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成系统的魔头》作者：杏遥未晚 文案： 身为书中恶名昭著的魔头，方微想要从封印中解脱，首先要做的事情是骗取主角的信任。 因此方微远程指导主角闯了自己昔日的洞府，抢了自己的法宝，卖了他的宝藏，成功获得了金手指。 主角：系统你果然很厉害，什么都知道！ 方微露出了肉痛的微笑。 伪系统真魔王攻×男主光环满身受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系统 穿书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微，华恃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谁知道当系统还得面试 第1章 今年是方微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千三百二十八年，又或者是一千三百二十九年，他记不太清了，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关于穿越前的记忆他都已经很模糊了。 他只记得自己所在的世界是某个书中的世界，只不过自己穿越的时间稍微早了那么点—— 因为直到他穿越的两千多年后，主角才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 算算时间，应该就是最近了。 这是他逃离这座囚牢的唯一机会，也是只有他知道的秘密。 从冥想中醒来，方微视线首先对上的是漆黑洞穴中一只赤色的巨大眼瞳。 那眼瞳占据着整整半个山洞的空间，它直直瞪视着方微，眼底的情绪混杂着愤怒怨怼仇恨以及许多无法道明的东西，它无声地表达着它主人的情绪，仿佛随时想要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类给碾碎。 然而方微并不因此感到恐惧。 他已经与这家伙纠缠了整整一千多年，如果他无法找到机会离开这里，他或许还会接着与这家伙永生永世缠斗下去。 “你我相看两厌这么多年，你还没倦，我却是已经倦了。”方微眼角含笑，挥袖的姿态雍容风雅，丝毫不似旁人对他印象中的狠辣魔头，他对着前方淡淡开口道：“不如坐下来聊聊？” 很可惜对方并不愿意配合，就在方微说出这话之后，那只始终瞪视着他的眼瞳微微眯了起来，山洞里空气流动仿佛变快了不少，有沉闷如高空闷雷般的声响自洞口的更深渊出传来。 那是洞穴里的怪物在积蕴着怒火。 方微和这家伙在洞穴里不怎么愉快的相处了千年，早都已经习惯了，他不清楚这头怪物的来历身份，也不清楚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地底囚牢当中，无论他如何与之沟通，对方都没有丝毫要与他和平共处的意思，方微不时尝试一下，最终仍是只能放弃。 他于是不再试图与之沟通，而是将精力转到了别处。 这处地底洞穴内的气流更强烈了。 方微唇角微扬，闭上双目，一缕神识自他身上飘出，顺着洞穴中气流传来的源头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地穴深处。 方微坐在原地，借着山壁上夜明珠微弱的亮光，他低头盯着自己面前地上摆放的石子与沙子，看着他们组成的卦象，眉峰轻轻抬了下。 他被囚禁在这里已经一千多年了，这处地底洞穴暗无天日，什么也没有，除了与这不知名的怪物斗，方微只能选择做些事情消磨时间。 比如做些推演计算，比如分出几缕神识去感知这洞穴内外的变化。 而也正因为这些推演与查探，他才决定了要在今天去做一次尝试，根据他千年来无数次的假设与推算，他被关在这处灵力禁绝的囚牢之中无法自救也无人可以拯救自己，只有现在，是他唯一脱身的机会。 洞穴深处气流的方向渐渐改变了，那些笼罩在洞穴山壁内部的镇守阵法也开始渐渐有了松动的趋势，只是那些阵法松动的幅度很小，随着地面的震颤露出裂痕，不过转瞬就再度重合，依旧将这座地底囚笼牢牢地圈在其中。 但就算是再强大的阵法，也会有破绽。 这就是他等待数年的理由。 《玄青奇志》书中记载，玄青大陆五千二百四十六年，主角华恃穿越而来，成为华家第五位少爷，从此开启系统逐渐成长，成为玄青大陆的气运之子。 而那位名叫华恃的主角穿越而来的日子，就是今天。 或者说，就是此刻。 方微那缕神识还在虚空中漂浮，被无数阵法能量所镇压动弹不得。 静坐在怪物赤红瞳孔面前的方微本体却倏然睁开了眼睛。 就在这刹那，地面骤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整个洞穴瞬间摇晃起来，砂石簌簌落下，阴冷的风自地底深处蔓延而上，瞬间经过方微的身侧，往地穴的阵眼处冲去，而也在这一刻，原本如铜墙铁壁般的阵法终于在这一刻出现了一道极浅的裂痕。 这裂痕存在的时间只有眨眼的片刻，但方微等的就是这片刻。 就在裂痕出现的瞬间，方微的神识化作一道流光，自那裂痕当中穿出，伴随着来自地底的冷风，向着上方穿行而去。 方微人依旧坐在原地，心神却操纵着那缕神识不住往上，穿过漆黑的山洞隧道，穿过被积土掩埋的虫兽尸骨，穿过缀着露珠的青草与树叶，最终向天际，停留在了山巅的云层之上。 那缕神识化作了一颗闪烁着荧荧光亮的金色球体，漂浮在天空当中，俯视着这个对方微来说熟悉又陌生的尘世。 但这还不是方微此次的目的。 金色的光球在高空盘旋一圈，仿佛是在试探并寻找着什么东西，片刻之后，它察觉到了什么，在原地定了瞬间后，它再度化作流光，向着某个方向飞快掠去。 那是整个玄青大陆的气运之子所降临的方向。 身为这个书中世界的主角，华恃拥有着整个玄青大陆的所有气运，大半的危机在他的面前都能够化险为夷，大部分的阴谋都会在他的面前土崩瓦解，只有他能够去所有无人可去的禁地而不被阻拦，能在充满危机的死地畅通无阻，能够做到大部分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而方微所需要的正是他这样的力量。 方微的本体此时还在那处地底囚牢当中，他耗费许多心血计算时间突破阵法，将自己一缕神识送出洞穴，就是为了能够找到这位气运之子。 他需要借助对方的力量，让气运之子前去自己被囚禁之处，只有这名气运之子，才能够开启那道封印，将他自地底解救而出。 而关于他该如何引诱对方前往封印所在，他也很早就已经有了打算。 他决定暂时充当对方的金手指，给予他一些帮助，在得到对方的信任之后，再作后面的打算。 虽然因为时隔太久，方微早已经忘记了《青玄奇志》这本书所讲述的内容，只记得某些重要的事件，但他也记得关于主角的设定，这位名叫华恃的小少爷是拥有属于自己的系统的。 而现在正好气运之子刚刚降临，原本属于华恃的系统也还没有正式与之绑定，自己只要使用一些手段，完全可以将那系统挤走，自己充当华恃的系统，一步步设下陷阱等待对方踩入其中，最后让其前往地底囚牢解开封印救出自己。 方微的计划很完善，实行起来也非常的容易，他的本体此时依旧保持着冥想的动作，山洞里怪物的赤红眼瞳微微眯了眯，似乎有些倦了，然而接触道方微的视线，它很快又再度瞪大，换上了并不友善的目光。 方微对它不予理会，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像从前只能待在这漆黑的洞穴里对着石子推演计算了，在神识飞出囚牢后，他坐在山洞内，却已经能够通过那缕离开的神识见到山神识所见的事物。 而现在他操纵着神识，飞过重重山峦与河流，越过树林与城镇，终于靠近目的地，找到了自己所要寻找的人。 叶城华家。 作为玄青大陆家底最为雄厚的世家之一，华家的宅院高阁林立画栋雕栏，园林中护卫四处巡逻，来访客人络绎不绝，它始终都是繁华模样。 然而最近的华家却并不如往日太平，原因是华家最受宠的五少爷华恃在不久前遭遇刺杀，身受重伤险些丧命，而如今，整个华家守卫森严，大夫不断从华家五少爷的房间内进进出出，却是谁也没有办法治好五少爷的失忆症。 据说五少爷在醒来之后伤势很快就无大碍，但人却不知为何突然之间忘记了从前的事情，只能够想起自己的名字。 华家老爷为此操碎了心，找来无数大夫却始终无法找出华恃失忆的缘由，然而旁人不知，方微却非常清楚。 这不过是因为华家的五少爷虽然还是五少爷的壳子，但内里却早已经换了人，换成了某个来自别处世界的灵魂。 方微现在要找的就是这位刚换了芯子的华家五少爷。 神识飘来华家之后，方微没有耽误，很快操纵着神识潜入了华恃少爷所在的院落。 接下来就是偷偷进入华恃的房间，找到那位五少爷，并且想办法与他结契伪装成他的系统。 方微是这样打算的。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就在他操纵着神识来到华恃的庭院中时，他看到了—— 满院子的，和自己的神识模样相差不远的，各色各样各种大小的……光球。 整个不大的院落里，竟然挤满了光球。 方微的神识一头扎入其中，几乎是立刻就与这所有的光球混为了一体，再看不出半点区别。 方微：“……” 旁边有光球似乎察觉到了方微神识的闯入，在方微挣扎着从光球堆里出来，正准备挤开众球往华恃房间里赶去的时候，旁边有光球察觉到了方微的动静，立即大声喊了起来：“哎你这胖子，对说你呢金色的那个大胖球，你也是来应聘成为气运之子的随身系统的吧？给我好好等着别插队！” 方微怔了怔，声音自光球内传来：“什么？”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华家五少爷的房间大门骤然被人从里面打开，然后一颗黯淡的紫色光球从里面慢吞吞飘了出来。 院中众球的注意力顿时集中到了那处，接着一道属于少年的嗓音自房间里面传了出来，带这些慵懒的意味：“面试的，该下一个了。” 方微：“……”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开坑啦！ 老规矩新章留言发红包，希望大家会喜欢这次的新坑啦 第2章 “听说那家伙是个什么厨神系统，想让气运之子成为整个玄青大陆第一厨神。”五颜六色的光球堆里传来了不知道谁的窃窃私语，大家对着刚刚从房间里飘出来的那颗紫色光球指指点点，“真是太不自量力了，气运之子是什么人，好不容易穿越过来不想着修炼神功称霸世界，当什么厨子？” 大家笑了几声，有球忍不住说道：“其实厨神也还不错了，我记得刚才还有个妖妃系统，说是要帮助气运之子进入后宫成为祸国妖妃，宿主听完它的话以后直接把它给请走了。” 各色光球听到这里全都忍不住开始嘲笑，接着各自聊了起来。 “要我说穿越过来就该种田，我是这世上最强的种田系统，发家致富保管能够让宿主成为玄青大陆最富有的人。” “你当我不在呢？种田赚钱能有我快？我可是经商系统！” “莽夫莽夫，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只有学识才能够改变世界，宿主注定是要与我一同用知识拯救玄青大陆的。” “快都别说笑了，这年头还有谁喜欢这种老旧的套路，系统当然还是谈恋爱的最好，宿主只要选择我虐渣打脸系统，必然能够成为整个玄青大陆最受欢迎的万人迷。” 眼见着面前的光球们说话语气逐渐激动，从聊天变成了光球互怼，旁听许久的方微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道：“请问现在是到谁进去了？” 听见方微的话，刚才出声的打脸系统怪叫两声，赶紧往房间里飘了过去。 其他球依旧在外面排队等候。 方微看着房门再度关上，继续听着这群光球的对话，他起初来之前没有想过会遇到这种状况，原本以为自己只要随意编上几个谎话就能够将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的穿越者主角骗得团团转，却没有想到气运之子来到这大陆之后，会有这么多的系统闻风赶来，而自己竟然要和这群系统竞争之后才有机会接近气运之子。 所以他没有立即进去与气运之子对话，而是打算先等在外面，等看清楚情况才能够做出最好的应对。 方微观察着院落中排队等待的光球们，没过多久，刚才进去的打脸虐渣系统就离开了华家五少爷的房间，显然华恃对打脸虐渣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众球见状都是理所当然的模样，旁边的学霸系统和反派感化系统纷纷嘲笑着打脸虐渣系统，紧接着种田系统也进了房间当中。 看到这里方微已经看出了这群系统光球大都对自己的系统盲目自信，认为自己才是最适合气运之子的系统，却没有谁想过主角的需求。 方微于是悄然跟在了刚才离开房间的打脸虐渣系统身后，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光球。 “你找我？”打脸虐渣系统停下动作，回头询问方微，“你看起来怎么和我们不太一样？好像更胖一点？颜色也亮了点？” 这光球是方微分出来的一缕神识，并非真正的系统，与这群系统光球自然不同，好在眼前的打脸系统很好糊弄，方微随口解释几句让对方相信了自己的身份，这才问道：“不知道刚才你在房间里面，华家五少爷都和你聊了些什么？” 打脸系统怔了怔，球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方微：“……” 他没想过自己看一颗光球竟还能看出它的心情变化。 提及那位华恃少爷，打脸系统顿了片刻才小声道：“既然你来问我了，我就实话向你说了，这届的气运之子，恐怕不是个好宿主，你若是想要和他绑定，最好还是先想想清楚。” 方微听他这么说不禁产生了兴致：“为什么这么说？” 打脸系统道：“我刚进去介绍完自己，他就问了我个问题，他问我打脸累不累。” 方微：“？” 打脸系统痛心道：“打脸不就是打脸吗，哪有累不累的，难道还能比种田累吗？” 方微沉默了下来。 打脸系统没注意到方微的反应，接着向方微抱怨起来：“我向他介绍了我的系统和升级后的功能，可是那家伙说他不喜欢，他说他觉得打脸太麻烦了，问我能不能少点套路简单点，还说觉得打几个智商不高的反派的脸没什么成就感，问我有没有有意思的功能。” 方微：“……” 这名主角似乎跟他想的有点不大一样。 打脸系统越说越是觉得委屈，忍不住又道：“我就问他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系统，你知道他说了什么，他说他就想要那种不用做什么危险事情，不要随便和人结仇，能够赚很多钱吃很多美食，平时不要太忙最好不用经常出门，同时还可以提升自己实力的系统。” “哦，他还说自己不想学什么斧子大刀鞭子之类的武学，要学就要学剑，要飘逸灵动，要洒脱大气。” “最好有很多手下和小弟，自己不用做什么每天就穿件白衣服在房顶上吹笛子，笛声出来就能够吓退大片敌人，兵不血刃走遍天下自然有手下帮自己料理事情的那种。” 方微：“……” 有没有这种系统他不知道，但这家伙的想得倒是挺美的。 打脸系统无奈又生气地道：“你说有这次的天运之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方微很想应声，不过想到他还得靠这人脱离地底囚牢，他这时候实在有些说不出话来。 与打脸系统交流过后，方微操纵着神识光球再度回到庭院当中，这时候后面进去的几个系统光球也都已经出来了，毫无例外都不符合华恃的要求。 这时候正巧房间里的华家五少爷叫着下个球进去，其他系统光球暂时还没准备好进去，方微见状想了想，干脆自己操纵着神识光球往房间里面飘了过去。 华家实力强大，身为最受宠爱的华家五少爷，华恃的房间自然是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而方微进去的时候，那位华家的五少爷，玄青大陆的气运之子，《玄青奇志》这本书的男主，此时正靠坐在房间正中那张铺着华贵的软垫上面，支着手边吃着糕点喝着茶，边抬眸看向方微的神识光球。 见着方微光球的时候，华恃微微挑起了眉峰，开口道：“你的颜色很漂亮。” 方微顿了顿，虽然知道对方是在说神识的光色，但听到这种形容仍是十分奇怪，他沉默片刻道：“谢谢。” 华恃正好吃光了面前的糕点，稍微认真了些，撑着坐直身子，对方微道：“你是什么系统？” 方微没有立即回应，他正认真观察着面前的人。 刚刚穿越过来的主角使用的这具身体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生得眉清目秀，的确是主角该有的样貌。方微并不清楚对方穿越前究竟是什么年纪，不过华家五少爷却是个十足的少年模样，大概也是因为这副模样太过具有欺骗性，方微见到华恃，很容易的就将他当做了跳脱而富有活力的少年，于是连说话也用上了对待少年人的语气。 他沉吟片刻，回应华恃道：“我是世外高人培养系统。” 大概是先前听说过的各种系统太多，听见方微这名字，华恃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好奇问了句：“这是什么系统？” 方微回忆着刚才打脸系统提过的那些话，出声道：“我是为了培养世外高人而生的系统。” 华恃托着腮懒懒问道：“什么样才叫世外高人？” 方微自然地应答：“世外高人既然被称作高人，当然首先实力要强，除却实力强横，还需要有神秘感，如此才能够被称为世外。有了这些特性，我还会引导你学会天底下最强的剑术，天下兵器不少，但若说高人风范，当然还要数剑术为最佳。” 听到方微的这番话，原本看起来没什么想法的华恃似乎突然有了兴致：“你说得对！” 方微所说的系统功能都是按照华恃的喜好和要求来说的，自然能够讨得华恃好感，他再接再厉，接着说道：“世外高人自然还要隔绝于凡尘俗世之外，所以你厉害归厉害，但却并不会沾染太多俗事，大多数的时候你可以去游览名山名水，闲云野鹤，或者待在洞府当中修炼，自由自在。” 华恃明显是被这方微的描述所说动了，不过他很快又想起来道：“可是世外高人大多没什么钱财，成天待在山里，日子会不会太苦？” 世外修行者还想挣钱过奢华日子，现在的穿越者实在是异想天开。 方微到这时终于忍不住腹诽，但表面却仍是一本正经道：“自然不会，真正的世外高人才德兼备，纵然不出世，依然会有不少豪杰慕名前来投靠，钱财自有属下替你送来，华服与美食自然不会少，而寻常的小打小闹也有属下替你料理，你只需要平时露上两面，不需要你费心任何事情，而天底下所有人都会知晓你的姓名。” 华恃听得睁大了眼睛，忍不住问道：“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这么说着，挠了挠头似乎觉得不可思议：“我本来只是随便说说想气走刚才那个系统，没想到还真有这种系统啊，当主角的待遇也太好了吧？” 方微：“……”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弄错了什么。 不过没等他来得及改口，华恃就又向他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看华恃狐疑的样子，方微觉得自己若是改了口，这人大概立刻就会让下一位面试球进来。 方微沉默片刻，终于艰难道：“真的。” “那太好了。”华恃眯着眼笑了笑，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方微的神识光球，“你还有什么功能块给我说说，对了你有什么比别的系统厉害的地方吗？比如什么才艺展示之类的？” 方微：“……” 第3章 作为一颗球应该如何表演才艺？ 如果可以的话，方微只想换出本体来往这位不学无术满心只有享乐的气运之子的脸上招呼几下，然而很可惜他不能，他的本体现在还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囚牢当中，而他现在还需要这位气运之子帮自己从深渊中脱身，所以他非但不能对他做点什么，还得要费尽心思讨得对方的高兴。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从众多系统当中脱颖而出，成功获得华恃的信任，成为他的绑定系统。 所以无论如何，现在得先应付过去，让眼前这家伙对自己产生兴趣。 方微沉默片刻，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究竟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做才艺展示。 这对现在的方微来说并不是个简单的问题，一颗球究竟要表演什么样的才艺才能够让气运之子印象深刻？ 难道要他表演变大变小？变色变形？ 华恃没法从方微这颗光球身上看出什么表情变化，但他见光球半晌没有回应，似乎是明白了他的犹豫，他好笑地拨弄了下光球，神态随意到近乎轻挑，眼尾微微上挑地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的，你不会真的要表演吧？” 方微：“……” 他有点想掉头就走。 这家伙如此顽劣，将来若自己当真以系统的身份跟在他的身边，那他每天还得忍上多少次才行。 不过没等方微出声，华恃又表现出亲昵地对他笑了起来：“其实我已经想好了。” 方微怔了怔，接着他就看见那位华家五少爷从椅子上起了身，接着来到房门前，双手拢成喇叭状朝着外面院落里的那群系统光球大声道：“我已经选好系统啦，不准备再接着面试了，你们都回去吧！” 喊完了这一声，他也没等听外面那群系统说了什么，当即关起了房门，再度回头看向方微，眼底里满是期待的笑意。 “好了好了，我已经让其他系统离开了，我们快来缔结契约吧。” 方微：“……缔结契约？” 华恃点了点头，表情自然地道：“就是那种，你们系统选定了宿主，不应该都有个比较厉害的仪式吗？比如说告诉我你们系统的规则，还有我需要怎么配合？这个‘世外高人’系统究竟是怎么帮我升级变强的？我需要做点什么积攒点数吗？还是要做什么主线任务剧情？多少点数能换道具和修炼秘籍？或者过了几章主线才能得到任务奖励？” “……” 方微沉默下来。 华恃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不说话？” 方微不想说话。 他用了片刻的时间在脑子里面编造这系统功能，接着终于开口道：“宿主请闭上眼睛。” 华恃看起来没有任何怀疑，乖乖坐在桌旁闭上了眼睛。 方微的神识光球随之飘到了华恃的面前，端详了华恃片刻。不得不说这名气运之子长了张非常讨人喜欢的脸，用不恰当的话来形容，这是张走在路上都会被人托孤的脸，天生便让人忍不住会对他产生亲切感。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方微。 趁着对方闭上双眼，仔细观察过华恃的容貌之后，方微操纵着神识光球往华恃的方向飘去。 光球缓缓落在华恃的眉心，那点金色的光亮在接触到华恃眉心的瞬间似乎更亮了些，然而转瞬之间，它又归于了黯淡，隐没在华恃的眉心之间。 华恃应是感觉到了什么，就在光球消失的瞬间，他茫然睁开眼睛，抬起右手轻轻抚上自己的眉心，那里如今光洁一片，丝毫不见任何痕迹，华恃低头怔了半晌，喃喃问道：“系统？你还在吗？” 方微此时已经将自己那缕神识融合进了华恃的魂魄当中，这是属于他从前宗门的某种隐秘术法，神魂与旁人的魂魄融合之后，两人便能够通过魂魄相互对话，并不再需要语言交流，而同时两者的魂魄力量也将相互有所联系，当然这样的联系是单方面的，就像是若是华恃的魂魄遇到危险，这伤害必然会先经过方微，然后才会对华恃造成伤害。 不过普通的魂魄伤害对方微并不会造成任何影响，方微会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能够保证华恃在帮自己离开囚牢之前不会先出意外遭到旁人攻击。 方微初次与人进行神魂融合还有些不适应，所以起初始终没有出声，等听到华恃有些紧张的问话，方微才终于缓缓道：“我在。” 听见方微的声音，华恃有些惊讶地问道：“你在我的脑子里说话？你进了我的身体？” 方微原本正要解释，被华恃一句话说得顿住了话头，过了片刻才道：“我是在通过魂魄与你交流，只是融入了你的魂魄，没有……进入你的身体。” 华恃没注意到方微语气中的不自然，听到这话后连忙又问道：“你在我脑子里说话，那你能听见我在想什么？” “不能。”方微语气平静地道，“我们之间通过魂魄交流与谈话是一样的，只有当你想要主动与我交流的时候，我才能够听见你的声音，其他时候我并不能知道你在想什么。”说到这里，方微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像是个系统，于是最后又补充了句：“请宿主放心。” 华恃放下手，似乎对于这样的接触模式感到陌生，但他又同时忍不住觉得有趣，揉了揉眉心尝试着用魂魄与方微交流。他紧闭着嘴，双眼闪烁着光亮，唇角噙着笑意似乎在想着什么有趣的事，方微并不清楚他究竟在干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的声音通过魂魄传递到了过来：“球球。” 方微：“……” 华恃又接着通过魂魄说：“小胖球？” 方微不怎么想理会他。 华恃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够大声，于是接着又开始用垃圾信息向方微狂轰乱炸而来：“球哥？胖球球？世外高人系统？高人？” 他这么折腾了半晌，依然没有得到来自方微的回应，他顿了顿干脆开口道：“真的有用吗？为什么我试了很久也没有听见你的回答？” 方微冷淡道：“如果你换个好点的称呼，我或许会想要回答你的话。” 方微原本就不是会讨好旁人的性子，如今华恃已经将所有其他系统唤走，他也已经与华恃确定了“缔结契约”，他也不用再费尽心机伺候这位宿主，于是语气自然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华恃却像是没有察觉到方微的态度转变，只满心扑在自己的新系统上面，在脑海里再度出声道：“那我以后该叫你什么，总得有个称呼吧，世外高人系统也太长了。” 方微道：“系统。” “系统。”华恃立即改口，听起来似乎对这简单的称呼颇有些不满，不过他很快就没有心思再去计较这些，转而开始关心起自己的新系统：“你的系统面板在哪里？有什么功能？我是不是该有点金手指之类的？或者做点什么累积点数换取技能？” 这人听起来倒像是比谁都更了解系统。 方微忍不住问道：“你都听谁说的？” 华恃理所当然道：“书里都是这么写的。” 好吧。 先前是自己费尽心思讨得气运之子的欢心，现在既然已经绑定了，便得该你来完成我的要求了。 方微这么想着，心情霎时好了起来，他随手消耗神魂之力编造了个系统面板，虽然已经穿越后在这个古朴的世界过了太久，但好在操作系统这种东西还没有完全忘记，他很快模仿着上辈子接触的程序系统，做出了个大概相似的面板在华恃的脑海里。 “系统加载完成。”方微将声音换成平板而没有任何感情的语调，开始伪装系统声音，“恭喜宿主绑定世外高人系统，宿主将通过调查玄青大陆秘闻和完成主线剧情获取任务点数，任务点数可换购武学秘籍以及各种丹药，还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加油升级。” 听完方微的话，华恃没有立即去查看方微编织出的系统面板，而是非常关心地问道：“主线任务会很难吗？会有危险吗？调查秘闻需要哪种秘闻？娱乐八卦算不算？” 方微：“……” 虽然很不想出声理会，但为了防止华恃因此不肯出去替自己完成任务，方微还是开口道：“没有任何危险，宿主请放心。” 华恃放心了不少，接着开始查看系统面板，那面板依旧是通过魂魄的力量直接浮现在华恃的脑中，只有魂魄相连的华恃与方微能够看到，而这时候华恃兴致勃勃的看着，这系统面板倒是非常的完善，界面十分美观，上面什么都有甚至还显示了玄青大陆的时间日历主线任务支线任务武学界面以及版本号。 方微静静等着华恃查看，半晌后方才问道：“宿主还有什么问题吗？” 华恃眨了眨眼：“有。”顿了片刻，他接着说道：“为什么这系统面板这么像游戏界面？” 方微沉默。 好在华恃没有再接着问下去，他似乎对这游戏界面非常的满意，甚至有几分亲切感，在查看了点数兑换界面那堆看不懂的秘籍和武学界面全部暗着的图标之后，华恃接着自语道：“主线任务是什么……咦？三天时间内了解玄青大陆的势力分布，以及调查邪道之主方微。” 华恃盯着那个名字半晌，若有所思道：“方微？” 第4章 方微究竟是谁？ 华恃非常乐意去完成这个任务，因为这任务不需要他亲自涉险，也不需要他花费什么精力，身为名门世家华家的五少爷，华恃做这些调查的时候甚至连门都没有出，直接命下人们搬来了华家藏书阁里所有与方微有关的书籍和记录，接着就开始翻阅起来。 当然，这翻阅自然不是由华恃自己翻阅，而是由他的下人们翻阅，华恃特地找来了整整十二名下人，全都在他的院落里忙碌着，最后将他们查来的东西精简记录下来，交给华恃过目。 不过身为一名懒到极致的大少爷，华恃自然是连过目的这一步也觉得麻烦的，所以最后还是他的手下们替他捏着肩捶着腿，将精简过后的资料念给了华恃听。 “据说方微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人前是在十六岁，江湖传闻邪道风雨殿主在从化灵大会回来的路上捡到了个重伤后灵海尽废的少年，风雨殿主将其救下，并且与之在房中对谈了整整三日，三日之后，风雨殿主宣布将那名少年收作弟子，那名弟子就是方微。”侍从虽然早都已经看过了资料和记载，但念到这里仍是忍不住有些惊叹，“当时这件事情在玄青大陆应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许多书册上面关于这段都有不同的记载。” 华恃托腮听着他的话，这时候忍不住问了出来：“这事有这么轰动？” 他忍不住在脑海里询问起自家系统，不过方微自从与他“签订契约”后就非常尽职地伪装起了系统，如非必要绝不轻易开口，自然没有回应华恃的话。 还是先前那名侍从小声替华恃解释道：“少爷有所不知，那名少年灵海尽废，就是已经没有办法再化灵了，而且他已有十六岁，在玄青大陆各派，弟子拜师的年纪都在十岁以下，超过十岁想要开始修炼就有些困难了，而若是超过十五岁，想要入门几乎都很困难了。” 华恃听完暗暗在心里面松了口气，心道是还好自己这具身体之前有修炼过，不然恐怕连入门都难。 华恃的这些内心活动，都是方微通过两人的魂魄绑定听到的，因为这位华恃少爷简直是个话唠机器，任何事情都能够引发他的心情波动，然后他就开始偷偷在脑子里面向方微嘀咕。 比如华家的某种糕点好吃，那几种名贵的茶他好像喝不出什么感觉，旁边那个侍从好像边干活边偷偷看他的丫鬟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还有刚才侍从说起方微的经历时，华恃也在脑海中对他的系统吐槽，说这种套路他看得多了，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引起轰动，废柴崛起不是老套路吗？逆袭打脸多常见啊？大家还没看够吗？怎么会有人到现在还伸着脸过去挨打呢？ 方微沉默地听着华恃的脑内发言，只觉得此人虽然表面不言不语，但脑内的聒噪却远非常人所能及，甚至令方微几度想要切断两人的魂魄关联。 不过华恃到底还是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缺少了解，刚才侍从所说的那些话他听了个一知半解，又怕被侍从给看出来不对，于是只能在脑中询问方微：“他说那个方微灵海尽废，灵海是什么？” 这个问题是常识，方微没有吝啬回答，终于出声道：“在玄青大陆人们修行主要有两种途径，一种是修炼气海，一种是修炼灵海，修炼气海提升实力境界，而灵海则可以支撑化灵所需要的力量。” 华恃听得津津有味：“化灵又是什么？” 方微道：“玄青大陆有无数先天灵物和后天灵物，实力强大之人可寻找适合自己的灵物并与之缔结契约，成功降服灵物之人，便能够施展化灵，借助灵物的能力使自己进入半灵体状态，灵海越强大的人，能够降服的灵物也越强大，而灵物品阶越高，化灵状态的战斗力也就越高。” 这种从未接触过的力量彻底引起了华恃的兴趣，他将侍从晾在旁边，忍不住在脑中向方微接着问下去道：“都有些什么灵物？只要修炼灵海就可以了？我也可以吗？我现在还没有灵物对吗？我现在的实力能收集多少灵物？” 方微看他这副兴奋的样子，忍不住心里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他沉默片刻道：“宿主自小有修炼灵海，现在是灵海三阶，暂时还没有灵物，每个人一生只能与三只灵物结契，因此世家子弟和许多门派精英弟子一般不会太早结契，他们大多会选择等到灵海修炼到五阶以上，然后参加化灵大会进入灵域寻找五阶以上的灵物结契。” 华恃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会至今没有与灵物结契，应该也是为了等待化灵大会。 听到方微这么说，华恃对这化灵大会顿时充满了兴趣，似乎恨不能立刻就找上一只灵物施展化灵看看效果，方微听到了华恃的想法，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契机，华恃既然对化灵感兴趣，那么他恰好可以利用这点，骗华恃前往参加化灵大会，而自己也借此机会调查当年的某些事情。 方微心中已经计划好了将来的事情，然而华恃在脑子热了会儿之后，不知为何突然又冷静了下来，他道：“化灵大会这种场合，应该很危险吧？” 方微怔了怔，连忙道：“不……” “这种场合就是小说剧情里事故的高发地，参加大会的弟子进去以后总会遇上危险，然后跳出个boss进行自己的阴谋诡计。”华恃在脑海里这么说着，顿时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己去参加化灵大会的念头，“不行不行，我不能冒这个险。” 方微：“……” 他还没有来得及劝说华恃勇敢一点，华恃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对了，你的系统功能里包括灵物这种奖励吗？签约送个灵物宝宝什么的？” 方微再度陷入了沉默。 半晌过后，方微才终于再度出声道：“有的。” 他既然想要华恃帮助自己脱离囚牢，就自然需要帮助华恃提升实力，要为华恃准备何种结契灵物，他自然也有想过，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但那灵物没那么容易说话，以华恃现在的实力，想要驾驭它还实在太过勉强，还需要再等上些时日才行。 他自然不会这样告诉华恃，于是只能道：“不过那是后期的主线任务奖励，宿主还请加油完成任务。” 华恃眼睛发亮，虽然失望于这灵物不是开局就送，但依然十分期待，他忍不住追问道：“我能提前知道那是什么灵物吗？它厉害吗？等我见它需不需要给它带点见面礼？” 方微尽力耐着性子：“十阶灵物，其他的暂时不能透露。” 华恃眨了眨眼：“十阶？” 方微没有再出声，该解释的都已经解释完了，他于是再度进入了装死模式。 华恃没听见方微的回答也不在意，那头侍从才说了几句就见自家少爷不知为何发起了呆，那侍从等待了许久不见华恃回应，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声问道：“五少爷？” 这声音让华恃自浮想蹁跹中回过了神，他禁不住扬起唇角，抬头询问面前的侍从道：“那个，那个邪道之主方微气海是坏了对吗？所以他后来也没有和灵物结契？那他后来是怎么变得那么厉害的？” 侍从连忙翻了翻记录，摇头纠正道：“不，那位邪主后来不知用了什么功法，后来也有了结契灵物。” 华恃好奇道：“是什么？多少阶的？” 侍从应道：“十阶灵物，九霄白龙。” 华恃面上有些诧异：“白龙？”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千年前的邪主方微顶着个反派的身份名头，却不知为何竟然有个比主角还要主角的灵物。 不过这惊讶只是暂时，华恃最关心的还是这个灵物的品阶，他很快问道：“十阶灵物很强吗？有多强？” 提起十阶灵物，就连那侍从脸上也露出了难以掩盖的向往神色：“整个玄青大陆千年来也只出过三只十阶灵物，根据千年前的记载，这位邪主方微的成名战就是他以十阶灵物化灵出九霄白龙战甲以一己之力战五大宗门。” 十阶灵物的战斗力远远超过了华恃的想象，就连他也有些难以相信，自己很快也能够拥有这样的灵物。 他怔了片刻，这才问道：“化灵是什么样子的？” 侍从立即解释道：“化灵能够让人变为半灵体化，每种灵物的化灵形式不同，形态也不同，有的是让人变为半人半灵物模样，有的则是化作灵甲覆在身上，还有的高手修为强大还可以变为全灵体状态，完全化成灵物的模样进行战斗……” 华恃没有耐心听完这个，他兴致勃勃地打断了侍从的话，挑眉道：“你也有结契的灵物对不对？” 侍从顿了片刻，点头道：“是的，不过属下实力低微，结契的只是二阶灵物。” 华恃端着茶杯盯着他看：“你化灵给我看看。” 侍从垂眸恭顺道：“是。” 话音落下，那名侍从身上骤然散发出一阵光亮，光亮当中华恃似乎见到了一道灵物的缩影浮现片刻，不过那缩影掠得太快，还没等华恃看清，它便已经融入了光芒的中心。 紧接着光芒渐渐消散，华恃也终于看清了自己面前进入了化灵状态的侍从。 这侍从相貌与先前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双瞳化作了墨绿色，而他的头发也变成了泛着绿的深黑，如纠缠的水草般披在身后，他的皮肤变得如同铁石般泛有光泽，而就在他的身后，还出现了个巨大的龟壳。 迎着华恃的视线，侍从就这么顶着头绿发顶着个龟壳，苦笑着低下头道：“五少爷，这就是属下的灵化形态。” 华恃：“……” 向来只会让旁人说不出话的华家五少爷，这时候也禁不住沉默了。 看来不是所有的灵物都适合结契，华恃已经忍不住开始担心自己将来的灵化形态是什么模样了。 第5章 华恃在脑海里又询问了方微几次，不过方微好不容易看到这位少爷着急的样子，忍不住想要多看几次，所以并没有要开尊口回答的意思。 耽误这会儿时间，对面的侍从也有些忐忑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灵化后的模样不知是否该变回去，犹豫了会儿才问道：“五少爷，属下还要接着念下去吗？” 华恃这才想起来自己正事还没办完，当即坐直了身子，在桌上果盘里捻了颗葡萄扔进嘴里，点头道：“你继续。” 因为被打岔得太厉害，侍从仔细回忆了会儿才接着道：“方微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人前是因为他灵海被废却让风雨殿主收为了徒弟，而他真正成名却是因为后来他被‘蚀骨’下了十道追杀令，非但没有因此丧命，反倒斩杀了‘蚀骨’十名精英杀手，其中还包括了三名玄元境以上的杀手。” 华恃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道：“‘蚀骨’是什么？” 侍从只当自家少爷极少离开家门，所以并不清楚玄青大陆的组织，他于是很快解释道：“这是玄青大陆最有名的杀手组织，组织内的杀手实力多在玄青大陆排名上层，相传接普通人接到一块追杀令便已经极少有活命的机会，而越是强大的目标收到的追杀令越多，追杀方微那次是千年来‘蚀骨’唯一一次给出了十枚追杀令，但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没能够取走方微的性命。” 华恃听得睁大了眼睛，他早知道系统要自己查的人既然被称为邪道之主，必然有着极其强横的实力，但现在听侍从的描述，对方远比他所以为的还要强大得多。 他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在脑中询问系统道：“这魔头厉害成这样，他要是知道我在调查他，我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方微：“……” 这位华家五少爷还不知道，这魔头现在正在听他问出这个问题。 他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古怪，开口回应华恃道：“宿主请放心，方微已经死了，宿主不会有任何危险。” 华恃愣住：“死了？” 大概是没想到系统会让自己调查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也没想到这人这么强大竟然已经死了，华恃这话不是在脑海中说的，而是不自觉脱口说了出来。侍从正等待着自家少爷的反应，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出声道：“什么死了？” 华恃难得神色正经了些：“没什么，你接着说。” 侍从的讲述被打断了好几次，这时终于接着道：“当时的方微不过才刚二十来岁，谁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为什么被‘蚀骨’追杀，又是怎么在十枚追杀令的围堵下活下来的，关于他的很多事情直到现在也都没人能说得清楚，只可惜这位踏错一步入了邪道。” 华恃倒没在意什么正邪，他更在意的是……这位听起来怎么比他的光环还多？究竟谁才是主角？ 这些心思华恃都没藏着，方微听到他在脑海中说起这些话，不禁觉得好笑，又随之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其实没想到自己昔日被追杀这种事情，竟然也能够被当成是件传奇故事来说，因为在他看来，那实在不是一段有趣的经历。 被追杀的时候他远没有别人所以为的潇洒，蚀骨的杀手实力极强，且他们擅长的不是正面交战，而是暗中出手，他们会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出现，当时的方微正在赶路的过程中，他因此每天不光吃饭喝水的时候要防止被下毒，睡觉的时候与人接触的时候就连有时候如厕也要先认真找找四周有没有藏着杀手，现在回忆起来，方微仍是有种想要将蚀骨老巢给捣毁的冲动。 侍从接着说起后来的事情，方微也收回了心思，接着听了下去。 侍从道：“那十枚追杀令让方微声名响彻江湖，后来风雨殿主中毒而亡，方微继任殿主之位，那时候邪道还在混乱当中，各方势力多如牛毛，他手段雷厉风行，出手狠辣，没多久就将风雨殿发展壮大，成为邪道第一势力，而其他势力也大多归于风雨殿下。” 华恃恍然点头：“所以他才被称为邪道之主？” 侍从应道：“方微此人在邪道众人心中地位非同寻常，他昔年实力高绝近乎鬼神，纵然已经死去多年，但直到千年后的今日，邪道众人提到邪道之主，除却他仍然没有第二个人。” “听起来邪道的人都很崇拜这位邪道之主？”华恃问道。 侍从道：“的确如此，听说甚至有人替他筑庙祭拜。” 华恃颇感兴趣地“哦”了声，说是如果有空倒要去祭拜祭拜，和他魂魄融合的方微听到这里却显得有些无奈了。 方微从横空出世到最后离世，在玄青大陆留下过不少的传闻，就算是已经查阅典籍并且将其精炼总结，要全部说出给华恃听，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讲完的，于是在发觉自己听到天黑也没能够听完邪道之主一半经历的时候，华恃果断选择了让侍从先下去休息，等到第二天再接着讲下去。 华恃俨然已经将方微的故事当做了小说来听，甚至听得津津有味，第二天早上将侍从叫进屋子来讲故事的时候，甚至还提前让人准备好了瓜子花生和茶水。 已经在华恃的魂魄里住下的方微神魂也跟着听了两天的故事，这些故事或多或少与他当年经历过的事情有所出入，不少事情太过夸张，有的更是凭空捏造，但大事上仍是能够对应得上的，而这也正是他让华恃调查与自己有关事情的缘由，他想要通过这些对他的记录，知道某些当年事情的细节。 以及他还想要弄清楚自己“死亡”之后，玄青大陆所发生的事。 华恃早就从方微那里知道了邪道之主最后的“结局”，但他却并没有迫切的想要知道方微究竟是如何死去的，他依旧津津有味听着故事，直到那侍从的讲述进行到了最后。 “关于方微的死，属下等翻阅了许多记录，但是却发现了有数种记载。” 华恃正听到剧情的关键时刻，侍从这话骤然将他的心思拉了回来，他愕然道：“这就没了？他还没有称霸正邪两道，他那部下也不知道究竟被人扔哪去了，还有那把剑宝剑，他寄放在别人那不取回来的吗？他不是还说了要去他朋友隐居的地方看看，也都没去，他就这么死了？” 方微：“……” 他倒是没想到，这位听故事的代入得比自己还要深，把自己顾虑不到的事情全给考虑进去了。 侍从也没想到自家少爷会这么问，顿了下才苦笑着道：“少爷，这世间事大多无法预料，本就难得善终，否则若早知自己会殒身那处，那位邪道之主当初也就不会前往祸渊了。” 方微最后葬身的地方叫做祸渊，不管是哪个版本的故事，他最终都没能够走出那处。 祸渊是玄青大陆上最为神秘的所在之一，那是一处不见尽头的深渊，只要掉下深渊的人，没人能够活着回来。 而昔日的邪道之主方微，便是这般坠入深渊，结束了与之有关的所有传奇故事。 在各方所记载的故事当中，有人说方微来到祸渊，是为了调查上代风雨殿主也就是他师父的死因，还有人说他是被旁人用计骗来，或者被人威胁所以才来，又或者是被正道追杀走投无路逃到了祸渊，但不论是出于何种原因，最后他都跌入了那深渊之中。 关于他是如何跌落深渊，人们的说法也各自不同，有人说他是被亲信推下深渊，有人说他是重伤求死自己跳下了深渊，还有人说他是打斗当中失足跌落其中。 华恃听着这些猜测听得头大，忍不住敲了敲桌子：“难道就没有比较有说服力的版本？” 他故事听到这里，突然得到这么个不知道算是什么结局的结局，总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而且他接受了系统的任务是要调查方微的事情，现在得到这么个消息，他的任务要怎么完成？ 华恃摇头叹气，然而正在他这么想的同时，他突然听见脑中的系统出声道：“任务‘调查邪道之主方微’完成，宿主剩下的时间不多，请尽快完成后续任务。” 华恃茫然：“啊？这就完成了？不需要弄清楚真相？” 他还想知道邪道之主临死前都说了什么呢！ 方微没有应声，在他看来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更何况关于自己在祸渊发生的事情，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想要知道的不是结局，而是旁人对这些事情究竟知晓多少。 相比之下，他更关心的还是玄青大陆现在的局势。 不知道他的朋友与旧部，现在究竟还剩下多少。 第6章 调查清楚了关于邪道之主方微的事情，华恃在系统的提示下终于开始了接下来的调查，关于如今整个玄青大陆势力的调查。 关于玄青大陆的势力分布，远比调查方微的事情要简单许多，方微存在的年代距今已有千年，纵然实力在六境之上的强者皆拥有数千年的寿命，对他们来说千年还算不得什么，但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风云几度轮转了，这么长的时间过去，纵然昔日的邪道之主再如何惊才绝艳，也都已经消失在了人们的记忆之中，只剩下某些书册上还记载着关于他的生平与过去。 但玄青大陆如今的势力以及整个大路上有名的强者，只要在街上找个经常听书的人，几乎都能够说出个大概。 也就只有华恃这种初来乍到的穿越者，还有方微这种被囚禁上千年的孤魂野鬼，才会对这些事情半点也不清楚。 华恃问起这个，守在他面前的侍从愣了片刻才苦笑道：“五少爷，您平日里不爱修炼也就罢了，老爷若是知道您连这些都不清楚，怕是……” 华恃满脸无辜地道：“所以我这不是来问你了吗？” 他这话说得没有任何问题，侍从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过了片刻他才接着讲述起来：“当今天下分灵道与邪道，据说多年前邪道曾经强盛无比，但随着邪道之主陨落，邪道现在已经完全为灵道所压制，昔日邪道三大门派如今只剩下摧星楼还有几个门人，而风雨殿和血鸦教都已经彻底消失。” 华恃不久前才听说过关于邪道之主方微的故事，在方微统领邪道的时期，这三大门派都曾经有过无比繁荣的过去。 听到这里，他忍不住唏嘘道：“这么大的门派，说没了就没了？” 侍从摇头道：“听说千年前邪道之主陨落祸渊之后，灵道与邪道曾经大战一场，后来邪道战败，风雨殿方微的两名护法一死一伤，摧星楼楼主遭人暗算中毒而亡，血鸦教教主主动向灵道投诚，几名长老不知所踪。” 华恃怔了怔，喃喃道：“就这样？” 整个邪道在方微的故事里如此强势霸道，怎么到了旁人的口中这么容易就消亡了？ 华恃想不明白，不过侍从却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神情：“歪门邪道虚张声势，自然不足为惧。” 华恃没有应声，他低头敲着桌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明显对于这个故事的结局表现出了不满。身为刚来到这世界的穿越者，华恃没有对于身为灵道中人的感同身受，对邪道也没有任何的深仇大恨，相反从不久前侍从所讲述的故事看来，邪灵两道的区别不过也只是立场不同而已，最多就是正道的修炼功法金光闪闪看起来比较浩然正气，而邪道煞气冲天看起来不怎么像好人罢了。 华恃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对这玄青大陆了解太少，但现在听到方微故事里的邪道三大门派消亡，他还是感觉有些惆怅。 若是那位邪道之主还活着，知道现在玄青大陆这副格局，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他这样想着，不觉就在脑海中说了出来。 方微听着他的问话，不禁也陷入了沉默。 自己是什么心情？ 方微说不清自己此刻想得最多的念头究竟是什么，早在他被困地底深渊的千年之间，他就已经猜到了玄青大陆将会有的格局变化，也想象到了那些人将要遭遇的事情，但即使早已经有了猜测，当真正听到这些消息，他发觉自己心中依然难以平静。 方微没有出声，而这时候华恃已经好奇地继续问了下去：“你只说了邪道，那灵道呢？” “五少爷您……”侍从摇头苦笑，原本以为华恃只是对于邪道的势力不甚清楚，却没想到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担心自家五少爷将来被老爷训斥，连忙接着说道：“灵道有五大宗门三大世家，五大宗门分别是寒溪宗，雷火山庄，白月山，水云城，天问山，三大世家便是咱们华家，还有崎城周家，以及燕水河畔的温家。” 华恃托着腮认真听着，他早知自己这具身体的家底应该不错，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不错，整个玄青大陆这么多流派宗门，华家身为其中一大世家，能够与五大宗门相提并论，实力必然不能小觑。 不过既然有了这种家底，他还要系统做什么？他坐在家里面混吃混喝安全又快乐，安心当个少爷，难道不比为了做任务升级东奔西走四处忙碌来得舒服？ 华恃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思，与华恃魂魄相系的方微原原本本地接收到了他的念头。 不得不说华恃这种思维非常的具有感染力，在那瞬间，就连方微也差点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但必然不能让华恃这样的念头继续持续下去，方微很快出声提醒道：“身在世家并非日日都能过安稳日子，家族争斗远比宿主以为的要残忍，兄弟手足相残的情况比比皆是，宿主若想要安稳的在玄青大陆活下去，只有自己拥有实力才是最好的保证。” 华恃闻言恍然：“系统你说得对。”他这时候终于想了起来，“说起来我还有四个哥哥呢。” 眼见华恃重视起系统的作用，打消了在华家混吃混喝的念头，方微稍稍松了口气，终于有心思去思考关于当今玄青大陆局势的问题。刚才侍从所说的五大宗门与三大世家，与方微记忆中没有太大的分别，三大世家家底雄厚，能够安然度过千年没有动荡并不奇怪，而五大宗门也只有昔日的明火峰换作了天问山，其他的宗门也都依然尚在。 看来这些年灵道的确安稳，只有邪道遭受了不小的动荡，变成了当下的衰落局面。 按照刚才侍从的话所说，他的左右护法闻重和白蘅皆已经不在，风雨殿彻底毁灭，而摧星楼当年那个身为邪魔外道却总爱穿白衣装模作样的楼主江亭晚也已经中毒而亡，血鸦教倒是似乎活着不少人，教主姬雁会像灵道投降完全在他的预料当中，那个老狐狸本就是只求活着，怎么活在哪活都不在他的考虑当中，而几名长老失踪……方微回忆起当年血鸦教那两名长老，不禁长叹了声。 只希望那两人如今还活着。 原本以为侍从已经将该说的都说了，但没想到那侍从想了片刻，竟又补充道：“对了，这数百年来在灵道与邪道之外，还有另外两个突然崛起的势力，两方势力皆不属于任何一派，但皆是实力强大，只是这两大势力的掌门似乎相互之间还有旧怨，近年来灵道的化灵大会数次邀请他们，他们从未同时出现过。” “嗯？”华恃闻到了八卦的气息，顿时有了兴趣。 只可惜侍从对此事并不清楚，于是也只是几句话轻描淡写揭过，无法再说出别的什么来。 方微对这崛起的两大势力有所猜测，但却不敢断言，只能期盼将来有机会能让华恃前去查看一番。 交流至此，当今玄青大陆的局势该知晓的方微也都已经知晓了，他伪装出系统的声音，用毫无情绪的语调道：“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了解玄青大陆的势力分布，以及探听邪道之主方微的相关事情，获得任务奖励道具《歧光决》。” 说完这句话，他意念驱动神识，将《歧光决》的功法编织进入系统界面当中，凝成了书籍模样。 华恃原本还打算与那侍从多交谈几句，没想到任务这么快就完成，他怔了下才道：“就这样？” 方微自然没有理会他，怔了片刻之后，华恃连忙在系统界面调出了那本《歧光决》秘籍，翻开仔细看了看忍不住有些惊喜：“这是修炼灵海的功法？” 这位华家五少爷虽然懒散怕事，但某些时候实在好哄极了，方微不禁翘起唇角，回应道：“歧光决是高级功法，能够帮助宿主尽快提升灵海强度，早日与灵物结契。” 这其实是方微早就已经做好打算的事情，他从魂魄与这位华家五少爷相融开始，就已经检查过了他的根骨，华恃不愧是玄青大陆的气运之子，天赋之高几乎足以让任何年轻人嫉妒，让不少门派的高人对他生出收徒的心思，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他的天赋受到限制，寻常人很难看出他真正的根骨与天赋。而他想要让华恃能够救出自己，首先就是要想办法提升对方的实力，从灵海开始修炼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方微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这边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但真正的困难，却还在后面等着他。 刚拿到功法的时候，华恃的兴奋与激动绝对是显而易见的，大部分穿越者在来到一个玄奇的世界并得到机缘之后，大概都是这样的反应，就连方微回忆起自己初来乍到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反应。 然而真正的问题就在后面。 为了能够让华恃看懂这些功法，方微在凝成功法的时候甚至还特地加了备注与图示，保证华恃绝不会遇上修行的障碍。 这些功法华恃的确也是能够看懂的，刚拿到功法的前两天，华恃每天都会抽上大半天的时间去修炼。 然而就算有再好的天赋，再好的秘籍，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见到效果，华恃在练了两天之后，渐渐发觉了练功实在是个非常无趣的过程，随后每日花在练功上的时间便渐渐少了起来。 等到第十天，华恃已经沉迷于听自家侍卫讲各种各样的江湖故事，吃各种各样的玄青大陆美食，完全将修炼变强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方微：“……” 他从没想过，有天让整个玄青大陆众人争夺得头破血流的《歧光决》，对人的吸引力竟然还不如胡编乱造的故事和美食。 第7章 方微在这世上曾经有过许多种身份，有人惧他也有人敬他，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天有人会嫌他，嫌他太吵太烦。 嫌弃他太吵太烦的当然是华恃这位小少爷。 自从发现华恃因为觉得练功太累太麻烦所以总是想尽各种办法偷懒之后，方微就从一个系统进化成了带闹钟提示功能的系统，每天到了该练功的时间，方微都会主动出声提醒对方练功。 有时候华恃会假意答应，等方微停下提示声后，他就会接着看没看完的书，听侍从讲没讲完的故事。 方微见得多了，渐渐摸清了对方的心思，于是干脆在系统里让自己的声音重复循环起来，只要华恃一刻没有去练功，他便一刻也不会停下来。 华恃最终还是让他给烦得受不了了，终于不再想办法偷奸耍滑，开始专心修炼起来。 修炼的过程非常的顺利，因为天赋摆在那里，华恃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问题，虽然修炼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得到提升，但在方微的督促之下，华恃仍然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就将灵海提升到了四阶。 虽然在方微看来，华恃这样的程度还远远不能够与他提前安排好的那只灵物结契，但现在的华恃至少已经可以开始为结契做点准备了。 在确认华恃的实力已经勉强足够自保之后，方微在系统界面捣弄许久，向华恃发出了第二次的主线任务。 华恃早上醒来看到了面前闪着金色感叹号的任务标志，在吐槽了这接取任务的方式之后，他喃喃将任务的内容给念了出来：“玄青大陆暗潮涌动，邪道暗中谋划意图崛起，宿主需前往凝山，找到数千年前初代灵道之主所留下之信物，凭此信物召集部下粉碎邪道阴谋。” 华恃念到这里，眨了眨眼忍不住问道：“什么信物？” 方微当然没有回答他，而华恃自然也早就习惯了方微的沉默，并没有期望对方会给出回答，他只是沉吟地看着面前的任务，半晌才低声道：“这任务……” 方微想知道他究竟要说什么，于是仔细听着，却没想到他沉默半晌也没有将后面的话给说出来。 沉默片刻，方微到底还是开口问道：“宿主？” 华恃对于方微的突然开口有些吃惊，大概是这系统平日里太过沉默，所以他主动开口华恃竟有些不习惯，他扬了扬眉梢，想了想明白了方微的意思，于是道：“我想说的是，我发现这任务和前面的主线任务不同，它没有限制任务完成的时间。” 方微：“嗯？” 很快，方微就明白华恃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句话了。 前面的任务方微在设定的时候加入了完成任务的时间规定，所以华恃找人调查听他们说故事，所有事情都在三天内完成，方微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不对，但等到了这时候，方微才知道华恃在办事的时候拖延起来究竟有多么厉害。 在接到任务的当天，华恃就开始准备起要出门的事情，他先是派人调查了凝山所在的位置，然后因为好奇初代灵道之主的故事，所以干脆将侍从找来命他将初代灵道之主的身份和生平都讲了一番。 灵道之主怎么说也是个传奇人物，关于他的记载绝对不比上代邪道之主方微要少，所以这故事华恃听着听着，就过去了整整两天的时间。两天过后好不容易听完故事，华恃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耽误了多久，于是他赶紧又接着替自己的出行做起了准备，比如要带些什么食物，要带上多少钱财衣物，还有随行的护卫等等。 但因为下属们不确定自家五少爷的喜好，所以在准备东西的时候去询问了华恃的意见，华恃于是很快在自己究竟该带哪种美食上面犹豫了起来，最后他干脆让下人们又去将每种食物都做了些过来，然后慢慢品尝了起来。 这还不算，因为中途发现了几件自己从来没有试过的美味，又听下人说这些食物其实还有更多更好的烹饪方式，华恃心血来潮，甚至干脆在自家院落里准备了一场美食比拼。 就是这样华恃在出门的过程中不断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所吸引掉注意力，动辄耽误上好几日，要不是方微不断提醒，他或许都已经忘记自己还要出行这种事情了。 而方微在如同老妈子般督促对方好几天后，终于明白了自己究竟有多失算，并暗自决定此后再也不要犯这样的错误，编织任务必定严谨无比再也不给华恃有半点钻空子的机会。 可喜可贺在接到任务的半个月之后，华恃终于披着雪白的狐裘大氅，拥着暖炉坐在豪华宽敞大马车里，带着十来名下人和整车的美食衣服等东西离开了华家。 顺说华恃离开前他溺爱儿子的爹与那四位宠爱弟弟的兄长也都纷纷前来相送，叮嘱了许久才终于不放心的让这位小少爷离开家门，并且又多安排了数十名护卫在路上相送，又叫人传递消息下去沿途路上的所有城镇都有华家的人迎接，并将他送进当地最好的酒楼客栈。 于是当初方微对世家的描述并不准确，华恃就算天天待在家里耽于逸乐，他以华家的家底和他父兄对他的溺爱程度，他也绝对可以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 不过好在华恃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方微也打算不去提醒他，让他开启真正的修炼之路。 方微认为，等到华恃真的进入了修炼的门道，他就会发现没有什么能比练功更有意思，当初他就是这么迷上修炼的。 可惜方微并没有意识到，沉迷修炼的他与爱好享乐的华恃原本就是两种人。 凝山距离华家并不算太远，赶路只需要三天的时间，而华恃因为坐着马车带着大批人马，又带了太多的东西，所以花费的时间稍微多了些，不过这也并没有耽误太多，方微既然已经等待了千年，便不会连这点时间都等不起，五天的赶路时间，在每个过路的城镇游山玩水顺道吃遍美食之后，华恃终于带着人到了凝山的山脚下面。 这座高山虽然并非险峻之极，但显然也不是马车能够上去的，马车在山前停下，华恃从车上下来，盯着前方的山头正想着自己该怎么样把马车里的东西带上去，方微看着他紧锁眉头的表情，猜到了他的心思，于是主动开口打消了他花里胡哨的念头：“凝山的秘密不得让旁人知晓，否则会为宿主带来危险，宿主需自行上山，不得带任何随从。” 华恃完全没有料想会是这样的情形，他险些脱口在这么多的护卫前说出话来，等好不容易克制住表情，他才在脑海中慌忙问道：“一个人都不能带？” 方微面对他可怜兮兮的语气丝毫不为所动：“不能。” 虽然他对华恃发表的任务是要他找到初代灵道之主留下的信物，但事实上这信物当然不是什么灵道之主留下的，那老头根本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方微会让华恃来到凝山，不过是希望对方能够取出自己早年藏在此处的东西。 只要能够找到这信物，若有他当年的旧部还活着，见到这东西自然会前来寻找华恃。 当然那些人也不是什么灵道部众，而是灵道眼里嗜血嗜杀的魔头。 并非方微故意对华恃这般欺瞒，但华恃身为灵道世家的公子，必然不会愿意与邪道同流合污，方微想要让对方替自己办事，只能用这样的方法，给自己换重身份，也给自己的部下们安上个比较光明正大的身份。 方微将这些事都已经想好，但华恃对此却全然不知，他还在忧心着自己无法带其他人上山的事情：“那个，我自己上山的话，山上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方微淡淡道：“山上并无危险，宿主请放心。” 华恃迟疑了下：“就算没有危险，这山那么高，我真的要自己爬上去吗？” 方微纠正了他的说法：“这山并不是很高，只需要半日就能到达山顶。” 华恃依旧无法下定决心：“我觉得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我还是先在马车里休息，等到明天天亮再上去。” 方微：“……” 他早该料到华恃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不给华恃反对的机会，斩钉截铁道：“还请宿主尽快上山，否则若等到邪道中人赶来提前下手，宿主就真的有危险了。” 华恃思虑再三，觉得和爬山相比，还是遇到邪道杀手的问题更大些，无奈之下，他终于只得让自己的护卫普通们在山下等待，自己换了身轻便易赶路的装扮开始独自往山上走去。 说是独自也并不正确，因为方微的神识也在华恃的魂魄中，正跟随着他上山。 这处凝山已经许久未有人上来，虽然这里曾经是灵道总坛，但在多年前方微化灵将总坛拍成废墟之后，这里就已经彻底废弃，灵道的总坛也搬到了如今的沁州。 因为这段时间的修炼，华恃虽然看起来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但实际上体力并不算差，来到凝山山巅曾经的灵道总坛外时，不过才花去了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 千年的时间让这处破败的总坛四处的残壁早已经长满了藤蔓与青苔，但透过这些被损毁的建筑，仿佛依稀还能够看到这里曾经的模样。 方微透过华恃的视线看着这处地方，心中没有太多的感怀，只将记忆里此处的地图在脑海中画出，并通过魂魄的相通传到了华恃的脑中。 华恃看见了地图，也看见了地图中那非常显眼的红点：“我要找的东西就在红点这里？” 方微应声：“是的，请宿主尽快赶到此处取得信物。” 华恃无奈地“哦”了声，显然对还要走这么长的距离感到非常无奈，不过他也没有耽误时间，在将地图看了个大概之后，华恃向着总坛的破损大门走了进去。 灵道总坛很大，这里曾经有过数千年的历史，若非当年方微一巴掌将这里拍碎，或许灵道的首领们还会继续留在这里。昔日方微对这里没有太多的感觉，现在通过华恃的眼睛看着这里，才意识到这里是真的很宽敞，宽敞到近乎荒凉。 当然这里也的确早已经荒凉，穿过几处长满青草的庭院，还有被乱石掩埋的凉亭走廊，华恃走在其中难免有些慌张，于是他开始没话找话与脑海中的系统对话。 这些对话也很简单，无外乎就是华恃最擅长的享乐，比如什么曲子好听，什么东西好吃等等。 华恃对着地图不断走着，然而不知是因为说话太过投入，还是这里与地图上变化太大，原本应该很快到达目的地的华恃，不知为何绕着绕着竟然错过了那处房间，转而拐进了另一处房间当中。 方微发觉不对，心中骤然一惊，想要开口提醒，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华恃嫌弃门上有太多灰尘，不肯用手，便轻轻用脚尖顶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屋内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墙上一幅因为时间太过久远，所以已经几乎失去了色彩的画像。 画中的男子容颜绝世，眉眼隽秀，隔着被风吹晃的白纱正垂眸含笑看着他。 第8章 墙上原本还有许多其他画像，但华恃所见到的那幅画正对着这方，只要推门就会立即见到那幅画。 而见到那幅画像之后，华恃就无法再将视线分给别的画像了。 “这是谁？”华恃眼里只有画像中的人，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缓缓推开房门朝着画像走了过去，他喃喃地说着，分明是在询问魂魄中的方微，“他是谁？” 方微：“……” 如果不是现在看着华恃走进这处房间，他险些忘记了这处废弃的总坛里面还有自己曾经的画像，等他想起来的时候，要阻止华恃进入房间已经来不及了。现在他只能庆幸自己作为邪主时从来都以面具示人，并没有人知晓邪道之主方微的模样，所以江湖上对他的模样也没有过任何记载。 这样至少华恃应该不会将画像中的人与邪道之主联系到一起。 方微没有回应华恃的话，华恃却依旧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画像的身上，他此时已经来到了画像的面前，神情略带恍惚，似乎已经沉浸在某种情绪当中，他抬手想要抚摸画上的人，然而墙上的画早已经经历了千年的风霜，画纸微微翻黄，分明已经脆弱不堪，华恃在最后一刻回想起这件事，连忙将指尖缩回，这才免于让这画像被自己给彻底破坏。 眼看画像还好好的挂在墙上，华恃轻轻吐了口气，等到这时候才终于注意到画像的左下方还落着几个字。 柳栖霜。 华恃的目光长久地凝在这三个字上，他轻轻念着这个名字，未曾发觉自己说话时的声音比之平常要温和了许多，就仿佛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 方微不解他为何会对一幅画有这么多的反应，就算这幅画上的人是他自己，他观察着华恃的动静，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道：“宿主？” 华恃眨了眨眼睛，像被方微的声音给叫得回了神，他双眼充满着难以言说的情绪，忍不住有些炫耀似地向对方微道：“他叫柳栖霜。” 方微：“……” 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他毕竟曾经用过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现在这名字被华恃这么说出来，方微还是不禁感觉有些异样。 他尚且没有来得及出声，华恃已经翘着唇角再度开口道：“他长得真好看，对不对？” 方微：“……” 自己夸自己好看这种事情他实在没脸去做。 华恃全然没有察觉到方微的别扭，他接着开始打量起画像和这画像周围的其他摆设，不过相较于不久前的失神，他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自己平常的模样，通过房间里的摆设，他很快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这里看模样应该是很重要的地方吧？我在来的路上听几个下人说过，凝山在千年之前曾经是历代灵道之主所在的地方，所以我想这里应该就是千年前的灵道总坛？” 华恃的猜测并没有错，所以方微也没有出声，他微微有些心惊，担心华恃会推测出从前的蛛丝马迹。 但接下来华恃的猜测就朝着离谱的方向狂奔而去了，方微只听见华恃道：“这房间里面除了柳栖霜的画，还挂了整整十来章画像，其中虽然有男有女，但每个人的相貌都非常出众。这群人当中相貌最好的当然是柳栖霜，而他正好就在房间里最中央的位置，我大概已经明白了这个房间里这些画像究竟代表着什么……” 方微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想要打断华恃，阻止他再继续思考下去，以免被他不经意发掘出真相。 但没等方微再开口，华恃已经飞快说出了自己的推测结果：“所以这房间里墙壁上的画像所代表的的，其实就是灵道当年所评选的天下各路美人！而画像被挂在房间最中央位置的，显然就是天下第一美人！” 这么说出自己的推测，华恃眉宇飞扬，语气轻快地道：“系统你说对不对？” 方微：“……”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听完了华恃推理全过程的他，实在是有些怀疑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环节出了错，才会让华恃最终得出这样的接过。 虽然这房间里的画像们的确都长得不错这没问题，但这不过是因为昔日他年纪尚轻，觉得周围都是好看的人办事起来也会赏心悦目许多，所以在挑选人的时候都选了相貌比较优秀的。 他当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千年之后，会被人误解成这个样子。 然而就算是这样，方微也没有办法去解释，比起被华恃知道真相，方微觉得还是让华恃继续误会下去会比较好。 华恃没有听到方微的回应，只当是自己的推测已经被系统所默认了，他心情极好，看着墙上那幅柳栖霜的画心情更好，他此时早已经短暂忘记了自己来到凝山的目的，忍不住在画像的面前来回转起了圈：“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这还只是在画像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预感，这画像应该还没能够画出他的所有神韵，他本人必定比画像上还要好看数倍。” 方微现在已经进入了沉默状态，虽然从很早以前开始众人对他相貌的评价就从来没有少过，但这些话从华恃的口中说出来，不知为何却让他更加觉得别扭。 他干脆短暂屏蔽了华恃的声音，本体在地底的洞穴当中，将原本放在跟在华恃身旁的那缕神识上的精力收回了大半。 地底洞穴当中，原本如同入定始终坐在洞穴里的华恃睁开了眼睛。 而原本在他对面那巨大的眼睛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动静，眼瞳微微动了动，赤红色的光华在其中流转，似乎有些惊讶于方微为何突然红了耳尖。 方微与那眼瞳对视了眼，意识回到地底与这深渊中的怪物相对沉默片刻之后，他终于也改变了念头。与和深渊怪物相比，大概还是听华恃说话比较有意思。 方微短暂地调整好了心情，再度闭上眼睛，精力再次落在了那缕神识之上。 再度回来之后，方微发现华恃依旧还在先前那处房间当中，正在房间里翻找着别的什么东西，似乎是想从这其中找到某种线索。华恃的目的不需多说，必然是想要找到与这画中“柳栖霜”有关的线索。 方微已经不记得这房间里是否有着会泄露真相的线索，为了防止华恃继续翻找下去，他不得不出声道：“宿主，请尽快前往目的地，找到信物。” 华恃已经习惯了方微的沉默，突然听到系统开口，他不禁失笑起来：“原来你在听我说话的。” “找信物不着急，我很快就过去。”华恃边说边继续找着，接着又难以掩藏自己欣喜语气地问道：“你说这位柳栖霜公子，他现在还活着吗？我听说修炼之人可以容颜不老活上千年的时间，修为越高活得越长，这位柳公子这么好看修为肯定不低，他一定还活在这世间对吧……” 方微觉得有必要终止他的想象，于是在他继续胡思乱想之前，他已经适时出声道：“柳栖霜已经死了。” 华恃未曾说完的话卡在了喉中，他动作骤然停顿，连眼神也僵了半晌，直到过了许久，似乎消化完了方微的话之后，他才终于低着声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方微不明白为什么华恃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对于这人来说，“柳栖霜”这个人不过是在画像上见过的人而已，两人的中间隔着整整千年的时间，为什么华恃会为了这个千年前的“古人”这样在意？ 他沉默片刻，回应华恃的问题道：“根据记载，当年邪道之主方微率领妖邪进攻凝山灵道总坛，柳栖霜与其余数十名高手死守此间，身受重伤，随后被方微所杀。” 华恃始终沉默听着方微的话，听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双手微微握紧，眼底已经浮现出许多复杂情绪。 方微说完这些话后便不再开口，他所说的这些情报倒并不能够完全算是骗人，因为在灵道众人所以为的真相当中，在灵道后来的记载当中，“柳栖霜”的确是死在方微手中的，而他只不过将这些事情告知了华恃而已。 华恃沉默了很长的时间，方微清楚这位大少爷的性格，他最是胆小怕事，喜欢偷懒还经常拖延，如果说当初他是见了墙上的画像对柳栖霜的相貌有了兴趣，那么听到柳栖霜是死于方微之手后，他必然不会再敢生出任何想法。 然而方微没想到的是，当他仔细去看华恃的情形之后，他才发现这位大少爷抬眸长久的看着墙上的画像，眼眶竟是微微有些泛红，垂在身侧的双拳也正紧紧地握着。 方微不禁怔住，问道：“宿主？” 华恃听到系统的声音，眸光颤了颤后终于别开目光收回视线，声音沉闷地“嗯”了一声。 方微迟疑着不知是否要继续问下去，但华恃已经苦笑起来，自顾自道：“或许你不相信，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我走进房间见到这人的画像，就好像有什么在牵引着我，让我没有办法将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 说到这里，华恃的语气是疑惑的，但说出的话却是肯定的：“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前还有一章 第9章 怎么会有人因为一幅画而喜欢上一个人？ 方微觉得华恃的话听起来非常的荒谬，然而他的反应却又是真实的，似乎他真的喜欢上了千年前的画中人，而他现在正在为那人的死亡而悲伤着。 可是这怎么可能？ 方微几乎要忍不住怀疑是否两人曾经有过什么前缘，然而无论他如何去回忆，他都无法在记忆中搜寻到华恃的身影。 想到这里方微不禁又有些失笑，华恃不过是最近才穿越来玄青大陆，而自己却是早已经在这大路上待了上千年的时间，他们怎么都不可能认识才对。 不论华恃为什么会对画像上的自己感兴趣，方微没有再继续探究下去，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他要的东西。 方微不由得再度出声提醒华恃，而华恃也终于渐渐自刚才异样的情绪里走了出来，在系统的催促之下，他终于转身离开房间对照着地图继续寻找起目的地来，只是在来到房门口离开之际，他回头最后看了眼墙上的画像，仿佛眷恋不舍般。 离开房间，华恃好几次停步回头，最后直到再也看不见那处房间，他才终于不再停顿地继续往前，寻找地图上标记的地方。 走出房间后的华恃似乎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开始与方微有说有笑起来，当然依旧还是他在说话，而方微并不回应，仿佛刚才在房间里并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只有偶尔眼底的失神，才会暴露他的思绪。 那处挂着画像的房间与方微地图里标记的目的地其实并不算太远，华恃走了十来分钟的时间，就来到了标记中的地点。 标记中的地方是一处石室，因为是藏在暗处的密室，所以华恃还是在方微的提示之下才开启房间的大门，从密道走入其中。 相比于这处破败总坛其他地方的凌乱，这处密室显然要干净整洁许多，在这处总坛行走许久，华恃不难发现外面的房间大多都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就算是之前那处挂着画像的房间，也都摆设凌乱，显然被人带走过不少东西，好在那墙上的画像似乎有什么禁忌，所以才被留在了房间当中。 “这里如果真的是灵道的总坛，那当初总坛被方微毁灭的时候，灵道剩下的人应该都来把该拿的东西拿走了吧？”华恃虽然是个懒散的大少爷，但脑子却并不蠢，相反他的心思还非常的敏捷，“这个房间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所以说就连灵道那些人也不知道这里有间密室？这是就是初代灵道之主留下的房间？” 华恃这时候已经完全恢复了寻常模样，他忍不住在房间里面打量，在打开角落的柜子看到满眼的金灿灿的光芒之后，他忍不住连忙松开柜门捂住了眼睛：“这也太闪了吧。” 方微：“……”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合适，但灵道之主们的确有收敛宝物的习惯，这房间里面就藏着不少他们坑蒙拐骗来的好东西。 这么想着，方微很快提示华恃道：“取走信物之后，宿主可从房间里挑选三件宝物离开。” 华恃略过了刚才装满了黄金宝石的那处柜子，正打算寻找系统所说的信物，听见这话不禁怔了怔：“真的？可是金银财宝我们华家都有，我把这些东西搬回去干什么？” 方微有些好气又好笑，笑这家伙天真单纯，又气他不识货，这么多好东西摆在他的面前他竟然当作是废品，他于是出声提醒道：“房间里的宝物都是灵道天阶法宝，宿主将来必然有能用上的地方。” 华恃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这玄青大陆上的等级划分，听到方微这样说，他迟疑了下才问：“天阶法宝算是哪种程度的法宝？” 方微道：“整个玄青大陆的天阶法宝不过百件。” 虽然不清楚天阶法宝究竟厉害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但方微用数字来体现它稀有度的说法还是让华恃立即意识到了这法宝的厉害程度，在对修炼一知半解，此时还处在不识货状态的华恃看来，物以稀为贵这条定理绝对不会是错的，整个玄青大陆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宝物，但天阶法宝却只有百件不到，那它必然是非常强大的。 而在回过神之后，还有更让华恃感觉吃惊的事情：“你说整个玄清大陆的天阶法宝不过百件，但这里的法宝明明这么多……” 华恃的猜测并没有错，方微于是坦然道：“玄青大陆半数的天阶法宝都在这里。” 饶是华恃是华家受尽宠爱的小少爷，这些天里已经在华家享受过了旁人这辈子也享受不到的富贵生活，但听到方微这么说出这话，还是忍不住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他环顾四周，隔了许久才终于找回声音，随后终于问道：“能多带走几件吗？” 方微：“……” 这人前后态度未免变化太快，方微原本还想着如何劝说华恃带走宝物，现在看来应该不用劝了。 他很快回应道：“宿主的能力还不足以使用太多天阶法宝，为了宿主的安全考虑，宿主只能取走三件法宝。” 华恃当然也没有非要带走更多法宝的心思，听到方微这么说，他立刻惜命的选择了听从方微的话，甚至配合到不需要方微多劝半句。 两人对话到这里，华恃循着系统的提示在房间的暗格里终于找到了一个漆黑的金属盒子。这盒子很沉，华恃小心将盒子自暗格中取出，又认真擦拭了下它表面的灰尘，这才不确定地询问道：“这就是你要我找的东西吗？” 方微通过华恃的视线看着这熟悉的盒子，应声道：“宿主要寻找的信物就在里面。” 华恃看起来有些紧张，他双手捧着盒子，低声道：“我打开了？” 这话当然不是询问，这在华恃的想法中大概归于某种仪式感，在说完这话之后，他缓缓拨开锁扣，打开了盒盖。 盒子里面的金色绒布里，裹着的是一方黑色的令牌，这令牌不知道究竟是以什么样的材料制成，像是金属却又似乎并非金属，表面光滑无比，仿佛有着水光流动其间，指尖触上却是微微散发着暖意，如同被什么所温养着，这样的寒冬之中，华恃将令牌拿在手上，竟感觉整个人至于三月阳春之中，整个人凭空多了分暖意。 就算不知道这令牌究竟有什么特殊的作用，但在华恃看来，光凭它能够取暖这点，它就是个天大的宝贝。 华恃正这么想着，却听见方微的声音再度传来：“请宿主将信物贴身收好，如非必要不能让外人见到这方信物。” 华恃不会傻傻的去问这究竟是为什么，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他穿越来到玄青大陆并没有什么过人的本事，也不会什么太厉害的金手指，他觉得自己最大的优势，大概就是他曾经在原来的世界接触过太多故事套路，所以比任何人都清楚剧情里哪些flag不能乱立，哪些事情最是作死。 作死的事情华恃是万万不会做的，所以在听到方微这么说之后，华恃立刻依言将令牌放入了怀中。 令牌隔着布料贴着他的身体，令他浑身都暖融融的。 华恃心情又好了起来，在确定旁人没有办法从自己身上看出端倪之后，他接着问道：“我还需要做些什么？” 方微没有直接回应他这句话，而是装模作样地故意弹出了系统提示：“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进入凝山找到初代灵道之主留下的信物，作为任务奖励，请宿主从密室中随意挑选并带走三件天阶法宝。” 华恃等的就是方微这话，听到他这么说，华恃便立即在房间里面挑选了起来。 这处房间里面各种各样的华光闪烁不停，灵气充盈整个房间，除却先前华恃在柜子里见到的那些流光溢彩的宝贝，房间各处的桌上，柜子上，还有架子上，也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宝贝。方微先前对华恃所说的话的确是真的，在这房间里的天阶法宝们，只要放在外面武林中，任何一件都足以掀起一场不小的风雨。 而此时身在风雨中心的华恃，还在因为自己的选择困难而苦恼着。 站在房间中央，回头看着各式各样华美的宝物，华恃开始感受到甜蜜的苦恼，他挠着头忍不住问系统道：“这些法宝到底哪件最厉害？我该怎么选？” 方微看华恃这副苦恼的样子觉得有趣，便道：“房间内的每件法宝都有各自的特殊能力，功能也都各自不同，宿主可以随意挑选，等到选定之后便能够获取使用方法。” 华恃迟疑道：“只有选定之后我才能知道它们究竟有什么用？那不是碰运气的事情吗？你这系统是不是太坑了？” 方微没有应声，开始装死。 事实上方微当然知道这些法宝都有着什么功能，但在方微看来，华恃挑选任何宝物的确都没有太多的区别，这些法宝都有着各自可以派上用场的地方，而他之所以没有逐个向华恃解释，它们的作用，不过是因为他觉得太麻烦而已。 华恃丝毫不清楚方微的心思，他此刻还在纠结着应该要如何挑选宝物。 “宝物当然是要能够打架防身的比较厉害，我是不是应该先给哦自己挑件武器？”华恃喃喃自语着，说到这里目光一转，立刻将注意力放在了墙上挂着的那些武器上面。 那些武器各有千秋，有通体雪白的宝剑，也有锋利的斧头，还有鞭子棍棒，看起来全都是不可多得的绝世神兵。 兵刃累的法宝是房间里种类最多的法宝，华恃仔细观察着这些兵刃，蹙着眉头喃喃地认真分析着：“自古以来只有学剑的才配当主角，从美观上讲剑招用起来也比其他招式要好看多了，将来我要练的应该也是剑招，所以我该给自己挑把剑才对。” 如此说来，他就已经筛选了很大一部分的法宝，但大概是合了他的心思，这些兵刃类法宝里面，剑几乎占了其中一半，就算筛选掉一些，也还有许多宝剑等着他从中挑选。 华恃紧蹙着眉头接着自语道：“红色的宝剑太过妖异，怎么看都不像是仙风道骨的正道高手用的，看起来还像是将来要走火入魔的预兆，不吉利不吉利，黑色的剑好像也不太行，跟个棍子似的，连剑光都看不到……嗯，这把好像不错，就是好像有点短？这么短的剑跟人比起来会不会吃亏？不行不行，再看看这个……” 华恃自顾自地说着，方微始终安静听着，听他这么一通分析，实在忍不住觉得好笑。 这么分析了好一会儿，华恃的三件宝物还一件都没挑出来，正在方微准备提醒他加快速度的时候，华恃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叫了声道：“我知道了！” 这回换方微有些疑惑了，他不知道华恃究竟知道了什么，于是主动询问道：“宿主已经决定好了？” 华恃点了点头，表情正经地道：“我已经想好了！” 方微顿了下问道：“宿主决定选择那柄兵刃作为武器？” 华恃视线自面前的这堆神兵上面扫过，手指晃过各种模样的剑，最终哪把也没有选，而是略过他们直接晃到了角落里某个锈迹斑斑形同棍子的“东西”上面。 “我决定了，我要选那柄锈剑。” 方微顿时默然。 华恃信誓旦旦说了这么个决定，说完之后就开始等待方微的回应，然而这长久的寂静却让他不禁有些疑惑：“系统？你还在吗？” 方微用了许久的时间平复心情，等到他开口说出这话，才终于怀揣着复杂的心思问道：“宿主为什么会选择这柄剑？” 华恃认真道：“我已经把所哟套路都想过了，各种情节里面让人挑选宝物，往往表面光鲜亮丽的东西都不是最好的宝物，越是不起眼的东西，才越是珍贵。”他这么说着，忍不住翘起了唇角，似乎是在对自己的判断感到无可挑剔，“所以我选择这个，这锈剑怎么看怎么不起眼，很明显就是这里最好的宝物。” 方微：“……” 眼看着华恃的笑容，方微甚至有些于心不忍，但他再是不忍心，也还是说出了实话：“宿主，这不是宝物，这就是个放坏了的剑鞘。” 第10章 空气静了片刻，随后华恃扭过头主动找话化解了刚才的尴尬。 “我决定要这把。” 方微循着华恃所指的方向看去，有点不确定对方究竟是因为胡乱之下指了这把剑，还是因为他原本就早已经看好了它，华恃所指的那把剑是悬挂在这面墙壁正中的剑，剑身细窄雪亮，它此时悬挂在墙上并没有显露出太多特别之处，但方微知道，当它被人挥动之际，它就像是一抹快而锋利的电光。 因为这是曾经他以柳栖霜的身份行走时所使用的剑。 方微盯着那把剑半晌没有出声，华恃没听见他的反应，忍不住小声问了句：“总不会这把剑也是挂在这当摆设的吧？” 摆设自然不会，这把剑非但不是摆设，在这些所有挂着的武器当中还算得上是上等，虽然这房间里的武器法宝都是天阶，但灵砂剑纵然放在天阶的同类里面，也绝对是不可多得的。 正思索着这些，听见华恃的问话，方微很快收回心神道：“不是摆设，这是真正的天阶宝剑。” 华恃刚才选东西的时候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现在选到了这把剑，却是突然觉得这剑越来越顺眼起来，他来到这把剑前，仔细端详着问道：“这把剑有名字吗？” 方微语气复杂道：“有，这把剑名为灵砂。” “灵砂剑？”华恃听着这个名字，眼里露出了赞许之色，“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听起来还不错。” 方微迟疑许久，最后到底还是出声问道：“宿主为什么会选择这把剑？” 此间这么多的武器，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把，而先前那房间里面挂着那么多的画像，华恃又为什么偏偏会对他的画像情有独钟，难道他们两人间真的有什么他不曾知晓的因果？ 方微没法确定，所以有此一问，然而华恃有些茫然的“啊”了声，这才挠头道：“有什么不对吗，因为这把剑最好看啊。” 方微怔了怔，许久才察觉到自己刚才是过于紧张了。 他恢复往常的语气，这才淡然道：“灵砂剑据传为一千多年前大铸造师雷英所铸造，出世之初就已经引来了各方势力关注，引来无数争抢，最后因缘巧合被雷英大师赠予当时初入江湖的某位青年侠客。此剑削铁如泥锋利无比，但它被评为天阶法宝并区别于其他宝剑之处在于它非但能够斩断任何现实事物，还可以斩断旁人与灵物之间的连接。” 前面关于这把剑的背景介绍华恃都能够听懂，但是后面那段话他却完全没能够弄明白：“什么意思？斩断连接是怎么回事？” 方微早知以华恃的功底肯定没法理解，所以也早已经准备好了回答：“修炼者进入灵化状态可以让自己与契约灵物的力量进行连接，而灵化状态时的修炼者力量会远比平时要强上许多，灵砂剑可以斩断修炼者与灵物的连接，也就是说如果找到破绽，它可以让灵化状态中的修炼者退出灵化。” 华恃终于明白了方微的意思，解决对手的灵化状态，也就相当于大幅度削弱了战斗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把剑能够在许多种情况下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也难怪它会被人当作是天阶法宝。 听到这里华恃已经越加满意自己的眼光，他仔细盯着那柄雪白长剑，忍不住抬手将它从墙上取了下来，随意舞动了几下：“这把剑之前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刚出山就能被大师看上得到这么好的宝剑，他运气是不是也太好了？” 方微默然片刻，到底是出了声：“那名被铸剑师雷英赠剑的青年叫做柳栖霜。” 华恃双眼倏地瞪大，原本只随手拿着剑磕磕碰碰地挥着，现在听到这个名字立即端正了脸色，连忙改变了动作如同捧着什么珍宝般将其收回剑鞘之内认真抱着，抚摸着剑身好一会儿才问道：“这真的是……他的剑？” 方微没再出声，已经说清楚的事情，他向来没有回答第二遍的习惯。 但华恃也并不是想要再问一遍，他这么说只是因为觉得难以相信，并且有些过于高兴。 虽然离开那处挂满画像的房间之后，华恃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但很明显他其实根本没有忘记那画像上的人，也依旧没能够从对“柳栖霜”的情绪中醒过来。 “我竟然正好挑到了他的剑？”华恃捧着剑认真打量着，仿佛到这时候才终于真正看清了这把剑的模样，而先前都不过是随意打量，他难以抑制自己的心情，忍不住向系统分享自己的心情：“我刚进来就看到这把剑了！后来随手指过来也是它！我就知道它长得与众不同，它的主人肯定也是个美若天仙的存在！” 方微：“……” 他猜到了华恃知道真相后必然会有所反应，但却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再这样下去华恃还没能够把自己满腔的热情表达出来，方微就先自己脸红心跳听不下去了，为此他连忙阻止了华恃继续说下去，出声提醒道：“宿主请尽快挑选下一件物品。” 华恃笑了两声，止住了话头，如同逛商场般接着在宝物堆里闲逛起来。 只不过在逛着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始终抱着剑没有松手，如同捧着最珍贵的东西般。 大概是因为心理暗示太过强烈，方微看着他的动作总有种被捧华恃捧在怀里的是自己的错觉，他无法出生干预，只得强行忽略那种古怪的感觉，让自己将注意力尽量放在别的事物身上。 又过了好半晌，如同逛菜市场般挑拣着法宝的华恃终于从宝物堆里又挑出了件东西。 这次他挑出来的是一支笔。 方微一眼将这支笔认了出来，问道：“宿主是否选定这支笔作为第二件法器？” 反正都不知道这些法器的功能究竟是什么，华恃也是随意挑了个比较顺眼的，他都已经挑了半天，现在也就不再犹豫了，点头干脆道：“就它了。” 方微于是依照流程道：“恭喜宿主获得天阶法宝韵秀笔，此法宝可以随意在周围织成幻阵，使宿主暂时进入特殊幻境韵秀天境，用以躲避进攻或者短暂落脚，幻境每次持续时长二十四小时，使用CD五天。” 在玄青大陆人们对于韵秀笔这件法宝的解释当然不是这样的，只不过为了能够通俗易懂，方微特地为华恃换了种解释方法。 事实证明这样的解释方法非常有效，华恃几乎是立即就听懂了这个笔的功能，他喃喃道：“原来这笔不是想要什么就能画出什么啊？” 方微早知这位小少爷会有这样的心思，这时候听见这话倒是并不怎么觉得意外，不过华恃很快又问道：“不过你说的韵秀天境是什么样子的？这么说这支笔算是个空间钥匙？我可以人不进去把东西放进去吗？这样算不算CD时间？” 大概是没想到华恃会突然提出这样的想法，方微怔了下才应道：“虽然没有试验过，但是照理说空间打开而没有活物进入其中，应该不会让韵秀笔进入CD状态。” 如此一来，华恃就算是拥有了自己的专属空间，可以随时随地存放任何非活物的东西。 华恃对于自己挑选的这件东西非常满意，他拿起笔在方微的提示下很快掌握了开启笔中幻境的诀窍，接着随手将自己身上的一块玉佩传送进笔中世界，果然一下子就成功了。非但如此，韵秀笔也没有进入CD状态，很显然华恃刚才提出的设想是正确的。 就算是方微也没想到韵秀笔还有这样的用处，他有些惊讶于这位华家小少爷的心思，大概懒惰的家伙总有办法想出更多可以偷懒的主意。 这么一来华恃就已经挑好两件法宝了，还剩下最后一样东西，这位小少爷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定在了房间最里面摆放着的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上。 珠子约有半个拳头大小，乳白色的珠子内中似乎有无数光晕在流转，珠子内正变幻出春夏秋冬不同的季节与场景。 “我就要这个了。”华恃对于自己选择的宝物都有着相同的挑选方式，“这个好看。” 方微看了眼那珠子，心道这次华恃挑选的东西倒是要常规了许多，这件法宝与房间里面其他法宝相比也算得上非常的中规中矩。 方微继续走流程，用非常通俗的语言向华恃介绍着这珠子的作用：“恭喜宿主获得法器回梦珠，此法器可以帮助宿主看到特定场景内指定人物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技能时间十分钟，技能所看到的场景画面随机，技能CD二十四小时。” 出乎方微意料的是，华恃对这法宝感兴趣的程度远远比刚才的韵秀笔要大，他听完方微的介绍，几乎是立即问道：“特定人物？什么样的叫做特定人物？” 方微答道：“宿主心中所想要探查的人。” 华恃眼睛一亮：“千年前的场景我也可以看到吗？” 方微顿了顿，突然之间明白了华恃的意图。 他迟疑了下正打算给出否定的答案，华恃却已经无师自通地根据先前韵秀笔的使用方法，摸索出如何使用这颗回梦珠，华恃将珠子托在手上，认真盯着它，在一片光晕中低声说道：“我想知道，千年前柳栖霜是否来过这处房间。” 方微想要开口阻止，已经根本来不及了。 而就在华恃说完这话之后，回梦珠发出炽烈光芒，待到光芒散去，房间依旧是那处房间，但房中的摆设却已经变了模样，四周柜子上的灰尘也都已经消失不见。 华恃正观察着这处显然不属于现实时空的房间，突然听见开门声响，接着有道颀长身影推门走了进来。 第11章 华恃目光刹那凝住，他视线紧紧跟随着那道从门外走进来的身影，仿佛再注意不到别的半点事情，眼里只剩下那一道身影。 回梦珠回溯着千年前的画面，但看在华恃的眼里，却如同当下正在发生一般。 华恃自最初从画中见到柳栖霜，便断言那幅画必然没有画出柳栖霜的神韵，然而等到真正在回梦珠的幻象中见到这人，华恃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那画像虽美，却甚至不及柳栖霜风采的万分之一。 这时候华恃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眼看着那人向自己这处走来，明明知晓那是还原了千年前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但华恃仍是忍不住微微后退了半步，本能地要替他让出路来，仿佛连太过靠近对方都是一种失礼。 回梦珠场景中的柳栖霜自然不会注意到华恃，他进屋的时候脚步略微有些虚浮，脸色也是苍白着的，不知是因为身上有伤还是大病未愈，他进屋后便来到了房中悬挂宝剑的那面墙前，抬头注视着房中悬挂的那柄雪白长剑，那正是不久前华恃所选定的那柄剑。 华恃注意到这幅场景，不知为什么竟然有种被注视着的不是剑，而是他自己的感觉。 明明知道这不过是千年前发生的事情，柳栖霜也根本不会认识自己，但华恃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他此刻正被暴露在柳栖霜的目光之下。 华恃所不知道的是，他的感觉并没有错，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千年后的柳栖霜的确正在注视着他，不过不是以柳栖霜的角度，而是以神识融合在华恃灵魂当中的方微的角度。 时隔多年突然以另一种角度看从前的自己，对于方微来说实在是一种别样的体验，而更让这种体验显得不同寻常的是华恃的反应。 他有些记不得回梦珠所展示的这幕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了，在方微的印象当中，自己待在灵道总坛的时间不算太长，也是到了来到总坛十年之后，他才开始会在这密室出入。 只是他出入的次数非常频繁，光从眼下能够看到的情形，他很难判断这究竟是哪次，眼下他只希望接下去的场景不会暴露自己太多秘密，不会让华恃发现什么不对。 而正在方微仔细回忆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密室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不论是方微还是华恃，听到这阵敲门声皆是怔住，同时回头往紧闭的大门看去，只以为是有人找到了这处总坛和密室。 然而等发现回梦珠场景中的柳栖霜也同样回过了头，两人才同时意识到这敲门声是来自千年前这幅场景当中的。 华恃有些不解的看着大门处，不知是谁在这种时候敲门寻找柳栖霜，而方微在这时候却终于回想起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场景的发生应该是在他来到灵道总坛第十三年的时候，当时正是灵道大选的日子，整个灵道所有世家和有头有脸的大门派皆派出了人来参加大选，而他因为身份特殊，被要求须以灵化状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当时的方微不肯答应，想尽借口试图逃避化灵，然而灵道其余众人却不肯松口，纷纷前来相劝。 为此他没有办法，只能躲到密室当中以求清净，却没想到就算是躲到了密室，依然有人坚持找了过来。 方微的回忆就到这里，他看着回梦珠画面中的柳栖霜听着敲门声，神色有片刻的异样，接着他终于蹙着眉来到密室门前，将房门再度打开。 门外站着的是名身着青衫的少年，眼见柳栖霜开了门，少年忍不住探头往里看了几眼，等到柳栖霜轻轻敲了他的额头，他才笑嘻嘻捂着额头道：“这么多次我总算见到这密室里究竟是什么样子了，原来这里真的藏着这么多法宝！” 柳栖霜没理会少年的油嘴滑舌，立即道：“你来是想说化灵的事吧。” 少年向着房间里面眨了眨眼睛，表达出了想要进屋的意图，柳栖霜也没有阻拦，任由他走了进来，只自己从墙上摘下雪色长剑擦拭，背对着少年低声道：“但不论你们如何说，我是不会答应的。” 少年很是不解：“为什么？” 见柳栖霜没有答话，少年接着纠缠询问，回梦珠场景里的柳栖霜尚且没有反应，方微却发现华恃不知何时已经皱起眉不满地站在了少年的面前，抱着手臂低头看着他。 方微不明白华恃在跟个幻影较什么劲，忍不住问道：“宿主，你在干什么？” 华恃指着少年道：“这家伙很烦。” 方微当然知道这家伙很烦，这个名叫计渊的小家伙，从少年时期就跟在他的身边，期间也经历过不少事情，虽然后来他的确已经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可靠助力，但在回梦珠所看到的这段时期，他的确还是个天天惹事的家伙。 方微只当是华恃通过回梦珠的幻象看明白了计渊的属性，却没想到华恃所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计渊是不是个熊孩子，他之所以会对这少年产生若有似无的古怪感受，不过是因为某种叫做吃醋的情绪而已。 可惜回梦珠场景里的少年并不能感知到华恃的存在，他依旧缠着柳栖霜，希望他能够在接下来的灵道大选中展示自己的灵化状态，但柳栖霜始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这让少年忍不住疑惑起来：“为什么？阿霜你的灵海等级明明很高，当初进入灵道总坛的时候经受考验也的确是有自己的契约灵物，为什么你始终不肯施展灵化状态让我们知道你的灵物究竟是什么？” 柳栖霜没有回头，淡声道：“我的契约灵物是什么很重要吗？为什么非要知道呢？而且就算没有施展灵化状态，至今为止重要的战斗我也从未输过对手，就算没有进入灵化状态又有什么区别？” “那不一样！”少年随着柳栖霜的话连忙说道，“那当然不同，灵道大选马上就来了，你现在地位不稳，谁都想要将你从这位置上面赶下来，你该知道灵道众人最承认的就是灵海的力量，最看重的就是灵化之后的实力，你若是都不肯进入灵化状态，大家怎么会甘心让你继续在这位置待下去，又怎么会承认你的实力？” 柳栖霜听到这里，终于回头看了少年一眼。 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少年接触到柳栖霜的视线，不知为何就没法再说下去了，只是睁大眼睛瞪着他，像是在较什么劲。 柳栖霜与少年对视半晌，还没等开口，那少年就忽地又道：“从很早之前开始就是这样，为什么你总是遮遮掩掩的？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还是说你的灵化形态没有办法展示在大家面前？为什么？” 听见这话，柳栖霜的动作忽地顿住。 少年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他脸色变了变立即道：“真的是因为这样？” 此时的华恃和方微还在看着这场对话进行，明明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但因为回梦珠的作用却像是发生在眼前一般，方微心中有所怀念，想着已经许久没有再见到这副模样的计渊，不知道他现在又是什么情形，但华恃看在眼里，却是已经满脸不耐了。 “这小家伙怎么说话的呢？”华恃替柳栖霜愤愤不平道，“他在对谁大呼小叫呢？” 方微看着华恃对着多年前的幻象跳脚的样子，竟然觉得这幅场景十分有趣，一时也没有出声，只看着相隔千年时空交错的画面，心道其实华恃不知道他这副模样与计渊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而这时回梦珠幻象里的柳栖霜终于也开了口，他没有计较少年的冲撞，回头竟是对少年笑了笑。原本正在数落少年的华恃这时候也正往柳栖霜的方向看去，在见到他笑容的刹那，华恃不禁怔在了当下。 “我是不是看错了？”华恃眨了眨眼睛，直视着回梦珠幻象中那人的容貌，忍不住飞快在脑中向系统求证道：“阿霜眼睛的颜色是不是变了？” 方微：“……” 这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然学着少年计渊也叫起了“阿霜”这个名字。 他以沉默应对华恃的问话，并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但心中却是非常清楚，幻想中柳栖霜的双瞳颜色的确有了改变。 那双深黑色的瞳孔，如今已经变成了赤红色。 而也在这时，柳栖霜步步向着少年走来，微垂着眼眸声音很轻地道：“你不是想要看我的灵化形态究竟是什么模样吗？” 少年先前在说出那番质疑的时候语气很是坚持，现在却有些犹豫了，但在犹豫之外又有着些许期待：“我……真的可以看吗？” 柳栖霜轻轻点头：“当然。” 紧接着倏地有浅金色光晕自柳栖霜身上闪烁而出，就在那片光影之间，柳栖霜的身影渐渐有了变化。 华恃认真注视着这幕场景，看到这里禁不住也和那少年般紧紧拽住衣角，显得紧张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 眼前的画面骤然消散，光芒与人影同时失去踪影，面前的桌椅柜子重新落满灰尘，房间已经恢复了废弃多年后的模样。 回梦珠效果的十分钟时间到了。 第12章 方微：“……” 华恃：“……” 方微轻轻松了口气，他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所以好在没有让华恃看到接下来这幕。 华恃却是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到底是什么啊啊啊啊！” 方微安静装死，华恃却低头开始使劲折腾起自己手里的回光珠：“怎么刚还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这东西怎么重新启动？使用次数可以预知吗？我用两倍CD让它给我接着工作行不行？” 方微沉默看他折腾了半晌，心里面有些担心他刚收到的法器就这么报废，于是终于出声提醒道：“宿主请按照正确的方法使用法宝，回光珠的使用CD是二十四小时，不会有任何特殊情况。” 华恃听着方微的话有些泄气，忍不住抱着脑袋道：“可是怎么刚刚好就断在这里呢，这珠子不是故意的吧？” 方微没出声。 然而紧接着他就看到华恃低头开始用随身带着的锦帕擦拭起面前的凳子，似乎是打扫起了房间。 方微平时在华家见惯了这位小少爷懒懒散散的样子，就从没见过他为不必要的事情多动过一根手指，现在看到华恃做出这种事情，他不禁有些怔然：“宿主，你在做什么？” 华恃的确没有做任何不必要的事情，他只将面前的凳子擦拭干净，就不再多擦拭半件东西，他往刚才擦好的凳子上坐下，这才扔掉锦帕，转而又从怀中摸出把折扇撑开扇了扇，这才认真笃定道：“我要在这等。” “反正我也没别的急事要做，我就在这等着。”华恃在这时候展现出了自己非凡的耐性，“等这回梦珠二十四小时的CD过去，我就能再接着看下去了，对不对？” 方微：“……” 他实在有些低估了华恃的坚持和耐心，但在这之余，他也不得不出声提醒道：“回光珠所展示的片段是随机而定，宿主就算耐心等待，也并不一定会看到刚才那段画面。” 这回轮到华恃怔住了。 坚持了半天，却没想到竟然还是徒劳，他心里面猫抓似的想要知道柳栖霜的灵化状态究竟是什么模样，却没想到回梦珠这玩意儿点燃他的兴趣就跑，根本就不包售后服务。 华恃最终还是没能够在这里继续等下去，因为方微已经告诉了他在这里等待能够看到后续的几率微乎其微，但等来邪道追杀的概率却是高达五成。 似华恃这般的少爷怎么都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毕竟只有活下去才能够接着探寻关于柳栖霜当年的事情，华恃对此另外找到了话来安慰自己：“或许我在别的地方使用回梦珠也能看到他，我想他去过的地方应该不少。” 这话让原本已经松了口气的方微不禁又无奈起来。 虽然华恃这话看似随口说说，但如果他真的要认真调查起来，恐怕要发现的事情还会更多，因为这玄青大陆上，他曾经去过的地方的确不少。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方微虽然是为了吓唬华恃劝他离开，所以才会骗他说有邪道之人赶来，但在这时候他却的确感觉到有人正在往这凝山的总坛赶来，只是不知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又是为何而来。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确不该再留在这里，方微再度催促，并将有人前来的事情告知了华恃，华恃也同样不敢耽误，很快带着自己挑选好的宝物离开了这处密室，并且在离开前将密室给重新恢复了原样，藏住了密室的入口。 华恃按照原路回去，幸运的是没有与闯入凝山的人碰上。 来到山下，华恃见到了原本就守在这处的华家侍从们，想起不久前系统告诉自己的事情，华恃询问起众人刚才究竟是谁往山上去了，然而众人面面相觑，却是全都摇头。 凝山上山的路只有这一条，其他路都是险峻异常的道路，普通人决计不会走那样的路。 华恃不禁觉得疑惑，之前上山的人是见到山下有人守着，所以才特地从侧方的险路上去，这才导致众人没有发现他的存在，还是说他的实力已经神出鬼没，让所有人都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这么猜测着，华恃再次询问系统道：“上面现在真的有人？他现在在哪？” 方微应道：“的确是有人赶去了，并且他现在……” 释放出神识的力量感知山上的情形，方微无法探出山上的具体情况，也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但却能够大概感觉出对方所在的位置。 见他突然停下话音，华恃不禁问道：“他怎么了？” 方微用了片刻调整语气，等到开口的时候已经听不出异样，他道：“对方进入了密室。” 华恃喃喃道：“怎么会？那密室不是没几个人知道吗？” 方微有着与华恃相同的疑惑，但就算他想要弄清楚，现在恐怕也没有机会，这世间知晓总坛密室的人很少，或许现在待在那密室里的人，就是他认识的人之一。 只是距离当初已经过去千年之久，他认识的那些人也早都已经埋没黄土或者销声匿迹，而现在在密室里的人，究竟会是谁？ 而就在同时，现在身在密室当中的人，也同样正沉默而满心疑惑地看着密室当中的情景。 此人黑衣冷肃，轮廓深邃硬朗，相貌看来相当年轻，但目中透露出的情绪却使人难以判断他的真实年龄。 他此时正眸光低垂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像是看见了不久前在此处发生的事情。 “是回光珠使用过的痕迹。”这人说着将目光投向密室里侧原本摆放回光珠的地方，那处果然只剩下了个空空的盒子，里面原本绒布上的宝珠此时已经不见了痕迹。 眼神古怪地盯着这个空盒子，半晌之后，此人才缓缓回转视线，将目光定在角落的柜子处。 “韵秀笔。” 那里此时空空荡荡，如果这时候华恃在场，必定能够想起来，那个地方的确就是韵秀笔之前所摆放的地方。 说完这句，此人再度回头，最后将眼神定在了前方摆放着各式武器的墙面上。 墙上所有武器都好好悬挂着，只有中央处那位置，有处明显的空隙。 那是曾经灵砂剑摆放的位置。 “灵砂剑。” 这三个字这人几乎是压抑着声音从喉中挤出来的，他的声音沙哑得仿佛带着浓浓的疲惫，对着这墙面微微闭上眼睛，半晌后他才终于重新睁眼，只是视线分明要变得沉暗许多。 “柳栖霜。”这人抬起右手，指尖触碰着曾经灵砂剑所摆放的位置，声音低沉地道：“是你回来了么？或者说是有人带走了属于你的东西？” 此人说着这话，许久后终于回头来到某处柜子前面。 然后他将柜中最深处的黑铁盒子取出打开。 盒中空空荡荡，已经没有了令牌的痕迹。 此人沉默了下来。 房间里面再次陷入沉寂，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密室之外再度传来声响，似乎是有人正在外面寻找着什么。 房间里的男子眸光微动，他迅速收拾好心情，抹去面上所有表情，转身离开密室往外走去。 密室外的人正试图找到打开密室的开关，骤然见密室门豁然洞开，他不禁愣了愣，本能地伸着脖子就想看清密室中的情形，不过房间里的黑衣男子动作很快，没等外面的人看清，就走出来随手带上了房门。 密室再度合拢，所有的一切也都再度归于沉寂，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淡声道：“姬雁，你来这里做什么？” 被称作姬雁是名身材高瘦脸色显得过于苍白的男子，他此时正挑眉看着黑衣男子，似笑非笑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我当然也是什么，凝山总坛的封印被人触动，我自然要来看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到这里，姬雁懒懒笑了起来，抬眸向黑衣男子道：“我早就听说灵道总坛有处埋藏着许多宝藏的密室，只是多年来始终没人寻到，原来它在这个地方。” 姬雁似乎很是好奇，笑容可掬地又问道：“相传密室当中有着几乎足以与整个玄青大陆抗衡的神秘法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黑衣男子原本不欲理会姬雁，听到这里却也忍不住皱起眉抬头看了他一眼：“原来你还会信这种无稽之谈？” 姬雁耸了耸肩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转而问道：“你在里面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黑衣男子这次没有立即回应姬雁的话，垂着头双拳微微用力，似乎正思索着什么。 姬雁见状忍不住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发现了件不怎么有趣的事情。”黑衣男子摇了摇头，下颌紧紧绷着依然没有表情，他转身往外走去，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姬雁的耳中，“有人取走了邪道黑印。” 听闻此言，姬雁笑意霎时凝住，他紧盯着黑衣男子的背影，眸光复杂无比，仿佛一时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直到片刻后，黑衣男子再度开口道：“他回来了。” 第13章 关于凝山的灵道总坛后来发生的事情，华恃与桓意并不清楚，在取到那枚令牌之后，华恃就带着自家的侍从们飞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华家的华恃感觉自己从生死关头捡回了条命，表示非常的庆幸，所以找人做了不少美食好好犒劳了自己。 虽然他当时在凝山总坛其实连对手的模样都没见到。 方微懒得揭穿华恃的心思，于是干脆随他闹腾，只在他吃吃喝喝在后院里舒舒服服休息了整天之后，向他抛出了新的任务。 “任务：修炼歧光决至灵海五阶。” “任务奖励：灵砂剑诀。” 一大早睁开眼睛，华恃就看见了闪烁在自己面前的金色卷轴，华恃眼中还有几分初醒的茫然，瞪着面前的文字看了半晌才慢吞吞回过了神，飞快坐了起来，对着脑子里的系统说道：“什么意思！我可以开始修行剑法了吗？这剑诀是和灵砂剑配套的？所以当年柳栖霜用的也是这套剑法对吗？” 方微没想到华恃的反应会这么大，不过他随即又忍不住疑惑，当初得到歧光决的时候也没见华恃这么高兴，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微这么想着，旁敲侧击也问了出来，华恃给出的答案很简单：“因为高手都是用剑的！” 在华恃看来，歧光决这种东西练了半天也看不到任何效果，倒是剑法学了以后立刻就能够见到效果，用华恃的话来说，这才是江湖儿女该学的东西。 当然，不管华恃如何信誓旦旦花言巧语，有了之前的经验，方微半点也不会相信。 接下来的事情也证明方微的想法的确是对的，虽然刚听说只要达到灵海五阶就能得到剑诀的时候，华恃非常的兴奋，恨不能天天修炼立刻到达五阶换取剑法，不过才刚坚持了不到五天的时间，华恃就再次泄了气，最后开始偷懒耍滑起来，并且表示“剑法与我有缘无分，我还是以后有别的机会再想办法吧”。 对于这种情形的出现，方微并不觉得惊讶，不过这次他明显有经验得多，从上次这位小少爷拖延起来无人能敌的时候，方微就比从前多长了个心眼，所以在留下任务的时候，他故意留下了时间期限。 这次任务的期限为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内华恃没有完成任务，方微是可以施行任务惩罚的。 而惩罚的方式，就是收回他不久前刚得到的宝物。 从华恃对这三件宝物的重视程度来看，方微选择了最先没收他的回光珠。 听到这个惩罚方式的当下，华恃就愣住了，他在好说歹说确定自己没有办法改变系统规则之后，终于认命的开始静下心来认真修炼，虽然过程对于华恃这种坐不住的小少爷来说似乎痛苦无比，但最终他竟然真的将修炼任务给完成了，不光完成，甚至还提前了半个月的时间。 方微定下这任务的时候是考虑过华恃的天赋实力与修炼难度的，在他看来三个月的时间要达到灵海五阶是刚好的，但华恃的表现却出乎了他的预料，比他想的要快了不少。 这让方微忍不住沉吟下来，究竟是他太低估了华恃的实力和定力，还是这惩罚对华恃来说威慑力实在太大？ 不管怎么说华恃总算是完成了修炼，而方微也如约给予了剑诀作为奖励。 并且发布了接下来的任务。 “任务：修炼灵砂剑诀至第三重。” “任务奖励：幻光咒法。” “任务限定完成时间：两个月。” 华恃：“……” 好不容易修炼完以为熬出头了的方微在盯着这行任务文字看了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憋出了句话来：“我能问一句吗，我的下个任务是不是要开始修炼那个什么幻光咒法了？” 被料中了目的的方微选择了沉默。 不过就算是再不情愿，碍于任务没完成将会得到惩罚，华恃还是边抱怨自己上了贼船，边努力修炼了下去。 如此日月轮转时间飞逝，华家的下人们觉得自家小少爷仿佛是突然转了个性子，开始从游手好闲的少爷变得勤奋起来，天天起早贪黑的修炼，在短短的时间里实力竟然已经提升了许多。 就连华家的其余四位少爷，以及华家老爷也都纷纷前来关心华恃，有的觉得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有的觉得他是烧坏了脑子，不过时间长了发现华恃是当真在认真修炼努力变强，大家也都忍不住欣慰起来，纷纷有种自家孩子长大了的感觉。 对此华恃有苦难言，如果不是不努力修炼自己的宝珠就会被收走，他也不用放着这么多的美食不享用，跑来在这里风吹日晒的修炼。 半年多的时间，华恃凭借着过人的天赋成功将自己的灵海提升到了五阶并接近六阶的实力，灵砂剑诀练到了三重以上，而幻光咒法也练到了三重。 虽然刚开始修炼的时候一窍不通，但修炼了这么久华恃好歹也有了不俗的实力，歧光决修炼灵海，是为了让他将来能够与高阶的灵物签订契约，剑诀是外功战斗技巧，而他后来所修炼的幻光咒法则相当于内功心法，是为了能够让外功的招式使用出来威能更加强大。 这段时间来华恃的修炼都是方微亲手所指导的。 虽然华恃修炼不过才半年多的时间，但方微知道，现在华恃的实力其实不再算是个门外汉，就算是对上各门各派修炼上十年的普通弟子，他也是有一战之力的。 只不过华恃从来都是自己修炼，也没有与人交过手，所以并不清楚自己究竟到了什么地步而已。 而华家原本就是商贾世家而非武学世家，所以在修炼方面华家老爷从来没有严格要求过华恃什么，知道华恃在修炼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只认为他是无聊了所以在找乐子玩，也不清楚他所修炼的究竟是什么功法，只当是侍从在藏书阁里找出来的秘籍。 所以就连华家人们也不清楚华恃究竟实力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玄青大陆三年一度举办化灵大会的时间到了，而华恃就是在这时候收到了来自灵道的邀请。 收到消息的时候，华恃才刚刚完成所有的修炼任务。方微明白他这段时间辛苦，也知道化灵大会时间将近，所以并没有给他发布下个阶段的任务，所以华恃在得知自己迎来了休息时间之后，几乎是立刻就让下人们给自己准备了满桌子的美食，然后边听曲子边吃美食吃完之后坐在躺椅上准备就这么躺上半日的时间。 然而还没等躺足半日，就有下人前来传话，道是老爷有事希望小少爷去大堂商议。 华恃来到这世界这么长时间来，向来都是自己待在自己院子里做事，华家老爷平日里对自家儿子溺爱有加，就算偶尔要见华恃，也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方式传话，现在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华恃不禁皱眉感到疑惑起来。 “究竟是什么事情要这么正式？”华恃在侍从们的伺候下换了身华贵内敛的长衫，又重新束了发戴上玉冠，这才离开房间往大堂走去，只是在去的路上，他仍是忍不住在心里与系统嘀咕起来。 方微知道事情该是与化灵大会有关，不过却没有多说，因为他觉得从华恃院落到大堂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够他将化灵大会的事情解释一遍。 而且不久之后华家老爷必然会将这件事情告知华恃，所以他也没有必要多费口舌。 于是华恃揣着满肚子的疑问到了厅堂，不过等看清了堂中现在的情况，他才发现等待在这里的并不只是华家老爷，还有另一名穿着白衣的陌生少年。 少年年纪与华恃这具身体相差不大，十六七岁的模样，不过比华恃要稍矮了半个脑袋，他此时就站在华家老爷的身边，侧过头似乎正与他说着什么，两个人都是有说有笑的模样，而等到发觉华恃到来，他才回过头来向着华恃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抬手打了个招呼挑眉道：“华恃哥好久不见，我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三年前在昼城的宴会上。” 华恃微微怔住，猜测这少年大概是他这具身体的主人原来认识的人。 看对方的穿着打扮，以及他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华恃大概判断出对方应该也是个世家弟子。 果然正像是他所猜测的那样，华家老爷见华恃有所迟疑，立即主动开口介绍道：“恃儿，这是周家的二公子周鲤，你们三年前在昼城白家的宴会上见过的，还记得吗？”他这么说着又向周鲤呵呵笑了两声，摆手道：“恃儿这小子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礼儿可别见怪。” 周鲤眨眼笑了笑：“怎么会，华恃哥当初与我们玩得很开心呢，这次华恃哥与我同样要去参加化灵大会，家父特地命我来华家与华恃哥同行，两人也算是相互之间能有所照应。” “那是再好不过。”华家老爷摇头叹道，“我家恃儿本就不擅修炼，我也没想他能够收服什么厉害的灵物，拜入什么大门大派，要不是所有适龄家族和门派弟子都得参加化灵大会，我也不愿让他受这么多折腾去天晴城参加这场大会。” 他说着又拍了拍周鲤的肩膀：“这路上还希望你能多多照应恃儿。” 周鲤乖巧笑道：“伯父放心好了。” 两人这么一来一回说了半晌，倒是身为他们对话当事人的华恃依旧愣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大会？” “是化灵大会。”周鲤见华恃的反应，没有任何惊讶，只耐心地向他笑着解释道：“华恃哥果然对这些事情不怎么关系，今年就是我们参加化灵大会的时间了，华恃哥应该也没有做准备吧？” 华恃：“……” 周鲤大概猜到了他连化灵大会究竟是什么都不清楚，所以又耐着性子继续解释了起来。 化灵大会是整个玄青大陆每三年就会举办的大会，也是灵道和邪道难得会平静下来暂缓斗争同时参加的大会，这场大会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已经没人能够说清，但作为玄青大陆的传统，每到化灵大会的时候，整个玄青大陆不论灵道还是邪道，各大门派与世家所有十五到十八岁间的弟子都会前往天晴城参加化灵大会，进入灵域寻找合适的灵物并与其签订契约。 灵物的强度决定着弟子们将来的实力强度，所以不论任何门派对这次大会都极其重视，每届的化灵大会上曾有无数天才弟子因为无法与强大的灵物结契，所以沦为普通人，也有无数弟子机缘巧合结契到高阶灵物，从而一飞冲天。 而在化灵大会之后，各大门派会从成功结契的人中挑选弟子，将其收入山门。 在玄青大陆，结契化灵之前，各大门派的弟子都被称作是入门弟子，而只有在结契之后，他们才能够被挑选作为正式弟子，而这个挑选并不局限于他原本所在的门派，任何门派只要开出足够的条件，只要能够说动那名弟子，都能够有资格将其收入门下。 所以有背景的世家少爷小姐们，参加化灵大会前多半都是在自己家中修炼，只等到化灵之后才会拜其他门派的强者为师，进入师门修炼。 华恃听完这些解释，只觉得头都大了一圈，他原本只想好好待在家里面混吃等死，谁知道竟然还有个这么大的坑在前面摆着等他跳进去。 参加化灵大会，意味着他必须要离开华家，等到与灵物签订契约，就意味着他还要被选入其他门派成为弟子，进入其他门派成为弟子，意味着他将来必须要告别华家的舒适生活，跟随着其他人起早贪黑的练功干活做门派弟子该做的事情。 综合起来说，也就是代表着他的舒适生活即将结束了。 华恃心下当时就生出了一个念头，想要捂着脑袋装病放弃这次去化灵大会的机会，继续在家混吃等死，然而还没等他将手抬起来，他就听到脑海里传来了系统的声音道：“任务：参加化灵大会，并选择师门拜入。” 华恃：“……” 不知为何他有种系统其实已经早就在这里等着了的错觉。 而事实上的确就像他所想的那样，方微从最初骗……让华恃上凝山取令牌，就已经计划好了后来的一切，他早已经算好了化灵举办的时间，之后特地加大强度让华恃修行半年，就是希望对方成长到在之后的化灵大会上足够与灵物签订契约，而等到华恃成功进入化灵大会并且与灵物结契，他就能够让华恃如他所愿的进入灵道宗门。 而这灵道宗门最好是天问山这种大派，这样他就能够通过华恃打听到更多关于灵道与邪道的消息，并且最终让华恃找回他当初在邪道的旧部。 华恃不知道方微的计划，现在只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里见这个叫周鲤的家伙，他头疼地向系统问道：“我能不接这个任务吗？” 方微自然不会让他破坏自己的计划：“宿主请接取任务。” 华恃：“我如果不接任务的话……” 方微丝毫没有犹豫：“回光珠。” 华恃：“……” 这半年来每次华恃想要放弃，方微都会以收回回光珠作为威胁让华恃接着做修炼任务，起初方微也没有想过这办法会这么好用，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么过了半年之后，他依然还是惦记着回光珠的能力，用他的话来说，没有了回光珠，他就没有办法调查更多关于柳栖霜的事情。 而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华恃也经常会拿出回光珠把玩，期望着哪日可以再看到与柳栖霜有关的画面。只可惜柳栖霜以前从来没有到过华家，所以华恃在这里使用回光珠始终什么也看不到。 不管怎么说，因为想要保住回光珠，华恃总算答应了任务的要求。 他无奈叹了口气，最后终于努力在脸上挤出了点笑意，对着面前到现在还盯着他看的周鲤道：“我不认路，那接下来就麻烦你带路了。” 周鲤知道他是答应同行，当即笑着表示道：“相互照应本就是应该的。” 华恃最终还是答应了与周鲤同行前往天晴城参加化灵大会，不过在出发之前，他收拾准备了不短的时间，华家老爷没有将小儿子前段时间练功的成果放在眼里，认为他不过是玩玩而已，所以也没想着到时候在化灵大会上他能够和多厉害的灵物结契，更没想过会有什么高手收他为徒，只满心想着等华恃去晃一圈就能回来，所以纵然不舍得，也只能收拾妥当送他离开。 华恃启程出发的那天，华家再次上演了兄弟父亲舍不得抱着他抹眼泪的戏码，最后在大家依依不舍的目光之下，华恃才终于让华家的车队大型车队带着往天晴城赶去。 从华家到天晴城有半个月的路程，是个并不算短的距离，但好在华恃出门总是随身带着大堆侍从，一路上倒是并不觉得苦和累，这一路都和周鲤坐在马车上。 当然周鲤虽然说是特地自己独行所以才没有带下人同往，但从他天天跟华恃挤在马车里看，华恃忍不住怀疑这人其实就是嫌自己带人麻烦，所以故意来蹭他的马车。 这一路华恃的话不少，不过这都是对着脑子里的系统说的，经过这半年多与系统相处的时间，华恃早就习惯了方微这个“系统”的存在，练功无聊的时候，自己在房间里待着的时候，或者偶尔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他都会主动地在脑子里与方微说话，方微有时候会回应，有时候只沉默听着，总是保持着作为一个“系统”该有的模样，没有暴露过太多的情绪。 相较于和系统说话，华恃对同坐在马车里的周鲤话就要少得多了。 周鲤是正统的世家子弟，言行也都总是端正守礼，与华恃这种娇惯的少爷截然不同，比如他在对待任何事情上面，都有着十足的耐心，也都会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也比如华恃能够感觉到周礼其实内心并非真正想要与华恃“互相照应”，但或许是碍于早早就答应了两家长辈的要求，所以他这一路照顾着华恃往天晴城赶路，始终都对他十分客气，并且笑脸相待。就算华恃在许多方面都缺少常识，偶尔会问出些玄青大陆本该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周礼也从来都没有失去过耐心。 就如同现在，距离天晴城不过只剩下两天的路程，华恃担忧着接下来的事情，想着忍不住问道：“我听说每个人最多可以和三个灵物结契，在化灵大会上每个人必须要找到三个结契灵物才能从灵域出来吗？” 周鲤闻言将目光从马车窗外收回，向着华恃笑道：“华恃哥不用担心，化灵大会上灵道之主会将我们送到灵域，而按照规定，只要找到一只结契灵物，就可以从灵域回来。” 华恃松了口气，他没打算花太多时间去找灵物，那太麻烦也太危险了，他只想赶紧参加完大会就离开。 在他看来这种人多的大会最是危险，不管是在什么样的作品里，这种地方这种场合都是最容易发生危险的。 周鲤看他松口气的样子，眸光动了动，又放慢了语速提醒道：“但是对实力有所追求的世家与名门弟子，通常都会在花上一个月或是更长的时间去寻找，与三只灵物结契后才离开灵域。” 华恃摇了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待那么久多危险。” 周鲤沉默片刻，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见他这副懒懒散散的样子，最终还是将话给吞了回去，眉头难得皱了起来。 第14章 又过去三天时间，华恃与周鲤终于到达了天晴城。 天晴城数千年来作为玄青大陆化灵大会的举办地点，素来都是整个玄青大陆最为繁华的所在之一，华恃来到这世界后始终待在华家，华家独占一方土地，四周并无任何城镇，而他之前唯一一次离开华家还是去了早已经废弃多年的凝山旧址，所以真要说起来，华恃虽然身为世家弟子身份尊贵，但却是从未见过这般的世面。 与华恃他们同样进入天晴城的车队不少，多是各种门派与世家的车队，接送着这代年轻的弟子前来参加化灵大会。华恃对这些势力并不熟悉，还是周礼在旁边向他解释，他才能够大概弄清楚那些人的来历。 不过华恃也没用心去记，一来是记不住，二来跟他也没有关系，华恃只想尽快参加完这场大会走人，最好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不要加入任何门派，所以和这些门派打交道的事情，华恃是半点也不想去做。 周鲤显然与华恃不同，他满心都是接下来的化灵大会，期待着能够找到不错的结契灵兽，对各大门派也都多有关注。 “刚才经过的就是寒溪宗的人，寒溪宗以刀法闻名，据说这次就连刀圣也特地赶来了天晴城参加化灵大会。”周鲤放下车窗的帘子，收回视线对车内还在嗑着瓜子的华恃道，“我听人说刀圣这些年都在四处寻找天赋不错的少年，是想要收下一名弟子继承自己的衣钵，他这次来天晴城应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只是不知道谁能有幸被刀圣收作弟子。” 华恃听了一路，虽然没有看清刚刚经过的车队，但却对这名刀圣有了兴趣：“他的实力很厉害？” 周鲤觉得华恃的问话实在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你竟然用这样的语气问刀圣的实力？” 华恃怔了下，连忙摆正身体认真了些：“怎么了？” 他对这江湖本就一知半解，自然不清楚刀圣究竟是个什么定位，当然也就没有大部分江湖小辈对强者的敬畏。 周鲤难得有些生气：“刀圣前辈是灵道实力前五的高手，你说他实力如何？” 实力排名到了这种地步，自然是已经十分强大，只是华恃对这样的实力依然没有太强的概念，他想了想道：“那他跟千年前的那位邪道之主方微相比如何？” 他到这个世上真正知道的强者只有这位，当初他听下人说了整整三天这位的故事，大概知道这位究竟强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所以想要弄懂别人的实力如何，只要用方微作为对比就能够做出清楚的判断了。 不过听到华恃提起方微，周鲤却是怔了好一会儿，接着才皱眉道：“这魔头都已经死去千年，将他拖出来说事做什么？” 华恃好奇追问道：“所以他们谁厉害？” 周鲤沉默之后才不情不愿地说道：“当年灵道集所有人之力才终于将这魔头降服令他坠落祸渊，若论单打独斗，自是没人能够赢下这魔头，但魔头早已经死去多年，他满手血腥如何能与刀圣前辈等人相提并论？” “哦。”华恃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但已经完全明白了周鲤这话的意思。 也就是说魔头方微实力强大无人能敌，但因为这家伙强得过于夸张，所以大家已经自动将他滤出了排名。 华恃想明白之后面上没什么表情，想到柳栖霜是被方微所杀，他心情又复杂许多。 而周鲤盯着华恃片刻，很快又道：“你怎么会提起这魔头？华恃哥你要知道，这魔头在灵道可是个禁忌的名字，平时在外面还是少提为妙。” 华恃不置可否，他提起这人不过是突然兴起，既然不让提那不提就是了，马车摇摇晃晃接着往前走，这时候又有路过的车队与他们的车队打了招呼，周鲤都一一打过招呼，仿佛与这些门派和世家皆是熟稔，跟谁都能够道得上几分关系。 只有华恃本着参加完大会就准备回家继续宅的念头，接着窝在马车里面谁也不理，只等着这场大会尽快开始并且尽快结束。 马车进了繁华的天晴城，掀起车帘往外看去，入眼街市中行人熙熙攘攘，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一路拥着被子躺在马车里的华恃到这时候总算是有了精神，盯着街上的摊贩闻着美食的香味，模样竟有些像是个嘴馋贪玩的孩童。 周鲤经过这一路，已经对华恃这名少爷的性情有了大致的了解。周家与华家两大家族本就是世交，周鲤会在化灵大会举办前戏前往华家，一来是因为受周家老爷的命令，让他在大会上对华家小少爷多多照应，二来也是希望能够寻到盟友，毕竟参加化灵大会是所有人共同进入灵域行动，众人间虽有竞争，但合作亦是必不可少，若能够寻到合适的盟友，到时候在灵域行动自然要容易许多。 周鲤本以为华恃身为世家子弟虽然未必有各大门派的重点入门弟子那么厉害，但好歹也应该会是个不错的盟友，然而等到接触之后，他才看出这家伙除了吃喝玩乐，根本就不具备别的才能，在化灵大会上他要和华恃同行，那非但没有办法对自己有任何帮助，反倒会拖累他的脚步。 现在周鲤想到这些事情，眉心已经紧紧皱了起来，不过他早已经答应了照顾华恃，到现在也没法撒手不管，只能接着走一步算一步，希望这位少爷到时候不要给自己拖太多后腿了。 就在周鲤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马车缓缓在某处酒楼前停下，华家老爷提前替他们安排好的住处到了。 华家作为玄青大陆最有底蕴的世家之一，牌面自是少不了的，华恃所居住的酒楼当然是整个天晴城中最好的酒楼，因为时候特殊，此时住在酒楼中的大多都是来参加化灵大会的弟子，有被师门带着来的，也有自己家族送来的，能够住在这里的不论实力如何，身份皆是不俗。 华家对这些事情并不清楚，他所知道的全部消息都是从周鲤那里听来的，而在安排好了房间并且将行李放好之后，华恃和周鲤下楼来到大堂，终于能够好好的吃上一顿。 周鲤对于华恃对食物表现出的热情有些无法理解：“你在马车里吃的还不够多？” 华恃满是期待的盯着上菜的方向：“那当然是不一样的，每个地方的食物都是不同的，在马车上吃和在这里吃又是不同的，连用什么器皿盛着吃也都是不同的。” 周鲤无奈摇了摇头，并没有华恃这么多的讲究，他随便填饱了肚子，就开始坐在旁边看华恃吃饭。 两个人也不算太过熟悉，爱好不同共同话题也不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还没说上多久，大堂就突然静了下来，华恃从埋头吃饭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抬头往楼道处看去，这才见到了令四周众人安静的源头。 刚从楼道上来的是几名身着黄衫的少年，不像其他门派各自都带着刀剑做武器，这群人身上实在没有什么看起来像是武器的东西，而华恃盯着看了半晌，终于确定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或是拿着或是挂着一把折扇。 “扇子当武器？”华恃瞪眼看着，来到这世界来头一次看见这种设定，不禁觉得新鲜，“这么有个性……” 他话还没说完，那头的几个黄衫少年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眼刀立即飞了过来。 华恃非常识趣地没再说下去，周鲤微蹙着眉头挡住那几人看向华恃的视线，见他们没再生事而是找了处位置坐下，他才回头压低了声音对华恃道：“华恃哥，小心别惹那群家伙，他们是邪道风雨殿的人。” 华恃这次是真的感到有些惊讶：“风雨殿？” 他忍不住再度看向那群装扮特殊的少年，好在几人正围坐低声交谈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华恃的视线。 周鲤怕他的眼神引来对方不满，连忙牵了牵他的袖口，让他收回视线，接着才又低着声解释道：“化灵大会是灵道与邪道的人同时参加，所以我们到时候也会和他们同去灵域，天晴城中有禁令，灵道邪道不得在此交手，所以你不用太担心，只要不和他们起冲突他们不敢主动生事。” 华恃点了点头，虽然没再出声，暗自里却已经在心里对方微喊了起来：“系统系统！这真的是风雨殿？邪道之主方微统领的那个风雨殿？” 自从到了天晴城，方微就没有再发出过声音，华恃平常和方微交流，方微虽然没有多少话，偶尔仍是会回应华恃，但这次却是不知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也都没有出声，所以华恃忍不住感觉有些担心。 依旧没有听到方微回应，华恃忍不住又喊了两声。 方微在思考着许多事情，不光如此，他还分出了部分神识的力量在这处客栈的四周查探着，所以才会没有功夫回答华恃的话。 现在听华恃这么说起，他沉默片刻后才终于应声道：“是的。” 虽然这么多年里方微在不少地方待过，也曾经有过许多种身份，但风雨殿对他来说依旧是最特殊的，他没有想到这次随着华恃来到天晴城，他会这么快就撞见风雨殿的人。 只是现在的风雨殿早就与过去不同了。 方微沉默看着风雨殿那几名少年，这时候似乎有其他几个灵道门派的少年不满因为风雨殿几人到来而僵持的气氛，忍不住走过去生起了事。 华恃在旁边看着，虽然听不清那边究竟说了些什么，但可以看出那边的气氛似乎不大对劲，那几名风雨殿的少年仿佛听到了什么让他们难忍的话，个个通红着脸握拳站起身来。 而其他几名灵道少年却是忍不住嘲笑出了声。 华恃略有些惊讶的看着这幕，觉得这和自己想象中的似乎有些不同。 故事里都是坏人找事欺负好人，到了这里怎么看起来好像是这群邪道的家伙反而被灵道欺负了？ 眼看着那边冲突越演越烈，几名风雨殿的弟子似乎受不了这气红着脸准备要反击了，华恃终于犹豫着站了起来。 周鲤看他动作，不禁微微一怔，连忙拉住他道：“你干什么？就算不喜风雨殿那群家伙，但你身为华家少爷，也不合适在这种时候出面，别过去！” “啊？”华恃回头看了他一眼，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不禁有些好笑，“我跟风雨殿又没仇。” 周鲤狐疑看着他：“难道你想去帮他们？” 华恃摇摇头，满脸无辜指了指楼上道：“我只是想回房间，等下他们打起来，要是被伤及无辜就不好了。” 第15章 听到华恃这番话，周鲤哑然半晌，到现在才想起来自己的确是想得太过天真了。 华家小少爷根本就不可能管这趟闲事。 不过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回到房间，这场争执风波就很快归于了平静。 因为有人从楼道那处走了过来。 “我才刚不在一会儿，你们就闹事了？” 出声的是名拎着酒壶的胡茬男子，他披着件粗布灰袍，因为身形太过高大，袍子显得并不合身，过窄的袖子紧紧箍着胳膊，勾勒出肌肉的明显轮廓。或许是因为醉酒，这男子脸颊泛着红晕，他歪歪倒倒地走过来，看也没看旁边的其他人，问也不问刚才发生了什么，直接起手便朝着几名风雨殿弟子的头顶招呼了过去。 几声清脆的声响，每个风雨殿弟子的头上都吃了一记爆栗。 没有任何迟疑，胡茬男子教训过弟子之后直接将几名弟子推到了灵道弟子们面前，语气不耐道：“道歉。” 几名风雨殿弟子脸色或青或白，脸色难看至极，其中一名弟子甚至忍不住抬头对着男子顶撞起来：“根本就是他们先来挑……” “闭嘴。”男子直接按住那名弟子的脑袋，令他低下了头来，他声音冷冷地说：“道歉。” 那弟子终究还是没有将话说出来，认命地低头闷声向其他几名灵道弟子道了欠。 这下反倒是灵道弟子们不知该怎么说了，华恃在旁边看得分明，灵道那群弟子本就是故意前来找茬，现在对方先开口赔礼道歉，他们自诩正道门派，自然是没办法再继续生事。 最后灵道弟子们冷着脸又训斥了几名风雨殿弟子，看了眼那名胡茬男子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不过经过这么场闹剧，风雨殿弟子们的脸色都不太好，也没吃上多少东西就沉着脸离开了大堂，各自回到了房间里。而那名胡茬男子在独自喝了几杯酒之后，也很快醉倒在了桌上，让酒楼的小二扶着上了楼。 华恃和周鲤在旁边目睹了整个过程，华恃目光满是好奇，周鲤却是故意回避了视线，只是神情不怎么专注地盯着桌上的茶杯，明显心神都在风雨殿的那桌人身上。 等到风雨殿的人全都回屋之后，周鲤才神情复杂地回头看了眼楼道。 整个大堂其他人似乎都在注意着风雨殿的那拨人，这时等到他们都离开了，坐在堂中其他门派的少年们才开始小声讨论起来：“这群家伙还是喜欢臭着脸，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厉害人物呢，过街老鼠罢了。” “看见刚才那醉鬼了吗？听说那家伙已经一千多岁了，是现在风雨殿的副殿主，当年曾经跟在邪道之主方微的身边，是方微最好用的狗呢。” “那家伙？就他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还跟过方微？” “你以为他算什么人，充其量也就是条会咬人的狗，他主子都没了，自然没法再猖狂，现在就是个醉鬼罢了。” “哈哈，我听说他以前还替雷火山庄的庄主拉过车，给寒溪宗的人下过跪，风雨殿现在就是纸糊的，别看刚才那群家伙眼神凶狠，那都是装的，风雨殿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整个门派上下也就十来个人而已，那老醉鬼为了挣钱到处替人跑腿低头哈腰，连脸都不要了。” “方微九泉之下要知道风雨殿现在这副模样，怕是得气得掀棺材。” “可不是，哈哈哈。” 大堂里全是关于风雨殿的谈论，不少人说着忍不住取笑起来，华恃仔细听着这些话，纵然在知道魔头方微与柳栖霜的死有关之后，他对这魔头已经没有了半点好感，但关于当年风雨殿的事情，华恃仍是听过不少，现在看昔日呼风唤雨的风雨殿沦落到这般模样，他仍是忍不住唏嘘。 华恃戳了戳身边的周鲤，将他当做某种百科来用：“那个醉鬼是谁？刚才那群人说他是当年方微身边的人？” 周鲤听见他问起这事，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这才低声道：“是的，这人叫陆曜，是现在的风雨殿副殿主，不过说是副殿主，其实和殿主也差不多，因为自从魔头方微死后，风雨殿就始终没再有过殿主。” 华恃漫不经心似地“哦”了声，没再回应周鲤，不过心里面却在悄然对系统道：“原来刚才那个就是陆曜？那个据说千年前曾经重伤被十数名高手追杀，后面还反杀了三个的陆曜？凭借一人之力让整个摧星楼三天内无人敢出门的陆曜？” 华恃这么问着，没听见系统的回应，于是忍不住又问了两声。 直到这时方微才终于渐渐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怔然应了声：“嗯。” 他没想到自己千年后回到尘世，所见到的第一个熟悉的人会是陆曜，而且是这样的陆曜。 陆曜是什么样的人？ 在方微的记忆当中，此人应该是整个风雨殿最不受约束的人，当初他是从荒山野岭里将陆曜给捡回来的，那时候的陆曜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家伙，浑身是伤瘦得脱形，方微命人替他看过了伤，又将他扔进风雨殿的暖池里泡了三天，这才终于将人给救过来。 奈何被救的人半点不懂感恩，甚至连与人交流都不会，刚醒来的时候他先是抓伤了守着照顾他的风雨殿弟子，接着又砸了房间里的名贵瓷器，咬人抓人这种事情不下少数，整整三天的时间里将整个风雨殿闹得乌烟瘴气，最后还是方微回来安抚了他，才令他渐渐平静下来。 方微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是如何安抚陆曜的了，反正从那之后，他替陆曜起了名字，陆曜也就跟在了他的身边，开始帮他做事。 不过就算是这样，陆曜依旧是个难驯的家伙，这人在很长的时间里只听从方微的吩咐，其余根本不肯和任何人好好交流，而且就算是听从方微的吩咐办事，他也只会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完成任务，在许多人的眼中，他根本就是个完全不通任何处事规则的野兽，只凭着兽类的直觉做事，将自己隔绝在人群之外的封闭世界里，只允许方微稍稍踏足其中。 那时候的陆曜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妥协，也根本不会依循任何规则，他莽撞冲动，不讲道理，谁也没有办法束缚他。 但谁也无法想到，当年的陆曜竟会变成现在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如果不是从些许细微的动作和神态确认此人的确就是陆曜，方微甚至无法确定他真的是当年跟在自己身边的那名少年。 方微心中有着太多的诧异与困惑，以至于在听到华恃的问话时，没能够立即做出反应，等到华恃又喊了几次，方微才终于收回心神，“嗯”了声后淡淡应道：“是他。” 说出这话之后，方微已经不知道华恃究竟回应了什么，只知道对方的语气很是惊讶，甚至带着点不肯相信的意思。 不必说只是听过昔日风雨殿方微和陆曜故事的华恃，就连方微本人也很难相信眼前的陆曜就是当年的陆曜，虽然关于风雨殿的故事，到现在已经有不少夸张的地方，但大家对于陆曜此人的评价大多都是正确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现在大堂里这群人提起陆曜才是这种反应。 一个曾经无法无天的家伙，现在变成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看在他们眼里自然是可怜又可笑至极。 方微再度沉默下来，而华恃在经过了最初的惊讶之后，慢慢也不再出声，他与周鲤吃过了东西，很快各自回到了各自的房间。风雨殿的闲事没有在他心上留下太多影响，毕竟他也没有管闲事的习惯。 在吃饱喝足又出去逛了会儿之后，华恃渐渐有了困意，收拾收拾去床上躺下很快沉入了梦境。 而也是直到华恃进入睡梦之后，一缕金色的光芒自他的身上缓缓飘出，它绕着华恃旋绕半圈，接着灵活地自窗口飘出，拖曳着流光往这酒楼的其他房间探去。 · 同时，酒楼最里侧的房间之内，几名风雨殿的少年正围坐在一起低声商量着什么，脸色沉肃带着浓浓的怒意，似乎正说到最关键的地方。 而就在这时候，房间的门忽地被人推开，有人慢慢踱步进屋，手里拿着酒葫芦倚在了门边。 少年们脸色难看，抬头看向门口的男子，瞬间收了声。 拿着酒葫芦的男子正是陆曜，他松松散散靠在门边，眼皮耷拉着似乎随时都能睡着，眼见几名少年朝他看来，他没什么情绪的笑了声，往嘴里倒了口酒道：“怎么？别怪我没告诉过你们，你们要是现在跑去找那群家伙生事，那你们这辈子也别想再参加化灵大会，也别想进入灵域和灵物结契。” 几名少年情绪显然十分不悦，但却应该已经习惯了陆曜的说法，其中一名少年道：“可是师父，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分明就是那群家伙在找理由欺负我们，凭什么我们要忍……” “凭我们风雨殿现在什么都没有。”陆曜面无表情，漆黑的瞳仁注视着少年们，冷冷截断他们的话道，“不想让风雨殿彻底消失，你们就给我乖乖忍着。” 这番话让大家都没了声音，只其中看起来年龄最大的那名少年紧紧皱起了眉头，犹豫许久后仍是忍不住压着嗓音道：“可是你守着的根本就不是风雨殿，只是个空壳而已！” 话音落下，房间里瞬间寂然。 那名出声的少年感觉到所有人向自己身上投来的视线，眼神微黯似乎有些后悔，但转瞬间他又仰起了脸，迎上陆曜的目光。 陆曜目光沉冷，手中举着的酒葫芦不知何时已经放了下来，他捏着葫芦的手微微用力，指尖已经微微泛白。 众人眼看着他朝那名少年走了过来，脚步很轻，但鞋底接触地面发出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却尤其分明。 就在陆曜靠近之前，其余几名少年纷纷扑了上来，几个人拦在陆曜的面前，几个人使劲给说话的少年使眼色，少年沉默片刻，梗着脖子看了陆曜许久，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将话说下去，只是垂着眼半晌轻声道：“是我多言了，请师父责罚。” 陆曜依旧紧盯着少年，没有立即出声。 大家于是接着求情，因为声音太杂听起来叽叽喳喳的。 陆曜下颌紧绷，听着众人的声音，许久才再度垂下眼皮，恢复平常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就算那样又如何。” 他背转过身，重新离开了房间，只在离开前轻飘飘落下一句话道：“就算它只剩下个空壳子，只要这壳子还在就够了。” 说完这话，他已经推开另一处房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合上房门，陆曜举起酒葫芦猛灌了一口酒，接着他随手将葫芦扔开，来到床边正打算合衣躺下。 回身之时，他视线扫过房中桌椅，视线忽地凝住。 第16章 酒楼的房间里东西很少，所以只要稍有不同都会十分显眼，因此陆曜在回头的刹那就已经察觉到了房间内的不同。 就在房间那张原本空荡的桌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抹水痕。 那水痕就像是有人将桌上的茶杯打翻，所以茶水溢出在了桌上，在旁人看来这或许只是普通的水痕，但看在陆曜的眼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水痕的轮廓看起来仿佛寻常，但其实却是有规则的，那是一道雷电般的形状。 别人或许无法认出，但陆曜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这图案是一道暗号。 一道已经弃置许久未曾使用过的暗号，千年之前风雨殿行动所用的暗号。 而这暗号之所以会被弃用，是因为它只独属于一个人，那个人不在以后，这暗号自然就无人再用。 陆曜目光直直落在桌面用茶水画出的暗号上，仿佛要将其洞穿，他右手习惯性地想要握住腰间的酒葫芦猛灌上大口，以辨认自己究竟是清醒还是沉醉，然而等发觉腰间空空荡荡，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将酒葫芦扔在了一旁。 他脸颊的肌肉紧紧绷着，仿佛只消松懈片刻眼前的一切便会化作梦境消失，他飞快来到桌前，伸手想要触碰那片标记，但手才堪堪抬起，却又立即落了下来。 “是你吗？” 陆曜的声音沉滞沙哑，伴随着明显的颤抖：“是你回来了对吗？” 房间里没有传来任何回应的声音，这凭空出现的暗号并不能给予他任何回应。 陆曜紧紧拽着双拳，寻常总是半梦半醒般垂着眼皮的双眼，这时候已经完全撑开，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的目光没有在那片暗号上继续停留下去，他抬起右手，指尖没有触碰那片痕迹，只虚虚自上方拂过，那片水痕上方很快便出现一道灵气组成的光晕，那光晕凝成一道痕迹，循着某道轨迹往房间外延伸而去，顺着走廊不知飘到了何处。 陆曜没有立即跟上那道光晕，他喉结上下微动，神情专注地看着那道痕迹，仿佛见到的并非只是眼前的情景，而是通往千年前的轨迹。 过了好一会儿，他将双眼紧紧闭上，等到再度睁开，他才终于收拾好所有情绪，推门再度走出房间，循着光晕轨迹所指向的方向而去。 最终陆曜脚步停在了酒楼三层里侧的某处房门之外。 那道暗号所留下的印记从他的房间里一路通过走廊延伸至外面，最终指引着他来到了这处房间外面。 只是在找到目标之后，陆曜却突然不敢再往前半步。千年前天不怕地不怕的任性少年，现在看着这处紧闭着的房门，却仿佛近乡情怯般失去了再前进的勇气，仿佛害怕自己即将伸出的双手会毁去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梦境。 他就这样长久地凝视着前方，最终是房门内传来的动静打断了陆曜的思绪。 突然响起的脚步声令陆曜神情有了瞬间的慌乱，在那瞬间他紧拽着双拳竟是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就在他眉峰紧蹙抬起头来的刹那，房间的大门骤然洞开，自屋内走出的年轻身影猝不及防撞进了陆曜的视线当中。 屋内的少年模样俊秀，身着衣料华贵的白衣，看起来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少爷，颇带着几分不知忧愁的闲适天真。 就在见到门内少年的刹那，陆曜身体僵硬，眼底所有的情绪骤然熄灭，化作了浓浓的失望。 不是他。 陆曜疲惫地合上眼，短促地笑出了声，似乎是在嘲笑方才过于天真的自己。 · 而现在，华恃心中的惊讶也同样难以言说。 他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半夜肚子饿了，打算出门叫下人替自己找点吃的来，怎么刚开门就遇到个家伙站在自己的房门前，用一种奇怪至极的表情盯着自己。 而这个家伙还是他下午才刚刚见过不久的风雨殿副殿主。 他听说过这人的名字，也知道他的过去，但他却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门外面。 这家伙打算做什么？ 虽然听说风雨殿陆曜已经成为了灵道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家伙，但华恃曾经听说过不少这人的残暴往事，自然不会真的将他当作什么好脾气的家伙，他现在紧紧盯着面前的陆曜，眼神狐疑地在对方身上打量，迟疑良久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陆曜将所有的情绪收归眼底，抬眸后再度看向华恃，同样打量起对方来。 半夜里四下原本就已经十分安静，华恃与陆曜对视，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华恃被这气氛弄得有些不自在，终于忍不住在心里面向系统求助道：“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看我干什么！我是哪里惹到这位大爷了吗？” 谁也不知道华恃这位大少爷表面不动声色，但内心已经开始求助起系统自己该如何跑路了。 而此时待在华恃魂魄里的方微听到华恃内心的惊叫求助，只觉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陆曜当然是他引过来的，为此他花了不少的力气，甚至耗费了自己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神魂力量，这才短暂地离开华恃的身体并且在陆曜的房间桌上制造了暗号痕迹，让对方依循着他所留下的记号找到了华恃这处。 他现在没有办法出现在陆曜的面前，也没有办法告诉陆曜自己现在的情况，所以只能够用这样的方式希望能够引起陆曜的注意。 陆曜在长久的凝视之后，也的确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紧皱着眉头，在短暂地沉默之后，陡然突然之间身形化作黑影，竟是出手朝着华恃袭击而来！ 华恃还在脑中向自己家系统求助，没防住陆曜竟然会招呼也不打直接对自己动手，他本能地就从韵秀笔空间里招出灵砂剑，抬手挥剑，险而又险地堪堪格挡住对方的攻击。 “你这人究竟……”华恃脸色微变，想着要与对方理论，然而转念他就想起了对方身为邪道中人，并非自己能够讲理的对象，于是他话锋一转，立即扭头提气便往外喊道：“来人救……” 华恃这番动静，倒是让陆曜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最先的反应竟然是叫人。 不过好在他反应极快，就在华恃话音刚起的瞬间，他就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嘴，沉冷着声音道：“你若是不喊出声，我可以保证留你的性命。” 华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唔唔”着点了头，并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保证自己绝不再多说废话。 陆曜大概没有碰到过这么配合的家伙，见着华恃的动作竟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当了太多年的醉鬼，所以说话才没了威慑。 他缓缓松开华恃，微退半步，沉默当中，他视线落在了华恃的右手上。 准确的说，应该是他右手的灵砂剑上。 华恃注意到了陆曜的视线，他现在已经察觉出对方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所以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见到陆曜对灵砂剑有反应，他心中疑惑，想要开口询问，但想到刚才陆曜说过不许开口，于是也不敢再出声，只紧紧盯着陆曜试图用眼神传递自己的困惑。 陆曜良久方才将眼神自他的剑上移开，声音略带沙哑地道：“灵砂剑？” 华恃双眼瞪大些许，此刻也忘了的保证，连忙出声追问道：“你知道这把剑？” 陆曜瞥了华恃一眼。 华恃见他没追究自己出声的事情，于是大着胆子又接着问道：“你认识这把剑的主人？” 陆曜没理会他这话，只是神情复杂地问道：“你的内息，你刚才使用的是幻光咒？” 华恃现在不关心什么幻光咒，只想要立刻知道关于柳栖霜的事情，他没有回答陆曜，只着急道：“你知道这把剑的主人是谁对不对？你还知道什么？” 陆曜也不关心什么灵砂剑，他刚才只是随口提起，而他现在只想知道面前这小少爷究竟为什么会修行幻光咒，这明明是昔日方微所掌握的修行功法，他压着气息道：“我问你为什么会幻光咒？” 华恃觉得此人毫不讲理：“是我先问的！该你先告诉我！” 可惜陆曜昔年就是出了名的不讲理，他对着华恃亮了亮自己腰间的兵刃，冷冷道：“说。” 华恃：“……” 而此时比在场两个人心情还要更加复杂的，大概就是方微了。 他费尽力气让陆曜找来这里，原本是想要解决问题，却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能够为此吵起来，而他们争吵的原因还是他自己。 虽然是不同身份的他。 华恃在陆曜的暴力胁迫下没能够坚持太久，他很快收回了自己刚才的底气，闷声道：“我是不小心在凝山灵道总坛附近的某个山洞发现这把剑和这功法的，看它似乎很好用，所以就捡起来修炼了。” 这话是方微在刚才替华恃提供的说法，华恃虽然觉得这说法应该骗不了人，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别的说辞，于是只能拿来用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听完这个说法，陆曜竟然真的似乎相信了他的话。 又是长久的审视，陆曜询问了华恃在山洞里的细节，又与他说了些话，竟然真的像是已经完全相信了他的说法，没过多久就结束了询问，转身打算离开房间。 然而眼看着他转身离开，华恃却没忘记自己刚才的问题，他在对方走出去之前出声叫住了对方，抿唇道：“你还没有告诉我，这把剑的主人……” “柳栖霜，千年前曾经暂代过几年灵道之主。”陆曜转身就走，只丢下最后一句话，“其他的别问我，我对灵道不怎么了解，也没什么兴趣。” 说完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 华恃愣愣看着那处，忍不住喃喃道：“他就这么走了？他究竟是来干嘛的？” 方微也同样看着陆曜离开的方向。 他当然知道陆曜看似已经对华恃没有了兴趣，但实际上经过自己的这番动作，他其实早已经对华恃的身份产生了疑惑，虽然看起来陆曜似乎已经暂时对华恃失去了兴趣，但他在接下来的化灵大会过程中，必然会重点关注华恃的一举一动。 而这正是方微想要的结果。 接下来他就只等合适的时候让华恃向他亮出邪道之主的令牌…… 方微正这样想着，突然察觉到眼下情形似乎有些不对，他看着突然冲进屋子里找出回梦珠的华恃，忍不住问道：“宿主你在做什么？” 华恃盯着手中的回梦珠，神情专注地道：“原来他曾经暂代过灵道之主。” 方微突然意识到了华恃的想法，心中立即升起不妙的预感：“你……” 华恃道：“听说每届的化灵大会举办的时候，灵道与邪道之主都会亲自来到天晴城，既然是这样，那么他肯定也来过这里。” 这么说着，没等方微再开口阻止，华恃已经将灵力灌注进回梦珠中，再次开启了幻象。 第17章 华恃的判断并没有错，方微的确曾经来过天晴城，并且如果方微的记忆没有错误的话，他甚至曾经也在这处落脚过。 虽然已经过了千年时间，但对于修炼者来说还不至于到达沧海桑田的地步，千年的时间天晴城里的确变了许多，这间酒楼当然也不是从前的那间，但热闹的地段都大同小异，方微来这里的次数不少，没准哪次就曾经在这处地方住过，华恃使用回光珠看起来好似莽撞，但实际上的确很有可能会见到当年的方微。 但却不知道这次回光珠会展示什么样的画面，会不会暴露些什么方微不愿暴露的东西。 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回光珠散发出朦胧光晕的瞬间，四周的场景已经随之改变。房间内的摆设与饰物变得全然不同，华恃推开房间的门，甚至连外面的景色也已经完全成了陌生的模样。 “真的成功了？”华恃忍不住觉得惊诧，只是他反应过来后很快就朝着外面走去，“柳栖霜在哪里？” 经过上次回光珠的场景断在关键时刻的经历，华恃心里面知道这回光珠的画面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所以他连片刻都不肯耽误，在确认自己已经进入千年前幻境的瞬间，他已经开始寻找起柳栖霜的踪迹。 方微也同样有些怔然，时间过去太久，而他在天晴城经历过的事情不少，他的确没能够回忆起这场景究竟是哪里，而他当时又在这里做了什么。 他沉默不语，看着华恃穿过走廊来到酒楼的院落当中，这才发觉幻境中正是春日时节，院中桃花盛放，而昔日的他正负手站在桃花树下，微垂着眼眸似乎正思考着什么，又或者只是在等什么人。 华恃脚步倏地顿住了。 他显然已经认出了树下的柳栖霜。 “好奇怪。”华恃站在院落的外面，没有立即上前，只是眨眼看着那道浸染着月色的身影，在心中低声对系统道：“虽然我很清楚我看到的都是幻境，这都是回光珠变出来的场景，但是我看着他却感觉……感觉我好像真的走到了他面前一样。” 方微静静听着华恃的话，没有开口。 当年的他当然不可能料到会有人会通过回光珠看到自己，但跟随着华恃看到这幕画面，方微也很快记起眼前的画面究竟发生在什么时候了。 很巧的是，这次的事正好发生在上次华恃在总坛用回光珠看到的事情后不久。 正如同不久前陆曜对华恃所说的那样，柳栖霜曾经暂代过灵道之主。 这件事情说来有些凑巧，就连方微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但事情的确就是这样，柳栖霜这个身份的出现实在是个再意外不过的意外。 当年方微被风雨殿主收作徒弟，但事情并没有那么顺风顺水，风雨殿内势力众多，邪道又乱得厉害，方微在风雨殿内跟随殿主修行，因为有殿主相护，所以前面一段时间过得还算安定，但某次殿主受伤闭关，风雨殿内那群对他有所成见的家伙就全都冒出来了。 那时候的他因为灵海尽废无法进入灵化状态，身体也正处于特殊状况，所以根本无法与那群家伙动手，所以毫无疑问的，他被那群家伙所重伤，最后费尽力气才逃出了风雨殿。 或许是因为相貌生得不似邪道中人，他在离开风雨殿后昏倒在路边，竟是被灵道总坛的人给捡了回去。 那群人认为他是被风雨殿迫害的灵道人士，将他救回去后替他治伤留他住下，而他那时候正好也没有去处，所以在灵道众人询问起他来历与身份的时候，他随口替自己编造了个身份名字，这个身份，就是柳栖霜。 不过那时候的方微根本没有想到他后来会在灵道待那么长的时间。 他原本只不过想要借助灵道的势力暂时躲避风雨殿内那群家伙的追杀，但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合了灵道众人的眼缘，在灵道待了半年的时间之后，他没有等到师父出关将自己带回风雨殿，却意外等到了灵道之主对他的青睐。 之后的事情发展就远远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了，他用柳栖霜的身份在灵道待了不短的时间，从最初的默默无闻到后来渐渐开始崭露锋芒，再到后来灵道出事，上代灵道之主重伤去世之前，竟是将代理灵道之主的位置交给了他。 再到后来，虽然风雨殿主出关之后命人四处寻找并最终联络到了他，但他却已经没有办法轻易抛弃柳栖霜这个身份了。 那时候他不得不经常切换着两种身份在江湖行走，最后柳栖霜暂代了灵道之主，而方微成为了邪道之主，但不管是灵道还是邪道，谁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虽然听起来风光不已，但回想起当年的事情，方微依旧是心情复杂。 没有人知道他那时候过得究竟有多累，不管是灵道还是邪道，两边的势力都有着无数的事情需要处理，并且还都需要他亲自前往，当面处理。为此他不得不使用最快的速度来往各种地方，经常白天还在东边的城镇主持灵道某处门派的大会，晚上他就不得不脱下白衣换上黑袍，奔赴万里外的某处山头调停邪道两处势力内斗。 而现在站在庭院里见到千年前桃花树下的自己，方微很快便回想起了那段不堪回忆的日子。 如果他没有记错，现在回光珠所看到的这幕场景，就发生在他暂代灵道之主后，第一次主持化灵大会的时候。 玄青大陆向来都有规矩，化灵大会是整个玄青大陆最重要的盛会之一，所以不论发生了什么，灵道与邪道都必须暂且放下成见共同参与大会，而不论是灵道之主还是邪道之主，都会在当天到场主持大会。 对于方微来说，要主持一场化灵大会并不算困难的事情，然而难就难在，当时的灵道之主和邪道之主都是他。 而他根本没有办法让柳栖霜和方微同时出现在人们面前。 究竟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成了他当时最苦恼的问题，而此刻他站在桃花树下，便是在思索着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 然而不管当时的方微心情多么复杂，时隔千年的时间，站在院落外的华恃也并不能看懂他的心思。 他只是隔得远远的看着柳栖霜的背影，就像是在欣赏一幅阳光明媚的画卷，画中的所有笔墨都是最精致的笔调。 “他真好看。”华恃轻声说着，末了竟还忍不住向自家系统寻求共感，“对吧？” 方微假装没有听见这话，也同样正注视着远处千年前的自己，他记得自己这时候站在这里是在等人。 他的记忆并没有出错，不过片刻，回光珠的场景里，他等待的那人就到了。 而看到来人，华恃几乎是立即就发出了不满的声音：“怎么又是这家伙？他是粘人精吗？天天粘着阿霜？” 方微：“……” 他没有理会华恃的说法，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计渊，这时候的计渊与上次见到没有太大的区别，依旧是少年的模样，不过这次的场景距离上次回光珠场景发生时本就相距时间不久，所以计渊本就不该有太大的区别。 只是方微依旧忍不住去想现在的计渊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他是否还在灵道当中，又是否已经成了独当一面的强者。 他这么想着，回光珠场景中的少年计渊已经对着树下的柳栖霜开口道：“阿霜，明天的事情你吩咐的我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 树下的柳栖霜直至现在才终于回过头来，他轻笑着看向计渊：“有什么不明白的？” 计渊脸色不怎么好看，似乎是不久前才受过什么气，这会儿心里面还在憋闷，但却又仿佛顾忌着什么，并不愿意迁怒到柳栖霜的身上，于是神情十分复杂，他道：“我听说邪道之主方微以前几次放过话挑衅你，大家都说只要你在的地方，他便不屑前往，他三番两次这么做，分明就是故意找你的麻烦看不起你，现在这次好不容易见着那魔头方微，我们本该好好报仇，你怎么还让我在天晴城安排人手接待邪道的人？你就不想出口气吗？” 回光珠场景中的柳栖霜：“……” 此时看着这幕的方微：“……” 虽然时隔多年，但现在听到这话的方微心情与当年仿佛还是如出一辙。 当年计渊在柳栖霜的面前数落魔头方微的情况并不少，灵道本就看不上邪道，而因为他两重身份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的原因，大家都认为灵道柳栖霜与邪道方微素有旧怨，所以才会互相不肯相见。 而计渊最是与柳栖霜要好，认为魔头方微与柳栖霜有仇，他每次自是最先站出来骂方微的那个。 回光珠的场景还在继续，柳栖霜听罢少年计渊的话，面上浮起无奈笑意，摇头道：“你忘了玄青大陆向来都有规矩，化灵大会期间不论灵道邪道都不能在天晴城生事。” 计渊面色不怎么愉快，但他反驳不了柳栖霜，于是只能想了想道：“那我们可以等到化灵大会结束之后再想办法对付他们，我们用计留住他们，然后再找人埋伏他们，好好教训他们。” 那边柳栖霜无言片刻，尚未开口，华恃已经忍不住道：“这小子究竟是灵道还是邪道的？我怎么觉得他比邪道还要狠辣？” 方微：“……” 华恃对计渊这位回光珠里每次出现在柳栖霜身边当配角的少年满是意见，忍不住低声道：“这家伙小小年纪就这么烦人，现在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子了。” 方微没有出声，心里面同样有些担忧。 回光珠的幻象中，柳栖霜与计渊接着说话，他们说的都是关于化灵大会的安排，内容有些枯燥无味，大部分华恃也都听不懂，他站在旁边看着，觉得这次的回光珠幻境实在有些亏，自己花了许多力气，却只看到了柳栖霜与计渊交代工作。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更亏，他只能紧紧盯着柳栖霜的脸，试图看美人看个够本。 十分钟的时间并不长，而华恃看柳栖霜交代工作，就看了整整九分钟的时间。 眼看着回光珠效果的时间就要结束，华恃也忍不住有些舍不得起来，他觉得这趟说起来还是不亏的，光是能够看到柳栖霜的脸，就已经赚回来了。 就在这时候，柳栖霜终于向计渊交代完了事情，计渊虽然不情不愿，但在向他柳栖霜发了顿关于魔头方微的牢骚之后，他最终还是离开了院落。 而等到计渊离开之后，柳栖霜抬眸看了看天上月色，不知为何神色微沉，忽地转身走进了不远处的房间里，并且随手带上了房门。 华恃看得怔然，不知为何觉得柳栖霜的动作似乎有些着急，然而他却又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因为柳栖霜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着急的人，他更像是那种不论什么时候都沉稳异常，能够在任何情况安抚身边的人的存在。 “发生了什么吗？”华恃看着这幕，明知道得不到系统的回应，却仍是忍不住喃喃问道，“他怎么了？” 方微作为当事人，自然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他当时的确是有些着急了，原因很简单，因为他那天晚上非但是约了计渊商议事情，还约了另一个人。 所以刚刚用过了柳栖霜身份的他，这时候匆匆赶往房间里，是为了戴上面具换身装备恢复方微的身份。 想到这里，他将目光投向了院落的高墙处。 而这时候，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心思，就在他目光掠向那处的瞬间，有道黑影忽地越过高墙，悄然来到了这处院落之外。 虽然这黑影没有发出声音，酒楼的旁人也肯定不会注意到他的到来，但对于这时候就待在院落中的华恃来说，这道身影的到来却是再明显不过。 华恃被这突然到来的家伙吓了一跳，等仔细看清对方的面容，他非但没有平复心情，反倒忍不住叫出了声来：“是这家伙！陆曜？！” 出现在院中的人正是陆曜。 不过不是多年后拎着酒壶总是醉鬼模样的陆曜，而是穿着黑衣身形瘦削眉眼凌厉的少年陆曜。 虽然同时少年模样，但刚才离开的计渊与现在到来的陆曜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他这时候满脸阴郁的站在院落之中，视线在院中环顾片刻之后，他将目光最终投向了那处房门紧闭的屋子，也就是刚才柳栖霜所进入的那间屋子。 接着他缓缓垂眸，朝着那处房间走去。 华恃先前还在想这次的回光珠场景过于无趣，现在却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连忙跟着往那处房间奔去：“这家伙在干什么？他一个邪道的人怎么会到这里来？他要对柳栖霜做什么？” 他边问边要推开房门，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是身在回光珠的场景里，似乎想要开口提醒房间里的柳栖霜注意危险。 然而陆曜拎着手里的匕首才刚走到房门口，华恃匆匆忙忙刚刚赶到他的面前准备打开房间，就在此时，四周场景倏地变化，光晕在雾气里瞬间消散，四周再度恢复成了现实的模样。 不管是柳栖霜还是少年计渊与陆曜，都已经消失不见。 第18章 “喂你要干什么！” 华恃的话音还在房间里回荡，但先前的场景早就消失，他独自站在原地无奈将手放下，但心思却仍然挂怀着千年前发生的事情。 “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家伙是不是想对柳栖霜不利？他就这么冲进屋子里了，灵道的人都不知道好好保护他吗！”华恃苦恼地挠了挠头，越想越是觉得担心，方微看他这番模样，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这都是回光珠中的幻境，根据当时的记载，灵道之主参加了第二天的化灵大会，陆曜也同样在场，两人都没有受伤。” 华恃其实也很快想到了这点，只是他刚才太过投入，所以才会短暂地忘记现实与从前的区别。 他不知是在懊恼自己刚才太入戏还是在想着别的什么，他视线望向房间窗外，半晌没有出声，方微正打算出声问点什么，却听见他低着声又道：“陆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来找柳栖霜既然不是要动手，那是为了什么？” 华恃回神之后开始追究起缘由来，方微沉默不语，只听华恃接着说道：“既然当时化灵大会没有任何异状，那么他们在房间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微虽然不觉得华恃能够仅凭着这点事情猜到真相，但他仍然觉得自己有必要打断对方的思绪，他开口道：“宿主……” 他话音未落，那头的华恃已经想到了什么似地，忍不住“啊”了一声。 方微立即问道：“宿主？” 华恃紧皱着眉头，脸色是苦恼的模样，听见系统的声音，他忍不住挠头道：“没事，虽然我知道应该不会有这种事，但是我还是忍不住会想到这个上面。” 方微没明白华恃的意思：“这个上面？” 华恃摊手道：“就是……柳栖霜好像很招这种少年喜欢，你看那个叫计渊的家伙粘他粘得有多紧，天天都在柳栖霜面前叽叽喳喳的，柳栖霜给他个眼神他都能高兴很久的样子。” 方微忍不住失笑，他倒是没觉得计渊像华恃所说的那样，他们平常不过是在做普通的交流而已，只不过计渊性子急躁易怒，其他人很难适应他的脾气，只有柳栖霜与他关系比较密切而已。 华恃不清楚方微是怎么想的，犹犹豫豫地接着说道：“我就是忍不住觉得担心。” 方微正疑惑着他在担心什么，华恃已经主动说了出来：“搞不好……这家伙也是情敌呢。” 方微：“……” 他此时才终于知道华恃扭捏半天究竟是在想些什么，无奈又好笑之余，他忍不住想敲开华恃的脑袋看看他究竟在想什么，但转念他又想起来自己现在的确就算是住在华恃的脑子里，顿时便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华恃挠了挠头道：“我也知道我想得很多，不过就是控制不住乱想。” 他顿了顿，明知方微不会理会自己，却仿佛在剖析自己的内心般，忍不住又自己喃喃念了起来：“你说我为什么会总忍不住惦记他呢，明明我只从画里和回光珠的幻境里见过他，怎么会就对他这么着迷呢。” 这困惑不止华恃有，方微也有，他同样无法理解，为什么华恃会只凭着幻境与画中的见面，就能够追寻他这么长的时间，柳栖霜在明面上已经是个死去千年的人，华恃为什么又会对他这样一个死人做那么多的事情？ 两个人静了半晌，华恃摇了摇头道：“算了。” 方微略带诧异地听着他的声音，接着才见他道：“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别人喜欢男人喜欢女人喜欢神仙妖怪喜欢什么的都有，我喜欢上柳栖霜又有什么奇怪的，他那么好看大家都会喜欢，还要什么理由。” 方微：“……” 他就这么看着华恃用三言两语说服了自己，前后总共也就花了两三分钟的时间而已。 方微实在弄不明白这位小少爷怎么会养成这样的性子，不过好在华恃在思考问题的过程当中自己把自己的思路给带跑了，完全忘记了去追究陆曜究竟为什么会去柳栖霜的房间，方微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这个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第二天早上，周鲤来到华恃的房前敲开门，盯着门里的华恃忍不住开口问道：“昨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华恃看样子还有些困倦，他漫不经心地打着哈欠道：“什么声音？” 周鲤摇摇头：“好像是有人在这附近走来走去，不过昨天夜太深了，我怕多生事端，所以没敢出来看。”他抬眸看着华恃，似乎还想要再问点什么，但看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猜想他昨夜应该也不敢开门出来，于是他也不再多问，只自顾自道：“我猜昨晚的动静可能是风雨殿那群人弄出来的，他们昨天被几个灵道的人给欺负了，肯定会想办法报复回去，我听说邪道的人最是记仇了。” 这么说着，周鲤又扭头对华恃道：“华恃哥你也是，以后若是遇到邪道中人，如果不是必要，千万不要与之结仇，否则要应付起他们来会很麻烦。” 华恃点了点头忍不住笑起来：“我上哪跟他们结仇去？” 他虽是这么说着，但脑子里却又忍不住回忆起不久前在回光珠中见到的画面，陆曜冲进柳栖霜房间的画面。 那家伙该不会真的是情敌吧？ 华恃心情忽地变得复杂起来，碰巧的是他们出门去参加化灵大会的时候，竟然还正好撞见了从楼道另一头走过来的风雨殿等人，几个少年跟在后面，走在最前面的当然就是昨天华恃曾经见到的陆曜。 华恃昨天夜里才刚见过陆曜，原本对这人已经不算陌生，但因为用回光珠见到了过去的缘故，华恃脑子里晃过的全都是陆曜少年时候的样子，他再看现在的陆曜，不知为何总有种这和昨夜自己幻境里见到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的感觉。 他心里虽然对陆曜戒备有加，但却还是忍不住觉得疑惑，这人少年时候看着又狂又躁，现在是怎么变成这副……颓丧的中年老酒鬼模样的？ 华恃在心里面和自家系统对话着，却不知道这个问题自家系统早就已经想过了。 方微现在也正看着走在人群前方的陆曜，虽然势力不同，但酒楼里的众人同样要前往天晴城的化灵大会会场，而这会场距离酒楼并不算远，大家一路走去也都相距不远，从华恃的位置能够很容易的打量到风雨殿的那群人。 陆曜比从前似乎要高大了些，皮肤也黑了许多，不知何时竟然生出了几缕白发，也是看到那些白发，方微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离开得太久，昔日的少年早都已经不是他保护之下的少年了。 而陆曜也的确已经不是从前心思单纯直来直往的小家伙了，他走在前面，也始终未曾回头，看似如常地与身边的其他弟子说笑着，但方微却能够看出他其实分了一缕精力始终在注意着身后的华恃。 昨天晚上虽然看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但陆曜却早已经对华恃起了疑心。 “啊，好像要到了。”就在方微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华恃抬手指着前方远处的一座怪异石雕道：“是不是那边？” 周鲤走在他的身边，远远看着那处点头道：“就是那里了。” 方微随之望去，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已经接近天晴城的正中，这里是一处宽大的广场，各方势力的人此时都已经齐聚此处，此时不少人正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着，又或者有些人在紧张地准备着，有看起来就是大门派带队而来的弟子们，也有三两组队或者独自前来的少年。 时隔多年方微再见到这广场上的情形，记忆几乎瞬间就被拉回到了千年之前。 纵然已经过去了许多时间，但化灵大会作为整个玄青大陆最重要的盛会，依然保留着多年前的传统，虽然这处广场已经变化了不少，明显已经修缮过多次，但立于正中的那块石雕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方微将目光落在那块石雕之上，半晌不言。 华恃显然也对这东西充满了好奇，这石雕看起来造型古怪又不知究竟雕刻了个什么东西，他打量半晌也看不出来，忍不住向系统问道：“那到底是什么？” “那是玄青之灵。”方微很快回应了华恃。 华恃有些惊讶，毕竟他习惯了系统的沉默寡言，这时候方微突然回应了他的话，他反倒觉得有些奇怪了：“玄青之灵？那是什么？” 大概是因为再次来到这里，所以心情有些复杂，方微耐心向华恃解释道：“听说这块石像已经存在上万年，而当初人们在天晴城雕刻这座石像，是为了纪念当年最初从灵域来到玄青大陆的那只灵物。” 华恃怔了怔：“最初的那只灵物？” 这些事情各处的古籍都有记载，但真正去了解的人却并不多，毕竟已经过去了万年，也没人会特地去求证。 但方微认为这些消息对华恃来说是有所帮助的，他于是很快解释道：“相传万年之前玄青大陆本没有先天灵物，人们也从未修炼过灵海与灵物结契，是某日这位被称为玄青之灵的灵物开启了灵域的大门，带领众多灵物来到玄青大陆，灵物们与人族达成协议，人们这才能够进入灵化状态，施展更多的能力。” 华恃知道这片大陆有与灵物结契这回事，但却是到了现在才知道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他盯着那石雕看了半晌，神情忍不住又变了变：“那玄青之灵真的长石雕这样？” 方微不禁失笑，但语气却没什么变化，并没有暴露任何情绪：“玄青之灵生得什么模样早就已经无法考证，这石雕存在的时间太久，又经历过多次大战损坏，现在已经无法看出原型，大家也不知道该如何修补，于是干脆就让它保持现在这副模样了。” 华恃点了点头，又盯着研究了许久，却忽然感觉右手衣袖被人牵扯了下，他回神看向身边的周鲤，这才见周鲤神情已经凝重了起来，正对着广场上某个方向道：“灵道之主来了。” 华恃听见这话，顿时怔住，等反应过来之后，他几乎立刻回头朝着周鲤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而同时往那处关注的还有方微。 华恃会对灵道之主这个身份如此在意，自然是因为柳栖霜，因为知道千年前柳栖霜曾经担任过灵道之主，所以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华恃忍不住想要看看现在的灵道之主究竟是何种模样，是否能有柳栖霜半分风采。 而方微会关注灵道之主，却是因为有些事情想要求证。 两人的注意力同时放在人群那头，而就在那处方向，有道身影在簇拥下自人群后方走出，最终在广场石像前方的高台上坐下。 华恃看清了那人的眉目。 他微微睁大眼睛，随即脱口道：“那是……” 第19章 此时坐在高台上人群正中的那名男子身着代表着灵道之主地位的白袍，眉眼凌厉自有威严，他正微微侧身听着身旁人说话，虽然不曾开口，但周身散发的气势却足以令人望而生畏。他坐在那里，虽然身侧站着不少的强者，但只要有他在，旁人便不会将视线落到别人的身上。 这人显然就是当今的灵道之主。 但这都不是让华恃感到惊讶的原因，真正让华恃惊讶的是，这人他竟然是认识的。 或者说他曾经见过对方，但对方却并没有见过他，因为他是在回光珠的幻境里见到对方的。 虽然轮廓锋利了许多，眼神和气势也已经截然不同，但相貌的特征如此明显，华恃就算想认错也很难做到。 当今的灵道之主，的确就是曾经出现在回光珠幻境里的计渊，那个时常跟在柳栖霜身边的少年。 虽然不曾真正认识计渊，但在回光珠的两次场景回溯里，华恃也将计渊的脾气摸了个七七八八，在他看来这小家伙脾气急躁说话也不分轻重没有规矩，要不是柳栖霜脾气好惯着他，他走出去早被人给揍了。 但他怎么都想不到，这家伙在柳栖霜离开之后，非但没有被人揍，反倒成长了起来，变成了整个灵道身份地位最高的那位。 华恃曾经还将计渊当成是假想的情敌，觉得这家伙是个没本事脾气又大的家伙，但谁知道千年之后，这位昔日的暴脾气少年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他远远看着计渊发愣，而此时寄居在他魂魄中的方微也同样微微有些怔然。 就算对于计渊的现状有所猜测，也不是没有想到过会有这种可能，但当真正见到当初那个毛毛躁躁的小子长成如今沉稳而独当一面的大人物，他才意识到时间真的已经过去了太久。旧貌早已换了新颜，如今的玄青大陆又是另一番格局了。 不过看起来计渊这些年应该过得还不错。 方微这么想着，又禁不住回头看看这时候已经随处找了个角落满脸淡漠地坐下来喝酒的陆曜，心里面忍不住叹了口气。 若是陆曜能够抛下风雨殿独自生活，以他的实力必然能够过得很好，但他却偏偏放弃了所有简单的路，走向了一条荆棘最多的道路。 如果陆曜也能走得顺遂一些，方微或许能够放心许多。 没能追忆过去太长的时间，方微的心思便又被牵引去了别处，周鲤和华恃随着人流渐渐往广场中心走去，很快找到了这次化灵大会中提前替三大世家安排好的位置。 数十名侍从早早等候在此处，见两人到来，随之伺候着两位少爷落了座。 三大世家向来有别于其他门派，其余人如今还在广场上站着挤着晒太阳，这边的华恃与周鲤已经坐在椅子上让人扇着风吃起了水果糕点。这也是世家有别于其他门派的所在，三大世家延续数千年，虽然如今在江湖上只与五大宗门地位相当，但依然保有着世家的底气，在化灵大会上依旧有着优渥的待遇。 三大世家如今只到了华恃与周鲤两人，剩下的温家今年没有弟子参加化灵大会，所以并没有派人来到现场。在他们的座位旁，便是其余五大宗门的精英弟子，这群弟子都是宗门重点培养的对象，或者已经是被其余门派的高人所预定的弟子。 华恃往那群人那边看了看，大家的年纪都差不多，也很难看出特殊之处，仅凭这两眼华恃很难看出他们的实力。 不过华恃不能，方微却可以。 他可以看出这群年轻弟子的实力都很不错，大多内息都已经到了第三境赤衍境，灵海也已经到了五阶以上，而其中还有几个甚至已经到了灵海七阶，实力已经足够与极强的灵物签订契约。 方微虽然用了半年的时间让华恃修炼功法，又有他亲自指导，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是很难追上这些从小开始修炼的天才。 这么观察着四周的人们，大家纷纷到齐，化灵大会也终于快要正式开始。对于方微来说，这个流程他并不陌生，他曾经参加过一次化灵大会，又亲自主持过好几次的大会，而眼下虽然已经千年过去，但流程却和自己从前到场主持的那几次大会没有太多的区别。 或者说并不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变化，而是有人故意保持着这些旧日的习惯没有变化。方微注意到，这次的化灵大会在许多仪式和流程上，延用的其实并不是最传统的方式，而是后来他暂代灵道之主时所习惯的流程。 而为什么会没有变化，显然是当今的灵道之主特意为之。 方微随着华恃的视角看着这场盛会进行，在最初灵道之主发言过后，邪道之主也终于姗姗来迟，从人群后方走了过来，堆着满脸的笑意模样惫懒地走到计渊的身旁，接着随意的坐了下来，甚至没打算向众人说点什么，见计渊说完话后回头看向自己，那人只含笑摇头道：“你把话都给说完了，我便不必说了，尽快开始吧。” 他这样随意的态度很快引来了众人的诧异，华恃也同样忍不住低声问身旁的周鲤道：“这家伙真是邪道之主？他怎么看起来有点……” 有点什么呢？ 华恃说不出来，但他之前听众人说起前代邪道之主方微的事情，心里面所以为的邪道之主便全是方微的样子，现在骤然见到这么个看起来不中用的邪道之主，华恃一时有些接受不来。 倒是周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对着华恃轻声解释道：“都是这样的，邪道如今名存实亡，所谓邪道之主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现在邪道之主也得看灵道的脸色行事。” 华恃眨了眨眼睛，问道：“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当上邪道之主的？” 想到当初他听的故事里方微究竟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才稳固这个邪道之主的位子，华恃忍不住有些怀疑，为什么连现在台上的这个家伙都能成为邪道之主。 周鲤淡然道：“当年魔头方微死后，风雨殿和摧星楼不肯向灵道投降，顽固抵抗了许多年，最终才变成现在这副落魄潦倒的样子，而血鸦教的人则明白很多，方微刚死血鸦教教主姬雁就投降了。” 华恃突然有些明白了：“所以台上这个邪道之主……” 周鲤点头道：“没错，这人就是血鸦教教主姬雁。” 华恃：“……” 他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所以邪道之主竟然是让灵道选出来的。” 只要对方是个听话的傀儡，肯听灵道的话，那么他就是个合格的邪道之主。 华恃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思，所以他的这些想法也让住在他魂魄里的方微听了过去，方微同样想到了不少的事情，不过对于姬雁会带领血鸦教向灵道投降这种事情，他并没有感到任何惊讶，这人本就是随性的家伙，谁能让他过得舒服，他就跟着谁混日子而已。 化灵大会还在继续进行，而灵道之主与邪道之主都已经到场说过话，大家也就将视线落向了周围的其他人身上。 高台上计渊和姬雁身侧坐着的都是灵道五大宗门与邪道势力的掌门，方微挨个看过去，确认这千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玄青大陆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在这千年的时间里，灵道五大宗门的掌门已经换了三人，而邪道就更不必说，三大势力如今只剩下血鸦教与风雨殿，摧星楼甚至已经没有派出人来，只有陆曜一个人代表风雨殿坐在了角落最不起眼的地方独自喝着酒。 场间突然静了下来。 华恃注意到大家的视线所向，连忙又向身边的“玄青大陆百科全书”请教道：“大家为什么都在看那群掌门宗主什么的？” 周鲤前面的问题都解释得很快，现在却忍不住多看了华恃一眼，又露出了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半晌后他才认败了般开口道：“你以为我们这次进入灵域寻找灵物就是化灵大会的全部吗？” 华恃眨眼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华恃听着这话，正打算开口询问缘由，张口却突然顿住，随即反应过来刚才出声的并不是周鲤，那声音是从他脑海里传来的，那分明是系统的声音。 华恃顿时愣住：“系统你竟然会抢答了。” 方微：“……” 他刚才想的事情太多，听到华恃发问本能就回应了对方，但现在他既然已经开口，便也没法再继续装死下去，他于是接着道：“弟子们在灵域能够得到什么样的灵物，这虽然重要，但却只是对那名弟子来说重要，但各方势力真正关注的却是别的事情，你看现在四周各门各派来的人有多少，你认为他们都是来看你们挑选灵物的吗？” 华恃反应很快，他听到后面已经明白了方微的意思：“我们来之前我爹好像说过，在化灵大会之后各门派还会挑选弟子……” “不错，他们是来挑人的。”虽然距离他上次见证化灵大会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但方微相信这点还是没有变化的，“各门各派的高手会挑选这些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成为自己的入室弟子，并且着重培养他们，这对于弟子们来说是非常好的机会，对各大宗门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华恃听着方微的话，忍不住有些苦恼地挠了挠眉毛。 身侧周鲤看着他的动作，神情古怪地道：“你在做什么？” 华恃苦着脸道：“我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这些掌门宗主们不注意到我，我真的不想太耀眼。” 周鲤：“……” 第20章 不管华恃究竟是不是认真的，周鲤根本没有将他的话当做一回事，在他看来这位少爷只要在进入灵域之后不拖自己后退就好，别的他也没有太多要求了。 两人交谈到这里，那边中央高台上的几名掌门宗主已经各自说完了话，而到了这时候周鲤才皱着眉低声说道：“奇怪，破雪斋和玄灵阁的人怎么都没来？” 华恃扭头看了眼周鲤：“啊？” 周鲤所说的这两处势力好像既不是灵道势力，也不是邪道宗门，华恃正想要开口询问，突然想起来那次他找人调查的时候，自己的侍从曾经说过，如今整个玄青大陆除却灵道与邪道的几大势力，还有两处游离在灵邪两道之外的势力，刚才周鲤所说的破雪斋和玄灵阁，应该就是这两处势力。 周鲤盯着台上那两处空着的位置有些不解，不过很快身边就有名下人开口解释道：“今早听到的消息，说是破雪斋与玄灵阁的掌门原本都来了，不过那两位似乎都不太想跟对方同时到场……” 华恃这时候已经记起来了：“哦我知道，听说他们两个人有仇，所以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对么？” 那名下人点了点头：“是这样的。”他接着又很快说道：“因为这次大会上各位掌门的住处都是灵主安排的，都在同一处别院里，大概是因为不愿意遇到对方，所以破雪斋主故意没有住在灵主安排好的地方，而是自己找了处最偏僻的客栈住下。” 华恃点点头，这事情很好理解，：“但是他既然已经来天晴城了，为什么没有到场？” 下人苦笑着道：“因为不光是破雪斋主这么想，玄灵阁主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巧就巧在他们订的是同一处客栈，并且为了避免和对方撞见，他们都选择了提前出发，结果今日大早，有人看见那两位在客栈门口撞上了。” 华恃试探着问道：“然后呢？” 下人无奈道：“然后那两位就打起来了，听说到现在还在打，已经打到天晴城外了，也不知究竟还要打多久，能否赶得上化灵大会后面的收徒仪式。” 华恃：“……” 他怎么听都觉得这两位似乎不怎么靠谱，于是首先将他们剔除出了自己的选师名单，如果到时候从灵域结契出来他真的必须要拜师的话，那他怎么都得选个看着比较可靠的高手来当自己的师父。 华恃觉得现在台上那几位白胡子看着像老神仙的人物就很合适。 那边高台上的计渊似乎也在向众人了解着情况，华恃不知道他所听到的内容是否与自己相同，总之在沉吟片刻之后，他向众人宣布化灵大会即将正式开始，暂时不再等候破雪斋和玄灵阁的那两位，只等年轻弟子们从灵域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到了这个时候，流程繁琐的化灵大会终于也要正式开始了，在灵道之主计渊与邪道之主姬雁代表两道祭拜过广场中央的石像之后，计渊终于回到自己的座中，令所有弟子准备好进入灵域。 灵域的入口需要灵邪两道数十名高手同时开启，而通往灵域的大门，就在那处玄青之灵石像的正下方。 广场上年轻弟子们等待许久，终于到了这一刻，四周顿时哄闹起来，但转眼却又沉寂下去，应是被长辈们给压下了声音，大家纷纷走了出来，集中起来往那边玄青之灵的雕像旁走去。 整个玄青大陆所有十五岁到十八岁间的修行者几乎皆在此间，其中有不少人皆是各大门派培养的佼佼者，是某些门派高人早就已经预定好要收作弟子的强者，如今大家全都在广场中等待着，这番场景看在方微眼里，让他不禁有几分错乱的感觉，这样的场景似乎他曾经才经历过不久，却不想现在已经过了许多年的时间。 相较于其他人满怀期待且略带紧张的样子，华恃便显得要随意许多，甚至于他对于即将进入灵域这种事情还有几分不情不愿，在其他人都已经往石像那头走去的时候，他还在低头跟茶桌上的食物较劲，等旁边的周鲤整理好衣衫站起来打算过去，华恃还在纠结着是不是该带点什么东西在路上吃比较好。 方微在华恃的脑海里听到了他的心声，心下好笑之余难得主动地开口解释道：“宿主不必担心，灵域的世界规则与真实世界并不相同，宿主不需要考虑饥饿的问题。” 华恃“喔”了声，虽然听懂了方微的意思，但仍然搜刮着桌上的食物：“虽然不会饿，但也可以吃东西的对吧？” 方微无法理解华恃的意思，既然不需要吃东西，为什么还要吃？ 华恃从这片沉默中猜到了系统的想法，于是主动解释道：“因为吃东西能让人心情变好，哦不过你是系统不会吃东西，所以你应该理解不了。” 方微默然。 这时候周鲤看华恃磨蹭，已经忍不住催促起来了，华恃本想再让侍从们替自己准备点别的东西好在路上备用，但看样子已经来不及了，他无奈之下只得作罢，带着满脸的无奈被周鲤拖着钻进了人群里，就跟在几名灵道天问山的弟子后面。” 在场的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弟子，大家也都没有参加过化灵大会，也没有试过与灵物签订协议，现在看着灵主计渊等人施展功力缓缓开启灵域大门，不少人都睁大了眼睛，唯恐错过什么了不得的画面。 当然还有些弟子考虑得比较周到，提前已经开始准备结识朋友，替之后的灵域之行做足了准备。 比如说周鲤。 华恃盯着那头计渊的动作看得入神，不明白怎么幻境里的计渊跟现在的灵道之主怎么就能够变得仿佛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样，等他回过头来，刚才那几名天问山的弟子已经和周鲤开始称兄道弟起来了。 华恃看得愣神，还没来得及出声，周鲤已经将华恃介绍给了几位弟子。 于是华恃被迫参与了他们的交谈，这群弟子说的大多都是与化灵大会有关的事情，有的人在担心等会儿进入灵域会发生什么，是否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灵物，又或者会否遇到危险，而有的弟子则更看重接下来走出灵域后他们该要选择进入什么门派。 “我们都是天问山出来的，到时候应该还是会进入天问山的内门修行，拜入季长老门下，不过阿宿的实力不俗，应该能够选择更好的去处。”几名弟子说着看向其中一名个子较高的少年，这少年修行境界较旁人高上不少，显然是这群天问山弟子中的强者。 被称作阿宿的少年迎上众人视线，犹豫了下才回应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拜入破雪斋门下。” 华恃原本没怎么注意他们聊天的内容，只想尽快走完流程回家，现在听到这里却是忍不住也有点好奇了：“你怎么会想去那个破雪斋？”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位斋主到现在还在外面跟人打架，不知道能不能来参加化灵大会呢。 阿宿挠了挠头道：“因为破雪斋主实力很强，而且听说进入破雪斋的弟子都能够得到斋主的亲自指导，这位斋主对年轻弟子非常上心，若是能够得到斋主赏识，还能够学到更多的功法，相比于去别的门派当普通弟子，去破雪斋肯定会有更多机会。” 华恃眨了眨眼，突然觉得这化灵大会有些不太简单了。 阿宿这么说完又询问华恃与周鲤道：“两位是名门弟子，选择应该要比我们大上许多，不知道你们准备选择什么门派？” 华恃对于这些门派的了解还都只存在于书面上，并且经过这么长时间，他早都已经将之前打听过的各门派情况给忘了，现在听到阿宿问起，他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只能扭头去看周鲤：“你准备去哪？” 周鲤似乎很早就已经想好了答案，听见华恃询问丝毫不用犹豫便道：“我是要去寒溪宗。” 他的这番答案出口，身边的几名天问山弟子都是了然模样，似乎对他的答案并不意外。华恃听他们又说了几句，这才弄清楚寒溪宗在灵道宗门里的地位，知道这宗门原来是灵道高手最多并且也是实力最强的宗门。 当然，这也是如今最难进的宗门。 跟大家交流至此，虽然几人已经没有再询问华恃的去处，但华恃却是忍不住在脑海里向系统询问道：“我真的也要拜入师门吗？我该拜哪个门派？这个也要走剧情任务吗？” 方微对此早已经准备好了答案：“寒溪宗。” “我也是寒溪宗？”华恃对于自己是否能够进入寒溪宗并没有任何怀疑，不过他仍是十分苦恼，“进了寒溪宗是不是就没那么舒服的日子过了？” 毕竟是灵道第一的宗门，相较起其他门派来肯定门规更多，管理也会更加严格。 方微听着他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心中好气又好笑，但却没有半分怜悯同情，这段时间他天天催促华恃练功，已经足够辛苦，能够让华恃进入寒溪宗让师门督促着好好练功，那真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他没理会华恃的哀嚎，再度将注意力放到了计渊的身上。 这时候计渊已经完成了仪式，灵域大门自石像下方开启，计渊回身退开半步，宣布众人可以进入灵域当中，自行寻找灵物结契。 而在转身的刹那，他的视线正好与角落处的陆曜撞到了一处。 两个人神情冷淡，竟不知为何竟相互带着几分硝烟味 第21章 这两人虽然各自都已经变了不少，但在某些方面似乎还保持着原来的状态。 比如他们似乎永远都看不对眼。 方微心中微觉好笑，等到收回注意力，才发现前面的人已经开始分队进入灵域了。 因为玄青大陆的化灵大会早就已经举办有万年的历史，灵域与玄青大陆也早有往来，所以众弟子的灵域之行算不得危险，但就算是这样，考虑到可能遇上意外等问题，弟子们都是分组进入灵域，并且每组都有一名强者带队暗中照看，这样若是到时候在灵域遇上了什么问题，那名带队者也好及时出面照看。 当然除却这个，每位弟子都在进入灵域前领到了一张符咒，若是想要离开灵域，只要提前捏碎符咒就能够立刻从灵域脱离，回到玄青大陆。 这边华恃周鲤如愿的分到了同一组，而同他们一起的还有刚才那几名天问山的弟子，几名水云城的弟子，而最让他们料想不到的，是他们的队伍中竟然还有几名风雨殿的弟子。 这几人华恃与周鲤都还认得，正好是昨天在酒楼里面被人欺负过的那几个。 邪道弟子在灵道弟子眼中向来不受欢迎，年轻弟子尤其如此，被分到一组之后，天问山和水云城的弟子们明显不愿意靠近他们，纷纷远远地站在一侧，与他们保持着距离。 而风雨殿弟子们同样满脸不耐与戒备，并不情愿跟这群自诩正派的家伙走到一起。 两方弟子分出了明显的界线，一时间只有周鲤与华恃两名世家弟子还站在中间，于是他们显得尤其突出。 周鲤惯会识别空气，没等华恃做出反应，他已经看懂了情况，拉着华恃站到了天问山与水云城弟子那头，几名灵道弟子见他们如此，这才缓和了脸色，纷纷对他们表现出了热情的态度。 风雨殿弟子们冷眼看着这处，其中几人忍不住态度不悦地哼了声。 两方虽是分到了一组同去灵域，但还没有出发，气氛已经开始剑拔弩张起来。 然而华恃并没有心思参与他们的明争暗斗，他这时候正在专注地听着负责他们这组的那名长辈高手讲解如何使用符咒离开灵域，作为深谙这种场面有多容易发生意外的套路行家，华恃平常总是大大咧咧，但在关系到性命的事情上从不含糊，为了安全起见，他甚至还多向那名长辈要了几张符咒，全部贴身放在了兜里。 要完了符咒，华恃又开始向那名长辈请教去灵域的注意事项，以及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该如何向对方呼救。 华恃那边折腾了半晌，这番动静终于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大家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都有些嗤之以鼻，觉得这位小少爷胆子实在太小，谨慎得太过实在近乎丢人了。 华恃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动静让灵邪两道的少年弟子们短暂地忘记了敌视，他问完该问的话之后回过头来，见众人全都盯着自己，于是眨眼问道：“怎么了？” 众人摇摇头，虽然想法颇多，却谁也不会说出来。 华恃于是只能在心里与系统对话：“他们都是怎么了？” 方微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从这群小孩简单到能够一眼看破的喜怒情绪里觉出了趣味，不过他并未说破，只提醒道：“宿主出发前往灵域，请小心行事。” 华恃警觉道：“真的有事要发生？” 方微没有正面回应，只道：“灵域最近应当并不太平。” 华恃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不过到这时候要跳船也已经来不及了，他苦笑着道：“我就知道多做两手准备总没有错。” 方微自然知道华恃的准备并不会是多余的，相反那群现在还在内斗的灵邪两道弟子接下来恐怕才会觉得后悔。 方微华恃短暂的交流之后，出发前的准备终于也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前方的队伍已经开始出发，负责带领华恃他们这队伍的那名长辈也回头看了众人一眼，带领着他们踏入了那处敞开着的灵域大门。 带着些微紧张的情绪，华恃跟在周鲤的身后抬步跨入大门当中。 华恃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在瞬间失去了重力，他的魂魄仿佛在突然之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抽离了身体，然后又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重新塞了回来，这个过程快且不及深思，华恃怔愣半晌，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岛屿之上，这岛屿算不上太大，但景致却是不错，红花碧树自成天地，地面的青草叶还泛着清香的气息，四周还漂浮着光色漂亮的絮状物体，所有的一切色彩落入眼中似乎都比之玄青大陆的真实世界要鲜亮了许多。 用华恃从前那个世界的话来说，他仿佛是掉入了童话世界当中，连四周的草木都仿佛长得可爱俏皮几分。 这与华恃所想象当中的灵域似乎有些区别。 其他弟子也都是初次进入其中，忍不住觉得十分新鲜，大家都四下望着周围的环境，这片岛屿似乎正悬浮在某处海面上，远处的海岸上有着许多如同七彩琉璃堆砌而成的低矮房屋，四周的天色是浅粉色映着些蓝紫的色泽，其中还有金色的星辰布满头顶的天空。 而就在他们的注视之下，华恃发觉海岸与他们的距离似乎在慢慢的变近。 不光是华恃，其他人也同样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其中有胆小的天问山弟子已经忍不住变了脸色，结果遭到了风雨殿弟子的无情嘲笑：“灵道高手也就这点胆子？” 那天问山弟子忍不住红了脸，想要开口反驳，但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华恃没心思关心他们的争论，他紧张地向脚下的地面看去，然而这片青草地实在看不出什么不对：“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鲤同样不解，面对华恃的疑问只能摇头。 方微对于这幕场景无比熟悉，这时候看着大家的反应忍不住好笑，故意没有提点华恃，只看着他们失措。 最后还是旁边带队的那名前辈看了会儿终于笑了起来，主动向众人解释道：“不必担心，是山鲸前辈在带我们前往灵物宝地。” 华恃没听懂他话中的那个称呼：“山精？” 那名前辈摇了摇头，忽地扬起声音道：“山鲸前辈，您近来可还好？”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华恃感觉到脚下的岛屿似乎动了动，如同地震般的巨大动静令不少弟子有些站立不稳，华恃也是勉强扒拉着身边的树干才勉强站稳，接着他听见了一道沉闷如闷雷般的声音：“都几千年过去了，客套话就不用说了。” 华恃心中震惊又忍不住好奇，他低头看了看地上摇摆的草叶，又抬头看向前方，怔了许久才算是明白过来，接着向前方的那位前辈求证道：“前辈，我们现在是在鲸鱼的身上？” 说出这话的时候，华恃倒是已经不怎么惊讶了，他只觉得新鲜，又觉得十分有趣，心道是灵域果真与他从前认知的世界截然不同，这里的日月星辰天空的颜色皆不相同，他们竟然还踩在如岛屿般大的鲸鱼背上渡海。 那名前辈含笑点了点头，看样子因为经常带领年轻弟子前来，所以已经与这位山鲸前辈十分熟悉，他这时候已经靠在树上开始与那位山鲸前辈闲聊起来。 而除却接受能力最好的华恃，这时候周鲤等人也渐渐缓了过来，大家都是少年心性，惊讶过后，大家也都纷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接着开始观察起这鲸鱼宽广的身躯。 可惜这段路程实在是太短，不过片刻，山鲸已经带着他们来到了海岸边上。 那位前辈带着众人自鲸背上下来，大家这才终于看清这位的全貌。 只可惜这山鲸并没有太多的耐性与热情，不等众人看清，它便又转身离开，开始去迎接下面一批到来的玄青大陆弟子了。 华恃等人视线追随着那位“山鲸前辈”，许久也未曾自这景象中回神，就连向来稳重的周鲤也忍不住喃喃问道：“这位山鲸前辈也是灵域的灵物之一吗？” 带队的前辈听见这话不禁笑了起来：“当然是，你们难道还想与山鲸前辈缔结契约不成？” 周鲤原本只是无心问出口，这时候华恃却忍不住有些心动：“可以吗？” 带队前辈没想到华恃反应会这么大，而其他弟子听见这问话也都跟着扭过头朝他看来，他怔了怔后忍不住好笑地道：“照理说可以是可以的，但山鲸前辈可是十阶灵物，以你们现在的实力根本没法与它结契，整个玄青大陆现在也没人能够与它结契，所以我劝你们现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们现在应该去找五六阶的灵物，先结契一到两只灵物，等到将来修行有成，再来灵域寻找高阶灵物不迟，我们灵道许多高人都是这么做的。” 华恃才知道竟然还能这样：“可以第二次进入灵域？” 那前辈点头道：“自然，只要灵海达到九阶，就能够得到第二次进入灵域的资格。” 华恃将话听在心上，不过却并不打算再来第二次，只想要这次将三只灵物都收齐，然后尽快离开这个据说可能会有危险的地方。 不过他这样想，其他人却全然没有危机意识，几名弟子回想起刚才前辈所说的话，还在缠着问他问题：“山鲸前辈每次都在这里等待其他弟子吗？难道从来没有人能够与它结契吗？” “嗯？”负责照顾他们的这位前辈很是耐心，对于弟子们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听见这话他呵呵笑着道：“当然有，听说当年山鲸前辈还曾经……” 他说到这里顿了下，似乎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情，大家也被他勾起了好奇心，连忙催促他赶快说下去，那前辈摸了把胡子，这才接着道：“听说山鲸前辈曾经看上了某位灵道弟子，曾经还闹着想要跟那名弟子结契，否则就要将鲸背上的人全给掀翻在海里。” 华恃：“……” 他单从刚才的相处大概猜测这位山鲸前辈脾气并不怎么好，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曾经如此霸道不讲理过。 而大家更好奇的是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够得到山鲸这样十阶灵物的青睐，并且从结果看来，那人竟然还拒绝了山鲸前辈的结契要求。 大家纷纷发问，就连急着办完事早点离开灵域的华恃也不禁产生了好奇，那位前辈笑了两声，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不过很可惜，我也不清楚当时那人究竟是谁，那件事情距离现在已经有千年了，但很蹊跷的是，在山鲸前辈说要和那名弟子结契之前，社都不曾注意过他，而在那之后，众人离开灵域回到玄青大陆，打算寻找那名弟子，大家却发现一件十分古怪的事情。” “什么？”众人连忙问道。 那前辈道：“大家发现，不管是灵道还是邪道，他们根本找不到那名弟子。那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大家不知道他的来历，不知道他的目的，就连他的名字也都不知道，他就这么混进了化灵大会，最后在化灵大会之后又悄然失去了踪影，直到现在大家依然没有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有人问道：“那他当初究竟为什么没有和山鲸前辈结契？” 有十级灵物与之结契，那人却不肯答应，怎么想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华恃也同样这般觉得。 “送上门的都不要，那人是不是傻子？”华恃习惯性地在脑中向系统分享自己的心思。 方微听着这话不禁陷入了回忆。 当初他为什么拒绝了山鲸的结契请求？ 好像是因为他当时不知道结契的规则，也不清楚每个人只能与三只灵物结契，所以他先是胡乱选了两个一阶灵物，后来又被强买强卖结契了一只蛮不讲理的十阶灵物，等遇到山鲸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办法再与对方结契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晚上十二点之前还有一章，加起来九千字算三更啦 留言发红包~ 第22章 方微当初偷偷溜进化灵大会，本也没想惹人注意，结果没想到被山鲸搅出了这么件事情，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他没有办法，最后只得提前离开灵域，隐藏了自己的行踪。 这些事情方微从未向任何人提起，当初他来到灵域使用的也是易容后的面貌，所以没有谁能够认出他来。 这头华恃等人已经在前辈的带路下开始往不远处的琉璃屋舍靠近，眼前的整座山丘以及远方目之所及之处，七彩的琉璃房屋几乎占据了众人所有的视线，这些屋舍各式各样，大小不一，有的许多小栋紧紧挨着，有的则是繁华宫殿般独占一山，大家看得心神微震，原本还在讨论着当年那名让山鲸前辈看上的不知名少年究竟是谁，现在却集体失了言语，只怔怔看着这幕五光十色的画面。 那前辈开口道：“前面就是灵物们的居所了，待会儿我带你们去山脚下，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你们自己决定吧，是去哪里找灵物与谁结契都由你们自己决定。” 众人望着前面的风景，语气忍不住惊叹：“这里每处房屋里都住着灵物吗？” 前辈笑着点了点头：“自然，不过它们也不是一直住在这里，灵域宽广，灵物们寻常时候各有居处，只有到了每次化灵大会的时候，那些愿意与人结契前往玄青大陆的灵物才会来到这里。” “这些房屋……”周鲤最在意的还是另一件事，“它们是有区别的对吗？” “自然是有区别的。”前辈很快应道，“灵域的灵物们都是以实力为尊，你们瞧见那些房子，越是实力强大的灵物，越喜欢清静喜欢干净，居处也就越大越漂亮，外面这些房屋多是争抢不过的小灵物，你们越往深处走，遇上高阶灵物的机会也就越大。” 瞧着弟子们双眼满是期待之色，似乎已经跃跃欲试，那前辈又立刻补充道：“不过你们越往里面走，那里的灵气也越强，修为不足者很快就会撑不下去，所以就算你们想要选择强大的灵物签订契约，你们也须得量力而行。” 灵道弟子们纷纷回应，只有那边几名风雨殿弟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对话，只是一直默默听着。 而将话说清之后，大家也都已经到了山脚下的岔道上，老前辈停下脚步，向众人笑了笑道：“行了，我就把你们送到这里，接下来的路便该你们自己走了，虽然灵域目前来说没有危险，但你们记住千万不要触怒灵物们，若是遇上了什么事情，记得向我求救，或者直接捏碎符文离开灵域。” 顿了顿，那前辈挑起眉峰深吸口气道：“那么大家出发吧，希望你们都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灵物。” 说完这话，前辈身影缓缓自原处消失，化作流光飘上了天际。 众人随之望去，这才发觉天上此时正浮着不少飞剑或者法宝，应当都是那些带队的前辈在上方守着等待弟子们归来。 前辈身形消失，众人回头相互对视，气氛便霎时不同起来。 灵道弟子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了与众人保持着距离的几名风雨殿弟子，那几名风雨殿弟子也同样拧着眉头，见状不知相互低声交谈了些什么，扭头便选择了前方左边的那条岔道，朝着布满琉璃房屋的山丘上走去。 华恃还在认真寻找是否有指路的牌子，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静，周鲤却抿着唇看了一眼，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风雨殿几个人中看起来年龄最大身形最高的那名少年当先回了头，代表其他几个人说出了他们的意思：“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各自去寻自己的灵物，不必非要走到一起。” “可是分开后若是遇上危险……” 周鲤的话还没说完，那风雨殿弟子便冷笑道：“你们是怕了？” 他这番话成功挑衅到了在场其他所有灵道弟子，就连华恃也感觉到气氛不对，抬头看了过来。 风雨殿弟子道：“就算当真遇到危险，我们也不见得会出手帮你们，而反之同样，你们也不会出手帮我们，既然相看两厌倒不如分头行动，等到离开的时候再会合就够了。” 这么说完，几名风雨殿弟子似乎早已经做好了决定，没等其他人回过神，他们已经转身离开了此间。 剩下的灵道弟子们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等到他们身影彻底消失在岔道那头，大家才忍不住纷纷低头数落起这群脾气古怪的邪道弟子。 “算了，我们一起走吧。”周鲤无奈道，“他们说得也没错，管不上他们了。” 华恃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觉得少了几个帮手，前路的危险似乎又多了几分。 方微在他魂魄里将这些内心活动听得明明白白，不过华恃大概并不知道，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事情对他来说还会更加危险。 方微施展神识的力量，在系统界面编写好了新的任务指引。 华恃也立刻就收到了任务信息，他神情忽地变了变，没让旁人看到自己的情绪变化，只自己走在最后分神看着视线里的任务：“主线任务更新：脱离队伍，并独自前往地图上的地点……” “独自前往？”地图都还没有来得及看，华恃就忍不住在心里惊叫起来，在他的认知里自己不过才是个刚踏入修行之门的小菜鸟，实力低弱得可怜，应该是属于走出门随便碰见个人都能被一指头碾死的那种，如今他明知这灵域可能会有事发生，还被要求要单独行动，他脑子里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自己的无数种遇难方式，而等他看清了系统给出的地图，他几乎是整个人眼前一黑，“这地方怎么这么远？！” 虽然不清楚地图那头究竟有什么，但不久之前华恃才刚听那位前辈提起过这些山丘与琉璃房屋的问题，越是往深处走灵气就越强，里面的高阶灵物也就越多，而现在这地图上所标注的地方，几乎是要翻越整整四五座山岭才能够到达，这对于华恃来说根本不是在爬山，而是在刀尖上行走。 华恃现在脸色难看极了，以至于就连其他人都注意到了，周鲤特地走慢了些与华恃并肩行在队伍最后，低着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华恃张了张口还没答话，系统界面的文字再度更新，又给出了另一行字。 “任务奖励：十阶契约灵物。” 华恃：“……” 他突然顿住了动作，开始在这丰厚的任务奖励和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中挣扎。 方微看他这般犹豫的神色，于是决定再推波助澜一把：“回光珠。” 华恃：“成交！” 他到这时才回过头来，向着身旁正打量自己的周鲤摇头道：“没事，我就是刚才突然想到了点事情，现在已经想明白了。” 周鲤不明白他的反常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见他没有要说出来的意思，犹豫之下也只能问道：“真的？” 华恃点了点头，怕被看出心事，于是大步往前跟上了众人的脚步：“快走快走，我们快掉队了。” 华恃虽然说着快走，但心里却在想着该如何才能够脱离队伍单独行动，他不像是刚才那群风雨殿的人，还能够找借口脱离队伍，他的身份与实力没有道理会选择单独行动，如果直接提出来，或许会引来别人的猜测。 就这么考虑了片刻，华恃觉得还是找机会趁乱溜走比较好。 而现在他需要等待的就是这么机会了。 众人走出这么段距离之后，已经能够看清许多琉璃房屋的模样了，这些房屋各式各样，有的如同某种鸟类的巢穴般，有的又与玄青大陆的人类居所并无不同，大的几层楼高的也有，小的如同鸟笼般大小的也不乏，而经过的时候他们总能够看见不少视线从房间的门缝或者窗缝里探出来，似乎正偷偷观察着他们。 华恃有些好奇这些房间里的灵物究竟长成什么模样，然而可惜的是这群灵物都没有要出门的意思，华恃觉得好奇不解，方微则在那名带队的前辈离开后主动充当起了解说：“灵域的灵物大多骄傲矜持，很少有灵物会主动认主，在它们看来，自己主动认主是种很丢脸的行为，所以它们都会待在房间里面，等人主动来找他们。” 听见这话，华恃首先想起的是不久前的那位山鲸前辈，他忍不住道：“那之前那位山鲸前辈主动求人与自己签订契约，结果最后还没签订成，它岂不是……” 华恃没有将话说完，似乎是觉得有些对不起那位灵物前辈，他轻轻咳了两声，没再开口，不过心思却是已经传达到了方微那处。 方微颇为无奈，华恃这话算戳到了他的痛处，他当初拒绝与山鲸签订契约，的确引来了不少的麻烦，山鲸当场翻脸险些从灵域追杀他到玄青大陆，他也是好不容易才勉强能够逃脱。 所以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敢进入灵域，直到这次神识随着华恃来到此地。 华恃似乎还在担心着自己即将独自行动的事情，不少弟子已经开始计划着要去何处寻找灵物，华恃却是始终没有反应，只出神般看着四周的景色。 方微试图让他安心，于是主动开口道：“宿主不必担心，如果路上遇到危险，系统会自动开启自救模式。” 华恃怔了怔：“自救模式？那是什么？” 这模式自然是方微随口设定的东西，不过模式虽然是假的，但效果却是真的，方微道：“系统会保证宿主的安全，不会让宿主有性命危险。” 听到系统的保证，华恃总算是放心了许多，而这时候前面不知发生了何事，天问山那群人中两名女弟子突然惊叫起来，走在最后的华恃与周鲤同时怔住，接着快步赶了过去，连忙问道：“怎么了？” 周鲤拨开人群准备看清状况，华恃跟在后面，原本想要趁乱逃走，但不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又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能够离开。 就这么片刻的耽误，周鲤已经拉着华恃到了人群中央。 然后他们看见了…… 那两名女弟子这时候正站在某处琉璃小屋的门前，对着屋子敞开的大门红着脸睁大眼睛满脸欣喜的看着。 华恃看到这幕才终于明白过来，他刚才听到的那叫声，似乎不是遇上危险时的惊叫，而是发现了什么有趣事物时情不自禁的叫声。 华恃垂眸往那处琉璃小屋的门内看去，这才看清让那两名女弟子发出惊叫的究竟是什么。那是两只模样极其漂亮的小猫，毛色是雪白的，双眸是碧蓝色的，它们此时正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两名弟子，微微歪着头，双眼当中仿佛满是好奇与懵懂，又带着点试探的讨好。 这小猫生得实在太过漂亮，不光那两名与之对视的女弟子，就连站在旁边看着的华恃等人也觉得心都像是被萌化了一层。 华恃忍不住偏过头问身边的周鲤：“这也是灵物？” “是的。” 华恃眨了眨眼，发觉回应自己的竟然不是周鲤，那声音很轻很细，听起来软绵绵的，正是从房门那边传过来的。 说话的正是那两只小猫。 不光是华恃，就连那两名女弟子也愣住了：“你们会说话？” 两只小猫点了点头，将房门又推开了些许，华恃也是到这时候才终于注意到异常之处，这两只小猫虽然看着似乎是普通猫咪的模样，但它们竟然是穿着衣服的，还是那种玄青大陆的人们普遍穿着的款式，只不过要小了许多号，并且稍微改变了些许，更适应它们的体型。 华恃：“……” 虽然他以前也不是没见过给猫穿衣服的，但那是在他上辈子的时候，那些猫猫狗狗穿的衣服也是各种各样的小毛衣小棉袄，现在见到穿着古代服饰的猫咪，华恃仍是忍不住感到心情复杂。 那两只猫却是丝毫不清楚华恃的心思，它们只是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两名女弟子，左边的那只脚步很轻地走了上前，勾住那女弟子的衣摆道：“你会是我的契约主人吗？” 右边那只也同样走了出来，蹲坐在地上，仰头好奇地看着女弟子：“你会带我们离开灵域吗？” 两名女弟子：“！” 饶是谁也顶不住这样的场景，两名女弟子当场便缴械投降，当即一人一只抱起了地上的猫，回头向众人宣布道：“我们已经选好结契的灵物了！” 华恃：“……” 他看着两只躺在女弟子怀里喵喵叫着的小猫，心里面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方微也将这幕看在眼里，见华恃没有出声，于是主动道：“灵域的灵物只要是来到这处海边的，大多都是愿意与人类去往玄青大陆的，它们结契之后便算是以另种方式住在玄青大陆，只有等到宿主出事离开，它们才会再度回到灵域，对它们来说这就像是一趟旅行，它们只是将自己的力量暂时借出去而已，但每次来到灵域挑选灵物的弟子只有那么多，等待在这里的灵物却比弟子们的数量要多上许多，为了能够被弟子们选中，不少灵物都会耍些花招。” 就比如面前的这两只猫。 华恃听完方微的话仍然感到不可思议：“它们又想被人带走，跟人结契，又不肯主动走出房间推销自己，它们怎么那么别扭？” 方微听见华恃这种说法不禁有些失笑：“它们的确就是如此。” 这群灵物的确都是些别扭的家伙，方微曾经也有过和华恃同样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两名女弟子最后选择了这两只猫作为结契灵物，其实他们能够看出，这两只猫的实力并不算强，甚至放在这里算得上是很弱小的灵物，但也正是因为弱小，他们才比其他灵物更懂得珍惜机会，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骗得弟子们主动与它们签订了契约。 而有了这次开头，其他弟子们这一路也陆续开始与各自的灵物结契，这些灵物什么样的都有，有各种各样的动物，也有植物，更让华恃感到惊奇的是，这其中竟然还有成了精的静物，比如周鲤就与一方砚台达成了契约，让那东西成了他的灵物。 他们就这么行了约有整日的路程，队伍里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签订了各自的第一只契约灵物，甚至有的人已经签订了第二只乃至第三只，但只有华恃始终没有挑选任何灵物，他这一路上总是保持着神游天外的状态，似乎也没有在认真挑选灵物。 周鲤跟在他的身侧，见状也忍不住过问起来：“你怎么还不寻找自己的契约灵物？” 华恃满脑子都在想着要如何脱离队伍，他现在还得想办法脱离人群去见系统提前为自己准备的灵物，自然没有无法与别的灵物结契，但这种事情他无法向周鲤说清，他于是只能胡乱回应道：“我还没有找到适合的灵物。” 周鲤盯着他看了半晌，不知究竟想到了什么，过了会儿他才幽幽道：“你不能要求太高。” 华恃：“啊？” 周鲤拍了拍他的肩膀：“华恃哥，我知道你想要找到好的灵物，但若是灵物等级太高，而自身没有办法驾驭，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华恃终于明白了周鲤似乎误会了什么。 他摇头道：“我……” 然而他还没能够开口解释，就在这个时候，四周的地面忽地震颤起来，紧接着远处忽地传来一阵巨响，众人还没能够来得及看清四周的状况，华恃突然感觉脚下的地面似乎多了一道裂痕。 紧接着轰然一声重响！地面豁然裂开数道裂口，一道红色光柱竟自地面骤然升腾而起！直冲天际！ 第23章 人群里瞬间传来了惊叫声。 不光是他们这处，远处似乎有其他组的弟子也同样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叫声遥遥传了过来。 华恃抬头看去，整个灵域四周的山丘上，不少地方都如同他们所在的这处般发生了变化，地面上无数赤色光柱冲天而起，似乎正有着什么古怪的力量自地底深处迸发而出。 华恃仓促站稳了脚步，又扶住了身旁险些到底的周鲤，心里面最初想到的便是不久前系统对他所说的话。 在进入灵域之前，系统便已经知晓这里会有事发生，所以提前提醒了他。 这应该是最好溜走的时候，现在四处混乱一片，只要他转身趁乱离开，应该没人会注意到他的动静。 华恃回头去看身侧的周鲤，周鲤被他扶稳了身形，在确认了彼此的安全之后，就急急忙忙去看其他弟子的状况了，华恃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后退两步，已经看准了要离开的路线。 方微也看出了他的意图，在华恃的脑海里主动出声道：“宿主从这里去往地图上标点的地方，应该只需要整整五个时辰的时间，宿主请尽快行动。” 华恃轻轻点头，转身就走。 然而就在这时，地面再次震颤，两道金色的身影不知自何处冲了过来，擦着华恃的肩膀飞过，直往他身后的天问山弟子飞去。 华恃脚步顿住，神情挣扎了片刻，最后竟然掉转身又回到了人群之中。 方微见状难得有些惊讶：“宿主？” 华恃犹豫着道：“这种时候我好像没法走。” 他在脑海中向方微说着这话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人群当中，刚才有两名弟子被那突然钻出来的金色身影所伤，华恃赶过去扶起那两名弟子，飞快将自己从家里面带来的伤药塞到旁边的人怀里，好让他们替人上药。 这群年轻弟子大概没怎么出过远门，也没意识到出来之后可能会遇上的危险，所以谁都没有做什么准备，也就只有华恃因为惜命又怕事，所以出发前带足了所有的东西，他身上现在放着不少伤药和必备品，事实上韵秀笔的空间里还放着成堆的东西，保证他不管在任何时候遇上任何事情都能够有应对的办法。 华恃的伤药本就是华家特地准备的最好伤药，这时候拿出来算得上是救命的东西，众人见状立即便接过了东西，开始手忙脚乱的给受伤的弟子上药。 看着这群人忙碌着总算是替人止住了血，华恃稍稍松了口气，微微松开了紧蹙着的眉头。 方微将他刚才的动作和反应全都看在眼底，心下稍有些意外。 这位小少爷似乎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明明自己怕死得要命，看起来也是个胆小怕事爱偷懒的家伙，但在情急的时候做出的本能选择却是掉头救人？ 方微对他的选择不置可否，华恃似乎也是到了现在才考虑起后果，现在多亏了他掏出的药救下了伤者，几名天问山弟子都在感激他的相助，他顿时成为了人群焦点，现在想要再悄然溜走，显然是不可能了。 意识到自己错失了最好的离开机会，华恃脸色顿时苦了下来，连带着在接受道谢的时候神情都是略带苦涩的。 而等确认了受伤的弟子无事之后，大家将注意力落在了刚才袭击人的那两道金色身影上。 那金色的身影竟是两只浑身金毛的猴子，它们此时已经被大家联手控制了下来，只是情绪似乎仍然不稳，正挣扎着想要解开绑在身上的绳子，嘶吼着睁着血红的眼睛想要攻击靠近它们的任何人。 华恃瞪着这玩意儿看了半晌，从对方的外形上看怎么都不像是什么厉害的妖物，相反这倒像是—— “这是不是灵物？”华恃在心里向系统询问道。 方微早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听见华恃主动向自己发问，也并不隐瞒：“是灵物，不过它们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所控制了，所以才会暴起伤人。” 听系统的说法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华恃又看向了那道冲天的光柱，如同他们面前这道光柱一样的还有许多，它们分布在这片地方的各处，看起来就像是即将穿透天际的利刃。 方微注意到他的神态，很快道：“你想得没错，应该就是它们影响了这些灵物。” 华恃仍是不解：“可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方微没有立即回答，他同样看着那些光柱，感受到从其中散发出的某种气息，那气息让他想起了那个他最为讨厌的深渊。 它们并不是同源，但却非常的相似。 见他没有回应，华恃又问了句：“系统？” 方微收回视线，回应华恃的话道：“我不知道。” 华恃忍不住怀疑：“你不是拿着剧本的吗？” 方微：“……” 这位宿主似乎最近有点难以应付了。 他正想着该要如何回应华恃的话，然而就在这时候，周鲤已经向着华恃走了过来。 周鲤先是向华恃说清了现在的状况，又向他谢过了伤药的事情，这才又说起那些失去了理智的灵物。附近有其他的队伍也赶了过来，那些人似乎遭遇了与他们相同的事情，路上也见到了不少向他们发起攻击的灵物。 而最要紧的是，这群人里面也有伤员。 华恃明白了周鲤的意思，他暂时也顾不上和系统聊天了，只主动陪着周鲤去看那群受伤的弟子，并且掏出了更多的伤药交给他们。 原本只有十来个人的队伍，这时候已经有二十多个人了。 大家并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而更让他们在意的是，他们被困在灵域的山上，想要向之前带队的前辈求救，然而不知为何求救的信号发出之后，却并没有人回应他们。又有人想要使用之前准备好的符咒离开灵域回到玄青大陆，但很快却发觉那符咒竟然已经失去了作用。 撕碎的符咒变成碎屑落在地面，然而大家却依然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并没有被传送回去。 得知了这个消息，众弟子们才真的开始陷入了崩溃恐慌的情绪当中，有胆子小点的弟子已经忍不住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华恃看众人这副状态，想了想干脆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其他东西也都拿了出来，分别发散下去，其中有食物也有麻将棋牌，有绷带伤药披风斗笠，也有瓜子花生水果和话本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应有尽有，让人忍不住怀疑他究竟是如何将这些东西给藏在身上全部带走的。 不过也算是多亏了华恃准备充分，大家渐渐也已经接受了现状，在不少领头弟子的带领下变得镇定了许多。 只可惜这种状况下实在没人有闲心去玩华恃准备的棋牌。 而随着时间推移，大概是因为这里地势交较好，又有不小的动静，所以接连又有几个队伍找到了这处，与他们会合在一起。 现在的状况还弄不明白，大家也都在寻找着解决之法，很快周鲤便与其他几个门派说得上话的精英弟子聚在一起，开始商量接下来他们该如何行动。 对于华恃来说，这并没有什么不对，然而周鲤在与众人商量的时候，竟然将他也给拉了过去。 在华恃看来，自己既没实力也没本事，这种关键的事情跟自己应该说不上有多大关系，他这样的人原本就应该坐在角落里嗑着瓜子看着他们商量，最后老老实实的跟着他们走就是了。 然而因为华恃世家小少爷的身份，在加上这次他所带的伤药救了不少人，大家全都对华恃十分看重，甚至在讨论的时候遇到有争议的问题时，大家还会转过头来询问华恃的意见。 华恃：“……” 他感觉自己在不经意间在众人心中树立了一个成熟稳重富有正义感的形象。 然而实际上他现在只想抱着头和那群年轻弟子一起在角落里哭。 他很想说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清楚，也做不出什么决定，但看着众人充满信任又期盼的眼神，华恃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最后只得苦笑着勉强应答，最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华恃被折磨得厉害，倒是方微看他这副难得吃瘪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 这么商量下来，最终大家做出决定，先行调转回到他们所来的那片海岸，寻找领队前辈们的踪迹，等找到了前辈们，再弄清灵域现在的情况，想办法离开这里。 灵域虽然与玄青大陆有许多不同，但却都有着白昼与黑夜的区别，之前他们一路行来，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后面发生意外又耽误许久，到现在天色已经接近夜晚了，谁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在夜里是否会更加危险，所以他们必须要抓紧时间尽快离开此处。 这么说定之后，几名领头的弟子将话传达给了各自门派的弟子们，大家虽然仍然在惊恐当中，但也都知道轻重缓急，所以各自搀扶着受伤的弟子，全都开始往山下赶去。 因为之前的地动改变了地形，再加上有不少被影响了神智的灵物在路上袭击他们，他们回去的这一路并不算顺利，行了许久的路，也只是走了之前一个时辰的路程，而唯一幸运的是他们在路上又捡到了几个走失的弟子。 “今晚我们似乎赶不回去了。”看着前方的路，以及依然遥远的海岸，周鲤走在华恃的身边，脸色凝重异常，下颌也绷得很紧。 华恃回头看了眼周鲤，心里面无奈地叹了口气。 因为走了太久，众人现在集体停下休息，华恃与周鲤坐在树下，华恃想了想总算是找到句算得上安慰的话语：“也许那些前辈现在也在想办法来找我们，我们就算今晚回不去也没关系，至少现在我们还没遇上什么太厉害的怪物，只要再等等就……” 他这么说着，却是突然被一阵诡异的风声打断了话音。 华恃突然就僵着脸停下了话语。 “完了完了。”华恃脸色大变，连忙站了起来。 周鲤见他话说一半突然停下，又露出这般慌乱模样，不禁起身道：“怎么了？” 华恃紧张地听着近处的声响，神□□言又止：“我刚才好像说了句蠢话。” 周鲤皱着眉头，没明白华恃的意思。 华恃：“……” 有种东西叫fg，有种嘴叫乌鸦嘴。 他发觉自己刚才似乎是不小心触及了某种狗血的开关，而现在它已经在应验了……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同时，周围气流骤然变幻，附近的树枝与落叶同时发出剧烈响动，就在同时，一道电光骤然袭来，将四周照得明亮如同白昼，狠狠劈向了他们所在之处！这一切发生不过刹那，然而华恃却能够确定，就在那道电光当中，他看见了一道不满鳞片獠牙狰狞的影子！ 华恃双眸骤然瞪大。 身旁的周鲤也同样反应了过来，他几乎完全失去了平常的稳重，只惊声叫道：“是九阶灵物！那是……” 周鲤后面说了什么，华恃已经没法听清了，因为那声音已经被完全掩盖在了雷点的声音之下，就在雷光降临的刹那，华恃浑身被强大的力道所冲击，竟是控制不住后退数步，径直被这霸道至极的力量震飞了出去。 而不光是他，四周所有的人都被这力道席卷其中，一时间惊叫声不绝于耳，四周的地面寸寸龟裂，枯草落叶漫天飞舞，华恃抬头四望，只看得到一片废墟惨状。 剧痛自后背传向四肢百骸，那疼痛几乎让华恃昏迷过去，华恃扶着身侧树干勉强站稳，忍着剧痛抬眸寻找周鲤的身影，但却没能够找到。 他张口想要唤人，然而等开了口才发现自己没能够发出声响，他于是只能苦笑着在脑海中呼唤系统。 “系统。”华恃咬了咬牙，“现在究竟是……” 方微几乎是立刻回应了华恃：“宿主。” 华恃微微怔住，他原本觉得系统的声音太过冷淡默然，但在这种时候听见系统这不带感情的声音，竟觉得有几分亲切。 他初次陷入这样的危险境遇，从前曾经做过无数打算，现在却都已经忘光了，眼里只剩下惊雷过后四周满是焦土的场景，耳边只有众人的呼号哭喊声响。 他咬了咬唇，脑中对系统道：“你之前说过有自救系统，对吗？” 方微早料想到他会问出这话，于是很快回应道：“是的。” 华恃艰难地问道：“我能活下去是吗？” 没等方微再回应，华恃又问：“那他们呢？” 方微看了眼四周被刚才那九阶灵物所伤的众人，沉默片刻后应道：“只要宿主你想……” “我想。”华恃无奈苦笑了下，但最终还是道，“救人。” 方微对于华恃的选择并不感到惊讶，华恃穿越而来，从未见过玄青大陆的杀伐场景，自然不会如许多人般视人命为草芥，做不到看他们死在自己的面前。 所以方微也几乎是立即做出了回应，他道：“宿主是否要开启自救模式？” 华恃轻咳两声，微微闭上双目，点了点头。 而就在他点头的同时，方微神识微动，顺着华恃的意识来到他的魂魄中心。 然后那抹神识缓缓融入了华恃的魂魄深处。 淡金色的神识光芒闪烁在华恃的周身。 下一瞬，他再度睁开眼睛，眼神却已与先前截然不同。 第24章 天晴城，玄青之灵广场。 这次来参加化灵大会的弟子们已经尽数进入灵域之中，而身为主持者的两位道主以及其余门派的众人仍旧没有离开，他们在等待从灵域传回的消息。 相较于少年弟子们进入灵域时的憧憬与意气，留在广场上的长辈们气氛明显要沉肃许多，虽然无法看到灵域内如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因为有不少领队的高手留在灵域，所以他们能够随时在那里观察灵域内的状况，并且将消息传递回广场中。 所有的消息都会以文字的形势传达回来，而这些文字，正浮现在玄清之灵的雕像上方，整个广场上所有人都能够清晰看见。 “天问山弟子闻秀与三阶灵物晴猫签订契约。” “天问山弟子花宁宁与三阶灵物晴猫签订契约。” “雷火山庄弟子莫文兴与五阶灵兽火纹蛇签订契约。” “水云城弟子林若……” 从弟子们进入灵域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这些消息便化作文字不住出现在众人眼前，灵域当中不断有弟子与灵物结契，在这当中有两三阶的普通灵物，也有高达六阶甚至七阶的灵物，如今的年轻弟子能够拥有七阶灵物已经是极其不易的事情，而通常与六七阶灵物结契的那些弟子，名字都已经被在场的掌门与各门派高手们默默记在了心上。 众人无法得知灵域之中究竟是何种情形，也无法得知弟子们的具体实力，但看他们能够与什么样的灵物签订契约，便是判断他们实力的最好依据。 整天的时间里，所有人都守在广场上看着那些名字从眼前刷过，不时有人低声交谈着什么，有时候突然刷出的七阶灵物也会引来众人的一阵惊叹。 计渊也在看着那些匆匆晃过的名字。 不过与人不同的是，他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的，这场大会似乎没有什么能影响他的情绪，而他不过是随着流程将这一切看下去而已。 计渊坐在首座，神色不见丝毫波澜，直到身侧的人突然偏过头来带着笑意向他轻声道：“灵主这次可有看上的弟子？” 沉默许久仿佛石头般生冷的人听见这话终于有了些许反应，计渊缓缓回头，眸色冷淡地看向开口问出这话的前血鸦教教主当今的邪道之主姬雁，然而却并未出声作答。 姬雁仿佛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察言观色，他依旧浅浅笑着，视线随意瞥过雕像上方闪过的几行字，又道：“你现在也是一千多岁的人了，你看看别人跟你同辈的那几个掌门长老，哪个不是徒子徒孙一大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大家都在看着你呢，就等看你究竟什么时候肯收徒，又准备收个什么徒弟。” 计渊尚未答话，姬雁又自顾自地说兴味十足道：“你还别说，连我也有点期待，究竟什么样的绝世天才才能够入得了你灵主计渊的眼？” 对面的计渊依旧没什么反应的看着他。 听姬雁说了许久，计渊始终没有插嘴，只等他将想说的话都说尽了，他才低沉着声音慢慢说道：“我不会收徒。” 姬雁对这答案也不觉得意外，他凑上前又道：“真的？” 他与计渊本就相邻而坐，现在这般凑上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便极近，计渊板着脸不动声色与姬雁拉开了距离，又拨开他杵在桌上的手，这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那头石像上方的文字：“我很早以前就说过我不会收徒。” “为什么？”姬雁忍不住好奇询问，但计渊显然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姬雁只能自行猜测，看了看身旁的人，这才放轻了声音说出了一个名字：“柳栖霜？” 计渊骤然回眸瞪向姬雁。 姬雁忍不住笑出声来，接着又道：“果然是因为他对不对？”他全然不觉得自己的语气已经激怒了计渊，甚至还在继续漫不经心般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是这样，你平常装得毫无破绽，但只要提到柳栖霜，你马上就会是这种反应，看来你依然还是……” 计渊听到这里眼神已经彻底沉暗下去，他微微抬眉要喝止姬雁的话，姬雁却在他开口之前仿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主动抬起手表情夸张地道：“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行了吧，反正在你面前这人永远都不能提就对了吧？” 姬雁这话让计渊神色更加难看：“住口。” 姬雁挑了挑眉，知道他既然是开口而不是动手，那就说明他暂时是放过自己了，姬雁于是顺从地改换了话题道：“说正经的，你既然不打算收徒，那你这么认真的究竟是在看什么？这群年轻弟子再厉害又能强到哪去？你特地来这里还将灵道总坛的几名高手也安排进了灵域带队，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姬雁看来，反正他们的交流都是他在独自说话，于是他也没等计渊回应，立即便又说道：“所以是因为魔头方微是么？” 这个名字从姬雁的口中说出来，让计渊不禁怔住。 接着他冷笑起来，开口提醒道：“你怕是忘了，方微曾经是你的主子。” 姬雁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对这件事情并不怎么在意，只道：“那天在灵道总坛，你进密室看过了之后就让我将消息传了下去，所以你究竟发现了什么？那密室里是多了什么东西还是少了什么东西？你真的觉得方微能够回来？他不是死了吗？” 计渊此时已经完全收拾好了方才因为柳栖霜这个名字而乱掉的心绪，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想向我确认你以前的主子是否还活着？还是想试探我的打算？” 姬雁挥着扇子笑了起来：“灵主果真不露破绽，但我如今当这个邪主当得好好的，日子过得也尚算舒服，为什么要盼着那魔头回来？”顿了片刻，姬雁有想到什么似地，笑意稍敛了些，“况且那魔头可看不上我。” 计渊没相信姬雁的任何话，也懒得去猜测此人复杂至极的心思，他正打算再说些什么，然而视线掠过不远处的角落，却又很快将眉头紧紧拧了起来，露出了不善的神色。 姬雁随着他的视线望去，于是见到了角落处正举着酒壶独自饮酒的陆曜。 姬雁连忙问道：“陆曜也来了？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哎脏死了，他那身衣服是不是都没洗过？” 两人对话的声音很轻，刚才姬雁说起的那些事情，本就是没有几个人知晓的机密，所以纵然姬雁胆子不小，却也不敢当着计渊的面将这些事情泄露给外人知晓。 所以计渊确定陆曜应是没有听见他们刚才的对话，但不知为何，看着陆曜此时的模样，计渊却总觉得对方似乎猜到了什么。 这头计渊和姬雁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场中却不知为何突然传来了众人的惊呼之声，计渊听得这动静，当即起身往骚动处看去，这才发觉那雕像之上原本应当显示着灵域内弟子们行动事件的那处光幕，此时不知为何，竟是骤然破碎开来！ “怎么回事？”姬雁收回折扇站了起来，看着前方的动静微眯起了眼睛。 计渊同样站起身来，他显然比姬雁要沉稳得多，唤来负责联络灵域的人，几句话询问一番，又上前差看了个大概，计渊很快便弄明白了眼下的情形。 这时候几名灵道的人已经赶了过来，低声与计渊商量接下来的打算。 计渊低沉着声音道：“立刻派人进去查探，尽量保证参加化灵大会弟子的性命安全，在确定情况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尽快将消息带出来。” 灵道众人立即点头应声，转身准备将事情吩咐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却没有等待安排，竟是穿过人群直接向着那处雕像下方的灵道入口走了过去，显然是想要独自进入其中。 计渊看清了那道身影，当即越过众人沉着脸跟了过去，喝住那人道：“站住。” 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计渊，神色间却满是不耐。 姬雁这时候也脚步匆匆跟了过来，见计渊与陆曜对视，竟是不合时宜地惊奇感叹道：“你们两个互相瞪眼的场面可真是好久没见过了。” 他脱口说出这话，计渊与陆曜视线几乎同时往他身上扫了过来。 姬雁轻咳两声连忙改口：“现在是怎么回事？灵域那边就算出了事，还有不少高手在里面带队，你急什么？你想亲自进去？” 陆曜皱着眉头，本不愿搭理这两人，但似乎又顾虑着什么，最后仍是沙哑着嗓音道：“我不放心。” “玄青大陆素来都有规定，寻常人不得随意进出灵域，你不会不知道这个规定。”计渊冷冷道。 陆曜毫不在意：“那我也要进去，风雨殿的几名弟子都在里面，我将他们带出来，就得好好将他们带回去。” 姬雁插嘴道：“不就是几个弟子？你就那么担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陆曜紧蹙双眉，这次不光是他，就连计渊也多瞥了他一眼。 姬雁叹气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人回答他的话，因为就在他说话的同时，陆曜已经趁着这片刻的松懈闪身直往入口处冲去，计渊察觉他的意图，同时出手阻拦，然而陆曜借着与四周几人擦身而过的瞬间避开计渊的动作，等到计渊再度出手，他身影倏动，已经消失在了灵域大门之内。 计渊下颌紧绷，盯着那处灵域大门，脸色尤其不善。 姬雁“哎”了声，最后看着计渊的神情，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反正他都已经习惯了。 这两个人相互看不惯对方斗了这么多年，计渊从来都是被气得跳脚的那个。 · 而此时，灵域之中。 陆曜刚踏入灵域大门，便已经察觉到了空气中流动着的古怪力量。 他根据提前留在弟子们身上的灵术气息寻找着众人的踪迹，片刻之后，他终于确定了方向，朝着某处布满琉璃房屋的山丘飞去。 而就在他即将靠近山丘的同时，一阵惊雷平地而起，竟将整个山丘掀翻打扮，七彩的琉璃屋舍霎时纷纷炸开碎裂，黑烟顿时滚滚升腾而起，烧焦的气息弥漫了四周。陆曜眼神微变，身躯紧绷，丝毫不管下方还满是电光与灼热的火焰，迅速往动荡的中心冲去。 就在即将靠近之际，他终于在浓烟与焦土中看清了造成这场动荡的源头。 在那中央之处，赫然矗立着一道泛着电光的金色龙影。 而就在那狰狞巨龙的前方，一人悬空负手而立，手中的雪色长剑光华耀目，衣衫迎着狂啸的风猎猎飞扬。 第25章 陆曜瞳孔骤然紧缩，他僵立在原地看着那道身影，在这一刻感觉自己仿佛不经意间回到了千年之前。 那时候他仍是个弱小到毫无自保能力的家伙，但在他走投无路即将被妖兽啃食之际，那道身影从天而降，执剑挡在了他的面前。 一剑斩尽妖物。 陆曜很难回忆起他那时候究竟想到了些什么，他的视线只能停在那道身影之上，再难从其移开，就像现在。 远处的巨龙至少也有九阶实力，然而如此实力强横的巨龙，在那人的一剑之下竟然也开始产生怯意，它骤然嘶吼一声，似是犹豫似是威胁，但最后却依然无奈溃败，在毫无威慑地看了那身影许久之后，他身形灵活在空中盘旋片刻，转身飞离了此处。 那道身影并没有去追，他依旧待在原地，微微抬头看着那离开的金色巨龙。 陆曜双足如同生了根，他定在原地无法离开，往前或者后退，他都没有办法做到。 有种猜测在他的脑中飞快成型，然而素来沉稳的人这时候却连去证实那猜测的勇气也无，他握着酒葫芦的手在微微颤抖着，手背上青筋暴起，那是用力至极的表现。 但他实际上并没有僵立原地太久。 因为就在片刻之后，那道身影倏地回头，主动朝他看了过来。 陆曜脸色骤然变幻，微微退了半步，竟似乎有些紧张。 但很快，他的神情就再度改变，因为他此时已经看清了远处那人的面容。 那人有着非常俊朗年轻的容颜，眉梢挑起的弧度自然且漂亮，生着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仿佛随时都带着笑意。 这张脸若从容貌的角度说，自不会让人失望，不论什么情况下见到，都足以被人赞声俊秀非凡，但这却不是陆曜心中所想的那张脸。 不是。 陆曜在心里沉沉说了声，他认得这张脸，这人是他昨日在酒楼中遇见过的那位少爷，三大世家里华家的少爷华恃。 不是那个人。 虽然心中的期望已经被他压到了最低，但他依然很难如同寻常时候般做出反应。他视线凝在了华恃手中的那柄剑上，目光霎时微微变化，他认得那柄剑，那是从前他最讨厌的那家伙的佩剑，那个叫做柳栖霜的家伙，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把剑的名字叫做灵砂剑。 陆曜对柳栖霜印象深刻，不光是因为那个跟他不对付的计渊对这家伙总是言听计从，还因为柳栖霜也是方微最强大的对手。 众人都传闻说方微与柳栖霜相互看不惯对方，陆曜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怨，但他却知道这些并非是毫无道理的谣传，他跟在方微身边许久，他最清楚方微对柳栖霜的态度究竟如何。 只要有柳栖霜的地方，陆曜都不会前去，只要柳栖霜做了什么，方微必不会再过问，甚至于旁人只要在他的面前提到柳栖霜的名字，不论是辱骂还是欣赏，他都会表现出不自然的抗拒。 这些方微虽然没有说过，但陆曜却都能够看出来，若非当真厌恶到了骨子里，他绝不会如此在意。 也因为这样，所以陆曜从来都看不上那个叫柳栖霜的家伙。 如今这位华家小少爷出现在这里，以一人之力吓走九阶灵物，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实力？而他手里所执的宝剑，又为什么会是柳栖霜的灵砂剑？ 更让陆曜在意的是，会什么华恃所使用的功法会与方微的功法如此相似？ 陆曜在这瞬间心中已堆积了无数问题，他迟疑着往华恃看去，开口想要唤住对方说些什么，然而不等他发出声音，远处忽地再次传来了一阵怪异声响，那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正自地面涌出，华恃眸光微动，在深深看了陆曜一眼之后，他转身走向身后光晕之中，身形很快融入光芒，霎时消失不见。 “等等！”陆曜声音干涩沙哑，他匆匆上前却已经阻拦不及，他看着空空荡荡的前方那处，凝视片刻之后，他怔然向着华恃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有些话他必须要问清楚，这样想着，陆曜眼神更沉，加快了脚步。 华恃离开并非是为了躲避陆曜，而是想要找寻那处动荡的源头，所以陆曜寻找对方也并不算太过困难，他追寻着那处动荡传来的地方，很快便再度见到了华恃的身影。 陆曜赶到的时候华恃刚刚将从地面中钻出的某只灵物给敲晕，不过他并未多作停留，他似乎在着急着什么，在制服那只灵物后，他看了陆曜一眼，转身再度离开了那处，去到了别的动荡所在。 陆曜同样没有停留，接着追向了华恃离开的方向。 他越是追逐，就越是难以控制心中翩飞的猜想，华恃最后离开前的眼神让陆曜感觉无比的熟悉，而那一眼当中似乎也带着某种难以说清的情绪，还有无法理解的含义。 他似乎是在指引着自己，但又仿佛在顾虑着什么。 到了这种时候，陆曜不禁再度询问自己，那人究竟是谁？他真的简单的只是华家的小少爷吗？可是他为什么会有灵砂剑，又为什么会施展方微的功法？ 而他更是想到了那日他在酒楼自己的房间里见到的那个暗号，那个只有方微才知晓的暗号，他顺着暗号寻找，最后却来到了华恃的房门之前。 答案似乎已经近在眼前，陆曜脚步不停，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他始终追着对方的脚步，看华恃在这片各式各样的琉璃房屋间穿行，穿过一处又一处山丘，降服了数十只狂暴灵物，这些灵物中有普通的五六阶灵物，也有实力稍微强劲的七八阶灵物，如之前那金龙般的九阶灵物倒是没有再见到，华恃的动作极快，出手行云流水丝毫不似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倒像是长期经历各种战斗的强者。 陆曜跟在后方看着他的动作，越看便越是心惊，也越觉得无比熟悉。 太像了，不管是他所使用的功法，还是出手时的习惯，现在的华恃都与从前的方微太过相似。 陆曜视线追随着华恃，就这么跟随一路之后，灵域内大部分骚乱的所在都已经被华恃所控制，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华恃解决完最后一只灵兽，才终于不再继续赶路，而是轻垂下眼睫，缓缓掸了掸衣上这一路沾染的尘埃。 陆曜就站在华恃的身后，紧抿着唇与他保持着距离，几次想要上前，却又顾忌着什么始终没有抬起脚步。 直到那头的华恃轻轻叹了口气，回身向陆曜看来，眼里微带着点笑意：“你准备就这么站着吗？” 熟悉的语气令陆曜不禁呼吸微顿。 华恃招了招手，语气略带无奈，轻轻道：“没剩下多少时间了，过来。” 陆曜喉头动了动，他睁大了干涩泛着血丝的双眼，本能地想要在这种时候喝酒缓和下心头的情绪，然而转瞬间他又担心起对方并不喜欢他的酒鬼模样，于是很快又局促地收回了手，双手颓然垂在身侧。 他盯着华恃的眼睛，挪着脚步来到了华恃的面前。 华恃弯着眉眼轻笑，抬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如今的华恃不过是少年模样，而对面却是个身形高大满脸胡茬的男子，但就是这样的动作，华恃却做得无比自然，仿佛已经做过许多遍一般，而陆曜双眼微红，任由华恃抚着自己的头发，甚至为了顺从对方，他还特地矮着身子低下了头。 “华恃”笑着，不禁又叹了出声，低声道：“这些年，你辛苦了。” 第26章 眼前这人当然不是华恃，虽然用着华恃的皮囊，但事实上从骗华恃开启“自救模式”之后，方微就施展神识之力暂时控制了华恃的身体。 这样的办法自然不会是长久的，对于方微来说，虽然这半年里他也暗中积攒了不少力量，但这些力量也不过只够他借用华恃的身体半个多时辰的时间而已，半个时辰并不算长，但对于方微来说，这却是难得的自由时间，因为在这半个时辰之后，短时间内他很难再有机会自由行动。 方微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出现，虽然是为了帮助华恃对付失控的灵物救下众人，但对于他来说，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他知道这次化灵大会有风雨殿的弟子参加，那群弟子现在应该还在灵域的某处山上，而现在他们与其他弟子同样身处危险之中，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陆曜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虽然明知没有得到允许，身为灵主的计渊必然不会答应让陆曜进入灵域，但根据方微对陆曜的了解，他必然会前来其中。 这不光是因为陆曜原本就随心所欲无人可以管束，也因为如今的灵主是计渊。 计渊与陆曜向来都不对付，虽然方微不知这两人究竟是为什么会如此水火不容，但方微知道，只要是计渊不肯他来，他便一定会来。 虽然想到这里方微略觉得无奈，但事实的确就是如此。 如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陆曜，方微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看着如今的陆曜，方微心中再次叹息，他对于昔日的陆曜太过熟悉，所以见到如今的陆曜，才会觉得更加痛惜，他没有办法将这许多年来发生的事情一一细数，但他也有他能够做到的事情。 “虽然是用这种方式，但是我回来了。”方微扶着陆曜的胳膊，令他再度抬起头来，“将来风雨殿有我，不会再是你独自支撑了。” 陆曜抬头看清方微的瞬间，听见这话却又飞快扭过了头去，他没有立即出声回应方微，只是长久地扭头看着远处，许久后才用沉闷的鼻音轻轻回应了方微，声音轻得仿佛不是出自他之口。 方微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诧异地看向陆曜，果然见到他眼尾发红，其中竟似乎蕴着热意。 明白这孩子是情绪太过复杂所以才会难以出声，更明白这家伙从少年时代起眼泪便从来都是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的，方微不愿揭穿他罕见露于人前的脆弱，假意没有发觉他的异样，又揉了揉对方的脑袋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原本不必做到这种地步的。 最后那句话方微没有说出口。 说完这些话，方微陷入了沉默。 但这片沉默却似乎刺激了陆曜，陆曜仿佛担心方微会在这沉默中再度消失，如同确认着什么似地，他很快回头道：“你到底……” 他话音未落，看见顶着华恃模样的方微，未出口的话便有些说不出来了。 方微也察觉到了陆曜别扭的源头，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用的还是华恃的身体，虽然他从前作为邪道之主时所使用的也并非是自己本来的面目，但到底陆曜等人已经习惯了他的那副面容，现在他用着这副身躯，自然会让陆曜觉得无法适应。 方微挑眉道：“现在我能有个身体用就不错了，将就着看吧，而且这位小少爷长得还不错不是吗。” 陆曜皱起眉头，似乎准备要反驳，然而话到嘴边又改了口道：“殿主，你刚才说没剩下多少时间了，你该用这点时间说点正事，而不是开玩笑。” 方微：“……” 如果不是现在听到陆曜说起这话，方微几乎都快要忘记他这个人当年究竟是什么性子。 这是个永远都板着脸，可以在任何时候保持冷静理智的家伙。 以前是个过于冷淡不羁而显得不近人情的少年，而现在满脸胡茬的样子则看起来像是个古板的中年。 方微无声笑了笑，准备说些什么，然而还没等他出声，陆曜又低着头，紧紧拽着腰间的酒壶，哑声道：“如果时间到了，你会……消失吗？” 方微听得这话顿时哑然。 素来克制冷静的陆曜难得会说出这样的话，露出如此忐忑的一面。 不知不觉方微的声音也放轻了些，他摇头回应着陆曜：“不会。” 正如同刚才陆曜提醒的，方微刚才使用神识的力量控制这身体的时间本就只有半个时辰，大部分的时间又在帮助华恃控制灵域的混乱，如今灵域的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但他也花费了不少的力气，剩下能够自由行动的时间，也就只剩下这最后一点。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叙旧，必须要尽快将事情安排妥当才行。 方微接着道：“我不会消失，我现在将部分神识融入了华恃的魂魄当中，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我的神识都会以这种方式待在华恃的魂魄里。” 陆曜骤然抬眸，双眼紧盯着方微：“殿主你还活着。” 方微失笑：“我自然是还活着，我的本体如今就在祸渊的地穴囚牢之中，只是那里的情况太过复杂，我没有办法凭借自己的力量脱困，所以我才只能以神识的方式来到这里。” 陆曜听着这话紧抿双唇，等到方微将话说完之后，才立即又道：“我立刻找人去祸渊将你救出。” “没有办法的。”方微摇头打消了陆曜的念头，“如果能够轻易脱困，我也不会被囚禁如此之久，祸渊那处没有那么简单，我试想过许多办法，唯一有可能助我脱困的，或许只有一个人。” 陆曜眉头依然紧紧地拧着：“是什么人？” 方微看他神色，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出那人的名字，陆曜便会立刻冲出去将人给扛去祸渊，可惜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方微无奈指着自己道：“就是这个人。” “这个人”自然指的是华恃。 不必等陆曜发问，方微已经接着解释道：“此人是玄青大陆的气运之子，将来他会有不少际遇，而他最为特殊的体质，便是他能够回避任何伤害，平安活到最后。” 毕竟作为主角，他总是不可能死的。 方微没将最后这话说出来，他只是很快又道：“祸渊深处凶险万分，进入其中的人没有谁能够活着回来，但我想这其中应该不会包括华恃。” 陆曜没有方微那么乐观：“但此子实力太弱，他就算进去也没有办法救人。” “不错。”方微想说的便是此事，他点头道，“所以我会助他变强，强大到足够与祸渊中的强敌相抗衡。” 陆曜迟疑道：“殿主真的这么打算？” 方微并未觉得不妥：“我的神识就在他的身上，玄青大陆发生了什么，我都能够通过他知道这些事情，我会通过一些办法指导他修炼，再替他寻觅一些机缘。” 陆曜回想起自己不久前在酒楼里与华恃相见时对方的模样，禁不住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在他的印象当中，这位华恃小少爷似乎只是个不学无术并且喜好享乐的世家弟子。 他想到这里不禁问道：“这家伙真的会认真修炼？” 方微：“……” 这话竟令他有些难以回应，方微回想起这半年来自己用尽各种办法督促华恃练功，并且与之为了能让对方每天多练半个小时而斗智斗勇的日子，心里禁不住升起了一丝无奈。 但这种事情他自是不会说出来让陆曜知道，他点头道：“自然是会的。” 陆曜将信将疑地看着方微，方微不让他在这事上面继续过问下去，于是改换了话题道：“我这次见你，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陆曜垂眸道：“殿主请吩咐。” 方微正欲开口，但神魂微微不稳，他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有了脱离身体控制权的征兆，他心知自己时间不多，于是加快了语速道：“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我希望你能够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的神识藏身在华恃的身上。” 陆曜知晓此事的重要性，当即点头应下。 方微又道：“我会让华恃重建风雨殿，收回邪道旧部，但他身为灵道世家子弟，必然不会轻易去做这件事情，所以我会适当做些伪装，让他认为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与邪道并无关系，到时候我或许会需要你的配合。” 陆曜抬眸道：“我的配合？” 方微笑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27章 因为灵域之中发生的事情，天晴城的广场上此时气氛显得十分紧张。 所有人都在盯着那处通往灵域的入口，那处如今已经不再平静，不时会有古怪的灵力波动自其中传出，甚至隔着遥远的距离，人们甚至隐约还能够听见自灵域传来的动荡声响。 计渊此时已经没有办法再安然坐在高台上首，他这时候正站在灵域入口之前与灵道总坛提前安排在此处的人手低声交谈着，偶尔会有几名灵道高手从灵域中走出，向计渊禀报如今的状况。 大部分人并不能听到他们究竟交谈了什么，只能隐约从计渊的面色判断如今的状况。 “灵主，现在里面太乱，我们派出去的人要回来还得花上时间，而灵域本就已经成了这副模样，现在邪道还去了人……” 回禀的人满脸苦色，欲言又止的看着计渊。 计渊心下了然，抬眼看他：“你是想说我不该放陆曜进去？” 那人面色围边，连忙低头：“属下不敢。” 计渊看了眼如今敞开着的灵域大门，隐约能够辨得大门后的景象，山丘之上似乎有许多赤红色的光柱直冲天际，他沉默片刻，在对面那人偷偷觑向自己的时候，又冷淡地开了口道：“陆曜想进去，谁也拦不住。” 那名属下苦笑起来，随之又道：“现在弟子们的状况还没确定，也没有任何弟子从灵域回来，符咒显然已经没有用了，接下来想让他们回来，恐怕只能……” “我知道。”计渊简短道，“准备好让寒溪宗宗主暂时坐镇此间。” 他说着解开了身上的黑色大氅，随手扔向了身后的随从，接着抬步往灵域大门走去。 不光是那名属下，旁边其他人见到计渊的动作，都是同样吃了一惊，大家纷纷拦在计渊的面前：“灵主！您不能进去！” 计渊淡淡睨了他们一眼：“怎么？” “内中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危险犹未可知，这里还需要您主持大局，您切勿意气用事！” 计渊微觉好笑，他正欲抬手挥开拦在前方的众人，然而却在这时，那灵域的大门处忽地传来动静，明显的灵力波动自那处传来，不过片刻之间，已经有道身影自其中缓步走了出来，正是不久前不顾众人拦阻执意闯入灵域的陆曜。 那头陆曜正自灵域里走出来，而这头计渊正要准备去往灵域，两人不经意又对上了视线，瞬间都沉下了脸来。 陆曜挑眉看着这阵势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计渊没有给他好脸色看，半句废话也无，直接问道：“灵域现在如何？你找的人呢？” 先前陆曜大闹一通就是为了进入灵域寻找他的弟子们，现在他自己虽然出来了，但不知为何却并没有将弟子们同时救出。 陆曜盯着计渊，半晌道：“人还在里面，事情已经解决了，灵域既然已经安全，我就没必要这么早将他们带回来。” 计渊皱眉：“解决了？你解决的？” 陆曜不知是不是在灵域里面闷得久了，出来之后立即便拎起酒壶狠狠灌了一口，听见计渊问出这话，陆曜喝酒的动作顿了顿，过了会儿他才终于放下酒壶，淡淡道：“是我。” 计渊没有立即应声，而是紧盯着对方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仿佛是要确认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陆曜面不改色任由对方打量：“不信？” 计渊语气平静：“不是不信你的实力，而是不信你有这么好心。” “我的弟子也在灵域，我进去解决事情也只是为了他们，你们灵道弟子的死活与我没有半点干系。”陆曜冷笑了声，他与计渊擦肩而过，情绪始终藏而不露，只到擦着他的身体经过，背对着计渊的刹那，他才微微翘起唇角，泄露了些许笑意。 而计渊的视线却仍然黏在他的身上，直到他若无其事地走回自己所在的位置上，敲了敲座椅的扶手：“你们若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不如自己进去看看好了。” 身为灵道之主，计渊自然没有盲目相信旁人的习惯，他很快便派人进入灵域调查情况，但等到消息从灵域传回，正如同陆曜所说的那般，事情竟的确已经得到了解决，虽然没有人亲眼见到是陆曜解决了那些发狂的灵物，但事后却的确有人见到陆曜从出事的那些地方回来。 而除了陆曜，那地方也没再见到有别的人在。 计渊对于自己手下传回的情报自然是相信的，但对于他们的猜测是否就是真相，他却仍然忍不住觉得怀疑。 眼见计渊始终盯着陆曜，先前那名属下不同样将视线往陆曜的身上移去，并向计渊低声问道：“灵主，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计渊摇了摇头，片刻后却又忽地出声道：“陆曜好像变了。” 下属听得略有不解：“变了？可是被灵域的力量所侵蚀了？” “不，我说不清。”计渊摇头低声纠正道，“不是那种改变。” 但陆曜的确是变了，这些年计渊虽然并没有将视线多分在陆曜的身上，但出于多年前相互看不顺眼的敌对关系，他不时听到陆曜的消息，总会无意识地多在意几分，也正因为这样，所以他知道陆曜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也清楚他现在究竟成了什么模样。 甚至于许多时候计渊已经觉得陆曜根本早就已经不是自己昔日的那个对手，他实力早已经被自己远远甩下，满身毫无斗志可言，根本就是个没什么威胁的醉鬼。 然而就在刚才，陆曜从灵域走出来看着自己，他突然之间便生出了种久违的感觉。就好像又看见了千年之前的陆曜。 他在灵域究竟遇到了什么？ 计渊回头看了眼灵域的大门，神情不禁变幻几分，他往前行去，不知是否准备要靠近灵域，然而身侧的下属见到他的动作，却是连忙叫住了他，低声道：“灵主，事情既然已经解决，还请您赶快回到台上主持大局。” 事情当然没有解决，灵域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接下来还会不会发生更严重的问题，都是他们接下来需要担心的。 计渊不再多言，转身回到座中，重新开启了与灵域的通信，灵域中的消息再度化作文字消息出现在雕像上方。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落座并与众人再度开始关注起灵域中发生的事后，坐在角落里的陆曜喝着酒遥遥又看了他一眼。 “蠢货。”陆曜无声道，“殿主回来了，但柳栖霜可已经回不来了。” · 而也在此时，灵域之中。 华恃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浑身酸痛不已，他躺在地上手足虚软，半晌无法起身，半晌后才终于能够勉强挪动些许，缓慢至极地从地上撑着扶住身边的枯树站了起来。 “我究竟做了什么？”华恃回想着自己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情，片刻的头脑空白之后，他忽地回过了神来，他惊叫了声，连忙回头往四下望去，连肢体的酸痛也暂时忘却了，只大声问道：“人呢人呢？周鲤他们怎么样了？大家都没事吧？那个会落雷的怪物究竟去哪了！” 他原地转着圈，看了半圈后发觉四周寂静异常，没有半点人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所在的地方似乎已经并不是先前那处。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开启了自救模式吗？”华恃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在确认没有任何异状之后，他又接着观察自己的身体，依然没有看出任何不对之处，他于是低喃着道：“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我是不是做了什么？” “你暂时吓退了袭击众人的九阶灵物，并且控制住了灵域各处失控的灵物，灵域暂时平静下来，其他弟子也都已经没有危险。” 这回答的声音是从脑海里传来的，华恃听得微愣，没有来得及注意到系统的声音似乎比从前要虚弱些许，他震惊道：“你说……这是我做的？” 方微刚刚脱离对于华恃身体的控制，现在神识的力量的确已经有些虚弱，需要缓和许久才能够再次动用力量，他于是也没有再说过多的废话，只淡淡“嗯”了声算是回应。 华恃听到这话忍不住又叫了起来：“完了完了，他们不会都看到我做这事了吧？他们都知道我有多厉害了？” “……”方微沉默片刻，“没人看到。” 华恃原本担心得厉害，下周乃听到这话终于稍稍松了口气，低声道：“那就好。” 方微本以为华恃会因为自己做出这番事情而高兴，却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出声问道：“宿主在担心什么？” “刚才出手救人的根本不是我啊，那是你系统的力量，我开启这么次自救模式现在浑身酸痛差点都动不了了，要是让其他人看到我出手救人，让他们以为我实力高强那就完了。到时候只要出事大家就盼着我动手，那我怎么动手啊，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只会吃喝玩乐而已，出头的人肯定是最容易出事的！”华恃匆匆向系统解释道，“我这样的只适合缩在人堆后面替人加油助威。” 方微哑然，这人似乎已经完全先前危急时刻究竟是谁急急忙忙想要让他出手救人，现在危机解除，他又成了之前那个混吃等死的怂货少爷。 随着方微不再回应，四周再度静了下来，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华恃才注意到四周的环境似乎并不普通，他似乎已经离开了先前熟悉的那片满是琉璃房屋的山丘，而是到了另一处树林之中。 这处树林与玄青大陆的树林也是截然不同，这里的树枝叶茂密，且都泛着浅浅的紫色与粉色，而就在树旁，还生长着近乎有半人高的蘑菇，这些蘑菇色彩鲜艳，四周还有流萤飘飞，远处不知何处有水声传来，还伴着不知什么东西被风吹动的叮铃声响，衬得此处如同童话中的仙境一般。 华恃看着这幅场景，看得有些入神，半晌才忍不住出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 “这里是灵域的万灵山深处，曳光森林。”方微这次回应了华恃的话，“宿主此次要找的十阶灵物就在这片森林当中。” 第28章 虽然系统是这样说的，但显然华恃并不是立刻就能够找到那灵物。 这篇森林很大，置身其中的人很难辨认方向，行走在其中很容易便会迷路，而想要在这样的森林里找到系统所说的那只灵物，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华恃刚刚才醒过来挂心着其他人，还没有来得及去担心自己，现在看到面前这拥有着童话外表但其实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危机的幽幽森林，突然地就感觉到了后怕，他在脑子里对系统道：“真的要在这森林里找吗？你能不能通知一声，让它出来找我？” 在华恃的想法当中，任务奖励这种东西都是完成系统任务之后自动发送到自己面前的，为什么自己的任务奖品却都是自己跋山涉水去取？ 华恃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思，这点想法被方微听了个明明白白，方微顿时无言，仔细想想自己的破绽的确很大。 但很可惜他并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以现在他的状况，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帮助华恃变强。 好在华恃也只是在心里随便想想，并没有去深究这系统的功能为何与想象中不同，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认了命，无奈道：“好吧，我去找它。” 他虽是这么说着，但站在原地却并没有前进。 方微等了半晌，问道：“宿主？” 华恃眨了眨眼说：“地图呢？” 方微终于明白华恃是在等待什么，他看着这片森林，陷入了沉默。 这篇森林他当然曾经来过，不光来过还曾经待了不短的时间，但那早都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不必说他已经记不得具体的路线，就算他还记得，千年过去这森林中的一切也早都已经变了。 更何况那只灵物它四处筑巢，它自然不可能千年的时间里都在那处等着他，方微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地图。 华恃等待半晌也没有听见系统的回应，心里稍稍明白了什么，于是迟疑着试探道：“没有地图？” 他顿了顿又问：“那我怎么找？” 方微继续装死。 华恃瞪大眼睛：“我真的要在这林子里面乱转？”不过他很快就认识到自己现在已经身处森林当中没有任何别的选择，他于是声音小了些，改了语气道：“实在没有地图，你总该让我知道我要找的究竟是谁吧？我要怎么才能找到它？” 方微这次回应得很快：“等你见到它，你自然知道。” 整个曳光森林里也就只有这一只十阶灵物，华恃自然能够将其认出，方微没有将那灵物的模样提前告知华恃，因为那灵物的属性的确不好形容，也因为华恃现在这副担心又期待的模样，实在有些有趣。 华恃的确是既担心着自己的安全，又期待能够与灵物结契，他对于自己第一只结契灵物的模样满是好奇：“那究竟是什么样的灵物？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水里游的？是动物还是别的？很大吗？会和山鲸一样大吗？那我进入灵化状态会不会也变成这么大只？” 方微听得好笑，华恃也没等方微回应，自己一个人胡乱猜测起来，越说语气越是兴奋，有点像生日的时候即将得到礼物的小孩。 不过很快方微的笑容就消失在了脸上，因为华恃走着走着不知为何思绪突然就跳到了别的地方。 他停下脚步，忽地看着这座林子道：“我们进入灵域之后没有日夜，现在应该已经玄青大陆的第二天了吧？这样说的话，回光珠现在是不是又可以使用了？” 方微：“……” 他怎么也想不到华恃考虑着灵物的事情，能够想到这么远的地方去。 华恃接着说道：“他们说过每个灵道邪道弟子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都会参加化灵大会进入灵域，柳栖霜应该也曾经参加过吧？听之前那位前辈说，高阶的灵物都隐藏在灵域深处，也只有实力强大的人才能够深入灵域，这篇森林柳栖霜是不是也曾经来过？” 方微听到这里已经猜到了华恃想要做什么：“宿主……” 很可惜的是就如同过去的那几次一样，华恃在自说自话的时候，根本就不会理会旁人究竟劝阻了什么，他很快拿出了回光珠道：“让我来试试。” 这位小少爷平常时候拖延得厉害，每次练功不让方微催过三次以上绝不会轻易开始，但在某些时候却是动作极快。 方微这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他能够做的事情只有迅速将千年前自己在灵域中发生的事情回忆一遍，这处曳光森林他自然是来过的，他非但来过，甚至还曾经在这里与那只十阶灵物做过承诺，承诺将来必定会为他带来一名值得它与之结契的人。 但这些事情是绝对不能让华恃知道的，若是被华恃看到这幕画面，华恃便立即就能够知晓他这个所谓的“系统”就是他在回光珠画面中看到的柳栖霜。 必须得想办法阻止华恃看到这幕场景。 方微心里面瞬间转过这些心思，华恃的灵力在回光珠内凝聚，眼看着便要开启画面，方微紧盯着回光珠的动静，甚至已经准备好在回光珠画面出来的瞬间就控制住华恃的身体，拼着神识力量消耗过度也要阻止华恃看到真相。 然而华恃的灵力注入其中，回光珠在闪烁之后，却并没有呈现出任何画面。 四周似乎是静了一瞬。 华恃盯着手里的珠子，懵了片刻后连忙再次施展灵力，试图开启回光珠，然而这次的结果和刚刚一样，回光珠根本就没有半点反应，华恃用了好几次回光珠，却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状况。 “这是怎么回事？”华恃双眼瞪圆了看着回光珠，努力想弄明白现在的状况，“这珠子坏了？还是说失败了？柳栖霜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 方微原本还在戒备当中，现在这种结果连他也没有想过，他盯着毫无反应的回光珠看了许久，等听到华恃这番猜测，他才低声回应道：“应该是后者，柳栖霜根本没有来过这里。” 他虽是这样说着，但事实上心里却非常清楚这当然不是真相。 他分明曾经来过这里，但回光珠却没有给出回应，如果非要说缘由，那么方微猜测，这应该是因为华恃在心里面想要见到的人是“柳栖霜”，那么他通过回光珠将要看到的，也必然是柳栖霜。 但当初他来到灵域的时候，并没有使用“柳栖霜”这个身份，所以回光珠不会给予画面。 也就是说只要华恃想看的是“柳栖霜”，那么回光珠便只会展示“柳栖霜”经历的事情。 确定这件事情之后，方微在心底里松了口气，这样自己虽然没有办法阻止华恃使用回光珠，但好歹暂时是不用担心暴露身份了。 不死心地盯着回光珠看了半晌，确定不会再出现画面之后，华恃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认命道：“算了，我还是专心找那只灵物吧。” 他说着到底还是乖乖在森林里寻找起来，没有地图，也没有目标，华恃走得很慢，森林里面不时会有些灵物出现，不过都是低阶的小灵物，有花灵也有小动物，其中最多的是兔子模样的灵物，起初华恃觉得新鲜，偶尔还会停下来逗弄下他们，等见得多了才发现它们属于整个灵域最常见的灵物。 “这些兔子可以结契吗？”兔子们对华恃非常的亲近，只要见到了总会凑过来，蹭蹭华恃的小腿，求摸摸求抱抱，满眼天真无邪的看着他。 方微盯着华恃与灵物们的互动，过了半晌才应声道：“这些都是一阶灵物，是可以结契的，但它们实力低微，就算与之结契，灵化之后也并不会使你的实力增强，连普通入门弟子都不会选择与它们结契。” “噢。”华恃揉了揉小兔子的脑袋，刚才也不过随口问问，自然也没想真的和这些小动物结契。 在灵域当中也弄不清楚时间，不知不觉天色似乎又有了变幻，原本粉紫色的天空化作了深蓝，华恃感觉自己走得太久，双足已经开始泛酸，他停下来揉了揉脚腕，干脆找了处大树靠着坐了下来：“反正也没有规定任务时间，我坐下休息会儿再继续走也可以的吧？” 方微没有应声，这在华恃看来已经是默认了。 他于是心安理得地开始闭眼休息起来。 方微没有打扰他休息，他自己的神识力量在不久前的战斗中消耗了不少，现在实际上也在虚弱状态，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吸收力量，以求尽快恢复。 两人各自怀揣着心事都安静而来下来，森林里只有虫鸣鸟叫和树叶被浅风吹过晃动的声响，不知究竟安静了多久，华恃忽地轻轻开了口，唤道：“系统。” 方微听见这话再度收回了心神，华恃平常都是在脑中与方微交流的，然而这次他却并非是在脑中呼唤，而是直接出了声。 方微不知他是有何事，于是主动应声道：“宿主。” 华恃仍旧闭着眼睛，看样子似乎要睡着，然而却笑着开口道：“我看看你还在不在。” 方微沉默。 华恃缩了缩身子，背对着林间冷风吹过来的方向，把自己蜷成了个球，这才又小声道：“还好有你陪着，不然我自己待在这里，我早就吓死了。” 突然被华恃报以这样的信赖，方微略有些不自在，半晌后应道：“宿主现在早已经拥有了独自应付危险的能力，系统不过是帮助宿主变强而已。” 他这么说着，却并没有得到华恃的回应。 方微静了片刻，这才意识到华恃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已经睡了过去。 方微没再出声，他神识自华恃的体内缓缓飘出，化作金色的光球靠在华恃的肩头处，接着继续吸纳曳光森林里的灵气为自己补充神识之力。 而这样没过多久，方微忽地感觉到什么，神识骤然晃出，掠向了不远处的树丛。 树丛后方，一道漆黑的虚影站在林间空地之中，察觉到光球的动静，它缓缓回过头来，似乎早已经等待多时。 第29章 对方果然已经主动找了过来，或者说从他控制着华恃的身体进入这片森林开始，这家伙就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到来。 方微的神识缓缓朝着那虚影所在的方向飘了过去，虚影笑了笑，声音仿佛是自四面八方传来，充斥着整片空地。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整整一千一百五十六年！” 这声音压着不少的情绪，低沉而冷漠，但却仿佛随时都将要爆发。 方微并没有惊奇为何这家伙能够看见自己，对方是灵物，但又与寻常灵物不同，别的灵物多是动物或者植物先天而成灵物，又或者是某种器具修炼多年而成，而眼前这家伙两者它两者都不是。 或者准确的说，应该是“他”。 因为他是人死后的怨气凝聚而成。 由人化作灵物，在玄青大陆的人们眼中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过程极其困难，也必须要极多的巧合，所以整个灵域之中，几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灵物。 而这就是方微替华恃所准备的十阶灵物，曾经方微因缘巧合见到了这只灵物，对方要求方微带他离开灵域，然而可惜的是那时候方微已经分别与三只灵物结契，没有办法再与对方结契并带他离开灵域。 那时候的方微年纪与如今的华恃相当，不过是个实力低微的少年，偶然撞见十阶灵物，连说话的权力都没有，被这家伙欺负得厉害，被发现不能结契之后，险些被这一指头摁死，最后还是方微再三保证将来必定会替他找到适合的结契者，并将其带来灵域，这灵物才终于答应放他离开。 与这蛮不讲理的灵物相比，方微后来遇到的山鲸实在是非常的客气了。 方微的回忆到此为止，因为这位灵物的咆哮声很快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怎么不说话？你这是心虚了吗？还是说你又在想究竟该用什么花言巧语来骗取我的信任？你以为我是谁？能够次次都被你当傻子糊弄？” 这怒气积攒了千年，发泄起来丝毫不管不顾，话说到一半，他又像是刚发现了什么不对，“咦”了声道：“你怎么回事？这么久不见，终于有人发现你这家伙的真面目所以把你给打死了？” 方微：“……” 他静了片刻，忍不住出声纠正道：“我还没死。” 那灵物恶狠狠道：“我管你这么多，反正看起来离死也不远了，怎么？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结契带我出去，所以你打算变成灵物来灵域陪我？” 方微没理会他这番为了出气故意说出来的恶言恶语，神识光球缓缓靠近，飘到了那灵物的面前。也是到了靠近之后，那灵物的面貌才逐渐清晰起来，虽然已经只剩下灵体状态，身体都还是透明的，但这团虚无的黑影仍是能够看清五官，他生着张很是冷硬的面容，尤其是眉峰与鼻梁，棱角如同刀削般锋利，看面貌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而这应该是他成为灵物之前的年纪，如今化作灵物多年，早不知过了多少岁月。 方微仔细看着灵物的模样没有出声，灵物稍稍察觉了不对，语气不善地道：“你看我干什么？内疚了？还是惭愧了？” 意识到自己出神了会儿，方微摇头回应道：“都不是，你还记得我当年离开之前说过什么吗？” 他不提此事尚且还好，提起来后对面整只灵物都炸了，那灵物冷着脸道：“你还敢说这件事？你当初说过要帮我离开，就算你不能与我结契，但你也一定会替我找来适合的结契只人，结果呢？这么些年你跑到哪去了？别说是什么结契的人了，我连你人都找不见了，你现在还敢过来跟我提这个，我看你是过来受死还差不多……” “我替你找到人了。”方微冷静打断了对方的话。 那灵物语声顿了顿，忽地像是才反应过来，连带着语气也有些急促起来：“真的？” 方微轻轻“嗯”了声，接着解释道：“让你等了这么多年也并非我的意愿，只是很不凑巧这些年来我被关在了某处地方，自身都难以保全，实在也没有办法帮上你的忙。” 那灵物没心思听他说这些东西，脾气不好地皱眉道：“人呢？是不是那边睡在树下面的那个？我去看看那家伙长什么样子！够不够资格当我的结契者！” 急性子的灵物这就要过去看人，方微无奈地叹了声，早知道会是这个样子，他很快阻止对方道：“等等。” “等什么等！老子在这鬼地方待了整整几千年了！老子一刻也不想等了！我现在就想钻那家伙身体里去，跟他强行结契绑定！” 方微：“……” 千年不见这家伙还是如此暴躁，方微有点无奈，却又忍不住觉得好笑，他这些年来始终待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囚牢当中，好不容易有机会用神识的方式离开囚牢，见到熟悉的众人才发现世事变迁，他们早就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 倒是这只急躁的灵物似乎没有任何变化，让方微感觉到了几分熟悉。 不过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的，方微挡在灵物的面前，低声说道：“在你见他之前，我们还需要做点准备。” 那灵物停下了动作，虽然身影是虚幻的，但目光却有如实质般毫不留情瞪向方微。 半晌的寂然之后，那灵物忽地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道：“你说什么？你要我做准备？我堂堂十阶灵物我能看上他是他走了几辈子的运，要准备也是那家伙收拾准备来见我才对！” 方微虽然现在只是颗球，但听这家伙吼多了仍是觉得头疼，好在对方现在跟自己的交流模式还仅限于灵体之间，所以他就算吼得再大声，那边睡觉的华恃也听不见。 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那灵物，在勉强让对方安静之后，终于接着说道：“对方是不是能够配得上你的身份你尽管放心。”他看了看身后的树丛，确认华恃这时候还在沉沉睡着，于是接着道：“他叫做华恃，灵道三大世家里华家的小少爷，玄青大陆的气运之子，天资悟性家底都是数一数二的，并且将来……我打算让他成为新的邪道之主。” 灵物听着方微的话，终于还是安静了下来，他长久地盯着方微的神识光球，似乎要判断这话的真伪。 方微任由他盯着，继续道：“他的身份实力你尽管放心，就算现在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但将来他必然会站在整个玄青大陆之巅，只是问题就出在这里，他的出身太‘好’了，他是灵道的名门世家弟子，他要找的灵物不该是邪灵，也不可能是邪灵。”看灵物似乎脸色将变就要破口大骂，方微不慌不忙又补充道：“他的家族不会满意，灵道也不想看到，再加上他自己本人尚且年轻，气血方刚的年轻人都崇尚做个正义的侠客，没人会想和邪祟扯上关系。” 灵物听着方微的话越听脸色越是难看，最后终于忍不住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最后还得怪我配不上当那家伙的灵物？是我丢了十阶灵物的脸不该当个邪灵！这他娘的是我能选的吗！”他越说越是气愤，到最后又看了方微一眼，将他也拖下了水，“别忘了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对话的节奏实在是太熟悉了，就连发怒的语气和情绪的起伏也都熟悉无比。 方微当年进入灵域见到这灵物的时候实力低微，要不是早已经总结出了顺毛的方法，或许也没法活着回到玄青大陆。 他熟门熟路地安抚着面前的灵物，等到对方暂且冷静下来，他才又道：“我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是邪道中人，所以为了防止那位华家小少爷抗拒，我替我自己的身份做了些伪装。” 这么说完，方微语声含笑，再度看向了面前的灵物。 灵物依旧在骂骂咧咧：“你还能怎么伪装？再怎么伪装也不过就是个小混蛋！把人骗得团团转的混蛋！只会让人生气的家伙！” 方微头又疼了。 不过好在这灵物还不算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在骂过之后，他忽地想明白了方微刚才那话的意思，抬起头摸了摸自己透着黑气的脸，语带疑惑地道：“你是想说，让我也像你那样做点伪装？” 总算明白过来了，方微叹了口气道：“不错。” 虽然邪灵就是邪灵，本质没有办法改变，但他完全可以改变自己的形象，毕竟整个灵域也没有第二个像他这样怨气成灵的灵物，只要他不说出自己的身份，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灵物。 这正是方微早就想好的主意，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华恃几次询问方微他将要结契的灵物究竟是什么，方微也始终没有回应。 方微说完自己的主意，接着又看向面前的灵物，开口问道：“如何？为了能够离开灵域，与华恃结契，你愿意做点改变吗？” 灵物脸色阴晴不定，盯着方微的时候眼神几乎都快蹦出火花来，他暗中咬了几次牙，到最后终于还是满脸屈辱地道：“我答应了。” 方微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所以也并不惊讶，只自顾自开始端详起面前的灵物，低声提出建议：“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能自称是邪灵，到时候在华恃的面前，就称自己是……精灵吧。” 灵物脸色难看，极度嫌弃：“哈？那是什么鬼名字？” 方微没理他的抗议，接着说道：“颜色也不行，你这么黑看起来就不像什么正经灵物，你能把自己变成白色吗？实在不行金色和粉红色也可以。” 灵物黑着脸：“我天生就是这个颜色！滚！我不会变的！其他颜色恶心死了！” 第30章 华恃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原本他只是打算在树下稍稍休息会儿，谁知道不过才与系统说了两句话，他就忍不住犯起了困。 等到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有些分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了。 灵域的天色与玄青大陆不同，那多彩的天空似乎每个时段的颜色都不相同，华恃也根本不知道那早晚都是什么颜色。 他醒来后没有立即起身，坐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睡得有些发僵的脖子，这才终于稍稍恢复了精神，主动开口唤道：“系统！你还在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 自从来到这森林里，确定身边没有别的人之后，华恃便开始直接用说话的方式与系统交流，不再只通过心里的念头与系统对话。 似乎只有这样搭上语气和表情的说法，才能够更加准确的传达他的意思。 方微早就在等待华恃醒来，现在对方开口，他立即便应声道：“宿主睡了三个时辰，现在灵域的时间应该是快要天亮了。” 华恃侧过头从林间树叶的缝隙里看了眼天色，实在没看出这里究竟什么时候“天黑”过，整个灵域最接近夜晚的时候，天空也不过是泛着流光的深蓝，天上还有粉色的星星在不断闪烁。 不过看着这番景象，华恃忍不住又低叹了声道：“这里真漂亮啊。” 转念华恃又道：“可惜柳栖霜没有来过这座森林，否则如果能够用回光珠看到当年的情形，他那样的美人在这样的美景之中，画面肯定很好看。” 方微：“……” 事实上并非华恃所想的那样，就算回光珠不光只能看到“柳栖霜”这个身份下的他，让华恃看见了多年前他在这座曳光森林里发生的事情，他也只能看到自己当年被邪灵奴役，满身狼狈在森林里替他照顾花草，给兔子灵物们当保姆，帮树灵除虫，还有替邪灵撑伞搭房子这种事情。 华恃想象中的柳栖霜总与风花雪月有关，然而真实的柳栖霜却是每天忙碌不已，在两种身份间来回转换疲于奔波，与风花雪月大概没有半点联系。 方微见华恃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树叶和尘土，似乎准备接着往前探路，这才收回了思绪，主动开口道：“宿主。” 华恃被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系统你竟然会主动出声？你吓到我了！” 也是因为方微平时太过沉默寡言，到了这时候华恃才会被吓得不轻，方微无奈又好笑，主动略过此事，接着说起正事道：“宿主，你要找的十阶灵物就在此间了。” “什么？”华恃似乎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事情，眨了眨眼道：“我还没有去找它，它就主动找来了？十阶灵物这么没架子的吗？” 方微心道好在这话是华恃现在对着自己说的，要是那只邪灵听到了这话，不知道会不会把自己刚刚答应的条件全部忘得干干净净，冲过来将华恃给揍上一顿。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只盼着等会儿华恃不会做出惹怒邪灵的事情，也希望那只邪灵能够时刻记得他答应自己的条件，不要太过冲动坏了大事。 想着那邪灵的事情，方微默然片刻方道：“它现在就在前面。” 华恃“啊”了声，看起来竟似乎还有些紧张，方微看他模样，于是出声安慰道：“宿主不必担心，它虽然是十阶灵物，但不会太过凶悍。” 毕竟他早就已经和那邪灵说好了，邪灵在华恃的面前至少也会装装样子，要凶大概也只是私底下对着他凶。 不过华恃在意的却根本不是这个，他担忧着自己在心里面碎碎念道：“它长得什么模样啊？灵化状态会不会太丑？我那天在路上就看到个岩石灵物，那个……我没有觉得它们不好的意思，但是那种灵物灵化状态会很奇怪吧？” 方微：“……” 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忧显得非常多余。 华恃怀揣着满腹古怪的心思终于朝着前方走去，这篇森林的草叶特别，某些叶子如人般高大，华恃缓缓拨开前方那片宽大的蓝色叶片，这才终于看清树丛之外的另一头竟还有着一片宽阔的空地。 金色的溪流缓缓淌过其间，银色的光芒自上方树叶的空隙里轻柔洒落，正好便落在空地中央的石块之上。 而就在那石块的中央，此时正坐着一道半透明的白色身影。 那身影微垂着眼，雪白的长发披散洒落身后，铺满了身侧的地面，浅金的光芒将他的长发镀上了层漂亮的光晕，模糊了他的眉眼。在看到他的瞬间，华恃内心最初想到的便是他原来那时空中某种神话中的天使。 “你是……”华恃怔怔看着沐浴在光明中的白色虚影，主动抬步向其靠近。 那身影闻声抬眸朝他看来。 他的眼神是惯常的冷漠不可一世，仿佛随时随地都将要向谁怒斥出声，但很快，那目光就僵在了当下。 因为他看到了此时正悬在华恃身侧的金色光球。 方微早早就将神识分离了出来，见邪灵往自己看来，他立刻便出声提醒道：“记着要温和，不要吓到人。” 邪灵：“……” 方微现出的金色光球与他发出的声音都是灵体间的沟通，华恃并不会看见，但邪灵却看得明明白白，他神色微微变了变，好在这时候华恃还处在茫然之中，被各种各样的光线眩了视线，所以并没有看清他的表情。 方微于是接着提醒道：“目光要放温柔，眉梢不要扬起来，攻击性太强了。” 邪灵握紧了拳头。 方微见状连忙闭了嘴。 邪灵缓和了下面容，这才终于再度将视线落到华恃的身上，目光果真柔和了许多。 华恃接触到这“天使”温柔包容的视线，不禁对他又产生了许多好感，连带着脚步也大胆了些，他快步来到对方的面前，往四下看了看后才终于出声询问道：“那个，你是……” 邪灵轻轻颔首：“我是……” 华恃的话很快说完：“你是谁？你看到附近有只十阶灵物吗？” 邪灵的话戛然而止。 华恃心里面忍不住向系统询问道：“你不是说我的十阶灵物已经在这里等着了吗？我怎么没有看到它？这位前辈又是谁？他看起来好像很厉害，他是这次的哪位领队前辈吗？” 方微无奈在心底叹了口气，接着开始安抚起目光逐渐凶狠的邪灵。 这头华恃还在低喃着什么，那边邪灵压着脾气，抬起手轻轻点在了华恃的眉心，声音淡淡地道：“我就是你要找的十阶灵物。” 华恃原本还在与系统交谈，听到邪灵这话不觉愣住，骤然抬头道：“嗯？” 邪灵不再出声，与之平静对视，虽然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但不知为何这笑容却让华恃忍不住心中发寒。 他茫然地询问系统道：“这……这是灵物？这不是个人吗？” 他这几天在灵域里面经历了不少，也在路上见到了不少的灵物，其中什么生物非生物类型的灵物都曾经见过，但却从来没有见过长成人形的灵物。 方微面不改色，将早早准备好的系统画面扔到了华恃的面前，于是华恃看见自己的系统界面忽地金光闪烁，紧接着便出现了一张卡片，其上所画着的正是面前这神秘灵物的模样，而卡片的下方，是十颗山药金色的星星，以及它的名字：曳光精灵。 华恃再次怔住：“精灵？” 方微道：“是的。” 华恃盯着这系统界面忍不住好奇道：“这是什么图鉴吗？我收集的灵物都可以这么显示吗？” 并不是，方微只是想让邪灵的精灵身份看起来更有可信度，让结契的过程更有仪式感才弄出了这么个界面。 他很快略过这个问题，用华恃听不见的声音提醒对面的邪灵道：“可以开始结契了。” 邪灵不清楚华恃和方微在脑子里究竟交流了什么，只将视线转向华恃，声音轻而缥缈，如同森林里随处存在的风：“你愿意与我结契吗？” 华恃盯着面前这看起来圣洁又高贵的精灵，心神威震道：“好……” 邪灵毫不意外地笑了笑，抬起右手，食指轻轻点在了华恃的眉心，指尖微光闪烁，化作一道古老的契约将两者连接在一起。 然而就在这时，华恃忽地眨眼道：“等等！” 邪灵蹙眉压着脾气问道：“怎么了？” 华恃担忧道：“我如果跟你结契，我的灵化状态会是什么样子？我之前看周鲤他们结契的灵物，那几个天问山弟子和猫结契，灵化以后会长出猫耳朵，眼睛也会变成竖瞳，周鲤也是，他会长出九条狐狸尾巴，和岩石灵物结契的会有身岩石战铠，我跟你结契，总不会变成你的样子吧？” “不会，你的样貌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会多些能力而已。”邪灵尽量耐心地解释道。 华恃又问：“什么能力？” 邪灵没耐心跟他耗下去，只想赶紧结束结契仪式然后缩进他的魂魄里装死，让方微来应付这个聒噪不休的家伙。 他道：“等结契之后你就会知道了。” 说着他再度抬起手便要继续结契。 华恃却忽地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大声道：“等等！” 邪灵曲起手指，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将压抑着的怒火全都发泄在了华恃身旁的方微身上。 方微尽量将自己缩成个没有存在感的球，轻咳着道：“你答应过的，要冷静，为了能够离开灵域。” 邪灵眼神沉暗，压着嗓音对华恃道：“你说。” 华恃丝毫没有感觉到周围的气压不对，接着眨眼问道：“我之前带队的前辈说过，灵域当中每次签订契约都会有动静，所以守在外面的前辈是可以察觉到什么人与什么灵物签订契约的，如果我和你签订了契约，动静肯定比其他灵物都要大，那样全世界都知道我和十阶灵物结契了。有没有可能，我的意思是，你又没有办法能够骗过大家的视线，让大家注意不到我结契的是十阶灵物，而是一个普通的五六阶灵物？” 邪灵眼神越发凶狠：“跟我签订契约有什么……” 方微见状就知道邪灵是要发作，他连忙出声提醒，这才勉强让邪灵改了口，强行冷静下来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华恃苦恼道：“现在外面所有人都在看着呢，能够和十阶灵物结契的人应该很少吧，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我就出名了……不行不行太危险了，我不想任何人注意到我，这样危险也不会找到我，我随便找个门派当个看门弟子就行了。” 邪灵这时候神情总算有了变化，目光诧异悄然向方微看去，暗自道：“这家伙真的是气运之子？他怂成这样？” 方微：“……” 他其实也开始怀疑，气运之子之所以能够不惧危险，不论何种处境都可以活下去，可能是因为他躲避危险的能力太强了。 不过他没有告诉邪灵，他这个未来的结契者还有更多让人意料不到的操作。 华恃说得有理有据，真诚无比，邪灵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屈尊道：“我答应你了。” · 片刻之后，玄青大陆天晴城广场中。 一行文字缓缓浮现在雕像上方的光幕之上：“华家弟子华恃与五阶灵物白虎签订契约。” 见到这行文字，原本正在喝酒的陆曜忽地停下了动作，目光凝在了华恃的名字上面。 计渊与身侧的人交谈结束，回过头正好撞见了陆曜不同于寻常的视线。 第31章 计渊盯着陆曜若有所思，旁边的邪主姬雁看着他的动作，跟着他的视线望去，等发觉陆曜看的是谁，他忍不住挑起眉毛问道：“你看他做什么？” 那头的陆曜丝毫没有察觉他们两人的视线，依旧认真盯着光幕上华恃的名字。 陆曜素来谨慎，很少会这样专注到忘记观察四周的情况，计渊沉默着没有回答姬雁的话，姬雁却已经从陆曜的神态中恍然明白了过来，他于是又循着陆曜的视线看向雕像上方的光幕，看过之后他旋即好奇道：“华恃是谁？” 华恃是谁？ 这个问题不光姬雁不知道，就连计渊也不知道，他面无表情地将视线自陆曜和光幕上收回，侧过脸对身后的下属道：“帮我去查点东西。” 他顿了顿，等到下属凑了过来，才低声继续吩咐道：“查查关于那位华恃少爷的事情。” 下属很快应声离开，计渊则脸色不变继续看着会场中的情况。 这时候距离化灵大会开始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灵域的那场骚乱虽然影响了不少人，但在骚乱解决之后，化灵大会依旧顺利进行了下去，而这时候已经有不少弟子找到了自己的结契灵兽，自灵域中归来，这时候正在与各自门派中的师长或者同门的弟子们说话。 会场上依旧热闹，姬雁同样观察着，不过他明显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华家小少爷我听说过，不过说起来他好像就是个贪玩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看了看计渊的表情，姬雁接着说道：“陆曜刚才真的是在看他的名字？或者他会不会只是在盯着那名字发呆？” 计渊皱眉听着他的话，半晌方道：“查过再说。” 虽然不清楚这位华家少爷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但陆曜有问题这是肯定的事情，自从自灵域出来之后，陆曜就明显变化了不少，若说灵域之中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计渊是不会相信的。 两人对话到了这里，那头又有人自灵域的大门内走了出来，这次走出来的是天问山弟子们与几名风雨殿的弟子，两方的弟子似乎互相稍有嫌隙，但是与进入灵域之前相比又似乎关系稍稍缓和了些。 姬雁看了眼那头的状况，回头对计渊低声问道：“是不是要开始挑人了？” 计渊垂眸：“化灵大会通常在第五天结束，弟子们也大多都能回来，不过第三天起各门派便可以开始从自灵域回来的人当中挑选弟子了。” 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就是现在。 灵道其余众人已经开始准备起来，而大多门派的掌门宗主也都已经回到了高台上，只不过有两个位置依旧还空着，那两位因为在路上打起来所以未曾赶到的破雪斋主和玄灵阁主，却是到现在还没能赶到。 计渊的目光从那两处空位扫过，没有留下过多言语，姬雁执扇看了眼不禁笑了起来：“那两个人打了三天还没分出个胜负？还能不能赶上收人了？” 计渊冷冷扫了眼姬雁：“少关心别的事情。” 姬雁无奈耸肩，也不知道是谁先看过去的。 没有时间再作闲聊，弟子们陆续离开灵域之后，终于到了各大宗门挑选弟子的时候，而与往年同样，没有任何悬念的是，风雨殿的弟子全都选择了留在风雨殿中，灵道没有人争抢他们，而他们也没有要选择灵道的意思。 而在邪道弟子们选择过后，灵道弟子们也陆续开始了选择。 只是最重要的时候还没有开始，广场上的大多数人们虽然看着眼前的弟子们，但心思却依然还留在灵域大门的位置，因为如今回来的弟子不过都是只与五六阶灵物签订契约的弟子，真正天赋异禀机缘深厚的弟子此时还在灵域当中未曾出来。 各大宗门挑选弟子的仪式整整进行了两日，这两日间不断有弟子从灵域回来，而每次回来的弟子也都各自挑选了各自想要去往的宗门。 但或许是因为这届的弟子大多资历平庸，并未有太过精彩绝艳之人，是以两日来各大宗门的高手们也不过只有十来人挑选了各自看上的弟子，而宗主长老们却是始终安然端坐于高台之上，没有半点要选人的意思。 姬雁坐久了坐不住，忍不住侧过身子去问计渊：“那几只老狐狸以前抢人的时候半点不客气，这次半天也没动静是什么意思？你看他们这次还会收吗？会不会是他们这次全都早就挑好人了，瞪着在最后抢人呢？” 计渊不怎么想理会姬雁，自己坐着闭目养神。 姬雁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不依不饶道：“说说，你肯定知道对不对？” 姬雁不肯让计渊清净，不断问着话，计渊不胜其扰，最终还是皱着眉开口道：“两个。” 眼里带笑地盯着计渊，姬雁好奇道：“怎么说？” 计渊淡淡道：“这次各大宗门盯上的弟子应该有两个，一个是三大世家周家的弟子周鲤，这人算是今年参加化灵大会的人中年纪比较小的，但是天资很不错，周家也不遗余力地培养他，所以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赤衍上境的实力，这次化灵大会当中，他也运气不错，与七阶灵物结契，所以他应该是这次大家争抢的对象之一。” 姬雁“哦”了声，扭头在人群中寻找起来，等发觉周鲤尚未自灵域回来，他便又接着问道：“那还有个呢？” “还有名弟子叫做羽星，原本是水云城城主之女，但却入了寒溪宗作为外门弟子，实力比周鲤还要高上一个境界，应该是整个玄清大陆年轻弟子中的第一人。”话语骤然顿住，计渊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道，“而且此人在化灵大会之前便已经因机缘巧合与八阶灵物结契，这次进入灵域又结契九阶灵物，她之实力就算是各门派的大部分入门弟子也及不上，更何况她如此年轻，将来若不出意外，她很有可能会是下个……” 说到这里，计渊不知为何忽地止住了声音，姬雁盯着他神情看了半晌，忍不住试探着说道：“下个柳栖霜？” 若说整个玄青大陆，这般天资聪慧的少年不多，当年的柳栖霜也能算上一个。 不过他这话才刚刚说出来，计渊便立刻向他瞪来，语气不善地道：“不要提他。” 姬雁摊了摊手，早习惯了自己计渊的态度，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是觉得这个羽星没法和他相提并论，还是觉得我不配提起他的名字？” 计渊此时已经闭嘴不再出声，显然是有些后悔和姬雁交流了这么多。 姬雁却仿佛没事人般，折扇掩着半张脸，只露出笑意盈盈的眼睛，看着广场上各处的情形：“那就让我来看看这两位弟子究竟如何，再看看那群老家伙究竟准备怎么抢人吧。” 非常巧合的是，就在他说出这话的同时，灵域大门内再度传来动静，接着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便自其中走了出来。 那名女弟子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女，穿着白色寒溪宗弟子服，眉眼算不得惊艳，但却清秀而干净，与姬雁所猜想的孤傲天才少女不同，这位姑娘是与其余的几位弟子一同走出灵域大门的，她低声与身旁的人有说有笑，与孤傲两字半点也沾不上边。 姬雁这回是真的有些惊讶了，盯着那少女看了半晌后，忍不住扬起唇角笑了起来。 整个广场的人们都在等待着这场各大门派真正的争夺开始，而这名叫做羽星的弟子自灵域回来，争抢才终于拉开了帷幕。 广场上骤然沸腾起来，而接着在羽星之后从灵域走出的周鲤等人，则让整个场面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两名此次化灵大会最有天赋的弟子都已经出现，也由不得大家会如此紧张。 不过很少有人注意到，周鲤并非是独自回来，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个看起来不怎么显眼的华恃。 华恃刚从灵域大门里走出来就听见了不少人的惊叫和欢呼，他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人还没能从刚刚穿越灵域与玄青大陆的失重感里走出来，瞬间听到这声音，还以为是自己与十阶灵物结契的事情被人发现了，紧张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人群的焦点。 等发现人们都在看自己身边的周鲤和前面那个看着个子不高的小姑娘，他才终于松了口气，抛下周鲤悄然从人群中溜了出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喝了杯茶，又吃起了早早等在此处的下人们提前准备好的茶点和水果。 终于结束了艰难的灵域探险，华恃坐在椅上吃着东西，觉得果然还是被侍从们包围起来的感觉比较安全令人怀念。 他的想法毫无保留地通过意识传达给了方微，方微早已经习惯了这位小少爷究竟有多惫懒，所以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某位刚刚住进华恃魂魄的邪灵就不同了，虽然不似方微能够听见华恃心底的话，但华恃的神色也将他的想法暴露得差不多了，邪灵看得脸色难看，几乎想要从华恃的魂魄中跳出来掐死这个不上进的家伙。 方微于是不得不分出心力安抚邪灵，好不容易才让他接受了自己的结契对象就是个胸无大志的小鬼这个事实。 而也在这会儿功夫里，那头各派的高手们已经开始了对于羽星和周鲤的争抢。 各派的高手都是惜才之人，面对这样的少年天才，谁也不肯相让，特别是那名叫做羽星的弟子，大家争抢起来几乎闹得个面红耳赤，甚至有不少稍微暴躁点的老头更是险些大打出手，华恃看得津津有味，甚至忍不住让同行的下人们抱来了西瓜。 他就这么看着众人足足争抢了三个时辰，最后才终于吵出了个结果。 而最后的结果也让人十足的意外，周鲤尚且还好，在几大宗主开出了优厚的条件之后，周鲤细思之下最终选择了寒溪宗，这并不让人意外，毕竟寒溪宗才是如今灵道第一宗门。 但最受瞩目的羽星，却做出了个令人意料不到的选择，她选择了加入血鸦教，成为邪主姬雁的弟子。 灵道弟子本就无人会选择邪道师门，而姬雁更是原本没有参与众人的抢人，只在大家争吵不休之际随便提了句“你们既然定不下来，那不如让这弟子当我徒弟好了”，原本谁也没有将姬雁的这话当真，但只羽星将它当了真，最终不顾所有人的阻拦，当众拜了姬雁作师父。 羽星的作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整个广场因此陷入沉寂，就连吃着瓜的华恃看到这里，也被这剧情给狠狠震撼，愣在了当场。 但化灵大会素来便有规定，没有人能够干预弟子们各自的最终选择，羽星既然自己选择了血鸦教，便没有人能够再阻拦。 于是现场的灵道宗门高手们脸色虽然不好，但却已经没有办法再逼羽星改变主意，而就在这种阴沉压抑的气氛当中，侍从们出声提醒着还在发愣的华恃，道是该他上前去选择该要加入的宗门了。 第32章 华恃走上去的时候，各大宗门还在因为刚才羽星的选择而或是震惊或是痛惜。 谁也没有注意到接下来要参选的弟子已经来到了台上。 直到华恃忍不住轻轻咳嗽了声。 如果可以华恃并不想招来旁人的注意，但他既然已经站上来了，就没有再原地退回去的道理，他只想尽快完成这次仪式，然后挑个舒服的门派当个舒服的看门弟子，然后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好好休息，毕竟杵在这台上被人长久的晾着实在是有些令人尴尬。 虽然不少人还在不甘心地盯着羽星那处，看着羽星在邪主姬雁面前低声说话，但华恃的出声总算是稍稍唤回了人们的些许注意，计渊回头往那处望去，等看清站在中央的人是华恃之后，他目光凝驻的时间稍长了些，半晌才对身旁下属道：“继续。” 那名下属领命立即上前，继续主持这场化灵大会挑选弟子的流程。 华恃身为世家弟子，与其余外门弟子理自是不同，在挑选门派方面理应占了许多好处，然而华家素来作为商贾世家，在修炼上却并无厉害之处，在崇尚力量的玄青大陆，华恃就算拥有华家子弟的身份，在这方面也很难讨到太多好处。 而华恃表面上的实力在这群年轻弟子当中颇为普通，所结契的灵物在外人看来也并没有什么亮点，所以华恃这么站在台上，却并没有什么门派如何关注他。 华恃满脸无辜的站在台上，身侧的灵道前辈已经开始念诵他的身份与事迹。 “华恃，华家第五子，自幼随家中武师修行功法，如今境界第二境金阳上境，灵海五阶，此次化灵大会结契灵物为五阶灵物白虎。” 念完这些，那名前辈便来到了华恃的身后，微微颔首等待起众人的开口。 对于玄青大陆的众人来说，这场化灵大会的挑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天赋异禀实力高强的弟子，这种弟子多半是由各大宗门与宗师高手们开出优厚条件，最后让弟子亲自挑选其想要加入的宗门与想要拜的师父，而另一种，则是天资普通实力寻常的弟子，这种弟子大多是由弟子们选择希望加入何处宗门，而宗门则各自决定是否要收下该弟子为门徒。 华恃自认他的表现称不上什么强者，看起来实在没有太多天赋，就连所结契的十阶灵物，也特地隐藏过只当是五阶，所以他深知这次大会不会有人因他而产生争抢。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想的这般，自他站在这中央起，便没有谁开过口说要收他为徒，这寂然无声的场面与刚才周鲤和羽星上来时候的场景实在是鲜明的对比。 他只要挑个顺眼的门派就行了，对面肯收他那是最好，要是不肯收他，他再换个门派就行了。 不过他对这些门派并不了解，上台之前也竟忘了询问状况，他怔了片刻，忽地想到了什么，回头向不远处的周鲤递了个眼神，出声问道：“哎你刚刚选的是哪个门派？要不我跟你去同一个？” 周鲤刚刚拜过师入过宗门，这时候正在自己刚拜的师父，寒溪宗的大长老面前低声说着什么，现在听见华恃这番问话，他脸色微变，忍不住看了眼自家师父的脸色。 在他看来华恃随他来到寒溪宗并无坏处，但华恃这咋咋呼呼的性子却恐怕讨不得长辈的欢喜，反倒会引来反感，而华恃此次化灵大会表现实在普通，实力也是同样，寒溪宗身为灵道第一宗门，会不会收这样实力低微的弟子，周鲤实在没法判断。 周鲤紧抿着唇，思考着是否应该开口替华恃说情，让自家师长同意让华恃入门。 而华恃半点不清楚周鲤这么多复杂的心思，他仔细看了看周鲤所在的位置，确认了他所选择的门派，这才朝着自己身侧那名灵道前辈望去。 那前辈道：“如何，你可决定了自己的去处？” 华恃点了点头，开口道：“我决定了，我要去寒……” 然而他话音未落，不远处的角落里却突然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你是否愿意拜我为师？” 华恃微有些惊讶，他想不到竟然会有人会主动开口要收他做徒弟，而这个声音听起来分明还有些耳熟。 他循着声音望去，视线穿过人群，最后落在了角落里风雨殿陆曜的身上。 华恃顿时愕然：“你要收我为徒？” 惊讶的自然不光是华恃，在场其他众人也都忍不住看了过来，收徒并不罕见，华恃虽然实力不强，但身为世家子弟有人主动收他也不是什么太令人惊讶的事情，但想收他为徒的人是陆曜，那便足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在此次化灵大会之前，灵道与邪道向来泾渭分明，虽然化灵大会是素来是灵邪两道共同参与，两方实力同时挑选弟子，但事实上千年以来每次的化灵大会，灵道宗门绝不会收邪道弟子，邪道宗门也从不理会灵道弟子，当然相对的弟子们也都各自选择各自的势力，从不会有灵道弟子想要拜邪道高手为师。 但这次却是截然不同，先是灵道最有天赋的年轻弟子主动选择了拜邪道之主为师，接着又是风雨殿陆曜主动想要收华恃为徒，这不管怎么看似乎都有些不同寻常。 所以在听到陆曜打算收华恃为徒的时候，原本就安静的场面变得更加鸦雀无声，大家的目光各自在陆曜与华恃的身上流连，想要看出陆曜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也想看明白华恃的身上究竟有什么特别，为何会让陆曜主动开口。 然而关于这件事情，不光是旁观的众人，就连华恃本人也相当不解，他不太确定地左右看了看，确定自己身旁没有别人之后，才缓慢地抬起手指着自己问道：“我？” 陆曜点了点头，没有给华恃丝毫引起误会的理由：“不是别人，就是你。” 华恃眨眼道：“为什么？” 陆曜抱着双臂坐在椅上，语气平淡地道：“所以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弟子？” 华恃：“……” 他觉得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他和陆曜没见过几面，他跟对方根本就不熟，就算是他曾经在回光珠的幻境当中见过对方，那也只是他见过而已，对于陆曜来说自己应该是个毫无印象的灵道弟子而已，他为什么要收自己为徒？ 华恃满脸茫然百思不得其解，然而他魂魄中的方微却是对陆曜的目的再清楚不过。 不久前在灵域当中，方微借用华恃的身体，与陆曜见过一面，不过这次见面华恃意识还在沉睡之中，自然并不知晓。 方微借用华恃的身体早已经将自己如今的情况告知了陆曜，并且曾经说过让陆曜帮助自己照顾华恃，毕竟他虽然意识清醒待在华恃体内，但如果遇到危险以他神识的能力却并不能每次都及时出手帮助华恃脱离危险，所以他才会向陆曜提起此事。 而现在陆曜主动提出要收华恃为徒，这在方微看来自然是个不错的选择，若是华恃拜陆曜为师进入风雨殿，他可以不必费心隐瞒太多东西，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出破绽，而陆曜还可以亲自指导华恃修炼，自己虽然可以提点华恃许多修炼上的东西，但却没有办法与对方进行实战练习，要真正让华恃成为强者，真正的战斗经验是绝对少不了的。 方微对陆曜十分放心，也赞同让华恃成为陆曜的弟子，但他心里清楚，真正的问题在于，华恃是否愿意成为陆曜的弟子。 “我不愿意。”华恃突然出声，拒绝了陆曜。 不少灵道中人皆是松了口气，羽星的事情刺激了他们，让他们不禁担心起灵道再有人加入邪道，现在听到华恃说出这话，他们才不由得点了点头，道是这才该是灵道弟子，不该与邪道为伍。 然而他们却不知华恃所想的与他们却并不相同。 方微骤然见华恃拒绝陆曜，不禁问道：“宿主……” “我才不要去风雨殿当陆曜的弟子。”华恃悄然对系统道，“他以前明显对柳栖霜有杀心，虽然回光珠只看到了一瞬，但我不是看不出来，就凭这个我也不能当他的徒弟。” 方微听见他这话瞬间竟有些怔然：“就为了这件事情？” 华恃道：“这还不算大事？！” 方微默然无声，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对面的陆曜听见华恃这话也微微蹙起了眉头，他将酒壶放在桌上，视线幽幽飘回华恃的身上，问道：“为什么？” 华恃面对这问题，自然不可能像刚才对着系统那样说出真正的原因，他正打算再想个理由拒绝对方，然而便在这时，忽地有个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打断了华恃尚未出口的话。 “那你可愿意拜入我的门下？” 这声音落下，人们皆回头望去，紧接着场间既然半晌，又嗡然炸开了声。 在陆曜之后开口说要收华恃为徒的，竟是千年来从未收过徒弟的灵道之主计渊！ 第33章 灵道之主计渊从来未曾收过徒弟。 以计渊的能为，多年以来想要拜他为师的弟子不在少数，甚至于此时在场的不少宗门高手，当年在参加化灵大会时也曾经选择过计渊，希望能够拜计渊为师，但这些弟子不管有多么天才，计渊皆不曾答应收他们为徒。 有不少人曾经猜测过计渊不肯收徒的原因，但不论众人如何猜测，计渊从来不曾给出过真正的答案，只是千年过去，众人都仿佛已经达成了共识，明白计渊不会收徒，所以再无人试图向计渊拜师。 但是现在计渊亲自打破了这件事情，主动提出了要收华恃为徒，并且这人还是先前风雨殿陆曜想要收下的徒弟，这实在是让人难以预料。 原本众人以为这已经足够令人惊讶，但大家却没能够料到，更加令人不敢相信的事情还在后面。 那位得到灵主计渊青睐的年轻弟子华家少爷，竟然在怔愣片刻之后，摇头拒绝了计渊。 这下不光是在场众人，就连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计渊，这时候也微微眯起了眼睛，视线凝在了华恃的身上。 四周再度陷入了沉寂，谁也不敢率先发出声响，打乱这片刻的气氛。 唯有角落里刚才同样被拒绝过的陆曜这时候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计渊面无表情看了眼发笑的陆曜，接着才又重新回看华恃，他负手起身华恃这处靠近了些，身上与身俱来的那股威压便也同时近了些，他对着华恃语声微淡：“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华恃依旧立在原地，点头的模样看着有几分无辜，但却又异常坚定：“当然。” 计渊又问：“为什么？” 华恃低着头，偷偷用余光觑着面前的计渊，却并没有说出答案。 理由当然是有的，但他没有办法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因为这关系到了千年前的柳栖霜，也关系到他身上的秘宝回光珠。 方微这时候也大概猜到了华恃不肯答应的缘由，他自魂魄中与华恃对话道：“也是因为柳栖霜？” 华恃对系统没有半点隐瞒，也没必要隐瞒，他道：“这家伙当年就是柳栖霜的跟班，是我的情敌，我当然不会当他徒弟。” 否则可就凭白小了他个辈分，就算眼前没人知道他对柳栖霜的感情，但他自己心中也无法接受。 华恃沉默地表示着对当计渊徒弟的抗拒，计渊微微蹙眉正要再开口，陆曜却已经站了起来，拎着酒壶来到计渊身边，拍了拍他肩头道：“你没听见吗，他说他不肯拜你为师，你还在这杵着干什么？想把人掳走？还是按着他的头让他叫你师父？” 计渊眼神微变，不动声色侧过肩头避开陆曜的动作，轻声道：“你也没有比我好上多少。” “也比你这学舌的家伙来得好。”陆曜面色冷然低了些身子，靠近在计渊耳畔道：“你千年来未曾收徒，如今听见我说要收徒，却立刻就站了出来跟我抢人，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计渊后退半步，与之拉开距离：“没什么意思。” 陆曜并不继续追究下去，他回头之际，视线再度回到了华恃的身上：“虽然想对你说，你想选择谁作为师父由你自己而定，但现在因为这位灵主开口，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了。” 他分明是看着华恃，但视线却像是越过了他，正看着虚空中的另一道身影。 华恃不明白陆曜话中的意思，不解道：“为什么？” 陆曜道：“因为你是灵主计渊看上的人，他只要开了口，其余门派便不会有人再敢收你为徒。” 华恃听着陆曜的这番理论，脸色稍有变化：“怎么会这样？！”他说着若有所觉，扭头往四周看了看，其他门派的人们全都正望着这处，但接触到他的视线，却又立刻都扭过了头，不肯对上他的视线。 华恃：“……” 这不是强买强卖吗？化灵大会说来是弟子们各自选择自己要拜师的对象，但这群家伙却明显没有给他选择的意思！ 华恃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陆曜却已经接着说道：“所以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你是要选我做你的师父，还是他？” 陆曜指向身边脸色沉沉的计渊。 华恃：“……” 他看了看陆曜，又看了看计渊，脸色颇有些生无可恋。 一个是情敌一个是对手，不管是哪个当师父，他都不想要。但眼下大家都正盯着他，计渊虽然没有出声，但眼神却是凌厉异常，威压不断地自身上传出，仿佛只要他说了个不字，便会立即被计渊给扔出去。 不得不说这位计渊灵主相比于多年前的确有了不少变化，从脾气不好行事冲动的少年变成了如今城府极深不露声色的灵主，但从某些方面来说，此人还是同样的蛮不讲理。 但要从计渊和陆曜当中选择其一作为师父，华恃仍然觉得…… 他心里面憋屈得几乎要打结，看了这两人半晌也没有办法做出那个决定，不论是这其中的谁，只要想到自己将来将要称他们作师父，他就忍不住满身鸡皮疙瘩往外冒，眼见着自己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整个广场上不管是有事的没事的还是看热闹的，所有人都盯着他看，他面色发苦，最终还是打算将选择权交到系统的手上。 “系统，主线任务有没有什么提示？我该选谁？”华恃苦着脸在心里求助着系统，忍不住又小声补上了一种可能，“我要是不选可以吗？” 方微沉默。 虽然有些料想不到陆曜和计渊会同时说出要收徒的话，但正如同陆曜所说，到了这个时候，华恃已经没有别的什么更好的办法了，现在想要拥有好的师承，能够进入宗门进行正式修炼，他只能从两者当中择其一人。 除非这时候有人不怕拂了计渊的面子，站出来将华恃给收下。 并且华恃还原因成为他的弟子。 但事实上方微认为不管华恃是拜陆曜为师还是拜计渊为师，都是不错的选择，他们两人皆是自己最信赖的人，并且方微也相信，只要华恃到了他们的门下，必然会得到最好的照顾，也能够得到很好的锻炼。 方微心中思量着该在两人当中如何选择，华恃半晌没有听见他的回应，忍不住又催促了声：“系统？” 方微回过神来，主动道：“你还是选择……” 他正要作出决定，然而便在此时，广场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华恃原本正凝神想着问题，这时候骤然听见声响差点被吓一跳，他连忙后退大步，抬眸看着前方骚乱传来的地方，瞪大眼睛道：“怎么回事？！” 被吓到的不光是华恃，场中其余不少人也都被吓得不轻，甚至有人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紧张地往后退去，试图避开可能会到来的危险。 然而人群等待半晌，预想中的危险却并未来临。 一道黑影忽地自那骚乱处朝着华恃所在的方向袭来，华恃怔在当下几乎来不及闪躲，那东西就已经重重砸到了他的脚边。 顿时之间地面被砸出个巨大的窟窿，碎石扬起烟尘布满四周，而离窟窿最近的华恃更是整个人被烟尘环绕其中，忍不住被激得呛咳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华恃边咳边问，不住扇着面前的浓烟，然而这动作显然是毫无用处。 浓烟中那窟窿里似乎有道身影缓缓撑着地爬了起来。 华恃使劲盯着那身影，想要判断对方究竟是何人，但在不远处负手而立的计渊和陆曜却看起来对这人的突然出现感到毫无意外，似乎早已经知晓这人的身份。 “这家伙到底是谁？”华恃喃喃着向系统问道，隐约能够辨认出对方似乎穿着身有些破口的脏兮兮灰衣。 在华恃发问的同时，方微也在看着那人。 那竟是故人。 时隔多年，方微认为自己的故人们早已经受到波及或死或伤或者已经销声匿迹，但今日他终于再度见到了熟悉的人。 那人从被自己砸出的地面坑洞中看似艰难地爬了起来，随手掸掸身上沾着的尘埃，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理了理稍乱的长发，这才终于在烟尘散去之前稍微整理出了个人样，朝着场间众人道：“来得好像有点迟了，但是好在没耽误什么。” 他这么说着，又扭头往身侧的华恃扬眉露出笑容，一把勾住他肩头道：“小家伙，我是破雪斋斋主易湛，刚刚好像听到他们在抢着要当你的师父对不对？” 华恃张了张口，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个突然从天上砸下来的高大男子，没来得及立即做出反应。 自称破雪斋主的男子看了眼旁边的计渊和陆曜，似笑非笑道：“你想成为他们的徒弟吗？” 华恃眨眨眼睛，这次反应倒是很快，立即摇了摇头。 易湛又笑了起来，转而收回手指了指自己：“那好办，我收你，你当我弟子好了。” 华恃这次是真的定住了。 半晌后，他迟疑道：“什么？” 他明明只是个毫不起眼的家伙，他至今也没办法弄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之间被风雨殿陆曜和灵主计渊所争抢，而现在竟然还有另一个人也跟着钻了出来，同样争抢着要收他当徒弟。而这个人还是传闻中不属于灵道与邪道，如今风头正盛的破雪斋的斋主。 他到底是什么香饽饽，能够让这么多大人物争着收自己当徒弟？ 但还没等华恃弄清楚破雪斋主易湛又是从哪里冒出来，又是为什么来凑热闹，远处刚刚骚乱传来那处，又是一道青衫身影掠入场中，身姿翩然正好落在了华恃的面前。 这人身形颀长宽袍缓带，黑发长至脚踝，仅以白色发带束于身后，他足尖轻轻点在石板之上，轻飘飘仿佛没有半点重量，而此时他视线短暂自易湛脸上掠过，双眸微微眯起笑意，这才终于看向华恃，满意地点点头：“玄灵阁宣书致，我的名字。” 他这般说着，含笑伸出手道：“你不必理会易湛的胡言乱语，让我当你的师父，才是如今最好的选择。” 华恃：“……” 第34章 被两个身份不低的高手抢着收徒是什么感受？ 华恃有点无奈，但心底却仍然忍不住有点小小的得意，自己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之处，却能够引来两大高手的关注，在他看来这必然是因为他天赋异禀甚至连藏也藏不住。 但同时被四个高手抢着收徒是什么感受？ 华恃现在非常的茫然，完全弄不明白现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而他们又为什么偏偏全都挑中了自己甚至看起来还打算大打出手。 而就在他这么愣着的时候，刚才被宣书致轻飘飘一掌震开的易湛已经冲了回来，并且向着宣书致毫不留情袭击而来，宣书致却像是早有防备，拉着华恃侧身相让，不偏不倚正好躲过那人的攻击。他这番动作熟练无比，仿佛已经做过千遍万遍，对于易湛的功法和出手已经了如指掌。 易湛出手被人轻易躲开，却也像是毫不生气，他缓缓收回手，挑眉向宣书致笑道：“你这是要抢我的人？” 宣书致好整以暇：“怎么就是你的人？” 没等易湛出声，旁边的陆曜也拎着酒壶走了过来，带着醉意道：“是啊，怎么就是你的人？” 易湛面色略有些古怪：“你帮着他说话？” 陆曜摇摇头指着华恃，好笑道：“我的意思是，那是我的人。” 易湛微怒：“你！” 他们三人一人一语说了半晌，分明就是早已经相识多年的模样，华恃看得满脸茫然，瞥了眼那头的计渊却是半点没有理会他们，仿佛不耻与之为伍的模样，保持着距离与他们站着。 华恃愣着看他们说了半天，到这时候终于有空插嘴了一句：“那个……” 他刚出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回到了他的身上，易湛和陆曜翘了翘唇角都没出声，宣书致则道：“也对，毕竟是你来选择师父，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华恃张了张口，脑子微有些混乱，没有立即出声，只是飞快询问起了系统：“我该怎么办！这几个人我该选谁！系统你快说话！” 系统安静着没有回应他的问题，他站在原地僵立着等待了多久，面前的众人也就盯了他多久，直到好一会儿过去，他才终于听见系统道：“由宿主决定便可，这四人都是作为师父的不错人选。” 华恃听着这话不禁更加无奈了，但他转念却又像是发现了什么，忽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方微沉默。 华恃连忙在脑子里叫了起来：“你刚才确实是笑了吧？你原来还会笑的？看来你不像以前表现得那么不近人情嘛！” 方微知道自己刚才的确不小心泄露了情绪，他如今的身份这般很容易暴露自己，他于是也不去解释，只压低了声音重新恢复从前那种没有情绪的嗓音，开口提醒道：“宿主请尽快选择师门。” 思绪回到当下，华恃脸色顿时又苦了起来，倒不是他不愿意选，只是这几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好惹，他生怕自己选择了这位，不久后便会迎来其余几位的眼刀。 他又看了看众人，心里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无关的话：“你刚才为什么会笑？” 方微怔了怔没出声。 如果不是华恃提醒，就连他自己也没有留意到自己刚才的话音里竟然是有笑意的，他只是看到熟悉的人们，又见到久违的画面，忍不住心生几分感慨，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场景了，而他也没有想到他还能够有机会见到这副场景。 只不过许久未见，方微想不明白的是，原本关系最为亲密的宣书致和易湛，为什么会变得如现在这样水火不容。 没人知晓方微在这时候想了什么，而现在的广场上计渊、陆曜、易湛和宣书致分立四方将华恃包围其中，使得华恃看起来就像是个孤立无援的小可怜。 这副场景虽然没有刚才数位宗主和高手们争抢羽星和周鲤那时候那么热闹，但这四人的身份实力和他们背后所代表的地位却都非同寻常，四个人气势十足地站在这里，生生争出了各有千军万马的感觉。 华恃现在稍稍从震惊中缓过来了些，不过紧接着而来的却又成了沮丧，他原本想要韬光养晦的计划，在这群大佬的争抢下早就成了奢望，今天过后估计要不了多久，所有人就都会知道他是在化灵大会上被四个高手抢着要收徒的事情，到那时候整个玄青大陆估计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了。 并不是华恃不愿意出名，但是想到出名之后可能会遇到的事情，他就忍不住感到绝望。 日后遇上斩妖除魔的事情，年轻弟子里必然是他一马当先，有人若是来宗门挑战，名气最大的必然要接受最多的挑战，更不用说若是有人寻仇，身份越大责任自然也就越大，他怎么都躲不了，还有什么有人抓他威胁大佬之类的事情就更数不胜数…… 华恃不愿再想下去，绝望地感到前路一片昏暗。 而方微将他脑内臆想看了个完完整整：“……” 纵然是他也不由得佩服起此人无中生有的本事，短短十来秒的时间里，他几乎已经想到了他今后可以遇上的所有可能的遇难方式。 但就算是不想面对，华恃最终还是因为有系统的存在，稍稍放宽了心，说服自己之后终于出声打断了身旁四名高手的对峙，迟疑着道：“那个，我问个事。” 宣书致笑了笑，轻轻颔首。 陆曜和易湛皆未开口，两个人不知因为何事对视的目光有些古怪。 只有计渊仿佛急于摆脱他们似地，立刻道：“快问。” 华恃轻咳两声，眨了眨眼问道：“你们都想收我当徒弟，我总得选选对不对。” 宣书致笑容和煦地回应：“自然。” 华恃听他这么说，终于扔出了早早准备好的问题：“所以我能不能分别听听你们想要收我为徒的原因？” 易湛闻言立即挑眉道：“你这是在考我们？” 华恃将头摇成拨浪鼓，摆手道：“没有没有！只是拜师这种事情，我总得认真点吧？否则不光对自己不负责，对各位也不负责对不对？” 方微对华恃这番说法，倒是稍微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他就听见华恃在心中补充道：“当然最好可以弄清楚谁脾气最好谁得罪的人最少在谁门下修行更安全。” 方微：“……” 也在华恃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那边四人互相看了看，最后是宣书致先站了出来，笑着道：“自然是因为你是个不错的培养对象。” 华恃指了指自己，迟疑着道：“我？不错？” 他对自己的天赋倒是没什么怀疑，但他不明白的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展示过自己的实力，就连进入灵域签订契约灵物，也是让对方隐瞒了十阶的实力，而面前这些人从先前开始就一直在争抢他，他们到底是怎么看出他有天赋的？ 在华恃疑惑的目光当中，宣书致接着说道：“你的天资很好，刀法扎实，而且灵海修炼得也不错，结契的灵物不俗，为人正直还很有趣，能够收你当徒弟，对我们玄灵阁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宣书致自信满满说出这话，四周似乎是静了下。 他不解其意，回头看了看旁边的人，这才又注意到华恃古怪的神情。 宣书致道：“怎么了？” 华恃指了指自己，睁大眼睛道：“你说的是我？” 宣书致点点头：“自然是你，虽然我来得迟没有看见你先前在人前展露实力的模样，但我知道你能够让他们争抢，必然是有着非凡的能力。” 华恃：“……” 他忍不住要捂脸，顿了下才开口纠正道：“我真的不是什么高手，我的实力不过才第二境上境，灵海才五阶，契约灵物是个六阶的灵物，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宣书致沉默了下来，他接着很快道：“那也不能说你的天赋不行……” 华恃又道：“还有我使用的不是刀，是剑。” 他无奈地摊手道：“你其实根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说要收我为徒吧？” 宣书致：“……” 华恃说完这话，旁边的易湛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被宣书致冷冷瞥了一眼他也不知道收敛，捂着肚子低头闷笑着：“笑死我了，你就直说了吧，你根本就不知道这小孩是谁，只是看到我要收他为徒，所以想跟我抢对不对？你这家伙什么时候才会改改你的性子，你肯定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宣书致冷笑一声：“这么说来，你知道他是谁？” 易湛理直气壮：“我当然不知道，但计渊要的人肯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管它怎么样先抢就对了。”他回头向华恃扬眉轻笑，认真道：“我比宣书致那虚情假意的家伙可坦白多了，怎么样当我徒弟吧？” 华恃勉强挤出个笑，飞快摇了摇头。 他接着又将视线落在了计渊的身上，想知道这人又是怎么回事。 计渊沉默片刻，如实道：“因为陆曜想收你为徒。” 华恃愣了下：“所以？” 计渊沉声道：“我不会让他如愿。” 在场众人俱是无言。 虽然这几人的理由古里古怪，但到底也算是答案，听完之后的华恃已经完全木然了脸色，感情这些人想收他为徒和他的过人天资没有关系，和他的俊秀相貌也没有关系，只不过是因为这几人的私人恩怨而已。 他最后将目光回转到了陆曜的身上，虽然前面几人的答案古怪，但陆曜却是第一个说出要收他为徒的人，华恃心中的确有些好奇，无缘无故到底陆曜为什么要收自己为徒。 第35章 陆曜的神情依旧寻常，就像是看不见旁人探寻的目光，擦了擦唇畔的酒渍道：“你们想听什么原因？” 华恃茫然不解，等接触到陆曜的眼神，才发现他这句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给计渊等人听的。 计渊冷笑了声并未开口，易湛和宣书致在对视片刻后又飞快各自移开视线，易湛轻轻咳了两声，宣书致则眯着眼笑道：“我们不过想听真正的原因而已。” 陆曜面色不变：“真正的原因就是我看他顺眼，想收他当徒弟，不可以吗？” 宣书致保持着笑意，轻轻“嗯”了声应道：“自然是合理的。” 陆曜接着又将视线从其余三人的身上接连扫过，淡淡道：“倒是你们，听说我要收徒，全都紧张成这样，非要跳出来和我争个你死我活，你们这般心思倒是让我险些笑出声来。” 他最后将目光定在计渊的身上，声音冷然：“特别是这位灵主大人。” 计渊听见这话没什么反应，对于他的挑衅无动于衷。 陆曜没再继续挑衅下去，他的目标十分明确，只是华恃：“所以你或许可以再考虑一下，是否愿意当我的徒弟？”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终于又再度落回到了华恃的头上。 华恃面露无奈，虽然这几个人都已经回答过了自己的问题，但这群人理由一个赛一个古怪，听起来也根本就没有认真答话，就连陆曜也是避重就轻地随口说了几句，华恃现在被夹在四个人的中间，整个人有些慌乱。 不光是这边四位大人物在等待他的回答，就连外围看着热闹的各大宗门众人也都在等着他的回应。 华恃满脸无助在心中不断呼叫系统，然而系统却像是铁了心要按照刚才所表达的意思，要看他自己做出决定，不再掺和这件事情。 华恃心里苦涩极了，被迫尝到了成为人群中心的滋味。 静默许久之后，华恃终于吐了口气低声道：“我……我决定好了。” 宣书致侧过头：“嗯？” 易湛和陆曜也都凝神看着华恃，就连计渊眸色也深了几分。 大家都在等待华恃的回应，华恃也不多耽误时间，回头直接指着宣书致道：“我选择拜玄灵阁阁主为师。” 方微始终安静听着他们几人的对话，到这时候终于忍不住惊讶起来。 华恃的选择几乎超过了大部分人的预料，玄灵阁不属于灵道或邪道，但势力极强且威望不小，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在旁人看来，华恃始终是灵道的弟子，若论身份，理应选择灵道之主作为师父对于将来的前程更有助益。 而若是不论这些，只说这几位想要做华恃师父的心思，明显也是最先提出这话的陆曜更加有心，而最后到来的玄灵阁主宣书致则明显只是个凑热闹的。 华恃不选计渊，也不选陆曜，甚至没有选择爱才惜才的易湛，只选了个连收徒的原因都是瞎编的宣书致，这实在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事情。 宣书致自己也觉得好奇，短暂地诧异沉默过后，他出声问道：“为什么是我？” 华恃笑了笑，眨眼学着刚才陆曜的话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顺眼而已，这样不可以吗？” 宣书致微扬眉梢，像是有些忍俊不禁，接着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这自然也是合理的。” 华恃无辜地看着他，看起来就像是只说了句非常普通的回答而已。 而宣书致在笑过之后，终于也道：“那么，欢迎加入玄灵阁，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弟子了，不论发生何事，我必会护你周全。料想接下来这几位也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他最后这话明显是对计渊陆曜和易湛等人说的。 计渊脸上没什么失望的表情，相反他心情看起来还不错，他没再继续待在这里跟众人纠缠，只转身回到了他原本的位置，沉声道：“既然拜入师门，那便好好修行吧。” 他先前已经说过，他不过是不希望陆曜如愿，所以才会开口收徒，而现在华恃既然选择了宣书致，那就代表陆曜已经没了戏，所以这么说起来它自然是可以接受的。 计渊和易湛都很快接受了华恃的选择，而现在只剩下一个陆曜仍旧盯着他，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华恃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还有事吗？” 陆曜像是没听懂华恃的话，到了这时候又重新问道：“你真的不打算改变主意？” 华恃摇摇头：“我既然已经说了，那就不会改了。” 陆曜深深看了他一眼，确定他不会再因为自己的话而有改变主意的意思，终于在无声地点头后转身离开了此地。 他走下台去，带着自己的几名弟子，很快消失在人群后方，离开了这处广场。 化灵大会分明尚未结束，他却已经似乎没有了兴趣，不准备再继续待下去了。 华恃面色莫名地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后才收回视线，接着听见系统的声音问道：“宿主为什么会选择宣书致？” 方微的确没能够明白华恃的心思，他知道陆曜想收华恃为徒是因为他，虽然他们在灵域相认之后，方微并没有向陆曜提出接下来的安排，但陆曜却是想要将他接回风雨殿的。 就算他现在只是借用着华恃的身体。 但方微能够猜到陆曜的心思，却有些猜不透华恃的心思。 华恃意外于系统的主动出声，但他也很快就回答了方微：“因为这人长得不错，看着也的确顺眼。” 他能选择的就这四人，陆曜和计渊一个是对手一个是情敌，他自然是说什么都不会去考虑的，而剩下的两个，易湛看起来和陆曜关系似乎不错，华恃当然也不想选。 但事实上除此之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 “这位玄灵阁主看起来好像脸皮厚很会说话，他刚才见都没见过我，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和名字，就能够把我给吹上天，这种会说话的人肯定在玄青大陆树敌很少，我拜他当师父，师父敌人少我自然也就更安全。”华恃毫不遮掩地将自己的保命经验分享给系统，接着又看了看不远处也已经回到自己位置的易湛，“相反那位一看就是直爽爱惹事的性格，我要是当了他的意思，也许不但没办法寻求庇护，还得帮他料理麻烦。” 方微：“……” 不得不说虽然这样说有些过于实际，但华恃看人的确十分的清楚，关于宣书致和易湛的情况，的确是和他说得相差不多的。 不论是现在还是从前，宣书致永远都是能够调节气氛的那个，只要他愿意，任何人与他相处都能够感到如沐春风，他可以轻易得到人们的好感，也能够通过这种方式达到自己的任何目的。 而易湛当年在他们当中，则多半都是吃亏的那个过于直率的个性让他总是会惹恼众人，而最后只能由宣书致来替他收拾局面。 这两个人从前是很要好的。 直到当年方微被关进祸渊之前，他们两人都是最亲密的朋友，或者说也许不止是朋友，但现在它们之间是如何变得势同水火，方微也无从得知。 方微得到了华恃的回应后便陷入了沉默，而这时候华恃选择了自己的师门，化灵大会也就该继续进行下去了。 宣书致回到自己的座位，他的座位与易湛一左一右相隔极远，他走了两步才又回头，神情复杂地看了眼易湛的背影，接着向华恃含笑招手道：“跟我过来吧。” 华恃点点头，不愿再当这个人群中最亮眼的星，于是赶紧跟着宣书致到了座位旁。 “原本我今天不过是收到邀请不得不来，现在看起来却好像是捡到宝贝了。”宣书致坐回位置，越看华恃似乎越是满意，点了点头又向他问了几句，师徒两人这才终于算是相互认识了对方。 接下来依然不断有弟子从灵域回来，各门各派接着收徒，直到夜晚降临，所有弟子都已经平安归来，大家这才终于收拾东西回到了各自的住处。 宣书致是住在天晴城一处偏僻酒楼之中，原本与其他门派并不顺路，不过大概是因为发现易湛也同样住在那里，所以回去的时候宣书致特地询问了华恃，知道他住在哪里，便干脆带着人一同去了华恃之前所住的酒楼。 一路回去，宣书致与他原来带来的几名玄灵阁弟子商量着什么，华恃独自走在后面，没多久就遇到了特地过来找他说话的周鲤。 周鲤对今天广场上发生的事情很是意外，见到华恃后忍不住苦笑着道：“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境遇，能够让四名强者同时选择你，真是让人羡慕。” 华恃听着觉得荒唐：“你羡慕我干什么？你们听他们说他们只是在凑热闹抢人吗？” “就算是凑热闹，但那四位可都是玄青大陆的顶尖强者，他们如若收了徒弟，就算是为了面子，他们也会好好栽培于你，能够成为他们的弟子，将来不会是凡夫俗子。” 华恃低声与他交谈着，又抬头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宣书致，看他的衣着明显华贵，于是嘀咕了声：“好像是不错。” 他又找到了选择宣书致的一个好处，那就是他的样子看起来明显比其他几个有钱。 华恃与周鲤之前共同进入灵域，不过后来失散，直到现在才又碰面，难免多聊了会儿，两人说着已经到了酒楼，他们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也都开始准备起接下来的事情。 既然已经拜师，那么接下来周鲤便会随着他的师门回到寒溪宗，而华恃也会随着宣书致去往玄灵阁。 当然，华恃这次带来伺候了他一路的那群下人没法和他一起去往玄灵阁。 也就是说从明日起，华恃便将脱离大少爷的生活，成为一个普通的玄灵阁弟子。 当然他也不会太普通，因为他是玄灵阁阁主的弟子。 不论如何，得知自己将要告别大少爷生活，华恃还是有几分沮丧，他夜里独自在房间里收拾着东西，不过多久，便听见有敲门声传来，接着是宣书致的声音：“还没休息么？” 第36章 突然的敲门声让正在收拾东西的华恃愣住了，因为刚刚认识其实并不熟悉，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门外这声音属于谁。 他犹豫着出声问道：“师父？” 虽然还没有正式进行拜师仪式，但两人成为师徒是当时化灵大会上所有人都见证的事情，华恃对于自己这位师父也算是相当满意，所以这声喊出来也显得相当顺口。 门外传来宣书致温然关切的声音：“还在为明天的行程做准备？” 华恃应了声，也没敢让自家师父在门外站太久，很快扔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替他开了门。 他探头看了眼，屋外只有宣书致一人，华恃在心里面嘀咕了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又看了看宣书致的神色，才主动开口将人请进了房间。 宣书致进屋后在桌旁凳子上坐了下来，随手拨弄着桌上的茶盏，又看了看房间内被华恃收拾东西弄乱的模样，接着问道：“你是华家少爷，这次出行带了不少人，想来接下来遣散随从陪我回玄灵阁，应该会很不习惯吧？” 华恃悄然看了眼宣书致的神情，没忍住出声问道：“师父你知道我的名字啦？” 宣书致语声微顿，好气又好笑地道：“刚打听到的，华恃，是个不错的名字。” 华恃眨了眨眼，没再继续寒暄下去，主动问道：“师父这次来找我是有事要吩咐吗？” 两人这般聊着，虽然不过是刚刚成为师徒，大小两个人精却都表现得仿佛已经师徒情深一般，而方微身为这房间里唯一的看客，心里面却是觉得好笑极了。 这两人都是他所熟悉的人，一者如今与他朝夕相处，一者是昔日共同战斗的朋友，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模样方微最是清楚，现在他们端着样子装模作样的相处着，这场景的确有趣极了。 而他正认真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华恃却不知为何避过了宣书致的问题，主动出声道：“师父，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宣书致有些好奇他要问的问题：“你说。” 华恃手肘支在桌上，拖着脸颊仔细盯着宣书致：“师父你与灵道之主还有风雨殿主以前认识对不对？你们是老朋友吗？你们认识多久啦？” 从华恃说出这话，方微就已经明白了他在想着什么。 果然在宣书致答了“是”后，华恃立刻便凑上前接着问道：“你们认识有千年了吗？” 宣书致沉吟片刻：“自然是有的。”这次没等华恃继续问下去，宣书致就弯着眉浅浅笑道：“你想问什么不妨直接问，师父不会隐瞒你的。” 华恃见自己的目的被看出来也不心虚，挠挠头干脆直接问道：“那师父你认不认识柳栖霜这个人？” 宣书致听闻这个名字，眼神不禁变化：“柳栖霜？” 华恃点点头，满脸期待：“师父你认识他对吗？” 宣书致又定了华恃片刻，这才低声道：“自然是认识的，不过我很好奇，这人早已经死了千年，也没留下什么痕迹，现在知道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你是从哪里听说他名字的？” 华恃没法解释自己曾经到过灵道废弃的总坛，并且见到了房间里画像的事情，他犹豫片刻后道：“是从书上，我们华家有本记载，记录的是千年前的事情，我是从那里见到柳栖霜这个名字的，不过那记载关于柳栖霜的笔墨很少，我也只知道他曾经代理过灵主而已，其他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宣书致听着他的说法，煞有介事地“哦”了声，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等他说完之后才又问道：“为什么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情？” 华恃：“那个……好奇，我就是觉得好奇，听说他和计渊灵主以前关系很好，我想知道计渊灵主那样的人怎么会……” 他对计渊的印象还停留在回光珠里那个脾气暴躁冲动的少年，这会儿向宣书致提起，一时间很难扭转印象，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好在宣书致替他将话给说了出来：“计渊那种脾气的人，怎么会对人那么亲近，是么？” 华恃点点头：“嗯！” 华恃应声完就立刻反应了过来，看宣书致的模样应该是和陆曜关系比较近，与计渊倒是普通，可是就连他都知道计渊当年和柳栖霜亲近，这两人究竟要好到了什么程度？ 他越想越觉得心中酸涩，忍不住在心里对计渊的评价又降了好几分。 方微不但围观了他与宣书致的对话，还将华恃的脑内想法也看了个明明白白：“……” 明明就在华恃的脑子里，但方微有时候真想知道他这么多荒唐想法究竟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宣书致却不知道华恃的心思，他只是慢吞吞道：“关于柳栖霜这个人，其实我知道的不多，不过你若是想知道，那我便将我知道的说给你听好了。” 华恃立刻搬着凳子在宣书致面前坐了下来，随即开始斟茶倒水又端上了一盘水果放在宣书致的面前。 宣书致好笑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华恃正经道：“师父你尽管讲，我给你看茶送水。” 宣书致若有所思盯了华恃一会儿，也没有耽误什么时间，歇了口气便开始说道：“柳栖霜被灵道捡回去的时候，应该也就十来岁的年纪……” 宣书致开始说起了柳栖霜刚到灵道总坛时发生的事情，以及他后来暂时当上灵道之主的过程。 这些过程并不详细，多半都是宣书致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跟现实还有些许出入，所以听着两人谈话的方微并不担心华恃在接触到这些消息之后会发现什么，也不担心会暴露身份。 因为正如同宣书致所说，他与“柳栖霜”接触得并不多，也远远算不上熟悉，宣书致真正熟悉的，是他邪道之主方微的身份。 虽然如今宣书致成为了风光之极的玄灵阁阁主，与邪道没有半点关系，甚至在灵道也备受尊敬，但事实上华恃并不知道，这位如今的玄灵阁主，曾经的身份是邪道血鸦教长老。 也是方微最信任的朋友之一。 不过方微曾经拥有两种身份的事情这世间没有？几人知道，宣书致也不曾知晓，所以在他眼里方微是方微，柳栖霜是柳栖霜，他与柳栖霜的确是毫不相熟的。 华恃便这么听着宣书致说柳栖霜的故事，明明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过程，不知道为什么华恃却听得聚精会神认真极了，宣书致说到后边忍不住调侃道：“你打听这些干什么，要不是柳栖霜早都已经死了多年，我还以为你是看上他了。” 华恃怔了怔，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幅什么样的表情。 这么明显的吗？ 华恃在心里忍不住问系统。 方微沉默着没有答话，当事人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他。 虽然柳栖霜此人的确早都已经死了，关于他的故事也已经结束了太久，但他当初在灵道参与过的事情的确不少，也曾经改变过灵道许多，所以就算是简略的说着，宣书致也说了许久。 “不过灵道与邪道那一战，的确是让很多人都没有料到，包括当时身为……”宣书致的讲述终于到了结尾，他话音至此顿了片刻，接着才改口道：“包括当时的我。” 华恃此时已经完全将心神沉浸在故事中去，他对柳栖霜的死因耿耿于怀许久，到现在终于快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心里免不了有些紧张。 “当时邪道原本只是为了进入灵道总坛取走几件东西，方微领人上凝山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浩大声势，灵道不肯将东西交出，柳栖霜作为当时的灵道之主，便主动提出要与方微单独商谈，看看是否能有转圜的余地。” 华恃听得担忧极了：“方微实力又强人又心狠手辣，柳栖霜怎么能答应跟他单独商谈！他就不怕那家伙出手吗！” 宣书致讲到一半被华恃这样打断，他停了片刻，继而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担心得倒挺多的。” 华恃：“……” 因为太过紧张，他都快忘了自己是在听一个结局早已注定的故事了。 不过只要想到这故事的结局早已经注定，他心底的阴霾便又忍不住多了几分，就好像自己是在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却没有办法出手阻止。 他苦着脸等了会儿，这才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们两人就进屋去了。”宣书致喝了酒茶，回忆当年，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是在场的，所以描述起来也比先前要细致几分，他接着道：“当时他们是在灵道之主的书房里交谈的，灵道很奇怪的是，他们的书房里挂着每届灵道之主的画像……” 华恃听闻这话顿时怔住。 画像！ 他知道那个房间！他曾经去过！ 所以原来那个房间……就是当初柳栖霜和邪道之主交谈的地方？ 华恃心里思绪翻涌，连忙又问：“后来呢？” “后来就变成你知道的那样了。”宣书致观察着华恃的神色，看出他对柳栖霜别有关切，于是也不忍心将话说得太直接，只道：“当时其他人都守在门外，谁也不知道房间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人又究竟都交谈了什么，大家只知道他们当时在房间里面谈了整整四个时辰，房间里面起初一直很安静，直到最后，里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响动，大家当时都很紧张，听到响动也顾不得别的，不管是灵道还是邪道中人，全都不管不顾冲了进去，其中冲在最前面的，就是现今的灵道之主，计渊。” 没等华恃出声，宣书致道：“所以是他最先看到了房间里的情形。” 华恃紧紧揪着衣摆：“所以房间里面是什么样？” 宣书致道：“柳栖霜死了，被方微一剑穿胸。” 眼神微微闪烁，宣书致看了眼华恃的神色，接着又补充道：“而那柄杀死他的剑，是他自己的佩剑，灵砂剑。” 第37章 宣书致的话让华恃心神微震，久久没能够回神，他本能地摸上腰侧想要去触碰那把曾经杀死柳栖霜的灵砂剑，然而触及一片空气，才想起来灵砂剑已经被自己放在了韵秀笔的空间里。 因为系统说过灵砂剑容易暴露被人认出，所以在他实力变强之前，最好不要随意露于人前。 他原本以为自己正好挑选了柳栖霜的佩剑，是某种意义上的缘分与继承，但当他知道就是这把剑杀死了柳栖霜，这件事情就已经完全变了意义。 他怎么都想不到柳栖霜会是死在灵砂剑下。 宣书致说完这话，见华恃久久没有出声，于是道：“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的事情，虽然不清楚当时在房间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你若是想问柳栖霜的事情，最后的结局便是如此，而方微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件事情谁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柳栖霜死后，方微就出手将整个毫无防备的灵道总坛给震塌了。” 华恃紧皱着眉头，好似在想着什么，许久也没有出声。 宣书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你也不必想得……” 他话音未落，华恃便抿唇道：“不对。” 宣书致止住话头，有些好奇华恃的意思：“嗯？” 华恃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急促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灵砂剑明明是柳栖霜的佩剑，为什么会落到方微的手里，而且还被方微用来杀死了他？他的实力与方微相比真的没有还手之力以至于被夺剑吗？” 宣书致挑了挑眉，开口道：“柳栖霜实力略逊于邪主方微，因为邪主有十阶灵物，而柳栖霜甚至无法进入灵化状态。” 华恃坚持道：“用对方的武器杀死对方，这种做法是在侮辱对手，虽然我对那位邪主方微没什么好感，但是我听过这么多关于他的故事，也没觉得他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他这话说得没有半点犹豫，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他无奈地挠了挠头，这才低着声音解释道：“我就是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宣书致听着他的说法，却是忍不住眉头越挑越高，等到华恃说完，他才笑道：“你说得对，我当时也疑惑过。” 华恃迟疑：“什么？” 宣书致道：“当时方微带领众人前去灵道总坛，说的是要找什么东西，但等他杀了柳栖霜，毁掉灵道总坛并带我们离开的时候，他却再也没提那件东西的事情。” 华恃有些恍然。 宣书致道：“所以我有时候想起这件事也会忍不住好奇，当时方微去灵道总坛究竟是准备找什么？他最后找到了吗？他杀柳栖霜，又是不是因为那件东西？” 华恃听得入神，正打算再开口询问，然而宣书致却已经笑着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起身道：“不过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就算是我们想查，也查不到了，更何况……” 他眸光微动，声音也变得轻缓下来：“更何况这两人早都已经不在了，想这些事情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 华恃忽地站了起来：“有意义的！” 宣书致回头看着华恃，似笑非笑道：“嗯？” 华恃犹豫片刻，没再继续说下去。 宣书致却像是明白了什么般，揉了揉少年的头发，这才转身离开了房间：“好了，我就是来看看你行李收拾得如何了，既然已经差不多了，就早点休息，将来去了玄灵阁，修炼可是会很辛苦的。” 华恃原本还在想着什么，突然听见宣书致说出修炼辛苦，他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师父，能不能降低点难度？” 宣书致忍俊不禁，笑着走出了门：“那得看你的表现了。” 他就这么离开，只留下了华恃在房间里颓丧地哀嚎。 方微看着这幕，好笑之余又忍不住有几分快意。 华恃到了宣书致的手上，也算得上是进了龙潭虎穴了，宣书致虽然看起来斯文又好相处，但在教习弟子上面却是十分严苛，这也是方微知道华恃选择宣书致后觉得不错的原因，让宣书致训练他，比他现在这副系统的样子能做的事情要多多了。 不过他这么想着，心里却仍是忍不住有些诧异，因为他原本以为华恃对柳栖霜莫名的关心不过是出于片刻的兴趣，但他却没有想到，华恃竟然会因为宣书致简单的叙述，也想到这样多的事情。 的确正如华恃所说，当初在灵道总坛发生的事情的确令有蹊跷，但是那些蹊跷因为各种原因，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就连陆曜和计渊他们也并不知晓。 华恃为什么能够注意到这些？ 不过就在方微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华恃已经从“辛苦的训练”这种阴影里走了出来，他回到自己的床边坐下，从韵秀笔的空间中取出灵砂剑，就这么捧在手中仔细看了起来。 “灵砂剑。”华恃视线凝在那剑锋之上，忍不住轻声道：“就是这把剑取走了他的性命。” 他将长剑抽出剑鞘，又再度收回，重复着这个动作，喃喃道：“但是今天听玄灵阁主说起来，事情似乎又没那么简单。他说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人也已经不在了，我们就算想要查也查不到，但是其实我是有办法可以查到的。” 剑锋唰地再次收入鞘中，华恃指尖自剑鞘上抚过，很快道：“只要我再去一次那个房间，我总会知道那天房间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方微听着华恃的低喃，很快也明白他究竟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是回光珠。 只要利用回光珠的力量，他便能够看见房间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我一定要想办法再回凝山一次。”华恃这么说着，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语气比之先前要轻松了不少：“看起来我离真相已经很近了。” 方微不知道让华恃接触当初的真相是否是好事，但现在看来，任由事情顺其自然，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决定若是华恃想查，那他也不会阻止。 华恃考虑完这些事情，房间里的行李也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他脱下外衫，又熄灭了灯，躺在床上终于打算入睡。 房间里面顿时静了下来，只剩下他的呼吸声，而就在这般静谧当中，正在半梦半醒间的华恃突然听到了酒楼外远处空旷的夜色中传来的一阵如同什么尖啸般的声响。 华恃依旧在困倦当中，一时没能够反映过来，翻了个身缩在被子里，对系统问道：“嗯……怎么了？” 方微如今只有神识并无□□，是以并不会陷入睡眠，在动静发生的那刻，他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他于是很快回应道：“声音是从广场那边传来的。” 华恃依旧没有彻底醒来，迷迷糊糊道：“广场？怎么了，那些人现在还没走是要留在广场跳舞吗？” 方微听着好笑，解释道：“灵域大门刚刚在广场开启过，现在还没有完全闭合，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打算从里面出来。” 华恃懵了片刻：“啊？” 方微还没出声，这时候突然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又是那家伙！快去关闭灵域之门，别让它出来！” 这是邪灵的声音。 邪灵自从与华恃结契，便始终待在华恃的魂魄之内，不过或许是因为怕看华恃的怂货言行看得太久会忍不住生气，所以在大多的时候，他都会选择沉睡，只有在真正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关键时刻他才会主动出现。 而现在他既然出现，事情必然没有这么简单。 邪灵的声音华恃是听不见的，这话自然是说给方微听的，方微对灵域的事情并不清楚，但听见这话也不禁有了猜测：“你说的‘那家伙’是谁？” 邪灵道：“就是这次让灵域的不少灵物发生躁动的家伙。”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 方微微微蹙眉，神识力量释出，很快知晓了广场那头的情况。 “计渊正在试图关闭灵域大门，但是对方力量强大，还有其它不受控制的灵物正在其中试图反抗，单凭他的力量恐怕没办法将其关闭。”方微向邪灵说着那处的情况。 邪灵着急地吼道：“他们灵道是没人了吗！一个人不行就多几个上啊！其他人都在干嘛？” 方微：“……” 他被邪灵吼了一嗓子，半晌才找到机会应道：“开启和关闭灵域大门的术法是灵道之主才能掌握的密法，现在只有身为灵道之主的计渊能够使用，其他人就算是想去帮忙，也是有心无力。” 邪灵不管这些，依旧暴躁：“那就这么看着？你们就没点办法？那家伙要是出来了，整个玄青大陆可就别想太平了！除了那个叫计渊的家伙就没人能够关闭灵域之门了吗？” 方微连忙安抚邪灵，他神识继续关注着广场那头的动静，注意到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听闻动静往那处赶了过去，他接着安抚道：“还有人可以帮忙。” 邪灵发飙的节奏缓了缓，道：“谁？” “以前暂代灵道之主的柳栖霜。” 邪灵狐疑道：“刚才那个宣书致不是说他死了吗？” 方微顿了顿：“你先前不是在沉睡吗？” 邪灵立即辩驳：“我没有偷听！只是正好听到！” 方微笑了笑，并不多言，只道：“我就是柳栖霜。” 邪灵：“……” 方微没再耽误时间，他心中无奈地向华恃说了声抱歉，这时候情况紧急他也已经没机会想办法骗华恃把身体借给他了，只能先用过之后再想办法解释道歉。 他凭着剩下的神识力量控制华恃身体，很快换上衣衫打开房间窗户，迅速往广场方向赶去。 耳畔风声不断，方微动作极快，他知道自己不久前刚刚使用过力量，剩下的力量本就不多，这次占据这副身体能够自如行动的时间也不会剩下多少，所以他必须节约时间尽快完成目的。 而也在赶路的过程当中，他听见邪灵道：“你可以借用他的身体进入灵化状态，若是力量不够我自会帮你。” 方微点点头，没有停下脚步。 邪灵沉默片刻，忽地又道：“你真的是柳栖霜？” 方微对邪灵不必隐瞒：“曾经用过这个身份。” 邪灵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我记得你还有个身份是邪主方微。” 方微道：“是。” 邪灵顿了会儿还是没忍住：“你有病吗自己杀自己？” 方微：“……” 第38章 到底为什么要自己杀自己？ 方微禁不住苦笑，若是有选择他也不想弄出这么多事情，就算是他真的想要放弃自己的其中一重身份，那也必然该是在布置好所有事情，做好一切的安排之后。 这样的话后来也就不会出现计渊提着剑杀上风雨殿，非要他出来讨个说法，天天嚷嚷着要杀方微替柳栖霜报仇这种事了。 不过现在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方微依然将精力大部分放在广场的灵域之门上，待到快要靠近广场之际，他停下脚步道：“邪灵，我需要你帮我。” 邪灵笑了声，它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听见方微的声音立刻便应道：“进入化灵状态吧，我会把力量借给你使用的，你想要哪种形态？恶灵形态精灵形态还是之前骗他们的什么白虎形态？或者说我还可以让这整个广场都成为我的领域，进入万灵不灭形态……” 方微：“……” 他被邪灵的选择题给难倒了片刻，弄不明白这些花里胡哨的形态都是什么作用，只道：“最简单的就行了，别让人发现华恃的身份，也别让人发现你的身份就行。” 邪灵好久没有动过筋骨，心情似乎不错，应声道：“好，你动手吧。” 方微驱使着灵海的力量，虽然华恃本身的灵海不过只有六阶强度，但在方微的力量加持之下，那些灵力也开始以超乎常理的速度累积起来！紧接着邪灵的虚影自方微的身后缓缓浮现，那道身影随着灵力包裹在他的身侧，缓缓变幻成实体覆盖在方微的身躯之上。 邪灵为防被人认出身份，所以使用的仍是特地伪装过的模样，于是进入灵化状态的方微形态也是伪装过后的模样。 华恃原本漆黑的长发此时已经变成了雪白泛着浅金的颜色，他的模样并未有太大变化，只是一方金色的金属面具挡住了他的半张面容，面具精致带着漂亮的花纹，并不突兀违和，只是为其平添几分神秘。 同样雪白的长袍披在身上，袍摆拖拽在地，衣袍仿佛透着虹光，闪烁着星辰般的颜色，而就在这身袍子的后方，宽大的透明翅膀微微张开，翅膀上的纹路同样流光溢彩，摄人心魄。 方微完成了灵化的整个过程，看着自己此时的模样，不禁陷入了沉吟。 邪灵颇为自得地道：“如何？我这身伪装你可还满意？” 方微很想要询问作为邪灵，他是为何能够有天赋伪装出这种模样的灵化状态。 但念及此邪灵的脾气，他觉得自己若是问出这话，恐怕今日就别想安宁救人了。 他于是只得闭嘴，默然继续往前赶路。 邪灵却不依不挠：“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最开始不是你说让我变成这副鬼模样骗人的吗？！我要不这样那小子能放弃结契吗！还有我现在这副化灵状态你是哪里不满意了？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样子！保证看起来就是正得不能再正道的好人！要是我用我原来的样子，这化灵状态出来就是黑披风骷髅头和黑翅膀，谁会看不出我的身份？！” 方微听他吵上这么一段，头都大了，连忙道：“没有问题，这副模样的确很好。” 邪灵冷哼道：“那你在不满什么？” “没有不满。”方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模样，无奈笑道，“就是有点太张扬了。” 还有点羞耻。 邪灵不悦道：“忍着。” 方微没想再去惹恼这位，很快便不再多言，而这时候他也正好赶到了广场，借着面具的遮掩，再加上华恃先前结契的时候在外人看来他结契的不过是五阶灵物，所以没人能够看出他的身份，方微来到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踪，所以广场上不少人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存在。 计渊此时就站在灵域之门前方，原本在化灵大会时不过只开了一人的窄门，这时候已经被某种力量拉扯得又开阔了几分，整个灵域大门仿佛被撕扯得不堪重负般，扭曲着还在继续扩大的过程当中。 计渊手中结印，力量不住涌入灵域之门内，试图填补这巨大的裂口，然而那大门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吞噬着那些力量，计渊的那点力量根本不够，很快便又消失不见。 而就在做着这些的时候，灵域大门内不时还有失控的灵物蹿出，攻击皆向着计渊而去。 就算是有着身旁不少高手相助，计渊应付起来依旧是分身乏术。 方微的到来很快引起了计渊和其余人的注意，方微的装扮古怪，功法也让人看不出来历，就这么出现在灵域之门前，实在让人很难判断他的目的，不少高手戒备起来，纷纷喊着“小心”，接着将正在试图关闭灵域大门的计渊保护在了后方。 而计渊在应付灵域之门后那古怪力量的同时抬眸忽地瞥到正朝着自己而来的方微，蹙眉便要让人小心行事，开口间却又像是突然察觉了什么，再度抬眸朝着方微刊去，这次他的神情要凝重许多，视线也紧紧凝在那人的身上，半晌不愿移开。 有人察觉到了计渊的走神，连忙道：“灵主！对方目的不明！千万小心！” 计渊默然片刻，因为灵域之门内力量反扑，他不得不施展力量与之对抗，但是在堪堪抵挡过那阵力量之后，他又飞快抬头，向着正准备朝方微刀剑相向阻拦他的那群人大喝道：“停下！” 守在计渊面前的众人连忙停下动作，回头或是惊讶或是茫然地等待着他的吩咐。 在众人的眼中，计渊成为灵道之主后向来稳重冷静，任何时候说话皆是语调平缓，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急躁过。 这让人们不得不猜疑并觉得担忧，究竟发生了什么，能够让他也紧张成这般？ 还是说那个突然出现的人身份有什么不同之处？ 而就在众人这般不解之际，方微已经缓缓落在了人群前方，雪白泛光的衣袍随风拂起，如同银河从天而降。 方微：“……” 他觉得这个灵化状态的设计还是该再改改，这样子实在是太浮夸了些。 隔着人群与计渊对视，方微看着计渊脸上变换的神情，知道对方是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只是因为各种原因却没能最终确认。 刚刚人群阻拦，他所使用的功法正是灵砂剑法的化招，虽然没有用剑，但只要是熟悉灵砂剑法的人，都能够看出端倪。 这剑法当年他也曾经以柳栖霜的身份教过计渊，所以计渊必定能够认出。 而他也能够确定，只要计渊认出了这套剑招，他必定不会再阻拦他上前。 正如他所想的那般，计渊喝退了众人，而方微戴着面具毫无阻碍地穿过众人，来到计渊前方，看了眼正不受控制的灵域大门，出声道：“我来帮你，让他们先离开。” 他对着计渊说出这话，让人意外的是他竟然不是用着商量的语气，而是理所当然的吩咐。 他的这番话让众人脸色当即变换，众人扭头看他，大家皆是灵道高手，或者是灵道总坛计渊的手下，或者是其余宗门的宗主或者长老，化灵大会在刚刚结束，不少高手还未曾离开，都住在天晴城当中，此时出事之后几乎能赶来的所有人都赶了过来，但这当中不管是谁，就连寒溪宗德高望重的老宗主，也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对计渊说过话。 众人听闻此言不禁觉得好生荒唐，甚至有人已经准备好要呵斥方微不懂礼数，然而那人的话甚至尚未出口，计渊便已经主动出声道：“你们先离开。” 这次是真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有人会用这样的语气和灵主计渊说话本就已经足够令人不可思议，而现在计渊竟然当真听从了他的吩咐，如此回应了他，这是更加让人料想不到的事情。 “灵主，这……” 众人犹豫不解，看了看不远处面具下面容不清的方微，没有立刻离去。 方微没有出声，计渊目光沉了沉，忽地又提高了声音，再度道：“你们先离开这里，他既然说过会帮我，那这里的事情就一定能解决。” “可是……” 众人无法理解计渊的说法，但因为计渊的身份，却没有办法开口反驳，大家相互对望着，最后都将目光落在了寒溪宗宗主的身上，此地除却灵道之主计渊，便也只有寒溪宗宗主的身份最能说得上话。 寒溪宗宗主迎上众人视线，无奈苦笑之下上前两步正欲开口，却听不远处方微忽地出声道：“不会让诸位等上太久，最多半个时辰的时间，诸位可以守在四周，半个时辰内我们必然能够解决问题，若是到时我们没有解决，大家再来出手不迟。” 他如此出声解释，计渊却似乎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他紧促着眉头，大声道：“去外面等！若是半个时辰内没解决，你们尽管来拿走我的灵主金印便是！” 他都已经说出这话，便是在拿灵主之位替方微做下担保，众人当即再不敢怀疑，大家看了眼神秘出现的方微，很快都退了出去，守在广场外围，将雕像附近的空间留给了计渊与方微两人。 而也直到众人离开，方微才终于回身向计渊笑了笑，开始在邪灵的相助之下施展术法镇压灵域之门那头的力量。 方微视战术法比之计渊要熟练许多，再加上因为有邪灵的帮助，可谓是事半功倍，比刚才计渊的方法要快上不少，灵域之门那头的力量几乎是很快便微弱下去。 方微道：“这不过是个开始，看起来不管是之前灵域的躁动还是现在的事情，都是对方给的警告，我们接下来还需要更加谨慎才行。”他说到这里，又回头看向计渊，“你现在已是灵主，稍后我会将我知道的消息告知于你，很多事情还需要你亲自来判断和处理。” 计渊从刚才人们离开后便始终没有开口，他紧盯着方微，直到这时才终于用干涩的嗓音道：“你……” 方微停下话头，等待着他将要出口的话。 然而计渊却又沉默许久，直到方微以为他不打算再出声之际，才终于听见他低着声缓缓又道：“你才是灵道之主。” 语气又沉又涩，如同他当年下山历练，回来在柳栖霜面前诉苦，受尽了委屈的样子。 第39章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方微是因为心思复杂，所以不知该说些什么，而计渊却在说出那句话之后主动扭过了头，避开方微的视线后才似乎自在了些，重新开始施展力量与灵域之门后的那力量抗衡。 虽然要对付那灵域之门里的东西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但对于方微来说也并非需要耗尽全力，他几次回头想要与计渊说些什么，但计渊紧拧着眉头，却像是正专注着做事，没有半点要说话的意思。 方微在心内叹了口气，唇角忍不住又泄露出些许笑意。 这次他跟随着华恃来到天晴城参加化灵大会，见到了已经成为灵道之主的计渊，他原本以为经历前面的时间，计渊已经完全变成了自己不再熟悉的样子，成熟冷静气势迫人，然而等到了这时候，他才发现即使是变化再大，但在某些时候，他果然还是会放下属于灵道之主的那些东西，重新变成他所熟悉的模样。 在方微看来，对方此时不是什么身份尊贵的灵道之主，却更像是昔日受了委屈的小家伙。 他无奈地笑了笑，趁着计渊又一次偷偷窥视自己的瞬间，回头与之对视道：“消气了吗？” 计渊神情微顿，似乎想要收回目光，但在方微的注视下又没能够做到，于是只能僵硬地与之对视着，声音僵硬地道：“你当你在哄小孩吗，我早就不会随便生气了。” 方微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笑道：“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每次生气发火还会像以前那样乱砸东西，以前的凝山总坛倒是不怕你砸，但新的灵道总坛可禁不起砸。” 他说的是凝山总坛被毁之后，灵道在亭山新建的总坛。 新的灵道总坛与从前的砖石建筑不同，那里环境不错楼阁也都是精致的雕栏，房间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饰物与盆栽，若是让计渊砸两下，估计也就彻底坏了。 方微不过随口说说，计渊听见这话却不禁皱眉：“你去过新的灵道总坛？” 方微：“……” 他想起来自己现在用的是柳栖霜的身份，在所有人看来，当初柳栖霜是在凝山一战被方微所杀害的，而凝山总坛也在那战中毁去，所以后来灵道总坛才会搬至亭山。 所以在计渊看来，柳栖霜自然不该见过新的总坛。 而他事实上却确实去过，他那时候是用着邪道之主方微的身份去的，不过是去传句消息，却被当作挑衅而险些被灵道高手们围起来。 这些话方微便没法向计渊解释了。 好在计渊在意的另有别的事情，他见方微不答，认为对方是故意隐瞒自己，不肯回应，于是很快便又硬邦邦道：“你为什么没死？我当年明明亲眼见到你……你为什么要假死？既然没死你又为什么不肯出现？既然不打算再出现，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回来？” 方微很难解释这件事情，并且这还关系着他邪主方微的这重身份，他当年既然打算将这身份隐藏下去，现在便也不准备暴露，于是只能苦笑道：“发生了很多事，我没有办法全部告诉你，但这千年来我的确没有办法回来。” 计渊原本似乎还要再冷言冷语地数落上几句，但听到方微这话却变了脸色，他拧着眉峰道：“什么意思？” 他说出这话，又仔细看方微此时的模样，忽地像是才发现不对：“你的灵化状态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我记得你的灵物不是……” 方微轻咳两声打断了计渊的话，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只低声解释道：“你没弄错。” 这时候灵域之门已经在两人的共同出手下渐渐开始闭合，正如同先前方微所说，不需要半个时辰，他们就已经抵挡住了自灵域那头而来的进攻。 虽然事情远没有结束，他们还需要调查灵域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那都不是现在就能够做到的事情。 计渊在灵域之门彻底闭合的瞬间闪身往方微所在的方向而去，不等方微闪避，他已经一把扣住了对方脸上的金属面具。 方微并没有刻意闪躲，他早猜到计渊的动作，也没有打算刻意隐瞒，所以在计渊靠近的时候，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只任凭计渊将面具自他的脸上摘下。 计渊目光紧紧凝在方微的身上，想要看清他面具之下的脸，然而等到看清那面容之后，他动作霎时僵硬，竟是难得地失去冷静愣在了当下。 这张脸他白日里看过太多次，这时候就算想认不出也有些难了。 计渊喃喃道：“是你？华恃？” 方微无奈点头：“是，我现在的真身被困在某处地方，所以只能以神识的形态跟随这位华家小少爷活动，有时能够利用他的身体做一些事情。” 计渊神色几番变化，盯着方微良久才道：“陆曜知道你暂时寄宿在华恃的身上，所以他才会特地留意华恃的事情，所以他才会在化灵大会上提出要收华恃为徒？以此挑衅我？” 方微：“……” 在计渊看来，陆曜若是知道华恃的身体内住着柳栖霜的神识，还要提出收华恃为徒，那他必然是为了折辱柳栖霜，挑衅灵道与他。 所以现在想起此事，计渊才会忍不住如此暴怒。 方微却是没想到陆曜会无端背上这么口大锅，他沉默片刻，主动替陆曜开解道：“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陆曜的确不知道柳栖霜这件事情，他所知道的版本是邪主方微的神识在华恃的体内，所以这么说也的确没错。 虽然这么欺骗让他有些过意不去，但这时候他只能选择隐瞒。 计渊听方微这么说果然神情缓和了几分，只是仍旧忍不住低喃道：“所以他是真的看上华恃了？这小少爷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方微点头：“自然是有的。” 他将华恃作为气运之子的事情告知了计渊，计渊认真听着他的叙述，末了才道：“好在陆曜最后没能够收华恃为徒，这次算是我欠了宣书致的人情。” 他说着这话，又特地多看了方微一眼。 方微本以为他在庆幸气运之子没有被邪道风雨殿夺走这件事情，但收到计渊这一眼才明白过来，他依然在想着自己差点被陆曜收徒这事。 果然，计渊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道：“你现在神识在华恃的身体，与他勉强算得上是一体，要是陆曜真的收了华恃当徒弟，你是不是也得称他一声师父？” 方微觉得好笑：“你都在想些什么？” 计渊皱眉：“你也不能叫宣书致作师父，这样会乱了辈分。” 方微无奈揉了揉额角：“你当了这么多年灵道之主，天天都是在考虑着这种事情吗？” 计渊听见这话，也不知为何忽地又沉默了下来，过了会儿他才又道：“在我看来，这灵道之主的位置这么多年来还是只有你配得上，我在这里，不过是你……所以暂时替你而已。” 方微明白了计渊话中的意思，不过听到这里却又不禁摇头笑了起来：“不是这样的，你现在做得很好，比我当年还要好。” 方微被困千年，一朝重见天日，回到这玄青大陆，整个玄青大陆能够如此太平，必然不会少了灵道之主的功劳。 当初千年前的玄青大陆，可从来不会有这样平静的时候。 见计渊依旧用沉暗的眼神看着自己，方微故意放松了语气，接着又道：“你不用总是拘泥于过去，一直往前便是，你这些年走得很好。” 计渊不愿听到这话，皱紧了眉头便要反驳：“可是……” 方微温声打断了他的话：“能够见你独当一面，我很高兴。” 计渊听到这里，终于算是缓和了脸色，这时候距离众人离开此地守在外面已有接近半个时辰，不远处也开始有脚步声传来。方微从计渊的手中收回面具，不疾不徐戴回脸上，转身道：“我该走了。” 计渊看了眼已经彻底不再有痕迹的灵域之门，又看看远处正在赶来的几道身影，烦躁地“啧”了声后却又立刻叫住方微：“柳栖霜！” 方微回头：“嗯？” 计渊抿了抿唇道：“我能帮你什么？要怎么样你才能恢复？” 方微笑道：“如果可以，帮我看顾好这位华家小少爷便是，别让他落入危险之中。” 计渊淡淡抬眼：“小事。” 方微见惯了他委屈又急躁的模样，现在看他恢复负手故意恢复了灵道之主的稳重模样，不觉得威严只觉得有趣，他忍着笑道：“我先离开了。” 说着身形忽动，已如冷烟般消失在原地。 而与此同时，外面的众人也都尽数赶来此间，开始询问起计渊关于灵域之门的事情。 . 华恃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有些懵。 他坐在床上感受着身体的酸痛僵硬，低头看了自己的双手半天才喃喃着道：“昨晚我做什么了？” 方微因为耗费神识之力过度，这时候正缩在华恃魂魄的角落里，没有半点身为罪魁祸首的自觉，并不打算回应他。 华恃于是揉了揉肩颈，缓慢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系统？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和我说过什么？” 他当时睡得迷迷糊糊，只记得自己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是死活也记不清了。 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很快将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原因非常简单，当他看见桌上的行李，想起自己今日要去往宣书致的玄灵阁修行，便忍不住开始担心起自己将来的日子，再也没空管别的了。 眼看天色不早，华恃将行李拎上，正准备去向自己的侍从们道别，然而他不过才刚刚走了两步，尚且没来得及开门，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道：“徒儿，你起了吗？” 这声音自然是玄灵阁主宣书致的。 华恃心里有些惊讶，连忙应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准备好我们该出发了。”宣书致语声含笑，说话的语调也十分缓慢，故意顿了片刻才接着道：“风雨殿主陆曜和灵道之主计渊特地大早来给我们送行，你不去见见他们么？” 满脸茫然的华恃：“？” 第40章 华恃被宣书致带着去往楼下的时候，脸色还有些茫然。 他自认在人前从来没有表现出什么过人之处，但不知为何古怪的事情却总是环绕在他身边，他先是昨天被四个绝世高手争着抢着要收为徒弟，现在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去往门派，却又被告知灵道之主和风雨殿主竟然特地来给他送行。 他走在宣书致的身后，边挪动脚步边往前边探头看着，忍不住在心中狐疑，灵道之主和风雨殿主都这么闲的？难道是他昨日没有答应成为这两位的徒弟，所以他们恼羞成怒面子上过不去，特地来给他点颜色看看？ 华恃禁不住胡思乱想，越想脑中越是混乱，就这么会儿的功夫，他们已经来到了酒楼的大堂里，而计渊和陆曜则已经早早等在其中。 华恃：“……” 任谁被两位实力不俗的大人物专注地盯着都会感觉有些恐慌，华恃也不例外，他莫名承受着这两人的视线，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两天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两个人对着他都是这副复杂的眼神。 沉默当中，好在他家师父先开了口：“你们两个人一大早跑过来，就为了用眼神吓我家小徒弟的？” 华恃骤然惊醒，想起来自己身边还有个靠山，于是赶紧缩到了宣书致的身后。 这下子计渊和陆曜看着挡在华恃面前的宣书致，脸的顿时变得更加古怪起来。 宣书致感受着他们两人的神情变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你们做什么又盯着我看？” 计渊和陆曜两人几乎是同时又收回了视线，轻咳了声之后，计渊才低着声说道：“我与这位华家小少爷投缘……” 陆曜听见这话，原本正拎着酒葫芦喝到一半的酒顿时喝不下去了，他弯腰“噗”的呛了出来，抬头冷笑道：“投缘？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计渊脸色不变，丝毫不受陆曜的干扰，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接着刚才的话道：“我原本想收他为徒，但他既然不愿随我修行，选择了你们玄灵阁，那我也无话可说。” 宣书致挑了挑眉：“听你前半句话我还以为你是不死心来跟我抢徒弟的。” 计渊没有出声，依旧面色凝重地看着华恃。 宣书致警觉几分，那人往里面护了些：“你不会真的还想抢吧？” 计渊眸光沉沉，还没有开口，旁边的陆曜却先忍不住道：“你当真不愿随我去风雨殿修行？我会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你，要知道你……” 没等陆曜将条件全开出来，华恃就连忙摇了摇头：“我已经决定好要去玄灵阁了。” 华恃早就做好了决定，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因为陆曜或者计渊的几句话就改变主意，且不说这两个人一个是他认为的敌人，一个是他自封的情敌，就算没有这重关系，他也不会成为他们的徒弟。 风雨殿是邪道，华恃虽然对邪道没什么正邪的偏见，但却也觉得他们始终不像是什么正经门派，而成为灵道之主的弟子…… 华恃觉得这必定是个高危职业，在他不嫌命长之前，还是不要尝试得好。 华恃再次拒绝陆曜，计渊见华恃已经做好了决定，便也不再多言，只是脸色很是难看地又盯了陆曜一眼，仿佛他刚才开口不是在说收华恃为徒的事情，而是在密谋要推翻灵道。 陆曜感觉到计渊的视线，回望了一眼方道：“灵道之主这是什么眼神？” 他冷笑着道：“从先前在这里看到你的时候起，我就忍不住觉得好奇，昨日你说你只是不愿让我收华恃为徒，所以才会主动提出收徒，但今天你来又是为了什么？华恃都已经打算加入玄灵阁，他既然不是我的意思，你也该满意了才对，今天又来抢什么人？” 计渊紧皱着眉头，对于陆曜的咄咄逼人，气势没有输上半点：“你又是怎么回事？你们风雨殿从来没有收过灵道弟子，这次突然便要收徒，难道当真只是因为一时兴起？” 陆曜与计渊针锋相对，两人谁也不肯相让，华恃在旁边看得茫然，只盼着这两个人等下要是打起来了的话不要在这酒楼里面打，也不要伤及无辜，最好去外面打，出手重点也没有关系，最好来个两败俱伤。 而宣书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视线在华恃的身上停顿半晌，最后终于若有所思收回视线，笑着打了个圆场：“好了，你们两个不是来送行的吗，还是说我该叫点人来看你们打架，再开个盘下个注？” 计渊骤然回头，语气不好地喊道：“宣书致！” “可真是好久没见灵主发火了。”宣书致笑眯眯地受着计渊的怒火。 陆曜没理会他们两个，忽地自身上找出了方玉佩，递到了华恃的面前。 华恃戒备地看着没有立即收下，陆曜手举得累，干脆直接向他扔了过去。 华恃本能地接下玉佩，心里面暗示自己是怕好好的值钱东西摔坏，所以才会接过，他接下东西看了眼，这才发觉玉佩上面除了花纹，还另外刻了个字。 那是个“酒”字。 华恃脸色古怪，他实在很难理解此人究竟有多喜欢喝酒。 陆曜道：“这是风雨酒庄的令牌，玄青大陆不少城镇都有风雨酒庄，你只要拿着这块令牌，不论到了哪处城镇的风雨酒庄，都能够随意喝酒不必付钱。” 华恃：“……” 他想解释自己并不是个酒鬼，也不需要什么酒庄终生高级会员，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陆曜很快又道：“当然我给你这块牌子是想告诉你，风雨酒庄都是风雨殿的人，或者说曾经都是风雨殿的人，他们现在虽然已经不再归我管束，但你拿着这块令牌，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去找他们，他们必会帮你。” 听起来这块牌子似乎还是有点作用。 华恃要将玉佩还回去的动作顿了片刻，然而也不过这片刻的功夫，陆曜已经转身离开，没再给他还玉佩的机会了。 华恃正打算开口将人叫住，宣书致拍了拍他的肩头，却是笑着摇头道：“这东西收着吧，将来也许会有用得上的时候，而且那家伙说一不二，他既然将东西送给你了，便绝对不会再收回去。” 听到宣书致这话，华恃到底还是将玉佩收了起来。 而也在这时，计渊也来到了华恃面前。 华恃迎着计渊的目光，被这位灵主的威严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不过很快宣书致便上前道：“灵主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们要先回去了，从天晴城到玄灵阁的路程不短，我们还得早点赶路才能到。” 他说到这里又刻意顿住话头，轻笑着道：“不过若是灵主也打算送点临别礼物，那我们还是有时间再多留让会儿的。” 华恃闻言震惊地看向宣书致，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油滑，却没想到这位捡来的师父比之自己更甚，竟然能够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 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面前那位冤大头灵主竟然真的从身上找出了件东西，送到了华恃的手上：“这是给你的。” 华恃怔愣地看着手上那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的符纸，心里面最先想到的是，竟然还真的有礼物？！ 不过这究竟是什么？ 华恃满头雾水，好在宣书致原本就盯着他，这时候看了眼立刻就将这东西给认了出来，当即有些惊讶地道：“万界灵符？你连这东西也肯给他？你就不怕他拿着胡乱使用？” “啊？”华恃不解，“这符咒很厉害吗？” “这符咒整个玄青大陆也不过只有十来张，每张都需要耗费数百年时间才能够炼成，自然不一般。”宣书致主动替华恃解惑，很快便又道，“随便一张万界灵符，都能够摧毁半座天晴城，你说厉害不厉害？” 华恃听闻这话，顿时觉得这符咒极其烫手，有种不知该如何去触碰这符咒的感觉，生怕自己不小心把这东西给引爆了，还没能看见天晴城被炸的样子，自己先就给炸得稀碎了。 不过很快计渊的话就让他放下心来，计渊道：“万界灵符分为许多种，这张不过是替身符，没有任何进攻性。”他接着向华恃认真叮嘱道，“你将这符咒带在身上，最好不要离身，若是你遇上什么危险出了事，这张灵符能够替你死一次。” 华恃捧着符咒眨了眨眼，立即明白了过来：“也就是说，我有两条命？” 计渊道：“可以这么说。” 宣书致笑了起来，仿佛是怕对方反悔，当即拉着华恃道：“还不快谢过灵主？” 华恃张口欲言：“可是……” 计渊却仿佛早就猜到他会拒绝，在他开口之前便道：“我既然已经送出去，便不会收回来，你们收拾准备好，就快出发吧。” 宣书致似只狐狸般眯眼笑着，又是感谢又是夸赞，也没给华恃再说话的机会，直到计渊点点头，最后沉默寡言地看了华恃一眼转身离开之后，他才终于道是要带着华恃收拾行李出发离开，提前送走了计渊。 华恃有些被宣书致舌灿莲花的模样惊到，等了半晌愣是没有找到插嘴的机会，直到计渊走后，宣书致才终于停止话头，在这片刻的安静中回头别有深意地看向华恃。 “徒儿啊，看起来你身上的故事不少啊？”宣书致拍了拍华恃的肩头，又看了眼他手里的符咒，失笑道：“快将东西收好。” 华恃点了点头，犹豫着应声：“哦。” 只不过收拾东西之前，他又停了片刻，问道：“你没有什么要问我吗？” 宣书致摇头轻笑：“我问了你会说吗？” 华恃：“其实……”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事实上，根本连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或者系统能够知道这剧情发展究竟是怎么回事。 华恃想到这里，这才注意到自从他今早起来之后，系统便始终没有再出过声，就算平常的时候系统也不喜欢理他，多半的时间里都是他在主动向系统说话，但就算是那些时候，系统也会偶尔应答两声算是回应，经过这半年多的时间，华恃早就已经对系统的陪伴习以为常。 像今天这样半点声音没有的情况，华恃还是第一次遇到。 “系统？”华恃想到这里，连忙在脑中询问，然而系统却是半点回应也无，华恃有些急了，趁着说是要回房间拿东西的机会，他甚至回房关起房门，直接开口喊了出来：“系统？你怎么了？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第41章 方微现在的确听不见华恃说话，因为连续两次使用神识的力量控制华恃的身体，再加上昨夜还使用了灵化状态镇压灵域之门那头的力量，所以他的力量消耗极大，想要恢复绝非一朝一夕。 为了能够保存最后的力量，不让自己因为神识损耗过度所以完全失去与华恃之间的联系，方微不得不让自己那道神识短时间内陷入沉睡，进入自行修复的过程。 而神识进入沉睡的方微，意识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当中。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里大多的注意力始终都在华恃那边的神识上，所以骤然间失去那边的消息，意识回到本体，方微感觉有些无法习惯。 睁开眼睛，方微看着自己面前那熟悉的赤色巨瞳，忽然之间发现了什么，不禁蹙起了眉头：“我是不是该对你说声好久不见？” 地底的洞穴依然阴冷潮湿，但从面前这巨兽身上穿过来的力量压制却是比之从前更加强大，就连方微面对此物，亦是有种难以招架的感觉。 “这不是我的错觉，对不对？”方微紧盯着对方，神情依旧自若，但眼神里却隐藏着许多思绪，“你变强的。” 而且这种变化并非是长久以来慢慢改变的，方微在这地底洞穴中被困千年，两者从成为“邻居”开始，便曾经有过无数次相争，打过无数场，但最终谁也没能够奈何得了谁。 也是因为这样，经过无数次试探和两败俱伤的结果，方微与这巨兽才终于达成了某种默契，相互不再贸然进攻对方，只是沉默地对峙。 这千年来为了能够不被对方杀死，他们从未间断过修行，整整千年的时间里两人的实力皆有提升，但不论方微变强了多少，这巨兽总能够与他抗衡，而不论巨兽使出各种方法，方微也总能够与他两败俱伤。 这样的平衡让一人一兽都没有办法松懈，但现在…… 方微发现对方的实力突然之间变强了。 并非是方微最近懈怠了修炼，而是异兽似乎在突然之间得到了什么力量。 这种力量的来源让方微不禁感到疑惑。 如果他没有放出过神识跟随华恃，或许他没有办法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他对外面的事情非常清楚，他知道近日来玄青大陆发生过的大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化灵大会的举办。 而在化灵大会当中，若说古怪的事，只有灵域的灵物突然躁动，而灵域之门险些失去控制这件事情。 “灵域之门的事情与你有关？” 稍稍将这两件异常的事情放在一起，很容易便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方微紧盯着这异兽，喃喃着道：“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话当然没有指望异兽能回应，他只是为自己这千年来的境遇觉得荒唐，他阴差阳错被困在这里，被迫与这凶悍的巨兽斗了千年，却甚是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东西。 而更让方微觉得棘手的是，之前他尚且能够与这巨兽斗个平手，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够压制对方，但现在…… 这巨兽随着灵域之门的变动已经开始变强，现在或许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虽然稍微有些勉强，但要与对方争斗也并非没有可能，但如果接下来再遇上这样的事情，对方的力量再继续增长下去，后果便将无法设想。 他接下来必须要想办法控制事情的发展，不能让对方有机会继续变强，否则他还没能够让华恃解开地底深渊的封印，他就先被这巨兽杀死在这地底深渊当中了。 而且还会是尸骨无存的那种。 空气里气息不短流动，巨兽低沉的吼叫压抑在这方洞穴空间之内，方微凝神与对方抗衡，精神没有丝毫的松懈。 地面的石块不住颤抖，似乎有种无形的力量正在撕扯着这个狭窄的空间，直至许久之后，这动静才终于暂时止住，而空间再度恢复了宁静。 巨兽的眼睛在长久的注视方微之后，终于暂且收回目光，闭上了眼睛，仿佛是在假寐。 方微唇畔凝着笑意，似乎并不畏惧可能会到来的风雨，但在巨兽收回目光的瞬间，只有他知道自己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巨兽与他相斗多年，早就已经对他产生了戒备，它现在已经不会贸然动手，如果不是确定能够杀死方微，他不会贸然进攻。 这一人一兽算是暂时达成了和解。 但是这不过是暂时而已，接下来事情的关键，或许还在华恃那头。 眼见异兽暂时放弃了进攻，方微这才再度坐回原来的位置，心神寻觅着自己那暂且还在沉睡中的神识，渐渐将意识转移回到了那神识之上。 在地底洞穴中与那异兽对峙，方微也不清楚究竟度过了多长的时间，等到意识回到神识之上的时候，方微感觉到华恃似乎是在马车当中，马车微微摇晃，车轮发出咕噜的声响，而方微正试图唤醒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对他说着话。 “系统？你真不出声了？” “是不是因为我选了玄灵阁主你不高兴？还是你更希望我选那位破雪斋斋主？可是那个人看起来就不怎么靠谱，我总觉得当了他的意思会很苦……等等，你该不会真的想让我当计渊的徒弟吧？那个我打死也不会答应的！” 他犹豫了下，半晌又道：“你说说话行不行？还是说我这两天偷偷发呆没有练功被你看出来了？我发誓我真的就只偷懒了两个时辰，而且我也不是故意的……” 方微听到这里终于没法再沉默下去了，他出声纠正道：“并不是两天，而是整整四天，而且也不止两个时辰，你最近修炼太懈怠了。” 华恃听见方微的声音，先是愣了下，继而才又笑了起来，惊喜道：“系统你终于肯理我了？！” 方微应了声，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坦白道：“昨夜天晴城中发生了些事，灵域大门险些无法关上，我使用力量帮助灵道之主镇压灵域之门，所以才会暂时失去力量无法回应。” 他没有提及自己借用了华恃身体的事情，毕竟身体被人随意借用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如非必要方微也不准备再用这种办法，他两次使用这种方式已经是勉强，如果再有下次，那也应该是这抹神识消散离开华恃身体的时候了。 华恃听见他的说法，有些紧张地道：“所以我们真的撞见大事了？” 他说着又忍不住有些庆幸：“还好我们溜得早，跟这个事情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方微沉默片刻，没有告诉他昨晚这事正是他“亲自”解决的。 方微接着开始释放神识观察四周的环境，他们如今应该还在去往玄灵阁的路上，只不过不知道究竟出发了多久，虽然宣书致说着华恃去往玄灵阁后便要暂时忘记自己世家少爷的身份，开始独自修炼，但事实上这回去的路程当中，宣书致也没有亏待过华恃，或者说他没有让自己的弟子们马上就适应苦修生活，主动替他们都安排了马车。 而宣书致并没有与华恃同行，他似乎是有事要处理并未待在车队中，也不是究竟何时才会再次露面。 方微先前意识回到地底洞穴中，并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想要开口询问华恃，华恃却不知道都想了什么事情，独自坐在马车里低头半晌后，突然在脑中询问方微道：“系统，那你之后不会再突然不见了吧？” 没等方微回答，华恃就忍不住小声说道：“你从早上到刚才，整整消失了一天了，我叫了你一天，我都以为你……” 方微没想到华恃会对自己这个“系统”的存在如此在意，他微微怔愣，却是很快回应道：“不会的。” 华恃忍不住又说：“这整天都没有人让你陪我聊天。” 方微忍不住失笑：“我平常也不会陪你聊天，大多都是宿主你自己在说话。” 华恃：“……” 虽然方微说的是实话，但华恃还是忍不住想要反驳，他与方微说了这么些话，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出声问道：“这世上有很多像你这样的系统对吗？你们是怎么产生的？又从哪里来的？” 方微没有办法解释这件事情，虽然他起初刚来寻找华恃的时候的确遇见了不少系统，但他与那些系统并非同类，不过是个顶替者而已。 就在他沉默的时候，华恃已经又开口道：“你们是人工智能吗？还是说是什么主世界主脑的侍从，帮助他在每个世界寻找宿主，然后统治所有小世界什么的……” 方微虽然不知道系统形成的真正原因，但他知道就算真的有主脑，他也想不出特地创造出厨师系统妖妃系统病弱系统这种东西来统治世界有什么用。 他打断华恃的话道：“宿主请少看点。” 华恃话音顿住，似乎因为系统回来了，所以他心情不错，这时候听见方微的话忍不住挠头笑了起来。 他又道：“不过我觉得你不像什么人工智能，更像是……” 他正想着该要如何形容，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华恃抬头掀开车帘看了看，这才发觉前方似乎就是玄灵阁的位置了。 华恃想到自己即将迎来的艰苦修炼生活，神情难得有些复杂：“到了？” 他正说着，其他马车上的弟子也都陆续掀开车帘，接着有不少人慢慢下来，华恃也抱着自己的行李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印入眼帘的是一处山清水秀的庭院，庭院的大门宽敞，两侧立着如同仙人般衣衫飘飘的白玉雕像，整个庭院的建筑多为白色，衬着后方的绵延青山与蜿蜒碧水，雾气弥漫虹光蒸腾，竟如同仙境一般。 华恃看得心神微震，忍不住低声在心中道：“这就是玄灵阁？” 他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随便挑了个门派，竟然就能够挑到如此仙境，他顿时心情舒畅，忍不住对系统道：“在这样的地方修行，再怎么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起初听到玄灵阁的名字，华恃本以为这门派大概也就不过是一座普通阁楼而已，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猜测实在是大错特错。 方微听到这里不仅好笑：“难道你认为寒溪宗只有一条溪，天问山真的在山上？” 华恃连忙问：“不是这样的吗？” 方微道：“当然不是，寒溪宗之所以被称作寒溪宗，是因为他们在一处叫做寒溪城的地方，而天问山也不在山上，他们在一处叫做天问州的岛上。” 华恃：“……” 他正打算再问问风雨殿是不是没有宫殿，血鸦教跟乌鸦到底有没有关系，然而这时候白衣的身影自远处飘然掠至，是宣书致带着笑意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看起来时间刚好。”宣书致看着面前初至此间的年轻弟子们，视线在华恃的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接着他回头推开山庄庭院大门，眯眼慵懒地笑着道：“那么便快进来看看你们今后的住处吧。” 大门面前，这群刚参加完化灵大会被收入玄灵阁的弟子们满脸期待好奇，三三两两随着宣书致往玄灵阁大门内走去，而大门后方，提前准备好的玄灵阁师兄师姐们也早早等到其中，开始忙碌着替新来的师弟师妹们安排住处。 唯有华恃仍然留在原地，看着这幅和谐场面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元旦快乐，评论区有红包掉落~ 第42章 华恃很快明白自己觉得不对劲究竟是什么原因，因为那群前来迎接他们的师兄师姐，眼神实在是太奇怪了。 似乎是有着不少的欣喜，但又透着些许同情，除此之外还有某种属于过来人的喟叹。 总之，这一切都让华恃觉得非常的恐慌。 而这种恐慌很快就成为了现实，因为第一天才刚安排好住处，第二天起床，华恃就被叫去拿起了抹布和扫帚。 华恃：“……” 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扫帚，看着身边同样穿着短襟弟子服的其他弟子们，忍不住向前方长衫飘飘的师兄道：“我是阁主的亲传弟子，我也要去打扫院子吗？” 华恃也是昨天晚上领到了自己的弟子服，才知道他们刚进门派的弟子和其他师兄师姐的弟子服是不同的，师兄师姐们白衣宽袍，衣袂飘飘看起来像仙人，他们的短襟短打，衣衫全是黑色，看起来像下人，要不是衣服的领口处有着玄灵阁的门派标志标明了身份，走出去必然没人能认出他们是玄灵阁的弟子。 “玄灵阁的修炼艰苦卓绝，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练成，就算你是阁主的弟子，若是没有好的基本功，将来也很难好好修炼下去，所以你们进入玄灵阁这刚开始半年，就不要想着修炼剑术御剑飞行之类的事情了，好好打扫卫生锻炼体魄，将基本功练扎实了，明白吗？” 训话的是一名身形高大得惊人的男弟子，看起来哦他应该是这群弟子中说得上话的人物，他边向新弟子们派发着扫帚，边出声训话，最后咧嘴笑着道：“我叫周旬，你们叫我周师兄便是，你们打扫山庄的这半年，都由我来负责监督你们，这么大个庄园打扫维护起来可不容易，你们平日里千万不要懈怠了！” 华恃：“……” 他看了看这个初见时候惊艳无比，现在只觉得宽敞得过分的庄园，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这位玄灵阁主每次化灵大会招收弟子，实际上就是找人来给自己护理庄园的。 不过依然有弟子察觉到了刚才周旬话里的重点，有人出声问道：“周师兄！你说我们要打扫半年，那这半年过后呢？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开始修炼了？” 周旬点点头，赞许道：“你猜得不错，半年之后，你们也算是可以开始入门了，到时候你们可以利用空闲的时间去玄阁中借阅书籍，选择你们感兴趣的功法修炼……”他这么说着，又想起来了什么，主动抬手指着远处庭院中心的其中一座高大黑色建筑道：“对了，那里就是玄阁。” 那语气说是阁楼，事实上更像是一座高塔。 华恃远远望着那建筑怔了怔，脱口道：“难道还有个灵阁？” 周旬理所当然道：“自然，不然怎么叫玄灵阁？” 华恃：“……” 原来玄灵阁真的有阁楼，但却不是一座阁楼，而是两座。 周旬道：“玄阁收藏着本门的各种秘籍功法剑法，对弟子们没有任何限制，只要在本门待上半年时间，体魄训练已经足够，不管是谁都能够进入其中借阅秘籍，至于你们想选择什么秘籍修炼，想单修双修还是把阁楼里面的所有功法都给修炼一遍，那都随便你们。” 新弟子们人群中发出惊讶的声音，不过周旬很快就笑了起来，摆手道：“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玄灵阁的武学功法玄妙之极，你们若是自己看，能够弄懂的大概也有千分之一，想要彻底参透，你们还得去找本门的武学长老们，每种功法有不同长老教授，而武学长老们的脾气不同训练方式也不同，我劝你们还是一本本好好修炼，否则同时被好几个长老训练，就算是神仙也吃不消。” 弟子们听得连连点头，大家视线都向着那处漆黑的阁楼，似乎已经开始畅想半年后的事情。 而大家知道了玄阁的作用，很快便有人问起了旁边那座灵阁又是什么地方，周旬好笑地看着他们，抬头道：“还能是什么地方，那里当然是阁主做事地方。” 对新弟子们做完了介绍，周旬接着开始给大家安排工作，而身为阁主弟子的华恃在这时候也总算得到了特殊的“照顾”。 他被安排要打扫的院落，比之其他弟子还要多了两座。 华恃刚刚脱离自己出门走两步都得让人抬着轿子的神仙日子，如今立刻就落入玄灵阁成为了一名劳工，其中落差实在太大，这让他懵在原地半晌也无法答应过来。 周旬拍了拍他的肩头，看他的模样露出了同情的眼神：“我知道你是华家的少爷，不过我们门规就是这般，任谁来了都得先从打扫开始。” 他接着说道：“你知道温家那位大少爷吗？” 华恃愣了片刻，这才想起来周旬说的是三大世家中温家那位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因为三大世家交好，所以关于温家的事情华恃也从自家爹那里听说过比少，这位温家少爷就是各种作品里面那种出了名的游手好闲，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大少爷。 虽然华恃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游手好闲，但在段位上似乎还是输了这位一头。 不过华恃不明白为什么周旬会突然提起这个。 见着华恃疑惑的问神色，周旬笑了笑道：“那位大少爷也是我们玄灵阁的弟子，不过比你早来了三年，他刚来的时候也是多番不满，说自己从小到大从来没干过这等粗重的杂事，说什么也不肯打扫。” 华恃听到这里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后续的发展：“然后呢？” 周旬叹了口气道：“现在啊，他依然不肯打扫，不过没有关系，我们阁主给他找了更适合他的活，你要是不想打扫，你也可以跟他一起。” 华恃本能地感觉到了危机：“是什么事？” 周旬道：“门内有不少长老研究新的功法需要陪练之人，温家大公子不肯打扫，所以就被阁主扔去给他们当陪练了。” 华恃迟疑道：“那他现在可还健在？” 周旬闻言呛了下，忍不住笑道：“你这是什么话，长老们下手自有分寸，死不了的，不过是有时候需要躺上几个月罢了，不过其实这也算是那位温家大少爷的机缘，经过长老们三年间的锤炼，他现在的恢复能力已经变得极强，寻常人三年才能好起来的伤势，他只需要三天就能够活蹦乱跳了。” 华恃：“……” 他半点也不觉得这样的机缘有什么好处，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希望当个DPS而不是T。 眼看着周旬满眼好奇地盯着自己，华恃连忙摇头道：“算了算了，我还是好好扫地吧。” 他摆弄着自己手里的扫帚，做出了要认真干活的动作，周旬也不再多言，叮嘱他那些地方要好好扫，不能偷懒要准时完成，这才终于转身离开了院落，继续去吩咐其他弟子。 华恃在踏入玄灵阁之前就设想过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不会太过舒适，但他也没想到会艰难到这种程度，他起初在大门外见这玄灵阁有多气派，现在打扫起来就有多么艰难，大门派的日常维护不是简单的事情，也难怪化灵大会上各门各派抢人抢得这么厉害。 这抢回去的都是劳动力就是了。 华恃想起自家名义上的师父，忍不住脸上又苦涩起来，他在脑中对系统道：“我师父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方微：“……” 他先前始终在跟着华恃的视线观察这里，他对这地方有些印象，却没想到千年的功夫，这里就已经被宣书致变成了这幅景象。 听见华恃的担忧，他想要开口宽慰对方，然而话音未启，他又突然想起来…… 把自己刚收的弟子忘在一边，这种事情还真像是宣书致能做出来的。 他沉默片刻，于是只能改口换了种委婉的说法道：“有玄阁内的秘籍在，以你的资质，就算是如普通弟子般修行也可大有所为。” 华恃顿了顿：“他果然把我给忘了吧？” 不过方微还没有再出声，华恃已经挥着扫帚开始行动起来，他平日里虽然懒散，但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大少爷，上辈子的记忆还在，这点事情自然难不倒他，更何况他前面半年来拥有系统之后，跟随着系统也修行了不短的时间，在体能上他甚至还要优于其他普通弟子。 不过花了短短半日的功夫，他就已经将八座院落打扫完了七座，只剩下最后一座。 然而眼看就要结束劳作，华恃却没有再继续打扫，而是抱着扫帚开始坐在角落里休息看起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之前一直藏在韵秀笔里面的。 很可惜韵秀笔的空间不能保鲜，否则华恃还想再带点吃的在里面。 方微看着华恃的动作，也不觉得惊讶，他对这家伙的习性已经了如指掌，知道他不是真的累了打扫不动，只是拖延的毛病又犯了而已。 周旬给他规定的打扫完成时间是五个时辰，如今他打扫了七座院子不过只花了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他怎么也得磨蹭过去，直到规定的时间快到，他才会肯去搞定那最后一处院落。 方微也不清楚华恃这究竟是什么心态，反正只要让他提前完成，他就会好像被掏走了半条命般痛苦难当。 果然华恃就是在消磨时间，他在院落中看了会儿书觉得没劲，又开始到处游玩，把四周的院落都转了一圈时间依然还早，他又找了处舒服的阴凉处开始躺下小憩起来。 不过没能够睡上多久，华恃就突然又起了身，轻轻叫了一句。 方微习惯了华恃的一惊一乍，倒是没被惊到，只是忍不住怀疑此人究竟又想出了什么新鲜的事情。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华恃想要做什么。 因为他看到对方低头折腾了会儿，接着缓缓从韵秀笔的空间里取出了回光珠。 第43章 对于华恃走到哪里都会想起来掏出回光珠，闲来无事看看十分钟小电影这种事情，方微早都已经习惯了。 既然回光珠所展示的只有他作为柳栖霜这个身份的画面，那么他也不必太过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次干脆也懒得阻止华恃的动作了，只由着他开启回光珠的力量，查看千年前发生的事情。 反正他每次想阻止也都没成功过。 这么想着方微竟也多了些看戏的意思，眼看着面前白雾升腾，华恃再度陷入幻境当中，四周的景物霎时改变。 只不过与以往不同，从前几次就算是四周环境改变，区别也都不会太大，这可能与华恃以前使用回光珠的地方有关，不管是灵道总坛的密室，还是后来的天晴城，那些都是千年来没有什么改变的所在，然而现在却不一样。 华恃所在的地方是玄灵阁的庭院，而在千年之前，本是没有玄灵阁的。 等待白雾消散，华恃手里捧着回光珠茫然睁开眼睛，入眼所见的景象，竟然是一片空旷森冷的树林。 “这里……” 华恃说不出口，这荒凉的树林与他初见时美不胜收的亭台楼阁实在是相差太大了吧？ 睁眼看着四周随意生长的凌乱枝叶，杂草丛生的灌木与到处可见的虫鸟，华恃实在是很难想象，千年的时间竟然能将一片荒林变成一处仙境般的庭院。 幻境的时效只有十分钟，华恃用了半分钟的时间观察周围的环境，并且压抑心底的震惊，但他却并没有忘记自己开启回光珠幻境的真正目的。 回光珠既然被成功启动，那便说明柳栖霜的确曾经在这附近出现过，但华恃将四周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人的踪迹，他着急地寻找着，最后将视线定在了荒野高处的一片空地上。 那是距离这处荒林最近的山峰，自山腰上有处地方地势平坦，且恰好没有任何树木遮挡视野，从那里往下放看，正好便能够见到浅浅的云雾与云雾下方的正片山林。 华恃这段时日修炼还算勤奋，虽然不会御剑飞行这种东西，但是要跃上那处山腰还是可以办到的。 他为了节约时间，甚至连赶路之前的惯例叫环节也省了，撩起衣袖蓄力飞快的攀折山岩很快跃上了高台。 而等他到了那处地方，看见正站在高台中向着下方荒林俯视的熟悉身影，华恃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费这么大功夫总算是没有找错地方。 不过他很快又注意到，就在柳栖霜的身侧，还站着另一个人。 那人赫然就是他那位看起来不怎么靠谱，将他扔到玄灵阁中打扫卫生，后面就再也没有管过他的便宜师父玄灵阁主宣书致。 华恃脸色微变，心里最先冒出来的想法就是宣书致说他与柳栖霜并不太熟悉，但现在看起来，这两个人不是还在并肩看云海吗？ 这也叫不太熟悉？ 华恃拍了拍身上因为刚刚爬山沾上的灰尘，朝着那头崖边站着的人走进了些，虽然明知他此时是身在幻境当中，却还是忍不住放轻了脚步，像是怕惊到了谁。 不过虽然表现得很是安静，但事实上华恃的心里却半点也静不下来，他内心的喧嚣几乎已经将住在华恃魂魄中的方微闹得头脑发晕。 “我那个师父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明明单独和柳栖霜见过面，为什么要骗我说不熟？” “啊啊啊啊啊还有他能不能别靠那么近！他认识柳栖霜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他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 “该不会他对柳栖霜也有意思吧？” “所以我千挑万选，竟然又挑中了个情敌当师父？！” 华恃心里面的猜测越来越多，甚至差点要把自己给憋坏，他不住猜测着柳栖霜和宣书致之间的关系，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几乎快要贴在一起的肩膀，瞪圆了眼气鼓鼓的模样大有种要冲破千年的时间撕开幻境把两人拉开的意思。 不过方微听得好笑，却知道华恃的猜想根本就完全是都是错的。 宣书致并没有欺骗过华恃，当年的宣书致与柳栖霜，的确并不熟悉。 当然这只是宣书致以为的不熟悉，因为在他的心中，柳栖霜就是代理灵道之主，是他们风雨殿的对手，也是邪主方微的劲敌。 所以宣书致这次会和柳栖霜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是因为他原本是准备来杀柳栖霜的。 不过之所以后来会变成华恃在回光珠里所看到的这幅场景，那是因为宣书致失手了。 当然他会失手也是必然的，因为方微早就对宣书致的功法了如指掌，甚至连他的杀手锏也全都知晓，对付起来自然不会花费太多功夫。 于是现在回光珠里发生在华恃眼前的这幕，就是宣书致在暗杀失败之后，被柳栖霜捉着强行开导聊天的画面。 那时候的宣书致和现在不同，年轻时候的宣书致远不是现在这副老狐狸作派，他在方微的面前看着还有些生嫩，虽然仍是眯眼笑着，但眼底却仍然可见压抑着的怒火。 他寒着声音压着火气道：“要杀要剐随你便，你拉着我在这看云看山看树又是什么意思？” 沉默了许久的人突然出声，让原本脑子里面已经根据两人独处的场景编纂了无数爱恨情仇的华恃顿时停下了胡思乱想。 他有些发懵地看着站在崖边的两人，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是因为太过关心，所以弄错了两人间的关系。 “他们……在干什么？”华恃顿时也生气不起来了，因为看这场面，似乎回光珠里的宣书致比他还要生气得多，仿佛跟柳栖霜待在一起就是生不如死的煎熬，只恨不能立刻离开这里再不必见到柳栖霜。 华恃看出了宣书致的态度，忍不住啧了声：“师父这是不是有点不知好歹了？” 方微漠然无声地听着华恃的评价，心里面觉得无奈又好笑。 刚才这位小少爷还在怪宣书致和柳栖霜走得太近，如今见宣书致对柳栖霜的排斥，这人却不知为什么反倒不高兴起来了。 华恃还在不明所以地看着热闹，回光珠的画面当中，宣书致已经再度对柳栖霜动起了手。 很可惜这时候的宣书致实力虽然不错，但还远不是柳栖霜的对手，不过只交手了不过两招，宣书致就又被柳栖霜给制服了。 眼看着宣书致被扣着手腕有苦说不出只能瞪眼的样子，华恃联想起现在折腾自己这群弟子折腾得厉害的玄灵阁阁主，忍不住心里面竟觉得有些舒适。 “师父欺负我让我打扫院落，现在柳栖霜使劲欺负我师父，这算不算柳栖霜隔空替我解气？”华恃这么想着，突然觉得自己的说法极有道理。 方微看了眼沉浸在自己理论中的华恃，欲言又止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多言。 这时候回光珠里的宣书致知道自己绝不会是柳栖霜的对手，终于也放弃了反抗，脸色也冷了下来：“你究竟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 柳栖霜松开宣书致的手腕，也不担心他再出手，只垂眸看着云海低声问道：“是谁让你来杀我的？姬雁？还是陆曜？” 宣书致脸色微变，到底还是闷声应道：“陆曜提出，易湛同意的，我……” “原本该是易湛出手，最后是你替了他。”柳栖霜平静点破。 宣书致紧皱着眉头，半晌终于道：“是。” 柳栖霜依旧专注地看着崖下的景色，似乎没有比那景色更值得关注的事情。 宣书致脸色难看地问道：“你为什么不猜是邪主的命令？” 柳栖霜听见这话终于有了反应，他回过头眼神复杂地看了宣书致一眼，随后也又很快将视线收了回去。 宣书致顿了顿：“你刚刚看我是什么意思？” 和他同样迷茫的还有围观群众华恃，他在脑中询问系统道：“怎么了？为什么他提到邪主方微，柳栖霜会是这个反应？” 既不像是听到仇敌的名字该有的反应，也不像是在担心什么，如果非要说的话，反倒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消息，想要解释却又说不出口。 华恃和宣书致不明白，但方微却是再明白不过，就算时隔多年他也依然清楚……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用方微的身份发布过要暗杀柳栖霜的命令。 当时他身具两种身份，所以对灵道与邪道的动静皆了如指掌，他每次总是尽力从中周旋解决两方的争斗，实际上每天过得焦头烂额担忧不已，但看在旁人的眼中，他却是运筹帷幄仿佛无事不知。 方微也是后来才知道跟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这样看他的。 山崖空地上，柳栖霜与宣书致又说了些什么，最后柳栖霜终于松口，出声道：“你回去吧。” 宣书致紧抿着唇看他半晌，却没有立即离开，反倒像是没死过般，重新走到了宣书致的面前：“你为什么不杀我？” 柳栖霜眉梢多了抹无奈，揉了揉额角道：“不想杀。” 宣书致步步紧逼，不依不挠：“那你究竟在想什么？”他紧盯着柳栖霜的眼睛，很快又问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柳栖霜这次沉默了很久。 久到围观的华恃都有些急了，双手握拳忍不住在口中喃喃念道：“快啊！快说点什么！回光珠的时间都要到了，可不能断在这里！” 方微：“……” 他接着看幻境里过去的场景，好在这次没让华恃失望，柳栖霜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拂袖看着山崖下方的荒林道：“我在想……” “这里风景秀美，景色宜人，若是将来有闲，在这里建造一座山庄，或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宣书致料想不到柳栖霜会突然说出这话，他怔了片刻刚才循着柳栖霜的目光看去，看着下方薄雾里密集的树与根须，竟是脱口顺着他的话道：“这里地势偏僻荒无人烟，根本不适合居住。” “只要有人站出来，便会有人跟上来。”柳栖霜并不担忧这个问题：“你若是建造一处人间仙境，总会有人慕名而来。” 宣书致默然片刻，又道：“可是这里野兽众多，迷雾含毒，你又准备怎么解决？” “野兽是因为无人驯化才会伤人，迷雾是因为人烟稀少所以不化，只要你将这里建造得足够漂亮，只要有人愿意与你同行，这些都可以解决。” 宣书致忍不住哂笑：“我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大的功夫在荒山野岭盖房子？我看起来像有病的样子？” 没等柳栖霜回应，宣书致又道：“还有最重要的问题，这座荒林树木枯黄多是矮树，那是因为它日照不足被那头的山挡了大半阳光，水源也不够只有涓涓细流，你要在这里建造庄园，没有阳光也没有水源，有什么用……” 他话音未落，忽地听见了剑鸣之声。 剑声铿然，剑风如同一道电光，自柳栖霜的手中绽开，接着扩散语天地间，划破云海与山巅，最终凝聚在远处阳光之下。 接着天地嗡鸣，远处遮蔽阳光的高峰猝然自中心处开裂，一分为二。 而就在那裂缝之中，银色水流从天而降，冲刷过荒林遍布枯枝落叶的干涩泥土，自行循着沟壑填成一条粼粼白河。 天地霎时开阔，有鸟鸣声自幽远处传来。 柳栖霜收剑入鞘，回眸笑道：“现在这里什么都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华恃发出了灵魂的呐喊，所以这次回光珠没有断在关键的地方！ 第44章 烟幕渐渐散去，山崖和荒林都消失在眼前，回光珠的作用消失，四周再度恢复到了平日的模样。 然而华恃怔在原地倚着廊柱，却是始终没能够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骤然扭头，看向了庄园之外的某处高山。 视线所及，山腰上有处地方树木稀少地势极佳，正好是片平台，能够将下方的整个玄灵阁收入眼中。 从华恃所在的地方往那处望去，正好能够见到那平台上的一座小亭。 那就是曾经柳栖霜与宣书致交谈过的地方。在回光珠的景象里，那里原本是没有那座亭子的。 没想到千年前柳栖霜与宣书致不过一番简短对话，却竟然真的造就了今日的玄灵阁。 只不过亭台还在，昔日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华恃念及此处不禁略有些黯然，他接着再度回头，朝着与那处亭台截然不同的方向看去，就在那视线的尽头处，一座近乎高耸入云的山峰被一分为二，银色的长练自山峰的断开处从天而降，水声隔着遥远的云幕似乎都能够清晰听见。 那里就是曾经被柳栖霜劈开的山峰。 那处景色太过玄奇，自灵气到玄灵阁起，华恃便已经注意到弄清楚的景致，然而他却从来没有想过，那道景致的形成竟会与柳栖霜有关。 华恃心神震撼，许久也未曾回神，兀自靠坐在院落的回廊边上不知道究竟都想了什么，直到打扫规定的时间快到，他才在系统的提醒下终于惊醒过来，连忙抱着扫帚开始去洒扫他最后剩下的那处院落。 只是在打扫的时候，他依然会情不自禁将视线再度落回那处山峰和瀑布上，指着那处煞有介事的询问系统：“那地方太好看了，系统你说是不是？” 方微并未搭理他。 于是华恃又自顾自地道：“那一剑劈得太漂亮了，你看那山峰的缝隙，那剑风的力度和角度都控制得起恰到好处，所以分不行少一分也不行，不偏不倚就刚好在那里。” 方微依旧不予理会，但华恃早就习惯了系统的沉默，接着评价道：“当然最妙的还是出剑的人，系统你在回光珠的环境里看到了吗，他从出剑到收剑只用了一秒不到，他收剑的时候看起来轻飘飘的，连脸色也没变过，特别是他回头去看我师父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见过谁能够把那么多的情绪收进一眼里，就凭那一眼，别说他想要在荒野里面盖房子，他就算是想要天上所有的星星我也会给他捞。” 方微：“……” 他听着华恃越来越离谱的话，终于忍不住要开口打断对方，让他从这个话题上赶紧收回心思。 然而他还尚未开口，华恃就突然叫了声，一把将手里的扫帚推到了旁边。 方微道：“宿主？” 华恃脸色凝重，搅着手指道：“我刚刚才想起来，为什么柳栖霜说要在这里建造庄园，我师父就真的建了？他到底什么心思！” 方微：“……” 不，他没有心思。 这只是个巧合而已。 他没法跟华恃解释这么多，也没必要解释，就这么看着华恃气鼓鼓地扫完了院落，最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终于开始休息。 虽然华恃身为新弟子，到了玄灵阁后被安排去扫地打杂，接下来的半年里还有不少活要干，但是玄灵阁在食宿上却并没有亏待于他，他独自住着一处小院，院落甚至还非常的宽敞。 只不过在吃完晚饭准备休息的时候，华恃没能够成功偷懒，就算是现在已经拜师，到了玄灵阁中，但方微依然没有放过他，令他修炼了半个时辰的灵海才可以躺下休息。 打扫了整天的院落，后来又修炼了半个时辰，华恃来到这个世界还从来没有这么劳累过，等结束了修炼他几乎是立刻就倒在了床上，很快沉入了梦境。 而方微目前只有神识，根本不需要休息，只在夜色中看向了窗外的山水，不禁也忍不住万般感慨。 他没有想到昔日自己说过的那句话，竟会成为现实。 没想过荒野的山岭里，竟然真的会多了处人间仙境。 . 第二天，华恃是被那位周旬师兄给叫醒的。 当初在画画的时候，华恃从来就没有早起过，就连每天监督他修炼的系统也只管他每天修炼完成，并没有规定过必须要早起修炼，所以对华恃来说，一大早要从被窝里面爬起来，实在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磨蹭了许久之后，周旬师兄花了几番功夫，才终于将人给勉强拖起来。 而当华恃打着哈欠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他这才睁着惺忪睡眼看清他的房间窗口，正对着的方向，竟然就是那处断峰与瀑布的方向。 华恃盯着那处，只觉得心情极好，睡意霎时消散，忍不住遍对身后的周旬师兄道：“师兄你快看！” 周旬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盯了会儿才疑惑道：“断峰有什么好看的？不是天天都能看到吗？” 华恃摇了摇头，煞有介事道：“师兄你没觉得那山峰中间断开的那条线……” 周旬看他卖弄神秘的样子，不禁道：“嗯？” 华恃扬着眉梢道：“你不觉得他特别直吗？” 周旬顿了顿，又好笑又好气地道：“是啊，你师兄我的脾气也跟它一样直。” 他说着重重敲了敲华恃的脑门：“快别耽误时间了，今天还有八处院落要打扫，快去快去。” 华恃无奈又拎起了扫帚，推门走出房间，不过临去之前最后看了眼那处断峰，对着他眨眼无声说了句“早安”。 不过令方微没有想到的是，经过了昨天的劳动，这日华恃打扫起来却是半点没有偷懒，甚至因为熟悉了环境的关系，他打扫起来还要比平时要快上几分，连从前始终存在的拖延症状似乎也已经不治而愈，彻底完成打扫的时候，甚至不过才只到晌午时分。 华恃完成打扫也不急着去找周旬师兄检查成果，他吃过东西先是在四周逛了逛，确定没人会来找他，接着才自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完成了日常的灵海修炼。 最后他起身拍了拍衣服，这才终于悄然无声地开始往外面溜去。 方微从最初见到华恃勤快过头就觉得古怪，后来看他提前完成修炼，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到了这个时候眼看华恃贼兮兮地翻墙出山庄，他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打算去哪？” 华恃原本还在仔细盯着附近有没有巡逻的弟子，这时候听见系统的声音，几乎是被吓了一跳，他捂着嘴没让自己发出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复住心跳，在脑子里回应道：“系统你吓死我了。” 方微没理他的抱怨，接着问道：“你打算去哪里？” 华恃这时候身形已经隐藏在树丛的阴影里，他刚好避开几名师兄的巡逻，这才摇头指了指远处的山腰平台，看着那处山上的凉亭道：“我想去那里看看。” 那就是千年前柳栖霜与宣书致对话，一剑斩开山河的地方。 这时候巡逻的师兄们已经走远了。华恃动作利索地从树丛里面钻了出来，几个起落翻出了山庄，接着钻进山林里朝着那处的山崖凉亭而去。 千年的时间到底改变了不少的东西，就连上山的道路也变了，华恃担心让人看见，所以也没有如在幻境里那般直接攀上山，而是选择了沿着山间的石板小道慢慢走上去。 华恃记得回光珠里这座山并没有上山的小道，这处显然是后来才让人修出来的，华恃猜测这多半是自己师父的功劳，但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里修筑一条路，还又盖了个亭子。 或许是因为这里看出去正好可以将整个玄灵阁收归眼底，所以风景比较好？ 华恃说是慢慢前行，但他好歹已经修炼多时，体力早就超过了普通人，没花多长时间的功夫，他就已经到达了那处平台。 凉亭就在眼前，华恃看着这处平台，心道这应该也算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故地重游。 他先是在凉亭外面站了半晌，万般感慨地向着断峰看了会儿，这才缓缓走进了凉亭。 接着他很快发觉不对。 凉亭的桌上，这时候正摆着一方棋盘，棋盘上面黑白两色的棋子纵横交错，分明就是才刚下到一半，还没分出胜负的模样。 而就在这棋盘的侧方，还摆着茶壶和茶杯，杯中装着茶水，茶叶沉浮其中，隐约还有热气正在往外冒。 华恃：“……” 他盯着那茶杯僵立半晌，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里似乎……不久之前还有人在。 不，也许那个人刚刚离开也不一定。 正在华恃试图宽慰自己的时候，系统主动出声道：“东西没收，人应是还没离开。” 仿佛就是在验证系统这番话，就在华恃盯着茶杯发愣的时候，有道声音悠悠自后方传来，紧接着是脚步声自远处来到近前，正好停在他的身后：“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华恃低着头，忍不住暗暗在心底里诉了声苦。 接着他回过头去，对着身着闲散白衣，神情似笑非笑的宣书致垂眸低声道：“师父。” 宣书致没有接着问他为何会来这里这种问题，或许是因为他早知华恃不会说实话，所以也懒得听他胡编乱造，他只是随手拂袖回到了亭中坐下，又抬头盯了华恃一会儿后才眯着眼笑道：“既然来了，就坐下陪为师聊聊天吧。” 华恃迟疑地看着他，直到他又说了声，才终于缓缓挪过来在宣书致的对面坐下。 一时间盯着这人，只觉得面前的笑面狐狸与回光珠里年轻时的宣书致相比，实在是要可怕许多。 第45章 华恃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低头如同石头般坐在那里，就连双手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放，直到宣书致视线瞥了眼旁边摆放的茶杯，他才连忙凑过去，轻轻捧起杯子，片刻后又放下道：“冷的。” 宣书致禁不住觉得好笑：“我是让你给为师倒茶。” 华恃：“……” 他想起来自己现在这弟子的身份，他当即起身重新替宣书致倒了杯茶，等重新坐下看着宣书致喝过茶，他才主动道：“我之前在门派里打扫院落，闲暇的时候觉得门派风景好，所以就注意到了这里。” 他的话半真半假，盯着宣书致故意说道：“我在山庄里看到这处凉亭的时候就猜想，从这里看下去，一定可以把整个门派的景象都收在眼底，所以我才会在干完活以后偷偷溜出来这里。” 他这么说着，悠悠觑了眼那边的门派，正像他所说的那样，政委玄灵阁几乎全部落在了眼底，仙境般漂亮。 他心里面藏着疑问，猫抓似地搅得难受，于是忍不住试探着问了出来：“师父，你是怎么发现这么好的地方的？” 宣书致笑意盈满双眸，看着华恃问得煞有介事的样子，过了片刻才道：“站得高便看可以看清更多的东西，这地方就在玄灵阁附近，自然不难发现。” 华恃问道：“所以师父在这里修筑了凉亭，就是为了时时来这里观看玄灵阁的景色？” 他说着又露出好奇的模样：“这两天我都没能见到师父，所以师父您是在这里休息吗？” 宣书致将茶杯慢吞吞放下，眉梢轻轻上挑：“你叫师父倒是叫得顺口。” 华恃挠头：“我都已经拜师了，还是师父你从什么灵主殿主斋主手里抢过来的，师父总不会将人哄到手了就翻脸不认人了吧？” 宣书致呛咳了声，险些将刚喝下去的茶给呛出来。 不光是他，就连方微也被华恃这般理论说到无言以对。 宣书致过了会儿才止住咳声，忍着笑意道：“是，我这两天都在这里，不过我没想到你这家伙竟然也会找来这里，罢了既然你都到这里了，也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回答你三个问题好了，不管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回答你，不过你可要想好了，你只有三个问题的机会。” 华恃怔了怔，万万想不到会有这么好的事情，但他却无法确定宣书致这话中的意思，他是知道自己想要调查什么？还是说只是心情好所以才会这么说？又或者他在故意试探自己，想知道他关于玄灵阁究竟知道多少事情？ 这实在很难判断，华恃犹豫片刻：“真的，什么问题都可以？” 宣书致闻言轻笑：“你可要想好了，真的要把这个问题当你的第一个问题？” 华恃反应过来连忙顿住，飞快摆手道：“不是不是！换个问题！换个问题！” 他看着宣书致略带调笑的模样，心里面不觉也稍定了些，仍是决定将问题给问出来，毕竟看宣书致这副老狐狸的样子，指不定已经将自己的心思和目的猜到了多少，与其不断想办法隐瞒，倒不如主动透露，若是玄只是心情好了，说不定他还能弄明白更多的事情。 想到这里华恃已经在心里做下了决定，他看了看四周，主动问道：“师父，我听说这里以前是片荒野，什么也没有，而且这里地势偏远根本不适合居住，为什么你会花那么多功夫在这里建立玄灵阁？在其它城镇不是更方便吗？” 宣书致眉峰挑得更高，看着华恃那副认真的模样，翘着唇角笑道：“你想说我这么做是在自找麻烦？” 宣书致听到这里，总算是有了些不同的反应。 而事实上不光是华恃想要询问这个问题，后面方微也有些好奇，好奇想要知道宣书致会做出怎么样的回答。 华恃摇头：“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师父您却偏偏选择了最难的。” 他这样说着，但事实上心中却并非完全是这样想的，他更想要弄明白的是，为什么就凭着柳栖霜的那番话，他就真的在这种地方建造出了一片人间仙境。 但因为他没法解释自己用回光珠看过这段画面的事情，所以他只能改换了说法。 宣书致将华恃的神情看在眼底，沉吟着似乎在思考着该要如何作答，过了片刻他才道：“你真的认为在其他城镇建造出来的玄灵阁会比较好吗？” 华恃闻言张了张口，却有些不知该怎么反驳。 宣书致道：“这里看起来偏僻，但事实上距离许多地方都不算遥远，只不过是因为地势隐蔽才很难让人发现，对于修炼者来说，其实要来往别的地方并不需要多长时间。这里的山水风景，在我所到过的地方里，都是独一无二的，有山有水还有这么好的环境，我在这里建造玄灵阁有什么不对吗？” 他笑着伸出食指，摇晃着指头道：“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这里就是我所知道的最好选择。” 没等华恃再问，宣书致已经接着说了下去：“多年前我曾经和人约战，当时的战场就在这里，就在这座凉亭所在的位置。” 华恃听闻这话表情有些古怪：“约战？” 回光珠可不会骗人，华恃心里清楚这根本不是约战，而是宣书致偷偷埋伏在这里要暗杀柳栖霜。 宣书致没有留意到华恃的古怪眼神，接着说道：“当时会来到这里也是巧合，后来我们打斗许久，最终以半招之差败给了那个人，我们便干脆放下仇怨，把酒言欢……” 华恃忍不住又道：“半招之差？” 在回光珠里也不知道是谁输给了柳栖霜，后来心有不甘又再度出手，结果被柳栖霜轻而易举地制住，连半点力气也没多花。 不过华恃没法将这些事情说出来，只能憋在心里，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点：“后来呢？” 宣书致道：“那个人他一直很奇怪，我见过他许多次，有时候觉得他其实没有什么野心，权力和名望什么东西他似乎都不在意，说丢掉好像立刻就能够丢掉，也不担心旁人是怎么想他的。但有时候我又觉得，他的野心似乎很大，大到连这方天地都装不下，没人可以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华恃专注地听着宣书致的话语，他当然知道宣书致所指的“他”，就是柳栖霜。 宣书致似乎也沉浸在了回忆当中，默然半晌后突然笑了下，轻声道：“我不喜欢那个人。” 华恃本能地快要炸毛，想说如柳栖霜这么完美的人你怎么能讨厌他？ 但转念又想，不然呢？难道我还希望师父喜欢他？然后自己多个情敌？ 华恃兀自陷入了纠结的矛盾中，顿时觉得好生为难。 不过这之后宣书致又开了口：“那个人就是你之前问过的柳栖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不过那家伙可没有你看起来那么简单。那天我被他激怒，也不知道为什么脱口就问了出来，我想问他究竟在想什么，究竟要做什么……” 宣书致顿了顿，回头问道：“你猜他怎么答的？” 华恃：“……” 这题他自然是会的，但很可惜他不能说他知道答案。 宣书致也没指望华恃回答，于是接着指向山崖下方的玄灵阁道：“他没有告诉我他要做什么，他只是对我说，这个地方风景很漂亮，如果将来在这里修建一处山庄庭院，一定是个不错的选择。” 华恃心道果然如此，于是问道：“所以你就……” 宣书致侧过脸看他：“怎么可能？” 华恃：“……” 宣书致接着才道：“那时候我觉得他就是在随口糊弄我罢了，我原本也没当回事，直到后来，玄青大陆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也经历了不少的变故，有戏有次我被人追杀，重伤之下不知道怎么又到了这个地方。原本我以为我必死无疑，但这里地势奇□□通人很难在这里辨清方向，而瀑布的水声也成功掩藏了我的脚步声，那群追兵最后没能够找到我。” 华恃看着远处的断峰瀑布，不自觉想起了柳栖霜挥出那一剑时的风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竟然是柳栖霜多年前的那一剑救了宣书致。 宣书致同样也正看着那处瀑布，他悠悠道：“那次劫后余生让我又想起了以前柳栖霜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所以我决定试试看，他说在这里建造庄园会是个不错的选择，那我就建造一个庄园看看，这座庄园是否真的能够改变这里，看我建好了庄园，是否就能够明白他当年究竟在想些什么。” 华恃听闻此言，当即回头问道：“那师父你猜出他当年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了吗？” 宣书致沉吟着摇头道：“有时候觉得懂了，有时候又没有。” 华恃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话怎么说得神神叨叨的？系统你听明白了吗？” 方微默然听完了全程，这之后让华恃这么问，禁不住失笑：“没明白。” 华恃于是在心里敲定：“或许柳栖霜就是有感而发，结果师父他想得太多，才会琢磨了这么多年。” 方微也不否定他的说法，他将视线停留在宣书致的身上，良久方才道：“宿主，我觉得你可以开始想办法离开了。” 华恃还在犹豫着自己接下来的两个问题该怎么问，对面的宣书致却突然收起笑容回身道：“好了，我今天的好心情用光了，问题就先回答到这里了…” “等等！还有两个问题呢！”华恃连忙问道。 宣书致歪着头：“嗯？留着下次心情好的时候吧。” 华恃顿时警觉，终于知道刚才系统为什么会突然提示自己，他连忙道：“那师父怎么样才会有好心情？” 宣书致道：“你觉得呢？” 华恃顿时哑然，宣书致没等他想好，接着又道：“正好在这里见到你，我也省得特地派人去找你了，你来到门派之后，我还没有认真教导过你，为了防止你觉得我这个师父不称职，我还是先来了解下你的情况吧。” 他很快回身又在亭中坐了下来，托着腮翘着腿对华恃招手道：“我记得你是与有只结契的五阶灵物吧，来你进入灵化状态让我看看你的灵物究竟是什么模样。” 华恃顿时愣住。 他想起了自己在灵域当中结契的那位十阶灵物精灵先生。 因为那位精灵在结契之后便在他的魂魄中沉睡下来，这么多天来毫无存在感，所以他几乎快要忘记这件事情了。 现在宣书致让他进入灵化状态，但…… 宣书致见他半晌没有反应，于是主动又道：“不会灵化？那也没关系，你把它放出来好了，我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模样，这该行了吧？” 第46章 虽然华恃至今还没有学会该如何进入化灵状态，但要将已经结契的灵物放出来看看却还是很容易的。 只是问题在于他在化灵大会中特地隐瞒了自己的灵物信息，只让众人觉得自己所结契的灵物是一只普通的五阶灵物白虎，而现在他家师父让他将灵物放出来。 他回想起自己在灵域的曳光森林里见到那位精灵先生时的样子，虽然不能确定别的事情，但他却能够确定它的模样绝对和白虎没有半点关系。 要是被发现他的灵物是虚假的，他家师父恐怕会…… 华恃心里发苦不敢出声，忍不住在脑中呼唤起那位精灵兄弟。 “精灵大哥！精灵先生！救命！你还在吗！快醒醒！” 华恃的声音没能够换来他所以为的“精灵”实际上的“邪灵”的回应，却搅得住在他魂魄中的另一位不得安宁，方微被他吵得厉害，忍不住终于出声替华恃开口道：“你快理理这小少爷吧，你要是再不出声他恐怕要开始撒泼打滚了。” 邪灵没出声，不知道是否还在沉睡。 方微没有在意他的沉默，接着道：“就算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也没有关系。” 这次邪灵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两重身份暴露出去？你当初既是邪道的领头者，又是代理的灵道之主，你在两边面目虚伪的周旋，你就不怕被你那群追随者知道？” 方微没在意邪灵说的这番威胁，只笑了笑道：“你果然听到了。” 邪灵：“……” 方微接着道：“那么你会说出去吗？” “我怎么就不……”邪灵忍不住恼怒着想要开口，但片刻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很快又将心思给压了下来，不屑地冷哼了声道：“你们这群小辈的事情我懒得参与，我只要能够完成我的心愿就够了。” 方微仿佛早已料到邪灵会是这般回应，当即道：“多谢前辈。” 方微很少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邪灵听得有些别扭，憋了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你别在我这儿装乖，现在知道称呼前辈了，千年前你在曳光森林里遇见我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毕恭毕敬，现在倒是想起来叫我前辈了，这世上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后辈吗？” 他只顾着训斥方微，倒是没管那头华恃的声音，华恃压根听不到这两人的对话，这时候面对自家师父的追问，已经无助到快在内心惊叫起来。 邪灵实在受不了华恃的叫声，这时候终于爆发道：“吵死了！” 他这声没有可以隐藏，声音通过结契的连接传递到了华恃脑中，让听见这声音的华恃几乎整个都懵在了当下。 这还是结契以来华恃头一次听见自家灵物的声音。 只不过这声音怎么…… 听起来有点不耐，有点暴躁，还非常的不好惹？ 这和他印象当中那位温柔漂亮浑身散发着治愈圣洁光辉的精灵怎么差得好像有点多？ 难道是他叫得太厉害所以蹿了频道？不小心叫到别人家的灵物了？ 华恃想到这里忍不住看了眼面前的自家师父宣书致，宣书致接触到华恃带着探寻般的视线，于是主动问道：“怎么？” 华恃连连摇头：“没、没事。” 宣书致道：“所以，你和你的灵物沟通好了吗？我可以看看它了吗？” 华恃：“……” 都到了这个地步，华恃似乎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再拒绝了，他沉默片刻道：“嗯……我的灵物他比较害羞，还有点贪睡，我叫了他半天也没动静，师父你等我再跟他说两句……” 他话音未落，脑中接着便又出现了刚才那凶巴巴的声音：“别叫了，我听到了，你再吵我信不信我把你脖子拧下来？” 华恃僵硬愣住。 宣书致盯着华恃的反应却也不多问，好整以暇地等待着，颇有些看戏的意思。 而这时候华恃虽没出声，在脑海里确实顿时炸开了来：“刚才说话的是我的灵物？精灵先生？不是系统在骗我？我的精灵先生呢！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微到这时候已经阻止不了事情的发展了，他知道当初邪灵是为了能够哄骗华恃和自己结契，所以才会屈从他的意思作出伪装，而现在契约早就已经结成，邪灵装了这么久，应该也是不想再装下去了。 既然拦不住，索性就随便他们折腾吧，反正也不会有太多影响。 “脾气大点没关系，但是别泄露邪灵的身份。”方微最后还是提醒了句，“还有别把人吓得太厉害了。” 邪灵冷哼了声，也没去理会方微，再次主动对呆若木鸡的华恃出声道：“小子，你这是什么反应？” 华恃这时候已经差不多回过神了，确定自己没有弄错，也没有产生什么幻觉，他终于试探着在脑中回应道：“你真的是……我的灵物？” “除了我还有谁？”邪灵不耐道。 邪灵的耐心大概也就只有那么片刻的时间，等了会儿没有等到华恃回答，他便已经主动出声道：“那家伙想看你的灵物是吗？既然想看那就让他看个够，放我出去！” 华恃：“可是……” 听着邪灵声音低沉地“嗯”了下，华恃连忙加快了语速解释道：“那可是我刚拜的师父！我先前骗他们说我收的是五阶灵物白虎，万一……” “五阶灵物白虎是吧，当时是我帮你作弊的，我当然知道。”邪灵这么说着又催促道：“不会让你露馅，快让我出去见见那家伙，看看他够不够资格当你师父！” 华恃：“……” 邪灵见他半晌没有反应，接着又催促起来，华恃听得心中泛苦，突然觉得放自家灵物出去与师父互怼似乎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然而还没等他想出办法，对面的宣书致也又问道：“你们沟通得怎么样？看起来你的灵物似乎有些不太适应玄青大陆的环境？” 华恃被里里外外的围攻，顿时难以招架，好在这时候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让他们见见吧，你师父要指导你如何进入化灵状态，他迟早会见到的。” 这声音是方微的声音。 华恃此时听见系统的声音，只觉得亲切不已，在被灵物凶过之后，只觉得自家的系统简直是亲切至极。 既然系统已经出声，华恃也就放心了下来，在他看来系统知晓这接下来的主线流程，自然不会让他陷入什么危险的境地。 他缓缓释出灵海的力量，让自己的灵物在宣书致面前显露出来，而在眼看着灵物自光芒中出现之际，他也没忘了在脑中小声提醒道：“小心不要泄露身份。” 邪灵“啧”了声骂了句多事，接着才又抬头看向前方的宣书致。 这时候他已经自光芒中露出了完整的容貌，依旧是在曳光森林里面对华恃时那副通体雪白的长发模样，他眸光微微带着挑衅的意思，若有所思看着宣书致，出声道：“我就是这小鬼的灵物，听说你想见我？” 宣书致似乎早就料到华恃的灵物并不简单，所以他特地等待许久，纵然是华恃几次磨蹭也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的意思，就是为了看看清楚华恃所谓的“五阶白虎灵物”究竟长成什么模样。 然而此时见到这灵物，纵然是冷静多谋如宣书致，这时候也有些哑然词穷了。 眼神古怪的盯着面前这白得发光的玩意儿看了许久，宣书致指着变成白色的邪灵，回头问华恃道：“你管这家伙叫白虎？五阶灵物？” 华恃挠了挠头，接着又点头，生硬地答了声“啊”。 站在宣书致对面的邪灵倒是表现得十分自然，点头道：“我是白虎。”他这么说着，指了指自己头上刚幻化出来的耳朵，又晃了晃同样伪装出的尾巴，淡淡道：“我看起来不像吗？” 宣书致：“……” 华恃这时候已经张大了嘴，不知该要如何挽救这番场面。 这家伙的模样根本就和白虎完全扯不上半点关系，最多就是个穿了特殊趣味毛绒装的人而已…… 然而宣书致却仿佛当真因为邪灵的话而动摇了般，托腮盯着他晃来晃去的尾巴看了许久，接着才终于收回视线，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邪灵的脸上，若有所思点头道：“是白虎没错。” 邪灵对宣书致给出的答案很是满意，连脸色也缓和了几分，不过很快他便像是明白了什么般，突然紧拧起眉头，看向宣书致道：“你知道我？你从谁那知道我的？” 宣书致抿唇笑了笑并不作答，他最终将视线凝在了华恃的身上，上下打量了半晌，而这打量却与从前截然不同，他仿佛是刚刚才重新认识了华恃，知道他究竟是收了个什么人当弟子，连目光里都多了几分别样的赞许之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华恃目露茫然：“什么？” 他没见宣书致回应，又接着向邪灵看了过去，轻轻牵了牵邪灵的衣角，想要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邪灵被他触碰之后，却是一脸凶相地将他给瞪了回去，冷冷道：“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要回去了！” 他说着又重新化作光团回到了华恃的身体里，末了仿佛还要表达自己的怒气值般，狠狠在华恃的脑子里发出了声响动，人为制造出了关门的声音。 华恃被这声音震得脑袋发晕，看着面前盯着自己目光复杂的师父，实在弄不懂现在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而这时候他的魂魄当中，邪灵已经顺着华恃的魂魄海钻到了方微神识所在的那头，他瞪着满脸悠哉的方微道：“你这家伙在利用我！你故意让宣书致看到我，好让他认出我的身份，知道华家的小少爷是你选中的人，对不对？” 第47章 对于方微与邪灵的对话丝毫不知，华恃现在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的灵物会像是突然之间变了个样子般，从温柔漂亮的精灵先生变成了恶霸凶灵，为什么自家师父在看到了自己的灵物之后突然之间就变了脸色。 他在灵域从来没有见过除去自家灵物之外的人形灵物，现在自己的灵物这副模样站在宣书致的眼前，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它根本不是寻常灵物，更和白虎沾不上半点关系。 但宣书致却生生相信了那就是白虎。 这无论怎么说都有问题。 回想起灵物回归自身之前说的那些话，华恃忍不住攀到了宣书致的面前，探头问道：“师父，你真的见过我的灵物？” 宣书致托着腮随意笑道：“这不是刚刚见到吗？” 华恃自然不信他这番鬼话，他早已经知晓宣书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只老狐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自然不能相信他的说法。 于是华恃接着又问：“师父你认识这只精灵对吗？” 宣书致微微抬眸，忽地道：“精灵？” 华恃点点头：“就是我的灵物。” “那不是邪……”宣书致话音很快止住，循着华恃的说法颔首笑道：“你不是说那是白虎？” 华恃眨眨眼：“你承认你认识他了？” 宣书致语声微顿，禁不住笑出声来，敲了敲华恃的脑门道：“小家伙你竟然套我的话。” 华恃虽然寻常时候看起来有些没心没肺，好似什么都不怎么关心也不知道，但当遇到真正想要弄明白的事情时，他却好似又机灵得厉害，心思活络得什么都能想过去，他这么问出来，宣书致便也不再隐瞒，当即应道：“不错，我虽不认识他，但从前的确听说过关于他的事情。” 华恃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连忙又道：“那你还知道别的什么？” 宣书致微觉好笑，他的确有些事情想要向华恃确认，但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沉吟片刻之后，宣书致向华恃问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只……精灵，应该是有人特地为你准备的对不对？” 这话的确没错，华恃立即点头，邪灵的确是系统剧情早早为他准备好的任务奖励。 宣书致接着道：“你的身上应该还有别的法宝，也是别人留给你的，是吗？” 华恃立即应声，他身上的三件法宝的确都是系统剧情赠送的。 没想到师父会知道这么多，华恃觉得有些惊奇，转念间却又想明白了过来。 或许也没有什么好惊奇的，因为他的这位师父，应该也是系统赠送的。 宣书致丝毫不清楚华恃究竟都想到了些什么，他一心想要确定自己的猜想，于是继续诱导着华恃，接着问道：“你身上应该有着某种传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在拜我为师之前就已经开始修行某种功法了，对么？” 华恃双眸更为闪亮，听着宣书致完全没有任何错处的说法，他连忙点头道：“师父你说的都对。” 宣书致笑了笑，至此已经几乎确认了下来，他低声道：“最后的问题，我猜你身上应该还带着某种信物，以证明你继承者的身份，对么？” 自己的事情再度被宣书致说中，华恃心里面就算再怎么惊讶，也知道眼前的师父应该也是知晓内情的人了，他听到宣书致最后的问话，迟疑不过片刻，便自韵秀笔的空间内取出了几个月前自己从凝山灵道总坛的密室内找出来的那块令牌。 他将令牌递到宣书致的面前，将手摊开，那方黑色令牌的模样便清晰地落入了宣书致的眼中。 宣书致向来都是笑面狐狸的模样，很少有什么情况能令他面色大变，但现在看到这方令牌出现在华恃的手里，他原本扶着桌沿的手微微用力，眸子紧紧眯了起来。 他紧盯着那方令牌，似乎想要将其上所有的纹路都看个清楚明白，良久之后，他方才用低沉得近乎虚弱的声音道：“果然是它，邪……” 华恃见他认识这方令牌，立即也笑了起来，点头道：“对的，就是这个，初代灵道之主的令牌。” 宣书致：“……” 他突然像是卡壳了般，随着华恃的这话，整个人怔在原地，连带着刚才那或悲或喜或感慨万千难以平复情绪统统都随着华恃的话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他犹豫了下，不大确定似地，轻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华恃也愣了下，眨眼道：“师父你不是认识的吗，这是初代灵道之主的令牌啊，系……”他猜测宣书致并不知道系统的存在，自己突然说起系统似乎也有些不合理，于是他改换了种说法道：“我因为因缘巧合得到了这位初代灵道之主的传承，他留下消息让我找到了这块令牌，还说过要我寻找……” “要你带着这块令牌，将来你在这玄青大陆上行走，必然有认识这块令牌的人前来相认，帮你解决困难是么？” 宣书致听着华恃的胡扯终于也回过了神来，似乎渐渐明白了什么，于是接着又出声问道：“他还留下了什么消息？” 华恃回忆着那时候系统给出的剧情信息，接着说道：“我还知道，玄青大陆近来并不太平，似乎会有大乱将启，所以那位初代灵主留下讯息，要我找到这块令牌，并且集合他的旧部众们，一起对抗即将到来的大乱。” 宣书致沉吟半晌，没有出声，只是不时将视线自华恃的身上扫过。 如今的玄青大陆平静安宁，已经许久未曾再出现过什么大事，就算是不久之前灵域曾经发生过动乱，但那也不过是灵域的事情，暂时还不会波及到玄青大陆。所以此刻听见华恃说出这种话来，若是寻常人必然认为他不过是在胡言乱语，但宣书致则不然，他难得沉肃着眉眼听完了华恃的话，接着低声问道：“这些事除了我，你还与谁说过？” 这么说着，没等华恃回应出声，他又改口问道：“除了我还有谁知道你身上有这块……嗯，这块初代灵道之主留下的令牌。” 华恃刚才说了那番话，现在顿了下来，很快摇头道：“没有了，我只告诉过你。” 宣书致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继而喃喃自语般道：“我知道了。” 华恃道：“师父，你……” “你想得没错，我认识这块令牌，我就是你要找的初代灵道之主留下的旧部之一。”语声至此顿住，宣书致想了想又补充道，“当年在血鸦教和现在成立玄灵阁，都是为了掩人耳目，我其实一直在等待一名拿着这枚令牌的年轻人，想来这么多年我要等的就是你了。” 华恃睁大眼睛，忍不住心跳都比往常要快了几分。 他犹豫着道：“真的？” 宣书致目光诚恳，毫无保留：“自然。” 华恃没有立即出声，他在脑子里呼唤着系统，语气是抑制不住的欢愉：“系统！我终于找到了！我这是不是走对剧情了？我师父竟然就是初代灵道之主的人，这么说来是不是其他人我也能很快找到了？” 方微：“……” 他虽然全程没有出声，但却是将宣书致忽悠小少爷的场景完全看在了眼里。 正和他计划中的发展一样，宣书致在见到华恃的契约灵物是邪灵之后，几乎立即就反应过来了华恃的出现与他有关。而因为想要确认这件事情，所以宣书致特地询问了华恃不少事情，直到最后华恃将那块令牌拿了出来，并告知宣书致那是初代灵道之主的令牌。 到这里才是最关键的一环，因为华恃身为灵道弟子，心中必然不愿与邪道为伍，所以从最初骗取华恃信任，方微就隐瞒了这块令牌是邪道令牌的事实，转而给它编造了个比较光明正大的身份。 而这件事情方微是没能够告知宣书致的。 好在宣书致的反应极快，在听华恃这么说起之后，几乎是立即便猜到了方微的打算，所以改口也算得上是极快。 至于后面那些东西，以及宣书致身为初代灵道之主的部下忍辱负重等待多年就为了等华恃前来…… 他说得头头是道目光恳切，若非方微清楚内情，恐怕连他都要相信了。 虽然对宣书致编造事实的功力感到匪夷所思，但这正是方微想要的效果，所以在华恃在脑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同时，方微也终于用剩下的神识力量编辑好了个粗制滥造的系统界面，界面上文字浮现而出：“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找到初代灵道之主的旧部之一。” “任务奖励将在寻找到三名旧部之后发放，希望宿主继续努力。” 华恃原本还在激动之中，看到这里不禁喃喃道：“三名？” 他这时候终于回过神来，他收回心神又看向自己这名师父，突然有了种类似于参与集卡游戏的快感。 宣书致的实力他见得不多，说起来也只在化灵大会上见他对破雪斋主出过手，但当初同行前往化灵大会的路上，周鲤曾经向他提起过玄青大陆的门派，其中在提及破雪斋与玄灵阁时语气尤其慎重，想来这位玄灵阁主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这要真的是集卡游戏，华恃觉得这位少说也应该是张六星橙卡。 这么想着华恃忍不住再看宣书致，脑中自动便给他加上了闪闪的金色背景以及晃眼的六颗星星。 宣书致忽悠过了华恃，好不容易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坏了方微的事，他这才见华恃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他当即摸了摸脸颊，问道：“怎么？” 华恃连忙摇头：“这里风大，我想先回去了。” 宣书致好笑地唤住了他：“等等。” 华恃回头看他。 宣书致依旧坐在亭中端着茶杯，半阖着眼微微笑道：“既然你就是我要等的人，那么看来修炼的事情，我们就得尽早提上日程了，否则将来灾祸真的降临，我们便只能束手无策，你说是吧？” 第48章 虽然认回了一个初代灵道之主的旧部，成功推动了主线剧情，但对于华恃来说，这似乎算不得是什么好事。 在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之前，宣书致与华恃的关系是师徒，而宣书致对弟子的教导本是循序渐进，华恃原本需要打扫半年的院落才会开始接下来的修炼。 然而在那日在山崖上说清了各自的身份之后，在接下来的半年里，华恃的日子就再也没轻松过。 宣书致说要让华恃好好修行，自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这半年当中，宣书致对这位弟子进行了非常周到的“照顾”，从灵海修行到灵力修行，从化灵之法再到剑法与身法，宣书致全部没有落下。 而最让华恃赶到崩溃的是，他每天打扫八间院落的事情也没有落下。 身为华家的大少爷，华恃当初穿越到玄青大陆后过的日子有多舒服，现在他就有多痛苦，他实在是太怀念在华家吃吃喝喝的日子了。 现在的华恃每天早上起床之后，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可以吃饭，迅速吃过之后，他便要立刻拿着抹布扫帚去院落里面打扫。 当然这打扫的时间不能够太长，上午之内，他必需要将八处院落全部打扫干净，然后吃过午饭连短暂的休息都谈不上，他就必须要去往玄灵阁外山头上的那处凉亭跟随宣书致修炼。 宣书致每天都会在这里等待华恃。 华恃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喜欢在山庄里面好好待着，非要挑在这么高的山头上修炼，但宣书致为人看来圆滑极好说话，真正训练的时候确实连半点情面也不讲，严苛到近乎冷酷。 于是华恃就在这半年里遭尽了宣书致的毒打，很长一段时间里，华恃身上的伤几乎是好了又添新伤，身上总能见到淤青。 而关于他在山庄外面的山上让宣书致亲自毒打训练的事情，除却他自己，其他弟子并不知晓。 与华恃不熟悉的弟子们只当他这位阁主弟子是受了什么人的欺负，觉得他懦弱无用恐怕有损阁主的名声，而与他走得近些的弟子看着他来历莫名的伤势，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负责带他们的周旬师兄甚至以为华恃每天下午偷偷溜出去是去了附近的镇子赌/博输钱，所以才会天天挨打，于是有好几次都忍不住苦口婆心劝诫华恃，让他好好修炼别再乱来。 华恃有苦说不出，随口应付了师兄周旬，接下来依旧挨揍。 不过挨揍的半年对于华恃来说，的确是有了许多的改变。 原本灵海五阶的华恃，经过这半年的修炼已经到了灵海七阶，灵海的修炼越到后面越是困难，能够在半年之内增长两阶，可说在旁人看来已经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就算是亲自训练华恃的宣书致，也因此为华恃的天资惊叹不已。 而不光如此，华恃的剑法和灵力也早已再上层楼，虽然提起来境界尚且还及不上周鲤与羽星两人，但若论真正的实力，有十阶邪灵作为契约灵物的华恃真正动起手来恐怕那两人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只可惜如今的华恃还沉浸在天天被宣书致残酷训练的恐惧当中，每天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实力已经到了何种境界，只觉得自己依旧是个天天挨揍的小可怜，努力练了半天依然没办法在宣书致的手底下躲过十招。 他不知道的是，现在年轻一辈的弟子，甚至鲜少有人能够在宣书致手中撑过三招。 当然这些真相宣书致是不会告诉华恃的，早在这半年的相处当中，他就已经摸清楚了自己这个年轻弟子的性子，华恃这位小少爷是个非常跳脱的家伙，某些方面极其浮夸，虽然身怀无数珍宝，又知道许多秘密，但却总像是没见过世面般，见着什么新鲜的东西，总是大惊小怪到处焦叫嚷，平时修炼上有了进步，稍微夸他几句，他就能够美滋滋地乐上许久。 为了防止华恃飘然得太厉害，就算华恃现在的修炼成果已经极佳，宣书致也不敢表露太多，平时连说话的语气都得小心，就怕被华恃发现了自己赞许的心情。 但这些事华恃不知道，待在华恃魂魄中的方微却看得清楚明白。 这对师徒各怀心思的相处模式，甚至让方微有时候不禁觉得好笑。 这日华恃如同往常般打扫过院落后便往山上凉亭赶去，他前阵子被宣书致打伤的地方现在还留着淤青，虽然宣书致特地派人给他送去了整箱的上品药膏，他每次的伤处都能够好得极快，整晚过去第二天就能够如常活动，但挨打过后皮肤上的紫青痕迹，却还是很难消除的。 华恃揉着自己的胳膊，沿着小道上山的时候忍不住在脑子里和系统小声抱怨。 “都半年过去了！半年你知道吗！我每天晚上做梦，梦里都是我在挨打的场景！” “我感觉我全身上下就没有没挨过打的地方，就算是有药膏也没用。”华恃戏精上身，含泪控诉，越说越是夸张，“药膏只能治疗我的身体，却没办法治愈我被师父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方微早就习惯了他这种表达方式，于是并不出声，只任由他继续说着。 大概是觉得光在脑子里说不过瘾，华恃趁着四下无人，干脆直接用言语说了出来：“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师父，别人家的师父都是徒弟长徒弟短，周鲤上次还写信跟我说他因为下山历练受了伤，他师父让他休息了整整半个月，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喂他喝药替他包扎伤口，我呢！我师父每次揍完我还觉得我伤得不够重，问我要不要再练练，每次我好不容易想好该怎么躲他的招了，他改天就换种花样来折磨我，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只要看到他的笑容，就觉得腰疼腿疼哪里都疼！” 方微：“……” 他很想咳嗽一声提醒华恃，但可惜系统是不会咳嗽的。 于是华恃继续饱含感情的控诉，就像是被欺负了叽叽喳喳找长辈告状的小家伙。 直到有个带笑的声音突兀自前方传来，打断了华恃的话音：“原来这半年里你这么委屈，那真是为师错了，徒儿你快过来，让为师再折磨你一次，这次你再受伤，为师必定亲手替你包扎上药，衣不解带地照顾你，你看如何？” 华恃：“……” 他脚步猛地顿住，僵硬地朝着前方声音传来处望去，这才发觉自己太过投入，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山腰亭外，而他刚才含泪控诉的对象，他那位恶魔般的师父，这时候正披着一身宽大闲散的青衣靠着亭柱坐在那处，朝他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华恃后背发寒，当即用最快的速度摇头道：“不用了师父！不用了！” 宣书致垂眸又换出了副伤感的表情：“可是徒儿嫌弃为师不如别人的师父温柔体贴……” “不不不，师父你这样就可以了。”华恃连忙阻止，表情唯恐不够真诚，“真的。” 宣书致笑了笑，他吓到这里也就作数了，没打算再继续装模作样下去，他拂袖招手让人进了凉亭，用眼神吩咐华恃替自己倒了杯茶，这才盯着华恃的动作，悠悠开口道：“你刚才是在跟谁说话？” 华恃怔了怔，回想起自己刚才对系统说话的事情被宣书致看去，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段时间来在玄灵阁里过得太随意，华恃什么都会和系统说，时间长了他发现系统似乎并没有那么冷漠，有时候甚至还能接住他某些话中的梗。 这个发现让华恃大为欣喜，于是也不管系统究竟烦不烦他，仗着对方只是个人工智能无法屏蔽宿主，于是与其聊天的次数更多，渐渐开始毫无顾忌起来，几乎是将所有的心事烦恼还有趣味爱好全都与系统交流。 但他没有想到这些话会让自家师父给听去。 华恃知道宣书致心思极深，于是不敢迟疑太久，只随口说道：“我刚才在自言自语啊师父。” 宣书致面色不改地听着华恃的胡扯，眼里甚至带着点戏谑的笑。 华恃头有点疼：“师父……” “嗯，以后自言自语可得记得在人少的地方。”宣书致从华恃的手里接过了他递来的茶，淡淡道，“别让人看见了。” 华恃的手僵在原处，觉得宣书致似乎是在暗示什么，但仔细看去他神态如常，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只是在随口叮嘱件普通的事情。 华恃低着头没再多言，只是轻轻“嗯”了声回应宣书致。 脑子里却是已经搅得天翻地覆起来，险些要将“沉睡”的邪灵都给折腾醒。 两个人这么交谈了片刻，华恃见宣书致先前的话似乎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真的要狠揍他一番的打算，于是终于稍微放下了心来，接着问道：“师父，今天怎么还不开始修炼？” 宣书致抬眉看了他眼：“怎么，你很着急？” 华恃懵了片刻，连连摇头：“不急不急，师父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我们再修炼不迟。” 宣书致听着他的说法，敲了敲桌沿方才似笑非笑道：“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华恃精神一振，坐直了身子连忙道：“师父请说！” 宣书致道：“现在你有了个下山历练的机会……”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华恃整个人已经苦着脸趴到了桌上。 宣书致难得有些怔住：“你怎么了？” 华恃脑子里对着系统回忆着数百种狗血套路剧情的发展走向，有种“自己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的痛心疾首：“我觉得这并不是个好消息。” 在剧情文中，在师门修炼多时的弟子下山历练，一般就意味着要走大剧情了。 搞不好这剧情还是噩梦难度的。 第49章 对于即将到来的噩梦副本，华恃保持着绝对的警惕心，在发觉没有办法推掉之后，他叹了口气只能开始打听情报，以求准备万全。 “师父，这次让我下山是为了什么事？”华恃小心翼翼地问道。 宣书致看他的模样觉得好笑：“都说了是好事，只是很简单的任务，你做什么弄出这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华恃脸色又苦了几分。 完了完了，每次大事发生前大家都是这么以为的，之前他们都觉得进入灵域十分安全，谁知道进去之后一下子钻出那么多不受控制的灵物，现在都觉得这是个简单任务，没准等到了现场之后大家才发现他们面对的是几千年的老妖怪。 套路都是这么来的，也不怪他现在想得太多。 华恃没法向宣书致解释，只能接着问道：“所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我需要下山做什么？还有人跟我同行吗？” 宣书致点头先回答了最后那个问题道：“自然是有人与你同行的，而且这次与你同行的是寒溪宗宗主的弟子周鲤，还有水云城城主之女，现在的邪道之主姬雁的徒弟羽星，这两人你应该都认识吧？”他说到这里又想了起来，眯眼笑着道：“对了，刚刚你还说过我不如周鲤的师父温柔体贴，没有衣不解带的照顾好你。” 华恃：“……” 他万万没想到话题都拉扯到这么远了，宣书致竟然还记挂着这茬，他摆了摆手连忙道：“我跟和周鲤平常有书信来往，但是和那位羽星姑娘没怎么见过。” 宣书致收回戏谑，“嗯”了声道：“没关系你们是年轻人，多相处相处很快就熟悉起来了，不过就算不熟也没太大的影响。” 华恃注意到了这次被派去任务的都是当初化灵大会上面备受关注的弟子，虽然他的情况有些特殊，是因为陆曜计渊他们几个相互之间的误会嫌隙，才会让他成为被四名高手争抢的对象，但周鲤和羽星却是真的实力高强，是真正年轻一辈中的强者。 华恃想到这里又有些不解：“师父你刚才说我们要办的事情很简单，但是既然暗示这么简单的任务，为什么要派出这两个人？” 难道说其他门派的年轻弟子都没空？ 否则灵道和邪道怎么会如此大材小用让周鲤和羽星来处理这种小事？ 而且—— 华恃忍不住又问：“我是怎么混进他们中间的？到时候要是真动起手来那对比多大啊，他们两个可都是年轻一辈里顶尖的高手，我跟他们差远了，要是打起来了我恐怕只能躲在后面给他们呐喊助威……” 宣书致神情微滞，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匪夷所思地看着华恃，确定华恃真的是对自己的实力心中没数，不知道他已经丝毫不逊于这两人，这才不禁失笑，低头用喝茶的动作掩住笑意：“那你就在后面给他们助威吧，记得喊得响亮点，别丢了我们玄灵阁的脸。” 华恃有点懵：“真的可以这样？” 宣书致笑过之后才道：“好了，实话告诉你吧，最近有人传来消息，说是昔日的霜林谷里面近来似乎有古怪的声音传来，有不少人进入其中看过，但都没有找到那古怪声音的来源，并且还险些被某个古怪的黑影攻击，所以灵邪两道商量之后，决定派几名年轻弟子去查探一下。” 华恃点了点头，听完宣书致的叙述之后立刻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那里危险吗？” 宣书致敲了敲他的额头：“危险就不会让你们去了，这件事情传得古怪，不少人听到之后都觉得惶恐，所以才会求助几大宗门，但只有我们几个宗主知道，霜林谷里是不可能出现危险的。” 华恃不解道：“为什么？” 宣书致托着腮静了片刻，道：“因为霜林谷里有道阵法，那是曾经柳栖霜带着灵道的数名高手在那处留下来的镇魔大阵，只要那座阵法还在，任何妖魔都没有办法靠近霜林谷。” 就是在听见那个熟悉名字的刹那，华恃就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柳栖霜？” 宣书致揉了揉眉角，无奈点头：“对，是他，你最关心的柳栖霜。” 华恃听宣书致这话，顿时低了声：“不是……” 宣书致好笑道：“你在扭捏什么？你天天跟我打听柳栖霜，我还不知道？虽然我不清楚你究竟对柳栖霜有什么兴趣，但正像是我说的，这道阵法就是柳栖霜留下的，你打算去看看吗？” 华恃怔了怔，接着又连忙点了头，悄然握紧了双拳。 既然是柳栖霜留下的阵法，那就意味着柳栖霜去过那处，那么只要在那里使用回光珠，必定能够再见到柳栖霜过去在那里经历的事情。 这么想想华恃对这趟行程也变得期待起来，竟然短暂地忘记了危险。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解：“可是既然你们都知道霜林谷没有危险，那为什么还要派周鲤和羽星他们去？” 宣书致挑眉道：“我们知道，可是别人不知道。” 华恃看着宣书致的神情，脑子突然在这时候转过了弯来，是不过他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是为了功劳？” 宣书致点头，对华恃的反应速度还算满意：“正是。” 大部分的人都认为霜林谷现在非常凶险，所以现在被派到霜林谷，必然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如果说这时候周鲤羽星还有华恃去到了霜林谷中，并且平安解决了问题回来，那么他们在年轻弟子们眼中的声望必然会大增。 “虽然羽星和周鲤他们的修为的确很强，但最近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他们也很少下山出手，最多也不过就是在门派的比试当中胜过其他弟子，虽然这也代表着他们的实力很强，但这样还远远不够。” 宣书致这么对华恃解释道：“寒溪宗主希望周鲤将来能够在寒溪宗担当大任，姬雁好不容易有个继承人，也希望羽星将来能够成为新的邪道之主，但他们两个现在没有什么声望。” “而霜林谷的这件事，就是让他们增加声望的最好机会。”宣书致将这话说完，又挑眉对华恃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华恃当然有，他现在心中非常不解：“那我呢？我是被塞过去凑数的吗？” 宣书致好气又好笑：“是，你现在快去收拾东西，今天下午就出发前往霜林谷，接下来一个月我没法和从前一样教你功法，但你的修炼也不能懈怠，知道了吗？” 华恃口中连声应着“知道”，事实上却已经将练功这种事情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应着声赶紧转身回玄灵阁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 不知宣书致是否命人将他要离开门派出去办事的事情告知了旁人，华恃收拾东西好东西离开房间，便撞见了不少前来相送的同门。 因为脾气好性子不错又爱热闹爱请客，华恃这半年来与同门的关系都很不错，尤其与几名同样属性为吃货的同门关系极好。所以这时候知道华恃要离开宗门，大家都开始叽叽喳喳地关心起来。 “听说霜林谷那边现在很危险，不会有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不是还有羽星和周鲤在吗？听说那两位实力可强了，有他们保护师弟肯定不会有事的！” “师弟你可要小心，遇到什么事情就跑，知道吗？” 大家从没见过华恃的实力，在他们眼里华恃也不过是个还在修炼基本功，天天打扫院落的新弟子，所以满心只想让华恃远离危险。 华恃有些感动，但想起各种各样的剧情套路，连忙又叮嘱道：“师兄师姐们，你们也千万要小心，什么禁地之类的不要乱闯，有人来闯玄灵阁千万要通知师父，如果实在有危险千万不要死磕，该往哪跑往哪跑。” 大家纷纷茫然，有人甚至忍不住问道：“是你出门游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还能有比玄灵阁更安全的地方吗？” 华恃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大家根本不知道真正的狗血剧情究竟是什么，在华恃看过的作品当中，主角的师门百分之七八十都在主角下山游历之后遭受了灭顶之灾，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督促主角的成长，让主角从乐观向上的天真少年变成冷漠绝情的高手。 华恃无言地和师兄师姐们拥抱了下，又不放心地叮嘱大家如何保命，还没将话说完，周荀师兄就从远处走了过来：“还在这说话呢，阁主让你过去一趟，说是最后有事要对你说。” 华恃怔了怔，他平时向来是在玄灵阁外的山腰上和自家师父见面，这时候听见周荀这话，却有些茫然起来：“去哪？” 周荀指着远处那座白色的阁楼：“当然是灵阁。” 正如同当初刚进入玄灵阁时周荀所说的，玄灵阁中有两座高楼，一座叫做玄阁，一座叫做灵阁，玄阁是收藏本门秘籍和各种心法的地方，而灵阁，便是阁主宣书致居住和接见客人的地方。 接到周荀的传话之后，华恃怀着好奇的心思去到了灵阁。 他曾经在打扫的时候多次从玄阁和灵阁的下方经过，但这却是第一次来到此处。 而等到真正进入其中，华恃才发觉这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神秘，整座灵阁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太过特别的地方，不过阁楼有些高，他慢慢往楼上走去，忍不住在脑中对系统说道：“我师父每天回房间都得爬这么高的楼层吗？他不会嫌累吗？” 方微照旧没有出声，事实上他也有些好奇宣书致这座灵阁当中究竟有些什么，为什么会如此神秘。 “听说平时弟子们都不准进这处灵阁，就算有客人来了，也都是在灵阁下面的房间接见，上面三层很少有人见过，特别是第七层，听说除了师父他本人没人见过。”华恃自顾自说着，回想起这半年来从师门听来的小道消息，“有人还怀疑师父是不是在阁楼里藏了什么东西呢。” 说到这里，华恃忍不住道：“你说他会不会在里面藏了个人？” 方微：“……” 他不知道这灵阁里面究竟藏没藏人，不过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隐约熟悉的气息。 华恃还在接着往楼上走，宣书致的住处是在灵阁的六层，灵阁总共七层，华恃来到第六层楼，正准备沿着走廊找到宣书致的房间，然而正在这时，却听见系统的声音道：“等等。” 华恃动作一顿：“怎么了？” 对于系统主动出声，华恃向来都会保持警惕，因为这意味着他或许又触发了什么支线任务，这意味着他或许能拿到什么新的奖励。 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华恃向来是爱好探索的。 方微感受着这灵阁当中的气息流动，终于确定那种他从进入灵阁开始就有的熟悉感觉是从最上方的第七层传来，他叫住华恃，等到对方出声之后，才又接着说道：“先别进屋，上楼。” 华恃微微瞪大了眼睛：“要去楼上吗？” 对于玄灵阁神秘的第七层，华恃自然是充满了好奇，但现在上去，若是惹怒了师父该怎么办？ 华恃还在担心，方微却完全没有这种顾虑，当即道：“上去看看。” 华恃顿了顿，在片刻的犹豫之后，到底还是相信了方微的话。 在他看来系统是看过剧本的存在，跟着系统的剧情走总不会出错才对。 在这么说服了自己之后，华恃轻轻点了点头，接着看了眼六层中宣书致紧闭的房门，接着轻轻咬唇抬步接着往楼上走去。 第50章 在走上第七层之前，华恃已经将所有可能遇到的情况都想了一遍。 包括这里或者藏着什么令玄青大陆的人争抢不已的密宝，或者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又或者里面真的藏了个人，比如说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宣书致是假的，真正的宣书致从头到尾一直被藏在阁楼的最顶层忍辱负重之类的…… 可惜现实及不上华恃丰富的想象力，华恃走上这层，才发觉这里相较于前面的六层楼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区别。 依旧是普通的摆设和饰物，看起来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没有藏着宝物也没有藏着个人。这里的摆设看起来就像是一处简单的书房，书桌和椅子的旁边放着个巨大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不知什么种类的老旧书籍，其中一个格子还堆满了书信。 但从那些书信纸张的泛黄程度看，应该是许久之前的东西了。 除却这些，还有能够让华恃在意的，就是此刻摆放在桌上的把柄匕首了。 那匕首通体漆黑，外面被灰布缠绕绑着，模样本没有什么太过引人注目的地方，但不知为何华恃却觉得视线没法从那匕首的身上移开。 “那是什么？也是天阶法宝吗？”华恃心中好奇，忍不住在脑中询问系统。 方微此时已经确定刚才吸引自己来到这里的那股力量正是这匕首，这匕首对他来说甚至十分熟悉，因为这东西曾经是他从某处古墓中带出，最后随手将其当作奖赏赠给了别人。 但他赠予的那人并非宣书致，而是易湛。 对于易湛的匕首为什么会在宣书致这处，方微并不感到好奇，但让他此时忍不住惊讶的是，这匕首为什么会生出了灵性？ 要知道武器要生出灵性并非不可能，但这却是极难的事情，整个天底下拥有灵性的器物，必然都已经超过了天阶，但眼前这匕首分明并非天阶法宝…… 方微心中有诸多不解，却没法回应华恃的问题，他将注意力短暂地自那匕首上移开，最后察觉到房间屏风后似乎还有东西，他接着出声道：“去里面看看。” 华恃先前犹豫着不敢上来，现在来都已经来了，自然要看个够本，所以他这次没有任何犹豫，很快便要去脚步绕过屏风，看清了里面的情景。 屏风后面有处软榻，还有些许普通的桌椅花瓶之类的东西，而就在这些之外，那雪白的墙面上，正挂着一幅画。 一幅占据了半个墙面的画。 画上有有山有水，也有许多人，其中一道身影不过是背影，身着漆黑长袍站在山头负手而立，似乎正眺望着远处。 而稍近些的地方，两名男子正执着棋子对弈，眉头各自紧锁着，谁也不肯相让。 另一侧的草地上有三人正执酒对饮，英姿飒爽的红衣女子手里抱着酒坛开怀畅笑，冷漠的少年皱眉不悦地瞪着她，而稍年长的男子则无奈地坐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人相争的模样。 还有角落树下高挑苍白的男子执扇轻笑，另一名宽袍缓带的青衫男子则坐在他身后的树上，手中执笛在风中吹奏着曲声。 华恃听不见那曲声究竟是何种调子，但不知为何，他出神地看着这幅画卷，不自觉的沉浸其中，却好像能够感觉到那笛声的悠扬与轻快。 “这是……” 华恃抬手去触碰眼前的画，然而指尖所触，却并非是画纸，而是冰冷的墙面。 华恃微微愣神，这才突然发觉不对，他回过头往四周看去，这才发觉眼前这东西竟然并非是一幅画，而是由墙边的书架上某个物件所投射出的场景。 所以这幅画看起来才会如此的不同，画中的每个人看起来都栩栩如生，仿佛这一幕正发生在眼前般。 不过此时的华恃更好奇的不是这能够投射影像的宝物，他更在意的是这画中的人，因为这画中的场景虽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但画中的人他却是见过不少的。 那背对着众人的身影是谁华恃暂且没法判断，但喝酒的人当中，最显眼的那名黑衣少年分明就是昔日的陆曜，而旁边站在树下执扇的人是现今的邪道之主姬雁，坐在近处执子对弈的两人，则是他的师父宣书致，以及如今的破雪斋主易湛。 看到宣书致与易湛如此坐在一同下棋，两人虽然微蹙着眉头似乎在为棋局而挂心，但眼底却分明都含着笑意，那是只会对亲近的人才有的笑意。 自家师父竟然在和破雪斋主这么亲密的下棋？ 华恃看到这幕，几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从还没拜入师门起就从周鲤那里听说过自家师父与破雪斋主之间的仇怨，据说这两人几乎是水火不容，只要破雪斋主在的地方，宣书致绝对不会前往，而只要是有宣书致的所在，破雪斋主也必然会特地避开。 两人谁也不愿意见到另一个人，虽然谁也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仇怨，但从破雪斋和玄灵阁建立以来近千年间，两人相互之间从不见面，隔空交手也是势同水火。 而华恃更是在化灵大会上面听说这两人足足打了三天三夜，最后亲眼见到他们打到了会场当中。 甚至就连他会进入玄灵阁成为宣书致的弟子，也是这两人争抢的结果。 直到华恃成为了宣书致的弟子，偶尔在练功的时候提起破雪斋主，宣书致还会咬牙切齿告诫华恃，玄灵阁与破雪斋势不两立，将来若是再遇上破雪斋主，就算打不过也绝对不能给他好脸色。 就是这样天天斗得你死我活，谁都不肯放过谁的两个人，他们竟然曾经是亲密到能够坐在一起闲谈下棋的朋友，这种事实的冲击对华恃来说不可谓不大。 华恃对着这幅画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叹，心里面忍不住向系统不停询问，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系统已经很久没有出声回应他。 方微也在看那幅由法宝投影而出的画面。 那是存在于他记忆中的场景，画中的每个人对他来说皆是无比熟悉，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宣书致竟始终保存着这幅“画”，并将它珍藏在灵阁的第七层内，不允许任何人见到并且触碰。 宣书致工于心计，在昔日邪道众人眼中最是难惹，向来不会将真实想法表露于人前，谁能想到他的心底却还藏着这样的一处柔软的地方。 方微心有所触，沉默不语，华恃盯着画中的人看了半晌，却禁不住叫出了声：“这个人，这个人他好像戴着面具！他是不是以前的邪主方微？” 华恃总算是察觉到了那人的身份，指着背过身去的那人询问起系统。 方微自然不会认不出自己，不过他却没有回应华恃，因为就在这时候，有人从房间外面缓步走了过来。 “为师在房间里等待许久，也不见你过来，本还担心你是否出了什么事，结果谁知道听到响动上来一看，我的好徒儿竟然在这里偷看我的东西。”宣书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房间的屏风处，半倚着墙正对着华恃轻笑。 他神色如常，眼底里却似乎蕴藏着许多华恃无法看懂的情绪。 华恃霎时脊背发寒，连忙站直了身子回过头来，对着宣书致勉强挤出个笑脸：“师、师父。” 宣书致挑眉看了眼华恃面前的画面，低声道：“看到了？” 华恃还没来得及回应，宣书致不知为何又接着重复了一遍：“你也看到了？” 没明白师父为什么会将这么简单的话连问两遍，华恃有些迷惑，却还是点头道：“看到了。” 华恃并不明白宣书致的意思，然而待在华恃体内的方微心中却十分清楚，宣书致后来的这声并非是在询问华恃，而是在询问他。 宣书致在这半年里早已经猜到了自己与华恃的某种联系，虽然似乎无法确定他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帮助着华恃，但他能够猜到自己必然能够看见华恃所见到的东西。 宣书致敛起笑意，转而抬手拂袖将那投影的法器收起，那幅画霎时消失，只剩下一面普通的雪白墙壁。 华恃回想着刚才那画中的场景，有几分欲言又止：“师父……” “我找你来是想要给你点东西的，不过你来了这里也正好。”他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神态，他回身自书架上找出几枚符咒扔给华恃，复又懒散地靠回了柜子旁：“这符咒你拿着，当年柳栖霜在霜林谷里布下的阵法的确没什么破绽，但谁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那玩意儿会不会年久失修，这东西可以稳固阵法，你去了霜林谷若是发现不对，可以用这符咒修补阵法，想来应该不会遇上什么问题。” 华恃听见这话当即将符咒好好收了起来，不敢有半点怠慢。 宣书致眯着笑眼看他，接着又提醒道：“对了，我记得陆曜和计渊以前也送过你两件好东西，你把它们也都带着，也许用得上呢。” 华恃听闻这话立即警觉起来：“所以这趟果然很危险对吗？” 宣书致没好气地笑道：“以防万一，懂吗？” 两人说到这里，宣书致忽地停下了话头，似乎是在以灵力感知着什么，片刻之后他对华恃拂袖道：“别在这烦我了，周鲤那小子来找你了，你赶紧准备出发。” 华恃连忙应声，转身往楼下走去，只是临下楼之际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房中的情形。 宣书致垂眸自书架上拿出了那些泛黄的信纸，低头小心地打开，似乎在专注地读着信上的内容。 而他身侧的墙面少了那幅投影而成的画面，霎时变得空空荡荡，唯有他独自一人待在房间的暗影之中。 第51章 正像是宣书致说的，华恃从灵阁出来之后，就见到了等在外面的周鲤。 半年不见，周鲤的改变的确不小，他拜入寒溪宗门下修行剑术，这时候身形比之从前拔高了不少，人也似乎要黑瘦了些，不过周身带着凌厉的剑意，看起来却不知为何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气息。 而相较于仙风道骨的周鲤，半年来华恃的成长却是…… “半年不见，你好像比以前要白了不少，皮肤也好了不少？看来果真是玄灵阁比较养人？”周鲤来到华恃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又继续打量道：“不过怎么好像瘦了？” 华恃：“……” 任谁这半年来三天两头的挨揍也不可能胖得起来，而变白皮肤变好这种事情，说出来周鲤大概是不会相信，他这些变化全都是靠天天擦药膏擦出来的。 宣书致那家伙虽然打起人下手又快又狠，但给的药却都是十成十的好药，不然他也没办法好得那么快能够继续接受折腾。 这么擦药时间长了下来，自然就变成这样了。 两个人当初一道离开家门前往参加化灵大会，原本关系还算寻常，但因为家世相当经历相当，后来进入师门后又开始相互通信，时间长了关系倒是比之前亲近了不少。 这时候再想起半年前的事情，两人都忍不住心生感慨。 周鲤感慨的是谁能知道半年前离开家门的两名少爷，这时候都已经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各自门派中的佼佼者呢。 而华恃感慨的却是谁能想到半年前离开家门的两名少爷，这时候都在外面苦成这样了呢。 华恃在心里第无数次表达出了回家的愿望，可惜现在不逼说回家，他还得跟着周鲤去危险的地方执行危险的任务。 他这么想着，与周鲤叙旧过后又问道：“对了，不是还有个人吗？那位羽星师妹呢？” 多个人总是多个保障，毕竟那位叫做羽星的弟子听说是整个年轻一辈实力最强的弟子。 华恃这么问出来，周鲤这才道：“羽星和我一起来的，她觉得玄灵阁风景不错，刚被你们门派的周旬师兄带去逛了，现在应该也快回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那头周旬师兄已经带着羽星回来了。 华恃从前在化灵大会上见过这位风云人物，也见过各大门派争抢这人时候的疯狂场面，当然知道这位其貌不扬的女弟子的实力究竟有多强。所以这时候见到羽星，他忍不住就有种见识了传说的激动心情。他上前一步正准备打招呼，然而谁知道他还没能来得及开口，对面的羽星在见到他后，眸光一亮便先走了过来：“你就是华恃师兄！” 华恃：“？” 没等华恃弄明白怎么回事，羽星已经上前两步拽住了华恃的衣袖，满脸兴奋地道：“我终于见到你了！当时在化灵大会上虽然见过，但是相隔太远了，现在终于真正见到面了！” 华恃衣袖被羽星拉扯着，脸上刚刚摆好的我笑容还没有来得及收回，这时候面对着羽星的热情，忍不住感觉有些懵。 等到周鲤无奈地打断羽星，将话说清楚了，华恃才知道这位身为风云人物的小姑娘丝毫就没有作为年轻一辈高手弟子的自觉，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强，倒是不知道为什么把他这个混子当成了崇拜的对象。 “不是，你到底怎么觉得我厉害了？”华恃听完解释后大为不解。 羽星理所当然道：“我对风雨殿主崇拜有加，能让他看上并且抢夺，还是被四大高手同时抢夺，华恃师兄自然不俗。” 她说着又忍不住叹道：“可惜风雨殿主看不上我，没有收我为徒的意思，不过我现在的师父也很好就是了。” 华恃更加不懂了：“你崇拜陆曜干什么？他不就是个酒鬼吗？而且你不是灵道弟子出身吗？” 羽星笑着眨了眨眼，没有继续解释这件事情，这时候其他弟子也都赶过来了，皆是慕名来见羽星和周鲤两名年轻弟子里的翘楚的，他们的对话自然没法再进行下去，华恃只能作罢。 接下来众人又聊了会儿，不过因为华恃他们三人还有任务在身，所以并未耽误太久。 宣书致这次并未相送，该说的话他都已经提前向华恃叮嘱过，不过只派了名弟子向他们打过招呼，华恃他们这就离开了玄灵阁。 临走之际华恃回头看了眼灵阁高高的阁楼顶，回想起那幅被藏在阁楼深处的画，忍不住在心里向系统问道：“那幅画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吗？” 他回想起画中自己见过和没见过的人，又问：“那些人现在在哪里？” 系统没有应声，华恃也早就习惯了，他转身上马，跟着周鲤他们出发，直到视线里的玄灵阁只剩下树木掩映下的两座阁楼房顶，他才听见系统的回应：“或许将来你能遇见他们。” 又或许，其中某些人已经不在了。 最后这话方微没能够说出口。 接下来跟随华恃去往霜林谷的这一路他始终没再出声，现在想来他已经完全弄明白了宣书致的心思，让华恃去往灵阁，并且任由他进入七楼房间，其实并非是巧合，而是宣书致故意为之。 而事实上方微也知道，宣书致并非是想吸引华恃走进七楼，他真正的心思，是让自己看见这幅画。 这路上方微没有出声，华恃与系统聊了半晌也没能够得到半点回应，最终他只能无奈地跑去和羽星周鲤两人聊天。 只可惜在马背上聊天实在是件非常高难度的事情，一路上面他们在马上颠得厉害，马蹄声和风声伴随着说话的声音，华恃与别人的交流只能靠喊，多几次下来不光对面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他自己也嗓子疼得厉害，于是最终只能放弃这件事情，独自憋闷着赶了整天的路。 他们是在两日后到达霜林谷的，这处地方名副其实，整片山谷皆是色彩鲜亮的红枫，若非近来出了事，谷中又有神秘诡异的声音不时传来，这里大概会成为玄青大陆观景的胜地。 华恃他们早在出发前就已经听说了霜林谷内的古怪情况，知道这里常有怪声传来，也知道此次行动并不危险。 但等到真正来到这处，听到山谷中传来的声音，他们才察觉到这声音远比他们所想象的要骇人诡异得多。 那声音自幽谷的最深处传来，伴着无数悠远的回音，时而似凄惨的哭声，时而似温柔的低喃絮语，时而又像是庄严威仪的吟诵声，各种各样的声响不断变换，让原本谈笑着来到山谷入口处的华恃等人顿时笑不出来了。 “这究竟是什么声音？”不光是向来胆小的华恃，就连周鲤听见这声音也微微有些紧张起来。 羽星虽身为女子，但不知为何胆子却比两名少年要大些，她认真倾听了半晌，蹙着眉头慢慢道：“我来之前听师父说，他们认为这里应该是有妖兽作乱，但现在听起来，这分明像是个人的声音。” 华恃同样在旁听着，他倒是没有像羽星那般考虑到许多的东西，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掉头离开这里。 眼前霜林谷这阵势，不管怎么看都是终极大魔王要出场的架势，而他们现在却只有三名入门刚过半年的弟子，不论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能够解决得了山谷里这位的样子。 华恃首先提出意见：“我觉得这里情况有变，我们最开始接到的情报不足，现在最好还是先退回附近的城镇住下，把消息传回各自门派，等师长决定再说，你们觉得呢？” 羽星似乎没有注意到华恃说的话，只凝重着神情继续道：“如果对方不是妖兽，那他为什么会待在这里？还弄出这样的动静？难道他是为了故意引人过来？” 周鲤也同样蹙着眉头，想了想道：“或许他有什么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比如说……” 羽星双眸微亮：“他在求助？” 周鲤当即点头：“很有可能。” 华恃：“……” 他就这样看着周鲤和羽星你一言我一语地将话全给说完，接着两个人拿出武器兴冲冲地准备开始要闯进山林见见那位“被困山林试图求助的可怜人”。 华恃觉得这种想法非常危险：“你们真的不想先通知一下你们师门吗……” 羽星道：“来不及了，那人不知道已经在里面困了多久，如果我们再回去通知师门等待回复，便又是好几天的时间过去了，我不认为这里的事情应该再耽误下去，我们能够处理的事情没有必要通知师门。” “不错，并且我们身上还有符咒，这霜林谷中也有阵法，就算有什么事我们也能够应付。”周鲤也同样道。 看着这两个人，华恃心中忍不住有些无奈，周鲤身为灵道弟子满身正气也就罢了，羽星似乎忘了自己现在算是个邪道弟子，怎么也这么正气十足？ 他眼看着这两人手执武器进入霜林谷中，无奈之下只能跟着他们的脚步往前走去，心里面仍是没底地询问着系统道：“霜林谷里面究竟有什么？我们会有危险吗？” 方微先前看着这三人的对话，这时候回应起华恃的话，语调中尚且还带着笑意：“不必担心。” 霜林谷里的事情的确有些蹊跷，但他从里面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妖魔气息，也没有什么太过强大的灵力，只不过似乎有什么东西掩藏在了谷中迷雾的深处，那东西甚至带着点对于方微来说隐约熟悉的感觉。 方微想要弄清这气息的来源，就算羽星和周鲤没有带着华恃进入山谷，他也会编造任务让华恃进入其中。 霜林谷里景致极美，走在层叠的红枫之中的三人神情却相当凝重，方微看着华恃戒备查看四周的模样，这才想起来这位大少爷似乎是头一次下山历练。 方微沉默片刻，终于主动宽慰道：“不会有事，就算发生了什么，宿主还有韵秀笔在身，可以随时遁入韵秀笔空间，脱离危险。” 华恃脚步霎时停下，怔了片刻才想起来自己竟然还忘记了这项功能。 第52章 他这半年来始终将韵秀笔当成是储物空间来用，平常收藏的东西总往里扔，现在也不知道究竟堆积了多少，就连他自己都忘记了，韵秀笔最初的作用并不是这个，那其中自有一番天地。 不过自从得到韵秀笔之后，华恃还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个功能，所以他至今仍然不知道韵秀笔的空间究竟是何种模样。 想到自己在危机时刻还能够利用韵秀笔逃命，华恃心里面不禁又轻松了许多。 他现在身上有师父给的阵法符咒，有当初计渊给的保命符，还有韵秀笔自带的空间，这样算下来至少他还有三条命可以用，若非遇到什么让人绝望的境遇，寻常状况的确是不会遇上什么太大的问题。 当然华恃也希望如果能够不必用上这些保命的东西当然是最好的，这些东西自然是要一直留在身上才能够给他足够的底气。 他心里面思索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前面的羽星和周鲤已经走出不知多远了，回头见华恃还没跟上，两个人又停步等了片刻，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行了许久之后，他们已经到达了霜林谷的深处，而原本飘渺诡异的声音似乎也离他们更近了，从最初渺远在天边，变成了现在似乎已经近在咫尺。 有时候就连华恃行走之间，都忍不住觉得那声音就在耳畔，只要稍稍转身就能够见到那发出声音的东西究竟是何人。 不光是他，周鲤和羽星似乎也有着同样的感受，他们边行走边不住往四周回头，然而不论声音听起来离他们如何近，他们却始终没能够见到那发出声音的人。 不知不觉，他们在山谷中已经转悠了整日。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三个人在这阴暗的环境里行走，脚步也因此放慢了许多。 华恃走在最后方，回想起在这山谷里转悠着的整天时间，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究竟时间都浪费去了哪里。 “我们是不是该离开了？”突然停步，向着前面还在不断寻觅的两个人道。 先前听着那诡异的声音，三名弟子原本都有些紧张，其中自然是华恃最甚，然而任谁在山林了走了整天，耳畔全是那古怪的声音环绕，实际上却半点事情没有发生，就算是再胆小的人也都该习惯了。 华恃终于突破了自己，这时候非但没那么害怕了，反倒还觉得这声音有点吵。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愿意留在这座山谷里面过夜，要知道许多时候夜晚才是发生一切诡异事情的源头。 就算是白天安然无恙，但谁知道他们晚上会不会遇见点什么东西？ 华恃催促着前面的两人，好在周鲤与羽星虽然满身年轻正道弟子的无畏与冲动，但还不至于莽撞到底，并没有还在这片山林里过夜的打算。 两人商量了片刻，虽然对于没能够找到人感到有些无奈，但最终还是决定先离开此处回到城镇，等到第二天再来继寻找。 听到他们的决定华恃放下心来，三人掉头沿着出谷的方向走去，然而他们来时并非是这条路，后来在山谷里面转悠也是为了找人，你没有特地去记忆方向，所以这时候回去，他们走了片刻，才发现他们竟是阴差阳错到了处从未见过的地方。 眼前所见的，竟是一片如同祭坛般的空地。 空地上生长着诸多杂草，但却古怪的区别于四周的其他地方，没有任何树木生长的痕迹，而就在这片空地的中央，立着五座古怪的石碑。 这石碑足有成人的两倍高，宽厚的石碑里在此地，不知为何先前转悠了许久的三人却完全没有发现此处，而现他们站在石碑之前，抬头看着石碑上的文字，却是…… “一个字也看不懂。”羽星紧皱着眉头，这副模样让旁观的华恃想到了上辈子考场上提笔四顾心茫然的差生。 华恃看了看羽星，接着又看像明显见多识广的周鲤，希望他能够给出答案。 但很可惜，周鲤此时看起来也有些懵。 华恃同样来到石碑之前，盯着这石碑上的文字看了会儿，发觉这些文字实在是古怪，似乎像是某种神秘的符号，又隐约像是什么奇怪的画作，这与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种文字都有着明显的区别。 “你能看懂？”羽星这时候走了过来，见华恃对着石碑皱眉，忍不住问了出来。 华恃当然看不懂。 他摇了摇头，不过没有立即出声，而是在脑中唤出了系统。 他的确看不懂这文字，但他还有外挂在身。 “系统，你能看懂这石碑上面究竟写了什么吗？”华恃问道。 方微当然知道，他非但知道，还曾经来过这里，从刚才华恃说要回去的时候，他看着三名弟子行走的方向，就判断出了他们必然会经过这座祭坛。 故地重游，但方微对这处故地却并无太多感情。 听着华恃好奇的询问，方微半晌终道：“这石碑上写的是祭文。” 华恃抬手本要抚摸石碑上的文字，但听见这话却又突然停顿了动作，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怕这石碑上的灰尘弄脏了手指似的，收回动作道：“什么祭文？” 方微道：“这上面是玄青大陆已经消失的古族留下的文字，四周的石碑上所刻的是祭祀文字，只有中央这块石碑，上面讲的是玄青大陆数万年前某位英雄与玄青大陆最强大的妖兽斗争救世故事。” 华恃点了点头，像这样的传闻故事他上辈子听说过不少，他好奇的是别的事情：“为么我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这种传闻？” 每个世界都有各自的神话传说，像这种上古妖兽被英雄收服的故事，最是富有传奇色彩。 但为什么他在玄青大陆生活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听说过最远的传闻也就是两千多年前的故事，而人们流传最多的则是千年前关于邪道之主方微的故事。年代再久远一些，故事便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而现在石碑上这勇者斗妖兽的故事，华恃还是头一次听说。 “结局怎么样？英雄打败了妖兽，所以世界恢复了和平？”华恃说出了惯常的套路结局。 然而这次系统的回应出乎了他的意料。 方微道：“最后那名英雄没能够杀死妖兽，相反，他被妖兽所吞噬了。” 华恃霎时愣住，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系统的话。 周鲤这时候正仔细地记着石碑上的符号，似乎打算回去再查古籍看看能不能弄明白意思，不过他视线不经意瞥过华恃，见到华恃怔然的模样，顿时忍不住出声问道：“怎么了？” 华恃还在因为系统所讲述的故事而震惊，这时候见周鲤发问也没法解释，只能摇了摇头借口说自己不小心踩到了石头，等到周鲤收回了注意，他才回过神连忙接着询问系统道：“那妖兽没死？妖兽没死玄青大陆不完蛋了？” 方微道：“不，妖兽在吞噬掉那名英雄之后就离开了，大家认为它是因为吞噬了英雄的力量，所以必须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够消化这力量，于是虽然当初那英雄没能够消灭妖兽，但他的确阻止了妖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妖兽都沉睡着吸收力量，没有办法再到人间作乱。” 华恃听得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故事：“这也行？但那妖兽没死，等它吸收完了力量出来，它岂不是会变得更强？” “是的，但没人能杀死它。”方微道，“所以后来妖兽再次降临的时候，人们就想出了办法，既然从前那位英雄被吞噬，便让妖兽安分了整整数千年，那么他们再找个人让妖兽吞噬，便又能让妖兽安分许久。” 华恃此时已经不能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他只觉得荒唐：“他们这是在养妖兽？那玩意儿越来越强，将来他们就越不可能杀死它，要是哪天那家伙胃口大了，不愿意只吞一个人……” “他们没有考虑那么多。”方微打断了华恃的话，最终语气又平静地道：“而且这只是个虚无的传说故事。” 不知是否是方微的语气太过平淡，他的话成功安抚到了华恃，华恃这才从那离奇的黑暗神话里回了神情，接着看像这四周道：“你刚才说这里是祭坛，难道这里就是……” 方微的回应很快证实了华恃的猜想：“这里就是古族向妖兽献上祭品的地方。” 虽然明知这不过是个故事，但听见系统说出“祭品”两字，华恃仍是忍不住脊背发寒，他连忙回头用手肘捅了捅周鲤的胳膊：“你平时看的书不少对吧？玄青大陆上下几千年的事你全都知道对吧？” 周鲤微微皱眉，摇头：“我只是跟随家父看过些书，远称不上全都知晓。” 羽星在旁笑了笑：“其实也差不多了，华师兄你不管有什么问题，问周师兄就对了，要是周师兄不知道的，那必然是典籍上没有记载的。” 华恃确认之后连忙问道：“那你知道玄青大陆历史上有过什么厉害的妖兽吗？” “妖兽？”周鲤沉吟片刻，“的确有过不少。” “很厉害的那种，谁也对付不了的呢？只能给祭品让它吃饱了自己心情好了离开的？” 周鲤神情顿时古怪起来：“从来没有听闻过，妖兽再强也强不过修者，纵然玄青大陆历史上有过因为各种原因修成的强大妖兽邪祟，但不管哪次皆有惊世强者出世将其降服。” 华恃听见这话顿时松了口气。 既然连周鲤都不知道，那看起来这传说应该就只是个普普通通毫无真实性的传说了，而这个祭坛也不过是前人们迷信之下的产物。 华恃在这边为传闻忧虑，那头的羽星却不知何时去到了祭坛的周围，也不知低着头究竟在看着什么，过了会儿华恃才听见她喊道：“你们快来看这个！” 虽不知道对方发现了什么，但能够让羽星语气带着点激动的东西，显然不会是普通的发现，华恃和周鲤顿时放下面前的石碑往羽星那处走去，走到一半华恃才突然响了起来，在脑中问道：“是当年柳栖霜留下的阵法？” 他没有忘记来到这里之前，宣书致提过这处霜叶林里面有着柳栖霜等人曾经留下的阵法，他们今天在这山谷里转了整天，华恃始终没有见到这阵法，现在想想应该就是在这片祭坛附近了。 方微听着华恃略带欣喜的语气，有些无奈地回应道：“是。” 他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不论何时，只要提起“柳栖霜”这个名字，华恃心情似乎立即就能变得明朗起来，连刚才担心的事情都给抛到了脑后。 看着华恃往阵法那处赶去，方微没忘记提醒华恃道：“小心四周。” 华恃脚步微顿，这才注意到四周好像的确有些不对。 那原本立体声环绕了整天的哭喊声，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消失了，而他们刚才始终在观察着祭坛附近的石碑，却甚至没有注意到那声音究竟是从何时消失的。 就在华恃警觉之际，他来到那处阵法面前，已经看清了阵法的全貌。 不久前宣书致曾经将阵法的修补符咒交给过华恃，华恃接手以后将其认真收好，但在收好之前，也没忘记认真看了几眼，而正是那几眼，让他现在见到这阵法的时候心里面顿时想起了许多的事情。 眼前所谓的阵法，应该是当年柳栖霜在此处山壁上刻写的符文，山壁上的符文与华恃先前所见那符咒上面的纹路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些符文因为年代久远，全都被掩藏在了树藤和枝叶的下面，甚至有的还被巨树的根须缠绕攀爬，遮挡了大半。 华恃和羽星周鲤他们见状不得不伸手扯开多余的树藤和根须，这才渐渐让阵法露出了它原本的样子。 只是在揭开某处树藤的时候，羽星动作微顿，后退了半步才回头对华恃和周鲤喊道：“你们快看这里！” 华恃从刚才听到系统提醒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时候听到羽星开口，他几乎能够感觉到自己心口“咯噔”一下的声音，他脚步很快，立刻来到羽星面前，抬手拂开树藤，这才发觉，那处树藤下方原本应该刻着咒文的石块，不知何时竟然被人削掉了大半，此时只剩下一片残破的缺口。 这阵法—— 羽星尚且不解，开口问道：“我听师父说这阵法十分牢固，怎么这么容易就破损了？是年久失修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华恃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好在周鲤还算比较清醒，他最后过来，但在看清状况的刹那，已经立刻开口道：“快将修补符咒拿出来，快——” 事实上不需要他开口，华恃已经拿出韵秀笔开始从里面的空间内寻找符咒。 然而他平时往韵秀笔空间里面塞的东西实在是太多，这时候心急之下想要找寻东西，抖了半天却是只抖出了花生瓜子还有一堆杂书，连半张符咒也没有看见。 “快出来快出来……”华恃忍不住念了起来，语气还有些发苦，“系统我的符咒放哪了？” 方微正准备出声回应，然而神识突兀察觉到什么，当即改口道：“小心！” 没等他话音落下，一道如狂浪般的力量已经像是察觉到了领地被入侵般朝着这处三人席卷而来，这次的突然袭击与上次在灵域截然不同，上次在灵域中那些灵物不过是狂躁发疯，失去控制，力量纵然狂暴，但却只是在毫无章法的破坏。 但这次不同，这次的对手是朝着他们三人而来，根本没有给出他们任何喘息的时间，不过迎面的这瞬间，华恃已经察觉出这绝非他们能够对抗的敌人。 他甚至没有请求系统帮忙的时机。 华恃不知道将死之际会是什么样的境遇，但他只觉得眼前时间仿佛骤然静止，他竟然在这瞬间的时间里想到了许多的事情。 后悔，不甘，以及浓浓的担忧。 他想起自己身上是有计渊所给的替身符咒的，就算是现在被这道暴戾至极恐怖至极的力量所击中，他也可以借用那灵符的力量活下来，但现在他们有三个人。 周鲤和羽星都没有符咒在身，他们死了就是真的死了，而自己救不了他们。 不，还有救。 华恃骤然睁大双眸！ 韵秀笔还在他的手里，就在不久之前，系统还提示过他韵秀笔的真正作用。 华恃从这片头脑的空白中霎时回过神来，他心中已定，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犹豫，他飞身扑向身后的周鲤与羽星，左手扣住羽星手腕，右手揽住周鲤，他右手当中还紧握着韵秀笔，此时掌中泛起灵力光芒，不过就在那道力量席卷而至的瞬间，华恃被这力量波及口中呛出鲜血，然而也在这同时，他已经启动韵秀笔的力量，将两人带入了韵秀笔的空间当中。 · 片刻之后，三人的身影同时出现在一片盈着漫天星海的湖畔。 星空之下湖水因为三人的到来而微起涟漪，华恃感觉到自己带着两人砸在地上，费劲地抬头看了眼身侧的两人，才发现他们已经因为刚才的力量冲击而陷入了昏睡。 他脸色微白，唇角还在溢血，然而只等到他探过了两人的情况，发觉他们只是昏迷而没有生命危险时，他才终于松了口气，翻身仰躺于草地上。 头顶是灿烂的星辰，四周仿佛有风，华恃艰难地扭头看见了湖畔如同仙境般的宫殿，这才终于确定自己已经到了韵秀笔的空间当中，已经到了安全的所在。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韵秀笔的内部，竟然会是这种模样。 “看着还挺富贵的。”华恃忍不住牵扯着唇角笑了起来，不过笑容没能够保持太久，他就因为脱力而晕了过去。 而这时候已经昏迷过去的三名年轻弟子并不知晓，就在这时，有道金色的光球自华恃的胸口缓缓飘出，随后在光芒大盛间，它渐渐化出了人形，仿佛一道华光璀璨的金色影子出现在了他们的身旁。 第53章 华恃昏睡的时候并不安稳。 他自来到这个世界，便被师长和亲人照顾得很好，就算曾经遇到过危险，也有系统出手相助，当初在灵域当中发生的事情，甚至他还没来得及回神，就已经被彻底解决。 而这次不同，这次他亲眼见到那近乎摧枯拉朽的力量往他所在之处席卷而来，而他在那瞬间的意识空白中甚至险些忘记要如何使用自己的能力逃生。 在这样的刺激之下，华恃纵然最后已经惊险地自危险中逃脱而出，但在重伤沉睡当中，他依然感觉自己仿佛还在险境当中，口中不停地喊着什么，眉头紧紧皱着，直到感觉到似乎有人轻轻地抚过他的额头，他才终于缓缓舒展了眉头，连带着就连梦呓也随之停止。 他觉得自己仿佛自深渊突然之中又回重现在了云朵里，触手借是绵软的云，而他躺在云层当中，正被什么人温柔的安抚着。 许久之后，他才终于渐渐恢复了意识，皱眉睁开了眼睛。 没有什么充满危险的深渊，当然也没有什么绵软的云朵，他发觉自己此时正躺在一处干净整洁的房间里，而房间的桌上摆着水果糕点和酒，书架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书，四周还有琳琅的宝贝和饰品。 这处房间华恃自然没有来过，桌椅和房间的摆设也并不熟悉，然而不论他怎么看，都觉得这房间里的东西非常的眼熟。 甚至于就连桌上那块糕点的成色，他都觉得眼熟得要命。 这究竟是哪里？ 华恃眨了眨眼睛，坐起身来活动着手腕，发觉自己身体似乎还有些无力，但除却这个，却似乎没有太多的不适。 他接着回想自己昏睡钱发生的事情，脑子里这才猛地晃过不久前他在霜林谷中见到的事物，那片神秘的祭坛和诡异的故事，那方被人破坏的阵法，以及最后突然袭来的狂暴而又诡异的力量。 而在这最后，他在情急之中开启了韵秀笔的空间，带着羽星和周鲤避入了空间之中，这才终于勉强算是逃过一劫。 他终于想起来了！ 华恃想到这里，骤然站起了身来，他环视着这房间里的各种事物，到现在才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这些东西这么眼熟。 因为这些原本就是他存在韵秀笔空间里的东西！ 他现在就在韵秀笔的空间当中！ 虽然想明白了此事，但华恃这时候却很快又茫然起来，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明显已经被换过的衣物，还有身上被处理过的伤势，心里不禁疑惑，他明明记得自己先前昏迷的时候是带着周鲤和羽星一起摔在一片夜晚的湖边，但现在他又是怎么进到屋子里面的？ 是谁救了他？将他带进了屋子？难道是羽星他们提前醒来了？ 可是华恃转念又打消了这个想法，他昏迷之前检查过两人的伤势，这两人分明比他伤得还重，肯定不可能比他提前醒来。 既然不是他们，那又会是谁？ 他心里满是疑惑，忍不住吐嘀咕起来，而也就在他疑惑不解之际，房间外面忽地传来声响，接着有道身影自外面缓缓踏了进来。 华恃暂时还没能够理清头绪，现在突然听见声响，几乎是立刻抬头略带惊慌地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这一眼看去，他却不禁愣住了。 因为门外走进来的那道身影，实在是…… 还真的只是一道“身影。” 那是团看不清五官的光影，看起来有些像是他从前在灵域的曳光森林里初次见到自己的灵物精灵先生的样子，但仔细看却又似乎有些不同，精灵先生纵然是发着光看起来身影有些模糊，但却是拥有着实体能够看清容貌的，只不过他的身影有些浅淡而已。 然而眼前的这道身影却是完全不同，华恃根本没有办法看清他的容貌，除却身体的各个部位能够分辨，其他的没有任何轮廓，这看起来……就像是只是个光球组成的“人”。 只是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不是人。 华恃狐疑地看着这家伙，大概是因为这东西金色的光芒看着有点眼熟，华恃在这瞬间竟然忘记了害怕，他怔在原地也没出声，只是不住地打量着面前这光芒组成的人影。 直到对面那道人影先抬头对着华恃发出了声音道：“宿主醒了可以先服下伤药。” 那道人影说着话，将几个药瓶放在了面前的桌上，就这般隔着桌椅远远看着华恃，没有要上前相扶的意思，也没有要给华恃喂药的意思。 华恃从刚才那声音里听出了点熟悉的感觉，毕竟已经朝夕相处整整一年有余，虽然对方出声的时候少，但作为长期以来交流得最多也分享了最多秘密的存在，华恃不可能会感到陌生。 但这熟悉感却让华恃忍不住开始有些怀疑，怀疑自己是产生了幻觉，还是现在这幕场景原本就只是个梦境，他低头看了看被人影摆在桌上的药，又突然转身来到窗口，掀开窗户去看外面的景色，直到确定自己现在仍在那片夜色与湖泊所在的场景中，他这才重新回过头来，双眼渐渐睁大，带着点不可思议的说道：“你是……系统？” 人影脸上看不见表情，但音调却是带着笑的，他很快回应华恃道：“是的。” 这道人影的确就是方微。 虽然不清楚这究竟是为什么，但正像是华恃看到的，他的确用这样的形式出现在了华恃的眼前。 这也是让方微意料不到的结果，先前华恃使用韵秀笔将周鲤和羽星带到了这处空间之内，方微见他们狼狈模样，心中有意想要相助，当时催动神识之后，才发现韵秀笔中的空间另有玄机，在这处空间之内，他的神识竟然并不像在玄青大陆那般只能以灵力球体的模样现世。 他的神识脱离了华恃的身体，开始慢慢凝聚成人形，虽然与自己的本体稍有区别，但却已然能够如同常人般触碰到华恃等人。 更甚至于，只要他想，他的身神识可以变成任意的模样，凝聚成真正的人形。 方微没有将自己的真实情况完全告诉华恃，否则华恃很容易判断出他并非真正的系统，但有些事情还是可以说的。 在简短的讲解之后，华恃点了点头，自以为理解了方微的意思，于是他在房间的床边坐下，随便抓了把果子在手里吃着，晃着两腿这才道：“所以你在这片空间里可以拥有实体，我是这片韵秀笔空间的主人，而你是我的系统替我管理这片空间，就类似于……你是这里的管家？” 方微：“……” 他有些好奇华恃的理解能力究竟是什么样的回路，才会在自己的解释之后理解得出这样的结论。 但现在看着华恃这副认真琢磨的模样，方微觉得自己怎么解释都好像不太对，于是只能点头道：“是的。” “这个我知道，我很熟。”华恃眨眼道，“我在穿越之初从那群系统那看了不少系统的初级使用指南，好多系统都有这个，就类似于……主神空间之类的？有的系统还可以穿越时空去不同的地方做任务，空间就是他们的中转站，我说得对吧？” 方微这时候已经没有办法说“不对”了，而且跟其他系统相比，自己这个“系统”的功能似乎实在是不够丰富多彩。 华恃接着又道：“你刚才还说，你的形象是可以变的？” 这句华恃倒是没有理解错，方微现在是神识的形态，想要变成什么模样不过都在一念之间而已，他想到其他系统的能力，这时候也终于有了自己是个“系统”的自觉，索性道：“宿主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为系统设置不同的模样。” 反正不过是在这片韵秀笔的空间而已，偶尔迁就下华恃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方微这么想着便干脆给了华恃这个折腾的机会。 华恃果然听到这里忍不住眼睛亮了起来：“随意我怎么设置？” 方微淡然点头：“嗯。” 他回答的时候并未想上太多，但等接触到华恃灼灼发烫的目光，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实在是有些过于简单欠缺考虑了。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在确认周鲤和羽星没事之后，华恃就开始了他不知疲惫的“捏脸”过程。 “其实女性应该会比较好吧？每天我练功累了，就跑来这片韵秀笔的空间里面休息，有个长腿貌美的姑娘替我剥葡萄，替我揉肩捏腿，亲切地迎接我回府，感觉好像比较有气势？” “最好是要有长长的黑发，皮肤很白身材很好穿着职业装的！身形要高挑一点的！” “哎不对不对，还是不好，不要姑娘，不然我放不开，要、要不然还是变成小孩的样子吧，就大概这么高，到我的腰这么高就好了，最好是那种眼睛大大的扎两个小辫子的，哇就是这个样子！天哪太可爱了！” “其实我觉得……系统你还会变出其他种族的人吗？类似于什么矮人巨魔啊之类的，哦，这个是西方的种族好像跟玄青大陆不太搭，那你会变鲛人吗？长着长尾巴的那种？” 到了最后华恃甚至已经玩上了瘾，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不停地折腾着方微的外貌，让他变男变女变高变瘦甚至还尝试过什么狼人吸血鬼造型。 方微对于自己做出的决定后悔不已，最后干脆已经面无表情麻木地任由华恃折腾。 华恃玩到最后，甚至于就连始终“沉睡”在华恃灵海里的邪灵也忍不住钻了出来，在华恃身后看着方微百变的模样，忍不住别过脸强忍笑意。 这么折腾的时间太长，眼看着羽星和周鲤都快醒来了，华恃被方微提醒也该去看看情况如何了，他这才收回了玩心，苦恼着挠了挠下巴道：“可是到底该用什么模样比较好。” 他说出这话的同时，眼睛忽地一亮，继而再度看向方微，不知为何神情变得有些紧张和期待起来，他眨了眨眼道：“那个，你能不能，变成柳栖霜的样子？” 第54章 方微没说话。 他迎着华恃期待又紧张，紧张中还藏着点害羞的视线，心里面忍不住感到怀疑，甚至认为对方是不是其实已经看出了他的身份。 但回想起华恃那总是天马行空的心思，方微立刻就否定了这样的判断。 让华恃从细枝末节处整理出线索并且得出“系统”就是柳栖霜这种推论，实在有些不大可能。 不过纵然如此，方微仍是觉得这幕有些过于戏剧性。 让柳栖霜变成柳栖霜的模样？ 没等方微有所回应，邪灵在华恃的身后已经大笑起来：“这不就是你本来的样子吗？所以你们刚才究竟是在折腾什么？” 邪灵这声只有方微能够听见，在大部分的时间里邪灵都是在用灵体间的交谈方式与方微对话，他真正出声与华恃说话的时候却是少得可怜。 邪灵美其名曰不愿打扰华恃修炼，而事实上方微猜测，邪灵只是怕自己这位契约对象说话太过令人生气，而他控制不住会不小心打死对方。 方微听见邪灵的声音无奈看了眼对方。 邪灵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不知是觉得终于有人能让方微吃亏所以心情愉悦，还是觉得终于不止自己被华恃气得半死所以高兴。 不管邪灵如何反应，方微既然先前对华恃放出了话，这时候也只能照做。 他心里面不禁觉得好笑，他原本回避着暴露身份，所以特地改换了模样，却没想到最后换来换去，还是在华恃的主意下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方微眉目微舒，身上金色的光芒再次扬起，不过短暂的改变过后，金光自他身上消散，而他也终于在华恃期待的目光下变回了柳栖霜的模样。 柳栖霜在华恃的心中是样貌极美的，当初在凝山的废弃灵道总坛，华恃在房间里见到那幅柳栖霜的画像，瞬间便对那画中人一见倾心。 那不过只是幅普通的画像而已。 但现在华恃面对着的却是真人，真正存在于眼前的，并非画像也并非回光珠内幻影的真人。 纵然心中明白这人其实是系统改换形貌而成，但华恃看着面前这“柳栖霜”，看他目光流转间的细致神韵，看他微微抬眸时唇角抿着仿佛的笑意，都觉得如诗卷般动人。 太像了，也太美了。 华恃盯着方微久久未能言语，而方微任由华恃打量，便如同真正的系统般，也不在意自己的模样究竟会不会让人瞧出端倪。 许久之后，华恃眨了眨眼，总算是有了要回神的意思。 方微低声道：“宿主。” “啊，嗯。”华恃似乎想要抬手，又不知为何应了声后赶紧将手又缩了回去，不知道该如何安放似的，僵了半晌才微微红着脸眸子亮晶晶地道：“怎么了？” 方微看着华恃这幅反常的样子，在心里面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出声提醒道：“宿主，我不是柳栖霜。” “我知道，我知道啊。”华恃连忙点头，但是对上方微的眼睛立刻又低下了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可是我就是忍不住，你这幅样子太像了，简直比幻境里的看着还好真实，就好像……好像柳栖霜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一样。” 自然是真实的，因为他原本就是柳栖霜。 邪灵的笑声再度传来，他似乎少有这么愉快的时候，只可惜方微心中却是愉快不起来。 他只觉得无奈。 他至今也尚未明白，究竟为什么华恃会因为一幅画就喜欢上一个已经“死去”千年的人。 眼见着华恃的神态，方微静了片刻，终于还是出声提醒道：“宿主，柳栖霜早已逝去千年。” 很少有人会去提醒华恃这件事情，华恃怔了片刻，没有出声。他这么长的时间里主送追随柳栖霜的痕迹，用回光珠不断看着那人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回溯着他的人生轨迹，虽明知道那人其实已经逝去近千年的岁月，但在他看来，却似乎仍然活着一般。 直到这时候突然被方微提醒，他才意识到那人的存在已经与自己相隔了多年。 华恃原本明亮的眸子忽地有些暗淡了下去，他低着头牵扯着唇角笑了笑，小声道：“其实我知道的，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情。” 他这么说着自己也禁不住挠了挠脸颊：“是不是很奇怪？” 华恃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眼方微，经过整年的修炼，他已经不再是身形过于单薄的少年，但他的身上仍然有种少年人才有的气息，干净纯粹视线里便能够让人感受到满心的赤诚。 方微接触到那片视线，沉默后终是摇了摇头，这时候也不再去说起那些千年前的事情，只改口提醒华恃道：“宿主在韵秀笔内耽误的时间已经很长了，现在应该考虑下别的事情了。” 华恃刚刚还沉浸在对于柳栖霜的情绪中，这时候听见方微的提醒，他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耽误？” 他觉得这里非常的安全，似乎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们，倒不如就带着周鲤羽星在这韵秀笔的空间里等着，等他们几个的师父发现了他们出事，必然会带人来此处救援。 而等到彻底安全之后，他们再从韵秀笔内出去也不迟。 华恃说着“不急”，这便打算起身去看周鲤和羽星的伤势，看他们是否已经醒来，但没等他走出房间，方微便在身后开口提醒道：“宿主似乎忘记了，韵秀笔的空间开启是有时间限制的。” 华恃骤然听闻这话，原本已经搭在门上的手，霎时又停顿了动作，连带着神情也紧张起来 时间限制？ 在听见方微的这话之后，华恃几乎是立即从记忆里将关于韵秀笔的功能介绍给搬了出来，片刻之后，他才记起当初他从那处密室里找出韵秀笔的时候，系统的确向他介绍过韵秀笔的功能与使用方法。 “此法宝可以随意在周围织成幻阵，使宿主暂时进入特殊幻境韵秀天境，用以躲避进攻或者短暂落脚，幻境每次持续时长二十四小时，使用CD五天。” 这是当时系统对韵秀笔功能的介绍。 使用CD五天。 空间幻境每次持续时长二十四小时。 二十四小时！ 华恃脑袋“嗡”地一声，总算是弄明白了这其中最重要的点，他几乎是立刻回过了头来，如同被火燎了般飞快松开搭在房门上的手，朝着系统急促问道：“现在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我究竟昏睡了多久？” 方微早就猜到了华恃会是这个反应，目的达到，他不紧不慢地道：“你昏睡的时间不长，只有十个小时而已。” 十个小时说不长其实也足够长了，虽然对华恃来说当年在华家被人好吃好喝伺候着，赖床睡上十个小时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昏睡与赖床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并且现在剩下的时间本就不多。 华恃回想起不久前在山谷里遇到的那道可怕力量，他本以为自己只要躲进这韵秀笔的空间里就可以不必再担心这些问题，谁知道这安全也只是暂时的，等到韵秀笔的作用结束，他还得再回到那片阴沉的山谷里面对那个未知的强敌。 “还有十四个小时了……”华恃喃喃念着，脑中不断思索着脱离危险的可能。 然而方微静静听着他的声音，却突然开口纠正道：“不是十四个小时，宿主刚才醒来替我改变形象已经花去了八个小时，现在只剩下六个小时了。” 华恃：“……” 竟然花了这么长的时间？他竟然完全没有感觉？ 眼看着华恃懵在当下，方微心情好了许多，这下有些理解邪灵刚才为什么会高兴了。 他接着道：“宿主要去看看其他两人吗？” 华恃连忙点头，现在剩下的时间不多，他自然没时间再耽误，立即转身出了房门。 因为不知道周鲤和羽星被安排在哪里休息，华恃转身让系统带路，方微行走在前面，华恃则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怎么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方微感觉到有什么牵扯住了他的衣物，他回头看去，这才发觉华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近前，正抬手拉着他的袖摆。 方微并不言语，低头看着他的指尖。 华恃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收回了手：“我看见你的模样就有种柳栖霜就在眼前的感觉，没……没忍住想摸摸看。” 方微神态没什么变化，只重复着华恃那句话道：“摸摸看？” 华恃摇摇头，又有点不好意思，接着抬起双手催促道：“好了我保证不乱碰了，我们快去看看周鲤他们吧，我都醒了这么久了他们怎么还没有醒过来！” 他像是着急着什么似的，赶紧往前面冲了出去，很可惜因为不识路走错了方向，很快又被方微揪着手腕给领了回来，两人这才终于来到周鲤和羽星的房间。 两个人被分别放在两张床上，因为伤势太重至今还没醒过来，华恃进屋后就立刻忘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连忙到了床边检查他们的情况。 方微跟在他的后面进屋，慢慢道：“不是太严重的问题，不过冲击太大需要点时间，醒过来就无事了。” 听到方微的说法华恃松了口气，不过转眼又忧愁起来：“六个小时之内他们能醒过来吗？要是醒不过来，我们被韵秀笔扔出这里，回到霜林谷里面……” 那岂不是他要独自带着两个昏迷的人进行战斗？ 他们三个人都打不过的家伙，现在让他自己来对付，他觉得就算是在梦里这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华恃绝望地看着昏迷的两个同伴，半晌终于开口道：“有没有什么办法……” 方微想听听他的说法，于是应道：“嗯？” 华恃艰难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也晕过去？” 晕过去了他大概就没那么害怕了，大家一起晕总比他一个人醒着要好。 方微：“……” 他被华恃的说法给气笑了，他一袭雪衣站在窗边，轻轻颔首令对方过来，等人到了近前，他才笑着说道：“不会有事，也不要担心，我会帮你。” 华恃定定看着身前的方微，他的身后是窗外的漫天星辰与星辰下波光闪闪的湖泊，他本就白皙的肤色被这星光照得剔透，谈笑间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滑过脸颊垂至胸口轻轻晃荡，看得华恃微微恍惚，只觉得眼前的人似乎连那衣衫的褶皱都是好看的。 分明知道这是系统变幻了模样，但不知为何华恃听着他说出这句话，他却真的渐渐平复了心情，收起了畏惧。 第55章 “你们先前在山谷里遇上的对手的确很强，但并不是没有办法应付。”既然说过要帮助华恃，方微自然开始替他想起了办法。 事实上他甚至可以如同半年前在灵域里那时一样，直接利用神识的力量，暂时借用华恃的身体去解决这个对手。 但他最终却没有选择这样做，因为正如同宣书致特地让华恃前来此地，以及羽星与周鲤的师长让他们前来霜林谷，他们的本意都是在可以控制的情况下让弟子们能够自己解决问题并且获得成长。 虽然他们得到的情报有误，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但如今有他在场，事情便不会变得更糟，反正不论如何，他绝对不会让华恃出事，而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这些事情最好还是让华恃亲自解决会比较好。 而他可以适当为华恃提出些许意见。 方微见华恃在他面前坐下，坐姿端正，双眸圆睁，模样竟有些乖巧，他不禁笑了起来，接着说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在霜林谷转了整天都没有碰上任何问题，但却恰好在接近阵法的时候正好被人所袭击？” 华恃恍然叫了声，反应极快：“那家伙是因为阵法才袭击我们？” 方微听他这么猜测，却并没有点头：“可是那本就是残破的阵法，到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作用，那人……姑且猜测那是人，他就算是要袭击你们，也该是在你们发现阵法破损之前，阻止你们发现这件事情。” 华恃眨了眨眼：“但他却是在让我们看清阵法破损之后，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他没来得及？这不可能啊，他动作那么快，不可能会来不及阻止我们。” 方微静静看着他自言自语的模样。 华恃对上方微的眼睛，顿时有些说不下去了，他从前习惯了在脑子里和系统说话，当然大多数时候是他在自言自语，系统很少出声，但就算是这样，华恃也能够通过系统偶尔的回应知道对方总是在听着的。 所以华恃平常总是十分聒噪，然而这时候与系统当面交谈，感觉却又是完全不同了。 华恃收回话音，低着头道：“哎，我是不是太吵了？” 方微好笑地看他，心道是这时候你总算是知道你有多吵了，但平常在脑子里不停发出惊叹号的时候怎么没这个自觉？ 不过这话他到底也只是想想而已，他顿了片刻，带着略微的笑意道：“尚可。” 华恃还是有些不自在的样子，挠了挠脸颊道：“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你的脸，我就说不出话了，就算明知道你是系统也不行。” 方微低柔着声音道：“继续。” 华恃怔了下，没有立即领会方微的意思，方微于是适时出声提醒道：“那人为什么会等到你们看见阵法才动手。” 这才想起来刚刚的话题，华恃却再度陷入了困惑之中：“我想不出来，那家伙总不会是脑袋有问题吧？” 方微眉梢微扬，笑着没出声。 华恃见他反应，狐疑道：“真的？” 方微点头道：“不排除这样的可能。”眼见华恃有些惊诧的模样，方微不疾不徐的解释道：“对方的行事没有丝毫逻辑可言，而且你们来时候在山谷当中听到的声音……如果那声音真的是对方发出来的，那么这就更可疑了，事情或许真的就像你说的那样，那人的头脑或者并不十分清醒，这样所有的谜团就都能够被解决了。” 虽然这种解释方法让华恃有些预料不到，但仔细想想的话，似乎又好像没有任何不对。 华恃觉得哭笑不得：“所以袭击我们的那家伙，他只是因为脑子不清醒，觉得看我们不顺眼才突然动手的？” “或许是你们的什么行为激怒了他，又或者有什么东西是他的禁忌，比如那方阵法，因为你们触碰了那阵法，所以他才会在刺激之下暴起伤人。”方微这般推测道。 华恃原本因为听到那对手可能是个疯子所以稍微松懈了些，但不过是转眼之间他又立即反应过来，纵然对手是个疯子，他面临的处境却半点也没有好起来，因为若是对手是正常人，他或许还能有机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或者想办法说服对方，但若是对上油盐不进的疯子，那他们根本做任何事情都行不通。 华恃想到这里，脸色越发僵硬，方微在他的魂魄里住了许久，对华恃那颗脑袋已经熟悉到不能更加熟悉，几乎只是接触到他的眼神，就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他于是主动安慰道：“对付单纯的人很容易，你只要知道他在意的是什么，事情便很好解决。” “他在意的是阵法？”华恃连忙道，“那我出去之后立刻带周鲤羽星他们远离那个阵法是不是就可以了？” 方微道：“我暂时还没有办法判断，你可以这样尝试。” 华恃：“可是，那我万一……” 方微这回没有接他的茬，微垂着眼眸看他，给出的提示也就到此为止，接下来的事情也该华恃自己去思考了。 看着华恃低头冥思苦想焦虑万分的样子，方微觉得心情不错，不过很快他微微扬起的唇角又轻抿了起来，他看着这片韵秀笔空间无垠的夜色，心思却禁不住飘了出去，刚才的话并非只是单纯在提示华恃，他自己整理着心思，却也禁不住开始有些疑惑起来。 究竟那出现在山谷中的人是谁？虽然那山谷里不断重复的低喃絮语因为山风与回响的关系变得并不真切，但为什么他会对那声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会不会是他所熟悉的人？ 方微没有办法再想下去，任何一种可能都让他心中的不安越加浓烈。 · 在方微的提示之下，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华恃抱着头蹲在角落里不住思索，半晌也不见动弹，直到方微出声提醒他时间即将到了，他们即将被送离韵秀笔的空间，他才终于满脸不情愿地抬起脸来，磨磨蹭蹭站起来的模样活像是在寒冬被人从温暖的被子拖入了寒风呼啸的雨雪中。 感觉着幻境逐渐在眼前消散，华恃左边扛着周鲤，右边扶着羽星，欲言又止地看着面前的方微，深吸了口气才勉强保持着脸色没变：“那、那我真的出去了。” 方微点点头，看他模样又补充了句：“不必太过紧张。” 不紧张才怪了，对面可是能够一只手捏死他们的**oss，而他甚至连对方究竟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华恃想到这里心里面忍不住更紧张起来。 他抬头又看方微，在视线接触到方微的时候，他意识不知道怎么又飘忽了起来，扭捏着道：“那个……” 方微抬眸询问：“嗯？” 华恃因为手里面还扛着抱着两个人，实在没法空出手比划，他只能上前两步，声如蚊蚋地道：“你能不能，抱抱我？” 方微对这突然的要求有些惊讶，是以没能够立即回神，只是定定看着华恃。 华恃以为他没有听清自己的话，于是顶着微微发烫的脸将声音提高了些，又说了出来：“我只是觉得，要是有美人替我打气的话，我或许会稍微没那么紧张？你虽然不是真正的柳栖霜，但是你现在的模样和他这么像，应该……还是会有点作用的吧？” 方微：“……” 他觉得好气又有些好笑，这倒的确是华恃的作风，就算是在这种时候，也没忘记再捞上点好处。 不过看着左右各挂着个人的华恃，方微实在有些下不去手，他也无法理解华恃对于“柳栖霜”的执着，静看了华恃片刻，方微抬手屈指轻轻弹了下华恃的脸颊：“宿主，该准备了。” 华恃等了半天本以为能够等到什么福利，谁知道还没等他从方微的动作里反应过来，四周的景色已经霎时变幻，没等他适应头脑的瞬间晕眩，他已经从干净整洁的房间里面消失，双足踏到了堆积着落叶的地面上。 他抬眸望去，所在之处依旧是那片神秘而诡异的祭坛，面前原本系统站立的地方，“柳栖霜”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变成了熟悉的金色光团，在他周身绕了半圈后回到了他的体内。 系统回归体内，虽然分明应该没有任何感觉，但华恃就是莫名觉得踏实了些许：“系统？” 方微当即应道：“我在。” 华恃扯着唇角笑了笑，回想起刚才离开韵秀笔空间前系统用柳栖霜的模样弹了自己脸颊的样子，他突然感觉脸颊那处有些发烫。 察觉到自己习惯性地将这些心思放进脑海，全让系统听了去，华恃难得地不自在起来，连忙摇了摇头将这些心思甩去，这才回头开始观察起四周的状况。 让他感觉稍稍安心的是，他暂时还没有察觉到那名强大敌人的气息，他接着回头，再度看向墙面上那已经被破坏的阵法，原本的阵法其中一处雕刻阵法的石块断裂，而那裂痕十分平滑，分明是被人用利器切断。 是有人偷偷潜入这里暗中破坏了这处阵法？ 可是那被削去的半块石板又去了哪里？ 华恃虽然好奇，但现在却没有办法多想，他怕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便又会遇上那莫名其妙的强大对手，现在最好的办法，还是先远离这处阵法，带着周鲤羽星离开这里，等到通知过师父他们，将来再回来调查。 打定主意，华恃连忙转身，确定方向后向着出谷的方向赶去。 不过他还没能够走上多久，便险些带着两名同伴跌倒在地，他仓促间连忙稳住身形，回头往刚才那处望去。 这才发觉那让他踢到之后险些跌倒的东西，竟然是一块石板。 而石板的上面，刻着半截漆黑的咒文。 那正是当年柳栖霜留下的阵法中缺失的那半块咒文石板。 华恃：“……” 他原本只想远离那片阵法，谁知道都已经走出了那么远，那东西竟然还会出现在他的脚下。 看清石板和咒文的刹那，华恃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他忍不住想要后退两步，然而仿佛就为了印证他的预感，就在他后退的刹那，一道身影倏地自林间的低矮灌木丛里掠了出来。 华恃脊背发凉，在系统的提醒声中抱着人飞快回头，这次在有准备之下，他终于在仓促间看到了那神秘对手的模样。 那竟是个浑身皮肤泛绿，满身裹着树藤，乱发间还顶着各色蘑菇野花的怪人！ 第56章 华恃心中惊惧，带着两名同伴连连后退。 不过他很快察觉出异样来。 等等，蘑菇？ 为什么有人头上能长出蘑菇？！ 华恃退后之间，眼见那人小心避开地上的石板朝他再度袭来，他连忙再度闪避，这次因为早有防备，所以他闪避的速度也快了不少，虽然依然狼狈，但总算是没有受伤。 而他也在刚才的动静之间终于看清了那蘑菇怪人的真实容貌，那分明是个蓄满胡须的男子，看年纪不知道究竟多大岁数，但浓密的长发和胡须下面，那双泛着金的眼睛却是分明极了。 只要对方是人，只要还能够沟通，或许就还有办法…… 华恃回想着他先前在韵秀笔的空间内与系统商量过的那些话，趁着自己刚刚闪避开而对方还没有再度袭来的空档，抬手连忙道：“等等！我没有想打扰你！那东西……”他看了眼地上被那男子护在身后的破损石板，连忙道：“我对那东西没有半点兴趣！我也不会动它！它是你的！” 他大声喊出这么番话，原本没有想到会有太多作用，但叫人惊讶的是那人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竟然真的停下了动作，双眼定定注视着华恃。 华恃也怔了怔，在脑子里对系统道：“还真的有用？” 然而他才刚停下来，对面原本似乎已经平静下来的蘑菇怪人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发怒般咆哮起来。 华恃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几乎是本能地就惊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蘑菇怪人听见华恃的声音，再次停下动作，歪着头似乎觉得他的叫声十分有趣。 华恃：“……” 他似乎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系统这时候出声提醒道：“他好像喜欢听你的叫声。” 华恃还没来得及去思考更多的事情，那头的怪人见他停下，立即亮着锋利的指甲就朝他冲了过来。 华恃来不及去想自己和系统的判断究竟对不对，见对方靠近，立即便又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怪人随着他这声再度停下，眼睛弯了弯，似乎是笑了起来。 华恃：“……” 看来他们猜得没错了。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为了能够保住小命讨得那位神秘强大脑子又不太正常的蘑菇怪人开心，华恃不得不扯着嗓子叫个不停。 怪人也不知道究竟是被戳中了什么点，对华恃渐渐消去了敌意，只是盯着华恃笑个不停。他的笑又并非是普通的笑，他笑的时候非常的安静，只是微微弯着眼，看起来竟然颇为文静，与他先前那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判若两人。 但不论他究竟看起来有多文静，他那副绿皮肤头戴蘑菇野花的样子也实在没办法让华恃放下心来。 用叫声暂时稳住对方也并不是长久的办法，华恃几次驶试图在怪人不察的时候偷偷逃走，然而怪人却不知为何像是认定了华恃般，说什么也不准华恃离开，甚至还带着他往祭坛深处的某处山洞走去。 华恃跟在蘑菇怪人的身后，感觉自己仿佛是被这人当作了储备粮，而且还是会自己长腿走进粮仓的那种。 而最让人绝望的是他现在还没有办法反抗。 而且身上还搂着两个昏迷的家伙。 偶尔华恃停下来喘两口气，停得太久了怪人还会回头来看他，于是华恃不得不又叫上两声。 这么折腾了许久，华恃嗓子也疼了，扛着两个人体力也渐渐支撑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在脑中向系统寻求办法，反而系统不知为何突然之间又失去了声音。 “系统？系统？”华恃低声喊着，回想起从前系统失去联络时的样子，禁不住有些担忧，“出了什么事了？” 方微许久才出声应道：“没事，你先跟他回去。” 华恃苦着脸：“我本来是想问你又没有什么办法让我逃走的，现在你怎么还把我往火坑里面送呢？” 方微笃定道：“不必担心，现在看起来他应该不会伤你。” 每次遇见危机，系统对华恃说得最多的便是这句“不必担心”，虽然听起来不过轻飘飘的一句，但华恃听在耳中，却是每次都能够在危急时刻平静下来。 他停下脚步，询问方微道：“那我真的要跟他去山洞里？他不会今晚就把我给吃了吧？” 方微道：“先去看看再说。” 华恃无奈，这时候怪人又再度回头，他感觉到危机当即开口不带感情地又“啊啊啊啊”了几声，等怪人带着满意的眼神回过头去，他才接着询问方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方微静了片刻：“为什么这样说？” 华恃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感觉，好像自从看清楚这个怪人，你就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这么说着，随即又意识到系统不过是个人工智能，应该不会有这样丰富的情绪才对。 他摇了摇头，连忙道：“你是不是看过剧本了？这个家伙难道是个很重要的剧情角色？也许他就是我下个要收服的对象？” 方微：“……” 华恃的这番说法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但实际上…… 这人的身份的确有问题。 先前因为交手时候动作太快没能够看清，但现在那人安静下来，方微却隐约觉得对方有些熟悉，纵然是那人的容貌被藏在了一头乱发与绿色的肤色下难以看清，但那双眼睛却让他对视之间不觉心惊。 他心中对那人的身份有所猜测，既希望自己的猜测正确，又情愿眼前这人并不是他猜测中的人。 毕竟那人向来是最为在于自身形象，不论到哪里也都是讲究不已，总是白衣飘飘翩然潇洒，这样的人，现在又怎么会变成这种疯疯癫癫的样子？ 他沉默不语，但在华恃那里，这就变成了默认。 华恃紧了紧拳头，有些紧张又有些惊讶地看着走在前面的怪人，心里面不禁嘀咕起来。 这果然是我接下来要攻略的目标？ 不过这人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战斗力却好像还不错？ 但看这人疯疯癫癫的样子，想要把他变成自己的五星橙卡似乎不太容易…… 华恃突然之间感觉自己似乎是进了个难度极高的副本，这时候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方微原本还在思考着那名蘑菇怪人的事情，但不经意听到华恃脑内的嘀咕，他忍不住有些失笑起来，开口阻止他继续想下去：“你别再胡乱猜测了，先进山洞看看再说。” 这话似乎是再说华恃刚才的猜测并不正确，华恃“啊”了声，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这才又道：“哦。” 说话地这会儿时候，走在前面的蘑菇怪人已经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了眼华恃和他手里抱着地人，脸上露出了不快的神色，指了指华恃，又指了指面前的山洞。 华恃看不懂怪人的意思，试探着猜测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呆在这里，然后你进去？” 怪人眉头皱了起来，歪着头似乎没听懂华恃的意思，华恃被迫和这家伙交流，头一次再人与人之间感觉到了语言障碍，他接着猜测道：“你让我待在这里等你？” 怪人依然没有听明白华恃的意思，他晃了晃拳头表情渐渐狰狞起来，连带着胡须也在气息下轻轻颤动。 华恃被他突然的暴躁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见那怪人已经撸着破破烂烂的衣袖朝他冲了过来。 华恃：“啊啊啊啊啊！” 他想也来不及多想，慌不择路冲进了山洞当中。 怪人站在原地咧着嘴笑着看华恃的背影，满意地笑着拍了拍手，这才跟着进了洞穴。 华恃刚进洞穴地时候还弄不清状况，等走得深入了些，才注意到这山洞地石壁内竟然每过一段就有一颗夜明珠镶嵌在墙中，正好能够供人前行。 他起初原本以为这处山洞就是这个蘑菇怪人胡乱刨出来地山间洞穴，但看眼前的模样，似乎却并不是他所以为的样子。 “这是什么地方？”华恃指尖掠过墙面，察觉到墙壁下方的凹凸不平，他微微用力擦去墙上的灰尘，才发现这山洞的石壁之间竟然是刻着东西的。 那是文字，虽然因为光芒昏暗的原因看不太真切，但华恃还是看出了那文字与先前外面的祭坛石碑上是同样的文字。 这山洞应该不是蘑菇怪人所弄出来的，而是当年弄出那些石碑的古族人所建的山洞？ “这山洞通向的是什么地方？”华恃心中好奇，抬头朝着前方看去，然而这洞穴极深，一眼根本无法望见尽头，也不知道究竟要走上多久。华恃还在心中思索着这洞穴后面究竟是否安全，身后却又有脚步声响起，是蘑菇怪人跟上了他的脚步，来到了他的身侧。 华恃：“……” 他对这怪人的恐惧还没消除，但却又升不起敌意，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 怪人来到华恃近前，见他不再往前，当即皱着眉头又指了指里面。 刚才他也是这个手势，华恃微懵地看着他地动作，忍不住问道：“还要再往里面走？” 怪人根本没理会华恃话中地意思，见他不动当即又扬手要揍人。 华恃“啊”地惊叫着又继续往里飞快跑去。 他边跑忍不住气喘吁吁边在脑子里对系统道：“我怎么觉得！这家伙在赶我走地样子，像是在赶羊？” 这形容倒是半点没错，的确是在赶羊。 方微看着某只“羊”撒腿狂奔，而怪人在后面龇牙咧嘴吓唬他地样子，沉重地心情稍稍缓解了几分。 接着他再度往山洞深处望去。 他没有想到那怪人会发现这这处地方。 当年多少人来到霜林谷，都没能够发现这处所在，但经过这么多年变迁，阵法能够破损，山间的迷阵也渐渐失去作用，曾经隐蔽的所在就这么被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这里是古族曾经的圣地。 是他曾经的居所。 第57章 华恃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踏足在万年前的秘密之上，他现在被怪人追赶着根本无法停下，甚至没有机会去观察四周石壁上究竟都刻着什么样的文字，也没有机会让系统为他在线翻译。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等到他气喘吁吁地停在某道石墙面前，他才发觉前方已经没有了道路。 而他现在所在的这片地方，是间被人简单布置过的石室。 石室内几乎没有什么正常的家什，衣柜床铺桌椅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角落勉强能够当成床铺睡觉的干草堆，墙上挂着的风干肉类，其中有兔肉鹿肉等等，或许应该是那蘑菇怪人不知何时猎回来的东西。 这人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还头脑不清，但在这种事情上却似乎有着某种本能。 华恃接着往四周打量，这才发觉在这间石室的地面上，四处还摆放着不少的石块碎片，碎片上的图纹与他之前在祭坛附近看到的阵法符文一样，应该也是当年柳栖霜他们留下过的阵法。 只是华恃看着不解，询问系统道：“那阵法不是只坏了一块地方吗，怎么现在有这么多？” 方微简单解释道：“霜林谷中的阵法有不少，大多藏得十分隐蔽，你们先前所看到的只是其中一处。” 华恃面色微变，这才终于明白过来。 为什么他师父还有寒溪宗宗主血鸦教教主他们对这次的霜林谷之行这么放心，因为他们知道这里的阵法究竟是什么模样，确定这阵法不会轻易被人破坏，所以才会让他们前来，不过他们没有想到，千年前所布下的牢固阵法，现在也已经被人破坏成了这般模样。 “看这些碎片的数量，恐怕这霜林谷里面藏着的大部分阵法，都已经被破坏了吧？”华恃低喃着道。 方微道：“应是如此。” 霜林谷内的阵法及其精密，只要还有其中一处完好无损，便能够保护此地不被妖魔侵蚀，所以这些阵法必然已经全部被人破坏。 不过他却没有办法算出究竟是谁做出了这种事情。 华恃道：“这肯定不是蘑菇怪人干的，他刚才见我碰到那块碎片，看起来紧张成那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他的样子他更像是在保护这些碎片，而他把这些东西攒起来……是不是想修补好它们？” 华恃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得没错，然而很可惜得是他没有办法向那位蘑菇怪人求证。 对方压根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听不懂他说话。 华恃叹了口气回过头，这时候蘑菇怪人已经追了过来，大概是因为到了他的地方，所以见华恃停下他也没有再龇牙咧嘴地赶人，只是自己来到房间中央，将手里不知何时捡起来的刻着符文的石块碎片放进了先前的那堆碎片中间，接着来到角落的那堆干草堆上坐了下来。 华恃左右看了看，他手里面还扛着抱着人，纵然是经过半年修行他的体力已经远比普通人要强，但这么抱了一路也有些吃不消。 他无奈地想要将人放下，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最后只将目光落在了那干草堆上。 既然怪人都已经把他带到了这里，那应该…… 给挪个位置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华恃这么想着，小心翼翼地抱着人朝着怪人所在地那处干草堆靠近，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几步，怪人就板着脸朝他吼了两句，硬生生将他给凶得大退了几步。 华恃后背抵着墙退无可退，又小心试了几次发现依然无法靠近，他终于只能选择放弃，转身无奈地将昏迷地人放在了旁边硬邦邦地地板上。 “两位不要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要不然我想想办法等会儿趁怪人不注意给你们弄几捧干草过来垫着。”他说着这话，半晌后又终于反应过来，连忙道：“不对不对，你们倒是快点醒过来！我快要撑不住了谁知道这家伙究竟什么时候会发疯！你们快起来我们想办法！” 华恃觉得自己今天担过地惊受过地怕加起来恐怕比他来到这世界一整年还要多了，而角落里坐着的怪人明显精力还很好，还能再折磨他好长一段时间。 这么想着华恃一阵绝望，看着墙上挂着的风干羊肉鹿肉，觉得自己离被挂上去应该也不远了。 恰好正在华恃目光落在那些风干肉上的时候，蘑菇怪人慢慢站了起来，从上面取下了块肉，又在旁边生了火，似乎是有些饿了准备弄点吃的。 难得那家伙忽视了自己，华恃怔在原地看着他的动作，心里面又忍不住称奇。 这怪人虽然看着不太清醒是个茹毛饮血的怪物，但却竟然是个吃熟识的，而且他非但吃的是熟食，还吃得非常的讲究，烤的时候火候到位，烤得肉又香又脆，并且还在上面洒上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调料。 不过最后似乎是觉得又少了些什么，他歪着头想了想，突然抬手在自己乱发间薅了下，薅下了一块蘑菇放到了火上。 华恃：“？”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怪人的动作，直到怪人将那朵蘑菇烤得恰到好处泛出香味，递到了华恃的面前。 华恃：“……” 他瞪眼看着那朵被送到自己面前地蘑菇，艰难地说道：“这是……给我吃的？” 吃了会死吗？ 那东西好像是从怪人的身上长出来的，四舍五入也就是他吃了那怪人身体的一部分…… 华恃脸色变了变，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前辈您自己吃就好了！用不着这么客气！” 怪人压根没理他，自顾自将东西扔到了华恃的怀里，自己又开始啃起了烤肉。 华恃没法只能跟对待传家宝似的将这烤蘑菇捧在怀里，吃也不敢吃，仍也不敢扔，就这么僵持着待在了原地。 好在怪人似乎也并没有管他究竟吃是不吃，只是把东西扔给他后就不再理会，仿佛这石室内就没了他这个人。 华恃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故意还是真的对他没了兴趣，不过他仍是不敢有动作，那头的怪人吃了多久的烤肉，他就在这里僵硬地捧着东西站了多久，直到最后那怪人吃过东西又在衣服上面擦了擦手，转而缩着身子倒在干草堆上躺下，平缓地呼吸声渐渐传来，华恃也没敢再有动作。 “他是不是睡着了？”华恃眨了眨眼，盯着背过身睡着地怪人，在脑子里向系统确认。 方微已经习惯了华恃每次向自己寻求帮助，不过他现在是身在华恃的魂魄里，又不是在那怪人的魂魄里，他实在没有办法回答华恃的问题。 在华恃僵着不动看那怪人动作的时候，方微也始终在观察着那人的神态与模样，他心里面对怪人的身份有所猜测，然而有时候他觉得怪人与他猜想的那人十分相似，有时候却又觉得没有半点相同，一时间竟然无法做出结论。 这么过去许久，方微和华恃谁也没再出声，怪人背着身躺着，似乎已经沉沉睡去，连呼吸都变得绵长起来。 “前辈？”华恃等了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出声试探起来。 那怪人没有回应华恃，甚至连半点动静也没有，似乎真的已经睡了过去。 华恃胆子稍大了些，声音也提高了点：“前辈？” 依然没有动静。 华恃动了动，先是小心翼翼地缓慢靠近床边，确定那人没有要醒来地意思，他这才连忙又退回来，赶紧推搡起地上的两名同伴：“周鲤！周鲤你快醒醒！羽星！快醒过来救命！” 两人谁也没理他，依然沉沉昏睡着。 整个房间里面除了华恃所有人都睡着，华恃满脸无奈，将手伸向周鲤两人，想要趁机将带人逃跑，然而不过片刻，他又将手缩了回来，干脆在周鲤和羽星身旁也坐了下来。 方微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主动问道：“为何不走？” 华恃苦着脸：“虽然我也想走，但我觉得这位……”他回头看了眼似乎仍在睡觉的怪人，压低了声音道：“我觉得他虽然看起来是个疯的，但好像不是个傻的，他把我赶到这里来就放心睡了，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就能让我逃走。我这时候选择逃跑，跑不掉倒是小事，万一没跑成还激怒了人被他做成人干挂在墙上，那就太不值得了。” 方微笑了笑，虽然华恃说得有些夸张，但他的确没有说错。 这处密道是有机关的，想要进来很容易，但出去的路却危险重重，他不知道这怪人是如何能够将这里改造成他的住处自由来去的，但若是华恃想要出去，必然会触碰机关，到时候他能不能从机关中活下来是一回事，那怪人会不会醒来将他抓回去又是另一回事。 其实刚才如果华恃想要离开，方微也必然会开口阻止。 华恃放弃逃跑，却不代表他愿意呆在这里坐以待毙。 他抱着头坐在角落里冥思苦想，方微看着他的模样刚想出声提醒，华恃却突然“啊”了声坐直了身子。 担心自己声音太大吵醒了怪人，华恃连忙又自己捂住了嘴，看了眼确定那人没有醒来之后，他才开始在身上翻找起来。 方微看他模样，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在找回光珠？” 华恃：“你怎么知道？” 方微实属有些不解：“这种时候你还想要看柳栖霜？” 而且在他记忆当中，他在使用柳栖霜这个身份的时候并没有来过这处地方。 华恃摇头道：“不是为了看人，当、当然人肯定还是要看的，不过我想的是，如果柳栖霜当年来过这里，他肯定能够查到这地方的玄机，也许我能从以前的画面里找出办法呢？” 他这么说着，已经将回光珠熟练地掏了出来，灵力汇聚于珠子之中，开启了回光珠的能力。 方微没有阻止华恃的动作，他知道纵然华恃想看，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回光珠的光芒闪烁片刻，随后竟然真的氤氲出雾气，将华恃再度拉扯进了幻境当中。 第58章 回光珠的幻境再次出现，华恃满脸期待地等待着再度见到过去的柳栖霜，然而方微却心中惊异，不明白究竟为何回光珠会有反应。 他早知道回光珠会显示出的只是他身为“柳栖霜”时候所经历的事情，但他非常分明的记得，自己作为柳栖霜的时候并没有来过这里，他住在这里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久到那时候甚至还没有“柳栖霜”这个身份。 可是现在回光珠的反应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天阶灵物也会出错？还是说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方微看着那片雾气缓缓散去，露出熟悉却不若现在这般破败的山洞密道，远处似乎有道瘦小的身影正从夜明珠光芒映照着的远处走来。 方微心中骤然一紧，已经明白了过来回光珠为什么会有反应。 那是他几乎不愿去记起的一段回忆—— 到了这种时候他已经没有办法阻止华恃去看这段回忆，他只能沉默下来，双眸紧盯着远处那道身影，思绪不自觉地陷落进回忆当中。 “那是谁？”华恃同样注意到了那道小小的身影，他往前两步正要往那道身影旁走去，然而很快又回头往四周看去，“我要看的不该是柳栖霜吗？” 系统并未理会他的话，华恃问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他珍惜着这短短五分钟的时间，连忙朝着那道小身影走去，虽然不知道柳栖霜在哪里，但是他还是准备先弄清楚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前方的那道身影也在往这边走来，只不过他的脚步很慢，似乎受了什么伤，连脚步都是摇摇晃晃的，华恃靠近那人，这才发现那竟然只是个模样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小孩，身上穿着如乞儿般的破烂衣服，一张小脸沾满了泥尘，看不清究竟长什么模样，只有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显得尤为清晰。 华恃先前的判断没错，他的身上的确有伤，他的胳膊上沾满了鲜血，大片的暗红浸在衣衫上，顺着指尖还在不断往地上滴落，然而他却像是毫无感觉般，咬着牙拖着受伤地胳膊不断往前走去。 “这家伙……”就算明知是幻境，但看着这么瘦弱的小家伙这么出现在眼前，华恃还是禁不住觉得担忧：“他都不用先处理下伤口吗？” 很快华恃就发现自己说了句废话，因为就在那孩童往密道深处走去的同时，后方又有呼喊声传来，接着是几个高大的异族装扮的男子说着话朝这边走了过来，华恃听不懂他们究竟说了什么，那似乎是一种很古老的语言，华恃费力地听了半晌才勉强判断出他们话语中有“站住”、“打扰”、“别再往前”等词语，看样子逼迫得小孩受伤不断赶路的就是这群家伙。 华恃接着看下去，诧异道：“这小孩究竟做了什么？他们要把他抓走？” 在他说话之间，先前追赶的人已经追了上来。 小孩本就没多少体力，现在又有伤在身，眼看着人追来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更何况这时候小孩已经来到了密道的尽头，也就是现实当中华恃现在所处的位置，那片封闭的石室当中。 前面就是森冷的石墙，小孩就算是想要逃走也根本无路可逃。 “要被抓住了！”华恃紧盯着小孩的动作，看模样几乎要忍不住替这小孩摇旗呐喊，希望他能够尽快逃脱。 小孩自然是听不到也看不到华恃的，他来到这处密道尽头之后，分明已经没有了前路，眼看就要被人抓住，但他却不知为何并没有露出绝望神色，相反他对着前方冰冷的石墙，却竟像是松了口气，接着他回头看了眼身后追赶的人，眼里晃过隐约的快意，最后在石墙的面前坐了下来。 华恃愕然：“这家伙不跑了吗？他被抓住会怎么样？他不要命了吗？” 方微并不像华恃般惊讶，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他知道这小孩非但不会死，还会有一番新的机遇。 只是那际遇放到如今来说，也不知道究竟是好还是坏。 初次用这样的角度看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方微心中觉得新鲜，却又禁不住有些怀念。 回光珠幻境里，那小孩坐下之后却并没有真的坐以待毙，他低头在自己的衣兜里翻找起东西来。 华恃原本想他这副模样，就算是找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因为那小孩不知为何身上穿得像个乞丐，但却从怀中找出了一块及其精美的玉坠。 玉坠光色漂亮，是华恃从未见过的模样，华恃这整年的时间里也算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前半年他是华家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后半年他虽然天天干活练功还间或被自家师父打得半死，但不论怎么说托了宣书致这只老狐狸的福，玄灵阁的确是如今玄青大陆最有钱的宗门之一，所以就算是每天做着杂役做的事情，他身为阁主的弟子，过的日子却也非常不错，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 但就算是这样见惯了奇珍异宝的华恃，这时候见到这不知名的孩童手里的玉坠，也还是忍不住有些吃惊。 “这是什么宝物？” 他顿了顿，更加好奇的是，这样一看就珍贵无比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身上？ 他依旧盯着那孩童的动作，还没有来得及惊讶完，就见那孩童仿佛好不懂得珍惜宝贝，动作半点不讲究地将玉坠给扔到了石门前方。 玉坠砸到地上地声音隔了许多年的时间从幻境那头传来依然清晰无比，华恃忍不住伸过头探看过去，很想知道这东西会不会被摔坏。 而就在华恃还在关心玉坠的时候，坐在地上的小孩却突然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又整理了下衣衫，明明是乳臭未干的年纪，但却不知道为什么神态却宛如成年人般，接着他深吸口气，对着那面漆黑封闭的墙壁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华恃此时就站在墙壁的方向，他这么愣着站在这里，虽然隔着重幻像，却好像是那小孩对着他狠狠磕了个头。 华恃像是被小孩抬起头来地灼灼视线烫了身子，他本能地就想要将人给扶起来，然而动了一半才想起来这人其实并不是在跪他，而他也没有办法把人扶起来，他在原地愣了片刻，随后想起来自己这样似乎是占着人家便宜，这才赶紧闪身往侧边让开，将身后的墙面露了出来。 而也是因为这番动作，华恃才注意到他身后的那面墙上面也有着许多的古怪纹路，那与一路上墙壁上的文字不同，这方墙上所刻画的明显是某种咒文般的东西，其上的不少地方还有暗紫色的光线流转，里面似乎蕴藏着不为人知的力量。 这些咒文在现实中那面墙壁是没有的，华恃记得他被那怪人赶进石室的时候他仔细观察过石室内的布置，如果有这么明显的咒文他必然能够看见，但他记得那面墙是空着的，上面根本什么也没有。 后来的石墙上为什么没有咒文？是有人特意将其抹去了，还是只是因为时间太长所以那些咒文散去了？ 华恃皱眉思索，而孩童在磕头之后，又立即支起身体，脊背挺直向着石墙的方向大声道：“圣子大人！这是先祖留下的遗物，可以让我自由出入古族禁地，我没有别的要求，我只想见见圣子大人！” “圣子大人，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声音，请回应我的请求！” 那孩童双眸紧盯着那面画满咒文的墙，眼底挣扎着期盼与担忧，他说完这话再度低头叩首，额头重重砸在地面，撞击的声响回荡在石室之内。 他仿佛丝毫感受不到痛觉，依旧重复着刚才的话道：“求求圣子大人见我一面！” 华恃听着他磕头的声音都觉得脑门疼得厉害，他看着这幕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喃喃着道：“这个圣子又是什么人？” 他话音刚落，先前追逐的人已经到了小孩的面前，他们看见了那小孩面前的玉坠，也听见了小孩的话，几个高壮的古族人脸色都有些难看，纷纷上前去拖拽小孩，想要将他带离这处。 然而小孩死活不肯离开，嘴里依旧不停叫着那个“圣子”，甚至在挣扎的过程中还抱着旁边的人往他大腿上狠狠咬了一口。 那人脸色铁青，抬手便要往小孩的脸上招呼。 然而就在这片混乱当中，前方石壁上的光晕突然变幻，紧接着原本森冷坚固的石墙不知竟如何从中透出了一道缝隙。这番动静自然引来了所有人的瞩目，其中也包括了在旁边看戏的华恃。 石壁洞开，自其中竟有朦胧而柔和的光线透出，而就在这片近乎温柔的光芒之中，有道身着红白两色华服的身影自其中走了出来。 那竟然也是个孩子。 雪白剔透的皮肤，深邃分明的双眼如同沉淀着夜晚最深沉的黑，他挽着繁复发髻的长发，长袍拖曳在身后近乎有三尺长，他缓缓自光明中心处走来，粉雕玉琢如同冰雪娃娃般漂亮得能够令所有见到他的人失去言语的能力。 华恃几乎是在见到他的瞬间就认出了他的身份，他睁大眼睛大声道：“柳栖霜！” 是柳栖霜，虽然与后来相比变化不少，身上那种超脱空灵的气质也变了许多，但这的确就是孩童时候的柳栖霜。 华恃等待许久，终于如愿见到了想见的人，虽然现在看起来，他所见到的画面年代似乎与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能看到柳栖霜小时候的样子。 而这时候，幻境中的“圣子”微垂着眉眼，终于来到了先前那孩童的面前。 几名高大的古族男子似乎还想要再将人拖走，但因为圣子的现身，他们没能够立刻动作，只能僵硬而脸色难看地站在原地。 “圣子！”孩童抬起头来，脸上满是喜悦之情，他盯着面前这似乎满身不带烟火气息的圣子，神情激动道，“圣子！我奉长辈之命服侍圣子，请让我留在圣子身边，将来我必定为圣子做牛做马！尽全力保护圣子周全！”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想起了什么，俯身从地上找到了他刚才扔出去的玉坠，递到了圣子的面前。 他依旧保持着跪着的姿势，所以小小年纪的圣子虽然没见得比他高，但却也依然俯视着他。 圣子看着那枚玉坠。 半晌的沉寂，圣子从孩童的手中接过了玉坠，只是面上依旧不见任何神情变换，他只是语调寻常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过再简单不过的话，但自他的口中说出，却有种仿佛与生俱来令人想要臣服的气势。 少年听见圣子的回应，却并不畏惧，相反他看起来很高兴，他咧开嘴冲着圣子笑了起来：“我、我叫柳栖霜。” 第59章 华恃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认出了柳栖霜，而虽然相貌与后来稍有区别，但那圣子的确就是柳栖霜的模样。 可华恃怎么也料想不到，那孩童竟然说他才是柳栖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华恃脸上满是惊愕，他着急地想要弄清楚情况，然而回光珠却偏偏在这时候掉了链子，在小孩说出“柳栖霜”这个名字之后，白雾吞噬了视线，幻境渐渐消散，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眼前依然是那片封闭的石室，羽星和周鲤还没有醒来，而那名怪人依旧背对着他们躺在干草堆上。 明明只过去了五分钟的时间，但看着相同场景里截然不同的画面，华恃依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随后他将视线转向了后方的石墙。 这面石墙看起来已经十分陈旧，墙角生长着青色的苔藓，上面还有不少的划痕，甚至有的地方被那蘑菇怪人钉上了铁钉和，用以悬挂他风干的羊肉鹿肉。 而华恃在幻境中所见到的墙上的纹路以及咒文，根本已经再不见半点痕迹。 华恃万分确认自己在幻境看到的画面并不是错觉，而回光珠既然是天阶法宝，还原的自然是当初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些咒文是真实存在过的，而这石墙后方还有一i放天地，必然也是真实的。 他回想着那孩童与圣子最后的对话，心里的疑惑不由得迅速滋长起来。 圣子与孩童，谁才是真正的柳栖霜？ 那圣子拥有着柳栖霜的相貌，若说他不是柳栖霜，华恃怎么也不可能相信，但那孩童说出自己的名字，看模样也并没有半点作伪的意思。 他原本以为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他已经对柳栖霜有了足够的了解，但到现在他才明白，柳栖霜身上的谜团或许原比他所想的要多得多。 但不管怎么说—— 华恃再度将目光落在了那面墙上。 他得先尝试着打开这面墙，看看着墙后究竟是什么模样。 既然当初这面墙能够打开，那么现在应该也是同样，只不过需要些手段而已。 华恃既然这么想了便也打算这样做，他起身看着墙面，开始用手不断抚摸墙身，寻找是否有能够开启的机关。 这面墙明明看起来没有任何裂缝，事实上华恃也觉得十分不解，那古族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将门藏在墙后面的？ 华恃不断摸索，几乎找遍了整面墙所有能够触及的地方，但依旧没有半点收获，他回过头无奈在墙边坐下，正打算试试使用蛮力，然而回头之间，却发现先前躺在干草堆上睡觉的怪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正支着手坐在角落里睁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而不光如此，就连原本昏迷不醒的羽星和周鲤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醒了过来，正满脸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 华恃：“……” 想来他刚才一寸寸摸墙的时候动作应该好看不到哪去，不过他因为太过专注，竟然连身后传来的动静也没有察觉。 “系统！你怎么没有提醒我！”华恃面上表情不变，甚至还对着周鲤等人勉强挤出了点笑容，但脑中却已经早就禁不住哀叫起来。 方微自己也是满腹心事，现在听到华恃的话便道：“我提醒你了，不过宿主你似乎没有听见。” 华恃顿时没了言语，他还能说些什么？问系统你为什么就不能大声点？ 现在根本就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因为刚才醒过来的羽星和周鲤还不知道究竟现在是什么状况，他们两个先前没有开口，这时候却终于有了反应。 周鲤打量着四周，又揉了揉腰腹，忍不住问道：“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的腰有点疼？我昏迷了多久？先前那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躲过去了？” 华恃没法一下子回答他这么多的问题，而至于他为什么会腰疼，其实倒也不是因为受伤，而是他先前扛着人赶了太久的路，所以对方腰腹自然被硌得厉害。 而相较于醒来以后立刻就关心起形势的周鲤，羽星更关心的则是现在石室里面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一个大活人。 “他是谁？”羽星这么说着，起身揉了揉手腕，朝着那名蘑菇怪人走了过去。 周鲤和华恃几乎是同时出声想要阻止羽星，不过看着那怪人因为他们出声而突然望来的眼身，华恃顿时怂得收了声音。 华恃不肯让羽星过去，自然是因为知道这怪人的实力究竟有多可怕，而周鲤虽不知道，却是本能地对这位陌生人多有防备。 可惜羽星这半年里也不知道在血鸦教教主手中都学到了什么，身为名义上的“邪道弟子”，她半点也没有该有的防备之心，因为觉得怪人头顶蘑菇野花的样子颇为怪异，竟然就直接来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花？”羽星朝着怪人衣服上面别着的一朵蓝色野花伸出了手，似乎想要触碰，怪人喉中发出了一阵怪声，却并不愿意羽星触碰。 羽星连忙收手，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没忍住看到漂亮的东西就想摸摸看。” 她蹲在那怪人的面前，看了看又“噗嗤”笑了起来：“你这身装扮真有趣。” 华恃和周鲤：“……” 周鲤盯着怪人垂在身侧的手，小声询问华恃道：“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人？我怎么感觉他好像有点生气？” 华恃同样紧张地看着那边：“不是有点生气，看起来是非常生气。” 他已经发现那怪人的手都拳握起来了，仿佛随时都准备要出手捏断羽星的胳膊。 虽然华恃知道自己这是穿书世界，可他穿的可不是那种玛丽苏恋爱，天真活泼不谙世事的少女是活不过几章的，他觉得羽星要是这么再继续碰老虎的胡须，这只外貌花里胡哨的疯老虎就跳起来打人了。 “你干嘛这么紧张？”周鲤警觉几分，再度发问，“那家伙究竟是谁？” 华恃苦着脸将真相告诉了周鲤。 周鲤几乎要大声叫出来，还是华恃压着安抚他他才低着声道：“这家伙就是之前对我们出手的人？那他现在在做什么？我们是被他抓过来的吗？之前是你替我们挡了那下攻击？” 周鲤从醒过来开始就不停地发问，而那边羽星更是不停地和怪人说话挑战对方地忍耐底线，华恃感觉满心苍凉，突然觉得这两人似乎还是躺着的时候比较省心。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那边的羽星突然又发出惊叫的声音。 华恃和周鲤连忙看去，接着就见到羽星的手里……正拿着个蘑菇。 那蘑菇看起来非常的眼熟，仔细想想华恃就很快回忆起来，那蘑菇应该是怪人头顶上最大颜色最鲜艳最好看的那朵蘑菇。 华恃：“……” 羽星脸上稍有歉意：“我也没想摘下来的，我真的只是忍不住想摸摸看，谁知道它一下子就……” 她话音未落，对面已经传来了怪人的咆哮之声。 羽星：“啊啊啊啊啊！” 华恃救不了他，华恃几乎是同时跟羽星一起“啊”了出来，在场只有周鲤还能勉强保持清醒，试图去与蘑菇怪人讲道理让他冷静下来，但当他被一巴掌拍到墙上呛了口鲜血之后，他也立即放弃了游说，开始与华恃一道试图逃跑。 他本能地就拉着人想要往石室外地密道走去，那方向正是他们来时地方向，周鲤不清楚但华恃却是清楚的，那密道里面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稀奇古怪的阵法和机关，现在从那里冲出去就是找死，他于是连忙拉住周鲤：“不能去！” 周鲤也很着急：“不走等死吗！” 话音落下，怪人已经一巴掌又拍了过来，三个人连忙闪避，看起来皆是狼狈不已，羽星和周鲤甚至已经进入了灵化状态，但依然挡不住怪人的进攻。 羽星几乎快要哭出来：“对不起！我再也不乱来了！都是我的错！” 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华恃向羽星看了眼没来得及安慰她，突然双眸微亮，回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封闭石墙。 他先前在这石墙检查半晌，没有发现任何机关可以开启石墙，原本打算使用暴力的办法试试，却还没有尝试就被打断了，现在看来，若论暴力，还有谁能比眼前这个蘑菇怪人更暴力？ 华恃心里当即有了打算，大喊一声吸引了怪人的注意，接着便往那面墙奔去，怪人面色难看地看了他一眼，抬手便是一掌轰出，那掌风挟裹着无匹的灵力，眼看着就要将华恃轰得五脏俱裂。 华恃心跳如鼓，紧紧盯着怪人的动作。 就在掌风到来的刹那，他听见系统的声音：“就是现在。” 华恃当即顺着地面狼狈地滚了两圈，刚好躲开那道掌风，那威力强悍的一掌便正好落在他刚才站立的方向，那面坚固而冷硬的石墙上！ 整个石室随着掌风轰击墙面的一声巨响而剧烈震动起来，原本毫无裂痕的石墙在这冲击之下，墙面终于从中缓缓开裂，华恃没有犹豫，几乎就在裂痕产生的同时，他已经撑着从地上弹起，飞快抽出了提前自韵秀笔空间内取出来的灵砂剑。 剑锋循着裂痕斩去，锋利的剑刃划过，让原本已经破裂的石墙彻底碎开，而随着他的动作，一道光芒自墙后渗出，随着石墙整个剥裂，石块不断往下坠落，越来越强烈的光芒照射进入石室之中，而华恃也终于透过这破碎的墙面，看清了这处古族圣地的真正面貌。 和他想象当中完全不同的面貌。 第60章 华恃在幻境中见到了满身华服自墙后走出来的圣子。 虽然不清楚那传闻中的古族究竟是什么样貌，但看圣子出现时那华丽的装扮，还有墙后透出的金色光晕，在华恃想来，这墙后的古族圣地必然是金碧辉煌的宫殿楼阁，然而此时真正见到这里的模样，华恃才知道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宫殿楼阁。 或者说这里曾经有，但现在已经彻底消失了。 “这是……什么？”说出这句疑问的是周鲤，他原本还在计划着要如何逃命，想着华恃是否活腻了才会这样激怒怪人，但等见到华恃举剑随着怪人掌风轰开的裂缝划开石墙，他才明白原来这才是华恃的目的。 虽不知为何怪人在看着华恃劈开石墙后就停下了动作不再上前，但眼下对于霜林谷内秘密的好奇完全占据了上风，周鲤甚至忘记了怪人带来的威胁，呛咳着扇开烟尘来到华恃的面前，“你早就知道墙后有东西？”他将后方的景色看清，禁不住皱起眉头又问了一遍：“这是什么地方？” 就在他们对话的同时，羽星也走了过来：“这里曾经有人住过吗？” 华恃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心里面同样有着很多的疑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从头说起。 谁能想到他们在这山谷里面转了这么长的时间，却没有发现这石墙后面竟还有这样广阔的一片天地？ 石墙后的世界山青水绿，本应是如世外桃源般绝美的景致，然而现在…… 华恃看着四周地面长着青苔的破碎瓦砾，各种各样的断壁和废弃楼阙，被破坏殆尽的房屋和雕像，这些所有的痕迹都可以表明这里曾经有过极其繁华的文明，然而却不知道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灭顶之灾，这里的屋舍楼阁已经尽数被破坏，不少森然白骨就暴露在路边和残破废墟之中。 华恃很难想象当时发生在这处古族圣地里的事情，然而看着着满地的白骨和破损的楼阁，想来这里应当没有留下什么幸存者。 那么……那位圣子和那个自称柳栖霜的小孩呢？ 这场灾祸究竟发生在什么时候？他们究竟有没有逃过这场劫难？ 华恃想着便跨过墙面的碎石渣想要进入其中，然而动作之间才发觉自己的剑，似乎被什么人给捉住了。 华恃快捉不住剑，连忙用力将剑拽在手上，他接着回头望去，这才看清抓着他剑的，竟然是刚才发了狂般对他出手的蘑菇怪人！ 因为心里面全都是关于回光珠里那名圣子和自称柳栖霜的孩童的问题，所以华恃在打破石壁见到古族废墟的刹那，几乎就完全沉浸在了其中，忘记了自己身后还有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在追着他，而现在这家伙就在自己的面前，华恃看清那怪人的刹那，几乎是本能地脸色大变就要惊叫。 然而他却很快发现，那名怪人似乎……并没有伤他的意思？ 华恃收起了还没出口的惊叫，按着狂跳的心脏仔细观察着怪人的神态，这才发觉那怪人竟然已经收起了先前癫狂的模样，只是低头专注地看着他手里的灵砂剑，那种神态半点也不像是刚刚那无法沟通的怪物，他看着灵砂剑，就好像是通过那把剑看到了什么别的画面，片刻也不舍得眨眼。 华恃：“……” 若是别的剑，他或许可以直接将这东西仍给对方，好引开对方的注意力以求平安逃脱。 但这把剑是灵砂剑，这是柳栖霜曾经的佩剑，这对他来说意义便不同了。 他小心翼翼试图将剑从怪人的手中抽出，然而只要他稍微有点动静，想要将剑收回，怪人就会立刻怒目看向华恃，用威胁的眼神阻止他的动作。 让华恃不解的是此人既没有夺走他剑的打算，也不肯让他将剑收回去，他就这么看着灵砂剑被华恃拿在手里，而他的手上拽着剑鞘的另一头，便是怎么也不肯松开。 华恃没有办法，试了试之后发现自己可以拽着剑拖着人往前走，那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变得安静起来，乖乖地任由他拖着前行，华恃干脆也不再勉强，低着头轻咳了声道：“那、那前辈跟我们一起进去？” 他先前故意吸引怪人的注意力利用他的掌风轰开石墙，现在却是立刻又怂了下来，甚至叫上了前辈。 方微本该为他的行为失笑，但现在却没有工夫去理会华恃的言行。 他直直看着跟在华恃身后的那人，先前始终无法确定，现在却已经不需要再怀疑。 眼前的蘑菇怪人，真的就是他心里所猜想的那人。 这对他来说不知究竟算不算是个好消息，失踪的人能够找到固然是件好事，但看他这般模样，他若是清醒着断然也不会希望让人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而不光是对怪人的状况心情复杂，方微在意的还有如今古族圣地的样貌。 自从离开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回到这处地方。 华恃在与怪人短暂的对话，确定对方不会突然再暴起伤人之后，终于朝着石墙后方的洞天走去，而周鲤与羽星两人对这里都没有半点了解，也就主动跟随着他，不时因为眼前所见而向华恃发问。 方微在这过程中始终未曾出声，就算是华恃几次在脑中主动呼唤询问，他也依然没有答话。 他心中有太多情绪，这时候出声或许便会暴露他的心情。 因为这片洞天并不算小，华恃等人在古族里面查探了很久，不过很可惜，他们除了发现些奇怪并且无法得知含义的文字，知道那和外面的祭文应该属于同种文字之外，再无别的消息。 而方微看着华恃始终不停歇的寻找着，也大概猜到了他想要寻找什么东西。 “我们要不要休息下？”转悠了大半天，天色几乎快要暗下，羽星终于主动提出了休息的建议。 华恃平常时候胆小怕事最爱偷懒，走上几步的距离都吵着要坐轿子，这时候却不知究竟哪里来的精力，半句累也没喊出来，只依旧不断往前寻找着。 非常巧合的是就在片刻之后，他自某处矮墙边见到了晃眼而过的玉色。 “等等。”华恃说了声算是对羽星的回应，接着他飞快往前方走去，拨开枝桠与树叶，很快找到了某处高大建筑旁边的孤矮土堆。 或者应该称之为坟墓。 因为土堆的原因前方立着一座石碑，而石碑上没有任何文字，只在边角挂着一方玉坠。 “这玉坠……”华恃伸手要去触碰玉坠，然而却又怕自己的触碰会破坏这原本完好的古物，他于是收回了手，只认真端详着石碑上悬挂的玉坠，经过与幻境中的对比，半晌后华恃终于可以确定，眼前的这方玉坠就是他不久前在幻境里见那名孩童拿出来的玉坠。 当时那名自称柳栖霜的孩童将玉坠交到了圣子的手里，而现在不论是孩童还是圣子，甚至连整个古族都已经不复存在，现在埋在这荒坟中的人究竟是谁？ 是那名孩童？还是圣子？ 华恃将目光长久的落在坟冢之上，羽星和周鲤跟着他一路走来，见他在坟前停下长久凝视，自然也看出了不对，猜到了这坟冢应该就是他找到这处的理由。 不过华恃这副从未见过的凝重样子还是让他们心中担忧，周鲤更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什么？” 华恃犹豫片刻，没有想去挖坟确认坟中究竟是谁，现在早都已经过去千年，不管里面究竟是谁，能够看见的也就只有白骨罢了，根本无法确认对方身份。 而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柳栖霜活下来了。 他成功逃离了这里，并且被灵道救下，后来更是成为了新的灵道之主。 虽然没有办法判断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华恃觉得自己离柳栖霜的秘密似乎更近了一步。 他思索至此，见周鲤和羽星还盯着自己，心里面试探着问道：“这些关于古族和祭坛的事情，我可以告知他们吗？” 他这话是询问系统的。 方微听着华恃的问话，并没有阻止他：“宿主自行决定便是。” 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些秘密早就已经不必隐藏了，况且如今玄青大陆虽然平静，但最近发生的不少事情，却似乎都与这传说有些或多或少的联系，借华恃的口将这些事情传出去，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华恃将不久前系统告知他的祭坛故事与他所听说的古族的事情告知了周鲤和羽星，不过关于柳栖霜与圣子的事情，他却并没有说出来。 因为回光珠的事情华恃并没有想好该如何解释，而且事关柳栖霜华恃也想要谨慎对待。 周鲤与羽星听完华恃说的故事，反应几乎和之前的华恃同样：“他们就这么养那只怪物？万一它将来控制不住了怎么办！玄青大陆不是所有人都逃不掉？” 华恃用系统的说法安慰了他们，并说了近两三千年来并没有听说与那怪物有关的事，周鲤两人这才稍稍安心下来。 “原来你先前问我这些事情，就是为了确认这个？”周鲤松了口气。 华恃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面前的断壁残垣，动作又是一顿。 羽星也骤然反应过来，脸色微白道：“可是如果说这怪物真的不存在，传说也都是假的，那……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古族的住处又是被谁给破坏的？” 三人静了片刻，谁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而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开口发出了喑哑的声音道：“灵砂……” 华恃等人霎时怔住，接着纷纷将视线转向了发出声音的蘑菇怪人。 那怪人盯了华恃的剑一路，不论走到哪里皆没有再开口，直到现在他看着华恃的剑，终于想起了什么般，睁大眼睛盯着剑一遍遍喊道：“灵砂……灵砂剑……” 第61章 “灵砂剑是这把剑的名字？”听见怪人的话，羽星盯着那剑问了出来。 周鲤知道的东西比羽星要多，向来爱好收集各种各样的传闻，现在听到这话也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认真回忆道：“我好像在哪听说过灵砂剑，华恃哥这是你的佩剑吗？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把剑？” 这件事实在是很难解释，华恃含糊其辞：“也是因缘巧合才得到了这把剑。”他更在意的还是怪人对这把剑的反应，他先前以为怪人拽着这把剑不过是因为神志不清，但现在看起来怪人分明是因为认识这把剑，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华恃回头认真询问那名怪人道：“你认识灵砂剑，对吗？” 怪人瞥了华恃一眼，没有应他的声，依旧低头继续看剑。 华恃将剑往回收了收，见怪人因此着急跳脚，他才在对方再次抬头的时候再度出声问道：“你认识灵砂剑的主人对吗？你到底是谁？” 怪人似乎有些生气，但他这次生起气来却没有立刻出掌，只是如孩童般委屈地垂下了眼睑，眼圈红了些许，仿佛有诉不尽的委屈，仿佛华恃不让他碰那把剑就是犯了天大的过错。 华恃：“……” 前辈你好好说话啊你怎么就委屈上了。 华恃心里面更加委屈，想问的事情半句也问不出来，想查的事情线索也断在了半路，现在站在这里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系统，你说这个人我是不是在哪见过？”华恃在脑子里向系统求助，“我总觉得他有点眼熟。” 方微或许是知道真相最多的人，不过他没打算告知华恃，只在神识力量探出片刻后道：“有人来了。” 华恃本还在想着其他的事情，听到系统这话不禁愣了下：“啊？” 就在他说出这话之际，身后风声与衣衫拂动的声音响起，的确是有人赶了过来。 来的人会是谁？难道这山谷里还有别的人暗中潜伏于此？ 华恃等人瞬间警觉，三人目光交错刹那，接着周鲤与羽星同时现出灵化状态，华恃也赶紧叫醒了自己的灵物，回身抽剑便要化灵袭向身后来者。 三名弟子这两日来在霜林谷里经历了不少，经过上次被蘑菇怪人袭击的事情，现在应对危险已经再没有保留，几乎是刚开始动手就直接用上了杀招。 然而等他们的刀剑全都向着后方的人而去，他们才看清这次从后面赶来的人—— 看清那人的刹那，华恃骤然睁大了眼睛，几乎是仓促间收回了手，整个人因为收手太快还险些从空中跌下去：“师、师父？！” 不光是华恃震惊不已，周鲤和羽星也纷纷变了脸色，两个人仓促收手，然而因为去势太快出招太狠，收手也是来不及了，两个人的刀剑全都对准了来者，好在来者反应极快灵力深厚，旋身截住了他们的兵刃，这才堪堪站稳，扬眉将截走的兵刃扔回给他们：“你们这是准备要我的性命？” 羽星哑然，周鲤连忙低头道歉：“宣阁主！抱歉，我们刚才以为来的是敌人……” 他话音未落，被宣书致拂袖打断了话，宣书致没听周鲤的客套话，只是将目光转向华恃：“怎么？见到师父来了不高兴？” 华恃连连摇头，他刚才险些对宣书致出手，他现在还在后怕当中，这要是刚才那下攻击打出去了，他自然是伤不到宣书致的，但是自己就不一定了，宣书致必然会毫不留情地还击，然后再将他给击飞在地，到那时候他又得鼻青脸肿躺上几天了。 他从惊恐当中回过神来，连忙问道：“师父，你怎么会来这里？” 宣书致似乎有些惋惜华恃刚才没有对他出手，他笑着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自然是为了你们几个，你们都出发了我才接到从寒溪宗传来的消息，说是他们注意到从霜林谷传来的消息有误，情况似乎要更复杂一些，所以因为担心你们出事，你们的师父们就让我赶过来看看情况了。” 他说着又环顾起四周，神情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处已经被破坏地古族圣地，以及华恃面前那座无名的坟冢：“看起来你们好像非但没有出事，还有了更大的发现。” “师父……”华恃在这山谷里待了这么长时间，现在见到师父只觉得亲切极了，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被蘑菇怪人给欺负，他说着就往宣书致走去，然而他不过才走出两步，身后原本安安静静的怪人立即又抓住了他的剑鞘。 怪人的动作自然引来了宣书致的关注，先前宣书致没有注意到这个缩在角落里的古怪家伙，现在看到动静，这才认真朝他打量起来。 华恃见状解释道：“师父，这人是我们在霜林谷里发现的，先前在山谷里那些奇怪的声音好像就是他发出来的，不过他看起来好像有些神志不清，你千万不要激怒他，他……”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宣书神情古怪，朝着那怪人走了过去，并且抬起手轻轻拨开了怪人额头一缕长发，似乎是想要看清他被乱发遮挡下的脸。 然而就是这个动作，怪人当即脸色大变，朝着宣书致轰然出掌！ 华恃瞪眼看着这幕，干巴巴地将没说完地话吐了出来：“……他被激怒之后是很可怕的。” 短暂的呆滞之后，华恃等人连忙冲过去灰尘扬起的那处查看宣书致的情况，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那名怪人所伤，毕竟宣书致虽强但怪人的实力也不容小觑，然而等他们看清眼前状况的时候，他们又禁不住全都僵立在了原地。 因为刚才那掌扬起的尘埃散尽之后，华恃等人看到那两个原本应该没什么交集的人，竟然……紧紧抱在了一起。 华恃：“？” 周鲤和羽星怀疑自己是看错了什么，互相掐着对方想要掐灭这该死的幻境。 然而现实却表明这并不是幻觉，那头的怪人挣扎着似乎还想要再攻击宣书致，然而宣书致死活不肯放手，平素向来讲究的人这时候竟然连衣袖被人撕碎，发冠脱落长发散落而下也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 华恃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神情的宣书致，他怔愣之下竟然忘了反应，直到宣书致瞥了他一眼问他还愣着是不是想找打，他才终于回神，连忙上前相助。 “把你的剑拿出来！”宣书致道。 华恃点了点头，知道这把剑有安抚怪人的效果，连忙将其拿了出来，递到怪人面前。 这个办法的确管用，几乎是在见到剑的瞬间，怪人就冷静了下来，他双目紧盯着剑，口中再度发出低喃：“灵砂剑……灵砂剑……” “前辈……”华恃再度见到这幕，依然不明白灵砂剑与这怪人究竟有什么联系，他正准备开口询问，却见宣书致抬手用力挥下，重重砸在那人后颈，那怪人受这重击，当即晕了过去。 华恃：“……” 接着他就见到宣书致面不改色地将人扛了起来。 华恃欲言又止：“师父，这个怪……这位前辈他究竟是什么人？” 宣书致仿佛早已经想好了说辞，扛着人淡淡道：“不知道，别问我，此人定是危险之辈，我要将他带回玄灵阁好好审问，霜林谷里现在应该已经没什么事了，华恃你同我回去，你们两个留在这里，不久之后姬雁和寒溪宗主应该就来了，你们陪他们看看这处遗迹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后面那半句话自然是对周鲤和羽星说地，这么说完之后，他便一把拉住华恃，简洁道：“走。” 说完没等华恃回应，便主动将人给拎了起来，他左边扛着个人右边拎着个人，身形却飘忽轻盈，不多时就彻底消失在了远处。 · 三日之后，玄灵阁中。 华恃拿着扫帚蹲在灵阁的楼下，满腹心事的数着墙面的砖块。 他回到玄灵阁已经整整两天了，那日宣书致在进入霜林谷见到那名怪人之后，便拉着他们回到了门派，宣书致身法极快，从霜林谷回到门派也就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 而自从回到玄灵阁后，宣书致就将华恃扔回了他的住处，自己带着怪人回到了灵阁之内。 这两天里华恃接着每天在周询的安排下打扫灵阁，而他经过几天的观察，却发现宣书致从回到玄灵阁到现在，就始终没有从灵阁里出来过。 他都在灵阁里做什么？他跟那个怪人是什么关系？ 华恃猜不出来，于是只能蹲在这里和系统互动：“师父他一定知道那个蘑菇怪人的身份对吧？” 方微这几天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听华恃念叨这件事情了，于是他早已经对“蘑菇怪人”这个称呼见怪不怪，并且平静地应付道：“或许。” 华恃眨了眨眼睛：“系统你读过剧本，你肯定知道真相对不对？” 方微继续不带感情地道：“系统只是监测主线流程，并且在恰当的时候发布主线任务，并不能预知未来推测过去。” 华恃苦恼地皱着眉，“唔”了声道：“是这样吗？” 方微看了眼面前高耸地玄灵阁，瞎扯起来半点也不含糊：“是的。” 华恃突然道：“不对。” 方微还没出声，华恃已经接着狐疑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敷衍我？” 华恃从来都对方微表现出极度的信任，这却还是初次对方微露出这样的神态：“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方微没想到华恃竟然会察觉，不过他并不慌张：“宿主……” “等等！你先别说话！你说了我就被你带过去了，你这个系统真的是人工智能吗？你装柳栖霜的时候差点我都把你当真了！”华恃连忙打断了方微的话。 方微：“……”他沉默片刻，却还是忍不住纠正道：“我并没有假装柳栖霜，是宿主你让我变成柳栖霜的模样。” 华恃：“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最近觉得你越来越奇怪了，特别是在霜林谷的时候，就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但是系统也会有心事吗？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他正打算接着问下去，然而此时灵阁的大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接着是宣书致的声音传了出来：“又在自言自语了？既然守了这么久就上来吧，我需要你帮我做点事情。” 华恃连忙收了情绪，规规矩矩站定道：“师父！” 宣书致淡淡“嗯”了声，华恃这才跟着进了灵阁。 循着阶梯一路上去，华恃在六楼停下，准备推门进入宣书致的房间，但却没想到宣书致的声音竟是自楼上传了出来：“上来。” 宣书致竟是在七楼的房间里等待着他。 华恃直觉有些不对，他保持着面色不变，抬步继续往楼上走去，等再次进入那处极少有人进入过的房间，沉默着进入屏风后方，他才看见宣书致正安然坐在桌旁喝着茶。 而就在他的面前，还有另一人也正端坐着。 华恃目光微变，虽然认不出那人，却也能够猜到此刻会出现在这出房间里的，只能是不久前霜林谷中的那名蘑菇怪人。 那人的皮肤还保持着浅浅的绿色，不知是因为中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而他的纠结的乱发与头顶的蘑菇野花都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他此时身着蓝衫坐在屋中，微垂着眸子安静的模样，丝毫不见在霜林谷内的疯癫姿态，反倒显得十分文静。 而华恃紧盯着这人，终于也在他的眉眼间看出了熟悉之处。 难怪他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对方！ 他的确曾经见过这人！就在不久之前，就在这处房间当中，那幅画卷之中！ 第62章 华恃几乎是在看清那人相貌的时候就睁大了眼睛：“他是……” 宣书致懒懒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这副模样很有意思，托着腮欣赏了会儿才道：“没错，你没有想错。” 他说着将目光移到了房间内那面墙上。 那宝珠投射出来的画像还在墙上，华恃随之望去，很快便在画上找到了那人，虽然画中人与先前面前这怪人模样已经相去甚远，但不可否认从五官的轮廓和身形来看，这两人的确就是同一个人。 他在霜林谷里遇到的这名神秘蘑菇怪人，正是宣书致画卷中坐在树上吹笛的那名青衣男子。 抬头看着画上那俊秀雅致的青衣吹笛男子，再看现在坐在面前目光呆滞皮肤微绿的怪人，华恃目光复杂，过了会儿才终于问道：“他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华恃这么问过，宣书致却又再度向华恃看来，沉吟道：“你这么问我，我却还想问你呢，你说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华恃怔了怔：“我？” 他刚遇见这人他就已经是个蘑菇怪人了，他从哪里知道？ 宣书致仿佛看清了他的心思，当即道：“我数百年前最后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你问我他究竟怎么了，我还想问你，你见到他的时候又是怎么回事？” 华恃眨了眨眼，明白了宣书致叫自己来的意思，他原本心还在那古族遗迹和圣子的身上，现在却不得不收回到这怪人的身上来。 他问道：“师父，这……这位前辈到底是谁？” 宣书致语气随性地道：“昔年方微座下，摧星楼楼主，江亭晚。” 华恃原本看到那副画像便已经大略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但现在听到宣书致用这样的语气将对方的名号和身份统统报出来，却还是觉得有些荒唐，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因为系统的任务而调查过邪主方微，而方微座下最有名气的自然就是血鸦教教主与摧星楼楼主，华恃还记得自己曾经听侍从说过摧星楼主青衣执笛翩然无双谈笑杀敌的传闻。 谁知道当年风流无双的传闻主角，如今竟然成为了这副模样。 华恃说不清自己听到这话究竟是什么滋味，方微同样听着这话，也没有出声。 他知道宣书致为什么会将华恃叫来，除却想要询问华恃他的情况，还想要让他看看清楚江亭晚此时的模样。 宣书致一直都知道方微是以某种形式跟在华恃的身旁，所以他有许多话，都是想要通过华恃来对方微说的。 他沉默听着，便听见宣书致又道：“看来你知道他的事情，你觉得惋惜？还是觉得邪魔外道落到如此下场正是大快人心？” 华恃摇摇头连忙道：“不是，我只是觉得……” 宣书致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怎么？” 华恃怔了下，如果刚才不是宣书致提醒，华恃最初根本没有意识到对方是“邪魔外道”，因为江亭晚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邪魔外道的模样，也因为他至今为止对这玄青大陆的正邪依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不会当真如同某些人那样嫉恶如仇。 “我只是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他变成现在这样。”华恃最终还是低声说道。 宣书致像是能够轻易看穿人的心思，接着很快又道：“你现在见到的玄青大陆，哪里有什么邪道正道，现在的邪道早就已经被灵道打压得不成样子，都是在灵道统领下的被控制者而已，你没有经历过千年前的事情，当然不知道当初灵道与邪道究竟斗到了什么地步，又有多少人灵道弟子听到他江亭晚的名声就觉得畏惧。” 华恃虽听他这么说，却还是难以想象，不过宣书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很快将当年最后见到江亭晚时发生的事告知了华恃。 或者说通过华恃告诉了方微。 而方微直到此时才终于从宣书致的口中知道了当年事情的经过。 江亭晚出事是在方微跌落祸渊三年之后。 邪主方微当年带领邪道横扫玄青大陆，然而在当初祸渊那战当中，方微跌落深渊，陆曜身受重伤，风雨殿血鸦教皆是战斗力难以为继，只有摧星楼尚且还有一战之力。 那场战斗灵道与邪道打了很久，却没有想到就在那战当中，竟还有邪兽突然袭击，灵道邪道弟子皆被邪兽所伤，摧星楼弟子们为了掩护风雨殿与血鸦教撤退，更是受伤惨重，甚至有超过半数弟子中了邪兽的邪毒。 江亭晚将摧星楼弟子们带回门派，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中有邪毒的弟子便开始生出异状，有的弟子狂化伤人，有的弟子甚至开始现出鳞片与兽角，江亭晚未曾想到会有这种变化，等到想要控制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不少弟子逃出门派四处伤人，玄青大陆便又传出了摧星楼弟子皆是邪魔所化的传闻。 邪道失去了方微，又遭逢这样的大乱，几乎失去了大半的战力，而灵道此时进攻，很快便让邪道步步溃败。 在这种时候眼见摧星楼内忧外患难以在玄青大陆立足，而灵道的高手就在近前很快便要攻来，江亭晚却并没有立刻带领手下做出战斗准备，相反那晚他赶走了前来相助的陆曜等人，独自在摧星楼待了整夜。 而在那晚之后，灵道带人围攻摧星楼，见到的却是一片死寂。 摧星楼中的所有弟子已经被遣散，人去楼空，而江亭晚也自此消失，不知所踪。 听到这里的时候，华恃没忍住开口问道：“摧星楼的弟子怎么消失的？他们不是中了邪毒吗？他们好了？” 宣书致看了眼依旧安定坐在凳子上，此刻显得异常乖巧的江亭晚，他看起来似乎根本没有听懂宣书致与华恃究竟说了什么，似乎与现在的状况也没有丝毫的关系，只是懵懂地看着桌上那个形状漂亮的香炉。 宣书致收回视线，徐徐道：“后来的许多年里的确没有再听说过有见过被邪毒侵蚀的人，我也因缘巧合见过几名当初的摧星楼弟子，他们不肯透露当时发生了什么，但也的确都已经痊愈，我想或许他们的确都已经被治好了。” 华恃不解道：“怎么治好的？是蘑……是江前辈治好的？” “或许是。” 宣书致没再继续说下去，不过眯着眼淡笑着看华恃。 华恃摸了摸自己的脸，对着宣书致的眼神实在有些发怵：“师父，你看着我做什么？” 宣书致当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透过华恃看另一个人，不过他很快收回了视线，似笑非笑道：“好了，现在该轮到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遇上江亭晚的了。” 华恃点点头，将自己和周鲤羽星他们在霜林谷内的经历告知了宣书致。 和对周鲤羽星他们叙述的那个版本并不相同，华恃没有隐瞒他使用韵秀笔空间暂时躲避的事情，因为宣书致早知他拥有当初自灵道总坛里取出的三件宝物，所以他没有必要对宣书致隐瞒。 不过他隐瞒了和系统有关的事情，以及自己在回光珠里见到的画面。 最后他说起了江亭晚对灵砂剑的反应，直到此时他依然无法想明白这件事情的因由：“师父你说江前辈是摧星楼主，他是邪主方微座下的高手，那他与柳栖霜有过接触吗？” 宣书致抬眸道：“嗯？怎么又问起柳栖霜了？” 华恃道：“因为这把剑。”他将灵砂剑再度拿了出来，还没等将剑放在桌上，江亭晚就好似目光被剑黏住了般，视线追随着华恃手里的剑，再也收不回来了。 宣书致看着江亭晚的动作若有所思。 华恃道：“江前辈似乎对这把剑有特殊的反应，但是这把剑是柳栖霜的佩剑，我想或许……” “江亭晚与柳栖霜根本就没有接触。”宣书致明白华恃想说什么，当即便打断他的话道：“他们最多不过在某些正式的对抗场合见过，从未有过私下的交流，江亭晚不该对柳栖霜的佩剑有反应。” 华恃陷入苦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 两人没有将话说完，同时看向了此刻正对着灵砂剑发呆的江亭晚。 可是眼下的情形又该怎么解释呢？ 江亭晚对灵砂剑的反应究竟代表了什么？ “会不会，江前辈他知道了什么与灵砂剑有关的秘密？”华恃突然说道。 这话让宣书致向他看了过来：“怎么说？” 华恃当然说不出什么原由来，因为他也不过是随便猜测而已。 然而他这无心的言语，却让听着这场对话的方微不禁又向江亭晚多看了一眼。 华恃的猜测或许并非没有可能。 接下来方微便又听华恃与宣书致聊了几句，宣书致向华恃问了他最近修炼的进度，又叮嘱了他几句之后，这才终于挥手放人离开，而华恃起身才刚准备要走，宣书致却不知为何又将人叫了回来：“等等，谁说让你就这样走了？” 华恃不解回头：“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宣书致推了推，也不管将江亭晚推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回头朝他龇了龇牙露出凶狠的表情。 “把这个家伙带回去。”宣书致懒懒道。 华恃茫然眨眼，看着被塞到自己近前的人：“啊？” 虽然这位前辈现在是已经被人收拾干净，看起来甚至还有点清秀，除了脸还有点绿之外看起来就像是个文文弱弱的书生，但华恃可没有忘记这位当初在霜林谷里一掌能够劈开石墙的凶悍战力。 现在宣书致把这个□□烦扔到他的面前，华恃觉得自己额头上似乎隐隐现汗：“师父，江前辈在这里住得挺好，与您相处似乎也十分愉快，带回我那里去有什么……” “我之前不是让你帮忙吗？”宣书致拿起旁边得纸扇，身子往后仰了些，扇了扇风做出事不关己得样子，似乎在防着华恃将这麻烦再丢回来，“我要你帮的忙，就是让你帮我照顾这个家伙。当然，如果你能将他治好，那是再好不过。” 华恃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那种能力：“师父！” 宣书致笑了笑道：“好了，去吧。” 华恃对着宣书致的目光，觉得这刻他眼中似乎藏了许多东西。 他没有办法读懂，但方微却读懂了宣书致的意思。 第63章 当天华恃真的将人带回了自己的居处。 关于江亭晚的事情，宣书致回来的时候玄灵阁中有不少人看见，所以大家都知道玄灵阁主回来的时候身上扛着个绿皮肤的怪人，也知道那怪人被他带进了玄灵阁中，整整两日都没有出来。 因为宣书致平日里过于神秘，与弟子们的接触也少，所以关于宣书致的事情，大家皆是十分好奇，现在好不容易见到这种事情，玄灵阁里大家都纷纷猜测起来，顿时之间流言四起，华恃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整个玄灵阁里已经传出了宣书致与那怪人的无数故事版本。 有人说那怪人与宣书致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宣书致寻他多年今日终于找到，所以才会如此激动。 也有人说他们是一对，千年来宣书致清心寡欲从未与人有过什么亲密接触，这年头玄青大陆男子结亲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大家纷纷开始猜测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没多久就给他们编造了个可歌可泣动人心魄的爱情故事。 当然，还有人将天天与宣书致争斗，斗出了名的破雪斋斋主易湛也编排进了故事当中，说是易湛与宣书致如今斗成这样，正是因为他们是情敌，共同喜欢上了那个人，所以才会互相看不顺眼。 早上吃饭的时候听见周询说起这些事情，脸上顿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周询挑眉道：“你这就不懂了，现在大家都下注了，那怪人被阁主带回来的时候，可是小心搂着的，要不是关系好怎么会小心至此？” 华恃咬了口馒头没出声，心道那自然是因为那怪人的破坏力实在太大了，要是一个没看住撒了手，恐怕玄灵阁当场就要少几栋房屋了。 “我实在想象不到师父他老人家对谁动情的样子。”华恃回想着宣书致那标志性的眯眼笑，忍不住心里打了个寒颤，每次他这么对着自己笑，华恃总觉得他在打什么不好的主意，“我还是安心打扫好了。” 周询点点头：“你今天要干的活比较少，阁主说你还有别的事要做所以不必给你安排太多事情。”他说着拍了拍华恃的肩头，不过起身的时候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从刚才我就想说了，这家伙究竟是谁？怎么会跟我们一起吃早饭？新来的弟子？脸色怎么看着有点绿？” 江亭晚此时就在华恃的身侧，也不知道他这两天里在宣书致的灵阁内究竟都经历了什么，他现在变得安静了许多，也不会再胡乱出手了，昨夜在华恃得隔壁睡了一晚后，今天他居然肯乖乖和华恃出来吃东西了。 虽然他生得斯斯文文，但是吃东西的行为可谓是十足的野蛮，这才让周询在意不已。 华恃正好吃完东西，他擦了擦嘴又随手丢了块手帕给江亭晚，这才道：“他不就是你刚才故事里的另一个男主角吗？” 周询愣了下：“啊？” 华恃眼看着江亭晚将手帕也往嘴里塞，连忙扑上去抢救自己从家里带过来的据说价值连城的手帕：“前辈！这东西不能吃！快松嘴！” 被华恃打扰了进食，嘴边食物被抢走的江亭晚再也维持不住乖巧的人设，当即将华恃给一拳掀飞。 周询亲眼见着这幕可怕的画面，半晌才想起来去看华恃情况如何：“华师弟！” 华恃倒是伤得不重，好在他以前被宣书致揍得多了，这点程度倒是还好，他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这才回头对周询道：“周师兄，这位就是师父从霜林谷带回来的那位神秘高手，就是你刚才说倾国倾城貌美如花让师父和易湛斋主争斗千年反目成仇疯狂抢夺的那位，最近师父让我来负责招待照顾他。” 周询：“……” 他半晌才“嘿嘿”笑了两声，闪身出了院落，只探回个头来对华恃道：“我就先去安排别的弟子了，你自己记得去打扫院落，还有这位……前辈，你可得替阁主照看好!” 华恃听这话笑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再多说，那人已经飞快离开了此处。 庭院里又只是剩下了华恃和江亭晚，若是再要算起来，应该还有个“系统”。 方微从昨日华恃在灵阁中见过宣书致，又将江亭晚带回来之后，就满怀着心事。 “你想要听宣书致那小子的话，出手救人？” 询问声突兀传来，方微听出了这声音来自何人，当即无奈道：“邪灵前辈，你……” 邪灵抢着道：“我是被你们吵醒的，又是打斗又是赶路，中途还发现了遗迹，我怎么睡得着？” 方微语声顿住，改换了话头：“看来你还真是看得一点不漏。”他接着又提议道：“前辈若是睡不着，我这里可以帮你强行入睡，保证数月之内你不必再担心失眠。” 邪灵一点就炸：“你终于不摆着你那副端方的嘴脸了？！你不是刚刚还叫我前辈吗？怎么现在就现出原形了？” 方微但笑不言，邪灵顿了下才道：“你真的打算出手救人？上次说好只是帮你，结果我被你榨取了快一半的力量，用了半年才恢复过来，这次你再让老子帮忙，老子才不会信你。” 方微笑道：“上次是情况特殊，我自己的神识之力不够关闭灵域之门，只能借助你的力量。” 邪灵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却没想到方微沉默片刻，这才道：“我不知道。” 沉默片刻。 邪灵道：“你什么意思？” 方微回答得很是平静：“就是没办法的意思，我现在只是神识状态，能做的事情本就不多，况且他现在这副模样，我也很难断定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想要治好他恐怕没这么容易。” 邪灵觉得自己简直要无法理解人类的行为，宣书致特地让华恃将人带回来照顾，还对华恃说了希望他能够治好江亭晚这种话，这分明就是说给方微听，希望方微能够出手救治。 他问道：“那宣书致为什么要对你说那些话？还让华恃把人带回来？” 方微道：“或许他以为我有办法。” 邪灵狐疑：“他觉得你什么事都能做到？他一把年纪看着也不像年轻人了吧？” 方微：“……” 说来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虽然现在已经过去多年，正如邪灵所说，宣书致他们早都已经是成了精的千年老狐狸。但当初他掌管风雨殿统领邪道的时候，宣书致等人的确还都是最年轻冲动的年纪。 正像是邪灵所说的那般，那时候他身后跟着这大票家伙，他们还真的是将他当成了无所不能的存在。 真要说起来，也正是因为他们这样的想法，这群人给他制造的麻烦从来都不少。 比如陆曜看上了别人家的宝物直接冲出去抢东西，最后报上了他的名字逼得对方找来风雨殿找他处理善后。 比如易湛为了给宣书致惊喜，燃了千盏花灯，结果差点烧了人家的宅院，两个人找他解决，最后这件事被传成了他邪住方微喜怒无常出手火烧无辜者全家。 又比如姬雁最是风流，惹了一屁股烟花债就跑，最后是怕被人找上门来，所以报的全都是他方微的名字。 就连看起来最是文静的江亭晚也其实并不让人省心，这家伙曾经因为看上了某个灵道小门派种的花，所以特地守在那门派外面半个月等待花开，结果因为觉得那门派里面比武打斗的声音太吵，怕打扰到他的宝贝花开，干脆出手敲晕了那门派的所有人，被人当成是邪道的挑衅。 江亭晚对此毫不在意，在灵道找上门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相当在理，让他们要是觉得有问题就去找邪主方微说理。 于是方微就这么替他们处理了成堆的麻烦。 当然这还只是邪道的这群家伙，邪道的事情以方微的身份来解决并不算难，只要沉着脸冷着眼，找茬的人自然就怕了，事后再以别的形式给点补偿，事情也就过去了。 但灵道的那群家伙，心里面也觉得柳栖霜似乎什么事情都能解决，于是拼了命的给他找麻烦。 其中当然以计渊最甚。 柳栖霜不像方微，可以靠眼神吓退对手，事实上灵道负责人这个身份在方微看来，更像是个为整个灵道操碎了心的老妈子，哪里的门派需要帮忙，哪里的门派矛盾需要调解，哪里又发生了灵道和邪道争斗，他就得往哪里跑。 所以善后的时候总得赔上笑脸。 现在回想起从前那段日子，方微突然觉得他那时候每天就像是带着群惹祸精，天天都缠着数不清的麻烦，每天都得担心今天又是谁在外面惹了事。 明明是个灵邪两道之主的风光身份，却偏偏整天都在忙里忙外焦头烂额。 想到这里，方微失笑着又叹了口气。 邪灵见他半晌没说话，以为他在计划着什么：“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方微沉吟道：“试试看吧。” 邪灵不解：“怎么试？” 两个人对话之际，华恃已经吃过东西也收拾好，缓缓来到了江亭晚地面前。 不过他还没靠近，视线里地系统面板就突然弹了出来，接着又是一道金色的文字现出，那是来自系统的任务。华恃“咦”了声，停下脚步，仔细看向那行任务提示。 第64章 “在江亭晚面前练剑并施展……灵砂剑诀？” 华恃愣愣看着这行任务文字，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什么，系统向来很少给他安排任务，就算是有任务，那也是非常重要的大事，像现在这样看起来无关紧要还不知道意义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 看完这行字，这时候对面的江亭晚已经独自蹲着玩起了墙角边的花草，华恃缓缓走了过去，他抬眸看来，双眸微微亮起，已经盯上了华恃的腰侧。 腰侧就是华恃平常悬挂灵砂剑的地方，不过今天华恃并没有将剑带在身上，而是放在韵秀笔之内。 江亭晚没见到灵砂剑也不着急，依旧乖乖看着，再多看几眼就能将剑给盼出来。 经过这两天的时间，华恃也不清楚宣书致究竟在灵阁里同江亭晚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如果说从前的江亭晚非常危险，就像是深林中的猛虎，那么现在的江亭晚就是被拔了尖牙利爪的猫，就算偶尔被人惹怒了出手，也只是威慑更多，连下手似乎都有了分寸。 所以华恃现在其实也没太担心，对这位江前辈的惧意只是出于在霜林谷里产生的本能。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打算照系统所说的做，试图用灵砂剑诀吸引对方的注意。 既然江亭晚对灵砂剑有反应，那他对于灵砂剑法应该也能有所反应，又或者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刺激他，让他想起来点什么？ 华恃将灵砂剑自韵秀笔中取出，眼见江亭晚眸光微亮，他没有停顿，将剑执在手中，这施展起了灵砂剑诀。 灵砂剑诀他早已经练过一整年的时间，所有的动作招式也都已经烂熟于心，这次他专注起来认真练剑，不知不觉更是仿佛已经到了另一重的境界，直到许久之后，他才终于练完了整遍，将剑收归鞘中，往江亭晚的方向看去。 江亭晚他…… 他似乎根本没有在看华恃的舞剑过程，等到华恃停下，他几乎是立即就朝着灵砂剑冲了过来，隔着剑鞘再度捧上了剑。 华恃：“……” 他有种自己白忙了半天功夫的感觉。 他于是只能随便席地坐了下来，拉着身边正在痴迷地摸着剑柄的江亭晚一同坐下，无奈道：“前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柳栖霜究竟是什么关系？你知道他的对吗？你也其实会说话的。” 江亭晚照旧没有理他，只对灵砂剑充满了兴趣，似乎永远也看不够。 华恃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 他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旁边没人之后，这才低头从韵秀笔内又取出了一物递到江亭晚的面前。 “这个呢？前辈你见过吗？” 他送到江亭晚面前的，是他当初自凝山废弃的灵道总坛拿出来的那块令牌。 江亭晚本认真盯着灵砂剑，现在见到这块令牌，视线顿时被令牌完全吸引，循着看了过来。 果然有反应！ 就在华恃心中微震之际，始终关注着他们动静的邪灵终于忍不住悄然对方微道：“你早知道这小子会做这些事情？” 方微道：“我自然不会未卜先知。” 起初对华恃发布任务，让他对着江亭晚施展剑诀，不过是最初的尝试，原本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继续发布任务试验下去，但华恃的反应却远比他想的要快，没等他继续发布任务，华恃已经主动将令牌拿了出来。 那块令牌在华恃的认知里，是初代灵道之主留下的令牌，然而事实上却是邪道之主的令牌。 这块令牌，也是方微希望让江亭晚看见的东西。 “你不会未卜先知，你就是精于算计。”邪灵对方微不满已久，这时候忍不住接了句话。 方微笑了笑并不说话。 他此刻更想知道这令牌对江亭晚是否有用。 然而江亭晚在看见了这块令牌之后，他在最初的怔愣之后，竟突然出手，自华恃的手中一把夺走了令牌！ 华恃顿时急了：“喂！” 那令牌可是他好不容易从凝山总坛带出来的，先不说这令牌本身贵重，就说这东西要是被别人发现，那也绝对会立刻引起巨大的反应。 华恃心中着急，连忙扑上前就要将令牌抢回来，然而之前始终满脸呆滞的江亭晚这时候却不知为什么突然像是变了个人，在抢到令牌之后立刻往后面退去，没过多久就不见了身影。 华恃：“……” 他觉得自己就不该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拿出来，他不过只呆了片刻，就飞快追上前去，继续与江亭晚抢夺起来。 邪灵旁观至此觉得这幕尤其热闹，甚至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现在这样子你也算到了？哈哈哈哈哈，要是你的令牌被人看了去，让华恃知道了他继承的不是初代灵道之主的传承而是邪道魔头的传承，你猜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没等方微回答，邪灵又道：“要是让别人知道华恃那小子手里面拿着这个令牌？你觉得他们又会是什么反应？” 邪灵少见方微吃瘪，这时候忍不住就想要多嘲弄几番，而方微不知为何却并没有立即回应。 邪灵还要再说，见状也停下了话头，警觉道：“有人来了？” 正如同方微和邪灵所感知到的那样，此时的玄灵阁正来了位特别的客人。 玄灵阁前厅。 那位客人正动作随意的坐在椅子上，支着头磕着从桌上随便抓来的瓜子，好笑地看着面前这群用刀剑指着自己满脸戒备的玄灵阁弟子：“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要是想动手就赶紧动手，不想动手就把东西收了，修炼半吊子手拿剑还在抖，也好意思出来威胁别人？” 他说着将瓜子壳洒在地上，接着又舒舒服服地往椅背上躺去：“听说你们阁主最近从霜林谷里面带了个人过来，是吗？” 几名弟子相互对视着，对这位客人这次来的目的实在难以捉摸，这时候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无它，只因为这人正是他们玄灵阁的死敌，素来与玄灵阁交恶的破雪斋斋主易湛。 关于破雪斋与玄灵阁之间相斗的故事，大概可以从千年前两派成立之初讲起，而其中的过程甚至可以讲述整整十天十夜的时间。 总之只要是破雪斋想做的事情，玄灵阁就会想尽办法破坏，只要是玄灵阁想要的东西，破雪斋必然会想办法将东西弄走。 两方相斗已有千年，虽然没有到达你死我活的地步，但互相对对方也大都没有好感，平时就算是在各种场面遇上，他们也不会给对方任何好脸色，甚至于就连其他门派也都知道，不管是进行什么任务，绝对不会让玄灵阁的弟子与破雪斋的弟子一同进行。 因为两方弟子凑到一起，光是要控制他们相斗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事情，更不必说再让他们好好办事。 破雪斋与玄灵阁皆是如今玄青大陆的大派，斗成这副模样，其中最大的原因，自然便是因为两派门主早有旧怨。 当然关于这旧怨究竟是什么，这世间恐怕没几个人知晓。 在弟子们猜测当中，能够让两位身为绝世高手的大派之主争斗千年斗至如此模样，那必然不是血海深仇就是夺妻大恨。 而现在，这位传闻与自家阁主有着血仇从不见面见面就打的破雪斋主，这时候竟然主动来到了玄灵阁，不论究竟对方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也是足够让人警惕的事情。 更何况易湛态度狂妄半点也没客气，看样子实在不像是安了好心。 易湛等待许久，没等到众人的回应，又问了一遍道：“这件事我都从羽星他们那里听说了，怎么？宣书致敢带人走还不敢承认？他就那么怕我？” 玄灵阁的弟子们自然听不得自家阁主被易湛诋毁，这时候碰上易湛故意挑衅，他们当即就变了脸色，人群最中间的那名弟子想起这两日关于宣书致与易湛争夺那名被带回来的神秘人的传闻，当即便故意放出话来激怒易湛道：“我们阁主带回来人与破雪斋主又有什么关系？我们阁主与那位前辈已经在灵阁当中待了整整两日，片刻也不肯分开，两人感情深厚容不得旁人插手，斋主你就算追过来也没有用！” 易湛原本还冷笑着准备抛出更多的话，现在听到那弟子的说法，却禁不住冷下了脸站起身来，神情微变似乎已经不自觉带上了怒意：“你说什么？” 那弟子见易湛神情，知道自己是说中了要害，于是干脆又添油加醋说了一句：“我们阁主这么多天就没从玄阁当中出来过，我们从来没见阁主对谁这么在意过，那位前辈显然也舍不得阁主离开，两人这么多日朝夕相处，就没有分开过片刻！” 易湛脸色看起来没太大的变化，但双手却忍不住微微拳握起来，他压着怒意般上前两步道：“这是真的？他们两个？宣书致和他朝夕相处？没分开过？” 那弟子直觉易湛的反应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奇怪，因为他话语中的重点好像是“宣书致”三个字，而不是那位神秘人。 那弟子犹豫不决，正思索着是否要更加努力继续刺激易湛，最好将对方刺激得更加失常，然而还没等他再开口出声，后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易湛实力强大，几乎没有往后方看去，只是随手拂袖，后方突然袭来的人已经因为他的出招而后退了大步。 而也在同时，华恃从墙后面也追了出来，对着那道突然蹿出在易湛面前的身影大喊道：“快还我东西！” 江亭晚没有理他，几乎是立刻掉头要跑。 然而没等他迈出脚步，易湛已经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副cp是宣书致x易湛，不过笔墨也不会特别多啦 昨天跨年没能更新，今年的开头异常艰难，这种时候还被家长拉出去吃团年饭，晚上回来的时候又出了个小车祸边等交警边码字才写完。 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再说句迟来的新年快乐，爱你们！ 第65章 突然窜出来的两个人让易湛和旁边的玄灵阁弟子们都愣住了，华恃满心只有自己被抢走的令牌，他先前生怕那东西被人看见，也没注意到旁边是否有人，现在等从地上站起来，见到了旁边的人，他才骤然警觉自己现在是在哪里。 他连忙回身将江亭晚挡住，主要是挡住他手里的令牌，这才看向几名师兄道：“你们……” “华恃师弟！你、你怎么会来这里？”两名玄灵阁弟子见着华恃愣了好一会儿，又顾虑着旁边还有个易湛，他们连忙要将华恃拉过来：“师弟你先过来。” 华恃不明所以，他要是离开，那就是将江亭晚暴露在众人面前，他实在不愿挪动脚步，于是纹丝不动道：“师兄，怎么了？” 玄灵阁弟子们眼看着站在后边的易湛往华恃走去，心中焦急担忧，连忙又道：“华恃师弟你危、危危……你快过来！” 华恃还没有来得及反抗，那几名弟子已经用力将华恃给从那边拉了过来。 华恃一个踉跄往玄灵阁弟子们面前走了两步，这时候原本被他挡在身后的江亭晚终于也被暴露在众人眼前。 大家看着这人，神情顿时各异。 “绿皮肤？” “这人是谁？之前怎么没有见过？” “华恃师弟，这是你朋友吗？” 一时之间弟子们纷纷惊诧讨论起来，而原本见到了华恃想起他的身份，正准备开口逗弄他几句的易湛却是在看清那绿皮肤的怪人之际突然变了脸色，一把上前拉住那怪人道：“是你？！” 他扣住怪人手腕，正打算再说话，视线却突然瞥见了江亭晚手中紧紧拽着的某件黑色事物。 易湛双眸骤然瞪大，原本在见到江亭晚的瞬间，他的脸色已经是古怪至极，这时候再看到这东西，他的神情已经接连变了几变，似乎已经无法用惊诧来形容，他几乎是在片刻之间便做出了什么决定，他顿时回头用身体遮挡住江亭晚手中的东西，接着朝向华恃道：“你刚才说什么？他抢了你的东西？他抢了你什么？” 华恃闻言不自觉地看向江亭晚，试图去看他手里的东西，不过他此刻被易湛挡得严严实实，华恃自然是看不到的。 华恃不清楚易湛问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立刻警觉地收回了视线，然而这动作却还是被易湛给看在了眼里。 易湛心中已经有了猜想，于是扭头对旁边的几名玄灵阁弟子道：“你们先出去吧，我见不到你们阁主，见见这个差点成了我徒弟的小家伙也一样。” 几名弟子听见这话却没有动静，依旧瞪着他，似乎是怕他对华恃做上什么。 华恃同样不愿与这位破雪斋斋主待在一起，他虽然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这半年里跟随着宣书致，听他说过易湛无数的事情，所以见到这位心中自觉地就升起了戒备。 华恃道：“要是有什么话，易斋主就和我师父说吧，我还有事要先走了，斋主身后那位是师父交代我要照顾的客人，能否请斋主放他跟我离开？” 易湛挑眉道：“若我不肯放人呢？” 华恃道：“那我就告诉师父……” “你要是想弄清楚一些秘密，最好就跟我待在这里。”易湛打断了华恃的话，神情笃定地道：“或许我能帮你解答些许。” 华恃原本已经准备好了将江亭晚拖走，这时候听见这话却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他抬眸与易湛对视，不过只用了片刻时间去权衡，接着便做出了决定，回头对身旁的其余玄灵阁弟子道：“师兄师姐，破雪斋主让我在这里招呼就好了，几位不用担心，就先去忙别的吧。” 几名弟子虽然看不懂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也看出了华恃是自愿待在这里的，其中两名不放心的问了两句，得到华恃“不用担心”的回答之后，他们也终于不再坚持，转身离开了房间。 大门被人自外面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华恃看了眼已经闭合的大门，等到确定外面的人都已经离开，他才终于回头换了种眼神看向易湛。 “这小子竟然认真起来了。”此刻待在华恃魂魄当中的邪灵闲得无聊，也不肯继续装睡，继续看起了热闹，并且边看还边向方微说道：“这家伙平常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做什么事也没见他认真过几次，就连练功也是挨打居多，天天嗷嗷的到处躲，现在怎么突然就正经成这样？” 他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打趣道：“为了柳栖霜？那小子究竟是有多喜欢你？” 方微失笑道：“他并非是真的喜欢柳栖霜，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邪灵啧了声道：“我看未必。” 方微没有就此争论，在他看来这的确没有什么好争的，他现在更在意的是易湛会对华恃说些什么。如果没有弄错，易湛在看到江亭晚之后心里应该就已经有了许多猜测，而江亭晚手中的令牌，他必然也已经看清楚了。 易湛自然能认出那块令牌，方微只怕他叫破了那令牌的名字，让他和宣书致先前的功夫白费，被华恃发现了那块令牌真正的用处。 就在他担心之际，华恃已经开口向易湛问了出来：“前辈，你刚才说你可以解答我心里的疑问……” “这块令牌，是你的？”易湛没等他把话说完，已经指向了江亭晚手中的令牌，并且抬手试图将令牌从人的手里夺过来。 华恃微微愣住，开口阻止道：“等等。”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易湛已经将东西给抢了过来。 而几乎就在易湛抢走东西的同时，江亭晚整个人骤然跳了起来，双目圆瞪脸色愠怒，口中发出古怪的叫声，整个人朝着易湛扑了过去，与其瞬间扭打作一团。 华恃：“……” 许久之后，易湛终于顶着满头乱发，和青肿的额角，将神志不清出手毫无章法的江亭晚给成功绑起来丢在了旁边。 “真是你这家伙？我早就知道你这混蛋死不了，但你活成这副鬼样子又是怎么回事？”易湛指着江亭晚的鼻子骂了两句，接着又揩了下裂开的嘴角，“出手这么重！我刚才就不该让着你！” 江亭晚恶狠狠向他咆哮了两声，看起来生气极了。 易湛跟他对吼了两声，余光瞥见正在偷笑的华恃，忍不住大声道：“姓宣的是怎么把这家伙弄回来的？他在宣书致面前是不是要听话不少？” 华恃点头道：“他起初的确攻击了师父，师父在将他扛回来的路上，还被他咬了肩膀。” 易湛登时震怒，回头看向江亭晚道：“你咬他？” 江亭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能看懂他的态度，他毫不服输，立刻向易湛瞪圆了眼睛。 华恃实在弄不懂易湛这究竟是什么反应，不过他很快道：“后来师父将江前辈带回来，他们在灵阁单独相处了两天，江前辈已经不会再攻击师父，好说话多了。” 易湛也不知道是被触碰到了哪根神经，听见这话没有表现出放心。反倒更生气了：“他们竟然真的单独相处了两天？” 华恃懵了下，点头：“自然是真的。” 易湛走来走去在旁边兜圈子，似乎是气得厉害，就在华恃思考着是否要叫停他询问点别的事时，他终于勉强平静了下来，对着江亭晚道：“我以前就觉得你们两个有问题！要不然他怎么总跑去听你吹笛子，你吹得又那么难听，他到底是看上了你哪点好！” 华恃：“……” 他之前就听周询师兄说过关于自家师父与江前辈和破雪斋主的狗血爱情故事，现在见状终于有些相信起来。 他没忍住心中的好奇，找到机会插了句嘴：“我师父与江前辈的事情是真的？” 易湛听见这话跟被撩了胡子的老虎似的：“假的！当然是假的！” “哦。”华恃显然没有相信，嘟囔了句，“我知道，因为斋主你也喜欢江前辈对不对？” 易湛胸口起伏，几乎要破口大骂：“我？我喜欢这个死娘娘腔？！” 他话还没说完，江亭晚似乎听出了易湛是在损他，于是立即又挣红了脸与易湛对峙起来。 华恃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上前劝解。 场面前所未有的混乱，华恃本就是个能够把话题带到天边去的家伙，易湛也同样没有正经到哪里去，宣书致和华恃相处，尚且能够好好地主导谈话，易湛却是不知道将话题歪到了哪里去，两个人对话半晌到现在还是在胡言乱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进入正题。 两个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倒是围观的邪灵看得有些辛苦，忍不住说道：“他们到底打算聊上多久？那个叫做易湛的家伙真的有千岁吗？他不是和华小子一个年纪？”邪灵不满道，“我还打算听秘密呢。” 方微无奈道：“易湛的确从以前就是这副模样。” 并且千年以来看起来没有任何长进。 从很早之前他统领风雨殿的时候，易湛就是跟炮仗精了，也不知道肚子里究竟揣了多少火，似乎永远都对其他人看不顺眼，平常最爱数落姬雁，天天觉得江亭晚的笛声烦人，跟陆曜两人更是从来都不对付，每次聚集在一起总要砸个门或者拆栋楼才会舒服，也就只有在他和宣书致的面前才会消停几分。 不过易湛怕他是因为打不过，怕宣书致，却是因为怕对方生气。 这些也都是旧事了。 方微道：“邪灵前辈要想听秘密，恐怕得再等上一刻钟了。” 邪灵问道：“他们再有一刻钟就吵完了？” 方微纠正道：“不，是再过一刻钟宣书致就赶来了。” 第66章 方微的推测非常的准确，这边华恃和易湛两个人还在互相试探着说废话，半刻钟的时间刚刚到，宣书致就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 见到吵闹着的两人，还有在旁边懵着脸看这幕的江亭晚，宣书致看起来似乎松了口气，随后就上前拉住华恃，将人护在了身后。 易湛见状当即竖起了眉毛：“你护着他？” 宣书致淡淡道：“不然呢？难不成我该护着你？” 易湛张口欲言，怔了半晌却想不出该如何反驳，最终只能重重哼了声道：“你总算是想起来过来看看了？就这么宝贝你的徒弟？还是说宝贝江亭晚？他现在这样子你也看得上？你不是最喜欢看他吹笛子吗？他笛子呢？现在还能吹吗？” 宣书致被他这话气笑了：“易湛！” 易湛毫不示弱，瞪着他道：“怎么？” 宣书致不愿与他过多交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脑子里究竟都装了什么？” 易湛从踏进这玄灵阁起脸色就没有好看过，他听见宣书致这句问话本能地就要脱口而出什么，然而他很快又似改变了主意，开口道：“我脑袋里装了什么跟你有关系吗？反正不是你！” 宣书致冷笑起来：“易斋主日理万机，自然想不起我，既然如此你又来我们玄灵阁做什么？耀武扬威？还是闲来无事想进来拆两座楼高兴高兴？” 易湛大声道：“我就是来这里又怎么了？玄青大陆这么大我想去哪就去哪，凭什么就不能来你们玄灵阁？” 宣书致：“你还准备吵上多久？你来去哪里我管不着，但你要是再不肯说出你来地目的，我就该将你赶出去了。” 易湛：“你……” 他瞪着双眸看向宣书致，对上那双冷淡的眼睛后不知为何竟很快冷静了下来，他偏过头声音低了些：“我听说你从霜林谷带了人回来，听羽星他们说起来，我猜你带回来的应该就是江亭晚，所以我过来看看……看他到底死了没有。” 宣书致眯着眼笑：“你不是对他挺不满的吗？” 易湛皱眉道：“我只是想确认他的死活。” 宣书致道：“现在你确认了，可以走了吗？” 易湛：“当然不行，我既然来了，就是来把他带走的，你把他留在这里算什么，我们破雪斋有最好的大夫，他现在的状况一看就是毒伤入体，你应该让我带他回破雪斋去！” “哦。”突然有个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两人对话，华恃眨了眨眼在旁边围观道：“易湛斋主和江前辈果然是真的，刚才说那些话都是故意贬低给师父看的对吗？” 宣书致看了华恃一眼，继而又回头对易湛挑眉别有深意道：“哦？是吗？原来你对江亭晚情根深种？” 易湛急得脸都白了：“小鬼你别胡说！！” 他几乎是立即就扭头向宣书致喊道：“我跟江亭晚能有什么事！我只是不希望他待在这里！” 宣书致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透着点薄凉：“是吗？易湛斋主和谁有什么感情纠葛，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易湛顿时哑口无言，盯着宣书致时眼神竟有几分失魂落魄，过了半晌也没见宣书致看他，他放下紧紧拳握的手，忽地哂笑道：“是，我们没有任何关系，那你可以让我把人带走了吗？” 两位绝顶高手的对峙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令人担忧，反倒是像普通的朋友争吵，或者说“朋友”应该不大准确，他们之间更像是…… 华恃围观至此，已经有了一个吃瓜群众最准确的直觉。 “难道我们之前以为的都错了？其实师父和破雪斋主才是真正的一对!”华恃表面安静待在旁边，实际上脑子里已经对着系统好奇地求证起来。 而华恃不知道的是，在他说出这话之后，邪灵也跟着凑起了热闹，连忙问道：“是啊，这两个家伙不简单吧？” 方微略有些无奈，分明是宣书致和易湛之间的事情，结果反倒是他这个局外人被两名爱凑热闹的家伙纠缠不休，非要问出个结果来。 他想了想道：“这两人据说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多年前有村落被妖兽袭击，这两人就是当时那村落剩下的两名幸存者，两个人当时不过几岁，一路流浪相互照顾，从街头乞丐混混，到后来被人捡回血鸦教，他们用了数年的时间成为了血鸦教长老，最后血鸦教认风雨殿主方微作邪主，他们也就成为了方微的部属。” 邪灵“哦”了声，意味深长道：“原来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方微没有就此作答，华恃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道：“就是这样？” 方微看他神情，问道：“宿主还有什么想问的？” 华恃蹙眉道：“师父他不是初代灵道之主的部下吗？只是因为其他原因才暂时进入了邪道，为什么听你说他的事情完全没有提到这段经历？” 方微：“……” 他险些忘了宣书致还对华恃编过这出故事，不过好在还没等方微开口解释，华恃就已经自己替宣书致想好了理由：“师父他必然是在这段日子里经历了许多，也隐瞒了许多，甚至还瞒住了他最亲密的人，所以后来他们两人才分道扬镳吧。” 方微沉默无言，只得默认。 不过有宣书致在，易湛总算是没再像先前那样发疯了，宣书致几句话将易湛说得头发丝都蔫了下来，他垂着头紧拽着手里的东西，到了着时候却仍是不肯放弃自己来此的目的：“把江亭晚交给我，我这就走。” 宣书致好笑地看着他：“不行！” 易湛顿时又炸开了来：“你们果然有问题！” 宣书致：“……” 华恃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他们说了半天是不是又绕回来了？” 方微早已经看透了易湛得说话方式，对此当真是习以为常。 眼看着易湛宣书致两人又要再吵起来，易湛晃着胳膊要撩衣袖，宣书致终于发觉了易湛手里得东西，在看清之后他顿时出手便要夺取：“这令牌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易湛缩回手不让他接触这东西：“这东西怎么就不能在我手里？” 围观了整出戏的华恃到现在才想起来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的事情，他眼看着那令牌在两人手里面晃来晃去，连忙起身道：“那是我的东西！” 易湛在与宣书致过招的间隙听见这话，当即扭头向华恃道：“从刚才我就想问你，你的身上怎么会有我们邪……” “这与你有关吗？”宣书致察觉到易湛将要说的话，他几乎是在对方开口说出那个字眼的刹那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这初代灵道之主的令牌，你虽然见到了，但最好不要说出去，否则将来不止是玄灵阁有麻烦，你们破雪斋也好不到哪里去。” 易湛明显是怔了下，甚至连过招也忘了，他被宣书致击中胸口，好在宣书致及时收力他才没有受到重伤。 他捂着胸口后退几步才堪堪站稳，他神情还有些懵，也没顾得上自己的伤势，当即就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说这玩意儿是初代灵道之主的令牌？你当我眼睛不好使还是脑子不好使？这玩意儿明明是……” 宣书致抿着唇无言地看着易湛，忍不住又出手向他胸口轰了一掌：“你可不就是脑子不好使？” 易湛气急：“你……” 他正打算再要出手，视线余光忽地瞥到旁边的华恃，又看向脸色难看的宣书致，这才终于猛地变了脸色，连带着握着令牌的手都有些不稳起来：“真的是……这块令牌？” 宣书致收手道：“你说呢？” 易湛忽地回头看向华恃：“这是你的令牌？你从哪里来的？” 华恃原本看热闹看得高兴，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成了话题的中心，他面对着看起来情绪激动的易湛，小心退了两步才点头道：“是我的，我……” 他接着求助地看向自家师父，宣书致缓缓将华恃从前对他说过的那番话解释了出来。 房间内霎时静默，只剩下宣书致说话的声音。 直到许久之后，宣书致终于将话说完，最后道：“现在你该知道原由了？这东西也不是你的，你还不快把东西还给他？” 华恃闻言连连点头，眼巴巴看着易湛。 就连角落里刚刚被松绑的江亭晚也正挑衅似的看着他，还在宣书致看不见的地方列了咧嘴。 易湛被几个人这么盯着，不知又在防备什么似的，往四周看了好几眼才终于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将令牌抛还给了华恃：“行了，给你。” 他看着华恃接住令牌的动作，忽然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我听羽星说你们当时在霜林谷里被江亭晚袭击，是你救了他们对么？你看起来实力不怎么样，你是怎么在江亭晚手里救人的？” 华恃没想到他竟然还会问这种问题，眼看着宣书致似乎也正好奇，没有开口帮他回应的意思，他捧着令牌不顾江亭晚在旁边捣乱将其收好之后，这才道：“那个，其实也不算是我救下他们的，真正救下他们的是这个。” 他这么说着，将随身带着的韵秀笔摸了出来，递到两人面前：“这是空间法器，我是临时带着他们躲进了法器当中，这才逃过了一劫。” “空间法器？”易湛仔细看着韵秀笔，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华恃正打算把东西收回去，他忽地却叫了一声，若有所思道：“这个东西是不是……是不是当年我们在某个古迹拿出来的，后来被灵道抢走了的天阶法宝？这空间里面还有只妖兽看守的？” 华恃不知道这韵秀笔的来历，但听到易湛说起妖兽却忍不住开口道：“这里面没有妖兽，只有……” 宣书致听见易湛提起，这时候也已经回忆起来，他看了眼韵秀笔，点头道：“的确是它。”他随即又向华恃道：“你说里面没有妖兽？那里面有什么？” 华恃顿时语塞。 他刚才嘴快不小心就说了出来，现在想想自然不能泄露系统的存在，他于是只能改口道：“里面有座庭院，还有个守在庭院里的管家。” “管家？”易湛狐疑道，“有这种东西？我怎么不记得？” 华恃连连点头。 宣书致盯着华恃半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地开口替华恃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外面都已经过了千年的时间，幻境里经历几番沧海桑田也十分正常。” 华恃连忙道：“对的……” 谁知他话还没有说完，宣书致便又扭头对他道：“不过我对这法宝很是好奇，你能带我到这天阶法宝的天地里看看吗？” 第67章 片刻之后，华恃带着宣书致易湛和江亭晚进入了韵秀笔的空间之内。 韵秀笔空间的冷却CD刚过去没多久，华恃原本也正打算再进来一趟，上次虽然短暂地进入其中躲避了灾难，但因为心中担忧，还要照顾昏迷着的羽星和周鲤两人，所以根本没能够好好看看这里面的情形。 不过让华恃担心的是，他上次进来之后给系统变成了柳栖霜的模样，这要是让易湛宗主和他师父看去，无异于将自己的心思完全摆在了别人的面前。 虽然他脸皮不薄，但他却仍是希望能将这点心思小心地揣在心底，不引来任何的评头论足。 这么想着，他双足落地，已经稳稳踏在了韵秀笔湖边的草岸上。 而在他们正对的方向，就是那片如同宫殿般的漂亮建筑。 四周空空荡荡，除了他们就没见别的活物，宣书致在站定之后就立即往四周看去，似乎没有找到自己想见的东西，他接着才询问华恃道：“你的管家呢？” 华恃看了看宣书致，视线又不自觉挪到了后方，看向了易湛和江亭晚。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跟着进入他的韵秀笔空间当中，当时提出想进来的明明只有宣书致，自从宣书致与他相互坦诚过身份，并且交换了秘密之后，华恃就已经将宣书致完全当作了自己人，除却系统的事情，大部分的事情他都对宣书致没有什么隐瞒，所以想到是要带宣书致进来，他也没有任何犹豫。 但他却没想到宣书致决定要来之后，易湛却也像是怕他们背着他干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般，非要凑热闹跟过来。 当然来得更莫名其妙得还是江亭晚，这位头脑至今不大清楚的江前辈，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他原本正缩在角落里自己玩自己的手指头，但在华恃释放灵力开启韵秀笔空间的瞬间，他却好似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般，猛地往他们三人面前扑过来，恰好那个时候空间开启，他也就跟着被卷了进来。 华恃揉了揉微微发疼的额角，看着这么三个大活人站在自己的空间里，无奈半晌后终于还是叹道：“稍等，我这就叫那……叫这里的管家出来。” 他说着往那头的房屋走去，脑子里却使劲呼唤起了系统：“系统你等等！先别出来！” 方微早将他们几人的言行看在眼中，也知道宣书致应该是猜到了他这个所谓“管家”的身份，所以才会要求华恃将他们带进来，他早有想法与宣书致见上一面，此刻都已经准备好要现身，现在听到华恃的话，不禁问道：“宿主？” 华恃犹豫片刻，低声道：“你换个样子再出来吧。” 方微对此没有意见：“宿主希望我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让华恃再度陷入了纠结，应该换成什么样子？他上次见过了系统换成柳栖霜的样子，现在只觉得他不论换成是什么样子心里都觉得别扭，仿佛是柳栖霜披上了别人的壳子般。 可是要是不换的话…… 华恃心中百转千回，突然之间灵光一闪道：“我知道了！” 系统原本就是人工只能，本来也没有具体的形貌，既然可以是人形，自然也可以是其他模样。 他想到这里，当即对方微提出道：“你能不能，变成别的生物？” 方微：“……” 他很想说不。 片刻之后，宣书致与一只凭空出现在面前的大白猫大眼瞪起了小眼。 莫名诡异的长久静默之中，华恃指着站在桌子上的猫道：“那个，师父你不是想见它吗？” 宣书致紧盯着那只白猫，难得表现出了犹豫和不自信的情绪，他想抬手触碰那只猫，但却又像是顾虑着什么，最终还是将手放了下去，轻咳了声道：“是的，我的确对这片空间的管家感到好奇，现在见到这位……这只管家，难免惊讶了点。” 华恃干笑了两声，见宣书致这么说，知道是勉强混过去了，他于是想把猫抱回来：“既然见到了，那我就先……” “等等。”宣书致叫停了华恃的动作，眼看着华恃似乎准备托着白猫毛茸茸的肚子抱进怀里，他表情诡异地道：“你小心点。” 华恃眨眨眼，不解地歪了歪头。 易湛至今才挑眉屈尊看了眼猫：“这猫长得还挺漂亮的。” 他说着也要上前摸摸猫脑袋，不过还没来得及走出两步就被宣书致给拉了回来，宣书致看了看四周若有所思道：“这片空间，你应该也没有来过两次吧，你这只猫看起来有些特别，我想再仔细看看，或者你可以先去别处逛逛。” 华恃有些不明白：“师父你是打算跟我的管家说什么我不能听的事吗？” 宣书致：“……” 他睨了华恃一眼，华恃当即缩回了头，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也没法顶撞自家师父，让宣书致和系统相处片刻，应该也不会泄露什么。他这么想着终于点头答应下来，不过临出房门地时候还是忍不住小声说了句：“那你不要欺负他。” 宣书致露出了标志性的眯眼笑，语调和缓地道：“知道了，你快去吧。” 华恃又看了看此刻正站在桌上硬是站出了端庄姿态的大白猫，半晌后磨磨蹭蹭地终于出了屋子。 而也直到华恃离开，确定他已经走远之后，宣书致才终于上前合上了房间的大门，整肃神情后回身准备面对桌上的白猫。 然而他不过才转过身，他刚刚才整理好的神态立刻就濒临了崩裂。 因为刚才还在角落里独自玩耍的江亭晚，竟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他此刻就学着白猫的模样蹲在桌上，喉中发出兽类的咕哝声，正像模像样地和白猫对峙着。 而他面前地白猫依旧好端端地坐着，看样子丝毫没有打算理会江亭晚的挑衅，甚至眼中还透露着几分无奈。 宣书致惊吓不小：“快下来！” 他这话说的自然是江亭晚，然而易湛却并不清楚，他见宣书致这般模样，以为他是担心白猫被江亭晚所欺负，于是他也没有等到宣书致出手，自己主动上前揪住了白猫的后颈，将它给拎了起来。 他拎着猫回头对宣书致道：“别担心，有我在他伤不了这只猫。” 宣书致骤然见易湛这般动作，整个人如遭雷击，就这么僵立着站在当下，忘记了往前的脚步，目光直直看着易湛拎在宣书致后颈的手，仿佛恨不能让自己失忆忘记眼前这幕。 易湛丝毫不明白宣书致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想了想竟然还别扭地主动关切道：“你没事吧？不是你让跟这只猫交谈吗？怎么现在看起来好像有点怕？我记得你以前不怕猫的？” 他说着又将猫给拎到了自己的面前，正对着白猫那双琥珀般颜色澄澈的蓝色眼睛，他忍不住把猫抱进怀里揉了揉脑袋：“别说这家伙的毛揉着还挺舒服，它是灵物吗？会说话吗？” 就在他问出这话之际，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忽地回应道：“你先把手移开，我大概会比较愿意跟你说话。” 易湛抚摸着猫的手顿时僵在原处。 他茫然看着宣书致，片刻后忽地回神问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个很熟悉的声音……” 宣书致至此已经有了要放任这家伙自生自灭的意思，他往后推了两步与其拉开距离，这才板着脸不带表情地道：“不是‘好像’，你没有听错。” 易湛神情依旧茫然，仿佛难以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又听到这个声音：“怎么可能？谁在说话？” 他往四周环顾半晌，最后才在宣书致的视线当中蓦然反应过来，随后动作极其缓慢的，僵硬的，低头看向了自己怀中的那只白猫。 他撸到猫到一半，手突然之间就又些不知道该往哪放了，怀里仿佛抱的猫仿佛有千斤重，他半刻也抱不住只想立刻松手，然而却又怕不小心摔着对方，于是只能戳在原地当根木头。 直到白猫自己晃了晃尾巴，从易湛的怀里跳下来，重新落在了桌子上。 “你没听错，是我。” 说出这话，白猫的目光又回到了宣书致的身上。 白猫自然就是方微。不久前华恃提出让他改变形象，他也没有任何异议，毕竟他原本在使用方微这重身份的时候就是没有对宣书致等人展示过自己真正的相貌，现在也还不是坦白的时候，变个模样的确更方便。 但他没想到的是华恃竟然会提出让他变成一只猫。 虽然在短暂的思考之后，方微最后还是答应了华恃的请求，但他更没有想到，易湛这个缺心眼的家伙竟然会对他做出这种事情。 方微远离易湛，直到与对方保持了安全距离，他这才终于对宣书致再度开口道：“在这里我可以暂时拥有形体与你们对话。” 宣书致早有猜想，是以并不算惊讶，但大半年来的猜测与求证，与现在直接与方微面对着说话，却仍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他想要与平常那般笑笑，但牵动着嘴角却才发觉自己已经很难控制神态，他于是只能放弃，转而低下头将失态尽数隐藏于阴影中，只勉强开口道：“看来还算没白等，你总算是回来了。” 昔年邪道之中，陆曜等人皆是少年，只有易湛宣书致年纪与方微相仿，不过易湛心性没比陆曜成熟多少，能够与方微以朋友的方式相处的，不需要方微头疼照顾的，大概也就只有宣书致。 听着宣书致的话，方微眼里多了几分笑意，轻轻颔首算是回应。 而目睹宣书致与猫对话的这幕，易湛终于彻底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喃喃地向着白猫道：“真的是你……方微？” 第68章 易湛就算再是迟钝，在见到华恃手中那块令牌的时候也已经察觉了不对。 再联想到当时在化灵大会之上，陆曜计渊他们都在争夺华恃，事实上很容易就能够猜到华恃的身份必然有问题。 但易湛不敢往那方面去想，也不敢有过多的猜测，他情愿相信这些许多都是玄而又玄的巧合。 直到此刻他们来到这片韵秀笔的空间当中，他亲眼见到这只会吐露人言的白猫，并且亲耳听到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纵然是易湛，垂在身侧的手也禁不住微微有些颤抖。 他本能地回头向宣书致求证，宣书致虽然比他更早知道真相，但知晓这些事情和亲眼见到却仍是有区别的，所以他此刻也难得地有些情绪起伏。 他轻轻颔首给了华恃肯定的答案，这才又故意冷硬着道：“或者你可以给我道个歉？” 易湛听闻这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竟然略微有些发窘。 方微视线自易湛和宣书致脸上来回扫过，察觉到这瞬间僵硬的气息，于是出声道：“我从之前就想问，你们两人是怎么回事？” 宣书致对白猫笑了笑，神态很快便恢复了寻常：“无事，邪主不必为此费神。” “是我……” 易湛打断了宣书致的话，他此时依旧怔在原地，只是神色似乎略带恍惚：“抱歉，是我。” 他没有多说缘由，方微遍又向宣书致看去。 宣书致笑意微涩，他摇了摇头垂眼道：“当年你在祸渊出事，易湛当时想要进入祸渊寻你，被我给拉下来了。” 方微至今才知道当初竟还发生过这些事情：“祸渊现在……” 宣书致接着道：“祸渊现在已经没有办法靠近了，千年前就有道古怪的力量笼罩了祸渊，普通人根本没有办法穿过其中到达那处深渊，但在你刚跌落其中的时候，那道力量还没有出现，我们是可以下去的。” 方微蹙眉听着，他知道当时就算邪道的人跟着他跳下深渊也没有任何用处，他们依然会被困无法脱身，甚至丧命其中。 宣书致道：“当时易湛就是第一个打算下去救人的，不过我把他拉回来打晕了，等到他起来再要准备去祸渊，祸渊已经进不去了。”说着他没有停顿，接着又道：“不光是这家伙，当时还有陆曜和风雨殿的两位护法，还有很多人，他们都想要跳进祸渊救你，我把他们全部拦下来一个个敲晕了。” 易湛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没能够发出声音。 宣书致接着又道：“毕竟是我冷血无情，我早就不满你方微这个邪主许久，所以见你出事自然高兴极了，更不许旁人救你，因为只要你方微不在了，邪道很快就能落入我的控制之中。” 易湛听到这里终于有些听不下去了：“你……” 宣书致冷着声道：“我冷血无情，我毫无人性，我阻止你们救人，我就是想篡位。” 他说着又对方微所化的白猫道：“邪主，现在你回来了，可以当着易湛的面向我治罪了。” 易湛有些急了：“宣书致！” 方微：“……” 他到现在总算是知道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吵起来的了，又是怎么会这么多年里始终相互看不顺眼，原来让他们反目成仇的因由，竟然在自己的身上。 方微无奈叹了口气，继而道：“宣书致的判断没有错，你们当时就算进入祸渊，也没有任何作用。” 他说出这话，原本还要打算再吵的两个人突然都停下了话头，该有的争执他们千年里已经争了太多次，现在本就没有再继续进行的必要，他们更关心的是方微所提到的事情。 两个人仿佛重拾了多年前的默契，同时停下声音扭头询问方微道：“邪主，祸渊下方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现身？又为什么千年来毫无消息？” 这话是易湛问出来的，但也是宣书致最想要知道的。 方微此次现身本就是为了这些事情，现在他们问起，方微也就将之前自己同陆曜说过的那番话再说了一遍。 宣书致与易湛仔细听着，不时开口询问，直到许久之后方微将该说的都说完，他们才若有所思地道：“所以当真只有华恃能够进入祸渊救人？” “所以你才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华恃的身边？” 两个人对视了眼，这种时候甚至都忘记了他们已经决裂千年，各自说出了心中的问题后才又道：“所以我们能够做些什么？” 方微早已准备好答案：“你们已经帮了许多，现在只要护好华恃安全，令他继续成长就足够了，相信以他的资质有你们相助，不然很快就能够成长起来。” 他说完这些，顿了片刻方才又道：“还有，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易湛从最初的惊愕，到后来听着方微说起那些事情，到现在他双眸亮起神采，神态似乎已经前所未有的轻松起来，他道：“我这座破雪斋本就是为了救人而建，现在你回来了，破雪斋的人都听你邪主方微令行事。” 宣书致亦道：“玄灵阁也是同样。” 在两人接下来的叙述之中，方微才知道原来破雪斋和玄灵阁，最初便是邪道崔星楼和风雨殿的弟子们共同建立而成，只不过当时的邪道因为方微出事动荡不安，邪道被灵道与各方欺凌，最后共分为了数派。 有小部分的人不愿去任何地方，也不愿丢下自己邪道的身份，所以随着陆曜死守在了风雨殿内。还有不少血鸦教的弟子为了保存血鸦教的星火，所以最后与姬雁一道投降归顺了灵道。 还有大部分的人为了保存战力，跟随着宣书致与易湛脱离邪道，以新的身份成立了玄灵阁与破雪斋，用新的面貌在玄青大陆立了足。 而在这部分人当中，也分为了激进想要出手救人想要报仇的弟子们和试图和解并且希望通过战斗之外的方式化解一切的弟子们。而这也就形成了后来的破雪斋与玄灵阁。 是以虽然同为千年来兴起的大派，在名义上这两大宗们并非邪道也亦非灵道，但事实上破雪斋与玄灵阁在许多地方皆有所不同。 方微自神识脱离祸渊之后，遍已经通过华恃了解了玄青大陆的现状，但如今听宣书致和易湛说起这些事情，才知道如今的大陆局势远非他从前所了解的那样简单。 “当然还有些事我……”易湛还要继续说下去，但这时候外面却传来了华恃的喊声：“师父！易前辈！你们说得怎么样了！已经快到时间了，这片空间该关闭啦！” 方微这才注意到，他们谈了许多事情，不知不觉竟已经到了韵秀笔的效果时间。 离开韵秀笔，他便无法再以有形体的样貌出现在众人面前，而现在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他也很快对宣书致易湛道：“你们先回去吧。” 易湛匆匆看了眼门外华恃的影子，他压低了声音，紧绷着脸道：“我们会想到办法救你出来的，这一天肯定不会来得太晚的。” 宣书致与易湛相比却显得冷静许多，他最后从白猫的身上收回视线，这才提高了声音对屋外的华恃道：“好了，你进来吧。” 不过片刻，房门就从外面被人打开，华恃探过头看了看屋子里的情形，见宣书致没什么表情，易湛却微红着眼眶情绪激动，旁边角落里江亭晚还在抱着膝盖自己和自己玩，一副不清楚情况的样子，他犹豫了下，忍不住问道：“师父，你欺负破雪斋主啦？” 宣书致微觉好笑：“我欺负他？我怎么敢欺负他？” 易湛从前是因为被宣书致阻止救人，所以才会生气别扭无法原谅，事实上他无法原谅的也不是宣书致，而是当时无能为力看着方微跌落深渊，看着邪道四分五裂的自己。 等到再后来，是已经没有再与宣书致和缓的机会了。 现在一切说开，方微终于回来，他自然也没有了理由再继续别扭下去，他抬头看着宣书致，没什么底气地道：“阿致……” 宣书致立刻道：“破雪斋主，这可不是你该叫的称呼。” 华恃：“……” 他眼看着这两个人又要开始，连忙蹿进房间道：“你们聊完了，那我的猫我可以抱走了吗？” 宣书致眼看着华恃往桌上的白猫扑过去，连忙抬手想要出声阻止：“等……” 话还没有出口，华恃已经把猫一把抱起，狠狠蹭了蹭白猫的脸颊。 宣书致：“……” 他看着方微被蹭得面无表情的模样，连忙移开视线假装没有看见这幕：“咳，我们先去四周看看。” 他说着率先出了房间，易湛听见他话中的“我们”两字，立刻明白过来，跟着他一道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面只剩下华恃和白猫，以及依旧缩着身子的江亭晚，华恃刚才蹭猫是为了将系统从宣书致的手里抢回来。他不知道宣书致究竟与系统说了什么，但却担心系统露馅，所以才赶紧将变成白猫的系统捞了回来。 不过这么揉了揉猫，华恃才感觉到撸猫的确是件有意思的事情，他没忍住多摸了两把，最后忍不住将猫翻过来，兴致勃勃地挠起了柔软的猫肚子。 然而片刻之后，他被白猫狠狠一爪子拍在了手背上。 华恃满脸茫然，似乎想不明白自己的系统为什么会流露出这种近似于人类的情绪，甚至还这样拒绝了他的触碰。 方微看着华恃这副受伤的模样，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有些反应过激。 不过他从来就没有与谁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更何况还是…… 方微翻了个身，将毛茸茸的猫肚子藏了起来，恢复了先前端然的s。 “宿主，我们该出去了。” 第69章 虽然不知道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宣书致易湛他们都和系统说了些什么，但这个风波终于是暂时结束了。 华恃是这样以为的。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事情远远没有这么容易就结束。 从韵秀笔的空间里出来之后，那位被以为是来找事最后又什么事都没找反而被宣书致训了一番的破雪斋主易湛，竟然没有离开玄灵阁，而是厚着脸皮留在了这里。 非但如此，他还不知道究竟出于什么居心，特地挑了个离华恃的住处最近的房间留宿。 原本宣书致的意思是要将人赶走，但易湛与从前相比不知怎么突然转了性子，竟然半点平时的傲气也不见，为了留下来死皮赖脸地扒着墙不肯走，低声下气地和宣书致说话，最后竟然还故意给好处收买周询。 就这么折腾了一圈之后，宣书致没法只能任由他待在这里不再理会，而易湛也终于顺理成章的在这里住了下来。 如果他好好的住下倒也就罢了，但让华恃头皮发麻的是，这位破雪斋主他不光住在自己旁边，他还总时不时假装不经意路过他的房间，或者偷偷听他房间的动静，或者悄悄拿眼睛瞥他房间里的情形。 要不是华恃已经知道了易湛和自家师父才是一对，他甚至都快要怀疑这位长辈是不是对自己有点意思。 这么过了好几天，在某次易湛假装经过自己正在打扫的庭院之时，华恃终于忍不下去了，他拦住易湛道：“易湛斋主，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易湛被拦住去路，看样子想走又走不了，想留下出声又似乎顾虑着什么。 他背靠着墙犹豫半晌，直到听见华恃说要把他鬼鬼祟祟偷看自己的事情告诉师父宣书致，他才立刻变了脸色，连忙拉住华恃，轻咳着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 眼见着易湛欲言又止，华恃眨了眨眼道：“你是为了我师父？你总不会是想要找我师父和解，但又不好意思，最后想从我这个弟子下手想办法讨好他吧？” 易湛：“……” 他刚张开的嘴又立即闭了起来，一副被戳中心事的模样。 半晌后他才闷着声道：“对，不过我留在这里还有个目的。” 华恃问道：“什么？” 易湛道：“你要是能让我再进去你的韵秀笔空间那就更好了。” 华恃顿时警觉：“易湛斋主你是不是对我的猫有意思？” 易湛被他这话呛得连咳了好几声，几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辩解道：“我怎么可能？不会的！我怎么敢对猫有心思！我就算是对谁有心思我也不敢对只猫有心思啊！”他说完意识到似乎不太对，见华恃仍旧用那副不信任的神态看着他，他连忙又摆手解释道：“我这辈子只对一个人有过心思！别的根本不可能！你不要瞎猜了！” 华恃眨了眨眼睛：“哦。” 他们两人话说到一半，后方回廊里突然又传来了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你要是闲不住可以离开玄灵阁，不要在我这里大声吵闹，影响我的弟子修行。” 走过来的人白衣飘飘，正是时常待在灵阁之内的宣书致。 他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又不知为何正好到了他们的面前。 华恃连忙道：“师父。” 宣书致轻轻颔首，尚没来得及出声，易湛已经结巴着道：“刚刚的话，你听到了？” 宣书致平静道：“你刚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或者不能说的话吗？” 易湛张口结舌，摇头连忙摆手：“没有！当然不是！” 宣书致看起来似乎没打算计较，只是淡淡“嗯”了声后就回过了头，只是华恃与易湛却不约而同地感觉四周的压抑气氛似乎减少了些。 华恃松了口气，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被夹在这两个人的中间遭受这种无妄之灾，他抬头看着宣书致道：“师父，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吩咐吗？” 宣书致这才颔首进入正题道：“已经过去了几天时间，你的韵秀笔空间应该可以再次开启了吧？” 华恃：“……” 说了半天，原来自家师父的目的和易湛竟然是同样的。 但华恃可以拒绝易湛，却不能够拒绝宣书致，在宣书致的说法当中，韵秀笔的空间内灵力充足，天地灵气非常适合修炼，所以宣书致认为华恃每过两天韵秀笔空间开启的时候，就该进入其中利用这点优势好好修炼。 华恃接下来听从宣书致的吩咐在韵秀笔中修炼了十来天，发现宣书致说得果然没错，在韵秀笔空间内修炼的确要比在外面快上许多。 只是让他没明白的是—— 华恃又一次完成了修炼，接着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此刻正坐在自己身边的宣书致和易湛，以及角落里正在乖乖给白猫当仆从端茶递水喂猫的江亭晚，忍不住问出了早就在肚子里转了好几转的问题：“明明是我修炼，为什么你们也在这里？” 宣书致面不改色，随口应道：“因为我们也需要修炼。” 华恃半个字也不信：“可是你们明明没有修炼，不是在聊天就是在吵架。” 宣书致喝了口茶道：“修炼心性也是修炼。” 易湛在旁边点头帮腔：“就是这个道理。” 他说着不知不觉又抬头看了眼角落里将江亭晚训得服服帖帖的白猫。 华恃跟随着他的视线望去，脸上的狐疑更加浓重起来，这么十来天的功夫，他早就已经发现了宣书致和易湛的异样，这两个人虽然说来是在修炼，但事实上每次进入这片天地，他们总会聊上许久，有时候是聊当下玄青大陆发生的事情，有时候是聊过去的事情，虽然有时候他们还会吵架，但在这片空间内他们明显吵架的次数比在外面少，似乎是在顾及着什么般。 而最让他感觉不解的是，这两个人时不时总会装作不经意似的抬头去看他的猫。 华恃忍不住问道：“师父，你们总看我的猫做什么？” 宣书致头也不抬：“谁看你猫了？” 华恃对宣书致的脸皮早有领教，虽然他看起来总是温然儒雅，但事实上睁眼说瞎话这种事情他做得从来不少，他笃定道：“明明就有。” 易湛道：“小徒弟你是不是没有好好练功？关心我们做什么？” 华恃紧盯着这两人，丝毫没有被易湛转移话题，他盯了半晌骤然提高了声音道：“我知道了！” 宣书致没什么反应，不过微微眯起了眼睛，倒是易湛被他这声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华恃瞪着眼指着两个不讲理的长辈道：“你们就是想抢我的猫对不对？” 宣书致：“……” 没等他们两人开口，华恃已经为了证实什么似的，扭头对角落桌子上坐得端庄贤淑的白猫道：“系统，过来！” 宣书致听见这声挑眉问道：“你叫他什么？” 华恃没有细说，只胡乱搪塞道：“它的名字，我给它随便起的。” 他说着又向白猫招了招手，口中还煞有介事地“咪咪”叫着，试图吸引白猫的注意力。 方微刚应付完不停往他身上蹭的江亭晚，这时候听见声音回头就看到正摆出逗猫姿态满怀期待看着自己的华恃，还有满脸惊恐的易湛和险些笑出来的宣书致，心中顿时有种想要掉头就走的冲动。 不过走是走不了的，他的这点神识现在就扎根在华恃的身上，自然无法离开这人，而且他还要靠华恃相救，这时候除了顺着华恃的心思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动作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华恃的面前。 不过就算这样华恃仍然觉得不够，他摊开两手向白猫又眨了眨眼睛，双眼仿佛会说话般满满都是期待。 方微坚持了不过片刻，终于还是没架住这眼神，勉强至极地抬起爪子，慢吞吞挪到了华恃的手心里。 华恃小心翼翼捧起白猫，转了个圈又笑嘻嘻地使劲亲了亲它的脸，这才对宣书致和易湛郑重其事地宣示主权道：“这猫我是不会给你们的。”他回过头去，怔了下才又道：“师父，易斋主，你们表情怎么怪怪的？” 宣书致和易湛非常默契地沉默摇头，别过头不看已经被华恃按着将脸埋在自己胸口，险些被挤得喘不过气来的方微。 不过感觉到身后传来的诡异气场，宣书致还是非常识趣地起身道：“天色不早，我还是先离开了。” 易湛点头跟上，也不管宣书致有没有好脸色：“我也回去了，小徒弟你待在这好好练功，别……咳，别玩猫了。” 两个人没耽误太久，熟门熟路地离开了这片空间，看起来竟比华恃这个主人还要熟悉。 华恃目送着他们两人离开的背影，等他们彻底消失之后，才终于吐了口气在练功室内的蒲团上坐了下来：“师父他们每次在这看着，我都不敢休息，现在总算能喘口气了。” 他说着干脆仰面躺了下来，抱着白猫将脸埋在它软软的肚子上狠狠吸了一口，这才长长吐了口气道：“我就休息一会儿，很快就好。” 方微被他的动作搅得险些炸了满身的毛，不过他好歹并不是真正的猫，很快也就将这种古怪的感觉压了下来，听见华恃这话，他停下了准备去挠华恃脸的爪子，只从他的怀中跳开，低声道：“宿主最近似乎很少休息了。” 他跟随着华恃已经共处了有一年多的时间，在最初的日子里华恃总是想尽各种办法休息偷懒，总不愿意好好练功，就算是拥有着极佳的资质，大部分时候也都是在被方微推着走。 后来到了玄灵阁，被宣书致收作了徒弟，华恃却是想偷懒而偷不了。 宣书致看着好说话，实际上却是极其严厉，每天打扫院落华恃从未停过，打扫完之后还要按时去山腰的亭中挨打，华恃根本找不到偷懒耍滑的机会，因为偷懒只会被揍得更厉害。 但到了现在，方微将华恃的言行看得很清楚，因为易湛纠缠的关系，宣书致最近其实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管华恃，但不知为何，本性懒惰又喜好拖延的华恃，自从上次在霜林谷回来之后，在修炼上却变得主动了起来。 华恃听着方微的话，没怎么在意的挠了挠头：“是吗？我都没有注意到。” 方微沉默片刻，站在他的脑袋边上，问道：“为什么？” 华恃仔细想了想道：“可能是因为有点不甘心吧。我在霜林谷里用回光珠见到了从前的事，也知道了霜林谷里的遗迹应该和柳栖霜有关，但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我想如果我再厉害点，或许……以后我真的能够改变什么也不一定。” 第70章 方微原本以为华恃这般不过时一时兴起，等到这阵子过了，他很快就能够恢复到以前那副懒散的模样。 但他却没想到华恃这么坚持，就坚持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的时间里华恃听从着宣书致的吩咐，平时在门派内练功，而等到韵秀笔空间的开启冷却时间到，他又会回到韵秀笔内借用这边的天地灵气练功。 如此下来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他的修炼事半功倍，竟然甚至比他从前半年里在宣书致那里挨打的时候进步还要大。 当然，这也并不是代表着他就不再挨打了，自从易湛来到玄灵阁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就连处理门派的事务也是让弟子们来玄灵阁找他。 这样一来宣书致要应付易湛，的确是没有那么多时间帮华恃修炼，但一旦他心血来潮想要检验华恃的修炼成果，那么华恃挨的揍就是双倍的。 方微看着华恃挨打练功，要说心里没有感触自然是不可能的，他至今也无法理解华恃这突然之间的勤奋，自然也没有办法理解华恃对于“柳栖霜”的执念。 但对于他来说，华恃能够定下心来好好修炼，的确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不过有一件事情却是令方微忍不住感到烦恼。 那就是华恃在每次修炼之后，总喜欢对他动手动脚。 这“动手动脚”指的是字面上的意思，因为用惯了猫身面对众人，方微觉得这副模样的确也十分方便，所以后来也干脆就这样接着用了下来。 但也正是因为他这副样子，每次华恃练功之后，都会狠狠抱着方微揉上一阵子，美其名约解压。 方微对此数次表示反对，甚至用手推华恃的脸，亮着爪子表示反抗，用叫声拒绝他的接触，但这些动作依旧没能够让华恃放弃这个行为，最后只换来了华恃一句“好萌”。 方微最后终于妥协放弃抵抗，允许了华恃在易湛和宣书致不在的时候与自己有亲密的接触。 这日华恃如往常练功，方微就在旁边认真看着他的进度，不时开口提点几句。 江亭晚就在方微的旁边，正在数着桌上杯子里的茶叶，不过他每次还没有数完，就会被华恃的动静吸引去注意力，等他回过头来，已经忘记自己刚才数到了多少，只好重新开始。 这段时日以来宣书致和易湛来到韵秀笔空间的次数少了，每次来也都是假意互相聊天，实则用这种方式向方微传递消息，让他知道玄青大陆的近况。 而虽然这两人来得少了，但江亭晚却已经完全被他们托付给了华恃。 于是现在才有了方微和江亭晚待在这里陪华恃练功的场面。 几个时辰的时间过去，韵秀笔空间的开放时间也已经不剩多少，华恃结束了今日的练功回到方微身边，见到方微和江亭晚一猫一人似乎在交流什么，华恃忍不住笑了起来：“江前辈可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上次还差点把易湛斋主气得从玄灵阁冲出去，就连我师父有时候都没有办法应付他，但看起来你好像跟他关系很不错。” 他想了想道：“他好像很愿意听你的话？” 这话自然是对方微说的。 方微没有办法向华恃解释江亭晚对自己的亲近大概是来源于当年对他这个邪道之主的熟悉。 他看着华恃现在修炼过后满头大汗的模样，抬起前爪推了推之前让江亭晚倒好的茶，将它推到了华恃的面前：“喝点水。” 华恃道了声谢，他的确已经又累又渴，他接过茶杯大口喝了，这才又倒了下去，没什么正形地睡在了地上。 方微：“……” 他上前用爪子轻轻挠了挠华恃的脸：“起来，别在这里睡。” 华恃闭着眼睛，胡乱遮挡了方微的爪子，声音低了下来咕哝道：“让我休息会儿，我真的好累。” 方微自然知道华恃这段时间究竟都是如何修炼的，连续坚持这么长的时间，偶尔还会让宣书致和易湛揍上两顿，就算是铁打的大概也吃不消，更何况在这之前华恃还是个养尊处优没受过什么苦的大少爷。 他想到这里也就稍微心软了些，低声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睡在这里，会着凉的，要睡去床上睡。” 华恃大概是真的累了，这时候连声音都含糊起来，只道：“等等就去，等我睡会儿再去。” “……” 方微盯着华恃练功后满是汗的脸，不禁又道：“练功这么拼命做什么？” 华恃在半梦半醒间蹙着眉头，喃喃道：“是啊，这么拼命做什么，要不然我还是慢慢来吧，明天开始每天只练五个小时怎么样……” 方微：“……” 他正打算再说话，华恃已经牵着唇角笑了起来：“不行，我要尽快变得厉害点。” 方微问道：“为什么？” 华恃早就已经睡得迷糊，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和谁说话，他呢喃着道：“我在回光珠的幻境里看到了以前的事情，那肯定是某种线索，或许事情根本没后这么简单，虽然可能很小，但是我就是忍不住去想，或许……” 他的声音慢慢变轻，变得不甚清晰，方微于是靠近了些，轻声引导着他的话道：“你在说什么？” 华恃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或许……柳栖霜还活着呢？或许我只要变得更厉害，我就能有办法救他了呢？” 他原本已经精疲力竭，现在被方微问了半天的话，早就已经支撑不住，不过多久，他就沉入了梦境当中。 只是不知梦境里都有些什么，他脸上的笑意依旧未曾散去。 方微长久地凝视着华恃的脸，回想着刚才他说的那些话，眸色微微深了几分，直到许久后他才又记起什么，用猫爪子推搡了下对方道：“你不要在这里睡，会生病的。” 然而华恃早已经彻底熟睡，累得厉害的人根本没有理会方微，也听不见他说的话，方微提高声音又唤了两句，甚至还扒拉了他好几下，依然不见他有动静。 确定华恃暂时是不会醒过来了，方微好笑又好气地看着他，半晌终于叹了口气，缓缓退开了数步。 接着熟悉的金色光晕自他周身耀出，不过片刻之间，那光晕渐渐扩大，化作人的模样，待到消散之后，白猫已经失去了踪影，而他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始终待在旁边数着茶壶里茶叶的江亭晚察觉到动静，抬头朝着这处看来，在看清方微的模样之后，他骤然顿住，竟是朝他伸出了双手做出了委屈的表情。 方微察觉江亭晚似乎对自己有所反应，但却并不是真的恢复了记忆，他无奈摇了摇头，对江亭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江亭晚虽然依旧不清醒，但却仿佛是看懂了方微的意思，见状果真没有再上前，只是乖乖坐在原地看着他。 看来要让江亭晚恢复，还要再想想别的办法。 方微确定了这件事情，接着又低头悄然看向了此刻依旧睡得正香，丝毫没有被这点动静吵醒的华恃。 这家伙根本不知道这样在地上睡下去，他明天必然会腰酸腿痛甚至还会影响修炼。 方微低头俯身，没费什么力气将人抱了起来，离开练功室后来到了旁边清净的小屋。 将华恃放在床上，方微打了水来替他擦了擦脸和手，又替他掖了掖被子，这才在床边坐下，盯着华恃的脸微觉好笑。 这么长的时间里跟随在华恃的身边，眼里所见的，脑子里听到的，都是华恃所感知到的世界，到现在他在这韵秀笔的空间里能够拥有身体自主行动，他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不过对于他来说，待在华恃的魂魄中并不是件坏事。 虽然这家伙懒惰又胆小，经常会闹出许多笑话，但他眼中的世界却简单纯粹得过分。 将华恃拖入这场因自己而起的风波，方微没有别的办法，但这时候他也忍不住想，或许等到风波结束之后，华恃可以不受影响，更加顺遂的走下去。 睡梦中的华恃并不知道床边有人在守着他，他只是不知梦见了什么，口中喃喃地念了起来，双手胡乱往旁边摸索着，像是在寻觅着什么人般。 方微略略出神，等回过神来，右手已经被华恃抓在了手里。 沉入梦境的华恃紧紧扣着方微的手，仿佛是于漂浮的梦海间抓住了栖息的浮木，霎时间再度安定了下来，就这样恢复了平静。 方微坐在床边看着他于睡梦中舒展开的眉头，最终还是没有抽回右手。 . 等到华恃再度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华恃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这才发现韵秀笔空间早已经关闭，而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玄灵阁的屋子里，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好端端的睡了整晚。 他掀开被子来到窗边，见着窗外庭院里正开得绚烂的桃花，仔细回忆着昨日发生的事情，忍不住低声自言自语了起来。 “我明明记得我是在练功房里睡着的，怎么会在这里？”他双手撑着窗沿，盯着窗外湛蓝的天际，“我好像做了什么梦。” 这么说着，他又低头茫然伸出了手，看着自己的手心。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牵过了谁的手。 可究竟是谁呢？ 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华恃泄气地趴了下来，整个人懒懒挂在窗台上，方微从他醒来就看着他的动静，现在终于也好笑地出声问道：“时间不早了，宿主要开始修炼了吗？” 华恃这才想起来这事，他连忙站直了身体，转身推门出去，打算去山腰上修行，然而不过才刚跨出房间，他便撞上了迎面过来的周询。 周询看着正要出去的华恃，好奇道：“哎你要去哪？刚有人来玄灵阁找你呢！” 华恃闻言顿时刹住脚步：“找我？谁？” 第71章 华恃来到玄灵阁已经有□□个月的时间，期间华家自然是有来人看他的，他爹和他几位哥哥可谓是对他关切有加，几乎每个月都会亲自前来，就算没有亲自来，他们也会派人送来各种东西，绝不让华恃在门派受半点苦。 但他们每次前来都会提前通知，并且来的日子也都相对固定，现在肯定不是他们来的日子。 但除了他们，还会是谁来找他？ 华恃心思变换，这才听见周询道：“还能是谁，当然是羽星和周鲤两位，他们现在就在外面等着你呢，找你好像是因为之前在霜林谷里的事情。” 此事已经过去了三月有余，从霜林谷回来之后华恃就没有再见过，虽然华恃与他们仍然有书信联系，但现在听说他们到来，华恃仍是不禁惊喜。 他连忙到了前厅，正好见到羽星和周鲤等在那里低声交谈。 见到华恃到来，两人停下交谈向华恃笑着招了招手，华恃连忙过去，三个人在霜林谷里也算有了过命的交情，这时候竟然有几分劫后重逢的感觉。 华恃来到两人面前惊喜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是来带消息给你的，之前我们在霜林谷里分别匆匆，后来我师父他们又去山谷里看了几次，找出了点线索，正打算跟你们商量呢。”羽星这么说着，眨了眨眼又道：“我们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 华恃听出了她的意思，不禁怔道：“你师父他们也来了？” 周鲤同样点头：“不光如此，我师父，还有其他几位前辈，甚至就连计渊灵主也来了，现在应该都已经在灵阁当中了。” 华恃才知道玄灵阁今日竟然来了这么多的客人，不过都是长辈们的事情，他现在在这里着急也没用，只能等待他们商量之后再打听具体的情况。 也不知道霜林谷里的那片遗迹究竟代表着什么，而柳栖霜在其中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看他似乎怀有心事的样子，周鲤问道：“上次从霜林谷回来，你没受伤吧？那位前辈呢？他怎么样了？” 华恃连忙回神，摇头道：“我当然没事。” 他接着又道：“江前辈现在里面，现在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赏花。” 周鲤迟疑道：“赏花？” 他们实在很难想象，之前在霜林谷里见到的那位疯疯癫癫的前辈，竟然也会做这样风雅的事情。 而事实上等到他们来到后院，见到江亭晚之后，他们才知道所谓的赏花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亭晚的赏花，事实上就是穿着粉色的衣服爬到桃花树上，伪装成一朵桃花而已。 来到庭院看着端端正正坐在树上伪装成桃花同类的江亭晚，华恃轻咳了声纠正道：“我说错了，应该是被赏花。” 事实上不光是桃花，江亭晚偶尔还会觉得自己是树，是房檐上挂着的灯笼，甚至是天上飞的鸟，每次总会扮演得非常努力。 周鲤羽星：“……” 两人对江亭晚还有些怕，实在是因为当初在霜林谷里对于江亭晚疯癫暴力模样的印象太过深刻，所以就算早就听华恃说他已经不再对人有威胁，他们两人也依旧表现得有些拘谨担忧。 “江前辈。”两人小心翼翼地唤了江亭晚的名字。 树上一动不动的人听见动静眨了眨眼，随后很快跳了下来，几步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羽星和周鲤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这才发现江亭晚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而是冲着华恃。 来到华恃面前，江亭晚围着他转了好几圈，在他身边嗅了好一会儿，看起来似乎有些失落，随即又埋头在华恃的衣角上蹭了起来，表现得竟是十足的亲昵，半点也没有以前在霜林谷里对着华恃悍然出掌的样子。 华恃无奈地看着江亭晚：“前辈不要闹了。” 羽星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盯着这幕道：“华恃，看起来这位前辈好像很喜欢你啊。” 华恃摇摇头没有解释，别人不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江亭晚根本就不是来找他的，而是想找猫的。 江亭晚对谁都可能会表现出攻击性，但惟独对系统所化的猫升不起半点凶性，也不知道系统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让江前辈变得这样驯服。 而华恃每次带江亭晚去往韵秀笔的空间，时间长了，对于江亭晚来说，似乎只要见到华恃，就能够见到系统猫。 所以华恃知道，这位江前辈根本就不是亲近他，只是想撸他的猫而已。 华恃没法向两人解释，只好胡乱笑了笑，三人在这里见过了江亭晚，又聊了聊他们各自从霜林谷回到门派后发生的事，这才终于听说了几位前辈已经谈完了事，正准备从灵阁出来的事情。 几名弟子当即往灵阁方向赶去。 他们刚到灵阁楼下，就见到了正走出灵阁的几人，其中宣书致与易湛走在最前面，两人之间也不知究竟又经过了什么样的争吵，宣书致脸色冷凝，半点不肯理会易湛，易湛欲言又止，却也同样没有出声。 而在他们的后面，则是计渊、姬雁、寒溪宗主与几名华恃不认识的前辈。 华恃见过了几名前辈，还没出声说话，羽星已经叫了声师父，高高兴兴到了姬雁的身旁：“师父，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怎么洗做还得看灵主他老人家的意思。”这么说着，姬雁有别有所指似的看向了那头的计渊。 计渊没有理会他，视线越过众人，最后竟是落在了华恃的身上。 华恃本没有注意到那人的视线，等发现大家都诡异的没有出声，华恃才发现他们竟都跟随着计渊的视线看向了自己。 华恃略有些不自在，低着头轻咳道：“那个，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说？” “该说的都说了。”计渊的答案与刚才的姬雁同样，他负手往前走去，行出几步之后才回过头来看向华恃，淡声道：“你，跟我来。” 华恃脸色顿时苦了下来，他实在不明白这位灵主为什么每次看他的时候眼神总是十分奇怪，他不怎么情愿与计渊相处，但眼前这形势，似乎也没有他拒绝的余地。 他无奈之下抬头求助似的看向宣书致，然而宣书致扬了扬眉毛，却是对他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 华恃求助无门，只得小声迎了句“是”，磨磨蹭蹭跟着计渊的脚步走了过去。 看着前面计渊的背影，华恃心里没底，于是又开始找话和系统说了起来：“我怎么觉得这位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方微当然知道是为何，但他却不能透露，只道：“不必担心，或许他只是想和你随便聊聊。” 华恃半点也不信，狐疑道：“有什么话不能在大家面前聊的，为什么要单独出来聊？该不会是因为把之前的替身符咒给了我，现在又后悔了想要回去吧？” 方微：“……” 虽然他想替计渊解释说不会，但计渊现在这副偷偷摸摸的样子，倒的确让人忍不住多想。 华恃在脑子里和系统嘀咕着这些事情，依然没办法弄清楚计渊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末了他又想起别的事情，忍不住问道：“对了，今天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床上，不过我记得我之前明明是在练功室里睡着的，是不是有人把我送回床上了？” 方微顿了片刻，问道：“你记得？” 华恃茫然地摇了摇头：“就是没有印象才来问你，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方微确定华恃的确不知，这才出声道：“没有，你的韵秀笔空间关闭了，你自然就回到房间了。” 不过他没有说在那之前的确是他将华恃送去房间的事情。 华恃闻言有些失望地“哦”了声，还要再说些什么，这时候走在前面地计渊已经停下了脚步。华恃丝毫没有防备，甚至还在想着韵秀笔空间里发生的事情，这时候计渊停步，他没有注意，竟然直接撞到了计渊的身上。 计渊沉默着回过头看，脸上不带半点表情。 华恃心里面骤然一惊，连忙退开两步：“我不知道……” 然而华恃的话还没说完，这位声名极大的灵道之主就轻轻摇头阻止了华恃说下去：“撞痛你了吗？” 华恃：“……” 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铁血冷面的计渊灵主的殷切关心，然而这种关心从某种角度来说，实在是有些惊悚。 华恃顶着计渊那让人难以抵抗的诡异目光，在脑中崩溃道：“这家伙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方微沉默。 华恃心悸道：“他冷着这张脸实在不适合这种温情人设，我现在后背都出汗了。” 方微同样注视着这副模样的计渊，不得不赞同了华恃的说法：“你说得对。” 然而事情并没有完，计渊在盯着华恃打量片刻之后，终于又开了口：“你在玄灵阁过得好吗？宣书致有没有欺负你？” 要不是确定自己是华家的少爷，与自家爹和哥哥们长得相貌十分相似，他听着计渊这话，险些以为自己其实是计渊在外面的私生子。 他犹犹豫豫地看着计渊地脸色，见他还盯着自己等待回答，半晌后终于勉强出声道：“挺好的，师父他对我挺好。” “你不用担心，他如果欺负你，你就告诉我。”计渊尽力摆出了和颜悦色的神态，温声道：“我可以帮你宰了他。” 华恃方微：“……” 这就不必了。 华恃连忙摆手拒绝计渊的好意，赶紧说了点别的事情将话题引开，计渊循着他的话说下去，等了解完了华恃最近的情况之后，这才终于满意地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 华恃被他问得莫名其妙，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灵主，你单独找我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计渊神情不变道：“我想知道地已经问完了。” 华恃：“啊？” 计渊道：“走吧。” 华恃懵着：“去哪？” 计渊道：“去和他们说霜林谷地事情。” 华恃：“……” 所以说这位灵道之主刚才特地将他叫出来，就是为了关心他地近况？ 第72章 从离开人群和计渊单独说话，华恃心中就开始七上八下，到后来他们说完回到大厅人群中，华恃还是脸色茫然，有些闹不清究竟自己刚才都去说了什么，又代表着什么意义。 回到大厅后华恃主动到了周鲤和羽星的身旁，而计渊则来到了宣书致等人身边，低声谈论了什么。 华恃挂心着霜林谷中的秘密，等待半晌才终于听见计渊出声道：“关于霜林谷里的发现，姬雁你来说吧。” 虽然同为道主，如今的邪道之主在姬雁的面前却没有丝毫邪道之主的威严，他恭顺地点了点头，这才上前看着面前的弟子们笑道：“事情是这样的，你们在霜林谷里发现的东西，可能包含着不小的秘密。” 华恃脱口问道：“什么秘密？” 姬雁多看了他一眼，接着道：“那片遗迹所使用的文字，似乎是某个古老群族的文字，根据我们的推测，那片祭坛可能已经存在有上万年的时间，但看那处的修缮痕迹，还有先人留下来的某些印记，大概就在一千多年前，他们应该都还在活动，只是因为他们避世隐居，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周鲤和羽星同样吃惊，周鲤皱眉道：“您的意思是，这个族群数万年里都存在于玄青大陆，但是我们却无人记载，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姬雁摇了摇头，挑眉道：“这样说可能有些不准确，因为发觉这件事情之后，我特地去寻了各种典籍，调查之后我才发现，这处古族或许很早以前有过记载，但关于他们的记载，全都被人抹去了。” 华恃不解：“为什么？” 他听到这里，不禁又想起了当时系统替自己所翻译的那些石碑上的故事。 那个饲养邪魔的故事。 如果说这古族真的曾经存在于记载当中，那为什么后来的人们要将他们的存在抹去？那个故事和那只令人恐惧的邪魔究竟是真实的还是只不过是骇人的传说？ 华恃心神微震，盯着姬雁等待回应，姬雁接触到华恃的视线，似乎对他这般关切略有些差异，过了片刻才终于又道：“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太久，所以我也无从求证，但可以知道的是，霜林谷里的这个地方，是千年前才毁灭的。” 这次不光是华恃，就连羽星和周鲤也在意起来：“所以究竟是谁毁了这里？这地方怎么会被毁成这样？他们还有生还者吗？” “这个暂时还……” 姬雁的话音未落，宣书致忽地打断了他的话，接着说道：“我们虽然不清楚具体原由，但很巧的是我们查到了些相关的消息，很巧的是，通过霜林谷遗迹的事情，竟然让我们查到了个很多年前的秘密。” 听到宣书致这么说，姬雁停下了话头，似笑非笑看着他。 计渊微皱着眉头叫了宣书致的名字，似乎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宣书致淡笑着道：“这些事情我认为没有必要瞒着弟子们，灵主你觉得呢？” 计渊视线似乎不经意自华恃的身上晃了过去，最终还是沉着脸自己回到了座中：“你说吧。” 他们两人的这番对话，让几名年轻弟子对此事忍不住更加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这两位产生意见分歧，并且让灵主犹豫不决竟打算隐瞒他们？ 华恃虽不明白，但这时候心底却仍是禁不住升起一种猜测。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宣书致开口道：“我们没有办法判断这处古迹的由来和它的历史，但我们知道它从始至终就在霜林谷中，而霜林谷从始至终都在我们的记载当中，所以我们可以从霜林谷的改变去判断这处古迹的事情。” 他说着抬起手道：“霜林谷久远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我们已经很难找到，但我知道近四千年来，这个地方曾经有过两个时期。” 华恃早就将全服心神都投入到了其中，这时候听见宣书致和以前那样卖关子，真想直接钻进对方的脑子里立刻将那些事情全部弄明白。 宣书致眼瞧着华恃着急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再故意捉弄，很快又道：“在这前面数千年，根据记载霜林谷都是无人敢入的禁地，听说那处曾经和祸渊一样，里面全是妖邪和诡异的幽魂，进入其中的人几乎无人能够从里面活着走出来，多半都是过几日就被人发现尸体出现在山谷的外面。谁也不知道他们当时在山谷里究竟见到了什么，又为什么会被抛尸山谷之外。” 这种说法听起来的确和那传闻中的祸渊有些相似，而华恃还注意到，提及祸渊这处地方的时候，宣书致易湛等人神色都变得凝重许多。 不过华恃没有去过问其中缘由，他仍是更关心霜林谷，他问道：“师父你方才说的另一个阶段又是什么？” 宣书致这才又道：“另一个阶段，自然就是后来柳栖霜成为代理灵道之主后，那时候玄青大陆发生了不少事，曾经有许多年轻弟子因为追逐妖兽误入霜林谷，为了营救他们，柳栖霜特地带着各大宗门的高手去往霜林谷。” 果然是与柳栖霜有关。 华恃问道：“他们成功把人救出来了吗？” 宣书致点头，带着古怪的笑意悠悠道：“自然，虽然遇到了不少的危险，也有妖兽阻挠，但他们最终还是将人全部救了出来，大致的事情经过，你或许可以问问计渊灵主。” 几名弟子都听得出神，听到这里又同时看向了计渊。 计渊冷哼了声尚未开口，宣书致已经含着笑解释道：“计渊灵主当年就在那群误入霜林谷的弟子之中。” 华恃：“……” 他早知计渊少年时性情急躁看起来就是个惹祸的性子，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会惹祸。 计渊面子上似乎有些挂不住，见所有人都把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只随口简单解释道：“那山谷没有传闻中的那般神秘，不过是妖兽多了点，不过我们都能够自行解决，只是还有迷阵在其中，所以我们才会被困无法脱身，后来是柳栖霜赶来把我们带出去的。” 华恃怔了怔，低声道：“这么简单？” 计渊淡淡一眼瞥向华恃，没带什么表情，但华恃瞬间便不得不止了话音。 不过虽然没再开口，华恃却并没有停止怀疑，他熟练地在脑子里对系统嘀咕道：“计渊灵主平时不会好心解释的，他越解释我怎么就觉得越奇怪？” 方微：“……” 他没想到就连华恃竟然也都一眼看透了计渊，这件事情的经过与真相他自然是知道的，正如华恃所说，当时的情况的确和计渊所讲的的确是有所区别的，比如计渊他们处理妖兽其实并没有那么轻松，又比如当时那批弟子根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当时几乎全部都被吓得厉害，最后他感到山谷里的时候，这群弟子还在低头抹着眼泪。 而其中计渊更是在见到他的瞬间就直接扑上来抱着他哭了起来，当初不过十来岁的计渊初次经历生死，几乎哭得双眼通红让他哄了很久才算是能够勉强安静下来。 这些事情计渊大概也不愿过多回忆，所以现在才会简单带过。 他没有在华恃的面前揭穿计渊的话，只将心思又放在了宣书致那头。 宣书致已经接着又道：“正是在那次之后，柳栖霜带领灵道的众位高手在那处布下了阵法，将所有的妖兽自山谷中驱逐降伏，这处危险的山谷才算是真正平静下来。” 这件事情大家早就知晓，所以被提及也并不让人意外。 华恃又道：“这就是霜林谷的两个阶段？” “不是这样。”这次出声的是易湛，他向宣书致递了个眼神才道，“至少我们认为不是这样。” 他们起初说了柳栖霜的事情，现在又否定了这个事实，方微心中微动，大概猜到了他们调查到了什么事情，但华恃却不理解，他有些头痛地问道：“那又是什么意思？” 宣书致笑容沉了沉，这才终于又道：“因为我们直到调查之后才发现，霜林谷并不是在这次之后才平静起来的，因为在这次之前十来年间，还有人曾经进入霜林谷，并且活着出来过。我们猜测或许从那时候起，霜林谷就已经变得安全了许多，只是还有些妖兽在里面游荡而已，只不过多年来从未有人敢进入其中，所以人们才不知道那里的变化。” “而那个变化应该就与那片遗迹有关。”宣书致眯着眼缓缓道，“也就是说，从前是那群古族人居住在里面，所以人们才无法进入其中，而后来计渊灵主他们进入霜林谷的时候，那群古族人的住处应该就已经被毁了，所以他们没有遇上太大的危险，只是碰上了他们曾经留下的阵法而已。” 华恃连忙问道：“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些？” 宣书致道：“很简单，以前人们并未在意霜林谷的事情，所以没有人去调查过，现在我们回去翻阅记载，很容易就能找到这些资料。话说回来，你们不想知道在计渊灵主他们之前进入霜林谷的究竟是谁么？” 听宣书致地说法，这人地身份应该并不简单。这次不光是华恃，周鲤和羽星他们也好奇地问道：“是谁？” 宣书致神秘地笑了笑：“记载说，当初玄青大陆地北海边上曾经有个柳氏家族，这个家族并不算什么名门望族，但在小镇上也算得上家底不错，他们向来神秘少与外人结交，虽然与邻里关系平淡，但却也从未与人交恶。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千多年前，这个家族一夜之间被人灭门，而镇上其他人竟然没有谁知道他们究竟是如何出事，又是被谁所杀。天亮的时候，他们在满门的尸体当中，找到了那户人家唯一幸存的小孩。” 华恃听到这里双手已经紧紧按在了桌上，他张了张口，语气急促紧盯着宣书致道：“那个小孩叫什么名字？” 宣书致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很巧，那个小孩叫做柳栖霜。” 第73章 提到柳栖霜这个名字，房中的众人各自有着不同的反应。 这个名字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提及，关于他的事情也早都成了过去，羽星与周鲤两名年轻弟子就是在上次进入霜林谷之前，才从师长那里听说了这个名字。 但华恃却不同，他从很早之前在凝山的灵道总坛见过画像之后，就始终在挂心着与柳栖霜有关的事情，所以听到这个名字，他总是比任何人还要敏感的。 “柳栖霜他怎么样了？”华恃急忙问道。 宣书致早知道华恃会紧张，于是很快道：“他受伤很重，是镇民们把他给救了回来，不过他始终沉默，不管旁人问他什么，他都不肯说出那晚经历的事情，这样直到十来天后，他的伤势逐渐恢复，终于能够下地行走。” 顿了片刻之后，宣书致道：“谁也没有想到，他在恢复行走之后，竟然直接离开了小镇，独自进入了霜林谷。” 华恃双眼微微睁大，听宣书致说到这里，事情似乎已经全部都对上了。 柳栖霜家中遭逢巨变，所以后来才去了霜林谷。 华恃曾经在那片山谷里见过的画面，正是柳栖霜那次进入霜林谷时发生的事情。而根据他们当时的对话来看，柳栖霜的家族似乎与这霜林谷内的古族有所关联，所以他才会知道古族中的秘密。 而他说自己要侍奉圣子…… 眼前的问题似乎又回到了最初，当初在山洞中的两个孩童，究竟谁才是后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柳栖霜？他们后来在霜林谷里又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那处地方被毁坏成那副模样？ 宣书致并不知道华恃还掌握着别的信息，他只是接着道：“他究竟在霜林谷里做了什么，是否与那个被毁去的遗迹有关，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我们暂时还没查到，不过他再次出现在记录当中，以柳栖霜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眼前，是在八年之后。” 八年之后，柳栖霜身受重伤被当时的灵道之主所救，后加入灵道总坛，成为灵道精锐弟子，接着就是灵道之主出事，柳栖霜暂代灵道之主。 这些就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了。 “所以说前后两次，柳栖霜都进入了霜林谷，并且在第二次进入其中之后，他特地在这里布下阵法，这是不是也是为了掩藏霜林谷里那片遗迹的秘密？ 华恃皱眉苦思，这些消息骤然让宣书致传递过来，他暂时有些理不清头绪，但这些的确是有用的消息，至少让他不再那样毫无头绪。宣书致别有意味地看着正在冥思苦想的华恃，这才终于道：“好了，这也不过是简单的猜测，你们先去休息吧。” 虽然这么说，但华恃却没能够真正休息上，华恃对于宣书致的习惯早已经十分熟悉，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温柔贤师，而是恶霸，他所谓的休息，不过就是让他去练功而已。 华恃转身出去练功，没想到才刚走出去没多久，羽星和周鲤也都赶过来追上了他，两人同样被赶出来练功了。 三人便在玄灵阁的练功场中练了整天，傍晚的时候几名长辈又不知从哪里晃了过来，宣书致和姬雁以及寒溪宗主各自夸赞着自己的弟子，后来大概是发觉嘴上的夸赞没事没意思，他们竟然将正在练功的三人叫了过来，并让他们各自比试一场。 为了不闹出太大动静，这场比试三名弟子并没有进入化灵状态，比试也都是点到为止，谁都知道在当初的化灵大会上，羽星和周鲤都是年轻弟子中表现最为出色的，而华恃虽然有不少人抢着收徒，表现却是十分寻常，在姬雁和寒溪宗主他们看来，华恃纵然是修炼得再是刻苦，应该也不会是羽星和周鲤的对手。 然而两次交手比试下来，结果却是让人大吃一惊。 这两人在华恃的手中，竟然都没能够撑到五十招。 宣书致对华恃的表现十分满意，回头对姬雁和寒溪宗主道：“两位，我先前说得如何？你们是不是该把赌资给我了？” 华恃和其余两名弟子茫然对望，这才知道他们竟然被师父们当成了下注的对象。 华恃哭笑不得，周鲤却更关心的是华恃的实力：“你什么时候修炼到这种地步的？你到底都是怎么修炼的？” 周鲤和羽星两个人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年轻弟子中最热衷于修行的人，现在见到华恃的实力和进步，也都忍不住觉得惊讶且好奇，华恃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他的确就是在按照普通的方式修炼着，顶多是被师父揍得厉害了点，以及经常会去往韵秀笔的空间里修炼，不过韵秀笔这件事却是暂时不能告知旁人的。 于是他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宣书致。 宣书致摆手替华恃解围：“你们若是也想变强，不如让你们师父多跟你们交几次手，要知道一味的保护是没法成长的，你们师父就是太小心了。” 他这话说出来，羽星和周鲤双眼立刻燃起了狂热的光芒，两人纷纷去纠缠起了自家师父。姬雁和寒溪宗主被宣书致坑了一把，两人无奈又好笑，很快也领着他们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因为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商议，所以灵道之主和几位宗主也都带着他们的弟子暂时留在了玄灵阁中，玄灵阁内骤然热闹了起来。 然而这对华恃来说依旧没有太大的影响，他依然留在自己的院落中练功，没有办法参与到长辈们的谈话之中，只不过练功的时候多了羽星和周鲤两个陪练。 而韵秀笔的冷却时间到了之后，宣书致带着易湛和江亭晚又找上了华恃，再次让华恃开启韵秀笔空间。 进入空间之后，宣书致和易湛自行去了庭院清净的角落里，说是要下棋修炼，顺便还抱走了华恃的系统白猫，而华恃原本记挂着回到韵秀笔空间撸猫，现在发现根本抢不过，于是只能无奈和江亭晚一道去练功。 看着华恃的身影消失在练功房，宣书致与易湛来到角落的房间里，这才赶紧松手将白猫放了下来，轻咳道：“邪主，刚才是为了不让华恃起疑，所以我们才会稍有失礼。” 宣书致说的是刚才他抱起白猫的事情。 易湛乖乖站在宣书致的旁边，连连点头，以证明他们的确是没有别的任何意图。 方微：“……” 如果说刚才他没有被这两个人悄悄揉脑袋摸耳朵捏脚掌的话，他或许还会考虑相信这两个家伙的话。 不过现在他这副样子也不可能当真去计较这些，他大概能够猜到这两人特地来到韵秀笔内的目的，没等两人发问，已经出声道：“关于霜林谷内的事情，我知道一些，但是有些事情不能透露太多。” 他这番话证实了宣书致二人的猜测，但宣书致仍是不解：“邪主是从何得知？” 方微静静看着宣书致。 宣书致当即改口道：“我明白了，所以这也是不能透露的秘密之一？” 方微点头：“可以这么说。” 宣书致适时改换了问题道：“我们看到了那处霜林谷遗迹里的石碑和山洞石壁上的文字，因为看不懂上面的文字，所以我们找了不少精通前人文字的宗派长老来看，那些文字虽然与古文不同，但却或多或少有些相近，那几名长老说，那石碑上写的是个可怕的传说故事，一个祭祀妖魔的故事。”他提及此事，面色逐渐凝重起来：“邪主，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方微沉默片刻，思索着给出这个答案的后果，最终仍是开口应道：“是真的。” 房间里面霎时安静下来，不管是宣书致还是易湛，此刻都没有立即回应方微的话。 他们早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听那位精通古文的长老说过石碑上面的故事，那个故事与其说是个传说，更像是对这玄青大陆的警告或诅咒，那其中包含的故事情节泰国骇人，如果那是真的，对于整个玄青大陆上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个悬在头顶的噩梦。 整个玄青大陆上，或许存在着一个所有人都无法对抗的妖兽，而那妖兽现在究竟在哪里，又究竟是什么模样，什么时候会再出现，没有人知道。 这件事实在是太过令人骇然，如果说此时说出这话的人是其他任何人，宣书致他们大概都会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但此刻承认这个故事的是方微，他们便不得不将这件事情重新定义。 宣书致紧抿着唇，心思转了许多遍，判断着这个故事当中究竟哪些是方微所说的不能透露的地方，哪些又是他可以去问的东西。 片刻之后，他又出声道：“霜林谷里那片遗迹究竟是什么地方？” 方微道：“如你所见，他们是从前隐居在霜林谷中的古老部族，而他们躲避在其中，就是为了隐藏那妖兽的秘密。” 易湛道：“祭祀？” 方微点头：“正是如此，这群古族人就是昔年的人们为了能够对抗妖兽，所以特地选择的人群，而他们世代隐居在霜林谷的洞天里，就是为了保护祭品，确保妖兽的祭祀能够顺利完成。” 宣书致心思落在了最关键处，他皱眉道：“邪主，你所说的祭品又是什么？” 方微短暂地沉默下来，半晌才再度开口道：“祭品自然是古族人。”他目光深远，接着说道：“古族人血统纯粹，在修行上天然强于众人，据说他们正是当初第一代成为妖兽祭品那位英雄的后代，而后来成为祭品的，也都是古族人。” 易湛瞪眼道：“他们就真的甘心这样？” 方微神色古怪，却仍是继续道：“是，这就是他们的选择，相传每个古族孩子降生的时候，他们都会以族中的秘宝测试每个孩子的天赋和潜能，而千年之内天赋最为强大的孩子，便会被他们奉为圣子，接受最好的修行指导，被所有古族人所尊敬朝拜。” 易湛怔然：“那位圣子……” 方微点头，语气平静至极：“没错，那位圣子就是古族人所培养的祭品。” 第74章 方微的话再次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宣书致和易湛一时无话，这种做法在他们看来似乎无法理解，但又的确是在情理之中。 宣书致道：“那位圣子，他知道自己生来就是要被献祭给妖兽的吗？” 方微摇头道：“他不知道。” 易湛张了张口：“那他岂不是……” 方微道：“每代的圣子皆是如此，不过最后一代出了些意外。” 易湛已经完全沉浸在这千年前的故事中，此刻连忙问道：“什么意外？” 方微道：“就是你们先前所说的柳栖霜，他就是那个意外。” “柳氏一族原本就是古族在霜林谷之外的部署，负责为古族传递消息，守护族人不被打扰，而柳氏的子孙也都是圣子的守护者，每代子孙当中都会有一人被选中进入霜林谷内侍奉圣子，贴身保护圣子的安全。” 这件事情自方微口中说出，先前所有让人想不通的事情立即便得到了解答。 为何这么多人进入霜林谷都无法生还，但柳栖霜却能够进入其中并平安走出来，因为他原本就是霜林谷秘密的守护者。 宣书致道：“所以柳栖霜其实就是那位圣子的守护者？” 方微点头：“可以这样说。” 宣书致又问：“邪主你刚才所说的意外又是什么？” “意外是柳氏被不明人士灭门，而柳栖霜早已经从父兄那里知道了古族和圣子存在的真相，所以他作为最后幸存的柳氏族人，他进入霜林谷找到了圣子。”方微声音低沉，“但他的目的却并不是保护圣子。” 宣书致至此已经猜到了后续：“他将真相告诉了圣子？” 方微再度点头：“嗯。” 他的讲述太过细致，联想到后来霜林谷内的模样，宣书致再度出声道：“那位圣子是什么反应？” 听到这个问题，方微停顿了片刻，却没有立即回应他的话，而是轻声问道：“发现自己的存在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为了被献祭，从出生起便始终被关在山谷里，从未见过外面的天地，发现其他人对自己的关切只是对祭品的照顾和看护。从头到尾都被人当作物品对待，如果是你们，你们会是什么反应？” 易湛几乎是脱口就道：“当然是砸了那个山谷，从里面闯出去，先祖犯下的错，那群人自己犯下的错，凭什么要让他牺牲自己的性命？” 方微平静地看向易湛，白猫幽蓝地双瞳没有丝毫波澜。 宣书致面色凝重的沉吟着，却没有给出和易湛相同的答案，他长长叹了口气，对易湛无奈道：“若是当真如此，那倒是痛快，但既然那个祭祀妖魔的传说是真的，而现在这玄青大陆还好好的，那便说明那位圣子并没有做出如你这般的选择。” 他说完这话抬眸看向对面的方微：“邪主，我猜得对吗？” 方微道：“你没有说错，纵然知道了真相，但圣子也没有办法逃走，他若是走了，整个古族，整个玄青大陆，又怎么办呢？” 易湛并没有宣书致和方微那般沉得住气，他拧着眉头心底冒起了莫名的火气，不知怎么地竟有些替那位未曾谋面的圣子打抱不平：“那要他怎么办？那个什么圣子，他生来就被欺瞒，难道知道了真相，还是不能做出自己的选择吗？” 方微纠正道：“不，他的确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不急不缓道：“他既没有办法转身离开，也不甘心就这样被作为祭品，所以他试图像他的祖先那样，与那只妖兽战斗。” 易湛和宣书致都略有动容，他们想不到那位圣子竟然到头来做出了这样近乎愚蠢的选择，圣子纵然是在族内接受了最好的教导，也拥有着最为过人的天资和优厚的血统，但到底也还年轻，就连当初他的先祖都无法与妖兽抗衡，多年过去那妖兽已经变得更加强横，凭借那圣子的实力，又怎么可能敌得过妖兽？ 方微注视着他们两人的反应，并没有告诉他们，事实上那时候的圣子，年岁与当时的柳栖霜相当。 易湛问道：“后来呢？那位圣子怎么样了？” 方微道：“他自然不可能胜过那数万年修为的怪物，但很巧的是，那次在他们的祭典上，来的并不是他们在等的那只怪物。” 故事的发展渐渐让人措手不及，就连宣书致都被勾得兴趣十足：“来的是谁？” “不知道。”方微道，“或许是那妖兽的后代，或许是别的妖兽，又或许是不知名的其他怪物，总之并非古族记载中的那只妖兽。那只妖兽并没有理会祭坛上的祭品，那天所有的古族人都盛装举办祭祀，然而那妖兽却根本不是来吃它的祭品的，它是来摧毁这处祭坛，还有祭祀的这群人的。” 虽然让方微这样平静的说了出来，但宣书致和易湛都能够想象到当年发生过的那些场景，以及那场令人胆战心惊的战斗。 古族的遗迹现在还在霜林谷中，他们也曾经前去看过，那处遗迹的惨状已经昭示着它究竟经历过多么可怖的战斗，所以即使方微没有描述出细节，他们也可以猜测出当时的场景。 片刻的沉寂过后，宣书致深深看着讲述这故事的白猫，再度开口问道：“后来呢？” 方微道：“后来就是古族毁灭，与你们所见的同样。” 宣书致接口道：“但柳栖霜逃出去了。” 方微盯着说出这话的宣书致，并未立即给出回应。 相比已经知晓的事实，易湛更关心这故事当中的另一个关键人物，他道：“那位圣子呢？他还活着吗？他有没有逃出去？” 方微依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宣书致却是将手垂在身侧，轻轻拉扯了下易湛的衣袖。见易湛回头往他看来，他收回右手，垂眸对方微道：“我们已经问完了，多谢邪主。” 方微沉静道：“嗯，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便自己做决定吧。” “是。”宣书致这么应声，很快便拉着易湛离开了房间。 而易湛满心还想着刚才的故事，只觉得这故事中的谜团尚多，还想要再继续弄清楚透彻，却不知道为什么宣书致这么心急地就拉着他离开了。 来到屋外走出许久，易湛才终于挣脱宣书致，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继续问下去？” 宣书致停下脚步，淡淡抬眸看他：“你想要询问什么？” 易湛道：“当然是那位圣子，还有那怪物后来怎么样了……” 宣书致无奈又好笑地看着他，他不知从何处摸出了把折扇，扇柄轻轻敲了敲易湛的肩膀，这才说道：“说你这些年将破雪斋管理得不错，你却又依然这么冲动不长脑子，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邪主他能够知道这么多事情？” 易湛皱眉道：“自然是因为他神通广大。” 宣书致眉梢微微扬起，习惯性想要开口反驳，但转念想起来，这话似乎竟没什么反驳的余地。 是了，正如同易湛所说，虽然他们如今皆已经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各方皆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势力，但在他们这群人的心里，邪主方微依旧是最强大无所不能的那个，似乎不论什么样的事情，只要是找到了他，他都能够完美的将其解决。 但现在他想说的却不是这个。 宣书致略有些失笑，改口又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能够将这些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就像是亲身经历一样？” 易湛毫不犹豫：“自然也是因为他神通广大……”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之间明白了宣书致的意思，他微微睁大双眸，倒抽了口气道：“等等，你的意思是……” 宣书致眉峰挑得更高，知道易湛是反应过来了，他又道：“那你再想想，当时发生那些事情的时候，除却柳栖霜，在场还有些什么人？” 易湛紧盯着宣书致，答案几乎已经到了嘴边呼之欲出。 然而宣书致却抬起手指抵住了他的唇瓣，他摇头道：“邪主既然将这些事情告诉我们，就应该知道我们能猜到这许多事情，但他不肯直说，我们便也该假装不知道这些事情。” 易湛这次没有犹豫，几乎是立即点了头。 宣书致这才收回手，两人回头看了眼方微所在的房间，随后离开了这片韵秀笔的空间。 而方微始终在房间里。 这片空间于他来说十分契合，所以他才能够在这里暂时化出形体，而他的神识几乎覆盖了整片空间，所以刚才宣书致与易湛的对话，他自然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宣书致猜得没错，他将这些话告知他们，的确是有着自己的考量，多年前的事实早就应该浮出水面，但这个过程却不能够太快。 终于结束了与宣书致和易湛的谈话，方微保持着白猫的模样悄然自房间离开，回到了华恃的练功室内。 而练功室内的华恃在他们谈话的时候早已经修炼至筋疲力尽，独自靠着墙坐在地上睡了过去。 方微叫了他两声，没能够将人唤醒。 “现在倒是把这里当成睡觉的地方了。”方微觉得好气又好笑，但他却也将华恃这段时日来的努力看在眼中，所以并没有将对方叫醒，只是再度变回了人形的模样，熟练地将人给抱了起来。 华恃在睡梦中似乎察觉到了动静，他将身子往方微的胸口蹭了过来，口中喃喃着道：“柳栖霜。” 方微动作微顿，低头看着华恃。 华恃揪着方微的衣襟，于梦中轻声又道：“你等我，等我拿着灵砂剑，抱着白猫，过来找到你，然后……” 方微忍着笑意：“然后？” 华恃唇角微翘，嘀咕着道：“然后……娶你……” 第75章 华恃醒来的时候感觉额头有些痛，他连忙到了镜子前看看，这才发觉额头微微有些发红，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被人弹的。 可是他睡着也不过就两三个小时的时间，都待在这韵秀笔的空间里，谁会特地跑过来折腾他？ 他狐疑地看了看自己镜子里的脸，最后故意板起严肃脸做出严肃的样子，朝着身边的猫看了过去：“该不会是你吧？” 方微看了他一眼，自己卷起尾巴在被褥上睡觉。 猫的脸上明明看不出表情，不知为何华恃却觉得自己从它的身上感觉到了某种别扭古怪的情绪。 华恃放弃和系统纠缠，算了算时间，发觉韵秀笔空间的效果已经快到了，他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扑到床上揉了揉猫后心满意足地道：“我先出去了！” 方微闪躲不及，被华恃揉得满身的毛凌乱不已，他示威似的用前爪挠了挠华恃，盯着他头顶的红印，心说之前敲的那下果然还是太轻了，应该再重些给这家伙长长记性猜是。 可惜华恃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思，他揉过猫之后舒舒服服地蹭了蹭，这才道：“让你变成猫真实个不错的主意，有时候太累了还能撸猫解压。” 方微爪子一把拍在了华恃的脸上，表达了对这个说法的抗议。 华恃没有立即离开韵秀笔的空间，最近羽星和周鲤待在玄灵阁里，经常来华恃的住处找他，虽然华恃非常欢迎他们，也将这两人当作了不错的朋友，但有时候他还是希望自己待着。 他坐在房间的床上抱着猫享受着这难得的清净，独自畅想道：“其实你变成柳栖霜的样子也挺好的，但是我总是忍不住认错，见着你就会忍不住把话一股脑说出来。” 方微抬起了眼，问道：“说什么话？” 华恃坐直了身子，比着手指头道：“我想你，我喜欢你，虽然你可能没见过我……不过这个不重要啦，我们可以慢慢认识……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我那个、我喜欢你很久啦，从最开始在画像上面见到，到后来在幻境里慢慢了解，哎……” “你别说了。”方微抬起爪子抵住华恃的嘴，阻止了对方将话说下去，他只觉得浑身似乎都不自在。 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华恃眨了眨眼：“我还有好多没说呢，我每天都在想，要是柳栖霜真的还活着，我见到他的时候应该怎么开口才能够给他最好的印象。” 方微仔细回想，想到自己初次见到华恃的场景，那时候大少爷正懒懒散散的坐在房间椅子上，磕着瓜子垂着眼皮子，跟选妃似的选着系统，挑挑拣拣还极难伺候。 这印象不可谓不深刻。 他摇摇头没让华恃再说下去，心说华恃已经不必想了，他已经对初印象有了非常深刻的记忆。 然而华恃却不知道真相，依旧低着头思索着：“虽然这种直觉有点怪，但我真的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柳栖霜他应该还活着，他当初在霜林谷那样的灾难里都活下来了，他肯定不会轻易出事的，或许他只是受伤所以躲在了什么地方疗伤，或许他有什么苦衷，正在等人去救他呢。” 华恃最后的这句话让方微不禁怔住，他仔细盯着华恃的眼睛，确定对方只是胡乱猜测，并不是真的知晓了什么，这才低声说道：“你好好修行，别想这么多。” 华恃扬了扬眉梢，摆摆手道：“好啦，知道你觉得我在胡言乱语。” 也没聊上太久，韵秀笔的空间时间到了，自动将华恃送出了这里，不过眨眼之间，华恃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接下来的几天依旧和往常没有太大区别，不过令华恃感到意外的是，羽星和周鲤他们在玄灵阁待的第九天，他们准备启程回到各自门派，而除却他们之外，华恃也被算进了随行的人员当中。 站在灵阁的房间里，见着四周的长辈们，华恃华恃对此颇有疑惑，悄然来到了宣书致的身边，低声问道：“师父，为什么我也要跟着出去？” 他在玄灵阁中待得好好的，自然是不愿意离开的，而且这件事听起来也和霜林谷以及柳栖霜的事情没有半点关系，他更是希望能够宅在门派好好修行。 宣书致看穿了他的心思，好笑地说：“放心，这次出去没有危险，而且还有人保护你，绝对不可能再出现任何意外，只是让你去寒溪宗见个人，见完就回来。” 华恃更加不解：“有人保护我？谁？” 宣书致抬头向着角落处看去。 华恃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到了江亭晚正懵着脸坐在那里听众人说话，他似乎听不太懂众人的意思，于是不住地摇着头，试图用肢体语言让人说慢点。 可惜没人注意到他的动静。 华恃眨了眨眼，回过头道：“保护我的人在哪里？” 宣书致依旧盯着江亭晚：“不就在那吗？” 华恃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师父你让江前辈陪我去寒溪宗？！” 宣书致笑了笑，纠正道：“准确的说起来，应该是你陪江亭晚去寒溪宗，毕竟他自己去我不放心，而他现在只对你比较乖顺，有你带他上路，他肯定会乖乖听话不会乱跑的。” 华恃：“……” 他到此刻才终于明白原来自己这趟去往寒溪宗其实只是个顺带的，不过他随之又困惑起来：“可是为什么要让江前辈去寒溪宗？” 宣书致道：“因为我想让你带他去见个人。” 华恃好奇道：“什么人？对江前辈来说很重要吗？” 宣书致沉吟道：“自然是重要，但要说重要到什么程度，我也说不上来，总之你先带人去看看，江亭晚在我们这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没见有恢复的意思，你带他去寒溪宗见见那个人，他们两个有共同语言，或许那人会有办法让江亭晚恢复。” “共同语言？”华恃听着这话觉得不对，江亭晚这副样子，谁也闹不清楚他每天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难道真的还有人能够听懂他说的话？那人究竟有什么过人的能耐？ 他想不通这些事情，不过暂且也没有那么担心了，毕竟这趟他出门是与众人一起的，就连寒溪宗宗主与周鲤也会同他一道上路，中途就算是遇见了什么危险，也轮不到他来担心，自有人出面解决，而他所要担心的事情，大概也就只有要如何哄得江亭晚不闹得太离谱了。 这么说定之后，华恃回头又看向其余众人，他们也都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姬雁和计渊等人也都各自准备出发回到各自的宗门，只有那位越来越不要脸皮的破雪斋主决定继续留在玄灵阁，一副赖定了宣书致的样子。 当天下午，华恃便带着江亭晚随寒溪宗主与周鲤往寒溪宗赶去。 与华恃所在的弟子功法乱七八糟集各家之所长的玄灵阁相比，寒溪宗才算得上是华恃上辈子在各种作品当中认识的那种正统修行门派，寒溪宗的弟子们用的是剑，赶路的时候自然是御剑飞行，所以在回去寒溪宗的路上，寒溪宗主带着江亭晚，周鲤带着华恃，一路飞行并没有花上太多时间。 不过半日的功夫，他们就已经降落到了寒溪宗的练剑台上。 正如同方微从前对华恃所说，寒溪宗叫做这个名字，并不是因为他们宗门真的有条溪流叫做寒溪，而是因为他们宗门所在的地方叫做寒溪城，而寒溪宗和华恃想象当中也完全不同，这里并非是什么青山绿水的河谷，而是一片巍峨高耸的雪白建筑。 连成片的屋舍与上空不断掠过的飞剑，都让华恃看得惊叹不已，寒溪宗的弟子们御剑飞行，整片练剑台的上空几乎都能够看到他们来去穿行的匆忙身影。 与寒溪宗的规模相比，华恃所在的玄灵阁，大概只能算是小家碧玉。 “不愧是灵道最强的宗门。”华恃看着上空御剑飞行不断掠去的弟子们，忍不住在心中赞叹出声。 方微应道：“的确如此。” 在千年之前，寒溪宗就已经是繁华鼎盛，而现在的寒溪宗比之当初分明风头更胜。但他如今最为在意的，却还是宣书致让华恃带着江亭晚来此的目的。 宣书致在与华恃的对话中提到了一个人，但他没有说出那人的名字，自从知道华恃与方微有关，宣书致便总会装作不经意地向华恃透露许多地情报，那些情报与其说是说给华恃听的，其实许多却是说给方微听的。 而他让华恃带着江亭晚前来寻人，或许也是替他创造机会见见那人，根据方微猜测，这人多半是他所熟悉的人，只是不知道究竟会是谁，又为什么会留在寒溪宗内。 方微沉默地猜测着，华恃却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完成任务了，他站定之后看清了四周的情景，接着便向寒溪宗主询问道：“前辈，不知道师父要我找的人现在在哪里？我可以现在就带着江前辈去见他吗？” 寒溪宗主大概也早就从宣书致那里知道了华恃的性情，这时候也并不意外，点头道：“自然，我这就让鲤儿带你们过去。” 他正说着这话，几名寒溪宗的弟子已经迎了上来，他们同样看到了站在寒溪宗主身边的华恃与江亭晚，略有不解地向他们打过招呼之后，这才向寒溪宗主汇报起宗门内近日的情况。 寒溪宗主有事尚需处理，于是没法在这里多待，这便将事情向周鲤交代了下，就带着弟子们离开了。 而周鲤无奈地看着自家师父离开的背影，这才对华恃道：“你随我来吧。” 华恃点点头，回头捞住差点迷迷糊糊跟着寒溪宗主跑出去的江亭晚，接着向寒溪宗内部走去。 这一路他们走了很长的时间，穿过许多华恃叫不出名字的建筑，还有回廊和院落，最后终于接近了寒溪宗后山的部分。 华恃惊叹于寒溪宗之大，但边走却也忍不住觉得不解问道：“我们这是要往哪去？那位我要见的前辈究竟在哪里？” 周鲤不急不徐在前面带路，闻言应道：“很快就到了，前面就是地牢了。” “那就……”华恃刚要回应，听见周鲤的说法霎时停下脚步，抬头忍不住大声道：“地牢？什么地牢？” 周鲤回过头来，面色同样有些惊讶，他反问华恃道：“你不知道吗？” 华恃摸不着头脑：“知道什么？” 周鲤道：“玄灵阁主要你们见的人，正是被关在我们寒溪宗地牢千年的那个大魔头闻重。” 华恃喃喃道：“闻重？为什么又冒出了个魔头？难道不是只有邪主方微才是最大的魔头吗？” 周鲤道：“你不知道？闻重是当初风雨殿的左护法，是方微最得力的助手，也曾经造下过无数杀孽。在方微死后，闻重入魔独自杀入寒溪宗，伤我门下无数弟子，就连我师祖都险些丧命于他之手，还是后来计渊灵主带人前来相助，集合众人之力才终于将他制住，把他关押在地牢之中。” 第76章 华恃还在与周鲤说着什么，询问着地牢中那人的情况，但方微此时却已经不再出声，心神渐渐飘远了起来。 闻重，他还活着。 方微自从神识离开地底深渊之后，便一直在调查他当年邪道旧部们的状况，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他查到了不少人，其中有如陆曜这般死守在风雨殿中落魄潦倒的，也有如宣书致和易湛这般离开风雨殿，为带领众人谋求生路而改头换面重新开山立派的。当然还有像姬雁那般什么都不在乎，只求用最轻巧的办法解决一切，选择带领部下直接投降的。 他已经将众人的消息查探清楚，却没始终没能够找到昔年风雨殿的左右护法闻重与白蘅的踪迹，也是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闻重并非是失踪，而是始终被囚禁在寒溪宗的地牢之中。 如今的灵道与邪道因为其中一方的式微，冲突早已经不再激烈，在华恃看来，似乎已经成为了灵道与邪道相互合作的和乐景象。 但事实上方微知道，当年的邪灵两道根本不是这般模样，当初闻重杀业最重，本就已经是灵道的头号敌人，方微更没有想到在他跌落祸渊之后，闻重竟还入魔杀入过寒溪宗来。闻重做出这么多的事情，造下这么重的杀孽，灵道众人对他的处置必然不会像其他人那么简单。 宣书致与易湛可以从头开宗立派，因为他们两人虽为长老，但却常年在血鸦教的山上，很少有人能够见到他们，也并未真正参与过太多的事，而姬雁能够现在和灵道和平共处，是因为他主动投降，并且做出了极大的退让，就连陆曜现在能够守着破旧的风雨殿，也是受到了诸多欺凌才勉强将其守下来，但闻重与他们都不同，当年的灵道眼中最大的魔头是邪住方微，而闻重就是在他之后树敌最多的那个。 他这些年过得究竟怎么样？入魔又是怎么回事？ 方微只想要立刻见到对方，以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测，但华恃与周鲤丝毫不知晓方微的担忧，依旧缓缓向着地牢的方向走着，低声谈论着关于闻重的事情。 “他真的做过这么多事情？他究竟有多强？连你们师祖都打不过他？”华恃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他手底下的人都这么厉害，那邪主方微本人得有多强？” 他回想着自己接触过的那些曾经在方微手底下的人们，包括自家师父宣书致，还有易湛陆曜江亭晚等人，几乎个个都是玄青大陆上罕见的强者，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物，而当初他们都在方微的手底下，千年前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风起云涌的景象？ 听他这么问着，周鲤道：“你我都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自然不知道，不过我听师父说起过不少，邪主方微就不必说了，这个叫闻重也是个嗜血的魔头，听说当初他闯进寒溪宗的时候就已经入魔了，寒溪宗在那次战斗中损失惨重，他所过之处尽是血肉横飞的场景，而我师父那时候才不过刚刚拜入师门，他亲眼见着闻重将我师祖经脉震断，将他右手连着肩膀的血肉撕扯而下，那魔头是存心要将人折磨而死，若非当时计渊灵主赶到，师祖他必死无疑。” 华恃光是听周鲤描述，都觉得手臂发疼，他连忙搓了搓手臂问道：“他和寒溪宗究竟有什么仇？” 周鲤拧着眉头摇头：“不知道，也没听说过，但是魔头本就是毫无人性的，他们作恶又需要什么理由呢？” 华恃：“可是……” 他话没说完，周鲤已经带着他在某处有着寒溪宗弟子们重重把守的小屋前停下了脚步：“到了。” 华恃眨眼看着这间看着没多大的屋子：“在这？” 周鲤道：“既然是地牢，当然是在地下，这里不过是个入口而已。” 他与几名弟子打过招呼，又拿出令牌开启了屋子的大门，这才回头对华恃道：“进去吧。” 华恃点点头，两人进了屋子，果然见屋中还有一处地道，周鲤旋开旁边墙上的机关，将地道门打开，看了华恃一眼后率先进入了其中。 华恃带着江亭晚准备跟上，然而才刚走出两步，江亭晚却不知为何突然站住，摇头恐惧般不肯再上前，甚至不住后退着隐隐有要逃离的意思。 华恃试探着问道：“呃，前辈？你不想下去？是不想见那位闻重护法，还是不想去这里面？” 江亭晚说不出话，也表达不了自己的意思，只是不住地慌张摇头。 他们在这里耽误了会儿，前面地道里的周鲤已经又喊了他们两声，华恃没有办法，他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要让江亭晚见到地牢里的那位，这么就回去自然是不可能的，他相信宣书致要让江亭晚见到闻重，必然是有理由的。 想到这里，华恃无奈拉着江亭晚，用力将其拖入了地道里：“江前辈，就麻烦你暂时听话点了。” 带着江亭晚进入地道之后，华恃才大概弄明白，江亭晚大概不是不愿见人，而是对这种狭窄阴暗的环境不太适应。或许是这样的环境让他想起了什么事情，引发了他脑中过去不好的回忆。 华恃没法判断，只能不住出声安抚江亭晚，连带着脚步也缓了下来，原本就长的地道，被他们走了许久也没能走到头。 这处地道关押的并非只有闻重一人，一路上华恃也见到了不少被关押着的人们，根据周鲤介绍所说，这些都是近千年来再玄青大陆上作恶的家伙，当然其中不是只有人，还有某些华恃看不出品种的妖兽，因为寒溪宗的地牢在整个玄青大陆相比都是守卫最为森严的，地牢内有着无数机关阵法，牢中的人想要逃脱极为困难，而牢外的人想要进来救人也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这么多年来，灵道抓住的不少恶人，最后都被送到了这里。 “当然也不是什么恶人都能够被关在这里，能够被送来这里的，几乎都是极为危险的那种。”周鲤带着华恃继续往前，路上被囚牢中面貌凶神恶煞的恶人们注视着，许久之后，他们才终于来到尽头，见到了那间据说关押着魔头闻重的漆黑石室。 站在石室前方，华恃听到古怪的撞击声自囚牢中传来，沉闷且低沉，如同滚滚的巨雷酝酿其中。 撞击声伴着锁链摩擦岩石的声音，听起来杂乱而古怪，让站在门外的华恃感到脊背微微发寒，不由得紧紧抓住了身旁江亭晚的手臂。 紧张的时候华恃总会想起自己的系统：“系统，我这么走进去，里面那家伙不会把我给撕了吧？” 方微的心神因为囚牢中的声音而微微震颤，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华恃的声音。 华恃没听见系统的回应，连忙又问了两声，方微这才回过神来，轻轻应了声道：“宿主，我在。” 华恃这时候被系统吸引了注意，倒是显得没有那么紧张了，他见系统回应，连忙叽叽喳喳说了起来：“我刚刚在叫你呢，你怎么没有回答？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不对不对，奇怪我为什么会觉得你心思很复杂，你明明是个人工智能。”语声停顿了片刻，华恃忍不住又道：“不过我越来越觉得你不像普通的人工智能了。” 方微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华恃听着囚牢里不断传来的声音，心思也终于再度被拉了回来。 他被一次剧烈的撞击声吓得往后退了退，盯着看不清楚得囚牢那头，半晌才在脑中道：“里面的那家伙不会吃人吧？” 方微知晓华恃的性情，也知道他应该是被吓得不轻，但此刻囚牢内的人是闻重，方微心情沉重，没有心思过多伪装，只笃定道：“不会，你不要怕他。” 华恃怔了怔，没想到系统会突然说出这番话，他张口正待询问，系统已经再度出声道：“好好和他说话。” 华恃半晌才愣愣地“哦”了声，不知为何听见系统的声音后，似乎本能地安心了些，他抬头看向周鲤，又抓住了江亭晚的胳膊，这才终于道：“那个，我准备好了……我们进去吧。” 到了这个时候，华恃想起来出发之前师父宣书致所说的话，想起他说江亭晚与闻重应该有共同话题，搞不好能够帮助江亭晚恢复。 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华恃才苦中作乐地明白宣书致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两个人，现在一个是傻子，一个是疯子，沟通起来倒是的确可能有些正常人无法理解的默契。 可惜现在华恃半点也不觉得宣书致这话好笑。 在周鲤的注释之中，华恃慢慢地挪到了囚牢的大门面前。 周鲤看出了他的紧张，掏出开门的法器后主动出声安稳道：“你别太担心，他现在全身被七十六道锁链锁住，连行动都很困难，不可能伤到你的。” 华恃沉默着点了点头，等到周鲤推开囚牢的门后，他才跟在对方身后缓缓走了进去。 阴暗的囚牢里只有墙角的火光微微泛着暖意，然而微弱的火光照见了囚室中的场景，却满眼都是寒冷的黑色的锁链，冰凉的潮湿的石壁，以及泛着幽绿的青苔。 房间的中央，蓬头乱发的身影匍匐在墙角的地面上，华恃看不清那人的模样，情不自禁向他靠近，然而才刚靠近两步，那人便骤然抬起头来，右手连着铁链猛地挥出，在石壁与地面撞击出剧烈声响。 华恃“啊”了声，被吓得后退数步，而就在他这般动作之际，华恃突然听到脑中系统的声音道：“别怕。” 华恃觉得自己的心都因为面前这家伙的动静给吓得差点停跳了片刻，他苦着脸在脑中回应系统道：“怎么可能不怕！这家伙看起来太吓人了，我能不能让江前辈在这里跟他友好交流，我去外面等他们两个人慢慢聊完。” 方微：“……” 他声音和缓了些，低声又道：“听我的，别怕，你走过去。” 华恃对于系统总是充满信任，纵然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竭力平复心情，朝着角落里不住拍打撞击着地面的那人缓缓挪去。 不过他挪的速度有点慢。 “我、我腿有点抖。”华恃诚实道。 方微又安抚了华恃两句，没有丝毫改变主意的意思，接着道：“你让周鲤先离开。” 华恃瞪大了眼睛：“不！他离开那我怎么……” 方微截断他的话：“听我的。” 华恃没有办法，只能勉强扭头对此时正站在旁边看戏的周鲤挤出个苦兮兮的笑容，提出了让他先在外面等待的话。 周鲤对他这个要求有些差异，不过大概是猜测玄灵阁主对华恃有着什么别的吩咐，所以周鲤也没有过多猜测，只点头道：“那好，我在外面等你们，好了对我说声便是。” 华恃“嗯”了声，看着周鲤转身离开，几次想要出手拉住对方，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等到周鲤将房门自外面关闭，房间里顿时便只剩下了华恃与一疯一傻两名前辈。 华恃现在身体僵硬，很是困惑无助。 方微便在这时继续指挥道：“你靠近他。” 华恃犹豫起来，小心翼翼往前挪了两步。 方微道：“再近些。” 华恃看着那人撞击墙壁时近乎癫狂的模样，心惊胆战地道：“我能不能……” 方微没有理会他地退缩，接着说道：“触碰他的额头。” 华恃丈量着步子正准备再走，听到这话骤然抽了口凉气：“……啊？” 第77章 也在他僵立停顿的刹那，对面暗影里的人骤然出手，尖利的指甲擦着华恃的肩膀划过，险些便要在华恃的身上留下一道抓痕。华恃感觉阴冷的寒风扑面而来，他几乎能够闻到那人指甲缝中的腥咸气息。 华恃欲哭无泪：“我们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啊？” 方微没有因为他的话改变主意：“这是最好的办法。” 华恃无奈之下，终于提起勇气再度往前走出两步，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俯着身子朝那人探去—— 几乎就在华恃快要靠近的同时，前方与之相隔极近的闻重突然之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骤然抬起头来！ 华恃惊叫声已经卡在喉中，几乎要炸了起来，而也就在这刹那，那人抬起头时额头正好触碰华恃指尖。 方微早早便做好准备，就在两人相触的刹那，他已经透过华恃的指尖，将神识之力释放而出，温柔地扩散开去，安抚起闻重此时暴戾狂躁的灵力。 闻重感觉到那力量，本能的挣扎着便要逃脱，然而伴随着方微的安抚，他却像是渐渐对这神识的力量产生了熟悉的感觉，不知不觉竟怔住身子，忘记了抵抗。 华恃从最初的怔愣之中，已经察觉到了闻重的改变，他稍稍大胆了些，抬眼直视对方，直到此时才终于从昏暗的火光中看清对方的模样。 眼前的人不知究竟已经有多久没有擦洗过身体，身上挂着的布条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是漆黑结块地披挂着，他的皮肤上同样满是污垢，甚至不少地方血斑与青苔混在一起，胡须全部打结糊在脸上，除却一双漆黑泛着煞气的眼睛，根本看不出容貌，就算比起当初华恃在霜林谷时看到的江亭晚，大概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华恃看着这人的模样，不知为何突然间竟忘记了害怕。 而对方在最初的狂躁之后，不知为何双目空洞的看着他，竟也突然之间忘记了动作。 华恃紧盯着自己的指尖，不确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而自己是否又真的做了什么，他分明只不过是轻轻触碰了下对方，为什么对方就好像缓和了许多？ 难道他真的有什么古怪的连自己都不曾知道的能力不成？ 华恃还没有将这些事情弄明白，身后突然又传来动静，华恃回头之间，才发觉竟然是江亭晚朝着他扑了过来。 原本已经被安抚的闻重听见动静，骤然又变得戒备起来，迎着冲上前来的江亭晚便是一掌而去，江亭晚丝毫不惧，不善不避正撞在对方掌风之上，同样拍出了一掌！ 两道雄浑无匹的掌力在狭窄的囚室内撞击在一处，灵力顿时四下震荡开来，充斥着正片空间，华恃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首当其冲被这力量所伤，顿时便呛出了鲜血。 方微见状不得不暂时收回神识力量，替华恃稳住心神，接着开口唤出了邪灵：“邪灵前辈，替我护住华恃。” 似乎永远都在沉睡，但是关键时刻总是随叫随到的邪灵前辈这次果然也没有让方微失望，当即冷笑着应声道：“不需要你说我也会护着我的结契之人，这两个家伙虽然实力不弱，但要在我的手底下伤人必然是不可能的。” 他说着已经主动化出形体，在这片混乱当中如同坚实的护盾挡在了华恃的面前。 剧烈的动荡让整个囚室乃至于整个地牢都震颤了几番，而这动静自然也引来了外面周鲤的关切，不过片刻，外面拍门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接着华恃听见周鲤担忧的询问：“华恃？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华恃艰难地睁开眼睛，感觉胸口发闷头脑发晕，只勉强能够看清自己的灵物正挡在自己的面前，而江亭晚和闻重似乎还在相互对峙着，华恃已经确定现在的情况不是自己能够解决的，他张口想要唤周鲤的名字，好离开这处危险的地方：“快……”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便感觉四周气息似乎随即又有了改变，那边对峙中的两人不知为何，气息突然同时弱了下去，接着停下了动作。 华恃怔了怔，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外面的周鲤已经大声问道：“怎么了？你刚才说什么？” 华恃顿了顿，犹豫片刻后终是改口道：“没、没事！你在外面再等等！” 周鲤不放心的又问了两声，华恃看了看面前将自己护得滴水不漏的灵物，确定自己没什么危险，于是便再度拒绝了他，只道是等到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再开口让他开门。 门外传来周鲤回应的声音，而确定周鲤不会再进来之后，华恃才终于又将视线再度落到了面前江亭晚和闻重的身上。 然后他再次愣住了。 这两人还在打架，不过刚刚还打得惊天动地的两人，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换了种打架方式。 当华恃看过去的时候，他们两人正在非常挑衅地相互用指头戳对方的肩膀。 先是江亭晚怒气冲冲地戳了下对方，接着是闻重冷哼一声霸气十足地戳回去，然后江亭晚不肯认输地再戳回去，闻重又沉着脸狠狠把人给推了出去。 华恃瞪眼看着，不过片刻，这两个人就从互相指指点点变成了推推搡搡，接着干脆扑到一起滚成一团，相互掐起了脖子。 华恃：“……” 这跟他所想的好像有些不同。 就连邪灵也看看不懂这场景了，挑着眉对华恃道：“他们在干嘛？” 华恃懵着脸摇摇头，眼看着他们从相互推搡变成了撕衣服扯头发，华恃终于忍不住了，上前半步出声道：“你们不要再打了！” 原本只是随口喊了声，谁知道正在扭打中的两人竟然真的都同时住了手，回头往出声的华恃看了过来。 华恃被这两道视线钉在原地，突然有些忘词，僵了片刻才又缓和了语气，略有些柔弱地道：“你们、要打也不要扯头发。” 令人意外的是，这两个人听完这话后相互看着对方，竟然真的都听从华恃的吩咐停下动作，不再继续。 囚室内突然间又安静了下来，只不过这片安静让华恃忍不住觉得尴尬和不自在，他退了两步回到墙角，眨了眨眼睛确定不管是江亭晚还是闻重都没有再动作的意思，他才在脑子里开始求助系统道：“怎么办怎么办！他们怎么都看着我？我现在是不是该说点什么？现在这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方微已经看出闻重的心魔该是被压制了，他对此松了口气，接着吩咐道：“你对他说话。” 华恃：“啊？说、说什么？” 方微道：“都可以。” 华恃实在不觉得这是个好答案，但他此刻没有别的办法，相比之下现在的这片沉默更让他觉得难受，他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出声对闻重道：“那个，我叫华恃，你好。” 闻重还没有出声回应，旁边的江亭晚突然不满地叫了一声，眼神里带着委屈，一瞬间竟然让华恃看出了宠物间争宠的感觉。 华恃连忙抬手揉了揉江亭晚的脑袋，等对方蹭了蹭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声，他才道：“江前辈你别急，我在跟人说正事呢。” 他接着再度回头看向闻重，抬起手犹豫了下，不知道是不是该像刚才哄江亭晚那样揉揉对方脑袋。 然而就在这时，对面的闻重冷冷哼了声道：“我又不是这个傻子，你别用哄傻子的方法来对付我。” 华恃骤然瞪大了眼睛：“前辈？” 闻重淡淡“嗯”了声。 会说话就好了，至少还可以交流，至少实在不行的时候还可以想办法说服对方求个饶什么的。 不过闻重既然神智清醒，华恃说话也顿时谨慎了起来：“前辈，你……” “不要叫我前辈。”闻重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长长吐了口气道：“我没有你这样的蠢鹿精后辈。” 华恃话音到一半顿住，怔了怔道：“什么精？” 闻重觑他一眼道：“鹿精，别以为你变成人了我就认不出来，你老瞪着个眼睛满脸无辜的样子不是鹿精是什么。”他说着又不屑地瞥了眼角落里看起来纯良无害的江亭晚，又道：“还有你，你这只蠢蘑菇精竟然敢挑衅我。” 华恃愣了下，心道这倒是没有说错。 他试探着向系统问道：“这位他是不是，还不太清醒？” 方微已经看出闻重的情况不对，心里也忍不住轻轻叹息，但能够让他安静下来不再胡乱发狂已是不易，方微道：“韵秀笔的使用时间是不是应该到了？” 华恃算了算时间，点头道：“刚刚好。” 方微道：“将他带到韵秀笔空间来。” 华恃虽然对系统全然信任，而从事情的发展来看系统说的话也的确值得信任，但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忍不住怀疑：“他全身拷成这样，我怎么才能把他带走？而且他会不会逃跑？” 方微解释道：“不会，韵秀笔又是与玄青大陆截然不同的空间，你将他带入其中，只能带走他的人，带不走锁链，等到你们回来，他依然会在原地。” 华恃从前没有深究过，现在才终于明白过来，他问道：“锁链也在？” 方微肯定地答复了华恃。 华恃这才点头答应下来，取出韵秀笔用灵力开启空间，只是在快要将人带进去之际，他又忍不住问了声：“那他会不会拆了我韵秀笔里的房子？” 方微：“……” 华恃挠了挠头，笑了两声这才终于将人拉进空间当中。 眼前景象骤然改变，华恃最近在韵秀笔空间内待的时间不短，回到这里顿时有了种回到自己家的感觉。 “只可惜这里是有冷却时间的，不能天天窝在这里。”华恃不无可惜的叹道。 而就在同时，金色的光晕自华恃体内飘出，缓缓凝聚出形体，最后化作了白猫的模样。 白猫脚步轻盈，朝着闻重的方向靠近。 闻重原本还在疑惑着四周环境的改变，拧着眉头戒备地看着四周，听到白猫的动静，他当即神色微沉，转身之际，视线便骤然与白猫撞在了一起。 第78章 自己是鹿精，江亭晚前辈是蘑菇精，在华恃看来，那么会说话的大白猫出现，大概也不会让闻重觉得意外了。 但是华恃没想到，在看清白猫的瞬间，闻重面色大变，竟是在这刹那直直朝着白猫跪倒下去！ 华恃与白猫本就站在一起，现在闻重猛地跪倒，虽然明知道他跪的是猫，但看在华恃眼里，却仍是让他有些慌张无措，他连忙道：“喂！那个，前辈！你别这样你快起来！” 他说着小心翼翼伸手就要扶他，然而又忌惮着这人之前所展现出来的力量，一副想扶又不敢扶的样子。 而闻重不悦地朝华恃瞪过来，甩开他伸过来的手道：“放肆！你还站着做什么？” 华恃怔了怔：“啊？” 闻重一把拉住华恃，向着白猫俯首道：“还不快拜见尊上！” 这下不光是华恃，就连方微也不明白了，脚步随之顿住。 华恃被闻重按着脑袋要给白猫施礼，他连忙挣扎着道：“等等！什么尊上？那是我的猫！” 方微也有些迟疑，担心是闻重神志不清叫出了自己的身份，让华恃发现端倪。 然而没等他开口制止，闻重已经接着道：“这就是尊上！别瞎说！这是仙尊大人！” 这下华恃和方微对望一眼，两人眼里都有些迷惑。 仙尊……又是什么？ 华恃这么想着也就问了出来，闻重神情肃然，满脸虔诚地看着白猫道：“这位气度不凡尊荣华贵，不正是天上的仙尊大人？” 华恃张了张嘴，没想明白对方究竟是怎么从一只猫的身上看出了气度不凡这种特点：“不是，你真的看清楚了吗？它到底哪里像什么仙尊了，它不就是猫吗？” “住口。”闻重狠狠掐住华恃胳膊，一把将人甩开，等对方踉跄着后退，他才再度来到方微的面前，低着头躬着身，毕恭毕敬道：“仙尊。” 方微：“……” 他观察着闻重的模样和反应，推测自己或许就算是否认闻重的话，对方也不会相信，到那时候恐怕还会让闻重情绪激动难以控制。 他于是放弃解释，只轻轻点了点头。 闻重得道方微回应，当即目光微亮，回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主动向方微递出手道：“仙尊，这里风大，我扶你进屋去可好？” 方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又看了看闻重递过来的手，眼神略有古怪。 闻重的手依旧放在方微面前，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 方微沉默片刻，干脆直接轻巧跃起，到了闻重的手心里。 闻重手掌宽大还带着厚厚的茧，方微坐在上面，白色的毛柔软蓬松，就像是一朵云轻飘飘落在了他的掌心里。闻重慎重而紧张地捧着他，果真如同对待天上下凡的神君般小心翼翼，接着转身带着他进了屋子。 华恃见状连忙跟上，正要跟着他进屋，闻重却忽地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站住，鹿精别过来打扰仙君休息。” 华恃：“……” 他自己的猫，不对，自己的系统被别人给抱走了，他却竟然没有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实在有些令人哭笑不得了。 他试图与对方讲讲道理，然而闻重根本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他不过踏出两步，闻重就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了过来。 华恃赶紧侧身避过，非常识时务的怂成了一团：“好的前辈您快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们就好了。” 闻重笑了声，似乎心情不错，又怕动静太大会惊扰手中的白猫，所以没有再与华恃计较，只是转身接着往房间走去。而原本就待在旁斌的江亭晚这时候眨了眨眼睛，也习惯性地跟在白猫地后边，打算要进入房间。 华恃见状怕这两人再打起来，连忙要阻止江亭晚：“前辈别过去！” 江亭晚回头茫然地看了眼华恃，却没有停下脚步，依然往前走去，很快他便来到了闻重和白猫地面前，看了眼闻重的动作后，他学着对方的样子向白猫鞠躬，接着又伸出手要托扶白猫的爪子，闻重本是沉着张脸，见到江亭晚的神色，顿时又笑了起来：“你这蘑菇精还算懂事，比旁边那只鹿精聪明多了，罢了，就让你也进来参拜仙君吧。” 江亭晚眨眼点了点头，跟着闻重进了屋子。 只剩下华恃站在外面，对着紧紧合上的房门满脸欲言又止。 如果早知道装装样子就能进去，他也不会独自被拒之门外了，不过仔细想想，这两位前辈疯起来虽然症状不同，但是从某方面来说两人倒是意外的合拍。 房间里面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不过华恃想他们就算再怎么折腾，韵秀笔还在他的手里，只要他发觉不对立刻关闭韵秀笔的空间，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么想过之后，华恃顿时轻松起来，干脆哼着歌转身往自己在韵秀笔中的房间走去，准备开始吃瓜子看话本休息起来。 而另一边，闻重手中托着白猫，身后跟着江亭晚，进屋之后，他当即动作轻柔小心地将白猫放到了桌上，接着自己转身回头，将房门与窗户统统紧紧关闭起来。 江亭晚就坐在房间的桌旁，呆呆看着他的动作，眼里还透着几分懵懂。 而就在闻重做完这些事情转身之后，他的脚步霎时停住。 桌上的白猫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身着黑衣脸覆银色面具的神秘男子。 那人此时正站在原本白猫所在的桌前，面具后的双眸如寒夜星辰，沉静的与之对视。 “闻重。” 凭空出现在房间里的这人自然是方微，在闻重转身关门的刹那，他已经变换了模样，从白猫变回了原本邪主方微的模样。自从这抹神识从地底深渊回到这世间，他便多是跟随在华恃身侧没有实际的形体，后来来到这片韵秀笔的幻境当中，他总算短暂的有了化出实体的能力，但多数的时候，他都是以白猫的模样示人。 偶尔在华恃睡着之后，他也会幻化出自己原本的模样，也就是旁人眼中柳栖霜的模样。 但邪主方微的模样，他却是已经很久没有再拾起过。 一时之间，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从前在风雨殿中的日子，闻重与白蘅就跟随在他的左右，中间的那千年囚禁挣扎都不曾有过。 但过去毕竟只是过去。 方微轻轻叹了口气，往闻重走去，抬眸再度开口道：“闻重，我回来了。” 闻重没有立刻回应方微，他此时依旧如刚才那般站在原地，甚至连动作和脸上的神情也不见有丝毫改变，像是时间在他的面前停止了流动，他怔怔看着方微，直到方微忽地抬起手向他额间探来，他才骤然躬下身去，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闻重。”方微匆匆扶住对方，神识的力量再度涌入对方体内，替他平复突然躁动的情绪。 闻重紧咬着牙关，整张脸挣得发红，青筋自额头上冒起，指尖紧紧插入乱发指尖，指节处竟也隐隐泛起青白。 方微没有吝啬自己刚恢复不多的神识力量，尽数将其灌注于对方体内，口中又道：“不要思虑过多，跟着我的灵力调整内息，魔气自会被抑制。” 闻重也不知是否听见了方微的话，他整个人蜷缩起来，喘息声粗重如同鼓动的风箱，连带着就连角落里的江亭晚也被他的动静吓得短促叫了一声，赶紧爬上桌子装作是只无辜的花瓶，只一双眼睛偷偷往这边窥视着，虽然看的是闻重的动静，但视线却总是不受控制地落在方微的身上。 闻重的痛苦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他才在冷汗淋漓之下重重吐了口浊气，抬起已经满是血丝的眼睛，紧凝着目光在方微的身上道：“殿主，我入魔了。” 方微轻轻颔首，他早已看在眼里，自然不必多言。 闻重扯着唇角露出嘲讽般的笑：“我的魔心更重了，从前纵使入魔，我也从不会产生这般幻觉，幻想能够见到殿主你……” 方微听闻这话，才察觉到闻重应该是将他当作了入魔后的幻觉，他抵住闻重眉心，神识力量依旧不断灌入对方身体，好笑地道：“闻护法，你从前可不会说出这种话。” 闻重骤然僵住，似是不敢相信，脸色微微变化道：“殿主你是……” “自然不会是假的。”方微看似平静地回应道，“否则你认为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闻重抬手紧紧拽住方微手腕，他想要立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张口还未出声，头脑的疼痛便迫使他闷哼着再度弯下了脊背，他浑身痛得微微颤抖，就连力道也难以掌控，将方微的胳膊拽得发疼。 但方微神情不变，依旧专注地救治着对方。 闻重紧咬着牙关，声音沙哑：“殿主，我入魔已有千年，没那么容易……” “我知道。”方微语声简洁不说废话，“所以收声，专注。最多不过多花点时间，我可以治好你。” 与江亭晚被邪气入侵后神智有损不同，闻重的问题出在自身修炼之中，方微能够出手替对方解决，只不过需要多花些功夫而已。 然而闻重听闻此言却并没有立即收声，身为昔年风雨殿的左护法，闻重素来是最听从方微吩咐的那个，但似乎是怕过了这刻便没有办法再将那些话说出来，闻重将痛楚压在吼间，却是不管不顾地接着开口道：“殿主，我将冷易废了。” 冷易就是千年前寒溪宗的宗主，也就是周鲤口中所说的师祖。 方微低垂着眼眸，听闻此言动作顿了刹那，这才轻声应道：“嗯。” 闻重如同释去了多年重负般笑了起来，轻喘了两声才接着道：“当初就是他暗中使诈，害你堕入祸渊。也是他在你失踪之后，使用计谋，令邪道分崩离析。” 方微自长久的沉默后闭了闭眼睛，低声道：“是。” “可惜我没能杀了他，不过能废了他令他此后生不如死也还不错。”闻重此时唇角已经溢出了鲜血，但他毫不在意，笑容反倒变得快意起来，“如此我入魔也算值了。” 第79章 华恃在房间里面等待了许久，远处闻重和江亭晚所进入的那处房间从最开始的声响之后就没再传来过什么动静，华恃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敢贸然进去，最后只能在房间里待着。 等到他都睡过了一觉，察觉到韵秀笔的使用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他才再度来到那处房间之前，准备大着胆子问问情况。 不过还没等他问出口来，房间的大门已经自里面缓缓打开，接着有道身影自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华恃没有花太多时间去分辨从里面走出的人是谁，只因为那道身影的特征实在是太过明显。 最先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竟然是他的白猫。 不过看着白猫走出来的样子，分明动作有些迟缓虚弱，华恃见状连忙上前，将白猫圈进怀里抱了起来。 方微为了替闻重压制心魔已经损耗了太多的力量，若是本体为之倒也不算什么，但这时候他不过是一缕薄弱的神识，这点消耗对他来说已是巨大。 所以这时候面对华恃敞开的怀抱，方微也没有如往常般顾虑面子问题，而是顺从地趴在了华恃的怀里，甚至还主动挪了挪爪子，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睡下。 华恃看着白猫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用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方微虽然闭着眼睛休息，但却没有真的立刻沉睡过去，他抬起爪子挥开华恃作乱的手，声音略显虚弱地道：“先把人送回去吧，我在你的魂魄中休息，你告诉周鲤，事情暂时还没有解决，明天你还要继续来这地牢。” 华恃闻言顿时笑不出来了，脸色变了变连忙道：“等等！我还要再来？!” 可惜他这番话说出来，华恃却已经没有了要回应他的意思，他将脑袋埋在华恃的怀里，耳朵耷拉着，整只猫已经完全熟睡了过去。 华恃盯着白猫看了许久，虽然不知道系统究竟做了什么，但想来应该已经十分疲惫，他便也不再打扰，只揉了揉对方的脑袋，低声道：“睡吧。” 他抱着白猫，抬头看了看面前已经敞开门缝的房间，这才终于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闻重已经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此刻正蜷在角落里，看起来不知究竟是什么情况。 而不光是闻重，江亭晚竟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睡着了，在睡梦中竟还翘着唇角，似乎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华恃叫了两声，没能够叫醒他们两位，顿时又有些懵，怎么就过了大半天的时间，这群家伙全都给睡着了？难不成他的这片韵秀笔空间里还有什么古怪的能力可以让进来的人全都入睡？ 现在人都已经睡着了，再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必要，华恃低头轻轻抚着白猫的脑袋，又低声道：“辛苦了。” 他说着将韵秀笔空间收起，顷刻之间，光芒落下，众人再度回到了他们先前所在的囚牢当中。 被安抚过后的闻重还在沉睡，华恃没敢去碰他，而怀中的白猫已经再度华为金色的光球回归了他的身体，显然已经如先前所说进入了他的魂魄沉睡，华恃这才将角落里的江亭晚叫醒，随即转头向外面喊道：“周鲤！可以放我们出去了！” 外面没有传来声响，华恃又喊了两句，这才听见有脚步声自外面慢慢传来，接着是周鲤打开房门，往里面探了探头才问：“你好了？” 华恃点点头：“暂时好了，不过明天我还要再来一趟。” 周鲤皱眉道：“这么久？” 华恃也很苦恼，但系统既然是这么说的，他便不会去怀疑，他点头道：“还要来好几天。” 周鲤有些惊讶，不过他还没发问，华恃便又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你一直守在外面？” 周鲤道：“你还知道问？天都已经亮了，我是去外面休息了再过来的，刚过来就听见你的声音了。” 华恃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来他们之前御剑来到寒溪宗的时候就已经是接近黄昏，后来在牢里耽误许久，接着又去了韵秀笔空间，的确差不多过了整夜时间了。 华恃向周鲤道了声辛苦，最后回头看了眼熟睡的闻重，这才随着人暂时离开了地牢。 其间周鲤也有些好奇，不明白华恃是如何让闻重安静下来，华恃说不清楚，自然也没有透露。 接着华恃在周鲤的带路下去往了寒溪宗提前给自己安排好的住处。 前日没有休息好，华恃吃过点东西后房间里又多睡了会儿，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华恃待在房间里看了会儿寒溪宗弟子练剑，又试着与魂魄中的系统对话，却并没能够唤醒系统。 华恃猜测系统所说的“明日”大概也不是今日，便任由系统继续沉睡，毕竟如果要安抚闻重治疗江亭晚如果必须要借助韵秀笔空间的话，那现在韵秀笔空间还在冷却当中，系统就算醒来大概也没有办法继续进行治疗。 所以华恃便安心在这里玩乐起来，等又过了一日，华恃被寒溪宗弟子们练剑的声音吵醒，才终于又听见了系统提醒自己修炼的声音。 华恃不过一日不与系统交流，就觉得有些不习惯了，连忙抓着对方聊了好一会儿，这才专心晨练起来。等修炼过后，他等着韵秀笔的使用CD差不多到了，便立刻又找到周鲤，再度带着江亭晚去了那处地牢。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华恃第二次再去找闻重，心里面已经没有之前那种惧意了。 不过让他疑惑的是他分明是听从宣书致的吩咐来这里找闻重刺激江亭晚恢复正常，为什么来到这里接触过之后，江亭晚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倒是闻重看起来要冷静许多了？ 华恃带着这样的疑惑将人再度带进韵秀笔的空间当中，又看着白猫再度出现，带着闻重和江亭晚进入房间关上房门。 ……总觉得事情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又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华恃就这样每过两日等到韵秀笔的空间可以使用了就再度进入地牢，过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就在华恃都已经对整个地牢的构造都已经完全熟悉了的时候，某日从韵秀笔空间出来，再度回到地牢之后，系统终于对华恃说出了可以离开寒溪宗的话。 对此华恃自然高兴，他在寒溪宗待了这么长的时间，早就不想再继续待下去，虽然他在寒溪宗里过得不错，但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门派，也没有在自己的地方过得自由自在。 不过华恃对此仍然忍不住产生疑问，并且在听到系统得决定之后，立即就问了出来：“师父不是让我来想办法让闻重前辈治好江前辈吗？为什么江前辈好像没有半点起色？” 方微：“……” 他早知道宣书致让华恃带江亭晚来这里的目的是希望自己能够见到闻重，并且想办法治疗闻重，宣书致根本就没有真的想过闻重能够治好江亭晚。 方微完全只将心力放在了这上面，并且也的确差不多治好了闻重的入魔症状，但他却完全没想过要怎么向华恃解释。 不过还没等方微开口，华恃已经自顾自托腮道：“看起来闻前辈也不能治好江前辈，我们忙了这么长时间也没用，回去只能让师父再想想别的办法了。” 言语之间竟是丝毫没有怀疑过方微这段时间每次和闻重他们关在房间里究竟做了些什么，完全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方微哑然，半晌后禁不住笑了起来，低声道：“那回去吧。” 华恃点了点头，离开囚牢之前又看了眼被无数锁链捆绑，此时似乎正在闭目养神的闻重，轻轻朝着那方向道了句别，也不管对方是否听见。 周鲤早已在外面等待，见华恃出来，又看了眼囚牢中的人，回身重新锁上了那间暗不见天日的囚室。 接着周鲤带华恃回到了地面，华恃回去收拾东西，周鲤则在旁边帮着他收拾。 华恃东西不多，没过多久就收拾完了，接着回身对周鲤道：“这些天麻烦你们了，那我就先回玄灵阁了。” 周鲤点点头，又道是自家师父本也打算前来相送，但因为有事在身所以无法前来。华恃并不觉得自己这个小弟子有什么值得相送的，连忙摇头，又谢绝了周鲤御剑送自己回去的好意，接着自己拎着包袱慢慢的上路了。 但直到在周鲤的注视下踏出寒溪宗的大门，走到对方视线所无法触及之处，华恃才停下脚步，忍不住后悔起来。 他没想明白自己当时怎么就一下子嘴快拒绝了让周鲤御剑送自己一程。 要知道周鲤他们御剑飞行，从寒溪宗到玄灵阁也只需要半天的时间，而自己这么慢慢的走回去，却是要走上两日也未必能到。 不过话都已经说出了口，现在也都已经走出了寒溪宗，华恃也没有要再倒回去找人接送的意思，他叹了口气将自己做样子的行李扔到韵秀笔的空间里，这才独自慢慢朝着外面走去。 离开寒溪宗后就是寒溪城的闹市区，华恃在这里叫了辆马车，这才带着江亭晚坐在马车里舒舒服服地休息起来。 而回去的路上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华恃习惯性地又在脑子里和系统聊起了天。 虽然已经离开寒溪宗，但看着身边的江亭晚，华恃又禁不住想起了已经在囚牢里待了近千年的闻重。 华恃喃喃着道：“那位闻重前辈，他真的是周鲤所说的那种十恶不赦的疯子吗？” 方微听着他说的话，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华恃老实摇头道：“不知道，就是有种感觉，我的感觉很准的，我从来没有看错过人。” 方微沉默片刻。 他想起了华恃对人的判断标准，这人的感觉系统非常的单纯，只要是长得好看的，在他的眼里就不会是什么坏人，只要是长得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在他这里就算是恶人。 这种判断标准不提也罢。 不过庆幸的该是华恃是身为气运之子，身边暂时还没有出现过什么真正对他有目的或是想要陷害于他的恶人，所以他现在还能够好好的当个天真小公子。 当然若真要说起来，自己才是那个对他有目的的人，不过他隐藏得比较好，所以至今也没有让华恃有所察觉。 方微将心思收了回来，又问道：“若你觉得闻重不是恶人，那你觉得他当年是为什么要杀害寒溪宗弟子？” 华恃挠了挠头，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而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在离开寒溪宗后，他的耳后这时候已经多了个深紫色的菱形印记，那印记微微泛着光，看起来就像是一粒星辰。 黄昏的时候，华恃的马车到达了某处小镇。 距离玄灵阁大概还有一半的路程，华恃自然不想日夜兼程，为了不在半夜睡在荒山野岭，华恃叫停了车夫，带着江亭晚在小镇上找到了最好的客栈，要了两个房间住了下来。 哄好江亭晚入睡，回到房间的华恃经过镜子，不经意间瞥见了自己耳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当即停下脚步，狐疑地来到了镜子前。 正准备拿起镜子仔细查看，华恃却忽地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微微发烫，他注意力很快从镜子上收了回来，片刻后将一枚符咒翻了出来，注入灵力后开口对着符咒道：“周鲤？是你在联系我？” 这符咒是不久前周鲤特地送给华恃的东西，说是天问山不久前刚研究出来的小玩意儿，纵然隔着千里也能够互相联络，周鲤从他们那里讨来了几张，便分给了华恃与羽星，这段时间里华恃也常有用来和他们联系。 不过华恃想不明白，自己才刚刚离开寒溪宗没多久，周鲤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为什么非要等他离开之后才用符咒联络？ 华恃询问着周鲤，而周鲤那方却似乎混乱至极，各种风声和兵刃声统统传来，华恃等待半晌，才听见周鲤急促地向他问道：“你离开寒溪宗的时候有没有发觉什么异常？” 华恃不明白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仔细思考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 周鲤那方停顿了片刻，这才终于声音沉重地道：“地牢的禁制被人打破了，闻重不见了。” 第80章 被关押千年的人，现在突然之间从地牢里面逃了出来，且那人还是曾经血洗过寒溪宗的魔头。 不论从什么角度来说，这都是件轰动整个玄青大陆的大事。 华恃在听到这消息的瞬间头脑空白了片刻，立刻就在脑子里理出了一条线来。 闻重被关在地牢里整整千年都没有出现过任何意外，但是今天出事了。 而今天出事之前，最后见到闻重的，就只有他和周鲤。 周鲤是寒溪宗弟子，大家自然不可能怀疑他，而除却他之外，就只有自己的嫌疑最大。 否则就连华恃自己都解释不了，为什么自己才刚刚见过闻重，前脚才刚刚离开，闻重就立刻逃出了地牢。 可是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人究竟是怎么离开的！现在要是被怀疑到头上，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要怎么样才能说得清！ 华恃感觉一口大锅霎时扣在了头上，连带着整个脑袋都是晕乎乎的，这种套路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名门正派弟子被人冤枉追杀无处落脚，最后被逼入绝境，所有剧本都是这么来的。 他几乎是本能地就立刻出声辩解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要相信我！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钻出地牢啊！” 那头又静了片刻，不知道周鲤究竟想到了什么。 华恃在这片沉默中继续想着要如何替自己辩解，然而对面的周鲤却突然出声道：“你觉得我在怀疑你？” 华恃怔了下：“难道不是吗？” 周鲤道：“我们灵道中人怎么可以互相猜疑？你是玄灵阁宣阁主的弟子，是我的朋友，我将这件事告知于你只是想知道你那边是否有什么发现，你认为我在试探你？” 华恃：“……” 虽然听周鲤这番话让他心里有些感动，但他仍是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 真的不调查下自己？他明明看起来这么可疑！ 好在周鲤立刻又道：“更何况你离开地牢之前我就看过囚室内的情况，那时候闻重还在里面，并且所有锁链和阵法都是好好的，根本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就算真的是你想救走闻重，时间也对不上。” 华恃再度陷入沉默。 ……这不还是怀疑过他吗？ 不过现在不是去深究这些问题的时候，华恃连忙向周鲤了解情况，这才知道闻重彻底失踪应该是在两个时辰之前，而那个时候华恃还在马车上和江亭晚说话，要说见到什么异状，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没有办法为周鲤他们提供帮助，又问是否需要他再回到寒溪宗帮忙，周鲤道是寒溪宗现在混乱得厉害，让华恃不必再来，并且之前华恃还与闻重接触过，若是路上遇到了逃走的闻重那才是真正的危险，所以希望他能够尽快回到玄灵阁，并将这里的事情告知于宣书致。 华恃犹豫片刻，现在接着睡觉是睡不成了，他在脑子里和系统商量之后，决定将车夫和江亭晚叫醒，连夜出发回到玄灵阁，将事情尽快告知于宣书致，希望宣书致能有什么线索或者解决的办法。 不过华恃在情急之中并没有注意到，系统回答他的时候，语气分明有些古怪。 因为出了这个插曲，原本从寒溪宗到玄灵阁两天的路程，被华恃压缩到了一天一夜，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华恃终于回到了玄灵阁中。 回到熟悉的地方，华恃安心了不少，见周询师兄前来迎接，华恃也没有废话，两句话问出了宣书致现在在何处，他便立即转身朝着灵阁赶了过去。 灵阁之内，宣书致依旧坐在房间里和易湛下着棋，房间的炉子里面燃着檀香，旁边甚至还有人拨弦抚琴，两个人皆是一副悠然闲散的样子。 华恃从外面进来，与易湛相互对望了眼，两人都有些惊讶。 “你怎么还没回去？”华恃不解地看着这位已经将玄灵阁当作第二个家的破雪斋主。 而易湛则显然不怎么欢迎华恃地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华恃：“……” 他不知道这位是从哪里来的自信，竟然看起来比宣书致还像是玄灵阁的主人家，他瞪了眼易湛，这才回头看向宣书致，开口将自己这些天在寒溪宗的情况，以及自己离开寒溪宗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宣书致。 宣书致耐心且安静的听着，从头到尾都表现出令人安心的沉静，就算听到闻重越狱消失，他也不过是轻轻挑了挑眉，接着便意味不明地浮出了个笑容。 华恃急急忙忙地说完了这些话，见到宣书致的反应，忍不住问了出来：“师父，你不担心吗？” 宣书致收敛笑意，点头道：“是挺担心的。” 他这么说着，视线仿佛不经意般掠过华恃耳后的紫色印记，并不怎么走心地道：“他现在已经入魔，若是让魔头出来继续害人便麻烦了。” 华恃连连点头：“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周鲤说四处都找不见他，他会不会躲在什么隐秘的地方了？” 宣书致还没出声，易湛也看着华恃耳后的印记，低低“啧”了声道：“是还挺隐蔽的。” 华恃没听清易湛的话：“什么？” 易湛摇了摇头挥手道：“行了，寒溪宗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你来得正好，韵秀笔带来了吗，我和你师父正好要到韵秀笔中去练功，你快替我们把空间打开。” 华恃急急忙忙要处理闻重的事情，却没想到不管是宣书致还是易湛，两个人竟然半点也不着急，他迟疑着不明白这两人的意思，听见易湛这话还是忍不住问道：“现在就进去吗？真的不管寒溪宗的事情了？” 宣书致道：“不是不管，只是还需要从长计议。” 华恃低声“哦”了句，不放心地看了看宣书致和易湛，又小声问道：“你们该不会想在我的空间里……做那种事情吧？” 宣书致瞬间听懂了华恃的意思，寻常总是不动声色的脸上，这时候竟隐约有些泛红。 而易湛则忍不住瞪向华恃，大声教训起来：“你小子究竟在想些什么？现在是做这个的时候吗！而且就算我想，你师父他现在也不肯啊！” 宣书致受不了这两人：“易湛！” 易湛和华恃同时闭了嘴，华恃虽然不解，但到底还是没有再多问，很快依言开启了韵秀笔空间，将在场的宣书致易湛和江亭晚全都带到了空间里。 等到进入韵秀笔空间之后，华恃本以为宣书致他们两人又要去那处从前常去的房间，他正打算唤出白猫自己抱着猫去旁边玩，谁知道回头之间，才发现不管是宣书致还是易湛，都全部站在原地，没有半点要挪动步子的意思。 华恃疑惑道：“师父？” 他话音刚刚出口，还没有来得及再多问什么，突然感觉天旋地转，接着便失去意识，闭眼往地面倒去。 不过就在他倒下的刹那，金色的光晕自他的胸口升起，接着是戴着面具的黑衣身影缓缓浮现，正好揽住华恃的腰，将人抱扶住没有让他就这样倒在地上。 虽然早已经见过此人化作白猫时的模样，早已与之对话过多次，但他们已经许久未曾见到对方以这种模样出现。 “邪主。” 易湛和宣书致同时俯首出声，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方微轻轻揽住华恃，又垂眸看着华恃耳后的那片紫色印记，垂眸出声道：“可以出来了。” 片刻之后，紫色的流光自华恃耳后旋绕着飞出，最后落在地面，化作了衣衫褴褛的高大身影。 正是不久前从寒溪宗地牢里失踪的闻重。 虽然从安排华恃去往寒溪宗的时候，就已经料想到方微必定能有办法将闻重救出，但这时候见到闻重好端端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宣书致和易湛还是忍不住惊讶。 而在这片沉默当中，方微终于出声道：“下次不要再这样利用他了。” 他口中所说的“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宣书致和易湛都知道他们说的正是此时昏倒在方微怀中的华恃。 宣书致无奈道：“若有其他办法，我也不愿让我的弟子前去冒险。” 易湛咳了咳，没有出声，心道是宣书致此人本就如此，只要能够达到目的，这天下恐怕没有几个人不会成为他的棋子。 他们说完这些话，方微托起华恃，将人抱入房间内休息，而宣书致他们四人则缓缓跟随着方微的脚步，也一道进入了房间当中。 直到将人好好放到床上，方微才回身对众人道：“你们有什么话便说吧。” 房间里的几个人相互对望，眼神或是复杂或是茫然，又或是如江亭晚那般空洞，过了好一阵，易湛才率先望着闻重开了口道：“那个，这家伙的入魔已经好了？” 方微正欲开口，闻重却主动抬眸对上了易湛的视线，拧着眉头开口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方微：“……” 易湛瞠目结舌，瞪着眼道：“这、这家伙是什么意思？” 闻重不知为何忽地将手掌抬了起来，捏着拳头冷声道：“区区猴精，也配与仙君说话？” 易湛气急：“喂，你脑子没问题吧？” 宣书致早已经看出了不对，他抬起执扇的手，以扇面拦住易湛的动作，低声道：“不要激怒他。” 易湛挣了挣，怕伤到宣书致，没有再动，而闻重也注意到了出声的宣书致，挑眉傲然道：“你这狐狸精倒是懂事。” 宣书致勾着唇没出声，手中的扇子却蓦地被捏得变了形。 方微这时才终于找到机会插嘴，面具下的脸收了笑意，装作沉冷的面目道：“他现在精神状况不稳，入魔的状况还没能解除，只能短时间内想办法抑制。” 他说着走上前去，熟练地以神识的力量替闻重安抚躁动的灵力。 片刻之后，闻重闷哼了声，身形微微躬着，这才缓缓抬眸看向四周。他目光先是落在方微与江亭晚的身上，在唤过了“殿主”之后，他接着又见到了对面的宣书致和易湛，他目光略有些茫然，出声问道：“你们也在这里？你们……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第81章 闻重是什么模样的人？ 入魔前的闻重，在风云殿或者在整个邪道人们的眼里，只有一个词语可以形容，那就是老好人。 此人与邪道大部分人都有些不同，邪道众人大多都有着漂亮的皮囊，或者如同宣书致江亭晚这般看起来斯文儒雅但却及不好惹，或者如同陆曜易湛这样，从样貌上就带着邪煞的气息，让人难以靠近。 但闻重却偏偏是这其中的异类。 他生得非常的普通，或者说非常的老实，他看起来丝毫不像是什么邪道中人，走在路上反倒常常被人当作灵道大侠，面貌可靠到出去逛街半天能够被城镇的百姓求助七八次的那种。 不管是上房找猫还是丢失了钱包，大家都爱找闻重帮忙。 当然不光是外面，在邪道当中也是如此，闻重在邪道忙里忙外，每天都行走在调解矛盾的最前沿。 有了闻重如同老妈子般热切的关心，邪道这群争强好斗的人们就算有满肚子的火气，也再发泄不出，最后架打不起来不说，他们还得在闻重欣慰又感动的目光下互相道歉握手言和。 这其中尤其以易湛和陆曜握手的次数最多。 也正因为闻重是这样的老好人模样，所以当初他入魔的事情传出，众人才会这般不肯相信。直到闻重杀上寒溪宗，废掉冷易，他们才终于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 但那时候他们再想救人已经迟了，闻重被寒溪宗擒住关押进地牢，而邪道其余人试图营救却都只是白费力气，再后来局势经历了几番变化，邪道逐渐凋零，想要再救出闻重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闻重入魔后疯疯癫癫，动起手来不分敌我，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若是惹出更多的事情，便更不能回头，所以最终大家也只能接受了这件事情，等待着某天能有契机让闻重恢复如常，能够安全的逃出地牢。 而华恃的出现和方微的回归，就是这次契机。 “我提前破坏了寒溪宗地牢的禁制，并且让闻重暂时变成印记附在华恃的身上，逃过了寒溪宗众人的视线。”见几人气氛古怪，沉默地对视着，方微主动开口解释道，“周鲤等人之前看到闻重还在地牢当中，不过是我用了点简单地幻术。” 事实上不管是宣书致还是易湛，他们都对方微能够平安救出闻重有半点怀疑，毕竟在他们看来，世上本就没有方微做不到的事情。 宣书致知道方微是想要转移话题，于是终于也没再计较自己刚才被说是狐狸精的事情，点头向闻重道：“欢迎回来。” 易湛也“啧”了声，上前扶住闻重，接着又忍不住拳头敲了下他的肩膀：“寒溪宗地牢里都不给饭的吗？你怎么成这副鬼样子了？” 闻重恢复正常后显然与先前截然不同，他在牢中初见方微回归的时候情绪激动，现在平复之后，渐渐又有了点从前的模样，若非他这身狼狈的装扮，宣书致和易湛甚至有种千年来对方从来没有改变的错觉。 闻重能够平安归来，对于众人来说自然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等到他收拾妥善又换好了干净的衣服再走出来，宣书致又挑起了眉。 闻重穿的是华恃留在这韵秀笔空间内的衣服，华恃个子不矮，但因为是少年人的体型，所以衣服自然不会太宽大，但好在闻重本也是刚从地牢里出来，身形较旁人比较瘦弱，所以穿起来倒也何身。 洗净换好衣服的闻重看起来的确与从前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依旧是那副会让人判断错误的正直相貌，虽然实际上与宣书致易湛等人年岁相当，年纪看着却总比旁人稍长几分。不过他的身上添了许多从前没有的伤口，脸色也比以前要苍白许多，整个人有种大病初愈的虚弱感。 从里面走出来，闻重来到房间之中，看着左侧对坐的宣书致易湛，又看着正在试图与方微玩耍，却又被方微眼神警告不敢乱动的江亭晚，闻重张了张口，好几次都没能够发出声音，许久才终于苦笑了声道：“看来真的发生了许多事情，让你们担心了。” “这些倒是小事，只要你别突然变脸就行。”宣书致掩着扇面若有所指道。 闻重没听明白，回头看着方微，试图听他解释。 方微没有多言，这件事情解释起来比较麻烦，而他向来不喜欢麻烦。 他看着众人道：“现在有什么话便说吧。” 宣书致收起笑容，叹了声颇有些感怀，易湛也是同样，他看看屋子内的几人，半晌才终于道：“过了这么多年，我们几个总算是又聚到一块儿了。” 房间里安静得听不见别的声音，这句话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就算是方微也不禁道上一声沧海桑田。 千年之前他们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们重聚会是如此艰难的事情。 “现在陆曜还在风雨殿里，不过他那边应该没什么大事，姬雁现在跟在计渊的身边，虽然被灵道的人骂他是丧家之犬是个狗腿子，但他好像不怎么在意，过得还算不错。”宣书致将其余众人的近况告知于闻重，最后才又说道：“现在只剩下白蘅，她从当初你被关进地牢之后就消失了，这么多年里我也想过办法寻找她的踪迹，但很可惜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他说着看了看坐在首座上的方微，方微作为最先出事的人，这些年来都被困在祸渊，自然不会有任何消息。 宣书致于是只能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闻重的身上：“你呢？你与白蘅关系最好，你有没有什么推测？她可能会在什么地方？” 闻重摇了摇头，苦笑道：“暂时没有头绪，我再想想。” “嗯。”宣书致说完这话，又同方微道，“邪主，如果是我们这些人助华恃一臂之力，是否能够去往祸渊一试，将你自其中救出？” 闻重与易湛听着他这番话，同样也是目光炯炯，皆望向方微，似乎只要方微点头，他们便要立即前往祸渊救人。 但方微却不为所动：“还不是时候。” 易湛皱眉：“那要等到多久才是时候？我们已经等得够久了，难道真的还要等华恃那小子练功大成？那小子现在才二十岁不到，就算再有天赋，要赶上我们也还得再花上几百年的时间，等他大成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方微道：“这就是我让你们照顾他的原因。” 在场的所有人里，没人能够平安进入祸渊，就算是方微待在祸渊当中，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被囚禁至今，他无法放心让其他人贸然前来相救，否则若是失败，他们全部都会搭上性命。 他们的谈话再次陷入了沉默当中，方微道：“至少我现在还活着，而这副模样也没有什么不好，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救治闻重与江亭晚，找回白蘅。” 宣书致点头补充道：“还有训练华恃，让他尽快成长起来。” 他说着又看了眼里间，华恃此时还沉沉睡着，丝毫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微接着应道：“华恃现在的修炼成果不错，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也不要再故意利用他了。” 宣书致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邪主你对这家伙未免也太好了。” 方微淡淡看了眼看热闹似的宣书致：“他是你抢回来的弟子，你理应对他多加照顾才对。” “我自然是该照顾他的。”宣书致意有所指道，“但邪主你又是为何会对他这么关心？” 都到了这个时候，方微自然能够听明白宣书致是在暗指什么，方微觉得好气又好笑，但因着如今的身份，还得继续扮演着冷肃的模样：“因为他现在是我神识的宿主，这个理由够吗？” 宣书致适时地闭了嘴不再多言：“邪主怎么说自然就是什么。” 方微没再理这只老狐狸，只道：“闻重就暂时留在这片韵秀笔空间里，现在灵道正在通缉你，留在这里是最好的办法，韵秀笔空间每过六个时辰左右将会关闭，在关闭之时你化作印记将自己藏匿在此，这片空间便无法将你送出其中。” 而要替闻重彻底除去魔性并非一朝一夕，方微还得为此再花上数月的时间。 闻重点了点头，自然听从方微的吩咐。 众人又商量了几句接下来的打算，易湛视线几次瞥向江亭晚，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方微道：“闻重是有救了，但是邪主，你是不是忘了个人。” 他这么说着，就连宣书致也认真看向方微，试图听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然而方微只能摇头：“暂时还不行，他们虽都是疯症，但原由却截然不同，江亭晚的情况我暂时还没有头绪。” 宣书致与易湛也是无奈，说到这里该说的都已经说完，方微让众人各自休息，自己再度化为了猫身，去了华恃的休息之处，而房间里再度只剩下这四人。 易湛到这时候才吐了口气问宣书致道：“你闲着没事去试探邪主做什么？你是忘了他以前究竟有多心狠手辣了？你是嫌命太长了吗？” 宣书致抿唇笑着道：“你真这么以为？” 在他看来，邪主方微在其他人眼中或许心狠手辣，但这点伪装又岂能骗得过他的眼睛？ 不过是当初为了能够震慑邪道众人，所以故意表现出来的伪装罢了，而这种伪装持续了这么长的时间，或许早就已经成为了习惯，所以邪道部众才会如此敬他畏他。 每次危险时候，方微从来都是挡在最前面的那个，当初在祸渊当中，若非为了保护他人，他也不会堕入深渊。 这些事情宣书致没有再说下去，他别过头看向易湛：“现在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人你也已经见到了，你还打算在我这儿赖上多久？” 易湛张了张口，半晌抱着双臂坐在椅子里道：“不行，让你教导华恃我不放心，我得看着你们。” 宣书致道：“玄灵阁可不欢迎破雪斋的人。” 易湛瞪着眼：“那我嫁过来行了吧！” 宣书致顿了顿，很快道：“谁要娶你……” 他们话没说完，就听见闻重道：“你们不要再吵了。” 宣书致和易湛同时怔住，回想起当初闻重劝架的日子，都有种颠倒了时间的感觉。 不过架当然还是要吵的。 易湛道：“闻重你别管……” 他话音未落，旁边突然传来一道雄浑掌力，易湛与宣书致同时感知到危险，闪身避开，回身才看向掌力袭来之处，大声问道：“闻重你干什么？” 闻重眸光微沉，脸上魔纹再次透出，狞笑着道：“唧唧歪歪算什么本事，狐狸精，猴精，你们来决斗吧。” 宣书致和易湛：“……” 第82章 华恃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经过了多久，他揉揉后颈感觉睡得浑身有些僵硬，这么长时间来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好像自己并不是真的睡着，而是被谁给打晕了过去。 打晕了？ 华恃骤然翻身起床，看着面前熟悉的房间，不禁皱起眉头。 他好像记得自己是刚从寒溪宗回到玄灵阁，接着发生了什么？好像是宣书致要求自己开启韵秀笔的空间，接着呢？ 接着好像他就睡过去了。 他怎么会突然之间毫无征兆的睡过去？ 华恃匆匆忙忙站起身来，然而还没有来得及走出去，就见旁边的桌上正站着只白猫。 “系统！”见着系统在旁边，华恃安心了些许，他来到白猫面前，低声问道：“你是特地在这守着我的吗？我师父他们呢？我刚才是晕倒了吗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一口气问了这么多，白猫却只幽幽道：“他们在外面，你刚才太累睡着了。” 华恃没有对系统的话产生太多的疑问，他揉了揉太阳穴若有所思道：“最近好像的确是太累了点，这是不是提醒我该休息了？” 方微：“……” 若不是时刻跟随着华恃，或许他都快要相信了，华恃前段时间修炼认真的确不假，不过此人最擅长的大概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去往寒溪宗的这段时间，华恃压根就忘了修炼这回事，每天不去地牢的时候不是闲逛就是和周鲤一道吃吃喝喝，半个月下来功力没有太大长进，人倒是长胖了些许。 他道：“明天开始，加大修炼强度，宣书致和易湛会看着你。” 华恃这时候才了解什么叫做祸从口出：“哎等等！我不说了！我们就按照以前那样修炼就够了！” 他这么喊着方微却没有丝毫同情，转身就出了房间。 华恃有苦说不出，连忙跟上白猫，这才终于见着等在外面的宣书致和易湛。 只是不知究竟是否是他的错觉，华恃觉得这两人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平常这两个人稍微走近些就会开始吵架，争吵的原因有无数种，争吵的方式也有无数种，反正宣书致总有千百种理由看易湛觉得不顺眼，而易湛原本低声下气去哄，但哄不到片刻就会忍不住同样爆发，接着两个人开始相互数落。 但现在…… 这两个人坐在一起看起来和和气气，竟然半点没有了那种争锋相对的气势，华恃狐疑地看着他们，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睡醒。 “师父？易湛前辈？”华恃没敢将心中疑惑问出口，只能低声唤了句。 易湛轻咳两声，视线朝着华恃身后的某个方向瞥去，华恃并未发现，就在他身后的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紫色的零星印记。 易湛心虚似地收回视线，向华恃瞪眼道：“你看我做什么？我们没吵架很稀奇吗？” 华恃眨了眨眼：“易湛前辈，我刚没有问这个。” 易湛：“……” 宣书致冷笑了声，似乎是嘲笑易湛的愚蠢，接着他才道：“你不必理他，华恃你过来。” 华恃点了点头，在宣书致面前表现得异常乖巧，毕竟这半年里华恃已经遭受了不少的毒打，什么时候该乖巧自然是再明白不过。 宣书致满意地打量了他半晌，接着道：“你接下来的修炼安排我已经计划好了，就从明天开始。” 果然是躲不掉的。 华恃的脸瞬间苦了下来，他认命的应了宣书致的话，几人又说了几句，才发觉韵秀笔的使用时间就快到了。 没想到自己这一睡竟然睡了这么久，华恃带着宣书致易湛江亭晚等人从韵秀笔的空间里出去，却没发现在离开之际，宣书致他们朝着房间里的那枚紫色印记投去了片刻的目光。 接下来便是如同系统和宣书致所说的那般日子，华恃每天起床后便会在宣书致和易湛的双重监督下开始练功，修炼的内容从剑发到灵力再到灵化状态下的战斗方法，华恃从早到晚的修炼，只有等到月圆当空，才有机会回去休息。 这样的修行在华恃这里不可谓不艰难，就算已经在玄灵阁吃过了半年的苦，但现在的训练强度却也是之前的半年完全所不能比的。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方微原本认为在这样的状况下，华恃在最初的训练之后很快便会懈怠下去，但情况却是恰好相反，在最初的折磨之后，华恃竟然慢慢适应了过来。 从来方微都知道华恃是吃不了苦的富家少爷，然而这样子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却在某些地方超乎了人们的意料，并不是受不了挫折的软弱性子，而是越在逆境当中越不肯认败的较真性子。 而他平时表现出来的贪生怕死是真，如今的不肯认输也是真，不过是以前从来没有被逼到过绝处而已。 这段时日在宣书致与易湛毫不心软的逼迫修炼之下，华恃所取得的进步比之从前，竟是不知快了多少，以至于就连方微也忍不住怀疑，自己时常开口帮助华恃，出手替他解决危险，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的选择。 要是自己不管他，他是不是早都已经比现在高了好几重境界。 然而某日华恃在休息喝水的时候听到他这番话，却是忍不住立刻呛着咳了出来：“你要是不出手帮我，我早就死了好多次了。” 华恃修炼的这段时间，玄灵阁看起来依旧太平，但寒溪宗却并非如此，自从闻重自地牢逃脱之后，整个寒溪宗所有人都在寻找着他的踪迹，闻重对于寒溪宗来说是不可轻视的强敌，他们自然不敢有任何疏忽。 虽然修炼已经让华恃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但偶尔华恃还是会利用符咒与周鲤联络，询问他寒溪宗的尽快，以及他们是否找到了闻重。 虽然他对于闻重的失踪并不知晓具体情况，各种事实也证明闻重逃脱与他无关，但不知为何，提起此事华恃总有些莫名的心虚。 仿佛此事当真与他有关系般。 当然，事实是这件事的确与华恃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这日华恃在韵秀笔空间内的练功室修炼，而宣书致易湛两人如常地在内院的房间里休息。 白猫就坐在他们面前的桌上，易湛试图伸手去抱，然而却被方微闪身避开。 易湛只能缩回了手，板起脸做出认真的表情道：“华恃最近进步很大，正好我觉得有些事情我可以向你们说说了。” 白猫看了眼宣书致，见他没有任何反应，知道这代表着易湛所要说的话就代表着他的意见，他于是点头道：“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同你们说。” 他说完这话，不远处墙上紫色的印记再次现出，接着便是朦胧的光晕里渐渐现出闻重的身影，闻重看着房间里的众人，冷哼道：“你们两个小妖，还不向神君下跪……” 闻重话未说完，方微已经上前用神识力量镇压住了闻重的魔性。 闻重捂着脑袋，身子摇晃了下，眼神随之恢复清明，抬头向着宣书致和易湛温和笑道：“你们来了？这段时间我不清醒的时候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 宣书致和易湛：“……” 宣书致道：“麻烦倒是不麻烦。” 易湛挑眉道：“就是有点适应不过来。” 闻重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偏过头去向方微寻求帮助，方微垂着眼假装没有看见。 片刻的诡异沉默之后，闻重无奈道：“对了，我这次现身是有事想和你们说。” 他的这话说出来，在场几人又对视了一眼，三方同时有话要说，这不得不说是件极为巧合的事情。 于是问题也随之而来，宣书致看了看其他人：“谁先来说？” 虽然这话是问向众人，但大家的视线几乎是同时落到了方微的身上。 不论什么时候，这群人当中做决定的人永远都只有一个。 方微替他们做出了选择：“闻重。” 听见方微唤自己的名字，闻重点了点头这才开口道：“你们之前让我想白蘅可能会去的地方，我好像想到点头绪了。” 他提到白蘅这个名字，房中几人神情也各自凝重起来，昔年邪道的旧人，除却已经死在那场劫难中的，现在也就只剩下白蘅尚还不知所踪，如果闻重说的消息真的有用，或许他们很快就能找到白蘅。 闻重知晓众人的担心，所以没有耽误时间，很快便接着道：“我想起来以前白蘅进入风雨殿之前，老殿主是在鸢湖附近捡到她的。” 宣书致道：“鸢湖？南边那个鸢湖？” 闻重点头：“后来我也听白蘅提起过，她从前的家乡似乎便在鸢湖，不过这个地方很少有人听过，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宣书致看了看易湛，易湛此事时脸色也有些奇怪，他解释道：“因为我要说的事情正好就和这个鸢湖有关。” 方微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地等待着易湛的说法。 易湛道：“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我原本想说的事情是，华恃现在在我们这里虽然修炼效果不错，但终究还是缺少了实战的经验，而且他始终待在玄灵阁中，极少在玄青大陆走动，将来的年轻弟子们没人会听服于他。” 方微道：“你想让他一战成名？” 易湛笑了起来：“不错，正是一战成名。” 他话音刚落，宣书致已经接着补充道：“近来玄青大陆出了位刀术强者，无门无派也无名无姓，常年行走天下无人能拦，而每过五年，他都会在鸢湖中央的岛上举办试刀大会，接受三人的挑战。” 方微眸光看不出变化，接着他的话陈述道：“今年你们打算让华恃前去。” 第83章 “我和阿致都认为这对于华恃来说是个不错的机会，而他也正需要这样的机会。”易湛道，“现在正好白蘅的事情也与鸢湖有关，让华恃前去一举两得，应是再合适不过。” 方微沉吟片刻不置可否，闻重皱着眉头道：“可是对手是至强刀者，你们就不怕他遇上意外吗？” 提及这个问题，易湛不禁笑了起来，回头看向宣书致道：“你来解释吧。” 宣书致也随之道：“你们这些年不曾行走天下，自然不清楚这件事情，虽然那位刀客的确厉害，但事实上每次鸢湖上的试刀大会几乎都没有悬念，因为玄青大陆上的各大宗门长老大多珍惜自己的名声，这刀客虽然名气很大，但毕竟是近年来刚刚出现的新人，年纪看着也不大，自持身份的人不会轻易前来挑战那名刀客。” 闻重道：“那年轻弟子们……” 宣书致理所当然道：“年轻弟子自然不是那位刀客的对手。” 闻重顿时恍然，方微亦是出声道：“所以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胜过他。” 宣书致点头：“正是。” 易湛接着他的话道：“那位神秘刀客的比试向来是点到即止，所以各大门派大多愿意让自己门下的年轻弟子前往比试，这样发展了多年，在玄青大陆上也渐渐形成了风气，每过五年大家就会派各家的杰出弟子前往鸢湖互相比试，而比试中胜出的三人，便能够得到挑战那位神秘刀客的资格。而在挑战当中，能够在神秘刀客的手中支撑得越久的人，便越代表着他的实力越是强横。” 闻重好奇道：“至今为止实力最强的那人能够在他的手中走过多少招？” “一百零六招。” 闻重又问：“是谁？” “宁衫。”易湛道，“三十年前天问山最有天赋的弟子，现在已经成了天问山的掌门。他连续挑战了那名神秘刀客三次，不过当上掌门之后，他便没能再继续挑战下去了。” 就连一门之主都只能在那名刀客的手中过百招，可见那名刀客的实力绝对不可小觑。 闻重试探着问道：“如果是你们，你们觉得与他比斗胜算如何？” 刚才还对答如流的易湛，这时候突然就愣住了，犹豫半晌没能够将答案说出来，只是摸摸衣领又晃晃手腕，磨磨蹭蹭别扭着不肯开口。 宣书致低头轻笑了声：“我来替他说吧，不管是我还是易湛，我们与那位刀客交手，胜负都是三七开，我们三，他七。” 闻重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所以你们才不肯与他交手，而其他门派的高手们也是同样。” 宣书致闻言看向闻重，忍不住有些怀疑这家伙究竟是魔气又窜出来了，还是说他被魔气影响太久已经开始头脑不清醒了。 闻重轻咳了声收回视线看向方微，这才改口又道：“殿主，我赞同他们的意思，让华恃去鸢湖是个不错的主意。” 既然闻重也认为此举不错，那么接下来就只要看方微的意思了。 方微从头到尾没有出声，直到听他们商讨到现在，方微才终于道：“我没有意见。” 对于方微会同意这事，宣书致没任何惊讶，他既然会提出这件事情，那便是已经将方微的意见考虑了进去，而现在剩下的事情，就只是通知华恃，并且在他临行之前再叮嘱几句。 这件事情商定之后，宣书致却也没忘记不久前方微所说的那番话，他抬眸看向方微道：“邪主，先前你说有事要与我们说，究竟是什么事情？” 方微向来不会浪费时间，他若开口，必然是有重要的事，然而如今宣书致开口相问，方微却突然间改变了主意：“此事晚些再说，等我与华恃从鸢湖回来的时候再告诉你们吧。” 宣书致有些狐疑，但见方微这样说，却也无法猜测，只能点头道：“也好。” 接下来便是华恃练功结束从隔壁过来，他来的时候闻重早已经重新华为印记躲在了房间当中，而方微迎向华恃，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被华恃给一把抱了起来。 华恃在宣书致等人的目光下将白猫抱在怀里使劲搓揉，就连墙上的印记也仿佛受到了惊吓般，闪烁了好几次险些现出原形。 半晌后宣书致才整理好心情，将自己打算派华恃去往鸢湖的事情告诉了他。 华恃点了点头认真听过了宣书致的话，这次出乎意料的没有面色发苦，而是挠了挠头问了自己该多久出发，是否会遇上周鲤羽星他们等人。 见惯了华恃大惊小怪出个门都战战兢兢的样子，现在见他这么正经淡然，宣书致反倒有些不习惯了，忍不住问道：“你这次不担心了？” 华恃摇头笑了笑：“不担心，师父你都说只是点到为止的切磋了，我还担心什么？” 在不久之前他可不是这样说的。 宣书致对华恃的了解还不够深刻，所以纵然有些惊讶，但也不会太觉得古怪，不过方微却是不同，他与华恃朝夕相处算来也有很长时间了，怎么会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样的性子。 所以在华恃回到房间收拾明日出发的行李时，方微主动开口问道：“你当真不担心？” 华恃收拾的时候骤然听见这声音，差点被吓了一跳，等意识到出声的时系统，他又觉得有些失笑，坐下来抱着脑袋小声嘀咕道：“你都已经好久没有主动理我了，害我现在听到你主动开口都快不习惯了。” 与其说时抱怨，华恃这话说出来更像是撒娇。 华恃没等方微回答又来了劲道：“现在我师父他们每次都蹭我的空间，说是要修炼但是我就没见他们认真练过功，他们难道当上门主就可以不用练功了吗？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他们那些高手修炼过？天天不是在门派处理事情就是去门派外面处理事情？” 方微：“或许是因为太忙。” 事实是易湛他们的确是不爱修炼的典型，其中偷懒耍滑又以宣书致为最，当年方微掌管邪道的时候，就对众人天天不练功四处打架斗殴感觉十分头疼。 当然他是不会将真相告诉华恃的。 华恃道：“算了不说这个，反正我觉得他们其实每次去韵秀笔空间其实就是想撸猫。” 方微：“……” 他很快将话题又重新拉了回来，再度询问了刚才的问题，华恃到这时才终于道：“因为我已经发现了。” 方微：“发现什么？” 华恃道：“我发现如果我所在的世界是场游戏的话，它肯定不会是苦情升级流。” 方微觉得有些好笑，却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道：“那是什么？” 华恃挑眉笑着说道：“是组队集卡流。” 方微：“……” 华恃摆正了坐姿，耐心解释道：“你看，我每次出门去新地图，都能够收集新的队友回来，最开始是得到了个师父，后来下山去霜林谷，原本以为会有危险，结果最后不过是虚惊一场，非但没有发生什么问题，还带了位厉害的江前辈回来。” 他说得头头是道，听起来竟当真有几番道理：“我非但带回来了江前辈，后面连易湛前辈也跟着来了，这相当于就是买一送一，虽然易湛前辈看起来和我师父针锋相对，但他分明就是向着我们的，这段时间他教我修炼的时候也是把我当弟子来照顾的。” 方微沉默，如果易湛知道自己在华恃这里被称作买一送一里后面那个“一”，他大概是高兴不起来的。 华恃又道：“哦对了，还有去寒溪宗这次，虽然这次没带回来什么人，但是好像也没有遇上什么真正的危险。” 方微心道其实人倒是带回来了，只不过华恃不知道而已。 不过听华恃这么说了许多歪理，方微也险些被影响了，如果运气好一切顺利的话，华恃还真的能够再“收集”一名可靠的前辈。 这绝对是比易湛宣书致还要可靠的前辈。 华恃夜晚收拾好东旭，第二天早上就在宣书致等人的送别下离开了宗门，朝着鸢湖的方向而去。 因为有了前几次的出行经历，华恃这次出行之前早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提前联系好了最好的车马，并且还准备了不少的东西在马车上面排忧解闷，让旅行显得不太无聊。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华恃这番出行坐着豪华马车，旁边跟着十来名仆从，其中有负责端茶送水的也有捶背捏肩的，还有负责探路指路联络客栈等等之类的，为了避免露宿野外在外面啃野果吃，华恃甚至还特地找来了一位大厨。 至于行李的话倒是并不需要搬弄，华恃自身就有整个韵秀笔的空间，里面应有尽有，就算立刻让他搬栋房子出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也因为这样的赶路方式，华恃虽然是提前出发，但到达鸢湖的时候却已经临近比试之期了。 鸢湖原本不过是处偏僻的所在，从前极少有人会来到此地，附近所居住的也不过是一些普通村民，四周连座像样的城镇也无，但因为近数十年来的试刀大会，鸢湖附近早已经变得繁华起来，各大门派在鸢湖之畔盖了不少的居所作为弟子们休憩使用，而商贾们也早都嗅到了金钱的味道，纷纷在这处搭建起高楼，或是摆卖各式各样的东西。 原本普通的乡野，不过才数十年的时间，便已经成了座颇具规模的城镇。 玄灵阁在鸢湖之畔也有那么处居所，如同玄灵阁的模样般，鸢湖畔的玄灵阁弟子居也同样都是傍着山水的秀美亭台。而其他各门各派的建筑都挨在一起，大多也都是继承了各自门派的特点，或是肃穆古朴，或是仙气十足。 鸢湖畔人来人往，四处都是喧哗声音，虽然不比化灵大会上那般场面宏大，那些修为深厚的长辈们也没有前来，但也算得上是热闹非凡了。华恃看得惊叹不已，忍不住在街上逛了逛，叽叽喳喳地在脑子里和系统聊起了天来。 直到天快黑的时候，华恃才带着自己的人手回到了玄灵阁弟子在鸢湖的居所。 因为提前已经通过符咒联系过了周鲤和羽星他们，三人早已经约好了夜晚见面，所以在华恃回到居所的时候，正好便见到了正找过来的这两人。 第84章 华恃和两人常有联络，这时候见了面打过招呼，周鲤他们二人便带着华恃在弟子居附近转悠起来，向他介绍着此处的屋舍，比试的场所等等。 “这里就是接下来三天众弟子比试的地方了。”来到尽头处早已经布置好的擂台旁，周鲤道：“这三天里所有前来参加试刀大会的弟子都会在此处分组对战，直到最后选出前三名的弟子五天后挑战神秘刀客。” 华恃抬头看着此刻还空空荡荡的比试场地，点了点头：“三天时间会不会有点仓促？这地方装得下这么多人比试吗？” 周鲤摇头笑了笑：“像这样的场地还有好几处，不过这处是最终决战的场地，到时候的比试会是所有场地同时进行。” 他接着抬手遥遥指向视线所及的鸢湖那头，鸢湖宽广，那头只能见到一座黑色的小岛，连岛的模样也看不清：“那里就是神秘刀客所在的地方，五天后三名胜者就会被送到岛上挑战那位刀客。” 华恃已经将规则听了明白，随之又问起了别的事情。 而他也没有忽略掉，就在他与周鲤羽星聊天的时候，四周也有不少的各派弟子经过，而他们错身而过的时候，都不自觉会将视线放到他的身上。 几乎所有人经过的时候都会开口对周鲤羽星打招呼，唤着师兄师姐，然而打招呼的时候，他们却独独像见不到华恃，见过了两位师兄师姐便立即埋头离开。 这样的情形放在华恃的眼里还算普通的，甚至还有一些弟子会在走过几步之后相互之间低声交谈，对着华恃的背影指指点点。 弟子们以为华恃无法听见，事实却是华恃的修为早已经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又上了一重境界，对这些闲言碎语听得清清楚楚。 这些人的话语无非是对他实力的质疑，认为周鲤和羽星都是这代弟子中真正的强者，然而华恃却不过是靠着运气上来的普通人，能够与两位师兄师姐交好，也不过是沾着师父宣书致的光而已。 华恃将这些话听得分明，周鲤和羽星自然也听见了，这么多过几次，他们的对话也不由得停了下来，羽星瞪了眼旁边闲言碎语的几名弟子，不悦道：“你们说大声点，最好让大家都听到，看看你们说得是不是真有道理，怎么样？” 几名弟子本就是故意让人听见，但却没想到对方会真的说出来，更没想到羽星会替华恃说话，他们自然没敢大声重复刚才的话，只是慌乱说了几句无关的话后赶紧转身离开了此地。 羽星有气发不出，忍不住冷哼了声：“只会说闲话的家伙。”她回头看向华恃，犹豫了片刻道：“你不要把他们的话当真，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算起来我们的命还是你救的，否则在霜林谷的时候我们早就出事了。” 华恃摇头笑得满脸轻松：“我没事，随他们说好了。” 反正打脸文里都是这种套路，主角韬光养晦空有实力无人知晓，刚出场的时候注定要受到无数奚落，只有关键时刻出场力挽狂澜，才能够起到一鸣惊人的效果。 虽然华恃并不觉得自己的实力能够惊天动地，但至少他不会为这种低级的挑衅所影响。 华恃这么多时间待在玄灵阁里，对于其他门派的弟子并无过多接触，虽然在玄灵阁中他早已经与别的弟子们混成一片，并没有排挤的事情发生，但他却忘了在其他门派弟子们眼中，他就是个凭借着运气和古怪的闹剧被几名高手争抢，实际上根本没有半点实力的普通大少爷。 他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眼见天色渐晚，他也与周鲤羽星各自道别，回到了门派提前给自己安排好的房间当中。 回到房间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华恃没有立即入睡，他初次参加这样的比试大会难免有些紧张，于是躺了会儿又忍不住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窗户面前对着月亮比划剑招。 “为什么这场比试明明叫试刀大会，但是大家都不是用刀的？”华恃喃喃说着，比划了会儿又放下了手。 方微看他夜里在屋里折腾来去，等到这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因为大家试的不是自己手里的刀，而是那位神秘刀客的刀。” 华恃点点头恍然道：“所以其实应该是我们被试刀？” 方微道：“应是如此。” 他从周鲤等人出现开始便没有再与华恃交流，但华恃等人的对话他却都听在耳中，他道：“明日的比试以平常心应对就好，你不必担心太多。” 华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我睡不着不是在担心明天的比试，我在想明天应该穿什么衣服。” 方微：“……” 华恃考虑得非常实际：“今天看到的这些弟子实力都挺普通的，虽然没有把握我一定能进前三，但是前十应该还是有希望的，这算起来该是我除了化灵大会那次莫名其妙的机会之外第一次正经出现在大家面前，我总该要弄身好点的衣服是不是？” 虽然是这个道理没错，但这话让华恃主动说出来，却让方微有些不知该如何接。 “不过你是不是在关心我？”华恃边从韵秀笔空间里拿出几身衣服开始挑选，边在脑中询问着方微。 他没见方微回应，自顾自又道：“不过你现在好像跟以前比变了不少，变得更有人情味了，就好像……” 方微道：“像什么？” 华恃仔细想了想道：“不像人工智能，像个贤惠的小姑娘。” 方微：“……” 他暂时失去了同华恃说话的兴趣。 但华恃却像是半点没有察觉到方微的心思，接着道：“你放心，我现在不会被其他事情影响到的，我已经想明白了，我现在没那么怕危险了，因为只有遇到危险我才能突破，而只有突破变得更强，我才能做到更多我想做的事情。” 他说着又问：“系统我说得对不对？是不是能够载入热血男主经典语录？” 方微仍是没应他。 华恃舒着眉眼又笑：“好了我开玩笑的，我不说你是小姑娘行了吧？” 方微这才终于出声道：“这三天的比试只要不出意外，你定能进入前三。”他的语声平静，丝毫看不出是否生气。 华恃有些惊讶：“我真有这么强？” 方微道：“你对自己的实力不够了解。” 华恃托着腮，这时候总算挑中了摆在桌上的一件青色衣袍，决定明日穿出去参加比试：“希望我不会让你失望。” 他说着收起衣服，动作顿了片刻又想起来说道：“但是我还是很好奇，系统会分男女吗？” 方微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将思维跳到这里来的。 华恃又问：“你变成白猫的时候是公猫还是母猫？” 方微：“……” 华恃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不住问着，方微忍了许久终于忍无可忍：“……闭嘴。” · 次日清晨华恃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其他门派的弟子们已经都收拾好去了比试场地，周鲤素来爱操心，大概猜到了华恃不清楚状况，所以早早就等在了他的门前，带他吃了东西后去往会场：“等会儿我们就去抽签，我们会分四个组同时在四个会场比试，最后每个会场有一名胜者，四名胜者当中两两对战，赢的两人和输的两人分别再比，决出最终的三名胜者便能够在四天后进入鸢湖的岛上。” 他们说话之间，便已经到了抽签点，羽星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们了，她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竹签道：“我在第三组，你们也快来吧。” 周鲤点头上前，看了眼面前这两人道：“你们两个怪物，我可不想和你们抽到同一组。” 他说完便在守在此处的灵道前辈手中接过签筒，随手抽了根看去，脸色霎时变得奇怪起来。 华恃问道：“怎么样？” 羽星也同样好奇，连忙过去拿过了周鲤手里的签子，递到华恃面前两人一起看去：“第三组七十三号。” 看清楚上面的数字后，羽星禁不住叫了声：“你跟我排到一起了？” 周鲤无奈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我是没机会上岛了。” 羽星歪着头笑了笑：“不是该等比过了再说吗？” 两人低声又交谈了几句，周鲤虽说示了弱，但却没有真的放弃，依旧有要与羽星堂堂正正比试的意思。最后两人将视线落在了还没抽签的华恃身上，都催促着道：“该你了，快去试试。” “嗯。”华恃学着刚才周鲤的样子，从那位前辈的手里接过了签筒。 不过接过签筒的时候他视线对着那名前辈，不知道为什么带着探寻的模样，半晌也没有收回视线。 “华恃？”周鲤低声提醒了他。 华恃这才收回视线，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签，接着松了口气道：“第四组。” 不和周鲤羽星同组，他也就放心了。 事实上不光是华恃松了口气，羽星和周鲤也松了口气，他们各自都确定了各自的分组，接下来便该开始准备战斗了，最初第一天的战斗是百人混战，所有人进入同一片试炼场，比拼到最后的二十人将会留下来开始一对一的战斗。 所以现在他们要开始去往各自的会场等待战斗开始了。 羽星和周鲤是在同一处试炼场，两人自然一道离开，而华恃独自去往第四组的场地，离开之前却是忍不住再度将视线递回到了那名负责看守人们抽签的老者身上。 方微见他神情异样，于是出声问道：“那人有什么问题吗？” 华恃轻轻“嗯”了声，满怀心事的样子。 方微于是同样留神，仔细看了那人片刻，却并未发觉什么不对。 这时候他才听见华恃又道：“我在想他会不会是我这次出门要集的卡。” 方微：“……” 华恃挠挠下巴，蹙着眉道：“不过好像不太像，他跟江前辈他们比好像不够怪，江前辈出场的时候气势多大，这位前辈出场感觉太普通了。” 他苦恼地喃喃道：“可是我的新同伴在哪呢？难道是那位神秘刀客不成？那是不是也太厉害了点？” 方微沉默，他不太懂华恃的苦恼究竟从何而来，很快催促着人去往了会场。 第85章 因为第一天的比赛是混战，人们还在为分组与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有人在确认场地，有人在保养装备，要有的弟子三三两两的走着，试图在开战之前寻找队友，以保证到时候比试之时能够更加容易留到最后。 事实上在听说比赛规则的时候，华恃就已经有了这种判断，三两个人自行组队这种办法再多年来的比试当中应该已经在玄青大陆中形成了某种默契，大部分人在比试开始前都会试图寻找队友，这并不能算是作弊，而是一种对策。 就连实力强如羽星和周鲤两人，在发觉他们互相同队之后，也商量起了在比试的同时联手对付其他人的事情。 有更简单的办法能够获得胜利，华恃当然也不会去拘谨什么，所以来到四号会场之后，他便开始四下寻找起来，试图为自己找到一个可靠的队友。 然而等到搭讪的时候，华恃才发觉自己似乎比自己想象当中更有名气。 当然这种名气并不是什么好的名气，这点从他与别人说话的时候，别人都恨不能立刻与他划清界限拉开距离的反应可以看出。 最终华恃厚着脸皮与许多弟子都搭过了讪，却很可惜的是连一个愿意与他组队的人都没有。 有的弟子甚至对着他指指点点，在看到他靠近的时候就已经飞快转身离开，假装没有接触到他的视线。 直到比试快要开始，华恃依旧是孤家寡人站在角落。 无奈之下华恃只能放弃组队，自己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吃着果子，等待比试正式开始。 方微从头到尾都将华恃被排斥的模样看在眼里，不过他没有阻止也没有出声安慰，只在华恃放弃之后，才出声问道：“觉得委屈么？” 华恃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要说委屈自然是有的，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过，却要平白遭受这些对待，他自然觉得委屈，但他不是天真单纯的傻子，自己为什么不会被这样对待他是知道的。 可既然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会觉得委屈呢？ 华恃想不明白的是这个，这才是让他闷闷不乐的缘由。 “其实自己比试也挺好的，至少不用担心不小心误伤队友。”华恃这么低声说着又笑了起来：“不过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比试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啊？” “还有半个时辰就开始。”方微回应了华恃的话，顿了片刻又说出后半句，“你不是没有队友。” 华恃听着这话顿时舒展眉眼笑了起来：“对啊，你就是我的队友。” 经过系统提醒，华恃心情瞬间又好了起来，虽然他自诩不是个天真傻子，但在方微的眼里，他的确是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家伙，喜悦和悲伤都来得快也去得快，情绪不好的时候两句话就能够哄回来，失去干劲后片刻功夫又能够立刻恢复过来。 方微失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好比试一场吧。” 半个时辰之后，负责华恃他们这个会场的前辈终于开口将所有参赛的弟子们赶进了会场当中。 整个比试会场极为宽敞，这里并非是华恃昨日见到的决赛会场那般就是个普通的擂台，这处会场不但宽广得能够容纳数百名比试的弟子，还在内中设有假山流水之类的布景，在其中的弟子们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地形相互比试，借助这些东西发挥各自的功法强项，以对抗自己的对手们。 华恃进入会场之后，首先到的便是一片乱石阵中，比试还没有正式开始，这片乱石将他遮挡了大半的身型，其余弟子们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似乎都与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更有的人不时朝着华恃这方看来，似乎怀揣着什么心思。 这群弟子根本不懂得隐藏，心思全都写在眼睛里，方微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想法，开口提醒华恃道：“你要小心，等比试开始他们必定会先对付你。” 华恃闻言眨了眨眼，回头往不远处正朝着自己探望的两名不知是何门派的弟子看去，目光才刚触及两人，他们便飞快扭头朝着其他方向看去，躲开了华恃的视线。 华恃得了方微的提醒，自然长了心眼，在脑中对方微道：“没关系，我躲着他们就行了。” 方微再度提醒这位天真的大少爷道：“你虽然没想对付谁，但是从今天那群人对你的态度来看，他们应该不会想放过你。” 华恃：“……” 这么说起来就多了，他今天搭讪的大概也就几十个人，但那些指指点点的人可从来没少，大概估计下什么也应该有这场一半以上的人口。 华恃有点担忧：“我的仇恨值真的有这么高？” 方微平静道：“空有运气没有本事，自然便会引来嫉妒。” 而嫉妒发酵得久了，自然就成了敌意。 华恃似乎认同了方微的话，他点了点头道：“这么说起来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挺可恨的。” 方微：“……” 他好气又好笑地催促道：“比试要开始了，你小心点应付，你不是没本事的人。” 你只是不知道自己的本事究竟到了什么程度而已。 最后这句话方微没有说出口，只等片刻之后，华恃自己亲手验证。 华恃虽然对自己没事没信心，但听见方微这话也立即打起了精神，等到会场外面传来比试开始的声响，那名负责这处场地的前辈自会场中离开，华恃立即便将心一沉，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比试场中渐渐升起浓烟，四周的身影也随之看不太清晰，华恃谨慎地后退着，将后背抵上石壁，知道现在应该所有人都看不清楚，于是他开始擅用起只有自己才有的外挂，他道：“系统，你能帮我定位其他人在哪里吗？” 方微应道：“自然。” 这种时候华恃没有废话，他道：“那你赶快……” 可惜下一刻方微便回应道：“但这场比试我不会帮你，你要自己解决。” 华恃：“……” 好了，现在外挂靠不住了，华恃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自己解决。眼前的浓烟是这次比试中的一部分，弟子们在浓烟中无法看清敌我，也无法预知敌人的动向，所以这时候感知便尤为重要。确定系统不可能出手帮助自己之后，华恃飞快让自己定下心来，眼神也终于开始变得认真起来。 方微有意要看华恃在这种关头的表现，所以在说完刚才那番话之后，他便没有再出声，只看着华恃的反应。 华恃此刻看起来十分的冷静，他虽然真正动手实战的机会很少，但事实上见过的大场面却已经不少了，就算是躲在旁边看别人出手，也早就不会因为普通的状况而慌了阵脚。所以他现在释放出灵力往四周探着其他人的行踪，神情当中不带半分焦虑和急躁。 方微看到此处，越发觉得华恃平常时候咋咋呼呼的喊救命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 他觉得这更像是叫习惯了而已。 正如同方微所判断的，华恃在这时候的表现的确也没有让他失望。 不过片刻的时间，华恃就已经找出了附近的人，这群人脚步声散乱，听起来并没有太强的高手，不过这群人似乎是相互分成了两拨人，而这两拨人皆是在向着华恃这方靠近。 很明显方微先前的说法并没有错，这两拨人的目标都是华恃。 “在这种时候这么受欢迎，也不知道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华恃苦恼地道。 方微并没有回答他，但他照常在脑子里说着话：“不过也还好他们有两拨人。” 他语气轻松的说着，自然是早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果然接下来方微看着华恃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这便几个起落朝着东边那拨的几个人冲了过去。 他身形动作很快，是因为在前面的半年多时间里常被宣书致训练，宣书致出手重了，华恃打不过便只能逃，时间长了自然便练成了灵活的身手。 来到东边那群人的面前，华恃故意泄露了动静，并且露出了个背影让众人察觉，不过没等众人回神，他便已经纵身又朝着西边跑去。 来到西边那处，依旧是同样的把戏，华恃将两方的人都惊动，也都让他们见到了自己的身形，接着便将他们引到了一处。 烟幕当中只有朦胧的轮廓，若非仔细观察根本辨认不出面前的人，华恃在人群里故意发出声响，又引来几通骚乱，接着便拍拍屁股直接靠着过人的功力跳出了战团，将混乱的现场留给了其他众人。 如此便解决了最初的麻烦。 不过摆在华恃面前的危险远远不止这些，华恃才刚刚走出那片乱世阵的混乱现场，便在另一方的矮墙后迎面撞见了几名风雨殿的弟子。 风雨殿弟子们大概不是针对华恃，而是早就习惯了见人就动手，眼见华恃出现，他们对视一眼，连多余的弯弯绕绕也尽数省去，直接拎着扇子朝华恃进攻而来。 华恃连忙侧身闪避，他原本只想着格挡这群弟子的进攻，谁知道格挡之际，他竟是随手便将对方的武器震出了老远。 几名风雨殿弟子微微怔住，不光如此，就连华恃本人也忍不住怔了片刻。 风雨殿弟子们见状立即换上了迎战强敌的神态，沉沉吐了口气道：“你究竟……” 华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几名风雨殿弟子，半晌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你们几个，是不是平时没有好好练功？” 风雨殿弟子们脸色蓦地涨红，接着又变得铁青，再度向着华恃举起了武器，脸色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气势。 第86章 华恃不知道这群人为什么突然生气成这样，不过就算如此，对面这群弟子的实力也的确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胁，简单的出手过后，几名弟子统统倒在了地上，被试炼场内的阵法自动判定为失去战斗力，给送出了赛场。 华恃愣在原地，到这时还是忍不住觉得惊奇：“为什么他们这么弱还要主动挑事？”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实力不算太强，见到人都是躲的，怎么会有人还故意送人头呢？ 方微：“……” 他不知道究竟要什么时候华恃才能够明白过来，事实不是这群人太弱，而是他的实力太强，已经远远超过了这群年轻弟子。 不过接下来也不需要方微再解释了，因为华恃刚才出手的动静，不少人也被引了过来。新来的这群弟子都是灵道几大宗门的，他们来到的时候刚刚被华恃痛揍的那群弟子已经被送出比试会场了，所以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见到站在面前的是目光还有些茫然的华恃，他们甚至没有犹豫，当即朝着华恃扑了上来。 华恃：“……” 他避无可避，只能再度迎上对手。 然后这群人再度被他全部撂倒在了地上翻滚。 华恃心里甚至对玄青大陆的将来产生了深深的担忧：“你们都不好好修炼，将来谁去应付危险场面？” 弟子们满脸愕然，又愤怒又无力，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华恃。 片刻后他们也同样被送出了试炼场。 接下来华恃又遇上了好几拨人，从最开始想办法避开，到后来发现自己其实能够轻易对付他们，花束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了自己的实力不俗。 “我竟然这么厉害？”在面前的对手们淘汰的淘汰，逃走的逃走之后，华恃终于抑制不住眼底的兴奋和笑意，向着系统大声问了出来。 看他的模样，甚至有种走在路上被金馅饼砸中的感觉。 不过事实上方微知道，这都是他长时间以来不断修炼而有的成果，他不过是太低估了自己而已。 方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斗不过他们？” 华恃瞪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因为我才修炼一年多的时间，我听说别人都是从小就开始修炼的，别人修炼十多年，我修炼一年，这怎么和人家比？” 方微失笑：“你别忘了你的师父是什么人。” 不光如此，华恃还是在韵秀笔的空间里修炼的，那里是灵气最为充裕的地方，事半功倍是必然的。 再加上它还有最好的武学功法，最好的机遇，还有方微点拨，还拥有着极好的天赋，如果连这么多的条件都没有办法让他有所成就，那才是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华恃的实力在刚才的战斗中完全的展露了下来，接下来他也终于不再四处躲藏，能够挺直身板接受众人的挑战。 于是在接下来的下半场比试当中，情况截然改变，顿时从前半场众人追杀华恃，变成了众人被华恃追着四处躲藏。 几乎所有人的人都不想撞上这个实力强横得近乎离谱的家伙，只要远远见到华恃出现，所有人都在四处逃窜，而不少人就在逃窜的过程中被其他人给捡漏打败。 整整半日的打斗比试下来，比试会场中终于只剩下最后二十人，今日的比赛到此结束。 干扰视线的烟幕散尽之后，台上只剩下了华恃，以及其余十九名在华恃追赶下运气好没有被他找到的幸存者。 整个台上的气氛安静而诡异，半晌之后，华恃才看了看四周，挠头朝着外面脸色诡异的裁判前辈问道：“现在是比完了吧？为什么都没人说话？我可以出来了吗？” 那前辈眉角抽了抽，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华恃于是舒了口气，拍拍胸口道：“终于结束了，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太紧张了，吓死我了。” 他这么说着，又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回头朝剩下的十九人道：“那么各位师兄师姐明天赛场再见，我就先回去啦。” 说完这话，华恃从试炼场内快步走出来，赶紧往自己的住处赶回去了。 而场中依旧寂静，人们呆若木鸡地凝视着华恃离开的方向，许久也没能回过神来。 · 华恃走得这么急道不是因为耍威风，而是比试时间太长体力消耗过多，所以的确饿得厉害。 住处虽然没有安排食物，但华恃来的时候带来了不少的护和下人，其中就包括了大厨，离开会场之后，他立即便回到住处，吃上了热腾腾的饭菜。 等吃过饭后，华恃还没来得及在系统的催促下去练功，敲门声就在院落外面响了起来，接着是周鲤和羽星的声音。 华恃听见这声音，原本准备去练功的脚步霎时停住，接着犹豫地定在原地等着系统回应。 方微知道华恃的心思，于是道：“你今日就好好休息吧。” 练功不争一时半刻，这种时候休息会儿也好。 华恃听到方微这话，当即高兴地喊着“系统你最好了”之类的话，接着高高兴兴出门去找周鲤和羽星玩了，模样幼稚得厉害。 方微每次都能够被华恃这孩子气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不过最终还是纵容居多。方微只道是还好自己作为邪道之主的时候戴着面具模样冷漠凶狠，这才没人敢像华恃这样在自己面前撒娇。 华恃丝毫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多少人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他现在已经和周鲤羽星来到了鸢湖边的街头，高高兴兴逛了起来。 周鲤和羽星两人联手，今日的比试要争夺二十人中的两个名额自然不在话下，今天的比试赢得可谓十分轻松没有任何的悬念，而华恃这边比赛会场发生的事情，自然也都传到了周鲤他们两人的耳中。 不过对于这件事情，他们倒是半点也没有表现出惊讶，仿佛理应如此。所以不过只提了两句，他们就不再多问华恃比试时的其他细节。 这让华恃感到非常失望，他独自在脑中对系统嘀咕道：“我好不容易表现得这么突出，他们都不觉得好奇吗？他们就不想知道经过吗？难道我这么不值得关注吗？” 方微：“……” 他当然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周鲤和羽星对此表现平淡，根本就是早知华恃实力，所以在他们看来，华恃会赢自然不是什么意外。 三人在外面逛了会儿，因为明日还有比赛，所以也没有耽误太多时间，很快就回到了住处，在各自回到居处之前，周鲤也没忘记又叮嘱华恃道：“明天的比试开始得很早，到时候就没机会碰面了，虽然我觉得你拿第一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还是小心为上。” 华恃点了点头，昨日不怎么敢想的事情，今天听起来竟然觉得理所应当了。 等到周鲤和羽星各自离开之后，华恃步子缓慢地挪回自己的屋子，这才忍不住在脑子里向方微道：“系统系统。” 方微轻轻应了声。 华恃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没有立即出声，只是吐了口气才终于跳到床上，抱着被子狠狠地滚了两下：“我现在有点像在做梦你知道吗？” 华恃也不管方微如何沉默，接着神采飞扬地道：“今天的比试你也看到了对吗？我打那几个天问山弟子的时候，就轻轻碰了他下，他竟然就飞出去了！还有还有！还有那两个偷袭我的，他们都没能够近我的身，被我的灵气给弹开了！我还能徒手接下四五个人的攻击，我都还没开灵化状态呢他们就都倒下了！我连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能这么厉害！” 方微本是绷着脸的，听到他这些说法，还没出声，就听见华恃魂魄中传来另一个突兀的笑声。 方微：“……” 能够待在华恃魂魄当中，除了他也只有邪灵了。 方微看了眼邪灵所在的方向，邪灵也注意到自己不小心笑出了声，于是赶紧收了笑声继续装睡。 见到这番场景，方微开始有些怀疑是否跟华恃待得久了，某些方面会被他同化。 不过华恃没能够兴奋上多久，白天的战斗虽然并不艰难，但却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华恃因为初次迎战觉得紧张，所以整场都在戒备的状态之中，现在松懈下来，他没多久就觉得累了，接着很快便沉入了梦境。 第二天早上，华恃早早又被仆从唤醒，接着随便吃了点东西开始朝比试的会场走去。 和昨天相比，华恃显得要精神许多，信心也足了许多，连带着整个人的气势也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不过他自身并未发觉。 今日的战斗规则与昨天不同，昨日留下来的二十名弟子，将会各自分组两两对战，而胜者将会继续比试，直到最后全组只剩下一人，这人便能拥有参加明日比试的资格。 对于自己这组的对手们，华恃早已经在昨天便已经见识过了，不过要与他们动手，紧张的却并不是华恃，而是他的对手们。 方微对华恃今日的对战没有任何担心，事实上对于明天的对战他也没有担心。 而事情也正如同方微所料，接下来的对战，每场战斗华恃都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几乎只是上去打了个照面，这群弟子便很快认了败。 最后华恃成功得到了最后决赛的资格，而他所在的第四组也成为了最早结束战斗的一组。 这次众人对于这个结果已经不再有惊讶，大家仿佛已经接受了华恃的实力，明白了为何当时计渊和陆曜等人会开口抢人，甚至有不少人已经表现出了后怕，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会想要去招惹这位祖宗。 当然对于众人的心思，华恃并不清楚，他在离开自己的比试会场之后，很快就去了解了隔壁周鲤羽星他们比试的情况，那组人中最后胜利的是羽星。 经过前两天的比赛，最后这天的比赛却仿佛更加没有看点，因为第一组和第二组的弟子实力并不算强，最后的胜者就算进入了最后的比试，也没能够对华恃和羽星造成任何威胁，华恃很快便打败了对手，锁定了进入鸢湖岛屿与神秘刀客对战的名额。而羽星比华恃稍慢些许，也是同样取得了胜利，最后两名败者决战，留下来的是名天问山的弟子，名唤李岳。 胜者既然已经决定，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进入岛上，开始真正的试刀大会。 决赛结束后的第二天，华恃等人站在鸢湖之畔，一叶小舟缓缓自鸢湖岛屿中飘出，来到了三人的面前。 第87章 华恃现在整个人膨胀得厉害。 他在不久之前刚刚发觉自己是个不自知的高手形象，接下来又是三天的连胜，打败了所有的年轻弟子，最后成功取得了前往鸢湖岛屿挑战神秘刀客的资格。 他现在坐在小舟之上，看着湖中的岛越来越清晰，心情也渐渐越来越沉重。 方微不怎么理解他突然的沉重，在他看来华恃现在自信高涨，实在不像是会担心战果的样子。 看着华恃若有所思蹙眉的样子，方微道：“你只要像平时与你师父交手时那样出手就够了，其他的不必担心太多。” 华恃托着腮，抬眼看了看旁边同样紧张的羽星和另一名天问山弟子，确定没人注意他的异样，才又悄然在脑中道：“不行，我现在才知道我实力已经这么厉害，如果按照正常流程和那位神秘刀客对战……” 方微听他顿住，正打算开口安慰，但话音尚未出口，就听到华恃接着说下去道：“万一我赢了怎么办？” 方微：“……” 华恃考虑得极多，丝毫没有注意到方微的沉默，顾虑重重地接着道：“我听说几十年的时间从来没有人赢过那位神秘刀客，要是我不小心赢了，那我岂不是太耀眼了？到时候不光是年轻弟子，天下所有人都该知道我了，万一到时候他们不挑战神秘刀客了，改换成每过五年来挑战我，那我不是就没有清净日子了？” 华恃眉头紧皱，看起来是真的为此烦恼了很久。 方微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这时候已经不想说话了。 华恃还在叽叽喳喳的考虑自己赢过神秘刀客的后果，半晌才发现系统已经许久未曾出声：“系统？系统你怎么不说话了？” 系统不想理他。 方微没打算多费口舌向华恃解释，因为不出所料的话，华恃很快就能明白他的考虑完全是多余的，就他现在的实力的确不错，但如今的他与真正的高手间的差距依旧是巨大无比的。 不久之后，小船在鸢湖小岛上靠岸，华恃终于在那名摆渡者的带路下自船上走了下来。 近处看这座小岛，与当初远远看去却有着不少的区别，先前华恃在远处看只觉得这里似乎荒凉而没有人迹，但现在看来，这里分明藏着许多活动的痕迹。在他下船的地方，一条小路蜿蜒着往深处而去，不知究竟通往着什么样的所在。 深林幽静，华恃等三名弟子都还在因为不同的原因而情绪紧张，现在见到这番状况，几乎同时将目光转向了身后那名黑衣的船夫。 船夫面无表情，就连声音也不带情绪：“顺着这条路往前，你们便能见到那人。” 华恃等人轻轻“哦”了声，盯着前面的路看去，羽星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题，正打算再问，然而回头之间，才发现那人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面前只剩下刚才那艘载着他们进入小岛的破船，还有寂静的山雾。 华恃怂得很快，甚至还没能够等到神秘刀客给他致命的打击，他就已经完全从刚才膨胀的状态立刻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瘪了下来，本能地缩到了羽星的身后：“啊啊啊刚才那家伙去哪了？他是怎么消失的他到底是什么妖精鬼怪！” 另一名弟子看起来和华恃的胆量相差不大，几乎是同时和他一起叫了起来，两个人声音此起彼伏非常合拍。 在场两名少年甚至胆子比羽星这个姑娘还小，倒是羽星依旧愣在原地，看了会儿刚才那人站立的地方，这才一手一个将华恃与天问山弟子一起从身后拉了过来：“华恃，还有你……” 她指着那名弟子没能喊出名字，那天问山弟子摸了摸鼻子憨厚道：“李岳，我长得没什么特点，记不住我的名字很正常，我师父到现在都还经常叫错。” 羽星：“……” 给这打岔一下，她刚才的话差点忘了说下去。 看了会儿四周的场景，羽星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先跟着这条路走下去，你们觉得呢？” 自然是只能如此的，华恃点头道：“那我们进去看看吧。” 说是这样说，但羽星看着华恃，忍不住道：“你能不要扒拉着树干吗？” 华恃这才松开了手，只是双手却仍有些无处安放似的，在空中捞了两把，捞回了几片树叶拽在手心里。 李岳看起来胆子没比华恃大多少，步子也是慢慢挪的，两个人都默契地走在后边。 羽星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她在前面带路，三人顺着小道穿过树林，最终到达了岛屿中央处。 出乎众人预料，这片看起来荒凉的岛屿上，竟有一排非常精致的竹屋，竹屋的房顶上晒着些许肉干和菜，屋子墙面上也挂着些许兽皮，分明是有人长久居住在此处的样子。 而竹屋之旁，是片宽阔的空地，这片地方有着不少被人踩踏的痕迹，应是一处经常被人使用的练功场所。 华恃看着这幕场景，偷偷在心底里和系统对话道：“这就是那位神秘刀客所住的地方？怎么是这个样子？” 方微没觉得有任何不对，于是问道：“怎么？” 华恃摇摇头，犹豫着形容道：“我以为神秘刀客应该是那种……看起来就很冷酷无情的，不怎么跟人说话的，随便站在那里就让人害怕的那种世外高人。” 他说到这里不禁有些失望：“原来他也是要吃饭的啊。” 方微：“……” 他沉默片刻仍是没忍住出声纠正道：“只有修炼至六境三重以上才可以达到辟谷的阶段，但这样的境界在玄青大陆不过是传说而已。” 华恃听闻这话不禁好奇起来：“那有人到过这个阶段吗？应该有的吧不然怎么会有记载？距离现在最近的达到这种境界的高手是谁？” 方微这次没再回答华恃的问题。 正如华恃所猜测的那样，这样的人的确是有的，而距离最近的，在记载中到达六境三重之上的人，此刻就在华恃的面前。 不过这种时候实力并没有任何作用，就算在六境三重之上又如何，就算是辟谷不老不死又如何，他突然只能被关在祸渊当中无法离开。 而就在两人对话的时候，羽星和李岳也在往竹屋那处看去。 他们这时候已经到了竹屋的大门处，正犹豫着是否该敲门进入，又或者高声报出师门等待神秘刀客的出现。 “那位前辈应该是在这里面吧？”羽星犹豫道。 李岳愁着脸：“除了这里应该没有别的地方了，不过屋子里似乎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他会不会还在睡觉？” 他们谁也没见过这般场面，顿时站在这里手足无措起来，他们几个挤在门口探头探脑试图往竹屋的门内望去，却没防住就在这时候，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你们在看什么？” 华恃等人身形瞬间僵硬，他们艰难地扭过脸往旁边看去，这才发觉这附近除去他们之外，竟然时有人的。 那人就站在竹屋外面的晾衣架旁，似乎从头到尾都在盯着他们，只不过他们过了这么长时间，犹豫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人发现。 事实上这也并不能怪他们眼瞎看不见，因为这位前辈他长得实在是太过……不起眼了。 这位生得不算太高，身形纤瘦，皮肤大概是因为常年在外面练功所以黑得厉害，他身上穿着身再寻常不过的粗布衣服，胸口绕了圈不知什么动物的兽毛，模样大概与最普通的乡土村民没什么区别，混在屋外晾着的那堆衣服里，实在是相当的没有存在感。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华恃他们才会在竹屋门口晃了这么久，也没发现后边还站着个大活人。 而这个活人的身份已经非常明显了。 就算是心中再惊讶，觉得再不可思议，事实也的确就摆在眼前，这座岛上只有一个主人，这个人就是这数十年来在玄青大陆中搅动风云无数，至今依旧让人无法捉摸的神秘刀客。 原来他长得这么普通。 没有三头六臂，也不是什么凶猛壮汉，看起来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甚至还不如每天在门派当监工看弟子们扫地是否认真的周询师兄。 在看清这人的面貌，意识到他身份的同时，华恃的心中闪过的是这般念头。 他自然很快便将自己的念头分享给了系统，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平常总是冷静异常从不会随便产生情绪波动的系统，这时候竟也似乎表现出了与他相当的惊讶。 这下华恃就更惊讶了。 “系统？”华恃在脑中不解询问。 正像是华恃所感觉到的，方微此刻情绪的确有些起伏，因为他想过许多种可能，也猜测过神秘刀客与白蘅同样是在鸢湖，这两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但他却没有想到，那被人传了许多年的男性神秘刀客，竟然就是白蘅本人。 只不过她换了身装扮，晒黑了皮肤，将自己做成了男子的打扮。 所以这么多年来就算宣书致等人几番搜寻，也依旧没能够找到白蘅的踪迹，因为她长久以来都隐居在这小岛之中，也因为没有人会想到，这位神秘刀客竟然其实是名女子。 如果不是方微对白蘅十分熟悉，或许就连他也无法一眼认出对方的身份。 只是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白蘅这么多年来始终不曾回去寻过宣书致等人，而是一直待在这荒野小岛之上，每五年举办一场试刀大会？ 她真的是在试刀？还是说另有别的目的？ 方微心思复杂，盯着白蘅半晌无言，也没有功夫去安抚见到白蘅走来，正紧张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华恃。 而白蘅却丝毫不清楚此时正有双眼睛在通过华恃注视着她，她将手中的几件杂物随意扔到了旁边，看了众人片刻，这才俯身自墙角拎出了一柄看似普通的柴刀，对着华恃三人抬了抬下巴道：“你们就是这次的试刀人？所以，谁先来？” 第88章 神秘刀客开口问出这话，顿时三名弟子相顾无言，谁也不敢最先去触这锋芒。 虽然这位的装扮看起来实在没什么锋芒可言。 最终还是李岳先站了出来，带着仿佛羊入虎口般的苦笑道：“按照规矩我们是由先前比试的顺序从第三名开始挑战前辈，所以是由我先来。” 他说着上前一步，而那神秘刀客看了眼李岳，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淡淡点头道：“那就出手吧。” 他转身到了前面空地上：“过来，别碰坏了我的房子和晾着的衣服。” 李岳原本已经沉住了气息凝神准备出手，这时候听见神秘刀客开口，他才连忙收敛了灵力，几步跑到空地上，呆滞地点头道：“哦哦，前辈，你看这地方可以吗？” 神秘刀客点了点头，这才将柴刀重新举了起来：“来吧。” 就在他说出这话的瞬间，刀光已经化作了闪电，破风之声如同白日惊雷般乍然响起，还没等到在场众人回过神来，李岳已经闷哼了声，急急朝着身后退去，手上的剑脱手飞了出去。 华恃瞪大了眼睛，想要上前扶起倒地的李岳，却又被羽星拉住止住了动作。 李岳现在还在挑战之中，华恃现在走过去，就是在破坏他们的对战，所以自然不能贸然上前。 但李岳这副模样，华恃却实在有些看不过去。 就在这时候，刚刚挥出一刀的神秘刀客已经步步朝着李岳再度走了过来，他皱眉道：“太弱了，玄青大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今年的对手也未免太弱了。” 他看了眼旁边欲言又止的华恃两人，接着对李岳道：“准备好，第二刀，你若是觉得自己接不下，倒是可以提前……” “我认输！” 沙哑带着呛咳的声音霎时传来，止住了神秘刀客接下去的话。 众人顿时看向李岳，接着见李岳慢吞吞自地上爬了起来，捂着刚才被神秘刀客打中的胸口苦笑着咳嗽道：“我认输，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挨打了？” 华恃：“……” 纵然是胆小怕事如他，这时候也被李岳的果断给震惊了，能屈能伸保命之际毫不犹豫，真是就连华恃都有些自愧不如。 而李岳说出这话之后，神秘刀客果然没有再为难他，很快便让他起身离开。 李岳到了旁边坐下休息，羽星则主动接替李岳，继续挑战神秘刀客。 羽星也不愧是这代年轻弟子中只有名气的那个，跟神秘刀客交起手来，竟然能够好端端接下那人的大部分招数。 眼看战局变得火热，两人暂时没有要决出胜负的意思，华恃来到李岳的身边陪他坐下，小声道：“你这么快就放弃了？” 李岳看起来受伤不轻，现在还在细密地咳着：“我不放弃行吗，我就是运气好我们组没高手，我才勉强能够上岛，我要是再不投降，我就要被打死了。” 华恃：“……” 他忍不住拍了拍此人的肩膀：“我叫华恃。” 李岳愣了愣，想说自己知道他的名字，但他犹豫了下却还是开口道：“我叫李岳。” “嗯。”华恃笑着道，“我觉得我们很有共同语言。” 李岳：“啊？” 华恃没再解释，他看着羽星与神秘刀客的战斗，不自觉便投入了其中，他在心中对系统惊叹道：“那位刀客前辈好厉害，羽星能够在他手底下撑那么久，真的很不容易。” 可惜他这话说得实在不是时候，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羽星手中的剑被刀客挑飞，直直向着华恃这方而来，华恃连忙闪身避开，就见身后的墙面上已经被戳出了个大洞，羽星的冰人插在其上，此时正微微颤着。 华恃和李岳都给吓了一跳，两人略微后怕的对视一眼，这才再度向场中看去。 羽星右手微颤，似乎还受着伤，她抬手捂着肩膀，低着头长叹一声才道：“是我败了。” 神秘刀客平静道：“八十三招，你已经很不错了，你是姬雁的弟子？” 羽星本已经转身往练功场外走去，听见这话却又回过了头，诧异道：“前辈认识我师父？” 神秘刀客眉梢微微挑起：“他竟也会收弟子？” 听他语气，分明是对姬雁十分熟悉，但羽星还想要再问更多关于自己师父的问题，神秘刀客却已经扭头向华恃看去，没有要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羽星无奈转身去往李岳那边休息，在与华恃擦身而过的时候，轻轻为他道了声加油。 华恃现在已经对自己获胜没有半点想法了，来的时候满身信心担心自己太强胜过了神秘刀客的仿佛是另一个人，与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他如今只盼着自己能够在对方的手底下撑得久一点。 方微适时提醒华恃道：“离开之前我询问过宣书致。” 华恃怔了怔：“师父？” 方微接着说道：“宣书致和易湛都表示自己不是这位神秘刀客的对手。” 华恃：“……” 他时候才知道不久前的自己究竟有多天真，而系统早知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却没有出声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想来那时候自己应该可笑得厉害。 华恃难得的羞红了脸：“我再也不自大了。” 几天之内经历这种大起大落，从不久前发现自己实力超群能够在年轻弟子中打遍所有人无敌手，到现在发觉自己在修行之门内要行走的距离依旧还有很远，其实华恃能够用这么快的时间调整过来已经是十分难得，事实上华恃的表现在方微看来已经很好，他本以为还要花上许多时间让华恃受到足够的教训他才会彻底调整过来。 “平常心应对就好，你已经很好了。”方微安慰道。 华恃轻轻“嗯”了声，这时却是真的放松了下来，他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神秘刀客，忍不住又说道：“不过说起来，这位刀客前辈的刀法真的很莽，他应该是我见过出招最刚猛，长得也最英气的前辈了，跟我师父和江前辈那种细皮嫩肉的完全不同。” 方微：“……” 华恃道：“系统你怎么不说话了？” 方微这时候实在不知从何说起，如果让宣书致知道他们被华恃说成是细皮嫩肉，也不知他们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如果让白蘅知道自己被华恃评为最有英气的男人，她不知又会是何种反应。 而如果让华恃知道这位神秘刀客其实是名女子，也不知他是否会受到惊吓。 白蘅根本不知道华恃正在脑内与人交流着，她此时举着柴刀准备动手，瞥见华恃站在原地半晌没出声也没动静，也不知他究竟在发什么愣，于是等待半晌终于主动道：“你准备好了？” 华恃收敛心思，连忙应声道：“准备好了。”他摆出端正神色，像模像样地对白蘅点头抱拳道：“前辈请赐教。” 白蘅没有多言，似刚才与李岳和羽星对战时那般，毫不留情地出了刀。 一刀惊动风雷，华恃先前曾经见这位刀客分别与两人交手，旁观时他便已经感受到了那人的刀气霸道至极，但当他真正面对这刀气的时候，他才明白光是如此根本无法形容出这刀气的无匹强横。 华恃不敢藏拙，他将灵砂剑招出，剑锋迎上刀锋，感觉到刀力自双兵相接处传来，华恃不敢托大，飞快借力化开力道，向着后方旋身退去。 这番动作虽不算潇洒漂亮，但在今日试刀的挑战者中，却是接刀接得最好的。 白蘅先是赞许地说了句“好剑法”，接着才在动作间看清了被华恃握在手中的剑。 她眸色微沉：“灵砂剑？” 华恃见状立即问道：“你认识这把剑？你知道这把剑的主人？” 只要与柳栖霜有关的事情，华恃总是反应很快。 白蘅若有所思盯着华恃：“你是柳栖霜什么人？怎么会有他的佩剑？不对，柳栖霜不是死了吗？” 华恃听见前面两个问题双眼还满是神采，到最后那个问题目光却又随之暗淡了下去，既然会这么问，代表她知道的事情应该也不多，至少她应该并不知道柳栖霜和霜林谷内古族遗迹的关系。 不过对着刀客的目光，他仍是开口回应道：“晚辈华恃，玄灵阁弟子，家师宣书致。” 白蘅听到熟悉的名字，面色又缓和几分，表现分明比刚才面对着姬雁的弟子羽星要好得多。其中想必另有缘由。 她点头舒缓了脸色道：“宣书致教出来的徒弟，果然有几分实力。” 华恃眨了眨眼睛，突然间又不出声了。 看在外人眼里他就像是在发愣，但事实上他却早就在脑中与系统交流起来：“系统，我怎么觉得这对话这么熟悉？” 方微：“……” 华恃接着道：“我之前见过的几位前辈，是不是都问过灵砂剑？也都互相认识？” 方微：“可能……” 没等方微做出回应，华恃已经自行得出了结论：“所以这位刀客前辈他果然就是我接下来要攻略的对象对不对？！” 虽然方微并不赞同这种说法，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却又的确如此。 华恃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瞬间感觉似乎轻松了不少，连看着刀客手里的大柴刀都觉得有了种亲切感：“既然他是我的攻略对象，那他应该就不会为难我了吧？”毕竟之前遇到的每个前辈除了疯了傻了的，对他都非常的照顾。 但接下来的事情就立刻让华恃反省了自己的天真，这位刀客前辈不但刀法刚烈，性格也及其刚猛，打起架来不管不顾，根本没有对华恃放水半分，华恃起初还有空和系统说话，到了后来对方的出招越来越快，华恃的对应也越来越艰难，他渐渐忘记了出声，开始全神贯注与刀客对战起来。 这种战斗节奏对于华恃来说其实非常的熟悉，因为他从前就是这样天天在宣书致的面前挨打的，更甚至在后来破雪斋主来到玄灵阁后，华恃还要面临这两个人的组合双打，若说要战胜对方，华恃可能不敢想象，但要说挨打，华恃觉得自己非常擅长。 这么交手下来，华恃竟然慢慢变得自信起来。 而反观白蘅，她从最初便在试探华恃的实力，而越是试探得久，她得脸色就越是凝重，直到最后终于将华恃逼退至死角，刀锋正抵在华恃的胸口，白蘅终于停下动作，声音低沉着道：“一百一十二招。” 竟是比往年试刀最高纪录者还要多撑了几招。 华恃懵着脸，他专注地接着对方地招，根本没有注意到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直到现在听刀客说出这话，他才终于喃喃着道：“结束了？” 白蘅盯着华恃，又看看旁边呆愣着的李岳和羽星，忽地道：“你们留下来。” 华恃：“啊？” 白蘅没管门口呆若木鸡的三个人，进门拎了几条晒干的鱼出来，这才道：“陪我吃点东西，说几句话。” 华恃仍是不解，但总觉得……对方似乎想要从自己的身上打听点什么？ 第89章 半个时辰之后，竹屋当中，华恃等三名弟子低头看着面前的烤鱼，这鱼肉看起来酥脆鲜美，看在饿了许久的三人眼里自然充满了诱惑，然而三个人坐得规规矩矩，却是谁也没敢先行动筷。 白蘅最后端出两盆菜来，见了他们的模样，挑眉坐下道：“怎么不吃？” 她此时身上的衣服袖子挽起，裹在外面的毛皮也早就脱掉，一身紧窄寒酸的衣服，与普通渔夫也没有相差太远。华恃等人看着他的模样，心里面都不禁觉得别扭。 “这位前辈除了握刀的时候，平时看着还真是半点也不像是修行之人。”华恃悄悄对系统道。 方微“嗯”了声表示回应，事实上华恃说得半点不错，就算是当年在风雨殿里，白蘅也总是随和普通得不像是个江湖人士。但是这样子的白蘅，却也是整个邪道里他最信赖的下属。 当年的邪道，陆曜任性易湛冲动，姬雁油滑闻重憨厚，江亭晚虽然儒雅随和，但却过于闲散，宣书致虽然心思玲珑，但却行事总有些不讲道理，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计任何代价。 也只有百蘅，不管任何事情交给她去处理，方微都能够完全放下心来。 只不过方微仍是不知，白蘅为何会待在这里，又为何会举办试刀大会。 “她将你留下来，应该会有话想问你。”方微出声道，“不必对她隐瞒太多，除却系统的事情，她想知道什么你就告诉她什么。” 华恃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人是自己的攻略对象，所以他没有半点犹豫，立即答应了下来。 然而他已经做好了答题的准备，对面的刀客前辈却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开口发问。 白蘅先是招呼着他们吃过了东西，接着又分别询问了羽星和李岳他们师门的状况，却唯独没有对华恃开口。 华恃等得有些忐忑，不住拿眼神往白蘅那边递去，心里面又偷偷嘀咕道：“前辈怎么还不问我？他心里就不着急吗？” 方微问：“着急什么？” 华恃道：“我心里面要是有什么问题没弄明白，我就会着急死了，肯定憋不了那么久早就问了。” 方微默然片刻：“所以你心里藏不住事。” 华恃理所当然道：“我心里的事全都说给你听了。” 方微被他这话说得语塞，正想要再回应什么，却忽地止住了话音。 华恃察觉到他的异样，不禁问道：“怎么了？” 方微很快回应道：“没事。” 华恃有些不相信，系统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走神，不知为何他觉得系统似乎有事正瞒着他：“真的没事？” “没事，你小心应付刀客。” 方微说着这话的时候，白蘅正好也与其他人聊完了天，随后她支开其余两人，缓缓将视线定在了华恃的身上。 华恃顿时再分不出心去询问系统的问题。 而方微在应付了华恃的询问之后，当即也将心思沉了下去，仔细查探起四周的情况。就在刚刚的瞬间，他感觉到了某种极其细微的灵力波动，那动静很小，不知究竟从何处而来，然而方微却从其中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那灵力仿佛并不属于玄青大陆，而属于灵域。 但灵域与玄青大陆的连接之处只有一个天晴城三年打开一次的灵域之门，他原本不该在这种时候感觉到灵域的气息才对。 而这也并非是让方微表现异样的原因，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就在刚才那道灵力出现的瞬间，方微感觉到自己本体所在的祸渊中那怪物也同时有了动静。 这动静和当初化灵大会结束之后那时有些相似，那时候灵域当中有什么东西试图挣脱其中，强行将灵域大门洞开，试图从其中冲破而出，不过因为计渊等人与他的阻拦，那东西最终没能够成功出现在玄青大陆。 而不知究竟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在这之后，祸渊中的那怪物力量增强了许多，几乎已经到了让方微快要压制不住的地步。 方微紧蹙着眉头，这时候难以不分心去担忧这件事情。 若是再让那怪物变强几分，事情或许便要无法控制了。 方微不得不分出心神，一面以神识的力量在这岛上查探着刚才那古怪灵力的来源，一面将部分心神回归了祸渊本体，睁眼观察那怪物的动静。 深渊中的怪物似乎察觉到了方微的动静，它同样睁开眼睛，赤红的巨大瞳仁内纹路清晰，带着狂躁的戾气紧紧注视着方微。 而此刻在鸢湖岛上的华恃始终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这时候正专注地应对着刀客前辈的问话。 事实上刀客前辈虽然在流程上稍微和其他前辈有些不同，出现的方式也有所不同，但对话的时候问的却还是与其他人相差不大的问题，比如他身上的剑究竟是从何而来，他又是如何成为了宣书致的弟子，身上还有什么隐瞒着众人的秘密之类。 华恃全都认真答着，他当初是如何回应宣书致，他现在就是如何回答刀客，而到了最后，华恃觉得交代得都差不多了，他看看刀客前辈，却发觉对方紧皱着眉头，似乎没有半点要向自己发出入队申请的意思。 他犹豫了下，试探着问道：“前辈似乎与我师父关系不错，前辈要出岛去玄灵阁看看吗？师父见到前辈肯定会很高兴的！” 白蘅本还沉吟着思考刚才华恃说出的那些话，现在听华恃提起此事，她扬起眉峰好笑地道：“这可不一。” 华恃愣了下：“啊？” 白蘅敲了敲桌子，看了眼窗外正趴在土堆边百无聊赖地观察虫子的羽星和李岳，接着道：“你的功法虽然是传自宣书致，但为什么我总觉得，里面好像还有点别的痕迹？” 华恃顿时失声，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因为他的武学虽然是他师父教的，后来还有易湛斋主指点，但在那之前，其实带他真正进入修行大门的人，应该是系统。 可是他没有办法向人透露系统的存在，他搪塞着只能道：“应该是易湛斋主吧，他最近都在玄灵阁里，没事的时候总会来指点我几下。” 虽然不知刀客是否会相信这话，但华恃也只能这样解释。 而白蘅却注意到了他话中的另一个消息，她感兴趣地问道：“易湛去了玄灵阁？他不是和宣书致翻脸了吗？” 华恃眨眨眼：“前辈连你也知道这事？” 白蘅应道：“全天下都知道这事，你别以为我没有离开鸢湖就不知道了，每次来挑战的人也会跟我说说最近玄青大陆发生的事情。” 华恃倒不是觉得白蘅真的什么事都不知道，但他没想到自家师父和易湛斋主的这点夫夫吵架竟然能传这么远。 看白蘅似乎对宣书致和易湛两个人没太大的兴趣，华恃试图用别的前辈勾引神秘刀客前辈，他接着试探道：“那除了我师父，还有其他人呢，江亭晚江前辈现在也在玄灵阁中作客，江前辈与师父关系不错，前辈您应该也和他十分熟悉吧？” 这次他的话倒是的确引起了白蘅的注意，白蘅脸色骤然变化，一把拽住华恃语气急促道：“你说江亭晚？他还活着？” 华恃明白自己是说到点子上了，他连忙点头，积极道：“在的，前辈你现在去玄灵阁就能捡到他了，不过他现在的状况有点糟糕。” 白蘅截断他的话：“什么意思？” 华恃连忙将自己在霜林谷遇见江亭晚的事情告知了她，并且连带着霜林谷内古族遗迹的事情也都统统说了出来。 白蘅安静地听着他的话，神情变换几番，不知究竟想到了什么，直到最后听华恃说起江亭晚如今在玄灵阁中的日子，她才沉着声重重叹了口气道：“你想让我离开鸢湖？” 华恃被戳破了意图，但却没有立即承认：“只是前辈想知道这些事情，我就说给前辈听了……” 白蘅道：“等会儿你们离开的时候，我和你们一起走。” 华恃双眸顿时亮了起来：“真的吗？” 白蘅无奈摆了摆手：“行了，你去告诉外面两个人吧，不过我们到时候从别的方向离开，不要惊动岛外那群人。” 华恃再次点头，立刻朝着外面冲了出去，以免这位前辈反悔。 在他看来这位厉害的大前辈看起来强大又好说话，看起来比之前收集的前辈都要可靠得多，要是得到了这位前辈的照顾，接下来不管剧情怎么让他作死，他大概都能够在前辈的关照下平安度过。这样的前辈，自然要好好抓牢了才是。 这么想着华恃又向系统道：“怎么样？我刚才的表现是不是还不错？我这算把他攻略下来了吗？” 他话音落下，然而却并没有立即得到系统的回应。 以前的时候系统不喜欢与他对话，到后来这样的情况已经变得很少了，大多数的时候系统都会立即回应他的话，只除了那次，那次化灵大会刚刚结束的第二天，系统突然之间对他失去了反应。 华恃会想起那次的情况，心里顿时之间慌乱起来，他连忙唤道：“系统？系统你还在吗？怎么了？” 方微此时大部分的心神还在本体那方，听见华恃着急的呼声，他收回心神，出声道：“你们谈话结束了？” 华恃有点懵：“你刚才没听见我们说话吗？” 在他看来，系统始终跟在自己身边，若是没有听见说话，大概只可能是走神。 可是系统也会走神？ 华恃正想要细问，但现在却显然不是时候，他这时候已经来到屋外，羽星和李岳听到开门的动静也迅速走了过来，询问他关于那位神秘刀客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华恃正打算将神秘刀客要与他们一道离开鸢湖的事情说出来，然而就在这时，华恃忽地听见系统开口提醒道：“不对。” 事情发展得实在是太快，华恃蹙眉尚未来得及开口询问究竟是什么不对，身后的竹屋大门便又被人推了开来，接着是刀客前辈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将他们全部拦在身后，抬头往天际望去：“小心。” 华恃和羽星等人丝毫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直到被白蘅护在身后，他们还是满脸茫然的样子。 他们抬头循着白蘅的目光看向天际，却见刚刚还是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团如同漩涡般的黑云。 堆积的黑云快速的翻搅着，而在云层漩涡的中央，有什么东西似乎正缓慢而艰难地自那头冲出。 “那是什么？”华恃至今为止已经算见过不少场面，然而似今天这样突然来临的危机，他却是初次遇到。 白蘅沉默地看着那处，摇头说不出答案。 羽星和李岳也都满脸紧张，等待着云层后方的东西显出真身。 而就在他们的注视之下，灰色的积云翻涌不断，接着自那漩涡的中央处，终于有道巨大的身影从那头钻了出来，向着这座不大的岛屿降落而来。 那是—— 华恃慢慢瞪大了眼睛，看着如同巨山般直直向自己这方压过来的身影，不禁慌乱着大叫了起来：“快跑！那是山鲸前辈啊啊啊啊啊！” 第90章 华恃虽然只去过灵域一次，而且只待过很短的时间，那趟灵域的旅程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对于这位山鲸前辈，他却有着极其深刻的印象。 这深刻的印象源于这位是他在灵域所见过的第一只灵物，也因为它的体型实在是太过巨大。 任谁见过这比普通岛屿还大的灵物，大概都不会轻易忘记。而现在，这座巨山正在向着他们这方砸过来—— 这要是被砸到了，别说他们几个人，恐怕连整座岛都要没了。 “快跑！”华恃喊出这声，几乎是立刻就转头去抓住了羽星李岳两人，准备带着他们逃跑，不过还有人动作比他还快，就在他转身之际，刀光自旁边扫来，接着华恃只感觉自己肩头微痛，双足凌空而起，竟是被人给拎了起来。 就在他双足离地腾空而起的瞬间，空中的巨鲸已经彻底从云层中落下，重重砸在了鸢湖的小岛和湖水上。 庞大的体量沉入湖中，随之带来的便是滔天的水浪，纵然是已经逃至空中，但在这般如同飞瀑从天而降的场景之中，华恃仍是被淋了满身的水，有那么瞬间他胸口被水浪拍得剧痛，几乎怀疑自己要被拍飞出去。 但身后的人紧紧拽着他的肩膀，力道丝毫没有松懈，确实如岩石般坚硬，让华恃心中顿时安心了许多。 鸢湖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而蛋疼不已，惊叫声与水浪的声音交错，让人有种浩劫将至的担忧。 不知过了多久，华恃才终于稍微平复了心跳，盯了会儿下方山鲸前辈毫无动静的巨大躯体，然后转头往身后看去。 救他的人自然是白蘅，而且不光是他，白蘅也将羽星李岳一并带到了空中，此时白蘅左手拎着个华恃，右手拖着羽星，肩膀上还扛着李岳，不过纵然是这样，她身形依旧挺拔，只是低头看着下面被山鲸砸坏被水淹没的小岛，眼中多了些心疼。 “我在这里待了数十年没事发生，你们刚来就引出这种事情毁我小岛，你们可敢说此事与你们无关？”白蘅眯着眼睛，回头看了看身旁如同小鸡仔般被自己拎在手里的人。 三人求生欲极强，几乎是同时摇头起来，生怕自己神情不够诚恳，目光中全是无辜。 白蘅皱眉道：“下面那东西叫山鲸？” 华恃这次改作了点头，连忙道：“那是灵域的山鲸前辈，是十阶灵物，半年多之前我参加化灵大会进入灵域，就是山鲸前辈接送我们的。” 羽星也同样反应了过来，睁大双眸道：“原来那个会动的岛屿竟然是灵物？” 她显然是见过山鲸的，只不过并不知道它的真实身份。 华恃点了点头正要向羽星说起自己当时听前辈说起过的关于山鲸的故事，但可惜白蘅眼神递来，华恃立即便安静了下来，轻咳了声道：“不管怎么样，山鲸前辈本该身在灵域，现在却突然出现在玄青大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们快去问问吧。” 羽星赞同点头，想到这件事神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往前回溯数千年间，玄青大陆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不光是几个小辈，就连白蘅的脸色也是难得地严肃，眼见山鲸那边动静小了，她带着三人从空中下去，片刻后找到了处稍微能否落脚的地方，这才开始查看山鲸的状况。 岛上原本白蘅的房屋全都已经被刚才的动静砸坏，四处都是破损的竹屑和泥土，而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原本房屋所在的地方，也是山鲸的脑袋砸落的地方。 感觉到落地后刀客前辈松开了自己，华恃连忙朝着山鲸的面前冲去，然而因为对方个头太大，华恃实在有些难以下手，最终他只得贴在对方面前大声喊道：“山鲸前辈！前辈你怎么了！”他喊了两声又赶紧回过头来，询问着身后的白蘅道：“前辈！山鲸前辈它还活着吧？” 白蘅模样比华恃要冷静许多，她释放出灵力查探片刻，这才道：“没死，不过灵域生物只有与人借契才能够离开灵域，否则他们在玄青大陆待的时间长了，自然便会因为耗尽力量而消失。” 华恃听得微微心惊，连忙拍了拍面前的山鲸，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拍的究竟是个什么部位，只大声喊道：“山鲸前辈！快醒醒啊！你快想办法回灵域！” 白蘅挑眉看着他的反应，顿了片刻道：“我说的长时间，是三天之内。” 不过现在叫醒山鲸也的确是正确的选择。 白蘅同样上前，掌心里凝结灵力，开始缓慢平复山鲸的伤势，华恃看着她的动作，迟疑了片刻也有样学样地动了手，帮着白蘅治疗山鲸的伤势。 羽星反应不慢，她把旁边还没进入状态的李岳捞过来，两人也跟着帮起了忙。 经过几人的努力，山鲸终于有了反应。 它睁开眼睛自头顶狠狠喷了下水。 华恃：“……” 他扒着自己身边的大树，因为这下喷水险些被又一阵风浪给吹走。他接着往旁边看去，除了白蘅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羽星和李岳都与他同样满身狼狈。 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心里面向系统嘀咕了下山鲸前辈的破坏力，这才再度对上它睁开的大眼睛，犹豫着喊道：“前辈，您醒了？您还记得我吗？” 山鲸刚刚睁眼，看起来对四周的状况还有些茫然，不过在看清华恃等人的刹那，它那双巨大的黑色眼睛瞬间惊恐地瞪圆了起来：“你你你……” 华恃有点受宠若惊，挠挠头道：“前辈竟然还记得我啊？” 山鲸压根没注意到华恃这话，他声音如沉闷的雷声呼啸着淹没众人，大声道：“你们是谁？灵域这时候怎么会有人类？” 华恃被这声音震得脸色有点发白，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山鲸是弄错了眼前的状况，他看了看身后的人们，发觉刀客站在那里抱着双臂没有要出声的意思，于是只能自己开口主动解释道：“前辈弄错了，这里不是灵域，这里是玄青大陆。您刚刚从天上的云里掉下来的，哗的一声好大水花，您还记得吗？” 山鲸：“……” 它茫然地瞪着华恃，呆滞了许久才又艰难地挪动眼珠，看向了华恃所指的头顶天际。 而这下看去，它几乎是立即又如同被人揪住了尾巴般叫了起来：“我到了玄青大陆？我竟然被那家伙追到玄青大陆来了？！” 白蘅这时候终于开口道：“你不知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山鲸迷茫的看了眼白蘅，没怎么明白这出声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能用这种态度对它说话。 华恃却没来得及管这些事情，他非常有危机感的察觉到了山鲸刚才那番话中的重点：“前辈你说你是被人追杀到这里的？” 山鲸纠正道：“不是人，是灵物！” 不管究竟是人还是灵物，山鲸本身已经是十阶灵物，放在玄青大陆换成人类的话，它怎么也该是自家师父和易湛宗主那种实力，但现在它竟然会被追杀到这种狼狈的状态，究竟是什么灵物能够拥有这么强的实力？ 华恃听着他这话，心中的担忧更甚，不安也更加浓烈起来，他连忙问道：“那个追杀你的灵物是谁？它现在在哪里？” 山鲸道：“它当然是还在追着我……” 说到这里，它忽地停下了话音，它看着天际的云层，本就已经大得吓人的眼睛张得更大了。 华恃等人同样警觉地看向了那处。 天空中的黑色浓云并没有因为山鲸的出现而消失，而就在刚才山鲸出现的所在，那处黑云的漩涡中心处，这时候已经再度酝酿起了新的风暴，情况与刚才山鲸出现之前竟是完全相同。 这般情景，华恃丝毫不怀疑下一刻就将会有东西从那云层中心再次冲出。 白蘅等人脸色同样微变，李岳在这安静的瞬间苦笑了声，挠挠头道：“那个，事情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吧？” 事情似乎似乎就是这个样子，或者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 就在下一刻，山鲸已经扭动着自己笨重而庞大的身体挣扎起来：“快跑！”它喊出这话的语气，竟与不久前的的华恃毫无分别，“我活了四万多岁还没有找到结契对象！我还不能死！” 就在它喊出这话的瞬间，华恃等人已经看清了那漩涡中冲出的第二道身影。 “那是……蛇？”华恃仔细辨认着那云层间长条形的黑色影子，无法确定那究竟是什么。 但不管它究竟是什么，从山鲸的反应来看，必然都是令人恐惧的对手。华恃几乎是在察觉到危机的瞬间，就已经在心底唤出了声：“系统！我们能对付这东西吗？现在该怎么办？！” 方微沉默至今，早已将先前察觉到的异动与如今的情况联系起来，事情恐怕远远没有如今他们所见到的那么简单。 听见华恃求助，方微当即道：“这时候鸢湖之畔的人应该都还没有离开，这灵物实力强大不要让他伤及无辜，你们想办法将它带到空旷地带，若是实在无法对付，就打开韵秀笔空间，将它引入其中……唔！” 他话音未落，忽地闷哼了声，随之竟不再开口。 华恃听着他的吩咐，满脸茫然地道：“等等！将它引入韵秀笔空间？！那我的空间还能保住吗？系统你是不是说错了？” 他这么问着，然而却没能够再等到系统的回应。 华恃会想起刚才系统的闷哼声，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系统？系统！发生了什么？你没事吧？” 那头安安静静，依旧没有回应的声音。 第91章 虽然知晓华恃那头危险重重，但方微现在却没有办法回应他的话，因为如今他正面临着与华恃同样的境况。 就在那不知名灵物从天际云层出现的瞬间，祸渊地底的怪物同时发难，出手攻击了方微。 虽然这段时间来方微的意识多半都放在神识那头跟随着华恃，但他对地底洞穴中这怪物却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他早已经在身侧布下术法，若是怪物稍有异动，他意识便能立即回归本体。 此时方微意识回归，几乎就在同时，腥咸的气息便已经到达身前，方微起身足尖点地向后飘出，但纵然如此，他依然在仓促间被震伤了内腑。 从上次化灵大会，这怪物力量就开始有所增强，那时候怪物尚且还忌惮着他不敢动手，但现在它却选择主动出手，若非它已经有必然能够胜过自己的把握，那就是它有着不得不出手的理由。 这怪物的攻势不停，整个地底洞穴摇晃不断，砂石不停自上方滚落，火焰与电光随着两方的战斗不断扬起，方微身负轻伤，虽然对付起来稍有困难，但却渐渐也适应了对方的攻势。 他面色沉肃，经过这番交手已经几乎可以确定这怪物比之半年前又强了不少，但就算如此，他想要与这怪物同归于尽也绝不是不可能的，对方若真的想要与他死战，那绝对不是什么聪明的决定。 而且看对方的攻势，它虽然出手凶狠异常，但却也绝不是打算拼命的势头。 那对方出手的原因就是可能是后者了。 这怪物是故意在这种时候出手，当他无法在紧要关头对华恃提供帮助。 方微想通此节，眉心微蹙着看向那怪物睁开的赤红眼瞳，沉声道：“你知道外面在发生的事情。” 怪物的攻势似乎停顿了瞬间，但很快又化作更加凌厉的攻击。 事实上根本不需要看这怪物的反应，方微就已经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因为除去这个可能，没有别的原因可以解释那怪物的行为。 为什么它每次发生异样都与灵域的事情有关去，为什么它刚好那么巧合在这时候出手牵制他的行动。 但更让方微在意的是，它究竟是通过什么知道了外界正在发生的事？难道它也与自己同样，曾经分出了部分灵识寄居于别的地方，观察着外界的动向？ 不论究竟如何，方微知道自己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摆脱怪物的纠缠。 华恃那头不知情况究竟如何，他必须要尽快应付好眼前这怪物，然后尽快赶过去替华恃解决问题。 虽然不过只有匆匆一瞥，但方微已经可以确认，那怪物绝不会是现在的华恃能够对付的，就算是有白蘅在那边帮忙也不行。 · 就在方微在千里之外与祸渊中的怪物战斗的同时，鸢湖之上，华恃等人已经为了对抗黑蛇而变得狼狈不堪。 那条黑蛇不知究竟从何而来，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目的，在从那片云层中出现之后，它当即便锁定了山鲸的位置，向着这边瞬间袭来。 山鲸身受重伤，挣扎着起身抵挡对方攻势，然而不过是一瞬交手，身形庞大的山鲸就因不敌对方而被轰击得再度倒在了水中。 这动静令整个鸢湖都动荡起来，方微关心着山鲸的状况，连忙趁着黑蛇没再出手，小心靠近过去道：“山鲸前辈！快走！” 但也在这瞬间，华恃感觉脊背霎时凉透，他警觉地抬头望去，视线正对上云层暗影中一双幽绿森冷的眼睛。 华恃：“……” 他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而这种预感很快便成了真，因为就在下一刻，对方便放过山鲸，将进攻的目标换成了他。 华恃根本没想到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怎么会在一眼的时间里就被当成目标，看着对方不管不顾如黑色闪电般冲向自己，华恃连忙狼狈闪避，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直接就地一滚连忙喊了出来：“前辈救命！” 他情急之下也没管喊出来的究竟是谁，反正有这么多前辈在身边，应该总会有人理会下自己。 而正如同他所想的那样，在他喊出这话的瞬间，就立刻有人主动认领了“前辈”这个称呼，一道声音很快传来道：“不是！快放我出来！” 华恃连连应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怔了下道：“精精精精灵前辈？” 邪灵懒得与他废话：“快点！我还不想被你这个傻子宿主害死！” 华恃心里恐慌至极，这时候甚至没注意到邪灵刚才骂了自己是傻子的事情，他连忙施展灵力，就在黑蛇再度袭来之际，他成功进入了化灵状态。 浑身扬起雪白光晕，华恃后背生出透明翅膀，周身裹上素色长袍，正是他的力量与精灵前辈结合之后的灵化状态。 华恃这半年时间常有以灵化状态进行训练，自己使用起灵物的力量来已经十分熟练，然而其他人却从未见过，后方的羽星正试图帮助华恃，见到这副状况，不禁有些惊讶：“这就是你的灵物？”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华恃当初去往领域签订的灵物是一只五阶的灵物白虎，但众人知道这件事情，却不是因为这只五阶灵物有什么特别，而是因为华恃在化灵大会被四名绝顶高手争抢着收徒，实在是出尽了风头。 而风头这么大的华恃，结契的却仅仅只五阶灵物，这才是最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后来有不少人都对华恃的灵物产生了好奇，想知道华恃的灵化状态究竟是什么模样，想知道华恃的实力究竟如何，但很可惜的是这半年以来华恃很少离开门派，就算离开门派，也从来没有在外人的面前展示过自己的灵化状态。 于是很快便有流言传来，道是华恃的实力非常普通，灵物也完全是个废物，所以他才没法出现在人们面前。 这样的流言自然在华恃出现在试刀大会，并且取得了擂台胜利的时候不攻自破了，但就算是这样，玄青大陆依然没有几个人见过华恃的灵物，就连与他关系最好的羽星和周鲤也没有见过。 直到现在，危难当前，华恃终于进入灵化状态迎敌。 然而他此时的模样，实在让羽星忍不住觉得困惑：“白虎有翅膀吗？” 华恃：“……” 他刚勉强接过黑蛇进攻，转头看向羽星，有些茫然地向精灵前辈道：“对啊，前辈白虎怎么会有翅膀？” 邪灵着急于华恃这种时候竟还有心思去考虑这种事情，他恨恨道：“灵域老虎种类那么多人家想长翅膀你管得着吗！” 华恃沉默片刻：“可是我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像白虎。” 邪灵憋了片刻，用了点幻术替华恃长出了条毛茸茸的白色尾巴：“现在就像了。” 华恃在百忙中带着李岳闪避了一波攻击，认真点评道：“有点敷衍。” 邪灵在华恃脑子里将这玩意儿骂了一遍，华恃其实其实也不是真的故意在这种时候说废话，但他现在心里紧张异常，每次危急时刻他都会与系统说话减轻心中的紧张情绪，但现在系统不在，华恃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减轻心中的惧意。 而事实上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得到系统的回应，系统沉默的时间越长，他心中的担忧便越多。 不知道它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状况究竟如何。 华恃在担忧中继续对付那条黑蛇，但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进入灵化状态之后，有灵物的力量加持，华恃原本已经能够勉强应付那条黑蛇，但时间拖得越长，对手的力量却不知也为何变得越加厉害，就好似刚才它不过是许久微曾出手，只是在慢慢的适应打斗，而现在，它分明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节奏，变得更加强大起来。 如果再这样下去，他恐怕拖不了多久了。 就在华恃艰难地考虑着这事的时候，对面的黑蛇不知何时竟倏地消失在了原地，没等华恃辨出它的行踪，身后已经传来了羽星的喊声：“小心！” 华恃连忙回身，但行动却仍是慢了半步，他身体骤然承受强力的撞击，竟是狠狠被击飞数米，撞在了身后山鲸的身上。 重响之中，山鲸和华恃同时发出了痛苦的闷哼声。 “山鲸前辈您身上怎么还有石头！” “你小子头怎么这么硬！” 两者各自受了伤，华恃艰难地捂着胸口咳嗽，想要爬起来，然而等支着手摇摇晃晃站起身，他才发觉自身的伤势比他先前以为的还要严重，他耳中开始现出嗡鸣声响，连视线也有些模糊不清。 “出手还真是重。”华恃苦笑着呛了口血，艰难着道：“精灵前辈，我好像撑不了多久了。” 邪灵咬牙凶道：“住口，有我在还能让你死了吗？” 华恃从善如流：“精灵前辈救命！” 邪灵：“……”他啧了声道：“刚才那小子不是对你说了应付的办法吗？” 华恃怔了下：“那小子？” 邪灵毒顿时变了脸色：“没什么，又来了，你小心！” 华恃同时察觉到了危险，然而他想要躲避却已经迟了，身上的伤势影响了他反应的速度，等到他转身挥剑迎上黑蛇，对方已经狠狠卷上了他的身体。 冰冷的鳞片贴着皮肤，华恃头皮发麻只觉得整个身体被紧紧钳制，就连手指也无法动弹，然而就在此时，又有刀光自角落划出，那刀锋没能够斩开蛇身，却也让黑蛇微震身子，钳制微微松开。 “趁现在！”后方刀锋乍起处传来白蘅的声音，华恃在意识混沌中听清那声音，几乎是本能地挣扎着从蛇身的桎梏中逃出，挥着翅膀飞快赶到了白蘅身边。 白蘅这时候已经将羽星和李岳都拎回了旁边，她将三人挡在身后，横刀看着黑蛇道：“这家伙很难应付，我也不是它的对手，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华恃连忙点头，但瞬间却又想起先前系统的话，连忙改口道：“不行！不能让它伤到鸢湖边无辜的人。” 白蘅睨了华恃一眼：“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 华恃犹豫片刻，虽然不知系统先前没有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他也没有办法确定将黑蛇引入韵秀笔空间之后他们是否能够将其消灭，但他打算相信系统的决定，就算这个行为可能会让他失去保命的依仗。 他道：“我有办法。” 这么说着，他终于取出韵秀笔，并以灵力将其激活。 片刻之后，天旋地转，白蘅与华恃等人，连带着对面的黑蛇以及先前砸落在湖中的山鲸，同时出现在了韵秀笔的空间之中。 第92章 看着四周熟悉的空间，华恃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将所有人都带到了韵秀笔中来，他松口气地叹了声，不过随之立即有又将心提了起来。 韵秀笔的天地并不算小，也好在是这样，所以山鲸的到来并没有让韵秀笔内显得太过拥挤。 如今山鲸整个掉进了宫殿房屋前的那片湖水中，小心翼翼地自其中冒出了脑袋，还在大声提醒道：“小心小心！” 华恃自然不敢掉以轻心，黑蛇出现的瞬间，他已经就地一滚往侧方避去。 虽然狼狈了些，但好歹也算是没再受伤。 只不过先前的伤势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动作，这时候要再与这强敌战斗却是不可能了。 邪灵有些着急：“你这个家伙！要是……要是我的宿主是那个家伙！我也不会被区区一条蛇搞得这么狼狈！” 华恃也很是内疚：“是我给前辈拖后腿了。” 虽然身怀十阶灵物，但自己的实力却没有办法发挥灵物真正的力量，华恃也觉得自己有些没用。 他认错这么快态度这么诚恳，倒是让邪灵有些骂不出口了，邪灵顿了片刻只能道：“我现在是让你道歉的吗！” 华恃实在不知道这时候自己除了道歉还能做什么了，他又想起灵物的那番话，不管是先前进入韵秀笔空间之前，还是刚才他没有说出口的“那个家伙”，他自然都是另有所指的。 “那个家伙”究竟是谁华恃没法判断，但先前叮嘱过自己的却只有系统。 华恃始终以为系统的存在是只属于自己的秘密，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系统说的话，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 至少与自己签订了契约的灵物就能够听到他说的话，可是为什么灵物能够听见呢？系统难道不是存在于这世界之外的秘密吗？ 华恃还没能将这些事情想明白，黑影就已经再度缠了上来，华恃连忙回神专心应付面前的危险，不错还没等他撑着重伤的身体站起身来，白蘅就已经一把将他扔到了身后：“小鬼让开。” 华恃被重重砸到后边草地上，呛咳着趴在地上，瞬间竟不知究竟是刀客前辈砸他这下更痛还是被黑蛇缠上更痛。 他眼冒金星，缓了会儿才艰难坐起身来，见到那头正在和黑蛇交手的刀客，他连忙大声道：“前辈小心！” 他喊出这声，才发现就在身旁还有另外两道声音传来，他连忙回头看去，这才见羽星和李岳也都正坐在旁边，看起来都是被刀客前辈扔过来的。 三人刚刚认识到自己在这种真正的危难前究竟有多无能，于是只能在这边替刀客加油，尽量不上去添乱。 自知道这试刀大会以来，华恃就已经听无数人说起过这位神秘刀客究竟有多强，所以就算是现在大敌当前，有刀客前辈在场，华恃心里仍是没有太多的慌乱。 但很快华恃便发现自己对这次的危机估算错误，华恃经历过无数次的危险状况，却从来没有哪次如现在般令人绝望，因为他亲眼见到刀客前辈在与黑蛇交手数十招后，也同样被那黑蛇坚硬如钢铁般的尾巴扫去了手中的刀，狠狠刮倒在地！ “前辈！”华恃脸色骤变，连忙起身要去扶她，然而却立即被对方出声制止：“别过来！乖乖待在后面！” 华恃停下脚步，这下就连羽星和李岳都没了声音，紧张又怀着惧意看向那黑蛇。 对面的黑蛇早已经现出了全貌，那黑蛇体型粗壮，直立起来有两个华恃这般高度，它鳞片并非时纯粹的黑，古怪的碧色纹路布满整个躯体，看起来狰狞而可怖，而它全身上下最让人感到恐惧的，应是那双幽绿森寒，在韵秀笔空间的夜色中仿佛透着光的眼睛。 华恃很难去判断那双眼睛当中藏着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它直直地盯着他们，就好似在审视着即将下肚的食物，而在这目光之下，华恃几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足温度正随之渐渐流失着。 华恃毫不怀疑，只需要瞬间的功夫，现在的自己连半点反抗的机会没有，就会被它吞入腹中。 不过华恃没能够与之对视多久，纵然是受了伤，白蘅依旧很快便又再度迎上黑蛇，她抬起手来，地上的刀如有灵性般回到她的手中，刀光便又再升腾而去。不光如此，刚才沉入湖中的山鲸这时候也已经调整好状态，开始与白蘅共同抗敌。 战局仍未结束，但即使是这样，华恃在旁紧张地看着，也依然能够看出刀客和山鲸虽然看似与之旗鼓相当，但却其实早已经露出了颓势。 他们本就有伤在身，这时候强行迎战黑蛇，不过是拼着口气而已。 而相比之下对面地黑蛇却不知为何仿佛永远不知疲惫，仿佛有着取之不竭的力量，纵然是面对着两名对手，也依然能够轻松应对。 华恃看得双手发凉，心中担忧的同时，疑惑却也更甚。 这黑蛇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强横至此，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关于这东西的传闻？ 不对，关于这么强大的怪物，他曾经听说过…… 那个曾经让古族人每过千年便以祭品侍奉的怪物，那个曾经将古族毁灭的可怕家伙。 但那不过是存在于传说中的怪物，而且如果根据记载所说，它应该是待在玄青大陆上的某处，而不是从灵域出现才对。这其中必然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或者说还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也可能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 他相信如果系统这时候还在，它必然能够告诉他关于这怪物的一些事情，但是现在系统的状况他还无法判断，并且他至今仍然想不明白，为什么系统会让他将这么危险的家伙带到韵秀笔的空间里。 难道说韵秀笔内部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够对付这怪物不成？ 华恃想到这里顿时觉得自己的猜测或许有理，他连忙站起身往里面的房间跑去，羽星和李岳虽然不知这片空间究竟是哪里，但这时候显然也不是到处跑的时候，羽星一把拉住华恃，不解道：“你要去哪里？” 华恃看了眼还在打斗的神秘刀客，连忙道：“我去想办法。” 羽星怔了下：“什么？” 她还没弄明白华恃的意思，华恃已经飞快冲进了后方的宫殿当中。 只是等冲进去了之后，华恃才想起来自己平时在这里活动的范围很小，根本没有逛过几处地方，最多也就是在练功室和自己的房间中走动，而如果这里真的有什么机关阵法，他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去哪里寻找，毕竟这处空间范围不小，如果要四处排查，恐怕还得花上许多时间。 华恃心中着急，忽地想到自己魂魄中还住着位见多识广得精灵前辈，于是连忙道：“精灵前辈！我需要你的帮助！” 邪灵：“……” 他不是方微，没那种耐心应付小鬼，不过刚才的对话他都已经全部听去，他大概也能够猜到这小鬼究竟打算做什么，他于是道：“搬救兵的话就去大厅。” 华恃道：“大厅？哪个大厅？” 邪灵不耐道：“你师父平时背着你跟那个破雪斋主**的那个。” 华恃目瞪口呆：“他们不是在练功吗？” 邪灵：“你有那么惊讶吗，这有什么，他们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 华恃：“不是……” 可惜现在情况不对，他没法继续追问，也没法问为什么一直沉睡的精灵前辈能够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邪灵没把话说完，当然后面人多了之后，宣书致他们两个自然没法在大家面前再做这种事了，不过这些事情他没有必要告诉华恃。 华恃听从邪灵的话来到那处厅堂，外面的打斗声还在继续并且还有着愈演愈烈的样子，华恃进入房间后视线自四周扫过，仍是无法确定：“精灵前辈，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邪灵也不废话：“前边墙上，那个紫色的印记，看见了吗？” 华恃连忙往前寻找，果然见到了墙上的那枚印记。 在看清印记的瞬间，华恃已经认出了这东西，他顿时眨眼惊讶道：“这不是之前我在我身上见到过的那个印记吗？” 他说着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耳后，那次从寒溪宗回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东西，不过没过多久它就消失了，华恃还以为那次是自己眼花看错，现在看来事情明明不对劲极了。 邪灵也知道他大概是猜到了什么，他虽然表面不怎么在意方微玩的这些把戏，但钥匙让方微知道他向华恃不知道透露了多少东西，难免会有些不好解释。 他于是含糊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能救命不就行了？” 这话却是没有说错，华恃怔了怔道：“现在我该做什么？” 邪灵道：“你拿灵力刺激这东西，让里面的人滚出来帮忙。” 华恃：“啊？” 邪灵催促道：“快啊！” 华恃于是只能伸手向着那印记注入灵力，心中默念着希望有人前来相助。 而就在那灵力触碰到紫色印记的瞬间，那印记竟然真的散发出银紫色光亮，并自中央处幻化出了一道颀长身影！ “前辈救命！”华恃也不知道里面走出来的究竟是谁，神秘但不论是谁华恃都已经做好了抱住对方大腿的准备。 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等到那光芒散去之后，他看到的竟然是原本应该被困在地牢当中，现在不知道如何越狱而出，现在已经不知所踪的闻重。 华恃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虽然对方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满身也早已经被打理过收拾得非常妥当，与当初在地牢里的模样判若两人，但对方的轮廓和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华恃一眼就将他给认了出来。 并且他这时候也终于记起为什么从当初在地牢里见到闻重时起他就觉得分外眼熟，因为他曾经在宣书致的画像中见过对方。 那时候坐在草地上饮酒的三人中，便有闻重。 “闻重前辈？！”华恃深吸口气，回神之后立即大声叫了起来。 闻重看起来却是不悦到了极点，他冷着脸看了眼华恃，目光嫌弃地道：“鹿精你这是什么装扮，怪恶心的。” 他说的是华恃现在身披白袍背负翅膀还生着条白色虎尾的灵化状态。 华恃情不自禁低头看了眼，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邪灵却是愤怒起来：“这小子在说什么？给我把他的嘴撕了！” 华恃头有些疼，虽然还没弄清楚现在的情况，但他还是习惯性的选择先安抚精灵前辈。 不过邪灵和入魔状态下的闻重并没能够打起来，因为外面的动静很快便再度传了进来，并且闻重还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他紧拧着眉头，偏过头问华恃道：“外面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我心里莫名的慌乱？” 华恃大声道：“前辈救命！外面有条大蛇妖！”他这时候也顾不得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了，总之先求救再说。 闻重却摇头面色沉重地道：“不对，不是蛇妖，外面除了蛇妖还有种更可怕的妖怪。” 华恃眨眨眼：“啊？” 外面除了蛇妖不就只有羽星李岳和刀客前辈？ 华恃尚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闻重已经大步向着外面走了出去，口中兀自喃喃道：“奇怪理智上我想要立刻逃跑，为什么我却控制不住要朝危险靠近？” 华恃：“……” 虽然请来的帮手有点不大正常，但有帮手就是好事，华恃暗中给自己打了打气，连忙抬步追了过去，再度来到宫殿外面的湖边。 整个湖畔已经因为刚才的战斗被破坏了大半，四周的草地被雷火熏得焦黑，枯草遍布四周，地上还残存着没有被蒸干的血迹，而这时候的山鲸已经奄奄一息倒在湖中，白蘅的右边身子也早都被鲜血染红，右臂不住淌着鲜血。 闻重便在这时候带着华恃走了出来。 山鲸艰难地翻动眼睛朝这边看来，白蘅也呛了口血微微抬眸，接着她双眸倏地睁大，哑着嗓子朝闻重道：“你逃出来了？” 闻重倏地住了脚步，同样瞪大了眼睛，指着白蘅震惊且惧怕地道：“老、老虎精？” 白蘅正撑着摇摇晃晃提刀起来，听见闻重这话当即愣了片刻：“什么？” 华恃站在闻重的身后面色古怪，看到现在他终于明白闻重刚才口中说的可怕至极的“妖怪”究竟是谁了。他眼看着刀客前面面色不对，只怕这两人还没应付住黑蛇就先自己打了起来，于是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刀客前辈，闻重前辈他现在入魔不大清醒，你不要太在意他的胡言乱语！” 闻重瞪了眼华恃：“你才是胡言乱语！” 白蘅瞥了眼闻重，见他这副神态，大概是相信了华恃刚才的话，于是脸色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她刀尖冷冷往闻重指过去，沉声道：“还不快过来帮忙？” 闻重立即住了口，连话也不敢多说，当即灰溜溜去了白蘅的身边共同应付黑蛇的下一波攻势。 只剩下华恃在旁边惊呆地看着。 就连邪灵也忍不住惊奇：“这家伙入魔的时候狂成这样，没想到竟然除了那小子还有人能够降住他？” 华恃没注意到邪灵的话，他这时候还在担忧地看着眼前战局，闻重的到来自然让他们稍稍定了心，虽然他现在还在入魔当中心神不稳，但在实力上却是与白蘅相差不远，而且不知是华恃的错觉还是什么原因，两人的招式竟似乎源自同宗，相辅相成之间掌风与刀光相互交映，每次交错的身影都仿佛已经练过千百次般，竟然远远超过了两个人该有的实力。 到这时候，华恃总算明白为什么系统在消失之前会让他带着黑蛇来到此地。 它早就知道闻重就在这片韵秀笔空间中，也早知道这两人联手起来能够与黑蛇一战。 “但是对面为什么好像……比刚才还要强了？”华恃心跳越来越快，纵然已经连番惊诧过几次，但这时候仍是忍不住疑惑着问了出来，“这怎么可能，为什么那大黑蛇就好像……”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源源不断地向他输送着能量，让它能够在短暂的时间里无限的增强，越来越令人难以应付。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如果不需要修炼就能得到源源不断的力量，那长时间下去还有谁能够应付得了它？ 邪灵听懂了华恃的疑问，它却没有那般惊慌，只道：“这黑蛇有点不对劲，它似乎是来到玄青大陆之后才在某种原因下突然变强的，但这种变强绝不是毫无节制的，而且……” 华恃连忙问道：“而且？” 邪灵轻笑了声道：“而且我相信那家伙让你把黑蛇带进这空间来，并不是认为光凭闻重和那个刀客连手就能应付那黑蛇。” 华恃心中一动：“那他的目的是……” 邪灵道：“拖延时间而已。” 第93章 不管究竟系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随着战斗继续，时间不断流逝，华恃明白至少精灵前辈所说的有句话是对的。 那就是闻重前辈和刀客前辈的确不是黑蛇的对手。 起初时他们还能够与黑蛇战成平手甚至稍稍压制对方，但随着时间推移，黑蛇的力量越来越强且仿佛永远不知疲惫，而相比之下闻重前辈他们却是渐渐露出了疲态，特别是刀客前辈还有伤在身，更是难以使出全力。 相信再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耗尽战力，而这条黑蛇便将要无人可以抵挡。 “真的会有这种事情吗？”华恃依旧无法理解，他眼看着闻重等人被黑蛇重创，紧拽着双拳向自己的灵物询问道：“为什么这条黑蛇实力能够无止境的增长？它究竟做了什么？这怎么可能？” 邪灵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在华恃问出这话的时候，它立即便道：“自然是不可能的，没有谁能够不必付出任何代价得到强大的力量，除非它……” 注意到邪灵欲言又止，华恃连忙追问道：“怎么了？” 邪灵有点恼火地道：“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你这小子该死的好像也没付出什么代价。” 华恃：“……” 邪灵撒了通气才又道：“不过我想到了个可能。” 华恃做出了认真倾听的模样，邪灵接着说道：“如果拿家伙不是像你这样运气好到让人想揍你的地步，那它之所以会在短时间内变强，只有一种可能。” 华恃：“前辈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邪灵假装没有听见他这话，接着才又道：“还有种可能就是，或许它原本就是这么强，只不过它的力量在灵域当中受到了限制，而等它脱离灵域来到玄青大陆，它自然便恢复了它原本的实力。” 华恃紧盯着远处战斗中的黑蛇，很难不觉得惊讶：“你的意思是，它原本就已经是这么强？可是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 邪灵若有所思看着黑蛇，它没有告诉华恃，事实上它在灵域多年，从未见过听说过灵域当中有这样强的对手，这么强大的家伙怎么可能凭空冒出来？ “或者还有种可能。”邪灵沉声道，“它或许它和你一样，有什么东西在暗中帮它。” 华恃惊奇地眨了眨眼睛：“精灵前辈。” 邪灵语气不好地回应他：“怎么？” 华恃试探着道：“你是不是在故意暗示我什么？你到底知道什么？” 邪灵：“……” 它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就在无意识当中，它也不知道究竟透露了多少破绽给华恃，它有气憋在胸口，只恨这群人类交流起来太过麻烦，总喜欢遮遮掩掩半点也不坦荡，说话弯弯绕绕这么多也不怕闪着舌头。 也不知道方微那家伙究竟什么时候才回来！把它扔给华恃这个小鬼它快要被烦死了！ 邪灵气急：“你是不是在故意套我的话？！” 华恃连忙抬手指天发誓：“我真的没有套话，我只是随便问几句前辈你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邪灵闻言更为生气：“你！” 这时候打斗的动静再次变得剧烈起来，华恃和邪灵当即停下对话连忙回头看去，就见到湖水翻涌，黑蛇四周不知何时已现出古怪黑雾，而蛇躯隐没在黑雾之中，扭曲纠缠着捆住闻重与白蘅，竟是忽地张开了大口。 华恃心跳骤然加速，竟是连想也没有多想便召出灵砂剑朝着那方扑了过去：“住手！” 也在他动手的同时，羽星也同样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两人左右同时围住黑蛇，以灵化状态攻向它，试图逼退对方的动作。但如今吸收了大多力量的黑蛇早已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够对抗，华恃不过才刚刚靠近对方，便已经被强横的灵力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侧目往羽星看去，羽星的状况也与他相差不大，两个人连接近那大蛇都做不到，更不必说动手阻止。 华恃紧咬着牙关，这瞬间在脑中过了一遍自己的底牌，却发现到了这时候系统不在，自己竟然没有任何办法对抗面前这强大的怪物。 他将自己此时的无力感咬碎了咽下，紧了紧双拳在心中向自己的灵物道：“精灵前辈，我听说灵化状态有两种形态是吗？” 这件事情还是他刚接触灵海和灵物的时候知道的，听说利用灵物的力量进行战斗，分为半灵化状态和全灵化状态两种，半灵化状态只是会让人拥有灵物的特征，可以使用灵物的某些力量，但全灵化状态却是能够让人完全变成灵物的模样，施展灵物的所有能力。 邪灵听他这话，当即警觉道：“是这样没错，你想干什么？” 华恃道：“我现在能不能进入全灵化状态？” 邪灵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它语气不怎么好地道：“你疯了吗？全灵化状态是你现在的实力能施展的吗？你知不知道就连那些能力极强的高手都不敢随便进入全灵化状态，那对人的损耗有多大你知道吗？凭你现在的模样进入灵化状态，恐怕没过多久你就得被榨干力量，没个十天半月都别想恢复！” 华恃打断了他的话道：“前辈，可是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邪灵语声霎时顿住。 华恃道：“进入全灵化状态只是被榨干力量而已，如果不这么做，闻重前辈他们要是死了，接下来我们其他人都得死，倒不如让我们试试看。” 这话似乎并没有错，就连邪灵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他。 它沉默片刻，终于做出决定道：“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华恃听它松了口，当即点头道：“前辈，来吧！” 邪灵：“……” 它看着张开双臂闭上眼睛的华恃，静默片刻忍不住破口骂道：“傻子！灵化状态是你自己使用灵海融合我的力量，不是我俯身你！” 华恃缩了缩脖子有些委屈地道：“哦。” 他没再耽误时间，很快便试着调动灵海之力，慢慢感知着自己灵物的力量，接着睁开眼道：“前辈，我好像感觉到了！” 邪灵没有废话：“那就快点，我会引导你完成灵化过程。” 华恃再度点头，接着按照邪灵的话做，他将全身所有的力量凝聚于灵海之处，随着灵海自体内膨胀开来，华恃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灵海涌出，渐渐地渗透四肢百骸，化为自身的一部分。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形正在缓缓舒展开来，渐渐变得透明，变得如雾如风般轻盈，最终变成了某种他从未有过的状态。 “这是……” 华恃抬起双手，低头看着自己此时半透明的黑色手掌，再看自己如今满身黑袍如同黑色幽魂般的状态，双眸骤然睁大：“前辈我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你明明是白色的现在被染黑了！” 邪灵要给华恃气死：“你管这么多！你到底救不救人了？” 虽然刚才两人交谈不少，但这其实这些事情不过只在动念之间。 华恃沉了沉心，连忙将这些事情抛开，接着将视线再度锁定黑蛇，灵砂剑在手中划出锋芒，以前所未有的迅捷姿态向着黑蛇直刺而去！ “华恃！”羽星刚刚被黑蛇以尾巴扫开，她后背狠狠撞在宫殿石墙之上，此时见华恃模样古怪，仿佛不要命般的冲了出去，不由大声喊了出来。 华恃没有回头，没有停手，他根本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在旁人眼中究竟是何种模样，他只是操纵着这具身体，使用着自己前所未有的力量，用力递出了手中的剑！ 平时始终无法发挥全力的灵砂剑诀，这时候竟发挥到了极致，华恃剑锋对上黑蛇额间，灵力乍然自剑锋那点炸开，两者周身的黑雾霎时如同被风吹散，现出两者诡谲形貌，黑蛇鳞片上的纹路越发细密如同咒文般泛着冷光，而华恃身形透明下身不见双足，黑袍如轻纱般晃动，皆是令人骇然的模样。 而就在这力量相接的刹那，华恃骤然睁眸，将黑蛇禁锢中的闻重与白蘅拖出，向着李岳所在的方向扔去：“接着！” 李岳早已经看得呆住，这时候听见华恃的声音，他连忙上前接住两人。 白蘅与闻重皆因刚才的战斗被消耗得厉害，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了再战的力气，只能任由李岳将他们扶住。 华恃顺利救出两人，心中稍定了些，他松了口气回过头来，正打算再与黑蛇周旋，但扭头之际，才发觉黑蛇似乎是因为刚才的动静儿愠怒起来，它幽绿的双瞳更为沉冷，血腥的气息随着那大张的嘴铺面而来，华恃几乎感觉自己就要被那黑蛇一口吞下，他连忙后退数步，正要再施剑招，却见黑蛇口中竟有白色冷光蓄积而出。 华恃见状骤然睁大双眸：“这是什么东西？！” “别管了，快跑！那家伙要毁了这里！”邪灵早已经看出了此时的状况，连忙喊道，“你挡不住的，快跑！” 华恃本能地便要转身离开，然而脚步还没踏出，他见着身后的人们与他熟悉的宫殿房屋，沉着眸子很快又回过了头来，再度迎上黑蛇的森然巨口。 邪灵喊道：“你干什么？” 华恃抽剑而出，声音沉闷地道：“我不能走。” 他没有地方可以走，这片韵秀笔空间对他来说已经是如同第二个家般的存在，他没有道理离开这里让黑蛇在此处随意破坏，而且就算他能够这时候带着众人离开，那黑蛇也必然会跟上他们，到那时候黑蛇将会破坏的东西只会更多。 更何况，是系统让他带黑蛇到这片空间来的。 他没有道理不相信它。 华恃紧紧握住自己手中的剑，吐息渐沉，凝眸再度望向黑蛇之际，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坚定起来。 对面的黑蛇身躯倏地扬起，口中凝聚的灵力如同漩涡聚集，随后——化出耀目的光亮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冲出！韵秀笔空间内的夜晚瞬间亮如白昼，仿佛要被这光芒尽数吞没！ 而华恃便背对着众人，将他们守在自己后方，按着狂跳的心脏抽剑而出。 狂暴的光芒近在眼前。 便在这时。 有只白皙温暖的手自后方伸来，隔着华恃的手背握住了灵砂剑。 第94章 方微是在解决祸渊的问题后立刻赶来的，他在祸渊耽误的时间太多，却不知道华恃这边究竟已经到了何种程度，所以在赶来的时候，他心中自然满是担忧。 他让华恃将黑蛇带入韵秀笔空间，是因为担心黑蛇在玄青大陆大肆破坏伤及鸢湖之畔的无辜弟子，也是担心它逃脱之后再难追踪。 当然，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只有在韵秀笔的空间当中，他才能够现出实体，亲手对付这条黑蛇。就算他现在的神识形态力量不够，在这片空间里也还有闻重出手，在他看来想要对付黑蛇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但计划之外的事情是，就在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后，他被祸渊中的怪物拉回了意识。为了解决祸渊的问题，他不得不尽全力与之纠缠，而也因为这样，他便暂时无法再注意华恃这方的情况。 直到刚才，祸渊的怪物终于暂时被压制，而他也立刻让意识回到了韵秀笔空间内的神识之上。 回来之后，他所面对的就是现在的场面。 华恃以全灵化状态的模样独自执剑面对着已经自祸渊怪物那处吸收了足够力量现在已经变得强横异常的黑蛇，整个韵秀笔空间内狼藉漫布，闻重和白蘅都已经身受重伤，被两名年轻弟子扶着站在宫殿前方。 黑蛇那如同洪水席卷般强横的攻击便要将华恃整个轰成碎片。 若是再晚片刻，或许华恃乃至于这整个韵秀笔空间，都将被这白光淹没消失不见。 好在他来得并不算晚。 方微现身出现在华恃身后，覆住华恃的手背隔空握住了灵砂剑。 灵剑认出了昔日的主人，剑身颤抖着发出嗡嗡声响，银色的剑光霎时璀璨。方微见状不由轻笑了声，接着他察觉到华恃后背微僵，似乎挣了下本能地想要回头看来，他一手轻轻按住华恃的肩，在他耳畔轻声道：“别乱动，凝神。” 华恃这时候不知究竟想到了什么，动作竟有几分呆滞，大敌当前，他却怔了下才点头低低地应声道：“嗯。” 方微声音依旧低柔温和：“别担心。” 这话他从前常对华恃说，每次有危险的时候华恃向他求助，他总会这般安慰。而不知是当真对他有着超乎常人的信任，还是因为心思过于单纯，每次他说出这话，华恃都仿佛立即便定下了心。 这次也是同样。 华恃随着方微所言，凝神专注地举着剑，将所有灵力灌注于灵砂剑中，迎战前方的强敌。 两人的力量同时操纵着灵砂剑，扬手出剑的瞬间，华恃忽地开口问道：“系统？” 他没有回头，但方微知道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方微轻轻颔首，应道：“嗯。” 华恃沉默片刻，忽地语气微变：“不对，你不是……” 他话音还没落下，对方的攻击已至，方微握着华恃的手带着他纵身迎上，那点白色的光芒自剑尖处慢慢扩大，片刻之间仿佛世界骤静，所有的事物与动作都在这瞬间慢了下来，整个韵秀笔空间内只剩下那乍然绽开的光明。 而靠近那处力量中心的华恃□□强度根本不足以承受这样强大的力量，几乎就在这力量炸开的瞬间，他身形微震，接着便毫无防备地软倒下来，正倒在方微的怀中。 方微一手揽着华恃，另一只手依旧紧握着灵砂剑，灵砂剑能够斩断灵海羁绊，而此时这黑蛇与祸渊中那怪物的羁绊，便也正如灵海的关系般，所以这一剑，并非是要斩杀黑蛇，而是要斩断它与祸渊那怪物之间的联系。 剑光如电，霎时耀动天地。 整个空间摇摇晃晃如同将要倾塌，湖水扬起巨大浪涛又如同雨幕般落下，将后方的湖岸与宫殿尽数冲刷而过，而湖中的山鲸早已昏迷，如巨山般的身体翻着肚皮，在水中摇摇晃晃搅动着波浪。 而后方的白蘅闻重等人也因为这强大的冲击之力而内腑受创吐血晕倒，羽星李岳两名年轻弟子更是已经早在之前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整个韵秀笔的空间之内，只剩下方微揽着昏迷过去的华恃，悬在天空与那黑蛇对峙着。 黑蛇此时已经与祸渊的怪物脱开了力量链接，如今的它再度恢复了最初的模样，身上的鳞片光泽也渐渐暗淡下来。 失去能够倚杖的力量，黑蛇霎时失去了先前的气焰，缩着身体就要往后退去，然而可惜现在他们是在韵秀笔的空间当中，黑蛇并没有可以逃跑的机会。 方微也不会给它任何机会。 方微本想将怀中华恃放下，但看了眼身后被伴着湖水的狂风卷过的狼藉，到底没有忍心把他放下，于是他抬手对着一侧的湖水招了招，立即便有湖水飘了出来，在华恃的周身裹上了一层水泡。 他松手将华恃放开，华恃便被那水泡给慢慢托起，飘在了方微的身侧。 等到安顿好华恃之后，方微才缓步向着黑蛇的方向走去，看着如今沉在水里试图将自己遮掩起来的黑蛇，方微神色沉静，看清黑蛇形貌的时候没有半分诧异，仿佛只是简单的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果然是你，当初我曾经在霜林谷见过你。” 他抬眸看着对方，接着又道：“又或者那是另一个你，对么？” 方微沉吟片刻，仿佛并没有将这个刚才还闹得整个空间天翻地覆的家伙当作对手，他只是兀自思索着自己心中的问题，低声又道：“到底有多少个你呢？你们都藏在灵域？或者还有别的地方？” 他注视着那只黑蛇，事实上当它被斩断与祸渊那头的灵力联系之后，它的确就已经失去了让人忌惮的能力，方微手中提着灵砂剑，接着靠近对方：“你们算是它的什么呢？子孙后代？或者说你们就是它？” 方微低声自语道：“它又是什么呢？” 这是他已经猜测了无数次的问题，但时至今日，他依然没有得到答案，玄青大陆当中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足够毁灭整个大陆的怪物存在，这怪物又是如何出现的，没有人知道。 他知道自己今日也并不能从这黑蛇的口中问出结果，因为就在他靠近对方的同时，那黑蛇双眸戒备地盯着方微，喉中发出痛苦的嘶嘶声响，没等到方微触碰到它，它的周身已经再度弥漫起黑色的雾气。 紧接着有火焰自它周身的诡异纹路中燃起，那火焰升腾得极快，不过片刻之间，黑蛇便已经彻底被火焰所包围，燃烧后散发的黑烟与先前那黑雾混在一处，只短暂的功夫，它的躯体便已经被烧尽化作灰飞，瞬间消失在这片天地之间。 方微亲眼看着这幕，手中仍握着剑，从对方开始燃烧到彻底消失，不过只用了片刻的时间，而看它这般毫无犹豫的选择死亡，方微心中更是多了几分猜测。 良久之后，他来到对方刚才消失的地方，低头看了眼下方黑沉沉的湖水，还有那未曾散尽的烟雾，他终于沉默着收回视线，转身又回到了华恃的身边。 华恃此时还飘在湖水凝成的泡泡当中，即使是在昏迷当中，他仍紧蹙着眉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他难以放心的事。 方微来到他的面前，抬手拂去水泡，华恃便失去支撑随之倒了下来。 方微将其揽在怀中，看了看身后睡成一地的人还有泡在水里的山鲸，还有远处被湖水冲刷过后檐角还挂着水草的宫殿，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 千年前的邪主方微与灵道之主柳栖霜都曾经在玄青大陆上留下过许多的传闻，有人说方微手段毒辣强横霸道最擅长威逼利诱，有人说柳栖霜宅心仁厚驭人有术最懂得收买人心，但不论任何传闻，都没有说过，他的生活远远没有人们看起来这么风光。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他总是在东奔西走着替人收拾残局。 比如说现在。 经过大战后的韵秀笔空间毁坏严重，草地与湖泊暂且不说，就连宫殿也被大水冲坏了不少的墙面，被战斗破坏了许多的屋宅，而方微在将昏迷中的众人各自搬进房间之后，便只得开始独自收拾起这残局。 好在方微多年前经验不少，在这方面也算颇有心得，使用着灵力调动术法，没过多久便将此地收拾出了个大概。 不过真正的麻烦还没有结束。 方微收拾过后，闻重也差不多醒了过来。在这场战斗中闻重参战的时间最短，受伤也是最轻，且他功力深厚，自然醒得最快。方微以白猫的模样见了闻重，将其入魔的症状暂时压制之后，便肃着脸色向其吩咐了任务：“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情。” 闻重初醒时尚还有些迷茫，现在彻底清醒过来，将昏迷前的事情记忆起来，他当即道：“殿主，刚才的那怪物是你……” “它已经消失了。”方微道。 闻重怔了怔：“那怪物究竟是……” 方微摇头：“现在我还没有将它的来历查清，等回到玄灵阁见到其他人，我会将它的事情告诉你们，但现在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闻重连忙应道：“殿主但请吩咐。” 方微道：“我需要你带着其他人先离开这里，在这段时间里你要照顾保护好他们。” 外面的状况方微暂时不清楚，那处灵域的出口现在应该已经关闭，作为最强大对手的黑蛇现在已经被解决，那么就算当时在灵域入口内还有别的灵物来到玄青大陆，以闻重他们的能力都能够很快解决。 而事实上需要闻重保护的也只有羽星和李岳，白蘅现在虽然还在昏迷当中，但她清醒时向来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闻重自然也记起了白蘅的事情，他问道：“殿主，你不见见白蘅吗，她这些年为了殿主……” “现在还不是时候。”方微打断闻重的话道，“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闻重看着方微视线所及的方向，忽地想起了什么：“是华恃？” 方微无奈点头。 现在的事情对于方微来说并不算太过棘手，但却要耗费很多的精力和时间。 因为就在不久前与黑蛇的战斗当中，华恃为了能够保护众人以及保护这座韵秀笔空间，他说服邪灵勉强使用了超过自身能力的全灵化状态。而这样的力量虽然的确让他护住了这片空间，但对他的身体也是消耗巨大。 他这样乱来的做法，让他体内的灵力几乎枯竭殆尽，可以说现在的华恃，几乎被自己折腾掉了半口气，也不知究竟会昏迷多久才能够醒来。 而为了让他尽快醒来并且尽快恢复，方微只能使用一些特别的办法。 第95章 将闻重的事情吩咐好，看着他带着昏迷中的众人韵秀笔空间之后，方微看着他们消失的所在，终于回身往华恃的房间走去。 让闻重等人离开是因为外面的情况需要有人去控制，他现在为了华恃的事情暂时无法□□，这种事情就只能暂时交由闻重去处理，虽然闻重的状态现在可能不太稳定，但还有白蘅在，只要她苏醒过来，事情应该很快就能解决。 而除了这个原因，方微让他们离开，也是因为他需要单独的空间去替华恃治伤令他醒来。 再者，就算他没有提出此事，众人也很快就会被传送出这片空间，因为韵秀笔的使用时间就快要到了，而以他现在的能力只能保住华恃一人留在此处不被传出。 回到房间，华恃还在沉睡，睡梦中也不知道究竟见到了什么，这时候终于没再拧起眉头，反倒唇角微微扬着，反倒是带了些笑意。 方微低头看着他沉浸在梦中的苍白面容，轻轻抬手揉了揉他的眉心，不知不觉眼底也染上了几分笑意。 “这次你做得很好，比所有人的预期都要好。”方微轻声道，“所以快好起来吧。” 他此时早已经将整个韵秀笔空间重新收拾打理好，也早为替华恃治伤做好了准备，在说完这话之后，方微便再度将华恃抱了起来，带着他离开房间，来到了后方不远处的温泉池畔。 这处温泉平时华恃来的时候不少，不过他多半都是在练功出汗之后来这里洗澡休息，平时也没有对这处地方过多留意，但事实上从刚刚来到这处空间，方微就已经察觉到了这里的特别之处，韵秀笔空间内的天地灵气本就高于别的地方，而其中这处温泉，就是灵气最集中的所在。 所以说此刻方微带着华恃来到这处，便是最有利于华恃吸收灵气恢复身体的地方。 不过以华恃现在的状况，还需要一些助力。 方微看着下方的池子，将人放在池畔，接着开始低头耐心地替华恃宽衣解带，直到对方全身赤、裸，露出属于少年人的并不壮硕却精瘦漂亮的躯体。 待在华恃的魂魄中陪他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方微自然不是没见过对方这副模样，他神情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接着他抱着全身一丝、不挂的华恃，慢慢迈入了池水当中。 热水漫过膝盖，随之没上胸腹，方微衣袍被染湿，他却也浑不在意，只是让华恃以盘腿的姿势靠坐在池边，接着垂眸自指尖凝聚神识之力，慢慢引导着他吸取四周的天地灵气。 许久之后，见华恃的身体已经习惯这样的吐纳方式，渐渐可以自主吸收灵气，方微才终于停下动作，睁眸起身离开池子。 池水当中热气蒸腾，方微浑身沾着水汽，起身时衣衫却已经湿气尽褪，重新变得干燥起来。 算算时间如今正好是韵秀笔空间的使用时间结束的时候，为了避免华恃被送出这片空间，方微抬手布下阵法，将这片池子笼罩起来，这才离开此处前去休息。 方微之前在祸渊对付那怪物耗费了不少的力气，虽然没有受伤，但依然影响了自己留在华恃身边的这抹神识。 而后来方微又立即赶来对付黑蛇，又帮华恃疗伤，亦是耗费了不少力量，所以方微现在状态同样不好，在安顿好华恃之后，他很快便回到房间静坐休息。 醒来的时候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韵秀笔的空间内天色从不会有变化，永远是夜晚模样，方微抬眼看了眼窗外，接着再度去往温泉处查看华恃的状况。 华恃与他先前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依旧好端端坐在池子里吸纳着灵气，方微在他身侧蹲下，伸手在他额间查探，已经看出了这方法效果不错。 按照这样的进度下去，只需要再过三天时间，他就能够填补自身灵力的空洞醒过来了。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方微始终留在这处池边照看华恃，他是神识状态不需要睡眠，自然省下了不少的时间，而他时常帮助华恃调理吸收进身体的灵气，引导他吐纳修炼，三天的时间下来，华恃的灵力倒是比之前要精纯了许多，本身实力也因为之前的生死交手与现在的吐纳修炼而提升了大截。 但就算如此，他依旧没有醒来。 不知其间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三天的时间早已过去，华恃身体的恢复程度也早已经到达了方微的预期，但他却依旧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意思，依旧沉睡在池子当中本能地吸纳着灵气。 这样的状况让方微也有些难以看懂，接下来的五天时间，华恃依旧平静地沉睡着，方微陪在他的身边，试过许多种办法，却依然没能够令他恢复意识。 这样的状况让方微疑惑不已，直到某次，方微在替华恃调理完内息之后，发觉华恃眼睫轻轻颤动着，情绪似乎有所变化。 他这般的状况，就好像是沉在梦境当中无法脱身一样。 方微察觉到这点，心中有所猜测，很快便又化作金色的神识光球回到华恃的魂魄之内，他先前始终保持着人形的模样替华恃疗伤，却险些忘了查看华恃的魂魄如今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 直到现在他重新回到华恃魂魄，他才发觉对方如今未曾醒来的真正缘由，竟然是因为他陷入了梦境。 经过仔细查验，方微发现这这梦境似乎并不是先前那黑蛇替他种下的，梦境的气息透着种熟悉感，直到许久之后，方微才确定那力量应该是属于回光珠的。 并且方微还发现，华恃的身体能够很快恢复，与回光珠也有着不小的关系。可以说在外是方微以温泉的灵力在帮助华恃恢复身体，而在内则是回光珠在以梦境的形式帮助华恃修补魂魄力量的枯竭。 回光珠这样的情况，方微从未遇到过。 难道是因为华恃平时使用回光珠的次数太多，令回光珠对其产生了亲近感，所以他这次出事，回光珠才会主动出现替他疗伤？ 只是现在华恃沉入梦中，如果放任回光珠继续用这样的方式治疗，华恃不知道究竟还要沉睡多久，回光珠的疗伤效果自然是好的，但这事实上也是把双刃剑，若是不慎，华恃很可能会迷失在幻境迷梦之中。 必须要想办法将他叫醒才行。 方微弄清华恃的情况之后，很快便做出了决定，他重新化作人形离开华恃魂魄，片刻之后，他自华恃身旁堆放的衣物兜里找到了回光珠。 这珠子果然微微发着亮光，微弱的力量自回光珠上透出，如轻烟般在空中飘荡着，另一头连接在华恃的身上。 “没想到还有这种因缘。”方微将回光珠松开，流光溢彩的珠子便自己漂浮在空中，若有所觉般往华恃的方向靠近。 方微轻声道：“没想到你竟然会阴差阳错生出灵智，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你能听懂我的话。” 回光珠听见方微的话，往华恃靠过去的动作忽地顿住，接着胆怯又讨好似的慢慢往方微这边飘了过来。 方微没看见它的动作般，接着道：“送我进他的梦境，你可以做到的，对么？” 回光珠转了两圈，上下不停摇摆，这便是肯定的意思。 方微垂眸抚过回光珠表面，又道：“那就开始吧。” 回光珠身上荧荧的浅光更盛，接着又有一缕轻烟自它身上飘出，与先前连接着华恃的那缕烟相同，随之飘到了方微的身上。 方微闭上眼睛，等待着回光珠的力量生效，他能够感觉到四周的一切声音渐渐变得遥远起来，他知道那是自己的意识在慢慢进入幻境，而这环境不出意外，便是那让华恃沉浸了许久的梦境。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梦，能够让华恃沉醉许久，直到现在都无法脱身而出。 不知这片沉寂持续了多久，方微感官渐渐恢复知觉，接着他终于睁开眼睛，看清了自己如今所在的场景，属于华恃梦中的场景。 这是一处精致漂亮的房间，屋内摆设很多，珠宝玉器还有壁上的挂画，皆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方微对这处房间并不陌生，因为在华恃参加化灵大会之前，他便一直住在这里。 这里是华恃作为华家小少爷时所居住的房间。 方微仔细看着房间内的摆设，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接着又沉吟起来。 他现在所在的场景，是华恃的梦境当中，他对回光珠的效果并不熟悉，但类似这样的幻阵他却曾经了解过不少，通常有人被幻阵困入其中，若有人再闯进那人的幻境，那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作为闯入者出现在其中，对于幻境没有任何影响，无法改变幻境中的事情，也无法被幻境的主人看见。 另一种则是作为幻境中的一部分出现在其中，若是对方的幻境里本身就有他的存在，那么他自然就会使用自己的身份进入幻境，若是没有，那么他或许会变成幻境中的任何人。 所以现在……他闯进华恃的幻境，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方微来到桌旁，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想要确定自己现在的形貌与身份。 然而在看清自己模样的瞬间，他却是罕见地愣了下。 铜镜中的他依然还是他自己原本的模样，也就是出现在人们面前作为柳栖霜时的模样，然而他身上穿的这身衣服却不是他平日所习惯的穿着。 他发现自己此刻穿在身上的，竟是一身大红色的喜福。 并且他此时凤冠霞帔皆在身上，垂至颊边的珠玉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这身打扮分明不是新郎，而是……新娘。 方微：“……” 第96章 方微曾经听华恃在睡梦中喊过柳栖霜的名字，也曾经听他说过要娶柳栖霜过门这种话，不过那时候方微只将对方这些话当成是睡梦中的胡言乱语，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但到现在进入这幻境当中，发觉自己身穿着新娘喜服等在房间里，他才发觉这似乎并不只是华恃随便说说而已。 他竟然真的敢想。 一时之间方微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他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此时镜中的样子，过了好一阵才收回视线重新站起身来。 从来没有穿过这种复杂的衣裙，方微动作间颇有些不习惯，若在平时让他遇见这种事情，他必是早已经将这胡思乱想的家伙拎出来教训了，不过现在他是在华恃的梦境当中，若是贸然改变梦境的内容将其打破，不但不会让华恃立即醒来，还有可能破坏他的修行，令他陷入噩梦之中难以醒来。 所以现在他还不能直接走出房间去叫醒华恃。 他只能先根据梦境情节的发展，然后借机将人唤醒。 方微在房中观察着其中摆设，耐心等待着华恃的出现，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华恃的房间，不论如何他总会回来。 如此等待约有半日，又或者更长的时间，梦境里面的时间流逝难以分辨，反正在梦中天色渐沉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马蹄声响，接着是有人下马往这边的走来，大声推开了房门。 方微一身嫁衣坐在床边，听着这声音微微挑眉。 这果真只是梦境，许多地方毫无逻辑可言，偌大的院落里面没有下人，外面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场景，华恃竟然能骑着马穿过回廊直接来到这院落房间面前。 大门推开，方微不动声色抬眸看着，这才见华恃一身翩翩白衣从外面走来，在将手里的剑挂在墙上之后，他满脸笑容向着方微走了过来。 脚步非常轻快，似乎是十分迫不及待。 方微看着华恃这副打扮，心中却升起了些许疑惑，他刚进入这梦境的时候以为自己应该是到了婚礼现场，然而现在看华恃这幅打扮，似乎却又不是这样。再加上四周不见有宾客到来，房间也不是新房模样，看起来却似乎是他理解错了。 他看着华恃往自己身上扑来，像个无尾熊般挂在自己身上，将脑袋埋在自己的颈侧，忍了片刻才没将这粘糊糊的人推开，只低声问道：“你去哪里了？” 华恃蹭了蹭方微的领口，唉声叹气道：“当然是去天晴城演讲去了。” 方微听见这话沉默片刻，问道：“演讲？” “是啊，为夫好累啊。”华恃比着手指数给方微听，“当个高手好累啊，为夫一周七天每天都在忙，周一去天晴城讲话，周二要去灵道监督他们工作，周三要回门派看看师弟师妹们有没有偷懒，周四要去……诶，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一周七天的划分，这个不重要，反正就是每天都在忙，这世外高人果然不是随便当的。” 方微：“……” 他心中失笑，盯着华恃的脑袋，想要看清楚这人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华恃哭诉完自己的忙碌生活，却没忘记道：“不过为夫要养家，这点苦累不算什么，娘子你今天在家都做了什么？有没有遇见什么有趣的事情？” 方微听着这话有些不习惯，跟着他刚才的称呼问了句：“娘子？” 华恃点点头，满脸无辜：“怎么了？” 方微没再继续计较这称呼，毕竟这里是华恃的梦境，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华恃的念头所决定的，不过他还是对自己这身衣服有些好奇：“为什么你穿成那样？” 他指了指华恃身上的风流白衣。 华恃眨了眨眼，理所当然道：“因为这样最好看，厉害的大侠都是穿白衣的。” 方微轻轻应了声，又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那为什么我穿成这样？” 华恃看着方微，盯着他此刻这幅模样，多看了会儿没忍住竟红了脸。 方微：“……” 他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就脸红起来。 华恃低头拽着方微的袖摆，轻轻拉扯了好几下才小声说道：“因为你这样好看，虽然你什么模样都好看，但我还是最喜欢你穿喜服的样子，这会让我想到你嫁给我时的情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时候的心情。” 关于华恃话中成亲时候的场景自然都是梦境中虚构而出的，方微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感觉，也想象不出华恃形容的那般场景。 但听华恃用这样眷恋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来，方微怔了怔，心中仍是多出了抹异样的情绪。 他在沉吟之后低声问道：“你真的那么喜欢我？” 华恃连忙点头，双眼清澈透亮：“当然，从第一眼见到你我的心里就只有你，我的梦里也都是你，我觉得或许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方微面对着华恃，两人视线相交，他竟是第一次生出了想要闪躲这目光的感觉。 他不是没有听华恃说过类似的话，华恃自从在凝山见过他的那幅画像之后，便经常对着系统表达自己对柳栖霜的感情，但那时候的他从来都是在华恃的魂魄中作为旁观者看着华恃表达，所以他从来没有认为这感情究竟有多么浓烈。 但现在却不同，他此刻正坐在华恃的面前，听他说对于自己的感情，而这刻他也是真的从华恃的眼神中读到了深切的喜欢。 现在的这片空间，华恃所以为的一切，事实上不过都是梦境而已。 要将这些打破对于方微来说很简单，但这时候方微却初次对某件事情产生了不舍的心思。 或者让这梦境多存在片刻也没有关系。 方微这样想着，他与华恃对视片刻，忽地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华恃似乎对方微的动作有些诧异，但更多的还是脸红不自在，他低着头顺从地让方微揉着自己的脑袋，声音闷闷地道：“哎你怎么突然这么揉我脑袋，我可是你夫君，再怎么说这种事情应该是我来做，这样有损我的夫君形象……” 方微动作顿了顿，准备将手收回，华恃却不舍地拱了拱脑袋，没让人收回去。 “不过偶尔这样子亲密也不错。”华恃认真计较道，“你以前都很少对我做这种事情，平常都是我主动亲近你的。” 方微听出这应该是华恃梦境中的常态，华恃对他的感情热切，但似乎在梦境中都保留着一丝克制，并没有将“柳栖霜”想象成对他千依百顺的模样，甚至于就算是夫妻关系，华恃在对待“柳栖霜”的时候也总是小心翼翼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方微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多少次对这家伙的脑袋里装了什么产生好奇。 他顺着华恃的话，想了想问道：“我们成亲多久了？” 这话问的是梦境中发生的事情，虽然在现实中华恃陷入沉睡不过才十天不到的时间，但在这梦境里却显然不是这样。 而他现在也已经猜想到了为什么华恃穿着飘飘白衣，而自己穿着的却是婚袍，因为华恃的梦境不讲道理，在他的梦里任何事情都可以没有逻辑，只要符合华恃的心意便可。比如华恃可以骑着马回来，比如他穿着白衣，是因为他觉得大侠就应该穿着白衣，而自己穿着婚服，是因为华恃想看到他穿婚服的样子。 不过时刻都穿着婚服过日子，这种事情大概也之后华恃能够梦出来了。 华恃听见方微的问题，皱着眉头破受伤害似的道：“娘子你连我们成亲几年都不记得了吗？” 方微对“娘子”这称呼还有些不习惯，他适应了会儿才说道：“我只是想问问你。” 华恃对此没有丝毫怀疑，简单的便被方微蒙混了过去：“我们成亲已经十年了，前几天我们才刚过完了纪念日，我带着你骑着山鲸前辈去月亮上面玩，你忘记了吗？” 方微怔了下：“骑着山鲸？上月亮？” 华恃点点头：“当然，山鲸前辈还特地变成粉红色给我们唱歌呢。” 方微：“……” 这件事情想来还是不要让山鲸知道比较好，否则华恃可能会被山鲸一口吃掉。 他没有接着问华恃类似他们前几年的纪念日究竟都做了什么去了哪里这种问题，因为他实在没有必要去验证华恃的想象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他想起刚才华恃提起他们成亲已经十年的事情，于是又问道：“这十年里我们都住在这里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别人吗？” 他抬眸往窗外看去，四周空空荡荡，的确不见有别的人在附近。 然而他问出这话，华恃却是立即摇头道：“当然不是，你忘了还有我们的孩子吗？” 方微这次是真的怔住了：“孩子？” 华恃笑了起来，他起身出门，没多久便领着三个小孩回到了房间，并将他们推到了方微的面前：“孩子们今天有没有乖乖听话啊？” 方微沉默地看着华恃身前的三个小孩。 这三个小家伙看起来非常的……眼熟。 其中最大的小孩看起来五岁，是个男孩，长相和华恃一模一样。 还有个四岁的女孩，和一个两岁的女孩，全部都像是缩小版的自己。 华恃的想象力到了自己孩子身上看起来就有些敷衍了，完全只是将他们的脸换在了孩子身上而已。 不过看着这冒出来额三个小家伙，方微还是忍不住觉得古怪，他抬眼看着华恃问道：“这是我们的孩子？” 华恃点头，狐疑道：“你不会不认他们了吧？” 方微神色平静，又问：“谁生的？” “当然是你……”华恃眨了眨眼，张口想要回答，却突然卡了壳。 谁生的？ 他们两个人都是男人，谁生出来的孩子？ 华恃的梦里什么都有，但也正因为什么都有，才是最不真实的地方。 华恃像是忽地醒过了神来，他睁大眼睛看着方微，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就在他开口唤出“柳栖霜”的刹那，眼前的梦境倏地瞬间崩塌，四周的景象扭曲着改变，接着化作无边的黑暗，将这片空间中的华恃与方微吞没其中。 许久之后，华恃意识重新回归。 潺潺的水声响在耳畔，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正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之中，华恃正要睁眼，却忽地发觉自己正紧贴着另一具温热的躯体。 第97章 华恃现在的头脑很乱，他刚刚自一场绵长的梦境中醒来，那场梦太过逼真，让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在其中度过了许多年的时间，骤然醒来，他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在梦里做过的事情，经历过的人生，以及在梦中与自己结为夫妻恩爱相守的那人。 所以这些事情都是假的？ 骤然清醒，梦中的情景随着他意识回到自己的躯体，渐渐开始归于模糊，华恃想要伸手抓住那些即将流逝的东西，然而却也不过是枉然。 失落感油然而生，心底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随之变得空空落落。 华恃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认清现实与梦境的区别，将自己强行自那场美梦中抽离，接着叹了口气重新睁开双目。 接着他发现自己竟是和人紧紧相拥着。 华恃骤然睁大双眸，抬眼看向身边的人。 自刚刚醒来的时候，华恃就已经察觉到了有具身体正与自己津贴在一起，但那时候他尚且处于混淆梦境与现实的时候，所以还以为自己还沉浸在梦中的怀抱里，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但现在睁开眼睛看去，华恃才终于能够确定这并非是他的错觉，而是真实存在的怀抱。 并且怀抱着他的人——是柳栖霜。 当初在画像上一见钟情的风雅，后来回光珠里多次见到的眉眼，还有在梦境当中朝夕相处的熟悉，华恃对于这张脸再熟悉不过，绝不可能认错。 “你……”华恃双眸瞪得极大，无数情绪在眼底酝酿翻涌，即将喷薄而出。 然而面前的人却是冷静至极，他非常自然的松开华恃，然后踩着热意腾腾的水汽离开池子，虽是穿着衣衫从水中离开，身上却没有沾染半点水珠。 接着他平静地来到华恃那堆衣物之前，将衣物递还给华恃，这才终于出声道：“宿主，既然醒了就将衣服穿上。” 华恃听清这话，原本眼泪的慌乱震惊和情愫全都如同被冷水浇熄的火焰渐渐熄灭下去，他视线仍是紧紧地黏在方微的身上，等方微又将衣衫往他的面前递了递，等他察觉出自身光溜溜的身子在风里泛起凉意，他才连忙低头借着拿取衣物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失态，慌乱着说道：“原来是你啊系统，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我差点被你给吓死了。” 刚刚在梦里娶了别人做老婆，还臆想对方给自己生了孩子，醒来却发现对方就站在自己面前，正用一种平静到古怪的视线盯着自己，华恃就算是有再厚的脸皮，也忍不住微微有些脸红。 当然在脸红之余也稍微有那么点期待…… 方微不知道华恃此时的心态，他虽然看起来冷冷静，但事实上也有些料想不到华恃会这么快就醒来。他此时用的还是自己原来的模样，没来得及做出伪装，原本打算立刻变回猫的模样，但华恃都已经醒来，他这时候再变反而欲盖弥彰了。 他索性就保持着这幅样子，随口向华恃解释道：“要帮宿主疗伤，所以用人形比较方便。” 华恃轻轻“哦”了声，看模样却仍然有所顾忌似的，他换好衣服在池边呆坐着，察觉到方微始终定在他身上的视线，他抬头犹豫了片刻才道：“你能不能变回猫的模样，你这样看着我我有点不习惯。” 方微没有多言，顺从地变了回来，白猫脚步轻盈地来到华恃面前，然后跳上了他的肩头。 华恃没有抬头，视线余光瞥着肩头的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刚用过柳栖霜形象的原因，华恃觉得肩头这只猫似乎与往日相比格外的沉。 他想起刚才系统说过的话，又回想起自己那个不可告人的梦境，忍不住低声问道：“你刚才是在替我治伤？” 方微点头。 华恃又问：“那我的衣服……” 方微坦诚道：“我替你脱掉的。” 被系统脱了衣服，好像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但是想到系统那时候是以柳栖霜的形象替自己脱衣服，华恃觉得自己脑子里顿时又凌乱成了一团。 他连忙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部甩出去，接着才又问道：“我昏迷了多久？我之前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方微解释道：“你昏迷了快十天的时间，陷入梦境是因为回光珠在替你恢复魂魄的力量。” 华恃这才愣道：“回光珠？” 方微点头，他蹲在华恃肩头，接着说道：“你刚醒来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可以再休息会儿。” 华恃却没有心思去休息，他依旧惦记着自己这十天来的梦境，虽然许多梦里的事情已经不太清晰了，但他隐约觉得梦境中的柳栖霜仿佛真实存在般，特别是最后醒来之前他在房间里与柳栖霜对话，那是他记忆最清晰的时候，他还记得柳栖霜穿着婚服的样子，记得他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记得他笑着说话时的神态。 华恃将手抬起，放在自己额头处，觉得这里仿佛隐约还留着柳栖霜手心的温度。 他犹豫片刻，将地上的回光珠拾起擦干净，盯着看了许久才喃喃着问系统道：“我在梦境里的这段时间，有没有……有没有别的什么人来过？” 问出这话，华恃又忍不住摇了摇头，将自己多余的心思给收了回去。 他现在是在韵秀笔的空间当中，除了自己和系统，哪里还有别人，而他梦境当中的柳栖霜，就算想起来再真实，也都不过是梦而已。 华恃说不清心中的滋味，自醒来之后那股失落感就始终缠绕着他。 他犹豫了下仍是不放心似的道：“那我梦境里面发生了什么，应该没别人知道吧？你也不知道吧？” 虽然他对柳栖霜的心思在系统面前从来没有隐瞒过，但那场梦里的日子，他还是希望那能够成为自己的秘密，被好好的珍藏在心底里。 方微不明白他在紧张什么，但想来对方也不会希望自己的秘密被人窥视，于是方微道：“我没有进过你的梦境，自然不知道。” 华恃松了口气，这才赶紧转移了话题，开始去询问系统关于先前那条黑蛇的事情，还有刀客闻重他们的情况。 方微将黑蛇已经消失的事情告知了华恃，却并没有告知他那黑蛇被消灭的真正原因，华恃还以为那黑蛇是被自己最后那剑斩碎，这时候惊奇不已，忍不住瞪大眼睛道：“这真的是我做的？我已经强到这个地步了吗？对了，最后那下是有人跟我一起出手的，那是你的声音对吗？是你帮了我？” 方微没有隐瞒：“宿主遇上危险，我自然会保护宿主。” 虽然方微承认了自己出手帮忙的事情，但华恃仍是忍不住沉浸在兴奋和喜悦之中，高兴了会儿他又忍不住道：“不过你要是来得能够再快点，那就更好了。” 方微：“……” 他解释道：“当时出了些状况，不过好在解决了。” 华恃顿时道：“严重吗？怎么会刚好就在那时候？难道是那黑蛇的阴谋？”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华恃有着相当敏锐的直觉，但方微没法将这件事情解释给华恃听，他只很快转移道：“现在你既然醒了，那还有件事需要你处理下。” 华恃：“啊？” 方微从华恃的肩膀上跳了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华恃连忙抬腿跟上，虽然沉睡数天的身体还有些僵硬，但他很快便也就适应过来，等随着方微来到外面，这才发觉四周原本被黑蛇搅得混乱不堪的地方已经重新被打扫收拾干净，整个宫殿破损的地方也早已经被修补，有的地方甚至还添了些点缀，变得比从前漂亮许多。 而最让华恃惊讶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在他所在宫殿的正前方，那片湖泊分明比从前水位要高了不少，甚至淹没了许多从前生长在岸边的花花草草，而此事那片湖泊当中，正飘着一座巨山。 准确的说，应该是如同巨山般的山鲸。 华恃瞪大了眼睛：“山鲸前辈！” 他说着连忙跑到了湖边，望着湖水里面半死不活的山鲸连声喊道：“山鲸前辈你还好吗？你没事吧？” 华恃还记得在自己昏迷之前，山鲸就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不轻的伤，想来区区十天的时间也不够它的伤势痊愈，而后来刀客曾经说过，灵物是没有办法长时间离开灵域自行活动的，只要超过三天时间，它们便会力量枯竭而死。 而现在算算时间，系统说他昏迷已经快十天的时间了…… 华恃担忧不已，想要看清楚山鲸的状况，但因为对方个头太大，他实在有些不知如何下手，忙得团团转却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好在山鲸似乎听见了华恃的声音，半晌之后终于有了反应，撩起眼皮朝着华恃看了眼，接着是沉闷的声音传来：“小子你吵什么？” 华恃眨了眨眼睛，愣了片刻才道：“前辈你没事啊？” 山鲸生气道：“你说什么呢？谁有事了？” 它说着忽然顿住，接着紧盯华恃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华恃没料到它会问出这话，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白猫已经轻巧跳上了湖边的石头，出声道：“它现在没事，因为韵秀笔的空间虽然不比灵域，但也不会像在玄青大陆时那样让它的力量太快流散，但再过上几天就不一定了，所以它有两个选择，一是想办法回到灵域，二是尽快找个结契者。” 方微这话是对华恃说的，他说完这话，接着又扭头对山鲸道：“他的名字叫华恃，玄青大陆三大世家中华家的小少爷，玄灵阁主宣书致的弟子，天资聪颖实力不俗，在年轻弟子中表现不错。” 华恃听着觉得不对：“哎，你怎么突然这么夸我，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山鲸也疑惑着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方微没理会他们两个的疑惑，将他们各自的状况介绍完之后，他平静道：“好了，你们两个现在可以开始结契了。” 第98章 “……” 方微说出这话之后，华恃和山鲸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两方都没有丝毫的准备，也似乎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方微却是早就已经准备好说辞，他抬头看向山鲸：“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者是找到回到灵域的路，并且尽快回去，但现在灵域那边状况不明，而且打开灵域之门很有可能会再有上次那条黑蛇那样的敌人出现，所以我们不可能贸然替你打开通路。”他说话条理清晰，让山鲸根本来不及开口，很快他便又问道：“再者，就算能够让你回去，你愿意回去吗？” 山鲸前面的问题没有考虑清楚，但最后那个问题却是答得极快：“我不！我好不容易来玄青大陆！我不会回去的！” 方微早就猜到它的答案：“所以你必须要找一名结契对象，现在华恃就站在你的面前，不管实力还是气运他都是年轻人中最强的，还有比他更好的结契对象吗？” 山鲸结结实实愣住了，半晌才缓缓道：“好像没有。” 方微点了点头，接着又将视线转向华恃，这次说的话就比面对山鲸时要简单多了：“十阶灵物要和你结契，你结是不结？” 华恃根本不用想，本能地脱口道：“当然结！” 两方都沟通过了，方微后退两步，将场地让给了这一人一灵物：“那就结契吧。” 华恃张了张嘴，觉得对方说的话无论哪里都挑不出毛病，然而这种发展却是有些过于离奇了，他感觉自己似乎是胡乱睡了一觉，然后就捡到了个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十阶灵物？ 而对面的山鲸似乎同样无言，半晌之后才终于做出了决定，朝着华恃打量起来：“除了千年前那次化灵大会那个不识好歹的家伙，你的确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有天赋的那种，既然你执意要与我结契，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跟你结契好了。” 华恃眨了眨眼，有种被天上的金馅饼砸中的感觉：“啊？” 山鲸不满道：“还傻站着干什么，快来跟我结契！” 华恃连忙上前，距离上次他和精灵前辈结契已经是快一年前的事情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他有些记不起来结契的过程是什么样的了，他稀里糊涂地站在湖畔山鲸的面前，看着山鲸通过灵力与自己相连，忽地又想起来忍不住问道：“那个，山鲸前辈那么大只，我们结契之后灵化状态会是什么样子？” 方微沉默片刻，抬眼看着他，语调平缓地道：“一半是你的模样，一半是山鲸的模样。” 华恃瞪圆了眼睛。 他实在没有办法想象半人半鲸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他连忙道：“等等……” 可惜这时候山鲸已经完全失去了耐性，它根本没有理会华恃在说什么，仿佛怕对方反悔般，自顾自用极快的速度完成了结契的过程。 随后它巨大的身影化作纷繁光点，尽数涌进了华恃的身体中。 华恃：“……” 他捂着胸口满脸茫然。 他突然有种自己被赶鸭子上架强买强卖了的感觉，而还没等他从入定似的状态中醒过神来，灵海深处又传来了另一道暴躁至极的声音：“妈的好挤！什么玩意儿在跟我抢地方？” 山鲸的声音随之传来：“你又是什么鬼东西？怎么在这家伙的灵海里？” “我是谁？我当然是这小子的灵物！” “那我也是……” 两道声音在华恃灵海中吵吵嚷嚷，可怜华恃就算想要捂住耳朵也根本阻止不了这声音钻进他的脑子里，他满脸无辜地站在当下，有种大佬之间互相争斗而被殃及的感觉。 好在方微早就料到了会有这种事情，所以上前不知使用了什么办法，抬起猫爪子替华恃封住了灵海的动静。 “他们吵上一段时间，总会安稳下来的。”方微这般道。 华恃刚刚醒来还没弄明白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接着就被带到这里塞了大只灵物。现在他怔怔盯着面前的白猫，刚才精灵前辈的出现令他想起了一些事情，这让他心里的古怪感觉越来越强烈，他不禁欲言又止道：“你……” 方微对上华恃的目光，白猫的双瞳湛蓝深邃：“怎么了？” 华恃不知为何被那目光看得有些慌了起来，他将到了嘴边的询问又吞了回去，顿了片刻还是摇头道：“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不知道其他人现在怎么样了。” 这里的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也是时候去看看外面的情况了，方微重新跃上华恃的肩头，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伤势好了吗？” 华恃揉了揉手腕，原地蹦跶了两下：“我觉得没问题了，我现在感觉比受伤之前状态还要好。” 事实上这的确不是华恃的错觉，在他昏迷的这几天时间里，回光珠替他淬炼魂魄，而方微又将他带到温泉引导他获取灵气，两重帮助之下，华恃的确是已经突破了从前的境界，修为也变得更加精纯。 方微对华恃的状况十分清楚，听他这么说自然知道他不是逞强，他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出去吧。” 虽然对白蘅和闻重处理这些事情有信心，但闻重的身上毕竟还是有着不稳定因素，他入魔的状况虽然被自己暂时压下去了，但很难保证接下来不会再出问题。 两个人说定之后，华恃终于熟练地收起了空间，从韵秀笔当中走出来，回到了玄青大陆。 而他此时出现的所在，正是数天前他们进入空间时的位置。 已经被在山鲸和黑蛇大战当中被毁坏得几乎已经看不出原貌的鸢湖小岛。 这片白蘅曾经居住了数十年的岛屿，此刻有半数都被砸成了荒土，树木横七竖八的倒着，不少地方还有火焰燃烧后的痕迹。 华恃看着这番景象忍不住有些内疚心疼，似乎如果不是他们到来，这里也不会被破坏了平静。 他接着抬眸往远处看去，从小岛这处隐约能够看见那头岸边的情形，也似乎还有不少飞剑在上空飞行，这时候似乎注意到了岛上出现的华恃，不少人操纵着飞剑往这处赶来，没过多久就落到了华恃的面前。 华恃认出了为首那名从飞剑上下来的人：“周鲤！” 周鲤也在最开始就认出了华恃，他连忙上前，上下打量着华恃的状况，见他非但没有受伤，反倒还看起来气色不错，他才终于松了口气道：“看到你没事就好，你失踪的这几天我们都在找你，还有那天这座岛上发生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华恃点点头，真准备说出来，但周鲤却打断了他，并且驾着飞剑带人先回到了湖边的住处。 回到住处之后，华恃立即便见到了迎面而来的羽星和李岳两人，三人在大难后再次见面，分明当时受伤最重的是华恃，但现在再次见面，华恃看起来没有半点重伤后的虚弱，反倒是伤比较轻已经醒来休养了好几天的羽星他们依旧是满脸苍白的样子。 羽星他们见到华恃，立即便问起了他这段时间的事情，华恃道是自己伤势已经没有了大碍，只是在韵秀笔空间里养伤，这才又问起这段时间外面的情况。 “其实我们知道的也不算多，我们刚出空间就被那位看起来很可靠的前辈扔到这里了，只是他来去匆匆，只叮嘱我们不要乱走，我们也不知道他后来究竟去了哪里。听说不远处还有几只妖物作乱，不过前两天被人给降服了，想来应该就是那位前辈和刀客前辈的功劳。”羽星道。 华恃用了好一会儿去思考羽星话中那位“看起来很可靠的前辈”究竟是谁，接着才骤然惊觉，她说的似乎是闻重前辈。 想清这点后华恃连忙将目光转向周鲤，想来闻重把羽星扔过来的时候周鲤不在现场，而这里其他的弟子又都太过年轻没有见过闻重，所以这会儿才没人叫破他的身份，让他毫无阻碍地离开了这里。 “不过不知道闻重前辈和刀客前辈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华恃在内心想着，虽然关于闻重前辈的事情他还没有弄清楚，也并未觉得他被关押千年是被冤枉，但这次闻重帮了他却是事实。 方微听着他内心的声音，也将先前众人说的情况听了个明白，知道不久前那黑蛇惹出来的事情应该也被处理得差不多了，于是便道：“既然没事，那我们可以先回玄灵阁了。” 白蘅和闻重处理完事情必然会寻找机会与其他人重聚，闻重知道玄灵阁的位置，所以他若是清醒，必然会带着白蘅前去。 而这趟华恃来到鸢湖，非但获得了名气，也找回了白蘅，更甚至他还多了个结契的十阶灵物，修为提升了不少，这也绝对算得上是不虚此行了。 华恃早有要回去的意思，经过这趟更加觉得待在门派里只需要天天修炼的日子是多么的难能可贵，于是在与众人商量过了之后，他们各自都踏上了回去各自门派的路程。 当然为了能够尽快回去，华恃没忘记让周鲤踏着飞剑给他当了回司机。 回到门派，师门似乎早已经得到了消息，华恃才刚踏进玄灵阁的大门，就见宣书致和易湛带着弟子们迎了上来。周鲤猜到他们师徒大概还有不少事情要说，所以也没有停留太久，随意说了几句便离开了玄灵阁。 华恃对于这么多人前来迎接自己还有些震惊，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师父你是在担心我吗？” 宣书致执扇朝华恃走来，扇面掩着笑意，将他全身打量了个遍，这才懒懒道：“毕竟你现在是挺身对抗神秘黑蛇，救了鸢湖众人的英雄，我自然得多关切才是。”他这么说着，没等华恃反应过来，便又转身朝着灵阁走去：“跟我来。” 华恃点点头，压着心底的疑惑跟着宣书致往里面走去，易湛也在旁边若有所思似的看着华恃，三人进入灵阁，却是一路上了六层，向着第七层走了进去。 灵阁七层向来是整个门派的禁地，华恃没想到宣书致会突然带着自己来到这里，他上次曾经在宣书致的故意默许下进入过这处房间，但现在看来这里却与上次有了许多不同。 而最明显的不同便是那幅原本占据了整面墙的画不见了。 宣书致径自带着人走进屏风后面，华恃连忙跟上，这才发觉屏风后面竟然是有人的。 站在窗前回头望来的那人身着黑衣满身肃然，却偏偏生着副老好人的面容，分明就是不久前才被人提及过的闻重。 而另一人身着红裙坐在桌旁翘着腿喝酒，动作豪迈丝毫不输男子，分明就是…… “刀客前辈？!”华恃完全愣住，丝毫没有想到自己会见到刀客前辈这番打扮，他几乎是想也没想便脱口问道：“前辈你为什么要男扮女装？是遇到什么危险不得不如此吗？” 他这话脱口问出，房间里面霎时陷入了寂静。 许久之后，他才听见有人“扑哧”笑了出来。 笑的人是易湛。 不过他很快就被几道冷凝的视线锁住，立即僵住了笑容。 接下来在宣书致似笑非笑的讲述之中，华恃才知道原来刀客前辈真的是女子，而自己才是弄错的那个。他为此羞惭不已连连道歉，好在刀客前辈并未当真与他计较，不过随口说了几句，便不再追究。 但从最初的惊讶之后，华恃也忍不住又疑惑起来：“为什么两位前辈会在这里？” 宣书致道：“因为有些事情需要解决。” 华恃：“啊？” 他想起来自己回来之后还没有向宣书致说过在鸢湖遇到的情况，不过现在闻重和刀客前辈在这里，应该也向他们提过不少，或者师父应该知道些什么内情，比如那黑蛇的来历之类的事情。 华恃张口正打算询问，然而宣书致却很快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我们需要进入韵秀笔空间。” 华恃：“……” 他好像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家师父和易湛宗主会特地来门口迎接他了，或者他们并不是那么迫切想要见到他，而是想见到他的空间。 宣书致接着说道：“我们要进去商量点事情，顺便好久没进去了，我也想知道我养在里面的那些花现在怎么样了……你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华恃委委屈屈看着宣书致，被旁边的易湛瞪了眼才连忙正经起来，拿出了韵秀笔打开空间。 众人再度出现在重新修缮过的空间里，宣书致敏锐地发觉了许多地方已经与从前截然不同，明显是被改换过装扮，而做出这种改动的人是谁自然不必多说。 他们出现在空间的瞬间，方微便化作白猫出现在了华恃的肩头，分明是早料到他们会立刻进入韵秀笔空间，所以已经等待了多时。 接着它并未开口，从华恃的肩头跃下，向着宫殿里面的某处房间走去，转眼便失去了踪影。 白蘅与闻重的视线都跟随着白猫，两个人默契地保持着安静，只是很快便循着白猫消失的方向往里面跟了过去。 宣书致拍了拍华恃的肩头，指了指里面的练功房，对华恃道：“我们有些事要解决，你先去里面等我们。” 这时候易湛也已经往那头跟了过去，宣书致正打算跟上他的脚步，却忽地听见华恃在身后道：“师父！” 宣书致回头，正打算用点借口应付住华恃，但却没想到华恃却并没有询问他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华恃只是犹豫着看了眼白猫消失的方向，不知为何压低了声音道：“师父，我有个问题想知道。” 宣书致略有些意外，他挑眉站定在原地，看着华恃道：“什么问题？” 华恃向来都藏不住心事，这时候他低着头，分明是已经憋得很是辛苦，直到这时候才申请复杂的小声道：“师父，不久前我因为耗费灵力太多所以晕倒在了空间里，后来是回光珠将我带入梦境，所以才让我魂魄很快恢复过来。” 宣书致听闻这话有些诧异：“回光珠竟然已经修出了灵性？原来是它帮了你？” 华恃点了点头，但这并不是他想要询问的东西，他很快接着问道：“我想知道，我在回光珠梦境里面见到的人，真的都是虚假的吗？” 宣书致看着华恃此事紧张的模样，沉吟半晌不禁也认真了些，他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华恃心神不宁似的，顿了片刻才鼓足勇气道：“我在回光珠的梦境里见到了个人，其实从醒来之后，那梦境里其他的事情我都不太记得了，但是只有那个人，关于他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不对不对，应该是说，前面的事情其实我也记不清，但是好像从某个时间点开始，他就变了。” 宣书致沉默片刻：“什么意思？” 华恃想了想道：“就是，他好像不再是简单的梦境，而是活过来了那样，可是这真的有可能吗？” 宣书致并不清楚华恃所说的梦境究竟是梦见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梦里的究竟是谁，但他看华恃的模样，却隐约能够猜到这应该是个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存在。 这么猜测着，宣书致迎着华恃期盼的目光，缓缓开口道：“其实不是不可能。” 听闻宣书致这话，华恃上前两步，眼底顿时升起光亮：“真的？！” 第99章 “你说的这种状况，或许是因为有人进入了你的梦境。” 宣书致说出这话，见华恃反应不小，不禁蹙眉好奇道：“你究竟见到了什么？但按道理说你是在韵秀笔的空间里被回光珠拉近梦境的，什么人能够进到你的梦境里？” 华恃摇摇头，他没去回答宣书致后面那个问题，只是急切地追问道：“能够进入梦境是真的？所以我见到的那个人真的有可能真的就是那个人？” 宣书致挑眉看着华恃，纠正道：“当然不是。” 华恃听闻这话瞬间又蔫了下来，不过还没等他失落下来，宣书致就又道：“只是说有这个可能而已。” 华恃被宣书致这番话弄得心跳起起伏伏，神情变了又变，他几乎是虚脱似的看着宣书致，哀声道：“师父你能不能把话一次全部说完？” 宣书致不逗他了，好笑地道：“行了，我只是把每种可能都告诉你，我对回光珠的情况不了解，但如果回光珠的梦境和我之前见过的那些幻阵相似的话，那有人闯入其中是有可能的。有的梦境，闯入者进来之后，梦境的主人是不会发觉的，你既然说觉得梦境有古怪，那应该就不会是这种情况。” 见华恃满脸专注，用眼神催促着自己，宣书致没再停顿，接着很快便又道：“而如果闯入者能够改变你的梦境，那也分两种情况，其中一种，在你的梦境里本就有他的存在，而他进入梦境之后，便会代替你梦里的幻想，改变你的梦境。” 华恃听到这话后只觉得头脑中似乎有什么缥缈而无迹可寻的念头开始炸响起来，他几乎是用了所有克制力才将它压了下去，接着尽量让自己情绪平静地继续问道：“还有种可能呢？” 宣书致道：“还有种可能就是，那人并不是你幻境中的任何人，所以他在进入幻境之后，会在幻境的规则下任意替代你梦里的一名角色。” 华恃怔住：“所以……” 他的话没能够说下去，似乎是不愿意打破某种期望，于是宣书致主动替他将话说完道：“所以你所看到的那个人，也可能是由别人假扮的，只不过你将他认错了而已。” 华恃脸上的颓然神色完全没法掩盖，宣书致说了这么多，到底忍不住道：“我把可能性都告诉你，但你需要自己判断，你明白了吗？” 华恃低着头没应声，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又或者正陷入某种情绪之中。 而这时候远处的易湛又走了回来，看了眼神情异样的华恃，又看了看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的宣书致，皱眉问华恃道：“你们还在谈论什么？”他说着又对宣书致换了副温柔的神情，“闻重他们在等你了。” 华恃看着他的变脸功夫：“……” 他没能够再接着问下去，不过他想知道的事情大部分都已经问了出来，剩下的事情恐怕宣书致也给不了他答案。 看着宣书致与易湛往里面走去，华恃独自呆站在原地，半晌才想起来先前宣书致是让自己去练功室内先行等待的。 回到熟悉的练功室，华恃发觉就连这个地方也与从前有了不少的变化，屋内的东西被收拾得更加整洁，而屋内墙上甚至还添了些印记，也不知道是什么阵法。 华恃知道整个韵秀笔空间应该都是自己在昏迷的时候系统所整理的，所以这些阵法应该也是它画下的。 只是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有什么作用。 华恃漫无目的的想着这些事情，忽地又否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 这片空间里真的只有他和系统吗？ 可是那个闯入他梦境的人究竟是谁呢？如果按照他师父的说法，那个人或许其实就是柳栖霜，而又或者，他只是其他人不小心在他的梦境里进入了柳栖霜的壳子，用柳栖霜的身份与他说了那些话。 华恃出着神，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头顶，回想起梦境里柳栖霜说过的那些话，还有他揉自己脑袋时的模样，心里却仍是有种无法解释的直觉，他觉得那人就是柳栖霜。 从前他听人说起柳栖霜当年的故事，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但直到后来他在霜林谷的遗迹中知道柳栖霜与古族的联系，才发觉事情似乎并不是人们所以为的那样。 他开始相信这其中必然有着内情，或者当初柳栖霜之死并不是人们见到的那个样子。 这些事情毫无根据，但他就是没来由地选择相信，并且试图去调查。 现在他认为柳栖霜没有死，并且自己在梦里见到的人很可能就是真正的柳栖霜，这只是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去证明，但他依然选择相信。 但现在他没有办法去证明这件事情，他甚至没法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任何人，没有任何途径去调查。 或者说…… 华恃抽出灵砂剑，本打算如往日般修炼，但抽剑之后，华恃盯着灵砂剑雪白的锋刃，却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 他是被回光珠拉入梦境中的，他只记得这梦境的事情，却完全忘了回光珠真正的功能。它可以让人看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他想要看清之前究竟是不是柳栖霜来到这里，只要询问回光珠，是不是就能够弄清楚了？ 这个想法骤然冒出来，华恃便再也没有办法平静下来，他几乎是立即将随身携带的回光珠取了出来，捂在手上紧紧盯着，但盯了许久之后，他却忐忑着没能够立即对着珠子说出那个名字。 那个名字在他的舌尖滚了无数遍，最终却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他像是等待着某种审判般无所适从，挣扎许久后才起身向外。他走出房间后往宫殿后方而去，起初脚步还比较慢，后面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直到最后他几乎是喘息着跑到了温泉池边。 这处温泉池正是上次他被系统带来疗伤的那个池子。 华恃站在池边，看着满目的雾气蒸腾，手中将回梦珠捏得很紧，指尖甚至已经泛起青白。 他上次就是在这里被回梦珠带入梦境的，如果说真的有人闯进了他的梦境，那也必然会出现在这里。只要他在回梦珠的面前喊出那个名字，他就能够验证究竟进入他梦境的人是不是柳栖霜。 可如果不是…… 华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回光珠，怔神般坐在池边，直到远处滴滴答答的水声将他的意识唤醒过来，他眼神恍惚地看向那处淌着水的岩石，终于停住了摩挲的动作，十指紧扣着握住回光珠，轻声道：“我想见柳栖霜。” 终于将这话说了出来，华恃眼里的神采又浓郁几分，这次语气也坚定了不少，他站起身来，确认般再度开口道：“我想见到柳栖霜。” 他说完这话，骤然抬起头来。 四周寂静，只余下水声，其他人还在另一头的房间里不知谈论着什么，与这处水池似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而华恃便在这片寂静中抬头瞪着前方，直到许久之后，有雾气渐渐自华恃的四周升起。 这是—— 华恃骤然睁大双眸，他激动地往前走了两步，却又找不到方向般转了回来，只在原地转着圈，四处寻找着周围可能会出现的幻象。 他现在已经确定回光珠对于柳栖霜这个名字是有反应的，因为此时分明有雾气升起，将他带入了幻境，他使用过无数次回光珠，早就已经对回光珠的状态非常清楚，眼前这种状况，回光珠分明就是已经开启了幻境。 但不知为何，他四下寻找许久，却并没有见到柳栖霜的身影出现。 人呢？ 华恃心跳躁动得厉害，这种情景与他从前使用回光珠时截然不同，那时候他不过是隔着多年的时间在看着许久之前在柳栖霜身上发生的故事，但现在不同，现在这情景代表着，柳栖霜或许就在他的身边，或者甚至他根本就是…… 想到自己心里隐约的猜测，华恃没敢再继续将这念头进行下去，他连忙收回心神，在这幻境中寻觅起来。 原本只有五分钟的幻境这时候已经过去了半分钟的时间，但眼前依旧什么也没有，华恃在最初的迟疑之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或许是等错了地方，不管是从前在天晴城那次，还是后来在玄灵阁外面的半山亭里，许多次开启回光珠后，他都是在别处才找到的人，回光珠似乎有个施术范围，但华恃现在还不知道那范围究竟有多大。 既然不在这里，那他会在哪里？ 不远处似乎有动静传来，华恃骤然回头，幻境的时间不多，他这次没有犹豫，立即便朝着动静声传来的地方赶去，不过片刻之后，他便来到了温泉池子外面的那座房屋面前。 小屋的门被人半掩着，从里面传来了浅浅的说话声：“你现在在想什么？” 这声音温和甚至带着几分柔软，对于华恃来说早已经十分熟悉。是柳栖霜的声音。 他果然是在这里。 华恃脚步在门前骤停，明明知道现在是在回光珠的幻境里，房间里的人根本不可能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但华恃仍是担心被人发现似的，在门外放轻了脚步，这才缓缓进入房间当中，看清了里面的模样。 柳栖霜正坐在房间靠窗的椅子上，坐姿并不像平时那般端正，他半倚着窗，甚至显得有些闲散。 他这时候手里捧着卷书，唇畔带着似是无奈的笑意，正看着面前的另一人。 那人正低着头与桌上的一堆水果较劲，他左手拿着颗梨，右手抓着葡萄正不住往嘴里塞去，下巴上衣襟上满是汁水，看起来邋遢得厉害，然而神情却十分满足。 这个吃东西的人，分明就是江亭晚。 “江前辈？”华恃喃喃唤了出来，并且已经看出了此时的江亭晚是后来神志不清的江亭晚，而不是千年前作为摧星楼之主的江亭晚。 所以他见到的场景的确是千年之后的场景，而眼前的柳栖霜，也的确是千年后的柳栖霜。 他果然就在这里。 自行猜测的答案与真正找到证据得出结论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华恃脸颊微红，怔怔看着柳栖霜的模样，却竟不觉有些羡慕起能够坐在柳栖霜面前毫无顾忌的江前辈。 而回光珠的幻像当中，江亭晚吃着东西几乎要将自己噎住，柳栖霜看得无奈，这才起身拂袖替他收拾了东西：“你不能再吃了。” 江亭晚鼓着腮帮子看了眼柳栖霜，虽然看起来有些不舍，但却也乖乖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柳栖霜道：“你认得出我，所以才听我的话是么？” 江亭晚也不知道是否听懂了柳栖霜的话，他依旧与柳栖霜对视着，打了个嗝后又趁着对方不注意，悄然伸手藏了颗梨在自己怀里。 但这幕显然被柳栖霜看见了。 柳栖霜看得好笑：“这么久不见，你倒是学会了不少无赖手段，这段日子你已经偷偷吃了华恃多少东西了？弄坏他多少藏书了？等下华恃练功回来看到这些东西，肯定又要起疑，若不是我替你遮掩，他恐怕早就发现了。” 听见自己的名字从柳栖霜的口中说出，华恃身体浑身微僵，心情震荡之余，脸颊瞬间烧得更加厉害了。 第100章 华恃没想到从柳栖霜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会是这样的感觉。 分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两个字，以前也从不少人的口中听过，但那与柳栖霜都是截然不同的。 柳栖霜的语气很是温和，说话的时候唇畔是盈着笑意的，似乎是因为这幕发生的时候他心情不错，所以说话时尾音微微上扬，听起来勾得人心中痒痒的，仿佛被春日的柳絮拂进了心底。 华恃不争气地立即便红了脸，站在原地眼睛一瞬也不眨地看着幻境里的柳栖霜。 而这时候柳栖霜已经替江亭晚擦干净了手，又替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襟，低声道：“快出去吧，华恃这时候应该已经练完功在休息了，我得过去看看他。” 华恃的目光依旧凝在柳栖霜的身上，虽然明知江前辈的状况，也知道他此时根本神志不清，但华恃看着柳栖霜替他擦拭双手时眼睫微垂耐心十足的样子，却仍是感觉肚子里的酸气都在直往脑门上冒。 他这时候甚至忍不住觉得自己为什么没能够早穿越千年的时间，好能够像其他人那样能够从一开始就认识柳栖霜，这样也不会被别的人给占了便宜抢了先。 这时候柳栖霜已经将房间里收拾妥当，也将江亭晚的衣着整理好，外面似乎有脚步声响起，还有声音远远传来，叫的是“系统”。 华恃骤然回头看向窗外，听出了那是自己的声音。 他忽地想起了这幻境中的事情应该发生在什么时候，这应该是当初他从霜林谷回到玄灵阁不久时发生的事情。那段时间他刚知道古族与柳栖霜之间的联系，只要有空就会来韵秀笔空间内练功，有时候一练就是好几个时辰，而且师父和易湛宗主他们也会来这里指导他修炼。 而通常在他修炼的时候，江亭晚前辈也会来到空间里，华恃通常不太知道他究竟在何处玩耍，但看其他他对这里十分喜欢，所以也就随他去了。 直到这时候，华恃才知道原来自己空间里时常丢吃的，自己藏的话本子经常被弄坏，竟然都是江前辈在偷偷捣乱。 但他从不知道，柳栖霜竟然也在这里。 华恃听到自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而房中的柳栖霜并不着急，他看了眼江亭晚，这才转身来到房门处，似乎打算迎接外面练功回来的华恃。 推开房门，他白衣迎着屋外的月光，本就如瓷般的肤色在月光下近乎透明，接着他整个身形便在华恃的注视下散作星星点点的光晕，最终凝聚成金色光球，而光球则化作了熟悉的矜贵白猫。 白猫脚步轻盈，悄然往外走去，而华恃怔然站在原地，透过洞开的房间门，看清了远处站在回廊那头满身是汗的自己，看见白猫踩着桌面跳上他的肩头，无奈又纵容地被自己沾着汗的手抚过漂亮的白毛，看它轻轻拿肉垫隔住了自己打算蹭过去埋猫肚子的脸。 华恃：“……” 直到幻境消失，而自己重新回到那片有着潺潺流水声的温泉池边，华恃还是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那场梦境里，其实根本就没有醒来。 但他的意识却又前所未有的清晰，清晰到甚至过于亢奋。 他听到自己心底里的声音在不停的喊着这个事实，系统是柳栖霜！系统竟然会是柳栖霜！陪了他一年多的时间，看着他胡闹给他送装备送外挂送经验的“系统”竟然会是柳栖霜！ 就算是在梦境里面，他也从来不敢想这样的事情，所以即使在察觉到不对劲时华恃曾经有过猜疑，但也绝对不敢将系统和柳栖霜联系到一起。 可是…… 华恃现在感觉四肢都已经不是自己的，思绪也已经逐渐放空，魂魄仿佛飘飘荡荡不知究竟升到了何方，而他僵立在池边，手中的力道几乎要将回光珠给捏碎。 水滴的声音似乎快了又似乎慢了，不知道究竟淌过了多少，而韵秀笔空间顶上的星辰与月亮却似乎从来没有变化，依旧散发着同样的辉光。 直至外面隐隐有动静传来，而华恃脖子僵硬的抬起头，见到了正从外面走来的宣书致。 “师……”华恃正要开口，然而便在话音刚出之际，他见到那只熟悉的白猫跟在宣书致的身边，同样往他这边走来。 华恃的声音骤然消失，平日里叽叽喳喳总有话说不停的人，这时候竟然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宣书致察觉到他异样，挑眉道：“怎么了？不过就晾了你一会儿，让你自己练会儿功，你怎么跟受了委屈似的？” 华恃自然不是受了委屈，他是受了惊吓，而且是巨大无比的惊吓。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天上掉馅饼能够形容，华恃觉得自己大概是捡到了从天上掉下来的满汉全席，捡到了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绝世珍宝。这么长以来的执念突然之间成为了现实，华恃现在又惊又喜又是忐忑不安，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去回忆自己这些时间与系统都是如何相处，都说过些什么样的话，做过些什么丢脸的事，现在那人就出现在了眼前。 华恃盯着正往自己走过来的白猫，不知心底是被种下了什么几百万的滤镜，只觉得他连变成猫的样子都是整个世界上最漂亮的猫，身上的每根毛都白得发光的那种。 在没见到柳栖霜的时候，他自然是迫切着想要立即见到对方的，但他还没能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梳理出个头绪来，这么快就见到白猫，或者说见到柳栖霜，他反而有些胆怯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用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态度再与柳栖霜相处，甚至觉得自己连双手垂下的动作都是错的。 他张了张口，试图发出点什么声音，不过他在这样的头脑转速下实在反应迟钝得过分，最终还没等他出声，白猫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像往常那样轻松地跳上了他的肩头。 华恃顿时面色紧绷起来。 明明是轻盈得像团云朵那样的身身形，但放在华恃心里，他却觉得自己右肩上仿佛顶着千钧的重量。 方微并不清楚华恃的心思，他能够看出华恃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但却也想不到华恃已经从回光珠里看到了自己的身份。他侧目看着半晌没有出声的华恃，轻声道：“宿主，玄灵阁主有话要对你说。” 他的语气与平时没有任何不同，依旧是从前的说话习惯，叫着华恃作“宿主”。 华恃终于将魂魄拉回了半截，听到这里，不禁生出了种微妙的感觉。 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化，但只是知道了系统的真实身份，但在对方同样的语气里说出来的话，听在他的耳中便全变了。 就连那向来平板不带起伏的语调，听在华恃的耳中也变成了低沉含蓄，温和内敛。 华恃被自己的这点心思搅得心跳更加难以抑制。 直到白猫无声盯了他许久，宣书致忍不住开口又唤了他声，他才抬眸连忙应道：“啊？师父，怎么了？” 宣书致挑眉合了手里的折扇，眯着眼笑道：“回魂了？” 华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轻轻“嗯”了声。 宣书致忽地想到了什么似的，出声又问：“难道你刚才坐在这，是又想起了你那个梦里见到的人？” 华恃闻言整个人如同过电般怔了下，连忙道：“不、没，不不不对，是……是想到了。” 他视线瞥过了肩头站着的白猫。 事实上从许久之前起他就已经在系统的面前表露出过无数次自己对柳栖霜的心意，只是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心仪的对象就在身边，而知晓真相之前与系统说这种话，和知晓真相之后当面表达，却又是截然不同的。 华恃自认脸皮算不得薄，但今天他脸颊烧红的次数却是比从前这整年都还要来得多。 他低着头避开白猫的视线，这才出声道：“师父，你还没说你的事情。” 宣书致没再继续追问下去，笑了笑道：“这次你表现得很好，大家都在夸你，这段时间你就在玄灵阁好好休息，修养好身体，其他事情我们会想办法去追查的。” 华恃点了点头，又问：“是那黑蛇的事情吗？它是不是还有别的同伙？” 宣书致对华恃的说法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华恃道：“我猜的，它的力量来得不寻常，我的灵物告诉过我，它可能在玄青大陆有别的帮手，既然师父也这样说，那我应该猜得没错，它的同伴是不是很难对付？” 华恃看起来有些担心，宣书致却摇头道：“你不必太过紧张，天塌下来不是还有我们这些长辈在？怎么轮得到你这个后辈出头？” 看宣书致的模样，似乎对于这事并不太担心，华恃这才放心了些，随后宣书致又关切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了这处，不知是去找易湛还是闻重他们了。 而华恃目送着宣书致离开，在替这次的事情松了口气后，这才又立即紧绷了身子，意识到柳栖霜此时就在自己的身边。 他低头看去，发觉白猫不知何时已经从他肩头离开，坐在了他身旁的石头上。 后方是漫漫升腾的热气，白猫的毛被沾湿了些许，在月光下闪烁着晶莹，而它却并不在意，只仰头看着华恃，认真道：“你是不是有些问题想要问我？” 华恃眨了眨眼睛，没有立即注意到白猫话中的内容，只是视线失去控制地定在了白猫的两只前脚上。 白猫是蹲坐在地上的，两只前腿笔直地立着，露出看起来蓬松白软的猫爪，华恃思绪翩跹，突然记起自己在不清楚对方身份的时候，曾经将他当作人工智能的系统，所以许多时候根本毫无顾忌，经常抱着对方揉他软软的脚掌，埋他的肚子，捏他的耳朵。 这些事情在当时华恃并不觉得如何，现在想来…… 华恃忽地转过身去，整个人蹲了下来，将脸埋进了臂弯里。 方微看着华恃这副模样，不由疑惑地起身从石头上跳下，来到蹲着身的华恃面前：“宿主？” 华恃依旧捂着自己，听见他的声音后闷着声飞快道：“没事，我没事，我就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第101章 华恃没想到在美梦成真之后，他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虽然回来的时候宣书致对他说过其他事情并不需要他去调查，而他现在只需要留在玄灵阁中好好休养身体并且修炼功法，但这种修炼的强度，和他想象当中似乎有着过大的区别。 他还记得自己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成天吃喝玩乐，是因为系统到来，才开始督促着他每天练功。 当时的系统根本就管不住他，要不是因为系统说要将回光珠收回去，他可能还不会去认真修炼。那时候的修炼其实也很简单，直到后来华恃通过化灵大会拜入玄灵阁宣书致门下，才算是真正开启了修炼之道。 接下来就是整整半年的时间，他白天上午在玄灵阁内打扫院落，下午则去玄凌阁外面的山腰上和宣书致交手，当然这其实根本也算不上交手，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宣书致在单方面的殴打华恃。 这么长此以往，华恃的功法究竟修炼得如何暂且不论，他的身法和逃命功夫却是大有进步。 再后来，经过霜林谷的事情，华恃真正自己想要专心修炼，于是时常来到韵秀笔空间之内，训练的难度也很快加大，再加上易湛前辈的到来，甚至于有时候就连江亭晚前辈也会给他喂上几招，他的进步可算是突飞猛进。 华恃本以为那样的修炼强度就已经足够，但如今面对着宣书致、易湛、江亭晚、闻重以及白蘅五位前辈，特别是他们摩拳擦掌朝着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华恃已经苦笑着连话也说不出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华恃几乎每天都在承受着他们的毒打，宣书致教他剑法，易湛教他身法，闻重会锻炼他的体魄，而白蘅则帮他稳固心神，能够得到几名绝世高手这般悉心教导，普通人大概根本想都不敢想，华恃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异常难熬，但心中也明白他们都是倾尽全力在帮助自己，所以从来没有在他们的面前诉过一丝苦。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会诉苦。 每次修炼过后，华恃若在韵秀笔空间之外，他便会在心底里不断与系统交谈，若是在韵秀笔空间之内，他回到房间后，便会抱住他的白猫挤出几滴眼泪，扮出可怜的模样以求安慰。 自从知晓了自家系统的真实身份之后，华恃便学会了不少的撒娇耍滑手法，并且屡试不爽。 这天被闻重揍得满身肌肉酸痛的回来，还没等走进房间，华恃便喊出了“系统”两个字，等白猫从房间里面走出来，蹲坐在房门口看着他，华恃只觉得整颗心都被白猫给软化了，上前抱住白猫揉进胸口，接着便扑倒在床上放肆地吸起了猫。 虽然最初刚知道真相的时候华恃因为自己曾经对白猫做出过的放肆举动曾经脸红了很久，但事实证明许多事情的上限和下限都是可以通过时间慢慢改变的，比如华恃在最初的脸红羞涩之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曾经那样近距离接触过柳栖霜，但对方似乎……并没有非常讨厌他的触碰？每次他看似嫌弃地用爪子挠他，但事实上也从来没有真正避开过，这样看来，也许他其实并不介意自己这样的行为？ 既然对方都不在意，那还有什么好羞耻的？ 华恃于是怀揣着不可言说的心思，尝试着开始向白猫撒娇讨赏，试图摸摸抱抱。 白猫果然没有拒绝。 于是接下来华恃便更加肆无忌惮，偷偷地按捺着自己狂跳的心接近着自己的心上人。 事实上他曾经也想过要将自己已经发现对方身份的事情说出口来，但最初他想到自己曾经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对白猫做过那么多亲热的事情，他便欲言又止说不出口，等到后来他再想坦白，似乎就有些迟了。 再者华恃总认为自己从前在系统的面前表现算不得多好，系统知道他对柳栖霜的心意，但柳栖霜对自己似乎并没有如他那般的心思，如果贸然将事情说开，或许反而会让两人的相处变得气氛僵硬起来。 权衡再三之后，华恃带着某种鸵鸟般的心态决定将这真相等到将来再说出。 而现在，他得先想办法让柳栖霜先对的自己产生好感。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华恃抱着猫躺在床上浮想联翩，方微向来弄不明白这人脑子里的想法，自然不清楚他已经将思绪飘到了别的地方。 他被华恃按在胸口闷得厉害，弄乱了满身的毛，挣扎好一会儿才勉强从他胸口起来，出声问道：“今天修炼怎么样？” 华恃熟练地演了起来，伸出胳膊委委屈屈道：“今天是闻重前辈在指导我练功，他入魔的状况时好时坏，出手时轻时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有时候他前面出手还算客气，后一秒就直接掐我脖子了，我被他打青了好几处地方，手腕也好痛。” 方微：“……” 他低头看着华恃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腕，这位昔日的小少爷从前细皮嫩肉，现在手上也已经因为练剑而长出了薄薄的茧子，不过皮肤倒是还和原来相差不大依旧白白嫩嫩的，似乎和韵秀笔空间里只有月亮没有阳光有关系。 不过方微盯着他的手和胳膊看了许久，却仍是没看出他哪里青了红了。 他疑惑道：“很疼？”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华恃这段时间似乎变得娇气了不少，从前他就算是被宣书致给揍了，他也最多是在当场咋咋呼呼地叫两声装装可怜，现在却是不同，他修炼的时候再苦再累他也不会喊停，反而是修炼过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才仿佛后知后觉似的哀哀叫起来。 方微不明白他这又是在唱着哪出，但华恃这么睁着眼睛可怜又委屈的模样，实在让他没法继续无视下去。 他抬起爪子，轻轻按了按华恃的手腕，灌注了些灵力替他缓和肌肉的酸痛：“这样好点了吗？” 华恃露出满足的笑容，连连点头又抱住了白猫：“好多了。” 他看着怀里白猫湛蓝的双眼，胸中某种心思又在不受控制地往外蹿。 他如果这时候装作不经意的亲一下对方会怎么样？ 柳栖霜应该不会发现他的这点小心思吧？毕竟他现在是白猫的样子，高兴的时候亲亲自己的宠物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 可是柳栖霜又不是真正的宠物，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冒犯？ 毕竟平常摸摸抱抱也不算什么，但亲吻却又是种完全不同的意思了。 但就只是悄悄亲下，然后假装无辜，是不是就可以轻易蒙混过去？ 华恃出神地想着这些，在方微不知道的情况下心里进行了场天人交战，直到方微见他神情古怪，忍不住出声提醒了句：“你是修炼太累了吗？” 因为想得太多而错失了完美的机会，华恃回过神来懊悔不已，整个人又肉眼可见地蔫了下来，起身趴在桌上埋着脸小声嘟囔道：“是啊，修炼好累。” 不行，他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办法不要脸的占柳栖霜这么大便宜。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脸皮太薄了。 方微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真的是因为修炼强度太大所以才如此颓废，不禁有些于心不忍：“这样的修炼对你来说的确过于苛刻了。” 他当然知道现在宣书致等人为什么会这样拼命的帮助华恃修炼，因为如今除去已经投降灵道现在当着个毫无权力的空壳子邪主的姬雁，邪道的其他人都已经归来，虽然闻重的入魔症状还没好，江亭晚的神智也还没有恢复，但在其他人看来，这些都是能够解决的问题。 而现在他们更迫切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救出如今还被困在祸渊里的方微。 黑蛇的事情只是个开始，灵域的祸患远没有解决，将来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情等待着他们，他们必须要尽快将方微救出来。 但方微对他们说过，如今可以平安进出祸渊的只有华恃，所以他们才会这样训练华恃，急切地试图让他成长起来。 这样的训练方式自然是好的，但对于现在的华恃来说，的确是太过勉强也太过辛苦了。 他们还是太着急了，或许下次应该让宣书致他们对华恃要求再松懈些，不必这样急迫，方微看着满身没骨头似的瘫坐在桌旁的华恃，心里面这样想着。 然而华恃休息了会儿，却是忽地又坐了起来，揉着白猫的耳朵低声道：“不过师父他们是为了我好，我知道的，而且其实我也不是在抱怨。” 方微怔了怔，他将华恃穿越以来发生过的事情全都看在眼里，知道他至今为止已经成长改变了太多，起初他认为这位小少爷不过是个只会享乐的纨绔子弟，异想天开又胆小怕事，后来他才渐渐发觉，这人虽然胆小，但每次危难当前，他却从来都是挡在前面的那个，就算是内心恐慌，他也从来没有抛下其他人独自逃走。 他虽然喜欢享乐，但面对这种普通弟子都无法忍受的修炼强度却也从来没有逃避过。 方微没想到自己竟然随口就能数出华恃这么多的优点，而相比之下他虽然给了华恃不少好处，但总归说起来都是为了利用他，让他帮自己离开祸渊。 想到这些，方微心中有些不忍，见他盯着自己双眸闪亮的样子，心中微动便道：“我能帮你什么吗？” 华恃满足摇头道：“你每天陪我说话我就很开心了。” 方微领会不到他的快乐，问道：“就这样？” 华恃本还要接着摇头，但这时候心思却敏锐地一转，发觉自己险些错过了天大的好机会。 他顿了顿试探着道：“那我还可以提别的要求吗？” 方微决定补偿下这位小少爷：“当然可以。” 在他想来，华恃就算再要几件天阶法宝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 然而华恃地心思却与他所想的完全不同。 华恃被他这话勾得心里痒痒的，终于还是没放弃这个机会，抬头小心瞥着白猫的神情，低声道：“你以前变过柳栖霜的样子，你知道的，我最喜欢的人就是柳栖霜，要是有他给我打气，我修炼起来肯定半点也不觉得苦不觉得累。” 知道系统的真实身份后，华恃还是初次向系统表露自己的心迹，平常说惯了的话，这时候说出来竟让他觉得有些羞涩。 方微：“……” 华恃假装没见到白猫意味难尽的眼神，很快便将那点羞怯抛诸脑后，恢复了没脸没皮的模样，挠挠头满脸无辜地说道：“所以你能变成柳栖霜的样子抱抱我吗？” 第102章 方微最终还是答应了华恃，变回原本的样子满足了华恃的要求。 华恃被方微抱着，鼻端嗅着属于柳栖霜的气息，双手僵在那里不知道究竟是该落在对方背上还是该收回去，最终只能傻傻地悬在空中，无奈地抓着空气。 在这之后，华恃就仿佛找到了撒娇耍滑的正确方法，接下来每次修炼过后，总会装出可怜兮兮又苦又累的模样来找方微讨安慰。 有时候是要个拥抱，有时候是讨句话，更甚至于揉揉脑袋，给个笑脸，华恃都会因此高兴许久精神百倍。 方微从最初两次之后就看出了华恃的套路，但奈何华恃装起可怜实在是太过逼真，方微最终还是没能够将他拒绝。 不过方微并不迟钝，自从上次华恃自回梦珠的梦境里醒来过后，他的言行就变了许多，他看不出华恃究竟在想着什么，但着明显的区别还是能够感受得到。 他有些怀疑华恃已经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不对，但在他看来，他时常陪在华恃身边，若是华恃发现或者知道了什么，他也应该知晓才是。 华恃要是真的能够猜到什么，他又是怎么猜到的？ 方微没有办法确定这件事情，而华恃又没有要主动开口询问的意思，方微只能将自己的猜测藏在心底，毕竟若是对方不说，他自然没有道理主动暴露自己，且只能继续按照平常的方式与之相处下去。 接下来华恃修炼的强度越来越大，从前华恃回来还能够想办法向方微装可怜求抱抱，现在却是连装可怜的精力都没了，经常回到房间里倒头就能睡着，不过睡着之前还是会不死心地抱着白猫嘴里喃喃地喊着柳栖霜的名字。 他这副模样，看着却是比前段时间故意装可怜的时候还要可怜许多。 后来还是方微看不下去，主动向众人提出了让华恃多一些休息时间，他这才稍微没那么辛苦。 不过没那么辛苦之后，华恃的小心思渐渐又冒了出来。 比如他们华家怕自家小少爷在门派受苦，所以派出了数十名下人过来伺候少爷，虽然这群人被宣书致等人以干扰弟子们练功的缘由赶了出去，但还是有两名厨子被华恃留了下来。 华恃在门派里练功过后经常能够吃到他们做出的美食，每次吃到味道不错的东西，他总会让那厨子重新做出一份更精致的，然后将东西带到韵秀笔空间里送给白猫。 并且还会眼巴巴地坐在旁边看白猫吃过之后的反应，只要方微吃过之后点了头，华恃就会将兴高采烈的心思立即在脸上表现出来。 除了这个，华恃还会找出各种各样的礼物送给方微，比如托人从很远的地方采来并且用飞剑送过来的花，比如从寒溪城的某处商铺买回来的小饰品，还比如各种各样的猫玩具。 甚至这天华恃还亲手替白猫在尾巴上扎了个漂亮的金色蝴蝶结。 方微：“……”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尾巴，但看华恃满眼期待的模样，最后还是纵容地让这蝴蝶结保留了下来，只道：“怎么想起来送这个？” 华恃挠了挠头也很无奈，他当然清楚柳栖霜只是暂时变成白猫模样，自己送这些东西当然不大合适，但现在他还在假装着自己不知道真相，要送别的东西也不合适，所以只能送送吃的和这些玩意儿。 今天华恃还没有出门去练功，他这时候欣赏着白猫的模样，没忍住上手又替它顺了顺毛，这才开始收拾衣着准备出门，并且询问白猫道：“你今天也要去看江前辈吗？” 方微点头，这段时间华恃在练功的时候，他有时候会在旁边看着，有时候也会去看江亭晚，尝试治疗他的疯病。 华恃得知这件事闷闷地“哦”了声，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小声道：“我昨天接了易湛前辈一百七十多招，比以前都要多了。” 这话颇有些不甘不愿要和江亭晚争夺关注度的意思。 方微好笑地道：“江亭晚那边的毒伤治疗似乎有进展，所以我最近会多花点时间在他那。” 华恃惊喜的看着方微，顿时也忘了争宠：“真的？” 方微点头又笑着道：“等解决好了，江亭晚那边就不需要我盯着了，我可以每天陪你去练功。” 突然的喜悦让华恃被砸晕了头，他高高兴兴抱着白猫转了个圈才想起来自己练功要迟到了，赶紧接着收拾衣着，方微被他放回桌上，无奈看着自己被蹭乱的毛，这才问道：“今天是谁教你练功？” 华恃吃着桌上提前准备好的早饭，应声道：“是白蘅前辈。” 方微对白蘅向来放心，听到是她之后便没再多问，但华恃心里的疑惑却早就堆了满肚子，他抬起头向方微小声道：“其实我直到现在还没有接受白蘅前辈是女子的事实。” 方微：“……” 事实上不光是华恃，不少人刚见到白蘅的时候，也没法看出他的性别。 华恃似乎觉得自己刚才说得不太对，摆手又解释道：“不是说白蘅前辈是女子有什么问题，就是……她在我印象里太帅气了，我从在鸢湖见到白蘅前辈开始，就觉得她是个特别帅气又可靠的帅大叔，谁知道……” 方微语气变了变：“帅大叔？” 虽然外表看不出年纪，但若是按照岁数，白蘅的确是当得上这个辈分。只不过要是白蘅知道自己在华恃的心中是这番形象，也不知道她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方微默然想着这些，接着又听见华恃问道：“对了对了，闻重前辈和白蘅前辈以前关系很特别吧？” 这点华恃倒是没有说错，方微轻轻“嗯”了声，问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华恃道：“因为闻重前辈入魔的状况时好时坏，他好的时候脾气好极了，从来都不会生气，对谁都是温和有礼的样子，但是他入魔的时候就完全变了，出手狠辣看谁都想动手，就连我师父和易湛前辈他们都会怕他，两个人有时候本来吵得厉害，一见闻重前辈板起脸就立刻和好了。” 方微：“……” 从这个角度来说，闻重入魔之后似乎存在感强了不少。 华恃接着道：“但是闻重前辈入魔后谁也不怕，就怕白蘅前辈。”当然闻重对白猫的态度也是不同的，不过华恃没有将这算进去，因为在他看来柳栖霜这么好，自然是所有人都该喜欢他的。 华恃好奇道：“白蘅前辈以前究竟做了什么，让闻重前辈这么怕她？”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方微没法告知华恃，因为事实根本不像华恃所以为的那样，白蘅虽然看起来冷漠强硬，但事实上偏偏在对待闻重的时候，她反倒是用上了旁人面前从不会有的温柔态度。 而闻重入魔之后之所以会怕她，大概也不是真的恐惧，而是种逃避，不愿意让白蘅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这些话方微没说，华恃便只能自己想，他独自沉吟了会儿，忽地道：“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就觉得白蘅前辈的名字很熟悉，现在想起来，她是当年风雨殿的护法之一对不对？闻重前辈是左护法，白蘅前辈是右护法，难怪他们关系这么不寻常！” 众人没有刻意隐瞒华恃他们的身份，所以方微也没有阻止他继续思考这件事情。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回答华恃的问题。 果然，华恃很快便觉得不对起来，或者说这个疑惑其实已经在他心里藏了很久：“为什么我明明拿的是拯救玄青大陆收集初代灵道之主旧部的剧本，但现在找回来的前辈却都是和以前的邪道有关的？”就算是现在已经成为了玄灵阁主和破雪斋主的宣书致和易湛，以前也都是邪道的长老，更不必说风雨殿的左右护法闻重白蘅，还有当年的摧星楼主江亭晚。 方微开口道：“他们……” 不过他话还没说出口，华恃便又自顾自道：“而且前辈们看起来都不像是大众认识里的邪教中人，看起来一个赛一个正气凛然，要说正道栋梁，现在刀客前辈走出去怕是没人能够比她看起来更像正道栋梁。” 方微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华恃眨眼道：“所以他们是不是其实原本就是灵道之主的旧部，只是为了保护玄青大陆才偷偷潜入邪道做了方微的部下？” 方微：“……” 其实他也有些弄不明白，为什么昔年的邪道虽然被称作邪道，但是里面的人却个个看起来都风雅得很，半点没有邪道的气势。 华恃自言自语半晌，最后生生抛弃了方微要给的正确答案，自己做出了判断：“这么说起来那位邪主方微好像有点可怜，一个大魔头身边却全部都是正道的人。” 然而他并不知道，事实上那位大魔头才是真正的灵道栋梁。 方微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放弃了谈论这件事情，这些事情只能等到将来再解释了。 两人在房间里交谈了这么会儿，时间也过去了许久，等到华恃察觉的时候，已经快要到每天练功的时间了。华恃连忙起身熟练地抱着猫出门，准备先将猫送去江亭晚那边，自己再去找白蘅练功。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这次他在江亭晚的房间里没见到房间的主人，反倒是见到了宣书致。 华恃怔了怔：“师父？你怎么进到这空间里来的？” 宣书致挑眉道：“我到你房间里没见着你，看到韵秀笔放在桌上，就自己进来了。” 华恃还没消化到自己师父已经无师自通了韵秀笔的使用方法这件事情，不过宣书致向来不是随意擅闯别人房间的性子，他现在这样，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通知自己。想到这里，华恃连忙问道：“师父，怎么了？” 宣书致对华恃的敏锐反应力颇为赞许，笑着点了点头，这才看向华恃怀里的白猫，勾着唇角道：“陆曜来了。” 第103章 对华恃来说，陆曜虽然与宣书致他们算是差不多同辈份的前辈，但却是截然不同的。 大概是初次见到几位前辈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成熟可靠的大前辈，虽然还有易湛这种看着也不怎么成熟的，但事实上上也都十分可靠。所以在华恃的眼里，这群前辈都是他尊敬倾佩的对象，他对待前辈们的时候总是恭敬有礼。 但陆曜与计渊却与其他人不同。 因为就在华恃还没有彻底认识这两人，还没能够在心里对他们有个大致印象的时候，他就从回光珠的幻境里见过了这两人的样子。 比如当初穿着个黑衣头发不知为何不肯好好梳起来，还要故意留两根遮住眼睛，爱做出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的少年陆曜。 又比如冲动易怒像个被宠坏的小公子般总是在柳栖霜面前找存在感的少年计渊。 大概是这两人的少年模样特征太过明显，形象实在是太深入人心，所以就算后来与大长辈模样的计渊陆曜接触过好几次，华恃也依然没有习惯他们后来的样子，提起他们两人脑子里最先冒出来的形象依然是他们少年时的模样。 这也导致了华恃听到他们的名字，没有办法将他们当自家师父那样的长辈对待，更甚者他甚至依旧不太能够以平常心面对这两个人。 尤其是现在柳栖霜回来了。 他还记得当初的幻境里，计渊总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柳栖霜的身后。 而陆曜也曾经进入过柳栖霜的房间，不管他当时是想去刺杀柳栖霜还是另有目的，在华恃看来这都值得他将对方当成头号警戒对象。 所以在听到宣书致说起陆曜到来的瞬间，华恃几乎是立即将白猫抱紧在了怀里，戒备道：“陆曜前辈怎么来了？” 宣书致挑眉看着被勒在华恃怀里的方微，似乎是在忍着笑：“他来找我们说说话，顺便说想来看看……嗯，看看这片韵秀笔空间。” 陆曜想来看的自然不是空间，不过当着华恃的面，宣书致没有说出口而已。 方微对陆曜的目的再清楚不过，事实上就算他没有赶过来，方微也打算让宣书致通知他前来这里一趟，毕竟只要是与邪道有关的事情，那就一定与陆曜有关。 华恃抱得太紧，仿佛怕有猫贩子拐走自家的猫般，方微艰难地从他的胳膊里钻出来，这才在华恃看不见的角度对宣书致轻轻点了点头。 宣书致明白了方微的意思，抬头又似笑非笑地问华恃道：“你怎么这副模样？我记得你刚刚入门的时候陆曜还送过你风雨殿的信物，你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太欢迎他过来？” 华恃知道自己的敌意没有道理，且陆曜对自己不错也的确是真，他若是太过在意，反倒像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了。 所以到了最后，他还是无奈地点头答应了将陆曜接近空间里来。 因为空间有使用时限，他们从韵秀笔空间里出来之后，也须得再等上一天才能够进入。 而这天的时间正好让华恃先见见远道而来的陆曜。 离开韵秀笔空间，方微无法维持形态，再次化作金色的光球回到华恃的魂魄内。 宣书致提前离开等在外面，华恃站在房间里面想着刚才光球转了两圈回到自己体内的画面，禁不住抿着唇笑了下，片刻后又似乎忍不住要脸红，低着声问系统道：“你这算不算是……进了我的身体？” 方微立即回应道：“如果非要这么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我住在你的魂魄里。” 听见方微这么平静的说法，华恃刚才的心思被打散了大半，愣了愣才应道：“哦。” 方微道：“怎么了？” 华恃连忙摇头：“没、没什么。” 方微看他的模样微觉好笑，但却并没有说破。 宣书致在外面催促了声，华恃便很快跟着宣书致去了灵阁。 陆曜早就等在灵阁二层的大厅里，许久不见，他似乎比之从前变了不少，上次华恃在天晴城里见到陆曜的时候，他还是个随手拎着酒壶满脸胡茬的醉汉，现在他却是不知何时已经将胡须给剃了个干干净净，身上的衣着也不似从前落魄，换了身整洁利索的黑衣，看起来半点也没了从前的中年大叔形象，反倒比之因为练功疲惫的华恃还要精神几分。 华恃看陆曜这副模样看得愣住，半晌才在脑子里向系统说道：“他这身打扮是准备要去哪里踏青吗？” 方微：“……” 他能够看出陆曜是特地收拾过才来的，不过他却也没想到平时从不在意形象的陆曜竟然也会有这么紧张的时候。 看来果真是太久没见了。 方微接着将注意力放在房间内的谈话上，这时候华恃和陆曜已经相互打过了招呼，陆曜目光深沉地盯着华恃，似乎是怕自己的态度会吓着华恃，他特地压低了声音关切地询问华恃的近况，以及他修炼上的事情。 并且在对话之间，他还夸赞了华恃前段时间在鸢湖的表现。 然而这位实在不像是会温柔说话的人，华恃看着他说出这话，感觉便与当时听到计渊关心自己时同样别扭难受，怀疑对方是不是吃错了药或者着了什么魔，才会用这种声音跟人说话。 两人聊了几句，大部分是陆曜在问，而华恃回应，等到能问的话都问完了，两人之间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华恃坐在下边盯着陆曜，在心里不解地询问系统道：“这位陆曜前辈究竟想跟我说什么？他为什么问了这么多也不肯进入正题？他是来准备吓死我的吗？” 方微无奈：“……不，他只是想说话找不到话题而已。” 他能看出陆曜是想要与华恃搞好关系，但很可惜陆曜实在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更不是会关心别人的那种人，勉强说这么多话，大概也已经到了他的极限了。 很可惜他非但没能够与华恃关系有所进展，反倒把人吓得不轻。 方微的猜测的确是对的，因为知道方微就在华恃身边的关系，也因为他是唯一能够救方微出祸渊的存在的关系，陆曜这次做足了准备，试图与华恃拉近关系，将来才好继续接下来的计划。然而他在这方面的确没有太多的天赋，所以他很快便沉默了下来。 最终他只得将视线移向宣书致，试图让宣书致帮忙。 宣书致难得看他这副笨拙模样，丝毫也没有要开口帮忙的意思，只挑挑眉要他继续努力。 沉默许久，就在华恃都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陆曜才终于抬眸再次看向华恃，轻咳了声开口道：“听说易湛他们最近都在指导你练功。” 华恃连忙停下动作，眨眼道：“啊？” 陆曜紧了紧拳头道：“我也可以指导你修炼，并且效果不比易湛他们差。” 华恃懵着脸看陆曜，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陆曜已经起身道：“来跟我打一场吧。” 华恃：“等等……” 可惜陆曜并不是在说笑，没等他将话说完，他已经将华恃给带到了练功场中。接下来大概是为了表现出自己指导华恃的认真与决心，陆曜在打斗的过程当中半点也没有手软的意思，这场比斗打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最后华恃鼻青脸肿地靠在墙边喘气，并且表示自己再也动不了了，陆曜才终于住了手，并且点头严肃脸评价道：“出招动作不错，但是功底暂时还不够。” 华恃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苦着脸在心里询问系统道：“我到底是哪句话惹到了这位，他是不是为了杀我才来玄灵阁的？” 方微：“……” 虽然明知陆曜的目的并非如此，但这时候他也替对方说不出解释的话来了。 就随这些家伙闹腾吧。 原本陆曜还打算和陆曜再说些话，然而华恃被陆曜吓得不轻，在说出要回去休息之后，便缩在房间里再也不肯见陆曜了。陆曜只得去见了同样住在玄灵阁的易湛和闻重白蘅等人。也是直到韵秀笔的使用时间到了之后，宣书致才带着陆曜再度来到华恃的住处，准备一道进入韵秀笔的空间中。 好不容易昨天的伤势好点了，又见到陆曜，华恃只觉得身上挨过揍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陆曜见到华恃，上下打量了番道：“看来你恢复得不错，或许……” “陆曜前辈！”华恃精神紧绷，连忙在对方说出下次“指导”修炼之前叫了停，主动开口道：“我们还是进去韵秀笔空间看看吧。” 虽然不知道陆曜究竟为什么要去韵秀笔空间，但从他之前“收集”的那几位前辈每位没事的时候都喜欢往空间里钻看来，这空间里的确应该有着什么吸引他们的地方。 华恃这么说着，很快便拿出了韵秀笔，将自己与陆曜宣书致送进了空间当中。 韵秀笔内的景色数月来未有变化，进入韵秀笔之前尚且是白天，到了里面便又成了星夜。 而在进入其中之后，方微熟练地操纵着神识从华恃的魂魄内飘出来，随后金色光芒绽开，他变成白猫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陆曜的目光定在方微的身上，从金光飘出开始，他的眼神便始终追随着那缕光芒，直到最后他看见了那只白猫。他能够认出那就是方微。 宣书致看着陆曜盯着猫出神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现在见到了，怎么样？” 他这么说着，又偏过头对华恃道：“带陆曜前辈去四周逛逛？” 华恃点了点头，动作自然地俯身将白猫抱了起来，揉揉猫耳朵，又抚摸了把绑着蝴蝶结地猫尾巴才道：“陆曜前辈，请随我来。” 他这么说着，却察觉到身后地陆曜并没有跟上他的脚步。 华恃不解道：“陆曜前辈你……” 他回头再看陆曜，随后忍不住立即变了脸色连连后退：“前辈你怎么了！前辈你你你冷静点先把武器放下来！” 第104章 陆曜当然没有真的对华恃动手，当华恃注意到他动作的时候，他就将手里的武器给放了下来，沉默许久后紧盯着华恃和他怀里的猫，这才生硬着吐出一句话道：“没事，我只是习惯不时把武器拿在手里，你接着带路。” 华恃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信陆曜的话，接着抱着猫继续往前走去。 在韵秀笔空间里转悠了大半天的时间，华恃边向陆曜介绍四周的景色，边凑在白猫耳边与其说悄悄话，偶尔挠挠猫下巴偶尔捏捏猫爪子，后面的陆曜几次将手里的武器拿起又放下，华恃却是全然不知。 直到逛完之后，华恃才又转过身来，见陆曜脸色铁青眼神古怪，不禁愣了下问道：“前辈你不舒服吗？” 陆曜沉沉吐了口气，艰难地将视线从白猫的身上移开，这才说道：“这里不错，灵气充足，我想留在玄灵阁借用你的空间修炼几天可以吗？” 这话和当初宣书致等人的说辞几乎是一模一样。 不过这并没有出乎华恃的预料，对方既然是为了韵秀笔空间来的，自然不会在看了一圈后就离开，而宣书致他们也早就对华恃打过招呼，既然师父开了口，华恃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接下来华恃再进入韵秀笔空间的时候，跟他一起进来的又多了一个。 眼看着进入空间的队伍越来越大，华恃忍不住在心里好奇询问系统道：“他们为什么都蹭我的空间？难道他们那么多法宝，都没有自己的空间道具吗？” 方微自然不能告诉他原因，虽然他也觉得宣书致等人这般做得实在是太过明目张胆，也根本没有要认真瞒着华恃的意思，不过方微本就已经在考虑着向华恃透露些许真相，所以便也没有开口，只由着这群人跟在华恃的后边进入韵秀笔空间。 要华恃跟着这群大前辈们闷在一起自然是不可能的，华恃受不了这种压力，其他人也嫌他吵，于是进入空间之后，华恃就被众人给赶去练功了。 华恃乖乖听话练功，走之前也没忘记宣示主权似的将自己的白猫抱走。 结果一群人盯着被抱走还被华恃路上顺毛摸头的白猫，神情各自诡异。 直到半晌之后，宣书致轻咳了声翘着唇角道：“是邪主默许的，这场面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因为是宣书致说的话，所以易湛配合地点点头：“是啊，以前我和阿致也偷偷捏过猫爪子。” 他话音落下，四周顿时又陷入了另一种死寂。 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易湛，包括宣书致。 易湛连忙抬起双手以示无辜。 半晌之后，才终于有人发出声音，出声的是陆曜，他独自来到房间桌前坐下，将作为风雨殿弟子武器的折扇放在桌上，这才沉闷着声音道：“我没办法习惯。” 闻重和白蘅站在角落里，到这时候闻重才终于碰了碰白蘅的胳膊，而白蘅站出来道：“殿主现在不在，我们还是先说说最近得到的情报吧。” 这边众人在相互交换着情报，而那头的华恃已经在练功室里埋头苦练起来。 不过今日练功的时候华恃没能够如往日那般专注，他边修炼着边看着自己身边的白猫，忍不住小声说道：“最近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方微看着华恃的剑招，本打算提醒他该如何掌握出剑的角度，听到这话却不禁顿住，不动声色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华恃停下来擦了擦汗，接着又换了式剑招练起来，边练剑边道：“我猜的啊，因为最近感觉比较奇怪，上次那个黑蛇的事情，我本来以为很快就会有后续，师父他们也都说去查了，但是我们现在已经在玄灵阁里等了这么长的时间了，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这难道不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方微没想到华恃会注意到这些问题，有时候华恃看起来似乎大大咧咧对许多事情并不关心，但有时候他又似乎在关于危险的预警上面特别的敏锐。 方微好奇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华恃接着说道：“我觉得使其能够肯定有蹊跷，如果黑蛇的事情能够简单解决，师父他们早就派我们几个年轻弟子去了，就算这事情稍微有些棘手，他们大概也会亲自过去解决，大不了多去几个人，以他们的能为，光是随便一个人都很强了，没道理还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 方微顺着他的话道：“除非……” 华恃点头道：“除非这件事情已经大到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大到连他们都没有办法解决，所以他们现在才会一起出现在这里，聚集起来商量对策，想办法应付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听闻华恃的猜测，方微沉默了下来。 华恃的猜测没有任何错处，正如同华恃所说，这件事情光靠宣书致他们，的确没有办法解决。因为这并不是普通的祸患，而是从整个玄青大陆最初时起就埋下的隐患。 不过就算有所猜测，华恃也没有真的因为这样就恐慌起来，他低声对方微道：“我现在已经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剧本好像不是按照套路走的，每次我觉得有危险的时候，那些危险都不是什么真正的危险，所有事情好像都会迎刃而解，所以我现在好像也不用太担心。” 方微：“……” 他没有告诉华恃，那些危险之所以会迎刃而解，那是因为它们大部分都是他提前替华恃安排好的，又或者就算不是，那也都已经被他和其他人处理好了，所以才不需要华恃去担心。 但这次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就能够解决。 华恃接着练功，剑法过后，他开始陷入冥想，而方微在他打坐冥想之后，悄然无声地退出房间，来到了陆曜他们所等待的厅堂之中。 方微进屋的时候众人似乎刚讨论完什么事情，各自都没有再开口，所以方微的出现几乎是立即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方微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聚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抬眸迎向众人视线，感觉到那些视线或是落在自己的头上，或是在尾巴上，也不知道为何带着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方微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宣书致轻咳了声，将身旁的易湛叫回了神，两人同时摇头没有开口。 如今懵懵懂懂的江亭晚也不知道刚才都在这里听到了什么，这时候见到白猫模样的方微，立即便朝着他扑了过来，作势要将白猫捞进怀里。 然而方微本能地便往旁边躲了过去，并且也在这同时，陆曜起身把江亭晚给拉了回去，并且警告似的将屋内u送友人都给看了一圈。 方微似乎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金色的光芒闪烁，不过片刻，白猫便自原地消失不见，转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黑衣清冷戴着面具的邪主方微。 众人的目光霎时变化，目中多了敬重，当然也有少数的人眼底里闪过一抹失望之色，颇为寂寞地收回了准备摸猫的手。 比如易湛。 陆曜面无表情，只是眸光微微颤动，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屈起，喉结上下动了动，方才埋头轻声唤道：“属下参见殿主。” 陆曜话音落下，白蘅也声音带着细微的沙哑开口道：“属下参见殿主。” 接下来还有宣书致易湛和闻重他们，除却此刻还茫然不知所措的江亭晚，所有人都庄重着神色迎接着方微的归来。 此刻在这里的都是邪道独当一面的大人物，也是方微最为亲信的属下或者说朋友，在方微的面前他们本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但这一刻在众人看来却是截然不同的。因为时隔整整千年的时间，在邪道衰落了整整千年之后，它终于又迎回了它真正的主人。 所有人都没有再开口，皆等待着方微的回应。 然而方微在沉默许久之后，最先开口说出的话，却并非是他们所等待的那句话。 方微轻声道：“你们受累了。” 从千年前那场变故到现在，邪道自从前的鼎盛到现在的落魄，这些人有的还坚持留在邪道，有的则为了替弟子们保留生路而带着部分人离开从头开始，有人为了救人不顾自身安危，也有人为了报仇将自己逼到绝处。 没有人过得容易。 方微这话说出，陆曜眼圈霎时红了起来，闻重与白蘅别开视线，易湛苦笑着摇头不语，就连平素最为稳重的宣书致，这时候也禁不住以手中折扇掩了面容。 “只剩姬雁不在了。”宣书致声音微有些异样，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往常略带笑意的样子，“他如今跟着灵道之主混，接手了个邪道的空壳子，看起来是没什么心思回来的。” 方微摇头，却没将话说尽。 其他人的目光依旧定在他的身上，方微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向众人解释，于是他道：“虽然你们这样说，但很可惜我现在这模样算不得是真正的回来。” 而他想要回来，恐怕还没有那么简单。 陆曜拧着眉头听闻这话最先开口道：“我不久前与华恃比试过，他虽然实力还不够强，但进步可谓神速，只要再坚持修炼下去，不出半年他就能够有实力进入祸渊救人。” 方微何尝不知道这些事情，他是与华恃走得最近的人，自然对华恃的修炼情况最为了解，正如陆曜所说，如果继续像现在这样修炼下去，不出半年华恃就能够进入祸渊将他救出。 但很可惜，他们好像已经没有半年的时间去准备了。 而这也正是方微这次想要对众人说的事情。 第105章 “关于黑蛇的事情，我有些话想告诉你们。” 黑蛇出现之后，华恃等人回到玄灵阁，方微也曾经对众人说过一些话，但那时候闻重的入魔状况还不稳定，陆曜也不在场，再加上方微还没有想好该如何透露这些事情，所以便没有将事情全部说出，只嘱咐宣书致等人尽力调查，弄清黑蛇究竟是如何自灵域出来，又是否还有其他同伴。 但近期祸渊的状况不好，方微的心神虽在此处，却也能够察觉得到，祸渊里的那只怪物如今正在躁动不安着试图再次攻击他的本体。 现在的情况对方微来说尚且可以控制，但他没有办法保证所有的事情将来还在他的控制之内，所以这些话他必须提前告知众人，以防将来他或许连这缕唯一能够与外界交流的神识都无法保留。 关于黑蛇的事情，在方微开口之前，宣书致等人也早有许多猜测，现在方微主动说起，众人自是知晓此事的厉害，谁也没有开口打扰方微的讲述。 方微道：“不久前霜林谷里的那片遗迹的事情，你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 宣书致和易湛点了点头，陆曜沉默不语便是同样的意思，而闻重和白蘅两人当时一个在地牢中一个还在岛上，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片遗迹，但也都已经听宣书致等人说过了那片遗迹，以及后来方微所说的那个故事。 “那黑蛇果然与那片遗迹有关？”宣书致问道。 方微低声道：“我说过古族曾经有那样的祭祀仪式，每过千年他们都会挑选一名圣子作为祭品，用以安抚那个存在于玄青大陆的强大怪物。” 宣书致点头道：“但最后古族还是出了事。” 方微道：“不错，因为那次祭祀出了意外。” 他讲述这件事时的语速很慢，似乎是在回忆着当年那些事情发生时的场景，他道：“其实当年出事之前，情况就已经不太好了。数万年前玄青大陆发生灾祸，有一名修道者在修炼之中不慎开辟出空间通道，放出了这个怪物。玄青大陆中的修道者们担心怪物的事情会引来众人恐慌，所以在发觉祭祀能够暂时阻止那怪物之后，他们特地派出了半数的强者在霜林谷中建造祭坛并隐居于此，负责对抗这只怪物，这群人便是后来古族人的先祖。而其他人则将玄青大陆中这怪物存在过的记载抹去，试图让一切平息下来。” 听方微讲述到这里，陆曜冷笑着道：“真是荒谬。” 方微道：“从现在的结果来看，这一切的确过于荒谬。” 宣书致却在思考着别的事情，拧着眉头问道：“那怪物是从修道者开辟出的通道中出来的，那片空间究竟连接着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够存在这种可怕的怪物？” 方微沉吟片刻：“记载已经太过久远，所以没人能够说清楚，但我猜测，或许那是通向灵域的通道，因为那怪物似乎与灵域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易湛连忙道：“可是我们没过几年都会举行化灵大会，这么多的弟子都去过灵域，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 方微看了眼易湛：“那名修道者召唤出那只怪物的时间，远在化灵大会开始之前。” 而且灵域广阔无比，如今的玄青大陆弟子们在参加化灵大会时所去的地方，只不过是灵域的其中一个角落而已，而真正的灵域是什么模样，究竟有多大，他们根本不得而知。 在这之前，很少有人考虑过这个问题，灵域和灵物与玄青大陆的修行者们共存的时间实在是太长，大家早都已经习惯了灵物的存在，更甚至于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结契灵物，谁能够想到灵域当中还可能有着这样的隐患。 方微看着众人的神情，很快便道：“但若是真正说起来，灵域之所以会变得像后来这样平静，正是因为当初那名修行者开启灵域大门，将这祸患从灵域引来了玄青大陆。” 易湛神情古怪：“所以后来灵域的灵物们答应与我们结契，纷纷来到玄青大陆，是在答谢我们？” 方微道：“这只是种可能。” 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话，都不过是他这些年来心中的猜测，他没有办法确定这些就是真相，但多半离真相也不会有太远的距离。 方微接着又说起古族的事情：“其实千年之前古族覆灭之前，那只怪物吸收了太多的力量，祭品已经无法满足它的胃口，所以到后来他们在挑选出合格的祭品作为圣子之后，会利用秘法提升那名圣子的修为潜能，令他自幼时起体内便容纳足够多的灵力，这样才能保证那祭品在怪物的眼里看起来足够‘美味’。只不过这个方法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比如承受这般术法之后，那位圣子的灵海会被废去，无法再与灵物结契。” 听到这里，除却早已经猜到真相的宣书致，以及曾经被宣书致透露过真相的易湛，其他人脸色都有了些微变化。 自幼时起就拥有远超旁人的强大灵力，令人无法相信的天赋，来历不明突然出现在玄青大陆之中，还被人废去了灵海。 这一切关于圣子的形容，都与方微的情形完全相同。 只除了后来方微在前代风雨殿主的相助之下花费了无数天才地宝，将灵海的缺陷给修补了回来。 陆曜想到那名圣子曾经历过的事情，紧拽着拳头干涩着喉咙说道：“殿主，那圣子……” 方微既然将这事说出来，便不打算再将身份隐瞒下去：“我就是当年古族的最后一名圣子。” 接下来的事情方微对宣书致易湛他们说过，但其他人并不清楚，他不介意再说一遍：“最后那次古族做好了一切准备，等待那怪物千年后的再次出现，要将我作为祭品献给怪物。原本我是不该知道这些真相，直接被献给那只怪物的，但那次古族里出了意外，因为有个叫柳栖霜的小孩在家破人亡后来到古族，成为了我的随侍，并将所有古族存在的真相告诉了我。” “柳栖霜”三个字让众人神情又是一凛，白蘅问道：“柳栖霜，是后来灵道的那个柳栖霜？” 方微沉吟片刻：“算是吧。” 事实上真正的柳栖霜早已经在那场古族灾祸中为保护他而去世，后来众人所认识的“柳栖霜”，都是他借用了对方的身份做出的伪装。 只是这些事情解释起来太过麻烦，牵扯的事情也太多，放在这时候解释有些不合时宜，他准备等到将来再另行解释。 陆曜却并不关心柳栖霜，他只拧着眉头问：“后来呢？那怪物来了吗？” 方微看向陆曜，静了片刻摇头道：“没有。” 他没有停顿，接着说道：“当时来的并不是古族典籍中记载的怪物，而是另一只与它十分相似的怪物。” 这里的众人反应都很快，方微今日出现的时候说的是要讲述与黑蛇有关的事情，但如今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他讲的却全是霜林谷里那古族的故事，两者之间若是没有联系，方微也不会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和功夫对他们解释这些。 宣书致蹙眉道：“当时出现在古族的怪物，就是闻重白蘅他们曾经在鸢湖见到的那条黑蛇？” 可是这话仍是有些说不通，如果是那黑蛇，它的实力虽然强大，但却还不到能够将整个古族灭族的地步，要知道能够掌握这么多的秘密，隐居避世多年还能够培养出如方微这般圣子的地方，那里的人们实力必然不俗。那黑蛇就算再是强大，也不可能将古族整个覆灭。 方微知道宣书致是察觉到了这些事情，于是他点头道：“没错，当时出现的的确是黑蛇，但却不只是一条黑蛇，而是数十条。” 今日方微给众人带来的惊讶已经足够多，但这时候再听见这话，大家还是有所震撼。 那只黑蛇的实力，与它交过手的闻重与白蘅最是清楚，一条黑蛇都让他们狼狈至此，如果说有数十条黑蛇，他们几乎没有办法想象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场面。 但方微经历过，他道：“没人知道那些黑蛇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古族人猜测它们应该与那只怪物有关，但那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他们被黑蛇群所攻击，整个霜林谷内满地狼藉，古族人为防止黑蛇祸乱外界，在古族圣地与黑蛇们同归于尽，最后只剩下我逃了出来。” 方微说到最后是轻描淡写的语气，但众人却都知道，如果按照时间推算，那时候从古族逃出来的方微应该不过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 少年方微自幼被奉为圣子，必然会得到族人最好的照顾，而那时候什么都不懂的小少年初次接触外界流落街头，不知究竟都经历了多少风雨才成长起来。 方微接触着他们的眼神，能够看出这群人都在想着什么，不过大家并不知道，他这个身体里住着的魂魄，本就不是少年的魂魄，而是个穿越过来的成年人。 这些事方微自然不会告诉他们。 将黑蛇的事情讲清楚后，方微的话却并没有结束，其他人的疑惑也没有得到解答。 闻重问道：“黑蛇如果与那怪物有关，那为什么当时去古族的会是那群黑蛇？他们与那怪物是什么关系？怪物又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多年玄青大陆从来没有人见过它？” 这正是方微想要告诉众人的消息，方微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群黑蛇应该是怪物所培养出的□□，因为怪物被困在某处无法离开，所以它才会特地使用□□在灵域与玄青大陆活动，以帮助自己的本体逃离困境。” 宣书致敏锐道：“困境？你知道那只怪物在哪里？” “我知道。”方微道，“因为它就在我身边。” 第106章 虽然仔细想想便知道方微是另有所指，但听到这话的瞬间，不少人还是忍不住往四周看了眼。 片刻后他们才反应过来，方微所说的并不是眼前的这个“身边”，而是他本体所在的祸渊。 那怪物原来就在祸渊当中。 “殿主，那怪物……”陆曜反应最大，几乎是立即便变了脸色。 方微抬眸看他，不过淡淡一眼便止住了他的动作，他摇头要陆曜冷静下来，这才接着说道：“那怪物就在祸渊之中，起初我也没有办法判断它的身份，当初我坠入祸渊之后，便遇见了那只怪物，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起来它应该是误入祸渊被困在了其中所以才无法脱身。” 他没有任何隐瞒地讲述着当时的情况：“那时候它应该是被祸渊中的禁制限制了力量，所以我堕入其中还能够暂时压制它的力量，祸渊底下只有我与那只怪物活着，我们两个交战了千年时间，到现在我已经能够感觉到，那怪物的力量正在慢慢变强。这段日子我虽然心神多半放在这边，但对于祸渊当中的情形却也没有放下，我发现怪物的力量每次增强的时候，都与灵域的异动有关，所以我猜测那怪物的后招应该就在灵域之中。” 也就是说，那怪物应该是和方微同样，不知使用了何种办法分出了部分力量在外界，试图将自己救出祸渊。 如果当真让那怪物从祸渊当中逃出来，这次再会发生什么事情，人们已经无法得知。 “那怪物究竟强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易湛问道，“难道我们这么多人一起都没办法对付它吗？” 他问出这话，被身旁的宣书致看了眼后又禁不住小声分辩道：“我只是想弄明白而已。” 宣书致按住易湛的手，摇头轻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如果当真能够解决，就算付出的代价很大，大概大家也不会放任其这般存在下去。 然而对方是在这玄青大陆存在了整整数万年的怪物，这数万年间不知有多少人曾经试图对付这只怪物，但都没有人能够成功，这其中意味已经足够让人胆寒。 方微摇头道：“从前我想不明白祸渊究竟是为什么存在，后来我在祸渊当中过了整整千年，将那处地底洞穴看了许多遍，心中大概也有了个头绪。祸渊当中藏着许多精密至极的阵法，许多阵法看来应该都是出自止戈境以上的高人之手，并且那些阵法从痕迹上看，应该是出自不同的人，横跨了整整数万年的时间，是由许多人经历许多代共同完成。” 宣书致几乎是立即便拧眉道：“祸渊的阵法是为了对付玄青大陆这个怪物才制造出来的。” 除去这个目的，应该也没有别的可能了，这怪物之外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人们耗费这么大的心力这么长的时间去做这种事情。 方微点头看向宣书致道：“我和你猜得一样，或许当初不光是古族人在想办法控制那怪物，外面的人也始终在想办法能够对付它，因为谁都知道如果让那怪物继续存在下去，早晚有天它会失去控制，到那时候整个玄青大陆没人能够阻止得了它。” 当初方微就向宣书致和易湛说起过此事，华恃也听过这个故事，从最初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华恃就觉得不可思议，不能相信当年的那群人就真的这么毫无顾忌地养着这只怪物。 现在看来，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后果，古族的祭祀是在拖延时间，虽然这拖延是双刃剑，能够让怪物暂且安静下来，也会让它变得更加强大，但他们只有这个选择。 而后来其他人经过无数代的努力，也的确已经暂时压制了怪物，将它封印在祸渊。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千年前方微会因为意外跌入这为怪物准备的祸渊之中。 听到这里，众人刚接触到这样的秘密都有些难以反应，半晌只有易湛轻轻吐了口气苦笑道：“那这祸渊阴错阳差困住殿主，这算是什么无妄之灾。” 没等其他人回应这话，宣书致忽地挑眉开口道：“或许并不是无妄之灾呢？” 众人顿时将视线凝在了宣书致的身上。 宣书致耸了耸肩，还没开口，陆曜已经阴沉着脸紧握住双拳道：“当时的那场战斗是有人刻意引发的，战斗的地点也是灵道的人提前设计好的，甚至就连当时出现的意外以及殿主所在的位置，都是他们有所预谋的。” 闻重这时候也突兀地出声道：“是冷易。” 前代寒溪宗宗主冷易。 千年前闻重会被人擒住关进地牢，就是因为他强行入魔提升实力，不顾一切冲上寒溪宗将冷易重伤近乎废去。正如同他所说，当初害得方微跌落祸渊的的确是冷易。 “但或许不只是冷易。”宣书致摇头道。 要算计邪主方微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对方要知道祸渊的情况，要知道方微的行踪，还要能够判断当时可能会有的状况，将方微逼入祸渊，所有的事情都要做到，这根本不是当时的寒溪宗主冷易所能够办到的事情。 陆曜沉声道：“当年的真相我们必然会查到，害过殿主的人我都会记下。” 方微对此并不多言，当初究竟是谁在从中作梗他心里多有定数，但现在却没有时间让他去追究这些事情，将来若是从深渊中出来，他自会慢慢清算。 宣书致的反应总比旁人快上几分，他看着方微的眼神，沉吟道：“如果当真如同邪主所说的那样，那么真正的问题应该是，如果我们想办法让华恃进入祸渊救人，会不会有可能惊动整个阵法，让祸渊深处的那只怪物逃出来？” 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如果将方微救了出来，怪物也被放出，那他们救人还有什么意义。 方微早已经考虑过这件事情，他道：“如今怪物的力量被阵法压制了大半，所以在阵法开启的片刻我压制它的力量并且离开祸渊应该不是问题。” 他轻描淡写的说出这话，让在场其他人皆是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只要能够平安将方微救出而不会惊动那只怪物，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方微虽然这么说，但却并没有真的如此乐观，因为现在的情况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而且那群黑蛇如今也在想办法破开祸渊的封印，他若是能够离开祸渊，便要立刻解决这些事情。 方微在心底幽幽叹息，环顾众人道：“若是我出了意外——” 他说出这话之后，其他人神情立即便有了变化。 宣书致眸光微动，易湛也不禁上前半步。 白蘅和闻重几乎是同时喊道：“殿主！” 陆曜则咬着牙冷冷道：“不会有任何意外。” 江亭晚歪着头看房间里众人突如其来的反应，似乎被吓得不轻，赶紧缩着身子躲在了方微的身后。 方微不去安抚众人过激的情绪，只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等他们慢慢冷静下来之后，他的才接着轻声道：“如果我当真出现意外，那么将来华恃便是新的风雨殿主。” “殿主！”这次喊出来的却是陆曜。 方微回头看他，声音平和安抚道：“我是说意外。” 陆曜不肯妥协：“不会有任何意外。” 这种时候最冷静的还是宣书致，他似乎永远不会意气用事，到这种时候仍是关心着方微话中的另一重意思，他沉吟问道：“殿主当真相信华恃能够令邪道重回正轨？或者换个问法，殿主你真的相信华恃能够接受风雨殿主这个身份？” 陆曜不愿听到这种谈论，当即喝道：“宣书致！” 这些年陆曜在风雨殿内训斥弟子沉着脸惯了，风雨殿中的年轻弟子们怕他，宣书致却是半点也不怕，他摊手道：“这些话是殿主说的，我不过是想知道殿主的打算而已，谁也不想有意外发生，但如果真的发生，你这么冲动行事对得起殿主的安排吗？”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陆曜总是最不受拘束的那个，从前他便只听从方微的话，如今只要威胁到方微的安危，他似乎就连方微的话也不愿听了。 方微心中无奈叹息，面上却没有任何改变，他只叫停了这两人的争执，安抚过陆曜之后，接着回答宣书致的问题道：“他会接受的，只是会花些时间而已。”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方微能够看出来华恃对于邪道的排斥正在慢慢减少，华恃是个善恶分明的人，若是邪道与灵道摆在他的面前，他自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灵道，但如果让他在这之前发现灵道与邪道的人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那么他便能够看见更多的东西。 方微将这些事情吩咐完自堂中离开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 他变回白猫的模样无声地回到华恃练功的房间，本不打算闹出动静，却没想到才刚刚走进去，华恃就立即转过头来，向他道：“系统！你总算出现了！” 方微看他这般着急的模样，上前几步跃回他的肩头，这才道：“我只是离开片刻，去找江亭晚他们而已。” 他这段时间也不是时时刻刻都盯着华恃练功，原本以为华恃已经习惯，但却没想到他今天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华恃摇了摇头，把白猫从肩头抱了下来：“以前你每次离开都会提前告知，这次我从冥想里醒过来没见到你，还以为……” 方微看着华恃，胸中若有所思。 他能够看出华恃在对待自己时的模样与从前有了不小的区别，他知道华恃应该已经猜到了不少的事情，只不过他没有开口，华恃也不知因为什么样的心思没有开口将其戳破。 那么他是否该把事情说明白？ 第107章 “华恃。” 就在华恃抱着猫低声絮叨的时候，方微忽地出声唤了他的名字。 从当初见到华恃并充作他的系统开始，方微就从来没有直呼过他的名字，而通常都以“宿主”代替，那是因为他要对自己的身份做出伪装，然而现在他这样直接唤出华恃的名字，却让华恃在猝不及防间霎时怔住。 他眨眼看着面前的白猫，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是来自于柳栖霜。 柳栖霜为什么突然叫起了他的名字？难道他不想再用系统这个身份了吗？那他现在用这么正式的声音开口，究竟是想要说什么？ 会不会……他是不想再跟在他身边了，所以不再当这个系统要和他摊牌了？ 那他以后还能和柳栖霜再待在一起吗？ 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刷好感让对方喜欢上他！ 方微根本不知道就在这片刻的时间里，华恃就因为他的一句称呼想到了这么多的东西，他只是觉得既然都已经被猜到，而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他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将话说出来，他道：“如果我说我就……” 他话音还没落下，华恃忽地抱住白猫“啊”地大叫了声，强行止住了方微的声音。 方微被他突然的动作勒得快喘不过气，连忙在他怀里挣扎起来，爪子推搡着对方要离开他的怀抱。 华恃却不肯让人离开，假装没察觉到似的，连忙转移话题道：“我突然想起来，我们闻重前辈的入魔症状是不是已经好了不少了？我最近好像都没有见到他变成凶巴巴的样子了！” 方微心里觉得好笑，却没理他这话，接着道：“我想告诉你……” “不行！”华恃干脆整个缩进了墙角，抱成团闭上眼睛道：“我不听不听！” 方微：“……” 他虽不知对方究竟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但几次试图开口都被华恃打断，最后还闹出这副情形，他自然也说不下去了，他于是只能艰难自华恃怀里钻出，叹了口气道：“别捂着了，我不说了。” 华恃稍稍松开了些手，看白猫站在他的膝头，似乎的确没有了要说下去的意思，他这才眨眼小心道：“你生气了吗？” 刚才冲动行事，这时候他终于稍稍开始心虚后悔了。 不过方微却并没有真的生气，他没有道理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他好笑地说道：“你怕我生气还不听我说话？” 华恃更加心虚起来，他视线四处游移着，声音细弱地说道：“我就是有点紧张，还没有准备好。” 方微道：“那我等你准备好。” 华恃轻轻“喔”了声，知道对方这是准备继续维持原来的样子了。 他心里面松了口气，心里面立即便划了个等式，柳栖霜只要没有说出他的身份，那么他就始终是自己的系统，只要是系统，他就会继续和自己待在一起哪里也不会去。 只要他和自己待在一起…… 华恃挠了挠脸颊，强行压着忍不住要翘起来的唇角他赶紧让自己把乱七八糟的心思给收回去，否则他觉得自己如果再继续想下去，自己和柳栖霜大概就四舍五入是成亲了。 他连忙起身整理了下在刚才修炼中被弄脏的衣服，接着小心托起面前的白猫，这才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不知道其他前辈们的谈话结束了没有。” 方微道：“应该已经结束了。” 华恃接着他的话道：“那我可以去找找闻重前辈……” 方微好奇道：“你很喜欢闻重？” 华恃几乎是立即便警觉起来，条件反射地大声道：“我不是喜欢闻重前辈！我喜欢的只有柳栖霜！” 因为他反应太快声音太大，就连方微都禁不住愣住，只沉默看着他。 华恃：“……” 他冷静下来也想到了自己地反应过度，于是苦着脸又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是那种喜欢，真正的那种意义上的喜欢，我只喜欢柳栖霜一个人。” 这话似乎也算不得什么解释，因为方微本就没有误会什么。 这么三天两头被华恃表白，方微竟然已经有些习惯了，他好笑地应道：“我知道。” 华恃怔了怔：“啊？” 他因为方微的这话脸颊微微发烫起来，柳栖霜这算是回应他了吗？ 然而方微却没再重复这话，只是低声问道：“我说闻重，相比其他人你好像更喜欢和闻重相处？” 华恃有些不想放过刚才那个话题，不过可惜柳栖霜似乎没有了要将那话再说上一遍的意思，他只得点了点头老实应道：“是啊，因为只要不入魔的话，闻重前辈看起来就很可靠，是位特别会照顾人的那种大前辈，而且不会像白蘅前辈那么板着脸。” 他说出这话觉得不合适，赶紧又补充道：“我当然不是说白蘅前辈板着脸太凶，我只是觉得，偶尔会有点怕。” 方微轻轻“嗯”了声，想了想确实是如此，不光是华恃，千年前在风雨殿里同为护法，众人也的确都与闻重走得更近。 华恃接着又道：“而且闻重前辈的厨艺也很好，上次他下厨做的菜我到现在还惦记着呢。” 方微问道：“你现在不害怕他们了吗？” 华恃还在叽叽喳喳向方微说着美食方面的话题，听见这话他骤然顿住，挠了挠头道：“其实我觉得当初的事情，或许是有什么误会，我觉得白蘅前辈不像是那种会滥杀无辜的人。” 方微沉默听着华恃的话，华恃见他没出声，想了想便接着又道：“还有其他前辈，好像也不像当时我听过的传言那样嗜杀成性。” 华恃见柳栖霜没有回应，心里面不断揣摩着对方或许会有的心思，他其实已经看出来柳栖霜和邪道这群人的关系似乎与传闻中有些不同，作为曾经的灵道之主，柳栖霜却与他们保持着密切的接触，这让他忍不住觉得奇怪，但联想到几位前辈们隐藏着的灵道卧底身份，似乎又变得正常起来。 不过想到当初曾经害得柳栖霜差点死去的那个人，华恃仍是忍不住拧起了眉头：“但是邪主方微这个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方微：“……” 两人说话的这时候，宣书致也已经从先前那处厅堂过来，华恃眨眼看着门口的宣书致，习惯性地又探过头往他身后看去。 宣书致挑眉好笑道：“你在看什么呢？” 华恃应道：“易湛前辈不在吗？” 宣书致：“嗯？” 华恃睁着双眼睛满脸无辜地应道：“因为师父身边每次都跟着易湛前辈，今天易湛前辈不在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宣书致佯装生气地拍了下华恃的脑袋：“你这小子现在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华恃如今根本不怕宣书致，眼见对方还要再训，立即捧着白猫将其怼到了宣书致的面前。 宣书致和方微面面相觑，直到见方微无奈地向他摇了摇头，宣书致又气又笑地对华恃道：“现在还会找帮手了？” 华恃眼神越发无辜，抱着白猫连连摇头。 闹够了宣书致放下手正色道：“行了，我就是来看看你练功进展的，难得陆曜也在，闻重说要亲自下厨所以已经先去忙了，你练得差不多了也先休息吧，出去吃点东西。” 这话正中了华恃下怀，听闻有吃的他自是高兴极了，连忙往外边跑去：“我去帮忙！” 他的身影飞快消失，因为是要去打下手，自然也没带上白猫。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方微与宣书致两人无声对视，宣书致看了看华恃消失的方向，小声说道：“邪主你对这小子也惯得太厉害了吧？” 方微淡淡道：“由着他随性就好。” 毕竟是他欺骗在先，还要靠着华恃解救，所以他也从未在华恃面前以师长自处，许多地方都特地顾着他。 宣书致抚着手中扇面，若有所思道：“但是没有挫折，总难成大器。” 方微并未再回应，因为这时候华恃又不知为何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他回到房间将落下的灵砂剑拿上，接着又抬头对宣书致道：“师父，易湛宗主在外面等你呢，你跟他是又吵架了吗？” 宣书致挑眉道：“长辈的事情你不要操心。” 华恃道：“我都快二十岁了。” 宣书致凉凉道：“我一千多岁了。” 华恃发觉提及岁数这个问题，自己大概比不上这空间里任何一个人的零头，他连忙止住了这话题，笑了笑转过脸问方微道：“要不要去厨房看看，我觉得你在旁边看我我会发挥得比较好。” 虽然明知华恃根本不需要什么发挥，他顶多就是在闻重忙碌的时候递递盘子，但方微仍是答应了华恃的邀请，熟练地跳到了他的手上，然后一路攀上了他的肩头。 华恃看着坐在自己肩头的白猫，满足地转身出了屋子。 当天晚上众人是在韵秀笔的空间里吃的晚饭，闻重做了满桌的好菜摆在韵秀笔宫殿外的湖边，众人就着月色对饮，宣书致不爱饮酒，没过多久便丢了酒杯，跟着易湛不知在悄悄说着什么。 白蘅闻重拉着神志不清的江亭晚喝酒，将江亭晚灌得半醉之后，闻重不知从哪里摸出了根笛子，凑到江亭晚的面前让他吹，结果江亭晚压根不知道那笛子的用处，接过笛子直接给扔到了湖里，白蘅立即起身要捞，被闻重拉住，最后变成了闻重脱去外衣下水捞笛。 而另一头，陆曜和华恃坐在桌旁，正对着白猫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陆曜似乎铁了心要和华恃争取方微的注意，两个人谁也不肯让谁，方微只要稍给其中一人一个眼神，另一方便会立即想尽办法吸引注意。 最后华恃还是好不容易趁着陆曜被白蘅灌酒，才终于抱着白猫缩到了角落里，暂时清净下来。 旋即他回头望去，看着湖边或笑或醉的宣书致等人，忽地记起了从前他曾经在灵阁第七层里见过的那幅画卷。 第108章 陆曜在玄灵阁待了半个月的时间，因为风雨殿中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所以他没法像闻重白蘅那样长时间的呆在玄灵阁，最终还是只得离开。 待在玄灵阁的这段时间里，没法进入韵秀笔空间的时候，陆曜会天天指导华恃练功，半个月的时间下来华恃虽然在他的指导下进步不少，但也挨了不少的揍。而能够进入韵秀笔空间的时候，他则总会趁华恃在练功的时候偷偷和方微相处。 华恃起初还不知道，他练功的时候总是全神贯注，还是有次提前结束修炼，他从冥想中醒来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猫被偷了。 而等他跟着找过去，他才发现陆曜正在低声地跟白猫模样的柳栖霜说话。 华恃对此忍不住有些狐疑，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陆曜会看起来和柳栖霜如此亲近，也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不是已经知晓了柳栖霜的身份。 陆曜离开的那天，好不容易趁着华恃没在方微的身边，他在韵秀笔空间里向方微道了别。 “殿主，待属下处理完风雨殿的事情，属下很快就会回来。”陆曜道。 方微摇头道：“你不必着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在玄灵阁过得很好，不需要任何照顾。” 陆曜拧着眉头并不相信他这话。 方微盯着他的神情看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于斯问道：“你不放心华恃？” 提及华恃，陆曜眼神霎时变化：“我知道如今要救出殿主只能全靠华恃，我也在尽心帮他修炼，可是他竟敢，他竟敢……” 方微听他情绪起伏，当即问道：“嗯？” 陆曜似乎连说出那种行为都觉得不齿，半晌方才艰难地道：“他竟敢摸殿主的头，还捏您的耳朵，亲您的脸……” 这些事情因为华恃做得多了，方微都已经不再放在心上，只要想到自己如今还是白猫的形象，人对猫做这些事情似乎也还算稀松平常，所以他也没有将其当一回事。 但不知为何这些话被陆曜这么不管不顾地说出来，他却觉得似乎有些暧昧起来。 他不禁忍不住思索这段时日华恃是否当真当着陆曜的面对自己有过这些亲密举动，他平素不怎么在意，所以也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时候要去回忆竟也有些想不起来。 陆曜见他神色顿时也察觉过来，气得连拳头都拽了起来：“难道他背地里也经常做这种事情？” 方微：“……” 眼看着陆曜仿佛立即就要转身去找华恃对峙，方微无奈叹了口气，这才叫住对方道：“好了。” 陆曜：“殿主……” “路上小心。”方微掠过方才那些乱七八糟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接着说起正经事，“黑蛇的事情暂时还没有调查清楚，但从他们这两次出手来看，对方很有可能在近期就有动作，你回去的路上也要当心。” 陆曜收回心神，点头应了方微的话，接着又说道：“玄灵阁并不安全，殿主如今这副模样，我担心华恃无法保护殿主安危。” “我不需要谁保护。”方微打断陆曜的话，“况且这不过是我一缕神识，就算神识消失对我来说也没有太大的损伤，顶多少百年的修为而已，相比之下……” 他会想起祸渊当中的情景，语声倏地顿住。 陆曜瞬间察觉：“殿主？” 祸渊中的情景并不乐观，但方微没打算告诉陆曜，他很快道：“没什么，我还有些事要你调查，你回去之后去几个地方看看。” 他接着又吩咐陆曜几句，等说得差不多了，这时候外面也再度传来了华恃的声音，没过多久，华恃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陆曜前辈原来你在这里，师父他们在到处找你了，说是风雨殿的弟子已经到了。”华恃进屋传话，接着熟练地往陆曜的身后看去，果然很快就找到了他的白猫。 华恃上前要去将猫抱起，陆曜却是冷冷瞪了华恃一眼，竟似乎不愿华恃靠近。 华恃平白无故被瞪了眼，顿时表情有些无辜，他抬手摸了摸鼻子，轻声道：“那个，我就是打算抱他去吃点东西。” 事实上方微根本不需要吃东西，不过方微从未提醒过华恃这点。 陆曜当然也知道，他还知道华恃的这些行为都是方微默许的。他盯着华恃，眼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半晌也没有再开口，只等到华恃试探着想要靠近，朝着白猫伸出手，他才低沉着声音道：“等等。” 华恃有些不解，正茫然看着陆曜，就见陆曜转过身去，挡开华恃的手，自己向着白猫抬起了手。 方微：“……” 不知为何，他握刀都不会颤抖的手掌，这时候向着外表如同云团般雪白柔弱的猫伸过去，却紧张得手心都冒起了汗。 华恃看着他的动作，霎时瞪大了眼睛，等察觉出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开口阻止。 “前辈……” 陆曜两手捧起了白猫。 华恃张着嘴看着白猫被陆曜小心翼翼捧在两手之中，心里面突突的跳着竟有种自己家的黄花闺女被人给拱了的错觉。 不对呸呸，是自己的人被别人给碰了！ 华恃几乎是立即就要冲过去夺猫，然而陆曜从最初的紧张过后，却竟然理直气壮起来，眼见着华恃扑过来，他抬起胳膊闪身便躲开了华恃的动作，只平静着脸色道：“出去吧。” 接着华恃跟在陆曜身后离开了房间，宣书致等在外面，看着两人这么走出来，如果不是华恃脸色诡异还一副要咬人的样子，宣书致险些因为以为这两人刚才相处得很愉快。 陆曜很快便要离开玄灵阁，他先前已经与方微道过别，现在自然没有必要再说一遍，而且他也不能在华恃的面前透露太多，所以临走之际，他只与宣书致等人说了几句，接着又冷着脸叮嘱华恃好好练功，这才最后捧着方微满脸抗拒地将白猫送回了华恃的身边。 华恃捧着好不容易回来的白猫，这才舒了口气似的，抬手向陆曜挥了挥。 · 陆曜的离开对于玄灵阁来说没有太大的变化，华恃依旧每天都早起练功，被闻重白蘅或者宣书致易湛轮流着揍，而方微也依旧和他待在一起，只偶尔会去看看闻重和江亭晚的情况，那天试图说却没能够说出来的真相，方微已经没有再提过。 而除此之外，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是闻重的入魔症状在方微的调理下已经渐渐得到了控制，几乎没有再发作过，而江亭晚中的毒也渐渐有了起色，方微找到了办法正在试图替他从体内逼出那些幻毒，到如今已经逼出了大半，虽然江亭晚的神智还没能够恢复，但相信所有的毒性全部逼出之后，他的恢复只是早晚的事情。 华恃这段时日虽然过得疲累，但每天跟着前辈们练功，被几位看起来严厉实则对他十分宠溺的前辈所照顾着，却的确是过了段最快活的日子。 当然当初他刚穿越的时候过的那段天天被人伺候的日子自然也是非常快活的，只是快活的方式不大相同。 比起每天吃喝玩乐的混日子，似乎如今的生活才更让他觉得满足。 而这满足感自然也与柳栖霜有关，华恃认为只有和心爱的人待在一起，才是最令人满足的。 不过令华恃感到奇怪的是，柳栖霜最近似乎行踪总有些神秘，他早习惯了柳栖霜与自己待在一起，在空间里的时候是变成猫的模样一人一猫形影不离，在外面的时候则是柳栖霜化作金光进入他的魂魄当中。 对于柳栖霜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当初又为什么会找到他成为他的系统，更甚至于柳栖霜为什么会知道“系统”这个说法，华恃都有过疑惑但他却从来没有主动问起。并非是因为不想知道，而是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还没有到问的时候。 他相信许多事情柳栖霜将来都不会隐瞒于自己，但在那之前，他大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再想办法追求柳栖霜，努力抱得美人归。 要知道等到身份暴露真相大白，他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华恃心里面计划得不错，可惜没能够来得及实施就遇上了问题。 柳栖霜最近经常会“不理”他。 这并不是真的不理，华恃知道当初对方刚刚成为自己“系统”的时候也会故意沉默，但那时候两方尚未熟悉，柳栖霜似乎也不是喜欢多言的人，但后来他们相处的时间变长，每当自己说话的时候，不论有多无聊的对话，柳栖霜也总会耐心的回应他。 但现在却不同，现在柳栖霜住进他的魂魄当中，有时候会长久的失去声息，那种情况就如同当时黑蛇出现时那般，华恃根本得到对方的半点回应，甚至没有办法确定他是否还在身边。 他们在韵秀笔空间的时候情况也是相同，白猫有时候会突然之间失去踪影，华恃四处寻找，却找遍整个空间都没有办法训到对方的踪影。 这样的情况让华恃忍不住有些担心，但却又不知道是何原因。 而事实上每次消失的时候，便是方微将心神收回祸渊的时候。 正像是华恃感受到的，最近方微心神回到祸渊的时间非常的频繁，几乎是每过几天就不得不收回心神，这日方微甚至是在与华恃交谈的时候毫无征兆就回到了祸渊。 只因为他在祸渊本体身边布下了阵术，只要祸渊中的怪物稍有异动，他便会立即感知到并且收回心神。 意识瞬间从千里之外回到漆黑的祸渊当中，方微起身强行压制越见暴躁强大的怪物，但这次所耗费的时间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还要久。 方微能够感觉得到，对方的力量正在渐渐回归巅峰，而他或许再过不久便无法再压制它了。 他没有将这些话告诉宣书致陆曜等人，他知道这除了让众人担心没有任何作用，华恃的提升并非朝夕能够完成，而想要进入祸渊也并不是只要急切就可以做到。 方微不希望众人的情绪被动摇。 在众人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他决定自己解决这边的状况。 第109章 方微意识从祸渊回到玄灵阁的时候，距离先前离开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小时的时间，因为耗费的力气不小，方微回来的时候精神还有些疲惫，他神识沉在华恃的魂魄当中，感觉到对方的魂魄力量仿佛太阳般散发着源源不绝的温热，竟然让他感觉似乎恢复了些许。 他没有出声，注意到这时候华恃似乎是在往外面走，正经过他从前经常打扫的那片院落，朝着灵阁的方向走去。 算算时间，平时这时候华恃应该都已经结束练功累得躺倒在自己的房间里，今天他不肯乖乖待在房间里，是准备去做什么？ 方微心中不解，正准备开口询问，然而正在前行中的人却是忽地停下脚步，对着空气眨了眨眼，试探着在脑子里问道：“系统？” 方微知道先前自己离开后华恃应该唤过他不少次，知道他暂时不在，但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才刚刚回来，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出声，华恃竟然就能够察觉出他的存在。 他问道：“你知道我在？” 华恃眼眸骤然亮了起来：“你真的回来了！” 方微依旧觉得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在？” 因为方微的重新出现，华恃现在心情不错，他扬着唇角有些得意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之间好像能够感觉到你的存在那样，也许是我对你已经有了特殊感应呢？” 方微原本还觉得蹊跷，然而听华恃胡乱说出这些话来，顿时便认为他不过是刚好撞见了。 华恃还在絮絮叨叨：“你刚才吓死我了，我叫了你好几个小时你都没有理我，这次比以前的时间要长多了，我还以为……” 方微听他话说到一半，不禁问道：“以为什么？” 华恃声音小了些，有点底气不足：“我以为你要丢下我了。” 底气不足是因为华恃知道柳栖霜原本就没有承诺过要永远待在他的身边，所以他现在的担心原本就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但刚才柳栖霜失踪的时候，他的担心与害怕的确又是真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对柳栖霜表达这些情绪，也不想把那些关心变成种束缚，所以他说出这话不过只片刻，便立即又道：“刚才我差点就去找师父他们想办法了，不管怎么样你没事就好了。” 他也没有询问方微刚才那段时间的消失究竟是因为什么，他只是很快恢复了神色，笑着说道：“既然没事我们就回去了。”他说着伸了伸胳膊，打了个哈欠道：“练了一天功好累啊。” 方微看着华恃的动作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有将自己离开的缘由说出，毕竟现在没人能够帮得上他，说出来不过是让其他人徒增烦恼罢了。 华恃先前急匆匆从房间里跑出来，现在又慢吞吞的掉头回去，原本打算早早的休息，然而中途却不小心出了意外。 他在路上正好被垂钓回来的白蘅看见，白蘅便将他拎了过去，一起去找闻重烤鱼了。 自从上次闻重下厨之后，见识过闻重厨艺的华恃便更加喜欢这位大前辈了，每天都会准时过去蹭饭，而现在听见白蘅说要烤鱼，刚刚还在说疲累的人立即便精神了起来，甚至还主动推着白蘅要去到闻重那里。 恢复正常不再入魔的闻重脾气好得过分，见华恃和白蘅拎着鱼过来，当即撩起袖子开始忙碌起来。 闻重烤鱼的时候，白蘅拎着酒坛边喝边看着闻重的动作，视线不经意般在闻重淌着汗水的额头与脖颈还有露出来的那半截结实的小臂间流连。 而华恃则蹲在闻重的旁边，尽职尽责地当个好帮手，不停帮忙加火递材料。只不过在干活的时候，他的嘴巴也没听过，叽叽喳喳不停说着。 “闻重前辈，能不能多放点这个啊？” “那个是什么东西？好香好香！能不能再多放一点？” “对了还有这个！这个不能要！” “前辈你能不能再多做两条不放那么辣的，最好味道再淡些，对了还有……” 他这么说着话，脾气好的闻重还没有被烦透，白蘅已经开口打断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华恃也发觉自己似乎是吵到闻重了，他挠了挠头连忙道歉，这才小声解释道：“我想带两串烤鱼等能进空间了给白猫带去，听说猫喜欢吃鱼。” 听着他们对话的方微：“……” 他还没有对猫吃鱼这件事情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对面的白蘅就已经起身道：“那就再多弄几条，这些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抓点。” 闻重早就已经着手替猫烤起了鱼，听见这话笑着说道：“够了，不必再去了，这里都够好几个人吃了。” 方微：“……” 他看着正在眼巴巴等待烤鱼的华恃，半晌还是没忍住小声说道：“我不是真正的猫。” 他只是恰好变了猫的模样而已。 华恃蹲在闻重身边，被烤鱼的火光照得浑身暖融融的，他笑着在脑中应道：“我知道啊，但是好东西我都想给你。” 闻重在这里烤着鱼，没多久香味就引来了其他人，闻重的身份如今还是寒溪宗通缉中的魔头，所以他在玄灵阁的事情自然还是个秘密，宣书致特地将玄灵阁最里侧的院落留给了闻重，并且命令其他所有弟子不得靠近，所以现在不少弟子虽然闻到了味道，却没人敢擅自闯进来。 而能够进来的人，自然是宣书致易湛和江亭晚等人。 这几人对闻重半点也不客气，来了之后易湛边大剌剌地抢走了闻重刚烤好的两串烤鱼，自己吃了串又给宣书致递过去了串，两个人一个豪迈一个斯文地吃着，还有个江亭晚也眼巴巴地望着闻重，没多久也从他手里领走了一串。 不过先前闻重替方微烤的那两串却还好好放在那里，大家在知道了那是给谁的之后全都非常地默契，即使为剩下的几串烤鱼争抢打闹起来，也没人去动那两串。 院落里顿时变得热闹起来，华恃看着正在互相瞪眼开口损人的易湛和白蘅，才发现平时看起来稳重的前辈们竟然也有着这样的一面。 他坐在旁边吃着东西看热闹，脑子里向方微道：“前辈们现在看起来好幼稚啊。” 方微随口应了声，心说和他们相比，华恃似乎更加幼稚几分。 不过华恃丝毫没有这样的自觉，他看了看那边几名前辈的动静，接着又神秘兮兮地对方微道：“我已经看出来了。” 方微问道：“什么？” 华恃仗着自己的想法旁人听不到，于是丝毫没有顾忌地道：“我看出来白蘅前辈和闻重前辈的关系了。” 他说得神神秘秘，仿佛有了什么了不得的发现，方微听他说完，才不由得好笑着道：“嗯，他们是什么关系？” 华恃道：“白蘅前辈天天都在往闻重前辈这里跑，起初我以为她只是来找闻重前辈练刀的，但现在看起来根本就不是这样，她除了最开始两天找闻重前辈练了刀，其他时候根本就是在聊天喝酒吃东西，偶尔还会带着闻重前辈伪装过后出去游玩。”他这么说着，又看了看这时候已经烤完了东西，正在替白蘅倒酒的闻重，“还有闻重前辈也是，虽然他平时看起来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但只有在面对白蘅前辈的时候，他的眼神都不一样，比对谁都要温柔。而且他在入魔的时候也是，他入魔的时候谁都不怕，连我师父都敢惹，谁也没法让他安静下来，只有在白蘅前辈面前他才会安静下来。” 当然除了白蘅还有方微，但华恃认为这是完全不同的原因。 方微听着华恃的话，含着笑接着问道：“所以？” 华恃笃定道：“所以他们两个其实是一对吧？” 方微没有隐瞒：“嗯。” 华恃怔了怔：“你早就知道了？” 方微道：“所有人都知道，除了他们两个。” 华恃算是明白了过来，他看着那边举止亲密的闻重和白蘅，忍不住脱口道：“我还以为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原来他们到现在还没有说破？” 不得不说这两位也算太能憋了。 而反观另一边，宣书致和易湛这两人亲密起来却是丝毫不顾有旁人在场。 华恃瞧着这幕不禁道：“所以原来这里都是双双对对的，那不就只有江前辈独自一人了？” 他这话却是故意把自己给摘出去了。 他故意这么说出来，便是想要看看柳栖霜的反应，然而他等待半晌，柳栖霜没有肯定这话，也没有开口否认，不知道究竟是不愿与他多说还是默认了这话的意思。 华恃原本怀揣着许多心思，这时候没听见回应反倒慢慢有些慌乱起来，他轻咳了声主动打破这片沉默，这才轻声问道：“我师父虽然性子冷静，却喜欢上了易湛前辈这样冲动易怒的，闻重前辈温和稳重，却喜欢上了白蘅前辈这样看起来不好相处的，喜欢这种事情是不是都不随自己的意愿，突然就降临的？那如果可以有选择的意愿呢？你……你会喜欢什么样的？” 他说到最后，交叠在一起的双手禁不住绞紧了手指，想要压下自己心中的忐忑。 而方微自然能够听出华恃这话的意思，他低声应道：“你不该问我这个问题。” 他在华恃的面前如今还只是个系统，而系统是回答不出这样的问题的。 华恃顿时有些后悔，上次方微想要解释自己的身份，华恃打断了他的解释。 华恃不肯放过这次机会，仍旧主动问着：“如果你不是系统呢，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你觉得……” 你觉得……我怎么样？ 华恃心里这么说道。 第110章 那天的问题华恃最终还是没能够问出个结果，因为后来易湛突然过来找华恃说话，打断了华恃与方微之间的交流。 再后来方微想要再问，却已经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了。 日子依旧如常，不过华恃现在比从前忙碌了许多，而玄灵阁也因为几位前辈的到来热闹了许多。 华恃其实并不是能够耐得住性子修炼的人，日复一日的修炼时常会让他感觉疲惫和无趣，但在短暂的休息，对着系统卖卖可怜，说上几句话之后，他还是会继续乖乖修炼下去。 因为他希望有天自己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帮助柳栖霜，帮他解除困境恢复原来的身体。 每天的修炼其实在华恃来说看不出太多的效果，直到有天他在与宣书致的交手中令对方退了半步，华恃才骤然回神，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他当然依旧不是宣书致的对手，但对他来说，从前的战斗中他从来都是被逼退的那个，在他们的交手当中他向来都只能处于被动防守的状态，像现在这样能够逼退宣书致，却是他从前怎么也不敢想的事情。 “师父！”华恃看着自己手里的剑，又看看退了半步的宣书致，在匆匆回神后立即便冲到了宣书致的身边，左右来回的看着他关切道：“师父你有没有事？都是我下手太重了，我没想到我竟然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你的手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伤口痛不痛？” 宣书致好气又好笑的推开华恃：“你当你刚才是施展了什么绝世武学？你就是让我退了半步而已，还真当你师父输给你了？” 华恃：“……” 他挠了挠头，低着头忍不住又笑了两声：“我第一次发觉我修炼的成果还不错，觉得自己有点绝世高手的样子了，师父你就让我多高兴会儿。” 宣书致将手里的剑送回剑鞘，回头挑眉道：“你离绝世高手还有不短的距离，不要高兴得太早。” 华恃刚高兴没多久，脸上得笑容立刻又垮了下来。 宣书致很快又道：“不过你的确做得不错，相比其他人来说，你的进步已经很大了，将来追上我是迟早的事情。” 华恃大概是天生乐观，怎么样都能高兴起来，被宣书致夸上两句立即就重新高兴了起来，顺道还把这话传递给了住在自己魂魄里的方微：“系统，刚才我比试差点赢了师父，师父还说我进步很大！” 方微忍不住觉得好笑：“我都听到了。”分明他都能够听见，华恃却仿佛在追求什么仪式感般，非要自己再说上一遍。 并且他刚才的“差点”赢下比试，分明是差了很远的距离。 他们在这方交谈着，不过多时，便见师兄周询从外面走了进来，先是看了看华恃，接着才低头对宣书致道：“阁主，灵道来人了。” 宣书致正好结束了与华恃的练功，听见也并不惊讶，似乎早就料到最近会有人来到这里，他只淡淡问道：“来的是谁？” 周询道：“是天问山掌门大弟子。” 天问山掌门严离杉，辈分算起来比整个玄青大陆其他人都要高上许多，活了有数千年的岁数，纵然是计渊这名灵道之主，在他的面前也都只能自称晚辈。 而作为活了四千多岁的人，他座下的弟子自然辈分也极高，这在玄青大陆也算得上是个异类。 宣书致听见天问山便是头大，难得无奈地点了点头，这就放周询离开了。 他大约能够猜到对方是来说什么事情的，所以也不着急，只是回头看了眼华恃道：“你随我一起去。” 华恃还沉浸在自己功力大增的喜悦中，现在听见宣书致的话当即眨了眨眼睛：“啊？” 宣书致道：“别叫了，快收拾下跟我去见人。” 华恃手上动作不慢，连忙收拾起来，不过就算如此他仍是担忧疑惑：“师父，那位天问山的师兄……” “不是师兄。”宣书致头疼地道，“那位虽然说是大弟子，但年纪比我都还大上千岁，连我都只能叫他师叔，你叫师兄岂不是乱了辈分？” 华恃懵了下：“那我该叫什么？” “叫前辈就行了。” 华恃连忙又问：“那那位前辈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我也要出声说点什么吗？可是我好像对这些玄青大陆的大事不太懂怎么办？” 宣书致又找出了他随身所带的折扇，扇柄抵住华恃的胸口道：“你站在那里，不出声就行了。” 华恃瞪大眼睛：“不用出声的吗？那我去做什么？” 宣书致没再出声，自己抬步出了庭院，华恃则摸不着头脑地跟了上去。 事实上住在华恃魂魄中的方微却十分清楚，宣书致其实是想让自己听见他们的对话，毕竟这场对话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与当初那些黑蛇和灵域有关。 方微的估计并没有错，华恃随着宣书致来到大厅，立即便看清了那位据说辈分极高的天问山大弟子。 那位的确已经是名须发花白的老者，若非华恃已经提前知晓了他的身份，或许华恃还以为来的是天问山的掌门人。进门之后，对方便向着宣书致轻轻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宣阁主。”那位前辈直入正题，半点也不耽误，“关于鸢湖黑蛇的事情，灵主知晓后立即便派人前往调查，虽然花的时间长了点，但正如阁主所说，我们在玄青大陆四处果然都发现了不同寻常的状况。” 华恃原本牢记着宣书致的吩咐，乖乖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但听到这里却忍不住开了口，惊诧万分道：“四处都有？” 那位前辈听见了华恃的声音，当即扭头朝他看去：“这位是？” 宣书致无奈撑着额头：“这是我的弟子华恃，还不快见过成前辈。” 华恃轻轻“哦”了声，连忙出声喊了声前辈，在宣书致的瞪视下恢复了安静，不再多言。 宣书致没再去关华恃，这才又接着方才的话道：“成前辈先前所说的话不知是何意思？我们之前向灵主说起黑蛇的事情，只说黑蛇或许不止一条，可能会再玄青大陆的任何一处出现，但却从未说过会是四处皆有。” “但事实却是正是这样。”成前辈苦笑着继续说道，“灵主将此事通知灵道各大门派，我们各自分头搜寻之后才发现，玄青大陆许多地方都有着灵域的力量波动，甚至有几处已经能够找到黑蛇的痕迹。” 宣书致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已经在与对方确认起那黑蛇痕迹曾经出现过的地方，而华恃则已经悄然在脑中与方微对话起来：“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先前不是说黑蛇有可能再出现吗？怎么会这么快就冒出来了，还一下子出来这么多？” 然而听见这话方微却半点也不意外，事实上在他分神在祸渊与那怪物对抗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玄青大陆如今的情况应该比自己最初判断的要严重。 而现在听见此人的话，也不过是验证了他的猜想而已。 想到这里方微又多看了眼这名天问山的掌门弟子，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此人的名字应该叫做成松，当初他使用“柳栖霜”这个身份作为灵道之主的时候，对方就经常被天问山掌门派遣至灵道总坛帮忙处理事情，后来他与对方也还算相熟，不过对方却并不是计渊那般很好的相处对象。 过去这么多年，成松看起来似乎比过去苍老了许多，但说话时的神态却与从前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知道对方不会说谎，既然黑蛇的行踪当真已经出现在玄青大陆的各处，那么距离它们的计划实施或许也已经不远了。 而如果当真让那怪物和他的黑蛇将计划进行下去，怪物很快便会被放出，到那时候谁也没有把握能够对付得了它。 想要阻止对方只有两种方法，或者在黑蛇们的计划成功进行之前想办法破坏并阻止它们，或者在它们救出怪物之前，华恃先一步在祸渊打开一条通道将他放出。 他只要比那怪物先离开，便能够在外面与其他人共同将祸渊的阵法加固，将黑蛇们消灭，让那黑蛇无法再出来。 如果就连这两种方法都无法改变结果，那么他便也只有使用第三种方法。 只是他希望他没有机会使用那种办法。 方微在宣书致与成松对话之际心中已经考虑到了后续的许多事情，华恃并不清楚他的考虑，他自己在心里面嘀咕了半天，等发觉方微没了声音，他才连忙呼唤起来：“系统！你还在吗？” 他似乎以为方微又像从前那样失去了踪影，所以顿时着急起来。 方微回神道：“我在，不必担心。” 华恃拍了拍胸口，他正要询问方微刚才发呆的原因，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再开口，便听见方微又道：“你告诉他们，你也要去。” 华恃怔了怔：“啊？” 没忍住出了声，这时候抬起头来，仔细听着宣书致和成前辈的对话，才发觉他们已经说到了要去那几处黑蛇出没的地方看看的问题。华恃原本就对系统有着完全的信任，在知道柳栖霜就是系统之后，他对系统的信任感瞬间又飙升了不少，到如今就算是柳栖霜要他做任何事情，他都不会犹豫片刻。 所以在听完宣书致他们两人的对话之后，华恃立即便开口道：“师父，我也要去看看。” 宣书致听闻这话回过头来，蹙眉道：“你也要去？” 他问出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些复杂，却不像是在对华恃说话。 第111章 宣书致与成松商量过后，最终确定了几处有过黑蛇出没痕迹的地方打算亲自前往调查。 “这三处很近，并且位置距离玄灵阁不远，可以一并看看。”宣书致没有忘记刚才华恃说的话，接着又道，“华恃你与我一起。” 华恃连忙点头，看了看地图上的其他地方，这地图是由法器映照出来，和当初宣书致灵阁投射在墙上的那幅画同样，甚至能够看清地图里起伏的高山和蜿蜒的河流，而在这地图上面，标记出来闪烁着红光的位置，便是他们调查出有异状的地方。 地图上整整有数十处之多。 “究竟是有多少黑蛇？”华恃看得心惊，“这数量也太可怕了吧？” 宣书致垂着眼睫，面色也不若往日平静，只道：“事情只会比你想象的更糟糕，你害怕了吗？若是怕了，可以不必前往。” 他这话除了故意逗弄华恃，也存着点别样的心思，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甚至希望方微能够不必前往。 华恃听着宣书致的话，回想起从前在鸢湖见过的那条黑蛇，想到它那过于可怕的破坏能力，心里面突突地跳着，若是每条黑蛇都有着那种能力，要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柳栖霜既然要他前去，必然有着他必须要前往的理由，华恃定了定心神，摇头回应宣书致道：“我不怕，我要去。” 果然没有办法。 宣书致不知道华恃的坚持是方微与他交谈之后的结果还是华恃主动提出，但现在看起来是没法改变了。 他点头道：“那好，收拾下我们今天下午就去。” 华恃连忙应下，不过他随即又好奇道：“可是这地图上这么多地方，我们只看其中三处真的能够看出端倪吗？” 宣书致抬眸道：“谁说我们只看三处了？” 华恃眨了眨眼：“我们看完这几处，还要去别的地方吗？” 宣书致扇柄敲了敲华恃的脑袋，华恃捂着头正要询问，才听见脑中柳栖霜说道：“灵道还有不少人手，自然不会漏过这些地方。” 华恃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想得太过天真，而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对面的成松也开口道：“这次的事情不小，灵主早就已经安排好通知各派掌门或者长老前往查看，宣阁主选择了这处，其他地方我们自然会有其他人前去调查。” 宣书致视线仍在那片地图上，听见成松这么说，他又指了其他几处标记的地方，问道：“这几处安排人了吗？” 成松看了眼，摇头道：“尚未，地方实在是太多，灵主不愿让普通弟子前去冒险，所以只能辛苦掌门们多跑几趟，所以有些地方还没有安排。” 宣书致指尖定在那处，随意似的道：“这里留着，我会让人去看看。” 成松略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宣阁主，你……” “不必多问，查探过后五天之内会给你消息。”宣书致打断了成松的话。 成松便也的确不再多问，只笑了笑道：“若是能尽快得到结果自然是再好不过。” 华恃听着两人的对话想到了什么，等到那位据说辈分极高的大前辈离开之后，华恃才忍不住向宣书致问道：“师父，你是想让闻重前辈他们去查那几处地方吗？” 宣书致点头道：“不错，他们曾经亲眼见过那只黑蛇，让他们去看是最合适的，而且这几处的位置最是关键，距离霜林谷最近，让别人来看我没有办法放心。” 华恃瞪大眼睛，听明白了宣书致话中的意思，他道：“师父你的意思是说，灵道里面有人不对劲？” 宣书致多看了华恃一眼，他知道华恃能猜出自己将这几处留下来单独观察的原因，但却没想到华恃还能通过它短短一句话想到其中更深的问题，他顿了片刻方才解释道：“只是猜测。” 华恃摸不着头脑：“可是猜测总要有原因吧？” 宣书致道：“你当真以为现在的灵道所有人都听计渊的话？” 华恃觉得不对：“他是灵道之主，大家不听他的话听谁的？” 宣书致摇头，指了指刚才成松离开的方向：“计渊的资历才多少？算起来他还是我的后辈，修为也不见得比我强，光是刚才走出去的那位，就可以不必听从他的吩咐，他现在之所以会来这里传话，不过是因为给他面子罢了。” 华恃顿时有些惊讶：“那这么说起来，好几个门派的掌门都比他资历高辈分大，实力好像也都不弱，那是不是没几个人听他的？” 宣书致再次摇头，好笑地说：“自然也不是像你这么说的，若真是这样，历代那么多的灵主，难道都得需要比所有人强大？” 华恃已经听不明白宣书致的意思了：“难道不是吗？” 宣书致摇头笑笑：“你还是听听别人怎么解释吧，我先去通知周询等人准备了，你也回去准备下，我们再过一个时辰就出发。” 华恃眨眨眼睛站在原地看着宣书致，明白他口中所说的“别人”是谁，于是当即边出门往自己房间赶回去，边在脑中询问方微道：“系统，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昔日华恃也不知道看了多少话本子听了多少说书人的故事才会有这种想法，方微于是只能充当起解说道：“灵道总坛设立的初衷本就不是需要灵道之主号令所有人，灵道门派众多，若发生大事每个门派各执己见，就算简单的事情也会变得麻烦，所以才会有灵道总坛的存在，以方便在重要的时候能够有人站出来商量做出正确的决定。” 华恃脚步极快，没多久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他对方微所说的内容依旧保持着好奇：“原来计渊灵主也没有看起来那么风光啊，所以灵道之主和邪道之主相比，邪道之主明显权力要大得多？可是如果他做出了决定，其他人都不肯听他的，那怎么办？” 方微道：“每个门派都会相互制约，谁也不希望其他门派独大，而灵道之主就是这个平衡点。” 所以正常情况说来，大部分门派都会配合计渊，除非有人想要与灵道其他门派为敌。 华恃这时候已经完全明白了过来，只是对这真相他仍然觉得不可思议：“灵道内部竟然有这么多的勾心斗角？” “人之常情而已，邪道三派当初被邪道之主全部掌管之前，也是同样相互忌惮又互相合作。”方微道。 华恃接着又向方微问了些关于灵道和邪道当年的小八卦，方微大多都能够回答出来，华恃有些震惊于柳栖霜竟然会对于小道消息如此了解，事实上却不知道方微当初原本在作为灵道之主和邪道之主的时候，就总是在替所有人收拾残局。 所以许多华恃以为隐秘的故事，都是经过他之手的。 收拾得差不多之后，华恃将东西储存在韵秀笔空间里，接着走出了门去往灵阁。而等到华恃到达灵阁得时候，宣书致早已经在门口等待多时。 见华恃走来，宣书致问道：“你的剑呢？” 华恃将韵秀笔取出：“剑在里面了。” 因为担心被人认出这柄灵砂剑，他向来不会将灵砂剑在人前取出，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藏在韵秀笔的空间里，只有真正紧要关头才会拿出来，又或者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没有顾忌。 宣书致看着华恃手里的韵秀笔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华恃却有些不放心道：“到时候会动手吗？会很危险吗？” “或许会，你到时候警觉些。”宣书致沉吟着，低声道：“若是打不过就赶紧离开。” 华恃警觉道：“师父，为什么我觉得你一直在劝我离开？” 从先前他说过要那边查看的时候宣书致就在试图用各种说法让华恃打消前往那处的念头，在华恃坚持要去的时候，宣书致又劝说他能跑路就尽量跑路，这实在不是宣书致平时会说出来的话，也让华恃听后心中更加觉得奇怪。 宣书致知道华恃有所察觉，于是终于收回了刚才的话道：“既然你执意要去，那就出发吧。” 华恃点点头准备要往玄灵阁外走去，选择乘坐马车或者直接骑马，然而等宣书致拎着他直接飞上了天，他才知道自己想得实在是太简单了，宣书致赶路根本不需要那些东西，只需要一把剑便可。 华恃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宣书致的武器竟然是剑而不是扇子，并且御剑飞行也并不是只有寒溪宗的弟子才能够做到的事情，他们玄灵阁同样可以。 震惊之下华恃忍不住询问宣书致为何从前不肯教他御剑飞行，而宣书致也丝毫没有隐瞒，只直言道是怕他不会御剑踩坏了灵砂剑这把好剑。 华恃：“……” 相较于昔日周鲤御剑载着华恃时候的平稳，宣书致御剑的速度几乎可以被称之为狂放，华恃从来没有想过自家师父平日里看起来冷静沉默，在某些方面却是别有反差。 到达将要查探的所在，华恃被宣书致放下后趴在树边休息，半晌才终于恢复过来，扭头往四周看去道：“我们已经到了吗？这里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现在看是没什么特别，不过很快你就知道了。”四周的确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树林，宣书致却没有放松警惕，他上前两步，指尖结出复杂的法印，紧接着他抬手挥袖，便在袖风挥洒之间，空中忽地随着他的动作现出一道细细的银色轨迹。 华恃怔然道：“这是什么？” 宣书致盯着轨迹所往的地方，低声道：“这就是黑蛇所经过的地方。” 华恃盯着前方，循着银色轨迹往前分明是一片荒地，他道：“黑蛇去了那边？那里有什么？” 宣书致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112章 华恃与宣书致两人追随着银色轨迹所往的方向而去，一路上宣书致面色看不出异样，华恃却是小心翼翼，悄然在心里面向柳栖霜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这些地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黑蛇才会选择这里？” 方微也在思考着这些问题，他从半日前成松将地图上的标记所在指给宣书致看时就已经在思考，这些地方究竟代表着什么？ 整个玄青大陆共有四十来处的所在都存在黑蛇留下的踪迹，这些地方有如面前这样的山林荒野，也有城镇或者湖泊，他们看不出任何共同之处，但似乎却不是偶然。 方微仔细回忆着这些年来关于玄青大陆的记载，或者多年前古族留下的传说，直到许久之后，他才终于记起一个古老之极的传闻。 据说当年玄青之灵初次从灵域来到玄青大陆，在与大陆中的人类达成协议之后，它曾经在玄青大陆上留下过数道法阵，而正是因为那些法阵，灵域和玄青大陆才能够在特定的时间由特定的人控制短暂相连。 连接玄青大陆与灵域的那扇门就在天晴城中，天晴城便是那些阵法的中心之处。 而那些阵法所在的位置，正好就与今日他见成松标记的那些位置相差不远。 对方打的还是领域之门的主意！ 方微心中思虑重重，就连华恃也看了出来，他正要开口询问方微，走在前方的宣书致忽地察觉到他的神情异样，出声道：“你想到了什么？” 宣书致作为玄灵阁之主，不管是阅历还是判断力都远在华恃之上，此时他主动开口询问，问的自然不会是自己的弟子华恃。 华恃稍微怔了一下，不知为何感觉自己似乎成了传声筒，他问过方微，还来不及为方微话中的内容惊讶，就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宣书致。 宣书致听后蹙眉良久：“灵域？” 华恃问道：“师父，你想到什么了？” 宣书致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盯着远处那道银色轨迹所延伸的方向：“我总觉得不太对。” 华恃看不出不对劲的地方究竟在哪里，但他相信宣书致的判断自有道理，他正打算开口再度询问，然而宣书致却已经快步往前道：“我们尽快找到黑蛇再说，不管它们打算做什么，只有找到他们才能够阻止。” 见宣书致再度召出飞剑，华恃连忙主动踩上去：“师父，其他前辈们现在也在找黑蛇吗？” 宣书致催动飞剑腾空而起：“让你去收拾东西准备的时候，我已经把黑蛇的事情通知了众人，他们现在估计都已经赶到各自负责的位置了。” 华恃这下没有要问的了，整个人终于安静了下来，渐渐习惯了宣书致的速度之后，他也可以踩着飞剑在空中分心做想别的事情了，不过因为速度太快，他们并没有追踪多远，就在华恃在心里和柳栖霜聊着天的时候，他忽地见到了天际另一道身影掠过，等他认出那道身影，他当即瞪大了眼睛道：“白蘅前辈！” 从他们身边飞过的身影的确是白蘅，正踏在刀上御刀飞行的白蘅。 华恃心里面的惊讶随之表现在脸上：“刀也能飞？” “谁说过只有剑能够飞？”宣书致好气又好笑地教训弟子，“只要有修为在身，用什么武器都能飞，使用刀剑不过是因为好借力而已。” 他没心思与华恃说太多这方面的事情，驱着脚下的剑来到白蘅身边，白蘅也早早察觉到了他们两人，这时候两方在空中一面赶路一面往银线的轨迹赶去，宣书致道：“你也是追踪黑蛇的痕迹到了这里？” 白蘅蹙眉点头，看宣书致与华恃的模样，顿时也明白过来：“你们也是。” 看起来那黑蛇的轨迹最终所指引的应该是同个方向，宣书致沉吟着道：“那或许很快我们就能见到其他人了。” 白蘅的看法与宣书致相同，她紧抿着唇与宣书致华恃两人并肩追赶而去，良久方才低沉着声音道：“我有不好的预感。” 宣书致□□看了眼她的身影，无奈叹道：“实不相瞒，我也是。” 华恃没敢在两位前辈说话的时候插嘴，于是这死后只站在剑上躲在宣书致的身后听着，等到他们的对话进行至此，他才小心翼翼对着柳栖霜嘀咕道：“那风雨殿用扇子当武器，是不是得踩扇子上面？” 方微本还在凝神思考着深渊里那怪物的意图和动向，听见华恃这话不禁笑了起来：“他们有自己的赶路方式。” 华恃听了有些失望：“原来不是踩在扇子上啊。” 他正与方微说着话，这时候又见两道身影自左右同时出现，正是易湛和闻重两人，而他们所朝向的地方毫无疑问都指着同一处。 四人面色越见凝重，碰面后皆没再多说，只沿着轨迹往前赶去，直到最后他们停在了天晴城外的某处树林上方。 远处迎面有人飞来，华恃探头望去，正撞见陆曜看来的眼神。 陆曜不像是宣书致等人使用御刀剑飞行，他竟是没有借助任何武器凌空而起。不过这个时候华恃已经没有心思去惊讶这个了，他看着下方的树林，这才发觉竟然已经早有数人聚集于其间，而那些都是他曾经在化灵大会上见过的面孔。 这是各派前去调查黑蛇行踪的掌门和长老们？ 华恃立即反应额过来，随之飞快将视线落在了宣书致的身上。 之前他已经从成松前辈那里知道了各派门主正在查探黑蛇行踪的事情，而现在他们聚集在此，且不光如此，天际此时仍有不少人正在朝着这方源源不断地赶过来，这分明代表着玄青大陆此前出现过的黑蛇，全都汇集到了这处，这代表着什么？ 难道说黑蛇在进行某项不为人知的计划？ 华恃因为自己的念头而脊背发寒，对于危险他的警觉性向来极强，现在这种场面，不论怎么想都不会是什么好的预兆。 就在这时，他听见脑中传来柳栖霜的声音道：“你想得没错，只是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机会阻止他们。” 华恃听见这话微微怔住，这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将这些念头给在脑子里说了出来。 正在华恃怔愣之际，远处又有动静传来，华恃看出了那是如今的寒溪宗宗主与他的弟子周鲤，那两人似乎也是追着黑蛇的踪迹来到了这里。华恃见着那两人，最先有的反应就是回头去找闻重，见闻重此次出门是特地蒙了面具做了伪装，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好在不会有还没有见到敌人，他们内部就乱成一团的情况出现。 寒溪宗宗主御剑而来，自然也见到了此时正在上空的众人，不过他没有耽误时间，在简单颔首与宣书致等人碰了面之后，他便操纵着飞剑到了地面，与地面的众人交谈了解起情况来。 宣书致眸光沉冷严肃，这时候也回头看向众人道：“下去看看。” 易湛最先点头，他看出了此事的严重，丝毫不见平时的戏谑懒散，当即去往了人群之中。 华恃静默不严，随着宣书致带他向那树林中的人群靠近，他心跳声一阵接过一阵，这一刻竟然也明白了路上白蘅前辈所说的那种不好的预感。 明明眼前看不到任何危险，林间还有不少的前辈都在，且以这群前辈的能为必然能够保护他们的安全，但华恃就是难以控制住狂跳的心，他轻轻抬手捂着胸口，感觉胸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空空的无法落于实地。 他禁不住小心移下右手，将其隔着衣衫按在了韵秀笔上。 只要稍有异动，他便能立即自韵秀笔中取出灵砂剑，又或者开启韵秀笔空间，避入其中。 “宣阁主。”这时候有人发觉了宣书致的到来，主动开口招呼道。 宣书致轻轻点头回应，接着问道：“灵主在吗？” 与他对话的不知是哪位门派的前辈，华恃有些认不出来，当初参加化灵大会的时候他不过是刚刚出门的大少爷，对于整个玄青大陆半点也不熟悉，自然认不出其他人的身份，而后来进入玄灵阁，他又时常待在玄灵阁中练功，所以到现在为止他依然没法将这些前辈给认全。 不过好在并没有人去注意宣书致身后的华恃，而这种时候也的确不是互相介绍的时候，那名前辈视线不过从华恃的身上掠过，接着便道：“灵主已经接到通知正在赶过来了，估计很快就能赶到。” 宣书致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又问：“柳堂主是什么时候到的？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人往树林里面看了眼，神情有些异样：“我也是刚到没多久，其他人也都和我一样是追赶黑蛇出没的痕迹找到这里的，我猜你们几位也应该是这样吧？” 宣书致与身后的易湛白蘅等人对望了眼，沉默着点了点头。 那人便又苦笑着道：“先前最早来的人好像还在这里消灭了两条黑蛇，不过那黑蛇死得很奇怪，与其说是被杀死，倒更像是凭空消失了。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出乎了我们的预料，若不是提前接到通知我们这段时日都在查探黑蛇的事情，恐怕等到事情真正爆发了，我们都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华恃听到这里心中微动，几乎是立即想到了当初他和柳栖霜在韵秀笔空间打败黑蛇时遇到的状况。 那场景和眼前这位前辈说的完全相同。 他后来听柳栖霜解释过，鸢湖的那条黑蛇是因为吸收了某种特殊的力量才会变强到那种地步，而现在刚在树林里被消灭的那两条黑蛇显然没有吸收或者还没有来得及吸收那种力量。 有前辈们在场，华恃不敢贸然出声，于是只能在脑中对柳栖霜道：“那些黑蛇在这树林里做什么？” 方微沉吟不语，渐渐自黑蛇们的动向中看出了祸渊里那怪物的意图。 而他尚未开口回应华恃，便在此事，人群发出一阵哄闹，接着是计渊带着灵道总坛众人来到了这片树林之中。 第113章 华恃听见声音回头看去，便见到人群分开，接着就见计渊穿过人群向着这方走了过来。 计渊今日脸色沉得厉害，他脚步很快，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已经来到了宣书致等人所在之处，他视线环顾整圈，在经过戴着面具的闻重身上时顿了片刻，接着他紧蹙起眉头没有多说什么，最后只将目光定在了华恃的身上。 “你来这里做什么？”计渊先前分明脸色难看至极，但这时候对着华恃说话，却像是故意缓和了语气，连神情都变得温和起来。 四周因为计渊这话倏地静了下。 他刚才气压低沉地过来，谁都能够看出事情的严重性，然而众人谁也没有想到他来到此处之后最先问的事情不是与黑蛇有关的事，而是这个。 而也是直到这时候才有人注意到跟在宣书致身旁的华恃，想起他是不久前鸢湖试刀大会的胜者，是年轻弟子中最有天赋的弟子，也是昔日化灵大会上被计渊宣书致等四名高手争抢的华家小少爷。 但就算是有这些渊源，计渊刚来这里连大事都不关心就去关心这名弟子，也依然是件十分令人奇怪的事情。 更何况这弟子最后还没有拜他为师，而是去了玄灵阁。 不光是众人觉得惊讶，就连华恃也没有想到，他与计渊实在算不上熟，不过在这仅有的几次见面里，计渊都对他照顾有加，华恃也说不清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地方让计渊另眼相待，又或者…… 华恃看着计渊，忽地瞪大了眼睛，想起了自己身上的特别之处。 他从前还不知道真相所以没有办法判断，但现在他都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上系统的身份，自然没有办法不将其联系到一起。 因为他的系统就是柳栖霜！ 计渊当年天天缠着柳栖霜，现在柳栖霜就跟在他的身边，计渊如果知道这件事情，他这样缠着自己就完全能够解释了！ 所以这家伙其实是为了住在他魂魄里的柳栖霜？ 华恃直到此时才恍然明白过来，虽然他因为还在假装不知道系统的身份所以没有办法向柳栖霜求证，但从计渊的态度和这么多的细节，他已经完全能够判断出真相与他猜想的必然相差不远。 想到这里华恃脸色微微变了变，面对着计渊关切的眼神也心下感觉到了异样，微微的醋味在心里面蔓延开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计渊又问了华恃一遍，没能够得到回应，便将目光又转向了宣书致，“宣阁主，现在这种紧要关头，你不该让他这个普通弟子来这里，如果遇到危险他甚至没有自保能力。” 四周来的都是各派的高手，像华恃这般的年轻弟子也就只有周鲤，但周鲤是在门派的众多师长保护下过来的，而且不知为何计渊并没有去计较周鲤的到来，只关心了华恃的出现。 他语气有些急促，甚至带着点愠怒，分明就是急着要赶走华恃的意思。 华恃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生气，而且他也并不是计渊口中毫无自保能力的样子，他的手里有替身符咒，还能够随时打开韵秀笔的空间避难，他的实力也并不算太弱，计渊这样什么都不管就让他走实在有些不讲道理。 “灵主，是我自己要来的，我可以保护好自己。”华恃直直面对着计渊的视线，神色冷静地道。 计渊听闻这话微微蹙起眉峰，他显然不赞同华恃的话，正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宣书致却是笑了起来，抚着扇轻声道：“灵主就不必担心这个了，我自己的弟子我自会保护好，现在状况紧急，灵主还是先看看前面的情况吧。” 计渊的话被宣书致所打断，因此也错失了再劝说华恃离开的机会，因为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了不知是谁的喊声：“小心！” 众人的注意顿时被那声音所吸引，皆回头望去，华恃也同样如此。 视线移过去的瞬间骤然见到漆黑的影子掠出，华恃神情微僵一颗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里，因为那黑影不是别的，正是他从前曾经在鸢湖见过的黑蛇。 大概是因为当初对战黑蛇时候的记忆实在是太过深刻，那种根本无法对抗的无力感觉还烙在心里，所以这时候见到这东西，华恃几乎想也没想就将韵秀笔拽在了手里，随时准备让刚刚还在质疑自己能否保护好自己的计渊看看他的保命能力究竟有多强。 然而在场的众人反应远比华恃要快了许多，几乎还没等到他把韵秀笔给从怀中掏出来，不少人已经祭出武器向着黑蛇迎了上去。 不过眨眼之间，刚冒出头的黑蛇就已经在一片剑光和掌风间轰然到底，再也没了声息。 华恃：“……” 他怔愣着越过那好些人头看向地上的黑蛇，这才看出黑蛇似乎是从另一侧的林间出现，不过还没等它做出什么，它就已经被在场的诸位高手给应付住了。 上次被黑蛇给伤得不轻的华恃有些接受不了这个反差，忍不住讷讷地靠近了身后的闻重，小声问道：“它这么容易就没了？那我们当年被它揍得爬不起来岂不是很丢脸？” 闻重本戴着面具站在旁边看热闹，这时候听见华恃的声音不由笑了笑：“那自然不同，上次的黑蛇吸收了别的力量，自然比其他的黑蛇要厉害许多，而普通的黑蛇也不过就这般实力。现在在场的都是各派的高手，要应付这种普通黑蛇自然不在话下。” 华恃眨了眨眼睛，这才明白原来那条黑蛇与现在这些黑蛇应该是精英怪与普通怪的区别，现在这些黑蛇数量虽多，却没有之前那样可怕。 这样说起来他总算是微微松了口气，也觉得面子回来了不少。 而这时候计渊也再顾不得华恃，解决掉黑蛇之后大家都往计渊看来，计渊迎着他们的视线，缓步上前走去，人群于是很快分出一条道路，任由计渊走向林间那黑蛇的旁边。 宣书致毫不客气，立即也带着华恃等人往那边走去。 华恃从先前就一直想看清里面的状况，不过前面急着的人太多看不清楚，现在大家主动让开条路，华恃自然也就跟着他们钻了进去。 而等看清林中深处的状况，华恃才忍不住倒抽了口气，霎时顿住了脚步。 这片树林自中间黑蛇躺倒的那处便已经豁开了个大口子，黑蛇倒在地上，四周全是断裂的树和灌木，黑蛇的尸体正在缓缓消散化作灰飞，与那日华恃在韵秀笔空间里斩杀黑蛇后的情形相差不大，而就在黑蛇消失的地方，那片漆黑的洞穴才渐渐显露出本来的面目。 那是片肉眼看不见底的深坑，看起来就像是有人狠狠将地面凿开了个洞，那洞口不大但却极深，旁边有石头被人踢动落下，却是许久也未曾听见回响。冷风自深坑上方吹过，又像是被什么所吞噬般，自那处失去了声息。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华恃惊讶万分，不自觉地便要往那处走去，然而就在这时候，宣书致抬手拉住了华恃：“别过去。” 华恃站定脚步，抬眸看了眼宣书致，接着才又听见脑中传来柳栖霜的声音：“那是通往灵域的大门。” 通往灵域？ 若是这深坑能够通往灵域，那灵域的黑蛇不就可以从这里来去自如？ 可是他们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里有动静，这坑洞究竟是谁挖的？他们怎么可能在无声无息间就制造出这样一个深坑？ 华恃的心思瞬时在脑子里转了个弯，方微听见了他的想法，当即纠正道：“这不是真正的坑洞，这只是阵法之下的通道。” 而从通道的这头无法看清灵域的画面，所以看起来仿佛漆黑一片，这才令它有如深坑一般。 方微从看清这坑洞之后就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当年玄青之灵自灵域到来，与玄青大陆的人们达成协议并在整个大陆上布置阵法，以天晴城为阵眼将灵域之门安放在了阵眼之中，每过三年这扇大门就能够开启一次。 而黑蛇们便是利用这道阵法，在短短的时间内将阵法做出了细微的改变，令其改换了阵眼的位置，并且试图在非灵域大门开启的时间内将其打开。 方微不清楚这段时间在灵域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曾经询问过山鲸，但山鲸知道的事情实在少得可怜，据它所说便是山鲸飘在水里睡觉的时候突然之间便感知到了某种危险，接着它与几条来历不明的黑蛇便战斗在了一处，随后便是它被黑蛇追赶慌不择路不知为何跑出了灵域，而黑蛇紧随在它身后这般情景。 根据山鲸的说法，方微有理由猜测黑蛇们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打破灵域的方法，而这种方法需要依靠山鲸的巨大体型来完成，这次灵域与玄青大陆的通道打开或许并不长久，又或者没能够完全打通两界，所以那群黑蛇在离开灵域之后，才会开始在玄青大陆的阵法上动手脚。 准确的说，也许他们的目的就是这阵法。 而在这事情之后，它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救出此刻还在祸渊中的那只怪物。 方微将事情理了明白，但这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就在这时候，那道漆黑的深坑里已经传来了如同闷雷撞击着云层的声音。 听着这声音，在场众人神色骤然凝重起来，华恃紧拽着手里的韵秀笔，回头往宣书致计渊等人望去，随即看清了两人同样难看的脸色。 先前从灵域来到玄青大陆的数十条黑蛇或许不过只是少数。 而真正的麻烦还在灵域之中，马上便将破门而出。 第114章 “这是什么？”华恃紧盯着不断传出动静地黑色坑洞，喃喃地低声问道。 宣书致拉扯着华恃到了自己的声音，低沉着声音说道：“就像之前说的，如果有异动你就跑，立刻跑回门派。”他接着想到什么，又开口补充道：“我已经在你的灵砂剑上设下咒术，待会儿你将它召出，它自会送你回玄灵阁。” 华恃听闻这话没有松口气的意思，反倒微微怔住：“师父你什么时候……” 宣书致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在他的灵砂剑上设下了咒术，这意味着他从很早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宣书致所做的判断很少有失误的时候，如果就连他都觉得事情严重至此，并且已经提前替他留好了退路，那说明事情已经严重到让人无法处理的程度。 华恃仍是不肯相信，今天早上他还在门派里练功，看起来与平时没有任何异常，为什么现在就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刚才那条蛇是从这个坑里爬出来的吗？现在这么多前辈都在这里，还能很快把它堵住的对不对？”华恃这么说着，依旧站在宣书致的身后没有离开，只是紧紧盯着那道漆黑的深坑。 宣书致沉沉叹了口气没有出声。 只有脑子里柳栖霜轻轻说了句：“来不及了，阵法已经结成，想要毁去这道阵法需要耗费五个时辰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灵域的黑蛇们早就清倾巢出来了。而且黑蛇的阵法是将天晴城的灵域入口挪到了这里，如果今天毁掉了这道阵法，玄青大陆与灵域的连接就彻底断了，也就是说将来的年轻弟子们再也没有办法去往灵域寻找结契灵物了。” 华恃会想起自己曾经去过的灵域，还有灵域中那些如同童话般的森林和湖海，还有如今已经和他结契的精灵前辈和山鲸前辈，人们与灵物早就已经共处了数万年的时间，如果将来没有了灵物，玄青大陆会是什么样子？ “可是……” 华恃仍是想不明白，也理不出头绪要怎么去解决现在的状况，他还想要再出声，不远处却已经再度传来了动静。 漆黑的坑洞内似乎有风声和诡异的水声同时传来，人们戒备地盯着那道坑洞，尽数召出了各自的武器，紧接着便是倏然黑影流窜而出，又是一条巨大的黑蛇自坑洞内冲了出来！ 前方的计渊面色沉冷，他上前两步袖袍挥出冷光，赤红的剑芒霎时闪过，刚刚冲出的黑蛇便霎时倒在了地上。 然而坑洞内的异样并没有结束，不知还有多少黑蛇会从这口子里出来。 计渊紧盯着那处，提高了声音对四周众人道：“天问山寒溪宗雷火山庄的人留在这里对付黑蛇，白月山前往各派通知弟子们派出人手前来援助，水云城去查探天晴城内的玄青之灵雕像，想办法破坏阵法，现在就去。” 听闻计渊这话，在场近乎一片哗然，就连宣书致也微微抬起头，略带诧异地看着他。 破坏阵法就意味着放弃与灵域之间的所有连接，当初玄青之灵自灵域而来，用了无数年的时间才终于在两个世界之间打开了这扇门，数万年来玄青大陆的人们和灵域的灵物也都通过这扇门而相处着，现在要将着阵法破坏，就是要斩断人们与灵物间的联系，将来的弟子们将会失去与灵物结契的机会，失去最锋利的武器，最信赖的伙伴和最亲密的朋友。 “灵主，这不可以！” 天问山那方不知是谁哑着声音喊了出来，接着又有不少人也跟着道：“不能破坏阵法！” “若是破坏了阵法，将来还怎么举办化灵大会？” “阵法没了都得乱套！你没有权力做出这种决定！” 各种各样的声音将人群中心处的计渊等人淹没，就连华恃也因为所在的位置太靠近计渊而受到波及，只觉得无数的视线往这方递来，令人几乎要难以呼吸。 华恃微微退了半步，在心里面询问柳栖霜道：“现在该怎么办？” 他没有立刻得到回应，柳栖霜不知在想着什么，比平时更加的沉默，华恃等待了许久才终于听见对方低声道：“他做得已经够多了，但现在的形势不是他能改变的。” 方微将此间发生的事情看在眼里，明白现在的场面已经不是计渊所能够控制。 计渊的判断十分正确，他已经看出了黑蛇的动作和昔年的玄青之灵阵法有关，也明白只有毁去阵法才能够尽快将灵域黑蛇的入侵压制下去，但就算他是这样打算，人们却也并不会遵照他的话去做。 正如同之前华恃曾经询问过宣书致的那样，虽然计渊拥有灵道之主这个身份，但他也没有权力令所有人听从他的命令，灵道数派不少人都有着不同的意见，许多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接受计渊的决定。 更何况方微非常清楚，这种时候但凡有片刻的犹豫，事情就来不及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就在这时候，那漆黑的坑洞当中再度传来声响，接着又是数条黑蛇自洞穴中冲出！ 守在洞口的人们早有准备，就在黑蛇们冲出的刹那，不少人已经出手将黑蛇斩杀当场。 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前面的黑蛇被斩杀消失，后方便又有无数黑蛇冲出，并且来的速度越来越快，实力也似乎越来越强，不过片刻之间，眼前便已经有数十条黑蛇朝着人群进攻过来，而更有不少黑蛇如同穿梭的黑线，向着天际远处飞去。 “拦住它们！”计渊没有犹豫，立即便开口喊了出来，身形也向着天际而去，正好阻截住一条快要逃走的黑蛇。 混乱不过是顷刻的事情，等到华恃反应过来，四周众人已经与黑蛇战斗成了一片，而华恃也再顾不得许多，将灵砂剑自韵秀笔空间内召出，同样与黑蛇战斗起来。 这段时间的努力并非白费，华恃能够感觉到自己对付起这群黑蛇的时候并不算吃力，但黑蛇数量众多，并且还在源源不断从那处坑洞中涌出，却不知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将其消灭。 并且华恃明显能够感觉得到，就像是上次在鸢湖里那样，面前的这群黑蛇正在变强。 “是不是只要它们来到玄青大陆，就能够吸收那种力量变强？”华恃挥剑出手，甚至已经唤出邪灵进入了化灵状态，他边对付着黑蛇，边在脑中对话道，“如果它们在玄青大陆待的时间越久，是不是就越强？” 华恃考虑的正是方微所担心的事情，他沉默片刻后如实道：“你猜的没错。” 深渊里的那只怪物正在通过某种连接将自己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传递给这群黑蛇，拥有着数万年的修为，已经吞噬了不知道多少祭品的黑蛇，它在被祸渊压制之下的真正力量究竟有多强，谁也没有办法知道。这群黑蛇只得到它零星半点的力量，都足够将整个玄青大陆搅得天翻地覆。 这种时候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了。 华恃似乎听见柳栖霜轻轻地叹了声，这声音极浅，若非他始终认真等待着柳栖霜的回应，或许他根本没有听到，他不清楚柳栖霜究竟准备要做什么，但这瞬间他心中却闪过了莫名的慌乱，不过没等他再出声，这时候宣书致已经靠近了华恃的身旁，随手替他解决了条打算要偷袭的黑蛇。 华恃敏锐地注意到那条黑蛇的身上似乎连接着一根古怪的黑线。 “那黑线是什么？”华恃怔然问道。 “什么黑线？”宣书致皱眉说了句，显然没有发觉任何异样，“你快离开这里，现在就走。” 华恃这才发觉那黑线似乎是只有他能够看见的东西，那些黑线极不明显，先前华恃没有注意，现在将注意力放在黑线上面，这才发觉此间的所有黑蛇身上似乎都有着那么条若隐若现的黑色丝线，它们纷纷朝着西边不知何处连接而去，不知道那些黑线的尽头究竟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只有他能够看到黑线，但是别人不能？他修为不如宣书致计渊等人，照理说不该比被人看到的多，难道是因为他身上有着什么特殊之处？ 华恃想到这里骤然在脑中对柳栖霜道：“是因为你看到了，所以我也能看到？” 可惜他还没能够等到柳栖霜的回答，这时候宣书致已经将华恃给扔了出去，华恃脚步不稳连连后退，不知撞到了什么人的身上才终于停下脚步，他回头看去，这才发觉接住他的事易湛前辈。 易湛看了眼宣书致那边，随即又将视线往华恃身上递去，这才道：“你师父让你快走，你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华恃道：“可是你们……” 他想问其他前辈如何，还有这里的事情要怎么解决，不过转过头看去，才发觉不管是闻重前辈还是白蘅前辈都已经在人群中战斗着，他低声道：“我也可以对付那群黑蛇。” 易湛与身前的黑蛇战斗着，似乎渐渐开始感到吃力，半晌他才出声道：“很可惜，现在你好像不能了。” 华恃脸色微白，这才发觉不过就这片刻的功夫，那些黑蛇似乎就已经比先前要强大许多，在场不少人应付起来都要费力了许多，甚至渐渐开始有气力不济的状况。 这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华恃的预料。 “快走！”易湛没再与华恃啰嗦，他与宣书致形影不离，自然知道宣书致在华恃的灵砂剑上面设下咒术的事情，所以在喊出这话之后，他当即捏起法诀，在华恃的剑上点过，接着他灵力微吐，华恃手中的灵砂剑便感知到了咒术，剑锋点起一道白色光芒，转了个圈来到华恃脚下，托着他往远处段灵阁的方向飞去。 华恃因这动静微微心惊，踩在剑上往下方看去，看着那片令人触目惊心的混战，不禁大声道：“前辈！”他身形不稳，然而灵砂剑却似有灵，丝毫没有让他跌落下去，他干脆俯下身去，担忧地看着下面地战况。 他知道自己这时候能够帮上地忙很有限，也隐约从宣书致和计渊不肯让自己待在那里的行为中猜到了什么，但要他现在就离开这里，他心中仍是有所不甘。 而眼看着灵砂剑带着他就要离开此地，华恃却忽地听脑中传来柳栖霜的声音道：“回去。” 华恃骤然怔住。 接着他听见柳栖霜冷静又决然的声音：“回到那片坑洞，我有办法。” 第115章 华恃向来信任柳栖霜，这时候听见这话本该如释重负然后立刻掉转身回去，但不知为何他心中一紧，却是怔怔坐在灵砂剑上没有立刻动作。 他睁着眼睛看着下方的情景，倏地出声问道：“这个办法需要你付出代价吗？” 方微本想哄着华恃回去，却没想到平常的时候看起来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华恃这时候竟然问出了这么句话。 会付出代价吗？ 自然是会的。 这群黑蛇现在能够强大至此，便是因为它们得到了祸渊里那头怪物的相助，而他需要做的便是斩断那些黑蛇与怪物间的关系，或者说切断从祸渊那头传来的力量。 要斩断这些黑线不是简单的事情，这与当初对付鸢湖出现的黑蛇时完全不同，这只有能够斩断灵力联系的灵砂剑能够做到，所以计渊做不到，宣书致做不到，其他人也都做不到，而被灵砂剑认作主人的华恃如今力量远远不够，所以华恃也做不到。这件事情只能由他去做。 而要做到这些事情，他寄宿在华恃体内的这点神识力量应该就被彻底耗尽了，他的意识将会回归本体，而他也无法再得知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无法再与外界有任何的联系，除非将来华恃能够走进祸渊成功将他救出。 这是现在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所以方微不觉得自己需要犹豫，更何况他这段时间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准备，就算是接下来再无法得知外界的情况，他也不会太过担心，他有理由相信其他人，相信华恃。 他对华恃道：“如果就这样离开，或许接下来就没人能够阻止那群黑蛇了，更甚至在这之后还会有更大的灾难发生，在你看来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华恃咬着牙：“我……” 方微能够看出来华恃已经犹豫了，他正要再继续劝说下去，然而华恃忽地按在韵秀秀笔上，声音竟带着些许沙哑：“我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对，可是如果是要牺牲你，那我不能答应，我做不出这个决定。” 华恃双眼微红，竟似乎是在压抑着眼泪。 方微没想过华恃会哭，他猜测华恃应该是看出了什么，却没想到他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突然有些难以想象，他的存在对于华恃来说当真就如此重要吗？他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与自己说话？ 方微这才明白自己劝说华恃来做这个决定或许有些过于勉强，他于是道：“我明白了。” 华恃还在因为方微刚才的话而忧心忡忡，还没等他自矛盾中想个清楚，他便听见了方微的这句话，他蓦然抬头，这种时候甚至连自己可以在脑中与对方对话也忘了，灵砂剑载着他往玄灵阁的方向飞去，他无助地坐在剑上，喃喃着问道：“什么？你说明白了什么？等等，你打算做什么？” 方微轻声道：“我明白这决定不应该交给你来做，因为你两者都不会放弃。” 不管是玄青大陆无辜的人们，还是“柳栖霜”，华恃都没有办法抛弃，所以他根本做不出选择。 “所以这个选择本就该我来做。”方微轻叹了声接着道，“抱歉。” 华恃从听见方微出声时心头就已经掠过不好的预感，到了现在这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甚至想要开口让方微不要继续说下去，然而等到张开嘴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无法发出声音，接着他慌乱地发觉自己非但无法发出声音，甚至连身体也再无法动弹，他僵坐在灵砂剑上，眼看着原本在向着玄灵阁飞去的灵砂剑忽地停了下来，接着它就像是收到了什么命令般，带着华恃在空中调转了头，接着重新往先前那片有着漆黑坑洞的树林而去。 这时候华恃心里已经完全明白了过来，他甚至已经猜到了柳栖霜想要做什么，因为现在他已经记起了自己现在的状态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样身体不受控制的情形，他曾经也有过一次，那次是他进入灵域遇到危险时发生的事情，那时候他还将柳栖霜当作是系统，后来遇到危险他们撞见了狂化失控的灵物，华恃在危急关头求助系统，系统便哄骗着他开启了所谓的自救系统。 再然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只觉得身体似乎失去了控制，意识也很快便消失，等到醒来之后，他们已经脱离了危险，而他自己也到了曳光森林之中。 现在想起来，根本就没有什么“自救系统”，他之所以会失去意识，不过是因为在那段时间里有人控制了他的身体，然后从那群发狂的灵物面前救下了众人，而他后来为什么没有与其他人在一起，而是独自出现在了曳光森林里，其实也是因为柳栖霜希望他去那里罢了。 因为他早就替自己与精灵前辈的“偶遇”做好了安排。 对于柳栖霜装作系统接近自己的事情，华恃早有过许多种猜测，但不论哪种猜测他都清楚柳栖霜是在帮助自己，他已经有许多次在为难关头救过自己，天天帮他练功，替他找了最好的十阶灵物，帮他找到了师门和许多前辈，他甚至连自己的佩剑都送给了自己，如果连这他都无法相信，那世上恐怕没有什么是值得他相信的了。 但现在这瞬间，华恃心里有些绝望的想，如果他再对柳栖霜戒备些就好了，如果他不会被柳栖霜控制身体，他们就不会回去…… 华恃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渐渐流失，他看到“自己”捏起剑诀，控制着灵砂剑用更快的速度飞回先前那片战场，他昏昏沉沉的看着远处的天幕，感觉似乎有雨行将落下，接着眼前便彻底成为了漆黑。 · 此刻的天晴城外，树林之中。 原本碧色的树林这时候已经被深沉的黑雾所笼罩，这些黑雾并非是从灵域飘出的什么诡异毒雾，而是黑蛇们在被消灭之后消失时身体飘出的黑烟。 整个林间几乎随处都能够见到黑蛇的尸体，随处都是尸体飘出的黑烟，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们依然没有办法将黑蛇们斩尽，不管他们杀了多少黑蛇，那漆黑的坑洞中似乎永远都有更多的黑蛇从里面涌出，接着向外面冲去。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黑蛇的力量也在渐渐变得更加强大。 在场的众人几乎都是整个灵道最顶尖的高手，但就算是这样，依然有人开始在战斗中受伤流血，并且渐渐露出颓势。 敌人太多了，几乎已经到了他们无法控制的地步。 宣书致脸色难看，他自出手间回头见易湛被三条黑蛇逼至角落，他连忙挥剑替人处理掉其中两条，待见到另一条也被易湛掐断身躯，这才稍稍松懈，回退半步开始应付起别的黑蛇。 而这时候易湛也朝他这处赶来，两人倚着对方的后背，各自对付起面前的黑蛇。 “这群家伙究竟有多少？”易湛到了这时候才终于有机会喘息片刻，他面色沉重地道，“现在这里都变成这个样子了，那灵域里面这时候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事实上这不难想象，只不过有时候是不敢想象，宣书致疲惫地闭上眼，但很快便又不得不睁开双眸继续应付眼前的黑蛇，他冷静道：“灵域现在恐怕已经被黑蛇所控制了，一年前那次化灵大会时就已经有异动，不过那时候没能够找到原因，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究竟是什么状况可想而知。” 易湛心烦地“啧”了声，皱眉道：“这群黑蛇又变强了。” 宣书致点了点头，面色也是难得地难看起来：“就像之前闻重和白蘅形容的那样，这群黑蛇在来到玄青大陆之后就会开始慢慢变强，时间越长就越难对付，现在我们只有彻底斩断这道灵域之门将阵法完全毁去这个途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易湛道：“那群老家伙能答应这么做吗？” “这种时候不答应也得答应了。”白蘅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两人身旁，不过片刻，闻重和陆曜也都赶了过来，他们来到这里自然不是因为巧合，而是在战斗的过程中便已经有了这个打算，他们来到宣书致等人身边，正打算要开□□谈，这时候却见另一道身影也忽地自上方旋身而落，来到他们面前。 见到最后来到的这道身影，原本正打算开口的众人霎时噤声，谁也没再说下去。 来的人是计渊，他面无表情看着众人，随手解决了条黑蛇后才边将软软的蛇身扔出去，边开口冷冷说道：“不用防着我，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也知道那家伙的身份。”他后半截话是对着戴着面具的闻重所说。 闻重沉默不语，宣书致也若有所思看着计渊，似乎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计渊道：“我是来找你们帮忙的，我知道你们想做的事情和我一样。” 易湛脱口道：“你当真要破坏阵法？” 计渊向他看去：“我需要你们助我一臂之力。” 有人守在这里控制住灵域之门，有人前往各处破坏阵法，这样才能够阻止黑蛇们再继续进入玄青大陆，但现在灵道各大门派乱作一团，根本没有几人愿意听从计渊的话，计渊只能够另想办法。 他道：“这件事情后果由我负责，你们只需要帮我便是，你们肯答应吗？” 众人沉默着互相对视，不过片刻，就都点了头，因为没有时间给他们再犹豫。 但现在横在他们面前的还有最重要的问题。 “我们现在应付不了这些黑蛇，也根本就走不开。”闻重这么说着，就在这时候，一条黑蛇身形极快竟是突破众人直直张口咬上了他的胳膊，他将武器换至左手，扬手挥剑斩断那条黑蛇，这才白着脸捂住了受伤的右臂。 “你怎么样？”白蘅紧抿着唇来到闻重身侧，要替他查看伤势，但稳重却很快摇头令她当心，现在绝不是能够静下来包扎伤口的时候。 黑蛇的实力他们已经无法控制了。 这时候再往四周看去，甚至已经有不少人被黑蛇咬伤甚至险些丧命，而这些人还都不是普通人，而是整个玄青大陆最强大的高手。 这样的场景让众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就算没有开口，他们也都知道刚才闻重那话究竟代表着什么。 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控制住现在的状况了，就算他们想要前往四处去破坏阵法，也根本没有机会离开。 “这群黑蛇，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可能强到这种地步……” 易湛紧咬着牙关，无法冷静地道：“要怎么样才能对付他们？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它们越来越强最后把我们累死或者咬死在这里？” 宣书致沉默不语，但视线却是悠悠向着远处华恃离开的方向看去。 他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对付黑蛇，但他知道如果方微在这里，他必定能够有办法，毕竟就连他都不得不承认，方微此人似乎永远能够带着他们走上最正确的那条路，只要有他在，似乎所有的困难都能够迎刃而解。 但就在不久之前，他将华恃与方微送离了此地。 他这么多年已经冷静了太长的时间，只有这次，他试图用不理智的方法去改变一些事情。 就算没有方微在这里，他们或许也能做到那些事情。 但他究竟还是低估了对手。 宣书致在战斗中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渐渐流失，而黑蛇的数量依旧没有减少，这令不少人几乎已经感到绝望。 而就在这时候，忽地有清越的剑鸣声自远处响起，仿佛白鹤鸣唳，宣书致计渊陆曜等人几乎是同时感应到了这声响，抬头向着远处看去。 便在此事，风声骤停，有雪白的剑光倏地自九天之上的云层里如白虹般倾泻而下，霎时震碎林中黑雾！ 第116章 林间所有人都见到了那道剑光，它明亮耀眼仿佛淹没了四周所有的颜色。 人群无声，连风声都消失了，天地仿佛静了刹那，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剑光还有更多的剑光如同雨幕般纷纷落下，每过一处便是数条黑蛇挣扎着狼狈逃窜。宣书致想起从前曾经听华恃说过对付鸢湖那条黑蛇时的状况，忽地回过神来，他这时候已经猜到了云上的人究竟是谁，而如今发生的这幕让他不知是该激动还是忧虑，但事情既已发生，他便没有再去追悔的必要。 他闭了闭眼，在心底叹出了口气，这才扬声对众人道：“那些黑蛇变弱了，趁现在！” 听闻他这句话，这才有人自震撼中渐渐醒过神来，纷纷去应付面前的黑蛇。 很快有人发觉了异样，正如同宣书致所说，这群黑蛇中刚才被剑光所照过的全都变弱了，原本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强大到令人难以对抗的黑蛇们，这时候竟又变回了刚从洞穴里出来时那般随手便可斩杀的状态。就仿佛他们突然之间失去了原本吸收的力量，被打回了原形。 在场的都是各大门派的高手和资历辈分极高的长辈，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所以这时候纵然他们对于云层上方出手帮助他们的那人究竟是谁充满了疑惑，但现在却绝对不是去关心这些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趁着对手变弱，努力对付着面前的黑蛇。 而这时候玄灵阁众人也没有闲着，易湛闻重白蘅等人面前已经堆积了不少黑蛇的躯体，全都在慢慢消散着，而宣书致见战况反转，当即也回头向另一侧的计渊道：“计渊灵主，这里暂时能够拖住，想要毁掉阵法就趁现在吧。” 计渊皱眉：“你的意思是让我去？” 宣书致道：“现在的状况我们就能够控制，但外面的阵法却不是我们能够破坏的，除却精通阵法的几个门派，就只有灵主你能够做到这件事情。” 计渊道：“我能够信任你们？” 宣书致挑眉：“难道不是灵主有求于我们？” 他看了眼天际，剑光仍旧在继续倾洒向这片树林，如同流星坠落，宣书致不愿那人的辛苦白费，迅速又道：“没有多少时间犹豫了，你还是快些做下决定吧。” 计渊同样往天际看了眼，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正如同宣书致所说，最初便是他希望宣书致等人能够相助，他现在除去相信他们，也不会再有别的办法，毕竟那几个精通阵法的门派虽是灵道中人，但此时却依旧守着陈旧的教条不愿答应他破坏阵法。 他沉吟不过片刻的时间，这便点头道：“好，我去，这里就先交给你们……”他说着抬起头来，看向了头顶上空那不住挥来的剑光，低声道：“还有他。” 宣书致心中略微惊异，不清楚对方是否已经猜到了云层中那人的身份，但他如今却没有办法向计渊确认，只点头道：“放心。” 云层中那人替他们争取来的时间难能可贵，不光是宣书致，计渊也不敢浪费，在说清楚这些话之后，他便立即转过身去离开了这片树林，而如今的林间所有人都在忙着交手，也都为这剑光的出现与黑蛇的削弱而振奋不已，竟是没有几人注意到计渊的离去。 而宣书致看着计渊离开的背影，直到他身影消失不见，才终于回过头来，继续迎战那群黑蛇。 易湛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边，视线也刚从计渊的身上收回，他长长吐了口气，这才强自令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道：“将阵法破坏你真的觉得可以吗？” 整个玄青大陆所有人都早已经习惯了灵物的存在，可以说没有人希望灵域的通道关闭，希望灵物消失在人们的生活当中，就算是宣书致也是同样。 “可是现在除了这样，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宣书致摇了摇头，无奈道：“好好守着这里，等待计渊的结果吧。” 虽然是计渊主动前来寻找他们，希望他们能够帮助他，但其实就算计渊不过来，宣书致也必定会去劝说计渊亲自前往破坏阵法，因为他们的目的都是同样的，也因为在宣书致看来这是最好的办法。就算破坏灵域入口毁掉玄青之灵昔年留下的大阵并不是个好的选择，但他不像那群老古董般认为他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完美的解决这件事情。 想来此时云层后方正在出手帮助他们的那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宣书致的视线再次掠过天际层云，剑光还在不断落下，仿佛永远不知疲惫，易湛紧抿着唇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心中似乎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低着声问道：“是他在帮我们？” 宣书致无声地点了点头。不光是易湛，闻重白蘅他们也都已经看出了出手的人究竟是谁，只是众人默契的没有开口揭破，都在用心对付着被削弱后的黑蛇，试图解决眼前的困境。 易湛低低地“啧”了声，半晌仍是忍不住道：“他怎么还是强得这么离谱，这种攻击他怎么做到的，难道他得力量就不会耗尽吗？” 他本是故作轻松地说了这么句话，然而这话说出之后却没能够听到宣书致的回应，他怔了怔看着面色沉重的宣书致，又道：“你别告诉我他现在……” 他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可能，而宣书致也并不打算隐瞒，他闭目点了点头：“你想得没错。” 方微就算是再强，一缕神魂又能承载多少力量，他如今将神魂之力全部释出，施展灵砂剑斩断那群黑蛇身上的灵力连接，就算是有再多的力量，到了这种时候也都该耗尽了。而等到灵力耗尽，会是什么样子？ 那时候那缕神魂便将彻底消散，意识回归本体。 易湛的神色冷凝，接下来的战斗中他不再说话，只是出手之间越发狠辣，看起来竟是蕴着怒意，伴着头顶上方不断传来的剑气，他所过之处黑蛇尽数碎裂消散，杀伐之气遍布满身。 宣书致看着他的动作，在心底长叹了声，到底没有再开口。 另一侧的闻重与白蘅也同样正出手对付着黑蛇，昔日的邪道四人在这剑芒出现之后分明比先前出手都要凌厉许多，就连四周的其他门派众人也都发觉了这处的异样，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为何突然间又自疲累中恢复了精力，众人只当他们因为援手的到来而被激励了斗志，不少人也随着他们打起精神，更加迅捷的出手与黑蛇对抗起来。 这场战斗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足够长久，也足够惨烈，先前的战斗已经让不少人负伤在身，而后来有了云头那神秘人的剑光相助，虽然看起来情况已经得到了缓解，但众人依然没能够轻松下来，只因为敌人数量众多，那些黑蛇仿佛永远杀不尽般，即使是有剑光斩断黑蛇的力量，他们依然难以结束这场战斗。 随着近乎本能的挥手扬剑，将黑蛇斩杀后又寻觅下一条黑蛇，所有人到了最后几乎都累得喘息不已，但那坑洞依然存在，黑蛇的出现仿佛永远无法遏制。 宣书致已经不知自己究竟是多少次抬头朝着远处计渊离开的方向望去，他不清楚计渊现在究竟是否在破坏着那道阵法，又已经破坏到了何种程度，他只知道如果再无法成功，在场的众人恐怕要拖不下去了。 事实上他此时最担心的还不是众人的状态，他知道自己现在虽然勉强，但却也不是丝毫没有办法挤出力气，真正让他担心的，是云头上的那个人。 已经过去太长时间了，那缕神魂的力量究竟还能够支撑多久？ 就在他心中忧虑之时，远处忽地传来了闷哼声响，宣书致连忙抬头望去，这才见到一名水云城长老正被一条异常凶悍的黑蛇拍飞了处去，后背紧紧贴在了后方的树干上。 宣书致心绪微沉，连忙上前扶住那名长老，并转头挥剑应付黑蛇，而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那黑蛇似乎与其他的黑蛇不同，方才剑光分明已经切断过这里，但这黑蛇身上的力量却明显强于其他黑蛇，分明是身上吸收的诡异力量还没能够被斩断。 想明白这件事的刹那，宣书致的脸色便立即沉了下来，而那名长老被宣书致所救，咳了两声吐出口血后，当即也艰难开口道：“刚才剑光过来不知为何中途却偏了，好像失去了准头，不知道为什么没能够斩到那黑蛇。” 支撑了这么长的时间，最终还是到了这个时候。 那人神识的力量应当已经快要耗尽了。 宣书致轻轻“嗯”了声，紧握着手中的剑，所能做的只有企盼计渊能够快些做到他所说的事情。 只能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惜他的期盼没能够被听见，相反更糟糕的事情却发生了起来，在场不少地方同时传来重击声响，接着是林中数条黑蛇纷纷胀大了神形，凶悍异常地击伤了数名高手！ “阿致！”易湛的声音霎时传来，宣书致连忙抬眸望去，这才发觉易湛目光所向的地方竟然是他们的头顶上空。 宣书致连忙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觉就在他们头顶的天空当中，不知何时竟已经有一条巨大的黑蛇盘桓着上了云层，漆黑的身形释出诡异的寒意，那黑蛇身躯搅动，云层也因此被尽数吹散，而此时便在那云层的中心处，那先前始终帮助着众人施放剑意的人终于自这混乱间缓缓露出了身形。 第117章 在场不少人都发觉了上空的动静，而处理黑蛇后尚有余暇的人纷纷抬起头来往上空看去。 虽然相距甚远，但以在场众人的目力来说，依然立即看清了云上那人的样貌。 那竟然是不久之前刚被宣书致送离此地的华恃！ 华恃虽然极少出现在人们面前，拜师前都缩在华家，拜师后便多在玄灵阁内修炼，但他每次出现在众人面前都令人印象深刻，所以众人就算想不认得他大概也难。 而现在本该已经离开的华恃去而复返，他竟然还就是先前一直在云层上方把帮助众人的神秘人，这点无论如何众人也没能够想到。 谁能够想到一个刚入门修行没两年的毛头小子竟然能够有这种能耐？ 正因为如此，所有看清华恃身影的人们都表现出了十足的惊讶，以至于忘记了此时的华恃面前对峙着漆黑的大蛇，正陷入危险之中。 只有宣书致等人察觉到了不对，先前有剑气压制黑蛇，那些黑蛇根本不可能会有机会靠近云头，而现在那黑蛇躲开剑气攻击避开众人的视线来到云层上空，分明就是因为“华恃”已经没有力量再控制黑蛇。 熬到这种时候，那缕神识的力量应当早已经枯竭，没有办法再回击。 “小心！”宣书致捏起剑诀飞身而上，便要挡住黑蛇对华恃的进攻，而几乎就在他出手的同时，林中各处同样传来剧烈动静，几道身影飞快掠出皆来到华恃身侧，前后全部将人牢牢护在了中央。 “没事吧？”闻重接下黑蛇的一击扫尾，当即回头问道，“有没有受伤？” 易湛同样面色难看：“不是都让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白蘅沉默着没有出声，但回头看着中间那人时的眼神分明也满是复杂。 最后是陆曜紧绷着脸，指节青白手背泛着青筋，几乎要将手里的武器捏碎：“就算你不出手，我们也可以处理这些事情，谁需要你来操这些心了？” 方微如今的状况的确不太好，虽然有邪灵与山鲸从中相助借给他不少力量，但撑了这么长的时间也已经到了极限，如果没有众人刚才出手，或许他就要连累华恃这具身体遭殃了。 他如今借用着华恃的身体，藏下眼底的无奈，这才出声问道：“你们现在连我都敢训了？” 若是在平时，对着戴上冰冷面具的邪主方微，他们或许真的不敢说出这种话来，但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用着华恃样貌的方微，众人平常对着华恃摆出长辈的样子，这时候竟不知为何也长了不少胆子，有些话就这么脱口说了出来。 经过方微这么一问，几人才发觉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闻重扭过头去假装微曾出声，宣书致也紧抿着唇没开口，只有陆曜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依旧紧紧捏着手里的武器：“你不要再使用力量了，已经够了，接下来就由我们自己……” 方微摇头，轻声道：“已经没有必要了。” 就在他说出这话之际，他微微蹙眉，神情似乎僵了片刻，一道浅色的金光自他眉间流散而出，缓缓消失于风中。 陆曜上前两步扶住方微：“殿主！” 神识外散，这便已经是耗尽力量的情况，方微知道自己这缕神识已经到了极限，就算现在收手，这神识却也已经无法保住，既然如此，倒不如在最后再做点什么。 他抬眸往远处天际望去，众人战斗至今，天际已经渐渐泛起昏黄，而远处的天边似乎已经有数道银色光柱正在缓缓升起。 “那些是什么？”易湛注意到了远处的异常，不光是他，下方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人群霎时传来哄闹，更有不少人愤怒地喊出了计渊的名字。 听到这里易湛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他回头看着其他人的神色，见众人神情凝重，这猜测也随之落实了下来。 “每处光柱就是一处阵法所在的地方。”宣书致低声道，“计渊快成功了。” 以他们的目力能够清晰地看见那些光柱正在不断升起，阵法的力量正在不断地收缩往这处而来，只是阵法的力量来到这处，却是不知为何像是被什么东西所挡住，无法再靠近那处作为灵域之门的坑洞。 宣书致也立即察觉到了不对：“那群黑蛇早就料到会是这样，所以提前做好了防备？” 以现在的状况看来，灵域之门里应该还有什么别的力量在阻止着他们关闭这扇大门，就像是当初化灵大会之后发生的事情同样。 宣书致等人紧蹙着眉头暂时无法看出其中玄机，然而越来越多的黑蛇不受控制变得更加强大，他们到了这种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再去仔细查看。 方微便在这时离开闻重的扶持，踏着飞剑落回了地面。 虽然不明白华恃为何会突然之间拥有这种匪夷所思的力量，不知为何又似乎连气质都有所改变，但在见到“华恃”自云上缓缓落地，众人仍是本能地后退开来，主动地替他让出了条道路。 事实上许多人自己都没能够明白，为什么这时候他们会这样惧怕对方。 方微没有花费时间去与众人交流，千年的时间里整个玄青大陆有许多年轻弟子成长起来，渐渐成为了能够独挑大梁的人物，所以不管是灵道还是邪道，眼前的这些人对于方微来说已经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他没有什么要与旁人说的，因为没有必要，即使如果他的计划失败，他很可能会永远被困在祸渊当中无法再有任何重见天日的机会。 他现在只要做一件事情。 方微向着那道漆黑的坑洞走去，仍旧有着无数黑蛇正在从洞穴中流蹿而出，但方微迎着他们走去却丝毫没有任何犹豫，那些黑蛇出现之后似乎都对方微避之不及，没有一者再敢靠近，方微知道这是因为邪灵与山鲸对于这些黑蛇的压迫之力。 虽然这群黑蛇来历不明，但他们自灵域出来，身上依然带着灵物的特性，遇见十阶灵物自然也会产生惧意，只除了某些吸收了祸渊怪物的力量变得强横无比的黑蛇。 方微能够感觉到自己对于这具身体的控制能力正在慢慢减弱，但这至少并不妨碍他做最后这件事情。 阴冷的风通过漆黑的坑洞自灵域吹来，搅得方微衣袍翻飞，他抬眸注视着远处的光柱，静静等待着计渊的动静。 他曾经作为灵道之主在这片玄青大陆中经历过许多事情，也曾经了解过古族的许多故事，他知道玄青大陆的大阵所在的位置，也知道要如何破解，而他现在所等待的，不过便是那个最好的时机。 四周依然嘈杂着黑蛇与人们交战的声音，暮色渐渐沉落，黄昏的天空中已经浮出月影，而便在那片月色升起的所在，在方微的注视之下，忽地再次升起一道银色光柱。 最后那道阵法也已经被破坏了。 就是现在。 指尖凝起如冰雪般冷肃剑气，方微手中的灵砂剑如同催着凛冬的寒意，剑锋扬起落下之际，霜雪铺面席卷地面，刹那间竟似有龙吟声响起！ 剑光乍然划开黑雾，划破暮色，刺进那片荒芜深渊！ 银色光柱霎时自坑洞中冲天而起，如同连接天际的银练，霎时驱散林间所有黑雾。银色的光柱与远处的数道光柱相互辉映融为一体，所有的光柱顶端皆有银色的光幕显现而出，仿佛一道银色的屏障将整个整个玄青大陆笼罩其中。那光幕间流转着光焰，地面的黑蛇们忽地不受控制般纷纷飞起，朝向其间不断撞击而去，而所有的黑蛇撞见光幕，几乎都在顷刻间消散湮灭，不再有半点痕迹。 只留下星星点点灼烧后的焰光缓缓落下，仿佛节日后的烟火余辉。 人们抬头看着这幕，神情各异兀自震撼，竟似乎不知该在这时候说些什么。 唯有陆曜宣书致等人飞快赶来方微的身侧，眼里除了震撼于刚才的动静，更多的却还是担忧。 方微迎着几人的视线，牵着唇角似是笑了笑。 接着他握剑的手倏地松开，雪色长剑自手中滑落，剑锋指向地面，深深插进了布满枯草的地面。 而方微缓缓闭目，身形便在这瞬间往后跌去，眼前便要跌落身后的坑洞之中。 陆曜几乎是想也没想便在这瞬间冲上前去，在对方跌倒之前紧紧拉住了他，并且小心扶住。 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看着他，那称呼到了嘴边却顾忌着四周的其他众人始终没有说出口，而便在几人的注视之下，在陆曜扶持下的那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醒时那双眼睛满似茫然，其中还压抑着悲伤与悔意，然而片刻之后，那人便清醒了过来，挣脱了陆曜的扶持朝着四周望去：“他在哪？” 他骤然回头，视线便正与宣书致等人对上。 他这才发觉所有人竟都用着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 醒过来的人是华恃。 几乎在这瞬间，宣书致等人就在心底做出了这个判断。 这个判断令他们眼里的失望之色更浓，浓烈到让华恃想要忽略都难。 华恃怔怔看着众人，他往前两步靠近他们，正欲开口询问，却在这时，他眼睫轻轻颤了颤，若有所觉般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眉心。 便在他的眉心之处，有道金色的光芒正缓缓自那处飘出。 华恃恍惚地抬头望去，看着那光芒渐渐飘离自己的身体，看着那熟悉的光球，忽地想到了从前他初次在华家自己的院落中见到对方的情景，那时候柳栖霜也是以这副光球的模样，来到他的住处，并与他结成了契约。 而现在…… 华恃抬起手，徒然地想要握住那缕光芒。 然而他的手不过才刚刚伸出，那缕脆弱的光芒便忽地飘远，如烟般散去了。 第118章 玄灵阁近来前所未有的安静。 十来天前，灵域之门被来历不明的黑蛇从天晴城中移至天晴城郊外树林，各派掌门和高手纷纷赶往那处，后来事情虽然解决了，但整个玄青大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几名高手在那场战斗中丧命，更是有半数人在对抗黑蛇时身受重伤，而更加令人难以接受的是，灵域之门从此关闭，灵域与玄青大陆也将从此之后失去联系。 对于玄青大陆的修者们来说，每三年的化灵大会便是最重要的日子，所有适龄的年轻弟子都会在这天前往灵域寻找与自己契合的灵物并结成契约，而在这之后，将来等到实力增长，他们还会去灵域第二次，第三次，每个人都能够与至多三只灵物结契，将它们带出灵域，并且相互陪伴战斗一生，直到他们死的那天，灵物才会脱离他们回归灵域。 数万年来整个玄青大陆的人们都已经习惯了灵物们的存在，但从现在起，后辈和弟子们便都将失去与灵物结契的机会，而如今已经与人结契的灵物虽然还存在着，但将来也都将慢慢随着这代弟子们的消失而失去踪迹。 等到将来，或许整个玄青大陆都会再无灵物存在过的痕迹。 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之下，宣书致带着华恃等人从天晴城外的树林回来，众人阴沉着脸色各自回到了各自的住处。 如此就是十来天过去，而这段时间里虽然玄灵阁来了不少的客人，不光是有闻重白蘅易湛等人，还有陆曜和寒溪宗等等各派掌门，许多门派的高手和弟子们也都前来与宣书致他们商量接下来要处理的问题，商量如何处理逃走的部分黑蛇，以及对方可能会有的动向等等。 但就算是这样来往的人不断，玄灵阁如今也依然看不出热闹，只是幽静，只是低沉，仿佛从前的轻松气氛都不见了，许多弟子们连说话都不敢大声，连言语也都小心翼翼起来。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玄灵阁内那几位大前辈的脸色实在是让人不敢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不管是沉默的白蘅闻重，还是天天沉着脸的易湛，又或者浑身泛着凉气丝毫不允许人近身的陆曜，就算是看起来脸色不见任何异常的宣书致，实际上也令门下弟子们感到担忧。 但最令众人担忧的，大概还是要数华恃。 从那片树林回来至今，华恃便始终将自己关在房间当中，整整十来天的时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就连吃喝也没有出来过，不管是谁去也不肯开门相见，谁也不清楚他在房间里面究竟做了什么，或者说想了什么。 这日闻重如往常般来到灵阁之中，看着正埋头坐在书案后面看着书信的宣书致，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后才道：“这些是计渊让人带来的，说是在玄青大陆四处找到的黑蛇鳞片，那些黑蛇似乎还有别的什么计划，这些天都在隐藏着自身踪迹，我也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宣书致静静听着闻重的话，待他说到最后，才恍然回神道：“他没想错，这件事情可能还没结束。” 闻重没有立即应声，宣书致顿了片刻抬眸道：“怎么了？” 见对方终于抬眸对上自己的视线，闻重叹了口气才道：“你平常从不会这样平白无故的走神。” 宣书致低笑了声，语气浅浅淡淡的，避开闻重的视线道：“你从前也不会这么啰嗦。” 闻重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张口却又作罢，最终只是低声道：“华恃现在还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吗？” 宣书致摇头，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这小子现在还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得殿主已经不在了，是他害死了邪主。” 闻重欲言又止，好一阵才终于问出口道：“难道没有人告诉他邪主还没死只是回去祸渊了吗？” 宣书致抬眉道：“我就算想告诉他，他给我机会了吗？” 闻重话还没有出口，外面忽地又走进来个人，正是天天和宣书致走在一起的易湛，他似乎已经将刚才两人的对话听去了大半，所以这时候当即便接了话道：“我看你不是没机会说，你只是故意晾着他不说而已。” 宣书致心思复杂，从来不露声色，若说这时间还有谁最了解他，大概也就只有易湛了。易湛这时候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屋中相对的两人，慢吞吞进了屋将几块令牌放下，这才接着说道：“你知道当时在对付那群黑蛇的时候，后来发生的使其能够都会是必然的结果，因为那些黑蛇只有邪主有办法对付，而他既然去了，他就必然会出手，而出手就代表着他那缕神识留不住。” 易湛的话说得很清晰，他很少用这样的表情和语气对宣书致说话。 宣书致没有出声，只是定定看着易湛，思绪似乎已经飘远。 易湛又道：“那种时候不管你做什么，华恃做什么，其实都改变不了结果，但你还是气不过，你让华恃独自在房中反省，其实你真正怪的人是自己。” 听到这里，宣书致终于有了反应，他蹙着眉头叫了易湛的名字，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同于以往。 易湛这时候已经到了宣书致的面前，他抬手轻轻落在宣书致的肩头，低声道：“别再想了，你做得已经够了。” “还不够。”宣书致垂着眸子，扶着眉角道，“我这几天总是在想，如果当时我能够安排得再好些，想得再多一点，或许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宣书致与易湛都是昔日邪道血鸦教的长老，后来风雨殿统领邪道，血鸦教也归于邪主方微所掌管，跟在方微的身边，宣书致在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担任智囊的角色，不少的情况下方微没有办法兼顾所有的事情，所以这时候都是由宣书致说话。 长此以往在方微不在的时候，宣书致便成了人们的主心骨，不管是当年方微跌落祸渊，还是如今天晴城外发生的事情，都是由宣书致来代替众人做出决定。 只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大多决定并没有办法两全。 “阿致。”易湛将宣书致的手握在掌心，试图令他心情平复过来。 不过宣书致的自我控制力本就极好，没等易湛再开口安慰，他已经重新抬起头来，神情看来已经全无异样，他道：“好了，我知道你想要说些什么，许多事情还等着处理，而且这本就不是结束，只是个开始。”他说着这话，重新恢复了平常冷静淡然的模样，回头对闻重道：“闻重，帮我把华恃叫过来吧，他自己冷静了这么久也该差不多了，是时候让他知道更多的事情了。” 毕竟正如同宣书致所说，事情还远没有结束，祸渊当中的方微还等待着华恃前去救他脱困，他们没有理由沉浸在多余的情绪当中。 闻重点了点头，还没转身又道：“只怕就算是我去，华恃也不会愿意出来。” 宣书致道：“你对他说，如果他还想救回那个人，就赶紧过来。” 闻重明白这话对于华恃来说意味着什么，于是点头不再多言，很快离开了灵阁房间。 等到他离开之后，宣书致才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易湛抬手替他揉了揉额角，低声与他说话，宣书致却没有再听什么安慰话语的心思，只接着问道：“你刚才带来的东西是什么？天问山那边有别的消息吗？阵法真的已经破损没有办法再恢复了？” “的确不容易恢复了，除非那群黑蛇还有别的后手。”易湛也没有再多说，他开始公事公办地讲述起这段时间以来各派传来的消息。 两人低声交谈着，宣书致不时会问上两句，但大多数时候仍是易湛在说，到了最后易湛说完见宣书致眉头越皱越紧，这才问道：“看起来大部分逃走的黑蛇都已经找到了，并且他们明显实力受到了压制，没有像在天晴城时那样吸收能力变得无比强大，我猜这应该是与邪主意识回到祸渊限制了那头怪物有关。” 提起方微意识回归祸渊的事情，两人再度沉默，直到片刻后宣书致道：“不对。” 易湛皱眉：“哪里不对？” 宣书致沉吟道：“为什么那些黑蛇要逃？” 易湛理所当然道：“打不过当然要跑，不然它们还能怎么样？” “可是黑蛇无法适应玄青大陆的规则，它们虽然不是灵物，但与灵物相同，就算它们存在的时间或许比普通灵物要长，但如果没能够与人结契，它们很快也将消失。”宣书致反问道，“所以逃跑对它们来说有什么意义？” 易湛的确没有想过这层，现在被宣书致提及，他顿时语塞：“你的意思是它们逃跑是因为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宣书致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毕竟连改变阵法位置，在众人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开启灵域之门这种事情都能够做出来，他们的确不该低估了这些黑蛇，在这群黑蛇的背后必定还有着什么东西在操纵着这些计划。 两人的话说到这里，外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响，易湛抬头向着房门处望去，宣书致也停下了话头，重新坐回椅子上，在他刚坐定的同时，外面的人已经飞快推开房门冲了进来。 “师父！”进门的人自然是华恃，他大概是从听到闻重的传话后边立即朝着这边赶了过来，现在浑身是汗呼吸都有些急促，他进屋后视线迅速定在了宣书致的身上，“师父，他还活着？你真的知道……怎么能把他救回来？” 第119章 房间里有片刻的寂静，华恃紧张地看着座位上的宣书致，双手握紧了拳头仿佛等待着希望的最后判决。 而宣书致则若有所思地看着华恃的反应，似乎正在心里思索着什么。 直到易湛有些受不了这般气氛，主动出声对宣书致道：“你就快点告诉他吧。” 宣书致看了眼易湛，后者立即闭了嘴，在这种方面他总是十分警觉，知道什么时候宣书致心情好，什么时候自己不该多言，他向着华恃无奈耸了耸肩，这便站到了易湛的身后。 而也是直到这时候，宣书致才终于向华恃缓缓开口道：“你觉得如果自己早点离开，或者自己没有答应他前去查看黑蛇的踪迹，他就不会出事，是么？” 华恃身形微微僵硬，半晌后轻轻点头：“是我没保护好他。” 宣书致轻笑了声：“别傻了，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保护，而且凭你的实力也根本保护不了他。” 他的这话令华恃垂在身侧的双手拽得更紧，华恃没有办法说出任何反驳的话，因为这本就是事实。 “师父，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是吗？”华恃抬头问着，声音比以往虚弱低沉许多。 宣书致没有否认：“是，最初我还没有办法确定，但见到你手上令牌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华恃想起自己曾经在柳栖霜的帮助下去凝山带回来的那块令牌，那块据说是初代灵道之主留下的令牌，他恍然想起这事，又将令牌自身上找出，低声问道：“是这个？” 宣书致盯着令牌半晌无声，易湛却是忍不住微微动容，与宣书致不同，这是他初次见到华恃身上带着这块令牌。 他迟疑地望着华恃，张口道：“这块令牌竟然在你这里……” 宣书致这才对华恃道：“这块令牌当初失踪许久，只有他知道踪迹，现在他将令牌交给你，就是希望你能够继承他的一切。” 华恃狠狠摇头：“我不要继承什么，我只想让他活过来，师父你刚才说过你可以让他活过来的。” 宣书致沉吟片刻：“要他活过来，我恐怕还办不到。” 华恃脸色微白，几乎要冲到宣书致的面前，他两手支着面前的桌案，语气焦急几乎带上了难以的察觉的哭腔：“可是你刚才明明让闻重前辈对我说，说你可以……” 宣书致语气温和地安抚着华恃道：“我说的是有办法救他，可不是有办法让他活过来。” 华恃怔愣了下，似乎没能够立即明白宣书致的意思，不过他的反应向来不慢，很快他就瞪大了眼睛，双手几乎微微颤抖险些因为动作太大而掀翻了宣书致的桌子：“师父你、你的意思是……” 他说到这里却又倏地停住话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又或是怕说出来后会破坏希望似地，半晌也没能将到了嘴边地话给说出来。 还是最后宣书致笑了笑，点头道：“他本就没死，所以自然不需要重新活过来。” 华恃双眼通红，听见这话他通红着双眼，眼泪几乎是立即便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这番动静谁都没有料到，就连宣书致和易湛都看得怔愣了下，两个人相互对望，先是宣书致挑起眉毛做了个暗示，接着又是易湛连连摇头无声地表示自己不行，两个人相互推脱，都是昔年邪道当中或运筹帷幄或披荆斩棘的高手，但在安慰人这种事情上面却谁也没有办法。 好在华恃并不需要他们安慰，他虽然流着眼泪，但却半点也没有表现出脆弱，他只是很快抬手抹去了眼泪，用那双眼圈微红的眼睛紧盯着宣书致道：“师父求你快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我要怎么样才能够救出他？” 宣书致道：“他从前跟在你身边的不过是缕神识，那天他为了阻止黑蛇，神识耗费了所有力量所以才会消散，而如今，他的意识应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本体当中，所以你应该也不必担心他的安危。” 但华恃却并没有因为宣书致的这些话而真正放心下来，光是听见柳栖霜被囚禁就已经让他担忧不已，就算宣书致说不必担心他的安危，他也根本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如果是被关在囚牢里，那囚牢究竟是什么样子？是不是阴冷又可怕还有什么酷刑在等待着他？ 柳栖霜现在过得还好吗，会不会被人欺负？ 华恃根本没有办法停止想象，他只要片刻没有办法见到柳栖霜，就无法真正的安心下来。 他连忙问道：“我可以做些什么？怎么才能尽快将他救出来？” 对于华恃会这般紧张柳栖霜，宣书致并不惊讶，只是他仍然忍不住有些好奇：“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在他以为，邪主应该将自己的身份隐藏得很好，而他们也都因为先前邪主的安排，所以始终没敢在方微的面前暴露，以至于他们这群本该是邪道中人的家伙，还不得不在华恃的面前摆出正气凛然的模样。 如果早知道华恃已经弄清楚了邪主的身份，他们何至于装得这么辛苦？ 华恃听他们这么说也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说起过这件事情，而就连他在柳栖霜的面前，他也因为各种各样的愿意故意对此事避而不谈。那时候他以为只要继续这样拖下去，只要自己认定柳栖霜就是“系统”，那么柳栖霜就能够一直陪着自己，而他也就可以这样一直与柳栖霜相处，让柳栖霜对他产生好感，然后慢慢让对方喜欢上自己。 但谁能够想到他们的分别会变得这样仓促，而他甚至根本没有来得及对柳栖霜说出那些他藏在心底的话。 如果早知道会是如此，他就该将所有的话说出来，他就该更果敢的用对待柳栖霜的态度去面对他保护他，而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天天想着用言语试探对方，偷偷摸摸地讨点亲近。 可是现在想这么多都已经没有了用处，华恃声音沉闷地道：“对，我早就知道了，从那次在鸢湖回来之后我就猜到了。” 宣书致听到这里骤然抬眸：“那次？” 华恃懵了片刻，老实点头：“嗯。” 易湛不解道：“怎么了？” 宣书致摇摇头很快将话题转开，用前所未有地认真神色对华恃道：“你刚才说你想救他，我现在告诉你，他曾经说过，这世上能够救他离开那处囚牢地人只有你，计渊不行，陆曜不行，我和易湛也都不行，只有你。” 华恃几乎有种被大奖砸到头上的感觉，他胸腔里心跳声骤然快了许多，仿佛不敢相信似地，指着自己再三确定道：“真的是我？为什么会是我？我真的可以做到？” “你能不能做到，这是你自己说了算，别人说了也没用。”宣书致这时候终于缓缓起身，他来到窗边看着外面四处走动奔波的弟子们，眯着眼睛感受着自窗外照进来的暖光，接着又道：“而至于为什么会是你，大概是因为你身上那股旁人都没有的气运，大概也只有你这样的气运之子，才能够随意进出任何危险的地方而不必担心被困入其中无法脱身。” 宣书致回头侧着光看向华恃：“否则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找上你？” 华恃僵直地听着宣书致的话，喃喃着道：“是这样吗？” 宣书致先前只顾着说出那些话来，到现在才想起来似乎自己过于急切的想要让华恃救人，却忽略了华恃的感受，他不希望方微被认为只是为了获救才接近华恃欺骗华恃，因为在他看来方微在华恃身上花费的经历和照顾绝对值得换来华恃的真心相待，他于是改口道：“其实他……” “所以他会来找到我，是因为我是这世上唯一能够帮到他的人？”华恃眨了眨眼睛，眼圈虽还红着，但因为宣书致接连的讲述，他的情绪已经渐渐高涨起来，“所以我会遇上他是注定的对吗？” 宣书致：“……” 他轻咳了声，接着华恃的话道：“也可以这么说。” 他到现在才发现似乎华恃心里面所在意的东西，跟他所以为的有着微妙的区别。 而华恃根本不清楚宣书致在考虑着什么，他现在忧心忡忡，已经顺着宣书致刚才的话想了下去，想当初柳栖霜究竟是如何在被囚禁的绝望时刻挣脱束缚分出了那缕神识，想他究竟是在怎样的状况下才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这个当时根本连修行都没有入门的普通人身上，又想他究竟经历了多少困难才找到自己，又是否曾经因为自己的实力低微而失望过。 不对，柳栖霜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他的弱小，相反他永远都在耐心的帮助自己，就算自己最开始时天天偷奸耍滑，他也从来没有怪过自己，依然每天都这样陪着自己。 是他当初太过没用，才会在关键时刻没有办法站出来保护好自己的人。 华恃越想便越是懊悔，而这些懊悔写在脸上，也叫宣书致和易湛看了个清清楚楚，宣书致适时出声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只要你的实力足够强大，你总能够将他救出来的。” 只不过要赶在那群黑蛇再有别的动静之前。 告知了华恃只有修炼到更强的地步才能够救出宣书致之后，华恃将该问的话都已经问过，没有再耽误时间，便立即转身继续修炼起来，而宣书致则道是要召集旁人商量尽快带着华恃前往祸渊救人的事情，虽然以华恃目前的实力救人还有些勉强，最好还是再给他半年的修炼时间，但现在黑蛇的祸患仍然没有解决，为防事情有变，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再等待更长的时间了。 宣书致将这些话对易湛说出，道是要对方前去通知其他人，然而易湛答应下来，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记挂着刚才宣书致的反应。 “之前你和华恃对话的时候，提到华恃从鸢湖回来就知道了邪主的身份，为什么你好像反应不太对？” 易湛特别注意到了这幕，因为宣书致向来沉稳，像这次这样的反应却还是少有。 而听见易湛的问题，宣书致神色再次怪异起来，低声道：“我还记得那次华恃从鸢湖回来之后，曾经向我问过回光珠幻境的问题，他说他在幻境里见到了个人，关于梦境里那个人的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易湛不解道：“怎么了？” 宣书致摇头叹道：“回光珠从来不会胡乱将人拉入梦境，华恃既然会梦到那个人，必然说明那是对他来说极其重要的人，比如家人，比如喜欢的人。” 易湛似懂非懂，依旧定定看着宣书致。 宣书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从华恃的反应来看，他当初在梦境里见到的人应该就是他所牵挂喜欢的人。而他刚才说他是从鸢湖回来那次判断出的邪主的身份，那么这样说来，邪主就是他所喜欢的人。” 易湛直到这时候才终于明白了宣书致的意思，而等他弄明白后，他却又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们刚才都看到了华恃对方微的关切，但方微出事，不光是华恃，他们所有人的情绪都十分低沉，所以就算看到华恃的反应，易湛等人也没有想到太多。直到现在他听到宣书致说了这句话，他才恍然明白。 那小子竟然对邪主怀揣着这样的心思！ 第120章 这天之后，华恃终于不再将自己独自关在房间里，因为宣书致的那番话令他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开始每天更加勤奋的练功，只要韵秀笔的使用时间到了，他就会去往韵秀笔空间内借用充盈的天地灵气修炼。 日子仿佛和从前没有太多的区别，几位前辈也经常会来指导他修炼上的事情，只不过少了那只时常陪伴在他身边的白猫，而他和往常那样在心里嘀咕的时候，也没有那个人时常温和地回应他地话。 只是大概是看他太难过消沉，有时候精灵前辈和山鲸前辈会开口回应他两句。 但他们都不是柳栖霜。 如果要说还有什么比较大的区别，那就是不知为何几位前辈们最近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异，似乎是同情中透着惊异，惊异中透着钦佩，钦佩中又透着纵容和无奈。 华恃对此疑惑不解，却不清楚这是因为宣书致早就猜到了他对方微的心思。 而猜到他心思的宣书致将这些事情告诉了易湛，易湛又将这些事情告诉了其他人，于是不消片刻，闻重白蘅陆曜等人就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值得说起的是这些前辈当中只有陆曜的态度与旁人不同，华恃每次在陆曜的手底下修炼，都感觉对方眼神凶狠似乎随时要用视线穿透他的身体，将他狠狠钉在十字架上火烧。 不论如何，又是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华恃每日盼着能够尽快救出柳栖霜，几乎连休息的时间都少得可怜，经过这段时间的事情他已经能够清晰地看清楚自己的实力，他已经不是当初刚踏足修行之道时处处逃避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无知少爷，也不会因为后来打败了几名同龄弟子就膨胀得厉害，他知道自己的天资不错，而因为柳栖霜的帮助，他的师承也比大多数的弟子都要幸运，但就算是这样，他距离真正的高手也还有着距离。 当然这些距离是可以通过时间弥补的。 然而华恃没有想到留给他修炼和准备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多，就在他一个月之后，他被易湛又叫到了灵阁当中。 这次不光是宣书致在灵阁当中等待着他，闻重白蘅以及陆曜也都正等在那里，华恃进门的时候他们几乎是同时回头朝他看过来，这让华恃忍不住顿住了脚步，在房门处僵了片刻才进屋道：“师父。”他先对宣书致说话，接着又看了众人一圈，将每位前辈都招呼了一遍。 其他人皆是沉默，气氛似乎有些异样，华恃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见坐在房间中央的宣书致开了口道：“我找你过来，是想问你几句话。” 华恃很少听到宣书致用这样沉重的语气说话，他知道宣书致大多时候都带着狐狸样的笑意，不少旁人觉得严重至极的事情他都能够轻描淡写的处理好，除却上次天晴城外树林里发生的事情，华恃还从来没有见他面色凝重成这副模样。 听见这话的华恃本能地凛住了面容，他知道宣书致将要说出来的事情绝不会太简单，但他又隐约有着期待，因为他知道这应该是与柳栖霜有关的事情。 “师父，你要问我什么？”华恃心中忐忑地应道。 宣书致盯着华恃，看他表现出来的急切又担忧的模样，倒是没有耽误时间，只很快便道：“现在情况有些不对，我们派人在玄青大陆四处搜寻黑蛇的踪迹，但对方有意隐藏行踪，我们每次都慢上一步，发现了它们的踪迹又很快会丢失。直到不久之前，我们才得到消息，我们找到那群黑蛇了。” 华恃立即便道：“师父是想让我跟去看看？” 他这么问着，心里却又禁不住疑惑，这种时候师父怎么会让他去处理别的事情？难道不是应该令他尽快修炼好去救人？ 宣书致摇头道：“那群黑蛇就在祸渊。” 华恃怔了怔：“祸渊？” 祸渊这个地方在玄青大陆的各种传闻里面出场率并不低，而其中最出名的那个传闻，几乎只要提到他，都会想到祸渊，因为他就是在祸渊丧命的，那人就是昔年最强大的邪道之主方微。 华恃蹙眉道：“它们为什么会在祸渊？难道这又是那群黑蛇的计划？” 宣书致没有立即回应他这句话，只道：“你要救的人就在祸渊。” 这话让原本还算平静的华恃瞬间变了脸色，他连忙道：“那群黑蛇究竟想做什么？我们要怎么才能阻止它们？现在过去来得及吗？” 场间安静极了，只剩下华恃的声音，华恃说完这话，回头看着众人，才发现诸位前辈的神色都凝重得厉害。 华恃这才迟疑着又道：“怎么了？” 他这时候才又在心中泛起疑惑，提到祸渊谁都会想到邪主方微，但为什么柳栖霜也在那里？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被困入祸渊当中，又或者难道这是方微的布局？ 华恃还没有理清楚头绪，宣书致已经语气平缓地接着道：“黑蛇在祸渊是因为猜测，我们的人在祸渊外面找到了黑蛇的鳞片，他们使用灵力推演的法子查出了黑蛇短期内的动向，最后跟着灵力的轨迹发现他们进入了祸渊所在的方向，但很可惜，祸渊只能进不能出，所以他们没敢再继续追查下去。” 他说到这里，华恃已经听明白了宣书致话中的重点。 只能进不能出。 如果说柳栖霜真的在那里，那么他如果想要进入其中救人，便也要面临这样的局面，又或者他还会遇到更多的危险，撞见祸渊中的那群黑蛇。 他终于明白了在场众人面色凝重的原因。 正如同华恃所想的那样，易湛闻重等人看着宣书致，似乎在等待着后者开口，宣书致盯着华恃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出声问道：“你现在的修为虽高，但实力仍需提升，我原本以为还能够有时间让你准备，但现在看来应该没有那个机会了。我们现在没有办法判断那群黑蛇究竟想要做什么，但如果继续耽误下去，我担心我们会错过救人最好的机会。” 在场的人除却华恃都曾经听方微说起过祸渊那个怪物的事情，他们都清楚的知道现在的状况恐怕不容乐观，那群黑蛇的目标便是要放出祸渊中的那条黑蛇，现在谁也没有办法确定那些黑蛇的计划究竟进行到了哪里，但许多事情已经不在他们能够阻止的程度之内。 如果说他们能够先黑蛇们救出方微，那么方微便能够通过祸渊阵法的力量继续困住那头怪物，或者甚至有可能重创它。 但如果先出来的是那头怪物，那么出事的便会是方微，以及整个玄青大陆。 “这就是我们要问你的问题。”宣书致沉着声音字字句句清晰地问道，“现在的祸渊很危险，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你愿不愿意去祸渊冒这趟险？” 华恃感觉胸中发烫，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燃烧起来。 只要去祸渊，他就有机会救回柳栖霜。 曾经他惧怕冒险，趋避所有可能会带来危险的行为，甚至于不愿踏出家门，不愿离开门派游历。 但现在他却不再会有这样的心思。 只要去往祸渊，他就有机会救回柳栖霜，只要柳栖霜能够回来，那么就算境况再危险，前路再坎坷那又如何？ 华恃紧捏着双拳，目光坚定道：“我当然愿意……” 他话音未落，忽地听外面突然有动静传来，接着是周询师兄仓皇喊出口的声音：“哎那个、不对，您不能进去，不……哎门主！门主我拦不住了！” 什么拦住？ 华恃怔了怔，不知道究竟是谁闯了进来，但不管来的是谁，以周询师兄的实力也该能拖住不短的时间，更何况以他们玄灵阁的实力，谁敢随便闯进来？难道是特地来捣乱的？ 门外脚步声和周询的声音更近了，华恃微蹙着眉头，转身打算看看这个擅闯玄灵阁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然而等回过头见到从外面闯进来的人，他才骤然愣住，忍不住在对方的气势下瞪圆了眼睛。 这个擅闯玄灵阁的人，竟然是灵道之主计渊！ 灵道之主为什么会突然之间亲自来到这里？ 不对，更关键的问题是以他灵道之主的身份，只要随意通报一句，众人必然都不会怠慢了他，等到这里的谈话结束他便立刻能见到宣书致等人，难道当真有什么事情着急得厉害，让他连这片刻的时间也等不了？ 不光是华恃神情愕然，就连宣书致和陆曜等人也没有想到。 宣书致看着面色冷淡走进房间里的计渊，视线淡淡往跟在计渊身后走进来的周询身上扫去，周询满脸无奈苦笑，对上宣书致的视线后连忙摊手，生怕被无辜牵连。 而陆曜看起来对上计渊脸色也不怎么好，他紧皱着眉头道：“你这个灵道之主就是这么当的？偷偷闯进别人的地方，偷听别人说话？” 计渊身上的气势看起来却是丝毫都不输于陆曜，甚至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还带着点厌倦。 他冷笑地看着在场的众人道：“我本是来问你们话的，但现在看起来已经没必要再问了，刚才的话我也听到了不少，我只想问你们一句。” 陆曜不怎么情愿与计渊说话，只想尽快将人应付走：“你到底想说什么？” 计渊缓步来到华恃身前，华恃不知道他的意图，心里面仍是有些戒备，正打算接着后退避开对方的视线，然而却没想到计渊竟然伸出手来拉住他的胳膊，将华恃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这动作分明是带着保护的意味的，华恃瞪着眼睛满是不解，正打算开口询问，却听见计渊对着陆曜等人沉着声音道：“他说他要救人，你们为什么要骗他？” 华恃此时整个人茫然无措，不明白这突然的针锋相对是怎么回事，计渊的话又是怎么回事。 只是这种时候实在不是内斗的时候，华恃连忙拉住计渊道：“灵主，不是你想的这样子，救人是我想救的，师父他们没有骗过我……” “你根本就不明白。”计渊将华恃护在身后，声音愈发沉冷，“他们根本不是要救你想救的人，不过是想借你的手，救出被困在祸渊深处的邪主方微而已。” 第121章 听到计渊说出这种话，华恃本能地便道：“这不可能！” 不管是宣书致还是易湛，闻重还是白蘅，甚至就连平时总是待他严厉十足看起来总没有好脸色的陆曜，他们每位前辈都倾尽了全力去照顾他，他不是看不懂人情世故的人，他能够分辨出什么是虚情什么是假意，他知道几位前辈都是在真心帮助自己。 他们怎么可能会在这种事情上面骗他？ 华恃将这话脱口而出，然而他急切地回头想要听宣书致等人解释，回头之际才发觉宣书致等人竟然没有立即开口反驳。 华恃心中没来由地一跳，他正要开口求证，却听计渊已经接着说道：“你不相信我没有关系，你问问他们，他们是不是打算救方微出来？” 计渊的话让华恃视线在他们当中打转，他才刚看向宣书致等人，又不得不将目光挪回计渊的身上，随后他还没来得及重新向宣书致等人求证，就听见陆曜冷静开口道：“不错，我们是打算救殿主离开祸渊，但是这也是华恃……” “为什么？”华恃忽地打断陆曜的话，众人朝华恃看去，才发现他双眼红得厉害，眼底蕴着隐约的怒意以及被欺骗后的失望。 这下不光是陆曜等人，就连宣书致也没有想到，宣书致起身轻轻唤了华恃的名字试图让他冷静，然而华恃却没心思听他的话，立即又道：“为什么你们要骗我？” 房间里面安静极了，华恃瞪视着宣书致众人，心中的委屈却是要大过了愤怒。 他对于宣书致等人倾注了所有的信任与敬重，但却是被他们全部人瞒在了鼓里，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傻傻的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够救出柳栖霜，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所救的人根本就不是柳栖霜而是邪主方微。 华恃现在脑子里嗡嗡作响，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去思考他们欺骗自己的原因，他满脑子都只有刚才陆曜承认那话时的场景，以及心底里那个令他绝望的声音。 他怀揣着所有的希望忙碌了许久，修炼了许久，要救的人不是柳栖霜，而是方微。 那柳栖霜呢？ 他还活着吗？还能够回来吗？ 为什么要用柳栖霜的事情来骗他呢？哪怕师父他们将真相说出来，他也不会拒绝，可是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呢？ 华恃心里面混乱不堪，所有的情绪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没有办法倾诉又得不到纾解，他直直看着房间里的众人，眼泪无声自眼角滑落，又被他抬手飞快抹去，不愿让人见到自己这副模样。 众人被华恃这般指责，面色仍是颇有不解，陆曜皱眉正要开口训斥华恃，却见宣书致上前拦住了他，主动对华恃道：“我们或许需要先弄清楚一些事情。” 他看起来神色少见的凝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但眼下却不是能够冷静下来弄清楚事情的时候，还没有等华恃开口，计渊便皱着眉头道：“应该是我要弄清楚你们的目的才对，我先前便接到消息，知道你们打算前往祸渊之后我便赶了过来，本想询问你们意图，却没想到你们竟然打算让华恃闯入祸渊救人。” 他沉着脸色道：“这种时候整个玄青大陆都在担心那群黑蛇，你们却打算借着黑蛇的存在骗华恃替你们救人？” 陆曜听到这里颇为不满，立即便冷声打断了计渊的话道：“我们急着进入祸渊救人是因为我们在祸渊发现了黑蛇的踪迹，我们救人也是为了对付黑蛇以及祸渊里那只……” “我不会让你们把人救出来的。”计渊厉声截断陆曜的话，说话间右手竟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剑，“那家伙就该永生永世被关在祸渊里，别想再踏出半步，如果不是他，柳栖霜也不会死。” 华恃于混沌中听见柳栖霜的名字，顿时又抬起头来，他紧咬着牙没有出声，心里面却顿时又忍不住揪了起来。 对了，柳栖霜，柳栖霜当年是被方微给杀死的，虽然后来不知为何柳栖霜又以那样的方式活了过来，但方微杀柳栖霜却是记载里面确有的事实，也是当时所有人都看到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他突然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前段时日以来柳栖霜变成白猫的模样与其他人相处，不管是宣书致还是闻重白蘅等人，他们分明都看起来关系不错，柳栖霜当年被方微所害，面对方微昔日的部下们，他们为什么能够这样相处？ 不对，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华恃感觉自己在这片无法理清的混乱中似乎抓到了点什么东西，但这意识太过虚无缥缈，只是瞬间又飞快消失，让他无法安静的理清所有的事情。 他究竟该做什么，该如何面对师父和各位前辈们，该怎么样继续走下去，他根本就…… 所有人各自心思复杂，都在思索着接下来要如何开口，然而就在这时，屋外忽地再度传来动静，接着便是周询的抽气与惊叫声，宣书致等人发觉不对，几乎是同时望向动静传来的方向，而便在同时，有道漆黑身影却忽地自窗口冲进房间，拦腰一把扛起了华恃！ 对方的动作快得令人无法看清，华恃只觉得身体一轻天旋地转，等到回神之时，他已经被人给扛着自另一侧的窗口冲出了房间。 “等等！”华恃挣扎着试图逃走，然而对方两只手像是铁钳般箍着他，令他根本没有办法挣脱半分，便也在他叫喊的这时间里，对方已经从灵阁的几层楼上往地面跳了下去！ 华恃瞪大了眼睛后背发寒：“啊啊啊啊啊！” 眼看着就要掉下去砸成肉泥，华恃再不敢乱动，直直拽住那人的衣服，攀在了他的肩头。 好在那人身手不凡，落地的时候动作极稳，并没有让华恃掉在地上。 平安从阁楼上跳下来，华恃感觉到那人似乎是回头朝着阁楼上方望了眼，接着便又再转身朝着玄灵阁外赶去。 华恃从来没有想过有天他会被人像抗着个麻袋般劫走，更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是在玄灵阁中在几位前辈们的注视之下，在重重的守卫之下被人给劫走。而这时候离开玄灵阁后，扛着他的那人赶路的动作开始快了起来，华恃曾经见过寒溪宗的飞剑赶路，也见过宣书致的御剑飞行，但扛着他的这个人并没有使用任何载行工具，便这么直直往前飞去，速度竟也丝毫不比其他人慢。 华恃保持着被扛在身上的动作，对方既没有放他下去的意思，也没有要停步的意思，他就这么被带着一路颠簸，只觉得头晕眼花甚至还有些想吐，被这么折腾一出竟然连刚才的伤心也被打断得没了那般浓浓的绝望情绪。 他试图与对方说话，然而对方并没有理会他，他于是只能分心去看下方的景色，对方并非是凌空飞行，在林间的时候他不住踩踏着四周的树巅前行，在城镇时他便在房顶行动，只不过他的动作太快，不管是树林里的虫鸟还是镇上的居民谁也没看清楚他的身影，他便就这么从上空跃了过去。 华恃不知道自己究竟被扛了多久，他看着下方不住变换的风景，直到许久之后，扛着他的那人脚步才开始渐渐慢了下来。 方微本以为这是因为对方已经体力不支，然而很快他就想明白了过来，对方减缓速度似乎并不是体力不足，而是因为他的目的地到了。 四周的场景改变了多次，最后变成了一片雾气环绕的森林，那人带着华恃不断往森林深处而去，穿过不少树丛和灌木，前方渐渐变得安静而深幽。华恃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方，他对于玄青大陆的地理位置知之甚少，而且就算看过地图，知道不少地方，但被人背在背上饶了这么多圈子也该头晕了。 所以他此刻心里面忐忑不已，实在没有办法判断自己究竟是被带到了何处，而这家伙又打算带自己来这些地方做什么。 直到他在恍惚之间看见了前方地面的裂口，以及那道深不见底的悬崖中缭绕的白色雾气。 华恃骤然想到了不久之前自己才听说的那个所在。 “祸渊？”华恃几乎是脱口说了出来，而他紧接着抬头往四周看去，见这荒无人烟的树林与这片不可见底的深渊，他越加将这个地方与他心中的猜测结合起来，一个月之前他还在天晴城的外面曾经见过那道开启灵域之门的黑色坑洞，但那时候的坑洞根本不能叫做深渊，相比于现在眼前这处几乎望不见头的裂口，那只能是个小土坑。 而眼前这片地方，若不是祸渊，华恃想不出别的可能。 只是就在不久之前陆曜和计渊等人还在因为前往祸渊救人而针锋相对，谁知道不过就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他就被人带到了这地方？ 华恃怔怔盯着祸渊下方滚滚的雾气，便在这时，他感觉先前一路扛着自己的人缓缓将他给放了下来。 双足踏在地面上，华恃堪堪站稳身子，立即便回头想要看看劫走他跑了一路的这个家伙究竟是谁，然而等他回过头来看清对方的模样，他终于忍不住再次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是你！” 他看着面前这时候正低着头垂着眼，浑身气息不知为何有些不稳的人，忍不住大声道：“江前辈？” 掳走他的人，竟然会是这段时日来始终待在玄灵阁内，华恃已经许久没有见到的江亭晚江前辈！ “江前辈，你怎么会带我来这里？”看清带他来到这里的人是江亭晚后，华恃明显松了口气，只是他心中仍是疑惑，虽不知江亭晚现在的精神状况能不能回答他的问题，但他也打算先问问再说。 然而他没想到就在他问出这话之后，江亭晚拉住他的手，竟是忽地向着前方深渊而去。 华恃脸色微变，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江前辈你要做什么……等等！” 不过他的反抗在江亭晚的面前没有丝毫作用，便在片刻的时间里，江亭晚已经拉着他往祸渊深处跳下！ 随着华恃的惊叫声响起，不过转瞬之间，两人的身影已经被淹没在云海与浓雾之中，连回荡的声音也渐渐渺远起来。 第122章 地底的洞穴依旧阴冷潮湿，泛着腥咸味道的风从洞穴的深幽处飘来，伴随着巨兽沉闷低吼。 方微盘膝坐在洞穴之中，感觉着风中细微的铁锈味道，不禁蹙眉抬起了头。 对面那只赤红色的巨瞳这时候已经再次张开了眼睛，一双眼珠正不住在其中滚动着，狂躁的气息令它仿佛随时都将脱框而出。 方微若有所思地盯着巨瞳，悠悠地开了口道：“你在着急？还是在等什么东西？” 从那次他将所有神识力量耗尽，帮助众人关闭天晴城外的灵域之门，意识回到这具身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对于方微来说，他在这片地底深渊已经住了上千年的时间，回到这里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无法忍受的事情，但他没想到他不过只是意识在外面待了一年的时间，再回到这里他就有些不习惯了。 身边少了个爱聒噪的家伙，似乎的确空落了许多。 不过心知孤独才是常态，他虽是怀念，却也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对付同在地底深渊里的这个家伙。 方微不清楚外面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那群黑蛇是否已经彻底被消灭，又是否还有漏网之鱼，而漏掉的那些黑蛇去了哪里又会进行怎么样的计划，深渊里这个巨大的家伙到底布了怎样的一局棋，方微至今没有办法判断。 但他能够肯定的是他现在绝对没有办法掉以轻心，眼前这家伙块头虽然大，但却绝不是大而无脑的家伙，相反他比任何对手都要让人难以放松警惕。 所以接下来到底是那群黑蛇的动作更快，还是华恃等人的动作更快？ “我们安排的人，究竟是谁会先到呢？”方微想起华恃平常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在听宣书致说起要他踏入祸渊这种整个玄青大陆最危险的地方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大概会咋咋呼呼地叫上两句吧。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起来，他干脆松开盘着的双腿，靠着墙姿态随性，宛如寻常时候与人聊天般道：“要不要打个赌？” 巨兽不知究竟有没有听到他的话，沉闷的声音依然在洞穴内回荡。 而空气中的铁锈味也随之越来越浓。 方微若有所觉，忽地站起来，抬头看着上方，他的视线没有办法穿过头顶那些繁复的阵法与厚重的巨石，但他却隐约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是黑蛇？”方微警觉问道。 巨兽赤红的瞳仁转动了两圈，似乎不愿回应方微。 空气的腥咸味道越来越浓，方微默然回头，视线望向远处气息传来的方向，微皱着眉头半晌没有动作。 直到许久之后，整个洞穴里的空气开始漫起了微微的红。 血雾？ 方微抬起手来捻着空气，再松开指尖时，上面已经染上了淡淡的血色。 果然是这样。 方微原本有着十足的把握，他的意识离开祸渊的那段日子，他已经做到了自己所能够做的所有事情，他告诉了宣书致等**渊的情况与解决的办法，也让华恃成长到了如今的地步，他相信只要自己等下去，很快就能够等到他期待中的结果。 纵然这只怪物送出的黑蛇们也同样有着诡异的能力，但他始终相信，成长后的华恃从来不会让任何人失望。 但现在面对着空气里的血腥味，他却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自己的计划，祸渊里的巨兽和那些黑蛇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真正的目的。 那群黑蛇现在已经进入祸渊了。 但它们却似乎并没有急着要破解阵法救那巨兽出来，那究竟是为什么？ 方微知道它们要破坏阵法没有那么简单，而且他也早就已经做好准备，如果说先来到祸渊的不是华恃等人而是黑蛇，如果说它们当真快要破解阵法，那么他就算是不惜一切代价，也会阻止这怪物离开祸渊。 他看着自己指尖的血迹，看着空气里渐渐弥漫的血气，静静等待着这深渊里即将到来的动静。而法诀则早已经捏在了指尖，准备着应对接下来会发生的所有情况。 就在这时，洞穴漆黑的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开始了。 方微回头对上那巨兽的瞳孔，也是几乎在这同时，巨兽骤然发难，嘶吼的声音震颤整个洞穴，紧接着便是强横至极的灵力席卷而来，方微手中法诀随之释出，正好化作屏障挡在身前，抵挡住了对方的攻势。 方微与巨兽力量碰撞，他身形飘然后退之间，已经顷刻想明白了当下的状况。 黑蛇们已经来到了祸渊，只是不清楚它们是否已经找到了破阵救出巨兽的办法，这片血雾应该就是它们的试探。 而现在他面前的这头巨兽似乎是在担忌惮着什么，所以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当即便出手干扰了他的动作，为外面的黑蛇争取了时间。 黑蛇们究竟是要做什么？ 方微心中觉得不对，但这时候他却没有机会去求证，对面那怪物的实力本就已经在这段时间里不断增强，如今在血雾当中不知是否是错觉又涨了不少，他想要应付对方必须要耗费所有的精力，根本没有分心的余地。 如果再这样下去，他恐怕还没能够应付好这巨兽，就被黑蛇突破了阵法。 想要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他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究竟是继续等待华恃等人出现，还是提前引爆祸渊中的阵法，以性命为代价阻止巨兽离开祸渊。 剩下给他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方微拂袖躲开巨兽的进攻，心底已经渐渐有了决定。 而就在此时，头顶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一声重响，紧接着他竟感到熟悉的气息出现在了祸渊之中。 竟然是华恃！ 方微紧紧捏起的剑诀霎时顿住，接着抬眸往上方望去，仿佛视线能够穿越那厚厚的洞穴石壁看清外面的动静。 · 华恃根本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先是好好的待在玄灵阁中，结果莫名其妙被人扛着就到了这个地方，而等他认出扛着他走的人其实是江亭晚，他刚刚推测出来自己是被带到了祸渊，还没来得及向那位疯疯癫癫的前辈多问出几句话，他就被江亭晚给拉着跳进了祸渊之中。 祸渊极深，在下坠的同时华恃惊叫不已，只觉得脑子里瞬间闪过了无数的画面，而在这些画面当中，他无疑也见到了关于柳栖霜的无数场景。 不是回光珠里面看起来温文沉稳的柳栖霜，也不是画卷里面模样好看得过分令人不觉沉醉得柳栖霜，而是当初陪在他身边，变作白猫时候的柳栖霜。 那是真实与他相处过的，作为他意中人的柳栖霜。 如果没有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如果没有这群黑蛇作乱，此刻他们原本应该还好好的陪伴着对方，然而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却没有办法再将柳栖霜给带回来。 华恃懊悔伤感的情绪不过只维持了瞬间，纵然心里塞满了情绪，但此刻他们身陷危难，他却不得不分出心思去面对现在的状况。 身体不住下坠，穿过云雾直直坠下，不知究竟距离地面还有多远，华恃忽地闻到了古怪的铁锈味道，他接着睁眸往四周看去，这才发觉四周的空气不知何时竟浮着层淡淡的红，仿佛被夕阳的光色染红了整片空间，但这片红色分明比夕阳要艳丽许多。 “这是什么？”华恃喃喃地说着，不过结合着空气中的铁锈味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顿时睁大眼睛道：“是血？” 四周的空气竟然被染成了血色？ 身侧同样坠落往下的江亭晚忽地发出了一声轻哼，华恃骤然回神，眼见下方的石块与零星灌木已经渐渐清晰，他连忙收敛心神在空中发力强行扭转身形，并且以掌风减缓了自身下落的趋势。片刻之后，他双足踏在地面，稳稳地站住了身形。 站定之后，华恃几乎是立即就朝着身边的江亭晚看了过去，苦着脸大声道：“江前辈！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他还没有忘记旁人对于祸渊的说法，说祸渊是整个玄青大陆最危险的地方，是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就连昔年最强的邪主方微在坠落其中之后，也没能够再从里面走出来，而这样凶险的所在，现在他就这么不经意的闯了进来，甚至连提前做个心里准备的机会也没有。 光是这样想想，华恃就心中抓狂得厉害，几乎要当场蹲下来头疼地抱住脑袋。 而他这么向江亭晚说起，江亭晚却是睁大了黑眸略有些无辜地回望着华恃，甚至还向着华恃轻轻眨了眨眼睛。 华恃：“……” 他本以为对方是想起了什么，又或者恢复了神智，所以才会突然之间做出这种决定，冒着危险把他从玄灵阁掳走。 然而现在从江亭晚的反应看来，事情似乎和他想的并不相同。 所以他可能只是被神志不清的江亭晚胡乱地抓了出来，又胡乱地逛到了这里，最后再随便往祸渊里面一丢。 华恃现在心里面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思考别的，他甚至没有办法同一个根本不清醒的人计较，于是他蹲在路边，只能去思考自己究竟该要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不过在这之前，祸渊的异状也让他忍不住觉得诧异。 空气里的血雾究竟是什么？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好像不久前宣书致说过，那群之前曾经在鸢湖和天晴城外出现过的黑蛇，现在就在祸渊当中。 华恃站起身来，紧绷着精神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接着再度往四周探看，而江亭晚眨眼站在华恃身侧，却是不知为何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般，忽地自喉咙里含糊叫出了两声，接着往右手边的方向快步走去。 华恃：“前辈！” 他抬手想要拉住江亭晚，然而对方的动作太快，却让他没能够拦住。华恃毫无办法，这种时候也不敢与江亭晚分头行动，他看着江亭晚往前而去的背影，不过只停顿了片刻，仍是朝着他追了过去。 第123章 华恃来的速度比方微所预料的还要快。 他对宣书致等人已算十分了解，他知道自己意识回到祸渊之后，宣书致必然会选择与华恃说清许多事情，但毕竟要进入祸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就算再是着急，也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解决。他们应该会继续让华恃提升，直到能够确定华恃有足够的能力进入祸渊并且平安出来。 然而事情坏就坏在黑蛇们也来到了祸渊。 在他的推算当中，宣书致等人若是得到黑蛇在祸渊出现的消息，应该立即便能联想到情况不对，所以很有可能他们会赌上一把，想尽办法让华恃提前进入祸渊破坏黑蛇的计划，尽快将他救出来。 但这不是个能够简单做出的决定，宣书致虽然在许多时候冷静慎重，但却不会不顾旁人的意见，进入祸渊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宣书致必定会先询问华恃是否愿意前来。 而华恃…… 华恃必然是会答应的。 但就算是如此，要商议如何前来，又要应付其他人的阻挠，华恃等人就算是来到祸渊，也必然要花上一些时间。 方微没有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而这也让他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的推断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还是说华恃遇到了什么意外？ 只可惜现在他与外面的华恃还隔着重重的阵法，在这阵法影响之下，他甚至无法释出神识去查看外面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而且今日祸渊这怪物的发难明显比平常都要让人难以应付，方微除却专心应付它，亦没有别的办法。 直到不知过去多久，头顶上方的阵法突然松动，身前的巨兽倏地发出一声沉哮，竟是被压制的力量又恢复了些许。 看来黑蛇已经找到解开巨兽封印的办法了。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如果等到黑蛇们将封印阵法破坏得更多，那怪物的力量再恢复更多，他恐怕连与对方同归于尽都做不到了。 只是现在华恃就在外面…… 方微沉了沉心，将捏着法诀的右手松开，袖袍翻滚间再度躲开黑蛇新的进攻。 或许还可以再等等，他在心中道。 · 而此时，祸渊的深谷之中，地底洞穴上方，华恃还在追着江亭晚的脚步往前赶去。 江亭晚的动作很快，像是在急着赶去解决什么事情，华恃思来想去，在这祸渊当中的事情大概也只与一个人有关系，他艰难地跟着江亭晚的脚步，几次开口要问，然而江亭晚丝毫没有理会他，于是他也只能将那些话咽在心底。 难道江前辈带着他来到祸渊下面，也是为了救邪主方微？ 华恃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要想到这种可能，他心里面就忍不住生出丝丝委屈和无奈。那些原本因为这突然发生的意外而稍稍压抑的情绪再度如同漫涨的洪水般自心底涌上来，华恃眼眶又隐约红了起来。 所有人都想要救出方微，却没有人帮他找回柳栖霜，所有人都欺瞒着他，却没人想过他心里在想着什么。从前他的心事能够说给柳栖霜听，但现在他在脑中不断呼唤，却无法再得到熟悉的回应。 他到底该…… 他的连篇思索到这里忽地断掉，因为就在这时，这片荒芜昏暗的深谷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巨石倾塌的轰然声响，以及不知究竟自何处传来的，仿佛笼罩了整个山谷的沉闷低哮。 华恃愕然睁眸看向远处，这时候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震撼威慑，僵在原地几乎要无法动弹。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仿佛九天之上所有的云层同时炸响惊雷，仿佛海中的惊涛卷出万尺巨浪，那声音似乎是从耳边响起，却又振颤着他的魂魄令他不得动弹。 他很快注意到不光是自己，就连走在前方的江亭晚同样也被这低哮声所影响，他本以为是自己的修为太过低微所以才会这样，现在看来却应该是发出声音的那不知名家伙太过强大。 华恃听着这声音，脑子里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在霜林谷的古族遗迹所见到的那个祭坛，还有祭坛石碑上面写着的故事，那个关于祭祀巨兽的故事。 后来柳栖霜也曾经对他说起过昔年那巨兽与黑蛇之间的联系，而到这时候，听到这古怪的声响，所有的事情似乎都瞬间串联了起来。 华恃艰难地动了动身体，终于能够勉强恢复对自己四肢的控制，他抬步往前飞快赶到江亭晚的身边，连忙问道：“江前辈，那怪物难道真的要出来了？” 江亭晚没有应答，他紧绷着脸继续往前走去，华恃没有办法，也只能继续追去，直到片刻之后，近前的血雾渐渐散去，华恃随着江亭晚来到某处巨石坍塌的地方，终于看清了面前的情形。 他看到了十数条黑蛇正盘在前方的石块之上，不少黑蛇的身上都散发着血气，还有许多细碎的伤口正在往外渗着血。 这些黑蛇果然都在这里。 华恃以为这群黑蛇是被祸渊当中的什么东西所伤，所以才会变成这样，但很快他便发觉不对，黑蛇分明是自己将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而它们身上渗出的鲜血随着它们的动作，在地面与四周的石块上拖曳出了又一道痕迹，那痕迹竟然渐渐组成了古怪的图案。 盯着那地面上的图案，华恃渐渐觉得眼熟，却不知那究竟是有着什么作用。但显而易见的是，那群黑蛇的所作所为必然与刚才那发出声音的怪物有关。 正如同不久前宣书致他们所说，黑蛇们正在想办法救出祸渊中的怪物，而它们的动作分明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而如果这怪物从地底深处出来，整个玄青大陆都将陷入危险。 这一刻华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便将灵砂剑召了出来。就算他是被人欺骗被江亭晚掳走到了这里，但到这时候他也都不得不出手阻止这群黑蛇。 他咬着牙挥出两剑逼退前方两条黑蛇，察觉到这群黑蛇似乎在祸渊里实力较之以往被削弱了许多，他连忙回头询问江亭晚道：“前辈，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江亭晚面无表情看着前方，神思不知究竟飘到了何处，华恃知道江亭晚的神智本就不轻，询问他或许也没有任何办法，片刻后终于放弃，知道如今自己来到这里，脱离了前辈们的保护，也没有了柳栖霜陪伴，接下来遇上危险只能靠自己解决。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地听见江亭晚干涩着声音道：“保护……” 华恃刚刚又对付过一条黑蛇，这时候听见声音，他当即飞快回头，惊讶地看着江亭晚道：“前辈，刚才是你在说话？” 江亭晚紧皱着眉头，抬起右手扶住额头，手背上渐渐有青筋冒起，似乎连站立都颇为吃力，但在华恃的注视之下，他仍是艰难地又挤出了几个字道：“保护……石柱……不能被、被破坏……” 华恃喃喃道：“石柱？” 他回头往附近望去，透过波薄的血雾总算是看到了四周立着不少上面涂满了怪异黑色痕迹的石柱，而刚才那群黑蛇所在的地方倒塌的痕迹，显然也是其中一处石柱倾塌之后的模样。 听到了江亭晚的话，华恃当即打起了精神，出声应道：“江前辈请放心，我必定会阻止这群黑蛇。” 就算是为了之前替他们争取时间耗尽了力量的柳栖霜，他也要阻止这些家伙。 · 而就在华恃与黑蛇交战的同时，地底深处的洞穴中也同样发生着战斗。 方微能够明显感觉到与那怪物的交手已经越来越费力了，从那天他的意识回归之后要与对方战平已经是件困难的事情，到现在随着外面的坍塌声响起，一切便变得更加令人难以控制。 方微无法确定对方究竟已经恢复了多少的力量，但显然外面黑蛇的行为的确对巨兽有着极大的影响。 可是这本是不可能的，就算外面的阵法有了些许破损，这怪物的能力依然在压制之下，它本不该这么快就恢复实力，除非这其中还有着什么他不清楚的缘由。 就在他疑惑之际，洞穴上方再度传来声响，只是这次却不是石块坍塌的声音，而是剑锋划破地面的声音，以及什么东西的撞击声。 方微几乎立即便能够肯定，此时是华恃正在出手。 看起来华恃已经找到那群黑蛇，现在正在与那群黑蛇交手，只是不知道黑蛇的数量如何，能够进入祸渊的应该只有华恃，其他人若是贸然进入必然会难以脱身，以华恃现在的程度不知道是否能够应付得了它们。 随着那头的华恃与黑蛇交手，巨兽似乎受到了某种影响，动作也开始变得迟缓起来，方微抓住机会，终于也得以自怪物的攻势中暂缓片刻。 而就在这时，他视线往下落去，巨兽常年都以同样的姿态蜷缩在山洞之中，就算是平时与方微争斗也多不过是使用灵力与触须，而刚才的战斗巨兽分明是比以往更加认真几分，所以庞大的身躯稍稍移开了些许。 但也就是这些许的移动，让方微看清了它身下的地面。 那里赫然画着一道阵法。 那是方微所无比熟悉的，曾经在天晴城内的玄青之灵雕像处和天晴城外的树林里都出现过的那道阵法，开启灵域之门的阵法！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巨兽竟然自己在身下画出了这样一道阵法。 方微心中微沉，顿时明白过来。 他从先前起就觉得黑蛇的目的并不纯粹，后来巨兽的力量异常恢复，更是让他心中猜测更浓，直到现在他终于看清了巨兽身下的阵法。 他的推断果然是对的。 当初黑蛇们搅乱玄青大陆，是为了将灵域之门挪到天晴城外。 人们以为这就是它们的目的，但却并非如此，到现在方微才明白，将灵域之门挪到天晴城外其实也不是它们的目的，它们早在开启天晴城外的那处灵域之门时就已经将玄青大陆各处的阵法复制了下来，并且重新布在了别的地方。 而它的阵眼中心，就在这里，就在巨兽的身下。 黑蛇们的目的根本不是想要破坏祸渊的封印拯救这巨兽出来，而是要开启新的阵法，将这片地底洞穴作为新的灵域入口，只要灵域之门打开，巨兽便能够通过这扇门进入灵域，而这禁锢它的阵法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外面的黑蛇如今所做的事情必然也不是在破坏阵法，而是在想办法开启灵域之门，而它们现在之所以没能够成功，想来应该还是祸渊地底的阵法阻挠了它们的灵力进入其中。 但如果华恃想要救他出来，那么一旦这地底的阵法有所松动，灵域之门就将彻底开启。 到那时候巨兽遁入灵域之中，谁也没有办法再将它拦住。 而它将来必然也会再回到玄青大陆。 第124章 而这时候的华恃还在与黑蛇们战斗。 正如同他先前所感觉到的，这里的黑蛇不知是源于什么原因这时候分明比当初在天晴城外的树林里看起来要弱了许多，华恃有江亭晚相助，对付起来竟然也没有耗费太多精力。 只是这祸渊当中似乎还藏着别的黑蛇，在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之后，不少黑蛇自周围的角落里流窜而出，同样向着华恃攻来。 这对于华恃来说其实并不难解决，对方来的速度不快，且数量也还在华恃能够对抗的范围内，到这种程度他与江亭晚依然能够轻易解决，但让他所在意的是，就在他与黑蛇交手的同时，黑蛇们依旧在继续想办法破坏着石柱。 而他身边的江亭晚这时候状况也分明不对，在交手的过程中他数次分神捂住脑袋，看样子甚至几次险些昏厥过去，华恃也几次在匆忙中出手相助，这才没让江亭晚被黑蛇吞进肚里。 “江前辈！”华恃小心护着江亭晚，在斩碎一条黑蛇后将人给拉到了自己的身侧，“江前辈你怎么了？” 江亭晚痛苦地捂着头，没能够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只艰难地挤出句话道：“小心后面。” 华恃连忙回身，又有数条黑蛇袭来，眼见着远处的石柱再损一座，华恃心里有些着急了：“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黑蛇的数量渐渐多了起来，而且这片深谷内其他地方指不定也有黑蛇在破坏东西，他自己一个人根本来不及阻止。 不对，他似乎也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想起自己的外挂，当即在脑子里喊道：“精灵前辈，山鲸前辈，你们在吗？” 邪灵和山鲸几乎是同时回应了华恃的话，等分别注意到对方的回应之后，两只灵物又彼此嫌弃地互相排斥起来：“你走开，他先叫的是我。” “该走开的是你才对，你根本没我大，这种时候应该让我来。” “我没你块头大但比你中用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你是不是又想挨揍了？” “哎你……” 华恃被它们两个吵得头大，连忙开口制止了它们的争吵，出声道：“和山鲸前辈的灵化状态我还不够熟练，所以这次还要麻烦山鲸前辈用灵力助我，精灵前辈，拜托你了。” 邪灵懒懒回了句“知道了”，语调略有些得意，似乎是在向山鲸耀武扬威。 山鲸气恼地“哇哇”叫了两声，但却也不是看不懂情况，很快便也道：“知道了，小子你尽管去吧。” 华恃点了点头，再度释放出灵海之力进入灵化状态，随后他身形变化，动作也瞬间快了许多，出手之间，十来条黑蛇被他的灵力掀翻，躺在地上吐着舌头发出细弱的“嘶嘶”声响。 华恃这次出手便是耗费了大半的力量，等好不容易制住了面前的大半黑蛇，他小心将苍白着脸捂着脑袋的江亭晚安顿在某处断裂的石柱下方，这才道：“江前辈请稍等，我再去处理别处的黑蛇……” 他正要起身前往，而却就在此时，空中忽地响起数道破空声响，竟是几柄刀剑突破泛着血气的红雾来到了华恃的近前。 华恃当即抬眸望去，便见空中立着数道身影，正是不久前刚在灵阁与他分别的宣书致等人！ 宣书致身姿洒然立在剑上，而易湛便在他的身边，足下踏着他的武器银刀，闻重和白蘅同踏在一把刀上，陆曜则缀在几人的后方，正神情紧张冷凝地望着地面的石柱和刚才战斗过后的痕迹，视线仿佛要透过地面看清地底深处的情形。 华恃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众人：“师父？几位前辈？” 他此时还是灵化状态，几步来到众人面前，这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宣书致无奈叹了口气，看了眼被华恃安顿在石柱旁的江亭晚，这才道：“你被人抓走，我们立刻就追过来了，不过没想到带你走的人竟然会是江亭晚。”他神色复杂，自剑上落下，来到江亭晚的面前低头道：“你想起什么了，是吗？” 江亭晚捂着脑袋没能够回应他的话，华恃看着他们对话，却是心中焦急不已：“你们怎么会来这里，不是说这里只能进不能出……” “没有关系。”出声的是后方的白蘅，她御刀往前，眼见闻重似乎想要下去探看江亭晚的状况，她淡淡伸手拦住其腰避免对方摔下，这才看了眼华恃后方被破坏的石柱，低声道：“托那群黑蛇的福，我们来的时候发现祸渊的不少禁制已经被解除了，除却血雾最浓的那片中心处，我们在这里行动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她这么说着，视线又落在了远处，也就是她所说的中心之处。 华恃同样望去，喃喃问道：“那里有什么？” 白蘅摇头不语，但现在却不是耽误时间的时候，闻重适时提醒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们不过刚刚赶到，就算从前自方微那里知道了不少内情，但却也依旧无法立即了解情况，华恃连忙回神将此地刚才发生的事情告知众人，他这时候也来不及去计较几位前辈们的目的了，毕竟现在如果不及时阻止黑蛇，整个玄青大陆都将陷入危险。他说完情况，深吸了口气对面前的前辈们道：“现在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开口的人是陆曜，从头到尾他都是话最少的那个人，没等众人看过来，他便已经往雾中飞去，只留下话语声飘荡在空中，“我们分头去解决黑蛇，剩下的石柱能保住几个就是几个。” 没等有人叫住，他便已经消失在了雾中。 不过他的决断并没有错，奇遇人也都纷纷行动起来，各自挑了个方向往远处而去，只有宣书致依旧站在原地，定定看着刚才那群被华恃所灭的黑蛇所在的地方，那里留着他们先前以鲜血画下的阵法。 易湛不知他为何在这种时候尚在发呆，他上前扶住宣书致的肩头，轻声问道：“阿致？” 华恃也正准备离开，见到他们两人的异样，同样停住了脚步：“师父，怎么了？” 宣书致疑惑道：“这阵法怎么会在这里？” 华恃从先前其起就觉得这阵法十分眼熟，现在听宣书致发问，当即问道：“师父，这到底是什么阵法？” 没等宣书致回答，易湛随之看去，也已经看出了阵法的来由：“这不是天晴城广场上的阵法？这里怎么也有一个？” 华恃喃喃道：“天晴城？” 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迟疑地看着宣书致便要开口，然而远处这时候却已经传来了陆曜催促的声音。如今保护石柱杀灭黑蛇才是最紧要的事情，其他东西暂时便没有了去计较的时间，宣书致收敛心神，这才摇头道：“先解决黑蛇救人再说。” 华恃张了张口，到底没有多说，随后也跟着往血雾深处赶去。 有几名长辈来到这里，事情自然变得简单许多，众人分头行动，不过多长时间，他们就处理了大部分黑蛇，而等到解决完这些黑蛇之后，华恃再回到先前安顿江亭晚的那处，这才发觉闻重和白蘅都已经回到了那处，正站在江亭晚的身边低声与他说着什么，而江亭晚垂着眼神色茫然，却不知是否听懂了他们的话。 华恃来到近前，连忙问道：“江前辈怎么样了？” 先前江亭晚就已经看起来像是恢复了不少的神智，华恃想着他的情况或许会比之前还要好上不少，然而走过来之后见到闻重他们的表情，他才骤然惊觉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白蘅抬头看了眼靠近的华恃，摇头低声道：“看起来状况不是很好，他还是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江亭晚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歪着脑袋往他看过来，随后眨了眨眼睛。 华恃：“……” 先前看江前辈分明已经好了许多，甚至还主动将他带到了这里，主动说话，告诉了他要做些什么，现在怎么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华恃心中无奈，就在这时，远处又有人赶了回来，接着便是宣书致易湛和陆曜等人陆续到了他们面前。 “都处理好了？”宣书致看了看众人主动开口问道。 华恃点头：“嗯。” 其他人也都各自回应，每个人都已经将自己那片地方的黑蛇处理了干净，而根据众人所说，这片深渊中的石柱大概破损了有半数，还剩下半数仍旧好好的立着，看起来暂时没有被破坏的危险。 既然如此，祸渊的阵法应该就还能够完好的发挥它的作用。 只是看大家对于这阵法如此紧张，华恃心中不解：“既然我们是要救人，难道不是要阵法破坏才更容易将人救出来？” 宣书致摇头道：“我们救人并不需要破坏阵法，我们只需要在那道阵法上开辟一条很窄的裂缝，能够让邪主离开祸渊，那就足够了，而这道阵法必须存在，这样才能够镇压祸渊最深处的那头邪兽。” 华恃听宣书致如此坦然的说出要救出邪主这样的话，心中仍是忍不住感到异样。 众人自然也看出了他的心思，易湛挑眉问道：“怎么了？” 华恃沉默着摇头，犹豫地看向宣书致，而宣书致作为华恃的师父，自然是最有资格开口的那人，他低声道：“现在只剩下最后要做的事情了，我们需要你进入那片血雾当中，并且将这柄匕首插在最中央的那块石柱之上。” 他说话之间，将一柄看似古朴无奇的匕首递到了华恃的面前：“你愿意去吗？” 这柄匕首便是宣书致等人有信心能够救出方位的原因之一，这是方微当初还在华恃身边时在韵秀笔空间内制造的匕首，其上有着他刻画的无数精细咒文，这些咒文是以当年古族的文字来刻写，只要利用咒文的力量，要在祸渊结界制造一条能够让方微通过的缝隙并不算难。 · 然而这时候的祸渊地底洞穴之内，方微却已经将所有的事情串联了起来，也知道了自己从前留在宣书致那处的东西并不是能够让他逃出祸渊的后招，而是可能会使祸渊内那怪物脱离控制的变数。 方微在与怪物战斗的间隙抬眸往头顶上方看去，他能够从细微的声响动静中判断出这时候黑蛇应该已经被华恃所斩杀，并且似乎除却华恃，还有着其他人也来到了这里，但这并不代表着事情已经结束。 方微眉心紧蹙，只希望这时候华恃能够放弃救人，立即带着众人离开此处。 如果那柄匕首真的落在了石柱上，一切就都无法控制了。 第125章 “你愿意去吗？” 祸渊深谷之内，宣书致向华恃询问道。 华恃低头看着面前的匕首，他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究竟是什么，也知道这种关头什么事情才是最紧要的，他沉默片刻，没有立即接过匕首，只抬眸看向前方的宣书致，嗓音低沉地问道：“如果我这时候救出方微，他真的能够阻止祸渊里那只怪物吗？” 面前几人交换着视线，皆是认真点了头。 宣书致更是轻声道：“相信我，你不会后悔救他出来的。” 华恃闻言微怔，若说方微能够阻止祸渊里的怪物，那他救人自然是现在最正确的决定，但不知为何，他却隐约觉得宣书致的话并非是表面的那层意思。 他心中仍然有所疑惑，但却并不妨碍他抬起手，自宣书致的手中稳稳接过了那柄刻着咒文的匕首。 将匕首紧紧握在掌心，华恃沉默着转身向那片血雾中心处走去，但他脚步不过刚刚踏出，远处天际边又出现一道身影，那人的身形快得令人几乎难以看清，不过只片刻之间，便来到了华恃的面前，阻止他继续往前道：“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我都不能让你们救出方微。” 赶来的人赫然是灵道之主计渊。 华恃眼睫微颤，张了张口要再出声，但计渊却先看向了他手中的匕首，蹙眉道：“你当真要帮他们？” 众人沉默地看向华恃，瞬间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华恃的身上。 华恃将匕首拽得更紧，面对计渊的质问没有半点退缩，点头道：“我答应了。” 纵然他也经历过许多挣扎，他也明白方微是曾经伤害过柳栖霜的人，但眼前的局势让他不得不救出对方，他既然开口答应，便一定会做到。而至于方微出来之后是否会危害玄青大陆，接下来他们还会面对什么，华恃现在没有办法得知，但他相信大不了便是他再努力修炼替当年的柳栖霜讨回公道。 宣书致等人大概都在等待着华恃开口，而再华恃说出答应要救人的那瞬，陆曜就直接毫不客气地掠到了计渊的面前，抬掌将对方拍开：“他已经答应了，你就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计渊冷着脸道：“让开！” 陆曜丝毫不让，非但如此，闻重和白蘅等人也都同时出手阻住计渊的动作，而宣书致则当机立断对华恃道：“快进去吧。” 华恃抿着唇点了点头，握着匕首快步往血雾的深处奔去，这次他没有再去管身后计渊的声音。 随着眼前的血雾渐渐浓郁，四周的景象变得不再清晰，身后的打斗声也渐渐变得遥远起来，华恃走在血色的浓雾当中，此时已经完全无法得知自己究竟身处于什么样的地方，他只是全凭本能往前走着，直到四肢变得越来越沉重，呼吸竟也开始慢慢变得困难。 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前辈们都说祸渊这个地方从来都是有进无出，就连他师父也要忌惮三分。 在这片仿佛置身于一片空无的所在中，华恃渐渐感觉到一丝阴冷的气息缠绕在自己的身上，限制着他的呼吸和行动，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盯牢在原地，而他身上的灵力也在渐渐往外流失，随着气流不住往祸渊更深处的地方而去。 但也在这同时，有道金色的光芒似乎自他的胸口升起，渐渐笼罩在了他的全身，将那些原本流散的灵力再度聚拢起来。 这是什么？ 华恃惊异地盯着笼罩在体外的这道光芒，心中略有不解，而这脑中却传来精灵前辈的声音道：“这就是你的气运。” 华恃迷惑地眨了眨眼：“什么气运？” “你不知道吗，你就是整个玄青大陆气运最强的人，你没有发现所有的危险到了你这里都能够立即化险为夷吗？”邪灵说出这话的时候没有了以往的懒散，听起来似乎也在担心着眼前的局势，他接着向华恃解释道：“这些就是气运的作用，据传这些气运能够在关键时刻对你形成保护，没有人能够夺走你的灵力，也没有邪祟能够靠近你。” 大概是觉得这话让自己说出来有些讽刺，邪灵最后“啧”了声，没有再继续开口。 但华恃已经将这话听了个清楚明白。 与其说是心中感慨气运护体让他能够每次化险为夷，他更加觉得庆幸的是，因为自己这样的体质，柳栖霜才会找上他。 拥有护体气运，华恃的力量不再流散，那难缠的阴风发挥的作用似乎也有限起来，华恃没了阻碍往前的脚步更快，不知过了多久，他视线中终于出现了血雾之外的东西。 眼前是片石柱林，与先前在外面所见的石柱不同，这里的石柱明显更加高大，也要密集许多，而就在这些石柱的后方，华恃明显能够看到一个更加高大的轮廓，如果他没有猜错，那应该就是宣书致他们要他寻找的那处，最为中心的石柱。 华恃没敢分心，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耽误时间，他绕过面前的根根石柱，向着中央处最大的那根石柱而去。 黑蛇先前都已经被他们所灭，而这处中心位置更是除却他没有任何人能够进来，他一路顺遂地到了石柱面前，中央的那根石柱极高，华恃仰头看去几乎要无法看清它的顶端。 而匕首始终在华恃的掌中，他低头看了眼匕首上面还萦绕着红光的咒文，抬手用力，终于将那柄锋利的匕首，刺进了石柱之上！ 匕首的利刃顺利的没入石柱，几乎没有花费华恃任何的力气，他站在石柱之前紧张盯着石柱的动静，然而天地却仿佛瞬间寂静了下来，半点声响也不曾存在。 直到片刻之后，祸渊的地面忽地剧烈震颤起来。 · 而便在此时，地底深渊之中，方微终是闭上双眸轻轻叹了一声。 华恃果然还是选择了救人。 就在匕首插入石柱的瞬间，方微便已经有所感觉，而便在这同时，地底洞穴内狂风大动，石屑不断在震颤中自上方落下，而头顶之上，一道阵法出口显露眼前，正能够容纳方微离开此间。但也就在这道出口显现而出的同时，无数灵力自其中涌入地底洞穴，皆是向着后方那巨兽的体内涌去，巨兽咆哮着挪动身体，每次动静都发出如雷鸣般声响，似乎要将这处囚禁他千年的牢笼撕裂。 而在它的身体下方，那道阵法已经随着力量涌入逐渐张开通往灵域的大门，无数黑蛇再度自其中涌出，渐渐在巨兽的身旁聚拢。 再不做出决定，变快要来不及了。 方微再度睁开双眸，瞳孔霎时化作剔透青色，身上隐隐有龙鳞显现覆盖周身。 · 石柱林中。 华恃早在将匕首插进石柱之前就已经猜测接下来动静不会太小，但眼前的这副情景仍是让他禁不住微微变了脸色。 不是说这匕首只会让方微脱离封印？为什么现在他还听见了那地底怪物的声音？这地震又是怎么回事，还有空气里的血腥味，以及那种突然出现的几乎要让人无法动弹的压迫之力又是什么？ 地面的震动始终没有停息，华恃扶着石柱小心稳住身体，正打算要立即掉头前往寻找众人，然而回身之际，却是见到宣书致等人已经匆匆赶来了这处，神情皆是凝重不已。 华恃心里微微沉下，连忙道：“师父，你们能够进入这里，难道是……” “嗯，这里的禁制也被破坏了。”宣书致难得也露出了疑惑与担忧，他望着中央石柱上插着的匕首，紧皱着眉头道：“情况有点不对。” 所有人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先前被他们阻拦的计渊不知何时也已经赶来，正恼怒道：“我说过不能救人，你们倒是看看你们做的好事！” 但就算如此，这时候想要再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们对话之际，地面开始慢慢龟裂，无数漆黑的裂缝之中，黑蛇正慢慢自地底探出头，带着嘶嘶声响向着众人进攻而来。 “小心！” 不知是谁说了句，众人连忙闪躲，华恃抽出灵砂剑向这群黑蛇斩去，然而意外的是它们被斩断蛇首之后，身躯却竟然依旧动弹着，并且伤口上的血肉竟然渐渐开始合拢起来，转瞬便又恢复了原样。 华恃完全无法想象会发生这种事情，明明已经斩杀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又活过来？ 这群黑蛇与从前他们对付过的完全不同，华恃诧异地看着这幕，连忙提醒众人道：“小心！这些黑蛇会活过来！” “不对。”易湛也刚被复活的黑蛇给偷袭，险些因此受伤，他抬掌解决几条黑蛇后才匆匆道：“这些家伙跟黑蛇模样差不多，但似乎不是黑蛇……” 不光是华恃，就连其他人也不禁怔住：“什么？” 华恃仔细看着那群地上钻出来的黑蛇，霎时明白过来，顿时出声道：“不对，这些家伙好像没有尾巴。” 不是没有尾巴，而是它们的身躯似乎全部在地底生了根般，直到地面再度龟裂出更多的豁口，更多的黑蛇自其中探出，众人才发觉那群“黑蛇”竟然是生长在什么古怪东西上的触须，而那古怪的东西缓缓地自地底出现，身躯仿佛一块漆黑的石头，坚硬无比却又泛着诡异的色泽，它的身躯不知究竟有多大，华恃曾经见过山鲸的块头，但这怪物分明比山鲸还要体积巨大得多，这么长得时间华恃等人竟是无法看出它的模样，仿佛它们所能够见到的，不过是它身躯的极小部分。 那身躯依旧在不断冲破地底的沙土石块往外钻出，地面的颤动令华恃等人不得不御剑凌空，华恃双足踩在灵砂剑上，必须要利用灵力强制稳住身形才不被这寒风吹得自剑上跌下。 而他往下方看去，整个祸渊深谷里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片黑蛇的炼狱，乱石碎满地面，尘埃和血雾交染，怪物全身皆是触须，竟不知是黑蛇变成了那怪物的触须，还是它们本就是自怪物身上分离出的部分，那些触须拉长了舞动着往空中的人袭来，迫人的灵力威慑让他们几乎要无法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 “等等。”华恃看着下方的情景，回头看去后才想了起来，“江前辈呢？” 闻重顿时惊道：“他还在下面！刚才我们追你，所以将他安顿在了先前的石柱旁边！” 华恃脸色顿时沉下，他仔细在翻滚的尘埃里寻找江亭晚的踪迹，片刻后终于找到了位置，接着御剑往那处赶去。 “先别过去！”宣书致御剑紧随其后，打算将人拉住。 华恃来不及去管这些，他只知道那边的地面塌陷无数黑蛇包围了江亭晚，而江亭晚现在神志不清甚至还捂着脑袋根本没有战斗力，如果他再晚些过去，恐怕就来不及了。 他不管不顾往江亭晚冲去，然而却没料到就在他即将赶到之际，地面最大的那道口子忽地再度裂开，竟是变成了一个深坑！ 而就在那坑洞当中，一双赤红的巨大眼瞳赫然睁开，视线正对上空中的华恃。 华恃被那视线照到，刹那间竟似动弹不得，而也在这同时，黑蛇所化成的触须向着华恃这方呼啸而来，竟似要将华恃整个淹没。 华恃身在空中避无可避，眼见便要被这天罗地网包围其中，然而便在此时，地面中骤然有龙吟声清越而出。 紧接着便是银色的光芒如练自地底冲出，华恃看着那缕银芒，胸中霎时异样跳动起来，银芒中似有一道身影，伴随着龙吟的声音来到华恃身前隔开所有触须的攻击，身披银甲的颀长身影竟当真入银龙般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华恃看着那道背对着他的身影，怔然而不知如何开口，那背影于他来说无比熟悉，令他在心脏狂跳的同时几乎要脱口唤出那个名字，然而他的声音还在喉间，身后却忽地传来陆曜的声音道：“殿主！” 华恃顿时怔住，这才记起自己刚才将匕首插入石柱，本就是为了解救被困在地底深渊里的邪主方微。 据传，邪主方微的灵物便是十阶灵物九霄白龙。 而他进入灵化状态时的模样，便正是身披着银色龙纹战甲。 所以眼前这人不是柳栖霜，而是邪主方微？ 华恃怔怔看着对方，心中涌起浓浓的失落，而这时候宣书致陆曜等人也纷纷赶来，皆向着那身披银甲的背影道：“邪主！” 那人的出现便像是块定心石种在众人心中，所有人皆往那人望去，用的是邪道部众迎接邪道之主的礼数。 然而面对着他们的注视，那人却是久久不言，只在半晌后轻轻叹了口气，借势操纵华恃的灵砂剑解决过面前的那堆触须后，才回头向众人浅声道：“这次是我的决断错了，你们快离开这里吧。” 血雾仍旧弥漫在空中，令远处的景色显得模糊不清，然而就算如此，那人的面容依旧清晰地落入了众人的眼中。 那分明不是戴着面具的邪主方微，而是—— “柳栖霜！”华恃几乎是哽咽着将那人的名字叫了出来，连声音都是嘶哑的。 第126章 下方的黑蛇模样的触须还在乱舞，巨兽咆哮的声音震颤深谷，然而就在这瞬间，时间却仿佛凝固了般，众人皆望向出现在眼前的柳栖霜，皆是没了声音。 柳栖霜的这张脸对于众人来说再熟悉不过，没有人在见过这张脸之后不会印象深刻。 然而这个早该死去的人，又怎么会突然之间复活，又正好在此时出现在这里。 众人于静默中很快又注意到了柳栖霜此时的模样，他自地底深处那片封印中出现，而他身上所披着的银甲，还有灵化状态时的龙气，分明都与宣书致等人记忆中的邪主方微毫无分别。 这身银甲，这道气息，还有这出手时候的动作，所有的一切都代表着对方的身份，但……那人常年遮挡的面具之下，怎么会是这张脸？ 邪主方微，竟然就是昔年的灵主柳栖霜？ 灵邪两道当初斗争得最为厉害的时候，两方的首领竟然是同一人？ 除却神色古怪似乎早有所料的宣书致，其他人皆是怔然。 此时不光是邪道众人震撼异常，就连计渊也彻底怔在原地，对于柳栖霜死而复生的惊喜与对这真相的震撼令他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就连藏在喉间的那句话也无法发出声音。 而华恃这时候看着空中方微的身影，回忆起从前发生的事情，也终于彻底明白过来。 柳栖霜就是方微，正因为如此，他当初才会主动找到他，因为他身上的气运能够让他在这片祸渊中自由出入，他是最有可能解救方微的人。 而他后来能够得到邪道与灵道这几位的照顾，也是因为他们都已经知晓了方微或者说柳栖霜就在他的身边。 那次在天晴城外的树林中，柳栖霜耗费所有力量阻止灾祸，他为此低沉许久，直到宣书致说他有办法令人重新回来，后来计渊出面揭破宣书致的目的，华恃以为宣书致等人是在骗他，但事实上他们谁都没有说谎，因为不管是柳栖霜和方微，本救是同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 华恃为这连串的事情禁不住好气又是好笑，这一路上他以为的委屈瞬间像是得到了纾解，全都顷刻间消散而去。 柳栖霜变成了方微，灵道之主变成了邪道之主，这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特别的意义，因他从来就没有经历过千年之前的那个时代，而他心里所最为在意的事，便是他终于救出了柳栖霜。 华恃难以抑制心中的情绪，这场出乎意料的重逢对他来说太过令人欣喜，而他几乎是本能地便朝着方微而去。 只是方微回过头来，却是无奈看了眼华恃，将他的动作阻止在了原地。 “柳……”华恃正要开口，但那个名字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情绪唤出来。 柳栖霜还是方微？这两个名字究竟哪个才是他的真实身份呢？又或者两者都不是？ 他从前明明已经猜到了“系统就是柳栖霜”这个事实，但这时候再见面他又要怎么说呢，他们已经没有了系统和宿主的关系，他应该称呼柳栖霜作什么？他甚至因为当初怕对方说通身份后会离开，所以死活也不肯将真相说个通透，现在他又要怎么说呢？ 华恃紧咬着唇看向方微，回忆起刚才方微阻挡他时的神情，心里竟是禁不住忐忑起来。 其他人也都同样注视着方微，不知过去多久，计渊和陆曜几乎是同时开口唤出了声。 “殿主。” “阿霜。” 两个人同时停顿，又将目光冷冷瞥向对方，谁都不愿意退让，似乎只要自己足够坚持，便能够确定究竟方微和柳栖霜这两个名字，谁才是他真正的身份。 方微有些失笑又无奈地看着这幕，会出现这番场景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他本以为来到这里的只有华恃，却没想到走出祸渊之后，还会遇上其他的人。 从前方微不是没有想过要向众人坦白自己的身份，但他也非常清楚，一旦将这些话说出来，便会面临着许多的麻烦。 但眼前的情形却是比他想象的要好上不少，因为身份曝光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众人急着解决当下的问题，倒是不必让他再多花费唇舌去解释以及安抚众人了。 方微视线掠过下方，身形似乎是动了，但却没人能够看清他的动作，直到片刻之后，他的身影再次回到众人视线当中，身边已经多了个受伤的江亭晚。 宣书致主动上前自方微的手中接过江亭晚扶稳身形，直到此时才终于出声道：“看来果然是这样，邪主瞒了我们这么些年，何不继续隐瞒下去。” 方微道：“你已经看出来了。” 既然已经暴露，自然也就不必隐瞒，更何况如今时过境迁，他是什么身份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的情况实在不是好叙旧的时候，虽然十分可惜，但他们能够利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方微看着此时正被宣书致小心扶着的江亭晚，笑了笑道：“看来你已经恢复不少，那我也就放心多了。” 江亭晚身上有不少地方在刚才被黑蛇们所伤，他此时仍死死按着额头，然而视线却始终凝在方微的身上不肯挪开半分，声音几乎是咬着牙自喉间挤了出来：“邪主……” 方微轻轻摇头，令他不必再说，接着指尖轻轻点在他的眉心，澎湃灵力便尽数涌入江亭晚体内。 江亭晚身体内的毒性因为从前众人在玄灵阁内对他的调理已经近乎要清除干净，而现在方微所做的事情不过便是将最后的那点毒性自江亭晚的体内逼出，并且替他稳固被毒性伤害的魂魄。 这对方微来说并不算太困难，不过片刻的时间，他便松手放开了江亭晚，而江亭晚依旧被宣书致所扶着，苍白的面色似乎缓和了许多，只是他依旧紧拧着眉头，喃喃着道：“你打算做什么？” 方微摇头，后退些许才向宣书致道：“关于我身份的事情，我本应该向你们好好解释，但现在看起来恐怕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若说先前众人都还在惊讶于他的身份所以没有察觉到异样，那么这时候方微带着歉意将这话说出口，众人便都已经反应了过来，方微从刚开始出现的时候就不愿让众人待在这里，之后他又拒绝了华恃的靠近，想来不会是因为情绪不对，而是还有着别的事情需要解决。 面前的方微对于众人来说似乎显得有些陌生，他依旧顶着邪主方微的身份，然而不知是否是卸下了面具的原因，他身上少了冷漠，却添了几分温和，这与昔日的灵道之主柳栖霜相似，但却又并非完全相似。 众人心中各有猜测，面对方微这番话心底都不禁沉了下去，只有华恃什么也不管地开口道：“将来的事情将来会有机会再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方微看着华恃通红眼睛的模样，知道他定是已经有了猜测，他无奈在心底暗叹，到底还是摇了摇头：“现在这幅场面是因我而起，我必须解决掉它才行。” 华恃大声道：“可是这根本不是……” 方微打断他的话道：“我本以为我可以控制这道封印，只要利用匕首上的咒文便能够在祸渊里这头怪物无法察觉的情况下脱身，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真正被算计的是我。” 他测过身令众人看清下方的情况，而这时候地面已有半数的土石因为震颤而崩裂，下方漆黑的地洞与洞中那皮肤坚硬漆黑的巨大怪物已经呈现在众人的眼前，只是人们依旧看不出它的体积究竟有多大，似乎整个祸渊的深谷，皆已经无法容纳它的身躯。 人们只能够看清那只眼睛，那只赤红的瞳孔依旧大睁着，视线穿过血雾正紧紧盯着空中的众人。 华恃被那瞳孔所注视着，分明能够感觉到自己心底里不断升起的寒意，他喃喃着道：“那就是你们说过的那只怪物吗？” 方微轻轻点了头，接着刚才的话道：“我们一直以来都被黑蛇迷惑了视线，当初鸢湖的意外，还有后来天晴城外树林里的事情，其实都不是它们真正的目的，天晴城外的阵法只是个幌子，它们要开启灵域之门的所在，是这片祸渊。” 这话不难明白，宣书致甚至在方微说出这话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而华恃怔然低头看着下方炼狱般的场景，终于也轻声问道：“祸渊下面，有道灵域之门？” 方微回头看着华恃道：“不错，巨兽在自己的身下画出了打通灵域的法阵，黑蛇们则在玄青大陆仿照着从前天晴城的大阵画出了辅阵，原本这两方的阵法因为有祸渊封印的影响，没有办法完成，但因为不久之前那柄匕首插入石柱之上，让祸渊阵法破开了一道口子。” “所以这阵法现在已经开启了。”华恃盯着地面的阵法低声道。 而宣书致也同样面色冷凝：“它若是遁入灵域……” 方微点头道：“我们就无法再阻止它了。” 华恃霎时明白过来，他飞快抬头道：“你打算做什么？” 方微没有立即回答华恃的话，他向华恃笑了笑，挥袖之间，灵砂剑已经再度回到了他的手中，灵砂剑剑身雪白通透，染着雾气中的血色，他执剑在手道：“灵砂剑再借我用一次。” “阿霜！” 这次没等华恃再开口，最先出声的却竟然是计渊。 计渊铁青着脸，穿过众人便要来到方微面前，然而方微未见动作，周身龙气滚滚浮动，却竟生生将计渊挡在了身前。 同时上前的还有陆曜，他沉默着没有出声，只咬着牙往方微这边冲来，那层龙气令他无法靠近方微身侧，但陆曜却不依不挠，沉默地依然不住尝试着要阻止方微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方微轻轻闭目，声音似是喟叹：“宣书致。” 宣书致苍白着脸，听见这声音微微抬眼，右手微微拳握又松开：“邪主。” 方微重又睁眸，他背向众人抽剑对上地底的红瞳，周身银甲寒光闪烁，他在血雾寒风中开口，声音里满是清寂：“带他们离开。” 第127章 宣书致死死盯着方微的背影，这时候祸渊那怪物的触须早已经朝着这方探来，整个祸渊的景象如同地狱，然而因为还有封印在，所以怪物尚且没能够挣脱束缚袭击空中的众人。 只是谁都看得出来，这幅场景不会维持太久，正向是方微所说，祸渊的地底开启了灵域之门，若是等到那怪物顺着那道完全开启的大门回到灵域，那么众人便再也没有办法阻止这怪物。将来它或许会在灵域作乱，或许会再回到玄青大陆，但失去了祸渊封印的压制没人能够对付得了它，就连方微也不行。 所以现在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这些宣书致都清楚，这时候没有人比他更冷静清楚，他向来都是最理智的那个，似乎从来不会感情用事，所以千年前那次方微出事被人算计跌落祸渊，他便是嘱咐宣书致带走众人并脱离邪道谋求生存。纵然他因此被易湛埋怨千年，被陆曜白蘅等人冷漠对待，他也从未多为自己解释过半句。 他知道什么是最好的选择，便不会去做错误的事情。 但现在他却没有听从方微的话立即转身，他已经强迫自己冷静了太多次，这次他想要改变这个结局。 “邪主，如果真的要有人跟那怪物以死相拼，我也可以。” 宣书致说出这话，人群静了片刻，易湛几乎是在怔然之后立即便大声道：“不行，让我来！” 没等易湛靠近宣书致和方微，华恃拦住易湛，红着眼睛也道：“我也可以，你们不是说我是气运之子吗，我气运那么好不会出事的，让我替你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直直看着方微，像是要将他的背影刻进心底。 方微回头向众人看来，摇头无奈道：“没有别的选择。” 众人的修为不够，根本无法压制祸渊这怪物的力量，而就算是可以，方微也不过答应让他们代替自己。 他看着面前这数张隐忍的面孔，心中微动到底还是无奈又好笑地道：“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可没说过我会死。” 华恃本还要再试着靠近方微，阻止他的动作，听到这里不禁顿住。 其他人亦是各有反应，只是如宣书致这般分明是没有相信方微这番话，他依旧不肯退让地道：“不行，就算当真如你所说，必然也要付出相对的代价。” 方微道：“让你们来替我，我就可以安心吗？你们呢？” 他刚才已经说过，除却他自己，没人能够对付现在这样的状况，而如果想要替他，至少也须得三人共同出手才行，他们能够决定牺牲自己代替方微，但却没有办法替其他人做出决定。谁都希望这时候能够用自己去换方微，但他们却没有办法让其他人和自己一起去送死。 方微的话让几人顿时沉默，而他也在这片死寂中再度开口道：“我说过我不会死。” 华恃飞快道：“你会回来对吗？” 方微视线落在华恃的身上，目光带着温和笑意：“会的。” 华恃拽着拳头不依不挠地追问：“什么时候？” 方微知道哄骗必然会被拆穿，所以也没有隐瞒，轻声应道：“或者十年百年，或者千年，我会回来见你们的。” 这话落在众人耳中，大家神色各异，陆曜紧拧着眉头想要开口，却被宣书致抬手拦住了脚步。陆曜声音低哑地道：“你干什么？” 宣书致认命般闭上了眼道：“邪主的决定是对的。” 就算是千年百年，如果是让方微去对付那封印中的怪物，他是有很大的机会能够活下来的，就算会付出一些代价，或者需要千年百年才能够回来，但那也总能留下一条命，但如果是其他人，他们只会牺牲更多的性命，宣书致就算不愿相信，但也只能承认这是最好的决定。 他再次睁开眼睛，目中的多余情绪皆已经消失不见，他仿佛又变回了从前冷静淡漠的玄灵阁主，扬声对众人道：“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你们随我离开这里吧。” “你在说什么！”计渊身为如今的灵主，本就与这群人并非一路，现在根本不打算听宣书致的话，只一心想要阻止方微，然而宣书致丝毫也不手软，计渊如今心里慌乱没有防备，不过才刚走出两步，他就被宣书致偷袭了后颈，竟直直倒了下去。 看着宣书致将倒下的计渊交给易湛，众人沉默不语，然而这时候心里都已经很明白了方微的意思。 大家无声地看着方微，而方微也将视线一一自众人的身上扫过，这些人都是他在这玄青大陆最亲近的人们，他们如今有人红着眼落了泪，有人紧绷着脸不愿泄露丝毫悲伤情绪，还有人拽着双拳身子微微颤抖。 方微并无任何所求，但他认为若此生至此也已经足够。 他便要回身再与那祸渊里和自己缠斗了千年的巨兽进行最后一场战斗，然而华恃却忽地上前，在他身后出声道：“柳……方微！” 方微回身应道：“嗯？” 华恃觉得自己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赌着，情绪全都搅作了一团，不知是痛楚还是绝望占了上风。 他不是从前那个乐观天真的小少爷，他知道事情不会是方微所说的那般简单，他没有见惯生死，他也拒绝去体会这样的生离死别，他哽咽着道：“方微，是你的真名吗？” 方微点头温和道：“是。” 或许是分别在即，今日的方微尤其温软，就连说话都永远是声音浅细温柔的。 华恃将“方微”这个名字在心头念了许多遍，他从刚到这片玄青大陆就听说过了无数关于邪主方微的故事，时至今日他才知道自己所听过的那些故事都是他所想要了解的过去。 而现在他御剑向方微靠近，眼见宣书致站在旁边似乎随时想要出手将他如同先前对待计渊般打晕过去，华恃道：“我会离开的，我只是想最后和他说几句话，可以吗？” 宣书致没有出声，华恃知道这代表着他同意了自己的请求。 他缓缓地靠近方微，自从柳栖霜的神识自他魂魄中消失，而他从宣书致那里知道他可以救回对方之后，华恃始终期待着与柳栖霜的重逢，每天修炼的时候他都在想着重逢时候的场景，而他在这样的场景又该说什么样的话，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重逢竟然就是分别。 下方的巨兽动静极大，若不再尽快动手便很难再控制，然而方微看着这个小心翼翼向自己靠近的年轻人，却仍是选择了等待。 他等待着华恃来到自己近前，这才低声问道：“怎么了？” 华恃低着头，不知是否在思索着什么，分明是他执意要靠近，结果这人过来之后反倒不说话了。 方微正要再问，然而华恃却忽地覆身朝他扑了过来，整个人趴在方微的身上，像是某种野蛮的小兽似的凑过来咬住了他的嘴唇。 华恃吻住了他。这吻青涩之极毫无章法，甚至显得笨拙，只是竭力地在他身上寻觅着某种渴望，一味的索取着慰藉。 后方传来了不知是谁诧异的抽气声，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声音，方微一时有些分辨不清，他未曾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平时他必然已经本能地抬起双手撑开两人之间地距离，然而这时候他掌心落在华恃的胸口，却似乎察觉到了他胸膛里那颗滚烫的心跳动的频率。 他内心霎时柔软，却没有再推开这颗赤诚的心。 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又或者只有短短的瞬间，两人缓缓分开，华恃气息微乱的松开方微，再度抬起头来，方微这才注意到他的脸颊早已经被泪痕浸湿。 “你们不是说我拥有整个玄青大陆最好的气运吗，我可以陪你……” 方微轻轻摇头，抬手替华恃拭去眼角泪痕：“就算有再强的气运，你也没有办法替我，更不能陪我。”他已经早有准备，若是华恃还要打算留下，他便如宣书致对付计渊那般直接将人敲晕让其他人将他带走。 但华恃没有，他似乎明白了方微的打算，没有强行要留下，他只是执着道：“我把我的气运分给你，我的气运那么好，让我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你也可以的。” 方微笑了声，应道：“当然。” 气运这种东西，并非是随便说说便能够与人共享，不过方微并未说破，只是低声应着他的话。 华恃也不知是否相信了方微的话，他坚定着眼神声音颤抖地接着道：“你说你会回来，我会一直等着你的，百年千年，就算是万年我也会等。” 他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自己的弱小，他已经经历过两次这样的场景，他没有办法改变任何事情，甚至没有办法反抗他们的安排。在其他人的面前他永远只是后辈，永远都需要依赖旁人的保护。他再也不想经历同样的事情，不想再体会自己此刻这种无能，不想再回忆起自己现在这份心情。 将来，将来他必然会保护好他的心上人，不论将来面临任何困境，发生任何事情，他都绝不会再让方微受到任何伤害。 他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这些都在他的心底，他不需要对任何人承诺，他只要让自己铭刻。 许久之后，华恃才松开方微。 宣书致适时上前，将华恃拉走，华恃回头将方微的背影刻在往后的记忆里。 而方微终于也与众人道了最后这声别，反身自空中落下，身影投向了满是漆黑蛇影与深红血雾的祸渊。 华恃站在云头，伸手徒劳地想要捉住对方的影子，然而那抹身影很快便自血雾中消失不见，紧接着是一道清吟响彻九霄，祸渊那漆黑的洞穴深处，白色的龙影霎时盘旋而出，挟裹着狂雷与巨兽对峙一处，顷刻之间黄昏乍现，天地骤然变色。 第128章 时间过得似乎很慢，但又让人无法分清年月，再度睁眼的时候，方微发现自己正坐在车里，车窗外透进来的是熹微晨光，而手边的通讯器已经响了很久，耳边车内全是嘈杂无意义的噪音。 方微将通讯器关闭，随手扔在后座，起身自车内走了出去。 晨光中的空气泛着草叶香味，方微站定看着远处宽阔的道路和更远处破碎的高楼，终于在沉默中将情绪尽数湮灭。 玄青大陆的记忆犹在脑中，方微能够清晰地觉得他在祸渊内与巨兽的那场战斗，他与众人道别后独自使用灵化状态化龙与之对抗，耗费了体内近乎所有的力量，才终于利用残存的阵法引动了整个祸渊所有的灵气。 接着便是那场翻覆天地的灵气爆炸，为了不让巨兽逃走，方微不惜以龙身将其困住，最后他们共同被那力量所吞噬。 没有谁能够在那样的情况下完好无损的活下来，就算是那巨兽也不能，方微纵然承诺过华恃会回到他们身边，但那时候其实也早存了死志，只是他没有想到就在他即将被阵法力量吞噬神魂消散之际，一缕金色的光芒缓缓自他胸口飘出，竟化作了一点拳头大小的光团，将他的神魂护在了其中。 那金色的光团身上竟然有着华恃的气息。 而也直到那个时候，方微才明白过来，不知是因为华恃的执念还是因为他曾经有神识在华恃的魂魄中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原因，就在华恃说出要将气运分给他之后，竟然真的有一缕气运随之到了他的身上，并且在关键的时候护住了他。 只是它护住的不过是自己的神魂，而肉身，恐怕早在那场灾祸中不复存在。 方微回想着那时候的事情，目光复又看向前方，道路的那头，是已经成为废墟的城市。 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方微倚着车门站立片刻，忽地回身在车内寻找起来，分明心思还留在玄青大陆，但他对眼前的场景却竟像是十分熟悉，不光如此，就连此刻他在车内寻找的动作，似乎都是他曾经做过的事情。 片刻之后，方微如愿找到了被放在角落里的眼镜。 戴上眼镜，镜片上本该显示的数据此时却十分混乱，方微知道那是因为本该替他传递数据的人或许已经不在了，而非但如此，他还知道前方的那座繁华城市，如今已经成为了空城。 没错这些他都知道。 记忆逐渐开始复苏，方微渐渐回忆起来，眼前的场景是自己曾经见过的场景，而这些事情也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在玄青大陆过了千年的时间，他几乎快要忘记自己上辈子的短短二十多年人生是如何度过。 接下来他要做什么？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去了视线所及处的那座城市。 方微并不觉得自己是真的回到了过去，因为他能够感觉得到自己体内的灵力虽然弱了许多，但却始终存在，而四周不断传来的灵力波动也让他清楚无比，此刻他所在的世界或许并非真实存在，而是某种如同回光珠那般的幻境。 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方微猜测他若是顺着原本事情发生过的轨迹往下看去，或许很快就会有答案。 短暂地思索之后，方微回到车内，熟练地操纵方向盘向着前方的城区驶去。 对于方微来说，重新回到这个世界，重新见到这样的高楼大厦重新摸到这些冰冷的机械，对于他来说显得陌生而又古怪，这些原本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到了现在却已经仿若隔世。 他顺着道路很快进入城区，而这座城果真如他所料，早已经成为了空城。 街边随处可见倒塌的建筑，四周还有着人们来不及开走的车辆，人们早就已经在这之前接到了消息并提前转移，只有少数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抛弃在了这里，成为这座城市的陪葬品。 道路已经破损，街上也随处是倒塌落下的建筑碎片，方微的车被阻止了前行，他索性便下了车，站在废墟之间环视这片所在。 他记得这也是自己曾经见过的场景。 那么接下来呢，来到这片废墟之后的他又做了什么？ 应该是去往最中心处的那座高塔，因为他这次的任务便是要毁掉塔中的所有资料，以免被敌军得到最重要的情报。 方微身手不错，对他来说要越过这片摇摇欲坠的废墟虽然需要花些时间，但却并不是太过困难的事情，他弃车往前，街头除却他自己没有任何活物，偶尔还能够看到几处火星闪烁，那或许是破损的电路，又或者是先前未曾燃尽的炮火星子。 时至现在，千年的时间过去，纵然是再回到这场景，方微也很难再回忆起当初的心情，他不记得那时候自己是愤怒还是麻木，他只是沉默着朝向目的地而去。 直到他在路上听到了从破碎的砖墙堆里传来的声响。 那声音起初很轻，如果不是方微向来警觉，他也不会察觉得到，他因为那声音停止了脚步，四下看着周围的景物，直到片刻之后他来到某处废墟之间，搬开几块石头，从那片乱糟糟的地方捞出了个人。 那是个穿着已经被血污脏得不成样子的休闲装的年轻人，看样子该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他在这座几乎所有生命都已经绝迹的城里活了下来，被挖出来的时候神色还有些迷茫，甚至似乎不知道在他被掩埋的时间里世界究竟已经被如何翻覆。 这本不足以让方微感到惊讶，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此刻这人虽然一张脸因为血污和泥灰被弄得很脏，但他的面容却的确是方微所熟悉的。 这人竟然是华恃。 虽然和玄青大陆的华恃相比似乎有些区别，但方微的神识曾经在华恃的魂魄中住了许久，对华恃可算是十分了解，眼前的人就算是细微的表情也与玄青大陆的华恃毫无区别，方微几乎可以肯定这人就是华恃，并且是比玄青大陆的华恃更加青涩的，穿越之前的华恃。 方微以为自己就算在这属于过去的幻境当中看到任何事情都不会太过惊讶，但现在他却的确忍不住感到诧异。 他从未想到过自己竟然在从前就曾经见过华恃，对于穿越之前的记忆他很少会想到，当初他从未意识到有任何不对，等到后来千年过去，等到他再要回想，时间却已经过去太久，就算他刻意回忆，那些事情也都已经模糊了起来。 直到现在他深陷于过去，他才终于渐渐明白，或许并非是他没有去注意所谓的过去，而是玄青大陆的某种规则让他自踏入玄青大陆起，就被迫模糊了过往的记忆，只记得自己是从别的世界穿越而来，却不记得当初的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又曾经做过什么，是如何穿越的。 而不光是自己，就连华恃也是同样，自从华恃来到玄青大陆之后，方微始终跟随着他，却从不曾听他主动提起过穿越前的事情。 如果说他与华恃早在穿越之前就已经见过，那么他们穿越的时间或许相隔并不算久，只不过是自己穿越到了千年之前，而华恃穿越到了千年之后。 所以他与华恃竟然还有这样的前缘？ 方微看着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华恃，心中的记忆也随之复苏，他记得在这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与刚刚被自己救出的华恃在这片废墟中交谈起来。 华恃受的伤并不重，只是被压在废墟里许久没有进食所以有些虚弱，方微救下他后替他找来食物，看着他狼吞虎咽吃完东西又用湿漉漉的眼睛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便又从口袋里找出了几颗糖，递给他后低声与其交谈起来。 大概是出于对救命恩人的好感，华恃对方微没有任何的防备，几乎可以说是将自己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方微很快便知道了他是大二的学生，两天前还自己窝在自己的屋里睡觉，也不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等他再度醒来的时候，整座城就被莫名的遭受袭击，最后就变成了这副样子，而他也因为宿舍倾塌而被掩埋在了下面，被困上许久才终于被人救下。 听着华恃的这番话，就连方微也忍不住想，华恃那极强的气运是否当初在上辈子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否则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好好的活下来，并且只受了轻伤。 因为救下华恃，方微往城中高塔走去的路上显得没有那么冷清，华恃不住地在方微的身边说着话，有时候说自己在学校发生的事情，有时候是自己幼年的傻事，或者他还会询问些与方微有关的事情，但大多不过是喜好和习惯之类的事情，他从来不问方微任何不该问的秘密，乖乖地跟着方微仿佛怕被抛弃。 方微曾经让华恃自行离开，但华恃始终不肯，只道是自己独行危险更大，还是要跟在他的身边才最安全。 他这番模样倒是让方微想起了他后来在玄青大陆时见到的华恃，两者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们就这样一路到了高塔，而接下来的事情，方微也不必再回忆。 因为就在他们刚刚到达那座高塔的时候，袭击突然再次降临，整座城市在这场袭击中再不存在，而他与华恃不过也只是这城中的两粒烟尘，随着这座城消失不见。 只是这段路上的陪伴，大概是上辈子方微在最后的绝望挣扎中最好的一段时光了。 在灾难降临的瞬间，方微闭上眼睛，令自己从梦境中脱出，接着四周的钢铁与战火便都统统消失，属于那个世界的东西统统褪色，而玄青大陆的山水与天地再次填满了他的视线。 不知究竟过去了多长的时间。 方微睁开眼睛，支着无力的身体从不知名的石台上坐了起来。 第129章 刚刚自那场关于过去的梦境中醒来，再回到玄青大陆，方微忽地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而现在他怔怔坐在石台上，回想起那些事情，却不知为何觉得距离他与那祸渊的怪物同归于尽，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 究竟过了多久了？ 方微想起最后自己被灵气吞噬时候的场景，他知道自己的身躯应该是已经消失了，就算后来有华恃给予的气运保护，但那也只能够保存他的神魂完整，根本没有办法抱住他的身躯。 但现在他拥有的这副身体又是怎么回事？ 方微抬起双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并未发觉有任何异样，这双手依旧如常，除却体内空空荡荡暂时感受到不到太多灵力，其他的并未感觉到什么区别。 那么究竟是谁救回了他，又替他重塑了身体？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又是哪里？ 方微发觉自己应该是在某处诡异的峡谷之中，自己所处的石台异常的高，四面皆是崖壁且十分平整根本没有让人借力下去的地方，若是从前他要从这上面离开并不算难，但现在他体内灵力空空荡荡，却根本没有办法施展任何术法或是剑诀。 想到这里，方微忽地记起自己的灵砂剑也在那次战斗中没了踪影，不知现在是否仍在祸渊当中。 他又想起华恃计渊和邪道众人，也不知他们现在究竟如何。 方微刚刚醒来，禁不住思绪乱飞，他知道自己如今自顾不暇，但有些心思似乎都已经成为了习惯。 视线再度往前方看去，从未在玄青大陆见过这样古怪的地方，他如今尚未想出要如何离开，便听到附近忽地传来了古怪的脚步声响，方微不会逞能，知道自己如今力量有限，所以在不能确定对方身份的状况下，他没有打算与对方正面交锋。 听到脚步声的瞬间，方微已经躲到了旁边的某处石块后方。 他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对方似乎在外面不知因何原因磨蹭了许久，最后才终于缓缓走了进来。方微站在角落里，随着对方脚步的靠近，渐渐看清了来者的样子，只是他实在没能够想到，进入其中的竟然不是人，而是……一只鹿？ 虽然说是鹿，但方微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鹿，方微呆在角落里看着对方逐渐靠近，心中判断以对方的体型，自己的身形甚至只及得上对方两只眼睛而已。 玄青大陆何时有这么大的生物？这东西究竟算是什么？灵物？还是妖兽？ 方微紧盯着对方，无法立即做出判断，而就在这时候，方微听见又一阵声响，接着是一只白狼跟着进了这里。 与刚才那只鹿同样，白狼的体积同样大得过分，并且眼瞳是异样的金色，周身萦绕着灵气，分明不是普通的妖物。 就在方微诧异地看着这狼与鹿同处一室的情景时，他听见那白狼忽地开口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外面种着那么多桃树，下面还堆着大堆的灵石，怎么不见山洞的主人？” 鹿回头看了眼白狼，摇头语带委屈地道：“不知道，但是我好饿啊，这些灵石可以吃吗？” 白狼前爪狠狠拍了把白鹿地脑袋：“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再等等那群天问山的家伙要追上来了，不如你让他们宰了你当吃的？” 鹿轻轻呜咽了声，连忙道：“可是我们是灵物，他们根本吃不了我们。” “但是你会被抓去当成别人的家养灵物，还得时时刻刻跟着他们，陪他们战斗附身让他们变成半灵化状态。”白狼不耐地说道：“要去你去，我可不想跟他们走。” 鹿听得睁大了眼睛：“被他们养起来有吃的吗？我听说以前我们祖先都喜欢被人领回去当契约灵物，我们为什么不去？” 白狼被它气得不轻：“你！要去你自己去！” 两者的对话到了这里，白狼忽然警觉地动了动鼻尖，扭头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鹿眨了眨眼睛，模样无辜茫然至极：“什么奇怪的味道？” “灵力的味道。”白狼低头用前爪刨了刨土，又嗅了嗅地面道：“虽然那家伙的灵力好像不强，但很精粹，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纯粹的灵力。” 方微躲在角落之中，听到这里时也与那鹿同样有些诧异。 他这时候已经看出了鹿和白狼的灵物身份，并且从它们的实力看出它们应该属于六阶灵物，六阶灵物能够闻见他的灵气并不奇怪，但让方微觉得惊讶的是它们对话中的内容。 玄青大陆如今会出现灵物，这不算在方微的预料之外，当初黑蛇们在祸渊开启灵域之门，方微虽然察觉，却也已经来不及阻止，后来他为防止巨兽遁入灵域，所以主动引动阵法与灵物同归于尽，但事实上也是因为那灵域之门已经打开没有办法再关闭所以才只能由此选择。 但如今看起来，这群灵物似乎是从灵域离开，来到了玄青大陆？就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难道在他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玄青大陆的某种规则已经改变，所以灵物们也已经能够在这片地方生活？ 而更让方微在意的是，这堆灵物为何会变得这般巨大？ 又或者，不是这群灵物变大了，而是他变小了？ 方微沉默地看着两只灵物对话，始终未曾让对方发觉他的行迹，直到过了些许时间后，白狼认为此地实在古怪，也太过危险，所以赶紧带着鹿离开了山洞，不知又向何方赶去。 而也直到两只灵物离开，方微才终于自石头后方走出来，接着他站在高台上仔细查看四周，终于渐渐能够确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觉得十分离奇，但正如他所猜测的那般，他的确是变小了。 并且根据四周的场景对照来判断，他此时的样貌，应该只有普通人的巴掌那般大小。 在确定这件事情之后，方微忍不住又有些无奈好笑，纵然他知道自己能够自那次战斗中活下来重新恢复意识就已经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但如今他暂时失去灵力，又变成这副模样，不必说是普通人一根手指便能将他解决，就连林间的一只普通动物怕是也能够让他陷入险境。 方微尝试着调动灵力，气海之内果真空空如也半点灵力也无法调出，而他又试图沟通灵海中原本应该存在于他神魂中的结契灵物：“九霄，你还在吗？” 出声之后，依旧是没有半点回应。 看起来那场战斗果真让他的神魂受到了重创，就连当时随同他进入灵化状态的九霄白龙也被波及，如今已经没了回应。 所以这时候他只能靠自己想办法解决当下的困境，首先他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去有人烟的地方打探下如今的情况，也好确定现在距离当初祸渊那场战斗究竟过去了多长的时间。 当然在这个过程当中他得小心自己不会被人发现，不会被这山洞里或者树林里的什么野兽灵物所伤才行。 方微已经许久未曾经历过这种连自保都困难的滋味，他上辈子在那个世界便从不需要旁人保护，后来到了玄青大陆，身为圣子，他的身边从不缺少侍从和护卫，后来古族被毁灭，方微流落江湖，却幸运地被当初的风雨殿主给捡了回去，成长的那段时间里，他依然被保护得好好的。 再后来等到他的庇护消失，邪道各方发难想要将他从风雨殿主的位置上拉下来的时候，他却已经早就有了保护自己的实力，可以轻松地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所以眼下的这种状况，大概也算得上是他最为艰难的时候。 首先，他得想办法从这高台上下去。 方微已经看清了此时周围的布局，他大概能够分辨出自己身处的地方应该是一座废弃的山洞，这里以前或许曾经有人居住在此，不过不知为何现在空落了下来，而房间里有张石床石桌，他此时所在的地方，便根本不是什么石台，而是被人雕刻在墙上的烛台，烛台上面纹路精致甚至还雕刻着什么动物，所以刚才他才能够躲在这里而不被人发现。 确定好自己的状况之后，方微低头朝着烛台下方望去，随意用目光丈量了下距离，很快确认了这高度不是此刻的自己能够安全下去的。 或许应该有别的办法？ 方微正要做点别的尝试，便在这时候，他听见从自己灵海内传来的声音：“主人！你终于醒了主人！” “主人你都不知道你究竟睡了多久，我们都担心死了！” “还有九霄大哥，它是最担心的，当初它为了对付那怪物耗尽了力量，后来唤醒主人又耗费了许多心力，直到现在它还在沉睡。” “对啊对啊，九霄大哥沉睡前嘱咐我们照顾好主人，我们都一直都没敢懈怠过！” “主人主人你的新身体用得还习惯吗？我和白白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勉强替你重塑身体，但是没有九霄大哥帮忙，我们的力量有限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主人主人……” 方微怔了片刻，被脑海里两道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厉害，他听着这许久不曾听过的声音，半晌才终于道：“你们两个出来了？” “主人是我们没错，九霄大哥放我们出来了。” 其中一道声音说：“我是白白！” 另一道声音立即接上：“我是淡淡！” 接着他们合起来道：“我们是你的灵物呀，主人你终于回来了。” 方微：“……” 他被这两个家伙折腾得有些头疼。不过正如同它们所说，虽然它们看起来半点也不符合自己昔年作为邪道之主的身份，但它们的确就是自己的灵物，一只一阶兔子灵物，还有一株一阶桃花灵物。 昔年方微刚刚离开古族，不敢暴露身份，又想要增强自身，所以最终只得混入参加化灵大会的那群弟子之中，偷偷进入了灵域寻找灵物。 只是刚刚踏进灵域的方微不像华恃那般有前辈作为向导，又有人从旁替他解释灵物与人自身的关系，所以方微那时候根本不知道每个人只能与三只灵物结契，而只要结契，那便是一辈子的事情。 所以刚刚踏进灵域的方微在见到这两只被其他灵物欺负，看起来弱小无辜又渴望去往玄青大陆的灵物后，经过它们央求便好心地答应了与它们结契。 虽然如此，后来等知道了关于结契的规则，方微也没有后悔过，因为这两只灵物虽然只是随处可见的低阶灵物，但对于方微来说，却也是不可多得的朋友。 但问题便在于，这两只灵物在战斗上面，的确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并且进入它们的灵化状态也是方微绝对不想再去体验的事情。 回忆至此，方微轻声安抚了两只闹哄哄的灵物，这才终于有空问道：“所以我的身体是你们两个替我重塑的？” “嗯嗯。”灵物兔子白白回应道，“主人现在这副模样是因为灵力不够，所以只能维持这幅大小状态，等到灵力恢复，主人就能够恢复正常人的大小了。” 方微听着它们的话，然而心底却并不能完全放心。 “不管怎么样，这次辛苦你们了。”他沉默片刻，道了声谢后才又问道：“这副身体还有什么需要当心的吗？” “主人不用担心。”淡淡也很快应道，只是语气似乎有些迟疑，“这副身体的确有些小小的瑕疵，不过不会影响主人正常行动的。” 方微顿了顿，心里没多大惊讶，只是习以为常地平静问道：“瑕疵？” 第130章 半个时辰后，方微经历了踩着石墙上的缝隙艰难自烛台下来，吊着墙上的绳索慢慢落地，又攀过地面高高的台阶往洞外走去，最后终于如愿来到了山洞外面的溪流旁。 坐在溪边小石子上低头看着水里自己的模样，方微终于明白了白白和淡淡这两只灵物所说的瑕疵究竟是什么。此刻水中倒影里的自己容貌仍是自己自熟悉的那副容貌，只不过他的双眼变成了如宝石般剔透的红色，而在他的头顶上方，多了一对高高立着的……兔耳朵。 不光如此，方微若有所觉伸手摸向身后，很快便摸到了一截短短的毛茸茸的兔尾巴。 方微：“……” 联想到过去这两只灵物做过的事情，面对眼前的这种状况方微竟然丝毫也不觉得惊讶，反倒有种全在意料之中的感觉，毕竟这两只灵物不过是最普通的一阶灵物，能力所及便也只到这里，若是能够立即给他做出个与从前毫无区别的新身体，那才是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方微盯着水里的倒影心里好笑，但他这般沉默却让两只灵物忍不住着急起来：“主人，我们也不是故意的，但是我们灵力不够，暂时只能让你维持这个样子。” “白白说得对，差点我们连人形都没办法帮主人维持了，要不然就只能……唔唔……” 淡淡的话到一半似乎被白白阻止了下来，白白接着说道：“或者主人要是不喜欢这副模样，也可以变成淡淡为主人准备的样子。” 方微沉默片刻，说道：“让淡淡来吧。” 淡淡听到这话连忙应了声，接着一缕灵力在他的身上旋绕而过，等到烟幕散去，方微再度看向水里的倒影，自己已经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他的面容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瞳和长发都变成了浅粉色，头顶上顶着桃花所编织的花冠，衣袍也都成了雪白点缀着桃花的模样。 方微只是看了一眼，便立即收回了视线，声线平稳看不出异样地说道：“还是用白白准备的身体吧。” 随着白白立即应答，方微再度变回了先前那副模样。 方微知道自己这副身体实际上不算完整的身体，不过是以自己原来那副身体被华恃的气运保护留下的些许精血凝成，正向是刚才两只灵物所说，他这身体全靠着白白和淡淡的灵力支撑才勉强能够化作人形，而也因为这样，这身体才会变得贴近两只灵物的模样，所以与半灵化状态有些相似。 想要令身体恢复，他还需要尽快恢复灵力才行。只不过恢复灵力并非朝夕之间的事情，他必须如从前那般日日修炼，至少整整百年才能够勉强化作正常人的模样，而想要恢复巅峰时期的力量，估计还得要五百多年的时间。 对于方微来说这没有什么可惜的，灵力没有了便重新修炼，曾经走过的路重走一遍也并不困难，更何况想要尽快恢复也不是没有办法。华恃的韵秀笔空间内灵力充沛，在那里修炼应该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但是首先，他得要离开这座树林，去往玄灵阁找到华恃。 见方微又沉默下来，白白连忙说道：“主人，这身体虽然看着很弱，但其实还是很好用的，主人以这副半灵化的状态还可以使用我们的能力！主人现在力量还未恢复，借用这些能力应该还是有些作用的！” 方微问道：“都有些什么能力？” 白白立即道：“使用我准备的身体，主人的咬力会提升，不管什么东西都能够咬断。” 方微沉默片刻，说道：“你觉得我用这个能力能做些什么？” 白白似乎被这问题难住了片刻，干笑了两声才又小声说道：“还有个能力，主人你可以拥有兔子的跳跃能力，可以跳得很高，跑得也很快，必要得时候可以很容易的逃脱敌人的追击。” 这个能力说起来倒是比刚才的能力听起来好用不少，方微轻轻“嗯”了声，还没再问就听见淡淡抢着道：“还有我还有我！主人也可以用我准备的身体，主人用我的身体还可以发出花香哦！” 方微：“嗯？” 淡淡连忙道：“还有花蜜！主人的眼泪还可以变成花蜜哦！” 听起来并没有比兔子的化身要好用到哪里去，方微有些头疼又觉得好笑：“我知道了。” 淡淡似乎觉得自己没能帮上太多忙，听方微这么说起来，又冥思苦想了一阵才小声嘟囔道：“主人你还可以发芽……” 方微沉默片刻，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发芽？” 淡淡支吾了下才道：“主人你的头发种在土里，就可以生长出漂亮的桃花枝。” 方微仔细想了想道：“好像是有帮助的。” 见到方微点头说出这话，淡淡立即便欣喜起来：“真的吗？淡淡能够帮到主人吗？” 白白见状也跟着叫了起来，试图同样引起方微的注意，方微笑着回应着它们，等适应了自己这副身体，他才终于叫两只灵物安静了下来：“好了，我还想要问你们一些事情，在我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你们都醒着对吗？” 白白淡淡两只灵物好不容易见方微会主动询问自己，当即振奋精神抢着道：“虽然在祸渊那战过后我们昏迷了一段时间，但是我们比九霄大哥醒得要快！”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主人你想问我们什么？” 方微不想再继续待在溪边看自己这副生着兔耳朵的模样，他于是到了旁边的树下，尝试着使用这具半灵化身体的能力，朝着对于自己来说过于高大的灌木上面跳去。 正像是刚才白白和淡淡所说，他这具身体的确足够轻盈，他很轻易地便跃上了枝桠之间，轻飘飘在上面坐了下来。 因为自己这身体实在是太小，就算是坐在普通的灌木枝桠上，也仿佛没什么重量般。 他坐着问道：“现在距离那次祸渊之战已经过去多久了？” 白白抢着应道：“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主人你睡了很久了。” 方微动作微顿，垂着眼睫轻声道：“百年了么？” 对于他来说过去已有百年时间其实不算太过意外，他从那次与巨兽战斗就已经做好了失去性命的准备，就算不会付出性命的代价，必然也会有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间才能够恢复，而现在他只昏迷了百年，这已经是最好的状况了。 只是不知道现在玄灵阁是什么状况，灵道又是什么状况。 方微接着询问白白和淡淡关于这百年来发生的事情，但很可惜的是它们所知道的也不过是这附近发生的事情，而更多的情况它们在这树林当中根本无从得知。 从与它们的谈话中，方微知道了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当年祸渊附近的山林，当初方微出事之后，与他结契的三只灵物便想办法带着他被气运金光护下的残存神魂到了这处树林里，只是当初三只灵物都十分虚弱，九霄白龙在帮助方微稳固神魂后就陷入了沉睡，而只有白白淡淡受到的波及较少，只沉睡了没多久就再次醒来。 醒来后的白兔和桃花两只灵物在这片树林中落了脚，它们找到了先前方微醒来时所在的那片山洞，将方微的神魂放进了灯台里，接着它们又开始在林中四处搜寻灵石，以利用灵石的力量帮助方微尽快重塑身体恢复意识。 而这百年之间，林间也发生了不少的变化，起初这片山林里是非常安静的，当初那群黑蛇连带着巨兽统统被祸渊阵法爆发的灵气所吞噬，整个祸渊以及祸渊附近的山林都没有生灵敢再靠近，而那处原本被黑蛇们所开启的灵域之门出现在祸渊当中，却是许久也没有灵物自其中进出，而玄青大陆的人们亦是同样对其心怀戒备。 直到几年的时间过去，不知究竟是什么契机，人们在灵域之门守了许久，终于见那扇灵域之门里走出了第一只灵物。 两方碰了面，他们才知道不管是灵域还是玄青大陆，如今都不再被那怪物所扰，都安全了下来。 没有了巨兽和黑蛇的灵域又重新回到了从前的状态，而玄青大陆的人们也不再对其抱有戒心，只是如今的灵域之门不像从前能够轻易关闭并且只在每三年才开启一次，在人们的商量之下，他们决定不再去限制灵域之门内的灵物与玄青大陆人们的往来，后来渐渐的，因为灵域之门常年洞开的原因，灵物们渐渐适应了玄青大陆的规则，开始能够在这里自由行走。 而如今玄青大陆的人们和灵物结契，已经不再是从前那般每过三年通过化灵大会结契，而是年轻弟子们自由行走江湖，自由在这世间寻觅最适合自己的伙伴。 当然这样的选择也可能是倒过来的，由灵物去选择与什么样的人结契。 这些事情都是曾经发生过在这片树林里的，白白和淡淡从前没有露面只是悄然看着，所以将这些事情全都记了下来，如今说给方微听，然而关于邪道和玄灵阁的事情，那些都发生在外界，它们自然不得而知。 方微听完了它们的讲述，心中大致也对如今玄青大陆的状况有了了解，他从未想过有天灵物与人类能够以这样不需要结契的方式便共同生活在这片大陆上，但现在看来这似乎是种不错的生活。 “这百年辛苦你们了。”方微对白白和淡淡这样说道，透过枝叶的缝隙抬头看着远处高悬的太阳，回想起自己曾经被囚禁在祸渊里时，也曾见过这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次虽然醒来之后玄青大陆依旧变化不小，但似乎都正向着更好的方向而去。 他心情不错，在心底对两只灵物道：“好了，我们该离开这里了。” 第131章 可惜要离开不是随便说说便可以做到的事情，特别是对于现在只有普通人半个巴掌那么大的方微来说。 寻常的时候对方微来说不过只是御剑飞行眨眼变能到的距离，现在需要他徒步走上许久才能够到达，就连普通人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力气，更不必说现在的方微。 “或许该想想别的办法才行。”方微低声对两只灵物说着，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树木，这些树木若在平时不过只是普通的树，但这时候在方微的眼里便是巨木，想要靠兔子的弹跳能力上去必然是不可能的，方微改变化身，重新借助桃花灵物的力量，折下一根头发落在地面，不过片刻之间，便有桃花花芽长出，片刻之后花叶舒展，朝着上方生长而去，方微借势攀住枝条翻身坐在上面，不过片刻之间，他便已经随着桃枝升上了高空，与先前那树顶高度相差无几。 借着这高度，方微很快看清了此地的地形，这片树林东南皆有河流环绕，且四周没有桥梁，以方微现在的状况，要过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使用淡淡与白白的能力大概也没有用，最可能的情况大概是他耗尽力气被河水冲走。 那么他能够去往的方向便是西边和北边，其中西边的地形陡峭，中间还隔着好几处高峰，剩下北边看起来似乎是最适合的选择，然而方微却很快便看出了不对。 树林里虫鸣鸟叫从来不少，然而北边的林子里几乎没有声音传来，这在他看来是极不寻常的事情。 那里究竟藏着什么？ “主人主人，你看到什么了？” “主人我们该怎么离开呀？” 白白和淡淡见方微不开口，等不及地出声询问起来。方微缓缓收回视线，坐在开遍桃花的枝叶上，重又恢复了兔子的化身从树巅跃下，花费了番不大不小的力气后才又回到地面道：“这百年间你们去过这片树林的北边吗？” 白白和淡淡听见这话连忙道：“我们不敢去！那边有群很凶的家伙！主人你也千万不要过去！” 方微沉吟着也不知是否听信了两只灵物的话，他接着问道：“是什么样的家伙？” 白白道：“高高的！” 淡淡道：“壮壮的！” 两只灵物齐声道：“很凶的灰猫！” 方微：“……” 他微抿了抿唇没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出去，顿了片刻才恢复平常的语气道：“灰猫？是灵物还是妖物？” “是灵物！它是三十年前来这片森林的，来了以后就不肯走了，在森林里住下还收了好多一阶灵物当仆从，树林里好多灵物都不敢靠近那里，就怕被它抓走！” 方微接着又问了几句，大概从白白和淡淡的口中听出了他们所说的那只灰猫大概是个七阶以上的灵物，在这片树林中，本就没有太过强大的灵物，这只七阶灵物没有敌手，行为自然就嚣张起来，四处欺凌其他的灵物与妖物，奴役它们让它们伺候自己替自己干活，并且最让白白和淡淡紧张的是，它竟然还与外面的其他人类有所联络，并且时常将这林子里的不少低阶灵物抓走，将它们卖给他人。 听到最后这话的时候方微有些惊讶：“卖灵物？” 白白连忙道：“是啊是啊，主人你都不知道它有多可怕，好多以前住在这里的灵物都被抓走了，其中就有和我一样的兔子！” 淡淡也道：“现在很多人都会买灵物，听说是现在很多普通人也开始修炼，但是他们的修为不够没有办法正常和灵物结契，所以有些人才会想到用买灵物的方式获得结契灵物。” 方微听到这里轻轻“嗯”了声，沉吟片刻又往前方走去。 白白问道：“主人要出发了吗？我们就这样离开吗？” 淡淡跟着道：“主人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那边是灰猫的地方！再过去会被抓走的！” 方微没有停下脚步，只平静道：“我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既然他想要离开这片树林去往人类的城镇，以他自己的速度自然还不够，想要更快的离开，倒不如去寻求别的帮助，比如混进那群被送往人类城镇的灵物之中。 方微毫无顾虑地往树林的北边走去，却是让白白和淡淡被吓得不轻，两只灵物极力劝阻，然而方微却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只低声问道：“我现在这副身体，可以进入全灵化状态吗？” 他这样虽然身上带着灵物的气息，但看起来仍是人的模样，想要伪装成灵物被抓走，看起来似乎还需要再做点伪装。 方微这么问着，白白几乎是习惯性地就回答了他的问题：“可以的，主人你……” 它话还没有说完，便突然停了下来，应该是又被淡淡给阻拦了，果然片刻之后，淡淡开口道：“主人，你现在的状况要是被抓走太危险了，我们还是……” 可惜的是它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便突然传来了什么古怪的动静。 方微在心中计算过距离，他刚才自看完树林的情况后便开始朝着北边走去，现在算起来应该也差不多到了那只灰猫的地方，而现在这里传来的声音，如果他没有猜错，那很可能就是灰猫的属下。 果然，就在他思索这些的时候，四周的树丛后方忽地跳出来了几只……花花绿绿的大公鸡。 方微：“……” 他已经看出了这些公鸡应该是三阶灵物火灵鸡，但可惜的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变成全灵化状态这群火灵鸡就出现了，他想要伪装似乎有些迟了。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正准备开口之际，面前的火灵鸡却尖着声音开口道：“又抓到了一只！” 两只火灵鸡来到他的面前，低头俯视着如今比它们体积小上了许多的方微，嘲笑道：“这是第几个了？这群家伙都觉得它们变成人类的模样就可以不会被抓住了？”它用翅膀勾着方微的衣服将他轻易地拎了起来，盯着他问道：“你也不看看你长什么样子，想伪装也得会把自己变大再说吧？” 另一只火灵鸡也跟着凑了过来，盯着方微道：“这是只什么？兔子？” 两只火灵鸡正低声聊着，后边的也扛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方微很少被人这样对待过，这时候被火灵鸡拎着，尽力去克制才没让自己挣扎脱离对方的控制，依旧保持着弱者般的姿态任由对方处置。 而他这时候抬头看着被另一只火灵鸡扛过来的东西，这才发现它扛的是个不大不小的笼子，黑铁笼子里面这时候正关着不少灵物，而这群灵物当中有虫鸟也有兔子和猫等灵物，这群灵物当中竟然有不少都是如方微般保持着一半人形一半灵物形态的模样。 方微沉默下来。 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如今灵物们模仿人类竟然也已经成为了某种风潮，这么看起来他想要用全灵化的模样伪装灵物似乎也有些多余了。 既然这副模样就能够伪装灵物，那对于方微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就连这起初让他无法忍受的兔子模样似乎也有了许多优点。他沉默地与那几只火灵鸡对望着，大概是因为他过于冷淡，所以火灵鸡也没能够捞到什么抓到灵物的成就感，随便嘲讽几句之后发觉没有意思，就将方微给扔到了那个关满低阶灵物的笼子里面。 方微才刚被塞进笼子，里面那堆小家伙们就叽叽喳喳的围了过来，方微顿时感觉自己仿佛被数十个华恃所包围，四周全是它们的声音根本无法好好听清。 几只火灵鸡似乎是掂量了下笼子的重量，商量了几句似乎认为数量够了，这便道：“行了行了，这些够多了，该给外面那群人送去了，否则大王又要骂我们动作太慢了。” 似乎是怕极了它们口中的那位“大王”，几只火灵鸡听到这里神色都变了变，连忙抬着笼子接着往一处走去。 方微依旧冷静地待在笼子里面，与那群哭天撼地的低阶灵物们对比鲜明，他看着火灵鸡们所往的方向，知道自己运气不错，似乎是刚好搭上了去往山洞外面的路，应该很快就能被带出树林了。 而正如同他所想的那般，方微在笼子里面和那群努力化形模仿人类，却又没有办法模仿完全，甚至连审美都与人类截然不同化形出来相貌千奇百怪的低阶灵物相处半日之后，他们终于被带出了树林。而树林外面正有两名穿着猎装的精壮男人守着，在见到火灵鸡和它们扛着的笼子之后，那两个男人立即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从火灵鸡们的手里接过了笼子。 “货到了，你们点下，三十只肯定有了。”火灵鸡们将笼子交出去，看着笼子里的灵物们道，“这次还有几个货不错，你们看看是不是能多算几个灵石？” 方微听到这里，微微抬眸看向它们，然而等他抬头之后，他才发觉火灵鸡们所指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身侧的几只灵物。 火灵鸡们也注意到了他，有些嫌弃地道：“这只长得是丑了点，就算送你们的吧。” 方微：“……” 他早该想到灵物们的鉴定方式与人类本就有明显的不同。 不过不管如何，他总算是如愿被送到了树林之外，而非但如此，在被这两人抬着笼子离开树林之后，他连带着那群低阶灵物们一同又被运到了某处牛车上，而也是到了这时候，听见两人对话的方微才知道，他们这趟要去的地方是寒溪城附近的某处小镇。 寒溪宗与玄灵阁相距不远，对于方微来说，这实在是非常顺路了。 第132章 天朗气清，巴掌大小的方微被牛车拉着缓缓往山林之外的城镇而去，和他同行的是笼子里面拥挤又闹腾的数十只低阶灵物。 然而这一路对方微来说却并不平静。 “诶你怎么和我们长得不太一样啊？” “你是一阶白兔吗？你年纪应该不大吧？我还留了点草叶在身上，你要不要啃？”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啊？你这幅样貌是不行的我跟你说，听说外面的人都喜欢长得比较特别的灵物，眼睛最好要这么大，头发最好是彩色的，对了对了，脸也要更圆一点，我们都已经被抓起来了，只有变得更漂亮点才可能被好的主人挑中买走。” “对了你会不会二段踢？听说兔子灵物都会这个？” 大概是因为相貌与其他灵物稍有区别，所以他被这群灵物团团围了起来，不少灵物甚至还以同情的目光看着他，经常过来和他说话，以关爱他这只“面貌丑陋的灵物”。 方微试图从这群灵物的口中探听消息，所以没有拒绝与它们的交流，然而很快他便发现这群灵物所知道的事情实在有限，与白白和淡淡也差不了太多。 而看着这群傻乎乎的灵物们用无聊的话来烦自家契约主人，白白和淡淡早就气得叽叽喳喳乱叫起来，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与它们其实是同类这种问题。 方微好气又好笑地听着笼子里和脑子里的两方吵嚷，在这种时候心中反倒因此生出了几分真实的感觉，真实的清楚自己是真的回到了玄青大陆，而当初压迫着他与众人的巨兽之难终于被解决，而剩下来的这些吵嚷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不过这种买卖灵物的交易却是他无法理解和赞同的，能让灵物们在玄青大陆更好的生存下去，令人类与灵物和平共处的办法并非没有，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而他现在也正在适应着这新的玄青大陆。 大概是先前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后半程的时候笼子里的这群灵物们渐渐也安静了下来，开始三三两两地抱在一起睡了过去，方微也终于得以安静下来，静静坐在笼边观察外面的状况。 对于现在的方微来说，要从这笼子里面逃脱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需要花些力气，他在心中计划着逃脱的方法，准备等到了寒溪城附近就想办法逃离，离开的时候顺道将这群灵物也一并放走，而它们接下来要去哪里便不是他能够操心的了。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方微他们都是在赶路中度过，两名押送他们的男子每天只在晚上会将牛车停在路边休息，等到天亮便又继续寒溪城的方向赶去，而他们路上所经过的地方，也慢慢由方微所不熟悉变得熟悉起来，方微早年身兼邪道与灵道之主的时候曾经在玄青大陆四方奔走，其中寒溪城也不知走过多少遍，见路上的景色渐渐熟悉，他也能够判断出现在距离寒溪城已经不远了。 而像是为了印证方微的猜测，第四天的早上，方微坐在笼子里，果然见牛车缓缓驶入了某处人潮熙攘的小镇之中。 只是镇中的景象对于方微来说仍是有些令他惊讶，原本寻常的小镇，如今除却人类，还多了不少的灵物存在，这些灵物有的是动物模样有的是植物模样，甚至还有器物成灵或是山精鬼怪成灵，皆与玄青大陆的人类在这小镇上共同生活着。有的灵物依旧是自己原来的模样，而有的则如同他们笼子里的这群灵物般特地变换成了人类的模样，只是他们身上依旧保持着各自的特征，比如有的背生双翼，有的头上还有对角，还有的生着尾巴或者身体还是半透明的精魅模样。 灵物的体型也都大小各不相同，有的就如同方微如今这般只有巴掌大小，有的则有两人高，进入路边的店家还得要弓着身子。 看着这般繁荣景象，方微怔然许久，他本在刚醒过来时就已经听白白和淡淡说过灵物们从灵域来到玄青大陆的事情，但他却没想到不过短短百年的时间，人们和灵物就能够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他有理由相信，人们最初对于灵物们必然不会有这样的接纳态度，毕竟曾经有过黑蛇和巨兽的存在，人们必然会有所戒备，灵物们当初与人们结契那是种相对不平等又安全的方式，但以这样的方式在玄青大陆生活，却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状况。 若非有人刻意促成，应该不会有这么容易。 而那个令玄青大陆做出这番改变的人究竟是谁，方微心中有所猜测，却又不敢断言。 进入城镇之后，方微便已经准备好了要逃脱这牢笼，大概是因为收获的人还没有到，所以两名男子在进入城中之后，便先带着笼子进了镇中的一间酒楼，两名男子坐在堂中喝酒等待，又将装着灵物们的笼子托给酒楼的店小二锁在了某处房间里。 方微始终安静地待在笼子里，其他灵物们大概是恢复了精力又开始吵闹起来，方微却也没有理会，只到店小二将笼子放好，将房门锁上离开之后，方微才抬眸将化身变成了淡淡的桃花形态，接着以发丝幻化的树藤撑开了笼子的锁眼。 虽然淡淡和白白不过是力量最弱的一阶灵物，但千年来它们始终跟在方微的身边，又与作为十阶灵物的九霄白龙共同生活多年，耳濡目染其实灵力也已经相当精纯，只是它们无法将这种力量用在战斗方面而已，所以这时候要开锁其实并不算难。 方微借用淡淡的灵力将锁眼撑开走了出去，回头才发现笼子里的灵物们竟然还没有反应，大家似乎原本还在各自说话吵闹或者做着自己的事情，现在见到方微打开笼子全都不禁怔住，数十双惊讶的眼睛全都盯着方微。 “你不是兔子吗，怎么变成桃花灵了？” “等等你刚才做了什么？” “你、你怎么出去的？” 大家七嘴八舌又要吵嚷起来，方微轻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其余灵物当即安静下来，就连它们自己也不知为何会这么听这个来历不明的灵物的话，仿佛是他的身上有种奇异的能够安抚人的力量般。 它们静下来看着方微，方微这才指着刚才已经被自己另一道桃花花枝撑开的窗口道：“你们快逃出去吧，如果你们没有去处，可以去问路找到玄灵阁，那里应该是安全的。” 不少灵物仍旧没能够反应过来，方微又说了遍，它们才终于有了反应，纷纷激动地向方微道谢，有的连忙转身逃命，有的干脆变回了动物的形态飞快从窗口跳了出去。 当然也有灵物记下了玄灵阁这个地方，并且在临走之前没有忘记询问方微道：“那个，你不走吗？” 方微本也该尽快离开这里，去往玄灵阁寻找华恃，但方微却没有这个打算，因为在不久前被带进这间酒楼的时候，他在大堂看见了张熟悉的面孔，所以他暂时改变了主意。他对向自己问出这话的白鼠灵物笑了笑，低声道：“我在这里还有事做，暂时便不离开了，如果你准备去玄灵阁，或许将来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 白鼠犹豫了下，到底没有再继续劝说，只唤了声“恩公”然后转身从窗口蹦了出去。 而方微依旧待在房间里面，只等到其他灵物全部离开之后，他才悄然又换回了兔灵的模样，借着兔子的速度步履轻盈地自房门的缝隙钻出，踩在房梁上回到了酒楼的大堂。 大堂里如今有些混乱，刚才的那段时间似乎是刚发生过战斗，方微来的时候这里的桌椅都已经被掀倒了大片，而混乱的中心处，先前一路押送着方微他们的那两名男子这时候已经抱着肚子躺在了地上，此刻正痛苦地皱着脸向他们面前执剑的那人求饶。 而执剑的那人面如冠玉满身透着凛然气息，虽然气质成熟变化不少，但方微依旧很快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这人正是玄灵阁灵道三大世家的弟子，寒溪宗掌门弟子周鲤。 对于周鲤会出现在这里，方微并不觉得惊讶，这里本就是寒溪城的范围，周鲤身为寒溪宗弟子，必然会时常在这周围巡视，从刚才关在笼子里路过酒楼大堂的时候，方微就已经注意到了对方。 昔年周鲤与华恃从走出家门参加化灵大会起便是结伴而行，两人的关系始终不错，就算后来各自进了门派，也都时常保持着联络，还一道进行过不少次的任务，方微当年跟在华恃的身边，自然也对周鲤十分了解。 而这时候，周鲤正冷着声对那两名男子道：“从四十多年前起灵道和邪道便都各自告诫过众人，不能将灵物作为商品交易，不能用不正当的方式抓捕灵物，你们将这些话都听到哪里去了？在寒溪宗的范围内买卖灵物，你们当真以为寒溪宗什么都看不见？” 两名男子听着周鲤的话连连求饶，努力将高大的身形缩成了团。 周鲤不悦地皱着眉头，看着这两人磕红了头，又说了不少教训的话，这才终于道：“不久后会有寒溪宗的弟子来将你们带走，你们等到了寒溪宗与我师父说吧。” 两名男子听见这话脸色又变了变，似乎极其害怕去往寒溪宗。 然而周鲤却已经没有了改变主意的意思，他接着说道：“在这之前你们先带我去看看那些灵物，将他们全部放了，你们要是再拖下去等下邪道之主来了，恐怕就不止是去寒溪宗见我师父这么简单了。” 方微站在房梁上，听到“邪主”二字，眼神微有了变化。 而就在这时，听到了周鲤这话的两名男子同样变了脸色，连忙问道：“邪、邪主华恃也来了？” 第133章 让华恃成为邪道之主是方微的安排，从当初让华恃进入玄灵阁与宣书致等人接触开始，他就已经将自己的意思告知了宣书致，而后来见到众人，发生黑蛇的事情，再到后来回到祸渊最终与那只怪物同归于尽，方微的决定也始终没有变过。 他深信华恃能够改变玄青大陆的局势，相信将灵道交到他的手中是最合适的选择，这不光是因为身份，人际，以及实力，也因为他最纯粹的个性。 而现在百年过去，方微再度回到玄青大陆，发觉华恃的成长果然没有令他失望。 这片大陆不过区区百年便成了这番模样，这对于方微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但却远比他从前所见要热闹许多，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他能够确信这其中必然有着华恃的功劳。 堂中的周鲤还在低声教训着那两名男子，方微站在梁上听着，过了会儿才见他们朝着酒楼里边的房间走去，看样子是要去救出那群被抓来的灵物。 方微利用自己这身体的能力悄无声息地在房梁上跟着他们，他们果然去了那处房间，不过推门以后见空空如也的房间和被打开的牢笼窗户，两名男子脸色霎时改变，连忙道：“它们刚刚还在这里的！店小二可以作证！” 周鲤抚着下巴盯着牢笼的锁眼细看，听见那两名男子紧张的声音，禁不住又觉得好笑：“你们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你们把灵物给藏起来了。” 两名男子直愣愣地盯着周鲤，小心地问道：“那邪主那边……” 周鲤挑眉道：“你们就这么怕他？” 两名男子支吾着道：“我们听说那位邪主他手段很可怕，好多人到现在听到他的名字都还会色变。” “你们要是不做这种事情，能惹得他出手吗？”周鲤又踹了他们一脚，抱着双臂低头看着两人道，“行了行了，我这次见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特地找他。” 他说着俯身并指在两人的胸口画了几道，灵力注入对方体内，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这才道：“你们走吧，自己去寒溪宗找我师父领罚，这咒术只有我和我师父能解开，你们要是十天之内没到，小心咒术反噬身体，到那时候你们可不会太好过。” 两名男子不敢多言，连忙低头谢过周鲤，接着飞快离开酒楼，看样子是要往寒溪宗赶去了。 房梁上的方微看到这里，心里面想的却都是与华恃有关的事情。 根据刚才周鲤所说，世人对华恃的印象似乎都是“手段毒辣”，这和他当年邪主方微的名头相差不大，然而在方微的记忆当中，华恃却不过是个胆小惜命吵吵闹闹又心地善良纯粹的少年。 这样子的华恃与他们口中的邪主相去甚远，到底是这百年间他的变化太大，还是外界的留言传得太离谱？ 方微心绪复杂，他早已经设想过华恃的成长，但让昔日乐观的少年变成这副模样却并不是他的意愿，若是可以，他更希望华恃能够在宣书致等人的帮助和关切下慢慢的长大。 房间里面安静下来，方微在房梁上想着这些事情，而房间里的周鲤却突然开口道：“还打算躲在那里不出来？” 方微倏地抬眸，他没有办法确定对方是否察觉了他的踪迹，若在平常他想要隐匿行踪，自然没有人可以发现他的踪迹，然而现在他这副模样，只能借助两只一阶灵物的力量，就连自己的灵力也无法使用，被周鲤发现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他犹豫着是否要出现，而也就在此时，房间的窗户忽地动了动，接着是几只一阶灵物从外面钻了回来，正是刚才方微放走的那群灵物中的几只。看起来因为刚才太过匆忙，不少灵物还没有来得及离开，而后来发生变故周鲤带着两名男子过来，几只胆子大些的灵物就干脆留在了这里，看完了刚才周鲤与那两名男子的对话。 很显然周鲤的实力让这群灵物惊叹不已，而这时候这群一阶灵物正双眼放光的看着周鲤，其中有两只蝴蝶灵更是径自飞到了周鲤的面前，转着圈兴奋道：“大人！您还需要灵物吗？我们什么都可以做，只要能够留在大人身边就够了！” “大人我们刚刚才被这群坏家伙抓到这里，我们根本没有来过这里也不认识路，大人若是不肯收留我们作为灵物，我们很快就会被这里的其他灵物给赶走了！” “您就让我们留在您的身边吧！” 几只灵物围着周鲤，有的在他的面前飞，有的在下面牵着他的衣摆，全都是睁大眼睛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 方微：“……” 这种话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就连这群灵物的表情他都熟悉无比，当初他年少的时候正是因为这番说辞，所以才收了白白和淡淡作为灵物。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这都是一阶灵物的本能，因为对于低阶灵物们来说很少有人会答应与他们结契，所以他们只能通过装可怜或者别的方式骗得强者与他们结契。 生物都有着倾慕强者的本能，灵物们不愿意被卖给普通人被奴役干活，但是与强者结契却是谁都愿意的事情。 白白和淡淡这时候大概也想起了当年骗方微结契的事情，原本叽叽喳喳的两只灵物这时候都非常自觉地噤了声，假装没有看见眼前的场景。 可惜周鲤不是方微，他哭笑不得地捧起两只拽着他袖子的灵物，摇头道：“不好意思，我已经有三只结契灵物了。” 听闻这话的灵物们顿时都颓然垂下了脑袋。 而在说完这话之后，周鲤抬头又道：“还有上面那只，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们，你也下来吧。” 方微：“……” 被发现他并不是非常惊讶，但被人用这样的语气对话，方微仍是有些不太习惯，就算明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的确就是柔弱的低阶灵物，但他也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 见周鲤带着其他灵物同样朝着房梁这方看来，方微没再继续隐藏行踪，大大方方地自房梁上跃下，轻飘飘落到了房间中央的桌上。 他这番样貌和其他灵物没有太多的区别，虽然是人形但都是小小的模样，然而周鲤视线自方微的身上扫过，面上却忽地露出了几分惊异：“奇怪，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方微没有回应，他知道自己不管是作为方微还是柳栖霜这两个身份，见过他的人都在千年之前，按道理说就算周鲤曾经听说过他的名字，也不该见过他的样貌。 但周鲤很快便自言自语道：“我想起来了，你长得很像华恃随身带着的那幅画像上的人。” 方微听到这里，不禁问道：“画像？” 如果没有弄错，画了他模样的画像，应该是在凝山的灵道总坛遗址中的那幅画像。 所以说后来华恃又去过那个地方，带走了他的画，并且将其时刻放在身上？ 周鲤还在想着那画像的事情，但显然虽然长得十分相似，但他并未将画像中的人与方微真正联系到一起，方微并不觉得奇怪，认谁对着低阶灵物模样的他，也都不会认为他与千年以前古画上的人有所联系，顶多不过认为巧合而已。 而这时候其余灵物们已经认出了方微，桌子上面顿时停了一堆矮个子的灵物，全都簇拥着方微道：“是你！刚才是你救了我们！”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刚才被救的事情，这让周鲤更加惊奇起来：“原来你还挺厉害的。” 方微没被人用这样哄小孩似的夸张语气夸过，顿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抬眸看着对方，接着又听周鲤说道：“小家伙，你是不是也没处去？有没有想去点别的地方看看，找个厉害的大人物跟着？” 从周鲤的话中听出了点别样的意思，方微问道：“你想让我去哪？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你不能结契吗？” 周鲤摇头道：“我当然不是说让你跟着我，我说的人你应该也听说过，以他的名头现在没几个人不知道他的名字，邪主华恃你知道吗？那可是现在整个玄青大陆名字最响亮的人，让你跟着他你答应吗？” 方微蹙着眉宇道：“因为我长得像你说的画里的人？” 周鲤被说中了心事，怔了下才道：“我不止一次见他对着画发呆，你长得这么像画里的人，跟着他他定会好好待你，你也正好替我们照顾照顾他，他以前这么开朗的人，现在都不见怎么笑过了。” 方微本还要说些什么，但听见周鲤这话，却忽地止住了话头。 他很难想象周鲤口中所描述的那个华恃究竟是什么样子，正像是周鲤所说，他那么爱说话又爱闹爱笑的少年，怎么会转眼间变化成这样呢？ 房间里面静静的，周鲤还想要劝说方微跟随他去见华恃，然而就在这时候，外面再度传来了动静，接着是店小二很快赶了过来，在房门外面对周鲤道：“周公子，外面有位客人要见您，说是事先和您约好的朋友。” 方微听到这里立即回头往房门处望去，他没有忘记不久前周鲤和那两名贩卖灵物的男子的对话，周鲤曾经说过，他事先已经和邪主华恃约好见面。 而现在在外面等待着周鲤的人，很可能就是华恃。 虽然对方微来说不过一瞬，但对于这玄青大陆和生活在上面的人们来说，这次分别却已有百年，他们终于要再次见面，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和面貌之下。 “我答应你。”方微忽地开口，对正要应声的周鲤道，“我跟你去。” 周鲤怔然片刻后笑了起来，他向方微伸出手，令方微踩着他的手指到了他的掌中，这才拖着人单手推门往外走去：“走吧，带你去见见他。” 两人离开房间，回到堂中，其余灵物无处可去，也都跟着他们一道往外涌去。 而这时候的大堂里，原本翻倒的桌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收拾好了大半，而就在靠窗的那处，有人正抱着剑坐在窗边，灰色的衣衫上染着显眼的血色，而他却仿佛丝毫未觉，只侧目向着窗外，双目微垂，眼睫透着自外面投进的光晕，整个人静得仿佛与四周格格不入。 方微待在周鲤的掌心里，定定地看着那人。 那人便是华恃，虽然已经改变许多，但他依然很轻易地便认出了对方。 第134章 看华恃的模样，明显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 周鲤看得分明，心急之间暂时也顾不上别的事情，只连忙将方微自手中放下，送回那群灵物中间，向华恃那边走了过去。 “你怎么样？路上遇到麻烦了？伤到了哪？”周鲤这么问着，上上下下地大量华恃，又多看到了几处血迹，但却没发现衣服上有什么裂口，“内伤？” 华恃起初抱剑看着窗外，到这时候才缓缓回头看向周鲤，眉梢微微扬着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他先前独自待着，看着孤寂又漠然，仿佛不沾半点烟火气息，身上只剩下沉沉的死寂。直到现在回头看向周鲤，面上有了表情，他才终于看着像是活了过来，抬了抬下巴道：“没受伤，血是对手的，你什么时候见我受过伤？” 这话不知怎么戳中了周鲤，他知道华恃没事后就放心了下来，这时候干脆坐在华恃对面开始慢慢数落起来：“那可就太多了，你要我全都说给你听吗，七年前你去处理东海边上的发狂灵物，被灵物重伤养了三个月才好起来，十六年前你被杀手追杀，自己浑身是伤在林子里躲了半个月才被找到，还有三十五年前你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去凝山看看，结果碰见了几个不明身份的蒙面人被人偷袭重伤，还有五十多年前……” “我说的是最近！”华恃打断了对方的话，不轻不重地踹了下对方的凳子，“现在玄青大陆能伤到我的人已经不多了，就算真打不过我也能跑得掉。” “是啊，因为您可是让人闻风色变的邪道之主。”周鲤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片刻后仍是有些想不明白似地问道，“以你的实力和身份本就可以在灵道好好待着，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去当什么邪道之主，还要拼死拼活的用那么危险的方式修炼，每天去处理这么多的事情把自己累成这样天天往外跑，然后又伤痕累累的跑回来。” 显然这些问题在周鲤的肚子里憋了很久了，但却直到今天他才说出来。 华恃没应他的话，沉默片刻才似嫌弃地道：“你越来越啰嗦了，羽星没有对你这么说过吗？” 周鲤怔了怔，片刻后才又哭笑不得地道：“羽星才不会像你这样，你不要转移话题。” 华恃随口道：“当邪主还能是因为什么，邪主不威风吗？听到我的名字所有人都给吓得不管说话了，我现在走到哪里大家都得怕我，像你待在寒溪宗至今还是个掌门弟子，我不比你要快活得多吗？” 周鲤对这话半点也不信：“邪道不服你管教的弟子多得是，灵道不满意你的人也不少，你执意要灵物与人们和谐共处，又有不少人对你不满，要是这也算快活，那你的快活可真是太廉价了。” 华恃看起来不想听周鲤这番说法，他扭过身子接着往窗外看去，又拎起旁边的酒坛灌了自己一口道：“你还没跟我说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 周鲤这才想起来正经事情，很快便道：“要你来是因为不久前我们在寒溪宗附近找到了几处有人在捕杀六阶以上灵物，并且通过特殊方法获取灵物们的灵丹。” 华恃皱眉道：“获取灵丹？” 灵丹是每个灵物最重要的东西，相当于修行者的内丹，灵丹若是被剥夺，那么灵物自然也就无法再生存下去，若有人想要剥去灵物的灵丹，其中手段必定是极为残忍的。 华恃脸色骤然一肃，很快便向周鲤了解上了这事的情况。 而也在两者说话的时候，方微正专注地看着华恃，听着他们的对话。 因为被周鲤留在酒楼的楼道处，方微被迫与其他的灵物们挤在一起，趴在栏杆上远远看着窗边正在对话的两人，旁边的灵物们全都在小声议论着，不时还会用胳膊肘碰碰华恃，说着许多猜测的话语。 “那个人看起来好强？你说他还能够结契吗？要是能够跟他结契，将来肯定什么也不用怕了吧？” “你们没听见刚才那位高人说话吗，他刚才教训那两个混蛋的时候说了，说过会儿他就要见邪主，现在他见的这位肯定就是他所说的邪主了！” “邪主是什么呀？是很厉害的意思吗？他跟那位高人比谁比较厉害啊？” “肯定是邪主比较厉害，你们没看到刚才那两个混蛋听见邪主这名字的时候害怕的样子吗？” “别想了别想了，他那么厉害肯定有很多厉害的灵物抢着要和他结契，才不会看我们。” 灵物们小声地交谈着，虽然嘴上说着丧气的话，但盯着华恃时的眼神却都放着光，不少的灵物还在幻想着能够跟随华恃的情景，说是不能够结契只跟在他身边替他做事也是好的。 它们这么说着，有的灵物又忍不住开始和方微搭话，其中那只蝴蝶灵更是对方微道：“刚才那位高人说要带你去见个人，应该就是那位灵主吧？”它捧着脸双眼放着光歆羡道，“要是我也能跟着那样的强者就好了。” 方微浅浅颔首算是回应，目光却始终定在华恃的身上未曾移开。 现在的华恃与从前的模样变化了许多，就算是先前他已经从周鲤的形容和与那两名男子的对话中推断出了不少，但等真正见到华恃他仍是不免要感慨对方的成长与变化。 昔日的少年已经褪去了所有的青涩，轮廓也渐渐褪去柔软变得深邃起来，他不说话的时候透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然而等到与人交流之时，却又似乎丝毫不会显得生涩，表现得十分从容，然而却令人们没有办法再从他的脸上看出多余的表情，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每个抬眉和唇角挑起的弧度，都仿佛是早已经想好之后的动作，丝毫不会暴露他内心真正的感情。 若非经历过许多的事情，他绝不会有这样的表现，然而方微看着此刻与周鲤侃侃而谈的华恃，却忍不住又想起昔日这人在自己面前心里总藏不住事时候的样子，不管多小的事情，他都会在脑子里与他分享自己的心情，不管发生了什么，他的表情总是能最先暴露他的心思。 而如今他变成这副模样，这样的成长分明是令人可喜的，但方微却丝毫无法觉得欣慰，只是心中隐隐有些别样的情绪。 他甚至忍不住在心底想起，若是当初他没有昏睡百年，也没有执意要将邪道的重担交到华恃的手中，他现在是否还会是从前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然而这样的假设到底也只能是假设。 方微又想起自己在梦境里见过的前世，华恃如今的样貌渐渐与上辈子的大学生华恃重合，他想起对方跟在自己的身后两人陪伴着在废墟的城市中穿行的场景。 从前他很少能够回忆起上辈子的事情，那些记忆似乎被某种力量所隔断在了意识的深处，但现在于梦境中见过了那场景之后，那些回忆便已经彻底回到了他的脑中。他想问当初华恃分明可以离开那片废墟城市，后来又为什么冒着危险非要同他一起赶路，想说后来他与自己死在那座城里，他有没有想过害怕。 回忆越来越混乱，关于前世和后世，千年前与百年前的记忆交织在一起，方微最后又想到了自己在祸渊与巨兽同归于尽前华恃留给自己的那抹气运，还有那个不顾一切的吻。 他记起来自己那时候心其实跳得有些厉害，就像现在这样。 他远远看着华恃与周鲤的交谈，而这时候周鲤也差不多已经向华恃说清了事情的经过，接着又道：“对了刚才你来之前我还在这里抓到了两个贩卖低阶灵物的家伙，我让他们去寒溪宗找我师父领罚了，现在打灵物主意的人可真不少，不管是高阶灵物还是低阶灵物到处都是问题，你真的管得过来？” 华恃边听周鲤说话，一边已经喝完了整坛酒，他从前根本不会喝酒，随便喝上两口就会脸红，现在却已经能够面不改色的喝完一坛子。听见周鲤的话，他扔下酒坛起身道：“我管不过来可以找人帮我管，总有天这些事情会得到控制的，你不也是看不过这些事情所以在帮我吗？” 没等周鲤回话，他接着又道：“你刚才说的那两个地方，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 周鲤皱眉道：“不必那么着急，那些人早都已经跑光了，你现在去也查不到什么，最好还是你先去休息休息，等明天再做决定，我已经提前在寒溪宗替你安排好住处了，你……”他说着要召出飞剑领华恃离开，然而在转身之际，视线瞥过不远处那堆灵物，这才想起来道：“对了，我还找到个小东西，他说他想跟着你。” 华恃没有注意到后面的灵物们，这时候听见周鲤的话不禁道：“什么小东西？灵物？” “一阶灵物，是刚才我抓住那两人的时候顺道碰见的，原本它们是被那两人给擒住要卖到附近，但还没等我出手帮忙，它们已经自己逃出来了，其中有个灵物长得特别像你最宝贝的那幅画上的人，我想你应该会想留下它。” 周鲤这么说着，已经起身向方微他们的方向走去。 华恃似乎觉得好笑：“你难道觉得我是个三岁小孩，还特地用灵物来哄我？而且哪有什么和他相似的灵物，这天底下根本就没人能够和他相比，更不必说是灵物……” 他正这么说着，回头追随着周鲤的视线看去，打算开口拒绝掉周鲤送来的小家伙。 然而当他的视线触及那处，看见正被周鲤捧起来的方微时，他却忽地失去了言语，整个人瞬时僵立在原地。 酒楼的堂中因为之前的混乱打斗，本就已经没有了其他人，而因为华恃的突然收声，整个酒楼大堂便变得安静异常。 只有方微与华恃隔着不算遥远的距离相互注视着对方。 良久之后，不管是刚想开口的周鲤还是那群正对着华恃想着要如何开口令华恃注意到自己的低阶灵物们，都在这时候看到了令他们觉得匪夷所思的一幕。 华恃视线紧紧定在方微的身上，这位原本身上包裹着厚厚伪装似乎永远不会泄露情绪的邪主，这时候红着眼圈，眼泪竟是毫无声息地倏然自颊边滑落了下来。 第135章 华恃这次落泪几乎吓住了方微之外的所有人，这么多年来他只见过华恃流血，何曾见过这人落泪？ 身为如今的邪道之主，华恃早已经成为了玄青大陆风头最盛的人之一，不认识他的人多数听见他的名字就如同先前那两名贩卖灵物的男子般闻之色变，而与他相熟的人也都知道他成熟可靠深不可测，很少有人还会想起他其实如今不过才一百多岁，而百岁年纪在修道者中也不过只是刚踏入修行之门不久的普通人而已。 然而在人们心中这般面貌的华恃，这时候却说哭就哭毫无预兆的在周鲤的面前落了泪，周鲤就算是有再大的心脏也禁不住这么吓，当即变了脸色：“你、你怎么了？” 华恃似乎没听见周鲤的话，他任由眼泪打湿面庞，只是久久地怔然望向身在灵物群中的方微，仿佛只要稍稍眨眼，他便将会失去对方的踪迹。 其他的灵物也都无法得知现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的印象之中，那位看起来很强的高人不过是侧目往他们这边看了眼，不知为何就突然之间红了眼圈。灵物们吓得纷纷逃离了华恃的视线范围，逃避危险的本能让它们立刻要证明自己的清白，甚至那只蝴蝶灵逃跑的时候还拉上了方微，要带着他一道躲藏起来。 然而方微却没有动静，他轻轻挣脱了蝴蝶灵的手，回身摇头道：“没事。” 蝴蝶灵还要再出声，视线余光瞥见华恃的眼神向自己投来，当即不敢再多耽误时间，连忙扇着翅膀跟着其他灵物躲藏起来，只剩下方微依旧还站在栏杆上，承着华恃的目光。 这场面实在太过是令人疑惑不解，周鲤不明不白的被这场景排斥在外，怔了好一会儿才试图出声道：“看起来这灵物果然跟你那画像中的很像是么？我猜想你应该很原因让这灵物跟着你，所以就叫它留下来了。”说出这话之后，也没听见华恃回应，周鲤略有些无奈地又补充道：“虽然不清楚那画像上的人究竟是谁，但你也不要因为这灵物与他相似就因此错乱……” 但显然华恃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没等周鲤将话说完，华恃便与他擦肩而过，向着那头的方微快步走了过去。 周鲤：“你……” 眼见着对方根本听不进自己的话，周鲤叹了口气，到底没再继续说下去。 华恃这时候已经到了方微的面前，他刚才脚步很急，然而这时候来到方微的面前，他却又倏地停下了脚步，隔着与对方两步的距离，抬起手却没能够触碰对方，只是僵硬地悬在空中。 方微知道他已经认出了自己，他笑了笑试图缓和许久未见的生涩，也缓和对方过于紧张的情绪，然而他很快想起来自己如今还是兔灵的模样，他脸上的温和笑容很快便失去了温度。 纵使自己并不是那种对形象极为在意的人，但他此刻顶着这副模样与华恃重逢，这种场景也的确令他感到有些难以适应。 方微在心底里叹了口气，想着这时候若是再伪装自己，也不知是否还能不能来得及。 “你……”然而没等方微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理清，华恃便已经开了口，他像是自己的触碰会伤到如今体型小小的方微，他也没有去想方微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他现在满心只有方微已经回来的念头，那些话语堆积着在喉间滚了几次，才终于变成一句不成语调的话：“我说过我会等你的，我每天都在等你。” 方微心里微动，想起了自己当初在那片祸渊中与巨兽战斗，令众人离开前华恃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说过他会等着自己，而他也的确这样做了，只是方微没有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等待自己，他接下了邪道的烂摊子，每天不断忙碌奔波着处理整个玄青大陆各种各样的事情，调解邪道与灵道之间的关系，也调解着人类与灵物们之间的关系，只是醒来的这短短数天，他就已经听说了关于华恃的太多事情。 方微甚至忍不住去想，如果他回来花费的时间更长，或者说他真的无法回来，华恃会不会一直这样等下去。 想到这些，方微竟觉得自己无论说出什么样的话都显得轻飘飘的，无法准确地回应这份情意，他已经承了太多的情，从前那千年囚禁时邪道众人都在等待他，宣书致，闻重，陆曜，易湛，白蘅，还有江亭晚，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等待着他，而如今又多了个华恃。 “华恃。”直到最后，方微只能沉沉地唤出这个名字，抬头与他对视着道：“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华恃眼含着泪摇头，声音竟都是带着哽咽的，但眉眼间却有笑意：“我不怕的，只要能等到你，要我等再久也没有关系。” 直到听见了方微的声音，华恃才似乎终于将心落在了实处，证明了眼前的情景并非是他自己的幻觉，而在说出这话之后，他似乎终于察觉到自己这副模样有些不妥，他连忙背过身擦去颊边的眼泪，因为动作太重衣服甚至将他的脸颊擦得通红，而他得眼眶更是红得厉害，跟兔灵模样得方微比竟也相去不远。 “我平常不是这种模样的，我……” 华恃急匆匆地便要开口解释，然而他这番模样却更加与先前那神秘稳重的邪道之主形象相去甚远，华恃突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明明自己这些年都把自己活成了个邪道之主该有的形象，却不知为何到了方微的面前又被打回了原形。 他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说起，然而方微看着他这番模样，眼里的笑意却慢慢浮现而出。 方微轻声道：“我知道。” 华恃仍是觉得脸皮发烫，他将目光落在了旁边的周鲤身上，试图让对方出面替自己作证，然而周鲤虽然至今仍懵着看不懂如今究竟是什么状况，但他多年来的处事经验却告诉他这种场面绝对不是他能掺和得上的，于是没等华恃出声，他已经带着几只看戏的灵物很快的到了旁边坐下。 华恃自周鲤身上收回视线，复又紧张地看向方微，满心的喜悦与忐忑并存，只觉得自己如今像个上交了考卷等待着被现场批改试卷的可怜学生，眼巴巴地期盼着自己这百年的答卷能够得到几句夸赞，又担心他的表现还不够好只会被考官所嫌弃。 百年来他从来没有这么忐忑过，却也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然而在他这么复杂的心理挣扎过程中，面对着他的方微却并没有按照他所想的那般做出评价，他只是摇了摇头，温和道：“在我面前不必在意这些。” 华恃没有说完的话顿时堵在了喉咙里，他定定地看着方微，明明刚才已经控制住的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他后退半步，干脆埋下头将脸藏在了阴影里，声音也有些发闷地道：“我是不是挺没用的，我明明已经可以自己解决很多事情，可是见到你我还是会……” 方微摇头，他想要如往常般揉揉对方的脑袋以作安慰，然而抬起手才又想起自己现在还是半个巴掌大小的兔灵模样，要触碰对方都有些困难，更不必说要揉对方的脑袋。 他无奈地看着对面此时在自己面前显得高大无比的华恃，轻轻招了招手道：“过来。” 华恃这时候情绪还没能够收敛好，气息有些不稳，眼圈也依旧红得厉害，他听着方微的声音，闷着声回应道：“嗯。” 他依言来到了方微的面前，方微又道：“我现在这具身体不太方便，需要你帮我做些事，可以吗？” 华恃没有迟疑，点头几乎是语带虔诚的问道：“我能做什么？” 方微道：“你伸手。” 华恃虽然心中不解，却还是照着他说的话朝着方微伸出了手，掌心向上，正好便向着方微落在他的身体面前。 方微扶着他抬起的手指踩进了华恃的掌心。 华恃心跳骤然加快，看着小小只的方微站在自己掌心里，只觉得手心微微发痒，似乎是有片云飘落在了自己的手心，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然而却又让他右手僵硬着不敢有半分动作，仿佛托着贵重无比的珍宝，连半点颤抖也不敢有，就怕将那珍宝给碰坏了半分。 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华恃的僵硬，然而方微也不过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又接着动作，顺着华恃的手臂借用兔灵的力量轻松地攀到了华恃的肩头。 随后他熟门熟路地在他的肩头坐下，当初在韵秀笔空间里作为白猫的时候，他便经常这般待在华恃的肩头。 华恃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他只要微微侧目，就能够看到此刻正坐姿端正地待在自己肩头的方微，而且如今的方微不是寻常时候的模样，他的头上生着对毛茸茸的兔耳朵，眼睛也是红红的，看起来竟比从前多了几分属于兔子的柔弱无辜。 先前刚刚重逢的时候他来不及去注意，现在终于慢慢缓过神来，华恃也终于不得不在意起那对雪白的兔耳朵了。 他正要开口询问，然而没等出声，他便听见自客栈外传来的声音，接着是熟悉的身影自客栈外面赶来，停在大堂入口处看了看华恃和周鲤，语气有些急促地道：“不久前我们又找到了几个剥取灵物灵丹的家伙，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来的人是羽星，她与百年前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是少女的模样。 华恃此次本来就是为了调查这些事情而来，然而现在听见这话，他却是忽地犹豫起来。 然而就在他犹豫之际，方微在他肩头轻轻碰了碰他的领口，主动出声道：“去看看吧，我陪你去。” 第136章 没过多久，华恃便带着方微出现在了镇上的某处废弃院落当中。 这里便是不久前羽星发现有人剥离灵物灵丹的地方，华恃犹豫也只不过片刻，在答应调查这件事情之后，他便立即随着羽星赶来了此处。 他赶路的速度很快，自然不敢让方微再坐在自己肩膀上，于是在动身之前，他主动将这话提了出来。 方微本想说这其实不必担心，即使是飞剑的速度他也能保证自己不会跌落下来，跟着华恃赶路对他来说自然也不成问题，但华恃这副模样，却让他将没说出口的话收了回去，只改口道：“那我去你掌心里。” 华恃回想起先前方微踩过自己掌心时候那种酥麻的感觉，忍不住轻轻拢了拢手心，半晌才道：“我怕我会弄伤你。” 他这些年从来没有哪天停下过修炼，有时候自然会控制不住力道，眼前的方微看着又小又柔弱，他总是忍不住担心自己会不小心太过用力伤到方微。 就算没有伤到，将人握在手里他也会担心自己不小心冒犯到了对方，或者说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虽然他其实心里隐约有些悸动，但他到底仍是没有那个胆子。 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考虑，到了最后，两人还是决定让方微钻进华恃的怀中衣兜里，这样最方便也最安全。 接着他们便赶到了这里。 到达目的地，方微从华恃的衣兜里探出头来，不需要华恃开口，便自己回到了华恃肩头的位置。 华恃紧张地往前走去，只怕自己动作太大会颠着方微，又怕动作僵硬暴露自己的心思，走起路来怎么看怎么别扭。他的这副模样自然也都落在了后方的羽星和周鲤眼底，羽星从先前起就十分在意，这时候也总算找到机会悄悄捅了捅身边的周鲤，小声问道：“那只灵物是哪里来的？华恃的第三只灵物吗？” 她和周鲤同样没有见过柳栖霜，甚至还没有见过华恃的那幅画，所以这时候难免比周鲤还要多出几重疑惑。 周鲤看了看前面的华恃，确定他的心思全在肩头那灵物的身上，根本无暇顾及这里，他才低声着说道：“不知道，不过它好像和华恃以前有什么渊源，我猜就算不是将来也会是了。” 羽星眨了眨眼盯着那头的华恃，正好见到方微坐在他肩头侧身与他说话的样子，羽星好了好一会儿才喃喃着道：“好可爱啊。” 周鲤本以为羽星还在思考对方的身份，忽地听见这话，他忍不住问道：“什么可爱？” 羽星捧着心忍不住低声又说了遍：“那只灵物好可爱啊，我从来没有见过人形态这么漂亮的灵物，他头上的兔耳朵看着也好白好好捏的样子，好想摸摸看啊。” 周鲤：“……” 他放弃了和羽星猜测方微身份这种费力的事情，叹了口气才道：“快点，等着你带路呢。” 羽星这才走上前去，带着他们进了这处荒废的宅院，一路往内院而去。 这次遇上有人剥取灵物灵丹这种事情算不上是大事，但也绝对不是小事，这些事情华恃派出邪道的弟子前来完全可以解决，也没有让邪道之主亲自出手的必要，但华恃等人正好便在这里，既然如此便也没有必要再去找人传话叫来别的弟子。 华恃等人穿过这处宅院已经被荒废的后院小径，向着杂草丛生的院落更深处走去，他们三人从前作为新弟子的时候经常同去处理任务，但如今华恃身为邪主，羽星和周鲤各自也在门中担任要务，已经有许久未曾像现在这样同行了。 看着四周的情景，华恃边往前走边开口询问羽星道：“你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羽星道：“我们先前就听人说过这座宅院里面经常传出灵物的叫声，后来又有人察觉到里面的灵气波动不太正常，发现的人将这事告知了我师父，我师父便派我过来看看，然后果然让我找到了这群人。”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到了宅院深处的某处房间前方。 房间的门大敞着，他们能够轻易地见到房间里面这时候被捆着双手倒在地上挣扎的几个人，看那几人的模样，修为都似不低，好起来羽星先前对付这几人应该也耗费了不少的力气。 方微始终坐在华恃的肩头，从先前起就注意听着羽星和华恃的对话，现在看着地上躺着的那几人，他分明感觉到了那几人身上力量的不寻常之处，而华恃带着他越是靠近他们，方微心中的感觉便越是浓烈。 那几人身上所修行的灵力法诀似乎是方微所知道的某种法诀，但这种感觉十分朦胧，方微却没有办法很快说清。 他蹙眉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模样被华恃看在眼里，华恃见不得他蹙眉，当即如临大敌紧张起来：“怎么了？是这里的气息让你不舒服了吗？” 方微摇头：“没有，但是这些人修炼的功法好像不太对劲。” 不管过了多久，华恃对于方微的信任似乎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纵使方微如今是这副模样，并且已经消失百年，但听见他说出这话，华恃仍是立即就听了他的话，上前凝重着面色检查起地上那几人的功法。 然而或许是见闻不如方微，华恃很难看出这几人的功法有什么问题。 屋中此时还守着其他几人，应该是羽星这次带来的血鸦教年轻弟子，都是刚进门不出二十年，被带出来下山历练的那种，此时见了身为邪道之主的华恃，几名弟子皆是蓄满了精神，看着华恃时紧张得连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动。 方微注意到了他们的动作，不禁往那几名弟子看了过去。 华恃检查过那几人的修为之后，又自然地恢复了平时办事时的状态，起身神情不变地向几名弟子问道：“你们之前就一直守在这里？” 他这话分明没带什么情绪，说出来的时候语气淡淡的，但却不知为何让几名弟子都顿时紧张了起来，他们结结巴巴的回应着华恃的话道：“是、是的，半步也没有离开过，邪主，有、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做得很好。”华恃接着又道，“可以说下你们怎么抓住这几个人的吗？那几只要被剥取灵丹的灵物还在吗？现在怎么样了？” 几名弟子相互对望着，谁也不敢率先开口，最后是居中的那名弟子出声道：“是这样的……” 那名弟子开始讲述起先前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来，而华恃则垂眸认真听着，不时抛出两个问题。他先前在方微的面前表现出的生涩和忐忑这时候已经完全改变，方微坐在他的肩头以这样的角度静静盯着他的侧颜，直到这时候才清晰地认识到华恃在这百年内的成长。 看着几名弟子的反应，方微不免想起从前的华恃也曾经像这些弟子这般模样，而现在曾经青涩的少年却成为了年轻弟子们崇敬的长辈。 从前的方微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他不是没有想过华恃会成长，但大概是在他心中已经习惯了华恃从前的样子，见到如今华恃在年轻弟子们面前端庄的形象，还有他在处理事情时候条理清晰游刃有余的样子，他心里竟有些觉得失落。 而不知是否是错觉，他看着华恃这副模样，隐约还有种熟悉的感觉。 此时华恃的这幅神态，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对。 方微沉默片刻，待想清楚后又禁不住有些哭笑不得，这副神态他自然应该觉得熟悉，因为华恃如今这副模样，正是像极了从前的他。 所以华恃的改变，是在摸索着与他走上相同的路？ 方微无法确定华恃心中的想法，等他将心思自这些事情上收回，华恃已经将事情问了个明白，而也因为几名弟子太过紧张，最后关键的事情还是由羽星来讲述的。所以这次的事件其实听来也十分简单，不过是血鸦教听说这里的事情后，羽星带着几名弟子来到这里，并且找到了正准备剥取灵物灵丹的几人，接着将他们擒住并救下了灵物。而值得一提的是在羽星他们来的时候，院落里面似乎本来应该是有五道身影，后来不知为何少了一个，羽星等人四处寻找却也没能够找到那人，最后只能作罢。 听着这话的过程里华恃没有打断过他们，然而等在旁边的周鲤却忽地开了口，指着地上那几人问道：“他们都是这镇上的人？” 这问题自然不是在问华恃，华恃抬起头看向羽星，羽星怔了怔才摇头道：“不是，听人说好像是最近才出现在这镇上的，怎么了？” 周鲤沉吟道：“我今天也刚见到两个抓取灵物贩卖的家伙，他们好像也不是这镇上的，并且口音与这几人有些相似。” 羽星连忙问道：“他们在哪？” 周鲤无奈笑道：“我让他们离开了。” 华恃抬眸道：“还能找到他们么？” “可以。”周鲤叹了口气，“我让他们去寒溪宗找我师父领罚了，有咒术在身相信他们应该不敢耽误，我们在寒溪宗两日之内应该就能等到他们。” 华恃点头，低声道：“这件事情有点蹊跷，最近贩卖灵物夺取灵物灵丹的人越来越多了，这群人的背后恐怕还有别的什么人在出谋划策，我们先把这几人带上，再去找找寒溪宗的那两个人，看看能不能分别问出点什么。” 他这么说出来，分明是已经习惯了发号施令的口气，羽星和周鲤也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习以为常的便点了点头。 然而华恃在将话说完之后，却忽地愣了片刻，想到了什么似地，偏过头对坐在自己肩头的方微用截然不同的语气小声问道：“这样安排……可以吗？” 他这话开口，几乎所有人都怔了怔，旋即将视线投向了方微，不明白这灵物究竟是什么来头会让邪主华恃也这般小心翼翼地对待。 第137章 方微骤然成为人群焦点，不过这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好别扭的，他仿佛没有注意到其他人探寻的目光，只如常般回应华恃道：“按你说的做就好。” 他说到这里又顿了顿，见华恃眼里的忐忑未曾散去，于是温声补充道：“现在换我听你的。” 华恃听着他这话也不知究竟想到了什么，脸色蓦地红了点，半晌点头道：“那我们就先去寒溪宗看看。” 周鲤这时候总算能插上话了，他很快接着道：“正好我师父也想见见你，我们这次约你前来也提前为你准备好了住处，还有羽星，还有这位……”他看着正靠坐在华恃肩头的方微，想了想没能够想出该如何称呼，而华恃也显然没有要开口介绍他身份的意思，于是他只能随便想了个说法道：“这位公子，你们今夜便先随我回寒溪宗休息吧，接下来要做什么不如等商量之后再作打算。” 现在情况还不清楚，正如周鲤所说，他们的确需要慢慢打算，而这也正是华恃的意思。 这么说定之后，华恃等人跟着周鲤御剑去了寒溪宗。 方微注意到华恃的佩剑仍是灵砂剑，只是这把剑的剑柄处分明已经有了道裂口，虽然宝剑依旧通体雪白，但却分明比从前要显得陈旧许多。 用这样的剑对于现在的华恃来说的确是有**份，如今他身为邪道之主，想要换把更好的宝剑其实已经是件很容易的事情，然而他却固执地守着这把剑，就像是他这么多年里固执地等着他。 御剑飞行的时候，方微再度被华恃护进了怀中兜里，不过从这处小镇到寒溪宗实在不远，不过片刻之间，他们就再度落回了地面，而在他们的面前，已经是寒溪宗的所在。 方微被华恃从怀中小心翼翼捧出来的时候，视线仍然定在那柄灵砂剑上，他道：“我记得灵砂剑当时被我借走了。” 与巨兽战斗的时候，方微所使用的正是灵砂剑，后来他与巨兽被阵法爆发的灵力所吞噬，灵砂剑便也被遗留在了那片祸渊当中，现在它在华恃的手里，那么必然是华恃去祸渊将剑给找了回来。 听见方微的话，华恃低头看了眼剑果然道：“是我后来去取回来的，当时的祸渊刚经历那场……”他说到这里忽地顿住，似是不想再提到当时发生的事情，他直接略过那段，这才接着道：“祸渊里面那时候全是被破坏的乱石和被烧焦的树木，我们找了很久才从石缝下面找到灵砂剑，不过我们没能够找到你。” 方微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过来，当时他出事之后华恃他们必然没有立即离开，他们没有办法靠近，便只能留在远处查看战况，大概是等到战斗结束之后，他们便立即回到了祸渊准备寻找他的踪迹。 然而当时他已经因为被灵力吞噬所以失去了□□，连神魂也虚弱陷入沉睡，被九霄白龙等它们三只灵物护住不知飘到了何处，所以华恃他们自然无法找到自己，最终只能找到灵砂剑。 方微的思绪很快便被人打断，这时候有寒溪宗的弟子已经迎了上来，低声与华恃他们交谈着，道是寒溪宗宗主已经在屋中等候。 华恃很快回应，他们既然来到了寒溪宗的地方，必要的礼节自然不能少，所以华恃也立即随着众人去见了寒溪宗宗主。 那位宗主是曾经见过柳栖霜的，千年前他虽然还不是寒溪宗的宗主，但却也曾经历过不少的大事，见过当年灵道之主与邪道之主的模样。所以在进入房间之前，华恃稍稍犹豫了下，低头看着方微，不知道他是否愿意以这副模样去见寒溪宗宗主。 方微既然以自身面目见人，这次便没有打算再隐瞒下去，所以见华恃迟疑，便主动开口道：“就这样进去吧。” 华恃和方微的对话听在了羽星和周鲤的耳中，两人本来就对方微的身份充满好奇，现在更加如此，这让他们心痒难耐想要弄清楚方微的身份，但却又顾及华恃的情绪，始终不敢贸然问出口，于是只能在华恃的身后偷偷地交换视线。 不过虽然没有出声，有件事情却是两个人都十分确定的，看华恃的反应，他与这只小小灵物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是感情极深的。 华恃对于后面两位好友究竟想到了什么一概不知，但或许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去纠正解释，他带着方微推门进入了寒溪宗主的书房，这便主动出声与对方寒暄起来。 从前的华恃见到对方还需要以长辈之礼相待，但现在却是不同，华恃身为邪道之主，自然不需要再如此。 寒溪宗主也的确不敢让邪道之主向自己行后辈礼，他与华恃低声闲谈，说起了不少的事情，有近来玄青大陆发生的大事小事，也有邪道和灵道之间的关系，甚至到最后寒溪宗主还询问起华恃的师父宣书致等人如今的状况，华恃道是师父他们如今还在玄灵阁中闭关，其他邪道长辈也都安好，两人这才结束了交流。 在这过程当中，华恃始终表现得十分从容，甚至在气势上还隐约压了寒溪宗主一头，仿佛这样子与各派掌门打交道已经是家常便饭。 然而就算是这样，寒溪宗主也未曾问起华恃肩头坐着的方微究竟是什么来历。 华恃心中疑惑却没有发问，方微心里却十分清楚，寒溪宗主在对话的过程中向他投来了几次视线，显然是已经看出了他的模样有些眼熟，至于他究竟有没有认出自己，方微却也无法得知，只是寒溪宗主聪明地保持着沉默而已。 结束对话，寒溪宗主派人前去地牢审问那几名剥取灵物灵丹的家伙，接着又命周鲤带着华恃去往客房休息。华恃没有拒绝，因为他相信寒溪宗的审问必然不会比自己审问的效果差，而且其他两名贩卖灵物的男子还没有来到寒溪宗认罪，想来以他们的脚程也要明天才能够到达，所以华恃并不需要急在这时，养精蓄锐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更何况，华恃早就想要与方微单独相处，久别重逢他已经积攒了太多的话想要和方微说，但被这些事情拖着他却必须要好好处理，直到如今才终于能够有所空闲与方微相处，华恃的自制和忍耐也早已经消耗殆尽。 周鲤带华恃去的所在有些熟悉，华恃跟着他往前走去，看了一路才发现这里竟然正是他百年前来寒溪宗时曾经住过的地方。 四周景色熟悉，纵使经历了百年的岁月也并未有太多的变化，不过时换了季节。周鲤带着人到了院落外面便不再进入，只向华恃交代几句便离开了这里，并且走之前不忘向华恃眨眼笑了笑，似乎是意有所指。 华恃平白被他传递的暗号弄得心跳加速，想到如今这处幽静的院落便只剩下自己和方微两人，他心跳似乎又更快了些许。 踏入院落，华恃往四周看了看，虽然已经有些陌生，但他也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日，所以进入房间后显得十分熟悉，他将方微用两手捧着小心送到桌上，想了想又将旁边小几上的几盘水果糕点端了过来塞到方微的面前，这才试探着问道：“你累了一路，要不要先休息？” 方微看着这盘子里比自己个头还大的苹果，却没有想尝试的意思，只低声问道：“你们当时找了多久？” 华恃怔了怔：“什么？” 方微盯着华恃没有再问，华恃却很快便自己想明白了方微的意思，刚才进入寒溪宗山门的时候方微曾经问过他关于灵砂剑的事情，后来因为有寒溪宗弟子到来，又要去见寒溪宗主，所以他们的对话没有继续下去。 华恃本以为这话题便至此为止，却没想到方微竟还在想着这些，如今又立即提了出来。 意识到方微是在担心自己，华恃低声道：“我们在祸渊断断续续找了两年的时间……” 方微听到这里微微蹙眉，不禁截断了华恃的话：“两年？” 对于修行者来说，许多事情并不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比如找人这种事情，他们只需要将自身灵力释出，就能够感知到周围的灵气波动，并且判断出周围的情况。华恃等人想要寻找自己，最多也不过只需要用两天的时间，就能够将整个祸渊毫无遗漏的寻找一遍，但现在华恃却说他们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 会花费这么长的时间，除非他们是将祸渊所有的地方都亲自看过，将所有战斗后崩塌的乱石全部掀开，全部亲手搜寻了一遍。 “在那之后师父他们还是不肯放弃，我们每年都会再去祸渊寻觅一番，因为你说过你不会死，我们都相信总有一天你肯定会回来。”华恃说到这里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不过他接着很快又笑了笑，“现在我们总算是等到了。” 虽然华恃说的是宣书致等人不肯放弃，但方微能够猜想得到，华恃必然也是不肯放弃的那个。 而提及宣书致等人，华恃也很快回过神来：“这次你回来的事情我还没有来得及通知师父他们，他们要是听说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他说着便要拿出符咒向宣书致等人传递消息，不过他的动作很快便被方微阻止，方微摇头道：“不必着急，还是处理眼前的事情要紧。”若是华恃通知众人，他们必然会很快赶来，这样对于华恃现在要处理的正事来说实在有些耽误，所以方微并不急在这时。 华恃目光定定地看着方微，也没有坚持，默然收回了符纸。 房间里面霎时又静了下来，只剩下华恃与方微相互沉默地对视着。 华恃有太多的话语想对方微说起，他先前以为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冷静，他现在已经能够从重逢的情绪中渐渐平复过来，然而他很快便发现沉淀并没有用，就算这一路他们处理了不少的事情，又在路上耽误了不少的时间，但对于华恃来说，只要再次静下来见到方微，只要再次想到方微终于回来这件事情，他的心情便始终无法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等待之下的方微没能够等到华恃开口，于是只能无奈地笑着说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华恃眼神飘忽，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张了张口却又顿住了话头。 他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当然有，不仅有而且很多，但他应该先从何问起？ 华恃犹豫了下，鬼使神差地道：“我现在已经知道你不是系统了，可是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方微和柳栖霜到底哪个才是你真正的名字？我可以……我可以像以前计渊灵主唤你‘阿霜’那样，对你换种称呼吗？” 第138章 方微本是想解释自己的身份问题以及昔日与那巨兽有关的事情，然而等待半晌，却没想对方竟然先说了这么句。 他怔了怔点头道：“当然可以。” 这对他来说本就是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事情，他接着又道：“方微才是我真正的名字，你直呼我名字便是。” 华恃摇摇头：“不行不行，我不能直呼你的名字。” 方微因为站在桌上，所以看华恃的时候只能昂着头，大概是他如今模样太小的缘故，看起来竟有几分乖巧，这是正常时候的方微绝不会有的一面。 华恃看得出神，才听方微又问：“为何不能？” 华恃支吾了下，他总不该说自己是因为不想输给计渊所以才提出这个要求，他于是只能道：“叫名字显得太过生疏了不是吗？” 方微不觉得这样生疏，因为从前所有人都称他邪主或者殿主，能够直呼他姓名的人便已经是亲近之人了，但现在华恃既然这样说了，方微便也点头道：“那你想称我作什么？” 华恃蹙着眉心又陷入了为难，若是对方是三个字的名字，他大可略去姓氏唤名字，比如白蘅前辈等人唤江亭晚前辈便是称作“亭晚”，而现在方微的名字若只是唤“微”字，不管是“小微”还是“阿微”听起来都有些怪，全然不如当初计渊唤出的“阿霜”来得顺口。 想到这里，华恃竟有种自己输了一头的感觉。 不过只要想到柳栖霜不是方微原本的名字，计渊唤了那么多年都唤错了名字，他就又稍微觉得平衡了些。 他认真思索了许久，忽地像是灵光一闪，回头对方微道：“我叫你微微怎么样？” 方微：“……” 华恃顿了下，连忙补救道：“要是你觉得这称呼不行我再换一个！我只是觉得这么叫好像比较顺口！没有别的意思！” 方微依然沉默地看着他，因为目光过于冷静，让华恃心里面又是禁不住惭愧起来，最终只能小声地承认道：“好吧，我确实揣着其他心思，但是……” 盯着方微看了片刻，华恃索性将心一横，反正他从前都已经说过无数遍了，后来在等待方微的日子里，他也曾经无数次在心里对自己说过，只要方微回来，他必然不会再有半步退缩，不会再错过任何机会。 他于是吸了口气对着方微直言道：“因为我想拉近和你的关系，比任何人都亲密的那种。” 说出这话的华恃有些脸热，倒不是因为对表白感到羞涩，而是因为他担心自己将这话说破之后会被方微所拒绝，毕竟他从前虽然表达过无数次自己对柳栖霜的感情，但那都是在他不知道系统就是柳栖霜，或者假装不知道系统是柳栖霜的情况下说出来的。 就算是在最后分别之前，他在祸渊里吻了方微，他也是匆忙便离开，没有听见方微的回应。 他紧张地看着方微，虽然早已经做好了被拒绝也绝不会放弃的准备，但如果亲耳听到方微的拒绝，这仍是件十分令人沮丧的事情。 现在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子里早早由寒溪宗弟子们准备好的灯火正静静燃烧着，不时发出细微的声响，华恃觉得自己的心也与那灯火般上上下下的跳动着。 好在方微并未让他等待多久，他无法体会华恃七上八下的心情，只沉静道：“你是我的后辈，我比你多活了整整一千多岁的年纪，你所说的喜欢或许并不只是因为喜欢，只是某种习惯之后的依赖，你想过吗？” 华恃先前几乎要忍不住屏住呼吸，现在听见方微的说法，确定他没有拒绝自己，华恃心中立即便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拒绝就好，这样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可以接受。 他当即道：“不是依赖，我现在已经一百多岁了，心智的成熟与年纪不是必然的联系，在你不在的百年里我经历过很多事情，我能够分辨我的所有情绪都是因为什么而起的，而现在我很确定除了你这么多年我没再对任何人有过这种悸动。” 方微不知道华恃究竟想过多少，才会立即便说出反驳他的话，不过他并非冲动的性子，他回想起从前发生过的事情，他们的前世以及后世，冷静地又道：“你还记得你最初见到我的模样是在什么时候吗？” 华恃不需提醒，当即便道：“如果只是我见到你的模样，应该是当初在凝山的灵道总坛旧址，我在画上见到了你，还用回光珠进过你的回忆幻境，或许你不会相信，但我从初次见你，就已经喜欢……” 方微接着问道：“那你想过为什么不过只见到张画像你就喜欢上我了吗？” 华恃毫不怀疑：“一见钟情。” 方微：“……” 他摇头道：“你还记得你上辈子穿越前的事吗？” 华恃脱口道：“当然记得，我当初……” 他本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等出了个声却又忽地怔住，接着他蹙起眉头，认真思索片刻，却像是终于发觉其中的不对之处，过了许久，他才终于抬头看向方微，喃喃着道：“我不记得了。” 他神情渐渐变化，低着声道：“不对，我以为是因为过去了百年所以我才不记得上辈子的事情，但如果你不说起，我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忘了什么，我只记得我是穿越而来，但我以前住在什么样的世界，我是怎么来的，我都不记得了。” 说到这里，华恃忽地抬起头来，对方微道：“你也是穿越而来。” 这话并非是疑问，而是肯定。 华恃能够推论出自己是穿越者这种事情，方微并不觉得惊讶，他当初借用系统的身份跟在华恃的身边，同华恃交流的时候语气也都随性，用的并不是玄青大陆的人们习惯的用语，当初华恃不清楚他的身份，所以没有太多怀疑，但后来他的身份暴露，要推测出他是穿越者，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方微回应华恃道：“我的确也是穿越者。” 他声音平静，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华恃随之怔住，他道：“我们在从前的世界曾经见过。” 非但见过，而且还曾经同行过一段时间，曾经有过一段不算深也绝对不浅的交集。 华恃因为方微的话而暂时没了言语，他低着头揉着额角似乎在仔细地回忆着什么，方微站在他的身边没有出声，没有打扰他的思绪。 不知过去多久，华恃神色几度变换，最后终于抬头道：“我见过你，我真的……见过你。” 他这次眼神分明与从前任何时候皆不相同，看着方微的时候有几分怀念，又似是惊喜，他看着方微半晌却没能够再说出接下来的话。 但方微知道他的确已经记起来了。 就像是当初他在沉睡后的幻境里见到前世的事情，他分明已经尽数忘记，但却在见到之后很快便记起了那些往事，它们似乎并不是被遗忘，而是被什么东西给封在了脑海的深处，只要有某种契机，那封印便会被打破，而他们便很快能够记起从前的事情，不管是他还是华恃都是同样。 或许这是这世界对于穿越者的限制，又或者是某种既定的规则与保护机制，方微没有办法解释，只能猜测大概的方向。 方微等待着华恃继续自己的回忆，而华恃的神色也从茫然渐渐变得肯定起来，他对方微道：“当时在那座城里，是你救了我。” 方微轻轻颔首。 华恃神态再变，接着便喃喃又道：“你当时穿着军装，掀开压外面的石块向我伸过手来，我记得的，那时候你背着光拉我出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看到了天神。” 方微略有些诧异地往华恃看去，不知为何他们对话的方向和重点似乎在华恃这里稍微有了点偏差。 不确定是否因为刚记起这些事情，所以华恃的记忆还有些混乱，方微好心开口提醒道：“我穿的是军装没错，但当时我也是刚从别的城里逃出来，衣服还有点乱，身上也很脏，恐怕不是你想的那般。” 华恃连忙摇头：“不是，在我记忆里你就是在发光的。” 方微：“……” 没等方微再开口纠正，华恃便已经恍然叫了起来，他伸出手触碰了下方微又想起了什么般地连忙松开方微毫不怀疑若不是因为顾及什么，华恃此刻恐怕打算将捧在手心里欢快地抛起来。华恃语气轻快地笑道：“原来我们真的从很早之前就见过了，我会喜欢你的确因为我在灵道总坛旧址见到你的画像就对你一见钟情。” 听华恃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方微点头道：“既然你想明白了，那么先前你说的话，你是否要收回去？” 他说的是华恃认定自己喜欢他的那番表白。 然而华恃那番话刚刚说完，接着便又带着笑意开口道：“因为准确的说来我不是在那时候对你钟情的，我对你钟情的时间应该更早，早在上辈子你从乱石堆里将我救出来，向我递出手的时候，我就钟情于你了。” 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看似情绪化，但事实上却将方微的意图看得清楚明白，他眨了眨眼对方微道：“所以你不要想着推开我，我的心意远比你以为的要耐得住考验，就算现在你不肯相信，将来我也会有机会可以证明。” 方微没能够再开口，成长后的华恃在某些地方变得从容起来，方微发觉自己竟没有办法说服对方。 他静默良久，终于失笑道：“回忆可没有那么美好，你的记忆有很多偏差。” 华恃摇头，肯定地说道：“但在我眼里就是这样。” 第139章 前世的事情对于刚刚记起的华恃来说仍然有着不小的冲击，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坐在桌前盯着面前的灯火入定般静了很久，之后才终于低声自语般说道：“我好像全部都想起来了。” 然而他很快又蹙着眉头道：“为什么我会忘记？而我这么多年来还一无所知？” 并非只有华恃如此，方微心中清楚，将自己当初梦境中见到的事情告诉了他：“我也是在那时候进入梦境才将过往想起来的。” 他将自己对于这世界的规则的理解也告诉了华恃，华恃听过之后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又有些庆幸。 方微抬眸道：“为什么叹气？” 华恃嘀咕着道：“我以前明明那么喜欢你，结果来到这世界之后竟然把你忘了，要是我早点认出你我也不会等待这么久才对你表白心意。” 方微几乎已经听惯了华恃时不时说出的情话，所以这时候已经能够从容应对。 而华恃接着又道：“不过好在不管有没有认出，不管过了多久，我都还是会对你一见钟情。”华恃说到这里竟然还有些得意似地，小声又说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会认错人。” 这话的确是无法反驳的，方微也有些觉得这实在是有足够的巧合。 两人聊到这会儿已经是半夜，华恃本没有休息的意思，好不容易方微回来，他觉得自己可以与对方聊到天亮也不会倦，然而方微却不肯答应，主动提出要他先休息，纵然是修道之人，该有的休息也是不能少的，更何况华恃还远没有修炼到能够不需要休息的地步。 华恃想起方微现在的状况，知道他暂时失去灵力之后，也立即答应了休息，他不在意自己，却在意方微的身体状况。 收拾着褪去了外衣，华恃来到床边，手里托着方微，顿了片刻才似苦恼地低声说道：“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怎么办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仿佛不经意地朝掌心里小小的身影瞥去。 方微怎么会看不出华恃的心思，他好气又好笑地看了眼华恃，顺着他的话道：“你觉得该怎么办？” 华恃于是只能看起来十分无奈地道：“那只能委屈你和我一起睡了。” 方微道：“嗯？” 华恃挠挠头满脸无辜：“他们寒溪宗不肯多给我们安排个床位，我也不放心你去别的地方，你现在……”他斟酌着说辞，小心翼翼地道：“你现在没有办法保护自己，我必须得保护好你，我也不可能让你睡桌上或者别的地方，所以只能……” 他的这番话方微半个字也不信，只打断他的狡辩轻声说道：“好。” 华恃还在试图说服对方，头头是道地说着：“而且我还有好多事情想要问你，你好不容易回来……”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想起来刚才方微已经回应了自己，他连忙止住了声音，眨眨眼不敢相信似地轻声问道：“啊？” 方微没有再回答一遍的意思，自己借着兔灵的能力从华恃手心里跃下，到了床上枕头边坐下：“还不快来休息吗？” 华恃这才连忙应声，接着几乎是整个人蹦跶到了床上，惹得方微险些被他的动静给掀翻，他拽着枕头这才稳住身形，在华恃裹着被子只剩下个脑袋之后，才在他的脸颊边躺下，长发蹭着华恃的脸颊，低声说道：“你刚才说还有很多事想问我。” 不过想起现在夜晚已深，方微低声又补充道：“但只能问三个问题，问过之后就睡觉。” 他说着忽地觉得自己像是在哄小孩般，忍不住又觉得好笑，分明华恃已经成了邪道之主，在旁人的面前总是沉肃冷静甚至带着几分威严的样子，但在他的面前却又似乎变回了少年模样。 不过他的确是因此觉得欣慰的，他从前将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华恃的身上，如今华恃虽然成长不少，但没有失去少年心性。 他的话说出来，华恃却没有立即发问，华恃现在乖乖躺在床上，感觉到方微的发丝在自己脸颊边蹭得痒痒的，心里突突跳了半晌才小声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我的脸干净吗，你离那么近看会不会看到毛孔和痘痘？” 方微沉默片刻：“修炼之人与世俗众人不同，你境界已高，体内污秽早已褪去，不会有这种烦恼。” 其实方微说的这些华恃也都知道，但他现在只要想到方微就躺在自己的身侧，心里就始终难以平静，所以才会在慌乱之下胡乱问了出来。 他抿了抿嘴唇，又说：“那你现在和我同睡，会不会不太习惯？” 方微道：“没有什么不习惯，我们从前也这样过。” 华恃被他说得慌了片刻：“什么时候？” 方微提醒道：“从前我的神识住在你的魂魄里，我们不正是这样单独相处的么？” 那时候方微寄宿在华恃体内，若要说起来倒是比现在还要亲密不少，方微不懂为何那时候华恃没觉得如何，现在反倒是开始害羞了起来。而且他们同睡的时候其实也不少，当初华恃经常在韵秀笔的空间内修炼，修炼后精疲力尽他总是很快就能沉沉睡去，那时候方微还是白猫的模样，华恃睡着的时候，他便会在他的身旁守着，偶尔华恃睡得迷糊，还会将他圈入怀中，他挣扎不动，最后也只能无奈陪着他入睡。 不过这些事情华恃并不怎么清楚就对了，方微也不会特地提出来告诉他。 华恃不知道这些，只当方微说的是他住在自己魂魄里的时候，于是低声反驳道：“那不一样。” 那时候方微根本没有□□，只有一缕神魂，自己就算心思再不纯粹，也实在没有办法对一缕魂魄产生太多的暧昧，但现在不同，现在睡在自己身边的是真正的有血有肉的方微。 虽然他现在只有半个巴掌大小。 华恃想起方微现在的身体，顿时又萎靡下来，说到底方微现在仍然是看得着却吃不着的状态，他就算心里面有想法，也不过只能想想了。 想到这里华恃又问道：“你的身体，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微提醒道：“你已经问过两个问题了。” 也就是说这是他的第三个问题，问过这个之后，华恃就得乖乖睡觉，方微这么说自然是要提醒华恃关注更值得关注的事情，不要将关注放在没有必要的问题上面。 然而华恃听到这话却是丝毫也不肯改变主意，坚持道：“我想知道这个，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事情。” 他都已经说出了这话，方微自是没有必要再接着提醒，于是只得将自己现在是借用灵物的力量使用半灵化状态的身体这件事情告诉了华恃。他说过要华恃询问，便没有打算隐瞒，所以关于结契的三只灵物，方微也都一并告知了华恃。 华恃听得脑袋晕乎乎的，怔了许久才终于出声问道：“所以你的三只灵物，除去十阶的九霄白龙，就是两只一阶灵物？” 方微点头：“所以先前你说单独相处也不准确，准确的说我们现在应该是和四只灵物一起相处。” 他这话说出来后，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说法，白白和淡淡两只灵物立即在方微脑中出了声：“主人不想让我们看的事情，我们都不会看也不会听的！” 而同时华恃也在脑海中听见了来自邪灵的暴躁声音：“你那卿卿我我的念头自己想就算了，能不能不要在脑子里产生画面！我不想看这个！” 山鲸也在旁边笑了两声补充道：“不过小子你可真敢想，有些念头连我这个岁数都觉得刺激。” 华恃：“……” 骤然意识到自身还带着两只灵物，而方微那边也有着他的结契灵物，华恃瞬间没有了暧昧心思，只觉得这间看起来只有自己和方微的房间里，仿佛突然之间又挤入了好几个人，塞得房间满满当当，让他连翻身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最终只能颓然躺在床上，无奈地道：“两位前辈不是说在沉睡吗？” 邪灵还没开口，山鲸就先出了声道：“你以为他什么时候真的睡过，每次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比谁都要紧张，天天守在那偷窥。” 华恃不禁陷入了沉默。 方微大概是看出了华恃的异样，他笑着摇了摇头道：“其实有时要让灵物暂时脱离宿主自行在玄青大陆走动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方法我可以教你。” 华恃当即双眸发亮，连连点头道：“我太需要这个功法了。” 两个人说到这里，华恃的问题也终于算是问完了，方微也不催促他，只是目光沉静地看他，华恃被看得久了，也不敢再缠着对方不睡觉，于是只得乖乖地又缩回了被子。 而因为方微就在身边，怕自己乱动会压着如今只有小小只模样的方微，华恃躺着的时候双腿伸直双手摆在身侧，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规矩，紧绷着身体连半点多余的动作也不敢有。 方微其实用着自己现在这具身体也有些倦了，毕竟已经没有了灵力，他现在这具身体比之普通人也相差不大，该休息的时候同样需要休息。 他靠着华恃的脸颊闭上眼睛，不远处桌上的灯火不知被华恃用什么办法给熄灭了，房间里骤然陷入黑暗，这片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便变得十分明显。 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方微都以为华恃已经入睡的时候，他忽地听见华恃在黑暗中喃喃唤了声：“微微。” 方微没有习惯这称呼，稍微有些出神，没有立即回应。 而华恃似乎认为方微已经入睡，在这声唤过片刻之后，方微感觉到身侧的人轻轻动了动，动作是不敢发出太大声响似乎怕惊扰到他睡眠的那种，接着又是一阵窸窣声响过后，方微感觉对方的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带着种种少年心性的顽劣，又有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 第140章 第二天早上华恃醒来的时候还觉得四肢有些僵硬。 他从前睡姿算不得多好，昨晚因为有方微睡在身边，他怕自己睡着压着如今看起来就脆弱的方微，所以整晚都克制着不敢乱动，就怕睡着以后不小心伤到身边的方微。 整晚如同躺尸般僵硬地睡过去，等到起来的时候，自然不免会有些酸痛。 华恃已经许久没有尝到这样的滋味，他起身的时候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却依然被方微所察觉，方微看着他好笑道：“若是这么小心，下次我还是睡桌上吧，我现在的身量只需要铺上一方薄毯就能够好好安睡了。” 听见方微说出这话，华恃当即急了起来：“不行不行！怎么能让你睡桌上！” 方微道：“总不能让你睡桌上。” 华恃：“不是……” 他脑子里面念头飞快地转着，正打算编出个新的说法阻止方微这个打算，外面却忽地传来了寒溪宗弟子的声音道：“邪主，掌门师兄让我们通知您，说是昨日贩卖灵物的那两人已经找到了。” 华恃和方微同时止住了话头，华恃正欲开口回应，但出声之前却又想到了什么，扭头向方微这方看了过来。 方微知道他是在等自己拿主意，但他却没打算出声，只摇头道：“你才是邪主。” 华恃到最后仍是没有多说，只点了点头，旋即提高了声音对屋外的人道：“我知道了。” 回应的时候，他的语气又恢复了身为邪道之主该有的样子，不过这庄重的模样大概也就只保持了片刻，因为接着他便又转过脸向方微小声嘀咕道：“连早饭都还没吃就要去干活了，你饿不饿我韵秀笔空间里有不少吃的，你想吃水果还是糕点？要是吃别的也可以不过得花点时间我还是等到下次再给你表现我的厨艺好了。” 方微挑眉问道：“你到底装了多少东西在韵秀笔空间里？” “太多了，我后来才知道韵秀笔空间的大小竟然是根据灵器主人的修为判定的，灵器主人的修为越是强大，韵秀笔空间也就越大，我这些年修炼从来没有懈怠，现在韵秀笔空间已经变得很大了。”华恃像个不停开屏的孔雀不断向方微展示着自己这些年的修炼成果，“我还在里面种了不少花和果树，那座宫殿我也扩建了，面前的湖可以让山鲸前辈在里面随便游泳。” 方微听着觉得有趣，也没有打断他，听着他继续说着。 两人收拾好之后朝着寒溪宗主的书房走去，一路上几名弟子在前面带路，不时回头看着走在后方气势十足不怒自威的邪主华恃，虽能够看到他是在与肩头的灵物说话，但却不知他们对话的内容都是什么。 不过邪主向来惜言，现在会说这么多，必然是为了向那只险些被卖掉的可怜灵物那里探听那群灵物贩子的事情。 弟子们看着这幕理所当然的想到。 华恃和方微丝毫不知他们的对话被几名年轻弟子理解成了这般模样，半刻钟后，将自己在韵秀笔空间内的改造和在风雨殿做的事情向方微炫耀了个七七八八之后，华恃他们终于也到了寒溪宗宗主的书房外面。 周鲤和羽星早就已经等在那里，见华恃过来当即迎上前道：“那两人已经在里面了，现在师父在审问他们。” 说这话的时候，周鲤的视线似不经意地瞥过了华恃肩头坐着的方微。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清楚这只灵物究竟是什么身份，与华恃又有什么关系，而华恃到现在也依然没有要解释和介绍的意思，这让他和羽星心里的好奇心也随之越来越浓。 华恃察觉到了周鲤的视线，不自觉地往右边侧了侧身，挡住了对方的视线，警觉道：“你该不会……” 周鲤哭笑不得：“我在等你什么时候介绍，你在想些什么，算了你快进去吧，师父在等你了。” 华恃这才带着方微进了屋子，屋里面果然正在交谈着，寒溪宗主面前站着两名男子，皆是青黑着眼睛脸色难看的样子，分明是昨夜没能够休息好。方微不过一眼就认出了他们两个，见华恃不动声色往自己看来，他便点了点头回应了对方。 确定就是面前这两个家伙差点把方微给卖了没错，华恃心里有气，连看这两人的表情也沉冷不少。 那两名男子本就已经在寒溪宗主的面前坦白了不少，脸色也都满是惶恐，见到华恃进来，两人反应还有些迟钝，似乎没能够认出华恃的身份，直到寒溪宗主抬眸主动出声唤了“邪主”，两名男子双眼才渐渐睁大，片刻之后立即换了脸色，将身子紧紧缩了起来。 华恃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两人的反应，却没立即理会他们，只是径自颔首后来到寒溪宗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先询问起后者道：“宗主，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寒溪宗主无奈道：“他们已经招供了他们的确是属于某处组织，只是这组织十分神秘，他们不过是边缘的小喽啰，对于组织里的事情不甚清楚，平常就在寒溪宗附近的镇上活动，听从吩咐去祸渊附近的树林里交接一些低阶灵物，多所以他们也不清楚更多的事情。” 方微跟在华恃身边，听着这话面上沉吟，接着又将目光落在了华恃的身上。 华恃低头端着弟子们早早为他准备好的茶，低头吹了口气却没喝，只是小心将肩头的方微给捧了下来，将他放在桌上，将茶杯递到了他的面前，又将装着水果的盘子也跟着推了过去。 盘子里装着的水果对于方微来说都显得很大，华恃拧着眉头看了片刻，才揪了个葡萄出来，放在了方微的手中。 方微双手捧着那颗比他脸还大的葡萄，被迫坐在了旁边开始看戏。 而华恃直到做完这些事情，才终于再度出声问道：“就算是外围弟子，关于这组织的位置，还有交接人的消息，应该也是能够说出点什么东西的，宗主觉得呢？” 寒溪宗主挑眉道：“我觉得你的说法没错。” 华恃慢吞吞又道：“那若是这两人故意隐瞒，宗主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寒溪宗主状似苦恼地问：“寒溪宗不擅处理这种事情，不如就由邪主你拿主意吧。” 华恃抬眸道：“既然宗主这么说了，那我便只能将这两人带回风雨殿再好好问问……” “等等！”没等华恃将话说完，那两名男子便已经着急地喊了起来，两人飞快拽住华恃的衣摆，大声道：“我们真的知道得不多，我们的确只在祸渊那头的树林跟那里的灰猫交接低阶灵物，然后拿回镇上做生意，我们只知道每次联络我们的都是一名脸颊边有个梅花印记的女子，别的真的知道得不多，邪主求求您不要将我们带回风雨殿！” 方微：“……” 他早知华恃是在用这种方法威胁两人，但就连他也没有想到，华恃这办法效果会有这么好。 也不知道华恃从前都曾经做过些什么，才会让旁人听见他的名字就吓成这般模样。 华恃原本也正如常地按照流程恐吓旁人，现在突然记起来旁边还有个方微在，他当即轻咳了两声，摇头换了副温和的面孔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看起来是这么不好说话的人吗？” 两名男子见状吓得更厉害了，连忙摇头就差跪在地上：“不像不像，邪主您放过我们吧。” 华恃在心底里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看向方微，不知是否该解释点什么。 不过这时候寒溪宗主已经开了口，道是要那两名男子仔细说说交接人的事情，华恃心知不能耽误正事，于是只能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这处。 关于那名脸上有着梅花印记的女子，那两人知道的也不多，说来说去也就只能够确定她看起来年岁不大，最大的特征也就只有那枚印记而已，华恃又装腔作势地问了些问题，确定对方已经没有隐瞒，这才将人交给了外面等待的寒溪宗弟子，准备将他们带去好好教训一番，令他们有足够深刻的记忆，保证下次不敢再做这样的事情。 房间里的对话结束，华恃和寒溪宗主谁也没有立即开口，而片刻之后，周鲤和羽星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了看房间里的两人，又看了看吃相斯文正在努力消灭那半颗葡萄的方微，羽星原本似乎还有话说，但见了方微之后目光立即便定在方微的身上拔不开了：“啊好可爱！” 周鲤默然拽了拽羽星的衣角，将人的神魂拽回来后才轻咳了声道：“你们问得怎么样？” 华恃从那两名男子被带走后就没再故意端着神态，此时捧着脸盯着方微看，听见问话才将刚才的谈话告知了周鲤和羽星两人。 两人听见这话毫不惊讶，很快便道：“很巧，我们之前拷问昨天抓到的那几人，他们也提到了这名脸上有梅花印记的女子。” 这两批被抓来的人没有机会串通，同时提起这名女子，想来不会是假消息。 华恃沉吟着道：“他们有没有提到交接的时间和地点？” 周鲤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就在三天之后，那处小镇的郊外凉亭里。” 这下事情就好办了，只要对方不清楚别的情报，他们在那天亲自去看看，很容易便能够擒住那名女子。 华恃和寒溪宗主对视一眼，很快便各自将事情安排了下去，令弟子们将这群人被抓的消息隐瞒了下来，接着又调查了镇外凉亭的位置，并且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们要做的事情便只有等待了。 华恃没了事做，又不想留下来与寒溪宗主寒暄，于是在吩咐完事情之后，很快便又自己回到了房间里，他准备带方微进韵秀笔空间逛逛。 不过在那之前，他忽地想起了什么，很快又叫住了跟在自己身后回院落打扫的寒溪宗弟子道：“你们这附近有裁缝吗，要最好的那种，钱不是问题。” 那弟子好不容易能够与邪主单独说话，顿时之间有些紧张：“啊？邪主您需要衣服吗？我们可以替您买过来，裁缝来得太慢了。” “不是。”华恃挠了挠脸颊，“不是我要衣服，我想替他多准备几身衣服。” 他韵秀笔空间里面倒是有不少衣物，然而却没有任何一件能够让方微穿下。 第141章 之后寒溪宗果然给华恃找来了个裁缝，据说这位是从寒溪城里生意最好的裁缝铺里来的，整个寒溪城里有半数的弟子衣服都是经他们铺子之手。 华恃听闻这话后回到房间里没有急着带方微进入韵秀笔空间，他和方微在房间里聊了会儿天，这才终于等来有人敲门。 让华恃没有想到的是，领着裁缝过来的竟然是周鲤。 很巧的是那名裁缝如今就在寒溪宗内，前些日子有几名刚入门的弟子需要制作新的弟子服，那裁缝被送来寒溪宗内至今还未离开。 “你怎么也来了？”华恃看了看裁缝，又看看跟在裁缝后面的周鲤。 周鲤挑了挑眉，视线依旧定在此时正在后边桌上的方微身上，不久前他好不容易吃完了葡萄，现在又被华恃塞了一瓣橘子，现在方微正在艰难地吃着橘子，而华恃显然体会到了投喂他的乐趣，正时不时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果盘上面。 方微毫不怀疑，若是他再不喊停，华恃接下来可能会想将那个比他个子还大的苹果也递过来。 他正撑着肚子与华恃斗智斗勇，周鲤突然前来，方微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便也立即抬起了头来。 还没等方微开口，华恃便比方微更加警觉地问道：“你想问什么？” 周鲤错身自华恃的身侧经过，凝视着面前桌上的方微，低声道：“前辈。” 华恃动作微顿，听见这话反倒不再阻止了，只淡淡“啧”了声任由周鲤来到方微的身前。 方微同样放下了手里捧着的东西，端正了神色道：“是寒溪宗主命你来询问的？” 周鲤点头道：“果然瞒不住前辈。” 方微平静道：“他认出我了？” 周鲤欲言又止地看着方微，似乎心中确认了什么，但又觉得这件事情过于令人惊愕，他定定看了方微半晌，这才终于道：“是，师父自昨日便觉得前辈眼熟，但心里还不敢确定，今日再次见到，他才终于可以肯定您就是他猜想的那人。” 华恃听到这里眉峰微敛正要出声打断他们的对话，便听见周鲤唤出了对方的名字道：“柳栖霜前辈。” 华恃张着嘴看着周鲤，没出口的话便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他先前总想着方微身为昔日的邪道之主被揭穿了会如何，想到自己虽然现在也是邪道之主，但现在的邪道与千年之前的邪道却又是截然不同的，提到方微这个名字，恐怕没有几个当年的灵道人不会弹之色变。 然而华恃却忘了，方微现在这副模样，真要暴露身份，最先暴露的也是“柳栖霜”这重身份，而“方微”这个身份反倒因为他从前总是戴着面具，所以很难会被人认出。 不管怎么说，“柳栖霜”这个身份可以让方微免去不少的麻烦。 华恃松了口气，对周鲤挑眉笑道：“原来你是来问这个的。” 周鲤苦笑着点头，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叹了声才又道：“我也没想到这位会是柳栖霜前辈，我起初经过镇上时还将他当作普通低阶灵物，还……” 还夸他表现不错，还做出高人的模样替他向那两名灵物贩子讨回公道。 现在的周鲤完全不敢回忆自己之前都在柳栖霜的面前说了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而华恃同情地看着周鲤，完全明白他此刻的这种心理感受，当初他在系统面前无话不说，偶尔还会调戏系统几句，等知道系统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他心里的情绪与现在的周鲤相比只会更加混乱。 方微向周鲤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而周鲤缓缓吐了口气，等到与方微寒暄过后，又将闲在旁边许久的裁缝介绍给华恃之后，他才终于转身离开房间，打算去向自家师父复命。 而华恃暂且让方微留在屋中，自己送了周鲤出去，两人来到门外才终于低声交谈起来。 “你竟然与柳前辈早就相识？”周鲤低着声问着华恃，想不明白这两人究竟是如何牵扯上关系的。 华恃毫不避讳，既然都已经让人看出来了，他便也就直接道：“我们认识的时间比你想象的还要长。” 若是算上上辈子，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同样是穿越，方微穿越的时间节点比自己要早了整整千年，但他的确是比其他任何人与方微认识的时间都要久。 周鲤也不知是否相信了方微这话，只是沉吟着问道：“你随身带着的那幅画，上面画的……” “就是他。”华恃点头道，“只是中间出了些意外，他现在变成了这副样子。” 周鲤关切道：“要怎么样才能够令柳前辈恢复？” 华恃想起来作日自己与柳栖霜的对话，接着应道：“只要修为足够，他就能够慢慢修成人身，我相信不会花太长时间的。” 周鲤又犹豫着道：“那你……” 华恃早就猜到他打算说些什么了，然而对方宗是欲言又止，倒让他有些忍不住了，他好笑地推了推周鲤，将人往外送去：“行了行了，我喜欢他这辈子就他了不会有别的选择，就算他恢复不了我也会好好养着他护着他，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他，你还有想问的吗？” 周鲤：“……” 他发觉华恃的确将他想问的话都已经提前答了出来，他的确是没什么好问的了，于是只能摇头道：“没有了。” 华恃笑了笑道：“那我要先回去了，人我还没追到手呢。” 周鲤怔了怔，临去之前又换了副神态小声道：“你肯定能追到人的。” 华恃眨眼道：“那是自然。” 聊到这里，华恃终于送走周鲤，这才终于回到房间当中，房间里那名裁缝正和方微相互沉默对望着，华恃看着觉得有趣，这才对那名裁缝道：“你站着做什么，开始量尺寸吧。” 裁缝是名须发半白的中年男子，他虽然不是修炼之人，但常年跟寒溪宗弟子们打交道，自然对灵道和邪道的事情也相当了解，而大概是早就从其他人那里听说了华恃的身份，所以他这时候显得有些紧张，站在房间里也不知道是该做些什么，只等华恃从外面回来出声了他才连忙来到华恃面前，拿出工具就要替华恃丈量尺寸。 华恃顿时哭笑不得：“你在给谁量呢？” 裁缝惶恐地抬起头来，华恃向着那头的方微看去道：“我是让你替他做衣服，不是替我。” 到了这个时候，裁缝才骤然回过神来，他连忙扭过脸来，只是等注意到方微的模样，他忍不住又结结巴巴道：“这、这位？”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方微，方微的模样太过漂亮，看起来小小的一只站在桌上，很难让人不去注意到他，但从进屋到现在他都以为自己是要替邪主华恃做衣服，现在骤然被说是要给这只灵物准备衣服，他顿时怔了起来。 华恃问道：“怎么样？好做吗？” 做自然是好做的，衣服小些还能够缩短点时间，节约点布料，裁缝连连点头，又道：“不知邪主有些什么要求？” 华恃摆手道：“要求倒是没什么，就是希望能多做一点，用最好的布料，最好要做白天穿的衣服，睡觉穿的衣服，还有修炼的时候的衣服和吃饭时候……” 他随口开始数了起来，接着又道：“来几身白色的，这颜色很适合他，不过黑色的他穿肯定也很好看，当然青色的也不赖，那个要是还来套红色的就更好了，最好像嗯像喜福的那种你懂吧？” 华恃说到打扮方微这种问题上，竟然有了种养崽般的快乐，他甚至恨不能将整个寒溪城的衣服铺子里面的东西全都缩小了搬进韵秀笔的空间里，然后每天翻出来给方微穿，最好每种模样都试试才好。 他这么要求起来渐渐没有了节制，裁缝听得满头冷汗，就算掏出了纸笔也几乎要记不下华恃所说的话，最后还是方微主动开口叫停了他，他才终于不情不愿又意犹未尽地道：“那就先做到这些好了，等以后不够再回华家找人另做。” 方微觉得大概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不过他仍是顺着华恃的话回应了下来，等到送走那名裁缝，华恃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带着方微进入了韵秀笔的空间。 时隔百年再回到韵秀笔空间种，这里的确已经变化不小，从前那个只有宫殿和湖泊的韵秀笔空间现在比从前几乎要扩大了三倍，但令方微感到意外的是，纵然整个韵秀笔空间变化这么大，不少建筑都已经有了改变，但他从前经常在的那些地方，却依然还是从前的模样，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 方微能够猜到这都是华恃的意思，华恃不愿这里有所改变，必然也是与他有关系的。 接下来的这天时间里华恃带着方微在扩大后的韵秀笔空间内逛了起来，而方微也利用这些时间在韵秀笔的空间内积攒灵气试图尽快恢复，华恃在旁边帮助他修炼，效果虽然不错，但方微想要尽快恢复普通的身体，却也并非是朝夕之间就能够做到的事情。 足足一天一夜之后，华恃和方微才从韵秀笔的空间内出来，华恃的修为提升之后，他们进入韵秀笔空间的时间和这里开启的时间也有了改变，若是不愿离开，华恃甚至可以在其中待上十来天的时间。 但因为还要去寻找那名脸颊有着梅花印记的女子，所以他们不得不暂且离开空间。 而令人意外的是，就在他们从韵秀笔空间出来的时候，有两名寒溪宗的弟子赶了过来，并告知了华恃他们一个消息。 道是破雪斋主易湛也已经赶来了寒溪宗，并且正在往这边偏院赶来。 第142章 听到这消息，华恃最先想到的便是自己接下来和方微独处的时间应该会很少了。 从前因为方微神识住在他魂魄中的关系，方微几乎没有离开过华恃身边，就算是其他人想要见到方微，通常也都是他们自己来华恃的身边与之见面。 后来方微消失，接着又回到他的身边，他们也都始终待在一起，仿佛本就该是如此。但也是到了现在，华恃才想起来，事实上从方微脱离祸渊之后，他便已经不需要再待在自己的身边。他可以随心去任何地方，见任何想见的人，那都不是现在的他所能够干预的事情。 华恃想起这些，心中莫名便有些低落起来。 不过他并未让人看出这些心思，更何况他本就清楚，方微的归来对于其他前辈来说，同样是他们期待已久的事情，自己本就没有理由独占方微。 他很快将心情平复下去，回眸看向身边的方微，低声问道：“要让易湛前辈知道你回来的消息吗？” 方微先前没有让华恃通知众人，是因为他不愿意耽误华恃的正事，也认为没有必要如此因为自己的事情兴师动众，但现在易湛正好来到这里，事情便好像也没有了什么要隐瞒的必要，听闻华恃这么问话，方微点头道：“去见见他吧。” 虽然他对于时间的流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是一觉醒来而已，但对于众人来说，的确已经过去了百年的时间，他也有百年未曾见到众人了。 华恃和方微说话之间，他们所在的院落之外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响，接着是寒溪宗弟子的声音，他们似乎是在给谁带路，而不用多想，方微和华恃已经知道来的人会是谁了。 方微看了眼华恃，这时候华恃正还将方微捧在手心里，轻轻拨弄他的头发，整理他身上那裁缝刚做好送过来的衣衫，察觉到方微的视线，华恃立即领会了对方的意思，连忙将方微放回桌上，退开半步做出对待长辈时的恭敬模样。 回到桌上，方微这才恢复了平日的神色，等待易湛的到来。 毕竟是已经许久不见，若是被易湛发现他待在华恃的掌心里被揉弄，的确是与从前有些反差过大。 不过更让方微在意的是他此刻这副灵化状态兔耳朵的模样，在华恃的面前时尚不觉得如何，但是想到自己将要以这样的状态面对易湛宣书致等人，纵然是冷静如他也觉得有些不自在。 不过对方没有给他太多犹豫的时间，不过短暂的片刻之后，房门便被人自外面敲响，接着便是易湛推门走了进来。 “华恃，听说你查到消息了，你师父让我带话给你说让你回去风雨殿看看，这里的事情交给周鲤他们就好，根本不需要你这个邪主亲自……” 易湛进屋的时候只顾着自己说话，根本没有注意到屋中别的地方，等他注意到华恃的身后，他的话骤然停了下来，所有的注意力顿时落在了桌上的方微身上。 方微回应着易湛的视线，神态与从前无异。 华恃抱着双臂站在旁边，唇畔还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期待着易湛对于重逢的反应。 而易湛的反应也的确没有让华恃失望，在短暂的怔然之后，他盯着那头的方微，狠狠眨眼之后才又倏地抬起头来，语气先前截然不同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华恃早知易湛要说什么，这时候便含着笑点头道：“没错，他回来……” 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便听易湛已经脸色骤变，一口气接着说道：“他是谁？你从哪找来的替代品？我们都希望邪主能够回来，但你找个替代品回来又有什么用，而且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灵物，他看起来这么弱，全身上下除了一张脸和邪主相同，哪里比得上邪主，还有他的兔尾巴和那对耳朵，邪主是什么人，他怎么会是这副软弱可欺的模样……” 方微站在桌上，淡淡抬眸看着易湛，听他说着这些话，从头至尾也没有发出声音。 倒是华恃听到这里终于听不下去了，他对着易湛重重咳了两声试图终止对方的话，然而易湛丝毫也看不懂他的暗示，依旧不住说着：“你师父还以为你是在忙着正事所以才会在寒溪宗留宿，没想到你竟然是在这里找了个和邪主相貌差不多的灵物，你……” 他这么说着，那头的华恃再次咳嗽起来。 方微看着他们的对话，并不如何生气，只是觉得有趣，等看够了热闹，听易湛说了这么多话，他才终于淡笑着打断了他们的话，唤出了易湛的名字。 易湛话被人打断，心中尚还有些气恼，他侧过头看向方微，又指着华恃向方微道：“小家伙你可能还不清楚，这人他其实留下你是因为他有个心上人长得跟你……” 他话音到一半，却是忽地停顿下来，扭头又向华恃道：“他刚才叫我什么？” 华恃状似无奈地耸了耸肩，这时候已经憋不住快要笑出声来：“易湛前辈，你仔细看看。” 易湛眉头依然紧紧蹙着：“看什么？” 华恃含笑道：“看看那究竟是谁。” 易湛先前只是冲击太大，现在看华恃和方微两人古怪的态度，却也渐渐的能够察觉到不对，他盯着方微半晌忽地反应了过来，禁不住慢慢瞪大了眼睛。 华恃看得好笑：“易湛前辈，你怎么学着我以前的习惯开始瞪眼了？” 易湛根本没心思去理会华恃的调侃，他将目光紧紧凝在方微的身上，这时候已经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他整个人围着方微所在的那桌子来回绕着走了好几圈，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方微主动出声又唤了次他的名字，他才终于渐渐显得平静下来，回头向华恃试探着求证道：“真的是邪主？” 华恃笑着抬了抬下巴：“人在你面前呢，你问我做什么？” 易湛着急道：“这要是做梦我把梦给问碎了怎么办！” 华恃摇头快要笑不动了，也亏得来的是易湛才会是这种反应，不过华恃也十分好奇，若是这次是他师父在这儿，此刻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易湛现在表现出来的震惊与喜悦与当初的华恃相差不远，他刚才向着华恃问出了那话，华恃没有回答，方微却主动开口道：“是我，不过中间出了点意外，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易湛不解道：“意外？” 他这时候已经说不出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了，甚至于连对话也都是在无意识地重复着刚才方微所说的话。 华恃见方微不打算隐瞒，便准备出声替他解释，然而他不过才刚刚开了口，易湛就又将他叫停了下来：“等等！” 华恃：“……” 他大概猜到了易湛是要做些什么，果不其然，不过片刻之后，易湛便自腰间摸出了几张符咒。 方微也将易湛的动作看在眼里，看见那符咒，方微便问道：“传声符？” 易湛这时候看着方微说话仍觉得有些像做梦，他飘飘忽忽地道：“是传声符，不过这些年改进了不少，只要是在符咒联络名单上面的人，使用符咒便能够让所有人都听到对话。” “就像群聊。”华恃怕方微听不懂易湛解释的意思，又在旁边小声补充说道：“改进这符咒也有我的功劳。” 这是当初百年前方微没有见过的特殊符咒，不过对于方微来说，符咒能够有这些变化并不足以令人惊奇，真正令他觉得惊奇的是这其中竟然有华恃的参与，要知道制作这种级别的符咒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华恃能够参与，便已经代表了他在制符方面的能力。 华恃这些年所涉猎的东西，以及他的进步，比方微所想象的恐怕还要大得多。 方微没将这些话说出来，而易湛这时候则已经开启了符咒。 符咒那头似乎有嘈杂声音传来，听起来并非只有一处，显然是其他人都听到了易湛的动静，同样开启了符咒。 易湛先前匆匆忙忙将符咒开启联络众人，然而到了这时候其他人都被他召了出来，他却又倏地定在了原地，仿佛不知道怎么开口般，只是将目光紧紧锁在方微的身上。 方微轻轻颔首，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行踪被告知众人。 其他人这时候已经等了很久了，方微和华恃分明听见了符咒那头宣书致的声音道：“易湛？你不是才刚离开破雪斋？你找到华恃了？” 紧接着又是闻重的声音：“他离开破雪斋了？他去哪了？” 又有人淡淡道：“他不该在玄灵阁守着宣书致吗？原来他还记得自己有个破雪斋？” 这是白蘅的声音。 几个人将话题拉扯得原来越远，倒是只有闻重还在试图关心刚才易湛开启符咒的原因：“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华恃那里出了什么事？” 陆曜的声音这时候也插了进来：“他到底调查到什么了？” 众人没有听见易湛回应，便接着又各自说了起来。 易湛听着他们说话，双手略有些颤抖地握着符咒，因为力道太大控制不住险些将那符咒撕坏，四周都已经压出褶皱，他深深吸了口气，这才终于找回了生涩的声音：“邪主回来了。” 他这话说得突兀，几乎是在众人谈论之间忽地被抛进了其中，然而就是这样突然的一句话，却让所有人同时停下了声音。 分明是有着数人的符咒交流，然而这时候却突然之间变得寂然无声，只留下了浅浅的呼吸声响。 易湛知道众人都在等待，所以他没有耽误时间，将符咒凑近，这次开口声音总算没有了那么紧张，他道：“我们现在就在寒溪宗。” 第143章 将这话说完之后，符咒那头便又没了声音。 易湛将符咒收起，垂下双手，这才回身向方微欲言又止看来。 房间里面安静得厉害，易湛似乎极力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他犹豫半晌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还没等他说出话来，方微便已经主动出声道：“不如等到众人到来再一并说吧。” 他已经猜测到这时候众人应该都在往这处赶来，那么这些话便不如等到众人前来再说，也省去他一遍遍解释的工夫。 易湛也同时醒过神来，当即点头道：“邪主说得对。” 许久未见，易湛现在面对方微还有些生疏，而且现在的方微还是这般兔子模样，这副模样实在是让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与对方说话。 分明知道这人就是昔年令人谈之色变的邪道之主方微，是带领他们统领邪道的人，但面对着这种形貌的方微，他总忍不住在和对方说话的时候带上点哄小孩似的语气。 而华恃则禁不住思索道：“你们猜猜最先来的会是谁？” 方微听闻这话看向华恃，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对他来说这问题的答案也不重要，但易湛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之后连忙起身，推开房间的窗户向外面的天际看去。 御剑飞行赶路本就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而对于似宣书致这样的高手来说，需要花费的时间就更少了，如果他们自听到消息的时候就动身，那或许要不了多久的时间，他们就将出现在寒溪宗内。 易湛心怀忐忑地等待着众人到来，而华恃因为比任何人都早早知道方微的回归，并且已经在此之前与方微相处了许久，所以这时候他显得比易湛要平静许多，他这时候甚至还在猜测着众人到来后的情形。 但只要想到此后他与方微单独相处的时间会变少，他便又难得地惆怅起来。 眼下时间没有过去太久，方微和华恃等人还没有等来其他人，外面便突然传来了几名寒溪宗弟子的声音，方微回头看去，没过片刻，便见到周鲤带着几名寒溪宗弟子走了过来，正站在敞开的房门处，并没有立即进来，显然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开口。 若在身份暴露之前，房间里面该说话的必然该是易湛，华恃虽是邪主，但易湛仍旧是他的长辈，并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易湛还可以被称作是他的“师公”或者“师娘”，所以虽然邪道的事情如今多是由华恃做主，但其他时候仍是易湛说了算话。 但现在方微的身份摆在这里，若要论资排辈，论身份与魄力，这里都只有一个人说了算。 周鲤等人知晓这个道理，所以从来到房门口起，视线便始终落在方微的身上。 方微明白他们的意思，但却也不多言，只道：“你们进来吧。” 周鲤这才带着几名弟子走了进来。 在上次方微的身份被周鲤说破之后，寒溪宗不少弟子们便已经知道了方微的身份，关于昔日千年前发生过的事情，虽然没能够亲眼见过，但那些传闻却都被保留在了故事里，寒溪宗的不少弟子都知道关于柳栖霜的故事，所以此刻几名弟子跟着周鲤来到房间，他们忍不住便目中带着好奇往方微看了过来。 感受到不住往自己身上扫来的探寻视线，方微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平静地对周鲤道：“是寒溪宗主让你来找我？” 周鲤点了点头，接着又道：“宗主让弟子来询问您，不知前辈这几日过得如何，是否有什么住得不惯的地方，师父他原本想要亲自来见过前辈，但他这几天时间被天问山派人请走，却是想来又无法到来，只能派弟子前来招待前辈，还望前辈不要见怪。” 方微摇头道：“无妨，正事要紧。” 周鲤仍是拘谨，就算是听见了方微这番回应，仍是显得有些僵硬，迟疑着又道：“前辈，不知您是否……”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之间便听见了自不远处传来的重重声响。 这声音实在不小，仿佛是什么东西撞上了这片院落的高墙，发出了轰然的巨响，这古怪的声音引得周鲤和几名寒溪宗弟子脸色微变，周鲤更是立即抬眸，将几名弟子护在身后，拔剑而出便道：“小心，或许是有敌袭，我去看看。” 不过他脚步还没踏出，那头的华恃便抬手拦住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猜不是什么敌人，你相信吗？” 周鲤似乎没太明白华恃地意思，他茫然回头看向华恃，正打算开口询问，才发觉此时不光是华恃，旁边的方微和易湛也都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刚才的动静根本不足以让他们担忧，又或者他们早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般动静。 周鲤实在有些费解，但既然方微华恃等人都不着急，他也就很快冷静了下来，只是出声问道：“怎么回事？” 华恃扬着眉梢轻笑，倒是方微听了片刻外面的动静，微垂着眼道：“看来先到的是陆曜了。” 只有陆曜才会毫无顾忌地弄出那么大地动静，就像他从前少年时候行走玄青大陆时一样，他的行事向来莽撞，或者说用莽撞来形容并不是太合适，他只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会去理会他的行为所会带来的后果。 比如现在外面院落里被飞剑撞出的大洞。方才那番动静，必然就是飞剑撞击院落墙壁的结果。 就在方微说出这话之后，不过多久，便有匆忙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紧接着还等华恃周鲤他们将那声音听清，由道黑衣的身影已经赶到了房间的外面，就正站在先前周鲤和那几名弟子所在的位置。 如同方微先前所说的那般，最先到来的人果然是陆曜。 陆曜进入房间，周鲤和几名寒溪宗弟子几乎是立即将他给认了出来，虽然分属不同的门派甚至不同的道派，但似陆曜和易湛这般出名的高手，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也都曾经在灵道与邪道各种各样的大会中见过，所以根本不会有弟子们认不出前辈的状况。 也正是因为能够认出对方的身份，所以现在看到突然出现的陆曜，几名弟子才会忍不住觉得惊奇。 不光是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浪的年轻弟子们，就连这些年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周鲤，这时候见到突然闯进来的陆曜，他也忍不住喃喃问道：“陆曜前辈？刚才的动静，是前辈弄出来的？” 陆曜听到了周鲤的话，但他却根本没有功夫理会对方，他将视线直直越过那头的周鲤和众弟子，还有站在桌边抱着双臂的华恃，这才最终看见了此时模样小小的兔耳朵方微。 陆曜的眼神很难令人分辨出他现在的情绪，他常年拧着眉头，似乎没有人能够勘破他脸上所带着的表情面具，然而在看清方微如今模样的刹那，不知是否是错觉，人们觉得他的表情似乎微妙的改变了刹那。 但很快他便又恢复了如常的神态，只略有些急促地道：“邪主？” 与先前的易湛同样，虽然如今的邪道之主早就换了两代，从以前的姬雁变成了现在的华恃，但不管是易湛还是陆曜，他们在接受华恃这名邪道之主的同时，提及方微却仍是忍不住要唤声邪主。 方微轻轻颔首，向陆曜应声道：“是我。” 陆曜喉结滚了两遍，似乎有许多的话藏在心底正欲诉说，然而没等他再开口，外面便又传出了新的动静。 这次的动静倒是没有先前那么大了，但来的脚步声却不像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方微以眼神示意陆曜等待，这便又看向了房间的大门。 片刻之后，大门外再次出现了两道身影，来的便是这些年来始终形影不离几乎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两人同行的白蘅与闻重。 和刚才的陆曜同样，白蘅与闻重来的时候脚步也同样匆匆，并且在见到方微的时候，他们神态也都各有不同，不过非常明显的是白蘅垂在身侧的手指似乎是动了动，接着便又很快地蜷了起来，就像是在克制着某种本能的动作。 闻重和白蘅看着此时的方微，有许多话便要准备开口，然而方微无声地以眼神制止了他们，只道：“我们去外面等待吧。” 若要接着在这房间里，或许很快这房间就会被塞满变得拥挤起来。 方微说出这话，华恃的反应最是迅速，他点了点头之后，便向着方微探出了手，掌心向上对着方微，分明是邀请的动作。 方微也没有别扭，在身体状况是现在这番模样的时候，他没有过计较，直接跨步来到了华恃的手心里。 华恃如愿捧到了方微在手心，心里面的得意情绪又不经意般滋生而出，此刻在这房间里这么多的人，方微却谁也没有挑选，只接受了自己，只主动踩在了他的手心里，这或许不能完全代表什么，但对他来说亦是令他足够满足的事情。 而几乎就在他们来到房间之外的空地上的同时，天机忽地又是数道身影到来，有的绕着寒溪宗转着，似乎不知该往何处降落，而有的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气息，直接便往这处院落而来。 一道身影，两道身影，接着是更多的人或乘着飞剑或自行降落在这片院落的空地之上。 烟尘被他们的动作所激起，悠悠飘荡在四周，而便在这些散落的尘埃之中，宣书致，江亭晚，姬雁，甚至灵道之主计渊，纷纷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所有人几乎都将视线瞬间定在了华恃与他手心里捧着的方微身上。 第144章 或许是因为太久不曾见面，有太多的话语藏在心里，或许是这时候面对方微有些茫然无措，又或者是方微如今的这副模样让他们难以习惯，在众人来到寒溪宗后，他们几乎是同时站住了身形，全都保持着沉默，没有谁率先开口。 直到许久之后，华恃最先看不下去，拍了拍额头主动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先进屋去再慢慢聊？” 这下众人总算是有了反应，几人扭头看向华恃，但视线却依旧飘忽，似乎神思还没能够从外面飘回来。 华恃看着他们的动静，心里更是多了种莫名的畅快感觉，从前都是他大惊小怪天天咋咋呼呼，现在因为他提前知晓了方微回来的关系，他总算是能够经历一次自己面不改色而前辈们惊愕不已的场景了。 他轻咳两声，没见有人回应，但也没见有人反对，不管怎么说在这里站着等待的确不是什么好办法，他也不打算等其他前辈们开口了，当即低头看了看方微，等得到方微点头作为回应之后，他才托着方微回身开门，先进了屋子里。 方微随着华恃进了屋子，宣书致等人才终于有了反应，他们先前目光便紧紧凝在方微的身上，现在人进了屋子，他们便也跟着赶了进去。 而唯有几名寒溪宗弟子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跟着走进去。 年轻弟子们看着华恃，半晌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纷纷小声询问周鲤道：“掌门师兄！刚才来的人真的是那几位吗？” 几个人不住问着，周鲤无奈又好笑地摸了摸鼻子，轻轻点了点头。 见他这么回应，几名弟子当即险些又惊叫出声，他们小心地看了眼房间里，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没人过来赶他们离开，他们才又接着七嘴八舌问了起来：“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呀？”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高手同时出现，我原本以为能够见到邪主和破雪斋主已经很幸运了，没想到还能够见到这么多……” “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我看他们表情好像都很紧张的样子？” “掌门师兄！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内情啊？” “真的要出事了吗？” “他们等下出来会在寒溪宗多待会儿吗，我好想可以多看看几位前辈！” 周鲤听着师弟们的话，有些回应不过来，只觉得头大，他抬头往华恃此时已经紧闭的房间看去，摇头半晌方才若有所思道：“以玄青大陆现在的形势，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急的事情再发生了，毕竟最大的危险都已经解决了，不过……” 弟子们认真听着他的话，到这里连忙追问道：“不过什么？” 周鲤看着面前数张好奇的小脸，摇了摇头失笑道：“没什么，我想到了些别的事情而已。” 他没将最后那话说出来，因为这话实在不适合在这时候对着这群小家伙说出来。他想起了华恃看着“柳栖霜”时的目光，又想到计渊和陆曜他们对着“柳栖霜”时的紧张与挂念，他突然觉得，或许接下来华恃要面对的状况，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的确算得上是要“出事”了。 只盼他能够得偿所愿就是了。 周鲤低头笑了笑，没再接着想下去，转而对几名师弟道：“行了，这里已经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们便先回去吧。” 几名寒溪宗弟子仍然还想说些什么，好不容易见着这几位大人物，谁都想要多看两眼，然而被周鲤随口说了几句，他们便也不敢再继续留在这里了，毕竟若是惹恼了几位大人物就不好了。 而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华恃等人自然能够察觉，房间里的众人都是已经到了上三境的人物，对于四周的动静只要他们想要去听，便没有什么是他们听不见的。 但现在华恃没有心思去理会外面发生的事情，他自进屋后便将方微重新放回了桌上，这时候正低头专注地看着他。 与他做着同样动作的还有刚刚赶来的其他前辈们，他们都在等待着方微的开口，就像百年之前他们在韵秀笔空间内重聚一样。 方微将视线自所有人的脸上扫过，将他们的眉眼与这些年来的变化劝都看在眼中，良久后终于歉然道：“让你们担心了，我回来了。” 这句话就仿佛是某种解脱束缚的咒文，便在他这么将话说出来之后，房间里的紧张似乎瞬间消散了不少。 宣书致微微翘起唇角，自行找了方角落的椅子坐下，似乎正关注着其他人的情绪，而易湛和闻重白蘅他们也都松了紧张百年的那口气似的，目中的情绪波涛汹涌，但直至此时都渐渐沉淀于了平静。 每个人神色各异，但很显然伴随着方微开口说出这话，许多事情便都已经成为了过去，风浪也好波折也好，只要方微如今回来，所有的事情便都会过去。 华恃也在看着这幕。 从前方微的神识借用他的魂魄力量自祸渊深处回归的时候，他尚且被瞒在鼓里，许多事情他都不曾知晓，也是后来方微消失之后，他时常与师父和前辈们说话，才得知在他不知道的状况下，竟然还发生过这么多的事情。 他知道方微曾经与他们其他人在韵秀笔的空间里有过几次碰面，那时候的情景也与这时候相差不远，方微的神识刚刚自祸渊出来，与众人重逢说起从前的事情和之后的打算。 华恃知道方微在这些前辈们的心中是什么样的位置，从人们的言语和当初留下的传闻，他就能够猜测出来，但就算如此，也是等到他真正见到了此时这幕，他才明白方微在众人心中的位置或许远比他所想象的还要重要得多。 各位前辈的反应不同，华恃注意到平时看起来最是冷静的陆曜和江亭晚眼眶竟然是泛着湿润的红，而就连向来面无表情看起来脾气极度不好的计渊也同样放下了身上的刺，浑身变得柔软起来，甚至于华恃不经意间似乎从他的身上看出了点少年时分的气息。 方微的存在似乎便代表着一千一百多年前的那段过去，对于此刻的众人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 接下来华恃没有再出声，几位前辈们各自向方微说着话，有诉说这百年来发生的事情的，也有关系方微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还有试图弄清楚方微的过去的，以及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想单纯与方微说话的，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才有人问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在意却谁也不敢开口主动提出的问题。 “邪主，你为什么会是现在这副半灵化的状态？”出声的人是江亭晚，大概是当初疯疯癫癫习惯了，就算是后来在祸渊那战之中已经恢复了甚至，江亭晚也养成了有话便说不会拐弯抹角的习惯，因为就算事后有人追究，他也可以用疯病为理由蒙混过去。 而这时候江亭晚这么问着，似乎还觉得问得不够清晰，于是接着又道：“你什么时候能够恢复常人的模样？如果说是灵化状态的话，我记得你的灵物应该是九霄白龙，而不是这个兔子？” 华恃：“……” 他不由得有些佩服江前辈，虽然他在不久前与方微重逢后也曾经问过类似的问题，但那时候他也是磨蹭了许久才问出来，他绝不会像江亭晚那般毫不犹豫地就问出来。 华恃低头看着方微的神色，不知道方微是否愿意说出真相，正思索着自己是否要替他回答，然而他还没能够开口，便有人先他一步道：“阿霜的灵物本就是一阶白兔和一阶桃花，你们都不知道吗？” 华恃霎时顿住，朝着出声的那人看去。 不光是华恃，陆曜宣书致等人也都看向了他，而刚才出声说话的那人正是站在角落里分明与众人最是格格不入的计渊。 其余人都是昔年邪道中人，就连华恃也都是现在的邪道之主，但只有计渊与他们不同，从头到尾便与邪道没有任何的牵扯，就算是现在灵道和邪道已经有了不少交集，关系也都不再对立，但计渊依旧与其他人有着明显的区别。 谁也没有想到开口说出这话的会是计渊，而计渊说出这话时的语气，分明是与方微极其亲昵，甚至似乎表达出了他比在场的其他人对方微更为了解的意思。 听到计渊这话，众人看了眼计渊，又便求证似地朝着方微看去。 方微没有否认，虽然觉得此时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古怪，但他不会说谎，仍是点了头道：“正是，九霄白龙是我第三只灵物。” 所以为了不被暴露身份，方微当年在使用邪主身份的时候，从未用过别的灵物，而他在使用灵道之主的身份时，也从未召唤过九霄白龙。 计渊适时出声道：“我曾经见过这两只灵物。” 他说出这话，陆曜和华恃禁不住又朝他看了过去，不知为何分明没有什么表情，但华恃总有种对方在暗自跟什么较劲的感觉。 华恃还没出声，那头的陆曜便开口道：“是么？那两只灵物是何种模样？我只见过九霄白龙的真身，当初我受伤的时候邪主驱使九霄白龙将我带回风雨殿，不知现在九霄白龙怎么样了？” 他说完这话，又朝着方微看来。 方微大概有些明白这两人的对话究竟藏着什么机锋了，他不是没见过这两人针锋相对，正打算开口应答令他们平息下去，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他便听见站在身旁的华恃也慢慢出了声道：“九霄白龙现在还在沉睡。” 他的突然出声，令房间里其他人的目光又跟着挪了过来，华恃要的便是这个效果，他迎着众人的目光，极度温和无害地笑了笑才又道：“这是前两天和微微睡觉的时候他告诉我的。” 第145章 “前两天？” “微微？！” “睡觉？！” 几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喊了出来，也分不清究竟是谁说了什么，但不管说话的人是谁，大家说话的表情都是同样的震惊，甚至于计渊和陆曜两人的表情并不只是震惊这么回事了，那两人一个已经拽紧了拳头仿佛华恃对方微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混账事，一个已经冲了过来几乎要怼上华恃的面前，看样子随时可能要动手。 若是换在百年之前，见到这番情景华恃怕是早已经吓得住口了，但现在却是不同，他当了百年的灵主，跟几位前辈们也都十分熟悉，若连这点状况都无法应付，他也不会活到现在了。 他状似无意地后退两步回到方微身边，这才无辜道：“是微微让我这样称呼他的。” 虽然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但方微的确也答应了，这样说并没有错。 他们对话到这里，陆曜计渊两个人顿时没了计较的理由，而最开始抛出问题导致这混乱状况发生的江亭晚终于再次出了声，视线凝在华恃身上半晌后才重新对方微问道：“这百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九霄白龙怎么样了？” 方微本就是要将自己的状况告知众人，所以听见江亭晚的问题，当即便顺着将自己这百年来的状况说给了众人。 事实上这百年的时间对他来说实在没有太多可说的东西，在众人的身上流逝的百年时间，对他来说不过是沉睡醒来的片刻，不过在沉睡中他经历了场不同寻常的梦境而已。 方微没有将自己沉睡时那场梦境的内容告知众人，只说了九霄白龙和白白淡淡他们替自己重铸身体的事情，而在他讲述的时候，众人皆专注地听着，没有任何人出声打断。方微说到最后，这才低头看了眼自己如今的身体，有些无奈地道：“所以我现在这副样子，就是借用了灵物白白的力量，若是想要恢复从前的模样，还需要我再重头修炼。” 宣书致适时出声道：“华恃的韵秀笔空间内很适合修炼，你若在那里应该能够事半功倍。” 他所说的那处地方，正是韵秀笔空间庭院后方的温泉处，华恃曾经也在那里修炼过不短的时间。 方微点头道：“我正是这样打算的。” 华恃其实也早就想过了这件事情，他点头回应了众人的视线道：“我会去空间里陪他，以他的修炼速度，或许只需要几年时间就能够恢复常人模样。”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若论修为，这里没有人能够及得上曾经的方微，华恃的天赋便已经足够令人嫉妒，而方微与之相比却也只高不低，再加上他曾经到过的境界，重走一次曾经走过的路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就算没有办法短时间内恢复从前的力量，但要恢复普通人的模样还是很容易的。 所以他们也没有在这事上面花费太多的时间去讨论，这次换宣书致开口问道：“邪主，我们现在该如从前那般称你作邪主，还是该换个称呼叫柳栖霜好？” 这话不久前华恃也曾经问过，方微并不打算隐瞒，于是很快应道：“方微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是了。”其他人没有出声，宣书致便兀自接着这话说了下去，“当初邪主你曾经说过关于古族的事情，那时候我们便知道了你就是古族原本准备用以作为那怪物祭品的圣子。当时我们都只在关心那只巨兽的事情，却忘了注意你说过古族的情形，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你说的是，古族只剩下你一个人逃了出来。” 宣书致回想起这些事情，不禁喃喃着道：“你曾经说过柳栖霜也到了古族，但你却没说过他随你离开古族。” 这话是其他人没有想到的，但被宣书致这样提起，其他人很快便也都回忆起来，的确就像宣书致所说的那样，关于“柳栖霜”这个人的事情，在方微的叙述里，自他离开古族之后便再也没有提起过。 华恃没有参与过那场叙述，那时候他还被众人隐瞒着方微的身份，所以并不知道众人曾经都说过些什么，但他曾经看过回光珠里方微的回忆画面，所以听见这话大概也能够猜到他们的意思。 果然方微很快便道：“你们没有猜错，真正的柳栖霜在那只怪物入侵古族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是他用性命护着我才让我从古族逃了出来。” 华恃闻言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然而不知是否习惯了“柳栖霜”这个名字对应的身份，现在从方微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就算他明知这个柳栖霜并不是他所认识的柳栖霜，他仍是觉得心有余悸。 易湛接着刚才宣书致的问话道：“所以从最开始我们所见到的方微和柳栖霜就都是你，你只是借用了柳栖霜的身份。” 他顿了顿，明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却仍是忍不住想要怀疑：“可是你是怎么在这两个身份之间来回转换的？” 方微：“……” 关于这个问题，他实在是有着太多的回忆，以至于他甚至有些不知该如何去说起。 比如他前一天夜里还在灵道参加大会，第二天早上便又飞快到了邪道看众人商量要如何破坏灵道的下次大会，比如他刚以柳栖霜的身份被陆曜偷袭，转眼他又回到邪道，看陆曜板着脸向身为邪主的自己反咬说柳栖霜是如何假仁假义在他袭击失败后放他离开的。 关于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所以在听到易湛问出这话之后，回忆尽数涌来，方微沉默了。 其他人似乎也都想起了各自关于柳栖霜和方微这两个身份的回忆，皆是跟着沉默了下来。 华恃：“？” 而宣书致这时候也回忆起来了自己当初行刺柳栖霜的事情，就连他后来在那片荒野成立了玄灵阁，其实也是因为受了柳栖霜的启发才会选在那里的。 宣书致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这才又问道：“那么后来的事情呢？为什么……邪主方微会在凝山动手‘杀了’柳栖霜？” 这个问题不光是宣书致，所有人都觉得好奇。 方微其实早已猜到人们会问起此事，所以他早早地便准备好了答案，然而还未等他开口，他便听华恃忽地出声道：“不是方微杀了柳栖霜。” 听闻这话不少人蹙眉不解，宣书致骤然回眸，紧盯着华恃，却像是想起了什么。 方微大概猜到了华恃这么说地缘由，主动道：“你后来又去过凝山，所以看到了不少东西是么？” 华恃坦然点头：“我曾经想过若是再有机会，我定要去凝山再看看，后来我也的确去了，我去了那处据说曾经邪主方微杀死柳栖霜的房间，并且使用回光珠看了那房间里发生过的画面。因为回光珠给人看到的人是只有使用那种身份时才有会显示的画面，所以我当时使用回光珠的时候看的不是‘柳栖霜’这个身份的画面，而是他作为邪主方微时的画面。” 计渊从听到“柳栖霜”并非方微的真实身份后便没有再出声，直到此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方微道：“我的确看到了当初发生那件事时候的画面，但从回光珠里的画面看来，并不是如大家所说的是方微杀了柳栖霜，而是……柳栖霜杀了方微。” “什么？” 这惊异的声音同时传来，却是出自不同人的口中。 华恃摊手道：“的确就是这样，我当时看过也觉得古怪，后来也没有机会说起这件事情，便没有告知你们。” 当初所有人都认为是方微杀了柳栖霜，但此刻华恃却说出了这样的话，这答案大概只能由方微自己亲口说出来，便在众人的视线递到方微身上之际，方微也终于出声道：“华恃说得没错，正像是他所看到的，当初的确是‘柳栖霜’杀了‘方微’，而至于你们所想要知道的，为什么我能够以两个身份同时出现，又为什么我要杀死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事实上也很简单，因为有人冒用了我的身份。” 时隔多年才知晓事情的真相，若说众人不惊讶自是不可能的，甚至就连宣书致也没有想到，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他几乎是立即反应了过来，蹙着眉头道：“当时邪主的表现的确不大对劲，他不肯与我们多做交谈，带着我们便咄咄逼人上了凝山，所以那时候的邪主其实……” “那不是我。”方微回应宣书致道，“那是替身之术制造出的傀儡，而真正的我因为在灵道中还有事要处理，所以那几天都在凝山之上。” 因为两边□□乏术，都需要他来坐镇，所以有的时候方微会利用替身术替自己制造一个傀儡，让他顶替自己暂且待在灵道或者邪道，方微则在远处使用神识对傀儡进行操控。 然而那次，方微身在灵道凝山，却不知为何突然之间便失去了对于邪道那傀儡的控制。 方微本打算尽快前往查看那傀儡的状况，然而因为有不少的事情耽误，方微拖了两天才能够离开。然而还没等他离开凝山，那失去了他控制的傀儡便带着邪道中人攻打上了凝山。 方微暂时无法弄清楚那傀儡失控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是被谁所暗中控制，所以他才会在关键时刻提出让自己与傀儡进入房间内仔细商谈。 而大概就连那控制傀儡的人也没有想到，柳栖霜其实就是方微，所以在进入房间后，方微很快便使用术法重新抢夺起傀儡的控制权。 后来的事情便该是华恃在回光珠里看到的场景了，他在争夺控制权的过程中，那傀儡突然睁眼反击，方微没有办法，便最终使用灵砂剑刺穿了傀儡的胸膛。 第146章 在方微的计划当中，并没有杀死“邪道之主”这样的选项，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众人看着“方微”和“柳栖霜”进入房间，而现在这傀儡被他变成这副模样，他便必须要给众人一个解释。 在这种地步之下，方微最终选择了保留“邪道之主方微”这个身份，而舍弃掉“柳栖霜”的身份。 他需要调查清楚自己身份被人顶替的事情，而邪道之主的身份显然比灵道之主的身份更好用，因为邪道行事向来随心所欲，调查起来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能够以此为名头，而“柳栖霜”这身份处处受制，要调查自然还要在暗处才是。 所以在众人进入房间之前，他将自己与那傀儡的衣着掉换，这才有了最后人们看到的那幕。 距离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但到现在说起来，众人依然能够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以及后来因为这件事情而带来的许多后续。 “所以你不是真的想要杀死自己柳栖霜的那个身份，而是因为形势所迫？”宣书致问道。 方微摇头：“虽然是被迫，但事实上我也早该丢下这个身份了。” 当初他会接替灵道之主的位置本就是意外，后来灵道已经慢慢回归正轨，而计渊也渐渐成长起来，他便已经决定要放开手，只是后来发生了这件事情，才让他的决定变得仓促。 说到底他当初这么做，最让他觉得放心不下的还是计渊，所以后来计渊认为是邪道之主方微杀了柳栖霜，所以三番五次来找他的麻烦，刺杀他甚至有几次差点令他受伤，对他来说也都情有可原。 计渊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所以我当年那样对你……” 方微摇头阻止了计渊的话，这些事情本就已经过去许久，从前的对错根本无从说起，如今他们能够站在这里交谈便已经是十分不易。 除却计渊之外，其他人更关心的却是别的事情，江亭晚道：“你说当初有人控制你的傀儡，所以才会发生那种事情，而后来你也在调查，所以是邪道当中有什么人不对劲？” 方微道：“不错，后来的确让我查出了几名邪道弟子的问题。” 宣书致顿时回忆起来，蹙着眉头道：“我想起来了，当初我就觉得很奇怪，你带着我们去灵道总坛的时候看起来很不对劲，回来的路上看着倒是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但才刚刚回到风雨殿，你就开始调查殿中弟子，后来还处置了几人，原来是因为这个？” 方微点头道：“你说得没错。” 不过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方微接着又补充道：“但那几名弟子不过只是将几张符纸偷偷塞进了我傀儡的房间里，但真正的幕后主使仍然另有其人，甚至我猜测那名幕后主使应该早就猜到了方微和柳栖霜这两个身份之间的联系，所以他才会做出这种安排。” 华恃若有所思，忍不住插嘴道：“那后来你被人算计跌落祸渊，是不是也是同一个人所为？” 他不过是随口猜测，然而听见这话的其余众人却是忽地全部将视线向着华恃这边递了过来。 华恃怔了怔，接着听宣书致沉声道：“这个可能很大。” 计渊也是绷着脸道：“我早晚会将这人找出来。” 陆曜道：“这种人就算将他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白蘅冷冷淡淡地添了句：“陆曜说得没错。” 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 华恃：“……” 这些明明是他想要说的话，但就因为怔了片刻，所以莫名被其他人占了先机，甚至于他连排队都排到了这么后面，这让他顿时又产生了危机感。 这场讨论便到这里，虽然众人迫切着想要知道究竟当初是谁算计了方微，但对方没有任何破绽，他们在这里胡乱猜测便也得不到任何答案。这场重逢众人期待已久，但在这之后，华恃却又想起了自己将要去做的事情。算算时间，现在差不多也就到了那几名灵物贩子从前说好要与那名脸上有着红梅印记的女子接头的时间。 想到方微与众人不过才刚刚重逢，所以虽然十分舍不得，但华恃也打算让方微留下来与众人叙旧，而他自己前往那处接头的地方找到那名女子。 然而当他这样提出来，方微却主动出声道：“不行，我与你一起去。” 说这话是因为方微认为这次的事情有些不同寻常，这个贩卖灵物和夺取灵物灵丹的组织或许并不上表面上那样简单，所以他希望能够与华恃一道前往调查。 而方微说出这话，其他人顿时便警觉起来，有人问他是否觉得这组织与当初害他的那名幕后黑手有关，有人问他是不是怀疑那巨兽还留了后手，还有人说是不是黑蛇还没杀尽，或者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隐患。 大家关切不已又说了不少的话，方微有些哭笑不得，很快便摇头道：“我只是不放心而已，你们不必这么紧张。” 听见方微这么说华恃却是心里面不禁美了起来：“你在担心我。” 方微还未应答，计渊便从旁道：“他是不放心你办事。” 华恃觉得计渊就是不满方微对自己的关心所以想要刺他两下。 而计渊面不改色，却是看起来好不心虚，仿佛自己所说的就是事情的真相。 华恃虽然已经当了百年的邪主，但毕竟年轻了整整千岁，所以在气势上总有些及不上计渊，他看了会儿对方，不禁将目光转向了其他人，试图找寻几位盟友。然而看了半晌，后方的陆曜却道：“我认为计渊说得不错。” 华恃：“……” 不光是华恃听见这话觉得不可思议，就连其他人听到也都纷纷怔住，陆曜与计渊相互不满对方这么长的时间，吵过的架打过的架加起来没有千场也有七八百场了，现在他们竟然站在了同一边，这实在是足够罕见的事情。 而很快陆曜便又接着道：“所以我准备与你们一同去。” 华恃脸色骤变，原本他听到方微说要与自己同去的时候心里还满是期待，期待着两人接下来的独处时间，然而却没想到现在好好的两人行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三人行。 而不止如此，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计渊也不甘示弱地道：“既然事关重大，那我也要去。” 华恃：“等等……” 他阻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江亭晚忽地便也跟着道：“我也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蘅话不太多，这时候走出来道：“我也去。” 有了白蘅开口，与他几乎形影不离的闻重自然也立即开了口，而随着这话，宣书致易湛还有姬雁等人也都跟着表达了自己要去的意思，反正这热闹不凑白不凑，正好他们也都没有别的事做。 华恃：“……” 方微原本没打算这样兴师动众，但众人坚持要跟着他，他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下来。 · 当日午后。 寒溪城东边小镇的郊外，一处凉亭之中，正坐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 男子背对着道路的方向，此时也不知在做着什么，似乎十分投入，春风拂过凉亭畔的槐树，槐树的枝叶轻轻响动，也不知是何处的花香被风送了过来，萦着那人的四周绕过，那人微微抬头，将手中的什么小心揣回怀里，这才若有所觉地站了起来。 他回头往道路这头望去，视线所及之处，一名蒙面的女子自这方走了过来，缓缓来到凉亭之外。 这女子身着红裳，虽然被遮住了半张面庞，但看起来分明年轻秀美，她这时候对着凉亭中的人，轻蹙着眉头，小声问道：“这次怎么只你自己前来？其他人呢？” 亭中的男子盯着蒙面女子看了半晌，模样老实地回答道：“他们路上有事被耽误了。” 那女子眉头锁得更紧，但却似乎并不意外，只低声道：“算了，不必等他们，反正他们也只是抓几只低阶灵物而已，主人也不过是随便养着他们。”她这么说着，便也是真的不关心那两名低阶灵物贩子，她接着紧盯住亭中的男子，往四周看了眼，似乎是在确定四周无人，接着她才摊开手向对方道：“灵丹呢？” 亭中的男子将手探入怀中，似乎正在取物，那女子便接着又道：“我记得这次你们弄来了四只高阶灵物，所以这次该有四颗灵丹，全都交给我吧。” 男子点了点头，他将伸入怀中的手抽出，接着递向那名女子，这才缓缓将其摊开。 蒙面女子视线凝在男子的手上，片刻之后，那手掌张开，然而被包裹在手中的却不是什么灵丹，而是一个人。 一个不过寻常人半个巴掌大小的头上生着兔耳的精致小人。 女子在看清掌心小人的瞬间，脸色当即改变。 她几乎是片刻之间便察觉到了危险，接着飞快便要后退离开，然而还没等她转身，面前的人也不知究竟用了什么办法，当即便吹开了她的面纱，令她脸颊上的红梅印记暴露在了那人的面前。 “看起来没错了。”说话的人是那名亭中的男子，也就是华恃，他这么说着，被他捧在手心里的方微也立即调用起桃花灵物淡淡的力量，形貌霎时改变，接着藤蔓自地面升起，瞬时将那女子捆住困在了原地。 女子紧咬着牙，等看清华恃变回从前的模样，她这才将其认了出来：“邪主华恃！” 华恃挑眉：“原来你认得我。” 但她却不认识方微，这让华恃心中升起几分不满。 女子根本没有要与华恃说话的意思，在看清对方的片刻，她就汇聚起灵力挣脱了束缚，并且力量爆发间动作迅速便打算离开。 华恃站在原地看着那女子的身手，不禁轻轻感叹了下：“境界竟然这么高。” 方微此时以桃花半灵化的状态坐在华恃的手心里，也同样点头道：“对方的力量的确不是寻常人。” 华恃也不知是否听清了这话，只是有些心猿意马地盯着此时这副模样的方微，只觉得与兔子模样相比又是截然不同的模样，然而不管是哪种模样，都令人十分心动。 当然，那名女子会不会逃跑却是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因为就在女子准备逃离的刹那，四周各处忽地涌出数道身影，瞬间将其围在了中央。 女子：“……” 那女子大概做梦都想不到，有天自己会被灵道邪道这么多的大人物团团围住。 第147章 不必说那名被抓的女子，就连已经知道了众人到来的寒溪宗众人，在众人押着女子回来的时候同样也都被吓了一跳。 灵道与邪道之主共同联手，再加上这么多高手同时出动，他们回来的时候各自踩着飞剑飞刀，气势几乎压得在场的寒溪宗弟子们不敢直视，就连寒溪宗宗主站在前面，也都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或者他们抓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灵物贩卖组织的接头人，而是会威胁到整个玄青大陆安危的极恶魔头。 看着众人到来，寒溪宗主连忙迎上，并且很识相地立即便找到了这群人当中最说得上话的那人，向着方微开口道：“前辈，地牢已经让人整理出来了，是否要立即将人带过去？” 方微点头道：“有劳了。” 见到寒溪宗主命人将那女子带往地牢，方微接着对华恃道：“我们也去吧。” 华恃这一路上始终充当着方微“坐骑”的角色，虽然方微表示过自己虽然这副模样，但也可以自己行走，但华恃坚持道是他这副模样行动不太方便，并且他灵力不足也无法御剑飞行，所以最终还是让他靠坐在了华恃的肩头赶路。 并且让华恃在意的是，方微始终习惯性地靠在华恃的肩头，却没有待过陆曜和计渊等人的身上。这让华恃心里禁不住又多确认了几分，自己与计渊陆曜他们相比对于方微仍是有些不同的。 并且也许在不经意之间，这种区别还在扩大。 他没有忽视掉计渊和陆曜这一路上投来的眼神，不过他装瞎的本事不错，始终也没有过问他们的眼神究竟是何意义，更没有要将方微放下来的意思。 听到方微要去地牢，华恃当即点头，便要带着人去。 而他脚步尚未挪动，那头的江亭晚便道：“我也去。” 这时候闻重也出声道：“我也去，这里的地牢我比较熟。” 他这话本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过说出来之后，其他人却都纷纷将目光朝着他的身上投了过来，纷纷充满了诡异的色彩。 闻重：“……” 关于闻重的身份，从百年前祸渊那场战斗过后就已经被所有人所知晓，而关于闻重和寒溪宗之间的恩怨，虽然没有全部解开，但也已经被说得通透了大半，皆因后来在华恃与计渊的重新调查之后，他们发觉当年的寒溪宗主其实与祸渊的黑蛇有着密切的联系。 而当初他之所以会算计方微进入祸渊，也是为了引出后来的那些事情。 至此真相大白，闻重便也算是被洗脱了嗜杀的罪名，如今纵然还没有办法与寒溪宗的众人和谐相处，但也没人敢再对闻重多说什么，两方到了这种状况，如今闻重说出这话，四周顿时便安静了下来。 不过闻重却看起来并没有指代别的什么，只道：“怎么了？不是要去地牢审问刚才那女子么？” 方微最先收回视线，点头道：“不错。” 华恃亦道：“那走吧。” 这时候本就和闻重时时刻刻走在一起的白蘅当即也道：“我陪你们。” 方微看了眼白蘅，接着又见白蘅后方的易湛也走了出来：“我也……” 同时出声的还有好几个人，方微好笑地打断了他们的话，主动道：“你们都要去是吗，那就一起去好了。” 众人顿时回应下来，不少人脸色似乎都舒缓了些，仿佛生怕自己掉队般。方微忽地觉得自己现在带着的这群家伙根本不是什么灵道和邪道的高手，而是群幼稚至极的小鬼。 这群人浩浩荡荡地回到寒溪宗，接着又浩浩荡荡地在闻重的带路下进了地牢，在进入地牢之后，闻重证明了自己对这个住了千年的地牢的确十分熟悉，就连地牢囚室的构造和这群守在牢内的看守每天轮班的时间他都清清楚楚。 而等将那名被抓回来的女子安顿在囚室之后，众人便也开始对其审问起来，那女子在她所属的组织中显然要比先前他们抓来的那几名灵物贩子身份重要得多，同时口风也严得多，不管他们如何威逼利诱，她皆不肯说出实话。 直到最后方微现场教了华恃一段术法。 一段能够令他能够利用对方的意志薄弱时入侵对方意识的术法，而虽然对方有所戒备，及时将华恃的意识给排斥出脑海，但就这点时间，也足够华恃理清他看到的消息了。 离开地牢之后，华恃将自己所看到的信息告诉了方微以及其他人：“她所效命的人修为绝对不会低过我和计渊前辈，而且这组织也不是近百年才存在的，似乎从很早之前它就已经存在，只不过那时候他们所做的事情并非是贩卖灵物。” “所以这组织贩卖灵物或许并不是他们最重要的目的。”方微道，“只是他们想要做的事情需要用到这种方式。” 华恃点头道：“我猜就是这样，而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或许……” 方微见他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主动道：“你认为这组织与当初的祸渊巨兽与那群黑蛇有关？” 华恃摊手道：“虽然我知道什么事都牵扯到这些或许是太过敏感，但我觉得这组织本就不简单，或许真的有联系也说不定，我心里总有这种猜测。” 方微依然不语，华恃见他这样，当即忐忑地问道：“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直到此时方微才摇头道：“没有，你的考虑不是没有可能，我只是在想，你和从前真的有了很多变化。” 华恃连忙道：“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你更喜欢以前还是现在？” “是变得沉稳了许多。”方微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没有不喜欢。” 华恃听得心中微动：“那就是喜欢？” 方微：“……” 他无奈地看着华恃，华恃也不过是在嘴上讨了个便宜，他正准备回归正题，却见得方微轻轻点头道：“嗯。” 华恃心里突地狂跳起来：“你刚才……” 不过他得话还没有来得及继续问下去，那头的计渊和陆曜便忽地一人一句催促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关于那女子和那个组织的事情，你就看到了这点？” “接下来要怎么打算？” “线索呢？那个组织究竟在哪里，它的首脑又是什么人？” 这么多的问题全部往华恃的身上砸了过来，华恃本还要再接着追问刚才的话，现在却已经完全失去了机会，正事当前，他只得分心去应付其他人的问题。 而众人的问题华恃其实也答不上太多，那功法让华恃看到的讯息便只有他说出来的那些，其他的东西还需要他们自己来推测。不过很快华恃便想到了调查的办法，那便是利用回光珠的力量去往那女子曾经与人接头过的镇外凉亭，在那里回溯那女子的画面，这样或许能够通过画面看到些许东西。 这么提出来之后，华恃便也这样去做了，只可惜回光珠的作用这次没能够发挥好，华恃带着众人用回光珠在那凉亭看了半晌，最终只看到那女子在四野无人的时候，自己在凉亭中坐下，掏出脂粉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画了五分钟，最终画出了个梅花印记。 众人：“……” 回光珠没能够查出什么东西，众人至今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好继续调查，于是他们只能接着赖在了寒溪宗内，打算等回光珠恢复能量，第二次再想办法查看。而在这等待的时间里，众人也没有闲下来，依旧想办法试图从那名女子的身上问出点什么东西来。 回光珠使用之后等待的时间是二十四小时，回到寒溪宗提前安排好的房间内，眼看着众人依旧跟随在自己的身后，便要跟着他进入华恃的房间，方微终于忍不住叫停了众人，并要让他们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 宣书致忙碌了整天也都累了，这时候心知华恃对待方微的心思，便也不再去打扰他们，于是叮嘱两句要华恃照顾好方微之类的话，便主动离开了这里。 易湛自然是紧跟着宣书致的，而在他们离开之后，闻重白蘅姬雁也都纷纷离开。 接着离开的是江亭晚，他盯了方微半晌，最终没有多说什么话，转身便离开了院落。 最终便只剩下计渊和陆曜还在这处坚持着。 直到方微主动开口劝说他们去休息，他们才终于松动了些，只不过计渊仍有不甘似的：“你当真要跟这小子睡在一起？”他说着这话指着华恃。 分明知道这话的意思再光明磊落不过，然而华恃听到这里，仍是忍不住心思乱飘，禁不住胡思乱想，直想得自己脸红心跳起来。 陆曜同样道：“殿主，我也可以照顾好你。” 华恃：“那不行，我……” 方微看着他们三个争抢，突然觉得这三人仿佛在争夺什么抚养权般，令他忍不住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叫停了三人的争论，当然最终还是选择了华恃。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华恃的身上有韵秀笔，而他需要进入韵秀笔空间修炼。 方微是这样认为的，但他也没有办法忽视，在听到自己做出这样的选择之后，身边的华恃似乎连整颗心都飘了起来，连带着笑容都灿烂起来。 第148章 等待回光珠再次能够使用的时间里，方微和华恃再次进入了韵秀笔的空间。 正像是之前华恃所说过的那样，韵秀笔空间的力量现在已经随着华恃的力量而增强，不光是那片空间变得更为宽广，而韵秀笔的使用时间也变得长了许多，不再需要每次等待两天才能够再次进入。 上次方微被华恃带着进入韵秀笔的时候，他们两人不过是欣赏了如今韵秀笔空间内的景色，而直到现在，方微才真正开始重新修行起来。 方微修行的方式与华恃不同，他根本不需要如华恃般练剑，甚至根本不需要打坐冥想，他来到那片温泉处，便自华恃的肩膀上跳了下来，径自找了块地方，以桃花灵物的力量种出了片桃树，当作了自己如今休息的地方。 华恃看着他从自己身上下来，轻飘飘的落到地面，明知他这副小小的样子根本没多少重量，但就算是这样，他仍然觉得肩头好像忽地一轻，空空荡荡少了什么东西。 不过心知让方微尽快恢复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华恃没敢打扰方微修炼，他任由方微留在此处，自己转身去了房间里，拿了些吃的喝的又回到了温泉附近，布置好打算等方微修炼累了的时候能够得到休息。 然而等他将这里的东西布置完全，他再回到方微身边，打算静静看他动作，他这才发觉方微竟然没有在闭目修炼，而是正坐在树枝间侧头看着他。 华恃顿时凛了神色，试图将自己最好的模样表现在方微面前，然而他这副模样过于刻意，反倒不若他平时，让方微禁不住失笑起来。 华恃挠了挠脸，说了自己在旁边布置了地方让方微休息的事情，方微点头道是自己知道了，但不知为何却仍是没有动作，依旧坐在那里似乎在欣赏着四周的景色。 这让华恃不禁迟疑起来，他道：“你不必修炼吗？” 方微看了看华恃，华恃意识到自己有些多嘴，他不想被方微嫌多管闲事，但却又迫切期盼着方微能够尽快修炼起来，恢复他从前的模样。 方微没看出华恃这么复杂矛盾的心思，只道：“我现在就在修炼。” 华恃原本还想再劝说两句，骤然听见这话，他怔了怔才道：“什么？” 方微道：“正如同你所看到的，这里拥有无数天地灵气，只要我待在这里不住吸收这些灵气进入体内，这就算作是修炼，修炼最重要的是根基和灵力，术法和剑法皆是其次，而最重要的是我曾经修炼过一次，现在不过是重走一遍当年的路而已，这些东西早就在我脑中，自然不需再练。” 听到这里华恃已经完全明白了：“所以你现在修行算是事半功倍对么？” 这么说虽然不够全面，但并没有错，方微点头道：“正是这样。” 华恃又道：“可是你不需要冥想打坐吗？” 方微摇头：“对我来说任何状态都可以修炼，打坐冥想算是修炼，平常聊天说话也是修炼，只要身体习惯了这种修炼的方式，遍能够时时刻刻都保持在修炼的状态。” 华恃瞪着眼睛对这种修炼的方式表现出了十足的不可思议，他从前认为自己修炼已经足够勤奋，而与方微的差距主要体现在天资上面，但现在他才发现，天资或许只是其中部分原因而已。当年方微当上灵道与邪道之主时的年纪，应该也与自己现在相差不大，但现在的他，与从前的方微也同样无法比拟。 如果说华恃勤奋修炼是因为后来被形势所逼迫，那么方微则就是天生的修炼爱好者，就算他说自己平时说话做事也能够同时修炼，华恃也相信这并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轻松的事情，若非拥有强大的精神和毅力，他绝对没有办法做到这点。 华恃暗暗心惊：“所以从之前你就一直在修炼？” 方微点头：“自醒来就在修炼。” 华恃道：“那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算算日子现在是不是已经有好多天了？” 方微看他急切的模样，不禁笑道：“现在我的力量还太弱，就算日夜修行，想要化形还是要等到几年之后才有可能。” 虽然不能立即化形，但显然方微将来能够化形的时间也比华恃所想象的要快了许多，华恃因此高兴不少，而既然方微修炼时候并不需要专注打坐，只需要借助这片韵秀笔空间温泉的灵气，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影响他修行的进度，那么华恃自然便没了顾忌，大大方方的留在了这里。 和事先想的并不相同，华恃从前待在这里修炼，都是将自己脱个半光然后跳下水池里浸泡着身体只露出胸膛以上这般打坐修炼，他本以为自己将会看到方微这般模样，心里面尚还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好意思，但等到了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看不到这种令人浮想联翩的场景，因为方微他从头到尾待在桃树上面，根本就没有进入池中。 华恃：“……”他将自己眼里的期待藏好，挠了挠脸道，“原来不用跳进去啊？” 方微好笑地看着他道：“自然，这里有充足的灵气是因为这处地方地脉里灵气浓厚，不是因为池水中充满灵气。” 华恃突然觉得自己从前每次修炼的时候脱衣服下水简直是多此一举，而为此他甚至还每次练功前都要先将这里外面给封起来，不时还要提防着哪位前辈来韵秀笔空间寻他，误打误撞进了这里见到他光着身子练功的样子。 方微不需要泡在水里练功，这让华恃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不过转念想到方微现在这般模样，要是进了水里指不定就被水流冲走了还需要他时时小心把人给捞起来，这么想似乎也的确没办法进池子练功。 华恃就这么想了不少的东西，接下来他干脆又去外面的房间拿了不少的书和棋牌走了过来，准备给方微打发时间。 既然可以边练功边做别的事情，那么华恃自然要想点别的办法替方微消磨时间，不让他因此太过无聊。 两个人于是在这片温泉附近开始下起了棋，只可惜华恃的棋力不行，在方微的面前根本可以说是不堪一击，每次开局不过十来分钟，便被方微杀得溃不成军，他当即举手投降，接下来又不服气地向方微提出要换别的方式玩。于是接下来华恃干脆去韵秀笔外面将宣书致和易湛给抓了进来，让他们一道来玩牌。 而至于为什么华恃会去找宣书致和易湛，则是因为在他看来，自家师父和易湛前辈两人对他来说是最没有威胁的，而陆曜和计渊两人，已经自动被华恃判入了“情敌”的行列，华恃心眼极小，自然是不会替他们制造机会和方微相处的。 被莫名捞进韵秀笔空间的宣书致和易湛站在温泉边上看着此刻正捧着牌的华恃和坐在桃树上的方微，听了华恃的意思后，顿时也沉默了下来。 不过他们倒是并没有拒绝华恃的提议。 方微反正待在这里练功闲着也是闲着，自然也没有拒绝，于是他接着便与他们三人玩了起来。 最后的结果是华恃总算找到了方微也有不算太过擅长的事情，在接下来的牌局战斗中，方微便输了不少的次数，当然，华恃也并没有赢。 整个牌局的赢家只有宣书致一个人。 打到最后，宣书致心情不错，起身卷走了从华恃那里赢来的不少法宝，这才离开了韵秀笔的空间。 而之所以最后他只赢走了华恃的东西，那是因为易湛非常不要脸的说他的东西便是宣书致的东西，若宣书致执意要赢走他的东西，那么他最后只能以身相抵了。而方微输掉的，则是被华恃抢着用自己的东西抵给了宣书致。 这日很快的过去，华恃渐渐的也有了种不同的踏实感觉。 他从前见到方微回来，与之相处，甚至是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但就算是那样，他依然对方微的回归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方微离开之后他午夜梦回的时候太多，他经历过的想象或者梦境太多，每次都在梦境最美的时候被迫醒来，独自承受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所以就算方微已经回来了许久，他依然没有办法完全安心下来，总认为对方或许某日还会突然之间被夺走，而他的梦境依然会醒来。 但现在方微陪他在韵秀笔空间内生活，他们说说笑笑就像是很久之前方微化身“系统”时那般，或许是因为心中清楚韵秀笔是自己的地方，只要他在没有人能够从这片空间里夺走他的东西，所以他才终于渐渐能够安心下来。 韵秀笔的空间内没有夜晚，但方微因为日夜皆在修炼，所以干脆便在桃树上面栖息下来，他这副粉红色的桃花灵化模样让华恃看得分不开视线，只觉得他的方微仿佛是个漂亮的花中精灵，他最后干脆也不离开了，自己找了点绳子在桃花树下牵了个吊床便在这里睡觉，还特地将方微所栖息的那处布置了番，给他手工做了个漂亮的小木床。 最后还给配套了小被褥和小枕头。 做完这些，华恃才躺在吊床上，抬头对着不远处树屋里的方微笑着道：“晚安。” 第149章 华恃逐渐体会到养崽的快乐，甚至在睡梦的过程中也在不断想着与方微有关的事情，比如明天自己该给方微穿上裁缝做好的哪身衣服，接下来方微还会在这里住上很长的时间，并且会保持现在这副模样很长时间，自己是不是该干脆给他在这温泉边搭建一座小房子。 他也不知自己梦里究竟想了多少，以至于纵然身在梦中，也依然是满身亢奋的状态，早上甚至没过多多少时间便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华恃险些从吊床上掉下去，他接着立即又往方微的方向望去，等见方微仍好好地睡在小床铺上，他才在内心松了口气，接着很快安定下来，盯着方微的睡颜发起了呆。 方微的睡姿总是十分端正，当初他变成白猫的时候偶尔也会陪着华恃睡觉，那时候华恃便偶尔会睡不着偷偷起来看他。不过盯着心爱的人的睡颜，白猫模样和人形的模样仍是有着许多不同的。 华恃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脸颊，如果他就这么用指尖碰碰，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他犹犹豫豫地看着对方，手伸出来又僵在半空，最终指尖轻轻地在方微的脸上刮了下。 那动作很轻，触及对方的脸颊，指尖感觉到光滑和柔软，就像是触碰到了一朵易碎的云。 华恃心里面忍不住冒起了粉红色的泡泡，连带着唇角也翘了起来，得逞之后的他内心接着蠢蠢欲动起来，忍不住想要更进一步。 他从前在百年前与方微分别的时候，曾经不管不顾地亲过对方，那时候他没给对方反应和拒绝的机会，但那之后方微似乎也没有说过什么拒绝的话语。 后来重逢，在他表达心意的时候，方微也只是劝他想清楚而已。 这么说来，是不是方微其实也并不排斥自己的感情？ 华恃心中越想越是觉得如此，心里更加窃喜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偷偷亲他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吧，反正以前也早都亲过了，亲一次也是亲，亲两次也…… 华恃偷偷凑了过去，然而还没等碰上方微，他看着对方此时熟睡的模样，实在是有些下不了嘴。 原因无他，现在方微这副小小的模样，他这动作丝毫也不像是在亲吻对方，反倒像是要把对方给一口吞了。 华恃顿时又垂头丧气起来，养袖珍方微虽然很快乐，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又缺少了另一种快乐，华恃自己睡不着起来胡思乱想，接着陷入了甜蜜的烦恼当中。 而也在他烦恼的时候，方微眨眼醒了过来，起身看着华恃道：“你偷偷做了什么？” 华恃被吓到：“你醒着的啊？” 方微摇头，但接着又道：“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华恃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讪讪笑了笑才又道：“我保证我没有做什么坏事，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呢。” 方微还没出声，华恃又小声地坦白道：“我只偷偷摸了摸脸。” 方微：“……” 两人低声说着话，没过多久，华恃便忽地记起了今日的安排，主动道：“对了，今天我们要再去那处凉亭用回光珠查看情况，这事虽然重要，但我想应该不会花太多功夫，这些事情我们自己都能够解决。” 方微大概明白了华恃的意思，但仍是主动问道：“所以？” 华恃眨眼道：“所以我在想，要不然这些事情就由我去完成好了，你接下来正好安心在这里修炼，你也说过这里是最适合你修行的地方，去了外面会耽误修行，而这些事情也不需要所有事情都由你亲力亲为。” 他这些年大概习惯了自己做下安排，所以现在说出这话后顿了片刻才想起来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样更……” 方微点头道：“也好。” 华恃还在想用更多的理由说服方微，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答应了下来，他连忙道：“真的可以吗？” 方微模样认真地应道：“你说得对，这些事情你完全能够完成，而我现在这副模样也做不了太多的事情，倒不如在这里安心修炼等待你调查完成回来告诉我结果。” 华恃被方微这么交付信任，原本处理起事情游刃有余的人，这时候却反倒没了信心，仿佛生怕自己哪里做得还不够好，辜负了方微对他的信任。 方微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主动道：“你不必做给我看，照你想做的便是。” 没等华恃再说什么，方微浅浅笑了笑：“我在这里等你。” 华恃听见这话当即没了所有的顾虑，脑子里瞬间塞满了各种各样的联想，什么出征的丈夫和他盼望丈夫归来的娇妻，大佬和他养在金屋里的小美人之类，就算明知道方微绝对不是那种柔弱的模样，他依然无法控制地想着这些东西。 只要想起来他浑身就充满了力量，保护欲也随之爆棚起来，他很快点了头，又与方微说了些话，布置好了方微可能会用到的东西，这才终于离开了韵秀笔空间。 方微没有对华恃说谎，他的确对华恃十分信任，而他现在留在这里修炼，便是因为如今的他根本没有能力去做太多的事情，想要帮得上忙，他只能尽快修炼恢复灵力。 华恃离开之后，方微便接着在这处修炼起来，他修炼不需要完全静坐在这里，是以他便坐在温泉边的树下看起了书。 书是昨日华恃替他找来的，书桌也是那时候搬过来的，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书桌不过是放东西的，但方微如今却只能在桌上活动，甚至连看书也需要站在书上面逐行走动着看。 这对于方微来说有些过于麻烦了，但这正好可以让他消磨不少时间。 过了也不知多久，方微并不清楚外面的状况，不过对于如今的华恃等人他却并不担心，他能够确定那对于玄青大陆威胁最大的巨兽已经彻底被消灭，不可能再复活，所以现在的确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华恃等人的东西。 只是关于当年的往事，以及现在这群在灵物身上打主意的人，他还有些事情想要弄清楚而已。 等待大概有半天的时间，方微用那种辛苦的方式看过了大半本的书，最后终于觉得这副暂时没有灵力加持的身体有些疲累了，他于是起身往四下看了看，干脆往这片温泉外的其他房间走了去。 对于方微来说，这片韵秀笔的空间其实非常的熟悉，跟随在华恃身边的时候，他曾经在这里待过很长的时间，那时候华恃在练功室和在温泉附近练功，他便会偶尔以白猫的形态偶尔以自己原来的模样在这四周活动。他到过这里的每处房间，也曾经在许多地方留下过不少痕迹，而现在他再次逛进这些房间，却发觉房间里的不少地方，赫然还是他当初在时的模样。 他曾经以白猫的模样在这房间里经常待的蒲团，至今还摆在原来的位置上。 他以前用过的东西依然还留在原地。 还有许多东西，全都是他曾经用过的，这些全都被摆放在房间里，依然都是原来的模样。 方微每看过一个房间，便能够找到房间里与自己有关的痕迹，而这片空间如今被扩展得很大，许多房间方微也从来没有见过，他走进其中，本以为都是陌生的模样，却没有想到他在那些房间里竟然见到了与自己有关的东西。 那些是与他有关的画像，还有与画像有些相似的，类似于当初宣书致曾经摆放在他灵阁第七层中那样的投影。 投影的画面上依然是他，而且每个房间里都能够看见，有的是他曾经白猫模样跟在华恃身边的场景，有的是他当初在祸渊里的模样，还有曾经千年之前的，他作为柳栖霜或者作为邪住方微时候的模样，他猜测那应该是华恃曾经在回光珠里看到过的自己的模样，后来不知是用什么样的方法，他将那些画面全都给刻进了法宝当中，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投影画面。 如果说看到这么多东西没有触动，自然不会是真的，方微很难想象华恃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刻写了这样多的投影珠子，又是如何在这些房间里面看着这些画面的。 他每天都在想着什么？ 还有那副画，那应该是曾经被挂在灵道总坛遗迹里的，也就是华恃初次见到他模样时的那幅画，方微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时将那画带回来的，如今又在这墙上悬挂了多少年。 方微看着这房间里的摆设，能够想到华恃平时都是如何在这房间中停留的，而他所站立的地方，最多的便是那幅画的面前。 他曾经对着这幅画说过话吗？ 就像是当年他还在华恃的魂魄中时那样？ 方微不知在这韵秀笔空间内逛了多久，也不知看过了多少房间，似乎每个房间里都有着与自己有关的东西，他曾经认为华恃分不清自己的感情，将感激当作了喜欢，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他所想的那样。 或许他早就应该直视华恃的感情，而不是总将它当作孩子气的玩闹。 第150章 华恃回来的时候方微已经回到了温泉边上，只是原本的桌上已经多了几本其他的书，还有几件零碎的小玩意儿，这些都是方微从这片韵秀笔空间的其他房间里拿出来的。 华恃刚来就注意到了这些东西，他盯着看了片刻，脸色顿时微变，有些心虚似的：“你去过其他房间了吗？” 方微点头，眼底似乎藏着点笑意。 见他这副神情，华恃连忙道：“我其实……” 方微道：“你若是不想被我发现其实可以提前将东西收起来，或者叮嘱我不要去别的房间，但是你没有，非但如此，你特地将给我的书少拿了一本。”他指着自己桌上那全套的书，若有所思道：“七本书，少了中间的第四册 。” 华恃：“……” 他这下更心虚了，刚才的心虚是装出来的心虚，现在是被发现意图之后的心虚，华恃这些连解释都解释不出来了，只能低着声道：“我就是想让你知道……” 方微倒是没看出有半点生气，只是含着笑说道：“想让我知道什么？” 华恃道：“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方微知道华恃用了些小心机，但他对于这样的心机却没有办法生气，虽然他知道华恃是故意让自己留在这里，故意让他去别的房间闲逛，甚至就连他会去什么地方都已经猜测到了，这些事情或许可以作假，但那房间里的痕迹和画像，那些有着他面貌的投影，还有他曾经站过的地面，桌面的磨损，那些都是作不得假的。 在他沉睡的百年之间华恃真的在这里怀揣着希望等了他百年，那些日子也是作不得假的。 华恃的选择是对的，他曾经对方微说过许多表达心意的话，但他知道那些话在方微的眼里大多都是算不得数的，所以他才会故意让方微亲自去看，因为只有真正看到了，方微才能感觉得到。 “那些都是真的，我只是想让你看到。”华恃看出了方微没有生气，于是胆子也大了不少，这般径自说了出来，“你看到了对吗？” 方微无声地点了点头。 面对华恃认真的模样，方微便也认真回应起来：“你说得对，是我从前太过自以为是了。” 华恃虽然早猜到了自己这样做可以让方微接受自己的心意，但当方微这么坦然的承认过来，他还是忍不住怔了片刻：“那你……你肯答应和我在一起吗？” 方微没有立即出声，微垂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华恃在旁边半点也不敢发出声响，就这么盯着他看，也不知等了多久，他才终于再也耐不住，小声地试探着问道：“不可以吗？” 方微摇头。 华恃惊喜道：“那就是可以？” 方微抬眸看着这般惊喜模样的华恃，却也没有跟着答应下来，他道：“你的感情太深了。” 不管华恃对他的感情究竟是因何而起，是上辈子若有若无的好感，还是这辈子初见时的熟悉感，又或者后来的朝夕陪伴，那些感情在之后的百年等待的过程中慢慢发酵，最终都成了可被称作沉重的感情。 然而这感情却不是现在的方微所能够立即回应的。 方微理智道：“就算我答应你，我也没有办法立即给你同样的回应，这样的感情是不公平的。” 华恃听见这话没有觉得颓然丧气，反倒忍不住眼睛亮了起来：“不需要公平，只要你能答应我就够了，感情本来就是没什么公平可言的，但我喜欢你你肯接受我的喜欢，那对我来说就够了。” 方微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华恃道：“因为我想要对你好，想让你感受到我对你的感情，而你只要对我有半点回应我便能高兴起来，不对，就算没有回应也够了，只要看着你在我身边，看你过得好我就开心。” 方微沉吟片刻，忽地道：“我没有办法理解这种意义，但是我会学着回应你。” 华恃正要继续说什么，听闻这话霎时怔住，几乎是立即惊叫起来：“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方微抬眉看着他，声音低而轻柔：“怎么了？” 华恃似乎想要抱住方微，然而方如今这副模样，他却又不知该要如何下手，于是只能虚虚举着双手看着他，半晌才紧张道：“你刚才说要回应我，你……你答应我了吗？” 方微沉吟着道：“因为我发现如果像你所说的那般便是喜欢，那么我对你应该也是有这样的感情的，我会试图对你好，你高兴的时候我心情很不错，我也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只是这样的感情远没有你所说的那样浓烈……” 他的话没能够说完，因为他发觉对面的华恃竟然已经低头红起了眼圈。 方微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你这是要做什么？” 按照方微所打听到的消息，现在天底下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华恃是个面冷心黑没什么感情的邪道之主，若是让他们看见华恃现在这副模样，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想。 方微看着他将哭未哭的模样，又提醒道：“我说过只是有这样的情绪，但是并不是如你这般浓烈。” 华恃连连摇头：“这就够了！” 方微接着道：“但我会试着去回应你，我从未经历过感情，或许会需要些时间，可以吗？” 华恃不知道此时心里都沸腾着什么样的情绪，他只是守在方微的面前，眼泪忍不住开始往外冒，连声音也变得略有沉闷起来：“我……” 他闷着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方微没能够听清，低声问过之后，才听见他嘟囔道：“会不会等下就有什么东西东西砸下来把我从梦里砸醒，或者说干脆我直接一觉醒回穿越之前，发现我前面的百年过程都是虚幻的，我其实还在宿舍里面睡觉？” 方微失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华恃几乎是竭力控制着自己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因为这太像梦了，我做梦都不敢想到你会答应我！” 方微心情不错，但纵然这样仍是忍不住主动提醒道：“你以前梦过我们成亲之后的事情。” 华恃：“……” 说不敢想不敢梦自然不是真的，他不过是口不择言想要表达自己对这一刻得偿所愿后的心情，而实际上的梦境里，他自然已经梦过了所有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不过这些话他也不敢告知方微就是了。 但华恃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安静下来认真的思考任何事情，他的思绪已经被方微刚才的话所占满，他整颗心都被占得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他将方微轻轻捧在手心里，像是捧着这世上最好的稀世珍宝，连触碰都觉得奢侈：“怎么办我现在还是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方微安静地任由他捧在掌心里，轻笑着道：“你得平静下来，我刚才说过了我从未经历过感情，所以许多东西我不会。” 华恃摇头正要说自己并不在意，而方微却很快又道：“所以你教我，可以吗？” 华恃连忙应道：“当然！” 方微道：“所以我们现在算是确定关系了吗？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 华恃：“……” 若是让他来说，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就要直接将自己脑子里瞬间飘出的浮想给脱口说出来，但现在必然不是这样胡来的时候，华恃竭力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这才支吾着道：“原本按照我看过那么多和故事的经验，嗯……这时候我们该要相拥或者亲吻才是。” 他这么说着，眼神往方微身上偷偷摸摸地瞥。 虽然他内心期待不已，但显然这都是他们现在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 方微看出了华恃的心思也不点破，他沉吟片刻，忽地起身重又变回了兔子化身的模样，还没等华恃反应过来，他已经借着兔灵的能力轻盈地跳到了华恃的肩头。 华恃怔了怔：“你……” 他正要侧过脸去看方微，然而话音未落，便感觉脸颊忽地被柔软的触碰了下，分明是方微凑上前亲了他的脸颊。 如今的方微不过这般大小，在华恃看来轻盈得仿佛羽毛般，而他亲吻时的触觉，也便如同羽毛拂过，华恃怔怔摸着自己脸颊刚才被触碰过的地方，今日受到的冲击太多，这时候甚至已经不知该要如何反应了，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拎到了蜜桶里面浸了又浸，已经全身上下都只剩下了甜腻的味道。 他呆愣了半晌才又想起什么，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本色，眼巴巴地又看着方微，指着自己另一边的脸颊道：“这边还没有亲到……” 方微有求必应，将他之前说过的话完全实践，竟然真的非常认真的听着华恃所说的话，接着又去亲吻了他的另一边脸颊。 等到这么做了之后，方微才终于出声唤回了魂魄快要飘出躯壳的华恃，坐在他的肩头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外面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华恃回过神来，提及正事，他便又暂时恢复了正经模样：“我已经通过回光珠查到想要知道的消息了，当时那女子曾经在那处镇外的凉亭里见过几名戴着斗笠的神秘人，而从他们的对话当中，我们听到了他们关于凝山的讨论。” 方微问道：“凝山？” 这的确是让人料想不到的，就连刚在回光珠里看到这幕的华恃也没有想到，他点头道：“是的，我们正在派人前往凝山看个究竟，如果那组织真的在凝山附近，相信很快就能够查到线索。” 第151章 调查的事情交付了出去，华恃等人留在寒溪宗也没有了必要，便一群人浩浩荡荡又回到了邪道风雨殿。 顺便还带走了个灵主计渊。 计渊说什么也不肯回到灵道，知道华恃要回风雨殿之后，他便厚着脸皮冷硬着脸跟了上来，并且毫不客气地向着华恃提出了要进入韵秀笔空间的要求。 若是以往，华恃定会在意众人争抢他与方微独处的时间，然而这次却是不同，与方微表达心意并且确定关系后的华恃整个人每天都几乎要飘起来，恨不得向所有人展示自己和方微之间的关系，所以就算其他人没有提出要进入韵秀笔空间看方微，他大概也会拉着人进去。 回到风雨殿后，华恃便如愿以偿的带着众人进入了韵秀笔空间，方微早早便已经在厅中等待众人，见他们到来，他当即上前熟练地跳到了华恃地肩头上坐下。 华恃亲昵地轻轻捏了方微的手，这才在众人神情各异的注视下回头笑着道：“好了，我们来商量凝山的事情吧。” 众人没出声，其中计渊和陆曜更是将目光紧紧锁在他的手上。 华恃跟没发现似的，万分自然地捏着方微小小的手，接着问道：“怎么了？大家为什么都不说话？” 宣书致最先出声，折扇掩着脸，遮住了似笑非笑的唇角：“你刚才火急火燎地要带我们来这里，不是想和我们商量凝山那组织的事情，而是想让我们看这个的吧。” 华恃装傻道：“什么这个？” 宣书致俨然一副看着他打算装傻到何时的表情，而计渊几乎已经要将华恃的手给盯穿了，陆曜也同样拎起了武器，准备随时将这个对他们殿主动手动脚的家伙给教训一番。 然而华恃在挨揍前适时道：“微微已经答应和我在一起啦。” 此言一出，满场又是一片寂然。 就连华恃都莫名有些担心起来：“你们不说点什么吗？” 虽然心里面是存了点炫耀的心思，想要让自己心目中的“情敌”们知难而退…… 便在这时，宣书致轻笑了声，终于率先出声道：“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了。” 大概是因为宣书致开了口，其他人也都很快回过了神来，大家不知道这时候是该想华恃竟然敢对方微起这样的念头，还是方微竟然会挑中华恃，虽然当初在祸渊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看出了这两人之间这样的苗头，但等真正听到他说出这话，大家还是突然间生出了种荒唐的感觉。 而这其中尤其以计渊和陆曜最难以接受这现实。 陆曜紧抿着唇不发一言，而相比起向来沉默的陆曜，计渊则要冲动得多，他紧盯着方微，冷硬地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方微从那日与华恃说开起便没有打算隐瞒，并且这本就是他希望告知众人的事情，面前的众人都是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人们，他自然也希望能够得到众人的祝福。 他点了点头道：“是的。” 计渊不再说话了，他依旧盯着方微，只是目光似乎变了变，但还没等到方微自他的目光中看出什么，他便已经转身往外走了出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回廊之间。 方微目送着计渊离开，而华恃沉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转而将视线落在了方微的身上。 他知道方微对于计渊等人的在意远比自己所想象的要多，他试图说点什么，但方微却像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而回头向他看来，轻轻摇了摇头。 华恃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有多问。 不过片刻，华恃便见旁边的陆曜也跟着离开了房间。 众人都看着这幕，但谁也没有多问，只过了许久，才听见宣书致淡淡道：“他们自己会想明白的，你就别瞎添乱了。” 这话是对华恃说的。 华恃：“……” 其他人也渐渐从冲击中缓了过来，易湛和闻重甚至因此开起了玩笑，众人都是方微最信任的部下，而他们与华恃的关系却又是截然不同的长辈与后辈间的关系，这百年来他们对华恃多有照顾，华恃也向来亲近他们，互相之间的感情也早就与从前不同。 所以在逐渐接受华恃和方微之间的关系后，易湛等人甚至觉得这似乎是个不错的结果。方微能够管束得住华恃，华恃也能让方微身旁热闹不少添点烟火气息。 如此而来，看着华恃在方微面前乖巧亲热得模样，大家也便没觉得有这般吓人了。 众人前来本是要议论凝山那贩卖灵物的组织的问题，被华恃和方微的这个炸弹砸下来，大家几乎都要忘了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方微主动出声询问，大家才终于将性子按下来，开始商量起这件事情。 而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凝山周围的确有人见过不少可疑的人物，甚至这群人当中，似乎还有人所使用的是灵道的功法。 华恃说起这事的时候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然而方微对此却似乎并不惊讶，对于灵道内部的问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偌大的灵道，各大门派皆怀揣着各自的心思，谁也没有办法说得清楚。 这件事情还要接着调查，说完这些之后，众人便又开始聊起了如今灵道和邪道的各种近况，这些无疑都是众人说给方微听的。 而也在方微等人说着话的时候，此时的韵秀笔空间湖边，面无表情的陆曜见到了铁青着脸的计渊。 两个人相互对视，有种在较劲着谁的脸色更加难看的意思。 沉默持续了很长的时间，直到许久之后，湖中似乎有鱼儿跃出水面的声音，接着便见湖中泛起水纹，陆曜回头看了眼，这才沉着眸子对计渊道：“你在后悔？” 计渊紧拧着眉头，蓦然抬眼道：“你在说什么？” 陆曜语调平缓地道：“你见华恃和方微在一起，你开始后悔了，你后悔千年前自己没有向殿主坦白过自己的心思，后悔后来重逢也没有来得及开口，你甚至可能在想，如果你提前开了口，是不是便不会让华恃那小子抢占了先机，会不会你也有可能和殿主在一起……” 计渊听到前面脸色便有些不对，听到最后更是禁不住大声吼断了陆曜的话：“你住口！” 陆曜道：“我说错了吗？” 计渊俨然是气急败坏的模样，连半点灵道之主的架子也端不住了，只扯着嗓子道：“你以为你能比我好到哪里去？我是不敢对阿霜说出来，但你甚至连承认自己的心思都不敢！” 陆曜终于微微动容，但半晌后却仍是道：“只要殿主过得好就行，我只要保护好他就够了。” 计渊冷笑：“你认为这样说能让你舒服点，那你就这样说好了。” 陆曜没有出声，他径自来到湖边挑了块石头坐下，低头看着湖面没再理会计渊。 计渊看着他清冷孤寂的背影，这时候被湖边的冷风吹过，终于渐渐开始冷静了下来，说不出的疲惫感笼罩着他，他渐渐渐骂不出来也笑不起来，最后喃喃道：“不过看你这副模样，倒是让我解气了不少。” 陆曜漠然瞥了眼计渊。 计渊干脆也在湖边坐了下来，喃喃着说道：“但我不会放弃的，若是哪天华恃敢让阿霜伤心，我绝饶不了他。” 陆曜静默地听着计渊的话，神情看不出悲喜，却罕见地没有开口与之呛声，只遥遥听着从那头的庭院里传来的声响。 · 接下来的日子方微便长久地在韵秀笔的空间里住了下来，他的归来给了众人太多欣喜，在众人各自处理事情的间隙，他们总会忍不住来找方微，或是与他闲聊，或是做点别的事情，更甚至白蘅还想找方微切磋武学。 当然着切磋最后没能够成功，因为华恃及时出现阻止了白蘅把如今还小小只的方微一刀扇走。 众人为方微送来了不少的东西，就连平日似乎顾忌着什么没怎么过来的计渊和陆曜也送了不少，甚至比旁人送得都要多。小至树屋里面会用到的小灯小枕头小衣服，大到修炼会用到的汲取天地灵气的法宝以及各种各样的灵丹，大家每天都会源源不断地将东西往这边送，原本还算冷清的温泉处，没多久就被塞得满满当当，几乎令华恃每次过来都快有些无从下足。 而好在众人虽然天天来找方微，但每天夜晚的时间却都是留给华恃和方微独处的，韵秀笔空间内风景不错，华恃在外面通常会处理不少事情，这些方微都是曾经经历过的，所以夜里闲暇时候，方微总会陪着华恃低声闲谈或者赏月闲逛。 和方微在一起，华恃总会感觉前所未有的平静愉悦。 方微最开始说得没错，他从未经历过感情，所以他不知该如何应对华恃的感情，他说他正在用心去学，而实际上华恃认为，方微根本不需要学任何东西，他大概是被上天眷顾着降生在这世间，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要站在人的面前，便足够令人心动到无法自拔。 华恃不止一次庆幸，庆幸方微多年来在人们的面前皆是高不可攀的模样，所以人们才只敢远远的看着他，却不敢试图靠近，这才让他能够捡到这么天大的便宜。 白天处理着邪道的事情，夜晚与方微相伴，不知不觉便是五个月的时间过去，华恃度过了自己从前绝不敢想的五个月，而这五个月当中方微日夜修炼，也从来没有停歇过。 便在这日华恃如往常般来到温泉边，打算让方微试试他最新找人做出来的小衣服之际，方微告诉了华恃一个好消息。 他的灵物九霄白龙醒过来了。 第152章 华恃听到这消息的瞬间是惊喜的，但随之想到自己刚给人做好的小衣服小椅子还没有来得及给方微用，还没来得及看方微每天换套衣服，没好好体会够养崽的乐趣，他又觉得有些遗憾起来。 不过遗憾归遗憾，若是能够看方微恢复，他自然是再高兴不过的。 “怎么样怎么样？”华恃在树屋边的桌旁坐下，将方微托下来令其站在桌上，连忙追问道：“那位灵物前辈既然已经醒来了，那它可以让你恢复身体吗？你是不是不用等到修炼完全了？” 然而方微却很快摇头道：“不能。” 华恃失望又担心：“怎么会这样？” 在他看来九霄白龙已经是他所知道最强大的灵物之一，就连邪灵前辈说起它也会多有几分忌惮，如果就连它都没有办法让方微恢复，那是不是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方微看出了华恃的担忧，他于是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九霄白龙没办法帮我，是因为它当初在与我一同对付祸渊那只怪物的时候耗费了太多力量，后来它为了保护我的魂魄，又令自己陷入沉睡，所以它现在的状况其实也没比我好多少，虽然醒过来了，但力量仍然还在恢复当中。” 华恃道：“所以它现在也不能保护你对吗？” 方微沉吟片刻：“若是自保能力还是有些的，我可以进入九霄白龙的灵化状态，至少比兔灵和桃花灵要强上许多。” 听见方微这话华恃顿时眼睛亮了起来，连忙问道：“等等，你说你可以变成九霄白龙的灵化形态了？” 方微点头：“嗯。” 他这么应了声，又看见华恃的神情，不需要询问便已经明白了过来：“你想看？” 华恃连连点头，眼睛里几乎要冒出星星：“想看想看。” 他早就听说过方微的灵物九霄白龙，从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他就从各种传闻和记载里面听过了，听说那时候的方微身披银色龙甲，犹如天神降世，神佛皆为之避让三分。 华恃从前听说的时候便觉得可惜，自己没能够生活在那个时代，便也无法得见方微身披战甲是何种英姿，后来知道柳栖霜就是方微，他便更加觉得心痒难耐了。 现在既然有这个机会，他自然也想要亲眼看看。 看着华恃眼巴巴的模样，方微略微失笑，虽然觉得自己的灵化模样并没有什么可看的，但他自从与华恃在一起后，便没有再拒绝过华恃的要求，所以他点了点头，这才在脑中对九霄白龙道：“你现在的力量应该可以进行灵化对么？” 九霄白龙的回应声很快传来：“是的，不过可能会有些问题。” 它不若白白与淡淡般爱叫爱闹，性子要沉稳许多，虽然都依附在方微的身上，但两只低阶灵物都对九霄白龙有所惧意，只要平常它开口与方微说话，其他两只灵物通常都是不敢随意出声打扰的。 方微听得九霄白龙回应，当即道：“那就试试吧。” 多年前常与九霄白龙共同战斗，方微与之早就形成了默契，不过心念微动的瞬间，方微身上便有龙气浮现而出，接着他周身被银色光晕笼罩，身形也在这光芒中逐渐发生了变化。 对于华恃来说，方微的每种模样他都喜欢得厉害，不管是他从前作为灵道之主或是邪道之主的模样，还是现在变小之后的模样，在华恃看来都有着不同的好看之处。 比如他特别喜欢看方微桃花灵时的模样，粉红色的长发看起来就十分柔软无害，就连他平时总是沉静看起来过于稳重的眼神，在那种外貌下面都显示出了种平日没有的无辜，让华恃总是忍不住暗自捧着心，甚至控制不住想要为他弄来几身漂亮的小裙子试试。 当然这种事情他是不敢做只敢想的。 而兔灵模样的方微在华恃这里也同样叫他难以割舍，特别是方微自己不清楚，他在兔灵模样时，偶尔说话时情绪有所波动，他便会不自觉地竖起耳朵，而当他松懈精神时，那耳朵又会软软地搭在他的头上，看起来柔软又好捏，华恃已经趁着方微没有察觉偷偷捏过了无数次。 不过不同于兔灵和桃花灵，九霄白龙身为十阶灵物，灵化模样想来应该会俊朗非凡，华恃早早在心底做好了准备，然而等真正见到方微完成灵化状态的时候，华恃还是愣住了。 “你……” 华恃半晌没说出话来，方微注意到华恃的神色，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之处，他低头看着自己此时的模样，又转身通过不远处的铜镜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这才终于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他终于明白九霄白龙刚才说的“可能有些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 虽然进入了九霄白龙的灵化状态，但此时的他身上根本没有什么战甲，取而代之的是他额头上长出的两只小龙角，还有身后拖曳的长长的龙尾巴。 而他的身形依旧是先前那般大小，哪怕连半分也没有变大。 方微：“……” 九霄白龙大概也认为自己身为十阶灵物的尊严受到了损害，当即轻咳了声在方微脑中道：“灵力恢复不够，暂且只能变成这副样子。” 方微心知这副模样对于刚从沉睡醒来的九霄白龙来说已是不易，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道：“无事，修炼一段时间便好。” 他这才又看向华恃，主动开口解释道：“我从前灵化状态不是这副模样，让你失望了，不过将来等九霄白龙恢复，我还可以……” 他话音未落，便见华恃连连摇头，甚至忍不住朝他凑了过来。 方微：“？” 华恃摇头道：“这样就很好了。” 方微认真解释道：“现在只是意外，九霄白龙原本……” 不过他这话还没能够说完，华恃便满脸沉迷地朝着他扑了上来。 于是接下来宣书致和易湛来到韵秀笔空间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华恃抱着顶着个龙角的方微捏捏蹭蹭的亲密模样。 易湛：“……” 宣书致忍不住重重咳嗽了几声，说道：“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不过转念他又忍不住向华恃说道，“你便不会先克制些许，等将来邪主恢复再说？”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方微很快便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而华恃自然也听到了宣书致的声音，不过他却并不在意，只因他没脸没皮惯了，抱着小小模样的方微捏捏龙角和龙尾巴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自然也没想要回避。 更何况在方微不在的这百年里，他也不知道在宣书致和易湛那里瞎过多少次眼睛，那两人也从来没有过要回避的意思。 见到宣书致两人到来，华恃没有松开方微，依旧亲昵地托着他在手上，只点头道：“师父，易湛前辈，你们会来这里，是那组织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虽然那贩卖灵物的组织十分神秘，且看起来分明是有灵道的人在从中捣乱让他们难以接近真相，但这半年过去，华恃等人始终没有放弃过追查真相，并且他们现在已经越来越接近这真相。 而正如同华恃所猜想的那样，宣书致两人的确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有消息了，你们要听吗？”宣书致点头道。 华恃连忙道：“当然！” 他对于这件事情始终十分在意，原本这件事情似乎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不知为何华恃总觉得这件事的背后似乎有着更大的问题，令他不得不去在意。 不过宣书致却没有立即将话说出来，他看着面前过分亲密的华恃和方微，挑眉道：“你们就打算这样说吗？” 华恃张了张嘴还没有说出什么，方微便动了动尾巴，自华恃的掌心里滑了下来，道：“你说吧。” 宣书致怔了片刻，看着方微此时的模样，突然有些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开口只有一句：“龙尾巴摸起来是什么样子？” 华恃眨了眨眼睛，仿佛遇到了同道中人，连忙应道：“有点滑，但是鳞片很硬。” 方微：“……” 他提醒两人道：“你们还记得要说什么吗？” 华恃连忙回过神来，接着问宣书致刚才的问题，而宣书致又是两声轻咳，这才接着道：“我们最近在几处城镇又抓到了几个贩卖灵物的家伙，其中还有两人甚至剥取了八阶灵物的灵丹，灵丹虽然被我们给追回来了，但那两只八阶灵物的修为也是受到了不少损伤，没有个十年半载是恢复不回来了。” 听到这话，方微轻轻蹙眉，显然对于玄青大陆上层出不穷的这种事情而感到无奈。 华恃也是同样，他低声说道：“我记得两三个月前我们还阻止过这种事情，没想到现在又……” “嗯，这种事情现在太多，而且根据最近这种事情的频繁发生来看，那个对付灵物的组织应该还在不断扩大。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宣书致晃了晃手里的扇子，轻笑着道：“你们还记得上次我们查到那名有着梅花印记的女子吗，后来我们曾经使用回光珠看过那名女子在亭中发生的事情。” 方微点头不语，华恃连忙催促：“当然记得，怎么了？” 宣书致慢慢道：“这次我们发现的这人，就是曾经出现在回光珠的画面里，曾经和那名女子交接过的人，当初那名女子的身份我们查不到也审问不出来，但这次这人的身份我们却已经有了猜测。” 华恃脱口问道：“是什么身份？” 宣书致道：“这人是天问山的叛门弟子。” 第153章 天问山叛门弟子为何会出现在这个组织当中？ 华恃凝神思索着这些事情，半晌道：“这件事情通知严掌门了吗？” 天问山掌门严离杉，便是如今整个灵道资历最老的人，就连宣书致等人见了他也要尊称一声前辈，不过华恃如今身为邪道之主，所以倒是不需要这般称呼。 宣书致摇头道：“我刚发现这事就来告诉你们了，暂时还没有通知他。” 华恃道：“那就先……” 他话音未落，便听方微忽地开口道：“那就先不要通知他，这件事情我们随后再仔细调查。” 这是华恃和宣书致都没有料到的，他们几乎是同时朝着方微看了过来，等注意到方微沉吟的模样，华恃才顿了顿，试探着问道：“你认为天问山里面有问题？” 华恃的话音刚落，宣书致便接着说道：“还是说你觉得有问题的其实是严离杉？” 华恃闻言顿时一怔，连忙看向方微试图求证，方微被他们两人这么盯着，摇了摇头道：“我无法确定，但我能确定的是，上代的寒溪宗主与严离杉曾有过很密切的接触，而我能够确定严离杉在我跌落祸渊之前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 宣书致紧蹙着双眉：“你这般说来，我似乎也有些印象，当初严离杉说是修炼出了岔子所以需要闭关对么？我记得好像有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他都待在天问山的禁地里闭关，就连最后灵道将邪道围攻至祸渊，他也没有出现？” 因为昔年邪道与灵道少有接触，相见便是毫不留情的厮杀，所以当时的宣书致也并没有去关注这些事情，只有方微身份特殊，对于两方发生的事情都能够看得清晰。 现在听他说起这话，多年前那些事情的端倪才渐渐显露出来。 华恃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件事情得先隐瞒下来，等我们从那个叛门弟子身上找到线索再说，微微说得对，严老就算没有问题，跟这件事情也可能会有联系。” 若真的像宣书致所说那样，严离杉当年刚好在方微跌落之际闭关修炼，那他真的是在修炼吗？ 如果他只是以修炼为借口，让众人以为他还在天问山的禁地里，而实际上他已经离开门派去做了别的安排呢？ 任何事情华恃都能够冷静的分析，然而轮到了与方微有关的事情，他却恨不能立即将所有对方微有危险的事情全部立即解决，将方微藏在自己的空间里面令他哪里也不要去，立刻远离所有的危险。 但华恃同时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方微根本不是需要他保护的人，而就算他想要将对方藏起来，方微也不会只缩在安全的角落里任由众人保护他，他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华恃想起来自己曾经见过严离杉几次，这些年来严离杉已经许久不曾离开过天问山，而华恃仅有见过他的几次，都是因为有事去往天问山，所以顺道见过了对方。 严离杉无疑是如今整个玄青大陆年纪最大的老者，在见到他之前华恃心中所想的都是须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头模样，然而等真正见到人之后，华恃才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想全是错的，严离杉虽然年纪很大，但看起来模样不过也才到中年的样子，修道者总能够将自己的形态维持在盛年模样，直到死时也是这般模样。 而在那几次见面当中，华恃与对方所谈论的都是与灵道和邪道有关的事情，或者某些与天问山相关的琐事，华恃对于这些话已经没有了多少印象，而对严离杉的记忆也就停留在“是个好脾气好说话的老头”这个层面。 直到现在听过方微和宣书致的话之后，他来来去去想了不少，心里面对于严离杉的印象也顿时有了改变。 他们在韵秀笔空间内商量片刻，华恃本打算带着方微离开韵秀笔空间，亲自前去调查那名天问山叛门弟子的事情，但却很快被宣书致给拦了下来，道是调查个事情而已，不需要这么多人手，更不需要先后两任邪道之主亲自出手，全部交给他便够了。 说完这话，宣书致和易湛才又转身离开了这片韵秀笔的空间。 而方微和华恃看着他们消失，相互对望之下却都知道，宣书致他们都是因为方微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这半年来方微也不是没有提出过要离开韵秀笔空间去同他们一起调查事情，或者帮忙做些什么，然而不管是宣书致易湛还是其他人，大家谁也不肯让方微去做，他们便是希望方微能够毫无顾虑的待在这里修炼。 并且因为担心方微在韵秀笔空间内闷久了会无聊，大家还会特地轮流地来陪他给他送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和各种吃的穿的用的。 华恃看在眼里，虽然有时候会小声撒娇似地向方微说他因此失去了不少和方微独处的机会，但事实上他们对于方微的体贴华恃却都看在眼里。 他时常会想，几位前辈们与方微之间的感情究竟深厚到了什么地步，方微当年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才让他们能够如此死心塌地的跟着方微，待他如此真心实意。 但转念他又会觉得理所当然，方微本就是如此宽厚温柔的人，他也本就好得令人难以割舍，这样完美的方微纵然是站在那里不需要开口，自然也是谁都想要掏心掏肺对他好，只要能见到他的半点笑容便能够令人心中激荡的。 宣书致和易湛走后，韵秀笔空间又回到了从前的安静，华恃回头看着方微，才发现方微正也看着他。 “师父说得没错，我们就在这里好好等着就好了，你现在最紧要的事情还是修炼尽快恢复从前的模样。”华恃笑着说道，“我想师父他们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方微听着他这话觉得好笑：“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对我用这样哄骗孩童的语气了？” 华恃禁不住笑出声来：“你现在不就是小小的样子。”他比划着方微如今的身形，想了想又补充道：“小孩子都没你小。” 方微：“……” 不过华恃很快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轻轻叹了口气，方微这才问道：“怎么了？” 华恃低头捧起方微，用脸颊蹭了蹭对方的身体，接着有些委屈似的道：“虽然小小的样子也很可爱，但我真希望你能够快点好起来。” 看得见吃不着的情况已经让华恃憋了有半年了，并且按照正常的情况下去，他还要再等上许多年才能够看到恢复正常模样的方微，华恃原本认为自己的耐心足够好，但现在看似乎也有些耐不住了。 接下来又是两个月的时间过去，短时间内方微的情况仍是没有太多的变化，不管是方微本人还是灵物九霄白龙的力量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够修炼回来的，而要说方微身上最大的变化，大概是他变成白龙灵物的时候龙尾巴的鳞片明显要更亮了不少，龙角也要坚硬了不少。 这点聊胜于无的变化，却让华恃很是开心，似乎对于华恃来说，方微身上的任何细微变化都是令人可喜的。 而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宣书致和闻重他们也经常前来，关于那叛门弟子的事情，宣书致已经调查出了个大概，后来也都告诉了方微和华恃。那被抓住的人的确曾经就是天问山的弟子，不过后来因为破戒盗取了门派内的藏书秘籍，所以他才被逐出了天问山。 被逐出天问山后，那人在玄青大陆四处流浪，最后才终于加入了那个贩卖灵物的组织，开始为其卖命。 这些事情说的时候宣书致脸上没什么表情，说着话也十分平静，分明就是没有将那人“招供”出来的话当成真相，而经过后来的调查，他们也发现事情的确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他们很快便通过记载发现，当初那些年因为犯错而被逐出天问山的人明显比往年要多了许多。 除却那名因为盗取秘籍被逐出师门的弟子，还有因为失手伤了普通人被逐出师门，因为言语不当被逐出师门，甚至还有认为自己不适合待在天问山，所以主动离开山门的人。 有的门派有弟子离开是很正常的事情，就连华恃身在玄灵阁，也常有见到弟子因为各种原因离开。 然而这种事情如此频繁的发生，几年内走了整整数百名弟子，这还是让人觉得未免太过巧合了。 听到宣书致讲述的时候，华恃和方微都对这件事情提出了疑惑，而宣书致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们，也是同样起了怀疑的心思。 直到如今，宣书致再度来到韵秀笔空间里，将几枚珠子丢到了华恃和方微的面前。 “这是什么？”华恃拿起珠子，用灵力注入其中，很快便见珠子里面浮现出了什么画面，而这画面中分明是人的模样。 他接连看过几颗珠子，每颗珠子里面都是一个人，并且还都记载了他们的生平事迹。 华恃看了半晌，瞪大眼睛没有出声，而方微坐在他的肩头，则要比他冷静许多，只开口道：“这些人如今都是那个灵物贩卖组织的人，而他们在很久之前，都曾经是天问山的弟子。” 宣书致看着方微，点头道：“正是如此。” 事情已经渐渐变得明朗起来，而现在他们只需要将其确认。 当年那群被逐出师门的天问山弟子们，或许并不是真正的被逐出了师门。 而是有人故意用了这种办法令他们离开门派，然后名正言顺的进入那个被藏在暗处的组织。 第154章 “真的是严老？”听完宣书致的说法华恃脸色也更加凝重起来。 这件事情牵涉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严离杉在这玄青大陆立足许久，天问山也是整个灵道最大的宗门之一，如果他们真的做出了这种事情，那么在这玄青大陆之中他们隐藏的敌人将会不知有多少，而他们这么多年里却始终无知无觉。 想啊都这里华恃心中的担忧更甚，方微看出他想了什么，主动出声道：“天问山就算有问题，但也必然是少数，我想大部分弟子应该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华恃道：“所以这群只是被选中的少数。” 方微点头：“理应如此。” 既然说了这么多，那么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要试探清楚天问山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这件事情关系到方微当年被人陷害的真相，虽然宣书致等人说过他们可以派人先在天问山探听，并且由他和易湛等人前去调查，但华恃仍然希望能够亲自弄清楚真相。 方微自然是提出想要与华恃同去，不过方微的身份太过特殊，形貌也太过特别，虽然可以装扮成灵物的样子和华恃同去，但他现在没有灵力无法隐藏气息，难保不会被严离杉认出，所以最后华恃只提出道自己随身都带着韵秀笔在身上，若是查到什么情况，他便直接进入韵秀笔空间将事情告知方微便可，若真有需要方微的时候，他再将方微自韵秀笔空间内带出来便可。 和往常同样，华恃安排完这些之后，低头询问方微道：“这样可以吗？” 如今华恃越来越有主见，方微知道他铁了心不让自己身入险境，就算自己不肯答应，他也必然会想办法软磨硬泡令自己同意，于是干脆便省了这些事情，只点头道：“那便照你这般安排吧。” 宣书致听着这话惊奇地看了眼他们。 华恃正思索着接下来要以什么样的理由去天问山，注意到宣书致的眼神，他不禁回头问道：“师父，怎么了？” 宣书致带着戏谑的笑意道：“没什么，不过我倒是很少见到殿主在这种事情上乖乖听别人的安排。” 方微看起来总是随和，虽然当初蒙着面使用邪主方微这重身份的时候他为了能够威慑邪道众人所以表现得较为冷硬，但实际上熟悉他的众人都很清楚，他其实更多的时候仍是在为众人着想。 然而就是这样的方微，他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妥协，但却独独在处理危险问题的时候从不会退让。 就像是那次他跌落祸渊的时候，如果他当时肯将事情交给众人去应付，自己退让离开，他也不会跌落祸渊。 还有后来与那只巨兽同归于尽时，也是同样。 他会习惯性的替身边的人扛下所有的事情，却没想到现在他竟然会听华恃的话好端端待在韵秀笔空间里，等待华恃去处理那些事情。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变了性子，而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作为华恃伴侣的身份，如今他的安危并非是他自己的问题，许多事情也不能是由他自己来做决定，他还必须要考虑华恃的心情。 这才是宣书致会觉得惊讶的原因，他原本认为华恃和方微在一起，华恃在方微的面前大概也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家伙似的爱闹腾，然而却没想到华恃的存在对于方微来说也让他有着这么大的改变。 既然这般说定，华恃很快也就做好了去天问山的计划，三天之后，他离开韵秀笔空间，以商量事情的名义去了天问山作客。 当然临走之前华恃没有忘记向方微捞上个吻，虽然如今方微这副模样，只能踮着脚踩在他肩膀上才能吻到他的脸，但再小的吻也是吻，对他来说同样能令他神魂颠倒。 华恃离开之后，韵秀笔空间对于方微来说便安静了下来，原本方微早已经习惯了安静的日子，当初被囚禁在祸渊深处千年，深黑的地底洞穴当中不过只有那只令他必须要时刻保持警惕的巨兽，他也没有觉得日子有多难过，但现在他待在风景漂亮的韵秀笔空间内，身旁还有着众人留给他的各式各样的东西，他反倒觉得有些冷清了起来。 看来果然是已经习惯了被陪伴的日子。 方微心笑自己竟然也有被惯成这样的一天，如今华恃不在，他便干脆自己离开了这处练功的温泉，在韵秀笔空间内逛了起来。 接着他便见到了在湖中游泳的山鲸，以及飘在旁边看着山鲸游泳，目光十分嫌弃的邪灵。 见到方微走来，山鲸和邪灵各自有所反应，不过对于方微来说山鲸的反应他实在有些看不清楚，对方的个头太大，而他的个头现在太小，两方根本没有办法正常交流。 对于会看到这两只位，方微并不觉得惊奇，当初他就曾经发现自己的神识能够在韵秀笔空间内幻化出人形，而灵物自然也是同样。更何况如今玄青大陆因为与灵界相通有了不少变化，灵物们早都已经能够在玄青大陆四处走动，如今它们现身在韵秀笔空间里似乎也并不如何稀奇。 方微看着他门，想了想问道：“是华恃故意将你们留在这里？” 山鲸点了点头，然而因为动静太大掀起的风浪险些让方微被吹倒，他连忙停下动作，只转动着眼珠子看向邪灵，希望他能够开口说话。 邪灵懒懒散散地坐在旁边，挑起眉尾应声道：“是啊，还不是他婆婆妈妈老说是怕将某人独自留在这里会无聊，所以特地让我们待在这里陪你。” 方微觉得好笑：“他怎么会这样想。” 这么做分明是将自己当孩童似的哄了，但转念想起，这似乎的确是华恃会做的事情。 既然这两只灵物被华恃留在了这里，而他如今又的确没什么事可以做，他便干脆将自己的三只灵物白白淡淡和九霄白龙也都放了出来，白白淡淡身为兔灵和花灵，模样也就是普通的大小，而九霄白龙因为力量还未恢复，看起来不像是威风凛凛的白龙，倒像是条白色的小蛇般，身形细瘦，半点十阶灵物的威风也无。 它这么出现在山鲸和邪灵的面前，就连这两个从前起就十分忌惮它的灵物看了，也都很快憋不住笑了起来。 九霄白龙：“……” 它憋闷着瞪了眼两只灵物，默默缩回了方微的身侧。 方微本意是想让自己的灵物们也出来散心，顺道与华恃的灵物们培养感情，却没想到九霄白龙会是这种反应，他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轻轻摸了摸龙身道：“与他们好好相处便是，不用有太多顾虑。” 九霄白龙相比起憨厚的山鲸和冲动的邪灵，性子显得要内敛许多，所以让它与其他灵物好好相处多花了些时间。而等到他们熟悉得差不多了之后，方微才又问道：“你们既然是华恃的灵物，这么多年里自然时刻都陪在他身边。” 山鲸连忙说是，而邪灵则坐在湖边抱着胳膊道：“你想问什么？” 方微顺着邪灵的话道：“我想听听他这百年来的经历，想知道他这些年都是如何过的。” 邪灵似乎早料到方微会问出这话，所以几乎是在方微问出这话的同时，他便说道：“这些年那家伙身上的故事说起来也简单，当初你消失之后，其他人便提出要让他接替邪道之主位置的事情，当时他才多大，他也还没有从你出事的事情里走出来，整个人昏昏沉沉有很长时间跟他说什么他都没什么反应，直到后来……” 邪灵开始诉说起这百年来关于华恃关于灵道和邪道的事情，而这其中灵邪两道也发生过不少大事，而这些事情解决的过程中，几乎都有着华恃的参与。 方微仔细听着，几乎只要是与华恃相关的事情，他都会凝神细听，直到听邪灵说完这个长长的故事，说到最近华恃依照约定去寒溪宗找周鲤碰面，结果找到了他，方微才禁不住笑了起来。 邪灵在说这故事的过程中始终盯着方微，留意着他的反应，到现在他才问道：“怎么？” 方微抬眸笑道：“华恃让你留下，其实也算到我会询问你这些事情是吗？” 邪灵：“你怎么……” 方微接着又道：“这些故事也是他让你告诉我的？” 邪灵：“……” 他瞪着眼睛说话之间没了先前那种底气，只闷声说道：“你猜得很对，但这些故事是真的，只不过华恃那小子临走之前千叮万嘱让我在讲故事的时候把他讲得形象帅气一点，那些丢脸的事情和狼狈的事情就不讲了。” 方微笑意仍在，但却浅了许多，他低声道：“华恃这些年也受过不少伤吧。” 既然都已经被方微看出了意图，邪灵这次也不再帮华恃隐瞒了，直接道：“受伤当然不少，他就算是再天才，这么大的年纪和那群上千岁的老狐狸斗，和玄青大陆那么多的魔物和高手斗，受伤是难免的事情，有次他甚至被人用剑刺中了肩头，血流了满身差点死掉，但最后他还是自己解决了对手并活着回来了。” 方微听着这话没有出声，只是神情远不是原来那般轻松带笑，显得凝重了几分，这是他很少会有的神情。 邪灵接着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想要变强原本就是这样，他不可能永远活在旁人的羽翼保护之下，他其实更想做的事情是……” 方微听他停顿，不禁抬眸看去。 邪灵笑了笑，摊手道：“我觉得他这么拼命，是因为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保护你。” 第155章 方微和邪灵山鲸他们在湖边聊了很久，反正闲着也是没事，邪灵干脆让山鲸变成了小鱼的模样，大家一道进了庄园里面，山鲸被扔进了温泉池子烫得嗷嗷直叫，邪灵则和方微接着聊起华恃这些年的过往。 他们说起事情来不知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韵秀笔空间内没有昼夜，等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方微才想起来应该是华恃回来了。 他于是停下话头，与邪灵同时往大门处望去。 华恃进门的时候见到的正是他们盯着自己看的景象，他微微怔了怔，摸摸自己的脸颊才道：“怎么了？你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 方微摇了摇头，没有立即出声，只是将刚才自己从邪灵那里听来的话在心中过了遍，知道他这些年经历过的辛苦与困难之后，再看如今看起来似乎依旧如从前般乐观自在的华恃，心里面似乎就不再那么是滋味了。 见华恃往自己看来，方微摇头低声道：“没什么，不过是和邪灵前辈聊了些事情。” 华恃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就算临走之前向邪灵提过要他多讲讲自己的好话，但他至今也没什么底，于是只能小声问道：“怎么样？邪灵前辈都说了我什么？” 邪灵好笑地道：“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们是在说你？也许方微想问问我别的事情呢？比如那个灵主……计渊？他是叫这个名字吗？” 华恃连忙道：“当然是说我，怎么可能会说别人。” 邪灵煞有介事地看着他，唇角的笑意忍不住又泄露出来。 方微迎着华恃忐忑的目光，终于道：“说了不少事情，不过都过去了。”他说的过去，自然不是认为那些苦难便不曾存在过，而是认为这样的事情将来已经不会再发生了，他道：“接下来我会陪着你的。” 华恃闻言也笑了起来，心里的紧张瞬间瓦解，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情绪似乎来得有些莫名，就好似被妻子管束的丈夫似的。 不过想到这里，华恃又将这两个称呼给轻轻捻了起来。 他想起自己曾经在懵里娶方微过门的事情，他在梦里还曾经见对方穿过大红的新娘喜袍，红衣红裙的方微是他见过最美的新娘子。 唔，称呼新娘似乎不太对。 华恃越想越是离谱，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邪灵古怪的眼神，等邪灵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头来，回神问道：“怎么了？” 邪灵笑出声来：“叫你别做白日梦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后面了。” 华恃：“……” 他又看向方微，今日的方微依旧是龙灵的形态，小小的龙角顶在额头，看起来乖巧极了，华恃看着方微心头又记起刚才自己想着的那些事情，忍不住又开始幻想起对方穿着婚服时候的样子。 短短片刻的时间，他已经从这想到了他们将来要在哪里办婚宴，要如何宴请宾客这种事情了。 方微虽然看不明白他脑子里究竟都缠绵着多少东西，但大概也能够猜到他思绪飘远的原因，他好笑地来到华恃的近前桌上，没有开口打扰，等片刻后才出声问道：“你回来了，玄青大陆现在是夜晚了么？你在天问山见到严离杉了？” 华恃点了点头，他没忘记自己要说什么，迅速回神之后便道：“我刚从严老那边回来，我借口商量灵邪两道的事情住进了天问山，严老平时常有闭关，今天却刚好没在禁地修炼，所以这次是他亲自迎我，他看起来精神不错，也很欢迎我过来，至于其他的我看不出什么异样。” 方微轻轻“嗯”了声：“你要小心行事。” 华恃对自己的安危有着十足的把握，但他依然非常享受方微的挂怀，他于是心情更加美妙起来，接着便向方微详细说起了今日他今日在天问山上发生的事情。 其实这些大多是日常的琐碎，因为天问山上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疑点，他能够判断的东西不多，所说的东西自然就琐碎起来，甚至聊到最后，华恃已经开始说起了自己晚饭都吃了什么，又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就这么聊到了大半夜，华恃才终于觉得困倦起来，于是抱着方微回到房间睡觉。 这半年来华恃为了能够和方微一起休息，于是干脆在这温泉旁边建造了个小竹屋，每到晚上，他便会在这里住下休息，当然这时候方微总是和他在一起的。 华恃每天睁眼起床，都能够看到方微就躺在自己的枕边，有时候因为两人靠得太近，方微的兔耳或者龙角还会轻轻抵着他的脸颊，弄得他脸上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只可惜他依然没有办法和方微有更亲密的举动。 想着这些入睡，再醒来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 韵秀笔空间看不出早晚，但华恃却能够根据随身所带的法宝判断如今的时间，他平常休息不会太久，但最近大概是因为与方微待在一起太过令人安心，所以他起来才会误了时间。 玄青大陆很少有人知道方微的身上带着个空间法器，华恃也不愿让旁人知道韵秀笔的存在，所以他随便收拾了下便起了身，准备要迅速回到房间里接着与天问山众人周旋。 方微坐在枕头上看着他忙忙碌碌的样子，笑了笑才道：“严离杉不好应付，你小心些，虽然我不确定他是否就是幕后之人，但如果真的遇到危险无法解决，你就立刻躲到韵秀笔空间。” 华恃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接着又对方微说了些话，他本想再将山鲸和邪灵留在韵秀笔空间内，但方微立即便拒绝了他的提议，要他将两只灵物带在身边以保证自身的安全。 如果不是没有什么时间，华恃大概还想要再多说几句，但天问山弟子大概很快就会来敲响他的房门，他也不便久留，最后只能仓促地离开了这里。 方微看着华恃离开韵秀笔空间，盯着他消失的方向，这才接着又回到温泉边修炼起来。 让方微感觉有些意外的是，他原本为自己设想的时间是数年，大概要在好几年之后，他才能够修炼到恢复原本身体的程度，但现在身在韵秀笔灵气最浓郁的地方，他却发觉自己的力量恢复似乎比从前还要快了许多，不过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他就已经开始渐渐凝聚起了力量。 这种速度似乎已经不是重新修炼所能够解释，而更像是突破了某种瓶颈，自己的灵力虽然较之以往要少了许多，但境界上却似乎比他当初与那巨兽同归于尽之前还要高了些许。 如果他当真是突破而非从头再来，那么他接下来恢复力量的速度应该还会更快，而他恢复本来的模样大概也不需要再花费太多时间。 这些事情方微还没有同华恃说起，他现在没有办法确定自己的状况，所以他打算等弄清楚之后再告诉华恃。否则以华恃的性子，必然会为了他的事情操碎了心思，若是白白高兴一场，那华恃必然会异常失望。 而他如果真的能够恢复得很快，那么这也算得上是个惊喜。 方微接下来尝试着用灵力恢复身体，不过效果并不如何理想，虽然他其间有两次身形似乎拉长了点，但这种效果并没有维持多久，不过片刻之后，他又恢复了半个巴掌那般大小。 邪灵和山鲸被华恃带走之后，韵秀笔空间内便冷清异常，方微独自在池边尝试着变身，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感觉渐渐有些疲惫。 方微不会强行折腾自己，该休息的时候他便休息，很少会在这种事情上面勉强。 他回到卓上休息看书，估算着时间已经到了外面的夜晚，他于是便干脆关上了原本就没什么心思去看的书，专心等待起华恃的归来。 然而两个小时过去，方微却依然没有等到华恃出现。 这对于华恃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微知道华恃身为邪道之主如今总是很忙，整个邪道总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华恃去处理，来来往往也总有不少人会来找他商量东西，这些事情方微从前都是经历过的，且他不仅经历过还经历过双倍，然而就算是在这样忙碌的情况下，因为方微在韵秀笔空间内等着他，所以就算是再忙，华恃也从来都会按时回到韵秀笔空间。 在方微回来的这几个月时间里，他几乎每天都是如此。 但今日华恃却没有回来。 方微紧蹙着眉头，在等待半晌无果之后，他便起身唤回了被他先前放出去在池边玩耍的三只灵物。 “主人，我们这是准备要做什么呀？”白白和淡淡话音里满是好奇地问道。 方微还没有开口，九霄白龙便先道：“是要去找华恃那小子？” 九霄白龙身为十阶灵物，又有数万岁的年纪，自然心智比其他灵物要成熟许多，他从先前就看出了方微的心情变化，现在自然立刻就猜到了他想要做些什么。 方微点头道：“他不会无缘无故推迟回来，除非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或者说是什么危险的事情。 方微想到这里心中担忧更甚，他先前在华恃离开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如果发生了什么危险的事情，就让华恃即使进入韵秀笔空间避难。 对于华恃来说在危急关头张开韵秀笔空间的大门并且遁入其中并不是件需要耗费太多力气的事情，就算有敌人在，他只要想走必然都能够走得掉。 但现在他连半点声息都没有，韵秀笔空间也毫无开启过的痕迹，这让方微心里的疑惑也逐渐扩大起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连打开韵秀笔空间的时间都没有。 方微没有办法安心，所以他决定出去看看。 第156章 就算如今修为只恢复了些许，但过往的咒术能力还在，华恃认为他将方微留在韵秀笔空间内，只要他作为空间的主人没有打开韵秀笔空间的门，方微便没有办法出来，但事实上对于方微来说，想要从其中离开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既然打定主意要出去看看，方微也不肯耽误时间，华恃现在行踪不明，越是耽误就越是危险。 方微动念之间，九霄白龙等三只灵物便似感觉到他的心思，立即回归了他的魂魄，方微接着以自己的灵力再加上九霄白龙的助力，很快便自前方空间内打开了一道裂口，而他如今身形本就这副模样，根本不需要这道裂缝扩大，当即便抬步进入了其中。 片刻之后，四周的景象瞬间变化，他双足踏在了玄青大陆的地面上。 此时已经是夜晚，四周没有什么人，然而让方微觉得意外的是，他此刻所在的地方并非是天问山安排给华恃的客房，而华恃也并不在他的身边，他这时候站在灌木丛中，身边便是韵秀笔，而韵秀笔上面此刻沾着泥土，就像是被不小心遗落在了这里。 华恃去了哪里？ 难道说他遇到了什么危险，所以在逃跑的过程中不慎将东西掉在了这里？ 不过方微很快便否定了这个猜想，华恃对于这些东西向来珍视，从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现在韵秀笔掉落在这里，更有可能是华恃故意为之。 而如果有什么理由让他做这样的事情，那只可能是他遇到了自己无法解决的危险状况。 他在担心自己会像现在这样，因为没见到他而从韵秀笔中出来，所以遇上危险，所以才会悄然将韵秀笔扔到了这里？ 方微无法确定，但他认为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那么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弄清楚自己现在究竟在哪里，而华恃现在又在何处，情况怎么样。 要查到华恃的行踪不难，方微曾经有一缕神识在华恃魂魄中住过很长时间，所以即使现在那缕神识已经消散，他对华恃仍然有着某种特殊的感应，虽然无法准确的得知对方所在的地方，但却能够辨别出大致的方向。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他这副模样行动起来实在有些缓慢，此刻他连这韵秀笔都无法拿起，更不必说要赶路找人了，只怕等他辛苦赶到，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了。 方微正这么想着，九霄白龙在他的魂魄中出声道：“主人，我的化身拥有飞行能力，或许可以赶路更快些。” 这正是方微所需要的，听闻九霄白龙的话，方微当即借用对方的力量，身体果然变得轻盈起来，他不愿让韵秀笔留在这里，想了想便干脆小心将那支比现在的他还要长的笔拖了起来，借用灵力令它漂浮，便将其当作了飞剑使用。 他侧坐在韵秀笔上，接着便在九霄白龙的灵力相助下往感觉到的华恃可能会在的方向赶去。 他能够感觉到华恃的气息有些不对劲，虽然依旧熟悉，但却似乎少了些什么，并且现得比以往要虚弱不少。 飞起来之后，四周的环境随着他视野的开阔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方微终于能够从这景象辨认出自己所在的位置，他从前在玄青大陆没有少奔波，所以这时候看到这景色，几乎立即便认了出来，刚才华恃遗落韵秀笔的地方，正是天问山后山的某条小道。 而根据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气息，方微能够判断出华恃此时应该是在天问山后山深处禁地的方向。 天问山的禁地之所以是禁地，是因为天问山的掌门严离杉常在这里闭关修炼，而天问山所修炼的道以静为主，讲求的便是要心无旁骛，所以整个天问山的人从来不敢贸然踏足禁地，打扰掌门的修炼，就连掌门的大弟子严松也是如此。 只是华恃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难道他在禁地里发现了什么？ 方微回头看向天问山前山的方向，天问山的弟子们似乎至今仍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整个山门内安安静静，正是夜晚众人熟睡的时候，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华恃已经不在山门之内。 既然如此，那么先前华恃出事的时候应该没有太大的动静，他是遇到了偷袭暗杀？ 方微紧蹙着眉头，暗自加快了速度，很快便进入了禁地的山林之内，他能够感觉到华恃的气息渐渐明显，而他的人应该就在附近，但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林中某处的树干之上，正横插着一柄剑，那剑锋是诡异的邪红，剑尖没入树干，剑身上竟是戳着张破损的符咒。 在这种地方见到这东西本就令人觉得蹊跷，而在看清那道符上的咒文时，方微便更是觉得心头一沉。 因为他认出了那张符咒，那是当初在华恃参加化灵大会之后，计渊特地送他的替身符咒。 只要带着替身符在身上，它便能够替它的主人挡住一次致命灾劫。 当时计渊送符咒的时候方微的神识就在华恃的身上，他一直都很清楚华恃的身上带着张这样的保命符，也是因为有这张符咒在，所以方微始终没有太过担心华恃的安危，但如今这张符咒却被用掉了。 方微盯着被剑刺穿的符咒，心底渐渐冰凉，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符咒，或许华恃现在已经死了。 他开始后悔自己当真相信了华恃的话，让他独自前来调查，但现在后悔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找到华恃才是。既然符咒已经被用过，那么华恃的本体必然也在这附近才对。 方微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寻找，四周忽地传来声响，方微无法确定来的是谁，当即化出兔灵形态，带着韵秀笔纵身藏在了草丛中。 密林间有道黑影忽地出现，背对着方微来到了那插着剑的树干前方。 接着便在方微的注视之下，他抬手将剑拔出，低头似乎在观察着那道符咒，片刻之后，他转身向着另一头走去，脚步匆匆似乎是要去追人。 方微躲藏在树干周围的草丛里，直到那道黑影离开，他才缓缓自其中走出来。 他能够看出那道黑影应该是以灵力凝聚的傀儡，似这般的傀儡这山林中应该还有不少，多半是对方为了寻人所以召唤出来的东西，好在傀儡虽然继承了主人不少的战斗力，但却没有那般境界，所以就算方微现在灵力低微，他躲在草丛里也没有人发现。 而现在华恃应该也在躲藏着这些黑影的搜寻。 方微等到黑影离开便要继续寻找华恃的行踪，然而便在此时，他忽地感觉风声自后方贴近，还没等他回头，有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近前，并且将他捂在怀里向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方微安静地待在那人的怀里，似乎在顾忌着什么，那人的脚步很快，所以方微感觉有些颠簸，即使是被那人小心捧在怀里，他也依然紧拽着对方的衣服以保持平衡。 从对方靠近的时候，方微就已经察觉出了他的身份，华恃的气息以及怀抱对他来说已经十分熟悉，他不可能辨认不出。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在察觉到对方靠近的时候，他才没有半点反抗。 那人带着他跑了会儿，气息分明喘得有些厉害，等来到某处石块后方，他已经不得不低下头长长吐出了口气。 “在这里那些傀儡应该找不到我们了。”方微这么说着，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其中的担心却又十分明显，他从华恃的怀里出来，主动站在了对方摊开的手掌上，面对着对方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华恃现在的模样可以说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的身上沾着不少灰尘和血迹，原本十分整洁的邪道之主衣袍上这时候也多了不少的裂口，而他却像是对自己的处境毫不在意，就在方微问出那句话的同时，华恃已经说道：“你怎么追到这里来了，我把韵秀笔扔到路上，就是希望你能够不必卷入这事，哪怕你……” 华恃这话还没说完，方微便打断了他的话道：“我若是先去通知别人，就来不及救你。” 华恃说的话霎时顿住，他张着口半晌也没能够继续说下去，方微说出的话对他来说宗是十分受用，他顿时没有办法再计较下去，只能小着声道：“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我只是……” “你只是想用自己的命吧真正的幕后黑手给钓出来，是么？”方微截断华恃的话道。 华恃：“……” 他苦笑道：“是这样没错。” 方微早就猜到了华恃的意图，他早就能够猜到以华恃现在的实力，若是连半点挣扎都没有就被一剑刺穿胸膛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他会看到刚才那幕，必然是因为华恃原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他故意来到禁地，故意暴露破绽，这才终于得到了真相。 只是用性命来换真相，这代价实在太大了点。 华恃的成长的确不小，已经到了能够对待自己都如此狠辣的地步，这让方微不知该叹还是该责问，猜到华恃的目的以后，他自然是心中生气的，然而他责问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出口，华恃便小声道：“你当年也是这样，没问过别人的感受，就擅自决定与巨兽同归于尽……” 方微：“……” 看着华恃故意露出的委屈模样，他竟也说不下去了。 两人沉默半晌，方微知道这时候说这些也解决不了问题，他于是开口问道：“袭击你的人究竟是谁？” 华恃这时候也凝重了脸色，当即道：“我们都弄错了，真正的幕后之人不是严老，严老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失去了掌管天问山的权力，我之前见过的严老根本就是傀儡所扮，而现在真正掌管着天问山，背后还做着那个神秘组织首领的人，是天问山掌门弟子成松。” 第157章 方微当然认识严松，非但如此当初他作为灵道之主柳栖霜的时候，还曾经与之打过许多交道，关于灵道和天问山的事情，甚至有不少情报都是来自于他。 方微的确对天问山起了疑心，但他的猜测大多都是关于掌门严离杉，而相较之下成松作为严离杉的弟子，总是被人忽略的那个。 但现在想来，或许正是因为如此，这组织才会存在这么长的时间没有被人发现。 想到这里，方微沉默下来，知晓这真相之后，不少关于从前的事情便都开始被串联了起来。 华恃盯着方微沉思的模样，没有出声打断他的思绪，只在觉得差不多了之后才小声问道：“我调查的结果没问题吧？” 方微摇头：“你说得对，我早该怀疑他的问题。” 当初千年前的那场战斗，是寒溪宗主在关键时刻暗算，让他跌落了祸渊。对方必然知道关于祸渊巨兽的事情，而那幕后之人很有可能就是希望因为他的出现让祸渊巨兽得以破封而出。 知道巨兽的人这个世上已经不多，方微自然就想到了天问山掌门严离杉，但他却忽略了严离杉的弟子成松其实也已经有两千多岁的年纪，知道这些事情应该并不稀奇。 只是他没想到成松竟然能够暗中控制自己的师父，并且将整个天问山都掌控在手中。不知这究竟是因为严离杉的大意还是成松谋划已久。 方微这般回应了华恃，华恃显然因此高兴起来，若是他像方微这般是灵化状态，现在尾巴大概已经摇起来了。 不过方微很快便看向华恃，摇头道：“虽然你这次的确查出了真相，但用性命冒险还是让我很生气。” 华恃怔了怔，他半晌才讷讷道：“你在生气？” 他小心翼翼观察着方微，这才发现方微从始至终听着他说话都没什么表情，只不过平时方微的情绪起伏就很少，他会经常因为他而展露笑容，但生气的时候却几乎没有，所以华恃先前也没有发现到方微的异样。 要怎么样才能让生气的男朋友消气？ 华恃脑子里闪过上辈子和这辈子看过的所有东西，奈何他从前看的多是课本，后来到了这世界看的都是打打杀杀的话本传奇，关于谈恋爱这方面，倒真的是全凭自己的本能，只是他的本能里却实在没有应付这种时候的招数。 他于是只能道可怜兮兮的说出了每个木头愣子犯错必说的名言道：“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方微：“……” 他倒不是真的要华恃做什么承诺，他无奈道：“我再去替你找个替身符，将来时刻带在身边，否则我对你没有办法放心。” 华恃本都已经准备好了迎接方微的责怪，却没想到方微最先说出的竟是这话，他顿时又是一怔，眨眼看着方微道：“就这样？” 方微似是有些不明白华恃的意思，他既然已经生过了气，说也说过了，难道还不够？而且更重要的华恃的安全问题他不是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华恃看着方微的反应，知道自己想的应该没错，他于是忍不住轻轻叹了声，心底又柔软又泛着热切的暖意，他将方微抱回怀里，叹了声才道：“你怎么这么好啊，这种时候你怎么骂我怎么怪我都可以的，你怎么连生气都这么斯文讲道理的？” 方微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毛病才会如此腆着点找骂。 他摇了摇头将话题拉回正轨：“你受伤了吗？” 虽然他以替身符保住了命，但想来以华恃的力量应该不会被逼至如此境地，他应该是有伤在身所以才不敢出现，甚至连离开也办不到，只能躲藏在这林间。 华恃刚刚才听到方微说生气，现在自然不敢再有隐瞒，连忙坦白道：“伤得不重，就是被被灵力震伤了，连道皮外伤都没有，我调养一下很快就能恢复了你别担心。”他大概猜到了方微是从和判断他受伤，于是很快又解释道：“我没有立即离开其实是因为有别的事情，微微你跟我来。” 方微顿了片刻，才想起来华恃是在唤他，他被华恃捧在怀里，这才见对方在林间穿行片刻，最后找到了某处石块下方的密道。 几乎是在看见密道的瞬间，方微就明白了过来：“严离杉？” 既然成松控制了天问山，天问山掌门居所里的那个严离杉是个傀儡，那么真正的严离杉必然已经不在这里，他或许是被成松藏了起来，又或许是自己躲藏了起来，华恃既然能够发现真相，又知道了这么多事情，那么他很有可能已经找到了真正的严离杉。 果然如方微所言，华恃点头道：“我先前在逃跑的路上发现这里的，进来就见到严老了，他不过他的状况现在不太好。” 华恃小心带着方微进了密道，密道中连半点灯火也没有，华恃便干脆将邪灵前辈给召了出来，邪灵依旧是半透明的模样，身上闪着点点银光，正好充作照明的作用。 邪灵一路脸色极臭，但却没有对这行为表现出半分惊讶，显然这么多年早都已经习惯了华恃这样的操作。 方微看着这幕：“……” 从脾气暴躁的邪灵竟然默许了华恃的操作，并且没有手撕对方来看，他觉得这两者这些年的相处大概是不错的。 一路顺着进入了密道深处，前方总算是有了些许光明，待到靠近，方微总算是看清了密室中的情景。在那床上盘膝而坐的的确就是严离杉，但他此时看起来却比从前要衰老了许多，双手低低垂在身侧，手腕上拴着沉重的镣铐，似乎正在散发着寒意。 在注意到动静之后，他抬起头看向方微和华恃，眼神浑浊不堪似乎早已经失去了应有的神采。 华恃脸上的神情渐渐沉寂下来，他轻轻道了声“严老”，接着将方微给放了下来。 方微就站在严离杉面前的石台上，他仔细查看着对方的状况，与对方无的双眼对视着，半晌才出声道：“灵力还在，只是被压制了，修为境界也没有退化，不过手上绑着的镣铐材质特殊还有符文加持……” “没用的。”石床上的老者干瘪的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刺耳干涩的声音，“已经无法回去了，这东西是他花了三十多年铸造出来的天阶法宝，就算是昔年名动天下的魔头方微，也别想解开这镣铐。” 方微话语被打断，他也并不在意，看了对方眼便接着说道：“……因为还有符文加持，所以想解开得要多花点时间。” 他这话说完，石室内顿时陷入了沉默。 华恃为了替严离杉找回点面子，轻轻咳了两声问道：“需要花多长时间？” 方微道：“三个时辰。” 华恃连忙点头：“唔，那确实是挺费力气的。” 严离杉：“……” 他先前整个人神思恍惚，直到现在他看着方微和华恃在他的面前一人一语的说话，这才渐渐瞪大了眼睛，继而忽地脸色大变激动起来，身形颤抖地向方微道：“是你？柳栖霜？” 方微没有纠正对方的称呼，因为严离杉被困不知已经多久，他的身份解释起来比较麻烦，显然不适合在这时候说，他只是点头应道：“是我，严老。” 严离杉连忙道：“你……等等，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你怎么会来这里，现在过了多久了，你、你师父他还好吗？我记得他当时被人偷袭重伤，似乎是……那灵道现在究竟是谁掌权？该不会是成松那恶贼？” 方微没有出声，神□□言又止。 华恃听得连连眨眼，忍不住叫住对方道：“前辈，等等，不是这样的……” 对方看起来所知道的信息已经落后了他们好几个版本，华恃不得不叫停他的话，接着将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大概告知了对方。 到了现在，他们才知道严离杉原来已经被关了有这么长的时间，而从方微以柳栖霜的身份成为灵道之主之前，到现在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严离杉皆不清楚。 将话说得差不多了，华恃才终于出声道：“劳烦前辈先在这里等等，我们很快就会将前辈救出这片禁地。” 严离杉这时候似乎因为时隔多年终于看到了希望，整个人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此时情绪激动，然而却也没有忘记提醒华恃和方微：“禁地四周有那孽徒留下的禁制，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被困在此地这么长的时间，你们来了这禁地，现在想要出去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他说到这里又仔细看了看两人，“更何况你们一个受了伤，一个身上还没有灵力。” 他苦笑着低下头，又看着自己被镣铐锁住的双手：“而我现在又是这个样子。” 华恃摇头道：“前辈放心，我既然说出了这话，就必然是有办法的，我们现在这样子虽然没有办法离开，但我们还可以叫人。” 方微从头到尾也没有担心过事情无法解决，现在听到华恃的说法，方微便也开口问道：“你早就用符咒通知了众人？” 华恃这时候才终于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符咒，扬了扬笑道：“不错，从先前替身符被破坏之后我就已经联系了前辈们，相信前辈们现在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他这么说着，低头又对着手中的符咒道：“师父，我猜得对吗？” 符咒中很快便传来了宣书致平静的声音：“在听呢，从邪主先前说生气那会儿就在听了，牙都给我听酸了。” 接着易湛的声音也传来道：“你的胆子可真是不小，你就不怕没命了？” 计渊的声音也紧随在后：“华恃我警告你不许惹阿霜生气！！” 接着又是好几位前辈的声音，所有人都在赶来的路上，冷清的石室顿时因为符咒里传来的声音而热闹起来。 第158章 与众人确定了联系，并且将自己和方微所在的地方通过符咒定位给前辈们之后，华恃这才终于再度回头看向方微。 方微这时候已经从石桌上面下去，到了严离杉所坐着的那张石床上。 他身形如今很小，原本不大的镣铐在他的面前就成了庞然大物，方微处理起来顿时现得有些吃力。 严离杉虽然如今还懵着，但看到方微这般动作，却也非常配合地伸出手来，以令方微能够更好的去解决这上面的符咒。 华恃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方微专注地看着那镣铐，低声道：“跟我先前判断的一样。” 华恃道：“三个小时？” 方微点头。 严离杉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关得太久有些弄不清楚他们谈话的意思：“小时？是三个时辰的意思吗？” 华恃对于方微有着全然的信任，他现在得到了确定的回答，心情感觉不错，当即应道：“要不了那么久，严老安心等待便是了。” 严离杉应了声，似乎因为方微和华恃表现出来的淡然，所以跟着他们也心思渐渐安定了下来，他接着轻轻叹了口气，问道：“你们想不想听个故事？” 方微正在试图解开咒文的动作随之停下，他知道严离杉是要说出这些年在天问山发生的事情，如果能够弄清楚成松的目的，事情自然会要简单得多，方微于是道：“反正离众人前来还有很长时间，解开镣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严老说说这个故事吧。” 严离杉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沉沉的感怀，接着将这多年前的往事娓娓道来。 其实这故事很简单，严离杉是在数千年前自某处偏远山林中捡到了当时被遗弃的成松，彼时的成松还是个只会张着嘴哇哇大哭的孩子，严离杉将其带回门派，为其起名，将其抚养长大，并且教授其武学，此后他便成为了严离杉门下的大弟子，这么一来便是两千年的时间。 两人的师徒关系在这些年里变化不少，最初成松对严离杉仰慕且敬重，两人的关系亲如父子，而严离杉也的确将其当作自己的孩子般宠爱有家。 然而两人的关系不知从何时起便突然有了变化，成松成长后渐渐有了自己的心思，偶尔会做一些让严离杉无法理解的决定，两个人相处模式不断改变，最终严离杉才发觉，成松早就不是被他护在羽翼下的小家伙，上千年的时间过去，若是在其他门派，以成松的资历早就能够当上长老甚至掌门，然而在天问山中，因为有他这个老不死的家伙存在，所以纵然他实力再强再有能耐，他也永远只能是个掌门大弟子。 以前严离杉从未想过这些事情，直到后来他被成松暗算并挂上镣铐压制住灵力囚禁起来，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他大弟子的眼中已经成为了他最大的心病。 “我从未想过我的存在会给他带来这样的压力，也没想过我们做了两千多年的师徒，有朝一日会走到这种地步。” 严离杉说到最后，声音里带着愤怒却也藏着哽咽。 故事听到这里，方微手上动作停下，却没有抬起头来，只轻声说道：“你认为这是你的错？” 严离杉沉默片刻，未曾答话。 华恃却从旁道：“不过是贪欲罢了，成松说了那么多理由，不过也只是在粉饰他的真正目的而已。” 所以他才在因为某次意外从严离杉这里知道了祸渊巨兽的事情之后，故意将人们引到了祸渊，并协同当时的寒溪宗主暗算方微，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将祸渊巨兽重新放出。 或许成松最初的目的并非是要将事情做到这步，放出巨兽，对灵物出手，并且扰乱整个玄青大陆的安宁，但从他暗算严离杉的那刻开始，他便已经没有了退路，后面只能越陷越深而已。 严离杉看着华恃，他此时情绪仍是未见好转，张口欲言半晌才终于发出声音道：“你……从先前起我就想知道，你是何人？” 华恃：“……” 说了半天的话，他却忘了严离杉已经落后了大概有好几十个g的更新包，所以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然而他早已经习惯了自己走到哪里都能够被人给轻易认出的状态，所以这时候竟然也忘了提前自我介绍。 就在他犹豫着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方式介绍自己的时候，方微主动替华恃开口道：“他是如今的邪道之主，名为华恃。” 严离杉看着华恃的眼神霎时变得戒备起来，华恃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才想起来，严离杉当时眼里的邪道立场是与现在完全不同的。 他哭笑不得，连忙道：“严老不用担心，邪道和灵道如今早就互相和平相处很多年了，现在没有什么灵邪之争。” 严离杉仍是不肯相信的样子，又将目光落在了方微的身上，显然更相信前任灵道之主的话。 方微于是点头道：“他说的是对的，你不用对他如此戒备。” 然而他并不清楚他所相信着的方微，实际上还是以前的邪道之主。 三人聊到这里，方微也差不多快将镣铐给解开了，如今只剩下最后的步骤，便是要解开之前成松施展在着镣铐上的咒文。这点现在的方微没有灵力自然是没有办法做到的，所以这件事情便交给了华恃。 方微将开解咒文的方式告诉了华恃，华恃点头应下，见方微退后待在石床上等待着自己动手，华恃沉默了片刻，又将人给重新抱起来，托着送到了自己肩头上。 直到看着方微稳稳坐在自己肩头，他才终于算是满足了起来，笑着开始干活。 方微：“……” 他这段时间因为变小的关系，总是被人托着抱着，其他人尚且还好，只有华恃仗着他不会生气，于是总是趁着各种机会摸摸抱抱，偶尔还会用手指戳戳他的脸颊之类的。 虽然严离杉看不懂华恃为什么突然将他抱起来，但方微却是再明白不过，华恃近来已经有了种类似于归属权的认识，平时他经常将方微抱在怀里或者让他坐在自己肩头，时间长了他便有了种方微理所当然就该待在自己肩头或者怀里的感觉。 而他这时候坐在严离杉的石床上，华恃自然便心中有些微妙的不悦了。 方微心下觉得好笑又有趣，轻轻顺了顺他的头发，这才接着小声说道：“快动手解开咒文吧。” 华恃应声定下心开始忙碌起来，他偶尔会表现出醋意和孩子气的模样，但该当认真的时候他却也从来不会掉链子。 方微离开百年，期间没能够陪着华恃成长，后来重逢之后他也很少见到华恃出手，到现在他看着华恃娴熟的使用着灵力，这才发觉华恃的灵力早已经精纯到了令人意外的地步。 他很难想象究竟要在这百年间经历多少的锤炼他才能够到达这样的境界。 房间里面因为华恃的动作而安静下来，华恃专注的折腾着镣铐，方微则专注的看着华恃，而严离杉则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的移动，试图看明白他们两人的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华恃终于在这片安静中悄然吐出了口气，起身道：“好了。”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原本禁锢了严离杉千年的镣铐从中断作了两截，这几乎可以与天阶法宝媲美的东西也随之失去了光泽，外表变得平庸起来。 华恃扶着床上的严离杉起来：“严老，成松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找过来了，我们可能需要尽快离开这里。” 严离杉脸色沉重，点了点头道：“我们走吧。” 华恃微微侧过头打算向方微开口，然而他不过才刚唤了对方的名字，神情便忽地变化起来。 他叹了口气道：“看起来我们的动作还是稍慢了点。” 石室外面骤然有脚步声传来，是成松来了。 第159章 “这逆徒！”严离杉脸色当即变化，咬着牙低声道。 方微适时出言阻止：“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我们得先离开。” 华恃说话便要直接得多：“严老现在恐怕已经不是成松的对手了。” 严离杉忿忿地瞪了眼华恃，华恃连忙摊手道：“前辈现在刚刚突破禁制，实力还未恢复，的确不是成松的对手。”而他没有说出口的是，现在的成松实力的确早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虽说他这次是没有防备才会被成松袭击，但他心中也非常清楚，就算是正面迎敌，他也没有任何胜算，对方毕竟是已经修炼数千年的人，就算他天资再高也不是朝夕之间就能够追得上的。 华恃既然说出了这话，严离杉就算是对这千年的往事有着再多的怨愤，这时候也没了再坚持下去的必要，他长叹了声道：“我们怎么走？” 华恃想了想将刚才方微带来的韵秀笔给找了出来，递到成松和方微的面前：“你们先进去，然后我再想办法带着韵秀笔离开。” 方微蹙眉道：“这样不行。” 华恃早知道没那么容易说服方微，他开口还要再劝，方微却先他一步说道：“你没法从成松的手中逃脱，如果有我们在胜算会大些。”他没给华恃拒绝的机会，很快又道：“宣书致他们很快便能到了，我们只要撑住这点时间就够了。” 虽然华恃极力想要保护好方微试图不让他有出任何意外的可能，但方微的考虑也的确是正确的。 华恃失去了逞英雄的机会，见方微如此坚持，终于只得点头答应道：“那好吧，可是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如果真的出了意外马上进韵秀笔空间。” 方微点头答应下来，没有耽误半点时间。 严离杉虽然能够跟上他们的话题，但站在旁边却不知为何有种自己似乎是多余的感觉。 便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道脚步声越来越近，方微和华恃也都各自戒备起来，方微变回了龙灵的模样，脖颈处覆着的龙鳞闪闪发着银光，而华恃也拉着严离杉往石室的角落躲去，随时准备好了进攻。 严离杉虽然被关的时间长了，但反应却也不慢，几乎是立即便将力量凝聚于掌中，凝神看向了前方的入口处。 片刻之后，有身影自外面踏了进来。 严离杉等待许久，当即出掌，这掌是他被困多年后初次出手，掌中灵力霸道至极，挟裹着愤怒直直拍向那人面门，不光是刚刚进来的那人，就连方微和华恃感觉到这掌中的力量都不禁为之震慑。 只可惜严离杉这掌没能够击中对方，对方似乎早有准备，就在严离杉出掌的刹那，那人已经侧身避开，并且运足了功力对抗严离杉的进攻。 两者力量相触，严离杉被震得后退数步，而刚刚进门的成松却看起来半点异样也无，甚至还向着屋内三人逼近几步，挑着眉峰道：“我早料到你们会在这里，师父，许久不见，看起来这些年你过得还不错。”他接着又看向华恃的方向，“邪主这次来果然是另有原因，没想到我竟然被你算计提前暴露了计划。” 华恃冷笑着道：“恐怕不是被算计得提前暴露，而是你根本就没想藏着你的目的，而你之所以会出手，是因为你觉得我这次必然会死在这片禁地里，是么？” 成松摇头道：“自然不是这样的，邪主若是肯与我们合作，那我自然能够留下邪主的性命。” 说出这话时的成松眉梢飞扬着意气，是从前未曾有过的模样，他以前在成松的面前是乖乖听话的弟子，在邪道与灵道面前是稳重的前辈，而直到这时候他将本来的面目暴露在众人面前，这才终于是这副截然不同的模样，狂傲而又不可一世，仿佛不曾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华恃摇头道：“你觉得我可能答应吗？” 成松轻笑了声，尚未开口接着说下去，视线便忽地凝在了华恃肩头的方微身上，他瞳孔倏地紧缩，低沉着声音道：“是你……你还活着？” 方微没有应声，在成松的注意力被方微吸走的同时，华恃已经默契十足的趁这时候拉着严离杉往密室外跑去。 成松显然没想到华恃与严离杉声势如此，最后却会选择逃跑，他怔了片刻，看着他们逃跑时候的样子，终于冷了面色，继而很快追了上去。 华恃跑的速度很快，这些年来他经历过不少生死攸关的场景，不敢说对任何场面都能够应付自如，但要论起逃跑，他觉得可以称得上个中强者。 虽然如今带着个人，但这丝毫也不会影响他的发挥。 但让人没有料到的是，这片禁地密林中除却早年落下的机关，竟然还有先前成松自外面带来的人。这群人显然是属于那个神秘组织的人，或者说他们既属于那处组织，又是天问山的弟子。这群人出现在华恃逃跑的道路上，情况就变得复杂了起来，若说单独对付这群家伙还好，但这群人只缠着他们不让他们离开，而这般拖延时间之后，成松便又很快追了上来。 华恃几次被困住，虽然突围速度已经极快，但到最后却依然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被成松给追了上来。 这次成松显然也没有了废话的意思，追上之后立即便向着华恃他们攻来，华恃连连闪避，在几名其他弟子的协助围攻下他身上还带着伤势，竟然有些应付不下。 而同样狼狈的还有严离杉，他刚刚解开镣铐功力还没恢复完全，现在被自己的大弟子和这群门下弟子追杀成这样，他脸色涨红又青白下来，可以说已经是难看至极。 情况危急，方微同样以白龙的力量匆忙协助华恃，虽然不能对付成松，但对上几名弟子仍是能够起到作用。 这般艰难战斗着，不过多时，华恃便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起来。 身上的伤减缓了他出手的速度，成松的境界本就不低，再加上还有弟子从旁护法以剑阵相逼，华恃渐渐已经支撑不住。 他咬牙低声对方微道：“按照先前说的，你们该进去韵秀笔空间了……” 方微使用着九霄白龙未曾恢复完全的力量与那群弟子周旋着，听到华恃的话他却也没有立即动作，只道：“再等等。” 华恃催促道：“不行，再等下去……” 对方的掌风再次到了眼前，华恃闪身艰难避过，担心地看了眼方微，正要强行使用韵秀笔的力量将他送走，却忽地听见风声与剑声传来，接着数道身影同时出现，竟是反将此间的成松等人包围起来。 华恃顿时愕然，接着又不禁松了口气。 方微笑了笑，对华恃道：“总算是等到了。” 第160章 计渊和陆曜是赶到最快的，两人出手便将几名天问山弟子给掀翻在地，接着自空中托住了刚才被气流给冲撞得险些跌下的方微，然后计渊顺手便将方微放到了自己的肩头上。 方微：“……” 华恃回头瞥见这幕，还没能够从得救的庆幸中回过神，就被噎得险些说不出话来。 可惜现在实在不是该分心计较这些的时候，华恃只能勉强按住心里面的醋海翻涌，开口提醒道：“小心他们的剑阵！” 虽然这群弟子修为不够威胁众人，但他们的剑阵却十分诡奇，华恃无法看出其中原由，但这剑阵却足以对付如计渊陆曜这般拥有千年修为的高手。 计渊之后，宣书致易湛等人也都纷纷赶到，几乎所有人都先后到来，此间局势霎时反转，几名剑阵弟子也终于支撑不住，纷纷倒地不起。 “玩到这会儿该够了吧，你还想要怎么样呢，成松前辈？”宣书致当先走了出来，正迎上成松的目光。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太快，先是华恃方微等人被围困，接着成松到来，没等他们被成松给刁难太久，宣书致等人也都已经赶到，形势不断逆转，到最后还是华恃方微这边占据了上风。 但不知为何方微却觉得事情并非如此。 方微没在计渊的肩膀上待多久，华恃趁着那群弟子被解决过后，自己来到计渊的身边看似不经意地将人给抱了回来，重新放回了自己的肩头。那头的宣书致还在与成松说着话，华恃趁机低声向方微问道：“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方微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不对。” 华恃沉了沉心，接着方微的话道：“你也觉得不太对？” 方微低声道：“这禁地中还有别的气息。” 这气息并非始终存在，而是从计渊等人到来之际才跟着突然出现的，而让方微感到不安更重的是，那气息似乎是从前他曾经在祸渊当中感受过的气息。 或许并非完整的祸渊巨兽，但也必然与其同源。 华恃仔细感受着这气息，半晌终于喃喃着说道：“是黑蛇？” 方微当即点头：“就是黑蛇。” 华恃在反应过来的刹那便已经变了脸色，抬头向身侧其他前辈们大声道：“小心！” 便在开口刹那，禁地密林中地面倏地蹿出无数黑蛇，那群百年来已经销声匿迹的黑蛇不知为何竟是忽地在这时候卷土重来，吐着蛇信子直直窜向众人。 华恃与方微自先前猜测时起便早有准备，所以这时候也并不慌乱，其余几人好在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警示，虽然动作匆忙略显狼狈，但好在也没有受伤，皆是刚好避开了这突然的袭击。 宣书致反应最是迅速，当即看向方微：“百年前的黑蛇与成松也有关？”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方微不可能再看不明白，他接触到宣书致的视线，当即点头道：“看来是这样了。” 说完这话，他又将目光重新转向了成松：“不管是百年前，还是千年前，都是你在从中帮助那只巨兽，对么？” 其实这不难让人猜到，但真正让方微在意的是，他究竟是如何与那只巨兽联络，并且又是如何将本该随着那次祸渊之战而消失的黑蛇给救下来的。 成松此时便站在黑蛇的簇拥之中，他的身后无数漆黑的影子自地面和草叶中出现，皆是细长的黑蛇，它们红色的瞳仁在方微看来熟悉无比，皆是与那祸渊巨兽同样的眼瞳。 黑蛇们还在，这意味着那巨兽或许也还在。 方微心中清楚无比，而这也让他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从前他们尚且能够有祸渊的阵法对付巨兽，但现在如果巨兽再次出现，他们要如何应付？ 不对，当初那场战斗不管是他还是那只巨兽都遭受了阵法的灵力爆炸冲击，他当时若非有华恃的气运护体，或许根本没有办法再活过来，而那只巨兽受伤只会比他更重才对，断然不可能再完好无损的回来。 方微沉吟片刻道：“那巨兽现在被变成灵体状态了？” 成松微微挑眉，没有立即应声，但反应却已经给了众人答案。 华恃霎时明白过来：“就和你现在一样？” 方微和巨兽当初同时出事，方微被他的灵物九霄白龙等以半灵化的状态重新凝聚了□□，而现在看来，那巨兽应该也是同样，成松想要替他重新塑出□□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而更有可能的事情是，成松这些年来命他的组织贩卖灵物，夺取灵物的灵丹，很有可能就是在想办法以灵丹的力量令那巨兽恢复。 如此他们原本已经以为结束的事情，似乎又再回到了原地。 他们依然需要再应付那只足以令玄青大陆陷入恐慌的巨兽，依然要应付成松等人的从中破坏，而这与千年前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不对，这些事情仍然是有区别的，区别是他们如今多了个变数。 方微将视线落在了华恃的身上。 华恃此时情绪紧张，黑蛇的事情或许刺激了他，令他又想到了当初他失去方微时候的情形，所以这时候见到这群黑蛇再次出现，华恃的神情便又凝重起来，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方微的视线。 虽然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起点，但方微此时却没有丝毫的气馁，他看着此时的华恃，低声说道：“我们恐怕从最开始就被成松给算计了。” 他们会来到这里，或许本就是成松设好的局。 偷袭华恃暴露自己的身份和目的，并不是因为成松的冒失和自大，而是因为他想要让华恃知道自己的身份。 因为这样华恃才会将其他人给叫来。 而当他们都认为成松的阴谋败露，而他们便要将成松抓住关押之际，他们才发现并非是他们抓住了成松，而是成松令那群黑蛇包围了他们。 “闹剧结束了。”成松表情轻松，声音低沉地道，“或许接下来你们还能够有幸看到神兽恢复力量重临玄青大陆的那一幕。” 他耸了耸肩，眯着眼对众人笑道：“我很期待。” 说完这话，他眼神微变，狭长的双目凝聚着冷厉的寒光，接着他身后的黑蛇们便像是得到了指令，飞快蹿出向着华恃等人袭来。 华恃不是没有应付过黑蛇，当年在祸渊和天晴城外的树林里，他也曾经与许多黑蛇战斗过，但他从来没有觉得黑蛇竟如此的难缠，这群黑蛇显然比之当初的那些黑蛇要强大了不少，身上的巨兽气息也更加浓郁。 他在这过程中担忧的看向方微，而方微此时也已经自华恃的肩头离开，他的龙灵状态似乎在这打斗中渐渐有了变化，额头的龙角银色光晕闪烁，而周身的鳞片也越加光泽明显，浑身透着森严的龙气。 第161章 长夜还未过去，天色仍然未见明亮，天问山前山仍旧沉睡在梦境当中，却没有人知道后山禁地已经成为了阴冷的炼狱。 黑蛇的出现带来了昔日祸渊深处那般的沉冷血雾，方微等人各自与黑蛇战斗，然而不知不觉之间，众人似乎便已经各自迷失于血雾当中，等到方微试图提醒华恃小心成松，当他回头之际，他才发觉华恃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准确的说是身侧的所有人都已经不见，不管是宣书致还是计渊等人，他们的气息都已经完全消失在禁地之中，而他的面前只剩下无数对着他冷眸相对的黑蛇。 这处禁地本就诡奇，方微心下凛然，当即收回力量，将目光投向密林深处。 这里不能久留，这群黑蛇永远都无法杀完，若要对付他们，必须要找到黑蛇的源头。 而那处源头自然便是那只昔日的祸渊巨兽。 只有那只巨兽才能够控制这群黑蛇，那只巨兽虽然被成松救了回来，但百年时间必然还不够让它恢复过来，如今的巨兽比从前要好对付得多，而他必须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虽然灵力恢复不多，但利用这点力量，他仍是渐渐自迷蒙的血雾中辨认出了那巨兽所在的位置。 身后的黑蛇仍然试图攻击着他，阻止他的脚步，但方微丝毫未曾理会，他如今身形很小，变身为兔灵形态之后正好拥有着最好的逃跑能力，他在黑蛇群中迅速穿行，对方竟是根本无法靠近他半分。 这么赶路许久，一路上方微依然未曾见到华恃等人，直到最后他终于彻底摆脱黑蛇，来到了密林禁地最深处的所在。 这里竟然是个与昔日古族相同的祭坛。 古怪的祭坛中立着数道石碑，碑文上面刻着的字竟也是与昔日古族相同的符文，方微行走在其间，看着对于他现在的身形来说无比巨大的祭坛与石碑，心中的惊异渐渐变得愈加浓重。 昔日的祭坛是古族人为了能够让那怪物平息怒火，所以主动将祭品献祭给怪物，让它吸收祭品的力量为所用。 而现在的成松显然不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平复怪物的怒火，但祭坛的作用却依然十分明白。 祭坛是为了让怪物能够更快的恢复力量，将那些灵物的灵丹献祭给怪物。 既然祭坛就在这里，那么怪物自然也在这里。 就如同现在的方微一样，那怪物或许此时也并非是它原本的样子，而是别的模样—— 方微视线扫过祭坛四周，半晌终于将目光锁定在了祭坛中央处那唯一的活物身上。 那只蜥蜴就趴在某处石碑下面，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正低头休憩着，然而方微的靠近却让它立即警觉地抬起头来，并且威胁般朝着他吐出了舌头，发出危险的嘶嘶声响。 方微笑了起来，在这种时候与对方见面，他竟然有种久违的感觉，他低声说道：“好久不见了。” 当年他们同时被困在祸渊，争斗数年，后来又同时消失在那场爆炸中，直到现在他们再次见面，又都沦落至如今的模样，似乎谁也好不过谁。 他们的争斗似乎从最初就已经被注定好了，所以到了现在也依然如此。 方微再度化出龙灵模样，那只蜥蜴同样眯起了眼睛，周身黑气弥漫开来，那些黑气自它的身上钻出，转瞬间便又似凝聚出了实体，不过片刻之间，便又化作了成堆的黑蛇。 看着黑蛇袭来，方微丝毫不退，龙灵状态之下他将白白和淡淡两只灵物也同时放出，两只灵物虽是低阶，但早已跟随着方微经历过许多次的生死，这时候竟也不退不避，皆跟随着方微迎敌而去。 · 而在此时，华恃还在迷雾中与黑蛇厮杀。 他早已经注意到其他人的消失，然而他却没有方微那般近乎于直觉般对巨兽与黑蛇的了解，所以就算知道事到如今最紧要的是要阻止那只祸渊巨兽恢复力量，但他也无法得知巨兽此时究竟是在何处。 必须要先摆脱这群黑蛇才行。 华恃早已经烦透了这群黑蛇，从百年前到现在这群家伙皆是同样难缠，好在如今的华恃早已经不是当年什么都做不到的少年，他虽然处理不完这些黑蛇，也找不到黑蛇的源头也就是那只巨兽究竟在何处，但他可以找到那个从中作梗的人。 早在成松最初暗算他开始，他就趁着对方不注意在他的身上落下了印记，只要对方如今还在这片禁地当中，他便能够弄清楚对方所在的位置。 华恃将灵力释放而出，循着空气中的血雾飘出，接着很快便锁定了不远处的某片地方。 找到了。 黑蛇永远都杀不尽，华恃便索性不杀了，他不知道其他人究竟去了何处，但只要找到成松，很多事情都能够迎刃而解。 华恃追着到了那处，在费了番力气解决幻术屏障之后，他果然找到了成松。 成松此刻正盘膝坐在远处，面前摆着数颗灵丹，而摆着灵丹的地面还画着道阵法，如今成松正以这阵法的力量将灵丹的力量导入地气之中，不知随着地底流向到了何方。 虽然看不见灵气的去路，但很显然这灵气是给到了不知在这禁地何处的巨兽。 根本没有多想，华恃便已经抬手出剑，灵砂剑划破树叶斩向那头的成松，成松因为在施展阵法，所以无法避开，然而就算如此，华恃的剑仍然没能够斩中他。 剑锋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屏障，在闷响中被弹开，而华恃也在撞击后内息乱了片刻禁不住呛咳起来。 他紧盯着那头的成松，虽然成松看起来仍是安稳地坐在那里，但明显在刚才他地剑锋斩上去的时候，成松的脸色稍稍白了几分。 “虽然我很惊讶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成松缓缓抬起头来，他手上动作未停，似乎大局早已经奠定，而他不过是随口应付着华恃，“但很可惜我在四周布下了守护阵法，你伤不了我也阻止不了我，更何况真正的关键点不在我这里，而在这祭坛深处，神兽所在的位置。” 华恃紧紧盯着他，缓缓向着他靠近，没多久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挡在了自己的面前，那里果然是有道屏障的。 华恃没有犹豫，再度朝着他斩了过去，依然是同样的反应，华恃虎口发麻，执剑的右手竟有些许发颤。 不过虽然如此，他却已经确认了不少事情，他看着成松，轻笑着道：“你真的以为你骗得了我？” 成松神情不变，只是目光阴沉地盯着华恃。 华恃道：“虽然这里看起来有道屏障保护，但其实这道屏障是靠你自己用灵力维护的对么，我每次出手你其实都会承受相应的灵力冲击，如果它真的能够保你毫无损伤，你大可不必理我看着我被阵法的力道重装，怎么还会多费唇舌跟我说这些？” 成松仍是没有答话，但眼神的变化却是骗不过华恃的。 华恃确定了心中猜测，便毫不迟疑再次向着成松出手，再次被屏障弹开他也没有放弃，依然不住出手，直至唇畔有鲜血渗出他也毫不在意。 成松这时候终于微变了脸色，他手中的动作因为华恃的而稍缓下来，似乎是因为没有精力边维护屏障边输送力量，他脸上渐渐显出怒意，抬头看着华恃便道：“你疯了？你以为这样能够阻止我？你不过是在消耗自己的力量罢了，我随时都能捏死你！” 华恃将剑自颤抖的右手换到了左手，动作却没停下，只低笑着道：“但你不会捏死我，因为你要将灵丹的力量献祭给那只怪物，所以你没空理我。” 成松：“你！” 华恃心中了然，喘了口气挑眉笑道：“我在这里能够拖住你就够了，哪怕只要拖住你半个时辰都够了。” 成松沉着脸：“什么意思？” 华恃看了眼远处茫茫树海，低声道：“我只要拖住你，就算是替他多争取了点时间。” 虽然没有办法判断现在这禁地里的状况，但华恃莫名就是能够在心底确定，确定方微现在已经找到了那只巨兽，或许那边也正进行着比这里更为凶险的战斗。 他现在没有办法赶过去，所以他此刻所能做的，就是尽力替方微拖延时间。 他从来都毫无保留的相信方微，甚至胜过了相信自己。 第162章 此时的禁地外围处，易湛刚刚解决过数条黑蛇，回头之间才发觉还有条黑蛇藏在暗处，竟是伺机向他偷袭而来。 易湛咬了咬牙抬手掐向那条黑蛇，然而还未将其触及，已经有扇面忽地飞到，以凌厉的气流将黑蛇斩作了两截。 看到这扇子，易湛当即回头，对着向自己缓步走来的宣书致蹙眉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宣书致收回折扇，见他这般反应，当即道：“你该不会不知道刚才我们被分散了吧？” 易湛怔了片刻：“什么？” 宣书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当即冷笑道：“你果然不知道，你没发现现在周围除了黑蛇就只有我这个活人了吗？其他人在哪我想你应该也不知道吧，若不是我主动来找你，是不是连我被人抓走了或者死了你都不会知道？” 易湛当即脸色大变，他向来沉迷于战斗，每次打斗起来向来都注意不到别的事情，然而这种状况之下发生这种事情的确是他不该，他连忙凑上去道歉，向着宣书致弄清楚状况之后才又问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其他人去哪了？成松呢？” 宣书致摇了摇头，沉吟着道：“我只找到了你，其他人应该也在附近，而成松……”他抬头看了眼远处不断传来灵力波动的密林，以及密林上空因为那些动静而被惊飞的鸟，低声猜测道：“应该有人已经撞见成松了，但现在还不清楚是谁，而且那只巨兽现在究竟在哪我们也还不清楚，我们还是先试试找到其他人吧。” 他们接着在密林中寻找，因为有了找易湛的经验，宣书致寻气人来并不算如何困难，这次没过多久就又找到了闻重和江亭晚等人，而经过两个时辰的寻找，其他人也都纷纷被他们寻到，而最后剩下的便只有方微与华恃了。 四处寻找仍然没有他们的踪迹，宣书致等人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他们确定现在禁地的密林中有人正在战斗，而如今看来，战斗的必定是他们了。 或者是他们其中之一，又或者他们两人都在战斗，只是不知他们的对手分别又是谁，但不论是谁这两个人的状况都让人非常的担心。 华恃虽然比之从前实力要强了不少，甚至以百岁的年纪便能够与他们这些千岁的老家伙比肩，但他的对手终究不是普通人。 不管是那只力量未曾恢复的巨兽，还是两千多岁的老怪物成松，都不是好对付的家伙，这两者不论来的是谁，让他们碰上了，他们也没有把握能够应付得了。 而除却华恃，方微的情况则更加让人担心。 若是在寻常时候，大家担心谁也不用担心方微，在他们看来这天底下就没有方微不能战胜的人，也没有方微做不到的事情，但现在不同，他们谁也不会忘记现在的方微不过是借用灵物的力量重塑□□的状况，而且他如今的身体过于脆弱，还是个看起来比成人巴掌打不了多少的小家伙。 密林中的打斗声更加激烈起来，众人听着那声响，不断寻找着靠近那战场的路未果，只能担忧地看着那处。 直到地面忽地剧烈震动起来，一道龙吟声与巨兽的叫声忽地响彻山林，将所有人的心都骤然提了起来。 · 而此时的禁地深处祭坛，方微此刻面前的怪物已经不再是小小的蜥蜴模样，那蜥蜴的身躯渐渐变化，整个表面仿佛覆盖上了层诡异流动的黑色水纹，它的身躯开始渐渐变得柔软，黑雾缭绕在他的身上渐渐生长出触须，每个触须便是一条黑蛇，触须的顶端是张扬着的蛇头，猩红的舌头在空中不住乱舞，向着方微不住进攻。 这副模样与当初方微在祸渊看到它的时候已经十分相似，方微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力量正在渐渐变强，不知何处有着力量正在不住通过地底流向那怪物。 然而那力量的流动似乎并不十分稳定，方微与之交手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得到，那怪物的力量时而强大时而衰弱，有时候它的这幅形体甚至无法保留完全。 应该是有人在阻止着这场祭祀的完成。 方微看出了其中端倪，这时候帮他的必定是风雨殿的其他人，而方微几乎是在念头形成的当下就想到了华恃。 不知为何他隐隐有种感觉，这次必然与华恃有关。 只是如今在进行着祭祀的必然是成松，也不知道华恃那方究竟有多少人，若是宣书致等人也在帮助华恃，那自然是最稳妥的，但若他们不在只有华恃独自一人，却不知道他现在状况究竟怎么样。 方微心中不安越加浓重，但现在他面对着这怪物却完全无暇顾及别的，就算对方祭祀的力量并不稳定，但如今的方微想要对付对方却仍然十分困难。 在被逼退数步，身形撞上后方树干几乎要被震碎这副凝成不久的新身体之后，方微终于紧蹙着眉峰在心中道：“九霄白龙，现在使用全灵化状态，你有多少把握？” 九霄白龙的回应声立即传来，沉闷却丝毫没有任何犹豫：“没有把握，但现在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方微勾了勾唇角：“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些沟通皆在脑中，他并没有真正开口，但白白和淡淡两只灵物在帮助方微处理黑蛇的时候也同样听到了，他们闻言连忙着急道：“主人！太危险了！”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两只灵物着急不已，方微却反倒显得平静起来，他轻笑着道：“放心。” 大概从最初到现在，每次面临危险的时候方微对旁人说得最多的都是这两个字，但他说出这两字向来都不是逞能，而是因为不论是什么样的情况，在他的面前都能够迎刃而解。 所以每当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旁人似乎都能够跟着安下心来。 到现在也是同样。 即使他仍然是这副巴掌大小的模样，即使他的力量还未恢复，面对的是这样的敌人，但他说出这两个字，白白和淡淡便也就真的不再试图开口劝说，当真安心般守着他等待起来。 接下来方微的身形渐渐有了变化。 银色的光芒开始随着他灵力释出而开始充斥他的身体，起初是他的长发开始在这光芒中根根变成了耀眼的银色，接着是他的面容和皮肤也开始隐隐泛起银色的光泽，他身形飘在空中，长发随着风翻飞不止，接着他的衣衫也都渐渐变得银白，那色泽与他当初的银色龙甲相似，渐渐的他身上的皮肤开始出现细细的鳞片，那些鳞片开始布满他的周身，随后他头顶的龙角也开始变得细长。 接着他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此时早已经不是从前纯黑色的瞳仁，那是双金色的竖瞳眼睛，他的身上散发着森严龙气，而随着那些龙气绵延四周，盘旋在整个深林之中，方微的身形开始慢慢抽长变得纤细又巨大，开始现出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模样。 而就在他的对面，那巨兽也同样正在不断变大着身形，它吸收着四周血雾的力量与那地底不断涌来的灵力，整个身形如同膨胀般变化着，无数触须在空中乱舞，个头不过片刻间就已经变得比林中最为高大的树木还要大上几分。而它挥动着自己的触须，似乎便要在方微变化完全之前将他除去。 白白和淡淡见到那触须伸过来，当即飞身挡在方微前方，大声道：“主人小心！” 眼见触须便要袭向空中的两只小灵物，便也在这时，龙吟声将巨兽的嘶吼霎时盖过，天穹之上不知何时已经有云层被银色的光柱所冲破，而便在那片被冲破的云层下方，天光斜斜洒落而下，银色的巨龙盘身而动，龙尾将那道触须阻拦而下，将两只灵物牢牢护在了其中。 白白和淡淡看清这白龙的模样，当即忘记了恐惧，喜笑颜开向着白龙大声道：“主人！白龙大哥！” 方微轻轻“嗯”了声，小心将两只灵物给放下，接着再度看向不远处伸着触须的巨兽，轻声道：“后退。”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如同有雷鸣响在空中，其中竟是夹杂着白龙的声音。 白白和淡淡从不逞能，见方微已经成功化出这番模样，当即乖乖躲到了旁边的树干后面，向着方微点头道：“我们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主人小心！” 方微这次没再应声，进入全灵化状态对他来说不是坏事，他原本当初在韵秀笔空间里时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修炼进度比从前还快，想要突破恢复身体很快就能完成。 现在他这般进入全灵化状态，也算是突破了那层障碍，将来想要恢复人身也就能够顺势完成。 不过全灵化状态相当耗费灵力和心神，任何动作都是损耗，方微如今恢复的力量不多，所以自然是半句多余的话都不多，半点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他回头接着以白龙之身迎上对手。 而这时候方微和巨兽身形如此庞大，早就冲出了禁地密林的高度，两者在空中交战，力量的冲撞闹出这般动静，自然全都被众人看在了眼里。 “是邪主！”陆曜抬头看着远处高空的白龙，紧绷着脸似乎想要立刻冲上前去相助，“他恢复了！” “嗯。”宣书致点了点头，方微恢复了是没错，但现在这样还是远远不够，他知道方微恢复的力量不多，若是时间长了恐怕方微很快就会耗尽力量。 而白龙对面的那只巨兽—— 宣书致等人看向那巨兽，不多时便蹙眉道：“不对，那巨兽的力量也很不稳，看来成松的机会还没有成功。” 计渊这时候也已经来到了宣书致的身边，抬头看着远处战斗的画面，脸上的紧张丝毫无法掩饰：“成松呢？他究竟在哪里？” 计渊的判断是没有错的，现在他们没法去往那处干扰那两只庞然大物的战斗，所以他们能够做的便是控制成松，试图让那巨兽的力量得到限制。而同时做出这种判断的并非只有成松，闻重白蘅等人皆在寻找着成松的踪迹，直至片刻后人群中的江亭晚忽地开口道：“他们在那边。” 众人闻言立即循着江亭晚的目光看去，接着便立即见到了树林不远处那道古怪的光幕，以及在光幕上不断闪烁的血色剑光。 虽然去不了禁地深处，但这处他们还是能够轻易赶到的，众人来到光幕处的时候，见到的正是华恃不住出剑斩向光幕的模样。 华恃此时为了斩破光幕阻止成松已经耗费了许多的力气，他手中的剑原本雪亮的剑光皆已经暗淡了下来，因为反震的力量他身上的衣衫碎了大半，变成破烂的布条挂在身上，但他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唇畔的鲜血不住滑落，他也丝毫没有要拭去的意思，依然不住的出手。 而对面的成松看起来虽然没有受伤，但脸色依旧也是煞白，甚至连脊背都有些佝偻起来，他原本瞪着华恃眼中便已经有着血丝，现在见其余众人赶来，他更是瞪圆了眼，咬着牙沉冷道：“华恃！” 华恃笑了两声，吐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间被迅速赶来的宣书致给扶住了后背。 看着赶来的众人，华恃轻咳着道：“师父，我这次做得还不错吧？” 宣书致已经迅速弄明白了现在的状况，见状轻轻点头道：“不错，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他知道如果不是华恃刚才拼命阻拦成松，或者成松早就已经将这场祭祀完成了，根本不会等到他们其他人发现端倪赶到这里。而若是祭祀完成，那巨兽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以方微现在这样得状态，他也绝对不可能对付得了那只巨兽。 但华恃因此也已经损伤不少，宣书致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替他渡入了些灵力，这才道：“你可以先休息了，接下来的事情让我们来处理就好。” 华恃没有点头答应，他拽着宣书致道：“他怎么样了？” 宣书致回头看了眼华恃，又将视线抬了上去，看向华恃后方的天空。 华恃跟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他先前就已经听到了龙吟声和那巨兽的咆哮声，但他始终没有办法分出心力去注意别的事情，光是拖住成松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到了此时他回头看去，这才发觉那头战斗着的两方。 他的脸色骤然紧绷，喃喃着道：“他恢复了。” 宣书致点头，没有等开口吩咐众人，邪道与计渊等人便已经随之同时出了手。 他们自然是向着成松那头出手，成松的祭祀原本便没有来得及完成，到现在更是无法再继续下去，那道屏障随着众人的出手轰然碎裂，成松也因此呕出大口鲜血，整个人被重装得跌倒在地，身形迅速委顿下来。 他眼神冷厉地看着众人，嘶哑着声音道：“你们别想阻止神兽，就算我地祭祀没能够完成，但它依然是这世间最强的存在，你们以为你们真的能阻止它？” 说到这里，成松看向远处天机，看着那条白龙冷冷道：“光靠那条中看不中用的白龙？你们在做梦？” 方微的状况大家都很清楚，而成松所说的正是众人所担心的事情，更让人们骇然的是，就在他们被成松的话扰乱心神的同时，成松忽地低头将自己方才呕出的鲜血在地面结成了新的阵法，接着他禁不住“呵呵”笑了起来：“现在呢？这整个林中还藏身着不少灵物和黑蛇，现在他们的力量统统都将被神兽所吸纳，你们能做什么？” 华恃最先反应过来，他听着成松的话，立即回头看向远处，接着便见那空中的巨兽正在随着密林禁地的力量汇聚变得更加高大，整个身形再度膨胀起来，而在它对面的白龙显然气力已经开始不济！ 不行，再这样下去方微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华恃心里担忧不已，不过片刻的时间里，他便已经打定了主意，飞快脱离宣书致的扶持，朝着禁地的方向冲去。 宣书致沉声道：“等等，你无法打破禁止，进不去的。”他看了眼那方的战场，接着又道：“而且就算你过去了，凭你的力量也无法做什么事情。” “不。”华恃摇头道，“我可以。” 宣书致不解其意，但他并不认为华恃说的话是对的。 华恃却骤然回头，向着宣书致挑了挑眉道：“我早就不是以前的我了，我说过我能保护好他，现在可以，将来也可以。” 没什么禁制是他打不破的，因为他的身上还带着十阶灵物山鲸，他没有忘记当初黑蛇们最初从灵域来到玄青大陆，那条通道便正是黑蛇们利用山鲸的力量给撞开的。 山鲸既然能够撞开灵域与玄青大陆的界限，那么撞开这禁地的禁制又有什么困难的？ 而且以山鲸的灵化形态，他完全可以帮得上方微。 这样做好决定之后，华恃再也没有迟疑，他在心中唤着山鲸，山鲸也很快便回应了他的话，两者共同战斗多年，早已经有了十足的默契，是以不需要华恃开口，山鲸便已经主动道：“我在，放心交给我。” 而在这同时，另一道声音也很快插入其间：“别忘了还有我，我可以帮你们。” 华恃笑了起来，眉眼微微弯着，当即仗剑道：“那我们就开始吧。” 昔年华恃为了能够拦住黑蛇，曾经强行使用全灵化状态，之后他休息了许久的时间才终于恢复过来，但现在却早已经不同，随着刚才的那番对话，华恃汇集起力量将山鲸的能力召出，不过片刻之后，他的身形随之变化，那变化并非是如方微那般慢慢改变，而是倏地飘出一阵浓烟，白色的浓烟过后，密林禁地中骤然升起一道巨大无比的滚圆身影，不过片刻的时间，遮天蔽日的山鲸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地面趴着的成松自方才起便在冷笑，认为自己的计划已经足够顺利的进行，然而笑到现在，他却忽地哑了声音，只愕然看向那道巨大的身影。 而不光是成松感到愕然，就连宣书致易湛等人也都有些没有想到。 他们怔愣地看着华恃变成胖头鲸的模样，然后这只看起来臃肿巨大的山鲸身形却出了奇的灵活，没等到其他人反应过来，华恃已经摆动着身形，朝向禁地深处那头撞去。 禁地的禁制并非简单就能够破开，华恃脑袋撞过去只听得铿然如同撞在玻璃上的声响，然而却没能够将其撞碎。 不过华恃却并不觉得气馁，他刚才砍成松的屏障早都已经砍出了经验，这点撞击力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他摆动着尾巴在空中游动，接着再度往那处撞去。 这次在哗啦碎裂的轰隆声响中，华恃总算撞破了禁制，然后一头撞到了白龙的面前。 白龙方微自刚才就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现在见这只浑身包裹着邪灵气息的山鲸撞到自己眼前，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问道：“华恃？” 听得方微的声音，华恃当即笑道：“是我，我来帮你了。” 方微没能立即答话，因为华恃大概是还没能够习惯全灵化状态的样子，所以在变成这副模样之后他也没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当他高兴的时候，他整个身体都在跟着活跃起来，山鲸的尾巴晃荡着不断摆动，如果不是身形太过巨大他可能还会围着自己转上几圈。 不过好在他还没有忘记当下的情况，用脑袋轻轻拱了拱方微的龙身之后，华恃再度回头，对上那只巨兽。 “啧，这家伙真丑。”华恃从前只能以人身的模样看这怪物，自然没法看清对方的全貌，现在终于看清，他忍不住这么说了出来。 方微提醒道：“小心它的触须。” 华恃道：“我们一起对付它。” 方微点头道：“好。” 没有多余的言语，只这一个字就足以代表所有的信任。 第163章 这夜晚因为这番动静终于无法再彻底安定下去，不少天问山弟子们皆被这时而雷鸣般的咆哮和时而如山崩般的撞击声所惊醒，沉睡的天问山在很短的时间内彻底的警觉了过来，众人纷纷披衣起身来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于是这群半夜起来的弟子们便满脸懵逼的看到了三只庞然大物在后山乱斗的场景。 宣书致等人本还在对付着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成松，听见弟子们围拢传来的动静回过头来，便见到了众人满脸惊愕的模样。 他甚至怀疑这群弟子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没有睡醒。 之后天问山弟子们究竟都发现了什么，其他门派的弟子和掌门们又是如何得知消息赶来的，宣书致等人便已经不知道了，因为他们在对付完成松并将他牢牢捆住之后，便也都加入了方微与那巨兽的战局。 这场战斗几乎持续到天光朦胧之际，清晨的阳光洒落的时候，白龙的身影渐渐缩小，最后仿佛一缕银色的烟雾，缓缓汇聚成了普通人的身形模样。 方微双足踏在地面，几乎已经要无法习惯他作为正常“人”的模样。 他回头看向先前那处，那只巨兽已经被他们彻底打败，这时候如同小山般的身影已经倒在了林间，渐渐丧失生机的身体正往四周散发着黑色的烟雾。 一切终于结束了。 方微接着感觉到右手被人倏地拽住，他侧目望去，才发觉华恃不知何时也已经恢复了寻常模样，在他身旁紧紧牵着他的手。 方微笑了笑，回握住他的手。 他们打了不短的时间，从半夜打到天亮，该来的人都已经来了，大家围观这场战斗半天，也有不少人出手帮忙阻拦那群成松带来的弟子，最后该弄明白情况的也都已经弄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华恃回过头来，很快发现人群里竟然连他爹也带着几个哥哥到了，这时候几个人正盯着他和方微紧紧牵着的右手。 华恃：“……” 他见状非但没有将手松开，甚至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方微的手握得更紧了。 反正方微早都已经是他的人了，他早晚也都会将这件事情告知众人，倒不如现在就让大家看看清楚，省得到时候再花时间解释。 而他没想到的是，对于他的动作，他家爹和哥哥们非但没有觉得惊恐，反倒在短暂的惊讶过后纷纷向他挤眼睛做出加油打气的动作。 华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的家人们似乎认为他能够泡到方微是件非常光耀门楣的事情。 而他很快也将心思放到了别的事上，刚才他们打斗的动静早都已经让所有人都给看见了，山鲸是他的灵物，这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但白龙呢？ 刚才那么大只白龙在天上飞，必然是大家都看到了，华恃不清楚这么多年过去，到底人们关于九霄白龙是谁的灵物这件事情还弄不弄得清楚，但他知道自己只要是听过，不管是怎么样绝对就不可能忘记。 毕竟这白龙实在是太让人印象深刻。 而似乎也正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想，就在他们恢复人身回到人群之后，计渊陆曜等人很快便赶了过来，探问着他们的状况，看他们是否有受伤或者气力不济。 华恃面对着众人劈头盖脸的问题不住摇头，眼里的笑意却是藏也藏不住，满是解决事情之后的轻松。 他的确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虽然先前因为要阻拦成松的关系他被自己的剑气反震伤了受了不轻的内伤，但他自觉向来皮糙肉厚，这点伤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所以倒也没有太多感觉。 而且后来能够变身全灵化状态与方微共同对敌，能够保护方微，这是华恃做梦也想做的事情，所以这么折腾下来他自然半点疲惫和疼痛也感觉不到了，只满心都是喜悦。 方微其实同样也没有受伤，华恃化身山鲸后凭着自己的体型将他好好的挡在后面，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受伤的机会。 而随着其他人七嘴八舌的问过，接着几名灵道长老们也都缓缓走了过来，他们犹豫地将视线自华恃和方微的身上晃过，最终还是定在了方微的身上。 “前辈是……” 方微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到这时候已经没有了要隐瞒的意思：“我的身份就是你想的那样。” 那名灵道长老脸色微变，但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又道：“可是您的模样分明……” 方微看他的模样，猜测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的面容，他道：“你见过我的画？” 那人摇了摇头，又看向身侧的其他长老道：“是吴长老告诉我们的，他说他曾经在一千多年前跟随您，绝不可能会将您认错。” 就在他说出这话的时候，那名被称作吴长老的水云城长老也走了过来，他的神色远比旁人要激动许多，这时候径直来到方微身前，当即便道：“灵……柳公子，许久不见了。” 如今的灵道早已经换了灵主，且如今的灵主计渊就在旁边，他自是不能再继续延用从前的称呼。 他说着这话又禁不住多看了眼不远处的计渊。 方微对此毫不在意，但见众人更加艰难的脸色，于是主动道：“你们想的没错，柳栖霜是我，方微也是我。” 这个秘密已经隐藏了太久，对于现在的灵道与邪道众人来说，这似乎只是个离奇的故事，然而对于昔年曾今便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们来说，这却无疑是个重磅的消息，在场不少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们在听到方微亲口承认这件事后都禁不住抽了口气，而方微将这隐藏多年的秘密告知众人之后，终于也笑了笑，心中似乎彻底轻松了般，对众人轻轻颔首后，自行转身离开了这处。 华恃没有犹豫，当即以自己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为由将这里的善后事情交给了自家师父等人，自己则飞快地随着方微离开的方向追去了，只留下了身后一片愕然的人们。 而方微其实没有走远。 他本就是为了避免麻烦才会离开，他早知华恃会很快跟来，于是待走到拐角处，他便主动停了下来。 华恃追了几步，发现站在不远处方微回头对他轻笑的侧颜，不禁按了按自己即将陷入躁动状态的心脏。 清晨的风似乎都是软的，将华恃的心吹成了春水，他脚步停顿片刻，又缓缓往那人走了过去，只是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画中美景。 方微含笑道：“你走了那边怎么办？” 华恃摇摇头：“有师父他们在，他处理起这种事来比我要熟练多了。” 方微现在心情同样十分轻松，竟也不急着往前，只随着华恃聊了起来：“看来你从前没有少给他惹事。” 华恃无声地笑了笑，忽地又加快了脚步，他画卷里的人出了声，却仍然没消失，这让他相信此时自己所见的并非只是美好的梦境，他大胆地牵住了方微的手，这才软和着声音接着道：“我真有些不敢相信，麻烦的事情好像都结束了。” 他顿了顿，又强调似地邀功道：“我刚才把你保护得很好对么？” 方微忍着笑意，点头：“对，多亏有你。” 华恃看着他脸颊边垂落的一缕发因为他的动作而轻轻晃动，他禁不住抬起手轻轻将其握住，然后替他别在耳后，又顺着着这动作抚上了他的脸颊。 方微任由他出神似的盯着，直到他怔怔回过神来，方微才又轻声道：“你在想什么？” 华恃垂下眼眸，声音都因为笑意而上扬起来：“我在想我终于能这样摸你的脸了。”他叹了口气，有些委屈般道，“我想这样做，想了有百年了。”百年中他是摸不着也见不着，后来方微终于回来，却因为体型的关系，虽然能摸也能看，但到底仍是有些差别。 方微本不是情绪外露的人，但似乎每次和华恃相处，总是会被华恃故意表现出的反应惹得轻笑，他抬手握住华恃的手，将其牵在掌心，这才转身低声解释道：“我有些倦了，我从前应付这种场面太多，现在想想这次似乎用不着再应付了。” 华恃点头：“嗯，交给我应付就好。”方微只需要陪在他的身边闲散的休息就好了。 但他转念想到自己似乎也没有应付这些事情，急匆匆地就跟着方微跑出来了，他于是拐了个弯又补充道：“这次让师父他们应付，以后我来替你应付。” 方微又笑：“你也不必如此疲累，这百年来你已经够辛苦了。” 很少有人会对华恃说出这样的话，所有人都看着他的进步，看他从什么都不会的大少爷渐渐走到现在，足以号令半个玄青大陆，都说他少年英才出类拔萃，但只有华恃知道自己都是如何逼迫着自己成长的。 华恃喉结动了动，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方微的手心柔软又温暖，他牵着华恃接着往天问山下走去：“巨兽已经被解决了，比我想象的要容易许多，这大概得归功于你们提前查到消息，阻拦了成松的计划。” 华恃讷讷地应着，眼睛却离不开方微的侧脸，还有他看起来泛着些许苍白的嘴唇。 方微接着道：“不过虽然如此，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既然我的身体已经恢复，我想去看看附近有没有那成松和那巨兽留下的后手，我们不能再让他们卷土重来。” 华恃这才问道：“所以这才是你离开人群的目的？” 方微道：“这点事情他们帮不上忙，也不需要让大家再担心。” 毕竟巨兽的气息如今只有他能够分辨并且寻觅出来。 华恃又是轻轻应声，接着说道：“那我们现在……” 方微听他语气，不禁问道：“嗯？” 华恃晃了晃自己和方微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笑得眼睛弯了起来：“我们这样好像在私奔。” 方微听得有趣，却没反驳。 暂时要去玄青大陆四处寻找黑蛇的踪迹，与游山玩水的私奔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方微回头看着心情大好几乎要哼起曲调的华恃，唇角也跟着翘了起来：“嗯，那就私奔。”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 感谢大家几个月的陪伴，感言就先不说啦，番外看情况掉落。 下本要开的是星际人鱼攻，还是主攻文，有兴趣的可以直接在专栏收藏。 可能会过几天先存点稿子再开，不过应该不会太晚。 那么我们下本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