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伪劣竹马 作者:鹿八今 文案 宁砚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少爷,尽管年幼时母亲去世,可是在宁家没人敢给他气受。 直到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这个人霸占了他的家,自此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 眼中钉入住宁家的第一天,宁砚给了眼中钉一个下马威。 眼中钉入住宁家的第二天,他和眼中钉打了一架。 眼中钉入住宁加的第n天,他被眼中钉……亲了一口。 宁砚觉得这人可真不要脸。 直到这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宁家。 * 后来眼中钉抱着他,脸上没任何的表情,眼睛却通红,“还要不要我走?” 宁砚:“……不走也行。” *白切黑攻×骄纵受 *年上,攻宠受,狗血文,破镜重圆。 *小短篇,几万字就完结。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梁凯禹,宁砚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郎骑竹马来,揍哭小弟弟 立意:对着生活永不言弃,向阳而生 第1章 梁凯禹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宁砚。 还是在自己公司楼下。 这天下雨,他没等天黑就提前从公司下班,车刚从车库开出来没几步,前边的十字路口就被堵住,好像是出了什么意外,本来不是人流高峰期,生生被堵成了高峰期的效果。 梁凯禹拿出烟来抽,烟雾朦胧中,似乎看见了抹熟悉的侧影,他立刻就把烟掐死了。 也不知是怀着什么心思,他开门下车,雨几乎要没过脚踝,趟河似的,上万块的皮鞋就此报废,他撑着伞,在十字路的中心看见了宁砚——摔倒的宁砚。 这几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把自己养得又瘦又小,脸看着还没巴掌大,他受伤了,手捂着细瘦的胳膊,血从指缝里流出来,颜色刺目。 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梁凯禹发现他连激动的情绪都失去了。 远远的,宁砚似有所感,朝他的方向望过来,接着变了脸色。 两人隔空相望,心底俱是惊涛骇浪,宁砚几乎是狼狈地把头转过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梁凯禹冲着他走过去了。 被他用电动车撞到的轿车车主还在喋喋不休,宁砚有种想钻地缝里的窘迫,梁凯禹过去,把宁砚护在身后,打断车主,道:“你要多少钱?我替他赔。” 那人看他一身名牌,怕得罪人,没多做纠缠,让梁凯禹支付宝转了几千块钱。 转完后车主就走了,梁凯禹帮宁砚把掉地上的外卖捡起来,拉他去路边。 拉完后才想起来车还在路中央停着,可是他怕宁砚跑,直接拉着他进了车里,宁砚顾念着电动车,挣了几下,没挣动,他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夹住他。 梁凯禹以为他很冷静,实际上并不,车开出去两公里,他才想起来没问宁砚去哪。 巧的是宁砚也没吭声,于是他干脆把人带到了自己家。 车停下,谁都没说话。 窗外暴雨倾盆,雨刷器刷出了残影,背景分明如此喧嚣,他们却不约而同的感到死寂,和无话可说的悲哀。 终于,宁砚先忍不住道:“我还有外卖没送完,所以……” 他伸手想开门,梁凯禹却猛地看他,目光锋利,还有丝忍无可忍的愤怒,他说:“谁让你下车了?” 宁砚僵住,手默默缩回去。 许是意识到太过激动,梁凯禹深呼吸,片刻后才再次压着情绪问:“不是不回来了吗?” 听到这句话,宁砚僵住的身体瑟缩了一下。 这是重逢后第二次,他敢正视梁凯禹的脸,第一次是无意,惊讶之下没敢细看,第二次带着打量,梁凯禹变得成熟了,青涩的脸长出棱角来,又英俊又帅气,穿着西装,好身材一览无遗,尤其是他宽阔的臂膀。 那曾经是宁砚的避风港、温柔乡,是他午后可以蜷缩进去睡觉的地方。 如今却不知能有谁享受这种待遇。 看他不想解释,梁凯禹烦躁地扯领带说:“算了!” “不走了吧?”他又问,语气里傲慢掩饰着不愿意承认的期待和小心,“你要是不走……” “你还没放下吗?”宁砚突然打断他。 “都五年了,”宁砚终于肯和他说话,只是声音又低又轻,一不注意就揉进了雨声里,他喊他,“哥哥。” 梁凯禹的瞳孔一缩。 说来荒谬,曾经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年,宁砚叫他哥哥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久别重逢,这声哥哥却要把他心揉碎,宁砚在暗示着什么? 他知道的。 雨还在下,他已经没了再往前触碰的勇气,颓然往后靠。宁砚有双温情的猫儿眼,注视着他,左眼角与鼻梁交界处,有颗不明显的雀斑,像痣。 * 2006年,夏。 这一年梁凯禹家发生了两个大变动——他爸携款潜逃了,他妈方婧诗迫于无奈,和一位大款成婚,大款帮他们家还清债务,接他们进了家门。 进家门那天,是梁凯禹和宁砚第一次见面。 母子两人在富丽堂皇的大别墅里如履薄冰,管家面带微笑,让他们先坐,宁善兴——也就是大款,因为开会还没回来,所以家里没主人招呼他们。 梁凯禹正襟危坐,心底紧张。 他才十二岁,正值小孩子敏感多虑的青春期,方婧诗看得心疼,悄悄捏他的肩膀,让他放松。 来之前,方婧诗告诉他,宁家有个小他三岁的弟弟,性格比较骄纵,让他多忍耐,说着说着眼泛泪光,怕忍不住哭出来,摸了摸他的头,没再继续说。 梁凯禹看懂了她的无奈,跟她做保证,不管弟弟怎样,绝不发脾气。 正坐着喝茶,客厅旁的楼梯间传来一阵吵闹,先是一个篮球弹飞下来,接着是一条大型犬,最后是几个人,几个人围着个小男孩,叽叽喳喳地劝阻着什么,但小男孩不管不顾,喊那条狗:“蓝莓!把球给我捡过来!”场面鸡飞狗跳。 方婧诗怕狗,受惊地抱紧梁凯禹。 篮球好巧就弹到了母子两人脚下,梁凯禹护住他妈,试探地看着那条金毛巡回犬,他不认识这种狗,可看品相就知道它贵,听说有钱人多怪癖,家里养那么大一狗算不算? 金毛到他跟前,尾巴摇了几下,要不是宁家小公子又喊它一声,估计就要在他面前蹲下了。 宁小公子在楼梯间居高临下地看母子两人,问旁边帮佣:“那是谁?” 在场除了梁凯禹,都知道他是故意的,又不能明说“那是你爸给你找的继母和继兄”,帮佣安抚他:“家里的客人,要不我们和蓝莓去院子里玩?” 彼时梁凯禹还不知道他的脾气,竟然壮着胆子找他示好,他捡起篮球,冲宁小公子一笑,“你叫宁砚是吧?你好,我叫梁凯禹。” 宁砚眉头蹙起,倨傲冷淡:“我管你谁?把球还我。” 九岁大的孩子,很难想象能如此娇横,梁凯禹怔住,不等他扔球,宁砚已经叫狗来抢,狗站起来有人高,方婧诗吓一跳。 她小小叫了一声,却惹恼了宁砚,宁砚说:“叫个鬼叫!” 梁凯禹见不得人攻击他妈,不发脾气的保证立刻丢之脑后:“球还你,能不能管好你的狗?” 估计是没被人正面呛过,宁砚不敢置信,“你命令我?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梁凯禹成功被激怒,虽然他也不过半大,他觉得从一个孩子嘴里听到这种话很可笑,宁砚明显被宠坏了。 可方婧诗拦住他,在事情闹大之前,冲宁砚和善笑笑:“对不起,阿姨也不是故意的,别吵架,好么?” 她长的柔美,说话也温柔,很容易俘获小孩子好感。宁砚却不吃她那一套,撇撇嘴,喊狗:“蓝莓,我们走。” 合着一屋子都不是自己人,跟他搞对立似的。梁凯禹看向他妈,在他妈抚慰的眼神中,忍耐下来。 一场大战开了个头就被拉下帷幕,宁砚不恋战,扭头走人。 等宁善兴回家,看见的就是母子两人在沙发上等他,虽说梁凯禹不是他亲儿子,可看见这两个人在那岁月静好的坐着,心中不免柔软几分。 他过去揽住方婧诗:“等了多久?给凯禹看他的房间了吗?” 哪能呢,管家屁都没放一个,全都把他们当外人。 梁凯禹和他见过,这位白胖老板大他妈妈十岁,见人三分笑,是位成功的商人,他结婚早,二十多岁成了婚,三十几才有了孩子,宁砚算他半个老来子,自然是当眼珠子一样疼。 他前妻三年前因病去世,最近才起了续弦的心,也就有了方婧诗。 方婧诗摇摇头,冲他微微一笑,并不多说什么。 “宁砚那混小子呢?”宁善兴问管家,语气亲昵,“臭小子作业也不写,我听说他早上把家教老师气走了?他人呢?” 提起宁砚,他才放下虚伪的架子,有了份人气,此刻晌午,日头正盛,管家说宁砚还在院子里跟狗玩,他原本放松的脸色立刻拉下来。 “算了,我们先开饭,把那小子给我叫过来吃饭。” 佣人陆陆续续把菜端上桌,几人坐在欣长的餐桌前,方、梁母子没经历过这阵仗,不免局促。 宁善兴注意到,安抚了下母子二人,又听说宁砚不肯过来吃饭,把筷子一放,亲自起身去请了。 大概一刻钟,这小祖宗总算被三催四请来了,只是脸色不好看,往那一坐——他也是挑了个好位置,正好与梁凯禹面对面,两人两看两相厌,一个低头,一个撇脸。 宁善兴还不知两人吵过一架,亲亲热热给两人夹菜,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正好小砚以前说过想要哥哥,这不就有哥哥了?” 宁砚却不给他面子,筷子使得叮当响:“谁说过这话?” “是,那时候年纪小,你可能不记得了,”宁善兴也不生气,转战梁凯禹,“凯禹今年十二了吧?正长身体呢,多吃点。” 梁凯禹可不能落他面子,嗯声闷头吃饭。 宁善兴是为了母子两人专门回来的,期间还有秘书来催,梁凯禹意识到这点,被怠慢一上午的不快总算褪去点,对宁善兴的搭话也没那么排斥。 他俩说的欢,宁砚可气歪了脸,吃了没几分钟,碗一撂道:“我吃完了!”拉开椅子跑没了影。 留下一桌人面面相觑。 第2章 宁砚并不欢迎梁凯禹母子,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 梁凯禹惹不起他,加上有母亲哀求,天天就窝在屋子里不出门。宁善兴不常在家,隔三差五出差,造就了宁砚在家称霸的境况。 梁凯禹房间能看见后院,绿茵茵的一大片草地,那里是实实在在宁砚的地盘,他从没去过,倒是有几次瞧见宁砚和狗玩,笑得又灿烂又阳光,丝毫看不出来跋扈的倒霉样儿。 认真讲,一个九岁的小孩子杀伤力有限,加上宁砚身板小,变声期都没到呢,讲话又娇又嫩,除了不理人或者说“不许你进我的房间”、“不许你摸蓝莓”、“不许你去院子里”外,恐怕也不知道别的整人手段。 梁凯禹以前是个孩子王,深知这种小朋友幼稚的虚张声势。 知道归知道,他可不会再上前讨嫌,如今他们相安无事,他只要在宁家扮演透明人就好了,有吃的佣人会端给他一份,空调成日开着,房间里还有电脑,如此滋润,何乐而不为? 他们家之前也不是吹不起空调买不起电脑,只是要节制,在宁家可不用,玩就是。 玩了三天三夜,梁凯禹终于疲了,跟他妈要钱出门找朋友玩,他的朋友还在旧家那边,想过去要打车。 照以前方婧诗肯定舍不得这钱,现在唯恐他在新家受委屈,让他去了。 这一野就是一整天,到天黑梁凯禹才回家,他出了一身汗,新球衣都被浸透,进门时,正拿着衣摆擦汗,抬眼发现宁砚也在,还有他的保姆阿姨。 空调激起梁凯禹一身鸡皮疙瘩,他找水喝,听见阿姨急得跳脚:“祖宗乖乖,你就吃药吧。” 宁砚生病了? 小孩确实都不爱吃药,梁凯禹小时候还被他妈灌过,可那也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了,宁砚已经九岁了,药都不会吃,当得起一声巨婴。 他嗤之以鼻,转身上楼,走远了还能听见宁砚说:“我不想吃!你走开!” 最后药到底吃没吃他不知道,他已经回了房间,报复性玩乐后,终于肯拿起书本来看,他打小聪明,成绩名列前茅,中间还跳过两次级,课本上的知识对他而言简单且乏味。 此刻端手里的也不是初中课本,而是本编程教学。 马马虎虎看了俩小时,他想起来还没洗澡,要拉窗帘脱衣服,忽闻一阵低声的啜泣,是从院子里传来的。 一听就是小孩的声音,而宁家除了宁砚再没别的孩子。 他本不想管,狠心拉上窗帘,这似乎惊动了宁砚,他打了个哭嗝,憋着哭,却越憋声音越大,直至停不下来。 梁凯禹:“……” 他还是下了楼。 后院是他第一次来,这是一片开阔的绿草地,其间有鹅卵石小径,小径上放了灯,宁砚则挑了个黑暗的角落,蹲在那里哭。 梁凯禹到时,他已经不哭了,药物令他昏昏沉沉,蓝莓在他面前趴着,他把头埋进去,搂着蓝莓的脖子。 看见有狗,梁凯禹不再靠前,保持一个安全距离,道:“大半夜不睡觉跑我房间底下哭,羞不羞啊?” 宁砚没想到是他,惊醒一部分神志,颇为恼怒:“要你管!” “我还不想管呢,可架不住某人越哭越大声啊。” “我……”宁砚这时打了个哭嗝,他擦擦眼,“我已经不哭了!你走吧!” 梁凯禹发现小朋友生病了也没有变可爱,一样欠揍得很,既然下来了,他断然不能就这么回去,问道:“照顾你的阿姨呢?” 宁砚不吭声。 “好吧,”梁凯禹投降,“那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在这哭?不想说的话,可以回去睡觉吗?” 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对安慰小朋友更没兴趣,此番下来确实存了搞好家庭关系的心,如果宁砚不领情,他也不会再继续问。 可问完后宁砚依旧沉默,夏天的蚊子不是好惹的,两个半大孩子往角落一站,给蚊子送了不少粮食,梁凯禹忍无可忍,准备上前揪出宁砚,让他哪来回哪去。 他一靠近,宁砚立马捂鼻子后缩,嫌弃道:“你别过来,臭臭的。” 梁凯禹打了一天篮球,回来又没洗澡,身上味道确实上头,可任谁被这么光明正大的嫌弃都该不高兴,他气笑了:“那我偏要挨着你,小哭包,不知羞,大半夜不……” “你闭嘴!”宁砚又要气哭了,“还不是因为你们!你们、你们……” 他词汇量贫瘠,想不出骂人的话,梁凯禹气憋了很久,冷笑替他骂:“我们怎么?我们不要脸,搬进你家,吃你家的饭,住你家的房子,还要抢走你爸,你要怎么样?” 宁砚心里是有这个想法,被他说出来后颇有噩梦成真的惊愕,瞪着他:“你们怎么能这样?” 不等梁凯禹回答,他一撇嘴,嚎啕大哭。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梁凯禹本意是想欲扬先抑,没扬起来反倒惹哭了人,生怕他嚎起来一院子人,到时候都以为他欺负人就惨了。他手足无措地上前捂住宁砚的嘴,拼命冲他“嘘”、“嘘”—— 宁砚的泪浸湿了他的掌心,眨巴着大眼睛看他,无辜的很。他还在抽噎,给人一种乖巧的错觉,却在下一秒,狠狠咬了梁凯禹一口。 梁凯禹吃痛,“嘶”一声松开手,“你神经病啊?能不能动动脑筋?你爸和你家是我们能抢走的吗?!” 宁砚是个狗脾气,真急眼谁的话都不听,他哭得话都不利索,蓝莓焦躁地在他身边走动,他指着梁凯禹,被泪呛到,咳嗽着:“蓝莓!咬他!” 梁凯禹怕狗是遗传,闻言往后退,楼上已经亮起好几盏灯,有大人往下赶了。 蓝莓已经扑过来,汪汪大叫,此刻宁砚在他心目中已然化身成恶魔,宁砚是不会整人,可他有狗啊。 他从小接触狗不多,不知道越跑狗越追,逃命般跑了两步,突然踩到块鹅卵石,一个踉跄跪在了草坪上,蓝莓顺势趴在了他背上,并没有咬下去,可是一条成年金毛犬体重不轻,直接给他压趴下了,他两手撑地——虎口剧痛。 那一夜二楼赶下来的大人都听见了他的惨叫,宁砚听得最清楚。 他发脾气有分寸,蓝莓的母族三代都没有过咬人史,经过精挑细选才能养在宁家,梁凯禹要是怕狗,顶多被吓一跳,就算摔倒也是皮外伤,谁知道他正好摸到枚钉子。 钉子把梁凯禹虎口捅个对穿,鲜血滴滴哒哒往下淌,方婧诗连怕狗都忘了,跑过去踢开蓝莓,捧住梁凯禹的手,吓得浑身打颤。 她用一种愤恨的眼神瞪着宁砚,宁砚吓傻了,从小照顾他的阿姨捂住他的眼睛,絮絮叨叨:“祖宗祖宗,发烧了还能出来闯祸,管家呢?快给医生打电话!” 话一说完,宁砚就软在了她手中——彻底没了意识。 宁家最后没等来私人医生,而是拉着两个孩子去了医院。 梁凯禹被狗追前以为免不了顿狂犬疫苗伺候,没想到最后等着他的是破伤风,万幸的是没伤到手神经,打完针养养就好,反而是宁砚不太好,自那开始一病不起。 宁善兴在隔天赶来,听信管家煽风点火,与方婧诗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宁砚躺在病房里,梁凯禹与方婧诗在病房外交谈,方婧诗哭过一场,眼睛肿着,和梁凯禹商量离婚的事,把梁凯禹吓一跳。 其实方婧诗一直觉得他们在宁善兴面前抬不起头,婚姻的正常状态本不该如此,但又没办法,宁善兴严格意义上讲是他们母子的恩人,当恩人变成丈夫,又总差那么点意思。 而且宁砚不喜欢他们,宁善兴也很难办。 梁凯禹知道这次大部分责任在他,向方婧诗解释清楚前因后果,说:“你要是不开心,离婚也成,但要是因为我,大可不必。” 这话让方婧诗陷入两难,现状一团乱麻,她准备等宁砚醒了再说。 宁砚在床上躺了两天才清醒,这两天梁凯禹去找了宁善兴,他从书房出来当天,宁善兴辞退了渎职的管家、看护不利的女佣,只留下了厨子和打小在宁砚身边的阿姨,宁家大换血。 就是金毛犬不知该如何处置。 吵完一架,加上沉淀了两天,宁善兴终于主动去哄方婧诗,向她解释:“我不知道你们俩怕狗,这狗是宁砚他妈妈养的,他看得紧,要不我把狗找个房间关起来?” 总之送是不可能送走的,宁善兴见方婧诗眉头松动,趁热打铁给她讲了蓝莓怎么来的。 宁砚他妈是因病去世,倒不是什么癌症,重度抑郁症。 这病是生宁砚之前就有的,有段时间说是好了,谁知道生完孩子后又产后抑郁,等宁砚能跑能跳时她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情绪低落,宁砚缠着她玩,可她哪有精力? 于是就有了蓝莓,蓝莓代替着宁砚的妈妈,在他妈妈死后,也一直陪着他。 蓝莓对宁砚来说绝不是一条普通的狗,大人尚且需要情感寄托,何况孩童?就此剥夺他的感情实在残忍,宁善兴不忍心。 方婧诗最终还是做了让步,没提离婚的事,让宁家在后院建了间木屋,狗被关了进去。 待宁砚醒来,后院大变样不说,蓝莓也不准进屋了,自然是大闹一场,又哭又耍赖。 那天书房也不知道梁凯禹跟他说了什么,他愣是狠心没管,宁砚见哭闹不成,换了策略,成日在狗屋待着,几次夜里甚至睡在了狗屋。 教训在前,阿姨可不敢再惯他,半夜等他睡着把他抱回房间,几次下来,宁善兴对于这场抗议愣是一次没发觉。 宁砚灰了心,一病醒来全世界都成了敌人。 跋扈的小孩开始沉默,宁砚与梁凯禹再没有过交流。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宁砚成年,蓝莓生了重病,梁凯禹已不常在宁家住,逢年过节才回来一趟,他们在寒来暑往的九年光阴中互相错过,又在九年后的夏天再次相遇。 第3章 宁砚的狗死了,凌晨五点,医生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接。 也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就是蓝莓年龄大了,经不起折腾,它没力气吃饭,把它送医院时贫血很严重,医生也早跟他说过做好心理准备。 宁砚早晨把蓝莓接走火化,晚上抱着骨灰盒回家,回家路上在后座里哭,不懂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司机不敢打扰他,把车停在宁家门口,宁砚把他赶走了。 他抱着蓝莓的骨灰盒,眼泪不要钱似的洒,哭到最后都有点脱水,感情也有点麻木,把经历过的所有伤心事回想一遍,又想不起来为什么哭了,然而低头看看蓝莓,鼻子又开始发酸。 如果不是有人敲了敲车窗,他恐怕可以坐在车里哭一夜。 车窗打开,先是露出一只手,那只手的虎口上有块圆形的疤,很小,近距离才能看清,搭在了窗边,接着是梁凯禹俊美的脸,漫不经心地看向他:“怎么不进家?” 在看清宁砚通红的眼睛后,他闭嘴保持缄默。 宁砚擦擦眼泪,说:“这就进去。” 在他们俩小时候惊天一战后,两人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平和,恭敬有余,亲近不足。不存在勾心斗角,倒像合租的陌生人。 宁砚心情不好,自然没精力跟他装,抱着骨灰盒又发了会呆,扭头一看,梁凯禹还在。 他哭太久有些呆滞,慢吞吞问道:“怎么了?” “你不会开车吧?”梁凯禹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来帮他,“我把车开进去,你先回家。” 宁砚呆呆地看着他,梁凯禹被这双红肿不堪的眼睛盯着,心绪难得浮动几下,替他拉开车门,原本是想伸手拉他的,看见他怀里抱着东西,便把手缩了回去。 宁砚下了车,抬头见宁家亮着灯,转身梁凯禹已经把车开进了家,他又愣了会。 说实话,他看见梁凯禹时挺奇怪,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家的,不过他这些日子都围着蓝莓转,三天两头往宠物医院跑,不知道也正常。 进了家门,宁善兴竟然也出差回来了,正和方婧诗坐着等他。 宁善兴见他手里抱着盒子,叹口气:“走了?” 宁砚点点头——打宁善兴把他的狗关后院后,他就对宁善兴忽冷忽热,此刻更是不可能热情,什么话都没讲,抱着骨灰盒上楼。 方婧诗喊他:“吃个饭吧,小砚?” 宁善兴说:“算了,别劝他,不然又把你当仇人看。” 宁砚加快步伐,把这些声音甩在身后,故意将门摔得震天响,听到楼下彻底没了声音,片刻后梁凯禹回来,他们开始低声交谈。 他把蓝莓放在桌子上,空调开到最低,头蒙进被子里,昏昏沉沉的睡。 近一星期没好好睡过觉,明明疲惫至极,却还是睡不着,哭过太多,泪腺暂时封闭,精神上不太清醒,他就没有好受的地方。 孤独感将他罩拢,他十分低落。 这么凑合着睡到后半夜,又被渴醒,宁砚下楼去找水喝,居然碰到了在打电话的梁凯禹。 梁凯禹听到倒水声,回头看是宁砚,眉毛一挑。 宁砚也不知道避讳,他捧着水杯,坐在了沙发上,一张脸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中白得发亮,睡衣领口太大,滑下去大半,他的肩膀也露着,整个人就像黑夜中惹人注目的夜明珠。 梁凯禹被那颜色刺了下,移开视线,继续和人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他的一个合伙人,几天前是他们公司开发的一款游戏公测,才开始不温不火,今天突然人数暴增,导致了游戏bug。 底下人互相甩锅,他只能亲自上场,回家第一天就修bug到半夜,问题解决,开始商量如何处罚工作人员的失误,他觉得要辞退不作为的人员,可问题是公司目前条件有限,需要人来帮忙,简直是一笔烂账。 挂掉电话,他发现宁砚竟然还在,想着下午餐桌上压抑的氛围,坐到他旁边。 他问:“怎么不睡觉?” 宁砚斜他一眼,道:“大半夜的,除了睡不着,就是有事情,我没事干,自然是睡不着。” 得,还是那股熟悉的欠揍味道,梁凯禹顿觉自己闲得找事,以前的宁砚纯粹是不讲理瞎胡闹,现在的宁砚已经升级,带有逻辑的不讲理。 总之他那张嘴永远不让你舒心就是了。 梁凯禹还算心平气和:“因为蓝莓?” 宁砚与他对视上,突然想起九年前那个深夜,那时候虽然家里进了新人,身边却还有蓝莓陪着,他发着烧倚在蓝莓身上,抬眼看见了梁凯禹。 他嗤笑,头仰在靠背上,雪白的脖颈一览无遗,喉结上下滑动,说:“是啊,因为蓝莓。” 人都说三岁一代沟,在梁凯禹眼中,宁砚还停留在九年前嚣张不听话的样子,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小孩干什么都是幼稚的,他的眼泪,他的伤心,还有他时不时的刁难,都非常不成熟。 但是这一刻他突然发觉,宁砚长大了,小孩子的难过不再张牙舞爪,而是收敛起来,在深夜慢慢释放。 他知道宁善兴工作忙,没时间和宁砚交流,现在宁砚的狗死了,宁砚也不愿意在家表现出他的难过,而是躲在车里哭,还有九年前发烧也是,明明是个小少爷,何至于这么委屈? 他心情微妙。 “你心里应该很高兴吧?”宁砚突然说,话里展现出攻击欲,“毕竟你和你妈都怕狗怕得要死,把蓝莓往后院里一关就是九年,从来不去后院,现在它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梁凯禹:“……” 他心里那点同情立刻烟消云散。 “当年是谁放狗咬我的?”梁凯禹试图让他讲讲理,“后院不是你的地盘吗?全家除了宁善兴和打扫卫生的佣人,谁敢去?” 他好歹是个老板了,还在家和自己弟弟拌这么没营养的嘴。 宁砚今晚心情不好,杠精本性毕露,“蓝莓咬到你了?没有吧。后院是我的地盘我怎么不知道?我不让你们进的吗?” 梁凯禹揉揉太阳穴:“算了,蓝莓走了你不开心我理解,你倒也不必对我针锋相对。” 宁砚反唇相讥:“你理解什么?你不理解。” 梁凯禹:“……”他是傻子,真的。谁说宁砚成熟了?成熟个屁。 可是宁砚还在说:“你之前说要抢走我的爸爸,抢走我的家,你很成功,现在我连蓝莓都没了,好啦,你尽情欺负我吧。” 还是那股幼稚的气息,梁凯禹记得他成年了吧?十八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幼稚的宁砚喝了口水,被烫到,眼中顿时涌上水光,他愤愤地把杯子放桌子上,任泪珠掉下来,抹了一把。 不止幼稚,还很娇气。 不知道怎么,梁凯禹阴沉了一天的心情突然好转起来,甚至有些想笑,他看了眼宁砚姣好的侧脸,似乎能想象到他此刻微红的眼角。 他站起来,突然伸手摸了摸宁砚的头——这动作对两人的关系来说有些过了,可是他想这么做,用一种堪称哄人的语气:“没人想抢走你的东西,是你的永远是你的,别人抢不走。太晚了,上床睡觉吧。” 掌心的触感柔顺滑腻,他多摸了几下。 意料之中的,宁砚打开他的手,哼哼唧唧道:“假好心。” 丝毫没有弟弟对哥哥的恭敬。 梁凯禹也不恼了,真跟宁砚较劲他早八百年就气死了,他和宁砚一起上楼,目送宁砚进了房间,自己也关上了门。 第二天是周六,早饭时间,阿姨两个人都没能叫醒。 中午是宁砚先起来的,毕竟要比梁凯禹睡得时间多,他下楼时正好赶上午饭,宁善兴居然还在家。 饭桌上,方婧诗一言不发,宁善兴过问宁砚的学习成绩。 还没问几句宁砚就不耐烦了,他把筷子一放,起身要走,宁善兴干脆也摔了碗,扬高声音:“你以为就你会发脾气?!” “第几次了?”宁善兴指着他,“你在学校跟人打架逃课,你当我不知道?学习成绩都吊车尾了,你们班主任跟我打过几次电话你知道吗?小时候宠你让你,长大了还想上天了?!” 他血压都给气高了,家里人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火,保姆忙给他拿药。 宁砚站着没动。 他看见刚睡醒的梁凯禹站在楼梯间,两人对视,谁都没出声,身后宁善兴的训斥像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海啸,要将他吞噬。 “没想到您百忙之中还能接个电话,”他丝毫不怵,“我可真是荣幸。” “一吵架你就拿这个刺我,我今天不跟你掰扯这个。” 宁善兴喘着粗气,拒绝了方婧诗递上前的水,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重重放在桌子上,那声音令宁砚侧目。 “昨天看你难过,没找你算账,你来跟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照片上,宁砚插兜而立,一个女孩子踮脚凑近他的脸,两人挨得极近,像是接吻。宁砚看清照片后,没吭声。 “早恋就早恋,”宁善兴满脸失望,“你为什么把人家女孩肚子弄大了?你知道我昨天为什么回来?人父母找到你班主任,专门给我打的电话!” 楼梯间里的梁凯禹眉毛一挑。 他没再听下去,选择了上楼。 第4章 宁砚神色很是怪异,但是他没第一时间反驳。 宁善兴看他反应,料定有鬼,其余的训话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他搞不懂,明明平时他对宁砚百依百顺,教导他的老师、常在身边伺候的女佣,哪个不是经过精挑细选?耳濡目染下也不该长歪了才是。 偏偏宁砚就长成了这个样子。 父子俩不是没好过的时候,但随着宁砚的长大,疏远就成了不可避免的,他承认他陪伴家人的时间不多,但宁砚……怎么就能成这个样子? 宁善兴深吸气:“我给你安排了名师,下午来给你辅导功课,马上就放暑假了,期末你要还是这个成绩,零用钱全部没收。现在,给我滚,消失在我面前。” 宁砚没再抬杠,立马上了楼,楼梯间梁凯禹已经走了,想是不愿意插手他们的家务事,也是,乱糟糟的,没人想掺和进来。 不过他原本打算去给蓝莓看看墓,应该是看不了了。 宁砚烦躁地在卧室里走动,就是不懂,宁善兴做生意的脑子呢?怎么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他这样没让别人骗光钱也真是走了大运。 蓝莓还在桌子上,他看两眼鼻子就发酸,找块布盖了起来,静下心之后,拿手机给发小噼里啪啦的打字。 [杜昆明,你知道韩书宣最近跟谁谈恋爱呢吗?] 杜昆明回的倒快: [韩书宣?那个高二二班的女生?] [她跟谁谈恋爱我哪知道,你要干嘛?] 宁砚:[你去打听打听。] 打完他关了手机,在床上发了会呆,看着盖起来的骨灰盒,还是什么都不想做,蓝莓没走那几天他天天梦见他妈,他那时候就知道蓝莓在他身边待不长了。 一般这个时间他都在狗屋那边陪蓝莓玩,待到上学的点就走,现在是周末,又没了蓝莓,竟然不知道该干什么。 哦,宁善兴说给他找了个老师。 想起这事宁砚就上火,上火之余还庆幸刚刚狗脾气没上来,万一呛回去恐怕就不止上课那么简单了,宁家该世界大战。 百无聊赖过去半小时,老师上门。 管家让人进来,他下楼,发现宁善兴早走了,梁凯禹在客厅,方婧诗给他切苹果吃,看得宁砚牙酸,站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瞅人。 老师是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性,戴了副金丝眼镜,特好脾气似的跟他打招呼。 “你好,你是宁砚吧?我叫刘轶,是你接下来的辅导老师。” 这熟悉的一幕令梁凯禹忍俊不禁,他清咳一声来掩饰,总觉得下一秒宁砚就该说:我管你谁? 可是让他失望了,宁砚恹恹的,没说什么,看见他笑后甚至瞪了他眼,接着转身上楼。 刘老师被无视了个彻底,许是经验丰富,并不尴尬,从善如流的跟着宁砚,梁凯禹目送二人的身影消失,吃了块苹果,不太经意问:“宁砚成绩不好?” 他头一次关心宁砚的成绩,方婧诗一愣,笑笑:“这都快成你宁叔叔的心病了。” 两人结婚九年,婚后各自的孩子都没改口,该叫叔叔叫叔叔,叫阿姨的叫阿姨,一家四口分裂成了两家似的。 梁凯禹不再多言,手机响了,估计还是公司里的那堆破事,他怏怏地去接电话。 接完后回来,冲方婧诗道:“我先回房了。” 方婧诗知道又是他公司里的事,让他把苹果端走,她切了两份,多出来一份给宁砚的,也让梁凯禹顺道送去。梁凯禹上了楼,走到宁砚的房间,敲门。 开门的不是宁砚,而是那位刘老师,在门口能看见宁砚正坐着写字,坐姿不太端正,一只细白的手揪着耳垂,满脸写着不开心。 他都想替宁善兴叹气。 不过也用不着他,宁砚听见他的声音,闷闷看过去,他长了双猫眼,又圆又大,眼角有个柔软上挑的弧度,并不锐利,安静时乖极了,漂亮得令看他的人情不自禁微笑——但都那都是表象。 真实情况是,宁砚本人,喜欢狗,爱护狗,脾□□。 或许还是条小种狗? 宁砚瞧见梁凯禹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把果盘递给刘轶,转身走人,刘轶关上门,微笑着把果盘放在他面前,说:“我们做完卷子再吃?” 他这套恩威并施,在别的学生身上屡试不爽,可这次摊上的是位油盐不进的杠精,杠精少爷头也不抬,淡道:“我愿意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吃的也不是你家东西,管得着吗你?” 刘轶略有尴尬。 没等他拿出老师的威严,这杠精又道:“别拿我当小孩,我成年了。你教你的课拿你的工资,我学不学都跟你没关系。” 这要换个脾气不好的,撂挑子走人都算轻,可这刘轶不知怎么想,气恼一阵后,反而笑了,好声好气道:“怎么就没关系?我教的学生就你一个,你期末的成绩就是我的工作成果,你成绩没提上去,说明我工作没成果,你爸看了不满意,最终结果就是我失业,这叫没关系吗?” 宁砚真想说关我屁事,转念一想,到时候把刘轶换走,他爸还会再请其他老师,且在此之前一顿骂肯定免不了。 他吵架吵累了,或许心灰意冷就是这种感觉。早些年宁善兴还宠他,今年更年期到了似的,在家没一丝笑脸,他烦他也烦,大家都不开心,何必呢? 他勉强配合,做完了刘轶发给他的卷子。 等刘轶走时已经黑天,管家替他叫了司机,宁砚听脚步在走廊里消失,懒洋洋趴到床上,目光从氧化的果盘转向蓝莓的骨灰盒。 本还算平静的情绪再次波动,他咬了下嘴唇,把头埋进被子里。 手机的呼吸灯闪烁了一下午,他总算舍得拿过来看,顺道伸手捞苹果吃,方婧诗给他插了叉子,他仿佛看不见,直接下手。 消息还是中午那会的,杜昆明发了好几条,最后道:[哥,别的我没打听到,我怎么听说您把人肚子搞大了?] 宁砚动动手指:[老子没碰过她。我俩有丝分裂出来的孩子?] 杜昆明贫:[宁哥不愧是宁哥。] 宁砚懒得理他:[打听不出来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话虽如此,他还真没什么办法,但要他吃下这个闷亏门都没有,宁善兴愿意当冤大头是他的事,这个接盘侠他可不当。 就是蹲他也得把人蹲出来。 已经八点,宁家一般都这个时间吃饭,他想告诉阿姨不在家吃,结果没找着人,便直接走人了。 两小时后他站在宠物医院门口,身边是和比他高半头的杜昆明,迎面撞上抱着猫包出来的韩书宣。 当初和韩书宣认识,就是因为两人的宠物在同一位医生那就诊。他站在韩书宣面前,腔调懒懒的:“来接猫回家啊?” 韩书宣脸色一变。 “要我动手还是你自己跟着我走?”他手中拿着几张照片挥了挥。 照片上是韩书宣和另一个男生,韩书宣选择了跟着他们走。 宁砚还挺贴心的替人开了间房,韩书宣浑身发软,进去后看见了坐在床边的男生,猫包没抱住,直接掉在地上,惊慌地看向宁砚。 宁砚皮笑肉不笑:“坐下吧?” 杜昆明顺手关上门,他兜里的手机在此时震了起来,拿出来一看,他的脸色微妙,给宁砚打了个招呼,就出去接电话了。 韩书宣和那男生一同坐着,声音有点哽咽:“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啊,”宁砚无辜道,“目前为止我什么都没干过呢,你哭什么?” 这话结合发生过的事情,稍微有些双关。 一个小时前,宁砚召唤狐朋狗友——严格点来说是杜昆明的,弄清楚了来龙去脉,韩书宣和面前的男生打去年开始谈恋爱,期间开过好几次房,孩子什么时候有的不知道。总之后来韩书宣刻意接近他,抱了只流浪猫去宠物医院,与他成为朋友。 有天她对宁砚说,觉得有人跟踪她,求宁砚送她回家,宁砚送了,临到楼下,她突然踮脚凑了上来,本来是想亲嘴,结果宁砚躲开了。 不过这也够了。当时那男生藏在周围,拍下张暧昧不清的照片。 再后来这张照片出现在了他们学校的告示栏里,隔天宁砚正好请假去接蓝莓,不在学校。问话、叫家长、韩书宣的家长带着女儿有孕的消息大闹四中,他通通不知道。 知道了也没用,“证据”摆着,任他有八张嘴也说不清,只会让人觉得他渣。 当天脸是宁善兴替他丢的,钱也出了,估计孩子都不在韩书宣肚子里了——但还是那句话,想要他宁砚吃闷亏,没门儿。 “说吧,”宁砚在这两人面前蹲下,“怎么就盯上我了?我没招过你们吧。” 韩书宣已是泪流满面,呜咽道:“对不起……我俩实在是……实在……” “怎么?” 那男生喏喏接口:“没钱。” 韩书宣看他一眼,颓然低头,泪打在地板上,“我俩没钱,家里也没钱,看你平时穿戴都是名牌,觉得、觉得……” 觉得他家里不缺钱,一点打胎钱而已,出得起的。 宁砚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表情一言难尽,韩书宣忽然一扑,在他面前跪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我爸妈不知道这事,求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俩计较了,反正你也不差这点钱,可是我们要为这些钱掏空家里……” “没钱打什么炮啊?”宁砚一把扯开她,“我欠你的?” 此时门在外边被人打开,他以为是杜昆明,没在意,指了指床,“你说得对,我不差那点钱,可我也咽不下那口气,不是没钱吗?行,你俩就在这儿,当着我的面表演回造孩子,我拍两张照片,这事就算了了。” 韩书宣面如菜色,哭得更凶了。 是个女孩就该知道,果照让人拿手里威胁有多耻辱,本以为宁砚面相乖巧,是个心慈手软的小少爷,没成想就是个小混球! “你哭什么,我还没说要把你果照贴告示栏上呢。”宁砚磨牙,“我听我说可是让你俩挂告示栏上展览给了全校人看,平白让人扣这么大一顶帽子,你猜我冤不冤?” 他越说越生气,余光见门还开着,气道:“杜昆明,你他妈开着门干嘛呢!” 门外没声音,他站起来,想去撕杜昆明的耳朵,身体还没完全转过去,紧接着一僵。 那儿站着两人,一个是杜昆明,另一个他也熟得很。 “咳,那个,”杜昆明十分尴尬,“你哥来了。” 宁砚:“……” 不撕耳朵了。 翠果,打烂他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03 20:35:58~20211104 23:1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8428346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宁砚的手机常年静音,连震动也不开,这是作为一位学渣的基本素养。 再者他也没梁凯禹的手机号——说来确实好笑,他俩无论什么号都没加。 对于梁凯禹有杜昆明手机号这件事情,宁砚完全不知道,他一直觉得身为他的发小该和他统一战线才是! 两人并肩站在门口,把出口挡得严严实,梁凯禹竟然比杜昆明还要高,宁砚把头扭过去,简直无语。 后来在路上,杜昆明在他耳边拼命小声解释:“我推了,没推掉他,他说你不接电话,宁叔叔快急疯了,我就告诉他你在这,不用担心,谁知道他直接来了!” 宁砚推他:“别哔哔了,滚滚滚。” 杜昆明对他没脾气,任他推,梁凯禹在两人前边走着,韩书宣和那个小男生在他们身后,五人浩浩荡荡,幸亏是在晚上,路上没多少行人。 路边停着宁家的车,一行人站定,梁凯禹先看向韩书宣二人,问道:“需要送你们回家吗?” 韩书宣脸上泪痕斑驳,下意识看了眼宁砚。 宁砚头也不回,直接开门上车。梁凯禹笑了笑——他有副迷人的好皮囊,冷脸时叫人不敢招惹,笑时却温文尔雅,因此韩书宣渐渐镇定下来,低头道:“谢谢,不用了。” “好。”梁凯禹不多让,目光在她身后的男生身上停留片刻,旋即又转开。 三人都在车上,杜昆明晕车,坐在了副驾驶,梁凯禹开车,宁砚打上车后就看着窗外,谁也没理。一时空气中弥漫着尴尬,无人说话。 杜昆明比两人先到家,下车后,车里就剩宁砚和梁凯禹,车头的灯光并没有分多少给车内,他们的视线大部分被黑暗吞噬,留给彼此朦胧的侧影,光影交错间,宁家也到了。 梁凯禹却没开进去,把车停路边,目光停在后视镜,那里映出宁砚雪白的下巴。 “既然是误会,怎么不解释?”他问。 宁砚恼怒于他多管闲事,阴阳怪气道:“我为什么要解释?解释了他就会听吗?” “你不解释,他怎么听?”梁凯禹微顿,“提前告诉你一声,宁叔叔生了不小的气。” 其实不说宁砚也能猜到,毕竟惹得梁凯禹亲自来找他,想必家里已经兵荒马乱。他烦躁至极,手拖住腮,揪了揪耳垂,把白生生的肉掐成粉红。 梁凯禹收回目光,重新打火,车灯再次亮起,宁家近在眼前,保卫替他们开了门。 出乎宁砚的意料,他到时,宁善兴已经不在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只有方婧诗,她看见两人,露出个温柔的笑容,嗓音有些低哑:“回来了?” 宁砚往前一迈,几乎有些恍惚,梁凯禹比他先过去,他很快意识到——这个笑容没有他的份。 “回来就去休息吧,”方婧诗摸了摸梁凯禹的脸,又看向宁砚,“你爸爸去处理一些事情,今晚不回家了,去睡觉吧。” 宁砚一直知道方婧诗是个很好的女人,作为继母也完全合格。只是她不是宁砚的亲生母亲,也有视若珍宝的儿子,注定了两人要疏远生分。生活不是电视剧,没有那么多苦尽甘来,没有多少人肯将继子视若己出。 他点点头,视线扫过楼梯口,突然一顿,那里有块瓷器碎片。 方婧诗叹气:“小柳没打扫干净,我让她去睡觉了,你俩上去,我过会儿收拾。” “一点碎片而已,捡起来就是。”梁凯禹弯腰将瓷片拿在手中,回身看宁砚,沉着道,“上去?” 短短两天,两人的对话似乎已经突破了过去九年的总和。 两人一同回了房间,站在各自的房前,宁砚知道梁凯禹有话要说,故意等着,果然片刻后,梁凯禹把瓷片递给他,问:“如果今天不是我去找你,你真要那么对那个女孩子?” 宁砚高抬下巴,快速道:“是。” 梁凯禹又接着问:“你还要去报复那个女孩吗?” 宁砚只说:“我不是圣母。” 梁凯禹问完后点点头,似乎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宁砚手握着瓷片,有些疑惑,更多是不驯,“你要阻止我吗?” 本以为梁凯禹会劝解他,可是他没有,目光扫过他合拢的手掌,淡道:“我管不着你。” 预想中的训诫、说教通通没有,宁砚一怔,梁凯禹却已经回房了。身后走廊空旷安静,橘黄色的灯光将这条不长不短的路照的温馨明亮,阳台上有风对流而过,他低头看手心,半垂眼眸。 宁善兴一连三天未归家。 甚至到了星期三,早晨餐桌上也没有宁善兴的影子。倒是梁凯禹还在家待着,也不知道他的创业路上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顺,在家感受温柔母亲的抚慰。 宁砚悠悠然吃过饭后,不慌不忙地上车去学校,这几天宁家上下都知道他心情好。 司机也难得敢打趣他问:“最近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司机不经常进宁家,自然没听说宁家佣人背地里的讨论,说是宁总不在家,乐坏了宁小少爷,正所谓不知者无畏,如若他知道,肯定不会再问。 幸而宁小少爷并非真的大逆不道,他一笑:“整了个得罪过我的同学,听说她今天就退学了,以后不用再看见她,这算是好事吧?” 这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司机捏了把汗。 宁家小少爷高傲跋扈,还是个另类的窝里横,宁家上下无人不晓他威名,学校里却鲜少有人知道他脾气不好——这跟他把火力全集中在杜昆明身上有关,旁人他是懒得搭理的。 但不搭理并不代表不敢收拾,他记仇,一次反击不成就有无数次。 那天没收拾成韩书宣,后来开学他就贴了韩书宣的“大字报”,他把韩书宣的开房记录、宾馆的监控记录统统印了彩印,贴在了四中每一块告示栏,包括好学生展示栏、校领导展示栏、与学校名人事迹展示栏,但凡有玻璃柜,他都雇人贴满了。 彩印上印着韩书宣和那男生的脸,虽不是很清晰,但认清不是宁砚足矣。 当天自然又是引起学校的轩然大波,老师们头疼不已,再次训话、请家长一条龙伺候,也终于能将宁砚这个“当事人”请进办公室。 用了半节课的时间,宁砚先从办公室出来,随后跟着垂头丧气的韩书宣一家。 下课后,整个学校都为这件事沸腾了一把,谁也想不到,平时恹恹的上课只知道睡觉的宁小少爷,一搞事就搞这么大,简直是个惹不起的活祖宗。 当天韩书宣被家长带走休学,隔天传出退学消息。 而宁砚解决完人后,继续无波无澜的在课上睡觉。 周三又是一整天,宁善兴还是没回家——在此之后的一整个工作日,宁善兴都未露面,不过他隔三差五就出差,回不回家都没差,反观在家时惹得许多人不自在,倒是讽刺。 到周末,蓝莓的骨灰已经在宁砚房间里放了一星期,他决定要给蓝莓去看看墓地,宠物医院有给墓地地址,很偏僻的一个地方,偏僻到开车过去需要一个多小时。宁砚联系了司机,抱着骨灰盒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宠物墓地不比人便宜多少,宁砚刷卡的时候没刷上,打电话一查才知道卡里钱不够了,顿时有些尴尬。 宁善兴一月就给他两万块钱,多了没有,平时买买鞋买买衣服,基本上就差不多了,加上整韩书宣,没钱简直再正常不过。 于是他又抱着蓝莓骨灰回家了,路上侧眸看窗户,想怎么跟宁善兴开口要钱。 下午刘轶上门给他补课,宁砚早早摆好了本子等着,若不是刘轶早见识过他的恶魔尾巴,还真能被他乖巧的模样给唬住。 堪比鸿门宴。 刘轶似乎喝了酒,靠近宁砚时一股酒味,宁砚皱了皱眉,看脸色有点想骂人,不过憋回去了,他焦躁地摁了摁圆珠笔,说:“今天学什么?” 刘轶盯着他,无意识舔了舔嘴,斯文的脸上露出个笑容:“昨天给你布置的卷子做完了吗?” 打宁善兴把他招家里起,他就天天来宁家给宁砚补课,两人接触了好几天,他知道宁砚不会做。 果然,宁砚一顿,不太自在道:“忘了。” “上次走的时候跟你说过,你再不当回事我就要罚你了,”刘轶视线下移,盯住宁砚细白的脖颈,被酒精冲昏头脑了似的,扶额,“你想我怎么罚你?” 怎么罚?罚个学生还得问意见吗? 宁砚娇横地抬下巴,说:“当然是想你不罚我。” 刘轶一怔,颇为顶不住,心都快从胸腔中蹦出来了,宁砚,宁小少爷,跋扈又娇气,皮肤像是豆腐做的,眼睛像是水捏的,他从楼梯下仰视他,第一眼就对他起反应了。 接触的这几天,他痛苦又快乐。宁砚拿话刺他,他甘之如饴,可冲他撒娇似的说话,他承受不了。 来之前他喝了酒,半瓶白的,同学宴推不开。 ——本没想这么早下手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下手,下章揍你 感谢在20211104 23:18:52~20211105 21:3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cc就是那个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梁凯禹路过宁砚房间时听见一声巨响,他敲了敲房门,里面又没了动静,正当转身要走,门把从里面被拧了下,没拧开。 一下他就发现了问题,皱眉等着,在下一次门把被拧动时,千钧一发之际,他往里撞开了门。 这一下动静不算大,佣人都没被惊动。宁砚几乎是扑过来的,梁凯禹下意识接住他,搂在胸前。 而后看见了红着眼的刘轶。 宁砚房间里散落一地的书本,倒下去个凳子,刚才巨响就是它发出来的。梁凯禹护住宁砚,冷眼道:“刘老师,小砚有什么冒犯您的地方还请见谅。” 刘轶眼镜断了条腿,他急促地呼吸,扶了扶镜框,理智慢慢回笼:“不,对不起……我喝醉了。” 梁凯禹侧眸看宁砚,宁砚没出声,把脸埋在了他肩上,看不清表情。 “既然喝了酒,再教课怕是不太妥当,”梁凯禹给他让出路,“您先回家休息,今天的课暂停吧。” 这话滴水不漏,谁都没得罪。刘轶酒被吓醒了大半,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酡红的酒晕变得煞白,忙收拾收拾东西要走。 他匆匆从两人身旁略过,于此宁砚抬眸,眼尾熏开片艳艳的红。 梁凯禹微怔。 这是两人靠近彼此过最近的距离,呼吸近在咫尺,两双眼睛几乎交缠融化。宁砚抓住梁凯禹的衣襟,又似哭又似愤怒,猫儿一样气若游丝的声音:“他是个变态!” 梁凯禹怔怔地看他哭,他这才发现宁砚左眼角与鼻梁交界的地方有粒雀斑,像痣。 “我要让我爸爸开了他!”宁砚虚张声势,实际上他连梁凯禹的怀抱都不敢离开,“他竟然亲我的手,还要抱我,我杀了他!” 梁凯禹看见他手腕红了一片,像被什么东西钳制过,伸手握住,他疼得一缩。 宁砚还在咒骂抱怨,梁凯禹拖住他,不知所措道:“先给你上药好不好?你哪伤到了?” “腿,”宁砚伏在他身上,“我腿被凳子砸了,动不了。” 梁凯禹闻言拦腰抱起他,他不沉,梁凯禹觉得可能之前宁家养的狗都比他重。他小小的乖乖地缩着,比任何时候都可怜。 他的腿果然被砸出道淤痕,嫩白的小腿上格外触目惊心,梁凯禹半跪着给他上药,这一刻他心中生出种荒谬的错觉,仿佛他不是宁砚的哥哥,而是宁砚的侍卫、保姆、骑士。宁砚则是活在城堡里的娇气公主,总是苛待下人的那种。 宁小公主还不知道自己晋了级,蔫头耷脑发呆,看样子吓坏了。 梁凯禹碰了碰他的手腕,红的那片开始发青,刘轶用了狠劲儿,一点没留力,如果今天不是他正好经过,会发生什么不敢想。 “……他要做什么?”宁砚小声发问,“我又不是女生。” 梁凯禹在大学见过不少同性情侣,只是这种事没必要挑这种时候说,他略一思索,站起身来揉了揉宁砚的头,用平生最像是“哄”的语气道:“你不需要知道这种事,交给我来解决吧。” “你是不是要去找我爸?”宁砚一提宁善兴就开始不高兴,“不许去!这件事情我不许你说出去!” 梁凯禹一时没了话讲。 宁砚很执拗地看着他,眼睛瞪得溜圆,见他不答话,竟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腰带,幸亏不是一拽就开的运动裤。 但也足够梁凯禹狼狈。 梁凯禹心里的那点柔软顿时灰飞烟灭,去移他的手,正好握住伤处,宁砚嘴巴一撇,疼得泪在眼眶中打转,可还是不妥协。 “好好,”梁凯禹无奈松手,哭笑不得,“我不说,松手。” 得亏是个小子,心比较大,不然哪能刚被人猥。亵完就去拽另一个男人的裤腰带?要是个姑娘,吓也该吓死了。 不过这种事不论性别,造成的伤害都是一样的,思及此,他又忍不住观察宁砚,若是因此生出心理阴影来,还告不告诉宁善兴? 他给宁砚倒了杯水。 片刻后,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侧身去接,宁砚整个人窝进沙发里,捧着水杯,又乖又呆。 讲完电话,再回过头来,宁砚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瞧,他这副模样真的十分罕见,梁凯禹没忍住,又伸手去揉他,结果被躲开,他神色闪烁,故作镇定:“我没事!” 他的可爱乖巧永远维持不过几秒,总是精准的戳动人心,又精准的将其打散。梁凯禹还有事,守护他片刻,转身该走了。 宁砚看着卧室门在他面前合上,心里总归不太爽,烦躁地把杯子放桌上,没放稳,摔碎了。 “啪”一声,玻璃四溅。 而梁凯禹走后不过半小时,久未归家的宁善兴便携着助理回来了,彼时宁砚正身残志坚的用客厅大电视打游戏,佣人给他削了水果,谁都不敢上前打扰。 宁善兴开门后无声无息地看了宁砚一会,屏幕上的人物随着宁砚的操作激烈厮杀,屏幕跟前的人盘腿坐着,眼睛眨也不眨,指尖的动作熟练流利,是学习远远没有的劲头。 他觉得再看下去就要心梗了,当场给宁砚拔了电源插头,面色疲惫问道:“老师呢?” 宁砚才开始吓一跳,吓完后有点生气,无惧无畏道:“什么老师?” “这个时间你本该补着课,我问你现在应该出现在宁家你的卧室里的老师呢?!” 宁砚与他对视了片刻,那双眼睛里充斥着失望。 片刻后,他的心也渐渐冷下来,身体往后一仰,很随意似地说:“不知道,可能在自己家呢吧?我又没在他身上装定位。” 宁善兴这几天在几个城市之间奔波,觉都没怎么睡,唯一的儿子还越大越不听话,他焦虑,又无计可施,公司的事务繁忙,注定了他的分身乏术。如今宁家上下犹如一盘散沙,他想改变,又如何能改变? 伤怒交加,脾气反而发不出来,他随手招呼了个佣人,沉脸道:“把他弄自己房间里去,锁门!我今天不想再看见他!” 佣人尴尬地擦擦收拾着卫生的手,过去拽宁砚。 宁砚眼眶微微红了,瞪着宁善兴,可惜宁善兴不再看他,他甩开佣人的手,低声道:“我自己走!”然后一瘸一拐上了楼。 躺床上后就听见了房门被钥匙锁上的声音,宁砚砸过去个枕头泄愤——枕头无声无息的落地,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晚上梁凯禹回宁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宁家所有人都歇下了。他进门看见方婧诗侧躺在沙发上,在等他。 他过去,捏住母亲的肩膀,“怎么睡沙发上?不是让你别等我。” 方婧诗吓一跳,顺势起身,“没事,反正也睡不着。” 梁凯禹问:“宁叔叔回家了?”他停车时看见了车库里的车。 “嗯。”方婧诗叹口气,“回来就跟小砚吵了一架,还让人把这孩子的房门锁上了,晚饭都没吃。” 梁凯禹一顿,猜到了些原因。 果然方婧诗说是补课的事情,挽了挽头发,垂头道:“这父子两个,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坐下好好吃顿饭了,要是我们有天……” 她没说下去,似乎有所顾忌,话头一转,“厨房给你留了夜宵,饿了就去吃点,都放保温箱里温着呢,吃完赶紧休息去。” 梁凯禹笑:“我回家休个假,等回去怕是要被同事嘲笑说胖了。” 方婧诗不满:“还说休假呢,回家这几天也没见你歇着!” 话虽如此,实则藏着关心。梁凯禹冤枉,他回家确实是想休息,已经不分昼夜忙了一学期,铁打的人也会累,公司接下来能用到他的地方少,在家这点办公量,比起在公司可轻松多了。 他也不多做解释,扶起方婧诗:“好,我这就去吃,您去休息吧。” 方婧诗踩住拖鞋,扭头慢慢上了楼。 梁凯禹目送她的身影消失,朝厨房走,做饭的阿姨给他留了南瓜粥、玉米排骨汤、红烧肉和鸡蛋饼,保温箱里套着小的保温盒,菜一摸还是烫的,分量估计三个人吃都够,他拿了两双筷子,提着保温盒去了二楼。 宁砚的房间紧闭着,不知谁找了把锁,别在了门把上。 不过钥匙就挂在门锁上,或许是佣人怕出事,只锁里面的人,并不限制外边人——宁小少爷在家人缘奇差,加上宁善兴说话的分量,没人敢挑战权威,所以即使这钥匙在外挂了几个小时,也并没有人转动。 梁凯禹研究了会才把这手法奇特的锁打开。 可是打开门后,房间里也没什么动静,今晚月光透亮,朦胧照着宁砚一团乱的床,他以为人睡了,保温盒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猛地发现不对劲。 掀开被子后,床上空无一人。 梁凯禹皱起眉头,视线落在了房间里半开的窗户上,心一点一点往上提——宁砚是跳了窗吗?他的腿还伤着,这么跳下去一点措施不做,腿不想要了? 以前知道他倔,没想到还疯。 他站到窗边,往下俯视——与他房间不太一样的视角,能将草坪上的狗屋尽收眼底,近几年草坪里种了批黄杨球,被修剪成各种形状,他在黄杨球的间隙中,看见了瘦弱熟悉的背影。 犹豫几下,他再次提起保温盒,下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05 21:35:25~20211107 00:0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原来是悟空啊~~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宁砚抱着铁锹专心致志的挖坑,工具是他从仓库里扒出来的,很好找,因为园丁经常用,所以放在了个显眼的位置。 梁凯禹冒出来的时候,他下意识把铁锹举起来挥出去,梁凯禹闪了下,低声喊:“是我!” 他匆匆把铁锹放下,胳膊被坠得一疼,没好气说:“大半夜你想吓死谁?” 梁凯禹靠近一点,看清楚他在挖坑,把饭盒放他面前,问:“你干什么呢?” 远远望着他以为宁砚在拆狗屋,走近一看却并不是。 这小少爷着实欢脱了点,又是跳楼又是刨坑,丝毫没把被罚的事放在心上似的,联想宁善兴回家,误会他逃课赶走老师,训斥两句依旧死不悔改的顶嘴,失望之余没气出心脏病就是好的。 宁砚没回答,继续铲土,头也不抬道:“我不吃,你睡你的觉去。” 这种情况梁凯禹能睡着才有鬼,但他清楚宁砚抬杠的本事,故意蹲在他旁边把饭盒打开,拿出筷子吃了两口,宁家做饭的阿姨是北方人,饭菜油盐居多,香气四散,令人垂涎。 宁砚闷头挖了一会,被他咀嚼的声音气到,泄气般吼了一嗓子:“你有病啊!没吃药吧今天?” 梁凯禹:“药我不知道,饭确实没吃,这么好吃,确定不吃?” “不吃!离我远一点,有多远滚多远!” 真实兄友弟恭。 梁凯禹也被拱上了火,放下筷子看他,宁砚已经转过身去,在尽可能离他远的地方继续挖坑,渐渐的,梁凯禹在他一举一动里发现了不对劲,才想起来他腿还伤着,又从二楼跳下来,不知伤到了哪,胳膊上有血迹。 紧接着他又在不远处看见了个木头盒子,整个人忽地恍然——他抱着狗的骨灰盒大半夜在这挖坑,还能干什么? 宁砚掀起铲子土,整个人已经灰头土脸,可是坑还是不够深,他想把蓝莓埋在一个深深的地方,最好谁都找不到,至于墓碑还立不立?他还没想清楚呢,如果不立,这条陪了他十几年的狗仿佛没存在过一样;可是立了,谁保证宁善兴看见不会找人掘掉? 他陷入这种纠结中,简直像在和什么东西搏斗。 梁凯禹的声音慢慢消失在黑夜中,他毫不在意,埋头苦挖,直到挖出个一米深的大坑,他又开始进行了新一轮的纠结,该让蓝莓朝着哪? 或许可以面朝他房间的方向,但是蓝莓大半辈子都在望着他,死后还让它在这种无尽的守望中轮回,似乎太过自私与残忍。 又或许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选择把蓝莓埋在这个院子里,而不是狠心把它撒掉,也是种自私的不舍。 想到这他压抑的情绪被敲开条缝,缝隙中有什么东西在萌芽,他觉得难受,蹲下缓缓。 突然一束光亮打在他面前的坑底,他抬起头,看见梁凯禹去而复返。 梁凯禹同他一样蹲下,手上捧着几束新鲜的蔷薇花,估计是在宁家外围铁栅栏上摘的。宁砚忽然有点受不了了,捂住眼睛,强忍道:“你干嘛?” 此时闷郁的天气下起雾气样的东西,绵绵细细,梁凯禹把一半的花丢进坑底,似乎是笑了下,语气轻缓:“当年因为我让它住了一辈子狗屋,算是给它道歉。” 宁砚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滴,他嘟嘟囔囔:“道歉有什么用?” “是没用。”梁凯禹说,“就是想让你好受点。” “我怎么了?我好得很。”宁砚抱起骨灰盒,泪淌了一脖子,语气如常,“我永远也不想原谅你们。” 梁凯禹哑然。却听他接着说:“也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 当年的事是非对错理不清楚,梁凯禹早已释怀,或者说从未放在心上,但宁砚记着,并为此自责着,很难说他记了多长时间,压抑了多长时间,梁凯禹一直觉得他不过是个被宠坏的臭屁小孩,可是这一刻,他知道宁砚不是个坏小孩。 后来他又在蓝莓的骨灰盒上撒上花朵,随着尘土一并埋葬,埋时是他动的手,宁砚怔怔地流泪,他才发现宁砚这么爱哭。 有人哭起来歇斯底里,有人压抑着抽噎,还有一类是无声无息的、梨花带雨的——虽然这么形容自己的弟弟似乎有些变态,但是他想,宁砚哭起来真他妈漂亮。 他的眼睛里像碎了块琉璃,莹白雪亮,眼眶红透了,如同抹上嫣红的染料,抬起来擦眼泪的手臂也是纤细的、白皙的,小姑娘似的,不,可比小姑娘娇气多了。 梁凯禹不过回家一星期,见过他哭三回。 回回见,他都静静想,以前青春期班里女生情绪敏感,经常有趴桌子上闷头哭的,抬起头来时,整张脸都闷成红色,和宁砚哭起来不太一样,具体有什么不一样,他说不上来。 他觉得自己是魔怔了,有点不自在。 埋好蓝莓,宁砚左右观望,还是找了块木板插上,打算先做个标记,墓碑等以后补。 两人回去时,在客厅把剩下的饭吃了。宁砚吃得很凶,尽管还抽噎着,但嘴里塞满了食物,似乎是种发泄,梁凯禹给他倒了牛奶。 他嫌弃:“小孩才喝牛奶呢。” 试问哪个大人能说出这种话来,梁凯禹沉默,给他换成了水。 宁砚喝完水,擦擦嘴巴,毫无良心的走人,扔下梁凯禹一人在客厅里收拾残羹剩饭,梁凯禹无言以对,那种公主仆人的感觉又来了。 隔天又是周末,天空低垂,乌云翻滚,眼见着要下雨。宁砚起床时已经八点,宁善兴居然在家。 他一边暗暗念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边打着哈欠从楼上下去,客厅里所有人都在,宁善兴在沙发上低头看报纸,梁凯禹坐餐桌边上翻iPad,方婧诗就在他一旁拿着剪刀插花,他们互不打扰,又相处和谐。 宁砚是这副和谐画面里唯一一个走调的音符。他一出现,似乎就破坏了所有旋律,方婧诗放下剪刀,梁凯禹侧目看他,宁善兴抬起头,眉间隐隐有怒气。 又来了又来了,也不嫌累。 方婧诗给他倒了杯水,笑着说:“小砚醒了?厨房有给你留的早餐,我给你端过来。” 宁善兴重新低下头,看着报纸道:“让他自己端,又不是没手。” 一大清早火气就这么重,宁砚对他怒目而视,可惜宁善兴一个眼神都不给他,方婧诗有点尴尬,正不知如何是好,宁砚走掉了。 片刻后他从厨房出来,端着早餐,坐在了梁凯禹的斜对面。 余光里方婧诗松了口气,继续去修剪花枝了,而宁善兴如同座雕塑,除最开始的抬头外,再无任何动作。宁砚轻轻哼一声,吃了口三明治,却见梁凯禹正看他。 那目光说不上什么特别,宁砚斜了他一眼,梁凯禹对他一笑,清俊的面庞还残留着几分少年气,却也有趋向成熟男人的魅力,要是有小姑娘在他面前,怕是撑不过三秒就要拜倒于他的这张脸。 然而宁砚心如磐石,又吃了口三明治。 客厅通往后院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女佣人拿着浇花的工具进门,朝着宁善兴问:“宁先生,狗屋前的板子您放的吗?” 宁善兴疑惑:“什么板子?” 宁砚猛地抬头,语气有点冲:“我放的,怎么了?” 女佣一缩:“没、没怎么。” 她心虚的表情被宁砚捕捉到,宁砚二话不说站了起来,一阵风一样挤开她出去,梁凯禹随即起身,却见宁善兴放下报纸,叹气:“这小子又犯什么浑!” 一瞬间梁凯禹心上涌上股不太舒服的情绪,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他跟着宁砚去了院子里——那块木板果然被拔下来了,埋蓝莓的四周光秃秃,甚至于空旷。 宁砚整个人都要爆。炸,指着地方,大吼:“谁拔的?!” 佣人们战战兢兢,互相对视,没人敢承认。 梁凯禹去拽他的手,耐下心来哄:“行了,拔掉再插上去,反正要买墓碑的,一块板子而已。” 宁砚想甩开他,结果甩不动,怒极了似的瞪他,心里那股邪火不知该冲谁发,这时宁善兴走过来,头痛一样揉太阳穴,压着嗓子:“你大清早就找不痛快是吧?” 宁砚瞬间红了眼眶,却没看他,只盯着梁凯禹。 梁凯禹改握住他的手,放手心里捏住。 宁善兴安抚佣人,遣散他们,冲宁砚道:“还有几天就高考了,你算过没有?” 宁砚硬邦邦说:“没有。” “爸爸从没想过会把你养成这个样子,”宁善兴努力平静理智,“你现在这个样子没关系,咱家里是有点钱,就算你高考落榜,送国外去读书也是一样,可是你为什么不拿出点态度来给爸爸?临近高考,你早恋、祸害小姑娘,还把补课的老师赶走,我真不想那么凶你,然而你让我觉得自己养出来个……废物。” “废物”两字一出,着实言重。 不过宁砚想,生气时的口不择言,往往就是深埋在心底的真心话,不知不觉,他在他爸的心底,居然已经混成了个“废物”。 他一言不发,甩掉梁凯禹的手,转身向房间跑。 梁凯禹无奈地看着宁善兴,多嘴解释道:“宁叔,那块木板是蓝莓的碑。” 宁善兴闻言愣住。 第8章 “还有之前那个小姑娘,学校已经查明,和宁砚一点关系没有,”梁凯禹怪道,“学校老师没给您打电话说?” 宁善兴慌张:“这……” 那就是没有了。其实也好理解,学校下了错误的判断,又不敢得罪宁善兴,宁善兴不主动上门,这事他们就不可能自己捅出去——万一宁善兴日理万机,顾不上这些小事呢? 梁凯禹没让他找宁砚老师打电话,而是给他找出来宁砚学校的论坛。 高考在即,刷手机的学生少,近期也就出过宁砚这么一个大新闻,论坛里这个话题还没被刷下去,一翻就能翻到。 告诉完宁善兴这些,梁凯禹接了个电话,回屋工作了。 这边宁善兴翻完论坛后五味杂陈,坐回沙发上,颇有些手足无措。 待日落西山,梁凯禹从房间出来时宁善兴已经不见了,朝保姆一问才知道被电话叫走回了公司,走之前亲自下厨给宁砚做了个西红柿鸡蛋汤,还没端进去。 保姆愁容满面:“小少爷这一天都没吃东西,门反锁着,饿坏了可怎么办。” 梁凯禹心里莫名一紧,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你把饭给我吧。” 保姆是知道他们这些年的关系的,有点奇怪,但还是把饭整理好递给他了,这次是个托盘,西红柿鸡蛋汤配了碗米饭。 梁凯禹上楼上一半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再次站在宁砚门口,他发现或许可以用“鬼迷心窍”来形容自己。 他这是在干什么? 宁砚不吃饭,关他什么事? 但是这么想着,梁凯禹还是敲了门。 门里面没有声音。 梁凯禹想起上次的情形,顿时有点紧张,怕宁砚又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的腿还有伤,加上从二楼翻下去,指不定成了什么样子。 就在他马上破门而入的时候,门开了。 露出来的这张脸,还是熟悉的红着眼睛,梁凯禹微微皱眉,差点伸出手去摸。 但是手刚抬起来,他想起来手上还有东西,硬生生刹车,宁砚看着他,有点不耐烦道:“你干什么?” 烦不烦?烦不烦? 梁凯禹恢复如常,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给他看手上的东西:“你爸给你做的饭。” 这对父子着实是别扭。 宁砚听到是他爸爸给做的饭,也并没有表现多开心,反而拧眉道:“谁让你多管闲事了,烦死了!” 原本上来的时候,梁凯禹还挺纠结。 现在听到宁砚这么说,他反而松了口气,缓缓道:“我也没有多想管你。” 这样才正常。 他们原本就是被迫住在一起的“表面兄弟”,最近的接触着实有点太过了,刚刚上来的时候,他甚至想和宁砚一起吃个饭,现在看来,没有必要。 他把托盘放在宁砚的手上。 “记得吃饭,我还有事。” 在宁砚疑惑的目光中,他转过身去,走了。 原本以为这天的接触到此结束。 但是梁凯禹没能走出去几步,要开他自己房间时,还是没忍住回了头,宁砚手里拿着托盘,正颦眉盯着他。 梁凯禹拿钥匙的手一顿,像是想起来什么,又转过身去:“我还没吃,一起吗?” 着实是有病。 他看着宁砚的眼神,看出来的这句话,他自己也知道,又慢慢补充:“饭菜还是我拿上来的,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这才几天的时间,他对宁砚的说话方式,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宁砚果然被激到,“谁小气了?!” 几分钟后,梁凯禹得以进入宁砚的房间。 上次进来的时候已经看过,没什么好看的,一览无遗的男孩子房间,带着点青春的朝气,宁砚的眼睛还红着,心情不好,显然不太愿意和他说话。 两人坐下,西红柿鸡蛋汤的味道在房间里散开,宁砚拿起筷子,久久没有落筷。 此时他和梁凯禹面对面,梁凯禹正好能看见他鼻子上的小雀斑,映着猫儿眼的妩媚,带点俏皮的色彩。 在宁砚把筷子撂下后,他惊觉自己看的时间太长了。 “我不想吃,”宁砚倔强道,“你自己吃吧,难闻死了,一点也不香,他都这么多年没下过厨了,凭什么觉得自己的厨艺没有退步?” 之前宁善兴对他说过的话,显然他耿耿于怀。 还是个爱记仇的。 但梁凯禹丝毫不觉得他嘴脸丑陋,反而觉得可爱,可能是年纪小的缘故,这个年纪的孩子,做什么都不招人恨。 梁凯禹道:“或许他给你赔罪呢。” “我不需要他给我赔罪……”或许是想起那句“废物”,宁砚咬了咬牙,“他又没错,赔什么罪?他说的都是大实话,是真理。” “那是因为他不了解真相,”梁凯禹很有耐心,慢慢引导他,“可是后来他知道了。” 宁砚怔了下。 “他知道什么了?”宁砚问,脸上带着极力隐藏的恼羞成怒,“你多管什么闲事?谁要他知道真相了?他又没误会我什么,你干嘛说啊!” 要伺候这个小少爷还真是不容易。 拍马屁都有可能拍到马腿上去。 梁凯禹进来总共没五分钟,接着就被宁小少爷扫地出门,他被推出来的时候,恰好撞见了宁家的保姆,那保姆满脸写着“真可怕”。 他嘴上那抹隐晦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展开,就又收了回去。 对着保姆透去冷淡的一瞥,他进了自己房间。 第9章 在宁砚十几年的人生中,最近发生的事情,明显是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他从小到大经历的风浪,一根手指都能数清,没人敢给他气受,也没有人能给他气受,但是自从梁凯禹来了宁家之后,一切都变了。 才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还自己掌握了主动权,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发现,其实并没有。 宁砚只是过于娇气,并不是个傻子。 所以他讨厌梁凯禹在家的任何时候,对于梁凯禹和事佬一般的态度,他也并不领情。 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无数次这样想。 明明梁凯禹没表现出来什么,可是他就是讨厌梁凯禹,梁凯禹面无表情的时候,他觉得梁凯禹装逼,梁凯禹主动来帮忙的时候,他觉得梁凯禹是在奚落自己,反正不管什么事情,一切都是梁凯禹的错。 哪怕梁凯禹帮他赶走了那个变态老师,哪怕梁凯禹后来还帮他上了药。 后来的时间里,他对着梁凯禹还是没什么好脸色。 但是梁凯禹对着他,却没有一开始的冷硬了。 自从上次宁善兴给宁砚做了饭菜之后,又是很长时间没出现。 宁砚半是麻木,半是无所谓。 最近比较麻烦的是,那个老师是宁善兴请过来的是,上次宁善兴没发话,这个老师照样要来家里。 尽管宁砚不喜欢梁凯禹,却还是要让梁凯禹过来,陪着他。 请梁凯禹的时候,也是个大工程。 第一,宁砚自认为两人还没熟到这个份上;第二,之前他狼狈的模样,都被梁凯禹给看见了,宁砚这人也是要面子的。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就是他拉不下脸来让梁凯禹帮他。 所以当早晨起来,他站在梁凯禹的门口犹豫不决,却和打开门的梁凯禹撞个正着的时候,简直尴尬到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梁凯禹也不急,抱臂倚在门口,对着他笑了下,“有何贵干啊?” 宁砚的嘴瞬间像是黏上了502。 梁凯禹今天穿着比较的随意,实际上,除了他才来宁家的那一天,剩下的时间里,他穿的都是家居服。 不过他在宁家放不开,所以老给人一种他每时每刻都紧绷着的错觉。 宁砚和他对视片刻,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他的眼睛不自然地往旁边瞥,声音也很小:“就是那什么。” 梁凯禹故意重复道:“哪什么?” “今天是那谁,”宁砚清咳,“上次那个老师过来上课的日子,我想你今天应该没事吧?” 宁小少爷求起人来也是与众不同的。 别人求人帮忙,可能会问“你今天没事吧”,他是直接说“我想你今天应该没事”。 要是语气再霸道点,这句话透露出来的深意就是:有事你也得给我说没事。 梁凯禹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天阳光很好,宁砚的眼睛在眼光底下是琥珀色的,漂亮极了。 梁凯禹的声音不自觉加重了,“我还有工作……” 宁砚的双眼瞬间眯起来,是有点危险的神情。 “不过也不着急,”梁凯禹话锋一转,“要我陪你上课?” 宁砚松了口气,心说算这人识相。 所以上课的时候,他们之间的结构,就成了刘轶教他们两个人。 在课上的时候,梁凯禹才发现,其实刘轶教这么一个学生,也挺不容易的。 当然,并不代表刘轶就不欠揍的,只不过就是说,宁砚的毛病确实有点多。 不止有多动症,注意力也不集中,往往刘轶说一个知识点的时候,宁砚的思维就跳脱掉别的点上去了。 梁凯禹陪伴他的时间越久,越发现,宁砚确实需要一个矫正他毛病的老师,他不知道宁砚在学校里的成绩怎么样,但是看这个架势,恐怕是不怎么好。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宁砚表现出来的是真实的情况下。 如果说他是为了气刘轶,那就没什么。 但如果是真的,情况就有点不妙了。 上课没上到一半,宁砚就坐不住了,想走。 他的屁股底下仿佛被人沾上了钉子,正在一下又一下的扎着他。 旁边还有个刘轶正虎视眈眈,刘轶的眼睛都快黏在他的腰上了,他丝毫没收敛,时不时站起来一下。 有的人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哪怕不泄露出来肌肤的颜色,却能让人神魂颠倒。 现在的宁砚还很青涩,对于某些方面懵懵懂懂,尽管已经成年,可是估计看过的片子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这也是他的魅力之一。 清纯的男高中生,谁不喜欢呢? 在刘轶的眼中,宁砚旁边的梁凯禹也躁动着呢。 如果说,他们不是亲兄弟的话,刘轶简直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想把小猫摁在凳子上狠狠打屁股了。 本来梁凯禹的时间就不多,结果喊他过来帮忙的人还是这么个态度,他一时都不知道该哭该笑。 在宁砚第三次试探着要走的时候,梁凯禹伸出手,一把摁在了他的腰上。 “如果你敢走的话,我也就走了。”他道。 这毫无疑问是威胁。 宁砚的眼睛瞬间瞪圆,看着他。 刘轶的眼睛本来在宁砚的腰上,但是梁凯禹摁到那里之后,刘轶的眼神瞬间收了回去,途中还和梁凯禹对视了一眼。 梁凯禹在面对宁砚时,是一种带着纵容的态度,对着他时,可就不是这样了。 他的眼神令刘轶惧怕。 上次是因为喝了酒,刘轶才有胆子去招惹宁砚,他是个同性恋,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上的,主要是这个小少爷,长得太对他的审美了。 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他对宁砚的心思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宁砚喝个水,他盯着宁砚红通通的嘴巴看,宁砚出汗的时候,他就盯着宁砚柔嫩的肌肤看,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长青春痘,脸上的皮肤也不怎么好看,宁砚相反。 他的皮肤像块嫩豆腐,可能手指轻轻一碰,都能陷进去。 比较讨人厌的,是旁边的这个“大少爷”。 他以为梁凯禹是宁砚的哥哥,也是宁家亲生的少爷,所以不敢多做些什么,只不过这个大少爷和宁砚的相处方式有点奇怪。 宁砚对他颐指气使,这个大少爷丝毫不生气。 他管宁砚学习的时候,宁砚也不买账。 可能宁砚这种骄纵的性格就是这么来的,全家上下都宠着,宠到都没什么底线了,这要是他的弟弟,他肯定…… 正意淫着,梁凯禹冷冷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直击灵魂,让刘轶恍惚间还以为梁凯禹知道了他在想什么,他冷汗下来了一点,赶忙挪开了目光。 这个文质彬彬的老师,看上去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虽然知道他不怎么靠谱,可是因为宁善兴不在家,所以并不能随便将他赶出去,只能想办法避开他。 梁凯禹忙着公司的事情,并不能保证在宁砚上课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陪着他。 可是如果不陪着他的话,但凡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宁砚还不知道梁凯禹心里在想什么。 在他的眼里,既然梁凯禹肯过来陪着他,就会一直陪下去,他不是那种患得患失的人,相反,他的神经有时候非常的粗大,思考也比较的简单。 归根结底,宁善兴没让他吃过苦。 上课的时候,宁砚简直要烦死梁凯禹了。 这人不是管一下这个,就是管一下那个,就连他使用什么样的笔,这个人也要说一说。 “中考的话,要用的是中性笔吧?你现在用圆珠笔,到时候不习惯怎么办?” 宁砚气得把笔摔在桌子上。 他一摔笔,还吓到了刘轶。 宁砚生气的时候,看上去非常的像小朋友耍小性子,不会让人觉得厌烦,相反,非常的可爱。 梁凯禹看了片刻,片刻后,他伸出手,揪住了宁砚的脸。 照以前,这个动作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他们之间的,但是现在他不止做了,还非常的自然,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特殊的,仿佛就是在教训人。 但是明明他的手根本没使劲,宁砚还是呼痛:“你干嘛?梁凯禹!” 宁砚生怕他真的扭人。 他见梁凯禹还是不松手,鼻子一酸,眼睛里居然有了眼泪。 这可真的是不得了了。 “你干嘛!”宁砚虚张声势,叫得大声,“你信不信我叫我爸来揍你!” 手中的感觉又滑又腻,梁凯禹一时间没舍得撒手,他板着脸,“好好说话的时候,不许生气,知道吗?” “我才不知道!”宁砚瞪他。 要想教训宁砚,下不了狠手是不可能的。 可是谁又舍得在他身上下狠手呢? 梁凯禹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片刻后,他松开了手。 他松开手之后,宁砚就没了顾忌,在底下踹了梁凯禹一脚,不过他是个讲究公平的人,刚刚梁凯禹没用力,他踹出去的这一脚也没用力。 就在他想把脚收回来的时候,梁凯禹伸出手,摁住了他的脚。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宁砚。 前段时间,刘轶让他丢脸,这次梁凯禹让他连里子都丢了,谁都知道他被哥哥管,谁都知道他的哥哥和他不对付了。 不对,梁凯禹可不是他的哥哥。 宁砚抿了抿嘴,猫儿似的圆眼一眯,没作声。 剩下的课,两人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上完的。 宁砚果然没再动,但是刘轶讲给他的知识,他一点也没记住,甚至之前刘轶带给他的恐惧,他也全部忘记了,满脑子都等下课之后该怎么报复梁凯禹。 可惜梁凯禹没给他这个机会。 等下课,梁凯禹就松开了他的脚,然后接了个电话,在宁家消失了。 他松开的地方,那片肌肤还留有他手上的余温。 梁凯禹的体温比他高太多。 下午的时候还有课,不过不是刘轶的课了,而是其他老师,宁砚正值高三,平时应付学校里的课还不够,结果课余时间还要上这些乱七八糟的辅导课,他心里烦躁极了。 上课的时候,也是他故意的。 其实他学习成绩不错,不过就是故意不学,故意来气宁善兴的。 他的报复方式就是这么简单,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直到第二天,宁砚还是没在宁家见到梁凯禹,他心里有点慌乱。 宁善兴也不在家,家里就剩下宁砚和方婧诗,他和方婧诗不怎么熟悉,平时也就是做做表面工作,所以让他去问梁凯禹的下落,简直张不开嘴。 后来没办法,只好把杜昆明叫了过来。 凭良心讲,杜昆明还不如梁凯禹呢。 主要是这个小子没别的爱好,就是话多,宁砚受不住话这么多的人。 刘轶就在他们跟前,杜昆明都能问出来“你干啥非得把我叫过来”的话。 蠢透了! 宁砚不好把前因后果都给他讲一遍,捂着脸当没杜昆明这个人。 而刘轶,可能是由于他表示的实在是太过明显,而且宁家家大业大,根本得罪不起,他除了尴尬之外,再没有过任何出格的举动。 宁砚一时之间放下心来。 剩下的就是梁凯禹的问题,等梁凯禹回来,看他不把梁凯禹教训一顿,他都不姓宁。 可是这次,梁凯禹很久都没再回来。 他的东西还放在宁家,宁砚过去看过,但人就是迟迟不回来,宁善兴都回来了。 宁砚也说不清他心里的感受,可能还是尴尬,从小到大,护在他面前的只有他爸,他爸还经常性的叛变,不站在他的这边,但是梁凯禹的到来,这次帮助他那么多,好像给了他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就好像……有了第二个爸爸? 呸!什么想法! 不过就算是宁砚心里再好奇,他也不会凑上去问梁凯禹究竟去哪里了,他等啊等,终于在快开学之前,等到了梁凯禹。 那天宁砚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梁凯禹在客厅里找水喝。 宁砚站在门口,冷哼了一声。 他一出声,梁凯禹就听见了,目光朝着他的方向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仿佛有火花四溅,宁砚是因为气的。 “骗子,”宁砚阴阳怪气,“还知道回来?” 严格来说,宁家并不算梁凯禹的家。 就连梁凯禹的工作室,都比宁家给他的归属感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宁砚的眼睛,他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梁凯禹清咳:“我这不是这两天有事……” 宁砚却不打算再理会他了,略过他就要上楼。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梁凯禹伸出来了手,攥住了宁砚的手腕——宁砚的手腕比一个小姑娘粗不到哪里去,又细又白,感觉掐上去要断了。 他只攥了一下,接着触电般松开手。 宁砚停了一下,接着又要走。 这次梁凯禹彻底拉住了他,解释的话脱口而出:“我这两天公司里出了点事情,我必须得过去处理,这不是也没走几天吗?” 他的“没走几天”,走了快半个月。 宁砚道:“是你答应要陪我上课的!” 之前那个老师什么样子,梁凯禹都看见了,这样的情况下,梁凯禹还不陪着他。 最重要的是,梁凯禹明明答应过! 梁凯禹所有的解释都被堵了回去。 他盯着宁砚的后脑勺,欲言又止的空暇,宁砚挣开他的手走掉了。 他滑走的瞬间,梁凯禹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划拉了一下,那种感觉,有点像是手中没握住的猫的尾巴、鱼滑腻的鳞片,又痒又潮湿。 没来得及弄清楚是什么感觉。 因为刘轶来了。 都快开学了,宁善兴还是不打算放过宁砚,而宁砚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明知道刘轶是个危险分子的情况下,没告诉宁善兴实际的情况。 他把这个归根为:就算是说了,宁善兴也不会相信他。 刘轶进来之后,梁凯禹随之也进来了。 他这次清闲了很多,可能是因为刚解决完工作上的事情。 不过他进来之后,就愣住了,因为房间里不止宁砚一个人,还有他的发小杜昆明。 杜明坤受过宁砚的铁拳,已经被□□的差不多了,上课的时候绝对会闭紧嘴巴,他看见梁凯禹进来,眼睛明显一亮,还以为有人来替代他了。 结果宁砚却说:“你不能出去,多好的补课机会,在这里待着。” 杜昆明瞬间就蔫了。 梁凯禹看见宁砚和杜昆明并肩坐在一起,少年人的青春气息都快溢出来了,他莫名想到,如果说他的这个便宜弟弟真的喜欢同性的话,旁边的这个发小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杜昆明他也接触过,是个很好的小孩。 平时的时候,还能劝着宁砚别做坏事。 除了嘴巴有点碎。 但是这个念头一闪出来,立刻就被他给否认了。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不舒服,然后视线又往宁砚的身上挪,一秒钟后,他收回目光,心想,这样的一张脸,搭配谁都是别人高攀。 屋子里已经有人陪着宁砚了,梁凯禹却没说出去的话。 刘轶苦哈哈,只能给三个人上课。 他算是后悔了,太后悔了。 后悔那天喝那顿酒。 如果说,他没喝酒,没把目的暴露太快的话,没准现在就是他和宁砚独处,还能和宁砚好好培养下感情。 但是现在,一切都只能在梦中想想了。 这个课上下来,差点没把刘轶给累个半死。 宁砚生着梁凯禹的气,不关心其他人怎么样,杜昆明是个傻大个,边吃零食边认真听课,梁凯禹始终安静地陪着,时不时低下头,处理手机上的信息。 三个人心思各异,但是都没刘轶累。 因为他提心吊胆,生怕宁砚旁边的两个男生起来,随便哪个打他一顿,他都吃不消。 上完这堂课,刘轶飞速溜走,心里盘算着,就这样得了。 也没有下次了,他辞职。 送走刘轶之后,房间里就剩下三个人。 梁凯禹看了眼还在记笔记的杜昆明,其实杜昆明长得不丑,甚至能称得上是帅气,估计在学校里,没少收到女生的情书。 所以他和宁砚坐在一起的时候,画面还挺赏心悦目。 梁凯禹主动开口:“小杜,你先回去吧。” 平时杜昆明也叫梁凯禹一声哥,比宁砚叫的还殷勤。 闻言他“哦”了一声,收起本子就要走。 宁砚忽然道:“不行,你给我坐下。” 如果说,杜昆明对梁凯禹是尊重的话,他对宁砚完全就是服从和恐惧了,这是从小训练出来的本能,在宁砚话还没说完时,他就已经一屁股坐了回去。 他无辜地看着宁砚,小心道:“你、你干嘛啊?” 宁砚皮笑肉不笑,“不干嘛啊,我就是高兴,想和你讨论一下课文。” 杜昆明狐疑地盯着他。 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可拉倒吧”。 “那什么,滕王阁序还会背吗?”宁跃想了一下,“背给我听。” 杜昆明:“……” 杜昆明瞬间站起来,冲着宁砚抱拳,“在下告辞。” 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又被宁砚阴森森地叫住了。 “你敢走一个试试?” 这人要不是宁砚,杜昆明可能会回一个“试试就试试”了。 但正因为是宁砚,他不敢。 宁砚在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忽略了梁凯禹的存在,这种孤立似的方式非常幼稚,但是确实管用。 梁凯禹打断道:“宁砚,差不多行了。” 宁砚没看他,继续冲杜昆明说话:“你快点给我背!” 杜昆明苦着脸,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梁凯禹,梁凯禹站了起来,又半蹲到宁砚的面前,柔声道:“我错了行不行?” 宁砚目的达到,瞬间反问:“你哪里错了?” 既然已经决定哄人了,肯定要好好哄,梁凯禹反思:“我不该说话不算话。” 宁砚嚣张的气焰这才消下去。 他嘟囔道:“哼,别以为认错就没事了。” 见他这样,梁凯禹心里说不出来的好笑,又有点几不可查的柔软。 ——宁砚这样,是把他当做自己人了吗? 要知道,之前他帮宁砚埋蓝莓的骨灰,都遭到了他的拒绝,面对不熟悉或者说不喜欢的人,宁砚的表现一向是划清界限。 他叫梁凯禹过来帮忙,和梁凯禹一起上课。 可不是划清界限的行为。 梁凯禹的眼中闪过一抹暗色的光。 第10章 时间飞速前行,很快到了开学的时间。 宁砚开学的时候,梁凯禹已经彻底走人了,在宁家的行李也都收拾走了,他还有工作,能在宁家待这么长时间,已经是一个奇迹。 不过幸好,刘轶辞职了,所以哪怕宁砚现在的课程依旧没有减少,他至少可以安安心心上课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梁凯禹走了之后,宁家仿佛一下安静下来,失去了点活力。 其实宁家最能吵闹的,肯定是宁砚,梁凯禹在哪都挺安静的。 反正宁砚就是蔫巴了。 上学的时候,杜昆明也看出来了他的不对劲,一直缠着他问:“你怎么了这是?我没给你背滕王阁序,你不高兴了?” 宁砚:“……” 听到杜昆明说话就头疼。 什么叫没给背滕王阁序头疼?这是一个正常智力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可能是因为他臭脸实在太明显,杜昆明说了没几句话就自动闭嘴了。 好在宁砚的脾气来的快去的更快,他也没失落多长的时间,没几天就适应了梁凯禹不在的日子。 他认为之前的情绪就是一种惯性。 如果说,宁善兴经常性的出差,十天半个月不着家,那么他也不会多难受,可要是宁善兴一直在家,忽然间要去出差,那么他肯定会难受。 放在梁凯禹的身上也是适用的。 不过此时的宁砚还没意识到,他居然把梁凯禹和宁善兴摆在了一起。 暑假过后,他们的学习节奏明显更紧张了。 之前他们是准高三生,一开学,就成了正儿八经的高三生,宁砚比同龄人都要大一岁,所以提早成年,但是他丝毫没显现出大一岁的成熟,相反,还幼稚的很。 明明是该学习的时候,他不一样,他招猫逗狗,时不时打个架,好不快活。 但是他快活了,老师就不快活了。 老师不快活,就要找家长。 宁砚没潇洒个几天,又被叫家长,宁善兴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之前还有时间偶尔来学校一趟,最近连宁善兴的助理都没时间过来看他了。 过了很长的时间,大概这个学期都过了一半,宁善兴才有功夫来找他秋后算账。 所以宁砚又挨训了。 他最近学聪明了,挨训的时候绝对不会顶嘴,这样能省下不少的时间,宁善兴见他油盐不进,最后就会一拍手,让他滚蛋。 这天不知道怎么,宁善兴训他到半路,停了下来。 宁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方婧诗手中拿着女士的斜挎包,正在换鞋,她的身后跟着个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梁凯禹。 宁砚一时之间愣住。 感觉有好久没见了,他对梁凯禹的长相甚至都开始陌生起来。 但是当梁凯禹走近,慢悠悠开口说:“宁小砚,又干坏事了?” 那种熟悉的感觉瞬间就回来了。 他身体沉寂已久的血性瞬间被唤醒,瞪着梁凯禹。 他也反唇相讥,“不好意思,你谁啊?” 宁善兴猛地拍了下桌子,“怎么说话的!你给我回屋反省去,写检讨,必须写够一千字!” 宁砚刚想说写就写。 结果话没说出口,他的胳膊就被梁凯禹给拽住了,梁凯禹挡在他的面前,对着宁善兴道:“叔叔,怎么了这是,上次我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明明是宁善兴的儿子,梁凯禹挡在宁砚面前的时候,硬生生让他弄出一种护犊子的感觉。 宁砚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道:“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又道:“不就是检讨吗?我这次确实错了,我写,回房间了,拜拜。” 说完,他转身就走。 在他没看见的背后,梁凯禹冲他伸出来了手,结果却握住了空气。 完了这次,真生疏了。 有的时候,生疏比生气还可怕点,因为代表着一点感情都没了,梁凯禹转过脸去,和宁善兴寒暄了两句。 心里却想着,亏他走的时候还想着这个小混蛋。 结果呢,人家把他给忘干净了。 晚上的时候,梁凯禹和方婧诗坐在客厅里,方婧诗捧着杯子,低声说话。 “我和你宁叔叔,已经把证给领了。” 梁凯禹“嗯”了一声。 看上去没有多惊讶。 方婧诗道:“这次算是无事一身轻了,就是搬家是个麻烦事,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积攒的东西不少,还稍微……有点舍不得。” 梁凯禹听母亲絮叨。 他的思绪却在飘远。 这下子,他和这只小野猫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那,能否开始进行一些其他的关系? 就是怕野猫爪子挠上脸。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读者问更新时间和频率,这篇文缘更,时间不确定,唯一确定的是会一个月左右完结,短篇,大家可以养肥看。 就是写来放松的,今年写三篇长文了,神经一直紧绷着,我给我自己找点写作乐趣,松松弦儿。 可以类比一下工作的时候拿工作电脑斗地主,学习的时候在语文课本上找故事。 大家晚安~ 第11章 宁砚在房间里待着的时候,竖起耳朵来听下边的声音。 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个所以然。 倒是等晚上的时候,梁凯禹来敲了他的门。 宁砚现在不怎么愿意见他,装没听见。 那人也没什么毅力,敲了没多长时间,就停下了,宁砚以为他走了,掂着脚过去。 卧室的门没猫眼,他开了条缝去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就漏了馅儿,抬起头正撞上好整以暇看着他的梁凯禹。 宁砚下意识想关门,没关上,被梁凯禹给伸出手卡住了。 他对着梁凯禹怒目而视:“我关门了!” “这才几点,就要睡觉了?”梁凯禹笑了下,“阿姨做了夜宵,吃不吃?” 上次梁凯禹待在家里,让宁砚胖了好几斤,宁砚的口腹之欲原本没那么重的,是梁凯禹非得带着吃的来找他。 宁砚也笑了下,“您自己吃去吧,我没兴趣。” “真的?” “这你也要问!” 烦人! 梁凯禹看上去似乎也不怎么在意他冷脸,在他面前把另一只手伸了出来,宁砚一看,他手里拎了包东西。 宁砚闻到香味了。 梁凯禹又把手收了回去,对着他道:“吃不吃?” 宁砚这次没吭声。 梁凯禹的嘴角上翘,他直接把门给挤开了,拎着袋子进了宁砚的房间,宁砚愣了一下之后反应过来,恼火道:“喂!你干嘛!我们没熟到能随便进出房间的程度吧。” 好说歹说几个月不见,这点距离感应该有吧! 梁凯禹扭过头,笑了下:“不熟?” 今天的他看上去有点不对劲,从头到尾都透着股别扭和陌生,宁砚也说不上来怎么,他下意识觉得是梁凯禹笑得次数太多了。 “就是不熟啊……”宁砚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哦。”梁凯禹道,“那我们这么不熟,看来我带的东西你也不怎么想吃了,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先走了。” 宁砚这才反应过来,梁凯禹这熟悉的姿态,确定不是大人逗小孩吗? 他瞪着梁凯禹,这次决定彻彻底底闭上嘴,指着门,让梁凯禹出去。 梁凯禹好像没看见一样,在他的面前坐下,并且把手里的东西给打开了。 “辛辛苦苦带过来的,因为路程远怕凉,我还给弄了个保温箱,结果人家不领情啊。” 宁砚被钩得好奇心也起来了。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梁凯禹费这么大的功夫带过来? 结果他探过头去一看,瞬间失去了兴趣,没好气道:“你的辛辛苦苦,指的就是这只烤鸭?我现在上街,随便去个市场都能看见烤鸭店,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梁凯禹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你先坐下,我再给你解释。” 他的表情看着很正常,看不出憋坏水,宁砚半信半疑,一边想着破烤鸭能有什么好解释的,一边又好奇,想着梁凯禹总不能把他给吃了,也就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他总感觉,梁凯禹的手好像搭在了他的背后。 但是并不是那种实质性的接触,而是似有若无的,好像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宁砚也没在意。 “这只烤鸭,稀奇的地方在于,”梁凯禹憋着笑,“它是我们学校门口独有的,我们学校门口的烤鸭全世界独一份,去别的地方,就找不到这家烤鸭店了。” 宁砚:“……就这?” 他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看着梁凯禹没忍住,笑意填满了整张脸,宁砚板着脸,举起手就要往梁凯禹的胸膛上锤。 没锤到。 在他的手举起来的瞬间,梁凯禹就瞬间反应了过来,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两人的皮肤接触到一起,宁砚愣了一下,紧接着勃然大怒:“你耍我!” 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的,还会耍人! 明明之前的时候,他看着梁凯禹还挺正常的,他现在知道梁凯禹是哪里不对劲了,他变幼稚了不少。 怎么着,是大学有返老还童的功效,还是工作有能让人心智倒退的能力? 梁凯禹放轻了声音:“哪里耍你了,这不是说的事实吗?烤鸭是我排了大半个小时队才抢到的,今天的最后一只,尝尝?” 经过大众舌头检验的美食,肯定不会出错。 宁砚想去拿筷子,却发现梁凯禹还没放开他的手。 不止没放开,可能是错觉?他感觉梁凯禹的大拇指,还在他的手腕内侧摩挲了两下。 宁砚从他妈去世之后,就没再和人这么亲密过了,他有点不自在。 片刻后,梁凯禹松开了他的手。 两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还吵吵闹闹的,这会儿又沉默了下来,宁砚拿着筷子,挑了块烤鸭肉吃。 屋内瞬间充斥着他的咀嚼声。 见梁凯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他,宁砚清咳,回避了他的视线,“还凑活吧……” 想从小少爷的嘴里听点好听的话可真不容易。 梁凯禹想,他可能真的是生病了,光是听见宁砚稍微夸一句,不,这都不算夸奖,他浑身的血液都快逆行了。 上次走的时候,他没给宁砚打招呼,不是他不想,而是没来得及。 等他忙完,想给宁砚说句话的时候,却发现他根本没宁砚的联系方式。 从杜昆明那里要过来之后,又发现,原来宁砚早就把他给拉黑了,他信息发不过去,电话打不通,在通讯这么发达的时代,硬是几个月没联系上。 梁凯禹的眸色渐沉。 宁砚还在吃,没心没肺的。 梁凯禹的手悄悄挪了个位置,没再继续搭在宁砚的身后,尽管他的心绪翻涌,却还知道克制,如今不是把念头暴露出来的好时候。 就在两人气氛诡异的坐着时,宁砚的房门被敲响了。 宁砚头也没抬:“谁啊?” 门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是我。” 宁砚的手顿住了。 时间不早了,他没想到宁善兴过来,而且宁善兴忙于工作上的事情,已经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敲过他的房门。 父子做到这份上,至亲也至疏。 宁砚看了眼梁凯禹,梁凯禹挑眉:“要我藏起来?” 这么老套的电视剧套路,也亏他能说出口,宁砚推了他一下,他的手又被梁凯禹给捉住了,这人的掌心仿佛藏了个火炉,热烘烘的。 马上要入冬了,这种温度,在冬天应该会很舒服。 梁凯禹最终还是藏了起来。 宁善兴推开门进来,看见宁砚在吃东西,有点意外,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坐在了宁砚的床上,静静地看了他片刻。 在他进来的时候,宁砚瞥了他一眼。 他发现宁善兴头上长了好多的白头发,人好像也瘦了点,以前的时候,宁善兴看上去就是个慈眉善目的白胖中年人,现在露了点老态。 宁砚还是觉得他胖起来好看。 宁善兴几次欲言又止。 片刻后,还是宁砚忍受不了这种氛围,打算把宁善兴给“请”出他的房间,宁善兴这才清了清嗓子,不自在道:“今天说你的那两句,爸爸不是故意的。” 宁砚抿了下唇,没吭声。 “检讨也别写了,好好学习吧,”宁善兴叹口气,“早点休息,高三了,争取考一个好点的大学,将来进入社会,学历很重要。” 宁砚想说,他们家的条件,就算是他不上学,也够他混吃等死一辈子了。 但是他觉得,宁善兴应该不喜欢他这么没上进心,而且这种话,他也说不出口。 所以他眼睁睁看着宁善兴从他的房间里出去了。 宁善兴悄悄来了一趟,好像带着许多的话,最终又悄悄地走掉,什么都没说。 宁砚看着他的背影,又觉得宁善兴的背好像佝偻了点。 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 最近宁善兴这么忙,是公司出了什么事情吗? 那天晚上,宁砚没吃完的烤鸭,被梁凯禹给消灭干净了,他以为梁凯禹好歹吃过饭,后来才知道,原来梁凯禹为了给他买上这只烤鸭,把自己吃饭的时间让了出来,全浪费在排队上了。 而且他这几个月拼死拼活的学习工作,终于在寒假来临之前,给他自己安排上了假期。 不过梁凯禹是放假了,宁砚这边却没有。 高三的学业繁忙,哪怕宁家的财产够宁砚真的去混吃等死一辈子,他也不想去做那样的人。 所以那次宁善兴免了他的检讨之后,他在学校也老实了下来,认认真真投入到了学习当中去。 他之前就是存在报复心理,一直没怎么认真考过试,实际上本身的成绩没那么差。 一认真起来,进步的速度飞快。 快到老师都觉得他是作了弊。 因为他这段时间没惹是生非,所以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再叫家长。 学校生活顺利,宁家最近的气氛却有点奇怪。 一个是宁善兴在家待着的时间增多了,还有一个,宁砚以前站在宁善兴和方婧诗身边,那种被结界隔绝在外的感觉没有了。 以前的时候,他觉得宁家分成两派。 一边是宁善兴方婧诗和梁凯禹,一边是他。 他是嚣张骄纵,可他不是没有脑子,也会看氛围,他破坏氛围,是他故意的。 如今都不需要他破坏了。 现在宁家分成三派,方婧诗和梁凯禹是一派,宁善兴一派,宁砚一派。 整个家隐隐有了分崩离析的征兆,他们就算是站在一起,也不像是一家人。 可是,尽管宁砚已经有了预感,当预感在他面前被验证的时候,他也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有点不能接受。 因为他不小心听见了佣人的议论。 宁家的佣人都干了很长的时间,有些人都是看着宁砚长大的,有的时候,就失去了一些外人该有的界限感。 他们在讨论,打扫的时候,从卧室里翻出来了离婚证。 在这个家里,除了宁善兴和方婧诗,没有第二对夫妻,只有他们结过婚,也只有他们能离婚,能领出来这个离婚证。 宁砚藏在墙角,一时之间,连自己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怪不得……那天宁善兴来找他。 是在那天之前,还是在那天之后? 更重要的是——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更重要,梁凯禹知道吗? 一连串的疑问,都快把宁砚给砸懵了。 他没让佣人发现自己,等佣人走了之后才出来。 宁砚带着茫然,回了自己的房间。 晚上的时候,宁砚作业也写不下去了,满脑子都是这件事情,他想着宁善兴的白头发,还有宁善兴的背影,思绪一团乱麻。 就在他攥住笔,把头埋进臂弯时,他的房门又被敲响了。 梁凯禹的声音在深夜,显得有那么点温柔和低沉。 “深夜食堂又开饭了,想知道这次是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宁砚:胖死算球。 第12章 宁砚开始搞不懂梁凯禹了。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这人最近恨不能天天过来,宁家也不是没有保姆,他每天晚上也有吃饭,根本犯不着再给他送夜宵。 他今天心情也不是很好,根本不想开门。 隔着门,他闷声道:“我今天不想吃任何东西,你走吧。” 梁凯禹还是那一套,“今天的东西保证你没见过,真不想吃?” 宁砚:“……”就不能换个套路啊,真烦人。 片刻后,梁凯禹进了他的门。 但是等梁凯禹进来,他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根本没有所谓的“好吃的”,梁凯禹两手空空,就是想进来而已。 宁砚默默地与他对视。 梁凯禹举起双手,表情居然还有点无辜,宁砚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的心情本来就没好到哪里去,被梁凯禹一折腾,鼻子有点酸。 妈的,他可是坚强的宁砚,有什么好哭的。 不就是亲爸和他后妈离婚了,不就是被后妈的儿子给戏弄了一下吗,反正他本来也不喜欢这个家! 可是他把泪憋回去,眼眶还是红的。 梁凯禹眉头一皱,看上去有点慌乱,他的手抬起来,在半空中僵了一下,才放在宁砚的脸上,给宁砚揉了揉眼角。 不揉不要紧,一揉更红了。 “怎么了?”梁凯禹问。 这次带了点心虚。 不过宁砚哭起来,比起他平时嚣张的模样,更可怜可爱了一些。 宁善兴和方婧诗离婚的事情,宁砚不清楚梁凯禹知道了没有,他心里有种强烈的倾诉欲,想把这一切说出去,想把宁善兴叫出来当面对峙。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所以他的表情几经变化,最终还是选择了什么都没说。 他的脸就在梁凯禹的掌心中,梁凯禹的掌心是温热的,一只手就能把他的脸给捧起来,如果这只手再往上一点,几乎能把他的脸给盖住。 宁砚吸了吸鼻子,情绪缓和下来,“你出去吧。” 谁让梁凯禹捉弄他! 梁凯禹没有要出去的意思,眉眼柔和到不可思议,“今天被人给欺负了?打架打输了?” 宁砚眼睛一瞪——他在梁凯禹的心中就是这样的形象? 梁凯禹的嘴角翘起,指尖触碰到了宁砚的眼睫毛。 宁砚躲了下,没躲开,他的眼睫传来股被羽毛轻轻扫过的触感,梁凯禹没有用力,很快就把手给挪开了。 他清咳:“要不要跟着我出去溜溜?” 仿佛刚刚快凝滞的氛围只是错觉。 宁砚越发觉得奇怪了,他刚知道了宁善兴和方婧诗离婚的消息,可是对于他们什么时候离婚的,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婚变,统统不知情。 梁凯禹和他母亲的关系,比他和宁善兴好多了。 也不知道方婧诗有没有和梁凯禹沟通过。 或许是有的,所以看他今晚这么低落,才想着说是把他带出去。 宁砚起了试探的心思。 梁凯禹收回手后,就没再别的动作,他微微俯身,对着宁砚,用一种诱哄的语气道:“我知道外边有一家甜品铺,马上就要关门了,去不去?” 十分钟后,宁砚坐进了梁凯禹的车中。 他好几次安慰自己,他绝对不是因为甜品才出门的,而是因为想试探一下梁凯禹。 他才不是那么馋的人。 外边的商铺差不多都关门了,宁砚在路上思索着如何开口,几次不动声色地看向梁凯禹。 梁凯禹嘴巴边上,长出来了胡渣。 宁砚已经成年,肯定也会长胡子,但是他胡子比起同龄人长得非常的缓慢,还软软的,不想是胡子,像胎毛。 第一个这么说的是杜昆明,后来他把杜昆明给揍了一顿。 宁砚有点好奇:“你最近在干什么,怎么没刮胡子?” 梁凯禹闻言摸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动作透露着股紧张,“很难看吗?” 宁砚:“……也不是。” 不止不难看,甚至挺有男人味的,不过他肯定不会对着梁凯禹说这种话。 梁凯禹道:“早上就刮了,不过我的胡子一向长得比较快。” 这也太快了。 宁砚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来同班同学开的几个黄腔,说是胡子长得快的男的,那方面的能力也比较强,需求旺盛。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宁砚差点没打自己两下。 他想什么呢!这可是他哥! 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了。 不过对着一个同性想这些,多多少少也有点不正常,宁砚不自在的把目光看向窗外。 但是他的这个动作,却被梁凯禹理解成了嫌弃。 梁凯禹目光沉了一下,微微眯眼。 很快到了甜品铺,宁砚如愿以偿,吃到了甜品,他选了个蓝莓蛋挞,又买了巧克力面包,梁凯禹付的钱。 不过他愣是没想起来,给梁凯禹挑点什么东西。 结账的时候,宁砚正低头拆包装,打算就这么吃掉,他的胳膊忽然被扯了一下,因为没有防备,踉跄一下撞进了梁凯禹的怀中,面包都差点压坏。 他抬起头,梁凯禹的手紧接着摁过来,搭在了他的头上,声音低沉:“给人家让个路。” 宁砚这才发现,他挡路了。 店里原本没多少个客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进来好几个学生,有点冒冒失失的,一个一个在他们身后往店里挤。 这几个学生挤了多久,宁砚就在梁凯禹的怀中待了多久。 两人的姿态亲密,宁砚又没反抗,前台看他们的表情都不对了。 宁砚不喜欢这么被人看,微微颦眉,躲避似的,把脸又往梁凯禹的方向转了下,梁凯禹也不介意,手放下去时,揪了下他的耳垂。 宁砚的耳垂瞬间就红了。 他想瞪梁凯禹,却发现他现在的姿势实在是没有杀伤力,于是作罢,悄悄在梁凯禹的手臂上拧了一下。 不过等再次上车的时候,宁砚的情绪好多了。 当宁砚的情绪陷入低潮的时候,被随便什么事情一搅和,他立刻就没了那种伤春悲秋的心思。 看着他吃甜品,梁凯禹道:“我的呢?” “什么你的?”宁砚不解。 梁凯禹笑了下,“我的面包啊,带你出来这一趟,我什么都没有?” 宁砚:“……” 宁砚防备道:“反正我选的这些不给你吃。” 梁凯禹也不恼,沉默地开车。 看着他任劳任怨的,宁砚难得产生了点良心被谴责的愧疚,他不自在道:“蛋挞我吃了,面包也被咬了……” 梁凯禹淡道:“我没洁癖。” 宁砚蚌埠住了。 “行,”他忽然把面包举起来,放在梁凯禹的嘴边,“不嫌弃你咬啊,你咬了就归你了。” 他就当梁凯禹说个玩笑话,根本没当真,梁凯禹肯定不会咬。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梁凯禹目视前方,嘴巴张开,下一秒,真的咬了一口。 宁砚:……??? 他的面包! 后半段路,宁砚捧着他的面包陷入了凝滞的状态,他傻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面包,觉得这一切都好魔幻,他想打梁凯禹的心都有了。 梁凯禹不嫌弃他没错,可是他嫌弃梁凯禹不行吗! 这还怎么吃啊? 梁凯禹好像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低笑了一声。 等到了家之后,梁凯禹先下车,见宁砚从副驾驶上站起来,手上还捧着面包,他凑近宁砚的脸,捏住宁砚的下巴,轻声问:“嫌弃我?” 两人的距离又一次拉近了。 这次近在咫尺。 近到呼吸都可闻。 宁砚猛然回神,他想推开梁凯禹,却发现梁凯禹的胸膛如同注了铁,根本推不动,他腰边是梁凯禹撑到车顶上的手,与他的腰只有半拳的距离。 忽然间,梁凯禹低下了头,他的嘴巴张开,咬住了宁砚手上的面包。 停车场的灯是声控的,在梁凯禹低下头的瞬间,就灭了。 一时间,宁砚只能感觉到手上轻微的拉扯力,他能听见梁凯禹微微咀嚼的声响,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耳朵一下子变得滚烫。 这次不是因为被人揉的。 是耳垂自己就发烫了。 不止是他的耳朵,他的脸、他的脖子,他血管里每滴血液,都随着梁凯禹咬面包时拉扯的力度奔涌四散。 他张开嘴,发不出声音。 腰间的触感也变得清晰起来,等灯光再次亮起,宁砚才发现,他整个人已经被梁凯禹给搂在怀中了,梁凯禹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有点危险。 “宁砚,”梁凯禹的声音有点哑,“面包味道很好吃,要不要尝一尝?” 宁砚迷糊:“都被你吃完了啊……” 而且他也尝过了。 可是尝过这句话,终究没能说出口,因为梁凯禹的脸越靠越近,最后贴了上来。 带着巧克力香气的唇凑近,先是在宁砚的嘴巴印下一吻。 宁砚已经傻了,浑身僵硬。 “你不是问,这几天我来找你,想干什么吗?”梁凯禹嘶哑道,“我想亲你。” 他的身体骤然压向宁砚,把他抵在车上。 他的手往下,攥住了宁砚的手腕,不让他反抗,巧克力香气中,夹杂着的是梁凯禹身上独有的气味,他握住宁砚用了很大的力气,可是他亲上去的力度并不大。 始终是轻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还债了,今天还有一更。 第13章 第十三章 ; 车库里传出一声脆响。 梁凯禹的脸上很快浮现出来红道子,他没捂,甚至含笑看着宁砚,宁砚的表情惊恐交加,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车库是有专人看守的,宁砚不敢大声说话,怕惊动了别人。 他擦了擦嘴,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在梁凯禹的注视中,飞快跑掉了。 留下梁凯禹站在原地。 良久,梁凯禹才回神,摸了摸他脸上的印子。 他看着宁砚离开的方向,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只有垂下的手攥起拳头,把车门锁上之后,他也很快进了客厅。 客厅门静悄悄关上。 梁凯禹目光扫向楼梯口,随即顿住。 宁砚正站在那里发呆。 宁砚好像没看见他,皱眉听着楼上的动静,梁凯禹走近,听见宁善兴和方婧诗的声音。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他们出去用了很长的时间,宁善兴似乎这个点才下班,声音比较的疲惫。 他对着方婧诗道:“不用太麻烦,给我床被子,我去书房睡就行。” 方婧诗温柔的声音中带了点责备,“书房不暖和,你过去睡觉生病了怎么办?” 宁善兴苦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关心我生病不生病啊。”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下。 宁砚的掌心握紧。 宁家一般都开着暖黄色的小夜灯,能看清路,又不至于太明亮刺眼,所以梁凯禹侧过头,就能看见宁砚下垂的睫毛。 刚刚他碰过的。 接吻的时候,宁砚的睫毛就打在他的脸上。 梁凯禹心念一动,握住了宁砚的手。 这次宁砚没拒绝。 楼上的两个大人,沉默了须臾后,宁善兴主动道:“婧诗,你是个好女人,我对不起你,以后你肯定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丈夫。” “这种时候,就没必要说这种话了,”方婧诗叹了口气,“虽然不该问,不过你公司里怎么样?看你这段时间都瘦了。” 宁善兴深吸气:“还能怎么样?还是那个样,没人肯帮忙,风光的时候人人往跟前凑,落魄的时候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方婧诗道:“善兴,有的时候,人能看得开也是一种本事,别因为这个,钻进牛角尖里去。” “我知道,我知道,”宁善兴连说了两遍,“再糟糕,我也能挺过去,我就是怕宁砚那个小崽子……真是操不完的心。” 走廊尽头的窗户忽然被风给吹了一下,听着像是有人在敲门。 两人同时住了嘴。 接下来一阵脚步声和关门声,走廊里安静了下来。 宁砚始终云里雾里,他听着好像是宁善兴的公司出了点问题,但是问题不大,尚在解决的范围之内,这也是宁善兴最近这么忙,又瘦了的原因。 可是宁善兴和方婧诗离婚这点,确实是板上钉钉,不容他有任何的幻想心理了。 宁砚麻木着,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也忘了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直到梁凯禹静静抱住他,轻声问:“难受了?” 宁砚猛然回神。 唇上的触感记忆犹新,罪魁祸首依旧不知悔改,宁砚想推开梁凯禹,可是在看清梁凯禹脸上的表情后,他的手腕一下子没了力气。 两人这些年,生活在宁家,形同陌路。 他有自己的伙伴,梁凯禹有自己的朋友,他们各过各的。 如果说,宁善兴和方婧诗的婚姻能坚持到晚年,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能缓和一些,当那种没什么交情的继兄弟。 但现在,他们父母离婚了,他们什么也不是了。 而且梁凯禹对他,明显产生了点不该有的感情! 宁砚想起来那个辞职的老师刘轶,刘轶喝醉的那次,对他是想干这种事情吗? 那么现在梁凯禹对他做这种事情,和刘轶有什么区别? 梁凯禹是变态吗? 宁砚怔怔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就在这时,梁凯禹忽然低下头,在他的眼睛下亲吻,声音像漂浮在空中,“宁砚,不要哭。” 不,梁凯禹和刘轶是有区别的。 刘轶是因为欲,梁凯禹是因为情。 * 那一晚之后,宁砚开始躲着梁凯禹了。 家里的气氛几乎要让他窒息,这已经不算是个家了,唯一把他们联系起来的东西——宁善兴和方婧诗的结婚证,已经成了过去式,现在的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宁砚猜,方婧诗和梁凯禹之所为没搬走,是因为宁善兴不让搬。 宁善兴不让搬,是因为还没想好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他。 这么件操蛋的事情。 既然离婚,那么当初又为什么结婚呢?宁砚没弄明白,到现在,他已经开始接受这种家庭生活模式了,结果宁善兴又离婚。 宁善兴离婚,梁凯禹也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如果宁善兴不离婚的话,那么一切还是和以前一样,梁凯禹也不会亲他。 宁砚的思路钻进了死胡同,他自己没意识到。 在这种状态下,宁砚学习也是心不在焉。 更可怕的是,正式进入寒假之后,他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是待在家里的,根本无处可逃,梁凯禹好像是把他的工作给挪到宁家来做了,基本上不离开。 两人的卧室离得很近。 近到梁凯禹在休息的时候,只要一抬脚,就能过来敲他的门。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宁砚再也没和他单独相处过,他待在自己的房间,听见有脚步声,写字的手就是一顿。 梁凯禹敲门的时候,喜欢说:“我只是来看看你。” 宁砚从来都不回答。 他不能出去,绝对不能。 这不是梁凯禹对他动手动脚的问题。 而是他发现……他根本没办法抗拒梁凯禹的靠近。 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什么不躲? 他是真的推不开梁凯禹吗? 宁砚有点慌乱。 可是他不开门,梁凯禹也没有放弃的意思,天天过来打卡,宁砚终于忍无可忍——他选择了逃避。 这天梁凯禹再来敲门,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他敲门时,正好有个佣人过来打扫卫生,梁凯禹皱了下眉,就见对方径直打开了宁砚的房门。 房门推开,里面空无一人。 梁凯禹问:“你知道宁砚去哪了吗?” 那人回:“昨天小砚跟我们房间通话,说是要去同学家写作业,让我们过来扫扫地,应该是去同学家了。” 宁砚能去找的同学,除了杜昆明,估计没别人。 梁凯禹站在宁砚的房门前,看了片刻。 这段时间,宁砚的房间里保持了一定程度的整洁,可能是因为不玩游戏也不瘫着了,整天学习,也没弄脏卧室的机会。 他把佣人叫过来打扫卫生,应该是想告诉梁凯禹,别敲门了。 梁凯禹垂眸,转身走人。 * 宁砚在杜昆明家里待的并不是很舒服。 杜昆明也学习,但没有他高强度,在他眼里,最近的宁砚像是发了疯,忽然奋发向上起来,期末的时候也震惊了整个级部。 因为宁砚的成绩,考进了他们级部前十八,班里的前十六。 他们班是重点班,当初宁善兴动了点关系才把宁砚给塞进去。 这么多年,宁砚一直吊车尾,天天不是搞事就是在搞事的路上,谁能想到,他一努力,把所有人都给惊着了。 杜昆明表示佩服,但是他的忍耐范围有限,实在是没办法一天学习十几个小时。 他趴在宁砚的旁边昏昏欲睡,“您早晨六点多就把我给薅起来了,怎么学到现在还不累呢?这都快晚上八点了,您除了中午赏脸吃了口我的家的饭,可还没休息呢。” 宁砚眼皮都没抬,懒洋洋道:“佩服哥吗?想不想和哥上同一所大学?现在努力还有机会。” 杜昆明有气无力道:“可能是上不起了。” 他的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 见他奄奄一息的模样,宁砚看了眼时间,也确实该回家了。 今天没人打扰,他什么事情也不用想,可是一旦要走,那种沉重的心情一下子又涌了上来。 “怎么着,最近你太热爱学习,宁叔怕你学坏身体,不让你学?”杜昆明问,“想想小时候,你为了等宁叔回家第一时间就见到他,放学从来不跟我们去玩,我这辈子,难得在这个时间点看到你。” 宁砚被他一搅和,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思。 他揍了杜昆明一巴掌,然后背着书包站了起来。 走的时候,杜昆明的妈妈过来,热情道:“小砚要走啦?不再待一会儿?我看我们家杜昆明平时也不怎么学习,你今天一来,他一天都没离开书桌,趁着年轻,多学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的。” 杜昆明无奈:“妈,您剥削我也就算了,小砚你怎么也这样?” “臭小子,我看人家小砚还没累,你先叫苦,也不知道丢人,”杜昆明妈妈话锋一转,“算了,也确实该休息了,我开车送小砚你,你在家看家。” 宁砚和杜昆明他妈打过交道,知道她热心肠。 他摇了摇头,笑道:“阿姨,我还想锻炼身体呢,不能坐您的车。” 杜昆明妈妈还想再送,都被宁砚给婉拒了。 挥别了杜昆明和杜昆明的家人,宁砚在灯火通明的别墅里走出来,隐隐还能听见杜昆明和他家里人打趣的声音。 他望向茫茫夜色,一时之间,只觉得胸口堵着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他听见杜家别墅旁边停留的一辆车动了一下。 接着是车门关闭的声音。 一道熟悉的声音站在车旁,紧紧凝望着他。 是梁凯禹。 第14章 第十四章 ; 宁砚看见梁凯禹的瞬间,第一反应是躲起来,然而没有任何的地方能给他躲。 他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本来想目不斜视,直接当做没看见梁凯禹一样走人,但是梁凯禹没给他这个机会,上前攥住他的手腕,又握住他的手。 两人的手在寒夜中交缠,有种别样的暖意。 梁凯禹没有问别的,也没有说什么谈谈的话,他把宁砚的手揣起来,平平常常道:“冷不冷?” 早就入冬了,晚上的天气能结冰。 哪怕没有风,在路上走一会儿,耳朵也像要掉了一样的冷。 宁砚想起来杜家的温暖,又看见梁凯禹打开车门,把车里的暖气给打开,又拿出来手套给他戴上,鼻子慢慢酸起来。 他没让梁凯禹看见他红起来的眼眶,撇开了头。 坐进车里后,暖意一阵阵涌上来,他的脸很快就被熏红了,车灯也被梁凯禹给打开,他红透的眼睛、脸颊,和花瓣似的嘴唇,都放在了梁凯禹的面前。 梁凯禹心想,明明是这个小崽子躲着他,怎么现在搞得像是他欺负了人一样呢? 他的理智也没维持多长时间。 下一瞬,梁凯禹猛地拉住了宁砚的领子,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拽,同时他的嘴唇也寻了过去,咬住宁砚狠狠地吻。 两人的动作把车都弄晃了。 起先宁砚还是有点抗拒的,但他的手被梁凯禹摁住后,就老实了起来,乖乖地让梁凯禹亲,他的睫毛剧烈颤抖,被咬疼了,微微张开眼睛,看见了梁凯禹迷恋的目光。 他也不知道梁凯禹什么时候起的这个心思。 但是他现在知道的是。 ——如果说,这是件错误的事情,那么他也犯错了。 最后,梁凯禹的吻从宁砚的嘴唇转移到了下巴,他亲着宁砚的耳垂,呼吸撒在宁砚的脖颈上,激起了他微弱的反抗。 梁凯禹喘息着,松开了他。 他的模样有点不好看,眼睛也添了点血丝,忍耐地在方向盘上握了一下,打开手刹冲出去,一路上都没说话。 等回了宁家,宁善兴和方婧诗都不在。 两人在玄关就抱了起来,梁凯禹一把搂住宁砚,把他抱着上了楼,扔他到床上之后,还不忘回头关门。 宁砚感觉他像是被什么动物给盯上了,心里战栗着,往日的胆量烟消云散。 他快速爬起来,缩在角落里,可怜巴巴地看着梁凯禹。 梁凯禹回头,看见的就是他这副模样。 他心里紧了一下,迈着轻缓的步伐,走到宁砚的身边,俯身搂住他。 “怎么了这是?”他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笑容有多么的艰难,忍下了多少的躁动,“我又吃不了你。” “你现在和刘轶……”宁砚抿了下唇,“一样。” 梁凯禹听他说起刘轶,怔了下。 而后他想起来了这个人。 实际上,他也一直没忘掉这个人,是这个人让他看见了宁砚另一副模样,当时他冲进宁砚的房间,心里也没那么多的想法。 可是如今再回想起来,他连笑容都扯不出来了。 怎么没狠狠教训那个人? 刘轶碰到过宁砚吗?碰到了哪?当时他以一种看热闹的心思去看,为什么没想着帮帮宁砚,把那人彻底赶出去? 梁凯禹深吸了口气,呼吸颤抖。 他抱住宁砚,闻到了宁砚身上的味道,这才安定下来,淡淡道:“我和他不一样。” 从他明白自己喜欢宁砚开始,他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了。 宁砚不清楚他的心思是什么时候有的。 但是现在想想,他之前拉着梁凯禹上课,梁凯禹的态度,还有前段时间每天晚上来给他送宵夜,都已经说明问题了。 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兄弟都算不上,梁凯禹凭什么惯着他? 让他包容的,就是这些东西了。 宁砚像个缩头乌龟,把头埋在臂弯里。 逃避问题永远不是办法,只会让问题升级。 他以为他的冷处理,能够让梁凯禹发热的大脑降温,可是梁凯禹不止没有降温,甚至还变本加厉了,他自己……也快坚持不住了。 梁凯禹抱着他,两人的体温互相传递,很快就暖呼呼的。 “宁砚,”梁凯禹道,“我喜欢你。” 宁砚耳朵瞬间就红了。 他紧闭着眼,神志乱飞。 “我妈和你爸已经离婚,我们在宁家,住不了多长时间了,”梁凯禹的声音像诱哄,“宁砚,我要走了,你晚上就没宵夜吃了。” 宁砚捂住耳朵,低声怒道:“我不稀罕!” 他没看见,梁凯禹的目光又沉了一下。 而宁砚想的是。 反正两人都已经当不成兄弟了。 等梁凯禹一搬出去,他们就是陌生人,比起陌生人还不如,陌生人还有成为朋友的可能,他们分开再见面,除了尴尬就是尴尬。 就要梁凯禹脸上的表情要阴沉出水的时候。 宁砚放下了他捂住耳朵的手。 他抬起头来,看着梁凯禹面无表情的脸,忽然深吸一口气,亲上了上去。 梁凯禹眼中的乌云瞬间散开,表情犹如暴雨过后的晴天,他的手掌微微颤抖,下一秒死死抱住了宁砚的肩膀。 …… 第二天,宁砚醒过来的时候,梁凯禹已经不在了。 他拿起表来一看,马上要到七点,这个时间该起来学习了,然而下床洗漱的时候,牙刷还没碰到他,他的嘴唇已经疼到不行。 昨天亲太多次,梁凯禹又没留情,他的嘴唇破了不止一处。 这个时候,宁砚才有一种,他和梁凯禹恋爱的真实感。 不久前他还躲着梁凯禹,短短一个晚上的时候,他就放弃了那些抵抗,明明很打脸的事情,他一点也没觉得窘迫,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不过到底是和梁凯禹从小长大,关系一时之间发生改变,他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总感觉新的关系新奇又陌生。 白天他自己学习,等晚上梁凯禹回来,两人对视,这种感觉到达了巅峰。 下午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在学习了,就是没事情做,就一直坐在书桌前了。 梁凯禹回来的时候,他正在画乌龟。 缩头乌龟,符合他这段时间的形象。 梁凯禹进他房间没跟他打招呼,等头都伸到他面前了,他才反应过来,立刻捂住了画,梁凯禹似笑非笑:“偷懒呢?” 宁砚心说这种讨厌的感觉又来了。 他板着脸,否认道:“我才没有!” “嗯,没有。”梁凯禹也没跟他辩驳,静静看了他片刻,把宁砚都看不自在了,想扭开头的时候,梁凯禹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真可怜,”梁凯禹道,“嘴巴肿了一天是不是?” 宁砚耳朵又红了,他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梁凯禹,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 此刻,他圆圆的猫儿眼成了清纯的标志,鼻梁上像痣的雀斑又有那么点的俏皮。 梁凯禹意动,喉结滚了下,他亲了亲宁砚的眼皮,又亲了亲他的鼻梁雀斑。 “皮肤这么白,怎么这里偏偏有点色素沉淀?”梁凯禹低语。 “小时候我妈说,是我自己用钉子戳的,”宁砚道,他捧住梁凯禹一只手,举起来,“就像是你这只被钉子扎的手一样。” 梁凯禹张开手掌。 他的手哪里都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拍张照出去,都能惊艳到人。 有瑕疵的地方,就是小时候受过的伤。 才受伤的那段时间,说对宁砚没怨恨,那是骗人的,但是这个伤也没持续多长时间,养一养就好了,所以那点怨恨,就在时间的长河中逐渐消散。 唯一去不掉的,是疤痕。 方婧诗给梁凯禹用过祛疤药,也求过土方子,可是这个圆圆的疤痕,就一直长在梁凯禹的手上,顶多稍微淡了点,但是从来没去掉过。 久而久之,梁凯禹受伤的手,比起没受伤的那只,露出来的次数大大减少。 只除了在宁砚面前的时候。 他会故意只用这只手。 目的是为了让宁砚产生愧疚,让宁砚清楚他几年前干了什么事情,还有宁砚的那只狗,他一样也不喜欢,每次回家看见那只狗被关在后院里,尽管知道宁砚很难受,他照样不会给那只狗求情。 干了错事,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但是渐渐地,梁凯禹和宁砚接触的次数增多,他晚上看着这个疤痕的时间也就越多。 他反握住宁砚的手。 当初的疼痛已经记不清了,唯一能记起来的,只剩下伤口恢复时的痒意,实在是太痒了,他的骨头缝里都等着什么东西来给他止痒。 宁砚回吻住他,他骨头缝里的痒意,就被止住了。 如今这不是宁砚给予他的痛苦,而是漫长的生命中,宁砚送给他的烙印。 宁砚看梁凯禹的眼神又不对劲,脸颊也漫上来红晕,他想抿唇,结果就是一阵刺痛,正在他皱眉的时候,梁凯禹的目光往他的身后越过去。 宁砚的后背一凉。 两人现在的姿势,怎么着都不算个正常的姿势,梁凯禹倚在他的书桌前,他的身体也贴着梁凯禹的,但凡是有人过来,就明白他们是什么关系了。 好在他转过头去时,身后没人。 与此同时,他听见了自己门外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徘徊了几遍,然后敲响了他旁边梁凯禹的门。 “小凯,我想跟你说点事情,在忙吗?” 是方婧诗。 宁砚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经又提了上去。 他的嘴巴一看就知道被人给啃成这样的,所以他在卧室里躲了一天,现在梁凯禹出去,方婧诗势必会看见他,到时候要怎么解释? 而且,他低声问:“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来了?” “我妈脚步的声音,我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梁凯禹刮了刮宁砚的鼻子,“以前小时候像你一样不喜欢学习,躲房间里玩别的东西,只要我妈回家,我在楼上阳台上都能分出来是不是她回来。” 宁家的别墅太大,宁砚从小又是被养大的,根本没体会过这种感觉。 他下意识觉得梁凯禹厉害。 外边的方婧诗又喊了声:“小凯?” 梁凯禹站直身体,指尖恋恋不舍地在宁砚的脸颊上摸了一下,随即走了出去,他开门的时候,没把宁砚给露出来,一个人出去的。 没了露脸的危机感,宁砚站起来,把耳朵贴到了门上。 方婧诗看见梁凯禹从宁砚的卧室里出来,有点惊讶,“你进小砚的房间干什么去了?” “辅导功课,”梁凯禹言简意赅,“怎么了?” 方婧诗可能还是觉得奇怪,往宁砚的房门上瞥了几眼,而后叹气:“也不知道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的,小凯,我们估计不会在再宁家待超过半年的时间,等小砚高考完,我们估计一辈子都没什么交集了,你……把握好分寸。” 宁砚听着这句话,心脏一紧。 方婧诗的意思他明白。 不要在明知道会失去的事物上耗费过多的感情,避免走的时候伤筋动骨,这是人自保的手段。 要说对宁家牵挂最大的,方、梁母子中,肯定还是方婧诗对宁家的牵挂最大,因为她法定的丈夫在这里。 可是如今她已经收回对宁善兴的感情,梁凯禹和宁砚关系变好,就属于节外生枝了。 “妈,”梁凯禹开口,语气中有着无奈,“我有分寸。” 宁砚垂下了眼帘。 他看着自己亮灯的书桌,乌龟还在上边,就是有点孤单。 早知道就该多画一只了。 宁砚去了书桌旁,也没再听见梁凯禹的下一句话。 “人的感情,也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是不是?” 方婧诗叹口气,又笑道:“妈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误会多久哒。 破镜和重圆会使用时光穿梭大法。 PS破镜和重圆都是标注在文案上的,别漏看了,对阅读体验有很大的影响哒。 第15章 少年人的感情一发不可收拾,即便是已经能预料到不是特别好的未来,也照样在深夜里肆意漫延。 宁砚始终不敢想象,他和梁凯禹的距离已经这么近了。 针锋相对似乎还是昨天的事情,到了今天,他们相互依偎着也不会有任何的违和感。 不太好的是,梁凯禹的温柔有限,能带给宁砚的温暖也有限,他们的父母已经离婚,到现在方婧诗和梁凯禹还没搬出去,是因为不想他被琐事给干扰到高考。 所以宁砚对他的感情轻飘飘,始终没落到实处去。 对于终有一天要离开的人,投入的感情越多,分开的时候越是痛。 不如一开始就有所保留。 梁凯禹丝毫没发觉,依旧在晚上的时候,敲开他的房门。 不同的是,以前的时候,他带着宵夜上门,如今两手空空,门后他们要做的事情,比起吃东西要有意思多了。 宁砚还小,虽然在他这个年龄段,该懂的东西都已经懂了,毕竟没什么经历,所以哪怕是懂了,实际操作起来也有点困难。 在这样的情况下,比他大了好几岁的梁凯禹,就只能作为引导方。 不过宁砚还以为他非常的有经验,但是在第一次的时候,梁凯禹就漏了馅儿。 对于梁凯禹,起先根本没想他们能发展这么的快。 才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是亲,亲不够的时候,就抱一会儿,宁砚能感觉到他有点忍不住,可是都被两人给刻意忽略掉,从来不提这方面的事情。 是一个周末的时候,宁砚无意中碰了一下。 梁凯禹的表情怪异。 宁砚在网上查了不少的资料,知道了同性之间的事情,下意识觉得疼,所以有点躲避,避开视线,转移话题,“你今天的工作忙完了?老来我这边,也不怕公司倒闭。” 梁凯禹道:“要是我的公司倒闭了,你就该跟着我浪迹天涯了。” “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宁砚道,“你倒闭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肯定还是跟着我爸。” 梁凯禹往他的头上敲了一下。 谈恋爱之后,他的动作就随意多了,他发现,有的时候宁砚就是虚张声势,并不是真的生气,就像小猫在哈人的时候,有的时候是真哈,有的时候就是随便哈一哈,连爪子都不会伸出来。 不过宁砚说得对,他确实该去工作了。 梁凯禹站起来的时候,身上还很尴尬。 宁砚忍着笑,扭过了头去。 虽然他身上也有点起来的痕迹,但是他又不用出门,看一会儿书就下去了。 看着梁凯禹回了自己的房间,过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出来,打着电话就出门了。 最近他的工作伙伴,好像是从他之前工作的城市到了他们现在的城市,梁凯禹谈生意就比较方便了,哪怕是没假期,也能在宁家待着。 晚上的时候,梁凯禹才回家。 他进了宁家的第一件事情,不是进自己的房间,而是过来打开宁砚的房门。 自从两人有了更深一层的关系之后,宁砚就把他房间的钥匙给了梁凯禹一把,这就导致梁凯禹随时能进来他的房间。 宁砚已经躺下要睡觉了。 在梁凯禹进来的时候,他也没睁开眼睛。 梁凯禹走到他的身边,透过月色,看见宁砚睡得有点红的脸颊。 宁砚学习有他的逻辑,他认为有些学生那种拼命式的学习不太适合他,因为当他睡眠不足的时候,是学不进去的。 所以他起得早,睡得也早。 梁凯禹的指尖在宁砚的脸颊上滑动,入手是嫩鸡蛋一样的滑腻,他一瞬间有了掐一下的欲。望,可是当他看见宁砚下垂的睫毛时,又不忍心。 他从来没对一个人产生过这样的感觉。 看见的时候,有触碰的想法,可是当真的触碰上去时,又怕掌心里有茧,把他的肌肤给划坏。 梁凯禹俯身,在宁砚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在他起身的刹那,宁砚会抓住他的衣领。 宁砚的眼睛睁开,声音还带着迷糊,不太高兴道:“你干什么?大半夜的来吵我。” 其实梁凯禹的动静挺轻了,是他没睡好。 不过梁凯禹还是安心接受了这种“诬陷”。 梁凯禹现在,是真的有点想干点坏事了。 “宁砚,”梁凯禹的声音很轻,“知道别的像我们这样的人,那什么的时候要怎么办吗?” 宁砚的眼中还带着朦胧的水汽。 梁凯禹问:“想不想知道?” 宁砚有点想说不想。 他的神志逐渐清醒过来,才发现,原来梁凯禹的大半个身体都已经上到了床上,宁砚还在他的呼吸间闻到了酒气。 别人喝酒,宁砚觉得难闻,梁凯禹喝酒,却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梁凯禹搂着他,往他的耳垂咬。 “今天告诉你一下好不好?” 宁砚的耳垂被咬痛了,他捂住自己的耳朵,躲开了梁凯禹的追吻,他觉得梁凯禹是疯了,他明天还要学习,如果要是弄脏了被单…… 不是,不是弄脏被单的问题! 可是他没梁凯禹的力气大,最终还是被梁凯禹给抱了回去,梁凯禹掐住他的脸,好像饿狠了一样,亲着他的嘴巴,整个屋子里都是水声,特别的刺耳。 “乖,我就亲一亲,什么都不做。” 作者有话要说: 你猜谁信你。 感谢在20211117 23:59:07~20211121 22:4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乐不乐但很可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男人口中的“什么都不做”都是骗人的,哪怕是梁凯禹也不例外。 他最终还是干了点什么,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都做了,梁凯禹甚至还用嘴…… 在此之前,他们也就是牵牵小手的程度。 关系又近了一步,宁砚才开始的时候,心中或许会有不安,但是渐渐的,也就被快乐给取代,忘记了他才开始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担心的。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过。 一整个寒假里,宁砚不是学习,就是在梁凯禹厮磨,冬天被赋予了别样的色彩,以前的时候,宁砚感觉孤独的时候,总喜欢往窗外去看,总觉得蓝莓在那里。 如今他往窗外看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在这样的日子当中,宁砚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情。 不需要再去和宁善兴对着干了,也不需要期盼着宁善兴回家,更不用担心宁善兴会成为别人的爸爸。 他的眼睛里只剩下了梁凯禹。 但是这样也是不好的,因为太牵挂就会受伤,所以当宁砚觉得自己投入太过时,就会及时收回来点的感情。 宁善兴也发现,宁砚最近乖的有点过头了。 学习自觉,上课自觉,吃饭也都是按点吃,比起他之前费劲巴拉去拉着宁砚起来,简直是好到不能再好。 他没察觉到什么,只当马上要高考,就算是宁砚,也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 寒假很快过去,到了开学的时间。 宁砚要开学,梁凯禹也要走了。 他在这座城市停留了太长的时间,一直都是网络办公,但是总有一些事情是需要他亲自去处理的,因此也积攒了不少的公务。 分别的时候,宁砚有点不舍。 两人在一起,有点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觉,分别一次就少点在一起的时间,所以他觉得自己的这种不舍是正常的。 但是梁凯禹不这么认为。 走之前,他摸了摸宁砚的头,在宁砚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这一吻差点被方婧诗给看到,宁砚慌了一下,接着推开了梁凯禹,但是梁凯禹不慌不忙,还帮宁砚戴好围巾。 他拖着行李箱走了。 是方婧诗去送的。 路上,方婧诗还问:“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我刚刚还看你们挨好近,都快贴上去了,以前小时候最天真的时候,也不见你们能玩一起去。” 梁凯禹但笑不语。 几乎每一次梁凯禹的离开,都是方婧诗过去送,或者他就直接自己走了。 这次走的时候,梁凯禹想的是,以后一定要让宁砚送他一次。 在方婧诗也知道的情况下。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有些事情已经注定了,比如说他在二十出头的这个年纪,注定没办法让宁砚再送他一次,也注定了他和宁砚不能有个美好的结局。 不是他还没成熟,也不是他想的不够全面。 而是命运还不到时候。 到了公司,梁凯禹就一直在努力工作了,他公司的规模现在还不大,在发展的阶段。以前梁凯禹想的是,让方婧诗过上更好的生活,如今在这个愿望之上,他又想着,他得养得起宁砚,让宁砚的父亲在未来能承认他。 出去的头一个月,梁凯禹还有功夫天天和宁砚打电话。 后来,他打出去的电话,时常无人接通,有时候接起来,得到的也是宁砚含糊其辞的回答。 他才开始,以为是宁砚的学业繁忙,毕竟他马上就要高考,估计现在他学校的墙上都挂上了倒计时的日历。 在这么紧张的日子里,他表现太粘人,估计会惹宁砚烦躁。 后来,打电话的日子,就变成了两天一打。 之后就是三天一打、一星期一打,最后是一个月。 最后一个月的时候,梁凯禹无比焦躁,工作的心思全无,就等着回去。 工作室里的小伙伴也看出来他的心不在焉,索性他们该忙的都已经忙完,进入了一种比较空闲的阶段。 梁凯禹在微信上找宁砚聊天,宁砚回复的次数也比较少。 终于挨到了回去的日子。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往家里赶。 宁砚马上就要高考了,他知道不能在这种时候打扰他,所以在去之前,提前给宁砚发了条消息,说他要回去了。 宁砚没回复。 梁凯禹关闭手机,没再继续看。 等到了宁家的时候,他发现,宁家的氛围有些微妙。 佣人好像少了一些,但是好在宁砚还在,没表现出来任何的异样,就是瘦了一点,梁凯禹打开他卧室门的时候,宁砚正在背书,没发现他进来。 他吓了宁砚一跳。 宁砚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梁凯禹有点埋怨似的,“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给忘干净了。” 宁砚无语道:“你当我是金鱼吗,记忆那么短暂?” “我看也差不多,”梁凯禹道,“还有几天考试?家里人也变少了,我进来的时候,还以为家里怎么了。” 宁砚道:“很快了,差不多还有一星期的时间,家里人变少,是因为我爸怕他们打扰我学习,辞退了不少干活不利索的。” 梁凯禹觉得这个逻辑有点奇怪。 宁家的佣人,肯定不会特别的吵闹,大家都比较的尽职尽责,每次进来,工作的人多但是有条不紊,而且有部分都在宁家干了很长时间了,怎么能说得上是“打扰”呢? 宁砚推了他一把,“行了你,我还得学习呢?” 梁凯禹反正比较闲,看了眼手表道:“你学到几点?” “晚上十二点吧,”宁砚很淡定,“早晨五点多起来继续。” 梁凯禹似笑非笑道:“你以前不是最讨厌那种拼了命的学习方式吗?” 他还说,休息不好会影响大脑。 “你懂什么?”宁砚还是那个傲娇样,“这几天马上要考试,大脑都处于兴奋的状态,越是这个时候,能记下来的知识点就越多,肯定不能放过啊,之前杜昆明发话要在最后的阶段超过我,等着,我绝对要让杜昆明跪下来喊我爸爸!” 看见他这个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梁凯禹放下心来。 他摸了摸宁砚的头。 望着宁砚认真的侧脸,哪怕他想干点什么,也干不下去了。 他亲了宁砚一口,在宁砚不耐烦的态度中,悄悄退了出去。 知道宁砚真的是因为学习不回复他消息,他心里就踏实多了,也不再乱想。 晚上的时候,他又过去一趟,发现宁砚还是在埋头学习。 宁砚说的不错,在考试前的这几天,是学习效率最高的时候,他这还不算过分的,想他当年,为了高考通宵学习,等上考场的那几天,整个人的状态都是飘着的。 第二天一大早,梁凯禹去了宁砚的房间。 他把自己的办公用品都带进去了。 宁砚问他干什么,他说需要宁砚陪着他,不然都工作不下去了,宁砚无语了一会儿,还是接受了。 出乎意料的是,梁凯禹还真老实下来。 两人没了之前的如胶似漆,倒是共同进步起来,每天待在一起,也不想其他事情,就是学习和工作。 原本梁凯禹是想着陪宁砚高考完。 宁善兴比起从前更忙了,梁凯禹在回来之后,都没看见过宁善兴的身影,怕宁砚那天没人陪。 他知道,如果这样的话,宁砚会失落。 他本质上就是一个希望被人爱的孩子。 但是天不如人意,梁凯禹的愿望,最终还是落空。 在高考的前一天,他公司制作的游戏忽然出现大BUG,导致玩家们怨气徒增,每天在网上骂人,公司里的技术人员瞬间有了活干。 起先,他们都以为,这件事情很快就会平息,就像之前的每一次。 然而没过多长时间,他们发现了不对劲。 这次不止是游戏的问题,还有人为的参与。 他们公司发展的势头正猛,势必会成为某部分人的绊脚石,因为立足不稳,根本经受不住打击,梁凯禹必须要回去主持大局。 在走的前一天,梁凯禹想的是,幸亏没提前和宁跃说他的打算。 不然有了期待,结果又失望,这种落差感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宁砚沉浸在学习中,知道他要走,也比较的体谅。 梁凯禹在他的嘴边印下一吻。 多年后,梁凯禹经常在脑海中想着这一吻。 他想的是,如果他知道这是他几年来最后一次和宁砚见面,他还会这么吻吗? 那吻肯定是又沉又重的。 但是他不知道。 所以这吻就永远是又轻又柔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长篇写多短篇节奏稍微有点难把握,明明以前写短篇还挺轻松的,努力写~今天还有一更。 第17章 这次出事,是梁凯禹公司史上最重大的一次事件,他和几个合作伙伴,前前后后忙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几乎住在公司里,有的人家就在这座城市,也没法回去。 而梁凯禹也仿佛失去了思念的能力。 每天睁开眼面对的是工作,闭上眼脑海里想的也还是工作,太累的时候,就把宁砚的脸回想一下,想着想着,他就有动力了。 由于太忙,他都没意识到,距离宁砚高考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可是宁砚还是没及时回过他消息。 到了最后,梁凯禹也没工夫去和他发消息了,两人至此断了联系。 联系断掉这件事情,梁凯禹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的。 在他的潜意识里,宁砚是一直在那里的,等他今年上了大学,可能会去别的城市,但是他想找宁砚,肯定还是能找到。 如今的科技这么发达,想见一个人,就打个视频发个照片,很简单的事情。 他根本没想到,他会和宁砚失去联系。 忙过劲儿来后,他第一个想法就是把宁砚抱在怀里,好好的亲一口。 甚至不需要太亲密的举动,只要是能挨在一起就好了,他需要宁砚的体温,需要宁砚的心跳,也需要宁砚陪着他。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宁砚不止不回复消息,他的电话、微信,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打不通了。 他心里一咯噔,又给方婧诗打了个电话。 好在方婧诗的电话打通了。 可是那也没什么用。 当他回了宁家所在的城市之后,才发现,方婧诗早就被安排出来宁家了,还是宁善兴安排的他,他什么事情都没和方婧诗说过,只说要保证她的安全。 之后,宁善兴、宁砚,全部失联。 方婧诗觉得不对劲,又去了趟宁家的别墅,后来发现,她生活了将近十年的地方,已经人去楼空,上面还有封条。 梁凯禹的脸已经僵住了。 他艰涩问:“什么封条?” “我没敢看,”方婧诗道,“当时还有警察,围着不少的人,说是要查封,不准别人靠近。” 梁凯禹浑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住了。 他又问:“宁……宁砚呢?你看见宁砚了没有?” 这话说出来以后,他才发现,嗓子都快哑了。 方婧诗的回答还是不知道。 梁凯禹觉得这一切都荒谬极了,简直就像是场离谱的噩梦,问题是,他正在经历着。 没有梦醒的时候,因为这就是现实。 梁凯禹还是去了宁家,和方婧诗说得没错,宁家已经查封了,狗都进不去,宁砚的联系方式也都没了,这种时候要找一个人,和大海捞针无异。 哦,还是有点区别的,万一警察比他们先知道了宁善兴父子,他就不用找了。 方婧诗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儿子从回来开始,就疯狂的开始找人。 明明以前的时候,梁凯禹和宁家的每个人关系都不是很好。 佣人当他们是外来者,都比较向着宁砚,两个孩子当中,她的孩子才是不受宠的那个,因此她愧对梁凯禹多年。 不过她和宁善兴多年夫妻,要说一点担心都没有,那是假的。 只是梁凯禹比她还疯狂,这就说不通了。 在梁凯禹的努力下,他知道了宁善兴犯了什么事。 这算是每个大公司的通病了,每个公司都不能说是完全清白的,但不同的是,宁善兴被身边的人背叛,抖落出来了。 现在几个人犯的罪,他一个人全背。 最重要的一点是—— 宁善兴已经落网了。 也就是说,宁砚现在一个人在外边!他一个人! 梁凯禹只要想到这一点,他就有整个人被揉碎又重组的痛苦,宁砚这辈子,从他生下来开始,就没受过苦,他一个人,他能去哪里?他能干什么?! 他去了里面看望宁善兴。 宁善兴一夕之间仿佛了衰老了十岁,头发都白干净了,几乎看不见黑色的部分,这样的他看上去和老头差不多,特别的悲哀。 宁善兴说:“我知道你也在做生意,小凯,以我为戒。” 梁凯禹点了点头。 “这是为宁叔难过了?”宁善兴见他状态不对,“这么多年,你在宁家生活,我们不能说是特别亲近,但是也当过快十年的家人,宁叔……能不能拜托你件事情?” 梁凯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宁善兴道:“宁叔进来的时候,最不放心的就是小砚,这孩子倔,那天眼看着警察到家里去把我给弄走了,庭审那天,小砚来了一次,不过后来能探视的时候,再也没见过我,宁叔担心啊,你能不能,帮宁叔照顾照顾他?” 梁凯禹不知道他当时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好看。 不然宁善兴见他变了脸色,也不会慌忙地要收回那些话。 梁凯禹没说他找不到宁砚了,他最后答应了宁善兴。 看着宁善兴佝偻的背影,梁凯禹的眼前天旋地转。 后来他又好不容易找到了杜昆明。 杜昆明也很惊讶,他根本就不知道宁家出事,也根本不知道宁砚出走。 他说:“明明考试的时候还好好的,还跟我说打赌的事情,可是等出成绩的时候,他那边就没声音了,我还以为他考的分数比我低,不好意思提,就没再问。” 梁凯禹在他的面前,没忍住抽了根烟。 抽烟是这段时间学会的,有的时候他觉得捱不住,就抽一根,从才开始的一天两三根,变成现在一天快一包。 杜昆明吓了一跳,他从来没见过梁凯禹这样。 他知道梁凯禹和宁跃是兄弟,感情肯定不一样,出言安抚:“哥,抽烟不好,宁砚回来看见你抽烟,肯定要生气。” 宁砚生气? 宁砚对他一点心都没有,怎么可能会为了他生气呢? 不然发生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和他商量?为什么不告诉他?他的电话一直开着,没听见过宁砚给他打过一通电话。 宁砚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宁砚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生完气后,梁凯禹又觉得悲哀。 他如今生气也只能对着空气了,因为根本找不到人。 就这样,梁凯禹灰溜溜回家了。 出事的是宁家,他却像一只败家之犬,抬眼望着天空,都是灰蒙蒙的颜色,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明亮。 工作上的事情,他也不再上心,有好几次工作上的电话,都是方婧诗帮他接的。 最后是公司里的其他人来处理事情。 他的状态把方婧诗给吓到了。 她隐隐猜到了什么,但是不敢确认,只能当做不知情一样,在旁边照顾梁凯禹,等到梁凯禹找累了,回到家之后,给他做饭。 梁凯禹知道他现在要做什么事情。 他现在应该收拾收拾在公司旁边买好的房子,把他母亲给带过去,住上他们自己的房子,而不是流离在一个根本不属于他们的城市,租着不属于他们的房子。 可是梁凯禹始终提不起精神来,他的精神仿佛就这么被抽走了。 想着宁砚在干什么。 想他身上有没有钱,会不会挨饿,瘦了没有,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瘦了不少,抱在怀里都咯手。 在八月份的时候,梁凯禹还在找宁砚,但工作已经没法再拖,只好一边工作一边找。 频率下滑了不少。 八月份中旬,一张录入通知书,悄无声息地被寄到了宁家。 快递员在宁家找不到人,却从宁家的门口找到了梁凯禹留下的联系方式,给梁凯禹打了电话。 接到电话的时候,梁凯禹沉默了一下,问:“什么学校的通知书?” 快递员看了眼地址,笑道:“我看着是大城市里的重点大学嘞,整个小区里的独一份,上次我送这个的时候,那家学生家里摆席了。” 梁凯禹嘴唇颤了一下。 宁砚以超过杜昆明六十分的成绩,考取了全国享有盛名的重点院校。 可是他还是没回来。 第18章 2020年,夏。 时间飞速流逝,距离梁凯禹最后一次见到宁砚,已经过去了五年多,他已经从一个青年,长成了一个即将奔三的大龄青年。 可是宁砚依旧青涩,他的脸好像没有任何的变化,还是以前的样子,一双猫儿似的眼睛,鼻梁上有颗像痣的雀斑,不同的是,他褪去了骄纵的外表,永远抬着的头开始往下沉,仿佛肩上扛了个负重包。 梁凯禹积攒了多年的火气,在见到宁砚的一刹那,他以为会瞬间爆发。 然而没有,当他想发脾气的时候,看见宁砚湿漉漉的眼睛,就什么话也说出来了。 他拿宁砚没办法。 宁砚对着他可以永远有恃无恐,但是他对着宁砚,却舍不得对他做些什么,最过分的,也就是把他从车上拽下来,迎着暴雨,将他扔回自己的家。 梁凯禹的新家,是座两百多平的别墅,今年新买的,还没什么人气。 宁砚被拽进去的时候,像只落汤的猫,浑身的毛都贴在身上,一双眼睛盛满了试探和惊恐,好像随时准备从这个房间里逃出去。 “我的车还在外边。” 梁凯禹没理他。 宁砚又重复了一遍,“我的车还在外边,丢了是要罚钱的。” 梁凯禹扔给他了一条毛巾,什么话都不说。 宁砚把毛巾扔还给他,咬着唇,“我要走……” “你再说一句我不想听的话,”梁凯禹忽然凑近,捏住他的下巴,“我就在这里干你,听清楚了吗?” 宁砚的眼睛瞪大。 五年前的事情,不是他的错。 可是他一走了之,这么多年没有音信,才开始梁凯禹还可以控制着不把火发在他身上,但是渐渐的,那种痛苦的感觉实在是令他无法忍受,火气就开始往宁砚的身上转移。 梁凯禹捏宁砚下巴的手很用力,几乎有点泛白。 他重新收拾了一下情绪,缓缓吐出一口气,才把手给松开,松开的时候,宁砚雪白的下巴上多了个红色的指印。 宁砚终于老实了,这让梁凯禹暴躁的情绪稍微缓解了一点。 两人在偌大的客厅里,站得很远,同时擦拭身上的雨水。 擦完之后,宁砚拿出来手机,开始打电话。 “喂小夏,今天你的班我带不了了,不是,我这边有点事情,你的车让我给摔了。” “车子应该还在马路边上,剩下的订单也全部超时了,赔的钱全算在我头上吧。” 梁凯禹在一旁听得心烦意乱。 宁砚这些年经历了什么,竟然开始送外卖,还帮人代班?明明不是他的活,最后惹上了麻烦也要他一个人担着? “嗯嗯,对不起。” “这次事情我全责……” 宁砚的话还没说完,手上一空——他的手机被抢走了。 梁凯禹摸到他的手机之后,对着电话那一旁的人道:“宁砚帮你代班,出了事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都不帮他分担?” 那边的人很懵逼,“不是,你谁啊?” “我是谁不重要,我是在说这件事情,”梁凯禹冷冷道,“他帮你代班,现在他受了伤,医药费平台不管的话,是不是需要你进行赔付?” 宁砚已经反应过来了,猛地去抢手机,“梁凯禹!你疯了!” 梁凯禹抬起手,宁砚瞬间就够不到他了。 那边的人也很无奈,“哥们儿,我倒是也想赔付啊,可是宁砚不会要啊,这件事情确实是我的错,如果宁砚去医院看伤的话,麻烦把账单发给我,谢了。” 宁砚道:“不用,他就是个疯子。” 梁凯禹冷冷地看着他。 随后摁掉了通话。 两人在死寂中,安静地对视着。 宁砚抿了抿唇,脸上的情绪很复杂,“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了点。 解释一下最近没更新的原因,这篇不是主更,之前作话里也说过,写来放松的,缘更。隔壁另一篇文是主更,可是另一篇文开了之后,天天卡文,卡到怀疑人生,才开始我还自信以为两边都能更新,结果再加上更新这篇简直是雪上加霜,笑死,根本做不到。 这篇建议大家攒攒看吧。 感谢在20211124 17:51:42~20211130 19:2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你淦饭了嘛 4瓶;可乐不乐但很可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第十八章 ; “我变成什么样了?”梁凯禹冷冷地看着他。 在能想起来的时候,宁砚还从没被他这么看过。 他愣了一下,皱眉后退了半步。 这个动作将梁凯禹给惹怒了,他冷笑一声,声音仿佛是从牙关挤出来的,“无论我变成什么样,都是拜你所赐。” 当年一声不吭离开的是宁砚。 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的,还是宁砚。 他有什么脸面,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若无其事的,问他为什么变了副模样? 从前犹如炮仗的宁砚,在听到他这句话后,胸膛起伏了两下。 他似乎是生气了,但是又按捺着,没发作出来。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片刻,宁砚才道:“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就放我走吧,也好过相看两厌。” “相看两厌?”梁凯禹将这句话翻来覆去说了两遍。 宁砚说的不对。 他不是讨厌他,他是恨他。 梁凯禹也平复了下情绪,“既然车子的事情处理好了,估计你也没什么事情了,就在这里待着吧。” 宁砚皱眉,“我为什么……” 不等他说完,梁凯禹已经越过他,往客厅的楼梯走。 宁砚看着他的背影,烦躁地踹了下旁边的沙发。 梁凯禹把他扔在客厅里之后,就没再管过他了。 宁砚面对陌生的环境,倒是不怎么害怕,只是有种事情超出掌控的茫然,以及不得不面对的烦躁。 他原本,已经不想再同梁凯禹有任何的交集的。 说不好听点,两人的那段关系,犹如晨露白霜,一旦见了光,立刻就会被太阳给蒸发干净。 他家里又出事了那么多年…… 何必呢? 夜里,外边的暴雨击打着窗户,仿佛要把这一栋小楼都给击穿。 宁砚没法打车离开,这边也搜索不到公交站,最可怕的是,在他搜寻这些东西时,他的手机电量也告罄,他彻底与外界失联了。 尽管如此,他也不想上楼去找梁凯禹。 宁砚蜷缩在了沙发上。 哪怕是在夏天,下着这么大的暴雨,气温也变冷了一些,是一种又冷又热又潮湿的感觉。 在沙发上待着,肯定是不好受的。 宁砚忍了一个小时,最终没忍住。 他一向不愿意让自己受委屈,一个人生活的这些年,条件最艰苦的时候,他也是想方设法让自己舒服起来。 更何况是现在。 这栋房子对宁砚来说有些陌生,他上楼的时候,还在探头探脑,好在,梁凯禹的房间开着门。 开着门,但是没开灯。 宁砚之所以能知道那里有人,是看见了燃起的烟头,在黑暗中格外的醒目。 一道闪电在这时劈开,照亮了两人的神情。 梁凯禹泰然自若,只是默不作声地把烟给捻灭了。 “这一地的烟,都是你抽的?”宁砚皱眉,“你以前……” “以前只是不当着你的面抽,”梁凯禹打断他,“你有事吗?” 宁砚给气笑了,“你把我给困在这里,大半夜的连被子也不给,还问我有事吗?” 梁凯禹闻言,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他转过身,在床上随手捞了一条被子扔给他,揉着太阳穴道:“还有事吗?” “有,”宁砚顿了一下,“烟味儿很难闻,我不喜欢。” 梁凯禹一双深沉的眸子,直直看向他。 这种时候,他下意识想去掏烟,手接着顿在半空,缓缓放在膝头上。 宁砚不等他回答,已经转身下了楼。 梁凯禹扔给他的被子上,还带着梁凯禹身上的味道,是一种很独特的冷香,宁砚很少在其他的男人身上闻到过。 如今梁凯禹算个成功人士了,宁砚经常能在新闻报道上看见他。 他能用的所有东西,肯定都是十分高档的。 将这么一条充满梁凯禹味道的被子盖在身上,雨雾的潮湿也散去不少,宁砚躺着愣了一会儿,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飘起来了。 才开始以为是个梦,直到他被放在了床上,那双把他抱起来的手,流连在他的脸上。 对方的动作很轻,在这样轻的动作下,任谁都会产生一种被珍视的错觉。 但是,等宁砚睁开眼睛,瞧见的就是梁凯禹冷漠的侧脸。 宁砚吓了一跳,同时梁凯禹也看了过来。 宁砚问:“你把我抱上来的?” “你自己爬上来的,”梁凯禹站起来,“出来吃饭吧。” 爬上来的? 宁砚一个字都不相信。 窗外已经雨过天晴,日头将水雾都给晒干了,宁砚睡了一晚上,精神已经睡回来了。 只不过,他做到餐桌上,看梁凯禹的脸色,觉得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总不能,一晚上没睡觉吧? 当年宁砚走的决绝,是铁了心要和所有人断绝联系,他既然走了,就猜得到梁凯禹会怨恨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没指望梁凯禹能记得他。 可是看如今梁凯禹的反应,不仅记得他,甚至还残存着一些恨意……还有感情。 宁砚吃着饭,忽然眉头一皱,把嘴里的包子吐了出来,“怎么有香菇的味道?” 梁凯禹眼皮都没抬,“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就放下。” 明显是报复。 真幼稚。 几年过去,两人的性格也仿佛掉了个个儿,宁砚变得成熟了不少,梁凯禹反而开始在这种小事上计较。 宁砚把包子放在了一边,草草喝了几口奶,“谢谢早饭,我吃完了,先走了。” 几乎是在他说这句话的瞬间,梁凯禹就停止了手上的一切动作。 宁砚站了起来,他也跟着站起来,沉声道:“你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宁砚一顿,“我已经被你困了一夜,总不能让我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吧?” 梁凯禹的嘴唇动了动。 宁砚躲开他的视线,不自在地把手机掏出来,摁了几下没反应后,又放了回去,往大门口走。 梁凯禹伸出手,忽然拽住他,“我送你。” “我不需要,”宁砚攥紧手心,“咱俩能撞见,只是意外,雨停了,这场意外也该停止了。” 梁凯禹收紧手掌,一字一顿道:“我送你。” 时隔多年。 某些偏执,也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 覆水难收。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完结啦,过年休息了几天,接着来更这篇。 这次会日更到完结的,这篇没完结的情况下,不会再开新坑啦。 感谢在20211130 19:23:59~20220208 23:3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cc就是那个李、今天你淦饭了嘛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轿车的轮胎在一滩水渍上碾过去,溅起四散的水花,映出天边彩虹的倒影。 宁砚坐在车里,对梁凯禹道:“就送到这里吧。” 梁凯禹充耳不闻,“你住几楼?” 宁砚知道,今天想摆脱他,恐怕是不太容易。 在路上,他几次冲着梁凯禹提工作的事情,梁凯禹对他始终都不搭理,似乎要将冷酷进行到底。 宁砚叹了口气,“八号楼。” 车在八号楼停了下来。 两人下车,宁砚直接进门,梁凯禹就跟在他的身后。 宁砚已经放弃抵抗了,进了电梯摁下自己的楼层,就百无聊赖地抵在电梯壁上。 二十八楼,要到还是有些距离的,偶尔有人上了电梯,目光都会在两人的身上停留片刻。 主要是两人长得显眼,站一起的氛围又特别的奇怪,让人不得不多看两眼。 终于到了。 宁砚走到家门口,还是没死心,对着梁凯禹道:“我已经安全到家,你可以走了。” 梁凯禹道:“我好歹帮了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宁砚就知道。 他表情已经出现了轻微的不耐烦,如今他的脾气也是大有长进,要还是以前,早就不知道冲着梁凯禹翻过多少次脸。 索性梁凯禹的目的已经达到,他知道了宁砚的住所。 人不可能这么快就从他的眼皮底下消失,梁凯禹见好就收,淡淡道:“你进去吧。” 宁砚狐疑地看着他。 梁凯禹抬起手腕,看了眼表上的时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在宁砚的注视中,他退到了电梯的位置,意思是让宁砚进去。 宁砚这次没有犹豫,用指纹打开锁,转身进了家。 透过猫眼,他看见梁凯禹对着他的家门看了片刻,电梯在他的面前过去两轮,他才缓缓走进了电梯里。 宁砚终于松了口气。 他转过身,踏进了自己乱七八糟的家,又从乱七八糟的茶几上,找到了手机充电器。 手机充上电开机,瞬间跳出来了不少的消息。 这些消息都是小夏发给他的。 小夏全名夏何,外号下河,宁砚和他曾经是室友,如今他搬出来独居,和夏何的关系倒是没淡。 正看着那些消息,夏何就给他打过来了电话。 宁砚接起来,夏何的声音大大咧咧传过来,“喂,你失联一晚上了,没事吧你?” “没事,昨天遇见了个……老朋友,我在他那里,手机没电了。” 夏何道:“呦,你居然还有除了我之外的朋友呢?” 宁砚不想谈论这个,转移话题道:“电动车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哦,处理好了,”夏何很是抱歉,“对不住啊兄弟,幸亏你没出事,不然我要以死谢罪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找不到顶班的不说,请假还会扣钱,我们那个领班他妈的不是人……” 宁砚道:“没事,扣了多少?我补给你。” “不用不用,”夏何连忙拒绝,“我听说,你在骑车的时候,还和一辆车撞上了,赔了不少的钱,怎么回事?” 宁砚道:“这个钱不是我出的,你不用管了。” 夏何的口袋比他要拮据不少。 听他这么说,有些不安地沉默下来。 “祸都是我闯的,和你没关系。”宁砚道。 夏何让他顶班,只是不想被扣钱,在让他顶班之前,也告诉过他,随便接两单送了就行,只要是保证他的班上有人。 现在罚的钱,估计比他请假罚的还狠。 安抚完夏何,宁砚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 这里估计是他家里唯一整洁的地方,除了这里,剩下的地方不是摆着生活用品,就是画架和颜料。 宁砚叹了口气。 在他上高中的时候,大概也不会想到,他未来的生活是这样的,十天半个月出不了一次门,每天不是待在画架面前,就是电脑和数位板前。 能答应夏何出门,也和他觉得太累有关系。 如今他的生活算富足,然而比起以前的宁家,还是天壤之别。 这样的生活,也是他没日没夜肝出来的。 他面对比起他明显过得更好、已经能和曾经的宁家比肩的梁凯禹时,大部分都是深深的无力感。 这种反差与无力,估计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需要他消化的东西。 * 梁凯禹在回到公司之后,就联系了一家私家侦探。 为的是能二十四小时盯着宁砚。 同时,他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找人研究了一上午宁砚这些年的境况。 但是和从前一样,找不到一点消息。 宁砚藏的很深,个人信息也保护的很好,更奇怪的是,宁砚没有过从业经历。 晚上下班,梁凯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位置上起来,往宁砚住着的小区赶。 他走的时候,公司里的员工大部分都还没走。 看到他下班这么积极,所有人都惊呆了。 梁凯禹的助理经过时,就被一个关系好的同事给拽住,和他交头接耳道:“怎么回事?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工作狂竟然不加班了?!” 助理闻言,只能苦笑。 他们的老总不仅不加班,还有更离谱的事情呢,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 这一天的工作,除了紧急要处理的,他们梁总一点也没动! 梁凯禹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已经在员工群里掀起了一阵热议。 他在路上的时候,接到了母亲方婧诗的电话。 方婧诗温柔的声音在电话筒里传过来,“小凯,吃饭了吗?” 梁凯禹对于她这种亲近略显稚气的叫法没什么反应。 他扶了扶蓝牙耳机,轻抿唇角,“还没,这就吃了。” “还没吃呢?”方婧诗一顿,“工作之余,也得顾着自己的身体,你现在透支身体,将来老了怎么办?今天我自己下厨,做了几道菜,要不要来我这边吃?” 梁凯禹想到什么,嘴角翘了一下,“不用,你自己吃吧。” “哦,”方婧诗的声音明显低落下去,“行。” 梁凯禹顿了一下,才犹豫道:“妈。” 方婧诗“嗯”一声。 “我……”梁凯禹舔了舔嘴唇,“我找到宁砚了。” 方婧诗沉默了下来。 隔着手机,梁凯禹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想象出来,应该是五味杂陈的。 毕竟在一起生活过那么多年,宁砚对方婧诗来说,不单单是一个“别人家的小孩”。 方婧诗叹了口气。 她语气说不出来的复杂,“找到就好……” 梁凯禹没说话。 “你今天,是要去见他吗?”方婧诗试探道。 “嗯,”梁凯禹应了一声,“昨天已经见过一次了。” 方婧诗没再说什么。 随着电话的挂断,梁凯禹也把车开进了宁砚的小区,这个小区出入都需要门禁卡,上次他跟着宁砚,进去的比较顺利。 这次没了宁砚,梁凯禹站在旁边观察了片刻,到底是随着人流混了进去。 敲宁砚家的门时,宁砚没什么防备,就把门给打开了。 宁砚看见是他,双眼顿时睁大,皱着眉想把门给关上,结果被梁凯禹给抵住了门。 宁砚长叹一口气,松开了手。 “你又来干什么?” “过来看看你,不行吗?”梁凯禹道。 他说完,就挤了进去。 进去之后,瞧着面前乱七八糟的场面,眉头微微一拧,沉声道:“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其实仔细看的话,房子的构造是好看的。 但是再好看,也架不住东西摆一地。 宁砚阴阳怪气道:“是啊,委屈您屈尊降贵,踏足贱地了。” 梁凯禹皱眉看了片刻,撸起了袖子。 在宁砚疑惑的目光之中,梁凯禹在垃圾堆一样的房间里,费了不少功夫找出来扫把,上手就要扫。 宁砚倚在墙边,也不阻止,安安静静看着他动作。 梁凯禹随意扫了扫垃圾,弯腰给他把东西归置了一下,他和宁砚不同,小时候生活在普通人家,什么事情都得亲力亲为。 这几年的养尊处优,并没有让他忘掉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梁凯禹忽然道:“你这些年,是靠这个为生?” 他指的是宁砚的画。 宁砚没来得及收起来,他就又回来了,住处都已经被发现了,宁砚也不掩饰,坦然道:“怎么,觉得低俗?” 他的画,不是高雅的艺术画。 早些年为了生计,同时也是练习人体,他接过不少的色图,稍微有了点名气之后,画风也成熟了,就转成了漫画。 漫画也不是特别正经的漫画。 梁凯禹瞧着画纸上的人物,神情复杂,“只是觉得……意外。” “我自己都挺意外,”宁砚笑了一下,“如果你过来这一趟,是为了看我的近况,顺道打扫卫生的话,你现在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目的,可以走了。” 梁凯禹放下了手中的扫把。 画架面前,已经给他给打扫出来了一片干净的区域。 他修长的手指展开,拂过画架上人物的发间,动作温柔无比,声音却还是冷淡的,“不,我过来,是想报复你。” 宁砚怔住。 “凭什么你就能没心没肺的,伤害了别人还能一笑置之?”梁凯禹转过身,面对着他,“我觉得,看不见你痛苦的样子,多多少少有点不甘心。” 宁砚觉得梁凯禹疯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以为,我想纠缠你吗?”梁凯禹目光转去了别的地方,“那怎么可能呢?” 第21章 门口传来了阵敲门声。 这声音,在宁砚的耳朵中,犹如天籁,将他从现在的这个环境当中解救出去。 他几乎不敢看梁凯禹的眼睛,飞速躲过他的视线,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夏何,夏何的声音极具有感染力,热情道:“我看见是你的单,接着就接了,快马加鞭给你送过来,怎么样,够仗义吧?” 宁砚把饭接过去,“仗义,赶紧走吧你。” “我发现你还真是无情啊……”夏何一顿,这才看见客厅里站了个陌生人,顿时压低声音,“家里这是来客人了?你家来客人用外卖招呼啊?” 宁砚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闭了嘴。 梁凯禹转过身,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其变脸速度之快,实在是令宁砚佩服。 “你是小砚的朋友?” 夏何挺热情,“对,我和宁砚是好几年的朋友了,你是……” 宁砚生怕梁凯禹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而且就夏何的这张嘴,都不需要梁凯禹打探什么,他自己就能把该抖落的全抖落出来。 好在,梁凯禹神智暂时还算正常,“我和他也认识好几年了。” “认识好几年了?怎么没大见过你?” 梁凯禹笑了笑,“我们失去了联系,最近才遇上对方。” 夏何恍然,“这样啊,怪不得。” 虽然说,如今这么发达的时代还能失联,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但世上的事无奇不有,他没有深究。 “这几年,也感谢你能照顾小砚,”梁凯禹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和蔼,“看得出来,你们关系很好?” 宁砚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他清咳一声,“我还在这里呢,用不用我出去,给你们两个腾地方?” 夏何看出来了,宁砚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个“朋友” 他不清楚状况,不敢瞎掺和,连忙道:“咳,我还得送外卖,可能不是很方便……” “当然,当然,工作要紧,”梁凯禹脸上的表情完美到无懈可击,“实在不好意思,你先去忙吧。” 夏何讪讪地看了眼宁砚。 在被宁砚使了个“快走”的眼色后,撂下外卖就走了。 走到电梯口,还给宁砚发了个信息,问他要不要帮忙。 宁砚回复了个不用,紧接着转过头去,把外卖放在了刚打扫出来的茶几上。 他完完全全无视了梁凯禹。 梁凯禹也不在乎,在目送夏何走后,嘴角扬起的弧度就放了下来。 他淡淡道:“你如今,就沦落到吃这些东西?” 宁砚咬开筷子,“请不起保姆又懒得做饭,不吃这些,我就要饿死。” 他对着梁凯禹,毫不顾忌的展示他的窘迫。 当然,现在的生活对于才开始的那两年,已经好了不少,只是和宁家还在时,根本没有办法比。 更别说,如今的梁凯禹了。 他是想借由这个告诉梁凯禹,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也想让梁凯禹知难而退。 哪成想,梁凯禹明白他的意思,却并没有按他想的那样做。 他不仅没有走人,还在宁砚的身边坐下来。 过了片刻,他打开刚下载好的外卖软件,淡然道:“刚刚点的哪家的?我也没吃饭呢。” 宁砚放下了筷子。 两人僵持着。 “阿鲁家的烤肉饭,”宁砚重新拿起筷子,“我还要工作,不会管你的饭,自己点也好,做也好,不用跟我说。” 梁凯禹点好之后,放下了手机。 两人没再说话,宁砚快马加鞭把饭给吃完,站起身直接从梁凯禹的身旁略过。 梁凯禹紧随其后。 宁砚走到书房前,看见梁凯禹跟上来,面无表情道:“我要工作了。” “你每天都弄到这么晚?”梁凯禹皱眉。 宁砚重复一遍,“我要工作。” “你工作你的,”梁凯禹道,“我就在旁边不出声。” 宁砚磨了下牙。 在梁凯禹的“死缠烂打”中,他终究还是没什么办法。 他这些年脾气确实是收敛了很多,加上对着梁凯禹,他更加说不出难听的话来。 所以,哪怕是梁凯禹登堂入室,他也毫无办法。 宁砚深吸一口气,转身往书桌走去。 书房里的氛围,总体来说,是比较压抑的,进入这个房间,人的视线都暗了一个度。 倒不是灯光暗,而是墙上的墙纸,还有大部分的摆件。 墙纸是纯黑色的,摆件是一些内脏、人体器官,栩栩如生到鲜血都好像能流下来。 宁砚坐在电脑桌前,开始画画。 梁凯禹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皱眉打量这间房子,他记得,以前宁砚的房间,就是普普通通的男孩子的房间。 宁砚画画的侧脸认真而安静,眼睫毛时不时煽动两下,剪影落在了鼻梁上的雀斑上。 梁凯禹的身体不禁绷紧了一些。 和宁砚重逢的太突然。 突然到让他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未免太不真实了一些。 好像他动作稍微大一点,眼前的这一幕,就会变成一场梦境,直接在他的面前破碎掉。 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宁砚的姿势就那么维持了几个小时,中间基本没动过,他也不喝水,不上厕所,就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画画机器。 期间梁凯禹还吃了顿饭呢。 梁凯禹没忍住,“已经十二点了,起来活动活动。” “不是想报复我吗?”宁砚道,“看见我这样,你该高兴才是。” 梁凯禹道:“我要的不是这种报复。” 宁砚笑了一下,“看见我难受不就好了吗?还管是怎么方式的?原来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讲究。” 但他终归是站了起来。 对着电脑上的画,他轻叹一声,保存之后退出,电脑接着被关上。 他边往外走边道:“你不会就这么赖着不走了吧?” “嗯,”梁凯禹道,“我要盯着你,让你的生活不得安宁。” 宁砚一顿。 能在梁凯禹的口中听到这种话,是个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先不说这过于幼稚的报复方式,他画画累不累,同梁凯禹又有什么关系呢?哪有人会恨不能二十四小时黏在恨的人身边? 宁砚背对着梁凯禹,垂眸道:“你这样,没有任何意义。” 从昨天见面开始,他就一直在抗拒梁凯禹。 在梁凯禹还没表现出来怎么样时,他第一反应就是从梁凯禹的身边逃开。 梁凯禹缓缓道:“你这些年,对我,就没有一丁点的愧疚吗?” 宁砚愣住。 他攥紧拳头,没有说话。 “当年你离开,我可以理解,”梁凯禹上前,盯着他的后背,“但现在,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你既然理解我当年离开,”宁砚睫毛颤抖,“那为什么不理解我现在躲着你?” 曾经的天之骄子,一夕之间摔进了尘埃里。 对他来说,整个世界都在他的面前破碎了。 他又怎么能再像以前那样,和梁凯禹继续相处下去呢? 两人之前的关系摆在那里,他又该怎么去面对梁凯禹的母亲呢? 宁砚冷声道:“我说过了,你赶紧走。” 梁凯禹道:“我也说过,我要报复你。” “报复我?”宁砚自嘲一笑,“你的报复,就是指今天做的这些吗?” “当然不是。” 梁凯禹一顿。 随后,他在宁砚还没反应过来时,就上前搂住了他的腰,直接将他给抱起来,摁在了墙上。 宁砚一惊,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有点慌神,“你想干什么?” “报复你。” 梁凯禹说完,就低下头,在宁砚的颈间狠狠咬了一口。 这一口,他真的是一点力气也没留,瞬间仿佛真的变成了只野兽,要把宁砚的喉咙都给咬破。 宁砚痛呼出声,“你疯了!” 梁凯禹直到嘴中传来丝铁锈味,才把嘴巴给松开。 他舔了下唇,“疼不疼?” 宁砚推开他,气得眼睛瞪圆,脖子几乎不敢动,不敢置信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以后的每一天,”梁凯禹凑近他,“每天,我都要这么咬你一口,每天都要狠狠的咬,好让你体会一下这些年我的痛苦。” 宁砚颤抖着摸了摸颈间。 竟然真的被咬出血了。 “我避开了大动脉,”梁凯禹勾唇一笑,“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了,肯定只会让你疼,而不会出事。” 宁砚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大声道:“你这个疯子!” “你怎么会觉得,在你走了这么多年之后,我还会正常呢?”梁凯禹脸上的表情看上去还挺满意,“所以你最好乖乖的,千万别逼我做出别的事情来。” 宁砚看着他含笑的表情,头一次,觉得这么无力。 夜里,还是梁凯禹给他包扎的。 宁砚对着梁凯禹,已经生不出来反抗的心思了,他的住址已经被梁凯禹知道,自己又不可能短时间内搬走。 除了承受,他别无他法。 好在,梁凯禹还是给了他一些喘息的机会,帮他包扎完之后,就从他的房间里退了出去。 至于他晚上睡在哪里,宁砚不愿意去想。 等梁凯禹出去后,宁砚就把脖子上的纱布给扯了下来。 卧室里还有个洗漱间,他站在镜子面前,瞧着脖颈的牙印,叹了口气。 第二天,在宁砚还没醒时,梁凯禹就出去买早餐了。 他打算自己做。 叫外卖肯定不健康,什么饭都不如亲手做出来的干净。 只是没想到,他还能碰见夏何。 夏何昨天回去之后,怎么想怎么不放心,可是宁砚又跟他说了没事。 他纠结一晚上,还是决定过来看看。 手里拎着给宁砚买的早餐,上电梯时,就撞见了梁凯禹。 平心而论,梁凯禹的长相,下个楼都能让不少小姑娘侧目,在同性的眼中,也是十分帅气的。 长得好看的人,向来能比较快的获得陌生人的好感。 夏何原本还挺防备,但是在梁凯禹主动冲他打招呼,又不咸不淡聊了两句之后,就放下了大半的戒心。 梁凯禹问道:“你和宁砚,是怎么认识的?” 夏何也没隐瞒,“我俩以前是室友,那种合租过一间地下室的革命友谊。” 梁凯禹的眉头跳了一下。 地下室? 宁砚还住过地下室? 光是想一想那个场景,梁凯禹已经快呼吸不过来了。 他勉强笑着,又问道:“是吗?他和你一起住地下室?” “对啊!”夏何说起来这个,可就来劲了,“我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见宁砚细皮嫩肉的,还以为是个离家出走的小少爷,生怕他合租到一半跑路,那我又得找其他的室友了。” 梁凯禹心想,确实没猜错,宁砚就是个小少爷。 “但是吧,他比我想象中能吃苦多了,”夏何道,“地下室冬凉夏暖,还没有光,我们住的那个地下室,不仅具备这些毛病,它还渗水!” 梁凯禹攥紧了拳头,“你俩怎么没换个地方?哪怕是个不渗水的地下室也好。” “兄弟啊,我看你不像是缺钱的人,”夏何道,“我们那时候,吃饭都成问题,那间地下室,是我们能在这个城市里,找到最便宜的房子了。” 梁凯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不过,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起码交了宁砚这个朋友,”夏何说起这个,给宁砚竖起大拇指,“他从和我认识起,就一直在忙,白天去餐厅给人端盘子,晚上回来学画画,用了一年的时间,就能接画画的单子了。” 夏何有些恍然,“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能拼的人,又勤奋又努力,好像他不需要休息一样,真是让人佩服。” 梁凯禹已经露不出任何的表情了。 他觉得心里好像有针扎着,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宁砚才不是什么勤奋的人。 他原本只是个小少爷,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孩——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08 23:35:09~20220209 22:1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停谢俞老婆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宁砚醒了之后,以为梁凯禹终于放弃了他走了,还松了一口气。 结果没过多久,梁凯禹就和夏何一起进门了。 宁砚当时正在喝水,见状有点懵。 梁凯禹看见他因为才睡醒,头发都翘起来不少,脸上的笑意一闪而逝。 又落在他明显有倦意的脸上时,笑意又收敛了起来。 他脑海中,全是夏何给他说过的话。 这些年宁砚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他已经大概有了数,也明白,生活上天差地别的变化,对于宁砚来说意味着什么。 梁凯禹把早饭放在了桌子上,“赶紧去洗漱。” 宁砚下意识顺从。 等到了洗手间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听梁凯禹的? 明明是他登堂入室,还扬言要报复他。 他的报复,是指去买早餐? 宁砚洗漱完后坐下来,夏何在两人的旁边忙来忙去,一如既往的有活力。 宁砚没忍住,问道:“你们两个……” “哦,我们是上楼的时候撞见的,”夏何闻言道,“大家都认识,干脆一起上来了,路上还聊了不少呢。” 聊了不少? 以宁砚对夏何的了解,几乎不用夏何说,他就知道这人说了些什么。 无非还是说,他们怎么从地下室里奋斗出去,然后又各自有了光明的未来。 这种奋斗史,放在普通人的身上,确实是够鸡汤。 但是,宁砚是从很高的位置上栽下来的,如今梁凯禹也站在他们不可企及的位置上,说这些,无非是平添一些笑柄。 宁砚垂下眼眸,专心吃饭。 夏何看他的表情,知道他是不高兴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试探着看了他几次。 等吃完饭,他就和二人道了别。 待他一走,宁砚就道:“你不需要去上班吗?打算在我这里赖上一天?” “我是老板,不想上班自然可以不用去,”梁凯禹也不掩饰,“倒是你,感觉没人照顾你,你的生活就要成为一团糟。” 宁砚深吸一口气,默念着他不生气他不生气。 两人相处的状态,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才见面。 不同的是,那时他的嘴巴比较毒,如今变成梁凯禹的嘴巴比较坏。 宁砚道:“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说完,他又进了书房。 然而这次他打开电脑没一个小时,梁凯禹就端了杯牛奶进来,“你每天都这样?从早画到晚上?” 宁砚没说话。 梁凯禹见状,把牛奶放在了他的旁边,上前摁住了键盘上的保存键,然后攥住了宁砚的双手。 宁砚一惊,“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梁凯禹把他给拉起来,“纠正一下你的工作习惯,每一个小时,都需要站起来活动。” 宁砚烦不胜烦,“你有病吧!” 梁凯禹的动作顿了一下。 紧接着,他的手改成揽住宁砚的腰,另一只手掐住宁砚的下巴,目光阴翳,“我有病,你现在才知道?” 宁砚没忍住,抖了一下。 梁凯禹的眼神,总是在被他惹了一下之后,不经意流露出来对他的恨意。 那恨中或许还夹杂着点狠。 让宁砚逐渐相信,如果他惹急了梁凯禹,他真能干出来什么事情。 梁凯禹见好就收,手指在他细嫩的皮肤上摩挲一下,带起阵阵战栗。 他端起牛奶,放在宁砚的嘴边,“喝。” 没有多余的废话。 宁砚没有办法,还是张开了嘴。 在他喝牛奶时,梁凯禹就一直盯着他的嘴巴看,看他嫣红的嘴巴张开时的动作,还有他舔牛奶时,露出来的舌尖。 两人接吻过无数次。 哪怕是过去那么多年,宁砚看他这个状态,也知道他想做些什么。 宁砚说不出来什么心情,他的心一直提着。 提心吊胆地喝完了整杯牛奶,梁凯禹也没有做什么。 正当宁砚松了口气时,梁凯禹猛地低下头,狠狠地朝着他的唇瓣亲了上去。 他的动作像野兽,急切中带着粗鲁。 宁砚吓了一跳,急忙推拒,玻璃杯在两人的拉扯之中,掉在地上,瞬间碎了一地。 梁凯禹好像饿了三天三夜之后,终于能吃到一口肉,眼睛都绿了,在感受到宁砚的抗拒之后,直接把他的手腕给扭了过去,粗声粗气道:“我就是有病,才能过了这么多年,还想着你。” 宁砚眼眶红了。 他推开了梁凯禹,使劲擦着自己的嘴,边擦边掉眼泪,梁凯禹拽住他的手,恶声道:“不许擦!” 宁砚泪眼朦胧地看着梁凯禹,看上去有几分的可怜。 “我说不许擦,”梁凯禹把他的手给摁住,又亲了一下,仿佛标记地盘,“这些都是报复,你必须要受着。” 宁砚垂下头。 梁凯禹继续掐住他的脸,强迫他把头给抬起来,“不许躲着我!” 他的手指擦去宁砚的眼泪,几乎是有些神经质了。 紧接着,看着宁砚的眼泪连绵不绝,梁凯禹眼眶也红了,紧紧把宁砚抱进怀中,“为什么要躲着我?” “这些年你过得不好,为什么要躲着我?” 宁砚闭上了眼睛,明显不愿意多说。 “这次,你要是再敢躲着我,我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你给找出来,”梁凯禹声音缓和了下来,“我知道你不会的,对不对?” 宁砚僵硬了片刻。 “对不对?”梁凯禹又问。 见宁砚长久的没有反应,梁凯禹脆弱的神经仿佛被人给敲了一下。 他整个人都发麻,只能把宁砚紧紧地抱在怀中。 不知多了多久,宁砚才张开嘴,发出轻微的声音。 “我不躲。” 他能再一次见到梁凯禹,就没想过躲着了。 第23章 宁砚勉强接受了家里住进来个活人。 毕竟撵也撵不走,除了接受,他也没其他的办法了。 他曾经也想过,如果再次和梁凯禹相遇时,两人会是什么样的境况。 在他的脑海中,起码已经有十几次,排练过再次相见之后,梁凯禹对着他视若无睹,亦或者客气疏离。 他从来没想过,梁凯禹还会对他有感情。 梁凯禹相比较于他而言,好像更加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些年也一直没有改变过自己的主意。 哪怕是他走了,不打算再和梁凯禹继续下去,再次见面,梁凯禹照样是那个爱他的梁凯禹。 对啊,是爱。 每当想起这个,宁砚哪怕是不希望他看见自己的境况,希望他能从自己的房子里出去。 却总会心软,舍不得。 再次重逢,生活上的习惯是改变了许多。 不止是宁砚,哪怕是梁凯禹,也需要时间去适应。 但是不管怎么适应,不管宁砚变了有多少,他永远也不会走就是了。 就这样,梁凯禹在宁砚家里住了下来。 相处的时间多了,他对于宁砚的改变,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 从前的宁砚,哪怕是在高考之前,也都强调要劳逸结合。 如今的宁砚,从早晨起来开始,就一直待在他的电脑面前,或者是在画架面前。 梁凯禹早晨去上班时,看见他是低着头的样子,等他回来,还是见宁砚低着头。 他也更加沉默了。 两人待在一起,以前宁砚也会找话来说,伤心的时候知道闹脾气,高兴的时候知道笑。 可是现在的宁砚,死气沉沉的,永远坐在一个地方发呆。 梁凯禹时常能听见他叹气。 其实宁善兴的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他的刑期都过去了一半。 但是宁砚一次都没去见过他。 梁凯禹时常都会去见宁善兴,也时常从宁善兴的嘴里听到说宁砚狠心的话。 他以为,宁砚应该是恨自己的父亲的。 但是看宁砚的模样,在他的心中不存在恨,更多的是无穷无尽的低沉。 消沉,被一双手给拽下深渊,徘徊在旋涡中的消沉。 梁凯禹才开始是观察他,后来每次见到宁砚的这副模样,都会直接打断他,给他找点事情做。 宁砚才开始还挺抗拒的。 他不耐烦道:“我最讨厌刷碗了。” “所以你天天点外卖,就是为了逃避刷碗?”梁凯禹反问他,又一本正经道,“在上个月,本市的某一外卖商家还被曝出来过卫生违规……” 宁砚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我刷,我刷。” 这种地方,他又没怎么变化。 梁凯禹总是能轻易地找到他的死穴。 从前梁凯禹让着他,不愿意为难他,如今什么效果好用什么。 尽管如此,两人之间相处的状态,也没有回到从前。 哪怕是普通朋友分别多年,再次见面之后,也会有生疏,更何况他们的情况复杂,能和平共处在一个空间,已经十分不容易。 梁凯禹也不着急。 总归人已经在他的面前,被他给牢牢看着,不会跑丢,宁砚只要是能待在他的身边就好。 梁凯禹在宁砚家住了快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宁砚就看他上班下班,回家做饭,虽说天天出门,但是生活的毫无波澜。 透过这些天,不难想象这些年梁凯禹是怎么过的。 肯定是一个无聊透顶的上班族。 不过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想法。 这天梁凯禹没有准时下班回家,而是给宁砚发了条消息,让他自己吃。 宁砚回复了句知道了。 许是看出来了他的敷衍,紧接着,梁凯禹又警告他:不许点外卖。 宁砚又回复了句知道了。 梁凯禹又道:不许敷衍我。 宁砚回:知道了。 那边可能是无语了,许久没有再有新的消息,宁砚等了一会儿,觉得不会再有新消息了,站起来面对着厨房。 半个小时后,宁砚端着一碗煮成浆糊的面条出来。 他看着这一坨浆糊,实在是下不去嘴,于是决定不吃了,继续画画。 只有在画画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有知觉,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的。 其实才开始不是这样的。 他对画画有兴趣,这种兴趣来源于游戏的画面,但他高考完时,已经错过了当电竞选手的黄金年龄,也试过,确实没什么天分。 于是他才选择了画画。 选择这一行,他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冲着赚钱来的,什么赚钱他画什么。 为了赚钱,他没日没夜的画画,画着画着,竟然还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不画画就不赚钱。 只要是在画画,他就会有钱。 坐回椅子上没多久,宁砚接到了梁凯禹的电话。 接通之后,他才发现,电话那头的人不是梁凯禹,而是一道陌生的声音,问他能不能过去接人,说梁凯禹喝醉了。 梁凯禹喝醉,好像也是个陌生的场景。 在宁砚的印象中,梁凯禹永远是清醒着的,哪怕是出去谈生意,在他的公司更小、更落魄的时候,他也会让自己尽可能的保持清醒。 宁砚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答应。 等到了之后,酒桌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梁凯禹谈生意的地方是正儿八经的酒店,倒是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梁凯禹没被人给搀扶着,他自己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托着眉心。 他身上穿着西装,助理伺候在周围,劝着他喝水,看上去就是个年轻有为的老板,成熟、精致。 宁砚愣了一下,一时竟然有些不敢上前。 助理看见他来,如释重负,朝着他打招呼,“您是……宁小少爷吧?” 宁砚不知道有几百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其实从前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叫他,他听到这个称呼,又尴尬又觉得有点好笑。 助理看到他点头,笑道:“我就知道,最近梁总天天准时上班下班,肯定是有喜事。” 宁砚清咳一声,“这……” “梁总已经很久没喝这么多过了,今天合作的老板爱喝,没办法才陪着喝了不少,梁总喝醉酒之后警惕心高,您记得,千万别碰他的钱包。回去之后可以给他弄点蜂蜜水,那个解酒……” 宁砚听他说的头头是道,没忍住道:“你是工作经验丰富,还是梁凯……梁总他经常喝醉?” “还有,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第24章 助理听见宁砚这么问,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意有所指道:“早些年梁总为了谈生意,根本不要身体,能把对面的合作对象给喝怕,我跟着梁总工作时间比较久,所以经验就多一些。” 宁砚的脸色一变。 助理紧接着道:“不过我同梁总就是上下级,正常的工作关系,您……” “你同我解释这些干什么?”宁砚反问他。 这助理肯定是知道点什么。 他倒是没怀疑助理和梁凯禹有些什么,打眼一看就能看出助理迫切下班的心思,只是助理冲他解释,直接把他知道两人的事情这点给不打自招了。 助理苦着脸,没想到宁砚这么难对付。 宁砚顿了一下,“他跟你说的?” “不是,不是,”助理连忙道,“是梁总喝醉之后喊过您的名字。” 宁砚看着已经渐渐趴到桌子上的梁凯禹。 他的目光柔和了下来。 助理见状,觉得有戏,小心道:“那我给你们叫辆车?” 宁砚点了下头。 两人合伙把梁凯禹扶上车后,助理没有跟上来,剩下宁砚和梁凯禹。 司机问他们去哪里。 宁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自己家的地址。 梁凯禹在这时动了一下,把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宁砚一僵。 耳边的呼吸灼热滚烫,扭过头时,还能看见梁凯禹拧紧的眉心,似乎很不好受。 宁砚缓慢地伸出手,抚上梁凯禹的脸。 在他的记忆中,好像从来没见过梁凯禹这副模样,打见面后,他就一直在梁凯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破碎的东西。 就在这时,梁凯禹轻哼一声,眉心皱的更紧。 他伸出手,握住了宁砚的手。 宁砚想抽开,却发现梁凯禹用了很大的力气,嘴里还说着什么,凑近听,他在说:“宁砚……不要让我抓到你……” 抓到他,然后呢? 梁凯禹没说完,痛苦地蜷缩了下身体。 宁砚忽然想起来,助理告诉他,梁凯禹的胃不是很好,他家客厅最中央的那张桌子下面,放着梁凯禹常吃的胃药。 可是他们现在不是回梁凯禹的家。 这时宁砚的家已经到了,宁砚只好先拖着梁凯禹下来,费了不少的力气把他给弄上楼。 就在他安顿完梁凯禹,要走的时候,梁凯禹猛地睁开眼,拽住了他。 看着梁凯禹的神情,宁砚还以为他清醒了。 结果他下一句话就是,“你要去干什么?又要走?” 宁砚道:“我只是想去给你买药。” “不许,”梁凯禹固执道,“不许去,哪里都不许去。” 宁砚被拽得发疼,“你发酒疯为什么刚才不发,非得剩下我一个人之后对着我……” 梁凯禹沉默地拽着他。 宁砚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觉得,有点像他小时候和宁善兴逛街时,他看上了一个玩具,赖在原地抱着玩具死活不肯走。 宁善兴当时不给他买,是因为家里已经有了很多的玩具,被他给闹得脸上挂不住,最终是把玩具给他买了。 不过后来,宁善兴再也没带着他出去逛过街。 梁凯禹现在,就像是个身为分文,又特别想留住玩具的小朋友。 宁砚蹲下身体,与梁凯禹平视。 在梁凯禹深沉执拗的目光中,他艰难开口:“我……我不走。” 梁凯禹还是没有松手。 宁砚忽然抱住他,声音有点颤抖,“我不走。” 梁凯禹好像听见了他说话,逐渐安静了下来,手上的力气也慢慢松了下去。 宁砚把他给放在了沙发上。 他没有再试图出去了,而是也把身体给蜷缩起来,趴在了梁凯禹的胸膛上。 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他闭上了眼睛。 半夜,梁凯禹醒了一次。 怀中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温暖了,他才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宁砚的头。 感觉到手心里毛茸茸的头顶,他缓缓回过神。 眼前是睡得正香的宁砚的脸。 梁凯禹的手,顺着宁砚的头发滑下去,放在了他的脸上。 指尖拂过他的眼睫、鼻尖、嘴唇。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在酒局上被人给灌醉,对方曾经和他合作过,被他在饭桌上灌过,如今又反灌了回来。 如今梁凯禹倒是没必要再喝酒了。 只是人情还是要还的,舍命陪君子了。 他隐约记得自己同宁砚说过话,至于说了什么,他不太能记起来。 手指依依不舍地在宁砚的脸上抚摸了片刻。 手机在这时震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一条广告。广告的下边,是方婧诗发过来的消息。 方婧诗让他把宁砚带回去,和她见个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12 00:06:22~20220212 22:0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第二天宁砚醒了之后,发现他已经不在沙发上的。 床上旁边的位置也被人给躺过,被单稍微有点褶皱,把手放上去,甚至能感觉到余温。 宁砚出了卧室,首先闻到的就是饭香,其次才是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看了眼客厅里的钟表,显示时间已经上午九点半了。 他上前,还有点迷糊,“你怎么……没去上班?” 往常这个时间,梁凯禹早就去上班了。 醒得早的话,他就能看见梁凯禹,起晚了能见到的就只有饭了。 梁凯禹听到他这么问,翻炒饭菜的手一顿,“我妈说,今天让我们去她那里吃饭,我提前休了个假。” 宁砚:“……什么?” 他唯恐自己听错了,又朝着梁凯禹确认了一遍,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整个人的神情都变得不对了起来。 那是一种紧张和茫然交错的神情。 他连忙道:“你妈,她见我干什么?你什么时候说的?我不想,不是,我没有必要见她吧?” 梁凯禹看出来了他的紧张。 但是他的话,也让梁凯禹有些动气。 梁凯禹放下铲子,沉声道:“为什么没有必要见?” 宁砚见过他醉酒的模样,对他还残留着些许的柔情,闻言竟然没生气,罕见地拿出耐心道:“那你说,我为什么要见她呢?” 梁凯禹把火给熄了,彻底放弃了做饭。 他身上还残留着宿醉的不适,宁砚的话又给了他一种,宁砚随时有可能离开的错觉。 不然,为什么不愿意见方婧诗呢? 以前又不是没有见过。 宁砚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了,解释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他就是觉得,这种时候见方婧诗,未免有些太突然了。 梁凯禹打断他:“我想让你们见。” 宁砚顿住了。 他不是傻瓜,看得出来梁凯禹的不安,两人的这段关系,到如今也是摇摇欲坠,不止是梁凯禹,甚至就连他……也不确认两人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重逢之后,除了梁凯禹凑近他的那一吻,这段时间以来,两人甚至都没有过任何的亲密举动。 不像是情侣,更不可能是兄弟。 宁砚僵硬了半晌,在梁凯禹的沉默与不安中,才张开嘴,犹豫道:“你继续做饭吧。” 梁凯禹没有动。 宁砚道:“我跟着你去。” 梁凯禹凝冰一般的面容,这才有了融化的痕迹,他其实对于自己的咄咄逼人,也有些意外。 但是要让他和宁砚道歉,他又做不到。 在他的心里,他依旧是恨着宁砚的。 哪怕和宁砚相处的时候,爱能大过恨,但是恨时不时也会冒一下头,冷不丁扎他们一下。 宁砚对此表现出来了前所未有的顺从。 去方婧诗那里的路上,宁砚问:“我是不是需要给她买点礼物?” 梁凯禹想都没想,“又不是对象见父母,没什么好买的。” 宁砚没说话。 透过余光,看见他的沉默,梁凯禹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 他垂眸,放缓了声音,“买也可以,不用太贵的。” 其实不用他说,宁砚也不会买太贵的。 毕竟现在梁凯禹成了大老板,方婧诗身为他的母亲,该用的好东西,该吃的山珍海味,肯定都已经吃过了,不需要他去买。 尽管如此,宁砚下车之后,还是认真挑选了礼品。 方婧诗住的地方很僻静,就像是她的性格,安静幽远。不过虽然僻静,却不简陋,也是一栋很大的别墅。 进去之后,没有干活的保姆,只有方婧诗一个人。 她的状态,比起几年之前还要好,如今她的儿子出息了,梁凯禹肯定是孝顺她的。 容光焕发的方婧诗,在看到宁砚之后,挂上抹笑容,“来啦?” 宁砚愣了一下,把手中的礼品递给她。 方婧诗接过去,冲着梁凯禹道:“这么多年不见,小砚真是长大了不少,要是走在街上,我肯定不敢认。” 宁砚勉强笑了笑。 就在这时,梁凯禹的手抬起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很自然的冲方婧诗道:“是吗?我倒是觉得他没怎么变。” 宁砚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他还以为梁凯禹只是表示一下亲昵,手很快就会放下去。 方婧诗的表情不变,还是笑盈盈的,“变化肯定还是有的,大体没变就是了,一如既往的帅气。” 帅气这个词,放在宁砚的身上,其实有些不搭。 因为就连宁善兴都说过,他生的这个儿子,长得和个小姑娘似的,觉得他投错了性别。 不等宁砚说话,方婧诗又换了个话题,“小砚饿了吧?我给你做了好吃的,我记得当年你最喜欢吃我做的鸡丝汤,今天来尝尝阿姨的手艺退步了没。” 宁砚仿佛找到了喘息的空隙,缓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阿姨的手艺肯定是进步的,怎么能说退步呢?” 方婧诗温婉一笑,“是吗?你嘴可是甜了不少。” 他们一边走一边聊,很快就到了别墅的餐厅。 期间,梁凯禹搭在宁砚身上的手,一直没有放下来过。 直到方婧诗邀请他们坐下来,宁砚才避开梁凯禹的手,悄悄扯了他一下,警告他不要太放肆。 梁凯禹不置可否。 他们两个人随着方婧诗坐下,方婧诗道:“这一桌子菜,都是阿姨亲手做的,还有几道菜没做完,没想着你们能来这么早,这样,阿姨还得再忙一会儿,你俩先吃。” 宁砚连忙推拒,最终没拗过方婧诗,还是看着她进了厨房。 等她一走,宁砚道:“这么大的房子,你也没给你妈请个保姆来照顾着?” 梁凯禹似笑非笑,“怎么,这么快就心疼未来婆婆了?” 宁砚的脸色一变,有点无语。 看见他的脸色变了,梁凯禹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变得有点阴沉。 在他的眼中,宁砚的这个表现,无疑是不喜欢他把他们给凑在一起。 梁凯禹沉声道:“她不喜欢,说自己一个人自在,我就没请。” 宁砚瞧着他的神情,知道他误会了。 然而他不知道梁凯禹误会了什么,哪怕是想挽救,也有点无从下手。 好在,很快方婧诗就进来了。 她手中端着最后的两道菜,放在了他们的面前,好脾气地坐下,柔声道:“好久没这么动弹,可把我给累死了,你们可得给点面子,把这些都吃完。” 梁凯禹已经没胃口了。 他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剩下宁砚一个人不尴不尬地吃上两口。 宁砚的胃口不大,当全职画手之后活动量下,饭量更是不行了。 方婧诗和他生活过,知道他的饭量也就那么点,看着他吃不下去了,连忙道:“只是让你们给个面子,不是让你硬吃,吃不下去就算了。” 宁砚这才放下筷子。 方婧诗发现,他比起以前,沉默了许多。 她笑道:“以前的时候,闷葫芦就梁凯禹一个,如今倒好,变成了两个闷葫芦。” 宁砚勉强跟着她笑:“阿姨看着倒是年轻了不少。” “是吗?”哪个女人被夸年轻不高兴呢,方婧诗也不例外,“谢谢我们小砚这么给阿姨面子。” 梁凯禹坐不下去了。 他掏出根烟来,夹在修长的指间,一句话都没说,就站起来出去了,宁砚愣了一下,和方婧诗一起目送着他出门。 方婧诗脸上的神情有些担忧,“他昨晚是喝酒了吧?” 宁砚一惊,“阿姨怎么知道的?” “我还能不知道他?”方婧诗一笑,“当年你走了之后,他发疯一样找了你一年,在觉得可能找不到你了之后,又酗酒了半年,每次酒醒了,情绪都不太稳定。” 宁砚先是眉头一皱。 紧接着,他意识到这句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错愕地看着方婧诗。 方婧诗脸上的神情竟然十分的淡然。 她对上宁砚的眼神,笑了一下,“怎么,你很惊讶?” 宁砚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傻孩子,”方婧诗笑着摇了摇头,“我原本是不知道的,但是自从你走后,小凯就和疯了似的,我想不知道都难。” 宁砚呼吸有点颤抖,垂下了头。 “阿姨其实理解你当时为什么走,”方婧诗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但是小凯不理解。那段时间他过得特别的艰难,每天都睡不着觉,一天里有十几个小时都是在工作,酒桌上喝得别人都怕他,别人觉得他是为了工作,你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吗?” 宁砚觉得,他喉咙里好似含进去了一把沙硕。 每次呼吸、吞咽的时候,沙硕上坚硬的棱角就会割着他的嗓子,令人痛不欲生,品尝到的都是鲜血的滋味。 “好了,其实你都回来了,阿姨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方婧诗一顿,“阿姨是希望……他现在这样,你别怪他,哪怕是怪的话,也冲他说出来,发脾气也行,别一声不吭的走了……行吗?” 她的态度,几乎有点卑微。 宁砚在来之前,想过无数个方婧诗把他给叫过来的理由。 如今他落魄,他们父母高高在上,他在以前,对方婧诗的态度绝对称不上友善,方婧诗想报复他,给他一个下马威,他也都能接受。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 他当年离开的事情,不止是为了梁凯禹伤害,顺带着也伤害了方婧诗。 以至于在多年之后,梁凯禹对他离开这件事,已经应激到了令人无法理解的程度。 以至于方婧诗都会后怕。 怕他再次的离开。 梁凯禹的嘴硬,梁凯禹的喜怒无常,梁凯禹在喝醉后,紧紧拉着他的手不放。 都是梁凯禹无声的祈求。 不能再抛下他。 不能再抛下他。 第26章 梁凯禹觉得,自从去过一次方婧诗那里,宁砚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还没忘,在两人才见面的时候,宁砚有多么的抗拒。 方婧诗对着他说了些什么? 但不管说了什么,他都不可能知道了,宁砚不会诉他。他去问方婧诗,最有可能得到的也只是个安抚的笑容罢了。 尽管不想承认,梁凯禹也能意识到——他永远无法抵抗宁砚对他的示好。 在宁砚态度已经软化的情况下,梁凯禹整个人,几乎可以说是焕然一新。 除了那次喝完酒,他对着宁砚表现出来了自己压抑多年的恨意。 后来可能是在宁砚的身上,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他对着宁砚,阴阳怪气的时候大大减少。 其实与其说是阴阳怪气,不如说是死鸭子嘴硬。 宁砚对此并不是很意外。 内心甚至还有几分的沉重。 这种给点甜头就上钩的状态,更加证实了梁凯禹这些年的不好过。 也让他明白,梁凯禹对他的感情,已经到了怎样的地步。 时间就这么静悄悄往前挪。 眨眼,宁砚已经适应了梁凯禹住在他家里,也适应了晚上画完画,一扭头就是梁凯禹的身影。 之前梁凯禹一直睡在次卧,最近有点得寸进尺,往他的房间里跑。 才开始,他还找借口,比如他房间里的空调坏了,被子上洒上水了。 最后,可能是看出来宁砚不会赶他走,连借口也不找了。 宁砚在白天趁着他上班,去他屋里看了一眼。 被子干燥完好,空调打开,制冷也很给力。 宁砚:“……” 就睁着眼说瞎话呗。 他打算撵人的时候,梁凯禹似乎也意识到了他耐心到达了极致,晚上竟然没按时回来。 他又需要去应酬了。 宁砚不反感他应酬,只不过实在是被上次梁凯禹喝醉给吓到了。 为此他甚至在家里准备了很多的胃药。 好在,不需要他嘱咐,梁凯禹就自觉道:“这次我肯定不会喝醉了,你放心。” 梁凯禹向来说到做到。 有了他的保证,宁砚就把心给放在了肚子里。 晚上,梁凯禹甚至给他点了他应酬的酒店的菜,宁砚收到之后,简直被惊到了。 不光是因为菜品精美,还有就是,这家店应该不会送外卖才对。 很久之前,宁善兴还在时,宁砚跟着他去过这家,人家明说了不会送,多加钱也不行。 这大概是宁砚为数不多会想起来宁善兴的时候。 哪怕他已经控制住自己不去想,但偶尔冷不丁的也会想起来,一旦想起来,一整天心情都不会太好。 才开始的时候,宁砚对宁善兴甚至是有恨的。 从前,宁善兴为了生意,可以十天半个月不回家,结果呢? 宁砚讨厌他的伪善,讨厌他永远只顾着生意……更恨他能把自己给搞进去。 这样复杂的情绪下,宁砚连他的面也不想见。 他不想看见,曾经风光无限的父亲,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每年都会给宁善兴寄一些匿名的东西,但是从来都不露面。 宁砚吃了几口梁凯禹给他点的饭菜,很快就吃不下去了。 对于宁善兴……他除了怨恨之外,更多的……还有一年强过一年的愧疚。 才开始是不想见,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敢见了。 宁砚没能出神多久。 梁凯禹给他打电话了。 宁砚以为梁凯禹说话不算话又喝醉了,接电话的时候,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还想着,这次他肯定不会去接梁凯禹了,就让助理送过来,必须要让梁凯禹给助理涨工资。 没想到,电话那边传来的是梁凯禹自己的声音。 他一开口,宁砚就愣住了。 梁凯禹说的是——宁宁,你爸爸在狱里出事了。 宁砚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半夜三更,宁砚打不到车,急的想哭,好在梁凯禹很快就来了。 他喝了酒,前边是助理在开车,打开车门之后,冲着宁砚伸出手,“宁宁,上车。” 宁砚腿脚都在发软。 他是被梁凯禹给扶上车的。 上车之后,梁凯禹就抱住了他,不住地亲吻他的发旋,安抚道:“联系我的人说,狱里有人起了冲突,宁叔叔是见义勇为,之后有可能给他减刑的。” 宁砚哆嗦着,像是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半晌,才道:“减刑……减刑,哈,人都没了,减刑还有什么用?!” 梁凯禹厉声道:“宁宁。” 宁砚听见他的声音,整个人又是一抖。 梁凯禹的心疼无可言说,只能抱紧了宁砚,密密麻麻地亲吻他,“宁叔叔会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 宁砚眼神木然地看着前方。 他的眼泪已经快不受控了,在掉下来后,接着被梁凯禹给抹去,梁凯禹摸着他的脸,皱眉道:“脸怎么这么凉?” 他用一种要把宁砚给揉进身体里的力度,紧紧抱着宁砚。 助理透过后视镜,看着两人。 他一半是为了梁凯禹此刻流露出来的柔情心惊——他跟在梁凯禹身边工作的时间不短了,可从来没见过梁凯禹这样。 一半是为了宁砚——尽管他和宁砚不熟,但是宁砚现在的表情,就像是天塌了一样。 到了医院之后,煎熬也丝毫未减。 在手术室外,有两个警察在等着,宁砚和梁凯禹一过去,警察就道:“手术可能要很长时间,你们谁是家属,去签一下手术单。” 梁凯禹问:“我去可以吗?” 警察好像是认识他,见状道:“你们不是直系亲属,应该不行,我记得宁善兴有家人的,找了这么多年,找到了吗?” 梁凯禹握紧了宁砚的肩膀。 宁砚的状态很差,但是他道:“我去签。” 警察朝着他投来一个试探的目光。 因为没见过宁砚,更不可能认识他,倒是和宁善兴没什么血缘关系的梁凯禹,是他们眼中的熟人。 宁砚去签了一大堆东西,期间梁凯禹一直跟着他。 在签到几张纸的时候,宁砚一顿,清楚的看见了上面写着“病危知情书”。 宁砚差点软在地上。 梁凯禹道:“这是医院里很寻常的程序,没事的。” 宁砚含着泪,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回去后,梁凯禹把他给抱起来,放在了椅子上,半跪在他的面前,替他擦去眼泪,柔声道:“乖,不要瞎想好不好?” 他没有指责宁砚,没有指责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去看过宁善兴。 但宁砚不能不指责自己。 他带着哭腔道:“难道我见到他的最后一面,就是五年前他被抓的时候了吗?” 梁凯禹抱住他,没有说话。 “我没见他,但是我给他寄了不少的东西……”宁砚哽咽道,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了,“我是不想见他,我不想……” 梁凯禹擦掉他的眼泪,声音低沉有力,“现在不管怎么想,都是自己吓自己,在手术室没打开之前,谁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宁砚愣愣地看着他。 梁凯禹一顿,直接探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因为宁砚的状态,心疼的心脏都在抽痛。 他捧住宁砚的脸,“保证好自己的状态,才能给宁叔叔办走程序,乖宁宁。” 宁砚忍不住,俯身抱住了他。 旁边的警察惊讶于两人的关系,但到底没说些什么,只是礼貌性的移开了目光。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 在这漫长的过程中,宁砚对着梁凯禹,喋喋不休说了很多的话。 “我当时也不想走的。” 梁凯禹抱着他,“嗯”了一声,表示他有认真在听。 “但是我哪里都去不了了,家里被封锁上,杜明昆也出去玩了,”宁砚埋在梁凯禹的颈窝,眼前一片濡湿,“那几天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晚上的时候,在大街上随便找个角落,一窝就是一天,连自己身上有钱都忘了。” 梁凯禹收紧了手。 “我爸虽然不怎么管我,经常不在家,但是他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高大的——就像一座山,”宁砚抽噎了一下,“你见过,山倾倒的样子吗?” 在他眼中的山,不仅倾倒了,还落入了万丈深渊。 这座山,在崩塌之前,甚至都来不及安顿好落在他脚下的子女,还连累的子女被砸伤,成了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 宁砚不能接受。 他觉得自己和做了噩梦一样。 可是这不是噩梦,这是现实。 “我自己游荡了很长时间,”宁砚声音很轻,“我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去,饿的时候,就随便买两个馒头吃,不饿的时候,就坐在角落里发呆,看着路上人来人往,一看就是一整天。” 后来某一天,他在街上一个巨大的LED屏幕上,看见了宁善兴的新闻。 新闻上公布了宁善兴的判决。 十年,整整十年的刑期。 宁砚如受当头棒喝,混沌的神志在那瞬间,竟然清明了起来。 而那时候,他已经在街上流浪了两个月了。 暑假都已经结束,正好是大学生们开学的时间,而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也忘了自己考了多少分。 与此同时,他想起来了自己手中还有一小笔钱。 那真是是很小的一笔钱,在宁家还富裕的时候,这笔钱在宁砚的眼中,几乎不能被称之为钱。 但是这笔钱,成为了他未来半年的房租。 他租了一间很小很小的地下室,还需要和别人合租。 才开始,他还是不想出去工作。 直到有一天,他的室友,也就是夏何问他,你这是怎么了啊? 他这是怎么了啊? 宁砚也想问自己。 他遭受了人生当中毁灭性的打击,有点不想起床了。 但是不行,夏何告诉他,他再不吃饭,可能就要被饿死了。 宁砚没有吃饭的钱,他只能出去工作了。 事情的转折点,是宁善兴可以被探监了。 宁砚在得知这个事情的时候,心情没有太大的起伏,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去。 但是他终于在工作中,勤奋起来了。 第一年,他假装忘记了宁善兴,忘记了一切,专心工作,到了第二年,他才开始给宁善兴送一些东西。 警察问他的身份,他让警察不要说。 谁都不要说。 他也知道,这些年梁凯禹一直在去看宁善兴,但是他不敢露面。 如今,他和梁凯禹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再去靠近,也不可能有任何的好结果。 在他刻意的努力下,宁善兴也好,梁凯禹也好,终于在他的生活中淡去了。 他不用上学,年纪轻轻就奋斗出来了自己的事业,尽管和从前的宁家相比,微不足道。 但是他麻痹自己,这样已经很好了。 他根本没想过,梁凯禹还惦记着他。 毕竟已经这么多年了。 宁砚哪怕已经麻木,也还是会为了梁凯禹的感情而动容。 实际上,现在的他,比起十八岁的他,更加的缺爱。 哪怕是在自己这么糟糕的情况下,他也不忍心、不舍得推开梁凯禹。 就在他被冻久的心脏,逐渐暖和过来,对生活产生一些期待,甚至开始思考和从前和解的时候。 宁善兴出事了。 宁砚咬住了牙,整个人都在发抖。 梁凯禹轻轻亲吻他的额头,试图给他一些安抚,好在,他的怀抱还是有些作用的,宁砚在他的怀中闭上了眼睛,没有再哭泣。 到了后半夜,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门被打开之后,医生走了出来,冲着警察说了几句话,紧接着,他身后几个护士把病床给推了出来。 宁砚猛地站起来,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宁善兴。 他简直不敢认——宁善兴瘦了一大圈,脸色是不同寻常的苍白,手上扎着针,整个人的状态,憔悴到令人不敢置信的程度。 医生说:“暂时脱离危险了,需要转监护室里观察二十四小时,没问题了就能转普通病房了。” 宁砚在腿软之前,被梁凯禹给扶住了。 梁凯禹也是如释重负。 两人本以为要跟着护士走,没想到被警察给拦住,警察道:“剩下的就是我们的工作了,看你们也累了,不如先回家等消息吧,有需要再通知你们。” 宁善兴不是普通的病人,警察这么处理也很正常。 宁砚受了惊,整个人的状态也十分的不好,梁凯禹始终保护着他,当他最坚实的后盾。 感觉自己漂泊了许久的宁砚,终于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回家之后,他第一次钻进梁凯禹的怀中,紧紧抱着他。 梁凯禹抚摸着他的后背,沉默中有带了一丝温情。 不知过了多久,在宁砚觉得梁凯禹睡了时,他轻声道:“谢谢你,哥哥。” 这是他第一次叫梁凯禹哥哥。 他起身,在梁凯禹状似睡熟的脸上,印下一吻。 梁凯禹睁开眼,在宁砚彷徨的表情中,反吻了回去,不过这次,他吻住的是唇。 呼吸交错间,他含糊道:“我不要你谢我。” “爱我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呀嗬,居然没写完。 我再写一更,看看能不能完结。 第27章 第二天的时候,宁善兴就醒了。 他听说宁砚来过,整个人十分的激动,提出来要见宁砚。 人没醒是一回事,醒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宁砚还是有些胆怯,最后是在梁凯禹的陪同下去的医院。 幸亏梁凯禹现在是老板。 要是他当员工,估计不用多长时间,就会被开了。 宁砚到病房的时候,宁善兴正在往窗外发呆。 由于他和普通的病人不一样,哪怕是在受伤的情况下,也要被束缚着。 不过只是束缚,不是虐待,所以束缚带是避开了伤口的。 探进病房,宁砚的鼻子就是一酸。 以前他看着宁善兴的背影时,觉得十分的伟岸。如今再去看,竟然显现出几分的单薄,明眼人一瞧,就能看出来他生着病。 而且,宁善兴有了好多的白头发。 所谓近乡情怯,差不多就是宁砚现在的心情了。 就在他站在病房门口徘徊的时候,梁凯禹握住了他的手。 宁砚深吸一口气,最终叫了一声,“爸。” 宁善兴的背影一僵。 他似乎是有点不敢置信,缓缓扭过头去时,看见宁砚的脸,张开嘴,想说些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回来了?” 宁砚扭过脸,眼眶发红。 其实父子两人,没什么好说的话题。 从前他们之间能聊的就寥寥无几,如今多年不见,宁善兴问不出口他过得好不好,宁砚也不需要去问。 如此相顾无言了片刻,还是梁凯禹主动打破了僵局。 他在酒场上练出来的功夫,在这种时候倒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起码化解了不少的尴尬。 宁砚对着父亲,区区半个小时的功夫,让他觉得又煎熬,又难过。 探视时间也是有限制的。 等警察进来说时间到了时,宁砚感觉到的竟然不是不舍,而是几分如释重负。 宁善兴对他有愧,在说话的时候,也不敢像普通的父亲那样问东问西,被局限住了不少。 等要走的时候,宁砚站起来,同梁凯禹一起出去。 就在这时,宁善兴叫住他,忽然道:“小砚,爸爸对不住你。” 宁砚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没什么对不对得住,你永远都是我爸。” “冬天的那床棉被,”宁善兴又道,“爸爸睡着很暖和,那些狱友都羡慕爸爸呢。” 棉被是宁砚很久之前送的了。 这些年,他给宁善兴送的东西不少,宁善兴肯定猜到是他了,只不过一直没敢确认。 今天见到宁砚,才算是真正确认了。 梁凯禹伸出手,擦了擦宁砚脸上的眼泪,冲着宁善兴道:“我听这边的警察说,这次叔叔立了功,应该会给减刑,叔叔记得多保重。” 宁善兴连连点头。 警察道:“时间都过了,你们也走吧,这几天都可以过来探视,只不过每天的时间就半小时。” 宁砚抹了把眼泪,轻声道:“好,谢谢。” 身后的病房门,冲着两人关上了。 见了宁善兴一面之后,宁砚觉得,自己心中悬了许久的大石头算是落地了。 甚至有点空落落的。 好在,他身边始终有梁凯禹陪着。 * 宁善兴在住了半个月的院之后,痊愈的差不多,就被安排出院了。 过段时间,就会公布他减刑的通知,根据看守宁善兴的警察说,会给他减刑两年。 这半个月,宁砚天天过去陪他半个小时,起先父子两人还需要梁凯禹在一边缓解气氛,后来梁凯禹哪怕不过去,他们也能好好的相处上半个小时。 五年前,宁善兴忙于工作,其实对宁砚,有着许多的愧疚。 那时候两人的矛盾,到达了一个不可调节的死路,没想到多年之后,柳暗花明又一村,倒是能够互相体谅了。 送走宁善兴之后,宁砚正好到了交稿日。 他这么多年,在工作上堪称劳模,最近的事情一多,画画就被耽误了不少,还是头一次体会赶死线的酸爽。 工作上一忙,某些人就开始抗议了。 两人要是都忙还好,彼此各忙各的,但如果宁砚忙起来,梁凯禹不忙,他就会被各种的骚扰。 具体表现在,宁砚的书房在晚上的时候,能够开开合合十几次。 梁凯禹进来之后,也不说话,只是在一旁看着他。 等宁砚投过去目光时,他又会移开视线,假装不经意道:“要不要喝点什么?” “要不要吃点什么?” “我今天弄了水果捞。” 等宁砚实在忍不住,开口撵他走人时,梁凯禹又有些委屈,“你工作你的,我又没有让你在意我。” 宁砚:“……” 但凡他手中有能砸的东西,他肯定直接扔到梁凯禹的脸上。 晚上睡觉的时候,梁凯禹从宁砚的身后抱过来,宁砚不想搭理他,于是装睡。 梁凯禹凑到他的耳边,“你是不是工作到都快把我给忘了?” 宁砚觉得这人好不讲道理。 哪里有和工作吃醋的? 他在网上看情侣的段子,见过有人和游戏吃醋的,有人和对象的朋友吃醋的,过分一点,有和自己的孩子吃醋的。 但是,哪里有和工作吃醋的? 宁砚真想问一问梁凯禹,你没工作的吗? 但是梁凯禹贴在他的颈窝里,看起来真的很委屈的样子。 宁砚就不忍心苛责他了。 毕竟,梁凯禹的没安全感,说到底是他造成的,梁凯禹会和他的工作吃醋,只是因为太爱他了吧。 梁凯禹道:“我知道你没睡,你睫毛都颤了。” 宁砚无奈,睁开了眼睛,“那你想让我怎么回答你?” “也不用怎么回答……”梁凯禹轻声道,“补偿我就好了。” 宁砚:“……那你想让我怎么补偿你?” 梁凯禹的手伸了下去,看着宁砚瞬间瞪大的眼睛,也有点紧张道:“用这个赔偿。” 不止是他,两人都没经验。 之前两人耳鬓厮磨,情到浓时,不是没有过,但是那时候因为宁砚要高考,也没到最后。 现在他们,都是很成熟的成年人了。 “你这些年,”梁凯禹装作不经意,“交过其他的男朋友吗?” 宁砚没有回答,反问他:“你呢?” 梁凯禹又有点阴阳怪气的苗头了,“我只想着恨你,没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其实也没有过的宁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硬生生在梁凯禹的语气中,体会到几分对着负心汉说话的刻薄。 就好像,默认他有过一样。 其实也不能赖梁凯禹。 主要是,两人重逢的时候,宁砚对他表现的太抗拒,根本不像是还对他有旧情的样子。 而且他的种种表现,也说明他对梁凯禹不想再继续下去。 如今梁凯禹虽然知道,他对他确实还有旧情,而且依旧依恋着他。 但是他总还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在宁砚这里确认。 确认不是他自己做梦。 确认他每次在宁砚这里索取时,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爱意。 这要是换作其他人,早就烦透了。 毕竟不管什么样的感情,都是经不起这么消耗的。 但是宁砚不觉得烦,他对着梁凯禹,爱意与愧疚永远都在,甚至他对梁凯禹的爱,不比梁凯禹对他的少。 他在五年前离开梁凯禹的时候,心里也是没什么安全感。 经过这么多年,如今他在梁凯禹的身上,找到了他自己的安全感,那么梁凯禹在他的身上,继续去找属于梁凯禹的安全感,在他这里是百分百同意的。 他还可以给梁凯禹更多的安全感。 宁砚凑到梁凯禹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梁凯禹的耳根,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对着宁砚时,也不如一开始的强势。 他有点卡顿道:“没有润滑……” 在宁砚一脸“那就算了吧”的表情中,梁凯禹把剩下的话给吞了回去。 他道:“我下去买。” 紧接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床上翻身起来,套上了外套,就匆匆下了楼。 楼下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十分钟不到,梁凯禹就回来了。 宁砚震惊于他的速度,又有点想笑——然而很快的,他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两个成年人,没有实操的经验,理论也都是知道的。 但是,一个仅仅是理论上知道,一个是知道理论,也能很好的运用到实践中去。 宁砚就是那个一看都会,一做就废的人。 梁凯禹看着会了,做起来更会。 幸亏,卧室里的床能够承受住两个男人的重量。 经过一夜的摧残,宁砚彻底报废了。 第二天醒了之后,梁凯禹没有去上班,而是待在家里,帮宁砚把方方面面都照顾好了。 宁砚连坐在椅子上吃饭的时候,椅子上都有临时绑好的棉垫。 他吃完后,对着梁凯禹说了这一天的第一句话。 “你这样,公司真的不会倒闭吗?” 主要是,他实在是不想在遍体鳞伤之后,还要时时刻刻面对着罪魁祸首。 如果能穿越的话,他想穿回昨天答应梁凯禹之前,狠狠拒绝梁凯禹。 尤其是,他还有一堆的工作没做完。 这次,梁凯禹不好意思再烦他了。 在宁砚工作的时候,他几乎没再进过书房,等宁砚出去透风的时候,他才小心翼翼问宁砚要不要吃饭。 宁砚冷笑一声,拒绝的话堵在喉咙,又及时的咽了回去。 人是铁,饭是钢,饭肯定还是要吃的! 不止要吃,还要像古代的皇亲贵族一样,被梁凯禹给伺候着吃。 一天下来,宁砚的工作效率大大提升,生活质量突飞猛进,直接肝完了一周的稿子。 只是,晚上的时候,梁凯禹还想腻着他,被他毫不留情给赶去了隔壁睡。 * 时间越走越快了。 据说,人在幸福的时候,是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的,往往等回过神来,才会发现,原来已经过去很长很长时间了。 今年是宁砚和梁凯禹一起过的第二个年。 许多事情,都遥远到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梁凯禹和宁砚摆脱了酸涩感,慢慢从流逝的时间中,品味出来不少的甜蜜。 和平常的情侣不同,他们没有经历甜蜜期,就迎来了命运的大摆锤,逼着他们进行磨合。 重新在一起之后,磨合期已经过去,剩下的,就是甜蜜。 一天比一天更甜。 过年的时候,两人一般都选择去方婧诗那里,方婧诗虽然比较喜欢安静,但是到了过年的时候,再喜欢安静的人,也会觉得热闹比较好。 宁砚和梁凯禹工作比较的忙,虽说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是始终不尽兴。 梁凯禹为此颇有微词。 因此,等过完年之后,两人就要出去度假了,独享属于他们的时间。 过年的那天,由于方婧诗住着的地方不在城区,能住的起这边房子的人家,也都非富即贵,他们倒是不缺烟花看。 从中午开始,他们就过来帮方婧诗做饭,一直忙到了晚上。 宁砚因为只会添乱,被迫失去了下厨房的权利。 他没在厨房待够半个小时,就被撵了出来。 宁砚自己一个人,在客厅里玩游戏。 游戏是梁凯禹设计的,正好在他高考那一年,他在那边学习,梁凯禹在一旁工作,内容就是这个游戏。 当时发生的事情,让这个游戏被拖到了流产,直到今年——应该要算作去年了,才开始上市。 一经上市,就得到了极高的反响,火爆全网。 这个游戏,不是什么大作,是2D平面的,画风十分的可爱,里面一共有两个主人公,都是两个男生。 故事大体是讲,两人男生被迫成为了同一个屋檐下的兄弟,却因为性格不合,彼此看对方不顺眼,在生活中互坑的故事。 这不是个通关游戏,属于细水长流的放置类养成游戏。 随着玩的时间,和在游戏中得到的成就,就会触发一些剧情杀。 宁砚是比较喜欢玩游戏的,生活比较满意之后,他画画上稍微懈怠了不少,每次摸鱼的时候,几乎都是在打游戏。 他也知道梁凯禹的公司出了这么一款游戏。 只是一直没玩过。 在方婧诗和梁凯禹都在厨房里忙着的时候,宁砚触动了第一个剧情杀。 这个剧情杀里,讲的是“哥哥”第一次踏进“弟弟”家,被里面的富丽堂皇给震惊到了。 弟弟嘴贱,还攻击了哥哥。 因为这次的攻击,才开始许多的玩家,都不是很喜欢弟弟。 但是到了第二次的剧情杀,玩家们开始对弟弟改观了。 弟弟养了一条很大的狗,把狗当成自己的玩伴,可是狗狗闯祸了,伤害了哥哥,被迫关在了后院里。 弟弟为此在深夜里偷偷跑去后院,对着后院的狗狗说话。 他说:“这次不可以再咬人了,知不知道?点下头我就说服我爸爸,把你放出去。” 原来,宁砚曾经和蓝莓说过的话,梁凯禹都听见过。 这是游戏里的第一个任务,任务的目标就是:帮助弟弟,把狗狗从后院里放出来。 宁砚看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愣了很长的时间。 许久之后,他才开始继续点击,往下玩。 第一个任务完成,狗狗成功从后院里救了出来! 第二个任务:监督弟弟完成作业。 第三个任务:让弟弟不要捉弄哥哥。 …… 第不知道多少个任务:弟弟与哥哥达成“相亲相爱”的好感度。 没有破产,没有任何的糟心事,弟弟和哥哥一直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遇见很多有趣的人,时常吵架,欢快而幸福的生活着。 这就是梁凯禹一直以来,期待的样子。 或许,如果不是宁砚回来,他可能要把这个游戏一直放着,再也不会上市。 但是因为宁砚回来了,他拥有了更加幸福的生活,才有勇气把幻想中的未来宣之于口。 等宁砚从游戏里抬起头时,年夜饭都做好了。 梁凯禹和方婧诗端着饭,从厨房里走出来,袅袅的雾气从一道道菜中升起,背后是两张带着笑意的脸。 大概等明年这个时候,宁善兴也可以过来,同他们一起吃年夜饭了。 宁砚笑了笑,关上手机,起身去帮忙了。 游戏里的幻想固然美好,现实也是绝对幸福的。 窗外烟花璀璨,听着爆竹声声响,年年岁岁有今朝。 END.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这是我今年字数最少,却写得最难的一篇文QAQ这篇文的存稿,在我电脑里待了两三年,改了无数遍的开头。后来还是选择发了上来,庆幸自己写完了吧,起码不会再挂念着,也不会有遗憾了。 感谢大家看到这里!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