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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会长大的幸福
    作者：夏实言
    文案：
    夏川一直以为那颗最温暖的辰星离自己很远，
    其实，她不知道，
    在桂花飘落的树下，从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起，
    那颗辰星就一直在她身边了。
    爱情的种子或许很早就埋下了，只是当年22岁的夏川却不得不离开17岁的沈辰，十年的相伴，四年的分离，这颗种子一直在生根发芽，而再相见时，阳光正灿烂，幸福在长大。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川，沈辰 ┃ 配角： ┃ 其它：师生，姐弟，温暖系，《陪你到时间的尽头》，《我在未来等你》
    一句话简介：师生&姐弟
    第1章 会长大的幸福（楔子）
    作者有话要说：甜文，重新开更，不定时更：）
    夏川坐在电脑前，对着打开的邮箱页面发呆，她有些犹豫不决，仿佛在做一个天大的决定。
    而这个决定快把她纠结死了，所以二十分钟后她依然还是呆呆地对着电脑屏幕，半个字都没打出。又过了十分钟，夏川终于忍不住瞥了一眼屏幕右下方的时间，已经过了凌晨。
    她估摸着对方应该是睡了吧，那个人不喜欢熬夜的，也总警告她凌晨前必须要关灯睡觉。
    所以夏川在心底给自己打气，恩，他肯定睡了。
    她握了握双手，抿抿唇，小心地打下了五个字，然后打了又删了，删了又打了，来来回回好半天后，才小心翼翼地按下了发送键。
    单击之后，她立即把手抽离了鼠标，似乎她面对的不是电脑屏幕，而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所以，她若是不丢开鼠标，她的那点心思仿佛就会被对方识破了一般。
    心跳的不像话，像是锅上翻滚的开水。
    她期待着对方的回复，可又紧张着对方的回复，所以她才会选在这个时间点发邮件，至少给自己留个缓冲的时间，反正他也睡下了。
    单人宿舍的空间很小，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她的一张电脑书桌，围绕在她周围的空气一直很静谧。
    所以丁点儿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扩大。
    ‘叮’的一声，她邮箱的收件声差点把她吓坏了，她惊慌失措地从椅子上站起，目光盯着收件箱里躺着的一封未读邮件发憷。
    看，还是不看，都是一个问题。
    夏川有些懊恼地挠挠头，预感让她知道肯定是他的，只是没想到他这个点还没睡，早知道再迟点发送好了。
    可是已经发了，收不回来了。
    心要跳到嗓子眼了。
    她纠结、紧张、期待、又不安地点开了邮件。
    心跳的再次不像话。
    脸红的更不像话。
    其实邮件内容并没有什么，换做别人来看定会觉得普通至极，可是夏川估计今晚的自己会睡不着了，就像每一次收到邮件时的那样。
    因为她深深眷恋着那个17岁的少年，如今，恩，他也该21岁了。她是那么的喜欢他，从他走进她生命的那一刻起，这份心思就在一点一点地长大。
    可是夏川清楚地知道，她可以是他的姐姐，是他的朋友，是他少年时的玩伴，但唯独不会是那样的关系。
    这份爱意，她小心的收藏，她不贪心的，只要能稍稍伴在他身边就行了。
    她的爱，不需要任何回应。
    电脑屏幕上被打开着的邮件页面上只有短短的两行字，一行是发送的内容，一行是回复的内容：
    ——我要回来了。
    ——欢迎回家。
    ……
    第2章 chapter1
    Chapter1
    头顶上方是蔚蓝的天际，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纯净如画。微微燥热的风从四方贯穿而来，带着夏末的味道，以及只属于梅城的独特温柔气息。夏川背着书包走出机场，她浅绿色裙摆在轻风的抚摸之下轻盈飘舞，像极随波逐流的水藻。
    调皮的夏风吹动她的草帽，夏川赶忙伸出一只手扶住。这个城市的味道在她鼻息间萦绕，让她忍不住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吸一口气，于是心肺就这样被这个城市的空气给毫无空隙地填满了。
    满满地都是喜悦而幸福的味道。
    梅城，她好想念这个城市，时隔四年，她终于回来了，只是这个城市会想她么，而那个人呢。
    一想到那个人，她猛然睁开眼，勒了勒肩上的背包带，然后迫不及待地朝打车的地点走去。
    夏川印象中的蓝色计程车如今都已经清一色地换成了黄色，想来这四年也是有了一番巨大变化的，不过不论再如何变，总会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因为它们是嵌入骨子里的。
    “美女去哪儿呢？”夏川刚拉开计程车车门，开车的师傅就扭过头笑着问道。
    夏川心下一愣，然后笑了，“我去市区的F大，麻烦您了。”
    好久没有听见如此亲切的母语了，一时间让夏川有些恍惚，东京的街道上也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人，可是他们不会说中文，而此刻听见了让她梦回牵绕的地道梅城话，夏川才真真切切地感到自己是回来了。
    果真还是自己的语言最好听了，怎么听都不会腻。
    “现在正是开学期，你是今天去F大报道的？”师傅握着方向盘踩下油门，计程车跟着前方的另一辆车朝机场外有序地驶去。
    “嗯。”
    她转过头看着窗外，指示牌上的语言都是标准的中文，不再是成田机场的日语了，虽然日语中也有汉字，但她总觉得怪怪的。
    东施效颦，夏川一直这么认为的。
    “现在好多人都抢着去外国留学，要我看还是我们国内的学校好，何必砸锅卖铁地去那些个劳什子洋学校，白花花地把我们银子给资本主义国家，还要隔三差五地以防什么暴力冲突校园枪击，简直是拿生命遭罪啊……”师傅特感慨地说道。
    夏川收回看向机场的视线，赞同地点点头，“恩。”
    她觉得师傅说的在理，她也觉得国内好，尤其是梅城最好。
    “说到F大，我们几任的政府领导可都是F大出来的，几个月前领导还特意去F大视察题字的哦，还有好多商界精英也是F大校友，你肯定知道H&L公司吧，他们几任高管都是F大的……”师傅笑着看了夏川一眼，继续说道，“小姑娘又长这么漂亮，在里面钓个金龟婿也不错……”
    夏川脸一红，笑而不语，其实她不是F大的学生。
    这个时间点，城中干道一贯地堵成了多米诺骨牌，但在师傅热络的闲聊中，夏川也没觉得难熬。她不怎么擅长与别人交流，但却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她静静地听着师傅给她描述的梅城，补缺她记忆里的拼图。
    只是等他们抵达位于市区里的F大校区时已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了。
    夏川付完车费跟师傅道谢后下了车，从书包里翻出手机才发现已快9点了，她倒吸了一口气赶紧拔腿往校门里直奔。
    第一天上课就迟到，好像不太好吧。
    **
    F大新学期开课的第一天，校园里人流攒动，沉静了一个暑假的校园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桂花的淡香充斥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里，全是让人沉醉的美。
    三三两两赶着上课的同学，一边走着一边交谈各类话题，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还有校内各类热门话题。
    “对了，这学期你们选了什么课？”一个女生问。
    “专业课一堆，就挑了几个轻松的公选。”
    另一个说：“我选了门计算机的系内选修课。”
    “你学文科的还选计算机系内？你不会是嫌学分多想挂科吧……”
    女生惊讶地回道：“你难道不知道吗？为了能见第一公子一面，计算机系的课不要太火哦，能抽签选上都是老天保佑祖上积德了！”
    又一个女生接着说道：“没错没错，而且据可靠消息说第一公子选了数学系开的课，这学期数学系的课肯定要火了，大家都冲着去碰运气呢。”
    ……
    在纷闹喧嚣中，有个身着浅绿连衣裙的女生双臂抱着几本书，一边脚步不停，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致，她明亮的眼眸里噙着亮晶晶的喜悦，弯起的嘴角也溢满了笑意。
    夏川不是那种精致明艳的女生，但她确实很漂亮，她的笑容很纯粹，是那种不做作的清纯美好。
    路过的同学都不自觉地打量起这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女生。
    可能是太没留心了，夏川不小心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同学，踉跄地就要往后倒，被撞的男生赶紧上前扶了她一把，“同学，你没事吧？”
    人没有跌倒，但夏川抱着的书本却散开在地了，这是她刚刚从教务处领到手的。
    “没事、没事，对不起撞到你了……”她嘴里说着抱歉，弯下身子去拾书。
    男生也立即帮忙。
    “你是……数学系的？”他拾起了一本《第二次数学论》递给夏川。
    夏川顾着拾书，有点含糊地‘嗯’了一声。
    男生又瞟了一眼其他几本书，《数学是什么》、《数学方法论》、《数学直觉与发现》……
    “真巧，我也是数学系的，大三，哦不，现在是大四了，以前好像没见过你，你是新成员？”男生笑着说。
    “嗯……我是新来的……”她顺着他的话回道，并不做其他的解释。
    男生还想再说什么，但夏川拾起书本后却迅速地消失了，她已经迟到了，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然而整个校园比她想象中要大多了，也要复杂多了，她几乎饶了F大小半个校区也没能找到数学系的教学楼。
    九月的太阳威力依旧强大异常，今天是第一节 课，她心里有些着急，可她仍未到达教学楼，身上早已渗出了细汗，长发湿水，有些不舒服，完全没有刚才欣赏校园的心情了。
    ***
    1312容量为80人的教室里，此时已经是热开了锅。
    座位已满，过道上甚至还坐有同学，任谁也没想到这只是一门数学课，被避之如蛇蝎的数学选修课竟会火爆成这样，太匪夷所思了。
    但从女生们低声的议论和她们若有若无的眼神里，或许可以找出一些缘由。
    教室后排的最里角落，坐着让F大所有女生为之疯狂的一个人，她们仰慕地称呼他为第一公子。
    颜值高、气质高、才情高、据说出生也高。
    作为一个上天的宠儿，他有着让所有人都嫉妒的完美五官，干净而出尘的气质，以及让人望尘莫及的优异禀赋。
    然而男生却在低着头看书，窗外的阳光模糊了他的面容，让人看不真切。他修长的手指时不时地翻动着书页，安静地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仿佛整个教室里只有他一人。
    突然，他抬起视线往窗外看去，嘴角也随即绽开了迷人的笑容。
    教室里一帮女生的心瞬间都被他融化了，第一公子笑了，美好的不要不要的，仿佛太阳都要开花了。
    旁边坐的数学系某位胖胖男同学瞥了一眼他看的书，不得不暗暗叹服，能把他们系里奉为睡前读物的数学课本看得如此专注而入迷，不愧是第一公子。
    难道他打算继攻克计算机领域、夺得体育系桂冠、占领外语系城堡后再来夺取他们数学系王国吗？
    呃，他还让不让别人混口饭吃了呢。
    在这位数学系某胖胖男同学忧郁地思索中，教室里的其他男同学也开始不淡定了。数学系一向男多女少，他们对第一公子的到来可没之前外语系那么反应热烈，更多的是对强大同类的排斥。
    “怎么老师还不来啊？”一个男同学快要疯了。
    “都过了十五分钟了……”
    “这节课的老师是谁？”
    “选课时没写，应该是王华教授吧，之前几届都是他教的。”
    “王教授年纪大了，该不会是他把这课给忘了吧？”
    “哈哈哈哈哈很有这个可能……”
    “那我们可以直接下课么……”
    男生搞笑的话音刚落，教室的后门却被猛然推开了。
    突然的声响让教室里的同学都楞住了，然后目光统统投向了后门。
    夏川抱着书探了个脑袋进来，见教室已座无虚席，有些疑惑地问道：“……请问这是《微分几何学》的教室吗？”
    离后门最近的高个子女生瞧了一眼夏川，口气不太好地回道：“同学你来的太迟已经没有位置了，而且现在已经上课你也借不到椅子了，如果你不是我们数学系的学生话，建议你别来上了，这门课不适合没基础的人，如果你来是另有目的，还是请你别用挂科来冒险，不值得。”
    夏川有点难堪，“这么说……这确实是《微分几何学》了……”
    高个子女生抽抽嘴角，“拜托你听话听重点好……”
    “是你！”同座一个戴眼镜男生吃惊的声音突然冒出来，把高个子女生吓了一跳，害她话都没说完。
    夏川发现正是路上撞到的男同学，想起刚才他好像说是数学系的，早知道该随他一起来了，这样也不用迟到了。
    “你大一怎么选这个课，很难的。”被撞男同学好心地提醒。
    夏川笑笑，往教室前走去。
    教室里的目光也追随她一路往前，直到她站在了讲台正中。
    教室里更安静了，同学们一脸茫然地望着她，心里嘀咕的都是这同学没位置坐也不至于坐讲台上吧......
    “你……是不是王华教授今天有事？让你来跟我们打招呼的？”前排的一个同学弱弱地问。
    夏川摇摇头，把抱着的书放在讲台上，然后整理了一下教具。
    她的动作很流畅，可底下看着的人很惶恐。
    “你……不会是教授吧？”有人心惊肉跳地问。
    夏川摇了摇头。
    众人松了一口气。可见她还是一副站定讲台的模样，又有人大胆假设了。
    “那么，你……是王华教授的研究生？”
    夏川又摇了摇头，顺手拿起粉笔把课程的名称写在了黑板上，她的字写得方方正正，就像小时候田字格那样，有些笨拙的可爱。
    “你……不会是王华教授的助教吧？”
    夏川将粉笔放下，站回讲台正中，一脸认真地回道：“我不是教授，也不是王华教授的研究生或助教……”
    她稍许停顿片刻，扫了一眼台下松口气的学生们。
    “教授的级别我暂时还达不到，目前是讲师，这学期将由我给你们上这门课，希望各位同学多多指教……”
    “同学你是在说笑吧？今天离愚人节还有大半年呢，即便你想吸引注意力，可这招数实在是太……无聊了……吧……”
    讲台上的女生165的个头，长发乌黑如瀑布，额前刘海铺展在晶亮的双眸之上，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大学老师，更像是他们中的一员。
    随着第一个被抛出的质疑，教室里像是炸了锅，更多的怀疑、不解，还有排斥都满天飞起。
    “同学，这里是大学课堂，不是青春偶像剧的舞台哦。”
    夏川没想到自己身份不被认可，心里有点慌起来，再加上刚才一路跑来又一口气爬上3楼，此时她急的额上细汗直冒。
    她抿着唇，探手捋了捋长发，脑海里浮出七个大字——出师不利身先死。
    该怎么办？
    她本就不擅长与人交流，焦急之中脸颊更加红了。
    “我叫夏川，毕业于东京大学数学系，博士学位。”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底下一片惊呼声，无非是因为这个看上去与他们并无区别的同学竟然是东京大学的……博士。
    下巴磕掉了一堆。
    看来她还真的是老师呢。教室里安静了下来。
    “老师你多少岁？”一个好奇的声音冒出来。
    “26。”她如实答道。
    教室里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在心底默默计算着如果自己读完博士该是多大年纪，等扳手指算完后又觉得好像也差不多的样子，所以又都默默松了一口气。
    但底下的沉默却让夏川误解了，她以为他们嫌弃她年纪轻，赶紧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虽然我不及王华教授经验丰富，但我在取得博士学位后又在东京大学博士后科研工作站从事了2年科研工作，期间也指导过研究生，所以我并非全无经验，而且我向你们保证我会很用心的教学，请相信我。”
    众同学一脸黑线：卧槽~竟然是24岁取得了博士学位……
    “老师你太厉害了，那你是中国人吗？”
    “是的。”
    “老师你会日语么？”
    “恩，会的。”
    “老师你为什么学数学呢？你不觉得无聊么？”
    夏川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数学的世界里充满了未知的可能性，我觉得很有趣，而且我也只擅长数学，其他都做不好，所以只能学数学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除了数学好以外，其他都一无是处，她其实是自卑的，以前是，现在也一样。
    然而她这个回答却让数学系的同学有想死的冲动……
    在一问一答之中，课堂气氛逐渐炸开了锅，夏川不急不慢地回答一个又一个提出来的问题。
    而掩藏在后排角落里的一双深邃目光至始至终都紧紧追随在她身上，除却波动的眼光，没人看得出沈辰脸上的表情。
    趁大家提问的空档，坐在沈辰前排的女生终于找到跟他搭话的机会了，女生小心地说道：“那个……沈辰同学你好……我是……”
    “你问她。”男生淡淡地开口，打断女生准备好的腹稿。
    女生一愣，“我问她？……我问什么？”
    “问她，为什么从东京回来了。”
    女生有些吃惊，没理解为何自己要去问这个问题，可女生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请问，老师你为什么从东京回来了？”
    夏川听后刚想回答，目光不经意间扫向了女生的后一排，刹那间，她呆立在讲台。
    总有那么一个人，哪怕他躲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哪怕你看不清他的面容，哪怕你与他分离了4年，但只是那么一个模糊的影子，就可以让你确定是他，是他，一定是他。
    夏川是激动的，那种激动，像小宇宙爆发，像熔岩喷发，具有摧枯拉朽之势。
    讲台上老师在发呆，讲台下同学们唏嘘起来——
    各种猜测都出来了，隐约能听见关于爱情的不少词语。
    夏川似是被戳中了心事，难以企口了，尤其是他竟然就在这间教室里。
    因为她回来只为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就坐在他们之中。
    不过这是她的秘密，她可不会告诉他们的。
    白皙的脸颊上出了些红晕，她晶莹的眼眸不好意思地避开了某个方向，假装淡定地说：“恩……没什么原因……恩……没有原因……”
    “切……骗人……骗人的吧……”教室里的同学显然不相信。对于学习，他们没有多少兴趣，对于八卦，他们很有兴趣。
    后排角落里的男生有点想笑，笑她连随便编个理由都不会，可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是夏川，而不是别人。
    她窘迫的神情愉悦了他，男生不得不用手抚在额头上掩饰住溢出言表的笑意。
    大家可都在继续追问着，夏川有些招架不住，她几乎都忘了自己是老师了。
    “老师，我有一个问题。”角落里的沈辰终于缓缓站起身，嘴角噙着笑意。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能帮她走出困境了，谁让他开头为难她的呢。
    从教室后排传出的声音不大，说话之人从容不迫又无比坚定，一瞬间便干净利落地终止了所有的质疑，也给夏川的慌乱失措注入了一针镇定剂。
    此时此刻，时隔4年，夏川再次亲耳听见了让她魂牵梦萦的声音。
    是真的，不是梦里的。
    似乎有晶莹在她眼里酝酿，她忍住了。
    他双手抱臂，一双眼眸深似汪海，此时此刻正微笑着望向讲台上的她。
    夏川发现曾经那个瘦削的小公子，如今真长大了。
    时间将他的五官雕琢得更加英气逼人，可依然纯净如泉。
    他肩膀不再单薄，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了。
    可他还是那样的耀眼，就如他名字那般，沈辰，是那颗永远照耀着她的辰星。
    夏川抿起唇，强忍住那份破蛹而出的感动。
    “你说……”
    沈辰笑了下，终归没有为难她，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问了个数学问题，很专业，终于把八卦的走向扭转回正轨。
    可教师里其他同学并不知其中猫腻，不禁在心中暗自忖思，第一公子突然抛出这么个专业问题，究竟目的何为，难道是怀疑新老师的实力吗？难道他是来砸场子的吗？还是他的研究走向改变了？
    然而沈辰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抱歉，还是不耽误课堂时间，等下课后再请教老师吧。”
    他说着坐下了，嘴角的笑意依然灿烂。
    此时男生们觉得，卧槽~沈辰真是他奶奶的过分，不把数学系放眼里也就算了，竟然敢刁难他们可爱单纯的新老师。
    此时的女生觉得，卧槽~沈辰刚刚那个笑容，真是太他奶奶的……帅呆了。
    而此时的夏川更是觉得不自在了，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在他眼中，她在紧张，很紧张。
    她的双手都不知要怎么放才好了，她的目光也不敢随便看了。
    那个阳光的角落，闪了她的眼。
    她撇过头，装作不在意地说：“哦，好，那你下课后来找我……”
    满满都是喜悦的心情，藏都快藏不住啦。
    第3章 chapter2
    Chapter2
    一句下课后可以找她问问题的承诺引发的后果就是——下课后夏川被包围住了，准确的说，被数学系男同学包围住了。
    从来没有哪位数学老师能让自己的学生感到激情澎湃，但是夏川做到了，不管是在东京大学的时候，还是现在的F大，她的数学课总是有那么一股别样的味道。
    因为喜欢数学的人不多，可喜欢她的人，很多。
    “老师，你的板书很好看，是练过书法的么？”
    “你太厉害了，可以教教我么？我字太丑。”
    “老师，我也想学日语，你能帮个忙么？”
    “喂喂，你们这点小心思太明显了吧？好歹也是我们老师呀。”
    其他几个男生听闻也有点蠢蠢欲动，“夏川小老师，你有男朋友么？”
    夏川没想到他们问得如此直接，有点尴尬。
    夏川不想回答，可是围着他的同学都不肯死心，不等到她的回答都不太想离开。
    此时此刻，她简直是哭笑不得。
    夏川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教室的后排，沈辰依然静静地坐着，美好的像一幅画，教室里仅剩的几名女生在得不到沈公子的搭理后只得默默地离场。
    男生们还在起哄。
    “介意师生恋么？”
    “介意姐弟恋么？”
    “喜欢什么类型的？”
    ……
    夏川今天只有一节数学大课，后面已经没课了，她应该是不着急的，可是她真的很着急，很着急，很着急。
    她不想让沈辰等太久，虽然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急，他总是如此，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高贵而稍显淡漠的公子。
    “她应该是喜欢学习好类型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他合上书本，帮她挡住了话。
    男生们齐齐扭头看向教室后排的位置，沈辰一派坦然，好像他只是说了事实。
    男生们又扭过头看向夏川。
    夏川抿唇不吭声。
    “你们还不去学习吗？都散了吧。”沈辰继续一派理所当然。
    众人有点懵，有点晕，有点没头脑，但第一公子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是正确的，他们确实也应该去学习了。
    男生们离开的时候还在心理思忖着既然夏川小老师这么学霸也只有学霸能与她门当户对了，所以她应该是喜欢学霸的，所以他们应该是要好好去学习的，所以沈辰说的没错，真不愧是第一公子，连这都说得很有道理……
    直到走远后，恍恍惚惚的男生们才反应过来——
    卧槽，为什么他说散了就散了？！
    卧槽，第一公子不就是学霸吗？！
    ……
    **
    随着众人的散去，偌大的教室终于显得空旷些了。
    最后只剩下沈辰了。
    还有，夏川。
    沈辰扭头看着窗外，阳光抚过他的侧脸颊在桌面上投下落影，真是英气的轮廓。
    九月桂花落英在窗外，景美，人也美。
    静谧的空间里，有种情绪在弥漫。
    夏川闻着了桂花的香气，甜甜的，像蜜糖一样撒在了心尖上。
    她不忍打乱这一刻，也不敢打乱。像个孩子得到了最想要的糖果，可是又不知该拿这颗糖果怎么办好了，舍不得吃。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淌。
    他坐在教室最后排的窗角，她还站在讲台旁。
    两点一线，数学上，这个距离最短。
    她嗤嗤地想着。
    毫无预兆中，沈辰突然转过脸，目光就这样和夏川撞上了。
    心跳得不像话。
    脸红得不像话。
    夏川知道，自己是真的陷进去了。
    有些僵硬地把头别过去，在心里默默期待。
    沈辰站起身，一步一步向讲台走来，他的脚步很轻，落在她心间却很重。
    4年了，他不再是当年的少年了。
    4年，说长也长，长到每分每秒无限扩大，说短也短，短到她都已经博士毕业了。
    这样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让人悸动。他们时不时的邮件往来，4年来，他们其实从未断过联系。
    但又有些不一样，两个端点的人，终于在分别后再次会面了。
    像圆心一般，绕了一圈，会和了。
    夏川稍许底下了头。
    “向您请教，夏老师。”他说，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线。
    她很想笑，咬住了唇忍住，“沈同学这么聪明。”
    “术业有专攻。”他笑。
    “哦。”她忍不住笑了。
    夏川没想到分别后的第一次是这样的场景，但似乎也不错。彼此都太过熟悉，邮件里她可以事无巨细的倾诉，当面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本来夏川就是个不会表达的人，她一直闷闷的，她不擅长用语言表达自己，干脆就不说话了。
    夏川将讲台整理下，然后和帮她抱着几本厚书的沈辰离开了教室。
    过走廊，下楼梯，出教学楼，他们都没有说话。
    相隔一拳的距离，却有着莫名的引力。
    很久以前那个比她矮的男孩子，如今需要她来仰视了。
    他好像在这4年里又长高了不少，她想，而且更加出色了。
    不知道他会觉得4年后的自己怎么样？想到这，她突然很没自信了，有点沮丧。
    家庭的差距，身份的差距，年龄的差距，还有很多很多，最重要的是他喜欢吗。
    可能不喜欢吧，不然4年前为什么要让自己离开呢。但应该也是不讨厌的吧，他应该是把自己当亲人的，不然怎么会处处关心呢。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夏川觉得能在他身边就好，就像以前一样小心翼翼地揣着小心思就行。
    “我们去食堂吃饭吧，你刚下飞机就来上课了，肚子一定饿了。”走了一会后，沈辰突然开口了。
    夏川从思绪中回神，小声道：“其实我也不是很饿，我早上有吃点垫肚子的，而且现在才11点，我们就吃午饭是不是早了点，如果你今天还有其他事可以不用管我的，我一个人没问题的，还有难道你今天不要去实习吗。”
    他瞥了她一眼，“不想跟我一起吃饭？”
    夏川挠挠头发，有点委屈，“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怕耽误你时间……”
    沈辰扬起嘴角笑。夏川还是原来的那个夏川，什么都在变，但她好像就没变过。
    天真，简单，善良，干净得像透明玻璃。
    曾经，除却他，她对谁都有一份胆怯，那是她抹不去的曾经。
    只是，如今站在讲台上的她已经多了另一份光彩，不再是那个缩在龟壳里的她了。
    实在是太漂亮了，比想象中的还要美。
    他一直珍藏的璞玉，觊觎的人过多了，他该出手了。
    他从不怕她跑掉，她心里的那点小心思，他怎会不知道，否则也不会如此安心地让她在另一个国度这么些年。
    4年前，他舍不得她离开，可是他别无他法。
    而如今，他长大了，天时、地利、人和，也都齐全了，是时候了，没人能将他们分开了，他想。
    想到这里，沈辰的神情变得温柔，“陪我吃饭吧。”
    其实是他得知她今天回国的第一堂课，连早饭也没吃，也没心思吃，只是早早就来到上课的教室里干坐着。
    他空出一只手来揉了揉夏川的脑袋，说：“其实是我饿了。”
    这个动作，如此的自然，竟没让夏川觉得有任何不妥，她压下满心欢喜，点点头。
    只是她忘了曾经好像是她摸他脑袋的，如今，可是大逆转了。
    微风之下，时不时地有些桂花雨。
    东京的樱花雨再美，在夏川心中，它们也及不上梅城的桂花雨。
    风吹过，天更蓝，香气漫天飞舞。
    第4章 chapter 3
    chapter 3
    作为高级人才引进，学校给夏川在家属区里分了套小房子住，二室一厅，阳台朝南，阳光明媚。
    因为是一个人住，房子对夏川来说是非常合适的，她将小房间用作书房，大房间就作卧室。
    她最近一直埋头写一篇论文，这是她在两年前就启动的研究，今年年初已经着手下笔了，这篇论文的发表对她来说很重要，在从东京辗转梅城期间耽搁了些，所以回来后的这些天除去授课时间外，这是最耗尽她心血的事。
    沈辰轻轻地走到窗前，将窗帘拉起一半。
    夏日的午后，空调房间里让人昏昏欲睡。耀眼的阳光穿透玻璃洒在窗帘上，斑驳的影子落在夏川趴着睡着的侧脸上，鼻尖上有一个小小的光点，像小星星一样闪闪。
    沈辰看着看着就笑了，伸出食指轻轻地点点这颗小星星，真可爱。
    他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软件编程是基于数学模型的基础上，数学是计算机科学的主要基础，而她总是能给他启发，她总是能一眼就看透数字里的关联，连与她一起工作都让沈辰觉得事半功倍。
    沈辰从房间里找出一条毯子披在夏川的身上。他一直都觉得上帝很神奇，在给了夏川如此复杂结构脑袋的同时，却又让这个脑袋的主人单纯而简单。
    极致到简单，简单而极致。
    在困顿中的夏川感到一点动静，迷迷糊糊地问：“……恩……你编程……弄好了？……”
    沈辰倾下身子，“弄好了，你去床上睡吧。”
    “不用……我……就眯会……”她安心地又眯会儿了。
    沈辰眼角含笑，她还是像个好学生一样，连睡觉都怕耽误学习，好吧，随她去了。
    他在她身旁坐下，一手托腮，静静地注视着趴睡的人，他很喜欢这样看她，从以前开始就喜欢，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她了。
    在这静谧的午后，慵懒和美好在时间里流淌。
    桌上的两只水杯都已经空了，沈辰这才想起要去加点水，他一手拿着一只杯子悄悄退出书房。
    还没走到厨房边，沈辰却听见了敲门声，他停下脚步，随手把两水杯放在一边，过去开了门。
    门外的人没想到开门的是一个小伙子，有点吃楞，赶紧又看了下门牌号，确实是302室。
    “没错啊……是302室……”门外的人喃喃地自语。
    来人穿着一件短袖衬衣，工装裤，戴了副黑框眼镜，标准的学者五官，因为赶着一路过来，汗水冒出了不少。
    “不好意思，我想找数学系夏川老师的，我记得她是住这栋的302室，也可能是我弄错了……”来人摆摆手，表示抱歉。
    “找她什么事？”沈辰问。
    门外的男人一愣，听这口气应该是没有找错门。他快速打量着眼前的小伙子，一件白色T恤衫配上运动裤，脚上一双卡通拖鞋，看上去很随意、很普通的搭配，但却不会让人觉得他普通，因为这个小伙子真的很帅。
    再次瞧了瞧这张帅帅的面孔，男人忽然觉得有点面熟，学校里好像有这么个风云人物，但不是他们系里的。
    张弛清了下嗓子，说道：“你好，是这样的，我是数学系张驰老师，这确实是夏川老师……”
    沈辰忽然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上，示意他说话降低音量。
    “……的家？”张弛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降低了音量。
    沈辰点点头，随即转身朝屋里走去，张弛看着他轻轻带上靠左边房间的门后又回到自己面前。
    “你好，她睡着了，你找她什么事？”沈辰比门外的人高出了一个头，此时他又是站在门栏内，让对方莫名有点被居高临下之感。
    “哦……是这样的，系里给她发了信息，也打了电话，夏川老师她既没回复也没接电话，我刚好也住在这几栋楼，顺便过来问下……”
    张弛边说边朝内打量屋子，沈辰人高马大的站在门口，但张弛还是能瞥见屋内的大致情况，客厅里放置简单的家具摆设，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只是他看见了被沈辰随意放一边的两只水杯。
    可能只是一对单纯配套的杯子，也可能是通常意义上的情侣杯。
    “我记得夏老师是一个人归国来校的……你是我们学校的？……你是夏老师的学生？”张弛装作随意地问。
    沈辰略一沉思，并不打算多说，礼貌地应道：“算是。”
    张弛点点头，虽然不是系里学生，但外系也能选夏川的课，也算是她学生。既然是她的学生，那么一个学生出现在老师家里也挺正常，学术探讨，课业交流，解疑答惑，都很常见。
    只是张弛觉得如果老师是在系办里接待自己的学生，可能会比在家里更合适些。
    沈辰不动神色地等待着。
    张弛莫名觉得自己有点打扰，赶紧解释道：“是这样的，明天是教师节，院里晚上有节日聚餐，同时也是对新入职教师的欢迎会，就是想通知一下夏川老师，如果没特别原因，还请她准时到场。”
    “好的，谢谢，她手机静音了，待会我会提醒她看信息的。”沈辰微笑着回道。
    沈辰语气礼貌，脸上带着微笑，但却让张弛觉得这人的礼貌和微笑都很疏离，这个小伙子一手握着门把，仿佛下一步就要把他关在门外了。
    本来还想趁此机会与夏川走近几步的，没料到碰上这么个情况，张弛也不好再多做什么了，只能赶紧告辞。
    直到门关上后，他站在门外还回不过神来，这个最多二十出头的学生气场竟然这么大，搞得像他的家一样，想来夏川老师应该也是拿她这个学生没办法的。
    张弛后知后觉地感到有点不妥，他想他要找机会提点下夏川，即便是学生，但一个男学生在女老师家里总归是不妥的，尤其是像夏川这样一个单纯而漂亮的女老师。
    ……
    隐约听见了点声响，夏川渐渐转醒，等沈辰重新回到书房时，夏川已经在揉眼睛伸懒腰了。
    “不再眯会儿了？”沈辰将水杯推到她面前，捡起因她伸懒腰而落在地上的毯子。
    她摇头表示不睡，又问：“我好像听见了门声，你出去了？”
    沈辰没立即回答她问题，而是问道：“你们系里有个老师叫张弛？”
    夏川一愣，似是在脑中搜索这个名字，她有个习惯想难题时会轻轻咬着唇，她此刻就又咬唇了。
    沈辰看她这副模样，就猜到了，这些人根本没在她脑里成形，算了，今天会有张弛，明天就有王驰，大后天说不定又会有赵驰，不过他的姑娘对别人都没开窍，他还计较什么呢。
    沈辰笑着说，“别想了，没什么，我没出去，刚才有人来找你，说是你们系里明天有教师节聚餐，发短信给你了，你看下。”
    “哦。”夏川从抽屉里翻出手机，她不大爱用手机，如果不是为了方便联系，手机对她来说没有特别用处。
    从收件箱里翻出那条短信，夏川认真地看了又看，脸上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怎么了？”沈辰发现了她神情的变化，“不想去？”
    她叹了口气，“这个不去不好的，只是……”
    她转过来看了他一眼，沈辰在等她继续说。
    “你看……”她把手机递给沈辰，沈辰瞥了一眼上面的时间地址。
    夏川一脸惋惜地说：“只是那些学生告诉我明天晚上学校里有迎新晚会，他们说很好玩很好玩的，我其实很想去看看的……”
    沈辰也大概知道，这是由学生会主办的迎新晚会，一般开学后两星期左右举行，这两天校园里已经挂满了迎新晚会的海报。在F大里，学生会的迎新晚会是每年最重头的活动了，只有这一个活动是聚集所有院系之力统一筹办的，其它活动都是院系自行开展。至于好不好玩，他没参加过，不清楚。
    但他的姑娘想看啊……
    “算了，反正每年都有……”夏川似是说服了自己，还认真地点点头。
    沈辰笑，“看也不是不可能，你聚餐时早点出来就行，虽然看不了全部，但据说越后面越精彩。”
    “可以吗？”她瞪大了眼睛问。
    “可以啊。”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夏川高兴了，好像只要沈辰说可以，就是一定可以的，她像是得到了批准一样，反正他就是她的准则。
    一直都是。
    第5章 chapter4
    Chapter4
    第二天下起了绵绵小雨，时落时停，雨丝很小，即便不打伞也没问题，雨水在夏日里很快也蒸发了，地面上也不过仅留有一层潮湿，傍晚前雨又一次停了。
    夏川他们的聚餐地点就在校园北门外的饭店里，即便不喜欢参加，她还是很准时的出现在饭店里。
    饭店的二楼坐满了人，数学系隶属于理学院，除了夏川所在的系外，还有物理系、化学系、天文系以及地理系，这洋洋洒洒地都快赶上一个小公司的人头了。
    但是，很惹眼的还是要数夏川。虽然F大师资人才济济，其中不乏各学科的领军人物，不过若比科研能力，夏川也不输给他们，更何况她还打破了院里最年轻教师的记。理学院教师一贯展现出的都是干巴巴的枯燥学者形象，夏川的出现仿佛让一波死水有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她今天穿了一件粉色连衣裙，没有繁复的花纹也没有装饰品，明明是非常简约的一条裙子，可她皮肤细腻白皙，穿上身更显清丽甜美，从她进入饭店起就亮瞎了众人的眼，如果头上顶个花环，那她定是花丛中的仙子。
    在众人的目光中，半头银发的老者微笑着朝夏川招手，“来这边坐，夏老师。”
    他是数学系系主任陈平南教授，是他一手将夏川招进F大的。
    “给各位介绍下，这就是我们系引进的高级人才夏川夏老师，夏老师可厉害了，年纪轻轻博士毕业，还在博士后流动站从事过科研活动，研究成果可不少……”
    开学以来，院里早流传了从东京大学引进的新老师传说，传说中她曾经上过少年大学，曾代表国家队斩获数学奥林匹克金奖，博士期间更是撰写了两本数学论著，更别说上核心期刊的那些论文了……更听说是位清纯美女。
    大学老师没有固定办公室，彼此间见面的机会不多，更何况夏川几乎不去办公楼，见过她的同事不多。
    如今终于得见本尊，桌面上一片赞叹声。
    其他几个同期进来的新教师，终于理解为何他们新人中独有夏川一人分了套房单住，而他们还住在两人宿舍中。
    有些差距，确实是怎么赶都赶不上的。
    夏川被这么盯着挺不好意思的，白皙的脸上渐渐地爬上了红晕，她微微低下了眉目，羞涩、柔美又让人觉得乖顺，忍不住就想与她多亲近。
    陈教授又说了几句欢迎的话，便将话题引到了其他系里。
    众人一边吃饭一边继续交流，气氛倒是很融洽。
    夏川一直都没说话，也不管别人在谈些什么，她都不插嘴，只管默默地一点一点吃着饭。好几次，别人有意无意地在话题中暗示她，夏川也不去理会。
    她不擅长交际，也不喜与别人多说话，平时授课已经将她所有的话都用光了。
    但她这举动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倒显得有些孤傲，怎么说呢，曲高和寡之感。
    坐在他旁边的张弛觉得吧，长得是很漂亮，只是这不搭理别人的态度，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他夹了刚送上来的菜放在夏川面前的盘中，趁机说道：“夏老师尝尝这道菜，是这家饭店的招牌，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谢谢。”她说。
    “夏老师最近在忙些什么？”张弛赶紧又接了一句。
    “一篇论文。”她吃了一口菜，简单地回道。
    “论文啊……”
    一石惊起千层浪，众人有了探究的意思，有人问道：“夏老师发表了这么多，很快就能申请评定教授了吧？……”
    职称评定，牵动着在座所有人的心，谁没有为了教授的位置拼尽了力气？但如今突然杀出个夏川，下一轮的职称评定似乎有了□□味。
    众人都在等她的回答。
    这就是成人的世界，哪怕是在象牙塔里，都无法避免的利益冲突。
    陈教授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圆场道：“夏老师这么年轻，还没有男朋友，你们应该多关心关心这个，有什么好的给我们介绍介绍，当然了，在座各位只要是单身男同志我觉得都不错，毛遂自荐的更好，学校鼓励互帮互助、内部消化，我们院里更要加把劲，别给其它院摘了花……”
    一番话说的饭桌上的人都笑了，紧张的气氛散了。
    陈教授见众人都笑了，放下心来，“话说我们夏老师喜欢什么类型的？”
    “是呀，夏老师喜欢什么样的？我们系有几个还单着呢。”
    “你们先靠边站吧，我们数学系还有单着的，是不是张弛老师？”
    有人开始起哄了。
    “张弛！”
    “张弛！”
    “张弛！”
    张弛不好意思地笑笑，看向身旁坐着的夏川。
    夏川倒是有点懵，这些人在干什么？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突兀地打断了众人的起哄，是夏川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来电，似有所悟的样子，赶紧接起。
    “喂……”
    昨天沈辰跟她约好，等他打电话来时，她就可以悄悄离开，然后跟他去看迎新晚会的。
    只不过，他们当时设想的是悄悄离开，然而此时众人的焦点都聚集在夏川身上，她这一接电话，所有人都看着她讲电话了。
    悄悄地走，有点困难了。
    “可以走了。”那一头的沈辰却不知道这个现状。
    “……”夏川环视了一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沈辰听她没回答，疑惑地问：“怎么了？”
    夏川抿了抿唇，老实地说：“大家都在看着我听电话。”
    其实她是想告诉沈辰她不能悄悄地走了。
    然而众人听她这么说，就有些尴尬了，没想到她这么直接。
    电话那头的沈辰倒是能想象得出夏川那边的情景，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怎么办？”他笑着问。
    夏川思索了片刻，转而郑重其事地对一众人说：“对不起，我有点事，我先出去下。”
    她拿着手机急匆匆地往外走，似乎真是有很急的事情，众人的目光追随她走到楼梯口的身影。
    “可能会耽误很多时间，你们不用等我。”在她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时，她又补充了一句。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一口气跑到了饭店门外。
    “我出来了，你到了吗？”她这才再次对着电话里的人说。
    她刚才对众人说的话，沈辰都听见了，他简直能想象出其他人的反应，然而夏川就是这么直接、这么坦荡、这么落落大方地逃跑了……
    他无奈地笑，“我到了，等你。”
    太阳早已西下，天空如墨涂染，绵绵小雨又落下了。
    “好！”
    雨丝很柔，落在脸上轻飘飘的，又痒痒的，像在亲吻她的脸颊。
    沈辰今天一天都在实习公司里，因为跟夏川约好了时间，所以他选择加了会儿班后才回校。夏川聚餐地点在北门外，而迎新晚会的礼堂靠近南门，在F大的校园里这可是要走三站路的距离，不过没关系，他有快速的方法。
    当夏川沐浴着细雨走进北门里时，她远远地看见沈辰推着一辆自行车站在桂花树下等她。
    路灯氤氲出暖暖的光芒，细雨像飘落人间的星星，桂花树下的他，在笑。
    ——烟雨朦胧，桂花微雨，他在树下等你。
    夏川渐渐停下脚步，脑海里有片刻的晃神。
    沈辰不知她为何停下，向这边招招手示意她快些。
    夏川瞧见，心中欢喜，飞奔过去。
    “怎么没带把伞？”待她走近，沈辰问道。她的发上有一层亮晶晶，像小星星，像小珍珠。
    她摇摇头，只是笑。小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落到了沈辰身上。
    “怎么？”沈辰有点想笑。
    “我喜欢这样。”她说。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这样的他。
    沈辰不懂她此话的深意，只当她喜欢细雨，转而想起方才她的作为，又说道：“刚才应该找个更合适的借口，毕竟是你要相处很久的同事。”
    “哦，那比如找什么借口呢？”她看着他问。
    “比如……”沈辰想了想，“比如肚子疼？”
    夏川噗嗤笑了。
    在饭店吃饭肚子疼，饭店老板岂不是要背锅？
    沈辰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将她发上的水珠打掉一些，“上车，现在过去还能看后半场。”
    “好！”
    自行车载着两人一路在桂花树中灵活穿行，闻着浓浓的花香，夏川轻轻握住了沈辰的衣服。
    雨水蒸发的闷热，闷红了她的脸颊。
    她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他们——
    短发少年骑自行车载着她走过了漫长的孤独岁月，那时候的风吹动了他的短发，吹动了他的校服，也吹动了她的心田。
    时间在变，他们却没有变。
    夏川偷偷地笑了。
    第6章 chapter5
    Chapter5
    礼堂的门口有两个负责签到的同学，虽然节目已经进行到一半，但陆续还是有人进入，他们也就尽心尽力地待在签到台处。凡是进入礼堂的观众都会被要求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写在一张便签纸上，然后折叠好放入抽奖箱中，这是这场迎新晚会的重头戏之一，晚会最后将会从抽奖箱中选取大奖幸运儿。
    待夏川和沈辰将写好手机号码的便签纸投入其中后，签到处的同学给了他俩一人一个面具，像那种化装舞会的面具。
    签到处同学向他们解释道，历届以来的习俗。
    夏川看了一眼沈辰，他已经戴上了，她便也戴上了。
    这个礼堂是新闻传播学院的，当初模拟演播大厅构建的，舞台在正前方，观众席众星拱月般围住舞台，四周都是隔音墙，各种灯光设备皆全。
    室内人已太多，座位早没了，沈辰拉着她寻了个空隙钻入，在后排的角落里勉强落脚，但这个位置靠向安全出口区，周围时不时地会有演出人员进出，为防止别人撞到她，沈辰用手臂环住了她，将她与来往的人隔在了一臂之外。
    似乎只要后退半毫米，她就能靠在他胸膛上了，若有若无的接触让她脑中响起了嗡嗡声，心跳加剧，身体都有些僵硬，好在激动人心的音响声很完美地掩藏了她的心跳。
    少年已长大，她还可以像从前一样依靠他吗？
    夏川小心地抬头看他，昏暗的霓虹灯中看不真切。
    “嫌挤吗？”他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
    她一愣，感觉他似是误解了，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挤……不挤的……”怕他误会，又补充了句：“一点也不挤……”
    可这话说完又觉得不对，其实是挤的，这么多人能不挤吗？
    “我的意思是……我不嫌挤……真的不嫌挤……可以再挤点……”她感觉自己越解释越难解释，表达能力不好是她的硬伤。
    沈辰笑，拍了下她的脑袋，“看表演。”
    “哦……”她点点头，心下告诉自己别乱想了。
    迎新晚会真可谓是人山人海，虽然标题是迎新，但观众历来都是面向所有校内人士，一年仅一次的校内盛会，各路看客都踊跃参加。不戴面具与戴面具的区别此刻就显示出来了，台下欢呼一片，更有大胆对舞台上跳舞同学的表白，大家都玩的很嗨，反正面具在脸，谁也看不出谁，第二天行走在校园内又会是一条好汉。
    一个活动环节往往引得台下无数人争抢，当然了获胜者会有奖品。
    教师节特辑之吐槽奇葩课程的环节让观众区里的夏川紧张兮兮，她默默地记下了别人的几条，想着以后要时刻提醒自己，明年可千万别被吐槽。
    她最喜欢的表演是艺术系的沙画，她暗暗地想，要有多么灵巧的一双手才能将一摊沙子一会儿变成万里长城，一会儿变成江南水乡，一会儿又变成山川河流呢。
    夏川时不时地会和沈辰低语交流几句，分享她的感受，这时她就会觉得沈辰是真的很懂她，哪怕只有寥寥几句，他也能感受到她的感受。
    不用说太多，彼此都懂的感觉，真的很好。
    万千灯光在吊顶上迂回闪耀，她沉浸在歌舞欢腾的空间里，以前的她没有机会参加这样的活动该是多么遗憾，她喜欢这些朝气蓬勃的学生，喜欢这种纯粹欢乐的氛围，她淹没其中，成为渺小的一员，享受着独自的欢乐。
    “真羡慕……”她说。
    羡慕他们的青春肆意，羡慕他们的无忧无虑，羡慕他们的光鲜靓丽。而她却从没放肆的生活过，她从小到大都过得小心翼翼，甚至如履薄冰。
    沈辰明白她心底的那些遗憾，只是那些都过去了，如今的夏川也不再需要安慰，因为她在很早之前就战胜了自己，走出了封闭的世界，而她的未来才正在闪耀。
    “你也很让人羡慕，你一直都让人羡慕。”他侧下头，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她那么的出色，那些孤单苦难的日子都没有打到她，即便从小生活环境重重打压她，遭遇各种不公正，但她依然保留着自己最初的单纯善良，这样的她是所有人都羡慕的，就是因为这么出色，就是因为她能一直做自己，以前的那些人才会欺负她的。
    然而她却从未意识到事情的真相。
    周遭吵吵嚷嚷，沈辰的话却清晰地传到她耳中，如沐春风，拨动她的心田，她忽然就释然了。
    晚会又进入到下一个环节，游戏环节。
    现场气氛掀翻了，不是这游戏多有趣，而是这次的游戏赢家可以获得一张免单饭票。
    主持人简单地介绍了规则，非常简单，是大家小时候或多或少都玩过的游戏——算24点。
    游戏规则出现在大屏幕上——
    1.游戏只能使用加减乘除。
    2.共计6题，答题最多的同学获胜。
    3.一道题不同的解题方式都算分。
    4.每道题有15秒的时间。
    5.手机算作弊，请相互监督。
    第一题比较简单，属于热场，在主持人的口令下，大屏幕上出现了四个数字——1、5、8、9。
    有反应迅速的抢答道：（9－5－1）×8＝24。
    随后有人又答道：（9－1）×（8－5）＝24。
    其实15秒真的很短，哪怕用手机搜索出答案，也得在脑中理解后才能答出，所以作弊的几率很低。
    更何况这些题目都很难搜索出的。
    就在最后1秒结束前，后排的一个声音冒出：“ 9÷（1－5÷8）=24。”
    连主持人都以为不会有答案的时候，竟然又冒出了一个，众人在恍惚中默默的计算着，答案还真的是24！
    第一题时间结束，主持人拍手鼓掌给回答正确三位同学各加了1分。
    随后第二题出现在大屏幕：2、3、7、8
    “（7－3）×（8－2）=24”
    “（2＋7）×8÷3=24 ”
    “（8＋7－3）×2=24”
    观众一阵鼓掌，这次大家更积极了，然而依然是在最后1秒，在众人以为不会再有答案的时候，后排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8÷（7÷3－2）=24”
    观众心算一番后：卧槽！真是24！
    大家不禁将目光都投向了后排那个回答问题的高个男生，可惜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但他这波操作让人佩服，15秒内普通人只能在整数间换算，而非普通人的脑回路却能切换到分数。
    F大果真藏龙卧虎。
    而做出这波操作的沈辰本人却悄悄地故意问夏川：“夏老师，我这算不算作弊？”
    是的，夏川天生对数字敏感，只需要一瞥，所有答案都在她脑海中了。
    夏川不回答他，只是偷偷地笑了，幸好戴面具了。
    当第三道题——2、7、10、10出现在大屏幕上时，众人都不自觉地望向后排沈辰所在的位置。
    夏川轻轻地吐着字，沈辰则一本正经地将她的答案复述一遍——
    “(2-10)*(7-10)=24”、“(7+10)*2-10=24”、“(7-10)*(2-10)=24 ”、“(10-2)*(10-7)=24”、“(10+7)*2-10=24”、“ (10-7)*(10-2)=24”。
    赢家已经出来了，已经没人能超越他了。
    主持人忍不住问：“同学你是理学院的吗？是数学系的吗？”
    这个问题很重要，也只有是数学系乃至理学院的同学才能平息作为平凡大众心理的不平衡了，毕竟理学院的同学大多是三次元生物，脑袋发达四肢简单。
    然而沈辰却勾勾嘴角，摇头：“不是。”
    观众朋友们：卧槽！——
    第7章 Chapter6
    Chapter6
    晚会上分发的化装舞会面具只能遮住上半边脸，所以沈辰很欠打的嘴角笑全落在别人的眼中。
    夏川戳戳他，有些担忧地问：“我们会不会有点过分了？好像在欺负学生……”
    她从不为自己的特殊而倨傲，往往担心会给别人添麻烦，更别说让别人受到自己的“欺负”了。
    一个老师赢了学生们，对夏川来说就是欺负了他们，她是有点惭愧的。在她看来，老师比学生会的多很正常，换做别的老师也会是这样，所以她赢了他们并不光彩，但她不知道的是，根本就没有人能有她这份才华，至少F大里是没有的。
    “不会。”沈辰语重心长地告诉她，“我们是在激励他们呢。”
    夏川想想也对，老师确实也是有激励学生的职责，所以这么做也没什么错，反正沈辰做的总归会是对的。
    在沈辰引来的这一阵骚动后，现场终于又重归正轨，接连的几个节目让人应接不暇，晚会真是越到后面越精彩。
    夏川又忍不住地想，沈辰说的也果真不错。
    不知过了多久，舞台上的落幕再次被掀起，主持人拿着话筒也再次出现，现场的聚光灯在观众头顶上迂回往复。
    晚会进入了尾声。
    “嘘——”主持人对着话筒让观众们静下来。伴随着他的拟声词，现场灯光瞬间全部暗下，只留一束追光灯跟随着主持人的动作。
    他的旁边放置了抽奖箱，就是进场前所有人将自己手机号码投入其中的抽奖箱。
    此时此刻这是要开奖了。
    现场一片安静，只有主持人发出的声音。
    “好了，”主持人将抽奖箱晃了晃，从中随意抽出一张便签，郑重地说：“请大家保持肃静，我要拨打这个号码了。”
    伴随着主持人的按键声，大屏幕上出现了便签的投影，一串号码出现在观众眼前。
    夏川觉得有点熟。
    沈辰也觉得有点眼熟。
    寂静的空间里仿佛连一根针掉地都能听见。
    此时即便很小的来电铃声都似乎被无限放大了，舞台上的追光灯迅速地追向铃声发出的区域。
    就在夏川思考要不要把手机来电按掉的时候，灯光打向了她，连着站在她身边的同学们都占了光，当然也包括沈辰。
    观众朋友们：卧槽！——不会又是这个超三次元生物吧？？
    这时还是主持人眼光更尖，一句话解答了众人的腹语：“不，是他前面的女同学。”
    观众朋友们松了一口气。
    “同学请接电话，确认下。”主持人催促道，顺便将手机对准话筒。
    夏川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她自己的手机号码！难怪感觉很熟！可是对数字如此敏感的她竟然没第一时间想起自己的手机号码！！
    沈辰也恍然大悟，难怪觉着眼熟了。
    呵，他的姑娘中奖了？
    夏川握着手机像是握着个烫手山芋，不知该怎么办了。
    “接呀——”
    “快点同学——”
    “快接呀——”
    “就是你——”
    ……
    在周围的催促声中，夏川不得不按下了接听键，然后就听寂静的空气中出现了一个轻轻柔柔带有一丝不确定的女孩声音——“喂……？”
    现场灯光乍现，热烈的音乐声响起。
    夏川懵住。
    随即，主持人做了个有请上台的姿势，低下一片吵吵嚷嚷起哄。
    夏川不理解中奖了为何还要上台，能不能跟刚才游戏环节一样等晚会结束后静悄悄地去领奖呢？
    但目前看来显然不行的。
    她有些求助地抬头望向沈辰，可她这么一番动作终于引得众人发现了她和沈辰的亲密关系。
    先前沈辰受关注时，众人没注意到夏川，是因为沈辰个子很高，大家都抬头抬眼看他，完全没留意他身前的人。尤其当所有人都戴上面具的时候，在灯光昏暗的人海中，矮个子的人更不容易显眼，虽然夏川 并不矮，但相较沈辰的高个，她是矮的。
    可现下这么看来，在众人眼中这个女生是被后方的高个子男生环抱着的。虽然看不见女生的面貌，但那一声“喂”却是可人的。
    观众朋友们：卧槽！——超三次元生物竟然还配有幸运女神！
    于是瞬间激起了男同胞们民愤，于是夏川在民愤中不得不上了台。对此，沈辰也是表示很无奈的。
    夏川大大小小的数学奖项领了不少，却唯独没领过中奖，这也算是一次难得的经历了。
    舞台聚光灯下，夏川一身粉裙子，细细的胳膊、白白的腿都秀气地露在外面，连从凉鞋中露出的脚指头都显得秀气，而一张化妆晚会的面具非但没遮住她的美，反而在秀美的气息外增添了一份妩媚。
    想必这面具之下的人，该是美的。
    只是这个姑娘似乎很害羞，文文静静地站在台上，隔着面具都能感觉到她的不好意思，哪怕本来想多为难为难人家的，也都不好意思这么做了。
    主持人问：“同学，你是我们学校的吧？”
    “是的……”
    主持人问：“哪个系的？”
    “数学系……”
    低下一阵惊愕，跌破了眼睛，说好的三次元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生物呢？
    主持人笑：“既然已经名花有主，我们也不便询问更多信息啦。按照惯例，既然拿了大奖，大家都眼红着，总得有点表示吧。”
    也就是拿了奖，表演个节目意思意思的意思。
    然而夏川却理解错了，她抿了下唇，轻轻地问：“是要说获奖感言么？”
    每次上台领数学奖项的时候，多多少少都被要求说点感言，她已习以为常了。
    主持人一愣，没想到碰上个这么可爱的女生，还要说获奖感言呢。
    台下的观众们都笑做了一团，这个女同学是以为自己在领流行音乐奖吗？果真是数学系的同学，本质不会错，脑回路总归还是特别些。
    夏川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她站在舞台上有点慌张，一排聚光灯打在她身上让她微微地出汗。
    “其实是想让你表演个节目，随意表演个节目，你会吗？”主持人真心不想为难她，甚至都想帮她表演了。
    不过主持人转念一想，人家不是有男友的么，他自己逞能做什么，即便要帮，也是那个超三次元生物才对，所以他又提议道：“如果不会也没事，可以请你那朋友帮忙的。”
    夏川一听，知道他说的是沈辰，可这怎么行，这不能麻烦沈辰的。
    她挠了挠头发，“那……我来唱首歌，行么？”
    “行啊，当然行了！”
    台下的观众们一阵欢呼，他们倒是很想听听看，这个女生说话轻轻的，唱起歌来应该也是柔软的吧。
    沈辰听见她说要唱歌，一怔之后嘴角也露出了笑容。其实刚才她在台上紧张的时候，他有想过要不要上去带她直接离开的，可是他又觉得她能自己应付的，因为她是夏川，现在的夏川是能独当一面的。
    可是，她要唱歌了，沈辰扶着额头笑，其实他是不想让别人听见她唱歌的，不是说她唱的不好，而是她唱的——太好了。
    舞台灯光再次暗下，幽暗中唯一的灯光落在夏川身上，柔和的光影将她肤色衬托得更加细腻，也让她的轮廓更加柔美。
    她拿起话筒，轻轻地吟唱出——
    “巷口灯光忽明忽灭，
    手中甜咖啡已冷却，
    嘴角不经意泄露想念，
    在发呆的窗前凝结……”
    开口的第一句，场下的骚动已经安静了，她的嗓音是很柔，可是却有种慵懒与引力。
    “其实不爱漫漫长夜，
    因为你才多了情结，
    可是蜷缩的回忆不热烈，
    我如何把孤单融解……”
    她唱起歌来像是在徐徐述说，侵入心扉的嗓音，让人沉醉其中，谁也没想到，她竟有这幅特别的好嗓子。
    “你看啊春日的蝴蝶，
    你看它颤抖着飞越，
    和风与暖阳倾斜，
    却冰冷的季节，
    你看啊仲夏的弯月，
    你看它把欢愉偷窃，
    倒挂天际的笑靥……”
    在歌曲的高朝中，她的嗓音似有一股爆发力，以柔克刚的力气美妙到让人惊叹，听众们都站起来了，全场的掌声也爆发出。
    太好听了，真是太好听了，没有音乐伴奏，却更显宁静而悠远的天籁之音……
    沈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听她唱歌的情景，他是惊讶的，然而害羞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唱的有多好听。
    那个时候，她只唱歌给他一个人听，他很开心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的美好，他自私地希望她只属于自己，可是后来他明白了，她终有一天要破茧成蝶的，她必须要绽放她的美好，让更多的人看见，让更多的人羡慕……
    17岁那年他选择放手是正确的，再见是为了更好的再次见面。
    “你听啊秋末的落叶，
    你听它叹息着离别，
    只剩我独自领略，
    海与山风和月，
    你听啊冬至的白雪，
    你听它掩饰着哽咽，
    在没有你的世界……”
    全场已经沸腾，大家高声呼唤着此时的心声——
    “摘面具！”
    “摘面具！”
    “摘面具！”
    ……
    沈辰再次扶额，他是会陪伴着她发光发亮，让她绽放自己的光彩，但不代表他会放任别人对她的觊觎。
    呵，他的姑娘，他还是要藏好的。
    在夏川有些不知所措之中，她看见沈辰逆着人刘朝她走过来，在一片人海中，她的视线始终锁定在他身上。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他来到她的身边，他在台下朝她伸出手，他对她说，我们逃跑吧。
    世间之大，人海茫茫，何其有幸，能让我遇见你。
    于是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舞台上的粉色身影像一只轻盈地粉蝶飞奔而下，落入他的怀抱里，她随着他在人潮中穿梭，随着他消失在众人视野里，然后彻底不见了。
    ——你听啊冬至的白雪
    ——你听它掩饰着哽咽
    ——在没有你的世界
    ——再没有你的冬眠
    ……
    第8章 Chapter7
    Chapter7
    户外的小毛毛雨早就停了，地面也早就干了，夏川懵懵地低着头不知道该看哪儿，可不管看哪儿，她的眼神还是会不自觉地落在沈辰牵着她的手上。
    他牵着她的手带她离开了礼堂，一直牵到现在。
    他们好久好久都没有牵手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痴痴地思考起来，她的手不敢动，但她的脑袋却运转得飞快。
    “在想什么？”沈辰冷不丁地问道。
    “在想你初中后来就没再牵过我的手了。”夏川不自觉地脱口而出，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讲了什么，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在说什么啊，她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她傻了吧。
    沈辰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想起自己初中那段的别扭时光，也正是那个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对夏川不一样的感觉，那种懵懂的感觉支配着他的感官，所以他像大多数少年那样选择了别扭的表现。
    而现在的他看来，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蠢的可爱。
    所以，此时此刻的他笑了。
    但是夏川不知道沈辰笑的原因，她知道的只是在自己说完那句胡话后沈辰笑了。
    所以，他是在笑她么？
    “我、我、我……”她想说我刚才说错话了，可是却急的不知要如何表达。
    她懊恼而羞愧。
    沈辰瞧她这模样，心下了然却故意问道：“竟然记这么清楚？你是在怪我么？”
    他问完后拿下自己的面具，一脸无辜地盯着她。
    夏川彻底哑口无言了，脸颊腾地火辣辣起来，这什么跟什么啊，她记得清楚那是因为她本来就记性好啊，她又怪他什么呢，怪他后来不牵她的手吗？
    简直是百口莫辩！简直是让她无地自容！
    她躲开他的目光，抿着唇，说不出一个字来。
    然而沈辰偏偏却又问：“还不摘下面具？你戴着不热么？”
    她当然热，她很热，她非常热，但是她再热也不想摘下来，简直是无颜面再面对他。
    她真是白长了他这些年岁！
    沈辰忍着笑，见她没有动静，便松开了牵她的手，故意好心地帮她摘下面具。可惜路灯昏暗，瞧不见她脸颊上腾起的红晕，但他依然能深深地感受到她的害羞，像偷偷掩在云中的皎月。
    那种害羞是埋入骨子里的，是独对他一人绽放的，是美到极致的灵与魂。
    真想揽她入怀，细细地亲吻她羞怯的脸。
    这番动作已在他脑海中想过无数遍，只是，时间还差那么一点点，他仍有一丝顾虑，他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她单纯又涉世未深，脚跟还没站稳。
    想到这里沈辰不无遗憾，谁让他出生晚了5年呢，这是一条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他费尽心思等待了这么多年即将跨越过去，所以此时不能出现意外。
    为了以后，他们暂且恋人未满吧。
    于是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独自默默地往前走去。
    夏川完全不知道沈辰怎么就忽然不开心了，是因为她刚才说出的话让他困扰了吗？是她表露的心思让他为难了吗？是她想多了牵手的意义吗？
    夏川抿抿唇，落后两步跟着他，像是做错事了一样。
    她心里暗自忖思着，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呀！”
    沈辰定住，“怎么了？”
    只见夏川一脸哀怨地说：“我们奖品都忘拿了……”
    半途逃跑的他们还怎么去拿奖品呢。
    “那张饭票也就算了……可是……可是……我还给他们唱了歌呢……”她喃喃地说，意思是她吃大亏了，早知道就不唱了。
    她纠结又有点不甘的表情愉悦了沈辰，他忽然就想通了刚才的烦思，其实他们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只差捅破那一层纸而已，反正还差的那一点点的时间也会很快过去的。
    等那一天到来，他就可以真正的站在她身边了。
    于是他心情又好起来了，逗她说：“觉得吃亏了？要不改天我唱歌给你听。”
    “真的？”夏川很吃惊，她还真没听过他唱歌呢。
    “假的。”他说着又往前走了。
    夏川一愣，赶紧追上去，“什么啊？”
    “逗你玩。”他说的很自然。
    她急，“你说过的话怎么能反悔呢？”
    “我为什么不能反悔？”他继续走他的路。
    夏川一时间也想不出理由，只得说：“那我以后也不唱了……”
    沈辰停下脚步望着她，呵，会威胁他了。
    见他没说话，夏川偷偷地打量他，琢磨着是不是自己说话太满了，其实她还是很喜欢给他唱歌的。
    沈辰想了一会儿，却点头认同道：“恩，以后还是不要唱给别人听了，给我一人听就好。”
    那样的她实在是太美，这样的风采还是他独自保留的好。
    说完话，沈辰嘴角含笑继续走他的路。
    夏川一时没反应过来，楞了片刻，等消化完这段话后，她长在心头的花骨朵忽然就静悄悄地开了，花蕊坠着蜜糖，不可遏制的甜蜜冒出心头。
    她小跑着追上他，装作不在意地说：“哦，我知道了……那个……我们现在是去哪儿呀？”
    沈辰瞧她这模样也不知道是真听明白了还是跟以前一样二半料子，他眉梢微动，想说什么，可话在嘴边还是又咽下了。
    他转而问道：“出去吃烧烤不？”
    “现在？”夏川有点吃惊，瞟了眼时间已经过九点了，“你不是说九点以后不能出校门的吗？”
    从以前她住校开始，他就叮嘱她九点以后不能出校门，十点之后不能出宿舍门，十一点前一定要入睡。
    他总是找着机会叮嘱她，像个操心的老妈子。
    即便当她远在日本的时候，还是依然按照他定的时间作息，那已成了一种习惯，习惯到她从未对此有过异议。
    但现在沈辰竟然要让她破规矩了。
    这么一说，沈辰想起来自己确实给她定过这么个门禁，但这个门禁只是仅限于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放她一个人晚上在外，他是再也不放心的。
    他想了想，觉得暂时还是不能破坏这个门禁，于是解释说：“今天过节，特例一次吧。”
    夏川有点小激动，像是被放风的学生，终于要过她很憧憬的一次夜生活。
    “恩……”
    ……
    晚上的夜市鳞次栉比，各种商贩都有，路灯将晚上变成了白天，让来往的客人细细品评。
    说实话，夏川真的很少晚间出来游玩，在日本的时候一门心思在学业上，净想着早点归国，而更之前呢，17岁前的沈辰也是有门禁的！
    沈辰有门禁，就相当于夏川也有门禁！
    所以今晚的夏川很开心，她瞧瞧这个摊子，又望望那个摊子，跟在沈辰后面像个夜间的精灵，游走在黑夜的白昼中。
    沈辰带她去的地方离学校有些远，一来这里有家很人气的烧烤店，二来也能避开学校里的人，没人认识他们，活动起来也自在些。
    晚上吃烧烤的人可不少，夏川趁排队的时候跟沈辰说好她来请客。
    夏川是这样想的，她现在是能自食其力有工资的人了，再也不好跟以前一样事事蹭沈辰的，虽然她清楚地知道她是再也还不清沈辰的，但她总想能多做一件是一件。
    沈辰听后有点感叹，家中有女终长大。
    夏川怕他误解，解释道：“反正我的就是你的……”
    她如今的所有，都是他给她的，如果当初没有遇见沈辰，就不会有现在的夏川。她其实是这么个意思，可是用语言表达后却多了很多歧义。
    那些扯不清理还乱的情绪，让她又一次涨红了脸。
    沈辰低低的笑着，附在她耳边说：“恩，跟着夏老师有饭吃……”
    夏川红着脸不说话了。
    周遭的男女搭配有很多，但在旁人眼里他们俩的组合着实最为惹眼，男的俊朗帅气而气质卓然，女的靓丽秀美又柔顺可爱，虽然他俩交谈的话语别人听不着，但显然男生附在女生耳边的悄悄话羞红了她的脸。
    甜甜蜜蜜，又如雨后般夜晚的清新自然。
    夏川是吃过晚饭的，她吃不了很多，但她还是想多点些给沈辰，他今天加班后直接来接她的，想来应该也没怎么吃，她很懊恼怎么自己现在才发现这个问题。
    所以，当他们有位置坐下后，她就迫不及待地开点了，看看这个也要，看看那个也要。
    沈辰看她这架势怕她把店都包了，哭笑不得。
    他其实是懂她的心理的，那种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搬来给她的心理，他也是有的。
    但日子还长，美食是要慢慢用心吃的。
    于是他适时地拦下了她，“太多了。”
    夏川不确定地问：“多吗？”
    她还怕他吃不饱呢，明明两人却点了四人的量，可他哪儿有这么大的胃装。
    “太多。”他朝她点头，“把分量都减半吧”。
    “你真的够吃？”她不确定地又问。
    他觉得好笑，他又不是猪，哪能吃这么多。
    “够了，够了，留着以后再点。”
    夏川本还担心他吃不饱，但又听他说还有以后，心里很是高兴，恩，那么下次再多点些吧。
    虽然吃烧烤的人很多，但这家店里人手充足，很快就有烤好的菜陆续送上来了，香喷喷地味道、金灿灿的色泽看起来的确诱人，比起在饭店里的饕餮大餐，这种路边摊更让人垂涎三尺。
    与沈辰一起吃饭，食欲总是最好的，味道总是最棒的。
    她默默地想，默默地拿起一串肉串，默默地往嘴里送。肉串上的油渍不留神沾在她的嘴角，留下了一串带着孜然粉的小胡须，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像是爬山虎的藤，而她却没有察觉。
    没察觉脸上的小胡须，却察觉到沈辰投来的视线，她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他正盯着自己。
    夏川下意识地抹了一下脸，小胡须被抹歪了，爬山虎的藤蔓斑驳了。
    “别动。”对面的人朝她伸来一只手。
    夏川怔住，呆呆地望着沈辰伸过来的手，他修长的手指擦过她的脸颊，带来夜晚的凉风，轻轻地卷走她脸上的斑驳。
    似是不太满意，沈辰看了看她的脸，又用湿纸巾多擦了几遍，吹弹可破的脸颊像果冻。
    忍不住就想咬一口。
    这种美妙的小举动落在周围食客的眼中，要有多羡慕就有多羡慕，要有多嫉妒就有多嫉妒，很不凑巧，他们今晚不是来吃烧烤的，是来吃狗粮的！
    太吸引人的结果就是，别人想不注意都难。
    所以路过的一个平头小伙子也注意到了，他是要去对面店铺聚餐的，他本就去迟了，步伐走的很快，却在对烧烤店铺匆匆一瞥中停下了脚步。
    小伙子再三确认，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沈辰？！”
    这边沈辰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转头看向喊他的人。
    平头小伙子彻底确认了，快步朝他们走过去，“真是你啊沈辰？——”
    沈辰一愣，似是没想到会碰上熟人。
    “好久没见了，我这两天还去过你家，原以为能碰上你呢，但听你家人说你很久没回去了……”小伙子口气带点意外与可惜，目光从沈辰脸上滑到坐在对面的人身上，更惊了，“咦……是夏川姐啊？？好久没见，你、你、你回来了？”
    小伙子挠着脑袋，似在回想很久以前的画面。
    夏川从吃惊中回过神，她是认得这个人的，沈辰以前的同班同学和邻居，从前跟沈辰走的很近。
    “你好……胡……”她死命想着他的名字，只隐约记得一个姓氏。
    “胡晓林。”小胡同学有些郁闷，夏川竟然记不得他名字了，亏了他当初跟在他们尾巴后面，竟连个名字都被忘了。
    要说见到沈辰的意外，小胡同学觉得见到夏川更是意外，她依然还是那么漂亮，这几年出落的更加漂亮了，他们当年小男生心中的女神如今还是个女神，只是——
    “你当年出国的很突然，我都没来及跟你说再见。”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夏川突然就不再出现了，追问沈辰他也只告诉他们她出国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从那以后，沈辰再也没有提过夏川，仿佛这个人就不曾存在过。
    只是，他自己隐约知道点什么。
    他们当年那一群同学朋友都在传沈辰和夏川的关系，沸沸扬扬的，想遮都遮不住。
    后来夏川消失了，流言也就结束了，他以为夏川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此时却又活脱脱地出现了。
    如今的小胡同学瞧着沈辰一派淡定的模样，也不知怎么开口合适了。
    “你家人知道么？”他没头没脑地问。
    沈辰不动神色，却转而对夏川说：“帮我去问问后面的烤好没？帮我加点辣，不要太多也不要太少，你看着合适。”
    夏川不觉有他，她向来知道沈辰口味其实很挑剔的，只是他掩藏的很好，所以这辣的程度还是要把握好的。
    等夏川被他支走后，沈辰终于对小胡同学说了第一句话：“别在她面前乱说。”
    沈辰的保护姿态让小胡不可思议，小胡挑了个位置坐下：“你们果真……你们……可是她是你姐啊！”
    坐着的沈辰抬眼瞧他，仿佛他说的是一件与他无关的事，“谁说的？”
    小胡同学哑然了，貌似确实没人说过，但他们都知道她是他姐姐啊，因为沈家收养了她啊，大家都这么说的啊。
    但……这么想来，沈辰确实从来没承认过她是他姐这件事。
    小胡同学若有所思，又回到了先前的问题，“你家人知道么？”
    知道你们这种关系么？
    沈辰笑了一声，似是听见好笑的笑话，他已经不再是17岁的高中生的了，不再是一句流言就能粉碎他的年纪了，不再是不能护在她身边的少年了。
    “你可以告诉他们。”他笑得风轻云淡。
    ……
    第9章 chapter8
    迎新晚会上发生的事在校园里掀起过一阵热议，超三次元生物与数学系女神引得F大学子们无限遐想，只可惜他们都戴有面具，真人无从判断，更重要的是孜孜不倦的学子们完全找不到这样一对学生情侣原型对号入座。
    那位超三次元生物系别不详，除了个高和貌似帅气的外表外，根本无从下手搜索，而数学系的女同学们怎么看都不太像女神，也许是那晚太美好以至于大家脑神经系统受到麻痹，又或许他们其实不是本校的，有可能是对面的J大或者其他学校的，否则他们何必半路逃跑。
    至于那女生的手机号码，听说后来再也没人打通过。于是，从离开晚会后，故事的主人翁就这么石沉大海，找不到了，成了个迷。
    这段时间又下了一场大雨，气温逐渐变得温柔体贴，舒爽宜人，热议也随之渐渐淡了。夏川除了授课外，依然很少出现在校园里，惯常埋头在她的研究中，对这些传闻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那晚碰上以前的熟人让她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
    她尝试着问沈辰，但那天晚上他什么也没跟她说，只是他对她的笑中更多了份温柔，仿佛想要安抚她一般。
    比起那些，沈辰倒是更在意夏川的研究进度，时时叮嘱她，似乎操着一份系主任的心。
    夏川研究的主题是将数学基础理论运用进新一代人工智能，她以前一直是纯数学理论研究，但在这两年逐渐开始转变了方向，这都要源于她在日本时常与沈辰邮件联系的原因，受到沈辰的不少影响。F大的陈平南教授对她的研究很感兴趣，这是她收到橄榄枝的一个重要原因。
    只是让夏川没想到的是，她原以为只是自己的研究得到了别人的兴趣而已，却没想到梅城政府有意联合包括F大在内的区域内相关高校和代表性企业落点区域数学应用中心，这项工程早在数年前就有蓝图了，只是条件一直未能完全具备。
    于是在陈平南教授的点拨下，在同僚的羡慕中，夏川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被委以重任了。
    “它像一颗种子一样，希望夏老师能让它破土成苗。”陈平南教授和蔼地对她说。
    夏川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但是陈教授对她的期望已经告诉她肩上的重任了。
    很激动，很感动，也很感谢，所以她真的有在全力以赴。
    而大四的沈辰实习已走向正轨，毕业后将会留在实习公司，所以这两人都很忙，夏川抽空算了下他们已有好几天没见面了。
    以前见不到面也就算了，但如今住在家属区的她和男生宿舍也不过相隔两条大道，但有时候想见一面并不容易，沈辰早出晚归，他如果不来找她，她就更找不到比较合适的理由去打搅他，但她自己这几天也真心忙到连头也不能抬。
    原因就是今天她将要参加一场高企联盟人工智能数学交叉论坛，陈教授说这是她在梅城的首次出席，对她今后的道路发展有很大的意义，所以她要让别人知道她的实力，所以她为在论坛上的发言稿费劲了心力。
    此时此刻，她正在前往论坛的现场。
    “夏老师你准备的怎么样了？”张弛扭头问坐在副驾驶上的人。
    他们系里本来安排的是陈平南教授和夏川一道出席的，但陈教授临时有事，便委托张弛代替出席，其实是怕夏川首次参加此类活动人生地不熟，张弛好做个引导人。
    当然，陈教授其实是想做个红娘也说不定。
    张弛二话没说很乐意地接下任务，论坛召开地点离学校比较远，他便主动提出开车带她，服务很周到。
    “恩，准备好了……”夏川点点头回道，车内的空间较小，她说话的气息似乎都在空气中萦绕。
    “会紧张吗？”
    “还好……”
    张弛笑笑，“不亏是夏老师，真厉害。”
    夏川听他夸她，抿唇微笑，似有不好意思。
    正巧前方红灯亮起，车辆顺势停下，张弛踩了刹车后又问夏川：“我其实一直很好奇，夏老师的研究方向很尖端，很少有女老师愿意走这条路……”
    尖端的路需要披荆斩棘，没有前人的指引，甚至研究的成果都未必实际。
    像夏川这样性子的人，很难想象是个开创前卫的人，在张弛看来该是个躲起来的小家碧玉，而不是叱咤战场的挥剑武士。
    夏川想了想却是不太好回答，便含糊道：“恩……碰巧吧……”
    碰巧她遇上了沈辰，碰巧沈辰选了计算机系，碰巧她想跟他多有点交集，碰巧她真的很感兴趣。
    然而张弛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觉得人生确实有很多巧合，譬如他能碰上夏川不也是种巧合吗，所以研究领域的选择嘛往往也是那么的灵光一现。
    所以他很能理解的点点头。
    绿灯重新亮起，车辆再次启动，一路向目的地方向驶去。
    论坛的会场设在一家酒店的会议厅，进入会场后，夏川发现参加的人真不少，近一千平的会场里都是人，在大理石雕刻的壁画空间中，大家都西装革履很是正式。她并不认识这些人，但幸好张弛倒是熟悉不少业内同行，一路帮夏川引荐不少人。
    这是哪位主任，这是哪家院长，这是哪个调研员……在各自的介绍中，夏川都一一向他们问好。
    大家都知道陈平南教授力推了他们系里一位老师，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年轻，看起来简直像个学生模样，跟他们设想中的夏老师完全不一样，本来准备好的久仰之情忽然就没有排泄的地方了。
    而陈教授今天竟然没一同出席，放这个年轻老师在这里能行么？他们在心里好奇着、疑惑着、质疑着，或多或少有点看好戏的意味，毕竟能让F大丢一次脸也是很难得的。
    会场中还有很多企业与政府人士，大部分人看见夏川后只把她当做普通的参会或者蹭会中的一员，是哪家的小助理也有可能，于是不善交际的夏川便静静地坐在一旁，只得累的张弛作为系代表左右应酬。
    文文静静坐着的夏川研究了一会头顶上吊灯灯瓣数量的数列模型，又研究起地面地毯上花纹的对称结构，她安安静静地孑然一人，仿佛不属于这片天地，游离在觥筹交错的花花世界之外。
    忽然，一瓶矿泉水落在了夏川的面前，她愣了下回过神，顺着矿泉水瓶抬眼看去，夏川眼中的晶莹倏地一闪。
    沈辰难得一身正装站在她面前，英姿挺拔，潇洒从容，他嘴角含笑微扬，似能迷倒众生。
    ……
    第10章 chapter9
    待夏川看清了眼前人，吃惊的同时又喜出望外，“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公司实习么？你怎么没告诉我？你来这里做什么？”
    真是突然而至的惊喜，几日没见的人就这么降临在她面前了，有多少问题就有多少欢喜。
    沈辰微微一笑，伸手指向入口处的展板让她看。夏川这才注意到入口处大型展板上除了一排“高企联盟人工智能数学交叉论坛”字外，还注明了协办方公司名——H&L。
    她是知道沈辰实习公司的，H&L在人工智能上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这场论坛会议肯定少不了他们的出席。
    沈辰一直待在他们公司的智能开发组，然而夏川之前竟然没有想到这点。
    其实沈辰这些天也是忙的可以，他们组研发的人工智能sio2.0今天也将在此露面，先前他得知她将参加这场论坛时，他本想告诉她的，只是不想分她的心，不如留作今天作惊喜，他喜欢见她眼中晶亮的喜悦。
    他扭开瓶盖，将矿泉水递给夏川，微微笑道：“我自然是要来听夏老师作报告的。”
    夏川听后抿唇偷笑，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位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你们认识？”
    男人问的是沈辰，却将目光落在夏川身上。
    沈辰见到来人后不着急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而是向夏川介绍道：“我们项目组刘经理。”
    刘经理听见自己被介绍了，朝夏川憨厚地露出笑容，“你好，H&L智能开发组一组刘伟。”
    夏川随即站起身，仿佛见着了自己的领导般，双手交握落在身前，“你好，刘经理。”
    刘经理打量着面前的姑娘，脑中回想刚才沈辰拧开瓶盖递给她矿泉水的画面，看起来俩人是很熟稔的。沈辰虽还是在校生，但在公司里人气却很高，才华横溢又帅出天际，年轻的姑娘们没有不心动的，只是公司里的沈辰一贯是礼貌而疏离的，何曾见过他主动与人说话，更别说这番体贴的举动。
    而面前略显拘谨的姑娘，脸颊上还留有微微的红晕，像是晨露中的一朵含羞小花，惹人怜爱，刘经理忽然顿悟原来沈辰这小子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啊。
    一个是傲在骨子里的，一个是含苞羞涩的，倒是非常地般配。
    就在刘经理打算进一步确认他俩关系的时候，有人过来唤了一声“夏老师”。
    张弛拨开人群，走回到夏川的身边，“夏老师，很快要开场了，你要准备好发言了。”
    张弛在与别人交谈时余光还是会注意夏川的，所以在他看见沈辰时，他是意外的，所以他匆匆结束交流过来找夏川了。
    但他装出的模样却像是此时才发现出现的沈辰，“哎，你……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吗？你是……？”
    刘经理片刻的吃楞，想起沈辰是F大的，那这个人是？
    “你好，我是F大数学系教师张弛，今天陪同我们系夏老师一同出席活动的。”张弛对刘经理做了简单的介绍。
    刘经理赶紧道了几声失敬，递上自己的名片，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忘了给这个姑娘了，再然后又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一声“夏老师”。
    今天整个论坛流程他是清楚的，现场会有一位叫作夏川的F大数学系教师作会前报告。
    所以刘经理不可思议了，“原来你就是夏川老师啊！”
    他很庆幸自己刚才没问出的话，不然真是尴尬了，原来竟是沈辰的老师，难怪俩人会熟识，他真是差点弄出乱子，万幸万幸。只是此时刘经理彻底忘了沈辰不是数学系的。
    刘经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憨厚的语气中又有几分自我辩解，“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想到夏老师这么……这么……年轻有为……没想到是沈辰的老师……难怪沈辰还没毕业在我们组里实习都这么厉害了……哈哈……有老师指导……学生自然差不了……哈哈……”
    张弛看过名片后此时再听刘经理这番话也大概解了，原来这个小伙子叫沈辰，他确实听过这个名字，原来他会在这里是因为他竟然是在H&L智能开发组里实习，真是很巧的事。
    再一想，难怪之前会在夏川家里碰上沈辰了，果真是业务上的指导，夏川之前在日本也做过不少学生的导师，原来都是他自己想多了想岔了，老师和学生之间怎么可能有事，于是一直搁在心里的结就这么解开了。
    想通后的张弛对沈辰少了隔阂便有了几分老师对学生的称赞，“沈辰同学在学校里我也是有所耳闻的，小伙子很不错，好好干，别给我们夏老师丢脸。”
    一句话有意无意地丢向沈辰，他话中有话沈辰并不是听不懂，然而沈辰并不啃声，只用一副淡淡而疏离的笑容作答。
    张弛和刘经理都隐隐觉得些许尴尬，说不上来原因，总之这个小子不好相处。
    于是这两人忽然有点惺惺相惜，相互应酬几句后论坛会议即将开始，夏川需要前去落座准备发言了。
    “后面再聊，夏老师就要发言了，我们先过去了。”
    “好好好，后面有机会再探讨探讨。”
    张弛像个家长一样领着夏川往主席台走，夏川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有那么点不舍，她还没和沈辰说上几句话呢，所以她边走边转过头望向沈辰，眼神里有那么点……哀怨？
    沈辰将夏川的神情收在眼底，他也很想像张弛那样正大光明地站在她身旁陪着她，同她一起踏上人生征程，见证属于她的碧海蓝天，但他还不能够。
    他缓下心神，笑了一下，然后朝夏川伸出两根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又抬手在脖子处比了个“咔嚓”的手势。
    他想说的是，我会一直注视着你。
    他想告诉她的是，好好让这些人见识到你的实力。
    没有任何语言，只是简单的动作，在挤攘的会场人群中，仿佛只有他们俩人，夏川都看见了，都看懂了，她郑重地朝他点点头，咧开嘴笑了。
    世界上还会有第二个人能这么懂你吗？恐怕很难了，恐怕不会了。
    周围的人在议论些什么，夏川都不知道，她所知道的是有一双眼睛将会目送她踏着前行的台阶，走向主席台，走向属于她的位置上……
    ……
    第11章 Chapter10
    持续了一天的论坛终于在众人壮志勃勃中结束了，以夏川为代表的理论研究、以H&L研发成品为代表的新一代人工智能点燃了现场所有人的豪情壮志。
    从夏川会前报告开始，她数学视角的切入点独特而新颖，却有着强大的力量，在她的力量传递中，与会人员仿佛看见了未来的可能性，所有人对她的疑惑、不解、质疑就这么被这个姑娘的一字一句敲碎了。她像是拿着一把榔头，狠狠地给了他们当头一棒，她的确有着与她外貌不相符的实力，是不容小觑的。
    所以大家终于明白为何陈平南教授因为有事说不来就不来了，他真的是放了一百二十个心。
    中午中场休息时，夏川也没能得空再见沈辰，所有研究员都想与她切磋交流，所有企业家都想与她结交应酬，她连一顿午饭都吃的半半拉拉。
    即便她不善言辞、不爱说话，也不能打消大家对她的兴趣，是对她学术的兴趣，更是对她这个人的兴趣，年纪轻轻便担当重任、前途不可限量，想对她没兴趣都难。
    等到真正散会时，天色早已黑了。
    沈辰那边走的也很迟，他们组开发的成果大受关注，各家企业都想从中取经，顺便再探探合作的几率，所以等一切结束后也就弄的很晚了。
    刚准备离场的刘经理瞧见了还没走的夏川他们，心里有了一番计较，这一天的论坛会议他真觉得受益匪浅，尤其是夏川作的报告，里面很多前卫的思想竟与H&L智能研发的数字基础思路不谋而合，这使得他觉得自己必须要为了公司结交这个人。
    他是知道的，刚才很多企业对夏川有青睐，然而都被她以“研究繁忙”、“成果会共享”等类似的官方理由谢绝了，但是刘经理觉得自己很有把握，没十成也有九成的胜算吧。
    一来吧，沈辰不是她的爱徒嘛，他已经通过自我消化凭借拧瓶盖事件把沈辰提至夏川“爱徒”这个位置了。
    二来吧，他不打算采用其他企业满汉全席宴请的模式，他有自己的独家结交小套路。
    于是交代完其他同事现行回去后，刘经理笑憨憨地迎上前说：“夏老师你们忙了一天也很累了吧，肚子饿了没？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超好吃的面馆，我们一起去尝尝？”
    与别人结交时，如果开始就阵容豪华，既过于正式也会吓到别人，但如果只是普通的一顿便饭，平近易人，让关系慢慢升华则不同了。
    夏川听见刘经理的招呼后，本能地望向沈辰。
    她这番神情落在刘经理眼中自然有了另一番意思，刘经理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的“爱徒”饿着肚子，于是赶紧补充道：“当然，沈辰也一同去的。”
    不等夏川回复，刘经理立即召唤着夏川的“爱徒”，生怕他先一步离场，“沈辰快点，你也饿狠了吧，我们一起去吃面，那家店真的超棒。”
    呼唤中的刘经理还不忘对沈辰挤眉弄眼，希望这小子能积极配合，就算不饿也要说饿，就算不想吃面也要吃！
    好在沈辰极其给他面子，他双手抱臂踱步过来，笑笑说：“好啊。”
    刘经理差点就要对他说谢谢了，这小子搞得跟他老大似的。
    既然沈辰都说好了，那夏川自然也是愿意的，只是不知道张弛是否愿意，于是夏川看向张弛询问他的意见。
    可既然夏川都同意了，那张弛也就不好拒绝了，吃一碗面那就吃一碗面吧，难道他还怕跟沈辰吃一碗面？
    于是在刘经理满面笑容的引导下，他们四人出了酒店后门，在小巷子里走了一段距离后拐了个弯来到了一家面馆。
    在吃这点上，刘经理没有说谎，这家面馆的确人气很高，招牌就是纯手工拉面，此刻晚饭时分基本要座无虚席了。
    作为东道主的刘经理拿来菜单问他们吃什么，因为除了刘经理外，他们三人都没来吃过，于是刘经理干脆就做主点了四碗店里的招牌面，并保证这一定会是他们吃过最难忘的面。
    因为食客很多，等了好一会儿后这四碗面才端上桌，在面条蒸腾起的热气中，刘经理客气地招呼大家快吃。
    青瓷大碗中白胖胖的面上铺就了一层密密的香菜，混合在蒸发的热气中多了一份淡淡的青草香。
    夏川瞧瞧自己的这碗面又抬头瞧了瞧沈辰面前的那碗面，自然而然地地说道：“香菜你不吃就给我吧。”
    她是知道沈辰不吃香菜的，沈辰这个人其实真的有点挑食，但是夏川倒是很喜欢香菜，所以她真的很难理解沈辰对它们的不喜爱。
    她说着就又自然而然地伸出筷子去替沈辰挑香菜了，极其认真的模样，这种活她干的挺顺手，毕竟以前留下了不少经验。
    在她忙碌中，饭桌上有那么一刻的安静，只有面条的热气还在呼呼地冒着。
    刘经理这才想起刚才忘了问他们有什么忌口的了，吃香菜的人往往都觉得全世界都应该在面条里配香菜才对，所以刘经理完全忽略了这个问题。
    况且他真没跟沈辰一同吃过面，他哪儿知道他不吃香菜的，这不能全怪他吧。
    于是刘经理瞧了瞧沈辰的脸色，又瞧了瞧夏川的脸色，这俩人看起来神情都很自然，仿佛在做一件本来就该如此的事情。
    于是刘经理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了，这俩师徒关系真好呢，便心下舒了一口气，此时目光却正巧碰上了坐对面的张弛，张老师的面色很有些异常地凝重，他的视线停留在沈辰的那一碗面上。
    福至心灵，刘经理心下又是一咯噔，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赶忙一脸愧疚而诚恳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忘了问各位的忌口了，那个……张老师你也不吃香菜吗？要不我来帮你挑啊……”
    张弛：“……”
    ……
    **
    一顿面吃得是各人心中各有事，刘经理自是没打算谈公事的，只是想先用一顿面把朋友交了，通过香菜事件，他也自我感觉良好，感觉关系有那么点的进步了。
    所以回酒店取车的路上他也就放得更开了。
    “沈辰你也是回学校的，你就蹭张老师的车同他们一起走吧，我回公司把材料理理，明天好向上面汇报。”本来刘经理是打算拉沈辰一同加班的，但先下又不好当着夏川的面拉沈辰作苦力，所以干脆自己辛苦点算了。
    只可惜理解他这番良苦用心的人并没有。
    沈辰倒是很不客气，礼貌地应下了，“那就麻烦张老师了。”
    他这么一说就让张弛心下即便有想法也不好说了，只能吃了个闷亏，充当了司机。
    于是在刘经理的目送下，一辆车载着三人驶上了回程的路。
    张弛虽是学术堆里混的，但感情上并不是个傻子，从与沈辰的初次见面起，那种隐隐的敌意就一直处在那里，就那憨憨的刘经理看不出来，还给他挑香菜呢，那一碗面确实吃得难忘。
    要说这个沈辰对夏川没有点什么，张弛他是绝对不相信的，而这个夏川却是个单纯的心性，单纯的人往往都意识不到其他人的别有用心，她一副热心肠的指导沈辰，那能想到这人对她心怀不轨呢。
    就连夏川为沈辰挑香菜，他也觉得是夏川过于天真，对男女之别没有防范。
    张弛这么想着，目光通过后视镜瞥向沈辰，坐在后排的沈辰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他收回看向车外的视线也看向了后视镜里的张弛，嘴角边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是那种欠揍的感觉。
    张弛心里暗骂一声，迅速收回目光，继续望着前方的道路。
    夏川压根不晓得车里两男人的内心戏，她根本就没品出个所以然来，在这方面她确实少了一根筋，她只是很开心能遇上沈辰，还能同他一道回去。
    只是碍于张弛也在，她不太好问沈辰后面还忙吗。
    这种静默地氛围一直到车开进了学校。张弛直接将车开到家属区夏川住的那栋楼的楼下，车停稳后三人都下了车。
    “张老师，今天谢谢了。”
    夏川礼貌地跟张弛道了谢，她的目光滑过沈辰，似是想说点什么。
    “不客气，夏老师早点回去休息。”
    张弛的话打断了夏川想说的话，她终于还是没能再跟他说句话。
    “那……再见……张老师……”夏川走过沈辰身边，也轻轻地说：“你也……再见……”
    说完，她转过身朝楼道里走去。
    却在这时听见身后人忽然说道：“夏老师，你今天报告里提的那几本书，过两天我想向你借来看看。”
    夏川一怔停下脚步，点点喜悦渐渐漫上心头，她转头朝沈辰点点头，突然想到楼道里光线昏暗他不一定能看见，所以又赶紧应了一声：“恩……”
    沈辰不多做停留，向张弛道了谢后也转身往男生宿舍的方向走去，他没有必要再与张弛纠结下去，有些事意思到了就可以了，毕竟此时他还并不能昭告天下。
    不能明说，不能捅破，只能此时无声胜有声。
    可沈辰出了家属区还没走几步，却被张弛追上了。
    张弛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追上他要做什么，只因他刚才说过两天要找夏川借书，所以他觉得有必要跟这个男生说点什么。
    他挡住了沈辰的路，斟酌了下词句，用教师惯有的劝解语气说道：
    “沈辰，你能力很强，长相出众，举手投足也自有风度，想来你的家境该是不错的，与你同龄的大多女同学应该是会为你着迷的……可是……”
    既然被拦下了，沈辰也不着急，只静静等着他说完。
    张弛对他一副淡淡的反应不甚满意，蹙起了眉头，后面的话他确实不知要如何开口，毕竟谁也没有说明，这事也不是能放上台面说的。
    “总之……你还年轻……年轻人难免会冲动……这些都能理解……但有些人不是你一时兴起就可以……”他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表述，想了会还是放弃了，“总之……不要耽误她……不要毁了她的前程……她很努力的……未来应该是会成功的……”
    他说这番发自肺腑的劝诫时，一直都在注视沈辰的神色，直到最后一句时，他淡然自若的神情终于有了松动。
    张弛猜想自己说的话是起作用了，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学生而已。
    他不懂的那些利害关系，他已经告诉他了。
    哪知一直沉默的沈辰忽然嗤笑了一声，夜空之下，他手塞口袋里，目光飘向远方，明明是再慵懒不过的模样，口吻却坚毅无比，如夜色般浓重。
    “不，她一定会成功的。”他说。
    张弛怔住，有点茫然。
    “因为她是天才。”一抹笑落在沈辰嘴角，他挥挥手朝身后的人告别。
    第12章 Chapter11
    几天后国庆假期悄然而至，天气大好，白云蓝天，温柔阳光，如此青春好时光怎能荒废？留守校园的人自然就不多了。
    夏川对着镜子整了整头发，床上还有她扔满了的衣服，东挑西选后，她最终选了白色荷叶领长袖小衫，配了一件灰色百褶短裙。
    不用上课的日子，她的衣着打扮不用很老师，所以她就想稍微那么打扮打扮一下，镜子里的人明明是她可又与往常不太一样了，心里有点害羞的忐忑，不知这样如何。
    怀着点点心思，自我收拾妥当后，夏川终于抱着几本书出了门。
    今天的天气真是好，阳光穿过宽大的阔叶树树叶落在她身上，似乎还泛着暖暖的味道，不知是心情好导致天气更好，还是天气好导致心情更好呢，总之夏川嘴角的笑意都快弯上天了。
    有点不大好意思，她偷偷地用书遮住半边脸，是的，今天沈辰终于有空约了她。
    所以这就看出自己搞研究和给别人打工的区别了，时间上的自由度差距还是很大的。
    男生宿舍区旁有一块空地，专门被劈出来划做一块篮球场，不大不小刚好可用作消遣。明明已经是门可罗雀的校园，篮球场这儿却意外的稍显热闹。
    听着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还有零零碎碎的加油声，想来是有人正在比赛。
    球场有一圈铁栅栏围住，围观的学生群众都扒着围栏边兴致勃勃观看，时而一阵雀跃欢呼时而一阵拍手叫好。相较于静谧的校园，这番热闹自然很吸引人。夏川抱着书慢慢朝这边走近，边走边歪着好奇的脑袋朝篮球场中望去。
    这么一张望，视线就收不回来了。
    她今天是和沈辰约在男生宿舍前的球场附近汇合的，反正是要出校门的，从家属区走到男生宿舍再到校门口刚好是一条最近路线，这个碰面地点是她计算好的。
    只是她发现与他约好的人此刻却正在球场上。
    夏川抱着书有点迷糊，脚尖自觉地向篮球场走近，挑了个人不算多的空档站着。
    场上的沈辰似乎不是很用心，视线一直注视着靠左边的小路，好像在寻找着什么，队友们看了几次也没发现那条通向家属区的路有啥特别的。
    就在沈辰再次朝那个方向望去时，他终于看见了自己寻找的人，一瞬间，仿佛有根羽毛在心口挠了下，轻轻痒痒，倏然悸动的感觉，于是身体就忘了行动，于是对方趁机一个健步绕过他，上篮得分了。
    几个队友跑过来对他一阵抱怨。
    “拜托，公子您能认真点吗？”
    “您是在防守呢？还是故意放水呢？”
    “公子最近缺乏锻炼啊，大失水准啊。”
    沈辰不去理睬他们的调侃，原本他已明确表示有事要出门不跟他们玩了，可宿舍里的这几人早跟人约好打球的，非要拦着他赶鸭子上架，逼问他除了约会还有什么事不能耽误半个多小时的。
    毕竟舍友同志们都知道，沈辰会约会那就是天方夜谭，与他相处了三年多，他虽然很招桃花，可从没对任何女生多看过一眼，仿佛天生是个异性绝缘体，暗地里他们也怀疑过他是否喜欢的是男生。
    可瞧沈辰平日里对他们的爱理不理，大家都不相信了。
    然而舍友同志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提的问题恰恰正中核心，所以沈辰沉默了，于是他在沉默中被迅速拉走了。
    那个小脑袋在场外张望着场内，她的黑发顺着肩胛铺展在荷叶领上，红润的脸颊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花骨朵，百褶短裙随着清风微微晃动，带点秋日里俏皮的模样。
    见惯了她穿连衣裙的文静样貌，今天这番打扮倒是极其少见，充满了让人心动的美妙少女气息。
    沈辰眸中含笑，心软成一片汪洋，所以他刚才就这么失神了，所以才给了对方上篮的机会。
    他想他真不该耽误这半个多小时的。
    夏川不知道场中的沈辰在想什么，只是他有些憷楞地望着自己的方向，猜想他应该是瞧见自己了。
    因为怕被别人发现，她偷偷地朝他摆了摆手，意思是我到了，你怎么在打球呢？
    沈辰从怔愣中回过神，见她这副动作便知她没看短信，于是指了指身侧示意她斜挂在身的小包，意思是让她看手机。
    收到讯息的夏川赶紧从小挎包里拿出不常看的手机，果真有条他发来的信息躺在那儿，只是她那个时候还沉浸在衣服选择困难症中，并未察觉。
    将手机重新放好，她朝他点点头，她不急，她等他，让他慢慢来。
    他朝她莞尔一笑，比蓝天白云还要舒心。
    周围顿时一阵轻呼，第一公子笑了，帅呆了有没有。
    队友们一阵懵逼，他们是瞧见了沈辰的小动作，只是不知这人神神叨叨的在干啥，还有那一抹让人颤抖的微笑，让他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总之，不爱桃花的沈公子今天笑得很桃花，不怎么正常。
    不怎么正常的沈辰同学今天发挥极其不好，不但没保持好日常水准，还漏了好几次水，让人怀疑是对方派来的奸细，所以事实证明，一心二用是不行的，身在曹营心在汉，他只想快些结束而已。
    于是比赛不可避免地在比分悬殊下结束了。宿舍里的人过来揽住他的脖子作势要揍，这几人本想趁机在女生面前显摆显摆的，结果不知这人发啥疯，一局好球都打歪了，还拖累了他们。
    面对舍友们的埋怨，沈辰笑而不语，谁让他们耽误了他时间呢。嬉嬉闹闹中一群大男生朝篮球场出口走去，沈辰趁他们絮絮叨叨时转回头，两人视线相交时，他朝她做了个口型：等我。
    因为运动，汗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阳光在他的头顶轻快舞蹈，他的笑容直达她的心底。
    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跃，夏川不争气地用书挡住了自己的脸，他只不过对她笑而已，她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融化。
    随着球赛的结束、男生们的离去，围观的人也都渐渐散了，不多时篮球场又回归了原有的平静。
    夏川在附近没人的地方找了个长椅坐下，谢了花期的桂花树像是一把精致小伞，为她遮挡日晒，零落在地的斑斓如点点灼星。
    她在脑海里想着那个人，眼睛望着地面的小星星发呆，发着发着，一个人影挡住了她的小星星们。
    夏川半抬起头，抿嘴忍笑，她想的人终于来了。
    ……
    第13章 Chapter12
    再次从宿舍楼出来时，沈辰一眼就看见远处坐在长椅上的人，他慢慢朝她走去，她却丝毫没察觉正在过来的他，只是看着地面不知在发什么呆。
    一缕长发顺着她的耳廓垂落而下，如果她腰弯的再低点应该就能碰着地面，然后惊触起圈圈涟漪了。
    终于在他挡在面前时，发呆的人才发现了自己。
    “等久无聊了？”沈辰说着，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他身上的皂香味隐隐约约，带点清爽的柠檬香，想来他刚才回宿舍应该是清洗过一番了，衣服也更换了一套。
    夏川摇摇头，鼻子里恩了恩，表示她没关系的，“很久没看你打球了，那个时候还是在高中。”
    她刚才发呆时就在想以前，想他高中时打球的模样，引得无数小女生尖叫，他总是那么受人喜欢。
    而眼前的沈辰似乎更让她喜欢了，那是积淀以后的感情。
    沈辰想起自己在高中时为吸引她的注意，在球场上那可是意气风发，与今天的连连失手，相差太远。
    他为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无奈，解释说：“今天没发挥好输了。”
    夏川扭头望着他，其实她并未在意球赛比分如何，她所在意的只是他这个人而已，他的一举一动她都喜欢，得分也好失分也罢，他永远是她眼中的冠军。
    “因为今天你太漂亮了。”他继续解释道。
    一阵嗡嗡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夏川觉得自己忽然就失去了听觉，世界安静到万物初始，一切仿佛不复存在。
    风吹过，扬起她的黑发，以及她纷乱的心绪。
    她不知道他这句话有没有什么含义，还是仅仅是字面意思。他总喜欢逗弄她，他的心思她猜的太多，四年前就没有参透。
    那一场别离让她至今惶恐，再次见面后谁也没有再提，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可以一起吃饭、可以一起学习、可以一起出游，两人相伴，最亲近的相处模式。
    可是，她舔了舔自己的唇，她似乎想要的更多。
    “那个……这是你之前说想借阅的书。”夏川不敢在那个问题上多做停留，赶紧将一直抱着的书递给他。
    她话题转得太过窘迫，脸上还挂着几分不自在。
    然而始作俑者却像无事人一般，从她手中接过还带有暖暖体温的书本，笑道：“你还真借给我看啊。”
    先前就发现她一直抱着什么东西，没想竟是要借给他的书本，其实他那天也不过是随意寻了个理由搪塞张弛，怎么办呢，频繁见面总得找些冠冕堂皇的门面理由给别人吧。
    “不是你说要看的么？”夏川不解，又以为他是怕自己舍不得，赶紧补充道：“这几本书真的很经典，能让更多的人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因真诚而瞪大了一双晶亮眼睛，沈辰望着这双眼睛一时语塞，他又不是学数学的，更不是做研究的，看这么多理论书意义也不大。
    可这些都是夏川的宝贝书，他不敢造次，好吧，自己说要看的书跪着也要看完。他叹了一口气后还是收下了，反正看不看还不是随他，过些日子再还她呗。
    迅速将几本书寄存到宿舍前台后，俩人终于可以开始今天的行程了。
    “走吧……”
    “恩……”
    夏川心中雀跃，双手交握在身后，跟在他的身旁。就像以前一样，他们一直相伴去玩，当然主要还是沈辰带着她，他带她看过山川河流，走过□□小巷，赏过日出月落。
    梅城的每个角落似乎都有他们的脚印。
    四年没回来，她早想出去看看了，难得休息虽然不能出远门但城市里绕绕还是可以的。
    不愧是出游黄金周，似乎所有人都从家里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整个城市都活力满满，街道里人潮涌动，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自然，城市交通也难免沦落为沙丁鱼罐头的命运。
    他们穿过马路进了地铁，在人头攒动中走向站台。很快，一列地铁便像子弹头般驶进了停靠站，带来的疾风掀起了地铁中的人潮味儿。
    不是很好闻的味道，但幸好沈辰身上有好闻的皂香。
    夏川跟在他身后，由他为她开出一道前进的路，而她只需要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就行。她低着头望着他的鞋子，想起以前听说过看一个人怎么样只要看他的鞋就知道，而沈辰的鞋就如他这个人一般干净而清爽。
    她默默的胡思乱想。
    后面的乘客怕挤不上，动作上有些着急，于是在夏川思维发散中，她毫无防备地被后面人猛然推了一把，一个趔趄就要向旁栽去。
    好在关键时刻沈辰拉住了她的胳膊，让她快倒的身体有个支撑点。
    “谢谢……”
    沈辰微微蹙眉，乘车的人确实太多了，黄金周市内游不是很明智，下次还是去点偏远城市吧。
    车外人多，车内人更多，沈辰瞧见一个空隙，拉着夏川的胳膊立即将她推过去，自己则站到了另一边拥挤的人群包围圈中。
    没能和沈辰站在一块儿，有点可惜，她瞧了他一眼后，老老实实地站稳了，可不能再跌倒。
    地铁开了，地铁停了，地铁又开了，地铁又停了，进进出出的乘客很多，所以车内依然还是很拥挤。
    漂亮的姑娘穿着也可人，且一个人孤零零站着，在狭窄的地铁空间里很难不去注意。于是注意的人多了，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大胆的。
    “你好。”旁边同样站着的人冒了个声音。
    夏川望着地铁窗外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风景也没有，心想坐地铁其实无聊极了，根本没在意这一声“你好”。
    旁边的人见她没反应，又再次招呼了一声“你好”。
    这次声音稍微高了点，只为唤起她的注意，他也确实做到了。
    夏川转过头，面露疑惑，不是很确定这是对她说的，因为她完全不认识这个打招呼的小伙子。
    而小伙子见佳人转头望着自己，近距离接触下发觉更是漂亮，心里有点紧张了。
    “你好啊……”小伙子又招呼了一声，心想时不待我，机不可失，错过这个站就没有这列地铁了。
    夏川这次确定小伙子是对她说话了，但是她不认识他，所以她没有吱声。
    “一个人出来玩吗？”
    这次夏川心下了然，转回头不再睬他了。
    搭讪的小伙子有点讪讪，但是人家并不气馁，毕竟漂亮女孩哪儿能这么容易被搭呢，况且他自我感觉良好，感觉自己不是那种超帅的也是较帅的那一类了。
    所以在列车行进中，小伙子尝试着没话找话聊，尝试着想要加她微信，而这一车无聊的人似乎都在旁观这场列车奇遇记。
    暗自猜测这个美女能否被这个小帅哥拿下。
    只是夏川一直不作理睬，安安静静地站着，超脱的沉静，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就在屡屡受挫的小伙子想要再次出招的时候，旁边有个声音出现了。
    “麻烦，换个位置。”沈辰挤过人群，来到了小伙子旁边。
    小伙子不解，他这个位置又不靠车门，往前走人多，往后走人也多，根本没换位置的意义啊。
    沈辰似是看懂小伙子所想，朝他礼貌的一笑，解释道：“我来给你做个示范。”
    小伙子懵住，但他还是跟他换了位置，说不上来原因，可能这人比他更高，比他更帅，还比他多了一种不好惹的感觉，虽然他刚才有在对他笑。
    沈辰终于站到了夏川身边，夏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愣愣地注视着他。
    只见沈辰嘴角扬起，朝她伸出了一只邀请的手。
    “可以跟我一起下车吗？”他绅士的说。
    无敌帅气的笑容就这么晃了别人的眼，也晃进了夏川的眼里，仿佛往地下车厢里注入了一道明媚阳光。
    夏川眯着眼睛咧嘴笑了，将手放进他的掌中。
    然后列车停靠站了，然后他们在小伙子的呆滞中、在旁观乘客肃然而敬佩的注目中下了车。
    ……
    第14章 Chapter13
    出了站后，夏川还是难掩笑意，她和沈辰竟然联手戏弄了别人，尤其是看见那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她有点想告诉他我们是认识的了。
    但沈辰已经把她拉下了地铁，没给她机会。
    走了几步后，发现身边的人还在笑，沈辰瞥了她一眼，“还笑？”
    “就是觉得……好玩。”她笑着抬头望他，没听出他不太好的语气。虽然戏弄别人不太好，但她觉得这次挺好玩的。
    “好玩？”沈辰愕然，如果不是他找了个方式出面阻止，这人难道还打算听那小伙子继续唠嗑下去？
    她还真想被搭讪了？
    所以他有点不舒服，提醒她说：“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说话的。”
    他早就提醒过她无数次了，夏川当然知道，点头应道：“恩，我知道的，所以我没睬他。”
    沈辰继续问：“如果有人问你要联系方式，比如微信呢？”
    “就说我没有微信。”她像个答题的学生，答完后又觉得不对，改口说：“哦，应该还是不理睬才对。”
    想到刚才车厢里的情境，沈辰摇头否定，“错了。”
    夏川盯着他，不是很理解，他不是一直这么教她的么。
    “知道错在哪里吗？”他问，虽然他知道她肯定不知道。
    如他所料，夏川摇头了。
    “当不理睬没用时，那就果断的拒绝。”
    想起刚才车厢里除了那个搭讪的小伙子外，还有多少人没往她身上瞟，今天又相较于平日乘车的人更多，有意无意占她便宜的人不少，然而这个人却完全没意识到。
    这么一想沈辰心下不快，说话的语气失了轻重，“因为你没有拒绝。”
    他继续：“刚才在车厢里，如果你一开始就拒绝，就不会有后来了。”
    批评完觉得还不够，上下打量她一眼，又扔了一句：“以后出来玩别这么穿了。”
    他虽然喜欢，但还是算了吧。
    被批的夏川简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不开心就不开心了，翻脸比她翻书还快。
    而且他之前不是还说她今天漂亮的么？
    重点是干嘛那么凶呢？
    她抿着唇望着他，眸中有点晃动，心中有委屈却又说不出口，最后只能化作弱弱的三个字：“对不起……”
    她心下自我安慰着，反正以前的沈辰偶尔也是会对她发点小脾气的，既然她比他大，她理应让着他的，况且一定是她自己哪儿做的还不够好。
    所以才会惹的从不对别人发火的沈辰发脾气了。
    想通后的夏川低下了头，耷拉着的脑袋像朵蔫了的花。
    见她这幅模样，沈辰也知道自己话说重了，外面的世界与学校里不一样，他总是怕她受伤吃亏，可他姑娘竟然还跟他道歉说对不起，然而她并没有任何错。
    他听得出夏川根本没理明白原因，所以她这一句对不起里至少有九分的委屈，还有一分的不甘。
    就算自己没错，还是道歉认错，没有办法，这就是夏川。
    沈辰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子，让自己能与她平视，可是夏川低头自顾自的委屈并不理睬。
    “生气了？”他轻轻地问。
    夏川摇头，心想生气的不是你么？
    “哦，那委屈了？”
    夏川微抬眼睑，撞上他含笑的明眸，一刹间脸颊不争气的红起来了。
    她有些别扭的别过视线，他们靠的太近，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在看，所以不自觉地就要退后一步，然而自己的手还在他掌中，他攥着她的手让她的动作没有得逞。
    沈辰的嘴角微微上扬，她的一点小动作他都明了。
    夏川有些羞又有些恼，明明是他跟她生气，还这般逗她，男人心海底针么。
    可是这个生气的人却还逗上瘾了，“咦，脸红了。”
    夏川闷着头，使劲抽出自己的手，“你一会凶我一会逗我，我比你大呢。”
    她的意思是，我比你大，也是要面子的，脸红很正常。
    然而沈辰却眯起眼，盯着她说：“没怎么看出来。”
    终于把手抽出来的夏川立即往后退了两步，可偏不巧撞上了后面的人，后面的人又撞上了后面的人，这番连环撞让她赶紧回头道歉对不起。
    等她再转回来的时候，沈辰直起身子，就这么嘴角带笑地看着她，“看吧，年龄白长了。”
    夏川一时无语，有点讽刺，真是丢人。
    沈辰耸耸肩，又摇摇头，好似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转身往地铁出口走去。
    夏川早已忘了先前生气那茬了，一心只记得自己此刻是丢人的，抿了抿唇，小跑两步追上他，“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对于这个问题，沈辰思索了下，他们本来要去的地方还要再坐好几站，但因为中途意外提前下车了，他也不打算让她再继续挤地铁了，省的待会儿还不知又要发生什么。
    “出站到附近看看吧。”他觉得既然如此，不如随遇而安吧。
    夏川没有异议，反正对她来说跟他一起去哪儿都可以。
    出了地铁站后，密闭空间里不好闻的气味一下子都吹散了，阳光的温暖味道又让人心情舒畅起来。
    车辆穿梭中，沈辰四处张望，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带你去个地方。”
    “恩……”夏川点头应着。
    他带着她穿过大道，走进对面的深巷里，在羊肠小道里左拐右拐再爬上缓坡后竟然出现了另一片天地。
    是沿着城墙开凿的高地，像是建造的空中小花园，虽然地方不大，可花草树木、凉亭池水匹配齐全，重点是还没什么人。
    夏川很意外，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沈辰朝前方指了指，夏川顺势看去，远处是屹立在护城墙上的观江楼。
    “这里才修整的，你四年没回来当然不知道。”沈辰解释说，“为了保护那些遗迹。”
    沈辰边说边往高地边走，向她招手示意跟上。
    这块地方并没有明确的边界，高地的边缘就像悬崖一样，不小心掉下去那就掉下去了，这就是为什么这儿没什么游人，因为还没完全开发出来。
    夏川往脚下看去，这才发觉他们站的这地方有多高，地面的车辆看起来就像火柴盒子。
    远处的观江楼像是守卫古城的战士，世世代代眺望浩浩的江水，守护这里的每寸土地和百姓。
    远方的风阵阵吹来，带动树叶哗啦啦地响。
    江水如一条蜿蜒的巨龙，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波光凌凌的七色光芒。
    夏川被眼前的景迷住了，痴痴地望着。
    她已多年未回，这个城市都有些陌生了，沈辰适时地指着远处一一告诉她，那儿是哪里，这儿又是哪里。
    哪片土地盖起了高楼大厦，哪片土地又建造了博览中心，他们以前曾去过的哪里又是在哪里……
    夏川听得兴趣盎然，从脑海中回想曾经的画面，4年的时间在城市规划里有了巨大的变化。
    她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地方，问他：“你家是在那儿吧？”
    她很熟悉的一个地方，即便城市有了变化，但那个地方她是忘不掉的，是沈辰的家，她以前也一直以为可以当做自己的家，然而并没能。
    沈辰愣了一下，然后夏川听见他“恩”了一声，算她猜对了。
    曾经有个人跟她说，从此离开后就别再见面了，我们也仁至义尽了。
    夏川没敢告诉沈辰，她违背了那个人的话，她又与他见面了，她又来到了他的身边，还妄想回到以前。
    好久没想起的事，突然间又想起了，有点烦，好烦，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不是傻子，她感觉得出来沈辰与家里僵住多少是因为自己。
    夏川挠了挠脑袋，早知不提就好了，可话说出了又收不回了，怎么办。
    身旁的沈辰好像能猜透她的心，扭头望了她一眼又看向前方，淡淡地说：“会慢慢好的。”
    夏川喏喏地应了一声，对他这句安慰的话并不是很确信。
    沈辰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别想太多，我们往前走。”
    他指的是这条景区的路，也指的是他们俩的路。
    蜿蜒江水迂回前行，不论有多少闸口，终会奔赴大海，他相信，他们也会一样，不管过程会如何，结果总归不会再分离。
    第15章 Chapter14
    一天下来，他们没有特定目的地，只是随意的走着逛着，即便这样也东逛西逛的到了不少地方，尝了几家小吃，去了几个文艺小铺，虽没出远门但也充实得很。
    夏川还买到了几本喜欢的书，很开心。
    正当俩人研究着如何回校的时候，沈辰却接到了一通电话，说是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需要他现在去公司帮个忙。
    刘经理在电话那头抱歉地跟他说：“……不好意思啊，因为是黄金周，组里外地的都回家了，结婚的都出去旅游了，谈恋爱的都不接电话了，我实在是找不到人啊，连我自己都拖家带口的正在去南站高铁的路上……”
    沈辰看了眼身边的人，有些犹豫但并没拒绝，“明白了，我过去。”
    刘经理就快要喜极而泣了，“太好了！速度要快！打车报销！”
    沈辰应了后挂断电话，看向夏川。
    “怎么了？”夏川见他面露难色，不知这通电话发生了什么，有些担忧的问。
    “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我得先回趟公司。”
    “哦，这样啊……”夏川松口气，还以为什么大事呢，看来只是加班而已，便催他道：“那赶快去啊。”
    “你呢？”
    沈辰的犹豫就是夏川怎么办。天色已晚，这儿又离学校挺远，让她一个人回去他不放心，尤其她今天穿这么漂亮，再经过上午地铁车厢里的小插曲，他连让她一人打车回去都不放心。
    然而夏川想都没想就回道：“我陪你一起啊。”
    既然一起出来了她怎么也要陪他一起吧，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漆黑的公司里加班呢，她当然要陪他的。
    听夏川说要陪自己一起，沈辰倒也觉得可行，先一同去公司，然后再一起回学校，他也能安心。
    所以他也支持这个方案。
    “好。”
    ……
    **
    这是夏川第一次来沈辰实习的公司，当她看见那座灯火通明的H&L大厦时，她觉得自己完全想错了。
    明明是节假日，然而从外望去，黑夜中一扇扇明亮的玻璃窗似乎在告诉她，这儿还有这么多间办公室亮着灯呢，这儿还有这么多人在加着班呢。
    无声无息地诉说着没有日夜、没有节假日的码农的生活……
    “……你们工作都这么拼命的？”她有点不可思议，说好的孤零零、黑漆漆的节假日晚间的公司情景呢。
    跟她自己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沈辰见她这幅模样，心下好笑，便故意附和道：“你看，混口饭吃不容易啊，以后只能请夏老师多多照顾了。”
    明明就知道他这话肯定是故意的，可她脸还是红了，只是这人今天怎么老是逗她啊。
    沈辰嘴角漏笑，跨步迈进公司大门。
    当夏川进了大厅后竟发现这儿的人也不少，大厅待客的沙发上零零散散地坐着不少人，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女同胞们，看起来都是在等楼上格子间里的加班人。
    夏川想了一下，对沈辰说：“我就在这儿坐着等你，你快去忙吧。”
    她说着从沈辰手中接过之前买的几本书，楼上肯定人多，她不适合上去。
    沈辰没有异议，毕竟公司里不方便外人进入，更重要的是楼上的男人也较多。
    “也好，我会尽量快些，有事给我电话。”说完，他越过人脸识别门禁，消失在了电梯口。
    目送沈辰进去后，夏川随意找了个沙发坐下，周围坐着的人都在低头玩手机，非常安静，夏川不喜欢用手机更不喜欢玩手机，便一边翻翻书一边漫无目的望着远处的夜空，今晚繁星满天，像是镶在黑绸中的宝石，让她惊喜。
    她喜欢这些夜空的星星，像她喜欢的那个人一样，陪着她走过黑夜的孤单，温暖她寂寞的心。
    在日本留学的那些夜晚，她也会望着窗外发呆，虽然他们相隔很远，但仿佛他就在身边一样。
    ……
    大厅里没人说话，连空气都很静谧，这就是刘经理匆匆走进来时的感受，他同时也感慨公司里这些年轻人的家属不容易，陪同加班竟成为了一种优良传统，当然这种场面也只有在他们H&L里能出现了。
    感叹的同时他还不忘将视线略过一张张人脸，啧啧叹息着，突然目光一顿，好似看见熟人了。
    刘经理以为自己眼花，揉了几下眼睛再看过去，这张脸再也错不了。
    “咦？这不是夏老师吗？夏老师你怎么在这儿的？”刘经理意外地朝夏川招呼。
    安静的空气被意外出现的声音打断，刘经理的声音让大厅里坐着的人都是一惊，连夏川也怔住了片刻。
    刘经理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点，一边小声抱歉着一边走到夏川面前，这时候夏川已经反应过来了，她赶紧站起身。
    “你好，刘经理。”她说。
    刘经理瞧着面前的姑娘与论坛那天不太一样，脱去了规规矩矩的正装，这一身装扮倒是十分青春少女，很贴合她的气质。如果不是他认识她，他真要以为她不过是个恋爱中的漂亮小姑娘而已。
    但刘经理知道夏老师绝对不是一般的小姑娘，更不是恋爱中的小姑娘，因为恋爱干嘛来他们公司啊。
    所以刘经理很不理解，“你怎么在这儿？”
    夏川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比较好，不自觉地挠了下脸，“那个……沈辰他……”
    无需等她说完，刘经理恍然大悟，抢答道：“我知道了，是沈辰喊你来帮忙的？”
    夏川眨眨眼睛，没听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刘经理自认为猜的很对，心想不好，沈辰都把夏老师喊过来帮忙了，那这次项目数据出的问题该有多严重啊。
    他本来就要拖家带口坐高铁出游了，但后来想想又不放心，狠心改签了火车，把家里人丢在高铁站的餐厅里，指望着能快速处理完再过去。
    但此时看来，他改签是正确的，但时间估计不会短了，是否要打电话让妻子孩子先回家呢？还是让他们先去玩呢？
    然而夏川并不知道刘经理在短短的时间里思考着什么，只是她发现他的眉头越皱越深了，都要拧起来了。
    刘经理回过神，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在浪费时间，“还等什么？那我们快上去吧，不能再耽误了。”
    “等……”那一句等一下还没说出来，夏川已经被刘经理催促地推进了门禁闸机里，然后被请进了电梯中。
    直到电梯在41楼停下后，夏川还处在怎么会变成这样的状态中。
    智能开发组是个庞大的部门，除了沈辰他们组外，部门内还有其它组别，上上下下占了整个公司的四层楼，而这一层并不是只有沈辰一人在加班。
    组与组之间的边线并不明确，经常一个项目交互着工作，而这次出问题的项目关系到好几个组。
    当刘经理带着夏川进来时，几个加班的同事抽空抬起了他们疲惫的黑眼圈，见来人是刘经理又准备埋头继续干活，却在瞥见后面跟着的姑娘时，昏花的眼睛里突然点起了亮光。
    没见过，不是自己人，公司里那几个美女扳着手指头也数得过来。
    那么这位是？
    “哟，刘经理你女儿啊？”
    第16章 Chapter15
    刘经理差点要噗出来，平时工作环境都是男同胞，导致这些人什么玩笑都能开的出，可是他长得有这么老吗？他长得像有这么大女儿的人吗？
    难道搬代码的人容易显老？他不信。
    不服老的刘经理不服气地喷过去，“瞎说什么？你给我做儿子还差不多，人家可是F大专家，请来帮忙的。”
    这边的哄闹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大家瞅着新来的美女有了兴趣，仿佛无聊的搬砖工作都突然间变得有趣了。
    夏川尴尬地站着，目光在寻找沈辰的身影。
    而沈辰则刚从经理室里取出一份文件，他边走边看，眼角瞥了一眼闹事中心，心下一顿，脚步停下了。
    她怎么上来了？
    刘经理也看见了沈辰，忙喊道：“哎，沈辰，你请夏老师来帮忙也不快点去楼下接她，幸亏我碰上了。”
    这位刘经理思维真够发散的，夏川一脸无辜地望着沈辰。
    沈辰心下大概明白了，瞥了眼众人，也没想解释，只是走来接过夏川手上抱着书，口吻如常：“我们过去吧。”
    几个加班的人也凑热闹地跟着过去，既想多瞧几眼美女，也想看看一组请的这个专家如何。
    刘经理可不敢耽误时间，懒得理这些人，立即跑到主屏幕前观望了一会数据，然后询问起目前的情况。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交流中，夏川算是弄明白了，原来是他们为客户定制的迷你无人机出了问题，本来地面遥控站的工作人员可通过雷达设备对其进行跟踪，但是今天这个无人机却意外降落，而追踪数据显示的地理方位是错误的。
    他们现在已经切进了迷你无人机的系统内部，机器内的数据是完整无缺的，但在显示的地理方位上却找不到机身。
    空留一串串代码在黑色屏幕里发着刺眼的白光。
    按这种情况来看，刘经理估计是计算公式哪里出了岔子，沈辰也猜到了这个原因，如果他们逐一排查最终也能发现问题所在，只是有点耗时间。
    既然夏川人都已经上来了，不如就让她看一眼。
    思及此，沈辰将屏幕转至夏川面前，鼠标刺啦地往下拖着页面，“位置大部分是以函数推算的，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夏川看不懂代码，但是函数她很懂，一目十行，不在话下。
    当页面终于拉到三十多页时，一个错误公式跳进了夏川的眼里，由这个错误公式造成的蝴蝶效应就是后面的全部要推倒重来。
    问题症结找出来后，夏川还好心地跟他们推演了正确的算式，带入未知数，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推导出落地机与附近最近建筑物的大致距离。
    毕竟三角函数的威力不是盖的。
    围观群众们张着嘴巴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了。
    刘经理心里高兴，仿佛通往旅游胜地的高铁已经在向他招手了，赶紧催促围观群众们，“看什么看，还不一起去开个会，把整改方案定了？难道都不想过节了？”
    众人心下不乐意了，念念不舍地望着被一组请过来的还端坐在屏幕前的美女高手。
    刘经理怕几人不死心，赶紧补充了句：“别想了，人家是博士。”
    只这一句话正中死穴，加班青年男同志们彻底死心了，不管是谁他们都敢一搏，但是女博士，他们不敢。
    差距太大，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死心后，众人默默往会议室的方向挪动。
    接下来的工作是夏川无法插手的，她只好干坐着，带点在陌生环境里的拘谨。既然他们要去开会了，她觉得自己在此有点碍事，想问问能否再回到一层大厅去。
    忽然沈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对她说：“去我办公桌。”
    “哦。”夏川不知要做什么，起身悄悄跟他过去。
    “坐吧。”沈辰带她来到办公桌前，示意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然后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推给她。
    夏川有些不解，但在沈辰的示意下还是接过了他的笔记本。
    下一秒，她就被屏幕上灼眼的旷野星空震住了。
    “这些都是这架迷你无人机拍下的照片，”沈辰同她解释，“它的功能很多，拍摄照片是其中之一，这个文件夹里还有很多你可以慢慢翻。”
    他看得出她刚才表现出的不自在，怕她一人无趣，正巧发现了这片新大陆，好让她打发时间。
    夏川从没见过这样的星空，与都市的上空完完全全不一样，那种震撼感难以言表，能直击人的心肺，。
    只是她还有点担忧：“这些照片我真的能看吗？”
    既然是那架无人机拍摄的，那么客户的东西能随便给人看的吗？
    沈辰若有所思，然后像说机密一般悄悄地附在她耳边，用只有俩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偷偷看，只有我知道。”
    夏川抿唇暗笑，好吧，就当她帮忙收点小费吧。
    已安置好她，沈辰也放心了，“我去开会了，你慢慢欣赏。”
    “恩……”
    ……
    时间在静谧中慢慢地溜走，等沈辰从会议室回来时，夏川还沉浸在这些照片之中。
    她欣赏这些星空时眼里泛着晶莹，看得出是极其喜欢的。
    他也有了点兴致俯下身来与她一同欣赏，过了会儿不得不感慨地问道：“就这么喜欢？”
    “恩，喜欢。”夏川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完才反应过来身边多了个人，“你们开完会了？”
    沈辰应了一声，目光依然焦灼在屏幕上的星辰天际。
    夏川一时有点心慌，刚才没经大脑下意识地就这么说出口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出来什么，他该不会是猜到什么了吧，会猜到她喜欢这些星星是因为他吗，会猜到他就是她的辰星吗。
    内心忐忑成了一锅沸腾粥。
    “既然喜欢，下次一起去这里旅游？”他一手托腮撑着桌面，黑亮黑亮的眼眸里倒映着她的影子。
    夏川一怔，随即又松了一口气，原来他只是发现了一个旅游好去处，真吓了她一大跳。
    “好啊……”她笑着说。
    此时忙完分工部署的刘经理也走了过来，又吓得夏川收起笑脸立即合上了笔记本。
    沈辰说偷偷看的，她谨记。
    刘经理对他们的举动不觉有异，只认为这师徒俩还在做业务上的交流，有点感动：“今天真是谢谢夏老师了，如果没有夏老师一针见血指出问题，后面还不知要弄多久呢……”
    夏川赶忙说不客气，她不敢居功，毕竟还偷看了客户的资料呢。
    刘经理打心里感激，赶忙又对沈辰说：“天色不早了，你刚好送夏老师一道回校，路上要注意安全。”
    刚才他已经把工作分配好了，特地没再安排沈辰今晚的工作，只要求他后面几天再跟进项目后续，因为今晚沈辰有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护送他们组的保护神夏老师安全回校。
    刘经理把他们送至电梯口时，心里斟酌了下，再根据目前的形势判断，大胆提议道：
    “其实我一直想请夏老师来做我们的外聘专家，之前也跟上面多次沟通过，特别是夏老师你致力于人工智能的数字化基础研究，这与我们的研发理论是不谋而合的，如果能有你的帮助，我们的工作定会事半功倍，就是不知夏老师意下如何？”
    刘经理期待地望着夏川，心里猜想连节假日的晚上都能来帮忙了，她大概是不会拒绝的吧，然而夏川还没来及开口，就听沈辰说：
    “不行。”
    刘经理愣住了，夏川也看向沈辰，其实她也没觉得不可，能帮助沈辰他们，她是愿意的。
    “为、为什么啊？”刘经理苦着脸问沈辰。
    “她年底要申请副教授职称，各方面都会很忙，没时间。”沈辰很清楚如果夏川做了外聘专家后，会分了她更多的精力，但她目前必须要集中精力做更重要的事。
    夏川没料到沈辰都为她想到了这点，她有些惭愧，毕竟自己对职称一事没怎么上心。
    而刘经理很快反应过来，赶忙又说：“当然是夏老师的职称更重要，外聘一事不急，那就等明年再说，位置我们会给夏老师一直留着的哈。”
    这时电梯到了，相互道别后，在刘经理的目送中，沈辰和夏川迈进了电梯。
    等电梯门关上，刘经理撇撇嘴，心想，这小子果然还是更偏心他师父啊，可是我也算是把这小子领进H&L的师父啊，怎么没见他更为我着想着想呢。
    酸归酸，刘经理赶紧忙去了，因为他目前也有更重要的事，如果再不赶去火车站，老婆要打他了。
    第17章 Chapter16
    黄金周结束后，随着秋日的逐渐深入，天气凉了下来。
    与变凉的天气相反的是，学校里却有个振奋人心的大活动，随着活动日的临近，学子们的心都要热腾了。
    而这个活动就是由梅城田径协会、体育局、市政府联合举办的高校青年马拉松大赛。
    梅城举办这类活动的目的是向高校青年人传递体育精神、促进高校间的沟通交流、弘扬创新名城和古都风采，一直以来受到了广泛好评，所以一年又一年就这么延续了下来，凡是拿到名次的都能得到一笔可观的奖学金。
    只是不管官方宣传的多么标榜正统，让学子们真正激动的原因除了奖学金外，更是因为这是梅城高校学子们一次难得的盛大……见面会，届时是驴子是马都拉出来溜溜，平日听得上名号的各校风云人物，众人皆可一睹风采，因而即便不是参赛选手，慕名而来的学子观众更是不计其数。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对此有兴趣。譬如，传说中F大的第一公子沈辰就从未参加过，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直让外校人觉得可惜，而今年他是否会参加依然是值得观望的。
    不同于沈辰的待确定，夏川却得硬着头皮上。
    因为高校青年马拉松的参赛者不光是学生，青年教师也包括其中，而学校里年轻的教师并不算多，她成功入选为那不算多的青年教师参赛代表中的一员。
    她努力向院里反映，自己的体育难当大任，然而无果，因为几乎所有新进教师都经历过这20多公里的洗礼，一代传一代，前人的苦，后人都要尝个遍才对得起他们啊。
    因此，对学生来说是盛会，对他们来说则是噩梦，学生可以半途而废、可以轻易言弃，老师为人师表，定是要坚持到最后的，就算哭着也要跑完，就算吐也要吐在终点线内。
    这届因为有夏川的存在，其他同事都松了口气，连张弛都用了怜悯的神情看她。
    夏川在电话里把参加马拉松的事告诉了沈辰，原想得到他的几句鼓舞，却没想沈辰从中听出了问题，虽然夏川是符合青年教师参赛者资格的，但他们院里新进老师并不是只有她一人，更有几个新来的男老师，怎么偏偏就安排了她这么一个看起来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老师呢。
    “也许他们走不开，有别的什么重要的事也说不定。”夏川这时倒是忘了自己的不情愿，反而为别人解释起来了。
    “比赛时间在周末，能有什么事？”沈辰反驳她。
    夏川振振有词地回道：“也有可能有事啊，你不就经常周末还加班么？就连上次国庆放假你不也基本都在加班么？”
    沈辰果断放弃与她理论，虽然不能排除别人确实有事，但又怕她锋芒太露在院里受到排挤而不自知，可她又是个单纯简单的人，说了她也不一定能理解。
    “别担心啦，我慢慢跑，走到终点也可以的。”夏川已经忘了自己最初告诉他的目的，如今却变成她宽慰他了。
    所以沈辰还能说什么？他只能将满满不放心化作一声叹息。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不过，对长期不爱运动的夏川来说，跑步对她倒是另一种促进，有益身体健康未必不好，只是她能跑成什么样，他不敢恭维，想到她以前本科时不得不参加的十二分钟跑，沈辰不由自主地嗤笑了一声。
    “你怎么突然笑了？”
    “想到体育老师要被你逼疯的样子。”
    往事不堪回首，夏川有些窘，“你笑我？”
    她承认自己的体育确实太糟糕，跟天生大长腿的沈辰完全没法比，不过反正沈辰也看不见自己这次跑的会有多囧，管它呢。
    “我告诉你，我之前有锻炼过，这次不同了。”她夸下海口，反正他也不知道。
    “哦，那我确实得一睹风采了。”
    她一愣，听得出他一副看好戏的口吻。
    沈辰不以为意的继续说：“要不我也报名跟你一起吧。”
    夏川呆住，她也只是随口糊弄他而已啊，所以她有点急：“你真去啊？你干嘛这样……你别报名呀……”
    如此糟糕的自己，怎么能被他看见？她可不想的。
    而电话的那一头，沈辰猜想到她吃瘪的模样，闷笑起来。
    夏川心底如何想的，他自是能揣摩得出，他当然不是为了见她出丑，他只是有点不放心，因为夏川真的是那种体育很差的人。
    有他自己跟着，他总归放心点。
    于是很快，听闻F大第一公子沈辰一反常态突然参赛的消息就这么不胫而走了……
    ……
    **
    为顺利举办高校青年马拉松大赛，当天赛事路径都进行了限时封路，赞助商的广告也遍布赛道两边，当然还有全程跟踪的多家新闻媒体。
    夏川坐校巴抵达赛场时才发现此次比赛规模空前庞大，整个人都突然变得很紧张了，跟沈辰夸下的海口收不回来了，自己面子丢了也就算了，可不能丢了学校的脸啊。
    这次比赛给所有参赛者统一配发了运动装，运动服上还会别上参赛号码以及对应的高校单位，老师们的运动装与学生的在颜色上有稍许区别，虽然师生同跑，但成绩单算，可夏川心里依然没底。
    为方便跑步，她今天把长发扎起束成了马尾，运动服上身后，看起来跟学生没两样，蓝色的衣料把她裸露在外的白皙肤色衬托的很好，只是没人能瞧见她的样貌。
    因为她特意戴了顶鸭舌帽，拉下来的帽檐把大半张脸遮挡的严严实实，一般人还真瞧不出她是谁，她自以为这样可以把丢脸的负面影响降至最低。
    至少可以躲在人群里，做个隐形人吧。
    教师群体陆续下车后，F大学生乘坐的校车也依次进场，待车辆停稳，参赛学生们一窝蜂地都下了车。
    在周遭热热闹闹地喧嚣中，夏川听见有人提及了沈辰的名字，她也转头追随别人的目光望去，此时身着运动服的沈辰刚刚下了车。
    他好像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这次统一定制的运动服因为与校服太过相像而被广泛吐槽过，一般人穿来至少要掉几个土渣，但穿在沈辰身上偏偏就别有俊朗，阳光帅气的大男生，再帅都不为过。
    夏川微微笑，从最初认识他起，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记忆里的他几乎都是穿校服的，他是她见过最适合穿校服的男生了，虽然其他衣服也都帅，但似乎校服的味道和他最贴切，也让她最怀念。
    周围几个女生瞧见了沈辰，捂嘴惊呼一声，赶紧呼朋唤友传递着劲爆信息。
    “第一公子真的来了！”
    “真的是本人！”
    “比照片上帅N倍！”
    “N+1！”
    三年都未曾露面的沈辰，今天破天荒的来接见大众了，怎不让人兴奋。
    他的周边总围有很多人，夏川往边上挪了挪，让更多同学越过她，挤向沈辰的位置。
    她想和他靠近点，可是这样的场合她又不敢。踌踌躇躇之中转念一想，既然有这么多人阻隔在他们之间，想来他也不一定能看见自己，那么她就可以独自丢脸了，这也勉强算是件好事吧。
    心下想定，夏川有些念念不舍地收回了放飞的目光。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其实沈辰也早已发现了她，即便她把帽檐压得再低，即便穿着与别人相同的运动服，他一眼也看得出是她。
    认识他们的人太多，他不方便直接找她。
    只是她这番遮遮挡挡的样子，着实好笑了点。
    于是在她转头看向另一边时，他再次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带着浅浅的笑。
    渐渐地，越老越多的参赛者聚集在了起点处，人潮更加涌动，将他们彼此推离的也更加远了，但感觉是个奇妙的东西，不论隔有多远，他们似乎都能在第一时间里找到对方。
    等待了不知多久，好像终于等来了开跑时间，茫茫人海中，夏川并不能看见前方的情景，能听见的只是致辞声后的一声鸣枪。
    静止的人群开始向前奔跑。
    后知后觉地，夏川知道比赛开始了，于是也跟随着前面的人群跨步迈出。
    赛道一开始较为拥挤，前面的人越跑越远，后面的人陆陆续续地超过，一条大道之后，两条大道之后，三条大道之后，跑道变得越来越宽敞，拥挤的参赛者基本已经分散了。
    长跑与短跑的区别就在于，并不是此刻跑在最前方的人就能赢，所以大部分人还是选择养精蓄锐，保持一定速度不快不慢地跑着。但不同于别人的蓄力待发，夏川已用了大部分的力气了，她已经尽力了。
    沿途呐喊的助威声此起彼伏，她已经要靠坚持来维持跑步的姿势了，然而这距离才哪儿到哪儿啊，离终点还不着边际呢。
    周围一阵摇旗呼喊声响起，她又一次听见了沈辰的名字。
    所以说年纪小就是好，学生的身份能让她们肆意青春、任意示爱，慕名而来的同学们像追星一样，一个个激动的不得了。
    夏川说不出心下的感受，每到这时就有些怅然，有些若失，而此时更有些跑不动了。
    身后的人追上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对她说：“调整呼吸，跟着我的步子。”
    话毕，他超过了她。
    他们微不可查的交流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夏川落后他一小段距离，按着他的提醒稳定了呼吸，与他的步伐保持相同的频率。
    为了迁就她的速度，他已经跑的很慢了，但并不妨碍粉丝团对他的推崇。
    别人跑的慢那是叫体能弱者，他跑的慢则叫做心态平和。
    反正沈辰怎么样都是好的。
    跟着前方的沈辰亦步亦趋，夏川逐渐感到身体适应了，先前的难受也有了好转，似乎对坚持跑完全程有了点信心。
    她放空大脑，聆听自己的喘息声，感受着一呼一吸之间的平衡韵律，此时她什么都不去想，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追着前面人的步伐慢慢跑下去。
    出汗的感觉很棒，跑步的感觉其实也不差。
    可就在她全身心投入比赛的时候，意外发生了，突然有人从后拍了下她的肩膀。
    “哎，夏川姐啊！”
    大脑处在放空状态的夏川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招呼吓了一跳，她保持平稳的脚步乱了章法，本来已经疲惫的双腿只因为惯性和本能还保持奔跑的节奏，但被这么一打乱，整个人顿时就失去了平衡，双腿打颤，脚底一歪。
    她只来得及低呼一声，然后就彻底摔倒在地了。
    看着面前的人跌倒，肇事者胡晓林同学傻了。
    他刚才在后面跑时听见有人为沈辰加油，特意加快脚步跑前来，可还没来及赶上沈辰，却意外发现了夏川。
    她怎么也在这？
    所以他当然要跟她招呼一声问问啊，哪知夏川却因为自己摔倒了。
    可是小胡同学觉得自己也不过是轻轻拍了下她，再喊了她一声而已，她怎么就跌倒了呢？
    在小胡同学万分呆愣与不解之时，沈辰第一时间迅速掉头跑了回来。
    “还好么？”他跑到她身边试图扶起她。
    在他的搀扶下，夏川尝试着站起来，可是她一动腿，脚就好疼，连眉头都疼到拧起了。
    “扭到了？”沈辰察觉到她脚腕处不自然的动作。
    夏川忍着痛点点头：“好像是的……”
    被吓呆而神游的小胡同学终于找回了意识，刚忙解释：“对不起对不起啊，我真的只是轻轻拍了她，你要相信我啊，我什么都没做，我没想到会跌跤啊……摔伤怎么办啊对不起啊……我是不是该去喊医生啊……”
    沈辰没空理他，瞟了眼远处的医疗站，与其等他们来人把夏川带过去，不如他抱她过去或许更快些。
    于是他不敢再耽误时间了，立即打横抱起夏川朝前方的医疗站快速过去。
    作为肇事者的小胡同学知道自己犯错了，心里惴惴不安，赶紧也跟上前。
    而周围的同学、观众此时也反应过来赛场里发生了什么，只是他们并没能看清跌倒在地的人，他们看见的只是沈辰的拦腰公主抱。
    那一抱，帅惨了所有人的少女心，成为了这届比赛的传奇。
    第18章 Chapter17
    接到信息的护士们刚从医疗站里出来，就遇上沈辰他们送人过来了。
    “什么问题？”领头的护士问道，看得出是这位男同学臂弯中抱着的人受伤了，但帽檐将她的脸都遮住了。
    “摔了一跤，可能扭到右脚了。”
    他一边替夏川回答一边在护士的引导下将她放在诊疗床上。
    这种情况护士们见多了，她们熟练而迅速地脱去夏川的鞋袜，捋起她的裤腿，果然右脚踝处红肿一片。
    “扭伤时有听见声音吗？”护士抬头询问。
    这个问题沈辰没法代答了，他掀起她的帽子，夏川正忍痛而咬着唇。
    “护士问扭伤时有听见声音吗？”沈辰俯下身在她耳边又问了一遍，见她吃痛的模样，眉头不自觉也跟着蹙起。
    夏川摇了摇头，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没有……”
    “没有最好。”护士跟边上的同事点头示意，然后又对沈辰说：“让她忍着点，我给她先做冷敷。”
    沈辰不知道要怎么让她忍，只能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当冰袋敷在脚踝红肿处时，夏川一个激灵忍不住低哼出声，紧紧地抓住沈辰的手。
    跟过来大气不敢出的小胡同学又一次被吓到了，“脚崴了有这么严重吗？……”
    护士瞥了眼杵在这里没起作用的小胡同学，非常专业地回道：“轻度崴脚只是软组织的损伤，稍重的就可能是外踝或者第五跖骨基底骨折，再重的还可能是内、外踝的双踝骨折，甚至造成三踝骨折。”
    小胡一听可吓坏了，竟然会这么严重！他不知道啊！
    在为夏川冰敷的同时，有人进来通知他们救护车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她这个情况肯定要去医院拍片的。”护士在向沈辰解释，她并不知道他是谁，但从刚才情形估摸出这俩人关系应该匪浅。
    果然，如护士所料，她听见他说：“好，我跟随一同去。”
    站着的小胡同学听见沈辰要陪夏川去医院了，赶紧也报名：“我也去、我也去。”
    他积极的模样，仿佛又回到小时候跟在他们屁股后面那般，但这次他理由充分，他肯定要跟过去负责任的。
    于是在夏川被抬进救护车的时候，沈辰和小胡也都跟上去了，既然都有陪同人员，护士干脆就把自己的工作交给了沈辰。
    “记住去医院的路上保证她别动，同时继续给她冷敷。”
    沈辰一一应下，按护士的嘱咐照做。
    虽然冰敷一开始很刺痛，可是敷久了好处就显现出了，虽然还很疼，但没一开始那么钻心了。
    “好点没？”沈辰瞧见她睁开眼了，不像刚才疼得眼睛都紧闭着。
    夏川软软地‘恩’了一声，她没什么力气了。
    旁边的小胡同学见状立即就想赔罪，却被沈辰堵住了嘴：“你过来，别说话。”
    他这个话痨嘴一开，夏川根本没法休息。
    被怼的小胡同学不敢有怨言，乖乖地过去，然后就见沈辰将冰袋递给了他。
    “会吗？”沈辰问。
    小胡同学立即点头如捣蒜，“会！当然会！”
    帮人冰敷多简单，他怎么可能不会，而且小胡特开心能有这个被使唤的机会，因为这简直是将功赎罪的好机会啊。
    任务交接完毕，沈辰便往前坐去，夏川瞧见他离自己更近了，心下更觉得丢脸没法面对他。她再也没想到自己这么没用，竟然坐进了救护车，这次脸真丢大了。
    所以她有些尴尬地伸手扶了下帽子，想再次把脸遮住。
    “别动，护士说你不能乱动。”他说。
    夏川立即收回手，听话地不敢动了。
    坐在后头的小胡同学好心地纠正道：“受伤的是脚，手是可以动的。”
    然后沈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小胡不吱声了。
    因为疼痛的原因，夏川淌了不少汗，额前的头发也已经湿哒哒地贴在了脑门上，像是刚从泳池里冒出来似的。
    沈辰为她摘下了帽子，找来纸巾帮她细细擦着汗水。
    她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虽然脚上很痛，但心下却感到安稳很多。
    “有我在，不用担心，闭上眼休息一会儿。”
    “恩……”她点点头，合上了眼睛。
    而一直窥视他们的小胡同学也选择默默地闭上了自己眼睛……
    ……
    **
    救护车很快抵达医院。
    急诊科的医生迅速了解了状况，然后安排夏川拍了脚部X光片。
    庆幸的是，拍片结果让人欣慰，没有伤到骨头，估计只是软组织挫伤，这种情况已经是脚踝扭伤中最好的结果了。
    具体诊疗还需要到专门科室去看医生，于是急诊医生给夏川开了单子让他们去楼上的骨关节科问诊。
    为了行动方便，沈辰借来了一辆轮椅，把夏川安置进去。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今天骨关节科里的病人特别多，碰巧周末的值班医生有限，而每位医生既要给病人问诊还要给病人包扎打绷带顺带解决伤者的各种疑难问题，遇上骨折严重的病人耗时就更多了。
    等了又等，小胡同学忍不住抱怨了，“这还是省第一人民医院吗？这么大的医院里怎么不多安排点医生值班？我们还要等多久啊？夏川姐能坚持得住吗？”
    省第一人民医院的名声在外，前来就诊的人本来就多，特殊时间则更会让人有点奔溃。
    焦急的小胡同学一拍脑门，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拉着沈辰悄悄说：“我差点忘了，你爸你爷不都是这里院长吗？找点关系不成问题吧？”
    因为沈辰高考后出乎意料地放弃医科选了计算机专业，以至于小胡都差点忘了他厚实的家底了。
    三代医学世家，出了两个中科院生命科学和医学学部院士，多么高的医学荣誉，然而从他这儿都要断了。
    每每想到此，小胡都记得他家老爷子气的鼻孔里都要冒烟了。
    然而对于小胡同学的提议，沈辰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说：“他们最烦这套了。”
    再说了，问题并不严重，他不想自找麻烦。
    小胡同学耸耸肩，心想你是怕被骂吧。
    当然腹诽归腹诽，小胡可不敢说出来，既然沈辰说等，那么他们就等。
    同时趁这个空档，小胡同学还想了解下为啥夏川会在高校青年马拉松大赛里出现这个实质性的问题。
    然而沈辰并未给小胡这个机会，他见时间已快到中午，估摸累了一上午的夏川也该饿了，不管怎样，肚子总得填饱，于是就把小胡打发去买吃食了。
    “买清淡点的。”他不放心胡晓林的口味，又叮嘱了一遍。
    “知道啦。”
    任劳任怨的小胡同学收到指令后风一样的奔走了，比起干等，他倒是愿意多做点事打发时间。
    待小胡同学走远后，沈辰蹲下身捏了捏早已化成水丢在一旁的冰袋。
    “还坚持的住吗？”他抬头问她。
    夏川想摇头却又点了点头，“还行……”
    其实她是个很怕疼的人，从小疼痛感好像比别人都敏感，只是既然拍片后问题也不大，她怕自己显得太过矫情。
    况且，她刚才也隐约听见了他们的交谈，她自然不想他为难的。
    所以她努力扯了个笑容，“我没关系的，大家也都在等呢……”
    她额头又渗出的汗水出卖了她的勉强，沈辰管不了别人，他只不想见她痛到皱眉。
    胡晓林想到的他早也想到，他不是不想走那一层关系，只是既然他拒绝他们插手他的生活，那么他就不能再低头。
    所以没有选择。
    “如果痛的厉害，不要忍着，告诉我。”他握住她紧攥运动服的手，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感知她此刻的疼痛。
    ……
    第19章 Chapter18
    好在后来等了没多久，终于还是轮到夏川了。
    按照叫号的顺序，沈辰将她推进诊疗室，有个年青的女医生在坐诊。
    小医生忙了一上午已经成了熟练工，沈辰他们进来后小医生连头都没抬，直接在电脑上阅览了夏川的病历，接着查看了她脚踝伤处，再询问了几句情况，然后就让护士指挥家属将伤者抱坐到诊疗床上去。
    等安排好后，小医生坐回到诊疗床边的椅子上，这才打眼瞧了下病人。
    哦，长得不赖，幸好摔伤的是脚，这是小医生的第一反应，夏川是她整个上午见着最顺眼的病患了。
    虽然不论伤者样貌如何她治疗起来都会一视同仁，但长得好的伤者，看着舒服也是一种福利。
    可以给流水线的工作增加点色彩。
    于是小医生不可避免地也注意到陪同就诊的沈辰，顿时觉得物以类聚还是有道理的。
    她一边做着伤口处理的准备，一边暗自打量这俩人，瞧见他们都穿着相似款的运动服，小医生虽然不清楚运动服里的学问，但多少也了解今天城里举办的大活动，便来了点兴致问道：“大学生啊？今天参加马拉松的？”
    听见医生的问话，沈辰‘恩’了一声，算作回答。
    小医生再一瞧两人的运动服上还印着F大几个字眼，普通的运动服倒是给他们穿出了情侣装的感觉，心下不禁感慨。
    “F大啊？好学校，我们院长还是你们的校友呢。”
    “哦。”沈辰淡淡地应下，并不多说一个字。
    见他们不怎么热情，小医生也不意外，只当这位男同学担心女同学的情况，而此刻女同学呢，她瞥了眼夏川，漂亮的脸蛋上隐忍着痛楚。
    即便同为女生，她见着都有点心疼。
    小医生便又宽慰道：“不用太担心，我手法很好的，先给你疏通疏通淤血哈。”
    夏川的脸要拧成苦瓜了，疏通淤血会很疼么？
    似乎猜到她心下所想，小医生‘好心地’安慰她：“淤血通了才能好得快呀，坚持住，又疼不死人的。”
    谢谢她的安慰，夏川快哭了，疼不死人，那是什么样的疼？
    还没等夏川细细品味，护士再次过来将她的右腿抬高，牢牢固定在支架上。
    这架势让夏川心里打颤，她紧紧抿着嘴，眼睛里写了满满地担忧。
    小医生已经将材料准备就绪，转过头见夏川如此紧张，有些打趣地说：“别紧张，忍一下呗，要是疼得实在厉害就抱住旁边的同学嘛。”
    夏川瞪着眼睛，真被她给吓到了。
    小医生露齿朝她笑了下，“开始喽。”
    还没等医生碰着她的脚踝，夏川已经吓得立即转身抱住了身旁的沈辰，两只手还紧紧拽着他的运动外套。
    她不敢看，恨不得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假装那不是自己的脚，虽然并不能。
    知晓她怕疼，沈辰回抱住她，双手轻抚她的背。
    “别怕，我在。”他轻轻地说。
    有他的怀抱他的味道他的安抚，感觉好了很多，她埋在他的怀抱里，闷闷地应声。
    “恩……”
    目睹一切的小医生心里笑得癫狂，小情侣真是甜腻呀，画面真是美好呀，回头把故事分享给大家。
    一番疏淤血、上药膏、打绷带等流程下来，夏川从最初痛到麻木后逐渐好转，尤其是绷带里有薄荷清凉的药膏，让她肿痛感纾解许多。
    “软组织挫伤问题不大，但要好好养一段时间，两周内最好不要乱动，回去后多冰敷，尽量把腿抬高，如果养不好的话这只脚以后会经常崴，有的罪受。”
    沈辰点头谨记，跟医生道谢后推着夏川出了诊室。
    小胡同学一眼就看见他们出来了，毕竟他俩这一身装扮十分显眼，于是赶紧拎着买来的食物跑上前，“怎么样啊？我刚才买东西回来没见着你们，估计你们进去了，看得怎么样啊？里面医生到底怎么说啊？”
    “没事的，医生说是软组织挫伤，已经帮我上药包扎过了。”夏川出言宽慰小胡同学。
    沈辰看了眼夏川，仿佛刚才害怕与紧张的不是她自己似的，现在倒安慰起别人来了。
    小胡同学听后大大地松了口气，“太好了，夏川姐你真是受苦了，都是我的错。”
    夏川摇摇头，“不怪你，是我缺乏锻炼，身体协调太差。”
    “不不不，你怪我吧，都是我的错！”
    “千万别这么想，真不怪你。”
    在小胡还想说话前沈辰适时地阻止了他们，他朝小胡招了招手，“你跟我过来。”
    事到如今，怪与不怪已经不重要了，反正该受的伤都受了，把目前的情况处理完才是正事。
    小胡同学的认错道歉被沈辰打断了，他一脸不情愿地看向沈辰，“怎么了呀？”
    沈辰接过他手中的食物，挑来挑去勉强选了一杯粥，插上吸管递给夏川，然后把剩下的食物往旁边一放。
    “你在这里吃点东西，我先去把费用结了，再给你取报告、拿药，顺道买点东西，然后再来接你。”他对她说。
    夏川点点头，辛苦他了。
    小胡一听，立即也要跟他去，他想他至少要把费用给报了，不然良心过不去啊。
    关于这点，沈辰并没有拒绝，他确实该付钱。
    于是俩人离开后，夏川独自坐在轮椅上，一边用吸管吸着米粥，一边安安静静的等着。
    ……
    墙上挂钟的指针过了十二点，忙了一上午的小医生终于可以交接班了，其他医生接替她后，小医生开心地走出诊室前往食堂。
    没想到路过等候区的时候再次发现了夏川。
    “咦，你还没回去啊？”她顺口问道。
    夏川吐出吸管抬头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是帮她诊治的小医生。
    “待会就走，医生。”
    小医生见只有她一人，有点奇怪了，“怎么就你一人？小伙子呢？”
    “他去缴费取药了。”
    小医生笑道：“你男朋友人可真好。”
    不光样貌长得好，对待女朋友还十分体贴，很能让人放心的依靠。
    夏川一怔，知晓她误会了，脸上不禁红了起来，“他……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小医生也怔住，怎么会不是呢，怎么看都是啊。
    除了男朋友，还有谁会这么温存体贴，况且俩人之间那种熟稔的程度绝不像普通同学。
    在小医生好奇而探究的目光中，夏川喃喃地回道：“……他……是我的家人……”
    小医生尴尬了，原来是家里人，竟然真弄错了。
    “那个……不好意思……我去吃饭了，你慢慢等哈，以后小心点别再摔了。”她脚底抹油，赶紧溜了。
    夏川笑了一下，朝她挥了挥手。
    等小医生走远后，夏川低下头继续含住吸管吸她的米粥，只是吸着吸着，脑中又想起了刚才医生对她说的话。
    ——你男朋友人可真好。
    夏川咬住吸管顶端，一点一点品味这句话，灼热的感觉渐渐铺展在心头。
    于是，当沈辰回来接她时，就发现先前已被摘下的帽子又被她戴上了，帽檐还被压低遮在脸上。只是，她不光戴了帽子，还把运动服的领口翻立起，又一次把整个人包裹住了。
    他不明所以，走过去敲了敲她的头顶，问她：“怎么了？”
    突然听见他的声音，夏川一怔，顿觉脸上更热，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帽子，“没、没什么啊……”
    “那你干嘛这样？”沈辰疑惑地看着她。
    夏川略微抬头瞧他，有点语塞，总不能把医生的话告诉他吧，总不能告诉他她在不好意思吧。
    “那个……胡晓林呢？”她转了个话题问，正好没瞧见他的影子。
    “让他叫了辆车，在外面等着。”
    “哦。”她捣捣头。
    沈辰见她还没回答先前的问题，刚想继续问，这边小胡同学却打电话来催了，说叫的车已经到了，医院门口不好停太久，让他动作快点。
    沈辰挂了手机，便也不急着再问，拿上东西推着夏川进了电梯。
    医院大门口来往车辆穿梭，小胡同学踮着脚张望门口，当发现沈辰身影后，立即挥手招呼：
    “沈辰，这边、这边！快点！”
    沈辰闻声推着夏川过去，站定后问他：“东西都放车里了吗？”
    小胡同学直点头，“放了，都放好了，快上车吧。”
    “好。”沈辰将手中拎着的东西丢给他，“拿好了。”
    小胡赶紧双手接住，一看是他自己先前买的食物。
    空出双手的沈辰弯腰把夏川抱出了轮椅，再小心地安置进车里。
    然后小胡同学就看见沈辰把轮椅推到他面前。
    再然后小胡同学就看见沈辰径直坐进车里关上了门。
    小胡同学懵住。
    “麻烦你去还给医院。”沈辰难得地对他笑了一下。
    小胡同学继续懵住。
    “再见。”
    等小轿车绝尘而去后，小胡同学耳边还回响着沈辰的那一句再见。待他终于从懵逼中回过神时，才彻底意识到自己被□□裸地抛弃在了大街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他是肇事者，但他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他也忙前忙后跑来跑去做好了本分工作，沈辰怎么能就这么把他半路丢在大街上呢。
    这种行为简直是、简直是……
    他悲哀地想，这种行为……简直是沈辰能干得出的。
    无奈地瞥了眼身边的轮椅，抱着食物认命的小胡同学鼻子里哼了哼，“切，小气鬼。”
    第20章 Chapter19
    在沈辰的指引下，小轿车一直开到夏川住的楼下才停住，夏川看着车窗外没变的一切，有些叹息，明明早上出门还好好的，回来时她却不好了。
    沈辰先下车将后备箱里放置的东西都取了出来，除了从医院里开的各种药膏以外，还有一副拐杖。
    原来他说去买点东西是买了这个，也对，她确实需要的。
    沈辰请司机稍等，向夏川要了钥匙后先上楼将东西放进屋里，然后再折返下楼来。
    “小心点，腿别动。”他弯腰低头钻进车里，拦腰抱起夏川。
    夏川轻轻地‘恩’了下，双手揽住他的脖颈，配合地让他抱着自己出了车，她的帽檐依然压得很低，脸上的红润让人瞧不见。
    从摔倒后开始，都是沈辰一路抱着她的，那个时候疼痛占据她所有的感官，没有空余的心思去想别的，如今脚伤没那么疼了，该有的感觉又都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了。
    她心跳如鼓，十指微微蜷缩着，不知道该碰哪儿合适。
    她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她告诉自己只是一个伤者，而他只是抱着一个伤者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很正常的事对不对，可是脸还是止不住的冒热气。
    她聪明地把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沈辰确实没法看见她害羞的面庞，可是聪明的夏川忘记了，即便帽子遮挡得再严、即便领口翻立得再高，她红透了的耳朵还是暴露了自己。
    透红的耳廓，像是浸了血的琥珀，连里面细微的血管仿佛都能看见。
    所以沈辰忽然就这么想通了，担忧的阴霾驱散了，心下觉得好笑。
    现在倒是知道不好意思了，刚才也不知是谁主动投怀送抱来着的。
    这么想着，他起了逗她的兴趣，叹口气说道：“你比以前重了不少，我要抱不动了。”
    “啊？”
    夏川一惊，脑海里快速回想自己体重的前后对比，可脑海里的数字告诉她并没有太大变化，然后她又琢磨着是不是最近几天吃多长肉了，毕竟好像也有些日子没有上体重秤了。
    这么乱七八糟地一想，夏川顿觉尴尬，她能拄着拐杖上楼梯吗？夏川觉得好像不能。
    “那、那怎么办？”
    “没办法啊，只能我再坚持下，你抱紧点，可别自己又摔下去了。”
    他说的一本正经，所以夏川并不觉上当。
    而帽子在遮挡别人的视线时也很好地遮挡了夏川自己的视线，以至于夏川根本没察觉沈辰嘴角噙着的笑意，她听他这么一说立刻环紧了他的脖子，让自己的身体更贴近他的胸膛，做一只挂在别人身上的树懒。
    沈辰努力忍着笑，继续抱她上楼。
    其实不过是三层楼，可夏川觉得简直爬成了万里长城，偏偏她脸还紧贴在他胸口，即便隔着衣料，她也觉得热乎乎的。
    问题是，还没走两步，这人总不忘提醒她‘要掉了、要掉了’，吓得夏川手臂越收越紧，就差长在他身上了。
    好不容易熬到进屋里了，当沈辰将她放下时，她迫不及待地逃离他的包围，真有种‘如获大赦’的感觉。
    她倚着抱枕靠坐在床上，长舒一口气，慢慢平复自己跃动的心绪。
    沈辰一边整理带回来的东西，一边用余光瞟她，假意问道：“都到家了帽子还戴着？”
    夏川窘迫在心，有口难开，但毕竟在家还戴着帽子确实说不过去，只得不情不愿地摘下了遮羞的帽子。
    沈辰瞥了她一眼，却见她慌忙扭头看向了另一边。他心中暗笑，却不声张，走到厨房从冰箱的冷冻室里取出冰块，尽数倒进袋中，再回到卧室。
    夏川正看向窗外平复情绪，忽然感到床尾一沉，刚转回头目光就对上了坐过来的沈辰。
    她心下又乱了，赶忙催他：“你还不去吃饭吗？”
    “嗯，不急，待会吃。”
    沈辰边说边顺手找了个枕头垫在她的腿下，然后晃了晃手中的冰袋，“坐好别动，先给你再冰敷一会。”
    “哦……”他如此为她着想，她找不出理由了。
    阳光从朝南的窗户里漫入，让房间里沉淀了安静的味道。在静默中，沈辰将冰袋轻轻覆在她肿起的脚踝处，他低着头，半边侧脸被阳光温柔抚摸，乌黑的短发在光下微微泛着晶莹亮色。
    俊逸而纯净，安宁而美好，足够让她着迷。
    她从来没想过，曾经那个七岁的小男孩会有一天长这么大，会有一天如此深深烙印在她的生命中，会有一天让她喜欢到无法自拔。
    上天给她关上一扇门的时候，给她开了一扇窗，而那扇窗就是沈辰。
    她抿抿唇，抬手又拉了拉衣领，将半个脑袋慢慢淹没其中，只留一双大眼睛在外滴溜溜地转。
    于是当沈辰抬眼瞄她的时候，就发现她这幅让人哭笑不得的样子。
    “你这是做什么？”
    “我……就是……也没什么……”她眨了眨眼睛，闭上了嘴，不敢告诉他。
    沈辰瞥她一眼，笑问：“怎么？不好意思了？”
    夏川一上一下煽动的眼睫毛顿住，她差点要怀疑他是不是能听见她的腹语了，但在衣领的掩护下她瞪着他帅气的脸看了半天，楞也没看出他话中会有深意。
    估摸着他也只是就事论事，于是夏川安心回道：“那个，我确实不太好意思，先前还跟你夸下海口，结果连学校的脸都丢了，还这么麻烦你们，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沈辰又抬头看了她一眼，纠正她，“‘你们’不存在，主要还是我，不是么？”
    他的这个意思，夏川听懂了，想起他把小胡同学丢下的情境，赶忙说：“这事不能怪胡晓林的，主要是我运动神经太差，不管怎么说人家也帮了不少忙，我不怪他，你也别再那样对他了。”
    沈辰神情淡淡，夏川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刚想补充点什么，却听见沈辰噗嗤笑了。
    夏川懵住，“你笑什么？”
    “我笑他们说的没错，你果真是四次元生物。”
    不知为何，听到她提及运动神经太差，沈辰突然就想到了迎新晚会后的传言，那些人以为他是四次元生物，而其实夏川才是。
    典型的头脑发达，四肢运动真不行。
    “什么意思？”夏川没有听懂。
    他白了她一眼，“意思就是说你头脑发达四肢简单。”
    这回夏川听明白了，这是在损她呢，她鼓起腮帮不吱声了。
    半晌没听她回话，沈辰再次抬眼看她，有些好笑地问：“生气了吗？”
    就在夏川刚想回他说‘才没有’的时候，却听沈辰继而又说：“其实我觉得你这样也好，幸好你跑不远，我才不会把你弄丢。”
    夏川怔住。
    他低下头继续帮她冰敷肿胀的脚踝，神色平和，仿佛这句话就只是这句话。
    因为她跑不远，所以他才能在赛道上找到她，是这样吗？
    可这句话真的就只是这句话吗？
    夏川躲在衣领中，感受到自己心脏的悸动，嘴角渐渐抿出了弧度。
    ……
    第21章 Chapter20
    谁也没想到，夏川在赛道上的那么一摔，不但没把自己脸面摔了，反而变相地为F大增了光，竟还上了新闻头条。
    要说原因，那要从某家媒体的记者就这么碰巧地把沈辰“助人为乐”行为给拍了下来说起了。
    摔倒的人帽檐遮面，谁也不知是谁，但放弃比赛、施以援手的那名同学的面貌却被相机拍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没错，那就是沈辰。
    照片中，一碧如洗的蓝天下，沈辰同学拦腰抱起伤者，在赛场上逆流而行，身姿愈发伟岸，要有多帅气就有多帅气。
    引得无数评论尖叫，恨不得自己冲上去做他臂弯中的伤者。
    正所谓比赛第二，友谊第一，媒体朋友们很好地把握住了赛事新闻的亮点，将沈辰同学的所作所为推上了道德的至高点，弘扬起社会正能量，为新一代青年树立起了模范榜样，再加上他本就出色的外貌，更增添了新闻的观赏性与可读性。
    于是立即上了热搜。
    F大优秀青年学子，人帅心更美。
    不仅主动放弃比赛半途助人，据说因情况紧急他还好人做到底陪同前往医院就诊。
    新闻写的太好，评论留言太给力，想不火都不行。
    而据说当事人沈辰对此不以为意，甚至拒绝了举办方要特意颁给他的嘉奖，以及校内领导对其的表彰。
    当校内老师都在用尽辞藻夸赞本校这名大四学生低调谦虚不张扬的优良品质时，只有张弛一眼识破了故事本质，他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寂感，事实他不用猜都知道，然而却偏偏没法跟任何人说。
    而此时，他正和陈平南教授以及学校工会里的两位女老师照例前往夏川家慰问。路上几位老师不可避免地又谈到了助人为乐的沈辰同学。
    张弛沉默不语。
    因为受伤之人是夏川，要换做别人，你们倒是看看沈辰他会不会这么做。
    他多想这么说一句，但还是忍住了。
    慰问团一行很快到了夏川家门前，张弛上前敲敲门。
    屋内的夏川倚在床上听见了敲门声，赶紧放下抱着的笔记本电脑，拄着拐杖慢慢地踱至门口。
    这些天她已经习惯了拐杖的帮助，虽然下楼出远门是不行，但屋内走几步还是没问题的。
    “你怎么没带……”‘钥匙’两个字在看清来人后被她咽下去了。
    这几天为方便出入，沈辰也配了一把钥匙，她还以为是沈辰忘带钥匙了，却没想是别人。
    “怎么了，夏老师？”张弛见她愣在门口，问道。
    “没、没什么……张老师你怎么来了？还有陈教授？……”她够着脖子往外看，还有两个不认识的面孔。
    陈教授知晓她不认识，为她介绍道：“她们两位是学校工会里的老师，我们一同来看看你，夏老师最近还好吗？”
    夏川这才想起先前确实收到过系里的信息，说这几天会有校工会人员来探望，可她都差点忘了。
    “我还好，麻烦你们了，快请进。”她赶紧侧过身让他们进屋。
    几人进了屋内，夏川刚想去厨房，却被扶着坐在了椅上。
    “夏老师，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你行动不便千万别忙。”陈教授看出她似乎想招待他们喝水，赶紧阻止她。
    张弛和两位工会老师也赶紧让她别见外。
    如此，夏川便止了心思，瞥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将拐杖放置一旁，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不好意思，我们来的有点迟，今天系列有点忙再加上陈教授有节大课6点才放，后面几天还要去外地参会，所以只能安排到这个点了。”她有意无意瞄时间的动作还是被人看出来了。
    “……没关系、没关系的……”夏川赶忙摆摆手。
    在陈平南教授和蔼地笑容中，工会的两位老师代表校办嘘寒问暖一阵，询问了夏川崴伤的情况，顺便再打量打量这间小屋子。
    校内的年青老师很少能被安排一套房，这位夏川老师算是特例中的特例了，所以趁着夏川与陈教授他们交流近期排课安排时，两个女老师不禁多瞧了几眼屋子。
    屋子内的摆设极其简约，丝毫看不出是个年轻漂亮女生的家，可以说是普通至极，但书房里堆满的书籍倒是与她教师身份相符，整整一面墙都放满了书，让人不禁惊叹这个年轻人的读书量。
    而书架的旁边还有打地铺用的被褥枕头。
    瞧见这个，她们倒是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对了，夏老师这些天有人来照顾你吗？”
    从他们进门后就只有夏川一人，可她腿脚不利，是需要人照顾的。
    而这些还未收起的被褥说明确实还有人，可能碰巧出去了。
    夏川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半低着头回道：“有是有……”
    陈教授这时也突然想起夏川的个人情况，当初分房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无姊妹无兄弟。
    遂问道：“你在梅城还有家人？”
    夏川又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抿着唇含糊地点头应付。
    “那就好。”陈教授点点头。
    因为涉及到老师的隐私，陈教授倒不方便再详问，只当还有远房亲戚什么的，既然有人能照顾，他倒是也放心了，不然没人来照顾就是自己这个系主任的疏忽了。
    众人又询问了夏川一些生活中的起居用度，嘱咐她多注意身体，于是慰问的流程也差不多结束了，然而正当他们告辞开门的那一瞬间，屋外有个人刚巧正要进来。
    顿时，屋里屋外的人都愣住了。
    沈辰站在门口，手中还拎着从食堂打包好的晚饭，他面露意外的神情，显然没料到屋子里还会有其他人。
    夏川暗自懊恼，之前本想趁倒水的机会发信息告诉他一声，结果没能成事，后看时间估摸着不会这么巧也就算了，然而人果真还是不能有侥幸心理的。
    空气中有那么一刻的安静，他们彼此望着对方一时都未出声。
    张弛扯扯嘴角，心想，靠~事情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那照顾之人难道就是沈辰？
    不过还未等他深思，最先打破这个怪异氛围的是陈教授，只见陈教授上前笑道：“你是沈辰吧？我知道你。”
    两位工会老师本是摸不清状况的，正在好奇猜测这突然出现的小伙子身份，估摸着是夏老师学生也不一定，却听陈教授说是沈辰，再仔细看去果真和新闻照片中的人一模一样，是个阳光帅气的大男生。
    沈辰微一怔愣，但很快恢复常态，脸带微笑看向陈教授，“你好。”
    “我们都是来看望夏老师的，我是数学系系主任陈平南，很高兴见到你，沈辰。”陈教授边说边伸出手。
    对于陈教授和蔼而主动的态度，大家倒都没觉得奇怪。一来，新闻照片中有沈辰的样貌，陈教授能认出很正常，二来，这小伙子帮助的是数学系的老师，是陈教授手下的人，陈老肯定要更为感激。
    “不敢当。”沈辰赶紧也伸出手，他虽也知道数学系陈平南教授，但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没想到老人家如此热情。
    “你这也是来看望夏老师的？”陈教授自然也注意到他另一手拎着的食盒了。
    如果不是来看望，那他又怎会突然提着食物推门出现在夏川家中？
    沈辰略一迟疑，继而承认道：“是的，我也是来看望夏老师的，顺便买点食物带来了。”
    他脸上带着笑意，看起来很真切，不像假的。
    沈辰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定格在张弛的身上，眼眸微动，便又笑道：“张老师也来了？好久没见。”
    “怎么？你又不是我们系的，怎会认识张老师？”陈教授没料到他俩人会认识，有些意外，毕竟张弛只授专业必修课。
    “之前在高企联盟人工智能数学交叉论坛上见过，还有幸一起吃了便饭。”沈辰平稳地回道。
    陈教授记得这个论坛，那次他有事没能出席，特安排了张弛陪同夏川一同前去的，而那场会上夏川的表现可圈可点。
    这边沈辰还在朝张弛礼貌地微笑。
    但张弛不太想看见他对自己笑，总觉得毛毛的，心里有气却说不得，又见大家都望着自己，只能暗骂一句，勉强笑着与沈辰招呼。
    于是也就不得不提及沈辰在H&L项目组以及与夏川的研究。
    至于不能说的，他自是没有说，至于原因，连他自己都没弄懂。
    陈教授一番话听下来后直点头，口中不断夸着‘不错、不错’。
    而另外两名老师也弄明白了，原本心中总觉哪儿有点说不出道不明的别扭，现下豁然开朗了，更认同了沈辰同学的品学兼优，H&L公司大名可是众人皆知的，这个小伙子心地好、长相好，竟连专业能力也很强，不禁也跟着一起夸赞。
    沈辰含笑望着张弛，目光中似有谢意，从刚才看见张弛时，他有一刻的不确定，但如今他可以确认了。
    张弛抽了下嘴角懒得理他，连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帮他。
    “年轻人好好干，会有前途的，夏老师在人工智能数学基础这块很有想法的，你有不懂的多向她请教，定会受益匪浅。”陈教授拍了拍沈辰的肩膀，很是高兴的样子。
    “那是肯定的，在这方面还是要多麻烦夏老师的。”沈辰谦虚地应道，望了一眼一直呆坐着的夏川。
    夏川立即清了清嗓子答应了下来，面上略有些尴尬，好在这局面倒是圆了下来，心下松了一口气。
    陈教授又与沈辰聊了几句实习上的事，便向夏川再次告辞，他今晚还要连夜赶去外地，时间并不充裕。
    “那你再陪夏老师聊聊，我们几人就先回去了，”陈教授对沈辰交代完，转而对夏川说：
    “夏老师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排课的事不用操心，后面就先让张老师替你带课，直到你好了再说，张老师应该也很愿意。”
    陈教授说这句话时还不忘给张弛使了个眼神，虽然加重了张弛的工作量，但这是给他的一个机会嘛。
    张弛额头冒汗，腹诽道，我可真是谢谢您了。
    自从那碗面之后，张弛想通了很多事，再瞧见如今这番情境，他现在的想法倒真没有陈教授多了。
    只是张弛还未来及应答，却听沈辰突然说道：“关于这方面，我倒是有个建议。”
    ……
    第22章 Chapter21
    “这样可以吗？”
    夏川心下有些紧张，对着电脑屏幕再次整理了下头发，扭过头询问旁边的人。
    沈辰不知她为何会紧张，只好笑道：“已经够好了，很端庄大方，你需要的只是放轻松，其实这跟平时上课没什么不同。”
    夏川拧着眉摇摇头，不大赞同他的说法，因为这当然不同了，平时上课都是站在讲台上，这次却对着屏幕。
    站在讲台上，总感觉与底下的人有距离感，可对着屏幕，却感觉近在咫尺，仿佛脸上一丝一毫的细微动作都被镜头那边的人给看去了，很让人不自在。
    那天沈辰向陈平南教授提议道让她用网课的形式授课，虽然早已有人会将热门的课程拍摄下来放在网络上共享，但这和用网络的形式直接授课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毕竟这是需要有互动环节的，所以说，这种方式在学校里算是个先例。
    能不能成功还不知道。
    但更重要的是技术支持，不过沈辰向陈教授保证说他自有办法。
    于是在沈辰的推荐下，在张弛觉得可以一试的赞同下，陈平南教授竟也没反对，只让他们试试看。
    其实夏川也觉得这个方法很不错，毕竟她会有一段时间不能出现在课堂里，而不论是让张弛还是别的老师替课，都会加重他人的负担。
    光是这点，她就觉得过意不去。
    所以如果能自己继续把课程上完那是再好不过了。
    “时间要到了。”
    沈辰看了眼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时间，再次检查了设备连接状况，然后朝夏川示意可以进入应用平台了。
    这是沈辰自己闲着没事做的一个应用软件，本意是用于远程会议，但被他改改也能适用于网络授课，所谓万变不离其中，换汤不换药。
    他虽然是在智能开发组，但有空还是会做点东西赚生活费的，这些东西倒是给他提高了不少生活质量。
    这款连名字还没起的应用软件目前处在测试调整状态，还未正式进入公司开发系统，所以沈辰也想趁这个机会做份用户调查反馈，修改完善后再卖给H&L赚点外快。
    夏川用鼠标点开程序小标，进入了主界面。
    页面的“会议厅”里已经有五十多位同学在线了，他们事先接到通知都已按要求在自己的电脑上装了相同的软件包，能穿着睡衣睡裤窝在宿舍里上课，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所以同学们做起来都超积极。
    可能因为这是同学们的第一次大型“网络群聚活动”，新鲜感让人热情高涨，“会议厅”里充斥着各种各样激动的声音。
    于是夏川刚一进入“会议厅”，音响里立即传来嬉嬉闹闹的一片嘈杂声，沈辰顿觉太吵，直接按下键盘设置了全员闭麦。
    随即同学们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群聊对话框中出现了“管理员设置全员闭麦”几个字，惊讶之余就有同学发现夏川的头像亮了。
    ——二哥：“老师来了啊老师好啊。”
    ——梦想夏天：“夏老师么么哒。”
    ——一贱钟情：“夏老师最近好吗？”
    ——做你的微光：“好想你哟☆ㄟ(  )ㄏ☆老师”
    ……
    一串问好的文字出现在群聊对话框中，直接刷了屏。
    突然一道加粗字体强行加入其中：
    ——【管理员】：“先说下纪律，这是课堂，不要随意问候。”
    热情似火的同学们像是被浇了盆水，灭火了。
    ——朕略萌：“好滴。”
    ——你很迷人：“好哒！”
    ——【管理员】：“不要回复，谢谢。”
    众人：=_=！
    沈辰用鼠标拉下“会议厅”里的人员名单，微微蹙了眉头，这些人名字都起的什么乱七八糟玩意？
    ——【管理员】：“再说下纪律，请立即改用本名，违者扣分。”
    对话框里有谁发了两个字“收到”，然后立即又被撤回了，呵呵，管理员的命令如雷贯耳。
    这下“会议厅”里终于清静了，人员名字看上去也舒服多了，沈辰这才满意地将主场权交给了夏川。
    而夏川根本没在意刚才发生的一切，她一心扑在教案上，生怕首次网络授课不小心出错，直到沈辰通知她可以上课时，她才抬起头。
    清了下嗓子，打开了摄像头……
    自己的脸顿时出现在屏幕上，果真还是不太习惯……
    虽然中途有好几次网络意外，但好在有管理员沈辰救场与维持秩序，一堂课下来也颇为顺利。
    如果说开始时还会紧张，后面就越来越顺了，本来瞧不见学生的模样还会有不习惯，但一堂课讲下来也就习惯了。
    人的习惯能力果真很强，就像她这段时间习惯了沈辰在旁照顾一样。
    说完课，交流解答了几个问题，平安地度过第一节 网络授课。
    沈辰关了夏川的电脑，移开放置在旁边写满密密麻麻板书的白板，他一边拿起板擦，一边看向累趴在书桌上的夏川。
    “比在讲台上还累吗？”他问。
    按理说，夏川这次扭伤算是工伤，就像之前陈教授安排的那样，总会有人替她上课的，她自是完全可以好好休息，不去管授课的事，但是沈辰却还是给她揽下了这活。
    “主要是怕你课时不够，年底评不过去，但如果真的很累还是算了。”沈辰并不是怕她欠张弛人情，只是怕她虽然成绩不斐但资历尚浅，年底会有人拿课时的事堵她晋级，到时就来不及了。
    夏川自然也是明白其中道理的，她摇摇头，回道：“不累，我要上课，我只是怕你辛苦，还要照顾我这个蹶子。”
    沈辰笑着拍了下她的脑袋，“瞎说什么。”
    因为第一次网课还算顺利，有了第一次经验，后面课程只会更顺利，俩人也算都放了心。
    所以夏川倒不担心上课的问题了，她更担心麻烦沈辰，他都为她请了好几次假了，也不知会不会影响他毕业转正的事。
    沈辰似是能猜到她心中所想，说道：“忘了跟你说了，系里派我参加全国大学生信息技术应用竞赛，先前已经跟刘经理请过假了，我跟的项目也告一段落，所以这段时间为了比赛我都不用去公司。”
    夏川一听，立即坐直了身子，很是吃惊：“还有这事？那你要复习吗？你们怎么比赛呢？”
    沈辰挑了下眉，故意卖着关子，“这就要请夏老师帮忙了。”
    “啊？”夏川不解。
    沈辰眉眼含笑，他一直没想好比赛中的程序设计环节，现在却有了个不错的想法。
    “网课。”他说。
    第23章 Chapter22
    此刻，夏川正坐在客厅里微微笑。
    虽然一再表示无需前来探望，但是还是抵挡不住热情同学的赤子之心，他们再三表示老师即便带伤还如此敬业如果不能来看望老师定会心中惭愧造成无心学业以至于期中考试过不去云云。
    拗不过他们，夏川终是点头同意，毕竟马上就要考试了。
    第一次到老师家里拜访，三个做代表的大男孩都很兴奋，像模像样地拎了颜色鲜艳的水果进门。
    一进门便瞧见夏川恬静地坐在厅里微笑望着他们。
    男孩子们心里开花，笑得牙齿都露出了，夏老师果真怎么看都好看，网课里一露面，大家只顾盯着她脸看了。
    以至于宿舍里一人上网课，多人围观，不为学数学，只为看夏老师。
    夏川不知道的是，托网课的福，她在校内的宅男圈里已经出名了，一向名不经传、长久以来被其它专业颜值碾压的数学系，竟然还有这么一位宝藏老师。
    这对于数学系的男生们来说，喜忧参半，忧的是他们藏了那么久的夏老师终于还是没能藏住，喜的是他们数学系终于露一次脸了。
    三个大男孩进了门，刚要上前打招呼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夏老师是坐在那儿的，那么是谁给他们开门的呢。
    下一秒，三人同时扭头，只见沈辰抱臂倚在门栏边，一脸淡然。
    “你怎么在这里？！”他们瞪大了眼睛，像见鬼了一样。
    沈辰淡淡一瞥，关上门，“怎么？只允许你们来，我不行么？”
    虽然事先知晓他们会来，但沈辰觉得应付几个同学还是轻而易举的，所以并没有避嫌的打算，况且，年轻大男孩与成年男人还是有区别的，比起后者，他切身体会更觉前者危险。
    三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沈辰这么说好像也不是不行的。
    可是——
    “可是你又没选夏老师的课啊！”男生们辩驳道。
    自从第一堂课见过沈辰后，他便再也没在课堂上出现了，后来才知道沈辰他其实也只是旁听了第一节 课而已。
    沈辰嘴角动了动，‘好心地’提示道：“你们是不是忘了，好像是我助人为乐救了你们的夏老师吧。”
    他把‘你们的’三个字咬的很重。
    沈辰助人为乐的事迹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再加上夏川脚伤的时间，如此吻合的时间线，即便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系里同学们早就如此猜测了。
    现在听沈辰这么一说，倒是果真如此。
    这下子三个男生立即转变态度，一开始的排斥感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就差对他感激涕零了。
    他们夏老师的救命恩人，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好说，坐吧。”沈辰对他们的感激之情不以为意，挥手让他们坐下说话。
    三个男生也不在意他反客为主的态度，开心地围着夏老师坐下。
    “夏老师，我们买了些水果，不知你喜欢哪种，就各种都拿了些。”他们像献宝一样，男孩子的眼睛还闪着光。
    “谢谢，你们破费了，其实不用这样麻烦。”夏川没想到他们会花钱，有些内疚。
    三人连连摇头，他们就是愿意，他们愿意破费！
    却忽然听沈辰悠悠地插嘴说道：“反季节水果还是少吃的好。”
    男孩子们低头一看，水果袋里躺着樱桃、草莓、蓝莓……好像确实是反季节的吧……
    空气有点僵冷……
    夏川瞧见他们难堪的脸色，赶紧救场表示：“没事的，没事的，我就是喜欢。”
    听见她说喜欢，三个人立即开心起来，此时早已忘了沈辰的救命之恩，迫不及待地给他送上一记斜眼，仿佛在说：怎么样，她说就是喜欢呢。
    呵，沈辰眯起眼，继续敲着他的笔记本键盘。
    男生们转回头，也继续笑呵呵地对夏川说话：“夏老师，这个网课实在是太好了，不然见不到你，我们都会想你的。”
    “想她？想她什么？”沈辰冷不丁地又冒出一句。
    男生们额头冒汗，这个人怎么又来插话？
    虽说是夏老师的救命恩人，但这人真的很烦啊。
    一个男生忍不住地扭过头问：“沈辰你看完老师没有？你怎么还不走？”
    “哦，不急，”沈辰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既然来了，顺便问下你们对那个网课应用软件有什么意见与建议？”
    男孩子没想到他突然冒出这个八竿子打不到的问题，但想了想还是回道：“软件非常好，最大的意见与建议就是能不能换个管理员？”
    那个管理员也跟烦，跟沈辰一样的烦，规矩一大堆，还不许人说废话，话说究竟什么是废话，全凭管理员自定义。
    “哦，那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我的软件我做主。”
    男孩子们终于听明白了，一脸不可置信，原来那竟然是沈辰做的软件，难怪他杵在夏老师家里一点也不认生呢。
    但软件是不是沈辰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竟然霸占了管理员的位置。
    “所以你就是管理员？！”
    男孩子们终于想通了，难怪他们私下里问了很久都没找出管理员的真身，竟然是沈辰。
    他们当然不愿意了，“夏老师你换个管理员嘛，我们都可以的呀。”
    “是呀是呀。”
    “选我们吧。”
    见此情景，夏川适时地帮忙说话：“是这样的，因为沈辰将用这个软件参加比赛，我觉得由他做管理员最合适，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第一时间告诉他，他好及时修改完善。”
    三个男生扭头向沈辰发射不满的激光，沈辰参不参加比赛对他们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夏老师压根没打算换人。
    呵，沈辰耸耸肩，还想把他挤走呢。
    第二回 合，沈辰胜。
    男生们努力想把在旁边窝着的沈辰忽略掉，但沈辰将键盘敲得噼里啪啦的响实在是烦人，特别是他还一边敲键盘一边慢悠悠地抿着水，完全没有要先走的意思。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夏老师我们也想喝水。”话虽然是对夏川说的，但目光却是直刀沈辰。
    夏川这才想起自己失礼了，竟然到现在连杯水也没给人家喝。
    “不好意思，我都忘了，马上给你们倒水。”
    然而夏川还没来及动作，男生们立即把她拦下，“夏老师你快别动，你还没好别又伤着了。”
    男生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把白开水喝成品茶的沈辰，“要不麻烦沈辰帮个忙倒下，我们还要跟夏老师探讨下题目。”
    沈辰瞥他们几人一眼，倒是没拒绝，二话没说站起来走向厨房。
    “夏老师你家厨房里有茶叶吗？”等沈辰进了厨房，男生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
    “有的。”
    “太好啦，”男生说着朝厨房喊道：“沈辰，夏老师说她家厨房里有茶叶，我要喝茶，麻烦你帮我泡下哈。”
    厨房里的人没有吱声。
    “哈哈我也要喝茶。”
    “沈辰你听见了吗？”
    厨房里的人还是没出声。
    即便如此，三个男生心下依然感觉大好，有夏老师在场，猜他沈辰不敢不从，对于很难得地使唤了第一公子，这在他们看来也算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了，以后能与别人吹嘘了，洋洋自得的感觉一扫方才被打压的烦闷。
    并且，没有沈辰杵在旁边他们顿感舒适无比，一个个都在心里祈祷他这倒水泡茶的时间能够长点。
    当然，既然说了要探讨题目，几个人也像模像样地找了个难题与夏川探讨起来，但毕竟心不在此，眼光满屋子转，注意力很快便被其他东西吸引了。
    于是那一面被书占满的墙自然引得几人注意了。
    “你看了这么多书啊？”
    “我的书架最多只有你的十分之一。”
    夏川笑笑：“我比你们大，读的书会多些。”
    “不不不，这不是年龄问题，我保证我五六年后也读不来这么多。”
    这样的大实话，让几人笑作一团。
    “还是夏老师厉害，虽然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但都是博士了，我还不知道哪年能啃到博士呢。”
    说到这个话题，几人倒是很想分享夏川的成长经验，毕竟数学系的学生大多都是想继续读书以后做老师的，而夏川简直可以说是他们的楷模。
    因为大不了太多，似乎可以归为同辈人。
    但说到经验，夏川还真没什么经验，她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了，如今回想起来，也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所以，她没有经验。
    “那肯定有外部环境熏陶吧？老师的父母也学数学的吗？”
    关于这个问题，夏川摇了摇头。
    “那你这么爱读书，父母肯定也是高知吧？”
    所谓父母是子女的第一任老师，一个人的成才背后肯定有坚强的后盾，大部分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我在孤儿院长大，没有父母。”夏川如是说。
    男生们惊愕，这是他们再也想不到的故事，竟然不小心踩雷了，心中万分抱歉。
    “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实在是对不起、对不起……”
    几个大男孩挠着脑袋，都不晓得如何接这个话题了。好在这个时候沈辰倒好水泡好茶送过来了。
    这是三个男生自进门后第二次感谢沈辰，他们赶紧端起纸杯，仿佛端着护身符一般，恨不得躲在纸杯后。
    夏川见他们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又笑了笑，“我没事的，早知道不告诉你们了。”
    男孩子们还是没敢看她。
    沈辰重新坐回位置上，抱起他的笔记本，眼角却瞥向夏川。
    夏川耸耸肩，她其实真没觉得怎么样，只不过阐述一个事实而已，却没想给别人造成了心理负担。
    好像没有父母的不是她，而是他们一样。
    她心下好笑，她的这些学生还真是善良可爱呢。
    “好吧，既然你们知道我的秘密了，那以后就是我的人了，都要听我的话。”她莞尔笑着，用轻松的口吻说着玩笑，不想让他们有心理负担。
    男孩子们一个劲地点着头，“听、听、听，我们都听，夏老师有什么吩咐我们定照办！”
    夏川继续笑，“那这次考试一定要90分以上哦。”
    刚还在点头，此刻一听90分以上，男孩子们顿时傻眼，这也太难了吧！
    呃……
    这真是让他们难以回答，是也不是，都不知如何是好。
    踌躇之间，只能想方设法左顾而言他，焦虑中一个男孩眼尖发现了新大陆。
    “为什么沈辰你用这么好的杯子，而我们只用纸杯……？”他喏喏地问着。
    另外俩人顺势看去，果真见沈辰用的是陶瓷杯，而且上面还有一只漂亮的火焰鸟，此时仿佛正在睥睨他们。
    “夏老师这是区别待遇啊。”男生心下不甘，遂说道。
    然而还未等夏川开口，只见沈辰却略略一笑，端起杯子悠然地回道：“因为如果换做我，能考满分，你们可以吗？”
    ……
    第24章 Chapter23
    期中考试结束后，沈辰参加比赛日子也终于到了，因为赛事地点在月季城，所以在学校的安排下，他提前一天乘车出发。
    高铁到达月季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下车后，他带着行李住进了统一安排好的酒店，虽说是行李，其实也就是一台笔记本和一个背包。
    同房间的还有来参加比赛的其它学校同学，大家见面后相互招呼了几句，询问了各自代表的大学和城市，虽然明天即将要比赛，但也不能阻挡天南地北欢聚一堂的兴奋。
    几个男生聊得不亦乐乎，沈辰却兴致缺缺没发一言，直到手机收到一条信息后，他才露出了笑容，讲了今晚除了大学和城市名字的第二句话：
    “你们聊，我去打个电话。”
    他说着就拿着手机走向酒店的阳台。在背后熊熊目光中，随手拉上玻璃门，隔断了其他人的视线。
    夏川躺在床上磨磨蹭蹭地斟酌半天才刚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沈辰，老实说，沈辰下午才离开，算算时间他们也不过刚分开五六个小时，可夏川竟然发现自己很想他，连她自己都觉得夸张到不可思议，可是那种感觉却骗不了人，每分每秒都在以幂次方的速度增加。
    都怪这些天相处的时间太久，虽然他们各自做着各自的事，但换做从前，他们是再也没有这么长时间单独相处过。一次脚伤，却给了她自己一个全身心依赖他的借口。
    如果现在再让她离开他四年，她不敢想象。
    按下发送键后，她抿着唇暗恼自己，这个时候不应该打扰他才对，然而下一秒，沈辰的电话就进来了，她一激动差点没把手机给扔了，赶紧正襟危坐地接通电话。
    “我还没睡。”
    “哦……”她一怔，喏喏地应了声。
    这是在回答她的信息呢，因为她编辑了半天也只发出去三个字：睡了吗？
    他说还没睡，那么下面要说什么呢？
    她在电话那头沉默，沈辰却在这头弯起了嘴角。
    房间里的男生们不知聊到了什么，一阵哄笑声传了出来，也传进了手机里。
    夏川听见了，有些奇怪，“你在哪里？”
    “在酒店房间的阳台上，”他朝房间里瞥了一眼，解释道：“是主办方安排的酒店，一个房间里住四人，你听见的是另外那三个男同学聊天的声音。”
    夏川挠挠头，她其实也就是随便一问，可怎么听上去感觉像是自己在查岗呢。
    “哦……那你们聊些什么？”她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沈辰回忆了一下出来前那几人的聊天内容，回道：“刚才有在说明天比赛结束后再在月季城里玩几天的事。”
    夏川咬咬唇，有些犹豫地问：“那你呢？”
    他笑了一声，“嗯……要不我也玩几天？”
    “……哦，那也挺好的，毕竟难得去一趟……”她摩挲着床单，像是对他说，也像是喃喃自语。
    “自己行动注意点，按时叫外卖吃饭。”
    “不用担心，我脚伤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沈辰‘嗯’了一声，又问：“还有什么想说吗？”
    她手指继续在床单上摩挲，“那个……那你加油……明天我会看直播的……嗯……还有……早点休息……晚安……”
    “好，晚安。”
    不到十分钟的通话着实让人意犹未尽，夏川将手机放一旁，躺在床上蒙上被子，闷闷地叹口气。
    而沈辰看着外面灯火辉煌的夜景，想着夏川讲电话时的模样，笑意含在嘴角。
    忘记掩饰的笑容，以至于他重新走回房间时，众人很容易地捕捉到他变好的心情，与刚才不理不睬的高冷贵公子人设有了很大的改变。
    “嘿，笑得这么高兴？是跟女朋友打电话的吧？”男同学开玩笑地问。
    沈辰一愣，不动声色地坐回到自己床上。
    开玩笑的男同学见他没吱声有些踹不透，原先看他样貌出色，估摸着该是有女朋友的，所以也就开了句玩笑想拉近关系，可如果自己真说错了话，那就不好了。
    几个男同学互瞄一眼，心下也拿不定主义，难道没有？还是说分手了？
    “那个……你别介意……我就开玩笑的……我们几个也没女朋友……我们这个专业也就这样，也没什么的……”
    沈辰拿过笔记本，瞥了一眼面前的几位单身狗，忽而挑眉笑问：“我刚才有笑得那么明显吗？”
    男同学们呆住。
    等消化完毕他这句话的意思时，计算机男同学们要炸毛了。
    卧槽，这人肯定是故意的！
    他们竟然被人摆了一道，竟然在赛前吃了一顿狗粮！
    “靠，你就嘚瑟吧。”几个男生啐他一口，再也不想理他了，再也不想跟他拉关系了，如果可以现在只想屏蔽他。
    沈辰淡笑不语，一副坦然地打开了电脑。
    ……
    **
    第二天。
    这次信息技术应用竞赛耗时一天，分上下午场，上午场考察通用和实用的计算机普及科学知识，下午场则为事先准备好的程序设计，须在现场的计算机上调试展示，并同步回答评审们提出的各种“刁钻”问题。
    当夏川在网络直播中看见沈辰的时候，他已经稳稳地进了上午场的前四强。
    下午场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悬念。
    沈辰设计的软件本身已经磨合很久了，再加上那次拜访后，同学们疯狂地给管理员提意见，又再次把软件功能优化到极致，完美到不像一个学生的个人作品。
    傍晚的时候，比赛尘埃落地，夏川仿佛也像大战一场，坐着竟然也出了一身汗。
    她合上电脑，趴在桌上休息，脑中乱七八糟地想着，估计他后面还要走领奖流程忙上一番，也不知打算哪天回来，但又估摸着他得继续实习上班，应该会很快就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夏川忽然想到自己14岁时第一次参加全国数学奥林匹克比赛时的情景，那个时候她站在赛场的聚光灯下，心中并无紧张。
    哪怕赢得了名次，她依然无喜也无乐。
    同伴们都不喜她，连带队老师也是，总认为她自视过高目空一切，而其实，她只是不在乎而已。
    后来，18岁的她代表国家队参加了国际数学奥林匹克比赛，那个时候她也是站在赛场的聚光灯下，心中却有了紧张。
    因为她不想让一个少年失望，所以她心中有了得失。
    当斩获金牌的时候，她在他眼中看见了喜悦，于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也变得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
    他为她胜利而喜悦，她因他喜悦而开心。
    那个时候，无关乎爱情，他就已经是她的全部了。
    ……
    过了好久，迷迷糊糊中夏川突然惊醒，才发觉自己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刚才脑子里七七八八地做着许多零碎的梦，整个人都感觉再次经历了梦中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
    她瞧了一眼时间，有些吃惊，没料到自己打了个瞌睡都这么晚了。
    晚饭，是不太想吃了。
    她纠结了一下，觉得要不再继续睡算了，反正今天什么事也不想做。
    然而就在犹犹豫豫之时，她却突然听见了敲门声，心下一惊，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找她？
    “哪位？”她满心奇怪，拄着拐杖踱过去开了门。
    下一秒，她一脸的不可思议，盯着门外站着的人：“你、你怎么回来了？”
    门外的人背着背包、拎着笔记本，因为风尘仆仆赶回来，俊脸上还有一层薄薄的红晕，口中微微喘着气。
    晚间天气冷了很多，连他呼出的气都氤氲出白雾。
    “不是有钥匙吗？”
    “晚上你一人在家，怕吓着你。”
    沈辰说完，立即走进厨房灌了一杯水下肚，看起来这路赶得真是非常急。
    他还真是细心呢，夏川默默心想，倚在一旁看着他。
    她记得昨天他还跟她说要再留几天在月季城的，可说这话的人此刻竟然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对于她的第一个问题，他还没回答，不过她倒也不急，耐心地等着他。
    沈辰出了厨房，将背包和笔记本全部放下，整个人看起来是平稳多了。
    她心下柔软，似有什么东西在心间流淌，带有甜甜的味道。
    “恭喜你。”她说。
    “嗯……”
    她忍着笑，又问：“不是说要再玩几天的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即便不再月季城多逗留，明天白天回程应该更合适，而他却在这个时间点从月季城返回，时间上有多赶，她是知道的。
    “因为那里太冷，还是回来的好。”他说。
    夏川抿着唇，努力止住心里泛起的一层又一层波浪。
    沈辰不待她反应，弯下腰在他的黑色背包里掏呀掏的，像是在寻找东西。在夏川好奇的注视下，他终于掏出了一个优盘，还有……一盒小蛋糕。
    迅速将蛋糕从盒中拆开，然后沈辰怔住了。
    因为在一路颠簸下蛋糕已经没有了原型，看起来有点惨不忍睹。
    “这个……是在月季城里买的，我怕回来太迟来不及，所以……” 显然他也没料到蛋糕竟会变成这般，前一刻的镇定自若变成此刻的尴尬无措。
    盯着桌上看早已不出原型的蛋糕，夏川一时感慨万千，她本以为他忘了，却没想他依然记得。
    昨天在电话里没能说出口的话，原来根本就不用说。
    原来他问她还有什么想说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本来是没有胃口的，现下却突然觉得肚子饿了，想来自己并不是不想吃饭，而是想和这个人一起吃而已。
    原来今天什么事都不想做，也只是以为他忘了。
    沈辰见夏川愣在原地，一时码不准她心中所想，只能掩饰尴尬地轻咳一声，“抱歉，今天有点急，虽然蛋糕不太好，但礼物是好的。”
    话毕，他伸手把优盘放置在她的手心。
    金属物件，还带有他手中的温度。
    夏川小心翼翼地握住掌心里那件小小的优盘，一抬头，看见他眼中飞扬的神采，正如今夜天际中最为璀璨的星辰。
    她心下恍惚，只听他说：
    “送给你的，听夏。”
    她知道的，在评审最后公布成绩时，她看见了他为这款软件取的名字。
    ——听夏。
    她在心中默默地叨念着，内心翻涌着的情绪如波如涛。
    无论过了多久，他永远都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幸好，今年今日终于又有了他。
    心间流淌的东西，那柔软了一颗心的东西，夏川明白，那叫□□情。
    掌心紧握，她如获至宝，只愿此生能永不放手。
    “生日快乐，夏川。”他笑着说，依然美好如初。
    ……
    第25章 Chapter24
    之前有关马拉松热搜的热度刚刚沉下去不久，沈辰比赛获奖的消息便很快又传了出去，再次激起千层浪。
    托这位自带光环的大四应届生的福，让这个寒冷的季节里多了一道暖流。
    他的获奖作品听夏，自是引起了许多业内人士的兴趣，想要投资开发的也不在少数，但沈辰本人却表示暂时没有此类打算，听夏只会在小范围内被使用。
    而这个小范围，也就只有夏川以及选了夏川课的同学们而已。
    本来，夏川的学生们出于同性相斥的原理大多对沈辰不甚喜欢，但没想到沈辰会不计前嫌，不但不介意他们之前对他软件的疯狂吐槽，还对他们提出的意见都逐一整改，甚至获奖后还表示此软件只为他们独家使用。
    多么无私奉献的好同学，真是闻着流泪听者感动，他甚至还为软件起了个这么个好名字——
    听夏，这是让他们听夏老师的课好好学习啊。
    无时无刻不再督促他们用功学习，这份心思实属难得啊。
    连校领导也为之动容。
    然而，沈辰本人在听闻这种发自肺腑的感动与赞扬后，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但在别人眼中他的沉默不语更彰显了他低调的人格。
    至此，他的形象愈发优异，听闻校办已经打算授予他优秀毕业生的称号了。
    于是在这种欢欢喜喜的校内氛围中，夏川养了将近一个半月的脚伤后，终于可以行动如常了。
    不过出于谨慎考虑，周末的时候，沈辰还是坚持要陪她去医院复查一次。
    挂号、排队、问诊。
    当‘全好了’这三个字从医生口中说出时，沈辰这才彻底放了心。
    夏川自是也高兴，毕竟被一方天地里圈住了一个半月，任谁听见可以再次放飞的消息，都会非常开心的。
    “真是太好了。”
    太开心，以至于她在医院大厅里跳着转了个圈，像一只雀跃的小鸟。
    “沈辰，我们找时间出去玩好不好？”她转过身子，倒着走望向他，眼里闪着晶莹的期待。
    沈辰淡笑看她，卸去平日里的文静内敛，她对他越来越表现出独有的依恋，不再像这些年来小心藏着掖着的那般，而更像一只破茧的蝶，冲破束缚，愿意为他展露出更多的爱慕灵动，惹人百般爱怜。
    这样的她，让他心动如酥。
    至于改变是从哪天开始的？沈辰想了想，好像是从他送她听夏的那天吧。
    终于，她还是明了他心意的。
    只可惜那天后来宿舍里的几人在得知他返程后，用连环夺命call把他叫了回去，说要连夜给他庆祝获奖，再后来，既然夏川基本已能自由行动，他也不能常驻在那儿，毕竟他怕惹人注意，徒增麻烦就不好了。
    夏川见他笑而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歪着脑袋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问道：“不好吗？”
    怎么会不好，简直是好的不得了，然而他却只是笑看她。
    夏川心下有些羞赧，一边扯着他的袖口一边往后倒着走，她一心扑在他的身上，完全没在意身后的下坡台阶，一只脚刚要踏空的时候，沈辰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小心，台阶。”
    胸口有一刹那的失重，等夏川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落进他的怀抱了。
    “脚才刚好，还想再崴一次？”他对她的运动神经表示无可奈何。
    怀里的夏川半低着脑袋不敢看他，红晕却浸染了脸颊，长长的眼睫毛像一对羽翼，忽闪忽闪的。
    如翼拂过，沈辰心下一跳，不自然地松开了手臂，怀中人赶紧一股脑地闪到了一边。
    “以后小心点。”他移开视线，随口说道。
    “嗯……”她垂眼点头。
    瞧见她如此模样，他知晓怕是再也无法与她在校园内如常相处了，先前她还未看清他的心意时，还能端着距离骗骗人，可如今，只要让别人瞥见苗头，任谁都能看得出他们非比寻常的关系。
    比预想计划中，提前让她发觉了。
    他叹口气，跨步迈前，即便心里千万般喜欢，却还是要坚守底线，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坚持多久。
    虽然那么多年都坚持下来了，如今却觉得真是太不容易了。
    要不，能坚持多久就多久吧。
    俩人一前一后走着，他时不时地会回头寻她一眼，像是怕把她弄丢了一样。而夏川悄默默地追着他脚步，几次都想伸手攥他衣袖，可他一回头，她又立即收回了伸出的手。
    是的，她想牵他的手，非常想，可是又还差那么点勇气，只能作案未遂。
    于是俩人各怀心思，一条路走得那是九曲回肠。
    静默中，忽然听见有人唤了一声“沈辰”，被惊醒的俩人顿时停下脚步，双双朝声源处看去。
    马路对面，医院的大门口，有人正对他们招手。
    “这边！沈辰——夏川——”
    沈辰眯起眼望去，待看清对面的人时，出乎意料之感让他不禁面露惊愕。
    她怎么会在这里？
    十字路口的绿灯亮起，对面的人顺着斑马线一路走了过来，然后停在了他们面前。
    “小夏川，果真是你！阿姨好久没见你了呀！”来人笑起来时眼睛像是弯弯的月亮。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辰边说边伸出胳膊阻挡在他与夏川之间，挡住来人更近一步的动作。
    被挡住的人显然不太乐意了，拍了一下挡在面前碍事的胳膊，“干嘛？有你这么跟妈妈说话的吗？”
    沈辰一怔，不得已低呼一声，“妈……”
    而夏川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碰面中无法言语。
    沈辰的妈妈，那个在她记忆里很少待在梅城、见面次数并不多、但每次都会微微笑给人如沐春风之感的阿姨，她年少的时候是很喜欢她的，总有种妈妈的感觉，而且她们还很有缘分，拥有相同的姓氏，她很是喜欢阿姨的名字——夏实。
    就在夏实还想跟夏川说些什么的时候，沈辰干脆直接把自己老妈拉到了一旁，远远地离开夏川。
    被自己儿子拉着走出好几步，夏实很是不满，“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她的。”
    她不好气地瞥着儿子，本来母子间见面就少，可这个儿子倒好，完全不想妈妈，即便偶尔的电话也只是用来敷衍的。
    沈辰被噎了一下，倒是不好回嘴，只好问道：“妈你怎么回来了？爸也回来了吗？”
    “哦，他倒是没有。”
    沈辰有些奇怪了，他爸妈一向形影不离，从小把他交给爷爷后基本就忘了还有他这个儿子了，再由于他爸工作的缘故，这俩人在梅城的时间很少，可但凡是他妈回梅城，他爸必然也会跟着的。
    然而这次竟然没有？
    夏实知晓儿子的疑惑，说道：“我回来替你爸拿份档案的，他手头有台大手术走不开。”
    “是吗？”沈辰看着他妈，不是很相信的感觉。
    一份医院里的档案换谁拿不行？他不觉得他爸会让他妈特意跑一趟，这绝对不符合他爸的个性。
    夏实瞧一眼儿子，继续说道：“你这么聪明，怎么不拿这份聪明搞定你爷爷呢？就是你爷爷故意要让我回来拿的，无非是想借机让我找你出来……”
    可没想到这么巧，她还没来及找他，他们竟然在这里给碰上了。
    “话说你们也来医院做什么？”夏实倒是突然有了点紧张，她刚才有看见他们从医院门口走出，这才追了过来的。
    “她之前崴伤脚，来复查的。”
    “啊，这样啊……”
    对于妈妈没由来的松口气，沈辰简直无语极了。
    而夏实当然不会说她想歪了，遂问道：“复查怎么样？”
    “已经完全好了。”
    “哦，那就好，”她这时又想起正事，“我听你爷爷讲你怎么好久没回去看他呢？”
    对于这件事，沈辰不想多说，只道：“我很忙……”
    夏实给儿子一记白眼，“很忙？忙什么？忙着谈恋爱吗？”
    沈辰不语，俊脸有点挂不住，却也只能回瞪他老妈。
    “好吧，”夏实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是不管你，你爸更不会管你，但你别让爷爷三天两头打电话来找我茬行不，妈妈也很难做人的……”
    说到这里，夏实无可奈何地直叹气，她是服了这老爷子了。
    “总之，我马上又要回你爸那边了，我们过年前会回来，到时希望你能想明白……”
    ……
    夏川站在行道树下，看着远处交谈的母子俩人，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看得出沈辰大部分时候还是保持沉默的。
    过了一会儿，远处的人似是讲完话了，然后夏川就见夏实阿姨打开了沈辰拦着的手臂，朝自己快步走了过来。
    “小川啊，阿姨和叔叔今年过年前会回来，到时你们回家里过年好吗？”
    望着眼前笑眯眯的人，夏川想到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第一次看见夏实阿姨时的情境，她也是笑颜如斯，很温柔地朝她招手。
    ——你好夏川，我叫夏实，盛夏的果实。
    时过境迁，但那样的画面，她永远忘不了。
    所以，如今的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连沈辰的脸色都忘记看了。
    夏实似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很欣慰地拍了拍夏川的肩与她再见。
    然而下一秒，沈辰却被他老妈一把拉下衣领，他被迫弯下身子，被迫让老妈附在自己的耳边，被迫聆听了老妈说的几句所谓‘贴己’话。
    夏川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却见沈辰脸上浮现了微不可查的红晕。
    他有些恼地瞪了自己老妈一眼，可夏实却有种得手般的坏笑，并再次与夏川挥了挥手：
    “再见啊，过年见哦。”
    ……
    第26章 Chapter25
    回学校的路上，夏川一直在懊恼中度过，自己刚才的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有些人就是这样，当面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很多想说的话没能说出来，但事后就会非常地埋怨自己。
    就像夏川这样，连跟阿姨好好地打声招呼好像都没有做好。
    自己年少时能一路读书过来，不为学费烦恼，也都有她在其中的帮助。
    只可惜她离开得太匆忙，夏川没来及说谢谢。
    可值得高兴的是，她们还会再见面，而且夏川看得出来，阿姨好像并不讨厌自己，也不讨厌自己在沈辰身边，与沈辰的爷爷不一样。
    那个老人不喜欢她，而现在只怕会更加不喜欢她。
    其实夏川并不在意别人喜欢与否，但那是沈辰的家人，她就很在意。
    全世界都可以不喜欢她，但是那个人不同。
    她心里苦，感觉这是个无法调和的矛盾，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解决。
    为此，她也只能将烦恼化作口中长长的一缕呼气，可这一口气貌似呼得太过用力，额前的刘海都被她吹起来了。
    沈辰觉得她这个行为很好笑，心事全被写了在脸上，单纯又可爱，明明是这么大的人了，心里却还住着个小孩子。
    “你不是说想出去玩的吗……”他突然开口，想到在医院时她问他的话，正好趁此转移她的注意力。
    夏川听后果真面露喜色，抬头盯着他，看起来还真忘了刚在纠结的事。
    沈辰一手托腮，状似在思考的模样，提议道：“不如我们就去看星星吧，那次无人机拍摄的地方，你很喜欢的不是么？”
    夏川微微吃楞，脑中想起那片星野天际，她在沈辰公司里偷看的系列照片，她是极其喜欢的。
    “真的吗？”
    她心花怒放，又喜出望外，虽然之前他确实说过可以去那儿旅游，但夏川没想到会这么快成行。
    沈辰点头，“等你今年评完副教授，我们就出发。”
    算算日子，已经近在眼前了。
    夏川乌亮的眼眸转了转，倒也觉得不是难事，虽然手头的新研究也不过才刚成型，但先前积累的家底还是厚实的。
    还真是亏了那埋头苦干的四年时间。
    于是她回答得很是欢快，“好的。”
    沈辰微笑颔首，心想果真还是得给她点动力，做起事来才会更积极。
    ……
    俩人后来在校外吃了午饭，吃完饭走到校门口时，沈辰却没像往常那样送她回去，而是分道扬镳，各自走着各自的路。
    为此，沈辰还特意绕到另一条道路上。
    夏川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回头再张望时，看见的也只是他的背影。
    这人竟然可以走得这么潇洒，在冬日的煦阳之下，他连背影都如此帅气逼人，可难道只有她心中才有不舍么，有些意难平啊。
    可即便这样，她却也无法追上前去。
    她觉得自己是懂他心意的，可是又好像不是很懂，好吧，她叹口气后失落地转回头，看来也只能继续走自己的路了。
    她明明就比他大，可在爱情中，是没有大小的。
    ……
    不远处的沈辰却也停下了脚步。
    在鹅暖石铺就的小路上，落叶簌簌飘动，阳光穿越没有遮挡的树丫，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柔金纱。她完全没吸取崴脚的教训，一步三抬头地走路，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在望着头顶的蓝天，又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沈辰笑了下，虽然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他觉得应该是惹人爱的。
    追上去，拉住她，他想过，却也还是忍住了，直到她在鹅卵石小路的尽头消失，他才重新踏上回宿舍的路。
    脑中想着妈妈离开前问他的话：
    ——儿子，我觉得，你们该不会还没接过吻吧。
    他的这个妈，简直了。
    ……
    夏川回到住宿楼下时，远远地瞧着一个人影，百无聊赖地站在落光枝叶的大树下，看身形总觉得那么点眼熟，可一时没想起来。
    等走近了，她才发现这人是谁，难怪眼熟了。
    胡晓林楞是在这儿等了大半天了，毕竟是冬天，即便有阳光，他手脚都已冰凉，可见是等久了。
    俩人都在第一时间看见了对方。
    “胡晓林？你在这里是……？”
    小胡同学一见着夏川，顿时嬉笑眉开，还象征性地掸掸身上的灰。
    “我在等你啊，夏川姐你总算出现了！”
    夏川弄不清状况，有点懵，“你为什么等我？”
    小胡见她一人行动灵活，虽然他多次与沈辰打听情况，也听闻基本都好了，但亲眼看见还是忍不住惊喜道：“你脚伤全好啦？！”
    “嗯，已经好了。”
    “那真是太好啦！”
    他围着她转了一圈，左瞧瞧右瞧瞧，终是确认她已经完好如初，拍着胸口大呼：“我终于也可以放心了……”
    听他这么一说，夏川有些弄懂他的来意了，倒是觉得过意不去，“其实你不需要特意来看我的，这样真是麻烦了。”
    “不不不，这是应该的，要不是有事耽搁了，我早该来啦。”他直摆手，表示出真心实意。
    夏川笑笑，既然他有这个心，她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
    小胡同学指指面前的这栋家属楼，一脸意外又不意外的样子，“你果然住这里呀？”
    说到这个，夏川也有点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沈辰告诉他的，可是也没听沈辰跟她提过。
    小胡同学知道她心中有疑，一副了然地笑道：“你肯定在想我怎么会知道的，对不对？我当然有我的办法了，我是谁？从小到大没什么事能难住我小胡的。”
    小胡同学瞎诌的本事也是不错的。
    其实，小胡能知道也不奇怪，上次他不是被沈辰抛弃在马路边的吗，虽然没能跟着过来解开心中疑惑，但是那辆车是他叫的啊，手机定位最后显示的结果正是这个地儿。
    再加上，夏川出现在高校马拉松里，她的运动服名牌上又写着F大字眼，他饶是再不机敏，也知道打开手机，进入F大高校主页，搜索一下夏川这两个字了。
    四年多没见，她回来做了大学老师，竟然还是在沈辰的学校里。
    连小胡同学都有点为沈辰捉急，她回来做什么都好，却偏偏成了他学校里的老师。
    呵呵。
    难怪沈辰一直讳莫如深，之前姐弟恋，现在师生恋，也确实够他受的了。
    当然，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小胡同学是有个正事的。
    “我来其实还有个事，过些天是我的生日，想邀请你和沈辰来参加。”他边说边从身上摸出个邀请函，红边压模，做的还真有那么回事。
    夏川一愣，脱口而出：“恭喜啊。”
    话说出口，感觉好像又不对，只怪这卡片做得太艳。
    小胡同学倒是没听出来，嘿嘿地笑着。
    “你跟沈辰说过了吗？”夏川接过，掩饰尴尬地问道。
    小胡心想他当然没跟沈辰说过，换做沈辰，那肯定是不鸟他的，上次在医院特殊情况，他才好不容易搞到沈辰的联系方式，要再烦他，这还不得将他拉黑。
    所以，他才曲线救国，走夏川这条路。
    “我这不是先跟你说了嘛，劳你帮我转告哈，”小胡嘿嘿地笑着，又道：“夏川姐，你也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吧，下次再这么守株待兔般的找你，我就要冻屎了。”
    反正沈辰不在，正好趁次机会，况且他真的要冻屎了。
    见他被冻的缩手缩脚的模样，夏川噗嗤笑了，“好的，天太冷，去我家里坐坐？”
    “哦，不不不。”小胡同学直摇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也不想自找麻烦。
    迅速要了夏川的联系方式，小胡在得到她保证会去的承诺下，开开心心地溜走了。
    第27章 Chapter26
    胡晓林家里什么都能缺唯独不会缺钱，这个从小长在蜜糖里的男孩，把自己也养成了个蜜糖，过个22岁的生日也把自己过成了公主。
    当夏川踏进酒店的自助餐厅时，纷飞的满天气球，让她立即想到了胡晓林以前的生日会。
    因为沈辰的关系，她与胡晓林相识，虽然那时她不大爱说话，但胡晓林却是爱说话的，而胡晓林过生日也常常会邀请她参加，只是她却借他生日会的名义，趁机跟沈辰跑出去玩了。
    真正坐在其中从头至尾的情况倒是真没有。
    也难怪，她虽受到沈辰家里的资助读书，但因无家可归一直都是住校的，也只有节庆时会在沈家度过，而年龄差再加上夏川时不时地跳级，让这俩人完美错过同校的机会，以至于彼此见面时间并不多，但机会总归是争取来的。
    以前胡晓林还不懂，后来懂了，女神却已经芳心暗许了。
    不过女神总归都是用来供奉的，小胡同学想得很开，他不敢亵渎。
    至于小胡同学这次拼了命也要把他们请来的原因，无非是因为被自己身边朋友们逼的。
    沈辰助人为乐的照片，虽然主角是沈辰以及没被人识别出的夏川，但配角小胡同学也是在场的啊，他就在照片的边角一隅，只因为貌不出众就被彻底忽视了。
    但他的朋友们没有忽视，并且一眼就认出了小胡同学，疯狂给他打call。
    因为一张新闻照片，那些认识沈辰的同学，仿佛又重拾回曾经的那些岁月。
    自从高考后的一别，大家都散开了，沈辰进了F大，整个人就消失了，因为他连家里都不怎么回了。
    他一向又是个淡淡漠漠的性子，只有别人找他的份，想让他找他们？
    比登天还难。
    可大家都没想到胡晓林还能和他联系上，再听他说了照片的事，还有夏川的回归，众人提着刀逼在他脖子上。
    于是成就了今天。
    小胡过生日的今天，天公作美，从昨夜起下了来年的第一场雪。
    夏川掸了掸落在身上的融雪，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小袄，从白色的天地间走来的时候，像雪花般轻轻柔柔地飘落下。
    那些认识她的人，都有那么一刻的失神。
    几年没见，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
    还没等大家拉出回忆来细细品味，慢她一步的沈辰也跟了进来，顿时往日画面重现，他们原来一直是那么登对的。
    胡晓林笑嘻嘻地走上前，想到沈辰事前很难得地给自己打了通电话，在电话里他倒是没兴师问罪，而是有事所求，所以小胡知道沈辰一定会卖他这个面子来参加的。
    沈辰终于来了，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扫了一眼众人。这些热闹他是不爱凑的，但既然夏川已经答应了，而且小胡同学还有他的用处，沈辰觉得也无妨。
    只是夏川坐下后才发觉，很多人的面孔都似乎有些熟悉。
    她心下一怔，之前倒是忽略了这一茬，既然是小胡同学宴请，碰上他们也是在所难免的。
    只是，她与沈辰如今又一同出现，也不知这些人心里会怎么想。
    夏川悄悄瞥向沈辰，但见他坦然自若的神色，便也收起了心思。
    虽说小胡同学是包下了一整个自助餐厅，但其实也就只有一个椭圆长桌的十来号人，银色的氢气球倒映着餐盘的光泽，空气里飘着轻快的曲子。
    在座的曾经同学朋友们心中只想说两个字：卧槽。
    曾经这俩人还好歹躲躲藏藏遮遮掩掩，如今竟然如此大大方方了，真应该把高中的教导主任拉过来瞧瞧的。
    看吧，当初这人确实早恋了吧，我们都没有冤枉他吧。
    大家心照不宣地互看一眼，能亲眼看见这个场面，也不枉他们大老远地欢聚于此。
    沈辰和夏川，在座的不是看上过沈辰，就是看上过常常出现在沈辰身边的夏川。
    那个时候，大家都当夏川是沈家从孤儿院里认的女儿，是沈辰的姐姐，谁也没想过这俩人之间会有什么。
    毕竟她比他们都大了五岁。
    对一个小男孩来说，五岁是什么？五岁就是一条鸿沟、就是一潭深渊。
    只是小男孩都有长大的时候。
    随着年龄增长，夏川越发出落的亭亭玉立，翩翩少女惹人爱，渐渐地流言蜚语多了，扑风追影的事也多了，毕竟空穴不会来风。
    早恋本来就是一宗罪，更何况还是个比他们大五岁的姑娘，于是在他们快要进入高三的那年初夏，沈辰的事情终于捅到老师的耳朵里了。
    优等生沈辰第一次被叫了家长，来的人是他功勋卓然的爷爷。
    谁也不知道这之间发生了什么，知道的只是夏川再也没出现了。
    然后，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些事一样，他们平静地读完高三毕业了。
    毕业后，去外地读书的读书，去国外留学的留学，却为了心中这个结，又跨越省市与国度，借着胡晓林生日的由头聚到了一起。
    餐桌上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在小胡同学努力的玩笑话中，气氛逐渐热络了。
    大家说着各自这些时间里碰上的趣闻趣事，余光却都瞄着沈辰和夏川。
    “那个……沈辰你这次可别再跟以前一样，半途和夏川姐跑了啊。”有人打趣地说，他们这些人都习惯称夏川为姐。
    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夏川没想到竟然有人注意到过，有些吃惊，但也只能闷头吃食物。
    被点名的沈辰则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似笑非笑地，却没搭话。
    场面有点尴尬。
    果然，几年没见，沈辰老样子一点也没变，表面看着淡然好脾气的模样，实际骨子里拽成个大爷。
    但人家确实有这个资本拽啊。
    没法子，大家只能像以前一样陆续赶着救场子，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瞎扯，扯着扯着，又有人提到了沈辰参加信息技术竞赛获奖的事，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有关他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特别是那个获奖的软件设计，据说叫作‘听夏’。
    多美好的名字，想不激起大家的羡慕嫉妒恨都不行，恋爱能谈成他这个样子，也算是登峰造极了。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当大家的面说过，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苦于拿不到证据。
    终于等呀等挨到沈辰去自助区挑菜了，趁此机会，有人问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你俩在谈恋爱哈？”
    夏川一口果汁含在嘴里，还没来及咽下，听后差点呛到。
    柿子当然要捡软的捏，沈辰那块，他们突破不了，但夏川却是个好说话的主。
    夏川脸涨得通红，被呛的不轻。
    大家盯着她看，夏川却迟迟闷着不答话，连小胡同学都觉得有点对不住她了，这种事让一个姑娘怎么开口是好。
    好在沈辰很快返回餐桌，见夏川不知为何呛住了，忙找来纸巾递给她，顺便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口气。
    “……我……去拿菜……”缓了口气，她有些不自在地说，脸蛋红的像西红柿，逃命似的端着白瓷盘跑了。
    没能得到夏川的答案，围坐着的人都不太甘心，却瞧着沈辰坐定如钟的姿态，让人心痒痒。
    “胡晓林，你以前不是暗恋过夏川姐的吗？”
    突然，这句话像个炮弹一样落在小胡同学的脑门上，把胡晓林砸的是眼花缭乱。
    小胡同学瞪着说话的女生，简直想掐屎她，哪壶不提开哪壶，还让他过生日吗。
    不过好在她说的是‘以前’、‘暗恋过’，那都是过去式了。
    然而谁又冒了下一句，又将他撕的粉碎。
    “你不是还说做梦梦见过与夏川姐结婚的吗？”
    他真想踢翻自己的好兄弟，哥们儿果真都是用来出卖的！
    可话已经抛出来了，像泼出去的水一样，都收不回了。
    大家一副看好戏般地看着胡晓林，再憋着笑撇撇沈辰，这感觉真是太棒了。
    小胡同学简直欲哭无泪，又瞟见沈辰不动声色地望着自己，他有种洁身自好这么多年清白全毁于一旦的感觉。
    “其实……”他脑袋里快速运转，瞬间拿定了主义，“没错，我是曾梦见过夏川姐结婚，但是，但是，那个新郎可不是我……”
    众人笑着等他瞎说。
    “那是谁啊？”
    小胡同学一咬牙，“我记不得了……”
    “奥……”大家点点头，若有所思。
    沈辰也有所思，眼角却挂着清浅的笑意，温声问道：“哦，那你还记得什么呢？”
    小胡同学也是糊涂了，应声答道：“就是梦见婚礼上新郎如果想要亲她，必须算出以新娘的脸为球面的切线的正确角度，然后……”
    他适时捂住了嘴。
    桌上已经闷声笑倒了一片，这孩子果真受夏川中毒影响太深，连梦里都是数学。
    沈辰继续笑问：“然后呢？”
    “然后他就开始画坐标系了呗。”已经有人为小胡抢答了。
    桌上众人终是忍不住了，敲盘子敲筷子敲桌子敲椅子，爆笑一片。
    小胡同学心想，这次是要真的屎在22岁了吗，大好岁月好没来及虚度呢。
    他抱头倒在桌上，不想活了。
    夏川磨磨唧唧地选了一圈菜品，虽不好意思但还是拿好食物回来了，可刚走近就发现大家都在狂笑不止，与先前她离席前的氛围完全不同。
    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夏川懵懵地坐下了，可大家见她回来，笑得更是厉害。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猜想或许与自己有关，她半低着头，红晕依然。
    “夏川姐，你对球面的切线有过什么特别的研究吗？”有人捂着肚子问。
    小胡同学恨不得拿餐盘塞人嘴里，真是不怕他事多。
    夏川一怔，并不觉得他们话中有话，带些抱歉地回道：“这块我没有特别研究过……”
    随即她认真地想了想，很快又说道：“不过，关于球面切线倒是有个很有意思的研究，叫作‘不能抚平的毛球定理’。”
    见大家都盯着自己，夏川便继续说道：
    “一个表面长满毛的球体，不可能完全把它们梳平，这是布劳威尔首先证明的，用数学语言来说，就是在一个球体表面，不可能存在连续的单位向量场。而这个定理可以推广到更高维的空间，对于任意一个偶数维的球面，连续的单位向量场都是不存在的……”
    餐桌上同学朋友们瞬间安静了，连空气都有点静默。
    夏川顿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太过也太深了，十分抱歉，她绝对不是故意卖弄的。
    在她有些不知所措之中，在众人的惊愕神色中，身旁的人却突然笑出了声。
    是的，沈辰没忍住笑场了。
    从此以后，怕是再也没人敢随便肖想他的姑娘了，因为谁也不想再在梦里解数学难题了吧。
    他笑着，望着她一脸无措的傻样。
    ……
    第28章 Chapter27
    晚上离开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银装素裹的天地显得空旷而浩渺。
    因为白雪皑皑的原因，在路灯下，世界格外明亮与宁静。
    只是大雪覆盖，造成交通不便，好在回校的路程也不是很远，他们便没有坐车回去。
    沈辰走在她前头，在厚厚的积雪上落下一个又一个脚印。夏川低下头顺着他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一步一步地再次踏上。
    在踏雪簌簌的声响中，这样的感觉让她有种别样的心安。
    走了一会儿，沈辰忽然停下步子回头寻她。
    见他回头，夏川也赶紧停住动作，然而她迈出去的一只脚已经来不及收回了，一时又没找到落地点，脚尖不得已在空中转了大半个圈，眼看是又将要摔倒的样子。
    她及时张开双臂稳住了身体，在最后关头没能让自己跌倒，夏川庆幸地拍了下胸口。
    沈辰无奈，“你在做什么？”
    “我没做什么啊，我就在走路而已……”她眨了眨眼睛，有些虚心地掩饰自己。
    沈辰瞥见身后一长串的雪地脚印，却只有他的脚印，顿时明白原来她是一路踏着自己的脚印过来的。
    他笑了下，“你脑袋里在想什么？”
    “我没想什么……”她摇着头。
    沈辰似乎不太相信，“没做什么、没想什么，你走个路也能跌跤？”
    “可我也没真跌倒啊……”她小声地不太自信地回道。
    沈辰哑然，顿了几秒后转身走回到她身旁。他的个子很高，以至于路灯把他的影子全打在她身上了。
    忽明忽暗中，她抬头望着他，他低头看她。
    谁也没有说话。
    她晶亮的眼眸中倒映着他的影子，这时候的世界似乎很小，小到只在她的一个眸中。
    而她也在他的眸中看见了自己，小小的一只。
    柔柔的月华，昏昏的路灯，还有静谧的天地万物。
    感觉很好，仿佛下一秒就会发生点什么。
    于是夏川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餐桌上他们问她的问题。
    其实她不回答，只是因为她也不确定。
    她心跳的厉害，虽然天寒地冻，但好像自己正被炉火烤着，有点晕晕乎乎，又有点迷迷茫茫，忘乎何年何月，不知此时身在何方。
    下一秒。
    ‘啪嗒’一声，有什么让紧绷的弦断了。
    俩人顿时都呆住。
    沈辰反应比平时慢了几拍，等回过神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情绪酝酿到最好时，自己竟被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莫名其妙的雪球给砸到了？？
    夏川也有点懵，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让她一腔忐忑期待顿显尴尬。
    她摸了摸脸颊，迅速退后了两步。
    远处的始作俑者传来了笑声，格叽格叽地，然后两个小影子从一排行道树后冒了出来。
    沈辰看看自己身上残留的雪迹，又看看从远处跑来的幸灾乐祸的小朋友，一种无能为力之感油然而生，心下只觉从未有过的无名之火。
    个子高一点的小朋友还不怕屎地指着沈辰直乐呵。
    “砸到啦、砸到啦、砸到他啦——”
    沈辰扶了下额头，努力调整此时此刻的心态，待平复后才问道：“你们，为什么用雪球砸我？”
    “因为你是目前唯一走到我们目标范围内的人啊。”矮点的小朋友指了指远处的一棵树，“我们都在那儿等好久了，只有你们走了这条路呀。”
    原来是对熊孩子。
    沈辰瞥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四周，又问：“你们家长呢？”
    “他们嫌太冷，不肯跟我们玩雪，在对面的咖啡店里等着呢。”
    沈辰顺着小朋友的手指看过去，对面确实有家咖啡店，透过玻璃墙能看得出里面坐了不少人，喝咖啡的喝咖啡，聊天的聊天，玩手机的玩手机。
    沈辰点点头，思忖片刻后弯下身，问道：“那么，你们要跟我们玩吗？”
    两个小朋友们都有些意外，按理说他们砸了他，他是该生气的，他们就是喜欢别人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可这人非但没生气，还要跟他们一块儿玩？
    两个小孩迅速互看一眼。
    不过他们也是很乐意的，毕竟好不容易等到雪停了，正愁没人跟他们玩呢。
    于是小朋友爽快地应道：“好呀！我们一起玩！”
    沈辰眯眼笑问：“玩过游戏《植物大战僵尸》吗？”
    小朋友点头如捣蒜，“玩过。”
    “好，你们俩先当入侵的僵尸，我们做防御者豌豆射手，”沈辰边说边从脚边团起一个雪球，放在手中颠了颠，又说：“就拿这个作为射击的豌豆吧。”
    小朋友极其激动，只当做是游戏，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么，游戏开始了。”沈辰友好的笑了一下。
    于是在夏川一脸茫然中，沈辰已经握着雪球奋力朝目标抛去了。
    两个小朋友蹦着跳着，兴奋地尖叫着。
    沈辰再扔，他们再跑。
    再扔，再跑。
    扔，跑。
    夏川看傻了眼。
    “给你。”沈辰抽空做了个大雪球递给她，眼神凌厉的像个指挥官，“手下不要留情。”
    夏川想笑又不敢笑，这是明摆着欺负小朋友啊。
    刚开始被忽悠的两个小孩还玩得不亦乐乎，东躲西藏、左奔右跑的，可渐渐地，他们发现情况不太对了，明明应该是僵尸攻击才对啊，但源源不断发射过来的雪球根本让他们没机会还手，连躲都来不及躲，而沈辰又像个神枪手似的，下手又准又快。
    没一会儿，两个小人满头满脑都是开了花的雪球。
    而沈辰却丝毫没有交换角色的意思。
    趁这个厉害的大哥哥又捏了个超大雪球的空档，两个小朋友见情况不妙，撒腿就朝咖啡店里冲。
    “你们去哪？游戏还没玩完啊。”沈辰跟在后面提示。
    小朋友吓得直摆手：“不玩啦不玩啦我要回家回家啦！”
    见两个小鬼跑远了，沈辰哼笑了一声，这才神清气爽地扔掉雪球，拍了拍双手。
    可夏川却有些不放心了，“你说他们家长会不会找来？”
    “找来做什么？输了游戏而已。”沈辰却不以为意，掉头继续走他的路。
    也对，只是游戏而已，最多也就吃了个哑巴亏。
    夏川跟上他，抿着唇偷笑。
    “你又笑什么？”沈辰瞥她一眼。
    想到刚才雪球大战时，他这个大男孩放飞自我的模样，夏川想不笑都难。
    头顶上空，今夜辰星都似乎因此五彩斑斓呢。
    虽然沈辰平时看起来沉沉稳稳的一个人，但夏川知道，他的心里也住了颗小星星。
    是有点孩子气，有点坏脾气，还有点傲娇的小星星。
    但她就是喜欢这个藏着小星星的男孩，这个只会让她看见小星星的男孩。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跟小朋友玩得也挺开心的。”她笑着说。
    而沈辰听夏川这么一说，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可他掩饰的很好，轻咳一声说道：
    “哦，晚上吃多了，刚好运动下消消食。”
    “嗯。”夏川含笑，努力点点头，似乎非常认同他的这个说法。
    她含笑的面容，像是雪地里绽开了的花。
    沈辰望着眼前的这朵花，动了动嘴角，可楞了半天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然后，他闭上嘴、掉头、大步走掉。
    夏川一怔，追上前去，他先前虽也走在前头，但是都会有意无意地迁就她的速度，所以他走的其实并不快。
    可现在他走的有点快。
    “你慢点，等等我。”想在厚实的雪地里加快速度，对夏川来说有点困难。
    可前面的人却没有理她，依然迈着他的大长腿。
    夏川也不知哪儿又出了什么问题，但他不说，她又追不上他，可真是让人着急。
    “哎。”
    她叫了一声，干脆停下了追赶的步子。
    沈辰听这声音怕她又出意外摔跤，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因为大雪的原因，这条路上来往的行人寥寥无几，连车辆也屈指可数，只剩他们隔着皑皑的白雪望着彼此。
    天大地大，无法填满的胸腔最大。
    “你冷吗？”过了一会，沈辰在那头问道。
    夏川楞住，有些摸不透他这个乍现的问题，冷吗？她穿的不少还真不太冷。
    但在她刚想说‘不冷’的时候，电光火石一刹那，有个念头冲进了她的脑中。
    于是她回道：“嗯，冷，我觉得冷。”
    路灯的影子里，瞧不清他此刻的神情，沈辰双手塞在口袋里，又慢慢地踱回到夏川的身边。
    “哪儿冷？”他问。
    夏川犹豫了下，轻声说：“手冷。”
    “哦，你忘带手套了。”
    他不经意地看眼远方，一只手悄默默地从口袋里伸出，又悄默默地牵起她的手，再次塞进了羽绒服口袋里。
    轻轻柔柔，如雪花片飘进了心坎。
    夏川低着头，咬着唇，手掌被包裹的温热感觉，连夜晚的冷风仿佛都变暖了。
    等冬天过后，就是春天了。
    “走吧。”他说。
    “嗯……”
    第29章 Chapter28
    大雪过后，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日子过的像融化了的雪一样，时间从指缝间不声不响地溜走，眼看就要放寒假了。
    这段时间里没发生什么特别的大事，学期结束前大家都很忙，如果硬要说，也就是沈辰实习工作之余，完成了这学期也是他大学期间的最后两门课，而夏川则提交了她的晋级申请，毫无意外地被系里接受了。
    陈平南教授为此还特意与夏川进行了单独淡话，一方面是表明系里愿意推她的态度，另一方面是想告诫她，切莫因此放松自己，毕竟副教授不是终点，而只是另一个起点。
    “我当副教授时年纪可比你大多了，所以夏老师未来的路会非常长，要比我还要长，副教授、教授，甚至更高，全看你自己的。”陈教授和蔼地告诉她。
    至此，职称晋级的事算是尘埃落定了。
    而与此相对，沈辰也是要兑现承诺的，他说过带她去看那片星海的。
    可是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即便沈辰计划安排得再完美，也没想到此次出行会有变故。
    当然，这趟旅行去是去成了，只是从两人的旅行，变成了三人同行……
    而至于为何会变成这样，则要从一份邀请函来说了——
    因上次及时且完美的解决了无人机事件，客户方非常满意，为此还特地趁中国年前发来了邀请函，大意是邀请H&L智能开发组代表前往当地，除了进一步商谈来年的合作外，更是想表达对上次工作的感谢，并表示全程将会安排向导陪同。
    简单地来说，就是公费旅游，这种吃喝玩乐全包的好事上哪儿找去啊。
    于是，刘经理脑子一转就想到了沈辰，沈辰作为解决问题的主力军，必然是要作为代表与刘经理一同出发的，只是还有一人，刘经理想带走的不是旁人却是夏川。
    虽然上次‘外聘专家’的事情没谈妥，可如今眼看就要辞旧迎新了，他自然是想在新的一年里直接将人拿下的。
    所以刘经理化身说客，苦口婆心用心良苦孜孜不倦地做着沈辰的思想动员，大意是说，上次多亏了夏老师的帮忙，事情才能如此顺利的解决，这次客户方盛情邀约，说什么也要带上夏老师的，不然他必定会寝食难安、如坐针毡、惶恐不安、不可终日、心神不定、心烦意乱、食不甘味……
    不知道为何，刘经理总觉得只要说动了沈辰，一切就好办。
    好像他就是夏老师的经纪人一样。但毕竟这师徒俩关系好呀，刘经理是能理解的。
    可对此，沈辰却沉默许久，表示要考虑考虑。
    直到刘经理扔出王牌只要夏老师能加入他们，往后部门内的数据库都可为她所用。
    做研究的，最离不开大数据，虽然理论是数据的基础，但数据可以促进理论的质变。
    在数据库这方面，与其他公司相比，H&L有先天的优势，就是他们从建立起就有了超级庞大的大数据库，而公司上层也一直很看中数据库的建立、维护与扩张，这也是他们公司能成为业内龙头老大的核心因素之一。
    于是各怀心思的三人乘上了同一家航班去往了同一个目的地。
    ……
    机舱内。
    刘经理路过沈辰身边时，还特意拍拍他的肩叮嘱道：“沈辰，我坐在前面，你帮着好好照顾点夏老师啊。”
    沈辰瞥他一眼，终是‘嗯’了一声。
    “夏老师，这一路要十多个小时呢，你有什么事尽管麻烦沈辰，不要客气，反正他是你学生，不会嫌麻烦的。”刘经理又笑着对夏川客气。
    夏川朝他笑笑，没有说话。
    刘经理自觉任务布置完毕，也露出憨憨的笑容，便往前走到自己的座位。
    这次出行比较匆忙，订票时已没有连在一起的三人位置了，于是刘经理当仁不让地将沈辰与夏川安排同坐，自己则另寻空位坐在前头，毕竟这师徒俩人很熟，由沈辰照顾，他也能图个省事。
    此时，坐下后的刘经理迅速戴上了眼罩，想着要坐一夜飞机，能多休息就休息一会儿吧。
    在他入睡前一秒，刘经理心里还盘算着，既然有了沈辰的首肯，夏老师都答应以H&L名义出来了，那么他离成功也只差一步了，再接再厉，加油。
    座椅遮挡住前方的人，沈辰转过头来，而旁边的夏川正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她看得有点入神，连沈辰都不免好奇了。
    “在看什么？”
    听见沈辰问她，夏川笑着指了指外面说：“你看，跑道边上这一圈指示灯，加上远处的月亮，你觉得像什么？”
    沈辰瞥了一眼玻璃窗外，飞机还没起飞，路灯倒是很亮，然而并没看出点什么。
    “你这个角度不对，你往我这边来看看。”夏川纠正他，同时自己身体往后仰了仰，好让沈辰探过身子。
    沈辰解下安全带，按照她的指示探身前望，从夏川这个角度看向远处的指示灯与月亮。
    “啊。”他若有所悟。
    夏川开心，知道他是看出来了，“是不是很像一条月亮项链？”
    明亮的指示灯连成一条闪光的项链，而月亮刚好在其中变成了银光宝石，这么巧合的一幕，实在是难得。
    “很美是不是？”她像发现了宝藏一般欣喜。
    “嗯，很美。”
    他扭过头，说话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脸颊。
    夏川一怔，顿时意识到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因为他俯身靠过来的原因，他们之间几乎是零距离。
    她眼前是他放大了的面孔，只要再近一点点，近一点点，似乎就能碰上。
    她的眼神有点涣散，“那个，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有点凉凉的感觉，一瞬而逝，像蜻蜓点水般掠过。
    “嗯……”他答应着，已经重新坐稳，扣上了安全带。
    夏川眨了眨眼睛，好像刚才那一瞬间只是自己的错觉，其实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明明那种凉凉的感觉，那种凉凉的感觉……
    周遭的乘客低声交谈，或者闭眼休憩，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
    夏川捂住自己的嘴，难道是她自己按捺不住心中的小火苗，一直心心念念着大雪中未完成的事，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可是，是幻觉吗？
    “怎么了？”沈辰扭过头，俊脸上挂着疑惑。
    夏川一窒，心想要命了，看来果真是自己想！多！了！
    “没、没什么……”
    她局促地收回目光，脸上一片热辣，暗想自己最近是怎么了，年底确实很忙，准备一大叠申报材料，又连着发表了两篇论文，不会是忙到走火入魔了吧？？
    可沈辰还在疑惑地看着她，似是不太相信她所说的‘没什么’。
    可这种事要让夏川如何解释，一想到刚才她的错觉，她就觉得简直是无地自容，无颜面再面对他了。
    “各位乘客请注意……”
    不过，飞机广播里及时响起的起飞提示音解救了夏川。
    伴随着广播音，空乘再次陆续走来，一一检查乘客的安全防护，并叮嘱乘客空中注意事项。
    不用回答问题的夏川长长地舒了口气，脑子里却犹如天人大战，那种懊恼之感让她只觉无比丢人。
    可偏偏这时沈辰突然唤了她一声。
    “夏川。”
    “怎么？”她惊了一跳，双手紧握。
    沈辰眼眸微动，在两人座椅间的扶手上摊开了手掌，努了努嘴，说：
    “起飞时如果害怕，可以握住我的手。”
    原来，他以为她纠结的是这个，夏川又想笑又想哭，这可怎么是好呀。
    ……
    第30章 Chapter29
    睡梦中的刘经理做了个梦，梦里有只鳄鱼在追他，他吓得大汗淋漓，然后一个激灵清醒了。
    周围很安静，飞机还在几万英尺的高空上，根本没有所谓的鳄鱼。
    惊魂未定的同时，刘经理庆幸只是个梦，他左看看右看看，附近的人都在沉睡中，各种姿势都有，真是睡相百出。
    他平复了翻滚起伏的心绪，匆忙起身去卫生间。
    回来时，出于关心的心理，刘经理看了眼落后几排的同伴，沈辰和夏川似乎也都睡着了。
    他靠着她的脑袋，而她的头则枕在他的肩窝里。
    飞机上睡个觉确实不容易，这样相互照顾的感觉很好，刘经理很满意地坐下又戴上了眼罩。
    ……
    **
    因为时差的原因，飞机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依然是个夜晚。
    夏川一行人出了机场，空气中似乎都飘荡着海风的味道，舒爽的清风从空旷的四野迎面而来。
    不同的国度，不同的气候，与梅城的冷冬不同，这里穿件单衣足够。
    在宁静的夜晚中，他们终于来到了这趟行程的终点——
    澳洲，凯恩斯。
    客户方已经体贴地为他们安排了下榻的酒店，三人没有任何犹豫，带上行李，在抵达酒店后的第一时间里进行了补眠。
    宽大而柔软的床铺，这一夜睡的是舒爽而安稳，刘经理再也没做噩梦。
    可毕竟在飞机上多多少少也睡过，当清晨第一缕光线乍现的时候，夏川便醒了。
    她坐在床上，歪着脑袋伸了个懒腰，感觉时差倒得也差不多了，便换了身衣服，洗漱完毕后走出了房间。
    昨晚来时很困倦，没能好好打量这里，此刻人有了精神，夏川顿觉眼前一亮，仿若仙境，惊讶不已。
    一座座别墅式的酒店，错落有致地依山而起，四周生长着不知名的高大树木，枝叶宽大而繁茂，绿叶如茵，遮天蔽日，在清晨氤氲缭绕的雾气中，五颜六色含包怒放的鲜花娇艳欲滴，娇嫩的花瓣上还坠落着斑驳的晨露。
    置身其中的夏川仿若落入了爱丽丝仙境。
    而每座别墅周围又环绕有竹海、清泉与山石，庭院里的‘惊鹿’在装满水后发出清脆的声音，格外好听。
    在夏川细细欣赏的时候，沈辰和刘经理也已起身走出了别墅。
    刘经理也没想到客户方提供的酒店高端成这样，整个人也是目瞪口呆的，啧啧地直摇头，“没想到人生第一次住别墅竟然是在海外……”
    他们三人下榻在同一栋别墅里，按刘经理目测，这家酒店至少也有近百座类似的别墅。
    “怎么样，这次跟我出来是正确的吧？人生第一次住别墅感觉如何？”刘经理有些得意地看着沈辰。
    沈辰望着远处茂密的树林，绿意盎然，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很好。”他说。
    “我们今天先把正事办了，后面再好好玩玩。”刘经理感觉全身充满了工作的动力，似乎工作效率都会提升几个档次。
    只是在办正事前，得先把早饭吃了。
    于是三人搭乘专车前往酒店餐厅，昨晚上可能还没身处异国的切身感受，但此刻餐厅里各色各样的肤色与发色，还有混杂的不同种语言，终于让他们意识到已经离开了祖国母亲的怀抱。
    为了满足不同国家游客的口味，餐厅里各色风味的早点都有，刘经理早已选花了眼。
    不过，夏川还是喜欢自家口味，对西式早点不感兴趣，而沈辰也是如此。
    他俩人便分工合作，由沈辰去拿俩人份的粥，她则去挑几个好吃的糕点。
    主食区内。
    中式糕点琳琅满目，白白的小馒头被捏成形状各异的小动物造型，看起来可爱又有食欲。
    特别是仅剩一只的小白兔馒头，白白嫩嫩，还挥舞着小拳头，真是可爱到爆表。
    夏川看着心动，刚将菜夹伸过去，可还没碰着边就被旁边选餐的人给劫走了。
    她伸出去的手顿在空中，没有了，因为仅剩这一只，全凭手速。
    劫走‘小白兔’的人见状也是一愣，继而意识到是自己抢走了别人看中的点心了，立马脱口而出：
    “すみません。”
    夏川收回手，微笑着摇摇头，“ 大丈夫です。”
    其实也无所谓，她再挑别的就是了。
    男人只是下意识地说出了自己熟悉的语言，但没想到的是，夏川也说了日语，待他正眼看去时，发现面前的人也是东方人的面孔，笑道：
    “日本人ですか”
    夏川又摇了摇头，用日语回道，不是，我只是在日本留学过。
    面前的东方女孩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唇红齿白，一副漂亮而腼腆的模子，让人心下清甜，再听她说是在日本留学过，男人更有了点兴趣，用日语问道，你在哪所学校留学的？
    夏川回道，依然日语，东京大学。
    男人又惊又喜，竟然是校友，遂道，我也是。
    夏川也有点惊喜，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个校友，你说巧不巧。
    几句聊下来，他们彼此都大概了解了，原来此人要大夏川几届，所以她入校时，他已经硕士毕业了，因而俩人并没有在校园内碰上的机会。
    餐桌那边，刘经理和沈辰早已取好食物归位，却迟迟不见夏川回来。
    “哎，你看夏老师在跟谁聊天呢？”刘经理咽下嘴里的食物，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刘经理知晓夏川不是个多话的人。
    闻言，沈辰抬眼看去，确见夏川在跟一个陌生男人聊天，看得出来氛围很好，俩人似乎都很开心，直接的证据就是男人笑眼弯弯，而她嘴角也噙着笑。
    确实有些奇怪，她是不会理睬陌生人搭讪的，跟别提会聊得这么开心了。
    想至此，沈辰推椅站起，朝着夏川的方向唤了她一声，同时向她走去。
    听见沈辰的声音，夏川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取食物的，聊起来大学的点滴竟然都给忘了，忙跟校友告了歉，转身就要离开。
    男人见她要走，赶忙指了指自己餐盘里的卡通小馒头，再次表示抱歉。他其实也是随意拿的，却因此在异国他乡认了个校友，好像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
    夏川与他相视一笑，表示没关系，请他无需介意。
    然后她用菜夹随便挑了几个点心放进盘中，转身与他告辞。
    男人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她回到了迎上前来的沈辰的身边，沈辰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餐盘，顺便向男人投去一瞥。
    目光相交，没有任何言语。
    可能是隐隐感受到了敌意，可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男人反而更有了兴趣，他叫住即将离开的夏川，笑着又说了一句：
    “また会いましょう。”
    夏川没答话，只是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像极了他餐盘里那只挥手的小白兔。
    男人笑笑，也转身离去。
    这边刘经理见人回来，立马好奇地问道：“夏老师啊，你刚跟谁聊天呢？”
    夏川边说边将餐盘里的食物分给沈辰，“哦，碰上了一个东京大学的校友，好巧。”
    “同学吗？”
    “不认识，比我大几届。”
    “成熟稳重，看起来一表人才的样子，西装革履，嗯，应该是个商业精英吧。”刘经理从专业角度评价道，虽然他自己也西装上身，但是离精英的感觉还是差了点。
    “不清楚，只听说是来公干的。”
    刘经理又想到刚才那情景，他乡遇校友，这缘分确实难得。
    “也是博士？”
    “听他说是硕士毕业。”
    “也是学数学的？”
    “国际商贸。”
    刘经理点点头，看着面前这位东京大学高材生，觉得能配得上夏老师的也只有这类人了。
    “单身吗？”
    夏川一愣，抬头看着刘经理，虽然不理解为何问这个问题，却还是摇了摇头回道，“不知道……”
    ‘咯噔’地一声清脆，沈辰把吃粥的勺子扔进了瓷盘里，抱臂靠在椅背上。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问有没有联系方式了？”他似笑非笑地问。
    “你怎么知道？”刘经理没料到沈辰竟猜着他心里话了，有意外有惊喜，都能跟他同步思维了都。
    不错不错。
    沈辰一副懒得理他的表情。
    夏川默默地笑了一下。
    “看起来夏老师和那个校友倒是很聊得来？”沈辰转而问她。
    这下夏川不敢笑了，她抿了口粥，琢磨着回道：“也还好吧……没聊几句……”
    沈辰拿眼瞪她，也还好？没聊几句？
    呵，都快把人家底扒出来了，哪个专业、哪个学位、哪年毕业，来这里做什么！
    他的日语虽然比不上夏川，但那男人最后一句话他可是听懂了。
    また会いましょう？
    呵，还期待再次见面呢。
    第31章 Chapter30
    沈辰再也没想到，与那个商业精英的再次见面会这么快。
    吃过早饭，三人与客户方见面时竟发现，客户方派来的3名负责人中，有一位正是夏川在餐厅里碰上的校友。
    这么巧合的事情，偏偏就给他们遇上了，而重点是他们是客户方，沈辰想掉头走人都不行。
    其实‘期待再次见面’也不过是随意一说，但那位校友显然也没料到会如此有缘，一愣之后，继而用日语与夏川招呼，虽然另两名同伴听不懂日语，但看情形不像是对待初次见面的客人，心下好奇。
    一问，原来这俩人是校友。
    在异国他乡里，有这一层校友关系的牵扯，双方的距离仿佛都被拉近了。刘经理觉得这简直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啊，夏老师果真是他们的幸运女神呀。
    “Nice to meet you, I’m Eric.”校友很热情地向刘经理伸出了手。
    这位叫Eric的校友很体贴地换成了英语交流模式，纯正的英文发音，丝毫没掺杂日语的味道。
    刘经理赶忙握上对方伸出的手，用英语说着幸会幸会等一系列恭维话。
    Eric也笑着向沈辰伸出手，并用英语表示，没想到H&L的代表都如此年轻有为，真是个充满朝气与活力的公司，如果能有机会进一步合作实属荣幸。
    “Thank you.”
    对于这番夸赞的应酬话，沈辰只是礼貌地应下并不多说别的，他与刘经理的积极热情显得有点冰火两重天。
    但是这就是沈辰的性子，刘经理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沈辰只需负责技术担当与颜值担当即可，应酬洽谈什么的由自己出马就好。
    说不上原因，夏川觉得沈辰似乎有点不高兴，可他表情淡淡，她从他的神色中又找不到丝毫痕迹。
    也许是她多想了，她告诉自己。
    在一番寒暄过后，双方落座会谈。
    全英文的会谈过程很顺利，而下一步的合作内容则涉及到这家度假酒店的数字化智能管理系统。
    原来客户方的公司是这家酒店的最大股东，这就是他们邀请H&L代表下榻于此的原因，一来是对先前双方合作表达感谢，二来邀请他们入住与此，也是希望他们对此有个大体了解，方便后续的工作开展。
    由于酒店运营过于庞大，之前沿用的智能系统已经无法满足未来发展的需要，所以他们亟待一个崭新的应用管理系统来驾驭这个庞大的酒店帝国。
    在Eric的解释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前情因果已经很清楚了。
    刘经理边听边在心里暗暗算着，怎么着这也将是个上千万的投入，如果这笔合作谈成了，他年终奖能翻一番。
    于是他更觉干劲十足，将沈辰和夏川为代表的部门同志的能力做了一番宣扬，至于夏川，他此刻已经把她彻底当做自己人了，至于她签不签下外聘专家的合约，那都是后话了。
    毕竟在这个关头上，沈辰是不会跳出来给他拖后腿的。
    客户方的三位代表都面带微笑，似是很满意的样子。于是接下来，在他们的带领下，刘经理、沈辰和夏川对酒店做了进一步详实的参观。
    这座度假酒店对于‘帝国’两个字简直是当之无愧，近百座的别墅群，还有露天牧场、室内艺术展厅、大型户外游乐场……甚至连绵延无尽的海滩都有……
    每处胜地都有不少游客流连其中，唯有那片海滩空置无人，只因为海滩的周边设施正在维修升级中，从安全的角度考虑，酒店暂时关闭了游客入口。
    站在海边的时候，咸咸的海风扑鼻而来，夏川一眼认出了这里，正是照片里的星辰大海之处。
    她拉了拉沈辰的衣袖，满心欣喜地想要告诉他这个发现，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出口，Eric已经拿着平板电脑走来，为他们介绍起管理系统中有关海滩部分的模块了。
    似是并未察觉夏川的动作，沈辰眼中并无异样，依然平和而认真地聆听着Eric及另外两位负责人对此处管理系统的阐述。
    夏川无奈，只得松开了手，想着等正事结束后再告诉他也不迟，便按下了心思。
    而参观期间，沈辰没有辜负刘经理对他的期待，往往在客户方表态前就能指出系统中各个模块存在的问题，他讲问题时一针见血，不拖泥带水，很是受到客户方的欣赏。
    当遇到问题分歧时，沈辰还能简单的设计个程序模拟现实操作的可行性，每当此时，年轻小伙子眼神愈发坚定，修长的手指仿佛在键盘上弹奏钢琴。
    刘经理望着他，是越看越满意。
    在刘经理的眼中，沈辰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工作态度完超部门内的任何年轻小伙子，再加上又能力卓越、见识渊博，完全不像个初出社会的青年，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他样貌出众，仅凭一己之力拉高了整个部门的颜值，让智能开发组一组在部门内乃至公司内都有了鹤立鸡群之感。
    优秀的小伙子低调内敛不张扬也不瞎搞人际关系，刘经理对他几乎是百分百的满意，除了偶然让他有种跟着老大混的感觉外，他是很喜欢沈辰的。
    对于沈辰出色的表现，连Eric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小伙子确实很有一手，先前的场面恭维话，似乎是真没白说。
    只是这个能力出众的小伙子态度虽礼貌和善，其实却拒人千里之外，而那种距离感，他比其他人更能强烈的感受到。
    想到早上在自助餐厅里的遇见，Eric笑了下，转而用日语跟夏川交流了起来。
    日语是种很奇妙的语言，从夏川这种乖巧漂亮的女生口中说出时，总感觉能让人软到心坎，可偏偏这两人在说什么，站在一旁的沈辰一无所知。
    更气人的是，刘经理还趁机捣了捣沈辰，眉飞色舞地问：“你看这俩人是不是配一脸？”
    一位是商业精英，一位是高校教师，男帅女靓，在异国他乡萍水相逢，竟然还是名校校友。
    如果不是缘分，还是什么？
    呵，沈辰淡淡地瞥了俩人一眼，默默地没吱声。
    ……
    等整个酒店参观下来，这一整个白天也就这么度过了。
    搭乘专车回下榻别墅休息的路上，刘经理还在心心念念着客户方的好，整个人都异常兴奋，毕竟合作基本谈成功了，剩下的只待双方进一步协商拟定合同，而后面的几天他更可以好好地放松放松游览胜地了，怎能不开心呢。
    只是与他状态相反的是，沈辰却一言不发。
    夏川见他眉头蹙着，似有心事的模样，不放心地问道：“是工作上遇到问题了吗？”
    “没有。”他淡淡地回道，望着外面密密的树丛。
    夏川一愣，又问：“难道水土不服？不舒服吗？”
    沈辰瞥她一眼，他还真是有些不舒服，只是与水土不服没有关系，心里明明郁闷，却还是说不出口，于是满腔的话语只能化作无关紧要的俩个字：
    “没有。”
    夏川即便再迟钝也能感受出他此刻散发的气息，他越是说‘没有’，就表示越是有事情。
    只是碍于刘经理在场，夏川只得小声地问道：“你生气了吗？”
    “没有。”
    夏川心下无奈，果真又是这两个字，对于他的脾气，她早已摸得很清。
    可偏偏此时，完全不知情的刘经理想到了方才分别时客户方的盛情邀请，说是今晚在露天牧场附近会有一场篝火宴会，请他们务必赏脸出席。
    “你们说，我们晚上穿什么参加那个篝火宴会比较好？休闲装？正装？还是其他？”
    刘经理一边暗自琢磨一边等待他们的参谋，却不想等来了沈辰干脆利落的两个字：
    “不去！”
    刘经理一脸懵逼地望向夏川，完全没跟上沈辰急转直下的节奏，这人刚才不是还好好地吗？
    夏川苦笑着脸，却无法解答刘经理的疑惑。
    看吧，还说自己没生气呢。
    ……
    第32章 Chapter31
    虽然嘴上说着不去，但到傍晚时沈辰最终还是去了。
    刘经理苦口婆心的劝说是其一，毕竟是上千万的金主爸爸，从大局考虑，不去确实不合适。
    更重要的一点是，沈辰不能放任夏川与刘经理前去，没有自己在场，他再也不放心。
    所以虽然不情不愿，但沈辰还是勉强出席一趟了。
    等他们到了宴会场地时已经是人潮攒动了。动听的旋律中，露天牧场里搭建了一系列自主取餐的凉棚，白色的凉棚上飘着各色彩旗，还有旋转着的可爱的风向仪。
    刘经理在第一时间里找到了Eric他们，又上前热络地招呼了一番，夏川随着沈辰落后一步，仅以点头微笑来做应答。
    在交流中，刘经理得知原来这样类似的活动是酒店的特色，每个月里都会有这么一两次，好让入住于此的旅客感受当地特色氛围。
    沈辰似是不太有兴趣，兴致缺缺地找了个椅子坐下。
    夏川见他如此，便也寻了个位置坐他旁边，但是与沈辰不同的是，她却对宴会上的事务很感兴趣，充满了异国风味。
    不远处正有几个乐手在弹着吉他，他们身着民族服饰，咖色肤泽，民歌的曲调从他们口中悠扬传出。
    而前方由鲜花拼成了花车里则坐着几个当地姑娘，她们头戴花环正在给宴会上的客人散发各种小巧可爱的花饰。
    忽然一只手出现在夏川的眼前，她一愣，抬头看去。
    Eric正笑着望向她。
    夏川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中，一枚小小的发夹，橘色的太阳花瓣镶嵌其中。
    Eric向她解释，这是当地特有的手工艺品，不仅当地的姑娘喜欢，从世界各地前来的游客也都很喜欢，而这枚发夹是他从花车姑娘手里一眼相中的，只觉得跟她十分匹配。
    一边说着，他探手想帮她别上。
    夏川赶紧道了谢，从他手中接过发夹，意思是不麻烦他了，她自己来就行。
    既然她如此说，Eric也不坚持，只是看着她将发夹别在了耳后，然后眼前的姑娘腼腆地朝他笑了笑。
    果真跟设想中的一样，与你最合适，他笑着告诉她。
    这俩人的一举一动皆落在沈辰眼中，他断断续续也能听出个大概，只是——
    呵，这简直是当他不存在了！
    肚里憋了一团气，沈辰别过脸瞥了夏川一眼。
    此时傍晚，天边橘色的光芒与她耳后的橘色发夹相映成辉，她微微低眉颔首，粉颊红唇似有娇态，在橘色的世界里美不胜收。
    别说，这讨人厌的发夹还真是与她般配的很呢。
    好在沈辰还没郁闷一会，Eric便被其他人给请走了，没有日语的侵扰，终于还了他世界平静，只是这橘色发夹在暮色中一闪一闪地，着实让他觉得扎眼。
    然而这扎眼的感觉还没持续多久，更大的扎眼又来了，因为刘经理携着Eric又回来了。
    沈辰真觉得没有一刻能让他舒心的，这么多座位他们不坐，偏偏非要挨到他眼前。
    然而一无所知的刘经理端着香槟酒，一边优哉游哉地品评，一边与Eric聊着天。
    露天牧场四周绿草茵茵，环境清幽，天苍苍野茫茫，似乎下一刻便能风吹草低见牛羊了。这番美好情景自然不适合谈公务，于是刘经理便闲聊着其他话题。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澳洲的蚊子上，刘经理表示原以为这里的蚊子要比国内的厉害，还特地带了些防蚊用品过来，没想酒店环境如此整洁怡人，竟没派上用处。
    他这是在变相夸着酒店的管理呢，拍着金主爸爸的马屁。
    Eric笑，只说如果是澳洲的蚊子，一定是喜欢吸夏川的血。
    刘经理表示不解，夏川也很好奇，这个结论从何得出？她可也是第一次踏上澳洲的土地。
    连沈辰也不得不投去探究的目光，这人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果然，只听男人说：
    “Because she is so sweet.”
    ——澳洲的蚊子一定爱吸你的血，是因为你太甜了呀。
    沈辰：……
    夏川：？？？
    刘经理：！！！
    夏川还没反应过来，刘经理却已是恍然大悟，乐得直笑，这个土味情话他必定给满分。
    这么闲聊着，天色业已暗了下来，这场篝火宴会也进入了最令人兴奋的环节。
    篝火燃起。
    姑娘小伙子们换上了当地的服饰，身披轻纱，缀着白色羽毛与花环，围着冉冉升起的篝火载歌载舞。
    活泼、热情、充满感染力，很快，周围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欢声笑语响彻在绿幽幽的天地间。
    夏川晶亮的眼眸中闪着光，看得出她也是喜欢的。
    Eric便邀她一起，刘经理见机也怂恿着夏川去玩，“年轻人的活动，你们去玩玩挺好，我年纪大了，是再也跳不动了，我待会去茶室里喝喝茶。”
    夏川又望向沈辰，“去吗？”
    “不去。”
    “哦。”
    “你别管他啦，你去就是。”刘经理小声地对她说。
    在刘经理看来，沈辰过去做个灯泡多难受，再说他本就不想参加这项活动的，他们去玩，沈辰也能先打道回府，两全其美的事情多好。
    夏川抿着唇犹豫了下，没再说什么，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
    她的这个反应出乎沈辰意料，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朝着与之相反的方向走了。
    剩下的刘经理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好像这师徒俩人今天有点不对劲，但哪儿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不管了，刚听说酒店里还有一间不错的茶室，他现在可是要去喝喝茶享受一下生活了。
    哈哈。
    ……
    这边，沈辰虽然一时冲动起身就走，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而且夏川还留在这里，他难道还真要丢她一人在外？
    天都已经黑了，又是在异国他乡的酒店中，她一个姑娘家不跟他回住处去，却为了一个校友在外滞留实在是不像话。
    重点是那个人还是个别有用心的成熟男人。
    想着想着，沈辰又折回了步子重新回到宴会中，寻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篝火的那一边红红火火，人声鼎沸，看起来好不热闹。
    沈辰收回目光，独自一人望着眼前广袤无垠的草场，晚间的微风吹动他的短发，霓虹夜灯在他身上洒下点点斑驳。
    一个帅气英俊的，却又莫名带点孤寂味道的大男生，很快吸引了别人的目光。
    几个小姑娘上前搭讪，男生却连理都没理。
    但是这并不妨碍别人的努力，亚洲面孔的帅哥在这里还是很受小姑娘欢迎的。
    沈辰心里烦躁，他只不过想一个人冷静下，然后再去找夏川带她离开而已，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打扰。
    他深深地觉得这次带夏川出来就是个错误，他全心守护的姑娘很有可能被别人给劫走了，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每分每秒都有可能有段美丽的邂逅。
    他比不上那个商业精英校友的地方，无非就是时间，他比他大的这些年岁，他追赶不上。
    于是，当又一个脚步临近的时候，他终是有些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走开。
    踩在青草上的脚步声却越来越清脆，显然来人并未离去，还离他越来越近了。
    沈辰蹙起眉头，怎么，这人是听不懂英文么。
    然而当他回过头，想再一次让来人离开时，话在嘴边却没能吐出来。
    因为夏川正背着双手，小心翼翼地站在了他身后。
    沈辰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换的一身衣裳，此刻眼前人正穿着一条波西米亚风味的波点裙，腰间缀着白色羽毛配饰，她长发披肩，裸露出的白皙脖颈上戴有五色花环，羞羞答答地站在那里，像是从密林里走出的精灵。
    红润的脸颊上还带着羞涩。
    沈辰一愣，别过视线，不去看她。。
    夏川见他没理自己，倒也不气馁，她心里琢磨着，又往前迈了两步，刚好与他平齐。
    他不理睬她，她也不急着让他睬她。
    他不愿意说话，她便也不声不响。
    篝火处喧闹声音此起彼伏，俩人的世界却格外安静，静到连草地里的小虫叫声似乎都听得真真切切。
    她穿着露趾的凉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趴伏在地的青草小苗，明明是一个很没意义的动作，她却玩得很有兴致，沈辰有时还真搞不懂她的兴趣点在哪个点上。
    “你校友人呢？”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
    “不知道，我没和他一起。”她回道，她本就没与他一起，刚才离开后她就借故走了。
    “衣服哪儿来的？”
    “那边买的。”她指了指篝火那头。
    沈辰抬头远望，果见一群人穿着相似款的民族服饰，这酒店捞钱的本领还真是……滴水不漏。
    “浪费。”他说。
    “嗯，确实挺贵的。”她抿唇笑了笑。
    “那你还买？”沈辰也不懂自己干嘛跟他纠结这些没营养的东西。
    可夏川却认真地点点头，含笑回道：“可我想穿给你看。”
    她眼波里的笑意像是天边最美的流彩。
    他闭上眼‘嗯’了下，心下终于感觉到舒爽。
    下一秒，她轻轻地碰了下他的手，开始稍显底气不足，然后一鼓作气握紧住他的两根手指头。
    他睁开眼，低头望着她牵起自己的手，向小孩过马路牵着大人一样。
    心里的气顿时全没了。
    “那个……不生气好吗？不是说好要陪我看星星的吗？”她说话的口气有多软就有多软，直软到他的心坎。
    沈辰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不动声色地问：“原来你还记得我们出来的目的。”
    “我当然记得。”
    “嗯，你倒是可以和你校友一起。”
    夏川知晓他是故意的，却不懂他为何偏偏对那个校友如此介怀，解释道：“他可是外国人啊。”
    “外国人？我看你俩日语聊得挺来劲的。”
    “别人问我问题，总不能不回答吧，他又是你们公司的大客户。”
    说到这点，沈辰心里的小脾气又突突突地冒了出来，“但为什么他每次要特意用日语跟你说话，而不用英语？”
    关于这个问题，夏川觉得很好回答，因为她英语没日语好啊。
    可是，她眨了眨眼睛，怕他再挑出毛病，干脆顺着他的话回道：“那以后我跟他都只说英文。”
    哪知沈辰还是挑眉不满，“呵，还有以后？”
    夏川噗嗤一声笑了，这人好难伺候啊，根本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嘛。
    “不能抚平的毛球。”她偷偷地撇撇嘴，实在是觉得太形象了。
    “什么？”
    “没什么。”
    他不信，瞪着她，“你刚才肯定说我坏话了。”
    夏川心底泛着甜甜的蜜，“没有，夸你呢……”
    他继续向她投去怀疑的目光。
    夏川笑嘻嘻地站起来，双手交握在背后，歪着脑袋边走边倒退，嘴里还不断地喊着他的名字。
    “沈辰，沈辰、沈辰、沈辰……”
    女生笑靥如花，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听见了、听见了。”
    沈辰无奈，好像他不答应，她便会一直叫着他的名字似的，可见她走远了，只得也站起身来跟上她的步子。
    晚风徐徐吹动大地绿茵，是青草的味道。夏川停下脚步，她笑意嫣然地望着朝自己走来的帅气大男生。
    短短的距离，他们仿佛走了十多年，终于还是走在了一起。
    他在她面前站定，她笑着又唤了他一声，“沈辰。”
    “嗯。”他应道。
    “沈辰。”
    “嗯。”
    “沈辰。”
    他哭笑不得，“哎。”
    “沈辰，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他简直拿她没有办法。
    而夏川笑得更加灿烂了。
    沈辰，你听见我的心声了么？
    你可知，我只会喜欢你，没有人能超过你。
    所以，我很高兴，因为我也听见你的心声了。
    谢谢你。
    ……
    第33章 Chapte□□
    三人除了第一天在酒店里度过外，后面的几天确如客户方承诺的那般，由当地导游陪同带出去玩了。
    而夏川的校友Eric因为工作的原因第二天便离开了此地，离开前他倒是来找过夏川，夏川却一改之前的日语，与他说起了英语，大意是感谢他的款待，就此作别，虽然她后面将不会参与到酒店与H&L的合作中，但仍祝愿这次合作能顺利圆满。
    沈辰虽不愿这俩人见面，但对她的说法还是比较满意的，想来以后是不会再碰面了，可以省心了。
    Eric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他笑着与三人告别，却在临走前对沈辰意味深长地多说了一句：
    “Good luck！”
    沈辰一派坦然地目送着离去的男人，虽然搞不懂他这一句祝他好运的意思，但他何须要他来祝好运呢，呵呵，多此一举。
    可不管怎么说，关于夏川这段异国他乡的缘分也就这么断了，沈辰也就恢复了往常。
    虽然刘经理在心里有点为夏川惋惜，但是这关他屁事？刘经理该吃的吃、该玩的玩，游览的日子过得有多潇洒就有多潇洒。
    陪同的华人导游尽心尽职，从第一刻接待他们起，导游就告诉他们，来凯恩斯的游客必定要玩一次跳伞，不然就相当于白来啦。
    而关于凯恩斯的高空跳伞运动，刘经理早听闻其盛名，只是不太敢尝试罢了。
    导游一连劝说了好几天，说是许多国人都特意来玩，而且玩得不亦乐乎，大呼过瘾，如果错过此次机会，必定会抱憾终身云云。
    虽然知道玩一次费用不菲，但刘经理觉得如果再拒绝简直有点过意不去，毕竟这名导游的服务还是非常周到的，让他赚点小费也是能接受的。
    于是他看向沈辰，想把这个难题抛给他，便问道：“你玩不？”
    他想的是，如果沈辰说不玩，那他肯定也不玩，但如果沈辰说玩，那么他就让他玩。
    然而沈辰想了一下，却说：“原来你害怕。”
    “我……不害怕啊。”他有点抹不开面子。
    “嗯，那你玩吧。”
    “你不玩吗……”
    “我不急，你先。”
    华人导游一听他们要玩跳伞，立即拿出手机拨打号码，瞬间就把一系列跳伞安排都联系好了，即便刘经理想反悔也不行了。
    于是沈辰和夏川站在绿野高地上，目送着刘经理第一个登上了直升机，虽然是从几千米的高空跳下，但其实总共花时也不过十五分钟。
    很快，导游跑来报信，说很不好意思，刘经理让他来转告他们，他因第一次跳伞受刺激太大，身体状况吃不消了，要先行回酒店休息去了。
    导游说完问他们，你们下一个谁玩？
    沈辰和夏川互相看了一眼，夏川忍不住笑了，沈辰也笑了。
    俩人向导游表示谢谢，还是算了。
    导游不好意思地想推荐他们另一个热门活动，不过被沈辰谢绝了，说是既然刘经理回去休息了，他们也不打算在外多逗留，随意逛逛后就会回去休息，毕竟明天还要赶飞机。
    导游这次不好再勉强他们了，可能不是每个中国人都适合玩这里的极限运动，毕竟已经把一个人玩趴在酒店里了，还是算了吧。
    沈辰向导游询问了离这儿最近的夜市区，说他们俩随便逛逛就行，无需再陪同了，道了谢后便带着夏川走了。
    天色还不算晚，但当俩人走近那片夜市区时，摊主们已经出摊了，沈辰与夏川自然而然地牵手漫步其中，享受着难得的俩人时光。
    早知如此，就应该早点让刘经理玩跳伞的，也不至于让他碍了这么多天的眼。
    于是在另一个国度里，在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抛却一切身份枷锁年龄问题，他们也只是一对漫步街头互相喜欢的男女而已。
    夏川心里甜滋滋的，像是做了梦一样，如果这条夜市街没有尽头，她多想与他走到地老天荒。
    虽然他从未对她说出口，但是她想她是懂的。
    夜市里的摊铺很多，夏川看的是眼花缭乱，各种当地别致的小玩意都有，像极了充满异国风味的小百货市场。
    夏川东瞅瞅、西望望，而沈辰也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一个摊子又一个摊子很认真地看，外国大叔阿姨们也很热情地与他们招呼。
    终于在路过一个小摊子时，沈辰眼前一亮，停下了脚步。
    “这个好看么？”沈辰问道。
    “嗯？”夏川转头看去，是一个卖小饰品的摊子。
    沈辰指了指摊子上的一枚发夹，示意夏川。
    像片花瓣的形状，由一颗颗小珍珠拼成的月亮镶在其中。
    摊主阿姨告诉他们，这些迷你小珍珠是从当地深海贝中寻的，非常难得，虽比不上大珍珠珍贵，但也是当地的特有产物，别处找不到的。
    “喜欢吗？”他问她。
    夏川点点头，“喜欢。”
    他拿起发夹，替她轻轻地别在耳后，又拨正了她的脑袋，左看右看的，再把发夹换到另一边别上，再左瞧右瞧一番。
    夏川红着脸，由着他捯饬。
    终于，沈辰对他的作品很是满意，开口说道：“看来还是这个与你最配，是不是？”
    他眸光含笑，似是极其开心，像是找到糖果的小朋友。
    夏川忍住心底笑意，虽然她没再戴过Eric送的发夹，但是原来他还在计较着这件事，难怪这人刚才找来找去的，竟是在为她找发夹。
    “嗯。”她点点头，他给的东西自然是最配的。
    沈辰对她的认可也是极其满意，眯弯着笑眼，又重新牵起了她的手。
    ……
    遛弯了一圈，天色渐暗，夜市里的美食香味也越发迷人，这几天他们都在酒店吃的晚饭，这还是头一次感受当地大排档的味道。
    慕名前来的人还真不少，点餐口排了长队，夏川他们排在一对亚洲容貌的青年男女后面，男生和女生都穿着相似的衣服，看起来应该是情侣。
    趁排队的空档，夏川和沈辰研究起了菜单。
    海鲜、烧烤、牛排……应有尽有，还有各种布丁、蛋糕、冰淇淋等甜品。
    菜单的名字五花八门：
    Duck Pancake Kit。
    Slow cooked pork ribs.
    Beef lasagna
    ……
    夏川挑来挑去，有点难以抉择。
    “还是你来选吧，我感觉都想吃，可又不知道吃什么好。”她把菜单推给了沈辰。
    “你想吃的都点。”沈辰却又把难题还给了她。
    “那太多了，我吃不下。”
    沈辰微笑看她，“你吃不下的我来吃。”
    夏川一愣，默默地乐了。
    前方排队的亚裔女生似是听见了夏川他们的对话，用胳膊戳了戳旁边的男生。
    “你看，别人家的男朋友都吃女朋友剩下的饭呢。”
    女生说话的声音不大，可在四周全是英语的语境中，中文显得更加明显，于是夏川也不可避免地听见了。
    她抿了抿唇，心下甜蜜。
    这时只听前方的亚裔男生悠悠地开口回道：“那你倒是给我剩啊。”
    正在排队且听得懂中文的朋友们：“……？？？”
    ……
    第34章 chapter33
    晚饭过后，俩人闲步悠悠返回酒店，沈辰没立即和夏川回到下榻的别墅，而是带她晃去了酒店的海滩。
    从第一天来这里时，沈辰也认出了这个地方，只是那个时候他心中小有郁闷，便对夏川的动作假装不知，实是气她已忘记他们旅行至此的目的，却与别人亲近。
    而此时，既然心里的郁结已经解开，在行程的最后一天，他自然要带她来到了最初的目的地。
    只可惜，海滩边游客入口处已经关闭，夏川凭栏眺望，虽依然可见碧海蓝天，但着实可惜了，毕竟入一幅画中与看一幅画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但凡事哪能都如人所愿呢，不完美也许是最完美的状态，所以夏川虽有些遗憾，但还是觉得能这样已经是很好的了。
    然而沈辰似乎并不想这么放弃，他觉得还能再努力一下，所以他径直翻过栅栏，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的太突然，等夏川反应过来时，这人已经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跳下去了！
    她赶紧扶着栏杆，向下望去。
    下方，等双脚安全着陆在海滩上后，沈辰便也抬起头仰望上方，正好看见夏川够着脑袋隔着栅栏向下张望的模样。
    “跳下来吧。”他朝她招招手，很是轻松的样子。
    虽然落差大概只有三米多点，但让夏川就这么跳下去，她还真是不太敢，况且她又没他运动神经好，哪能如他那般轻轻松松地长腿一落就着地了呢。
    惶恐中，她此时倒是想起了刘经理，心中涌起了万分抱歉，觉得他被沈辰坑了从高空跳伞下去实在是不太人道，毕竟自己连这点距离都不敢跳。
    “想什么呢？快跳下来，待会被人发现就没机会了。”他不知道夏川在想什么，但是他看得出她害怕而犹豫的表情。
    “我……不太敢……”夏川还想挣扎下，“其实不一定要下去，上面看也挺……”
    然而她的一个‘好’字还没来及说，沈辰开口打断了她。
    “我保证接着你，快点，那边好像来安保了……”
    夏川一听他这么说，心里又是害怕又是紧张。
    “真的要来人了，要被发现了，你快点跳下来……”他在下面催促她。
    夏川紧张万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一咬牙一跺脚，便学着他的样子翻过栅栏也跳了下去。
    她闭上双眼，裙摆舞起，像一只蹁跹而来的蝴蝶。
    他笑着张开双臂，如承诺那般，果真稳稳地护住下落的她。
    仿若落入蕊心的一只蝴蝶，找到了只属于自己的怀抱。
    夏川睁开眼睛，虽然整个人还没从后怕中回过神，却下意识地拉住沈辰，带着他往岩石后躲去。
    她小心而紧张的模样落在沈辰眼中，让他只想笑。
    过了一会儿，除了海风吹动的声音外，不见其它动静，夏川瞄了眼上方，悄悄问沈辰：“人走了吗？”
    沈辰忍着笑，其实他刚才只为催她瞎说的，根本没人发现他们，但见她一副认真躲藏的样子，他不能揭破。
    所以他假装了巡视了四周，宽慰地回道：“嗯，是走了，我们安全了。”
    夏川这才松了一口气，放松了紧绷的弦。
    沈辰笑着，牵着她从岩石后出来，带她领略眼前的美景。
    这是她第一次漫步海滩，夏川脱下了鞋子，脚下踩着细密的砂石，眼前是一望无垠的大海，远方海天相接仿佛永无尽头，只觉天大地大四野苍茫，置身其中的自己是如此渺小。
    她张开双臂感受海风拂过，顿觉身心舒爽而惬意。
    沈辰从海滩上拾起一只海螺放在她耳边，遥远而深沉的声音从中传来，触动她的耳膜，拨动她的心弦，像极了亲密无间的诉说。
    夏川笑着、听着，仿佛碧海蓝天在对她说着只有俩人能听见的悄悄话。
    海浪一波一波地朝海滩上涌来，轻轻柔柔地拍打着她的脚指头，冰凉晶莹，又透彻心扉。
    苍穹如顶，笼罩四野，群星闪耀，星罗棋布。
    夏川不得不感慨，“沈辰，这儿真的很美啊。”
    她此时又觉得自己刚才那‘拼命’的一跳是非常值得的，幸亏跳下来了，才没错过眼前这番美景。
    “是很美。”沈辰望着上空喃喃回道，又回望了一眼夏川。
    嗯，不光景美，人也甚美。
    她总是能察觉周边的美好事物，却唯独忽略了自己，那么就由他来发觉她的美好吧。
    想到这点，他嘴角的笑意更浓。
    夏川只当他也是很喜欢这儿景色，心里便想着更要珍惜这次机会，一饱眼福，将今夜这片天空满满地记在脑海中，也不枉沈辰带她跑来这一趟了。
    她赤脚在海滩上徘徊，跑来跑去，像个兴奋的小姑娘，时不时地拉着沈辰让他看这看那，分享她不经意间发现的小美景。
    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展露她最为天真的心性，不管岁月如何流逝，她似乎永远如初。
    “我查过，听说今晚可能会有天琴座流星，也不知道能不能遇上。”既然她这么高兴，他想让她再高兴点，这也是他准备许久的惊喜，这时终于可以告诉她了。
    为了契合这次流星的时间，他早已安排好行程，虽然中途出了刘经理的岔子，但不管怎么说结果还是按照他的设想带她来看星星了，也确实不枉此行了。
    “真的？”夏川喜出望外，果真如他所料。
    “嗯。”沈辰眼中含笑，眉梢飞扬。
    夏川笑得更是开心了，她弯起的眼角，如天边最亮的明月。
    今夜，她将永远不会忘记。
    ……
    在等待流星出现的同时，海边的夜色也愈加浓重，温柔的海风渐渐地带上了凉意。
    夏川打了个喷嚏，早晚间的温差终于引起沈辰的注意了。他让夏川重新穿好鞋子，又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件宽大的外套。
    夏川吃惊地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带我来了，竟然连衣服也准备好了？”
    他的体贴让夏川心里暖洋洋的，她是再也没想到，沈辰随身的背包里还塞了件外套，像个百宝箱似的。
    沈辰笑而不答，将衣服披在她身上。
    “可是你不冷吗？”夏川发觉他自己穿的也不多，单薄的T恤衫感觉比她还冷。
    “可我只带了一件。”他如实交代道。
    “那你穿吧，我还好，反正女生比男生更不怕冷。”夏川边说边将外套递还给他，却没在意他嘴角逗留的笑意。
    沈辰不知道她这‘女生比男生更不怕冷’结论是从何而来的，只是觉得眼前的姑娘真是单纯得可爱，自己冻着不要紧，却还怕把他给冻着。
    他想护着她，她却也想保护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很美妙。
    不过，她却忘了，他怎么可能没想到这点呢，他可是有备而来的。
    所以沈辰挑了挑眉，没有退拒，而是接过外套穿上了身。
    然后，他在原地盘腿坐下，又朝夏川招了招手。
    “过来。”
    “嗯？”
    夏川不知他要做什么，但他唤她，她便朝他又近了一步。
    下一瞬间，他拉起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揽坐进自己的怀中，再用张开的衣襟包裹住她。
    “这样，我们就都不冷了。”他将脑袋搁在她的耳畔，低声说道。
    夏川的脸颊‘腾’地涨红了，这下子可好，不但不冷了，她简直要热起来了。
    仿佛满身满心都塞满了羞涩，她乖顺地依偎在他的怀中，连眉目也不敢随意乱动。
    漫天星斗灿烂，沈辰扭头望见她羞红了的脸颊，顿觉诗中所说不假，确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啊。
    她耳后的发夹与她此刻的羞怯美好相映成辉，柔软了他的一片心海。
    她不知道，如果说他是她的辰星，那么，她早已是他唯一的月亮。
    自然而皎美，温润而柔顺，出尘而不染。
    她的柔美含羞，她的恬静美好，他统统只想将之拥入怀中，这一天他想很久了。
    而此时，夏川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变得很小，仿佛海滩的这一角就是她的天涯海角了，万物俱静，只能聆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她享受着这样的宁静与甜蜜，上空星星点点，是他点亮了她心中的一片星海。
    静默之中，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天边的一颗星雨打破了此时静止的画面。
    夏川眼眸倏亮，心下大喜，指着天空的方向，转头说道：“你看，是流……星……”
    清凉而柔软的触感，打乱了她本已不平静的心田，像大雨倾盆，让她无处可逃。
    一刹那，她彻底懵住了，她竟然忘记了他正歪着脑袋搁在她肩上，以至于她转头时不可避免地吻上了他。
    突如其来的吻，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夏川确定这次绝不是她的幻觉，她确实莽莽撞撞地亲了人家。
    虽然很像之前在飞机上的感觉，带点薄荷的味道，可是这些都不是重点了，重点是她就这么地偷了别人的吻？！
    怎么办？！
    沈辰似乎也被弄懵了，半晌没有反应。
    这下夏川可真吓傻了，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她真不是有意的，她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绝对没有如此非分之想。
    可是她统统都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口！
    她急的都想哭了，既然解释的话说不出口，她便想挣脱他的怀抱，逃命似的去找个地洞将自己钻进去。
    可是她还没来及逃跑，沈辰像是知晓她心思一般，立即攥住了她的手腕，又将她全身全心地给拉了回来。
    “亲了还想跑？”他附在她耳畔，故意说道。
    眼见是逃不掉了，夏川呆立在他面前，又羞又急又无能为力，只能红着脸垂下了眉目，半点儿也不敢看他。
    如此害臊的姑娘让人更加心悸，这样的她动人心魄，摄人心魂，他早在脑海里吻过无数遍，而此刻他只想再次品尝她的甜美，真真切切地无需躲藏地全身心地感受她，只属于他的她。
    他将她圈在怀中，倾下身体，慢慢的靠近她，像对待好不容易获得的至宝那般，小心翼翼又万般呵护。
    时间仿佛一个沙漏，每分每秒都真实地在他们眼前流淌。
    夏川只觉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紧张得连呼吸都快忘记了，直觉告诉她，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长长的眼睫毛倏然颤抖，她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他的到来，等待他温柔的呵护与爱怜。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她的晶莹红润时，突然闯入的声音彻底打断了他们——
    “Who is that？！——”
    沈辰顿住，夏川大惊，手电筒的光束更像是当头一棒，彻底惊醒了俩人。
    沈辰再也没想到，他的一语成谶，竟然还真有巡视安保发现了他们！
    而且还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刻！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非要在这个时候来！
    唉，简直了！
    ……
    **
    自从飞机上那一跳，刘经理大吐一场后晕晕沉沉地回到酒店里倒头就睡，惊恐、后怕、疲惫相结合于一体，以至于他那一觉睡到半夜才醒。
    醒来后的刘经理还有些惊魂未定，但他此时他更觉口干舌燥，便起床出来找喝的。
    酒店别墅是一体式厨房，连接着客厅。刘经理开了暗灯，摸进厨房从冰箱里找了瓶矿泉水，随后，他拿着矿泉水坐回到客厅的沙发里。
    这时，门口有了响动声，然后刘经理眼见着沈辰和夏川相继从外走了进来。
    他一边喝着矿泉水一边望着走进来的俩人，虽然此时已经半夜，但刘经理也不觉得意外，想来这是在此地的最后一天了，他们必定是争分夺秒地在游玩，果真是年轻人啊身体就是好呀，哪像他跳一下就累瘫到爬不起来了。
    只是，这俩人脸上的神色倒是有些奇怪，夏川的脸蛋红彤彤的，沈辰也有可疑的红晕。
    好奇心大发，于是刘经理疑惑地问道：“现在才回来啊，你们后来又去哪儿玩了啊？玩了跳伞没？”
    夏川恍恍惚惚中没发现厅里还有一人，听见问话声后又被吓了一大跳，再加上刚才被抓包时的慌乱逃跑，此刻整个人还没完全回过神，连话都说不好了。
    好在，沈辰比她镇定许多，瞥了眼沙发里的人，稳了稳嗓音回道：“就是随便逛了几个地方，不早了，我们先去睡了，明早再说。”
    然后，沈辰便迅速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砰’地一声带上了门，夏川也赶紧进了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被甩在厅里的刘经理眨了眨眼睛，莫名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切，这师徒俩人倒是挺有默契的嘛，连动作都挺一致。
    又想到刚才夏川进来时身披的男士外套，刘经理一边默默喝水一边不得不感叹小伙子还是对他的夏老师更关怀体贴啊，自己半途瘫倒回酒店，他连慰问都没一句，真是白瞎了他对他的好啊。
    刘经理兀自叹口气，又暗自琢磨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沈辰才能做自己的贴心小棉袄，也好让他感受感受做师父的不一般待遇啊。
    虽然心中难免悲催，但喝完整整一瓶矿泉水后刘经理很快又来了睡意，然后便将今晚的事彻底抛到脑后了。
    ……
    第35章 Chapter34
    事情的发生让人措手不及。
    短暂的旅行结束，返回梅城后又再次进入了寒冷的冬季，考完试的同学们也已经陆陆续续地托着行李往家赶了。
    公司里有些事，沈辰今天回校有些迟，他刚一迈进宿舍楼，舍管大叔便上前截住了他。
    “今天有人急着找你，打你宿舍电话一直没人接，他又不知道你手机号码，完全联系不上。”大叔对沈辰有些印象，因为小伙子长得比较出色，所以当来人说是要找沈辰时，大叔立马就知道是哪哪个宿舍的了，只是打了很多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不好意思，我今天一天没在宿舍，他们考完都先回家了。”他解释道。
    大叔点点头又折回前台，拿了张便签纸给他，“留了联系方式给你，你快给回个电话，看样子挺着急的。”
    沈辰接过便签纸，道了谢便往电梯口走。他边走边看了眼手中的便签，上面留了姓名，以及一串手机号码。
    张弛？
    沈辰挑眉，心下奇怪，他并不觉得张弛能有什么急事找他，所以他回到宿舍后才拨通了电话，然而很快，他整个人就怔住了。
    确实是急事，张弛说，夏川出事了。
    他随即挂了电话，又拨打夏川的手机，但是对方已经关机了。
    时隔多年，那种慌乱的感觉再次出现，沈辰丢下手头东西，立即摔门出了宿舍。
    他一路跑到家属区里，从楼下看去，夏川家里黑暗一片，似乎并没有人。沈辰跑上楼掏出钥匙开了门，里面看起来一切如常，他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事实证明夏川确实还没回来。
    他看了眼时间，又锁上了门，折回到楼下。
    天寒地冻的，他实在是想不出她能够去哪儿，因为她并没有什么地方能去，所以不管她去了哪儿，她总归还是得回来的，沈辰能想到的也就是在这儿守着等她了。
    等了许久，那一抹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沈辰眼前一亮，提着的心落回了原位，只要她在他的视线内就好，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夏川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耷拉着脑袋，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在如此寒夜里，她却只穿了一件毛衣，瘦瘦弱弱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怎么穿这么少？”他走上前，眉头微微皱着。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夏川抬起头，一瞬间的恍惚之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他。
    “你别靠近我，让人看见就不好了……”她说完，兀自隐忍地咬住了下唇。
    沈辰愣住，忍着上前的冲动，隔了两步的距离望着她。路灯昏暗，她强睁着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的惊慌与失落，刺痛了他的眼。
    “怎么就不好了？”他问。
    他的声音很低缓，像是怕吓着她一样，可是他越是这样温柔，她越怕对他的伤害。
    “怕……对你不好……”她喃喃地说，又低下了头。
    如鲠在喉，沈辰却无能为力，多年前的事情仿佛又重现眼前。
    “校办都对你说什么了？”他叹了口气，问道。
    夏川一怔，重新抬起头，目光中有疑惑的探究。
    “你都知道了？”
    “嗯，张弛告诉我的。”他没想到，在她遇到问题时，第一时间告诉他的不是她自己，竟然是别人。
    张弛在电话中告诉他，校办拒绝了夏川提交的晋级申请，并可能会给进一步的处分，理由是，作风问题。
    夏川睁大眼睛望着他，将嘴唇咬的死死的，努力不让自己在他面前泄露情绪。
    时间在扭转，历史在重演。
    高二那年，他没有能力保护她让她免受谴责，只能选择让她飞度重洋，离他而去，可如今，他似乎还是没能保护好她。
    所以重逢以来，他不敢对她展露心扉，可是相处的分分秒秒、点点滴滴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致命的诱惑，他没能管住自己的心，还是越过了线，被人戳破只是早晚的事。
    寒风乍起，眼前的夏川，像是受惊的小鸟，埋下了头。
    他两步走上前抱住了她，她起初还有些惶恐，试着挣扎了几次，但他将她抱得牢牢的，让她动弹不得，她便只能放弃了动作窝在他的怀中。
    “怎么穿这么少？不冷么？”他埋头在她肩颈处，她冰冷的肌肤在传递着她有多冷的信息。
    人在脆弱时，最怕的是别人的嘘寒问暖，所以夏川眼圈忽然就红了，她如此贪念着他温暖的怀抱，让她即便知道不能，也不愿离开。
    “……我走的……匆忙……外套丢在校办里……忘记了……”她低低地带点鼻音的回道。
    沈辰想象得出她当时惊慌无助的模样，心中痛惜，只恨自己当时不在他身边，现在却只能将她抱得更紧，好像这样就能将温暖传递给她似的。
    夏川心下难过，万分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还没说抱歉，她却先开口说了对不起，而究竟她又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对不起……他们说会牵连你，不但不再给你优秀毕业生的称号，还可能会有处分记过，可是这样会影响你的档案，这样的污点以后会跟着你走一辈子，你在以后工作中都会有影响……你这么优秀，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影响你一辈子，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她越说越伤心，终于把心底最害怕的事情说出来了，一下子忍不住哭了。
    从她傍晚被校办请过去谈话开始，她一颗心一直揪着，她不怕她自己怎么样，她可以放弃晋级，她可以处分受过，她也可以低头认错，但是他们不能牵连到沈辰，她的沈辰一点错也没有，他不可以受到这样的对待。
    所以她离开时失魂落魄，才会忘记拿自己的外套，而离开校办后，她又不知该怎么办，一个人浑浑噩噩地在外逗留，天色大黑后才想起回来。
    沈辰听后简直拿她没有办法，心下又是心疼，又是气。他早在电话里已经大概了解了事情，只有这个姑娘还单纯地以为是自己的错。
    如果不是她做了别人晋级的绊脚石，也不会有人特意拿他们的事来开刀。
    说到底，还是人心的险恶，即便在象牙塔里也有看不见的刀。可这也不能怪别人，是他们自己给人留了把柄，让人有了可趁之机。
    至于这个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解决目前的问题最重要。
    沈辰松开手臂，小心翼翼地替她抹去了眼泪。
    “别人说什么你都信？”沈辰才不信能有人在他身上做手脚，也就是看夏川好欺负，说来恐吓她的。
    不然，怎么到现在不论系里还是校里都没人来请他去谈话呢。
    夏川憋红着脸，一时语塞。
    沈辰叹了口气，问到问题的关键点：“他们究竟说我们什么了？”
    夏川一愣，低头回道：“他们说……说我们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你没辩解吗？”他努力压住心里的气。
    夏川咬住唇，她当然有辩解，可是对方又紧追不放地问她：
    ——难道你能保证和那个学生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吗？是什么都没有吗？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所以那个时候的夏川哑口无言，因为她和沈辰之间确实有过什么，至少她确实牵过他的手、拥抱过他，还吻过他。
    她无话可说，俯首认罪。
    第36章 chapter35
    沈辰望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下明了，如果当场有人故意针对她，又说了那些恐吓的话，以夏川的性子，怕是再也争辩不清的。
    真是个傻姑娘，没有他在身边，总会被人欺负，想当初她独自在外的四年期间，他也不知道提了多少个心。
    “别哭，我去解释清楚，不会有事的。”他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又说：“快回家拿件外套，我们现在就去。”
    沈辰清楚，既然捅破了，这种男女间的事情就不能拖，拖下去外界各种流言多了，以夏川的身份只会更加难以自处，所以必须要赶在流言传出前，快刀斩乱麻，发出真正的声音，扭转局势。
    夏川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样子却有种别样的可爱，沈辰抹去她眼角的泪痕，忍不住笑了一下。
    “快去拿。”他敲了敲她的脑袋，像敲木鱼一样。
    “嗯。”有他在，好像就能很安心，夏川点点头，快速奔上了楼。
    趁她上楼拿衣服的时候，沈辰在楼下拨了一通电话，要到了他要的信息后，夏川刚好取完衣服下来了。
    “走吧。”他挂了电话，走过来牵着她。
    夏川其实不是很清楚自己要跟沈辰去哪儿，估摸着现在这个点学校里的同事领导们也都下班回去了，所以要去哪儿解释还真不是很明白。
    直到沈辰带她出了学校大门，又叫了车，再到达一个小区后，她才后知后觉地问沈辰：
    “这是哪里？”
    “是陈平南教授的家。”
    夏川‘啊’了一声，没想到他带她来找的是陈教授，只是：“你怎么知道他住这里的？”
    “问的。”
    “可是陈教授这几天没来系里，好像去外地开会了。”
    “已经回来了。”
    “哦。”夏川点点头，他好像比她更清楚陈教授的踪迹。
    沈辰瞟了眼手机里发来的具体地址，带着夏川循着单元门一一找过去。见他在看手机，夏川有点好奇，伸长脖子偷瞄了一眼，一下子就瞥见了发件人的名字。
    她愣了一下，因为发件人一栏写的是爷爷。
    “没想到？”沈辰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挑眉问道。
    夏川没吱声，因为她还没理出头绪来，他爷爷又怎么会知道陈教授，甚至知道他家门牌号？
    “其实我之前也挺奇怪的，”沈辰知晓她心中的疑惑，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你在日本待的好好的，虽然在研究上面有所成就，但并没有与国内高校有交流往来，也一直处在边研究边读书的状态，还没有求职的意向，更没投过求职简历，可偏偏陈教授就找上了你，还把你引进了梅城F大数学系，不是其他城市的其他大学，刚好就是梅城里的F大，这种巧合不是不存在，只是几率太小。”
    国内那么大，高校不计其数，而向夏川伸出橄榄枝的却刚好是梅城里的F大，虽然她的研究与即将落点在梅城的区域数学应用中心相契合，但研究此类领域的人绝不止夏川。
    只是当时，夏川突然回归的惊喜要远远大过对此事的疑惑，所以沈辰就忽略了。
    但现在想来，沈辰当时确实没看透，原来自家的老头子竟然早埋下了一笔，他像是早已洞悉一切，却只在暗中等待他们发现真相的这一天。
    而此刻的夏川也似乎有点听明白了，惊道：“你的意思是……”
    沈辰点头，“如果你和陈教授之间刚好有一个搭桥引荐的人，事情如此顺利就不奇怪了。”
    所以陈教授与他爷爷之间必定是相识的，难怪沈辰第一次在夏川家中见到陈教授时，对方会说那句话。
    ——你是沈辰吧？我知道你。很高兴见到你，沈辰。
    那个时候，沈辰只当陈教授是从马拉松新闻中知道的他，并不觉奇怪，现在再想想，其实并不是。
    他比他知道的要早，从他爷爷那儿。
    听完沈辰的解释，夏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一直以为沈辰爷爷不喜欢她，却没想到老人家刚正不阿地耿直了一辈子，竟会为她做这样的事，顿时百感交集，难以言表。
    似乎有种多年来都错怪了别人的感觉，夏川心里千般愧疚万般自责，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沈辰也已找到信息中所写的单元楼了，指了指前方，告诉夏川：“找到了，是那栋”。
    夏川感慨丛生，此时要再见陈教授，心里更觉不好受，虽然陈教授这几天不在学校里，但想来他也该听闻她的事了。这一学期以来，陈教授对她一直多有照顾，不管这其中有无沈辰爷爷的原因，但陈教授对她的期望是真实存在的，夏川也是知道的，他不止一次提点劝勉过自己，然而只怕这次是要给他添麻烦让他失望了，仿佛辜负了他的厚望，让夏川觉得没有面目见他。
    所以还没进单元楼，夏川便悄悄地躲在了沈辰后面，想让自己缩小点再缩小点。
    沈辰见她如此，想了下，便让她留在一楼厅里等他，这样的事情他一个人面对就行，并不需要她出面的，其实带她一起过来，也只是怕她一人在家里胡思乱想不放心。
    夏川有些犹豫，但还是点点头，答应留下来等他了，只是不放心地叮嘱道：“如果有事你一定要告诉我哦。”
    “知道了，放心。”沈辰宽慰地一笑。
    然后他上了楼，按门牌号很快找到了陈教授的家。
    按了门铃后，陈教授很快出来开门，看得出他对他的到来并不感意外，毕竟事先已经接了一通电话。
    沈辰一见面先开口道歉：“不好意思，晚上还来叨扰您，只是在学校里实在不方便，非常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沈辰也知道天色已晚，但是实在没办法，赶着晚上过来找陈教授，一来是希望事情能速战速决，二来毕竟白天学校里人多口杂，还是私下里说最稳妥。
    陈教授看着面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脑海里浮现出夏川的模样，说实话，他是再也没想到，自己手底下的老师竟然和个学生谈起了恋爱，但这两人还真是挺配的。
    亏他一直以为夏川和张弛才是最佳官配，没想到却是他乱点了鸳鸯谱。
    “唉，其实我早该想到了，那次在夏老师家里碰上不是巧合，你们早在一起了是不是？”陈教授想来还是觉得当时挺尴尬的，那天他还在有意无意地撮合张弛呢。
    这个问题倒让沈辰不知如何回答了，陈教授所说的在一起与他以为的在一起是不是同一个在一起的意思呢。
    然而小伙子的沉默在陈教授看来就是一种默认，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你爷爷特意将夏老师的研究和简历拿给我看，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好啊，你们这是早就有预谋了啊。”
    对于这个问题，沈辰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他在此前还真不知道真相。
    但无须沈辰回答，陈教授继续又道：“其实你俩这个问题也不是很大，只是刚巧这段时间里，其他地方有几个高校被爆出老师与学生之间的不正当关系，新闻媒体都有报道，社会影响很不好，对学校影响也非常大，所以上面非常重视，要求严加管理，你们刚好撞到枪口上了。”
    对于陈教授所说的事情，沈辰也有所耳闻，涉及高校的新闻热点在高校内传播的都非常迅速。
    沈辰很诚恳地点头应是，却又不卑不吭道：
    “只是，如果仅因为个别高校教师行为的问题，就判定她的过错，并以作风问题而取消她的职称晋级，还要给她记上一过，我觉得这样不但有失公允，还自降格局，毕竟校训石上还刻着‘海纳百川，大道致远’这些子句教育我们，自己却无法敞开胸襟，以偏概全。”
    陈教授愣了一下，继而笑了，原来小伙子不是来承认错误，而是来为夏川争取权益的，还理直气壮、义正言辞呢。
    难怪沈老院士拿他这个放弃医科的孙子没办法了，小伙子很有自己的想法呀。
    陈教授笑道：“那行啊，明天我回校后就去给夏老师伸冤，但你总得给我个准话吧，不然人家校办就逮着说是不正当，要我怎么说去？”
    沈辰怔住，然后也笑了。
    ……
    **
    夏川在楼下左等右等，时间滴滴答答无限蔓延，整个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终于在一次又一次的盼望中盼来了沈辰。
    她立即奔了上去，紧张地望着他。
    沈辰嘴角一笑，她的心就落回去了。
    “陈教授说了，他回来后有联系过你，想让你不要担心，他会处理好的，只是你的手机在关机中，他一直打不通。”沈辰无可奈何地瞥她一眼。
    说起手机，它此刻正在她丢在校办里的外套口袋中，而至于关机，是因为夏川出于礼貌，进校办时自己关了。
    不光陈教授没打通，张弛没打通，沈辰也没打通。
    所以有时候信息不互通，确实是个让人头疼的大问题。
    “我以后一定随身携带，不会再丢了。”夏川不好意思地笑笑，赶紧转到正题上，“那以后我们还能见面吗？”
    沈辰笑，这个傻姑娘哦。
    “能，当然能见面。”
    “那太好了。”她露出牙齿，终于展露了今晚第一个笑容，一个人开心地跑在了最前头。
    沈辰走在她后面，想起刚才信息互通的重要性，也觉得这次的问题还是出在他没与夏川说清楚，俩人间的信息流不对等，导致她心里没清没楚，进了别人设置的坑里，正如陈教授所说要个准话，可他却至今没给过夏川一个准话。
    念及此，沈辰两步上前追上夏川，将她拉了过来。
    “话说回来，在你心里难道一直觉得我们俩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吗？”沈辰低头问她。
    高中时的遮遮掩掩，大学时的不敢表露，总是有偷偷摸摸不能见人的感觉，可不是让人感觉不正当嘛。
    夏川被问的有点懵，但头摇得很快，“不是，没有。”
    他笑，“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眨了眨眼睛，抿起唇，似乎在很用力的思索，好一会儿后似是终于想好了，她清了清嗓子，又挠了挠脑袋，小动作不断。
    “嗯？”他催着她。
    “是……正当的男女关系？……”她声音很小，似乎不太确定。
    沈辰呆立住，然后终是大笑了起来，夏川被他笑的有点恼羞，干脆转过身作势要走。
    是他问的，她鼓足勇气说了，他却笑话她，这人可真讨厌。
    夏川抿着唇，以后再也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了。
    见她生气要走，沈辰笑着又追上她。
    “是、是、是，你说的对，是正当的男女关系，你可要记好了，以后再有人说什么，你可要记着顶回去。”
    夏川不理睬他，但泛红的脸颊却忍着笑意。
    哦，他说了，是正当的男女关系呢。
    天边挂着一轮明月，今夜总算落幕了。
    第37章 Chapter36
    可能是前一晚在外冻着了，又加上被校办约谈后心情沮丧而焦急，夏川第二天就开始生病了。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她这一病来势汹汹，整个人真的就走着走着倒下去了。
    在夏川病中昏昏沉沉时，陈教授去校办据理力争了一番，大意是：
    好好的一个年青老师，要多安分有多安分，要科研有科研，要成绩有成绩，未来F大指不定还要因她而添彩，结果只因为人家谈了个正正当当的恋爱你们就喊打喊杀的，其实只不过是对方年龄小点而已，可这又有什么关系，法律中又没有规定不能姐弟恋啊，也没有规定不能与学生恋爱结婚啊，你们看看人家沈从文老先生不也是与学生恋爱结婚的吗，怎么放在现在就不行呢，况且大家都是成年人，成年人谈恋爱谁管得着呢，如果连这都不能自由，高校里还如何自诩百家争鸣学术自由呢，你们硬生生地将人逼到这个份上，人老师现在还倒在病床上起不来呢，你们说说怎么办吧云云。
    沈辰是不知道有这么多内容的，他知道的只是校办被陈教授的说辞吓到了。
    躺病床上起不来，这不是要闹出人命的前奏吗？
    这对于校办里一些照本宣科的人来说可是件大事。再说了，他们确实拿不出不正当关系的证据，如果人家是正经的恋爱，他们也没有任何反对的权利，顶多说两句要注意身份形象的话罢了。
    而且目前也没有任何负面不良影响出现，校办被陈教授怼的说不出话来。
    当然，夏川也出不了人命，她也只不过是寒气入体、抵抗力下降、病毒入侵导致的流行性感冒而已。
    但得流感的人确实症状严重，夏川算是最严重的那种了，几乎一个星期发烧不退，躺在病床上挂着吊瓶。
    整个人都被烧的迷迷糊糊的，脸颊比她害羞时还要红上几分。
    医生安慰沈辰，这是病人免疫系统在与病毒做抵抗的必然结果，等打败了病毒，病人的高烧自然就会退了。
    流感大家都不陌生，没个一星期是好不了的。
    可虽然道理大家都懂，但是换到自己亲身经历就不一样了。
    所以夏川病了多久，沈辰就寸步不离地守了她多久，幸好学校已经放寒假了，临近春节公司里也没什么急事，这才让沈辰有了陪床照顾的可能性。
    连医生护士都不得不感叹，果真贴心温柔动人心弦的男朋友都是别人家里的啊。
    不过，现代医学果真诚不欺人，一个星期，夏川的高烧开始退了。退烧后的夏川就不用在医院躺着了，改回家里躺着了，医生护士拍手欢迎，终于不用在眼皮低下看人秀恩爱了。
    夏川也较之前清醒多了，因为她可以睁着她大大眼睛望向沈辰了。
    虽然还是娇弱弱的，带着病后虚弱的模样。
    此时，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拉着被子遮住大半张脸，只留两只明亮的眼睛在外，看着沈辰忙里忙外地整理东西。
    每每沈辰朝她投来一瞥时，她就赶紧假装闭眼睡觉，只是颤抖的长长的睫毛暴露了她。
    等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后，沈辰这才拉了椅子在她床头坐下。
    夏川顿时感觉有些不自在，脸颊上灼热得仿佛又要烧起来了，不用睁眼都知道他一定在看她。
    她好想睁眼睛啊，可是又感觉特不好意思，虽然这一周她都病着，但是她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他对她说的话，还有别人对他说的话，真心体会到有种甜蜜叫做不好意思。
    “别装了，睫毛都抖成这样了。”他笑着戳穿了她。
    夏川犹豫了下，睁开眼的同时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发烧不能捂。”
    他尝试着把她的被子往下拉，但夏川不愿意。
    “你别管我……”她还是没什么力气，但是就是不放手。
    沈辰无奈，“你这是做什么？”
    “你别离我这么近……我怕传染你……”她红着脸，半羞半嗔地道。
    沈辰挑了下眉梢，忍笑说道：“要传染早就传染了，你在医院里时，我可离你更近，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迟了？”
    夏川立马想到在她烧得晕头转向分不清南北时，他为她换衣梳洗近身照顾的画面，整个人都觉得羞涩难当，无颜面对。
    她红着脸不吱声，真的好像又要发烧了。
    可沈辰却偏偏又靠近她几分，故意低声又道：“不过，如果你把病毒传给我也挺好，这样你就能好了不是吗？”
    他轻轻的一句话，飘在她的脸颊上，又飘进她的心里面。
    哎呦，真是甜的快要溺死她了。
    夏川抿着唇，躲在被子下偷着乐，两只手都开心的不知道要放哪儿了。
    “那个……我有一个问题……”她眼神闪烁，又有些犹豫。
    “嗯？”
    “就是那个……你上次说、你上次说的……”她咬了咬牙，有些话怎么也讲不出口，“就是……你说我们是正当的那个关系……那么……那么……”
    她半羞半臊，又因为虚弱的原因，比平时多了一份娇嗔柔弱，惹人百般疼惜。
    他笑，原来他的姑娘支支吾吾说一圈，只为等他的一句话，可是他都做那么多了，别人都能看得出来，她还看不出来么。
    不过，他确实还欠她一句话。
    沈辰抚上她的额头，眸中含笑，“嗯，我们是正当的男女朋友关系。”
    夏川垂下眼睑，满足至极，仿佛这辈子都圆满了，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赶紧又问：“可你不嫌我年纪大么？……”
    沈辰一愣，继而笑道：“那你嫌我学历低么？”
    “当然不会。”夏川直摇头，想了想又说：“其实……如果你愿意继续读书……我也是可以……可以……可以……”
    “可以什么？”沈辰眉梢轻扬，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话。
    夏川其实想表达的是，他的成绩很优秀，如果继续读书也是很不错的选择，但不管是选择继续学习还是毕业工作，她都会无条件支持他的。
    可她一时间想不出个好说法，喏喏半天后，小声地嘀咕道：“如果你要读书……我可以养你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嗯，夏川暗暗地想，她这几年还是存了些资本的，让她说话都莫名有了底气。
    只是她这话倒让沈辰哭笑不得了，可既然人家姑娘愿意养他，他也不能拒绝这番好意吧。
    所以他再次忍着笑，点头应道：“行啊，给你养。”
    夏川很是开心，好像自己终于有了用处，整个人都觉得通体顺畅，比做了天大的事还要高兴。
    既然她高兴，沈辰也就跟着一起高兴，只是她生病还未完全痊愈，沈辰不想让她再费心力，劝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觉，养好身体病才能好得快。”
    “可是，我这几天好像睡多了，睡不着。”她望着他乌黑的眼眸，像撒娇一样软绵绵地说，其实是想他多陪她一会儿。
    沈辰很是享受她的小聪明，假意问道：“那怎么办？”
    夏川想了想，又眨了眨眼睛，“你之前答应唱歌给我听的，却一直没有兑现。”
    听她这么一说，沈辰在脑中快速思索，忆起确实有说过这样的话，那还是迎新晚会后一时兴起讲的。
    他笑，“记性可真好。”
    “你唱歌，我就能睡了。”她嘟囔着。
    “想听什么？”
    夏川眼眸一亮，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同意了，像怕他反悔一样赶紧说：“那你唱小星星吧。”
    “好。”沈辰嘴角噙着笑。
    她也偷偷地笑，睡不睡得着不一定，但反正先听了再说呗。
    ……
    第38章 Chapter 37
    等夏川生病痊愈后，也都要过年了，学校里再也没人有闲情管她的事了，再加上陈教授护犊子般护着，于是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外面刮着小风，光秃秃的枝桠在空中晃动，夏川收拾好东西，拉着个小行李箱出了门。
    沈辰背着个包，正在楼下等着她。
    见她下来，沈辰眼前一亮，上前接过行李箱放在地上，又帮她理了理围巾，生怕她再次感冒。
    她长发披肩，毛茸茸的围巾堵在脖子上，又穿了一件粉嫩嫩的长外套，看上去就像极了小朋友手中的洋娃娃。
    漂亮中又透着可爱。
    将她包裹的密不透风后，沈辰这才满意地牵起她的手，说道：“走吧。”
    “嗯。”夏川点点头，感受到他掌中的丝丝温暖。
    偌大的校园里几乎没人了，空荡荡的寂寥与开学时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反正也没人看见他们，如此光明正大地牵着手走在校园里，还是头一次呢。
    夏川心里很高兴，她今天特别高兴，因为她要和沈辰回他家里过年了。前几天阿姨就打电话来催了，只不过她刚大病一场，沈辰在公司里还有点事，所以就一直拖到除夕今天才回去。
    其实从学校到沈辰家里也就四十多分钟的车程，但这四十多分钟仿佛跨越了很漫长很漫长的时光，他们终于还是等来了这一天，一起回家了。
    此时有种心情叫做怯场，都到沈辰家门口了，夏川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所以她不自觉地握紧了他的手。
    像是感受到她紧张的心情一样，沈辰弯下身，额头贴上她的脑门。
    “有我在。”他安抚地说。
    夏川不好意思了，羞答答地不敢看他，这可是在他家门口啊，要让人看见多难为情啊，她以后还要怎么见人啊。
    可沈辰却似旁若无人，轻轻蹭着她的额头。夏川脑袋里晕晕乎乎地，早把刚才的紧张抛到九霄云外了。
    见她满脸绯红，沈辰嗤笑一声，到底没再逗弄她，让她站好后，自己上前按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沈辰的妈妈，夏实。
    她见到夏川很是高兴，赶紧招手让人进来，完全将亲儿子给忘了。
    夏川也很开心，腼腆地唤了一声‘阿姨’，然后随着她进了屋。
    落单在后的沈辰挑了下眉，跟在俩人身后，默默地将行李拿进了屋里。
    夏实这才想起自己儿子，回头问道：“你回自己家里不带钥匙的？”
    “忘了。”沈辰答道。
    她像是猜到儿子会这么说似的，变魔法一样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塞进夏川手中，“这把给你，以后你帮他记着哈。”
    夏川一愣，抬头瞥了眼沈辰，见他笑看自己，她便收下了。
    轻轻的钥匙，似有重重的分量。
    夏实笑得眯起眼睛，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最重要的嘱托一样。
    她转头瞧了一眼门口的小行李箱，一看就知是夏川的，又问沈辰：“她行李放哪啊？放你房间吗？”
    这话看似无意，却内涵丰富。
    沈辰怔住，继而面上有些挂不住，俊脸红了几分，道：“妈，你在说什么呢？！”
    他这个妈妈，他是服气了，脑子里也不知道想的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夏实很乐见儿子吃瘪的模样，简直跟他爸一个样，看起来刀枪不入，其实内心里永远是个纯情又深情的大男孩，但能让父子俩吃瘪的，整个家里好像也只有她有这个本事了。
    “哎呦，以前不是你说我们思想落后保守跟不上时代变化的么？怎么现在我们前卫起来，你却又跟不上潮流了？”夏实故意说道，一派无辜的样子。
    夏川作为一个单纯的好宝宝，还在努力琢磨他们话里的意思，可还没等她完全品出味道来，有人过来打断了。
    老爷子，也就是沈辰的爷爷，从他们一进门就暗搓搓地观察了，此时终于忍不住出面了。
    “胡闹！她又不是没来家里住过，以前住哪儿现在还住哪儿，你别再添乱了！”老爷子板着个脸，气得差点又要鼻孔冒烟了。
    夏实见状，赶紧捂着胸口，“哎，我好像有点不舒服，爸，我先回房休息一下。”
    老爷子望着儿媳妇溜走的背影，愤愤道：“你妈每次都用这招！”
    沈辰但笑不语，招数不在多，有用则行。她妈不但将他爸吃的死死的，连老爷子也奈何不了她。
    这就是上一辈人的故事了。
    老爷子顺了口气，目光落在夏川身上，小姑娘像是有点怕他，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在老爷子的印象里，小姑娘似乎一直都是怕他的模样，可是，明明自己的儿子和孙子都帅出了天际，难道他自己真长得很可怕吗？
    活了这么久，老爷子终于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沈辰走到夏川身边，还没来及有所动作，老爷子便指着他道：“你，跟我进书房。”
    突然而至的点名，沈辰与夏川对视一眼，他以微笑示意，让她放心。
    她便也展露微笑，柔柔地像天边的一朵云。
    老爷子只觉得自己碍事，掉头转身，率先进了书房的门。
    等沈辰稍后进来时，老爷子用余光瞄着孙子，抬着个头，板着个脸，很有做家长的风范。
    “爷爷，谢谢你。”
    沈辰开口第一句话，差点让老爷子坐跌倒，这确定是他孙子吗？
    但是老人家必定是见过大世面的，这点突发状况还是应付的来的，随即就恢复了常态，“哦，谢我什么啊？”
    沈辰笑，“谢谢你让她回来。”
    老爷子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哦，这样啊，如果我不让她回来，你还不一毕业就飞到日本去了。”
    沈辰微笑不语，老爷子果真还是了解他的，因为他确实也有这样的打算。
    对于孙子的笑容，老爷子只是瞪着他。
    儿子经常不在身边，他还是想让孙子留在身边的，所以趁沈辰还没飞出去前，他就开始琢磨了，以夏川的学历在高校里就职是最合适的，而且还必须是梅城里最好的高校。
    下一代的希望，老爷子不得不承认，只能放在夏川身上了，希望多少年后家里能再出个院士，哪怕已经不是医学科的了，数学科的院士也是极好的。
    所以老爷子继续说道：“她在数学方面本来就有天赋，F大对她来说是很好的平台，未来还会落点数学应用中心，她只要好好努力，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沈辰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意外的，没料到老爷子都了解这么多了，还亏他一直担心老爷子不愿接受夏川，又因为知道老爷子喜欢那些个身外之物，所以自己才一个劲地督促夏川评职称争上进，想着等她当上教授后，再把她领到老爷子面前，理直气壮地说：
    ——看吧，她这么优秀，你怎么能不喜欢她呢。
    只是没想到这句话根本都没派上用场。
    “爷爷，谢谢你。”他还是只能说这样的话了。
    老头子怔住，今天被孙子的温情牌打的有点迷糊，但依然还记着正事，又板着脸正色道：
    “喊你进来，是因为有些事还是要叮嘱你的，既然她是老师，还是个女老师，你又还没毕业，所以你们俩在学校里一定要收敛低调，这次的事就是个教训，以后千万别落人口舌，影响她的名誉，对以后都不好。”
    沈辰点头应是，这点他自然是明白的，所以俩人才磨磨唧唧这么久进展缓慢。
    老爷子对孙子其实是比较放心的，想到沈辰高二那年，自己被学校请去谈话，回来后真的快被气死了，可他孙子倒好，什么解释澄清的话都不说，只是讲了一句话，请他资助夏川出国留学。
    老爷子以为他是断了念想，哪知道小伙子想得比他还深。
    忍一时分离，换来日方长。
    后来沈辰放弃学医，老爷子心里渐渐地就有数了。
    所以，话说回来，虽然沈辰正值血气方刚之年，但老爷子知道他不会做出格之事，心里还是比较放心的，但叮嘱还是要叮嘱一下的。
    后来，爷孙俩又聊起了一些其他事，老爷子问了他的学习和实习情况，听完后倒也是比较满意的，俩人心里隔阂没了，其乐融融地真要过年了。
    ……
    **
    晚上吃年夜饭时，老爷子觉得小姑娘太瘦，简直是他儿媳妇年轻时的翻版，又想到儿媳妇本来就身体不好，又因为太瘦，为了生沈辰吃了不少苦，便一个劲地督促夏川多吃饭菜，搞得夏川有种受宠若惊的慌乱，扒饭扒得比平时勤奋百倍。
    老爷子果真是深谋远虑啊。
    一桌四人，和谐美满地吃着晚饭，只是还少了一人，因为沈辰他爸到吃饭时还没出现。
    今天除夕，沈辰他爸好不容易从外地回来，可前脚刚落在梅城，后脚就跑去医院里慰问春节留守的一线医护人员了，想来晚饭也只能在医院里凑合了。
    夏实由衷感慨：“幸好我儿没学医，太明智了。”
    虽然她一直陪在他爸身边，但其实夫妻俩相处时间还真没有他爸与同事相处的时间长。
    独守空闺，她常常是这么自我调侃的。
    然而这句话正好戳中了老爷子的雷点，不管如何，沈辰没学医是老爷子的终身的遗憾啊。
    所以他愤愤地瞥了眼儿媳妇，“都是你惯坏的！”
    沈辰他妈一脸懵逼，她带儿子的时间屈指可数啊，这事可跟她无关。
    “唉，我突然感觉胸口有些闷……”老母亲又捂住了胸口。
    老爷子闭嘴了，默默地嚼着饭。
    夏川扒着饭偷偷观战。
    沈辰则心里暗笑，果真招数不在多，一招封喉啊。
    ……
    **
    晚饭过后，大家在厅里一起看了会儿春节晚会，直到沈辰他爸回来后，众人才散回房间。
    夏川也回了房间，她对这里并不陌生，一切仿佛还是她多年前踏足时的模样。
    时针已经指向十点了，放在平时算晚的了，但对除夕夜来说，时间还早着呢，而且她今天真的有种兴奋到睡不着觉的感觉。
    不论站着、坐着，还是躺着，她都觉得快被幸福湮没了。
    “咚、咚、咚……”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夏川一愣，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去开了房门。
    见是沈辰，她随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要睡觉了吗？”沈辰被她感染，也笑着问她。
    她摇摇头，“还没，感觉睡不着。”
    “正好，跟我上阁楼。”他说着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出房门。
    夏川忘了穿鞋，随着他攀着木质楼梯往上走，房子里有地暖，夏川光脚踏在上面也觉得十分暖和。
    小阁楼里也暖和和的，透过三角天窗能看见天空中繁星璀璨。
    像是回到了年少时，她与沈辰经常待在阁楼里，他们一起看书、做作业、听音乐或者趴着睡午觉。
    那种慵懒而惬意的时光，是她永远珍藏的。
    思绪在记忆中流淌，她坐在阁楼的地板上，晶莹明亮的眼眸望向窗外，“沈辰，你还记得么，以前过年能放烟花时，我们就是在这里看的。”
    烟花烂漫，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后来城市里就不给放烟花了。
    “记得，你看。”他指着窗外，忽然天空中亮起了一抹星火。
    夏川微微张着嘴，有点不可思议，“是烟花？”
    紧接着，窗外像是下起了烟花雨，夜空中此起彼伏的荧光点亮了一片天，一朵朵五彩斑斓的花儿在黑夜里绽放光彩。
    沈辰笑着望向她，“喜欢吗？”
    夏川似乎有点明白，可是又不是很明白，“怎么会有烟花？不是不给放吗？”
    沈辰笑而不答，他自然有他的办法，此时被他差遣在楼下的空地上放烟花的正是好邻居小胡同学，这场烟花可是沈辰前去参加小胡同学生日会的交换条件。
    他早就安排好了，只等着这一天。
    而至于小胡同学，他家大业大，这点小事自是难不倒他。
    “喜欢就好。”沈辰并不想告诉她很多，更不想让她在烟花中还记得另一个人。
    窗外的烟花映在夏川的脸上，忽明忽暗。
    她抬着头欣喜地望着天空，星空璀璨，烟花灿烂，绚烂泯灭后的小火星似乎都落进她晶晶亮的眸中，忽闪忽闪的，让人忍不住去触碰。
    “夏川。”沈辰唤了她一声。
    她转过头，漂亮的眼睛里还噙着小星星，“嗯？”
    沈辰倾身上前，吻上她的唇，品尝这世界上最甜的味道。
    从今天第一眼看见她时，他就想这么做了。
    又或许，从他们第一次在这里看烟花时，她满心欢喜地回头唤他名字，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想这么做了。
    亲吻她，拥抱她，爱护她。
    时间在拉长，往事回首一幕幕。
    在灿烂璀璨中，夏川羞涩地闭上了眼睛，全身心地感受到来自他的亲吻与呵护。
    这一刻，仿佛跨越千山万水，仿佛穿越千年万年，仿佛她的存在只为等来他的触碰。
    他轻轻地吻她，她柔柔地回应。
    窗外烟花依旧，俩人的身影映在阁楼的墙壁上，为今夜描绘出最美的景色。
    你可知，曾有一种别离，是只为与你相见。
    “我喜欢你，夏川。”
    “我也是，沈辰。”
    ……
    第39章 chapter38
    半年后——
    毕业典礼这天，夏季闷热的校园里人头攒动。
    操场上站满了毕业学生，校领导拿着话筒在主席台上激情澎湃地发言，底下的毕业生们也心潮澎湃地肃穆聆听。
    夏川悄悄地来到操场边，一眼就看见了主席台上的沈辰，他身姿挺拔，模样俊朗，又气质卓然，即便大家都穿着相似的学士服，但他依然是最出色的一个，在一排学生中想不出众都难。
    校领导讲完话，给沈辰在内的一排毕业生颁发了毕业证书与表彰。
    沈辰这半年内可做了不少事，像是为争一口气似的，怎么着也要得到优秀毕业生的表彰。
    夏川觉得好笑，他偶尔也跟个小孩似的，非要跟校办里的人置这一口气，像拿着糖果到处炫耀的小盆友。
    可没办法，这就是沈辰。
    台上，沈辰眸中含笑，目光在操场上周围搜索，很快就定格在夏川身上。
    在目光交汇中，夏川知道他发现了自己，便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偷偷示意他，然后又悄悄地溜走了。
    沈辰下了台，宿舍里的几人立即围了上来，一起起哄：
    “从明天起，你就归小夏老师了，但今天必须是我们的人！一起去吃大餐，不醉不归！”
    是的，下学期开始时沈辰和夏川的事情就被公之于众了，沈辰觉得既然都传出去了，干脆就不要隐瞒了，越隐瞒越让人觉得不妥，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开诚布公。
    一开始宿舍里的人还顾左右而言他地想套他话，哪知这人却主动承认了，虽然有过那么点闲言碎语，但他行得正、坐得端，让人无可厚非，于是，大家觉得‘惊世骇俗’的事情就渐渐地变得‘理所当然’了。
    特别是见过沈辰和夏川的人都觉得再没有人比他们更合适了，简直是天生一对，就应该在一起的。
    后来也有人扒出了俩人在校园里的事迹，猜测着是在迎新晚会上结缘的呢，还是在马拉松比赛里结缘的，又或者是在网课互动中？
    但对于这些，沈辰都一笑了之，因为没必要让大家知道这么多，只要知道他们的夏老师已经名花有主即可。
    此时面对舍友们的调侃，若换做之前，他必然还是只笑不语，可今天不同了，他毕业证在手啊。
    所以沈辰眉梢轻扬，淡笑中吐出两个字：“没空。”
    在背后疯狂的唾弃声中，沈辰面带微笑抽身离开人群，朝夏川示意的方向过去。
    ……
    大树下，沈辰他妈已经等得十分焦急了，终于见沈辰过来，赶紧两步上前。
    “儿子，不好意思，你爸今天没能来你的毕业仪式，但是他让我转交一份东西给你，说你必定会喜欢的。”
    夏实边说边将一个包装完整的纸袋子塞进沈辰手里，父子俩的小秘密她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抓紧时间对站一旁的夏川说道：
    “不好意思小川，阿姨现在得去赶高铁了，实在是没时间，沈辰脾气跟他爸一样难搞，你平时多让着他点啊，他要是欺负你，你就打电话告诉我，我来教训他，你记着阿姨永远站你这边的啊，我们下次再见哈。”
    沈辰他妈不担心儿子，只担心夏川。
    小姑娘跟个小兔子似的软腻，自己儿子则像披着羊皮的狼，从小到大也够心思深沉的了，看上人家姑娘后一步步地把人套住，现在小姑娘显然已被吃的死死的了，以后如果被欺负了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这样的经历她也有过，所以她更坚定了要做夏川后盾的信念。
    可是夏川并没想这么多，她只是害羞地红着脸，一边点头应下，一边挥手告别。
    沈辰则睨他老妈子一眼，并不想多说话。
    等他老妈走远消失后，沈辰才将纸袋打开，夏川伸头一看，顿觉疑惑，这份毕业礼可真是有点奇怪。
    因为纸袋子里是一本户口簿。
    沈辰轻笑一声，翻了翻里面，然后说：“爷爷将这个藏得可严实了，没想到被老爸找到了。”
    当年为了防止沈辰偷跑出国，户口簿成了家里的一级保密资料。
    夏川想了想，好像有点明白，问道：“你是不是想在外面租房子啊？”
    沈辰还是选择了毕业工作。之前住学校宿舍，上下班比较方便，可现在毕业了，不能再住校了，而他家与公司刚好在城市中轴线的相反方向，每天跑来跑去也是够远的，夏川琢磨着这人是打算租房子了。
    所以他爷爷不同意，他爸就偷偷把户口簿给他，这个逻辑倒是说得通。
    沈辰愣了一下，然后笑意更深，“算是吧，我们先去拍个照吧。”
    他这个话题转的很快，夏川听他承认有租房的打算，还想问问他具体安排呢，可他又说起拍照了，不过也对，他今天毕业，是一生中很重要时刻，确实要拍照留念的。
    于是夏川也冲着他笑，点点头，“好啊。”
    ……
    然而夏川没想到的是，沈辰口中说的拍照，并不是她所理解的拍照。
    她后来才知道原来租房子是不需要户口簿的，都怪自己没在国内租过房子。
    虽然当沈辰也让她带上证件时，她是有过疑惑的，拍个照为什么双方都要带证件呢？而且在校园内拍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出去照相呢？出去就不方便穿学士服了啊。
    她虽然不理解，但是她从未对沈辰有过质疑，所以他说什么，她自然都是听他的。
    所以等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后，当夏川拿到红色的小本本后，她还处在懵懵懂懂的状态。
    沈辰拿出手机为小红本里的内容拍了个正面特写，然后发到朋友圈里昭告天下去了。
    作为他的第一条朋友圈，还如此爆料，不过几秒的功夫，底下就评论火爆了。
    刘经理：？？我特么一直被蒙在鼓里？
    张弛：你今天加我微信好友就为这个？？
    小胡同学：恭喜恭喜，上个月满22岁了吧。
    舍友某某：人生赢家，毕业、工作、娶老婆，跪地吐血。
    ……
    沈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然后退出朋友圈，关了手机。
    “走吧。”他拉着夏川离开了民政局。
    夏川真是有点搞不清楚情况，就这么半天的功夫，她就稀里糊涂地跟人领了结婚证？
    话说回来，这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恋爱还没怎么谈呢，怎么就领证了？
    说实话，这半年里，夏川和沈辰虽然顶着个情侣的头衔，可真没有好好谈恋爱，在校园里那是连手都不敢摸的，只有那么几次，俩人偷偷摸摸地躲在暗地里亲吻过几回，其他的就再也没有了。
    为了不造成坏影响，沈辰是半步都不敢踏过家属区的。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已经领证了？！
    夏川跟在沈辰身后亦步亦趋，一点一点地消化已发生的事实。
    夏天真的很热，她耷拉着脑袋，太阳都快将她烤熟透了。
    回校后，沈辰的动作很迅速，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行李运进了夏川的小房子里。这下子，夏川可算是懂了她问他是不是打算租房子时，他回答的那句‘算是吧’的意思。
    他哪儿是租房子啊，他这是住她这儿了啊。
    她坐在屋里的椅子上，看着他忙前忙后地收拾，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真的就结婚了吗？
    沈辰抽空抬眼望她，见她恍惚呆萌的模样，软下语气道：“不是你说要养我的么？”
    很难得地，他语气里有七分的可怜，两分的委屈，当然还有一分的理直气壮。
    “是、是啊……”夏川被他弄得语塞，她当然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吧，这好像是两回事吧。
    得到她的肯定答复，沈辰便继续收拾了，然后又去办理了各种毕业手续，这一天下来还真的是很忙很忙很忙。
    晚上，俩人去校外下了馆子，这一顿饭吃的有点尴尬，夏川基本没开口说话，沈辰也比平时更加少言，桌上隐隐地有种低气压，所以在周围其他桌上热热闹闹时，他们饭桌上的沉默显得异常尴尬。
    夏川也不想这么尴尬，毕竟难得能坐一起吃饭，可是一想到俩人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怎么说呢，抛却心底小小的别扭，她其实还是紧张的，毕竟她连女朋友该怎么做还没弄懂，就要做别人妻子了。
    那种紧张，有忐忑有懵懂还有未知的羞怯。
    也不知沈辰是怎么想的，可他只是一言不发，低头吃着碗里的饭菜，这让夏川更加猜不透了，只好也低头扒饭。
    吃过饭，沈辰牵着她在校外散了会儿步，然后俩人回到了家属区。
    进了家门，换了鞋子，夏川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心里真是紧张到不行。
    “那个……要不要看会电视？”等沈辰换上拖鞋后，夏川赶紧提议。
    说不上来原因，但总觉得是自己家，必须开口说点什么才好。
    沈辰抬头瞥了眼万年不开的电视机，点头，“也好。”
    夏川像得了赦令一样，立即跑去开了电视机，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在厅里的沙发上，还抱了个抱枕放腿上，有板有眼的模样。
    沈辰走过去坐下，他没夏川坐得那么板正，闲闲地靠在沙发里，目光随意地落在电视屏幕上。
    电视里正在播放晚间新闻，夏川看似很认真地在看，其实完全不知道新闻里讲了什么，俩人之间又什么话没说，那种无形的燥热感又一波一波地漫上来。
    终于，夏川站了起来，“我……我去拿点喝的，你想喝什么？”
    “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好的。”
    夏川立即冲进厨房，扒拉着冰箱看了半天，终是选了两瓶牛奶返回客厅。
    于是俩人坐在沙发上，一人抱着一瓶牛奶喝起来，感觉很美满、很和谐。
    等磨磨蹭蹭地喝完牛奶，夏川偷偷瞥了眼旁边的人，又赶紧收回了视线。
    时针已经敲到十点了，晚间新闻变成夜间新闻了。
    其实晚上也不是没单独在一起住过，先前她脚踝受伤的那一阵子，他也是留宿在这里的，所以这么想来，她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所以她又站了起来，假装镇定地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去洗澡，你继续看。”
    话毕，她匆匆忙忙地走去房间找衣服，又赶紧一溜烟地跑进卫生间，然后发现忘拿东西了，又跑回房间，又再次跑进卫生间。
    看着眼前人来回溜跑的模样，沈辰悄悄地弯起了嘴角。
    夏川磨蹭着洗完澡出来后，沈辰随手关上电视，也站了起来，“我去洗了。”
    夏川擦着头发，随口‘哦’了一声。
    沈辰很快找了换洗衣服，进去关了门。
    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水声，又瞧了瞧四周房间，夏川只觉得头皮发麻，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今晚上还能再尴尬些么。
    所以等沈辰洗完澡出来时，夏川早就不在客厅里了，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嘴角含笑，其实他的紧张不亚于夏川，只是他更能掩藏罢了。
    然而，当他看见书房里放置的备用被褥枕头时，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这是他之前来这里打地铺用的。
    沈辰在书房里站了一会儿，思考了很多，然后又不声不响地来到大房间。
    大房间里的灯关了，但留了一盏暗灯，夏川已经躺进空调被中，她睡在最里面，侧着身子背对外，空出了大半张床。
    枕头也有两个。
    于是沈辰又笑了，一扫刚才郁闷的心情。
    他走过去坐在床头，忽然沉下去的感觉让夏川知道他来了，但是她没有动，依然背对着他。
    沈辰琢磨了片刻，开了口：“委屈你了。”
    严格来说他们交往的时间很短，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表现，除了听夏以外，重要节庆日也没送过特别礼物，甚至连表白也只是那一句平平淡淡的我喜欢你，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说过，现在更是连个求婚也没有，就匆匆拉着人家姑娘登记了。
    工作也才刚起步，无房无车，换做别人，怎么看都不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
    然而沈辰的这一句话，却直接戳中了夏川的软穴，她本就是个柔软性子的人，一颗心一下子就被给填满了，她立即想到了沈辰的总总好，只觉得是自己配不上他。
    夏川怕他误会，但又很是不好意思，便闷着个头，细声说道：“我愿意的，不委屈。”
    唉。
    这样的绵绵情意，柔肠百转，瞬间击中了他的心窝。
    沈辰心里是千般好滋味，但还是要弄个明白，遂问道：“那书房里的被褥是？”
    对于这个问题，夏川脸红的都要滴血了，支支吾吾地回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又不告诉我……我……就……就只好都准备了……”
    是呀，她根本就摸不清他的想法，谁知道他打算睡哪儿啊，她又不好意思问他，干脆都准备了，随他自行选择。
    她绵绵的话语似有娇嗔，连夏川自己都不知道，她撒娇的模样有多让他欢喜与心悸。
    唉。
    沈辰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只想将她拥入怀中，揉搓入骨，去填满那份搁置良久的空寂。
    他一刻都不愿再等，因为这一天他等了太久。
    “傻瓜。”他笑道，翻身上床。
    ……
    过了一会儿——
    “……你……关灯……”她软语呢喃，却还记着这个事。
    沈辰嗤笑一声，抽空伸手灭了床头的暗灯。
    屋内一片昏暗，窗外星光点点，楼下青草地里的小虫子欢快地鸣叫着，似在诉说着今夜的美好。
    ……
    《会长大的幸福》正文完
    2020年6月5日
    感谢阅读，后面会送上番外婚后生活与少年时期故事等：）
    第40章 番外：婚后生活（Good luck）
    话说领证那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血气方刚，虽然顾及到是俩人的初夜，但毕竟隐忍等待多年，忍着憋着时间久了，如果没开荤也就算了，可突然这么一放开，沈辰没能控制好还是将人家弄哭了。
    心爱的姑娘在自己身下哭的是梨花带雨，娇羞又委屈，最后不得不抽泣着求饶。
    自学成才的沈辰虽然还意犹未尽，但想到绝不能一晌贪欢，给她留下初夜的阴影，毕竟来日方长，明晚还能再战啊。
    所以在夏川软绵绵地啜泣中，沈辰赶紧抽身离开，搂着她又是亲又是哄的，终于还是把人家安抚好了，夏川倒在他怀中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然而事与愿违，所谓因果到头终有报，从领证第二天起，沈辰再也没能得空碰到夏川的半根汗毛。
    刘经理可能还是比较生气的，毕竟像个傻子一样被隐瞒和欺骗这么久，换做谁能不气呢，可这事也不能完全怪沈辰，谁让他自己反应迟钝呢，俩人在他眼皮底下有诸多的可疑，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好吧，但不论如何刘经理是生气的。
    所以沈辰第二天上班时，刘经理就将凯恩斯度假酒店智能系统升级的项目交到他手里了，并明确告诉他，如果要请婚假需要等项目完结。
    也就是说他至少半年后才能请婚假，但这对于沈辰来说倒是无所谓，所以接了就接下吧。
    只是沈辰似乎忘了，这个项目的客户方负责人是Eric。
    沈辰进入项目的第一天，终于体会到Eric临走前丢下的那句‘Good Luck’是什么意思了。
    客户方的要求极其严苛，一反温柔金主爸爸的面目，以至于当天，沈辰就不得不收拾行李飞去了澳洲。
    升级方案了改了又改。
    细节内容调了又调。
    可是客户方还是不满意，三天两头提出质疑，要求整改，像是鸡蛋里挑骨头。
    为此，这一个月内，沈辰光是在飞机上就飞了近两个星期，剩下的一个星期在倒时差，还有一个星期都在公司里不是加班就是开会。
    飞澳洲、调方案、开会、加班、再飞澳洲、开碰头会、加班、定方案……
    别说亲亲吻吻了，他连家门都没空跨进去。
    夏川也没想到沈辰转正后会这么忙，几乎一个月都没见到他真人，俩人像是异地夫妻，只能在视频里慰藉相思。
    当然，期间有一次，沈辰加班到半夜还是回来了，他洗了澡上床似乎是想做点什么的，只是他刚搂上夏川，下一秒就睡死过去了，所以说还真没那个力气做什么。
    看来继医科之后，计算机专业也好不到哪里，沈辰整个人忙的脸都瘦了一圈。
    夏川每每在视频里见他时，都有说不出的心疼，知晓他忙时一定没好好吃饭，叮嘱他在外要好好吃饭，可沈辰却安慰他，说是等过些日子最终方案敲定后，他就能回家好好吃饭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终于在某个周六的时候，夏川接到沈辰的电话，说是今天能早点下班回家吃饭。
    夏川立即去超市买了食材，虽然暑假里学校食堂也是供应的，但毕竟大锅饭没有自己在家做的口味清淡。
    而且夏川也觉得，亲手做饭会更有家的感觉，更有诚意，她也想努力做好一个妻子的角色。
    傍晚时，沈辰如他所说，真的回来挺早的。
    俩人算是一个月没见，所以再次见面时，夏川倒有点不好意思了，站在一旁见他换了鞋，又见他上前亲了自己一口。
    夏川低红着脸，推他，“你先去洗澡换身衣服，待会饭就烧好了。”
    沈辰笑着‘嗯’了一声，夏川带着羞红的脸赶紧掉头奔回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沈辰洗完澡坐回到客厅里，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手上还拿了一本随手从书房里找的书。
    夏川还在厨房里忙活，她刚切了个西红柿，撒上一层糖，看起来是在做凉拌西红柿。
    沈辰揣着本书，余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可能是不确定糖撒得够不够，夏川从盘中挑了一片西红柿放进嘴里，嚼了嚼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似乎是挺好吃的。
    沈辰眼光倏闪，他放下书，站起身走了过去，轻轻地从后面拥住她，双手环在她的腰上，脑袋慵懒地枕在她的肩窝里，像只巨大的树懒。
    夏川面露赧色，抿了抿唇问道：“饿了吗？”
    “嗯，是饿了。”他低低的回道。
    “稍等下，还有一个汤就好了。”夏川有些抱歉，她很少下厨，手艺还不够熟练，时间上没算好。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却见沈辰伸手将炉上的火关了。
    夏川怔住，疑惑地扭头看他。
    虽然厅里开了空调，但厨房里还是有点闷热，夏川鼻尖上覆了层薄薄的汗珠，她两颊红润，双唇上还留有刚才的西红柿汁。
    “怎……”
    一句话还没来及说出口，沈辰一下子便含住了她的唇，辗转吮吸着她口中的美好，酸酸甜甜的滋味，跟他想的一样。
    他扳正她的身子，细细地吻她，一遍又一遍地采撷她的美好。没一会儿功夫，夏川就软在了他怀里，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碍事的围裙掉落在地上，她被他架着坐在料理台上，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为所欲为。在他手掌的抚摸下，她觉得自己快要化成一滩水了。
    沈辰将她抱进房间，放倒在大床上。他洗澡时提前开了空调，此刻屋内凉爽宜人。在除去身上衣物的一瞬间，凉凉的感觉惊得夏川一个激灵。
    “你、你……你不……先吃饭……吗……”
    “正在吃啊。”
    他边说边脱了T恤，随手扔在一边，然后覆上去在她颈肩处啃咬。
    夏川脸上火辣，原来他口中的吃饭，不是她想的吃饭。
    他像小狗啃骨头一样，这边啃啃，那边咬咬，夏川觉得痒极了，一个劲地躲闪。
    他把她拉过来，固在身下，让她插翅也难逃。
    夏川揽住他的脖子，趁思绪还在时，急忙说道：“可我还没洗澡……”
    “没事，待会我帮你。”他说完继续埋首忙碌。
    在呢喃地喘息声中，他与她融为一体，室内旖旎风情，夏川的思绪便再也找不回了。
    ……
    虽然俩人都已做过亲密的事，彼此身体也已渐渐熟悉，可当事后沈辰抱她进浴室时，夏川还是觉得万分羞涩难堪。
    毕竟床上还有被子遮挡，浴室里赤身相对，又无一丝遮挡，这样的感觉让她手足无措，只能羞着脸让他出去。
    可沈辰却偏不出去，她越是害羞，他越是要逗弄她。
    怕她刚才体力消耗过大，他还好心地扶着她。
    可是扶着扶着，就变了味道，二十二岁的小伙子的精力是超过她想象的，他竟然在浴室里进入了她。
    花洒里的水浇在俩人身上，分不清究竟是谁在洗澡了。夏川是又臊又恼，又羞又赧，又甜蜜又委屈，她光洁的后背不得不蹭在墙壁的瓷砖上，他还好心地垫着她的脑袋，生怕她磕着的样子。
    夏川简直是窘死了，这人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在浴室里就……
    她推着他，捶打在他的胸口，可她这些软绵绵的动作看起来更像是欲拒还迎，让他更加忍不住想要再多碰碰她，再多一点。
    所以一场澡洗下来，她是筋疲力尽了。
    好不容易洗完澡，关了花洒后，他又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她，直到吻干她身上所有的水珠，直到将她吃干抹尽吞入腹中，直到夏川又要再次哭鼻子时，他才肯抱她重新回到床上。
    回床后，夏川躲在被子里，既是没力气了，也是不太想睬他了。
    “生气了？”沈辰也拱进被子，窝在她的颈后处。
    夏川没有说话。
    他蹭着她的脖子，很是讨好的样子，“真生气了？”
    这回夏川终是有反应了，她半羞半掩地回道：“你欺负我……”
    沈辰轻笑一声，继续讨好地蹭着她，“都说小别胜新婚，我们不但是小别，还是新婚，而且你不是答应说要让着我的么，我都忍那么久了，你就不能让让我么。”
    他说的委屈巴巴的，好像受欺负的人是他自己。
    夏川有点拎不清这种语文逻辑，好像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好像又不太对。
    见她没吱声，沈辰又道：“难道这一个月你都不想我么？我要难过了。”
    男生撒起娇来也丝毫不输给女生，夏川最是吃这套，终是缴械投降了。
    她伸手够向散落在床头的衣服，打算起身，然而却被沈辰又拉了回去。
    “还气么？不生气好不好？下次绝对不在浴室里了。”他像极了犯错的小奶狗，蹭着主人求饶。
    夏川不好意思了，扭捏道：“也不是生气……就是没有心理准备……你突然那样……我……”
    “那下次一定征求你的意见好不好？”沈辰见缝插针地说。
    夏川不晓得别人是怎样的，但这人好像在床上就会化身小奶狗，让她无法拒绝。
    “嗯。”她不好意思再继续这样的话题，说完便又作势要起。
    “去哪里？”他见她又要起身，赶紧问。
    “晚饭你还没吃，我去给你热热。”折腾这一番后，夏川才想起真正意义上饭还没有吃呢。
    然而这一次还是被沈辰拉了回来，他埋在她的颈窝里，似有委屈地说：“这一个月好累，为了赶方案都没怎么睡觉，你陪我睡睡，待会再吃。”
    夏川还是心疼他的，便由着他搂着自己。
    只是，穿上衣服□□也是可以的，俩人都赤着身子总让她觉得有点不自在。
    果然，过了一会儿，沈辰又开始蹭她脖颈了，嘴里还念念有词。
    那些让人羞赧的话，她听得脚指头都要蜷起了。
    夏川当然懂他的意思，刚才说是要征求她意见的，他这不就在践行了么，一个劲地在她耳畔温柔耳语、软磨硬泡，这让夏川哭笑不得，可是不答应他吧，他就一直这样磨着她拖着她，让她心里着实发毛。
    大腿拗不过胳膊肘，夏川最后还是满脸羞红地应下了，“那……说好了……今晚最后一次啊……”
    沈辰立即翻身欺上，晶亮的眼眸里闪着光，“好！”
    哎，二十二岁的男人啊。
    ……
    后来，夏川才明白，不管多大岁数，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是不可信的。
    而至于厨房里闲置的那一顿晚饭，到最后俩人也没能吃上。
    【番外：Good Luck篇，完】
    第41章 番外：婚后生活（忍字一把刀）
    等沈辰再次从凯恩斯度假酒店项目中喘口气的时候，时间又过了近一个月。
    这期间老爷子连环夺命call，要求俩人务必抽空回来吃饭，但沈辰实在是忙得没有时间，他又坚决不放心夏川一个人回去陪老爷子，所以回去看望自家爷爷的事情便一拖再拖，于是在他从项目中喘口气的当天，他不得不带着夏川回到了老宅。
    老爷子很不满意，总觉得沈辰是在找借口，即便城市再大、距离再远，也都在同一个城市里，就真忙得连回来一趟的时间都没有吗？
    老爷子不以为然，况且自己孙子再忙能忙得过自己儿子吗？呵呵，所以他是绝对不信沈辰口中所说的没时间。
    沈辰也不跟他多解释，老人家在观念上固执到一种境界，一般他认定的事，其他人很难去扭转，这就是为什么当年沈辰他爸跟老爷子闹得很僵，以至于他爸远调外地还不让他妈独自回梅城的原因。
    虽然如今关系都渐渐好起来了，但老爷子依然是江山能改本性难移啊。
    所以沈辰选择默默地吃饭，默默地听着老爷子絮絮叨叨，默默地不去搭理他。
    而夏川在老爷子面前也是极其认真的吃饭，她不光扒饭扒的认真，还尤其认真地点头认同老爷子发表的一系列观点，极是听话乖巧的模样。
    于是，相较于孙子的置若罔闻，老爷子越看孙媳妇越是满意。
    人家姑娘长得好看，性格又好，文凭又高，职业又稳定，未来发展前途又一片大好，虽然是大了孙子那么几岁，但是大点的姑娘会照顾体贴人啊。
    老爷子不得不承认，这么好的孙媳妇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幸好从小是承了自家的恩情，不然肯定早被其他小伙子给掳去了。
    所以老爷子开开心心地又往夏川碗里夹了不少菜，却忘了自己是当初阻拦人家在一起的始作俑者。
    老爷子吃着吃着，又想到了很重要的事情，说道：
    “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啊？结婚照拍了没？要赶紧准备起来啊，爷爷这边还有好多朋友要请的，其中不少都是搞科研的，到时都要给小川引荐的，对小川以后会有很大帮助，当然还有不少核心期刊的主编也都是以前的朋友，小川也一定要认识他们的，对了，上次有个老朋友认识国家数学应用中心的主任，有机会也要把小川介绍过去，梅城的数学点以后会是他们的分支……”
    在老爷子的絮絮中，夏川点头如捣蒜，老人家一门心思为自己着想，她感动得一塌糊涂，“谢谢爷爷，您费心了。”
    沈辰则忍着笑，看来不把夏川培养成第三代院士，老爷子是不会甘心的啊。
    面对夏川的由衷感激，老爷子朝她点头微笑，又和蔼可亲地问道：“那你们究竟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可对于这个问题，其实夏川也不知道，因为沈辰也没跟她提过。虽然办不办婚礼对夏川来说并不重要，但既然老人家问起了，她也只能望向沈辰求助了。
    老爷子一下子明了，敢情这问题的关键点还在自己孙子身上，遂又一脸严肃地看向沈辰，这混小子都跟人领证住一起了，还不给人家一个交代，太不像话了。
    而对于沈辰来说，婚礼，他自然是要办的，只是他也有自己的打算，想着在这两三年内一样样完成，买房买车有了资本，再办一场像模像样的婚礼也不迟。
    所以怀着这样打算的沈辰回了老爷子俩字：“不急。”
    可他不急，老爷子却很捉急，只想对孙子翻白眼。
    这混小子毕业当天急吼吼地跟人领证，将人匡到手后竟然就不急了？？？
    这种深沉心思，究竟是遗传了谁？真是可怜了心地单纯的小川啊。
    老爷子的天平已经彻底倾斜了，他都开始用怜悯地眼光看待夏川了，瞧这情形，平日里还不知怎么欺负人家姑娘的，真是一颗好白菜被猪拱了。
    “不急？怎么不急？小川过完年也快要28了，那你又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呢？”老爷子觉得他孙子生来就是气他的。
    果然，沈辰稍显迟疑后，还是回道：“这更不急了。”
    老爷子气得不想说话了。
    夏川脸有羞色，却也只是抿抿唇，没吱声。
    晚饭过后，生气的老爷子就将沈辰轰走了，夏川自然也就跟着走了。
    回去的路上，不知道是不是沈辰多心了，总觉得夏川有点心不在焉。
    他跟她说话时，她好像总会慢那么几秒，似乎心里还装着其他事，今天去老宅吃饭前他已经察觉她有心事了，此刻更觉如此。
    可问她有什么事时，她却也只是报以微笑摇摇头，这让沈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不是他不在的这一个月里又发生了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可是夏川不愿说，他也没辙。
    晚上睡觉时，沈辰从身后拥住她，密密地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距离上次俩人温存已经时隔了近一个月，他满腔柔情无处安放，只想全数交付给她。
    可是夏川却有点反常，没有拒绝他，却也没有动情。俩人亲密的天数不多，但次数还说得过去，所以直觉告诉沈辰，夏川不对劲，有问题。
    暂且放下温存的心思，沈辰扳过她的身子，拥她入怀。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夏川闭着眼睛窝在他怀中，似乎有些犹豫。
    沈辰并不逼问她，而是温温柔柔地吻着她的额头、她的发顶，让她感知他的存在，让她放下心里的那一丝芥蒂。
    她喜欢窝在他怀中被他温柔呵护的感觉，渐渐地，夏川放松了下来，终于鼓足勇气告诉了他：
    “沈辰，我……有了。”
    头顶上的吻停下了，夏川心里忽然就没底了。
    她估摸着他是不喜欢小孩的，他还年轻平时对小孩就没兴趣，他们在一起时他也都会做好措施，再加上今天吃饭时他又说不急要小孩，所以更加让她确定他不想现在要小孩，可是她却意外怀上了。
    她纠结了好久要怎么告诉他，可是又不能不告诉他。
    “什么时候知道的？”头顶上传来他低低的声音，夏川分辨不出他的喜忧。
    “上周没来生理期，我有点不放心就去查了下，然后就发现有了。”
    头顶上又传来他的声音：“上周？那怎么才告诉我？”
    当夏川第一时间得知有个小生命悄悄到来时，那种喜悦与激动贯穿她的全身，让她恨不得马上飞到他面前告诉他，可是她随即就又想到他的态度，那种喜悦与激动就渐渐灭了。
    “……我怕你不喜欢，不敢告诉你……你才二十二岁，不喜欢小孩我也是能理解的，”她窝在他怀里，闷闷地，又带点委屈，“如果你真的不想要……那也不是不可以的……”
    沈辰终于理解她这一周甚至这一天的心情了，难怪她如此反常，想来今天他对老爷子说的那句话定是伤了她的心，让她觉得他一定不想要这个孩子。
    想到这里，怕她胡思乱想增加误解，沈辰将她拉出怀抱，俩人侧躺着，彼此望着彼此。
    “傻瓜，当然要。”
    夏川眼底流露惊喜，“真的？你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
    “可是，”夏川还是不太放心，怀孕的人都有点多愁善感，“我总感觉你好像不是很想要……不然你怎么每次都……都用那个……”
    沈辰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那是因为虽然我喜欢我们的孩子，但是我更喜欢的是你，不是不想要孩子，而是更想和你过两人世界。”
    毕竟俩人才领证没多久，沈辰还想好好享受两人世界，抱她、亲她、吻她、疼惜她。
    但是计划总归没有变化快。
    譬如领证第二天他就进了最忙的项目组，三天两头飞来飞去。
    譬如新婚两个月他只好好在家睡了两晚，加上今天算是第三晚。
    他真有些想笑，不用想都知道孩子肯定是上个月那晚怀上的。在床上时，他措施做得都很仔细，唯有那次在浴室里的放纵，他一时兴起没来及做好。
    所以说忍字头上一把刀，凡事都要有节制，不然就要像他这样，刚开荤两天，又要回归吃素了。
    沈辰无奈地倒在她的肩窝里，又兀自闷闷地笑起来，自己闯的祸，看来只能硬着头皮扛了。
    此时夏川听完他刚才的剖白，心下百感交集，又甜蜜又感动，便也顺着他的话，说道：“我也是更喜欢你的。”
    沈辰抬头傻笑，又化身小奶狗蹭着她，“好啊，那说定了，必须、永远、一直将我排在小孩前面哦。”
    夏川心里坠着蜜糖，抿嘴偷偷地笑。
    “嗯，说定了。”
    ……
    【番外：婚后生活（忍字一把刀），完】
    第42章 番外：婚后生活（三个问题）
    整个怀孕期间，夏川过得还挺舒适，身体上没有任何难受与不适，除了日渐增大的肚子外，她依然还是瘦胳膊瘦腿的，连丁点儿浮肿也没有。
    可能是因为瘦，她比一般孕妇更加显怀，三个月后就非常明显了。
    虽然身体上没觉有负担，但周围人总时不时地拿她开点玩笑，让夏川羞红了脸。
    同事们羡慕她嫁了个年轻小伙子，果然老公年轻就是好啊，这才多久就有消息了，晚上还时不时撞见小夫妻俩牵手在校园内散步，甜甜蜜蜜羡煞旁人。
    而学生群体中也热开了锅，大家都知道清纯可人的夏老师嫁给了上届刚毕业的帅哥师兄，俩人神仙颜值，简直天生一对。每当夏川挺着肚子上课时，底下的学生都哄闹着要听恋爱史，追着她问究竟是谁追的谁？是不是都是初恋？第一次接吻又是什么时候？
    夏川头疼，觉得这课简直没法上了。
    有一次俩人饭后散步，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这个话题上，夏川不知怎样应付这些起哄的学生，就把烦恼一股脑地都跟沈辰说了。
    沈辰想了想，觉得问题也不是很难答。
    “那夏老师觉得我们是谁追的谁啊？”他低笑着问夏川。
    夏川一愣，她明明是向他诉苦来着的，怎么这人反而也逗起她来呢。
    然而沈辰却眯笑着眼等她，似是不听到她的答案不罢休。
    夏川有点脸红，感觉也没有谁追谁，似乎就是这么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了。
    所以她不好意思地说：“反正你又没追过我……”
    沈辰眉梢微挑，似对她这种说法不认可。
    “我怎么就没追过你？”他反问道。
    夏川抬头看他，面带疑惑，这人什么时候追过她？她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沈辰一副失望地模样，直摇头，“你竟然都没发现，我从小都在追你，你难道一点感觉也没有么？”
    夏川更加疑惑，她认识他时12岁，而他才7岁，他口中的‘从小’总不至于是那个时候吧。
    然而——
    “7岁那年，在福利院里第一次见你时，我就喜欢你了。”
    夏川呆住，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老公，“可、可是那时候你才小学二年级啊。”
    沈辰痛惜，“所以你现在知道我这一路追你过来追的有多辛苦了么？”
    一个7岁小男孩想让一个12岁的小姑娘在意自己是有多难啊，更别提喜欢了，所以7岁的沈辰也不着急，他稳打稳扎，一个步子一个步子的追向她。
    夏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说过喜欢你啊，可是你都没当真。”想到往事，沈辰多少有点无奈。
    夏川愣住，记忆中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顿时感觉有点对不住人家，“我不知道你说的喜欢是那种喜欢啊……”
    毕竟她大了他5岁，她18岁成年时，他还是个13岁的小屁孩呢，小屁孩说喜欢你，换做任何人也不会想歪的吧。
    沈辰扶额，所以他从小知道如果不让夏川主动喜欢上自己，他说再多的喜欢都是屁话。
    所以后来，他便也不说了。
    但既然提到这个份上了，沈辰厚着脸皮想要弄个真相。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夏川又傻了。
    说实话，她当年再也不可能喜欢上一个7岁的小男孩，而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她也只不过是将他当做弟弟、当做最亲近的人来看待。
    只是有那么一天，在夏川看来小男孩好像突然长大了，在俩人的相处中有什么东西变了，她才渐渐地摸清了自己的心。
    可是这种改变很微妙，她也拿不准时间。
    所以她有点不确定地回道：“可能是你高二的时候吧……”
    沈辰瞪她一眼。
    夏川赶紧改口：“也有可能是你高一时……”
    沈辰继续瞪她。
    夏川再次小心翼翼地改口：“那要不……你初三时？……”
    沈辰放弃了，叹了口气，“看吧，所以说我追你追的有多辛苦。”
    夏川噗嗤笑出声，揽上他的胳膊。
    “谢谢你，喜欢曾经的我。”
    “不止曾经，也是现在与未来，”他一本正经地纠正她，“也不止是喜欢，是爱。”
    夏川笑得合不拢嘴，以前没在一起时真没发现他说情话也很拿手呀。
    于是第一个问题结束，那么第二个问题——
    介于俩人相识太早，彼此太过熟悉，是不是初恋已经太明显了，所以他们心里答案是一致的，那当然是了。
    那么问题来了，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
    夏川虽有些害羞，但还是知道答案的，不就是俩人在凯恩斯度假酒店的海滩上吗。
    虽然是无意间吻上的，虽然只有短短几秒的时间，但那确确实实是他们的第一次碰触。
    然而沈辰却说不是。
    夏川又疑惑了，她暗自琢磨了下，“难道是在飞往凯恩斯的飞机上？”
    她至今还记得那一瞬间的感觉，她当时以为是错觉，难道不是？
    沈辰笑，“那一次嘛……也不是。”
    那个时候在飞机上，她满心惊喜地指着窗外的美景给他看，红唇微启，模样娇美，他便趁着擦面而过的一瞬间碰了上去。
    事后他还假装若无其事，看着她暗自羞怯与揣测时，他心里还偷着乐。
    夏川被这样的信息量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次在飞机上竟然还真不是错觉，亏她当时还以为自己着了魔，又是羞愧难当又是埋怨自己。
    如今，真相大白了，这个人可真是深藏不漏。
    然而，让她更加吃惊的是，即便如此，那次竟然也不是俩人的初吻？
    “那是什么时候？”夏川实在是想不出来了，重逢后能算得上‘初吻’的也就那两次了。
    然而沈辰只是笑，并不急着回答她。
    “你说嘛。”她被他吊着胃口，只能催促他。
    沈辰想了一下，遂提了个要求，“想知道也行，你现在亲我一下呗。”
    夏川瞧了一眼周围，低声道：“有人看着呢，等回去后。”
    “不行，就要现在，否则我就不告诉你了。”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显得很是无赖。
    夏川衡量了下，实在是想知道得要命，但自己老公的脾性她是了解的，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所以她只能快速地像做贼一样地踮起脚在他脸上啪嗒亲了一口。
    “光脸颊怎么够啊。”沈辰指了指自己的嘴，“要这里。”
    夏川又羞又臊，在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注视下，亲个脸颊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再过分的要求，她办不到啊。
    “不说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她假模假样地生气，掉头就要回去，心里却想的是等回去后再问也不迟。
    明明俩人间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可她每每连接个吻都还是羞羞答答，沈辰看在眼里，笑在心底，他的姑娘永远都还是个姑娘。
    他两步追上她，扶着她的身子，揽在怀里，笑道：“不想知道就算了，可如果回去后又想要知道的话……那就绝不止是亲一下的事了。”
    他附在她耳边，声音低缓又暧昧。
    夏川满脸绯红，他其实也没说要怎么样，但是她好像就知道他要怎么样。
    于是夏川不敢问了。
    所以，关于初吻的事，暂时还是个迷哦。
    【番外：三个问题，完】
    第43章 番外：婚后生活（听夏）
    第二年开春后没多久，沈听夏出生了。
    听夏出生时并没足月，36周就出来了，所以在某天夜里听闻沈辰说夏川要生时，家里人是又喜又惊。
    听夏从出生起就继承了沈辰和夏川的优点，刚落地还没睁眼时，一对深深的双眼皮就把医院里的护士阿姨们给惊艳到了，从来没有哪个刚落地的婴儿有她这么漂亮的双眼皮。
    而且别的小婴儿都是皱巴巴的，可听夏却一身细嫩雪白的皮肤，让其他妈妈们都羡慕坏了。
    老爷子抱着曾孙女，笑得合不拢嘴，家里几代都是男孩子，看都看烦了，现在终于来了个女娃娃，老人家是要有多喜欢就有多喜欢。
    只不过因为没足月，家里人不放心，多留院观察了几天。
    几天后小听夏完全睁开了眼睛，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跟夏川是一模一样，病房里的妈妈们不得不羡慕听夏家里基因的强大。
    父母都长得那么漂亮，想必这孩子以后定是个美人坯子。
    于是在各种羡慕中，夏川和听夏出院了。
    考虑到坐月子的问题，夏川暂时去了老宅，老宅里请了个月嫂，多少能分担点辛苦。
    沈辰也有当爹的喜悦，只是渐渐地，喜悦就少了。
    小听夏很乖，吃吃睡睡自娱自乐，简直让夏川爱不释手，完全忘了先前承诺沈辰的事。
    而老爷子和月嫂又天天在面前晃荡，他根本没有与夏川单独相处的时间，所以，沈公子很想回到学校的家属区里重新过回两人世界。
    于是他琢磨着想让夏川早点断奶，最好出了月子就断，然后把小孩丢在老宅给他爷爷，到时再请个育儿嫂住家，想必老人家也是极其乐意的。
    所以他时不时地拿自己做例子劝夏川，“我是喝奶粉长大的，不也长得健健康康、人见人爱么。”
    可是夏川并不为所动，她打心底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女儿，女儿本来就早产了，如果再不给喝母乳怎么行呢。
    所以，夏川是真的决定要母乳喂养的。
    所以，不论沈辰隔三差五地说些什么，她都不吱声不吱气的随他说去。
    只不过，母乳喂养确实不容易，不仅要按时按点喂奶，还时不时地会有堵奶风险。
    因为小婴儿吸力弱，奶声奶气的小听夏更是纤弱，常常无法按时按点地将她妈妈的母乳吸完，导致夏川堵奶成了家常便饭，不仅疼的厉害，如果堵严重了还会高烧不退。
    不过好在有月嫂，月嫂阿姨很能干，既会带小婴儿还会做月子餐也会通乳，几次都解救夏川于危机之中。
    但是眼看着月嫂阿姨即将到期离去，面临的问题却无法解决，夏川心里也是很着急的，她不怕高烧，只怕烧过之后没有母乳喂女儿了。
    不过月嫂阿姨很有经验，离开那天倒是给出了个主意：
    “像你这样的情况也很常见，小婴儿吸力弱，吸奶器效果也不好，下次如果再堵，让孩子她爸试试。”
    夏川脸皮薄，直接被这最后一句羞红了脸。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月嫂阿姨看得出，这一个月里小俩口似是有点别扭，孩子她妈不怎么搭理孩子她爸，而孩子她爸像演独角戏一样变成花样哄自己的老婆。
    月嫂阿姨笑呵呵地瞧了一眼孩子她爸，似是用眼神告诉他，小伙子，阿姨也只能帮你到此了。
    沈辰心领神会，再三感谢中送月嫂阿姨出了门。
    没了月嫂，老宅里还有家政阿姨帮忙料理家务，产假中的夏川只需专心带娃即可，白天时老爷子也能搭把手，总体上还凑合得过去。
    而沈辰只要在家也都会亲力亲为的帮忙，其实小听夏真的很听话，只要大人稍微看着就行，她自己拿着个小摇铃就能自玩自乐，根本无需别人费心。
    晚上时，小听夏跟夏川睡一个屋里，夏川坐月子时与沈辰是分开睡的，但月嫂前脚刚走，沈辰就又搬回到夏川屋里了。
    房里多了个小婴儿并不碍事，只是夏川还是不太搭理他，他知道她心底还有点生气，所以他也耐着性子等着，睡前也只是亲亲女儿再亲亲夏川，并不做过分的动作。
    不过，月嫂这么一走，夏川喂奶时多少还是尴尬的，本来晚上都是月嫂抱孩子给夏川的，现在则由沈辰接手工作。
    而这个人却总是盯着她喂奶，晚上屋内又只开一盏夜灯，昏暗灯光下，总让夏川觉得有那么点不自在。
    她只好侧过身子，半边身体避开他。
    然而从沈辰的视角看去，却刚好瞧见她微微敞开的睡衣前襟，她细腻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若隐若现，隐隐约约还能嗅到奶香味。
    像小虫子钻进心里，又酥又痒，让他收不回目光。
    在他灼灼的注视下，夏川脸上窘迫通红，便想督促女儿快点喝奶，可是小听夏像是故意唱反调似的，竟然吮着吮着就睡着了。
    夏川有点着急，又是捏她耳垂，又是哈她脚底，可是任凭她怎么弄，小听夏都不愿意再喝了，只闭着眼睛一心睡觉觉。
    这下子可让夏川难办了，母乳还没喂完，以之前的经历来看，十有□□又要堵住了。
    她无可奈何，将孩子交给沈辰让他放回婴儿床里，自己则想用吸奶器试试看。
    虽然夏川早已被沈辰看光了，但让她拿着个吸奶器在他面前，她还是觉得自己会窘死掉的，所以夏川想拿去卫生间里处理。
    只是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沈公子又怎么会错过呢。
    他迅速将女儿安置好，从身后将夏川扯进怀里，不给她走。
    夏川是又急又窘又羞，怕吵醒女儿，轻声道：“你快松手……”
    “不松，”他赖在她的肩窝里，嗅着她身上的美好气息，“不生气了好不好，都一个多月了，你都不怎么理我……”
    夏川抿着唇，这人白天和晚上性子变得真快，她最怕他晚上来这套了，每次都让她不忍拒绝，然后又上当受骗。
    她也确实有在生他的气，如果那天晚上不是他乱来，也许听夏就不会提早出生，所以她怎么能不生气。
    只是这种事嘛，实在是说不出口，所以大家至今还不知道听夏早产的原因。
    恐怕以后也都不会知道。
    沈公子又使出他软磨硬泡的功夫，不得到他满意的答案就是不松手。
    夏川无奈，只能应道：“嗯，我知道了……”
    然而即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沈公子还是不松手。
    “你、你先等我处理下……”夏川不得不扯了扯他的手，低着头妥协道。
    可这话一旦说出口就收不回了，沈辰捡了便宜还卖乖：“那我帮你？”
    夏川立即想到月嫂阿姨临走前的留下的话，羞涩难当，这种事他还真好意思说得出口？
    然而沈辰不但好意思说出口，他还真好意思做得出。
    不等夏川答复，他已经轻车熟路地将她搁倒在床上。
    以前还真的是低估他的能耐了，夏川在他的抚摸下迷迷糊糊、断断续续地思考着，又觉得在女儿面前做这种事实在是太无耻了。
    “比起以前更像布丁了。”他掠起她的睡衣，埋首在她胸前触碰了一下，“看来母乳喂养也挺好的。”
    如触电一般，颤栗感惊遍全身，夏川满脸通红，恨不得将整个人蒙进被子里。
    这实在是太考验她的极限了啊。
    于是，今夜本来夏川已经消了心底的那点气了，被沈辰那么一折腾，她又一连几天不想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