是觉得小何总对翎翎姐不一样,她也见过小何总之前的那些女朋友,他心情好的时候经常换女朋友,但是感觉他都不太上心。他对翎翎姐就很上心,几乎有求必应。 小乔不敢乱说,姜翎说完她就打住了。 她接了一个小活儿,给出版书画封面。最近一直在工作室加班。 下午的时候何濯过来,他是路过,上来看看,姜翎在勾线,她开始就备了两版,一般绢,一版熟宣。何濯上来,见小乔一个人坐在大厅里的工作台上,问:“还没下班?” 小乔指指里面说:“翎翎姐在里面。” 何濯小时候长的清秀,大学那会儿爱开他玩笑,男生女相,幸亏他个子高,看着没那么秀气。但是现在的小女生就很吃他这个颜。 姜翎站在两步外盯着工作台上的画端详,见何濯站在门口问:“你怎么有时间?” 何濯鬼话连篇:“忙完回家路过,顺道上来看看。不吃饭啊?” 姜翎问:“你请?” 平时他就爱杠她两句,见她不动,又开杠说:“也行啊,但是我妈过几天生日,给我顶个缸吧?条件你随便开。” 姜翎笑问:“我现在家里的妈,我都不知道怎么顶,我还敢去给你妈顶缸,我是嫌命长啊?” 何濯想起她妈妈,也觉得不好办。 姜翎问:“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给我什么好处?” 何濯问:“你哪那么多主意?” 姜翎瞥了眼他,凉凉的说:“有妈就要有这个自觉。不要算了。” 何濯被她逗笑了,问:“那说说吧。” 姜翎开玩笑说:“把你最近饭局上见的最漂亮的姑娘的照片给你妈看看,跟她说你对人家有意思,但是没搭上话,让她等等。” 何濯问:“然后呢?” 姜翎看白痴一样看他:“没然后了呀。你想的真美。” 何濯臭屁说:“合着我死乞白咧,还没搭上话,就完了?” 姜翎呛他:“你泡妞还要求我把剧本给你写完?你想什么呢,要然后,你就可着劲追,要敷衍,你就给你妈说没然后了。人家看不上你。这样你妈还能缓一阵。” 何濯笑话她:“你现在鬼主意怎么这么多?” 姜翎把笔在笔洗里涮涮,放在一边,然后催他:“废话那么多,赶紧的,去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乡下这个网,我真的要拜庙才能求来。 忽有忽没有,我老抓不住时机。 第18章 三个人吃饭,小乔乖巧,姜翎和何濯聊天,何濯不爱吃火锅,嫌麻烦。坐在一边,问姜翎:“真不给我客串?” 姜翎拒绝的很干脆:“再不干这种事了,不去。” 何濯看着不太所谓,问:“你那画,博物馆那边什么时候要?” 姜翎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何濯喝了口啤酒,说:“我问了,没事,你画你的,有个邮票版的活儿。” 姜翎应声的很痛快:“那就接啊,接了我好一块儿忙。” 小乔问:“翎翎姐,何先生的女朋友那副画还没取走。” 姜翎似笑非笑,看了眼何濯说:“问他要钱,让他自己收藏着吧。” 何濯笑笑,也不反驳。 饭后没两天小乔就说小何总又有女朋友了。 姜翎了然,他要应付他妈妈,肯定会想办法的。 她最近一直在工作室加班,对身边的事两耳不闻,梁丘熠回西南那天给她打电话她都没接到。 临摹的那副半个月差不多已经完成,仿的那副,还要花些功夫。十一假期本来说去看梁丘熠,结果她昏天黑地的加班,也没去。等十一月中旬才正式收工,仿画是门不入流的手艺,她当年钻研了很久。 进入十一月,她就不去学校了,曲阳发消息问:姜老师怎么最近没见你? 自从那次写生回来以后,她和王筝几个年轻老师就熟了,是不是还能一起吃个饭。 曲阳的娱乐生活搞的确实很丰富,朋友圈时不时见他。姜翎就是个朋友圈点赞捧场王。 姜翎正在工作室收拾着东西,回:最近接了单生意,上课还给赵祯老师了。我在工作室。 曲阳没来过这边,试探问:哪天拜访你的工作室。 姜翎工作室什么都没有,她邀请:那就有时间来逛。 曲阳不好意思,怕打扰,问:方便吗?不打搅你吧? 姜翎开玩笑回他:我工作室涮火锅都不成问题…… 曲阳咧着嘴大笑,身边的人问:“你笑什么呢?” 曲阳敷衍道:“没事,赚了顿饭。” 北方入冬后天气不如南方暖和,姜翎怕林栀的腿疼,不准她再管装修的事。林栀翻着各大建材市场给她发的宣传资料,在家整天的唠叨:“我真没事,你林老师家也在那边。我盯着点也好点。” 姜翎一开始不知道,以为她的房子就是普通单元房,为了让林栀休息,她自己顶替她去监督装修,到了地方才知道,她买的是复式公寓。还是轻别墅构造。真够潮的。 装修她确实不懂,这两个月被林栀耳提面命的强行灌注了一堆专业的装修知识,她像模像样的在房子里楼上楼下转了一早上,拍照问梁丘熠:新装修房子应该注意什么?还有准备什么花草? 梁丘熠打电话过来问:“谁装房子?” 姜翎敲竹杠说:“我妈妈给我准备房子准备出嫁。” 梁丘熠笑起来,慢吞吞的,但是不接话。 姜翎心里骂他,怎么就不知道还嘴呢。 他问:“嫁我这么隆重吗?” 姜翎又被他逗笑了,骂他:“老男人就知道占我便宜。” 梁丘熠任她骂,问:“不是说有休假吗?” 姜翎见他开口问了,急巴巴说:“接那单生意还没交接,交接完了就好了。我不用上课,就全是假期了。到时候去西南探监。” 梁丘熠笑说:“我这么惨?” 姜翎问:“不然呢?我去逛植物园,不打扰您的科研教育工作。” 梁丘熠无奈说:“好吧,那你逛吧,如果住宿有不方便的地方,就请赏光,来寒舍小住。” 姜翎笑的止不住,问:“你怎么这么坏。” 两个人有来有回,可以说打个平手。 等挂了电话,装修工人也下班了。姜翎站在房子外面,看房子觉得确实不错,回家问林栀:“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子?以前是不是想定居到这边的?” 林栀很自然说:“我工作定居这边确实方便,但是你爸爸工作在南城,我总不能一个人住到这边来。” 姜翎心里咂舌,没发现,林栀是个恋爱体质。 交画的那天,姜翎特意叫了赵祯老师,她拿的是临摹的那副。赵霁名在办公室拆开她的画,铺在工作台上,大厅里有五六个男女生都围过来,赵霁名点评:“基本功很扎实,看得出来。” 赵祯看了眼,心里也认同,除了这个,也看不出来她比别人出众的地方。 姜翎不在意办公室几个人看她的眼神。 赵霁名话说的很漂亮,问:“临摹有什么心得没?” 他不说实话,姜翎就故作一脸懵懂。 等回来的路上,赵祯有点遗憾,说:“估计会选他学生的那副,那副我见了,确实花了心思。” 这个话空间太大了。 姜翎问:“怎么花心思了?这个画,他们究竟有什么用?” 赵祯看了她一眼,大概也明白了她的态度,索性直白说:“画展上用,越真越好,真迹正在做紧急保护,不适合出展。” 姜翎心说,怪不得,都三缄其口。 她回去考虑了一天,打电话问赵祯:“我还有一副,你们要不要看看,但是我建议单独给赵老师看看。” 赵祯仿佛有种‘我就知道你憋大招’的如释重负,痛快说:“那还等什么,走啊。” 姜翎带着画,确实有点踌躇,最后还是去了,赵祯找的地方,在博物馆隔壁的茶室。赵祯在赵霁名来之前抢先拿着画问:“我就说你两个月了,怎么能拿出来那么个画敷衍我……” 姜翎没说话,看着他打开画,话说到一半没了声…… 她裹着羽绒服坐在一边抿了口茶,不说话。 赵祯猛的站起身,嫌弃说:“把这些拿开。” 姜翎好脾气的把茶具挪开,他将画铺开,眼睛发亮,抬眼看了眼她,又低头去看画。 他摸着画上的瑕疵和真迹都一模一样,心里不敢置信。 姜翎心说,真迹的扫描件她研究了一个星期,几乎一寸一寸描过去,这绢都是做旧的。仿画的技术,她二十岁的时候很痴迷。和何濯研究了几年…… 赵霁名来的时候,赵祯已经收起画,有点小骄傲的模样,虽然前一秒他还在数落姜翎。 赵霁名不明所以,问:“你这神神秘秘做什么呢?” 赵祯倒了杯茶,推给他问:“少埋汰我,我今天给你解燃眉之急来了。” 赵霁名见姜翎在,周全的打招呼,笑呵呵问:“怎么个解法?” 赵祯将画筒递给他说:“你打开看吧。” 赵霁名以为他两在外面找到好的临摹范本了。 取了画也不讲究,拿在手里随意扯开,急的赵祯喊:“你个老家伙怎么这么不讲究?” 拉着他胳膊放在桌子上,推开茶具,自己效劳,打开画,赵霁名看了一眼就上心了。站起身,俯身细看了很久,一动不动。 赵祯嫌弃的黑了他一眼,坐在一边问:“这回怎么样?” 赵霁名急切问:“你这是哪找的能人异士?这人这技术……” 后面的话他没说。 赵祯傲娇脾气上来了,不肯说。 赵霁名也是人精,看姜翎在这儿,特特看了她几眼,重复问:“临摹有什么心得?” 姜翎失笑,这位真的好为人师。 但是她不当学生好些年了,笑着摇头什么都没说。 赵祯有点拿乔的模样打断他说:“就是她画的,我说了她有过人的技术,这技术也不能大剌剌拿你那个大厅,给你那一帮毛脚学生观赏。” 赵霁名心里惊惧,这哪是过人的技术,这是骇人的技术。 姜翎抿着嘴,她这个手艺和姜更知没关系,她一是不想给姜更知惹上不必要的闲话,二是自己也不想被议论。用在正途上的忙,她可以帮。 末了她问赵霁名:“这个作业及格吗?” 赵霁名眼神复杂的问:“你这手艺,你爷爷……” 姜翎打断说:“我美院读书的时候年纪小顽劣,和人研究出来的。让我爷爷知道,会打死我的。” 赵霁名心里惊叹她的天赋。确实好。怎么当年就没发现这么个好苗子呢? 事实上姜更知知道了,不光知道了,还知道了她仿画在黑市上卖了大价钱。这个孙女从小在他身边长大,他虽说严厉,但也没动过手打过。 发现她不走正途,第一次出手打了她,完全不顾她是女孩子,用用平纸的尺子在她背上抽了一通。 姜更知当时狠着脸问她知不知错? 她疼的咬牙不肯认错,犟嘴说,我也是凭本事,卖家没有本事认出来,就是我技高一筹,凭什么是我的错? 姜更知气不过把镇纸扔她脑门上,尖角磕破了皮,她捂着额头,满目张扬的桀骜。 姜更知看的头疼,知她少不更事,年少张扬和人赛艺,图个新鲜。可是跟生意人搅合在一起,那就是作恶。 换了口气,语重心长问她:“你觉得你的画值几百万吗?值得让人倾家荡产的买吗?你若是仿的是我的画,我一句都不会说你。就算卖了,也不过是个消遣。可你仿的是能让人倾家荡产的东西。你技高一筹,不图财害命,别人借了你的手,但凡有人因为你的画倾家荡产丢了性命了,你年纪轻轻受得住这个因果报应吗?” 他说到最后曲起手指在桌子上噔噔噔的用力敲。 她被姜更知一棍敲醒。 也被姜更知打得狼狈,背被戒尺打得通红,红着眼不说话。 她知道错了。 姜更知怕她出尔反尔,骂她:“不想毕业,我过两天就去给你退学。你暂时都不要回学校去。” 已经大四最后一个学期了,她很多时候经常不在学校。但是老师喜欢她也是因为她专业课成绩好。 姜更知有很多藏画,在家里那几个月,姜更知交代她整理藏画,每一幅都告诉她是怎么来的,他花了多少钱,钱是怎么省出来的,上一个买家是因为什么出手。 那些艰难岁月,文人收藏的这些书画能换钱活命。 姜翎被他凶狠的教训了两个月,等放她回学校后,她就请假很久没去学校,到毕业答辩,她的论文备受称赞,她缺席了答辩。被老师强制叫回来。 毕业的匆匆忙忙,毕业证一领,就到处浪荡了,连工作都没找。 作者有话要说:翎翎的年少轻狂,天赋型选手,就容易干这种闷声造大炮的事 第19章 梁丘熠遇见她的时候,正是她迷茫的时候。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参加过同学之间聚会。有联系的也不过是江晓水一个。除了工作接触几乎没什么社会关系。 交了画她就清闲了,曲阳说是来参观,就真的是来参观,姜翎早上交了画,下午接到他的电话问:“师姐,我好像路过你工作室了,方便我逛一圈吗?” 姜翎满口应声。 没想到他还带着一堆礼物,进门站在门口一抬眼看见了对面墙上的《虢国夫人》,有点愣神,又四周环视一圈,心下惊叹,问姜翎:“师姐,你这个心太大了,怎么舍得在这儿涮火锅?” 姜翎见他误会了,只笑不说,乔招招背着门坐在大厅的工作台上,被逗笑了,回头看他,解释说:“我们那边有厨房。大厅没有通电的地方,涮火锅的锅通不了电。” 姜翎笑的更厉害了。 曲阳摸摸鼻子,毫不尴尬和乔招招打招呼:“你好,我叫曲阳,是师姐的同事。” 乔招招秀气的说:“你好,我叫乔招招,是姜翎姐的助理。” 曲阳提的袋子放在工作台上说:“买了点蛋糕和零食。” 姜翎小时候被训练的极少吃零食。成习惯了,长大了也不爱吃零食。也不爱吃甜食。 跟小乔说:“打开吃吧,你早上也没吃饭。” 乔招招腼腆的笑笑,说:“那就谢谢了。” 姜翎招呼曲阳说,那边是我的办公室。” 曲阳进去看了眼,办公室里柜子里全是囤的纸,墙上有两幅画,看不出来名堂,靠墙有张工作台,干干净净。各型号的笔码在桌子上,笔洗是个青花松鹿的大碗。曲阳端起来端详了一会儿,知道这是个好东西。 其实姜翎不知道,这个笔洗是何濯赔给她的,上个白瓷笔洗被他不小心砸了,被姜翎骂了一通,他赔了一个碗,让她凑合用。 曲阳参观了一下午,拍了一通照片,傲娇的说:“这下我又有的吹了。” 姜翎笑问:“在哪吹?朋友圈还是饭局?” 曲阳见她很懂,大方说:“家里,没点好东西,就被一直嘲。好歹家里人的饭局我能证明证明自己,不是出去鬼混了。” 曲阳是个很不错的朋友,说话聪明又有分寸。怪不得学校女老师都喜欢和他开玩笑,倒是没人打他的主意。都知道他有个追了很多年的女神。接触他这个人之后,姜翎很怀疑这是不是他给自己立的人设。 晚上回去收到梁丘熠在电话里直接问:“曲阳到你那儿去了?” 姜翎鼓着嘴使坏装迟疑问:“他不能来?” 梁丘熠人在家里,抬头就能看见她的画,笑咪咪说:“小年轻,毕竟和我不一样。” 姜翎笑的出声,给他肯定:“没你好看,教授和人是不一样的。” 梁丘熠被她说的笑起来。 姜翎问:“其实,咱两是网友吧?除了网上联系,没什么交集。” 梁丘熠笑起来,觉得她真是个小姑娘心性。他心里有点意识到,她喜欢年长的他,可能是一时兴起的兴趣,也可能是早慧小孩的感情问题。毕竟是长的漂亮的女孩子很容易得到同龄异性的青睐,何况她格外突出。 所以才觉得年长的他比较特别。 这种想法很奇特。他很释然。期待不大,有时候才会有小惊喜。孤独很久的人,有时候总需要点小惊喜才证明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 她计划着去西南的事,林栀要求她一起商量装修的事。她被林栀抓住走不开,给姜南朝打电话姜南朝问她:“翎翎,你和你妈怎么样?这个星期周末我会过来。” 姜翎为了脱身,问:“你不休假吗?” 姜南朝少见她这么黏他,笑问:“想爸爸了?” 姜翎被他逗小孩的口气逗笑了,顺着说:“有点儿,我妈这段时间一直在看着装修的事,我不太懂,顶多后面家具上替她看看。你要是在能给她拿个主意。” 姜南朝静了下说:“下个月底开始我倒是能休息。” 姜翎嘱咐他:“一个人注意身体。过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姜南朝觉得女儿就是不一样,又细心又贴心。笑眯眯的应声。 等姜南朝回来那天她有点感冒,b市迎来第一场雪,降温很厉害。她开车到机场接姜南朝还是瓮声瓮气的,姜南朝早车上怪她:“感冒就不要了,路上还有雪,多不安全。你一个女孩子,多操心。” 他路上聊什么都能重复这句。 姜翎觉得他真是唠叨的可爱,哄他:”我过几天要出去写生,这边太冷了,这次去暖和的地方。” 姜南朝很认可,附和:“就是,去海边或者去国外度个假,爸爸给你赞助费,旅费全部报销。” 姜翎边开车边笑:“我不去国外,就在国内找个暖的地方就可以了。国内旅费给我报销吗?” 姜南朝看了眼车说:“给啊,我闺女第一次和爸爸要东西,要月亮都给。” 姜翎大笑,姜南朝说:“这车开你哥的?” 姜翎开玩笑说:“他比我有钱,我还能搜刮他一点。上次我见琬姨,好像有给他张罗的打算。我没细问。” 姜南朝对她其实有点惊讶,问:“你还去你琬姨那儿了?” 姜翎开他玩笑问:“不能去啊?” 姜南朝笑起来了,没说话。 姜翎不是很避讳这个,老实说:“我对琬姨的感情真不受你们影响,小时候在她那儿蹭吃蹭喝,特别有意思,她每回给发零花钱,我的都比我哥的多。我哥有次直接生气了。” 姜南朝也笑起来,前妻这个人,确实爽朗大气。 姜翎见他没说话,又嘱咐:“你真的得管管我妈,鼓励她出去逛逛,或者参加一点活动,请她出席活动的人都打听到我哥那去了。你要多陪陪她。她这个人爱浪漫,不适合干家长里短的事,你别跟她唠叨,她这个人到老都是公主脾气。” 姜南朝无奈的笑,感慨说:“我也到了被儿女教训的年纪了,训的我无话可说。下次饭局我也有的炫耀了。” 说完呵呵的笑。 姜翎不知道现在的老年饭局这么丧心病狂,开玩笑说:“那你下次饭局给我发个信息,我给他们直播教育你,让你彻底赢一次。” 姜南朝心情好,进门前都笑呵呵的。 林栀在烤面包,皱眉问:“你笑什么呢?羽绒服也不穿,这边降温很厉害,你怎么一点不上心?” 家里暖气很足,姜南朝就穿了个衬衫,笑呵呵的也不和她解释,觉得女儿私下和他聊小秘密了,搁自个儿心里美。 林栀也不在意,烤了面包问姜翎要不要尝尝,她最近迷上了厨艺,姜翎每天被邀请吃很多,拒绝说:“你让爸爸尝尝,我觉得他喜欢。” 姜南朝美滋滋的也不在意,边啃面包边夸林栀的手艺。林栀觉得他怪兮兮的,问姜翎:“他怎么了?一晚上美滋滋的?” 姜翎差点笑出来,逗她说:“大概看见你高兴吧。” 林栀莫名其妙。 姜翎动作快,带着行李准备去西南,纪念邮票那个合作合同没签,但是何濯和她说的是,你准备吧,就差个合同了。 林栀知道她去写生,也不怀疑,有点惆怅说:“我这段时间碰见很多老朋友,还没来急看看年轻孩子。” 姜翎心说,你的老朋友,不是首席的小提琴家,就是老派的影帝,要不然就是音乐剧导演。我对音乐和表演艺术一窍不通,真的好不意思在人家面前露脸。 出发前跟梁丘熠撒谎说,我这个月来不了,要不然新年去西南看你。 梁丘熠问,真不来探监了? 她笑的神秘兮兮的。结束时装模作样发,爱你哦。 梁丘熠大概忙,没回复。 飞机落地,西南比b市暖很多,她在市区转悠了很久,订了酒店,下午还出去散了步。 晚上收到梁丘熠的信息:你不回来住? 姜翎吓得回头看了眼,问:我在家,我上哪住? 梁丘熠没有拆穿她。 晚上她出去散步,一个人出去吃了饭,了解了一下旅游攻略,散步回去,在酒店又接到梁丘熠的电话,他又问:“真不回来住?” 姜翎不知道哪露馅了,强装自己在家。 梁丘熠都笑了,问:“看看的你运动分享,在家你一天能超过五百步吗?” 姜翎郁猝。 不多会儿,他真的开车来接,姜翎拉着行李箱站在酒店门口等他。 站在酒店门口,他车停下,下车站在驾驶座旁边看着灯下的她,俏生生的,真的是个小孩儿。 被称作小孩的姜翎站在台阶上看他,不言不语,看了一会儿,歪头问:“请问你接谁?” 梁丘熠应声:“来接个小朋友。” 她心里乱糟糟的,有点甜,又有点失落,原来在他心里,她始终是个小朋友。 男女朋友的玩笑和害羞,她见过也懂,他的玩笑几乎都是随口就来,很随意。 她笑起来,把行李箱向前推了一步,说:“那就有劳叔叔了。” 梁丘熠也不恼,转过来接了行李箱问:“什么时候到的?” 姜翎郁闷说:“中午。” 梁丘熠失笑,咳了声,说:“上车。” 姜翎看他车,问:“你有几辆车?” 梁丘熠简直有问必答:“这个不是我的车,院里的。我在这边很少开车。” 作者有话要说:小朋友翎翎打卡,滴! 第20章 其实他过两天去隔壁植物园开会。他记着姜翎说想去那边植物园。 姜翎又问:“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梁丘熠想了下,笑起来,说,我其实一直很忙。 姜翎看了眼车前挂的平安符,问:“那干嘛还来接我?” 梁丘熠笑了下,没接话。到家后姜翎站在院子门口,芭蕉叶还是绿绿的,院子里灯开了,姜翎坐在门口说:“感觉和上次来不一样。” 梁丘熠将行李提进去问:“哪里不一样?” 姜翎望着方方正正的天空说:“上次来,我还只是个熟悉的陌生客人,这次来就是登堂入室了。” 梁丘熠逗她:”那要我把行李搬到二楼吗?” 姜翎诧异问:“真的可以?” 梁丘熠被她问住了,无奈的笑起来,别有所意的答:“也不是不行。” 姜翎起身回房,有点虚张声势的开玩笑说:“现在我要开始巡视我的领地了。闲杂人等就回避吧。” 二楼有三个房间,一个是梁丘熠的房间,一个做书房,另一个空着,房间比较小,挨着梁丘熠的房间。 楼下房间比较大,梁丘熠原本打算让她住在楼下。 她心说,我要房间大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住酒店挑大房间的。 她很执意的住在楼上,睡前跟耍流氓一眼,穿着睡衣还在梁丘熠房间里逛了一圈。她上次来,连楼上都没上来,住在楼下规规矩矩。 房间很规矩,木楼房间其实不太隔音,地板踩上去也会响,房间里没有床,靠窗的位置是榻榻米,跟北方的炕有点像,挺奇特的。 梁丘熠洗漱完出来就见她站在衣柜前,他逗她:“想在这儿睡?” 姜翎瞧了他一眼,挑衅说:“想啊,叔叔连楼上都不让我住。” 梁丘熠忍不住,伸手捏她耳朵说:“好好儿说话。” 姜翎笑咪咪的打趣他:“你这个炕不错,睡五六个人不成问题吧?” 梁丘熠煞有介事的说:“嗯,不成问题。” 姜翎逗够了,悠哉悠哉的出门去了。 一晚上相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梁丘熠去学校,姜翎裹了件大衣,坐在门口突然问他:“梁老师,你们学校追你的女老师应该挺多的吧?那我中午过去接你。” 梁丘熠大方说:“现在就可以和我一起去。” 姜翎惊喜,问:“真的?” 他不理她,自己出门去了,姜翎追着出门,锁了门跟着他,他果真在等着,姜翎追上去,伸手抓着他胳膊,慢悠悠的,冬天的早晨有点薄雾,空气湿润又温柔。这里和北方完全不同。连空气都是温柔的。 姜翎问他,你第一次跟我说你姓梁丘,现在怎么所有人都叫你梁老师? 梁丘熠穿着黑色的大衣,有些萧瑟,姜翎看了眼他的脸,萧瑟又寡淡。她差点忘了,他本来就是个疏离冷漠的人。 她以为接下来都是沉默,没想到他却轻描淡写说:“祖上姓梁丘,爷爷是大房子弟,二房三房都移民去了海外,大房都姓梁丘。” 后面的他没说。祖父去世的时候把儿子和孙子辈的姓都改成了梁。父亲出事以后,姐弟又改回来了。 姜翎第一次听说祖上那些家大业大的人家几房子弟的状况,问:“那你们和海外的家人还有联系吗?” 梁丘熠想,他们家人的寿数都短,海外两房,祖父的两个个弟弟依旧康健,他爷爷却已经去了很多年了。连父亲都走了很多年了。 姜翎见他没说话,开玩笑说:“我们家没有什么亲戚,我爷爷奶奶早年受了很多苦,后来工作恢复了亲人也都不在了,我外公外婆跟着舅舅去了国外,我都没见过几次。我小的时候,特别流行小孩儿到亲戚家过寒暑假,我们家没有亲戚,我就跟着我哥哥去他妈妈家。所以我和我爸的前妻关系很好。” 梁丘熠被她逗笑了,说:”我认识你爸前妻现在的老公。” 姜翎想起来琬姨的老公是农业教授,笑着附和:“他人很好,他儿子和他很像。很温和的一个人。” 梁丘熠像窥见了小朋友的童年惆怅,伸手摸摸她脑袋。 姜翎反抗抓了把他的大衣,而后两个人都静悄悄的偎依着。 姜翎突然觉得很安宁。 学校的办公楼在后面,姜翎跟在梁丘熠身后,也不说话,进楼后,一位年长的男同事和他打招呼,说:“小梁早上的会议改时间了,周末再开。” 梁丘熠温和的答:“我收到你的消息了。” 姜翎跟在身后,她把头发揽在胸前,低着头,跟着他一路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已经有人了,姜翎没料到,抬头懵脸的看着办公室里的几个学生,梁丘熠回头看她发懵,兜了把她的后脑勺说:“我先忙了。” 几个学生几乎一眼就确定她是梁老师的女朋友。 三个学生两男一女,有点不好意思,其中戴眼镜的那个男生先说:“我把论文发你邮箱了,实验报告还没写出来。财务那边没人,没报出来。” 梁丘熠坐在电脑前边翻看邮件,边说:“我知道了,这两天我去隔壁植物园开会,你们三个看谁愿意去。商量一下。” 三个人相互看看,有点窃喜,梁丘熠做导师确实很称职,他私人生活从不不劳烦学生,只一个要求,跟着他做项目就要用心,基本功扎实,干的活要拿得出手。这个要求很硬,他话很少,大多时候面无表情,学生都有点怕他。总的来说,他在学生里的威望很高。 姜翎没见过他和学生相处的样子,和第一次在他课堂上看到的差不多,他做老师很严厉,极少玩笑。明明和学生差不了几岁,私下却和学生几乎绝缘。 姜翎总觉得他有颗衰老的心,和年轻人一点都不像。而且他好像自己知道。 早上他有课,姜翎蹲在窗台下看他办公室的花草,这里的花草真的太寻常了,比她见过的所有学校的花草都要茂盛,她从小到大养的最多的就是仙人球,最后还都死了,因为她记不得浇水。 因为养花草植物需要很多心思,需要耐心和责任心。所以姜翎认定,他其实是个内心温柔的人。即便大多时候他都寡言到连句玩笑都吝啬开。 他上课前嘱咐她:“在办公室带一会儿,可以在楼下院子转转,或者去后面的图书馆。我的卡都在抽屉里。” 姜翎脱了大衣,里面是件羊绒的连衣裙。她坐在他的桌子上翻看他的书,教科书目录都很枯燥,梁丘熠走了以后,她起身准备开了抽屉翻找借书卡,没想到他手机都没带,就放在桌子上。 姜翎拿起手机,办公室门突然开了,她吓了一跳,刚才那个戴眼镜的学生见她一个人在办公室,有点不好意思说:“你好,我叫陈晨,是梁老师的学生。” 她从善如流说:“他上课去了。手机也没带。你要是有事中午给他打电话吧。” 男生很健谈,礼貌说:“好的,我知道了,其实我想问的是梁老师这次开会,我们三个能不能都去。” 姜翎呆呆的,看了眼手里的手机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开会。这个你真的需要问他。” 那个男生又问:“您是梁老师的女朋友吗?” 姜翎不知道现在的学生已经健谈到这种地步了? 但是还是树立起师母的架势,矜持的答:“嗯我比他小几岁。” 那个叫陈晨的男生又问:“梁老师平时在家都那么凶吗?” 姜翎心说,我和他又不是住在一个家里,我怎么知道?你个小孩子问题怎么那么多?现在的男孩子都流行话多吗? 她有点护短,坐在椅子上笑起来说:“我可是会告状的,你想好了再问。” 陈晨笑起来,扶了扶眼镜说:“没事,他骂我骂多了,我都习惯了。” 姜翎确实有点惊讶,他人寡言,但是还没见过他骂过谁。 男孩子的倾诉欲真是很饱满,说:“我们三个他都骂,骂多了都习惯了。” 姜翎老实说:“他有脾气全冲你们发了,他没和我发过脾气。” 小男生脑补太多,站起身夸张说:“真是个让人悲伤的消息,我要告诉那两个去。师母我先走了。” 姜翎被中二的男孩子逗笑了,捂着手机,按亮了屏幕,她以为他手机有屏锁,结果手机打开直接进了桌面。手机屏保是张她不认识的植物的远照。 手机里的app很少。她不敢打开,赶紧黑屏。 一个人呆了五分钟,又忍不住,按亮手机屏,突然手机屏里跳出来的一条短信提示,一条账户扣款信息,数目很大。 不多会儿,屏幕顶端有微信信息提示,名字叫小温的人给他说:这个季度的账单又很危险,你真不能总这么搞,要不然你早晚债台高筑…… 信息后面的内容她来不及看,她又不敢点开微信信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动用那么大数目的钱。 她印象里,他的财务状况应该比她要好,没想到他的财务状况这么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网不太好,有时候按时不能更新,对不住你们。 所以我随榜更新,多爬几次榜,给我这个老年人一点面子,不要拆穿我…… 第21章 姜翎放下手机,在抽屉了翻出来借书卡,去了后面图书馆。 等梁丘熠下课给她打电话,她其实想问,但是不合适。 沉默的跟着他去餐厅吃饭。 吃饭的时候梁丘熠和她说:“晚上收拾东西,明天带你去植物园住几天。” 姜翎问:“你一开始就计算好的?等着我上钩?” 梁丘熠看了眼手机,姜翎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点进微信了,他毫无意外,面色认真的翻看后,又返回看了眼短信息提示,姜翎以为他至少会面色凝重,或者会掩饰。可最后什么都没有。他像看到寻常的广告信息一样,看完随手关闭,将手机放在桌上,和姜翎说:“你上次说想去看植物园。” 姜翎想他应该很早之前就开始大笔大笔的这样动用钱,财务状况入不敷出。 他不说,她就不能问。 晚上回去,下午到家,姜翎坐在门口看花草,他院子里的花草其实不全是他种的,有时候那三个学生过来帮忙打理。 梁丘熠拿着一本书在看,姜翎试探问他:“你那时候为什么会学植物学?” 梁丘熠抬眼看了眼院子,波澜不兴的说:“第一志愿没录上,被分到了植物系。” 姜翎想,他名师有幸,这么多年,在这个专业也算是成绩斐然的青年一代,不敢相信他是当初被滑档到这个专业的。 又问:“那你的第一志愿是什么?” 梁丘熠连头都没抬说:“不记得了,时间太久了,那时候专业没有现在这么多,也不太懂。” 姜翎不信。 他像是认真想了下说:“我记得应该是物理系。” 姜翎怀疑说:“我觉得你是文科生。” 他笑起来说:“那你猜错了,我学的最好的是物理。” 姜翎觉得他这个人简直像个谜。 问:“那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梁丘熠一直没抬头,轻轻笑了下,淡淡说:“就那样。” 姜翎听的心里那根弦被绷紧了。 他对小时候对父母闭口不提,姜翎最后问:“你父母有没有催婚?” 他抬眼,眼睛里波澜暗沉,看了她一眼,她心虚的移开眼。 他却说:“没人催我。” 姜翎不敢再追问,换了话题说:“植物园里能住人吗?那边离国境是不是很近?” 梁丘熠却说:“我新年的时候要去日本开会,你去不去?” 姜翎被他问懵了,算了下还有几天到新年,遗憾说:“我去不了,新年家里有聚会,我要是没到,我妈会杀出来找我的。” 他温柔的看了她一眼,说:“那就乖乖回家。” 姜翎想去,巴巴说:“可是我也想去东京,要不这样,你先去,我过完新年就去。” 梁丘熠其实只是起兴一提,为了挡她的盘问,没想到她这么认真。他收了书,笑说:“到时候看,明天先去那边植物园。” 姜翎觉得他其实没有多高兴,只是像应付小朋友一样。他的生活单调到像个垂垂暮年的人一样,也像个苦行僧。 …… 何濯在饭局上,周围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何濯是个浑不吝的名声,一颗脑袋一张嘴,简直无往不利。在场的五个人,属他家底最厚,还都是自己挣的。他爷爷从政,他爸从商,他妈的生意比他爸的生意还大,他做生意又是白手起家,一家三口,各忙各的生意,谁都不碍着谁。 他这人好说话也不好说话,讲义气的时候,义不容辞,冷眼的时候见死不救。何家人的习性他收放自如。 酒局上他一个人窝在椅背上,其他人喝酒,旁边的周奕钦问:“濯哥,你女朋友呢?” 他随意抿了口酒说:“分了。” 其他四个笑他:“濯哥这个态度就不对,又伤人小姑娘的心了。” 在场就于奕钦带了女朋友,何濯嗤笑了声问:“我怎么伤人心了?” 在场没人知道,那姑娘心大,和他身边的人打听关于姜翎的事,被他冷处理给劝退了。 于奕钦就坐在他身边,低声劝他:“濯子,你这样可不行,女朋友哪有不哄的,不能吵一架就分了。该哄还得哄。要不然真成孤家寡人了。” 何濯挑眉戏说:“怎么没哄?你以为我前女友多是我没哄?” 那位被堵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举杯和他碰了下,说:“那只能说明,你这个人真有问题。” 气的何濯伸脚踢了他一脚。 饭局本来是为给小武庆祝生意的,何濯觉得去夜场太吵了,说吃顿饭吧,一群人果真听话。他的饭局太多了,前几年喝酒厉害,这两年不怎么喝酒了。一群人都知道他的习性,饭局上喝酒都是随意,也没人劝酒。 正对面坐着的就是家里做酒店的小武,他是子承父业。这人性子野得很,不同他精力都在钱上钻研,小武赌、嫖都在行,热爱极限运动。身边的人会提醒他,他赌的倒不过分,但是女朋友却是来者不拒,女明星到艺术生一个接着一个。 今晚又带来一个新的,饭局上于奕钦的女朋友何荟心那是正儿八经的,两人是从念书谈到现在的,小武也知道,他这个女伴和人家的不能比,也不叫人照看,就坐在他身边。连名字都不介绍,一帮男人开玩笑说混话,何濯也不搭腔。 几个人说起滑雪,于奕钦问他,你投资那滑雪场建的怎么样了? 何濯挑眉,答,八字还没一撇呢。 小武身边那女生一直不声不响的,闻言,好奇的看他。 小武见她好奇,给她介绍说:“我们的濯哥,拿手的本事就是挣钱,不过他他这人真是邪性,一个帝都中文系出来的人,却做文玩起家,跟手眼通天似的。” 那姑娘娇娇气气的,笑起来说:“那巧了,和我的专业还有点关系。” 何濯没说话,面色温和,于奕钦的女朋友问:“你是什么专业?” 那姑娘说:“我是美院毕业,在博物馆工作。” 在座几位都玩笑似的夸了一遍。 何濯也跟着说,不错。 小武笑骂他,德行。 那姑娘在手机上找了半天,说:“濯哥文玩在行,我这里有副画,那请你给掌掌眼。” 姑娘年纪小,可能家境也不错,有点被宠坏了,有点不识分寸。 小武听着看了她一眼,其他几个人也好奇,问,什么画? 何濯换了杯茶水,也问,什么画? 那姑娘绕过来,将手机递给他,看着他。 何濯看了一眼,就知道,那画是姜翎仿的。 他不动声色问:“这画怎么了?” 那姑娘说,你看看,给点意见。 他脑子里已经顺了一遍关系,脸上依旧是笑着的,淡淡说,这我可看不出来,就是原画拿到我跟前,我都不一定能看出来什么名堂。 他态度太过四平八稳,小姑娘哪是他的对手,一句话接不上。旁边几个人不明所以的闲聊,话题换成了最近的生意,谁都没在意刚才的小插曲。 过了会儿,何濯冷不丁问,你是赵霁名什么人? 那姑娘脸色一下僵了。 呐呐说,他是我们单位的领导。 说完心里有点心虚,觉得何濯有点深不可测。 何濯装作毫不在意,过了会儿又问:“赵祯是你们单位的吗?” 这下小姑娘这下知道害怕了,怯怯的说,我不认识。 何濯笑笑,也不追问,就像真是随口一问一样。 饭局一散,何濯脸就沉了,开始联络能和博物馆那边说上话的人,务必要快。 他心里担心,担心出点差错,有人能把姜翎扯出来,这种事就怕无事生非,她以后是要接商业合作的,是要在这一行干一辈子的,名声最不能受别人影响。 赵霁名这人爱才,脑子没生意人灵光,姜翎的画拿回去,他宝贝了一段时间,但是忍不住,和办公室里几个老家伙显摆了,几个同事互相传阅了个遍,老同事开始研究这画成型的过程,这仿画的技术很成熟,步骤几乎按照原来一步一步来的,连画用的原料都是旧的。色彩借用了化学原剂,用量、步骤很有顺序,连瑕疵的成因都用了一样的手段。 一来二去,书画组组里几个老人都知道了这幅画。有人知道这画是赵祯那边来的,有人也可能猜到了这是姜翎的画。因为赵祯在博物馆那边不止一次夸过他有个徒弟。 再者,赵霁名特意调看过姜翎的履历。 何濯用了一幅画引路,打听的清清楚楚。脸色就更难看了。 他和博物馆那边的人说不上话,思来想去,求了到了他妈那里,他爷爷和那边有点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我其实好喜欢何濯这种心思深沉的男人,冷不丁诈人小姑娘一把,冷不丁又诈人一把,冷不丁阴人一把。阴搓搓的调调。 哈哈我的恶趣味。 第22章 姜翎对博物馆这边的官司一概不知。到植物园那天,梁丘熠去开会了,她一个人带着相机漫步进了雨林园区,这里让她觉得新鲜的生物太多了,仰着头看旅人蕉的时候,她觉得梁丘熠就像棵高不可攀的旅人蕉,高不可攀,偏偏空中开屏,美不胜收。 越走越觉得植物人的可贵,每一棵植物的名字来历都是一个故事,它的好就是存在,静谧的生长,就像从事植物学的人是静谧而伟大。 这里的奇花异草数不胜数,姜翎遇在曼陀罗前见了一群写生的美术学生,女孩子们嘻嘻笑笑的互相参考。姜翎站在后面看了一会儿,等她累了,穿过河在园区的博物馆里小休息,看到很多植物种子。等出来已经接近中午,她坐在亭子里休息。 梁丘熠打电话问:“你在哪?” 姜翎使坏,和他说:“我也不知道,我在一个亭子里,面前有很多芭蕉,好像还有很多通天树,能看到一个湖,湖里有很多睡莲。” 梁丘熠却说,该午睡了。 姜翎啊了声。 她真不知道会住这里,她以为住隔壁隔壁市里。 梁丘熠来得很快,他手里还拿了个证件牌,大概会议刚结束。 姜翎问:“你怎么来这么快?” 梁丘熠见她兴致很高,问:“玩的怎么样?” 姜翎等了片刻,夸他:“真漂亮,你们植物学的人,真伟大。” 梁丘熠淡淡的笑,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每年的植物学术会议,都会有提案,他今年一整年都在做,野生植物养殖化,实验进展很不错。 两个人朝回走,姜翎随口指着河问:“刚才我过的这条河是不是流到境外了?” 梁丘熠随口逗她:“你顺着河,就到金三角了。” 姜翎眼睛瞪大,问:“那这里还挺危险的。” 逗得梁丘熠笑起来。他再高兴都是抿着嘴,淡淡的笑。 姜翎自从看到他那条关于财务的消息,觉得他整日的默不作声,可能也是压力大。 回去姜翎一直翻看拍到的植物的照片,为了不混淆名字,她每一张后面都会拍上植物名字。画画的人其实都有一直不停的拍东西的习惯,需要自己去发现素材。 梁丘熠领她进了住的地方后,她一动不动翻看了快一个小时了,问:“真觉得这么新鲜吗?” 姜翎问他:“我要是给你看图,你是不是都能猜到什么植物?” 梁丘熠否认“那可不一定,分科植物我认识,一个品种里的分类我不一定能分清楚。” 姜翎将第一棵树给他看,他看了半天,说:“这棵树,是这个植物园创始人亲手种的。龙血树。” 姜翎并不知道这些流传的小故事,问:“也是古早的树吗?” 梁丘熠说:“并不是只有古早的植物才珍贵,植物药用提炼培育,是惠及百年的事,植物的可能性无限。” 姜翎说:“其实这是一个冷门的学科对不对?” 梁丘熠拿过相机,看了几眼照片,说:“这个学科在国内起步晚,这个学科里有很多了不起的人,很多是夫妻合作,科研空间很大,但是研究条件不太好。” 他说的太客观了,姜翎不明白这个学科的困难。 她问:“我就听过那个女科学家,还是医药方面的,还是因为她获得了诺贝尔奖。” 梁丘熠看了她一眼,坐在旁边说:“有个植物学前辈,叫豪格尔,植物人都有一个爱好,就是寻找新的特别的植物。这个有个名字叫植物猎人。他来中国寻找新的植物,在藏区帮助当地村民改种了蔓越莓,他更大的梦想是想在藏区草原种植蔓越莓,如果成功,温冷广袤的藏区草原将会成为世界上第四大蔓越莓种植基地。所以,植物学科的研究并不一定是药用研究。” 他原本想说,植物多样性,是人类和地球学科的宏大命题。但是她听不明白。 姜翎追问:“那后来呢?” 他翻看了眼手机,说:“后来,他返回在观察蔓越莓生长周期的途中,心脏病发作,去世了。” 姜翎被突兀的结局惊住了,喃喃说:“怎么会呢。” 他淡淡的说:“是很可惜,如果成功,对国内的植物学科的发展会有很多启发。” 姜翎现在相信,他真是个理工科的直男。根本没懂她被感动的想哭的心情。 或者他们眼里,人的生命和植物生命是一样的,没那么矜贵,平凡又顽强。 梁丘熠看小姑娘真有点情绪的样子,笑说:“去吃饭,我下午写个报告。明天有个聚餐后面没什么事了。” 姜翎从没见他工作的样子, 梁丘熠以为她无聊,她陪在他的宿舍陪他写报告。他出门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拿了本画册,递给她,叫《中国木兰》,是本植物彩绘画册。 姜翎翻看起初是好奇,画册全是手绘,她才明白他说的这个学科里,很多都是夫妻搭档,植物绘画这个学科也很重要。 中午梁丘熠在写报告,姜翎靠在他身边的沙发上看画册,最后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她短暂的做了个梦,梦见她坐在梁丘熠在b市那个全是花草的院子里,她坐在二楼楼梯上,他要赶飞机走了,她坐在他旁边发呆,他的几个朋友在楼下都来送她,有人说他,你该成家生孩子了。 他坐在他旁边,淡淡的笑起来说,我一个人,跟谁生啊。 说完他突然就不见了,她追出门,也没看见他。站在门外四顾的望,看不见他心里焦急,愣生生把自己急醒了。 抬眼看,他背对着她,坐在电脑前写东西,键盘的声响一点都没吵到她。 她觉得自己好笑,像个小孩。 房子里并不冷,她却睡的觉的有点冷,盖着大衣缩起来,大概听见了她的声响,梁丘熠回头看了眼她,问:“醒了?” 她嘟囔,做了个梦。 他见她缩起来,将外套脱下递过来,说:“盖上。” 姜翎问,你不睡吗? 他很随意的说,我从来不午睡。 姜翎觉得他像个怪人,挖苦笑话他说,年纪大了,睡不着了? 他笑起来,敲键盘的速度明显慢了,温吞吞说,你真是个…… 姜翎等着他回头骂她,结果,他最后都没回头。 姜翎不敢使劲开他玩笑,说,这里比b市暖很多,再过几天就是新年了,你要不要庆祝? 梁丘熠并不一头,就那么和她聊,说,这里靠近赤道,热带气温。 姜翎说,南北气候差异很大,都是江南温暖,但是南方冬天比这里冷多了。 他调侃她说,江南已经是被老天偏爱了,地球上,和江南同一纬度,都是受副热带高压控制的还有,撒哈拉和阿拉伯。 姜翎问他,你是文科生吧?地理这么清楚? 他不答,笑着脸,在给报告做最后的润笔。姜翎睡不着,坐起身又拿起画册,问他“国内第一个绘制植物图谱的人现在还在吗?” 梁丘熠突然又饿兴致给她科普,说,国内第一个人追溯的太远,无从考证。建国以后,在这些辅助学科开山的就那么几个人,冯澄如,曾考濂,王序,有很多。 姜翎在手机上搜了遍这三个人,发现还不是一个学科的,最后这个人是医学绘画,最大的作品是,人体解刨彩色绘制。 她惊讶他知识的广袤,毫不起眼的一句话,就是一整个故事的浓缩。 也是一代人的心血。 在这里的梁丘熠,和在b市里坐在夜店里,推杯换盏的梁丘熠,简直像是两个人。 这里的梁丘熠,不抽烟、不喝酒、不午睡、工作余时,大多时间在翻看这个专业的论文刊物,最后剩余的时间在奉养花草。 姜翎出门上洗手间的片刻,梁丘熠收到东子的信息,东子的说话和他那个人很像,带着股肆无忌惮的皮劲儿,问:三哥,这个是不是你那小女朋友?我怎么这几天听见说她是何家内定的儿媳妇?就是何正生,家里老爷子还当政那个。你那小女朋友什么来路?这几天圈子里传遍了。听说何家家长都默认了。你那小女友是叫姜翎,对吧? 梁丘熠看了几遍,能想象的出,东子说话急巴巴的劲儿。 看了半天,却没回。 关了信息,没理会,又改报告去了。 姜翎再回来带着他的两个学生,戴眼镜的陈晨站在门口说:“梁老师,明天的聚会我们能不能不参加?” 梁丘熠没回头,看着电脑屏幕说:“可以。” 两个男生眉开眼笑的走了。 姜翎新奇,问:“你对学生都这么好吗?” 梁丘熠边打印报告边说:“他们急着回去,要回去复习期末考,期末考挂科了,毕业不了。” 为人师表的梁丘熠确实让她无话可说。 姜翎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很久也不觉得腻,和他说:“真是和你待多久都不觉得腻。你可真是个宝。” 梁丘熠顿下了,偏头,朝后看了眼,问她:“还想去哪玩?” 姜翎惊喜问:“你有时间?” 梁丘熠这下笑了,说,我没钱,时间还是有的。 姜翎急吼吼的说,我不要你有钱,你有人就够了。 梁丘熠也不问,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姜翎觉得有点挫败,盘问这种事有来有往才好,她单方面盘问,就不礼貌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入v,第一更。谢谢各位捧场。 第23章 江晓水前段时间一直在国外度假,前两天回来发消息问她在不在,一起吃饭。 她推说工作出去写生了。 江晓水和她抱怨了好一通男朋友追着她问东问西,让她对恋爱没什么心情了。 姜翎没什么能劝她的。她巴不得梁丘熠对她问东问西。 下午梁丘熠去上班,她在花草园写生,能看到远处高大的树木,她的手笔快,描线笔画的手绘很细致。工笔画手的强迫症。 园区里人来人往,她一直蹲在地上,梁丘熠回来就站在她身后一直不出声,等她回头,被吓了一跳,梁丘熠弯腰两手拢着她,她顺势坐在他脚上,靠在他腿上问:“没事了?今晚能回去?” 梁丘熠问:“不想呆了?” 姜翎手机响了,她抱着画板递给他,靠在他腿上,腾出手接电话,姜南朝问:“翎翎,你什么时候回来?新年爷爷也过来,一家人要一起吃饭的。” 姜翎模棱两可答:“那我就回来。” 姜南朝问:“逛的怎么样?给我发张照片吧。” 姜翎笑着逗他:“还行吧,你给我赞助的旅费应该没花多少。” …… 梁丘熠听的清清楚楚。觉得她真是家里的小孩儿,全家偏宠。人生顺遂,有人铺路,有人护航。不出意外,她这一生也遇不到什么大坎坷了。 她迷恋他,在他这儿搁浅,不知归期,那么他也多给她些偏宠,让她继续做个幸福的小孩儿。 姜翎接完电话扭头说:“怎么办?要不要咱两晚上就私奔吧,我爸已经催我了。要是我哥催我,一准知道我谈恋爱了。我都没时间和你约会了。” 梁丘熠伸手拉起她笑说:“那就和我去约会吧。” 姜翎眉开眼笑,跟着他说走就走。到隔壁市已经晚上了,晚上住在一个叫望江河旁边的酒店,这里有几种少数名族混住,她坐在蒲团上,探身趴在围栏上看着江上倒映的灯火,这里全是东南亚的风情,建筑和人。晚饭吃的很迟。 梁丘熠说,吃完饭带你去看表演。 姜翎不想吃饭,这边气候太热,她天一热,就吃不进去东西。 梁丘熠喊了她一次,见她依旧趴在那里看着江,又喊,翎翎,听话。 姜翎奇异的回头看他,他定定的看着她,像在哄一个顽劣的孩子。 她深呼了口气,说,我好好吃饭。我们吃饭。 这里的菜地方特色浓郁,酸辣口味,酸全是取自青柠,倒是少有辛香料。 青柠腌的鱼口味很独特,她挑挑拣拣的吃了一整条鱼。 梁丘熠陪在一边,他反而吃的不多。 晚上散步出去,这里常驻人口不多,流动的旅客也不太多,不远处的公园里有演出,篝火边围了一群人,不知是什么名族,唱的歌她也听不懂,每个人脖子上挂着花环,半圈女子唱完歌,对面的男子开始起舞。 姜翎举着手机拍照,等回身寻梁丘熠,他手里拿着一个花环,双手戴在她脖子,笑吟吟的说:“送给翎翎。” 姜翎收到过很多很多礼物,可是只有他的礼物最特别,随手的一束花,一棵树,一个花环。 她仰着头说:“这是求婚用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个母系氏族的名族,我收了你的花,你可就是我的人了。你想好了。” 梁丘熠浑不在意的笑,将花环套她脖子上,她开玩笑说,你今晚就是我的人了。 梁丘熠顺着她,说,好哇。 姜翎耀武扬威的说,你别后悔。 一晚上她都在傻笑,拉着梁丘熠的手,一路上摇着他胳膊,他也顺着她,晚上回去还早,定的房间是套件,大房间朝阳台拐过去是个有露台的房间,靠窗是张榻榻米,姜翎晚上睡里面,梁丘熠在洗漱,她坐在他的发房间看电视,莫名其妙的电视,一个丧心病狂的生化电影,虫子变异的比人都大,姜翎看的毛骨悚然,换台又换不了,气的想关电视,梁丘熠出来就看见她这副上蹿下跳的样子,问:“怎么了?” 姜翎头偏在一边苦巴巴说:“我看到一个变态电影,电视坏了,换不了台。” 梁丘熠瞥了眼她手里的遥控器,知道她拿错遥控了,颇认真的看了眼那只变异的大虫, 姜翎听见电影里杀的惊叫,她闭着眼也跟着惊叫,梁丘熠伸手替她虚虚的拢着耳朵,将她脑袋转向电视,很认真说:“昆虫长不了这么大,它没有哺乳动物的心脏结构,鲜血无法栽氧,氧循环只能靠空气中吸收,它缺氧长不大。” 姜翎被他气笑了,看到电影里的大虫,也没那么害怕了,又被理工科直男逗得笑不停,问他:“你看恐怖片,都这么讲科学吗?” 他很随意说:“我从来不看这些。”vx公号:books186 她刚才有点紧张,共处一室的男女朋友,被一直大虫搅得乱七八糟,梁丘熠这边,推拉的门打开和她那边的露台是相通的,透过门,能看到江面。 她问:“那你看过什么电影?” 梁丘熠含糊说:“不记得了,近几年看的很少。” 姜翎猜他近几年大概根本没看过,脑子里搜索关于植物的电影,唯一搜到一步,但是不是关于植物的,是关于植物学家的女儿的,她起兴,突然问:“你小时候最喜欢的是什么?” 梁丘熠坐在床上,靠在床头,朝她招手,她顺势躺在旁边,梁丘熠又在她背后塞了个靠枕,却认真答:“我喜欢的,你肯定没玩过。” 姜翎狡辩:“那可不一定,咱两要是在一个地方长大,你去过的地方,我肯定就去过。” 说完,她也愣住了,他们两个,是在一个地方长大,只是差了很多年。 他来了兴致一样,和她笑说:“我十五岁就会开车了。” 姜翎惊讶,心想,他果真是,年少轻狂的可以啊。 他笑了声,说:“我见过的景致,你肯定没见过。” 姜翎犟嘴:“那不一定。” 他笑了声,靠在她身边,淡淡说:“我在什刹海游泳的时候你还在上幼儿园。” 他说的最后一句是,那时候站在银锭桥上,还能看见西山。 姜翎在他怀里扭了扭,说:“我就是那时候去了,也不懂你们的乐子。” 他淡淡的笑着,像是回忆,又像是遗憾。 姜翎和他说:“我小时候在家里学画,在外面学芭蕾,那个地方就在隔壁街上,我不想去,但是每次都是按时出门,然后背着衣服,在那个楼下旁边有个胡同,胡同口经常有下棋的,我经常看人下棋,等到课上了一半,才上楼换衣服。” 他听的笑的身体抖动。 姜翎又说:“后来不行了,我妈不问我奶奶我跳舞的情况了,她直接打电话给老师后。特意回来打了我一顿。” 梁丘熠捏着她细瘦的后脖子,问:“那怎么不跳了?” 她吞吞吐吐说:“我从第一天开始跳芭蕾就很痛苦,初一的时候左膝盖受伤了。我奶奶做主,让我别学了。” 梁丘熠看了眼她,问:“学画不痛苦吗?” 姜翎慢吞吞说:“我其实是个,非常耐得住静的人,我一个人待一天也不会无聊,但是,让我干不不想干的事,一分钟我都觉得很痛苦。我认定的事,就一定能成。从小就这样。为了不学芭蕾,我那次受伤,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摔了。” 梁丘熠惊讶,揪起她后脖子,问:“你故意的?” 她挪了挪,背彻底靠在他身上,慢吞吞说:“我小时候不喜欢我妈那么操控着我,不喜欢我爸委婉的哄我。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会努力去拿到,想要的人,我就会争取。想要好的结果,就会自己努力。所以我这个人,其实挺好说话的。” 梁丘熠没想到,她骨子里是这么明明白白的小孩。早慧的小孩,其实不会让身边人觉得全是惊喜。所以她从小就不爱和身边人说心里话。 说完她又补充“当然,我也不是个让家人省心的小孩儿,犯错叛逆一样没少。回头想,也觉得自己挺幼稚,为了不学芭蕾,干这么蠢的事,膝盖的伤一辈子都跟着我,提醒着我犯的蠢。你呢?小时候就这么年少有为吗?” 梁丘熠转而揪着她耳朵问:“早慧的小孩儿,恋爱都这么积极吗?” 姜翎来了兴趣,难得他有兴趣和她聊天,她坐起身,也不计较他的调侃,看着他说:“你知道我在哪一刻,突然想追你吗?” 梁丘熠像看一个撒娇的小孩儿一样,笑眯眯问:“什么时候?” 她觉得他没当真,她也无所谓,说:“你上课的时候。你进教室后,很严肃的站在讲台上,看了眼教室里的人。我很难说那是什么感觉,” 梁丘熠真的没有想到。她的想法真的出其不意。 姜翎慢慢伸手触碰他额前的头发,轻轻说:“我们两缘分奇妙的几次遇见,第一次见你,你就够耀眼了,我十几岁的时候,你应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生,我其实都没有生出过什么想法,你对我来说,太遥远了。可是在教室里看见你,突然就让我觉得,你其实就在我身边。真奇妙。” 说完她俯身偏头轻轻的亲吻他,触碰他的唇。 梁丘熠伸手拢着她的头,翻身将她翻在身下。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的梁老师是调情高手。 翎翎是好学的学生。 第24章 姜翎喜欢他的亲近,他这个人就像云缠雾绕一样,始终让她觉得抓不住,又靠近不了。 最后梁丘熠都感叹,真是个特别的小孩儿。 姜翎也不计较他总叫她小孩儿了。她确实比他北北小那么多。 第二天一早梁丘熠要回去,中午有课。姜翎心情好,他忙着也抽空陪她短暂游玩了一圈。这种心情只有情侣才懂。这里太暖和了,她没有一点临近新年的感觉。梁丘熠倒是像是习惯了一样,上课回来见她收拾好了行李箱,笑说:“不陪我了?” 姜翎皱着鼻子撒娇:“你这样,我就真走不了了。” 梁丘熠笑笑,伸手抚摸她的头发,轻声呢喃:“回去吧。” 姜翎觉得他的口气有点悲伤。 于是又哄他:“我回去过完新年□□本。机票我都订好了。” 梁丘熠惊讶的用力在她头发上乱揉,笑她:“真是个任性的小孩。” 姜翎给他准备的新年礼物有点麻烦,她需要回去准备几天。 梁丘熠送她到机场,两人分别拥抱的时候,他才在她耳边说:“给你的新年礼物在二楼书房的桌子上。记得去拿。然后记得再剪一束你想要的花带回去。随便剪。” 姜翎心里高兴,用力的拥抱他,闷闷说:“为什么现在才说?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梁丘熠又说:“礼物记得收好,不要偷偷放回去。秋天开始,花房里全是花草。想要什么都可以带回去。” 姜翎哭兮兮的和他抱怨:“你再这样,我真的走不了了。” 说完埋头在他怀里,广播提示登机她都不理会。 梁丘熠哄她:“快登机了,再撒娇该误了。” 身边走过的人看他两,都笑起来。 姜翎生出万分的情绪。不知怎的突然红了眼。像个委屈的小孩。 梁丘熠无奈的笑了,俯身轻轻亲了下她的唇,清浅温柔的安抚。哄她:“那我在日本等你,好不好?” 姜翎又觉得自己像个别扭小孩。她小时候都从来没有撒过娇。 送她进了登机口,梁丘熠才接了陈慎庭的电话,陈慎庭有点气急败坏,问:“老三,听我的话,不要卖股份。要不然我肯定会搞死俞益城。” 梁丘熠没说话,惊了很久,才说:“没意思,我都无所谓。钱对我没什么用处,咱们又不是没见过钱,我心不在那儿。至于我妈那边,我也没那么大深仇大恨。” 陈慎庭泯了烟,就是觉得心里发恨。 口气有些狠的说:“老三,你这么安慰我没意思,我这个人狠名在外,他哪天惹我了,我肯定弄死他。” 梁丘熠出神的看着外面飞机的身影,淡淡说:“慎子,弄死他们,我爸也回不来。我爸是我的罪。” 他和陈慎庭是穿开裆裤就认识的兄弟,两个人十几岁就敢开车满城乱窜,为陈慎庭追女孩子翘课到隔壁学校去看女生,和陈慎庭做生意赚了钱一掷千金的豪赌,年少狂妄过,得意过,失意过………… 他和陈慎庭已经多年不曾一起喝过酒了。 他一提到他爸,陈慎庭果真不再说了。 他爸梁观西走了这么多年了,他在陈慎庭面前一次都没提过,这是第一次。 姜翎到家,家里人果真都在,姜更知在客厅里喝茶,姜翊去接的,林栀在和姜翊说装修的事,姜南朝偶尔问一句。姜翎进门,有点冷,站在门口迟钝了片刻才问:“你们新年好哇。” 姜翊笑说:“就等你了,快去吃饭。” 姜翎惊讶:“还没吃饭吗?” 林栀见她着急,说:“你爷爷也刚到,你也刚回来,快换身衣服,咱们先出去吃饭。” 姜翎问姜更知:“爷爷,想吃什么?” 姜更知见姜翎刚回来,问:“你去哪了?” 从小带大的小孩儿,就是不一样,不需多言,三言两句,就变成两个人的聊天了。 姜翎所:“我出去写生了。” 姜更知又说:“你不是在上课吗?” 姜翎给姜更知解释:“我不是编制里的老师,是聘用,今年不带课。之前给我老师帮忙上课。” 姜更知最后训斥了句“这几年,你都在混日子?” 其实也不是训斥,他一直严厉,大概就是随口一句。林栀听着他这么嫌弃姜翎,心态有点崩,插嘴说:“她今年很忙,女孩子学这么个专业,忙的时候没日没夜的。” 姜更知不好再说。 姜翎看了眼林栀,有点禁止,有点警告的意思。 林栀被她一眼看的心里闷了口气。 姜翎怕姜更知心里不舒服,讨好说:“我的工作琐碎,美术生大批毕业,很多就业就像我一样,不走传统的路,又走不出来新的路。” 姜更知看了眼茶几上装修的宣传册,没再说话。姜翊看了眼时间催说:“去吃饭吧。太晚吃饭,晚上休息会不舒服。” 晚饭的时候再谁也没提起刚才的事,林栀心里有点点委屈,姜翎是老爷子和老太太带大的,所以,她始终护着老爷子老太太,她提也不能提。 她补偿也好,讨好她也好,她对她这个妈,始终客客气气的。 吃饭的地方离家里不远,饭后姜翎陪着姜更知散步,姜更知问她:“不回南城吗?” 姜翎淡淡说:“不回去了。” 其实她对南城很陌生。从小在这儿长大,读书工作全在这儿。又想起梁丘熠,他在这里长大,曾经年少恣意,最后却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姜更知原本想让她回南城美院任教。见她拒绝了,也不再提。 姜更知年纪大了作息时间不能乱,回去后就休息了,姜翎问姜翊:“你最近忙什么呢?” 姜南朝说:“他的事,你又不懂。” 姜翎鼓着嘴坐在沙发上看了眼姜南朝抱怨:“你小瞧我不是,你叫他说,看我懂不懂。” 她和何濯做生意的事,姜南朝和林栀一概不知。但是姜翊后来知道了,也知道姜更知打了她。知道她中间这些年不碰笔因为什么。 姜翊问她:“那你和我说说你认识谁?” 姜翎问“你先和我说你最近在干嘛?” 姜翊配合着说:“和我舅舅一起做生意,遇上点麻烦。” 姜翎调侃他“你违法乱纪啦?” 姜翊笑起来,姜南朝笑骂她“你就不盼着点他好?” 姜翎理直气壮说:“我和他是要正式争家产的关系,我和他不是一个国的。” 姜翊心想,小姑娘心里真明白。知道怎么堵爸妈。 他开玩笑说:“说不准,过几年我比爸有钱。” 姜翎扭头看他立刻改口,“那我和你是一个国的。” 林栀听见都被逗笑了,笑骂她“你真是个见钱眼开的东西。” 姜翎嘿嘿的笑,也不反驳。 姜翊和姜南朝说:“我最近哪儿也不去,我上次问你那个,那边行不通。我舅舅让再等等。” 姜南朝比他认识的人多,经历也多,说:“按理说,俞家不会拿不到块地。他们家就是地皮起家的。” 姜翊他舅舅和人合资开发旅游区,刚起了头,就被人截了胡。 姜南朝年纪大,知道点辛秘,说:“俞家,有点复杂,子女不是一个妈生的,你舅舅认识的是二房的儿子,他妈也是个厉害人物,生了二子二女。但是不是正房老婆。” 姜翎皱眉问:“你说那个,是不是叫俞益城?” 姜翊扭头看她问:“你真认识?” 姜翎笑呵呵说:“没,不认识,我有个同学广告公司的,上次在西南拜访,回来后又去机场接人,她谈的甲方经理就叫俞益城。听她说这个据说是俞家挺有本事的。” 姜南朝却说:“二房最有本事的其实不是这个小儿子,而是大女儿,叫俞益心。嫁了三次,第一任丈夫据说是个世家子弟,但是很低调。离婚后她借着势,嫁了海外的富商,和海外富商离异,挣下半壁江山,回国嫁给了和俞家不分伯仲的著名地产商。二房基本靠她站稳了地位。” 姜翎感叹:“这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女人。” 姜翊问:“俞家老爷子不管事了吗?” 姜南朝反问:“你当他是个善人?当年和隔海的船王齐名的人物。他心里明明白白。” 姜翎咂舌,和平年代,怎么总上演这种夺嫡的血腥戏码。 晚上她和姜翊回姜翊的公寓住。姜翊问她:“是不是恋爱了?” 姜翎装做皱眉问:“什么?” 脸上都是‘你在开玩笑吗’的神情,姜翊又觉得不像。 姜翊见诈不出来,又说:“好好干,别整天胡乱跑了。要不和我学做生意吧。” 姜翎眼睛转悠了一会儿说:“我也觉得我想赚大钱了。” 姜翊笑了声,没接话,说:“有空去看看你琬姨。” 他一提起他妈,姜翎就猜到了,问:“她催你结婚了是不是?我就知道,她肯定不能忍你过了三十五还不打算结婚。我给你说好话,你给我什么好处?” 姜翊问:“你要什么好处?” 姜翎脱口而出:“分你一半钱。” 姜翊随口就说:“我现在就把你从车上扔下去。” 姜翎大笑,笑完问:“你是不是有目标了?” 作者有话要说:翎翎是个爱很宽阔的人。 第25章 姜翊问她:“你琬姨和你问起我,知道怎么说吗?” 姜翎贫嘴说:“主要是看钱怎么说。” 姜翊失笑,问:“从小到大也没缺过你钱,怎么现在见钱眼开?” 姜翎信口开河:“因为我发现工作太累了,不想努力了,只想当闲人。” 姜翊威胁她:“那简单,明天我就说我有个妹妹,年轻貌美,想物色个妹夫。你不早说。” 姜翎呲牙:“你敢。” 姜翊问:“不怕我了?” 姜翎不承认“我什么时候怕过你?” 姜翊逗她的兴趣很高“那个姓乔的男生还找你吗?” 姜翎躺平任嘲“叫乔曾,那是个快三十的男人了,说不准都结婚了。快三十五的男人都像你这么八卦吗?” 姜翊寸口不让“再贫把你扔下去。” 到家,姜翎看到他的酒,又怂恿他“哥,咱两喝点酒吧。” 姜翊知道她使坏,问:“你不是滴酒不沾吗?” 姜翎取了瓶,拿着开酒器,抱怨:“别这么上纲上线,你们不是管我说,女孩子要自重,要自爱,要保护自己。我都记着呢。” 姜翊揶揄:“这么记小账本呢?” 姜翎倒了酒递给他,贼兮兮问:“你跟我说实话,是真没女朋友还是被人伤了心,不想再理女人了?或者是被人骗了?” 说完又嘀咕:“你这么精明,不应该啊。” 姜翊喝了口酒,看着她,阴测测问:“姜翎,你最好捂紧你的事,别让我知道。” 姜翎觉得梁丘熠这个人,是真的很拿的出手的。除了是她倒追,没什么怕他查的。所以很自信说:“我没事,你总要讲了你的事,我才好在琬姨面前给你周旋啊。你再小人心想我,我可给爸告状了。” 姜翊深深看了她一眼,问:“你一直往西南跑什么?以为我不知道?” 姜翎被他诈多了,也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但是他不说,她就不承认。 姜翊见她学精了,也不诈了,嘱咐她:“你琬姨想你了,和我没关系。” 姜翎不信,问:“我以前明明见过你书里时不时有情书,你真不是劈腿被前女友甩了?或者女神没看上你?” 姜翊被她气笑了,问:“翎翎,你不想乖了是不是?” 姜翎转转杯子,瞪他一眼,不说话了。姜翊是个狠人,她一直知道。 姜翊眉眼很硬朗,但是不像男明星那样积极向上,他偏沉,可能和成长经历有关,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年纪。 姜翎第二天果真去看蒋琬,给她带了点西南的特产。 蒋琬在家看着小儿子,她的小儿子叫辰辰,孩子有点淋巴发炎,一直在吊水,刚上大一。姜翎穿的厚,羽绒服的帽子一直戴在头上,家里阿姨开门,她问:“琬姨在家吗?” 阿姨笑眯眯说:“都在家里。” 姜翎进门,就看到客厅坐着几个孩子。有男有女。姜翎看了几眼,有点懂了,站在门口喊:“琬姨!” 蒋琬从厨房里出来端着饼干,笑的异常开怀,放在孩子面面前,热情的招呼:“尝尝阿姨的手艺。” 朝她走来,笑问:“我多久没见你了,兔崽子们一个个都不见面。” 她弱弱的辩:“我哥比我混账。” 琬姨也笑起来,伸手替她摘了帽子,她问:“辰辰的同学?” 琬姨有点八卦眼神示意那个穿米色毛衣的女孩子。姜翎也笑起来,辰辰上楼拿手机下来了,因为病着,看着怏怏的,看见她笑起来,叫:“翎翎姐。” 她很久没见这孩子了。笑着说:“我和哥两个人一人许你一个愿望,送你的新年礼物。怎么样?” 辰辰是个实诚孩子,笑的腼腆的问:“谢谢姐。” 琬姨招呼小朋友们:“小朋友们,你们慢慢聊,我们就先上楼了。辰辰,招待好我的小朋友们。” 小孩子们都朝她两笑。 上楼后,她感慨:“年纪小就是好。” 琬姨问:“别羡慕,你也年轻着呢。我都不觉得我年纪大。” 她问:“辰辰有女朋友了?” 琬姨看了眼楼下,笑说:“估计还没好意思捅破窗户纸,我看辰辰跟我遮掩,但是又偷偷看人家姑娘,那小姑娘一直偷看我。” 姜翎心说,真是个老谋深算的妈妈。 琬姨问她:“你呢?有朋友了吗?你哥呢?有朋友了吗?我最近特别热衷听这些。” 姜翎作弊说:“我哥我真的不知道,他从小就这样,不想让人知道的我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出来。我觉得追我哥的女孩子应该很多。但是他的朋友圈我不认识什么人。” 说完又想起个人,顾三。 琬姨泡了茶,递给她,问:“那你呢?恋爱要多谈几场,又不是一局定输赢。女孩子谈恋爱太少肯定吃亏,现在不像我们那时候,多谈两次,就是作风问题了。” 姜翎忍不住笑起来,琬姨就是这样的人,催婚也催的让人不觉得突兀,不觉得反感。 她又说:“我哥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一定会让自己过得很好的。” 琬姨看了眼她,深深的。然后悠悠的说:“他有出息,固然好。我希望的是,他能多表达。他还是受家庭影响太大。他过的再好,我都觉得对不起他。” 这话没法接。姜翎和姜翊一起体会过长大的感觉。 她安慰说:“他不会这么想,孩子对父母,始终是感激。生来就有的感情。” 琬姨聊开了,也愿意讲了,说:“你哥长这么大,都没和我撒过娇,辰辰和他不一样,辰辰性格软和,遇上事就爱和我哼哼。我如果没离婚,说不准他性格没这么闷。也愿意和我时不时聊聊。” 姜翎笑说:“我也没和我爸妈撒过娇。但是要说让我和我爸妈住一块长大,我觉得也不见得没痛苦。现在的年轻人,性格太绵软不行,太刚硬也不行。但凡想做出点成绩的人,性格还是要强硬点。可能人生来就安排好的吧。还有,你要没离婚,就没我什么事了。” 她是个有点早慧的小孩儿,蒋琬其实是最早发现的。 蒋琬听的大笑,看着她笑说:“我其实一直想要生个姑娘,但是命里没有……” 正说着,上楼的辰辰听见,无奈的说:“妈妈,你这样说让我很为难。” 姜翎回头看见他笑说:“辰辰,抓紧时间恋爱,新年愿望,姐姐给你买单。” 辰辰腼腆的笑起来,回房间取东西了。 蒋琬问说:“听你这意思,恋爱了?” 姜翎无奈说:“这么明显吗?” 蒋琬笑说:“脸上藏不住。” 楼下几个小孩在打游戏,中途有个女生问辰辰:“楼上那个女孩子是谁?” 姜翎娃娃脸很显小,她素面朝天的,穿的也休闲,确实像个学生。 辰辰正给打游戏的同学指路,笑说:“那是我姐,我哥最大,然后是我姐,我家里最小。” 几个女生对姜翎特别好奇。其实长得好看的女孩子更容易吸引同性的关注。 楼上两个人已经聊起梁丘熠了。 蒋琬问:“是做什么的?” 姜翎老实说:“植物学,在西南植物研究所。比我大几岁。” 蒋琬细细说:“专业还挺冷门,工作也太远了,比你大的话,性格不要太闷,你性格太沉了,小时候你和你哥厮混多了,你们两性格都有点闷。男生性格开朗点比较好。” 姜翎心说,真像个挑剔龟毛的丈母娘。 她要是跟林栀一说,林栀肯定问,什么工作?什么职称?待遇怎么样?房子在哪里?人怎么样?要是体型不够她要求,她会觉得人家仪态不好,家教有问题。 家家的丈母娘不一样,家家的丈母娘都难搞。 蒋琬又说:“翎翎,喜欢什么样的人,就去争取。心情是自己的,其中滋味只有你知道。别听乱七八糟的陈词滥调,那些裹脚布的理论。如果他是个很好的人,你就抓紧。” 姜翎心说,他是个很好的人,但是我不一定能抓紧。 蒋琬一直鼓励她,遇到喜欢的男孩子,就去追,不要犹豫。好的男孩子就那么多,很抢手的,谈恋爱一定要和很好的男孩子谈恋爱,你要学会被爱,这样以后都不会差。 姜翎越想,就越觉得梁丘熠果真是很好的人。暗恋成真,顺利到她都觉得不敢相信。直到现在,她都想,梁丘熠大概觉得她是个省心又聊得来还不错的异性。要谈有多爱,简直像开玩笑。 中午回来专程去他家里,新年放假,虽然很冷,但是街上到处都是人,她没开车,打车到巷口,门口的梧桐树光秃秃的,大门也不锁,她推门进去,院子里的树光秃秃的,再除了树下那口瓮,什么都没有,廊檐下晾了很多种子。姜翎喊了声:“有人在吗?” 一直没人应声。 姜翎进门上楼,都不见人踪迹。她拐进书房,门没锁,推一把就开了,桌子上果真放了个盒子。 她出来关了门,下楼寻人,暖房门开着,门口的藤做了保暖设施。推门进去,他奶奶正蹲在地上施肥。抬头看见她惊喜的问:“囡囡来了?” 姜翎也不知道,她看见她为什么一点主人的架子都没有。仿佛她是客,姜翎是主。 花房里开的花很多,枯萎的也多,冬季的绿色观赏叶子的植物更多。但是带着标签的幼苗几乎没有了。 姜翎问:“之前戴着标签的树呢?” 奶奶笑呵呵说:“童童给人家了。都挖走了。” 姜翎不太确定他给人家是什么意思。问:“是卖了吗?” 奶奶估计也不清楚,说:“来了一群人,树也保护的很好,说是童童移交给他了。我给开的门。” 姜翎直觉,觉得他把研究成果卖了,为了换钱。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个星期好像榜单轮空了,没有榜单,我按照我的速度更新吧。 第26章 花房里开着的花很多,早春的风信子、水仙、郁金香已经开的很好了。奶奶大概照顾的用心,花市上早春的花,在这里已经能看到了。 奶奶正在给花施肥,便和她聊,放下工具,招呼她“快跟我上楼吧。童童前两天就和我说你会过来。我这几天一直在等你。” 姜翎听的受宠若惊。 姜翎替她拿着工具,问:“他最近没回来?” 奶奶说:“他工作那么忙,我很久没见他了。他整天的忙,就要你操劳平时多照顾他。” 自己家的孩子,怎么都会带着一点小偏爱,姜翎听的笑起来。 上楼见餐桌上她带的礼物,奶奶笑着埋怨:“来就来,怎么还带这些东西,我什么都不缺,做饭的小周这两天回老家了,我给她放假了。这两天我一个人在家。” 她一个人呆着也孤独,和姜翎说:“童童非请了阿姨照顾我,其实我身体硬朗着呢,我什么都不缺。他也不回来,我也操心不到他,他三十几的人了,什么都没有,但愿我闭眼前能看到他成家,我到了地下,也好给松枝姐有个交代。” 这话姜翎没法接,改问:“这房子是老房子吗?” 奶奶说:“这是他爷爷家里的老房子,以前不是这个样子,被收走后又还回来了,观西补修的时候把房顶的东西都拆了,补成了新楼。看不出来旧宅子的样式了。” 姜翎听到个新名字,问:“观西是?” 奶奶顿了下,有些凝神,淡淡说:“童童的爸爸,他走了好些年了,三楼有观西的房间和书房。童童从来不上去,也不提起,他爸爸走了以后,他最伤怀。” 她讲的都是家里的事,也全是姜翎不知道的事。她大概太想让梁丘熠结婚了,见了她满是倾诉欲。家长大抵都是这种心情。 姜翎像个偷窥者一样,大着胆子问:“璎璎姐不住这里吗?” 奶奶有些叹气,好像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说:“他们姐弟两个,一直闹别扭。” 姜翎也不再问,投桃报李说:“我其实刚从西南回来,他挺好的。让你不要操心他。年轻人工作,难免都是在外打拼。” 奶奶大概知道原因,郁着面色,看着窗外,再什么都没说。 安静了一会儿,她最后说:“你们要是结婚,我觉得你们还是在这老房子结婚最好。这边宽敞。” 姜翎听的惊了一跳。笑着脸,当听了吉利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奶奶留她晚饭,很盛情,她不好推拒。中午后奶奶有午睡的习惯,她哄老人去睡了,一个人在梁丘熠房间里转悠,他大概真的在这里住的不多,房间很空。书房里的东西倒是很多,她坐在书桌前,盯着桌子上的盒子看了很久,都不知道该不该打开,想象了很久,不知道他到底会送她什么。 她盯着盒子,犹豫了很久,才伸手拿了盒子,打开。 一颗原钻,粉色的。 盒子底下的便签上写了句很不常见的诗: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她看着,起先皱起眉,一会儿,没忍住,笑起来,心里的喜悦迸出来,覆倾胸怀。 他真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 原钻的分量,七位数的价格都不一定打得住。她想起他临行前的嘱咐:礼物拿回去,不要留下。 他太会哄女孩子了,这样大的手笔。 她确实不太懂他的心思。 她抱着盒子,刁难的给他发消息:礼物我拿到了,但是不是很合心意。 梁丘熠看到了,但是没回复。 失笑,真是个心思难琢磨的小孩。 奶奶午睡起来,两个人就做晚饭,两个人吃的简单。饭后特意剪了束花,奶奶让她提个篮子,她舍不得,剪了小小一束。奶奶剪了支散尾竹的叶子坐底,动作利落的剪了一大束,将花拢在叶子上。姜翎看的心疼,好好地叶子说剪就剪了。 老人是个热爱生活的人,一看就知道她花艺不错,给她包了一大束,还说:“只有牛皮纸,看着有些粗糙。” 姜翎受宠若惊:“这样已经很好了,不需要再包了。” 她对这个院子的花草有股执着的爱护。 直接回了工作室,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新年快乐。 她无意在包里翻出来沈榛榛前段时间给她的两张戏剧的票,她无人可约,看了眼时间,一个人进了戏楼。 姜翎的票在第三排,坐定后听到进门的戏友聊天说,这一场新年的戏剧谢礼,名角的拿手戏。新年各路名角的谢礼。戏迷格外热情,一楼二楼,客座满满。她对戏一窍不通。老太太在的时候爱看戏,可惜没遗传给她,她听不明白。 梅派的青衣被旁边胡派的戏迷悄声吐槽,她听了个大概,不明所以,低头在手机上搜了眼这幕《穆桂英挂帅》,搜索引擎出来的结果,她点开第一个,看了半晌。认真听了一晚上,却记住了这个: 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铛啷响。 世间情劫,不过三九黑瓦黄连鲜,糖心落底苦作言。 世间执念,不过隆冬弱水千层冰,斧砸锹凿不能移。 出了戏楼,身后的票友聊的热烈非凡,她一个人,走了一路。 最懂不过同道人。 第二天,她就开始认真给梁丘熠准备新年礼物,梁丘熠的礼物独一份,她的礼物也要独一无二。 中午,何濯约她吃饭,她随手就回绝了。 何濯见她发消息拒绝了,打电话过来问“你忙什么呢?” 姜翎正在工作室隔壁的舞蹈教室,看着镜子里满脸汗的自己,问:“这么想请我吃饭?那你和我的助理预约吧。” 何濯笑骂她:“姜老师现在这个格调可以啊。” 姜翎平了气喘,问:“好好陪你女朋友 去玩乐吧。” 何濯淡淡说:“吹了。” 姜翎不信,皱眉问:“怎么就吹了?” 何濯赖她说;“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招个临时工吗?” 姜翎被他倒打一耙,骂他:“真该让你妈看看你现在的嘴脸。你小何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名声真不是浪得虚名。早晚有你吃亏的时候。” 何濯只笑,也不在意。 玩笑后何濯嘱咐她:“你们老师以后再给你揽不着调的活儿,你也记得和我说一声。” 姜翎正色问:“是不是出事了?” 何濯不在意说:“没事,我就是要先去嘱咐一声,怕他们不严谨漏出去风声,漫画家淳予的名声可不能受他们影响。” 姜翎也不在意“我就是个画画的,又不是诈骗。” 说完又觉得不对,她干过诈骗的事。 两个人都静静的。 何濯突然说:“翎翎,我其实,一直后悔。” 姜翎怕他有想法,打住说:“后悔什么,年少轻狂,咱们都一样,迷途知返,没犯大错,就不是十恶不赦。以后咱两谁都不准提。” 何濯喉结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意气太满,年少最容易犯这种错。迷途知返?他无路可返。 姜翎见他不说话,问:“新年你就没个酒局?这么闲?” 何濯收起心思,漫不经心说:“你少跟我敲竹杠,我喝趴下了,让你偷着乐?” 姜翎抿起嘴,笑说:“怎么可能,我指着你发财。” 何濯又笑起来了“那你可得盼着点我好。我一定罩着你。” 姜翎问他:“最近不忙吗?” 何濯叹了口气“都是些吃人的行当,我没被吞了,都是命大。” 姜翎揶揄“小何总可别妄自菲薄,你什么能耐,初中就能骗倒教导主任的人。你别把人家吃了,我就放心了。” 何濯笑起来,开怀说:“你不呛我,你不舒服是吧?” 姜翎收了尾催他“行了,去忙你的吧。喝酒悠着点。哦,新年快乐。” 何濯原本吊着眉,听完眉眼也舒展开了,笑的眉开眼笑“知道了。” 晚上一家人吃饭,林栀又故态复萌,试探问姜翎:“翎翎,最近没见何濯?” 姜翎装作不知,答:“没见啊,怎么了?” 林栀见她说话像碟碰碗似的,又问:“你年后有什么打算?” 姜翎看了眼姜翊,姜翊看她笑起来,但是没说话。 她偷偷瞪了眼哥哥,和林栀说;“现在是年底,农历年过了,有几个商业合作。” 林栀怕她反感,说:“何濯这孩子其实还不错。就是心思太活,当然,心思正就没事。” 姜南朝打断说:“什么男孩子,等我见过再说。” 姜南朝一锤定音。 姜翎眯起眼,姜更知喝了口水说:“你们两个,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 姜翎忍不住偷笑,姜翊一本正经的打太极。 姜翎手机响了,梁丘熠的消息,姜翎看了眼,是他的行程。姜翎看了眼,装作没看见,姜翊看到了。 姜翎咳了声,一顿饭兄妹两个,悄无声息,饭后姜翎溜得早,看了眼消息,才慢条斯理的回复:真没诚意,都没有句好听话。 过了会儿又撤回了。 梁丘熠回复:我一直在大阪。 姜翎胡诈:那怎么办,我买了东京的票。 他慢条斯理回复:那我来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的晚了。 第27章 姜翎确实是到达了东京,之后又转道到了大阪。 梁丘熠在大阪参加亚洲植物学的年度论坛,会议为期一个星期,最后两天是颁奖环节。奖项颁发给年度个人研究成果的人。他在开始的前两天缺席了会议,人去了东京。 姜翎到达大阪的时候是中午,此时,梁丘熠正在东京出发回大阪。 姜翎酒店定了评价最高的康莱德,据说四十楼的大厅能看到超漂亮的大阪夜景。 中午到的时候天气有点阴,这里的冬比国内冷,温度不及国内北方那么底,但是冬季的海风冷冽,吹过来刺骨的冷。等她泡完澡下楼,已经开始飘雪,楼下有家美术馆,她看了眼窗外,有点心动,她第一次来日本,觉得还是新鲜,下楼沿着河边走,等路过国立美术馆的时候,肩上雪落了薄薄一层,梁丘熠打不通她的电话,发微信问:你到了吗? 她抬眼看着雪,回复:这里的雪果然很常见。 梁丘熠发视频过来,她接了视频,看着视频里的人,温柔问候,梁丘熠,新年快乐。 梁丘熠冷静的看着她,问,你在街上? 姜翎不想回答。又说,我专程陪你来过新年,你拿什么感谢我? 虽然新年刚过,街上新年的的特辑广告满街都是。 梁丘熠又问,你现在在哪儿? 她晃了眼视频,说,我不想给你说。 梁丘熠终于笑了,问,不是专程陪我过新年吗? 姜翎犟嘴说,突然不想陪你了,我觉得一个人玩儿更有意思。 梁丘熠定定的看她,目不转睛,片刻后,轻声说,翎翎,来陪我吧。 姜翎拒绝的很果断。 梁丘熠被人打断,挂了视频。 姜翎戴上羽绒服的帽子,依旧兴致勃勃的漫步走。 下雪天在外面的人很少,她一个人信步乱走。突然想起一本有些无聊的书,《上东城晚宴》里的里约,一个下雪天,当她漫步在布鲁克林的大街上,感觉孤独和寥落感。她天马行空的想,走出去很远才回神,怕走丢,在科技馆对面的咖啡馆门口翻看导航,还没等搜索到,后面的人喊她:翎翎,来陪我吧。 姜翎不可置信的回头,梁丘熠一身黑色的大衣,站在她背后不远处,冷冷清清的一个人,满天飘着雪,地上落了薄薄一层,他头发上落了零星的雪花,温柔的看着她,等着她去就他。 姜翎掩了心里的情绪,放下帽子和他一样,站在雪地,固执的问他,你喜欢我吗? 梁丘熠笑起来,朝她走过来,姜翎看着他走来,仿佛雪落到她心里了,一片潮湿。 他走近,伸手将帽子又给她戴好,俯身拥抱她说,翎翎,新年快乐。 姜翎心里失望,他始终不肯说一声喜欢我。 她因为梁丘熠不肯和她说喜欢,不肯伸手回抱他。梁丘熠放开低头看她,她因为冷,唇都是青色,他安抚小孩一样,低头去温暖她的唇,两人唇一样的冷,梁丘熠的更冷,姜翎被他亲懵了,呆呆的一动不动。 梁丘熠问:“冷不冷?要不要回去?” 姜翎仰头踮脚够他的脸,笑起来,说:“冷啊,你给我取暖吗?” 梁丘熠伸手掬起她的脸,复又亲吻她。她这次学乖了,伸手攀着他的肩,亦回吻。 雪天雪地,两个人站在雪地互相亲吻取暖。 姜翎坐在回程的车上,一个人傻笑。梁丘熠看着前面的路,问:“确定不和我住吗?” 他在中区的大阪府立大学开会,她对这个学校毫无印象,唯一知道这个学校还是因为那位有名的犯罪推理小说家。 路上她问:“这个大学的植物学很有名吗?” 他扭头看了眼她,笑了下说:“这个大学的兽医学,非常有名。” 说完又问:“晚上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姜翎问:“你不能晚上和我住一起吗?酒店能观赏整个大阪府的夜景。我请你看夜景。” 说完又补充:“我请你看星星,请你烛光晚餐,请你赏……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表演。” 梁丘熠看了眼后视镜,心里发麻。 三十几年,第一次,被一个小孩眷顾。 在酒店吃的晚餐,姜翎不肯他买单,不肯听他的话,让他不准说话。晚饭时,她吃的很少,跟梁丘熠撒谎:“晚上八点观景房回赠送烛光晚餐,现在可以吃少一点。” 梁丘熠不拆穿,当没看到她用手机翻译器和服务员核对晚上的送餐业务。她不知道他懂日语,所以不避讳他。 她牵着他的手上楼,进房间,她的行李箱开着,她有点不好意思,拿起衣服合上行李箱,和他说:“你先歇会儿。” 梁丘熠从餐厅开始,脸色一直温软,一改之前的庄重,眉眼上染了笑意,整个人有股风流不羁的味道。 进门脱了大衣,他只穿了件衬衫,解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他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回头饶有兴致的看着姜翎收拾东西,姜翎不知道背后的人盯着她。去了衣服和他说:“我去洗漱一下,你一个人待一会儿,电脑在桌上,你自己用。” 梁丘熠嗯了声,不在意,最先是送酒的服务生,梁丘熠开门接了酒,一个人开了酒,一个人喝。 等姜翎出来,送餐的人上来了。 她重新洗了澡,换好跳舞的练功服,头发扎在后脑勺盘起来,外面穿了件针织长衫。 等送餐的人走了,她才发现梁丘熠一个人已经喝了小半瓶酒,他掏了烟盒放在桌上。 黄鹤楼1916,真老古董。连抽的烟都老气。 喝了酒的梁丘熠,又成了夜场里的梁三哥,仰头抿了口酒,喉结滚动,一仰一低,举手投足都是风流,闲闲的看她的那一眼,像极了风流的浪荡子。 姜翎终于信了,他浮华风流的年少,不是空有虚名。只是他大彻大悟后,换了面貌。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吸引人。 姜翎站在床前,远远的看他,他靠在椅背上,左腿叠在右腿上,衬衫的袖子挽起来,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她。 她也放开胆子,开了音乐,脱了针织外衫,身上黑色的练功服将她的身体勾勒的纤细修长,像只妖艳的精灵。 她笑盈盈的和他说:“梁丘熠,今晚,我送你一支舞,做新年礼物。我有十几年没有跳过了,跳的好不好你都要照单全收。” 他笑着颔首,并不说话。 姜翎笑起来,挺直腰,朝他深深的拱手行一礼,弯腰能看到她裸露的脊背。 她反身起舞,音乐是支大提琴曲,她跳的认真,梁丘熠看的认真,仿佛又不是认真在看,目光不离她。她其实有点跟不上音乐,突击速练几天她的肢体语言看起来有模有样。 梁丘熠一直手握着酒杯,靠在椅背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神越来越艳。 他又解了颗扣子,露出锁骨,整个人看起来都染了艳色。 等她快跳完,他才抿了一大口酒,站起身朝她走来,一支舞结束的时候,她还没来及给他谢幕,他伸手捞起她,抓着她的胳膊,低头凶狠的亲吻她,连呼吸都不肯给她机会,她被他提起,仰着头被他亲的嘴唇发麻。 等亲完,他才哑着声音说:“今晚,我很喜欢。” 姜翎喘着气,偎在他身上,问:“喜欢我吗?” 他深深的看她,像看穿她一样,最后轻叹了声,唇触在她耳畔,和她耳鬓厮磨的挪着脚步,随着音乐,慢慢的摇。 手抚在她裸露的背上,轻轻抚摸。姜翎被他抚的轻颤,侧脸贴在他脸上,随着他的节奏,他严丝合缝的抱着她,右手用力的提在她的后腰上,将她整个人提起来贴在他身上,姜翎只觉得他浑身都在发热,淡淡的酒气,静默了片刻,他在她耳边轻声问:“翎翎,确定今晚让我住这儿吗?” 她笑起来,贴着他的脸,丝毫不惧答:“确定啊,我说了今晚你陪我,那接下来几天,我都陪你。” 开始的毫无预兆,他笑着,眼角发红,从眉心开始亲吻,一直向下,姜翎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干涸、炙热。 他喝了酒后,度在她嘴里,湿了她的唇,她的身。 一整晚。 她第一次知道,性可以是一场取悦,一场烟花迸放的盛宴。 等最后她精疲力竭的蜷缩起来,缩在梁丘熠怀里。他抱着她,她太细瘦,他伸手抚着她的背,顺着脊背,来回的抚,她扭扭撒娇:“别,痒。” 他哄她“你不是请我看星星,看夜色吗?” 她餍足的窝在他怀里心说:看星星有个鬼浪漫。 嘴里却说:“我吃了大亏,没心情看星星了。” 梁丘熠笑起来,起身穿了衣服,用被子裹好她,抱起她,坐在椅子上,将她抱在怀里看着窗外灯火璀璨的夜色。 姜翎觉得这个新年过的真是知足。这趟日本来的真是终身难忘。 她有些困倦,又不肯睡,头窝在梁丘熠颈侧,和他轻声说:“我上了那么久中文系的课,可是依旧想不到该怎么形容你。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能让我这么着迷呢?” 梁丘熠似笑非笑的问:“这就是你今晚的感受吗?” 姜翎心里害羞,嘴里却不肯说,瞪了他一眼。 第28章 梁丘熠抱着她看着窗外的灯火,再没说话。姜翎刚开始和他断断续续的说话,后年窝在他怀里,扭曲着姿势,睡着了。 梁丘熠见她睡着,抱着放在床上,顺势躺在旁边,姜翎休息习惯了一个人,身边的人但凡有响动就会被惊醒,睡梦中伸手触碰到梁丘熠的手,温热柔软,她吓的一个激灵就醒了,睁眼看到身边的梁丘熠,脸上都是迷茫。 梁丘熠见她迷迷瞪瞪的,伸手摸摸她脑袋。她差一点问,你怎么在这儿。 等回神,盯着他笑起来。梁丘熠见她醒了,问:“你饿不饿?” 姜翎对饿不饿根本不在乎。摇头。 梁丘熠拆穿她:“你晚上什么都没吃。定的晚餐也没碰。” 姜翎睁大眼睛看他。 他慢条斯理说:‘我忘了和你说,我懂日语。” 姜翎想起下午当着他的面给服务生核对晚上的送餐业务,转头就和他撒谎。气的用脑袋顶了下他的胸口。 梁丘熠被她逗笑了,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扶起她,亲昵自然而然。姜翎还没习惯,被他捏着耳朵瞪着眼睛笑。 笑完又觉得傻气,问:“你什么时候学的日语?” 梁丘熠靠在床头上,歪着身体,漫不经心的玩她的耳朵,她耳朵被捏的通红。 他简直像极了一个家道中落的富家公子,男女之事纯熟,仿佛极擅此道,等他想说了,才淡淡说:“早几年,我日语不是很好。” 姜翎又问:“你最拿手的是哪门外语?” 他笑起来说:“我只学了英语,其他的都不会。” 姜翎的英语还不错,但是也是大学毕业后才学的。她想要一直问,又觉得企图心太大,转而问他:“今晚的夜景漂亮吗?” 梁丘熠搂着她脑袋,淡淡说:“今晚的夜色漂不漂亮,我不知道,今晚的表演确实独一无二。” 说完亲昵的亲吻她的耳朵,姜翎被痒的直躲,他反身压着她,细细密密的看她,食指指尖,在她脸上,轻轻触碰,一直游走。他的气息扑在她脸上,残留的淡淡的酒气,姜翎浑身颤,只能听见她自己不自觉的吞咽声,仿佛被他迷醉。他像个酒色俱绝的高手,将她引入其中,沉迷不知返。 等他俯身亲在她耳侧,她才颤声问:“你不饿吗?” 梁丘熠被她彻底逗笑,她真的是个小孩。没有哪个女人会在这时候问人饿不饿。 姜翎问完也觉得羞愧,伸手搂着他的脖子,不准他起身看她的脸。两个人静谧的这样拥抱了一会儿,姜翎恶作剧的将他拉的彻底靠在自己身上,仿佛这样就成了肌肤相亲。 梁丘熠起身进了洗手间,一会儿出来后将她抱起,姜翎挣扎的大叫,他将她抱进洗手间,松开薄毯,将人放进浴缸。 姜翎羞的脸发红,朝他喊:“你先出去!你再这样我翻脸了!” 梁丘熠不以为意,俯身将她头发解开,浴缸里泡沫溢出来沾在他身上,他也不在乎,只专心致志的摆弄她的头发。姜翎作怪轻甩头发,水渍溅了他满身,他无奈的笑,依旧温柔的撩了水替她清洗头发。 姜翎曲折腿,背拱起来,蝴蝶骨极漂亮,他拨开头发伸手触碰,姜翎急着躲,喊他:“你爱护一下我,一次性报废了就没了。” 他放肆的笑,眼角都是笑意,听话的站起身,将浴巾和毛巾放在她手边。哄她:“不要洗太久。需要什么叫我。” 姜翎闭着眼装作厌烦的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赶快出去。 等他出去了她才开始放飞自我,一个人在浴缸里上天入海的扑腾,半晌,突然呆滞。 试探喊:“梁丘熠?” 梁丘熠站在门口问:“要衣服吗?” 她又羞怯了,结结巴巴说:“内衣在我行李箱里面那个粉色的小袋子里,你帮我把粉色的小袋子拿进来就可以了。” 说完听见梁丘熠的笑声了。 不多会儿他进来拿着粉色的袋子,姜翎缩起来,梁丘熠进来蹲在浴缸前,也不嫌她头发湿,伸手摸着她头发说:“别泡太久,带你去吃东西。” 他简直周到的她无处躲避。 她皱着眉苦恼说:“你先出去。” 梁丘熠听话的起身。出门前威胁她:“快一点,不听话我给你洗。” 姜翎窘的直喊:“我知道了,你快出去。” 晚上十点,已经雪停了。街上人很少,他们两个人牵着手在酒店楼下晃荡,姜翎有些冷,缩着脖子,梁丘熠穿的单薄,她怕冻着他,但是梁丘熠毫不在意,仿佛并不觉得冷,脸色清白,面色冷峻,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依旧开着,黑色的大衣穿的也不暖和,姜翎东张西望的看,梁丘熠握着她的手低声叫她:“专心点。” 她将他的手装在她羽绒服的口袋里,两只手握着手心都是暖意,她看了眼远处的霓虹和梁丘熠说:“沿着这条笔直的路,我们一直走,像不像两个殉道者?” 梁丘熠笑了下,看了她一眼,训道:“胡说什么。” 姜翎也觉得不吉利,和他说:“我在大二开始就不怎么在学校上课,专业课的成绩一直好,所以老师不怎么为难我。我经常找我的一个发小儿,他叫何濯,是个钱串子,是个天生适合做生意的人,我那时候经常找他,替他上过很多课,他在隔壁大学读中文系。用他的话说,中文系是一个什么都不用学就能毕业的专业。他的毕业论文还是我给他写的。我大学快读了两个专业。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 梁丘熠问:“那你怎么不去读中文系?” 她不在意的说:“我那时候也不想读美院,我爷爷叫我读美院,我妈为了和我爷爷奶奶叫板,叫我读商科。我那时候其实非常想学地理。后来就觉得多无所谓……” 梁丘熠觉得很意外,她自己说:“但是我奶奶那年刚走,我爷爷心情不好,我妈有点像胜利者一样,仿佛在一场持久的战争中,赢了我管束权的最后胜利。我考虑了半个月就去考了美术专业课。我都没敢和她说,等专业成绩出来,她才知道,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见她哭成那样。我第一次见一个成年人在我面前哭成那样。” 梁丘熠看她像个压抑的小孩,对他全是依赖。 姜翎知道说的有点多,她想和他分享的太多了,但是不能提感情,只能讲她的经历。 她扭头看梁丘熠,和他说:“人有时候很奇怪,爱和痛要同时存在,才觉得深刻,才觉得真实。” 梁丘熠有时会推翻她是个小孩的想法,她早慧到,能在细枝末叶能窥见人心本质。 她见梁丘熠不说话,问他:“你的所有女朋友中,哪个人最让你记得深刻?” 梁丘熠这下彻底笑起来,问她:“你想听什么?” 她认真的皱眉,觉得他玩笑,说:“我不是嫉妒,就是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哪种女孩子能吸引你。” 梁丘熠面色无波澜,淡淡说:“你这样,我挺喜欢的。” 姜翎见他不肯说,也不再深问,换了话题问:“那你想吃什么?” 梁丘熠最后带她去了家拉面馆,姜翎调皮偷着拍照,梁丘熠靠在吧台上,歪着头看墙上的字,头顶橘黄的灯光,将他严肃的脸照的看起来柔和很多。 她拍完舍不得出声,举着手机盯着他看了很久。 等梁丘熠察觉,她鼓着嘴笑,说:“我觉得我想画漫画了。” 梁丘熠招她坐在他身边,问,想画什么? 说完手放在她后脖子,拇指手指不老实的抚她的皮肤,她痒的动来动去。莫名其妙,等和他有个关系后,他开始莫名的爱触碰她,一停下来,他的手经常在她身上作乱。 姜翎觉得他这点小习惯真像个傲娇的小孩。 她骨架纤细,但是并不瘦弱,连胳膊捏起来都肉肉的软软的。 她开玩笑说:“我想画……我被一个男妖精吸引的故事,他是个植物精。” 梁丘熠一本正经纠正她:“没有植物精这个说法。” 她听他说完,唾弃自己,觉得她真幼稚。 冬夜的夜晚比白天更冷,回来的路上,她被冷的脸僵,进了房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梁丘熠将外衣脱下,将她的羽绒服脱下,她还是觉得冷,他俯身将脸贴在她脸上,他的脸温热,她不自觉地靠近,占便宜一点都不犹豫,和他贴在一起。 晚睡的时候她躺的规矩,和他说晚安,他不说话,躺在旁边。她忍不住,转身面向他,他闭着眼平躺着不说话。 姜翎问:“你女朋友躺在身边,你睡的清心寡欲,真是……” 他依旧闭着眼笑起来问:“你不想睡了是不是?” 说完猛地将她抓着调了个方向,攥在怀里,胳膊箍着她,姜翎看不到他的脸,扭头看他在她头顶哄她:“好好睡觉,过几天陪你玩儿。” 姜翎被他说的脸红,嘟囔:“我不和你玩儿。” 他也不接嘴,只手在她身上不轻不重的捏着玩儿。 作者有话要说:翎翎宛如坐过山车一样的恋爱过程 第29章 大阪府立大学在西边,梁丘熠和她解释,离市中心有点远。 姜翎看了眼地图,心说,这个国家就只有这么点儿大,再远能远到哪儿啊。 到了以后,姜翎才知道这边儿是真的空旷,在住宅区这里看到进进出出参会的人的面孔,她隐约能分辨出哪一个国家的。 她偷问梁丘熠:“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他看了眼公寓门口贴的通知单,姜翎不懂日语,跟着他看了一眼。 进门他介绍:“这几天的会议做学术交流,每个代表团自己做科研学术报告,最后两天会有这个论坛的颁奖活动。” 姜翎跟着就问:“那你获奖了吗?” 他那双眼睛定定的看了眼远处,淡淡笑说:“我陪你到处跑,大概不会给我奖了。” 说到研究,姜翎又想起他院子里那些带着标签的树,问他:“你暖房里的树呢?” 梁丘熠没想到她注意的这么多,门打开,将她推进去,提着行李箱进去,淡淡说:“送人了。” 姜翎进来看了眼房间,确实好小。门里进去,靠门口是洗手间,走三五步就是床,床挨着窗口。房间不超过五平方米。 她坐在床上,朝他招手,脸色并无嬉笑,问:“我问你个事情,你认真答,那些实验树,你是不是连同实验结果都卖了?” 梁丘熠心里其实有点惊讶她的心思细腻,漫不经心的伸手捏她后脖子的肉,问:“你听谁说的?” 姜翎见他还在她身上动手动脚,觉得这个事不像是不能问的事。又问:“你是不是特别缺钱?或者是有个窟窿需要补上?” 梁丘熠停了手,看着她,淡淡说:“小孩子,不能瞎说。” 她原本不确定,等他说完。心里确定,是真的了。他的财政真的赤贫,才会拿研究换钱。 她心里有股憋闷的气散不出来,为他难过,也为自己难过。 见他无甚反应,她无可奈何,歪着身体靠在他怀里,也不再多嘴了。 中午的会议他要参加,姜翎一个人坐在床上翻手机,他在洗手间洗漱。他手机响了,没有名字备注。梁丘熠在洗手间喊了声,你接吧。 姜翎看了眼没有备注名字的电话号码,接了电话说:“你好,梁丘熠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找他有事吗?” 那头静悄悄的,姜翎以为打错了,等了一会儿见没人说话,重复说:“你好?” 那头突然说:“我是他妈妈。” 姜翎心里一突,哦了声。也没话接了。 完了又冲洗手间喊:“梁丘熠你来接电话。” 梁丘熠出来站在洗手间门口皱眉看她,她用嘴形说:你妈妈。 梁丘熠面无表情的接了电话问:“什么事?”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淡淡说:“生意上的事,我确实不清楚,你找我也没用。其他的和你没关系。” 那头又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突然面色肃立,冷冷说:“你别跟我提他。别让我知道你去骚扰璎璎。就这样吧。” 姜翎听的惊讶,坐在床上,抱着膝盖蜷缩着,扭头看着窗外。原来他真的很疼他姐姐啊,都不叫姐姐,一直管他姐姐叫璎璎。真是个温柔的名字。 他挂了电话,手机扔在床上,回了洗手间。 姜翎看了眼小乔给她发的消息:翎翎姐,何总问我你上哪去了。有合作,好像何总那边签了合同。今天何总带了个人来了趟办公室这边。 姜翎看了半晌,回复:我知道了,我过两天回来。 等梁丘熠出来,姜翎和他说:“我要回去了,工作来了。” 梁丘熠原本想和她聊聊关于那些树,见她神色怏怏的,没什么精神,也就没开口。 她不想麻烦梁丘熠,和他嘱咐:“你去开会吧,说不准我下午就回去了。” 梁丘熠抱着她嘱咐:“等我回来再说。” 姜翎不肯答应,他回来她就又舍不得走了。 梁丘熠说:“真是个叛逆的小孩。” 姜翎笑起来,这次和他分别,说不准下次就再见不到了,他始终离她有点远,即便肌肤相亲过后,她都靠近不了他。她的恋爱,只有恋,没有爱,而且还是单恋。 梁丘熠见她不肯等他,回头在行李箱里寻了钥匙,钥匙包里掏了车钥匙和两个处房子的钥匙。 给她说:“车在学校公寓的楼下。” 姜翎看着三样钥匙,笑的很开怀,问他说:“为什么会送我那么贵的礼物?” 他不在意说:“以前的旧东西,你可以拿去做首饰。” 直男就是直男,怎么都聊不到一块儿去。 等他出门开会的时候,姜翎也带着行李箱出门,他大概舍不得她这么早就走,一直默默的看她,让姜翎倍感欣慰。 梁丘熠送走姜翎,就去了会议大厅,他们队伍一共来了七个人,他们的报告时间是第五天,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在出发前就准备就绪了,最后由他来做演讲报告。 前两天他在东京参加了两场私人收藏的宴会,那副宋代名家戚季的《海棠春风》的收藏人,终于口风有松动,他听到风声专程去拜访了一趟。 从他记忆起,对那副画的印象,就一直挂在三楼西边书房的墙上…… 戚季的画,十年前价格并不高,前两年在宋代帝王墓葬考古发现的陪葬品中有一幅戚季的《卜琴图》,让这位宋代并不得志的画家名声大噪,这两年戚季俨然成了收藏界新贵,作品价格被炒的厉害。 他托陈慎庭的人作陪,专程宴请了那位藏主,其中,价格在他意料中。 钱他已经准备好了,需要几个得力的中间人从中转圜。 姜翎并不清楚他这些,等她回去确实有工作等着她,老师出差在即,等着她代课,何濯投资的旅游区即将开放,让她配合广告宣传推广,推广软文已经发给她了,当地文化产业很完善,就等着她的画了。 大清早一到学校,她上课很少点名,但是早上缺课的学生太多了,考试前的最后一节课,居然都有人旷课,她在第一小节下课前通知学生:下节课划重点。 教室里还没过半的学生听的各种欣喜异常。要是赵祯老师是不存在划重点一说。 进了休息室,王筝在隔壁教室上课,见她进来笑问:“赵老师又抓你做壮丁?” 姜翎开玩笑说:“可能是看到那几个学生也头疼,出去躲清闲去了。” 王筝听的大笑。笑完又说:“小曲老师前几天一直嚷嚷着放假了要约人烤肉,这两天没碰见他,他这个日子真是有滋有味,我觉得他苦苦追求女神还没追上纯属是骗人的。他过的太快乐了,根本用不着多此一举。” 王筝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她发微信给曲阳问:请你吃烤肉,你去不去? 曲阳几乎五秒回复:师姐真神了!和我想一块儿去了。 下个星期考试周过后就放假了。 考试周的任务都是监考,下午以后就没事了,姜翎先说了她请客,曲阳看了眼王筝,笑着接受。他比之前见的时候更健谈了,嘴巴闲不住的开玩笑,王筝偷偷说:曲老师家境很好,应该家里做生意,最近一直看他在饭局上。 姜翎定的烤肉店是一家巴西菜馆。巴西菜以辣著称,王筝嗜辣,进去先挑烤肉去了,曲阳吊儿郎当的脱了羽绒服提在手里,见姜翎被人叫住,又追过去了,姜翎进门就被顾三叫住了,姜翎惊讶顾三对她印象格外深刻,他见了面总是不伦不类的叫她,小姜妹。 她面色带着笑,问:“你一个人,我哥没和你一块儿?” 身后人喊了声:“了哥?” 顾三仰头看了眼,打招呼问:“阳阳?” 叫完又看姜翎,示意两个人的渊源。 姜翎解释:“我和他是同事,他也是我美院的师弟。” 曲阳看顾三问:“了哥,你一个人?我们三个人,要不一块儿?” 顾三还真是一个人来的,来找人,人没找到,遂顺势说:“也好。” 王筝一个人坐着等他两,见进来三个人,有一个不认识的,就站起身,曲阳先介绍:”这是我同事,叫王筝,这是我一个哥哥,叫顾了知。” 姜翎也是第一次知道顾三叫顾了知,名字挺别致。 顾三看着三个小朋友,问姜翎:“前两天见你哥,问起你,他居然说不清楚,太不上道。” 说完又冲曲阳说:“你哥也不上道。天天鬼混,天天不见人。” 他简直像个告状精,姜翎怀疑姜翊不和他说实话,纯属是觉得他烦人。 曲阳好脾气,笑呵呵的侃“我哥还行啊,但是我好久没见他了,昨天打电话,他说和慎庭哥两个过几天去日本,三哥好像也在日本。” 顾三应该也熟悉,问:“大过年,他们三在日本干嘛?” 曲阳静了下,淡淡说“我三哥大概又在往回买家当。” 姜翎一头雾水,看着曲阳,一脸‘你给我讲讲’的表情。 曲阳将菜放在王筝面前,有点不知从何说起,问姜翎:“你听说过三哥的妈妈吧?” 姜翎心说:我跟谁听说去?梁丘熠吗? 顾三也跟着听,抿了点酒,右手支在下巴上,靠在桌上听着曲阳给她讲故事。 见她不说话,曲阳又说:“他妈妈叫俞益心。是个,挺有能耐的女人。” 姜翎听着这名字挺熟悉,一时想不起是谁。 只记起前两天她接的那个电话。声音很清亮,她说她是梁丘熠的妈妈。 第30章 曲阳的不知道该怎么讲,顾三问他“他妈是不是去年再婚的?” 曲阳有点一言难尽,无奈说:“去年年初结的。俞益城这次大概是能做俞家继承人了。” 顾三却讳莫如深,淡淡说:“那也未必。” 曲阳又说“他妈结这三次婚,真是步步高升……” 姜翎听的心里一突。 俞家二房最有本事的是那个大女儿,俞益心,嫁了三次…… 姜翎皱眉问:“梁丘熠和他姐姐是亲姐弟吧?” 曲阳笑问:“你认识三哥?还知道璎璎姐?” 顾三也好奇看她。她藏了机锋,只说:“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在英国认识的。” 曲阳其实不想论人私事,在场的,王筝不认识梁丘熠,顾三是知道俞家的事的,姜翎大概也有耳闻。但是又见她感兴趣,才说:“当然是亲姐弟了,璎璎姐比三哥大一岁。璎璎姐小时候比三哥皮多了,也是一霸。自从她结婚后就不怎么见她了。” 姜翎本不是个爱东问西问的人,对人隐私从不多嘴,可是关于梁丘熠的事,她不想多问,也不敢多问。外人对他们姐弟俩的私事知道的可能并不清楚。但是她见识过姐弟两说话的情形。像隔世的仇人,一个人在恨,一个人在悔。 上菜后几个人换了话题,姜翎不再探问,曲阳转头和顾三开始抖落姜翎的往事,曲阳嘴利,和顾三说:“我姜师姐当年,名震我们一众师弟妹。关于她的传说至今都在学校流传。” 说完笑的贼兮兮的。 顾三听着来劲,问:“她干什么了?让我也开开眼界。” 曲阳夸张说:“师姐当年徒手将一个不可描述的敌人,押在楼顶,差点扔下去,并手撕渣男,从此一战成名。” 王筝听的笑说:“你读书的时候,果然是与众不同。” 姜翎捂着眼睛,任凭群嘲。 顾三怪问:“姜翊的妹妹,居然被人劈腿了?” 姜翊不可置信的问:“这个和姜翊的妹妹有什么关系?” 曲阳将菜递到王筝跟前,急忙问顾三:“姜翊?是那个大学在文华楼和人打赌赢了人家三十万那个神人吗?” 姜翎心说,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三附和:“就他。也是一战成名。他们兄妹两,读大学都是出大新闻的人物。” 曲阳从跑题的话题上又拐回来继续讲:“我们系那劈腿系草,自此被群嘲了两年,从此以后,我们系的系草再难逃命运,届届系草出轨被手撕……” 他故事讲的深情并茂,笑倒几个人。 姜翎慢吞吞说:“事实上呢,是插足感情的女生追到我宿舍上门踢馆,被我反杀。再者,没有在楼顶,就在我宿舍阳台上,我宿舍在二楼。” 顾三听着问:“你被人劈腿?你哥没撕了他吗?” 姜翎深呼吸后说:“我哥不管我这个。你对我哥怕是有误会。” 顾三狡辩“你哥可是把你宝贝到十几年都不肯给我们看你照片。” 姜翎无力说:“我哥不给你们看我照片,单纯是怕我看上你们谁,他吃亏。” 顾三听着呵呵的笑,笑了会儿,又觉得不太对。 曲阳心里发笑,顾三吃的都是傻亏。 姜翎吃辣厉害,顾三大概觉得太辣,看姜翎吃的痛快,又问:“你哥都不吃辣,你怎么吃辣这么厉害?” 姜翎抬头看他,迟疑问:“你是不是看上我哥了?” 曲阳一口菜吐在手里,惊奇的看顾三。 顾三笑的无奈,笑问:“我看上你了,不行?” 姜翎温吞吞说:“别担心,你看不上我。” 几个人聊天互茬个没完,笑声不断。 顾三是个礼数周全的人,把饭后消遣安排的明明白白,请三个小朋友去他的场子看演出,他介绍他的场子里新来的一个音乐学院的歌手,最近挺有名的。 三个人奔着那歌手去的。到了地方姜翎才知道就是在这个夜场,她看见了梁丘熠。 顾三在吧台上给三个小朋友一人安排了一杯酒后,招呼朋友去了,夜场里的人,他大概认识的七七八八,王筝问曲阳:“你这了哥是干嘛的?” 曲阳悠悠的全场看了一圈,凑到两位女生面前介绍:“了哥家里生意做得挺大,左手墙角那个美女是了哥的姐姐,是个大学老师。我比他们小四五岁,他们和我哥认识,都是念书的时候一块儿打球认识的。” 说完又想起问姜翎:“姜翊真是你哥哥?” 姜翎喝了口可乐兑冰,心里惊叹顾三的细心,一面答:“我亲哥,亲的。” 曲阳大概没想到,解释:“我哥和你哥一个大学,你哥和人打赌简直是将对手杀得片甲不留,我哥在家里夸了他一个月。你哥生意都做得那么大了。怎么舍得让你辛苦?” 姜翎觉得今晚围绕着她的八卦没完没了,撒谎说:“我就是要辛苦了,才好和他骗钱花。” 王筝一脸‘我不懂你们有钱人’的眼神看他两。 姜翎又问:“你三哥买什么家当?” 曲阳见驻场的歌手准备就绪开唱了,回头看了眼她,有点偷摸又声情并茂的说:“他家里原本家财丰厚,藏书字画古玩,多到你想不到。他妈和他爸离婚撬走大半家财,用梁家的古玩字画做敲门砖,嫁给英国一个富豪,没几年又离婚,愣是又撕掉对方大半家财,回国去年又结婚了。他家的家当到处都是,他这些年一直在买他们家的东西,古玩字画这个东西,你知道很烧钱的。他是这个圈子里人人称奇的人物,三哥年少的时候和慎庭哥两个人简直是我们的偶像,他和慎庭哥做生意不久,还是转去专心的研究植物学了……” 他絮絮叨叨说的很多,后面大都是他们那个圈子里对梁丘熠的评价,褒贬不一。但是姜翎听来,都有失偏颇。 姜翎知道的梁丘熠,是给她讲植物学对人类有无限可能的植物学者,他心里有经纬天地。他是天生适合做学问的人。做生意固然是能让他过得顺畅些,但是,他未必会觉得舒坦。 他卖了研究成果换钱,姜翎也懂了。 他初识她,见识过她掌眼字画的本事,他见识过她的画,或者,也曾买过她的画…… 男女一事,说来复杂,其实也简单。感情一事,说深浅可行,说远近也可行。 她心里想,他看上的是她的本事也好,看上她的皮相也好,总归是看上她了。她都觉得好。 那位受顾三夸赞的歌手已经开唱,一把嗓子确实好,一首《圆》,唱的意味悠长。姿态也好看,不接受别人送酒,不接受邀请,唱完鞠一躬,开始下一首,唱完谢幕退场,毫不拖泥带水,连暖场的话都不说。 姜翎一杯可乐见底,听得入神,曲阳盯着歌手,突然又和姜翎说:“这个夜场曾经有个女歌手追三哥追的很猛烈。” 他有点怀念那时候的时光,说的有点怅然。 姜翎舒展着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姿态完美,问:“结果呢?” 曲阳贼笑,说:“三哥那时候有女朋友。便宜慎庭哥了。” 她被加倍暴击,想问他前女友,又觉得太刻意。 等顾三再出来,王筝已经被她老公接走了,曲阳和她讲他们圈子的八卦,例如东子哥看上的姑娘喜欢三哥,那时候多数女生喜欢三哥…… 作为交换,姜翎给他讲姜翊的事,曲阳对姜翊有股迷之崇拜,毫无道理。姜翎也没想过到,有一天会用姜翊得的隐私去换梁丘熠的隐私。 顾三邀功似的问:“怎么样?” 姜翎毫不吝啬的夸奖“非常棒。” 他接着说:“你哥就在楼上,叫你等等他。” 曲阳一听,问:“我能上去转转吗?那可是我偶像啊。” 顾三本就是下来叫两位小朋友的,姜翎跟着两人上楼,在包间门口停步,推门出来的姜翊看见她,回头瞟了眼顾三,问她:“你没回去?” 姜翎见他面色,大概喝了不少,随口撒谎:“听说你在这儿,我给你开车吧,你喝酒就别开车了。” 她说话被门口出来的魏朝听见了,冲包间里喊:“听听,有妹妹就是不一样,知道心疼人。” 包间里乌烟瘴气的,包间里的男人全部站起来,冲着姜翎行注目礼,其他几个唱歌跳舞的女孩子站在点歌台的小舞台上静悄悄的看她。姜翎腼腆的笑笑不多嘴,把发言机会留给姜翊。 姜翊扫了眼包间里的弟兄,问:“要不散了吧?” 沈綦都笑起来,骂他:“得了,喝个酒,没人动你妹。” 说完冲包间里的人说:“姜翊的妹妹,就是我妹妹,别给我耍滑头,听没听见?” 曲阳崇拜的看着她,没想到姜翊简直像宠小公主一样宠她。他靠近姜翊,示意姜翎给他介绍一下。 包间里又恢复了热闹,唱歌的跳舞的,喝酒的又都坐下了…… 姜翎看了眼姜翊,又看曲阳。姜翊意外的看了眼曲阳,回头看她,问:“你男朋友?” 曲阳比她都着急,急着解释:“哥,别误会,她是我姐。” 第31章 姜翊奇怪的看曲阳,努力分辨他到底是谁。 姜翎不知道曲阳的哥哥叫什么,没法介绍。她手机响的厉害,梁丘熠的电话。她不敢在姜翊面前接,他太精明了。 她挂了电话,曲阳自报家门:“哥,我哥是曲朝。” 姜翊接话:“我知道他。” 端的是高冷,不说认识,也不说不认识,只说知道。忽悠的别人觉得和他亲近。姜翎很唾弃他。 盲目崇拜真是堪比单恋,在心里自动就给对方镀了金,怎么样都觉得好。 姜翊招呼两人:“那进来坐会儿吧。” 姜翎不想进去,想去打电话,见曲阳眉开眼笑的进去了,站在门口,朝里瞧了眼,姜翊问:“又不想进去了?” 姜翎一进去一众男士又全部起身,全都来招呼她: 小姜妹坐。小姜妹喝点什么?小姜妹要不要唱歌吗?小姜妹想玩什么?别怕你哥,有我们呢! 姜翎笑的像门口的迎宾小姐,一一拒绝。 姜翊坐在她身边,顾三特意又叫服务生给她取了可乐。 因为她在,一众男士说话,刻意变得很谨慎,变得很礼貌,不说荤话,也不说脏话骂娘了。说话都很注意措辞。 姜翎心里直乐,酒桌上的气氛,仿佛像,刚扒了衣服开搞,结果被人破门而入,气氛尴尬又小心翼翼。 她小声问姜翊:“你们叫了一帮妹子们给你们唱歌伴舞,结果你们在这儿喝酒开商务会议?连脏话都不说了?看都不看人家一眼?” 结果姜翊身边的魏朝听见了,笑的憋着脸,像个加湿器,噗噗的喷气。笑了会儿忍不住伸手挡着嘴大笑。 姜翎也觉得有点小尴尬,和姜翊说:“我在外面等你们,要不我给你叫个代驾。你们玩你们的,把这个学弟给我招呼好。” 说完也不等他说话,站起身冲包间里的人说:“我去楼下坐会儿,你们尽情玩你们的,别开茶话会了。我哥喝酒喜欢妹子助兴,你们随意!好了我走了!” 说完就跑。关门前听见里面不知谁喊了声:卧槽…… 她掏了手机给梁丘熠打电话,她回来那天,他大概舍不得她走,一直送她上了车,姜翎知道,但是当没懂,当时为了给他长记性,还是狠心走了。今晚再回想起,她又后悔了。 她应该陪着他。 梁丘熠很久才接起电话,问“你干什么呢?挂我电话。” 姜翎不自觉的笑起来,靠在楼梯扶手上,坏笑说:“我在上次看见你的那个夜场,台上唱歌的女歌手好漂亮,声音也好听。我旁边有个小哥哥一直给我放电,你说,等会儿他来请我喝酒,我要不要喝?” 梁丘熠像是笑了,声音沉沉的问她:“翎翎,你喝过了我的酒,还想喝别人的吗?” 姜翎想起大阪的夜色。 他这人说话坏的很,让人抓不住把柄。 她被问的脸红,嘴硬说:“小哥哥和大叔的酒是不一样的。” 他有点冷的说:“那你尽管去试试,看是不是不一样。” 姜翎脑子里都能想象出他的样子,看一眼远处,肯定不自觉的蹙着,看起来的寡淡着脸,是她最喜欢的样子。 姜翎先软了态度,问:“你在哪呢?年前能回来吗?” 姜翊又漫不经心问:“不想喝酒了?” 姜翎装做嘴甜说:“梁教授,不要激我。我只喝过你的酒,以后也只喝你的酒。行不行?” 梁丘熠笑了声,看了眼远处的灯光,一时觉得自己和她一个小孩计较,有点幼稚,嘱咐她:“喝完饮料,早点回去。不要一个人半夜走动。” 姜翎鼓着嘴,走到吧台前坐下,胳膊垫在下巴下面,趴在吧台上。有点依恋说:“我知道了,有点想你了,等你回来,带我来喝酒吧。其实我酒量很好,但是我不喝。” 梁丘熠被她的孩子气逗笑了,满口答应:“好,等我过两天回来,带你去喝酒。” 等挂了电话,她又觉得自己像个恋爱中的神经病。给梁丘熠发消息:那我从现在开始计时,你每天欠我一瓶酒,等你回来全部给我兑现。 梁丘熠回复:我喝到你下不了床…… 姜翎想骂他,又不知道该骂什么,眼睛四处转,想了一会儿都不知道该给他回什么。 也想不起来他和以前到底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最后回复他:我怕你? 像个幼稚鬼。 梁丘熠挂了电话,盯着电话看了一会儿,立起身看了眼远处,默不作声回了房间。 陈慎庭见他进来,放下茶杯问:“你是打定主意,非要这幅画?我其实不建议你现在买,你知道,现在的价格虚的厉害,你非要买那也成,一半钱我出,要不然,我不可能给你当这个中间人。” 梁丘熠坐在他对面,心平气和说:“买幅画的钱,我还是有的。” 陈慎庭深吸了口烟,有些恨声恨气说:“你别跟我说这些,你有什么钱我心里还是清楚的。” 三十几年的弟兄,陈慎庭太了解他了。这么多年了,他不愿意做生意,回去读书做研究,辛苦也操劳。他做生意有的是本事,但是他这人喜静,时间长了看见这些烦。 梁丘熠给他倒了杯茶,说:“庭子,做你的生意,别给我瞎操心。咱们又不是没见过钱,我这人就这样,就这么点念想了。钱这个东西,在我这儿也没别的用处。这次俞家的事又是你干的吧?” 陈慎庭这人护短,他将俞益诚眼看着开工的项目搅黄了。他这个人狠得名声,也都是为他落下的。陈家那位家长已经退下来了,他做生意这么多年从都不靠家里的关系,为了他再三的动关系。因为他,陈慎庭这么多年对俞家一直耿耿于怀。 陈慎庭灭了烟,冷着脸有些狠的说:“这么多年,你卖命的往回赎家当,我倒要看看他们俞家有没有这个命财路亨通。” 梁丘熠叹气说:“行了,不说了。” 陈慎庭见他起身,又问:“我在你书房里发现幅画不错,你哪收的?” 梁丘熠皱眉问:“什么画” 陈慎庭没记住,想了半天说:“是幅山水,题字清风明月江上……” 梁丘熠不知道他怎么翻出来的,淡淡说:“一个朋友画的。” 陈慎庭因为他,对古玩字画也研究了几年,夸道:“那你这朋友功夫不错啊,哪天给我介绍介绍。” 梁丘熠笑了下,答:“你见过,小姜画的。” 陈慎庭眼神有点异样,看了眼他,半晌顿住,又忍不住笑起来,一时心情也好了,骂他:“你可以啊!” 梁丘熠很认真说:“她打小的功夫,天赋很高。” 陈慎庭脾气霸道,这几年唯一好声好气哄过的也就是梁丘熠了。见他主意定了,叹气说:“我们尽快谈,买了赶紧回去。我还要见识见识你那位小姜。看不出来啊。” 梁丘熠斜了他一眼,解释道:“你别裹乱。” 陈慎庭年少比他荒唐,现在也比他荒唐,三十几的人没个家,身边的女人倒是不少,梁丘熠当年也是女朋友都随缘换,他骨子里可能没有浪荡子的基因,即便短暂风流多情的那几年,之后也没有哪个女生讨伐他。大多会说,他这个人,和别人不一样…… 姜翎放假后,一直窝在工作室赶工,何濯虽然不催她,她联系的那边宣发的人,那边表示出稿早为好。 她的社交媒体账号由乔招招打理,小乔最近放假,她也给她放假让回家去了。 工作室早上曲阳来了一趟,带着早餐,给她巴巴的讲那天晚上和偶像相处的点滴,姜翎边打底稿,边和他聊,曲阳好奇问:“姜神小时候也一直这么神吗?你爸妈厉害啊,你们兄妹俩都这么神。” 姜翎没想到他给姜翊自动升了一大截身份,瞥了眼手机,和他说:“你仿佛像个和我打听我哥的追求者。” 曲阳听的眉开眼笑,“你别说,听着还挺像的。” 姜翎看了眼群里的消息,笑说:“我和我哥不是一个妈妈。他是我爸和前妻的儿子,但是我们两是都不是在父母跟前长大,我们两一起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他小时候可没现在这么好说话。不过没欺负过我。他妈妈不准他欺负我。” 曲阳很惊讶,看着她,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姜翎逗他,见他呆滞,笑起来,取了支勾线笔,笑说:“他妈妈人很好,我妈妈也很好,我们家就我们两个孩子,我家没有争家产的剧情,你别多想。他妈比我爸都有钱。” 曲阳听的有点惊呆,半晌说:“你们兄妹两,果真都是神人。” 姜翎又逗他:“他妈妈比他都神,在郊区有个非常大的园艺基地,哪天带你去逛逛。” 曲阳听风就是雨,催道:“那就走啊,还等什么呢。去放个风,你这么揪头皮的画,也画不出来,出去走走。” 姜翎用眼神问他:你认真的吗? 曲阳非常认真,姜翎给姜翊发消息问:我那个学弟,你怎么他了?他对你着魔了。 姜翊回复:? 完了又说:曲朝的弟弟?人挺活泼。 姜翎忍着笑,冲曲阳示意: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午夜首更 第32章 出了市区,收到江晓水的语音:翎翎,速速来约饭。 姜翎坐在副驾驶上,打字回复:我刚出市区,去郊区水库,出去转一圈,要不要一起? 江晓水电话来的很快,问:“我和榛榛在一块儿。你怎么突然想起去那边?” 姜翎看了眼曲阳,开玩笑说:“我和我同事一块儿去。” 大概那边江晓水和沈榛榛商量了一句,江晓水果断说:“把你的位置打开,我们现在就出发追你,中午你请客!那边没有好玩的,让我两白跑一趟,我掐死你。” 姜翎逗她:“我同事长得真的很不错。” 曲阳听见,大声喊:“师姐,你别卖我。” 江晓水笑的天动地响。 进园区大门时,蒋琬就知道她过来了,等停了车过来,蒋琬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亲切的揽着她问:“我前两天叫你们两回家吃饭,你还说你最近忙,今天怎么有时间回来?” 姜翎指指曲阳说:“我招待我师弟,没什么可去的地方。等会儿我两个同学也过来。这是我师弟曲阳。” 她理直气壮的很。 蒋琬给她安排的妥当,笑说:“那今天就在这儿吃饭吧,辰辰前两天跟同学出去在隔壁水库边上钓鱼,整整一桶鱼,还在后面景观池塘里养着,你们商量怎么吃。吃什么你自己和餐厅那边说,去水库那边再逛一圈,下午给你们烧烤。” 姜翎笑问:“鱼没给我哥吗?那我要和他显摆显摆。” 蒋琬笑骂:“混账小子回来转了圈就走了,辰辰开车巴巴的给他送了一趟吃的。回来跟我告状,他给你送的那一半被他哥扣下了。” 姜翎呲牙装凶:“姜翊真是活够了。他不知道私吞了我多少吃的,就欺负辰辰老实,回回骗他,他回回上当。” 蒋琬大笑,餐厅的人过来叫她,她便走边说:”我一会儿要接待人,要什么你管小赵要,要什么花你们自己去搬,你哥你回去再收拾。和你师弟慢慢逛,我要去忙了。” 说完冲曲阳说:“别不好意思,看上什么花,和翎翎说。你们慢慢玩儿。” 曲阳乖巧说:“谢谢阿姨。” 等蒋琬一阵风似的走远了,他才和姜翎说:“阿姨真是女中豪杰啊。” 姜翎答;“我爸话少。我哥像我爸。” 曲阳听着有点怪怪的。 他以为姜翎说的关系好,就是见面大家都是亲戚,真没想到这么亲切。 姜翎进棚,看着剪枝的工人,曲阳也好奇,惊讶问:“这么大?” 姜翎看了眼时间给他介绍:“这是种植基地,有六个棚,市区有花艺中心。都是分开的。进口的花卉在后面仓库保存。很完整的产业,都是你男神他妈一个人的生意。哦,娱乐圈明星婚礼的花艺,基本都是她们做的。” 曲阳心想,果真想简单了,男神能赌三十万,果真是从小不差钱。 江晓水知道蒋琬的花艺品牌,只是不认识老板。进园区后和沈榛榛说起,沈榛榛也认识。两人都以为姜翎和同事过来参观的。 姜翎和曲阳逛了几个花棚,出来接她们,江晓水看她身后的曲阳,笑问:“这就是你同事?” 曲阳长得确实阳光帅气,挺像个体育特长生。 姜翎介绍:“这是我同事,曲阳。这是我同学,江晓水,沈榛榛。曲阳是咱们师弟。” 沈榛榛看着比江晓水安静,她工作时间讲的话太多了,私下就很少说话。江晓水爱玩儿,人也活泼。盯着曲阳贼笑:“翎翎对这位师弟,态度可不一样哦,你都没请我来这里。” 姜翎无奈笑:“我请你们,行不行?” 江晓水不认账,“别跟我打马虎眼,我可是打电话搅了你们偷偷约会。” 曲阳赶紧解释:“师姐,求放过。是我求姜老师来她家里长见识的。” 江晓水听着有点疑惑,姜翎打岔说:“带你们做有氧呼吸。隔壁有个水库,一会儿去转转。” 花棚里有剪枝的,施肥的,仓库里物流车进出的运送,沈榛榛眼尖,看到了花艺品牌的标签,偷偷问姜翎:“是不是那个花艺品牌?” 姜翎点头承认。 江晓水和曲阳三五句不过,又结成新的师姐师弟组合了,两人挨个儿编排她,姜翎和沈榛榛躺平任嘲。 等他们几个水库回来,蒋琬已经在等着他们了,她有饭局要回市区。 见姜翎回来,招呼她的几个朋友说:“我们家翎翎第一次带朋友来玩,欢迎你们啊,翎翎,餐厅那边我打过招呼了,烧烤准备好了,你们慢慢吃,我有事回市区一趟。” 姜翎催她:“有事你就赶紧回去吧,我们吃过饭也回去。” 蒋琬对她放心,又嘱咐:“餐厅我打过招呼了,今晚一直有人值班,你要吃什么管他们要。回去路上小心。” 姜翎一个人送她出门,琬姨这人干什么都周全。见她带朋友来,话里话外的护着她。姜翊其实更像她。 等她再回去,江晓水催她:“我要和你喝酒,玩真心话大冒险。你这人嘴巴可太紧了。” 她大概真以为蒋琬是她妈妈。她笑的无奈,解释起来也麻烦,没说话。 姜翎被她闹的没办法,威胁她:“我喝醉了,你有什么好处?” 江晓水理所当然说:“审讯啊。看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 餐厅的员工帮他们烧烤,姜翎酒喝到一半,接到梁丘熠的电话,他问:“你干什么呢?” 姜翎笑起来,靠在椅背上,回头看了眼落地窗外的景色,说:“我在喝酒。有点上头。” 江晓水和曲阳正在摇骰子,沈榛榛做裁判。 姜翎起身出了门,问:“你还在日本?” 梁丘熠准备说,我在机场。事实上他给她发了几次消息,都没回复,所以打电话找她。 小朋友有点像啄人的鸟,飞走就不回来了。 姜翎抱怨:“你真不上道儿,都不知道给我报备一声行程。这场酒要喝好久,我晚上回去再和你说。你要是能回来,我晚上陪你喝。” 她其实喝了不少,江晓水耍赖,餐厅这边酒很多,她非要挑白酒。姜翎绕不过,喝完白酒,又喝了三杯红的。她只在念书的时候喝过酒,自从大学毕业后,这几年一直滴酒不沾。喝了酒当时没事,这会儿真的有点上头,但是人没醉。 梁丘熠笑说:“可以啊,那我晚上陪你喝。” 姜翎笑起来,一个人傻笑,酒上头让人话多,也胆大。 笑完问梁丘熠:“梁丘熠,你喜欢我什么?” 梁丘熠那边静悄悄的,她又怕听到失望的话,抢先又说:“你其实觉得我这个人,不讨厌,是不是?女朋友听话还不粘人,你们男生都喜欢这样的,是不是?” 梁丘熠大概猜到她有点喝多,哄她:“乖乖睡一会儿,不要开车。到家了给我说一声。” 姜翎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回绝道:“不用你操心。我和朋友一块儿。等散场,我说不准早醉的人事不省了。” 梁丘熠见她闹脾气,哄她:“翎翎听话。” 她突然问:“你觉不觉得,你叫我的名字,就像在叫一只宠物?真难听。” 说完大概有点回神,觉得自己话多了,和梁丘熠说:“我真的有点上头,管不住嘴了。我不和你说了,再见。” 挂了电话莫名其妙的委屈,仰着头,眼泪汪汪的。等平息了泪意,心情又没那么想哭了,又觉得自己像个小孩一样,情绪反复无常的,前两天听见他快回来了,真的挺高兴,今天喝了酒,又变得不高兴了。心里告诫自己,要注意言行,再这么反复无常的,他说不准真觉得她不正常。 等回去,江晓水和曲阳已经从摇骰子换成了划拳,姜翎问厨师长要了点汤,抱着碗坐在一边观战。沈榛榛眼神示意她:没事吧? 她摇头。给她一个可以的眼神。 烧烤完了,就曲阳没有喝酒,他开车,四个人回市区,江晓水回去路上和姜翎抱怨:“我失恋一场,你就和我喝三杯红酒,你说你像话吗?” 姜翎扶着眉,靠在靠背上问她:“你摸摸良心,好好说,我喝了几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分手了?” 江晓水没说原因,直接开骂:“狗男人,气到我吐血,不说也罢。” 沈榛榛问她:“有男友就不错了,别作。在我这种老光棍面前,分手都是炫耀。” 江晓水张嘴就来,问:“我觉得你和曲师弟挺般配的。” 曲阳看了眼后视镜听她们打岔,也不恼,笑眯眯看姜翎,姜翎嘴里偷偷问:怎么样? 他眉开眼笑,很鸡贼不表态。 姜翎想,他苦追女神十多年的人设,果真是假的。 呵,这就是男人。 回去的路上,先送完江晓水,路过她工作室,她顺势下车,下车前嘱咐曲阳:“你师姐住得远,给我稳妥的送回去了。” 曲阳笑容满面答:“师姐,放心吧。” 沈榛榛一脸被欺骗的懵,看着她,缓缓说:“翎翎,再见。” 姜翎忍着笑,抱歉的给她示意,挑眉给她示意,曲阳人不错。 送走他两,她站在楼下醒酒。 北方的夜里很冷,临近农历年,附近的写字楼大厦伤的广告屏照的天空都是亮的。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本来准备长篇大论讲一篇论文那么长的心得,但是,我憋了半小时,不知道该论什么…… 第33章 她上楼出了电梯,门口的人抬眼看她,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站着看了他很久,觉得不可置信,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梁丘熠伸手拿过她手里的钥匙,开了门,将她推进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今天不能善了了。 她进门后又问:“你打电话那时候是不是到机场了?” 他还是不说话,伸手替她脱了羽绒服。 她抬眼看他,又问:“你是不是现在很生气?” 他还是不说话,面色温和,比平时冷峻面孔看着都要温和几分。看不出来心情不好。 她试探问:“那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看是不是真的?” 梁丘熠被她逗笑了,小东西还知道慌张…… 她鼓着嘴,试探的靠近他,垫脚轻轻亲了下,梁丘熠皱眉说:“先去洗澡,满身酒气。” 她不可思议问:“你嫌弃我?你居然嫌弃我?” 梁丘熠伸手提溜着她的胳膊,将她带进洗手间,边走边说:“洗澡后,我陪你继续喝,你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姜翎心里虚,弱弱辩解:“我就是少少喝了一点点。没我说的那么夸张。” 梁丘熠将水温调好,笑说:“没事,你开心,多喝点也没事。” 她装不下去了,告饶:“我错了,行不行?” 他催她:“那我帮你洗吧。” 说着就解了大衣…… 姜翎吓的赶紧将他推出去。 一个小时都不见人出来。 梁丘熠看了眼手机,站在门外问:“我要回去了,你不出来送送我?” 姜翎推开门,脸上贴着面膜,问:“你回哪儿去?” 梁丘熠看着,她仰着脖子看他,有点滑稽,忍不住伸手在她脑袋上敲敲,说:“你要留我,我就不回去了。要不要留我?” 姜翎抢答:“要!” 他这人真是,说话把话头递到你嘴边,不问你留不留我,不问你喜不喜欢我,就问你要不要。仿佛她没说出口的深爱,他全懂…… 姜翎通通没脾气,拖着他进她的工作间,给他展示她的工作成果,梁丘熠看她的藏画,确实不少。 柜子里有些旧东西,上次给博物馆画完剩下的。姜翎仿画的事只有何濯和爷爷知道。何濯对这个事讳莫如深,再三的交代她不准再碰,他比自己都紧张。 姜翎就没开柜子,将书架上的几幅画给他看,梁丘熠看了眼桌上的笔洗,问:“你哪儿淘来的?” 姜翎大概猜到了,这个东西是旧东西,和梁丘熠显摆:“我发小给我的,他把我那个二十块钱从旧市上淘来的笔洗打碎了,给我赔了一只碗做笔洗。” 事实上,何濯送她的画具、原料和礼物都是数一数二的贵重。他不在乎钱,她也不问价格。 梁丘熠问:“你那发小儿干什么的?” 姜翎不以为意的说:“生意人,家里显赫,他一个生意人,也不能乱显摆。人挺低调的。和我从小学开始一直是同学。” 梁丘熠看了眼那只青花松鹿碗,看了眼笔架上的笔,看了眼最贵的那只,问;“这也是他送的?” 姜翎假笑问:“有什么问题吗?” 梁丘熠心里有点吃味,小东西,果真有个不离不弃的发小儿。 姜翎问:“这个碗多少钱?要是值钱,我就不用了,拿去换钱。” 梁丘熠失笑问:“你发小儿不会问你?” 姜翎毫不在意“他又不差这点钱,再说,他女朋友一年换十几个,送出去的东西,那么多,他自己未必都记得。” 梁丘熠颇有深意的看了眼她,放下碗,不上心的说:“不值什么钱。” 已经有两个人细看这只碗了,她心里大概有概念了,肯定不便宜。 晚睡的时候,姜翎不好意思,蹲在小卧室的床前收拾那个像柜子一样大的床头柜里的书,梁丘熠洗漱完进来,站在她背后,看了眼她手里的 《理想国》,问:“你喜欢看这个?” 姜翎不好意思再说这个也是何濯送的了。 吐槽说:“以前同事送的,我一拖稿的时候,他就送我好多他的书,提醒我别拖。全是这种哲学,什么《沉思录》之类的,我翻都没翻开过。” 姜翎一直说,何濯读中文系几年,什么都没学,但是藏书多到不可思议。 他在海西街那边的四合院,藏的全是他的书,以前隔三差五送她一本,送完又损她:翎翎,不谈恋爱多看书,换心情。 他自己一本不看,连大学毕业论文,都是她给写的初稿。做生意真是彻底把他的脸皮磨厚了。 梁丘熠附身,整个人都拢在她身上,伸手取了她手里的《理想国》,站起身,打开看了眼扉页,翻了翻,是本新书,没人看过。翻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书签,上面手写了一句话:有人遇见怎样的好东西,亦是滴水不入,有人却像丝棉蘸了胭脂,即刻盛开的一塌糊涂。 看,这就是一百年前古人的心思,通透到,只用三言两语,就能把人的心思写尽。 他看着书签,愣愣的没回神,姜翎半天等不到他,回头仰着脖子看他,问:“你喜欢这个啊?” 梁丘熠合上书,递给她说:“好好收着。” 姜翎不服气,翻了一遍,速度太快,还是没发现薄薄的书签。 梁丘熠也不提醒。更 多 文 公 众 号:小 小 书 盟 又翻了她另外一本书,一模一样的书签,写的是:树一样的味道,忍冬的香味,那只无处不在的手表的滴答声。 如果姜翎说,这是混中文系的何濯的书。 就凭这潦草字迹,随意的书签上的几句话,没有人会相信,何濯是白混了中文系。 太懂的人,都吝于言语,连心思都浅的不露痕迹。 梁丘熠没说话,合上书,看了眼小姑娘,伸手将她从他脚背上拉起来。姜翎背靠在他胸前,举着书孩子气的问:“我好看还是书好看?” 梁丘熠松开她,不说话。姜翎急着问:“不是吧?真的是书好看?” 梁丘熠转到床的那头,笑着哄她:“当然是你好看。” 姜翎装模作样的坚持了一会儿,也溜上床,矜持的躺在床边,问梁丘熠:“有新年愿望吗?” 梁丘熠平躺着,闭着眼睛,他其实有点累,但是又想看见她。 闭着眼睛,感觉她就躺在身边,真的像只宠物。 好笑的答:“没有。” 姜翎窸窸窣窣的动来动去,壁灯暗沉,但是隐约能看到他的轮廓。 她用气声说:“梁丘熠,你许个愿望吧,我给你实现。” 梁丘熠半晌不说话,伸手将她拽进他的被窝,带着笑意问:“你是不是不想睡?” 姜翎不怕他,糯糯的答:“没有,我喝了酒有点兴奋。而且,你就像是从天而降来的。” 梁丘熠被她逗笑了,闭着眼睛拥着她,不轻不重的轻拍着哄她。 等早上起来,看到沈榛榛给她发了将近三十条消息。前十条谴责她的行为,中间十条讲她没时间没心情恋爱,最后十条很模糊的描述了对曲阳的感觉。 姜翎看了半天,觉得她其实对曲阳的感觉还是不错了,一个称不上的缺点是,曲阳小她一岁。 姜翎斟酌回复她:我开玩笑的,你不要有负担,真的不是给你介绍。你要是觉得小曲人不错,可以考虑,我可以把你探一声口风。 沈榛榛打电话过来,对微信上说的事也不是很上心,估计睡了一觉,这个事也过去了。 姜翎问:“你们聊什么了?” 沈榛榛笑起来:“我们能聊什么,这两天快放年假,我今年就清闲这两天,小伙子工作倒是清闲,吊儿郎当的,什么都能聊,我也摸不着深浅。估计家里不简单。我也没有嫁豪门的嗜好,赚豪门家的钱就行了。” 姜翎笑起来:“别跟我酸,感觉你在骂我。” 沈榛榛爽朗大笑“我的甲方这个月好像出问题了,这边项目也搁浅了,也不催我们,也不龟毛了,把我也放假了。” 姜翎不动声色的试探问:“就那叫什么俞益城的?” 沈榛榛没有意会到,接话说:“就是机场那个,我这个甲方经理当初敲定的项目,现在和我们一块儿工作的下面的人有点乱,争斗很厉害,真是豪门多生事端啊。” 姜翎刚准备问俞益城,结果听见梁丘熠开门进来的声音,住了嘴,说:“放假的话那你休息几天,别忘了,考虑考虑小曲同学,他这人不错,可能有点爱玩儿,不是那种下流男人的路子,就是爱吃喝玩乐,人很正派,至于家里,我打听一下,给你准话。” 沈榛榛问她:“你们b市的人不是不找外地户口吗?” 姜翎答:“我不是b市人,跟你说了,我南城的。” 沈榛榛不信“你们家生意这么大,怎么没提前给你投资个户口?” 她和江晓水是彻底误会了。 姜翎乐不可支,忍着笑说:“扯哪儿去了,我下次和你细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卧室门开着,梁丘熠站在门口示意她吃早餐。她乖巧的点头。 说完又补充:“那行,就这样。要是真对小曲没意思,也没关系。我昨天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榛榛其实不太在意这个,就当是个玩笑,也嘱咐她:“行了,我知道了。不和你说了。” 等吃早餐的时候,梁丘熠突然问:“下流男人的路数是什么路数?” 姜翎一口豆浆咳出来,抬眼看他,笑不出来,咳的停不下来。 他伸手给她递了纸,姜翎盯着他,趴在桌子上,装作引诱他,她的脸太显小,看着她真的像个萝莉。 梁丘熠沉默的捏着她的脸,冷冷淡淡的安排:“吃吧,吃完早饭再吃你。” 姜翎被他一本正经说的脸大红。收回肆无忌惮的眼神,趴在桌上不肯起来。 她赖在桌子上不肯起来,梁丘熠伸手抚着她的头发,从鬓角到耳朵,到脖子…… 他边抚边说:“翎翎,你怕是没见识过,什么叫真正下流男人的路数。” 姜翎扭着身体躲避,他伸手又将她揽回来。 姜翎告饶,梁丘熠不放人。 从大厅一路进小卧室里,姜翎果真见识了下流男人的路数。 也彻底信了,他当年的浪荡,不是浪得虚名。 心里唾弃他,三十几岁的男人,折磨人的办法,真是下流……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遇见怎样的好东西,亦是滴水不入,有人却像丝棉蘸了胭脂,即刻盛开的一塌糊涂。这个好像是张爱玲评《金瓶梅》,我记不太清楚了。 树一样的味道,忍冬的香味,那只无处不在的手表的滴答声。这个是很冷门的一本书,叫《喧哗与骚动》这本书的语感和描写我个人觉得真是神格高级 第34章 除夕夜,姜翎回了南城。晚饭后,林栀和外公外婆视频,姜翎靠在林栀肩上打招呼,对面的老人温柔的感慨:“翎翎都这么大了?” 姜翎其实对老人不熟悉,见的太少了。她乖巧的问候:“新年快乐呀。” 两位老人笑的眯着眼睛,问林栀:“下次过来能不能带翎翎一起来,我们见过她都好多年了。” 林栀有点小骄傲的说:“她呀,整天瞎忙,一个月都不着家。野的跟个男孩子似的。” 姜翎靠在她身上,低着头看手机,回头无意识的冲他们笑了下。那头的老太太看见了夸她“翎翎这么漂亮,有没有谈朋友哇?” 姜翎怕老人们追问,装傻说:“没有。” 外婆鼓动她:“看上不错的男孩子就去追求,又不是非要结婚。没什么的。漂亮的年纪,就该谈恋爱。” 姜翎没想到被资本主义影响的老太太思想这么自由,转头看着林栀笑说:“妈妈,你该和外婆多学学,你看看外婆就不叫我相亲结婚。” 林栀和家人聊天,心情好,笑着辩驳:“我没让你非要相亲就结婚。” 说完又觉得有点欲盖弥彰。 姜翎看到姜翊下楼,冲她们说:“你们聊,我去厨房看看。” 等姜翎走开,视频那头的老太太开到林栀;“你要对翎翎好一点,她从小你就没管她,她是个乖孩子,对你还挺亲近的。你的命好,遇上南朝和亲家,他们人都好。” 林栀很不想去回想那时候那些两难的境地,她一心奔事业没错,孩子也没错。到如今事业有成,孩子也好好的。自己也觉得她的命运不错。 她回头看了眼厨房门口和姜翊说话的翎翎,温柔的一眼,回头和老太太说:“她看着笑眯眯,脾气大着呢。” 老太太呵呵的笑,也不争辩。 姜翎问姜翊:“你什么时候回去?还给我买机票吗?” 她手机拿在手里,顾三的消息,上次遇见后顾三建了个群,几个小朋友。时不时聊几句。 姜翊瞄了一眼,就看清了,嘱咐她“别整天跟着顾三瞎混。” 姜翎争辩:“就是碰巧遇上的,我没混也没喝酒,他也不敢给我喝酒,我喝的都是可乐。” 姜翊看了她一眼,进厨房看晚上的宵夜,阿姨正在包馄饨,见她两进来笑问:“饿啦?那我一会儿煮点清淡的馄饨。” 姜翎拒绝:“不饿,吃了饺子才多久。我就是看你包馄饨,我也想学。” 姜翊取了水,又看了她一眼。 姜翎看见了问:“你到底带不带我?” 姜翊转身出了厨房,才冷淡说:“给你买。” 阿姨笑着说:“你又问你哥要什么了?” 姜翎站在她身后说:“我让他给我买张机票。” 进厨房的姜南朝问:“你没钱了?” 姜翎看着包馄饨的手,目不转睛,和姜南朝说:“不缺,但是我爱花我哥的钱。” 姜南朝乐了,问:“那你为什么不爱花你爸的钱?” 姜翎回头看他笑,“我也不知道,我从小到大,就爱花我哥的钱。尤其他冷着脸不想给我花的时候。” 姜翊折回来站在门口又看了她一眼。 姜翎惊觉,改口说:“可能是他长得好看吧。” 姜南朝没笑,包馄饨的阿姨笑出声了。 姜翎有点尴尬,强行挽尊“你们吃不吃馄饨?” 姜南朝以为有点听明白了,问:“你缺钱跟爸爸说,怎么还不好意思?” 姜翎看了眼姜翊,说不清楚了。弱弱说:“我不缺钱。我挣钱其实不少了。” 姜南朝不是很清楚她的工作细则,不怎么听解释,说:“你画一年,整天的熬夜,挣那点钱都不够买化妆品的。” 姜翎真不想要,真快三十了,花爸妈钱,觉得羞愧。 姜翊戏虐的看了她一眼,插嘴说:“她比我可有钱。” 姜翎急表态“买买买,回去机票我给你买。” 姜翊漫不经心提醒她:“那你可记住了。” 晚睡的时候,姜翎和梁丘熠聊天抱怨,被姜翊套路了。 梁丘熠问:想赢吗? 姜翎不假思索:让他一次吧,以往次次都是我赢。 梁丘熠几乎能想象到她窝在床上眯眼的样子,像只猫,还护短的很。 问:什么时候回来? 姜翎等了一分钟,才回复:想我了吗? 梁丘熠拍了张照片,一个礼物的盒子,旁边一束花。 他回:花剪早了,怕你回来晚了,花枯萎了。 姜翎气结,问:说一声想我,那么难吗? 他信手捏来:很难。忍不住想过去逮你回家。 姜翎又被安抚了,一个人傻笑。 十二点钟声的时候,她给梁丘熠发消息:新年快乐呀,梁丘熠。 没收到他的回复,她猜他大概睡了。一想,又觉得心疼。 年初五和姜翊一起回b市,最后还是姜翊给她买的机票,没多少钱,她就是爱敲他竹杠。 到机场,姜翎开车过来,送姜翊回去后,一个人又去了梁丘熠家,走到半路上才想起,他大多时候在那边那个家属楼上住着。 打电话给他,他还在睡觉,迷迷糊糊问:“怎么了?” 姜翎试探问:“你在家?” 他好像清醒了,问:“你回来了?我在院子这边儿。” 姜翎忍不住笑起来。说:“我一会儿就到了。” 等她到门口,他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穿了件烟灰色的毛衣,人看着气色不太好。 姜翎问:“你感冒了吗?这么可怜?大过年怎么就感冒了?” 姜翎穿的厚实,白色羽绒服都到小腿下面了。北方的冬天要在三四月才开始暖和。梁丘熠有点感冒,整个人看着懒洋洋的,姜翎不管问什么,他都嗯一声。 等进了院子,姜翎又说:“不行的话,我带你去医院挂水吧,别到了开学,你还这样,怎么去西南?” 他彻底被她逗笑了,问:“原来你这么操心,是怕我误了开学?” 姜翎也意识到操心的有点远了,否认道:“不是,说着说着就到那儿了……” 梁丘熠兜着她后脑勺上楼,她扭头瞪他,之前不是很熟悉的时候他就爱伸手兜着她后脑勺走路,像领着一个小朋友,现在这么久了,他更爱在她身上手动手动脚。 梁丘熠见她瞪他,改成揽着她肩膀,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翎趁着他松开她的手,跳上去两个台阶转过来面对着他,才比他高一点点,问:“我哥要给我介绍他朋友,怎么办?我要不要把你供出来?” 梁丘熠笑起来,面容都温和了,问:“那你怎么说的?” 姜翎抬手敲了下他肩膀,不满问:“我问你话呢?” 他看着有点无所谓,应她:“你怎么那么招人呢?那就供出去吧。” 也不提认识她哥,不提她父母,也不提见面。 姜翎见他这么说,也不再问,转身先他上楼,他跟在后面看她,也不搭话。 见家里空荡荡,问:“老太太不在家吗?” 梁丘熠说:“她回南方老家了。家里有几个小辈想见她。” 自然阿姨也过年放假回家了。 家里果真就他一个人。 姜翎对他毫无办法,问:“你饿不饿?我不会做饭,给你……” 想了半天,不知道该给他吃点什么。 梁丘熠进了书房,喊外面的她:“你过这边来?” 姜翎站在门口说:“我上次进去过了,你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梁丘熠开了椅子后面的柜子,取了幅画,姜翎靠在桌前,等着他打开。 等他一打开,她就笑,当初送他这幅画有些冲动,太想接触到他了。 梁丘熠朝她招手,她绕过去靠在他的身上,看着画,跟他说:“画这幅画的时候,我很不服气你。所以这幅画几乎一蹴而就。” 梁丘熠觉得好笑,问:“不服气我什么?” 姜翎想了下总结说:“不服气你能那么完美。离得太远,太朦胧,觉得你简直高不可攀。” 姜丘熠被逗得大笑,伸手将她抱在腿上,她嫌热,脱了羽绒服挂在他的椅背上,烟灰色的毛衣和他同款。 姜翎问他:“我想看你小时候的旧东西,你有吗?” 他想了一会儿,指指楼上说:“在上面,不好找。” 姜翎有点意外,以为三楼是谁也不准去的地方。想完又觉得自己好笑。 梁丘熠起身拉着她上楼,三楼和二楼格局一模一样,只是少了一个厨房。 他在门口的桌子的抽屉里取了钥匙,开了东边的门,姜翎跟在后面探头,里面不像是多年不住人,书柜里陈列了很多矿物石,房间里的陈列,仿佛有人住一样,小沙发上的薄毯搭在扶手上,抹布就搭在门口的置物架上。 连那盆绿箩都长势很茂盛。 姜翎进门好奇的张望,梁丘熠开了里面房间的门,里面是个书房,进门有一排书架,里面全是书,柜子上有书籍目录,梁丘熠指指门口的书架说:“我的书都在这儿了。” 姜翎心里吐槽,我又不是想看你的书。 他见她不以为然,在柜子里翻找东西,看到盒子后,和她说:“送你两块石头。” 姜翎问:“这是你爸的书房吗?” 他笑了下,回头看了她一眼,像清楚她的小心思。 笑完也不说话,翻开盒子,给她看说:“一个是青金石,一个是孔雀石。” 姜翎认识,但是看原石看不出来。 问:“是不是很贵?” 他不太在意说:“别人送我的。开了石才能知道是不是好玉。” 姜翎不信。 又问:“你爸是研究地质的吗?” 他淡淡的说:“你想要玉还是想磨了做颜料?” 姜翎知道他不准别人问他爸,住了嘴,看着石头问:“你说我会不会切出来最好的玉?” 他这才答:“那要看你运气。” 果真不能碰不能说。 她问了两句,他都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第35章 除了不问关于他爸的问题,其余的,他都好说,姜翎像个好奇宝宝,翻看他的书,有些书很偏门,她瞎问,他就答的高深,她一句都听不懂。 等过了中午,他突然问姜翎:“带你去听戏,去不去?” 姜翎听不懂,拒绝说:“我听不懂。” 他大概觉得听不懂完全不是问题,继续说:“去了就听懂了。” 两个人开车一个半小时,到邻市专程去看戏,戏楼看着像家私人戏楼,大厅居然有卖瓜子花生饮料茶水,有点像以前上茶水的戏楼。 梁丘熠像是熟客一样,进门还给她买了瓜子和茶。 她长这么大,除了在电影院吃过爆米花,其他地方的剧院都是个规规矩矩的观众,连手机都自觉关机或者飞行模式。 进门观众席位倒是很有人情味,几个座位就近都有一张桌子。 新年刚过,观众居然很多,大爷大妈居多,有点旧时的做派,姜翎跟着梁丘熠甫一坐下,就听见身后的老爷子问:“两位小年轻今儿是来听谁的场子的?今天轮堂的几个一较高下有点热闹,有点意思。” 姜翎听着虽然不知道今天唱戏的是谁,听完大爷的口气,觉得有点热闹。 后面居然有个录像的年轻人正在摆弄机器,几个大爷在嗑瓜子,评说谁的老生唱的有味儿,谁的花旦最绝,姜翎回头看了眼,不光嗑瓜子,还在吃锅巴…… 整个戏院热闹的不可思议,她没有过这种观众经历,只知道叫好鼓掌都是踩着时间点,观众素质是很好,但是听不懂乏味的时候,就觉得特没意思。 就好比上次听的戏。 她凑到梁丘熠耳边说:“原来你爱听戏啊?果真是个老年人,爱好都这么老气。” 他靠在椅背上,胳膊搭在她背后,看着懒洋洋的,恶趣味的说:“看你对我爸挺好奇,他从前爱听戏,带你见识见识。” 他漫不经心的小吃,有点公子哥儿的做派,懒懒散散,看着像是什么都漫不经心,说话却时刻给人提着根弦儿。典型的人精。 姜翎不以为意,看着后面的观众说话声,评说可以说很犀利了,问:“你说,要是台上唱的不好,会不会叫衰啊?” 他面带笑意看着台上开场,笑说:“唱的不合心意,下面的人当场就喊了。” 姜翎真没见过这么生猛的舞台。 开场上来的这位,据说是林派传人,很有地位的一位角儿了,年前在大剧院一场戏,据说一票难求。 这些都是后面大爷大妈聊天听来的。 哪知道他台上一站定,后面有个大爷喊了声:买点儿力气! 全场大爷大妈都跟着喊了声,剧场氛围一瞬就被升起来了,特别市井特别生猛,姜翎惊呆了,转头看梁丘熠,他大概清楚这行规矩,淡淡的不太上心,靠在椅背上,看着也不像是个爱看戏的人。 台上的演员毫不畏惧,也不恼,朝台下深深作一揖,调门儿升了几个度,开场一句,大爷们震天响的叫好,一直到后面,她唱一句,叫一句好,唱完了,在座的嫌不够,还是开场喊话那大爷喊人:“没听够啊,再来一段!就一段!” 那演员下不了台,冲旁边的示意,就又唱了一段,叫好声又野又热闹。 姜翎听不懂但是听的热闹,又有意思。周围的戏迷聊的很开,连这演员前年哪段唱坏了的戏都聊出来了…… 一下午泡在戏园子里,跟着傻乐,快下午的时候,梁丘熠起身出去接了个电话,进来问她:“还看吗?” 姜翎猜有人约他,就顺势说:“能回去了,我不懂戏,就是听热闹的。” 他也不劝,叫她:“那走吧。” 她起身的时候,旁边那大爷还叫她:“等会儿最后一场是女老生刘小源,那叫个精彩,你不看了?” 姜翎被逗笑了,忍着笑说:“我有事,偷偷出来看一会儿,电话催我呢。” 大爷看她颇有同道中人的心心相惜,“那就下次小友再约。” 姜翎忍着笑和他告别,出了戏园子,笑的东倒西歪。 问梁丘熠:“你以前听戏,大爷们都这么逗吗?” 他答的很中规中矩,说:“有的地方会这样。” 她唾之以鼻,觉得他故意的。 回去的路上,她又想,过年这个节日,他其实还是心里有点孤独吧。 回去后,就推翻之前的想法了。 等他两回去,已经起了暮色,街上灯火通明,夜场里几十号人等着他。 梁丘熠刚一进去,不知哪个人冲他两喊了声:“三哥来了!” 梁丘熠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大厅里乌泱泱的一片人,姜翎看了一眼,连一个认识的都没有。 大概是他朋友的店,比顾三的场子大多了,下沉式的大厅舞池里年轻男女跟着台上热舞的男模跳舞。 姜翎握着梁丘熠的手,跟着他一直顺着大厅边的走道上了二楼。 二楼比一楼清静些,但是也只是少些清静。包间里唱歌的,喝酒的,陪喝的,打牌的,大概有二三十号人。 梁丘熠推门进去,有人回头看见了他,关停了音乐。包间里一下变得静悄悄的,打牌喝酒的都停了。 陈慎庭不在,那个叫东子的男人喊:“三哥来了?庭子一会儿就到。” 姜翎不习惯这种场合。在场的人,都放纵的很,酒色财气一样不缺,笑的都意味深长。 对面有个大波浪头发的妩媚女人冲梁丘熠情意绵绵的说:“你来了?” 进门前,姜翎放开了他的手。 他冲那女人笑笑,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女人看了眼姜翎,问:“这是你女朋友?” 姜翎极不喜欢她的眼神。有种被不动声色盯着的感觉。 他很自然将手搭在她肩上,坦荡又不遮掩和她说:“这是我朋友,陈毓。” 说完和那个女人介绍“这是姜翎。” 算是默认了,她是他的人。 姜翎冲陈毓笑笑,没说话。 陈毓打量了一眼姜翎,看梁丘熠,问:“你现在算是归于平静了?” 这话问的很冒犯姜翎。 梁丘熠并不多嘴,淡淡看她一眼,有警告,也有无所谓。 她见梁丘熠不说话,又笑着对姜翎说:“你可把他看牢了,合格包间里起码有他三个前女友。我就是其中一个。” 说完笑着风情万种的和酒桌上的人喝酒去了。 要和他们比,姜翎从小到大,是真的乖。 梁丘熠问:“要不要回去?” 姜翎要是平时,肯定如他愿,替他当这个借口。可是今晚,她不想。 梁丘熠见她看着牌桌,不说话,问:“想玩儿?” 东子过来招呼他两:“三哥,坐坐。” 姜翎就坐在牌桌和酒桌中间的沙发上,梁丘熠坐在她身边,她扭头看着牌桌上大牌的人,台上几个姑娘在唱歌,大概是夜场里的姑娘。 陈慎庭来的时候跟着一个姑娘,陈慎庭走到梁丘熠面前,很自然给那姑娘嘱咐:“照顾好她。” 她指的是姜翎。 梁丘熠却出声说:“你们两个去牌桌上玩儿一会儿。” 姜翎诧异的看他,他安抚的笑,哄她:“输了算我的,你随便玩。” 东子听见了,骂他:“三哥这是打我脸是不是?三嫂在我这儿打牌,还能输你的?” 在座的都笑起来。 酒桌那头的陈毓却漫不经心的问东子:“东子,你可真没良心,在座的三嫂,你喊过几个?以前怎么也没见你给我方便?” 姜翎像没听见一样,一脸兴趣盎然的看着牌桌上。 是陈慎庭先开口,有点不讲情面,说:“嫌不方便就回去吧。” 姜翎知道,这些都是他年少时的朋友,年少的荒唐、浪荡、和耀眼的不可一世,都是和这些人见证的。她心里没那么不能接受。 陈毓被陈慎庭顶了一句,有点生气,再一句话没说。 姜翎如愿被安排在牌桌上,陈慎庭那位女伴对她确实很照顾,连着几把,全是她一个人赢。后面她也开始放水,变得有赢有输。 发牌的空隙,她回头看了眼,梁丘熠和几个人说笑的很愉悦,姜翎很少看到他这种神情,有股少年气,连喝酒都要几个人聚在一起碰一下,那位陈毓就坐在他身边,几个人说笑,外人参不进去。 姜翎回头,专心出牌,等他们过来,梁丘熠拢在她背后,附身问她:“输了吗?” 酒气包围了她,她淡笑应声:“好像没输,但是也没赢。” 陈慎庭坐在他女伴的身边,那女生夸姜翎:“她打牌应该很懂,一直不输不赢的吊着我。” 梁丘熠意外的看她。姜翎感觉他在看她,不辩驳也不接话,只是笑。当是承认了。 姜翎回去的时候还没散场,她确实困了,一直打哈欠。 梁丘熠问她“要不要回去?” 她跟着点头。 出门前她在门外等着,梁丘熠在门口和他们道别,陈毓站在门口,笑的风情万种,伸手伸手搭在梁丘熠肩上,他仿佛不甚在意,也不觉得有什么可避讳,一切坦坦荡荡。 姜翎看的兴趣索然,扭头看着顶上五彩斑斓的灯出神。 他是个好的恋人,周到细心,恋爱的时候认真的很仔细,很专心,但是,姜翎觉得不自然。 她回想,开始的时候,她肯定要求没这么高的。现在真的有点得寸进尺了。 梁丘熠凑近她耳边问:“你看什么呢?” 她这才回神,看了眼灯,回他:“我看这,热闹的一塌糊涂的世界。” 他伸手绕过脖子捏她另一边的耳朵。 姜翎下意识的躲了下。 她还是忍不住,忍不住的想。 他捏过多少女人的耳朵,吻过多少女人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两人开始互相渗透到从前过往。 第36章 梁丘熠像没发觉似的,执着的又捏住她的耳朵,手腕搭在她后脖子上,漫不经心,像抚摸一只宠物。 回去的路上,梁丘熠边开车,边问她:“吃醋了?” 姜翎在想二月的工作安排,回神问;“你说什么?” 梁丘熠扭头看她一眼,却淡淡说:“陈毓不是我前女友。” 姜翎听着觉得意外,说:“看样子不像啊。” 他好像兴致很高,解释说:“她和庭子沾点亲戚。” 姜翎笑起来,找事挑衅问:“这么有原则?朋友亲戚不碰?” 他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没接话,迎面过来的车开了远光,姜翎看不清楚,偏头躲光,才看到他一直看着她。 她吓的催他:“你别看我,你看路!” 本来她以为他们喝酒,结果就他没喝酒。其他人喝了。 快到巷子的时候,姜翎有点想回家。和他说:”送你回去,我一会儿回去。” 梁丘熠听着没当回事。 等到门口,姜翎从副驾驶上出来,又上了驾驶座位,和他说:“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他突然皱着眉,站在车门前,认真的看她。也不说话。 姜翎不改主意,并不理会他。两个人突兀的开始僵持。 最后他冷冷的问:“真想回去了?” 姜翎听的鼻子一酸。 抬头看他说:“梁丘熠,你讲讲理。” 他看着她不肯让她离开,姜翎坐在车里无法,开了门下车,他顺手关上车门。 姜翎默不作声的跟着他进门,心里委屈的要命。 院子里漆黑一片,连盏灯都没有,她开了手机的手电筒为两个人照明,他的影子在地上影影绰绰。 她又心软,觉得他一个人呆着,确实孤独。跟在他后面乱七八糟的想。 等上楼,他已经面色又温柔了,看不出来在门口时的冷漠。 二楼没有沙发,他直接进了卧室,姜翎跟着他进卧室,木着脸不想和他说话。他脱了外衣放在床上,又出去取了只大盒子,提进来递给她,哄说:“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姜翎穿着羽绒服,拿着盒子,梁丘熠周到的替她脱了羽绒服,她将盒子放在床上,蹲下身打开。 一块玉刻的印章,是她的名字。 一方砚台,一只笔。底下是一盒颜料。 姜翎将颜料拿起来看了眼,知道价格贵得吓人。 拿着那方印章,反复的摸索,问:“你刻的吗?” 他坦诚说:“我刻了一半,有点浅,请人完善的。” 她心里软成一片,有点怪他,说:“我用不着这么贵的东西。上好的和田玉,浪费了。” 她真是个见过世面的小东西,还糊弄不了。 梁丘熠淡笑着,不应声,起身出去又给她拿了印泥让她试试。 姜翎将印章蘸了印泥,印在手心上,低着头看,梁丘熠伸手附在她脑袋上,问:“喜欢吗?” 她低着头,心里又酸又涩,又觉得发烫,说不清楚什么感觉,反正拿他毫无办法。 他见她不说话,出口哄她:“还生气呢?那起来打我吧。” 姜翎笑出声了,有点委屈的抬眼看他,他忍不住,伸手将她拉起来坐在腿上,温柔的亲吻。 姜翎委屈的厉害,眼睛湿漉漉的看他,他忍不住,伸手覆在她眼睛上,沉着声说:“翎翎,你别这么看我。” 姜翎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巴掌,骂道:“梁丘熠,你就是个混蛋!” 他笑起来,算是应了。 顺势躺下,将她带倒,一直抱在怀里。 姜翊晚上酒局散了,代驾开车,他坐在副驾驶上闭眼休息,沈綦来电话直接说:“我看见你妹了,在东城大院子弟的那个夜场。” 姜翊嚯的睁开眼,问;“她一个人?” 沈綦大概也在夜场,吵得很,断断续续说:“应该是和朋友吧,还有东城几个子弟。我晃了一眼,他们就进门了。” 姜翊听见她和朋友一起,又变得漫不经心了,问:“你没回去?” 沈綦抱怨:“就你溜得快。我也要回去了,再喝下去,要报废了。” 姜翊嘱咐他:“酒局随时都有,别喝太晚,早点回去。” 挂了电话,就给姜翎打电话,姜翎窝在床上,看了眼姜翊的来电,问:“哥?” 姜翊沉着声,冷冰冰的教训她:“半夜鬼混连家都不回了?” 姜翎一个激灵,坐起身,问:“你在家?” 他吓唬了她一句,见她不经诈,又缓和了态度,说:“谈恋爱就大大方方谈,别整天偷偷摸摸的。” 她犟嘴:“你是不是一个人就见不得我先结婚?你老诈我做什么?” 姜翊哼笑了声,说:“下次家里问我,我不包庇你。你自己掂量。” 梁丘熠进来给她递了杯水,她问:“你包庇过我吗?你可真会给自己搭台子。我给你四处漏风的兜着,你居然威胁我谈恋爱不给家里报备?” 姜翊被她挑衅气的脑门疼,问:“你现在真是皮太松了,是吧?” 姜翎几乎能想象得出他闭着眼,恨得不瞪她几眼的样子,笑起来说:“哥,那去过你的夜生活吧,别盯着我了。” 姜翊沉静的不搭话,由着她胡侃。 等她说完了,他才说:“看人用点眼睛。别被人骗了,再回来找我哭鼻子。” 姜翎气结,顿了下说:“被骗了,我就找你。” 姜翊笑了下,像哄小时候的她一样说:“那行吧,发现被骗了,就早点来找我。” 姜翎嘟囔:“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儿好?” 姜翊又笑起来。最后嘱咐她:“行了,自己小心点。就这样。” 挂了电话,姜翎去外面书房找梁丘熠,他站在书柜前,随手取了颗种子,见她出来问:“怎么不睡觉?” 姜翎站在门口,远远看着他,说:“我查询过国家生物资源会议,和植物论坛。没找到你的名字。” 梁丘熠并不太在意,招手让她过来。 姜翎过去后,他手展开给她看种子,说:“这是睡莲种子,你说它和荷花什么关系?” 姜翎拿起种子看了半天,迟疑答:“它两不是一个东西吗?看起来没差别。” 梁丘熠却说:“莲目多次更改发现,其实睡莲和莲没什么关系,被强行亲戚多年。不是看起来像就是。” 他这个话说的似是而非,姜翎想问他,他不会说。 她只能应着答:“那真遗憾。” 姜翎没想到,会在这个院子里遇见他的姐姐梁丘璎。早上起床,梁丘熠做早饭,她去后面花棚里剪花枝,等回来拿着几只百合,楼梯上抬眼就看见了坐在餐桌上的梁丘璎。 她依然是重妆红唇,看到她也有点惊讶。很短暂,然后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 姜翎站在楼梯上,犹豫了几秒,梁丘熠出来喊她:“翎翎,吃早饭了。” 她才抱着花上楼,将花插.进花瓶里,进厨房悄声问他:“你前女友又来了?” 梁丘熠似乎笑的很隐晦,纠正她:“胡说什么,给你说了,那是我姐。” 姜翎探究的无厘头问:“你亲姐?” 他点头。 姜翎也说不出来什么理由不去和他们姐弟两个坐在一起吃早饭。跟着梁丘熠,坐在他旁边,梁丘璎从头到尾就是沉默的冷着脸,并不说话。 梁丘熠无声的招待她吃早饭。 最后还是梁丘璎先忍不住,开门见山说:“我要那副《海棠春风》。” 梁丘熠并不惊讶她消息的灵通,抬眼看了她一眼,姜翎知道他前段时间在日本买画,听梁丘璎这么讨要,大概就是日本买的就是这幅了。 戚季的画,这几年价格奇高,关于那些书画,姜翎有很多话想和梁丘熠说,很多建议给他,但是都不合适。他没有想开口之前,她就不能开口。 梁丘璎见弟弟不说话,又说:“价格我多一倍。” 梁丘熠淡淡说:“这幅不能给你,书房里其他的画,你可以随意挑一副。” 梁丘璎有些愠怒,开口道:“梁丘熠,你现在这幅样子是给我看的吗?你应该给你的俞家人看,你该早点给他们看看,你是梁家的人,不是俞家的外姓家奴!” 这话骂的极过份。 姜翎惊愕的抬眼看她,她和姜翊长这么大都没吵过架,根本没见识过亲姐弟,面对面这么辱骂。 梁丘熠像没听见一样,低着头慢条斯理的吃早饭。等他吃完了才说:“要哪一幅你自己挑。《海棠春风》我不会给你。” 梁丘璎更气,又要张嘴,她忍不住,开口说:“麻烦你说话不要骂人。” 梁丘璎很轻蔑的问她:“你算什么东西?在我家里对着我指手画脚!” 梁丘熠脸色突然就不好了,阴着脸道:“璎璎,说话前先过过脑子。” 梁丘璎性格在梁丘熠面前跋扈惯了,觉得新鲜,问:“看来你对新宠上心了?这么久都没腻?” 姜翎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说话这么讨厌的人。就算不说脏字,但是每句话都在骂人,都让人觉得厌烦。 不可思议的抬头问梁丘熠:“她从小到大都这么说话吗?” 梁丘熠阴着脸,被她问的笑了下,没答她的话,和梁丘璎说:“拿了画早点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哥哥姜翊的爱好,就是喜欢诈妹妹。 哥哥:姜翊 妹妹:姜翎 请各位看官请注意了!(惊堂木)啪啪啪!!! 第37章 梁丘璎像个不讲理的小孩儿一样,犟嘴:“我自己的家里,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梁丘熠也不再理会她,问姜翎:“一会儿送你回去?” 姜翎先想回避姐弟,想回去。这会儿又不想走了,摇头。 梁丘熠也不管,笑话她说:“那赶紧吃,吃完要去锄草。” 奶奶回南方了,后面花房里杂草丛生,很多花草没有剪枝,枝叉太多,影响品相。内行人对品相这个词很看重。 梁丘璎冷着脸坐在那儿,谁也不和她说话,她噔噔噔上楼去了,一会儿又下来,追到花房里来了,问梁丘熠:“东西在哪里?” 梁丘熠站在后面的弯着腰剪枝,他侍奉花草植物的时候很专注,姜翎没见过哪个男生能把这件事做的这么沉静。看他剪枝都觉得有意思。他剪了带花蕾的枝条叫她收起来。她跟在后面看他剪完后浇水。 梁丘璎追进来又问:“东西在哪里?” 梁丘熠弯着腰,并不理会,只和她重申:“其他的我可以给你,二楼书房里你自己去挑。” 梁丘璎不甘心,问他:“你现在做这幅样子给我看有什么用?倒像是我对不起你一样,梁丘熠,我杀了你们母子的心都有。你害了我爸,却心安理得的住在这儿。你不亏心吗?” 梁丘熠顿住,很久都没动,之后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梁丘璎,那一眼,是无能为力。是无可奈何。 他很平静说:“璎璎,回去吧。” 梁丘璎性格比他急躁很多,犟道:“你不想提,我偏要提,你们想得过且过,我偏不让你们好过。” 梁丘熠被困在这个死局里,始终挣脱不出去,有时候他也不想出去。 梁丘璎最后什么都没拿,一个人回去了。 姜翎午饭点了外卖,饭后梁丘音带着她整理书房的书画,姜翎第一次看到他柜子里的藏品那么多。 那些真迹,都是天价,也有他纯属爱好收藏来的,有真有假,他大概自己也知道。 还有几幅她的,西南的《群鹤图》也被他带回来了。 他看了眼那副《海棠春风》,淡笑说:“这幅画一直挂在楼上书房里。我记事开始那副画就在那里。” 姜翎听的惊讶。 他不是个好的讲故事的人,只言片语,只说他想说的。 就算这样,也够姜翎震惊了。 他很淡漠,姜翎甚至在他身上看不出来爱恨。 他皱眉,抚着那副海棠春风,有些遗憾说:“我花了很多年,但是留在海外的几幅字画,拿不回来了。” 没人要求他,他心里过不去,始终过不去。梁观西是他心里的死结。 姜翎一句都不问,朦朦胧胧能猜到一点儿,他只说了两句就住嘴了。 姜翎也不追问,他也觉得说多了没意思。和她解释说:“璎璎比我大一岁,和平常家里的姐弟一样。她这个人……” 说到半道又说不下去了,停了。 有些事只要不提,就能得过且过。但是不论躲久远,只要提起,就能见血。 姜翎对他的事好奇的要命,即便听过那么多,能大概猜到,但是半明半暗里,是独一无二的他。她依旧好奇,一直想他能讲给她听。 此时他讲的很艰难,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关于父母的任何字。 她却不忍心再让他说了。插嘴说:“我晚上要回去吃饭,我爸爸过生日,我要去给他搜罗生日礼物。我就没时间陪你了。” 等说完又惊觉话不合适。 他对她的理由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接了话头说:“那下午早点回去。这几天有雨,小心感冒。” 那天回去,两个人再没见面,梁丘熠回西南很突然,跟将姜翎说了一声,就走了。姜翎人不在市里,没办法送他,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到。 姜南朝生日原本不准备过,结果他在b市这边相熟的几个朋友遇上了,一个饭局上起哄他过生日要喝一场酒,其实就是中年男人约饭局的的一个借口。姜南朝心情格外好,回来后安排林栀和姜翎到时候一定要和他一起去。他同学群里传播的太快,没几天他的生日会被宣传成了一场同学会。 林栀装修那边竣工后,被国家芭蕾舞团邀请去做青少年组的评委,姜翎最近经常开车去送她。她和姜翎感慨说:“今年突然就觉得你长大了,你的想法和说话方式突然就成熟了。” 姜翎唯一想到的就是梁丘熠。她是受他影响。 她笑问:“你是指我说话不气你了吗?” 林栀穿了身黑色的长裙,玉立长亭,外面披了件灰色的羊绒衫,看着气质和她根本不像母女。 林栀看着她说:“翎翎,你是早产生的,生下来连指甲都没长好。妈妈年轻的时候和你很像,一心直奔着自己想要的去了。根本不听人劝。你生出来我才知道我犯了大错。那时候条件不好,你奶奶用打吊针的玻璃瓶子装了热水,给你保温,你是她一手带大的。她不喜欢我,我一直知道。我没有做过家长,也和你没有相处过,想象着家长就该有家长的样子,要有威严要严厉。隔代亲总会溺爱……” 姜翎打断她:“妈妈,我在开车呢。老太太也没有不喜欢你,我小时候真不知道这些,她没给我说过你的坏话。” 她和林栀解释不清楚,真的没有隔代亲那回事,老太太老爷子很严厉,她和姜翊犯错,两个人被罚站墙角,她从没被责免过。她曾经翘首盼着她来能看她。老太太唯一和她说过:你们兄妹两个,是造了什么孽。 那些情绪已经过去了,那些年少的委屈和期盼被搁浅在那个时候,再也说不出来了。 有些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 林栀的性格就是这样,细腻又敏感。一次次的提起。 姜翎和她聊起其他的,问:“青年组的孩子竞争大吗?” 林栀在专业上很执着,给她普及:“这次青年组也是剧院默认的选演员,你说大不大?” 姜翎开玩笑说:“你别看我,我就是跳芭蕾,也不是这块料。我懒。” 林栀问:“你最近忙什么呢?” 她琢磨着给她介绍:“最近给一个旅游城市画旅游宣传图。商业合作。” 林栀问她:“为什么不画个人擅长的?” 她第一次认真和林栀解释:“我学的是国画工笔,我老师和我爷爷的意思,都是让我走传统的路子,我不喜欢那个环境。靠资历说话的地方,时间久了,自己也讨厌自己。” 林栀问:“要不要我帮忙?” 姜翎笑起来:“我的工作室归何濯管。商业接洽是他负责,我不管这些,只管出作品。” 林栀轻言慢语说:“你们两个除了工作,有其他接触吗?” 姜翎不明所以,问:“怎么了?你别多想,何濯和我有革命情谊,我们小学就认识了。合作也不会散伙。” 林栀见她没明白她说的意思,又说:“我是说,他对你到底有没有追求的意思?” 姜翎大笑,一个人笑了半天,给林栀解释:”我这么和你说,读书的时候,他的几个女朋友都是我替他追到了。他这个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就爱谈个恋爱,谈个漂亮小姑娘,人品我可以作证,是真的没问题的。” 林栀觉得她一个女孩子,神经怎么大条成这样? 婉转问:”我上次见何濯,他送前跑后,我都没来得及谢谢他。有时间你帮我约一下,我请他吃个饭。” 姜翎劝她:“不用,他妈妈住院,他不在,不也是我跑前跑后。我们俩不计较这个。” 林栀试探问:“他妈妈没说什么?” 她察觉到林栀的意思了,失笑说:“谁没两个异性朋友,没有规定异性不能关系好吧?” 林栀无话可说。 送走林栀,何濯的电话就来了,开口就调侃她:“和你吃饭,我今天能预约上吗?” 姜翎笑说:“好说好说。今天刚好有空。” 何濯叫她:“那就赶紧啊,给你发定位,赶紧过来!” 姜翎冷笑:“是你预约我的局吗?怎么让我过去?” 何濯张嘴就来:“今天我真走不开,以后我次次都亲自接送怎么样?” 姜翎调侃他说:“那真遗憾,你林姨刚才非要我约你吃饭,感谢你上次她住院你鞍前马后的照顾她。看来你没时间啊。” 何濯被她说的一顿,爽快说:“亲妈来了我今天都不去接了,让林姨等着,我马上到。” 姜翎跟他贫够了,才说:“好了,我刚送我妈上了飞机,一会儿就来。” 何濯身边有人,也简单说:“我定位发你手机上,路上小心点。” 姜翎到地方了才知道是个熟人的饭局。何濯的朋友她认识,但是不是很熟悉,和姜翊的朋友差不多,她大多只能认个熟脸。 何濯本来是准备在滑雪场开幕后约朋友吃饭,姜翎进去正好听几个朋友问何濯:“你那小女朋友又吹了?” 何濯漫不经心的答:“那都是去年的事了,翻篇了啊。” 不知谁问了声:“好久没见你的小姜了。” 那声音何濯明明听见了,却问了声:“你说什么?” 那人又说:“得,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整天暴雨,到处被堵。我回来的很晚。 第38章 姜翎站在四合院的门口,院子里烧烤架上已经在烤肉,阿姨和几个女生进进出出的拿盘子和碗。 何濯回头先看见姜翎,问:“你怎么不进来?” 姜翎指指炉子,煞有介事说:“我等着肉烤好,我就进来了。” 几个男生坐在院子那棵杨树下面打牌。见姜翎进来,都停了手机的牌,回头看她,姜翎进去站在牌桌前,问:“你们都到了?” 于奕钦问她:“好久没见你了。” 姜翎附和:“确实很久没见了。” 小武那个见漂亮姑娘就聊骚的德性,看见姜翎,就眼热,举着牌问:“美女,坐这儿来一把?” 何濯嘱咐完烧烤的人,没等姜翎说话,吩咐她:“别偷懒,找你有事,你跟我进来。” 姜翎睁着眼睛,萌里萌气的问:“早知道你叫我,我就不来了。” 何濯冷冷说:“找你干活,不来就给你送过去。” 正屋是他的房间,进去左面书房里,他拿起笔记本,指指上面他手写的几个关键字,和她说:“加急插队,给我先画一幅。不能超过一个星期,越快越好。” 姜翎问:“什么题材?” 何濯看了眼斟酌说:“孤高一点,这人爱拍鹤,经常一个人去保护区去拍丹顶鹤。” 姜翎心里嘀咕:他可真挑。 她又确认:“这人很重要?” 何濯很认真说:“我妈介绍给我的,她的客户。第一次和他做生意,我一个做晚辈的送礼物起码要称心。” 她原本舍不得用送梁丘熠的那副《山涧鹤》,但是短时间画不出来,最快时间内,只能去复制那副。 应声说:“我今晚回去,两到三天差不多就好了。” 何濯笑起来:“就等你这句话了。” 姜翎读书的时候,很多非常不错的练习的手稿大都给他了。 何濯问:“今年有什么想法吗?” 姜翎看了眼他的书柜,不确定说:“我在计划一个个人的集成册,也想再画一本像《山河岁》的漫画。我一个学国画的,到时候肯定又被批不伦不类。” 何濯很淡的说:“翎翎,别想那些,你想画就准备,我呢给你准备宣传发行,你管作品,我管接下来的生意。其他的一概不听。” 姜翎受他影响,后来真的很少受粉丝影响,几乎是个销声匿迹的大神。 等他两出去,院子里烧烤已经开始了。见他两出来,小武起哄问:“濯子,你叫人回去偷偷摸摸干嘛呢?” 何濯不在意答:“吃你的,别整天把脑袋都放在年轻姑娘被窝儿里,回来的时候,记得把脑袋拿上。” 院子里的人全哄笑,姜翎也被逗笑了,一帮男人说话难免骂娘,带着脏字,何濯是个从来不说脏话的人,起码姜翎没见过。 她一直笑话他,读中文系最大的修养,大概就是不说脏话。 于奕钦的女朋友叫何榕,招呼她坐在吃烧烤,西面厨房里有阿姨在煮饭。她起身站在厨房门口,问:“需要我们帮忙吗?” 何濯见于奕钦有点挤眉弄眼,问姜翎:“小乔还没来吗?” 姜翎笑说:“你别打小乔的主意,她还小呢。我招个可心的助理不容易。” 几个打牌的都笑起来,小武趁机骂何濯说:“我说他人模狗样的,这么关心姜翎,合着是看上人家的小助理了?” 姜翎不爱瞎扯,见他们开始胡说,就住了嘴,进厨房给阿姨帮忙洗菜。 靠在在厨房的窗口给梁丘熠发消息。他回复的很短:我在上课。 她留了心眼,给他的学生陈晨发消息问:你们梁老师又不在? 陈晨回复的很及时:梁老师请假了,这两天都不在学校啊。 姜翎盯着手机看了半晌。再没回复。 阿姨炖了高汤,盛了一点,让她尝尝,叫了她一声见她没听见,又喊了声,她才惊觉,木木的说:“您说什么?” 阿姨把碗递给她说:“你尝尝味道。先喝点汤,烧烤调味料很重,很伤胃的。你们年轻孩子就爱那些不健康的小吃。” 她抿了一小口汤,真诚的夸:“真好喝。” 门口进来一个女生问:“喝什么好东西呢?” 姜翎将碗递给她说:“宝贝。” 逗得那个女生笑起来。 她侧身出去,和何濯说:“我有事,要回去一趟。画好了我通知你。” 何濯原本让她人脑一会儿,见她要走,也不留。嘱咐她:“路上小心。” 见她走的急,又跟着她出门,问:“出什么事了?” 姜翎若无其事说:“我给我爸定的生日礼物到了,通知我去取。我妈不在家,我还要给他张罗过生日。” 何濯点头,又一次嘱咐她:“路上开车注意。” 她感叹自己,说瞎话真是张嘴就来,都快赶上何濯了。 等到工作室,又翻出来之前启闭的零散的画稿做修改,一个人一直到半夜。 恋人之间的距离,可以是触手可及,也可以是遥不可及。 她不清楚梁丘熠为什么骗他,只觉得不真实,仿佛恋爱这么久,连同他这个人,都让她觉得不真实。 就像,她始终找不到他喜欢她的的证据。 顾三家里给他介绍了个姑娘,人在西南。他约着一帮弟兄跟他去相亲,原本没人跟他去,结果他放话:谁要是跟他去,以后谁结婚,酒水他给包了。 因为他一句玩笑话,连拍完戏的魏朝都跟着去了。 到了西南才知道,人姑娘在旅游公司做经理,他们几个大男人不好直接上门去。 一合计,派出代表姜翊去看看人的模样。沈綦出的馊主意,说姜翊人长得正派,看着不像会偷拍人的人。 姜翊没办法,带着顾三提供的消息,在茶楼里去偷拍人。其余人在对面餐厅等着。他上楼就开始观察格局,扫到靠窗的一桌人。姜翊对梁丘熠有点印象,但是也仅限有印象。 视线都没有停留,和顾三相亲那姑娘在靠里的座位上,正在和人谈事。软流苏隔断将大厅里的茶座全部割成半包的小间。姜翊一边心里骂娘,一边穿过大厅走一边开着手机拍视频。边走听见梁丘熠那桌,他对面的女人说:“你外公这次整寿,整寿会大办,我希望到时候你能去看看他……” 姜翊听的诧异,忍不住扭头去看那个说话的女人。梁丘熠也看到了姜翊。 姜翊一回头就和他对上了。 他若无其事的转开视线,又专心给顾三拍姑娘。 等下楼进了对面餐厅,臭着脸将手机扔给顾三,几个人一哄而上抢着看,魏朝喊了声:“我去,长得挺正的啊,三儿,你行不行?你不行我来!” 沈綦骂他:“你特么娱乐圈那么多美女,别跟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似的。” 魏朝回骂:“娱乐圈漂亮的多,那能乱看吗?根本不一样,我对那些不感兴趣。” 沈綦骂他:“你特么就是烧的慌。” 跟人漂亮女一号演了三个月戏,私下和人连顿饭都没吃过。问起人家,他还说,长得很一般。 顾三嘀咕了句:“没姜翊的妹妹漂亮。” 魏朝立即骂他:“你特么思想这么龌龊!老子都不敢肖想小姜妹。” 沈綦呵呵的冷笑,不插嘴。 姜翊面无表情说:“你要不想相亲,我现在上去就能给你搅黄了。” 顾三打住:“别别别,哥哥,我错了。我明天上去会会她,要是还成,就处着。再拖几年,老祖宗骂我快半截身子入土了,还特么光棍一条。我被她骂得慎得慌。” 魏朝被逗得大笑,笑话他:“就你这德行,身子全埋土里,你特么还是光棍,你信不信?” 姜翊突然问顾三:“你那天带来那个梁丘熠是什么来历?” 顾三作为生意人的直觉,直接说:“和隔壁船王齐名的俞连盛的亲外孙。二房大女儿俞益心的儿子。” 姜翊了然,他认识俞益心的弟弟,俞益成。 魏朝插了句嘴说:“大房的一个孙女,我前两天活动上见过。圈子里活动的挺频繁的。” 沈綦像总结似的说:“大房子弟,不如二房。” 顾三突然说:“二房也就大女儿是个狠角色,靠大女儿才翻身站稳脚跟的,白害了人梁家。” 剩下的是隐私,顾三也不再多说。 姜翎等着梁丘熠给她打电话,结果连着几天都没有电话,她也不肯问,结果两个人一直都没联系。 五一前,学校运动会,自赵祯的爱人查出来身体出状况,姜翎就一直替他上课,运动会,她院里被安排做田径比赛的检录员。曲阳本来是裁判,见她头疼,和同时调了成了她搭档。 人多的让她头晕眼花,曲阳问她:“赵老师爱人没事吧?” 情况其实不太好,手术预约的时间还要等一个礼拜,她不太清楚的说:“他没细说。我没敢细问。老师这个人好强师母查出来情况不好,那天他都从从容容的给我安排让我替他上一段时间课。” 曲阳这人其实是个五好青年,心软得很,嘀咕说:“改天要去看看赵老师。” 他这人人缘好的出奇,来检录的男生女生,他认识的奇多,姜翎惊叹他的社交之广。 连着几天他两都搭档坐在赛场旁边。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我写的最轻松的居然是哥哥一帮男人戏。 一群男人说混话打嘴炮我几乎张嘴就来…… 第39章 运动会结束后,姜翎就开始准备自己的工作,学校回来就一直呆在工作室。 曲阳在运动会结束,被学生一直邀请出去庆祝,他这个人,一年中有大半年时间,都是在饭局上度过的。没什么特别的上进心,但是说起吃喝玩乐确实是佼佼者。 姜翎没时间和他们玩闹,对学生的邀约,全部都拒绝了。 国立美院的学校论坛一直很活跃,曲阳长得好看,被学生拿着照片去参加‘那些年我们没有遇上的老师系列’,大概是他学生缘太好了,给他投票的学生太多了,一个星期后,他被顶在论坛楼顶,很多学生用他开帖,爆料他的生平。 社交网络的便利也变成了他的麻烦。等他一个星期之后察觉到已经有些迟了。 全网推送年度最帅老师系列,他排在第一个。 在校的和已经毕业的学生都在跟帖。 一楼:我们的小曲哥,我们学校的吉祥物! 二楼:小曲老师帅成这样,据说都追了女神好多年,没追上,一直单身,嬉戏人间,一直不恋爱。 三楼:小曲老师是真君子。 四楼:小曲老师是我们学校的招牌…… …… 没几天开始出现新的爆料,大概和他认识,爆料的很详细,蔓延到他的读书生平,他在艺术院任教的时间,和他读书追过哪个女生,以及他的家境很好,家里做生意的。 年轻、帅气、洁身自好、还家境非凡的单身男生,简直就像是社交网络的一股清流,他又被推上一个台阶,快接近网红的程度了。 突然一天他吃饭被人拦住后,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莫名其妙给姜翎打电话说:“师姐,我这次真是遇上麻烦了。” 姜翎其实并不太担心,他一个长得好看的路人,应该没那么危险。安慰他说:“你低调几天,别整天花枝招展的到处飞了。” 他抱怨:“你怎么和王筝一个口气?存心气我的吧?” 姜翎正在洗笔,哄他:“那,要不要来我工作室清净几天?替我整理一下画稿。” 他夸她:“打了这么多电话,还是师姐最靠谱。这就来。” 姜翎失笑。 等他来了,姜翎正在练习用勾线笔打轮廓,他进门看到那盆茂盛的琴叶榕,问姜翎:“师姐这是什么树?” 姜翎边洗笔边说:“琴叶榕。” 见他挺来意的,怕他开口讨要,又强调:“我男朋友送我的。” 曲阳惊讶,迟疑问:“师姐有男朋友啊?” 姜翎逗他:“不能有啊?” 曲阳反应过来,笑说:“这么长时间我都碰见过,有点好奇。” 姜翎解释的很直白:“他不在本市,人在西南植物研究所工作。我也不常见他。” 曲阳张口就来:“那等哪天凑齐了,我组个局,大家吃个饭,认识一下。” 姜翎应声,好奇问他:“你究竟追了你女神几年?我看帖子里有说追两年,也有说追了五年?” 曲阳急着张嘴堵她:“师姐!咱就……不说这个了吧?” 姜翎笑起来,好说话状:“你看我有男朋友都给你说了,连下次饭都定了,你给我讲讲,说不准下次跟帖的是我,我帮你拨乱反正。” 曲阳迈着头不肯听她捉弄,自己又忍不住,说:“我冤枉,真没追。跟一帮狐朋狗友打赌,一个星期没追上,打赌输了,就这么回事就翻篇了。” 姜翎心说:这和我听说的,差的也太多了…… 试探问:“是不是人家姑娘后来又对你有意思了?所以影响力才这么大?” 他有点傲娇似的,笑说:“我真不喜欢那个款儿的女孩子,我真不喜欢网红款。” 姜翎问:“那你怎么不谈个不网红款儿的?” 曲阳夸张谈气:“师姐,你真看得起我。你以为好找啊?我一年都在学校,周围都是学生,总不好对着学生下手吧?” 姜翎:“……” 你的良心真是来得不是时候…… 姜翎笑骂说:“你好好说,我遇到合适的给你介绍。” 他一秒钟正经:“我来学校那年,准备追隔壁院的小陈老师,结果那帮狐朋狗友给我散布谣言说我追了女神很多年,我的行情,一下就没戏了。” 姜翎忍不住想笑,问:“打赌追那姑娘什么来头?你这么怵?” 他摆摆手,“姑娘真不是好姑娘,我不是对那个群体有歧视,是人真不行,脸好看都不行。” 这种人其实是最挑剔的,看人随缘,随性情。接下来的才是看脸、看品性。能有几个人经得住这么层层的筛? 姜翎一思索,问他:“你上次送那个姐姐怎么样?” 曲阳求饶:“师姐,饶了我这回吧。” 求完又好奇问:“你怎么认识你男朋友的?” 姜翎盯着他似笑非笑,曲阳老实求饶说:“我就是单纯好奇,你和我一样在学校,认识新朋友的机会不多啊。” 姜翎心说,我认识新朋友的机会可太多了。不信你跟你哥混几天试试。 但是还是和他谈心说:“我很早就认识他。他是学植物的。后来遇上了,两个人一拍即合。我们两有点像,都话不多也不爱逛。他爱养花草,平时就在家,大部分时间都在侍奉花草。” 曲阳感叹:“你们这都是哪认识的神仙朋友?为什么我认识的,都是些不着调的人?” 姜翎教他:“先过滤掉抽烟喝酒的人,再找朋友。” 曲阳升高声调惊叹问:“你男朋友还不抽烟喝酒?” 姜翎给他肯定:“他喝酒也抽烟,抽烟我没见过,应该很少很少。喝酒我好像见过一次。” 曲阳问:“那和不抽烟喝酒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不沾烟酒。你身边还有那种朋友吗?给我来一打都不嫌多。” 姜翎回想了下说:“我能介绍给你的除了我哥,再没了。” 曲阳遗憾说:“怎么大学没认识师姐你呢?” 姜翎揶揄道:“大学那会儿,你不会想认识我的。毕竟我打人厉害。” 曲阳突然想起说:“你打的人和我有点渊源。我打赌追的那女生的姐姐。” 姜翎愣了下,问:“姓魏?” 曲阳还积极的问:“你打的人叫魏婧,对不对?她妹妹叫魏钰。” 姜翎当即赶人说:“我和你混在一起,怕是运气带衰。” 曲阳大笑,手指指指她的笔,指挥她:“画你的,别跟我瞎聊了。我出去转转。” 姜翎不理他,由着他在工作室里东看西看。等下午,网上关于曲阳的爆料已经开始有点失控了,从他追女神未果,变成了劈腿。 有学生维护他,到处在网上和人撕吵,战况混乱。 有学生开始乱爆料:小曲老师在学校有女朋友,给国画系带课的小姜老师。才不是那些外面的野女人。 网上的混乱撕战被引到了她身上。 姜翎毫不知情。 俞益心是专程去西南找梁丘熠的,俞老八十五岁生日,会宴请各界商会朋友。俞老儿孙加起来有将近三十人。 俞益心想在这次寿宴后,让俞老定下接班人。她持股的公司加起来和俞家在国内的生意不相上下,但是俞家在海外的生意是根本,海外的生意一直是大房在打理,即便她远嫁海外,在海外盯梢了几年,还是没有插手进去。二房子女中她持有的股份最多。 梁丘熠的态度很直接,拒绝出席。 俞益心并不是细瘦美人,有点微胖,但并不难看,眼睛很大,圆脸有肉,让人一看就觉得是富贵面相,看着面相很善。但是和她本人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 她起初,去植物植物研究所的由头是找中间人牵线,去公益参观,见了研究所的人就表明,她是梁丘熠的妈妈。 也只字不提公益的事,在研究所参观,并旁听了梁丘熠的课,参观了他的实验室。最后等梁丘熠愿意和她详谈了,才姿态从容的签了公益捐赠的文件。 像个给孩子撑腰的挑剔家长,将孩子的工作环境检查了遍,才矜贵的认可了。 梁丘熠对她的心思置若罔闻,既不听也不受打扰。院里同事初闻他妈妈的手笔,对他的惊讶溢于言表,他平时太低调了,见他毫无波澜,也只当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对钱看得淡。 俞益心做事一直很直接,梁丘熠应约在茶楼见她。 她只字不提在研究所的手笔,温和说:“看着瘦了点,眼睛看着有点憔悴。” 梁丘熠抿了口茶,问:“你呢?” 俞益心不再像他小时候,和他讲她的不容易了,应该说他两很久很久都没见面了。 梁丘熠上次见她还在英国,她当时很瘦,整个人尖锐又锋利。 她缓缓笑说:“我挺好的。你外婆和我问起你,她有些年没见你了。” 梁丘熠不接话,说:“我休假要回去看璎璎,你替我给她带好。” 梁丘熠点到为止,俞益心果真也不再提俞家的人了。 单刀直入说:“你外公这次整寿,整寿会大办,我希望到时候你能去看看他……” 梁丘熠出神的看着大厅的人,并不接话。 第40章 俞益心说完两个人都静悄悄,谁也不再说话。等梁丘熠回神,有些意兴阑珊,说:“我研究所有事走不开,如果需要寿礼,你自己准备就可以了。” 俞益心专程来请他,虽然话不坚决,但是心里是势在必得的。 她温着声问梁丘熠:“你还在恨我,对吗?” 其实这话有些可笑。 梁丘熠很认真的看她,她真是十几年一点都没变,出生的家庭,生长环境,一心求上的性格…… 他沉声拒绝道:“妈,不要把生意场上的那套用在我身上。我和你说过了,我和俞家什么关系都没有。至于你有没有亏欠谁,那是你的事情。我已经这个年纪了,咱两见面说话伤和气的样子都不好看。我也不喜欢那样。回去吧。” 他二十几岁的时候,也是个混不吝,性格和陈慎庭一样的烈,天资聪颖又恃才傲物,脾气来了敢不要命。 梁观西去的那年,他几乎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出奇的静,一个人在家哪也不去,也不声张,把脾气都改了。变得和梁观西很像。 俞益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不生气也不觉得难为情,平静的就像寻常母子闲聊一样。 过了会儿,又说:“好,从前的我们不提了。 梁丘熠原本想让她不要动别的心思,聊了几句,觉得她这个人,对利益追逐有种天生的本能。这种习性是改不了的。 梁丘熠心里暗想,俞家九个子女,怕也就她,最像她父亲。 他不想再坐了,起身说:“我下午有课,就先走了。” 俞益心坐着也不着急,也不看他说:“小熠,对你爸爸的事我很遗憾。” 梁丘熠的心情一瞬间冷了,有些冷的说:“你用我这把刀,捅了我爸。” 说完又有些哀叹:“我们梁家父子三个,都做了你的梯子,你现在也不用回头叹,既然往上爬,就别回头。去吧。” 俞益心已经过了五十岁了,她年少的时候,俞家二房不起势,二房母子几个过的艰难,她为了得父亲一个青眼有加,做事不计代价。为了争俞家的家业,也为了在俞家争一口气。她几乎一生都在争夺。 等年过半百,难免孤独,儿女都已经离她很远了。 她即便有心补救,也无从下手。 她的女儿,梁丘璎给她的第一次报复,就是嫁了大她十四岁的周呈如。 借着周呈如的身份,查了俞益心的哥哥,俞益冬的审计报告,一招制敌,俞益冬因财务问题被逮捕,而后俞家出面替他办了取保候审,结果他在取保候审期间突发脑溢血去世。那是俞益心最亲的哥哥,俞益心当时泣血饮恨。是梁丘熠做的中间人,她阻止不了儿子,随后就远嫁海外。 俞益心到这时候才变了口气,同样哀叹的质问他:“我欠你爸爸的,你也替你姐姐杀了你的亲舅舅。童童,你要恨,就冲我来,别伤害妈妈的亲人了。” 梁丘熠回头惊诧的看她,觉得不可思议,顿了片刻,才最后说:“不论到什么时候,我肯定是护着璎璎的。” 说完不再等她说话就走了。 俞益心一无所获,在西南逗留了几天后,回了b市。 梁丘熠送走俞益心,身边的人也看不出来他情绪有什么不对。连着几天,他一个人开着车,午夜在路上疯狂的开。兜风回来,后半夜一直喝酒。 姜翎送走曲阳,又给梁丘熠打电话,他接的很快,问她:“翎翎,有没有时间?过来看看我吧。” 姜翎心里一紧,问:“出什么事了?” 他漫不经心的笑,也不答,笑了会儿才说:“没事,就是想你了。” 姜翎哼笑,也不提他骗她的事。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姜翎突然说:“我前两天梦见我们在一个悬崖边上,海上有座灯塔,我掉下去了。” 梁丘熠笑着哄她:“等下次假期,带你去找那个有悬崖有灯塔的地方。” 姜翎顺着他的话说:“那就说定了。” 梁丘熠见她心情明朗了,哄她:“说不准哪天早上醒来,我就在你床前。” 姜翎皱眉训他:“你别这么吓唬我,我经不起吓唬。” 等挂了电话,她又一个人发呆。 曲阳机敏,看到网上风向不对了,就找人开始处理。给姜翎打电话:“师姐,我对不住你。这两天别上网了。” 姜翎问:“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她在几个社交网站上轮番搜索了一遍,整理了很久顺序才捋清楚事情始末。 看完骂战的缘由,心里不由骂曲阳真是颗衰星。 起初学生护短,不承认曲阳追过那些网红。拿她挡枪,造谣她是曲阳女朋友…… 开始就是错了,一路辟谣,又连带着一路造谣,鬼扯到最后成了个新的故事。 曲阳打赌追的那个魏钰,也应了曲阳的话,是个钻营的好手,在网上开始半遮半掩的胡扯恋爱的始末。意指被人插足感情…… 煽风点火的手艺比那群学生们显然技高一筹。 因此,她被推上舞台,魏钰的粉丝开始丧心病狂的人肉她。曲阳大概看到网上爆料她信息了,有点着急,急着找人处理。 坏就坏在,魏钰和魏婧是姐妹。 魏婧是个号称有八百万粉丝的知性美妆博主,她替妹妹点天灯,造谣姜翎是惯犯,大学时期插足别人感情。 这回事已经混乱到姜翎本人都插不进去嘴了。她接了曲阳的电话就把个人社交账号关停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网暴,她整个人察觉的有些晚,要是从头到尾实况追帖,怕是会被魏钰的粉丝诅咒谩骂,搞到崩溃。 连梁丘熠都比她警觉。第二天一早,一睁眼,他果然就在她房间里,她吓了一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问:“你怎么在这儿?” 梁丘熠沉着眉,问:“你不知道?” 姜翎笑起来,问:“我怎么知道。” 他走近,站在她床头,问:“小姜老师,在学校教书育人,劳神劳形。” 姜翎问:“然后呢?” 梁丘熠拿不准,她是不是知道。 问她:“和学校同时有什么过节吗?” 她答的利索:“我的同事关系都很好。我能有什么事。” 她绝口不提网上的事。 他又不确定,她本来就是一个小朋友。和她较真有点冲动。 姜翎起身问:“你是不是吃醋了?气汹汹的。” 他已经察觉自己有点冲动了,问她:“你觉得我是不是吃醋了?” 姜翎逗他:“那我可不知道,再说了,你大早上气赳赳的登堂入室,属于非法入室,知道吗?”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顶,笑的很淡很淡,解释说:“我过来出差。一会儿要开会。你接着睡吧。” 姜翎想他也不该特意为这么回事,跑回来专程看她。直觉这种事他干不出来。这种事真是丢脸,她对梁丘熠的追问,肯定要死不承认。 梁丘熠也没想到,姜翎是个做事爱后发制人的姑娘,是个打架却不骂架的女孩子。 能把魏婧打一次,也能打两次的人。 等梁丘熠走了,她才给姜翊发消息:哥,我又遇上麻烦了,对方还是大学打架那一个。 姜翊很久都没回复她。 姜翊看到她消息的时候还忙,给沈綦发消息:我妹遇上麻烦了,我在外面,你们给我看看怎么回事。 顾三人还在西南,沈綦爱热闹,正和魏朝打游戏。收到消息,搜索看了眼网上的混战,骂了句:我艹。 一个人嘟囔:“这哪是骂战,这是一方徒手撕。” 学生只管点火,被对方训练有素的粉丝扑过来谩骂,毫无还手之力,除了时不时还和对方叫嚣几句,有点煽风点火的作用,引逗的对方更激烈的谩骂。 曲阳和姜翎快被骂死了。尤其是姜翎。 沈綦心说,姜翊要是看见那个网红八百万粉丝,问候了他祖宗全家一个星期,他能气死…… 怕事情闹大,他直接找人删了帖子。 这个事发酵期太长了,网红博主的粉丝体系有点特别,网红是个圈,时不时话题被带起来。 等姜翊看见消息,已经又一轮骂战开始了…… 姜翊的手段比沈綦的彻底,一个人坐那儿静悄悄的研究了很久,等搞清楚了事情,给姜翎打电话,劈头盖脸说:“你那个师弟人呢?都不长脑子吗?能叫事情全推你身上?” 姜翎叹气:“这跟出轨不找男人,打杀小三不是一个套路?” 沈綦听见不由的笑起来。 姜翊开着免提,把手机扔在桌子上,问沈綦:“魏朝在不在?找他问一下。” 姜翎阻止道:“哥,给我留点颜面,别让你朋友圈传遍我被网上骂死了。” 沈綦大笑,安慰她:“姜姜,没事,哥哥们给你报仇。一个小网红,上不了天。” 姜翊训斥她:“安安分分呆着,别出来。处理好了我通知你。” 魏朝看了眼姜翊的消息,意外说:“这姑娘和我们家有点关系,但是关系很远。我也搞不清楚辈分。” 姜翎怕不好处理,给曲阳发消息:你跟你姜神联系。我哥在处理网上的事。 几个人合计好,魏朝联系他的粉丝在网上开始辟谣。从曲阳打赌追女生开始。 只字不提姜翎的事。 魏钰含糊其辞的回应。粉丝掉头开始追问魏婧爆料的真假。 魏婧的回复很快,粉丝开始集体在网上寻国立美术院,姜翎在校的那届学生。几乎成立了一个口号。当年的‘阳台事件’很轰动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晚写的很匆忙,明天检查。 第41章 魏朝有个粉头,叫方维维,是个搞策划的。魏朝找她帮忙出主意,这姑娘有点绝,文字功底很过硬,策划了一场活动,征集国立美术院二0一0届,‘阳台事件’小短文,投票评比,前十名,奖励同魏朝合影,签名海报,加一套美妆的几样单品任意挑。并且把化妆品名单列出来一串。手笔很大。 这个活动一出,势必会引爆全网。明星和网红的粉丝是不一样的。 魏朝把策划方案给沈綦和姜翊一报备,沈綦都忍不住惊叹:“女孩子的手段,这才叫真手段。这小网红不掉层皮,都对不起这个方案!” 姜翊很生气,说:“翎翎心大,不太上网。要是你被人诅咒骂半个月,你试试。” 姜翊没说具体怎么回事,其实几个大男人也没搞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网上的征文活动闹的很大,很多当年见过姜翎手撕魏婧的同校同学都凑趣来写小短文,毕竟魏朝今年火到屠版了几个月。 征集活动比之前的骂战都热闹,而且环境很和谐,无人骂脏话。 有个姑娘很反套路写:#阳台事件#我作为阳台事件渣男方阵营,当年男方的正牌女友确实是国画系美女,而后劈腿了设计院的魏女士,阳台事件我没赶上,因为不住一栋楼。只知道,国画系美女在阳台上提着魏女士,睥睨楼下渣男,分手场面可以说飒的飞起来。但是很遗憾我没见。只知道后续,渣男和魏女士还是恋爱了一段时间,因为阳台事件两个人在我们系很出名,分手的很低调,魏女士经常追到来我们系找渣男,毕竟渣男当年是我们系的系草。自此以后,我们系的系草,就没有善终过…… 此文点赞被顶在最上面。 各种视角反复描写当年姜翎被劈腿的过程,一遍一遍。简直像游街示众。 事实也证明魏婧撒谎,品性真的有问题。 何濯看到新闻是因为那个征集短文,给姜翎打电话,听着很慎重,问:“怎么回事?和我说说。” 姜翎推辞说:“没事,我找我哥帮忙了,等差不多了,我再处理。” 何濯像是听进去了,问:“那就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姜翎觉得太丢人,毕竟名声这种东西,一旦含糊其辞就说不清楚了,她特意让姜翊处理的绝一点,任谁被网暴了半个月,心情也提不起来。 何濯听完,什么都没说,问:“那个曲阳,是不是有个哥哥?” 姜翎诧异:“你认识?” 何濯糊弄她说:“好像有点印象。” 姜翎特意嘱咐他:“你就别动手了,忙你的吧,我能处理。” 何濯边看边说:“我知道了。处理完给我说一声。” 哄完姜翎,挂了电话,就开始联系律师。 他的手笔很低调,挑了几个人专门整理证据,挑骂得最凶的几个粉丝,不接受调解的起诉…… 联系了一整天,有条不紊,约了两场局,联系到魏钰魏婧姐妹两个工作的负责人。也不找熟人,他这个人很少出圈子联系人,这次特意托了他妈妈的关系,人托人,联系了和魏婧对接的公司负责人。 他给对方态度很强硬,坚持起诉,并要求魏婧必须置顶道歉声明。 魏婧的经纪人是她的亲戚,听到负责人递过来的话,觉得何濯有点欺人太甚。道歉可以发,但是既起诉又道歉,有点太欺负人了。 魏婧的经纪人动作也利索,特意托了了公司负责人,和相熟的几个品牌的负责人,约了何濯。 何濯带着一个经常跟着他的法务律师就去赴约了,看了眼到场的人,其实都不认识。他这人嘴巴毒的很。矜贵的看了眼包间里的人,魏婧站在主位旁边,她本人长得偏大众审美,尖下巴,眼睛也大,看着像那么回事,该笑的时候笑,该端着的时候端着,姿态很恰到好处。 何濯当没看见她,只和那个公司的负责人简单说了几句。 他的样子确实有点居高临下:“我在隔壁有个局,特意过来走一趟,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你们商量着办。先礼后兵,和和气气总是好事,你说是不是?” 这话问的太气人了。 魏婧的经纪人脱口而出:“何先生这么强硬未免欺人太甚了。” 何濯像是才看到她这个人一样,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问:“你们不同意吗?” 这话有点挑衅,像是故意激的对方口不择言。 魏婧果真没忍住,出口辩驳:“我和姜女士私下不和,是我不该提到台面上闹出来,是我不对。何先生这么赶尽杀绝,未免也太盛气凌人了。” 何濯心叹,狡辩还撒谎成精,真是让人看着生厌。 颇有深意的看了眼她,慢条斯理的说:“我这个人些许事不生气,你可以去打听打听,你怕是没见识过我赶尽杀绝的手段,我觉得,你还是别见识的为好,你说呢?” 魏婧脸色一瞬僵了,场面顿时静悄悄的,何濯说话斯斯文文,就是盛气凌人的很,魏婧和经纪人不清楚他的底细,但是那个公司负责人清楚。他不敢说不。 魏婧有错在先,两个女生私底下的矛盾,他不清楚,但是魏婧怂恿粉丝网暴对方,就是她的错。 何濯原本没仔细想道歉声明具体谁写,但看那个网红的模样,心里又有了主意,出门前吩咐说:“道歉声明我的律师会起草。具体什么时候发,你们自己商量。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端的是客客气气,不容抗拒的态度,在场的几个人大概都意识到了,魏婧踢到铁板了。 姜翊对处理这种事不在行,他人忙一时半会儿联系不到对方的公司,只能让沈綦和魏朝先赶紧处理。沈綦和魏朝都听魏朝经纪人的建议,走营销那一套。各有各的路数,谁也不影响谁。 何濯懒的理会网络口水战,但是心里确实恨一个网红居然欺到了翎翎头上。他做事一向轻重缓急分得很清,在社交上很是老道,但是这事他几乎不讲情面,下手确实狠。 姜翎考虑了几天,见网暴已经停了,小短文征集已经如火如荼,跟她道歉的也很多,她登了社交网站的账号,处理了几万的私信谩骂,写了个小心情:大学谈了场很荒唐的恋爱,简直人生败笔。被劈腿,被人追到宿舍叫板,虽然当场教他两做人,但是也被诬告我打架斗殴。最遗憾没真的揍她。 发了后,曲阳给她臊眉搭眼的发微信说:师姐,我万死不能赎罪。我这边已经整理好,和魏钰那边联系了,该起诉起诉,该处理处理,该道歉道歉。我不讲和,只要全网道歉。 这个事情,一般人确实没办法控制。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他那张脸招来了祸。 姜翎故意气他。没回复。 他千求万求,好话发了几页。姜翎才惜言回复:我知道了。 没两天,何濯这边起诉和道歉声明都就位了。 那几个跳的最凶的恶粉先发了道歉声明,并表示已经被起诉,受到教训,请求原谅。 魏钰比魏婧先发的道歉声明,没挂两天,直接删号了。 魏婧见躲不过,急着找和何濯说上话的人,但是起诉这个事,何濯不停手她就没办法。 拖到最后接了对方的道歉声明,等她看完何濯方起草的声明更气。 全篇都在讲她的错,当年姜翎难道没打她吗?难道没出够气吗?她为自己错误负责人,被全校嘲,她都认了,不能所有事情都是姜翎占理的。 她通过那位律师问到了何濯的电话,斟酌了很久,才打电话,何濯的声音很特别,不高不低,有点清亮很好听,问:“你好,我是何濯。” 她这人家里有点娇惯,一直有点优越感的。可是闹到现在,堂妹已经被封号,家里人也不清楚她的事,她也不敢声张。工作了这么多年,道理也明白,该低头的时候要低头。 有些讨好说:“您好,我是魏婧。” 何濯问:“魏小姐有什么事?” 魏婧措辞说:“何先生,我的意思是,道歉声明就事论事,这次是我不对。我为这次的失言道歉。没必要赶尽杀绝再去反复唾骂十几岁的我。” 何濯沉静了几秒,才说:“魏婧,当年翎翎教训你的时候,我人不在。否则,那时候我就把你处理了。” 说完也不等她说话,就挂了电话。 魏婧气的眼睛通红。毫无办法。还是不肯认命,倔强的只发了个自己写的道歉声明。 声明和姜翎的消息合在一起,追八卦的人看着也来劲,开玩笑说:正室多久都是正室,随时锤死小三。 网络暴力来的快去得也快,从骂到夸,姜翎不太在意那些。只是觉得这事算是有结束的意思了。每天被人提起年少干的蠢事,她也烦。 姜翎每天给梁丘熠发消息,只字不提网络上的事。她心里有鬼,给人当女朋友,结果被人传别人的绯闻,有点对不起梁丘熠。 梁丘熠也当做不知道这回事,出差完在家逗留了几天。 姜翎在社交网站上给这件事,定了结束的意思,晚上就追到梁丘熠家里去了。 梁丘熠在家看论文,他的工作需要,比学生的读书时间都要多。姜翎上楼后站在门口也不敢打扰他。眼巴巴的看着他,就是不说话。 奶奶开年后一直没回来。家里静悄悄的,只有书房里有灯,她在外间窸窸窣窣的总会闹出点动静。 梁丘熠忍不住,叫她:“你进来。” 姜翎鼓着嘴,站在门口问:“我可以进来吗?” 梁丘熠失笑:“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进来了?” 她心虚说:“那天早上,我就把你挡出去了,说你非法入室……” 梁丘熠无奈朝她招手,又重复说:“你进来。” 第42章 姜翎进去,坐在他的桌子对面,他没有抬头,低头看着书问:“处理完了?” 姜翎心里咯噔一下,脸上故作镇定的含糊,点头:“嗯,完了。” 梁丘熠问:“可以说说怎么回事吗?” 姜翎说不出口,不想和他解释,因为被别人胡说成别人的女朋友了。这个事反复被拿出来,时间长了就说不清楚了。她琢磨着,含糊说:“那什么,乱七八糟的误会一场,我一两句说不清楚。” 梁丘熠抬头,异常的执着,看着她说:“那就慢慢说。” 姜翎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仿佛在说‘真是个撒谎的小孩子’。 她皱眉问:“你是不是不信?你觉得我在撒谎是吗?你觉得我并不是个检点的女孩子,是吗?” 问到最后,她情绪已经出来了。 他从头到尾那个神情,波澜不兴的样子,刺到了姜翎。 他叫了声:“翎翎。” 姜翎觉得自己有点发脾气,站起身,看着他又解释说:“我一时半会儿,真的说不清楚,等我回去想好了,再和你细说。可以给你写一个报告。” 梁丘熠皱眉问她:“翎翎,不要闹脾气。” 她心里突然难过的要命。怎么都和他亲近不了,和他的距离都要她一点一滴的计算好。 破事那么多,离得那么远,假如就在他身边,每天耳鬓厮磨,伸手就能触碰,哪有这些破事。 梁丘熠站起身,绕过桌子,伸手揽过她,她委屈的哭,带着哭腔说:“莫名其妙被人骂了半个月,我也委屈。我去跟谁说。” 梁丘熠叹气抱着她哄:“好了不哭了。受委屈了就和我哭吧。” 姜翎这才伸手抱着他的腰。 姜翊等应付完所有检查,晚上回来追着处理姜翎的事,才知道已经都尘埃落定,该道歉道歉,该处理的都处理了。 他原本等这波网络上的骂战过去了,再着手起诉的事。问沈綦:“道歉声明和起诉的事你们准备了?” 沈綦结巴:“我没提啊,你等等,我问问魏朝那边儿专业的人。” 等四个人碰头了,魏朝又说:“你们没跟我说啊。我一看小姜妹大获全胜,小网红道歉也比较诚恳,之前那个什么碰瓷的也删号了。方维维说几个骂得最凶的粉头都道歉了,并且都被起诉了。我以为……你干的……” 顾三相亲顺利从西南回来,问:“出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了?快跟我说说。” 沈綦三言两语给他讲了两句。他躁的暴跳如雷,骂道:“嘿,真敢在我头上动土,我明天要去看看谁这么大胆儿?” 魏朝嘲笑他:“没你的事,网暴又不能打架解决。名声这个东西,你又没有,你不懂。这个要一点一点来,保证小姜妹这场网暴过去后,名声要毫发无伤。” 顾三问姜翊:“那你就积极点,这种事让魏朝来办。我明天要去瞧瞧这个小网红。” 他这个人整天嬉皮笑脸的,也是个生意精。 姜翊听了魏朝的话,给姜翎打电话,姜翎正坐在梁丘熠的书房看合同。 姜翊问:“谁给你处理网上的事了?” 姜翎之前还因为这个事,跟梁丘熠闹了不痛快,嘟囔:“不是你给处理了吗?我没叫人处理。” 姜翊又确认:“何濯没给你处理?” “他问我了,但是我怕给你添乱,到时候更麻烦。就让他别动手。是不是曲阳?” 姜翊说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跟魏朝说:“你别管了,那边处理了。” 顾三刚回来,感觉错过了这次大事,没给小姜妹出气,不服气说:“怎么我刚回来就该回家回家了。我过两天去看看。” 魏朝和方维维聊过这回事,和顾三说:“小姜妹这回真是无妄之灾。被那个网红拉出来游街。” 顾三皱眉叫嚷:“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能叫小姜妹被欺负了半个月?” 姜翊敲了眼他的样子,说:“她和网红读书的时候就有过节,念大学的时候就和人打了一架。当时我处理过了。” 魏朝问:“这次谁给处理的?这手笔有点漂亮,这么干脆利索。估计是直接找的本人。” 姜翊猜应该是何濯干的。圈子外面叫何濯,都叫他小何爷。他有耳闻。何濯这人做事比他妈都活泛。翎翎不知道,他也不声张。 姜翊没细说,只说:“她工作室那边的人处理的。” 顾三像只跳蚤,沈綦问他:“你在你相亲姑娘跟前就这幅德行?就这幅德行她还夸你人不错?” 顾三骂他:“你个单身王八闭嘴。” 魏朝叫姜翊:“小姜妹不过来了?我请她帮个忙。” 姜翊着几个人替她帮忙,又给她发消息叫她过来一趟。 姜翎来的很快,几个人点菜还没上来,姜翎就来了。素面朝天的,娃娃领的白衬衫和牛仔裤,看着真像个小姑娘。 进门就眉开眼笑的嘴甜道谢:”我有点不好意思进来。各位哥哥。” 姜翊虚看了她一眼,哼笑。小丫头片子这会儿知道丢人了。 顾三积极招呼她;“进来进来,客气什么,想吃什么,随便点,我给你压压惊。” 姜翎抿着嘴,乖乖进来坐在姜翊身边,扭头看他脸色。 卖乖说:“不用不用,你们点好就好了。我吃过了。谢谢。” 沈綦见她时不时偷看姜翊,姜翊跟个大爷似的,也不搭理她。 几个大男人都是计划生育国策里的独生子,都没有妹妹,见姜翊有个小妹妹,却这幅鬼样子,唾弃他。就招呼姜翎说;“别理你哥,他整天就那副德行。” 魏朝问她:“这两天私信里没有闹事的网友了吧?” 姜翎和他郑重说:“这次真的谢谢你的粉丝。你要安抚好你的粉丝,别让他们误会成我是你女朋友,那我就真的完了。” 魏朝逗她问:“我女朋友怎么就完了?” 姜翎心说,你一个当红偶像,你的女友粉那么多,上来就把魏婧碾压了。撕架那么凶残,我可不敢惹。 没说话,给他温柔的笑了下,让他自行想象。 顾三问她:“那网红什么来头?” 姜翎不想再扯皮这回事了,赶紧说:“以前的矛盾,过去就不提这种坏心情的事了。你们这是在开茶话会吗?” 姜翊被她气的笑起来,问:“就你话最多。” 上菜后姜翎一直乖乖的坐在姜翊身边,一句话不说,只听他们调侃顾三的女朋友。时不时给姜翊添茶水。 对面三个男人干看着,都鄙视姜翊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因着这次事故,曲阳隔三差五的给她送东西,也不敢送礼物怕她还回来,隔三差五送宝膳楼的特色菜。搜罗各地的小吃。 姜翎不理他,他居然找到沈榛榛和江晓水,又叫了王筝,让她们三个作陪,要给她赔罪。 姜翎故意气他,曲阳也知道她吃的都收,也不是真生气,但是确实对不起她。让她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 曲阳端着茶水,恭敬的敬给她说:“师姐,我证实给你赔罪了。这次真是我的祸,殃及你真的对不住。” 沈榛榛和江晓水看好戏一样看她。 她接了茶水,绷不住笑脸,问:“你那麻烦解决了没有?” 曲阳汗颜说:“我那边解决了,对方追到我家里来赔罪了。想和解。我拒绝了。” 姜翎教育他:“别这么刚硬,要是赔钱数目合适,是可以和解的。就是告她也没什么大作用。” 曲阳又感谢她说:“师姐,这次幸亏了姜神。” 沈榛榛插嘴说:“你叫我别出声,我在圈里公关那边问了一下这种案例。都觉得你们这次的手笔可太漂亮了。” 姜翎给魏朝做人情解释说:“我哥认识魏朝那边的人,请他们帮忙的。具体的我不太清楚,其实我没有沾手。” 沈榛榛感叹:“不愧是一线小生。他的团队真是公关技术逆天。” 江晓水问:“你后来见魏婧了吗?她怎么这么多年了还耿耿于怀的?” 姜翎不想提了,说:“不清楚,毕业我就没见过。” 沈榛榛说:“我估计乔曾混的不错,要不就是他家里条件不错,要不然魏婧能这么多年都耿耿于怀的记挂着。” 曲阳招呼极为姐姐说:“别聊了,各位姐姐快吃吧。” 王筝感叹:“你们两这才在学校真出名了。” 姜翎苦笑:“我老是回来见我给他捅了这么大篓子,肯定又痛骂我一顿。” 吃饭到一半,收到梁丘熠消息:我今晚回西南,早点回来。 姜翎抿着嘴笑,给他回复:需要什么,我回来的路上买。 梁丘熠又没回复。 她坚持开车去送梁丘熠,梁丘熠原本不准她去送。高速上她和梁丘熠说:“我现在在帮老师代课,走不开。等老师回来我就去西南。” 她像个毫无章法的小孩子,在他身边闷着头乱撞。偏偏他拿她毫无办法。 送走梁丘熠她在朋友圈发心情:送走男朋友,几个月都见不到。 没等回家,就接到林栀的电话:“你在外面吗?先回家来,我有话问你。” 姜翎撒谎:“我在工作室加班。过两天回去行不行?” 林栀坚持:“晚上回来睡,明天早上过去,果果又不是多远?整天躲着我不回家。” 姜翎:“……” 第43章 等姜翎到家,林栀居然把姜南朝从饭局上叫回来了。两个人坐在客厅,看着她。 林栀因为看见了她那条朋友圈,心里的警戒线立刻拉起。指指旁边的单座沙发叫她:“坐下,我有话问你。” 姜翎在一个小时之前心情还不错,一个小时后,像个罪犯一样被审讯。心情又有点抵触。靠在沙发扶手上。 林栀问:“你男朋友是怎么认识的?干什么的?多大了?” 她看着姜南朝问:“爸,你管不管她?” 姜南朝笑呵呵的,问:“翎翎恋爱了?跟我说说,我给你参考参考。” 姜翎知道逃不过去,在手机上翻找怵一张照片,递给他两说:“人长这样,带植物学的研究生。没什么不良嗜好,我读书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林栀看了眼照片,和姜南朝对视了一眼,迟疑了一下说:“那改天领回来我看看人吧。” 姜翎见她不再追问了,才说:“他人在西南植物研究所,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林栀皱眉问:“他多大岁数了?” 姜翎被她逗笑了,含糊的撒娇说:“比我大三四岁的样子。不要怀疑了,正经的教授,没什么不良嗜好,业余时间都用在侍奉植物花草上了。我真的认识他很多年了。” 林栀整合了一下她给的信息,初步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确实不错。翎翎,我只是想跟你说,不要追求为了年轻刺激,去尝试那些年轻冒险猎奇的恋爱。等你结婚了,你就知道安稳的可贵了。” 姜翎不反驳她,听话的点头,附和:“我知道。” 心里却想,认识梁丘熠,就是她的一场冒险猎奇的经历。 姜南朝全程做听众,等林栀讲完了才说:“跟爸爸说说怎么认识的?” 姜翎没想到姜南朝有这么细心的时候,笑起来,手撑在下巴上,乖巧说:“我高中有次出去迷路了,他给我领回来的。” 姜南朝不信,问:“你在哪儿迷路了?” “去大英博物馆的路上,你们去看我妈演出了,我一个人去博物馆了。” 姜南朝回忆了一下,有些语塞说:“就那么一面,就认识了?” 姜翎心说,他可真较真儿。 “在英国工作那两年也遇见了,被大雨困在山上,搭他们植物考察的车送回回去的。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姜南朝这才信了。 但是还是坚持说:“有时间了,带回家给我们看看。” 姜翎撒娇嚷嚷:“哎呀,八字没一撇的事,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做什么?” 姜南朝一想,也不觉得对,他总归是要当老丈人的,不着急。 林栀见姜南朝又被姜翎安抚了,说:“也可以带回来,我们帮你看看。” 姜翎被他两来回的磨,松口说:“好吧,等他再回来遇上了,我就带回来,可以放我回去睡觉了吧?” 林栀催她:“快去洗洗睡吧。” 她在洗手间门口还听见姜南朝和林栀说:“我养这么大的姑娘,怎么就轻易便宜哪个混小子了……” 接着林栀碎碎念的念叨他…… 姜翎回房间给梁丘熠回消息:我爸妈非让我带你回家吃饭…… 很久没回复。 她不停看手机,只有一条他给她报平安的消息:我到了。晚安。 她一个人气闷,窝在床上玩手机,他回复:是吗 姜翎想问他,你愿不愿意来? 但是显然,他不想说的话,不想做的事,一贯的不接话。就像他不会和她说他爸爸,又或者是就像现在。 她有点失望,又谈不上伤心,他这个人,就仿佛天上的孤月,晴阴有散,连皎洁都带着股清冷。 等一切都结束了,她才认真给何濯打电话说:“晚上出来吃饭。我要给你交代一下这回事。” 何濯失笑,她时时刻刻记着他曾经给她说的,要爱惜羽毛,他是她的经纪人,会管理好她的形象。 姜翎约他,在一家中餐厅,她出去几年,回来后越发的钟爱中餐美食,何濯大概洗漱完了,穿了件优衣库的黑色T恤和短裤,看着不怎么讲究,放松的很,进来用运动凉鞋踢踢她椅子,问:“瞎琢磨什么呢?” 姜翎真想站起来用长柄汤勺敲他脑袋,没好气说:“你坐到我对面去,要不然,我让服务员把你扔出去。” 他啧啧两声,酸她:“这刚谈恋爱,脾气就坏成这样了?不怕把人吓跑了?” 她气的瞪她,问:“你不饿吗?叭叭叭的问个不停。” 何濯还是取笑她:“真不禁逗,还是这么容易翻脸。” 她笑了下,有点像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何濯看的一悸,问她:“最近怎么样?” 姜翎老实和他交代,刚说完,何濯就问:“你男朋友就没和你说点什么?” 姜翎诧异问:“说什么?” 何濯气的用手指指着她问:“姑娘家家的,我是把你练的太皮实了吗?都不知道和男朋友撒个娇?他都不关心一下你?” 姜翎理屈,说:“我没敢和他说,让他别管。要连累他也被骂一顿就麻烦了。” 何濯骂她:“姑娘大了就留不住了,就这,就舍不得了?” 姜翎嘟囔:“他一个大学老师,为人师表,比天上月亮都稀缺,我是不想让人沾染。要是让人给撬走了,我跟谁哭去?” 何濯问:“哪个庙的神仙?把你迷的五迷三道的?” “怎么说话呢?”,还瞪了他一眼。 何濯问:“我认识?” 姜翎找了张照片,把手机递给他,何濯端详了一会儿,有点面熟,但是不认识。 毒嘴巴说:“年纪不小了吧?” 把姜翎惹毛了:“嘴闭上吃饭吧,别跟我说话了。你一年谈八百个女朋友我都不稀奇,就你这张嘴,活该。” 何濯被骂了,摸着脸笑,又说:“说正经的,别惯着男人。该作就作,该闹就闹。过了这个新鲜劲儿,以后可就没人担待你了。珍惜吧。” “听你这么指挥,肯定得黄。” 何濯低头用筷子敲了下碗,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笑了下,没头没脑说:“《围城》有句话说,‘让她三分’,不是‘三分流水七分尘’的三分。是‘天下只有三分月’的三分。” 姜翎没听明白,疑惑的看他,他也不在意,神秘兮兮的笑,只一个劲的怂恿姜翎,女孩子谈恋爱就要作一点,不要太懂事,懂事这个品质是以后给人做老婆的时候才需要的。 姜翎听的犹如天书,不敢置信他一个男人哪里来这么多的爱情经。 完了和何濯说:“我觉得你读中文系最大的收获全部用来泡妞了。” 何濯笑起来,反驳说:“我泡妞是用钱泡的,不是用脑子。” 姜翎被他的言论堵住了,半天才问:“你的经验,我觉得我不太用得上。” 何濯也就随口一说,问她:“最近想工作吗?” 姜翎尝了口菜,点头说:“我正在准备,到时候再说吧,你一个老板,领着我一个兵,不挣钱,光花钱。真不划算。” 何濯都她:“带着一个兵,现在还要掉队。我也没办法。” 姜翎问他:“你有过想结婚的时候吗?或者是,又女朋友想和你结婚吗?” 何濯眨了下眼睛,不正经说:“我这么难得的人,想和我结婚的海了去了。那是我觉得没一个配得上我的,我才不答应。” 姜翎白眼翻他,翻完,又说:“梁丘熠是个让人抓不住的人,一点也不鲜活。我和他在一起只觉得沉静。很奇怪,那么冷漠的一个人,我想起他,会想起冬天的月亮。” 何濯歪着头看她,慢吞吞说;“如果,你真的爱惨了他,就想办法和他结婚吧。直到爱用完了,就离开他。” 姜翎和他讲了这么久,得出一个结论,和直男真的没办法谈爱情,连聊都不能多聊。一下就被带进沟儿里去了。 姜翎和他很认真的说:“月亮奔我而来的话那还算什么月亮。我不要。我要让它永远清冷皎洁,永远都在天穹高悬。我会变得足够好,直到能触碰它。在我眼里,他就是月亮,我要去追他,不需要他来就我。” 何濯淡淡的笑,笑了很久,轻声说:“命运就像沙尘暴,你无处逃遁,只有勇敢跨进去,当你从沙尘暴中逃出来,你已不是跨入时的你了。” 姜翎说:“我不需要想我是不是当时的我,但是我会是我想成为的我。后果怎么样,其实不没想过,也不怎么在乎。何濯,你祝福我吧。” 何濯小说:“我当然祝福你,保佑你能抓住你的月亮。加油了,小姜姜。” 姜翎回头瞪了他一眼,说:“我没想到,你真的看过那么多书。中文系真的把你的感情世界装潢的不错。” 何濯笑骂他:“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我一晚上陪吃陪聊陪谈心。” 姜翎没回头,笑起来说:“再次你恋爱,我给你鞍前马后,一定给你服务,行了吧?” 何濯盯着她头发,声音淡的他自己都听不见,说:“那就说定了。” 第44章 学校组织老师参加党部教育培训,姜翎这个不能替赵祯去,给他打电话,他一直不接,央了曲阳打听赵老师的爱人在哪个医院住院,曲阳消息灵通,下午就打听清楚了,连礼物都准备好了,要和她一起去看赵老师的爱人。 姜翎前段时间就想去看老师爱人,但是赵祯不准她去,她也觉得情况不好,老师也没心情应付她,还是不去添乱了。因着学校的这个茬儿,她去了也有个理由。 内科在楼上,曲阳在大厅研究平面图,她仰头观察大厅的电梯上来来往往的人,曲阳和她说:“在北六楼。左手的电梯上。” 姜翎跟着他电梯上,扶手电梯在四楼换了位置,他两改走楼梯,进了消防通道,就听见楼梯间里一个女人的回声,声音并不大,但是语气很重,劝慰的态度居然很诚恳。。 “我还是希望你回来一趟。第一,这是你的亲外公,他年纪大了,希望儿孙绕膝,我很遗憾因为我没有在正常家庭长大,没能给你们正常的家庭,我很抱歉。第二,你不用见我和其他人,只是单纯看看你外公,他问起你,我没法说。” 姜翎和曲阳站在楼梯间,抬头看不到人,但是能感觉到人离他们很近。他两怕尴尬,默契的站着不动, 不知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她深深的叹气,又重复说:“我可以和你保证,你不需要见任何人,只是看看你外公。” 大概那边的人拒绝了她,她无奈说:“璎璎,我会通知她的……童童,我很失望。” 姜翎听的心里一怔,不由得又抬头看,虽然还是看不到人,而且楼上的人已经不再说话了。 她越过曲阳,噔噔噔的上楼,那个女人转身进去了,她追进五楼,但是没看到人。 直觉她是梁丘熠的妈妈,但是没看到人,她又不确定。 曲阳没她心细,没听出来,问她:“怎么了?” 她摇头说:“好像认识。” 曲阳也没注意,六楼走廊尽头的病房,赵祯坐在靠窗的病房,他爱人正在睡觉,他靠在椅背上看东西,姜翎静悄悄的站在门口看他,几个星期不见,他整个人面容都有股颓气,整个人的精神气都散尽了。年纪大了,靠在椅背上坐着整个人都弓着背,看的她鼻子发酸。 老头抬眼看见她,皱着眉一动不动的看了几秒,才问:“你们来干嘛?” 曲阳被她堵在身后,她扭头看了房间里其他人,怕忍不住眼睛红。 曲阳嘴快,先她到了赵祯跟前,答:“学校组织党部教育培训,姜老师替你请假请不了,你不接电话,我们就追到医院来了。” 赵祯看了眼姜翎,不领情说:“组织培训,学校自然会通知我,她操什么心?” 姜翎被他逗笑了,这老头还这么倔。 姜翎悄声问:“师母好点了吗?” 赵祯看了眼睡觉的人,低声说:“还行,没什么大毛病,你们先回去吧。” 姜翎把带的吃的放在他旁边,也没看到他儿子,问:“要不我晚上来替你守夜?” 赵祯闲闲的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说:“晚上我儿子守夜,你要来也可以。” 姜翎:“……”,脸上的表情一秒钟都收起来了。 曲阳被赵祯逗得笑起来。 没呆够半小时,姜翎和曲阳就被赵祯撵出来了。 曲阳出了医院还在感叹:“老赵是个实在人。” 姜翎不说话,在想楼梯上听见的那个声音。在医院门口和曲阳分开,去了梁丘熠家,院子里的树和去年一样茂盛,但是院子里没有花草了。 她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上梁丘璎,她不像前两次庄重的妆容,素颜穿的也休闲,站在门口,看见她同样惊讶。 姜翎提着水桶,抱着花,迟疑的不知道这么和她打招呼。 梁丘璎若无其事问:“梁丘熠不在?” 姜翎刚从花房里出来,结花苞的花很多,花房里花太多,有点拥挤。她能浇水,但不会剪枝,所以就挑快开的花剪了一大捧。 听见梁丘璎问她,解释:“他没回来,在西南。” 梁丘璎挑眉,并不拿她当回事,自顾上三楼,进了书房。 姜翎也和她没什么能说的。抱着花上二楼,将花放在餐桌上,进房间。 没一会儿,梁丘璎噔噔噔下楼来,拐进房间,站在门口,也没看到姜翎,就问:“你叫什么名字?” 姜翎从后面卧室出来,有些不解,但也不讨厌她,说:“我叫姜翎,生姜的姜,羽翎的翎。” 梁丘璎点点头,坏气的说:“那你可得防着点梁丘熠,他可不是个简单人。” 姜翎放下手里的书,不动声色问:“哪儿不简单?” 梁丘璎不上钩,淡淡说:“哪儿都不简单,我劝你一句,有些人真不适合长久的跟着,该适可而止。” 姜翎辩解:“总该让我知道他到底怎么十恶不赦,我才好做决断。” 梁丘璎似乎有些不屑提,警告她:“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你这种姑娘我见的太多了。” 姜翎失笑,也不争辩,问她:“那你呢?你是好人吗?” 她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下,又笑起来,没说话,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她,转身就走了。 姜翎想和她说声再见,又觉得不合适。 晚上回去和梁丘熠说起,他在写论文,视频的手机放在笔记本的旁边,一直在打字,只是偶尔和她说一句,姜翎在看书,也不聊重要的事,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说起梁丘璎,梁丘熠没什么反应,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半晌才说:“她一整天,不好好过日子,整天的瞎闹。” 姜翎满头问号,怎么又扯到梁丘璎不过日子那儿去了?她争分夺秒的撬你墙角,你知道吗? 她好奇占了上风,问:“她老公做什么的?” 梁丘熠抬眼看了眼手机里的她,笑说:“她结婚有些年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我姐夫年纪不小了,她就是不肯生,我姐夫也拿她没办法。” 姜翎能感觉到,他对梁丘璎是极尽所能的好,仿佛她是梁丘璎的家长。包容她的无理,操心她的生活…… 她就这这个话题问:“如果以后你老婆不肯生孩子,你怎么办?” 他诧异的看她,有点迟疑,但是不是很走心答:“那就随她。” 姜翎又问:“你对婚姻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他问:“怎么想起问这个?” 姜翎执着说:“我就是好奇。” 我就是好奇,到底怎么才能打动你,到底怎样才能让你有归宿感,怎么才能让你爱上我…… 他想了一会儿,才说:“诚实吧。” 姜翎问:“你以前有过想结婚的想法吗?” 他笑问:“怎么?恨嫁了?” 姜翎执着的问:“别岔开话题,你好好答。你有过想结婚的时候吗?我不问你什么时候,和哪个前女友,就是问你有没有过?” 他答:“有过。” 姜翎听的心一疼,有过,那就和她没关系。 他的诚实真让人讨厌。 她又说:“我今天去医院,好像看到你妈妈了。” 梁丘熠视线从电脑上转开,看着她问:“你去医院干什么?怎么了?” 不问她妈如何,也不问她怎么认识他妈妈。这个态度让她无可指蒂。 她从他嘴里探不出来他的故事,他不可能会和她讲的,她已经确定了。 换了话题,说:“我师母病了,我去看她。” 梁丘熠边和她聊,想起他妈给他打电话,确认,外公是真的病了。 姜翎怕还要代课,就和他交代:“我老师走不开,我估计等暑假才能走开,我暑假才能到你那儿。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找漂亮姑娘就就抓紧时间,可千万别让我看见。我只要看不见,就不和你闹” 梁丘熠问:“你怎么知道我要找漂亮姑娘?” 姜翎借着调侃他,说:“你梁丘熠年少风流,恣意不羁的事迹,就算我不认识你,都听说过。前女友一打都数不完……” 他笑问:“又吃醋了?” 她也装作开玩笑说:“等日后,我成了你前女友,到那时候,别人和你提起我,但愿我在你眼里,别太不堪就好。” 他心说,小姑娘耐性可真差,这就厌倦他了? 他笑说:“那你可要早点来贿赂我,总要给我甜头,我才好说你好话。” 姜翎瞪他,没脸没皮的,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她脸皮太薄,和他那么亲密了,但是依旧开不了口开关于性的玩笑。 她对着手机,和他抱怨:“怎么就那么远呢?我想触碰一下你,都觉得好难。” 他大概论文也写到尾声了,推开笔记本,身体仰后靠在椅背上,拿着手机逗她:“你不是说咱两像网友吗?” 说完又坏笑说:“也不对,网友可没有闲情逸致和我一起看星星。等有时间了,我请你再去看星星。” 姜翎想起大阪的那晚…… 骂他:“你真是个骗子,就爱骗我这种稀里糊涂的姑娘。” 他笑着接受,一本正经问她:“那,请问姜小姐,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和我去看星星?” 姜翎被他一激,毫不惧色说:“只要你有时间,我天天奉陪,天天和你看星星。” 第45章 姜翎也没想到,没几天,突然接到了俞益心的电话。 她当时刚上完课,教学楼出校门要路过图书馆,道路两旁都是玉兰树,树很大,她在路上遇上王筝,聊前赵祯老师的爱人…… 电话那边那个女人说:“你好,我是俞益心,梁丘熠的妈妈。” 姜翎听的莫名的心里紧张,但是也并不应声,也不说话,由着她发挥。 那边继续说:“是这样的,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想请姜小姐出来喝杯茶,可以吗?” 姜翎想拒绝,但是又觉得没必要,问:“在哪里?” 俞益心的姿态放的很低,姜翎第一次见她,俞益心给人的感觉真的很好,脸圆眼睛大,眉目看着很善,她礼貌说:“不好意思,有些晚,我刚才在上课。” 她清楚她的一切,所以连客气一句都没有,直截了当说:“姜小姐不好意思,突兀的打扰你,是这样的,童童的外公过生日,老人年纪大了,想儿孙团聚,过个热闹生日。童童因为和我又矛盾,一直不肯答应回来。我希望姜小姐能帮我劝劝他。” 姜翎觉得奇怪,俞益心是从哪里知道她是梁丘熠的女朋友,再则就算母子矛盾再大,也没有找外人帮忙的道理,她也不急着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只是说:“我很少过问他的事,他工作忙,又在外地。” 俞益心慈眉善目的笑,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觉得她不是那么好说话,才开始客套问:“姜小姐是做什么的?” 她原本想脱口而出,舌头转了一圈,绕回来,打机锋说:“我和他爸爸一个行业。” 俞益心一瞬收起了笑,不轻不重的看了她一眼,问:“是吗?” 姜翎看着她变脸,看着她游刃有余。但是不见她再说话。 俞益心换了说法,问:“不知姜小姐父母是在做什么的,怎么会让女孩子学这个。” 面善的人也有颗七窍玲珑心,心思狠辣的人,也可以有张面善的脸。 姜翎扭头看着茶厅空荡荡的大厅,服务生一个都没有,大概被清场了。 她有些后悔来了,不在意的说:“我爸妈不在这边,我是南方人。” 俞益心又问:“姜小姐大概不知道童童的外公是做什么的。” 姜翎中规中矩答:“他也从不爱提起,我也不爱问。” 她把俞益心想说的话挡了回去,俞益心没什么能聊的。姜翎猜她应该看不上她,所以刚开始对她也是客气有余,尊重不多。 她起身先告辞,走之前和俞益心说:“俞女士,再见。” 俞益心转身看着她背影,有些意气的讨厌,她太有恃无恐了。 姜翎以为梁丘熠不回来,俞老大寿,一个老一代的企业家,因为红颜知己无数,在头条新闻上被大众熟识,娱乐版给他的家族留了半个版面。俞老大寿,儿孙全部出席,一张全家福超过五十个人……。 媒体猜测大寿过后,俞老大概会确定他的继承人。 姜翎意外的在版面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脸。梁丘熠的侧脸,她有种违和感,关于他的事,都不能说好坏。他和当初她认识的人,差了一个传奇的经历。 他没有说,姜翎就当作不知道他回来了。 梁丘熠在开宴前单独去见了俞老,俞老八十九岁,整个人除了行动有些不方便,其他的依然敏捷,看到梁丘熠进来,难得的有个笑脸,朝他招手:“童童来了?”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梁丘熠了,招呼坐在他身边来,梁丘熠坐在他身边,他侧着身体,问他:“童童最近好吗?” 梁丘熠很难说清楚和俞家的人的感情纠葛,沉默的看着他,半晌,才叹声:“挺好的。” 他像是什么都明白一样,伸手拍拍他的手背,迟缓的点点头。 他一生显赫,子女众多,儿女为权为利为财富暗中争踩,他未必不清楚。却仍然一副好好家长的模样,如今已经不太管企业事务了,只手里攥着股权根本,儿女子孙绕膝,有多少人真心有多少人假意,怕他也未必在意。 梁丘熠收起神色,和他说:“祝您高寿。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先走了。” 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冲他笑着点头。善解人意的放他离开了。 大房二房的两位女主人,依旧互相避不见面。只留着小辈们在大厅里活动。 梁丘熠冷眼看着,和谁也不打招呼,像个陌生人一样,下楼径自出门去了。 等出了门口,才回头看了一眼,老人站在二楼的露台上看着他。他突然觉得心里发闷。又想起了梁观西。 俞益心很警觉,发觉他不见了,立刻追出来,他已经上车了,她招人拦他,他在后视镜里看见俞益心望着他的车,和身边的人说话,大概是不要放他离开。 他觉得荒诞,她这个人,总是把最绝的手段,用在身边最亲近的人身上。 几乎招招毙命,无一例外。 对梁观西是,对他也是。 翎翎单纯,跟着她单独出去,她自信的给他打电话说:“童童,我和姜小姐聊的很好,你小舅舅接我们回来。你说让人误会你小舅追求姜小姐,就不好了。你知道外面的人对俞家很感兴趣。” 梁丘熠看着窗外的月色,耐心的听着她讲完,问:“还有什么事吗?我会回来的。” 他一直知道,翎翎真的不适合和俞家这样的人接触,她被保护的太好了。 可是心里也清楚,这回是璎璎使得诈,要不然俞益心不该知道翎翎这个人的。 结果俞老生日之后,一切悄无声息,连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媒体对俞家的资产分配向来感兴趣,见大房二房几个代表都静悄悄的,姜翎问梁丘熠:你去那个寿宴了? 梁丘熠要去国外参加活动,跟她交代:“翎翎,以后都不要接触俞家的人,我这几天要出去出差。等回来看你。” 她想问的,和他说的差的太远,有些愣住了,上色的画画到一半,她收起笔,问:那天俞女士约我喝茶,我是不是不应该去?我当时有点糊涂。” 梁丘熠无所谓的回复:不要多想,过去的就别理会了。 姜翎打电话问:“你去哪儿出差?” 梁丘熠去英国参加邱园的植物交流大会。 他从前总分不出那么多精力,除了上课、写论文、实验,学术交流,其余时间要四处搜罗那些文玩…… 像个苦行僧一样,只有离开工作的时候才会短暂的放松,这些年了,最放纵,大概就是大阪那夜吧,大概也就是在大阪之后开始的,和从前不一样了。 姜翎有些丧气,小长假之后的两个月她有工作要忙,一步都走不开。魏朝的电视剧,武侠剧要很多宣传图,魏朝指名要她帮忙。这是他自己投资的剧,很重视。 因着上次的事,她肯定要帮忙的。影视宣传不一样,到时候她肯定要去跟着场地拍片,然后才能出图。 她独自懊恼了会儿,才说:“我讨厌现在。” 梁丘熠见她孩子气,又哄说:“我可以迟去一天,回来陪你一天。” 姜翎不信,拒绝:“我觉得你说话不可信,你别给我画饼。” 梁丘熠不置可否。笑着听她吐槽他,也不反驳。 …… 魏朝因为姜翎的工作,特意约她单独吃饭。姜翎原本因为他一头银色头发,觉得他这个人特中二,第二次见的时候他头发已经染回来了,整个人有了偶像男明星的气质。让她印象又改观了。 晚上姜翎见他,他一身黑色,带着黑帽子,胡子拉碴,有股落拓不羁的少年帅气,怪不得粉丝那么迷他。 姜翎带着平板,为了方便记录。 魏朝见她来,起身让她坐在里面,坐在旁边说:“顾三等会儿应该会过来。” 姜翎想也对,万一他被偷拍,两个人说不清楚。 魏朝说话条理性很强,直接明了给她介绍清楚,问:“广告宣发这方面你认识相熟的吗?” 姜翎心里嘀咕,你全靠关系户啊?不怕电视剧黄了? 姜翎跟他解释:“我回来画画时间其实不长,我美院毕业后一直做摄影,而且人在国外。回来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一个相熟的同学在时代互联做广告。” 魏朝也不失望,他这个人问话总是一本正经扯到正事,姜翎认真的答。等顾三来了他两还在聊上次姜翎给姜翊投资那部电影画的宣传海报。 那次电影给了她很多宣传,漫画家淳予睽违之作。 魏朝也是从姜翊那里得来的消息,才会找她。顾三进来就问:“你们两这样,就不怕媒体拍吗?” 姜翎诧异问:“我们在聊工作,媒体拍我什么?我一没靠近他,二没身体接触。” 顾三用食指指指她,下结论说:“还是太年轻。”,说着还摇摇头。 魏朝都笑了,骂他:“赶紧坐,就等你了。” 姜翎在平板上记录关键词,明后期,武侠,朝政…… 顾三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问:“你记的这些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姜翎是内行,所以在自己手上的工作会尽力不出错,给他科普:“年代对应的东西都不太一样。还是要注意一下。就比如,宋代皇帝戴着明代皇帝的帽子,你看着都觉得很别扭。” 顾三大笑,和魏朝嘱咐:“你到时候找个历史的专家研究清楚,别被骂死。” 魏朝问她:“毕业怎么没去博物馆工作?” 顾三不知所以,问:“她不是画画的吗?” 姜翎心说,我一个造假的,哪有资格进博物馆,要是姜更知知道了,会痛扁她的。 撒谎说:“我想去外面看世界,就去了国外做摄影。” 顾三问:“拍过东西吗?” “我跟吴默儒导演学过一年。” 这个魏朝不清楚,觉得意外,问:“他那时候是在拍文艺片。” 姜翎跟着他学习的时候,他还未得奖,但是名声很大。 “他算是我的师兄。后来他介绍给我国外的摄影工作。”姜更知很喜欢吴默儒。 顾三对姜家兄妹一直关注很多,问:“你哥就不管你?” 姜翎心说,我那时候躲他都来不及,还要他管我什么? 魏朝插话说:“到时候会有统筹策划安排。暂时没什么问题,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问我。” 姜翎问顾三:“你真那么喜欢我哥啊?” 魏朝听的笑起来,顾三嬉皮笑脸说:“相比你哥,我更喜欢你,小姜妹。” 姜翎笑眯眯说:“可是你和我说话,三句肯定能问到我哥,我很确定你和我哥才是真爱。” 魏朝笑的神秘莫测,顾三又不能说,我不能动不动调戏你,要不然还怎么面对我的兄弟…… 魏朝对第一次见她,印象深刻,见她边吃边拿着平板搜索东西,问:“你看文玩的本事是从小学的,还是?” 顾三没见过,但是听说过她这千金眼的本事。 姜翎慢吞吞解释:“我不到六岁就开始国画,我哥跟你们滑冰疯玩泡妞的时候,我都是在家练画,学了二十年。这个专业有很多交叉的专业,比如历史。书画的历史分层很明显。学的越精,它的特点就越明显。越集中它的风格特点就越容易考据。我文玩不在行,只是书画上有些经验。” 魏朝点点头,她解释的很清楚,顾三问:“学过画画很幸苦?” “我跟着我爷爷学,我哥天赋太差了,我爷爷放弃教他,只教我一个人。” 魏朝感叹:“怪不得你哥现在买东西要带着你。他可真没出息。” 晚上三个人都喝酒了,很地道的粤菜,顾三吵着说不喝点酒,对不起这么完美的晚上。 三个人喝了不少。 最后魏朝的助理载着三个人,先送姜翎,到楼下她下车后,另外两个追出来,魏朝对姜翎真的像个哥哥一样,嘱咐:“你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我。合作的事你可以认真考虑。你哥和我说的时候,我真的有点惊讶。” 他当时不知道著名漫画家淳予就是姜翎。毕竟她出作品的速度太慢了。 姜翎不自觉地笑起来,顾三站在一边开玩笑说:“别说你们两站在一起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我像个给你们放风的……” 姜翎笑说:“你女朋友呢?” 魏朝忍着笑,一脸笑快忍不住了。顾三胳膊比划了两下,萧索的答:“被发了好人卡。” 魏朝怕他尴尬,拉着人道:“别废话了,赶紧走,我要真被拍了,怪麻烦的。” 姜翎一个人上楼,刚拐进门,突然被后面一只手,迅速捂着嘴向后拉去…… 她骇的伸手向后抓,扑了空,快被拉倒时,才靠在一个胸膛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她才回神。 气的怒不可遏,皱着眉都带着哭腔,真被吓坏了。 “你干嘛?你真的吓死我了。” 梁丘熠闲闲的看她哭闹,攥着胳膊,不松手。 姜翎气坏了,挣开他上楼也不管他,他跟在她身后也不急着动她,跟着进门。她进了门,害怕的劲儿过去了,心里又滋生出来一点开心。 梁丘熠却一直总着脸,不怒不笑。她凶到:“我真的被你吓疯了。手里要是有东西一定会攻击你。” 梁丘熠不轻不重说:“我要是不回来,可就看不到你出去玩儿的挺开心。翎翎身边人不少啊。” 姜翎还没来的急说话,他伸手就掐着她的后脖子,低头凶狠的吻,带着惩罚的意思,卡着她后腰的手劲儿很大,姜翎被他攥着,仰着头,羞愤的委屈,直到眼泪出来,但是没哭声。 梁丘熠放开她,她都乖顺的不动,他叹喟,伸手抹了她的眼泪,轻的用气声问:“哭什么?真不想见我?” 姜翎红着眼看他,就是不说话。他伸手用拇指在她眼睛上扫,道:“翎翎,你别这么乖的看我……” 说完也不等她说话,伸手抱起她,进了卧室。 姜翎的委屈一直到结束,梁丘熠从凶狠到温柔,到最后极尽温柔。她更委屈,他讨好人的本事,没人能抵挡。她又忍不住会去想,去想他的过去…… 梁丘熠伸手揽着她,问:“想不想吃东西?” 她被他拙劣的理由逗笑了,气着说:“我刚吃饭回来。” 他逗她,拉长声调说:“哦,翎翎刚和两个小哥哥吃饭回来。” 她伸手打了一下,生气说:“你不问缘由就欺负我。” 他笑的很开怀“你可不能对着我委屈的哭。” 姜翎原来听他这么说总莫名其妙,现在听他这么说,就只有生气,瞪他一眼,恨恨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梁丘熠一直笑,笑完扭头在她额头上重重的的亲吻一下,哄她:“带你去看星星。” 姜翎误会了,盯着他一脸‘你疯了吗’的表情。 她现在胳膊疼,腿也疼。 梁丘熠随手穿衬衫,姜翎扑起来夺过去,不肯给他,理直气壮说:“这是我的。不给你穿。” 他也不恼,笑着爬在她身上,将身体重量全部给她,问:“那就给你,我有很多衬衫,你要喜欢,都送你。” 姜翎被压着气喘吁吁,断断续续骂道:“梁丘熠,你真讨厌。快走开。我不能呼吸了。” 他的身体贴着她的背,身体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姜翎怕他还胡来,哄他:“我疼死了,你心疼我一下。” 梁丘熠趴在她耳边呢喃:“翎翎想让我怎么心疼?” 姜翎逃不开,头扭来扭去的躲,他不轻不重的亲吻她的耳朵,亲到最后,姜翎喘气更甚,他挪开身体,躺在她身边逗她:“我请翎翎喝酒吧。” 她像个婴儿一样蜷缩在他身边,安静的说:“你陪我就这样躺一会儿吧,我到现在都觉得像是假的。” 她有时候会想起从前替何濯上课,看过的阅读清单里的那些书,有些很莫名的语言,会突然变得感同身受。书里说,有人说,一个人的记忆就像是梦,没有根据;两个人的记忆才是记忆,因为有人验证它真实存在过。 她有时候会怀疑,她是否真的和梁丘熠恋爱了,她身边没有人知道他,也没有人会体会她千山万水的迢迢心意。就连他都不知道。 梁丘熠侧身,伸手揽着她,她依旧蜷缩着,只是将头亲近他。 他支起头静静的看她,大概她突然的安静,让两个人的气氛变得温馨,像亲人一样的依偎,他问:“要不要和我去英国?” 她仰头看他,大概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他的眉目有股精神气,又不同少年气的意气。她问:“十年前,你想过今天你会从事科研工作,为人师,一生都定居在西南吗?” 他无意识的叹气,很轻很轻,目光越过她,看着房间里的某处,说:“我从来不认为我是个成功人士,所以从来不会要求学生尊师……” 说到半道儿,又觉得无话可说。换了话题问:“为什么当初毕业后出去做摄影了?” 姜翎开玩笑说:“当初犯浑,犯错误了,差点被逐出师门。” 梁丘熠见过她很多画,错误不论,她在工笔上的造诣,在任何一个老师眼里,应该都是很优秀的学生。 换姜翎提问,“你为什么不住在那个院子里?” 姜翎去过那么多次,确定,他没有把那个种着珙桐树的院子当成一个家。 他愣了下,很轻的说:“怕叨扰里面的人。” 她连着问:“你爸爸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敲了下她额头,“你犯规了。” 姜翎轻轻的笑起来,悄声说:“那你悄悄告诉我,就当我没犯规。” 他追过来,亲亲她的发顶,但是没告诉她。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近辞职在家休息,睡到中午起来,突然觉得有点慌。开始勤奋码字,突然意识到,衣食父母现在只剩你们了。 有什么意见大胆给我提吧,我尽所能,只要不违法的,我尽量满足你们。 第46章 他走的悄无声息,等她早上起来,梁丘熠已经走了,床头柜上放了个盒子,是著名奢侈品牌的一款手链,她戴上试了试,试完后又收起来装进盒子里,收在柜子里。 梁丘熠送她的礼物全是又精又贵的,甚至可以说件件价值连城。 梁丘熠来英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和父亲有关的人,他能避开就避开,极少接触。可以说是一种心理上的逃避。 邱园的交流活动为期一个星期,他空闲时间特意去拜访了爷爷的几个弟弟,去的时候是直接上门拜访,简单拜访后,几个长辈极力挽留他,他都拒绝了,悄声回了酒店。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接到璎璎的电话,她一改之前的态度,惊呼求他:“梁丘熠!你救救我!” 梁丘熠急着问:“璎璎?出什么事了?” 她电话挂断后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他姐夫他也联系不上。他联系了一圈人,陈慎庭在睡梦中也被他叫醒去替他跑一趟,最后陈慎庭遗憾的和他说:“璎子,出车祸了。人在医院,不过人没大事。我已经去看过了。” 梁丘熠心急如焚,在第五天和院长辞别,缺席了最后两天的自由活动时间。一整夜,飞机上他连眼睛都未闭,下了飞机直奔医院。 梁丘璎侧躺在床上,丈夫周呈如坐在旁边哄她:“璎璎吃点东西,听话。” 梁丘熠站在门口敲门,梁丘璎看他,眼神里有气愤有委屈,目不转睛。 他皱着眉问:“出什么事了?” 周呈如见梁丘熠进来,起身招呼他:“小熠,你这风尘仆仆的,哪儿过来的?” 他两手空空,只提着个行李包。 “我英国回来,机场直接过来的。” 梁丘璎只看着他不说话。 他又问:“怎么出的事?” 梁丘璎瘪着嘴,大概之前哭过,眼睛有些红。看不出来哪里有内伤。 周呈如见璎璎闹脾气,替她说:“没什么大事。” 梁丘璎打断周呈如说话,吩咐他:“老周,你回去吧,下午再过来,让阿姨给我带饭就可以了。护工一直在,你去忙你的吧。” 周呈如已经年近五十了,在他眼里,梁丘璎就是个孩子,好脾气的说:“我哪有什么心思上班,你乖乖吃饭。中午睡一会儿,我回去给你带点日常用的东西,正好有小熠陪你。” 梁丘璎浅浅的笑,乖乖的点头。 周呈如一出门,梁丘熠又问:“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出的事?” 梁丘璎收了笑,面容萧索的说:“我不是车祸,也不是脑震荡,梁丘熠,我是流产。” 梁丘熠皱眉,坐在床边问:“姐夫知道吗?” 梁丘璎不肯和他好好说“你知道是谁干的吗?是俞益城干的。俞益心那个废物弟弟,他有把柄在我手里,我被撞翻在车里,但是我命好,路边停了车,替我挡着,要不然我会被撞飞出护栏。必死无疑。” 她每说一句,梁丘熠脸色就难看一分。 梁丘璎毫不在意,“你要和俞家讲和,随你。但是我不会放过她的。她拿走爸爸多少东西?要不是……爸不会出事的。因为她哥哥,他们姐弟恨我,我不在乎,杀不了我,那就让他们都等着报应来……” 梁丘熠从头到尾都静悄悄的,只在最后问:“确定是他干的?” 梁丘璎肯定:“确定,车跟了我几天,我起初没太在意。” 梁丘熠伸手想触碰她,手伸在半空,又收回来,安慰她:“不要乱想,交给我吧。好好听姐夫的话。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梁丘璎木着脸,姐弟两个难得相处的安静。 梁丘熠不放心,又嘱咐她:“璎璎,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拿性命冒险。咱们家……” 他想说,咱们家,就剩咱两了。 说到最后有些艰难,就没说。 梁丘璎眼睛都红了,不肯看他,带着哭腔说:“俞益城杀了我的孩子。梁丘熠。”到最后哭得不成声。 梁丘熠伸手抱着她,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哄她:“有我呢,交给我吧,” 姜翎在收到魏朝的前期宣传片片,开始起草画稿,其实她不擅长做这个,这属于影视海报设计范畴。 魏朝等于让她做一套独立的宣传片。 何濯何濯大概又闲了,溜达到她工作室,进门见静悄悄的,平时小乔坐在大厅里画东西,今年毕业,她没时间,很少过来。 何濯问:“你那个男朋友呢?怎么不见他侍奉侍奉你?瞧瞧你这儿都冷清成什么样子了?” 姜翎弯腰正在描线,头也没抬,答:“他又不是唱戏的,人比我都忙,反正,谁也不嫌弃谁。” 何濯倚在门上,点头道:“那还像那么回事。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给你掌掌眼。” 姜翎问:“你掌什么眼?” 何濯教育她:“我怎么也得算个大舅哥,看看他人怎么样,话多不多,要是不行,就换一个,我给你找个靠谱的。” 姜翎嗤他:“你得了吧,一年换八佰女友,也没见你有什么心得,还替我操心。” 他贫道:“要不说恋爱这个东西,经验是练出来的。你看你,新手菜鸟一只,还得我带带你。” 姜翎直起腰,鼓动他:“那你请我吃好吃的,我可以勉强听听你的意见。” 何濯笑话她:“就你这点小胃口,一顿好吃的就骗走了。怎么这么好骗?” 姜翎也不呛他,顺着说:“也是,我是挺好说话的。哄我一声我就当真了。” 果真,他联系了一圈,给她说:“宝膳楼今天有个活动,特色菜全部都能尝到,去不去?” 姜翎一下来精神了“去啊,怎么不去?快走。” 宝膳楼的主厨每天推出一道特色菜,几位主厨轮番值班。这几年宝膳楼的特色菜供不应求。连包间都难定。 姜翎和何濯两个人点了一桌,姜翎觉得太浪费,何濯大方说:“尝一口,完了给你打包带回去。我请客,方方面面可都替你考虑到了。你用心记,以后教育好你的男朋友。” 姜翎汗颜,他真是见缝插针教育她。 饭后他当真提着打包的菜,嘱咐她回去后自己吃。姜翎怼他:“我真不敢相信,你这么细心的人,女朋友换百八十个,居然一个都留不住。到底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何濯毫不在意的说:“我这么完美的人,她们不配拥有。” 姜翎跟着他有来有回的怼了一路,一直到地下车库。 车库里声音传过来,好像有争执,姜翎对晚上和空旷的地方有种警惕。 听着声音像是有冲突和打斗。 何濯伸手抓在她手臂上,轻声说:“跟着我没事。” 他先探出身,远处车道空旷,但是看不到人,只是声音更大,有人哀叫,求饶和打斗的声音。 精神极度紧张,姜翎似乎能听到拳头砸在身上的声音,闷哼声,痛苦的声音。 何濯并不想探究,掏了手机想报警。 姜翎有些紧张,拉拉他示意他先上车。 两人上车,何濯发了车,声音丝毫没有打扰到远处打架的声音。听到地库里有其他的车进来的声音,突然有人惊叫,说话的回声很大,开始激烈吵闹。 何濯开车很慢,姜翎拉下车窗,车渐渐接近打斗的地方…… 地上蜷缩着一个人,地上有血,旁边趴着一个人轻声呼唤他,其余的人站在身边,对方两个人站在旁边,其中一个是姜翎认识的陈慎庭。 姜翎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会看到梁丘熠身上沾着血,在地库里和人斗殴…… 地库里刹车的声音,地上的人昏迷了,身边人的叫声,充斥在她耳朵里。 车经过他们时,梁丘熠抬眼看了她一眼,或者说是看了她和何濯一眼,毫无温度,冷冷的一眼。 看的姜翎心凉。 等出了地库,何濯随口说:“地库里打架,看样子是个狠角色,打昏迷了。” 地库里车灯交叉太晃眼,何濯没有偏头,所以几个人他都没注意。见姜翎没接话,扭头看她,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出神的发呆。 何濯问:“怎么了?吓着了?” 姜翎回想起梁丘熠的那一眼,冷冷的审视,或者说是冷漠。 她不知道该和谁去谈谈,只觉得心里又闷又慌,忍了半路,和何濯说:“当你失去一些东西的时候,是不是从开始就有征兆?” 何濯淡淡说:“可能有吧,但是当时正在被迷惑,误以为是很好的开始。” 她讨厌何濯这种偶尔的通透。总能一句话说到她的痛点上。 俞益心半夜接到通知,俞益城被送到急诊抢救。 她惊怒的往医院赶,打电话联系俞益城的助理,对方并不知情。她更怒,劈头盖脸的收拾了一通,把俞益城身边的人都问了一遍,事发的时候只有一个策划在他身边。 到医院,正赶上医生找家属,简单明了给她介绍病情:病人左侧两根肋骨骨折,膝盖骨骨折,尽快检查,不排除有内脏出血的可能。 俞益心怒不可遏,半夜三更都不知道该找谁发泄,冷冷的吩咐俞益城的助理:“务必给我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敢在地库里把人给我打成这样……” 杀了人都不解恨。 第47章 车出了车库一会儿,姜翎才反应过来,和何濯喊:“你停车,我有事,回去一趟。” 何濯问:“怎么了?” 她一时找不到借口,直截了当说:“一会儿回家和我妈有事说,去给她买东西,你别管我了。” 她心不在焉的说,何濯不细问,只再三和她嘱咐:“注意安全,知道吗?” 姜翎下了车四处张望,试图找刚才那个地库的出口。 何濯见她果真四处张望,也不急着走,在路边停着。姜翎靠近地库口,出口张望,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有些后悔怎么没开车出来。 给梁丘熠发消息问:你在哪儿呢? 他没回复。 他右手手背被金属划出一道血痕,伤口有些深,血染在了一身。这会儿人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一句不说话。 陈慎庭很多年没有见他这么动怒了,当时若他不拦着,他当真会把俞益城打死。他看的惊讶。医院门诊里护士正在给他处理伤口,陈慎庭轻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梁丘熠像是压抑了很久,因为发泄后,情绪松散些了,看着护士给他上药,淡淡说:“他想要璎璎的命。” 陈慎庭以为听错了,问:“璎璎这回?” 他自顾自说:“璎璎警觉,车停在了路边,孩子没了,大人没事。庭子,我们家又丢了条命……” 说完他闭眼沉默了一会儿。 陈慎庭皱眉问:“确定是俞益城干的?” 梁丘熠嗯了声。 护士是个小姑娘,吓得一句话不说,包好后匆匆就出去了。 陈慎庭暗骂了声:去特妈的! 骂完又说:“我估计他三五个月起不来。” 梁丘熠慢条斯理的整理衬衫的袖子,边说:“我原本想让他这辈子也站不起来,没有忍住,断了他两根肋骨。” 陈慎庭拍拍他肩膀说:“没事,剩下的交给我。” 梁丘熠认真的抬眼看他,拒绝道:“庭子,往后的事,你都不要插手。我要自己来。” 陈慎庭想说我也忍不住,话到了嘴边,又忍住了。拧着后牙槽,答应他:“好,我不插手。” 出了门诊,上楼去看梁丘璎,她人没睡,躺在床上,周呈如坐在旁边跟她说话。见他进来,周呈如站起身说:“小熠来了,我下楼给她买点水和零食,你陪她坐一会儿。” 梁丘熠点头,坐在床边椅子上,梁丘璎见他面色不太好,问:“你去俞家了?” 他拿起床边的画册,那是本婴幼儿的广告册,罗列了很多婴儿用品。 梁丘璎见他面色不对,解释说:“我闲着没事,白天护工落在这儿的……” 他认真的翻看,脸色萧索,淡淡说:“璎璎,我断了他一条腿,两根肋骨。剩下的,我以后慢慢给你讨回来。” 梁丘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整个人都冷冷的。她惊讶的说不出来,看了他一会儿才说:“你别不要命,他欠我的我会讨回来的,你别去杀人害命。” 他无所谓的说:“你好好养伤,哪儿也别去,乖乖在家呆着。这些事,用不到你操心。” 梁丘璎凶他:“你疯了?难不成真的要去杀人?闹到学校,你不做人了?” 他笑起来,多少年没人这么骂他了,连面色都暖了,哄她:“闹不到学校,不要担心。” 梁丘璎狠狠说:“我担心你什么?我才不担心你!” 周呈如进门来,问:“怎么了?怎么又吵起来了?” 梁丘璎还没来得及说话,梁丘熠起身说:“不早了,我今晚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也不等梁丘璎说话,和周呈如示意下了,就出门了。 他回去的路上,将车开的飞快,到了姜翎楼下,狠命的抽烟,最后灭了烟,将打火机和烟盒扔在副驾驶上,上楼了。 姜翎开门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开了门见他站在门口,整个人都是懵的。 还没来得及问,他进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猛的伸手抱着她凶狠的亲,姜翎只觉得嘴唇发疼,他也不肯停,将她提在他的脚背上,带进卧室。 姜翎被他掐着腰,挣扎间他的手已经在她背上游走,床头灯暖黄,照的两个人温蕴一片,她嗯嗯啊啊的躲,梁丘熠比任何一次都狠,将她双手反剪束在背后,鼻尖触在她耳侧,呼吸气息喷在她脖颈,她痒的发软,他呼吸越粗重,鼻尖从耳侧开始一路向下,触着她的皮肤,想挠在她心上一样,她躲不开,睡衣被他剥得精光,忍不住带着哭腔喊,低声粘糯喊他:“梁丘熠……” 他哄她,像哄小孩儿一样,一遍一遍的沉声哄她“翎翎,翎翎,听话……” 姜翎被他折腾的眼睛都发红,伸手掐他,他毫不惜力,狠着劲儿的折腾她,她比任何一次都惨,等结束的时候精疲力竭,梁丘熠依然抱着她,枕在她肩窝,安静的一句话不说。姜翎忍不住凶他,但是声音还是软软的,问:“你发什么疯?回来就欺负我?” 他听的笑起来,伸手捏着她的手,软软的,声音也有些暗哑,带着笑意说:“看见你和其他男人约会,觉得不爽。我隔着几千公里,哪能看得住我的女朋友,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遇上她正在和别人私会。” 他满嘴胡话,还倒打一耙,气的姜翎伸手将他脑袋推开,他也不恼,又枕上去,伸手揽住她,问:“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姜翎恶狠狠道:“你别以为这么胡搅蛮缠就能浑水摸鱼过去,别以为我在地库没看见你!起开,我要去洗澡,难受死了!” 梁丘熠笑起来,被她扯开,就那么躺在她床上,她的床品有点童趣,带着股淡淡的香味,他超过两天没合眼了。 等姜翎洗澡出来,他侧躺着已经睡熟了。 姜翎气的伸手推了他一把。气恨后,又心疼,他累成这样。 俞益心报警的态度很坚决,缉拿凶手,务必严惩。整整一夜,她守在医院里,母亲年纪大了,她也不敢通知,父亲那边,更要瞒着,大房那边恨不得他们兄妹几个出事。 俞益城的情况并不乐观,肋骨断裂戳伤了脾脏,膝盖骨骨折的手术需等脾脏手术后才能做。 俞益心站在手术室外,盯着那个策划,声色俱厉的问:“那人到底是谁?你跟在俞经理身边难道没见过吗?他最近和什么人有过节?” 策划呐呐的答:“真的没见过,那个人个子很高,和俞经理也认识,起初两个人在说话,俞经理让我在外面等他,我很久不见俞经理上来,下车等他,隐约听见地库里有喊叫的声音,当时不确定,我站在地库门口仍然听不清楚,以为是车位有纠纷,就没下去看,也怕俞经理出来找不到我。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人,我才开车下去找他……” 结果俞益城躺在地上,疼的有些神志不清,骂骂咧咧,梁丘熠踩在他胸前,伸手扇了他两耳光,道:“你若是下次还不长记性,还是乱伸手,那我下次见你,就得去西山墓园里去看你了。你记住了。” 俞益城昏过去后,被他打醒的,但是意识不太清楚,策划吓坏了,下了车,连梁丘熠都没来得及呵斥,抱着俞益城呼喊他:“俞经理!俞经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等叫不醒俞益城,他才有些慌神,呵斥梁丘熠:“不要走,我现在报警。” 梁丘熠吩咐他:“你们俞经理醒来知道我,报警是给他添乱。等他醒了再说。” 他情绪有些亢奋,整个人都带着凶悍的匪气,看人都冷冷的。策划不敢和他犟,紧着打了急救电话。 俞益心越听越愤恨,弟弟俞益城是生生被打成这样,下手的人太残忍。 后半夜手术结束,医生出来和她嘱咐:“手术很成功,接下来术后观察,暂时不要进食。” 俞益心急着问:“那腿上的手术。” 医生解释:“今晚有东面环城路上有个连环车祸,几个科的人都去楼上手术了,病人腿上的手术明天看骨科的安排。” 俞益心跟着俞益城进了病房,也顾不上转到私人医院里,急着给助理打电话,安排病房这边的安保问题,务必不能漏出去消息。 她憋屈的厉害,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让她这么恨了。 天亮后她带着人专程去了趟警局,梁丘熠早上醒来,姜翎给他洗了脸,衣服脱了,她睡觉规规矩矩的乖,乖乖侧身躺在他身边,乖的像个洋娃娃。 他伸手想触碰她,又怕逗醒她,悄声起身出门,掏了手机给俞益心打电话,彼时俞益心正在警局发脾气,整个人气势强硬,勒令务必一日内搞清楚。 梁丘熠问她:“俞益城没和你说他干的好事吗?” 俞益心愣了神,问:“你什么意思?” 梁丘熠提醒她:“你最好等俞益城醒来,让他自己给你解释。事情闹大了,怕你就不好收场了。不信你试试。” 俞益心惊觉问:“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 梁丘熠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提醒她:“想好了再做,可别到时候后悔了。” 说完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的意见我读看到啦,谢谢亲爱的你们! 暗恋成真的感情,不好分啊,主要是我闺女舍不得。 第48章 姜翎早上起来发现梁丘熠还在,皱眉问:“你怎么还在?” 梁丘熠坐在大厅的工作台上,用她的笔记本看东西,见她出来了,问:“早上想吃什么?” 姜翎昨晚被他掐疼了胳膊,左臂有点酸,不咸不淡说:“不知道,你看吧。” 梁丘熠也不在意,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说:“去洗洗,饭快到了。” 姜翎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一动不动,梁丘熠只做不觉,姜翎等不及了,和他说:“你不想说的事,我就不问。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我现在只问一句,那天地库里的人没事吗?” 梁丘熠心里叹了声,真是个机灵的小东西。 手上不停,眼睛盯着屏幕和她说:“那是俞家的小儿子。你应该知道我和俞家的官司,应该说,那是我舅舅。” 姜翎惊讶的说不出话。 他又补充:“璎璎住院了。晚上和我去看看她,她这个人脾气不好,爱张牙舞爪的,人其实胆子不大。” 姜翎不由得问:“她怎么了?” 他顿了下,像无所谓一样说:“开车被人撞了。” 姜翎听的吓了一跳,心想璎璎住院大概和他那个小舅舅脱不开关系。 又操心他,问:“那天地库里,那个人真的没事?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吧?” 梁丘熠快速的打字,姜翎看不到他在看什么,等结束了,才说:“就是点皮外伤,但是性命没事。” 姜翎明明看见了,那人不是什么皮外伤,但是很少见他这么坦诚,问:“那你暂时不回西南去吗?” 他合上笔记本,回答她:“研究生七月毕业,除了审核论文,我暂时没什么事。暂时不回去。” 说完早饭就到了,好几样小吃,姜翎看了眼,各种口味的小菜,都是她爱吃的。 姜翎用煎饼卷着小菜吃的开怀,梁丘熠问她:“要不要换个地方?你这里采光不太好,大厅里都照不到太阳。” 姜翎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有些懒,何濯就批评过她,怎么租了这么个房子。 她嫌麻烦,拒绝所有人的建议。唯一的感觉就是卫生间有点小,厨房几乎只能站得下一个人。 看她无所谓的样子,梁丘熠说:“这两天有合适的房子,我给你搬家。” 姜翎含着一口菜,惊讶的看他。咽下去问:“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上心?” “你是说我之前对你关心太少吗?” 姜翎要笑不笑的催他:“忙你的吧,别围着我转,我容易昏头。” 梁丘熠认真又和她重复:“我先帮你搬家,卧室里没有光照,容易泛潮。换个向阳的房子。” 姜翎突然觉得,他们两个仿佛是经年的老夫妻,尽说些琐碎。 她明明是恋爱,需要很多很多爱才对。 姜翎确实没时间跟他商量到底要不要搬房子,她跟着魏朝采风,电视剧后续的制作组都是固定的团队,她一个人进去突兀,魏朝作为制片人一直带着她,天天开会,连续一个星期。 结果等出差回来,累得精疲力竭。梁丘熠还是住在她这里,早上回来,中午他就带着她去看准备好的房子,她有些抵触,坐在车上默不作声,他像个回归家庭的男人,除了和她说的话不多,其他的地方安排的妥妥当当。 姜翎是个懒散又恋物的人,知道现在工作室那个房子不合适,但是又懒得换。梁丘熠开车带着她穿过南护城河,在公园旁边的楼上,地方很清静,楼下是个美术馆。 梁丘熠穿件黑衬衫,个子太高,姜翎跟在他身后看他,他不回头伸胳膊向后捞,拎着她说:“这边清净。” 姜翎原本不太愿意换地方,可等上楼了看了地方,心里是真喜欢。房子他都叫人打扫好了,该准备的也都已经准备好了,商业区的房子,两面落地玻璃墙,采光通透能照进房子的每个角落。 空着的吧台上堆了很多植物,口红吊兰的枝桠被堆成一团,桌子旁边有棵散尾葵比她都高大,等进去里面的房间,看开放的房间里,门口的一棵喜林芋也比她高大,正好能挡住光线,整个房子里,阳光普照,生机盎然,不知道他哪里找来这么多植物,看着看着,心情也好了,抱怨:“你都把这里装成热带雨林了。” 梁丘熠见她喜欢,也不搭话,哄她:“要是觉得植物不喜欢,回院子里去挑你喜欢的。” 他都不住那里,姜翎好奇问:“你家里的植物,谁在给你照看?” 他低头看着植物的叶子,漫不经心说:“雇人照看,奶奶也回来了。平时有人搭理,她在家就她照看。” 姜翎问:“你真的不忙吗?” “我……”,他开了头,却什么都没说,叹笑了声。 落拓的不像个社会精英。 姜翎心里感叹,他就是那种人,不需要爱很多,恨也无所谓,恩怨都攥在手里,凭他意愿。甚至身边其实都不需要人。孤独于他都无所谓,没有表达欲,想说什么随心情。自由的像阵风,没人能抓得住他。 她迟疑问:“你妈妈不会找你吗?” 他扭头看了她一眼,笑起来:“看来我的事你打听的很清楚了,不用担心,她不会再找你了。” 姜翎赶紧解释:“我没打听过你的事。无意听别人乱说的。我也不怕她找我。” 他听的笑起来,伸手揽她靠在他身上,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不远处公园里的绿树成荫,静悄悄的谁都不说话。 他突然说:“小姜姜,以后想要什么就和我说。别偷偷不高兴。” 姜翎犟嘴:“我没偷偷不高兴。” 他听的笑笑也不强求。 下午回去,姜翎一边抱怨搬家东西好多,一边盯着外卖的定位,门铃响的时候她换看了眼定位,送餐人还在半路,明明显示没有到。 开了门门口站着两个黑衣男人,姜翎直觉是找梁丘熠的,轻声细语问:“请问你们找谁?” 梁丘熠听见从房间里出来,看到门口的人,不等他们说话,就说:“有事外面去说。” 姜翎眼神示意他:不要出去。 梁丘熠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哄她:“没事,我出去一趟,你先吃饭别等我。我晚上回来。” 姜翎走到桌子旁看着他们,梁丘熠背对着她,和门口的男人悄声说:“出去说,别吓着我家小朋友。”,边说着边关上门。 姜翎一个人坐着发呆,外卖到了,也没有胃口。 梁丘熠下楼和两个人问:“是俞益心还是老爷子?” 其中一个答:“俞益心。” 梁丘熠笑笑不再说话,跟着两个保镖就上车了。 俞益心嫁给著名地产商何魏国,何魏国年近七十岁,儿女早已成年。和俞益心结婚后搬到了西山下的别墅区,俞益心一直在家里等着梁丘熠,梁丘熠依然一身黑,像把出鞘的利刃,站在门前,仰头看了眼,并未进去。 俞益心先出来,脸色并不好看,圆盘脸,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他,径自又进去,坐在沙发上。梁丘熠进去站在她对面的沙发背后,问:“找我有事吗?” 俞益心拿起茶几上的书,重重的在桌子上敲着,质问他:“梁丘熠,你和我说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把你的亲舅舅打成那样!” 梁丘熠面色平静,毫无愧疚,淡淡说:“看来,俞益城还是没和你说。你就当我看他不顺眼吧。” 俞益心因为他的态度,越发生气,问他:“你以为我不敢刑拘你?梁丘熠,别把我的耐心当成好脾气。如果你给不了我满意的答复,报案的案底就在那儿,我不会手软。” 梁丘熠没了耐心,平静的问:“有什么想法,你直接说吧。别在这里和我兜圈子了。” 俞益心换了口气,指着沙发示意他坐在:“童童,你这次太过分了!务必和你舅舅道歉,知道吗?” 梁丘熠不说话,也不坐。挺拔的站在那儿。 俞益心又说:“消息但凡传出去,俞家的外孙把俞家的儿子打成重伤。你想过后果吗?你外公要是知道了追到你那里去问你,你怎么回他?你对得起你外婆吗?” 梁丘熠并不解释,也不辩驳。淡淡说:“那就让他们来问我吧。你要是一直不肯说,我就先走了,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咱们再说。” 说完也不等她再说话,转身出门去,俞益心闭了闭眼,叫住他:“我给你物色了几个家世不错的女孩子,你抽个时间见见吧。” 梁丘熠站定,回头,盯着她看了良久,猜测的说:”俞家看来真要分家了。” 一句话说的俞益心眉心一挑,和他继续说:“几个女孩子我读见过,都不错,你先见见,不一定非要定下来。i你外公年纪大了,一直爱念叨小辈们结婚的事。没结婚的,现在就属你年纪最大,问起你几次。” 梁丘熠猜测俞家分家应该争到关键时候了。 俞益心见他不动神色,加重口气说:“现在我能压得住他,到时候他出院了,未必能饶得过你,和你身边的人。童童,妈妈是过来人,什么对你好什么对你不好,我比你清楚。就算我们有怨有恨,说到底,我还是为你好。” 梁丘熠没应也没拒绝,他需要确认一下俞家什么情况,能让母狼一样护家的俞益心这次轻描淡写的和他讲和。 他没在意,随口说:“你让他好了以后尽管来找我,我等着他。” 说完也不等她,出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书没有男主角视角的描述,全凭他的行为看结果。 成年人的爱情没有无缘无故的无脑甜宠 第49章 俞益心见他态度并不坚决,也不死心。老爷子上次生日,虽然子女儿孙绕膝,亲近的外孙鞍前马后的伺候,可他偏偏就是惦记那两个不可能来的外孙,让在场的小辈心里都不痛快。都不动声色的不出声。老爷子喜欢梁丘熠,可以说比自己的孙子都喜欢。大房几个眼红她,同样背后动作不断,她是得意也失意。 大房那边露出来消息,老爷子有意给梁丘熠准备了股份。 这就是分家的意思了。 她汲汲营营这么些年,总不能到了最后,落了下乘。 梁丘熠回去并不早,一个人去看梁丘璎,她整个人在他面前除了第一天那么哭,再见都看不出来伤心,又开始对着他没有好脸色。 他也不恼,双手揣在裤兜里,站在床边看着,说:“璎璎,听我的话,好好过你的生活。” 梁丘璎盯着他。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和她提起梁观西:“这么多年,爸可不希望你一直这样。人死如灯灭,人一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做什么都没用。那些书画都在二楼的书房,你要是不放心我,就自己拿回去保存吧。” 梁丘璎不说话,依旧盯着他,看着看着,委屈的瘪着嘴,梁丘熠轻叹了声气,伸手揽过她靠在他身上,手放在她头上,一句话也不说,任由她哭。 晚上回去的晚,姜翎一个人还在工作,外卖摆在外面桌子上没动过。 梁丘熠穿过大厅,站在她门口,她弯腰歪着头,靠近桌子,正在给画上色,扭头看见他回来,脸色也好看了,但是什么都没问,转头继续上色,他走过去站在桌前,画布局有点仿唐人的《上元瑞雪》,她用右手上色,唐人绘画比较多用平涂,厚重古艳,是从敦煌壁画得来的经验。多用在雪景山水,用此法自成格新者,就是那两幅《关山晓月》和《上元瑞雪》。 姜翎用右手上色后,左手拿起那描线笔,侧着头开始勾勒描补。她左手勾线非常流畅,他盯着看了很久,觉得熟悉又不可思议。 等想通,兀自觉得缘分奇妙。 他专程绕出去,细细端详正门对面墙上的那副《虢国夫人》,工笔细微的地方,还是能看到痕迹。 姜翎描完色,不见他人,高声问:“你饿不饿?” 梁丘熠没搭话,盯着那副画不做声。姜翎绕出来,看他发呆问:“怎么了?” 他不经意的发笑,淡淡的。像初识她一样,觉得自己真的有点蠢。 心思像暗涛一样,面上却风平浪静说:“出去吃吧。我也没吃。” 晚上回来,梁丘熠接了个电话,回了院子那边。 他到家直奔二楼书房,翻出来所有姜翎送他的画,那副山水的题字: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整副工笔山水,非常耗心力。 他做梦没想到,她是个手艺人。 当初在她手里吃了那么大一亏。 一整夜他都在整理手里收集的书画,全部整理出来,他能确认梁丘璎会来取的。 天亮时又回了姜翎的工作室,忙了两天,替她搬完家,新房子环境真的不错,姜翎呆了半天,就喜欢的不得了,大中午兴致勃勃的在落地窗前摆了套茶具,拉上纱窗,给梁丘熠表演茶艺。斟了杯茶,郑重的递给他,笑眯眯的说:“谢谢梁丘熠先生,给我很多很多很多很好的体验。谢谢。” 梁丘熠面色平静,眼睛里有笑意,接了茶。她下一句就问:“你最近真的不回去西南吗?” 梁丘熠笑起来问:“这么久,看见我都烦了?” 姜翎心说,我巴不得你一直都不用去西南。 她撒谎说:“我怕你学生说你不负责任。” 他抿了一口茶,淡淡说:“我学生肯定不会。但愿姜老师的学生也不会。” 姜翎想起她那帮学生,也笑起来。 姜翎去上课的时候,梁丘熠其实也不在家,他的个人财产交给别人打理,接到俞老爷子的电话,他一点都不惊讶。 老爷子到底是老爷子,狡兔三窟,没人能左右他的想法,能用地产起家,在富豪榜榜首的那年开始将资产挪到海外,国内留着的就是那几个起家的公司。梁丘熠打车去的,穿的也随意,是姜翎给他买的休闲装,看着都不像三十几岁的人。 他进门进去,老爷子坐在靠窗的位置,见他进来,慈眉善目的笑眯眯示意他坐下。 他开门见山直接说:“你小舅舅不成器,我百年之后,把家业留给他也是枉然。童童,你别跟他计较。” 梁丘熠哼笑了声,和他客气:“我年纪轻,也冲动,手上没个轻重。我们家的事就是我们家的事,这个没得改。给您添麻烦了。” 两个人心知肚明。谁也不和谁客气。 老爷子先问:“璎璎呢?我有些年没见她了。” 梁丘熠拒绝了,说:“大概又是在哪个国家度假吧。” 良久,老爷子叹气,说:”我们大人造孽。害了你们。” 梁丘熠不想和他提起家里的家长,插话说:“老调重弹,就那么回事。过去了。” 老爷子叙旧无果,只好问:“有兴趣回企业做事吗?” 梁丘熠笑了下,提醒他:“您这么找我,等接下来,谁都饶不了我,您这不是坑我吗。” 老爷子终于叹气,有些遗憾说:“我家大业大,唯独你们两个,我心里有遗憾。” 这话梁丘熠不信。 老爷子见梁丘熠态度并不热络。呵呵的笑起来,笑着说:“梁律师后续会联系你。你妈,总归是我的责任,我总会看顾你们两。” 梁丘熠这才信了,没说接受还是不接受,只问:“你这么偏袒我,他们知道吗?” 老爷子叹气说:“伸手出来,无非是手背底下有些看不见的小动作。不聋不哑当不了好家长。我说出来的话,还是有效力的。” 他早年在沿海一带起家,口音带着那边的方言,也带了那边的劣性,重男轻女,因着大房连生了两个女儿。所以才有了二房,第一胎就给他生了个儿子。他对二房偏袒, 大房最后生了个儿子,但是最后没保住。他自觉愧对大房,对二房有些疏远。大房两个女儿带着大房夫人出国有些年了,两个女儿将海外资产打理的滴水不漏。他早已经认可了女儿的能力。 二房两子两女,长子死的那年,他大受打击。这么多年,竟然也过来了。小儿子虽然没结婚但是孩子有好几个。他儿孙满堂的愿望,也算是实现了。 梁丘熠想,这么多年,原来看开的不止他一个。 老爷子临走前和他说:“童童,人这一辈子很长,沟壑深渊多得是,别因为这些就止步不前了。” 他冲他笑笑算是接了他这话。 俞益心的消息灵通到,老爷子前脚走,她后脚就电话约他见面。 姜翎换到新房子没几天,正在整理画稿,想重新开始画连载,接到魏朝的电话,她其实有点想辞了这个活儿,影视剧宣传大可不必费这个周折,耗时耗力也讨不到什么好,她的号召力没那么大,再者,后期完全可以制作出精美的宣传图,比她画的都好。 魏朝听了她的建议,没说什么,只停顿了下,邀请她说:“你先过来吧,我们这边还有个活儿,你给看看。” 姜翎听着都笑了,笑着应声说:“那行,你等等我,我一会儿过去。” 办公楼上楼要证件,姜翎站在门口被人拦下,正准备给魏朝打电话,身后有人迟疑的问她:“翎翎?” 她扭头看了眼,这运气寸的。 多年不见的乔曾,比念书的时候成熟了很多,乔增掏了证件,和门口两保安说:“我们嘉宾没带证件。” 等带她进去了,问;“你来这儿是?” 姜翎有点尴尬,客气说:“一个哥哥请我看东西。” 没想到电梯上是一层的。 进去后,魏朝看见她问:“你怎么上来的?我正要去接你。” 她指指身后的人,轻描淡写的介绍:“我碰上我同学了,他带我上来。你让我看什么?” 魏朝看了眼乔曾,笑了下,但是没说话,和姜翎说:“这个真的需要你帮忙。” 国漫动画,请她帮导演。整整一个下午,她被那个导演像传销一样灌输这个动画的大脉络,场景如何的细腻宏伟…… 她心里吐槽,这都八字没一撇的事,让他说的眼看着就大爆了…… 给姜翊发微信:那个魏朝搞投资是不是都随缘啊?怎么没一个靠谱的? 姜翊简单的回她:你不懂。 她是不懂,故事好看有什么用,她也是画过连载漫画的人,故事不行,就没用。 哦,忘了,他有将近一个亿的粉丝。她才懂了姜翊说的意思。 她真是不懂。 晚上回去,梁丘熠没回来,她的卧室半开放,很大,里面就有张大桌子,直接在卧室里备教材,梁丘熠一直没回来,她等的很晚了,还是给魏朝发微信建议那个动漫的故事内核真的不行。 魏朝没有回复。 她接着问梁丘熠:什么时候回来? 他恢复的很快:你先睡,别等我。 姜翎想问一句,又作罢。 第50章 姜翎没想到,他从这晚开始再没回来。 他当晚没回来,第二天姜翎上课回来后一直在工作室加班,林栀的工作告一段落,从南城回来,叫她回家吃饭,家里就母女两个,她饭桌上一直看手机,林栀问:“你看什么呢?上次就说了什么时候带你男朋友回来给我看看?” 姜翎应她:“我有时间最近安排吧。到时候跟您说。” 林栀也笑了,问:“他对你怎么样?” 姜翎不知道她想问什么,说:“挺好的啊。” 林栀瞧了她一眼,加重语气说:“我是说,他对你上不上心?比如,对你工作关不关心?你们年轻人谈恋爱,不要只图甜言蜜语,要看他成不成熟,别一天只会哄人,又不是十几岁。” 姜翎忍不住笑,问:“谁跟你说的,我谈恋爱像十几岁?我十几岁没早恋。” 林栀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揶揄说:“你早恋几回我还是知道的。大学我不清楚,高中那会儿跟那个头发梳的跟朝天椒一样的那个男生,我真想把你脑袋扒开,那种审美的男生你怎么看上的?” 姜翎被她说的老脸一红,一时说不出来,想了半天才说:“那是,我,哎呀,那都是多久的事了?那我不是就谈了一个月就分了。” 林栀温声问:“你们有没有亲密的接触?” 姜翎一脸懵,强撑问:“你问的是什么?是我想的那个吗?” 林栀看她脸色就知道她懂了,点头。说:“我的底线是,别给我婚前搞出来未婚先孕那套,要是敢这么来,我饶不了他。你听见没有?” 姜翎一顿饭没吃完,就被她问得晕头转向,心说,你说的全是我踩的雷,人梁丘熠比你想的都周到。连一句甜言蜜语都吝啬和我讲,跟我爸似的,操心的全是些生活琐碎。 林栀见她没什么心虚的,理直气壮的,也放心了。心里对梁丘熠的印象隐约觉得不错。 姜翎晚上睡觉前给梁丘熠打电话,他接的很迟,姜翎问:“你回家了吗?” 他笑了下,才说:“没回去,在外面吃饭。你吃过了吗?” 姜翎心里说,他还不错,挺会关心人的。除了不哄她,其他的都还不错。 她撒娇说:“我妈叫我回家吃饭,我晚上在家里住。我妈强制要求我约你吃饭。” 梁丘熠难得的应声说:“那就等这两天结束了,约个时间一起吃饭。” 姜翎听的心花怒放,笑嘻嘻的嘱咐他:“你少喝酒。也少抽烟。” 梁丘熠轻轻的笑。笑完后什么都没说,哄她:“早点去睡吧。” 连着几天姜翎一直都被林栀拘在家里吃饭,上课回去后就在家里。等几天,一直不见梁丘熠人,她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晚上在校内网上给赵祯老师下载教职工关于期末安排,结果在校内论坛上看懂篇帖子,农业大学海归研究生导师涉嫌性侵…… 她随手点进去,开篇的介绍,就是梁丘熠。 她脑子里轰的一声,有些茫然,天马行空的乱想了几分钟。 很快又觉得不太对,他的工作一直在西南植物研究院,在b市农业大学属于聘请,而且只执教了两年。其实很大部分工作是给他们主任做项目帮助,和学生接触的很有限。 她越想越觉得笃定。梁丘熠不可能有性侵学生的动机。他是个有品性的人,不可能会有这么大品德上的缺陷。要是有这方案品德上的问题,她不可能觉察不到。 帖子里有大半女权主义者支援发帖的女受害人。女受害人讲的清楚到,上了他多少次课,梁丘熠在哪些课上点名叫起她,什么时候第一次叫她单独去了办公室,第一次对她动手动脚是什么时候,一点一点的连载,不间断,也不一次性全放出来。 她看了一半,不敢看了。 简直心惊肉跳。 梁丘熠看到的时候比她早,他联想到前两天被俞益心骗到家里去相亲,和俞老爷子的动作,大概能清楚是谁对他动手了。 俞家大房在公众视线里,这么多年几乎是隐形的。没想到,下手这么狠。老爷子的律师来的时机也太巧了。梁律师见了他,公事公办,和他说:“小梁先生,这是老爷子吩咐的,这些东西你先签字吧。后续的文件,我会给你送回来。” 梁丘熠看了眼他掏出来的文件,他接了杯水递给他,伸手接过文件,简单的翻看了眼,眉一挑,有点意外,俞老爷子对他这么大方。 梁律师意有所指说:“小梁先生,家里孩子多了,家长有偏疼在所难免。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不会疏漏了谁。” 梁丘熠笑笑没说话,干脆利落的签完字,问梁律师:“大房的几位是不是回来了?” 梁律师四平八稳,对什么仿佛都不惊讶,客气说:“夫人好些年没回来了,这回带着两位小姐回来,特意给老爷子过生日。老爷子很高兴。” 他这话说的不动声色。 俞益心有能力有手段,这么多年,老爷子在众多子女中对她最偏爱是真的,老爷子手里收藏着的好东西,也大都给了俞益心。但是他现在年纪大了,心也变善了,觉得俞益心的上进和能力有些太过不择手段,他有些不喜欢了。 梁丘熠笑笑,不轻不重说:“此消彼长,来回往复。没完没了。” 梁律师听着脸色有些轻微的郑重,看了他一眼,再没多嘴。 等他签完字,梁律师嘱咐他:“最近保持联系,剩下的交给我,后续文件我会尽快给你送过来。” 梁丘熠是个别人不和他多嘴,他就不会多问的人,连一句多余的都吝啬问。 梁律师对他印象莫名的很好,大概是他少言寡语,作为家族律师,遇见的每一个子女都会对他客客气气,谈话聊天无孔不入,他这人的防备心也重。偏偏梁丘熠对他连半句都吝啬问。 陈慎庭看到新闻的时候,整个人暴跳如雷的问:“你到底等什么呢?什么脏水都接啊?” 梁丘熠正在整理他的个人财产资料,不甚在意的说:“老爷子想分家,看意思是想偏大房,倒是给我的股份不少。我刚签了字。” 陈慎庭平了急躁,问:“他什么意思?不给二房股份?” 梁丘熠淡淡看了眼,说:“听他的意思,股份是不打算给俞益城。” 陈慎庭阴狠的问:“大房给你下的手?” 梁丘熠嗯了声,说:“等这边结束了,那边的事,我再处理,你别乱来。” 陈慎庭依旧觉得不痛快,和他说:“俞益城上次的项目,我拿到了。你的股份我一直给你留着没动。你要是图清净,想教书就教吧。” 他一直游说梁丘熠回来和他一起做生意,这些年一直不放弃,到现在,看着俞家的一脑门官司,他也体谅梁丘熠了。 姜翎想了一整天,还是没想到好方法,关于这个话题已经从校内网发散到了媒体社交网站,各路人马都出来了。 姜翎心里害怕,害怕有网友会人肉他,害怕别人攻击他,怕别人无缘无故伤害他。 梁丘熠迄今为止给她发的消息都是:没事。你不要怕。 他越这样,她就越害怕。 她想到一个蠢方法,发消息将梁丘熠叫回来。 梁丘熠很晚才回来,手里提着笔记本,坐在她对面,丝毫看不出关于网上的性侵丑闻的任何烦躁。 他总是这样。永远不知道慌张,不只是心理素质好还是确实坦荡荡,姜翎心里想。 她比不了梁丘熠,急切的说:“我觉得网上的事,我可以帮你处理。” 梁丘熠目前是没有办法。因为老爷子不公布资产分配,他就什么话都不能说,什么动作都不能有。关于他的工作,一旦被人盯着查,很难说找不出一点问题。被人盯着,连研究院都要受牵连。 姜翎不清楚这些暗涛汹涌,睁大眼睛,盯着他说:“梁丘熠,咱们结婚吧。去领证。然后由我,给你做所有的不在场证明。你不要发声。我来面对,那个女生。我去和那个女生对话。我会认真整理她说的材料。如果需要律师,我会见机行事。” 梁丘熠看着她,能感觉到,她做这个决定很艰难。 看别人一丁一点,逐步的放诱饵,描述她的男朋友性侵别人的证据。 她能理智的一点一点寻找剧情里的不合理。对她很残忍。 梁丘熠起身绕过桌子,站在她面前,抱着她安慰:“别怕,翎翎。” 她带着哭腔问:“我怎么能不怕,那是什么名声?你怎么能被人泼这种脏水?” 梁丘熠像哄孩子一样哄她:“小姜姜这么大了,怎么还爱哭鼻子?” 姜翎静静靠在他怀里,一句话不说。 梁丘熠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眼,犹豫了片刻才接起,那头的人有些不甘心的问:“老爷子找你到底什么事?大房的人不会好心给你做嫁衣。” 梁丘熠一手放在姜翎脑袋上,一手拿着手机淡淡莫名其妙说:“给人做刀,就要锋利一点,别问主人满不满意。” 俞益心皱眉问:“那天那个女孩子是不是有问题?” 梁丘熠笑了声,觉得她横刀阔斧的手段这么多年,临到头了,自己倒是乱了。也许是老爷子对俞益城的态度,或者是老爷子对她的态度,让她原本笃定的想法彻底乱了。 他不太热络的说:“该问的你去问老爷子吧。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她突然说:“你不能不管你小舅舅!你别忘了,如果老爷子知道,你大舅舅的事不只是梁丘璎,还有你的手笔。你觉得你能拿得到股份吗?” 梁丘熠回她:“你尽管去吧。” 挂了电话,叹了声气。 第51章 姜翎还是没有被他安抚,看起来一切好像都没什么的。 她一直实时的盯着那个关于高校教授性侵爆料,但是那个女受害人的故事线太完整了。虽然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但是她的文字太有煽动性了,每每突出细节的地方都是很打擦边球。春秋笔法,非常高明。 梁丘熠拒绝和她结婚,也不同意她出面交涉这件事情。这个事情影响的恶劣程度远超过事情的本身。姜翎盯着每天的更新,很煎熬。 梁丘熠因为拒绝回应此事,网上的人开始代他去反驳,一问一答。代表他的,反驳的问题并不高明,一贯的傲慢无耻。而回答的人,却句句精彩。 有人引导着这场狩猎。 她心理焦虑,根本不如梁丘熠镇定,晚上给姜翊打电话,还没等姜翊说话,就开始求助:哥,我求你个事儿,我男朋友遇上麻烦了。对方一直在网上攻击他性侵,我们这边一直没有发声,但是有人一直引导着方向。你上次帮我处理网上的事,能给我个成熟的建议吗?” 问完后,静悄悄的。不见姜翊说话。 她试探问:“哥?你在吗?” 那边传来姜南朝沉沉的声音,郑重的叫她:“姜翎,你立马回来一趟。” 姜翎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了。 姜南朝再三勒令她,立刻回家。 等她刚进门,就见林栀姜南朝和姜翊都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她埋怨的看了眼姜翊,但是不敢太明显,姜翊挑眉看了眼她,似笑非笑的,坐在一边不动声色。 林栀见她进门,眼神有些晦暗不明,指指旁边的单座沙发说:“你先坐下。” 姜翎依言,坐下,谁都不说话。 林栀看了眼姜南朝,姜南朝先说:“你男朋友是怎么回事?” 姜翊死不承认,说:“我男朋友没事啊,怎么了?” 林栀一下就爆发了,噌的站起身,将手里的杂志啪仍在茶几上,吓得姜翎一个激灵。 她用手指着姜翎:“你男朋友叫梁丘熠,一个大学教授,性侵女大学生,被人告在网上,姜翎,摸摸你的脑子,你脑子坏掉了吗?” 姜翎皱眉抬头看她一脸厌恶的表情,像秋风过境一样的冰凉,镇定的反驳:“网上说什么你们都信吗?那你就当我也不是好东西吧。” 林栀拔高声音质骂:“你别跟我来这套,滚刀肉一样,他要是正大光明,能被人放在网上吗?” 姜翎问:“所以,我的意见,都无所谓是吗?你们认定了他不是好东西,我再说什么都无所谓。” 姜南朝见林栀恨不得上去扇姜翎,眼神制止她。 林栀收到了姜南朝的示意,深呼了口气,换了语气,劝她:“翎翎,你没有在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经验,被骗我们都可以理解。我的态度不会改变。翎翎,我们养你这么大,不可能同意,让你为着那种人,把一辈子搭进去的,你晓得吗?” 姜翎觉得刺耳,问:“什么叫那种人?他是哪种人?他是哪种人我能不知道吗?我都说了,那是陷害!” 林栀追问:“谁要害他?他有什么复杂的社会关系?值得一个女学生顶着被性侵的名声去害他?我不明白。” 姜翎百口莫辩。 被林栀问的眼睛发红,但是一滴眼泪都不肯留。 姜南朝见母女两个已经僵持,和姜翎说:“翎翎,不要急着冲在前面,你可以看结果。如果他是清白的,会给他公正,但是现在我希望你和他保持距离。” 姜翎站起身冷冷的看着他们,倔强说:“我偏不。我认识他十几年了。不需要别人指教我怎么识人,怎么处理男女关系,怎么趋利避害。” 林栀不可思议的问:“我们在你眼里就是别人?” 姜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出门去了。 出了门她就开始哭,委屈担心又难过。 姜翊追出来很快,她更生气,红着眼指责他:“你一句都不帮我。” 姜翊冷冷淡淡说:“我没想到,你男朋友是他。我和爸的意见一样,觉得你们不合适。” 姜翎眼神盯着他问:“你也觉得他是那种人?” 姜翊摇头,“我从始至终都知道他不是。但是,翎翎,他不适合你,生长环境太复杂的男人,都不会是好的爱人。” 这比姜翎听到别人污蔑他,更让她难过。 坐在姜翊的车上一直哭,仿佛要把这么久的委屈都哭出来。 等姜翊送她到原来的工作室楼下,姜翎才停了哭,看了眼窗外,给他调了导航说:“看着导航开,我现在不住这儿,住那儿。” 姜翊有点匪夷所思,扭头看她,眼神在问: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姜翎当没看见,他问:“你什么时候搬的家?谁给你搬的家?你不是舍不得吗?” 姜翎没心情跟他说这些,漫不经心的说:“搬了有一段时间了。” 姜翊问:“梁丘熠给搬的家?” 姜翎不接话。 姜翊也不说话,车掉头后开始朝着导航的方向开。上了高架桥,他突然说:“梁丘熠是俞益心和梁观西离婚后生的。” 姜翎头扭着看着窗外,迅速扭头回来问:“你说什么?” 姜翊知道她听见了,也不重复,姜翎不可置信的问:“那他是谁的儿子?” “自然是梁观西的,要不然他也不能睁着眼睛就能把半壁家产给了俞益心。” 姜翎觉得荒唐,问:“那他……” 她其实并不清楚这些。不清楚梁丘熠的生平。根本没听说过他的出生有这么多波折。 姜翊见她不说话,又说:“我说了,他不适合你。我读书的时候,其实听说过他,你肯定不知道,他本科读的是数学系。” 姜翎觉得不可信,反驳说:“他明明是滑档进了农业大学。” 姜翊哼笑了声说:“那我不清楚,我读书的时候,听说过顾三有个兄弟,念数学系的博.彩上赚翻了。说的就是他。但是我当时不认识他。” 姜翎听了一句话不说。 等到了,姜翊上楼转了一圈,撇开今天的状况,房子姜翊也很喜欢,看了眼窗外,淡淡问:“这房租怎么样?” 姜翎情绪不好,淡淡说:“我不清楚。” 姜翊回头看了眼一眼,非常短暂。 姜翊嘱咐了她几句,被电话叫走了,姜翎开始措辞回复关于性侵的细节。 她的措辞很克制:我作为当事人,梁老师的女朋友,我真的没想到,有一天会面对这个局面,我年少时就梁认识老师了,他在我眼里,一直是个板着脸,冷漠又固执的人,我猜他的学生大都有这种感想。几乎不会有学生会把他和任何桃色新闻连想到一起。 每天追字逐句的阅读关于这个事件的描述,对我来说很艰难。这位女生的时间节点都很巧妙,但是有明显的悖论,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他不是本校的老师,只是院领导借调他在院里指导项目,并只带了选修课,在这座大学并不担任任何职务。 上过他的课的学生和做过他课代表的人,大概都领教过他的冷漠。 这位女学生说的最重要的时间点,关于在日本大阪亚洲植物论坛会议遇见他的种种。但是,你可能不知道,当时他并不住在大阪府立大学的集体酒店,他一直住在我在大阪的酒店房间里,植物会议也缺席的两天。 我不清楚这场狩猎,是谁在追赶,但是无辜的人,不会逃走,也不该被舆论杀死。 如果你可以说出来更具体的证据,可以提供给我…… 她整整一天都在整理修改这篇声明的措辞,整个人像被吊在悬崖上,被悬崖外的风吹到冰凉刺骨。 半夜一个人边修改,边喝酒,喝到最后,开始忍不住哭。 午夜,用她的个人社交账号发出去了。 网上风向大乱,但是闹的并不大,似乎有人控制了传播。姜翎的声明发出去,带动了一些话题,让这个事件变得扑朔迷离。 梁丘熠以为嘱咐过她,她不会乱来,姜翎看着站在门口,风尘仆仆的梁丘熠,有些恍惚,他面色慎重,凶她:“为什么不肯听话?我说过,你不要出头,为什么不听呢?” 姜翎冷静问:“你怕什么?是心虚吗?” 梁丘熠被她的桀骜气急,问:“你就不怕别人攻击你吗?挖你的事吗?” 姜翎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寸步不让,慢条斯理问:“我有什么怕别人挖的?那你呢?你又怕别人挖你什么?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梁丘熠深呼了口气,换了口气说:“翎翎听话。” 姜翎心里空的发慌,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怕别人挖我什么?我一个籍籍无名的人,而你是学数学出身,博.彩起家,后从事植物学的天才,我们天差地别。” 梁丘熠看着她的眼睛,良久才说:“仿《西山放马图》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那副画第一次的成交价就能高达六百七十万?” 姜翎如遭雷击,眼睛发直,盯着他。 梁丘熠又说:“我博.彩起家的家当,都不够买你的一幅画,你明白了吗?” 姜翎唇齿相碰都感觉不到,扭头就回房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不好意思,我喝完酒,昏了头,把隔壁的文更新在这里。非常不好意思。 隔壁小甜文,全文免费,不会如入v,有兴趣可以去看。谢谢! 第52章 梁丘熠伸手抓在她肩胛骨上,叫她:“翎翎。” 姜翎顿住,轻声说:“你让我静静。让我想想清楚。” 梁丘熠犹豫后,放开她,看着她进了房间,他一个人坐在大厅的桌子上看东西。 姜翎也没想到,那天晚上,那位女受害人就对于她的声明,做了回应,那是一张完整的照片,梁丘熠、俞益心和那位女生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女受害人的解释是,梁丘熠心虚她起诉,哄骗她见家长,时间是大半个月前。 姜翎盯着照片,看着那天那个日期,想了很久,都想不起来,梁丘熠那天晚上出去的时候和她说做什么去了。 她不动声色,但是网上舆论也并没有扩大,好像有人控制着,只有一部分人在互相对话。很奇怪,指认梁丘熠的女生,仿佛态度并不是很强硬。 梁丘熠一直在客厅里等着她,她从房间里出来,见他一个人坐在灯下开着笔记本看东西,她同样静静站在那棵喜林芋旁边看着他,很久很久,梁丘熠才看见她,抬眼看见她,轻轻的笑起来,隔着那么远,他的笑像雾里看花一样,姜翎从眼热到冷静,突然发觉,他们两之间几乎天差地别。 梁丘熠先叫她:“站那儿干什么?过来。” 她坐在他的对面,一边在想措辞,最后却只问:“你有骗过我吗?” 梁丘熠答:“没有。” 她心里一叹,想他确实没有骗过她,不想说的他根本不会说。所以根本不屑骗人。 她又问:“关于性侵的事,你有什么想和我解释的吗?” 他面色变得肃静,看着她依旧答:“没有。” 她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网上的事,真的是我多嘴了。” 梁丘熠静静看着她,半天才说:“等过几天和我去西南吧,我那天看见你的旅行画册,列出来那么多地方,都是空的。我陪你去。” 姜翎想,他原本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个。 她点头答应。 俞益心女士第二次给姜翎打电话,她没接到。 等回了办公室,看到电话,想了下,还是给梁丘熠去了一个电话:“你妈妈又给我打电话了,我没有接到。” 梁丘熠那边静悄悄的,有椅子拉开的声音,姜翎隐约听见了俞益心的声音,她才察觉自己多此一举。 梁丘熠说:“没事了,她以后都不会找你了。以后都不会有人再骚扰你了。” 姜翎顺理的挂了电话。 会议室里的人都面色肃静,俞益心坐在老爷子的右手边,他的长女坐在左手边。他的股权分割还没有完毕,只是先给了梁丘熠,公司职位暂时不动。 梁丘熠来的很迟,来之前他们已经该谈的都谈完了。其实是老爷子该说的都说了,谁都没有出声反驳。 梁丘熠敲门进来,老爷子见他来了,面色很好,他站在门口不动身,无视俞益心的示意,也不理会老爷子左手边那位意味深长的打量。 笑着和老爷子说:“您是真的不肯放过我啊。” 老爷子呵呵的笑,喊他:“童童,我老了。你也要体谅体谅外公。” 梁丘熠很小的时候在他膝下呆过一段时间。他无奈的笑说:“我爸去的时候,我就说了,我会俞家远远的,您别逼我。” 过了这些年,他不再避讳谈起梁观西,但是对梁观西的死,到底是不肯释怀。 俞益心喊了声:“童童。” 梁丘熠短暂的看了眼她,和老爷子说:“我是个研究植物的,这辈子都是。您要给我零花钱,我就老老实实拿着。” 他只会做个安安分分等分红的股东。关于俞家的官司,他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或者老爷子要的也是这个保证,保证他能替俞家股份不外流,又不会起乱。俞家后辈子孙确实不够突出。 他看了眼在座的人,笼统的打了声招呼:“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各位长辈们再见。” 说完就出门了,俞益心追出来,在电梯口追上他,第一句话却说:“那天那个女孩子,我确实不知道。我起码不会害你。” 梁丘熠不置可否,没什么所谓的看她,她还没有从刚才的谈话中缓过来,呐呐说:“关于那个女孩子的事,我会处理。你舅舅已经回家了,你有时间去看看你外婆吧。她最近身体不太好。” 电梯已经开了,他进了电梯,没说话,电梯关上的那刻,他突然说:“你看好他,别让我再看见他。等下次……” 俞益心心里一沉,即便没有听见后半句,也知道俞益城肯定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了。 心慌意乱的回去。面色并不好看,和之前意气奋发的状态天差地别。 姜翎晚上回家住,姜南朝回南城了,家里只有林栀一个人,她在准备搬家,老房子里的东西能带走的不多。 姜翎推门进去,她蹲在地上整理储物箱,扭头看她,还是有点生气姜翎前几天的态度,姜翎好脾气的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看着她整理东西,静悄悄的也不说话。 直到她整理完,姜翎就那么看着,她忍不住,问:“不是不听我的吗?还回来干什么?” 姜翎无奈的笑了下,看着有点心酸。林栀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摇摇头,笑笑。 林栀放下家长的架子,又开始操心的游说她:“翎翎,我不是单纯反对你和不知底细的人谈恋爱。你爸爸和我说了,就说他这个人。豪门里出来的人,龌龊事哪个会少了。家里人口众多,咱们这边毕竟不是隔海的隔壁港,姨太太都合法。我不希望你会那么复杂的人交往。” 姜翎点头,不吱声。 林栀不知道她是敷衍还是听进去了。 瞎出主意说:“我有段时间没见何濯了,他最近忙什么呢?” 姜翎以为她起码也得教育一两个小时,没想到十分钟就打住了。有点儿摸不着头脑说:“我不知道,他人不在,给我寄了好多东西,好像投资的滑雪场快开业了。” 林栀有些遗憾说:“不在啊,我还想着叫他来家里请他吃个饭。” 姜翎听的她裹乱,调侃说:“他应该有新的女朋友了,你别瞎裹乱。他这个人真的没问题,就这么点爱好了。” 林栀皱眉,有点自言自语说:“挺好的一个男孩子,怎么有这么不正经的爱好?” 姜翎问:“那什么样的男孩子是正经,又让你满意的?” 林栀想了下说:“起码成长环境要健康,我不建议你找家庭离异的男孩子,学历起码要好一点。” 姜翎问:“那如果对方家庭好,学历高,长得你也满意,但是性格不好,可能是个出轨的惯犯,或者是个和女人搞暧昧的高手呢?” 林栀想了一下又说:“所以要让你多接触男孩子,多接触多了解。” 姜翎笑笑说:“妈,就是介绍十个男孩子,都不见得有一个会和我情投意合,互相满意。那么样的概率太小了,我不见的有那样的运气。” 重要的是,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能像梁丘熠一样,在我心里存放很多年。那么吸引我了。 我从来不是公主,我只是个平凡的灰姑娘。 林栀语塞,想了会儿,才说:“老人们都说姻缘是天定的,没有遇到那个合适的人。” 姜翎听着觉得这话真难过。 嘴里却说:“我外婆肯定没有跟你说过这个话。” 林栀笑笑,只在最后和她说:“你要考量清楚,你爱他什么,你不爱他什么,你能不能忍受你不爱他的部分。” 姜翎心里悄悄说,我真的很爱他,但是妈妈,我决定和他说再见了。但是我暂时还舍不得。 俞益心到底也没问出来,俞益城到底哪里得罪了梁丘熠。俞益心有些灰心,老太太整天的看着俞益城唉声叹气的哭。这些年跟在老爷子后面,她丝毫没有一点的长进,除了盯着老爷子,没有一点觉悟该护着几个孩子免于受折磨。 她的意识里,孩子的爸爸会让几个孩子受苦的。而她的妹妹远嫁港城,这么多年都不肯再回来。她不得不在这个畸形家里几十年如一日的扶持长兄幼弟,在这个复杂的家庭里杀一条出路。几个侄子平庸,她的妈妈是个没有注意的女人,原本是本地城中村的一个学艺术的女孩子。家里都是平庸的职工,不同于大房夫人的娘家。大房那个弟弟没留住,大房的孩子的舅舅们登门,几乎灭了他们兄妹几个,俞老爷子因此放任,由着他们。 她这辈子都活在这种家庭里,为着母子几个奔命,不谋算未必能活的到现在,财富、地位,都是她靠自己得来的…… 心气儿一旦泄了,整个人都变得颓然,老气扑面而来。 网上关于梁丘熠性侵的传闻,俞益心的手段是一贯的狠,在网上曝光了女生所有的学历证明和交友经历,并若隐若现的放出了梁丘熠的身份。舆论比之前盛气很多,是策划已久的一场狩猎。 网上众说纷纭,水已经搅浑。 紧接着俞益心用自己出镜的代价,以起诉为代价,将女生彻底钉死,结论她就是个贪慕虚荣,碰瓷他们俞家的外围女。 网上的话题被炒爆,所有人嘲那个女生。姜翎看到的时候,觉得这个世界真荒唐。 第53章 等到此刻,她才察觉,她和梁丘熠的差别。他站在迎风而来的浪头上,风暴不惧,风雨再大,也能不动如山。但是她不行。 或者说,他们两个,走的从来都不是一条路。 陈慎庭接到姜翎的电话有些惊讶,他这个人也是人精,说话从来囫囵吞尾,姜翎见过他几次,都是他和梁丘熠说话多。 陈慎庭约她去了他的家里。 姜翎没所谓,到地方了,陈慎庭站在院子里等着她,姜翎站在门口,有些抱歉说:“我打扰你。有些事想请教。” 陈慎庭身量没有梁丘熠那么高,看着比梁丘熠宽厚一点,眉目看着比他野,双手揣在裤兜里,有些不羁的下巴一扬,示意她进屋。 姜翎看他神情,大概察觉到他的意思了。 进了门就先说:“我,其实想问一点梁丘熠的事。” 陈慎庭似笑非笑的盯着她,还是觉得她找他另有所图。生意人的戒备心真的是很强。 姜翎见他不信,坐在仰头看着他说:“我想知道他爸爸怎么去的。” 陈慎庭一手抬起蹭了蹭右眼眉骨,有些吊儿郎当说:“年纪大了,就没了。老人能怎么没的。” 姜翎又问:“我手里有一副画,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所以想和你问问。” 陈慎庭这才正色,眼神一瞬间变得犀利,盯着她,口气依旧漫不经心,问:“不知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画?” “《西山放马图》。” 陈慎庭听了,盯着她一句话不说。很久了才说:“你别拿出来了。这幅画,你永远都别拿出来。” 姜翎问:“我只是想知道他爸爸到底怎么去的。” 陈慎庭看她态度一如既往,叹了声气,说:“意外。出了意外。” 姜翎不信。 陈慎庭又说:“你只要记着,他对假画深恶痛绝。为了这幅画,差点……,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都别提起。你要是真心和他好好过,就别过问这些。安安分分就好了。他这个人重情,即便分手不会亏待你。” 姜翎听到的全是陈慎庭的前半句,后半句根本没进她的耳朵。 她不死心,又问:“他是不是买过一副假的《西山放马图》?叫价六百七十万?” 陈慎庭哼笑了声,有些愤气的嗤笑:“岂止那个数。” 姜翎听着刺耳,不敢再问,站起身说:“我知道了。打扰你了,再见。” 姜翎从陈慎庭的房子出来,一路沿着老城的路一直走,灯火璀璨,她一个人还站在街上,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回了家在书房里翻出来那副画,可是不知道怎么处理。 第二天一早开着车出了市区,坐在水库边上,看到顾三给她一直发消息,一张偷拍的梁丘熠手机相册的照片,其中有一张她睡觉的照片。 她看的莫名的笑起来,回复顾三:我是他女朋友,你不知道? 顾三发了个三观炸裂的表情。 她笑的又心酸又高兴。 下午回去,梁丘熠不在家。她将工作室打扫了一遍,小乔的毕业论文准备好后就会过来上班。梁丘熠的东西都在她的房间里。她将钥匙放在门口桌子上。 和他约了在对街的茶厅见面。 她面色还好,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坐在茶厅了,看着他从远处过来,在她眼里,一条街上的人还是属他最耀眼。 他进来下意识环视了一圈,看到她,朝她走来。 姜翎难过的低头。 他坐在她对面,看着她问:“有什么想问我的,就问吧。” 姜翎心里说,我已经没什么说的了。 她温声问:“想喝什么?” 梁丘熠一切依着她。点了茶,她觉得实在难捱,先开口说:“梁丘熠,我们分手吧。” 梁丘熠低着头,顿了下,才抬头看她,轻声问:“为什么?” 姜翎早想好了措辞,可是看着他有些措手不及的样子,不忍心,所以换了说辞,说:“我觉得恋爱谈到这里,就刚刚好了。说再见吧。” 梁丘熠盯着她不说话,不肯答应。 她始料未及,他不答应。 两个人说都不说话。 她想走了,说:“我刚做你女朋友的时候,和你说过,人都会犯错,犯了错改了就可以了。其实不行,有些错不能改。” 梁丘熠大概有察觉,说:“无伤大雅的些小错,犯了就犯了。有什么关系?” 姜翎扭过头不看他,说:“可是我觉得我已经,不再迷恋你了。” 梁丘熠眼神都变了,但是还是什么都没说。 姜翎捋顺了说辞,说:“我追你到西南的时候,就是和你去表白的,你答应的草率,我们都知道,其实都是成年人的游戏,没有那么深刻。应该适可而止。” 梁丘熠叫停:“翎翎。” 她还在说:“我们彼此喜欢都半斤八两,再往下走,就不见得能到最后了。我们都知道。该结束了。” 说完她一个人就出门了,一路上街上乱走,绕来绕去,回了家。半路上下雨,还淋了雨,林栀开门见她这幅样子,吓得抱着她问:“翎翎?你怎么了?” 她哭着含糊的问:“妈,我为什么会学画,为什么没有去学别的,为什么偏偏去学了画画,为什么?” 林栀不知道她出什么事了,也不敢追着问,哄着她洗完澡,将她安顿在床上,给她吹头发,母女几十年,竟然都没有这么亲近过。 她哭的累了,蜷缩着睡着了,林栀一直躺在身边陪着她,轻拍着哄她。 等她睡了,林栀才出来。悄悄给姜翊发消息:翎翎是不是分手了? 姜翊人还在外地,这些确实不清楚,给姜翎打电话,她也不接。 姜翎等在家呆了几天,才去了趟工作室,梁丘熠好像也没有回来过,他的东西都还在。 姜翎在给花浇水,梁丘熠推门进来,姜翎顿住,一动不动。梁丘熠站在门口看她,像闲聊一样问:”翎翎,你真的决定了?” 姜翎嗯了声,梁丘熠又说:“我这段时间没什么时间,以前也是。翎翎,等放假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都陪你,好不好?” 姜翎摇头:“你别这样,咱们也算好聚好散。咱两不合适,你应该从刚开始就知道。所以那时候才不上心,我都能理解。” 梁丘熠那么看着她久久不说话。她镇定自若的浇花,梁丘熠至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直到她结束,他才说:“好吧。” 当晚就把东西都整理好带走了。他去而复返,给她带着一堆文件,姜翎抱着膝盖坐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他把文件袋里的东西打开,递给她。 “翎翎,这是房子的文件,你自己去办吧。不要拒绝。”,说着按住她的手,不准她乱翻。 姜翎握着一沓资料,看着他,他脸色又变的冷漠,连温和都吝啬给她,有点浪荡无所谓,漫不经心说:“你签字吧,我去办。” 她拒绝:“我不要。” 梁丘熠不甚在意,看着窗外的夜色说:“翎翎,我谢谢你陪我这么久,我手里的东西就这么多,留着也没什么用处。散出去了也好。” 他执着的握着她的手,翻开纸,逐字的签字。写出来的名字,都是他的笔记。 她挣扎不过,问:“,梁丘熠,你何必呢?” 梁丘熠淡淡的笑起来:“谁知道呢。” 他走的很干脆,仿佛像平时出门一样。 那天一走,姜翎再没见他。所有联系方式都在,但是他突然就从她世界消失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周一,早上到学校,才收到群里的讣告,赵老师的爱人于周六晚去世。 老师性格铮铮,不准小辈探望,打电话从来只有三言两语,问什么都是一切都好。她盯着群里的消息,谁都不清楚,有的老师都不知道他爱人生病了。 姜翎走的很早,专程去他家里家里看他,他整个人明显的瘦了,精神看着还不错,看见她还能笑起来,问:“你给我课上得怎么样了?我可是和院长那边下了保证,说你教学成果不比我差。” 姜翎回了一笑:“学校的事你放心。” 他见她面有哀色,非常豁达的说:“不用难过,我们这个年纪了,对这个事情都看开了,老年人都有当离群雁的觉悟。” 姜翎回头看着墙上的照片,一家三口,很圆满。 赵祯叹气:“遗憾的就是,她跟我念叨了很具要一起出去旅游,我们都没时间。” 姜翎静静的听着,一句话不说。 葬礼那天姜翎也去了。葬礼后没几天,赵祯就回学校销假了,她开始整日的窝在工作室里,开始个人新漫画的筹备。 顾三自从那天知道她是梁丘熠的女朋友,没几天她身边的人都知道了。曲阳给她打电话惊讶说:“师姐,你误我啊!” 姜翎开着免提,正在画分镜,黑白漫画,主角是个拥有不死之身的花店老板,在十字街开了家花铺,世世代代蜗居在此,老仆是棵盘龙藤的化身,主仆二人千年的奇幻故事。 曲阳不好贸然上门,问:“师姐,你不来学校了?” 姜翎已经决定再不去学校了,就说:”赵老师已经销假了,我以后就不上课。我要忙我的了。” 曲阳听见了笔掉在地上的声音,说:“那好吧,我有时间过去看你,你忙吧。” 姜翎怕他贸贸然上门,提醒他:“我搬地方了,地址我发给你。” 曲阳是个天生的飞毛腿,好奇她新的工作室地方,提着一盒酒,带着一束花飞奔就来了。 进门东看西看,啧啧出奇:“师姐,你这个地方真不错啊。” 走到落地窗前,摸了摸藤椅看着茶具和她说:“我有好茶,等有时间了,到你这里来专程泡茶。” 姜翎笑着由着他在房子里走来走去的说话。有人和她说话,这个房子才有生气。 听到梁丘熠出事的消息,是一个月后了。 第54章 毫无征兆,曲阳突然给她发消息问:三哥是不是出事了? 姜翎回复:什么? 曲阳急切打电话过来问:“师姐,你不知道吗?” 姜翎以为又是什么扯皮的事,也不太在意,说:“我不知道。” 曲阳嘴快,说:“三哥好像出车祸了。” 说完又觉得他多嘴了。 姜翎听的心里一紧,问:“人怎么样了?” 曲阳不说话。 姜翎追着问:“人没事吧?” 曲阳吞吞吐吐说:“好像不太好。” 姜翎急着问:“什么时候的事?” 曲阳说:“几天了。” 姜翎一颤,气短到一句话说不出来。慌里慌张翻出来通讯录,想打电话,又忍住了。 她等了一天,反复翻看朋友圈,不相信他会出事,又不敢问人求证。 可是始终不放心,第二天一早买了机票就飞了西南,入秋的西南和北方不一样,还和盛夏一样,温暖如常,她开了院子门,院子里还是如常,门口的旅人蕉开得一如既往的茂盛。 家里没有痕迹,她给梁丘熠的学生发微信:你们还在学校吗? 陈晨回复的很快,直接到梁丘熠家里来了,他今年毕业本来已经离校,但是梁丘熠带的项目缺人,他一直在校跟着梁丘熠。 姜翎不知道该怎么问,陈晨面色很严肃,见了她却先说:“您节哀。” 姜翎被人当头一闷棍敲的眼睛发闷,轻声问:“他怎么出的事?” 陈晨抿了抿嘴唇,见她面色刷白,引着她坐下,想了下措辞才说:“老师以前不喝酒,很少抽烟,也不开车。经常就这么几个地方,哪也不去。自从一个月前回来后,他开始经常和我们喝酒,抽烟也很凶。而且经常晚上上完课开车出去散心。据说,出事的时候,是在靠江边的环城大道上飙车,当时差不多是凌晨。听说人是当场就去了。” 姜翎听的脑子里嗡的一声,茫然的看着院子里的花草。也不记得要和他说什么了。 陈晨健谈,有些难过,说:“我正在整理老师的东西,正好给你,当时人是直接从车祸现场带走的。之后也是家属打电话通知了一声院里的领导。如果确定了葬礼的时间,请您通知我一声,我一定会去。”,说着眼睛泛红。 姜翎喃喃:“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陈晨先回去了,说赶着尽量晚上把东西整理出来,给她送过来。 她一个人上楼,房子里空荡荡的,木地板上全是她一个人的回声。推开他房间的门,房间里多了张桌子,书还摊开着,外套还堆在被子旁边,仿佛主人只是早上出去了,晚上回来就会收拾。 她眼睛发干,也哭不出来,就是感觉不死心,她没见过他人,怎么肯相信。 晚上她就住在梁丘熠的房间里,她拼命的想抓住他的气息,可是这房子里没有他,即便她盖着他的被子,他的痕迹还是变得很淡很淡。 楼下的厨房里有很多酒,厨房里空荡荡的,院子里靠墙的花盆空了一摞,整个家里都有一股颓废的气息。他真的很不好过。 离他出事已经过去五天了,姜翎凌晨看着手表,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星宿,心里说,梁丘熠,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你能不能进到我的梦里来看我一眼,我很想你。 空荡荡的房子,她心悸的厉害,睁眼到天亮,第二天一早就回了b市,反复奔波,也不觉得累,回了工作室,给顾三打电话,顾三意外问:“怎么了小姜姜?” 姜翎不死心问他:“梁丘熠真的出事了吗?” 顾三被问的一窒,有些慎重可惜说:“听说是真的。” 顾三一直以为她和梁丘熠才开始,还在暧昧期。根本不知道他们恋爱了那么久。 顾三劝她:“小姜姜,别太难过了。” 姜翎麻木的问:“葬礼呢?” 顾三叹气说:“他家里那么个情况,只有一个姐姐,也老死不相往来了。他人没了,肯定也没人办葬礼了。他家里真没人了。估计是俞家去接的人,谁都没通知。他这个人,可惜了。我去了趟西南去看他出事的地方了,他是半夜在马路上飙车出的事……” 一遍一遍被人提起他出事的情形,姜翎只觉得有人拿着刀,一刀一刀的在她的心上割,疼到麻木。 她没见到人,还是不肯不死心。 最后的最后,她打电话给陈慎庭,哀声的问:“他真的没了吗?” 电话那头的陈慎庭轻叹了声气,她立马挂了电话,泪如雨下。 终于死心,他真的不在了。 姜翊听见风声,给她打电话,小心翼翼问:“翎翎,你还好吗?” 姜翎沉声说:“我不知道,我会害了他。哥,他真的走了。” 姜翊急说:“翎翎,我刚听说,那是意外。和你没关系。” 姜翎淡淡说:“我欠他何止是六百七十万。都是我造的孽。” 姜翊没听明白,问:“翎翎,出什么事了?” 姜翎心酸的笑,给姜翊说:“哥,我没事,你忙吧。我也要去忙了。” 她的生活突然变得多出很多空荡荡的时间,空荡到一个人整夜整夜的坐在窗前发呆,吃了安眠药都没用。 姜翊回来特意看了她一趟,她整个人都少了生气,看不出来难过,见了他笑笑,背着他站在厨房里泡水果茶,姜翊看着她看着孤零零的。 晚上执意带她出去吃饭,姜翎知道他的意思,笑的很温柔,不再像之前肆无忌惮的开玩笑,整个人静静的站在他旁边,任何人都能看出来她心情差得很。 饭局上,顾三看见,眼神飘来飘去的看了她好几次,魏朝调侃顾三,:”你瞎瞅什么呢?” 顾三也不在意,笑骂:“让你给我介绍妹子,你又不介绍。” 中途他们抽烟,姜翎中间出去躲烟,顾三留神,借着去卫生间的空档出来,见她站在大厅的玻璃墙前面看着窗外街上的人来人往,走近又劝她:”小姜妹,别难过了。” 姜翎回头看他,笑了下,说:“你知道吗?我们两个恋爱很久了。谁都不知道。” 顾三意外,问:“你哥也不知道?” 她笑着摇头。她憋闷的厉害,忍不住想和人说起他,因为太想念了。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在上大学。好多年了。” 顾三是真意外,静静听着她说。 姜翎看着窗外,却又舍不得和人分享了,叹息说:“为什么偏偏就是他呢,他要是没遇见我,那天他不理我的话,大概,就不是现在这个结局了。” 顾三没听明白,但是还是劝她:“小姜妹,有些事,回头想细节没意义,不要自责。” 姜翎回神,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冲顾三笑笑,说:“上面抽烟太厉害,我被熏的有些晕头了。” 顾三也不接话,由着她解释。 回去的路上,姜翊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别总一个人呆着家里。” 姜翎没答应也没拒绝。 陈慎庭上门,她有点意外,有些失措,她对梁丘熠亲近的人,还是不敢接触。 陈慎庭带着几个文件袋,态度比上次见要认真很多,他认真的时候,确实像个年轻精英。 姜翎请他进门,他穿了一身黑,姜翎看着刺眼,招待说:’你坐,我去给你倒杯喝的。” 陈慎庭坐在窗前的藤椅上,窗前的纱帘拉着,房间里影影绰绰的光线并不刺眼,陈慎庭观察姜翎,觉得她其实还好,没有他想的那么差。 姜翎给他泡了杯花茶,看了藤几上的文件袋,问:“这是什么?” 陈慎庭也不卖关子:“这是有人之前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姜翎拿起文件袋,翻看,陈慎庭给她介绍:“这是这个房子的房产,已经过户到你的名下了。还有老三把俞家给他的股份一分为二,给了你一半。” 姜翎惊愕的看着他,问:“他呢?” 陈慎庭也不好说重话刺激她,只说:“这么多年了,老三这回真的是准备和你好好过的。你以后好好过吧。” 姜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惨烈的事情,她连问都不敢问。只敢说:“你给我讲讲他的事吧,好的也罢,不好的也可以。” 陈慎庭见她这样深呼着气,也不想在他面前失态,也不忍心。 他心里也憋屈,问:“有酒吗?” 姜翎想起曲阳来的时候给她带了两瓶,进厨房翻出来,两个几乎陌生的人,边喝边聊。 老三这个人,身世不好,命也不好。他妈早年真的就是个钱串子,为了钱真是机关算尽。为了梁叔的那点家当,离婚的时候没要女儿,分了一半。后来生了老三,因着老三的户口在她手里的缘故,另外一半家当也被她惦记着,老三其实是跟着梁叔长大的。 梁叔是研究壁画的。人一直在西北,那年他妈通过他,跟梁叔借书画招待商会的朋友,结果还回来的画有假。梁叔这人实在,不知道这回事,又借给了朋友。 朋友发现假的,立马给梁叔打电话确认,梁叔被紧急叫回来,开车去机场的路上出事了,车祸当场去世。 璎璎恨透了他们,连梁叔的墓地在哪里都不肯告诉老三,他这么多年,没有祭拜过他爸。 自从梁叔出事后,他从来都不去西北,看都看不得,远远的去了西南,他心里的坎一直都过不去…… 第55章 陈慎庭说:“姜翎,俞老爷子分家闹出来很多事,俞益心亏欠他爸的,俞老爷子想补偿。他这个人,和我不一样,我这个人手狠,他不是。璎璎要嫁大她十几岁的周呈如,老三那时候被钱逼着发疯,真真假假,一场空,画没买回来,钱也没凑够。璎璎还是嫁了。他像大病了一场一样,整个人那股气都散了……” 姜翎红着眼问:“都要逼死他吗?” 陈慎庭见她听明白了,压着嗓子,眼神四处的看,说:“他为了买书画,把老房子抵押出去,差点买不回来。璎璎最后还是嫁了。我给他把老房子赎回来,他扔下生意后,整个人都沉寂了。” 姜翎听着红着眼,歪着头看着酒杯,笑起来:“他跟我说,少年恣意,他十几岁就会开车了,你们什刹海游泳的时候,我还没上幼儿园呢。” 陈慎庭也笑起来,闷了一大口酒,站起身,嘴里像很着一口酒一样,满是水汽说:“我就那么一个过命的兄弟。他给你什么你就收着。他之前托我办完给你送过来,我拖了这么久。东西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姜翎看着陈慎庭,认真的说:“谢谢你。” 也不说谢什么,可是彼此都明白。 周围的人每天都在忙碌,只有她一个人白天工作,晚上失眠,持续了很久,依旧没有改善,去医院配了安眠药,吃了还是没有用。 林栀搬家前到她工作室里看她,连载漫画,非常耗神,她和小乔两个人整天窝在房子里都不出去。林栀带着大包小包的专程来看她,见她从早上开始坐在那里,直到中午都不抬头,忍不住劝说:“翎翎,让眼睛休息一下吧。” 姜翎笑笑,果真起身。 林栀见她一个人也不碰手机,问:“你现在一个人……” 姜翎坦荡荡说:“妈,我一个人有段时间了。要是相亲的话,让我缓缓吧。” 林栀并不知道梁丘熠的事,只知道她分手了。也不急着催她。 她身边的人都如常,再没有人说起他。姜翎有时候想,他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离开的无声无息,仿佛是她的错觉,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栀安慰她:“你上次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但是妈妈的意见还是一样,我不希望你和家庭太复杂的人结婚,你从小没有和那么复杂的人接触过……” 姜翎打断她的话说:“妈妈,我和他不可能了。” 林栀顿了顿,神色不自然的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 姜翎听到这个说法,突然笑起来,面有哀色:“妈,我是个听话的孩子,但是一直是个没有责任心的人,也是个犯了错不敢承认的人。是个太差劲的人。所以配不上那么好的人。” 林栀见她面色不对,问:“出什么事了?翎翎?” 姜翎依旧在笑,摇头说:“没事,就是突然觉得,我这个人真的挺差劲的。” 林栀摸摸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很长了,又细又软,哄她:“我现在没有之前那些想法,你不用那么事业有成,一辈子顺顺利利,就挺好的。” 姜翎听着更难过,没有一个人关心梁丘熠,他一辈子顺不顺利,平不平安。他倒是经常拘着她晚上不能乱走动,嫌她的房子背阴,周围的环境不安全…… 林栀晚上回去,可能和姜翊问了,打电话给她说:“翎翎,对不起,妈妈不知道梁丘熠出事。但是那是意外,不是你的原因。” 姜翎还在工作,冷冷清清的说:“我知道。” 林栀被堵的一句话再说不出来。 漫画故事预计一共有三卷,画完一卷,才通知何濯联系连载平台。 何濯最近在筹备拍卖展,人也不忙,见她先打电话,问:“出来吃个饭吧,老规矩,预祝旗开得胜。” 饭约在老城的老菜馆,她吃的很少,坐在何濯对面,何濯见她情绪不好,也不问,姜翎和他交心,和他说:“我画完这个后,以后就不画了。这辈子都不碰这个了。” 何濯听的心里一紧,斟酌了下才问:“认真的?” 姜翎下了决心说:“认真的。跟我师傅去学做文物保护。” 何濯点点头。没说话。 她安排的很清楚,深思熟虑。又说:“何濯,我的二十几年太顺了,顺到我自己都觉不到我命好。” 何濯意有所指说:“翎翎,人经历的人和事多了,才会明白,自己早已经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去了。有些事有些人,就是死结,你只能收藏保存好。可以怪命怪运气,但是不能怪自己,因为我们都知道,就算你再怎么努力,都无能为力。” 姜翎温和的看着他,迟疑的笑起来,说:“原本命运都给我准备好了,偏偏就是我搞砸了。” 何濯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翎翎,你走进死胡同了。” 姜翎闭上眼,平复了情绪,睁开眼,眼角泛红。 姜翎尽量不去想关于他出事的始末,只是和何濯说:“最多两个星期,第一卷 会画完。画完后我会停一段时间。再连载第二卷。具体到时候看。我先和你说一声。” 何濯没当回事,结果一个星期后联系她,她就已经走了。 她回了趟南城,姜更知今年彻底退休了,人在家里着迷雕刻印章,姜翎给他送了块黄龙玉,什么都没说,之后就出发去了西北。 戈壁滩上的风沙太大了,吹在脸上很疼,她开着租来的车,跟着老师参观边远的壁画,壁画保护很难,有些保护措施并不到位,脱落很严重。 赵祯给博物馆那边做顾问,他个人非常喜欢壁画,邀请姜翎和他一起去。姜翎在西北最大的壁画佛洞参观了一个星期,这里的气候和南方不同,异常干燥,干燥到她到这里的第三天就开始咳嗽,喉咙也有些发炎,唐代的绘画,有很多画法来源壁画,她查了很多这里工作人员的资料,都没有姓梁的人,有很多毕业的学生在这里做义工。 她和年纪大的工作人员打听,都不清楚,这里也没有人知道梁观西这个人。 一个人消失,只需要这么久,就再也没人会记得了。 她想,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去西南了。 她在这里呆了半个月,和赵祯回了b市,在机场最先看到的新闻,被各大门户网站争相报道的俞家,终于分家了,老爷子跟着大房子女举家迁往海外。但是其中关于经济细节没有任何披露。 没过两天,财务专员联系姜翎,通知她关于俞家股份的经营状况,这笔财富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她听着电话那头的人条理清晰的给她介绍,打断说:“让我考虑一下,是做私募基金还是交给你们打理。” 那头的人没想到她的思路这么清晰,但是还是认真说:“好的,您有什么问题或者想法可以随时联系我。” 姜翎回梁丘熠的老房子,院子里应该有人打理,珙桐树叶子已经掉光了,叶子堆在树下,暖房里的花草剩的也不多了,家里空荡荡的连一丝人气都没有。 她依旧打扫完卫生,关好门就回去了。 开始每天上班,在一个负责宋代书画的师傅叫寇岑手底下,给文物书画做索引,寇岑六十几岁了,个子高大又胖胖的,满头白发浓密又精神的板寸,这人面容很严肃,据说在宋代书画上的造诣很深,当时见了她第一句就问:“赵霁名拿回来那副画是你画的?” 姜翎腼腆的点头。 意外的是,他再什么都没说。 姜翎一直跟着他整理书画目录,给没有展出的画写介绍,这个其实不是她的工作,但是这个队伍太庞大,分工很细化,每个领域或者有名的画家都有一位专家专门负责,奇怪的是寇岑负责整个宋代书画组。 据说他带的徒弟都被他打发出去了,手里正好缺个趁手的人,姜翎刚好被赵祯带进去了,顶了这个缺。 她写的很仔细,有时候需要去图书馆翻文献,她有些年没有这么用功了。再回头会烦很吃力,有时候也会给姜更知打电话咨询。下班时间全部都泡在图书馆。 整整一个月,她埋在书海里,写出来的介绍,寇岑挑剔的瞟了眼,矜贵又惜言的说:“凑合。” 姜翎对冷漠的人有种莫名的亲近,她自己都不自知。 大概她态度太认真,或者是异常的老实,寇岑对她态度也有改观,介绍还没写完,他就喊她:“小姜,你哪儿上的学?” 姜翎埋头正在看画家生平,抬头茫然说:“国立美术学院。” 寇岑见她有点呆,又有点嫌弃,又不再和她说话了。 谁都没想到,她突然开始朝九晚五的上班,话依旧不多,组里的同事有时候会约她逛街聚餐,她也去,一个人来去,一个单身女孩子,但是好像天然的和异性隔绝了。竟然真的没人询问她是不是单身。 最先发现的是姜翊,他去接她下班,回去的路上她抱着一摞书,姜翊见她半开的包里露出来的药瓶,伸手掏出来,看了眼,将车停在路边问:“怎么回事?” 她认真的很,也不激动,也不撒谎,认真的解释:“我有点失眠,总睡不着,去医院检查了,也验了,不是抑郁。医生也没有什么结论。” 姜翊觉得她有点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闷了一会儿,才说:“改天我带你去看看。” 姜翎笑起来说:“好。” 第56章 姜翊不放心,特意带她带她到医院检查了一遍,确实只是失眠的问题,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 但是他确定翎翎的状况还是不对,又给她预约了心理医生。 姜翎很配合,周末的时候,她早上没时间,下午跟着他去了心理医生那里。 医生试探性的询问,她都能应付,但是再深一点,她就开始防备,完全不配合,答非所问。 她生活规律,单看医生列出来的时间表毫无问题,可以说积极向上,忙碌的可不思议。 她上班时间以外,每周会花很长时间钻研植物写生,时间表里有各大植物园的植物分类体系并有顺序的去植物园写生,定期会预约植物园义工,会投稿植物写生的描本,参加很多拍卖会…… 姜翊盯着医生的那张纸上记录的密密麻麻的日常安排,回来后面色就不太好看,姜翎有察觉,但是也不主动说话,姜翊觉得心里有些压抑,叹气问:“晚上想吃什么?” 姜翎听的笑起来,说:“你每次觉得我可怜的时候,就爱这么哄我。” 姜翊张张嘴,没话说。 她也不在意,说:“随便吧,你平时吃什么,我都可以。” 姜翊带她吃西餐,饭桌上给她说:“我快结婚了。你要是不忙,帮我看着点。” 姜翎惊讶,惊讶后欣喜问:“真的吗?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姜翊看着她有点天真的样子,心里难过。 你现在这么样子,谁都不敢和你乱说。 姜翎想的很多,问:“你新房子装修了吗?我嫂子是做什么的?” 姜翊见她不抵触结婚这个话题,淡笑说:“教师。” 姜翎哦了一声,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和他轻声说:“太好了,哥,祝福你呀。” 姜翊叫了声:“翎翎。” 姜翎知道他说什么,堵了他说:“哥,今天的事,别和我妈说。我……” 她不知道怎么措辞,几次张嘴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说:“我真的挺好的。给我一点时间吧。” 姜翊有些不忍,说:“你这样不行,你生病了,你知道吗?” 姜翎摇头,“不是生病,没有到那个程度,我真的自己知道。哥,我总觉得他还在。” 要是真的不在了,为什么一次都不肯入我的梦里来?我连一次都没有梦见过他。我还是不信他不在了。 她心里耿耿于怀。 姜翊说服不了她,她的状况,自己清清楚楚。或者说,她故意将自己的生活全部改成了这样。把自己的生活执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生活。 姜翊的婚礼很近,接近农历年,姜翎上班时间放假很少,没有帮什么忙,倒是林栀帮忙很多,婚礼现场,姜翊带着新娘,蒋琬站在台下,姜翎看着哥哥,心里全是羡慕。 她曾经想象过自己结婚是什么情形。 林栀站在她身边揽着她的肩膀,笑着问:“翎翎,妈妈的心愿就是,未来能看到你结婚的时候。” 姜翎笑着看着台上的新郎新娘,根本没有想过以后她会结婚。 新年那天值班,组里的外地同事都回去过年了,本市的小年轻值班,曲阳带着沈榛榛来看她,被拦在了门外,姜翎出去接他们,门口以外遇见了梁丘璎,一墙之隔的夹道那头据说是高官家属区,巷子里的槐树很高大,灰蒙蒙的,姜翎站在路口看着进来的梁丘璎,整个人都僵住了。 梁丘璎不再是之前的浓妆,素净的很,但是依旧很漂亮,她的轮廓和梁丘熠有些像。姐弟两个是一样的个子高挑,眉目冷冷的。难得的是梁丘璎冲她笑笑,但是没有开口说话,她看着梁丘璎走远,忍不住出声问:“他还好吗?” 梁丘璎回头看她,诧异的很,盯着她看,见她红了眼。面色突然也好看了,甚至温和的说:“你就当他,挺好的吧。” 姜翎听的回了她一个笑,但是又直面不了她,转过头看着墙,和她说:“谢谢。”仓皇的扭头就走。 梁丘璎叫住她,说:“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吧。” 姜翎被她叫住,又返回来,她要去接曲阳,没带手机,在兜里掏了笔,在纸巾上留了几个她的账号。一句话都没说,匆匆就走了。 梁丘璎转身往回走,走到几步,又回头看她,她毫无察觉。 曲阳和沈榛榛一起进来,姜翎并不捉弄,笑问:“你们两个怎么想起来看我?” 沈榛榛大概听曲阳讲过了她的事,有点小心的看她脸色,姜翎笑眯眯的问:“你们两个要和我解释解释吗?” 沈榛榛有点尴尬,辩嘴说:“我过年家都没回,就来看你,怎么着?你不高兴啊?” 姜翎似笑非笑的看着曲阳问:“你呢?有什么要说的?” 曲阳摸摸下巴,讨好说:“师姐,好说好说。” 姜翎心里有些惆怅,回头看了眼巷子,回头又打趣两个人说:“我后来特别热衷说媒。你们有什么需要,就尽快和我说。” 三个人进了办公室,组里几个同事都年轻,曲阳朋友遍地的本事不是白说的,转了一圈,隔壁院里就有他一个高中同学,和一个酒友。 年轻人没什么禁忌,中午时候大家坐在会议室里聊天,有两个女孩子家里给送饭来了,毕竟大年初一,不在家不合适。一帮人起哄要看人家姑娘吃什么,姜翎和沈榛榛正在商量中午去哪里吃饭。 曲阳招呼她两问:“你们这里能不能吃饭?” 男孩子跳脱,几个把会议室收拾出来,外卖点了一大桌。 一群人坐在会议室里吃喝聊天,比家里的年夜饭都热闹。姜翎只认识一个院的同事,隔壁的都不认识。隔壁院里一个男生问:“你就是寇岑手底下那个徒弟?” 姜翎诧异,应声:“对。” 对方又问:“你是学什么?” “国画。” 对方不死心又问:“刚毕业?” “我比你们都大。” 几轮过后,大家也明白意思了。 姜翎也不窘,大大方方的,这帮小孩在她眼里真的都是小孩子,她现在也能理解梁丘熠以前总说她是小孩子了。心态非常的老气横秋。 曲阳见势不对,赶紧说:“这是我师姐,之前在我们美院代课,被你们挖过来了。” 姜翎无奈的笑,不理他胡说。 沈榛榛悄声和她说:“这小伙子挺机灵啊。我们翎翎哪是他三言两句能撩到的?” 隔壁院里有个保姆带着饭盒托人送进来,指明送给姜翎的,姜翎不明所以,和家里说过了今天值班外面吃,不可能是家里送来的。追到门外问那个保姆:“是谁托你送饭的?” 保姆看着还挺年轻的,爽朗说:“太太叫我送过来,就在隔壁院。” 姜翎看着墙外,点头。 回来后几个菜被曲阳大夸,吹捧道:“师姐,你这个菜够意思。” 姜翎失笑问:“我哪里不够意思过?女朋友都给你预备好了,是不是该正式谢我一桌?” 沈榛榛才刚和曲阳有点意思了,见姜翎打趣,恼的敲了她一下,威胁她:“别跟我乱嚷嚷,我这么大个人,不要面子的啊?” 姜翎笑眯眯的,说:“小年轻们,情情爱爱的,我现在就爱看这些。” 沈榛榛看不出来她有什么异样,犹豫问:“你真的没事了吗?” 姜翎面色不变的笑脸,却说:“怎么可能。他就在我这儿。”说着指指心口。 沈榛榛被她说的一句话再问不出来。 轮休之后,她就回了南城,姜翊带着新娘回南城看姜更知,家里人见她孤孤单单一个人,姜更知问:“你呢?工作现在也稳定了,可以考虑个人问题了。” 一家人都看着她,她意兴阑珊的说:“不着急,到时候看吧。” 饭前空隙,姜翊见她一个人在门外,问她:“你就准备一直这样吗?” 姜翎反问他:“哥,你有过遗憾吗?” 姜翎不答。 她吸着冷冽的风,鼻子冻的通红,目光悠远的看着远处,说:“我有很多遗憾,很多。我最遗憾的是,他到死,我都没有和他说过,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他到最后,都不知道我是真的很爱他。” 我从头到尾都骗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实话。可惜,那些没有说出口的喜欢,被搁浅在那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姜翊摸摸她脑袋,安慰她:“他要是有心,你不说他都知道。哪能瞒得住。翎翎往后,向前看吧,别一直回头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姜翎看着月初的夜色,漆黑一片,静悄悄的低声说:他就像满月的月色,明亮皎洁,那么短暂,我还没来得及欣赏,他就走了。 她说完后,又深深的叹气,说:“进去吃饭吧。” 她不想说的时候,谁都问不出来。但是保证了会好好生活,就不会失言。 梁丘熠离开的第二年,她还是单身,忙忙碌碌,林栀有给她介绍相亲,她也乖乖去,去了后像个长辈一样,对方对她各种满意,她看对方像个小孩子,几次之后,林栀也恼了。 林栀打电话教训,她像个弥勒佛一样,笑呵呵的赔罪,也不恼。 单位院里一帮小年轻,之前还热络的上蹿下跳的打搅她,时间久了,都乖乖叫她翎翎姐。 身边朋友结婚的很多,江晓水打电话给她咋呼的喊:“翎翎,我要结婚了,你一定要来给我当伴娘!” 姜翎笑着拒绝:“你找个小姑娘,喜庆点,我妈盯我盯的特别紧,最近给我安排了几次密集的相亲,她自己亲自坐镇那种。” 江晓水笑的花枝乱窜,也不强求,和她闲聊:“我最近忙死了,哦,给你说个事,那次约你跟我去西南采访那个冷帅冷帅的科学家,你记不记得?据说好像出事了。” 姜翎顿了下说:“是吗。” 江晓水呵呵了两声感叹:“红颜薄命,长得确实是又冷又帅。可惜了。” 姜翎听的心里叹息。话题三言两语扯开了, 梁丘熠离开的第三年,她开始认真养花,下班后回院子里浇花,她在蒋琬那里买了一批花草,暖房里满满当当,她剪枝不太熟练,扦插倒是学的很熟练,一楼的置物架上的全是花草,而且全部都成活了。, 入冬后,林栀一整个冬天都在感冒,她一个人住在装修好的房子里,见不到姜翎,倒是和姜翊亲近了很多,新年一过,远洋那边的外婆也病了,姜翎好多年都没有见过他们,林栀想带她去看看老人,姜翎和寇岑请假,寇岑胖乎乎的脑袋摇来摇去,嘱咐她:“早去早回!别跟隔壁院那些摇头晃脑的小子一样,整天不干正事。” 姜翎在他手底下真是乖顺的很,他很满意,又生怕他一个不留意,她人就溜了。博物馆工资其实很少,年轻人大都干不长时间。 姜翎也不嫌弃他的坏脾气,好声好气的答应。 姜翎对舅舅和外公外婆印象很淡,一家人很亲昵,林栀对她的婚姻问题已经到了焦虑的程度,认定她因为梁丘熠的事受伤,所以才不肯提相亲结婚。 两位老人倒是看的很开,劝着林栀,她在英国倒是不叨叨她了。 姜翎得以脱身,一个人北上又去了达西庄园。曾经走过的路,她又去了一趟,全程天气很好。 她站在山顶,看着远处的山涧和山下零星的房子,轻声呢喃:梁丘熠,你好吗?如果好的话,就来我梦里,和我说一声,我一直在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 第57章 送给书迷的番外 番外: 清明节前夕,姜翎回了趟南城给老太太扫墓,南城快到梅雨季了,潮湿的很,她穿的别于他人的厚实,老爷子见她又是一个人,有些叹气,问:“真的不想成家?” 姜翎的侄子都两岁多了。 她已经快三十五岁了,林栀过了那个节点,也放弃她了。彻底不催了。 她看的窗外的蒙蒙雨雾,不答,笑问姜更知:“我记得你有幅《春江送行》,送给我吧。” 姜更知笑起来,问:“怎么想起这个了?” 她笑的温和,说:“我想送一个朋友。他很喜欢。” 姜更知对她一直大方,问:“我有几个老朋友,家里都有小子,要不给你张罗张罗。” 姜翎失笑,笑着拒绝:“真不用。” 姜更知见她犟嘴,脾气一下就来了,问:“为什么不用?该成家就要成家。” 姜翎推脱不开,也不和他硬来,回市后就接到对方的微信请求。 她不想加,点了忽略。 一天中午隔壁办公室一个师傅带着一个年轻人进来参观,特地的介绍:“中午咱们一起出去吃了饭,这是个一个同学的小子,哎,小姜,你应该认识吧?” 这就是明晃晃的给她介绍了。 姜翎正在临摹那副《春江送行》,没抬头,温文的答:“嗯?我不认识啊。” 那人笑了下,没说话。 姜翎回头扫了一眼,小伙子人长的眉清目秀,戴了副细金丝眼镜,看着她笑眯眯的。 中午出去,姜翎就被隔壁老师排挤出去了,餐桌上就剩她和那个小伙子,人叫傅蘅,是研究生物的。 傅蘅人很磊落,自报家门:“我们家老爷子最近特别热衷给小辈说媒,特意叨扰姜老爷子……” 姜翎有点尴尬,这个就是前两天她微信拒绝的那个。 年轻人对恋爱这回事只字不提,从她临摹的那副《春江送行》开始,好奇问:“看你手笔,是偏爱山水?” 姜翎答:“不是,我学工笔出身。” 傅蘅问:“工作之余有什么爱好吗?” 姜翎笑了下,很浅很浅,看的傅蘅心里一动。 她抬眼看他,眉眼都是笑意,说:“交个朋友吧,等有时间了,带你去参观我的花房。” 傅蘅说不出拒绝。朋友倒是真朋友,投缘的人不在话多,只要不提感情,姜翎是个很好的朋友,脾气好、耐性好。 傅蘅第一次进那个院子,比姜翎第一次见还惊讶,她站在珙桐树下,身后高低错落的颜色绚丽,她挽了下耳边的头发,冲他笑问:“来啦?你等等,我马上就好了。” 那副画面,傅蘅一生都不会忘记。 临走时,姜翎送了他一束花。 也真的只当是他是个普通朋友。 情歌王子港城三十周年的演唱会,朋友送傅蘅两张票,他特意邀请姜翎一起去看,姜翎原本不想去,离得有些远,但是老爷子最近有点执着给她介绍朋友。 她想去一趟能清净几个月,还是去了。 演唱会那天半座城都能听到关于演唱会的事,歌迷从四处赶来,红馆气氛从进场之前就开始高涨爆涨,歌迷男女比例竟然相当,很多年前横空出世的情歌王子,真的很多年了。她在梁丘熠的音响里听过很多遍这位情歌王子的歌,此刻觉得莫名亲切。他的全盛时代也是梁丘熠那一代人的记忆。于她,其实有些远了。 本就是一场回归。 明明是情歌,现场却堪比摇滚现场,全场人全部都站着欢呼合唱。尽情呼喊。 傅蘅动了番心思才请到她来一起看演唱会,心思花的不动声色,以朋友之名,事实上,他准备在现场和她表白。 从情歌王子开唱,全场瞬间沸腾,歌迷欢呼喊叫,她站在人群中,双手插在兜里,微微歪着头看着台上的人,笑着泪流满面,从头到位都那么看着。站在欢呼沸腾的人群里,静静的,像个隔世的离人。 傅蘅再傻,也明白,不该多说了。 那些深埋到连眼泪都融发不了的感情,无须多言。无人能懂。有些人就是顽疾,有生之年都不能治愈。 演唱会那晚散场已经接近凌晨三点,在酒店的窗前,能隐约看到天边的一线微亮。姜翎在短睡的两个小时,梦见了梁丘熠。自他离开这么久,第一次梦见他。 在英伦雾都的雨幕中,她再次遇见了梁丘熠,他打开门朝她伸出手,轻声叫她:“翎翎。” 她在梦中惊醒,浑身是汗,坐起身看时间,才凌晨五点。天光破晓。 傅蘅从演唱会回来后,对她只能只当朋友,心里只觉得有些遗憾。 姜翎早上起来,突然决定从港城出发,去一趟英国,毫无缘由。到达伦敦,她才惊觉自己的莽撞,站在机场,犹豫着,没有目的也无处可去。 伦敦的天气有些冷,又下着雨,她穿的是单衣,冷的哆嗦,后悔自己的莽撞,酒店就在塔桥附近,她的英语并不好,酒店的前台口音她听不懂,出门散步没有带伞在河边树下避雨,看遇见了一个带着工具的园艺工人,突然心念一转,想去邱园。 跋涉奔波找了酒店,扔下行李赶在闭馆前,进了馆,观感其实不是那么好。邱园不是大热景点,人很少,又是下雨天,灰蒙蒙的,门口进去有个喷泉的水池,典型的英式风格。棕榈馆,高大的玻璃铁结构,空荡荡的玻璃房里,她像个霍比特人闯进了精灵世界,仰头一个人漫无目的瞎转,也不拍照,穿过走廊一直走,蒙蒙的小雨,穿过几个馆,快到了邱园的后花园,连一个人都没有遇见,红色小门门口有棵大树,她冷的要命,以为到了尽头,站在树下避雨,门后面有两个声音传过来,英式英语口音很纯正,可惜她听不懂。 大概临近下班时间,她有些后悔这场漫无目的的出走,门后的声音靠近她,院子门开着,两个人背朝她,其中一个人穿了件很长的连帽衫风衣,她想询问他们带她出去,出声道:“hello?” 那人说话被她打断,迟疑的转身,左手拄着拐杖,眉目一如从前。 姜翎看着他拄着拐杖回头看她,有些惊愕。 他旁边那个发际线堪忧的小伙子,看到她,大概看她淋着雨来逛植物园觉得惊奇,啊了几声。 姜翎看着拄着拐杖的人目不转睛,那人走近她,依旧一句话不说,黑风衣像件斗篷,显得他有些瘦。 仿佛在黑夜里无限下坠中,突然触到了底。心安也痛不能忍,千言万语来回翻涌,到最后,她却只伸手说:“你好,我叫姜翎。” 他起初皱着眉,观察着她,直到她说话了,他眉目才舒展开,才伸出手来握她的手,说:“很高兴认识你。” 她仰头看他,雨淋在脸上,一片冰凉,他脱了风衣,将衣服罩在她身上,又替她戴上帽子,还是一句话不说。 旁边那个卷发的小伙子糊涂的看着梁丘熠,他和对方解释了几句,拄着拐杖,沉默的往回走,不再伸手兜着她的后脑勺了。 姜翎一句话不说,感觉像在做梦。 进了室内馆,他温声问:“怎么想起来这里了?” 姜翎不肯搭理他。 他又问:“冷不冷?” 她还是不说话。 他叹气,说:“翎翎,别不和我说话。” 她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睁着眼睛,湿漉漉的看他,他最初就是被这双眼睛蛊惑的,最是招架不住。 他先做了决定,说:“那先和我回家吧。” 去酒店取行李的时候,他走路其实有些吃力,姜翎让他站在楼下等她。 她转身上楼梯,边走边哭,等提着行李下来,脸上已经毫无痕迹。 梁丘熠像个宽和的长辈,拄着拐杖站在前台等着她。 她远远看见他,那个人,就是陈年旧酿,是冬夜的初雪,是天边透亮的星,是皎洁天上月。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静静的。 他忍不住这种安静,伸手牵她的手,她不挣扎也不说话。 他一路上有些着急,回了家,一座独栋的房子,门口的院子里依旧繁花锦簇。 进了门他放下拐杖,伸手替她提行李,姜翎不拒绝,递给他。 他问:“先洗个澡,要不然会感冒。” 她才不在乎什么感冒。 他见她不说话,牵着她坐在沙发上,说:“想问什么问吧。” 姜翎看着他,面色有些不同于正常人的疲色,头发里零星的白发,和那根拐杖……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或者说,他的心早已经衰老。 她问:“身体还好吗?” 他绷紧的面色变得茫然,像个错愕的小孩子,看的她心酸不忍。 他自尊心大概感觉到了,沉默了。 姜翎突然改了主意,坐在他旁边问:“那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说完不等他说话,抢着说:“没有的话,那就,我先来的,人就归我了。” 他听的笑起来,她身上湿漉漉的,头发潮湿的耷拉在肩上,他伸手替她捋开头发,唤她:“去洗澡吧。” 她一个人坐在浴缸里天马行空的乱想,觉得仿佛不是真的,等回神才惊觉,她有点想远了。 他外面敲门,喊她:“翎翎该出来了。” 她忍不住喊他:“不要啰嗦了。” 等晚饭后,她窝在沙发上,果真有点感冒,她窝在他的床上不肯起来,他扶额哄她:“你先起来。” 她不肯起来,拉着他躺在他身边,两个人偎倚在一起,她犹豫了很久才问:“你一直都在这儿吗?” 他有些坦然的叹气:“我还在复健期。” 姜翎以为他腿残疾了,问:“你的腿没事了吧?” 他笑起来,说:“没事了,我前段时间去登山了,医生警告我,要注意休息。” 她才明白误会了,一个翻身,虚坐在他身上,说:“我今年三十四岁了,就不和人恋爱了,只说结婚的事。你要不要结?” 梁丘熠见她像个莽撞的孩子一样,纵容着,笑说:“胡闹。” 说完仰着头看着她的眼睛,伸手够她的脸,姜翎俯身就他的手,将脸靠在他手里,看着他的眼睛,凑过去亲了下,才说:“我十七岁遇见一个人,这么多年,只爱过他一个人,很爱很爱。他于我,是这世界上不一样的存在,我从不信神佛,所有人都和我说他不在了,所以我每年都会去观音殿上香,我想让他托梦给我。我前天突然梦见了他了。” 梁丘熠伸手将她翻下来,压在枕头上,哄她:“翎翎,我今天腿疼。你乖乖睡,不要招惹我。” 她听的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笑着笑着,开始哭,放声的哭,她的梁丘熠,终于又回来了。 梁丘熠任由她抓着他的手,她咬在嘴里,越来越用力,哭着像只幼兽。 她旷工了一个星期,不肯回去。梁丘熠最近一直在帮同学校对论文,他的同学一直有意招揽他进邱园工作。 见劝不回去,就哄她:“翎翎,我和你回去。行不行?” 姜翎出国一趟,回来后上班都笑眯眯的,被寇岑骂的狗血淋头也不沮丧,依旧笑眯眯的。 寇岑骂完大概也觉得对一个女孩子,严厉的太过了,下班前找她,她急着回家,拒绝和他谈心,坦白说:“老师,我三十几岁了,谈恋爱不容易。放我早点回去谈恋爱吧。” 气的寇岑想揍她。 回去后,梁丘熠在给院子里枝繁叶茂的花草剪枝,她搬了把椅子坐在一边,看着他慢条斯理的修剪花菜,提着水壶浇花,也不回头,问她:“晚上想吃什么?我们出去吃吧。” 她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甜唧唧的说:“都行。” 梁丘熠也不在意,剪了几枝未开的花蕾,和她闲聊说:“尤加利需水量很大,很多人养不活,都是因为干旱死了。” 他揶揄她买了一批现成的花草,她才不在意。 姜翎和他撒娇说:“你多和我讲讲花草,我就会养了。” 梁丘熠大概想起这个时节的花,笑问:“这么爱花?这个时节,油菜花开了,过几天我带你去看油菜花。” 她不想出去,拒绝:“我哪也不想去。” 梁丘熠大概猜到她的心思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姜翎问他:“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一声你还好?” 梁丘熠摸着她脑袋说:“翎翎,那时候我经常会自厌,整个人情绪都很差。很多时候,我其实都不是很积极……遇见你真的是个意外。” 姜翎静静听他说。 “那天在教室里看见你,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你的样子。我的成长充斥的全是谎言和骗局。我后来很少相信人。但是喜欢本真可能是种本能,我从前为别人买珠宝送奢侈品,大都不花心思。后来心里有珍惜,就舍不得她受委屈。” 姜翎窝在他怀里不说话。他这个人把景色看的太多了,酒色财气,样样沾过,都不留恋。 他的心太宽广了,他失去的太多了,所以也就不在乎得失了。 得失都是命,把其余的都交给了运。 她偏偏就得了这个运。 第58章 原文番外 番外 过了三十五岁,姜翎已然成了家里所有人都操心的晚辈,博物馆巡展,她跟着出差了半年,等回来林栀回南城,去请老爷子帮忙给她介绍朋友。她刚出差回来,忙的要命,怕林栀联合老爷子胡来,躲在何濯的四合院里也不回去,林栀从之前的轻言慢语,变得简单粗暴,给她发语音都是一连好几条六十秒的。 小乔给她打电话说:“翎翎姐,你的书迷都追到我这里来了,问你《工格天物》什么时候出第三卷,这都几年了。网上追问那个养花人到底结局如何了。” 姜翎正在看书,何濯读书不勤快,但是藏书多得惊人,收藏的也都很好,送她的那几本枯燥到无救的书除外,她正在看日本著名作家那本《人间失格》,听着电话,才开始乱翻后半本,最后一页扇出来一张自制的书签,其实只是个轻薄的小纸片,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书签上写:男女之事,缘自天时地利,差一分一厘就是空门。 是何濯那手飘逸的字。 这话道尽□□,听的人心颤。 她看的怔怔,回小乔:“我最近忙啊,养花人,活了一千年,他能永生啊。” 小乔呵呵的笑,跟她闲聊了几句就被叫走了。 她伸手摸着书签上的字,心叹,心思最透的人,原来一直是何濯。 姜翎到底被逮回去了,姜更知因着林栀的缘故,认认真真问:“翎翎该,你属意什么样的,我那帮老朋友家里也都有小伙子。” 姜南朝也回来了,大概不忍她被这么逼迫,和她说:“有时间了,和我去参加几次活动,我们家翎翎又不愁嫁。” 林栀戳穿他:“你闺女在你眼里真是天女下凡,凡人等闲配不上。” 姜翎听的噗嗤笑出声,这个局面看是要硬来了,只要她点头,往后一个月,一天相亲三个,排班满满的,林栀早准备好了。 姜翎最怕她来这招。 撒谎说:“我这两天巡展刚回来,要忙几天,等忙过了这几天,我就乖乖去相亲,好不好?” 回了四合院准备问何濯讨个主意,这段时间,两个人经常碰不上面,何濯喝了酒回来,这几年他话也少了,整个人瘦的面色都有些萧瑟,看谁都像是欠他钱。用江晓水的话说,当年的白面小生,竟然也变得冷帅冷帅的了。 她喝汤,一边和他讲,最后自嘲说:“做梦也没想到,我三十五岁,要面对这么迷的局面。过两天我也要一天相三个亲,要相一个月……” 何濯手里拿着烟,靠在沙发上,看着她喝汤,漫不经心说:“这么严峻啊,那不行了,要不咱两就在这四合院里凑合吧,谁也别嫌弃谁。” 姜翎心里也不觉得突兀,喝完了汤,平静的答:“也行啊。” 用他那帮兄弟的话说,按照何濯平时的手笔,结婚那得何等的排场。 结果,两个人结婚静悄悄的,连外面都没去,两人动手在四合院里做了一桌菜,两个人喝了半夜酒,互相给对方讲了半夜前任。 结婚了,谁也不管对方,姜翎有底气了,回家应付家长得心应手。 何濯的妈妈已经退休了,生意何濯接手,他忙的正正经经,不再像从前一样风流浪荡了。 何濯妈妈是知道姜翎的,也挺满意,女孩子家世不错又清清白白,和何濯之前那些女朋友完全不一样,她生怕她儿子像婚前一样浪荡,特意在四合院里给儿子立威,姜翎在书房里拓印画,看着院子里何濯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依旧被他妈拎起来坐在院子里强制谈心。失笑不已。 林栀的房子就在隔壁不远,一天来三趟,就怕她是假结婚。进门看到亲家,心情也不错,两亲家相偕去散步,何濯被大清早吵起来,也睡不着了,进书房看姜翎工作,盯着看了很久,才不经意问:”你还从没送过我一幅画。” 静了一瞬,姜翎失笑:“我大学那那么多临摹的画可都给你了,都让你拿出去卖钱了。” 何濯一拍脑门,懊恼:“怪我,为了钱,真是,悔不当初。” 悔了什么,只有他知道。姜翎结婚的前提是,不谈感情。 他依然知足。 姜翎看了眼成果问:“你这一房子书真是太碍我的事了,我的东西都堆在卧室房间里搬不进来。” 她真是随口一说,何濯却说:“那就书都处理了,改成你的书房。” 姜翎又舍不得这一屋子的书。谁也没想到,会结婚,会蜗居在这个不大的四合院里。把一辈子都圈禁起来了。 她后来很爱看书,蛛丝马迹的寻找那些再也抓不住的东西。有些人,不论多久,依然让她心动。 婚后的何濯真是日理万机,结婚没多久就是她生日,她生日的时候,何濯好不容易休假,执意要带她出去旅行,她懒得出去,他就诓骗她说,是他妈给订好的旅行,不完成老太太饶不了他。 机场的edl显示屏幕上正在播放本市即将举行的植物博览大会宣传片,姜翎拉着行李箱,仰头看的入神,一段只有5分钟的短片,植物园里风光十色奇花异草,一位年轻植物学老师在线介绍,他的简介很小的一行字:西南植物研究所陈晨。尤其宣传片中他介绍到了他的老师。 姜翎站在机场大厅遥遥望着显示屏,泪流涌动,那个人,是她一辈子都不能碰的伤。 她到最后和他说的,都全是假话。 这一生亏欠,在所难免。 何濯瘦高的身体,拥着她,轻声叹息:“翎翎,你在心里给他点一盏长明灯吧。” 姜翎和他呢喃:我很久很久没有见他了。 两个人像即将分别的恋人一样在机场拥抱,一直到飞机上,姜翎的情绪都没有平息,这么久来,她从来不和人提起梁丘熠仿佛真的过去了。 她看窗外的云,轻声说:“我就像是,空欢喜了一场。” 何濯哄她:“翎翎,会过去的。” 她回头看他,眼神走神了,眼眶里全是泪,看着他愣愣的,迟疑的笑起来,仿佛是对命运妥协了。 看的何濯心酸。 他伸手,握着她的手。她靠在身边,再一句话都没有说。 《词不达意的温柔》何濯 大学毕业的时候,何濯第一次跟他爸妈很认真的提要求:“给我的创业基金,我就不要了,我先说明,看上了海西街那边一个小四合院。我确实想买,但是我一个毛小子和人说不上话,也买不来,就麻烦你们了。” 他妈也没当回事,没一个月果真手续都办好了,他打电话想给姜翎说,我找了个地方,请你喝酒。 其实他想,等她来了,跟她说,给你准备好了工作室,你可以安心画你的漫画。 但是电话一直没人接,他发了消息,也不见她回复。 特地跑她学校问了一声,她有段时间没去学校了,回学校拍了毕业的大合照就走了。她学校联系的人不多,没人知道她在哪儿,他也不声张。 过了一个星期,她从南城回来,和他认真说:“何濯,我做错了。仗着技艺卖弄手艺。假如有人因为这假画,把家财散尽,有人的后半辈子被毁,我真的就完了。” 何濯被她一头凉水泼醒。但是确实晚了,几幅画都卖出去了,而且都是好价钱。他参股的拍卖行生意做的很大,不能说没有这几幅画的作用。他在业内几乎声名鹊起。 公司计划的扩资,有几个长辈也想参股进来,在最赚钱的时候,他利落将拍卖行卖了,为了生意和人情,价格打折的厉害,又卖了些自己的收藏,集资的钱投了他妈的朋友的生意。 他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关了四合院,将姜翎送上飞机,亲手送她去了国外。 送走姜翎那段时间,他几乎一直失眠,没来由,说不上伤心,只觉得心里空,那半年连四合院都没进去过。整日的喝酒到后半夜,醉生梦死,做生意倒是越来越懂规矩了。 姜翎给他第一次发消息,是一张照片,在德国北部登山,什么山他叫不出来名字了,云雾缭绕的雾天,郁郁葱葱的苍翠,她穿了件黄色的风衣,背对着镜头站在山下,镜头很远,其实根本认不出来镜头里那个渺小的背影是谁,可是他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翎翎。 人就是那么渺小。 爱,就好比骑马,没趁年少学会,没抓住机会,以后都很难抓住诀窍了。 他错过了很多机会,以后都没机会给他了,真遗憾。 可是爱是很私人的东西,忍不住的。四合院里的东西,全部都照着她的喜好布置的。倒不是他的爱多让人遗憾,只是有些东西用处,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以后都改不了了。 就像那些书签,他中文系那几年,别人眼里他就是个生意经,可是那些科目列出来的书单,他几乎都看过,他知道自己不是做研究的料。有些东西,懂不懂只有自己知道。就好比,他裱画的手艺一绝,她一点都不知道,后来他一直在买那几幅卖出去的画。 有的人爱很难,不爱更难。 人活着不能为难别人,也不能为难自己。起码,自己的情绪该收敛,该懂得自省。 四合院里的东西是他一点一点填进去的,果真是心甘情愿的时候,就不觉得遗憾。走马观花的女朋友那么多,总才会显得不寂寥。 他生意场上一路顺风,别人都道他天生的会做生意。这些年得到的太多了。注定就会失去爱人。 很公平。 人不可能万事顺意。 他中文系几年,上近代文学的那个老教授,课间总爱放的曲子,他至今都记得,老教授对他说,爱情是给天真的人准备的。思虑越多的人,失去的越多。 仿佛是警告,这么多年,都应验了。 他和翎翎认识二十几年了,如果最后他有幸得偿所愿,也肯定是她放弃爱情了。 而他坚决不能露一点端倪。 这么多年,在他心里,她一直都是亲人,结果,她真的成了他的亲人。 大清早他散步出巷子买了早餐回来,她还没起床,他开始放音乐,全是他熟悉的曲子,院子里都是回声,大门口挂了只八哥叫个不停,是他花鸟市场买的。 姜翎不爱起床,总是懵里懵气的凶:“何濯,你吵死了!” 他想,这些声音可太动听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记:我特别喜欢我们家钱串子何濯,他是个很通透的人,得到和失去都很看得开。就算翎翎嫁给别人他也会活的很好,只是心没那么鲜活,但是一定会活的很好。 晚安?亲爱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