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作者:青山七里 文案 阴晴不定攻x冷漠美人受 原创小说 - BL - 中篇 - 完结 HE - 现代 - 狗血 - 强强 年上 江初霁×程安 重组家庭 ‖ 酸甜虐虐酸甜‖ 番外不定期掉落 “同性相吸,异类就该和异类玩。” 两个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精神问题 江家全员恶人 谁不爱美强惨呢呜呜呜 极端受控/双洁党慎入,我只能保证攻受相遇之后身心1v1 第1章 多管闲事 转眼已经入冬了。 楼下一排排整齐的松树还坚韧地屹立着。天有点阴,层层积云把阳光遮的严实,很压抑。 北风裹挟着寒气呼啸而过,从屋里能看到空气中的灰尘似流体一样波动。远处的松树变得影影绰绰,有点像深海里肆意摆动的水草。 教室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几个女生走到门口还在议论着。 “诶,今天双十一诶,你买东西了吗?” “抢不到啊…惨。” 少年把目光从窗外收回,一只手把耳机摘下来,放进校服口袋里,手肘碰掉了桌子上的笔,又弯腰去拾那支笔,指尖触到笔,刚想抓住,一只脚踩上来,把他的笔碾碎了。 少年好看的眉毛轻皱了一下,他收回手,抬头看那只脚的主人,是个男生,一头黄毛,嘴里叼着一根烟,双手插兜,此时正用鼻孔看他,他身后还有两个男生。 少年刚才一直低着头,此刻抬眼,才叫人看清他的样子,眉目清浅,眼尾上挑,眼角有颗小痣,显得有些妖气,叫人不由自主与“不正经”联想到一起去。 踩他笔的黄毛把没点燃的烟拿到手里,开口:“你叫程安?” 少年脸上挂着与他外貌不太相符的冷淡表情,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没多大反应,只冷眼等他下一步的动作。 黄毛见他没回答自己,不由得觉得有些丢了面子,又问了一遍:“问你话呢?”,说完就伸手去揪他的领子。 手在半空中被程安紧紧攥住了,又用另一只手砸向黄毛的肘关节,黄毛惨叫一声,程安嫌吵,用肘尖直怼他的腮帮,手穿过他的腋下,把他摁在地上,踹了一脚,他动作干净利落,从黄毛伸手到被自己制服大概就几秒钟。 两个男生见状赶紧上前,程安站起来,觉得自己前桌的课桌还算趁手,于是把它抬起,往两个男生的方向砸去,一个男生反应快些躲开了,另一个被桌子砸到了膝盖,抱着腿,也跟着惨叫。 没被砸到的男生上前朝他挥拳,程安闪身躲过,左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近,右手扼住他的喉咙,右脚向后绊扫,将男生摔倒在地,右膝下跪,下手又快又狠,死死压住他的肋部,男生开始和另外两人一起惨叫合奏。 黄毛从一旁爬起来,一脚踹在程安腰上,准备再踹一脚时,腿被程安扛在肩上,两手将他的左腿向前,向下拉压,上身前俯,将黄毛从自己肩上向前一摔,脸又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再看看被砸脚的那个,只傻愣愣的看着他,动都不敢动一下。 这届校霸门槛这么低吗? 程安在心里纳闷,顿时觉得没劲,这要放以前,他还能嘲讽两句,现在他只觉得高中生作业实在是少。少就算了,还不抗揍。 既然身体素质不行,那就看看心理素质吧。 于是又把黄毛揪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他:“你怕死吗?” 黄毛刚缓过来点,被他这么阴森森地看着,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 程安空洞的眸子闪过一丝嘲讽,他掐住了黄毛的脖子,力气一点点变大,语气肯定:“你怕死。” 黄毛被勒的说不出话,几乎快要窒息,看着程安的脸,他觉得自己就像被扼住喉咙即将被分尸的猎物,本能驱使他拼命的去掰程安的手,程安静静的看着他扭曲的脸,和他逐渐微弱的呼吸,扬唇笑了一下。 走廊好像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但没人注意。 黄毛只觉得毛骨悚然,冷汗倒流。 还没被吓傻的那个赶紧拿出书包里的钢管,往他头上砸去。 谁能想到本来是用来吓唬人的工具,最后用来保命。 程安把黄毛扔到了地上,往左侧身躲开了钢管,转身的一瞬间借助力量甩背,拳风袭向另一个男生的太阳穴,男生被打的头晕目眩,眼前一黑,拿着钢管的那个正准备往程安头上招呼,就听地上的黄毛说:“走。” “五哥?”两个男生都愣了。 黄毛也没废话,自己拍拍屁股先出去了。 两个男生见状,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跟着走了。 三个人气势汹汹找来,却灰头土脸地铩羽而归。 他们好像在门口停留了一会,似乎在和谁交谈着什么。 程安并不感兴趣,从地上捡起书包,穿好外套往门外走,若不是教室里躺了一地的桌椅,任谁也不会想到,他是刚打完架出来的。 出门时那三人已经走了,只有个身形挺拔的少年在班级门口站着,上身穿着一件麻纹面料的墨绿色衬衫,领口没有扣子,一直开到脖颈。修长的手里掐着烟,见程安出来,便把烟掐了,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 程安撞进他好看的凤眸里,顿了一下,在他面前几步站定,半晌,目光沉下去,转身欲走。 少年上前,程安外套袖子有点短,露出白皙的手脖和一块凸起的腕骨,此刻正被少年握着,他的掌心传来丝丝缕缕的凉意。 程安身子一僵,少年比他高出一些,他生的很好看,眉骨高耸,眼窝深邃,就是不笑的时候有一点压迫感,让人心生畏惧。 程安用力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他有些不耐烦,“江初霁,放开。” 江初霁展眉笑了,刚刚的压迫感消失不见,他松了手,“有事。” 程安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没搭理他。 “是我朋友,”江初霁手搭在走廊的窗台上,“但不是我找的。” 虽然自己确实讨厌他,但他也不屑用这种放学堵人的方式来报复,但他不做这种事,他的朋友也难免会有一时兴起的。 他听到风声,想着来看看,万一程安真带着一身伤回家,自己老爹也肯定会找自己麻烦,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想到却捡了个乐子,刚开始确实是有些惊讶,但潜意识里又理所当然地觉得,程安就应该是这样,于是看见自己兄弟被人摁在地上摩擦,也没管,想着就当给他个教训,毕竟是他理亏。 自己家的事情,还用不着别人来管。 第2章 我讨厌你 江初霁说完,手从窗户上收回,直起身子,去看他的反应。 程安除了刚出班级时看他那一眼以外,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初霁比他高出一些,本来看他就要稍稍低头,这会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只好微微弯腰,眯着眼睛凑近。 程安身形一顿,眸子动了动,退开半步,转身就走。 走廊里昏黄的灯光照在渐行渐远的清瘦身影上,显得格外孤单。 江初霁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低头翻找了一会,拨通了电话。 ……………… 程安揉了揉冻的发红的脸,从书包里翻出钥匙,开了门。 “怎么冻成这样?明天叫司机去接你吧。” 语气温和,还有不难听出的小心翼翼和讨好。 沙发上的女人穿着灰色羊绒小外套,皮肤保养的很好,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而是沉淀了些许风韵。 如果仔细打量的话,会发现她和程安有七八分像,尤其是那双勾人的眼睛,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面前这个女人,是他的母亲。 “还好,不用。”程安把校服里的毛衣的高领往上提了提。 “今天没有晚自习吗?” 程安“嗯”了一声,他换好拖鞋,打算上楼,被程母叫住:“等一会你江叔叔和小初回来,一起吃晚饭。” 程安拎着书包的手攥得更紧了些,半晌才开口:“我吃过了。” 门又开了,是江初霁。这人是真抗冻,这么冷的天穿着风衣。 江初霁是冷白皮,任风怎么吹,脸上也没有血色,有点像昼伏夜出吸血鬼。 程母站起身,脸上浮现出笑容,客套地招呼着:“小初回来了?” 程母见他没穿校服也没拿书包,自己就没问晚自习的事。 “程阿姨。”江初霁也礼貌地冲她笑,脱下风衣放到臂弯,“不用等我爸,您和小安先吃。” 程安听到“小安”两字,看他一眼,江初霁转过头正对上他的眼睛。仅一秒,程安就错开了。 空洞,冷漠,还有一些隐晦的别的东西,时间太短了,自己看不出来。 江初霁现在只能看见他的耳朵,外面太冷了,程安耳朵被冻的红的不行,随时都要滴血似的。 程母怕江初霁欺负他,忍不住护着,“小初啊你别在意,你弟弟有点腼腆,不太爱说话。” 是了,这位姓江名初霁的男子,是程母再婚丈夫的儿子,程安名义上的哥哥。 江初霁在听到腼腆两个字的时候,笑意加深了些,他看向程安,说:“没事。阿姨,吃饭吧。” 程母见他不介意,语气也放松了些,“李阿姨今天煲了汤,我刚才尝了尝,一会你俩多喝点。”说完就钻进厨房盛汤。 江初霁见程安还站在原地,走到他身旁,又没忍住,视线落在他通红的耳垂上,“不走?” 程安看着厨房里母亲忙碌的身影,良久,还是放下书包进去了。 吃过晚饭,正好江父打来电话说晚上有应酬不回来了。 三人便下了桌,程母收拾厨房,江初霁和程安回房间。 程安在房间呆了会,从抽屉拿了盒烟去二楼阳台。 开门发现才已经有了人,还是穿着那件衬衫,手里掐着烟,倚着护栏,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见程安来了,掸了掸烟灰,戏谑道:“还会抽烟?” 程安顿觉无趣。 天已经黑了,抬头可以看到夜空的点点繁星和一轮弦月,就是不能像夏天似的听蛐蛐叫了,静谧了不少。 江初霁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火光在黑夜里格外明显。他仰头,缓缓吐了个烟圈,从程安的角度,能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下颚和喉结。 程安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打算自己也点一根。 江初霁叫他,“程安。” 喉结到底是没白长,声音喑哑低沉。 程安应声看他,江初霁凑到他面前,程安终于看清他的表情,平日总是盛着笑的眸子毫无情绪,眉毛也不似往日舒展着,他面无表情张开嘴,冲程安吐了一大口烟云。他抽的烟有点烈,程安偏过头,但还是呛到了,咳嗽了两声,脸涨的通红。 他听到江初霁低低的笑声。 “程安,我讨厌你,还有你妈。” 然后那人把烟掐灭,绕过他,走了。 一阵风吹了过来,灌进程安的高高衣领里,他打了个激灵,把烟放回口袋。 真他妈的冷啊。 程安想。 第3章 叫我哥哥 程安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江初霁那天。 那还是九月份的事,他刚来这座城市不到一个月,那一阵降温,程安天天穿短袖短裤,得了重感冒,鼻子不通气,心情也格外不好。 程母好说歹说带他来了江家,一路上没少嘱咐。江父本来要来接她俩,程母没让。 江家现在住在他现在上的中学附近的一个高档小区,是为了江初霁上学方便才买的一套房子。 小区湖里的荷花正逢花期,踩着夏末的尾巴在湖心里绽放出朵朵花蕊,清风拂过湖面,卷起了几圈涟漪。 程安没忍住,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他跟在程母后面,看着程母从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江初霁还没回来,家里只有江父。 江父是书香门第,挺斯文的一个男人,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面容温和,和蔼可亲,很难想象他是个商人。 见母女两人来了,站起身来迎接,程母拍拍程安,“小安,这是你江叔叔。” 程安看向程父,眼神毫无波动,看不出什么来,只淡淡地叫了一声江叔叔。 江父只当他不适应,笑着应了声,又问他,“在这面还习惯吗?” 程安只点头,没有作声。 “先吃饭吧。”江父招呼两人进屋。“李阿姨今天做了很多好吃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不等等小初吗?”程母体贴,想起他家儿子,小心翼翼地问江父。 程安注意到江父脸上闪过一点不自在,甚至勾着的嘴角都僵硬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瞬,下一秒就恢复如常,“不用,小初一会就回来了。” 深藏不露的情绪以及圆滑的处事,程安这才从他身上看出一点商人的影子来。 江初霁回来的很是时候,三人刚坐定,就听见门开了,江初霁从客厅走到厨房。 程安注意到自己母亲的表情,是强装出来的笑容,他敏锐地发觉,她好像有点怕江初霁。 程安对自己这个未来的哥哥没多大兴趣,无非就是屋檐下多了个活人,也没指望能和他关系好到哪去。 这会他才去看江初霁。 来人两条腿笔直修长,穿着一件黑色宽松休闲小西服,肩宽而直,撑起了外衣的轮廓,显得禁欲又疏离。 程安想象过江初霁的态度,也许是冷淡的客套,亦或是激烈的冲突,或者是敌意的无视,这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先乱了阵脚的是自己。 他抬头,正对上一双眼睛。 就像长途跋涉的人,突然看见了绿洲。 那是一双生的标致的眼睛,内勾外翘,比传统意义上的丹凤眼略大,因为颧骨高的缘故,显得很深邃。 记忆里那人就喜欢用这样一双眼睛,温温柔柔地注视着他,光是想起来,就让人心安。 可此刻看着,只觉得心如刀绞,悲痛欲绝,他面色苍白,险些想要站起来,拿着筷子的手一直在抖。 程母看出他的异样,小声询问:“怎么了?” 江父和江初霁也看他。从刚才他的失态开始,他就从旁观者变成了众矢之的的那个。 程安深呼吸了几下,就面色如常,“没事。” 江父善解人意,也没多问,给江初霁介绍,“这是小安,你程阿姨的儿子。” 江初霁脸上带了点笑,目光中多了些探询,冲程安挥挥手,“你好。” 程安目光游离,又觉得没有礼貌,强迫自己看他,握着筷子的手收紧,“你好。”他鼻子不通气,鼻音有点重,听起来软软糯糯的。 江初霁眸子一动,挑了挑眉,又转过身叫了声程阿姨。 程母应了一声。 至此寒暄客套就结束了。 当天程母江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程安都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自己一直边挑菜里的姜丝边观察江初霁。 江初霁逢人便带三分笑,只是那种接受过良好教育的礼貌的笑,眉目间的冷淡疏离是藏不住的,尤其是在程母面前,程安能感觉到他的距离感。 江初霁本来在吃饭,感受到程安的目光,实在没忍住,抬头看程安,程安一怔,“阿姨,我是不是比程安大啊?” 话是对程母说的,却一直盯着程安。 “好像是,小安十一月份生日。” 程母和江父交换了个眼神。 “噢。”江初霁脸上笑意加深了几分,倚着椅背,屈指敲打着腿,摆明了是要逗他,“那按理该叫我声哥吧?” 剩下三人皆是一愣,程母不敢答话,程安低下头不再看他,也不回答,只当没听见——反正又没问他。 江父见程安别扭,扶了扶眼镜,他觉着两人若是关系真能如兄弟也不是件坏事,但他了解自己儿子是什么性子,知道他是一时兴起又想兴风作浪,只道,“别欺负弟弟。” 江初霁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江初霁想到这,低头笑了。 第4章 他的秘密 大概是因为那双眼睛的缘故,程安对江初霁的容忍度格外高。 他不停在心里告诉自己,没有人能代替那个人,而且只是一双眼睛,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是还是忍不住,对他比别人特殊那么一点,有耐心那么一点,甚至,温柔那么一点。 但并不代表他对江初霁有什么别的特殊的情感,何况两人之前也并没有什么交集,所以也对他忽冷忽热的态度不甚在乎。他只不过是借由着这双眼睛,来弥补自己心中对另一个人的愧疚。 ………… 梦是精力旺盛的产物。 只怪人类的夜视能力太差,黑夜为他撑起掩护伞,它便可以肆无忌惮侵入人类的欲望与意识,以此为契机,让现实与假象混为一体。 程安看着被自己掐着脖子的黄毛,加重了手中的力道,黄毛挣扎着,挣扎着,渐渐的,他不动了。 他死掉了。 他的脸变成另外一个人,悲伤着注视着他。 是自己杀死了他吗? 程安问自己。 今天程安第七次做噩梦了。 他从梦里惊醒,出了一身冷汗,程安房间空调温度有点高,热的慌,脸颊通红,可眉目却淬了冰似的,让人看见了就不寒而栗。 江父和程母今天都有事没回家,他抬头看了眼表,凌晨两点半,沉吟了片刻,他起身去卫生间,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他打开水龙头,捧了水在脸上,睁眼的时候,手上全是血,这才发现鼻子流血了,他伸手想要去够纸巾,可目光触及到手上的血时,变得涣散,意识开始模糊,他蹲下身子,抱着膝盖,血像打开了阀门似的,从他的鼻子里蜿蜒而下,染红了他的睡裤。 这是谁的血? 他问自己,然后他的思维变得迟钝,连自己的问题都回答不上来。太阳穴突突跳动,手无意识地颤抖,他喘着粗气,想要支撑着地面站起来,还没起身腿就软了,狼狈的摔回地面。 江初霁回家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副场面,他脱了外衣挂到门口的衣帽架,不紧不慢走近。 他半蹲下身,手放在膝盖,饶有兴趣地打量他,然后问:“怎么了?” 程安抬头,眼神迷茫,江初霁这才发现他面色苍白,嘴唇发白,脸上脖子上手上全是血。 江初霁皱皱眉,伸手捏起他的下巴,左右看看,发现是鼻子那里在出血。 他起身抽了几张纸巾,卷成一小团塞到他鼻子里。 程安还是没什么反应,目光追随着他。 看起来挺好欺负的。 江初霁在心里想。 然后把毛巾用温水沾湿,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勺防止他躲,一手用毛巾把他脸上的血擦干净。程安只是皱了皱眉,就乖乖地让他擦。 程安头发和本人不大一样,软软的,乖顺贴在脑后,江初霁没忍住,揉了一把,然后问,“能站起来吗?” 程安抬头看他,摇了摇头。 江初霁扯扯嘴角,似是内心挣扎了一下,想着把他丢在这也属实不太厚道,本来是想把他扶起来,结果发现这人跟没骨头似的往他身上倚。 江初霁嘶一声,把他滑到胸口的睡衣往上肩膀挂了挂,拦腰把他打横抱起,往他房间走。 程安房间很干净整洁,不像是男孩子的,装修是江父一手操办的,也看不出到底是否符合他的审美和喜好。 程安很瘦,抱起来骨头都胳人,窝在江初霁胸前,江初霁感觉胸口有点湿漉漉的,这才发现程安在哭,眼尾红红的。 “哭什么?”江初霁纳闷,又想起怀里这人已经丧失语言功能了,只好抽了几张纸巾给他擦眼泪,顺便擦擦鼻涕。 随即就把他放到床上,结果发现他睡裤上也全是血,那股血腥味往他鼻子里钻,让他有点兴奋,他目光沉沉,摁住程安的手,帮他把睡裤褪下去扔到垃圾桶里,白而直的两条纤细的腿就这样撞进视线,江初霁心想这实在不像男孩子的腿,然后又给他盖好被子,把门关上离开了。 ………… 程安醒过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昨晚的记忆涌了上来,他揉了揉太阳穴,思索片刻,从床头柜捞过手机,有微信通知,是程母问他怎么没去上学,他回了个起晚了,又犹豫片刻,给江初霁打了个电话。 那面很快就接通了,江初霁低沉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喂?” 程安目光落在他卧室的垃圾桶上,握着手机的手顿了顿,才开口,“今早的事,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 这个别人指的当然是程母,聪明如江初霁,心照不宣地没有问起。 “好了?”江初霁想起他那副样子,不由得轻笑。 “嗯。”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江初霁此时正在学校球场,朋友在一旁招呼他上场,他摆摆手,把篮球往场地里一扔。 程安只好问,“你想让我干什么?” 江初霁拿着手机在球场边晃悠,顺手接了个球,扔了个三分。 “三哥牛逼!” “不如叫声哥听听吧?” 程安没说话,手握成拳,指甲把手心抠得通红。 江初霁见他不答话,觉得没劲,便说,“就当你欠我个人情。挂了。” 然后江初霁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谢谢”。他先是一怔,然后勾勾唇角,挂了电话,上场。 “球给我。” 第5章 请你吃饭 江初霁刚下场,一个男生就上前来,递了瓶水给他,是那天的黄毛。 “三哥…”黄毛明显有点底气不足。那天他找程安,没出门就看见江初霁在班级门口了,看自己挨打也没伸手,估计就是生气了。 后来又给他打电话,告诉他管好自己的人,又让他回来把刚才弄翻的桌子摆好。黄毛觉得心虚又委屈,从小到大三哥也没这么发过脾气,这次就因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自己也是为了他,怎么就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呢? 江初霁接过水,没喝,认识他十几年,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思,“你觉得委屈?” 黄毛攥紧了拳头,又抓了抓头发,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赵寒,不是你出的主意吧?” 赵寒摸了摸鼻子,没吭声。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玩心重,又火力旺盛,初冬的季节,下课时球场上人也不少,此起彼伏的叫好声,显得有些喧闹。 江初霁倚在防护网上,把水放到地上,套上外套,点了根烟,赵寒去瞧他的表情,脸上还是如常带着三分礼貌的笑,看不出什么波澜。 “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但是这点事我还是能解决的。” 赵寒察觉到江初霁放缓了语气,刚想说点什么,又看到他抬头。 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语气也冷了下来,江初霁站直身子,似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拍拍赵寒的肩,赵寒感觉那手似有千斤重。 “还有,告诉林语堂,老大不小了,别老操心我的事了。” “四哥他…” 江初霁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你也是,别什么事都听他的。” “你用脑子好好想想,如果程安带一身伤回家,第一个遭殃的是谁?” 赵寒这才想明白,到底是觉得自己给江初霁惹麻烦了,小心翼翼的问:“那我用不用给他道个歉?” 江初霁听到这话,笑了,淡淡道“没必要。” 反正程安也不在乎。 说完,他拿起地上的水,拧开喝了一口,扬长而去。 “走了。” ………………………… 程安怕程母回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学校了,到学校才想起来早饭午饭都没吃,上了一下午的课,饿得差点走不动路,终于熬到下午放学,他们班离食堂近,程安也不怎么挑食,能吃就行,就钻进去打了饭。 江初霁比程安大一级,读高二,赵寒来找他去食堂吃饭,他不怎么吃外面的东西,想着去哪都一样,就跟着赵寒去了。 路上想起林语堂,他们三个平时都一起吃饭,今天没见到,就问了一嘴,“林语堂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赵寒摸摸脑袋,悻悻地说 ,“他去校外吃了。” 江初霁嗯了一声,也没接着问。 无非就是跟他闹别扭了,从小就这样。 一进食堂江初霁就注意到程安了,无法,程安那张脸太引人注目,周围的女生都偷偷看他,要不是因为他气质太冷,周围气压低的吓人,可能还会有大胆的女生去搭讪。 程安端着盘子,正在找地方坐,江初霁来了兴致,往他那边走。 赵寒也看到程安了,可能因为上次被打的长记性了,他下意识的想拉住自己家三哥,却也忘了自己小时候是怎么被江初霁吊在树上打的了。 程安一直在想事情,有点出神,也没看路,看见江初霁的时候已经刹不住车了,盘子里的鱼香肉丝和木须柿子全撒他身上了。 食堂里顿时静了下来,周围的人都顺着声音看过来,大家多多少少都听说过江初霁,几个女孩子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程安抬头看他,眼神有点疑惑。 江初霁没忍住,笑出声来 ,略微低头,问:“怎么?你只会说谢谢,不会道歉吗?” 程安觉得莫名其妙,明明是他自己撞上来的,他饿了一下午,还觉得菜可惜呢,程安迟疑了一下,然后把盘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抽出一张,去擦他风衣胸口上的油。 在程安的印象里,他好像从来没正儿八经没穿过校服。 江初霁觉得胸口痒痒的,他去看程安的手,葱白的手指又细又长,但是和自己的比好像还是小了一圈,手腕细的他一只手就能拧断,目光又往下移,他外面只穿了件校服外套,袖子被挽上去一点,能隐隐约约看到他手臂上有一截疤。 “我自己来吧。” 江初霁不太敢确定,假装去抓他的手腕,顺势拉他的袖子,却被程安躲开,他把整包纸巾都递给他,准备走人。江初霁接过纸巾放进口袋里,挡住他的路。“出去吃吧?我请你。” 程安没说话,上次他就发现江初霁的力气很大,如果打架的话自己不一定能站上风。 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息。 “三哥。”赵寒老远看到这一幕就感觉诡异,现在走近了看更诡异了。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然后又发现自己在这两人旁边实在太多余,因为自己哪个也打不过。 程安看他一眼,赵寒不由打了个冷战,但也就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显然没把他放在心上。 “你吃饭去吧。”江初霁一只手朝他摆摆,另一只手抓着程安,冲他笑笑,“走吧?” 程安几乎是被江初霁拖出食堂的。 他踉跄了几步,撞在江初霁背上,揉了揉鼻梁,开口,“松手,我自己会走。” 这是答应了。 江初霁这才作罢,程安细细的手腕上已经出现了红痕。 出了食堂,一股子冷风钻进程安的领子离,他打了个喷嚏。他刚才急着吃饭,没穿外套就跑出来了。 江初霁脱下外套递给他。程安没接,揉揉鼻子,“不用。” “小程同学,这么多人看着,你想让哥帮你穿衣服吗?” 江初霁弯腰,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轻拍着。 程安顿了顿,把他的手推开,接过他的外套,穿在身上,江初霁的衣服他穿着有点大,袖子长出一截来,他伸手,长出来的那一块袖子垂了下去。 “真傻。”江初霁揉揉他的头发。 程安没理他,把袖子挽了上去。江初霁从口袋里拿出刚才那包纸巾,递给他,指指他通红的鼻子,“擦擦鼻涕。” 程安瞟他一眼,看到他身上单薄的毛衣,犹豫片刻,接过纸巾,“谢谢。” 第6章 把他带来 我更了我更了我更了,今天的我又粗又长(不是) 刚才和江初霁在食堂耽误了些时间,走到校门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吃完晚饭的学生陆陆续续进来。校门口的那条松柏大道上,一辆自行车游鱼似的在车流中穿梭,骑车的男孩面上挂着笑容,大声跟车后座的另一个男孩说着什么。 程安默默收回目光 ,不紧不慢地跟在江初霁后面。 江初霁放缓了脚步,与他并肩,问:“有什么想吃的吗?” 程安想也没想,说:“没有。” 转眼已经出了校门,两人与刚才那辆自行车擦肩而过,车上的两个人还在嬉笑着。 江初霁目光在校门口的餐厅牌匾徘徊,正欲开口,身后传来一声“三哥。” 江初霁回头,是林语堂。 他生着一双杏眼,看人的时候显得尤其无辜,他先是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程安,然后上前几步,说:“赵寒刚才在食堂惹事了。” 江初霁皱皱眉毛,“严重吗?” “不知道,刚才给我发的微信。”他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又看了一眼程安身上的衣服。 江初霁的衣服太薄,程安还是觉得冷,索性把手插进口袋里。 林语堂似是才发现程安,略带迟疑地问:“这位是?” 江初霁也看向程安,脸不红心不跳地问他:“要不咱们再回食堂吃?” 程安不语,脸上四个大字:莫挨老子。 他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去解外套的扣子,被江初霁拦下,“穿着吧,今天实在有事,改天哥哥再请你。” 程安也没再推脱,转身就钻进一家甜品店,主要是他不想和江初霁再墨迹,他的胃不允许。 江初霁收回视线,看向林语堂,也不急着打听赵寒,唇角勾出一个并不愉悦的弧度,问,“林语堂,好玩吗?” 林语堂笑了,梨涡深陷,像极了撒泼耍赖,得到哥哥家橱窗里手办的熊孩子,“二哥要回来了,下周六请我们吃饭。” ……………………………………………………… 夜渐渐深了,而这个城市的另一面才刚刚被唤醒,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交相映衬,勾勒着人间的烟火色。 包厢里已经是酒过三巡,林语堂喝的有点多,面颊酡红,他瞄了一眼江初霁,扯了扯右手边的男人的袖子,问:“二哥,你为什么喜欢男人啊?”另一旁赵寒被这问题吓一跳,刚喝进嘴的酒都忘了咽。 被称作二哥的人叫许琅然,比这三人大两岁,他们几家老一代人是上过战场生死之交,几个小孩从小就在一个大院玩,按年纪排了名才这么叫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黑社会。许琅然是gay这事其他四人老早就知道,大哥都没管,他们几个做小的也不好说什么。 许琅然漫不经心地笑着,酒杯在他手中转了一下,胸口的扣子被他解开了几颗,露出结实的胸膛,修长的腿交叠,一副纨绔子弟模样 ,趁着老大不在,他颇不正经地开着黄腔:“好妹妹,这你就不知道了,男人当然有男人的好,纤腰细腿丰臀的,哥哥我哪样没见过。” 林语堂佯怒瞪他一眼,满脸涨红,不再理他。 林语堂他妈生他的时候就想要个女孩,取名叫林语棠,只可惜造化弄人,林母还是不甘心,就把林语堂当女孩子养,许琅然总爱逗他,叫他妹妹。 “瞪我干嘛,我跟你说,我就喜欢腿又长又细的,最好柔韧度好一点。” 江初霁不知怎么就想起来程安了,他甚至在想,他那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到底是怎么把赵寒拎起来的,然后他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程安的腿,不知是不是受许琅然的影响,突然脑子里就出现一堆打满马赛克的画面,然后被又他及时打消,喉结滚动,不露声色的把衬衫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一截手臂,搭在了旁边没人坐的椅背上,问许琅然:“你和许叔还闹那么僵呢?” 别看许琅然一副不学无术游戏人间的样,要说这五个人里,其实最落魄的就数他了,家里老爹没个正形,给他整了个小妈回来,许琅然嫌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铁了心和家里断了联系,大学费用都是许老爷子给的。 许琅然听了,无所谓耸耸肩,“还那样呗,”然后又问江初霁,“年谦,知道吗?” 江初霁和许琅然家里都从商,他点点头,“知道。” “这一阵他帮衬我。” “那还不错。”江初霁点点头。“多学点东西,年总可是白手起家。” 许琅然突然纳闷起俩人谁是二哥,然后想起来他家好像也多个小妈,还带了个儿子,便调侃道:“我不像你,家里多俩活人也能视若无睹心平气和。” 林语堂听了这话,与赵寒对视一眼,撅撅嘴,没出声。 “我家这俩活人还挺安分。”江初霁笑道。 许琅然作为当代优秀青年,身上有这双标这一优良品质,他觉得自己虽然和家里的继母不对付,但是他也要教育江初霁一下,这样才显得他对得起这一声二哥,这就像一边爆着粗口一边告诉自己家孩子要文明礼貌的大人一样。于是说:“你那弟弟好看不?要不下次老大回来聚的时候,你给他带来?闹太僵也不好看。” 这大概就是江初霁比起两个弟弟,更喜欢和许琅然交流的原因,他们身上都流着从父辈继承而来的商人的血,血里混的都是金钱和利益。 “看看吧,改天我问问他。”江初霁若有所思地回答。 ………………………………………… 江初霁回家路上给程安发了条微信,问吃饭的事,程安没回。 他到家时是晚上八九点钟,上楼,正撞上程安从房间出来。 程安看见他,还没等他出声,就转身进屋,不一会又出来,手上多了件衣服,是江初霁的那件。 江初霁接过来,问:“帮我洗了?” “我妈洗的。”程安想绕过他去卫生间。 “谢谢,”江初霁挡在他身前,“看到我给你发的微信了吗?” “看到了。”程安往左走。 “怎么没回?”江初霁也向左挪,目光落在他从睡衣里露出的一小截腿上。 程安没说话。 “你还欠我个人情。” 程安现在宁愿他欠的是个陌生人的人情。 “知道了,我会去。” 江初霁这才让开,笑着说:“一言为定啊,弟弟。” 第7章 毛病真多 “改天”、“下次”、“有时间”是当代成年人专用潜台词,因为没人知道改天是哪天,下次是哪一次,有时间是多久。 可这些潜台词在谢浔的那里通通不作数,他说回来,肯定是立刻,马上,只要有时间,下一秒就可以出现在你眼前的那种回来。 于是谢浔在挂了许琅然给他打的骚扰电话之后,买好了次日的机票,直接从x城飞了回来。 许琅然正在睡梦中,迷迷糊糊接起电话,“喂?” “我回来了,告诉江初霁他们几个,今天晚上吃饭,老地方。” “???” ……………………………………………… 江初霁也没想到谢浔回来的这么快,他中午收到微信愣了下,但转念一想,确实是谢浔的作风。 楼下的阿姨还没做好午饭,程母和江父都呆在房间里,给程安发微信也不会回,于是江初霁去敲程安房间的门,他听到细碎的声响——过了好一阵门才被打开。 程安头发乱糟糟的,额头有一缕碎发翘了起来,他问:“有事?” “今天晚上去吃饭,有空吗?” 程安点点头。 江初霁发觉程安是被自己给吵醒了,起床气重的很,平时就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又阴沉了几分,本该是很凶的样子,可他毛茸茸的头发和精致的五官却很有迷惑性,看上去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猫。 “没睡醒吗?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了?”江初霁忍着笑,一本正经地问。 回答他的是一声“嘭”——那是关门的声音。 江初霁在门口笑了好一会才下楼,去书房跟江父说今晚带程安去吃饭的事。 江父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复杂地看着江初霁,说:“你是真的长大了,我都看不出你想干什么了。” 江初霁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还是说:“二哥让的,说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 江父听到这,紧皱的眉毛才舒缓些,“我也管不了你了,别对他动什么坏心思就好。” …………………………………………… 谢浔本着守时守信的谢家优良传统,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几十分钟的时候就进了自己定的包厢,严阵以待地坐在包厢最中间,抱臂等着几个人,和自己高中看晚自习的班主任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谢家是几人家里最恪守本分的一家,当年江许两家从商,赵林两家做官,只有谢浔他爸,一直呆在军营里。 谢浔定的是他们高中附近的一家菜馆,之前没毕业的时候几个人就喜欢来着。 最先到的是赵寒和林语堂,林语堂还好,小时候不怎么淘气,赵寒是从小被谢浔打到大的那个,好久没见谢浔,身体的肌肉记忆让他本能的打了个哆嗦。 谢浔尖锐锋利的目光落在了赵寒那一头黄毛上,赵寒虎躯一震,心道糟了,然后就听谢浔说:“染回去。” 赵寒赶紧赔笑:“好嘞哥。” 林语堂也跟着叫了声哥。 谢浔点点头,示意两人坐。 过了好大一会许琅然才推门进来,拽着扑克脸的谢浔左看看右看看,才道:“哟,活的老谢?你真让我给勾搭回来了?” 谢浔把他爪子拍下去,说:“我怕江初霁搞什么幺蛾子。” 许琅然靠在椅背上刷朋友圈,毫不在意地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能拦住什么呀?” 话音刚落江初霁就带着个男孩进来了,男孩生的很秀气,尤其是眼睛,眼珠黝黑黝黑的,眼尾翘起的弧度和那颗小痣很是勾人,瞧着像只小狐狸,许琅然偷偷在谢浔耳边说:“操操操,我又可以了。” 谢浔瞪他一眼,没说话。 江初霁进来之后先帮男孩拉开了一把椅子,让他坐下,自己坐在了他旁边,给大家介绍,“我可把人带来了啊,我弟弟,程安。” 男孩虽然看上去很冷淡,但还是很礼貌地给每个人打了招呼。 到赵寒的时候,他自己心里过意不去,涨红着脸给程安道了个歉:“那天不好意思啊,别往心里去。” 江初霁意有所指,笑着问:“该道歉的是你吗?从小到大给人背黑锅背上瘾了?” 一旁的林语堂张口,刚要说话,被许琅然抢先打了圆场,“行了行了老三,都过去的事了。” 江初霁也没再说什么,问谢浔:“菜都点好了吗?” 谢浔说:“差不多了,你要吃什么再点,知道你不吃蒜,不来也不让厨房放。”然后报了几个菜名。 江初霁又说:“姜也别放了。锅包肉换成糖醋的吧。”,程安听到这,转过头来看他一眼,看到江初霁对着他笑了一下。 谢浔皱眉:“毛病真多。” 江初霁还是笑,没否认。 第8章 生日礼物 吃过饭之后,江初霁就不再去招惹程安了。 他不去找程安,程安更不可能来找他,他可乐得清净。 江初霁不知道是不是和许琅然待久了,他发现自己可能对男人感兴趣。 更准确的说,可能是对程安感兴趣。 那天吃饭的时候,他一时没想起旁边坐着程安,小臂自然而然地搭上了他坐着的椅背,程安身体一僵,但什么都没说。 然后他发现许琅然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其实本来也没什么,结果被他搞的自己心烦意乱,一时间竟也忘了把手拿走。 走的时候许琅然把他叫到一旁,抽着烟,低垂着眼,半晌才说:“老三,你自己的事我也不好说什么,二哥就一句话,别越轨。” 他说得很含糊,但江初霁听明白了,许琅然的眼睛多精,他是知道的,如果许琅然真的看出什么来了,那他就的确是当局者迷了。 他自诩是个足够谦虚的人,也相信许琅然的眼神。 回去的路上他打量着程安。 确实生了张好看的脸,跟他妈一样。脸有点红,他记得程安好像喝了很多,虽然在酒桌上话很少,但是别人只要给他倒酒他就会一言不发喝掉。 而自己的视线总会落到他没什么血色的唇上。 这严重影响了江初霁最初的目的。 如果他想做什么事情,一定会放长线钓大鱼,这需要耐心。 他最喜欢看猎物放松警惕之后被分食的样子了。 他做事讲究万无一失,可能对程安程安感兴趣这件事就是一条意外因素。 他决定让这件事先告一段落,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 … 程安好久没看见江初霁了。 好像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突然一下回到了原点。 不过这对他来说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他的生活就是这样,不管谁闯进来,最后都会离去的。 他并不在乎得失。在乎得失的前提是有舍不得的东西。 他也早已习惯不告而别。 雪把树枝压弯,有一小部分没站稳的,从树枝上滚落下来,正好落进了程安的脖颈上。他被突如其来的寒冷激的抖了一下,裹紧了身上的棉衣,这才发现冬天是真的如约而至好久了。 他加快脚步,走进楼道。 进屋的时候屋里在吃饭,程母看到他回来,赶紧问:“考的怎么样啊?” 程安这才想起来今天原来是考了期末试,明天就放假了。 “还好。”程安本来想说不知道,但他觉得不知道三个字太多了,于是改成了两个字。 “快来吃饭。” 程安应声,脱了衣服换了鞋走进厨房,和江父打了个招呼。 “小安回来啦。”江父冲他笑。 程母跟在程安后面,问:“小江呢?高二什么时候考完啊。” “给我打电话了,今天不回来了。” “怎么不回来了?”程安发现程母似乎努力想摆出遗憾的表情,但她的唇角还是抑制不住往上扬。 “过生日呢。”江父说完看看程安,“管不了他,等咱们小安过生日,叔叔给你操办。” 程安不知道怎么就从这话中感觉过个生日跟嫁人似的。他点点头,回想了一下考试日期,1月11。挑姜丝的动作没停。 “谢谢。” …… 程安又失眠了。 他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了,房间里的灯是关着的,手机那一丝微弱的光亮映着程安惨白的脸,还有一对深深的黑眼圈。 之前睡不着的时候他还会吃一些安眠药,但后来他总忍不住抓一大把放进嘴里,又在咽下去的下一秒去抠嗓子眼,全都吐出来。 再后来他就不买那玩意了。 烟瘾有点犯了,他不知道从哪摸了根烟,却怎么也找不到打火机了。 他打算下楼看看客厅有没有,他记得江初霁他爸也抽烟。 玄关处传来开门声响,程安嘴里叼着烟,抬头去看。 是江初霁。 程安又低头在茶几上翻来翻去。 “你在找什么?”江初霁眯眯眼睛,问他。 程安没理他。 “你在找打火机吗?”江初霁走近,鞋都没脱,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混着雪和泥脚印。 程安这才闻到江初霁身上浓浓的酒气。 “我有。”江初霁看着他笑。 程安只好说:“那麻烦借我用用。” 江初霁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目光从程安的眼睛落到嘴唇。 他刚喝完水,唇上还有一点水珠——为什么水珠可以挂在他的唇上呢? 江初霁想。 然后他把程安叼着的烟拿走,放进自己嘴里。 程安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江初霁把烟点燃,自己吸了一口。 “我今天过生日。” 是昨天,死酒鬼。程安在心里说。 “你给我准备什么礼物了吗?”江初霁低头,用很认真的语气问。 程安看到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映出自己的脸。 “没准备吗?”江初霁看起来有些遗憾,失落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江初霁勾起了他的下巴,指腹在上面摩挲,然后问:“我想要这个,可以吗?” 程安感觉被触碰那块的皮肤正在被灼烧,他下意识要抚开江初霁的手,却又僵在原地,他觉得有点热,估计是家里暖气太足了,他这么想着,客厅虚掩着的窗户就被风吹开,悄悄地摸进了这家屋子。 不过程安已经感觉不到了。 江初霁的吻落了下来。他先是舔掉了程安唇上的水珠,又咬了一下他的下唇。他气息全是自己平时抽的烟的味道,他并不讨厌。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脑中炸开,程安思绪开始混沌,却在对上江初霁眼睛的时候舒缓下来。 只是因为像他,和别的没关系。 程安对自己说。 但他已经不能确定了。 江初霁像是在品尝什么糕点一样,险些就要把他的下唇吞入腹中。半晌他耳边才传来江初霁的声音。“好甜。” 程安心中莫名的安定感被生理涌出来的不适和恶心瞬间取而代之,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让自己推开他。江初霁似有所感似的松开了他,意犹未尽地抹抹嘴唇,把手里那根点燃的烟又塞回到程安嘴里,在程安开口之前抢先一步,“我很喜欢这个礼物,谢谢。”说完就转身上楼了。 程安面色不虞,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掐灭直接扔进垃圾桶,上楼的时候发现楼梯上都是江初霁的脚印,他下意识避着那些脚印走,可台阶那么窄,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沾到了一些泥点。 就像江初霁一样。 程安冷漠地想。 第9章 死不认账 程安这天睡到下午才醒。 期间程母还来敲了一次门叫他吃早饭,见没敲开就作罢,和江父一起去公司了。 他是被饿醒的。 程安起身去卫生间洗漱,洗脸的时候发现自己嘴唇肿了,平日毫无血色的嘴唇今天红的不像话,他把脸擦干,对着镜子看着面无表情的自己,轻抚了一下自己的下唇,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些复杂和困惑的神情。 回过神来,就看见江初霁倚在厕所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穿着黑色的丝质睡袍,青涩又不失力量感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与他平日里穿着衬衫戴眼镜的斯文模样有几分出入。像只刚睡醒的狮子,盯着自己志在必得的猎物。 江初霁昨晚确实喝的有些多,以至于起来的时候把昨天亲程安这件事当成是梦了。 而这个定论在看到程安那红的高高肿起的嘴唇上时被推翻了。 但他决定不认账。 “早啊。”江初霁抱臂看着程安,用慵懒的声线跟他打招呼。 程安看他一眼,目光在他菱形的嘴唇上停留一秒。又绕过他,从他和门中间的缝隙穿过去,下楼吃饭了。 这是又被自己踩到尾巴了。 江初霁一边想着一边走进卫生间准备洗漱,他注意到洗漱台上有一管粉红色的牙膏,在黑白混杂的洗漱用品里格格不入,江初霁把它从程安的牙缸里拿出来,定睛一看。 草莓味的。 怪不得。 江初霁摸摸下巴,露出了一点笑意。 程安在厨房里意兴阑珊的吃着早上剩下的煎蛋,握着小勺在已经凉掉的粥里搅了几下,皱皱眉毛,把上面那一层粥皮舀出来放到一旁干净的碗里,动作间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江初霁拉开他对面的一把椅子,坐下后问:“怎么不吃粥皮?” “很恶心。”程安头也不抬的吐出三个字。 江初霁假装听不出他话里的含沙射影,似乎很遗憾的说:“这层粥皮最有营养,怪不得你长不高,还那么瘦。” 程安本来想告诉他自己有一米八,但想起对方高他半头便没出声反驳。片刻后把装着粥皮的碗推过去,“那你吃。” 那语气似乎是笃定他不会吃。 “好啊。”江初霁用勺子剜了一勺放进嘴里,粥皮吃起来软软的,但还有点韧,江初霁尝完之后轻笑出声,程安抬头,看见江初霁笑弯的眼睛,里面带着一点漫不经心,从他深如寒潭的眸子里倾泻出来,见他抬头,江初霁收回笑容,学着程安平时面无表情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还挺好吃,可惜不是甜的。” 程安没答话,不知道他听没听懂江初霁的一语双关,只低垂着眼睛喝粥,阳光从浓密的树叶筛过从大落地窗照进厨房,无端给程安的眸子和发梢添了几分暖意,五官也变得明媚柔和。嘴上沾了几粒饭粒,他伸出舌头卷进嘴里。 江初霁喉结滚动,没再说话,不露声色地又剜了一勺粥皮放进嘴里。 第10章 无所事事 自那之后程安就没怎么见到过江初霁了,他甚至从程母最近轻松的姿态得出江初霁大概率这一阵都不会在家的结论。 程安耳边没了聒噪的声音虽然觉得安静了不少,但又让他意识到寒假是真的来了,不用每天写作业上学自习,他真正意义上的变得无所事事了。 整日闷在家里看书,他也不挑,在自己的书柜里摸到哪本算哪本。 看书在程安枯燥机械的生活里算是一点调剂,称不上喜欢,主要目的是用来消磨时间,又带着一点作壁上观的心理,去看看那些千奇百怪的作者写的五花八门的东西,看一看他们写的东西是否会比自己烂泥一样的过去还要荒诞。 不过看过之后大概率就会被他抛之脑后——他心里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 这天程安合上书,余光感觉到外面似乎闪着刺眼的光,他转头看过去。 下雪了。 他看了眼日历,发现好像快要过年了。 程安裹了件外套,打算出去转转。 大城市都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尽管各家各户都贴上了对联和福字,但总有人觉得少了些过年的味道。 程安记得小时候他住的巷子里总是有噼里啪啦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与孩子的嬉笑声和大人的呵斥声混合在一起,自己则坐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冷眼旁观。 没人喜欢他,没人带他玩。 听不见鞭炮声程安反倒觉得轻松,他看到远处走来拿着年货的行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脚踩在松软的雪地上,留下几串脚印, 他注意到地上有一排小小的脚印,应该是什么动物留下的,他顺着那串脚印看过去,在楼与楼之间的小巷里看到一只猫。 是一只黑色的猫,在白色的雪地里格外扎眼,它远远地便瞧见程安,瞪着碧绿的眼睛打量起他来。 程安站在原地没动。 猫是警惕性很高的动物,如果他稍稍做出一点对自己不利的动作,就会在下一秒跑开。 况且他也没打算惊扰它。 黑猫似乎看出来这人类对自己没什么兴趣,反倒自己走过来,在他身边打转,用毛茸茸的头去蹭他的裤腿。嘴里喵喵地叫着。 程安垂下眼眸去看它,似乎是在想什么,他今天没有带围巾,低头的时候从后面能看到他修长白皙的脖颈,可能是天有点冷,程安总觉得背后锋芒在刺,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他转过头去,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大概是错觉。程安把外套的领子往上拽拽,从口袋里拿出唯一能吃的草莓软糖,剥开包装,蹲下身放到地上,然后不再去看那只黑猫,站起身走进了一家超市。身后还传来带着些委屈的猫叫,但他没回头。 程安从超市货架里拿了包烟,又挑了个打火机,去结账时途经零食区,他瞥到货架上的鱼肉肠,迟疑片刻,拿了两根。 原路返回时发现黑猫已经不见了,草莓软糖也跟着不翼而飞了,雪地上刚刚那排脚印变成了两排,在形形色色的人类的脚印中尤为醒目。 程安呵出一口冷气,转身上楼了。 第11章 正面交锋 程安进屋时听到书房传来争吵声,但他听不太清。 他去厨房找吃的,发现中午的菜已经被阿姨收拾了,只好掏出口袋里的鱼肉肠,用剪刀剪开塑料包装,边吃边往厨房外走。 书房的门传来一声巨响,程安看到江初霁从里面出来,他面不改色的咬了一口鱼肉肠,鼓着腮帮子往楼梯口走。 江初霁卸下了平日温和有礼的伪装,脸色阴沉,菱形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目不斜视地与程安擦肩而过。 程安反倒觉得他这副样子顺眼多了。 他把手中香肠的外包装又往下剥了一点,把最后一口鱼肉叼进嘴里,又把包装扔到垃圾桶。 江初霁猛地回身,大力捏住程安的手腕,目光冰冷的注视着他,盯得程安很是不自在,他眯眯眼睛,屈膝照着江初霁的腹部用力,被江初霁用手挡住,又反手抓住他的膝盖,俩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程安嫌酸,把腿放下了。 “程安,离我远点。”江初霁附在他耳边,冷冰冰地吐出一句威胁的话。 “好的,哥哥。”程安语出惊人,江初霁也是一愣,而他趁着这一秒的空档,伸出另一只手挽上江初霁的胳膊,身体前倾,两人几乎要碰到一起的时候,江初霁明显地又出了一下神。 程安抓准机会,反身贴向他的身体,后背抵上他结实的胸膛,重心下移,江初霁的手臂越过他的肩膀时,腰部发力,打算给他来个过肩摔,却被江初霁识破,用手肘去顶他的颈部,但还是晚了一步,只好改变方向去抓程安正发力的腰。 程安躲闪不及,最后两个人一齐摔向地面。 程安知道自己论力气肯定打不过他,于是打算用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方法,看看能不能让他吃瘪,结果还是功亏一篑。 程安抚开江初霁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半跪在他身上,膝盖支在江初霁胯的两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旁的发梢垂落,程安神情淡漠,压低声音反唇相讥:“你以为我不讨厌你?” 江初霁刚刚还面如冰霜的脸上重现笑意,用手支着地撑起上身,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目光在他的纤腰上短暂滞留,缓缓开口道:“这样倒比之前有意思多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不少,几乎要鼻尖碰鼻尖。刚刚还在空气弥漫着的火药味消弭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暧昧的情愫。 程安不语,从他身上起来,迈上一级台阶,结果脚踝被人握住往下拽,是那种想把他从楼梯上直接薅下来的力气,程安扶上扶手才勉强站住。 书房的门开了。 江初霁松开手,从地上站起来,出门离开了。 江父从书房走出来,脸色不是很好,他努力做出一个温和的表情,问程安:“刚才怎么了,那么大动静?” 程安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腰,难得地勾勾唇角,回答:“哥哥刚才摔了一跤。” … 江初霁直到除夕都没回家。 除夕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吃过年夜饭后,江父和程母在沙发上看春晚。 电视机里正播着庸俗老套的小品,蹩脚的笑话和一个接着一个的尬梗在这格外特殊的日子里,也足以把台下的人逗笑。 外面有人在放烟花,绚丽的花火在黑夜中炸开,像一张张大网从夜幕中笼罩下来。更远处的广场,年轻的一代人们在倒计时,他们会在零点的时候亲吻自己最爱的人。 程安把盘子里最后一个饺子吃完也没发现铜币,后知后觉想起了程母嫌脏根本没放。 客厅里江父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神情逐渐变得古怪,挂了电话和程母说了什么,程母赶紧问用不用自己也去,江父拒绝了,安慰她让她在家好好陪程安。 程安从厨房出来,江父已经走了。 程母叫他:“欢欢。” 程安一愣,走过去坐在程母旁边。 程母伸出胳膊把他搂在怀里,“新年快乐。” 程安低低应了一声。 新年快乐。 程安在心里对另一个人的如是说。 第12章 随时奉陪 程安把碗里最后一个汤圆舀了出来,碗里的热气氤氲着,好似要把他的眼睛也染上一层雾。 他吹了吹勺子里的汤圆,咬了一口,馅料从糯软的外皮里流出来,芝麻馅的。 程母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叠,手指绞在一起,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儿子啊……”程母叫他。 “嗯。”程安把嘴里的汤圆咽下去,有点烫,喉咙烧得慌。 “你哥哥…他妈妈除夕那天…过世了。” 程安把剩下的那一大半汤圆全吞进嘴里,他鼓着腮帮子咀嚼半天才咽下去,然后说:“那哥哥节哀。” 程母不知是觉得他这话自己实在接不下去,还是怎么着,沉默片刻才说:“如果哥哥说了什么不太好听的话,或者……” 程安心想他之前说的还少吗,他用汤匙搅了搅碗里汤,似乎在思考能不能喝,程母又叫他一声,他回过神来,点点头:“知道了,我会让着哥哥的。” 哥哥这两个字真是格外烫嘴。 话音刚落,就看见江初霁跟着江父进来了,两人明显是听见了,江初霁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瞬,然后不屑的移开。 程母赶紧站起身,“回来了啊,我去盛汤圆。” 江父朝程母笑笑,带着一些安抚的意味,然后问程安:“小安刚才吃了一碗了啊?” 程安冲他点点头,本来想站起身上楼,但向右一瞥看到江初霁正冷漠地注视着程母,似乎要在她身上盯出来个洞。 他止住动作,在椅子上坐着没动。 程母端上两碗汤圆,江初霁坐在程安对面,没接汤圆,笑着对程母说:“阿姨,我不吃汤圆的。” 程母动作一顿,只好把汤圆放下,小心翼翼地问:“小江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我妈不喜欢吃甜的,我也不喜欢。”江初霁答非所问,吐出一句无厘头的话来。 江父难得地没有制止他。 程母又好脾气地说:“那阿姨给你煮点面条吧。” 江初霁单手支着下巴,没说吃也没说不吃,就看着程母笑。 程母没得到答复,只好当他默认,转身去煮面。 对面的程安抬头看他,江初霁感受他的视线,转过来,垂头对上他的目光,江初霁浅褐色的眸子里还盛着笑意,只是在那之下暗涌着的滚滚恨意似火,已经要将他的理智森林点燃吞噬。 程安觉得江初霁那情绪多半只是迁怒,他不太懂富家大少爷的脑回路。 江初霁有些无理取闹过头了。 程母煮好面条端到桌上,江初霁又笑着说:“阿姨,我不吃这个。” 最后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程母端了碗剩菜残羹给他。 江父这会出声了,大概好久没对江初霁温声细语了,这会开口显得格外生疏,“儿子,你先上楼睡会吧。” 程安在心里对江父和稀泥的能力竖了个拇指。但是回避又能解决什么问题,亡羊补牢罢了。 江初霁笑着说了句好,然后招呼都没打就上楼了。 程安过了会也跟着上去了。上楼之前程母还忧心忡忡的看着他,那眼神就是让他别惹事。 他倒是不想惹事,只怕事来找他。 灯没开,江初霁就在楼上的小客厅抽烟。 真够明目张胆的。 “过来。”江初霁在沉默的黑暗中开口。 程安对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很反感,但他确实想跟江初霁聊一聊了,于是他过去了。 走到江初霁坐着的沙发前站定,为了防止他再往自己脸上吐烟圈,程安眼疾手快地用拇指掐了他的烟,结果因为太黑,没摸对地方,被烟头烫了一下。 程安收回手,指尖碾了一下被烫的地方。 江初霁扯着程安的领子,力气大的惊人,迫使程安弯下腰来,一只手扶着他脑后的沙发。 黑暗之中谁都没有说话,客厅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似乎想向外人昭示这家里有多岁月静好似的。 程安垂下眼打量起江初霁,他没在笑了,眼里只剩下吞没森林的仇火,贪婪纠缠在自己身上,想要把他也点燃。 再往下移,目光略过眼下的一片乌青,高挺的鼻梁,以及薄厚适中的...唇。 他及时收回自己的目光,问身下的人:“你不觉得自己挺无聊的吗?” 江初霁伸出手去碰他的脖颈,指尖在他喉结上流转,反问他,“怎么样算不无聊?” “把你的气撒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身上,很有意思吗?” “程安,我可不记得你是孝子。”江初霁的手往上,把他的下巴往下压,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只是觉得你很没劲。”程安捉住他的手,却掰不动。 “好啊,那我把气撒在你身上可以吗?”江初霁自己先把手松开,却在下一秒掐住程安的脖子。 “那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程安一拳砸在他的肘部,但江初霁只是闷哼一声,并未松手。 “我记得你当时就这么掐的赵寒吧。”江初霁手上力气一点点加大,似乎十分好奇他此刻的表情,凑上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么,你怕死吗。” 程安已经有些呼吸急促了,但他并没表现出一丝慌张或是恐惧,他用力的踩了江初霁一脚,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明显松动了,这会他又去掰那只手,挣脱开他的桎梏后又扑到他身上,照着他的太阳穴抡了一拳,江初霁往左闪身,那一拳砸在了沙发上,软绵绵的。 “我不怕。”程安停下动作,眸子里染了一点血色,语气并无波澜起伏,但总叫人觉得此刻如果他嘴里含着冰块都不会化掉。“随时奉陪。” 江初霁笑:“好。” 第13章 冷漠旁观 不知是不是程安说的话起了作用,江初霁到底是没再难为程母,两人还维持着面上的和谐,也不至于太难看。 不过也没找自己麻烦,这让程安一度怀疑他在憋什么大招。 程安是在出了正月的时候才想起来有寒假作业这东西。某天程母叫他起床吃饭,他从床上半梦半醒坐了起来,打算去洗漱。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被一摞书绊倒了,他眼睛睁开一条缝,定睛一看。 哦,原来是寒假作业,终于找到一点事情做。 于是吃过早饭就蹲在屋里写作业。 程安不同于学渣和学霸的两种极端写作业方式,他既不抄答案,也不好好做题,只挑会的做,看着不顺眼的就过。 在程安过了一整套数学卷子之后,他面不改色地拿起一旁的语文卷子,大致扫了一眼,脸色似乎比刚才舒缓些。 .. 出了正月不久,学校就开学了。 开学之前高二要开家长会,江父特意把那天的所有事都推了,以此来彰显自己深沉却有点迟到的父爱。 江初霁期末成绩排班级第8,年组100多,江父一直都不太相信,家长会结束后特意去找了他们班班主任,旁敲侧击问起这件事。 班主任也是个人精,怎么可能听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江父平时没少打点她这边,自己对江初霁也算是上心。 她刚开始也觉得江初霁这成绩可能有水,毕竟江初霁是个不学无术的主。 但这种事自然不好明说,她是数学班主任,平时上课就总叫江初霁上黑板做题,考试时候也格外注意他。 结果出乎意料,江初霁成绩确实真实。 他能轻松做上所有刁钻的题,也能在考试的时候头也不抬的答卷。 后来班主任留意到虽然他一下课就没影,但是上课的时候很专注。 但班主任可不认为高中知识是上课听懂了就能学会的。 除非江初霁是天才。 而江初霁并不是什么天才,他只是会留心老师讲的一些重点题型,在课下把它弄明白,要是非要说他是天才的话,也只是比正常人聪明那么一点的普通天才,他理科好,但文科也不差,小时候跟着他妈妈在美国那面,所以英语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唯一偏科的是生物,他懒得背。 在班主任正用自己人格跟江父担保江初霁的成绩绝对真实时,江初霁正在跟学生会的几个成员整理高一的答题卡和成绩单。 江初霁在厚厚一沓成绩单里翻到高一十班上学期所有的成绩单,只一扫就看到了程安,大概每次都在二十名左右,中规中矩的成绩。 数学没及过格,三个理科就生物好点,文科反而考得很好,就是语文忽上忽下,月考考了80,期中考了120。 江初霁啧啧两声,想起来他们快分科了,估计他肯定要学文了。 一个女孩抱着一摞答题卡放到了他对面的桌子上,看到江初霁脸都红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江...江部长,这是高一十班的语文答题卡。” 说来好笑,江父非觉得高中进学生会可以锻炼能力,硬是给他塞了个学习部部长当着。 江初霁冲她笑笑,礼貌的道了谢:“麻烦你了。” 女孩红着脸跑开了。 江初霁走过去翻了几页,看到一张字迹娟秀工整的答题卡,扫了一眼名字,是程安的。 有些人写字好看是练出来的,而有些人是天生的,程安毫无疑问属于后者。 江初霁根本想象不出来他在书法班练字的样子。 他把答题卡翻到作文那面,作文的题目是猫。 其中一段这样写道: 我在楼下看到一只猫,黑色的。 黑猫是不详之物,怪不得他被抛弃了。 它凑过来想从我身上讨些吃的,我并不想给它。 它该学会依靠自己生活下去,不然它根本度过不了这个冬天。 这看起来有点像程安的内心独白,一个冷漠麻木的人带着平淡又现实的语调, 讲述自己本就索然无味的经历。 江初霁想起来了,那天他回家正好看到那只在他身边转悠的黑猫,但是比黑猫更吸引人的是他露出的修长洁白的脖颈,总能让他想到爷爷养在老宅湖里的天鹅。 好想把它掐断。 江初霁没看到他们的考试卷,也不知道作文中心思想到底是什么,但是他似乎知道为什么程安的语文成绩像过山车一样了。 感情这人把作文写成匿名往杂志投稿的散文了。 第14章 旁敲侧击 放学铃声划破寂静安逸的校园,在每一个渴望回家的学生的耳鼓膜上震动。 有的老师总喜欢和学生唱反调,学生越是急红了眼,就越是死死压着那最后一点时间,把班上同学都快倒背如流,左耳进右耳出的,语重心长的唠叨重复一遍。 大约过了几分钟,教学楼里的学生鱼贯而出,三两成伴,有的直奔篮球场,有的边走边聊去食堂。 已经是四月了,校园里的柳树悄悄发芽,长出嫩绿的枝叶,甚至有的柳树已经开始悄悄播种了,种子外包裹着白色柔软的絮状物,在空中和春风跳着交际舞,又去亲吻那些陌生年轻的面孔。 被柳絮糊了一脸的男生低声咒骂了一句。 江初霁在校门口,等赵寒和林语堂放学,赵寒和他一个班,因为上课睡觉被老班留下来谈话了,林语堂学文,估计那岁数都快比校史长的班主任又压堂了。 他旁边站着个男生,看着就鬼机灵,男生叫李健,不是他们学校的,跟赵寒关系不错,上次李健好像帮了赵寒什么忙,江初霁不太清楚,赵寒死乞白赖要请人家吃饭。 江初霁实在治不好赵寒那榆木脑袋,请人吃饭哪有让人来等他的。他伸手摘下头发上的柳絮,对旁边等了半天的李健说:“我这五弟不太会办事,但也没什么坏心眼,要不咱先去对面找个地方坐会,给你陪个不是。” 李健摆摆手,赶紧说:“嗐,不用,我估计也快了。” 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给江初霁递了一根。 江初霁笑着推了回去:“不抽了,这两天正戒烟。” 江初霁他妈走之前攥着他的手交代的,让他戒烟,她刚走那几天自己还偶尔抽,这会是彻底戒了。 李健也没坚持,拿回来自己点了抽。 其实他们大院这几个人虽然彼此称呼都挺像混社会的非主流不良少年,但五个人里也就赵寒算个小混混,还是混的不咋地的那种,打不过架只能找几个哥哥救场。 赵寒一直觉得校园就是他的江湖,把他初中看的那点武侠小说全用上面了,什么侠义英雄,什么有恩必报,学的一套一套的,很快就有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找上门来,亲切的叫他一声五哥。 江初霁也帮过赵寒几次,自从许琅然和谢浔毕业以后,赵寒的烂摊子就都是他收拾了,林语堂还不如赵寒呢。结果搞得他那些小弟也总跟着他叫江初霁三哥。还挺烦的。 ... 程安一走出教学楼就发现满天的柳絮往他脸上飞,他变了变脸色,用手捂着脸往外走。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被两个女生挡住去路,他正欲绕过,就听见一个女生激动地指着校门口说:“那是江初霁吗,啊...他好帅啊!” “是啊是啊。啊我死了。” “...”程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和站在校门口的江初霁对视。两个人已经一个多月没什么交集了,这回碰见谁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他捂着脸,只露出眼睛,平日冰冷的眸子因为柳絮过敏的原因有点泛红,眼尾也染上了一点绯色,瞧着怪可怜的,像是叫谁给欺负哭了似的。 江初霁眸色渐深,收回目光。 一旁的李健迟疑片刻,不太确定地嘀咕:“那不是程安吗?” 这回程安已经走远了,江初霁转头,漫不经心地问:“你认识他?” 李健眼珠转转,一边在猜测江初霁和他的关系,一边套话似的问:“江哥你认识吗?” 江初霁勾勾唇角,“听说过,高一的,长得不错,学妹总和我念叨。” 这话李健听来就是不熟,有什么瓜就赶紧爆。 “长得帅有什么用啊。”李健抽着烟,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是个gay。” 江初霁瞳孔猛缩了一下,旁敲侧击地问:“这样啊,那你还知道别的吗?” 李健察觉出江初霁对程安的事情很感兴趣,于是卖起了关子,“他可不简单啊...我跟你说...” “他初中好像有个小男朋友吧,后来让一看程安不爽的小少爷给捅了,当场就死了。” “后来他就跟疯了似的,跟那男生他妈一起,把那捅人的给告了,什么补偿都不要,就让他坐牢。” 江初霁听的莫名有些烦躁,涌出一股不知名的情绪,他竭力把自己从这情绪里摘出来,就听李健还要说。 “后来更狗血,我也是听说...” 江初霁看到赵寒和林语堂已经往这边走了,指了指那面,拿出手机笑着跟他说:“我听着还挺有意思,先加个微信,改天我单独请你,你跟我好好说说。” 李健应下,扫了二维码,江初霁又说:“这事传到我这就停了吧。” 李健愣了一下,接着江初霁语气略带失落地说:“感觉他挺好看的,就是人有点冷淡,跟他搭话都不怎么理。” 李健恍然大悟,这是要追程安啊,难怪刚才一直盯着他看,又感觉刚才自己说的话跟背后讲究人家似的,附和着说:“明白,这事我就当忘了。” 然后又想起什么,正要开口。 赵寒就飞扑过来揽住他的脖子,“老李,我可算出来了。” “三哥,你们俩聊什么呢?”又问江初霁。 “聊你为什么月考又考倒数第一。” “???” 第15章 程安的回忆 小巷里很脏,下雨也冲刷不掉那种肮脏。 到处都是水洼和泥坑,青苔恣意蔓延,在 破旧的墙上向人们展示它婀娜多姿的脉络。 它们一定不知道自己丑死了。 我听到远处传来几个小孩的嬉戏声,很吵。 他们看到我,先是无视我,然后其中一个的对着其他几人小声说了些什么,下一秒他们像一阵风一样从我身边经过,脚旁的水洼被他们踩得水花四溅,泥点全都粘到了我的鞋上。 又吵又烦人。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蹲下去把那些泥点擦掉,我弯腰擦了好久才把鞋擦干净,站起来的时候头上出了一点汗。 天已经晴了,我想学着书本里那样去沐浴阳光,可是光照不进巷子里。 那就算了吧,反正我也不是很冷。 我沿着小巷慢慢地走,熟门熟路地回到我家,推开大门,它发出不堪重负支离破碎的惨叫。 “欢欢回来啦。” 喊我的人是我外婆,她正坐在院子里晒豆角。 我叫程安,欢欢是外婆给我起的小名。 虽然听起来像条狗,但是比程安好听一百倍。 不,一万倍。 “嗯。”我点点头,过去帮外婆的忙。 “奇怪...”我小声嘀咕。 外婆虽然年纪大了,但耳朵很灵,她问:“怎么啦?” “没事。”我只是奇怪,为什么院子里有光。 晒好豆角之后外婆就回房间午睡了,我搬了把生锈的铁凳子,坐在院子门口观察在电线上交头接耳的麻雀。 不久我又听到那群小孩的声音,这回他们多了一个人,一个又高又壮的男孩。 不得不说,他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逼。 一行人走过来,为首的那个傻逼盯着我,似乎要看出一丝破绽来,我冲他扬唇,问他:“怎么?没挨够打?” 我看到他肉眼可察地哆嗦了一下,然后嘁了一声,他身后那几个人就跟没学过中国话似的,把傻逼当成他们的母语老师,也跟着他嘁。 那个大块头傻逼从小就带着这群人欺负我,他们嘲笑我长得像个娘们,他们说的确实没错,我倒是希望我能长得凶神恶煞的。 他们会在下雨的时候把我推进水坑,会把我的书包踩在脚底,会把我踹倒在地,然后对我拳脚相加。 是他们让我知道,原来天真可爱是不可以用来形容所有小孩子的,他们是阴沟里爬出来的恶魔,抓着我的脚把我往沼泽里拽。 他们在这个小巷子里建立起了属于他们的小小国度,如果有违抗他们命令的异类,就会被国王一声令下处以酷刑。 我就是那个异类。 我从五岁被他们欺负到十岁,为了对付他们,我在三年级的时候溜进一家黑网吧,笨拙地用着还不熟悉的键盘打出一行字。 怎么样才能打死人? 可能这个问题太危险了,我并没有搜到。 真遗憾。 直到有一天,我被傻逼堵在巷子里,他伸出手要揍我,我抢先扑上去给了他一拳,我俩扭打在一起,像两只为了争夺地盘互相撕咬的野兽。 后来我俩都伤得不轻,我看出来他有点露怯了,因为我真的下了死手。 我知道只差临门一脚了,这时候不能输了气势,于是我冲上去,又给了他一拳。 他骂我是疯逼,但是他不敢上前了。 他们向来欺软怕硬,如今我变成那个“硬”了,便也没有人敢来招惹我了,最多也只是偷偷使坏,我并不放在心上。 我在他们的国度旁边建立了我自己王国,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王国。 我成功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觉得能打架的人不怕疼,难道不是因为怕疼才去打架来保护自己的吗? 只要能把每一个欺负我的人都打到服为止,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疼了。 这叫一劳永逸。 那种被人摁在地上,嘴贴着地面吃泥土的感觉,我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了。 第16章 程安的回忆2 含qj情节 慎入 初中时代大概是我最肆意张扬的几年了,我的天性得到释放,我喜欢看那些人被我打趴在地上时候露出的绝望表情。 当然,是他们先来找事的。 什么?你问我打架的窍门吗? 当然是别露怯往死打了,这还需要窍门吗? 这不和如果你怕狗,狗就会来咬你是一个道理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看我不爽,大概我是招傻逼体质吧。 我也认识了很多朋友,我交朋友很随便,不是傻逼就行。 我印象很深刻的是一个小胖子,我们是同桌。 他会劝我好好学习,让我认真听讲,有时候还会给我带早饭。 他是学柔道的,他告诉我柔道讲究以柔克刚,然后教我过肩摔,被我摔出十米远之后,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冲我傻兮兮地笑。 不知道怎么,我就想起来外婆晒的豆角了。 他叫唐信,他学习好,性格也好,家庭条件也好,到初三的时候,他个子跟抽条似的一直往上窜,变成了又瘦又高的大帅哥。 虽然我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存在,但这并不能影响我们成为好朋友。 我记得他的眼睛很亮,对我笑的时候最亮,有的时候我都会怀疑他眼睛里镶了钻石。 变瘦之后他总是受到很多情书,满满一书桌的那种。 我总跟他开玩笑,问他为什么不找个女朋友。 然后他就会满脸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我权当他害羞了。 有时候我也会怀念那段时光,因为我再也没有经历过那样的岁月了。 命运是一个很玄乎的东西,我之前都不相信,现在我相信了。 我至今都记得隔壁家的阿姨在打扑克的时候和另一个阿姨说起我。 先是说我爸从我出生就没露过面,又说我妈被我爸抛弃,最后他们得出一句结论:男生女相最不详。 无聊。 后来我看见唐信倒在血泊里,他胸口插着一把刀。 他有心脏病。 我的理智断弦,所有的动作都变成了我的本能反应。 始作俑者就站在他对面,像是被吓傻了。 后来我听说他是来找我麻烦的,但我根本不认识他,或许是另一个看我不爽的人,在惹了他之后报上了我的名。 我不断顺着这条逻辑往前捋,我想知道这件事发生的最初原因是什么,捋到头后我发现。 居然是因为我打败了那个傻逼。 我反复用手去擦他胸口的血,血染红了我的手,好像我才是那个杀人凶手。 他握住我的手。 他说,程安,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帮我解围吗。 我当然记得,班里有同学嘲笑他胖,还往他校服衣服上画猪头,后来我摁着那个男生的头,在他脸上也画了一个猪头。 他说,程安,他们说你又坏脾气又不好,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你特别特别好,特别特别好。 他好像因为流了太多血的缘故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我说你别说话了,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他像没听见一样,又跟我说,程安,你以后一定要站在光里,你一定要好好活。 他妈的。我骂他,唐信你是不是有病?你还没死呢怎么跟交代后事似的,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活着才能监督我,不然我以后就吃喝嫖赌抽。 我看到他哭了,他摇头,他跟我说对不起。 这话该我说吧。 一滴水珠浇在了他的脸上,我以为是下雨了,摸摸脸,原来是我的心下雨了。 程安,你凑近点。 我依言凑到他面前,他用尽全身力气半支起身子,吻上我的额头。 他说,我喜欢你,对不起。 我愣住了。 在我愣住的这一秒,唐信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我甚至还没来得处理这份感情,就再也看不到他弯着眼睛对我笑的画面了。 锥心的痛蔓延了我全身,我的胸口好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又好像有人把手伸进我的喉咙里,扯出我的肠子,把它绕在我的脖子上。 事后学校调取了监控,唐信的妈妈找到我,我一遍又一遍地跟她说对不起,她把我搂在怀里,说,好孩子,不怪你。 我作为人证出现在那个男生的审判庭,冷静又理智地一遍遍重复我的口供。 每说一遍,我的心就跟着凌迟一遍。 那个男生是个小少爷,家里也很有钱,他妈妈花了很多钱找了个大律师,先是要把这件事往无意杀人上扯,又要用钱摆平。 我和唐信妈妈的目的一致,不要钱,要他自己付出代价。 案子开了三次庭,不幸中的万幸,杀人的男生刚过完十四岁生日。 他被判了15年。 他被带走之后,他妈妈怨毒的目光缠绕着我,像吐信的蛇,她骂我是疯子,骂我是恶心的同性恋,她说会让我付出代价。 我开始搞不明白了,为什么我还要付出代价。 明明我已经付出了全部代价。 这事外婆一直不知道,她还在家里晒豆角。 有天她问我那个叫唐信的孩子怎么不来玩了,我说,他被我杀了。 开个玩笑。 我说他转学了。 在我只有四五岁的时候,有些亲戚回来我家看望我外婆,看到我会说,这女娃娃真好看。 然后我会非常认真的告诉她,我是男生。 他们会说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有什么好可惜的。 外婆告诉我,一点都不可惜,男孩子才不会被欺负。 我对外婆的话一直深信不疑。 打脸总是来的很快的,我被八个男人摁在地上,用脚趾盖都能想出来是谁指使他们来的,他们扒光了我的衣服,在我家院子里,用他们那恶心又丑陋的东西在我身体里进进出出。 其中有一个男人把那玩意捅进我嘴里,被我狠狠咬了一口,他痛呼一声,扬手给了我一巴掌,嘴里说着下流又恶心的话,我不想回忆了。 他想要卸了我的下巴,我把脸埋在地上。 我又尝到了泥土的味道。 很脏,但是没有他的鸡巴脏。 起初我还在思考我一个人打八个逃脱的几率到底有多少。 直到他们七手八脚地摁住我然后拉开自己的裤链。 我才明白外婆说的欺负是什么意思。 外婆骗我,男生也是会被人欺负的。 对了,外婆,她还在屋子里,不能让她听见。 我死死地捂住嘴,强迫自己盯着他们每一个人瞧,努力记住他们的样子,我的胃狠狠地绞痛着,抽筋剥骨一样。 我发现他们的脸逐渐变得一样,变成我们巷子里那个傻逼的脸。 我的每一寸皮肤都在被恨意灼烧,然后我变成灼烧之后留下的余烬,在风中不甘地飘零着。 他们走了之后,我哆嗦着腿找到我的衣服一件件穿好,我看着院子里橘红的砖瓦变成了鲜红色的。 我讨厌血。 不过没关系,我记住他们的脸了,我要去找唐信的妈妈帮帮我,在这之前我得告诉外婆一声。 我走到外婆那间屋子里,发现她在睡觉,安静祥和的面容让我觉得心安。 还好,外婆还在。 我不打算吵醒她了,我转身去开门,就在这时,一个诡异的念头从我脑中闪过,我猛地回身,手指探上外婆的鼻息。 没有了。 这回我不怕吵醒她了,我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外婆,她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冷,怎么捂也捂不热。 削瘦的梧桐枝干在院子里张牙舞爪,像一只只来自地狱的手。 外婆是在睡梦中死去的,还好,她走的时候没有受苦。 还好。 我差一点就坚持不住了,外婆床边就是一把小刀。 握住刀的时候我想起了唐信。 他让我好好活。让我活在光里。 他真的很可笑,他以为自己生活在光里,就可以拉我一把,我不稀罕。 我把刀扔了。 我没有去找唐信妈妈,因为我在黑网吧搜了一下。 上面说男人强奸男人不算犯法。 我一直做噩梦,我不敢去上学,我害怕看到男生,半夜惊醒后我就去外婆房间看看她。 外婆在睡觉,她醒了就会安慰我。 后来是唐信妈妈找到了我,学校因为我好久没去上学想给我家长打电话,但是外婆的小灵通关机了,所以给她打了电话。 她的眼睛和唐信一样好看,她问我发生什么了。 我把那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她,她搂着我在院子里哭,说对不起,对不起,阿姨连累了你。 那段时间我变得很内向,很胆小,阿姨帮我安葬了外婆,把我接到家里住,她给我找最好的心理医生,但是没有用。 我什么都不肯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会一遍又一遍地清洗自己的身体,整天都泡在浴缸里,洗好之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自己说:你真恶心,你真脏。 唐信说我特别特别好,其实他说错了,我一点也不好,我糟透了,我生活在烂泥里,我也不是莲花,也不会出淤泥而不染,我不过就是从一堆烂泥中脱颖而出的烂泥。 直到有一天阿姨带我出去散心,我在街上看到杀人犯的妈妈了。 她看到我憔悴的样子,佯装担心地问我怎么了。 我像是被人用一闷棍敲醒了。 她不就是要看我这幅样子吗?她不就是想拉我和他儿子共沉沦吗? 我偏不。我露出一个礼貌又夹杂着冷漠憎恶的笑容,问,你儿子还有几年出狱啊? 真爽。 那之后我就好起来了。 哪怕我是烂泥,我也要活的比他们所有人都好,这样他们才不能称心如意。 我得活。 再之后我名义上的妈妈来接我了。 说实话我才想起来我还认识这么一号人。 她给我外婆打电话没打通就过来找我,正好我回院子收拾东西,和她碰上了。 我告诉她,外婆死了。 我从出生就一直和外婆生活,我没见过我爸,对她也只有有一点印象,她来看我的时候总是匆匆忙忙的,看到我也是眼神躲闪,好像生怕我问她什么时候接我走一样。 可惜,我并不想跟她走,我甚至不想叫她一声妈。 有时她会和我外婆吵架,因为她想让外婆搬到条件好一点的地方住,但外婆怎么都不同意。 这下好啦,外婆住在土里了。 她想接我走,我说我得跟阿姨说一声。 阿姨问我确定要跟我妈走吗,她说她可以把我当亲儿子养。 我对她深深鞠了一躬,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请她帮我隐瞒我的事情。 我要把我的过去,一并留在这个城市。 我要开始新的生活。 第17章 不自量力 江初霁的手机响了一声,他停下筷子拿起来。 是一条短信,没有备注。 少爷,我们调取了除夕前一周的监控,程女士确实去过夫人的病房,我们不知道她怎么找到的,也不知道他和夫人说了什么。 江初霁扬着的嘴角骤然抿成一条直线,如果手里的手机有生命的话,此时一定已经被捏的喘不过气来了。 江初霁思索片刻,缓缓打出一行字: 知道了,再接着往前查。 正要摁灭手机屏幕,突然弹出两条微信。 是李健。 “三哥?三哥你在听吗?”林语堂的手在江初霁面前晃了几下。 江初霁抬头,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林语堂努努嘴,用筷子敲他的碗,“三哥你看什么呢?脸色那么不好。” 一旁正埋头吃饭的赵寒听到,也看向江初霁。 “没事。你刚才要说什么?” “啊,我说,今天下午碰到程安了,他撞了我一下,应该不是故意吧……”林语堂一边说一边看江初霁脸色,声音越来越小。 江初霁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半晌才开口:“知道了,一会儿我去找他。” 正愁没理由找呢。 江初霁冷笑。 … 程安从甜品店出来,往学校走,走到半路想上厕所,应该是刚才姜撞奶喝多了。 他在室内厕所的门口朝里扫了一眼,看到没人才进去。片刻后从隔间里出来去洗手,仔仔细细地揉搓着骨节,洗完手后又顺带洗了一把脸。 门外传来脚步声,程安从口袋里拿出纸擦手。擦好之后把纸扔进了纸篓里,回过身,被高大的身影笼罩住。 是江初霁。 “真巧。”江初霁挡住他的去路,眯着眼冲他笑,眼底的寒气丝丝缕缕地缠上程安。 程安还没来得及擦脸,发梢上挂了些水珠,表情淡淡,问:“有事?” “当然有。”江初霁上前一步。“你撞林语堂了?” 程安只得往后,后背抵在墙上,问:“林语堂是谁?” “撞人了总得道歉吧?”江初霁当然知道林语堂撒谎了,只不过自己这一肚子气没地出,看到程安长得和他妈一模一样的眼睛,就生出一股无名缘的怒火。 不是说随时奉陪吗。 不自量力。 “我为什么要道歉?”程安皱眉,他讨厌别人离自己这么近,尤其是男人。 他不屑于掩饰自己冷漠的心,看人时总是冰冷的,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桀骜不驯深刻于他的骨血之中,长得像只狐狸,其实是只被狼群驱逐的孤狼。如果两个人一开始的关系不是这样的,江初霁觉得他们或许还会成为朋友,毕竟他们是同类,只是自己伪装的比他好罢了。 只可惜命运捉弄人,现在面前只摆着两条路,一是成为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二是成为彼此憎恨的仇人。 其实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与他们本就无关,可他就是不想看程安那副隔岸观火的样子,他偏要把他拉扯进来,他想看程安失态的样子,想撕掉他脸上的面具,想让他对自己屈服。 征服猎物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他不肯直视自己的内心,于是便用这样的理由麻痹自己。无异于掩耳盗铃。 那么该怎么让程安失态呢? 他想起李健给他发的微信 “据说那个男孩的妈妈找人把他给强奸了。” “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他一直没来上学。” 不知道真假吗?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他把程安压在水池上,程安的腰撞上水池的边沿,他闷哼一声,用手去推江初霁,又用脚去踹他,都不能使他动弹分毫,程安发觉前几次交手江初霁都手下留情了,而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火气格外大。 “你说的,随时奉陪。”江初霁的吐息喷在程安脸上,程安的皮肤开始一寸寸的灼烧。 “不知道什么样才算本事...”江初霁捏着程安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来,然后附在他耳边,语气戏谑轻浮,一字一顿地说:“这样算不算?”江初霁盯着他骤然变红的耳垂,一口含住。 程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不知道江初霁了解了多少,更不知道他从哪打听的,或许他在诈自己,这种时候只能保持镇定。 “放开,你不嫌恶心我还嫌。”他头往一侧偏,用手去推他的脸。 手被江初霁扣住,又用另一只手把他的头按回来,在他耳垂上留下一轮齿痕,手指再次抚上他的唇,用力掰开,指腹抵上他的舌尖。 程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咬住江初霁的手指,待他吃疼抽出之后,正要反击,就被江初霁的唇覆了上了,不容反抗,不留余地。 江初霁撬开了他的牙关,把舌头伸进去,在他嘴里搅动,口腔里的奶味席卷而来,江初霁第一次觉得姜撞奶的味道也不算差。 程安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快要跳出胸膛,他只觉得头晕目眩,待到缓过来时,他不甘示弱地用牙齿去咬江初霁的舌头,而后他尝到了血的味道,与其说是接吻,不如说是两头野兽在撕咬。 江初霁把程安吻到身体发软,浑身都没了力气,甚至连反抗都停止,只张着嘴任他搅弄时才放开。 程安喘着粗气,两手撑在洗手台上,胸膛剧烈起伏,双眼通红,江初霁抹了抹唇上的血,意犹未尽地看着他,问:“怎么样?我有本事吗?” 程安转过身把嘴里的血吐到水池里,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滚。” 江初霁的手从他身后绕过来,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你看看你自己这幅样子,跟你妈有什么区别。” “你出完气了吗?爽吗?那你是不是可以滚了?”程安努力维持着气息的平稳,让自己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江初霁注视着他的脸,手指在他眼尾的痣上摩挲,似乎想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来,程安的反应并不能让他的情绪得到舒缓,反而变得更加奇怪起来,于是他松开手走了。 程安半靠在洗手台上,有些粗暴地清洗着江初霁碰过的地方,机械的一遍遍重复着手上的动作,耳垂都快被他揉紫了才停下来,胃部的不适感袭来,他趴在水池上干呕起来。 第18章 一夜好梦 被某只犯了狂犬病的狗咬了之后,程安整个晚自习都不在状态,他自己也不太清自己发病的诱因是什么,有点害怕像上次那样。 他努力想把精力转移到作业上,但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江初霁,闭上眼睛就是江初霁那唇红齿白的样,第一次见面他在心里吐槽来着,脸上抹了面粉嘴上还涂口红,cos吸血鬼吗? 结果被亲了之后才发现人家是天生好皮肤,还自带唇色。 后来程安觉得应该是可以推开他的,江初霁亲上他的时候力气就没那么大了,那为什么没推开呢? 是因为眼睛吗? 程安从书包夹层里翻出一张照片,是他从唐信妈妈家离开时候管她要的,一张唐信十五岁时候的照片。 他仔细端详着照片里面温柔的男孩。 不,不是这种感觉。 他一直都把唐信当成朋友,从来没有想过喜欢唐信,也不曾感受到唐信对他的喜欢。 自己对他,只有愧疚。 从前是,现在也是。 其实仔细看看两人除了眼睛也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比起唐信,江初霁的外表更具侵略性,凤眼生在他脸上更为出彩... 程安回过神来,停止了自己毫无无意义的思考。 回家之后,程安身体非但没有什么异常,还难得睡了个好觉,就是做的梦有点难以启齿。 又被狗咬了。 ... 过了大概半个月,程安下了晚自习回到家,发现自己把唐信那张照片弄丢了,在书包里怎么找都没找到,想着可能是落在学校了,反正离学校不远,他打算回去找找。 穿好衣服正准备出门,玄关传来开锁声。 江初霁手里拿着张照片,是他在门口捡的。是一个男孩子,长得还过得去...等等。 为什么这个人的眼睛这么像他? 下一秒打开门,看到程安的目光死盯着他手里的照片。聪明如江初霁,他顿时茅塞顿开,一切的疑惑都有了解释,原来他的反常都是有迹可循的。比如第一次见面时,比如自己吻他时。 他对自己的纵容,都是因为看到自己这双和他一样的眼睛。 “你在找这个吗?”江初霁扬了扬手里的照片,一如常态笑着问他。 而这个男生... “他是不是叫唐信啊?”江初霁又问,语气中夹杂着难以察觉的诡谲。 程安回头看了眼江父程母房间紧闭的门,深吸一口气,开口:“出去说。” 门关上之后发出微弱的惨叫,随即归于平静,安静的楼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相对而立。 一时间谁也没有出声。 程安攥紧了手,他有点烦躁,这是自己很少出现的情绪,在遇见江初霁之后它常来做客。 “你想要这个吗?”江初霁指尖夹着那张照片,志在必得地看着他笑,心里却涌出一股酸涩,自己都没察觉。 “没必要揪着这种东西不放吧?”程安倚在门上,淡淡道。“你又不是打不过我,抓别人把柄有意思吗?” “你意思是说,我是喜欢耍阴招的小人?”心里那一点别样的情绪很快就被淹没,他想起程母做的事,声音冷了几分。 “我以为你不是。” 江初霁的手扶上门,低头去看程安的脸,冷冷开口:“我就是。” “你不是想要这张照片吗?”他的手捧起程安的脸,“你来亲我,我就给你。” 程安皱眉,“你不嫌恶心?” “这样不算过分吧。反正看着我的眼睛,就把我当成他好了。”江初霁答非所问,目光落在他毫无血色的唇上。 程安气结,“你这么想要的话,给你好了。”说罢准备进屋。 江初霁手上力道加大了几分,俯身堵住他的唇,舌尖轻轻触碰他的上颚,激的程安浑身一颤,他闭上眼睛,手死死扣着大门,半晌江初霁直起身,餍足地舔了舔嘴角。 今天有点热,程安解开了校服t恤的扣子,能看到里面白净的皮肤染了一抹红,江初霁把照片塞到他的衣领里,他脖颈上有颗小痣,很是惹眼。 江初霁一度怀疑程安是狐狸精转世,痣都能长得那么勾人。 “放心好了,我没有背后嚼别人舌根的习惯。” “也别把我当成别人。怪恶心的。” 他丢下两句话就进屋了,空留程安一人站在走廊里,面无表情地把照片放回口袋,等了一会才进去。 这晚程安又是一夜好梦。 比安眠药还好用。 第19章 他的魅力 林语堂喜欢江初霁。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最开始他也像赵寒那样把江初霁当成哥哥,后来就慢慢地变了。 江初霁很讲义气,虽然他平时总数落赵寒,但是该给他收拾的烂摊子一样没落下。 不得不说,江初霁身上有种魅力,会让人不由自主被吸引,他对每个人都很礼貌,凡事讲究面面俱到,不会让其他人难做。 同时,他也足够狠心,他完全不用撕破脸皮,就可以让人心生畏惧,他会用最温和的语气让你头皮发麻。 好像没人能走进他的心。 林语堂一直都这么觉得,所以他只在心里偷偷喜欢,他觉得江初霁是不可以亵渎的,他甚至把江初霁奉为神灵。 直到程安的出现。 在他第一次从江初霁嘴里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觉得大事不妙,有的时候人的第六感总是很准的,于是他撺掇赵寒去找程安,想给他点教训,他没想到江初霁会生气。 江初霁最近很不对劲。 虽然他见到程安时不打招呼,但是他的目光总会落在程安的身上,他的目光很复杂,这让林语堂很不安。 反观程安,第一次见面林语堂就不喜欢他,他讨厌他明明长着一张用来勾引男人的脸,还一副谁也不想搭理的样子,每次一想到他和江初霁住在一处,晚上睡觉都只有一墙之隔,他的心就无法平静。 实在是很难让人坐视不理啊。 ... 1.2.3.4.5。 程安点了点堵住他去路的人数,觉得自己如果状态好应该还是可以打过的。 他不知道这群人是谁找来的,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被否定了,江初霁一个人就够他受得了,哪里需要找人。 程安站在原地没有动,这里是教室门口,再怎么样他们也不会太嚣张,算了,他还是收回这句话,这年头脑瘫太多了。 晚自习已经结束了,老师这会儿走的比学生还快,毕竟这个年纪了,家里都有个小的放心不下。 为首的那个小白脸摸着下巴,打量着程安,像是在码头港湾和线人交货之后,认认真真在那里验货的小瘪三。 程安有点困了,于是主动开口打破僵局:“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小白脸递了片口香糖给程安,“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程安一点都没看出来他是来交朋友的,反倒觉得他有点像电视里推销的,他并没有接口香糖,小白脸的还手在半空中举着,显得很尴尬。 “我不交朋友。”程安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绕过他想出去。 小白脸并不打算放过他,挡住他的去路,抓住他的手,问:“那你交不交男朋友?” 程安条件反射,空着的手直接甩了他一巴掌,一下子就把小白脸打成小红脸了。 后面四个人蜂拥而上,把他摁住。 “脾气还挺大,我喜欢。”小白脸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脸,蹲下身子挑起程安的下巴。反正他今天的任务就是来恶心人的,他看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说都这么写。 程安手脚都被人束缚着,他尝试着动弹了几下,发现摁住他左手的那个人力气最小,于是看准时机挣脱开,一拳打在小白脸的头上。 这一拳用了十足的力气,程安还没过足瘾,趁着另外几人恍惚愣神之际,扑上去又补了几拳,把小白脸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气急败坏的大喊大叫:“你们看什么热闹,摁住他啊,操!” 程安抓起小白脸往四人那边一抛,其中一人手忙脚乱地接住他,程安逮住力气最小的那个小瘦子,把他打的哭爹喊娘。 这个是不是来凑数的啊。 程安没再下毒手,他被另外几人又一次次擒住,他们手脚很不老实,看得出确实不是来打架,而是来恶心人的。 六人周旋了足足半个小时。 期间程安一个个放倒五人,又被五人丧尸一样缠住,最后丧尸们实在没力气了,四仰八叉地在地上喘着粗气。 程安从地上站起来,男孩子打起架来都没轻没重,那五个人觉得连一个人都打不过实在太丢面子,更是下了重手。 程安觉得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他捡起地上的书包,把散落一地的书本都收拾好,小白脸拽住他的书包不让他走,程安实在不想再与他纠缠,把书包扔在他脸上,扬长而去。 他走的不快不慢,像是丝毫不担心他们会追上来,走廊里的灯随着他的脚步依次点亮,后面也传来脚步声和几个男生的低声咒骂,声音忽近忽远,一直萦绕在程安耳边,但他并不加快脚步。 五个人而已,自己还不会沦落到落荒而逃那个地步。 到了楼梯他率先转了个弯,后面的脚步声变得急促,然后戛然而止,学校的保安发现了他们。 他们是在走廊被发现的,程安下楼梯下的早,并没有被看到。 他走出校门,明明离家只有几百米,他还是叫了辆出租车。 他听到身后传来恼羞成怒的声音。 “你等着!” 到了楼下,他实在不想上楼,自己今天穿的半截袖,程母看到他一身伤,肯定又要问。 程安在楼门口点了根烟,任烟燃着,也没有抽,他把脸埋在臂弯里,一声不吭地蹲在那里。 他感觉像是有人过来了,他站起身想给那人让路,抬起头一看。 那人一双凤眼正打量着他,目光中带着些许温柔,或许是他的错觉,也可能是单元门口的灯晃的。 是江初霁。 第20章 欲盖弥彰 江初霁下楼买东西回来,发现单元门口蹲着个人。 穿的是他们学校的校服,怎么看怎么像还没回家的程安。 江初霁走近几步仔细打量起来。 他露出的胳膊上大大小小的都是淤青,其实应该没有那么疼,就是因为皮肤白,所以看着比较吓人。 程安似有感应,抬起头,江初霁看到他的眼睛红了,不知道是哭了还是困的。 江初霁想起了那天在程安脚边撒娇的小猫。 如果自己把他带回家,他会不会也对自己撒娇呢? 江初霁这么想着,问他:“怎么弄的?” 程安没有回答,把已经燃到尽头的烟掐了,问:“家里有人吗?” “就我一个。” 程安闻言打算起身,刚才蹲的时间有点久,把腿蹲麻了,还没完全站起来就摔了回去。 程安低低的喘了一声,敲敲腿准备再度起身。 江初霁看不下去,蹲下身子,手臂横在他腿弯,另一只手臂穿过他腋下,把他腾空抱了起来,忽然脱离地面的程安下意识搂住他的肩膀。 待程安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电梯里。 四面都映着江初霁挺拔的身形,以及他怀里的自己,犹如公开处刑。 程安难得地没有挣脱,虚靠在他炽热的胸膛上发呆,被江初霁稳稳当当抱到楼上沙发。 一路无话。 江初霁去楼下冰箱找了两个冰袋给程安敷上,程安疼得嘶了一声,江初霁放轻了动作,掀眸看他,问:“几个人啊?居然能把你打得这么狼狈。” 程安没回答。 “怎么了?”江初霁察觉出不对劲,他盯着程安的脸,发现他下巴那里有指痕。 “疼...轻点...”程安被突然加重的力道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江初霁把冰袋扔到一旁,欺身压上他,指腹在他下巴稍作停留,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他们干什么了?” 程安还是沉默不语,他安静地看着着身上的人,眉目间尽是疲惫。 他好累。 江初霁面色有所缓和,似是想起什么,移开自己的眼睛,视线落在他颈部,说:“我可以帮你。” 帮忙就意味着要欠人情,程安知道自己是一定要还的。 “不过...我的想要的和他们也差不多...你给的起吗...”他俯身咬上程安锁骨和脖颈交界之处那的一颗小痣,在上面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 程安强忍住推开他的冲动,闷哼了一声,在江初霁听来,夹杂着十足的情色。 “你想要什么?”程安问。江初霁似乎说的没错,他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自己又为什么要找他帮忙呢。 程安一时没想明白。 “什么都可以吗?”江初霁的手在他后背的蝴蝶骨游走,一路向下,在那处柔软停下,修长的手指隔着裤料描摹着轮廓,声音变得喑哑。“这样也可以吗?” 他感觉到程安浑身一僵,江初霁收回手,撑在他耳边,“算了,我对男人没兴趣,这个就够了。” 他低头吻程安的唇,不似前两次那般蛮横,像是给伴侣舔舐伤口的狮子,他的温柔似水一般,包裹住程安的身体,险些将他溺死其中。 “这只是定金。”江初霁松开他,替他擦去唇边的唾液,“事成之后,我要你来亲我。” 似乎是不太满意于程安平静的样子,他又补了一句。 “只有这样羞辱你我才高兴。” 第21章 凶相毕露 程安低头看了眼表,同学都开始七手八脚地收拾书包,人坐在教室里,灵魂已经往家飘了,看自习的老师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放学再收拾,大家虽是都坐直摆出学习的样子,手上收拾的动作却是一点没停,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作用,她索性也不再管。 下课铃响了。 程安仿佛静止画面一样,和四周手脚利索的同学格格不入。 独狼不同于群狼,它在丛林里生活只靠自己,因此它格外警惕,除非它能找到一个再次接纳自己的狼群。 昨天的小白脸此时就在门口,拿着他的书包,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浮与贪婪。 多像一条吐着舌头等待食物的狗。 这条狗好像看到了主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谄媚,他叫了一声。 “江哥?” 对付独狼要有耐心,最重要的是要给他带来安全感,这样才能让他放松警惕。 江初霁背对着程安站在班级门口,问:“谁叫你来的?” 小白脸似乎有些犹豫,他瞧着江初霁的脸色实在不是高兴的样子。 “林语堂?”江初霁又问。 “啊,是。”林语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被卖了,小白脸忙不迭地点头,磕磕巴巴解释着。“林哥说...这小子欺负他...我想着...” “这是我弟弟。”江初霁收回笑容,眉眼间都是冰冷,口气带着一点警告。“我两个弟弟闹了点矛盾,让你看笑话了,别人家的事还是少管的好。”他拍拍小白脸的肩,自然而然的给了他个台阶。 “把我弟弟书包给我吧?” “好,好嘞。”小白脸把书包递给他,实在难以忍受江初霁施加在他身上的无形压力,脚底抹油一样开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江哥。” 程安把门外的光景收入眼底,走过去,一言不发拿走自己的书包,把书本塞进课桌里,把干瘪的书包扔进了垃圾桶。 教室还有几个没走的同学,都屏住呼吸,在一旁观看这场伦理大戏。 江初霁一放学就往这赶,没来得及摘眼镜,金丝轻质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看不清他的眼底的情绪,让他身上多了几分距离感,他的目光未曾在那些同学上停留一秒,只一直追随着程安,待程安扔了书包,他才懒懒开口,说:“走啊,回家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因为没什么话好聊,本来两个人就不是一路人,又是着实有些尴尬的关系,说是仇人,当然不,谁会天天和仇人接吻,说是恋人,又更不可能,说是朋友,似乎又有些地方说不通。 剪不断,理还乱。 两人站在电梯门口,等着电子屏上的数字到1。 程安突然叫他:“江初霁。” “怎么了?”江初霁把眼镜摘下来放倒胸口的口袋里,漫不经心地问。 “走楼梯。”程安攥紧了拳,指尖死抠着手心。 “好。”江初霁也不问为什么,勾勾唇角,跟着他往楼梯间走。 江初霁带着一点恶作剧的心理,故意走的很快,把程安落在了后面。 后面的人似乎也不是很着急,等着江初霁一点点放慢了脚步,才在三楼楼梯的转角处拦住了他,江初霁顺从地被他推到墙角。 程安够不到他,也不踮脚,非要扯着他的衣领,把他拽的弯下了腰。 记仇鬼。 程安有些生涩地吻上他的唇,学着江初霁那样把舌头伸进他的嘴里,江初霁只任他吻着自己,低垂着眼眸注视着他。 程安半阖双目,脸似火烧,染红了他的眼尾,江初霁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虚张声势的吻只是在掩盖着一些别的东西,他的手都快要把自己的衣领揪碎了。 程安见江初霁并没有什么反应,心怀侥幸地松开手,准备退出他的唇,就被江初霁反摁在墙上,他的舌缠上了自己的,吮吸着彼此交换唾液。 揪着他衣领的手逐渐松开,改为抵在他胸膛。 他看到江初霁的眼中裹藏着的情绪,像是汹涌的浪花,又像是熊熊的火焰,两种强烈又不太一样的情绪在激烈角逐,又在下一秒被他完完全全掩藏下去。 他真的很擅长伪装。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又好像顺理成章,本就是那样。 江初霁松开他,声音低哑:“你先上去。” 程安正倚着墙喘气,他抹了把眼角流出的生理性眼泪,直起身子来,又听江初霁问他:“有烟吗?” 程安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来,顺便把火机也一起递给他了。江初霁接过来,点燃烟又把火机还给他。 实在太安静了,楼道里的声控灯都忍不住偷懒了。 程安处在这样的气氛里,莫名觉得很烦闷,忍不住想打破这沉默,却又觉得多此一举。于是他转身上楼了。他没有回头,所以他也没有看到身后人凶相毕露的样子。 野兽的精致面具出现裂痕,露出的打量目光似乎是在思考猎物的可口性。 第22章 小狐狸精 “近日我市将有大到暴雨,请市民出行记得带好伞具。” 车里很安静,只有收音机里的女声孜孜不倦地播报着,外面的雨似乎是听了这话起劲了一样,狠命拍打着车窗。 驾驶座的司机许是也等的有几分不耐烦了,回头问:“少爷,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江初霁的目光从手机落到他身上,笑着开口,可说出来的话却没那么好听:“家里就我一个少爷?” 司机没想到他会帮着那孩子说话,忙不迭地道歉。 今天是期末考试,程安他们还没分科,所以考的科目比他们多。 程安讨厌下雨天。 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作怪,一到下雨天他就能闻到泥土和铁锈还有青苔混在一起的味道,像是一股霉味,挥之不去。 他等着雨势渐小了些,快步走进雨帘,想着出了校门打辆车回家。结果快到校门口的时候雨又变大了,豆大的雨点浇在他身上,又很快飞溅起水花,打湿了他的衣服, 程安被激得打了个寒战。 校门口有不少家长,打着伞找自己家孩子,他们汇聚在一起,有点像长在树上的菌类。程安可不觉得他妈会来接她,毕竟人家天天比皇上还忙,在家能见她一面都算稀罕事。 程安一面用装考试用具的收纳袋遮住头,一面向路边的出租车招手。学校门口本来就很难打车,再加上雨天,有的出租车司机大有把自己的车当成总统专机的架势,一脚油门穿过校区,一骑绝尘的背影仿佛忘记了自己蹲在门口和同行抢生意的日子了。 程安举着收纳袋的手有些酸,他放下甩了甩,正要再次举起来时,发现雨好像停了,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黑色的伞。 江初霁打量着他,不动声色地把伞又往他那边移了下,然后说:“走啊。” 程安跟着他来到江家的车,江初霁打开车门让他先进去,然后收了伞跟他一起坐在后面。司机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小少爷,程安以为是在叫江初霁,没吭声。 车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江初霁上车之后就没再说话,低头摆弄着手机。 程安上车之后才发现衣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他摸摸口袋,发现口袋里的纸也湿了。他眼尖看到江初霁那边的储物格好像有纸,他在与江初霁搭话和湿着衣服一直到家中间抉择了一下,伸出手扯扯江初霁的衣角。 江初霁偏头睨他一眼,看上去有些烦躁,语气不善地开口:“怎么了?” 程安抿抿嘴,指了指他旁边,说:“麻烦帮我拿一下纸。” 江初霁看他的眼神变得古怪,见司机正和拥堵路段决一死战,他勾勾唇角,目光落在从程安发梢滚落到锁骨的那一滴水珠,眼底是化不开的欲望,淡淡道。“自己来拿。” 程安无法,只好往他那面挪动了几下,一手撑着他的腿,另一只手伸过去够纸巾,快要够到的时候,纸抽江初霁快他一步拿走了,他不紧不慢地从里面抽出一张,捏着程安的后脖颈,把他脖子上的水擦干,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旁说:“小狐狸精。” 第23章 偷换概念 程安被江初霁摁住动弹不得,脸都快贴上他的腿,程安侧身抬头瞪他,胸前凸起的粉色小点若隐若现,发梢的水珠滴在了江初霁的裤子上。 哪里是瞪人,分明是在勾引人。 江初霁捏着程安脖颈那块软肉,他想起自己之前养的那只猫,被自己捏住后颈就会乖乖不动,他又抽出一张纸,帮他擦了擦头发,把他微抬着的头压了下去,心情似乎比刚才好些了,笑着在他耳边说:“别勾引我了。” “放开。”程安见车里还有个他家的司机,只好口头威胁。“车里还有人。” “你叫哥哥,我就放开。” 程安当然不会叫,手往江初霁脸上招呼,被江初霁掐住反剪在他身后,他又去低头咬住江初霁的大腿外侧 ,被江初霁捏着下巴薅了起来,舌头不小心蹭过他的手心。 两人在后边小幅度地拉拉扯扯,最后在司机的眼睛重新出现在后视镜里时,江初霁才把手放开,煞有其事地把纸巾拍在程安胸膛,二十四孝好哥哥似的温柔地说:“衣服都湿了,快擦一擦。” ... 期末考之后就又放假了,程安甚至觉得他上次放假还是上个月的事,他待在房间里无所事事地收拾起高二之后不会再用的理科书,只有这会儿他才觉得自己是个高中生,他们期末考试之前填了文理分科表,他不出江初霁所料地填了文科。 要是文科没有数学他会更高兴的。 程安把没用的书都堆到书桌地下,收拾完已经天黑了,身上出了点汗,他去卫生间洗了洗脸,他不怎么习惯用屋里的空调,待久了会头疼,擦干脸后他打算去阳台吹吹风,消汗之后去洗澡。 打开阳台的门,看到有人,他刚开始以为是江初霁,正准备离开,就听见那人叫了他一声:“小安啊。”是江父。 “叔叔。”程安心想真是白日见鬼了,今天可是工作日。 一开始和程母住进来的时候,他还会担心他们过度干涉自己,结果发现除却母子关系,他们就好像合租房子的陌生人,程母连自己文理分科都不知道,昨天还问他要不要补补物理。失落难过倒是没有,反倒有一丝轻松。 江父和蔼地冲他笑笑,问了几个诸如“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学的东西难不难”、“能不能适应”的问题之后,才自然而然地问到他最想问的那个:“哥哥没欺负你吧?” “没有。”程安短暂的停顿了一下,才回答。 江父摸摸口袋想拿根烟,又想到程安在,到底没拿出来,他手扶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缓缓开口:“我和他妈妈...我们刚开始,很相爱。” “后来一切都变了。她不再那么温柔,她变得疑神疑鬼。” “甚至把我关了起来。” “然后我们就离婚了。初霁那阵一直是她带。” 这转折似乎太过突兀,或许可以理解成江父不想回忆和江初霁妈妈的过去,但是程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来。 “这是我的疏忽,后来我把他接回来的,我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变得和他妈妈一样了。” 程安不语,冷漠地听着他情绪略带激动的陈述。 “我有点害怕,我给他请了最好的老师,教他礼仪。” “可是尽管他变得斯文有礼,他的眼神还是让我不寒而栗...” 程安发现江父真的是撇清关系偷换概念的一把好手,听到这他也没听明白他的用意何在,就着话缝插了一句:“至少他在外人面前,没有让你失望。” 没有替谁打抱不平的意思,他甚至没有谴责他的意思,也没有说出那句最难听的,他只是说了一句事实。 话音刚落,阳台的门发出响动,江初霁站在阳台门口,神情复杂,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 第24章 拿人把柄 枕边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锲而不舍地着响着,足见来电人的耐心十足。 程安带着积压了一早上的起床气,接通了江初霁的电话。 “你在家吗?还没起床吗?”江初霁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程安越听越想揍人,如果换做别人,大清早挂了五个电话和三个微信语音聊天,肯定不会比他冷静。 “有事就说。” 他不想跟江初霁多费口舌,也不觉得他会有什么急事找自己,无非就是恶作剧。 “我今天有球赛,队服落在客厅了,可以帮我送过来吗?” 怎么不把脑子也落家? “不可以。”程安冷声拒绝,甚至想把他揍成篮球,有给自己打电话这时间,都能回来拿了。 “别啊,打完哥哥带你去吃饭。”对方似乎笃定他会来,程安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你自己回来拿。” “程安,你认识李健吗?”江初霁压低了声音问他。 低沉的嗓音萦绕在程安耳畔,素来沉静如水的眸子溅出一圈涟漪,他死死抿住唇,良久才说:“翻旧账有意思吗?” “听话的小孩才有糖吃。”江初霁轻笑,循循善诱道。 “送去哪?” “学校更衣室。”江初霁的笑意染上眉梢,不远处的女生满脸通红地和同伴说着什么,还时不时往他的方向看。 江初霁从篮球场的板凳上站起身,跟球场里的人挥挥手,往教学楼里走,步子中都透露着些许愉悦。 赵寒身边的男生问他:“五哥,三哥刚才是在给三嫂打电话吗?” 赵寒挠挠头,心里也在犯嘀咕,随口敷衍:“不知道啊。” … 程安拎着江初霁的衣服,七拐八拐地走进更衣室,江初霁正倚着衣柜低头面无表情地看手机,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来了?” 程安把衣服递给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江初霁接过他的衣服,揉揉他的头发,故作体贴地问他:“打电话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程安任他的手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淡淡道:“谈谈吧。” 江初霁正要说话,手机响了,是赵寒催他,他挂了电话,然后跟程安说:“跟我去球场吧,结束了去吃饭,怎么样?” 看似是个疑问句,但是程安知道自己没得选。 江初霁当他默认,退开几步,修长的手指摸上自己衬衫领口,食指托着下面,拇指抵住扣子略一用力,领口敞开,手又往下移,他低垂着眉眼,耐心地一颗颗解着扣子,露出的手臂上的青筋脉络清晰,极具力量感。 程安望着江初霁出神,待江初霁解开最后一颗扣子时,他偏过头来看程安,后者略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江初霁毫不避讳地脱下衬衫,露出精悍的腰身,又从袋子里拿出自己的队服,从容不迫地穿上。 江初霁手移向自己裤子的皮扣时,更衣室里已经没了程安的人影。 江初霁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裤子装进袋子里,走到门口,递给程安,对他说:“走吧。” 程安接过衣服,江初霁趁机捏了捏他冷冰冰的小脸,略微低头,看到上面浮现出粉红的指痕,满意地笑着,说:“乖啊,我喜欢乖小孩。” 第25章 妇唱夫随 此时正值盛夏,临近中午,艳阳高照,晒得程安只想找个地方睡觉,他正跟着江初霁往球场走,球场四周的台阶上人满为患,他们都目光无一不落在球场角落的几人身上。 江初霁听到激烈的争吵声,赵寒正和外校的几个人推搡着,一旁林语堂看见江初霁,赶忙过来,苦着脸说:“他们热身的时候碰瓷,吵起来了,我拦不住。” 程安仔细从记忆里搜寻着赵寒这个名字,有印象,但对不上脸。 江初霁闻言,径直走过去,程安跟在他后面,江初霁突然停下脚步,程安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江初霁转过头对他说:“你找个地方坐着等我吧。” 程安指指赵寒的方向,说:“我就要坐那。” 那里是树荫,睡觉应该很舒服。 江初霁笑笑,摸摸他脑袋,说:“当心误伤你。” “管好你自己。”程安意有所指,对他的花言巧语并不感冒。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几人面前,江初霁去了赵寒那边,程安则绕过去,一边看手机一边走向角落里的长凳,不知是谁推了人群外围的男生一把,撞掉了程安的手机。 那男生嚣张气焰十足,撞了人还不道歉,冲着程安大吼大叫:“你谁啊你?走路不长眼睛的吗?” 程安捡起地上的手机,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赔钱。” “你有病吧?我凭什么赔钱?”男生推了程安一下。 这边江初霁他们正和男生的几个同伴谈论刚才的事,听到这么大的动静,都看了过来。 男生叫于兵,早上听到赵寒他们说江初霁去找女朋友了,以为他不会来了,赵寒又没什么威胁,就提了碰瓷这个馊主意。 结果江初霁居然回来了,一时间又害怕又生气,一肚子火全发在这个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男生身上了。 江初霁笑着看向那男生的背影,眼底浮现出阴森的冷意。 于兵推了一下觉得不过瘾,又要伸手,程安把手机揣好,捉住男生的手,屈膝去顶他的小腹,锁住他的喉咙把他抛摔在地上,又揪着他那几搓五颜六色的毛,把他的脸摁倒了地上。 “放开我!” 他的同伴里为首的那一个叫张林,是他们篮球队的队长,看到自己的队友被人揍成那副狼狈样子,还不忘完成下去自己的碰瓷大业,问江初霁:“这位兄弟…是你们队里的吧?” 于兵跟着他一唱一和:“是啊,江队,你们这队员怎么打人啊?” 程安又给了他一拳,淡淡道:“跟他们没关系,你摔了我的手机,我揍你怎么了?” 张林正想上前,被江初霁拦住,江初霁看着他笑,手上的力气却越来越大,眼里警告意味十足。 程安冲张林一笑,全然是讽刺和不屑:“你们可以一起上。” 江初霁被那笑容晃了眼睛,他冷眼扫一眼张林那些跃跃欲试的队友,走到程安前面挡住他,对着张林说:“这是我弟弟。” 赵寒身边的兄弟小声说:“我靠,江哥的弟弟也好刚。” 赵寒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上次和程安吃了顿饭就把人家当成朋友,有些自豪地说:“那当然。” 林语堂听到这话瞪他一眼。 然后把程安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手机屏幕已经碎了,被江初霁拿在手中把玩着,漫不经心地说:“按理说,我家不差这一个手机钱,但是你这兄弟脾气还挺爆啊。” “不就是场比赛,不会真的输不起吧?”江初霁半蹲下身,如同吐信的蛇,眼睛眨也不眨地于兵看。 于兵只觉丝丝冷意从脚底冒出,他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会。江哥,我给你弟弟陪个不是,手,手机我赔。” 第26章 吃点东西 这场球赛打的格外轻松,张林那边一开始就士气低迷,最后得分被江初霁他们扣了两圈,比赛结束,江初霁把球丢给赵寒,又礼貌地拒绝了几个来送水的女孩子,朝着球场边沿那棵枝繁叶茂的香樟树走去。 程安在树下睡得正香,脸颊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粉红,纤长的睫毛似蒲扇,乖巧地低垂着,在眼睑上留下一片阴影。 江初霁没有叫醒他,而是坐在椅子的一侧看手机。赵寒给他发了张照片,说是在学校论坛看见的。 他点开,愣了一下。 是程安笑着挑衅张林那会儿拍的,拍照的人手机像素不错,都能看清程安脸上的表情。 他扬着唇角,嘴边绽出两个梨涡,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眼尾的粉黛染红了上面的痣,妩媚又风情,可偏偏眼神冷漠不屑,像是孤傲的王,不可一世地打量着脚底的蝼蚁。 越是桀骜不驯的猎物,越能激起野兽的征服欲。 江初霁眼神晦暗不明,他摁灭手机,轻轻晃了晃程安,温声道:“起床了。” 程安皱皱眉头,没反应。 江初霁又拍拍他,程安嫌烦,半梦半醒间捉住他的手,捂住他的嘴,手心触碰到柔软灼热的质感,程安被烫醒了。 睁开眼就看到江初霁近在咫尺的脸,程安刚恢复意识还没什么精神,他缩回手,手肘支着大腿,微微弯腰把脸埋进手心里。 又突然想起什么,拿出纸巾擦了擦左手手心。 赵寒在那面喊:“三哥,说好了请吃饭的!” 一帮人跟着起哄,“对啊!” 江初霁站起来,笑着说:“没说不请啊。”然后喊了一声赵寒叫他过来。 “三哥,咋了?”赵寒屁颠屁颠过来问。 “你带着他,我得领他们先找地方。”江初霁指指身后的程安。 “得令。” … 程安跟着赵寒找到包厢的时候屋里已经坐满了,就剩正对着门的两个位置,两人落座后,程安看到正对面坐着的江初霁,和他隔了整整一个酒桌。 几个自来熟的见程安不爱说话,一直开玩笑活跃气氛说要跟他拜把子,说他今天太帅了,一口一个程哥地叫着,给他敬酒。 菜上的差不多了,程安看到菜里的姜丝,下意识皱皱眉毛,抬头看到江初霁在看他,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惯坏了。 程安放下筷子,闷声低头喝酒,别人敬他他就喝,也不废话,来者不拒。 等到大家都喝的东倒西歪,江初霁说出去抽烟,又顺手揪走了门口的赵寒。 过了一会两人回来,江初霁径直坐到程安旁边,赵寒则坐到江初霁那里,和旁边的林语堂大眼瞪小眼。 江初霁拿过程安干干净净的盘子和筷子,夹了几筷子菜,仔仔细细地挑着姜丝,然后又递给他。 程安支着下巴看他一眼,有些困惑,他脸上已经有了醉意,殊不知自己这表情有多色气。 江初霁好脾气地在他耳边解释:“他家换厨师了,我跟服务生说不放姜,那个厨师死活不同意,说没有姜的菜是没有灵魂的。” 程安思维有些迟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摸摸耳朵,说:“痒。” 江初霁喉结滚动,他又把盘子往程安那里推推,哄小孩似的说:“乖,吃点东西,要不一会胃该难受了。” 程安依言,拿起筷子把盘子里的菜吃了,鼓着腮帮子咀嚼了好半天,伸出舌头来舔舔嘴边的汤汁,然后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好甜。” 第27章 迷人绝情 江初霁把程安从出租车里扶了出来,把车门关上,程安挣脱开他,蹲到马路边上干呕。 “胃疼…” 江初霁蹲下身摸摸他脸,“谁让你刚才不吃东西。” “想吐…”程安不让他摸,把脸埋进腿里。 “乖,先回家。”江初霁两手穿过他腋下,把他扶起来,程安头靠在他肩上,手楼住他脖子,挂件一样挂在他身上。“腿软…” 江初霁低头打量程安,他的眸子湿漉漉的,嘴唇微张着,鼻尖都是粉色的,他胃疼的受不了,咬住江初霁的脖子哼哼唧唧。 “小酒鬼。”江初霁刮刮他鼻子,把他抱起来,程安双脚脱离地面,细长的腿缠上他的腰。 “胃好疼。” “你是在和我撒娇吗?”江初霁难得心情愉悦,捏捏他的软腰,贴着他的脸问。 “我想吐…”程安没有避开,直视着江初霁的眼睛,声音中透露着些许难耐,唇快要挨上他的,吐息的水果牙膏味混合着酒气,甜丝丝的醇香像是陈年的半干葡萄酒,江初霁觉得自己也要醉了。 两人折腾好一会才上楼,江初霁把程安放到他房间床上,去楼下给他烧热水。 江初霁把烧好的水倒进杯子里,又兑了一小半凉白开,端着水杯到客厅的药箱里找胃药。 等到拿着两样东西上楼的时候,程安已经在床上睡着了,程安个子一米八,可此时蜷缩在床上,显得他格外娇小。 江初霁鬼使神差走到他床前,单膝跪地低下头,有点想吻他的脸。 然后他看到程安张张嘴,听到他叫了一个人名。 尽管声音很小很小,但是还是钻进了江初霁的耳朵里。 他说,唐信。 江初霁蓦地起身,眼底的温柔消失不见,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程安。 他把药和水杯都扔进了垃圾箱,杯子碎成两半,里面的水溅了出来,崩到江初霁的裤子上。 江初霁看着垃圾桶里的玻璃碎片,半晌勾起唇角。 不知是在嘲笑谁。 … 四周漆黑一片,没有光。 程安听到嘈杂的声音,他分不清谁是谁的。 良久他从这声音中分辨出自己外婆苍老的的声音,在呼唤他的乳名。 他循着声音走,却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黑夜中伸出一双手,把他扶了起来。点点星光亮起,程安看到唐信的脸。 唐信温柔地注视着他,可这温柔下又掩藏着一分失落。程安喃喃地叫他的名字。 “你不需要我了,以后就换别人保护你啦。” “再见啦,欢欢。” 程安睡到半夜才醒,起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他揉揉太阳穴,想接着睡,但是怎么都睡不着,精神的要死,他打开灯,坐在床上发呆。 好像做梦了。 … 开学前一天,程安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书包,准备洗漱一下睡觉。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程安以为没有人,结果推开门看见江初霁在洗脸。 程安好些天没跟江初霁单独相处了,他最近比之前安分了许多,程安有点困了,想着拿出自己的牙缸先刷牙。 伸过去的手被江初霁握住,程安把手抽回来,江初霁笑笑,却不留情面地说:“请你出去。” 礼貌得体又距离感十足,他对自己的领地有着极大的占有欲。 这样的江初霁有点陌生。 程安抿唇,觉得莫名其妙,解释说:“我拿牙缸。” “等我洗漱完你再进来不可以吗?”江初霁淡淡反问。 程安反唇相讥:“你门都没关。” 江初霁反剪住他的手,让他背对着自己,脸贴到门上。 “程安。”江初霁在他耳边低声说。“我真的很讨厌你,你什么时候能有点自知之明呢?” “放开。” “之前都是小打小闹,现在我要动真格了。”江初霁把程安的脸掰了过来,迫使他看着自己。“如果你还想过好日子,我劝你好好取悦我。” 说着,江初霁低头啃咬他的嘴唇。 “不许看我。”江初霁捂住他的眼睛。 程安的视线被剥夺,触觉变得格外敏感,他感觉到江初霁的舌长驱直入,在自己上牙膛打转,痒痒的,手在他腰上揉搓着,自己的后面被硬物抵住,隔着裤料都感觉到那处的滚烫。 “集中注意力。”江初霁用力咬了一下他的唇,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时楼梯传来脚步声。 “江初霁…有人来了…唔…”程安转过头企图躲开他的唇,又被江初霁强行扳回来,蛮横的再次吻进去。 外面的人是程母,她此时正敲着程安的房门,见无人应答,又来敲厕所门。 “儿子,你在里面吗?” 江初霁松开程安的唇,说:“说话。" 程安喘了一口气,才说:“在。” 江初霁手顺着他的腰往下摸,手指在他菊穴那里揉捏,程安闷哼一声,拼命反抗。 “你说你妈要是知道,他儿子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被我肏,会是什么反应?” “妈妈买了草莓,洗好放到客厅了,一会记得吃。” 程安强忍着快要溢出喉咙的呻吟,应了声:“嗯…” “你喜欢草莓吗?”江初霁的手探进他的衣摆,指腹在他胸前那两点打转。 “明天开学了吧,记得早点睡觉啊,妈妈下去了。” “嗯…好…”程安被江初霁弄得浑身发抖,待程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江初霁又加了一根手指进去。 “放开…”程安浑身都在抖,语气中也带了一丝恳乞求。 江初霁观察着程安的反应,看出他是真害怕,半晌才冷着脸松开他。 程安两腿发软,扶着洗手台才勉强站着,嘴唇又红又肿,不停地打着哆嗦。 “这样就不行了吗?” 江初霁挑挑眉毛,幽深的眸子冷冰冰地打量着他,走前还不忘提醒他。 “好戏才刚刚开始啊,慢慢享受吧。” 迷人又绝情的,都是疯子。 第28章 幕布之下 九月开学,程安升高二,他们学校开艺术节,班里出大合唱。他们班是文科班,很多都像他这样的新同学,大家彼此不太熟悉,都没把合唱的事放在心上,平时也没怎么排练,到了艺术节当天,后台宛如车祸现场。 负责化妆的同学手忙脚乱地给这个人抹抹粉,给那个人画画眉,百忙之中看到程安在一旁木头一样杵着,从化妆包里掏出根没用过的口红塞到他手里,“你唇色咋这么浅,自己拿口红涂涂,快点。” 程安不是很想涂,他拔开盖子仔细瞧了瞧,又放到鼻尖嗅嗅,似乎想尝尝。 江初霁他们学生会负责这次舞台,他来后台叫下一个节目,结果就看见程安握着根口红在那里发呆,感觉到打量的目光,抬头看向他这边,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短暂地接触了一秒,江初霁朝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转头走了。 他去了自己班雇的化妆师那,问:“姐姐,你这里有没用过的口红吗?我想买一支。" 化妆师一边找一边打趣他:"怎么?哄女朋友用啊?" “用这个能哄好吗?”江初霁没否认,笑着反问她。 … “到咱班了啊,排好队形走啊。” 程安位置在角落,排在最后面,他跟着队伍往前走,远远地看着舞台上的聚光灯,有些恍惚,他处在幕布与舞台的交界处,正要迈开步子,就被人抓住手腕拉到幕布里。 他一点光都没见到,就被人拉进了黑暗里。 台上的同学都正对着观众,没人往这边看,程安前面的男生神经大条,根本没发现他不见了。 而此时程安正在江初霁怀里挣扎,“这是舞台,别闹了行不行?” 江初霁笑而不语,从口袋里拿出口红,捏着他的下巴,口红捋着他好看的唇形描摹,把他秀气的小脸衬托的更生动了。 程安不太适应,感觉嘴上黏糊糊的,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着江初霁。 台上音乐伴奏响起,灯光闪烁,头顶的聚光灯从两人那里扫过又投向别处。江初霁俯下身来,声音低哑,“我就是想尝尝,这个口红好不好吃。” 舞台中央的学生毫无知觉的合唱着,台下有好事者的叫好声,无人注意到舞台的角落里正亲吻的两个少年。 “怎么样,在这里是不是很刺激啊?” 灯光暗了下来,幕布后面很黑,程安看不清江初霁的脸,只能感觉到他一直在啃咬舔舐自己的唇瓣,嘴上的口红估计已经被他吃了个七七八八,江初霁又给他涂好,再次把唇覆了上来。 程安比他快一步,偏开头,就着自己嘴上的口红,往他脸上和唇边蹭,这样干的下场就是被江初霁捏住下巴,一直亲到一首歌唱完,谢幕的时候才放开他,程安脚步虚浮地跟着班级队伍原路返回。 程安他们回到后台,借他口红的那个女生看看他,诧异道:“我口红也不是这个色的啊?奇怪。” 第29章 过度干涉 江初霁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过度干涉。 他自认是个好相处讲义气的人,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可以对每一个人体贴周到,但是这不代表他本身性格软弱。 就算是很好的朋友,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也做不到掏心掏肺,他只能尽自己所能帮他们,但要叫自己做到情同手足那地步,他觉得多此一举。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暗面,是不必展示给别人看的,也正是因为需要隐藏,他才不得不在自己与他人直接无形增加一堵墙。 而林语堂借着兄弟的名义来关心他,对自己的事情三番五次插足,这让他很反感。 “三哥…”林语堂跟在江初霁后面,小声叫他。 江初霁回头,无言看着他。 今天是周六,江初霁和他们去球场打球,回来路上林语堂就一直跟着,问什么也不说。 两人站在江初霁家楼下僵持不下。 终于,林语堂鼓起勇气,上前两步,踮起脚尖去吻江初霁,江初霁站在原地没动,冷冷地看着他,两人差一点就要挨上时,江初霁伸出手准备推开他。 程安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一边看手机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结果没握住,钥匙掉在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他弯腰捡起钥匙,站起身来才注意到面前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他还认识。 两个人很亲密的样子,似乎是要接吻,被自己发出的声音打断了。 程安简单地分析了一下面前的情景,认为这事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转身上楼了。 江初霁望着他背影出神,片刻才转过头来,语气不怎么好地警告林语堂:“你什么心思我看不出?你知道我这个人,我要是真对你有意思,早就成了。要是还想叫我三哥,就收回你那些多余的情感。” 林语堂心有不甘,红着眼睛问:“是因为他吗?” “这和你没关系,别越界,我说过很多次了。” … 程安上楼,打开门,家里空无一人。 他回自己房间换上睡衣,打算去厨房觅食。 江初霁正往楼上走,两个人在楼梯口狭路相逢。 “刚才看见什么了?”江初霁把他堵在扶梯上,问。 程安以为他是怕自己和江父告状,说:“我不像你,不会抓别人把柄不放。” “把柄?”江初霁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捏住他下巴,把唇凑近,“那你给我学学,你刚才看到了什么把柄吧。” 程安想起江初霁刚在楼下亲过另一个人,相当于他要和两个人交换唾液,他皱皱眉,有些厌恶地偏开头,嘴里吐出两个字,掷地有声:“恶心…” 江初霁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笑着重复:“恶心?”,他的忍耐度被这两个字逼到了极点,江初霁抓着程安手腕,连拖带拽拉进自己房间。 程安被他大力扔到床上,刚才来不及反应,脚腕磕到台阶,他捂着那处抽凉气。 江初霁压了上来,扣住他手脚,褪去他的睡衣。 “我恶心?难道我有你恶心吗?” “亲你的时候其实很享受吧?” “被八个人肏的滋味怎么样啊?” 程安对他这种讽刺早已麻木,之前又不是没听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还是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江初霁埋在他胸前咬住他的乳尖,程安这才意识回笼,屈肘去撞他的头。 “江初霁,你有…能耐就直接肏…我,我绝对…杀了你。”胸口不断传来酥酥麻麻的快感,这让程安有点害怕,但嘴上还是虚张声势放着狠话。 “你以为我不敢吗?”江初霁把他的腿掰成m型,指尖探进他的后穴抠挖,程安身体犹如触电般战栗,似乎在挽留那根在他穴口徘徊的手指。 “还是你下面的这张嘴比较诚实啊…” 程安死死咬住自己的手,雪白的皮肤一碰就红,像只煮熟的虾。 江初霁把他的手拿下来,牵着他摸向自己腿间支起的帐篷。 “感觉到了吗?你觉得我有没有能耐?” 程安没有回应,浑身都在轻颤,他眼里噙满了泪水,却倔得连句服软的话都不肯说。 越是这样,他越想把他肏得哭着求饶,想灌他一肚子精水,想在他身上打下自己的烙印。 野兽是不需要和人打交道的,它本就该和野兽在一起。 江初霁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抑着快要喷涌而出的欲望,站起身来,背对着程安,说:“穿好衣服就出去。” 第30章 生日快乐 江初霁敲敲书房的门,听到里面江父说了声请进,才打开。 “找我什么事?”江初霁走进来,坐在他桌子对面的椅子上。 “我上次跟你说出国留学,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您这是迫不及待想把我送到国外啊?”江初霁倚着椅背,语气嘲弄,盯着自己的亲生父亲。 “我只是觉得国外发展对你而言更好,你自己考虑。” 姜还是老的辣,江父对他意味不清的指责视若无睹,只给他分析好的一面,以来彰显自己对他的事情有多上心。 江初霁知道,和这老狐狸是掰扯不出来个因为所以然的,如果他诚心想送自己走,对自己的询问也不过是走个慈父流程。 “月末给你答复吧。”江初霁眯眼看了看他桌上的日历,若有所思地回答。“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 江初霁和程安的关系自那天之后急转直下。 程安每天早上都会早起一个小时,晚上晚回半个小时,其余时间如果在学校就呆在教室,在家就把门反锁。 他尽可能避免一切和江初霁碰面的机会,他清楚的意识到江初霁是一匹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而自己没有强大到与他单打独斗的地步,为了活下去只得向他低头。 多可笑。 程安反抗过挣扎过,这样做的下场就是激起他的兽性,换来他更为恶劣的行径。 今天是周六,程安一个人在厨房吃过早饭就回房间了,天快黑的时候,他屋子的门被人敲响。 这个时间除了江初霁不会有别人,尽管程安知道门是反锁的,但心还是揪了一下。 “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程安把被子蒙过头顶,不去听他的声音。 “程安,这是我家,每一个房间都有备用钥匙。” 江初霁放着长线,也不急着等鱼上钩,在程安门口看手机,时不时在他门上敲几下。 终于门开了。 程安换了套厚的长袖睡衣,扶着门和江初霁冷漠对视。 “生日快乐。” 江初霁举起手里的蛋糕盒,笑着祝福他。 任谁看了这场面,也不会想到这眉目温柔的少年,前几天正把他压在床上,一边用手指奸着自己的屁股,一边说自己恶心吧。 程安这个人有个坏毛病,大概是从小到大对他好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但凡别人对他有一点恩情,他都能记一辈子。 他只是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但不代表他感情迟钝,更不代表他是个傻子,他在学校打了那么多次架,却从来没人二次找上门来,他知道是因为江初霁的袒护。 而程安活了十八年,从未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偏袒过。 程安问:“你怎么知道是今天?” “还记得去年的今天吗?” 那天是因为赵寒,他们第一次有了交集。小美人打完群架,回到一点人气儿都没有的家里,看到亲生母亲在继子面前低三下四。 最重要的是,谁都不记得他的生日。 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 “来切蛋糕吧。”江初霁替他把翘起的头发拨向一边,柔声说。 程安踌躇片刻,才从房间里迈出步子,跟着江初霁走向他们二楼的小客厅。 蛋糕是草莓水果的,拆开盒子的时候,江初霁都能看到程安的眼睛逐渐变得有神,愉悦地盯着上面的草莓瞧。 “你好像很喜欢吃甜的。”江初霁切了一块草莓多的地方,盛到盘子里,递给他。 “谢谢。”程安咬了一口草莓,跟他道谢。 他不是矫情,也不是非过生日不可的小孩子,他只是想知道,生日蛋糕到底和平时吃的甜食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他吃了那么多,也比不过眼前的这一个。 第31章 藤蔓树干 突然二更 “要不要许个愿?”江初霁后知后觉从包装盒里翻出一袋蜡烛,他数了十八个,均匀地插在少了八分之一的蛋糕上,又拿出火机,砰的一声,火舌从里面喷射出来,小小的影子映在江初霁的指尖。 程安的视线被吸引,他想起那指尖曾进入过他的身体,顿时有些口干舌燥。 这时江初霁正好点完蜡烛,抬头对程安说,“可以许愿了。” 程安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江初霁在一旁,用目光描摹着他的眉眼。 程安睁开眼,没有第一时间去吹蜡烛。 夜已经渐深,窗外是万家灯火,车水马龙,近在眼前的只为自己而亮的心灯,江初霁深邃的眸里映着自己的脸。 程安真心实意冲他笑了笑,又道了一声谢。 江初霁不知道哪根弦搭错,看到程安露出的笑容,和程母如出一辙,而自己居然在给这女人的儿子过生日。 他妈在天有灵,估计得气个半死。 “别想太多了。”江初霁收起笑容,戏谑道,“一会儿这些剩下的奶油,是要抹在这里的。” 说着,他隔着衣服点了一下程安一侧的乳尖。 “你也太好骗了,程安。” 程安感觉自己像被人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他猛地站起身,带动身边的劲风,蜡烛上的火光摇曳了几下,灭了。 程安回到自己房间,还不忘落了三层锁。 他这才发觉自己居然这么贱,不仅贱,还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傻逼。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门外传来开锁声,原来他真的有钥匙。程安从椅子上站起来,第一次无比期望程母早点回家。 江初霁步步紧逼,手撑在他身后的书桌上,像是把程安揽进了怀里。程安退无可退,低下头,如粘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江初霁恢复了平日的人模狗样,有时候程安都佩服他那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领。 “给你的,生日礼物。” 程安这才发现江初霁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盒子,扎着黄色的丝带。 真丑… “打开看看。” 他接过来,直觉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硬着头皮打开来看,里面躺着一支软管状的…润滑剂。 程安脸色绿了又红,最后面无表情地把盒子合上。 “以后可能会用到,所以先买给你。” 江初霁把他手上的盒子放到一边,又问:“喜欢吗?” 他灼热的呼吸喷涌在程安额尖,大有一种自己说不就会被他扒皮的感觉。 “喜欢。”程安自暴自弃地开口。 “那说谢谢。”江初霁得寸进尺,捏着他的软腰,观察他的反应。 人的感情总是很复杂的,江初霁看到他笑会莫名其妙很生气,但看到他刚才落寞的背影,又无名缘地烦躁 。 他还想听他说谢谢,还想看他笑。 可程安这回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了,他咬住下唇,心想就算是江初霁在这里办了他,他也不会说的。 “说谢谢,我想听。”江初霁摁着他的手,嘴里衔着他脖子上的软肉,在他耳边诱哄道。“刚才不是说了很多次吗?不差这一次吧?” 最后程安还是妥协了。 “谢谢。”被咬的地方又痛又痒,程安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那两个字。 “不客气。”江初霁目的达到,心满意足地抬起程安的下巴,从他嘴里把他软滑的小舌勾出来纠缠。 程安在他嘴里尝到了浓重的烟草味,怀疑他在外面抽了一个小时的烟。 他们就像互相攀附生长的树干和藤蔓,靠着不可名状的爱恨彼此共生共存,看上去深情款款炽热缠绵,可两人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处心积虑把对方彻底杀死,好叫自己占据更有利的生存空间。 又或者说,他们对彼此的爱恨本身就是树干和藤蔓。 程安仰起头,生涩僵硬地回应着江初霁。 比起枯燥无聊的活着,杀死藤蔓或是被缠绕致死是否更有意思呢? 他想试试。 第32章 狼子野心 屋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客厅里的三人正对峙着,女人在沙发上如坐针毡,唉声叹气,时不时看向一旁微低着头的男生。 程安的心声似乎被老天听到,也可能生日当天许愿格外灵验,程母在两人纠缠之时,推开了他虚掩的房门,不过程安肯定,她不是来救他的。 而此时两人一个还是如平日一样面无表情,另一个也是全然不在意,淡淡地笑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程母做了什么坏事被抓现行了。 程安清晰的看到程母进来那一刻的表情,不是失望,惊讶也只是稍纵即逝,更多的是慌张。 她在害怕,不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也不是因为他和继兄搞到一起去了,而是害怕江父会因为这个和她离婚。 程母双手死死绞着,在心里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才开口:“这件事…我就不告诉你爸了…” 话是对着江初霁说的,可却不看他,痛心疾首地盯着程安,似乎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阿姨,我不怕您告状啊,就看您敢不敢告了。”江初霁冷笑,淡淡道。 “你就不怕你爸送你出国?”程母并不中他的激将法,开口反将一军。 她确实不关心程安和江初霁的关系,她只是在斟酌是借这件事情直接把江初霁送到国外好,还是留个把柄日后好相见。 “你觉得如果我不想,他管得着我吗?”江初霁深知这女人的野心,“况且…你确定你告诉他之后,他不会和你离婚?” 江初霁的话直戳程母心窝,但面上还是一副无辜的样子。 “还是说…你打算把程安送去孤儿院?”江初霁观察着她的脸色,他在试探程母的底线。“然后和我爸过甜蜜二人世界?” “我搬出去。”一直沉默的程安这时开口。 他刚才脑子里乱成一片混浆,被江初霁的感情煽动不自觉深陷,这会听俩人你来我往跟谈判似的,也渐渐冷静下来。 谁都没把自己当人看。他可以是泄欲对象,可以是棋子,可以是筹码,甚至可以是累赘。 但他不是程母的儿子,也不是江初霁的恋人,尤其是在利益面前。 程母被江初霁弄得下不来台,听到这话,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顺着程安的台阶往下走,假惺惺地说:“欢欢,妈妈没想过让你走。” 欢欢? 江初霁饶有趣味瞧着一旁的程安,发现如果他是只猫的话,这两个字似乎就是他后脖颈那块肉。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程安目不斜视,难得多解释了一句,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确实。”江初霁戏谑的看着程安,语气一点点变冷,“毕竟杀母仇人的儿子,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你不要血口喷人。”程母脸不红心不跳。 “哦?是吗?也对,我第二次调监控的时候,你去的画面就全被人换了。” “只不过,人在做,天在看,你说呢?阿姨。” 江初霁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能力斗不过她,但他不着急。他在等,等自己羽翼渐丰,等有朝一日,他会把她该还给自己的,通通拿回来。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程安对两人的谈话内容并不感兴趣,自己回房间收拾东西。 他把平时要用的书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去卫生间拿自己的洗漱用品。 他和江初霁的洗漱用品平时都放在一起,总有种搭伙过日子的感觉,这会儿把自己的拿走,显得孤零零的。 算了吧。 程安想。 第33章 不请自来 程安从梦里惊醒,出了一身虚汗。 他觉得没有噩梦可以与梦到江初霁一较高下了,但是这并不能掩盖这是一场春梦的事实。 程安感觉睡裤里面湿漉漉的,他刚从那荒诞无稽的欲望中挣脱,似乎感官还在梦里存活着,怎么都拉不出,过了好一阵,他才慢吞吞地站起身,去浴室洗澡,他把一切归结于这是江初霁的房子。 他搬出来已经有一个星期了,本来他是要住校的,提着行李到宿舍报道的那天,被江初霁截了胡,迫于无奈,搬到他租的这间公寓。 但是程安这一周以来,一次都没见过他。 洗过澡之后,程安把吹风机插好电源,开始吹头,他好久没去理发了,刘海快盖住眼睛了,头发吹干之后,程安盯着镜子里有些颓废的自己出神,他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发梢。 把手放下之后,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不算很结实的胸膛,上面凸起的两点,因为刚洗过澡的缘故,透着一点粉,梦里的画面在程安脑里挥之不去,连带着那两朵花蕊也跟着害羞起来,变得灼热。 程安猛地回神,拿起一旁的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回房间找衣服穿。 程安听到咔嚓一声,那声音极其细微,发出之后就消失在黑暗里,无影无踪,他以为是错觉,找到一件衬衫穿好,衬衫是他的码,但是他上身短,穿在身上有些长,刚好盖住臀部。 程安弯下腰,把手伸到衣柜最底层,拿了件内裤出来穿上。这时他听到玄关处传来声响,不是错觉,程安手上动作一顿。 门被进来的人关上,脚步声有条不紊,似乎不是小偷,程安迟疑了一秒,缓过神来,快速浏览着屋子里的物件,没有找到趁手的武器,他上前两步准备躲到门后面。 那声音越来越近,似乎那人的脚不是踩在地面上,而是重重落在程安的心头,他大概知道是谁了。 在程安就快到门口时,脚步声戛然而止,他与进屋的人打了个照面。 外面的灯没开,卧室的灯光溢出门框,有些微弱,但是足以看清来人的脸。 是江初霁。 并不意外,毕竟人家才是这里的主人,该来总要来的。 程安深吸了一口气,在确定这不是梦之后,问:“有事吗?” “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的。”江初霁答非所问,他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说起话来一副小孩子恃宠而骄的模样,目光也是坦诚直白地占据着程安。“包括你。” “我不是只会让你觉得恶心吗?得到我干什么?”程安想起自己连裤子都没穿,但总也不能当着他的面穿,为了转移江初霁的注意力,只好多说几个字。 “干什么?”江初霁并不受他干扰,目光下移,落在他衬衫下面那两条白花花的腿上,眼中的欲望渐深,伸手揽住他的腰,在他耳畔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干你啊。” 程安推不开他,只好退出半步。 “为什么不穿裤子?难道……是特意勾引我吗?”江初霁揉捏着他衬衫包裹的臀部,勾勒那处曲线的布料被他揉的全是褶皱。“你应该知道我会来肏你吧。” “江初霁……你真的不怕……我杀了你?”程安一张嘴,江初霁就坏心眼地把手指插了进去来回搅动,沾了些唾液下来,再捅进他的后穴,弄得他连站都站不直,手揪着江初霁的衣服,说话也是带着喘息,听起来毫无威胁,更像是欲擒故纵。 “不怕啊。”江初霁把手指探进更深的地方,加快了抽插的速度,“不过在那之前,我可以先肏死你。” 第34章 沉沦虚妄 程安死死咬住下唇,额头贴在江初霁身上,任江初霁手指埋没他的股间。 回忆和梦境一起涌来,他先是想到了那种下半身被撕裂的痛,他努力想把屁股抬起来,让江初霁的手出去。 恍惚中程安好像又闻到了泥土的气息,生理上的不适涌了上来,抬头看见的人不是江初霁,而是记忆里那个把鸡巴塞进他嘴里的强奸犯,他先是反胃,江初霁把手指抽了出来之后,又扬手欲给他一巴掌,被江初霁抓住手腕,背到身后去。 程安双目通红,眼神空洞,抬膝去撞他的胯下,被江初霁躲开,抓住他小腿,一路摸到脚踝抬起来,顺势向外对折,环到自己腰上,迫使程安单脚站立,脚下不稳,跌进他怀里。 江初霁扯开他的衬衫扣子,低头在他颈间嗅嗅,闻到了牛奶沐浴露的味儿,咬了一口。 “唔…啊…”痛意袭来,程安意识回笼,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谁知身前的人听了这声跟发情了似的,抬起他另一条腿,让自己双脚腾空,整个人挂在江初霁身上。 江初霁让他靠着衣柜,托着他的屁股,把他往上抬了抬,鼻子在他乳尖那处游离,灼热的气息喷在上面,程安觉得自己快要化了。 “原来是这里。”江初霁埋头衔住那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这里会有奶流出来吗?” 他只是洗澡的时候,在那里多打了一遍沐浴露…… “放开…” “我送你的润滑剂呢?” “扔…嗯…扔了…江初霁…别他妈弄了…” 江初霁不满地咬了一口他的乳首,慢条斯理地脱下裤子,瞧着程安潮湿的眸,恶劣地吓唬起他来:“那我就直接进去了。” “在床头柜…”程安感觉到穴口被硬物抵上,他摁住江初霁的肩往上躲,又被他摁回去,龟头戳弄了一下他的穴口,在外边打转。 “真乖,为什么留着啊?”江初霁抱着他去拿润滑剂,语气轻浮,“难道是等着我来肏你吗?” 根本没有什么润滑剂,程安先他一步从抽屉里拿出一截钢管,把他压在床上,往他头上挥舞,结果被江初霁空手接住,他轻而易举地卸了程安的胳膊,把钢管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太不听话了,所以要吃点苦头。”江初霁翻身欺压上来,掰开他的腿,不容反抗地插入他的后穴,不等他适应,就开始大幅度抽插。 程安疼的险些晕过去,脸色苍白,双腿胡乱蹬着,额头上全是汗,他不停的干呕。 江初霁被他绞得头皮发麻,低头吻住他的唇,手抚上他的脊背,渐渐放慢速度,轻轻说:“别怕,欢欢。” “疼……疼……疼……唔……”程安脸颊上都是泪水,他抬头对上江初霁的眼睛,无助地看着他。 江初霁脸色沉了下去,抱着程安转了个身,让他背对自己。“不许看我。” 性器在他体内打了个转,不知刮到何处,程安的声音都变了调。 “找到了。”江初霁勾勾唇角,掐着他的腰,对着那处凸起全根没入又全根抽出,如此来回几十次,把程安肏得腰都塌下去,又被江初霁抬起来接着肏。 程安后脑勺对着他,嘴里咬着枕头,口水把布料都浸湿了,也不肯发出一声呻吟,房间里只剩下黏腻的水声和肉体碰撞声。 他沉沦在这虚妄的情事中,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欲望本身,到底是否能与爱情对等呢? “射外面。”过了很久,才听到程安低喘着提醒身上的人。 江初霁不理他,加快了抽动的速度,最后抵在程安深处射出了一股精液,程安浑身一激灵,又踢又踹,江初霁才拔出性器,把剩下的射在他衬衫上,邀功似的给他看。 “看,射在外面了。” 第35章 我放过你 ??玻璃渣 刀 ?? 江初霁直起腰,翻身下了床,没了他撑着,程安被他折磨得支离破碎的腰,终于如愿以偿地告老还“床”。 被狼群抛弃的独狼,碰到了一只狼王,它循循善诱,机关算尽,曾经孤傲阴鸷的小狼摇着尾巴,又翻露出自己的肚皮,一步步落入狼王的陷阱,最后,它被狼王拆吃入腹,骨头渣都不剩。 程安脸埋在枕头里,屁股冲上,对着天花板,穴口被肏得合都合不上,随着翕动不断流出粘稠的精液,衬衫半褪,流畅的脊背线条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吻痕,衣摆下面还沾了些许浊液。 江初霁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不免更加兴奋,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沸腾。 他酷爱把喜欢的东西弄脏,这就是他的阴暗面。 他的母亲是个疯子,她把自己喜欢的一切都关在自己身边,时时刻刻盯着,包括自己。 江父和她离了婚之后,她就变本加厉地看着江初霁,他的童年在她病态的监视和冷冰冰的针孔摄像头下,逐渐变得畸形,他变得和她差不多,却又不太一样。后来江父把他接走,在大院里和赵寒他们生活了一阵,才恢复了正常。 可是江初霁知道,他只是把自己的欲望藏进潘多拉魔盒里了,不知哪天,就会被不知死活又充满好奇心的人打开。 江初霁把程安的头从枕窝里捞出来,看到他情潮还没褪去的脸,吻了吻他的耳垂,问:“小狐狸精,用不用我帮你洗澡?” “滚。”程安有气无力的张了张嘴,下一秒就被江初霁乘虚而入,捏着他下巴吻了一会。 “那好吧。”江初霁舔舔嘴角,深切地表达了自己的遗憾,才走出房间,过了一会,浴室传来水声。 程安像一具尸体,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过了一会,他迷茫地抬起头,没有看到江初霁的身影,他有点害怕。 他猛地起身,屁股挨到床的那一刻,他痛的差点从床上弹起来,汗珠滚滚落下,眼睛失去焦距。 他快步走向厨房,好像那里有人在呼唤他过去,他从刀架里拿了一把小巧的水果刀。 这把刀和外婆床头柜的那把好像啊。 程安看到刀刃上映着自己的脸,他的脸色是那样的苍白,仿佛油枯灯尽的迟暮老人。 好想死啊。 一个诡异的念头冒了出来。 唐信让他好好活,杀人犯的妈妈还等着看自己笑话。 可他明明一点都不想活。他到底是活给谁看的呢? 爸爸死了,外婆死了,妈妈只是个陌生人。那么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程安!” 程安手中的刀被人夺走,那人气息有些急促,围在腿间的浴巾都掉了,赤裸着身子抱着自己。 为什么他这么慌张? “欢欢,欢欢。” 程安抬起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啊,原来是他啊。 程安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任由那人抱着自己,他抬头吻住他的唇,很快就被摁着反吻回来,带着一点灭顶的疯狂。 程安趁他不注意,把刀抢了回来。 “和我一起死,好不好?”程安看着他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握着刀刺向他的胸膛。 好喜欢你,我们一起死吧,一起解脱吧。 程安此时就像昼伏夜出的怪物,身上一点活人气都没有,眼睛也是空洞洞的,像是被什么东西迷住了心智。 江初霁空手迎上那刀,刀刃划破了他的手心,血珠从里面渗了出来,汇聚成流,滴到了地上。 程安看到地上的血,终于如梦初醒地松开手。 “所以,到底把我当成谁了啊?” 程安听到江初霁这么问自己。 算了,不重要了。 江初霁发觉自己和程安之间的情仇大抵就是如此,他不甘在他心里当个替身,程安更是厌恶他的所作所为,两人都感觉不到对方的喜欢,他还偏要用什么东西去牵绊程安。 这就像用为所欲为成语接龙一样,不管怎么做,都是和开头一样的结局 。 想到这里,他如释重负地笑出声,捡起地上的刀,放到程安手里,庄重得好像在给他戴上求婚戒指。 程安不肯接,江初霁就伸出自己的左手,包裹住他的,让他不得已把手攥成拳,握住那把刀。 江初霁手上全是血,黏腻潮湿的触感让程安下意识想把手缩回。 可下一秒江初霁就牵着他的手,让刀直刺向自己,程安被吓了一跳,他赶紧握住刀柄,往相反的方向用力,刀尖在江初霁胸口前堪堪停下了。 “你疯了?”程安颤抖着声音问他。 不知道是江初霁有所保留力气,还是程安用尽了全力,两人僵持不下许久,最后还是江初霁略胜一筹。 刀锋上反光好似把程安的眼睛都烧灼了,他眼睁睁看着刀尖剖开他的左胸,留下一行血迹——那是他心脏的位置。 他想死吗? 程安浑身血液倒流,他怀疑那一刀是插在自己身上了,不然为什么他的心脏疼的那么厉害。他抽回自己的手,上面沾满了江初霁的血。 是我杀了他吗? 程安渐渐又没了意识,浑身都软了下来,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扑通一声,他跪在了地上。 恍惚间他听见江初霁的声音。 “我放过你了,别再让我抓到了。” 他抬眼去看江初霁,看到他冲自己笑,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看着自己,他好像又开口说了什么,但是自己已经听不清了,失去意识之前,他还在想——江初霁到底说了什么呢? 第36章 雷厉风行 时间跨度有点长 过去的事我会用插叙的方式来写 临近下午两点,还未到上班时间,某市的公安局里已经有条不紊的运作起来,走廊里来往的警员都穿着的警服,显得此时推门而入的人格外惹眼。 他身着白色大褂,从袖子到衣领,每一寸都整洁干净,没有一丝褶皱,双手插兜,脸上表情淡淡,一双长腿纤细又不失力量感,迈出的步子又快又稳,气场十足。 路过正插科打诨的警员,见了他赶紧收起笑容,恭敬地叫了一声程队。 程安微微颔首,脚下步子不停。 被落在后面的警员瞧着他背影,在一起嘁嘁喳喳讨论。 “诶,副队今天这行头不错啊。” “得了吧,那是人家副队帅,穿你身上就不是这效果了。” 刚从审讯室里出来的胡嘉见他来了,先是惊奇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后问:“程队,你这是?” “去讲座了,庞队非让我穿。” 庞队是他们禁毒大队的队长,此人对程安是又爱又恨,恨铁不成钢。 程安工作认真踏实,抓犯人时也是冷静利落,逻辑清晰,唯独是个闷葫芦,不喜欢表现也不学着别人竞争上岗,好多锻炼的机会都得自己给他争取留着,留住了,人也不一定答应,得自己赶着撵着,才勉勉强强走上几步。 这次程安是被抓去高中给学生做禁毒教育,庞队想让他练练口才,学校里的小女生看见他话都不会说了,枯燥乏味的陈词滥调也听起来格外动人了,总而言之还算顺利。 胡嘉表示理解,心想这事也就在程安那算个苦差事,放自己肯定乐不得。 “审出什么了吗?”程安一边往更衣室走,一边问。 “嗐,没呢,不过我看这人心理素质不咋地,过个个把小时就能差不多全交代了。” “等我换衣服,我来审。”程安走进更衣室,关上门,徒留给胡嘉一扇冷冰冰的门在面前。 胡嘉对此习以为常,他们副队不太喜欢像他们这群大老爷们一样,赤裸着膀子坦诚相露,私下还有几个兄弟开玩笑说程安是同志,不过也就只敢偷偷开玩笑了。 程安刚进队那会,有个没什么心眼的同事怀疑他体能测试给人塞了钱,此人对官僚主义深恶痛疾,约了程安在训练场单挑,结果被人十回合就撂倒了,后来流言蜚语才少了些。 过了一会程安就又出来了,跟着胡嘉走进审讯室,他先是在外面透过单面镜观察着犯人,眼神专注锋利,那目光总能让胡嘉想到他们早些年逮捕的犯罪团伙的较高领导者,如出一辙的尖锐阴鸷,似乎能洞察人心,怪不得人都说,最出色的警察也可以是最狡猾的罪犯。 他站在一边胡思乱想,大气都不敢出。 程安推开审讯室的门,屋里只有一个记口供的警员和那个犯人,警员见了他,叫了声程队,他点点头,转身去看那犯人。 审讯室的白光很刺眼,那犯人也是眼神游离,双目赤红,还带着点说不出的坚定,可那坚定在看到程安的时候就崩塌了,眼珠不错神地在他脸上盯着,程安被盯得有些恶心,感觉脸上飞了只苍蝇。 “齐福至。”他淡淡开口,叫着他的名字,声音微不可见地多了一丝冷意。“你涉嫌倒卖毒品,已经被我们抓获,如果你供出你的上家,可以考虑减刑。” “是你!是你?!”被叫做齐福至的犯人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老六也是你抓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口中的老六是你的下一级线人,那么确实是我抓的。”程安表情没有丝毫松动,语气也是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感情色彩。 “我要求换人!你和我有仇!你一定会趁机报复!我要换人!”齐福至带着手铐的双手不安地挣扎着,牵动着铐链跟着摆动,发出有些聒噪的声音。 “那你和我说说,我和你,有什么仇?”程安冷漠的脸上浮现了一点笑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可在齐福至看来,那是他胜券在握的嘲笑。 “你!”齐福至被他噎住了,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因为所以然来。 不到五分钟程安就从审讯室里出来,拿着口供丢给胡嘉,然后转身出去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胡嘉看着手中的口供,脑子里崩出这么一句诗。 不服不行啊。 第37章 暗流涌动 仇恨是一粒埋在心中的种子,它的长势和人心里的不甘以及嫉妒是成正比的。 华灯初上,市中心的别墅区里,一栋房子里早早地亮起了灯,屋内装潢精致,客厅的吊灯折射着昏黄色的光,洒在地板上,本该是很温馨的场景,可却被沙发上的人煞了风景。 男人双目充血,眼神呆滞,喃喃开口,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不可能…不可能…我一定能抓到他,我一定要毁了他…” 从他零星的话语中就能依稀感觉出,这是位精神患者。 他身旁的女人虽然打扮得精致,可眼角早已爬满了皱纹,眉目间也尽是疲态,她痛心疾首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当年做错了事。 “儿子,你还不明白吗?” “他已经盯上我们了。” “我下面的线人已经少了好几个。” “有人在推波助澜,否则凭他一己之力是不可能对付我们的。” “儿子,我们先避避风头,等过了这一阵,你想干什么我都不拦着,行不行?” “妈!就算我们放过他了,他也不可能放过我们!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一定可以的…”男人拔高了声音,打断女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不顾阻挠地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办公室里,一个男人正倚着椅子闭目养神,鼻梁高挺,薄唇性感,不难看出是个长相出众的人。 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他似有所感地睁开眼,一张脸被这双凤眼点了睛,他抬手去拿手机。 过了一会,他把手机放下,又去揉捏自己的太阳穴,从侧面能看见他骨节分明的手,一条疤痕贯穿了整个手心,有些狰狞。 …… 程安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是他高中室友,贺章。 “你让我帮你留意的那个富二代,被他妈关起来了。” 江初霁出国以后,程安就搬去了宿舍,一开始还是有些不适应,毕竟要和一个血性方刚的男人共处一室,但是贺章似乎也懂得避嫌,换衣服都是去卫生间换,也不会和程安勾肩搭背。 越是这样,程安越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有一天他回宿舍,看到他正给一个撅着屁股的漂亮男人涂着什么,顿时就明白了。 贺章红着脸跟他解释,那是他哥哥。 程安难得愣了一下,说没事。 他家里好像条件不太好,程安知道人都有自尊心,只暗里帮衬着他些,于是贺章成为了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高中毕业以后还互相留了电话。 程安大学报的隔壁城市的志愿,毕业了以后也是留在了当地发展,没想过会再碰见他。 结果还真就碰见了,当年那个有点腼腆的男孩变得优秀英俊,只是不爱笑了。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程安权当顺水人情帮了他点忙,这会儿也算是收些报酬。 “我知道了,谢谢。” “不用跟我客气,有空请我和我哥吃饭就行。” “是啊是啊,小美人,有空常聚啊,别听他瞎说,我请客。”电话里传来另一道声音。 “嗯,等我忙完这阵,先不说了。”程安脸上浮现出一点笑意,刚挂了电话,就又有人打进来。 是程母,让他周末回家吃饭。 程安想了想,答应了。 第38章 互相妥协 程母还和江父他们住在一起,也就是说程安和他们不在一个城市,但也离得不远,开车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 程安周五下班后,去珠宝店买了两条款式不一样的项链,然后开车驶向别墅区。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面容和蔼,见来人是程安,脸上笑意愈深,热情开口:“欢欢来了。” 程安进屋没坐多久就起身告辞了,走的时候又如当年一般,冲她鞠了一躬。 “好孩子,你长大了。”女人手抚上颈间的项链,欣慰的看着眼前的程安,曾经那个内向寡言的小孩,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程安离开唐妈妈家,就马不停蹄地往邻市赶。路上有些堵,程安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 家里就程母一个人,见他回来,起身招呼他坐,又往厨房走:“菜都凉了,我去热热。” 两人这么多年的关系一直都是不温不火,客客气气得犹如陌生人。 程母在厨房不知忙些什么,程安只听到微波炉接通电源后滴的一声。 过了一会程母拿了杯水出来,放到程安面前的茶几上,手上动作不稳,快挨到玻璃面的时候抖了一下,撒了些水出来。 “先喝口水。”程母避开程安的目光,又回到厨房。 程安看着茶几上的水渍,一时间没有动作,他闭上眼,听着墙上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指关节也跟着律动在腿上敲打。口袋里装首饰的盒子被冷落了许久,迟迟没有拿出来。 叮的一声。 微波炉响了,伴随着一串有些凌乱的脚步声。 程安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的水,舌尖传来丝丝缕缕的苦涩。不知道是里面的药挥发了,还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过了一会,程安感觉自己的眼皮开始打架,腿也像灌了铅似的。他突然尝试着睁开眼,想要看清赶过来的程母,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可眼前的人根本不是程母。 “你怎么还是这幅要死不活的鬼样子。” 他听到一声轻轻的低叹,像是在妥协,随即他就被温暖的臂弯包裹住,似乎足以抵御所有的寒风,程安摩挲着热源掌心的疤,高悬着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 许多年前那个荒谬的晚上过后,他在江初霁租的公寓醒来,身体已经被人清理过了,但是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回家拿东西才听程母说,江初霁出国了,就在早上。 说不上遗憾吧,就是觉得自己可笑,居然会对那样的感情存在幻想。 其实这些年来,他也并非一次也没有见过江初霁。 那还是他刚进队里实习的时候。 某高级会所里出了人命,说是意外,其实那小姑娘怎么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只不过这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实在复杂,警方也不好插手。 程安跟着出警,在旁边安安静静做笔录,他低垂着头,额间的碎发遮住他的眸子,再抬眼的时候,迎面走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便是江初霁了。 他比少年时成熟了许多,无论是衣品还是气质。 西装革履,人模狗样。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男孩,长得很漂亮,程安中肯地在心里评价着。他并不感到意外,高中他也不是没看见江初霁亲别人。 程安低下头,给他们让出一条路,倚着走廊的墙接着做笔录,刚写上报案人的姓名,就不可抑制地去想,他们有多久没见了呢? 五六年了吧。 程安数学不好,只能算出个大概来。 江初霁的目光不曾在他身上停留一秒,只和身边的人低语些什么,两人擦肩而过,谁也没有和谁说话。 并不是一次愉快的重逢。 程安一边做笔录一边听旁边的女警员谈论他。 说他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家里的企业通通不管,就是个花天酒地的小少爷。 他似乎就该是这样的风流姿态,流连于各种声色场所,养很多情人,谈笑风生,却不动情。而自己不过是他的猎物之一,到手了,新鲜感就过期了。 他当然不会觉得江初霁来这座城市是找他,大概只是因为这会所美人多吧。 程安若无其事地合上本子,跟着带他的师父去看死者的尸体。等到再做笔录的时候,发现之前报案人的姓名写错了。 程安工作忙,平时也不怎么回家,后来只有过年的时候,见过他两次。 江家早就不住他高中附近的那个小区了,而是搬回了别墅里。 那别墅大的很,难得过年家里也就三四个人,初一的时候家里来了些亲戚,都是江家的,程安不认识,就上楼去阳台抽烟。 烟燃了一小截,他望着烟头的火星发呆。 江初霁推开阳台门走进来,旁若无人地在他旁边点了一颗烟,谁也没有说话,一如最开始毫无交集的模样。 江初霁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程安余光看到他吸了口烟,转过头来第一时间就用手去捂他的嘴。 皮肤接触到他温热的唇,程安感觉手心痒痒的。 江初霁略微低着头,眯眼瞧他,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程安回过神来,把手放下,他在心里自圆其说,把这称为自然反应,条件反射。 正好程母在楼梯口叫他,他打开阳台门,走了。 再后来,也就没什么交集了。 程安想得好,他觉得没有江初霁自己照样能过得好,这么多年自己都熬过去了,也不差他这一个人了。 第39章 棋差一招 人的贪欲是只喂不饱的饿狼,总有一天会把贪婪的人一口吞掉。 事情的起因,要从两天前程母接到的电话说起。 电话里的是个男声,跟她打包票可以堵上她亏空的账目,让她不必做假账。 程母问他想要什么。 对面笑了笑,才说出两个字。 程安。 程母一愣,只听那人慢悠悠解释,自己只是程安的追求者,也知道程安和江初霁之间的关系。 “你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和仇人在一起吧?” “况且和你儿子跟了我,以后你生意上的事我也能照拂。” 程母思考了半天,才说,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下了药送过来就好,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儿子。” “我怎么相信你?” “我带着现金,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江初霁这段时间一直在查她公司的账目,狗急会上墙,人在被逼急的时候,不仅会冲动,智商也是会受到影响的,精明如程母,怎么也没想到,给她打电话的男人不仅是个刚出狱不久的疯子,还是穷凶极恶的贩毒者的儿子。 只可惜最后还是棋差一招,谁都没能如愿。 江初霁带着程安在她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还不忘给她放狠话。 “程若琳,今天的账咱们以后一起算。” … 程安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浑身燥热。 体内的滚滚热气似浪花,让程安在欲海里沉沉浮浮,他不安地扭动着身体,鹅黄色的丝质床单传来丝缕凉意,但并不能缓解欲望。 他吃了那么多年安眠药,怎么可能尝不出那水里面有什么,就算他再迟钝,当了这么多年警察,微表情还看不出来吗。只不过他以为只有迷药,没想到程母做的那么绝,还放了情药。 程安抬手想抓住什么,可攥住的只有空气。 好渴,好热。 程安张张嘴,只能听到自己夹杂着情色意味的呻吟。 他翻了个身把滚烫的脸埋进床单,想从上面汲取一点凉爽,床单早就被他焐热,此时无异于火上浇油。 江初霁打开卧室的门,一进来就看到已经醒了的美人正趴在床上,饥渴难耐地用身子蹭着床单,衣服卷了上去,露出一小截细软的腰身。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把手中的杯子放到床头柜。 程安迷茫地抬起头,他觉得自己口中呼出的气都是热的,他忍不住张开嘴,把舌头伸出来,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江初霁把他后背的衣服掀上去,摸上了他光滑的脊背,被触摸的皮肤一点点泛红,江初霁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弯下腰来,贴着程安的耳朵低声说。 “好像一条发情的母狗啊。” “滚。”程安靠着仅存的理智,吐出了一个字。 江初霁也不恼,把手支在他脸旁,看着程安嘴唇微张,面色潮红,双眼潮湿的模样,脑子里只能想到淫荡两个字来形容他了。 “是不是给你下耗子药你都敢喝啊?” 程安的脸不由自主地贴向江初霁的手,感觉到体内的燥热缓解了些,他伸出舌头,食髓知味地舔了一下江初霁的指尖。 “不对啊,应该给你下狐狸药。” “水。” 程安伸手去够床头的水杯,结果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还差点把杯子摔了。 江初霁扶起杯子,慢悠悠地解开了衬衫领口的扣子,又摸摸他滚烫的脸,柔声问:“想喝吗?” “给我。”程安感觉喉咙似火烧,嘶哑着声音开口,那语气似乎是在威胁他。 毫无威慑力的威胁。 江初霁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含在嘴里,捏着他下巴,吻上他的嘴。 程安死死咬住下唇,把脸别向一边,抗拒的意思很明显。 江初霁不满地皱了皱眉毛,程安的嘴平时没什么血色,此时被他咬的殷红诱人,江初霁用了些力气,卸了他的下巴,再度把嘴挨上去,把嘴里的水渡给他。 程安吞咽不及,水混合着唾液从嘴里流了出来,在他脖颈上留下一行水痕,他推开江初霁,伏在床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江初霁把手指伸进他嘴里,帮他把下巴安上,双膝支在他胯两边,欺身压了上来。 “我不是说过吗?不要被我抓到。”江初霁一边捋着衬衣把下面的的扣子也解开,一边压低声音在程安耳边吹气。 一直说自己是狐狸精,依程安看,江初霁才是那个蛊惑人心的妖精。 程安身下的性器早已挺立,他感觉自己快要着了,自暴自弃地开口:“要做就快点。” “记住你说的话。” 江初霁眸色渐暗,他把脱下来的衣服扔到一边,从床头柜里翻出一管没拆封的润滑剂。 程安抬眼,目光在他上半身流转。 他身上的少年感已经褪去,肌肉线条也越发流畅结实,不过最惹眼的还是他胸膛的纹身,是几株拔节的竹子,郁郁葱葱的。 没想到他还喜欢绿色。 程安想起当年他拿刀子往胸膛捅时,自己失态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那么浅的伤口,想必没过几天疤就消了吧。 等程安思绪飘回来时,江初霁已经插了三根手指在他后穴。 “听你下面的嘴,在说话呢。” 似乎是为了印证江初霁的说法,下身传来咕叽咕叽的黏腻水声。 程安把小腿搭在江初霁肩上,几根手指根本不能疏解他的欲望,只让他觉得愈发空虚。 “别做没用的事,进来。”他冷着声音说。 “看看你现在的表情,真淫荡啊,程大警官。”江初霁每说一个字,分身就往他的后穴里挤进一分。 “慢点……啊……” 程安来不及适应,性器也疼的软了下去,想往上躲又被江初霁拉回来,江初霁一边替程安揉搓着他秀气的分身,一边把粗长的茎身全根没入,让性器泡在湿润软滑的肠肉里。 程安被下了药,身体里面灼热滚烫,江初霁发出一声满足的叹谓,九浅一深地在他身体里抽插。 程安被他插射了三次,药劲早就过了,可身上人抽插的动作不停,他感觉后穴都被肏麻了,江初霁才只射了一次。 “够了…嗯…拿出去…别做了…啊…要做找别人…去…唔…” 江初霁堵住他的唇亲了一会,换了个体位,让程安跪坐撅着屁股对着自己,再次把阴茎插了进去,程安浑身没劲,任由他摆弄,臀尖被撞得发红,臀瓣上还有江初霁刚捏出来的指痕。 江初霁低头看着他的穴口吞吃自己的性器,每次抽出都会翻出一些软肉,凌虐的快感让他血脉喷张。 程安感觉身体里的性器又涨大了几分,龟头在他敏感处碾了几下,程安闷哼一声,抖着身子,又射出了稀薄的精液。 “程大警官,靠后面就能射出来啊?”江初霁故作惊喜,又狠狠地顶了一下程安,把身下的人顶得腰都软了,他捏了捏程安的腰窝,慢悠悠的开口戏谑道,不等程安回答,继续在他身体里冲刺。 床随着两人的动作剧烈晃动着,伴随着皮肉相撞的声音,在卧室里久久不停。 第40章 破土而出 江初霁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家跟进贼了一样。衣柜里的裤子被翻得到处都是,车钥匙也丢了,唯独不见程安人影。 大警官体力真好啊,看来昨天做少了。 江初霁并不在意,简单洗漱了一下,又拿了另一辆车的钥匙,开车去了公安局。 与此同时,程安正和几个便装警察埋伏在别墅区附近,他打了个喷嚏,又揉了揉自己的腰。 姓江的没开过荤吗? 江初霁径直走向庞队的办公室,很多警官都认识这位小公子,也没人拦他,还有几个自来熟的,跟他打了招呼。 别墅区里驶出一辆汽车,程安的同伴看见了,都纷纷发出鱼上钩了的信号,程安打量了一眼那车,制止了同伴上前的动作。 庞成林就快到退休年纪,平时也就下达下达指令,什么事都放心交给程安做了。 庞成林心情不错,盯了几个月的毒贩终于露出了马脚,今天的抓捕行动也是十拿九稳,所以连带着看自己老友的孙子也格外顺眼。 他把江初霁带来的茶沏好,给江初霁倒了一杯,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问:“今天怎么得了空来我这坐?” “我爷爷说这茶叶你肯定喜欢,让我快马加鞭给您送来了。”江初霁接过茶放到桌上,倚着沙发开起玩笑来。 “好的不学坏的学,就会跟老人贫嘴。”庞成林笑骂他。 程安的同事眼看着车开向小区外,却迟迟不见程安下命令让行动,个个都心急如焚。 程安并不受干扰,在隐蔽处纹丝不动,目光锐利,他低头看了眼表,又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盯着从小区居民楼车库里开出来的一辆车。 必须一步到位,否则一定会打草惊蛇。 江初霁和庞成林在办公室里聊了会家常,待茶温度降了些,江初霁才从桌上拿起来,吹了吹,漫不经心地抬眸看了眼墙上的钟,看似随意的挑起话来:“庞爷爷,您听说过鬼竹吗?” “你给我讲讲。”江初霁带来的茶叶确实很合他心意,庞成林惬意地品着香茗,把话头递给小辈。 程安紧盯那辆黑色别克,待那车马上到小区门口时,他示意早已打好招呼的门卫放下了栏杆。 别克的车窗摇下,是程安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 男人无辜地从车里探出头,敲了敲门卫室的窗户,问:“怎么了?” 程安思索片刻,通过对讲告诉门卫:放人。二队跟着。 有个刚进队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声在对讲机里质疑:程队,为什么不直接抓? 办公室里升起袅袅热气,茶香扑鼻,江初霁浅酌了一口,说:“鬼竹的生长过程很诡异,在前五年的时候几乎看不到它的生长。” 程安并不说话,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可疑的女人。 程安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站起身来,向那个行色匆匆的女人靠近。 他感觉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 江初霁还在侃侃而谈:“但到了第六年,半年时间就能长到30多米高。” 程安面无表情地看着被戴上手铐的妇女,以及被抓回来的男人,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快,只觉得终于解脱了。 程安和他们没什么不同,也是仇恨的寄托承载体。他用十年青春把噩梦的根源连根拔起,然后呢,这之后要干什么呢? 似乎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你被逮捕了。” “原来在前五年的时间是在不断向下扎根,汲取和储备充足的能量,为一朝冲天做着准备。” 江初霁放下茶杯,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胸膛,那里的纹身似乎在发热。 他的小鬼竹啊,终于破土而出了。 第41章 接你回家 其实做到这一切并不简单。 都说人在死之前,会把经历过的一切如走马灯一样过一遍。 程安看到十六岁的自己被奸的险些晕厥,却还是竖着耳朵听其中一个人打电话的内容。 他隐隐约约听到什么货物,什么这批货到了,冰啊摇头之类的字眼。 但他哪里懂。 直到后来在某本刑侦小说里看到类似的语句,灵光乍现,出现了大胆的想法。 其实在唐家接受治疗的日子里,他除了不停的洗澡,还做过一件令人发指的事。 古有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而程安每天都会凭着回忆画出强奸他的八个男人的大致样子,然后找来打火机,把画纸烧掉。 长此以往,八张丑恶的嘴脸早已深刻入心,这种自虐式的举动,是为了让自己铭记痛苦,更是为了麻痹自己。 程安看到火光映在自己冰冷的脸上,亦不能把自己温暖一分。 后来他考上了自己原来生活地方的警察学院,毕业进了当地的派出所,程母给他在当地买了套公寓。 每次下班回家,程安就感觉后面有人在跟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安没惹过什么人,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杀人犯他妈了。 程安看到那个在深夜里独行的自己,如浮萍一般无依无靠。 这件不大不小的事并未掀起什么风浪,因为过了一阵就没有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了。程安猜测可能因为自己是警察,动起手来或是绑人不方便。 程安一面从警察局基层做起,一面不动声色调查起刘家的企业——就是杀人犯他家。 其实想要扳倒他家并不容易,就算他们真的贩卖毒品,这些资本势力都是互相打掩护,彼此照拂的,不可能一下连根拔起。 但是事情出现了转机,程安发现那几个生意上和刘家有来往的,这几年都纷纷倒戈——不带刘家玩了。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程安并不关心,他只知道这意味着刘家变成了风中摇曳的蜡烛,一吹就灭。果不其然,几个月时间,就被他们这边查了个底朝天。 这次是庞队找的人,一个大户人家,假装是贩毒那面的,准备伸手拉刘家一把,让他们把货转移过来。刘家仿佛抓到救命稻草,想也没想就往坑里跳。 对了,还有那八个男人。 烂泥永远是烂泥,就算强奸男人不犯法,他们也会自己作出别的事来吃牢饭。 齐福至算记性好的,还记得自己,看到他见鬼的眼神,不得不说还是很爽的。 剩下几个要么是齐福至的下家,要么早就杀人放火判了刑。 这是一条清晰简明的线,从计划开始到十个人锒铛入狱,犹如静心编制的程序,刻板又冰冷。 最终完成之后,这个程序就可以终结了。 程安把自己从中剥丝抽离,想知道除了这些他都做了什么,又是否有意义。 但程安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一切进展的似乎太顺利了。 这几年好像一直都有一双手,不知道是敌是友,在暗里推着他走。 细思极恐。 他停止思考,回到派出所,正准备去庞成林办公室汇报,顺便侧面打听下到底是哪个大户人家插手这件事了,插兜时摸到口袋里的首饰盒,程安把它拿出来,毫不犹豫地扔进了走廊的垃圾桶。 吱呀一声,庞成林的办公室门开了,程安似有所感地转过身,与高大俊郎的男人四目相对。 那人倚在门上,笑着看他,岁月流转了千日,少年长成了男人,可过去发生的种种似乎就在昨日。 温柔不知被谁揉碎,装进了他的眼睛里,除此以外还装着自己。 程安愣了一下,心底的疑惑似乎都有了答案,直勾勾看着他,眼底情绪复杂。 “是你。”不是疑问句。 程安心中的那条残缺的线似乎被什么东西填补上来了。 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程安与江初霁隔着一条走廊,在生命的长河两端遥遥相望,周围的光景在不断变化着,与记忆深处的某个场景重合。 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江初霁只是顺手帮他解决了个恣意闹事的人,然后看着他把书包扔进垃圾桶,对他说: “走啊,回家了。” 十年后的江初霁亦如是说道。 也并不是全无意义啊。 程安想。 第42章 狐狸尾巴 程安脑子一热,当真就跟着江初霁走了,他承认这是一个很不理智的举动,但是他似乎很多事情都会为江初霁破例。 江初霁就是他程序里的纰漏,让他不得不为了改正这个bug而不断修改系统。 程安坐在江初霁的副驾驶上,微侧过脸打量他。 江初霁骨相极佳,随着年龄的增长,脸上的胶原蛋白流失了不少,五官也越发立体,薄而红润的唇微微上扬,愉悦的弧度叫人忍不住怀疑,那里藏了一碗蜜。 岁月是把杀猪刀,但他杀人还看脸。长成江初霁这样的,通通网开一面。 程安默默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眼黑屏的手机,里面映着自己毫无生气的脸。 任谁看了都提不起兴趣吧。 “程安。”红灯亮了,江初霁刹了车,叫他的名字。 程安还没来得及转头,江初霁就欺身过来,嘴唇贴着他耳边,低声问:“想在车里?” 江初霁看到他又小又软的耳垂染上了一抹红,像是被新雪压着的梅花,带着一丝羞涩,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展露着身姿,江初霁张开嘴,咬了一口。 耳垂是程安身上最敏感的地方,他用手去推江初霁,喘息了一声,才开口:“开车。” 接下去就是一路无话。 都是活了快三十年的人了,最简单的虚伪客套连程安都能学会。 还好吗?最近过得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改天吃个饭。 可谁也没开口,谁也没有先递出话头。这似乎是一场无声的博弈,两个人都在赌。 可是又要赌什么呢?赌谁对谁情根深种念念不忘,谁让谁魂牵梦绕彻夜难眠吗? 程安想不明白。 江初霁的车开到了他家地下停车场,程安又跟着进了他家。程安什么都没有问,江初霁也什么都没有说。 程安关上门,回过身来就被江初霁的唇堵住了嘴,江初霁把手垫在他脑后,以免他后脑勺挨着温度有些低的门。 程安没有拒绝,微微张开嘴,让江初霁把舌头探进去,就这么亲了一小会,江初霁退出些,牙齿咬住他下唇,在上面又亲又啃,弄得程安嘴都快麻了。 江初霁把他抱到沙发上,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程安身山的衣服已经被脱得差不多了,胸膛的两粒乳珠微微肿胀着,上面还有江初霁咬的牙印没消,刚才脱衣服的时候被衣料磨得更红了,还有些痒。 江初霁用手拨弄了一下,就像给八音盒上了发条一样,程安发出了悦耳的呻吟,尽管他捂着嘴,但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泄。 江初霁又把手伸向他修长纤细的脖颈后,向下捋着他的脊椎摸,最后停在他的尾骨,指尖在那里打转。 程安有些不解,颤声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摸小狐狸的尾巴根呢。”江初霁边摸边说,煞有其事一样地揉了两下他的臀瓣。“尾巴夹到屁股里了。” “我不是狐狸。”程安忍不住反驳。 “就会勾引人,不是狐狸是什么?” 江初霁从茶几的抽屉里摸出润滑剂,在指尖挤了些出来,探进他的菊穴。 程安低垂着头,刘海遮住了最易泄露心事的眸子,他问江初霁:“帮我那么多的目的是什么?让我感激不尽,然后像这样上门给你肏吗?” 江初霁不语,给他扩张好了之后,就扶着性器从下面狠狠贯穿他。 这个姿势让肉刃进得很深, 程安被顶的直不起腰来,伏在江初霁的肩上隐忍地低喘,结果把江初霁喘的更硬了,用力地向上凿了两下他狭窄的肉洞,进到了不可思议的深度。 程安忍不住呻吟了两声,换来的是更加凶狠的抽插。 江初霁一边肏他一边阴沉着脸说:“觊觎我东西的人太多了。” “有的时候,真想把你关起来,一辈子拴在床上。每天叫人戴上眼罩给你送饭和水,不能让人被你迷惑。晚上回来就肏你,肏的你下不来床,肏到失禁,再也没心思逃跑。谁要是看到你的样子,就把眼睛挖掉。” 程安被他干的眼神迷离,眼尾泛上情欲的红,江初霁在他身上种下了许多花,那些花儿把程安的雪白的身子当做画纸,有的一枝独秀,有的簇拥在一起,比拍卖会上最贵的名画还要生动几分。 程安照着江初霁说的自己动了会儿,很快就没了力气,而自己已经射了两次。 “乖,宝贝。”江初霁挺动起下身,又开始新一轮的征伐,嘴上却放柔了语气,按住程安抵在自己胸膛的手,放到心脏的地方,“这里都是你。” 程安心念一动,又射出了一些精液,后庭紧缩了下,把江初霁夹得舒爽无比,抱起程安站起来肏了一会,把精水灌了进去,性器还插在里面不出来,又去亲他的嘴,享受着高潮过后的余韵。 程安其实心里还有很多疑惑,但他已经不在乎了,他看清了自己的感情。 他本来是想和江初霁打一架,杀了他也无妨,然后告诉他活到今天就是为了和他同归于尽,但是他做不到了,江初霁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就做不到了。 他想,就算他的选择要去经历一场大火,或是海啸,或是地震,他都不会退缩了。 反正最坏也就是彼此折磨,至死方休。 于是待江初霁离开他的唇,程安漆黑的眸子注视着他,搂着他的脖子,说:“江初霁,我就是个怪物,我没有什么感情,也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 江初霁皱皱眉毛,刚想说什么,就被程安抢了先:“但是你对我来说和别人不太一样,我想和你试试。” 江初霁为他做了很多,他不想凡事都处于被动,被给与,被帮助的状态。 他从没跟人表过白,只能靠着记忆去想书里的那些人都是怎么对付这种场面的,他在肚子里搜刮了一下句式短语,挑了个含蓄一点的,对眼前的男人说:“江初霁,我们交往吧。” 这种事他也要抢先,江初霁不免有些哭笑不得,又认真地看着他,说:“程安,和我结婚吧。” 第43章 装模作样 程安今天出警蹲人蹲了一早上,前一天又被江初霁搞到凌晨,纵然程大警官体力再好,这回也被折腾得有些吃不消了。江初霁帮他清理好身体抱回房间之后,他就趴在床上昏昏欲睡。 程安眯着眼,揪了揪江初霁浴衣的下摆,半梦半醒地嘟囔着。 江初霁坐在床边,俯下身侧着耳朵,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 程安睁开眼,看了看江初霁近在咫尺的侧脸,扭扭捏捏凑上去,亲了一口。 他不是对感情迟钝,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就像是机器上好久不用的零件,有些老化,但还能运作。 江初霁转过脸来,瞧着他装睡的心虚模样,不禁失笑,江初霁亲亲他嘴唇,又捏捏他涨红的脸,温声哄道:“睡吧。” 放在床头柜的电话响了,江初霁拿起来,走出卧室又带上门,才接起电话。 “喂,老三啊。”是许琅然。 “嗯,怎么了?” “嘶,你这声听着怎么好像纵欲过度了?”许琅然纳闷。“难不成把持不住开荤了?” “程安刚睡。”江初霁倚着房门,嘴角上翘。 “行啊你,终于抱得美人归了啊。快请哥几个吃饭,让我见见弟妹。” “你和你那小侄子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请吃饭。”江初霁心情好,开起许琅然玩笑来。 “我这不是忙吗,我要忙死了,不忙的时候我还得和我家桥桥过二人世界呢,再说了,我媳妇给你看干啥?”当代双标行为艺术家许琅然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 抱得美人归这位其实原本就打算和家里兄弟吃个饭,被许琅然这么一赶鸭子上架,本着早吃完早利索的想法,把饭局订在了晚上。说完又问起许琅然打电话来的正事。 等到挂了电话,再回到房间,程安已经睡着了。 江初霁帮他把卷在腿下的被子盖好,看了眼时间还早,换好衣服去书房开了个视频会议,等会散了,天已经快黑了。 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程安从门口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看到江初霁在看笔记本,以为他还在工作,几乎是对口型地轻声问:“有吃的吗?” 江初霁存了一点逗弄的心思,勾勾手指让他过来,程安迟疑了一下,打开门轻手轻脚走到他跟前,在一旁打量起江初霁工作时的模样。 素白的衬衫穿在他身上也格外好看,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看着屏幕的表情冷淡疏离。 从前他也以为,他和江初霁的关系也就止步于那了,可如今,江初霁一抬头,自己就在他眼中了。 这种感觉很不真实。 江初霁把程安拉到身前,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程安这才发现他是在这里装模作样。 江初霁戏谑道:“看够了吗?” 程安试图转移话题:“我饿了。” “一会要出去吃饭。” “噢。”程安点点头,问,“和谁?” “就我家那几个兄弟,你还记得吧?赵寒他们几个。”江初霁把手臂横在他腰上,不老实地乱摸起来。 程安打掉他的手,飞快地眨眨眼,幽幽说:“记得,林语堂。” 江初霁嗅出一股子酸味,但他也不敢确定程安是怎么想的,许是自己自作多情,但他还是解释:“那时候在楼下,我推开他了。” 程安没说话,但胸中那股莫名的憋闷顺畅了些,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最后他问:“...你找过别人吗?” “没有。” 程安其实很容易哄,他没有什么过多的心思,江初霁当年做的一些混账事,以及最后的不告而别,他都没放在心上,或者说,在他那里,这些事是没必要翻出来重提的。 江初霁对他好,喜欢他,而自己又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对江初霁的感情,那就在一起,其他的都不必再过多计较。 但是江初霁不这么想,他一直都想跟程安解释,他想让程安安心,奈何他什么都不问。 江初霁把下巴抵在他肩上,看着他的脸,又说,“我出国是因为我爸。” 江初霁头发挨上程安的脸颊,有点痒。江初霁的外婆是美国人,他有些欧洲血脉,性征外貌上也不太明显,不过还是能从他微卷的发丝上体现出一些来。 程安无端想起小羊身上的毛,好奇地伸出手指勾起一些,在手中把玩。 “他比你妈知道的还早,不说而已,如果真的和他作对,他有的是办法。” 程安点点头,江初霁观察起他的神情,程安见他那么紧张,有些生涩地勾了勾唇角,露出安抚性的笑容,一双媚眼如丝,勾的江初霁想在这里直接办了他。 江初霁吻了吻他额尖,帮他把睡衣领子拉上,说:“去换衣服吧,更衣室左面都是你能穿的。” 第44章 我栓着你 江初霁给程安准备的衣服都很符合他眼光,就好像是带着他去买的一样,他从里面挑了件毛衣和牛仔裤,无意中瞥见最下面的抽屉里露出的一角蕾丝。 程安把那衣料拉了出来,果不其然,是一件情趣睡衣,里面还有不少其他样式。程安把衣服原封不动放回去,从更衣室里出来的时候,脸色黑如锅底。 江初霁见他出来,把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草莓布丁递给他:“等不冰了再吃。” 程安瞬间就把刚才的事抛之脑后了,接过布丁,一路上鼓着腮帮子嚼啊嚼,眼睛都快掉进布丁盒里了。 江初霁把车停好,问他:“甜吗?” 程安点头,又见江初霁一直盯着自己,以为他也想吃,于是低头剜了一大勺,短暂踌躇了一下,正准备喂给他,就被江初霁捉住下巴亲了好一会儿。 “确实很甜。”江初霁中肯地评价。 江初霁他家的饭局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棘手,林语堂没去,倒是多了个面生的小家伙,江初霁跟程安说那是许琅然的对象,叫年书桥。 赵寒交了个女朋友,这几天吵着架也没带来,谢浔则是大龄未婚,于是桌子上几个都是大老爷们。 年书桥和他家那口子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是个自来熟的颜狗,看到程安就两眼放光,拉着他一直说话。 程安倒没觉得尴尬,反正他刚才吃布丁也吃撑了,索性就陪他聊着,他不太会应对这种生物,毕竟平时都是和犯人打交道,于是就只好对方问一句自己答一句,跟平时被审的犯人没什么两样。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不过好在年书桥很主动,也没冷了场,程安觉得自己好像并不讨厌他。聊着聊着,程安就感觉嘴边有什么东西挨了上来,江初霁说:“张嘴。” 程安依言把嘴张开些,把江初霁刚剥好的虾吞了进去。江初霁老早就发现程安吃东西很有意思,一定要把嘴里的东西全鼓动到腮帮,似乎口腔里的每一寸皮肤都要尝一尝,活像只过冬的小仓鼠。 他一面和许琅然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什么,一面继续投喂程安。 许琅然见状往年书桥身上蹭蹭,说也要吃虾,年书桥没好气地让他自己剥,然后继续和程安进行伟大的建交事业,被江初霁好顿嘲笑。 被冷落了的许琅然就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自己剥了虾,结果最后也全都进了年书桥的肚子里。 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江初霁没想折腾程安,结果上床睡觉的时候,程安贴着他耳朵叫了声三哥。 于是程安第二天又没起来床,早上是被江初霁的电话吵醒的。 “去把早饭吃了,上班要迟到了。” 程安过了好一会才说:“我想辞职。” “想好了吗?”江初霁问他。 “嗯。” “好。” 江初霁这头挂了电话,就赶紧给庞成林打了过去,想着给他打个预防针,别到时候一生气把公安局都掀了,再殃及池鱼吓着他的人。 “你们小年轻玩得开男女不忌我管不着,你怎么能怂恿程安辞职!” 庞成林听了后是意料之中的生气,江初霁揉了揉被差点被震聋的耳朵,耐着性子解释:“这可和我没关系啊,我能左右您那宝贝徒弟的决定吗?” 庞成林仔细一想也是,但还是有些不甘心:“为什么辞职你知不知道啊?” “您听他跟你说吧,我心思着给您打个预防针先,有点心理准备。”可欺负我家程安,江初霁心想。 挂了电话的庞成林开始琢磨怎么留住程安,甚至往眼里滴了两滴眼药水,打算打苦情牌,走亲情路线。 正酝酿着情绪,眼药水还没来得及收,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庞成林手忙脚乱把眼药水收起来,装腔作势喊了一声:“进。” 程安从外面进来,给他鞠了一躬,就开门见山说起辞职的事。 还没等庞成林开哭,他就接着说:“我进队的时候目的就不纯。” “让您失望了。” 程安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点庞成林很清楚。 他对罪犯和人性研究得极为透彻,他可以感知情绪,甚至用主观去推敲他们下一步的行为。 但他并不意气用事,也不会因为逞一时英雄而因小失大。他能感知情绪,但他理解不了,所以他对谁都一视同仁,也不抱什么同情心。 庞成林怎么也没想到他辞职的理由是这个,想好的对策也没用上,愣了半天才说:“谁干这行不是混口饭吃…” 程安低着头,不说话。 “你对不起的我的苦心栽培啊……”庞成林痛心疾首。 “队里我带的胡嘉,差不多能主持大局了,就是有时候有点冲动,您收拾两顿就好了。” 庞成林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他早该明白,程安既然做出了这个选择,就一定会把后路准备好,不管是谁的。 “有时间我带江初霁来看您。” “你俩都是好孩子,我也管不着你们这些小的了。”庞成林说完就不再看他。 程安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又深深鞠了一躬才走。 庞成林抬起头,想着他也不会回头了,自己再多看几眼吧,看着看着眼睛就湿润了。 人心都是肉长得,程安几乎一进队就是自己在带,他有着同龄人身上少有的韧性,是个好苗子,自己对他寄托了厚望,而程安也从没让他失望过。 程安走到门边时,又转过来朝庞成林敬礼。 “师父,谢谢。” 庞成林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赌气似的躲在办公室里不出去,又怕自己徒弟被冷落到,给胡嘉打了个电话把事情告诉了他。 程安回办公室收拾东西的时候,大家都闻讯过来,胡嘉红着眼眶叫他:“师父…” 程安拍拍他肩膀:“好好干。”然后转过头看了看这些昔日并肩作战的同伴。 他曾经觉得自己会一直是麻木的冰冷的,可是人怎么可能没有感情,不管是对江初霁,还是他的这些朋友,尽管他不会表达,但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舒服。 程安冲大家鞠了一躬,他想说点什么,但是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矫情。 警员们商量好似的,一齐朝他敬礼。 “程队你真的很帅!” “虽然平时冷冰冰的,但是我们都知道你人很好。” “对啊。” “程队不要忘了我们啊,改天请我们吃饭。” 离别似乎是个伤感的话题。 程安的一生都在经历离别,爸爸,唐信,外婆…… 他以为经历了这么多,再来过一遍就可以得心应手了,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程安感觉鼻头有些酸,他说:“好。” 江初霁的车停在公安局外,程安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手里捧着自己的东西,满满一大箱,沉甸甸的。 “我失业了。”程安摸摸鼻尖,哑着嗓子说。“我只是觉得,在这里德不配位。” 程安也不知道在给谁解释,还是在自己劝自己。 “我觉得我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程安沉默片刻,又说。 “你没有病,你只是和其他人不一样而已,生病了会难受,你难受吗?”江初霁看出他心情低落,耐心哄着。“不要因为别人改变自己。” 程安没说话,用手指去抠纸箱的缝隙。 “只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这才是你,明白了吗?”江初霁看着程安暗淡下去的眼睛,心情也跟着不美丽了。“不要被别的东西牵绊了。” “你也不行吗?”程安问。 “我是例外,我栓着你。”江初霁理直气壮,亲了亲他发顶。 原来还有人是一直在等他,不会丢下他的。 程安想。 第45章 最后一步 程若琳给江初霁打电话,说要见程安一面,程安把程若琳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他把电话还给江初霁,然后跟他说:“以后她的事不用告诉我,你想怎么做都别和我说。” 然后又给了他张卡,说:“我把公寓卖了,帮我把这钱还她吧。” 卡里面还有程安这些年攒的钱,都一并还给她了。 江初霁接过来,说好。 程安看着他面无表情讲电话的样子,在心里感慨,对江初霁而言,就没有会让他抓狂或者不能解决的事,什么事情到了他那里都显得微不足道游刃有余。 这感觉就像养了只猛兽在身边,只对别人展示獠牙和凶狠的一面,又会在吃了人后,回到自己身边,会带着一身的血腥,收回利牙来舔舐他的脸。 程安问江初霁:“我做的对吗?” 或许他不该问江初霁,毕竟他和程若琳不对付,又或许他该去见程若琳一面,毕竟她是自己的生母,程安不知道一个正常人该怎么做。 “follow your hear.”江初霁总能一眼看出他的心思。“很多事情是不分对错的。” “其实你已经变了很多,你有朋友有同事,有知己有爱人,你已经变成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了。”没人比江初霁更了解程安了。 “那,你喜欢哪个我呢?”程安钻起牛角尖来。 “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什么样的你。” 程安在情爱方面是个基础有些薄弱的学者,好在他有天赋,而江初霁又是良师,对于手把手教会程安怎么去爱人和被爱这件事,他总是不厌其烦。 程安约了贺章和他哥贺闻吃饭,在电话里告诉他们自己会带男朋友。 那面顿时就炸了,查户口似的盘问起来。程安受不住,说见了面就知道,然后匆匆挂了电话。 晚上吃饭的时候,贺闻灌了江初霁一堆乱七八糟的酒,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告诉程安:“酒后才能吐真言,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装的像,你等我给他灌得亲爹都不认识,看他还是不是这样了。” 程安拉不住他,只得求助一旁的贺章,结果贺章跟着他哥一起灌江初霁。 程安也不知道江初霁酒量有没有长进,他记得高中时候他就挺能喝的。 江初霁也不推脱,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最后江初霁醉没醉,程安没看出来,倒是把那两个姓贺的喝的爹都不认识了。 唯一清醒的程安找了代驾,把俩酒鬼生拉硬拽送回了家,回身看到江初霁在路旁乖乖站着等他。 程安走过去,想着离家也不远,打算牵着江初霁走回去。 程安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贺闻那句酒后吐真言,江初霁也确实有些醉了,走路都不走直线了,程安终是没忍住,问他:“你身上纹的什么?” “你啊。” 嚯,敢情绿的是自己。 “那怎么没纹狐狸?”其实程安也隐约猜到了和自己有关,但是就是好奇为什么纹的是竹子。 “狐狸只能我看。”江初霁理所当然地回答。 嘁。程安撇撇嘴,又问了个一直以来都想不明白的问题:“为什么喜欢我啊?” “没有为什么,就是喜欢你。”江初霁停下脚步,捏着他脸亲了一口,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因为你是程安,所以喜欢你。” 程安把这句话设身处地地同理替换了一下:因为你是江初霁,所以喜欢你。 他觉得说得通,于是相信了,又接着问:“具体喜欢什么啊?” “喜欢你漂亮,聪明,高傲,打架厉害……” 程安听着很受用,除了第一个,结果听着听着就不对劲了。 “腰又细又软,屁股翘,腿又白又直,在床上……”江初霁还在喋喋不休地细数着。 “停。”程安捂着他的嘴,江初霁眨眨眼,示意自己不说了,他才放开,自己走出一段路,又对跟上来的江初霁控诉:“可是你说我恶心。”声音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程安倒不是想翻旧账,只是想知道他那时候到底怎么想的,是真的觉得自己恶心吗? “老婆,对不起。”江初霁从后面抱住他,贴着他耳垂给他道歉。 喝了酒的江初霁和平时不太一样,有点像警队里那些爱和他撒娇的大型警犬。 “不许叫老婆。”这个称呼怪怪的。 “那叫什么?” “叫老公。”程安见他醉成这样,动了些恶作剧的心思,扬起嘴角说。 “不行。”江初霁衔住他耳垂,在他耳边吹气,“只能我肏你。” 这人怎么喝多了还满脑子黄色废料,程安见恶作剧失败,把他拽到跟前,让他和自己并排走。 江初霁教会了程安对恋人要做到毫无保留地坦白,他觉得自己也该对江初霁坦白,即使是一件已经过去很久的事情,他还是觉得如鲠在喉,他无数次回想那个晚上,江初霁悲切地问他把自己当成谁,无数次从梦中惊醒,无数次在心里排练那句话。 “我从来没把你当成任何人。”程安说。 江初霁点头,说我知道。尽管他这样说,程安还是不满意,他又重复了一遍。 江初霁又点点头,说我知道。 等他酒醒了,我一定再对他说一次。程安想。 “你走的那天晚上,跟我说了什么?最后一句我没听清。” “我说,我在未来等你。” 程安呼吸一滞,心跳如擂鼓。不知怎么,他突然想哭。这些年江初霁明里暗里帮了他很多很多,可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好在,他们没有错过。 酒会麻痹人的神经,使人变得亢奋,甚至会让人会做出一些无意义的举动。 江初霁也不能例外,他放开程安的手,向前走了几大步,笑着对他说:“欢欢,过来。” 声音不大,程安刚好听得见。 有很多人叫过他欢欢,但都不如江初霁叫的好听,抑扬顿挫声情并茂,最后一个音调轻轻上扬,让程安心软成一团棉花。 程安一直以为,他和江初霁是两条相交线,遇见了一次,就不会再有交集,可是他没想到,江初霁是那条为了他而改变轨迹的线,那些自己经历过的,留下一排排脚印的岁月,无端多了一串,就在他旁边。 那些黯淡无彩的日子里,因为江初霁的出现,变得生动多彩了。 他不是孤身一人。 江初霁朝自己走了九十九步,最后那一步,应该是自己来走的。 于是程安迈开步子跑过去,紧紧抱住他。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