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等风来》作者:杜烟淮 文案: 一档已经被放弃的栏目《真相》令节目主持人陈尔拼了命也要挽回。凭借自己的努力,她换来三个月在某处观察学习的机会。在这里,她找到了能让真相绝地逢生的故事内容,在这里她认识了大队长董同逍……是命中注定的安排,使得两人相遇,以他们之手翻开多年前的尘封的故事,以及那梦魇般的旧案……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尔,董同逍 ┃ 配角:陆一,汪桐,陈子墨……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主人公破案撒狗粮的故事 立意:真相存在的必要 第1章 警局初遇 谷雨过后,庚华市的空气愈加潮湿,一整个星期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头顶的乌云也是久久不愿散去,惹得白领们上班都没了尽头,学生们则终日盼望着来场大雨,干脆停课回家算了。 这样的情绪具有人传人的倾向,路上举着伞的行人们个个木然地走自己的路途,目不斜视地匆匆赶路,恨不得时间快些过,一眨眼就下班回家,窝在自己的房间发呆也好,刷刷新上映的电视剧也好,只不想动用自己的大脑。 然而这种极阴沉的氛围并没有传递到庚华市警局,反而大家都有一些兴奋。事实上,这种兴奋并不是今天才出现,而是从一周以前便开始了。 如果你每天都站在警局门口检查出勤状况就会发现,这些个从前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小伙子们从一周之前开始注意起自己的仪容,制服穿的板板正正,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再加上他们本来优越的身高,一个个搞得都赛过当下的明星爱豆。 这样明显的变化刑警队大队长董同逍自然也发现了。 一个月前,他卧底一年破获了一起重大的诱拐儿童案,让20多个家庭重聚,引得社会一阵哗然,许多自媒体记者蜂拥而至,纷纷想采访这位英姿飒爽的董大队长,结果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 上级领导知道他的脾气,为了不伤及各方的面子,便给董同逍放了个长假,让他好好放松放松。这一个月的假期不仅对董同逍是难得的,对他那一整个小队都是难得的。 众所周知,董同逍是局里出了名的严苛,多少青年实习警察都是既担心自己被分到这一组,又为分到了这一组而自豪。董同逍的严苛不分男女,一样的体能训练,一样的任务强度,有时候连上级领导路过瞧见了楼下操场上跑步的女孩子,都会怜香惜玉地让人家歇一会,嘱咐董同逍别太难为人家。 可董同逍只会义正言辞地道:“到时候遇见了绑匪,您让绑匪也别为难他们吧。” 怼的上级领导哑口无言。 所以队里的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将他当做神一般的人物敬重。他这一休假,队里的孩子都长松了口气,乐得不可开支。 董同逍也是有意休假。对他来说,休不休假没什么不同,只是换个地方继续往常的生活。他知道平时他在,底下的孩子们有什么主意都不敢提,这一段时间正好也没什么大案子,就让他们过几天舒服的日子也无妨。 只是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怎么这一个个的,都改头换面,跟重新做人了似的? 他拿着盒烟,进了保安室,“刘叔,有火机吗?” 刘叔笑着说了句这不是董大队长吗,而后顺手摸出一支打火机,要给他点上,董同逍顺势拿到自己手上,自己点了一支,也给刘叔点了一支。 两人各自吸了一口后,刘叔笑眯眯地看他,“董队,艳福不浅啊,刚走了个警花,这又来了个美女。” “您可别拿我开玩笑了。”董同逍看着外面又过去一个队里的小孩,问道:“他们这一阵没给我惹事吧?” 刘叔仍然笑着,道:“他们卖乖还来不及呢,能惹什么事。” “什么情况?” “你还不知道?”刘叔微微诧异,“你们队里来人了,领导没跟你沟通过?” 董同逍这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时,他刚休假不久,关队给他发过消息说要给他队里塞一个人,待三个月就走。他当时也没在意,想着也就是个实习生,三个月能学什么,不过是走个形式,新鲜新鲜就得了。 怎么这一个实习生有这么大魔力。 带动得他整个队都变得人模狗样了? 董同逍说了句想起来了,还没继续问什么,刘叔就示意他看门口,“来了来了。骑自行车那个,看到没。” 董同逍顺着他的手指,就见一个披着浅黄色雨衣的女孩推着自行车到了大门口,刘叔开了窗子,跟她搭话,“姑娘,下雨天可不好骑车。怎么没跟陈警官一起来啊?” 女孩一扬头,双眸像月牙似的,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她正了正雨衣下的棒球帽,道:“昨儿晚没回家,刘叔。” “女孩子晚上还是回家安全啊。” “知道了,刘叔。主要是这段时间太忙了。” “快进去吧,别淋着。”刘叔笑着扬扬手,女孩也回了他一个微笑。 刘叔关了窗子,回头对董同逍说:“怎么样?” 董同逍熄了烟,“什么怎么样?” “这姑娘可不错。人长得漂亮,性格又好,现在队里的小男孩们都盯上人家了。你还没女朋友吧?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啦。” 刘叔拍拍他的胳膊,董同逍笑着道:“刘叔,我看你去青年广场做媒挺合适,在这儿屈才了。” “净拿我开玩笑。” 董同逍想到刘叔刚刚问她的话,便说道:“陈子墨的关系进来的?”再一想当时是关队发的消息,应该跟陈子墨没多大关系。 刘叔道:“这不太清楚。听说是电视台的主持人,要完成台里的什么节目,就过来学习学习。那天小汪还给我看过照片,一群人里一打眼就能认出她来,有气质。说起来那天我还看见有人管她要签名,就在那边。” 刘叔指了指,手还没等放下,门被人拉开了。 小姑娘一进屋就被呛得直咳,“刘叔,你又抽烟了。” “就一根,不妨事。小陈啊,什么事?” 陈尔冲着屋里的另一个人点头笑了笑,而后将手提袋放在刘叔面前,“昨天去通州,给您带了点特产。” “诶唷,还带什么礼物啊。” “那……您有客人,我就先走了。”陈尔说着要走,刘叔拦道:“这不是客人,这是……”他跟董同逍对视一眼,然后道:“这是我大侄子,自己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刘叔要是能帮你,肯定就帮!” 陈尔扫了眼边上站着的人,这人比自己高上差不多一头,大概有一米八左右,寸头,且气度不凡,身材明显是经过了长年累月的锻炼。他皮肤有些偏小麦色,黑色T恤稍稍有些紧身,下面是迷彩长裤和一双黑色马丁靴。陈尔只看了一眼脑中就想到了一句网上很流行的话——能HOLD住寸头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帅哥。 要说娱乐圈里是最不缺帅哥的,所以陈尔见过好看的人太多了,可人想漂亮很容易,有气质才是难。 那是要长年累月才能积累出来的,难以模仿出的东西。 陈尔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但被看的人除了把玩手里的打火机以外,什么反应都没有。 陈尔回过神,道:“刘叔,你知道董队长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董……”刘叔看向董同逍,“董队长啊……” 董同逍仍然沉默着,刘叔此时也摸不透这人心里的想法了。他本来隐瞒董同逍的身份是想逗逗陈尔,让董同逍知道这姑娘的性子真如自己所说那样,撮合撮合两人,可谁能想到这姑娘一问就问到了正主身上。 刘叔把话抛到董同逍身上,“大侄子,你是队里的人,应该能知道董队长什么时候回来吧?” 董同逍头都没抬,面不改色地扯谎,“董队长可不好找,我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过他一回。” 陈尔无奈道:“是啊,我问过队里包括陈子墨在内所有人,他们只要是关于董队长的事全都说不知道。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才想来问问刘叔。”末了,她加上一句:“我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这个机会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你找他什么事?” 陈尔沉默了一瞬,道:“说起来有点儿傻吧。”她有些没底气地问道:“你们听过一个叫真相的节目吗?” 刘叔摇了摇头,“你们年轻人看的那些玩意,我可是一个也不知道。” 倒是董同逍手上一顿,抬头正视她,为了确认自己没听错,他反问了一句:“叫什么?” “真相。” 这名字闯进他的耳朵,猛地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打量着那张干净的小脸,女孩有点不好意思,但眼神的坚定是抹不去的,董同逍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 她想让真相重新活过来。 为什么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呢? 董同逍心里好奇,但没有想问的心思。这女孩看着年纪不大,也许只是一时冲动,不想让自己的童年消失。 但终归只是一时冲动,董同逍知道让一档消失了节目复活起来有多难,就如同令一个死人重新活过来,不过是做梦而已。 想法倒是挺好,做起来可太难了。 “董队长也帮不了你。”董同逍说。 陈尔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所以也不为此丧气,她笑道:“董队长只要能给我真实的故事,剩下能不能成就是我的事了。你怎么就能肯定我没法做成呢。” 董同逍愣了一下。 他很少见到在这个年纪,话里话外就透露着如此自信的女人。 不是一腔热血,而是手上真正拥有着能够说这种话的资本。 她到底能有什么资本? 董同逍刷地一声点着了打火机,问道:“你叫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杜烟淮。 新文就在今天开始挖坑了,希望各位读者大人可以赏脸光顾。 何必等风来原计划是分为上下部写的,前三十章目前已经写完,后面部分正在马不停蹄的往前赶。 那么,先帮大家排排雷吧,嘿嘿……这部相对来说走的是剧情线,感情部分可能稍微少一点点,因为作者小白仍然在努力寻找文章风格中,大家多担待哈。 更新目前打算周三到周日晚6点(在我记得的情况下 如有任何问题,欢迎微博骚扰。 微博名字:@杜烟淮 爱你们,笔芯~ 第2章 他的帮忙 又是毫无收获的一天。 这天下班,陈尔伸了个懒腰,拿起桌上的日历,翻了翻,划掉今天的日期。 从来到刑警大队至今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台长只帮她申请了三个月的时间,如今过去两周她连大队长董同逍董队长的面都没见着一回,到时候无功而返,别人笑话倒不重要,她可是再没有机会能让台长答应她重做真相了。 “妹妹,还没走啊?”陈尔抬头,是汪桐汪警察,这人骨子里透着一股温柔,一点儿都不像个警察,倒像个教书的老师。 陈尔放好日历,“我等陈子墨呢。” “等他?”汪桐回头看了眼陈子墨的办公室,“陈子临时有任务,早走了,他没跟你说?” “走了?”陈尔反应了一会儿,陈子墨这家伙一向吊儿郎当,但在记忆力这方面,绝对是无可挑剔,哪怕再忙,他也不会忘记任何一个细节,除非…… 除非他压根就想躲她。 陈尔笑道:“他可能给忘了。” “走吧,我送你。” “不用了,我打车就好。” “下那么大雨,送女士回家才是绅士的做法。”汪桐眨了眨眼,食指微曲,敲了敲她的桌子,“走了。我去开车。门口等你。” 陈尔望了眼时间,她晚上还有事,刚刚为等陈子墨,已经耗费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打车肯定没有汪桐的车来得快。她短暂的做出了利弊分析,便收好东西出了门等汪桐。 这一天的雨下得很密,临近傍晚,天依旧昏沉沉的,刑警队门前的大院长久失修,雨水在地面上积出几个大小不一的水洼。这时候已经下班了,门口偶尔几个小警察加班结束,出来见到她纷纷惊讶地喊了声陈尔姐。 他们刚出门,陈尔就听到一阵窸窣的声响,门口有几个路人,一直向自己的方向看过来,那几个小警察正警告他们,让他们离远些,别在警局门口乱晃。 警告能有用吗? 陈尔太清楚这些人的秉性了。 她从包里翻出鸭舌帽戴上,蹭到最角落的位置,鸭舌帽压低,装作玩手机的模样。 可饶是如此,她依旧能感受到相机正对准这边一顿猛拍。 看来明天的热搜又有她一条了。 起什么好? #陈尔 警察局#吗? “当鸵鸟呢?” 耳畔忽的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陈尔一抬头,那个硬朗的面孔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你?!” 大概是陈尔的声音太过欣喜,董同逍皱了一下眉,四下环顾了下,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大门正对面的停车位,那里有一辆面包车,透过车窗可以看到有一个圆筒样的东西。 董同逍不动声色地回过头,“伞,有吗?” “有。”陈尔晃了晃手上的透明伞。 “等人?” “嗯。等汪警官。” 董同逍点点头,指着伞,“送我到那边。” 男人的车大咧咧地停在院子靠墙角一侧,按照平常,门口的保安刘叔是万万不可能让人停在此处,据说董队长见不得前院有一丁点杂七杂八的东西,所以平时大家都是把车停在后院家属楼楼下的停车位上。 陈尔来了两个月,多少也听说了几句关于大队长董同逍的事迹和某些怪癖,她刚才心思没在这上面,现在看到这辆笨重的吉普车,不由得好心提醒他:“刘叔怎么让你停在这儿了?我听说董队长不让人停在院里。” 董同逍开了驾驶座的门,坐进去道:“他又不在,停这儿方便。” 车门一关,陈尔听到吉普车轰隆隆一声,喷了一地尾气,绝尘而去。陈尔愣了半天,这家伙傲气得可以,连刑警队大队长都不放在眼里吗? 陈尔将刚刚的经历说给汪桐,末了问了一句警局有这么一号人吗? 汪桐还是温温柔柔的,笑着道:“你这么说,倒是有一个人跟他挺像的。” “谁?” “咱们的董大队长。”汪桐说完闷声笑了,“说话生硬,脾气犟,但人挺好的。你看这人明着说让你送他过去,实际上你到了那个位置外面的相机既照不到你,又不知道你跟哪个车走的。” 陈尔心里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只是这人这样不善言辞,着实让人难猜。 陈尔在电视台附近下了车,她没让汪桐送到准确的地点,一来不想让汪桐卷入镜头,二来也给自己一个转换身份的时间。 因为最近太多时间都在警局,她发现自己在这种干净的环境里越来越舒服,反倒不习惯起主持人的身份。 踏在红毯上,暴露在镜头前,被人评头论足实在是太大的压力。 她虽然近几年被公司包装完好,推上风口浪尖,也就是俗称的“火了”,但她感觉这很不像她想要的。 陈尔为此向公司请了1个月的假,但作为一个正在“火”的人,公司是不可能同意给她这么长的假期。 直到真相栏目停播,她跟台长大吵了一架。 陈尔甩掉脑中的种种念头,飞快地跑到酒店里,从安全通道跑上7楼,打开702的房门,迎面就是化妆师的抱怨:“二姐,你可算回来了!” 经纪人将她按到座椅上,“酒会都快开始了,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要跳楼谢罪了!” “哪有那么严重。”陈尔尽量放松,接过她递过来的台本,大略看起来。 “还不严重?你也知道董远昇是什么身份吧?业界大佬!业界大佬你懂吧!他愿意用咱们电视台,还指名道姓的让你来主持他的生日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给了我们多大的面子,你说你要是搞砸了,咱们整个电视台的饭碗,就全完了。” “好了,陆陆。” 陈尔目前最怕的就是她这个经纪人,也就是她的大学同学兼室友——陆一同学。 本来当年她们是同一年进公司当主持人的,陈尔聪明、运气又好,再加上长着一张高级脸,大眼睛一眨起来,谁都招架不住,很快被台长注意到,几经包装,很快事业红火起来。陆一呢,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没那么大追求,只想有一个跟自己合得来的领导,活的舒服就完了,所以一直不愠不火。 等到陈尔一火起来,她索性跟陈尔提起,直接当她经纪人,挣得不少,相处又舒服。 陈尔便答应了她。 陆一唠叨过后,一边给她整理礼服一边兴致勃勃的说:“听说今天董远昇的儿子也会到场,好多女明星都等着看这个神秘的公子哥呢。” —— 第3章 惹起祸端 说起董远昇这个儿子,整个房间里的人都开始八卦起来。化妆师小姐姐第一个开口:“我听说他这儿子是个私生子,当年跟那个……叫什么来着?” “袁园。”有人接道。 “对。袁园。他们两个一起拍戏,擦出了爱情的小火花。有了孩子以后,袁园在董远昇的老婆面前耀武扬威的,他老婆忍不了,直接离婚了。” “不是说这个儿子特别叛逆吗?高中一毕业董远昇就送他去英国留学,后来就定居在那边了。”一个工作人员说道。 “我听说的也是这个版本。”另一个工作人员从沙发上抬起头,“据说人特帅,上次某app上有人爆料在学校见过他,好像学音乐剧的,今年毕业。” “那董远昇不得想着法儿的捧红他?这次的生日宴是不是就是给他儿子介绍资源啊!” “百分之九十。” …… 陆一听到此处,感慨道:“你看人家生得好,事业完全不用自己操心。爸妈随便说一句话就成了。” 陈尔好笑的看着屋里的人们,八卦真是人类的天性,只要一提起这事,大家伙刚刚紧张的氛围都没了,反倒像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可供聊天。她翻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上场还有半个小时。 陈尔有个习惯,上场前半小时会到现场安静的坐一会儿,所以等化妆师结束了她的工作,陈尔便独自一人下到3楼。 可她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有这么多人都早早地来到了现场,她从侧门一进去,几个相熟的明星都冲她挥挥手,有几个站起来,走到她身边问道:“陈尔姐今晚主持吗?” 陈尔点点头,连忙笑笑,“大家都好早。” “都为了占个好位置。”说话的人也笑了笑。 陈尔一连问候了几个熟人,心里实在平静不下来,乱哄哄的,刚记的台本在脑中几番排列组合。她倒也不是紧张,只是习惯更沉稳地站在台上,更有底气地把控全场。 即便根本没人在乎。 她从另一个几乎没人走的小门走了出去,门外是一个露天阳台,半圆形,简约风格,围栏是象牙白色的立柱。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背对她,听到开门声,他回过头。 “啊,不好意思。”陈尔意图关门。 “这又不是我的地盘,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漂亮姐姐,你进来吧。”那人说道。 陈尔犹豫了一下,反手将门关上。 她借着外面的灯光,才看清这人的长相。 一双深邃的深窝眼,椭圆脸,三七分的发型,头发可能没来得及修理,稍微有点长,双耳戴着两颗亮闪闪的钻石耳钉。穿的是白色套装西服,一条花斑点的领带挂在他胸前,莫名显得有点儿…… 陈尔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大概有点儿像一个未成年人在假装成熟。 大男孩见她进来,就打开了话匣子,“漂亮姐姐,你也觉得外面很吵是吧。一个生日而已,电视台都搬来了,太夸张了!” 陈尔笑笑,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姐姐。”大男孩上下打量她,“你是主持人吧,我见过你的照片。本人比照片好看太多了。你叫什么名字?姓……陈!陈什么来着……” 陈尔看他挠头的样子怪好笑的,温声报上自己的名字:“陈尔。” “对对对。”男孩羞涩的笑了,露出左边的小虎牙,“我昨天晚上还跟我哥说呢,如果见了你,我一定要一张签名照。姐姐你实在太厉害了,那个跨界歌手的节目我追了整期,我看只有你是真有实力。” “谢谢。”陈尔靠在围栏上,想起之前的那个节目,心里荡起一片涟漪。 那个节目都快砸上自己半条命了,当初没日没夜的练习,虽然最后是第一名,但陈尔知道,是那些同伴们有意让了让自己,她才能成功拿下第一。 大男孩仍然笑着,“姐姐,你为什么想让真相那个节目重新播出啊?” 陈尔楞了一下,怀疑她是不是走神的时候落下了男孩的什么话,为什么他会如此突兀地提起这个问题,她下意识反问道:“什么?” 男孩神秘兮兮的,“姐姐,这事其实很简单。你要是答应和我约会,我保证不出三天,就能让真相重新回归荧幕,你来做主持。” 陈尔被说得云里雾里,这事儿任谁挨上都会迷糊,干什么就忽然来个小男孩,斩钉截铁的说帮她就帮她。 偶像光环? 她才不信。 她倒宁可相信是男孩年纪太小,理想化的东西太多了。 也许是看到了陈尔眼中的不信任,男孩也放弃了解释,他摆摆手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话刚说完,身后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门口,陈尔的身子登时直了起来。 他? 董同逍扫了两人一眼,最终目光落在男孩身上,“走了。” “漂亮姐姐,我走了,一会儿见。”他眨了眨眼。 男孩从董同逍身旁穿过,董同逍扶着门,冲陈尔点点头。 陈尔看了看时间,自己也到了该上场的时候。 陈尔的确很快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大男孩。 她按照手卡上的名字,叫了一个叫董奇文的男孩上台演奏钢琴,那名字后面加了一个括号(董远昇儿子)。 陈尔站在台上,看男孩跑上舞台,路过她还眨了眨眼。 灯光暗下来,所有的光束都聚集在男孩和他的钢琴上,陆一眨着星星眼,挎着陈尔的胳膊,道:“太帅了,二姐,太帅了。” 陈尔没将刚刚荒唐的经历说给陆一听,可她心里已经懂得董奇文的意思。 董远昇的儿子,说个话给他老子听,还有什么不能实现的呢? 真相的死活,只是他们一句话的事。 可这样活过来的真相却是没有意义的。 徒留一个空壳,而失去内涵,这样的真相,不如就此消失。 陈尔正想着,身旁的陆一拽了拽她:“弹完了。” 陈尔武装上职业微笑,登上舞台,“Kevin的一袭钢琴曲相信牵动了许多人的心绪。那么,我想问一下Kevin,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你有什么话想跟你父亲董远昇先生说的吗?” 董奇文笑道:“我希望他长命百岁。”说完底下有笑的,有鼓掌的,董奇文握着话筒,扭头看向陈尔,“姐姐,刚刚我说约会的事,你考虑一下吗?很划算哦。” 他这话一出,下面一片喧闹,所有来宾交头接耳,远处照相机的快门声更密集的响起,陈尔笑容僵了一下,她没想到董奇文竟然当众问了出来。 陈尔被镁光灯闪得大脑一片空白,她明知道自己应当圆滑一些,打个马虎眼,将此事岔过去,但她却随着性子脱口而出:“真相是我自己的事。” 镁光灯闪得更加密集,几近将整个会场点亮如白昼。陈尔脑中只剩下一句话,直播事故,直播事故…… 她慌乱的拿手卡看接下去的流程,手卡上的字是字,每一个进入她的眼,却连不成句,她突然理解不出是它们的含义。 耳边依旧是嘈杂的人声,同快门声交互相应,陈尔抬头,盲目的看向其中一台机器。她感觉整个舞台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所有的目光都带着质问,她孤立无援,身体开始发冷。 在她大脑无法运转的那一刻,她忽然感到眼前一黑,一个幕布样的东西罩在她身上。 陈尔听到有人问道:“能走吗?” 她没有回答。 那人亦没有再问。 再然后,一道坚实的墙壁牢牢地箍住她,拖着她走下了台。 陈尔在黑暗里渐渐冷静下来,理智逐渐回归。 她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一下就说了那句话,就像一条弦崩得时间太紧了,在某一瞬间忽的就断了。 这些天来,她太累了。 陈尔深吸一口气,拉下盖在头上的外套,入眼是陆一焦急的神情,陆一道:“你没事吧?!吓死我了,二姐。你平时都是救场的人啊,怎么今天……” 陆一抱紧了她,“不重要不重要。你今天一定!听到没,一定不要看手机。手机关机!” 陈尔脸色苍白,拍拍她的胳膊,“我回屋休息一下。紧急公关……就拜托你们了。” 她走到门口,注意到手上拿着一个黑色外套,款式大小分明就是男士的,她问道:“这是谁的?” 陆一疑惑:“不是你认识的人?那可能是工作人员吧。今天真多亏了他。” 陈尔低头看了看外套,有点儿熟悉,但她眼下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现在的她,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 第4章 她是嫌疑犯? 一年前开始,陈尔的失眠愈加严重,除去工作上的压力,难以逃离的噩梦整晚整晚地困住她,只要她一闭上眼,她就深陷其中,一遍遍地经受地狱般的摧残。 那噩梦越来越真实,几个画面轮番上阵,毫无顺序地闪过,有时是父亲带自己去游乐园,她坐在旋转木马上,一圈未过,父亲便消失了;有时是过年,家里人围在桌旁一边吃饺子一边看春晚,不多久,父亲就会笑着敲门回家,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串糖葫芦;再不就是假期母亲逼迫她练琴,两人不欢而散,父亲温声细语的商量她妥协…… 可这些本是温暖的画面最终都会以耀眼的火红结尾。 她在梦里看着父亲松开她的手,一点点消失在黑暗中,陈尔喊不出声,身子也动不了,她只会呜咽着从黑暗中醒来,床头有微弱的光芒,却一丝一毫照不进她的心里。 所以她将所有睡不着的夜晚都献给了工作,实在撑不住才吞下几片药,昏头昏脑地睡过去。 陈尔疲倦地上楼打开房门,四面墙壁隔绝了所有声音、所有情绪,她从行李箱里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白色药片,直接吞了下去。 她躺在床上,药效很快冲上大脑,她感到有些无力,而后堕入了另一个世界。 她简直太需要休息了。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洗手间有水声,有人开门声,有吵闹声,有警笛鸣响,然后就有人用力摇她。 她用尽了全力,也清醒不过来,再一睁眼,四周一片洁白,她头痛的厉害,右手撑着额头,哼了一声醒转过来。 陈尔坐着缓了片刻,意识恢复,整个人也清明了许多。 她认出这是在医院,但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不至于吃了两片安眠药就被送进了医院吧? 她怀着疑惑,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个人,双臂环胸,微垂着头,大概时间有点儿晚,他显得有些困倦,开门声吓得他一颤,快闭上的眼登时睁大,“你醒了陈尔姐。” 陈尔认得这小警察,在队里人挺勤快的,陈子墨经常带着他做事。 他怎么在这? 陈尔还不太明白,那小警察抬腕看了看时间,“您要不再等等也行,我们队长一会儿就过来,到时候有什么您跟他说就成。” 话正说着,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声音:“醒了?” 小警察毕恭毕敬地喊道:“董队。” 董同逍点点头,示意那小警察先行离开,他迎上陈尔审视的目光,道:“进去聊。” 刑警大队里能有几个姓董的,又能有几个被称为董队的? 陈尔也不傻,小警察一叫他董队,她再回想起之前这人种种桀骜不驯的做法,当即便确定了他的身份,她略带惊讶,“你就是董同逍?” 董同逍没回话,兀自倒了两杯水,一杯递在陈尔面前,另一杯自己抬手喝了两口,而后亮出证件,“刑警第二支队大队长董同逍。陈小姐,我们现在说一下在你房间发生的事吧。” “我房间?” “昨晚8点到11点你都在哪里?” 陈尔不明所以,但以董同逍的身份来看,这事绝对非同小可,她道:“汪警官送我到电视台大概在7点左右,跟他分开我就直接到了宾馆化妆……准备出席晚上的活动,8点我到了活动现场,然后就一直……” 陈尔顿了一下,“中途发生了点儿意外,我忘记什么时候回房间的了。” “有什么人可以证明吗?” “活动是直播的,上场前和下台后,工作人员都能证明。董队长,我能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董同逍抻直身子,眼神严肃道:“昨晚有个叫傅国生的人死在了你的房间。” 这句话相当于一个炸弹。董同逍□□裸地将其扔在陈尔面前,任由它在陈尔脑中炸开了花。董同逍鹰一般地眼睛牢牢锁住面前的陈尔,她一丝一毫的神情都难逃他的法眼。他看到陈尔瞳孔骤缩,身子下意识向后缩了一缩,动作很细微,却都被董同逍尽收眼底。 陈尔眨了眨眼,声音有些僵硬,“傅国生……他死了?死在了我的房间?” “你认识他?” 陈尔四肢冰凉,她没想到再次听到傅国生的名字是在这种场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会死在她的房间? “他……是我前男友。” 董同逍挑了挑眉,他早在酒店里就知道两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当时猜测的是男友,现在谜底揭晓,证明他的推断还是有点儿准的,只是少了个“前”字。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很快冷静下来,眸中的混沌一点点消失,清明逐渐爬上她的眼,陈尔语气略带讽刺,道:“你不会怀疑我杀了傅国生吧?” “合情合理。” 陈尔深吸了口气,也知道自己无理可辨,便道:“也是。傅国生死在我的房间,而且有和我关系密切,就算他死在其他地方,作为他前女友的我也是难逃盘问。可董队长,我回房以后可是吃了片安眠药就睡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啊。” 董同逍不置可否,沉默还不到半分钟,陈尔就撑着头靠坐在沙发上,自顾自道:“我有可能先杀了傅国生,然后再吃药佯装成自己也是受害人。” 董同逍觉得好笑,他没见过受审的人,还自己戳破自己的语言漏洞,如果全天下的嫌疑人都能有这自觉,那刑警恐怕都要失业了。 董同逍敲着手里的笔,问道:“你和傅国生的关系怎么样?” “我们的关系?我和他根本没交往几个月,”陈尔说道,“当时我们都在图书馆,他摄影,我给他做模特,很简单的关系。后来他就追我,交往几个月以后觉的性格不合适就分手了。” “你们在同一个电视台工作?” “毕业那年台里给的名额多,我们是恰好在同一个电视台。” 陈尔忽的抬眼看了看董同逍,“我会一直被软禁在这里吗?” 董同逍在本上随意地划了几个字,对上她的眼,道:“你不是很聪明吗?” 言下之意,你肯定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只有排除了嫌疑,才能恢复自由身。 陈尔说这句话其实也有示弱的意思,她时刻惦记着自己的时间,本来在警局就没剩多久时间,现在又遇上这样的事,她还能完成自己的任务吗? 她的确是在有限的时间内见上了董队长一面,只是以这种形式,怎么样都不太合适。 陈尔满腹的话说不出口,她不想再向谁低头了,可又不得不低头。她的耳垂染上一抹艳丽的红色,眼神却是坚定的,“董队长,我之前说的真相……” 她的话还没说完,董同逍本子一合,笔随手扔进了口袋,“陈小姐,现在你是我的嫌疑人。”他起身,道:“最近可能就要委屈你待在医院了。” 董同逍合上门,原本他示意走远的小警察不知何时站在了门旁,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将刚刚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他面色发愁,对董同逍道:“老大,陈尔姐人挺好的,怎么可能杀人。” 董同逍拿本子拍了拍他的头,“才几天,嗯?全都被收买了是吗?还能不能当警察,不能当就给我滚回家!” 小警察吓得抱头就跑,只剩董同逍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 他倚墙而立,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之间望着身旁的房门。 董同逍想起上午的事,他本想提前结束假期,但还没进院,就发现队里的这些孩子状态实在都太怪了,问陈子墨,陈子墨也是嘻嘻哈哈的不肯说实话,他就想问问刘叔,没想到还没问出什么,主角就出现在他面前。 要董同逍说,这女人也没什么不同。他记得上一次关局死活非要硬塞过来的女人也是这样,整个就一花瓶——不,花瓶赏心悦目还不惹事,那女人只占一个赏心悦目,留在他队里成天竟惹麻烦,不是送检的东西被弄丢了,就是档案夹错了位置。 看在关局的面子上,董同逍勉强让她待满了一个月,一个月刚过,便找了个由头把人调回了警厅。 刘叔说的艳福,在他看来,不过是祸害,令他伤透了脑筋。 可这个女人…… 董同逍想起她说“你怎么就能肯定我没法做成呢。”这句话时的坚定,那双眼让他想起初入警局时的自己,什么都不顾虑,一腔热血,非黑即白,满脸正义。 现在真的很少有人能做到如此了。 他当下以为她是个初入职的小学生,只凭着一股勇劲儿做事,直到昨晚他去找董奇文,他一推门就撞进一双饱含故事的双眼,但很快,那样的神态转瞬即逝,董同逍还没捕捉到,她便已恢复成常态。 他那时记住了她的名字——陈尔。 陈尔…… 董同逍直觉这人与真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到底有什么关系呢?能让一个女孩子几乎要拼尽一切的挽救…… 董同逍拨通了陈子墨的电话,“回局里,有话问你。” —— 第5章 不如自救 陈子墨彼时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他昨天去跟进一个入室抢劫案,熬了个通宵没什么进展不说,早上刚睡两个小时,陈姨就打来电话说她联系不到陈尔,可能出了什么事。 陈尔能出什么事?她就一暴力狂,成天就知道欺负他。 陈子墨虽这么想着,但听陈姨焦急的语气,他还是尽量安慰了几句,说陈尔可能最近太累了,一直没看手机,等找到她,一定马上让陈尔回电话。 挂了陈姨的电话,陈子墨清醒片刻,点开微博,没等搜索,就在热搜第一条看到了陈尔的名字,他点进去,通篇全是一个视频,标题写着“晚宴直播。陈尔直怼大佬宝贝儿子,她这是被下了降头吗?想红想疯了吧?” 陈子墨腾地一下站起来,暗骂了一句,正准备给陆一打电话,董同逍就叫他去办公室。 他顶着两个黑眼圈,一推门就见董同逍靠在窗台旁,对方见了他,指着桌前的椅子道:“坐。” “董哥,我一哥们出事了,我一会儿得去支援他,长话短说啊。” 董同逍瞥了他一眼,“哪个哥们?” “就……”陈子墨语塞,这话用的次数太频繁,现在到了关键时刻反倒被质疑了。他嘿嘿笑了两声,“这次是真的。我有个妹妹,叫陈尔,就是庚华卫视那个主持人,你休息那阵她来咱们队里观摩来着,现在还没走,过两天你就能见着了。” “亲妹妹?” “不是。我们两家住对门,正好一个姓,关系又好……老大,你问这干嘛?”陈子墨意味深长地看着董同逍笑,双臂攀上桌子,“老大,你是不是也对她有什么想法啊。” 待被董同逍用冷漠的眼神怼回去以后,他又瘫坐回椅子,“好好好,你不食五谷杂粮,堪比柳下惠坐怀不乱,对这些人间之事不感兴趣。那您老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啊?我可还急着救我那异父异母的妹妹呢。” 董同逍早已习惯他的胡言乱语,他不紧不慢地坐下,拿出一沓照片扔在陈子墨面前,“这案子,你说我该把它交给谁?” “啥案子?”陈子墨拿过照片一张一张看过去,上面是个胸口插着水果刀的男人,他躺在双人床尾的地板上,眼睑微阖。陈子墨顿时敛了逗笑的神情,正襟危坐,反复看了几张,越看越眼熟,他抬头道:“陈尔的前男友?” “你认识?” “不太熟。陈尔刚上大学我去给她送东西时候见过一次,控制欲很强,当时陈尔吃什么饭,买什么东西都他都管。可他们早就分手了,他死跟陈尔有什么关系?” “他死在陈尔的房间。” “死在陈尔的房间?”陈子墨声音明显的质疑,“不可能!” “看来这个小案子只能我来了。”董同逍收了照片,伸直的手臂还没收,就被陈子墨攥住,他道:“老大,陈尔不可能杀人。” “你太感情用事了。” 两人双目对视,很快陈子墨败下阵来,他知道作为一名刑警,自己的确不够冷静,太过于感情用事,这正是当初董同逍说过的,自己的弱点所在。 他记得自己那时反驳过,以为真到了这时候,自己一定会理性对待,可好几次了,董同逍提醒自己的,都是这一句话。 一句话,千斤重。 陈子墨松手道:“她现在在哪?” “她很好。” 陈子墨沉默了一瞬,道:“现在让她一个人安静安静也挺好,都是你家那个什么破晚宴,现在网上一堆人声讨她,都快被网爆了。” 董同逍挑眉,心想这明明是她自己口不遮拦惹下的祸,怎么还能赖到自己头上?这个陈子墨,真是无赖。 不过这人虽是无赖,又过于感情用事,冷静下来还是很机敏的,他夺过那沓照片,细细看了看,道:“我虽然只见过他一次,但对他还是有点儿了解。傅国生是个洁癖,绝对容忍不了衣服上有一点儿污渍,但凡有一点儿,他都会立刻、马上,换掉。” 陈子墨指着照片上傅国生的衬衣,那上面有很大一块油污,对于傅国生这样的洁癖来说,绝对是令人发疯的程度,但他却没有换掉,这说明什么? 董同逍食指叩了叩桌子,按照之前的询问,傅国生的确是正在吃饭的过程中不小心被人碰掉了盘子,他当即决定回房换衣服,据在场的人说,他是一个人回房的,没用任何人陪同。 也就是说,傅国生是在还未换衣服的时候就被杀害了。 那个时间……八点半左右。 监控显示傅国生进入陈尔的房间是九点。 一个洁癖,半个小时的时间,不换了衣服再去找陈尔吗? 这半个小时里,到底有什么事能让一个洁癖连换衣服这么重要的事都可以忽略? 董同逍连续去了趟法医室和物证室,短暂的时间里,很多证据都没能浮现,对于这种案件,速度自然很重要,但耐心,有时候比速度更重要。 经历了千百个案子锤炼的他当然能耐得住沉寂,另一边的陈尔可是早就耐不住了。当董同逍正驱车从案发现场回警局时,在医院看管陈尔的小警察声音颤抖地给他打电话说:“老大……陈尔姐她……跑了。” “你的腿是干什么的?跑了不会追吗?” “她……她顺窗户跑的。” 董同逍轻叩方向盘,“现在知道看人不能只看门了吧。还不赶紧找。” 那边惊恐地挂了电话,董同逍车速都没提,严格遵守交通规则,缓慢地来到了医院。小警察已经去找陈尔了,本就空荡的楼层此时更显寂静。董同逍进了病房,一眼就看到窗口的消防绳,也不知道这女人是什么时候偷来的。他双臂拄着窗框,向下望去。 三楼还是挺高的。一个女人,就从这儿爬下去,胆子真不小。 董同逍强压下从胃部不断涌上来的痉挛,收回视线,四下查找确认人真的不在房间以后,才又开车回了警局。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经过他的每一个人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都低下头去,小声的叫了声董队,然后便快步离开,好像做了什么错事,生怕他逮住一般。 董同逍想喊住一个问问清楚,一抬眼,看到自己办公室坐着个消瘦的人影,他当即了然。这群小子,还不止是被收买了,简直就是叛变。 他推开玻璃门,与此同时,女人也转过身。 “陈小姐这是在上演自投罗网吗?”他关上门道。一张苍白且毫无血色的小脸映入他的眼董同逍上次就十分好奇,这女人看起来这样单薄,像随时要晕倒的样子,是怎么安全地活到现在的? “不好意思董队长,给您添麻烦了。”陈尔欲站起身,但在董同逍的示意下又重新坐了回去,“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冒险做这种事的。我……还是想跟您聊聊。” “还是聊真相?”董同逍一针见血,也省去了陈尔拐弯抹角的时间。 “是。我知道现在说这话可能有些唐突,但我没有时间。” “为什么?”董同逍不理解,这女人从一开始就分分秒秒将“来不及”和“只有三个月”挂在嘴边,像是超出这个时间以后,她就什么也做不到了一样。 陈尔既然选择冒着风险来见他,自然也决定了要对他坦白,为什么这三个月对她而言,是这样的重要。 大概半年前,陈尔开始为真相这档已经沉寂许久的栏目四处奔走。最初的折腾对台长而言,根本不痛不痒,何况她的业务水平在这群新人当中也算出类拔萃,台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折腾。可后来,她闹得太过火了,直接公开在例会上提出要重做真相,惹得台长当众便黑了脸,在办公室将她一顿臭骂。 陈尔的性子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文静,她三言两语,便将台长激怒,两个人都在气头上,一来二去之间,就定了个协议,陈尔上台里新开的跨界歌手节目,能取得第一,他就帮她去警局,给她一个机会,让真相重开一期,如果没能,那从今以后,陈尔就得老老实实听台里的话,给台里好好干活。 陈尔一口应下。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陈尔的话里带着几分强硬,“我不会打扰你工作,也不会给你添麻烦。如果你怀疑我的动机,我可以关在房间里哪也不去,但你能给我一个故事吗?” 陈尔不自觉地咬着下唇内侧的软肉,她一紧张起来,就会习惯性产生这个小动作。在刑警局董队长这边,陈尔知道自己没什么筹码,甚至她这样急匆匆“逃狱”过来也会令董队长不爽,这她是早猜测过的。 但纵使董同逍再不爽,陈尔还是必须厚着脸皮提及此事。 为了真相,她付出的太多了,如果现在就放弃,太过可惜了。 她没想过要是董同逍死不松口自己要怎么做,只是一意孤行地要成功。 只能成功。 她轻轻松口,有血腥味灌入口腔,陈尔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像一切重新回到了原点,她什么都不必担心。 第6章 陈尔的倔强 陈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刚开始分辨不出这是哪里,等意识重回,她才反应反应过来这是董同逍的办公室。 她昨天醒来时,董同逍就给她当头一棒,傅国生莫名其妙死在她房中,吓得她紧张了半天,她想拿手机看看今天的新闻,却发现她的房间里除了她自己,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陈尔想了想,渐渐冷静下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不能坐以待毙,等董同逍破案回来,放了自己,那得什么时候,就算他动作迅速,到那时她本就稀缺的时间恐怕就更所剩无几了。 陈尔是个行动派,事情在心里一掂量,就有了办法。 她粗略估算了一下楼层的高度,又借出去上厕所的功夫偷来了消防用的绳索,她顺着绳索从三楼爬下,才发现这家医院其实就在警局后身,步行十五分钟就能到。 陈尔想过了,让董同逍现在放了自己肯定是没戏,但她正好可以利用这次的案子,成为真相复播的垫脚石。 主持人就是嫌疑犯。这主题一推出,绝对是爆点。 可她跑来警局之后怎么着来着 陈尔揉着太阳穴,那天晚上她回了房间,心里一时焦虑,也没注意到底吃了几片安眠药,刚才一时放松,药效又上来了,自己没注意,昏睡在了董同逍办公室,也不知道刚才的对话到底有没有结果。 陈尔叠好身上的西服,这衣服上的气味异常熟悉,就像在台上遮住她视线的那件衣服一样。 救自己的那人,难道是董同逍 他当晚的确就在现场,可是上台时,陈尔记得自己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他难不成是听到自己说的话以后才过来的 陈尔还没想通,门锁一响,董同逍抱着两桶康师傅方便面侧身进来,右脚一勾,门应声关上,看到她站在那儿,他道:“傻站着干什么,烧水。” 陈尔回了回神,按他的指示,接水,按上电源。 水壶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在昏暗的办公室里,一站一坐的两人目光皆盯着它,直至屋内又归于沉寂。 董同逍兀自倒上水,浇在面饼上,一桶放在自己对面,一桶放在自己面前,他道:“我房间里不太习惯有灯,这个可以吧” 陈尔顺着他的手指,看着桌上投射出昏黄光线的台灯,那灯泡不时地闪几下,好像坚持不了多久。 董同逍可能真的不太点灯,这古旧的台灯也不知是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 陈尔嗯了一声,坐在他面前,两人沉默地吃着各自的泡面,谁也没开口问任何问题或是解释什么,这让本就寂静的房间显得更加诡异。董同逍吃饭很快,三两口吃完就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中,他面前的女人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连句谢谢都没说,好像这一切都是他应该的。 董同逍叩了叩食指,他承认他最初错看了陈尔。一个能从三楼爬下的女人,一个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女人,一个经历如此大变故还能如此冷静地跟他谈条件的女人,"花瓶"两个字确实不足以形容她。 "你就不怕我真把你抓起来" "我问心无愧,更何况,你不会。"陈尔放下叉子,擦了擦嘴。 "哦" "我看过采访,能说出‘不会因为个人感情而干扰破案’的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人,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陈尔说的有鼻子有眼,可董同逍却记不起这句话是在什么时候说过。 他道:"我从来不接受采访。" "是一个新闻发布会。"陈尔见对面的人还是一脸茫然,就知他当时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说者无疑,听者却有心。 陈尔到现在还记得,大学毕业那年,她跟陆一得到机会去去旁听记者发问,在那场警务人员的发布会上,有一名记者大着胆子问如果案件与你们警务人员有关怎么办台上的几个老警察都笑了,只有董同逍,极认真地说了这一句话。 "吃饱了吗"董同逍坐直身子,"吃饱了该干正事了。" 他拿出一个女人的照片,道:"这个女人,你认识吗" 陈尔一打眼,不必仔细看就说道:"傅国生的老婆。" 而后,没等董同逍发问,陈尔便继续道:"我跟傅国生分手以后,就不在社团工作了。这女孩比我们小一届,一去图书馆干活,就跟傅国生打得火热,两人如胶似漆,毕了业就结婚了。" "傅国生跟你住同一单元。" "房子是台里分的,我们恰巧住楼上楼下。"陈尔皱了下眉,道:"出事前一天晚上,我倒听见他们家有吵架的声音。邻居应该都听见了。" 陈尔这话倒跟之前董同逍去了解到的信息一致,他点点头,道:"吵架内容你听到了吗?" 陈尔一敛目,笑道:“傅国生是个多情的人。” 出轨。 毫无疑问。 陈尔是听过传闻,也见过几个暧昧的女性朋友进傅国生办公室久久不曾出来,一出来就红光满面,谁也不知道两人在里面交流什么心得体会。 外面是这么流传的,说的虽真真切切,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但陈尔明白,这事儿一到落在案件上,什么都得讲个证据。没有证据,这不就是在污蔑人家吗?所以她也就没把话说实了。 陈尔再回想起当天的事才记起来,那天晚上,董远昇的生日宴是包场了,没被邀请的外人是进不去当晚的酒店,但傅国生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除非…… 除非当天邀他喝酒的人也是董元昇认识的人。 而且这个人有一定的背景。 陈尔记得她路过包厢,听到几个人声,她扫了一眼,没太注意,但好像,有霍子娇。 据说这位是董远昇一位要好朋友的女儿,高中毕业就出国留学,去年回国以后,跟家里闹了矛盾,自己盘了个门市,开了个主题酒吧,没想到几个月以后大火,成了榜上有名的女老板。陈尔有一次出外景采访过她,人有想法,肤白貌美,确实很吸引人。 可这些,跟傅国生的老婆有什么关系? 陈尔脑筋一转,反问道:“傅国生的老婆不见了?” 话音刚落,有人突然推门进来,陈子墨一脸焦急,喊了声:“老大!我听汪桐说……” 看见了陈尔,他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找到人了吗?”董同逍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没有点燃,问道。 “没……没有。” “没有你还敢回来!”董同逍说着,将手上的打火机砸到陈子墨身上。 陈子墨慌乱地接住,看了眼陈尔,而后嬉皮笑脸地凑到董同逍面前,将他的眼点燃,道:“老大,我回来之前汪桐接了我的班,还在找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肯定都抓紧时间在找。你看,现在也挺晚了,我妹再不回家,家里人该担心了。这嫌疑也排除了,我就先送她回家了。” 他说完,偷偷关注着董同逍的表情,奈何这人什么情绪都没有,难猜的很,陈子墨胆子一大,也不管他点不点头,拉起陈尔的胳膊,冲她挤眉弄眼地,示意她赶紧跟走。 可他拉了一下,陈尔不动,再拉还是不动,坐着的两人就这么相互看着,气氛诡异至极。陈子墨矮了矮身子,“陈尔,我告诉你,他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能帮你洗清嫌疑就算好的了。还不快走!” 陈尔沉默着拿起相片,忽然问道:“你去C大找过吗?” “去C大找什么?” “傅国生的老婆。” 陈子墨心底一凉,低声道:“姑奶奶,您就甭管这事了。” “如果所有能找的的地方都找了,我或许知道一个地方是她可能会去的。董队长,我可以提供一个位置信息,但你能让我跟完这个案子吗?” 董同逍站起来,背对她而立,烟雾笼罩之下,一切都显得混沌,他略显痞气道:“你没资格谈条件。” “我的确没资格。但如果我没猜错,董队长你也一直在寻找着某件事情的答案,真相能够重播,对你对我都是稳赚不赔。” 董同逍拿烟的手一顿,转身透过烟雾看到一张执着的小脸。他从那张脸上看不到一丝慌乱。董同逍忽然好奇起这个女人从三楼爬下来时的表情,难不成也是现在这样冷静吗? 什么东西能撼动她的冷静呢? 她所执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而她又是怎样猜出自己心中的秘密…… 董同逍笑了一声,拇食指掐熄了烟头,他拍拍陈子墨的肩膀,一边走一边道:“还不去快去开车!” “开什么车……老大,老大!你不会真让她跟这个案子吧?!她可是咱们警局以外的人。” “三个月还没到。我现在还是你们队里的人。”陈尔淡淡地开口道。 第7章 失踪的女人 陈尔当晚的猜测并没有错,依照女人的思维,最伤心的时候,一定会回到曾经最能感到幸福的地方再看一眼。傅国生的妻子何云一直以来都将傅国生放置于神坛之上,在她的心中,丈夫就是英雄,就是她的唯一。当一切开始坍塌时,她除去最开始的悲伤,剩下的一定都是回忆。 而这个回忆,就是C大。 陈尔当年听说过这一件事,傅国生跟这个女孩在一起之后有一段时间失去了新鲜感,想要以分手来结束这段简短的感情。可这个女孩大概太爱他了,又或许是内心太过脆弱,接受不了这个结局,她哭了一整夜,然后跑到学校的树林里,要上吊自尽。幸好当时保安巡夜,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她,并将她送往医院,这才救回她一条命。 陈尔本不是八卦的性格,但那时这个故事流传的太过生动,再加上陆一又在她身边时不时念叨,她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谁能想到,这样意外听到的故事竟然能几年后的今天派上用场。 她跟着董同逍的车一起到了C大,一行人没有声张,悄悄地进了校园,在树林里无头苍蝇般找了几圈也不见任何痕迹。 董同逍抓住一个巡夜的保安,询问几句后,那保安一拍大腿,道:“你这么问我倒不知道,要说怪事倒有一个。” “什么怪事?”陈尔忙问。 “前天晚上也是我班,我就照常在这一片转悠,寻思能逮到一个两个不回寝的小情侣。谁知道大晚上的那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白衣服,披头散发的女人,吓得我哟…” 保安捂住胸口,现在想想还是可怕,“幸好我胆子大,一看地上有影子,就觉得她不能是鬼。我上前问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寝,她说什么自己没有家了,整的我也稀里糊涂的。” “你还问别的话了吗?” 保安想想,道:“我想着也许是这姑娘跟家人闹矛盾了,就没多劝她,想让她先冷静冷静。我坐在那边守了她大概……”他思考了片刻,“二十分钟左右吧。她接了个电话,跟电话里的人吵了两句以后就走了。” “听清了吗?”一直沉默的董同逍忽然问道。 “隔的有点儿远,没听清几句。后来她吵的声挺大,我听着不像跟家里人闹矛盾。小年轻的嘛,情侣之间吵几句调调情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奇怪的是,这姑娘挂了电话,就坐在那儿笑。你们能想象吗?一个女人,大晚上的,莫名其妙的笑,想想都邪。” “她自己走的?” “不是。”保安略加思索,道:“她出了门不一会儿就有辆奔驰过来把她接走了。我还特意仔细看了看车型呢,绝对有钱人。” 至此,保安大哥再想不出别的细节,陈尔本职是个记者,对警察这一套并不是太熟悉,能问到这一步着实不容易,她看了眼始终一言不发的董同逍,猜不透此刻这人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保安说的话有没有用?他们接下来还需要做什么? 陈尔不擅长猜测别人的想法,对她来说,有什么事说出来解决才是真理,所以她语气有些僵硬地说道:“董队长,我能提供的,只能是这些了。有没有用,能不能作为筹码,现在你说了算。” 董同逍嗯了一声,上前一步,站在陈尔身前,宽厚的臂膀挡住陈尔所有视线,他抽出一支烟递给保安,一边点燃一边道:“爷们,现在的活儿不好干吧?” 保安冲他摇摇头,道:“说好干也好干,说不好干也确实难干。这不前一阵有学生在小树林里出了事儿嘛,校领导隔三差五就来检查,我们这天天晚上都得出来逛一圈,要不然交不了差啊!” 保安说的事儿,前一阵上了新闻,是一个大三女孩晚上在这片树林附近散步,结果被人□□致死,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姿势诡异。学校虽耗费人力财力将此事压下去,但挡不住一众学生们的好奇心,好多人在帖子里写到,女孩死去的姿势,实在太像一部电影——黑色大丽花——中的女主了。 这案子不是董同逍他们队管,再加上董同逍常年不太看电视新闻,所以对此不甚了解,只是有所耳闻,听过这凶手手段挺残忍的,其余细节,一概不知。 女孩的案子对现在的董同逍来说,没那么重要,但他这案子的后果是对他有利的,他指着大门口的摄像头道:“那个好用吧?” 董同逍从门口的监控里找到了一个模糊的车牌号,按照调查,那正是傅国生的车子,他那天晚上,载着何云又回到了何云经营的花店。 得知此消息,充当司机的陈子墨又屁颠屁颠地带两人去往花店,一路上,他瞄着后座的上司,眼见着人拧着眉头睡去才松了口气。待缓和了紧张的情绪以后,他对副驾驶的陈尔道:“阿姨又给我打电话了,说你电话打不通。” “嗯。” “阿姨如果知道你还是没放弃,甚至进了警局,扯了桩命案在身上,肯定马上过来骂你。” “除了你,还有第二个人会说吗?” “陈尔,你!” 陈子墨顿了一下,压下心中想动手揍她的情绪,才开口道:“董队下午去调了监控,还找到其他的证据,已经证明了你跟傅国生的案子没关系,你就不能老实一点,好好做你光鲜亮丽的主持人吗?!” “子墨,我想你应该最懂我的脾气。”陈尔望着窗外的转瞬而逝的风景,轻轻的说道。对陈子墨,陈尔根本不用太过多的表示自己的坚定,因为她知道,这世上,除了母亲,就只有她这个发小最懂她的心思。 这一句软到不能再软的话,落在陈子墨心上却足足有千斤重,他本来打好的草稿,如被风吹散了一般,再也飞不回来。他没法开口,但还是略显无力的劝了一下,“阿姨不希望你至今都忘不掉叔叔的那件事,那件事……不该成为压住你的一块巨石,我们都希望你能开心。” “只有让真相活过来,我才能开心。” 陈子墨叹了口气,自己的这个发小什么都好,唯独一点,脾气太犟,认准的事谁劝都不好使,只有做成了,才能停止。 真相的复活,真的能让她开心吗? 陈子墨不用问她,也不用反问自己,就能知道答案。他从一开始就明白陈尔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好多事情也就顺水推舟的帮她办,他希望她能真正的快乐。 “如果……如果你真的非要这样。”陈子墨看了眼后座上双目紧闭的男人,“我想董队能帮你。” 他回想起下午的董队,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却是默默地以最短的时间搜集了许多最有力的证据来为陈尔翻盘。他那时听汪桐说完,就觉得奇怪。 董同逍是什么样的人,放在警队谁人不知? 可他就是在为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费尽心机的翻案。最短的时间,最好的病房,甚至门口形同虚设的小警察,诓骗什么都不懂得陈尔还可以,骗他们,根本不可能。 他们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董大队长对陈尔一见钟情了吗? 这话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还值得八卦一番,可放在董同逍身上,想都不用想,一定是事出有因。至于这中间的原因,陈子墨猜不出,但能肯定的是,董同逍不会令陈尔陷入难以回旋的境地。 陈子墨悄悄看了眼后座闭目养神的男人,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 不管董同逍听进去了多少,心中有什么样的打算,反正在陈尔非要坚持自己的想法时,陈子墨就决定了将其托付给董同逍。他正琢磨着该找个时间跟董队说说陈尔的事,便到了何云的花店。 这时正是深夜,一条街上却是灯火通明,附近的烧烤店人满为患,阴雨天唯一不能减缓的就是人们对食物的热情。但这边的热闹反倒衬得紧挨着餐馆的花店更加萧条,董同逍站在花店门口向里看去,里面漆黑一片,也看不出什么不同。 他轻拉门把手,意外地推开了虚掩的房门,他冲身后的陈尔道:“去叫陈子墨回来。” 陈尔点点头,到旁边的串店叫回了前去询问的陈子墨,等到回来,却发现董同逍不见了踪影,花店的大门正大开着。陈子墨走在前面,心里犯嘀咕,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他走了几步,周围的花香呛得他直打喷嚏。陈子墨摆摆手,示意陈尔进去找董同逍,他就不进去了。 陈子墨从小鼻炎很重,这种环境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陈尔是知道的。 她迈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步子,走向董同逍,“串店的老板说,这里好几天都没有营业了……” 陈尔发现董同逍神色凝重地望着墙角的冰柜,天花板上昏黄的灯光紧紧包围着这小巧的房间。 她又走了两步,董同逍才抬起头,制止了她的脚步,“打电话,让汪桐带法医过来。” 与此同时,陈尔感觉一股凉意顺着脊柱直冲头顶,她模糊地看到一个浑身惨白的女人,安然的熟睡于冰柜中…… 第8章 好好休息 陈子墨的办事效率是不容置疑的,一听到陈尔传达过来的命令,他立刻猜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一通电话,汪桐带着一车人,浩浩荡荡赶到花店,警戒线拉好,便开始干活。 陈尔站在一旁什么忙都帮不上,可单是站着她似乎就能看到父亲和小沈哥哥当时忙前忙后的身影,以前她只是崇拜,现在紧贴他们的生活,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愣在那里半天,直到现场被清理的差不多,董同逍靠在警车旁吸烟,她才走过去,沉默了片刻,道:“为什么找何云?” 明明被杀的人是傅国生,可董同逍一开口问的却是自己认不认识何云,她当时就感觉奇怪,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问。 董同逍大概料定了陈尔会问,表情没那么吃惊,目光注视着花店门口忙碌的警察们,道:“不如你猜猜看?” 陈尔顿了一下,分不清他是不想说还是真想让她猜,反正她也没客气,“傅国生死了以后,何云作为他妻子,是警察通知消息的第一人。你们发现联系不上她,就怀疑她出了事,对吗?” “一半。”董同逍又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没有点燃,在陈尔不明所以的时候,他接着道:“何云失踪是昨天的事。” 昨天上午,董同逍正在健身房跑步,母亲突然打电话给他,他本以为仍旧是催他回家,便无所谓地挂掉了,谁知接下来一连七八通,他一挂掉母亲就锲而不舍地打过来,闹得他最后不得不接起来,抱怨的话还没出口,母亲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然后说,自己闺蜜的女儿不见了,让他帮忙找。 这类事情根本不归他们队管,但董同逍知道母亲可不管这些,他只好一迭声答应下来,把这项艰巨的任务分配给陈子墨,让他负责将人找出来。 董同逍当然没跟陈尔解释那么详细,只用简单的一句话“何云失踪是昨天的事。”把一切都概括了,他看到陈尔的表情顿时凝固了,脸上露出更加认真的表情,不由得感到有趣。他联想到这人对那档电视节目的执着,好像一个小孩子逛商场时在自己喜欢的玩具面前死活不愿离开。 小孩子把玩具买了也就新鲜几天,那么她呢? 她的执着是一时兴起,还是她真的是…… 董同逍自动打断自己的想法,在还没调查清楚之前,他知道自己不能单纯只凭自己的想法来做出任何决定,哪怕现在他试探着将陈尔留在自己身边,也不意味着这是对她的肯定。 董同逍的这番心理波动,陈尔自然是不知道的,当她听到何云的失踪是在昨天,便潜意识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何云是温柔且极端的,且有曾意图自杀的经历,她如果真的受了刺激,做出一些极端的行为,也是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花店的冰柜里,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几天之内,夫妻二人会双双见了阎王呢? 陈尔想再详细问下去,刚一抬头,一件外衣叩在了她的头上,她想去摘下去,一只手牢牢地按住她的头,与此同时,她听到了相机快门响动的声音,董同逍若无其事地将她按进警车里,一边说道:“回家好好睡一觉,有些事,不急于一时。” 时隔多久,竟然又是这样目送着警车离去。 陈尔在董同逍的车子消失在巷口以后这样想着,心里不免有些伤感。她忘不了当年小沈哥哥笑眼盈盈地跟她说明天再见,也忘不了父亲当晚的承诺,可那以后,一切的一切,来得都太快了。 陈尔努力甩走困扰她的情绪,进了家门发现客厅的灯亮着,陆一蜷缩在沙发上,睡得正香。陈尔拿了毯子盖在她身上,毕业这几年,她一直跟陆一住在一间公寓里,她们的室友关系从大学,一直延续到如今。如果非要给这样的关系加上一个特定的称呼,陈尔觉得亲人或许更能体现出她们的情感。 她给陆一盖好被子,灯调暗了几度后,自己便紧贴着沙发坐在地上。 身后是陆一或轻或重的呼吸声,有光笼罩着她,而自己则在黑暗的阴影里。这样安静下来,陈尔忽然间觉得这几天过得异常充实,似乎比以往过得更快乐,她说不清这是什么样奇怪的感觉,只是觉得自己没有白过,比起从前,这样的她更贴近真实的她。 她不必再去经营什么形象,不用担心外界的看法,不用因为理念不合而跟台长互呛,最后以惨败告终。想到这儿,陈尔笑了笑,这几天她没看手机,陆一也没跟自己说过台里的事儿,不知道那件事在网上酝酿成什么样了。 陈尔打开手机热搜,从头刷到尾,意外的一条都没有跟她有关系的,甚至自己的微博评论里也没有任何与此有关的言论。她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自己的名字,那天晚上的事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根本没有网友讨论。 陆一嘤咛一声,渐渐醒转,她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面前的陈尔吓了一跳,道:“二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陈尔笑道。 “我的天,你知不知道要不是陈子墨跟我说你没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拉着陈尔站起来,“我看看,你没事吧?你再不回来,我就去找陈子墨要人了!” “没事。”陈尔好笑的看着她夸张的动作,强行带着她坐回沙发,“晚宴的事怎么处理的?” 陆一呆了一下,看到她拿着手机,就明白她已经看了一遍微博,她嘴一瘪,道:“那天晚上的事情一出,我们都着急,处理方案都准备好了。结果直播停了以后,董远昇指着他儿子笑,说了一句‘回头有你好看的’,顺带安抚了下后面的媒体。钱都没用我们出,事情就解决了。” “可直播视频应该在……” “那个啊。”陆一摸着下巴,道:“听他们八卦,说是因为那段有警务人员出镜了,就全网都给清除了。好像就是那个带你下台的人。” 陆一说完,神神秘秘地拿了手机,翻出一张照片,微信给她发了过去,“为了方便你报恩,我偷藏了一张恩人的照片。他可真是太帅了。” 陆一在一边嘿嘿笑着,陈尔盯着屏幕上那张侧脸,这个人她简直太熟了,熟到一闭上眼就能在脑海里勾勒出他的模样。 这不是董同逍又是谁呢? 陈尔忽的想起汪桐那天的话,这人啊,面冷心热。 这一天晚上,是陈尔没吃安眠药时,睡得最好的一晚。也许是因为这两天她真正开始做自己期望做的事了,也许仅仅是因为董同逍的一句好好休息。 第二天醒来时,陆一已经上班走了,桌上有她留下的早餐,附带一张便利贴,告诉她最近不用来回跑,安心在警局把三个月时间待满再回来工作就好,台长已经同意给了她假期。 吃完饭,陈尔本想骑车去警局,出了门却发现陈子墨早早等在楼下,戴着个墨镜,假装很酷的双手插在口袋里,陈尔调侃道:“陆一要是在,非得把你当成狗仔揍一顿。” “那是她不懂时尚。”陈子墨车门一开,“请吧,陈小姐。一起上班。” 陈尔坐进去,“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 “可不嘛。” 两人插科打诨的到了警局,一进办公室,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每个人都自顾自地做事,跟此前一丁点都不同。陈尔上一次从医院逃出来只顾着找董同逍,这一点异样根本没有察觉出来,现在再看,好像这些个小警察们都变得严肃认真了起来。 她看了陈子墨一眼,对方耸耸肩。 “陈哥,老大……老大叫你进去。”一个小警察从董同逍办公室走出来,声音打颤着说道,见了陈尔,嘴角僵硬地扯起一个微笑,“陈尔姐,早。” “早。”陈尔正准备回他一个微笑,小警察却早就跑去干活了。 气氛莫名紧张。 陈子墨道:“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 “董魔王效应。” 陈尔了然,抬头看去,玻璃窗内,那人双臂环胸地站着,汪桐在白板上写着什么。陈子墨敲了敲门,没等里面人说话,就推门进去,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道:“老大,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家陈尔啊。” 董同逍回过神,看了眼他,又转头望了眼站在外面的陈尔,没回话。他从兜里拿出个U盘,扔给陈子墨,“去技术科,东西没修复好你也甭回来了。” “能不能修复好是技术科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你技术科那帮小子可不能老老实实的干活啊。”汪桐笑道。 “那当然。想当年……” 董同逍瞥了他一眼,“你那点往昔有什么可追忆的。” 陈子墨被噎得一口郁气憋在胸口,好半天没缓过来,“行。这里面什么啊?” “傅国生所住酒店房间走廊的监控。”汪桐道,“调查的时候,我们发现有一段视频衔接不正常,像是经过了修改拼接。董队希望技术科能把丢掉的那段找回来。” 听到这话,陈子墨正经起来,他以前在技术科待过一段时间,对此多少有些了解,他想了半天,道:“这……可能需要些时间。” “所以让你去帮忙啊。”汪桐仍然温和着说道。 “得了,我去了。” “等等。”董同逍忽的叫住了他,“人给我叫进来。” 第9章 埋葬的青春 董同逍是什么意思,汪桐也闹不懂。 作为警局里跟在董同逍身边时间最长的人,汪桐一般情况下都能揣测出这位难搞上司的心理,就像那天他一听说这位陈小姐从管控范围内逃了出来,甭管这人是关队还是谁硬塞进来的,在董同逍这儿,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董同逍是多轴的人啊,纪律严明的让人以为他是个处女座。 所以他当下立刻给陈子墨打电话,旁敲侧击地跟他说明了这事儿,希望他能来得及将陈小姐活着带出来,可这边他挂电话不过五分钟,手下的一个小警察极其困惑的说,董队又去了一趟酒店,查了监控,又问了几个证人,搞得人稀里糊涂的摸不着头脑。 汪桐摸着下巴一想就知道他准是为了被关在医院的某人洗刷嫌疑,才亲自跑去复查一遍,可这是为什么呢?一个堂堂警队大队长,见色起意? 这事儿如果是乔队,他倒信了,那人就是老色痞一个,见了美女就走不动路,恨不得拴在人家身上24小时黏着。可关键……这是董队啊…… 汪桐不知道,跟他一样想的人还有一个陈子墨,但比起陈子墨,汪桐更聪明一些,他虽想不出个原因,但他懂得看眼色,给人留空间。 于是,在陈尔进门以后,他自动退出了房间,叮嘱下面的人没大事,别进去打扰。 办公室就剩下董同逍和陈尔两人,董同逍不是那种会主动挑起话题的人,事实上,当陈尔进来的时候,他就盯着白板一直没有回头,连汪桐离开,他也没有任何动作。 陈尔这两天跟在他身边,也渐渐摸出些门道,这人在认真想事情的时候,就跟入定一个样,任何外界的信息都入不了他的耳,只能等他自己从那种状态里走出来。所以陈尔也就不在意了,随着他的目光,也耐起心来看白板上的信息。 那是个简单的关系图,傅国生、何云、霍子娇以及当晚酒店内与傅国生一起吃饭的台里高层人员的名字,都被线连在一起,上面或者写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者写了当晚发生了什么事。 “把抽屉里的照片拿出来。”董同逍目不转睛道。 “哪个抽屉?”陈尔再问下去,对方已经不再回答了。 她尴尬的站了一会儿,等不到回答,只好一个个抽屉翻下去。 要说董同逍的抽屉还真不像一个男人的抽屉,她拉开的每一个抽屉都很干净整洁,似乎按照功能分过类。她刚拉开右边第二个,一只手突然按着边缘将抽屉推了回去,陈尔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身后闷哼一声。 她的头撞在了什么上面。 陈尔捂着头转身,董同逍在她身后皱着眉,嘴角溢出一道血迹,阳光此时正从他身后的窗子照进来,逆着光,陈尔心紧了一下,随后立刻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事。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忙道歉。董同逍用指腹擦去血迹,那里渐渐胀痛起来。这点疼痛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他拉开桌子中间的抽屉,里面是一张何云的照片。他将其挂在白板上。 “这是那天冰柜里……”陈尔凑过来道。看了片刻,她指着何云脖颈处的细痕,问道:“这是什么?” “勒痕。” “勒痕?她被人勒死的?” “自缢。” 看陈尔一脸迷茫的表情,董同逍难得耐心的解释道:“简单来说,自缢和勒死颈部的勒沟位置和方向是不同的,还有其他的一些明显表现,有经验的法医一看就能分辨出。” 陈尔跟着点点头,她虽不能完全理解,但董同逍认真的神情令她也莫名认真起来。 “你猜法医推测的死亡时间在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陈尔反问了一句,然后立刻接上,“她从C大离开的以后?” 董同逍嘴角一勾,不置可否。 “我一直以为她可能是被傅国生杀死的,怎么会……傅国生当晚不是接她走了吗?” “按理来说,是这样没错。何云是自杀这件事毋庸置疑,她为什么自杀也不难猜。” “只是傅国生如果目睹了这一切,他为什么不通知何云家里人?甚至还把她放进了冰柜?他到底在想什么?”陈尔接上他的话。 “那只有当晚的人知道了。” 董同逍说完,绕了一圈,从沙发上拿起衣服穿上,陈尔明白他想去花店附近问问,可对方也没明确说是不是要带她,她着实不知如何是好。 “愣着干什么?还要我请你一起走吗?” 陈尔忽的心头雀跃。 经历了一晚,花店附近的男女老少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爱热闹的三五成群挤在一起聊八卦,有不想惹上麻烦的离老远就绕着走。陈尔一到这儿,总算明白了自己的用处,董同逍怎么可能愿意一个个开口问,还不是陈尔厚着脸皮钻进老人家的八卦圈子。 “你问那丫头啊。”一个老奶奶拿着摇扇,一边扇着一边说,“姑娘是不错,就是活的太憋屈。” “怎么憋屈?”陈尔问。 “还能怎么着,她那老公,甭提了,爱工□□美女,就是不爱她。” “这也能看得出来?” “老公要是在家,她至于成天到晚在她那花店里凑活吗?还不是图个热闹,有个人气儿。” 陈尔这时根本不用说话,一众大爷大娘便兀自说开了。 “这姑娘学生的时候就跟那男人在一起了,打了两次胎,这回都怀上了。那天我问她,都4个月了。” “啊?4个月了啊,我那天去看我孙子,还见着她老公跟一个女同事眉来眼去的,我孙子说,她老公外面女人可不止一个啊,她不知道吗?” “能不知道吗?前几天,我都正好下楼买东西,看见她站在那儿打电话,跟她老公吵架,我还上去劝了劝。” “你说那天啊。我也见着了,大晚上的,小两口下了车就撕吧,我在那儿吃饭,想上去拉架来着,烧烤店老板说,人家自个家务事,甭管。” “诶?”一个大妈疑惑了声,她停顿数秒后,对陈尔说:“有一天我还真看到那男的带着一个女人,跟花店小何打了个照面。我看那小何脸都黑了,一巴掌打在她老公脸上。那小三啊,我看着还挺眼熟,好像是一个新闻节目的主持人。” 陈尔一愣,想起个人,她从手机里调出一张女人的照片,问大妈是不是这个人,那大妈一拍巴掌,一迭声几个是字。 陈尔道了声谢,连忙回头找董同逍。董同逍正好从烧烤店出来,他问了几句,烧烤店的老板是个人精,好听的话说的滴水不漏,“不知道”,三个字就将一切撇的一干二净。他只好将监控拷贝出来,带回去让手下的人再做检查。 陈尔拉住他,道:“去台里。” 车上,陈尔将一切叙述了一遍,然后告诉董同逍,她已经让陆一帮忙旁敲侧击,询问过照片里的那个人,陆一给她的回复是,那女人原本就骄纵蛮横,现在根本不跟她好好说话,她没办法。 “陆一说,她今天下午出差,如果我们现在去,或许能堵到她。” 陈尔有些焦急,她大概身上留了几分媒体人做事的急迫,仿佛现在不抢得时机,第一手消息就会错失。董同逍倒没有她这样的情绪,他能清楚明白事情的目的性。 他们为什么而去以及需要得到的是什么。 所以他问道:“你要问她什么?” “傅国生的事。” “如你所说,傅国生与她有不正当关系,她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对于案情能有什么帮助呢?” “何云当天是因为看到她和傅国生走在一起,才导致崩溃,走向极端。她对于当天的事一定有所了解,说不定,傅国生还找她商量过这件事。” 董同逍点点头,微不可查的笑了笑。短暂的安静以后,他道:“你有想过我为什么帮你吗?” 他突如其来的话令陈尔摸不清头脑,明明是说傅国生的事,却突然绕到她头上,还没等她有所回答,车上的电话响了,董同逍按下接听。 “老大。”陈子墨难得正经的语调道,“你让技术科查的视频,他们复原了一点儿,我觉得可能会有用,先给你发过去了。” “嗯。” “身份信息也都核对了。” “好。” 董同逍挂了电话,便将手机扔给陈尔,直接让她帮忙查看。 陈尔划开屏幕,抬头道:“密码?” “0308” 陈尔盯着他的侧脸,半天没回过神,直到董同逍反问她怎么了,她才慌乱的输入数字,道:“没什么。” 她进入微信,点开陈子墨发过来的一段视频,那是傅国生衣服被弄脏以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房卡还没拿出来,门便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陈尔几分钟前才看过的女人,就出现在门后。傅国生明显退后了一句,女人不知说了什么,他才极不情愿的进了去。 陈尔点开下一张图,道:“董队长,看来不管什么原因,必要不必要,我们一定要堵住秦飞羽了。” 她说着,趁红灯的功夫,举起手机给董同逍看。 第10章 另一个人 这女人名叫秦非羽,是台里一个空降的主儿,要说来头,当时说什么的都有,陈尔向来不关注这些,但她为什么对这女人印象深刻呢,是因为在这人来的几天以后,她们台里一众老人都被要求上一档综艺,目的就是为了衬托她。 陈尔那天硬是没买台长的帐,全程充当花瓶,不递话,也不接话,以至于后来台长一连骂她三天,全台的人都知道她跟秦非羽有过节。而这一次她回来,竟然还要见她? 陆一趁人找秦非羽的功夫,将陈尔拉进会议室,道:“二姐你不是吧?你只是去警局观察,不是变成警察!等你3个月一到,回来以后,你怎么办?” “什么我怎么办?秦非羽还能把我吃了不成?”陈尔道。 “你知道秦非羽是怎么进咱们台的吗?” 看着陈尔无所谓的态度,陆一恨不得把她敲晕藏起来,她道:“秦非羽是靠着霍子娇进来的,台长都得让她三分,你还想把她当成嫌疑人问?” “霍子娇又能怎么样?” “你别跟我装无所谓。霍子娇是谁你比我还清楚。就那一个综艺全网把你黑成什么样了,那段时间你怎么过来的,你好好想想。二姐,上次直播的事儿咱算运气好,没什么事,但这不意味着互联网没有记忆,那些黑粉可是等着你再出丑呢!” 陆一一句话戳中陈尔,她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更想做的某件事压制了她对这些事的害怕。 她沉默了,陆一再接再厉,道:“你想让真相复映,到时候节目一上,人霍子娇再一出手,你辛苦这么久可就白干了!” “那我……”陈尔动摇了。 陆一拍拍她的手,“你不是跟恩人一起来的吗,恩人呢?” 陆一是看着陈尔和董同逍一起进的门,但不知什么时候,董同逍不见了,剩下陈尔一个人应付秦非羽。陆一扔下一句她去找人,便留陈尔在会议室里。 这事儿闹到现在,陈尔第一次感到头疼。对她而言,从小到大,再多的事都是一根筋,她有时会分析出利弊,但直冲冲的凭着第一感觉往前走仍然占据她生活的大多数。陈尔高中时候,同学就说她的性格太像男生,没什么拐外抹角,直肠子一通到底。 有一次班里一个女生被邻班男同学欺负了,她冷着一张脸就冲进人家班,要跟那男生单挑,最后闹得两个班的班主任都出面,才制止这场战争。 那时,他们班有个混社会的男生,大家都叫他大哥,自那场对战过后,陈尔就被叫成了二姐。 陈尔挠挠头,现在有人去找秦非羽了,陆一又去搬董同逍作救兵。 可董同逍……他不会来吧。 陈尔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董同逍脸上的表情是在一进电视台就变了的,那张脸臭得都能拒人千里之外了。 看来,他的秘密还真多啊…… 陈尔这样想着,门被人打开了,秦非羽一身紧身裙,见了她就靠在门旁一笑,道:“陈尔姐你找我呀。” 陈尔向来不会拐弯抹角,“我想你不会想所有人都知道你和傅国生之间的关系吧。” 秦非羽的表情僵了一僵,她关上门,踩着细高跟移步到陈尔对面,道:“陈尔姐,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 “既然你听不懂,那总能看懂吧。”陈尔说着将那段视频放了出来。 秦非羽略显诧异,但脸上仍是擎着微笑,她食指轻触屏幕按下了暂停键,“陈尔姐,你答应我,别跟台里的人说,好吗?” 她说着,眼里闪起了泪花,“这事都怪那个该死的傅国生!他骗我说他单身,平时甜言蜜语的,说要给我买房结婚。那天见了他老婆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骗局!” “你的意思是,傅国生骗你?” “这事儿陈尔姐你不是清清楚楚吗?我听说,陈尔姐大学时跟傅国生有过一段。他是什么样的人,陈尔姐想必比我还了解吧。” 陈尔本就看不上秦非羽,对她的怨气也积攒很久了。这句话忽的就顶得陈尔一下火气上来了,她腾地一下站起来,一巴掌打在秦非羽脸上,惊得对方半天没回过神。 秦非羽捂着脸,瞪大了双眼,喊道:“陈尔!你打我?我告诉你!你打我就是在打霍姐!” 陈尔任她乱吵乱闹,会议室外的人影也越堆越多。 她实在是忍不了秦非羽那阴阳怪气的语调,也忘了自己要问什么,反正都动手了,还能怎么办呢。 秦非羽已经站了起来,踩着恨天高要梨花带雨的刚要跑出门,迎面就撞上了董同逍。 纵使眼前的人拧着眉头也难挡阳刚之气,秦非羽楞了一下,泪珠恰到好处的滑落脸庞,她后退了一步,董同逍恰好侧身进来。 他坐在陈尔身旁,“动手了?” 陈尔不置可否,“太可气。” “哦。” 秦非羽走又不甘心,留又不想留,懊恼一阵想推开门,董同逍道:“秦小姐,请坐。” 他拿出证件,“请您协助我们调查。” “那天是霍姐……霍子娇组的饭局,具体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我是陪傅国生去的。那天我也挺不开心的,我虽然知道傅国生这人花心,跟了他注定没什么结果,但我没想到,他有老婆还撩我。我在饭桌上待了一阵,就说自己不舒服,提前回了房间。过了十分钟吧,傅国生就敲门回来,说自己衣服脏了,要换衣服。”秦非羽不耐烦道,“我跟他吵了一架,然后就走了,谁知道他之后干了什么。他身边那么多莺莺燕燕,凭什么就怀疑我一个啊?” “傅国生最后换衣服了吗?” “什么?”秦非羽楞了一下,然后道:“我怎么知道。我当时正在气头上,没注意那么多。” 继而她叹了口气,道:“警察哥哥,你可要快点找到了凶手。本来台里的人就都不待见我,现在他们全都知道了我和傅国生的关系,还不定是怎么想的呢。”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盯着陈尔,像是独说给陈尔听一样。 陈尔翻了个白眼,秦非羽做作的样子台里的女生见了都连连作呕,反倒是男人各个吃这一套,也不知道智商长到了哪里。她用余光瞄了眼身旁的董同逍,这人没什么表情,好像始终都有冷静加持,从不为任何外物所动。 董同逍简单问了几句,就起身自顾自离开了,陈尔冷眼看了看秦非羽后,也跟在他身后离开。 出了电梯口,迎面便遇上了台长。陈尔瞧着台长一脸谄媚地拉握住董同逍的手,没等寒暄几句,董同逍便托言说有事要忙。台长拉住陈尔,叮嘱道:“在人家那儿别给我惹事。到时候再出了事,没人保你。” “知道了。”陈尔应声要走,她想起台长的表现,便问道,“您为什么这么怕他?” “什么叫怕他!”台长登时严肃起来,“他是……” “陈尔!”董同逍在远处忽的叫她的名字。台长摆摆手,示意她快过去。 到了董同逍身边,陈尔仰着头,这个角度更显得男人五官立体,棱角分明。 她又一次想起了小沈哥哥。 这人,总能让她想起不该想起的人。 董同逍忽然觉得袖口被人拉住了。他顺着力道看过去,身后跟着的人儿眼中有很充沛的情感,那深邃的双眸仿佛是深渊,牵引他坠落。 他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怜惜的感觉。 他听到陈尔问道:“0308……是什么?” 0308 被设做密码的,往往都有很深刻的含义,陈尔当时输入这四个数字时,每一个数字都砸在她的心上。她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巧合可言,凡是巧合,究其根本,都拥有它的原因。 3月8日。这个她一生都无法忘却的日子,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另一个人的生命中…… 董同逍望着她的眼,在那里,他看到了某些事情的答案,他知道自己不必再去确认就能够肯定。 他从她的指间逃脱,用着以往说过无数次的谎言,唇边却带着了然的微笑,“我生日。” 陈尔没有得到自己所想一致的答案,手指颤了一下,反倒松了一口气,“这样啊。” “你以为什么?” “我……”她语拙,便扬起手机假装洒脱,“没什么。太巧了,我手机密码也是0308。” “那对你而言,0308意味着什么?”董同逍认真的反问道。 陈尔垂下手,双眸中那样深沉的情感已经退散,她似乎很不在意的道:“是真相失去意义的日子。” “你希望重新给予真相意义?” “当然。” 这样肯定的两个字竟然令董同逍释然起来,他发现自己好像同自己和解了。他心里一直压藏着的那个秘密终于得以解脱,他和陈尔,果然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只是现在,他仍觉得不是全盘托出的时候。 慢慢来吧。 董同逍笑意更深了,他揉了揉陈尔的头顶,“上车。” “嗯?” “明天去见霍子娇。” 第11章 霍子娇 当天晚上,陈尔再一次失眠了。 她在自己手机上输入这四个数字时早已习惯,所以内心毫无波澜,可当这几个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数字出现在其他地方时,她忽然有一种重新被击中的感觉。 陈尔从电脑中调出一个文件夹,一层层点开,直至最后一层,那里装着十几个视频,每个都被标好了日期。 她点开标有3-8的那个。 视频很快加载出来,画面先是有些虚晃,然后爸爸的脸在镜头前面出现。 “你又录这些没用的!”妈妈端着一盘虾,从厨房走出来,抱怨着,眼里却擎着笑。 镜头落稳了,他说:“今天是3月8号,一个值得纪念的一天。” “你可小心点,别把你那宝贝镜头摔下来。” “不能不能……你快接我的话。一个值得纪念的一天……” 妈妈无奈的冲着镜头,“我女儿。” 陈尔看到自己不耐烦的举起右手,道:“我。” “诶,这就对了。我们陈小尔同学,月考考了全市第一名。特此留念。” “留念什么啊,您都留多少次了?” “生活要有仪式感,你懂不懂,小尔。” …… 陈尔猛地合上电脑,在床上蜷起身,抱紧了双腿。她咬紧后槽牙,眼泪愣是憋了回去。 有人说,人类的大脑与机器如同一辙,存在着某种自动删除的功能,如果负担过重,有些记忆就会被清除。可有些记忆,却正因为过于沉重,而永久保存。 陈尔强压下心中的情绪,到厨房喝了杯水。 今天陆一又加班,整个房间空洞的可怕。 她揉揉胀痛的头,拧开药瓶,含了两片药在嘴里,一抬头,董同逍的外套正挂在阳台。她记得前两天陆一交给她以后,她顺手洗了还没还回去。 董同逍…… 这人的形象就在这样的夜里出现在陈尔的脑海。她拖着沉重的身体,到阳台摸了摸早已干了的外套。 陈尔想起保安室里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一下下玩弄着打火机,有些富家少爷玩世不恭模样,跟作为刑警队队长的董同逍完全是两个人。 到底哪个他才是真正的他? 去见霍子娇时,陈尔的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她睡了一路,等到再睁开眼,车到了一个酒吧。陈尔头靠着车窗,窗口有半边被挡住了,她反应半天才意识到那是董同逍。 “你怎么不叫我?”陈尔下车问道。 董同逍挪开身子,依旧是往日不苟言笑的样子,仿佛昨天的笑意只是昙花一现,他道:“不急。” 他好像什么事都不着急。 两人站了大约5分钟,陈尔依稀看到门内两侧的服务生略一弯腰,同时拉开了玻璃门,然后,一个身着红色紧身连衣裙,肩头披着黑色西服,脚踩一双黑色细高跟的女人出现在她的视线。 霍子娇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眼睛有点儿轻度近视,她眯着眼看了看,分辨出董同逍以后,立刻款步走来,到董同逍面前伸出右手,“别来无恙。” 董同逍没理会,直接道:“有正事找你。” “你怎么还是这么冷漠。难怪叔叔骂你。” 董同逍一皱眉,霍子娇立马转换话题,笑道:“好了。知道你不愿意听。怎么样,正事结束了……喝一杯?”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落在陈尔身上,然后略带诧异的看董同逍,但仅仅几秒便又恢复正常,“好久不见,陈尔?” 陈尔点头,笑着握上她的手,“你好,霍小姐。” “这儿说还是换个地方?”董同逍不耐烦道。 霍子娇无奈的摇摇头,显然对他很熟悉,很快安排他们进了酒吧包间。她递给董同逍一杯水,对方拿起就背对着她,打量起墙壁上的油画。 “我就知道你会来。同逍,你想问当晚的那个饭局是怎么回事吧?”霍子娇望着他的背影。 董同逍叫了声陈尔的名字。 “同逍,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霍子娇笑道。 她利落干脆的面对陈尔,“别理他。他这人急脾气,以前问询的时候没几句就不耐烦,沈……”她顿了一下,继续道:“沉不住气。他想让你问什么,你就问吧。我知无不言。” 霍子娇秉性脾气跟陈尔特别对路,两人都是直脾气,上一次采访就合作的十分愉快,这一次更是几句话便唤起了当时的感觉。 霍子娇道:“那天的确是我邀请傅国生他们吃饭的,但具体原因我恐怕不能说。这跟傅国生没有任何关系。” “那秦非羽呢?” “秦……”霍子娇一脸疑惑,而后忽然想起是有这么一个人,便笑了起来,“姓秦的,是我一个朋友的亲戚,大学毕业想进电视台,我就做个顺水人情,帮了个忙。不过她跟傅国生确实有点问题。” “他们?” “我在国外学习的时候,刚好认识傅国生。你知道,这种人,总有一种……很莫名的自信。”霍子娇对此嗤之以鼻,“他呢,看见女人就想泡,当然,好看又有脑子的更有挑战性。” “他追求过你。” “他不配。”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霍子娇接着道:“我回国开了这间酒吧以后,又遇见了傅国生。他身边莺莺燕燕的,不少。有一天,他带着姓秦那姑娘,在我这儿包房做那种事。我当时就叫人把他们轰出去了。” 陈尔悄悄冲她竖起大拇指。 “后来我才知道,傅国生早就结了婚。” “那你邀他吃饭?” “我觉得他是渣男,跟我想要让他为我做事,不冲突。” “有道理。” 霍子娇想了想,“吃饭的时候……虽然不明显,但我看到,是秦非羽把酱汁放在傅国生手边。傅国生衣服脏了以后,她说她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一下。” 听到这儿,董同逍终于有了反应,他回头道:“秦非羽是什么专业?” “电子……科技?” “陈尔,走了。” “等等!”霍子娇忽的站起来,人挡在门口,“好不容易见面,聊聊?” “没空。” “上次你放假,我约你出来,你也说没空。董大队长,您这什么时候能有空?” 董同逍没打算回应她,推开她的身子,准备径直出去,但霍子娇不依不饶,两人僵持着,四目相视,一个不想听,一个非不让走。 陈尔识相的从霍子娇身后先行离开。门一关上,霍子娇一挑眉,示意董同逍坐过去,自己从架子上取下一瓶红酒。 她明知道董同逍工作中不能喝酒,还是倒了两杯,“上周我爸又拉着我去你家了。这俩人整天瞎凑对儿,你赶快找个女朋友,趁早饶了我吧!” “有事说事。” 霍子娇白了他一眼,“就你这样的钢铁大直男,也不知道哪个小姑娘能愿意收了你。” “你想跟我说沈哥的事吧。”董同逍手指在高脚杯的边缘左右滑动,一提及这事儿,对面的人果然神情变了又变。 她一口饮尽杯内的红酒,停了数秒,又倒上一杯,欲饮尽时,被董同逍拦住,“我可不想和酒鬼说话。” 霍子娇笑了两声,“还当我是当年呢?”她从他的手下逃脱,那杯酒还是进了肚,“没错,我是要跟你说说沈……” 她顿住了,还是不想提及这个名字,“他的事。” “为什么?” “上周去你家,霍伯父提起你,他说你还是不愿意休息,所以让我来劝劝你。不过你也别自作多情,我可不是来劝你的,这事儿谁来都行,只有我,不能劝你。” 霍子娇一提起这件事,眼前有便有那人的影子,他对自己的好,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不令她心痛欲碎的,“你知道我爱他。这辈子非他不可,没有他……我早就什么都不是了。” 董同逍沉默了,他没去看霍子娇,只听她问:“他走了10年了。” 在他走后,霍子娇几乎是掐着时间过日子的,最初那阵子,她也曾终日泡在酒吧里,好像迷迷糊糊着就不能想起他一样,可越是迷糊,她越能记清所有他的好。 后来,她也想通了,没他也要照样过得好。 她把自己扔进事业里,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从来没有休息的时候。可小有成就以后,随之而来的则是更大的空虚。 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忘记这个人,没有他的日日夜夜,都有他的存在,而不知何时起,她也习惯了无时不刻都在想他这回事。 所以现在的她,反倒能更坦然的面对起他的离去。至少,比起董同逍来,她先走出来了。 霍子娇没有再重新倒酒,她的神情早已恢复正常,“我也不休息过,但没有用。无法弥补的事情发生了,就只能接受。他活不过来,你也别折磨自己了。” “我只是,后悔。”后悔没跟沈哥一起冲进去。 董同逍感到有一股气从胃里顶上来,前所未有的烦躁充斥着整个身体。 在来见霍子娇之前,那个被送去技术科的监控视频其实已经修复,陈子墨顶着两个黑眼圈,总算完成了任务。 他就知道,这种事情让他去送东西准没好,老大的意思就不是让技术科那帮小子动手。 他把视频重新捋顺一遍发给董同逍,并且告诉他,这个视频换的人很有技巧,手段不赖。毕竟以小见大,这人要是能把心思放在正经工作上,肯定能有所建树。 所以董同逍听了霍子娇的一番话以后,愈加怀疑这换视频的人跟秦非羽有点儿关系。 在车上,董同逍将视频放给陈尔看。傅国生进去以后不久,陈尔便出现在视频内,两人的房间正巧挨着,一个3208,一个3209,陈尔还特意分辨了门牌号是否正确,进门以后她便再也没有出去。 倒是秦非羽,她从3209出来以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背靠着门站了一阵,而后抬头看了眼走廊尽头的监控,才匆忙离开。 陈尔说出自己的怀疑,董同逍也是与她一样的想法,只是现在虽然能肯定秦非羽的确曾经跟傅国生同处一室,原本的监控视频也显示秦非羽在与傅国生发生争执以后,是摔门出走,可就是无法解释为何傅国生会死亡以及他的尸体为何会出现在陈尔的房内。 陈尔道:“董队长,我想……再去一次现场。” “你着什么急。”董同逍抓了抓头发,沉静了一会儿,突然开门绕到陈尔这侧,“我喝酒了,你去开车。” 第12章 旧人旧事 车子已经在高速路上兜转了一个多小时,董同逍说了句随便去哪个高速以后,便闭着眼再也不出声。 陈尔能感受到车内的低气压,也确信他有什么难以说出口的事。只是这样毫无目标的瞎跑,除了会将自己推入死胡同以外,什么也得不到。 再这样下去,恐怕今天连庚华都回不去了。 陈尔无比熟悉这样的情绪,她知道怎样面对,才能让人能重新看到希望。 于是,在下一个路口,她自作主张,从匝道下去,大概是觉出车速变慢,董同逍睁了眼,“去哪?” “董大队长,我虽然想舍命陪君子,但是眼下的案子不允许。再不回去,明天就没法正常办案了。” “回去。”董同逍不耐烦道。 “哦。” “我让你回高速!” “好了好了。你不就是想散心吗?我带你去个地方。” 陈尔没有理会董同逍的抗议,兀自回了庚华市。进了市区,天色已然昏暗,道路两旁的路灯亮起光芒,有点儿像要裹挟着车辆,将其吞入腹中。董同逍终于睁开双眼,灯光晃得他偏了偏头,他没问陈尔要去哪里,去哪里对他而言都一样,他只希望在这种时候能不是自己一个人。 前方的路越来越黑,起初还有一两个路灯,再往深了走,连路灯也没有了。 董同逍没想到在庚华市这样大的城市,深处还有这样的地方。 车子停在一个铁门前,老旧的锁挂在大门上,陈尔悄无声息的拿开,自己先进了去。 “这里以前是个幼儿园。荒废很久了。”陈尔带他走到楼房的后侧,献宝似的展开双手,向他展示身后的秋千滑梯。 董同逍站在那儿,无声的笑,女孩不仅长得小,心态更小。 他跟着她,拍拍滑梯的边缘,“就这?” “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呢,就喜欢在这里玩一会儿。玩着玩着,很多不开心的事就忘了。就像小朋友,哭着被妈妈带过来,玩一会儿就开心了。” “我又不是小朋友。” “你试试。”陈尔坐在秋千上邀请他。 董同逍人高马大的一个大男人,坐上秋千以后整个空间都显得拥挤,他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灰尘,陈尔却仰着头看夜空中的星星。 沉寂,在两人之间蔓延。 他们谁都没说话,心里存着各自的事。 “我好像问过你很多次,真相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董同逍说道。 “嗯。” “你说的我都信,但你没说实话。” 陈尔惊讶的看着他,“为什么?”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与自己不相关的事情而拼尽全力,甚至愿意牺牲自己。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原因,但我想,你和我,有一样的心情。”董同逍抬起头,也因此,他更愿意接近她。 陈尔眨眨眼,她以为自己把情绪已经隐藏的很好了,可在惺惺相惜的人面前,即使是一点点,也能被发现个彻底。 陈尔本来想董同逍不过是面冷心热和纨绔子弟两项令她猜不透,在此背后,竟还藏着别的故事吗? 这个董队长……似乎越来越神秘了。 “我……” “我不是逼供。”董同逍打断她,他好像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霍子娇是我爸世交的女儿,当时我妈和她妈整了个什么指腹为婚。” 董同逍压抑太久了,又或许是年岁见长,心里担的事多了,总归要宣泄,所以白天霍子娇一提起从前的事,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他想找什么人说说话,又觉得没什么人能真正懂得他的心思。 只有陈尔…… 他说不好,大概有点儿同病相怜的病友感觉吧。 在这场诉说中,他没说自己,反而将霍子娇拉了出来,充当这个主人公。 “我们试着了解过彼此,但因为太了解了,只能做朋友。我毕业实习那年,她忽然跟我说,她恋爱了,对方是个警察。” “你和霍子娇?”陈尔一下子回想起他们俩身后的种种关系,以及那晚宴会上,为什么董同逍会在现场,“你爸是董远昇?” 董同逍好笑的看陈尔吃惊的样子,“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这怎么能联想得到,同一个姓的人那么多,你又跟他长得不像。再说一个是警察,一个是娱乐巨头,怎么……” 陈尔恍然大悟,无声的失笑起来,“难怪台长能同意我到警局。” “你们台长的确认识我,但你来警局,是他自己的关系。” “世界可真小。” “我不希望自己的工作里还有父亲的人脉参与其中,所以几乎没人知道我是董远昇的儿子,你也知道,你们娱乐圈……”他话说了一半,发觉这样的话可能会惹陈尔讨厌,便及时停住。 陈尔倒无所谓,圈里的事儿,云里雾里,说什么的有,她早就习惯了。 她道:“很多事情就跟围城里外一样,也不能让所有人感同身受,不是吗?” “没错。”董同逍愈加对她刮目相看,他笑笑道:“我最初实习的时候,比现在更不想人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身边的同学还能瞒住,带我的老师可瞒不住。他那个时候正跟一个电视台的人做节目,所以董远昇有个当警察的儿子,他轻而易举就知道了。” 大概是今晚他的话有些多,董同逍忽然空下大片的寂静,他慢慢找回自己,然后恢复了从前的言简意赅,“那个节目就是真相。” 陈尔大脑中猛地穿过一道白线,浑身发冷,她眼神凝固,一个名字明晃晃的映在她眼前。 她早该猜到的。 那么多迹象,条条指向那个答案。她早该猜到的。 陈尔有半口气堵在胸口,“你……你是小沈哥哥的学生?” 董同逍点头。 从听到陈尔说真相那一刻便猜到她该是知道沈毅的名字,甚至了解的事情与自己相差无几,所以他说,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你愿意帮我是因为小沈哥哥?!” “真相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但那是沈哥曾经努力追求的。” 他一直想为沈哥做些什么,如果真相是他想要的,那么,他愿意为了沈哥而去帮这个人。这就是董同逍当初的想法。 他看陈尔一时半会儿是消化不下今天的信息了,便揉揉她的头顶,“今天霍子娇的话让我想不太通,但没关系,我还是会继续帮你。”他收回手,道:“你手机响了。” 这个废弃的幼儿园正好就在陈尔家附近。对这种老旧的小区来说,住得时间久了,老老少少都相互认识。陈尔跟董同逍下车时,刚巧一个熟人经过,见她黑灯瞎火的带一个男人往里藏,回了小区便添油加醋地跟陈尔母亲叙述了一遍。 陈尔妈妈一想,女儿交了男朋友是好事,还是让两人单独待着,别破坏气氛。但转念一想,就算是男女朋友,大晚上的,好像也不怎么合适。于是,她斟酌以后便给陈尔打电话,让她带着人回家。 陈尔此时还沉浸在董远昇和小沈哥哥与董同逍之间的亲密关系上,妈妈又横插一脚,这一切搞得她晕晕乎乎的。 这事儿不仅陈尔晕,董同逍更是没应对过这种场面。 他本来说要自己打车回家,可还没拦到车,一个女人远远站着,叫陈尔的名字。 再然后,自己就被拉进了这间房子。 “孩子你多大了?”陈尔妈妈一副见女婿的样子,让董同逍不禁也有点儿紧张。 “妈——人家只是我的一个上司,你别瞎问。” “我瞎问什么了,还不准问问年龄吗?” “……您别让我在公司不好过。” 陈尔妈妈一个眼刀飞过来,扎在陈尔身上,董同逍道:“阿姨,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局……” “总局了!”陈尔拉着董同逍,慌乱的推他出门,“妈。我都跟您说了,这是我们总局的顶头上司,我就是顺路送人家。” 陈尔回头,“董局,这边走。” 董同逍第一次见陈尔这么慌乱的表情,哪怕是那天从三楼跳下,跑来找他,也没有这样紧张。他紧绷一天的情绪一下子松懈下来,埋藏在心底的那点儿顽皮忽然出现了。 他站在门口高声道:“我忽然想起来我明天在附近有个工作,陈尔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宾馆吗?” “去宾馆干什么?!就住家里!”陈尔妈妈拉住董同逍。 “妈!”陈尔无奈的跟在他们身后。 陈尔妈妈拉着董同逍的手,“别理她。” “妈!”陈尔跟在妈妈身后,“您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就让人家住在家里啊。” “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陈尔无奈道。 陈尔妈妈敛了神色,“你把你妈当成傻子了吗?还总局的领导。陈子墨来家里早就说了,你现在在警局!” “又是陈子墨?!”陈尔扭头就走,“我找他去!” 陈尔妈妈食指戳着陈尔的额头,“你啊!自以为聪明,我可是你妈!” “既然您都知道了,就更没有理由留他在家里。董队长,我送你回家。” “留下吧,我正好有话对你说。”陈尔妈妈看着董同逍,她以为是她看错了,这个十年前的小伙子,再见到他居然已经长得这样英姿飒爽了。 “沈毅他……还活着吗?” 在一个陌生人的口中听到沈哥的全名,董同逍说不清自己的情绪,他总感觉,过去的事在一点点重新返回他的生活…… 第13章 董奇文的直播 很……奇妙的感觉。 董同逍望着相框中那个笑脸盈盈的男人,过去的记忆也随之唤醒。这几年因为一提及沈哥就会想起当年的事,所以他几乎清除了所有与之相关的信息。 如今却…… “我以为沈毅还活着。”陈尔妈妈说道,“那天,我一听到消息,脑子里嗡的一下。去了现场,就看见一个担架抬着陈尔她爸爸往救护车里送。那种感觉,我根本形容不出来。沈毅他……” “沈哥在上面就已经牺牲了。当时……”董同逍强忍情绪,可那天的画面直直的冲着他撞过来,他勉强道:“当时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认不出来了。法医通过DNA才知道那是沈哥,他到死都在护着那对母子。” “沈毅是个好人。” 大概他们都觉得这样的话题过于沉重,于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逃避那天所发生的事。陈尔妈妈长久的看着眼前的照片,她指着沈毅身边的那个人,“这是陈尔的爸爸。你应该见过。” 董同逍对此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也许沈哥曾带他见过陈尔的爸妈,但在当时的看来,不过是一次平常的会面,谁又能想到在几年后的今天,他们之间竟会纠缠在一起,他摇摇头,说不记得了。 “有好多年了。”陈尔妈妈说道,“那年陈尔爸爸也是刚和沈毅合作,说要一起吃个饭,那时候你好像也是刚跟着沈毅,饭店还是你给我们找的。你不记得了?” 董同逍笑着摇摇头,“可能时间太久了。” “我看到你也挺惊讶的。兜兜转转,结果又绕回来了。”她慈爱地望着董同逍,“我们家陈尔是个倔脾气,认准一件事死都不肯回头。我一直不想她太纠结她父亲的死,可这丫头,明面上答应的好好的,背地里又跟警察扯上关系。要不是上回陈子墨来我家,怕是到最后我都不知道她进了警局。” 她见董同逍僵硬的笑了笑,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里好像带了针对性的措辞,她连忙补充道:“我不是说警察怎么样。你也懂,陈尔爸爸已经去世了,我不想自己的女儿也身陷险境。” “我懂。” “陈尔那孩子啊,”陈尔妈妈叹了口气,“作为她妈妈,有时候我也猜不透她的想法。你别嫌我烦啊。” “没事,阿姨。” 陈尔妈妈泪眼婆娑着,陈尔父亲离世那年,陈尔正是高三,学业吃紧。那天晚上电话打到她手机,她真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陈尔父亲平日里虽说总是嘻嘻哈哈没个正行,但内心深处还是个有抱负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嫁给他。她一直都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支持他,却也为他悬着心。 然而不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陈尔妈妈就知道以自己丈夫执着认真的个性,惹上麻烦是早晚的事儿,只是没想到,代价竟然如此昂贵,她脑中一遍遍回放临走时他的笑脸,他说:“怕什么,有老沈在,我还能被坏人吃了不成?” 他总是那么乐观。 那天她害怕影响陈尔的心情,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她只说,你爸爸出差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陈尔最初没有怀疑,可越到后来越难瞒,陈尔也曾质疑过一次,她艰难的搪塞过去后,同样在女儿的眼中看到了不相信。 直到高考结束,她才斟酌着说出了真相。 “陈尔的那双眼睛就那样看着我。”有一颗泪珠滑落陈尔妈妈的脸颊,“她说,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啊?我再也见不到爸爸了。她在怨我,我知道的。” 董同逍曾以为,在这件事中,自己是一定是最痛苦的那一个,他一直对此坚信不疑,可陈尔妈妈的一番话,让他发现,其实自己也不过是在用痛苦来麻痹自己。 论起勇敢,他不如陈尔。 他站在阳台上吹风,想起陈尔妈妈对自己的请求。 “一定不要让陈尔陷入任何危险。” 自己能做到多少? 对方可是陈尔。 “你怎么也没睡?”陈尔拎着板凳站在他身后。 董同逍笑了笑,伸手抢过来,兀自坐下。 “强盗。”陈尔说着,又拿了一支,在另一边坐下。 “你妈跟我说了几段你上学时候的事儿。” “她现在就是典型的中年妇女,最喜欢聊天。” “你以前是不良少女吗?” “什么?” 董同逍笑道,“你妈说你跟人打群架。” 陈尔松了口气,“那个是陈子墨。他被人约架了,我当时也没想太多,仗着小沈哥哥教的几招跟别人拼命。那时候真傻,就应该让他们打死陈子墨。” 陈尔恶狠狠地说道。 语毕,顿了一下,继续道:“你跟小沈哥哥……很好吗?” “他救过我。”董同逍淡淡地说道,“我刚开始实习的时候是个愣头青,那天街上遇上个劫匪,想立个功给局里的人看看。结果那劫匪也是个硬骨头,想跟我同归于尽。是沈哥救了我。” 陈尔沉默地听着,然后道:“小沈哥哥很讲义气。” “嗯。” 第二天一早,陈尔就被陆一不间断的电话吵醒,昨晚她跟同样心事重重的董同逍一直聊到天将将亮,好不容易刚睡着,陆一又来吵。 她抱怨了一声,那边陆一道:“二姐,别挂电话,你快看微博热搜!” 陈尔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开了扬声器,点开热搜。 明晃晃第一条就是她的名字——陈尔是董远昇儿媳妇【爆】。 “什么东西?!”陈尔好久没过这种沸沸扬扬的生活,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她的名字挂在热搜第一会是什么后果,她栽倒在床上,就听陆一无奈的声音响起:“你点进去,看视频。” 她侧着身子点开热搜,入目第一条是一段截出来的视频。 是董奇文的直播片段,他咬着手嘿嘿笑着,应该是看到什么好玩的评论。然后,他忽然歪了歪头,说道:“我嫂子那事儿……”他像咬了舌头似的,连忙话头一转,“陈尔那个是我们自己家的事儿,小打小闹,你们不用在意。”…… 陆一道:“看完了吗?” 陈尔猛地爬起来,“他说的这都是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为什么你成了他嫂子,你是不是谈恋爱瞒着我了?” 陈尔返回热搜,紧挨着第一条的是——董远昇儿子 各种各样的猜测,五花八门。 “恭喜你,二姐,台长给我发了消息,让你马上回台里找他。你在哪呢,我让人去接你。等等……别说你在董远昇家。” “什么董远昇!我这儿够乱了。” 陈尔连忙收拾妥当,给董同逍发了条请假的信息,她飞快赶回台里。 台长正襟危坐,手上拿着手机,显然也正关注着网上的动态,见她进来,一抬眼,飒飒寒风。 “台长。”陈尔站在门口。 “现在网上有一些个言论,不知道你看到没有。” 陈尔道:“台长你也知道我,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如果网上说的东西都属实,我也不用这么急着赶回来见您。”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又怎么回事?” “上次您不也看到了吗,董奇文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董奇文是董远昇的儿子!你让我怎么说?发个公告澄清一下你自己,说董奇文说的是假的?那是董远昇,陈尔,你怎么跟他们扯上关系了?” 陈尔拉低声音,“不是您同意了我去警局吗。” 台长被怼得哑口无言,他手指着陈尔半天说不出来话,“我为什么同意?嗯?你自己说!” 陈尔义正言辞,“咱们是约定。” “你那是威胁!你以为我想真相停播?我就那么没良心吗?我给你机会去警局见识见识,没让你给台里添麻烦啊!” “董奇文说的话跟我有什么关系。” “就是他放的屁,熏到你了,你都得担责!” 台长说完,整个办公室陷入了沉默。 他大概也觉得尴尬,清清嗓子道:“你跟董同逍……真的没事?” 陈尔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台长会如临大敌,这里面还有一个董同逍。 董同逍和董奇文都是董远昇的儿子,两人关系自然是兄弟,那董奇文说了嫂子…… 自然说的是董同逍的另一半。 陈尔难得大脑宕机,她问道:“董远昇……几个儿子?” 台长沉思,“两……算是两个。” “什么叫算是?” “你管呢!人家家的事!……你跟董同逍,真的没事?” 陈尔摇摇头,“目前就是合作的关系。” “走走走。” 陈尔见台长疲惫的样子,心有不忍,自己当初能在庚华电视台站稳脚跟,与他脱不了关系,虽然有时候他脾气火爆,两个人总是争吵,但他心肠着实不坏。 陈尔道:“这次我尽力配合您。不闹了。” 台长揉着眉间,“小尔啊,董远昇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这事儿说到底我也有责任,不该松口让你去什么警局。总之就一句话,你要是不想惹麻烦,就离他们家人远点。” 第14章 流言蜚语 不经控制的舆论总是发展的很快。陈尔的名字挂在热搜第一几个小时,热度不仅没有下降的趋势,反而吸引更多人的好奇。在董奇文的那段视频之下,有几个评论再一次说起前几天被压下去的直播,似乎给这次的事件增加了一条板上钉钉的证据。 陈尔的官方微博账号一直是由陆一打理的,她只是偶尔被陆一胁迫,登陆上去发几张自己的照片给粉丝看。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他们粉自己的原因是什么,她有什么好粉的。 陈尔用小号点开自己最新一条微博的评论,第一条已经有人问起自己是不是真的是董远昇的儿媳妇,甚至有人已经当自己承认了,评论起支持自己。当然,还有另外一部分说她是贪图董家的荣华富贵,典型的白莲花,一边说自己有多高洁,一边把自己送上董公子的床。 “你看看现在的网民,喜欢你的时候,把你捧上神坛,不喜欢你的时候,就把你踩进泥里。” 陆一一边滑着评论一边念道。 陈尔没附和,她问道:“工作室澄清吗?” “我刚才给董奇文那边打过电话,他们工作人员说不清楚怎么回事。董奇文现在正休假呢,等他醒了给我们回电话。”陆一抬起头,踢了踢陈尔,“你现在不是跟董同逍挺熟的吗?直接跟他说,让他问他弟……要不问问当事人?” 陆一不怀好意的笑道:“我可不信你跟董同逍没事。你们俩干柴烈火的,我可听陈子墨说了,你被当嫌疑人的时候,董同逍可是相当着急。” “想哪去了。”陈尔回踢,道:“他当时就知道我的目的,所以才帮我。” “这可不合理。” “你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的小沈哥哥吗?” 陆一收了手机,“他们有关系?” “他是小沈哥哥的学生。” 陆一惊得半天没动,“你们这是孽缘吧!” “我也没有想到。” “一个身份是董远昇的儿子,一个身份是你小沈哥哥的学生,还有一个就是你的救命恩人……”陆一见陈尔敛目嘴角有笑意,不禁道:“二姐,你知不知道你变了?” “嗯?哪里?” 陆一笑道:“我告诉你,这事儿就是旁观者清。你看看你春心荡漾这个样子。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你向来做事就一个字‘直’,去警局也好,去那个破折磨人节目也罢,你都是非达到自己的目的不可。什么时候管过这背后的一些事?” 陈尔沉默了。这些年因为有陆一的存在,很多事情她只管做就行,她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做不到,哪怕犯一些错误,走一些弯路,她肯定最后能实现。 她执着,但有时候后果是陆一在帮她一起承担。 陆一:“我不是向你问罪啥的啊。我是心甘情愿帮你收拾烂摊子,因为我能从这里找到自己的意义。咱们俩这么多年了,多一点少一点都不重要。但是今天早上一切就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你来台里了。”陆一一摊手,“你自己想想,按照以前的套路,是不是接起电话,哦,我上热搜了,这种事啊,该干嘛干嘛,澄清呗。现在呢,您,坐在我面前,跟我讨论起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陆一这样一说,陈尔再一回想自己的曾经,她好像真的变得稍稍柔软了一些。 “所以我才不信你跟董同逍没事。你为什么回来你自己想想。” 为了什么? 陈尔想到早上看到这条微博自己的脑中第一反应就是董同逍。对于明星而言,上热搜代表着有热度,是千载难逢的好事,可一旦公职人员出现,绝对没有好事。 她下意识期望网友不能扒出董远昇的儿子就是董同逍,她想让这件事尽快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中,还董同逍一个清净。 “二姐,说实话,你喜欢他吗?” 喜欢吗? 陈尔想想,她对董同逍的这种情感好像不是很明确的。她分不清有没有那么一丁点的喜欢在里面,因为从一开始,对这个男人她就没有那种所谓的触动。 她对他最初的动摇似乎就是在昨天,他说起小沈哥哥时,眼里带有的那种痛意。 那是爱情吗? 他们之间是在茫茫人海中看到同类的惺惺相惜之感,与爱情,好像没什么关系。 陈尔摇摇头,不知为何,却没有直接否定,她道:“我不太确定。” 快接近中午十一点时,董奇文终于亲自给回了通电话。 这时,事情已经愈演愈烈,有网友甚至找出了陈尔的小号,豆瓣上亦有几个账号开始追溯过往,从她大学时期开始爆料,陆一说,这绝对是他们的对家,见她们没有发公告,先下手为强,趁机给自己炒一波热度。 接到董奇文电话的陆一,差一点忍不住破口大骂,但职业素养让她压下了自己的火气,努力心平气和的问董奇文事情的原因。 董奇文那时刚醒,状态跟镜头前并不一样,有成年人的沉稳。经陆一提醒,他才想起自己做过的事,他笑道:“给陈尔姐添麻烦了?一会儿你们发个澄清公告,我让我工作室随后就发。” 他说得倒简单,陈尔被放在砧板上活活晒了一上午,末了,董奇文说,一定找个机会亲自赔礼道歉。 “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人!”陆一带着怒气发完了微博,“看着挺小绵羊的,实际上腹黑着,说什么不小心读错评论了,他作为公众人物难道不知道祸从口出这条真理吗?” “我都没生气,你怎么气成这样?” “你看没看那些营销号扒你的历史,把你上大学时候傅国生给你拍的……艺术照,都扒出来了!” 陆一还是嘴下留了情。 陈尔那时候跟傅国生在一起时,傅国生曾央求她拍过一组西式欲语还休的半裸照,她那时有过一段自我毁灭的想法,就什么东西都尝试,答应了傅国生的请求。 成片她看过一次,傅国生说很美,她倒对此无感。也是那一次,她觉得倦了,跟傅国生提出了分手。 趁着陆一打电话协调的功夫,陈尔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那条扒贴,董奇文的公告一发,评论忽的一边倒,全是夸她这好那美的,一点儿真诚都没有,她往下看了几张,原贴有评论说起拍照的人。 【拍的人我知道,这人人品简直了……啧啧啧】 【我闻到了八卦的气息】 【总的来说,很渣】 【他结婚有老婆还跟我们学校的老师瞎搞,据说还不止一个,我们班有个女生被他迷得死去活来的,家里找人进了那男的工作的地方。这女生还逼着人家两口子离婚,太疯狂了。】 【老哥咱俩好像是一个班的……】 【?】 【那女生……QFY?】 【嘘——】 …… QFY 陈尔几乎是瞬间就对上了一个人名——秦飞羽。 再往下看,那人的评论更了不得,陈尔不由得屏住呼吸,抬头问陆一:“秦非羽今天上班了吗?” “秦飞羽?” 陆一坐在她身边也凑过来看那条评论,“Q……你觉得是她?” 陈尔点头,“如果是我们身边的人,除了她……我猜不到别人。” “你这么一问,我好像好几天没见到秦非羽了。她不会……跑了吧?” 董同逍知道董奇文胡说八道这事儿还真不是通过网络。 因为警局里知道他跟董远昇关系的人也就是汪桐和陈子墨,所以他从外边回到警局,就见汪桐坐在办公室沙发上等他,调笑着给他递了杯茶。 “你脸抽筋了?” 汪桐翘起二郎腿,“我这首先是为你高兴。” “高兴什么?” “你弟弟可说了,陈尔是他嫂子,老大你下手挺快啊。” 董同逍刚喝一口水,就被汪桐的话呛住,“那小子是皮痒了?!” 他说着要向董奇文兴师问罪。 汪桐含笑拦道:“我还没说完呢,第二呢,我是笑这小子也有怂的时候,刚发了公告,说自己看前一条评论里有嫂子两个字,顺口读了出来。你弟弟多精明你也知道,他能顺口读出来?” 董同逍喝了口茶,顺顺气,“甭管他有什么阴谋。他敢瞎胡闹,我就给他扔局里多练两年。” “你不怕他和他嫂子串通一气?” “什么嫂子。”董同逍挥动拳头,佯装要打他,汪桐笑着向后撤了撤,双手挡着,靠进沙发里。 他道:“那妹妹可是个好姑娘,你要真动了心思,就认真点儿。” 董同逍撇撇嘴,沉默不语。 “你要是对人家不好,信不信陈子墨第一个站出来打你。他那驴脾气,就算打不过你,也得跟你拼个好歹。” “我说我跟陈尔有关系了吗?” “没有关系你那么拼命帮她?” 董同逍想了想,道:“这事儿跟感情没关系。我救她,纯属是出于道义。” 这样的干脆令汪桐挑了挑眉。 他可不这样认为。 汪桐也不反驳,笑了笑后,拿出手机给董同逍看,“给你看个好玩的。” 第15章 入职的新人 “我们班都传,QFY最后恼羞成怒,在酒店把那男的给杀了。她姐们劝她自首,她死活不干,据说她把人拖到隔壁房间,找了个替罪羊。” “QFY?” “你觉得是谁?” 董同逍下意识望向靠墙放置的白板,检索一遍人名以后,他回看汪桐,“秦非羽?” “我想的也是她。” 董同逍拿过手机,又仔细读了一遍那条评论,“可是你别忘了,傅国生体态臃肿,一个正常男人搀扶他都需要耗费大量体力,何况一个女人?如果是秦非羽,她怎么能抬动一个百十斤重的男人?” “老大你也别忘了,那个监控可是被人调换了的。如果这个评论所说的全都属实,说不定那段遗失的原始视频能告诉我们答案。” “陈子墨没给你看过?” “什么?” “监控视频他查到了。在这。”董同逍从手机中调出视频,播放给汪桐看,可即便是原始的视频中,除了两人的争执以外,仍然没有任何支持秦非羽确实杀了傅国生的证据。 “法医怎么说?”汪桐问道。 “致命原因不是胸口的刀,是头顶。他是被钝器击中而死,刀是死后才插进去的。” “钝器呢?” “还没找到。” 听了这话,汪桐不由得吃了一惊,“那陈尔的嫌疑不是还没洗清吗?你就放她随便走?” “除了刀柄上的指纹以外,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她。更何况,现在看来,我这样做,效果不也挺大吗?”董同逍滑动着那条评论,不小心将其退了出去。他想再点开,却被上一条评论中的图片吸引了。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但那张脸的确就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 汪桐自顾自的说着话,他鬼使神差地点开,那张照片里,陈尔身上挂着一条白纱,遮着胸口,懒洋洋地半卧在贵妃椅中,阳光照在她脸上,是清纯与魅惑之间的碰撞。 一张稚嫩的脸,却配上如此性感的姿势。 董同逍感觉自己的心颤了一下。 汪桐摇摇头,“你啊,还说你对人家没意思。这要让关局知道了,停职少不了你!” “我截图了,让他们找一下ID。” “不用,我已经找到了。” 汪桐抽回手机,调出另一张图,是一个女生的身份信息,“人叫徐瑶,秦非羽的朋友。评论的人是他们同班的一个男生,通过他,我们找到了这个女生,她现在正在宾法大厦实习。” 董同逍抻了抻腰,“宾法大厦?你行吗?” 汪桐顿了一下,“有什么不行?” “那走吧。一起去。” 宾法大厦坐落在市中心,相当大一部分的高校学生梦想就是能在其中立足。挣多少钱在这里已经不是首要,能在宾法大厦里有过一段实习经历就足以受用一生。 这里是混杂的,但却是精英汇集之处,不同行业的精英在此成长,在此立足,在此被打败,又东山再起。 这里是庚华市的另一个传说。 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多少人承受不住压力,却又不甘心退出,这个徐瑶能来到宾法大厦实习,一定是个聪明过人的女孩。 汪桐仰着头望着高不见顶的大楼,感慨颇多,一时忘记了自己身带任务而来,迟迟没有向前走。 “怎么?你不是说行吗?”董同逍笑着递了支烟过去。 “戒了。”汪桐将其推了回去,“说实话,我还真怕见到她。” “都分手了还怕什么?” “就因为分手了才怕见她。老大你不懂。” 董同逍拍拍他的肩膀,“行吧,我不懂。走了。” 两人进了宾法大厦便直奔主题,人事科的人将徐瑶带来,然后带着异样的眼光离开会议室,偌大的房间只剩三人,董同逍和汪桐虽是便装,但难以掩饰的身为警察的压迫感仍然令徐瑶感到无所适从。 她强装镇定,腰板挺直,道:“你们是想问我秦非羽的事儿吧?” 汪桐道:“没错。我们听你同学说你是秦非羽的好朋友,有人告诉我们,她曾经跟你说过她做的一些事。” “首先我们以前是好朋友,但前一阵我们就闹掰了,其次,谣言是不是真相,我相信您也是知道的,最后,秦非羽跟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过联系了,她现在什么样,做了什么事,我一概不知,您要是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她本人吧。” 徐瑶一口气说了好些话,条条是道,看起来是挺冷静的,但声音里却带着颤音,一下就给汪桐怼乐了。 他道:“你不用这么激动。我们理解你的心情,秦小姐做了这种事,身边人自然急于撇清关系,但是……” 汪桐故意抻长了音,转头看了眼董同逍。 董同逍食指叩着桌子,“你跟秦非羽之间有什么事?” 董同逍话题转的飞快,徐瑶明显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别误会,我们听说你之前跟秦非羽之间是无话不谈的关系,现在你对她的态度又这么冷漠,你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难以协调的事吧?” “我们……”徐瑶绞着手,眼神开始游离。 “那么是什么事呢?”董同逍追问。 徐瑶一咬牙,道:“她抢了我男朋友!” “据我所知,秦非羽在校期间非常迷恋傅国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与傅国生形影不离,你们之间的关系破裂也是在‘前一阵’,这个‘前一阵’应该超不出3个月吧?你说她抢了你男朋友……这个男朋友,不会也是傅国生吧?” “呸!我就算有男朋友也不会是那个畜生!”徐瑶骂得咬牙切齿。 董同逍一挑眉,了然的笑笑,“原来你没有男朋友。” “我……”徐瑶其实说完就反应过来自己进入了人家的圈套,可话已经出口,再想收回已然没有可能。 她整个人松懈下来,反倒感觉轻松了不少。 她道:“我早劝她自首,她非不听。” “这倒跟谣言一样。”董同逍挑眉。他身旁的汪桐暗自叹气,自家老大总是不合时宜的非要补刀,在人家伤口上撒盐。 听了他这话的徐瑶果然垂下头去,她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那天晚上,非羽忽然给我打电话,说她杀人了,我还以为她在开玩笑,但后来我听她的声音抖得不像样子,才察觉她说的是真的。” “之后呢?” “我劝她赶快自首,她骂我净说风凉话,事情没摊到我头上,自首的话,她一辈子都完了。可她杀人了啊!这不是小事,我以前说什么事都可以帮她,就是没想到她会杀人。”徐瑶擦着眼泪,“这件事我除了劝她自首没别的办法。” 汪桐问道:“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她……她后来找过我,她说她当时太生气了,就拿门口的雕像砸了傅国生一下,没想到人就死了。她说她没想杀人,就是太生气了,她还是爱傅国生的……” 徐瑶脸上的表情忽的凝固了,她连忙站起来,身后的椅子被她撞倒,“非羽!你们快去救非羽!” “怎么回事?” “非羽说过她还是爱傅国生的,早晚会追随他离开,刚才她突然给我发消息,让我下班去她家拿猫,说不想养了。那猫是傅国生买给她的,她不会随便送人。我刚才还奇怪她怎么会发消息给我,她一定是想自杀!” 汪桐将本子一合,“老大,我去找她。” 董同逍应了声,还未起身,手机响了,是陈子墨。 陈尔猜测出那三个字母可能是秦非羽以后,心里总是有点儿不安。她虽然对秦非羽有一腔的不满,但潜意识里还是对这人有一丝同情。 傅国生这人,要是真说起来,在谈朋友这方面确实有一套,他总能一边给你灌输着他的思想一边让你心甘情愿的听他的话。陈尔后来想过,如果不是她从小到大讨厌被人掌控,对这类人有一种生理性的厌恶,说不准,她也能被归属到傅国生的受害人当中。 她的确很想揍秦非羽,但她更想教训的,还是那个以玩弄女人为乐的傅国生。 可这个挨千刀的傅国生已经死了。 陈尔想跟秦非羽聊一聊,打了几个电话也没人接,她让陆一用另外的号码拨,仍然是未接通的状态。 这事儿,真的有点儿不对劲了。 陈尔便给董同逍打过电话去,结果这人也是一直占线不通,不知道在做什么。她没办法,问了秦非羽家的地址,开车立刻赶了过去。 门铃按了几遍,没人。 门锁是密码锁,陈尔担心人出事,试了几个,不对。然后灵机一动,傅国生的生日。 门果然开了。 屋内漆黑一片,窗帘挡了个严实。 她刚准备喊秦非羽的名字,就见秦非羽身穿纯白的连衣裙睡衣,右手拎着一罐啤酒,披头散发地背对着她。怪瘆人的。 陈尔向前走了两步,“秦非羽?” 那人影晃动了一下,歪了歪头。 “秦非羽。” 秦非羽拧过身子,一张苍白的脸,两个青黑的眼袋,她突然趔趄地向陈尔跑来,一下撞在陈尔身上,两人咚地一声摔在门上。 第16章 书柜后的秘密 陈子墨发现这个秘密也是意料之外。 前几天他将原本的监控视频找出以后,董同逍便直接命他重新勘测现场,不止3208,连紧挨着的,属于傅国生的3209都要仔细检查一遍。 可酒店的房间能有多大? 几天以来,陈子墨最初还是带着几个实习生来现场见习,后来也找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便留自己一个人在这边研究。 陈子墨是个较真的人,再加上他向来将董同逍的话奉为圣旨,只要董同逍说这其中有问题,那这事儿肯定就是有问题,没跑。 就在他几乎要将两个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时,他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他问酒店经理,酒店的布局是不是全都一样。 那经理回道:“差不多吧。除了主题套房,每一平层的设计都是一样的。还有走廊尽头的房间,它们都比较小,会做一些特殊的设计。” “那3208和3209呢?” “它们都是一样的设计。” 陈子墨摸着后脑勺,再次陷入了糊涂。 那经理不明所以,他身后的一个前台小姐姐忽然小声道:“经理,咱们三楼原来不是有两间大套房吗?” “三楼?” “后来总裁不满意,就给改了。” 那酒店经理这才想起来,忙对陈子墨道:“陈警官,我想起来了。3208原本是3209的一个卧室,我们当初改的时候图方便,就直接用两个废弃的书柜给挡上了。” 这就对了。 陈子墨一拍巴掌,就是这两个书柜。他当时就觉得奇怪,3208那么一个小房间,平白无故放什么书柜! 他当即上楼,两个房间的书柜皆带轮子,将锁打开后便能轻易推走。 陈子墨推走书柜,一道棕红色木门便呈现在他眼前。 他试探着将其打开,那门竟然没有上锁。 “乖乖……这活活一道暗门啊!” 他当即打电话告诉董同逍这一发现。不出半个小时,董同逍风尘仆仆地赶来,陈子墨掐着腰,笑道:“老大,你瞧瞧。这玩的是谍战啊,谁能想到,咱当代的酒店里,还带暗门的?” 董同逍同样注视着这扇半敞着的门,如果不是陈子墨注意到这两间房间的装修有所不同,根本没有人会将两个房间如此联系到一起。 他侧身进到3209。 上次过来勘察没特意关注过,现在看来,这房间原本应该是个客厅。他抬头望向头顶异常华丽的吊灯,忽然觉得有点儿讽刺。这么夸张的房间,他们第一次来时竟然没有一个人往这方面想过。 “老大,门把手上有指纹,我已经取证给人发过去了。你看这儿。” 陈子墨用紫外线灯照着3209门口,一块土棕色的印记出现在他们眼前,“这个屋子才是第一现场吧?” 董同逍沉静的看着那块只在灯下显影的血迹,缓缓站起来,道:“有这个就够让她认罪了。” 陈子墨发现的证据自然是好事,然而与之相反,汪桐带来的,却是坏事中的坏事。 在徐瑶说过秦非羽可能准备自杀以后,汪桐第一时间去到秦非羽家中,他以为,按照以往的经验,一定是没人开门,所以他早准备好□□,就等着大显身手。 然而到了秦非羽家,却是另一种场面。 秦非羽家中房门大开,里面昏暗一片,有淡淡酒气充斥着他的鼻腔,汪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偌大的一个房子,丝毫没有声音,他检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人。 突然,有酒瓶散落的声音,汪桐飞快地跑回客厅,一只猫叫嚷着钻进了茶几下方。 是徐瑶口中那只傅国生送给秦非羽的猫。 汪桐观察到那些四散的啤酒瓶,七七八八无序的摆放,很显然秦非羽当时是在家中萎靡的。 是发生了什么,让一个萎靡不振的女人,消失在了客厅中? 他的目光转移到门口,那里有一支摔成碎片的酒瓶,门外的光偷偷照在上面,反射出几块红色。 汪桐蹲下去,仔细看了看。 是血。 还没有凝固。 有一支乳白色的女士挎包闯入他的余光中,他好像见过这个。 在陈尔的身上。 汪桐内心忐忑的打开,他本来没报什么希望,可偏偏里面的有一张身份证。 是陈尔。 陈尔来过。 撞在门上那一刻,陈尔觉得眼前闪着星光,有一瞬间,看什么都是星星点点的。 那一瞬间的麻木过后,所有感觉又重新回到了她身上。 她感受手臂被人牢牢攥着,指甲陷进肉中的疼痛,感受到手掌被割破,血液不断流出的疼痛,最要紧的,是秦非羽那双恶狠狠的眼睛,让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 她喘了口气,用她尚未受伤的左手握住秦非羽的肩膀,道:“你疯了?” 秦非羽仍然是一副尖酸刻薄的语气,“我是疯了!我得不到国生,你们也别想得到!” “傅国生这样的人,没人跟你抢。你放开我。” “你撒谎。你撒谎!” “我骗你干什么?” 秦非羽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陈尔处在劣势,身上无法反抗,只能顺着她的力道,来回摇摆,这使得身上的每一寸疼痛都在向更深处伸展。 不知为何,她心里忽然想到妈妈曾经劝自己不要执着于父亲的死时说过的一句话,她说,一个人真偏执起来,就会向不可挽回的方向走去,到那时,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陈尔感受着面前秦非羽的疯狂,好像有点儿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但她这一刻的分神,很快便被疼痛扯了回来。 她稍皱了下眉头,“秦非羽,我说过,我和傅国生之间什么都没有。” “那为什么他在跨界歌手上只拍你!” “那是台里的安排,我怎么知道。更何况,我也要求过让他们给我换一个摄像,是台里不同意。” “你别以为我会相信你!国生都跟我说过,就是你勾引的他!” 陈尔无奈的看着这个对她充满敌意的女孩,本来还想可怜可怜她,她反倒歪理当真理,对她毫不客气,“我要想勾引他,还有你什么事?我告诉你,只要我想,动动手指,他自己就上钩了。秦非羽,我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尔感觉到身上的力道松了松,她再接再厉道:“我是讨厌你。你骄纵蛮横,一身公主病,但你也很惨,你知道吗。你能被傅国生骗得团团转,就说明你家里人从来没给过你应有的温暖。换句话说,你根本没被爱过。” “不可能,我……” 秦非羽眸光闪闪,原有的怒气渐渐褪去。 陈尔趁着这功夫,从她的桎梏中逃脱,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道:“我说对了。是吗?” 秦非羽没有说话,但此时,她的无言,反倒是最真实的承认。 “既然你不喜欢谈傅国生,那我们就聊聊你。我没兴趣了解你的家庭结构,家庭氛围,或是其他什么,不过我想,能跟霍子娇有一丝半点关系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善茬。但你们这样的人,手里掌握的权势钱财越多,失去的感情就越多。”陈尔缓了缓,道:“有人关心的感觉是挺好吧?” 秦非羽的眼泪夺眶而出,人却还是僵直着,不肯低头,“你别以为你多了解我。我家什么样,你管的着吗?” “我有时候是挺多事的,但我乐意,这是我的原则。那你呢?你还有原则吗?” “我有!” “你是把傅国生当成了原则。” 秦非羽再一次被堵得哑口无言,她瘫软在地,默默地沉思良久,然后缓慢地站起身,拉开门。 “你去哪?” 陈尔喊了两声,秦非羽只是兀自走着,什么也不说。 她的头一阵闷痛,但此刻的陈尔,管不了那么多,只好跟在这个麻烦身后。 秦非羽一眼认出了陆一的车,她知道这是陈尔开来的,便站在那儿一声不吭。 陈尔脾气甚好地按开中控锁,“你要去哪?” “……北坊。” 去陵园做什么? 陈尔反应了几秒,随即明白了她的意图,“我可以带你去,但你要跟我保证,你只能在车里。” “烦死了。” 北坊。 今天下午是何云的葬礼,依照她生前的愿望,葬礼时间定在黄昏。 何云是个始终坚守浪漫的人,她热爱每次日落时,被余晖染红的天际,就像一幅饱经渲染的油画,令人目不转睛。 秦非羽还算听话,陈尔在葬礼附近停了车以后,她便老老实实的坐在车上,侧着身看那一众漆黑。 她默默的看着,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天上开始飘起细细的雨丝,没过多时,那雨丝又被收了回去,好似老天也在为何云最后的希望而努力着。 天边开始染上颜色。 玫粉色渐渐浓重。 风推起云朵,汇集成片,同样也染亮了天空。 有人抬起头,然后,无数人抬起头,他们注视着何云曾经的喜爱,感受着何云曾经感受过的温暖…… “走吧,去警局。我自首。”秦非羽望着天边,终于收起了她全部的刺。 第17章 诉苦 董同逍听汪桐说陈尔可能和秦非羽在一起时,内心有一阵说不上原因的烦躁。 “她们其中一个受伤了,陈尔手机落在包里,我现在找不到她们。” 董同逍一连抽了好几根烟,烦躁反而愈演愈烈,他靠在车里,弄不清这股烦躁到底出自哪里。按理来说,他曾经面对过比这更棘手的案子,嫌犯挟持人质跟他面对面对峙,他当时心里一点儿波动都没有,跟嫌犯玩心理战一等一的好使,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好像心底竟然那么一点儿害怕了? 他握着方向盘,食指有节奏地叩着膝盖。 想不通…… 他再次点燃一支烟,刚吸一口,呛得他一个劲咳嗽,他刚刚忘记打开车窗,眼下已经被烟雾包裹。董同逍不得已掐熄了烟头,躲到车外,长长的呼吸。 这种感觉他不是没遇见过。 那是沈哥出殡那天。 整个警局的人着装整齐,在沈哥照片前立正。 肃穆,压抑…… 那天好像只有他没到现场,关局也没做强制要求,大概是听说他跟沈哥之间的关系不一般,这样的场面,他恐怕难以接受。 他的确难以接受,但他不是没去。 他当时站在最远的角落,目睹了广场上他们追悼沈哥的整个过程,有人喊了口号,洪亮的穿破灵魂。他想起沈哥总是说他的口号喊得不够响。 他注视着沈哥照片的方向,笔直的立正,利落的敬了礼。 就是那一刻,他感受到难以压抑的烦躁。 因为那时,他知道沈哥确确实实已经离开。 董同逍仰头深吸了口气,如果同样是厌恶离开,那么这次,他是在担心谁的离开呢? 他心里模糊有个答案,只是他不想承认。 手机响了,是队里的一个小孩,他有些结巴的说道:“老……老大!陈尔姐带来个人要……要自首!” “我马上回去。” 董同逍换上警铃,一路上飙车回到警局。 门口堵了一堆小警察,他们似乎没注意到董同逍已经回来,围成一个圈,七嘴八舌的吵着什么,汪桐正好面对大门,一抬眼便看到了他,连忙清了清嗓子,那群小警察身子一僵,下一秒全都散了去。 他们一走,被围在其中的陈尔便现出身来,她面带笑意,这些小警察从汪桐那儿得到消息,都以为她被挟持了,个个担心得要紧,一看见她毫发无损的回来皆是又兴奋又紧张。 董同逍在距离她五步远的地方站着,此前所有的感觉都化为乌有,唯独剩下一个,他说不准那是什么,总之令他十分舒适。 陈尔从台阶上跳下来,像初遇那天一般,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董大队长,这回……我好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 “都有。”董同逍冷着脸,分不清喜怒。 “汪桐说等你来了再审,她现在有点儿……不太好。” “怎么回事?” 陈尔大略叙述一遍她去找秦非羽的过程,其中自然省略了秦非羽将她按倒的那段,在陈尔看来,这根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他们两人站在审讯室外侧,董同逍没有进去,反而让汪桐去审问。 里面,秦非羽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与那日在电视台实在判若两人。 她握着水杯,双眸盯着水面,道:“傅国生是我杀的。” “你为什么杀他?” “我……我看到了他老婆。那天早上,我故意不放傅国生走,正好就跟何云打了个照面,当天中午她就来找我。她告诉我,说她怀孕了。傅国生这么多年的事儿她早就心知肚明。她说她不在乎,只要傅国生还能跟她过,她能容忍所有的女人。” 秦非羽说着说着,忽然笑了,她道:“但傅国生遇到了我,我才是他的真爱!” “所以你要求傅国生跟何云离婚,是吗?” “我要求?是傅国生他自己!我是不太聪明,但我也不是个傻子。傅国生他知道我家里有能跟霍子娇说上话的亲戚,就可劲巴结我。我知道他已婚以后,火气一上来,就让他离婚。”秦非羽凑到汪桐面前,道:“他连想都没想,就说好。他既然说我是真爱,那就,跟他老婆离婚吧!” “傅国生既然已经松口要离婚,那你杀他的理由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傅国生……”秦非羽眼神呆滞着,“可他爱的根本不是我,他的心只在我的家世,我的钱上!除此之外,他一点儿都不爱我,他嫌我幼稚,嫌我不懂他!那好,我穿得性感,我跟他一起去酒局,我陪酒,我努力去成熟去懂他!可是他为什么能对他所有的前女友好,都不对我有一丁丁点的好,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对啊!” 秦非羽眼泪疯狂的涌出,“何云自杀,他伤心。他明明人在我身边,却还要为另一个女人哭,你说,我哪一点没有何云好?!” “我恨他。我跟他吵何云的事儿,他又说我幼稚,我一生气,就顺手拿了东西砸了他。” 秦非羽停了一下,“可我没想他死……” 傅国生的死其实说起来就是个意外,它在秦非羽意料之外,也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但他的生命的火焰就是这样,被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雕像给砸灭了。 然而这意外,又是一场必然的意外。 傅国生在惹上那么多的风流债的同时就该知道,总有一天,每一桩,每一件,都会以另一种形式回到他身上。 他倒下那一刻,秦非羽根本没有相信他会死去。直到冷静下来,她才一点点接受眼前的现实。 她打电话给徐瑶,希望得到一丝半点的安慰,可徐瑶只会重复自首两个字,一遍遍的吵得她心焦。 她挂了电话,不能坐以待毙,便颤抖着双手推开书柜,拉着傅国生的尸体,塞进隔壁房间。 “你知道那是我的房间,是吗?”秦非羽被人带出了门,陈尔拦住她问道。 秦非羽扯出一抹悲凉的笑容,“是。可我没想到你那么早就回了房间。” “你把他藏在了哪?” “床下。” 陈尔想起自己朦胧中听到的水声,想必那时候秦非羽就躲在卫生间,她等自己的药起效了,才壮着胆子出门。 这一切都是巧合堆积而成。 但凡那天陈尔没有早回房间,但凡陈尔没有多吃了几片安眠药,但凡她再细心一些,秦非羽就不会在事发之后又躲了这么多天。 可陈尔又庆幸当时自己的粗心,如果她真的去探索,真的发现了秦非羽的蛛丝马迹,以秦非羽当时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恐怕自己也是在劫难逃。 陈尔轻声道:“虽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我希望今后你能更爱自己。依附于别人的思想而活,把对方当做自己的上帝,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旁人,都太累了。” 秦非羽望着她,没想到最后能够给予自己希望的人,竟是一个自己曾经的假想敌。 简直太讽刺了。 在陈尔真诚的眼神中,秦飞羽轻轻地答了一个好字。 她走了几步,转身,面向陈尔,“我……我……” “我们之间的事,早在那一巴掌里就解决了。”陈尔笑着说,“我不记仇。” 至此,傅国生的死算是告一段落。折腾了一整天的陈尔早已疲惫不堪,她捶了捶肩膀,刚要道别,董同逍便拉住她的手腕,扯着她进了办公室。 他见到陈尔那时候,就发现她手上一道红印,汪桐说过,啤酒瓶的碎片上有血迹,陈尔和秦非羽之间一定有一个受了伤。 受伤的小傻子,除了陈尔,还能有谁? 董同逍翻过她的手掌,血已经凝固,狰狞地攀爬在她的掌心。 他示意她坐到办公桌上,方便他上药,一边找到镊子,小心翼翼地拾出其中的一小块碎片,仿佛对方是一尊易碎的瓷器。这让陈尔莫名红了脸颊。 “还有吗?” “嗯?” “受伤的地方。” “没了没了。”陈尔拨浪鼓似的摇头,本来已经缓过来的头疼又被诱发出来,她稍稍扶了一下,立即被董同逍发现。 “去医院。”他道。 “不不不,不用,就撞了一下,况且撞得也不重。” 董同逍拉了陈尔一下,对方誓死不动。他拗不过她,便坐下来,仰头看她,道:“你猜到秦非羽可能是凶手还去找她?” “我觉得有些话还是我去找她说比较合适。秦非羽虽然找过我麻烦,但那个节目没有她来闹那么一出也不会火起来。俗话说的好,黑火也是火嘛。”陈尔笑着,看了眼手掌的伤,无所谓的放下,“要说傅国生说她嫩也没错,一点火就着,一浇就灭,典型的小孩子风格。挺好对付的。” “你知不知道多危险。我可是答应过你妈……”董同逍叹了口气,认真说道,“你没必要这样”。 陈尔同样认真,“我爸以前说过,有些事情,不是生命可以衡量的。我记得小沈哥哥也说过同样的话,你……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但你跟我们不一样。” “所以我借了三个月到这里。” 依旧是最初的那双坚定而清明的双眸,董同逍好像感受到有微风拂过他的心间,他一边点头一边无可奈何,“好。我说不过你。” 第18章 三个月已满 董同逍在话头上不占上风,但强制陈尔去医院却是没得商量的硬气。简单处理过陈尔的伤口以后,他即刻带着陈尔去到警局不远处的医院。 而这家医院正是当初“囚禁”陈尔的地方。 饶是陈尔再心大,对这地方还是有一丝丝恐惧。 所以,等一系列检查做过,医生看过片子,亲口说过没问题以后,陈尔才像如获大赦一般,长长吐出一口气。 出了医院,她走在董同逍前面,忽然想起董远昇酒会那天的事,猛地回头,董同逍慢悠悠地在她身后几步远停住,他道:“怎么?” 陈尔轻咬嘴唇,半天没说话,转头又继续向前走。 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董同逍没有跟上来,她便退回去,到他面前,“一直想说……那天……谢谢你。” 陈尔不太擅长将感谢的话诉诸言表,她总是认为,如果诚心实意想感谢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落实到实事上,你帮我一次,那我也帮你一次就好了。 然而这个人…… 她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能帮他做什么,或者说,董同逍根本没有需要她来帮忙的地方。她只能说上“谢谢”两个字。 “嗯?” “酒会。” 董同逍终于想起来,他走到她身旁,同她并肩,“说到底也是董奇文惹出的麻烦。” “董奇文真是你弟弟?” 董同逍笑道:“不像?” “不像。” “他出生以后我家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基本没什么人管他。小时候上的是寄宿学校,长大了我爸又送他出国深造,后来谈了个外国女朋友,俩人什么都玩。” 董同逍一提起这个弟弟就头痛,两人性子简直南辕北辙,父亲虽是不苟言笑,但偏偏还就喜爱这个小儿子,任由他胡闹,母亲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但有一点,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董同逍。 最开始董奇文只是不学无术,没闹出什么大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董同逍心想,家里对董奇文没有像对他一样苛刻,那就随他的性子,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可去年,这小子不知跟谁学的,抽烟喝酒,打架斗殴一应俱全,越来越不像话。 董同逍一听说,当即将他接了回来,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着。 这才稍稍好了一些。 “你弟弟好像不像你说的那么……不务正业。”陈尔听后说道,“这次我上热搜的事件,他说是不小心,但是心态,和最后的处理可不像一个刚入行的新人。” “汪桐也这么说。” “你们不聊聊吗?” 董同逍笑了一下,揉了揉陈尔头顶,然后绕到另一侧上车,“只要他不违法犯罪,做什么都由他去。” 这句话,绝对富含深意,他们两兄弟之间肯定还有别的问题存在。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两人如此心照不宣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陈尔苦恼了好久,最后她突然觉得不对劲。 这是董同逍家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他的谁,为什么要弄清楚这其中的原因? 她甩掉脑海中两兄弟的名字,微信里弹出一条消息。 警局的小孩要在一起聚餐,邀请她一起。 陈尔这才想起,台长与她的三个月之约竟然到了尾声。她点开日历,日程里明晃晃地写着明天她就要离开警局。 她回忆起这三个月,虽然前半部分浑浑噩噩的度过,但是董同逍回来以后的日子确实很有趣。她似乎看到了当年父亲每天笑着去找小沈哥哥,两人配合默契的在一个又一个案子中周旋。 他们尊重彼此的职业,为各自的信仰而努力,不愧对内心,不忘却初心。 所谓高山流水遇知音,便是如此了吧。 陈尔再一次点开3月8号那天的视频,父亲的音容无数次在她的脑海中回荡,她仍然忍不住要哭泣,但这一次,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坚持要开一档节目,真实的记录他在各种案子中的所有经历。 她想起当时节目开播时,父亲喊着“真相”的名字,骄傲的指给她和妈妈看,那时她还不懂,一档节目而已,有什么重要? 而现在…… 她懂。 有内涵的节目,永远值得传承和铭记。 她擦干眼泪,认真的将这次案件的一切重新编织。 这一次,就让她来完成父亲的梦想,再一次将真相呈现于大众面前,让父亲的骄傲,始终留存。 第二天傍晚,董同逍从住处下楼,陈子墨的车正等在门口,他径直拉开后车门,刚准备坐进去,就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一个人。 那人拧着身子躺在垫子上,眉头也皱着,大概不太舒服。 陈子墨嘿嘿笑了两声,道:“不好意思啊老大。”全警局都知道,董大队长要么自己开车,要么独自坐后排。 怪癖。 一点儿商量都没有。 陈子墨跟了董同逍这么长时间当然知道这件事,那他为什么要明知故犯呢? 还真就是陈尔的原因。 陈尔昨晚太过于兴奋,一口气直接将稿子写完。 连夜赶稿的后遗症就是第二天头痛欲裂,不仅眼睛酸涩不已,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她担心这样的状态影响晚上的聚餐,便吞了一片安眠药,睡上一天。 所以陈子墨过来接她时,她还没醒,一下楼就钻进后座,继续补觉去了。 陈子墨有口无言,喊了几遍人也不醒,只好万分头疼地带着昏睡的陈尔去接董同逍。 陈子墨抄起一瓶矿泉水,正准备扔过去,董同逍拦道:“就这样吧。” “老大?” 董同逍打量了蜷缩着的陈尔,轻轻抬起她的头,放在他的膝盖上,“她怎么现在还在睡?” 陈子墨见了鬼一般,僵硬地转回头。 二姐这是泡到了老大?! 太邪门了。 他谨慎地措辞道:“昨晚赶稿,熬夜了。今天吃了片安眠药。” 董同逍蹙眉。 这是第几次听到她吃安眠药了? 这家伙怎么总是吃了药才能睡觉? “她一直吃?” “自从知道她爸去世以后,好几年了。”陈子墨骤然闭口不语。 他好像说太多了。 陈尔并不希望别人了解太多关于她爸爸的事情,这要是被她听到了,岂不是会杀了他? 好在董同逍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他低头凝视了片刻眉头渐渐舒展的陈尔,而后便转头看向窗外。 陈尔是突然一下觉得该醒了。 她睁开眼,还是在车上,窗外的光线已经开始暗淡下去,显然时间不早了。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陈子墨你怎么不叫我!” “他先进去了。” 陈尔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发现难怪自己睡得那么舒服,原来是董大队长充当了枕头,“谢……谢谢。” 她一边将身上盖着的衣服递给他,一边整理发型,推门下车。 然而董同逍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仍然板板正正地坐在那儿,陈尔正疑惑他难道不进去吗,董同逍才看了她一眼道:“麻了。” 陈尔瞬间红了脸。 两人一起进门时,陈尔的脸上的红晕还是没有褪去,原因之一是刚睡醒,之二则是董同逍调笑的目光。她努力镇定自己,余光看着身边的人,那人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坐在众人让出的那个座位上。 汪桐笑着看两人,自家老大肯定又是撩人不自知。 感情这事儿说来倒也奇怪,有时候外人不觉怎样的撩人技巧,在两个真正相配的人那里,却是意外的有效。 无解啊…… 他喝了口酒,兀自摇摇头。 陈子墨碰了他一下,“哥,你说,老大和我们陈尔是不是有戏?” 汪桐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杯角碰了碰他的,“难得。” “啥?” “你这单线条的人,是不是只有对陈尔妹妹的感情线很敏感?” “废话,她可是……”陈子墨觉得这话不太对,“什么叫我是单线条的人?” 汪桐笑了笑,“有没有戏还得看你老大。” “我看老大对陈尔挺好的。” “你不知道,他都不承认他喜欢陈尔。” “他凭什么?我们家陈尔那么好!……”陈子墨话这个大嗓门,想都没想直接喊了出来。 汪桐笑意更深,酒杯挡着脸,轻咳,道:“你差不多行了。” 然而桌上所有人都竖起了小耳朵,两人的话音一落,便是一片起哄声。 有人八卦的看着两人道:“陈哥,陈尔姐……怎么能是你家的呢?” “这还用说吗?”另一个人搭腔,大声地笑道。 “陈哥你得请吃饭!” “这顿就陈哥请了!” “陈哥请客!” “说定了,就陈尔姐的那谁请!” …… 陈子墨被闹的有口难辩,站起来就想揪人衣领,“就你能闹。” 他笑着要揍人,那小警察胆大,顺势就躲到董同逍身后,告状道:“老大,你看陈哥欺负人!” “别以为你躲他身后我就不抓你了啊!” 董同逍任由两人在自己前后胡闹,实在闹得厉害了,他一掌拍在陈子墨脑门上,“谁教你的欺负小孩?” 那小警察冲陈子墨做着鬼脸,陈子墨指着他道:“老大,他就是讹人!你还护着他?” 董同逍喝了口水,“我请。” 气氛瞬间凝固了。 桌上的众人互相眼神交流。 一顿饭而已,本来就是汪桐哥请。 现在…… 刚刚他们的话题……根源好像不在谁请客。 是在八卦上诶…… 那么老大…… 是在吃醋吗?! 第19章 动心时刻 小孩们自然不敢开董同逍的玩笑,只有汪桐举杯敬他,“感谢老大。这个冤大头,我送给你了。” “你们都别高兴太早。”董同逍轻抿酒杯,“一来这案子结束了,给你们一个放松的时间,接下来就是体能测试,你们知道我的原则。” 小警察们嘴角的笑意全都消失了。 什么吃醋。 老大的世界里没有感情线。 董同逍环顾一圈,各个都是愁容满面,他的目光落在陈尔脸上,“二来……” 陈尔一直都是笑眼盈盈,好笑地看着这群年轻警察们上一秒还在欢快地大笑,下一秒又马上变得跟霜打了茄子一样。她忽然跟董同逍四目相视,笑容还挂在脸上,就听他说,“陈尔今天在我们队最后一天,欢送一下。” 小警察们面面相觑,“陈尔姐要走了吗?” “嗯。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 大概没想到这么突然,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沉闷。汪桐看着始作俑者,故意开玩笑道:“你是不是报复我们让你花钱,非要让我们吃不好饭?你知不知道陈尔妹妹在他们心中的形象有多高大?连你这个大队长都比不上!” 有人破涕为笑,互相拍肩以示安慰,饭桌上又活络起来。 董同逍虽然不明白陈尔到底用什么样的魔力将这一群小孩子都收至麾下,但最起码在他来以后,这群孩子的确比以往认真不少,且不说在什么方面吧,至少心思是拴在警局,拴在案子上了。在这一点上,陈尔是有点儿贡献。 他抿着酒,那群孩子们仍然不敢在他面前做什么出格的事,但这更好,他们玩他们的,倒能让自己落下个清闲。 董同逍今天不发一言的由着他们胡闹,最初小孩儿们还有些拘谨,后来酒喝得多了,渐渐撒开了欢,连陈尔都不放过,一杯一杯的敬。 董同逍留意着桌角连连向后退去的人儿,屋内气温稍高,她脸上的已经爬上了红晕。她摆手称自己喝不了,那群小孩儿的头脑早就不清不楚,管你什么原因,一个劲的劝。 她吃了安眠药,根本不能喝酒。 这事儿董同逍是知道的。 他瞥了眼陈子墨,那人已经醉得舌头都卷不起来了,拉着汪桐前言不搭后语地将当年自己逼他训练的事。 董同逍放下酒杯,刚要站起来,汪桐忽的按住他,笑着道:“干嘛去?你别溜啊。” 董同逍没有回答,沿着桌子到陈尔身边坐下,凌厉的眼神扫了一眼举着酒杯的人,“我喝?” 小警察昏头昏脑的,道:“老……老大……这是敬陈尔姐的酒,不……不是你的。” “那你放我面前。” 小警察狐疑的嗯?了一声,脑子也想不清楚,看了看酒杯,又看了看董同逍,道:“哦……那这就是敬你的!” 董同逍喝了这杯酒,后面几个小警察也就不怕了,酒壮怂人胆,一杯杯地,全都递上来,董同逍来者不拒,最后也将自己喝得七八分醉。 酒是喝过了,小孩儿们花样繁多,又摆上个瓶子要玩真心话大冒险,董同逍靠在椅子上装睡,不知不觉也就真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模模糊糊的感觉有什么贴近了他,耳畔一阵欢呼声。 他睁开眼,陈尔正要坐回她的位置,身后的汪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陈子墨睡眼惺忪的猛然直起身,喊道:“怎么了!” 小孩们见他醒了,当即收敛笑意。汪桐抹了抹鼻子,凑到他身边,“怎么样?什么感觉?” 见董同逍一脸睡意,他失望地道:“不是吧,你真睡着了?我好不容易助攻,让陈尔亲了你一下,你还睡着了?” 陈尔亲了他? 董同逍的目光聚焦在陈尔身上,对方丝毫不受他视线的影响,开心地继续着游戏。 他回忆着刚刚,的确像是有什么东西触碰到自己的右颊,有淡淡的香气,像兰花。 “我说真的,老大,”汪桐学他的样子,抱着肩膀,“你真不动心?” “……” “你犹豫了。” “犹豫个屁。” 汪桐听出了他话中的怒气,连忙道:“好好好,我今后不提这件事了。” 说完,他又补充道:“最后几句话,我一定要说。我记得你以前可没有偷偷保存美女照片的习惯啊?” 他连忙抢在董同逍开口之前,又说道:“不怪我啊,是你没删相册里的最近删除。” 董同逍有气没处撒,生生咽了回去,“不小心点的。” 汪桐笑着没拆穿他。 这个不小心技术含量还真不小。 他道:“我这个月老呢,真是最后再说两句了。我不道德绑架,但咱俩是好兄弟,我不想你也像我似的,该珍惜的时候不懂珍惜,到错过了,分手了,才去怀念。这个世界上也许还有更适合你的人,但真正懂你的,也就眼前这一个了。相信我,陈尔妹妹一定比我们这帮兄弟更能理解你以前,和现在的境遇。” 汪桐和他四目相视,笑了笑,而后靠在椅背上,同样懒洋洋地望着正玩得开心的小孩儿们。 陈尔是真的开心。 她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跟人出去玩,以前只要是出门在外,一定会遇上三五成群的人,怀着疑惑的目光,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是否是陈尔本人,一旦得到肯定的答案,就会被央求照上一张合影。 走在大街上能被人认出,在最开始的确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儿,但时间久了,也越来越麻烦。她觉得这光环晃得她头疼,让她连一丝一毫自己的空间都是失去了,有时候像提线木偶,不努力维持,自己在人们心中的形象就会崩塌。 陈尔当然希望能够以自己本来的面目展现在大众面前,只是台里不允许,他们更愿意塑造一个十拿九稳的人设,要么完美到极致,要么愚蠢到极致。总之,是观众更吃的那一套。 陈尔明白,他们是没错的。 靠这行业吃饭生活的人,没有流量,就相当于死亡。 所以,她为了省去麻烦,减少了一切社交,生活里能不出去玩就不出去玩,聚会更是少之又少,尽量让人抓不住把柄,无从大兴渲染真实的她。 而这一次,这三个月,陈尔一下像回到了从前,自有自在,什么都不用顾虑。 她回到家,陆一也是兴奋无比地将房间一番装饰,挂满了气球,捧出一个粉色的蛋糕,庆祝她即将回归工作。 陈尔抱了抱她,两人切了蛋糕,窝在沙发里,谈起这三个月来的往事。 陆一道:“台长让你后天直接去录咱们那个综艺,回归主题都定好了,明天编导会再联系我们。你怎么样,这么久不上节目,不会口糊吧?” “会不习惯吧。” “二姐,你一定要尽快把状态调整回来。你知道这段时间我被借调了吧,我一直都没敢跟你说,我去了哪?要是再去那几个月,我会被董奇文逼疯的!” “董奇文?” “就是你想的那个董奇文。”陆一叹了口气,“台长跟董家不知道有什么关系,那边缺人,要借个经纪人用几天。咱台里就我一个人闲着,就……” 她一摊手,一脸的不情愿,“要不是害怕董远昇,我至于这么卑微吗?” 听了这话,陈尔恍然大悟,难怪那天陆一能毫不费力地给董奇文打电话,原来当时她就在他那里干活。 “你不知道董奇文多难伺候,他这人就是有怪癖!蹦迪还要拽着我,他不怕丢人,我还怕呢!” 陈尔笑了笑,想起了董同逍,进而想起今天那意料之外的一吻。 “他家人都有怪癖。”她道。 “谁?”陆一反应了一秒钟,见陈尔眼含秋波,立刻挤到她身上,道:“刚才……是董同逍送你回来的吧?” 刚才还真不是。 董同逍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结束以后抱着陈子墨不放手,两人相互搀扶着坐上出租车走了。 可陈尔看着,董同逍的步履颇有章法,一点儿都不像醉态。 如果他没醉,那大概就是在躲着她吧。 想到此处,陈尔心里多少有些沉闷,她敛了笑意,道:“陆陆,我对自己的感情从来都是清清楚楚。傅国生那个时候是为了明白什么是男女之间的爱,那……那个人是为了……” 陈尔话没说完,陆一便握紧她的手,示意她不用说下去,“我懂。” “可董同逍……我对他一开始什么想法都没有,直到那天你说我变了,我都不认为我喜欢他或是对他有好感,可今天……” 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选了大冒险,小警察们众说纷纭,始终没个答案。汪桐便提出建议,他说,你亲董队长一下吧。你们不都是这么玩的吗? 她没想到一群人就真的起哄催促起来。 汪桐说,妹妹,没事,反正他都睡了,你就当亲你家宠物狗。 陈尔也不是扭捏的人,游戏而已,亲一下也只是游戏。 可当她触碰到他的脸颊时,她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她胸腔里的那颗心,仿佛迫不及待要靠近那另一颗心。 她感受到那人均匀的呼吸,每一丝气息都牵制着她,叫嚣着别离开。 那一刻,她明白了自己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都时隔很久才更新的我……其实还有十章左右的存稿…… 哈哈哈,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 小伙伴们,这篇已经快一半了哦~ 入股不亏~嘻嘻 (考虑今晚要不要三更中。。。) 第20章 对陈尔的心思 陈尔十分肯定,自己对董同逍产生了爱情,只是这爱情刚刚萌芽,甚至她还没有确定董同逍是什么样的想法,他们便将分道扬镳。 这是在说明他们有缘无分吗? 陈尔可不信这回事,依照她的性子,哪怕事情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就像在真相的事情上,她就从来没有信命,硬拼出了一个机会。 只是这一次,她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像是……有点儿害怕看见结果。 所以她选择了短暂的逃避,待理清自己的情绪以后,再去跟董同逍见面。 回归电台以前,陈尔休了一天假,又核对一遍真相复映第一期的文稿,确认无误以后,便给台长发过去。 这一天,她彻彻底底放空自己,享受这最后的平静。 微博里已经通稿漫天飞,说着她将结束休假回归荧幕的日期,什么节目,现场票价多少,都上了热搜。她的粉丝团也终于开始活跃起来,她从前的照片,休假这三个月偷拍的图,她见过的,没见过的,统统都放了出来。 她躺在沙发上,随意翻看着,忽然发现了那张警局门口某人将她挡了个严实的照片。 大概也是因为在警局,那些狗仔们还是忌惮着自己的前途,所以这个系列的照片里通通没有董同逍的正脸,除了偶尔几张有他的背影以外,其他的几乎都是黑色风衣的衣角。 风衣…… 陈尔看向茶几旁的一个手提袋。 本来说要还他的,可是每次出门都忘记…… 她正想着下次正好以此为借口来见他,台长便打了电话过来。气氛一如既往的紧张。 他们依旧约在电视台附近的竹马咖啡店,一杯美式,台长知道她喜欢,推到她面前,什么都没说。 “许叔,您看到我发的邮件了吧。”私下里,陈尔都是这样称呼他,亲切,并且是习惯。 许昌铎手指随着音乐打拍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提琴手,道:“我还以为三个月能让你服服帖帖,结果你呢?你给我整出个剧本。” “许叔,您看我这几年做的事就知道,我不可能放弃。” 许昌铎转过头,“怎么又绕回老问题了呢?” “最开始的我去警局也是因为您同意我重做真相,现在我手里有了稿子,您不能言而无信啊!” “没说不行,我没说不行!”许昌铎音量稍大,周围人皆看了过来,他立刻换了笑脸,双手合十,微微弯着身子表示歉意。 再面对陈尔时,脸上登时没了笑意,“小尔,我明白你想让真相复映是为了圆你爸的梦。你爸出事以后……” 说到这儿,他没看陈尔的表情也知道现在她一定是心痛的,但话说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我不是没努力过,多少人接这个节目都做不起来。没有他,这节目就是狗尾续貂啊,倒不如让它留在最美好的时候。” “那是因为他们不懂我爸。”陈尔轻轻地说,“许叔,你的意思我也懂,我只想靠自己的力量再试一次,成败与否,就这一次。” 许昌铎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我就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我这次叫你出来,也是想提醒你,现在有些事情可不好办。董远昇这次为了帮他小儿子在圈里立稳脚跟,可是什么资本都动用上了,更何况他那大儿子……你知道你要做的这节目有多危险吧?” “您不用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我和你爸是一起摸爬滚打一路走来的兄弟。当年他经历的诽谤和坎坷我是看在眼里的,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他……” 许昌铎不可避免地又要提到陈尔父亲去世的话题,他往后一靠,摆摆手,“不提这事儿!行了行了,你想做你就做,我舍命陪君子,大不了这破台长不干了!” 许昌铎的话说得太狠了,像是陈尔做这个节目一不小心就会坠下悬崖一般。陈尔最初以为许叔只是为了让她打退堂鼓,吓唬人的话,但后来看他的神情,似乎又是认真的。 她问他原因,许昌铎道:“当年的事情,本来就乱码七糟的,谁都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更何况你爸和沈毅那事还牵扯着各方的利益,久而久之,大家就都选择性的淡忘了。”他叫来服务员,要了杯水,喝下一口后,道:“咱先不论这个节目的怎么样。小尔,真相离了他们俩,注定就是要走向末路的,你知道吧,这个节目,只有他们那种性格的人能撑得起来。” 许昌铎沉默了,他想起当年那两人在自己面前大谈特谈真相的节目概念画面,是那样振奋人心。他当时也正是因为陈方平的一句话,再也没犹豫,直接拍板定案,答应陪他们共进退。 他说:“咱们是媒体人啊,媒体人的初心就应该是披露事实真相。” 谁年轻时都有一腔热血,任周围环境如何污浊,总守着自己那一点点初心不变。 所以,陈方平一提到初心,许昌铎就被动摇了。 “你像你爸爸,我也信你能做好。但现在这世道,不如当年。” 许昌铎话说的隐晦,他私心是不想陈尔往深处去探索太多。人年少时就这点好,能干干净净做事,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他知道陈尔聪明,很多事情一点就透,但同样这也是她的缺点。 她太聪明反而会发现某些当年隐藏的故事,而这些……是她不该触碰的黑线。 已经第5杯了。 霍子娇在远处望着吧台前若有所思的稀客,一杯杯数着,心里掂量着事态的严重性。 在她的记忆里,董同逍自从在沈毅那儿算出了自己的酒量以来,就一直克制,从不到醉酒的状态。唯有沈毅去世那天,他将自己喝了个酩酊大醉。 今天……又是什么情况? 越过啤酒白酒,直接来烈酒,还5杯? 这是朝着借酒消愁的方向去的吧…… 霍子娇见问题不小,立刻坐过去,夺过他的酒杯,示意调酒师拿水过来,“除了那事,我可没见过你这么犯愁。怎么?跟知心大姐姐说说?” 董同逍瞥了她一眼,让调酒师把酒拿过来,那小调酒师怯生生地看了眼霍子娇,对方冲他摆摆手,他便赶忙跑了。 “那我猜猜。工作上的事呢,你从来都是理智理智再理智,这个肯定排除。私事呢……你真的让我猜吗?” 以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和相互了解程度来看,第一个猜的准是沈毅的那事。 这是两人都不愿提起的。 董同逍自然明白,霍子娇这是在诱导他说出实情。 反正他到这儿来也不过是找霍子娇说说话,跟她说了也就说了,可有些话,不就着酒,他好像还说不出来。 他食指极快地叩着桌面,道:“我觉得我不太对。” 霍子娇挑了挑眉,“你终于认识到了!” “正经的。我最近很奇怪。”他摸了摸脖颈,难得露出大男孩的样子,“这么说吧,以前我对任何人都是公事公办,从不掺杂私人感情,但前两天我做了件很诡异的事。” “什么事?” 董同逍将他的手机扔到霍子娇面前,点亮的屏幕上是一个半裸的女人。 没看清人时,霍子娇以为她的发小董同逍同学终于开窍了,细看后,她惊讶道:“陈尔?” 董同逍点点头,“我那天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就留了下来。” “衣冠禽兽。”霍子娇举着手机,一边仔细地看图,一边中肯地评价道。 董同逍没理会她的插科打诨,兀自说道,“那天汪桐问我为什么帮她,我回答完就感觉不对。” “你爱上她了,是吗?”霍子娇笑眯眯地看他。 “谈不上。” “你在逃避。” “我没有。” “如果你只是因为人家这张照片拍的好看就保存,那你就是流氓;如果因为其他原因,例如……” “愤怒。”董同逍喝了口水道。 “那就是因为爱情。” 没等董同逍承认与否,霍子娇便雀跃地绕到吧台里侧,亲自为他调了一小杯酒,七彩斑斓的,董同逍看了看,没敢喝,她道:“好吧。说说为什么吧?” “什么为什么?” “你明明分清了自己对她不是普通男女之间的感情,为什么不肯承认,还来我这儿喝烈酒?” 这要让董同逍怎么回答。 是的,没错。 他从那天晚上陈尔亲他那一下时心就开始偏向了陈尔。 不。是从她消失在秦非羽家里,又带着人来警局自首那时。 他清楚的感受到了从恐慌到最后的心安,即使当时他没有确认,但心底还是有个声音一直在轻轻地提醒他,那就是心安。 如果在那以前他一直以同情来蒙骗自己,那么在那以后,他所有的理由都是苍白、无力的。他再怎样说服,也没法违背自己的内心。 可是…… 董同逍沉默着,良久,才缓缓开口,“陈尔的事你多少了解过吧。” 霍子娇没有否认。 她这地方来往的人形形色色,自然不乏娱乐圈里的人,有些风言风语她多少听人提起过。 没了解以前,她只是对董同逍竟然带了个女人来感兴趣,越探索越在心里感叹,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竟然如此奇妙。 她怎么,就能是陈方平的女儿? “那不是更好,她肯定比别人更懂你在想什么。” “你也了解我吧。”董同逍同她四目相视,“我当时就说过,沈哥的事儿不了,我不甘心。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把当年他要调查的案子继续下去,给他一个交代。陈尔她……” 董同逍大概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霍子娇便接着他的话,道:“她为什么去警局我也听说过。我还以为,这世界上,除了你,没人有这样的驴脾气呢。” 正因为这样,董同逍才不敢靠近她。 靠得越近,有些事情越没法藏。 他道:“她想完成的只是挽留她父亲当年的心血,她也只应当如此。我又怎么能让她陷入我的执念中。” 作者有话要说: 在家隔离期间开更小说,想问各位有啥题材想看的么,我现在新文没思路。(要是没人说话我就继续瞎写的生活了哈哈哈 第21章 执念和留恋 董同逍的执念是一个案子。 是沈哥当年一直在调查的一个案子。 连环杀人案,凶手高智商且残忍,线索亦是少之又少。 当年沈毅才高气盛,是在厅里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接下这个烫手山芋的。 董同逍还记得那天,沈哥整个人的兴奋不溢于言表,从警厅回来就到篮球场跟他抢了球,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 他说,这是一票大的,干好了,咱能让全局刮目相看! 董同逍当时还是个毛头小子,只能给人跑跑腿,打打杂,沈毅虽然带着他,他虽然也有积极向上的心气,但案子这事,他只有旁观观摩的份儿。 别的案子不说,这个案子,他倒还真的认真了解过。 冲击性太强了。 3个案子,死者都是女性,2个是特殊服务人员,另一个是无业游民,夜晚回家的路上在巷口被害,三人皆被取了子宫,嘴角被割成微笑的模样,而她们身边,都有一个小女孩模样的布偶,嘴角的伤痕,与死者同样。 那凶手后来好像也知道了警方派了人调查,试探性地犯了几次案以后,忽然就销声匿迹了。沈毅接这案子的时候,整个警厅的氛围异常紧张,几乎没人敢在这种时候独挑大梁,毕竟这件事好了会一战成名,不好就会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 沈毅去世以后,局里倒是有人接管这案子,也是没干出个所以然来,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宗悬案。 这几年,人员一直在流动,沈毅的名字和这宗悬案便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淡去,只有董同逍一直在暗中寻找这个凶手,为沈毅曾经的期望而努力。 从那天起,他一直谨慎小心,担心自己陷入情感的泥潭中,无法自拔,可董同逍没有想到,他最终还是没有躲开。他遇见了陈尔。 “那你打算怎么办?”霍子娇问道,“为了阿沈放弃自己的生活吗?” 这正是董同逍纠结的地方。 他本来的确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生活,可是陈尔的到来,让他忽然有了留恋,忽然觉得这世上除了自己以外,还会有这么执拗的人,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事儿在努力,撞破头也不后悔。 这么有趣的人,为什么要离他那样近呢。 董同逍一口饮尽那杯彩色的酒,苦涩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继而是一阵阵的回甘,这令他的思绪更加复杂,他道:“那人出现了。” 霍子娇闻言手一抖,正在擦拭的高脚杯应声摔落在地,她猜到是谁了,但还是问了句是谁。 那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时隔多年,他又重新出现了。 董同逍的种种纠结,陈尔此时是不知道的,但总有一天,她一定会知道。 那天与许叔叔的对话令她心神不宁,心里感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又说不太好。她追问许叔叔,平日里三言两语能被激出话的人却守口如瓶,死活不说。 这令她更加不放心。 她回到家,拿出电脑,盯着搜索框良久,终于打出了关键词——父亲的名字。 陈方平。 陈尔望着那熟悉的三个字,迟迟无法按下回车键。 她曾经不假思索填上的联系人,那串她烂熟于心的电话号,那张她从未仔细注视过的脸庞,那个从小到大,所有档案上必填的一个人。 陈方平。 他现在,只是这三个字了。 陈尔深吸一口气,自从爸爸去世以后,任何有关的新闻她都没看过。 最初是妈妈拦着,她知道真相以后,自己又不想看任何有关的信息,所以对当时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她从妈妈的口中了解过一些,但也是经历过改编的事实。 她按下回车键,不到一秒的时间,屏幕上铺天盖地地都是同样一条新闻。 “庚华卫视真相栏目主持人陈方平意外离世。据悉,3月8日当晚,长坊区发生一起爆炸……” 陈尔听到自己耳边非常明亮的一阵鸣响,她猛地扣上电脑,心脏揪在一起。 她在寂静的黑夜里默默流泪,时至今日,她仍旧无法接受当日爸爸发生的状况,明明前一秒还在欢声笑语,后一秒怎么能阴阳相隔。 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可这就是真的。 陈尔缓了大半天,稍稍整理好心情,便给妈妈打过电话去。 她难得的跟妈妈说了半天自己的工作,说了这三个月的难处。 她说,她去见了台长,台长说了爸爸的事。 然后,电话另一头的妈妈沉默了。 妈妈声音带着沧海桑田,世事变迁的意味,说道:“你许叔总以为这其中有什么事,但其实什么都没有,就是意外。你想想,有你小沈哥哥在,警方至于什么都不查吗?” 陈尔妈妈说陈尔,我拦不住你去做主持,拦不住你做真相,那我只能支持你。你爸爸的事,你不用想太多,如果真有什么,以你妈我的性格,当年早就闹开了,至于等到你这时候吗? 陈尔挂了电话,想想也是,或许许叔真的只是想让自己谨慎小心的做事。 她暂时先放下心来。 录制综艺是在下午。 陈尔不知为何,一下子想起当年她刚工作不久,被安排到这档综艺当主持人那会儿。 那时候在网上几乎每期都被黑,人人都猜测她是台长的小三,要不然哪有这资源,能上这种挤破脑袋才能登上的舞台? 说不在意都是假的。 再大大咧咧的人也会因为周围的流言蜚语而怀疑自己,俗话说三人成虎,连谣言传的人多了都有人相信,何况千百万人都在说。 她承认台长是有照顾她的地方,但她不相信一个没有能力的人能长久立足一个需要能力的位置,所以,她不配站在这个舞台上吗? 不用她回答,几年后的今天,台下曾经黑过她的粉丝们已经给了所有人回答。 她站在镁光灯下,身边是搭档熟稔地走着流程,底下是粉丝热烈的欢呼。陈尔觉得,在不给自己施加太大压力的时候,这里,这个舞台,这个职业,其实也不赖。 不管怎么说,这期节目顺顺当当地排练下来了。 因为要稍微突出陈尔的回归,所以不可避免的彼此聊起了曾经。几个嘉宾说起当年没戏拍,拍烂片的日子,不禁唏嘘不已。 搭档忽然说起陈尔,“我记得小尔那时在台里年纪相对来说算小的了,但她的风格是特别沉稳,好多老前辈也都特别看好她。可那时候她也挺惨,不仅工资挣不了多少,跟小陆住在地下室,节目还播出一期,就被骂一期。” 陈尔笑笑,说但也正因为有那样的经历才有现在的自己。 “她外景特别好,那时候正缺人,台里就让她有空就出外景播新闻,忙疯了。” 陈尔的确很适合稍微正式一些的栏目,台长当初让她来干这档综艺也只是救场,搭档一个人很难撑得起这类娱乐向的综艺节目,她也没想长干,只是有些事做着做着,就成了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难以割舍。 录完节目,嘉宾们都有行程,陆续走了,陈尔和搭档背对着坐在镜子前,等待卸妆完毕。 搭档看了眼她,“小尔,我听人说,真相开始备案了,折腾这么多年,没想到你真能让台长点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台长虽然总吸咱们血,但还算是个男人。” 搭档哈哈笑了笑,他年长陈尔5岁,为人老道却很真诚,他是从陈尔刚入职就带着她的,两人的关系难以言表。不仅如此,他因为来的早,对台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比较熟悉,自然也知道陈尔父亲的故事。 等妆卸完以后,他让众人先出去吃饭,他拉着椅子坐到陈尔身边,道:“不过我多说一句啊,就算真相能复映,也上不了星了。现在各个部门管控的太严格,你别太执着形式,把内容做好才重要。” 陈尔点点头。 “我再多个嘴。你知道真相为什么会被下了吗?” 陈尔记得当时台里给出的原因是收视率过低,不适应大趋势。 “什么不适应……真相是间断性轮播的,我看过它实际的收视率,根本就不是台里领导说的那样。”他考虑了一下,道:“这事我本来不该说,小尔。如果你放弃了,今天我绝对不会说,但现在,事情做到这种程度,我还是希望你心里有个把握。” 搭档注视着她的眼,“因为台里陆续收到匿名信,问真相为什么不完成那个未完成的命题。最开始是还是质问,到后来直接变成了威胁恐吓,它说你们做不到,就说明你们没用,没用的节目就不用存在,没用的人也不用存在。”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搭档喘了口气,接着道:“领导本来都没当回事,直到电视台好多人的车被扎爆了。” 那时候台长还不是台长,跟他在一个楼层,他眼睁睁看着台长失魂落魄地呆坐了一上午烟一盒接一盒的抽,等到下午人就不见了。 而那以后的第二天,领导们便决定让真相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线。 “不可能。”陈尔说。 “我有证据。”他找出一张尘封已久的照片,“这就是那些信。能让真相复映,台长这次是真豁出去了。” “小尔,你最好小心一点儿。那个人说不定在真相播出以后还会再一次出现。” 第22章 神秘的视频 搭档的话让陈尔本就在意的心思更加在意。 她想把真相做好,那真相背后的事情,她又怎么能就此一无所知? 那天以后,陈尔始终考虑着搭档的话,她从前只当真相是爸爸的愿望,她替他完成,就算成功了。可现在看来,这档节目就像一张幕布,只要轻轻拉开一个角,里面的东西就会争先恐后地跑出来。难怪当时她会被那么多人阻挠。 陈尔既然知晓了这只言片语的故事,当然不可能憋着什么都不问,她转天要去找台长问个清楚,却被告知台长出差,一周以后才能回来。 一周也好,够让她冷静的时间了。 然而陈尔的冷静还没进行到第五天,一个快递的到来,令一切事情有了新的变化。 那是一个要由傅国生签收的快递,前台小姐姐看到收件人的名字,眼睛都直了。傅国生已经死了,这份快递来得又迟,改将它送到哪里呢? 就在她思考的空档,陈尔刚巧经过,她灵光一现,陈尔姐在警局待过,给她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于是,她连忙拦住陈尔,简单解释一番,盒子塞到她怀里就跑了。 陈尔盯着桌上的盒子,内心挣扎了0.1秒,而后壁纸刀轻快地将包装拆掉。她不是有意要看别人的隐私,只是冥冥之中,她感觉这东西没那么简单,傅国生一般都是将快递姓名填成秦非羽,一来他做事不干净,一旦出事可以躲避责任,二来邮件寄给秦非羽,就能给她机会,两人名正言顺地在同一间屋子苟合。 而这快递的收件人写成了傅国生…… 陈尔三下五除二,很轻松将盒子拆开,她去除包裹着的防震袋,一张储存卡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就是这样精准,当她在家里播放出那张卡上的内容时,她的震惊不亚于当年得知爸爸去世。 她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现在,她十分确定,在真相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 当它揭露时,必然一片哗然。 陈尔当晚想都没想,当即拨通了董同逍的电话,她起初好几秒才憋出一个几个字,拼来拼去,董同逍也没明白她想说的是什么。 但他很容易就听出了她的紧张,就像那天她从医院三楼逃出来,坐在他办公室那次一样。 董同逍难得耐心地等她说完,一旁有人喊他,让他过去看现场。 陈尔正好没有在讲话,她咬住嘴唇,“你忙吧。有时间我把东西送去警局。” “没关系。我正好在你家附近,见一面?” 董同逍也很意外,自己明明在离陈尔家有1小时的路程远的地方勘察,但就是脱口而出自己在她家附近,他好像很愿意听到她带着雀跃地语气跟他说话,不用时刻保持着冷静自持的样子,他甚至想见见小时候帮陈子墨打架时的陈尔,一定很意气风发。 他告诉陈尔在附近的一家火锅店等他,他这边还有一点儿活,结束就去找她。 他挂了电话,一回头,汪桐笑着看他,然后不用他交代,主动揽下收尾的工作。 即便这样,董同逍到店里还是已经深夜,这家火锅店早已冷冷清清,陈尔坐在门口,见他来了,招招手,道:“他家店10点半打烊,一分不等,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 董同逍环顾四周,白天看是不觉得,晚上这地方越发显得人烟稀少,危机四伏,陈尔想的又少,总仗着自己有点儿身手,就天不怕地不怕,当真有些危险。 “你怎么没跟我说。” “不是什么大事,我就多等几分钟。”她说着,发现董同逍的目光停在她手上的袋子上,她有点儿脸红,幸好黑夜掩盖着,旁人看不出。 她大方地递给他,“那天的衣服,一直没找到机会还给你。” 董同逍嗯了一声,没有接过去,反而伸手从中将衣服抽了出来。 在陈尔疑惑的目光里,他将衣服披在她身上,“夜里风凉。” 彼时正值初秋,温度是有些下降。 两人并肩在月色下漫步。 高大挺拔的梧桐树眼下还未被霜露染上颜色,枝叶繁茂地向四周伸展,随着风声应和着。有几丝月光狡黠地穿过树叶的缝隙,拼成各种各样的形状,落在地上,落在两人的身上。 这样的氛围是如此的干净。 干净到两人什么话都没有,就这样一步步地走着,走着。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站在董同逍的车前,陈尔这才想起正事,她将储存卡交给董同逍,“视频我发给你了,但有破损,你看看能不能修复。你……现在看一下好吗?我有话想问你。” 董同逍应了一声,翻遍全身才发现,手机好像忘在现场了。只好用陈尔的。 陈尔点开视频,推到他面前,自己却不想看。 视频大概是非正常拍摄,全程都是腰部以下的视角。 前几分钟的话没有录进去,有画面和声音的时候,就是一个男人豪迈地大笑。他坐在窗台上,颈部以上没有入画,但是还是能看得出身体是很放松的。 “我还以为警察先生你有多厉害呢。原来也是被我耍得团团转。” “这句话你说的太早了。” 董同逍已经做好准备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了,只是当那声音真正出现时,他还是不由得一颤,这视频里的人,是多么的鲜活啊。 他差点没忍住,幸好窗台上的男人很快接上了话。 “怎么能太早呢,我就是今天要你的命啊。警察先生,你看这小女孩睡得多好。”男人跳下窗台,向角落走去。 那里有个女人与小女孩紧紧相依,她的双手被束缚,嘴也被黑胶带粘紧。 她看着男人一步步走来,惊恐地睁大双眼,发出呜呜地声音。 男人蹲下,捏着女人的下巴,“是从小姑娘开始还是你呢?” “有话我们好好商量,钱还是其他的,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他猛地转过身,眼神扫过镜头,冷笑了一声,丝毫没有畏惧,他这句话似乎是对着镜头外的所有人说,“我想要让你们感受恐惧和绝望。我可以主宰每一个生命!” 镜头晃了一下,有一个很小的声音说道,“疯了……” 陈尔听出来那是爸爸的声音。 那男人拉起小女孩,女人无力地吼了一声,泪如雨下,小女孩软趴趴地活脱脱一个玩偶,他向镜头这边走过来,画面里出现了沈毅地衣角和一句:“你不是故意让我们来的吗?那……” 视频到此就结束了。 一片漆黑。 在寂静地夜里更显寂静,一股寒意从手机两侧爬上董同逍的躯体,他仿佛置身当年。董同逍这辈子都无法想象,那时的景象竟会如此真实地呈现在他面前。 所有的情绪如溃堤般涌来,他明白陈尔想问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竟然这样快。 他有些疲惫地对陈尔说:“你想知道你爸和沈毅当年发生了什么是吗?” 陈尔本来是想问这样的话,可看着董同逍的样子,陈尔什么都不想问了,她不假思索地握住董同逍的手,道:“你还好吧?” 董同逍嘲讽地笑笑,陈尔该是不知道当年的自己也在现场,只是没有跟他们上去。 他反手握了回去,牢牢地,几乎要将陈尔的手捏碎,“里面的情况,除了这张卡,没人知道。好笑吗?作为当事人,我他妈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着火了,有人从楼上掉下来了。沈哥牺牲了,两个人质也没活成。” 董同逍清醒过来,补了一句:“还有你爸……” 他深吸了一口气,“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董同逍送完陈尔,身上的力气被抽空了似的,他瘫在驾驶座上,开了车窗,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他有准备,可再有准备也是无济于事。 情绪终究是控制不住的。 他想起沈哥那天晚上走之前,正跟大家伙偷偷斗地主,玩了几圈都是他做地主,不亦乐乎。甚至接到那个电话时还在说,今晚绝对走运,好事成双。 他想起他将手上的牌一扔,极潇洒的说:“哥儿几个,今晚破了这个案,明天咱队就辉煌了!等我回来请你们吃大餐!” 大餐呢? 说话不算话。 骗子。 董同逍靠在椅背,身上盖着陈尔还给他的外套,阖目。 他不知为何,在这种时候一点儿都不想离开陈尔,哪怕只是在楼下,只要是她附近,他心底就能生出一股暖流,不至于被某种寒气侵浸。 他不想太冷。 一点儿都不想。 从这一刻开始,董同逍放任了自己。 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第23章 小沈哥哥 第二天早上,陈子墨的电话打到了陈尔这里,他说董同逍一晚上联系不上,后来听人说是来见陈尔了,他才想问问她。 陈尔也说自己不清楚,昨晚聊完两人就分道扬镳。但她还是下意识拉开窗帘,向楼下看去。 不出意外地,董同逍的车仍停在楼下。 她连忙披了件衣服,下楼轻轻敲了敲车窗。 董同逍皱了皱眉,似乎有被吵醒的烦躁,他看了看四周,才想起昨晚在车里将就了一晚。 窗外的陈尔有些着急,见他醒了又敲了几下。 董同逍靠在椅背上歪着头看她,按下车窗,还未开口就被对方抢白,“你怎么没走啊?” “有点儿事情想不通。” 陈尔明白是因为她,苍白而尴尬地回了声哦。 “不过现在想通了。”董同逍笑了一下,“穿成这样?” 陈尔拉了拉衣服,“那个,陈子墨,打电话说联系不上你。说什么你让他找的东西他找到了。” “速度还挺快。”董同逍小声嘟囔一句。 “那你快回去吧,我……上楼了。” 陈尔说着转身要离开,还没走几步,就被董同逍叫住。 董同逍手臂搭在半落的车窗上,下巴抵在肘部,大概昨晚睡得不怎么好,眼下有轻微的乌黑,头发也有几根不听话地向外翘。 陈尔忽然想起楼下那对夫妇养得那只金毛。 平时像狮子,温顺的时候就是金毛。 他冲陈尔勾勾手,“我不是说我想通了吗?” 陈尔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没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换个衣服,带你去见个人。” 要见的人是霍子娇。 董同逍取了手机便径直去到她的酒吧。 此时的霍子娇还没睡醒,店里的服务员都知道她有起床气,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人愿意上楼敲门,最后几个人设了个抓阄仪式,选派一个最倒霉的人,小心翼翼地上楼了。 敲门声响了半天,没人应。 不管楼上还是楼下的服务员,没一个人发出声响,甚至连呼吸都是屏住的。 陈尔狐疑地探头向上看了眼,那敲门声渐渐显得怯懦,小服务员轻声说着:“老板,董警官来了……” 一道清脆地瓷器碎落声在走廊上应声而起,陈尔听到楼上喊道:“滚!” 陈尔看到小服务员一哆嗦,后退了两步,大着胆子道:“董警官说您再不下去他就进地窖把您的酒全砸了!” 说完他飞也似地跑下楼,身后是霍子娇公然骂人的声音,中英文夹杂着,什么难听的词都有,“他算是个什么东西!大清早的,让他给我滚!” 董同逍淡定地放下咖啡,摇摇头,“也不知道沈哥看上她什么了。” 陈尔愣了一下,坐在他旁边,“小沈哥哥?”而后想起上次董同逍说起霍子娇找了个警察男朋友,竟然……是小沈哥哥?!陈尔讶然。 她问道:“他们怎么会认识?” “说是沈哥扫黄,误把她当成特殊行业的女性了。” “……” “这位干的蠢事可太多了。” 董同逍听着楼上发泄愤怒的声音已经平息,便知道里面的人已经清醒。不过五分钟,楼梯口站着霍子娇,她穿着暗红色吊带睡裙,随意套了件浴袍,一边系着带子一边迷迷糊糊地下楼。 她神游般地坐在董同逍身边,倒了满满一杯水,仰头一口喝进去。 她喘了口气,转过头,睡眼惺忪道:“你看看现在几点?” “有正事。” “你丫哪次来不是正事?” “这次,你得说说沈哥了。” 听到这两个字,霍子娇迟疑了一下,再看董同逍好像是来真的,登时慵懒的表情荡然无存,她瞄了眼陈尔,道:“倒是女朋友管用。” 她一推水杯,道:“我怎么费劲心思让你释然都没用,现在竟然自己来问了。” 陈尔刚想开口反驳自己不是他女朋友,就见霍子娇手肘拄在椅背上,撑着头,侧着身子看他们,“为了你的释然,要撕开我的伤疤吗?” “我想沈哥也希望能还原当年的故事。” “放屁。”霍子娇笑道,“别拿我忽悠你的那套来忽悠我。这些安慰人的话有多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董同逍被她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放在平常,霍子娇断然不会如此咄咄逼人。她和董同逍毕竟是同病相怜的人,将心比心,再加上两人老朋友的身份,怎么都会稍加措辞地拒绝。 只是今天…… 董同逍来的时机不太对。 见董同逍不说话,霍子娇道:“不说话?怂货。”她伸长身子,拿到最近的一瓶威士忌,倒进杯子里,喝了一口道:“阿沈一走,你连办案问话都难面对,你倒是先说说你这是为什么?” 霍子娇一两句质问就能让董同逍哑口无言,两个互相知道底细的人,一旦竖起身上的刺,无非就是伤人伤己,得不偿失。 董同逍沉默,而后兀自倒上酒。 僵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都别喝了。”陈尔站在两人中间,拦住他们继续倒酒的手,“那我先说,好吗?” 她看到霍子娇顿了一下,扭过头去,董同逍则静静地望着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真相停播时,并不是我爸希望的样子,就那么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戛然而止。这不是他想要的。我知道。所以我想,哪怕只有一期,我再努力一次,也要让这个节目能体面的结束,给我爸当初的梦想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可那是我想要的句号,不是我爸的。” 陈尔说着,想起自己所有固执的努力,所有的不被理解,现在能换回一个真相的复映,一切都值了。她本想就此歇口气,却不想,在真相的背后,会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正因为这秘密,所有当初的阻碍才都有了答案。 “他和小沈哥哥一直拥有相同的信仰,所以我相信,不管是我爸还是小沈哥哥,那晚的事真相大白,才是他们想要的,共同的句号。不是吗?” 这话说到两人的心坎里去了。 沈毅是什么样的人啊,一身正气,刚正不阿。 他当警察不就是因为看不惯一切鸡鸣狗盗之事,非要当金庸先生笔下的大侠,救人于水深火热吗? 他怎么能忍受自己拥有这样一个不明不白的结局。 霍子娇终究忍不住了,她叹了口气。 “阿沈……” 当时的事就像刀刻一般印在霍子娇脑海中,她时常梦到那天一大早阿沈举着一捧满天星出现在她门口,那时他就是个工作狂,根本没有时间陪她玩。 那天,他就那么突然的出现了。 她高兴地抱住他,问怎么给她送花了。 三八妇女节,阿沈说。 她打他,说你才过妇女节呢! “14岁以上就算妇女了。你算算你现在多大了。” 阿沈就是这样,生活里就像个长不大的少年,总喜欢逗她开心。 她说,那我不管,我不开心。 “那我是不是能省下一笔晚上约会的钱了?”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追着他打。 打累了,阿沈抱住她,亲了亲她的脸颊,“我晚上8点下班。等我电话。” 等我电话。 自从阿沈走了以后,她有时候会梦见自己躺在床上、坐在沙发上、站在窗口,等着一通电话,梦里她不知道在等什么,醒来心里又是空空的,然后,她想起自己在等的,是阿沈的电话。 霍子娇不动声色地擦掉眼角的泪,“阿沈下午上班,让我晚上等他的电话。但我没等到。他出事的第二天,我收到了一条短信。阿沈早就料到自己可能回不来。他设置了定时短信。如果他没能回来,短信就会发给我。” “什么短信?”董同逍显然也不知道这件事。 “他说,去庚华电视台找许昌铎,他会给你一张储存卡。”还有一句,霍子娇没说。 那后一句话说的是:乖乖,十年后,交给董同逍。 “许昌铎?”陈尔不敢置信,这其中还真有台长的事。 “我去找了许昌铎,他告诉我,储存卡本来应该在他那儿。” “什么意思?”董同逍问。 “他们本来说好了,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阿沈……”霍子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阿沈都会护住陈方平,让他带着相机出来。到时候陈方平会把储存卡交到许昌铎手上。可谁都没想到,陈方平也……” “所以,我爸他……不是意外,对吗?” “没人知道什么是真相。” “不是有储存卡吗?”董同逍补充道。 “既然什么都说了,我也不瞒着你们了。你爸生日宴那时候,我在小厅请那些人,就是为了这个。可到现在了,还什么头绪都没有。我想,傅国生的死应该让他们都开始害怕了。” “害怕?”陈尔反问道,“害怕什么?” 霍子娇一脸了然的表情,她看着董同逍,“你果然没告诉她。还胡诌什么让我坦诚?” 董同逍没接她的话,有些事情,他是想和盘托出,只是似乎怎么说都不合适。 他将手上的东西展开来,对着霍子娇道:“你看看这个。” 霍子娇果然被吸引了,她站起来,“这是什么?” “你想要的东西。” 霍子娇愣了一下,小心地拿起那小巧的东西,声音充满了惊喜,“这……你从那儿找到的?” “大概傅国生托人找到了。里面内容损坏很多,我拿回去看看能不能修复好。” 第24章 台长的话 自霍子娇那里回来,陈尔试图问过董同逍到底这其中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董同逍只是说那些人可能是担心让许昌铎知道他们在为霍子娇做事。 可这话多少有些牵强,陈尔还是不能相信。 董同逍大概也看出来了,开着车,目不斜视地问她,你信不信我。 陈尔很想说信,可眼下,她连一个简单的“信”字都说不出。 她只想干干净净的,得到一个完整的事实。 而这个事实,董同逍却想瞒着。 于是,两个人各怀心思的一路上什么都没说。 到陈尔家楼下,董同逍忽的拉住陈尔的手腕,阻止她将要下车的身体。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他目光灼灼,“是你自己还不敢面对。” 陈尔身子僵了一下,慢慢坐回来,“如果我不敢面对,那我从一开始连真相都不会碰。” “你妈说过,你爸出事当天的所有事,你从来没了解过。你在害怕,陈尔。” 董同逍说的没错。 陈尔内心深处是明白的。 这是她隐藏在最深处,从来不愿触及的真实,此刻就如此轻易地从人口中溜出。她想否认,然而被戳中内心的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勇气。 在这一刻,她说不清自己在用什么样的目光看着董同逍。 或许有被拆穿的愤怒,或许有不敢承认的怯懦…… 她咬着下唇,生怕自己再泄露什么情感。 她一这样,董同逍反倒慌了神,他最初的想法只是不想被陈尔误会,可说出来以后,他才后知后觉这样的话可能会刺中对方。 在董同逍的印象里,陈尔一直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她有自己坚定的目标,从来都能理智而直率的面对一切已知和未知,也正是这一点,才令从来都对女人避之而不及的董同逍一眼就记住了。 可此时,所有她最脆弱的那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 这让董同逍很想将她牢牢抱在怀中。 他的声音轻下来,好像生怕惊动什么一样,“我……不想在你还没做好准备的时候,就向你展开所有你不想接受的一切。我不想看到你……” 董同逍抬起手,挡住陈尔的双眸,“眼睛里失去方向的样子。” 他的话音刚落,陈尔便贴近了他的手掌。 董同逍的心骤然变得柔软,“你知道网络上到处都有当天的消息,如果你能接受,问我的就不是发生了什么,而是更细节的一些东西。只要你问,只要我知道,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董同逍的承诺在陈尔的心中生根发芽,她不是没努力过,只是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陈尔一边沉思一边在附近的公园闲逛,一不留神,又到了电视台楼下。 她今天本来是有班的,最近杂七杂八的事情都赶到一起,她很难有精力扑在工作上,搭档前两天还在说她好像没以前那么拼了,现在还公然翘班跟董同逍一起去见霍子娇。 陈尔躲在角落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记得今天是董奇文要来录制节目,这一众粉丝想必都是来给他应援的。 说到董奇文,陈尔似乎都记不起他是怎么红起来的,好像就是自从那次董远昇的生日宴以后,董奇文的名字便开始活跃在公众的视野中,然后突然有一天,他的通告,似乎比自己都多了起来。 陈尔听着粉丝们一阵尖叫,董奇文顶着一张无害的笑容,挥动着双手,被簇拥着挤进了大门。 资本的力量可真是强大。 陈尔忽的想起这么一句,而后摇摇头。 这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她绕到后门,打算不给陆一添麻烦,回来继续上班,刚拉开门,就见已经出差的台长叼着根烟,眉头紧锁地看着手机。 陈尔叫了声台长。 许昌铎抬目,“回来了?” 陈尔点点头。 许昌铎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将烟熄灭。他收了手机,指着外廊,“出去聊聊。” 这几天许昌铎不知经历了什么,整个人显得没那么精神,连跟陈尔交谈起来也是有气无力。他抬腕看了眼表,“10分钟,够了。小尔,你得先回答我,你是不是真的非要把当年的事掰扯个一清二楚?” 许昌铎这话问的认真,陈尔不懂他的意思,点着头道:“是。” “我先前阻止你,是真不想你陷入我们这个乱七八糟的前尘往事,我寻思着,过去就过去了。不过……”许昌铎顿了一下,“上次跟你聊完,那些事就跟过电影似的,赶都赶不走。我就去了趟崇市见了一个朋友,你跟我说实话,小尔,除了你以外,你是不是还有熟人也在查这个事。” “许叔,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就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许昌铎也是个急脾气,见陈尔迟迟不说话,他继续道:“如果那个人不是你的熟人,不是在为你服务,那就只能是……” “许叔,你去见了谁?” 许昌铎沉默几秒,道:“一个朋友。” 没等陈尔说话,他道:“当年的事儿太复杂了。总之,他手里有一个储存卡,里面有很重要的视频。我曾经出高价要买下来,他本来都同意了,要付钱的时候,人突然就消失了。辗转多年,我才打听到他现在在崇市。” 储存卡。 陈尔第一反应便猜出了是寄给傅国生的那个,但她没出声,只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储存卡如果落入那个人手中,沈毅和你爸当年就等同于白白……”许昌铎胸闷得厉害,他虽然在阻碍陈尔别再去纠结当年的事,但自己其实也不甘心。说起来,他是当年唯一知道这储存卡的存在的人,为此,无论是当年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承担太多的压力了。 可这次明明知道了储存卡的下落,却还是再次落空了。 他烦躁的又点燃一支烟,就听陈尔问起储存卡的事情。 这要从哪里说起呢。 那天晚上,他听了沈毅的安排,始终焦急地等待着陈方平的归来。出事的那个时候,他在的窗子正好能看到远处有火光染红了黑夜,他还在想是哪家着火了,就在邻里街坊的闲言碎语中得知牺牲了一个警察、一个记者,以及一大一小两个人质。 许昌铎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却怎么都不肯承认。 他熬了一整晚,陈方平没有回来,等到的是确凿的新闻。 那两人,就这么离开了。 对于许昌铎而言,那段时间是浑浑噩噩的,他有时候晚上一闭上眼就是跟那两人划拳喝酒畅谈理想,一睁眼又是什么都没有。 他有一阵都开始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后来,有个小姑娘来找他要储存卡,他才猛然打起精神。 是啊,他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他还要找到陈方平留下的现场视频! 许昌铎知道陈方平是聪明又较真,他不可能什么都留不下的离开,哪怕只有一点点机会,他也会留下一星半点的线索。 他得完成他的任务。 那以后,许昌铎辗转打听到陈方平的确是留下了视频,这视频被放在一张储存卡中,被人捡了去。 “那个人也知道这视频的存在,他以为视频在我手里,当年一直在要挟我。我顶天立地什么都不怕,但那家伙不是正常人,我担心他伤了我家人。” 许昌铎说到这儿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已经逝去的沈毅和陈方平,他道:“小尔啊,我实在憋不住了。我以前还不知道一个人如果背负着罪恶感生活有多累,现在我全告诉你,你骂我也好,怎么着都好。那个时候我是真怕啊,我就跟他做了交易。所有关于那件事的一切,统统消失,包括那段视频。” 陈尔听到这儿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叫了这么多年的“许叔”,竟然曾经跟导致自己父亲死亡的凶手做过交易,隐藏事实。 她想说什么,可好像语言都太过于无力,她连怒斥他的心思都没有了。 “许叔,你……”陈尔闭上眼,头开始发沉,飘飘忽忽的。她曾经以为许叔从前纵容她很多事,是因为父亲的关系,现在看来,的确是与父亲有关,只不过是愧疚之心在作祟罢了。 陈尔道:“你明明知道那个视频对我爸和小沈哥哥有多重要,那是他们拼了命都要揭露的事实,你就这么让它,消失了。你对得起他们的信任吗?” 许昌铎垂下头,“小尔,你也得理解叔叔啊。活着的人最怕的就是死去,就算我不怕死,我还有老婆孩子,我也不想对不起他们啊。” 陈尔一点儿都不想理解他。 如果她理解了他的种种行为,那谁来理解她这么多年的坚持? 陈尔觉得自己的生活简直比地狱还可怕。 曾经依赖信任的叔叔,怎么转眼,就成了欺骗。 为什么偏偏是她,要经历这些非人的折磨? 陈尔就这样飘忽着进了办公室,她径直夺过一台电脑,打开浏览器,飞快地在搜索框中输入陈方平和沈毅的名字。 搜索。 那天晚上,到底是什么样的事件。 满屏的答案正翘首以盼。 第25章 恐高 陆一是被同事硬从节目现场拽回办公室的。 那同事面色焦急,说什么陈尔状态不太对,一两句话解释不清,还是让她回去看看。 陈尔这种抗压能力百分之一万的人,能有什么不对才能让人这么担心呢? 陆一想多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那桩陈尔同学死活跨不过去的坎。 她在办公室门口停住,屋里的人都向她投来了援助的目光,示意她去看看陈尔。 她走到陈尔身旁,电脑屏幕上扑面而来的是一篇报道。 “庚华卫视真相栏目主持人陈方平意外离世。据悉,3月8日当晚,长坊区发生一起不明原因爆炸,经警方多方排查,确认死者为庚华市刑警队队长沈毅及我台记者陈方平。此外,事故现场还有一对母女,具体原因不详,我台将追踪报道……” 她…… 陆一心里一惊,陈尔从来都是拒绝接受当年的任何一篇报道,任何一个视频的,怎么今天突然在台里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翻看起当年的事了? 陆一愣了愣,双手搭在陈尔的肩上,被环住的人毫无动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脑屏幕,好像身外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 陆一道:“出什么事了小尔?” 陈尔沉默着,这让陆一不知如何是好,她变着法的叫了她几声,陈尔也不回她,陆一想了想,抬起胳膊要去关掉电脑屏幕。 “你说报道是真的吗?”陈尔目不斜视,抓住陆一的胳膊忽然道。 “报……报道什么了?” “他们说,都是因为我爸,小沈哥哥才会死。” 陈尔的话音刚落,陆一就发觉周围人投来探究的目光,她连忙关了陈尔打开的页面,简单收拾一下,拉着人出了电视台。 陈尔向来不是这么莽撞的人,陆一是知道的,可一旦遇上跟她爸爸相关的故事,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么焦虑的没法睡觉,要么就拼命的折磨自己。 这些年来,陆一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她知道陈尔只是看起来什么不合理的事情都能抗得下去,实则这种硬气只是在掩饰内心的柔软。就像当年傅国生要给她拍半□□时,她硬着头皮应下一样。她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是在过一种新的生活。 她只是,不想变回真实的自己。 陆一不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不明白不代表其他人不明白。 她将陈尔安全送回家以后,便找董奇文要来了董同逍的电话号,简单跟人解释几句以后,不出半个小时,门口就站着一个风风火火赶来的人。 “她怎么样?”董同逍喘着气问。 “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搜她爸爸,我拦都拦不住。好不容易把人劝到客厅了,你快去吧。” 董同逍顺着陆一的目光,便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陈尔。 他记得他说过,希望她真正了解了当年再来找他问,可他似乎忘了,当她了解的时候,对她来说,也是一个难以跨过的坎。 董同逍绕过茶几,坐在她身旁,跟她一起浏览着网页上的一个个故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尔没说话,他亦是没吭一声。 “所有人都在说,如果不是我爸约小沈哥哥去那里,小沈哥哥就不会死。说小沈哥哥太信任我爸了,才让那个变态杀人狂有机可乘……我不信这是真的,但……” 陈尔垂下眼帘,“什么才是真的?” “你还记得当晚吗?”董同逍靠近她,轻轻合上电脑,“三月八号那天晚上。” “记得。那天我考了全市第一,我爸非要给我庆祝,我不太开心,吃完饭就自己回了房间。过了不久,就听他接了个电话,他特别高兴闯进我房间,告诉我……” 陈尔顿了一下,那天的画面在她的记忆里简直太清晰了,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等着看他的新节目,等着他升职加薪。” 董同逍笑了笑,志同道合的人连说话都是相似的。 陈方平在这些方面跟沈哥真是一致的可怕。 他道:“沈哥也是这么说的。” 陈尔抬头对上他的眼。 “所以沈哥和你爸都是那么开心的去赴约,怎么会互相责怪彼此。网上这些挑拨离间的话,没个根据。我不是说了,你接受了当年的事以后,有什么还不太明白的事,都可以来问我。” “什么都可以?” “都可以。” “我上次就想问,你为什么说你自己是当事人?” 董同逍肉眼可见的整个人僵在了那里,他没料到陈尔这一刀竟能直直对着自己的胸口插进去,要说惹什么都不能惹女人,有些话,他不过是脱口而出,万没想到会让人记住。 他摸了摸口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凑到嘴边刚要点燃,才想起这是在陈尔家里,便问了一句,“可以吗?” 得到陈尔的允许以后,他才狠狠地吸了一口,解闷似的缓缓吐出,而后道:“按理说,沈哥当天是要一个人跟你爸去见那个人的,但那时候我二十几岁,正是对所有事都感到新鲜的时候,就偷偷跟在沈哥车后面。快到的时候,沈哥诓了我一下,把我逮了出来。” “你跟小沈哥哥一起去了?” 董同逍摇摇头,“沈哥没同意。他让我在楼下等着,有任何变动,立刻通知局里。” 董同逍回想当晚,沈毅拍拍他的肩头,调笑着说,你这次可是任务重大,一定要看好了,他和他朋友的命,就交付在他手里了。 那时,被沈哥说这么一下,他的内心真是激情澎湃。好像在这次任务里,他的职责必不可少,重中之重,可现在想想,他宁可不要在楼下傻等着。 如果他能再坚持一下,跟沈哥上楼,说不定他就能护沈哥安全逃出楼房,沈哥也不至于牺牲。 就算牺牲了,也有个他,陪他走过最后一程。 “我在楼下等了一个多小时,沈哥什么信号都没传出来。我就有点儿慌了,下了车,刚一抬头,楼上有一户人家就炸开了,火苗从窗子往外窜。” 董同逍莫名感到燥热,单手解开了两颗衬衫的扣子,没缓解,人就站起来,靠在阳台门口,面对着陈尔。 “那个时候我心里就隐隐有了答案,只不过一直在否定。” 陈尔发现董同逍说完以后,没了下文,眼神错开了她,好像在思考什么。 这情形,陈尔太熟悉了,她走到他身旁,同样靠在墙上,“然后呢?” 董同逍疑惑了一声,而后从自己的回忆中跳出来,苦笑道:“你还真残忍。” 他望着窗外,“我有没有说过,我恐高。” 董同逍说着,自己也无可奈何,想起之前每一次与之相关的训练,他几乎都是强忍着恐惧完成,就异常好笑。 身为一名刑警队队长,他董同逍居然恐高?! “我那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整个人都呆在那儿了。等我反应过来,给队里打完电话,就看见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从上面掉下来了。” 陈尔张了张嘴,想问的话终究没问出口,她等着董同逍继续说下去。 “我满脑子都是沈哥,所以先入为主的以为掉下来的就是沈哥。但后来他们告诉我,掉下来的是嫌疑犯,他跳楼自杀了,沈哥还在楼里。话是这么说,我还是落下了这么个应激障碍。恐高,一从上面往下看就心慌。所以那天听说你从三楼爬下去,我还挺佩服你的。” 提起那次,陈尔终于笑了,她道:“那是小沈哥哥教的。” 一个恐高,一个敢爬楼。 全跟一个人有关。 一个是他死时,一个是他活着时。 多少有些讽刺。 陈尔还记得当天小沈哥哥为什么要教她爬楼。 那时候周围好几起火灾,好多人没有措施,白白丢了性命,爸爸就拜托小沈哥哥给她上课,理论加实践,像个正经的学校考试一样。 她以为小沈哥哥也就随便教教,谁知在这种事上,小沈哥哥难得的认真,将警队的训练几乎一比一的复制到给她的训练上。 她本来想说说软话,求求他,也就罢了,然而一见小沈哥哥一脸严肃,陈尔什么话都说不出了,硬生生将所有的训练做到完美,合了小沈哥哥的意,这事才算完成。 陈尔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用到小沈哥哥教给她的这些救生措施,万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用这技能逃生,去遇见董同逍,去一步步走向曾经的小沈哥哥。 “小沈哥哥要求太严格了。”陈尔回忆道。 陈尔的话让董同逍也回忆起当年的训练,虽然苦些,累些,但却是最美好的时光。 他沉静许久,轻轻唤了声陈尔的名字,“你爸和沈哥,是怎么认识的?” 第26章 陈尔的父亲 陈方平和沈毅之间的交情在警局中可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同生共死,异姓兄弟,这要放在武林江湖小说中,两人的情谊绝对能够感天动地。 然而要问起两人怎么遇见的,几乎所有人都会面面相觑,说上一句,没听说过。好像就有那么一天,陈方平的名字,突然频繁地挂在沈毅嘴边,莫名其妙地成了挚友。 然而在陈尔的记忆里,两人关系的突飞猛进可不是一瞬间就进展完成的,而是一点点的累计,是一次次争吵,一次次的重归于好…… 爸爸遇见小沈哥哥那天,是一场很大的雨。 那天正巧是她的生日,放学以后,爸爸特意接她回家,可是粗心马虎的他,出门就将雨伞落在了玄关。本来两人想着雨不大,跑回家也成,谁知越走雨越大,他们只好躲进一家便利店避雨。 他们就是在那里,遇见了小沈哥哥。 就是这次初见,给陈尔的冲击特别大,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冲击,陈尔记住了那个长相像极了流浪汉的男人,记住了他的名字——沈毅。 她和爸爸本是坐在窗户前等待雨停的,偌大的便利店安静的只能听见雨声,来往的人少的可怜,服务员也毫无精神地望着窗外,似乎每个人都在等待着什么。 就是在这样的安静里,爸爸从玻璃的反射中看见了小沈哥哥。 他衣着没什么与众不同,上身黑色T恤,下身套着一个宽大的牛仔裤,头发乱糟糟的,几星期没处理过的样子。 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雨搭仅遮住他一半的身子,被淋湿了也没什么反应。 玻璃上看不太清,爸爸就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目光始终对着不远处的一家夜总会。 爸爸回过头对自己比了个噤声的姿势,而后跳下椅子,在货架上徘徊一番,拿了几袋小面包,丢进门口坐着的人怀里。 两人从头到尾,没交流一句话,勉强说有交集,也就是四目相视以后相□□了点头。 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后来,据说是小沈哥哥急于求成,暴露了自己,任务失败了。爸爸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带着一个U盘,只身去到警局,要提供证据。 原来那天,他猜出了沈毅的身份,趁着拿东西的功夫,将手机放在货架上,一五一十地将夜总会门前发生的一切都录了下来。 小沈哥哥因此,免了惩罚,算是戴罪立功。 陈尔说完,抬头看董同逍,发现这人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她道:“我没必要说假话。” 董同逍缓了缓,摇头道:“在我印象里,沈哥一直都没有败绩。” “我听我爸说,这件事对小沈哥哥的打击很大,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周,出来以后,对人对事,都更苛刻了。” 董同逍在陈尔的这些话里,认识了一个极其不一样的沈毅。 如果没有这些话而让他去猜测从前的沈哥,他是绝不会想到从前的沈毅也会鲁莽,也会失败,在他的眼中,沈哥一直是个不染凡尘的神,是他一辈子崇拜的对象。 这样任何警察都会经历的挫败,也会发生在沈毅身上? 董同逍不由得想笑,这一下,竟将沈哥拉下了神坛。 他道:“苛刻才让他成为局里最年轻的队长。” “可这个噱头为什么没有被当年的新闻媒体捕捉到,大加渲染呢?” 陈尔的这问题,问的很妙,身处新闻媒体行业,她十分清楚对于某些事,有些平台即便是冒着风险,也会为自己的话题扣上一顶绝佳的帽子,既符合主流思想,强调自己的立场,又能吸引大众眼球,赢得流量。 可刚刚她看过很多条新闻,明明一个警察的牺牲,比一个媒体人的牺牲要更有社会影响力,可哪怕是庚华卫视这么大的电视台,也只是一笔带过,丝毫没有强调。 这是为什么? 董同逍显然知道答案。 只是这件事聊起来有些复杂。 他斟酌着是否真要跟陈尔仔细聊聊那段几近是所有知情人最黑暗的时光,一偏头,撞上陈尔认真的目光。 董同逍明白,自己今天是逃不掉了。 他冲陈尔笑了一下,“怎么,今天一定要刨根问底不可?” 说着,他兀自走到客厅的酒柜旁,卷起衬衫的袖子,审视起每一瓶酒上的标签。 其实在陆一打来电话的时候,董同逍正被父母强制要求去参加一个莫名其妙的聚餐,到了席上,三言两语之间,他才了然——这又是家里人瞎操心,要给他介绍女朋友。 自从霍子娇向双方父母坦白除了沈毅以外,谁都不可能以后,他和霍子娇都赢得了几天的清静。 这清静,对霍子娇来说,是永久的,因为霍家向来家教开明,说开了,也就没有过多为难她。 可对董同逍来说,这只是短暂的休息期。 他在席上不得不顾及对方女孩以及家人的面子,所以也不好说什么,只等着宴席结束,早点归队。 宴席倒不是最难忍的,难忍的是对面董奇文那张似笑非笑,幸灾乐祸的脸,让他想立刻揪着他的衣领,冲过去揍他一顿。 而陆一的电话,就在他最想揍董奇文的时候打来了。 董同逍在最下面一排找到一瓶还算看得上眼的红酒,醒酒器里醒了片刻后,倒上一杯递给陈尔。 这时已是华灯初上,窗外灯火通明,街道上大都是归家的车辆。 董同逍靠在餐桌旁,在灯光昏黄而柔和的线条笼罩之下他亦变得温柔起来。 “站那么远干什么?” 陈尔闻言,凑了过去。 这样短暂的休息令两个紧绷的人慢慢放松下来,一旦提及过往的那件悬而未决的事,总是让两人感到有一座山横亘在眼前。 压迫感,窒息感。 人放松了,感官的灵敏程度也回归了。 陈尔一靠近董同逍,就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她这才意识到董同逍身上穿着一件他几乎不怎么穿的衬衫。 她记得汪桐说过,董同逍总嫌衬衫太过束缚,除非是正式场合,否则能不穿则不穿。 陈尔敛目,装作不经意道:“看来我打扰到你约会了。” “嗯?” “衬衫,香水,还有……”陈尔举了举酒杯,“红酒。这么浪漫的东西,董大队长是有情况了吧?” 陈尔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那么一点点酸溜溜的意味。 董同逍下意识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哪有香水味,这女人是狗鼻子吗? 他道:“有吗?” 陈尔没说话,抿了一口红酒,不去看他。 董同逍笑了,红酒杯一放,一边解衬衫的扣子,一边道:“不喜欢?” “什么?”陈尔转头就看见董同逍身上的衬衫已经敞开大半,她连忙扭过头,一抹红晕爬上耳朵,“你干嘛?” “你不喜欢我就脱了。” “我……我没说。” “那就是喜欢?” “……” “喜欢什么?” “……别说了。” 陈尔说着坐到沙发去,背对着不去看他。 谁能想到,一个堂堂刑警队大队长,竟然公然耍流氓? 陈尔按开电视,身后是董同逍略带笑意的声音:“没跟你闹。这香水味我也不喜欢。” 董同逍难得跟人报备行程,一五一十地将刚才的宴席解释了一遍,陈尔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的一团郁气却因为董同逍的解释烟消云散。 她起初还没什么想法,后来对上董同逍灼灼的目光,隐约明白了什么。 都说暧昧期的双方会释放一些彼此才能懂的信号来相互试探,那么董同逍现在说的这些话,无一不是在试探。 那他又为什么在此之前会刻意拒自己于千里之外? 陈尔想起聚餐那晚他的疏离,愈加困惑不已。 她没有给董同逍任何反馈,反而岔开了话题,道:“为什么当初没有报道小沈哥哥?” 董同逍坐在一旁的单椅上,注视着她的双眸,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这事原本是内部机密。” 是一个在十年前,不得不成为机密的事。 要董同逍回忆起来,他其实还是不能理解当时上头为什么要选择以息事宁人的方式来处理沈哥牺牲以后的事,当初打着不造成恐慌的旗号,让沈哥背上一个跟嫌疑人有隐秘交易的罪名,对沈哥来说公平吗? 人死了,就能随意糟蹋吗? 董同逍当时听说了局里的处理方式,立刻向上级反映,然而以他当时一个小小实习生的身份,什么话都如同浮尘,不被重视。 他至今都没办法同意上头给自己的解释——舍小而保大。 “沈毅已经牺牲了,为了这事他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不就是为了维护社会安定吗?我们是人民警察。人民警察就是要永远为人民服务的,相信我,沉冤总有昭雪那一天,我们不会让沈毅白白牺牲的。” “沉冤总有昭雪那一天,我们不会让沈毅白白牺牲的。” 就是这句话,董同逍记到现在。 沉冤一直都在。 可是昭雪呢? 什么时候,沈哥能以一个清白的名分为众人所知? 第27章 酒后真言 董同逍注视着杯中的酒,沉声道:“你也看到了吧。现在网络里一搜索那天的事,铺天盖地的都是庚华卫视的陈方平,也就是你爸的事,沈哥反而没有被提及。” 陈尔点点头。 “不是没有被提及。如果你回到当年就会知道,第一时间,矛头全是直指沈哥。那时候的标题……”董同逍眯着眼,轻而易举的回想起那天差点气得他掀翻了桌子的标题,“警察单刀赴会,有心人爆出惊天秘密。” 陈尔在网络里从未见过这句话,但董同逍既然记得如此清晰,显然这其中发生过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故事。她安静地等着董同逍继续说下去。 这条新闻发出的时间距离沈毅出事的时间简直太短了,甚至连局里都不是第一时间知情。他记得当天他正处于震惊着无法自拔,他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的给他发送一个文章。一个又一个的问号,一句又一句的疑惑,很多人都给他发过来三个字——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 董同逍不明所以的点开,一篇短小精悍,漏洞百出的文章呈现在他面前。 文章是一个名叫小Z的人写的,这人号称“某知情人士”提供消息,沈毅一直以来都跟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嫌疑人私下联系,他们之间有着非法交易,而这一次,两人约在这栋楼里,正是进行一笔新的交易。 原本两人是商量好这次那连环杀人犯操控一个人去杀一对母子,沈毅顺水推舟的过去捉人。可是大概是条件没有谈妥,两人便争吵起来,你一言,我一语,闹得不愉快就动起手来。 后来…… 怎么起火的,没人知道。 文章里那知情人士只说是沈毅无意将犯人推了下去,自己也随之与那对母子葬身火海。 董同逍看了当时便怒火中烧,见下方的水印是庚华卫视,立刻开了车,直冲进庚华卫视,死活非要将瞎写文章的人揪出来。 “那你找到那个人了吗?”陈尔无意识地握紧了双手,紧张的目光望着面前的人。 “没有。我找到当时的台长,要他一定将这人给我找出来,他告诉我,他们在发现文章的第一时间就找过。ID不在电视台,甚至不在国内。” “他故意调换了位置?” “不止如此。”董同逍道,“警局也调用了很多先进的技术破解,可是事情发酵到第二天中午,那篇报道就在网络上凭空消失了。他是在向我们挑衅。” 董同逍说的没错,这个人就是在冲他们挑衅。 他想展示出,自己能掌控一切,能将他们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而他们,只能无可奈何的被他牵着鼻子走,没有一丁点办法。 “你也知道社会舆论的厉害,黑的能说成白的,有的能说成没的。局里虽然发布过一则不太正规的澄清公告。但沈哥这事儿没有个交代,大众的猜想就会千奇百怪。再加上很多人会有先入为主的想法,所以当时还是有很多人怀疑沈哥的为人。” 这也正是董同逍一直想帮沈哥摆脱的帽子,也许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人们信息的更新是迅速的,但他仍然不希望有人提及沈哥时,首先想到的是这人好像跟嫌疑犯有点儿关系。 他不能容忍一丝一毫抹黑沈哥的存在。 陈尔道:“可是后来的报道,为什么没有借机澄清小沈哥哥呢?” 董同逍放下酒杯,“我当时也提出过同样的问题。最初他们一直说通告发了就够了,没必要再多此一举,后来我才知道,当所有人以为坠楼的那个是最终的凶手时,关局收到了一条短信,是用沈哥的号码发的。上面写着‘休战’。” “休战?” 董同逍点点头,想当初他听到时也是一脸茫然,但很快他明白过来。 这是真正的凶手发过来的。 董同逍继续说道:“之后那个人就真的没有再出现。再以后发生的命案,真的没有跟他相关的。” 听了董同逍的话,陈尔沉默了一瞬。 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样的人,可以将人命视为草芥,将与警察的博弈视为战争。 “怎么不说话了?” 董同逍今晚几乎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和盘托出,不留丝毫。 他不管陈尔是否能将这些信息在短时间内统统消化,也不管听到这些的陈尔会有怎样的心理波动,他只想都告诉她,让她了解所有存在着的事实。 至少不必像他一样,要费尽周折地去寻找,才一点点撕开别人蒙在他头上的那层布。 董同逍当然不能自诩百分之百的了解陈尔,但在某些方面,他知道他们是相同的。比如说追求真相。 他们都不能容忍被欺瞒,哪怕是善意的谎言都不能存在于他们的世界。 所以,他选择了坦诚。 既是向她公布当年的一切,也是向她敞开自己世界的大门。 陈尔在董同逍条理分明地叙述了一个个故事以后,意料之外的理智,她有些讶然自己心态的转变。 她其实一直以来都感性的。 所有表现出来的坚持与强硬都是她伪装的外壳,她可以在人前竖着身上的刺,但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又会缩成一团颤抖。 有些人就是这样,外表越是坚强,内心就越是脆弱。 她以前想要改变过现状,通过环境的改变也好,重塑起自己内心的围墙也罢,都是些暂时的办法,治标不治本。 陈尔自觉她想得很清楚。 她一定不是脆弱的,只是因为父亲突如其来的离去让她开始害怕起失去,这扰得她食不好,寝不安,变得愈加不像自己。 陈尔理了理自己的思绪,眼前的目标渐渐明晰。 她道:“我在想,是不是那个人现在又要‘开战’了。” 董同逍闻言愣了一下,没有回话。 “我猜对了?”陈尔笑笑,“最近很多人的状态都很不对。你、台长,还有那个霍子娇。我第一次听到这些事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很正常,但如果冷静下来想想,我是震惊无疑,而你们,似乎都很焦虑。更奇怪的是,为什么接二连三的有与当年那件事有关的证据出现在我们身旁?除了那个人又重新活动起来了以外,我想不到别的原因。” 陈尔一口气说了很多,而她越说,董同逍对她的欣赏越深。 这女人在冷静分析时的样子,简直就像天上的月亮,清冷而有力量。 董同逍指甲轻轻敲了敲高脚杯,道:“有道理。” “他向警局挑衅了?” “挑衅……倒谈不上。”董同逍眸光清亮,“我再往下说下去,咱俩可谁都跑不了了。” 陈尔从董同逍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机密的意思,她怀疑的目光看过去,董同逍又变得像往常一样慵懒,什么都不在乎一样。 “想听吗?”他好像一个恶魔,拿着一块诱人的毒苹果,很有耐心的等待她上钩。 就像早已笃定她会开口说“是”。 董同逍都不怕,她陈尔还怕什么呢? 陈尔定定神,反问道:“如果我想,你就真的会告诉我实话吗?” 董同逍盯着她半晌,继而笑出了声,“你说的没错,沈哥和你爸的很多事都是局里的一级机密,我能说给你听的微乎其微。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可以保证,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你可以知道事情的始终。” 陈尔回应了他一声,缓慢地消化着刚刚董同逍诉说的故事。 她不经意间抬头,望进那人一双深邃的眸子。 “陈尔,”董同逍哑着嗓子,“我有没有说过,你得到这些消息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我从来不和任何人讲这些,只有你。” 陈尔在这一句话中,精准地捕捉到了重点。 她下意识目光躲闪了一下,最后落在茶几上。 “我不习惯做事拖泥带水,所以确定了的事一定会表达出来。” 董同逍还是原来的姿势没变,他双手十指紧扣,微微弯着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仿佛是一个正在捕猎的雄狮。 听了这话,陈尔隐隐觉出了什么。她直视他的目光,道:“什么意思?” 董同逍摸出手机,点亮屏幕,解锁,一系列动作流畅极了,他将手机摆在陈尔面前,“全世界都知道我什么意思。谁会每天对着一张照片发呆?陈尔,我喜欢你的心思还不明显吗?” 陈尔一见那张自己半裸的照片就涨红了脸,她甚至连问董同逍从哪得来的都忘了,慌忙地关了屏幕,有些窘迫地扭过头去,“你怎么把这张照片当成壁纸了?” “这张怎么了?”董同逍饶有兴味的拿回手机,细细地端详起来。 陈尔登时倍感压力。 她的双颊渐渐烧红。 这几天她闲暇时候时常在猜董同逍到底是什么意思,拒绝也好,承认也罢,她只是没想到董同逍会这样不经修饰地说了出来。 她记得有个人曾经说过。 生活里好多事情都由不得你安排,出乎意料的事情太多了,当发生的时候,往往不在你可控范围之内…… 第28章 阴差阳错 第二十八章 陈尔忘记自己到底喝下了几杯红酒,也不知自己是醉了还是没有,反正是感到酒精的势头冲上大脑,壮了她的胆子,她才红着一张脸,一双清亮的眸子胶着在董同逍身上。 “可是那天,你为什么要躲开我?” “哪天?”董同逍回忆着自己什么时候躲开过她,很快便想起送别宴那天,因为自己有些感情还没有确定,所以明知道陈尔的意思,还是刻意避开了她。 董同逍低头笑了笑,“你就从来没对我们之间的关系产生过怀疑吗?” 怀疑? 陈尔不明白他的意思。 有什么可怀疑的? 人总是把感情用不同的词语分得很细致。 亲情、友情、爱情…… 细想起来,这些感情总是没个泾渭分明的分界。 但当你身处其中,还是很轻易就能分辨。 爱一个人就是爱一个人。 至少对陈尔来说是这样。 她说不上自己是活得明白,还是在感情方面的的确确少上一根弦,反正从傅国生到董同逍,她都能清清楚楚地分辨出,什么时候是爱情,什么时候这爱情已经到此为止。 望着陈尔干净清澈的双眸,董同逍明白自己所有的考虑皆不值一提。 他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陈尔的头顶,“你怎么想的?” 陈尔忽的正襟危坐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我在感情里一直都很坦诚,所以我也不想瞒你。在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之前,我还是习惯将以前的事做个清算。” 董同逍闻言挑眉,这样情景真是似曾相识。 当日在办公室里,陈尔好像也是条理分明地要求参与到他的案件中。 “傅国生你是知道的,他是我第一个男朋友。我们就相处了3周,那张照片……”陈尔顿了一下,眼神飘向董同逍的手机,“是他给我照的。我很快就知道我们不合适,所以分了。” 董同逍点点头,“第二个呢?” “第二个……”回想起这个人,陈尔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她的眼神开始飘忽,像是碰到了一段不愿回首的往事。 出于职业习惯,董同逍很轻易地捕捉到她的情绪变化,这让他也随之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情绪,他举起酒杯,抿了一口酒,“不想说就不用说,我不会介意你以前的事。” 陈尔眨着眼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要从哪里说起呢。 陈尔遇到这个人是在即将大学毕业那年。 那一年大家都在联系实习公司,陈尔因为父亲的关系以及自身的努力,很轻易便进了庚华卫视。 那时候,许昌铎还没有调来庚华卫视,陈尔虽然因为工作上的努力和对媒体的热情,得到电视台一些长辈的肯定,但她还是个初出茅庐的职场小白,对很多事情还不甚了解,所以带她的老师分给她一个学长,希望能帮助她迅速成长。 那是第一次,陈尔正式认识郑少司。 在陈尔的印象里,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遇见一个这样温柔至极的人。 哪怕是小沈哥哥,也会在不开心的时候表现得极其烦躁,甚至因情绪而殃及他人。 可郑少司他从来不会。 陈尔那时不太熟悉流程,会犯很多低级错误,有时是文件放错了,有时又会拿错台本。 她有时候自己都觉得丢脸,不应该,但郑少司从来都是面带温柔的表情,很轻易便原谅了她,替她处理各种烂摊子。 正因为如此,她越来越觉得离不开这个人。 所以当郑少司对她示爱时,她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 那以后,他们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光,快乐到陈尔几乎忘记父亲的离世对她的打击,几乎要对过去释然。 她直至现在都相信,如果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事,她一定会就此跟郑少司过上平稳安逸的小日子。 结婚、生子。 柴米油盐酱醋茶。 “我……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陈尔缓慢的开口,“他在任何方面都完美无瑕,无懈可击,唯独一点,我很难理解。他很喜欢收集徽章。在他家里,有一间屋子里挂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徽章。” “不是爱好?”董同逍敏锐的反问道。 陈尔摇摇头,“可能有人把收集当□□好,但他好像不是。那天……” 那天陈尔刚巧去郑少司家里取一个文件,等他的时候,那间房间的门半开着。陈尔知道郑少司不喜欢被人窥探隐私,所以目光只是很正常的扫过了一下。正是这不经意间的一下,让她看到了一枚特殊的徽章。 “那上面是一个女孩子的照片,我当时觉得不至于有人留着这样的东西吧,就下意识多看了一眼。然后……” 即便是现在,陈尔回忆起那一刻还是浑身发冷,“我没看全,不过几乎所有的徽章上都是一张缩印的照片。有单人也有双人,我只看了一眼,那个人就出来了。我当时被吓了一跳,什么都没敢问,幸好那之后他被公司调派去外省工作,我就顺势提出了分手。” 陈尔说完,喝了口酒,像是要压下刚刚的回忆带来的恐慌,她继续道:“我看不出他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他没杀过人,也没犯过法,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吧,我就是忽然觉得这人,不正常。” 陈尔缓了片刻,抬头望向董同逍,对方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她勾起笑容,道:“我坦白从宽了,董大队长,你还需要重新考虑一下吗?” 董同逍已经不需要再考虑下去了。 他对于陈尔的感情纠结早在那一晚便烟消云散。 换句话说,董同逍现在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做出某些改变,不必让自己沉浸于过往当中。 他回望陈尔,伸出手掌,握住她放在双腿上,攥紧了拳头。 这一晚,董同逍和陈尔两人促膝长谈好久。 从小沈哥哥到真相,从陈尔的童年到董同逍的警校生活,他们没有止境的聊起一些琐碎的、平凡的事情,两颗心好像就此贴近了,直至天际泛起鱼肚白,董同逍才催促陈尔回房间睡觉。 然而陈尔不经意间挽留的目光令他心软下来,他明白陈尔虽然整晚丝毫未提今天发生的事情,但内心里还是无法释怀的。 她只是想用一些无关紧要的想法占据她的时间,短暂的逃避。 董同逍答应她绝不会离开,看着她吞下两片安眠药以后,才躺在沙发上,没有半点睡意望着天花板,在心里盘算。 这几天他其实收获颇丰,辖区内出了一个与C大女学生几乎相同死法的女人,他当即觉得这案子很有蹊跷,便命陈子墨无论如何也要将现场的每一个细节都仔仔细细留存好,该找的证据,一定不能落下。 陈子墨还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将最重要的东西找了出来。 董同逍想着,调出手机里的照片。 那诡异的娃娃便一下子冲击着他的眼球。 现场的种种证据目前都指向当年的连环杀手,唯独这娃娃的出现,似乎是最不符合的。 他记得当年的凶手并没有多此一举地再放个娃娃在尸体身旁,如今为什么要这样? 过了十年了…… 难不成那个连环杀手也变了吗? 这个娃娃到底有什么深刻的含义…… 还是说,这与当年没有一点关系,只是一宗模仿犯罪? …… 董同逍阖目思索,不知何时坠入了梦乡,这一次,他莫名其妙回到了十年前尾随沈哥那天,沈哥依旧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站在车旁,同沈哥争论着,他仍然不知道未来即将发生什么,只是下意识觉得沈哥不该上去,所以他拦着……拦着…… 沈哥忽然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逍儿,哥没那么脆,好不好!你别忘了,我们刚入警校是怎么宣誓的。谁都不能退缩,知不知道!再说,你还不了解我吗?!与其平平淡淡,不如战死沙场。痛快!” 董同逍还想说什么,喉咙被什么扼住了,他发不出声音,身体也动不了。 他看着沈哥向他挥挥手,“就算我死了,不是还有你吗!我告诉你啊,没有我你也要好好成长,十年以后,替我把那个人绳之以法!” …… 董同逍猛地苏醒,窗外的阳光已经刺眼,透过浅薄的窗帘闯入客厅。 他沉浸在刚刚的梦里久久不能自拔。 待回过神来,一看时钟,已经九点左右。 陈尔早已上班,餐桌上有她留下的早餐和一张字条。 “上班去了,钥匙留给你。” 明明是简短的一句话,却让董同逍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他嚼着面包片,好像于此得到了一种名叫“心安”的东西。 他好像一只孤船,终于寻到了小岛。 靠岸,停港。 像是久未放晴的天空,终被阳光冲破。 就在董同逍还在为这样异样的情绪感到不赖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有人推门而入。 待看清来人,董同逍登时放下面包片,人站得笔直,站军姿似的,声音洪亮地喊了声:“阿姨好!” 第29章 真相复映 第二十九章 陈妈妈是吃定了今天陈尔上班不在家才过来的。 昨天的事陆一早在电话里跟她说了个明白,陈妈妈当然知道自家闺女的性子,所以虽然内心焦急,但还是等了一晚,给陈尔一些时间平复。 只是她没料到,这房间里,怎么还会有另外的人? 陈尔不是一直跟陆一住在一起吗? 陈妈妈到底是年长的人,她上下打量董同逍一眼,联想起上次,便猜想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她坐在沙发上,董同逍就跟过来,立在她身边。 “昨晚你跟小尔在一起?”陈妈妈平静的问道。 “是。有些事想解释给小尔听。” 陈妈妈一抬头,盯了他两秒,道:“坐下吧,孩子。” 董同逍也并不客气,当即坐在陈妈妈身边,“昨晚我跟小尔聊了不少,您不用担心,她现在心里有数。” 陈妈妈叹了口气,“那孩子最会逞能,从小到大就什么事都不跟家里说。除了陆一,她很少跟人讲她的事,要不是陈子墨,她为她爸那破节目拼死拼活的事,我得到什么时候能知道?” 陈妈妈说完,又瞄了眼董同逍,“她都跟你说了?” 董同逍轻轻地点头。 陈妈妈沉思片刻,“你家里人都是做什么的?” 饶是董同逍再怎样神经大条,也能猜出这其中的含义,他短暂的迟疑了一会儿,而后缓缓地说道:“我父亲,是董远昇。” 这名字在圈外人的眼中,无非就是个有钱的公司老板,人们看见了,感慨一句,也就结束了。但圈子以内的人,只要这名字一出现,一定会留下一片沉默。 陈尔的父亲是圈内人士,所以董同逍相信,陈妈妈不会对此一无所知。 他的话音刚落,陈妈妈的神情果然有了改变,“董远昇……三巨头之一的董远昇?” “是的。” “你居然是董远昇的儿子。” “我也……没办法改变。” “你认为你父亲不是个好人?” 娱乐圈里,又有谁能认为他是个好人呢? 董同逍想起小时候母亲带着他去父亲公司时,几个人将他关在厕所里整整一天,在门外吵着说,“谁让你是董远昇的儿子!” 董远昇的儿子怎么了? 董远昇的儿子就该被欺辱吗? 有人见他没哭没闹,大概心生怯意,嘟囔了一句,“你爸封杀我,父债子偿,就该关你!” 董同逍那时候还小,但还是隐隐能觉出,是父亲的原因才让这些人这么生气的将他关进厕所。 “阿姨,想必您也知道圈里的一些事,他做的事,我向来不认同。” 陈妈妈笑了笑,“你还真跟陈尔一样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那已经是十年前是的事了。 像大多数人一样,陈妈妈最初知道董远昇的名字是在娱乐新闻上。说他开了家经济公司,说他一年身价翻了一番,说他是娱乐圈内最有经济头脑的老板,当然,除此以外,还有更多的,是在说他的苛刻。 有人捧他,有人骂他。 陈妈妈当时还当个乐事,每天瞧一瞧,直到有一天自家先生兴奋地告诉她,有人资助他做节目了。 那时,她才觉得,这人离她的生活并不远。 董远昇请他们吃饭是在一个很炎热的下午,他的为人并不像新闻描述的那样难以接近,反而一直是举止优雅洒脱,言语时时刻刻令人捧腹大笑。 他常常带着一支拐棍,走路时左腿不太好用,但一点儿都不妨碍他的绅士气质。 陈方平有些自来熟,两人刚一见面,就说还以为他的年龄会有五十左右,没想到这么年轻。 董远昇哈哈大笑,说两人不过差了8岁,自己还没那么老。 几人相谈甚欢,最后聊到他为什么会想支持陈方平这个节目时,董远昇眯着眼,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他说,为正义发声,是他永远不变的信仰。 陈方平觉出其中有什么故事,再问下去,董远昇却什么都不再说了,只是摸着自己的左腿,笑着摇摇头。 陈妈妈一直觉得自己丈夫身上的正义感一点儿都不输沈毅,他们这种正义感是始终焕发于外的,是所有人都能眼见为实的,可在董远昇身上,是一种隐晦的,蕴藏着巨大能量的正义。 她说不好原因,只是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陈妈妈的故事,令董同逍重新审视自己与父亲之间的关系。他从来都是站在对立面来看待父亲。 在他的眼中,父亲只是个重利的商人,他和母亲从来都不再他的关心范围以内。 照陈妈妈的说法,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什么吗? 不可能…… 陈尔并不知道家中正有两个人在促膝长谈,换句话说,她也没心思关心这些。 昨天那些令人头痛的事,早在与董同逍的对话中找到了答案,她好像又从迷雾中走了出来,精神抖擞地面对崭新的一天。 按照许昌铎的计划,今天是真相录制的日子。 陈尔趁着工作人员调整设备,重新理顺了一遍流程。 她听着快溢出胸腔的心跳,似乎是父亲正坐在录像机后面,静静等待着她的开场。她深吸一口气,导播一扬手,她的世界,终于到来了。 节目录制非常顺利,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导演轻轻拍她的肩,笑眯眯地说,当年跟陈方平共事也不过如此。 陈尔沉默着,没有说话。 电视台的人,除了台长以外,很少有人知道她是陈方平的女儿,所以更多人不理解她为什么对这节目有着难以言喻的执着。 不过,这都不重要。 导演的话完全是对她坚持的肯定。 陈尔扬起笑脸,低头听导演指出仍存在的不足之处。还没几句,就听身后有人干咳了两声。 现场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望向声源。 只见台长双手背在身后,扫了眼陈尔,神情有些不自然,他走到导演身边,俯身说了什么,然后起身,严肃道:“听说最近都在谣传陈主任辞职了?” 台长停了一下,很满意地望着瞬间安静下来的现场,继续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是真的。陈主任辞职了,这位,是你们的新主任。” 台长点点头,示意仍站在原地没动的那人。 那人推了推金丝边眼镜,目光直直地盯着陈尔不放,“大家好,我是郑少司。” 郑少司他怎么会回来? 他为什么会在现在回来? 陈尔迟迟未从刚刚的震惊中恢复,以至于下午的临时会议上,许昌铎交代的种种事情,她一句没听清,满脑子全是郑少司怎么会回来。 陆一一边看看郑少司,一边看看陈尔,凑过来小声道:“二姐,他回来,不会是为了报复吧?你打算怎么办啊?” 陈尔抬头看向那个人。 报复…… 是的。当年郑少司仓促地被调离,他们之间的事情本就没有得到解决,只是随着郑少司的离开而按下了暂停键。 她本以为,那一次的调离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所以这些年早将当年残存的恐惧放在一旁。只是她没想过,郑少司会回来,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一次回到她的世界。 大概陈尔的目光太过灼热,郑少司极其敏锐地回看过来。 四目相视。 郑少司眼镜下的双眸极其清亮,他转向主位,“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得到对方的首肯以后,他继续道:“我刚刚看过人事部发来的人员信息表,这几年人事调动太严重,台里人员我已经不熟了,工作上可能会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不如,您先把陈尔派来协助我两个月,好吗?” 许昌铎表情凝固,他多少知道这两人之间的故事,所以旋即低头假装整理本子,道:“陈尔最近忙着做新综艺,不太合适。你跟陆一不是也很熟?让她去吧。” 郑少司推了推眼镜,“陈尔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我相信以她的能力,在工作之余帮我熟悉台里的各个部门不会那么难的,更何况,我不需要她帮我做多复杂的事,只是熟悉公司的整体人事,陈尔,你不会拒绝吧?” 陆一碰了碰陈尔,很小幅度地摇头,而后看向郑少司,“少司哥,你不知道二姐那个综艺多变态,二十四小时无休的跟拍,太累了。这段时间就我来帮你吧。” 郑少司没说话,只是一双眼睛牢牢地锁住陈尔。 会议室里没人抬头,令人窒息的氛围缓缓蔓延着…… 陈尔终于熬不住,道:“哥,2周,2周行吗?” 郑少司露出了微笑:“谢谢。” 陈尔到底还是示弱了。 在郑少司面前,似乎没有人能够抗拒,有时他明明没有威胁,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一丝强硬,但就是让人觉得无法拒绝。 他好像天生就有一股威慑力,不发一言便能威慑住所有人。 所以在郑少司回来以后,不止是陈尔,几乎所有人都不敢大喘气地做事,生怕有一件事没做好惹郑少司生气。那样的后果,是他们全台的人都承担不起的。 至于是什么后果,谁都说不清。 陈尔逃去天台喘口气,不出5分钟,陆一也坐到她身边,道:“郑少司这次回来目标不会是你吧?” “我有什么可成为目标的。” “旧情复燃不符合他的性格,唯一可能的就是报复。你不是说你看见了他的秘密吗?这个人太可怕了,一点儿都猜不透。二姐,你最近可不能掉以轻心。” 陈尔点点头。 她想起她跟郑少司分手那时,郑少司说的话。 他说,无论你变成什么,你只能是我的。 陈尔当初被这样阴森的话语吓得几天没敢上班,她分不清郑少司是为了恐吓她不分手,还是真有这样做的打算,但潜意识中,她还是投给他会这样做一票。 郑少司这个人啊…… 陈尔想不通,也不想再去考量这人到底有什么意图。 无论他有什么意图,也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 她难得的发信息给董同逍,这个时候,陈尔发觉自己竟然开始依赖起这个人。 只有这个人,能在一片恐慌中带她走出黑暗。 想到这儿,陈尔不由得一笑,她一身轻松地挎着陆一从天台离开。 ……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在不远处的藏着的一个人影…… 第30章 我们一起 下班时候董同逍准时等在楼下,这天又下起雨来,但并不很大,所以他没有撑伞,一手握着电话,一边关注着门前络绎不绝的人。 陈尔小跑着到他面前,还没等说什么,董同逍轻车熟路地找到她的手。 陈尔抬眼看他,对方的思绪都在电话那头,极认真的附和对方的话。 “对比结果呢?” …… “你的意思就是这个人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那个人?” …… “我知道娃娃解释不通,我也不是着急……好,好,我们都冷静冷静。” 董同逍挂了电话,便陷入沉思,队里这几天都在因为那诡异的娃娃不断的争论。有以他为首的,认为此事与当年沈哥的案子有关的人,也有以陈子墨为首的,认为这不过是模仿犯罪,凑巧而已的人。 总之,一回去,一讨论起这件事就是各有各的理由,哪一方都不认输。 董同逍沉了一口气,意识回笼,才发现陈尔一声不吭的任他牵了好久,细碎的雨丝挂在她头上,显得那双眸子更加清亮。 她就那样安静的等着。 他连忙拉开车门,“快上车。” 陈尔笑了笑,人坐进了车里,手却没有放开,“我今天遇见他了。” “谁?”董同逍扶着车门,任陈尔摆弄他的手指。 “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个人,我第二个前男友。郑少司,他回来了。” 董同逍将车停在附近的一棵老树之下。 陈尔给他发信息的时候,董同逍就觉出了异样。 他知道陈尔不是那种会粘人的女朋友,所以一旦有什么反常的行为,肯定是有什么她也觉得心慌的事。 他感受到陈尔手心里的汗,轻轻的问她这个人回来又怎么了。 “我昨天说到最后我因为害怕跟他分手了,这是真的。但分手,却一点儿都不像说的那样简单。那天,他把我按在他妈妈的遗照面前,不断的问我,为什么要抛弃他。” 陈尔想到这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当天的景象简直就是一场醒也醒不过来的梦魇。甚至有一段时间,只要一提及这人的名字,她的脑中便下意识蹦出自己瘫坐在那张遗照面前的模样,就能想起那张黑白色,始终面带瘆人微笑的女人。 听了陈尔的话,董同逍蹙起眉头。 这个叫郑少司的人简直就是个偏激到几近于要危害社会安全的人,这也就不难理解,亲身经历过一切的陈尔有多恐惧他的再次出现。 郑少司这次回来,到底带着什么目的? 他难不成真是因爱生恨,回来对陈尔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 董同逍担心陈尔多虑,便私下叫汪桐调查起这个人。不过五分钟,汪桐将郑少司的个人信息发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通电话。 他站在老树旁,嘴里叼着一支烟,另一只手玩着打火机的盖子。一开一合,火光一亮一暗。 汪桐话里有提醒他的意思,他道:“董队,滥用职权可不是什么君子行为。” “用你说。” 汪桐无奈地摇摇头,“不过这个人身世也算坎坷了。十几岁就父母双亡,现在能在庚华市站稳脚跟,挺励志。你别因为小嫂子一个人,把人家想得太坏。又不是所有人都是你的犯罪嫌疑人。” “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董同逍不耐烦地收了还未点燃的烟。 “老大,”汪桐忽然叫了他一声,电话里传来翻纸的声音,“老大,刚刚陈子墨虽然跟你争论的很有理由,但他好像发现了新的线索,风风火火地去了档案室。” “嗯。” “还有,关队……来找你了。” 关队的突然出现,扰乱了董同逍本来的计划。 他没有送陈尔回家,反而带着人一起回了队里。 关队长了一张很和善的脸,大概因为年龄渐长,以及很少出现场任务,整个人有几分发福,人显得很健壮。 他一笑起来就跟石壁上那个弥勒佛一样,在让你感到有亲和力的同时,又确确实实被威慑着。 如果不是这张和善的脸…… 董同逍想,如果不是这张和善的脸摆在他面前,他当年早就把警局闹个底朝天,被关上几个月的禁闭,严肃处理了。 他上前立正,规矩地敬了个军礼,“关队。” “别跟我来这套虚的。”关队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余光瞥见了他身后的陈尔,而后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道:“女朋友?” 董同逍未予否认。 “你啊你,我家那位操心你的人生大事多少次,给你派过来一个两个的警花你全不要。我这边不替你操心了,你倒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找了个小女友。” “关队您来找我不止是话家常吧?” 关队敛了表情,“才说几句,你就不爱听。人家都是不想聊工作,就你,巴不得所有的工作都找上门。进屋。” 两人说着,进了董同逍的办公室,窗帘严严实实的裹上,陈尔看了一会儿,自讨没趣。好在办公室剩下的几个人还认识陈尔,趁着不忙,兴致勃勃地问起她的新综艺。 陈尔这段时间一直操心着真相复映的事,台长为了她的复出而新签的综艺早被她忘至脑后,这次一经提及,她才想起,好像快要到了录制的时间。 有人问起这综艺的类型。 陈尔依稀记得陆一好像说过,是一档恋爱综艺。她没太注意细节,电视台也搞得很神秘,对方嘉宾是谁,到现在都没透露。 “陈尔姐,我八卦一下啊,你别跟老大说。” 陈尔笑着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你跟老大,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陈尔望向被遮得严严实实的窗户,坦诚地道:“你们怎么能看出来?” 听着身边那些年轻孩子们激动的感叹词,陈尔一天的紧张都放松下来了。 她感觉胳膊被拉住了,那人道:“那老大怎么追上的你啊?” 陈尔好笑地道:“怎么就不能我追的他?” 所有人都摇摇头,“不可能。陈尔姐,你知道我老大曾经拒了多少女人吗?” 一个男警察拉过椅子,跨坐其上,道:“屈指都不可数。你别看我老大天天跟性冷淡似的,那都是表象。” 他讲的头头是道,“在他那么一个原则至上的人身上,根本不能为了一个女人顶着上头的压力,把你放了。再说,你真以为老大当时是关你吗?明眼人都知道,咱们关人可不是那么关的,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要什么给什么?我们可不是上帝。” 小警察嘿嘿笑了两声,继续讲道:“那天晚上的直播我也看了。老大救你那时候,简直偶像剧男主角,酷极了。” 在小警察口中,陈尔曾经猜测的每一条都被明晃晃的打上了确认的标志,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先开始爱上董同逍的,可经他一推敲,从他们初遇的那一刻,董同逍就已经开始对她宽容,一而再,再而三的宽容。 董同逍终于黑着一张脸的跟在关队身后出来了。 两个人的低气压令整个办公区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汪桐远远的看着,三两下就在心里揣测出了答案。 或许自家老大期待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那件事情,会不会马上便有了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平静的日子,就快到头了…… 董同逍这张黑脸一直也没缓过来。 陈尔想陪陪他,索性任由他开去任何地方。 两个人安静着,车子在高速上兜了好几个来回,无头苍蝇似的,像极了此刻董同逍的内心。 天色慢慢变暗。 陈尔注视着窗外,熟悉的街景映入她的眼帘,她抬了抬头,明白了董同逍最后想去的地方——是那天她带他去的那个荒废的幼儿园。 这一次,两人的身份像是互换了。 陈尔跟在董同逍身后,随着他到了秋千旁。她刚要坐下,董同逍拉住她的胳膊。 “干什么?” 董同逍不发一言,又用了用力,陈尔顺着他的力道,走到他身前。 “关队……跟你说了很重要的事吗?” “嗯……”董同逍又拉了拉她,将她镶进自己的怀抱。 陈尔愣了一下,不理解他的意思,便想要挣脱,这反而换来董同逍更加牢固的禁锢。 “别动。” “我不能知道吗?” “可以。”董同逍几乎没有犹豫,但随后他又加上一句,“陈尔,知道我的秘密是要付出代价的。” 董同逍很显然是故意的,他根本没想过要告诉陈尔什么,只是借个由头跟她说说话。 陈尔愣了一下,傻傻地捧着他的脸,轻轻地送上一吻,“那这个可以吗?” 陈尔突如其来的动作反倒将了董同逍一军,他无声地笑了,下一秒忽的站起来,提着陈尔的身子放到一旁稍矮一些的单杠上,什么也不说地一双薄唇覆在对方的上面。 辗转反侧,抵死缠绵。 董同逍有种莫名的破坏欲,他不断想在陈尔的身上获取些什么,而他自己又摸不清是什么,所以只能拉着她与自己一起沉沦。 陈尔有时候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就毫不留情地张口咬他,对方一经感受到,当即又奋力咬了回去。 两人便从打闹变成纠缠,从纠缠变成撕咬。 陈尔很清晰的尝到有血的气息在两人口中绽放,分不清此彼,掺杂着想拉对方入地狱的冲动。 “你怎么了……”陈尔用手臂撑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里是难以掩饰的□□。 第31章 匿名挑战信 安静的夜里,只有两人的喘息。 暧昧缠绕在他们的周身。 董同逍眸光暗沉,慢慢平息了自己躁动的内心以后,小心翼翼地拥住陈尔,盯着她嘴唇片刻,轻轻地吻去上面的血迹,然后安抚似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董同逍感受着怀里整个软下来人儿,温热的触感令他混乱的思绪好像拥有了一丝光明,他下巴抵在陈尔的头顶,关队的话在他脑中回荡。 “同逍啊,这几天市里发生的案子我也听说了。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也知道你如果有什么你肯定会有动作。” “我知道这些年你始终没办法释怀。沈毅的事当年是局里考虑不周,用任何一个人来挡舆论我都不会同意,但是不止是你,我也是,咱们人微言轻,什么都做不了。这话我不止说过一遍。” “我阻止不了上头的想法,但我能给你自由,就像我当年答应你的那样,只要有了能帮沈毅翻案的蛛丝马迹,我都不会拦着你。前提是,你要理智,要保护好自己,我不希望局里再失掉一个破案奇才。” 关队话说的隐晦,话里话外都是这段时间的案子,可董同逍明白,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如果只因为这一两个与那人有关的案子,关队就来找他谈话,那么早在几个月之前,他就会来队里,而不是直到现在才提起。 董同逍沉默着。 他听到关队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牛黄色信封,他将其放在茶几上,食指点了点,“看看吧。今天早上门卫发现的,上面写着沈毅的名字,我拆开看了眼,不出意外,那个人,他回来了。你最近的怀疑,或许是正确的。” 董同逍迟迟没有拿起来,他看着信封正面潇洒洋溢的沈毅两个字,有些恍惚。 他好像很久,都没见过这两个字了。 董同逍缓慢地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纸张,展开以后,上面仅有四个字,却字字挑衅——游戏开始。 关队道:“当年那个人留下一张休战的字条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十年了,局里该退的人都退了,年轻人都当成个故事来听。他现在回来了,怎么戒备?!” 关队说的没错,当年办这个案子的人早已分崩离析,归档的线索虽然放在档案室里,但详情,永远没有当事人清楚。 重启意味着一道大难题。 关队点了支烟,“我可告诉你了,咱们大局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好能帮你忙,烧不好,谁都得完蛋。” 关队见董同逍半天不说话,低声问道:“怎么,还是想自己一个人解决?” 董同逍盯着那几个字半天,抬头道:“关队,这场游戏,我跟他玩。” “胡闹!”关队掸掸烟灰,“我没上报,先把信给你带来,就是为了让你跟他玩?你就不能给我长点儿脸吗?就知道自己往前冲。” “沈哥的事情,我不能放手。” “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不会食言,沈毅的事一定会让你亲手把人抓到。你也别那么轴,孤军奋战就能成功吗?看看外面,你手下有那么多可用的人才,你是不想因为沈毅的事连累他们,他们可不是这么认为。” 关队拍拍他的肩膀,“我过来,一呢,是告诉你,沈毅的事可以着手考虑了。二来……你爸前两天来见过我,你小子多久没正经回家了?说出去还以为我虐待手底下的兵,三五年的连家都不让人回。” 关队一口气说了两件董同逍一直头痛的事,董同逍的心情自然不是很好。案子他一直跟进着,一时半会儿还不着急,回家就不一样了。 董同逍的手机里此时正安静地躺着两条短信,他上午瞄了一眼,一条是他妈妈发过来的,说今晚是端午节,老爷子从国外飞回来,七大姑八大姨都在,问他回不回去。 另一条是董奇文,大概的意思也差不多少,末了,还加了一句十分欠揍的话。 董同逍本想像往常一样不理会两人的信息,可关队的提醒,再加上此前陈尔妈妈的话,令他乱糟糟的,事情纠缠在一起,心烦极了。 “陈尔……”董同逍终于开口道,“今晚去我家吧。” 陈尔以为,在这样的夜晚,董同逍急需抚慰,两人又是这样的关系,发生点什么不足为奇。她忐忑的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然而事情却没有朝她想的方向发展。 董同逍的确带她回了家,但这个家不是他经常住的地方,而是他爸妈的家。 所以当陈尔站在客厅里接受所有人目光的注视时,她难得地慌了。 像是第一次站在舞台上主持,一点儿都想不出会遭遇什么未知。 “阿逍?!”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董同逍的妈妈,她仪态颇好,身材修长,时间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身着一袭长裙,见了董同逍便双眸睁大。 她笑着款步走来,“你可算回来了,老爷子刚还念叨你呢。” 董同逍点点头,轻轻叫了声妈。 董妈妈的目光落在他身边的陈尔身上,她温柔地拉起陈尔的手,“是陈尔吧,奇文总念起你。快来坐。” 她说着又回身对董同逍道:“老爷子跟你爸在书房聊天呢。” 董同逍点点头,看着陈尔。 “我还能吃了你媳妇不成?快去吧。” 董妈妈笑眼盈盈的,看着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陈尔暗自推算她的年龄,她却拉着她的手道:“阿逍很久不回来了。上次还是远昇过生日,我知道他休假,非要他回来。这次多亏你呀。” 陈尔忙道,“是同逍自己要回来的。” “他们父子俩的误会太大了。阿逍年纪小,不理解远昇也就罢了,远昇那样大一个人了,还学不会表达,僵了多少年了,都是一个倔脾气!” 她叹了口气,“不提他们,我们走。” 董妈妈避开了楼下客厅里的一种姑姨,大概是担心初次见面吓坏陈尔,她最后带着陈尔到后面的小院里坐着。 陈尔这时才缓过神来。 董同逍这个大骗子! 说好的回家呢?! 董妈妈一副自家儿媳越看越喜欢的样子,笑道:“当时奇文说你来当远昇生日会的主持人,我就觉得你跟我们家阿逍很配。你知道吗,我从来没见阿逍对一张照片那样上心,盯着看了好久。” “我的照片?”陈尔不解道。 董妈妈点点头,“我还特意保存下来,想等你们真在一起了,当成证据给你看呢!” 她一边说,一边调出一张照片。 陈尔接过手机,那张照片里她规矩地站在学校门口,身后不远处,几乎在最边角的地方,有一对她极熟悉的身影。 那个时候的霍子娇还是一头乌黑的长发,她穿着夏季校服,一双白色旅游鞋,背对镜头笔直地站着。她身旁有个自行车,大概坏了,有个人正蹲在地上帮她修着。 她就那样低着头,不知是在看自行车还是在看那人。 陈尔鼻子一酸,她笑着抬头道:“阿姨,这照片能给我一张吗?” 没遇到陈尔以前,董同逍的世界里沈毅的名字是无时无刻都逃不掉的,它就像一个烙印,深深地印在董同逍的心里。他很想像沈哥梦里说的那样,适时地饶过自己,也不必再折磨自己,但他做不到。 他有时都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让他忘不掉当年的事,他到底为了什么而要拼命追逐一个真相。 他彷徨,他纠结,就如同那天的天气一样。 阴雨连绵,经久不息。 他就在那样的天气,那样的心情里,看到了那张照片。 出自对沈哥的敏锐感觉,他几乎是第一眼便注意到角落里的沈哥,他修自行车的样子也一如既往的认真。 人不能老是回忆,回忆都是些旧东西,想久了,人也就成了旧东西,新不了。 他那是真是情绪低到了极致。 “你当时在这张照片里看到了小沈哥哥,对吗?” 董同逍望着陈尔递过来的那张照片,道:“是。” 陈尔了然地挑眉。 她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 董同逍是不可能存在一见钟情的。 陈尔难得矫情了一下,“你信一见钟情吗?” “什么?”董同逍正开着车,没分出神来想这个问题,良久后,他才回到:“不信。” “为什么?” “不通过交往去了解一个人,而只看脸就能产生感情,那是在看物品吧。” 陈尔没明白,继续追问。 董同逍憋了好久才讲出一长段话,“你在超市喜欢一个外表好看的东西,但你不知道它的材质是什么,能用来做什么,你只想买回来放在家里。换句话来说,你不在乎它的内在,只是想拥有它,仅此而已。” 他顿了一下,道:“两个人在一起不能这样。” 陈尔对他的长篇大论很难不赞同,她心满意足地收了手机,道:“还没问你,你回家一趟怎么好像心情变好了?” “我吗?” 董同逍拐进陈尔家小区,“得到了某些事的答案。” 陈尔下意识问道:“什么事?” 董同逍手搭在方向盘上,眯起眼,道:“我说过,陈尔,知道我的事,是有代价的。” 第32章 他父亲的过往 陈尔也没明白自己怎么就着了董同逍的道。 他说要付出代价的同时,不管陈尔是否同意,拉着她的胳膊,迫使她更加贴近他。 董同逍闭着眼,单手环着陈尔的腰,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情动之处手上的力道渐渐不受控制,在陈尔后背漫无目的的游弋。 陈尔微微睁眼。 她还未这样近距离的观察过董同逍。 她想起最近电视剧里演的都是这样的搭配,陆一说过,叫什么军宠。 男主都帅得一塌糊涂,一边忠于国家,一边又能为自己的女人赴汤蹈火。 她追过几集,怎么样都觉得不真实。 陈尔在跟董同逍在一起以后的第一天就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因为某个案子,董同逍要调去别的地方,或者执行特殊任务,几周几个月不能见人,而那时,碰巧自己又遇上了麻烦,急需他在身边,那该怎么办呢? 陈尔甚至都没用超过两秒钟的时间就回答了自己。 或者说,这根本没有想的必要。 董同逍的职业性质决定了他一定没办法随时抛下一切回来陪她,更何况,陈尔也并非那种矫情的女人,没有董同逍以前,她不也是任何事都能自己解决?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种多了个另一半就丧失自理能力的男人或女人? 董同逍大概觉出了她的愣神,缓缓地分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额头微微撞了一下她的,“又瞎想什么呢?”他声音喑哑,在安静的黑夜中勾人心神。 陈尔搂住他的脖颈,“你跟你爸的关系是不是很不好?” 董同逍不置可否,在她耳畔轻声道:“他……在我看来,他是一个很怪的人。” 黑夜赋予了人讲故事的能力,饶是紧闭心门的董同逍也在此刻敞开心扉。 他应是从未对人讲过,从初始至如今。 他对父亲的态度,不是一开始就抗拒的,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也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父亲董远昇,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开始不理解,甚至恨上这个人…… 董同逍细数起来,也得有十六七年了。 十六七年前,他上高中。 有一天,班主任忽然急急忙忙地闯进班里,叫了他的名字,说他家出了急事,让他快点赶回去。 他那时浑浑噩噩的出了校门,也不知道是怎么,就被带到了医院。 母亲面容憔悴地拉着弟弟,见他回来了,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他哭。 他对那天的记忆很少,只记得那条走廊里奔跑的脚步声,医生们偶尔的一句大喊:“董副队家属!” 而这些记忆也随着对父亲的偏见埋葬在他内心最深处,直到此刻,才被发掘。 听完这段故事,陈尔不禁哑然,半响,她才推开董同逍,正视他,道:“你爸,以前是……” 不可否认,如果不是董同逍亲口讲出来,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一个娱乐公司的行业大佬曾经也是为人民服务的警察。 如此之大的转变,堪比小说! 董同逍继续道:“他养好伤以后,就没再回队里了。老爷子是搞文艺的,家里不知道怎么跟老爷子商量的,他就经商开公司了。” “你因为这个才一直不给你爸好脸色?” “什么叫不给好脸色?”董同逍气乐了,“我最开始逢年过节还回家,是他不给我好脸色,我也就不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董同逍沉静了一瞬,道:“我爸其实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的偶像。他突然转业,我太不能理解了。” 董同逍最开始的确是因为父亲莫名其妙的转业而跟父亲冷战,但后来这种情绪早就被时光消磨殆尽了,他跟父亲之间的关系之所以这么僵,只是因为两人都不愿低头,多往前走一步。 这次回去…… 董同逍将脸埋在陈尔的脖颈,声音有些模糊,“老爷子看不下去了,进屋就把我们爷俩训了一遍。” 刚刚的场景董同逍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他刚在老爷子面前打了个军礼,老爷子就拐棍一指,“就你屁股沉,给我起来站着。” 老爷子是董同逍的亲姥爷,也是董远昇的亲首长。 首长发话,不得不从。 董远昇撑着拐棍,老老实实地站在儿子身边。 “你们爷俩,今天不给我把问题解决了,就统统给我关禁闭反省去!多少年了,一个个还跟个小孩儿似的闹别扭,丢不丢人?!” 老爷子指着董远昇,“我给你们说清楚了,你们给我好好听!” 这事要从董奇文开始讲起。 除了家中几位老人,几乎没人知道董奇文其实不是董远昇的小儿子。 他是他去世战友的遗腹子。 战友去世那天,孩子刚出生,得知消息的孩子妈妈经受不住打击,追随战友而去。董远昇怀着沉痛的心情,叫自己夫人将孩子抱回来养着。 那时董同逍还小,没上过生理课的他真以为妈妈又生了个弟弟。 直到年岁见长,他才旁敲侧击地猜到这其中的秘密。 董远昇为了给战友报仇,私下里搜集敌方信息,私自行动,虽然最后将对方老巢剿灭,但自己也身负重伤,落下了腿部残疾不说,还背了不小的处分,被迫转业。 董同逍因为沈毅的事颓废不已时,董远昇其实也看在眼里,他明白儿子与自己的脾气秉性相同,必然会为了报仇而不惜一切,他不希望儿子步自己的后路,便故意冷嘲热讽地让他放弃心里的想法。 董同逍不成熟,董远昇有时也挺幼稚。 两父子就这样你也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地过了多年。 董同逍今晚说的够多了,他不愿再说下去,便耍赖似的,拥着陈尔不放。 如果放在初见那天,陈尔再怎么想也想,也想不出,一个平时英姿飒爽,果断利落的刑警队大队长会像一只巨大的毛绒玩具,黏在她身上怎么也甩不开。 她好笑地拖着人进了房间,暗自庆幸亏得是深夜,过往的行人比较少。 否则这样的画面任谁看了都会投来狐疑的目光。 门一经关上,董同逍便将陈尔抵在门板上,尝不够似的,在她身上索取。 陈尔被吻的发昏,整个分不清身处何处,仿佛一团浮萍似的,只能傍在董同逍身上,追随着他的呼吸,他的节奏。 因为没有了顾虑,董同逍的行为越来越大胆,再加上陈尔的来者不拒,两人之间的热情很轻易便被点燃。 没开灯的房间在窗外霓虹灯光的烘托之下变得愈加暧昧,男女之间碰撞出的火花很难熄灭。 远处游船的照明灯不经意晃过窗口,陈尔有一瞬间清明,短暂地想到了什么,她推了董同逍一下,“差不多够了。”明显带着撒娇的语气。 董同逍单手撑着门板,向前挤了挤,“这就够了?” 陈尔刷地一下血液全冲上脸颊,“流氓!” “专属的。” 董同逍说着,托起陈尔,将人压进沙发,继续新一轮攻势。 陈尔虽然经历过两个男友,但没有一次,没有一个人像董同逍一样热情得过火。 就好像积攒多年的情感,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每次都不认真。”董同逍皱了皱眉,惩罚似的轻轻掐了掐陈尔身侧的软肉。 陈尔吃痛,骂他的话刚要脱口而出,整个人便被调了个方向。 陈尔伏在董同逍胸口,自上而下地看这人,似乎更加性感。 “你干嘛?”陈尔问道。 “你来,吻我。” 陈尔顶着一张大红脸,很想逃走。 这人怎么说什么都这么露骨。 见她迟迟没有反应,董同逍将她上倾的身子拉下来,却不急着凑近。 他垂着眼帘,勾起陈尔的下巴,引诱似的重复了一遍,“吻我。” 陈尔就真的被引诱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整个视野里只有董同逍那片勾人的双唇。 她轻轻地碰上去,灯光刷地一下,全亮了。 客厅的灯突如其来地亮了起来。 陈尔猛地抽回理智,完全是被吓到的样子望向门口。 陆一手还停留在开关上,愣了两三秒,瞧见陈尔身下又冒出个人头。 那张脸长的好像…… 董同逍啊…… 陆一的反应还是迅速的,她放在开关上的手一动,客厅再一次陷入了黑暗,她尴尬地笑笑。想走,又确实有重要的东西要拿,便硬着头皮跑进屋里,飞快地拿了个暗红色的本子。 她打开了门,想了想,又回头冲着沙发的方向道:“你……你们悠着点,二姐最近还有工作,闹出人命来,金主爸爸不答应,我们可赔不起违约金。” 她说完,随着关门声,客厅又重新回归了寂静。 两人不出意外都被陆一的突如其来惊到了。 董同逍沉默片刻,忽然道:“怎么有一种扫黄除非的感觉呢。” 陈尔没绷住,笑出了声。 董同逍又道:“不管她,我们继续。”便又拉着人瞎胡闹。 陈尔骂了句继续个屁,然后笑着逃离他身边。 这一瞬间,陈尔觉得心里的沉重一下被清空,干净得不留丝毫痕迹。 她攥着熟悉的小药瓶,想了想,又重新放了回去。 今晚,哪怕是失眠,也该是愉悦的。 第33章 恋爱综艺 一周过后,陆一口中的那档综艺终于正式开始录制。 开机以前,陆一坐在陈尔身后的沙发里,不太自然的一会儿挑挑化妆师的毛病,一会儿又说发型的问题。 陈尔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心中有事? 她的目光追过去,问了陆一一句,对方支支吾吾,什么都不愿意说的样子。 陈尔也没一而再再而三的质问,待一切处理妥当,她悄声清了房间里的其余人,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陆一。 时间久了,陆一终于扛不住,拎起沙发上的抱枕向陈尔砸去,“二姐!” 陈尔一脸无辜,“我怎么了?” 陆一叹了口气,斟酌了半天,硬着头皮道:“真是败给你了。导演说,开播以前不能告诉你嘉宾是谁,怕坏了气氛,但我总觉得不太合适。怎么想怎么怪。” “你在说什么啊?” “是董奇文。嘉宾是董奇文。” 陈尔哦了一声,转身对着镜子涂起口红。这样的反应反倒更令陆一心虚,她凑过去道:“不是我非要藏着啊,台长本来也不同意,我以为这事儿多半凉了,董奇文不能来。谁知道昨天晚上他们给我发确认的人员,董奇文排第一个。你别生气啊,二姐。” “我生什么气?”陈尔从镜子里看她,综艺不过就是演个戏,只要不是宿敌,谁来还不都一样。 更何况,如果是董奇文,就更不用顾虑那么多了。 陈尔扣上口红盖子,道:“你急什么。” “我……我哪有急?” “我以前跟台长吵的那么凶,也没见你话这么多,怎么一说起董奇文,你这么紧张?” 陆一语塞,支吾道:“别胡说!” “那你昨天突然回来取了什么东西啊?” “……你的一些材料。” “我可不记得我有什么东西是用红色夹子装的。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说起昨天,我还没质问你呢。董大队长的迷魂汤是什么牌子的?怎么就把你迷的神魂颠倒?” 陈尔打掉她伸过来的手指,“别转移话题。我的事以后再说。我问你,你昨天是不是拿了户口本?” 陈尔虽然当时被董同逍吻得昏头昏脑,但眼神还是犀利的。认出是户口本的那一瞬,她认真的想了想陆一是否有需要用到户口本的事情。 陆一最近的确是打算搬出去,可是她新房已经买完,手续也办得齐全,也不需要再用到那些零零碎碎的证件啊。她怎么…… 陈尔当时还没想完,董同逍便缠着她索吻。她的脑子便又陷入一片混沌。 如果不是提起董奇文,她一时半会还想不起来这事,可一提起董奇文,她好像有了个新的猜想。 陈尔斟酌着开口,“你不会去跟董奇文领证了吧?” “你别瞎说。”陆一露出了小女生的娇羞。她口上虽是严防死守,拒不承认,但耳尖却悄悄攀上了红晕,所以陈尔基本上已经确定无疑,这段时间两人定是发生了什么。 “陆陆,感情的事咱俩互相都不好说,但作为闺蜜该说的还是得说。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董家的这两个男人没一个不是深渊,陷进去就谁都逃不了,你可得想清楚。” 陆一收敛了娇羞的表情,一反常态的认真,她没承认什么,或者说,已经默认了她和董奇文的关系。她垂着眼眸,不答反问道:“如果董同逍今天向你求婚了,你嫁吗?”她停顿了一下,不等陈尔回到,继续道:“二姐,当明知道是深渊也要跳下去的时候,咱俩就谁都逃不了了。我不怕他是深渊,我只为他是深渊而感到心疼。” 看来陆一对董奇文的了解比自己要深,陈尔注视着自家闺蜜,两人谁都不必劝谁,不是吗?在各自的感情里,外人没有插话的余地。 陈尔拉住陆一的手,“那就祝我们都不会受伤吧。” 两人相视一笑,就在这时,门忽的被敲响了,董奇文的一颗小脑袋出现在门板后,他仍然顶着他那一张招牌的笑脸,靠在门口道:“哈喽,老婆。” 陆一见他口无遮拦,慌忙将他拉进来,探出头查看四周没有外人以后才揪着他的耳朵,惹得董奇文丝毫没有形象,捂着自己的耳朵直呼痛。 “这是公共场合,你干嘛呀,生怕别人听不到是吗!” 董奇文配合陆一演了几分钟无辜,而后搂住她的腰,正色道:“先松手,老婆。” 陆一红了脸,手上的力道轻下来,“乱叫。” 董奇文这才满意地松开放在她腰上的手,转而与她十指相扣。 饶是猜到董奇文不会在她面前避讳,陈尔还是为他的种种行为感到震惊。这兄弟俩在性格上简直是南辕北辙,如果说董同逍是内敛沉稳的,那他这个弟弟就是绝对轻佻张扬的。 陆一到底为他身上的哪一点着迷,竟然迅速地跟人领了证? 董奇文很明显不在乎陈尔在这短暂的一瞬间联想到的种种,他在过去的岁月中被无数人在心里编排、猜测,他早已习惯。 尤其是在他少不更事的时候。 那个时候,身边的流言蜚语也不知从哪传出来的,说什么他是董远昇的私生子,他亲妈是小三,上位未果以后,不愿意抚养他,就将他丢在董家,一个人逃了。 那些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董奇文也想充耳不闻,奈何三人成虎,外人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起他自己的身份。 他想起父亲每年六月都会带家人去祭奠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献完花,敬过酒以后就会让所有人去车上等他。每一次他都是独自一人伫立良久,这么多年,从未改变。 董奇文对自己的身世起了疑心以后,父母的种种异样行为都成了他探索的关键点,他那时其实也没想探听到什么,可命运偏偏让他知晓了实情。 原来,他真不是董远昇的儿子。 那句话宛如晴天霹雳,他愣在树后,手脚冰凉,牙齿打颤,却一点声响都没敢出。 “奇文是个好孩子。”他听到父亲对着墓碑说道,“但你也知道,我这人不像你,跟人沟通是我的弱项,这些年,物质上我基本都能满足他,可这孩子太像你了,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自己解决,我真怕他以后像你一样……呸呸呸,你在上头可得好好看着你这宝贝儿子啊,别枉费我这些年的辛苦。” 董远昇调笑的拍拍墓碑,殊不知在不远处的树后,董奇文已然知晓一切。 就是那天以后,董奇文性情大变…… 陈尔望着董奇文,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支走了陆一。 他停了半晌道:“实话实说吧,我哥见你以前,我就查过你。我知道你是陈方平的女儿,关于当年的事七七八八我也知道不少。我哥当年颓废那阵,我们全家都看在眼里。” 听到董奇文如此坦率的说他清楚自己的身份,陈尔反倒愣了,她联想到董远昇生日那次,惊道:“你借着董远昇的生日宴会试探我?” “怎么能说是试探呢?”董奇文兀自拉了把椅子坐下,“你只是恰好在我的计划之内罢了。组织生日宴会是我的主意,联系霍子娇调查当年的事故也是我的主意。从小到大都是我哥帮我,现在,也到了我帮他的时候。” “快开机了,那我就直说了。我爸生日宴那天,我让霍子娇集齐了当年庚华卫视所有知情人士,据他们所知,许昌铎当天看到那个莫须有的文章以后,发疯了似的找这个背后的人,他用了一天时间,破解了那个Id,找到了那个人。” “许叔找到过那个人了?!”陈尔登时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董奇文点点头,那个知情人当时担心许昌铎出事,便跟着他一起到了那个人的住处。他胆子小,没敢凑近,就离得远远的,望着许昌铎和那个人的背影。那人身材瘦削,背却挺得笔直,一顶黑色的鸭舌帽牢牢地叩在头上,年龄应该不大。 两人没聊多久,就见许昌铎一脸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这两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董奇文的话让陈尔很难不多想,以至于在接下来的综艺节目中她总是走神,导演连连上前问候。 陈尔本来以为许叔作为当年的知情人,以及父亲的好友,一定会对自己知无不言,怎么现在看来,隐藏最深,隐藏最久的竟然会是他。 陈尔想,无论如何,下一次,她一定要同许叔好好聊一聊。 “陈尔姐,导演说下一个景要拍室外。你们可以自由发挥,但是别太僵,就是……距离近一点,得能看出两人之间的火花。” 陈尔这才回过神,配合起来。 按照剧本的要求,董奇文要邀请陈尔到一家咖啡店品尝手工咖啡,树立董奇文的人设形象。 董奇文正侃侃而谈,身边忽的有人坐了过来。陈尔一抬头,表情僵在脸上,她余光看了看导演,没人说暂停不录。 郑少司就这样随意地拉了把椅子,一身乳白色西服,比起董奇文来更像这部恋爱综艺的男主角。他看了看两人,笑道:“我刚巧路过,看到小尔在就进来看看,你们在聊什么?” 导演组那么多摄影机,周围又那样多的工作人员,郑少司不会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到底想做什么?! 董奇文的目光在这个不速之客身上游曳,他好像看出了什么,然后又假装不在意地望了眼导演,他表现出很尴尬的样子,有些不自然地摸着脖子,道:“您是……” “忘了自我介绍,郑少司。”这人一直笑着,却让人感觉不出真心,只是徒有其表的一个笑容。他凑近看了看陈尔杯中的咖啡,然后道:“小尔不喝这个的。她经常失眠,晚上会睡不着。” 他说着重新点了一杯热奶,轻声问着陈尔,“喝这个好吗?” 明明是很温暖的一句话,在陈尔听起来却是不容抗拒的一种威胁,她毫无意识地咬着下唇,僵硬的扯出一抹微笑,“好。” 她在怕什么? 陈尔一点儿都说不上来,明明两人之间早已结束,可她就是没来由的对他产生恐惧。 在这一刻,陈尔无比希望有个人能来解救她。 耳畔是摄影师们放下机器的声音,董奇文也扔掉他没用的人设,他对着导演一挑眉:“导演,你从哪找的群演啊,不通知我们一声,我们怎么演?” 导演显然是认识郑少司的,他哈哈大笑着跑过来,道:“少司,你这戏瘾怎么又犯了。” 郑少司模模糊糊地回道:“刘导,我这可不是戏。” 这话一出,全场都安静了。 董奇文换上一张若有所思的面孔重新打量起这人。 —— 第34章 他的探班 如果郑少司出现一次是偶然,那么接下来的几次绝对是有意为之。他不是出现在两人的‘约会’中,就是坐在监视器旁观察着两人。他什么也不说,但就是营造出一种跟陈尔有什么的氛围,惹得导演旁敲侧击的问过陆一好几次,他们之间的关系。 陈尔很想发火,可每次一与这人对视,她就莫名其妙的想起分手前的那件事。那照片上的女人好像就站在郑少司身边,同样也在瞧着她。 这样的压力和焦虑差点使陈尔工作不下去。那天,董奇文按照剧本带她去游乐场,陈尔疲惫地抱着旋转木马,一句话也没有。 董奇文笑着看她,悄悄将麦摘了,道:“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微妙的关系,但我猜你应该很讨厌他,以及,很想见另一个人。” 陈尔不懂他在说什么,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发现了角落里的董同逍。 他站军姿似的向这边望着,好像站了很久,额头上已经有了几颗汗珠。 陈尔整个人来了精神,因为董同逍最近一直忙着案子,她也是几乎一整天的工作,两人只是抽空在手机上短暂的厮磨,并不能一解相思之苦。 “你叫他来的?” 董奇文一脸深藏功与名的表情,道:“我可没让他来啊。我只是告诉他,有个男人最近总骚扰你。” 陈尔的心早飞去了董同逍身上,难得分神想了想自己的工作,董奇文却早早交涉好,要了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这大概是陈尔这些天来最放松的时候,她找到董同逍躲藏的位置,两人相隔一步之远,相顾无言。 “你的工作就是这样?”董同逍极为不满意地望着不远处的董奇文,那人注意到他的目光以后,挑挑眉离开了。 “怎么?董大队长吃醋了?” 董同逍并没有回答,单手揽住陈尔的腰,禁锢在怀中,“听说那个男人回来了?” “嗯。我问过台长,他只说是正常关系调动,但他跟我说的时候,总感觉有好多话欲言又止,不知道在藏什么。” 陈尔说完,顺势又将董奇文告诉自己的那些话与董同逍讲了。 董同逍诧异不已,要说起来,他深知自己的个性同父亲是相似的,从小到大,他虽然不会去跟弟弟讲什么,但却总是会默默护着他。不仅是因为他对爸妈的承诺,更是因为他身为一个哥哥的责任。 听陈尔这样说,董同逍忽然发觉,原来董奇文早就对自己的身世有所猜测,甚至于比他们以为的知道的更多,他只是始终将一切埋藏在心里,慢慢接受,一点点消化。 董同逍叹了口气,难过这小子这么些年都在莫名其妙的折腾。 他更没想到的是,董奇文竟然会为了他暗地中做出这么多事,甚至将霍子娇都纳入到他的计划中。 这一次,他真该重新认识一下他这个剑走偏锋的弟弟了。 董同逍笑着道:“他就会添麻烦。” “我可不信你是这么想的。”陈尔看破不戳破的从他怀中抬起头。 由于正值拍摄时期,陈尔也不敢走远,两人边在不远处的一个湖边凉亭避暑。要说起这个游乐园,陈尔很难不产生什么想法。 这是庚华市刻在旅游宣传词里的游乐园,它面向的群众一般都是青年男女,所以无论是本地人还是游客,都愿意成双成对的出没。 陈尔刚毕业那会,郑少司就带她来过,那是她认为可以跟着他走向永恒,最美好的时候。 然而在现在看来,反倒有一丝讽刺。 陈尔望着湖中心响彻着的欢声笑语,开口道:“我爸走了以后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场面。我有时候会想,这些人有什么可开心的,现在越开心,以后遇见离别的时候就越痛苦。现在想想我那个时候真是太偏激了,欢乐和痛苦本来就是共存的,总不能因为畏惧痛苦就将快乐拒之门外。” 董同逍眯着眼,转头望着陈尔的侧脸,不知为何,他忽然很想吻她,而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 他极为小心地在她的脸颊上落上一吻,毫无杂质,虔诚地像是在吻一件圣物。 陈尔一愣,回望他,董同逍道:“我很想让你真正开心起来。” 陈尔的心骤然疏了一拍,这句话除了母亲以外,从未有人跟她说过。 微笑并不等同于开心,一个人只有真正懂你,才能感知什么是你心结,什么是你的满心愉悦。 陈尔摸着董同逍的嘴角,这人明明自己从未释然,一点儿都没真心笑过,却想着让她开心。 她轻声道:“我也想你真正开心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董同逍道:“我不想让你担心,但最近确实沈哥的事有了点儿小方向。你记得我说过,那个连环杀人凶手每次杀人后都会在被害人身边留下一个与死者死状相同的娃娃吗?” 陈尔当然记得。 “我一直没跟你说的是,我们最近调查的几起案发现场都有这个东西。最开始我也分不清这到底是模仿犯罪,还是说他真回来了。” “现在确定了?” 董同逍点点头,“我想,他应该很快就会露出马脚。” 话音刚落,董同逍远远地看到一个男人正向他们走来,陈尔随着他的目光,刚一碰见那人,她的整个身子便向董同逍靠去。 “怎么了?”董同逍低声问道。 “郑……郑少司。” 郑少司款步行至他们身边,脸上仍旧是疏远却故作亲切的笑容,他直视董同逍的双眼,伸手道:“早听说陈尔新交了男友,百闻不如一见,董大队长果然非比寻常。” 董同逍握上去,这算是两人第一次正面交锋,如果说人的第一印象是准的,那这个人,在董同逍这里,绝对能归在犯罪嫌疑人那类,是需要随时盯梢的。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对方是他的情敌。 董同逍假意询问了对方的姓名,一抬头,郑少司一副饶有趣味的样子盯着他,遇上他的目光也不躲,直视他道:“我从小就对法治频道啊,警察什么的比较感兴趣,所以一见董队长就异常亲切。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董同逍示意他随意,郑少司才接着道:“十年前,有个叫沈毅的警官与连环杀人案勾结,最终两人命丧现场,我听有人说,其实这个杀人犯没有死,就藏在庚华市,这是真的吗?” 郑少司的问题一出,陈尔握着董同逍的手便更用力了,她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发现,郑少司在戳人痛处这方面这么有天分。 而董同逍一听他的话,整个人都变得警惕起来,他缓了一口气,手上回握陈尔,告诉她不必担心,然后若无其事地回道:“十年前的事,郑先生还能记得这么清楚,看来您的记性不差。” “怎么能记不清呢?这件事就发生在我家楼上,当天整栋楼都闹得鸡犬不宁的,让人不想记住都难。只是我不明白,当年的事,警方真的妥善处理了吗?一个人民的公仆,就真的是杀人凶手的帮凶?” 郑少司的一番话,也正是董同逍问过无数次的,但是话从郑少司口中一出,就是让董同逍觉得有哪里不舒服,也许是他平静的语调,也许是他略带微笑的表情,总之,董同逍想附和他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当年的事情自然有当年的人解决,更何况这是警方的事,郑先生未免操心过多了。” 郑少司无所谓地点点头,坦然地说他只是好奇,只是相信逝去的那个警察不会做出有违人伦的事。 他的视线随后落在陈尔身上。陈尔惧怕的表现可能过于明显,惹得他笑意更深,郑少司道:“不瞒你说,董队长,我此次回来正是为了小尔。” 郑少司陷入了回忆,“几年前小尔提出分手那时,正值我母亲忌日,那天我太冲动了,可能有些行为吓坏了小尔。” 他说着,柔情似水地望向陈尔,“抱歉,我一直想找机会向你道歉,但是那天以后我就被外调,一直没能回来。就算回来,也总是联系不上你。我猜,小尔你是在故意躲着我吧。” 突如其来的道歉令陈尔不知作何反应。 难道真是自己当初太过激了吗? 郑少司温柔的语气一如既往,这令陈尔再次回想那天的景象,不免怀疑是否因为自己的心理作用,才导致将一切的情景和情绪扩大无数倍。 可那样真实的画面,那种恐惧真的会是假的吗? 陈尔不太相信。 她还没有给予郑少司任何回应,就见郑少司站了起来,道:“休息的时间结束了,董队长,该带小尔回现场了。相信,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董同逍思索着他的话,总感觉其中有些什么。 在他家楼上…… 就在他家楼上…… 看来,对于郑少司的调查,并不能仅限于个人信息了。 他想,这个人对沈哥那件事的知晓程度不会比自己少。 第35章 危机四伏 董同逍的到来以及郑少司的一番话令陈尔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使得接下来的录制十分顺利,导演也就十分满意。 在这样的顺利进行之下,外景很快拍完了,董奇文调笑着凑到陈尔身边,说早知道哥哥来效果这么好,早拉他过来了。 陈尔无话可说,送了他一个白眼。 两人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去,一个外卖小哥提着几个外卖口袋从外面进来,他低头看了看袋子上的姓名信息,迷茫的双眼环顾所有人,道:“陈小姐是哪位?”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喊到:“我们这儿好多姓陈的,您找哪位?”随后,他又将声音调高几度,“谁定外卖了?” 外卖小哥拿出手机仔细确认起姓名,半晌,他道:“陈尔小姐,在吗?” 陈尔记得她并没有定什么东西过来,迟疑着没回答,外卖小哥已经等不急要去赶下一单,便拉着一个工作人员确认信息,然后一边将东西放在桌上,一边道:“这是陈尔小姐请大家的奶茶。” “我?”陈尔狐疑地上前反问,外卖小哥拿出证据,那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她的名字,只是手机号不一样罢了。 “会不会是我哥啊?” 以董同逍的个性,陈尔想,他才不会做出这种明晃晃宣誓主权的事情,逼急了,也顶多是像今天一样,悄悄地过来探班。 饶是这样想着,陈尔还是打电话过去问了问,得出的答案与自己所想如出一辙。 “不过小尔,你一定要小心。”董同逍纠结是否要将自己怀疑郑少司的事告诉陈尔,思前想后,还是没有说出口,他道:“这次那个杀人犯回来,我们推测他仍然是在挑衅警局。虽然还不知道他准备做什么,但他好像也在利用沈哥当年的事做文章。我担心,他会找上你。” “我明白。”陈尔明白这会是一场硬战,凶手一直在暗处盯着他们,寻找机会开战,而他们,只能被动地处于应战状态。 陈尔握着手机的手心蒙上一层汗,她心里隐隐觉得,似乎一切都不远了。 事实上,的确是不远了。 随着工作人员一个接一个的撤离,董奇文也被他哥一通电话使唤去开车,准备送陈尔回家。房间里就剩下陈尔、导演以及几个贴身工作人员。 陈尔正低头与导演交涉接下来的行程问题,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一名场记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声音颤抖着:“死……死人了!” 陈尔的心随之一颤,沉入谷底。 死者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剧组工作人员,初入职不久,今天还是第一天过来跟组。 她的死状可以说是惨死也不为过。 根据场记的说法,她本来是去上厕所,一进去就闻见一股血腥味,有血迹从一个门后流出,她当时以为谁在里面摔倒,哪里摔破了,便好心拉开门看看。 谁成想…… 那名死者嘴角被割裂,腹部一直在向外渗血…… 陈尔只上前看了一眼,整个人便控制不住地作呕。 半个小时后,董同逍带着汪桐一行人赶到现场。 陈尔脸色苍白,一看就受了不小的刺激。面对这样惨无人道的景象,再强悍的人都会产生生理以及心理上的不适,她很难想象,这种犯罪分子到底心灵扭曲成什么样,才能将人残害成这个样子? 董同逍前所未有的温柔,他揉了揉陈尔的发顶,知道现在怎样都无法安抚陈尔,便叫来董奇文。他将车钥匙扔过去,道:“带你嫂子去我车里。” 陈尔花费了很长时间,才从那画面里逃出,等她回过神,嗅到一股很熟悉的味道,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董同逍的车里,车外,董奇文正背对着她打电话,皱眉的样子跟董同逍一模一样。 陈尔揉揉胀痛的太阳穴,理智渐渐回笼。 一个人怎么能悄无声息地就被杀害了呢? 为什么还要摆成那样诡异的样子? 恐怕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一想到这儿,陈尔的脑海中猛地跳出五个字——连环杀人犯。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董同逍此前跟她说的十年前那个连环杀人犯又出来犯案了,难不成,这也是那个人做的? 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了,董同逍大概是抽空回来的,人显得有些匆忙,但眼神里全是担忧,“还好吗?” 陈尔轻轻嗯了一声,随即问道:“是他吗?” 董同逍立刻反应过来她问的是谁,停顿了一瞬,然后道:“我推断……是。” 陈尔咬着下唇,眼神愈加坚定,她看着董同逍,道:“同逍,我想知道我爸当年,和小沈哥哥一起探查的到底是什么案子,为什么他们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抓住这个人。这个人,到底有多可怕,让你们只要提及就退避三舍?” “不是因为他有多可怕。”董同逍深吸一口气,他就知道陈尔一定会刨根问底,索性也不瞒了,“起初沈哥只以为这是一宗单纯的,有点儿特色的凶杀案,所以他叫上了你父亲,打算做一期中规中矩的节目。可是随着调查的越来越深入,他们俩都发现,这事没那么简单。” 董同逍忽然停了下来,车内陷入一片寂静,陈尔抬头看向他,发现董同逍好像在想什么。 然后,他接着开口道:“我好像知道沈哥为什么会接下这个案子了。” 董同逍在看到这次现场的死者时,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刚才一经陈尔问,他忽的想起沈哥当时无意之间的一句话。 他说,逍儿,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我上次去的那个案发现场吗?真他妈的像啊,那女的也是,嘴被划烂了,身边有个娃娃。虽然没被摘子宫,但真像啊,要不是已经结案了,是那女的自杀,我都想重新调查了。 既然沈哥说了像,那他是不是真的去重新查了那个案子? 他是不是从中发现了什么,才去赴当晚的约…… 董同逍忽然有了新的思路。 这一晚于陈尔而言,是很难度过的。 一来她本来就会失眠,二来一闭上眼睛,她的眼前就会闪现出那女孩惨死的画面,她在床上折腾半天,吃了安眠药情况也没能好转。 她想起董同逍心烦的时候总是出去兜风,便效仿他的做法,披了件衣服,漫无目的的在路上乱跑。 走着走着,她竟然开到了家门口。 陈尔望着窗口,妈妈应该早就睡下了。她不想打扰她,就在车里坐了会儿。 但只是坐着,心里还是空空的。 最终,她还是打开了家门。 灯的确是关着的,但电视机是开启的。画面上是俊男靓女们谈情说爱,她记得妈妈并不喜欢看,怎么现在调到了这台? 陈尔悄声走过去,正准备关上电视,就见妈妈侧躺在沙发里,已经鼾声四起。 她突然有点儿心疼,好像妈妈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她关了电视,几乎同一时间,妈妈睁开了眼,见了她吓了一大跳,捂着胸口直骂,“你这孩子,大半夜的,吓死个人哦。” 陈尔喊了声妈,然后蹭过去,窝在妈妈怀里。 这样的一反常态令陈尔妈妈一下子精神了,她摸着自家闺女的头发,猜她肯定是又遇见了什么事,可是她什么都没问,只是旁敲侧击地道:“那小子欺负你了?” “谁?”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小子可都招了。那天我去你那儿,正好碰见他了,下次记得把人带回家,让你爸看看。” 母女俩聊聊了董同逍,陈尔妈妈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的赞美,倒是将陈尔聊得脸红了半天。陈尔妈妈见两人聊精神了,就坐起来,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相机,对陈尔说:“说了半天,想起你爸了。” 陈尔妈妈语气中充满了怀念,她小心翼翼地按下开机键,道:“你出生以后,你爸最喜欢用相机记录你的生活。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我们都特满足。那时候,你生日那天,他还说想给你剪一个成长特辑,可惜……” 陈尔妈妈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只有遗憾,以前的那种疼痛早被时间磨灭。 疼痛不在,回忆却永存。 “这是你高中那会儿……”陈尔妈妈含笑道,“那时候认识了沈毅,每次他来你都特高兴,你爸背地里总酸溜溜的跟我说,孩子长大了,可得看紧点儿。” “我爸就会瞎想。”陈尔也是忍俊不禁。 “小尔,其实你不用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扛,你没有继承你爸遗志义务。更何况你爸也不希望你一直因为他而不开心。你喜欢新闻,就去做新闻,我们都希望你能开心。” 妈妈突如其来的一番话令陈尔心里暖洋洋的。从妈妈瞒着爸爸已经去世那天起,陈尔很少平静下来跟妈妈这样对话,最开始的几年里,也许是年纪的原因,她十分不理解妈妈的做法,甚至许下了这辈子不会再跟她说话的毒誓。 但是再长大一点,她反而更理解起妈妈的做法。 在这件事当中,最痛苦的人,其实应该是妈妈吧。 既要坚强的面对丈夫的离去,又要面对女儿的不理解。 陈尔握着妈妈的手,“你们希望我好,我也希望你们好。妈,我懂你的意思,但我还是想解决我爸的事以后,再去做我自己的事。” “你总是这样……”陈尔妈妈叹了口气,这丫头有些方面太像陈方平了,她真是要为这爷俩操心一辈子。 “妈,我想,现在我离当年的真相不远了。你相信我,我不会像我爸那样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第36章 完整的视频 陈尔坚定的眼神令妈妈为之动容,她似乎一瞬间看见了陈方平正坐在她面前,同她高谈阔论,所以她再次妥协了,她放任女儿去追逐危险,但同时,这次她不会只是旁观者,被动接受种种消息。 所以第二天,当陈尔离开以后,她拨通了许久不曾拨的电话。 对方显然也很意外,“嫂子?!” “小许,这么多年没见了,有时间见一面吗?” 许昌铎当然没有说不的权利,他满口答应,当即定下了餐厅,提前将近一个小时便侯在那里,直到陈尔妈妈出现在门口。 “嫂子……” 陈尔妈妈示意他坐下,自己也沉默地坐在他对面。 服务员上来询问,许昌铎看了一眼对面的人,明白今天不是一场简单的饭局,他只等着对面人开口说话。 “给我们来壶水吧,其他的先不用。”陈尔妈妈道。 “嫂子,你这么突然叫我来……”许昌铎额头上挂着汗珠,他已经好些年没有这样紧张的心情了。 “我知道你一个大台长忙,没时间,所以就不多耽误你的时间,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 “别……别,什么台长不台长的。”这话反倒令许昌铎更加不适。 “方平的事我从来没问过你什么。那天你们几个之间的计划我多少知道一点。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不是吗?” “嫂……嫂子,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当年的事我明白你心里也过意不去,所以陈尔毕业的时候你带她去了你的公司,又让她能有留下的机会。你不惜一切的栽培她我也看在眼里,可以说,这些年没有你,她不会小小年纪就这么出众。” “是孩子自己争气。” “可是……”陈尔妈妈抬起头,“我从来没有跟你纠结过当年的事到底怎样,因为我明白大家都有苦衷,得过且过就算了。可孩子们不是啊。我真的从来不知道,原来孩子们因此受的伤比我们还重,重到成了执念,不解开在心里就是个疙瘩啊。” 许昌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却只变成了一个是字。 “我上次去小尔家,看到她一直在吃安眠药。这么多年了,我一个当妈的,竟然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孩子,因为以前的事,要靠吃药才能睡着。” 许昌铎这次真的沉默了。 他当初找到陈尔是为了什么啊? 为的是赎罪啊。 他希望陈尔能不受当年的事影响,顺顺当当的长大,可等找到人了,放在身边了,才发现,这丫头倔得像头驴一样,就是要把她爸那套东西拿出来,探索个一清二楚,只有这样才能见到她的笑容。 所以他挣扎了好几天,还是敞开了世界,任她探索。 他给她线索,给她当年令自己痛苦的那段过往,同时也给她留了绳子,以便她能适时逃回来,难道这还不够吗? 那还要他怎么样? 许昌铎终于开口了,他道:“嫂子,你想说把一切告诉小尔是不是?其实我跟她说了不少,但是有些事,她……她真不能知道。她要是知道了,就根本没办法脱身了。你也不希望她像我这样吧?成天提心吊胆的……” “可她已经没办法了。”陈尔妈妈无奈地闭上眼,“那个人,就在她身边。” “……啊。” 由于突发事故,陈尔董奇文参加的综艺不得不暂停一段时间,这正好合了陈尔的心意。 这一次,她有预感,一切都将迎来尾声。 她在警局找到了忙碌的董同逍,陈尔不忍打扰,便打算去寻陈子墨。 彼时陈子墨正一脸憔悴地斜躺在沙发里阖目休息,眼下的黑眼圈浓重意味着此人严重睡眠不足。 陈尔随意拿了份桌上的文件,想打醒他,手都扬起了,难得良心发现,又默默地放下。 “这次放过你。”她放下手,余光瞥到这份文件是关于案发现场娃娃的简述和分析。 近三起案件中,娃娃的材质和外形几乎一模一样,陈子墨调查发现,这种样子娃娃市面上基本没有商家卖,甚至一些特定的店,也从来没有接到过这样的订单。 所以极有可能是凶手自己制作完成,然后丢在案发现场。 那为什么一定要丢这个娃娃呢? 陈尔怀着疑问正要看下去,陈子墨缓慢地睁了一只眼看她,见了她手里拿的材料以后,猛地跳起来,将东西叩在怀中,“你怎么跟个幽灵似的,没声啊!” “是你睡的太死了。我刚才打你,你都没醒。”陈尔顺势坐在沙发上。 陈子墨慢慢凑过来,道:“你都看见了?” 陈尔耸耸肩,“八九成吧。” “别跟老大说。” “贿赂一下我?” “请你吃火锅。” “金钱交易怎么样?” “想都别想!” 陈子墨转身收拾起桌面上的东西,陈尔思索片刻,问道:“一般来说,只有女孩会喜欢玩偶啊,娃娃之类的。凶手是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女性化的东西呢?” “说不好。也许是因为杀第一个人的时候正好放了一个,以后为了追求一致,就一直放,也许是因为他小时候缺爱。变态的想法,咱们正常人可猜不透。” 陈子墨收拾好东西,才发觉不对劲,他回头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我来看看。” “你不对劲啊……”陈子墨一脸贱嗖嗖的表情,陈尔根本不想理他,她起身去找董同逍,正好他从办公室出来。 于是…… 想要拦着陈尔去路的陈子墨一下便与董同逍撞了个满怀。 董同逍嫌弃地推了他一下,“有活干活,没活滚回家。天天就知道乱晃。” “老……老大。”陈子墨傻笑着站起来,“陈尔非要去找你,我这不是怕她打扰你嘛。” 倒打一耙。 陈尔翻了个白眼。 “走,跟我去看个东西。”董同逍温柔的语调给陈子墨吓得后撤了好几步,他拍拍汪桐的肩头,“老大跟女人说话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 汪桐避开他的触碰,笑道:“得看是哪个女人。” 他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又道:“这个女人,你得喊她嫂子。” “嫂……嫂子?” 陈子墨一脸不敢置信。 董同逍带着陈尔去了另一栋楼的一间办公室,他拿着一个快递盒过来,解释道:“你之前给我那个视频,破损的厉害,技术科用很多方法都修不上。” 陈尔觉得有点可惜,但又没办法,她点点头。 “可是今天早上,忽然有人寄到警局一个快递,收件人是我。” “就是这个?”陈尔顿时绷紧神经。 董同逍不置可否,从桌上找来一个刻刀,欲动手拆开,陈尔拦道:“你不怕有危险?” “你怕吗?” 两人四目相视,陈尔的手慢慢移开,“有你我不怕。” 董同逍的笑意更深了,他伸手弹了弹陈尔的额头,“排查过了,傻瓜。” 说着,他三下五除二的拆了快递,露出里面包裹严实的储存卡,董同逍拿起盒子内侧一张两折的纸,展开以后,上面有简短的一段话——董队长,听说你的储存卡坏了。 “这……” “嗯。”董同逍来不及解释,连忙将储存卡插在转换器上,里面孤零零躺着的一个视频证实了他的猜想。 这里面,就是那个修复不上的视频。 董同逍在点开之前看了眼陈尔,试探地询问了一声,得到了肯定过的答案以后,他毫不犹豫地点开。 这一次,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完整视频。 在其中,他们见到了沈毅,见到了陈方平,甚至见到了稚嫩的董同逍。 视频的开始是陈方平远远地拍摄,他聚焦于沈毅和董同逍之间的争辩,然后是沈毅迎着镜头走回来,用手挡住镜头,让陈方平省省电,省省内存吧。 “嗐,我跟你讲,我这战友可强了,上次跟我坚持一天呢。” 再次听到爸爸的声音,陈尔心中翻涌着一种莫名的情绪。 她握紧了董同逍的手。 陈方平还是听了沈毅的话,老老实实的将机器关了。再次开机就是在室内,看来最开始,陈方平是在房间以外的,他悄悄的收录着沈毅和嫌疑人之间的对话。 “他在哪?” “沈警官这么快就能猜出我不是他吗?厉害,厉害。”那人假意鼓掌,“看来我大哥说的没错,你早就猜到他的真实身份了。既然这样,他有些话想跟你说。” 那人说着,拨通了个电话,他叫那人大哥,然后将电话递给了沈毅。 “你追求游戏的公平性,怎么现在退缩了。” …… “狗屁!” ……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沈毅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陈方平这边,然后道:“有什么冲我来,你也不想他女儿像你一样,经历你经历的一切吧?嗯?” …… “好,只要我从能这儿出去。咱们当面对峙。” …… 沈毅扔回电话,那人拿着电话把玩片刻,忽的抬眼望向这边,“我想我需要一个摄影师来记录我的辉煌。” 镜头开始摇晃,陈方平后退了几步,内心大概在摇摆不定,在他短暂的思量以后,摄影机毫无征兆地被关掉了。 第37章 奇怪的物证 短暂的黑屏令董同逍和陈尔也陷入了沉默,这样清晰的视频令他们仿佛也置身现场,跟随两人一起同犯罪分子对峙。 不过令陈尔想不通的是,通过后面他们已知的画面来看,爸爸最后还是进入了房间,那么为什么最初他没有和小沈哥哥一起进去呢? 陈尔相信,以两人缜密的思维,不可能没有推断过这样的事情发生。 既然一开始便料定了,爸爸为什么还会有想逃走的想法,为什么在进房间以前将机器关掉? 画面再次显现以后,就是他们已经看过的那段,只不过增添了一段犯罪分子将那对母女从柜子中拉出来。那人威胁了沈毅以后,又从角落里拿出一桶汽油,很明显一切都是预先准备好的,没有给对方留后路,亦没有给留自己后路。 “我罪大恶极?哈哈。”那人打开汽油桶,十分潇洒地将其泼在自己面前的空地上,“我非常想问一问沈警官,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 他大概想起自己心底最难过去的坎,然后嘲讽似的冷哼了一声,接着道:“这个世界整天就是钱钱钱,我女朋友,因为我挣钱少,跟我提分手,转头跟工地那胖子结婚。那胖子有什么?除了钱以外他能给她什么?” 沈毅此刻显得异常冷静,他分析出这人早就抱着不想活的想法了,便道:“我很好奇那个人给了你什么,让你不惜为了他搭上性命。我记得你是刚被放出来,对吧。你有一个崭新的未来,想想你爸妈,想想他们正等着你回家呢。” 那人有一瞬间被说动了,但很快又恢复原样,“晚了,沈警官,有句老话儿怎么说的,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该做选择的是你,不是我。” 他拿出一支打火机,“救她们,还是走,你选吧。” 他说着,打火机在他手间滑落,一道火墙随着沈毅大喊的一声不拔地而起,那犯罪分子坐在窗口,嘴里说着什么,然后便从窗口消失。 沈毅没料到这人会如此疯狂,人显得有些焦急,但很快便镇定下来。 这时候,两人都已经不顾着摄像头了,沈毅面对着陈方平,道:“哥,还是之前的那句话,咱俩之间,必须有一个回去。来不及了,你快走!” “小沈,我要走刚才就不会进来……” “那个人恐怕就在这栋楼里,不管你现在走还是刚才走,肯定会遇到他。哥,我走不出去了,所以你不能死,你听到了吗,你不能死。” 陈方平的声音都哽咽了,沈毅的话让他为之动容,他们彼此拥抱,陈方平说:“我等你出来。” 沈毅低低地回了个嗯,镜头便一转,陈方平离开了。 镜头是在不断抖动的,陈方平每一次呼吸都令人随之紧张。他继续向下跑了几层楼,忽然慢慢地开始减速,最后停在缓台上。 视频戛然而止。 陈尔望向董同逍,“没了?” 董同逍查看一眼进度条,然后点点头。 “我爸最后怎么停在那儿不跑了?” 董同逍也说不清原因,他回看了几遍,也没有找出任何猫腻,直到最后一遍,他感觉陈方平出现异常动作时,桌上的音响好像有不一样的声音。 他调大音量,那声音愈发清晰。 是脚步声。 有人跟在他身后。 董同逍余光瞥了陈尔一眼,她的注意力都在视频上,显然还没关注到这些。 他道:“先别想这些了。汪桐说,发现新的证据了。” “新的证据?” “对。他说,在最新的死者手里发现了一枚圆形硬币。” 汪桐这消息发的正是时候,董同逍回到办公室,拍拍他肩膀,示意他讲下去,汪桐却盯着门口的陈尔,有些迟疑道:“老大,这……” “说吧。她想知道的事,你瞒得住吗?” 到底是谁瞒不住,谁心里没数吗? 汪桐差点说出口,好容易忍住了,自家老大又跟了一句,“装什么大尾巴狼。” 这一次汪桐可是再也忍不了了,他将文件扔在茶几上,自顾自地坐下,笑道:“老大,你在陈子墨那傻小子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 “我装什么了?”董同逍踢了汪桐一脚,示意他别乱说。 汪桐笑笑,他不过就是看不过去,调侃几句,也不是真的想披露什么。 “你们说什么呢?”陈尔见两人话里有话,不由得好奇。 “说我们董大队长有了爱情以后变样了。” “说正事!” 董同逍举起文件向汪桐砸去,对方也不躲,顺势捡起来,看戏一般看着沙发上两个正害臊的小情侣。 汪桐承认他挺羡慕的,每次看到这样的画面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女人,如果他们没分手……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汪桐悄悄碰了碰胸口,以前没想到,原来与一个人分开是真的会心痛。 他清了清嗓子,道:“那就说正事吧。” 汪桐展开文件夹,里面是一张沾上血迹的圆形硬币,“法医尸检的时候发现的,被害人牢牢攥着,已经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了。大小形状看着像硬币,具体还要等进一步分析。” “家属联系上了吗?”董同逍沉思片刻问道。 “被害人亲属都在外地,大概明天能到。” “老大,不过娃娃的事儿,基本上可以断定,还是那个人。然后这次不一样的是,在娃娃衣服里,我们找到了一张纸。” 汪桐有些迟疑,在给董同逍看以前,他已经越级向上报告给了关局。毕竟这事非同小可,董同逍又是对沈毅的事无法释怀,有时候可能会做出非理性的决定,所以为了好兄弟,汪桐还是去了一趟。 关局认真地查阅了他拿过来的种种报告,最后定格在那张纸条上,良久,他叹了口气,合上文件夹,递给汪桐,“同逍是个好苗子,局里领导这些年都看在眼里。这个事儿在他那儿是个难跨过的坎儿,大家伙也都知道。我上次去找同逍让他经手,给沈毅犯案,也是希望他能通过自己,解决他的心结,但是……我现在有点儿说不上来,这是不是敌人给我们下的圈套呢?” 汪桐没说话,或者说,关局也没期望他说什么。 关局琢磨半天,才开口,“给他吧。有事,我扛着。” 他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关局叫住了他,“汪桐啊,你是聪明人,同逍有时候挺意气用事,关键时刻,不论怎样,你得给我拦住他。” 所以,在将字条交给董同逍看的时候,汪桐还是迟疑了。 因为他知道,只要董同逍看到了,这场由那个人主导的游戏,就是正式开始了。 董同逍接过那张A4纸,上面是复印出来的字条,写着:“董队长:我或许可以相信,你会比沈警官更快找到我。一周以内,我等着见你。否则,我将与你身边的这位女士共进晚餐。” 董同逍看完,当即问道:“什么时候找到它的?” 汪桐愣了一下,“就是上午你走以后。” “他来过警局了。调监控!” “同逍?”陈尔紧随其后,还没发问,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我?” 此时的汪桐也恍然大悟,他一直没注意到盲点在哪里,现在想起来,还真是自己犯傻了。 女士,警局里哪个女人能一直跟在董同逍身边? 除了陈尔以外,哪还有其他人了? 可是陈尔是今天上午才来的,这人怎么能肯定董同逍身边一定有女人? 是因为他一直都在,或者说,这个证据根本不是证据! 汪桐当即给物证那边打电话,得到的消息是根本没从娃娃中搜到任何东西,他又问了送文件过来的小警察,详细询问下,小警察才说,来的路上文件夹掉过一次,是有人帮忙捡起来,脸生,但因为在局里,他也没多想。 该死。 汪桐暗骂了一句,自己被骗了。 小警察掉落文件的地方的确有监控,但是那个位置正好在一个人的工位旁,两人蹲下去恰好在监控盲区,起身以后,那人又只有个背影。 有个背影也够了,但在董同逍看来,这人好像刻意处理过自己的身形,整个人显得不是那么自然。 难猜,难分析,难推断。 但不知为何,董同逍心中隐隐觉得这人的背影有一丝丝熟悉,像是不久前见过一样。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胆的犯罪分子。”汪桐有些担忧道。 陈尔亦是靠在董同逍身边,捉住董同逍的手,轻轻地唤着董同逍的名字。 傅国生那案子时,她能冷静自持,协同董同逍一起工作,那时她以为她可以相当冷静地面对一切案子。 可是现在,她忽然感觉到警察面对的,并非是一些小打小闹似的意外伤害案,还有更多的,是一些心理素质极强的反社会分子。 他们不在乎死亡,甚至拿死亡当游戏。 跟他们讲道理、谈感情,一点儿都行不通。 所以陈尔突然有些恐惧。 这恐惧,来自对生命的敬畏…… 第38章 主动权 董同逍到底不放心陈尔一个人在家,难得没有加班,带着人回了自己家。 他的家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型公寓,很简洁,房间内一尘不染,陈尔进门的时候,有点儿难以置信。 董同逍便解释了一下,说房子是单位分的,距离警局也近。 他没说的是,陈尔是他第一个带进来的人。 董同逍换了件衣服,想说晚上炒个菜,随便吃一下,打开冰箱才想起来,自己几乎不做饭,前些天买过的菜孤零零躺在冰箱里早已坏掉,他无奈的看着陈尔,“我出去一趟。” 陈尔也凑过来,好笑的环着他的肩膀,“一起吧。” 两人说着要去超市,走在路上陈尔却被街边的美食吸引,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又觉得另一个好吃。 董同逍跟在后面看她雀跃的样子,有一瞬间很恍惚。 他不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也不是天生就冷漠苛刻,他只是在一个个故事中,被迫成长,逐渐变成了一个自己也不太认识的董同逍。 真的是自己太偏执了,才会遗忘了这些人间烟火带来的最基本的欢喜吗? 董同逍低头看了眼陈尔刚刚硬塞给自己的章鱼小丸子,心中的城墙轰然倒塌。他迈开步子追上陈尔,拦腰将人带进怀里,“事情结束了,我们去旅游吧。” 陈尔展开笑容,“好。” 这一天晚上,董同逍极尽温柔。 陈尔几次无力承受,想就此逃掉,都被他浓情蜜意的话以及动作骗的晕头转向,不知不觉便又遂了他的意。 等到终于结束,陈尔收拾得当,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以后,她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就生气。 男人温柔的时候就是不怀好意,何况还是董同逍这种很少将温柔表现出来的男人。 绝对就是个陷阱。 她窝在被窝里,目光追随着半裸的董同逍。 “干嘛?”董同逍一脸诧异地看着身后制止他上床的腿。 “你无耻。” 董同逍明白陈尔是在说刚才的事,眉梢间的愉悦又回来了,“怎么无耻了?刚才你不是挺开心的?” 陈尔抿嘴,不想跟这种人说话。 她嘴上虽然不说,但腿上还是用着力,有时手脚并用,反正董同逍去哪,她就围追堵截到哪。 几回合下来,董同逍得不到任何优势,索性捉住陈尔的脚腕,顺着她的力,将人拉到他身边,欺身压下去,在陈尔耳边低喃,“还来吗?” 陈尔用被子挡住脸,声音从被子中传出,闷闷地道:“滚。” 董同逍笑出了声,捉出人,又将被被子边边角角掖好,“好好睡觉。” 他说着亲了亲陈尔的额头,从衣柜中找出一件白色T恤,随意套上,就进了客厅。 陈尔探出头,卧室的门没关,恰好能看到董同逍坐在餐桌前,认真的翻看文件,跟刚刚与她调情时判若两人。 陈尔太困了,心里想着要去陪陪他,翻了个身却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床边的闹钟显示已经早上五点,她望向门外,董同逍伏在桌上睡着,也不知睡了多久。 陈尔捡了个毛毯,轻手轻脚地搭在他身上,刚一碰到人,董同逍几乎同一时间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抬起头,眼里还有睡意,但警惕使那双眼迅速清明。 待看清人后,他松了口气,双臂环上陈尔的腰,“这么早起来。” “熬一夜吗?” “没……”董同逍的声音渐渐变轻,动作却一点儿没变,直到陈尔以为他睡着了,他才抻着懒腰松开陈尔。 “你看什么呢?”陈尔坐在他的位置上。 “汪桐把沈哥以前的调查记录找来了,我有点儿不太明白,多看了几眼。”董同逍一边喝水一边走过来,“就像我们知道的,沈哥在当晚赴约以前,就已经查出来真正的犯罪分子是谁,他之所以毫无怀疑地去赴约,应该是因为那里确实是那人所在之处,沈哥……” 董同逍停顿一下,“还有一点,沈哥似乎相信这个犯罪分子有良知,所以他才敢未经报备就去。” “小沈哥哥有时候就是太善良了。” 董同逍不置可否,沈哥确实是这样,很多案子里,他都是循序渐进地诱导那些犯人走向正途,他总是相信人性本善,触犯法律的人,多少都有隐情。 董同逍收拾好文件,“今天我们可能要找一个人聊聊。” “谁?” “郑少司。” 郑少司倒是没用董同逍多费心思寻找,一大早董同逍还没来,他便早早地在警局等着了。 “他说他有朋友在警局,听说你在调查当年的案子,特意过来提供线索。”汪桐低声道,末了,他又加上一句,“这位就是你让查的那个?” 董同逍没回话,反而命令道,“盯紧他。” 一回到工作状态,董同逍便又是那个魔鬼队长,汪桐也不再放松,答了个是字,就依言安排人去了。 董同逍将郑少司请进办公室,两人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实则早就暗潮汹涌,陈尔也不敢多说什么,老老实实地坐在外边等待他们结束对话。 郑少司十分绅士地落座于沙发之上,他环顾四周,然后接下董同逍递过来的茶,“谢谢。”他轻抿了一口,便放下茶杯,只是为了不拂主人家的面子。 “董队长真是操心啊,要时刻监督着下属们工作。”郑少司望着身旁巨大的玻璃窗。 “都是些小孩,不看着不放心。” 郑少司笑了笑,“我说过我们会见面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见了。” “这应该在你的预估范围之内吧,郑先生。那天你说你家就在那栋楼的时候,想必早就想好何时来找我聊一聊了吧?” 郑少司还是爽朗地一笑,“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我真心实意地否认,董队长也不会相信的。那我还是不如不回答。” “说说吧,你打算讲什么故事。” 郑少司望着董同逍,眼中的笑意更深,他接着道:“好吧。” 郑少司大概很久没跟一个人讲那么遥远的事情了,遥远到他以为自己还能记起全部。他说那个时候,因为自家楼房面临拆迁的局面,楼内各户早走得七七八八,只剩几个钉子户等着开放商熬不住,再多添几分钱,所以楼房迟迟未爆破,渐渐成了一座危楼。 而他家,就是未走那几人中的一员。 “我那天正巧买了东西回家,上几层楼就闻见一股焦味,好像什么东西烧着了。后来,有女人的哭声,还有男人的骂声。我好奇,就打算上去看看。” 他说到一半,停下看董同逍的表情,可什么都看不出,便接着说,“一个男人,哦,是沈警官,这是我事后才知道的。他披着毯子冲进火里要去救里面的妇女小孩,可是火势太大了,那女人又疯了似的不让他靠近,时间一耽搁,三个人就都没命了。” 董同逍听完他的话,沉静片刻,脑中回忆着此前的视频。 郑少司的话基本就是陈方平离开以后的画面,可是如果郑少司刚好见到了沈哥牺牲的过程,那他为什么对陈方平只字不提呢? 董同逍稳了稳呼吸,道:“这些就是你要说的?” “我想,董队长应该需要的就只有这些吧。毕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我大概只能记得这些,如果你说其他的……那,还有什么呢?” “那天只有你家在那栋楼里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其实那些不走的钉子户在市内都有其他房子,不肯松手只是为了钱。我们本来各户之间距离就不近,谁知道那些人当天是不是在那里。” “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郑少司垂目,摆弄着袖扣,良久未曾说话,似乎董同逍问了一个他从没想过的问题,他仔细想了想,才道:“或许是,一种情怀。” 那是见证了他出生以及成长,见证了他从家庭美满到支离破碎的一个地方,他从前无比渴望逃离,又在它将要消失之时无比的不舍。 即便是承载了不好的回忆,它仍然是他最后的留恋。 或者,换句话来说,这房子算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不想,也不能离开它。 郑少司没想得到别人的同情,所以多余的话也没说,讲完了他目睹的关于沈毅的画面以后,便闭口不言,其他的话任由董同逍怎么问,他也只是温和地摇摇头,说自己不清楚。 可董同逍是不相信的。 那栋老楼没有电梯,上下楼只能爬楼梯,如果郑少司赶到的时间点与视频结束的时间契合,他一定会遇上往下逃跑的陈方平。 在一栋几乎无人的老楼中遇见一个陌生人,任凭谁都会多看一眼,郑少司这样聪明,怎么会单单忘了这件事? 就算是忘了,难道在董同逍的提醒之下,也不能隐约想起曾经遇见过一个慌张逃跑、身带摄像机的男人吗? 除非这人是有特别的隐情破使他不得不将真相隐藏,否则…… 否则就会是自己猜测的那样,这个人才是幕后黑手。 可他如果是幕后黑手,为什么会一步步引导自己去怀疑他?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董同逍内心深处产生了无数个问号亟待解决…… 第39章 台长的遗言 就在董同逍和郑少司在办公室中聊的火热之时,陈尔发现,台长在早些时候给她发过微信,因为时间上稍早一些,便被挤到了最后。 台长发了很长一段话,这在两人之间的沟通中,是从未有过的。 陈尔直觉要发生什么,手指开始发颤,她点开对话框,看到台长写道: “小尔,前两天你妈来找过我,聊了一些陈年往事以后,我心里总觉得难受。我跟你说过一些你爸的事,可每一次触及那晚的事,我其实都在逃避。当晚我并不是局外人,甚至可以说,除了沈毅和陈方平,以及那个人以外,我是最知情的人了。我实在没办法再装作一无所知,那个人出现以后,我夜夜不得安眠,生怕因为我的自私而将你推向危险。今天上午10点,来我家,我会告诉你全部。关于十年前的那晚,关于那个人。” 陈尔读完最后一句话,看了看时间。 明明离许昌铎约定的时间还远,陈尔还是猛地站了起来,她什么也没说,收了手机慌里慌张地跑出警局。 她站在路旁,出租车像是有意跟她开玩笑一般,一时半会儿也拦不住一辆。 好不容易拦了一辆,司机告诉她,那边正巧在修路,需要绕上一圈,但也到不了近前。陈尔管不了那么多,让他只管向前开。 她焦急地拨通许昌铎的电话,想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明明此前已经告诉了她那么多,怎么还是有隐瞒的信息? 陈尔现在特别想质问许昌铎,为什么要从始至终地隐瞒她,为什么选择告诉她,又戏弄似的留下个小尾巴? 她一遍遍的拨电话,许昌铎那边却始终是忙线,无人接听。 而这个时候的陈尔心态已经平和下来,她再一次看着时间。 许昌铎既然已经决定了告诉她,想必是思前想后考虑许久,所以应该不存在爽约的可能。 那么……他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陈尔抱着期望,等了半晌,出租车已经停在了距离他家不远的街道内,许昌铎还是没回电话过来。 陈尔脑中忽的响起一个声音——“不会吧……”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陈尔带着这种预感慌忙地向许昌铎家飞奔而去,电梯停在12楼,陈尔一步步走向紧闭的房门。 她站在门口,试探性地又拨了个电话。 有铃声在房间内响起,却迟迟没人接听。 陈尔敲了敲门,喊道:“许叔?” 连喊几声,没人应。 许昌铎很久以前便跟妻子离了婚,妻子带孩子远走高飞,早已国外定居,只剩许昌铎一人住在偌大的房子中。 陈尔以前来过一次,她记得有把备用钥匙在脚垫下方。 开了门,她仍喊着台长,房间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卧室的门虚掩着,陈尔屏着气,“许叔,你在里面吗?” 许昌铎是在卧室里。 他靠在床边,紧闭双眼,手边有大大小小好几个药瓶,人早已昏迷不醒。 许昌铎是服药自杀的,人送去医院经过一番处理仍没救过来。他似乎抱着必死之心,咽下一粒粒药片,送自己走向黄泉之路。 陈尔怎么也想不到,一向不肯服软的许昌铎竟然会选择以自杀作为最后的结局,这不符合他的性子,亦不该是他的结局。 许昌铎在庚华市已经没有亲人,他的后事陈尔只能想方设法地找到他国外的妻子,可还没等陈尔联系,他的前妻已经到了庚华市。 她最后看了一眼许昌铎,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转头对陈尔道:“我不能在国内待多久,昌铎的后事可能还是要麻烦你。” 陈尔轻轻的回应她,说没问题。 “昌铎……”她流着泪道,“说句不好听的,他终于解脱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担惊受怕,总害怕我们娘俩出什么事,他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他没来得及,就由我告诉你吧。” “什么……意思?” 许昌铎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但他长年隐藏在心中的秘密终究还是经人之口得以重见天日。 他的前妻点开邮箱,那是许昌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她交流。她把它交给陈尔,说道:“我有句话一定要说。我相信昌铎绝不是自杀,你一定要让事情真相大白。” 陈尔点头,打开信件,那是许昌铎的绝笔。 “小尔,我没时间了,他知道我已经猜到他的身份,马上就会来找我,现在我尽量将一切都告诉你。我那天跟你说过我们三人的约定,以及我去寻找那张储存卡。是的,我找到了它。我从事后发出的文章中找到了那人的id,找到他的住所。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就在那里坐着,我真没想到,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竟然对幕后的一切运筹帷幄,所以我怀疑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失误了。可是面前的男孩却面不改色的说手上有我想要的东西,储存卡,他给我两个选择,我可以花钱买储存卡,也可以从他这儿得到一个秘密。我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怎么想的,我没做选择,反而问了一句,是你杀了沈毅和陈方平。我更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回我,他说,是。他告诉我,他能兵不血刃的杀死他们,也能让我痛不欲生。他那时,拿出了我孩子的照片。我怕了,我真怕了。他说他不会再杀人,只需要我不向警局告发,做个哑巴,其余的,都不会为难我。我有家庭,有妻子孩子,我只好妥协。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从来没跟我说过,我只记得他的眼睛,很特征性的丹凤眼。我真没想到他还会再次出现,出现在你我身边,直到上次你妈过来说,他就在你身边,我才猜到他是谁,” 许昌铎没有写完,可想而知他发送的时候有多匆忙。 陈尔想,许昌铎猜到那人是谁以后,一定去试探过那人,所以才落得被胁迫自杀的下场。 一个当年十六七岁年纪的少年…… 也就是说,这个凶手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大小,就在自己身边的人…… 陈尔后背一股寒气。 这么久的时间,她要找的人就在身边。说不定在无数时刻,他好笑的看着他们被耍得团团转…… 陈尔飞快地在脑海中罗列可能的人选,一时之间,没个头绪。 这个人,他到底是谁…… 陈尔带着混乱的头脑走出医院,一不小心撞了个人。 “啊!我的奶茶!”那人惋惜道。 陈尔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女孩看着陈尔魂不守舍的样子,摆摆手,连连拒绝了陈尔赔她一杯的好意,两人收拾着地上,陈尔忽的灵机一动。 当天有人莫名其妙借着自己的名号给工作人员买过奶茶,然后便有人在洗手间内惨遭杀害。她记得董同逍说过,死者胃内容仅有未经消化的奶茶,法医在奶茶中还提取出安眠药的成分。 陈尔捋顺了一下思路,连忙又打车去当天拍摄现场附近的奶茶店。她刚下了车,便透过玻璃窗见郑少司坐在那里,他望着窗外,见了她,难掩眉目间的欣喜。 “你……怎么在这?”陈尔不太情愿地坐过去,对他仍有抵触。 “忽然想起上一次跟你一起过来玩了,就想来看看。” 陈尔不知道怎么回他的话,亦不想回忆从前,便笑而不语。 “你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你吗?” 郑少司留恋的目光胶着于陈尔脸上,离开陈尔以后,他的情感似乎没有一丁点向前,再次见到陈尔,仍旧是原来的缱绻。 可是陈尔不一样了。 她怎么可能会改变? 在被那样的痛苦折磨以后,她怎么可能得到解脱? 郑少司不禁回想起当年两人在一起的时光,那时的陈尔眼神黯淡无光,除了拼命工作,完成任务以外,生活里宛如行尸走肉,不过是在活着罢了。 那时的她极其依赖他,他也享受她毫无保留的信任。 郑少司心想,这个世界上除了陈尔自己以外,最了解她的人,只能是自己了吧?她的那些事,甚至连陆一都一知半解,只有他,完完全全的知道。 可她怎么就能变了呢? 郑少司握住陈尔的手,“小尔,你应该明白,我们是世上最般配的人。我懂你的曾经,你能带给我温暖,我们为什么要违抗上天的指令呢?” “少司哥,”陈尔抽回自己的手,整个身体向后靠,尽量与他保持距离,“我们分手都多少年了,我会成长,你也向前看吧。你也说了当年是因为母亲的忌日才情绪失控。咱们就算和解了,从此你我各自过自己的生活,好吗?” 郑少司痛苦的闭上双眼,他似乎一点儿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你也不要我了吗?” “生活总要向前过的,少司哥,我很珍惜我们当年在一起的时光。自从我父亲离世以后,你是第一个能让我敞开心门,倾诉自己的人。我很感激你,真的。相信我,你会遇到一个更值得的人。” 第40章 单身赴约 陈尔拒绝的干脆,走的亦是十分干脆,郑少司落寞的眼神她是一点儿都没注意到,所以更不可能听到他小声嘟囔的那句“不可能了……”。 陈尔是太着急逃离郑少司了,以至于将来奶茶店的正事都给忘了,坐在出租车里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该问的事一句没问,白来一趟。 可是又不能转头回去,她可不想再面对这个甩不掉的男人。 陈尔看看时间,正好也晚了,明天再去也来的及吧? 她做出了决定,随之便回了家。 到家那时刚巧是母亲出门买菜的时间,陈尔脱了外衣便将自己扔在床上。 秒针咔哒咔哒的跳动着,细小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显得异常巨大,这间她从出生直至高中毕业一直居住的房间承载了她所有的情感。 小时候怕黑,父母轮流抱着她讲故事,陪她入睡;再大一些,她偷看小说,忘记锁门,被母亲抓包;后来是青春期,没来由的一丁点小事也惹得她不痛快,摔门进来就对着闹钟发火。 陈尔摸着仍坚守职责一圈又一圈走着的小闹钟,她记得那次她摔坏了它,第二天心疼的不得了。可等她上学回来,却发现原来坏掉的闹钟被缠上了绷带,爸爸从门外发出搞笑的声音,逗她道:“小尔尔,我好疼啊,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无聊。” 陈尔将闹钟放回去,妈妈正好开门进来,“小尔?” 陈尔靠在门旁,“妈,我爸的事,你是不是还瞒了我不少?” 陈尔妈知道总会有这一天的,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 陈方平去世以后她就发过誓,她如果能瞒着孩子,就一定会瞒着,因为这件事牵连太多,更何况,人都死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她唯一一次主动告诉陈尔的事实就是陈方平已经去世了,其余的故事,什么时候陈尔发现了,问她了,她才会回答一些细枝末节。 而陈尔不问的,她绝不多说一句。 陈尔妈握着陈尔的手,她像是借着陈尔的力量回到了当年,回到了那个不受控的夜晚。 那个晚上,她到现场的时候陈方平还没断气,她拉他手时,陈方平还有意识地回握了她。 “方平……方平,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她泪珠成串地滴落在陈方平身上,陈方平努力笑了笑,张嘴说了什么,但他太过于虚弱,她根本听不清。 于是,她伏在他面前,“你说什么?” “储……储存卡……” “好,好,我帮你找。” 陈方平缓了缓,继续道:“那个人……小……小沈说的对,6.30疑案……6……” 陈方平话没说完,人就陷入了昏迷。 她一时手足无措,陈方平说的什么也没细想,直到陈方平离世后几个月,她突然想起方平临终前的这句话,恐怕是希望她能转述给警察,为他们提供线索,侦破这宗连环杀人案。 可那个时候,警厅早将此事封存,收尾许久。 陈尔妈纠结过一阵,要不要主动去告知,可转念一想,警厅的这些人,都把沈毅当成了替罪羊,还有什么混账事做不出来? 她担心到时候那群人乱搞一气,反倒惹怒了本就消停的凶手,所以她便自作主张瞒下了这个秘密。 陈尔听了妈妈的话,整个人震惊的不亚于当初听到爸爸离世。 她当即给董通宵打了电话,告知他所知的一切。 6.30疑案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一切恐怕都要由董通宵来揭开了。 陈尔挂了电话,刚喘了口气,郑少司便在此时发了条消息过来。 “小尔,我想你是对的。就像很多人说的那样,时间最终会抚平一切痕迹,没有人会一直停留在过去。我很开心你能谅解我当时的鲁莽,所以我也想就此与自己和解。” 陈尔紧绷着的心倏地松开,这就说明,两人要分道扬镳了吧? 她正打算回他,又一条消息弹出来。 郑少司说,“我想你那时一定都看到了,那些我收藏的东西。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小尔,我不想你误解我,但有些事情,只有在现场,亲口告诉你,我才能真正放下。我很想告诉你一切的真相,但是恐怕来不及了。” “十年前的那个人,他回来了,就站在当年的位置上。” 一股微寒顺着手机屏幕爬上陈尔的指尖,她根本没时间想郑少司为什么也跟这个案子有关系,在十年前的案子中,他到底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她甚至没想自己为什么会看到那几个字以后会迅速反应过来,然后赶到当年的旧楼房中。 直到她走在黑漆漆的楼梯上,她才有空反问自己。 大晚上只身一人到这里。 她真是疯了。 如果真像郑少司说的那样,当年的凶手就在这里,她又能做什么? 是跟他拼个你死我活,还是逼他说出当年的真相? 她又不是警察,最后说不定只能给董通宵他们添乱。 陈尔叹了口气,尽量保持理智。 “既然来了,就上来吧。” 是郑少司的声音。 陈尔停住脚步,向上望去。 头顶是遥不可及的黑暗,她看不见郑少司的身影,只能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迟疑了一瞬,还是跟了上去。 郑少司在五楼等着她,见她来了,便径直走进了最近的一户人家。 他站在客厅里,头上有一枚昏黄的灯泡,幽幽地散发光芒,这光芒尽它最大的努力,将所有家具笼罩。 陈尔停在门口,迟迟未进,多年前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她忽然有个不敢说出口的假设。 于是,她向后退了一步。 “你怕了吗?”郑少司抚摸着立柜,背对着陈尔说道。 “你……” “你现在心里一定在猜,那个人在哪,对吗?” 陈尔自知逃不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她问道:“为什么让我来?” 听到这样的疑问,郑少司猛地转过身,双眸中满是赞赏,他推了推眼镜,“陈尔你真的很聪明。” “你在骗我。” “骗你?”郑少司摇头,“我从始至终都没有骗过你。”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不。我唯一骗过你的话,就是我说我要放手,不再爱你。” “少司哥……” 郑少司拦住了陈尔的话头,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听我说。” “那年我接受领导的要求,调去崇市虽然迫不得已,但正好给了我机会养病。我母亲的忌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那时我被旧病折磨的很苦,你再一说分手,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后来想想也好,分手以后,你就不用受我拖累。” “我没想到对你的情感会令我根本无法离开你,所以找了个朋友,一直关注你的消息。你升职了,跟许昌铎打赌了,去警局了……你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个让我着迷的小牛脾气。可是后来你不一样了,你爱上别人了,你竟然会爱上一个警察?” 郑少司的话令陈尔吃了一惊。 这些年她竟然完全不知道身边有人无时无刻地监视自己。 她听着郑少司揭露那些她不曾知晓的事实,心里发慌的感觉愈加强烈,她下意识握着手机,寻找通讯录的位置,胡乱摸了两下,希望能拨通随便谁的电话。 然而郑少司说完话以后,却径直向她走来。 她转头往外跑,没几步就被人抓住。 郑少司拉着她的头发,拽回房间,早已岌岌可危的房门被猛烈地甩上,陈尔摔在破旧的沙发上,空气中满是随之而起的灰尘。 陈尔呛得直咳,语不成句地道:“是……咳咳,是你!果然是你!” “我带你来参观我家,你怎么看都不看就想走啊?” 从陈尔的位置来看,郑少司刚好逆光,他身后是一片光明,而他的轮廓表情则是模糊不清的。陈尔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在那阴森森的语气里,陈尔心中,郑少司长久以来维持的形象已然崩塌。 陈尔撑着身子坐起,挥走面前的灰尘,“你当初既然留了许昌铎一条命,为什么现在还要杀了他?” 郑少司爽朗地笑了两声,很快平复了因捕捉陈尔而混乱了的气息,他仍是彬彬有礼的模样,“我一点儿都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认出了我,去报警也无所谓,可他不能挑战我。用多少年前的网络id威胁我?真令人不爽。” “所以你就杀了他?” “他可是自杀啊,小尔。”郑少司意味深长地道,“我手上从没沾过一滴鲜血。” 郑少司想起许昌铎服药前的画面,那老头当时以为离了婚,妻子孩子远走异乡就能保全性命,所以就用上了当年的套路,想以此赶走自己,真是可笑。 他能用一样的的套路,他自然也能。 谁能想到,那老家伙还真能落入同一个圈套。 都是他自找的。 “说好的参观,我带你去。”郑少司不由分说拉起陈尔就向更加黑暗的浴室走去,那里一丝光亮也没有,仿佛一个漫无边际的黑洞,跌进去就再也逃不出。 陈尔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掉了。 一切终于要重新开始了…… 第41章 推倒重建 陈尔的求救电话终究是没有拨通,但是她匆匆忙忙的离开还是让陈尔妈觉得不对。她望着墙上的钟表,估摸着陈尔到家的时间,打了电话询问。 可是电话一遍遍的打,另一边一遍遍的无人接听。 陈尔妈慌了,她连忙拨通了董同逍的电话。 董同逍这时正再次翻阅6.30疑案,意图找出某些不同寻常的细枝末节。 是的,陈尔跟他住在一起那晚,他调出的档案就是这个。他记得沈哥当时也是好久想不通,档案翻来覆去的看,也没找出个所以然。 董同逍现在的状态可以说是跟他一模一样。 他闭上发涩的双眼。 沈哥最后到底发现了什么呢? 就在这时,陈尔妈焦急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她说陈尔突然不知去向,没回家,也没去找陆一。 “您别着急,我去找她。” 陈尔妈太害怕十年前的故事重演,她已经失去了丈夫,可不能再失去女儿了。 她告诉董同逍,陈尔走之前盯着手机看了好久,像在回人消息,她随口问过一句,陈尔只说是个朋友。 董同逍挂了陈尔妈的电话,立刻给陈尔拨了过去。 仍旧无人接听。 深更半夜,一个女人能去哪呢? 况且,陈尔不是那种莽撞的人,有些话她不能对妈妈说,可是不会不对他说啊…… 董同逍连忙让汪桐查定位,几分钟后,汪桐望着屏幕上已经确定的位置,不敢置信地喊了声董同逍的名字,“陈尔怎么能在那里……” 董同逍凑过去一看,电光火石之间,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对了,老大。”汪桐从桌面上翻出一个档案夹,“这是法医从死者衣物中找到的,这次是真的。” 那是一枚徽章。 一枚确确实实、真正的徽章。 “大概是凶手不小心掉的,死者死前藏了起来。老大,是不是他?” “他有一整面墙的徽章……”董同逍脑中回想起陈尔的话。是他!一定是他了! 董同逍有一瞬间是兴奋的,然而这样的情绪转瞬即逝。 破案讲究证据,他们现在所有的证据都串联不起来,怎么跟他当面对峙。 董同逍一拳砸在桌上。 陈尔眼下还在他手上,生死未卜,他没时间了…… 董同逍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以郑少司对陈尔的态度来看,他一时半会不会伤害陈尔,但他究竟要什么呢? 他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部署好一切以后,理智逐渐占领高地。 6.30疑案当年也是沈毅办理的,所以对他来说,随意拿出一个细节他都能对上,所以当初出了那些事以后,沈毅很快将两个案子联系到一起。 自杀的女人,相同的楼房。 沈毅只是查了查家庭组成,就全都明白了。 “郑少司是当年自杀身亡那女人的儿子。”董同逍指着照片道。“这里的这个娃娃,跟以后的几起连环杀人案一模一样,甚至用了相同的材质。” “也就是说,他当时看到妈妈的死亡现场了。”汪桐沉思道。 “第一个报警的人,就是郑少司。他当时一口咬定是自己爸爸杀了妈妈,直到最后警察确认死者是自杀。” “他为什么要说他爸爸杀人呢?” “我想可能是因为家暴。” 董同逍将找来的几分报告递给汪桐看,陈子墨这时才到警局,他喘着气,道:“抓到人了?” 汪桐顺手交给他,陈子墨扫了眼,“一个月家暴6次?这他妈是人?” “她开始报过警,但是最后还是选择原谅他。以法医最后的尸检报告来看,情况应该没有好转。”董同逍说。 “那小尔岂不是很危险?不行,我现在就去救她。” “子墨!”汪桐抓住他,“老大比你着急,但现在着急不是办法,我们得知道郑少司想要什么。” “他是连环杀人凶手!他当然是要杀了小尔!” “要动手他早就动手了。” “你什么意思?” 董同逍沉吟一声,道:“他们以前是男女朋友。” 陈子墨显然也没听说过这件事,愣头愣脑地坐在了椅子上,“没听小尔提过啊……” 董同逍话题一转,道:“我问过相关的人,当年沈哥其实在赴约以前就见过郑少司,他那时只是怀疑,就去跟郑少司聊过几次。” “所以他心软了?” 董同逍无法猜测沈哥见过郑少司以后到底是什么心情,但从他的结局能够看得出,他错信了一个杀人狂魔。 再可怜的杀人凶手也不值得可怜。 董同逍这句话没说出口,他不想否定沈哥的善意。 “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他又拿出一个档案夹,“郑少司妈妈去世后一个月,他父亲醉酒后意外身亡,报警的还是他。” “你是怀疑……”汪桐合上档案夹,“你打算怎么办?” “等。” 郑少司既然想和他玩游戏,就肯定还会联系他,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的等待。 猎手只有伪装成猎物才能捉到猎物。 在此之前,只能委屈一下陈尔了。 正如董同逍所说,郑少司的目的性很强,无论是从他当年在沈毅逝世以后向警局发的挑战信来看,还是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能很轻易的发现,他不过就是在挑衅,一点新意都没有。 在等待郑少司暴露自己的过程中,董同逍有几次忍耐不住,想着冲过去一决胜负算了。 他不是那种冷血动物,自己的爱人在一个杀人如麻的凶手面前不知生死,他怎么能安之若素? 可理智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你是一名警察,无论楼上的人是谁,你都必须采取最稳妥的方案,绝不能感情用事。 董同逍煎熬地望着时间,终于,他的手机闪烁了一下。 是一条信息。 董同逍点进去,短信是郑少司的口吻。 “董队长,你还想继续等下去吗?来吧,我等着你。至于你的伙伴们,我更建议他们留在原地。这样的夜晚,真令人怀念啊,如果你能再演一次沈毅,我或许能有感而发。” 演一次沈毅…… 董同逍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对汪桐道:“郑少司有消息了。” 闭目养神的陈子墨腾地一下站起来,“他说什么?” “陈尔的手机大概率被丢在了那栋楼内,你们也别空等了,去庚华电视台搜人。” “庚华电视台?”汪桐怀疑地看了看董同逍,对方面不改色,“郑少司说了什么?” “他说去了跟陈尔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傻等着干什么,需要我教你们怎么搜?” 董同逍骂走两人以后,火速开车到达那栋危楼。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一阶一阶地向上走着,沈哥的面容不可阻挡地环绕在他周围,他们同样地喘息着,等待着,为即将发生的事情忐忑着。 董同逍在缓台上停住了。 他想起陈方平,当时他意识到身后有人跟着他,所以动作迅速的关了摄像机,他要留住可以作为证据的储存卡,只有它在,这起惨无人道的连环杀人案才能结束。 那个时候,他只能无条件的相信他的伙伴——许昌铎,相信他能在第一时间找到自己,就像沈毅可以拿出命来信任他一样。 他攥着储存卡,或许想从窗户扔出去,又担心外面范围太大,许昌铎会找不到。 他犹豫了,只能继续向下跑。 可他的犹豫缩短了他和郑少司之间的距离…… 董同逍在陈方平停住的位置继续向上走。 也许当郑少司站在陈方平面前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会送给自己一个“惊喜”,说不定,他看清了郑少司以后,反倒松了口气,减慢了逃跑的速度,甚至将后背留给了敌人…… 陈方平大概永远也想不通,明明是一个孩子,怎么就能作恶到如此程度,非要夺去人性命不可? 如果他侥幸活着,以他的善良程度,一定会去好好问问,一个人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童年生活,才会知法犯法。 他被推下楼梯的那一刻该是像沈毅那样猛然醒悟,一切碎片化的证据全部拼接上。 他什么都明白了,才会撑着一口气,嘴里一直念着6.30疑案。 董同逍缓慢地爬上楼顶,那里有独立的一间房,里面的人家早就搬走,沈毅就是在这里眼睁睁看着一个犯人跳楼,一对母子葬身火海,而自己却无可奈何,最终同样牺牲于此。 董同逍借着月光,看到郑少司面对着窗口,向外望去,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转头,“你知道我当年最想不通的事是什么吗?”郑少司自言自语道,“沈毅竟然真的赌上性命,闯进火海去救人。我当时就站在你现在站的位置,那是第一次……不,第二次,我那么不想一个人死。我想再问他一句同样的话,‘别人的命难道比自己还重要吗?’。可惜了。” “重要。”董同逍想,这是他唯一能替沈哥说出来的话,“无论你问他多少遍,他都会说重要。因为警察,是永远以人民为先。” “这就是我讨厌你们的原因。”郑少司转过身,满眼厌恶。 第42章 独闯空楼 这种厌恶董同逍见过无数次,好像不论什么类型的犯人在面对警察时除了惶恐不安以外就是厌恶。他以前从未想过到底为什么他们会产生这样的情绪,现在站在郑少司面前,他突然很想问上一句。 明明是他们在犯罪,为什么要不知悔改,表现得好像一个救世主? 董同逍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却没有说出口,他警惕地观察着郑少司的动作,问道:“陈尔呢?” “你在乎她还不看好她?这么黑的夜,让她一个人来见我?” “我知道你不会伤她。” 郑少司发出笑声,然后道:“我可不是什么善人君子,你有什么理由相信我不会对陈尔动手?就因为我跟她有过一段情?太可笑了。” 董同逍认真地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老老实实听你的话,一个人都不带地来赴你的约?我不傻。”他停顿一下,轻声道,“沈哥也不傻。十年前,他看了你母亲浴室自杀的案子以后,就相信你不像其他杀人凶手一样,你有自己的思想,甚至知道做的事不合法,所以当年你给自己找了个替罪羊。我说的对吗?” 郑少司没有回答董同逍的问话,他在思考。 董同逍这一番话和态度可以看出,这人对自己的一切已经了如指掌,或者说,董同逍有一种坚信对方一定会败的信念,这一点令郑少司异常不爽。 他靠在窗台旁,道:“你想让我怎么说我就可以怎么说。但是要讲证据的,你有吗?” 郑少司有点儿反客为主的意思,他更喜欢将主导权握在自己手中,玩弄他人于股掌之间是从父亲母亲去世以后他觉得最有趣的事情了。 “当年的证据的确不好找,但是我想你该看看这个。” 董同逍举起手机,那上面是一个照片,被血迹沾染的徽章在黑夜中格外刺眼,而郑少司在看清了那东西以后,整个人便开始颤抖。 他不顾一切地向董同逍扑过来,“它在哪?!它在哪?!” 董同逍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人被撞到在地,后背一片闷痛,他皱着眉,推开身上的人,对方却死握手机不放手,一直反问他东西在哪。 董同逍赌对了一把。 在汪桐给他看报告上的图片时,他就产生了怀疑。 一个毫无特征可言的徽章并不能暴露凶手的真实身份,那么凶手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冒着被抓的风险来造一个假的混淆视听呢? 除去他对自己一定不会被发现的自信以外,还有什么原因会使他不得不做这件事? …… 董同逍一直没想通,直到刚才再次提到浴室自杀,他突然想到。 或许是他发现最重要的东西丢了。 他想拿回徽章,所以制造一场混乱来给自己争取时间,只是可惜的是,所有的故事都走向了尾声。 郑少司瞪着猩红地眼再次扑向董同逍,这一次,董同逍一个闪身,避让开来。 “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你不能当作证物!还给我!” “那天早上,你去过警局,对吗?” “那个该死的女人偷藏了我的徽章!我回家才发现。看看你们的人,我明目张胆地进去,都没能发现我。” “所以你很喜欢徽章,就将所有你杀害的人都刻在徽章上。” 郑少司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这一定是陈尔说的。其实那天他早就知道她在门口偷看,他本该灭口的,可是那晚的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放过了陈尔。他明明假装的很好,可到底还是让陈尔害怕了。 他苦笑着不解释,但心里的城墙已经开始一点点崩塌。 “你为什么杀害那些女人?” 董同逍的声音响彻在空旷地楼房内,很快又被黑夜吞没。此刻的郑少司有些颓然,目光也开始变得暗淡。 他理了理衣襟,仍然盯着董同逍的手机屏幕。 他道:“我杀她们?我不是在杀她们,我是在救她们。” 这话令董同逍大吃一惊,这是什么逻辑理论,夺取一个无辜人的性命是在救她们? 郑少司继续道:“你们做警察的,不是最喜欢调查别人吗?怎么,连她们饱受家暴的摧残都没调查出来?你们没有一个能像沈毅一样聪明。” 当年的沈毅在看过他母亲的案子以后,立刻旁敲侧击地来找他对话,几回合下来,两人对彼此早已心知肚明,只是沈毅还没有足够的线索,很难立住自己的理论,再加上几次的聊天,让沈毅对这个刚刚大学毕业却是杀人凶手的少年稍稍有所改观。他开始期望在自己的引导之下,郑少司这个聪明的孩子可以自首。 可郑少司却被这个聪明人激起了胜负欲。沈毅心里想什么他自然知道,他就是要试试,自己能不能在他劝降自己之前,将沈毅成功引进自己的陷阱。 所以他约了沈毅,让他一个人前来赴约。 “沈哥是聪明,那你送给沈哥什么了?”董同逍咬着牙说出这句话,他控制不住地一拳挥向郑少司。 顷刻,郑少司的金丝眼镜砸在地上,他向后趔趄两步,又笑了,“你可够粗鲁的。” “疯子。” “对,我是疯子。如果我能早点变疯,我妈就不会死!你们管过她吗?你们想过她的感受吗?就只会要证据,拖延时间!” “你听清楚了,你妈妈是自杀!警队也从来没不管她,是她自己选择了原谅。” “如果你们能让那个醉鬼家暴男在监狱里待一辈子,我妈会死吗?!既然你们做不到,那我自己来,我错了吗?” “果然是你杀的。”董同逍平静地接道。 郑少司显然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坐在地上,道:“你们都无法理解我妈有多绝望,那么温柔,那么珍惜生命的一个人,缩在浴缸里……” 郑少司说不下去了。 当天的画面太过于清晰,无数次在他眼前呈现,他忘不了他打开门那一刻的血腥味,忘不了母亲苍白的脸,忘不了……一切都忘不了…… “我记得我问过你有没有遇见陈方平。” “是。那天他们来了以后,我就在楼下等着他们。那个男人比我想的还要激进,论起残忍,我可不如他。”郑少司讥讽地一笑,“这种不懂美学的人,抓进去也不亏。” 他抬起头,“陈方平他运气不好。明明有时间逃跑,看到我以后偏偏要多费口舌,让我快跑。” “你太冷漠了。”董通宵想到陈方平自己都性命难保,却还保留着善意,想救下一条生命,就心有不平。 郑少司这类人,凭什么装作上帝一样,妄图主宰他人性命? 他不配。 任何人都不配。 “也许吧。”郑少司休息够了,手撑地站起来,“可谁又不是对我冷漠呢?董大队长,十年了,我也累了。你想知道的,我全告诉你了。至于我为什么在十年以后重新作案,是因为有个人临死前告诉我,就算他死了,我不作案,依旧会有人将我绳之以法。” “我很好奇这个人会是谁,所以在他的手机里,我发现了一个人的名字。” 董同逍闭上双眸。 郑少司是看过了沈毅给霍子娇发的信息。 他从那里知道了沈毅的期待,以及自己的名字。 所以十年后的这几起案子,都是因他而起。 “作案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乐在其中也会疲劳,更何况,我现在的生活已经不要以此来开导自己。我只是想看看,沈毅等的人,到底有多大能耐。” “你把生命视作草芥,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吗?”董通宵咬着牙关吐出这句话,对方却不屑一顾。 “当我的生命比草芥还轻,我就不能将别人的生命看的有多珍贵了。” 郑少司说完这句话,手里不知从何处变出一个打火机。 因为刚刚的打斗,两人的位置正好发生了改变。 董同逍现在正在窗口附近,而郑少司靠近门口。 “你和沈毅一样,想劝我悔改对吗?真遗憾,我没有错,错的不是我。” 他说着,丝毫不给董同逍反应的机会,踢倒了一旁的汽油桶,手上的打火机也是应声落地。 炙热的火舌瞬间窜上屋顶,热气迫使董同逍贴向窗口。 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人就挤在角落里,窒息的感觉愈加强烈。 沈哥为了一对母子坚持到最后,牺牲倒是有点意义。他呢?他有什么? 董同逍就在这一刻,想到了陈尔。从头到尾,他都还没见到陈尔,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破楼里。 他挣扎着站起来,正想找个什么办法冲过火墙,窗口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回头,汪桐站在云梯上冲他挥手。 “同逍!快上来!” “你怎么来了?”董同逍咳了几声道。 汪桐拍拍他的肩膀,“我还不了解你吗?” 董同逍来不及多说,云梯没降下几层,他便慌忙叫停,“快找陈尔,她应该还在楼里。另外,叫人守住各个出口,抓郑少司!” “是!” 董同逍顺着一个没有玻璃的窗户再次爬进了楼内,一片漆黑当中,呛鼻的烟味令他不由得担心起陈尔的安危。 他太后悔当时没有逼问郑少司陈尔的下落,现在找起人来不亚于大海捞针。 他大喊着陈尔的名字,一户户的推门而入,却是任何回应都没有。 突然,他想起陈尔的手机定位。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确认信息,然后飞快地向楼上跑去,还没到位置,一个熟悉地身影便映入他的眼帘。 陈尔愣了一下,停在楼梯上,“同逍……” “小尔!” 董同逍一把将人拦在怀里,“你吓死我了。你逃出来的?” 陈尔在他怀里摇头,声音带着颤抖:“他……他恐怕出不来了……” 郑少司是下楼的时候发现火势正顺着他的方向向下。 他那时才发现,原来汽油桶坏了口子,他当时没注意。 这么说,这条火线会一直延展到他家里,到浴室,到陈尔此刻正在的地方,而手脚被绑的陈尔即将活生生被大火吞噬…… 一想到这儿,郑少司慌了神,他拼命地奔回家中,趁着大火还未袭来,迅速解了陈尔身上的扣子,推她走出浴室时,火已经在房间燃了起来。 在最后关头,郑少司慌忙将陈尔推出家门,他望着陈尔,笑着说道:“小尔,不管我做了什么,我对你是真心的。” 这场大火很快被消防人员熄灭。 时隔十年,相同的地点,相同的事件。 黑夜终于交出了当年的答案,它沉默着为沈毅送来了清白,沉默着带走了应当属于它的黑暗。 人们在寻找郑少司时,发现他安静地躺在浴缸里,永远的闭上了双眼,但在他死前,似乎他嘴角的弧度似乎证明了他是安详的,好像他完成了他的毕生所求一样。 十天以后,上级领导终于答应董同逍的请求,重新整理沈毅当年的案件,这一次,郑少司的名字以连环杀人凶手的标签注明。 这对沈毅或者陈方平来说,当然是最好的消息,可是董同逍还是觉得有些差强人意。 郑少司即便是临死也没有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案子理清了,又似乎没清。 在董同逍心里,郑少司这类犯人,死了不是惩罚,反而是解脱。 他站在沈毅的墓前,向他诉说着自己的想法。微风和煦地吹在脸上,董同逍有点儿恍惚,他看到沈毅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啃着一颗苹果,笑容灿烂,他撞了一下他身边的陈方平,说道:“你看,我就说这小子行吧。你可赌输了!” “想什么呢?”陈尔牵住他的手。 “我在想,沈哥希望我做的事,我做到了。” “嗯。”陈尔低声应着,“我想,我也明白了我爸当初做真相这档节目的初心。他和小沈哥哥一样,希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案件都能侦破,将真相公之于众。他不是单纯想做一档节目,而是对整个社会的期望。” “任重道远吧。” 陈尔笑着靠在董同逍肩膀,“没错,董大队长任重道远。” 作者有话要说: 从年初开始就不断的拖更,经历了难得的假期以后,终于全部写完。 开坑的时候想着要迎合签约风格,改了很多稿也签不上,也令我再一次反思自己的文笔和内容。 可能的确还文笔稚嫩,内容空虚吧! 所以我不再想着签约的事,打算从下一本开始老老实实磨练自己,毕竟我也不是那种一时兴起,写几天就逃跑的太监作者哈哈哈哈。 我希望自己是可以一直在努力,一直在进步的,靠热爱写作,不就是要耐得住寂寞、不能浮躁吗? 嘿嘿……下一次,我会继续带着拙作来跟大家见面的,望大家多宽容,多提出宝贵意见呀! 还是那句话,开坑必填,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何必》这本有点偏刑侦,但我笔力尚浅,很多描写都不太合理,有些内容可能也比较空虚,就盼各位海涵啦~感谢关注和收藏~) 最后,下一本打算写娱乐圈那类,偏轻松的文吧,开坑时间大概得明年年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