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扶苏 作者:珈伽悠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公元前215年,他二十又六,身高八尺,留八字胡,一妻二妾,一儿一女,居“甘泉宫”。 “聚贤堂”,乃各路文人品读古籍、畅谈天下事之地,他总是坐于不起眼之处,前有一榻。聆听他言之语,浅笑盈盈,微微颔首,一副出尘不俗之姿。他礼贤下士,朋友多为文人,无论达官或布衣,得人“风雅儒士”之号,少人识得他乃当今陛下长子公子扶苏。 我着麻衣、草鞋,头盘发髻、包缠黑布,女扮男装蒙骗众人。低眉顺眼在他之侧,跪坐蒲席,榻上一笔一墨与几支竹简。他若听到含理之言便轻敲榻上,示意我写下,每每离开之际皆收获满满,归宫之后我予书院将竹简一支支编册整理,他再细细阅读回味,沉浸在天地万物之理中。 他喜文,因个人爱好;他懂武,因家国传统。他乃秦帝国第一公子,自是承了秦人善斗勇武之性。腰间短剑,乃青铜所制,日日携带于身,剑名刻上:邦宁。取自《尚书·五子之歌》,曰: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咸阳城有诸多宫殿,“甘泉宫”甚为朴实,除寝殿外便属书院最大,院周种竹,藏书颇多,乃公子扶苏居家最喜之地。他欣赏我字,命我与他抄写圣贤之书,欲发于世民,有教无类。秦人书榻伏案,我与他跪坐席上一人一榻,他阅书我写字,偶有交涉,日子静好。 这日,阴嫚公主过来做客,她今年及笄,天真活泼,与扶苏感情最好。扶苏之妻灼冉夫人热情招待,她却风尘仆仆跑来书院,将我手中之笔取下,咧着嘴笑道:“荷华,与我玩。” 堂上的扶苏放下竹简,对她笑道:“大哥在此竟不问候,直冲荷华?” 阴嫚上前拉着他的长袍衣袖嗔怪道:“大哥,你莫要小气!听嫂嫂道荷华已与你处了良久,该让他歇歇了……” 听闻此,我才觉右手酸疼,抬起头来与扶苏的目光不期而遇,他问道:“可累?” 我摇了摇头,心道:手累罢了,心却欢喜。 阴嫚直勾勾看向我,然后来到我身侧,拿起我的右手就要给我揉,我慌忙收回。听到扶苏微微笑道:“阴嫚,你已及笄,该知男女有别,不可无礼。” 阴嫚撅起嘴道:“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加冠,荷华如今十六岁,他未成年,不算男子,我可亲近!” 若我真为男儿身,此番言语定是侮了我男子气概,怎能以年纪定男身呢,这金枝玉叶的公主哟! 扶苏转而对我道:“荷华,你且下去歇着,今日到此。” 阴嫚一听,欢愉的跳起来,我看了看笑着如沐春风的扶苏,低头道:“好。” 于是阴嫚欣喜的将我拉出书院,我无奈跟着,心知秦女奔放,她此举也并无不妥,只是妙龄少女心思过于明显,我心里不安极了。 来到湖边之亭,她赠我一剑,入目即知并非凡品,我不敢接过,听她道:“荷华,你乃男子,诗书气质举世无双,我赠你一剑,往后文武双全建功立业,可好?” 秦人男子以军功授位,均携剑,威武有力杀敌万千。 阴嫚今日妆容甚是精致,头梳堕马髻,细眉薄唇,脸颊红妆此时更红,我轻轻道:“谢公主美意,荷华乃是贱仆,受不得如此重礼,还望公主收回,他日莫提。” 她却拉住我的手,微怒道:“我心悦你,赠你之物有何不妥!” 秦人女子向来爱恨分明,在情爱之事上更是明目张胆,纵观秦朝历史,我所知的,于秦始皇之前便有两位知名太后守寡之时与男人私通,一乃他曾祖母宣太后,二乃他生母赵姬。 她如此强悍示爱,竟叫我一时怔住了。 不远处扶苏与灼冉正往此处看来。灼冉乃武城候王翦之女,扶苏续妻,育有一子,笑道:“良君可应了公主之求,将荷华给了她?” 扶苏道:“他之名义虽为仆,却乃我门客,我无权也不该替他做决定。荷华之字体旁人难及,心中文义也世间少有,不过深藏不露罢了。他若与阴嫚两情相悦,自是美事,若无,侍奉我劳苦,他日我也会为他寻个好出路。他之功成名就,定是不可思量。” 灼冉一听,看向扶苏,眼神略有忧虑,道:“心知良君向来待人宽厚,但此时不得不妄加几句。荷华来路不明,又高深莫测,时有惊世骇俗之语,良君该多心。” 扶苏有些不悦道:“何谓来路不明?他之‘符’(秦人身份证)写明了:越姓,琴氏,名荷华,百越人,孤。陛下攻打百越几载,荷华乃难民,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之怜人。” “良君。”灼冉接着道,“荷华之字乃李相所创,秦人尚不足以得心应手,而百越至今未攻下,又怎会传字到此?另,百越之人谋生野蛮,反观荷华,知书达理,体姿娇小。以良君之智定亦有疑,奈何被他之华惊羡,即使良君觉他不妥,亦不会为难。” 扶苏陷入沉思,良久才道:“世人皆有心事,他不道,我不问,且他待我为忠,我不能不义。”末了又道:“细君(妻子)忧虑我已知,但往后莫再提,君子之交不该有小人之心。” 灼冉一听,嘴巴开合,心知不能多说,于是道:“唯。” 扶苏看了一眼亭子便走了,灼冉连忙跟上。 “何为‘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不依!你既有心仪之人又何妨?你尚未娶妻,我继续悦你,你拒我,我便越欢喜你!”说完阴嫚就红着眼离开了,那柄被她强塞在手里的剑此刻很是可怜。 我心中悲戚:大秦公主啊,知你剽悍,但我不是男子啊!你再强势也别拉我搞同性恋啊! 再次回到书院时未见扶苏,我拿起一份竹简翻开,是我最喜欢的那首诗,摘自《诗经·山有扶苏》,曰: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为何喜欢?因我与他之名皆在此处,像相依为命的恋人。 房门被打开,我转过身去,见是他,慌忙把竹简放回原处,回到榻上。 他亦坐下来,书榻在堂上,与我有几步远,我余光看他,忆起昨日与阴嫚公主道已有心悦之人,此刻正与他共处一室,心中悸动又添窃喜,再添些许紧张。 在他之侧已有半年,之间独自偷窃欢喜。我叫琴荷华,来自21世纪,附于她人之身,只为与他相守几载。 他唤我几声才将我从心事里拉回,他问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此乃你新作?” 想起初来乍到,对上古音陌生至极,所幸附身于人承了一切,才在语言沟通方面没有障碍,而我最爱听他说话,声音温润如玉,像他悲悯世人之心,润物细无声。 我道:“非我所作,只是偶而从旁处记下了。” “何处?”他问,“诗意虽苦涩,却是好诗,作此诗之人何在?” 出自元朝诗人高明的《琵琶记》,在他之后很久很久的人。 山有木兮,心悦君兮 我道:“家乡中人罢了。” 扶苏一听,眼里多了打探,沉默了一会,又问:“荷华故乡可是盛出才子诗文?皆与你这般气质?” 谈到我,我微微怔住,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他又道:“如此,百越之地非蛮夷之乡矣!我欲去之,多多领会。” 百越,21世纪的两广、云南、福建。若无记错,公元前214年,也便是明年,秦始皇会派屠睢率50万大军征讨百越之地,之后便统一了中国南方的广大地区。 既是战争,便是杀戮,见血夺命,会死多少人呢? 见我陷入沉思,扶苏又问:“荷华可怨陛下近年来连番讨伐百越,害你无家可归?” 若真为此时百越人,兴许真会怨恨,可我来自21世纪,心知秦始皇此举对我国统一山河的贡献。 我看向堂上,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吾心安处是吾乡,荷华心安之所系公子之身。” 与他四目对视需要很多的勇气,也需要很强的遮掩,因要说得忠诚,又不露我心事,说完我便低下了头,心跳不已,连忙咬住下嘴唇。 不久他问道:“听阴嫚言,你已有心仪女子,可是百越故人?” 我笑了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埋着头闷着声道了一句宋朝诗人辛弃疾之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小心翼翼藏起所有的心思,渴望被他察觉,企图看他反应,只是我与他之间终是我飞蛾扑火一厢情愿,如此又怕心思缜密的他会窥探得出,又极力的掩藏。 我抬起头来又看着他的双眸道:“既是心仪,便在心上,似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你定是十分心悦她。”扶苏道,“阴嫚自小得宠,为人撒野,往后我与她说道莫再为难你。” 我听后问道:“公子不怪我伤了公主之心吗?” 他笑了笑,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待你有情,是缘是孽应当自知;你对她无意,纠纠缠缠亦是无果。还望她能将此懂事,往后莫再一意孤行、强人所难。” 我陷入沉思:是缘是孽,是因是果,放我与他之身又是如何呢? 我以血为契魂穿至此,附身于人,伴他余生,不问美满。他日他身归黄土,我离去归家,之间又回到横亘两千多年的距离,应是一场孽缘吧!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意犹未尽的低吟,声音缠缠绵绵,直绕我心间,勾出我一滴泪,我不理会,任一行泪痕风干,听他道:“荷华,将此诗记下,如此美诗,值得珍藏。” “好……” 我一笔一划写下,并在末尾加了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之后封起来,不打算给他看,他亦不过问,之后在我离开书院之前,将这份竹简放置书架最底。 阴嫚又来,一脸欢愉,恍如全然忘了那日与我的不快之事。 扶苏问她为何心情甚好,她道:“大哥未听说吗?十八哥与李相之女半年前定了婚约,如今婚期将至,那女子却不幸病逝了,十八哥可娶不了咯!” 阴嫚口中的十八哥便是秦始皇最宠爱的第十八子胡亥,今年十五,他日的秦二世,乃愚蠢顽劣、任性贪婪之徒。阴嫚与他相隔一日降生,二人性格不合,却多有交际,遂相看两相厌。 扶苏听后不悦道:“十八弟痛失婚事,你怎可落井下石?” 阴嫚回道:“他荒淫,女子众多,李相之女死了可比嫁给他好多了!” 我在心里默默为这位公主点赞,因为我如今的这副身体便是她口中的李相之女——桃夭。 扶苏却生气道:“荒淫?何人教你如此言语?你可还有半点女子矜持!” 面对扶苏陡然升高的音量,阴嫚有些害怕,默默走到我身后躲避,扶苏接着道:“我责你有三:一,胡亥乃你兄长,你却口语毁他;二,你身为女子,却出言不雅;三,李女不幸,你却不尊死者。以上三点,你可认?” 阴嫚委屈的点头,扶苏的目光略过我时顿了顿,他在生气,我却觉得他鼻子下的两撇胡子甚是可爱。与他相处半年,见他情绪平平淡淡,没想到生气了竟是这模样,我不禁勾起了嘴角,他眼神一愣,我慌忙低下头去,咬了咬嘴唇,心里悔道:我怎么能笑呢,如此严肃的场面! 他与宰相李斯政见不和,加之六年前娶李相长女却不幸难产身亡,故两家之后并未走近,如此也替“桃夭之死”心生悲怜,我之公子是何等的好心肠! 阴嫚在我身后小声道:“荷华,大哥好凶,你带我离开可好?” 本就是个小丫头,被兄长教训一顿便畏首畏尾了,明明是她唤我带她走,她却牵着我的手飞奔出了门,害我始料不及,差点摔倒。 她将我带至一处偏僻的别院,停下来时都气喘吁吁着,她道:“大哥凶,我吓坏了……” 我抚了抚她的背,道:“爱之深责之切,公主莫怪公子。” 她却突然抓住我的双手,裂开嘴笑道:“还是荷华最好!” 她笑得真是天真烂漫,毫无烦恼,定是个心大的丫头,刚被训便能笑,与人闹了不快却不记心上。我本身已21岁,待她如妹妹,她不知我女儿身动了情爱,何其无辜。我是带着秦朝历史来的,深知她此生的结局,心里不禁难过起来。 “公主……”我道,“不是我过于惊艳,是你过于单纯,错将与我之间当成情窦初开,他日你回想此时,许会怨我、怪我,但我依然那句:我们二人此生绝无可能,还望公主迷途知返,再觅良人。” 她收起笑容,叉着腰霸气道:“你就是良人!” 我扶额,无可奈何,偏她又咧嘴笑道:“荷华,往后你教我写字可好?” “公主不识字?” 她嗔怪道:“并非不识,而是写得难看,阿父也道我须加努力。” 想想千古一帝秦始皇查看自己女儿之字,微微皱眉,后严语批评,再谆谆教导,想来雄才伟略之下定有一颗慈父之心。 “可好?”阴嫚拉着我的手微晃道,眼神渴求。 我无奈点了点头,纵观如今的我,便得这小篆字体高人一等、可为人师了。 见她欢喜,我哭笑不得,如此美好的女子,将来花落谁家呢? 午后,我借故出外,走了许久方到达“武英宫”。 “武英宫”乃秦始皇第九子公子高的宫殿,此人好武,身材魁梧。我找的是他夫人,绿兮,李斯第三女,桃夭姐姐。 我承了桃夭之身,自也承她一切人际关系与个人情感,纵观兄弟姐妹尚多,惟得绿兮与她感情最好,三年前绿兮出嫁,桃夭甚至哭晕过去。 绿兮并不知我非她之妹,她生得极美,性格温柔,待我极好。那时我不愿嫁予胡亥,便要出逃,是我以死相逼要她助我,她心疼我,亦不忍我嫁予顽劣之徒,遂违背父亲之意、违抗皇权,搭身家性命助我逃脱。 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你我兄弟,一体一心 仆从领我入院,见一身浅绿色的女子身怀六甲,坐于蒲席,一旁的男子赤手打拳,之后男子含笑走向女子,跪于地上如视珍宝的抚摸女子之腹。 夫妻同心,腹有子嗣,多幸福! “阿姐!”我唤道。 绿兮见我,有些羞涩的推开面前男子,公子高见状站起来,道:“夫人,有事唤我。” “嗯,去吧。”绿兮说道。 公子高走后,我坐于席上,抚摸她的大肚子,偶感动静,惊得我睁大了眼睛,绿兮笑道:“这孩子爱闹,于腹中便练拳了……” “还不是姐夫厉害,武功了得,孩子定然也是不俗,往后定是个所向披靡的猛将!” 绿兮抚摸自己的肚子道:“是儿是女尚未可知,怎知如何?他日不管功名,我只盼他平安顺遂。” 我贴上耳朵,心道:小外甥,我多想护你一生平安,只是历史已定,我无可奈何…… 一滴泪悄然落下,我慌忙擦去,然后抬起头来对绿兮道:“阿姐,可想好名字了?” 绿兮嗔怪道:“良君左思右想了许多,皆不满意,还未知是儿是女,取的皆是女孩名。” “姐夫喜欢女儿?” 绿兮有些羞涩的点点头,道:“我却更喜儿子,像他那样文武双全,不计小节、狂野奔放之子。” “那阿姐独自阵营了,我亦喜女孩,往后待她长发为她梳妆打扮,惹得男子为之疯狂!” “你啊!”绿兮捏了捏我的鼻子,然后深深看着我,道:“你已十七,也该成亲了,此番阿父寻你未果,以你病逝蒙骗陛下,他日若查可是欺君大罪,往后你莫要抛头露面太多,寻一男子安顿余生,阿姐也可安心。” 我点点头,她又道:“你心悦公子荣禄,不久他便离军归来了,你可去寻他,但因你如今身份想必难以成为正室……” 我怔住,不可思议道:“你道我……心仪公子荣禄?!” 她怜惜的轻轻抚摸我的脸,心疼道:“半年前你便是因他拒婚跳了湖,此事府上皆知,阿父勃然大怒,不许他人再提及,你却好,忘了一干二净,想来定是那湖水侵蚀了你的记忆,害你有些性情大变……” 公子荣禄,秦始皇第十五子,年二十三,亦是高大威猛之辈,平日吊儿郎当随心所欲,居“御景宫”。 “那……公子荣禄是否对我也……”我忧心忡忡的问道。 绿兮想了想道:“桃夭儿,若他依旧不为你所动,那你便放下此心吧,李家之女不可毫无骨气。” 原是桃夭苦恋未果。 我苦笑道:“前尘往事便是忘了,如今我并未心里有他,我于公子扶苏处过得好,暂且不理个人婚事。” 她道:“大公子为人宽厚,当时送你去那便觉阿父不会搜至那处。你心喜便好,若哪日过得不快,来寻阿姐,阿姐定护你。” “谢谢阿姐!”我猛地亲她脸颊一口。 她嗔怪道:“已然及笄,还没大没小,往后注意仪态,切勿失了礼。” “唯!” 我总告诫自己只是他们人生的过客,不可用情过深,免得日后眼睁睁看着历史走向而救不了他们。只是人心多情,不小心便放置心间,有时夜深人静我会心痛难忍,几载过后他们惨遭新帝迫害,我该如何,我又能如何? 于书院中翻阅《诗经》,好几沓竹简,榻上一片凌乱。扶苏归来,我问道:“公子廷议归来,今日晚了些。” 他坐下,有些疲惫道:“今日李相幺女出殡……” 我手中动作一顿,淡淡道:“是么……公子似乎很是感慨?” “六年前我娶李相长女,那年桃夭不过十岁。”他道,“回门那日,她抓我衣袖,我摸她脑袋,是个聪明乖巧的丫头……” 我心中动容,道:“公子竟将她记于心上几载,也是她的福分。” “如今提起,却连她模样也想不起了……”他道,“直叹造化弄人,生时不爱怜,死后苦追思……” 他想起今日醉酒的十五弟,明明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混世男子,却在念道那人之名时久久落泪,直道:“她为何不等我以军功求陛下赐婚,是怪我之前欺惨她了么……” 我不知扶苏话里何意,便不回话,但他似乎心绪不高,我便转移话题道:“公子可愿帮我一忙?” 他回过神来,对我道:“何事?” “我一友不久生产,想为她孩子取名,公子才识渊博,可否帮帮忙?” 他听后笑道:“论才识,你我之间何分仲伯?不过二力齐力事半功倍,我且与你一道想想。” 我抱起面前的好几沓竹简到他榻上,坐他旁边道:“《诗经》诗美,取个女名吧!” 他转过头来对我道:“你怎知是女儿?” “我喜欢女儿!” 他笑而不语,见我仔细翻阅,在一旁安静看着。 我道:“‘美盼’,如何?取自《卫风·故人》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甚好。” 我又道:“‘清婉’?取自《郑风·野有蔓草》篇: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甚好。” 我再道:“‘伊一’?‘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未等他开口,我学他模样先道:“甚好。” 他忍俊不禁道:“你取之名的确甚好,此乃实话。” “公子你都不替我想想!”我撅起嘴来,故作不悦。 他见状,思量一番道:“‘蓁蓁’,取自‘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蓁蓁?好听!” 他道:“《诗经》句句皆美,恐难抉择,荷华有何诗作,不防以你之文取之。” 我胸无墨水,全靠九年义务教育狂背的古诗词,撑着下巴想了想,随即道:“‘相思’,如何?” “你又有何作?”他道。 我吐了吐舌头,悠悠道来:“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他惊呼,直道美诗,后道:“此诗甚美,然意忧愁,你若作诗欢快些,‘相思’便成了美意!” 我又绞尽脑汁想了想,又道一首:“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他再次惊艳,羡我脱口便能成诗,我心只道:尊敬的李白和王维,拿你们之文炫耀我之才,请接受我的膝盖! 他道:“百越之地盛产此树,只道有装饰、医用,如今因你作诗,倒真成了意境,美哉美哉!” 我心里欢喜,笑不拢口,他翘首期盼道:“若为儿子呢?又有何诗?” 我狡猾一笑道:“请公子洗耳恭听~” 他正襟危坐起来,直视我,我一瞬破功,笑道:“公子莫要严肃,只是简单的两句诗。” “你且念来。” 我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若为儿子,便唤‘连枝’。” 他连连拍手叫绝,将手搭在我肩上赞叹:“荷华,你真奇才也!” 惭愧惭愧,都是十二年寒窗苦背之诗!今时挪来一用,还望各路诗家文豪莫怪莫怪! “谢公子谬赞!” “荷华,他日及冠,可会入仕?你之文华,自当无人能及。”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我靠他之近良久,此时才觉心跳不已,咬了咬嘴唇,摇了摇头。 他不解,直问:“荷华为何不入仕途?” 我直勾勾看着他,按耐不住心中雀跃,轻轻道:“荷华承蒙公子收留,此恩必当重谢。荷华生平之愿便是随公子左右,其他概不奢求。” 他道:“我当日收你,并非为你之恩。你不必永相随误了自己仕途。我虽羡你之华,欲你之留,但若哪日你有更好去处,我亦是恭贺相送。” 我当是知他性情,他却不知我心里待他之意。 我道:“荷华此生去处,惟得公子此处,还望公子莫弃,允我永相随。” 他欣喜,又感动,“我长你十载,便作你兄长,往后你我兄弟,一体一心永不弃!” 兄弟?我想做你女人,你却当我兄弟,直叫我心里拔凉拔凉…… 未等我反应过来,他竟猛地抱住我,我惊得目瞪口呆身体僵硬,心道:别抱太紧,不然要暴露了! “荷华,此生得你此乃我之大幸!” 我心里悲呼:你当我是兄弟,我都不知自己是幸或是不幸…… 哎—— 我心之小,只容一人 扶苏廷议结束之后便直去“御景宫”,一问仆从才知公子荣禄之所以不去参加廷议是去掘坟了。 扶苏顿时勃然大怒,正好一身污垢的荣禄归来,一脸诡异之笑。 扶苏揪起他的衣领,怒发冲冠道:“你为何要去干如此阴险缺德之事?!” 荣禄却大笑起来,“当初她心悦我,我不理不睬;她依然钟情于我,我继续流连花丛。后来我亦心悦于她,她却闭门不见;然后我欲以军功换她之婚,她却弃我一人离世。我怎能允许!!” “你疯了!也千不该万不该去扰她安息!” 荣禄体格比扶苏大,用力推开,转而拿起书榻上的一份竹简视若珍宝的抚摸,红着眼道:“她若真死了,尸骨也该在我之侧!可……大哥……”他抬起头来,又落两行泪,他倔强擦去,坚定道:“她没死,棺木中无人!她定是藏于某处,躲起来了……” 扶苏一听,惊得目瞪口呆。 “大哥,我知你不信,如此浩浩荡荡举国皆知的葬礼,棺木中却空空荡荡……”他抱着竹简,痴痴傻傻道,“我刨了土,开了棺,里面真真空无一物……我的桃夭,依然在世……” 看着自己弟弟哭哭笑笑的模样,扶苏即心疼也无奈,缓缓收起方才盛怒,将手搭于荣禄肩上道:“知你情深,谅你疯魔。但你举动实乃天理不容,往后莫做如此损人害己之事。堂堂男儿,怎可如此颓靡不振,桃夭女子若知,心中想必也是不忍。你乃陛下之子,该参廷议谋国事,日后多多自省。” “大哥……”荣禄动容,勇武男儿郎,深沉儿女情,刚柔并有,惹人之怜。 “往后你欲如何做?”扶苏如今知宰相李斯欺瞒陛下,其女桃夭并未身亡,心中莫有盘算,遂问问荣禄。 “李相欺君,不可告发,否则坐连之罪,桃夭难逃一死。”荣禄道,“往后我悄无声息寻她,若寻到,我带她离去,躲过皇权处决。” 扶苏心怀天下,自是不解此种为了儿女之情而弃家弃国之举,但荣禄自小非比寻常,不管世俗之语,只顾心中喜恶。扶苏便道:“若有何须助,大哥定当相帮。” 荣禄感激,欲抱抱他,又觉自己一身污垢,只是锤了锤他的胸膛已示感谢,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欢喜道:“桃夭乃李相之女,写得一手好字,当年赠我一首《桃夭》,那时我却顽劣,并不屑,如今想来,悔不当初!” 扶苏满怀心事回到“甘泉宫”,我见他归来,连忙寻了借口从阴嫚公主处逃离,与扶苏回了书院,他却未急着进去,在院中看了看周围之竹,我安安静静站在他身旁,感觉得到他此时心中有事。 “荷华,你道我为何偏爱这竹子?” 我想了想,回道:“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君子如竹,竹似君子,公子人中龙凤,以竹自省自立,遂偏爱竹。” 他沉默了一番,忽而道:“我自小便读圣贤书,谨遵‘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既做君子,便语君子言、行君子道、思君子心。满腔热血为国为民,不喜不悲无欲无念,如今二十有六,竟疑惑起心中之获是何物。我可有获?已获何物?又缺何物?” 这样的彷徨就像21世纪寒窗苦读的学子,究竟是否学有所成,学了什么,仍需学什么。此刻,我懂扶苏。 我道:“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一代圣贤孔子皆有困惑之际,何况公子此时仍并未而立之年。常言道:经历便是成长。公子身在帝王家,忧国忧民情理之中,但人活于世,先为己后为人。正所谓:一屋未扫,何以扫天下。公子之心宽阔辽远,正己之身,忠人之事,你皆有获,若问有何缺,荷华觉得,人生若留遗憾反倒才是完美。” 他看着我,问道:“荷华此生可有何愿?” “荷华所愿皆是公子。” 见他发怔,我继续道:“公子,你生来不同,自承人不同,今日荷华赠你一言,还望能定你之心。” “你道来。” 我向前一步,看着他的眼睛坚定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我心中也油然而生一股壮志豪情。 他的眼眸中流光盈盈,嘴巴开合,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荷华,你究竟……何方神圣?竟有如此言简意宏之语!” 我心虚的摸摸鼻子,心道:抱歉,此乃北宋张载之言,非我所创。 他却猛地将我抱住,我再次石化僵硬,他本就比我高大许多,我的脑袋埋在他胸膛,待他松开,脸上持续发烫。 他见状,疑惑问道:“荷华,双脸为何通红?” 我如鲠在喉,撇过脸去,装作云淡风轻道:“许是公子方才抱得用力,憋住了……” 他听后笑道:“你自百越而来,不知秦人之俗。我待你如弟,你视我为兄,之间拥抱是常事。不过抱你两次,惊觉你体姿娇小,男子应当魁梧些,如此方能勇武有力。” 我尴尬赔笑,禁不住脸颊越来越烫,心道:我的心啊,你争点气可好,不就是抱一抱嘛,人家没当你是女人,你激动个屁哟! 扶苏豁然开朗,我随即问道:“公子今日是经了何事,怎会有方才之感?” 他回道:“我今日遇着一人,他为自己心爱女子不惜放弃一切。试问我活二十六载,妻儿在身,仕途在前,却并未有何物能让我抛诸所有只为守护,故有疑惑。我是否一事无成,是否毫无所有,是否人心麻木,是否了无□□?” 我看了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痴痴问道:“公子此生并未爱过人吗?” 他思索一番,反问道:“父母在上,乃是敬爱;妻儿在旁,乃是爱护。此番不是爱人吗?” 我穷追不舍问道:“那男女之爱呢?《诗经》里那些缠绵悱恻之爱,公子给过何人?” 他笑了笑,回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我之婚事皆陛下做主,我并未对何女子‘寤寐思服,辗转反侧’过。” 纵观他短暂一生,舍身国事,与妻子相敬如宾,真真未曾体验过男女之情。 “公子,你可有好奇与向往?” 他笑而不语,转身进了书院,我恍惚跟上,见他来到书架,翻来覆去寻了一份竹简,交予我手,我一看,乃与他取名字那日我道出的那些诗,在我没注意的时候,他一笔一划写了下来。 我便知,他亦心之向往。 鬼使神差的,我从背后抱住他,慢慢用了力气,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见我莫名其妙之举,他哭笑不得却没拿开我缠在他腰中的手,道:“荷华,相拥皆从前面来,偏你与众不同从后面抱。” 这一刻,我多想放下长发,多想倾诉满心之情,但是转而鼻子一酸,便死死咬住嘴唇,将到嘴边的情思拦住,缓缓松开了他,不敢抬起头来,闷闷道:“公子,我今日还想赠你一诗。” 不等他回话,我径自回到塌前坐下,拿起笔来,将汉朝的一首诗一笔一划写下,他于身旁站着看着。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他坐于我身旁,拿起竹简仔细看道:“荷华,虽你年纪小,但你用情深,我自愧不如。你心仪之人,该是何等之幸!” “我心之小,只容一人。为他抛弃一切亦心甘情愿,这便是爱。不过却也盲从,唯有毫无退路可言才会拼尽所有去爱一人。”我道,“公子,爱,有苦有甜,必然相随。往后遵你之心,若爱便爱,不爱便不爱。但无论如何,你切记:你先是公子扶苏,再是那人心之所爱。” 他又抱住我,从前面抱,我的手缓缓抬起,第一次与他相拥,听他道:“荷华,谢你之言。” 我鼻子又酸,心中像压了块石头,然后两行热泪滑落,浸入他的衣服。 我爱你,你随意;我守你,你莫弃;你我相拥,在你并非情爱,在我却是海誓山盟。 山中打猎,暴露女身 午后,我走回自己住所,扶苏过来兴致勃勃道:“荷华,可想去打猎?” 我惊喜道:“打猎?!现在吗?” 他笑道:“自是明日,你今日打点妥当,明日一早便出发‘九阴山’。” 我吃囧,轻声问道:“公子,要打点何物?” 他看我道:“荷华之前从未打猎?” 我尴尬的点点头,“别说打猎,纵是弓箭亦不曾触碰……” 他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笑道:“荷华乃是男子,该懂些刀剑弓箭,如此方为不失男儿本色!” “是不是大秦男子都以高大威猛、勇武有力为傲?” “自然!过了年你便十七了,身子着实瘦了些,往后大口大口吃肉,如此才能长得强壮!” 我尴尬的赔笑,心道:我奉了21年的“以瘦为美”,才不要变成金刚芭比哟! “来,我先教你射箭,不然明日到了山上可有何身手!” “啊?!” 他见我发愣,又唤道:“跟上,随我去武场!” 我吃瘪,急忙跟在他身后,他的武场挺大,在宫里的西北角,眼见他拿出一把险些长过我的弓,我惊得目瞪口呆,见我表情他笑出了声,转而换了把小弓递给我,我学着影视剧装模作样起来,他却笑着从背后手把手教我,声音走进我的耳朵,他道:“臂力要强,注视前方目标……” 他还叫我要全神贯注、心无杂念,我直叹:我做不到啊! “你如此娇弱,倒像个女儿家!”他笑道。 我脸颊渐渐发烫,大气都不敢出,铆足力劲要将箭射出去,竟然直直落在跟前,简直丢死人了,见他捧腹大笑着,我愈加窘迫,脸颊更红了。 他将手搭在我的肩膀,弯下腰来看着我的眼睛道:“你身小力弱,根基不稳,遂费力许多,记住,男人要有体力,否则难成大事!” 我吃囧问道:“公子,那我可否等养了体力再训练啊?” 他突然将手放在我腋下,把我整个人提起来,我吓得“花容失色”,听见他道:“竟不想你如此之轻!” 直到他将我放下,我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回归本位,他却摸摸我的脸,问道:“可是晒坏了,双脸这样发红?” “啊?!”我慌忙用手护住脸转过身去。 他拿起弓箭,百发百中,道:“此时秋末,太阳不至于毒辣,许是你过于细皮嫩肉些。” 是在夸我皮肤好啊!只是,我为男儿身啊,他是否嫌弃我弱不禁风了? “公子,为何选在此时打猎?” 他道:“动物为过冬而多吃,此时最为肥美!” 我点点头,心觉:有道理,你吃饱了我再吃你,那我就赚了! 我的手臂不争气的酸疼起来,于是坐在地上双手撑着下巴继续看他百发百中,他唤我过去,我坚决摇头,还卖怜道:“公子,好累,我不想练了,不想做男子了!” 他不拘小节的坐在我身旁,笑道:“你是男子却不做男子,意欲何为?” 我眨了眨眼睛,裂开嘴笑道:“我做宦官!” 他哭笑不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轻易舍弃?视为大不孝!” 我摸摸鼻子,赔笑道:“做宦官好呀,不用长胡子,永永远远都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 他听后摸了摸自己的两撇胡子道:“你是男子,加冠成年后必然也长胡子来。” 我起了玩心,小声道:“公子,我可否摸摸你的胡子?” “何故有趣?” “就……想摸摸,可否?” 他转过身来,板着脸给我摸,我终于奸计得逞,小心翼翼摸上去,触感涩涩的,与摸眉毛相差无几,不过他的呼吸喷吐在我的指间,有些濡湿。 突然他道:“荷华,你着实如女子般细皮嫩肉,脸相也似女子,身上还有股清香……” 我慌得连忙收回手指,站起来假意伸伸懒腰道:“似女子不好么?白面书生温文尔雅,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他笑道:“你若为女子定是生得艳丽!” 我一听,心一惊,余光看他,见他神色如常,想来只是他无心之说,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他将弓箭放回原处,道:“今日陛下派蒙恬将军率30万大军北击匈奴,我意欲随之,奈何陛下不准。” “公子,也想上阵杀敌?” “自然,男儿本色浴血奋战,保家卫国死而无憾矣!” 我又道:“杀敌凶险,一身杀戮,公子之姿超尘脱俗,难以与嗜杀之人相提并论。” 他反驳道:“何有嗜杀?只是保家卫国罢了。” 我继而反驳他,道:“于我们而言,是保家卫国,于他们而言又何尝不是呢?纵是十恶不赦之人,亦是从父母而来,所谓‘人之初,性本善’,何人又是该死之徒呢?无非是立场不同,纵观当年陛下吞并六国展开杀戮之多,有多少人为此家破人亡一命呜呼,但如今呢,天下归一,皆为大秦子民,往昔死于大秦士兵刀下的亡魂,此刻他们的家人亦成陛下与公子的子民了。” 他看着我,不言语,许是无言反驳。 所谓“匈奴”,便是当今蒙古一带,当初如何你杀我亡,后来都是炎黄子孙一家人。历史总有血腥,所幸结局值得。我并非反对攻打匈奴或百越,只是不忍我心爱的男人手满鲜血,只是如今战乱年代,何其无奈!何况秦人善武好斗之性存于他血液,岂有不杀戮之心? 我从面前抱了抱他,轻轻道:“公子,战争猛如虎,伤财害民。兵法有云: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胜,善之善者也。以强制强,为己更强,如此震慑四方莫敢来欺,家国可守,子民可护矣!” 他双手抓住我的上臂,眼神惊羡道:“荷华,听你之言,甚读三十年书!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弟个屁哟,跟苦苦暗恋的人称兄道弟,我真呵呵了! 翌日,只我与他前去,他道:“本来约了九弟和十五弟,但绿兮夫人生产在即,九弟不便出门,十五弟自有事忙碌,亦不便打扰。惟得你我二人,既有伴也不扰了山间,甚好!” 我负责给他背弓箭,跟在他身后,一听“十五弟”,我赶紧思索一番,不正是桃夭之前苦恋的对象么,还好没有跟来,否则我真是想跳黄河了! 他又道:“‘九阴山’巨大,易迷路,你且跟紧我。” “好……”我连忙跟上。 我却发现他打猎不是为了自己!杀了一头鹿,却血淋淋拖到一个洞口前,然后赶紧拉我到一旁躲着,不一会儿便有两只虎崽闻味出来,吃得不亦乐乎。 于山中湖边蹲着洗手的时候,我问他为何这样做,他却笑而不语,恍然看到我手臂上的伤疤遂拿起来细看,疑惑道:“之前受了何伤?” 左边手臂有个红点,旁边是一条长痕,许是桃夭之前受过伤,我道:“半年前我不幸溺水,险些亡故,后来被救回,却失了许多记忆,这个疤因何留下我亦不记得了……” 他却摸了摸那个红点,眼神渐渐深邃起来,若有所思道:“当年李相长女嫁我之时臂上亦有此点……” 我听后慌忙收回手臂,将袖子放下,他却继续道:“此点于成亲第二日便消失不见了……” 看到他眼中的探究,我连忙转移话题道:“公子,你方才打猎又给了其他动物,是不是只为好玩呀?” 他道:“打猎只为活动筋骨,并非为口福,凛冬将至,不少幼崽饥肠辘辘嗷嗷待哺,若食不饱定熬不过寒冬……” 我又问:“可是,杀一命去救另一命又何解?世间万物平等,怎可有高低贵贱之分?” 扶苏看了看我的眼睛,我心虚的低下头去,听他道:“我亦知其中之理,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阴阳平衡不外如是。山下村民向官府道山中之鹿过多毁了种植,我无奈,便想出此法……” “那……于人道于天道,公子之举不会错。” “你真如此看?” 我点点头,心道:自然,只要是你的选择,便是对的! 可是他的眼中对我依旧探究深深,我不安的摸摸左边手臂,心想:他不会已经怀疑了吧? 扶苏向来心细如发,于官场中仅仅靠着蛛丝马迹亦能断案,我自问在他面前掩藏得天衣无缝,可是经他方才一说,明显手臂上的红点便是李相之女独有的守宫砂了呀! 我寻思站起来缓解一下此刻尴尬的气氛,谁知蹲的久了双腿发麻,加之湖边泥泞,脚下一滑眼看就要落水,扶苏眼疾手快伸手抓我,却抓住了缠腰的布条,布条一松我扑通掉落,扶苏不假思索跟着一跃而下。 我平日只得一件裹胸加几件麻衣于腰间绑带,此番布条散落,麻衣均敞开,胸前缠布入眼,于水中他抱着我,目光却落于我胸前…… 自此,女儿之身无处隐藏,他的眸中先是震惊,后来便是怒意…… 哄好公子,书院相处 扶苏并未赶我出宫,却不再唤我随侍左右,就连日夜相待的书院,他亦不许进入。 宫里之人不知出了何事,只道“公子与荷华君打猎归来后便态度大转,心疼荷华君地位一落千丈”云云。 我心里不安愈来愈甚,终于厚起脸皮跪在书院门口,如泣如诉道:“公子,要杀要剐任你处置,只是如今宫人背后说三道四,冤了公子气度,亦侮了荷华之名,还望公子许荷华一个认错的机会可好?” 屋内的人丝毫没有动静,我继续道:“公子,万事皆有因果,你且听我解释可好?若一朝将我定罪,我岂不喊冤委屈?你曾允我永相随的,可还记得?万望公子垂怜!” 哎——还是不为所动!这人怎么如此难哄! 心道:看谁熬得过谁!就不信你一直呆在屋里不出来! 不久,便跪得我双膝发疼,于是故意扯开嗓子哭哭啼啼道:“哎哟,膝盖好疼哟,再跪下去可会废了这双腿哟!” 一定要将苦肉计发挥得淋漓尽致! 果不其然,向来悲天悯人的公子扶苏便唤了我进去。 我窃喜,赶紧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微微瘸着腿推门而进,然后将门带上,又微微一瘸一拐的来到他堂下,正准备跪下请罪,他严厉道:“坐着!” 好,我乖乖坐下,装腔作势揉揉早就不疼了的俩膝盖,眼里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公子,是我欺瞒你在先,你心里有气我知道,所以你如何处置我都毫无怨言,只盼你别赶我走,否则我要流落街头、行乞为生、遭人毒打、一命呜呼了……” 他眉头微皱,心里确实有火,烧得他浑身不自在。试问他活了二十几载,日日君子言行记于心上,何时做过逾礼之事?反之,他视了一女子为兄弟,抱之多次,与之日夜同处一室,所行之礼早就面目全非。 “解释。”两个字从他牙关处蹦出来。 我既不能明说又不能不说,只好编个谎言,心虚的低着头,回道:“我落难至此,幸得公子收留。男装轻便,且得以随侍公子左右,遂一直隐瞒,只愿能一直跟随公子,求公子莫弃。” 自问条理清晰,也无破绽,且言辞恳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完美! “你可还有何欺瞒?!”他道,“你腹有诗书,该知人无信不立,若仍有隐瞒欺骗,真真伤人之心,也于己不利。” 我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道:“谎报年龄算不算?我今年并非十六,其实已是十七……” 我心虚不敢抬起头来看他,殊不知他听后一侧嘴角微微扬起,继而又故作严肃道:“你作首致歉诗来,我斟酌可否既往不咎。” 作诗?我想想中华上下五千年中自己背过的诗,此时居然脑子一片空白,然后讪讪道:“万一我所作之诗过于高深莫测,公子识不得其中深深歉意,那我……” “你且道来,我自有思量。” 我如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本就不是才女,全靠装逼装得好,现在紧张极了,往昔背过什么诗都急得忘光了,不禁抓耳挠腮起来。 哎,死马当活马医吧,缓缓道: “对影闻声已可怜。” “不闻爷娘唤女声。” “起舞闻鸡酒未醒。” “是谁秋到便凄凉。” “我寄人间雪满头。” “错教啼鸟笑春风。” 他听后,皱眉道:“念完了?” 我无辜的点点头。 他道:“所作何诗,句句不相通,诗意不相达。” 我抓抓后脑勺心虚道:“此诗人间仅有,自是高深莫测,其中玄机请看首句首字。” 扶苏低眉,终于恍然大悟。 我低眉顺眼道:“公子,‘对不起是我错’,你原谅我可好?” 我可是把李商隐、花木兰、白居易等大咖都请来了! 他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往后安守本分,切勿继续坑蒙拐骗。” 那就是原谅啦!我开心的跳起来,他狐疑的看着我的膝盖,我才惊觉露馅了,赶紧双手护住膝盖咿呀咦哟吃痛一声,然后一瘸一拐走回塌前,背地里心情大放异彩啊! 他无奈笑了笑,又觉自己情绪暴露明显,于是恢复高高在上的姿态,偶尔余光瞥向我处。 太阳甫一下山他便叫我离开了,我想估计是他觉得天黑之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失妥当,临走之时我对他道:“公子,我为女儿身之事可否替我隐瞒?这不是欺骗,而是善意的谎言。” “为何继续瞒着他人?” 我略感为难,往后估计还要多多编织谎言来圆满最开始的那个谎,想了想回道:“我喜文,爱写字。随侍公子左右,若为女儿身会有诸多不便,想来不该让旁人毁了公子清誉,故男儿身较方便。” “你为女子却担忧我清誉?” 我赔笑道:“我之清誉无妨,公子世无双,名誉比生命重要,该防该防。” 他眉头微皱,似有不悦,道:“旁人若不问,我不会相告。” “如此,谢谢公子!”我行了个礼,之后就出了书院,还是第一次这么早离开书院呢,突感百无聊赖,于是去了西院,找两位小皇孙玩耍。 扶苏的儿子唤乔松,女儿唤静女,皆四岁,人小鬼大,整日在我身后“阿兄阿兄”的唤着,我时常抚摸乔松的眉眼,心想扶苏小时是否也是如此模样,小小年纪眉清目秀,长大之后高大俊立。 玩玩老鹰捉小鸡、在沙地上摸爬滚打,追逐打闹,不亦乐乎。 如果他们可以一直无忧无虑的成长该多好,可惜命运已定,秦二世登基后统统赶尽杀绝,首当其冲便是扶苏一家。 我时常乐极生悲,却无人可诉,死死压在心头,久久不得疏解,天黑后回了房,突觉荒凉。 我知道所有人的结局,无一不悲惨,但我不能相救,否则破坏历史,产生不可想象的后果。 所以,我只能是个路人,可经过,不可干预。 我将头上黑布取下,卸一头长发,我看了看窗外投进的月影,心想:冬天来了,春天便近了,只是下一个冬天也在路上了…… 阴嫚还是很喜欢过来寻我,我对她的爱怜颇多,她却当成了有望,愈发得寸进尺起来。我心中郁闷,次次想方设法与她分开,她总是不依不饶,死死缠着我的手叫我教她写字,我实属无奈,教了几次,却发现她心不在此,我心觉浪费时间,便听她之意写了那首她最喜爱的《桃夭》,叫她回去多多临摹。 于书院内,与扶苏重新回归到之前的日子静好。一人一榻,几份竹简,偶有交谈,相视一笑。 有日,仆从端来一碟红枣放我榻上,我看了看堂上的扶苏,小声对仆从道:“公子不喜书院里吃食,谁叫你带来的?” 仆从不回答,却看向扶苏,转而便退下了。 我心想:难道是公子叫人拿过来的?那我要不要端过去给他? 思及此,又看向扶苏,只见他神色如常,似乎连方才进入一位仆从都不知道。 我站起来,将这碟红枣端过去放在他榻上,他才抬起头。 我笑道:“方才仆从带来的,许是念着公子要吃。” “你不吃?”他问。 我摇了摇头。 “为何?” 我道:“我不喜红枣,沾了味都不喜吃。” 转身就要回榻上,扶苏问:“那你喜吃何物?” 我想了想,笑道:“甘蔗,额,‘柘’,百越之地盛产。洗净,就皮咬下,咀嚼几次,咽下甜汁,将渣吐出,真是甜哉!如今正是时节!” 扶苏若有所思,我接着道:“不过百越甚远,况且正值战乱,估计‘柘’不会到关中来吧……” 我问他道:“公子,你可吃过?” “陛下去年曾有赏赐。” “是不是很甜?” 他反问我道:“你喜甜?” “也不全然,甜的东西若吃得多了会长胖。” “你不胖。”他道。 我笑了道:“此时不胖,往后未可知,女子还应纤细苗条些才好看,公子觉得呢?” 他却不答,道:“你还可胖些。” 我无言以对,像他们秦人男子以壮为美,哪懂我对婀娜多姿的追求,鸡同鸭讲,不如不讲。 心迹明了,却见荣禄 天越来越冷了,扶苏给我置了几件冬衣,均为男装,我很是开心,之后又与他去“聚贤堂”,这次他并未专心致志听讲,我坐于他旁,一字一句都未记下。 他似乎有心事。 出了“聚贤堂”之后,他走在前面,本就牛高马大的人,步伐也大,我闷头赶着,他却忽然停下,害我始料不及,便撞了上去,他偏又此时转身,我脚跟不稳就要摔倒,幸好得他截过腰。 我上半身趴在他身上,劫后余生笑道:“谢公子接住,否则定要摔疼了!” 他却猛地松开我,好在我已站稳,见他薄唇微抿一言不发,我心道:这咋的了,他今日好奇怪! 自从我女儿身暴露之后,他与我言语少了良多,但也不会沉默寡言许久,可是今日已经整整一个上午了,他并未和我说过一句话。 “公子……”我拽他的长袖,小声问道,“你怎么了?可是有何心事不悦?” 街上来人不多,他许久才回道:“无事。” 直觉告诉我,无事便是有事,而且事还不小。 我站他面前,笑道:“公子,在我家乡有人叫匹诺曹,这人一旦说谎鼻子会变长,说实话鼻子就会变短,可否让我摸摸你的鼻子如今是长是短啊?” 说完就抬起胳膊来,快触碰到他鼻子时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我看着他的目光,简直要溺死在他这双略显无辜又有些慌张的眼眸中。 他不自然的松开我的手,将脸转向一边,闷声道:“我昨夜做了一梦,梦见一人。” “梦见何人啊?我可认识?”我好奇的问道。 他不回答,绕过我继续行走道:“我不想说与你听。” 我本想不依不饶问到底,可他又突然停下来,好在这次我眼疾手快停下脚步,刚想说话便见眼前走来二人,一位轻狂傲慢少年郎,一位满眼警惕中年男。 中年男见到扶苏便恭敬道:“见过大公子!” 扶苏道:“中车府大人有礼。” 中车府?? 赵高!! 那旁边小青年是?! 又听扶苏道:“十八弟。” 胡亥不情不愿道:“见过大哥!” 眼前之人是胡亥,差点娶了桃夭的胡亥,他日继位为秦二世的胡亥! 赵高笑道:“大公子,老奴奉陛下之命带公子胡亥去行监,便在此告退了。” “中车府大人请。”扶苏给他们二人让道。 赵高经过时余光扫了我一眼。 我转过身来,目送他们离开,并不知扶苏已经走了。 我突然有个想法,若此时杀了赵高,是不是就能避免往后厄运?没有“沙丘之变”,没有“篡改诏书”,没有“胡亥继位”,便没有“残害手足”。只是,若改变了秦朝“二世而亡”的命运,那往后的汉晋唐宋元明清会如何,中国又会如何? 赵高富有心机,明面低眉顺眼,背后却暗藏杀机;胡亥一生纨绔,全由赵高把控,正所谓“成也赵高,败也赵高”。这两人,加上宰相李斯,乃秦朝历史中我最恨的三人。 一股冷意从脚窜上了头,公子扶苏、公主阴嫚、公子高,以及我仍未谋面却是桃夭深爱的公子荣禄,连同他们的家人皆死于赵高与胡亥之手,我突然觉得自己掉落了无尽深渊,周围都是黑暗,藏着伺机扑向我的恶鬼。 “荷华!” 亏得他敲了我的脑袋,将我拉出深渊地狱,问我为何不走。我看着他腰中青铜短剑,渐渐模糊了双眼。不足五年,他便会用这柄“邦宁”自刎,之后于秦始皇陵处有座衣冠冢,里面便是这把剑。 我禁不住身体颤抖,猛地抱住他,企图用尽我所有的力气。他一怔,许是觉得周围有人此举不妥,有些挣扎,但我死死抱着,哽咽道:“公子,便让我抱抱你,稍许片刻便好……” 我的公子啊,我魂穿至此只为陪伴你守护你,却无法改变你的悲惨命运,你可会怨我怪我?我又该如何做,才能在历史漏洞中护住你的妻儿? 他安静下来,也抱住了我,我突感肝肠寸断般心痛,险些窒息。 心道:光是想到你的结局就让我撕心裂肺的痛了,往后该如何眼睁睁看着你死啊…… “我做了一个梦,抱住了一个人,她在我唇边念情诗,我没忍住,亲了她……之后我醒了,发现只是个梦,但唇边触觉仍在,耳畔里回荡着她的情话——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流泪满面的抬起头来,他低下头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眼前处……” 他知道了,他知道我的心意了,我死死咬着嘴唇,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来,但是丝毫忍不住,如顷刻间山崩地裂那般,我嚎啕大哭起来。 路人疑惑的看着我和他,他急忙拉我的手奔跑,我哭着哭着又笑了,仿佛与他奔跑在时隔两千多年的跑道上,是那样奋不顾身、不计后果。 之后不再跑了,他却一直未松开我的手,却彼此无言,惟得各自脸颊上的红晕,暴露心事。 回到书院,安静的屋内依旧只有我和他。我去书架上寻书,却难以企及高处竹简,突然他来到我身后,胸膛紧贴我的后背,我顿时大气不敢出,他却呼吸逐渐粗重,然后双手置于我腋下,将我举起来,我心跳不已,快速找到自己要找的竹简,示意他放我下来,脚尖落地之后轻轻道了声谢谢。 他转过我的身体,低下头对我道:“百越之柘已在路上,不日便可送达。” 甘蔗!我只与他淡淡说了一回罢了,他却记下了,心中一股暖流经久难消,眉开眼笑的又道了声谢谢。 他本欲说些什么,这时阴嫚却进来,他急忙后退几步,我重获“自由”,赶紧从书架中走出去,阴嫚见我便上前拉我胳膊笑道:“过几日渭河边处有武斗,你与我一起去可好?” 扶苏拿着一份竹简也走了出来,对阴嫚道:“武斗皆是男子,你去作甚?” 阴嫚撅起嘴道:“去嘛,年年皆有武斗,我一次都未得去瞧过,今年定要去!” 我的心跳还没平复,背地里偷偷舒了口气,无料阴嫚看见,疑惑道:“荷华,你的双脸好红哟,我摸摸看,还好烫,你是不是身体不适?!” “不是不是……”我连忙道,余光瞥见一旁的扶苏有在偷乐,顿时脸颊更烫了。 天——我的脸皮向来不是挺厚的吗,怎么一到他这里就轻而易举被撩晕了! “阴嫚。”扶苏道,“往后与荷华须保持些距离。” 见自家兄长拆散我和她,阴嫚一脸不悦,又要过来拉我的手,扶苏挡在中间道:“听大哥的,你不该、也不能对荷华动情。” “为何?!”阴嫚急起来,不依不饶道,“我就要他做我驸马,非他不嫁!” 这话一听,连我都石化了。 心道:对不起啊阴嫚公主,我实在是有苦衷啊,对不起对不起…… “听话!”扶苏厉色道。 阴嫚眼圈红红道:“大哥为何要这样对我?你明明知道我心悦他,而且荷华近日来待我极好,我与他……好事将成!” 扶苏看向我,我无辜的摇摇头,继而满怀愧疚的对阴嫚道:“公主,你我实在无可能,还请……放过我吧,可好?” “你!你若不心悦于我,又怎会赠《桃夭》与我!此诗乃是新妇出嫁而唱的祝贺诗,你赠予我不正是要娶我之故吗!” “啊?!”我大惊失色道,“是那日你道自己喜欢,我为了哄哄你才写给你的。” “那若你不欢喜我,又怎会愿意哄我?!” “我……我待你如妹妹呀!” “我不要做你妹妹!”阴嫚哭了起来。 扶苏扶额,我也无奈,正要继续之时,突然有一男子急匆匆跑来,灼冉夫人拦都拦不住,口里直叫“十五弟”。 顿时书院中有多了两人,我狐疑的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男人,手里拿着两份竹简,正死死盯着我,我心中竟莫名其妙在看到他之后隐隐作疼起来。 扶苏见道:“十五弟,怎会突然过来,出了何事?” 十五弟? 公子荣禄! 我刚反应过来,就被这位虎背熊腰的荣禄公子抱进了怀里,力道之大差点碎了我的骨头,又听他哽咽道:“桃夭……我的桃夭……” 全场皆惊,试问那场风光大葬后谁人不识李相幺女桃夭? 桃夭心痛,情缘伤心 我与扶苏手里的竹简都惊落在地。 我使出全身之力都推不开荣禄,又听他道:“我回来了,来娶你了,桃夭……” “松开!放手!” 重获自由之后,我首先看的人是扶苏,只见他眼里有我未曾见过的冰冷,我刚想解释,荣禄抓着我的手又对我道:“我今日去阴嫚宫中,看到这份竹简,与你之前赠我那份一模一样,我便知道自己就能马上见到你了!” 说完又对扶苏喜极而泣道:“大哥,她就是桃夭,是我心心爱爱的女子,是我此生必娶的女子!!” 扶苏无力的后退了一步,我心急如焚,想与他解释,这时阴嫚悲痛欲绝的对我道:“你……你是女子?” “公主……”我心乱如麻,急得直跺脚。 阴嫚转头对扶苏道:“大哥……你知她是女儿身对吧?不然为何叫我放弃?” 灼冉一听,眼里震惊的看向扶苏,只一眼,她便看出了其中之意,不禁心里被针扎一样的疼——原来自己的丈夫这么久不碰自己是因为早已私藏了佳人! 我看到灼冉眼中对我的怨恨。 只一刹那,天翻地覆,我泪水夺眶而出,将满腔怒火发泄在荣禄身上,吼道:“你是何人!我并非你口中的桃夭,你认错人了!还请你离开!莫扰我清净!” “桃夭!你怎么了,你就是你,不然你是何人!” “我叫琴荷华,不是你的桃夭!” “是!你就是!”他把两份竹简摊开,一模一样的笔迹,继而不死心道,“你的左手臂,守宫砂旁有条伤痕,那是当初我戏弄你,叫你爬树为我摘果,你从树上摔下来,划到树枝毁了容!不信你现在看看!” 不——我看向扶苏,他眼眶微红,却是冰霜,表情痛苦,我心痛难忍,敌不过阴嫚上前粗鲁的掀开我的衣袖,露出那条手臂。 荣禄欣喜若狂,不知是哭还是笑,对我道:“当年是我不好,那般捉弄你,后来……我才发现自己爱上你,所以……才请缨去了百越,打算以军功向陛下要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的心在滴血,不知是我的还是桃夭的,好痛好痛,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呐喊着:他回来了,他是爱我的…… 是桃夭呀! 她并未死,只是身体被我霸占着,无法出现,惟得在这个男人面前,我仿佛听见了她在哭泣。 阴嫚哭着跑出去了,灼冉来到扶苏身边道:“良君,往日你还担心十五弟寻不了人,如今他已寻到,想必你能安心些了!” 我看着扶苏,他的一丝一毫神情都不放过,只见他艰难挤出一抹微笑,对荣禄道:“桃夭女子之前不幸溺水,失了记忆,待她……记起,你与她便能……便能……” 他没说下去,背过身去。 我仿佛又重新置身于那个可怕的深渊地狱,这下连我心爱的男子亦不会来救我了…… “桃夭……”荣禄轻轻擦去我的泪,痛彻心扉道,“是我不辞而别,害你伤了心,如今我回来了,纵使你忘了我、不再爱我,我亦不会松开你的手了……” 说着就要牵我的手,我猛地甩开,狠狠擦屈泪水,道:“荣禄公子,桃夭已死,便不再有桃夭,我叫琴荷华,与你素不相识,还望不要纠缠!” 荣禄眼神悲怆,问道:“你是不是……恨我之前伤透了你?” 我冷笑道:“你之前如何,与我何干?我今后如何,亦与你无干!纵使这副躯体是桃夭的,但她已经死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人不是她!你可以继续执迷不悟,但若强加你之愿于我之身,是何等的强人所难!” “你……”荣禄久久才说出话来,“你向来低眉顺眼,何时这般疾言厉色?” “往昔如何我已然忘却,亦不想再提,还请荣禄公子放过小女子,莫要相逼!” 荣禄顿时冷笑起来道:“放过?你可知听闻你的死讯,我掘了坟开了棺,只为将你尸身占着!你既是死,也是我一个人的!也是我的!” 疯了!疯子! 他上前抓着我的胳膊咬牙切齿道:“你是我的!是我的!即使是尸骨,也要躺在我身旁!” 疯子! 荣禄不管不顾就要拉着我的手离开,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张开另一只手,扶苏便接住了。 “良君!”灼冉大惊失色。 荣禄停下来,双目嗜血,狠狠瞪着扶苏。 扶苏拽着我的胳膊,企图将我拉回,但是荣禄力道大得惊人,我的手腕仿佛要被他捏碎了。 “疼——”我脱口而出,几乎同一时间,扶苏下意识的松开我的手,我顺势倒向荣禄怀里,他继而将我死死抱住。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扶苏正色道:“十五弟,她乃我门客,你要将她带去哪里?” “自然是回宫洞房成亲!” “疯子!你放开我!” 荣禄此刻就像妖魔附了身,虽在笑,眼里满是炼狱,“你说要嫁我,你不记得了,我一直记得……” 摸到他腰间佩剑,我慌忙抽出,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像影视剧那样,走投无路之时以此威迫,“荣禄公子,你若再靠近我,我便死在你眼前!” “荷华!” “桃夭!” 我看向扶苏,眼泪簌簌落下。 当时若不附身于桃夭身上,怎会有今时这事?可当初若不尽快附体,我的魂魄难以支撑在世。仿佛觉得山洪爆发了,那样无助又凄惨,我那么爱他,却也被他弟弟深爱着,这场孽缘,一开始就要把我杀死了…… “你放下!”荣禄额冒青筋,握紧了拳头。 我肝肠寸断闭上了眼睛,哀求道:“走,我不想见你……走啊!” 此刻我的心好痛好痛,是桃夭在里面撕心裂肺的哭泣,我哭道:“对不起,我不是桃夭……” 说给他们听,说给桃夭听,也说给自己听。 待我睁开眼时,荣禄正在擦泪,我的身体突然有一股很强烈的冲动——我要跑向他,和他远走高飞。我深知这不是我的冲动,可是荣禄跑开之后,看着他的背影,我的脚步不自知向前迈了一步,之后便是撕心裂肺真真正正的心痛,我痛苦的捂着胸口,之后有股热流直冲喉部,猛地吐了一大口鲜血。 扶苏在身后接住我,灼冉赶紧去唤大夫。 我最讨厌腥味,此刻却满嘴血腥,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哭着对扶苏道:“公子,别抛弃我……我不是桃夭,我是荷华……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我是你一人的荷华……” 造化弄人,痴男怨女,我只想安安稳稳守在自己心爱的男人身边,为何竟这样难? 是不是所有的爱情都要历经波折,如此方是真爱? 我仿佛做了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某日捧读《史记》,得知一人唤“公子扶苏”,先于名字惊艳,又叹他之人生,之后渐渐暗生情愫,不切实际的喜欢上这个已经死去了2230年的古人。为了他,我刀割手腕,以血为契,魂穿千年,孤注一掷,不问生死,只盼与他有此朝朝暮暮。 只为其中短短五年守护。 “荷华——” 有人在唤我,她从远处走来,满目含羞对我道:“桃夭此生,只心悦一人,便是公子荣禄。” 她不是与我说,而是眼前吊儿郎当的男人,眼里满是戏谑,挑逗的勾起桃夭下巴,微微抚下脸,桃夭紧张的闭上双眼,男人嘴角勾起,在她唇边说道:“你竟如此渴求我吻你吗?” 桃夭惊得睁开双眼,满脸窘迫,之后落荒而逃,男人看着她的背影道:“待我携军功归来,便娶你!” 画面一转,来到一湖边,桃夭满脸泪痕,生无可恋一跃而下,我急忙跟着跳下去,并未寻到她,心中却有个哭泣的声音:父命难违,皇权难抗,我之于黄泉碧落处等你,到时你莫再欺我了,我是真的爱你…… 至此,我窥得了桃夭所有的人生,在这场并不完美的生命里,惟得绿兮和荣禄是她唯一的光…… 女装再现,与君泪别 醒来便见到灼冉,她道我睡了两天两夜,荣禄在宫门口也守了两天两夜。 我问:“公子呢?公子扶苏呢?” 灼冉一愣,继而苦笑道:“良君一直呆在书院中。” “夫人……”我看着眼前给我倒水的女人,突然觉得我对不起的人何止阴嫚三兄妹,还有她呀,她是扶苏正妻,我却背着她深爱她的丈夫,“夫人,对不起……我……” 她落下一行泪,然后笑道:“那日,着实怨恨你,如今仍未放下。只是,你我皆明白,感情之事,从无对错。” “夫人,我从未想过取代你。我只想在公子身边守着他,我一直女扮男装就是为了能陪伴他久些!” 她在床边坐下,对我道:“你与良君一起未满一年,我却与他同床共枕了五年,我深知他脾性。荷华,纵使你忘了记忆,却无法否认自己就是桃夭。十五弟如此深爱成魔,你又与十八弟有过婚约,良君身为兄长,一直舍己为人,你……可懂?” 一股寒意席卷了全身,“你道,他不会选择我?” 灼冉摇头,“你致死都是十八弟未过门的妻子,这个身份无法改变,良君若要你便是不义;十五弟爱你成痴,良君与他兄弟情深,若夺你便是不仁;他即为兄长,却夺兄弟所爱,扰陛下之心,便是不孝。他向来克己奉公,守君子之道,行楷模之责,他不会……” 我都懂,我如此爱他,怎会不知? 可,就是太了解了,便觉得对我好残忍。 他有兄长之责、有公子之风、有君子之道,条条框框约束着他向来不曾随心所欲过。 “夫人,你觉得我该如何做?” 她看着我,承认道:“我嫉妒你、埋怨你,固然希望你离开。” 我沉默,眼泪无声的淌出来。 她又道:“旁人如何,又有何干?我怨你、良君悦你、十五弟爱你,而能做决定的唯你自己。” “我懂了。”我淡淡道,“夫人,可否为我准备胭脂和女装?” 她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 起因是我,我是矛盾的核心,唯有我才能解决此事。 钳粉敷面,红粉着色,描翠眉,点朱唇,贴花钿,头梳堕马髻,身穿绿萝衫,长裙拖地,合手在腹,倾城之姿。 轻推书院之门,亭亭玉立在他眼前,忍着哭意牵出一抹笑,深情款款唤他一声“公子”。 我想让他看看我最美的样子。 他手中竹简猛地跌在榻上,目光与我久久缠绵,始终没有走下来。 我心知,他已经弃我了。 我突然好讨厌圣贤之道,为何要育人守礼,为何有“仁义礼智信”,为何不可从人欲。 “公子,我来道别。” 我终究不愿他为难。 他不可思议看着我,久久才问道:“去往何处?” 我吸了吸鼻涕,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笑道:“‘武英宫’,阿姐生产在即,我去陪她。” “如此……也好……” 我看了看一旁书榻,那是我一直伏案的地方,不禁又悲从中来。 “荷华……” “公子!”我不敢听他说话,怕他要我走,我会走,但不想是他叫的。 我哭道:“我知你为难。如今你对我用情尚浅,我不怪你做任何决定……” 他走下堂来,伸手要替我擦泪,却停滞在空中,之间始终存在距离,他不会再靠近我了。 “十五弟……看似没心没肺,实则重情重义,你若不愿跟着十八弟,便跟他吧,何况你与他本就……本就心心相印……” “我没有……”我多想解释。 他却哽咽道:“你只是忘记了,其实你深爱着他……你昏迷了两天两夜,口中直唤他名……并无我……荷华,没有我……整整两天两夜,都是他……” 他的心得有多疼! 我泪如雨下,拼命摇头道:“那不是我……公子,不是我……我不是桃夭……” 他收起悲痛的神情,缓缓道:“人活在世,即为己,也为他人。你若不是桃夭,又怎会如此在意绿兮夫人?有些事,纵使解决不了,也不该逃避……” “你为何对我这样残忍!”发泄完这一句,我整理了一下情绪,轻轻道:“我不是来和你争吵的……” 他转过身去背着我,我倔强的从身后抱住他,他并未反抗,静静的任由我抱着,一滴液体滴落在我的虎口上,我道:“我不为难你,你别松开我,我是真的爱你,不顾一切的爱你……” 说完,猛地松开他,然后夺门而逃。 他慌忙转过身来,表情悲戚,瘫软的跌坐在地,抱起脑袋,久久不语。 我打后门出去,去了“武英宫”,绿兮挺着大肚子在门口候我,公子高在一旁扶着她。 她道:“桃夭儿,阿姐在,桃夭儿不怕……” “阿姐!”我猛地抱住她,放声大哭起来。 她怎会不知我经历了什么,只是感情之事,向来剪不断理还乱,谁人又在这方面是智者? 她将我拉回房中,公子高便出去了。 “阿姐,我该怎么办……” “阿姐不知……但桃夭儿是阿姐的命,阿姐希望桃夭儿好好的……” 我赶紧擦去眼泪,松开她,摸着她的肚子道:“小屁孩,你先闭上耳朵不要听,小姨不哭了,不哭了……” 绿兮噙着泪笑道:“听你这样哭,待他出来更闹腾人了……” “我没事……”我不能把不良的情绪带给绿兮,她快要生产了,要保持心情愉悦,“会没事的,总有解决办法的,我没事,阿姐不要担心了……” “你自小就倔强……” 我艰难挤出笑容道:“我此番过来既是避难的,也是要守着阿姐生大胖小子的!” “你之前还道喜欢女儿……” “是儿是女都好,阿姐生的都喜欢!” “你啊……” 我顶着两个红肿的眼睛,不安道:“阿姐,生孩子很痛的,你怕不怕?” 她愣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道:“但是,想到是他的孩子,便不怕了” “阿姐很爱姐夫!” “我与他之间终究是他爱得最深……” 公子高为人清冷,有着猛汉生人勿近的疏离,但是对绿兮却是关怀备至,这种猛男温柔简直羡煞我也! “当年他娶我,并非我愿嫁,所以一直未有子嗣……” “后来阿姐为何又愿意了呢?” 绿兮想了想,浅浅笑着,脸上染上两抹红晕,缓缓道:“嫁他三年,前两年相谈甚少,他知我心里无他,并不强求。期间我为他纳了两房妾,他虽不表态,却一直未去她们房中。之后他北上抗敌,负伤而归,我尽妻子之责照顾他,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一声声听他唤我的名字,那些天,我的心,便渐渐暖了……” 昏迷不醒的所唤乃是自己心底最在意最放不下之人,这事绿兮懂得,我懂得,扶苏亦是懂得,所以才会认为我最爱的人是荣禄。殊不知那是我最脆弱的时候,是桃夭在呼唤,并非是我。只是这件事我无法解释,只盼着来日重归旧好,他能识得我真心。 我审时度势之后,发现要解决的人其实就是荣禄,若他放手,事情便能够解决,可如何要他放弃呢,这事我得从长计议。 桃夭,对不起了,爱一个人的时候是自私的,我只想陪伴着我的公子,你的公子我实在是要伤上一把了! 绿兮接着道:“之后他便留宫养伤,我日夜照顾他,却见他病情一直未愈。直到一日,我撞见他把药全倒了,当时我很生气,他急忙抱住我笨拙的解释……我严厉批评他要好好养伤,之后他的身体很快便好了……” “他只是贪婪与你在一起的时间,唯有病着,你才会与他亲近,这是他唯一的机会。”我道。 “我何尝不知,心中对他即无奈又怜惜,之后悄然声息生了其他感情,便接纳了他……” “他对你如此好,你若依旧不为所动冥顽不灵,连我都瞧不下去了……” “既已嫁他,便敬爱他,为他生儿育女,陪他白发到老……” 殊不知门口站着一位高大壮汉,笑着流下两行热泪…… 只要有情,便能苦尽甘来。 荣禄霸道,再见扶苏 下雪了。 我生于两广地区,从未见过雪,但此时却毫无兴致,直直躲在屋内,盯着眼前的一盘甘蔗出了神。 他命人从百越运回了些甘蔗,几乎全部送来了“武英宫”,绿兮命人给我去皮切成小块小块,装在盘子里。 我原本是想和他一起吃的,想看看他如何继续儒雅俊逸的按我说的那样粗鲁的吃甘蔗。 荣禄带着风雪进来。 我知他定会来,他是我目前最躲不掉的人,而我也不打算逃避。 他坐在我旁边,熟稔的将我抱入怀中,道:“外面冷,让我暖暖。” 我寒意浸体,并不反抗,道:“吃点柘吧,公子扶苏差人送来的。” 他腾出一只手来拿了一块放入口中咀嚼,之后粗鲁的把渣吐到一旁的地上,我冷眼旁观。 “大哥何故送来此物?” 我道:“因我与他说过自己喜吃。” 荣禄一愣,我接着道:“荣禄公子,因为你,他不要我了……” 他久久没有说话,却将我抱得更紧,把脸埋在我的颈窝,一阵凉意。 “你会记起我的。”他坚定道。 “可我如今爱的人不是你了。” 他的手在我之前握成了拳头,然后咬牙切齿道:“你若爱别人,我便把他杀了让你死心,可你为何要爱大哥!为何是大哥!” “你自小便无阿母,陛下政务繁忙也鲜少疼你,惟得公子扶苏如兄如父护你长大,他是多好的一个人,想必你比我清楚,我爱上他亦情理之中。” “你是我的!!”他低吼道,松开我,将我的身体扭过来看着他。 我冷冷道:“我是我自己的。” 他发了疯似的吻我,无论我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我死死闭着牙关,一滴泪滑进口腔,他猛地松开我,愤怒道:“既然他不要你了,你为何还爱他?!!” “那我既然不爱你了,你为何还要我?”我冷冷道。 他先一愣,继而冷笑道:“他是大哥,是天下第一公子,你是李相之女桃夭、是十八弟未娶之人、是我心爱的女子,你永永远远都无法与他在一起!” “我知道。”我平静极了,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他站起身来,怒火中烧的踱步,我道:“你若要我为友,我乐意至极;可你若强逼我为妻,我一死百了。” “为何你变成如今模样,竟如此咄咄逼人!” 我想了想,道:“跳湖那日,冬雪消融,湖水甚是冰冷,九死一生被救回,依旧是桃夭,却不再是往昔之人。她逆来顺受,我睚眦必报;她细言软语,我咄咄逼人;她自卑懦弱,我胆大包天。承认我不是她或许很难,但除非我死了,否则她永远不会回来!你执迷不悟我管不着,我深爱他人你也管不着!你我若和平共处我还能与你几分好颜色,不然我要你一无所获,再失桃夭!” “你想作甚!” “就看荣禄公子听不听话了。命在我手,你连铤而走险的机会都没有!” “你竟不惜拿你命威胁我?!”他半膝跪在我面前低吼道。 “是又怎样!”我不甘示弱,怒目瞪他。 “好!大不了我与你一起死!”说着就扑过来,强压我在地。 我惊恐极了,挣扎之中打翻了那盆甘蔗,双脚盲目狠狠一瞪,然后便见他表情痛苦的双手护着裆部在地上打滚,我连滚带爬的起来。 他满脸通红,痛苦道:“啊——被你踢坏了,将来拿什么娶你!!” 我怕他还会强迫,拿着一把剪刀护身,道:“我死都不会嫁给你的!你若还像方才那样对我,我就……我就剪了你!!” “你——”他继续打滚着,眼角还溢出泪来,我看着渐渐于心不忍,心想:是不是断了? 我好像的确用力过猛了些…… “你……你还好吗?要不要……去请大夫?”我出于心虚和人文关怀问道。 他的双手仍在裆部,然后跪起来,依旧满脸通红,却冲我笑道:“放心,将来还能疼你……” 我听后,秒懂他在开的“车”啊!双脸不争气的一红,急忙道:“你闭嘴!!” 他却一脸坏笑的站起来,双手还放在那里,慢悠悠向我走来,我又害怕又羞涩,急忙丢下剪刀往外跑,他却上前一把将我搂住,让我悬于空中,继而在我耳边喘着气道:“要不你帮我看看?” 啊——不愧是流连花丛的男人,短短几个字就让我从脸红到脖子,心里大叫:妈呀,琴荷华争气啊,连爱情动作片都看过的你不能怂!! “好不好……”他的声音顿时欲到死,还将我的耳垂含在口中。 我的天,他是武斗不行,改成□□了吗! “无耻之徒!放开我!!”我拼尽全力挣扎着,却没料到他会猛地松开手,害我重重摔在地上。 妈呀,差点忘了这是个完全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当年娇小体弱的桃夭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吃痛的叫起来,他蹲下来笑道:“痛了,你才会记得我。” “你这疯子!!”我生气极了,把他往死里瞪。 他摸我的脸,我拼命躲,后来他应该是不耐烦了,强行抓着我的下巴,对我道:“跟我去渭河边看武斗!” “我不去!!” “你不去我就绑你去!” “那我就咬舌自尽!”哼,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他生气的咬着牙关道:“你就不能听话吗!” “你也没乖到哪去!” 明明是□□味最浓的时候,他却忽然笑了,还道:“从未见你这般怒火中烧的模样,倒真别有一番滋味!” 我不理他,将脸转向一边。 他收住笑容,将我对他的嫌弃与愤怒一览无余,然后轻轻道:“大哥也会在。” 我惊讶,不假思索道:“真的吗?” “真的。”他的眼中柔和了许多,也夹了不少难过,“每年一次的初雪搏斗是为了朝廷选拔勇猛之士,他是陛下长子,定会亲临。” “我去!”我忍着周身的疼痛站起来,“你等等我,我去换身男装!” 不等他说话我就喜出望外的进内室换衣服了,他愣在原地,一脸苦笑,随即便是悲伤,小声道:“你真的不要我了吗,可我舍不得你呀……” 换上一身浅绿色的长袍,束发加冠,好一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连我自己都爱上了! 连伞都没拿,急匆匆就出门了,宫门口有辆马车在等候,荣禄说渭河离此地甚远,驱车亦要一个多时辰,那就是两三小时了。 他在前面骑马,我坐在马车里,可环境过于封闭,加之路上颠簸,我晕车了,于是出了马车,与车夫坐在一起,他见状,跳下马来,叫车夫骑他的马返回,与我一起驱车。 简直无语! 快到渭河时,在路上遇见一个傻憨憨的壮汉,几个女人在和他说话,他缩着头唯唯诺诺,仿佛一位做错事的孩子,我心里直呼:大哥,你长那么壮实,怎么在女人面前这么孬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哟! 我问荣禄道:“武斗第一人可当官?” “可当官,也可入名门,当然,若你皆不想,也可领一大袋粮食回家。” “我选粮食!” “为何?当官不好么?” 我道:“没听过‘官场如战场’么,一入官场深似海啊,我只想安稳度日、不理世俗、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渭河边站了不少人,我急忙跑过去寻找扶苏,在人群中一个一个的找,却见他这时才骑马过来,于是又艰难的挤出人群,向他招手呼唤他,在他见到我之后撒腿就要跑过去,却不料摔了个狗吃屎,扶苏见状赶紧连忙下马跑过来,却见我被荣禄扶了起来。 荣禄不满道:“你是猪么!怎么那么蠢!” 我摔得膝盖疼,没空搭理荣禄,抬头便见眼前的扶苏,他还是从前模样,却更多了些沉稳内敛。 “公子,几日不见,你依旧明艳动人!啊不不,是光彩照人!!” 见我傻笑,扶苏浅浅笑着,荣禄唤了他一声大哥,他微微点点头,问荣禄道:“今日你可会上场?” 荣禄傲娇道:“若有高手,便会一会!” “你武功了得,注意分寸,他们皆是平民,莫伤了性命。” “是,大哥!” 扶苏余光看了看我,我刚想欣然开口与他道上几句,荣禄却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心里就知道荣禄不是善类,气煞我也! 扶苏走过,我心里难过,转而瞪向荣禄道:“你是有意为之对不对!你就是不愿我与公子亲近是不是!” “我亦是公子,你亲近我就够了。” “滚!”说完赶紧追上前去。 扶苏冷漠,再遇阴嫚 好不容易在他身旁谋了个位置,与他一起任风雪渐渐白了头,刚想说话,荣禄却过来横叉在中间,我顿时火冒三丈啊,这该死的荣禄却冲我得意的笑,随即对扶苏道:“大哥,你可会上场?” “不会。” 我拽着荣禄的衣服,将他拉过来小声道:“你给我滚开!” “你求我!” “好!我求你!快起开!” 他将侧脸凑过来,吊儿郎当道:“你亲我一口,才算求。” “你!你去死吧!”我愤怒的环手抱胸,不理他。 他却伏在我耳边道:“方才我都那样吻你了,你亲亲我又如何?” 我赶紧用手挡住他的嘴,怯怯的看着扶苏,他一直直视前方不为所动,想来应该没听到,我背地里松了口气,无料荣禄这脸皮厚的家伙竟然亲我的手心! 恶心!! 我急忙甩手,放在他衣服上嫌弃至极的擦着,心里将他咒骂一千遍! “你脸红了。”荣禄道。 我败了,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于是默默逃离,去到另一个人群,心道:干不过你,我躲就是了! 可是我的扶苏公子呀,离我好远! 扶苏道:“你该成熟稳重些了。” “既是与心爱的女子调情打闹,何须顾成熟稳重。” 扶苏不说话,却也不看他,依旧直视前方。 荣禄却揽着他的肩膀道:“大哥,我吻过不少女子的唇,惟得桃夭的最甜!她还娇羞的踢我□□,差点害我无法娶她,你说这女子怎么落一次湖就性情大变了,居然变野了不少,往后可有得乐了!” 扶苏不理他,无人看得到他长袖中紧握的拳头。 荣禄看他表情,又笑道:“大哥成亲数载,可有何闺房之乐与我分享分享,我好回去逗逗桃夭……” 扶苏拿开他的手,正色道:“比武要开始了,莫再分心!” 我怎么如此蠢,竟然离他们那么远,这荣禄和我的公子扶苏说了什么呀,妈的,我要回去! 好不容易挤来挤去回到荣禄身边,就拉他小声问道:“你们刚才说何事了?” “你亲我一口便告诉你!” “你去死吧你!”狠狠白他一眼,又去看看扶苏,这该死的荣禄却把脸挡在我面前,我多想抓碎了拿去喂狗啊! 气死我了! 连眼前的搏斗都不香,不就是男人之间拿着身上那几块肉撞来撞去嘛,还有,这秦人真是剽悍,连风俗都要显得自己勇猛有力,非得挑个下雪的天气光着膀子显示自己身强体壮。 哎——我根本毫无兴趣啊,我的兴趣全在一个男人身上啊,却被另一个男人活生生阻隔了! 是时候发挥我的聪明才智了。 “荣禄,你上去打他!”我道。 荣禄看了看道:“这个人我不出一拳就能打死了,无趣!” 我忍! 台上暂且胜出的男人正嚣张的挑衅众人,我道:“这个总可以吧,你瞧他那肉,啧啧……我生怕你被他打残哟~” “呵——在你眼里我竟如此弱不禁风?!” 我白眼道:“谁知你是否徒有其表啊,我又没见你杀人模样!” “好!我杀给你看!” 我就知激将法有用,他看了一眼扶苏然后就走上前去,还脱了上衣,本就俊美的脸加上那几块肥而不腻的肌肉惹得底下女子尖叫,我都不忍直视。 不过终于可以和公子扶苏说说话了! “公子……”突然有点小紧张,“你过得可好?” “好。” “你可还去‘聚贤堂’?” “去。” “你送的柘我吃了,很甜。” “嗯。” “你吃了吗?” “未。” 他怎么了呀,几日不见竟然对我惜字如金了?! “那,公子想我吗?” 他不说话,眼神如炬盯着前面打斗的二人,我都不知道荣禄打趴了多少个,总之每倒下一个便一次喝彩,欢呼不知有多少轮了。 “我是问……小皇孙想我吗?” “想。” 哎——我太难了,痴痴傻傻的看着他侧脸,心道:往昔日日见你,相思可解;如今思你成疾,无药可医,公子呀,你为何对我如此冷淡了…… “小桃桃,我爱你!!” 我惊得看过去,只见荣禄高高举起一个猛汉,冲着我大喊着。 妈呀,这家伙真是撩妹高手啊! 正在我囧得无地自容的时候,听到扶苏道:“你与他在一起很开心啊!” “非也非也!”我急忙摇头,解释道,“我一点都不开心!都是他强迫我的!我发誓,我甚是讨厌他!!” 扶苏道:“他抱了你,亲吻你,你娇羞抵抗却是在讨厌他?!” 天——原来刚刚他们聊的是这些事!这杀千刀的荣禄!! “公子,不是的,我没有,那不是娇羞,我……” “他吻了你!”他突然转过脸来,一脸温怒的对我道。 我从未见他如此生气,委屈道:“不是!不是吻,是咬,他像疯狗一样咬我的,公子……” 我怯怯的伸手去拉他衣袖,不敢抬头看他,哽咽道:“公子,我想你,你不想我吗……” 良久才听他道:“乔松和静女甚是思念你,寻个时间回去陪陪他们……” “好!”我抬起头来冲他傻笑,心想:不管他是否想念我,我都会回去找他的! “小桃桃——你的夫君要被打死啦!!” 这该死的荣禄,简直煞风景,明明扶苏已经情不自禁抬起手来要放我脑袋上,被他这一吼立马就收回去了。 我看过去,却发现与荣禄对打的人是方才路遇的壮汉,此人看着憨厚,打斗也颇为蛮力,似乎百打不痛,战斗力惊人极了,荣禄处于下风。 看来是遇到对手了,果真人不可貌相,看着如此憨厚老实的人,打起来也是不要命的。 就在此时,我看到对面人群里看得津津有味的公子胡亥,没想到他也出现在此处,看他表情,该是想把这位猛汉收入手下。 还没等我思考结束呢,荣禄就败下阵来,灰头土脸的回来,我轻蔑一句,“没用!” 他急了,道:“你行你上!” “我上我行,你岂不是更丢脸!”我白眼道。 荣禄开口就要教训我,扶苏问他道:“此人是何来路?” 荣禄瞪了我一眼,转而对扶苏道:“不知从何处来,力道惊人,虽是蛮力,却招招致命,不易对付。” “今年勇士第一非他莫属了。” 我瞧着的确是个可怕的大块头,却也不是攻无可破,正想对身旁二人夸下海口,无料却被身后一人撞倒,幸得荣禄眼疾手快接住我,然后就见到扶苏抓住女扮男装的阴嫚。 “公……阴嫚!”竟是她,我道:“你怎会在这?” 她一见我,先是依然如旧的欢喜,随即却板起脸来不理会我,反而冲扶苏嬉皮笑脸道:“大哥,我今日不曾招惹是非,你放过我吧!” 哎——想必还在怨恨我呢这小丫头! 荣禄揶揄道:“十九妹,如此着装,也想上去打斗一番?” 阴嫚赔笑道:“岂敢,会被打死的!” 我笑道:“若阴嫚想上台,我可保你嬴!” 阴嫚先是双眼放光,然后暗淡道:“你胡说,连十五哥都打不过的人,我怎能嬴?” “我自有办法!” 阴嫚欣然点头,扶苏却微怒道:“你去便是送命,不许去!” 我道:“不会的,三招之内必胜!受点皮外伤罢了,不会要命。” 眼前三人疑惑的看着我,我不以为然道:“既然阴嫚不去,那我去吧!” “你莫不是疯了!”荣禄拽着我的手腕。 “松手!”我白眼道。 “你不许去!” “我叫你松手啊!!”用另一只手去打他,没想到倒把自己手打疼了,不满嘀咕道,“这什么肉呀,打得我手都残了!” 阴嫚对扶苏求道:“大哥,求求你了,让我去吧,荷华说没事定会没事的,我也想搏斗一番。” 扶苏眉头紧皱,问我道:“你有何办法?” 我故作神秘道:“女人最大的本事就是自己!” “好!我这就上!”阴嫚撒腿就要往前冲。 我赶紧抓住她道:“我的公主哟,还没把战术告诉你呢,别急!” “你说!” 我想了想,对她道:“但我有一条件。” “你说!”阴嫚早就摩拳擦掌了。 “若你此番赢了,与我往日之事一笔勾销,如何?” 这便提醒了他们那日那事了,各自心事,阴嫚双脸窘迫微红,然后点了点头。我耳语她一番,之后目送她上场,果不其然,三招之内壮汉倒地,阴嫚便坐了上去无尽欢呼。 荣禄与扶苏疑惑且惊讶的看着我,我得意洋洋道:“舞文弄墨我在行,舞刀弄剑我也不差哟~” 阿楞为友,扶苏听歌 其实理由很简单,此人虽牛高马大身强力壮,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怕女人,总而言之就是——只要是个女的,都能将他打趴。 这是我在路上遇见他时感觉到的,所以才如此铤而走险,一旦他发现与他对打的人是名女子,他便会败下阵来,结果证明,果不其然。 今年武斗到此结束,阴嫚成为“第一勇士”,跑过来抱着我笑得合不拢嘴。 “荷华,你好厉害!” 我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要记住,男人与女人之间力量悬殊之大根本不能以硬碰硬,唯有智取,方为上策!” 荣禄好死不死参来一句,对我道:“那对你,我该如何智取?” “滚!” 扶苏拉过阴嫚,检查她的身体,问:“有没有伤着?” “无事大哥,小伤罢了!”阴嫚傻笑着。 这时,方才那位壮汉灰溜溜的经过,我还看见公子胡亥正往此处走来,于是一把抓住那个猛汉道:“大哥,我有事与你说!” 他停下,憨憨的看着我们,见我身旁的阴嫚又赶紧低下眸。此时公子胡亥停住了脚步,我松了一口气。 我就是不愿他得逞,他胡亥公子想要这人,我偏也要! 不过这个猛汉着实虎背熊腰,荣禄都像只熊了,在他身旁还是小了一圈,更别提我和阴嫚这两个多迷你了。 “大哥,你叫何名?” “阿愣。”声音也浑厚,像轰隆隆的雷。 这时仆从把那包粮食扛过来,我表示交给阿楞,阿楞呆呆看着我,我道:“这本来就属于你。” 于路上,我听见那群女人叫他去嬴回这袋粮食,想必是一群贫民吧,竟不惜以命去换食物。 阿楞并没有接过,却心有余悸的看了看阴嫚。 “你太高了,我抬起头来好累……”我左顾右盼,瞧见不远处有块大石头,于是走过去站上去,向阿楞招了招手,他们也跟着过来。 “阿楞,我予你一份工,你替我寸步不离保护一个人,往后我每个月给你许多粮食,可好?” 阿楞傻愣愣的点点头。 我便对阴嫚道:“阴嫚,阿楞今日表现惊人,陛下定会知道,公子胡亥想必已经盯上阿楞了,我要你先发制人,在陛下面前将阿楞要了去!” “为何?”阴嫚不解道。 “我要阿楞跟随的人便是你。” “啊!?”众人皆惊。 我道:“阴嫚,你乃皇室人,因着这层身份有多少明枪暗箭对着你。你的哥哥们自有武艺能自保,但你却难以自救,阿楞虽然呆头呆脑,但力气之大亦为人忠诚,你可带着,防身。” 阴嫚略微嫌弃的看着阿楞,“我有陛下的千军万马护着,无须这只大笨熊吧……” “阴嫚!”我跳下石头,正色对她道,“相信我,皇室中人定不会一生顺遂,我亦是为你好!” 几年后的将来,你会被公子胡亥残忍杀害的,我只是想替你防患于未然。 扶苏道:“阴嫚,听话。” 荣禄也道:“阿楞看着呆傻,却是忠仆之士,可用。” 阴嫚想了想,勉强道:“那好吧……” 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转而又站上石头,拍了拍阿楞的胸脯肉,笑道:“阿楞,你这块肉好硬哟~” 荣禄却一把抓住我的手,不悦道:“摸我的,我更硬!” 我听后一愣,继而双脸又红了,心道:荷华,淡定,他并没有开车,是你污了,给我醒醒!! “你脸红什么呀!”荣禄问道。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关你何事!” 然后看向扶苏,他也正看着我,我的脸更烫了,连忙双手捂住脸,心想:我是不是变坏了,以后还怎么配得上我齐风高洁的扶苏公子呀! “小姐!荷华小姐!” 嗯?谁叫我? 我转过身来,只见一仆从骑马奔来唤我,在我跟前下马跪道:“小姐……夫人,夫人临盆了,请您速速……回去!” “阿姐要生了?!”众人皆是惊喜。 我连忙跑回去,荣禄又拉住我道:“你跑什么呀!” “阿姐要生了,我要回去陪她!” “你莫不是傻了?!跑回去能跑一天!过来,我骑马与你回去!” 我看向扶苏,见他已经牵着马了,我欣喜跑过去道:“公子,我不会骑马,你与我一起可好?” 未等扶苏回答,荣禄不悦道:“我亦能与你一起!” 我白了他一眼道:“你的马被人骑回去了,现在的马怎可与公子的良驹相提并论啊!我要与公子一起回去,更快些!” “你!”荣禄气得哑口无言。 扶苏上了马,向我伸出手来,道:“你坐后面,我替你挡风雪。” “好!”我现在可是有双重喜悦呢,一喜阿姐生产,二喜与扶苏共骑一马。 荣禄已经骑上了仆从方才骑来的马,带着愤怒离去了,我抱着扶苏的腰,又听他对阴嫚道:“那边马车乃是十五弟的,你可乘回去。” “好,大哥路上小心!” 扶苏驾马而去,我紧紧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无尽窃喜,与他靠近可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事。 “公子,阿姐要生了,我要当小姨子了……”我开心道。 “嗯。” 转而又想起一事,心中不安道:“公子,生孩子很痛的,我突然好担忧阿姐!” “会无事的。” “公子,你喜欢孩子吗?” “香火传承,儿女承欢,天伦之乐,谁人不羡?”他顶着迎面袭来的风雪艰难说道。 我在他身后被护得很好,身体紧紧贴着他的背,心里五味杂陈,什么感情都有。 “公子,那你还想要孩子吗?” “为何如此问?” “生孩子很痛的……”我怕痛,不敢生,若你喜欢,我愿意为你豁出命去。 可是又想到历史,扶苏一家首当其冲被新帝胡亥残杀,我怎么忍心让我和他的孩子惨遭杀戮呢?即使我护住了孩子,往后我回了21世纪,孩子又该何去何从? 转而轻轻道:“没事了,我只是随便问问。” 他轻轻嗯了一声以示回答。 我再用些力抱住他,小声道:“公子,阿姐说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是件幸福的事,可是生孩子好痛,我怕疼……” 你以后若娶了我,我可不可以不生呀? “你还小,自是恐惧。” “我若往后嫁你,你要我生吗?” 他猛地停下马来,我差点摔倒,好在抱他抱得紧,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他喘着粗气,又重新驾马,我微微见着前面不远处的人是荣禄,却见扶苏换了道,又问:“我们不跟着荣禄走吗?” “我识得一条捷径。”他道。 我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舒舒服服的抱着他,猛地一惊,慌张道:“风雪渐大,我不应与你说话的,你莫再张嘴,免得寒气入体,害你生病。” “嗯。” 我心情大好,虽然很是担忧绿兮,但生产乃是人生一大喜事,我担忧亦无用,倒不如欣喜迎接新生命到来。 “公子,我唱歌与你听可好?” “嗯。” 风雪从他耳边呼啸而过,我不知他是否都听得见,但是我缩在他背后唱得不亦乐乎深情款款,一首经典老歌《老鼠爱大米》送给我心爱的公子扶苏! “……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不管有多少风雨我都会依然陪着你……” “唱风奇特,何地之歌?”他问。 我狡猾一笑道:“荷华独家所创,世间仅我一人会唱!” 对不起啦歌手大大,为了我的装逼大道,借用一下你的劳动成果! 我又笑道:“公子,我是老鼠,你是大米,可好?” 他不回答,我不依不饶道:“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没想到我还有撒娇的本事,羞羞~ “……好” “谢谢公子!”我开心极了,反反复复哼着那几句歌词,心想幸福莫不过如此,我看不到他在前面眉开眼笑的欢喜,他看不到我在他背后绯红不已的双脸,唱彼此心照不宣的情歌,贪婪这一刻来之不易的亲密…… 与父决裂,绿兮难产 回到“武英宫”,荣禄骑的马已经停在门口了,我疑惑想道:公子不是说走了捷径吗,加上是良驹,怎会慢荣禄一步? 看向扶苏,他却不自然的撇过脸去,我又想:他是不是也贪婪与我在一起的时候啊? 可是门口处还有一辆马车,一问仆从,却道是宰相的车。 李斯也来了? 见我怔住,扶苏道:“要不你于他处躲着?” 我苦笑道:“他既不是猛虎妖兽,我躲着他作甚?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与这位李相到底留着一层父女关系呢!” 初来乍到,附身于桃夭身上,那时候企图以理说服李斯莫将我嫁予公子胡亥,怎知他不着一语就怒删我一耳光,那时我便清楚,即使我承了桃夭之身理应替她尽孝道,但我宁可遭天谴也不会对李斯一丁点和颜悦色恭敬孝顺。 暖阁外面的走廊处聚集着一拨人,公子高最为紧张抓狂,虽未着一语,大手却抓在木桩上,条条抓痕惨不忍睹,他的手指上亦血肉模糊,但他显然不自知,绿兮痛苦的叫唤一声声折磨着他的心智。 “你们为何此时才回到!”荣禄看着我和扶苏一同进来不悦道。 我与扶苏相对无言,然后一位身着玄服、头上不少华发的男人转过身来,一见是我,先是震惊,继而是愤怒。 “宰相大人,好久不见!”我笑道。 他颤巍巍走上来,皱着眉抿着唇,突然众目睽睽下又怒删了我一耳光,“不孝之女!!” “宰相!”众人惊呼,扶苏正要上前去阻止李斯。 我张手拦住扶苏,也对眼前众人道:“各位,让你们见笑了,此乃我与宰相大人的家事,还望诸位莫要插手。” 我摸了摸嘴角渗出来的血,舌头探了探口腔,还好,牙齿还在。 我轻蔑笑道:“宰相大人果真身体硬朗,如今已是古稀之年了吧,打起人来还真是要命!” “你这个不忠不孝之女,老夫打死你!”说完上前来又扬起巴掌。 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冷眼道:“宰相大人,你当我愚蠢么,被您老打了一次两次,还会有第三次?!” 暖阁内绿兮的痛苦叫唤一声声刺激着我,我的火气犹如火山喷发,势不可挡,忍无可忍! “你你你……”李斯气得胡子都颤动起来。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他险些摔倒,幸得身边家仆及时护着他,他却一身抖擞将家仆一把推开,怒目瞪我道:“反了,反了!” “我早就反了!在你害死我阿母、伤害我阿姐、又逼我嫁人的时候我便要反了!”我咬牙切齿着,带着可怖的微笑,轻蔑道,“宰相大人,你我之事要在这里说吗?您这把老骨头可有把自己的腌臜事告诉别人!” “你说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慢悠悠道,“当年您在桥上了多看了位小女子一眼,旁的想巴结您的人便将人抓了送到您床上,您可真是老当益壮,挥汗如雨一夜便有了我这孽种!可惜我阿母体弱,您又要子光耀门楣,在不确定生的是儿是女之时全然不顾我阿母难产之痛,毅然决然要保小,可惜了我不是个带把的,您便不再看我一眼,随手将我一扔,好在我福大命大并未摔死……话说我五岁那年,您偶而见我,还以为我是府中家仆呢,狠狠的使唤我,您老可还记得?” “你你你……闭嘴!” 我看了看众人,脸色各异,心里虽难受,却还是噙着笑道:“宰相大人,既然都起了头了,何不尽兴说下去,您瞧大伙听得多有趣呀!” “您呀,跟随陛下戎马一生、刀光剑影,帝国的建立与稳固与您脱不了干系,瞧瞧郡县制、统一度衡量等等,哪个不与您老有关!要说这统一文字呀,您真功不可没,夙兴夜寐创了小篆,不许自家儿女落人一截,非得练字让您满意了才行!那时我年纪小,在府中甚不得宠,常常受人欺负您不帮我我亦不怪您,可我就是天资愚笨,比不得您老旁的儿女聪慧,写的字实在不得您心,您可没少抽打我,害我终日双手鲜血流淌的练字,写得更丑了,您责打责骂得也更狠了,好几次于朝堂之上有些不悦回了府上便拿我出气呢,阿姐几次帮我,您连她也一起收拾了!今时她生产,您又何苦假心假意的来关心,您对阿姐做了何事,自己难道忘了吗!” 公子高一听到绿兮,双目含火看向了李斯。 我没心没肺的笑着,在李斯又要开口骂我的时候接着道:“宰相大人,别以为他人看不出您的狼子野心!瞧瞧您的儿子们各个娶了公主,女儿们也嫁给了陛下的公子们,不就是为了与皇室联姻,巩固自己地位吗!您已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还有何不满足呢!非得牺牲掉自己儿女的幸福来成就自己的野心!当年让我长姐嫁予公子扶苏,可惜她没福气,难产而亡;二姐亦嫁了,可惜生了个女儿便再难生育,您便不把她当女儿看了;还有我三姐,纵观如今公子高对她爱如生命,我谢您当初极力促成这段好姻缘,可惜您却心狠手辣将府上一位暗自心悦三姐的家仆活活打死,三姐何其无辜,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家仆姓甚名谁,可是‘伯仁非她杀,却因她而死’,她心里多痛苦您老知道吗!您老还逼她直视那副惨不忍睹的尸体,害她大病一场噩梦连连。她是多么美好善良的女子呀,一生都忘不掉自己身上背负的这条命!” 公子高死死握着拳头,若非荣禄拦着想必已经要冲上前来了。 “还有我!您的女儿们都嫁完了,只剩下我了,要把我嫁给哪位公子呢?公子荣禄还是公子胡亥亦或是别的其他公子!您老真会审时度势,心知陛下最宠爱的是十八公子胡亥,所以便求下圣旨要我嫁给他,您老明明知道我不想嫁!我求过您,狠狠的求过您,您不是打就是骂,您老万万没想到吧,整天低头顺眼逆来顺受的我怎会有勇气跳湖自尽!人啊,被逼到绝路了,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是老夫的女儿,在家从父,就得听老夫的!!” “我就是不听,您老打死我呀!”我笑道,“您已向陛下道我之死,若我重现于世您老便是犯了夷灭三族的大罪,死于自己终其一生拥护的法道。您说您一大把年纪了,死有何惧,但您积点阴德别无辜牵连子孙好吗!” “混账东西!!”他怒不可遏又扬起手臂来。 我扑通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直起腰板抬起头来瞪着他道:“我这一跪,谢您这点腌臜血脉!往后你我父女之情恩断义绝,还望您老莫要在我面前自取其辱了,也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也放过您自己吧!我向来睚眦必报爱憎分明,您可得小心些。我言尽于此,就此别过,他日如若相见,也无需相认!” “你!逆子!大逆不道之徒!!”他颤巍巍骂着,险些窒息,家仆连忙将他扶了出去。 我这才惊觉失了一身力气,跪坐在地就要倾倒,是扶苏从背后接住了我。 还好,还有他。 可是,向来孝义两全的他却亲眼目睹我对自家父亲开口大骂,他会怎么想我?! 鼻子渐渐起了酸意,我看着他的眼睛道:“公子,你会不会讨厌我了?” “为何如此说?” 我哽咽道:“你是至孝之子,我却……” 他摸了摸我的额头,轻轻道:“对错在人心,自有定夺分辨。他若未对你尽父亲之责,你也无须顾虑孝道……” 这世上所有人都鄙视我嫌弃我指责我我都不怕,惟得他,我只在乎他,只要他说我是没错的,我便是对的,我便能心安。 荣禄眼如针刺,死死的盯着我和扶苏,他刚想上前将我二人分开,这时暖阁里出来一位婢女慌张对公子高道:“公子,夫人没力气了,孩子还未出来!” 我惊得站起来,此时才惊觉绿兮的声音已经渐渐没有了。 “怎么回事!!”公子高怒道,就要冲进去,众人拦住他。 我对婢女道:“里面什么情况,快说!!” 婢女哭着说:“夫人使唤久了,没力气了,灼冉夫人陪着喊着,可夫人已经渐渐陷入昏迷了……孩子一点都未出来!” “大夫?!大夫在哪!把他叫出来!”我道。 婢女连忙进去叫唤。 公子高双目红红的看着我,悲伤道:“你……你有何之策?” 众人皆看着我。 “我……”我突然好怕,浑身不停地打颤,无数的血腥画面冲击着我的脑海,声音的颤抖得难以把话说清,“我……我曾看过医书……我救阿姐……她不会像阿母那样的……阿姐……阿姐……” 扶苏鼓舞,连枝出世 大夫和稳婆一起出来。 公子高抓着稳婆问道:“夫人如何了!!说!!” “公子,老身便是来要你决定……” 公子高无力的垂下手来。 荣禄急问:“作何决定?!你是宫里最有资历的稳婆,陛下多少子女都是经由你手,你如今说什么!!” “保大。”公子高哽咽道,“保住夫人!孩子不要了,不要了……” 众人一惊,稳婆得了指令便急匆匆要往里面回,我连忙抓住她的手臂,怒色道:“我要母子平安!!” “小郎君,夫人已经毫无力气,这番恐……” “我要母子平安!!”我咬牙切齿道,“你进去,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剩下的交给我,不得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稳婆无奈的看我一眼,随即走了进去。 我抓着大夫的手问道:“告诉我,产妇如今是何情况!” “久产不下,面色无华,神疲乏力,心悸气短,脉虚又细弱无力……小郎君,还是早做决定为好呀……” “那是我阿姐!”我低吼道,泪水夺眶而出,焦急的踱步,心急如焚道,“你等着,让我想想,我曾看过书的,我看过书的……我会想起来的……” 我一边擦泪一边踱步,脑子里有上万的知识点充斥着,我并非医学专业,只是偶尔看过一些医书,明知根本无力挽回,但我就是不愿放弃。 那是我阿姐,我不能允许她出事;那是她的骨血,我亦要拼命保住。 “女子生产……生产……”我跪在地上,抱着脑袋,不停地哭着想着,“女子生产,怎么生……怎么生……分娩,自然生产,从产道而出……产妇无力……阿姐很累很累……孩子没出来……该怎么办、怎么办……” 荣禄见我痛苦,轻轻对我道:“小桃桃,若想不出来便……” “不——我会想出来的!!” 我抱头痛哭,脑子与心里都是一团糟,完全不由我思考。 这时有人将手放在我脑袋上,顺手滑下来捧起我的脸,是扶苏,他蹲下来,一边擦去我的泪一边轻轻道:“荷华,别怕,平静下来,慢慢想……我相信你……” 我看着他,他的眼神给了我莫大的勇气与鼓舞,我哭道:“公子,我没生过孩子……我也并非学过医术,我……我不懂……” “乖……别为难自己,也别让自己后悔,若依旧想不出来,便放过自己,好吗?” 我死死盯着他的双眼,脑子里不停地翻转知识,我哭道:“公子,往后我不想生孩子,可不可以?” 他抚摸我的泪痕,双目噙泪,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我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唤来几位婢女道:“你们去给阿姐熬食,给她补充体力。” 然后走到公子高面前道:“你进去,稳婆兴许会拦着你,你就于账外候着,最好能牵着阿姐的手,不停的呼唤她,唤醒她,鼓励她,让她能坚持下去。她若知道如今情况,想来会叫你务必保住孩子,这是你与她的孩子,她视若生命,定舍身相护,你一定要鼓励她,叫她莫要放弃,其他的交给我,去吧!” 公子高连忙进去,中途不幸摔倒,他慌忙站起来,赶紧拍拍灰尘便走进了暖阁。 我想起来了,曾见过的那个药方叫做“蔡松汀难产方”。 “大夫。”我对他道,“我不懂医理,想必你已经用过药了,我如今再道一份药单,你就自己知道的去捡药熬煮,阿姐此胎要补气养血、润胎催产,听着,我的药是:蜜灸黄芪30克,当归18克,茯神9克,党参18克,醋灸龟板15克,酒炒白芍9克,川芎9克,枸杞15克。冬日天寒,加黑姜;若服药而呕,加生姜、砂仁。水煎,只取头煎顿服。荣禄,你跟着大夫去抓药!” 大夫却疑惑道:“小郎君,何为‘克’?” 我顿时抓耳挠腮起来,道:“1石是4钧,1钧是30斤,1斤是16两,1两是24铢……大夫,听着,1石是30360克,1钧是7590克,1斤是253克,1两是15.8克,1铢便是0.69克,你如此计算,将药煎煮,有劳了!” 大夫和荣禄急忙下去,顿时只剩下我和扶苏了,他将手搭在我的肩上,微笑道:“你一直如此独当一面吗?” 我突然抱着他,哽咽道:“若不是有你在,我撑不过来。” 他轻拍我的背,哄道:“荷华很好,既聪慧又勇敢。” 得他夸赞,我心中才有些许安慰,继而松开他。他低下头来看着我的眼睛,手指触摸我的嘴角,那是方才李斯掌掴的地方,如今才觉有多疼。 龇牙咧嘴的躲避,扶苏心疼道:“过于倔强,心苦而不道,往后无须活得刀枪不入,你亦是凡体之躯,也可于方才那样哭泣无助……” “惟得自强,方能护住心里之人。”我道。 “你无须自强自立,定有护你之人。” “公子,是你吗?” “很多人,都会护你,因为你值得。” 我道:“只要有你在,我便开心!” “我在。你且心安,也无需感激,是我自愿。惟愿护你此生,无风无雨。” 这句情话,比“我爱你”更令人动容。 我亦护你,不惜逆天改命,免你厄运,顺遂一生。 即使终究无法和历史对抗,我也要护你所护,不惜代价。 “啊——”绿兮的声音重新响起来,又将我的心揪起来,我跑到门口,始终没有勇气推开这扇门。 扶苏拉着我的手,轻声道:“别怕,我在。” 我眼眶又一红,重重点了点头,与他十指相握,推开了门走进去。 绿兮在内阁的屋里,屋外有守候的大夫,听着绿兮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我问大夫道:“可施针了?” 大夫点点头。 我又问:“施了何穴?” 回:“合谷、三阴交、至阴、独阴。其中补合谷、泻三阴交。” 我不懂中医补泻之理,愣愣点了点头,不知过了多久,荣禄端药进来,交给我,我愣在原地,绿兮的痛苦之声一阵阵撕碎我的心,扶苏对我道:“进去吧,你乃她妹妹,她亦需要你,别怕……” 我点点头,继而对大夫道:“可否给我些艾?” 大夫将一盒艾给我,我接过,不安的问道:“可否艾灸至阴、独阴二穴?” 我在书上看到的。 他们相视一看,一拍脑门,惊道:“方才居然未能想到此招!” 我便知是可艾灸的了,正准备进去,荣禄对我道:“小桃桃,若有何仍需帮助,记得我在此处。” “谢谢你荣禄。”我轻声道,随即走进内阁。 身后大夫耳语道:“此小郎君何许人也,竟懂得医理,技术更甚你我!” 扶苏自言自语道:“奇女子也,世间仅有的荷华……” 荣禄看了看扶苏,心中虽有不满,但见他眼神如此柔情,又化作不忍,转而怨恼起自己来,无处宣泄,只得堵着气蹲在地上。 这场生产,险些要了绿兮的命,也几乎要了我半条命,孩子呱呱坠地哭声响亮,我竟哭得比他还大声。 生了,终于生了,是个男孩,怪不得这么能折腾! 公子高掀开床幔,亲吻绿兮的额头,哽咽道:“往后,不要你生了,不生了……” 稳婆抱来孩子,笑道:“头一胎定是难产些,何况夫人体弱,往后须狠狠补补身子!” 公子高接过孩子,抱给绿兮看,我不敢看,缩在床脚,挂着泪珠惊魂未定。 扶苏与荣禄也走了进来。灼冉走到扶苏身边,疲惫笑道:“往昔我生产,亦是如此折腾。” “夫人辛苦。”扶苏道,看向我。 我死死盯着襁褓,绿兮唤我过去,我可怜巴巴的摇摇头。 她见到我嘴角已经干涸的血迹,眉头皱起,就要动弹,我连忙爬过去,叫她莫动。 她摸我的嘴,疲惫极了,怜惜问道:“何人打了你?” 我摇摇头,笑道:“没有何人,是我……是我吃东西不小心咬出血来的……” 我不愿将我与李斯决裂之事告诉她,她虽与李斯亦是父女之情不深,但终归是两位血浓于水的亲人,我不愿她难过或为难。 她道:“往后莫要毛躁,你已是当姨子的人了……” “是……”我应道,泪水掉落。 她道:“抱抱小连枝,你取的名字,会伴他一生,抱抱他……” 我看了看襁褓里皱巴巴的小孩,摇着头落泪哭道:“不抱,他害你痛苦,是个坏小孩,不抱……” “傻妹妹,你说过无论阿姐生儿生女都会喜欢的……” “可他就是坏!”我难过极了,不停的哭,像个受了伤的小孩,“他不愿出来,他差点害得阿姐……他坏,不乖!” 众人一笑,绿兮也笑道:“抱抱他……这是你救回来的孩子,这次不乖先原谅他,往后他再不乖我便给你教训,可好……” 绿兮的脸苍白得可怕,我颤巍巍从公子高的手中接过这团生命,顿时又泪如雨下,不知是笑还是哭道:“阿姐,他生得丑……” 众人又一笑,灼冉笑道:“便是丑,如此不会被上天嫉妒夺了去,将来好养活!” 我看向灼冉,转而看着扶苏,又落一行泪,重新看着怀里的小孩,低头轻轻吻他,又道:“你好臭呀……” 众人笑得更大声了。 小连枝微微抬起眼眸来,疲惫的打了个哈欠,我笑道:“你还有脸累了,这里所有的人哪个不比你累!” 小连枝哼哼一声,以示回应。 我想,这便是迎接新生命的喜悦吧!从鬼门关走过,带回来一个孩子,往后与他血浓与共,难分难舍。 子嗣问题,与君离别 “往后你若对我阿姐不好,我非打得你屁滚尿流不可!”他睁开眼来,又冲我哼哼一声,果真是个灵性的孩子,我又道,“小连枝,我定护你,要你平安长大,一世无忧。” 再轻轻亲他一口,其实也不是很臭啦! 奶母将他抱下喂奶,我替绿兮掖掖被角,问道:“阿姐,还疼吗?” 她看了看一侧的公子高,对我摇了摇头,道:“往后你亦会走此一遭。” “不——” 她道:“往后你嫁入夫家,定要担起传承香火之责……” 我眨着眼睛笑道:“不会啊,他已经有子嗣了,不用我生!” 局面诡异的安静起来,我惊觉失误,余光偷偷看向扶苏,他亦是一愣,甚至有些拘谨,灼冉和荣禄都心怀鬼胎的看着扶苏。 我连忙笑道:“我的意思是说,生孩子好痛,往后所嫁之人若叫我生便生,不然就不生……” 绿兮又道我淘气,疲惫极了,我赶紧下床让她好好休息,公子高正跪在床头,我心想他应该这般跪了很久了。 绿兮对他道:“去守着儿子吧。” 他道:“我守着你。” 绿兮热泪盈眶,疲惫的伸出手来摸摸他的脸,心疼道:“良君,辛苦你了……” 公子高将绿兮的手握住放在唇边,只是摇摇头。 眼前一幕又勾我心伤。几年之后新帝登基残害手足及其家人,公子高跪求胡亥以己之死□□儿平安,他至死都以为护住了心爱的妻儿。 这段历史那么残酷,我却身置其中。我的扶苏、家人、朋友,以及那些小孩,都会惨死。而我,想必也会死在这里,但我魂归21世纪还能重生,他们却交代此处,无处可逃。 我转过身来,看着眼前扶苏,此刻我多想抱着他,甚至想祈求他与我远走高飞,去一个无人识得之地,平安度过此生。可是他不会,因为他有妻儿有家国;我亦不能,因为我已有亲朋好友在此处。我们都割舍不掉太多东西。注定结果不善。 突然眼前一暗,无力晕倒,接住我的人是荣禄,而扶苏依旧在眼前,灼冉在他身边,两人躯体相贴,手臂相扣。 我才觉得,自己有多累。 真的好累好累。 我多想站在他身边,却躺在别人怀里;他或许想过靠近我,可惜身边是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 我不甘心,却无可奈何。我不放弃,又无计可施。 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醒来已是翌日午后。公子高抱着小连枝进宫面见陛下归来,扶苏和灼冉带着乔松和静女过来探望小连枝。 我还是觉得疲惫,见他们其乐融融的模样,并无上前打扰,而是原路返回,披着风雪回了闺房,身上之冷,不敌心里之冰。 我坐在火炉旁,出了神,突然门被打开,扶苏夹带风雪进来,他并未将门关上,而是从床上拿来棉被盖着我,坐在我面前拿出一个小盒子。 “何物?”我问。 “治你嘴伤,莫动,我替你擦。” 我瞧着他身后门外的雪,竟是越来越大了,下意识裹紧了棉被,又问:“公子为何不关门?” 他看了看我,道:“你我男女有别,独处一室会损你清誉,开着门光明正大,便不觉什么。” 他替我擦完之后就要离开,我连忙抓住他的长袖一角,可怜巴巴道:“你陪陪我好不好?” 他忧虑的看了看我,才重新坐下来,我将被子分他,他却抬手拒绝。 我心里顿觉委屈,与他相对无言,眼泪又齐刷刷落下。 他替我擦去,道:“别哭。” 我极力忍着,哽咽道:“我想你了,公子……” “我在。”他道,眼眶微红。 我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他道:“如今年关,新年将至,我会忙碌,往后与你难见。外面雪大天冷,你要乖巧,待在宫里别任意出去。” “那我可去寻你吗?” “我在陛下之侧,想来甚少回宫。” 他是长子,定是职责多些,我换上一张笑脸道:“好,我等着你,待明年春暖花开,与你去山野间玩耍可好?”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久久不作答,只道:“陛下有意年后派屠唯将军南下……” 我疑惑道:“百越?” 扶苏点点头。 我看着他,不安道:“公子亦欲同行?” 他看着我,终是点了点头。 一时,陷入许久的沉默,各怀心事的沉默。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我轻轻道。 他熟读《诗经》,定知此句出处,亦知其中“君子”便指夫君。一个男人在外打仗,家中妻子何其思念,不知何时归期,只得苦苦等候。 “荷华……” “你去吧!”我道,“你乃忠君爱国之人,定是不甘屈居朝堂,渴望建功立业浴血杀敌,我知道的。” 他想了想道:“你曾与我说兵道,言不战而胜,奈何百越之站势不可挡,陛下急功心切,百越必然要攻。我只盼着一同前去,速战速决,减少无辜之伤。” “我知道。” 我并不知历史上的公子扶苏是否会去,但是爱一个人不该禁锢他的理想,反正他不会因此死在百越,既然会回来,我便能安心些。 只是,他势必会去一年多,如此我与他之间又少了一年光景。 “我可以……可以随你去吗?” “不行!”他不假思索道,“你于咸阳城内等我。” 我撇过脸去伤心落泪。虽然知道他不会战死沙场,但是要分开一年,我…… 我只能祈求秦始皇不会同意他去。 “我知我不该阻止你,可是……我还是好难过……” 他本打算轻拥我入怀,却还是没有如此做,难过对我道:“若得陛下允,我便挥师南下;若我战死沙场,你便嫁予十五弟,如此我亦可安心……” 他不会死,可听他这样说我真的肝肠寸断。 “你将我推给别人,你自己怎么办呀?” “你若安好,我便足矣。”他道。 “可无你,我如何安好?”我噙着泪问道。 “荷华……” “公子……”我哭道,“我爱你呀,早于见你之前便爱你爱得无法自拔了,我只是想与你简单相守……为何竟是奢望?” 他看着我,嘴唇微抿,微微颤抖,我和着泪,欺身上前亲吻他的嘴角,胡子触碰我的上唇,微微痒。 “你爱我吗?”我在他唇边问道。 他不回答,眼里渐渐含了泪。 “公子,你爱我吗?”我不死心的又问道。 他依旧不回答。 我退回去,裹紧棉被,委屈道:“我不求你娶我,只问你爱不爱我,一个字或两个字的回答很难吗?” “一个字。”在我声音之后他脱口而出道。 我含着泪笑了,得了他这个答案,我还奢望什么呢? 真正爱一个人时,是如此的容易满足。他即使不曾对我说爱,但他是爱我的,我便心满意足。 “如此,我便不算可怜。”我笑道。 挪过去,靠在他怀里,对他道:“你自有作为,儿女之情亦不能阻挠你。往后你我心心相印,亦要心心相惜。你守家国大义,我守你。你依旧是你,不会因与我之情便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我的公子,记住,我不是你的软肋,而是你的铠甲。” 他终于抱住我,轻道:“好……” 我又道:“莫将我推给别人了。你不敢要我不怪你,还望你能由我自己做决。往后无论我们是否能在一起,也莫忘了须彼此坦诚、尊重、爱护。除了你,我不会嫁予任何一人。你若死,我便守寡;你若活着,我能见你便是心安。” “好,都听你的……”他道,犹豫再三,终在我额头印上一吻。 他心道:荷华,我爱你。 我想秦始皇应该会允他行军的,具体原因我说不上来。但是百越之战乃是必胜,我的公子若去了,也定是凯旋而归。 你爱我吗?一个字还是两个字? 往往一字定终生。 “若得陛下允,你莫要相送。” “为何?” “我怕自己临阵脱逃。” “……好” 殊不知门外站着一位高大的男子,握紧拳头,眼中通红…… 感情之事,没有对错。可不论对错又论什么呢?我宁可揽全错于一身——是我对荣禄公子始乱终弃,是我勾引了公子扶苏。 我不够好,只是想好好爱一个人,即使最终必然走向死亡…… 扶苏归来,黯然神伤 公元前214年春,秦始皇派兵50万攻打百越,我的公子随军其中,着人将那柄“邦宁”剑交予我,我无甚赠他,亦听他话未去送行。 之后日日男装,腰间佩他剑,偶回“甘泉宫”书院,一坐便是一日。灼冉时而分享南方战情,知他平安,我心稍安。 我知他不会死,但定会有所伤,这便是战争。 继承他宏愿,写书发于世人,即使我深知不久的将来会因一道“焚书令”付之一炬。 还与荣禄建了一座“文武学堂”,我教文他教武,得人唤一声“夫子”。 于“聚贤堂”内,我坐于往昔他常坐之位,要么一语不发,要么语出惊人,渐渐蒙人赏识,人称“荷华君”。 我总于夜深人静时提笔欲书,却满腹之言不知语何句。而他一直未有书信予我,我便也倔强,一字不给他。 只是无他岁月度日如年,春去秋来,又到了冬天,每年一度的渭河武斗,这次我没有去看。 之后便是新年。 公元前213年,我的公子扶苏虚岁28岁。 又一年春暖花开,扶苏胜利而归。收服百越乃整个帝国最欣喜之事,秦始皇于行宫为他接风洗尘,灼冉欣喜的带着乔松和静女入宫,我无身份不便随行,灼冉临走前对我道:“荷华,我会与他道你于书院等候他。” 我万般感激她,之后换上自己最喜爱的衣裙,画着最精致的妆容,在书院里抱着“邦宁剑”忐忑又焦灼的等待他,从中午等到傍晚,从天黑等到深夜,期间照了无数次镜子,补了无数次脸妆,他却迟迟未归。 万籁俱寂,灼冉过来与我道:“荷华,良君许是今夜不归,你先就寝吧。” 我倔强的摇摇头道:“他知我等他,他会回的!” 灼冉道戍时(晚上7点)庆功宴结束,扶苏叫她们先行回宫便去了他处,走得极是匆忙,不知去向。她苦劝我无果,便回去睡觉了。我悲从中来,死死盯着眼前“邦宁”,之后掩面而泣,把妆都哭花了。 “他明知道我在苦等,为何却不回来与我团聚?究竟何人何事如此重要,让他将我舍下……”眼泪擦都擦不完,我趴在书榻上,咬着手指不敢哭得大声,之后含着泪睡着,翌日醒来已是辰时(早上7点),灼冉进来,道他至今未回。 我好难过,抱着“邦宁”速速告别,顶着红肿的双眼回了“武英宫”。 绿兮放下一岁多的小连枝,进屋安慰我,我在她怀里哭道:“我与他分开了三百九十八天,我想了他三百九十八天,我等了他三百九十八天……我昨夜于‘甘泉宫’又等了他一夜,他至今未归,明知道我苦等,却不……阿姐,他是不是不要我了……我应该日日给他写信的,这样他便不会忘了我了……” “傻妹妹,若爱他,便信他。” “可我真的好伤心好难过好委屈!” “阿姐知道,还知他很快便来寻你,到时听他解释,莫冤枉,不错过,可知?” 我抽泣道:“今日他若再不来,我便……便……另觅良人,不要他了!!” 听着我的气话,绿兮摸摸我的眼睛笑道:“昨夜你未得睡好,此刻歇会吧,他若来了便来唤你。” “不,我坐在窗口等他,等他来!”我倔强的抱着“邦宁”在窗前的卧榻上翘首企盼。 绿兮笑道:“好,若累了便休息,我着仆人在宫门口候着,远远见着人了便进来告知你” 我重重点点头,对手中的“邦宁”道:“他会来的,我等他!” 可是我如此坚信不疑,却不敌现实的残酷,这一日过去,他依旧不见人影。 四百天了,分开整整四百天了,他已归来,却不是回到我身边,我急着恼着要去寻他,可是无人知他行踪,又已是深夜,我怒得将手中“邦宁”一丢,心灰意冷道:“不等了,不要了……” 绿兮捡起来,放我床头,我抓过又一扔,继而盖上被子睡觉,绿兮叹了口气,又将“邦宁”拾起,转而拍拍我的背,便出门了。 我在被窝里又哭了一宿,翌日是被噪杂声吵醒的。婢女进来道大公子寻我,问我见不见,我先是惊喜,后想起心中委屈,狠狠心咬咬牙道:“不见!” 婢女一走,我心又悔,可我着实委屈极了,又不愿那么轻易原谅,于是躲在门口偷听外面的动静。 先是绿兮的声音,她道:“大公子这一日两夜去了何处,竟叫人无处寻?!” “荷华可安好?”扶苏急切问道。 绿兮道:“是否安好,大公子如何放在心上?” 扶苏没有接话,绿兮接着道:“此剑乃是大公子随身之物,今日归还与你,他日莫再乱赠,惹人伤心。” 别见绿兮平日里温声细语的,其实特别护内。 沉默了一阵,我听到扶苏大声唤道,“荷华!荷华!你出来,我有话与你说!” 我的手已经准备开门了,但是转念一想:不行,我的委屈还没结束呢,并未原谅他,不见! 继续蹲墙角偷听。 听见绿兮道:“大公子胜仗归来,乃是举国皆知的大英雄,却也不该如此大声呼唤未出阁的女子,还望大公子自重,莫扰了荷华歇息,这傻幺儿可是为了大公子哭了两夜一日!” “荷华!”我听到急切的脚步声。 我顿时慌张起来,思绪乱飞,自言自语道:“怎么办怎么办,他是不是要踹门了?我要不要以死抵抗?我该怎么面对他?我的脸,我的脸还没洗!头发乱糟糟的,梳子呢梳子呢……” 他就站在门外!我的心史无前例的紧张,什么委屈什么难过统统抛诸脑后,我只想与他重逢,被他狠狠抱进怀里,倾诉满腔的思念。 “荷华,开门。”他道。 我的双手不由自主放在了门栓上,正想用力,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唤他,“大公子,陛下急召!” 我恍惚听见他猛吸了一口气。 如今只是一门之隔了。 在心底,我知他不会选择我,但此时我却有股很强烈的奢望他能拒绝这场召见,只为与我重聚和好。 “荷华……” 我屏气,仔细听他说,他道:“等我。” 我的心里似乎碎了一串珍珠项链,大珠小珠落玉盘,叮叮哒哒凌乱不已,一阵黯然神伤。 他走了。 我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绿兮过来门口轻轻道:“他把剑拿走了。” 我咬着手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绿兮又道:“乖乖洗漱,来前厅吃早饭。” 我的眼前满是模糊,喉咙里似是卡了一颗石头,久久才艰难道:“……好。” 在我与他兄弟之间,在我与君子之间,在我与家国之间,他都不会先选择我。我深知这就是他,可我是真的很难过。我想每一个爱情中的女子都希望对方全心全意是自己,我亦不例外。 可我难过有什么用呢?他是天下第一的公子扶苏,生而俱来的职责沉重的压了他二十八年,怎会因我而忽然改变…… 我换上男装,去了“聚贤堂”,魂魄神游的坐了一上午。之后回学堂,见到荣禄脸上挂彩,我没兴趣询问关心,教学生念了一下午的《论语》。傍晚时分,回“武英宫”,恰逢公子高心急火燎的往外跑,问他出了何事,他沉沉看我一眼道:“大哥廷议时突然吐血昏迷。” 我浑身一抖,又听他道:“你去吗?” 我吸了吸鼻涕,红着眼摇了摇头,公子高再看我一眼便走了。 绿兮过来扶我进来,我轻声问道:“阿姐,我是不是心狠了?” 绿兮没有说话,我哭道:“我担忧他,又埋怨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是爱他的,很爱很爱……” “可我……真的好难过……”我道,“难过他总是家国在前,难过他久去不归,难过……难过我不是他的唯一……他是我的全部,我却只占了他一点点地方……” 绿兮送我回房,亲自为我点香,我问她点了何香,她道是安眠香。 我感觉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意识朦胧之际听到绿兮道:“问心无愧,听天由命。” 扶苏,是不是我错了? 冰释前嫌,谈婚论嫁 此觉睡得很沉、很足,翌日醒来已是午后,梳洗之后在院中小坐,便见荣禄怒气冲冲走过来。 他脸上的淤青还未消,看着挺滑稽,竟不知何人能将他打成这样。 “你给我起来!”他冲我怒道。 “何事?”我优哉游哉道。 他却一把将我拽起来,不由分说就将我往外拖。 “你作甚!松手!”我疼道。 他猛地甩开,冲我道:“大哥伤成那样,你竟不闻不问!” 我心里一咯噔,却不想让他看出我担忧,于是撇过脸去,不理他。 他恨铁不成钢似的咬牙切齿道:“你们二人究竟要作甚!为何不能将话说清!” 我擦一把眼角的泪,倔强的咬着唇。 荣禄将我的脸转过来,见我满目通红,他亦通红道:“桃夭,我放过你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猛然擦去正要往下掉的泪,笑道:“我说我把你输了,输给他了……” “何意?”我惊道。 他叹了口气,道:“那日他归来,结束陛下亲设的庆功宴后,连自己生母都未去跪拜便寻了我打架,我不知他本就带伤,根本没有手下留情,害他更伤重,昏迷了一天一夜……之后陛下召见,政事繁忙,他拖着病重之身议事,忍无可忍了当众晕倒……” “你为何要与他打架!!”我愤怒极了,“明明他带着伤!!” “是他寻我打的,打了一夜,天微微亮时我才发现他腹部伤口早就血肉模糊……” “你混蛋!!”我哭着就要跑出去。 荣禄抓着我的手道:“他已回‘甘泉宫’……去吧,看看他两处的伤口,其实……他心里有很多难处的……是我心甘情愿把你输给他的,他是我大哥,你对他好些……” 我看着眼前落泪的大男人,多想伸手抚摸他脸上的伤,可是我还是狠了狠心,拿开了他的手,临走前对他说了声“谢谢”。 还有一句“对不起”,我自始至终从未对他说过。扶苏心里有很多难处,他又何尝不是呢? 跑去“甘泉宫”,直奔他的寝室,眼睛通红的灼冉刚端出一盆血水,见是我,噙着泪笑道:“进去吧,他唤了你一夜了……” 昏迷不醒的时候,口中所唤之人便是自己所爱。因为灵魂是不会说谎的,它比□□更知道多爱那个人。 我擦去眼泪,轻轻推开门,朝内室走去,他正背靠床头,上衣微露,腰中缠着纱布,右腹一团血色。 “邦宁”在他床头躺着,他深情抚摸着,竟不知我已到来。 “……公子……” 他猛地抬起头来,眸中一滴泪刚好落在剑上,见他就要动身,我连忙跑过去按住他,他却紧紧抓着我的手,眼眶红红的一直唤我:“荷华……荷华……” “我在……”我坐在床边,禁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本想将手抽出来拭泪,他却忍着腹痛欺身向前替我吻去。 “你的伤……”我心疼道。 他将我脑袋按在他胸膛,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抱着我道:“无碍,不必忧心。” 怎会无碍,他的唇毫无血气,此刻的他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我怕牵动他伤口,从他怀里离开,盯着他的伤口问道:“在百越受伤的?” “嗯……” 我又生气又心疼道:“那你为何还寻荣禄打架?你疯了吗?” 他摸着我的脸,艰难的挤出一抹笑道:“老秦人传统,若两个男子爱上同一个女子,武斗赢者,得。” 我的心像被刀割般疼,哭道:“你为何这样傻,不急于一时的,待伤愈之后再打也行啊!” “我等不及……我想要你,在很久以前便想占为己有了……” “无论你是赢是输,即使没有武斗,我都是你的!是你的!” “我知道……”他擦去我的泪道,“你是我的,我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这些天总是哭,眼睛都疼了,一抽一抽的控制着,许久才平复下来。 “还疼吗?” 他摇了摇头。 “不许骗人。” “疼……” 我心都疼死了。 “别担忧,会好的。”他道。 我点点头,问道:“你可还有他处受伤?予我瞧瞧。” 他下意识抓紧胸前衣服,小声道:“没了,只此一处,其他安好无损。” 我疑惑道:“荣禄又骗我玩?他与我道你有两处伤的……” 他笑道:“未曾有伤,不是伤,你且安心。” 我心想有疑,便要脱他上衣,他道:“荷华作甚?” “你放心我会很小心不弄疼你的。”继续扯他护着衣服的手。 “荷华,于礼不妥。” “怎会不妥?往后你我定会成亲。” “荷华,莫要如此。” 我停下来怔住,“难道……你不会娶我?” 他急道:“娶!我必然娶你!” 我笑道:“那就安心啦!脱吧,给我看看,打仗怎么可能不受伤呢……” “荷华,我们此时尚未成亲,不可如此。” 我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我脱我的给你看,你脱你的给我看,那便算我们成亲啦!” “荷华!”他猛地呼吸一滞,沉声道,“莫要如此……” 我败下阵来,耷拉着脑袋道:“你这是迂腐!不解风情!” 眼睛却瞬间锁定在他微微露出的肌肉上,顿时眼里放了光。 平日里他穿衣拘谨,也未曾见他像其他男人那样光过膀子,此时才知这副好身材,瞧瞧这几块腹肌,虽被纱布遮住不少,但还是暴露了。 “公子,下次何时换药,我替你换可好?”我死死盯着那冰山一角的腹肌,咽了咽口水道。 对不起,本人是个腹肌迷。 他许是听见我咽口水的声音,伸手就要将衣服整理好,我急忙抓着他的手道:“公子,让我看看嘛,再摸摸好不好……” 他眼一沉,将衣服系好,我又咽了咽口水,尴尬的冲他笑笑道:“公子,往后……往后可否让我日日摸摸你的肚子呀?” “为何?” “你肚子上的肉一块块的,我喜欢……”我傻笑道。 “那是不能吃的。” “我不是要吃!我就是想摸摸……摸摸……” 他眼又一沉,问道:“你可曾对其他男子亦这模样?” “未曾!!”我正色道,“何事都只喜欢公子一人的!” 他满意的笑了。 我将手慢悠悠伸过去,再试探道:“公子,让我摸摸好不好?” “荷华……”他抓住我的手,声音甚是低沉道,“莫要如此……” “不会很久的,就摸摸……” “荷华……你这样,我……我很热……” “热?”我看了看窗外道,“是有点热,夏天快到了吧,你……” 未等我说完,他就一手扣在我后脑勺处将我拉过与他额头相抵,我猛然大气不敢出,他微喘道:“荷华莫闹……” “……好”我乖巧的定住,丝毫不敢动弹。 扶苏的喉结上下动着,似在忍耐,过了许久才松开我,我看他脸色居然红润不少,又听他道:“荷华,我要娶你。” 我听后心中欢喜不已,双脸渐渐发烫,低下头道:“何时?” “我多想此时。” 我的脸更烫了,选择沉默。 他问:“你愿意嫁我吗?” “愿意愿意愿意!”我看着他欣喜道。 他笑出声来,我慌忙又低下头去,心道:天哪琴荷华,你能不能矜持一点,这样显得你多猴急呀! 他勾起我的下巴,看着我通红的双脸道:“我也急切,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步都不能少,我明日便派媒使手捧活雁去你家提亲。” 我想了想道:“明日恐怕不行。” “为何?” 我道:“阿姐目前可记恨着你呢,兴许不会同意。” “那后日?” 我笑道:“待她气消了方可行,这两日我因你险些哭瞎了眼,阿姐心里也难受着,待几日你伤好了,我与你在她面前如胶似漆缠缠绵绵,她便放心将我嫁给你啦!” 他沉下脸来,抚摸我的眼睛,对我道:“眼睛可还疼?” “断不会有你疼!”我笑道。 他道:“往后,我不会让你再哭了……” 他那么认真的眉眼,我不忍心去看,重新缩回他怀里,心道:往后为你流的泪,只会多不会少。 他又道:“他日若有因我之事而难过,也别流泪,我心疼。” “那我该如何呢?” “把眼泪憋回去。” “憋不回去呢?” 他想了想道:“那你便笑。” “好,听你的……” 若想哭的时候,便笑。 伤愈出行,道出往事 大夫给他换药的时候他不许我触碰,我只得在一旁既担忧又犯花痴,他的身材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却愣是不愿给我多看一点。 待大夫走后,我坐在床边似有不悦嘟起嘴来,他捏着我的两片唇笑道:“往昔可未曾见你如此眼神,像只狼,想把我吃了。” “我就是想吃你!”大大方方的承认,还引以为豪的挺起了胸膛。 他笑道:“莫急,须得等你我成亲之后。” 这迂腐的男人,居然把婚前的想入非非控制得这么好! 不过想到不久的将来便可以嫁他了,我就无尽欢喜。 伸手去摸摸他下巴的胡渣子,瞬间也觉得性感起来,道:“公子,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任意毁坏,否则不孝’,你去打仗一年,胡子应该长了满脸才是呀,怎么还是上唇两撇?” “的确是满脸胡子归来,不过幸得陛下割去,遂变回了原样。”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可去,孩子不可去。 我又问:“那以后陛下不给你刮胡子了,你是不是要满脸长毛了?!” 他忍俊不禁道:“留这两撇足矣。” “哦~还好还好……” “你为何突然问起此事?” 这一问,我倒突然忸怩起来,但转念一想,他现在是我“男朋友”,不,“未婚夫”,应该能聊点二人世界的悄悄话吧?于是低着头小声道:“你若长了满脸胡子,亲人的时候会痒……我怕痒的……” 许久没见他有反应,疑惑的抬起头来看他,却见他表情怪异,不知是吓住了还是幻想着,我连忙道:“我不是叫你刮胡子,也不是不许你亲我,我是……是……随口说说而已。” 天,他又什么表情?!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我的脸渐渐发烫起来,注意到他的脸渐渐靠过来,我的心里仿佛正锤着鼓咚咚撞个不停,结巴道:“你现在……是不是要亲我了?” 他的脸忽然停下了,眼里含着笑,轻声道:“我怕你痒……” 这还没亲呢,我的脸烫着像烧起来似的,什么羞涩什么矜持滚一边去吧!我道:“你没亲过,我也不知有多痒,要不你现在试试?” 他抬手捧起我的脸,我亲眼目睹了他的喉结一动一动的,觉得甚是有趣,然后听见他道:“荷华,好热……” “热?”我一看,窗没开,赶紧下床道,“我去给你开窗透透风……” “荷华……” 我人都跑到窗前了,他突然唤我,我回头一看,却见他眼神深沉,便问道:“怎么了?” 他叹了口气,道:“无事,开窗吧。” 我一边开窗一边道:“如今时节正好,待你伤愈,我们便去山间烂漫处耍耍吧,可好?” “好。” 我瞧着走过来的乔松和静女,欢喜的去开门迎接,之后与他们在床下玩耍,扶苏道我比小孩还顽劣,我吐吐舌头道:“那就有劳公子往后多加管教啦!” “那你可得乖巧,我很是严苛的。”他道。 我转头过去看他道:“我不怕!” 随后而至的灼冉站在门口,却始终没有进来,擦了擦眼角的泪,便离开了。 扶苏身体底子好,加上秦始皇派了顶好的大夫照看,伤好得快,不出十日便痊愈了,只是伤口结了疤,留下一条刀伤印,长得像蜈蚣。 与他出门游玩那日,我可是起了个大早收拾自己。衣服、首饰、妆容,挑来选去折腾许久,愣是比预计出门时间晚了一个时辰,他也一直在门外干巴巴的等。不过见他眼中的惊艳,我便心知自己这趟忙碌是值得的。 我坐在马上,他牵着马,走过集市人海,来到山间无人处,马儿在湖边喝水,我与他在树下乘凉。 我问:“公子,当初你可曾怀疑过我是女儿身啊?” 他低眉浅笑道:“初次见你,你莫名红着脸,我只道是太阳毒辣;之后与你偶而靠近,闻得你身上香气,略有起疑,但你满腹经纶非女子所有,遂打消念头;后来与你相拥,觉得你身体甚小甚软,我便以为你只是年纪小,未长大。” “你真的一直以为我是男子?!” 他看着我道:“也不尽然。你容颜生得娇美,不似男子英气,十六七岁未有喉结,加之声音软糯温存,确实很可疑的。” “那你……当时那样抱我,没感觉我是女儿身?” 他愣了愣,低头笑道:“你已及笄,怎会无感觉?” 这就奇怪了,既然怀疑,为何不深究? 我想了想问道:“公子,当初你是不是……也不想失去我?” 他沉默一会,点了点头,“有你在旁,心里已是平静舒适。你若为男子,我与你日夜相处亲密无间也不失妥当,若为女子却于礼不合,我便不能将你安置身侧,恐遭人非议毁你清誉。” “所以你也曾贪婪?只是后来我不幸落水暴露,便藏无可藏了……” “那时我并非出于生气而不理你,而是你我之间那层朦胧纱布已然揭开,我一时尚未思量好如何处置你、又如何处置我和你……后来与你重归往昔,却时时渴望看着你靠近你,又不敢逾礼太多,心中也曾煎熬过……” “我那么喜欢你,还给你写了那么多情诗,你都没有察觉吗?” 他有些窘迫道:“你未曾道是写于我,如若你写于旁人,那我贸然表露心意岂不让你为难……” “你这呆子!”我嗔怪道,“我当时就是为你才入‘甘泉宫’的!全心全意都是为了你!” 他失声哑笑,无尽温柔的看着我,缓缓道:“你可曾怪我当初将你推给旁人?” “当时确实埋怨,但我不愿你为难……” 他道:“你是十八弟要娶之人,又是十五弟心爱之人;一边是死都摆不掉的指婚,一边是敬我爱我跟随我的手足。我见过十五弟为了你发疯成魔,知他爱你入骨颇深,我怎能夺他所爱?而你只是失去了记忆,若你记忆得回,怨我怪我将你夺了去,又该如何……” 我眼眶湿润道:“我是琴荷华,为你而来的琴荷华,只爱你一人的琴荷华,即使生命终结也会继续爱你的琴荷华!” 他欣喜的笑着,道:“在百越战场,见了许多生死,想你想得心疼,怕你嫁予旁人怕得心惊,马不停蹄的赶回来真想拥你入怀,我想堂堂正正的毫无顾虑的拥有你!我从未对任何女子这般,既陌生又激动,既紧张又满足,既欢喜又害怕……” “啊——”我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他怎么这么煽情了,害得我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别哭别哭……”他慌张又笨拙着哄我。 “嘻嘻……我开心……”我挂着泪珠笑着,他舒了一口气,我重新钻进他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打起哈欠来。 “累了?” “我昨夜兴奋难眠,今日又起得早,此刻有你抱着,身子早就软了……” “睡吧。” “我们一起睡吧,睡半个时辰!”我在他旁边躺下,示意他也躺下来。 他将自己的手臂给我枕着,我滚进他怀里,他另一只手抬起来替我挡光,我很快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小虫子在我脸上爬,我觉得很痒,忸怩了一番,小虫子消失了一会又飞回来,我痒着痒着就醒了,缩在他怀里抓抓脸,声音疲惫又软糯道:“有虫子咬我脸,痒……” “我摸摸……”他笑道。 这一摸一抓,我脸上的粉早没了,还好桃夭天生丽质,无须担心。 他扶我坐起来,捧起我的脸,仔细看道:“未曾有虫子呀。” 我摸了摸,确实没有,痒痒的触觉还在,但已经微乎其微了,睡意也消去不少。 他把干粮和水递给我,我与他慢悠悠吃着,吃着吃着又累了,躺在他怀里继续嚼面饼。 他笑道:“行坐有礼,吃食有相,要守规矩。” 我幽怨的看着他道:“乔松和静女就是被你教坏了,平日里吃食正经古板极了。” “你亦须管教。”他说道,却没有推开我。 不久,带来的干粮便吃完了,我摸摸自己的肚子,尴尬问道:“我是不是吃得有点多啊?” “你还在长身体,多吃有益。” “我都……十九了,早就长大了!” 他上下打量我道:“还是小了些,看着像十六岁。” 小?我下意识低下头去看自己胸部,脱口而出道:“是不够大……” 抬起头来,他正看着我,眼珠子一滑,也落在了我的胸部上…… 初吻美满,偶遇村落 可是他却转过脸去,声音低沉道:“走吧,与你去别处看看……” 我愣愣的坐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起身就要去牵马,我拉着他的手道:“公子,我是不是不够漂亮啊?” 他低下头道:“为何如此问?” 我仰着头看着他说:“你从来都没有对我情难自禁过,是我不够诱惑吗?” 我看到他的喉结动了,站起来轻轻摸了摸,笑道:“你看看我对你,你的腹肌啊喉结啊,我一看到就想摸,常常控制不住自己……” 我心道:你怎么从来没有亲过我呢,就连蜻蜓点水也没有…… “荷华……”他双眸一沉,喉结又动起来,手指轻轻柔柔的抚摸我的脸。 我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兴许是小了些,还不够女人味,回去了我大吃猪蹄补补就是了!” 说着就去牵马,他却一把拽着我的手腕拉我入怀,我见他东张西望的模样,刚想问他发生什么事了,突然他搂着我的腰一把飞到了树上。 我惊魂未定,死死抓着他的衣服,他寻了个合适的位置让我坐下,自己站着护住我,我疑惑道:“怎么了?有坏人来了?” 他不说话,一直低头看我。 我看看底下,又环顾四周,未见一人,又疑惑的看着他,道:“发生……” “我想亲吻你。”他道。 我瞬间怔住,脸颊下意识泛红,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他问:“可否?” 别看我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内心吼得一批:我的公子啊,我很随便的,你怎样都行,现在突然这样问我,叫我怎么回答啊! “荷华,回答我。”他沉声道。 天啊,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你你你……”关键时候居然成结巴了!我暗地里深呼吸一口道:“我若不允,你便不吻了?” 他眼神微微暗淡道:“婚前你若不允,我不会乱来;但婚后你若不允,休怪我打你。” 这是情话吗!这是□□裸的恐吓! 不过,我喜欢~ “我……”唉呀妈呀,好不容易等来失去初吻的时候了竟忸怩起来,琴荷华,你色胆喂狗了吗!“我没……我不懂!” 他将手掌扣在我的后脑勺,低声浅笑道:“闭上眼睛。” 我照做,抓着他腰间衣服的手用力到泛白。 别怪我,虽然在21世纪活了21年,其中也看过不少爱情动作片,但真的是个纯女啊!! “荷华,张开嘴巴。” “啊——” “张太大了……”他轻笑。 我的脸好烫啊,眼睛死死闭着,瞬间咬住了下嘴唇。 他来到我唇边,胡子轻刮我的上唇,我感到一阵酥麻,又听到他道:“荷华,松开……” 我心里一万只马在奔腾:你到底什么时候动嘴啊,松开什么呀,我都等不及了!! “荷华,别咬了,松开,嘴唇会破的。” 我慢慢松开,转而用嘴巴呼吸,刚想睁眼问他什么才吻我,他便堵住了我的嘴巴。 我惊得重新闭上眼睛。 他扣在我后脑勺处的手掌更加用力将我靠近他,另一只手搭在我腰间轻轻抚摸。 面饼的味道,丝丝咸味,带点香甜。 许久,他松开我,与我额头相抵微微喘气,后脑勺处的手掌转而放在我的后项处,一用力我便轻微仰起头来,他的唇再次覆上。 慢慢睁开眼睛,许久才重新适应,心里欢愉不已,脸上绯红一片,方才吻得投入,竟不知吻了多久。这是我的初吻,与心爱的男人吻得天旋地转,若不是有他护着,想必我已经从树上摔下来了。 “我亦控制不住自己的,荷华……”他道。 我抬头对他道:“我是你的,无论是否成亲,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愿意的。” 他眼里的□□仍未消退,我坐起来与他面对面道:“无须管纲常伦理,你我皆是凡体,自有人欲,何况彼此相爱□□更甚,我渴望你你渴望我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我不曾经人事,心中未免忸怩娇羞,但我是愿意的,只要是你,我便愿意,只有你,我才愿意……” 他摸着我发烫的双脸道:“知你心意,我亦如此。但还需克制些,万一绿兮夫人得知,觉我是登徒浪子,不愿将你许配给我可就难过了” “那我就与你私奔,生生世世与你在一起!” “哈哈……”他笑出声来,又在我唇边道,“扶苏何德何能,得你倾心相待?往后余生,我定不负你。” 余生,你的余生仅剩三年了…… “公子,若余生之后呢?” 他捧起我的脸道:“下一世,你还愿与我一起吗?” “愿意愿意愿意!” “那我下一世还要娶你为妻。” “如果……你不记得我了呢?” 他看着我渐渐含泪的双眸,吻了吻我的眼角道:“那你就抱着我,对我念‘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好……” 我的扶苏,下一世我还要找到你,还要勾引你,还要和你在一起! 他上马来,与我共乘,我坐他前面,欢快的唱着那首《老鼠爱大米》,对他道:“我是老鼠,你是大米,以后这便是我们的暗号。” 他笑道:“我为鼠你为米更为合适。” “为何?” 他埋头在我的脖子处,胡子蹭得我痒痒的,我躲闪不及他抱我更紧以防我从马上摔落,笑道:“老鼠不仅爱大米,还吃大米,如同我想吃你。” 我心里欢腾不已,道:“那好,往后我若唤‘大老鼠’,你要知道我在唤你。大老鼠,听见没?” “嗯。” “大老鼠?” “在。” “哈哈哈……”真是难为他快三十岁了还陪我玩那么幼稚的游戏。 已是午后,太阳往西边走,我对他道:“我们跟着太阳走好吗,看最美的夕阳、睡最美的夜!” “我们今夜不归?” “不归!我要与你流落在外,浪迹天涯!” 他笑道:“可是干粮被你吃完了,今夜吃何物?” “我给你吃,你吃我!” “那你吃何物?” “我吃……我吃公子扶苏!驾,马儿快跑!!” 他在我耳边笑道:“你真须管教。” 我不理睬他,他一蹬腿,马儿便飞快跑起来,风吹起我的些许长发,拂过他的脸,他更欢快,马儿也跑得更快了。 不知跑了多久,追随着太阳绕了多少路,之后经过一条很狭长的山谷,太阳就在前方准备下山,出了峡谷之后再绕几条路,便见到一处村落坐落在如诗如画的山水之间,马儿缓缓走去,村门口的石头上写着四个字,字体却不是小篆。 “公子,这是何字?”我看着有点像甲骨文。 “似乎是‘世外无忧’……”他道。 山山水水风景秀丽,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男女老少其乐融融,果真是世外之境! 扶苏与我下马来,突然来了个小男孩,一见我们便兴冲冲往回跑道:“世人来了世人来了!” 不一会儿便聚来了颇多人,为首的是一位百岁老人。 扶苏生怕来者不善,将我护在身后,我看着他们众人并无恶意,而白发老者噙着笑看着我,眼神神秘莫测,我觉他在看我,又似透过我看着谁,意味深长的笑着。 扶苏走上前去行个礼道:“途经此地,无意打扰,万望见谅。” 白发老者捋着花白的长胡子道:“公子有礼,若不嫌弃,请携夫人入内,略尽之意。” 扶苏道:“天色渐黑,恐不便打扰。” 白发老者笑了笑,微微撇头对我道:“夫人意下如何?” 我陪笑,上前对扶苏道:“公子,他们看着是好人,我们不妨就在此处露一宿吧,瞧瞧此处风景甚美,我甚是喜欢。” “今夜果真不回去了?” 我点点头。 他迟疑了一会,不知思量什么,然后对老者行礼道:“多谢。” 我心里激动不已,他牵着我的手不许我乱跑,我拘谨的站在他身旁,好奇的左顾右盼,突然想起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悠然念道:“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周围聚着一群人兴致勃勃的看着我们,白发老者走在前面带路。扶苏一手牵马一手牵我,对我道:“莫乱跑,跟着我。” 他在担心。其实想想也挺奇怪的,明明周围百里都未有人烟,突然就冒出来一个村落,有着奇怪的服装和文字,并且他们对我们也甚是感兴趣。 “好。”我乖巧道。 世人执念,首谈生死 不过他们皆是大秦子民,扶苏虽有所防备却也与他们相谈甚欢。 这座村落有一棵特别大的树,枝繁叶茂的将整个天空遮住一大半,更诡异的是上面居然放了一口棺材,而他们平时的娱乐场所几乎都在这棵树下。 我的天! 夜晚,在这棵超级大树下,点起了许多火把,居然还别有一股浪漫风情,男男女女在一起跳舞,老者坐在一旁含笑看着众人。 扶苏大体是“与民同乐”,我则是自娱自乐,嚷着要和我去跳舞,他却不愿。于是我趴在他耳边轻轻吹气道:“公子,我想教你跳一种舞,叫做‘如胶似漆’~” 他却按住我的肩膀道:“出门在外,莫要失礼。” 我撅起嘴巴不悦道:“那我去与旁人跳!” 来啦来啦,21世纪的舞蹈白痴来啦! 老者看着一侧视线始终在我身上的扶苏,笑道:“夫人甚是活泼呢!” 扶苏也笑道:“她还小,又顽劣,须管教。” 老者笑而不语。 “公子!”我在人群中大声唤他,向他招手,他还是摇了摇头,我跳得累了便走回去,他给我倒了一份果酒,我连连喝了几杯,全身舒畅。 慵懒的倒在他怀里道:“公子不与我跳舞,不开心……” 他慢慢将我扶起来道:“回去再哄你,乖~” “好!”我欣喜,又要倒果酒喝,发现壶里没有了,我东张西望,看到老者晃了晃他榻上的水壶。 我正想过去,扶苏拉着我道:“你要去何处?” “去找老爷爷要果酒喝!” “你已喝两壶了,莫要喝了。” 我道:“好喝,我想喝,不会醉的,我再去喝一杯,就一杯,好不好嘛?” 他没辙,摸摸我的脑袋,我得了允许,撅着屁股爬过去,乖巧的坐在老者身旁,他给我倒了一杯,我一饮而尽,从未喝过如此香甜的酒! “老爷爷,这是何酒啊?甚是好喝!” 他笑道:“无名之酒,千年方得一壶,一壶五杯,一杯两百年。” 天啊,我瞬间目瞪口呆道:“老爷爷,如此名贵之酒,我竟连连喝掉你两千多年!” “无妨,夫人若喜欢还可多饮些。” 我心虚的摇摇头道:“酿酒不易,我不该贪杯的,往后莫拿如此名贵酒待客了,会吓着人的……” 老者捋着花白的长胡须笑道:“名贵酒待名贵客,便是这道理。” 这又挑起我的兴趣来了,憨憨笑道:“老爷爷,你们村子是何来历啊?” “无甚来历。” “那你们为何唤我和公子‘世人’呢?” 他笑着反问道:“莫非你们非世人也?” 这可给我整懵了,又问道:“敢问老爷爷何为‘世人’?” 他又反问我道:“那夫人如何觉得?” 我突然想到佛说的“人生八苦”,便道:“生、老、病、死、忧悲恼、怨憎会、恩爱别离、所欲不得,有此八苦便是‘世人’。” “夫人好见识。”他道。 “那老爷爷觉得何为‘世人’呢?” 他的头发、眉毛、胡子全是花白,脸上的皮肤皱巴巴的,眼睛干涸像是一潭死水,却是个爱笑之人,笑起来那潭死水便又换了生机似的,他笑道:“有生有死,有爱有恨,有得有失,有喜有悲,便是世人。” “那你们也是世人啊!” 他笑而不语,捋着胡子看着我,我透过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一个黑洞,吸引着我继续探寻,他却忽然将干枯的手掌挡住我眼睛道:“夫人,你醉了。” “我没醉……”我从未有过的清醒,即使眼前一片模糊。 他的声音似从远古而来,迷了我的心智,又听他道:“无关酒,只在人,夫人醉了,醉看人生,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并非善果之酒,饮下一心伤痛。” 四周一片漆黑,渐渐感觉天旋地转,我问道:“你是谁?” 黑暗突然消失,眼前恢复明亮,老者正在倒酒,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我的梦境。 我突然感觉脑袋好晕沉,重重往后倒,还好扶苏接住了我,又听老者道:“此酒非酒,却也醉人,夫人喝得多,想必今夜醉得深。” 扶苏摸摸我的脸,我觉得好烫,像火烧似的,却听他慌张道:“为何如此烫?这酒……” 原来是我的脸在发烫,并非是扶苏的手。 可是老者却闷声倒下了,一旁村民有人笑道:“村长又喝醉啦!” 扶苏这才发现除了我与老者,未有人喝了那壶酒。 我觉得身体莫名燥热,脑袋又沉重的厉害,这场醉意来得太突如其来了,我小声对扶苏道:“公子,抱我回房……” 他将我拦腰抱起,临走前我还艰难睁开沉重的眼皮看了看地上的老者,他似乎真的醉了,那方才与我说话之人呢? 疲惫的瘫软在扶苏怀里,完全不想动弹。 突然觉得好累,一种跋涉千里之后的疲劳,并非睡一觉便能缓解的疲惫。 扶苏将我放置床上,嘱咐我道:“荷华,乖巧些,我去给你打份冷水来。” “好……”我软绵绵道。 夜,好安静,明明不久之前还是蹦蹦跳跳嘻嘻哈哈的欢愉,不过一瞬便恢复平静了。 我好热,浑身燥热难耐,胡乱的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上半身只剩一件自制的内衣,如此还觉得热,伸手又要将内衣扯下,这时扶苏归来,见状赶紧放下水盆,上前抓住我的手道:“荷华,作甚!” “我好热……” 他的喉结动了一下,转而替我将衣服穿上,我不依,他哄道:“荷华听话,不许胡闹。” “可是我好热……”我眯着眼睛道,手舞足蹈拒绝穿衣。 他无奈,便只给我穿了件单薄的里衣,然后去拿湿毛巾给我擦脸,我觉得好舒服,美滋滋的笑着。 他安安静静的给我擦拭,从脸庞到脖子,从锁骨到肩,之后伸手进入衣内擦拭背部,我的燥热才微微缓解下来,慵懒的靠在他怀里,一声声唤着“公子”。 他抱着我,笑道:“你唤我作甚?” 我张手揽住他的腰,傻笑道:“公子,我没醉……” 我的确没觉得自己醉了,除了身体疲惫和脑袋沉重之外,意识尚在。 他哄道:“好,你没醉。” 他不信我,因为我的眼神已经迷离涣散,又有何妨,不妨碍我与他说说话。 我躺在他大腿上,对他道:“公子,你怕死吗?” 他道:“人固有一死,死有何惧?” 我抬起手来抚摸他的脸道:“公子,你若死了我怎么办呢?” 他握着我的手掌,眼神渐渐悲伤起来,许久没有回答我,我想他是不是开始想这个问题了,若我与他有一方先死,另一方怎么办呢? “不要死……”其实我想说的是:不要自杀。 历史上他的结局便是自刎。 他低下头来,在我额头印上一吻,低声道:“你莫要伤心难过太久,若有可能……另寻他人,我亦安心……” 我急忙坐起来,紧紧抱着他,与他颈窝交缠,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又不愿被他发觉,赶紧擦拭掉,缓了缓才道:“你的命是我的,除了我无人能让你死,即使是陛下也不能!” 他无奈道:“陛下为君为父,他若要我死岂有不死之理?” 就是他这样的思想,导致后来一份假圣旨便要了他的命。 “不行!”我按着他的肩膀,死死盯着他的双眸词严令色道,“你是我的,命也是我的,是生是死唯有我能决断!你答应我,答应我!” 他看着我,嘴巴开合,却未出声。 我哭道:“答应我!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他道,伸手擦去我的泪。 可悲伤来得太凶猛了,我继续哭道:“你若死了,我怎么办啊!我怎么活啊!” “生死有命,荷华,莫要伤心。” “如果……”我道,“如果我知道你要死了却不救你,你会不会怨我怪我恨我?” “不会。”他道,“若可救,你定会救,若救不得也不怨你怪你恨你,我知你心里定痛苦万分……” 我趴在他胸膛上,哭得肝肠寸断。 并非善果之酒,饮下一心伤痛。 即便如此,我依旧执迷不悟。 “你如此怕痛,莫要因我轻生。我若死,你替我活着;你若死,我随你而去。”他道。 “为何如此不公……” 他抱我更紧,道:“无我,亦有他人待你情真意切;无你,我从何处得以慰藉?” “他人再多,非你又有何意义,我只要你!” “好……所以我们要好好活着,不负时光不负彼此。” 我擦掉眼泪,仰起头来,双手攀在他的肩上,主动吻他。 “荷华?” 我喘着气道:“我想把自己全部给了你,毫无保留的,一丝不剩的,全给你。” 他的眼中□□渐浓…… 醉时囧事,村长之言 我虽疲惫至极,但还是用尽了力气,像极了扑火的飞蛾,不管不顾,不畏不惧,只顾心中欢愉,只为心中挚爱。 吻得七荤八素之间,抓起他的手掌放在我的胸前,他恍如惊醒,突然抓着我的手臂,松开了我的唇,他明明早已□□焚身,却喘着气对我道:“荷华,我们……不可如此……” 我的脑袋好痛,下意识晃了晃,却更晕了,“你……你不想要我?” 他抓我胳膊的手突然用了极大的力气,我疼得龇牙咧嘴一声,他猛地松开我,转而抚摸我滚烫至极的脸,声音艰难的发出来,“荷华……你醉了……” “我没醉。”我知道他是扶苏,我知道自己的来历,我知道与他相爱,我没醉。 他抿着唇,久久不说话,唯有那粗重的喘息声飘荡在我耳边。 “你不要我?” 他一听,急忙将我抱在怀里,抱得死死的,仿佛要将我揉进骨血里,声音有些沙哑,“我要你,想要你想得疯了!你不知道我忍耐着多痛苦!可是,不管再痛苦也要忍耐,因为你是我未来光明正大要迎娶的女人,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婚姻不容世人一丝丝诟病!还有你阿姐,我要她心甘情愿将你许配给我,我要她相信我是可以被你托付终生之人!” 在古代,婚前行为意味着什么呢? 婚前不该发生的那些美好要留到新婚之夜,否则便不是美好了。 我点点头,轻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引诱了他,害他难受。 “非你之过,无须致歉。我们会尽快成亲,之后……你我日日夜夜一起……” “你去……洗个冷水澡吧……”我离开他的怀抱,躺进床的内侧,裹紧了被子,背对他。 他沉默了一阵,我不知他有何表情又作何感想,随即听他道:“我就在不远处,你若有事便唤我。” “好……”我轻轻道,然后听见他一声闷哼,我的心里更加愧疚了,他现在一定很难受吧,好想抱抱他安慰他,可那无疑是火上浇油啊,我把想法憋了回去。 之后听见他出去的声音,我将头埋进被子里,这才心跳加速起来,妈呀我刚才做了什么!我居然亲自拿他的手……我的天,我哪来的勇气与自信!! 好后悔!好羞涩啊! 还好,他以为我是醉的,那我就醉吧,就当喝断片了,我啥也没记住!! 之后不久便睡着了,连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却噩梦连连,梦境像是一开始的拼图,毫无思绪,碎片满满。一把剑、一口棺材、几个人的背影、小孩的打闹,最终万剑齐发,躲无可躲。 之后便是反反复复的一句话:桃之夭夭,隰有荷华……桃之夭夭,隰有荷华…… 我惊恐之际,随即有阵清风吹来,画面一转便到了山水秀美之处,人人安居乐业,我的心稍微平静下来。 之后却感到有虫子在我脸上爬来爬去,我伸手去抓却空无一物,我继续安睡,又有虫子在我脸上肆虐,我不悦的皱起眉头,耳边是扶苏似笑非笑的声音,“荷华,该起床了。” 我迷迷糊糊醒来,挠挠自己的脸,顶着个鸡窝头,声音慵懒又略有沙哑道:“公子,有虫子……” “在何处?”他笑问。 “脸上,虫子在我脸上爬,痒……” 他拿来热毛巾替我擦脸,问道:“还痒吗?” “好多了……”我打哈欠道。 他捏捏我的鼻子,宠溺道:“已经许你多睡了个时辰,不可再贪睡。” “我昨晚很累嘛……”随即扑在他怀里,猛地惊醒——昨晚…… 他拿来床头衣服为我穿上,我不敢看他,小声问道:“公子,我昨夜……是不是喝醉了?” 他的手声音自头顶传来,“你不记得了?” 我心虚的点点头。 他笑道:“看来醉得不轻。” 我继续问:“公子,那我昨晚没……没做什么事吧?” 他低头在我面前道:“往后可得狠狠罚你!” “何时?” “待你我二人成亲之后。” 我的脸唰的就红了,并且以光速般急速涨红起来。 他见状,问道:“莫非昨夜之事你还记得?”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我急于辩解,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又连忙低下头去。 他耳语轻声问道:“你到底记了多少?” 天,我的脸好烫,一想到当时胸前的感觉,我就!! 不能如实说! “记忆断断续续的……我记得跳舞、喝酒,你抱我回房、给我擦脸……” “还有呢?”他勾起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眼里满是挑逗。 我想躲,他却不让我躲,我只得道:“……你抱着我我抱着你……你亲我额头我吻你唇……之后我太累了,趴在你身上睡着了……” 他松开我的下巴,顺了顺我的鸡窝头,又觉难于打理,于是起身拿来梳子替我梳头,叫我背着他。 我照做,心里不知是紧张还是忐忑、激动还是羞涩,小声道:“是这样子吗?” 他撩起我一边的长发,咬了咬我的耳垂,之后耳语道:“你是趴在床上睡的,并非在我身上。” “哦……”我心想:应该蒙混过关了吧? 可是他多聪明的一个人啊,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被我糊弄! 他从身后抱住我道:“往日你道猪蹄补身是何道理?” 我脱口而出道:“听人说猪蹄有丰胸之效。” !!我说完就懵了! 感觉他抱我更紧些,声音软绵绵,似有勾魂之效,“绿兮夫人可知此事?” 我傻愣愣道:“应该……不知……” 绿兮的胸挺大的,许是先天和生产过的原因。 “那好。”他含住我的耳垂吮吸了一会,然后道,“往后我赠猪蹄予你吃。” “!!”我惊呆了,连他什么时候下了床,又什么时候走到门口都不知道。 只听他唤我,“荷华,我在门外等你。” “好……”我机械道,分明瞧见了他勾起来的嘴角! 待房门开了又关闭之后,我终于躲进被窝里爆发了——“琴荷华啊琴荷华,你这个大傻子大笨猪!” 我会不会羞愧致死啊?! 殊不知门外的扶苏听得一清二楚,笑得更深了。 白发老者走过,笑问:“公子昨夜睡得可安稳?” 扶苏上前道:“甚好,劳村长挂心,叨扰已久,甚是感激。” 老者道:“若二位不嫌弃,可小住几日,此处虽小,却风景甚美!” 扶苏道:“谢村长之意,可在下有职务在身,不便久留,他日若来,定当多留几日。” 老者沉默了一会道:“公子之姿超尘脱俗,心之所责亦造福万民,不知儿女情长在公子看来是何地位?” “村长为何问?” “不为何,只道好奇,若家国大义与尊夫人之间,公子会选择何方?” 扶苏眯起双眼,久久没有回答。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双脸满是通红,仿佛昨夜便与扶苏做了某事似的,心里久久无法平静。突然门被推开,扶苏走进来,我以为他是来催我的,于是赶紧起身朝他走去,他却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将我往他怀里拉,抱我个满怀。 我没看到他微红的眼眶,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羞涩中,轻声问道:“公子,怎么了?” “别说话,就让我这样抱着你……”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说完之后故作干咳。 我不知他怎么了,只得同样紧紧抱着他,耳朵贴在他胸膛处,听着他如雷似鼓的心跳,心中觉得异常踏实,如果可以,与他这样相拥到老该多好啊!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双腿站得累了,于是小声道:“公子,腿累了……” 他松开我,弯着腰看着我道:“荷华,你先去他处玩着,不久我便去寻你,然后我们便回去了,好吗?” “好。”我乖巧的点头,殊不知我前脚刚走,白发老者后脚便进了屋子。 “你怎知我背上所刻之字?这世上除了我阿母无人得知!”扶苏咬牙问道。 老者笑了笑道:“你的事我都知道。其实也并非只你阿母一人得知。你的正妻与十五弟亦看到了,所以才心甘情愿让你和她在一起。” 秘密不再,又添债事 “你还知道什么?”扶苏问。 老者微微笑道:“她自与你相爱,便注定难逃厄运。” “究竟是何意!”扶苏额头上的青筋冒出来。 “她因你而来,终因你而死,唯有死亡,方得重生。” “可有解决之法?”扶苏急切问道。 老者摇头道:“你救不了她,正如她救不了你。你们互为救赎,却谁也护不住对方。” “若我离开她呢,她是不是不会死了?”扶苏双目通红道。 “若相守相伴,她一箭穿心而死;若相离相弃,她痛不欲生而亡。你与她皆乃必死之身,毫无解救之策。唯今告知与你,只盼你能珍惜眼下光景。” 扶苏仰天长叹,将泪憋回去,却还是丝丝溢出眼角,他哽咽道:“何时死期?” 老者看着他的眼睛道:“唯有她知。” “她怎会知!” 老者笑而不语。 一片花海,害我心花怒放不尽打滚,远远便瞧着扶苏走过来了,我大声唤道:“公子,我在这里!” 他走过来,我看到他眼睛红红的,便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他笑了笑道:“无事,方才风大,进了沙子罢了。” 我嘀咕道:“有风吗?”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道:“你在此处藏得好好的,当然不知有风了。” 我傻笑起来,然后拉着他的手道:“公子,快坐下来!” “作甚?” 我坐在他身旁道:“这样便不会有人看到我们了,我想亲吻你。” “真的想?”他笑道,眼眶却又湿润起来。 “嗯呢!”我重重点头道,“很想很想,想和你久久亲吻,不分开!” “多久?”他含着笑红着眼,温柔的抚摸我的脸。 我认认真真思考了片刻道:“我曾听人说,男女之间亲吻时长可达一时辰,我不求多,半个时辰就好……” 其实就是“知乎”上看到的啦,心中有了好奇,真的可以接吻那么长时间吗? “你听何人道?以后把耳朵关好,莫随便听。” “公子难道不想吗?”我歪着脑袋问道。 他的手掌扣在我后脖处,与我额头相抵,轻轻道:“想,又怕你这小呆瓜喘不过气来……” “那我们试试?”我道。 他轻轻嗯了一声,随即脑袋一歪,含住我的唇亲吻起来,我睁着眼睛看着他,眉毛甚是浓密,睫毛也密密长长,鼻子时而与我触碰,我抱着他的脖子也闭上了眼睛。这个吻甚是缠绵悱恻,吻着吻着便倒在了地上,我压着他吻,他压着我吻,又并排躺着继续吻。 双唇早已麻木,竟不知吻了多久,我想应该超过半个时辰了吧,感觉还不错,身体软软的躺在他怀里,闭目养神,胸膛起伏。 突然,我身处那颗大树下,身旁没有扶苏,我刚想叫唤,便见老者从树后走出来,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口中念道:“桃之夭夭,隰有荷华。” 微风吹起我的长发,却不似真实,我想这应该是幻境。 “你知?”知我一体二人? “知。”他点点头。 也不觉奇怪,他本就一身神秘,这里许就是世外仙境。 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他抬起头,看着树上的棺材道:“往后,你的公子将长眠于此。”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让我心中一阵钝痛,我的鼻子瞬间酸透了,喉咙里似卡了颗石子,“我终究……救不了他,对吧?” “你应当自知。”他看着我的眼睛道。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倔强的用手背擦过眼睛,问道:“那其他人呢?我可否救得了?” “你若决心要救,便想应对之策,而非纠结于是否成功。” “我不知该如何做……”我哭道。 “你若全身心皆是儿女情长,又怎能顾得上旁的。”老者笑道,甚是慈祥,仿佛还带有怜惜。 “老爷爷,你教教我……” “非我能教,而是靠你自己。”他语重心长道。 我沉默了好久,道:“我若救得了他们,可否安置此处?你可否替我护他们一生平安。” “自是可以,你知来时的路。”他道。 太阳西下,追随太阳而去,往西边走,便是路。 我看了看头顶上的棺材,小声道:“老爷爷,我会死吗?” “会。” 我看着他又问道:“那桃夭……” “她不会。” “那就好那就好……”我低喃着,这该是我最欣慰的事了,待我死后,将桃夭还给荣禄,我的罪孽才能少些。 “你不怕死?”老者问道。 我苍白的笑了笑,道:“怕,怕得很!可是没了他,我便没了存在的意义。我因他而来,为他而死,这是最差的结局,也是最好的安排。” 他轻轻将我揽入怀里,轻轻道:“即使重生,你今后会不分昼夜饱受万箭穿心之痛。” 我抱着他,尽情哭了起来,我的心里藏了好多事,不知与谁诉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如今他知我所有的秘密,便是让我最安心之人。 哭累了,我缓缓道:“我不后悔。” 睁开眼睛,身处扶苏怀里,我趴在他胸膛上,温柔的抚摸他的脸,哽咽对他道:“公子,世上独一无二的琴荷华把她所有的爱毫无保留的全给了你,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也绝不后悔,即使是死,也要和你相爱相守。” 他眼睛通红,自眼角淌出泪水,将我的脑袋按在他胸膛上,久久才道:“往后你我生死与共,不离不弃。我全听你的,连我的命也是你的。” 我不知他为何也如此悲伤,泪湿了他胸膛的衣服,他的一条胳膊在我背上将我反压过来,不由分说又吻住我的唇,一滴又一滴眼泪滴在我的眼皮上。 我想是不是白发老头和他说了什么,可是说了什么呢,我不敢问,也不敢知道。若是关于彼此的死亡,倒不如埋在心里,好好珍惜当下便好。 扶苏将我送回“武英宫”,见到绿兮的脸色不是很好,我连忙解释道:“阿姐,是我不想回家的,不关公子的事。” 绿兮黑着脸将我往回拽,我与扶苏连道别都没来得及说。 一进到房里,绿兮就掀开我的衣袖,看着守宫砂还在,她似乎舒了一口气。 我双脸微红,坐回床上道:“阿姐,我们没有那样……” 好像差点就那样了,好在扶苏控制住了,否则今日绿兮见到守宫砂没了不知会有何风浪。 绿兮坐在床边,将我身子扳过来对我正色道:“桃夭儿,你尚未出嫁,怎可与男子一夜不归?” “阿姐,外面好玩,而且……我想和他在一起……”我娇羞道。 绿兮叹了口气道:“你是心满意足了,但灼冉夫人呢?” 灼冉?我只顾自己幸福了却未曾想过她,一时愣住了。 绿兮沉重的对我道:“桃夭儿,灼冉夫人于阿姐有恩,亦于你有恩,当年若非她在一侧阿姐如何生产?当年若不是她收留你,你又怎能与大公子……桃夭儿,她爱大公子之心不比你少,却亲手将你送到自己良君身旁,亲眼看着你每日每夜霸占着,你可知她的心里有多痛?她即使不说,即使同意你与大公子一起,但她心里的苦楚无处排遣,她只能忍着,无时无刻不忍着另一个女人在占着本该属于自己的男人。” 我的心情瞬间也无比沉重起来。当年我女扮男装,便是灼冉领我入“甘泉宫”的,她一开始待我好,犹如姐姐那般,我得扶苏赏识带在身侧后,她虽对我的关爱少了些但依旧没少了照顾。后来我与扶苏相爱,我亦常常见到她落寞的背影,只是当时我心中被爱情占据了所有,未曾细细顾她感受,回想当初她自愿将扶苏让与我,该是何等难受啊! “桃夭儿,若公子高哪日身侧之人不再是我,而是旁的女子,你会作何想呢?”绿兮轻轻道。 我想我会恨透了公子高恨透了那个插足的女人,绿兮为了公子高艰难生产,他怎能爱上别的女人呢! 我突然好难过。 灼冉又何曾不是拿自己生命给扶苏生了孩子,我又何尝不是那个插足的女人…… “阿姐,那我……是不是不该嫁给公子?”我哭道。 绿兮心疼的抱住我道:“你可曾想过,你与大公子之事足足伤害了两个人,一为灼冉夫人,二为荣禄公子。” 荣禄,自我与扶苏重归旧好后便再未见过他了,他肯定很难受吧,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拱手相让。 “阿姐,我的心好痛……” 本来很开心的,只是如今才道这份幸福竟害得旁人如此伤心。 未来婆婆,轻松搞定 “感情之事无对错,既要动情,便要有输的勇气。”绿兮道。 “那阿姐,我还能嫁给公子吗?” “既已相爱,便莫要辜负。只望他日你能多多体谅旁人,切勿只顾自己欢喜却忘了他人之伤。” 把对灼冉和荣禄的伤害降到最低。 可是已经伤害了,是轻是重又有何分别呢,我又该如何做呢? 便忍着不与扶苏见面,连“聚贤堂”和“文武学堂”亦不去了,就待在家里和小连枝玩。 夜晚睡觉的时候总觉得有虫子咬我的脸,有时候脖子也咬,我痒痒的难受,醒来与绿兮说道此事,绿兮以为是夏天将至蚊虫多了些,于是命人为我熏香,可夜晚还是有虫子在我脸上爬,于是绿兮又唤个婢女整夜给我看顾着,许是婢女疲乏了些,睡着之后又有虫子过来,我痒着痒着迷迷糊糊醒来,昏暗的夜里闻得婢女缓缓的呼吸声,我继续呼呼大睡,之后唤厨房给我留些淘米水洗脸,我怀疑是脸上长螨虫了,一天洗好几次,险些脱皮。 可是好些天未见到扶苏了,甚是想念他,又不敢在绿兮面前表露太多,整日翘首期盼着,希望他能来找我。果不其然,一天廷议之后他便同公子高一起归来,道借本兵书。 简直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悄悄躲在花园一角,这里可是扶苏出宫的必经之路,我要逮住他和他说说话。 可是等了许久都未见他人,我便想他是不是从别处出宫去了,心里郁闷起来,闷闷不乐的转身要离开,却撞到一人坚硬的胸膛,疼得我龇牙咧嘴蹲在地上。 他也蹲下来,是我心心念念的扶苏! “公子!”我惊喜道。 他却用手按住我的嘴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会意,激动地抱住他,他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趴在他身上小声道:“公子,我想你!” “我也想你。”他亲了亲我的唇道。 我故作委屈道:“我们都许多天未见了……” “我可是日日得见你。”他笑道。 “怎会,你都不来寻我,怎会见得我?” “在梦中呀!” 我一阵娇羞,缩在他怀里,轻声问道:“公子,你何时来提亲啊?” 他低声笑了笑,摸着我的脑袋道:“乖,不久便带你见我阿母,之后由阿母向绿兮夫人提亲,定比我出面好用多了!” “你阿母?郑姬娘娘?”我看着他问道。 “对。后日她出宫赏荷,我带你去见她。” 我顿时忸怩起来,不安道:“万一……万一你阿母不喜欢我怎么办?” “怎会?她一定也会喜欢你的。” 怎么办,突然好紧张,居然就要见家长了!! “我怕……” “别怕,阿母人很好,断不会为难你,何况你乃我心爱女子之事她早已知晓,早盼着能与你见上一面了。”扶苏笑道。 “你告诉她了?何时?” 扶苏道:“在我出征百越前,她便知了。” 我一怔,瞳孔放大,扶苏捏了捏我的鼻子道:“别怕,我会在你之侧,不管旁人同不同意,我必要娶你。” “我会让你阿母喜欢我的,不让你为难。”我拍着胸部道。 扶苏笑道:“放心,她也喜欢你。” 那就最好不过了!不过还是好紧张哟! 扶苏不便久留,离开之后我恍然想起来还未曾询问郑姬娘娘爱好何物,也好能让我投其所好啊!哎——错过了! 之后便到了约定那天,我拿出十二分精神来,穿着打扮丝毫不敢马虎,又怕过于张扬,愣是折腾了许久。天气热了起来,脸上的妆容易掉,我只得转为略施粉黛。 “荷花池”很大,人来人往,扶苏牵着我的手穿过人海走到他母亲身边,我一看,竟是如此美丽的妇人,落落大方,不失贵气,盈盈浅笑,不失温和。 “阿母,这便是荷华。” 郑姬噙着笑看着我,我顿时拘谨起来,紧张的不知双手该往哪放,双脸通红行个礼轻声道:“郑姬娘娘好,见过郑姬娘娘。” 她扶我手臂,对我笑道:“是个可人,身子为何却抖得厉害?” 我吃囧,低下头去,一旁的扶苏笑道:“许是见着阿母了,心里紧张。” 郑姬对我道:“莫怕,你是大公子欢喜之人,我瞧着你亦是欢喜,无须拘谨。” “是……”我背地里给自己加油打气,见她往前走着,上前轻轻扶住她的手臂,与她一同走着,欣赏湖里的荷华。 她道:“听大公子道你诗文甚是了得,可有何诗作道与我听听,不做为难,往昔之作亦可。” 我余光瞥了瞥身后的扶苏,对郑姬赔笑道:“娘娘,荷华哪敢献丑……” 这时湖边小船传来少女的歌声,朵朵荷花间歌声盈盈荡荡。 “大公子曾与我道过你的诗,我觉得甚美。”她道。 我不便再忸怩下去,于是看了看这一湖好风光,缓缓道:“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对不起了王昌龄大哥,为了哄好未来婆婆,先借用一下你的诗句了! “嗯,是好诗!”郑姬赞叹,“可还有?” 我一愣,身后扶苏笑道:“阿母,岂非是为难了?” 郑姬含着笑看着我,我尴尬的赔笑,为了哄她,我小声道:“不知娘娘想听什么?” 她想了想道:“庆婚诗吧。” “我可否想想?” “自是可以,你若出口成诗,那还了得!” 抱歉,我是出口就背,张口就侵犯他人知识产权…… 缓缓道:“连理枝头喜鹊闹,才子佳人喜成家。举案齐眉比翼飞,笑对共饮莲花酒。百年共枕鸳鸯恋,堂前开满合欢花。两情相悦恩爱浓,甜蜜幸福到永久。” 郑姬听后拍拍我的手道:“你可还忘了一事?” “嗯?” 郑姬耳语对我道:“子嗣。大公子虽已有一子一女,却单薄了些,你可须得努力,再添些香火……此诗我便于你二人成亲之日赠你……” 我的脸越发烫了,不敢回头看扶苏,他定是听见了,我还隐隐听见他的笑声,遂在郑姬身旁深深埋下了头。 没想到这么快就把未来婆婆搞定了,真让人恍惚,看来读书真的有用啊! 郑姬对扶苏道:“大公子先去他处候着,我与荷华有些女儿话要说。” “是,阿母。”扶苏恭敬道,临走前看了我一眼,我的心七上八下跳着,明明和他都接过吻了,只是被郑姬说到了子嗣却叫我脸红心跳不已。 扶苏走后,郑姬和我来到亭中,与我对坐,亲切的拉着我的手,对我道:“你很好,我亦喜欢。” “谢谢娘娘。”我发自肺腑的感激。 她看了看我道:“只是,灼冉仍在,对我极是孝顺,且育有子嗣,对大公子亦情真意切,正妻之位只可于她,你可愿做妾?” “愿意愿意愿意!”我道,“只要能和公子在一起,是妻是妾我都不在乎!” 见我如此急躁,她笑出声来,我吃囧,窘迫低下头去。 “你与他情投意合,喜结连理是早晚之事。”她道,“大公子乃陛下长子,自小便寄予厚望,肩上担子亦是沉重无比,他却是个何事都往心里藏的人,往后你须担待些,好好待他,让他不用再像以往活得那样疲累。” “我知道的娘娘,我不仅待他好,还要护住他,我要他每天开开心心的!” 郑姬欣慰的笑道:“是个好孩子!往后他若有欺你之处,可来寻我,我替你做主,他此人至孝得很,不敢不听我的。” “好!谢谢娘娘!” 郑姬抚摸我的脑袋,缓缓道:“他不能事事以你为先,皆因家国职责在身,但他心底是爱你的,爱得比他自己还重,你是他的宿命是他的归宿,可知?” 我重重的点头,认真道:“他亦是我的宿命、我的归宿,此生与他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郑姬满目湿润的看着我,许是欣慰,又许是感动,又听她沉吟道:“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多好……” 她眼中的柔情是那样深沉,我想她亦爱过,那人会是秦始皇吗?可是郑姬自入宫之前便喜欢吟唱那首《山有扶苏》,许是嫁给秦始皇之前已心中有人了吧!而且我还注意到,她对扶苏只是恭恭敬敬的喊“大公子”,不像旁的母亲那样唤名,但总归是个慈祥的母亲,我很喜欢她。 不轨之事,首见始皇 出去寻扶苏,却寻不到,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有人拽过我的手腕将我拉至偏远之处。 “公子,你作甚!”我嗔怪道。 此处是个假山,不远处人来人往着,他将我禁锢在怀里,不许我动弹,“方才阿母与你说了何事?” 我狡猾笑道:“说……往后你若待我不好便是不孝,她会替我做主!” 他深深一笑,低头就要吻下来,我连忙按住他的嘴巴道:“你疯了吗?外面有人!” “无妨,看不到。”他拿开我的手。 我嗔怪道:“往昔规规矩矩知礼守礼的你呢,何时变成如今如狼似虎的模样?” 他笑道:“心知你即将嫁我,我便越发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脸又发烫起来,听他在唇边坏笑道:“你那么容易脸红,每次见你害羞我都情难自制。” “我……”他吻住我,不让我说话,我起初招架不住他饿狼扑食般的动作,好在他渐渐缓和下来我才得以跟上他的速度。 真是刺激,外面人来人往,我却与他在假山处“偷情”! 恋恋不舍离开我的唇后,他微微喘道:“我明日便唤人给你送猪蹄。” 他一眼不眨看我的反应,我羞得不敢直视他,只得愣愣点点头,他一边亲吻我的脸一边道:“荷华,你又害羞了,我好想吃了你……” 他滚烫的双唇一寸寸扫荡我的脸,从脸颊到额头,再到另一边脸颊,之后来到下巴磨蹭,缓缓又移上了唇。 他的胡子经过之处留下密密麻麻的痒意,我突然如梦初醒每天晚上被虫子咬的事! 急忙推开他,他吻得正起兴呢,眼神忧郁看着我,我兴师问罪道:“你是不是曾经偷亲过我?在我睡着的时候?” 他失声哑笑道:“小呆子,现在才知道!” “哼!果真是你!害我以为自己脸上长螨虫了,天天洗好多次脸,皮都要戳破了!” “哈哈……”他放于我腰上的手一用力,让二人贴得更近,温柔道,“你睡着的时候像小动物,我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你就偷偷潜进我闺房,夜行不轨?” 他吃囧,慌忙道:“莫告诉绿兮夫人,否则定把你房间门窗锁死了,我便不能继续夜行不轨了。” 天啊,这还是以前那个木头呆子吗!果真人不可貌相啊! 我搂着他的脖子道:“那往后你叫醒我,我与你一起‘夜行不轨’!” “哈哈……往后你嫁于我了,何来不轨?” “你坏!”我锤他胸膛。 他抓着我的手道:“待会我送阿母回宫,便来寻你,你先别回宫可否?” “好,我等你,偷吃的大老鼠!” 他亲了亲我的手,又亲亲我的唇便走了。 殊不知不远处站着两个人,为首的男人道:“没成想素日里规规矩矩的大公子对待女人竟如此缠绵悱恻!” “中车府大人,大公子虽性情上不得陛下喜欢,但总归是长子又有政德军功,不得不防啊!”一旁的男人说道。 赵高笑了笑道:“听闻此女子是公子高夫人的义妹,长得艳丽,你若赠予十八公子定能哄他开心!” 男人眼珠子转了转,担忧道:“若大公子知道……” “你便要做得天衣无缝、不留把柄。”赵高道,“加些软筋散,别扫了公子胡亥的雅兴。” “是,谢中车府大人指点!” 我满脸微红走出假山,没走几步便见到了阴嫚,想来已是许久未见她了,牛高马大的阿楞始终跟在她身边。 “荷华!”阴嫚道,“为何不见大哥?” 我笑道:“他先送郑姬娘娘回宫去。” 阴嫚看着我坏笑道:“荷华,你是不是就要嫁给我大哥啦?” 我点点头。 “大嫂~”阴嫚在我耳边唤道。 我又禁不住脸红心跳起来,不知不觉看向阿楞,他还是老实巴交得很,眼睛一直在阴嫚身上。 “还没成亲呢!”我忸怩道,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那也快了~”阴嫚冲我眨眼道。 “好啦,你去忙你的,我要在这里等你大哥!” 阴嫚笑笑,道:“阿楞,我们走!” 看着阿楞笨手笨脚的护着她我就想笑,希望阿楞到时还能护着她。 我漫无目的走着,与许多人擦肩而过,偶然听见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唤着“小桃桃”,我一转身却被人从身后用麻布摁住了口鼻,意识涣散之前隐约见到从人海中走来的荣禄。 被人装进了袋子里,扛在肩上一晃一晃的,似乎走了很久很久,然后重重丢在床上,我的头好晕,身体累得很,丝毫没有力气,艰难的睁开双眼,隐约见到床前站着一个人,脸庞轮廓与扶苏有些像,但身形味道却不是扶苏,在他压着我时我努力睁开眼睛,看清他正是公子胡亥! 他一边替我解衣服一边笑道:“果真是个难得一遇的美女,乖,本公子一定好好疼你~” 恶心!他身上有好浓的胭脂水粉味,满是女人味。 “走开……”我有气无力的扬手打他,他却轻而易举的将我的手举过头顶,把头埋在我的脖子处不停的啃咬。 救命—— 我喊不出来,心里惊恐极了,浑身使不上一丝丝力气。 公子—— 我的内心在嘶吼着,眼泪簌簌落下,我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突然门外一阵嘈杂,身上的男人被人拎了起来,我得了自由,却连伸手拿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小桃桃……” 是荣禄!我泪流满面,惊恐的心才微微安定下来,他胡乱帮我把衣服穿好,手指经过之处皮肤一阵滚烫,突然一滴液体滴落在我脸上,我还未清楚是何物,便听胡亥生气道:“十五哥,这是他人送我的女人!你凭什么抢走!” “就凭她是我的女人!!”荣禄低吼着,将我抱起来。 胡亥许是气急了,转手便抽出剑来对准荣禄,荣禄一脚便将他踢得老远,胡亥还狠狠吐了一口血。 荣禄急匆匆将我抱出去,听得胡亥在身后吼道:“来人啊!把她们两个人杀了!!” 一出到门口便有许多人围住,荣禄双手抱着我只能使用脚踹,我浑身软绵绵的躺在他怀里,连眼皮都难以睁开,只得透过眼缝看着一个个倒地的仆从。 没过多久便看见赵高带着一批人过来,果不其然,便是带我们去见皇帝的。 身后寝殿里是胡亥哭天喊地的叫痛声。 来到御前,我无力的跪趴在地上,连抬起头来看看这位千古一帝的力气都没有。 他们在说什么我根本无法听清,因为实在是太累了太困了,直到仆从通报大公子求见,我勉强撑起精神来。 他是不是已经听说我被胡亥…… 在他进来之后,我艰难的撸起袖子,希望他能看见我的守宫砂,嘴里一直念叨着:“老鼠不识,不识老鼠……” 他那么聪明的人,会懂我的意思吧? 秦始皇道:“扶苏,你怎么看待此事?” 雄才伟略的帝王,声音自带一股威慑力。 “老鼠不识,不识老鼠……”我依旧嘀咕道,真想叫唤大声些让扶苏听见,可是我实在是没力气。 “陛下……”扶苏顿了一下,道,“此事涉及十五弟与十八弟,还望严查!” 我放心下来,因为他懂了我的意思。 “你!”秦始皇指着我道,“说清楚发生了何事?!” 我艰难的抬起头来,刚想开口回话却重重的倒在一侧。 扶苏的拳头握得死死的,双目微红的盯着地上的我。 而一旁的赵高时刻关注着扶苏的表情。 我说不出一个字来。 荣禄将我扶起靠在他怀里,对秦始皇道:“陛下,她本在‘荷花池’赏花,突糟歹人蒙晕带至胡亥宫中,下了软筋散,胡亥欲行不轨,我冲进去便将胡亥打了一顿!” “一个女人罢了,你却和自家弟弟动起手来!”秦始皇怒道。 “她……对我很重要……”荣禄哽咽道。 我抬起头来,刚好对上秦始皇如鹰的双眸,炯炯有神,似有两股火不停燃烧着,下颌尽是胡子,身着玄服,身材伟岸。 千古一帝秦始皇。 这时有宫人来报,“陛下,公子胡亥伤得极重,求陛下念在父子情份一场,若有幸不死还望能将此女赠予他。” 秦始皇怒得一甩衣袖,道:“混账!快请御医前去医治!!” 终归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 宫人又道:“胡亥公子说若不得陛下应允便不医治。” 荣禄吼道:“叫他去死吧!” 秦始皇一脚踢荣禄的肩膀,怒道:“那是你弟弟!!” 我也顺势倒在地上。 扶苏连忙跪在我与荣禄面前,乞求道:“陛下息怒!” 荣禄跪在地上磕头道:“陛下,若荷华落在胡亥手里必死无疑,她是我的命,我不能让你把她交给胡亥!” “反了反了!竟然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如此兄弟不和!!” 扶苏咬着牙关对宫人道:“回去复话,让十八公子好好治疗,陛下自有决断,他不可以死相逼,否则便是不孝!” “朕倒要看看是怎样倾国倾城的女人,能让朕的两个儿子为之神魂颠倒,不惜忤逆朕!” 秦始皇狠狠掐着我的脸,将我的头抬起头,我拼尽全力睁着眼睛,将他眼中对我的愤怒一览无遗,同时也看到他身旁的扶苏,正一脸悲愤与担忧。 我死死盯着秦始皇,竟以这样的形式见到我心中的第一偶像。 “陛下会杀我吗?”我艰难道。 “你觉得呢?”他威严极了,一把甩开我的脸就要走回塌前。 “不会。”我坚定道,“不会。” 在场的人皆是惊愕。 死里逃生,扶苏自责 我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以求清醒,看着眼前坐下来的秦始皇,一字一句道:“朕统六国,天下归一,筑长城以镇九州龙脉,卫我大秦、护我社稷。朕以始皇之名在此立誓:朕在,当守土开疆,扫平四夷,定我大秦万世之基!朕亡,亦将身化龙魂,佑我华夏永世不衰。此誓,日月为证,天地共鉴,仙魔鬼神共听之!” “荷华!你疯了!别念!”荣禄在我耳旁急道。 我冲他笑笑,随即爬上前几步,看着近在眼前的秦始皇,又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接着道:“说出如此霸道之言的帝王,又怎会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无辜至极的女人!” 他看着我道:“你害得朕的儿子们不和,已是杀你的理由。” 我轻蔑一笑道:“为何男人犯的错,要让女人来承受?陛下,当年你吞并六国无非是心中所想所要,如今荷华便如同当年‘六国’,两位公子都想要,便各凭本事争夺,如今却要靠杀了我解决此事,不觉得可笑么!” “荷华,闭嘴!”一侧的扶苏对我低声道。 秦始皇的眼眸越来越危险了,我无异于在拔老虎的毛,可骑虎难下,我如今意识混乱至极,可管不了太多了。 赵高对秦始皇道:“陛下,此女触犯龙颜,不可姑息呀!” “陛下!”我叫道,艰难的抓着他面前的书榻,艰难道,“陛下,你是天下共主,雄才伟略,千古一帝……老秦人便有习俗,若两男共抢一女,便胜者得,而不是杀了那个女的!何况我招人喜欢,我亦很苦恼,可我能怎么办!陛下该知非我之过,只是红颜祸水要担些惩罚罢了……” 我在赌,堵他并非嗜杀成性的帝王,何况他本为王者,应对同样一身戾气的人另眼相待。 他又钳着我的脸,看不出情绪的眼眸深如黑洞,对我道:“确实非常人女子,怪不得能让朕的两个儿子为此闹不和!” “若陛下心善仁慈,荷华贱命,为奴为婢,但听使唤;若陛下心狠手辣,荷华两眼一闭腿一蹬,身归乱葬岗便是。”我极力支撑着自己的意识,早已满头大汗,艰难道,“只盼来世投胎做个顶天立地男子汉,舍身护住陛下疆土,誓佑我大秦!” “朕要杀你你还为朕卖命?” “天下……是陛下的,家国是奴婢的……”我拼命睁着双眼,在别人看来却还是昏昏欲睡的模样,我努力斩钉截铁义愤填膺道,“陛下在,大秦必在,国亦在,家便在,那奴婢……定要誓死守护!” 我的脑袋重重倒在榻上的竹简上,全世界似乎嘈杂无比,又似清净非常,我只得如痴如傻般念出我背得滚瓜烂熟的爱国诗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陛下,别杀我,我怕疼,怕死……” 我实在是太累了太困了,双脸火辣辣的疼,心里乱糟糟的慌,我只想睡到地老天荒,剩下的就交给天命吧! 这一觉,竟然睡了两天两夜! 醒来双脸还微微疼着,郑姬在一侧看护着,我急忙起身要行礼,但身子还是疲惫至极。 郑姬道:“好好躺着,无须起来。” “娘娘……”我有气无力的唤着,突然抓着她的手道,“公子呢?大公子?他怎么样了?” “他无事。” 我心稍安。 “那荣禄公子呢?”我急切问道。 “他这次确实鲁莽些,陛下罚他受了刑。” “何刑!” “鞭笞。” 我的心一痛,分不清是桃夭在痛还是我在痛,对于他,我真的有太多愧疚了,眼泪禁不住簌簌落下来。 “荷华,你该担心担心你自己。”郑姬道,“我听闻之后便向陛下讨要你,但公子高之母亦来讨要,加之荣禄公子与胡亥公子,陛下便谁都不给,将你安排在君侧,往后伴君如伴虎,你要当心才是啊!” 我出了神,竟然真的将命保下了,不禁一阵恍惚,“荷华心知,谢谢娘娘……” 她看着我的眼睛,似有千言万语,但是只转为一抹笑道:“大公子该廷议结束过来了,我掩护他,让你二人得以说说话。” “谢谢娘娘……”我浑身颤抖着,扑进她的怀里。 她哄我道:“荷华,你是勇敢且聪明的孩子,往后要护住自己呀!” “好……”此刻她便如同我的母亲,给了我无限的安慰。 见到扶苏之后,与他紧紧相拥,他双目通红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用,保护不了你……” “没事没事的,不关你的事,何况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没事的……”我哭着哄他道。 他亲吻我的唇,也知时间紧张不可贪欢,于是松开我道:“往后你在陛下身旁当差,定要小心,伴君如伴虎,你莫再顽劣冲撞……” 心想那天的“顶撞”,我现在还全身发抖呢! 那可是千古一帝秦始皇啊! “听着,陛下喜静不喜闹,阴晴不定,顽固自封,你莫要逆他鳞,切记事事顺着他,待日后时间长了,他忘了你,我便将你要回来。”他压低声音道。 “好……”我点点头,又钻进他的怀里,“公子,往后不知你我会如何,你切记要装作与我不认识的模样。我怀疑这是一个局,专门对付你的局,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在这个时代所有的坏事我都会与赵高、李斯联想在一起,何况这二人本就与扶苏是政敌,若通过我对付扶苏也是情理之中,反正影视剧都是这么演的。 “那日我多想舍身救你……” “还好你没救!”我急忙道,“还好你识得我的那句‘老鼠不识,不识老鼠’……” 他紧紧抱着我,仿佛怕我飞了似的,劫后余生叹了口气道:“如今你之事已牵扯三位公子,若加上我,定将你往火坑里推,这是我不愿的……那日见你如此冲撞陛下,我便想着,若陛下治你死罪,我便回家把后事安顿好,然后与你一同赴死,绝不独活!” “公子……”我心一痛,又落下泪来。 扶苏又道:“从未有人敢那样与陛下说话,你如今已成名人,各个皆道有位女壮士名唤荷华,往后你要当心些,切莫被别人利用去,我亦会着人暗中保护你,别怕……” “嗯……”随即想起荣禄来,小声对扶苏道,“公子,荣禄因我被害至此,我心中愧疚难当,往后我可得好好感谢他。” “应当如此,他为你豁出了命,我虽因此愧疚因此嫉妒,但是,他为你好,我心感激。”他摸着我的双脸,问道,“还疼吗?” 我摇摇头,见他双目还是悲伤,欺身上去含住他的唇以示安慰。 门外有婢女唤道:“大公子,该走了,否则予人瞧见。” 他恋恋不舍松开我的唇,转身离去之际我急忙拉住他的手,露出自己的守宫砂给他看,对他道:“我没脏……除了你,别的男人我都不会要……” 他弯下腰来无尽爱意的抚摸那颗红点,连同一旁的长疤,随即低头亲亲吻下,对我道:“你永远是干净的,无论如何我都要你、都爱你……” 我多想抱住他不要他走,可是形势所逼不可如此,只得眼睁睁看他离去。 扶苏走后不久荣禄便拖着一身伤痛进来了,我于心不忍,泪水止都止不住。 他却苍白笑道:“你倒是爱哭,那天骂人的气势哪里去了?” 若没有他,我估计已被胡亥玷污了吧…… 也是他,在自己的君王、父亲面前不要命的保护我。 我的心真的好痛啊,连同桃夭的痛一起,险些让我哭到窒息,荣禄慌乱不已,将我拥入怀里笨拙的哄着,我闻到他身上浓浓的血腥味,心如刀割。 我想与他坦白,可能还会有所隐瞒,但是关于桃夭,我要与他说清楚。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便对上他情意深深的双眸。 我问道:“荣禄,你觉得我与桃夭有何不同?” 他想了想,答道:“完全不同。” “那你还觉得我是她吗?” 他低下头哽咽道:“我不止一次怀疑你不是她,可你明明就是她,我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你分得清自己爱的是谁吗?是昔日的桃夭,还是如今的我?” 他看着我的双眸道:“她,我爱的是她,那个乖巧安静的她,唯唯诺诺的她,任我欺负的她……” “荣禄……”我擦去眼泪,认真对他道,“我告诉你实情,你别告诉任何人,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吗?” 他却阻止我,双目悲痛道:“你先回答我,桃夭……还活着吗?” 我点点头。 他一牵动嘴角而笑,满眶的泪就悉数掉了下来,突然就掩面而泣,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我的心里,是桃夭在哭,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我哭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 “你到底是谁?”荣禄双目通红问我道。 坦白来历,伺候始皇 “我叫琴荷华,因爱慕公子扶苏便舍了肉身而来。” 他一惊,瞳孔放大,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那日我到来,桃夭已然跳湖了,我便附身于她。她并未死,只是身体虚弱已撑不下去了,如今我与她共享一体,既是利用了她,也是在保护她。”我道,“荣禄,你放心,我会把她完好无损的还给你,只是能再给我三年时间吗?不足三年,我定把她还给你……” 他久久说不出话来,眼泪无声的滑落,“那你离开,她……她还能活吗?” “能,我死后,她便重生,你与她一起,再也不会分离。” 他愣愣看了我许久,问道:“你死了,大哥怎么办呢?” 我死死咬着嘴唇,亦无声哭着,艰难道:“别告诉他我会死……能与他有五年相守时间,我已心满意足了……” “琴荷华!”他突然吼道,“你私自闯入他的人生,却不奉陪到底,独留他苟活,你怎能如此狠心!” 我无力辩解,自然不能将扶苏的死告诉他,于是乞求道:“荣禄,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他沉默下来,我缓了缓情绪继续道:“荣禄,我爱他,拿命来爱他,我想嫁给他,你愿意……我用桃夭的身体嫁给他吗?” 自己心爱的女人,身体给了自己的大哥,在他看来,不足三年后我即便是死了,桃夭归来,依旧是公子扶苏的女人啊! 我连忙道:“我无法转附于其他人身上,往后我死了,公子扶苏……会忘掉一切,自然会把这副身体也忘了……桃夭,今后只属于你一人,我发誓!” 到时我与扶苏都死了,便无人能阻止你们在一起了。 “我……”他缓缓开口,却难以继续,良久才道,“你为何要死?”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如此问,便道:“冥冥之中早已安排,我与你大哥只得五年相守……我为了这五年,舍了自己的命,只得这一缕魂魄前来与他相遇……五年之后,魂魄回体,我与他再无相见可能……” “你走了,大哥怎么办啊……他爱你那么深,你看他背上刻的字……”他低喃道。 我疑惑,“什么字?” 他看着我道:“你还不知道?” 我摇摇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紧张问道:“到底什么字,怎么了?他背上怎么了?” 荣禄想了想,道:“大哥是至孝之人,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使是长得盖过嘴巴的胡子亦要等陛下或郑姬娘娘替他刮除才会去掉,他为了你在背上刻字,已然是将你放在了所有之上……”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心中爱你又对你有愧,总是将你放于家国之后,于是他征得了郑姬娘娘的同意,出征百越之前在背上刻了六个字,只为哪日战死别人能看到背上的字,将他的尸首给你。他死前属于家国,死后只属于你。” “哪六个字?” 荣禄缓缓说道:“死后归荷华妻。” 出征百越前,他便视我为妻了;他明明已有正室,却将我视为妻子;肌肤毁坏乃是大不孝,他却刻我名字于上;小篆字体那么多笔画,他竟足足刻了六个字…… 我瞬间嚎啕大哭起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傻!! “荷华……”荣禄道,“我尽量活得长寿些,你尽量活得长久些,只要在我有生之年把桃夭还给我就好了,你待我大哥好些,他这些年真的很不容易……” 我何尝不知? “大哥是长子,势必要事事以陛下、以国事为重。小时候他便博览群书,比所有的兄弟姐妹都要聪明,陛下在他小时候亦是最疼爱他。”荣禄道,“只是后来,陛下兼并六国,战事繁多,政务繁忙,与大哥感情生疏了些,加上身处帝王家,每个孩子能得到的父爱皆是少得可怜。大哥长大之后,与陛下乃至很多朝臣都政见不和,大家皆主张法学,惟得他独自一人孤零零扛着儒家的大旗……他过于耿直,过于迂腐,甚是不得陛下欢心,连同许多朝臣亦有所排挤他……他在朝堂上步步艰难,长年固执己见,硬要在中车府与李相之间杀出一条仁政之道来,陛下也曾对他一度头疼过……” 我知道,我都知道。 史书写得很明白,我全都知道的。 荣禄接着道:“他并未对哪个女子动过心。早年娶李相长女,乃是圣旨赐婚,却并未见他如何喜欢,之后李相长女不幸难产身亡,他愧疚许久,面对李相在政事上对他有所打压他也一并忍了。之后不久,陛下又赐婚要他娶武城候之女,他不得不从,与灼冉夫人这几年来相敬如宾,未曾见他夜不能寐、情难自禁过,直到你出现,他放弃了一些东西,也坚定了一些东西,仿佛是一棵枯老的大树,一下子有了生机……若你死了,他定然不会独活……” “是……”我轻轻道,泪水早已流干,“我曾试探过他关于生死问题,他说若我死了,他绝不独活……所以荣禄,我便说待我死后,你与桃夭好好活着,无人再会阻拦你们……我只问你,可愿为了桃夭,放弃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地位与权力?” “你应知我答案。”荣禄道,“大哥既能为你生死相随,我为桃夭又岂会在乎区区身外之物?” “谢谢你荣禄,我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好受多了。” “我会替你保密,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荣禄笑道:“保护好这副身体,既是桃夭的,也是我的。”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荣禄也哈哈大笑起来,与我手心交握,我挑眉道:“兄弟,大恩不言谢!” “你想做我兄弟?” 我点点头道:“你那么能打,若做你兄弟,哪里还有人敢欺负我,我总得为自己找个靠山啊!” 他道:“好!” “那我叫你‘禄哥’!” 他红着眼点头。 “禄哥!” “哈哈哈……”两个眼睛红肿的人傻憨憨的笑着。 桃夭,你别哭了,他会等你,你与他必将重逢,我定会救你们逃离历史的结局。 如此,我便要抱住整个帝国最厉害的人的大腿——秦始皇。 换上宫服,心里忐忑不安至极,端着茶往“章台宫”走去,不禁心道:琴荷华啊琴荷华,唯有下了药你才敢那么不怕死,现在清醒了去见秦始皇,双手双腿竟抖得这样厉害! 走进殿内最内阁,秦始皇正坐在塌前查看奏章,身后有张卧榻,旁边架子上摆着一把长剑,几位宫人安静候着,未见赵高。 “参见陛下!”我跪下行礼,秦始皇不理,于是我用膝盖跪过去,把茶轻轻放在榻上。 秦始皇的眼睛始终在竹简上,伸手过来拿茶杯,刚一触碰便怒气冲冲置在榻上,怒道:“你想烫死朕吗!” 我冤枉啊!赶紧趴在地上道:“陛下息怒,奴婢这就换来!” 赶紧把那碗茶拿出去,路上还因害怕摔了一跤,就在秦始皇面前!!茶水撒在我身上,是有点烫,哎—— 出了“章台宫”才敢大口呼吸,看着空空如也的茶杯,心叹:伺候一个帝王,难哟! 光是送茶,来来回回唤了好几次,我都累趴了,全身都是汗,今年夏天啊,我是过不好的了。 难得忙里偷闲,又有宫人前来唤我,说陛下热得紧要我去伺候,我心不甘情不愿的就要过去,临了唤人给我拿了一大块冰,放在盘子里拿到秦始皇身旁,用扇子给他扇风,他幽怨看我一眼,继续看奏章,我在一旁百无聊赖给他扇着,不禁盯着他出了神。 史籍有载:天下之事,无大小皆取决于上,上至以衡石量书,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秦始皇对权力有极大的掌控欲望,因此事必躬亲,每日看奏章约有30万字,竹简整整有一百二十斤,否则当天不会睡觉,是个很勤勉的帝王。 他今年虚岁该有47了,没日没夜的勤政加上修仙追求长生,已将身体慢慢掏空,看着魁梧威猛,其实已是外强中干,否则怎会50岁便死了呢,他若活得长久了,便不会是后来的历史了。 突然好心疼眼前的秦始皇,半百人生过得刀光剑影,祈求的一世二世乃至千世万世都没有实现。眼眶不禁湿润起来,鼻子也酸得厉害,该是深夜的缘故吧,我的情绪一下子藏不住了。 “陛下,你很好……”我不禁脱口而出,流下两行泪。 他突然看过来,双目如鹰,我才惊觉失言,连忙跪趴在地上害怕道:“陛下赎罪!” 嚣张跋扈,他送猪蹄 “抬起头来!”他道。 我不敢不从,双目垂泪看着他,他严肃道:“你哭什么!” 我赶紧擦去眼泪,他余光扫了我一眼,我慌张道:“奴婢自小贪玩,从未刻苦用功过。以前觉得当九五之尊是天底下最好的事了,有很多好吃的、很多好衣服、很多钱财,还可以随心所欲的使唤别人,想杀谁就杀谁,想对谁好就对谁好,应该是这个世上最快乐的人了!可是……奴婢今日伺候陛下一天,陛下一直板着脸,一直批阅奏章,半刻没得闲过,奴婢觉得好辛苦……” 他重新打开一份奏章,看都未看我一眼道:“人生在世,各有职责,朕是帝王,要守的是天下苍生!” “嗯呢,各司其职!”我重重点点头,拍着胸脯道,“陛下做个好皇帝,荷华做个好奴婢,往后一定尽心尽力照顾陛下!” 他淡淡扫了我一眼便继续看奏折。 也不知他最后有没有休息,反正我也不知自己何时趴在地上睡着了,醒来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浑身酸累,天气突然很热了,似比去年热得早也热得多。 听闻秦始皇很快便要结束廷议了,我赶紧去御厨那里制了一份冰镇酸梅汤,满心欢喜的端过去给秦始皇,赵高却当着秦始皇的面阻拦我道:“何处之食,竟敢呈至陛下面前!” 我赶紧道:“陛下,此物名叫‘酸梅汤’,我加了冰的,夏日的时候喝最解暑了,你尝尝!” 赵高又道:“陛下吃食自有专人负责,你一小小奴婢操何心!” 这可把我惹毛了,瞪着赵高道:“大人,这陛下不仅是你的陛下,也是奴婢的陛下,更是天下万民的陛下,我对陛下好难道还要得到你的允许吗!再说了,你阻拦我对陛下好又是何居心呢!” “你!大胆奴婢!来人啊,将她拖下去,打死了!” “慢着!陛下在此尚未发话,你为人臣子怎可擅自发号施令!”要说整个秦朝历史,我最恨的人就是赵高了! 赵高上前来就要打我,秦始皇在身后道:“赵高,去探望胡亥,退下!” 赵高是胡亥的老师,除了在秦始皇身旁伺候便是在胡亥身边了。 赵高无辙,恶狠狠瞪我一眼,瞧他也是快五十岁的人,居然火气还那么大!临走前还吩咐宫人查探我的食物有没有毒,好吧,我忍! 秦始皇喝了一口,我连忙问道:“陛下,好喝吗!?” 他不理我,又喝了一口,转而又看起奏章来,我便知他是喜欢的,于是在他一侧给他扇风,心里美滋滋的。 “你倒是不怕死。”他突然道。 我一愣,想想刚才那样张牙舞爪的对赵高,他看得一清二楚,顿时赔笑道:“哪里哪里,奴婢最是贪生怕死了……” “方才嚣张跋扈得很!” “那……大人要打死我,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乖乖的给别人打死吗,我才没那么笨呢!” “既是贪生怕死之辈就把嘴巴闭紧。”秦始皇淡淡道。 说得有道理,所谓祸从口出嘛,于是乖乖闭起嘴巴来当哑巴。 不一会儿,秦始皇转过来看着我,我不明所以的盯着他,他道:“为何不回话?” “啊?陛下不是要我闭嘴吗?”我眨着眼睛无辜道。 他的双眸阴沉下来,冷不丁道:“滚!” 我先是一愣,然后嬉皮笑脸道:“好嘞!奴婢这就滚!” 我巴不得他不要我伺候呢,不过也真是喜怒无常的人,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绪。 我刚走没多久,宫人来唤我,说陛下叫我回去,我马不停蹄奔回去,听到的却是:“再拿一碗来。” 看来还是个傲娇的皇帝! 我又赶紧去御厨,正捣鼓着呢,又有宫人来唤我,说郑姬娘娘此刻寻我要我过去一趟,我赶紧把酸汤做好,叫别的宫人拿去给秦始皇,又马不停蹄赶去郑姬娘娘的“长春殿”。 一进殿内却未见一人,我再往里走走还是没人,唤了几声也没人答应,正准备走出去的时候,身后一人突然猛地抱住我,我焦急的转身却被堵住了嘴。 扶苏? “你你你……你怎会在此处?!”我惊呼,靠在他的怀里问道。 他笑道:“自是过来给阿母请安。” 我环顾一下四周,迷糊道:“那娘娘呢?她派人唤我过来的……” “小呆子!”扶苏捏了捏我的鼻子笑道,“我想你,很想很想的那种,你呢?” “我也是!” “你过得还好吗?当值可还顺利?” “挺好的,你无须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陛下没有为难你?” 我想了想道:“也不算为难吧,总之我能应付!” “那就好……”他舒了一口气。 我看着他担忧的眉眼,轻声对他道:“公子,你脱衣服给我看看你的背吧?” 他眼眸一紧,问:“你都知道了?” “你本想瞒我多久呢?”眼眶又湿润了。 “不会很久,本想洞房之时便会瞒不住的了……” 我扑进他怀里哭起来,抽泣道:“那我便那时看……当时很疼吧?我算过了,那六个字,好多好多笔画的……” 单是写出来就有六七十画了。 他摸到我的脸颊,把泪擦去,然后弯腰与我平视,对我道:“不疼了,你别哭……” 我哭道,“你怎么这么傻,为何要写六个字,一个字两个字也行啊!不然就写个符号也可以的……” “我当时只想让别人知道你是我的妻,并且我要魂归于你……”他红着眼说道。 “我心疼死了……”我哭得更凶了,一想到那些刀子一笔一划割在他的背上,我就心如刀绞,难受极了。 他赶紧哄道:“不哭不哭,我早就不疼了,既然已刻,便是刻进了生生世世里,我便永永远远不会忘了你,不要哭了……” 我抽泣着,许久才平复下来,他替我擦去汗水和泪水,眼里满是心疼。 我抓起他的大手掌,用手指一边画一边道:“我教你一个符号……这是爱心,代表着一个人的心,也便是一个人的爱,若把这颗心涂成红色的,便是很爱很爱的意思……” “你从何处听来的?” “我自创的!”我道,“无一人得知,往后便是你我之间的暗号,你可得记住了,这是心,是爱。” “好,我记住了。”他也拿起我的手掌画了起来。 我道:“还有,以后不许瞒我事了……” “好,听你的,你过来,我给你带了一物。”他牵起我的手去到塌前,上面放着一个食盒。 他打开来,我一看,愣住了,“这是……” “猪蹄。” 我的心跳一下子加快起来,忸怩道:“啊……你竟然……” “你怎么又脸红了?”他伏在我耳边道,“往后可怎么得了?” 我轻轻推开他,嗔怪道:“你别这样,我会更……更加脸红的……” “好了,不逗你了。”他笑道,拉我坐下来,把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一盘猪蹄递给我道,“吃吧,我看着你吃。” 我好窘迫啊,都怪当初嘴一多,这下好了,往后是不是都得吃猪蹄了?我轻声道:“万一……无效,怎么办?” 他又耳语笑道:“无效也无妨,我都不嫌弃。” 我突然好怀念以前那个禁欲系的公子扶苏啊!如今这家伙越来越会撩人了,太欲了,我受不了啊!! “你……坏!”我撇过身去,慢悠悠吃起来不理会他,还好煮的不错,还算美味,不过似乎有点肥腻啊! 他又道:“如果无效,便吃蹄补蹄,往后你的小短腿能跑快些。” “哼!又嫌我胸小,又嫌我腿短!” “不嫌不嫌,你哪里我都喜欢,喜欢极了!”他笑道,拿起榻上的扇子给我吹风。 我双脸发烫,愣是不敢看他,加上吃东西吃得慢,他许是看着起了食欲,将唇放在我脖子处,慢慢“吃”起来。 “公子,莫要这样,痒……” 他从背后抱住我,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好好吃,我不打扰你……” “你要不要也吃?” “老鼠吃大米的,不吃猪蹄。” 太撩了,这男人一旦打开了封印真是“又色又坏”啊! “你……该不会往后日日给我送……猪蹄吧?” 他反问道:“你想日日吃?” “不不不……”我转过身对他道,“吃多了会腻的……” 他抚摸我滚烫的脸笑道:“那好,往后隔三差五给你送来,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今后你除了来阿母此处还需去其他娘娘处走动些,可懂?” “嗯,我懂……”我心想:他是不是把我的胸当成他的事业了,竟然这么认真? 又一想:虽是我的胸,往后使用的人是他,他关心也没错……哎呀好羞涩啊!! “荷华?荷华?” “嗯?啊?”我如梦初醒便对上他暗如黑夜的双眸,双脸瞬间爆红,天啊,我刚刚想了什么?!! 急忙躲闪,他却勾住下巴不让我低下头去,还质问道:“你方才想了什么,怎么双脸这么红?” “没什么!”我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果真?”他的眼神渐渐“危险”起来。 “嗯!”我大义凛然道,他却猛地吻住我的唇,带了些惩罚的力道,我招架不住,口中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公……公子,你……好……霸道……” 他许久才松开我,在我唇边问道:“荷华,告诉我为什么脸红,我想知道。” 他怎么这么霸道了,以前的他都不会“强人所难”的。 不过,我好喜欢啊! “我……我想到你了,所以才脸红的……”我如实交代。 他的声音此刻欲到炸了,问:“荷华,你想我什么了?” 我不能说!! “荷华,你又脸红了……”他的手抚摸我的脸,就像点火一样。 天啊,我突然很担心一个问题,我这么害羞,将来怎么洞房花烛夜啊!! 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想了,我的脸要被烧没了! “啊——别问啦——”我娇羞的扑在他胸膛,把脸深深埋进去。 听他笑道:“荷华,你如此怕羞,让我很是期待与你的洞房之夜……” 大色狼,别说了!! 我好丢脸啊!! 艰难侍君,与扶苏情 “听闻你近日勤快得很,日日往各宫娘娘处跑。”秦始皇对我道。 已值酷暑,我一边给他扇冰块一边回道:“陛下可真是耳听八方,奴婢不是早做准备嘛,万一哪日惹得陛下不开心了,起码还有娘娘们收留啊!” “你倒是精明!” “哪里哪里,与陛下的雄才伟略相比,奴婢这点只是小肚鸡肠的小聪明罢了……”我赔笑道。 “朕不是在夸你。” “额……是是是,是奴婢自作多情了……”我背地里吐吐舌头,他虽然难伺候,但我总觉得与他相处起来也挺愉快的,见他揉了揉眼睛,许是看奏章太久眼睛疲乏了,于是小声道:“陛下,要不奴婢给你揉揉?兴许能舒服些哟,你都阅读一整天了……” “嗯……”其实也算不上回答,只是他鼻子缓缓流出来的一个音调,软绵绵轻柔柔的,想来他实在是太累了。 我慢悠悠爬过去,在他身后伸出自己的手,忸怩道:“我有点紧张啊!” “你可不是胆小之辈!”他闭着眼睛感受着我给他的按摩。 “陛下肯定是在夸我了!”我咧嘴笑道。 “朕没有。”他坚定道。 “陛下乃九五之尊,说有便有,说没有便没有!” “你这嘴巴厉害得紧!”他打了个哈欠道。 我赔笑道:“都说‘长舌妇长舌妇’,女人天生就七嘴八舌说话厉害,荷华生平就靠着这张嘴打遍天下无敌手的!” 他沉默了一会,嘴里吐出八个字,“油嘴滑舌,八面玲珑。” “谢陛下夸奖!” “朕没有。” “那奴婢也开心!”我笑道。 “安静,别吵!” “好咧!” 没多久,他就趴在榻上睡着了,看着他头上刺目的白发,真真心疼他,明明那么好的皇帝啊! 我趴在他身旁,渐渐合上了眼,睡得迷迷糊糊中,却感到有东西踢我,我不悦道:“别闹,你再踢信不信我打你……” “你敢?!”一个威严的声音冲进我的耳朵里。 我一机灵赶紧起来,便见到秦始皇已经龙马精神的坐在塌前了。 我赶紧擦擦嘴角的口水,赔笑道:“陛下,早呀!” “已经午时了,你倒是能睡!” 午时?!看着窗外艳阳高照,我瞬间傻眼了,赶紧趴在地上求饶道:“陛下饶命啊!这地板太好睡了,奴婢一不留神就睡得多了……” “地板的错?” “不不不,是奴婢的错奴婢的错!” “还不滚?!” “是是是,这就滚这就滚!!”雷厉风行的赶紧滚啊,往昔都是天不亮就起床伺候的,今日居然睡到午时,我的天啊! 殊不知秦始皇看了看地上的一小滩水渍,脸色更黑了。 还好我滚得快! 又是一夜,秦始皇又在熬夜看奏章,我扇扇子的手都酸痛了。 看了看窗外的缺月,小声道:“陛下,歇息吧,瞧把这夜熬得,月亮都瘦了!” “你敢管朕?!” “不敢不敢!”我心里发毛,生怕他一个不悦又要我滚,我当然不想伺候,可滚了之后再来伺候他的脸色就会很差,所以我每次伺候都求“善始善终”,走的来走的去,千万别滚。 夜更深了,暑热减退,终于可以放下扇子了,我揉着酸痛的胳膊道:“陛下,若没何事吩咐奴婢就先下去睡了,有事再召唤?” “朕未睡你敢睡?!”他挑眉道。 “那……长夜漫漫,奴婢作甚?” “在这跪着!” “好咧!陛下开心就好!”我规规矩矩跪着,起初还算精神抖擞,但没多久就困意重重了,没一会便约会周公去了,本来不睡在床上就睡得不踏实了,突然背后又有人踢我,我一个激灵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居然睡着了!! “混账东西!”秦始皇的声音。 惨了,肯定又要叫我滚了,在他又踢了我一脚之后,我装作惊慌不已的模样醒来,又装作有刺客行刺的姿势张开手挡在他面前,大声道:“保护陛下!” 没成想却把殿外的禁军“召唤”进来了。 身后的秦始皇摆摆手,禁军又悉数出去,我转过头去看他,他的脸怎么那么黑? 惨了惨了,我要死了! 赶紧跪下道:“陛下赎罪啊!实在是太累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梦见有人刺杀朕?!”他蹙眉道。 想他那么迷信的人,若身旁有人做了这样的梦,他肯定会疑神疑鬼的,保不准还把我杀了! 谁叫梦是我做的! 可我没做梦啊,我只是想表现一下自己的“忠君”罢了! “没有没有没有……我没做梦!就是累得慌,胡言乱语罢了……”我赔笑道。 他不理会,继续看奏章。 我缓了好一会儿,小声道:“陛下,晚上不睡觉,第二天会变丑的……” “皮囊罢了,有何紧要?!” “陛下,此言差矣!”我道,“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奴婢还是未出阁的小女子呢,肯定想漂漂亮亮的嫁给自己心爱的男子!再说了,奴婢日日夜夜伺候陛下,若实在太丑了,陛下如何吃得下饭睡得好觉呢!” “杀了便是!”他云淡风轻道。 我惊恐的摸摸自己的脖子,结巴道:“陛下,别……杀我,脏了……你的手……” “你着实太吵了。” “陛下赎罪啊!”我简直欲哭无泪! “给朕扇风!” “好咧!”战战兢兢的拿起扇子,又开始我的“消暑大业”。 好在,这个夏天终于结束了,在御厨忙碌的时候,有位宫人偷偷塞给我一支竹简,我一看,上面画满了红色的爱心,顿时心花怒放起来,唤别人来接替我手里的活,蹦蹦跳跳的往“长春殿”走去。 没成想一跨入殿内就被门栏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怎么这么不小心!”扶苏刚想过来抱我,却见门外有宫人走过。 郑姬将我扶了起来,我的膝盖哟,疼—— 进了内阁,郑姬唤人拿来伤药便出去了,扶苏掀开我的裤腿,看到红了一块的膝盖,皱眉道:“怎么吃那么多猪蹄,走路还走不好……” “我……我不是要来见你了,心里开心,蹦蹦跳跳就蹦到地上了呗!”我傻笑道。 “还笑,疼不疼?” “不是很疼的,没事没事,你别担心也别生气。” 他却不信,依旧认认真真给我擦药,擦完之后我便叉开腿坐在他大腿上抱着他的脖子,低头就要吻下去,他嗔怪道:“不怕予人瞧见?” “哈!你这虚伪的人,往昔你那样对我的时候又哪里想过会被人瞧见!” 与他亲了许久之后我趴在他的肩头,听他道:“荷华,你倒是奇怪得很,时而娇羞不已,时而又主动非常,到底哪个才是你的本性?” 我捏他的脸道:“那你喜欢哪一个?” “都喜欢。” “如果非要选择一个呢?” 他想了想,为难道:“难以选择。你的一切我都喜欢,难以取舍。” 这混蛋,一本正经说起情话来又害得我想入非非了! “你又脸红了……”他坏笑道。 我用手挡住他的眼睛道:“你不许看!” 他却将我的手放在唇边,眼睛直勾勾看着我,眉眼含笑道:“别躲,就这样与我对视,你便会更加脸红,我喜欢看你如此。” 他怎么那么清楚我?! 看他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我便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肯定满脸通红了。 他的眼睛像夜晚的天空,黑暗深邃,无边无际,里面只有我,看不出脸红却娇羞的我,我亲了亲他的额头,看着他的双眸道:“我只会因你脸红,因为你是我唯一深爱的男人。” “是我的荣幸。”他把手掌放在我的后脖处,将我的头往下压,吻住了我的唇。 与他不知接吻过多少次了,每次都让我脸红心跳。有时候我与他会同时睁开眼睛,直视对方,唇舌交缠,十指交握,身体相贴,有一股很强烈很强烈的安全感与满足感,整个天地只有我与他,他是我的,我是他的。 微喘着松开彼此,额头相抵,扶苏道:“入秋了,陛下会进山秋猎,到时会有许多人陪同,我亦是要去的,若你也伴驾,你我仍能隔三差五见见面,若你不随同,你我便只能三个月之后方能相见了。” “三个月?” “对,陛下爱好打猎,何况今年许多臣子同行,会比以往更加热闹,故时间也会久些!” “那我也要去!” 他笑道:“你已是宫婢,若无陛下准许,是不能出宫的。” “你放心,我肯定能去!” “如此自信?” “那是!”我搂着他的脖子道,“陛下可是很喜欢我这个小奴婢的!他会允许我伴驾的!” 怎么说也花了整个夏天的时间了,算是攻略秦始皇了吧,虽然还是时常被喊“滚”。 扶苏抚摸我的脑袋道:“我听闻了,陛下……的确待你不同……” 我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异常,自豪道:“当然啦,我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琴荷华啊!” 我刚一说完他便又吻住了我的唇,我以为他只是意犹未尽,便迎合着他,听他一边吻一边道:“你是我的……” 我想回他,他却吻得更疯狂,我根本说不出话来。 差点误会,秋猎开始 傍晚的时候看着西边,只觉得宫墙里的夕阳真美呀,情不自禁便想到了扶苏,双脸又发烫了,捂着脸忸怩起来。 哎——洞房之夜怎么办啊!! 好期待又好紧张哟!! 悠悠念道:“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你在嘀咕什么!” 我一回头,便看到伟岸的秦始皇,哎呀——每次见他我都会油然生出一股敬意,谁叫他是我偶像呢! “回陛下,我在……思念情人……”我脸红道。 “老十五?” 荣禄? “非也非也,”我笑道,“奴婢心仪之人另有其人。” “那老十五是怎么回事?” “我与荣禄公子称兄道弟,是好兄弟好朋友呀!” 秦始皇淡淡看我一眼道:“年轻人,儿女情长情短的,注定难成大事!” “此言差矣!”我笑道,“奴婢听闻,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会有一个伟大的女人。男人为了女人披荆斩棘所向披靡,才能成大事!” 秦始皇表示不屑。 我卖乖道:“陛下,往后你可否为我赐婚啊?” “小小宫婢也敢劳烦朕赐婚?!” “哎哟,我虽然是奴婢,但我是非比寻常的奴婢啊,自是承受得起陛下的厚爱的!” “你倒是不怕死,以下犯上!” “哪里哪里,都说了奴婢最怕死的了,陛下别整日把‘死’啊‘杀’啊挂嘴边,奴婢害怕……” 他一甩袖便要走,我冲他道:“陛下,记得喔,往后为我赐婚!” 他侧脸道:“再聒噪,就杀了你!” 我识相,我闭嘴。 心道:我可是你未来大儿媳,可得对我好些才是呢! 出发秋猎前一天,秦始皇还与臣子们在“曲台宫”议事,我忙里偷闲睡个懒觉,还没睡饱呢就被人唤醒了,说中车府令赵高叫我去御前。 我就纳闷了,那可是军事重地,岂容我一个小小奴婢过去,心道:难道是赵高要整我?! 宫人又道:“荷华,将药给陛下送去,今日陛下还未喝药呢!” 前两夜许是秋高气爽了些,秦始皇得了咳疾,不过他吧讳疾忌医,别人一给他吃药就发火,这赵高要我去送药,岂不是要秦始皇踹死我?! 算了,看在是我偶像的份上,就去送死一下吧! “曲台宫”殿内,坐着几个人,我一进去倒像是鹤立鸡群的那只鹤,先看到扶苏,后看到公子高,再看到赵高,之后便是堂上的秦始皇,其他几位军机重臣我倒是没怎么看,当然其中定是有宰相大人李斯的。 我端着药跪下,“参加陛下!” “你来此作甚!”秦始皇不悦道。 我一脸无辜道:“赵大人赏识奴婢胆量,要奴婢前来伺候陛下吃药的。” 赵高一听,脸一黑。 其实他与秦始皇同年出生,常伴左右,心底应该也是关心秦始皇的,否则秦始皇不吃药也不会那么在意。 我把药放在榻上,对秦始皇乞求道:“陛下,你赶紧吃了,我立马滚蛋!” 他却瞪着我,不理睬。 我又道:“陛下,吃呀,别到时药凉了会更苦的。” 他皱着眉吃完之后我便拿着空碗走了,殊不知一众臣子傻了眼。 晚些时候议事结束之后我躲在角落里企图见见扶苏,却听见一些大臣议论道:“方才那位宫婢是何许人也?” “我亦奇怪得很,陛下一整日将送药的宫人都训走了,惟得这小奴婢送药来却喝了!” “莫非是陛下看中的女子?” 我的天,胡说八道什么呀!你们这些老东西老眼昏花都这么说,那我的公子扶苏,唉呀妈呀,可千万别把影视剧里的狗血剧情放在我身上啊! 哎呀我的公子啊,你怎么还不出来啊!人家公子高都出来走远了! 好不容易出来了,却和赵高在讲话,讲了什么呀,我的公子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哎,看来谈个恋爱不仅要防女人,也要防男人啊! 见扶苏独自一人走过来了,我焦急又小声唤道:“公子!公子!” 他环顾了一眼四周便走了过来,我赶紧拉起他的手去到偏僻之处,小声道:“公子……” 他却紧紧抱住我道:“荷华,他们都说陛下待你不同,或许……或许要你……” “不会!”我挣脱他的怀抱,抬起头来看着他道,“不会的,我前几日还与陛下说了自己有心仪之人,求他今后为我赐婚呢!” “那你为何不直接求陛下为你我赐婚?”扶苏道,“我现在便去求陛下!” “你别急!”我慌忙拉住他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暂时不能离开陛下的!” “何事?” 我为难道:“这可以是我的小秘密吗?以后我再告诉你可以吗?” “那我们何时才能成亲?” “明年,可以吗?”秋猎之后便到“焚诗书”了,我想陪着秦始皇,“待新年大赦天下,我便求陛下为你我赐婚,就道我心悦你许久,非你不嫁!” “你真的……非我不嫁?” 我听后不可置信道:“你居然质疑我?” 他小声道:“陛下乃九五之尊,他能给你的定然比我的多,我……” “混账东西!”我不悦道,他向来是那样自傲清高的人啊,怎么与我谈恋爱之后变得自卑起来了?!“天王老子来我也不嫁,我就嫁你这个凡夫俗子!你给我回去备好聘礼了,待明年春暖花开,就是我们的婚期!” 他久久盯着我,似笑非笑,眼里尽是柔光。或许,爱情就是这样,即使再高傲的人也会在面对自己心爱的人时有所顾忌与自卑。 我摸着他的脸道:“公子,我性格跳脱,或许挺招人喜欢的,但我心里只喜欢你,你要对我有信心!” “我自是放心你,只是光是知道有别的男人也觊觎你便让我愤怒,即使是我敬爱的父亲,我……我害怕啊,我拿什么与他斗……” “你就是胡思乱想,听风就是雨。陛下见着我可烦了,哪会对我有兴趣,约莫着是觉得新鲜,所以特别了些,过不了多久便忘了我了……” 他又紧紧抱着我道:“荷华,多想把你娶进门,把你藏好来,只属于我一个人。” “明年春天,万物复苏,我便嫁你。”之后不久便该出现历史上的“坑术士”事件了,然后便和你北上监军,在一起的日子便要数着手指头度过了。 “好……”他松开我,低头就要亲我。 我阻止道:“别这样,万一被人瞧见了……” 于是他便一直低头看着我,也不说话,我眼神略有躲闪他便擒住我的下巴,我的脸渐渐发烫。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呀?”我的心扑通扑通的跳。 “我喜欢看你脸红,这样心情会大好。” 我的脸,控制住呀,别红啊——哎,好烫…… 我不敢说话,轻轻咬住下嘴唇。 他把大手指指腹放在我唇上慢慢摩挲着,撩拨得我也情不自禁起来,于是我踮起脚尖快速亲吻他的嘴唇道:“秋猎场上见,我的公子扶苏,我心爱的男人!” 说完红着脸便走了,我也好想和他耳鬓厮磨啊,可惜宫墙禁地,若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啊! 去秋猎的路上,浩浩荡荡的队伍,我本该与秦始皇同乘一辆马车,可我晕车啊,所以便和车夫坐在一起,扶苏身为长子骑着马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我,我心里欢愉极了。 听说除了臣子、各位公子,还有六国之前的贵族,加上仆从侍卫等奴仆,估计得有几万人。 荣禄说至少有五万人,吓得我“花容失色”,那这座山得多大啊! 而且还要在这座山上待三个月,秦始皇依旧勤政,打猎之余便是看奏章,我还是苦命的在旁伺候啊! 秦始皇偶尔会与朝臣、贵族把酒言欢,每每这时我便得以空闲,扶苏也会借故离席,荣禄替我们作掩护,一次又一次的“偷情”简直是紧张又刺激。 我也曾问扶苏,为何不再像以前那样规规矩矩了,他略有所思道:“人生苦短,欢愉珍贵,我要珍惜与你在一起的每一时刻!” 若是以前那个古板迂腐的扶苏,估计连碰一下我的手都要说“男女授受不亲”了,难得他终于“开窍”,不过次次以逗我脸红取乐,我着实“憋屈”,每次回到御前伺候,秦始皇便问我为何脸这样红,我说方才跑步了,他便用一种看傻子的眼光看着我,我好“憋屈”! 三个月的秋猎时间过得很快,不料回宫前几天却发生了一件事。 我还光荣的成为了这个事的女主角! 猎场插曲,两男搏斗 那日摆宴,同吃打到的猎物,席间不知哪个贵族起了头向陛下求娶我,之后便是好几个六国贵族都求要我。 我招谁惹谁了,哪来的烂桃花!! 我看着扶苏的脸,早就黑了。 我心里默念:公子啊,你可千万别暴露了!忍住,他们都是猪,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的! 扶苏冷扫一眼对面的各国贵族,冷语道:“她乃是陛下贴身宫婢,岂是你们想要便能要的!” 楚国世子挑衅道:“莫非大公子亦看上荷华女子了?想与我们争?” 扶苏死死捏着手里的酒杯,咬着牙关冷冷道:“你们不配!” 我的天我的天,怎么回事!我惯性的看向赵高,只见他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是赵高! 荣禄呢?他去哪里了? 我急忙拉着一个宫人道:“去,把十五公子叫来,快去!” 扶苏,你可千万别被激怒了!别落入了圈套!赵高千方百计就是想让我与你露出马脚,让秦始皇知道我与你有一腿,让秦始皇觉得你是贪图儿女情爱不堪重任的皇子!当然,我觉得或许赵高还有企图。 “陛下,救我!”我跪求道。 秦始皇对我可怜兮兮的模样不做理会,淡淡道:“你既能惹麻烦,便要有解决的能力。” “那陛下会把我赐给别人吗?” 秦始皇不答。 好吧,我唯有靠自己了! 荣禄,你快回来啊! 我走下台去,站在六国贵族面前,行了个礼笑道:“荷华甚是好奇,各位大人一同索要我,是早有预谋,还是不约而同呢?” 楚国世子道:“我便是看上你,要定你了!” “哦?”我笑道,“不知世子看上荷华哪一点呢?” “自古英雄爱美人……” “荷华是美人不错,但世子是英雄吗?”我含着笑,眸里却是冷漠。 “你!”楚国世子怒道,“你竟敢污蔑我!” “那你把我杀了吧,大卸八块,哦不对,五块便好,便是五位大人一起向陛下索要我的,到时一人拿腿一人拿胳膊,够了吧?” “牙尖嘴利,我喜欢!”齐国世子出面道。 突然就想起小品名人宋小宝的话了,缓缓道:“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齐国世子笑道:“若我得到你,定狠狠□□你!” “那你把其余四个大人全杀了,我跟你走!” 魏国世子对我道:“你这是在挑拨离间啊!” 我冲他笑道:“那大人觉得我能成功吗?” 赵国世子也对我道:“荷华女子果真不同凡响,靠着一张嘴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承蒙大人抬爱,不知你又因何想要我呢?” “为何非得要个理由呢?”魏国世子反问道。 我笑了笑道:“世间万事皆有因果,若不为钱财不为权谋不为□□而要一个女人,大人你还是个男人吗?” 这时韩国世子道:“那我便要你做我姬妾,供我玩乐!” 我扫了一眼羸弱的韩国世子,轻蔑道:“大人身子这么弱,还敢玩女人啊!我都替你担忧!” 底下一阵哄堂大笑。 我掩口笑道:“不知如今还有哪位大人想要我?打一架吧,谁赢了我便跟谁,否则也不能真把我大卸五块分给诸位大人吧!” 他们一看就是纨绔子弟,哪来的功夫?被赵高玩弄于鼓掌罢了,各个相视一眼,都没有开打的心。 我笑道:“按照秦人传统,须得打赢了才能抱得美人归啊!而且还得亲自上场哟!” “有意思……”坐于角落里的燕国世子把玩着酒杯笑道。 他一直都没有说过话,也从未向陛下要过我,如今双眸里满是兴趣,此人一看便不易对付。 荣禄,你怎么还没回来!我快撑不下去了! 燕国世子蓟焱站起来藐视众人道:“不知谁和我打?” 我道:“燕国世子并未对我有意,为何却来趟这浑水?” 他看着我道:“我本来是不感兴趣的,但是如今我感兴趣了,把你赢回去,应该挺好玩的!” 我的天,他开始脱衣服了,燕人身材魁梧,此人定也是战斗力非常的人。 我慌张往身后看,却见扶苏怒气冲冲正要起身,我冲他摇了摇头。 蓟焱扫了一眼其他世子,无人敢应战,他笑道:“难道我不战而胜?” “你当本公子死了吗!”荣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大救星啊!我连忙跑过去,急道:“禄哥你去哪了呀,我差点被人生吞活剥了!” “一不小心掉坑了,费了些功夫,没事啊,哥罩你!”说着就脱衣服。 我连忙退避三舍,可不能再给扶苏的心里添堵了。 两大勇士光着膀子对打,全部人都兴致勃勃的看过来,我冲荣禄道:“禄哥,打到半死不活就可以了!” “好咧!”荣禄也冲我道。 蓟焱勾起了嘴角,眼里居然一点怕意都没有,我的心里顿时一慌:万一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人是荣禄咋办! 明明打斗已经开始了,众人的目光都在两人身上,可我看向扶苏,发现他的双眸满是怒火的看着我,我心虚,不敢再看他,心里不停的祈祷:禄哥啊,你可得千万要赢啊! 秦始皇也饶有兴致的看着,我耷拉的脑袋回到他身边,小声道:“陛下,我有没有闯祸?” 他看我一眼道:“你果真是祸水!” 我辩解道:“那不怪我,我也很无辜的!陛下,你觉得荣禄公子会赢吗?” 秦始皇看着前方打斗道:“老十五力大过人,蓟焱也不差,二人不相伯仲难分胜负,不会打到半死不活!” “啊!那我怎么办啊!”我急得都要哭起来! 秦始皇扫我一眼道:“老十五会赢。” “真的?”我眼睛一亮。 “那可是朕的儿子!” 我一听,嘴角抽动,心叹:陛下,你真自信! 我坐在地上背过身去,慌乱道:“结果出来了再告诉我,我不敢看……” 秦始皇的兴致挺高的,怎么说也是尚武之人,而且自己的儿子就在里面,饶有兴趣的看着,偶尔还会对二人的武术点评一二,周围时不时一阵喝彩声。 我靠在龙椅上,心叹道:禄哥啊,你千万要赢,不赢也没关系,别被打死了,我无法和桃夭交代…… 担惊受怕着,居然睡着了!! 直到天黑,燃起了火把,又有人踢我,我迷迷糊糊醒来,听秦始皇道:“两个男人为了你打到死去活来,你却睡了一觉!” 底下一阵哄堂大笑。 我睡眼惺忪站起来,看向底下一群人,为首的荣禄和蓟焱脸上都挂了彩,我紧张问道:“谁赢了?” 荣禄冲我笑道:“你禄哥怎会输?!” 荣禄赢了? 荣禄赢了! 我欣喜若狂的跑下去,又摔了一跤,荣禄过来扶起我道:“你这没良心的,我打得那么累,你还睡了一觉!” “哎呀禄哥,你真是我的大英雄啊!!”我激动地抱住他,他龇牙咧嘴疼起来。 冲我大叫道:“你想要我当场死掉吗!那么大力作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看他身上的伤,确实是不轻啊,再看看蓟焱,好像更严重,起码荣禄自己站着,蓟焱却已叫人扶了。 我对蓟焱道:“哼,叫你嚣张,知道我禄哥厉害了吧!打死你打死你!” 蓟焱无力的笑着,看了一眼荣禄,道:“往后再打!” 荣禄挑眉道:“随时恭候!” 我的天,这“眉来眼去”的,两人不会是打出感情了吧? 身后的秦始皇对我道:“扶老十五下去休息!” “好咧!”我扶起荣禄的胳膊,让他可以靠我身上,他一边靠一边嫌弃道:“你怎么这么小,我压都能压死你!” “你怎么那么沉,比一头猪还重!”我怼回去道。 围观者有人赞叹道:“这十五公子真是武功了得哟!” “是呀,这下抱得美人归了,可得他美死了!” 殊不知人群里的扶苏一脸悲伤,眼睛通红,倔强的擦去眼角的泪,握着拳头便往回走。 回到荣禄的帐中,我端来水给他擦身子,荣禄笑道:“华弟,哥哥的身体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棒!” 我看着他的腹肌和胸肌,咽了咽口水,又觉自己可耻,反驳道:“切,你就是大只,像熊!” “你方才还说我像猪!” “猪熊,得了吧!”我的荷尔蒙还在彪呢,加上刚才睡了一觉,此刻可精神了! 我给他上药的时候还龇牙咧嘴的躲,我怒了就打他,把我手都打疼了,好不容易收拾好,已经是子时了。 世界安静下来,我看着床上的荣禄道:“谢谢你,你又救了我。” 他笑道:“我也是救自己的女人。” 继而又道:“经此一打,往后无人不知你是我的女人了,大哥那边……估计很难过,你得哄哄他……” 对哟,扶苏!我居然把自己心爱的男人给忘了!! 荣禄见我表情,笑道:“去吧,趁着此时无人注意去找他,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此刻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的心更慌了…… 安哄扶苏,被君感动 愤怒,别的男人觊觎自己的女人; 嫉妒,别的男人保护自己的女人; 伤心,自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好; 难受,整整一天,自己与心爱的女人毫无关系。 还有自责、焦躁、压抑…… 我进到他的帐篷,却未见一人,于是蹲在角落里等他,大约寅时(凌晨三点)他才回来。 “公子……”我站在他面前轻轻唤他。 昏暗的灯光里,我能看到他眼里的流光溢彩,定是与我一样热泪盈眶着,我上前一步,他却退后一步。 “公子……” “我要娶你。”他坚定道。 “我们会成亲的。” “我要娶你。”他重复道,哽咽着。 “我是你的,只属于你。”我轻轻道。 他抬起手放在眼角,我才看到他手上早已血肉模糊,急忙上前去抓住他的两只手腕,死死盯着满是血的双手,眼泪簌簌落下来,这个傻子,消失的这些时间去干了什么,把自己的手伤成这个模样! 我急忙拉他到床边,转身就要去拿药箱,他却从身后死死抱着我,近乎于乞求道:“别走……” “我……”我哽咽道,“我去给你拿药……” 药箱就在几步之外。 “别走……”他把脸埋进我的颈项间,除了感知到他的胡子,还有他满脸的湿意,无助的声音爬进我的耳朵,他道,“我会疯的……” 我心如刀绞的转过身去,双手捧住他的脸往下拉,狠狠地亲吻他,他亦疯狂的嗜咬着,不知是我的血还是他的血,口腔里渐渐充满了血腥味,唇舌死死的交缠,活生生将鲜血咽了下去。 吻着吻着他便坐在了床上,我坐他腿上抱着他的脖子与他继续吻着,仿佛将所有的安慰与歉意都置于这个吻里,口里有腥味有咸味,两人的血两人的泪和两副唇舌无尽纠缠。 不知吻了多久,我松开他轻轻道:“我去拿药箱来,可以吗?” “嗯……” 他安安静静的给我处理伤口,我无声的哭着,眼前一片模糊,我完全看不清。 他的手伤得很严重,他要握笔要拿剑的,却险些毁了自己的手。 我多想放声大哭,可我不能,否则会被别人发现。 花了好长时间才处理好,我的声音已经沙哑了,对他道:“天亮了一定要让御医来看看……” “好……” 我咬着自己的手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扶苏心疼的拍拍我的背,将我拥入怀里。 我哭道:“对不起……” “是我无能,保护不了你,你别自责……” “不是你的错啊,你为何要如此惩罚自己……” 他捧起我的脸替我擦泪,哽咽道:“你是我心爱的女人,我却眼睁睁看着那么多男人觊觎你侮辱你,又干巴巴躲在一旁看着别的男人为你浴血奋战,我……我觉得自己要疯了……” “以后不会了不会了……我求求你,以后别做傻事了……” “我要娶你要娶你要娶你,我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我想让其他男人都不敢对你有意,我想让你活于我的臂弯下我来保护你,我……你是我一个人的,别的男人多看一眼我都愤怒嫉妒……我……我……” 我堵住他的唇,任两人的泪滑入口腔慢慢咽下,许久之后松开来,我轻声道:“公子,你是陛下长子,是被寄予厚望的,你要刚正不阿,要刀枪不入,要所向披靡,你不能被儿女之情拖累,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若陛下得知你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失控,他会失望的……” “失望又如何,我不求其他,只求你,我做不到抛弃七情六欲,我会愤怒会嫉妒会伤心会难过,我要你!” “公子,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的吗?‘你先是公子扶苏,再是那人心之所爱’,你先是你,再是我爱的你,一直以来我未曾埋怨过你总将家国大义置于我之前,那是因为我知你是公子扶苏,你生来便有职责,我爱你会连同你所爱的一起爱,你爱我亦不要忘了自己肩上之责。你是被寄予厚望的。你可以爱,却不能肆无忌惮的、随心所欲的、不管不顾的爱。你是帝王长子,有德有才,你是你,有七情六欲的你,有苍生之心的你。” 我继续道:“我是你的,这一点哪怕是死亡也改变不了,即使全天下都反对你我在一起我亦会冒死站在你身边。我追随你,不是为了拖累你,而是要与你共进退或者成就你。我爱你,很爱很爱,爱到连死都不怕,爱上你本就是一条不归路,可我永不后悔!” “荷华……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没有。”我摇头道,“你自始至终都是我心中的公子扶苏,你永远不会令我失望,你永永远远是我的荣耀、是我的宿命。” 他疲惫极了,我让他枕在我大腿上,抚摸他的脸道:“你是大秦第一公子,是我心爱的男人,这一点即使海枯石烂也不会变。我要嫁你,做你的女人,与你一起经历同样的喜怒哀乐,纵使你死了我也会找到你,还要做你的妻子,还要与你纠缠!” 我道:“睡吧,我守着你。” “好……”他深情看着我,然后缓缓闭上眼睛,一行泪溢了出来,滴进我的衣服里。 我心道:我的公子,你是被寄予厚望的,是要被立做储君的,只是奸人当道,害了你的命,也害了你誓死守护的家国,待我向秦始皇讨要一道圣旨之后便与你成亲,我想做你的女人,在你生命的最后时光给你欢乐……即使我所要承担的痛比你多上千倍万倍,我也不后悔…… 记得第一次见他,他与乔松、静女在院中玩耍,那时便觉得他好温柔,笑起来眉眼似乎挂着星星,连同那两撇胡子也生动可爱极了。之后便是他第一次与我说话,我在地上写字念诗,他问“你是何人”,我拘谨站起来,双脸不由自主的红着,不敢抬头看他,轻轻道“我叫琴荷华”,他又问“哪个荷华”,我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命中注定是要在一起的,逃都逃不掉。 之后便是启程回宫,他的手还未好不便骑马,我借故去找荣禄偷偷溜进他的马车里给他换药,一路同乘,在咸阳宫门口分别。 已经不用给秦始皇扇扇子了,乖巧的跪在一侧等候吩咐,可往往干跪几个时辰,秦始皇处理政事一丝不苟得很,我时常神游,心里想着很多事。 秦始皇唤我几声才反应过来,唤我倒茶。 “自秋猎归来你便魂不守舍。”秦始皇道。 我浅笑道:“以往任性,只顾自己贪欢,如今长大了,自然心事多了些。” “你今年几岁了?” “待过了年,奴婢便二十了。” “如此年长还未婚嫁,按律该罚!” 我听后笑了笑,却笑出了泪,连忙擦去,笑道:“好久好久以前便有一个很想很想嫁的男子了,只是不知为何至今未嫁,我想待到明年春暖花开时嫁给他,想和他朝朝暮暮耳鬓厮磨……” “女子心思,唯情最重。” 我看着他道:“陛下,你爱过人吗?” 他愣住了,许是想到了儿时悲惨的人质生活,许是想到了年轻时时寡妇母亲的偷情,许是想到了吞并六国的风雨,许是想到了这些年来呕心沥血的苦楚,他久久没有说话。 “陛下后妃众多,子嗣亦为繁荣,可若提到‘爱’这个字,陛下的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人是谁呢?” 中华第一位皇帝,却一生未立后,原因方方面面皆是后人猜想,那秦始皇本人又是如何想的呢?他的一生太血腥,有没有一抹艳丽,曾让他为之动心过呢? 他不说话,重新拿起竹简看起来。 万籁俱寂,秋风飘进,带着丝丝冷意,又一年冬天要来了。 我轻轻道:“无人之巅孤单得很,若哪日奴婢离开陛下了,陛下要好好保重啊!” 我跪趴在地上,不愿他再看到我的泪,一想到秦始皇的死,我的心就有一股难以抑制的心痛。 千古一帝死后久久没有下葬,旁人竟用恶臭的鲍鱼掩盖他的尸臭,不过半百之岁,他一生所追求的所拥有的,几乎都随着他的死烟消云散了…… “下去歇息吧。”他道。 他从未允许我不守夜过,竟突然让我感动得鼻子又酸了,哽咽道:“谢主隆恩……” 他始终先是凡人,再是帝王。 是我的偶像,是我丈夫的父亲。 焚书令下,与君谈政 第一年渭河武斗,我与扶苏之间隔着一个荣禄; 第二年武斗,之间隔着一场百越之战; 第三年,隔着一个秦始皇。 秦始皇以政务繁忙为由不许我出宫去渭河边,明明我离开了也耽搁不了政务啊!简直郁闷——想和扶苏手拉手行走在雪中的渭河边都成了奢侈的想法。 好在有郑姬娘娘做掩护,我才得以和他相拥,这漫漫雪天,慵懒的躺在他怀中,既温暖又幸福。 “平日里可穿暖和了?”他问。 我笑道:“你抱着我没感觉我臃肿了许多么?里面可是穿了好多件衣服呢,我都成猪了!” “陛下每每冬季里脾气会差些,你要当心伺候着。” “我可是他未来大儿媳,一定好生伺候!” 他笑着捏我鼻子,我看着他的唇道:“你的唇都起皮了,怎不保养好?” “我又不是女子,何须保养?”他笑道。 “那可不行,你这张嘴见我就亲,可得好好照顾,否则可就不让你亲了!” “你敢?!”说着就凑过脸来,埋在我颈项间,害我痒得直叫。 “章台宫”内阁烧了炭火,暖烘烘的,我很喜欢待在里面,秦始皇一入冬便少有走动,我也懒得离开。 当然,哄他开心是我的职责。听闻饺子是三国时期才有的,我做出来之后秦始皇很是喜欢吃,蒸的煮的炸的皆是美味。我借故给各宫送去,同时也派人给“甘泉宫”送了许多,我都在所有饺子皮上画了个爱心。 一想到扶苏打开看到,含着笑吃下,我的心里就美滋滋的。 可是啊,如此冬夜,势必要发生一件大事的,那夜宫宴,在场的人以“博士官”为主,这些人都是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为了拉拢天下人心所招的文人谋士,他们来自以往六国,对秦始皇的统治向来不顺,当年秦始皇泰山封禅淋雨狼狈而归他们还进行讥笑,可秦始皇都一一忍下来了,心底其实是盼着这些人能归顺自己的。 他并非是暴虐的君王,反而为了他的天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过、期许过。 宫宴上,博士齐人淳于越反对实行“郡县制”,要求根据古制分封子弟。秦始皇的脸色已经很差了,可淳于越依旧滔滔不绝道:“陛下子嗣繁多,分王在外镇守疆土,既依了古制,也从了时局……” 我并未在当场,只听闻秦始皇愤怒的掀榻而起,抽出剑来驶向淳于越,幸得扶苏与其他朝臣极力劝阻才避免血溅当场,秦始皇转而愤怒离席,宰相李斯急忙跟上。 “章台宫”内,秦始皇与李斯闭门而谈了许久,我与各位朝臣、公子候在宫外,直至深夜,李斯仍未出来。 外面大雪纷飞,我的心亦没了一丝一毫温度。里面宫人出来唤各位大人公子回去,扶苏临走之前我悄悄拉着他的手道:“公子,今夜好好睡一觉。” 他明日便会知,自己珍藏多年的典籍、奉养多年的文道,会一朝被火烧得一干二净,我多想抱抱他,可是我不能。 他疑惑看我,我只是摇摇头,转而进入殿中,没过多久李斯便出来了,临走前还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他岂会不知我常出入“聚贤堂”,也知我创办的“文武学堂”,他与秦始皇道主张禁止百姓以古非今、以私学诽谤朝政,我想既有他的从政理念在,亦有对我的个人私怨在吧! 走入殿内,依旧暖烘烘的,我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秦始皇坐在塌前亦一言不发。直到下半夜,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对我道:“你如此安静作甚!” 我轻轻道:“陛下正在气头上,奴婢不想当替死鬼。” “你倒是识时务,不似旁人,朕好吃好喝供养了那么多年,却无时无刻不想着忤逆朕背叛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奴婢看来,陛下实行郡县制是正确的。” “你一个小小奴婢懂什么!” “奴婢对于王权谋术确实不懂,但奴婢也是人,有人的正常感情和正常思考。”我道,“而且陛下此刻也需要一个人,让自己不是孤独的。” “九五之尊本就孤独。”他道。 “无人之巅即使孤独,但当陛下回头时有人在注视着你守护着你,那便是值得。” “你懂什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道:“奴婢懂一些,只因不敢说,所以才装聋作哑。” “你懂什么!”他又道。 “我懂陛下。” 他微微一愣。 我缓缓道:“依奴婢愚见,陛下废分封,是为了大秦莫再重蹈覆辙,出现诸侯割裂君王不济的局面;而实现郡县制,恰恰能将各级地方都牢牢掌握在中央手中,正所谓手握权力方有发号施令之能。如今有人扬言重新实行分封制,我想不外乎有三点原因:一人心不齐,不满当前统治;二人心叵测,欲借分封重扰天下;三人心固执,墨守成规只望先前。” 秦始皇沉默着。 我继续道:“奴婢深知陛下这几年来为了拉拢人心做了多少事,可无法唤醒一个正在装睡的人,依旧会有反对陛下之声,这的确让呕心沥血时时迁就的陛下心有愤怒和不甘,陛下如何处置皆有自己的道理。只是往往一个人的权利越大,他所要负的责任也越大,他所做任何决策的影响也非同寻常,所以在决断前定要将后路想好,要慎之又慎!”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明日,焚书令便会昭告天下。” “陛下,愚民只可一时,却不可一世。”我急道,心里难受着,“即使焚了书,已经入了脑的思想也是不会被大火烧掉的。即使堵住了悠悠众口,也得罪了天下人。陛下,值得吗?” “以暴治乱,方为上策。” “奴婢却觉得并非上策,而是无奈之举。往往以硬碰硬,便是两败俱伤。唯有刚柔并济,才不失为良策。” 他站起来,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帝王,看不出情绪的双眸盯着窗外的风雪,缓缓道:“政令已拟,不可挽回。” 我看着他伟岸又孤单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酸,帝王确实有生杀予夺之权,但往往又是天底下最没有自由最没有快乐的人。 《史记·秦始皇本纪》有载: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若欲有学法令,以吏为师。 这场“焚书”,在劫难逃,命中注定。 扶苏在殿外跪了一整天了,秦始皇并无召见之意。 透过窗,见得到远处的浓烟,与风雪乱舞。 我走到门口,见到跪得挺拔的扶苏双目通红,我想此时此刻,他书院里的书应该被烧得差不多了吧。 我对他行了个大礼,跪在他面前,轻声唤道:“公子……” “陛下呢?”他红着眼问道。 “陛下不会见你的,公子请回吧。”我亦跪得挺拔,与他之间不过一米距离,看得到他眼里隐忍的愤怒与不甘、伤心与无助。 “为何?为何?”他直直问了两声,双唇颤抖着,死死盯着我,也企图问向我身后殿内的秦始皇。 我道:“往往站于无人之巅,束缚便来自四面八方,正因比人站得高看得远,所以便要比人决策深远果断,可惜趴在脚底下的人看不见呀!” “诗书无罪!”他低吼道。 “无人有罪,无物担罪!”我亦红着眼道,“公子,你对帝王之道了解多少?又对君王掣肘知道多少呢?没有绝对的高瞻远瞩,也无绝对的百无一失,一个帝王的决策往往来自四面八方,正如那些身不由己的掣肘,无处不在……” 扶苏安静了一会儿,低着头哽咽道:“儒学,果真不配吗?法家愚民之策、暴虐之道并非良计啊!” 我多想将他拥入怀中,让他的心得以一丝丝安慰,可抬到半空中的手无力垂了下来,我道:“公子,老秦国从一个蛮荒之地一步步成长为吞并六国的虎狼之师,再至如今一统天下的大秦帝国,期间少不得法学的统治!根深蒂固了几百年了,养活了多少靠着军功白手起家光耀门楣甚至永保荣华富贵的人!法学就是大秦的根,它供养着整个帝国,非一朝一夕或一代之力便能改变的。” 我继续道:“公子目光深远,该知乱世用重典,也知无乱用仁政,可如今帝国处于二者交界处,新势力注定是薄弱的,不可一鸣惊人任勇而上,而应养精蓄锐、润物细无声的侵蚀掉强大的阻碍物,否则箭射出头鸟,徒增牺牲,不值得……公子,你没有错,只是时机尚未到……”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向前爬了一步,我慌忙退了一步,哽咽道:“公子,回去吧,大火已蔓延,政令不可消。你该做的是思考如何把这件事的坏影响降到最低,你是风雅濡士,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啊!” 他嘴巴开合着,念的是:荷华。 我忍着心痛唤来宫人送他出宫,临走前噙着泪对他道:“回去让灼冉夫人给你做碗姜汤热热身子,外面风雪大,路上当心……” 渡君归来,生死相随 好累啊,我亦一夜未睡,可秦始皇依旧批阅奏折,全然无倦意。 我乖乖跪在身侧,悠悠道:“公子扶苏为人仁,缺了杀伐果敢之心,幸好有陛下在,顾得他一二……” 秦始皇看着我的眼睛道:“你倒是真懂得不少。” 我苍白的笑道:“陛下心知公子扶苏自小聪慧仁德,他缺少的无非是一颗八面玲珑心。当年他加冠成年,陛下赐婚与李相长女,便盼着李相能助他一臂之力或者对他有潜移默化的法学影响,可惜造化弄人,李相长女不幸难产而亡,二人也未再有交流,何况法学与儒学在彼此心中根深蒂固,岂非一朝一夕便能“冰释前嫌”?后来陛下马不停蹄又赐婚与武城候之女,是盼着他能接触军政,在军中有人心支持,可惜公子扶苏向来不喜军中嗜血成性,并未有过多接触……” “你看到的可不少!”秦始皇眯着眼对我道。 “奴婢还知,其实陛下一直在保护公子扶苏。”我道,“当年公子扶苏初出茅庐便一腔孤勇高举儒学大旗,不知得罪了多少权贵。陛下让他与李相联姻,便是让他有个法学依靠作为保护。后来娶将候之女,也是为了他能多少获得些军方拥护,给他一些军事背景,不至于往后孤立无援。公子扶苏报国之心满满,可惜缺乏政治远见,一心只为以仁政治国。当年蒙将军北击匈奴,陛下不允他同行是深知匈奴难攻难灭,若去,必当凶多吉少。之后百越之战陛下准了他随军,一是了了他的心愿,二是百越易打有命回,三是他能因此在军队立威。公子扶苏的性情着实不讨人喜欢,但他忠肝义胆,敢做陛下想做之事,因此陛下一直未曾放弃他,也一直暗地里给他开路。” “你知道的太多了……” “那陛下会杀了我吗?”我歪着脑袋问道。 “若有威胁,方杀不迟。” 我傻笑道:“奴婢忠于陛下,忠于大秦,绝无二心!” “方才像个壮士,现在像个傻子!”秦始皇白了我一眼道。 我窘迫道:“其实也不是很傻啦,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秦始皇不理会我。 我小声道:“陛下,我想我阿姐了,就是公子高的夫人,我过两日可否出宫一趟?” “待风雪小些。” “好咧,谢谢陛下!!” 当年扶苏在百越的时候我便与灼冉偷偷派人凿了间隐蔽的地下室,把今时今日要烧的书藏了些在里面,希望能给扶苏一些些慰藉,也盼着能给后人留点吧,总归是中华民族的文化圣果。 出宫那日风雪依旧不小,我偷偷改了道,直奔“甘泉宫”去,一进入便见灼冉眼睛红红的,她走过来拉着我的手道:“你可来了,良君已经几日几夜不曾合眼了,每日从行宫归来便去了外面,有时天黑方归。” 我小心翼翼问道:“你可告知他那处地下室了?” “他便在那处,还拿着酒坛子,谁劝都不听,荷华你去吧,让他睡一会也好……”说着又抹泪。 “好的,你莫要担心,我去看看。” 地下室不大,点着油灯,依旧昏暗,我走过一排排书架,在角落见到了坐着的他,身旁散着不少酒坛子,正把脑袋埋在膝间。 我轻轻走过去,站在他跟前,顺手拿起书架里的一个竹简,借着昏暗的火光,看到是《尚书》中的《五子之歌》,缓缓道:“‘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你的剑名便是出自此处呢!” 又打开一份竹简,是那首《山有扶苏》,我无声落泪,跪在他身旁道:“《山有扶苏》,出自《诗经》。你在百越那一年,我写的最多的便是这首诗,当时日日夜夜盼着你归来……”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我看着他空洞的眼神与略微凌乱的头发,抚摸他生了胡子的下巴,哽咽道:“我看上的男人怎可以这么颓废呢?” 他死死盯着我,声音沙哑道:“你不心痛吗?” “我何尝不心痛呢……”我无比怜惜捧起他的脸对他道,“我们时常去的‘聚贤堂’没了,我一手创办的学堂也没了,还有那些我与你日日夜夜奋笔疾书想发于世人的诗书更没了,我怎会不心痛……公子,我的心痛或许没你的深,但我见你如今模样,我的心更痛……” 诗书便是读书人的命,一场政令把他的半条命都烧没了,也把他终生的信仰也踩在了脚底,我当然知道他的心有多难过。 “往后会好吗?”他轻轻问道。 我坚定的点头道:“会!或许有一天‘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呢!” 他疲惫的靠在我怀里,死死抓着我的一条胳膊,我闻着他刺鼻的酒味,哽咽道:“公子,你要过好当下,未来的事尽管交给天意。现在,你是我的,我希望你可以回房好好睡一觉,恢复往昔那个神采奕奕的公子扶苏,可以吗?你看看你,下巴的胡子都长出来了,往后亲我的时候我得多痒啊,你明知道我怕痒的……来,我和你回房去,好吗?” 他没有动弹,问道:“你是不是很快就要走了?” “不会,我守着你,直到你振作起来。”我道,“你是我的男人,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你陪着我……”他抬起头来看着我轻轻道。 “我会陪着你……” 他的手掌扣在我后脖处,我便知他要亲吻我,随即低下头去覆上他的唇,全是酒意。他许是疲惫极了,只是轻轻纠缠了几下,很快便松开了我,在我唇边道:“别走……” “不走。”我道,艰难的扶起他,出了地下室,走回了房中。 他真的太累了,不一会儿便睡着了,依旧抓着我的手不放。 灼冉走进来,难过道:“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我道:“人人都有脆弱的时候……” 沉默了一会,灼冉问道:“你何时回行宫?” “明日。” “那我唤人给你打点。” “不必了夫人。”我叫住她,“今夜我宿阿姐处。” “你不留下?” “不留了……”我温柔的抚摸他紧皱的眉头,企图替他舒缓,听得他睡语唤着我的名字,“他应该坚强的自己度过来,我会在前方等他,而非手拉着他过来。” “快过年了……”灼冉道。 “对啊,又过了一年……” “今年的冬天似乎不比去年冷。” 我沉默了会,缓缓道:“许是今年的火烧得太大了……” 这一夜,他终得以睡个好觉,我宿在“武英宫”,与绿兮聊至深夜方睡,梦里起了一场大火,把我的梦烧没了。 清晨醒来推开门,便见扶苏立于雪中,不知等待了多久,几乎成了个雪人。 “你怎么这么傻,先于别处等候啊!”将他拉进屋内给他烤火,拿着棉被死死裹住他,轻轻擦去他眉上、胡子上的雪,看到他的唇越发脱皮了,我赶紧去拿些油脂来,给他抹上。 待得他暖和些了,他才抱住我,依偎在火炉旁。 我悠悠唱起那首《老鼠爱大米》,他寻到我的唇,缠绵起来,许久之后松开我,又一言不发盯着我,我不由自主便红了脸。 他说他喜欢看我脸红,这样心情很好。 他依旧温柔且深情的看着,我羞涩的垂下眼眸,心想是该越发红些逗逗他,可我…… 我掩面嗔怪道:“哎呀,你别总是这样逗我,我的脸要烧没了……” 他抓起我的手问道:“你方才在想什么,脸红得飞快?” “我……我没有……” 他的脸瞬间在我面前无限扩大,鼻子相蹭道:“荷华,告诉我,我想知道。” “我没想什么……” “平白无故能发烫至此?” “我……”天,我的脸,你能不能争点气啊! 我刚刚想了什么?我每次脸红的时候想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哇! 反正都是他! “荷华,告诉我。”他的唇在我唇边挑逗道。 “我想你……” “想我什么?” “想到你便脸红了……” “想了什么?” 他真的要问那么清楚吗! “就是你啊!” “哪一点?” 我的身体突然慢慢热起来,双手更加无力的搂着他的脖子,嘀咕道:“你坏,坏死了……” 他勾起我的下巴道:“你为我脸红,我因你兴奋,荷华,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你……” 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又发烫了! 他见状伏在我的耳边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你……” 我心里大叫:你能不能直接吻住,别再说情话啦,我的脸要烫焦了! “荷华,谢谢你,为所有的事。”他在我唇边说道。 何必客气,你我相爱,也当相护,何况我本就为你而来。 “往后你我风雨共济、生死相随。”我道。 “好……” 对付小人,不是桃夭 秦始皇后妃众多,子嗣也多,新年家宴甚是隆重。 我于御厨忙碌了许久,做了好多好多汤圆和饺子,这些可不是秦朝人能吃到的。 待我重新回到秦始皇身边伺候的时候正赶上美艳无比的芳姬在跳舞,她很年轻,约莫与我差不多年纪,性子张扬了些,但人是真的美呀! 不过,她不喜欢我,准确的说已经是排挤我讨厌我了,只因我日夜在秦始皇跟前伺候,她觉得我魅惑君王。 我时常私底下叹气:大姐,魅惑君王的人是你好吗! 我也懒得与她计较,她生得美又如何,可惜是个妒妇,又没有子嗣,待秦始皇死后定是要陪葬的。 真是唏嘘不已! “陛下,听闻荷华女子舞姿甚是了得,臣妾也想一睹芳华呢!”芳姬谄媚笑道。 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我什么时候跳过舞了! 等等,就因为我在秦始皇面前跳了那个“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我赔笑道:“娘娘说笑了,荷华确实不会跳舞!” 底下坐着一大帮人呢,后妃、公子及其妻儿,正齐刷刷看着我。 芳姬又道:“你曾在陛下面前献舞,莫非本宫污蔑你了?” 她今晚是来整我的,私底下解决不就好了,居然大庭广众之下给我难堪! “陛下,你可是唯一见过她舞蹈之人,你评评是臣妾好看还是她好看?”芳姬冲着秦始皇卖嗲道。 我心有余悸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看向为首的扶苏,他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可我那不是舞蹈啊!! 我就是见着秦始皇平日里办公疲乏得很,于是教他开开心心的活动活动筋骨,我这可是关爱未来公公啊! 美人撒娇,秦始皇也不恼,难得对我笑道:“你平时蹦蹦跳跳得紧,下去展示展示吧!” 我真是欲哭无泪啊!纵观我的生命之涯,除了广播体操,我哪跳过啥舞! 我窘迫道:“陛下,我那不是舞蹈……而且我不懂跳舞的……” “那你就把之前跳给朕看的给他们乐呵乐呵。” 陛下,你玩我呢! 我如履薄冰来到堂下,简直是所有人的焦点啊,我尴尬极了,心里纠结着:跳吗?不跳吧,我又不是小丑……可他是皇帝啊,他叫我跳我能不跳?! 秦始皇又道:“那日在朕面前跳得倒起兴,今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敢了?你可不是胆小之辈。” 我掩面跪下道:“陛下,我羞啊!” “哈哈……”秦始皇难得大笑起来。 突然一阵芳香扑鼻,芳姬弯腰下来勾起我的下巴,不怀好意笑道:“陛下,你瞧着荷华女子长得多好看啊,不施粉黛也如此美艳动人,不知荷华女子是哪地之人,竟养得如此水灵?” 我赔笑道:“娘娘说笑了,再好看也不及娘娘好看哪!奴婢出身乡野,不值一提。” “是么?”她扭动腰肢回到秦始皇身边倒酒,看向我时是一抹神秘莫测的笑。 这女人,今晚是疯了吗,又整我又夸我! 当我以为这跳舞风波过去了,正准备起身回堂上的时候,突然宫人来禀报,说有个村妇指名点姓要见我。 我呆住了,试问我哪认识什么村妇?! 而且区区一个村妇,居然敢打扰皇室家宴? 来者不善! 芳姬又道:“陛下,此村妇是托臣妾帮忙的,说要见见荷华女子,陛下莫恼,也耽误不了什么的。而且臣妾也想知道这村妇因何事要找荷华女子呢,陛下难道不想知道吗?” 这女人是猪脑吗! “传!”秦始皇道。 我站在堂下,眼瞅着这村妇,竟越来越觉得眼熟。 突然荣禄偷偷过来拉我的手低声道:“你快走,此人是桃夭的乳母!我曾见过她!” 我的天,怪不得看着这么熟悉! 桃夭乳母,陶李氏。 正当秦始皇与陶李氏说话的时候,我冲扶苏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转而对荣禄道:“你先回去坐好,我自有办法应对。” “在陛下面前你也敢放肆?!”他低吼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快回去,免得陛下起疑,我更无法脱身。” 哼——我可是21世纪看过无数宫斗片、权谋片的大学生,难道我在秦始皇身边几个月了还没做过预防吗! 果不其然,陶李氏立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抱住我道:“桃夭小姐啊,是乳母无能,当年没有护住你啊!” 众人皆惊,秦始皇的眉头微微皱着。 我扶额道:“大婶,你说我是几年前风光大葬的李相幺女?” 台下绿兮紧张的拽着公子高的衣袖,公子高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慌。 陶李氏哭道:“定是,你便是桃夭小姐!你自小喝我的奶水长大的,你化成灰我也认得!” 我无奈笑了笑。 陶李氏又道:“陛下,她真的是李相幺女,若不信可掀开她衣袖一看,左手臂上的守宫砂旁有一条长痕,是她当年从树上摔下划伤的,此事十五公子亦是知道的,当年桃夭小姐心悦十五公子,整个相府都传遍了!” 扶苏死死握紧了拳头。 秦始皇不说话,我也不说话,陶李氏似乎慌了,接着道:“陛下,贱民句句属实啊!当年桃夭小姐不满陛下赐婚,遂跳了湖,本来被救下了,但是她却离家出走了,女扮男装混入了大公子宫中,勾引大公子,还与十五公子不清不楚!陛下,贱民说的都是真的!!” “一派胡言!!”扶苏怒道。 荣禄也怒道:“陛下,侮辱皇室子弟乃是大罪,定不可姑息!” 陶李氏更慌了,冲着他们二人道:“十五公子,当年桃夭小姐那么心悦于你,你忘记了吗!还有大公子,她明明便与你出双入对,你们二人还结伴出游过!” 这时芳姬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道:“陛下,臣妾便说荷华红颜祸水嘛,瞧瞧她一抓便是三位公子,大公子、十五公子、十八公子,陛下,你可莫要姑息啊!” 这女人啊,活该活不到大结局! 我冷笑道:“芳姬娘娘身居后宫,又怎会突然识得此村妇呢?我可是记得,你未曾出过行宫啊!莫非你与她是亲戚?” 芳姬狡辩道:“对啊……她是我……姑母!” 我又对跪在我面前的陶李氏道:“你真的确定我是李相幺女?” “千真万确!”她睁大着眼睛道。 我笑了笑,掀开我的衣袖,露出只剩下一颗守宫砂的左手臂,陶李氏慌的跌在地上。 我道:“你说我曾经女扮男装勾引过大公子,也与十五公子不清不楚过,但如今我是陛下的贴身女婢,你污蔑我,还真不怕死呢!” 陶李氏连忙向前跪道:“陛下饶命啊!是……是芳姬娘娘给了奴婢一大笔钱,要奴婢这样说的……” “大胆贱婢,你竟敢污蔑本宫!”芳姬怒道。 我笑了笑道:“娘娘,多贱也是你姑母啊,莫伤了和气!” “你你你!本宫杀了你!”芳姬怒火冲冲的正要下台来打我,却遭了秦始皇一记耳光。 “陛下……”众人皆惊。 “来人,将此二人拖出去,杖毙!”秦始皇怒道。 众人再惊。 我走到吓得呆住的芳姬面前,用一种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对她道:“娘娘,你知我曾在陛下面前跳过舞,却不知李相曾在陛下面前亲自确认过我不是他亲生女儿。我,越姓,琴氏,名荷华,百越人,孤。当年幸得大公子收留,后与十五公子称兄道弟,又与公子高夫人结为异姓姐妹,再阴差阳错入宫侍奉陛下。我清清白白敢作敢当,你说我勾引大公子,我认,你说我与十五公子不清不楚,我不认,我琴荷华自始至终只心悦一个男子,那就是公子扶苏。这事,陛下也是知道的,只是陛下舍不得我,一直没赐婚罢了,你倒是按耐不住了,这么快就来对付我,该是遭人利用了吧,否则怎么可能会有这脑子呢!” 其实也没多久的事,焚书之前与李斯在秦始皇面前演了一出戏,焚书之后向秦始皇说明我想嫁公子扶苏,至于手上的长痕,当年扶苏身在百越我百无聊赖,早就请大夫帮我祛疤了。 “没人指使我!是我怨恨你日夜魅惑君王,我想除掉你!”芳姬咬牙切齿道。 我当然是不信的,同时也大概知道谁是幕后之人,可惜啦这么美的女子,性命便交代在这了。 一切重归平静,秦始皇也没了兴致,甩了衣袖便离开了,我赶紧跟上前去,嬉皮笑脸道:“幸亏陛下英明,否则今晚被杖毙的就是奴婢了!” “你真是祸害!” 我赔笑道:“没办法,人长得好看,脑子又聪明,便总有人想害我,还望陛下以后看护些,奴婢感激不尽!” 秦始皇白了我一眼,走得更快了。 遭了刺杀,坑杀术士 扶苏捏了捏我的脸便走了,我红着脸进了“章台宫”,秦始皇没好气道:“又去跑步了?” “对啊,跑着过来的!”我裂开嘴笑道。 他不理会,继续批阅奏章,我加了些炭火道:“陛下,这冬雪消融了,春天到了吧?” “嗯……” “春暖花开,适宜嫁娶。” 他头都没抬起来道:“春暖花开,适宜打猎。” “陛下又去打猎?” “有何不妥?” 我扯着嘴角道:“妥妥妥,你是天子,说什么都妥!” 不愧是尚武之人,可我的婚事…… 哎,都二十岁的老姑娘了,旁的女子都三两个孩子了,我还没出嫁,简直惭愧惭愧! 春猎在四月,这次随行人员不多,甚至连各路朝臣各个公子也没跟来,而且只在“九阴山”上待几天。这几天里我总是提心吊胆的,历史上的“坑术士”就在这一年了,具体是什么时候呢? 我多想叫人把方士卢生、侯生抓起来看住,这样他们就不会在替秦始皇求仙失败后私下谈论秦始皇的为人、执政以及求仙各方面了,秦始皇便不会勃然大怒迁怒于方士,下令搜查审讯,抓获460人并全部活埋。 回宫前一夜,我给秦始皇烤肉,烤着烤着便笑了,想当初便是在这座山上暴露了女儿身,之后才与扶苏有了更多故事。 “你傻笑什么?”秦始皇没好气问道。 “我啊?”我的脸微微发烫,不知是火烤的原因还是其他,缓缓道,“陛下,我在想大公子!” 秦始皇一把夺过我手里的肉大口吃了起来,我继续发春道:“陛下,我好想他啊,好想好想……” “贪恋感情,难成大器!” “我是女子,不用成大器!”我道,“公子扶苏成大器就好,他是天下第一公子,德才兼备,忠君爱国,是我非他不嫁的男人!” 秦始皇将未吃完的肉随手一扔,起身便回帐篷,我连忙跟上,心里琢磨着该如何说服他把我嫁出去呢! 正想着呢,黑夜里突然驶来一把刀,直冲着秦始皇,我想都没想便挡在了他面前,大刀插进我右边的锁骨下端,秦始皇一掌打向蒙面刺客,大刀猛地抽了出来。 我倒在地上,痛苦的捂着伤口,手里全是湿热,急忙问道:“陛下,你有没有事?” 他将我拦腰抱起直冲帐篷,口里怒道:“别说话!” “陛下,我疼……”我哭道,是真的好疼。 “知道疼你还扑过来!” “陛下是君,是奴婢的主子,誓死要保护的……”我痛极了,虚弱道,“我会不会死啊……我不想死……我还没嫁给大公子呢……” “闭嘴!” 好,我闭嘴,可是眼皮好重啊,好困,公子,好想你啊…… 这场刺杀太突如其来了,纵使秦始皇对百姓压榨很多惹来很多怨恨,可又有谁敢直接行刺呢!而且行刺当时居然没有惊动侍卫,这太诡异了!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此事并不简单! 好痛—— 即使当初我割了腕为求穿越也没有这么痛。 “公子……公子……”意识完全没有了,只顾得呼唤他,不停的哭不停的哭,偶尔迷糊时听见秦始皇的怒声,世界时而吵闹个不停,时而又安静得诡异。 我在哪里? 谁在抱我?谁在脱我衣服?谁给我上药? 药好苦好臭,伤口好痛好痛,连着胸腔里的那颗心也剧痛无比。 “公子……”我不吃药,不吃药,好臭好苦,我不吃! 是公子的唇吗?是他的小胡子在蹭我吗?是他用嘴给我灌药吗? “公子……” “荷华……” 我艰难的睁开眼,只能抬起一点点眼皮,意识不清视线模糊,挣扎了许久才确认是他,我又簌簌流下了热泪,无力的低喃,“痛……” “荷华听话,吃药……” 汤勺触碰我的唇,苦涩的液体企图溜进我的口腔,我不愿吞下,全部呕了出来。 扶苏喝下一大口,低头用嘴给我喂下,我无处躲避,喝下不少,药苦得要命,唇边还有久久不散的咸味。 我又陷入了昏迷。 醒来已是四月下旬了。 郑姬道:“你怕苦,不愿吃药,加上伤口很深,带了毒,足足昏迷了半个月……” 刀上有毒,看来是要置于死地的。 我在“长春殿”内,居然是在这里救下的。 “公子呢?”我急忙问道。 郑姬欲言又止,我的心里漏了半拍,思索片刻,这一年发生的最大的事无非就是“坑术士”了,她道,“你昏迷的日子里,咸阳发生了一件大事。” 我愣愣点了点头,抓着她的手道:“娘娘,我想见陛下。” “陛下此时议事,你见不得,何况你重伤未愈,不必急于到御前伺候。” “我……我只是想问陛下一些事情……” 我不蠢,对于皇权谋略虽不懂却有一定的敏感性,我想那把刀或许一开始便是对准我的。 那个刺客的目标不是秦始皇,而是我。不然为何那么轻易近身,为何刺伤我之时眼神却看向我身后的秦始皇,为何秦始皇会不慌不乱,他是帝王,多年来对付他的刺杀不少,他应该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惊动众人的。 唯一的解释便是,要杀我的人便是他。 可他为何还要救我呢? 而且如今发生了历史上的“坑术士”事件,我有太多话要与秦始皇说了。 “我要见陛下……我去等他……”我倔强的下床,锁骨下的疼痛直击我心,害得我直直往地上倒下,好在郑姬接住了我。 “你何苦执着?是有何事?我去替你与陛下说……” “娘娘……”我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娘娘求你了,带我过去好吗……” “陛下此时在‘曲台宫’商议军事,我唤座撵子送你过去。” “不,去‘章台宫’,我平日里多在‘章台宫’伺候……娘娘,送我过去,求求你了……” 郑姬拗不过我,将我扶上了撵子,一路朝“章台宫”走去。 我的视线模糊了一路的宫墙,我真的不敢相信会是他要置我于死地。 那我与他这几个月的主仆情分又算什么?我全心全意伺候他,将他视为我的神明视为我的偶像,却遭了他的杀意,我的心可比被刀割了还要疼。 还有术士这件事,到什么地步了? “章台宫”内安静极了,我跪在书塌旁,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竹简,突然觉得恍若隔世。 一份竹简摊开着,上面是扶苏的字迹,写道: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民众)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 伤口越发疼痛了,我用手心死死捂住,已然感到手心一股湿热,血腥味与药臭味始终围绕在我鼻间。 我想,秦始皇定然已对扶苏勃然大怒过了。 没想到一觉醒来,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 过了许久,秦始皇回来了,一言不发坐在塌前。 我低着头,任泪水滴在地板上,强做平静问道:“陛下为何要救我?” 他不说话。 我接着道:“陛下为何要杀我?” 许久他才道:“你果真聪慧。” “我倒希望自己蠢笨些,别惹得一心伤痛。” 他看着我低下的头,缓缓道:“你很聪慧,有时连男子亦自愧不如。或许你以为自己在朕面前掩藏得天衣无缝,但往往没有瞒天过海的事。你该知道朕不处置你是因何缘故,桃夭。” 原来,真的无法欺骗千古一帝秦始皇啊! 我苍白无力的笑着,捂着伤口艰难的直起腰板道:“李相若犯了夷三族的欺君大罪,那与之联姻的公子和公主怎么办?陛下虽用法严苛,但总不能因一人两人之过便牵连自己的子女,所以纵使你深知我便是李相幺女,你也不能当面拆穿我,否则你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宰相那么简单……” 秦始皇深深看了我一眼道:“你若为友,唯恐背叛;你若为敌,难防暗算。” “陛下,我从未想过背叛你!我一直忠于你,即使是用自己的命我也想着保护你,你为何……还是容不下我……” “因为难以掌控。”他道,“你若愿意乖乖跟在朕的身边,朕可保你一世无虞,你却非要嫁给扶苏,万一哪天朕遭了自己儿子暗算,岂非让天下人笑话!” 我一惊,眼泪早就干涸,不可置信道:“你竟然……怀疑自己的儿子……” 他看着我的双眸道:“朕是帝王,除了自己,任何人都该怀疑……” “可你明明……” “荷华,你看得多,却看得不够深。”他道,“朕的确护着这个儿子,可最终也是要他掌控在朕的手上,他过于耿直,几次三番直谏,忤逆朕……” 我看见他猛地将书榻上扶苏的奏章扔了好远。 与皇辩驳,与帝永别 他生而为王,学法而成,追逐权利;十三岁即位,杀嫪毐除吕不韦,独揽大权;吞并六国,统一大业,自称皇帝;三公九卿与郡县制,书同文车同轨与统一度量衡;北击匈奴,南征百越,修筑万里长城。他是千古一帝秦始皇,又怎会是平平凡凡的人! 他深知法家思想在秦国根深蒂固,他的统治势必不能全然以法为主,于是便有意培养自己的儿子儒家倾向,要扶苏在仁政路上为他披荆斩棘;李斯与王翦始终是臣子,与皇室联姻更能受帝王掌控,继而也更能控制扶苏为自己所用。 是这样吗?就因为身份是九五之尊,所以连亲生儿子也要防吗? 他好大喜功,不许他人诽谤。听见术士背后说他坏话就要杀那么多人,他有时候的确暴虐得很! 我哽咽道:“公子扶苏忠君爱国,他从未想过背叛你!” “他以仁德著称,得了天下多少文人之心?反观朕耗了多少年心血,还是有人敢在背后辱骂!” “你居然忌惮自己的儿子?!” 他听后,转身抽出架子上的剑放在我脖子处,咬牙道:“别以为朕不会杀你!” 我无声的笑了,“原来帝王就是笑里藏刀、忌惮臣子、刚愎自用、草菅人命!无上之巅孤单得很,陛下你回头一看,是否有人在守护着你?” “你的确有所不同,所以想控制你……若得不到,便毁了……” “为何又要救回呢!!”我拼尽全力吼道,鲜血流出来,“刀上有毒已然致命,明明弃尸荒野便好,为何还要救回!你为何就是不信我就是不信公子扶苏,我们永永远远都效忠于你、效忠大秦!!” 我捂着伤口喘着气道:“陛下,你忌惮公子扶苏,却有意扶持他,难道不是你觉得,他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吗?你长年追求不死之术,但如今不死之法尚未找到,你总要为大秦的将来做打算,不然如何一世二世下去呢……” “朕会找到不死之术!” “若找不到呢?”我道,“你方才还说‘朕是帝王,除了自己,任何人都该怀疑’,又怎能相信别人会把辛苦找到的不死之术给你呢,就会是真的呢?” “你找死!”脖子上的剑锋利极了,割破了我的肌肤,流出的血沾上了他的剑。 “陛下,我是真的……很敬爱你,将你奉为神明般敬爱,不管你信不信……即使你杀了我,我依旧奉你为信仰,不管过了多少年,你始终是千古一帝秦始皇……” “我原本以为,你会同意我与公子扶苏的婚事,我会成为你的大儿媳,替你守护你的大儿子……” “我原本以为,我日日夜夜哄你开心,即使你依旧面如冰霜,但心底会有丝丝暖意……” “我原本以为,你待我不同,知我闯祸多,会像保护女儿那样保护我……” “陛下,我不会留在你身边很久的,因为生命终有尽头,我只想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你说过,女子心思唯情最重,荷华便是这样的女子,我爱公子扶苏,用命来爱的……就算你要杀我,我也非他不嫁……何况,你已经杀了四百多人了,也不差一个荷华……” 重重的倒向地上,幸有他一手接住,我死死拽着他胸前的衣服哭道:“陛下,能不能放了我和公子扶苏,你若实在不放心,我便带他隐姓埋名的离开,走得远远的……” 我继续哭着,意识渐渐模糊了,“你已经杀了好多人了……别再杀了……” 我看不到他的眼眶有丝丝红润,只得不停的低喃:“九五之尊也可以相信人的……若哪天无路可走了,你只能依靠自己信任的人……我……我……” 好痛,也好累,明明睡了那么久才醒来的,又昏睡下去了。 活埋的460人出现在我的梦里,简直人间惨状,我惊醒来,浑身是汗。 这一次,昏迷了整整五天。 郑姬把一支支画满红色爱心的竹简递给我,我看后想放声大哭,却发现浑身都没了力气。 她心疼的把我拥入怀里,轻声道:“荷华,你熬过来了,陛下已下旨。封你为女官,六月初一嫁入‘甘泉宫’。” 我泪流满面,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仿佛顷刻间灰飞烟灭。 “那……公子呢?”我的声音沙哑极了,有气无力的。 “他……惹陛下不悦,陛下命他六月初二北上监军,无召不得回咸阳。” 放逐在外,远离朝堂,这应该是对帝王之子最严酷的惩罚了,难怪郑姬掩面而泣。 “娘娘,那我何时可以出宫?” “待伤好些。” 离开行宫前一夜,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入“章台宫”,我想,这是最后一次进入了。 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秦始皇了。 我替他研磨,到下半夜的时候轻轻对他道:“陛下,别太劳累了,注意身体。” “你明日出宫了吧?” “是,回‘武英宫’待嫁。”我道,“谢陛下成全。” 他沉默,我挪到他面前,忍着伤口的疼痛跪拜道:“陛下,奴婢有一事相求,还望陛下恩准。” “何事?” “奴婢想要一份免死诏书。”我趴着,不知道他听后是何表情,见他久久不回,我再道,“求陛下赐奴婢一份免死诏书!” “你要救何人?” 我抬起头来,早已热泪盈眶,看着他道:“定是救想救之人,也会是陛下想救之人。” “何人?” “恕奴婢不能告知,还望陛下成全!” 他犹豫了好久,缓缓道:“朕要你发誓。” 我静静看着他如鹰的双眸,犹如初见时那样燃烧着两股火焰,他道:“朕要你发誓——朕死前,护公子扶苏周全;朕死后,助公子扶苏即位,否则你万箭穿心而死。” 原来我的死因,是万箭穿心。 眼中饱满的泪水夺眶而出,我道:“琴荷华在此立誓,忠于陛下忠于大秦忠于公子扶苏,在陛下之时守护公子扶苏免遭厄运,在陛下之后助公子扶□□登大宝,若违此誓,万箭穿心而死!” 秦始皇听后伏案写诏书,我的心在这一刻特别特别痛,犹如已被万箭穿了心。 看到诏书上盖的章,我终于忍无可忍,抱着竹简嚎啕大哭起来,我想救的都能救,我最想救的却不得救,连同我自己,亦要万箭穿心而死。 “荷华……” 我泪眼婆娑看着他,挪上前去,轻轻抱住这个孤单的帝王,哽咽道:“陛下,保重啊……” 后年七月,他的生命便结束了,这是我与他最后的见面,我忍着伤口的痛给他行了个大礼,道:“天下有鲲鹏,展翅傲苍穹;六合只一扫,四海成一统;功盖昔尧舜,无人与你同。陛下,保重!” 初次见面,我吟诵他的话,此时分别,我亦吟诵他的话。断不会想到,我来到这个时代,第一个道别的、永别的,会是千古一帝秦始皇。 他的确残暴,却情有可原。他的孤单、无奈、仿徨、追求,连同他待人的温暖,我都见过。见他眼眶里的微红,我的心很痛很痛,犹如刀割。 翌日,郑姬将我送到行宫门口,扶苏与灼冉,绿兮与公子高,荣禄与阴嫚在等着我。 扶苏轻轻拥我入怀,哽咽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生死与共,永不分离……” “你难过吗?陛下如此惩罚你?”我问道。 他摇摇头,看着我道:“你总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何况与你在一起,即使是祸,我亦欣然。” 今年是我来到他身边的第四年,婚期定在六月初一,他娶我嫁,再不分离。 绿兮来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红着眼道:“桃夭儿,阿姐替你开心,很开心!” “阿姐……你别害我再哭了,我哭了好多,眼睛都痛了……” 众人浅笑,眼眶均是红红的。 这时李斯结束廷议出宫,绿兮恭敬行了礼道:“女儿见过父亲。” 她不知我与李斯已经决裂,拉着我的手示意我一起,我不听,只死死看着李斯。 他今年该有72岁了,在桃夭的记忆中他一直是个严酷的父亲,我忽然觉得他挺可怜的。 “琴荷华拜见李相大人。”我行礼道。 他扫了我一眼,皱着眉道:“李家子孙素来命硬!” 其实在他心里,多少都对桃夭有愧吧,见我如今虚弱成这般模样,他虽冷漠,但眼神中躲躲闪闪的,不正是担忧与心疼吗? 我向前一步,看着他的眼睛道:“桃夭原谅你了,而我,想送你四个字。” 我拿起他骨瘦如柴的手,在手心一笔一划写着,眼泪一滴滴落在他手心上,我想该是桃夭在哭。 我一边写一边道:“这是你曾经逼我日日夜夜写的字,如今请你检验,还望李相大人日后保重。” 我写的是:小心赵高。 没想到,李斯会是第二个我在这个时代道别的人。 回去路上,荣禄问我道:“真的原谅了吗?” 我虚弱的靠在扶苏怀里,点了点头道:“人不该带着怨恨一直生活,否则害人害己,得不偿失,桃夭是个好女子,她该活得快活些,不是吗?” 荣禄红着眼就要过来握我的手,扶苏捷足先登把我的手握在手里,荣禄嗔怪道:“大哥真小气,弟弟摸摸大嫂的手都不可以!” 我无言笑了笑,唤荣禄掀开车帘子透透风,借故再看看渐渐离开视线的行宫,它终会消失于一片大火中,如同这个短暂又辉煌的朝代。 “公子,我累了……” 他亲吻我的额头道:“睡吧……养好病来,与我完婚。” “好……” 苦尽甘来,甘短悲至,扶苏,你我之间只剩下两年时间了…… 交代后事,不育子嗣 待我精神好些,便迫不及待将他们唤来,小小的闺房内,他们成双成对坐在一起,我站在他们面前,一一扫过——公子扶苏,灼冉夫人,公子高,绿兮夫人,公子荣禄,公主阴嫚,忠仆阿楞,都在了。 我慢慢跪了下去,扶苏见状就要过来扶我,我摇了摇头,也示意绿兮乖乖坐着,听我说。 我摸了摸酸酸的鼻子,浅笑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特别重要,你们即使有疑问也别问,而且,我希望你们能听从我安排。” “公子高姐夫。”我对他道,“你愿意为了我阿姐和小连枝放弃身份以及权势吗?” “自是愿意,为了他们,我可以连命都不要!”公子高浑厚的声音听着铿锵有力,绿兮一听眼眶便红了。 我道:“很好。我希望……你能向陛下请旨,与公子扶苏一起北上监军。” 众人一惊。 绿兮急问:“为何?” “阿姐,别问,好吗?”我又看着公子高,等待他的回答。 他看着绿兮久久,然后对我道:“只要是为妻儿好,我愿意。” 我松了一口气。 转而对灼冉和绿兮道:“两位夫人,公子扶苏与公子高北上监军,理应带上家眷,但是,我希望你们可以不随同,并且按照我的安排,在六月二号那日偷偷驾车前往‘九阴山’,至午后,朝着太阳西落方向前进,你们会绕过许多路,然后经过一个峡谷,再走不远,便可见一村庄,名唤‘世外无忧’,我要你们带着小皇孙在那里生活。” “荷华……为何?”灼冉愣愣道。 我摇摇了头,示意别问,继续道:“两年之后,你们的良君都会回到身边,条件是你们必须在‘世外无忧’等着。两位夫人,还望能答应荷华的请求。” “两年……”绿兮看着公子高,眼里满是不舍,不死心的又问我为何。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道:“若我说这是保护小皇孙唯一的办法,你们愿意吗?” 灼冉看了看扶苏,继而与绿兮对视,二人思考了许久,点了点头。 我又松了口气。 荣禄问我道:“那我呢?” 我笑得眼泪都下来了,对他道:“你要成熟稳重,我希望你能跟在陛下身边尽孝道,连同公子扶苏与公子高的孝顺一起尽了。” “这么简单?” “这个任务最为艰巨。”我笑道,“陛下喜怒无常,伺候他很累的。” “没事,我抗揍!”荣禄拍着胸部道。 然后看着阴嫚和阿楞,我眨了眨眼睛问道:“阴嫚,你是不是与阿楞彼此喜欢?” 阴嫚一听,双脸立马泛红,羞涩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阿楞,掩面道:“荷华,你胡说什么呢!” 我笑道:“若连承认喜欢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还能干什么事呢?” “喜欢。”呆头呆脑的阿楞呆呆道,脸上也浮现不自觉的两抹红。 “大笨熊,大呆瓜!”阴嫚嗔怪道,却是心花怒放。 荣禄不好意思笑道:“阿楞,你那么大只,可别弄疼我妹妹哟!” 我天,这里还有女眷呢!荣禄这嘴巴,往后桃夭肯定少不得被他欺负! 扶苏干咳几声,对阿楞道:“阴嫚自小娇惯,你人又老实,凡事让着她些,她便不会胡闹了。” “谢谢公子!”阿楞憨憨说道。 阴嫚羞得躲进了阿楞壮实的臂弯下,阿楞眼里满是宠溺。 我心甚慰,对阴嫚、阿楞道:“我要你们给我忍住,两年内不许成婚不许有了孩子,可否?” 这下所有人都看着我,我挠挠头小声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荣禄坏笑道:“要是忍不住怎么办?” 我的脸蹭的一下就爆红了,偷偷瞥向扶苏,见他嘴角扬起,满眼的笑意。 “忍……忍不住也得忍着!”我道。 阴嫚更羞了,把脸深深埋着,倒是阿楞点了点头。 已经解决一大半了,我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汗,舒了一口气道:“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希望大家好好珍惜,两年后,一切都会好的。还有,我很感激你们没有逼迫我说出原因,谢谢你们!” 绿兮过来把我扶起来,我道:“你们先出去吧,阿楞留下,我有事与他说。” 我对扶苏道:“你也先出去,待会我再唤你进来。” 他把我扶到床边,知我累得慌,我坐下后他才出门。 我对阿楞指道:“你去那边柜子第二格,拿一个长锦盒过来。” 阿楞拿来,明明我抱着挺大的盒子,却不及他手臂粗大,果真是个壮汉啊! 他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道:“这个盒子很重要,特别特别重要,我要你用命保护它,另外,谁都不给看,连阴嫚也不可以。这把锁是没有钥匙的。我要你后年的七月开始就要特别当心,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即使你护不住阴嫚也先放着,生死关头便拿着这个锦盒去到狱中,使用蛮力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交给狱中人。” 阿楞听着,傻傻点了点头,我死死盯着他怀里的锦盒,一再回忆里面所写的内容,有秦始皇的章和字,还有我写上去的那些人名,我要狱卒作假,以死囚相换,确保做得天衣无缝。 我希望两千多年后,在秦始皇陵寝陪葬坑出土的棺木中有荣禄和阴嫚的章,却不是他们真正的尸骨。 “阿楞,真的很重要的,我把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更要保护好这个锦盒里面的东西。” “阿楞誓死保护!”他跪下道。 我笑得落了泪,轻轻道:“谢谢你阿楞。你出去吧,帮我把灼冉夫人唤进来。” 我倚在床边,的确是累了,灼冉坐在床边,我拉着她的手道:“谢谢你……” 她自会知道我谢她什么。 她含着泪笑道:“你无须谢我,若非他对你执念颇深,我……我又怎会愿意与她人共侍一夫……” “夫人,你永远是她正妻,是为他孕育过孩子的好女人,他的心里亦是敬你的……” “往后,你也会为他生儿育女……” 我摇了摇头,道:“我不生,他的孩子只有你生……” “为何?”她吃惊道,“你如此爱他,历经千辛万苦才与他得以成婚,却不愿给他生孩子?是怕痛吗?可女人非得一遭啊!” “夫人……两年后你会知道所有的事情,但此刻,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 她沉默了一会,轻轻道:“好好照顾他,他这一生惟得你这份快乐……我给不了他的,总不能把能给的人拦着……” “谢谢你,夫人,你还愿……愿意给他再生个孩子吗?” “你为何如此问?” “我想……要你替我与他生个孩子……” 她低下头去,久久才道:“即为他妻,生儿育女乃是分内之事,何谈愿不愿意,可惜,他自百越归来之后便不再……不再碰过我了……” 我一惊,心里对她愈加愧疚,相比较荣禄,我伤害灼冉更深更深,轻轻道:“若还有下辈子,你既与他,我必不再打扰。我欠你的,连命都还不了……” “你无须愧疚,我对你……始终百感交集,也不见得如表面般平静……我爱他,他好我便好……” 这一世,始终缘分太短,她伴他未到十载,中间还被我截去了几年,她爱得隐忍,爱得卑微,爱得牺牲。 扶苏走进,拥我入怀,我轻轻道:“未满一个月了,你好好陪着灼冉夫人和小皇孙,无须日日往我这里来,何况婚期在即,你我本不该过多见面。” “荷华,经此一去,是不是……” “是。”未等他说完我便道,“所以,你要好好陪自己的妻儿,好吗?往后你是我的,可他们……” “我知道了……”他略微哽咽道。 我沉默了一会,问道:“你会后悔吗?” “只要与你一起,无甚后悔。” 我簌簌落下泪来,抚摸他的脸道:“我还有一事与你说。” 他吻去我的泪道:“你说,我都听你的。” “我……我不想生孩子,可以吗?” 他一愣,亲了亲我的唇,良久才道:“好,听你的。” 我的泪落得更凶了,“你……你不问我为何?” “你自有缘由,我听你的便是。” 我趴在他怀里,心里哭道:对不起,我明知你喜欢孩子,但我不能为你生个一男半女,我不舍得将与你的孩子丢弃在刀光剑影的古代里,你终要死,我终要走,孩子倒不如不曾拥有…… 夜间绿兮给我伤口换药,我轻轻道:“阿姐,你可以给我些’避子药’吗?我想带上。” “你……你可与大公子说了?” “他同意我不生的,所以我才想要些‘避子药’。” “听闻这药吃多了对身子不好的,良君亦不许我吃,若大公子知道……” “所以别告诉他,我偷偷吃就是了……” “你真的决定不要孩子了?” 我沉默了一会,终是点了点头。 终成夫妻,北上监军 六月初一,上午下了一场毫无预兆的雨,直至午后方停,傍晚的夕阳很美,我坐在婚房里,看着窗外的落日一点点消失。 夜间,扶苏带着酒味入房,红烛映红我的脸,他百看不腻,拥我入怀,声音仿佛刚从幸福的酒缸里捞上来,“荷华,你终于是我的了……” 我笑道:“你也终于是我的了。” 他急切的吻住我,我缓缓推开他,他狐疑看着我,我小声道:“今日礼节繁琐,我累得慌,洞房……可否置于今后?” 他抚摸我的脸,心疼道:“着实累了些,那……” “公子,”我打断他的话,咬了咬下嘴唇,对他道,“你今夜……可否去灼冉夫人房中?” “为何?今夜是我们洞房之夜,为何……” 我的鼻子忽然又酸了,噙着泪努力笑道:“我占了本该属于她的男人,我想把自己此生唯一的新婚之夜给她,就当是我向她赔罪,好吗?” 扶苏微微皱眉,沉默着。 我继续道:“公子,你同意我不生孩子,那你可否再给灼冉夫人一个孩子,就当是属于我和你的,好不好……” 他还是沉默着,抿着双唇,我起了哭意,忍都忍不住,哭道:“公子,再给灼冉夫人一个孩子好不好,这是我们欠她的……” “你别哭……”他替我擦泪,顿了一下道,“好,听你的……” 他同意了,我的心却好疼,但是总归对灼冉的歉意少了些,经此一别,扶苏便只是我的了,而她与他再无重逢可能。 他对我道:“你歇息吧,我晚点回来……” “不必,今夜你是她的,我们明日再见,你无须顾虑我,我……我……” 他痛心的吻住我的唇,与我纠缠许久,咽下那咸咸的泪水,转而出了房。 安静的夜,我此生唯一的新婚之夜,亲口把自己的新郎叫去别的女人房中,其实我的心真的好难受,但是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弥补灼冉呢? 若有下一世,我宁可与扶苏无相守,也不会再伤害灼冉了。 我躺在床上,抱着另一个枕头哭了许久,想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正在翻云覆雨,一直无法安眠,经此一夜,往后他若再碰别的女人一星半点,我肯定骂死他打死他。 大概寅时(凌晨三点)他回来了,穿戴整齐,仿佛刚从酒会回来洞房的新郎,脱了鞋子便上了床,从身后抱住我,我哭得不能自已,全身颤抖着,他死死搂住,许久我才平静下来,听他哽咽道:“傻姑娘,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委屈自己了……” 我翻个身,把脸埋在他胸膛,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哄我睡觉,我哭着哭着便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见他说:“你不欠任何人任何东西。她说你很好,让你无须愧疚,往后我只待你好,让你不再难过……” 离开咸阳了,前往上郡,两地之间相差五百多公里,我坐马车晕,便与扶苏一起架马车,身后跟着许多辆一模一样的马车,那是我为了掩人耳目假装是灼冉和绿兮的。 只要离开了咸阳城,便无人再理会了,希望灼冉和绿兮已经找到“世外无忧”了。 半个月后我们才抵达上郡,蒙恬将军在城门迎接,是个高大魁梧的年近五十的威武大将军,我可是得了“中华第一勇士”蒙恬将军恭恭敬敬唤着“夫人”,心里别提多美了! 我与扶苏的住处叫“投陷院”,一见了牌匾上的字我便拉着扶苏小声道:“公子,我知道‘投陷’是何意。” 扶苏笑笑,倒是蒙恬耳听八方,问我道:“不知夫人如何觉得?” 我看了看扶苏,他点了点头,示意我可以说下去,我道:“《孙子兵法·九地篇》,其中一句: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将军,可是出自此处?” 蒙恬捋着胡须道:“夫人果真见多识广,正是!” 扶苏摸摸我的头对蒙恬道:“让蒙将军见笑了。” 我问:“将军,那九公子住何处?” “不远处的‘以胜院’,夫人再猜猜是何意?” 我想了想道:“莫非是《孙子兵法》里的‘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哈哈……”蒙恬大笑道,“早便听闻大公子博学多才,今时又知他的夫人亦见多识广,着实令人佩服!” 我得意洋洋的靠在扶苏怀里,笑道:“谢将军夸赞!” 扶苏宠溺的笑着,对我道:“已为人妇,端庄些,莫再似以前那样顽劣。” 我乖巧的点点头,又听蒙恬道:“夫人,上郡不比咸阳,地小也乱,惟得不远处有个集市,每隔两日便有热闹,你若闲来无事可去走走,但须带仆从在身,此处多兵多杂役,出门在外要小心。” 扶苏问道:“院中呢?附近可有人看守?” 蒙恬道:“有的,两位公子所住之地与我颇近,离军队不远,若遇何事直接大喊一声,便会有人前来。无须过于担心,虽乱了些,但也不敢轻易乱来,公子可放心。” “嗯,有劳蒙将军了。”扶苏道。 蒙恬带着公子高去住处,仆从们把行李搬进屋内,其中两大箱我特别宝贝,嘱咐他们小心些,扶苏问我道:“里面究竟装了何物,叫你一路过来都仔细看护着?” “我不告诉你,你也不许偷看喔!”我道,才不能告诉他是整整两大箱“避子药”呢! 忙到傍晚才安顿好,我与扶苏都疲惫的躺在床上,扶苏道:“荷华,往后这里便是你我的家了。” “我会做一个乖巧的女主人的!”我斩钉截铁道。 他转过身来抚摸我的脸道:“你贪睡又贪玩,何时乖巧了?” “那我以后……不睡那么多,不玩那么多!” “此处有军队抗击匈奴,又有杂役修筑长城,你平日莫要随便出去外面,我每日要去监军、督工,你在家里乖乖等我,可知?” “我不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他一把将我抱进怀里道:“那些地方都是男子,我不许你过去被人瞧见。” 夕阳透过窗闯了进来,爬上床边一角,他摸摸我的脸,又一眼不眨看着我。 我嗔怪道:“你又来了是不是?怎么如此坏啊?次次都要我脸红发烫……” “你已嫁给我,我看你又有何不可?倒是你,为何还那么羞涩?” “我……”我无言以对,红着脸埋进他胸膛。 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轻飘飘的,问我道:“荷华,你今日累吗?” “不是很累,怎么了?” “我们……还未圆房……” 我一听,脸颊更烫了,始终把脸埋着不看他,轻轻应道:“嗯……” 他又道:“今夜……可以吗?” 我掩面坐起来,就要跑出去,他眼疾手快从背后抱住我,急问:“你去何处?” “我……我去看看院子里的花……” 他不让我走,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又问道:“今夜,可不可以?” 天啊,只是问问而已,我觉得我的心都要跳出胸腔了,这要真到“上战场”的时候,我是不是会紧张到“阵亡”? “……嗯……”我忸怩着,拉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就跑出了房间。 屋里实在是太闷了,把我闷得双脸红彤彤的,哎呀——就要圆房了,我……我好紧张啊!! 这时蒙恬过来道:“夫人,大公子呢?” “他在里面。” 扶苏闻声出来,蒙恬道:“大公子,今夜夜宴,顺道介绍几位弟兄与你们认识!” “好呀!”我脱口而出道,却见扶苏明显黑了一半的脸,识相的躲到他身后。 蒙恬笑道:“亦会有其他女眷在,夫人不必拘谨。” “也有夫妻一起在这里生活的军官吗?”我问道。 “自然有,匈奴难灭,不少将领已在上郡娶妻生子,夫人往后不愁没有女眷陪伴。” “太好了……”我小声欢呼着。 扶苏对蒙恬道:“今夜在何处?” “在末将院中,晚些时候末将派人来接大公子与夫人前去。” “有劳蒙将军了。”扶苏道,随即送蒙恬至门上。 我心里一股欣喜若狂,这夜宴不就是派对吗,那得多热闹啊,许多将军也在,若他们中途来个武斗,我的天,岂不是一排的胸肌腹肌看得人眼花缭乱吗? 我的天,迫不及待啊!摸摸鼻子,是不是流鼻血了? 还好没有。 “荷华?” “啊?嗯?怎么了?” 他慢慢走近我,将我门咚起来,我困在他怀里,仰着头疑惑道:“怎么了?” “你为何很开心的模样?” 惨咯,我表现有那么明显? 我赔笑道:“很开心吗?我觉得只是正常开心啊!” “那你为何开心?” “因为可以去玩啊!” “那我呢?” “啊?”我疑惑的盯着他道,“你不是也一起去吗?” 他扶额,随即闷声道:“荷华,换身衣裳,待会便去,记住,不许贪玩不许顽劣。” “遵命!”我兴高采烈的推开他,进屋去翻箱倒柜的找衣服,还欢快的哼起了小调。 呀!有的玩就好啦! 宴会交友,醉酒磨人 蒙恬住处名唤“成美院”,我与扶苏到的时候已经聚集不少人了,众人纷纷看向我们,我微微有些羞涩,他们一一与扶苏拜礼,也恭敬唤我一声“夫人”。 女眷们拉我入内,说要一起做食,她们的体格多比我强壮,有一两个与我这般娇小,我与她们还有一个最大的不同,那就是她们都当母亲了。 我才刚嫁人没多久。 又因我是咸阳城来的夫人,加上夫家是皇室,她们对我很是恭敬,知我新婚燕尔,有些女眷竟与我传授起“房中之事”来,我立马脸就红了,惹得她们一阵笑意,我慌忙跑出去坐在扶苏身边,像极了受了惊的小兔。 “怎么了?”扶苏轻声问道。 我摇摇头,其他女眷也悉数坐落在自己男人身边,我眼瞅着方才给我传授经验的女眷,她们的男人皆壮实得很。 男人们天南海北的聊起来,女人们给夹菜倒酒,离我近的女眷是杨万树将军的夫人,闺名安悦,是个与我一般大小的美女,说话温温柔柔的。 我与她挪了挪蒲席靠在一起背着自家男人说说话。 安悦道:“方才是不是把你吓坏了?” 我点点头。 安悦笑道:“她们是游牧女子,虽说话时而口无遮拦,但心底是善良的,方才与你说的最多的那位是李云楼将军的夫人,你可唤她卓雅。” 我点点头道:“安悦夫人,你是不是也曾经……被她们这样欢迎过?” 安悦扭过头去娇羞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男人,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缓缓喝下,含羞的点了点头。 原来这是此地的欢迎习俗啊! “安悦夫人,你喝的是何物?可否也给我尝尝?” “这是酒,你会喝吗?”她给我倒来一杯。 我舔了舔,和米酒差不多,但是味道却比米酒淡,我猛地灌入一口,安悦慌忙夺过我的酒杯道:“你不该如此喝的,会醉的。” “啊?那要怎么喝?我觉得挺好喝的,有股甘甜。” 她又给我倒一杯,道:“慢点喝,一小口一小口来,否则会醉酒的,这酒尝着淡,其实后劲很足。” “哦,我懂了懂了。”学着她的模样一点点的喝,倒也蛮有趣的。 安悦又道:“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平日莫要乱跑,你若闲了可来寻我,我与你一道玩。” “你住何处?” “在城门往西走,我住在‘万安院’。你呢?” “我住‘投陷院’,也不知是城东还是城西。” “那便是城东,你乃大公子夫人,定是住最好之处的。” 那院子还行吧,反正我挺满意的。 不知不觉都喝了好几杯了,安悦的酒壶没了酒,起身便要回屋盛酒,我也要跟着去,刚一站起身来便一恍惚往后倒,幸好扶苏扶住我。 众人一见,惊道:“大公子夫人怎么了?” 蒙恬过来看了看,问道:“夫人是否喝酒了?” 扶苏摸摸我的脸,我笑道:“喝了一点点。” 这时卓雅过来扶着我道:“大公子,我替你看着她,不会有事的。” 扶苏担忧道:“让她与我一处吧,她想必醉了。” “我没醉。”我摇摇头道。 卓雅笑道:“那我去煮些醒酒茶来。” 扶苏扶我坐下,让我趴在他大腿上,对众人笑道:“失礼了,还望未曾扰了各位雅兴。” 杨万树笑道:“无妨,当年我家夫人亦是如此,往后喝得习惯了,便不会醉了。” 众人也笑。 扶苏摸摸我的脑袋嗔怪道:“往后可不许再喝酒了,难管教得很!” “公子,我没醉……”我说道,就是有点热罢了。 他低头道:“好,你没醉,休息会,待会便与你回家。” “嗯……”我闭上眼睛,倦意慢慢涌上来,感觉即将睡着的时候,卓雅过来唤我,还对扶苏道:“大公子,夫人身上烫得紧,我带她进里屋擦擦身子。” 扶苏无辙,只得由着几个女眷将我扶了进去,李云楼见状笑道:“大公子可紧张自家夫人了啊!” 众人一笑,扶苏含笑道:“她还小,又顽劣,平日也管教些。” 众人再笑。 进了屋后,便有人要脱我衣服,我不愿,呆呆说道:“只有公子能脱,你们不能……” 卓雅大笑起来,对我道:“看来还没醉喔!” “我本来就没醉……”我吧唧吧唧嘴巴,安悦过来给我擦脸,我的热意才得以微微缓解。 卓雅三十多岁,说起话来像打雷似的,与她的身形特别配,她对我道:“这小姑娘,双脸红成这样还说自己没醉……” 醉了吗?可我知道这里是哪里,也知道她们是谁,还知道扶苏就在外面,我只是浑身燥热,像是由内而外烧着一团火。 安悦叹道:“若知你酒量如此之差,便不给你喝酒了。” “无事,我没醉!”我笑道,起身想转个圈给她们瞧瞧,却重重压倒在卓雅身上。 全身乏力,我想我还是不要动了,每动一下脑袋就晕沉一分。 卓雅端来醒酒茶给我喝下,我傻傻笑道:“谢谢你……” “这傻姑娘!”卓雅笑道。 “安悦夫人,我热……”她赶紧拿来扇子,给我扇风,顿时便觉得好凉快啊! “谢谢你……” 安悦伏在我耳边小声道:“你如此模样可莫叫你家男人看了去,否则定然将你生吞活剥了不成!” “为何?”我皱着眉头问道。 “你未经人事吗?” “何为‘人事’?”我反问。 卓雅提起我的袖子给我擦手臂,看到那颗红点便问安悦道:“这是不是你们中原女子点的那个什么……” 我坐起来,指着红点笑道:“这是守宫砂,待我与公子圆房,便会消失不见的……” 说完又沉沉倒了下去,好在醒酒茶作用不小,我的身体没那么燥热了,就是脑袋重重的,感觉里面放了两座大山。 过了没多久,扶苏便走了进来,我见是他连忙爬上他的身体缠着他,软绵绵道:“公子,回家,回家……” 一众女眷见状笑了起来。 扶苏将我松开,温柔道:“醉了吗?” “没有……”我摇摇头。 “还可以走回去吗?”他问。 “可以……”说着我就松开他,下到床边,刚想走路,腿却一软,差点往前跪下。 扶苏一把将我抱起来,我寻了个好姿势慵懒的闭上了眼睛,听得扶苏对一众女眷道谢,随即出了屋与男人们道别,蒙恬过来关心道:“夫人可还好?” 扶苏道:“无事,许是喝了酒,起了醉意,无妨。” 蒙恬道:“那末将派人送公子回去。” “有劳蒙将军了。”扶苏转而对公子高道,“你且尽兴着,我先带荷华回去。” “大哥路上小心。”是公子高的声音。 进了马车,扶苏依旧将我抱在怀里,我磨蹭了一会,重新找个舒服的位置,美滋滋的吧唧吧唧嘴巴。 “荷华……” “嗯?” 扶苏问:“你醉了吗?” “我没醉……”我眯着眼睛慵懒道。 他又摸摸我的脸,手微微凉,我觉得舒服,往前蹭了蹭,他的手却忽然离开,我搂着他的脖子,脸慢慢往上蹭,蹭到脖子处,不够凉,我再直直腰板,蹭到他的脸上,冰冰凉凉的,这才心满意足,不过他的胡子偶尔作乱,蹭得我痒痒,我便又不安忸怩起来。 他板过我的脸吻住我的双唇,酒味比我还浓,我不想和他亲,推开他,转而身子一滑,软绵绵瘫在他胸膛处。 “荷华……” “嗯?” “你怎么如此坏?” 我疲乏得很,不理会他,之后便回到了住处,他抱我下来,直奔里屋,将我放在床上,我蜷了被子滚进里面,又觉热得紧,于是踢开被子又滚到床边,顺势抓过他的手掌,枕在脸下正准备美滋滋的进入梦乡。 他又唤我,“荷华……” “嗯?”我连眼皮都懒得抬,发出微弱的鼻音。 “你醉了吗?” “我没醉……”我只是困意连连。 为何总是问我醉没醉? 他低下头来,亲了亲我的脸,问道:“你那两箱东西是何物?” “……不告诉你……”仅存的一点意识了,撑住! “荷华,脱下外衣再睡好吗?” “……好” 他扶我起来,让我靠在他肩上,一件件替我脱衣服,还笑道:“喝醉的时候倒是乖巧。” 我不理他,只想睡觉,脑袋晕得厉害,源源不断的晕感渐渐袭来,身子也越来越软。 “是不是叫你做任何事都愿意?”他轻声问。 我发出微弱的鼻音,“嗯……” 他伏在我耳边道:“那你也替我脱衣服可好?” “不好,我累……” 他沉默了一会,又问:“你想看我的腹部吗?想摸吗?” “想……” “那你自己来……” 琴荷华,为了腹肌,撑住啊,别睡! 我努力抬起手来替他解腰带,将衣服一件件剥掉,可他穿的太多了,而且我觉得费劲,于是直接寻了空隙把手探进衣内,摸到了他的腹肌,顿时傻笑起来,“摸到了……” 嗯,手感不错…… 他闷哼一声。 我的手慢慢摸着,不停往下,突然摸到一小束毛发,我一拔,他疼得叫起来,“荷华,住手!” “嗯?”我疑惑看着他。 他的脸涨红着,把我的手抓出来,叹了口气闷声对我道:“荷华,你歇息吧。” “不给摸了吗?”我眯着眼睛道。 “往后再摸。” “好的。”我傻笑,得了允诺便乖乖躺下,将身体缩成一团,终于可以美滋滋的入睡了。 “以后你再喝酒,我就打你……”扶苏失声哑笑道。 探望督工,认识王离 翌日,感觉有人在给我擦脸,我缓缓睁开眼睛,便见到卓雅,再望窗外,阳光明媚,瞧着似是午时了。 卓雅笑道:“醒来便喝些醒酒茶,脑袋可还晕沉?” 我眯着眼睛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道:“还有点。” 我环顾四周,疑惑道:“公子呢?” “大公子早起便去监军了,唤我来照看你,还道他晚间便回来,你莫要乱跑。” 他似乎总是把我当女儿一样管着,明明比我大十岁而已。 “谢谢卓雅夫人。” 她拿来衣服给我穿,对我道:“醒酒茶已给你备好,待会你喝下,如今午时,我要给督工军官送饭菜,你自己可还行?” “可以的。”我道,随即思考了一会,问道,“卓雅夫人,公子是上午监军、下午督工吗?” “我家男人便是如此,想必大公子亦然。” 我转了转眼珠子道:“卓雅夫人,那你可否带我一起前去啊?” 卓雅取笑道:“新婚燕尔,甫一分开便想他了?” 我微微红了脸,大大方方点了点头。 “那好,你收拾收拾,待会我过来唤你一同前去。” 我赶紧洗漱穿衣,这里的女人朴实得很,我亦不便打扮得招摇。天气挺热,卓雅和其他夫人带着我走了不远路,路途又崎岖,我尽量不拖累她们,好几次摔跤,手心都擦破皮了。 好多军官和杂役,一砖一瓦的万里长城便是这样筑起来的。军官们蜂拥而至,我环顾四周,才见扶苏和公子高在与蒙恬查看砖瓦,身旁还跟着一位气宇轩扬的年轻男人。 我不便大声喊他,他见我到来赶紧走来,还皱着眉头问道:“为何来此?今日可还有不舒服?” “卓雅夫人道你在此处,我便来寻你。”我道,“我挺好的,莫要担心。” 他满是污垢的手捧起我的手,我连忙缩手回去,公子高在一旁问道:“过来途中摔跤了?” “姐夫。”我点点头。 蒙恬笑道:“山路崎岖,夫人往后莫再来才好,否则伤哪了可把大公子心疼坏了。” 我顿时红了脸,这时随行的男人笑道:“昨夜与夫人匆匆一瞥,还未曾好好拜会呢!” 我看着他,是个英俊非凡的男人,与荣禄差不多的气势,挑起眉来一股子嚣张跋扈,蒙恬对我道:“夫人,这是王离将军。” 王离?好熟悉的名字。 啊!是武城候王翦之孙,灼冉夫人的侄子。 “见过王将军。” “夫人有礼。”倒是个有礼数的男人。 扶苏拉着我的手往棚下走,那里有蒲席,平日里督工累了便在此休息,加之已是夏日,隐隐散发着汗酸味。 扶苏洗干净自己的手,看了看四周,然后将我护在怀里,我疑惑道:“怎么了嘛?” 他闷声道:“不愿你过来便是不愿旁的男子那样看你。” 这里的男人的确很多,我红着脸道:“那我往后不再来了,你莫要生气。你无须管我,去吃午饭吧,晚些时候我与卓雅夫人一道回去。” 他又捧起我的手,心疼道:“回去擦些药,莫要碰水。” “嗯,我知的。” 好像他真的不开心我的到来。 午饭过后,卓雅与其他夫人便要回去了,扶苏对我道:“我傍晚便回去,你在家中等我。” “好。”与各位军官道别后便跟着卓雅下山,地上石头凌乱,我走得很是艰难,卓雅搀扶着我,我轻轻道:“夫人,我是不是……不该来?” 她笑道:“无甚该与不该,只是路上崎岖,你不便行走,加之生得美貌,此处男人颇多,见你眼睛都直了,你家公子脸色可不好。” “那我……往后不来了,我不想他不开心。”我道。 卓雅点点头道:“我住得与你近,平日若闷了可去寻我,我带你去集市购物。” “好,谢谢夫人。”好不容易来到山脚,我已满头大汗,好在有卓雅搀扶着,我没有摔倒。 却见两辆马车在等候着,王离从其中一辆探出头来笑道:“各位夫人,让王某送你们回去吧!” 女人们都笑着,轻车熟路的走上马车,卓雅对我道:“王将军生性洒脱,平日里没少对各家夫人好,你无须拘谨,他不是坏人。” 心想他是灼冉的侄子,那我也无需过于警惕。 我这才与她一起上了马车,却阴差阳错坐在王离身旁,不得不拘谨起来,尽量与他隔开几拳距离,可惜山路不好走,时而晃荡,免不得身体接触,加上我晕车,渐渐难受起来。 他问我道:“夫人身上真香,可是用了何香粉?” 我摇摇头道:“我没有用香粉。” 卓雅笑道:“王将军,荷华夫人自咸阳而来,又是皇室儿媳,不比旁的夫人能任你逗趣,你可得注意些分寸,莫吓了她。” 众人一笑,我微微红了脸,王离又问我道:“夫人自是身份尊贵,不知夫人平日里爱做些什么,有何乐趣?” “我……我喜欢看书写字吟诗唱歌。” 王离对众人笑道:“大公子夫人就是与众不同!” 卓雅对我道:“我亦喜欢你们中原的诗,虽不知是何意,但觉得甚美!” 王离道:“陛下已焚诗书,你我如今此番谈论已是不可。” 卓雅笑道:“陛下远在天边,哪会管此处!” 我坐在他俩之间,晃来晃去,强忍着脑袋里的晕感,轻轻道:“莫谈往日之诗便好。” “夫人可会作诗?”王离问道。 我浅笑摇了摇头,卓雅笑道:“昨日一来,夜间宴会上蒙将军便与众人道你见识颇广,连你家男人亦说你诗作频出,是大才女!席间还吟诵了几首,众人一听皆是惊羡!” 王离忙道:“那夫人可莫再谦虚了!何妨当场做一首,王某与各位夫人虽才疏学浅,但对于诗书却是有所钟爱的!” 他们齐刷刷看着我,我犹豫了一会问道:“不知各位想听何诗?” 卓雅道:“听闻你情诗了得,我倒想学上几句,回去道与我家男人听!” “情诗……”这个“听闻”应该是从扶苏那里听来的吧,思及此脸又红,轻轻道:“容我想想可好?” 他们正襟危坐起来,听我道来,我想了想缓缓念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元稹大哥,请恕罪,为了我大才女的美名,冒犯了! “妙哉!”王离赞叹。 卓雅问道:“此诗是何意?” 王离替我解释道:“到过沧海,别处的水便不足为顾;除了巫山,别处的云便不再是云;匆忙花中过,懒得回头顾;一半因清心寡欲,另一半因曾经拥有过。” “那是何意?”卓雅又问。 我笑道:“说的是夫妻之间恩恩爱爱,既忠贞又怀念。” 卓雅叹气道:“哎——山山水水亦与情啊爱啊有关的,你们中原人真是有趣得很!” 我靠在她身上笑道:“那卓雅夫人与李云楼将军又是如何情啊爱啊呢?” 她小声对我道:“便是昨夜我与你说的那样啊!” 床上“打架”!! 我又回忆起昨夜的窘迫,连忙躲进她怀里,嗔怪道:“卓雅夫人莫要说了!” “哈哈哈……你们中原女子甚是娇羞得紧!” 众人又笑。 之后便回到了住处,我对王离道了声谢谢,王离叫住我道:“夫人,往后一同游玩啊!” 我问道:“将军平日里也可耽于享乐吗?无甚军事?” 他挑眉道:“有甚!既有蒙将军,又有两位公子到来,王某清闲得很!” 我摇摇头道:“不了,听闻此地颇乱,我不想给公子惹麻烦,谢王将军好意!” “夫人倒是乖巧得很!”他噙着笑道。 我突然想起一事,问道:“王将军可识得一种药罐子?” “夫人要药罐子作甚?” “我自有用途,将军可知何处有得卖,我想买个回来。” “我可替你寻个来。” 我尴尬笑道:“不用了,你道与我何处有,我去买便好。” 他笑着上前一步道:“夫人方说此地颇乱不愿给大公子惹麻烦,今时又想去乱糟糟的集市购物了?” 我想了想,好吧,反正我在这个时代也不懂购物,“那就……有劳将军了。” 本想与他说说灼冉的,但想想也不妥,而且似乎扶苏与他之间也无甚交流,旁人也未识得之间关系,遂行个礼便回屋了,已是酉时(下午五点),我这一日出了不少汗,遂赶紧去泡了个澡,这才舒坦来。 夏日天黑得迟,扶苏披着最后一轮夕阳归来,我唤他赶紧去洗个澡,嫌弃他浑身臭烘烘的,转而去厨房看看仆人准备了什么食物。 吃了饭后天已黑,我与扶苏正准备回房,院外却有人在唤我,而且还是个男人! 扶苏先我一步出去,原是王离,手里正拿着一个药罐子,我慌忙接过,心里万马奔腾:惨了,怎么和扶苏解释啊,我要药罐子作甚! “谢谢将军,要多少钱,我拿钱给你!” 王离笑道:“何须挂怀,便当王某赠予夫人了!算是今日听了夫人之诗的报酬!” 扶苏狐疑的看着我,我抱着药罐子尴尬的笑着,随即赶紧将王离送走,又赶紧把药罐子给仆人拿去放好。 扶苏板着脸便把我往房中拉去,我心里毛毛的,感觉他有点生气啊! 扶苏吃醋,又添生气 他似乎心情不好,就因为一份糕点吗? 回了房中,我看着已换了床单的床,双脸蹭的一下又红了,赶紧去镜前坐下梳头发,他尾随其后,坐我身后,伸手拿过台上的小药罐,打开一看便问:“你今日未给自己擦?” 我红着脸把药罐拿回来,小声道:“不打紧的……” “让我看看……” “别……”我急忙转过身将手臂挡在他胸前,含羞道,“我……我不疼了……” 他低头索到我的唇纠缠起来,在唇边说道:“我一整日都在想你……多想抛弃所有,与你时时刻刻在一起……” 我不回他,任他一边吻一边说话,“你今日几时醒来的?” “午后。” “可还累?” “……还行……” 他吻得更深入,又缓缓停下来道:“王离此人懒散得很,平日到处沾花惹草,你莫与他过多接触。” “好……” 他在我唇边又问:“真不疼了?” “……嗯” “我想你……想你想得很……” “……嗯” 他随即将我拦腰抱起,走向床边…… 白天吃药,晚上风流,再吃药又风流,继续风流继续吃药…… 我倒是求着大姨妈快来能让我休息几天,可是居然延迟了?! 又一晚夜宴,扶苏再三叮嘱我不可以饮酒,我也再三保证不会喝。后来见到公子高落寞的走出院外,我急忙跟上去,见他孤零零的在门口喝酒,我想他应该思念绿兮了吧? “姐夫……”我坐在他身旁。 他抬头看着月亮,喃喃道:“不知夫人是否安好……” 我沉默了好久,轻轻问道:“姐夫,你会不会埋怨我?你本来应该妻儿在身的,我却……” 他看了看我道:“夫人说你自有考量……与其埋怨,倒不如忍耐,你说只要两年便好,两年之后,我再也不会离开妻儿半步。” “姐夫真爱阿姐!”我笑道。 他难得露出丝丝微笑,许是想着绿兮,眼里满是深情。 我问道:“姐夫当年是不是对阿姐一见钟情啊?” 他无声笑了笑,陷入了回忆中,缓缓道:“那年那日,我并不知自己娶的是何样的女子,直到夜间看到她的脸映在红烛间,我的心一下子不停不停的跳……” “阿姐说姐夫像是耕田的牛,姐夫觉得阿姐像什么呢?” 他思索了很久,轻轻道:“她像我身体里面的血,只属于我,我缺了她便会死,直到我生命终结,她都与我一体。” 我感动的鼻子一酸,道:“姐夫,只需两年,两年过后你与她便永不分离。” 他看着我道:“她唤我要相信你,我便信。” 我簌簌落下两行泪,赶紧擦掉,这时王离拿着酒坛子从外面过来,对公子高行了个礼,转而对我道:“月光落在夫人身上,还真是美如天仙!” 我尴尬笑笑,本身也不愿与他过多接触,转身便要回去,可是他却叫住我道:“夫人,我今日寻了件好玩物,特来赠你。” 我本想婉言拒绝,却见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只木偶来,是个女子的模样,还穿着衣裙。 我接过,动了动木偶的身体,颜值明显比21世纪的玩偶差多了,但是好玩啊! “谢谢王将军!” 公子高对我道:“回去找大哥吧。” 我点点头,正要进去,王离又叫住我道:“夫人,可会饮酒?” 出于礼貌,我冲他摇了摇头,王离上前一步晃着酒坛子对我道:“我这是果酒,特别甜,夫人乃是甜甜的女子,既喜吃甜糕,何不来点甜酒?” “甜的?”突然想起“世外无忧”里的那两壶酒,那才是真的甜美啊! “对啊,很甜的!” “会不会醉啊?” “怎会!又不是真正的酒,我平日里一次可喝十几坛,像喝水一样!” 甜甜的酒,若加点冰,夏日里喝着可舒服了! 他又道:“天气炎热,我从冰窑子里拿出来的,喝下很是清凉舒透,夫人不想尝点?” 我确实心动,舔了舔嘴皮子,道:“那我回去拿个碗来!” “何须用碗,喝酒就要就着酒坛子喝,这才爽!”说着他就把冰凉的酒坛子递给我。 公子高看着我,我瞧着他就在身边,并且扶苏就在里面,也不会有何事,于是就捧起酒坛子喝了起来,确实冰爽甘甜! 我连连灌了好几口,停下来的时候还打了个饱嗝,顿时脸红起来。 王离见状大笑,我又打了个饱嗝,酒意直冲大脑,又感到了熟悉的晕沉,转身就要回去寻扶苏,无料身子一软,顿觉天旋地转起来,无力的瘫倒在地。 耳边是王离取笑的声音,“夫人,区区果酒罢了,你竟也能醉酒?!” 公子高怒道:“这到底是何酒!” “就是普通的果酒啊!上郡女子皆喝,并无不妥!” 公子高蹲下问我感觉如何,我低喃道:“没事……就是……晕得厉害……我休息片刻便好……” 公子高道:“里面聚得也差不多了,我去叫大哥来送你回去!” 怎么这么晕……王离的手为什么要来摸我的脸,是王离吗,还是扶苏? “荷华!”扶苏蹲下,见我怀中的木偶,心里一想便知是何人所给,随手用力一扔,然后将我抱在怀里,临走前侧目对王离道:“王将军平日里甚是游手好闲啊,但本公子的夫人,还轮不到你来关心!” 王离笑道:“大公子何必客气,我买些好玩的赠予尊夫人,她开心你也开心啊,末将不就是借花献佛吗!” “不用你如此!”扶苏咬牙切齿道,随即将我抱上了马车。 说来也怪,没了那个木偶,天旋地转的感觉好多了,扶苏却一路无言,我只得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上。 一回到房中,他便替我脱了外衣,拿来毛巾给我擦身,我任他摆布,眼神迷离盯着他,见他板着脸,我捧起他的脸吻下去,还将他推倒在床上,欺身坐上去,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问:“你……是不是不开心?” “是!” “你为何要不开心啊?那个……不是酒,我就喝了几口……” 他坐起来搂着我的腰,咬牙道:“我不喜欢别的男人靠近你!” “没有……没有靠近……我不喜欢他们的,我只喜欢你……” “荷华,我是男人,我知道男人想的是什么。”他道,“听话,以后莫再与他接触,你要好吃的好玩的,我唤人买来给你……” “好……” “荷华,我那么生气,你哄哄我……” “嗯?”我捧起他的脸一边亲一边道,“我哄哄你,莫再生气了好不好……” “荷华,给我脱衣服……” “……好” 我一边说一边听他在耳旁道:“荷华,似乎你这个月都未来葵水。” “嗯……” “身体可有何不适?” 我摇摇头,继续给他脱衣服。 他许是没了耐性,翻身压我道:“荷华,你脱得太慢了……” 没办法,你们古人穿的衣服多啊,我也想快来着,我自己体内也有火要你泻啊! 白日照镜子时便见脖子处要好几处吻痕,我羞愧难当,用钳粉盖住,转而出了房门准备吃药,满榻的甜食围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我突然在想:这个月没来大姨妈是不是喝了这药?那我以后还会来大姨妈吗?不来了怎么办?我会不会容颜不再,变老变丑? 其实夜间也曾拒绝过他,但我素来心软,见他灭不了火就把自己贴了上去,除了心疼自己日日吃那么苦的药,我还怕与他会精尽人亡呢,不过他倒每日每夜生龙活虎的很,倒是我,日渐虚弱…… 盯着这碗药出了神,连他何时回来我都不知道,他从来不会白日里回家的,闻着满屋子的药臭味,急匆匆往里走,见我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出了神,上前就把那碗药翻了。 我惊呼,“公子——” “这是何药!”他抓着我的手腕道,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公子……”我惊魂未定呢,随即他怒气冲冲把我往房里拉。 “那是何药!” 他很生气,我岂能瞒得住,小声道:“是……‘避子药’……” 他重重一拳捶在我身后的墙上,死死盯着我,咬牙道:“你何苦如此?” “我……” “你一直在喝?每日都在喝?” 我心慌慌的点了点头。 “我以为……你愿意给我生孩子了,一直……”他道,“你何必如此委屈自己,你那么怕苦的人,生死关头连救命的药都不愿意喝,却日日喝那么苦的药……我……你不想生便不生……我……往后我不再……不再……” “公子……”我含着泪对他道,“是我自愿喝的,也不是很苦的……” “在门口便能闻到的臭味,还有你摆在榻上那么多甜食,怎会不苦!”他道,“即使是甜的,我亦不愿你喝!往后你莫再喝了!是那两大箱对吧,把药全扔了!我以后……我以后忍着就是了……” “你别……”我慌了,“我不喝了不喝了……你也不用忍着……” 逛了集市,夜间遇匪 “我只是不愿你糟蹋自己的身体……”他道。 我脸红起来,嘀咕道:“你……能忍住,可我……忍不住啊……” “你说什么?” “没……”我心虚加心慌加害羞,不敢看他,想了想道,“其实,还是有办法的,我听人说有个叫‘安全期’的东西,就是……” 我绞尽脑汁的给他解释一大堆,他听后反而疑惑道:“你听何人说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我不用吃药,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我红着脸道。 他抱我入怀,叹了口气道:“是我无节制,害你如此……” 天啊,他完全不用愧疚啊,这种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天经地义的。 “公子,你无须自责,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的,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真的?” “自然!你那么好,我当然喜欢……”脑海里又充斥了各种各样活色生香的画面,我的脸都要烫焦了。 他弯下腰看着我道:“你也很好,我每次都无法自控……” 羞死人了! “你我已为夫妻许久,你为何还喜欢脸红?” “不是我喜欢,是我……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脸……” 他失声哑笑道:“我懂,正如我在你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啊啊啊,我的脸真的焦了!! 夜间,他依旧从身后抱着我睡,却一言不发,我以为他睡着了,紧绷的身子才敢微微动弹,猝不及防听他沉声道:“荷华,别动。” 我的身子再次紧张起来,小声道:“要不我睡里面吧,离你远点?” 他低声闷哼道:“不管你离得多远都在我脑子里和心里……没用的……” “那你赶紧睡吧!” “……好” 我知他难受,不敢再动弹,翌日醒来发现浑身腰酸背痛,卓雅来唤我去集市,我赶紧收拾收拾便跟着她去了。 这是我第一次去集市,人挺多,我自认自己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每一个人都若有所思看着我,我只得紧紧跟着卓雅。 卓雅对我道:“你无须慌张。” “他们为何都看着我啊?”我轻声道。 “他们皆知你是大公子夫人,便好奇了些。” “他们怎知?” “上郡不大,你自到来之日便美名远播,即使无人得见,但见你之姿容亦不难猜。” 我听后微微红了脸,卓雅带我去到一家胭脂铺,对我道:“你且瞧瞧有何物合适的,我去一旁酒肆买点酒。” “好的,你去吧,我在此处等你。” 胭脂铺不大,商品也不多,老板是个中年妇女,裂开嘴对我笑道:“大公子夫人,你生得真好看!” “谢谢你!”我眉开眼笑道,看了看她铺子里的口脂,质地还算好。 突然,有个小孩子过来牵我的手,纯净的大眼睛一眼不眨看着我,我蹲下去柔声问道:“你是何人啊?” 三四岁的小男孩奶声奶气道:“小牛儿~” “你好可爱啊!”我轻轻捏了捏他的脸。 他指了指不远处躲在角落里偷看的一群孩子,又指了指旁边的甜糕铺子,我识意,牵着他的手去到甜糕铺子,又向那群孩子招了招手,孩子们怯生生走过来,我给他们买了许多甜糕,铺子老板对我笑道:“大公子夫人真心善!” 我微微颔首,小牛儿一边牵着我的手一边吃甜糕,脏得满嘴都是,我蹲下去给他擦嘴,有个小女孩凑过来闻闻我道:“大公子夫人,你好香!” 我对她笑道:“你也很香的。” 最大的孩子是个七八岁的男孩,一脸老实,对我道:“大公子夫人,你不喜欢吃甜糕吗?” 我道:“喜欢啊,但是,想给你们先吃,你们喜欢吗?” “喜欢!”孩子们异口同声道。 “大娃!” “阿虎!” 突然走来几位妇人,各自拉着自己的孩子,责骂道:“家里活可都干完了?!竟偷出来玩!给我回去!” 妇人们见到我,慌张跪道:“大公子夫人赎罪!都怪小儿顽劣,竟要你破费!” 这场面可想而知,几个妇人拉着孩子一起跪着,街上的人都纷纷看过来。 我急忙将他们扶起来道:“你们无须如此,都起来吧,并非大事,是我喜欢给他们买的,你们莫要责怪孩子。” 有一妇人道:“孩子顽劣又喜吃,害大公子夫人见笑了!” “无妨,孩子还小,便该多吃些长身子。”我转过身去,把剩下的钱都买了甜糕,分给他们拿回家吃。 大男孩对我道:“我们家里穷,从未吃过甜糕,谢谢大公子夫人!” “你真有礼貌!”我摸了摸他的脑袋,后对其他孩子道,“回家去吧,要听阿父阿母的话,不许顽劣哟!”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道。 乌泱泱又散去了,卓雅刚好过来,一手抱着一个大酒坛子,我想帮她一起拿,她却道:“过于沉,你拿不动的,我来便好!” 我拘谨的跟在她身旁,问道:“卓雅夫人,你们看我是不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啊?” 她道:“你身姿娇小,说话轻柔,性格活泼,似小孩,又因是皇室儿媳,所以待你多少有些不同。” 我夺过她怀里的一坛酒,艰难的抱着,笑道:“其实我不柔弱的,打起架来自己都怕呢!” 卓雅一愣,笑道:“醉起酒来和大公子打架?” 我一听,红着脸道:“夫人,我们没有……” 卓雅凑过身子对我道:“你手上的守宫砂可是没有了喔~” “夫人!”我嗔怪道,“你坏!” 卓雅哈哈大笑起来。酒坛沉重,我抱着很是费力,加上天气炎热,全身大汗淋漓。好在不久之后有仆人过来把酒坛扛回去,我坐在路边上气喘吁吁着,卓雅亦晒红了脸,与我相视一笑。 我问道:“夫人,你平日里也要干许多活吗?” “我天生闲不下来,须得干活才舒坦!” 还别说,天底下还真是有这样的人。 “卓雅夫人,安悦夫人住何处啊?” “你想去寻她?” 我点点头,“月余未见她了,想去拜访拜访。” “她啊,又有了!” “嗯?” 卓雅笑道:“这是她第四胎了!” 我大惊失色道:“啊——她明明还很年轻呢!” “该是有二十二了,十五岁便嫁给杨将军了,七年生四胎也不足为奇!” 二十二岁,四个孩子的母亲了,天啊,真能生! 卓雅道:“走着,我与你去探望探望她!” “好!”我尾随其后,说要买些礼物过去,但我的钱都花完了,遂向卓雅借了些。 安悦的肚子还未显,我见她第三子约周岁,还不会走路。安悦唤下人给我们做食,晚饭过后才道别,派了辆马车送我们回去。 马车里,卓雅问我道:“你与大公子何时要孩子啊?” 我含笑不回话,卓雅又道我害羞,我渐渐出了神,其实我亦是喜欢孩子的,扶苏更甚,只是因我的顾虑,我与他注定不会有孩子。 正想着出神呢,听见一阵嘈杂声,我欲掀开车帘子看看,卓雅沉声对我道:“许是山贼挡道,莫要出声。” 天都黑了,若真遇上山贼,我的天! 车夫与人说道车里人的身份,不久马车缓缓又行了一段路,可突然之间车夫倒了进来,脸上被人劈了一刀,我吓得惊慌失措,卓雅从座位下抽出一把刀,严肃对我道:“你躲在里面,莫要出来,我自会解决,安全把你送回家!” “好,你小心!” 卓雅便冲了出去,我听见刀剑的声音,像只缩头乌龟躲在马车里,突然想到扶苏,此刻他该回到家了,仆人会告诉他我与卓雅夫人出去了,见我未归会不会出来寻我呢? 正想得出神,车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一个男人见到我兴奋的的叫道:“大哥,这里还有个女人,特别美!” 又出现一个男人,二人将我拖了出去,我害怕极了,又见卓雅的刀穿过二人身体,死死将我护在身后,她受伤了,身上带着血。 “别怕,我家男人很快便来!”她道。 我看着纷纷围上来的男人们,心里一阵发毛,他们的眼神太可怕了,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了,我怯生生躲在卓雅身后。 为首的男人是个独眼,摸着下巴对我道:“真是此生难得一见的女人……兄弟们,今晚大家有福了!” “找死!”卓雅怒道,抓起大刀挥出去。 有两个男人钻了空子噙着笑向我走来,卓雅想回来救我却被独眼男拦着,我心里七上八下,逼着自己想出解救之策,但脑子乱得像一团浆糊似的。 没有扶苏在,我根本无法急中生智。 就在男人们靠近我的时候,突然纷纷捂着脑袋或后背,我瞧见不远处拿着弹弓的孩子。 卓雅一见,对我道:“你快走,我自有办法逃脱,无需管我!” 我还没回过神来呢,突然一辆烧着火的车快速驶过来,又有一只手猛地拽着我的手腕带我逃离,身后的嘈杂渐行渐远。 拉我手的是个男人,跑得极快,我险些跟不上,几次差点摔倒,他仿佛急了,一把将我扛在肩上,更加快的跑了起来。 “你是何人?放开我……” “不要吵!”却是少年的声音。 不一会儿,他的身后出现了好几个小孩,其中三两个还拿着弹弓。 到了一处村落才将我放下,家家户户开了门,出来的人冲少年郎道:“重狼,这是何人?” 扛我的少年郎道:“她遇着山贼了,我便救了她。” “是……是大公子夫人!”人群中有妇人叫了一声,我望去,借着火把看清她是白日里某个孩子的母亲。 我刚想说话,一众村民便纷纷跪下道:“参见大公子夫人!” 重狼吃惊的看着我,然后也跟着跪下。 重狼跟随,歼灭山贼 重狼似乎有些拘谨,连忙后退了两步。“无须这样,你们快快起来!”我赶紧去搀扶,也把重狼扶了起来,对他道,“谢谢你救了我。” 一群孩子围在我身边,开心的唤着“大公子夫人”,我低头一看,几乎全是白日里的孩子。 那位妇人对乡民们道:“大公子夫人与其他夫人不一样,她是好人!” 几位妇人上前对我道:“大公子夫人,可有受伤?” 我笑着摇摇头道:“无事,谢谢你们关心!” 又听一个孩子拉着自己父亲的手道:“阿父,今日的甜糕便是大公子夫人给的,我看见她把自己钱袋里的钱都拿出来给我们买甜惊了,略微窘迫道:“谢谢你们救了我,不过山贼可恶,我不该在此处逗留给你们带来灾难,糕了!” 众人齐刷刷看着我,这倒让我受宠若不知如何可以回到城东大院,还望你们给我指指路。” 有个老爷爷道:“此时天黑,山路不好走,不然在此一夜,天亮了再回去?” 我摇摇头:“不了,万一山贼追来,恐给你们带来不测,何况我不回去家里人会担忧。” 这时重狼道道:“我送你回去!” 白日里老实的大孩子拉着他的手道:“大哥当心!” 重狼摸摸他的头道:“你回去睡觉,大哥很快便回。” 村民们纷纷与我道别,重狼拿着一根火把带我上了山,我极力跟上他的步伐,奈何山路不好走加上又是晚上,我轻声道:“我可以拉你的衣袖吗?” 他停下,我才发现他穿的是无袖,他愣愣看着我,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是个棱角分明英俊非凡的少年郎,他伸手来抓住我的衣袖,轻轻道:“当心走路。” “谢谢你,重狼。”有他牵着,山路好走些,时而听得见狼的声音,我的心里毛毛的。 只想尽快回到扶苏身边。 突然重狼警惕起来,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到一处亮光,走得近些,发现是根火把,重狼张开手将我护在身后。 “夫人!”是王离的声音。 “王将军?” 王离急忙走过来,笑道:“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你了!” “王将军怎会在此?” “我方才夜归,看见卓雅夫人与山贼厮杀,又听闻你逃走了,怕有不测,遂来寻你。” “卓雅夫人可有事?” “无事,李将军已接回去了,她唤我务必寻到你带回去!” 我的心稍安,转而对重狼道:“重狼,他是王将军,是来接我的,你先回家吧,谢谢你了。” “不,我送你回去!”重狼警惕的看着王离。 “夜已深,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已经安全了。” “无事!”重狼道。 我没辙,只得随他,王离过来扶我,我抬手道:“无须劳烦将军,我自己可以走,你且前面带路吧!” 没走两步,我又一个踉跄,王离道:“夫人,我背你吧,这样快些。” 我连忙道:“不用不用,山路崎岖,不该增加你负担,你且走着,我有重狼护着,无妨的。” 重狼感觉得到我对王离的疏远,遂把王离放在我手臂上的手拿开,径直抓着我的手腕往前走着。 王离看了看自己尴尬的手,赶紧跟上。 重狼似乎对这座山很熟悉,可惜因我耽误不少行程,快到山脚下的时候忽见各处火把,又有人唤着“大公子夫人”,我急忙道:“我在这里!” “荷华!” “公子!”我急忙跑上前去抱着他,感觉到他的身体颤抖着。 “还好你无事。”他劫后余生道。 “我无事,你别担心。”我哄道,然后想起身后的人,遂松开扶苏道,“是重狼救了我,他是……” 我一看,身后只有王离。 “咦?重狼呢?” 王离道:“你方才一跑上前去,他便也跑了。” 我嘀咕道:“还未好好谢谢他呢……” 扶苏检查我的身体道:“可有何受伤?” “没有没有,不过卓雅夫人受伤了,我很担心她。” 扶苏道:“明日你便去看看。” “好,那我明日可否再出去,我想谢谢那个村子的人。” “你的救命恩人,便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明日我与你一道来。” “你明日不用监军督工吗?” “无妨,我同你来。”扶苏说完便蹲下来道,“来吧,我背你回去。” 我看了看四周的仆人,不好意思道:“无须,我自己走亦可,何况你今日定是也累得紧。” “山路不好走,我背你能早些回家,何况我不累。” 我红着脸趴了上去,扶苏背起我便走,从始至终未看王离一眼,王离自嘲笑了笑,拿起火把跟了上去。 殊不知草丛里,眼神如狼的少年郎见一群人走远了才原路返回。 翌日,从卓雅夫人处出来之后便与扶苏拉了一车厢礼物去找那处村落,许是偏僻了些,午后才寻到。 他们对我和扶苏的到来都受宠若惊,又要跪下行礼,扶苏与我赶紧阻止。 倒是不见重狼,他的弟弟八牙却始终围在我身边,准确来说,所有的孩子都围着我。扶苏与男丁们谈谈话,了解了解民情,都道山贼甚是猖狂,一问为何敢如此放肆,村民道听说军中有人是靠山。 他们做了美食招待,不算丰富,但我想该是把自己家最好的粮食都拿出来了,我与扶苏盛情难却,同吃起来,依旧不见重狼,八牙道:“大哥平日里会在山上打猎,拿去市集卖,如此才有钱财买粮食。” 聊着聊着,又知重狼和八牙无父无母,二人吃百家饭长大的,兄弟俩相依为命,怪不得昨日妇人们过来寻孩子,惟得八牙身边没有家长。 我轻声对扶苏道:“公子,若重狼愿意,可否收留他,给他一份官职?” “他可以跟着我。” 直到太阳西下,重狼才拎着几只狐狸回来,八牙连忙去牵他的手到我跟前,如今一瞧,倒真是个小壮士,怪不得能将我扛在肩上。 “重狼,你今年几岁了?” 他愣了愣道:“十九。” 其他男人对他道:“重狼,你好日子到了,大公子说给你一份活,你以后便跟着大公子做副官!” 我笑问:“重狼,你可愿意?” 重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扶苏,再看看村民们,久久说不出话来。 扶苏拿起他打下的狐狸道:“可否卖给我?我着人做件毛毯给我家夫人?” 重狼傻傻的点头。 “如此,便谢谢你了!”扶苏道。 我对重狼道:“你往后跟着大公子无须拘谨,他待人随和,只要你不犯错定不会责罚你。八牙的话,你可与他一起搬至我那处居住,我可替你照顾好他,你无须担心。” 重狼的眼眶微微红,猛地跪下道:“谢谢大公子,谢谢夫人!” 扶苏扶起他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君王父母,下跪黎民百姓,你日后无须跪我,安守本分忠君爱国便好。” “谢大公子!”两滴泪重重落在地上。 村民道:“惟得大公子这样好,若是其他大人,才不会如此呢!” 我好奇问道:“你们似乎与军官们感情不和?” 他们回道:“并非不好,而是他们向来不屑与我们接触,我们亦有自知之明,不曾越矩。” 我与扶苏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八牙过来抱住我道:“大公子夫人,以后我可以日日见到你了是吗?” 我刚想回话,扶苏拿开他的手笑道:“你是男子,她是我夫人,你莫靠她太近,我不喜欢。” 众人一笑,我拉过一脸茫然的八牙道:“莫理他,往后你可以任意靠近我,我与你住在一起,自然天天见着。” 八牙又问:“那我还可与朋友一起玩吗?” “自然可以,你可出去寻他们玩,亦可唤他们来家中玩,但我有一条件,须得叫上我,和我一起玩!” “好哟好哟!”八牙兴奋的跳起来。 扶苏伏在我耳边道:“你倒时刻不忘顽劣。” 我回道:“你不陪我,自得有人陪着我,不是么?” “你啊!”扶苏捏我的鼻子。 我坏笑道:“公子,这可是在外面哟,注意言行!” 他听后瞪我一眼,恢复端正之姿,一旁老奶奶笑道:“大公子夫妻二人感情甚好啊!” 我红着脸靠在扶苏怀里,听他浅笑道:“得来不易,自然珍爱。” 待重狼与八牙收拾好行装与村民道别后,我们便往家里赶了,回到时已是天黑,唤仆人收拾间房给他们兄弟俩,我与扶苏便回了房。 之后几日,扶苏依旧早出晚归,重狼跟着他,我与八牙在家中等候,然后便听到山贼被灭的消息,那日重狼笑得特别开心,说大公子带着他去把山贼洞烧了。 我略感担忧,对扶苏道:“公子,听闻山贼在军中有靠山,万一……” “自是害民之徒,便该解决,若真如此,军队亦该整顿了。” “公子不怕得罪别人吗?” 扶苏道:“若为忠君之事,何怕得罪?我只怕一事,那便是你,万一因我遭了怨恨而迁就你,我真……” “你无须顾我,做自己想做之事便好,我会保护好自己,不让你有后顾之忧。记住,我不是你的软肋,而是你的铠甲。” “好……” 葵水终至,两厢谈心 一夜清晨,天蒙蒙亮,我腹如刀绞,满头大汗,想开口呼唤身旁扶苏,却发现痛得难以发出声音。 我只得忍着腹痛动弹,他很快惊醒,见我如此痛苦,赶紧唤仆人去叫大夫。 我痛苦道:“公子,你……瞧瞧……我是不是……来葵水了……” 他一摸,全是血,急忙拉过被单盖住我,重狼冲了进来,扶苏对他道:“去唤杨万树的夫人来,叫卓雅夫人。” “是!”重狼又赶紧冲出去。 “荷华……你怎么样?”他急道。 “痛……”我哭道。 “别怕,大夫和卓雅夫人很快便来……”他的声音已经颤抖了。 我出了一身冷汗,艰难道:“天亮了……你无需管我,去监军督工,我会没事的……女子该有这遭,无事……你别怕……” 我一个多月未来大姨妈了,突然来势汹汹,又腹痛难耐,想来会是“避子药”搞的鬼。 “荷华,以后莫再随便吃药……” “好,听你的……” 他心疼的擦去我的汗,卓雅夫人比大夫先到,唤扶苏出门去,他的手上还沾着我的血,呆呆站在门外许久,重狼担忧道:“夫人……可会有事?”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扶苏低喃,想推门进去又不敢,眼睁睁看着女仆们端进热水,再将带血的布端出。 卓雅夫人替我擦拭之后亦出了身汗,见我已然睡下这才出门去,扶苏连忙问道:“如何?她怎么样了?” “无妨。”卓雅夫人擦汗道,“她身子弱,加上葵水长时不至,此番是遭罪了些,如今已经睡下了,唤你莫要因她耽误了工作,我会顾好她的,晚些时候给她熬些鸡汤来。” “有劳卓雅夫人了。”扶苏道,正想疾步走进房内,卓雅却拦住他。 “你手已脏,快些去洗洗,再进去。” 扶苏一看,愣愣的去洗手,重狼跟在身后,扶苏对他道:“你去收拾,我看看荷华便与你出发。” “夫人如此,公子不在家中陪伴她么?” 扶苏红着眼眶道:“她不喜我因她弃了肩上之责……今日早些回来便好……” “是。”重狼转身回去穿衣。 我醒来的时候便见八牙跪在床头,虚弱的问他为何在此处,八牙道:“大哥说夫人不适,要我好好照顾夫人。” 说着就去把榻上的鸡汤端来给我,还道:“不烫不凉,刚刚好,夫人快些喝下。” “谢谢你……”我接过,慢慢喝下,把空碗递给他,他又赶紧回榻上拿来两块甜糕给我,我疑惑道:“何人买的?” 八牙道:“大公子着人买来的。” 我心一甜,苍白的脸色浮上了些红润,对八牙道:“你也拿去吃。” 八牙摇头道:“这是大公子买给夫人的,八牙不吃。” 我笑道:“他买给我的,我想给谁吃就给谁吃,你与我一起吃好不好?” 八牙犹豫了一会,转而接过一块,与我吃了起来。 我浑身乏力,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睡睡醒醒,又出了一身汗,这个夏日,太热了,如此时节还来大姨妈,更遭罪。 傍晚时分,八牙端来热粥给我喝下,我唤他也去吃晚饭,他等我喝完了才离去,不久便见女仆进来匆忙道:“夫人,王将军来寻你,给你送了两大箱东西。” “何物?” 门外响起王离的声音,我赶紧对女仆道:“拦着他,莫要他进来。” 女仆赶紧出去,王离在门外叫道:“夫人,知你爱看书,王某赠你两箱书,这几日你可拿来解解闷。” 他怎知我这几日会闷? “谢王将军好意。”我轻轻道。 沉默一会,又听他道:“听闻鸡汤对身体有益,我着人送了几只母鸡来,你日日熬汤喝。” “好的,谢谢你。” “那……王某先告辞了!” 仆人们把两箱书拖进来,我唤拿一本来,就着窗外而进的夕阳,悠悠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扶苏便回来了,一身汗酸味,刚想抱我,又慌忙退了两步,轻声问:“身子如何了?” 我笑道:“就是累了些,无妨,你且去洗洗,身上臭的很!” “好。”又见那两大箱,疑惑走过去看看,问道,“何人送的?” 我道:“王离将军送的,还送了几只鸡。不过其他将军亦有送礼,譬如蒙将军,便送了上好的补药过来……” 他若有所思点点头。 又听重狼在门口唤道:“夫人,你可好些了?” 我应道:“好些了,谢谢你关心!” 重狼听后便走开了。 我笑道:“我是不是娇贵极了,只是件小小事,竟惹来那么多人关心……” 他蹲在床前,握着我的手道:“如今整个上郡何人不知大公子夫人生得貌美,待人极好,身子娇贵。” 我嗔怪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啊?” 他亲亲我的手闷声道:“我不喜欢。” “不喜欢何事?” “我盼你好,也盼着别人敬你,但旁人皆知晓你,我心里又不好受,尤其是那些男人,夸你美貌,我心里便起了一团火。” 我摸摸他下颌的胡子,笑道:“我自是优秀些,不然如何配得上你?你无须过于难受,我往后会与所有男子保持距离,除了你,我亦是不愿旁的男子靠近我的。” 他点点头,沉默了一会,道:“我先去洗洗,然后端些热水来给你擦擦身子。” 我连忙道:“我自己来便好了……” 他一眼不眨看着我,我红着脸继续道:“而且卓雅夫人说……这几日我们不该同床共枕,我已唤人给你收拾了间房出来……” “为何?” “我……来葵水,污溃,你别靠近……” 他却坐上来一把抱着我,问我道:“我此刻一声汗臭味,你可嫌弃?” 老实说,的确味重,但因为是他,即使是汗味我也不排斥,“不嫌弃啊!” “我亦然。” 我哭笑不得道:“好啦,你去洗洗吧,不然我可要嫌弃你了。” 他摸我的脸道:“那我晚些时候给你擦擦身子?” 我红着脸道:“好……” 他低下头来亲了亲我的唇道:“已与你做了夫妻,莫要害羞。” “……好” 其实我还担心一件事,万一他没忍住怎么办? 虽不至于浴血奋战,但见他忍得难受,我心里也不好受的。 他将一盆热水端进来,我坐在床边背对着他,将长发盘起上衣脱下,他轻轻替我擦背,我小声道:“公子,热得紧,你可否换些凉水来?” 他道:“卓雅夫人说你不可碰冷水。” “可……我热……”明明就是夏天,还拿热水给我擦身,加上他在身旁,我更热了。 他探过身到我面前来,我赶紧双手交缠护住胸前,却不想更添风情,顿时羞愧难当,只得低着头,他替我擦汗,毛巾的热度渐渐降低,也不断往下,到我手臂时,他的手指异常滚烫 ,不知不觉便在我胸上摩挲。 我与他已经好些天没有翻云覆雨了,此刻又添汗流浃背,他慌忙收回手去,沉声道:“你先将衣服穿好,热水先晾着,我……再去洗份冷水澡,你等等。” 明明刚洗好的,此时又去洗,我也不知所措,只得任着他去,自己添了冷水进去,赶紧擦拭起来,待他重新回来的时候,我轻声道:“我已经擦好了,如今也是天黑,你赶紧歇息吧……” 我又道:“夏日炎热,我又来葵水,你我分开些距离睡,我唤人备了两张床单……” “好……”他坐下来,我慢慢往里面挪了挪,他突然欺身过来道,“我记得你之前只需五六日,可对?” 看着他突然放大的脸,我红着脸点了点头。 “那……那个安全期?” “快……快到了……” 他之前便等着我的大姨妈,以后月信准时便按“安全期”来,关于这套,21世纪的人说也不是很安全,但我也不懂还有什么合适的避孕方式,只能以此作为方法。 “……睡吧”他扶我躺下,自己也规规矩矩的躺下,眼睛却睁着。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我曾想过用手帮他解决,但我……每每话到嘴边了,我又说不出口,光是想想便脸红到不行。 “荷华,你曾与我道陛下派我来此不只是惩罚,今日蒙将军与我道,他与30万将士都会拥护我,我的心里突然像是压了两座大山……” “何故这样觉得?” 他想了想道:“一直以来,我皆以为陛下放弃了我,因此才要我远离朝堂,来此监军,我亦想着以后潇洒自在些,无须理会繁琐政事。” 我轻轻道:“公子,陛下为君为父,对你严苛了些,但他其实是在护你,你自己可曾想过他的真正用途?” “我……焚诗书、坑术士后,我的反应过于激烈,矛头直指王公大臣,得罪太多人了,如今才道离开咸阳,方能保全自己,是陛下在护我,我却一直错怪他……” 我挪了挪身子,抚摸他的脸,他翻个身看着我,月光经过,我看见他眼里的流光溢彩,轻轻道:“你已知,便想好良策,陛下派你来此,一是庇护,二是历练,30万军队与一个郡,他要你成长为军政出色的公子扶苏……” 话不明说,他也知秦始皇是何用意。 “可陛下春秋正盛……” “非也。”我道,“我伺候过陛下,深知他的身子并不如外表看着好,何况人固有一死,世上根本没有不死之术……他总该做准备,而你是长子,是他寄予厚望的长子,你是他唯一的选择……” 他沉默。 我问道:“公子,你可曾……可曾想过那个位子?” 他愣了一会,小声道:“你曾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陛下若给,我便要,不给,我亦不会抢不会偷……” 我向他挪了挪身子,亲他的嘴唇道:“不管如何,我都陪着你……” 他的手掌覆着我的侧脸,加深这个吻,舌头长驱直入,纠缠许久,他慢慢松开,声音隐忍着□□,低声道:“我亦陪你……” 其实我还想问他,若皇位与我之间他会选择什么,但是转念一想,这个问题根本毫无意义啊…… 又开学堂,新年遇匪 白日里教八牙学字,才知道上郡之人几乎都不识字,哪怕是军官,亦有许多文盲。八牙把玩伴都叫了来,我在院中给他们上课,落日时分王离又过来,有模有样的听讲,我便叫孩子们回家去。 八牙问道:“夫人,大哥亦不识字,我可以教他吗?” “自然可以,我白日教你,你夜晚教他,如何?” “那我也是夫子了吗?” 我摸摸他的头道:“对啊,我是大夫子,你是小夫子,我教会了你,你替我教会更多人。” 八牙兴奋的跳起来,继续在沙地上写字。 王离对我笑道:“夫人可为人师,何不建个学堂,教教上郡之人?” “学堂?”我寻思着,不知不觉勾起了嘴角。 “夫人笑什么?” 我道:“我曾与十五公子荣禄建过学堂,那时我教文他教武,可惜后来陛下焚诗书,将学堂亦烧了……” 荣禄,不知他可安好,脾性收敛了没,伺候秦始皇可还顺利? “那便再建一个!”王离道,“上郡离咸阳城远,陛下也不管此处,我替你寻个地方,助你建学堂!” 老实说,我还挺心动的。 “你且容我考虑考虑……” 夜间与扶苏说道此事,他想了想道:“不为不可,传道受业解惑也。何况我向来不喜愚民之政,把孩子教好来,大秦的未来会更好。” 我便知他会同意的,我背地里连学堂的名字都想好了,便叫“苏华学堂”。 他突然从背后抱住我,双唇落在我颈项间,轻声问道:“今夜可否……?” 我知他意,轻轻应道:“嗯……” 他的双手开始忙碌起来,从背后亦能准确快速的脱去我的衣服,转而将我拦腰抱起走向床上,将我放下之后快速欺身上来,一边亲吻我一边脱自己的衣服。 我亦帮他。 他压抑了许久,今夜终于得以“开吃”,动作有些粗鲁,意乱情迷之间却听见门外有人叫唤我,他双手撑在床上喘着气,眼睛迷离的看着我□□上身,我小声道:“似乎是八牙,你且去看看是何事,把衣服穿上。” 他似是不愿,又无可奈何,随随便便披了件衣服便走去开个门缝闷声道:“何事?” 重狼也在,见状赶紧道:“重狼有罪,拦不住弟弟,打扰到大公子和夫人了!” 扶苏又问:“何事?” 八牙怯生生道:“今日夫人教我识字,有一句‘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我突然忘记‘隰’字如何写了……” 有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便是扶苏开门走出去和说话的声音,我听得断断续续着,“这样……你多练……日后记住了……你等等,回来……往后不许靠近夫人的房间……晚上更加不许靠近……回去吧……” 我看见他黑着一张脸回来,忍俊不禁道:“他还是个孩子,你莫要凶他。” 他一言不发将衣服脱个精光,立在床边低头看着我,而我的视线若不抬起,便正好对着他那处,于是只能仰着头笑嘻嘻看着他的胸肌,余光瞥见他某处的动作,不一会儿他便重重压了下来,还道:“你也欠管教!” “啊——哈哈,别,痒,公子——” 作此事的时候他总喜欢点灯,在灯光里看着彼此大汗淋漓高潮连连,饿得久了便吃得多些,翌日醒来我浑身散了架,身上布满了吻痕,一整日都红着脸。 “苏华学堂”很快便开张了,地处集市边缘的一座大院里,我本以为到场的只是些孩子,没想到亦有许多村民与军官,小小的学堂顿时人满为患。 王离笑道:“我便知你受欢迎,还专门挑了个大地方,没想到还是不够大。” 我略微窘迫,完全受宠若惊,只得唤孩子坐在前面,大人们在后面站着或坐着。学堂的摆设按我吩咐的来,一室有七排,每排地上有个长方形沙坑,堂上刷出一面黑墙,我拿白灰在写,学生坐着在沙坑前练字。这样既可省了课本也可省了竹简墨水。 诗书被焚,我也无法教自己擅长的《论语》或《诗经》,于是一个一个来,每个人说一个自己想知道的字,我写出来,大家一起学习,偶尔念些诗句。 由于上课的学生“各行各业”,我除了教写字外也做点其他事。有时担任起“心理咨询师”,不少人将家中事说与我听;有时又成了“美妆造型师”,不少妇人寻我做打扮;有时还成了“美食博主”,就秦朝目前的食物教他们烹饪。不过我建立学堂的初衷是“教育”,所以上午时间教文化,下去才能瞎聊,以至于夜夜晚归,扶苏便日日回来的时候都经过学堂顺道接我。不过起初他甚是不悦,觉得我过于“抛头露面”。为了哄哄他,我便不再开展其他“业务”,专心致志搞起教育来,其他谈心啊请教啊只能在我下课之后抓紧时间问问。 日日过得充实而开心,很快便到了冬天。上郡更北,下雪时间比咸阳还早,学堂里的人少了些许,后来风雪渐大,扶苏亦不愿我再出门,于是便暂时关闭学堂,日日躲在家中,他知我畏寒,命人备了很多炭火给我。 日子还会更冷,扶苏检查发现杂役的冬衣都不够御寒,遂向咸阳请旨派些冬衣来,勤政奋勉的秦始皇很快便批了,杂役们穿得暖了,各个对扶苏感恩戴德。 新年又来了,上郡的新年比咸阳冷多了,听闻扶苏和某些军官时有不悦,我便想着缓解些矛盾,于是在“投陷院”办个宴会,主题便是“饺子与汤圆”,借着这个倒吸引了不少人,挑了个风雪没那么大的日子聚一聚,我教女眷们做食,男人们吃得极快,我端着一盘蒸饺出来,嗔怪道:“你们男人不劳而获还吃得这样急,也不怕把自家夫人累坏了!” 男人们笑起来,杨万树问道:“竟不知大公子夫人竟会做食,我犹记得咸阳城并未有如此食物呢!” 我笑道:“这是饺子,小小的圆圆的那个叫做汤圆。此物你们可有口福了,除了当今陛下和我家公子,我还未给旁人做过呢!” “夫人还与陛下接触过?”李云楼惊奇道,他的夫人安悦肚子大了,今日并未过来,我唤人给她带去一些。 我笑而不语,扶苏道:“她之前是陛下跟前女官。” “原是女官,我道是哪家小姐呢!怪不得能得陛下赏识赐婚!”杨万树道。 蒙恬问我道:“陛下贴身女官可好当?” 我笑道:“陛下难伺候得紧!” “这话可不许乱说!”杨万树警惕道,“当心传至陛下耳里,谅你是他儿媳亦不轻饶!” 我狡猾笑道:“我不怕!” 一众男人惊奇看着我,扶苏摸着我的脑袋笑道:“她啊,初次见面便把陛下顶撞了,差点一命呜呼……” “哇——夫人看着柔柔弱弱,没想到啊没想到……” 我笑道:“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啊,别看着像兔子,其实也是老虎,爱憎分明、睚眦必报,帮亲不帮理的!” 杨万树笑道:“夫人越来越有上郡女子的豪爽了!” 我得意洋洋的挑眉,扶苏耳语道:“宴上有酒,你可一滴都不许碰。” 我往他耳朵吹气道:“遵命,我的公子~” 没想到当着众人调情他会微微脸红,他却狡辩道是喝了酒的缘故,我不听他辩解,转而往厨房走去,却猝不及防被一人从身后用手臂勾住了脖子。 “放开她!”扶苏急得站起来怒道。 今日宴请众人,人多口杂了些,竟不知也因此混入了歹人。 一众军官也如临大敌般站了起来。 “你是何人?”我冷冷问道。 他却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脖子道:“夫人,这么快就忘了吗?那夜你晚归,我可是差点便能抓到你了!” 山贼!那个独眼男人! 他恶狠狠瞪着扶苏道:“大公子,你烧我洞,我杀你人,也划算。” “你敢?!”扶苏咬牙切齿道,“你若伤她,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明明人多势众,但并未有一人上前搭救,独眼男的大刀架在我脖子上,扶苏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重狼看了看我,随即悄悄隐退下去。 “哼!我今日来只为杀你女人。”独眼男道,“你瞧瞧你身后的人,自恃是军官,自恃是你手下,可又有何人真正信服你,真正是个好官!” 军官们面面相觑,其实他们的嘴脸我是极度不喜欢的,可是既已安家在此,便免不得打交道。 公子高与蒙恬欲上前,扶苏将他们拦住,可是不远处的王离却一拳打过来,独眼男的刀划破我的肌肤,身后的重狼扑上前来擒住独眼男,王离顺利打下,扶苏赶紧将我护在怀里。 真是个菜鸟,还没开始玩就被擒了,就这脑子,若不是靠着军队的支撑,如何能在上郡猖狂那么多年。 变态王离,扶苏迎战 重狼成年之日回到了生养他的村落,扶苏为他举行加冠礼,向来待重狼便像个弟弟,二人白日里几乎形影不离。 不过扶苏也对重狼发过火,还是特别大特别大的火气,而且重狼根本没有错,只因重狼在院中练习箭术,扶苏见到后大发雷霆,说在家中不许出现一丝一毫的箭,当时我亦在一旁,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懵了,他却跑过来抱着我入了房,双手颤抖的检查我有没有受伤。 仅仅是见到箭,他便已在害怕了。 我抱着他,静静地抚慰,他战栗的身体许久才缓和下来,他小声道:“以后一定要远离弓箭……” “好,听你的。”我想,或许“世外无忧”的村长和他说过一些话,关于我的死,会与箭有关。 安慰好他,我便去找重狼,重狼安静的蹲在地上,看着十分落寞和无辜。他平白遭此责骂,心中定是不快的。 “重狼?” “夫人。”他见是我,赶紧站起来,短短一年,他更高大了,每次都不敢与我对视,我取笑他男子汉大丈夫不该如此怕羞,他便扭过头去不再看我。 “对不起啊,我代公子向你道歉。” “无事,公子行事自有规矩,重狼懂得。” 我沉默了一会,问:“你可看过公子的箭术?” 重狼摇头。 我笑道:“他的箭术特别特别好,百发百中,还喜欢到山上涉猎。我认识他的第一年,他还教我射箭,我嫌累不想学,他还教育我。其实……他很喜欢射箭的……” “那为何?” “因为我。”我轻轻道,“或许你不信,其实我也不信,当初在咸阳,有个老人家说我日后会万箭穿心而死,仅仅因为别人家的一句话,公子便不再碰弓箭了,也不许在我周围出现。” 重狼沉默,随即坚定道:“重狼日后也不会碰弓箭。” “你何须如此……” “我靠拳术,亦能保护公子和夫人!” 保护?我苦笑摇了摇头,我与扶苏,是任何人都保护不了的。 我对重狼道:“八牙还小,往后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此才能保护他。至于我和公子,你无须拼命保护,我与他……注定会有一死,只盼我与他死后你能另觅到良主,一世平安。” “夫人!”他的眼中满是悲伤。 我笑道:“世道不安,你若不愿离世,做人做事问心无愧便好;你若想远离人世,我可给你一个去处。” “公子和夫人去哪,重狼便去哪!”他坚定道。 我笑出了眼角的泪,心里十分感动,哽咽道:“重狼,我有一事想拜托你。” “夫人请说,重狼必当做到!” 我小声道:“若哪日我与公子不在了,你将我与他的尸身带回咸阳,午后到达‘九阴山’上,之后跟随太阳西行,你会绕过许多弯路,之后经过一个峡谷,再走几条岔口,便见到一处村落,将我与公子交给他们,你若愿意留下便留下,若不愿,出到外面亦要保重,总之,你仍要继续活下去。你说的,必当做到。” 重狼红着眼,久久才道:“是,遵命……” 不足一年了,将身后事交代好,心里的不安能微微减少,只是那心痛的感觉,越来越深。 殊不知门后,扶苏死死咬着自己的手指,流下两行热泪。 却不想,所有的幸福在这之后便按下了暂停键。 匈奴的一支部落扬言要得到大公子夫人,悄然出兵,蒙恬猝不及防迎战,竟一时吃了亏。 我不喜欢战争,扶苏亦不喜欢,可这场战争因我而起,我难辞其咎。有时候苍蝇并非不叮无缝蛋,只是累于声名远播,即使坚不可摧也有苍蝇要来夺吃一口。 扶苏近日特别累,夜晚睡得也早,他始终没有决定出兵,问我意见,我亦不想刀光剑影。一旦起了战事受累的便是无辜百姓,何况只是匈奴的一支部落而已,若非谈不和,实在不想见血。 可是,却是妇人之仁。 扶苏坚决去谈判,王离亦随同,我原以为会一切顺利,可是一天清晨,我醒来走出院外散散步,便见王离拎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 我吓得惊坐在地,他却把那颗人头丢在我面前,我强忍着反胃,含着泪死死盯着王离。 他蹲下来看着我平静道:“他是匈奴首领的儿子,便是他看上了你,所以才出兵的,我把他杀了,他便要不到你了。” “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像你男人畏首畏尾那样吗?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觊觎!他心仁、博爱,可我做不到!”王离狠狠的抓着我的手腕,咬牙切齿道,“我受够了他像个懦夫一样被你护着,你本该和一位大英雄在一起!” “譬如你吗!” “有何不可!”他吼道,“初见时我便爱上你了,那时你喝醉了酒被他抱在怀里,我多希望抱你的人会是我!你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晓我的心意,所以才千方百计疏远我、冷漠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就因为他是陛下之子吗!” “你何处都比不得他,连头发丝都比不上他!”我怒道。 他冷笑起来道:“哼——你与他还能在一起多久,此仗必打,他必会参战,首领的儿子死了,你觉得匈奴人不会举全族之力报仇吗!” “你是故意的……” “对!我就要他战死沙场,之后堂而皇之占有你!” “我是皇室儿媳,你敢?!” “王某不才,天生便胆大妄为,从不畏惧任何事!” “我即使死,也不愿多看你一眼!” 他听后咬牙切齿道:“你不愿跟我,我便杀了你。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能得到!” “疯子!!” 他松开我,站起来踢着那颗人头玩了一会,阴冷的笑道:“我多希望这颗人头是他的。” 我忍着悲愤,狂奔回家,禁不住全身颤抖,随即眼前一黑,便晕了下去。 醒来便见扶苏,我急忙抱着他,眼泪不停的流下来,他拍着我的背,安抚道:“噩梦罢了,别怕别怕,我在……” “公子……我好怕失去你……” “我永远是你的,即使是死,也是你的,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我……” 我含着泪看着他,他心疼的亲吻我,红着眼道:“匈奴入侵,此战难免,我……” “带我去,我要陪着你!” “不行。”他道,“我希望你能替我保护这一方百姓,可行?” “可我想和你在一起啊……”我哭道。 “荷华,别哭……我上过战场,知道多残酷,我不愿你涉险……何况他们直冲你来,我不能带着你……” 我哭得肝肠寸断,说不出话来。 他心疼的抱着我道:“我派了兵守住上郡,若……失败,我要你速速跑回咸阳……” “不——我不会扔下你的!” “你听我说,荷华,打仗不是儿戏,我……我不知是否能胜,你是我唯一放不下的人……我若……若我……若我回不来,你一定要回咸阳,回到陛下身边,他会护你的……” “我们说过生死与共的!” “我……我还是舍不得你为我而死……”他哽咽道。 “没了你,我绝不独活!” 他疯狂的亲吻我,仿佛用力全身的力气,我的唇都感觉到疼痛。 这一年,注定不平的。出现“荧惑守心”的天象,此象于帝王不利;东郡落下陨石,刻着“始皇死而地分”;还有沉璧事件,玉璧上刻着“今年祖龙死”。看这时间,秦始皇很快便要开始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巡行天下了。 我于落叶纷飞的秋日将自己心爱的男人送上了战场,乖乖待在上郡解除他的后顾之忧。我深知他不会死,他会重新回到“投陷院”,直到七月的某一日接到那封要他自裁的假圣旨。 他将公子高和重狼留在我身边保护我,我倔强的不接受,甚至不惜以死相逼,要公子高和重狼替我保护他,他不会死的,但是别让他伤得太重了。 我和他能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冬季,大雪纷飞,我想秦始皇应该已经开始准备巡游天下了,他本是为了躲避不详才离开咸阳,却不料会死在途中。而我的公子,我日思夜盼提心吊胆。新年那日,全郡的女人几乎都聚在一起为自己在外打仗的男人祈福,她们以我为首,我强撑着精神给她们鼓励,可是谁又来鼓励我呢? 她们的丈夫若回来,兴许还能伴个几载、几十载,直到寿终正寝,可我的男人,他的寿命已经不足半年了,我和他能在一起的日子已经见底了。 三月,冬雪慢慢消融,我接到战报,说扶苏危在旦夕,我不顾众人反对倔强要去,我的人间四月天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胡子拉渣,不少军官围在床前虚情假意的哭着,惟得公子高、蒙恬和重狼才是真正红了眼。 “公子……”我跪在床前,轻声唤他,可他毫无反应,呼吸微弱之际,看着他身上的多处刀伤剑伤,我心如刀割,哭道险些窒息,“公子……醒醒,我来带你回家了……公子——” 扶苏重伤,心伤愈重 “醒醒啊……”我哭唤着,可他还是一动不动的,仿佛真的……真的离开我走了,“公子……” 他不会死的,他的生命终结在七月,而非如今的四月啊!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我肝肠寸断的哭着,一字一句念起当年我给他的情诗,“我求求你了,醒来啊,和我回家……回家……” “夫人,是重狼没用,没保护好大公子!”重狼重重跪在地上哭道。 蒙恬哽咽道:“夫人,带大公子……回家吧……” “大哥……大哥说你回咸阳去,回到陛下身边……”公子高红着眼道,他们亦身受着重伤。 我坚定道:“他是我的男人,命是我的,我不许他死,他便要活着!” 我颤抖的双手,抚摸扶苏的脸,哭着笑道:“大老鼠,大老鼠,醒醒……公子……荷华……荷华哭得眼睛疼了……公子——” “动了!”蒙恬惊道,“大公子的手指动了!” 众人吃惊的看过来,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皮,直到他缓缓睁开,我的心才得以救赎,轰然嚎啕大哭起来。 他红了眼,无声流下泪,我抓着他的手掌覆在自己脸上,许久才缓下来,他嘴巴开合,刚开始毫无声音,过了一会,我听到他道:“我做了个梦……” “何梦?”我挂着泪珠问道。 他艰难道:“初见时,你……咬着嘴唇,红……着脸……其实,我……从一开始……便知你是女儿身……” “你竟瞒我如此久……” “还有,那日……在书院,我举起你拿书……”他小声道,“我便想问你……你可愿……嫁予我……只是后来……阴嫚和荣禄出现……” 那日他的欲言而止原来是想求婚的。 他又道:“我……总是推开你,总是……不以你为第一……” “我不怪你……”我道,“当年是我勾引你的,我吃亏些也理所当然……” 他又无声流下一行热泪,缓了缓道:“并非你勾引,而是我被……被你吸引,是我自愿的……我这一生,惟得你这份……欣喜……” 他许是太累了,沉重的闭上了眼皮,虚弱唤道:“蒙将军……” “末将在!”蒙恬上前道。 他再次艰难睁眼,喘着气道:“速战速决……我想回家了……” 我对蒙恬道:“蒙将军,我想帮帮忙。” 扶苏苍白笑道:“你又想……作甚?” 我问道:“他们伤了你,我想要他们死无全尸,可以吗?” 他看着我,久久才道:“好,听你的……” “蒙将军,”我云淡风轻道,“火攻吧,烧得他们灰飞烟灭。” 在场的军官都目瞪口呆,我对扶苏道:“回家之后便日夜与我一起,莫再分开了,你答应我。” “好……” 回到“投陷院”已是五月,院中的花开得极好,扶苏重伤在身,几乎整日睡着,时而高烧,时而昏迷,我急得焦头烂额,公子高见到我,说我瘦了好多。 我与他出到院中讲话,我道:“姐夫,你很快便可回咸阳了。” “陛下未有召,我如何得回?” “七月底,你便回,无须管诏书。” 公子高若有所思,又问:“那你和大哥呢?” 我悲从中来,极力挤出一抹笑道:“我与他亦回咸阳,只是我们和你……不同路……” “荷华,我从未问过你这两年来在谋划何事,我想问,你何时才会告诉我们。” “快了……”我道,“估计今年的八月或九月,你们便会知道。” 他沉默,我想,这应该是与他最后一次谈话了,便道:“姐夫,我知你会对阿姐好的,我没有不放心的……但是我希望你记得,此次你来上郡,咸阳里的人都认为你携着家眷的,若哪日你回去,若遇危险也需假装妻儿亦有危险,可懂?” 他点了点头。 我又问:“你可还记得阿姐在何处?” “‘世外无忧’。” “可还记得如何过去?” “午后至‘九阴山’山下,追随太阳西行,绕诸多弯路,经一峡谷,又绕弯路,便可到达。” 我放下心来,点了点头,转身便要回去照看扶苏,公子高在我身后道:“夫人要我一定带你回去与她团聚。” 我心如刀割,缓缓流下热泪,不敢转过身去,哽咽道:“那我……我们会在‘世外无忧’重逢,我保证。” 绿兮,我始终骗了她,我占了她妹妹的身体,得了她那么多疼惜,我心有愧,亦有感激,更有不舍,这场缘分注定太短,注定有缘无分。 还有灼冉,三个月后只能收到自己丈夫的尸体,她会多悲伤多难过啊,以及乔松和静女,小小年纪便没了父亲,连死前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每每想起都心痛难耐。 夜间披了件薄衣站在院中看缺月,悲在心中久久不散,突然身后一人捂住我口鼻欲将我截去外面,我挣扎不得,双脚乱瞪,踢碎了地上的空坛子,闻声而来的第一人是重狼,他道:“王副将!” 原来身后之人是王离,我呼喊不得,他拽着我的腰一把将我带离了“投陷院”,重狼急忙跟上。 声东击西,王离并未将我远离“投陷院”,而是在附近的一处坡上将我丢下,又怕我叫喊引来旁人,所以一直死死捂住我的口鼻,身体重重压着我不许我反抗。 他笑道:“你瞧他多没用,我在他眼皮底下劫走了他的女人他都不知道!” “唔唔唔……” “你是不是要问我劫走你作甚?” 我狠狠瞪他,他凑过脸来要亲我,我连忙转过脸去,他也不恼,又笑道:“我想□□你,在离他不远处占有你。” “唔唔唔……”我怕极了,不停的挣扎反抗。 他却道:“你若乱动,惹得我火了,我可不确定你还有没有命,死在我身下的女人有点多喔……” 疯子!我簌簌落下泪来,悲恐万分。 他的唇侵袭我的脖子,我怕得浑身颤抖,使出全身力气都推不开他,他不耐烦了,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我的双手,靠着他的唇企图脱下我的衣服。 扶苏—— 救我—— “夫人!”是重狼的声音,还好他识破王离的诡计,转身回来寻我了! 他狠狠将王离从我身上推开,喘着气将我护在身后,我急忙拉好自己的衣领子,依旧在惊恐中。 “小子!我如今可是副将,地位仅次于蒙大将军,你敢对我不敬!” “管你是天皇老子,重狼也要打死你!”说着就握紧拳头打过去。 二人一阵厮杀,重狼明显不敌王离,但依旧誓死抵抗,我故作惊呼喊了一声,“蒙将军!!” 王离看都没看,使了轻功便飞走了。 重狼的脸上挂了彩,蹲下问我道:“夫人,你可有何受伤?” “我没事,谢谢你。”我抽泣道。 “夫人,我定会杀了他!”重狼咬牙切齿道。 “别——”我慌张道,“你别冲动,他不是你能杀的人,你别冒险!” “可他该死!该千刀万剐!” “我知道,我知道,我亦想要他死无葬身之地,但是,”我道,“重狼,这几个月你都不许轻举妄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可是拜托你为我做事的,你不能有事……” 王离命不绝此,他比其他人活得都长,而重狼,我并未在历史上见过他,根本不知他的结局是如何,何况二人武力悬殊,重狼无异于送死。 “重狼,答应我,好好活着!”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不甘心道:“……好,听夫人的……” 如此我才能安心些,我需要他将我与扶苏的尸身带回“世外无忧”,他是一定要安全的,所以待那一天到来,我还会故意引他出外,免得扶苏的死会牵连到他。 我的扶苏,生命只剩两个月了。 忍着心痛往回走,努力擦干净眼泪,一进去便见扶苏虚弱的倒在地上,我急忙跑上前去,他见是我慌忙抱住,紧张道:“我醒来不见你,以为……以为你……” “我没事,我只是和重狼在外面……赏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的心好痛啊,眼泪止都止不住。 与重狼将他扶回房内,我重新躺回他的怀里,他心疼道:“荷华,你瘦了……” “瘦些才好,这样你抱起来不费力。”我苦笑道。 他亲吻我,轻轻柔柔的,我道:“你要好好养伤,快到六月初一了,我们的成亲周年纪念日,我想和你出外面,像去年那样,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 “好……”他虚弱极了。 明知是深夜,该就寝的,但是我就是怕他睡着,他这个月来睡得太多了,我生怕他生命中的最后两个月也如此。 “公子——”我轻轻的唤他。 他重新睁开眼睛看着我,我也目不转睛看着他,然后拿着他的手摸我的脸,小声道:“我脸红了……” “我摸到了……”他笑道,疲惫至极。 “公子,我们说说六月初一去做些什么,好不好?”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他道。 我在他唇边道:“我想和你在田野间、山坡上、船里、花海里……我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我想你,很想很想你……你看我想得,身上都没肉了……” 他温柔的抚摸我的脸,眼泪无声流下来,我又道:“快点好起来,我想你了……” 最后两个月了,我想和你开开心心的。 “好,我也想你,很想很想很想很想……”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他的身体太伤痕累累了,养了一个月勉强好起来。在这一个月里,除了蒙恬和公子高,其他军官并未来探望过,反而是上郡的百姓和杂役,日日到访慰问,我怕他累着,便将访客挡在院外。他时而坐着发呆,不知思考何事,但是神情里的哀伤,我一览无遗。 六月初一那日,我与他来到花海中,他极力满足我,我怕他累着,便我在上,他喜欢听我叫,我便叫给他听,与他一直连在一起,我道:“今日去不得太多地方,往后我们一一补回来,好不好?” “好……”他抚摸我的身体道。 “往后每日,我们都在一起好不好,我不怕与你精尽人亡,我只想与你时时刻刻在一起。” “安全期?” “不管它,我就要与你在一起!” 他擦去我额上的汗珠,温柔道:“荷华,下辈子为我生个孩子可否?” 我心里难受,哭道:“别说一个,十个我都愿意给你生!” 他替我擦泪道:“我不愿你吃苦,却很盼望与你的孩子,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泪流得更凶了。 “荷华,我们……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我愣愣看着他,他轻声道:“你知的……还有多久?” 他估计已经感觉到什么了。 我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荷华,告诉我,让我有个准备。” “两……两个月……” 其实,已经不够两个月了,我嚎啕大哭抱住他,浑身颤抖着。 他的泪簌簌落下,满眼悲哀,轻轻道:“往后我们日日夜夜在一起,再不分开……” “荷华,下一世,我还要娶你。” “好,我也还要嫁你……”我哭道,“我依旧叫琴荷华,只属于你一人的琴荷华,要为你生儿育女与你白头到老的琴荷华……” 他将我反压在身下,开始动作起来,眼泪一滴滴落在我的肌肤上,仿佛烫穿了我。 不足两个月了,终要面对的。将每一天当做最后一天,说尽道别与情话,或许真正到了那天会坦然些。 七月初,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秦始皇吐了一口鲜血在他日夜阅读的竹简上,死前不瞑目,嘴巴开合不知唤着谁。我惊醒过来,浑身颤抖,扶苏心疼的哄着我,我甚至不敢告诉他陛下已将逝世的消息。 那个千古一帝的帝王,走完了他不怎么美好却永远辉煌无比的人生。翻开历史,关于这一年要死的人实在太多了——咸阳宫无子嗣的后妃、秦始皇的众多子嗣、蒙恬两兄弟,还有成千上万建造陵寝的普通人。 我的扶苏,便是第二个,继秦始皇之后。 我日日强作欢愉,心里无时无刻不滴着血。 我想带扶苏走,真的很想很想,可是逃去哪里呢,逃去“世外无忧”吗?那桃夭又怎么办呢? 我已经安排好一切了,不能因一己之私半途而废。 何况扶苏与我视死如生,彼此心知肚明,唯有死亡才能躲过一切挫折,永永远远在一起。 有日,蒙恬过来拜访,半百的老人了,戎马一生,却终不敌小人的迫害,实在让我心痛。 我在院中发呆,他过于对我行礼,犹如初见那时,恭恭敬敬唤我一声,“大公子夫人”。 “蒙将军……”我红着眼看着他,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人与扶苏同一阵营,他是真的把扶苏当成储君来尽忠的。 “夫人不似以往那样活泼了……”他道,此刻如同慈祥的家中长辈。 我又簌簌落下泪来,哽咽道:“长大了,心事多了……蒙将军,若你心知自己的死期,会如何?” 他发愣,随即坦然道:“那便过好死前的日子。” “蒙将军,为何好人都不长寿呢?” 他想了想道:“或许是因为太好了,上苍不忍心他在人世受苦。” “蒙将军觉得苦吗?” 他苦笑道:“何人不苦,无非苦中作乐罢了。” 我又问:“那蒙将军觉得,如何算是死得其所呢?” “为君为民、为家为国,便得其所。” “那自己呢?” 他笑道:“不怕死,面对死,便是为了自己。唯有死亡,才是为己。” “蒙将军不愧为第一勇士……”我上前,跪下,给他一个拜礼。 他惊慌,也跪了下来,“夫人,不可……” “谢蒙将军一直在大公子身边,我知,你已经尽力了……” 蒙恬听后自嘲道:“老夫惭愧,有负陛下重托,如今王离架空了老夫在军中的势力,老夫……不过来日方长,老夫定能重振旗鼓,再助大公子!” “好,有劳蒙将军了。” 不忍告诉所有人,已经没有“来日方长”了,不久之后,便是死期,便是永别。 抓紧时间与扶苏再好好走走上郡,他监军督工的地方,百姓生活的地方,每一寸土地都那么亲切,留下我与他的泪与道别。 他依旧会有很多放不下的东西,比如江山社稷,比如儒家儒学,比如军队百姓,当然还会有他的父母、孩子、兄弟姐妹、毕生好友,可是,与他们之间便无道别了。 夜晚与扶苏相拥,为彼此吻去脸上的泪,他道:“我爱你,很爱很爱……” “我知道,我亦然。”还是没打算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又道,“如果下一世你忘了我,我怎么办?” 他抽泣着,哽咽道:“你便抱住我,对我念‘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如果你还是记不起来呢?” 他眉目含情且不舍的看着我,悠悠唱起那首《老鼠爱大米》,我哭着笑道:“你唱跑调了……” 他吻我道:“你便对我唱这首歌,说我是你的大老鼠……” “若……还是想不起来呢?” 他心疼的又吻住我,松开道:“若如此,便不要他了,他不是我,我不会忘记你,也不会想不起你……若是我,怎舍得让你难过……” “公子——” “别哭,我最舍不得你哭了,你一哭,我的心便像被马蹄践踏着那样痛……” “你喜欢看我脸红,喜欢听我念诗,喜欢……” “我喜欢你的一切。” 被他抱着,肌肤相贴,仿佛融为一体,我心虽痛,也稍安。 “怀念咸阳,怀念那间书院,还有‘聚贤堂’,渭河武斗……以及与你走过的任何地方……如果时间能重来,我一定于见你第一眼便要娶你为妻。” “那我便于见你第一眼就要为你生孩子……” 与他静静缓过来情绪,他对我道:“记得在‘世外无忧’,你对我道了一种舞,叫做‘如胶似漆’,你教教我吧,我想与你一起跳。” “好……”我拉着他下床,凭着记忆里对于华尔兹的舞步,手把手教他,与他□□相贴简简单单的跳着。 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荷华,你知是哪一日吗?” “我不确定,但……便在这几日了……”泪水滴在他的胸膛上。 “那我这几日叫九弟莫来家中,也叫重狼外出,免得……” “我知道……” 重新躺回床上缠绵,这一世,到尽头了。 有一日清晨,安悦过来寻我出去,我本不愿,她却与我道便去不远处卓雅的家中,我便想离得近,赶得回来,于是便去了。 却不知她却与我去了别处,一个偏僻的小道上,我不解问道:“安悦夫人,来此处作甚?” 她沉默了许久,然后红着眼对我道:“大公子夫人,你杀了我兄长,我今日是来为他报仇的。” “何人?!” “山贼。” 我恍若惊醒,如今才想起也遇山贼便是从安悦家中出来,想必当时独眼男亦躲在家中的,那军中的靠山便是李云楼,否则怎会那么容易混进我家中行刺呢! 有些人,总是深藏不露,往往一击毙命,殊不知我与安悦纠缠的时候,一群使者进屋宣读了诏书,言:我巡视天下,祈祷祭祀各地名山的神灵以求长寿。现在扶苏和将军蒙恬带领几十万军队驻守边疆,已经十几年了,不能向前进军,而士兵伤亡很多,没有立下半点功劳,反而多次上书直言诽谤我的所做所为,因不能解职回京当太子,日夜怨恨不满。扶苏作为人子而不孝顺,赐剑自杀!将军蒙恬和扶苏一同在外,不纠正他的错误,也应知道他的谋划。作为人臣而不尽忠,一同赐命自杀,把军队交给副将王离。 扶苏坦然接过诏书,红着眼走回了内院,蒙恬急忙跟上道:“陛下在外,未立太子,命臣率30万将领守边防,公子为监军,此乃天下之重任也。如今使者一来便要自杀,怎知不是诈?要不请旨问君,再做决定也不迟。” 扶苏仰头悲痛道:“父要子死,何须再请旨?” 于是拿起那柄“邦宁”剑。 “公子——”我赶了回来,大叫,“公子,诏书是假的,陛下早就死了,你别信!” 我抬头看见王离在屋檐上,甫一低下头来便见扶苏急忙奔出来,我刚想跑过去,一支箭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刺入我的心脏。 “不——荷华——”扶苏飞奔过来,扶住我倒下的身体。 我看见王离逃离了,我看见使臣将蒙恬扣住了,我看见扶苏泪流满面悲痛不止。 原来,一箭而亡,已有万箭穿心之痛。 “荷华——” “公子,陛下……很早以前便立你为储君了……今日诏书,是假的……” “荷华,不要说话……” “公子,便是今日了……”我哭道,心里很痛很痛,仿佛整个灵魂被人架在火上烤、被人用针不停的扎、被人踩在脚底不停的□□。 “荷华,我与你生死与共……” 我们说过的,生死与共,何况,我与他逃不过历史的安排。 “好……”我笑道。 他抽出“邦宁”,不假思索的刺入自己的心脏,又狠狠抽出,鲜血喷洒出来,遂把剑丢在一旁,仿佛把这一份不是很得意的人生丢弃了。 他抱着我,心满意足,我轻轻道:“山有扶苏……” 他的血流下来,笑道:“隰有荷华……” “我爱你……”异口同声道,噙着笑,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 公元前210年,公子扶苏,薨,享年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