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魔幻] 《佛系地球人打脸日常》作者：米子君【完结】 文案：末世浩劫后，地球一片荒芜，长乐成为唯一住民。 上吊横梁断，服药药失效，跳海海干涸。 好死不如赖活着。长乐于是圈了一亩三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都在祈祷早点死亡。 两千年后。 "史书上记载，位于遥远银河系的地球因一场浩劫而毁灭，所有生物消灭殆尽，如今的地球寸草不生，已然荒废。" 同学们不约而同向长乐投去同情的目光。 长乐面不改色，驾驶着自研自发的"地球牌"飞船，带着教授和同学到地球吃喝玩乐一日游—— 众人：说好的寸草不生呢？？？ ……历史书都是骗人的！！（手动微笑） #今天也在佛系打脸 #同学都以为我很穷实际我富得流油 #种田两千年后我带着地球制霸全宇宙 #帝国元勋都喜欢我然而我只想建!设!地!球! -轻松愉快的沙雕苏爽打脸文。 -星际相关设定非常扯淡，不喜勿入，谢绝考据。 内容标签： 女强 星际 打脸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独乐不如众乐，短乐不如长乐。 ┃ 配角：帝国元勋都喜欢快乐。 ┃ 其它： 第1章 佛啊 [1] 2019年12月31日这一天，地球人类集体消失了。 除了长乐。 工厂停工，电力切断，网络瘫痪，昔日繁华的首都此刻一片死寂，全世界只剩下两个字—— 孤独。 没人说话，没人分享喜怒哀乐，只留她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世界。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长乐望了眼远方，纵身从百层高楼跳下，身体却砸在救生气垫上。 ……没死。 她绕绳上梁，脖子套进绳圈，双脚刚蹬开椅子，"咔嚓"一声，横梁断了。 没死。 她又翻出一瓶安眠药，和水吞进肚子。可躺床上一整天，清醒得像一只打鸣大公鸡。 ……辣鸡商家卖假药！ 又没死。 尝试101种自杀方法后，长乐一步步走进大海，从日落走到日出再走到日落，走得脚心起泡了，还没被淹死，低头一看—— 大海干涸了。 长乐："……" 上天为什么连个去死的机会都不给她？？ 真要让她一个人在地球上孤独终老吗？？ ……佛了。 长乐于是在农村圈了一亩三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都在祈祷早点死亡。 直到有一天，一群外星人空降门前玉米地，为首的女人涂着夸张大红唇，二话不说将长乐提溜出家，扔在地上。 她阴笑两声，手中激光枪朝长乐的心脏指去。 瞬间，灼烧感刺穿心脏—— …… "啊！" 一声尖叫哽在喉头，长乐猛地睁开双眼。 率先映入眼帘的不是玉米地和外星人，而是办公室和黑着脸的班主任。 ……原来是梦。 说刚刚是梦也不全对。 事实上，梦中绝大部分是事实。 除了外星人入侵地球杀了自己这件事。 2019年人类末世之后，长乐百般求死不能，只好圈地种田，自给自足。 这一种田就是两千年。 两千年来，长乐容貌始终停留在十八岁模样，智力与体能没有丝毫退化，反而被地球母亲训练得越来越强。 意外发生在两个月前。 那一天，无线电里响起一段神秘信号。长乐只是好奇，依照信号指示随意走了走，一不小心穿越时空隧道，来到了宇宙中另一个高级文明世界—— 西盟星际帝国。 再想返回地球时，神秘的时空隧道已经消失了。 长乐只好留了下来。 对面，班主任动了动夸张大红唇，语气挑衅："醒了？" 长乐盯着班主任，有片刻恍惚。 ……梦中的外星人，原型正是她的班主任。 班主任："还做梦呢？" 长乐点头，又摇头。 班主任咬牙微笑："梦什么了，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 长乐想了想，如实答："梦见你入侵地球，拿激光枪杀了我。" 班主任一怔，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长乐抬眼，对着班主任的眼睛，颇为遗憾道： "可惜是梦。" 如果班主任入侵地球是真，长乐早就成功去死了，哪还用求死不能地活了两千年？ 十八岁的水灵少女，生生熬成了不死老妖精。 怪谁？ 长乐看向班主任的眼神里写满哀怨。 班主任："？？？" 莫名其妙！ 憋着一股气，班主任蹬着大圆眼，视线移到长乐旁边的中年女人上。 "九莉女士，您都看到了吧？长乐这种学习态度，没几天就要被遣返地球！作为监护人，我希望您能好好承担教育责任！" 九莉左右为难。 领养长乐两个多月，她清楚这孩子的脾性。和班主任这么说话，错绝不在长乐身上。 九莉打圆场道："长乐她刚来帝国不久，不太适应水土，医生说嗜睡也正常，请您多多包容包容……" "包容她？！" 班主任瞬时提高分贝，"帝国政府给她这种外星人免费提供教育资源，她是怎么做的？上课睡觉，下课睡觉，考试睡觉，连来办公室训话都睡觉，这不是典型的那什么吗？！那什么！……" 长乐懒懒接话："占着茅坑不拉屎？" "就是这句！" 话音刚落，班主任脸黑成茄子色，瞪了长乐一眼，"你倒是清楚啊！" 地球俗语，没人比长乐更清楚。 长乐一顿，倦了眼神，"问题是我拉了啊。" 她摊开全息平板，点开成绩单。入学外星人特殊教育学校不到两个月，长乐七周测验成绩均为S。 在帝国，S=满分。 长乐无辜地盯着班主任咄咄逼人的大红唇，不知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班主任倒吸一口冷气，大眼睛在全息平板和长乐之间来来回回扫荡三四次，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最终落回长乐身上，憋出一句话： "成天屎尿屁挂在嘴边，太不文明了！帝国收容你们这些低端文明的人类，就是给帝国文明拖后腿！" 班主任蹭地站起，十根手指掐着桌面。 "下次升学考试，你休想从我这里拿到评价分！" 对外星人来说，没有老师的评价分，就无法参加大学的考试。不考大学，没有文凭，外星人就无法在帝国立足。严重者，帝国应将其遣返回母星。 这套《关于西盟帝国境内外星人特殊教育的规定》，班主任倒背如流。 她倒要看看，有几个外星人敢来她地盘上撒野？ 长乐坐着没动。 嗜睡是来帝国后才有的毛病。时空差异导致水土不服，在星际时代很常见。 班主任又不是不知道。 除此之外，在各方她已经做到最好。 长乐伸了伸懒腰，暗了眼神。 刚要开口，一旁的九莉扯了下她的衣角。 扭头，九莉脸色难看，脸上写满对"评价分"三个字的恐惧。 长乐吞了口口水，不想让九莉担心。 可这事也不能这么算了。 她啧了一声，侧对着班主任，轻描淡写吐出几个字： "本来就没想要。" 班主任一口老血憋回肚里。 "……这话可是你说的。" 她笑了。 好。 好极了。 等考学的时候，看她还能否这样嘴硬！ …… 离开办公室，九莉几次欲言又止。 班主任出身帝国贵族，出了名的看不起外星球的"低素质"人群。 长乐心有芥蒂，她理解。 可惹了班主任，这孩子今后没法毕业啊。 长乐双手插裤兜，松松垮垮走在前面。 丝毫没有担心害怕的意思。 九莉咬了咬牙，追上去。 "隔壁狗蛋儿他爹管你们学校后勤，要不我去求求他，让他给你们班主任说说好话？" "狗蛋儿他爹辞职了。" "为啥？" "在学校受挤兑。" 狗蛋儿他爹也是外星人。 九莉才想起来。 "要不找王二丫她表舅？给你们校长开飞船的，能给上头的人说句话。" "还有李菜花她姐姐，给你班主任家里当保姆的。" "还有张铁柱他儿子，赵水泥他老婆……" 九莉穷尽一切人脉，喋喋不休。 长乐停了脚步，温声道："升学这事儿你别担心。" 担心了也没用。 家里可没一个富贵的朋友亲戚。 九莉敛了嘴角。 "不担心不行啊。这班主任今后要继续为难你，你可能就要被遣返回地球了……" 一顿，九莉望着蓝天，愁容满面，"那我也就拿不到政府的补贴金了。" 长乐："……" 果然，九莉今天也在通常运转。 她平时对长乐很好。 但补贴金也同样重要。 九莉念叨个不停。 长乐吁了口气，扭头说："我实话说了。" 这架势好像是要宣布什么重大消息。 九莉忙竖起耳朵，不敢错过一个字。 长乐："我去考了帝国学院。" 西盟帝国学院——帝国领域大大小小五十万星球的最高学府，每年报考人数几十万，招生定员360人，是连本土贵族们都要抢破头进的地方。 普通公民去考简直就是当炮灰。 更别提外星人了。 九莉推了长乐一把。 "开什么星际玩笑？" 从没有外星人考上过帝国学院。 长乐："只有帝国学院不看出身，不要评价分。" 也就不受班主任制约。 她不动声色地盯着九莉。 那神情倒不像在开玩笑。 缓了半晌，九莉半信半疑地问： "你真去考了？" 长乐："九炎也去考了。" 九炎是九莉的亲生儿子，天资聪颖能力超群。 但放在帝国学院考学大军中，不也是去当炮灰的吗？！ 九莉扭头就走。 长乐："你去哪儿？" 九莉："预约门诊，看看你是不是脑子睡坏了。" 长乐："顺便也给九炎预约下。他最近跟吃了火/药一样，估计脑子也烧坏了。" "……长！乐儿！同！学！" "……在！" 九莉："……" 看到长乐这宠辱不惊的样子就来气。 长乐却咧开嘴角，笑了。 九莉无奈扶额："九炎在哪儿，我得和他谈谈。" 长乐四处看了一圈，目光锁定在庭院里的银杏树下。 "喏，在那儿，和人打架呢。" 九莉："……" 两个娃，一个亲生的，一个领养的。 没一个给她省心。 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 九莉急匆匆跑到银杏树这边时，九炎刚把对手打跑。 长乐慢悠悠跟在九莉身后。 远远望去，落荒而逃的那人背影有些眼熟。 哦。好像是班主任她儿子。 九炎朝那逃跑的背影喊："我警告你，别他妈再来惹老子！" 话音未落，一巴掌"啪"地落在后脑勺。 九炎吃疼，回头一看，"妈！你干嘛！" 九莉绷着脸："不许说脏话。" 接着就提住九炎的后领子，拖他回家。 九炎额前一搓红发蹭蹭蹭竖起，面目狰狞，嘴里叽里呱啦叫嚷着什么。 情况不妙啊。 长乐眯了眯眼，三步并两步赶上来，抓住九炎两个脚腕抬高，和九莉一前一后，将闹腾的九炎面朝下抬回家。 路人："……" 姿势诡异，必定有异。 三人从教育园区步行回帝都最大的贫民窟。 一路上，九炎这副待宰小羔羊的模样成了路人一大谈资。 九炎咬牙切齿，眼睛红红的。 丢人。 太丢人了。 他堂堂十八岁的帝国魁梧男儿，就这么被两个女人欺负到了西天。 九炎捂着脸，差点没哭出来。 回到家赌气，索性把自己关在房门里。 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呜呜呜的哭声。 长乐&九莉："……" 不久，九莉泡了杯茶喝，去去心火。 这两个孩子可怎么办啊？ 就说长乐，肯定是瞒着班主任偷偷去考试了。 这要让班主任知道了，对方还不极尽冷嘲热讽打压之能事，把长乐逼回地球？ 九莉心烦意乱，拧着眉头，抿了口茶，又吐到地上。 长乐也看出来九莉不太开心。 她过去拍拍九莉的肩，严肃认真道："九莉女士，皱眉长皱纹，你要多学我，笑口常开，好运自然来。" 末了，补充一句，"这是一个老人的忠告。" 没错。 一个两千岁老人的忠告。 九莉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简直要被长乐气死了！！ 这时刚好有人按门铃。 两人一前一后过去，开门一看，有两个快递。 一个给长乐，一个给九炎。 九莉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是两个15寸大小的再生纸盒，盒子隐隐泛着金光。长乐拆掉外包装，里面是一个金制礼盒，流光溢彩。 她按下侧面的按钮，礼盒便自动打开，内部像八音盒一样，旋转的精致少女雕像随音乐舞动。 九莉一拍茶几，指着少女雕像道："诶哟长乐儿，这不是你嘛！" 长乐："……" 还真是她。 礼盒内的少女雕像，完全是比着长乐的模样刻出来的。 几秒后，"小长乐"头顶发出一束光，在空中投射出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 老人风度翩翩，气质不凡。 他对长乐笑着说道： "长乐同学，恭喜你以第一名的绝对成绩考入西盟帝国学院。" "请于明日上午八点准时参加入学典礼暨入学第一课。" "我代表西盟帝国向你表示祝贺。" "期待你为帝国作出贡献。" 九莉反应了好几秒，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过后，她大手一拍长乐后脑，激动地手舞足蹈原地转圈："长乐儿，你考上了！你真的考上了！竟然还是第一名！！我的天啊，我仿佛看见十万补贴金在朝我招手！！……妈妈爱你！！" 捂着脑壳的长乐："……" 得，对九莉来说还是钱更重要。 第2章 佛啊 [2] 第二天上午，西盟帝国学院前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空中，交警指挥飞船有序行驶，安全着陆。 从一艘艘形状各异、独具个性的飞船上走下来的，是活在金字塔顶尖的时代宠儿—— 西盟帝国的贵族。 他们相互打招呼问好，熟得像一家人。 不出意料，星历120年，贵族们依旧垄断了帝国学院的360个新生名额。 但今年，有点意外—— "听说这次有五个平民考上了？" "是啊，其中一个还是外星人。" "外星人？？哪个星球来的？" "……什么球来着？我没记住。" "……这些人不会是作弊了吧。这些考上的贵族少爷小姐们哪个不是花大价钱弄的定制基因改造，普通人哪能考得过他们啊。" "谁知道呢。" "喂，你说谁作弊呢？" 两名路人身后突然出现一搓红毛。 是九炎。 "又没说你，你急什么。"路人回怼。 九炎额前的红毛蹭蹭跃起，眉眼尽是怒气，气势汹汹要张口。 长乐及时从身后勾住九炎脖子，向后一拉，九炎便踉跄几步后退了去。 "不好意思。" 长乐微微俯身，瞧了眼后方张牙舞爪的九炎，压低声音对路人说："他有狂躁症，病发时喜欢怼人，两位见谅。" 九炎一脸怒相，看上去就不好惹。 路人乘机离开。 九炎一瞪眼，冲上来质问长乐："你对他们说什么了？！" 长乐："……" 想了想，"说你凭实力考上帝国学院，特别厉害。" "我才不信。" "他们夸你一看就是帝国英才，将来能成大事儿的那种。" 长乐信誓旦旦，一点不虚。 "……真的？" "真的。" 九炎怒气减半，方才舒缓了眉宇，"算他们还有点眼力见。" 转身，开开心心继续往校门方向走了。 长乐："……" 好孩子，一哄就好。 不久，帝国学院开始广播，同时配合校门口的全息投影，介绍学院的历史与文化。末了，广播通知所有新生家长均可到礼堂全程观看入学典礼。 九莉一大早便赶去帝国外星人教育特设机构领取十万补贴金，能不能赶上入学典礼，全看运气。 同时，入学典礼对全社会开放，帝国学院内部设施共能容纳下二十万人观看入学典礼。 这场入学典礼，早已不是单单三百六十人的入学式，而是一场盛大的社会庆典。 然而，大部分普通公民是没有勇气走进这里的。 入学典礼，依旧是贵族们的天下。 长乐和九炎率先走进学校。 两人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学校里到处是智慧与美貌并存的超级人类，一个个谈吐非凡，气质各异，身上的衣物不看设计，光看料子便知价格不菲。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帝国学院入学典礼，每个人都打扮得闪闪发光。 相比之下，长乐和九炎就有点惨了。 纯棉T恤 牛仔裤，让人怀疑这两人简直是一百年前穿越来的老古董。 贵族们对两人指指点点，九炎一个个用眼神回怼过去，像一只抓狂的小狮子，逮谁咬谁。 咬过之后又觉得丢脸，脸"唰"地一下红到发烫，恨不得钻到地里躲起来。 这就看得长乐有点心累了。 她双手插兜，手肘向外，戳了下暗自生气的九炎，"看开点儿，多大点事儿。" 九炎："？？你没有心的吗？？" 被别人背地里指指点点，怎么能不生气啊？！ 长乐一怔，从兜里伸出右手，摸着自己的心脏，"我有心，在这儿，你摸摸看？" 九炎拧眉红脸，"长乐！请你适可而止！" 长乐却并不想。 她继续劝说道："你仔细想想，这些人非富即贵，平日里忙来忙去，现在竟然为了我们两个平民浪费口舌精力，还仅仅是因为我们穿的像老古董……你说，我们的存在是不是也有了点不同的意义？" 九炎："……什么意义？" 长乐竖起大拇指，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宣扬正能量！没错，我们要用实际行动证明，人的实力和穿什么衣服毫无关系！就好比你爸爸就算穿得再差也是你爸爸。" 九炎："……" 这丫头叽里呱啦又说了一堆什么玩意儿？？ 九炎没领会到这段话的精髓，倒是身后有人听到这段话，远远地叫了一声长乐的名字。 长乐回头，班主任领着他儿子就站在身后。 不是冤家不聚头。 长乐朝班主任挥挥手："早上好。" 班主任的大红唇今天格外鲜艳亮眼，一张脸的其他部位都因大红唇而黯然失色。 为了配合大红唇，她特意穿了一套耀眼的红色小礼服，一旁的儿子穿着宝石蓝小西装。 班主任倒没预料到长乐会和她打招呼。 她质问："今天不是还要上课？你在这儿做什么？" 长乐："我还想问你。" 话头落到班主任上，正合她意。 "我儿子是帝国学院120届新生，今天来入学典礼呀。" 说完，她视线上上下下扫了几遍长乐的粗T恤和牛仔裤，笑得花枝乱颤。 入学典礼对外开放，谁都能来。 但长乐这模样也太滑稽了。 她接着说： "难不成还和你一样，翘课来这里浪费时间？也不看看这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长乐勾了勾唇："谁该来，谁不该来，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 班主任笑意更深，缓缓走到长乐面前，"你看看这里都是什么人，你挺厉害，走进来都不嫌丢人。" 长乐："……说实话，走进来我挺骄傲的。" ……嘴硬。 班主任哼了一声，二话不说拿出全息平板，给外星人学校的教务处发去邮件。 [长乐未请假无故缺课，记大过一次。] "这就是你翘课的代价。" 班主任话音刚落，教务处很快就回邮件了。 就简简单单一句话。 [长乐已经考入西盟帝国学院，顺利从外星人特殊教育学校毕业，因此不存在无故缺课情况，望知悉。] 班主任盯着平板上这行字，反应了好几秒。 什么鬼，长乐考入帝国学院？？ 这种天方夜谭怎么可能是真的？！ 她什么时候去考的？ 怎么能考上？ ……教书这么多年，从没有一个外星人考上过帝国学院啊！ 一长串疑问炮轰班主任大脑。 她不信。 直接视频联系教务处，咄咄逼人质问一大堆。 教务处也很无奈。 [你今天不也参加入学典礼吗？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语气也很糟糕。 班主任这下彻底懵了。 长乐抿了抿唇，无心计较。 侧头对班主任儿子说："看好你母亲，别让她炸了。" 说着便拉着九炎要走。 九炎的视线却依旧盯着班主任她儿子，对方也毫不顾忌地瞪回来。 两个人，昨天还有一笔账没有算清。 "你站住！" 班主任大声叫住长乐。 "还有事？" 长乐垮着肩膀。 语气倒也没那么平和。 剑拔弩张之势，引来周围不少路人围观。 涂着大红唇的女人看上去就是贵族出身，现在却没有一点贵族气质，像无赖泼妇一样双手掐腰。 T恤女孩打不起精神，目光懒散，却似乎在她身上，隐隐约约能读出一股子锐气。 女孩根本没把红唇女人看在眼里。 光看气势，红唇女人已经输了。 围观众人不少都认出了班主任。 她出身贵族，多多少少要和其他贵族接触。 此刻却和一个学生纠缠在一起。 事已至此，定不能偃旗息鼓。 这时候退缩，旁人怎么看她？ 说她堂堂帝国贵族后裔，就被一个外星人欺负得不敢说话？ "你说，你怎么考上的？" 班主任继续质问。 "帝国学院从来没有外星人考成功过，你怎么上去的？是不是作弊？" 围观路人一片哗然。 原来T恤女孩就是这届新生中唯一的外星人！ 外表看上去如此普通，竟然考过千军万马，成功挤进360个天选之子的行列？ 可要是存在作弊的话……这事就另当别论了。 围观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看好戏。 长乐毫不畏惧站在视线最中央。 敛了目光，再次对上班主任鱼死网破的脸。 作弊……？ 可笑。 毫无证据就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班主任的水平也就这样了。 长乐勾了勾唇，正要说话。 没想到九炎先炸了。 他抢先一步挡在长乐身前，气势汹汹道："作弊作弊作弊，在你们贵族的脑袋里，除了作弊还有什么？！只剩屎了吗？！……我他妈今天就告诉你们这些人，长乐没作弊，老子也没作弊，堂堂正正考出的成绩，怕你们污蔑？！" 九炎一气呵成，最后指着班主任鼻子道："要说作弊，先拿证据来！" "你……！！" 班主任脑子"嗡"地乱作一团，气到说不出话来。 怎么这一家人半句话不离屎尿屁，有没有点素质了？！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大路上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这番暴躁不文明的言论。 隔壁街道传来淡去的喧嚣声。 几秒后，像是得到什么感应似的，路一旁的花园广场上，全息大屏忽然亮起，上面显示[07:45]。 接着，一个充满喜悦的清脆女声响起，透过广播宣布： "铛铛铛！西盟帝国学院入学典礼还有15分钟即将开始，请120届共360名新生们迅速到竞技场集合。观看入学典礼的家长们请到学校礼堂，其余观众可以在校园内随意入座，校内将有三百六十面大屏幕实时播送典礼进程！" "在等待典礼开始的这段时间，请允许我为大家介绍120届入学考试前二十名的新生们！他们是——" "第一名，长——乐——！" "长乐来自银河系的地球，本次入学考试以绝对优异成绩独占鳌头！同时，长乐同学也是帝国学院史上第一名外星籍学生，突破了学院外星人的零记录，为我们生源多样性做出了巨大贡献！" 画面适时切换到长乐的个人资料。 这其中不仅包括姓名、照片、年龄等基本信息，还包括学校对长乐个人体能与智力的初步评估。 而其中每一项数值，都高得可怕。 "记忆力S级？？这是超级基因改造才能达到的水平啊！" "体能……体能五项接近满分？？" "一项是满分不难做到，五项都满分就，就太难了啊……" "这到底是什么魔鬼……" "不对，你们看，她有一项分值特别低！……战斗欲，-105分？？" "战斗欲这玩意儿还能是负分的吗？？？" 众人再次哗然。 这份成绩单，相当于一个拿着顶尖装备的满级大佬对你说，不好意思，不想打架，只想世界和平。 ……开玩笑的吧！ 不想打架，你把这副身体让给别人啊啊啊。 在场爆发出热烈的讨论，连什么时候屏幕上切换到第二名的介绍了，都没人注意到。 的确，第一名是这样的存在，那么第一名往后是谁都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后面的人再厉害，也不是第一名。 "刚刚还有人说第一名作弊？就算作弊，也没人能作弊到第一名吧！" 有路人愤愤不平道。 "是啊！帝国学院那可是皇室直接管理，评分很客观的。" "谁能作弊到买通皇室，那还来这儿做什么？直接当官去了！" 众人矛头纷纷指向班主任。 班主任在知道长乐竟然是第一名的时候，看情势不对，竟然拉着儿子跑了。 ……跑了！ 九炎朝两人跑离的方向"呸"了一嘴，长长出了一口恶气。 转头看向长乐，"这介绍来得太及时了，我看今后谁还敢说你作弊！" 长乐盯着全息屏幕，上眼皮动了动，问他："……我战斗欲有那么低吗？" 九炎："……" 这完全不是重点啊！ …… 入学典礼前，长乐引起了一阵骚动。仅仅十五分钟时间，一传十十传百，竞技场内落座的观众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长乐身上。 外星人，第一名。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是对在场所有贵族的暴击。 终于……星历120年的这一天，终于有人打破帝国贵族对高等教育资源的垄断，闯入了最高学府！而在长乐背后，还有四名考入学院的普通公民，他们也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从帝国学院毕业，几乎意味着直接参与帝国政权。 长乐，即将成为帝国史上第一名拥有至高权力的外星人！ 在场贵族们深知这件事影响重大，不约而同对长乐产生极大好奇。 长乐……到底是谁？ 开学典礼前五分钟，在竞技场后台，358名新生列队站好。 五分钟后，他们即将站上帝国最为耀眼的竞技场，向世人宣布，他们是天之骄子，时代宠儿。 带队教练在清点人数，第一个点到长乐，就没看见她人影。 "长乐去哪儿了？还没来吗？"教练问。 "报告教练，她还在和家人讲话。" 人群中的九炎答道。 "不过马上就过来，不会迟到！" 在两人来竞技场前，九莉刚好赶到，拉着两人说了一番恭喜入学，还悄悄给两人看了那十万补贴金。随后，九炎就被打发先进来。 九莉好像有什么悄悄话要和长乐说。 九炎咬了咬唇。 他是看在眼里的。 九莉对长乐，比对他这个亲儿子还要好。 刚想到这儿，长乐便迎着三百五十八人的目光，跑进队伍。 路过九炎身边时，对九炎比了个OK的姿势。 九炎："……"不知所云。 长乐笑了笑。 刚刚在外面，九莉拉着她的手说："长乐儿，今天你们就入学了，我知道，你和九炎的日子应该不太好过。这学校里都是些大富大贵，你们要小心。需要用钱就来找我，嘿嘿，十万块，够用了。" "还有，九炎那小子脾气不好，心机单纯，动不动就惹人了，他没你厉害，没你聪明，我希望你……" 长乐打断她："九莉女士，你放心，我会照顾九炎的。" 两个月前，她刚到帝国后便陷入昏睡，是九炎出手打跑了坏人，带她回家暂住。 往后的两个月，长乐嘴上虽然没提这件事，但心里一直记着。 她会好好照顾九炎。 不久，长乐回到竞技场后台，走进队伍。 教练："人数清点完毕！共359人，全部到齐！" 还有一人不出席入学典礼。 "全体新生注意，五，四，三，二，一——" "入场！！" 教官一声令下，两条长龙齐刷刷迈步向竞技场内走去。 长乐走在最前面。 她刚一露面，便惹来场内巨大欢呼。 长乐有些恍神。 好久没见这么多人同时欢呼了。 兴许在帝国学院的生活，会很不错。 合着激昂的音乐，359人在场内站成一个方形阵。 音乐停止，入学典礼本应该就此开始。 然而主持人却站在号令台，宣布道： "在西盟帝国学院120届新生入学典礼正式开始之前，不同往年，今年我们将首先举办开学第一课活动！" 开学第一课？ 长乐眼神微动。 "第一课，顾名思义，是你们进入帝国学院首先要学会的东西，是每一名帝国学子必备的素养，也是帝国学子必备的气质与武器！" "那便是——竞争意识！" 场内新生一片交头接耳。 什么鬼？往年从没有这个环节，更别说什么竞争意识了。 "新生们啊，你们今后即将成为帝国的脊柱，成为帝国发展的栋梁之才。在文明日益演进的当下，不竞争则死亡，没有竞争意识，帝国发展将停滞不前！" "因此学院与皇室经过商讨，特在入学典礼前设置开学第一课，希望你们学会竞争，将竞争二字刻入骨髓！" "请注意，在开学第一课中竞争失败者，将失去帝国学院入学资格！请每一位慎重对待本次课程！" 这次场内场外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考过千军万马，好不容易挤进360人之中，以为自己便能安枕无忧了，没想到前方还有一道关卡！ 这算什么事！ 场内学生愈发不安，心情一下跌到谷底。 学院的老师们兴致勃勃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现。 主持人："在宣布课程内容之前，首先，让我们有请一万名编外竞争者入场——" 话音刚落，圆形竞技场的各个入口忽然打开，从一百个入口中忽然走进来黑压压一群人，将359人团团围住。 主持人："他们是入学考试第361名到第10360名的学生，是这次考试的落榜者。但在这次课程中，他们将拥有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所有人请注意！你们每个人身上都应该佩戴有学院徽章，徽章上刻有你们在入学考试中的名次。接下来，你们要想方设法抢夺过更高名次学生的徽章。抢夺成功，那么你便可以获得对方的高名次！" "如果第10000名抢到了第1名的徽章，那么他便成为第一名，获得入学资格。" "但如果没有抢夺成功，也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徽章，那么你将失去入学资格！" "最终，只有拿着数字360之前的徽章，才能最终确定入学！" 后进场的一万人蠢蠢欲动。 这对他们来说是绝好的改变命运的机会！ "本次徽章抢夺战范围为帝国学院全部校区。但请注意，抢夺战结束的那一刻，你们必须回到竞技场内，否则名次无效。" 有人高声问："抢夺战持续多久？" 主持人神秘一笑，"保密。" 全场炸锅了。 不告诉抢夺战截止时间，到时候回不来竞技场可怎么办？？ 主持人："但是，校内有各种线索提示抢夺战持续时间，请你们自行寻找，再按时回来——" "这也是对你们的考验。" 那360人之中，心理素质不好的已经哭着说要回家。 人声沸腾，却也斗志昂扬。 长乐眼看全场，终于在这场游戏中寻得一丝趣味。 好极了。 有趣极了。 毕竟，她就是那个万人瞩目的第一名—— 谁都想要的第一名。 比赛一开始，就会有千军万马向她进攻！ 主持人："规则都清楚了吗？" "那么我宣布，西盟帝国学院徽章抢夺战，现在正式开始——！" 一声喝令，全场一万多学生，场内场外二十多万观众，齐刷刷将视线对准长乐—— 徽章抢夺战，开战！ 第3章 佛啊 [3] 竞技场上仿佛席卷起一阵飓风，场内如箭在弦，一触即发。 主持人一声令下，瞬间，黑压压一万多人或跑或跳或腾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进攻，防守，进攻，防守……这是彰显实力的一战，更是赌上荣誉的一战！ 359 VS 10000。 仅仅十秒，密密麻麻的人群作鸟兽状四散。 腾空而起的学生们搅乱人们的视线，观众疑惑："长乐呢？长乐在哪儿？" ……不知道。 战斗开始的一瞬间，竞技场便成了乱斗场。 主持人实时播报战况，语速越来越快： "开始了！大家的反应比我预想的要快！目前场内仍处于大混战之中，我们还无法看清学生们的行动轨迹……不对，已经有人向场外跑去了！" "对已经取得入学资格的学生来说，防守才是这场战斗的核心！率先离开竞技场，在校内占据优势防守地位，这才是上上策！稳住呀同学们！" "等等，什么？竟然有学生蹲在地上哭？！" 没错。 还有十几人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试炼。 随着人群散开，瘫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蹲着念叨咒语的，站着浑身发抖的……逃避试练的学生一览无余。 如果不是这场试炼，任谁都无法预料到，帝国学院的新生们竟脆弱至此。 主持人："新生们，站起来！战斗啊！" 从宣布抢夺战规则到主持人发出号令，前后不过短短三分钟，围观群众尚且震惊于这疯狂的游戏规则，更别提那已经拿到入学资格的359名新生了！ 表面上看抢夺战规则十分简单——抢到谁的徽章，就与他交换名次；实际上这次试炼是对359名新生综合能力的绝佳考验—— 三分钟，调整心理落差，推理抢夺战时间，制定最佳攻守策略，用行动守住名次。 这绝非谁都能轻易做到。 弃战的十几名学生，便输在了这第一步——心理素质上。 而他们，也是一万人的首要猎物。 数不清的人朝这十几人冲来。 从高空俯瞰，便能见一群蚂蚁一样大的人类迅速向场中央聚拢。 主持人注意力也被吸引了去。 他兴冲冲解说到一半，眼睛一瞪，话锋一转，抬高分贝："快看！本次入学考试第一名——长乐，竟然也站着没动！她怎么不动？难道没有听懂规则？！还是原本……她就打算弃战呢？" 观众席方才有人注意到长乐竟也在那十几人弃战队伍中！ 所有人对第一名虎视眈眈，所以害怕，所以弃战吗？ 第一名就只有这点儿实力？ "不好！有人又从场外跑回来了！他们奔跑的方向是……是长乐！" "喔呵！在刚刚短短几十秒里，已经有落榜生成功夺走徽章了！他们接下来的目标是——更高的名次！" "第一名……只要抢走长乐的徽章，就可以成为万众瞩目的第一名！" "长乐……长乐同学，你真的要弃战吗？！" …… 这可真是万众瞩目啊。 主持人和观众甚至比她还要紧张。 长乐抬头望了眼天空。 今天天气实在是太美了。 蓦地，四面楚歌。 四面八方冲过来的年轻人，全都为了胸前这一枚小小徽章而来。 "喂——！长乐！跑！跟我跑！" 正前方，九炎以远超他人的速度冲来。 头上那撮红毛随风抖动，滑稽极了。 长乐不禁笑出声。 九炎却已经急成了筛子，步伐加快。 可任凭他怎么着急，长乐就是一步不动啊！ 他终于跑到长乐面前，急刹车，一把拉住长乐的手腕： "喂！你是睡着了吗？！给我醒醒！醒醒啊！这里是抢夺战！" 长乐没动。 反问九炎："想不想要第一名？" 九炎一脸问号："废话！谁不想要第一名？" 长乐勾唇："我把第一名让给你。" 九炎："？？？" 万众瞩目下，长乐将自己的徽章塞到九炎手里。 她拍拍目瞪口呆的九炎的肩膀，竖起大拇指："祝你好运。" 九炎："……" 现在并不想要这烫手的山芋啊！ "什、什么？！长乐竟然主动让出了第一名的徽章？！" 主持人和观众惊掉了下巴。 这是什么骚操作？！ 还是说这背后另有隐情？ 冲锋在第一线的学生们急刹车，一瞬间还以为主持人在说谎。 定睛一看，长乐淡定从容，丝毫没有要跑的意思。 而那枚第一名的徽章，竟真在九炎手中！ 瞬间，杀气将九炎包围。 九炎淡定不了："长乐！你这是……" "听我说。" 纵然是危急时刻，长乐语气仍是没什么情绪波澜。 "B16出口，那里人少好突破，你从那里跑，6小时后准时回到竞技场，第一名就是你的。" "……这种第一名我才不要！！" 九炎话音未落，有人便从他后方发起进攻。 长乐迅速推开九炎，自己敏捷向后一跃，躲过了先发部队的攻击。 平稳落地，长乐朝九炎挥手，难得大声说话一次： "九莉女士让我照顾你，我做到了，接下来靠你了，加油！" 九炎&众人："……" 有这么照顾人的吗？？ 九炎一咬牙，恨不得把长乐抓起来当足球踢。 不过眼下不是时候，那一双双吃人眼睛，似乎要把他撕碎。 他攥紧徽章，似乎还感受得到温度。 这徽章，就暂时由他保管！ …… 长乐攥着第89名的徽章向外走。 大部分向里冲的人都冲着第一名而去，多亏如此，一路上只有几个阻碍，轻松KO。 帝国学院惯例，选择专业时名次高者优先。第一名可以选择任意专业就读，无其他竞争者。 正是这个福利，让学生们对第一名垂涎不已。 毕竟，传说中帝国学院的王牌专业——政治系的毕业生，毕业后可直接入籍皇室，成为帝国最高权力者。 政治系是九炎梦寐以求的地方。可九炎排名89，绝对进不了政治系。 长乐已经选好了专业，十分冷门，89名绝对够用。 何不把机会让给九炎。 况且论逃跑的速度与持久力，九炎绝不比其他贵族差。 ……找了一堆借口，说到底，只是她无心要这第一罢了。 从竞技场向外一路，仍有不少落榜生来抢长乐的徽章。 无心恋战，长乐一路蹦蹦跳跳，能躲就躲。 徽章内嵌GPS定位，所有学生及观众均可实时观察众人移动方向。 参战者完全可以根据定位图寻找落单人士，一拼高下。 但这种方法也存在风险—— 没人知道，这些红点代表的参战者的徽章，到底是否位于前360名。 更何况，不是所有人都破解了抢夺战时长之谜。 还有一大部分人留在竞技场内，生怕错过结束时间。 长乐没这种担忧。 她直接向红点稀疏地走去。 这是一片花园，尽头是帝国学院的历史博物馆，由皇室出资设立，对社会公众开放。 博物馆门前一片宁静，仿佛与世隔绝。 长乐走进去。 博物馆大厅，全息投影全方位展示西盟星际帝国的历史。 长乐坐在观看席，饶有兴致看帝国简短的一百多年，偶尔参与VR历史体验环节，身临其境体验星际大战。 博物馆二楼以上，存放着帝国建国以来多项重要成果。 第一艘光速宇宙飞船，第一个星球殖民探测器，第一个空中轨道信号灯，第一次穿越虫洞采集回的外星球化石……数不胜数。 嗯？ 长叶停在一个展示柜前。 柜里放着一块化石，下面标注： 【星历113年。采集于银河系——地球。】 【进入观影区即可观看化石采集纪录片。】 长乐眼神里泛着波澜。 她向左移了移脚步，似是有些犹豫。 就这样在化石柜前站了十多分钟。 "你对地球感兴趣？" 身后冷不丁响起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 长乐回头。 视线被一个人的胸口挡住。 她仰头，再仰头，才勉强看到男人的脸。 不好。 这人有点帅。 打个比方。 如果说外面那些接受过基因改造的贵族少爷们颜值位于泰山之巅，那么眼前这个男人，便是站在珠穆朗玛峰顶端，傲视群雄。 在星际时代，这张脸甩出去，依旧能令众人自惭形秽—— 为什么我接受了基因改造，还是这么丑？？ 至于问她对地球感不感兴趣？ 长乐叹了口气，回他："还好。" 对方追问："还好……是多好？" 长乐没直接回答。 她后退两步，拉远距离再看一眼男人全貌。 糟糕，帅瞎眼。 又走了回来。 这才说："还好，就是没那么感兴趣，也没那么不感兴趣，通常用于人际交流中需要敷衍的场合，比如刚刚。" 男人噗嗤一声笑了。 长乐觉得莫名其妙。 他绕过长乐，指着柜子中的地球化石说："我对地球很感兴趣。事实上，我认为地球上有帝国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长乐："什么东西？" 男人："人。" 长乐："……" "你的意思是，帝国现在最需要的是地球人？" 男人点头。 "像一百年前一样，帝国需要一位改变历史进程的伟人。" "如果我预料不错，地球人将再次改变帝国的历史。" 长乐："……" 摆摆手，并不想干。 转身就走。 男人在身后叫住她："等等。" 长乐："还有事？" 男人："刚刚那句话，是国家机密。" 长乐："？？？" 男人："如果你擅自泄露给他人，会引来杀身之祸。" 长乐扭头，瞪了他一眼："那你还告诉我？" 男人抿唇一笑："我愿意。" 长乐："……" 告辞。 不奉陪了。 什么玩意儿。 …… 走出博物馆，长乐倦了眼神，有些困倦。 这儿清净，距离抢夺战截止还有一个多小时，还早。 她没走远。 时不时看看博物馆出口，那个珠峰之巅的男人没有出来过。 长乐也不再多想。 拯救世界，改变历史，不是她愿意做的事。 就在百无聊赖之时，全息平板发出一阵警报音。 打开一看，一群簇拥成一团的红点在地图上飞速朝博物馆移动。 长乐凛了精神，找个隐蔽地方坐下。 不久，一阵打打杀杀之声飞进双耳，没几秒，九炎从空中划过，正好落在长乐面前不远。 他身后，跟来一群几十人组成的团攻小分队，为首的正是一身宝石蓝西装的班主任她儿子。 九炎落地，侧对长乐单膝跪下，气喘吁吁，脸上青一块黑一块，T恤和牛仔裤被撕扯得破破烂烂，裂口处露出殷红的伤口。 长乐眨了眨眼，略有惊讶："怎么搞成这样了？" 九炎这才扭头，眼眶又红又肿，看起来哭了挺久。 看见长乐的一瞬间，委屈得不得了。 他咬着牙，拼命不让眼泪出来，可说话的声音还是打颤的。 实在太可怜了。长乐想。 "……第一的徽章，被他们抢走了！" 九炎指着追上来的团攻小分队。 长乐顺着看去，小分队几十人人手一个360名次前徽章，有人手中还拿着武器——全自动弩。 倒是九炎，身上一个徽章都没有。 这样下去，别说政治系，连入学资格都没有了。 长乐微微蹙眉。 抢了徽章，还想打人？ 过分了。 第4章 佛啊 [4] 长乐挡在九炎身前。 帝国时代，贵族们根据自己需要接受定制基因改造手术已不是什么奇事，人类体能提高了不止一个层级，跑步，跳跃，滞空能力非常出色。 以亚斯为首的团灭小分队一跳一跃，跑跳结合，行进速度大大提高。 长乐粗略扫了一眼。 三十人左右。 不多。 为首穿着宝蓝色西服的男人，正是班主任的儿子——亚斯。 亚斯冲锋正前，看见长乐，止住步伐。 长乐掠过他的脸，停在他胸前的两枚徽章上。 一枚写"1"，一枚写"10"。 "观众们！你们看！宿命对决出现了！" 主持人激昂的声音打破了花园的宁静。 循着声音来源，长乐抬头一看，主持人正乘坐飞船，在空中播报战况。他周围布满了无人机摄像。 "让我们回顾一下战况——抢夺战一开始，原始第一名长乐主动让出第一名给89名的九炎同学，双方交换名次，九炎在之后的近五小时内成功守住第一名，没想到就在几分钟前，有人打破了九炎同学的防守！" "他就是——来自赫连一族的亚斯同学！" "亚斯同学原始排名第10！这是非常优异的成绩！" "亚斯同学采取团队作战模式，短短几小时内组建三十人团队，他们四处抢夺，至今已经持有83枚徽章！" "我们的规则是一人仅需要一枚徽章，多者无效。看来亚斯团队的目的不仅是夺取高名次，还要让其他人无学可上！" "现在，亚斯团队持有第一名徽章，而他们面对的，正是原始第一名——长乐！" "……形势对长乐压倒性不利啊！" 长乐："……" 主持人好烦。 九炎咬着牙："他们……他们像海盗一样，见人就围攻，哄抢一通，明明用不了那么多徽章！" 阳光有些刺眼，长乐不觉眯起眼。 她问： "你的伤怎么回事？" "……" 九炎不说话。 长乐便也明白了。 多人数并非制胜法宝。 亚斯团队还有武器。 九炎："……是全自动弩。" 这是帝国公民常用武器之一，帝国公民可以合法持有，在抢夺战中使用并不违反规则。 但是今天入学典礼，没人知道会有新设的抢夺战，大多人没有携带全自动弩。 九炎一顿，又说："他们一半人都有武器。" 长乐起了兴致。 "这样。" "你先去休息。" 九炎："……你要做什么？" 长乐勾唇笑："抢个弩玩玩。" 话音刚落，"簌"地一声，九炎眼睁睁看着长乐从自己眼前消失了。 对面，亚斯团队三十人才刚刚落地站稳。 前一秒还看见长乐和九炎站在五米开外商量着什么，下一秒，亚斯身边的绿毛男忽然觉得四周气流激变，一道残影快如闪电，甚至还未看清形状，残影便已经消失了。 回过神来，手中的全自动弩竟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绿毛懵了："我弩呢？？" 周围人笑他："不会是刚刚掉路上了吧哈哈。" "蠢货。"为首的亚斯冷冷骂了一句。 "你的弩早被抢走了。" 亚斯看向长乐。 长乐右手插兜，左臂托弩，朝绿毛吹了声口哨。 绿毛大惊失色，一张口结结巴巴。 "不、不可能……什么时候的事？！" "……难道是刚刚、那道残影？？" "哟。"长乐打招呼，"又见面了。" 这话显然说给亚斯听的。 亚斯黑着一张脸。 不像那个一点火就炸的班主任妈妈一样，亚斯倒沉稳得很。 这种人，不好对付。 亚斯沉默着。 长乐又吹了一声口哨。 "哗啦"几声。 亚斯团队纷纷端起全自动弩，精准锁定长乐。 这女人挑衅意味太明显。 战势一触即发！ 主持人在空中叽叽喳喳。 亚斯抬手制止身后队员暂且不要进攻，向长乐提议："你让开，我不想伤及无辜。" 目光落在九炎身上。 长乐方才忆起，昨天九炎和他还打了一架，以亚斯失败告终。 背后的恩怨暂且不提，现在三十打一，绝非君子所为。 长乐摇了摇头，并不想让开。 协议失败。 亚斯也摇了摇头。 这个女人，很不识相。 他们手握十几把全自动弩，而她只有一把。 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他边说，边抬手示意众人发起进攻——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 下一秒，空中传来主持人的尖叫："啊——！什么！长乐怎么瞬间转移到亚斯身边了？！" 不仅瞬间转移，还顺带拿弩顶起亚斯的下颚。 只要按下开关，便会有几十支弩自动射出，将他刺成筛子。 意识到这一点，亚斯闭上嘴。 后背冒出一阵冷汗。 ……她到底什么时候过来的？ 长乐微微一笑，左臂握弩，右手始终插在兜里。 亚斯垂眸盯着她。 只听她缓缓说："下次动手前，少说废话。" 十几把弩全部对准长乐，却没人敢按下开关。 几十双眼睛都看见了，长乐来无影去无踪，这弩一旦开启，被刺成筛子的，定是亚斯。 长乐不会损伤分毫。 长乐从容摘掉亚斯的两枚徽章，揣进自己兜里。 "这两枚徽章，我不客气地收下了。" "你不能拿走！"后面有人喊。 "那是我们好不容易抢到的第一名！" 一双双嫉恶如仇的眼睛，像要吃掉长乐似的。 这么一说倒提醒长乐了。 "你们三十多人，并不需要83枚徽章。" 话音刚落，长乐便从亚斯眼前消失，绕过几个队员，仅仅几秒，手中便多了十枚徽章。 这一次亚斯终于看清了。 长乐根本不是瞬间转移。 她只是速度太快，让人的眼睛完全追不上罢了。 "就是现在！发射！"有人下令道。 接着，十几把全自动弩纷纷启动，几百弩-箭齐刷刷朝长乐飞去，令人头皮发麻。 长乐镇定自若，一个后空翻腾空，落地一瞬间又消失不见。 再次出现时，手中又多了二十枚徽章！ 众人傻眼了。 弩-箭不会转弯，能耐她何？？ 有人拿弩对长乐的残影一阵乱射，有人护住胸前的徽章，然而去摸胸口时，徽章已然消失不见。 三十秒。 八十三枚徽章。 悉数收入囊中。 主持人在天上都看呆了："等等我没看清，刚刚那三十秒发生了什么？？快回放……回放视频！" 观众随着慢回放视频，这一次才勉强看清，长乐一人竟抢走了83枚徽章！ 每个被抢的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似的，被抢时毫无反应！ ……这到底是怎样的速度？！ 人类躯体真的能达到如此逆天的速度吗？！ 竞技场内，竞技场外，一片沸腾。 这第一，依旧非长乐莫属！ 镜头切回花园。 亚斯团队三十多人震惊，愤怒，哭天喊地。 ……没有了，现在一枚徽章都没有了。 距离抢夺战结束还有不到一小时。 这次，即将被淘汰的，是他们！ …… 这一边，长乐抢完徽章，拉着九炎就跑。 两人速度快，旁人一时半会儿追不上。 离开花园，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长乐将一堆徽章摊在地上，挑出第一名塞到九炎手里。 "这下又回来了，第一名。" 九炎红着眼睛说："……长乐，你是在羞辱我吗？！" 从他手里丢掉的第一又被长乐抢了回来送给他，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羞辱？ 长乐："我是在讨好你。" 九炎："讨好我？！……算了吧！不是我亲手拿来的第一，我才不要！" 长乐："但你为了守住第一，战斗了五小时，也很厉害。" 九炎："就算我今天拿了这第一，别人会怎么说？没有第一的本事，偏偏吃软饭拿第一的牌子？……够了，我不需要。" 长乐想了想，指着地上一堆徽章说："那你随便挑一个。" 九炎："……" 长乐："……凭你的实力，就算没我帮忙，也能抢到这里面任意一个徽章。" 九炎："……"默默拿走第十名的徽章。 长乐："乖。" 夸完便随手抓起几个徽章插到弩-箭头上，将多出来的徽章悉数发射出去。 不久，学院内各处空降徽章。 走运的人一下子就捡到了，不走运的一群人抢一个。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在徽章争夺战6小时即将满了前，长乐和九炎顺利回到竞技场内。 主持人宣布："徽章争夺战到此结束！" 结束时刻，场内只有零零散散几百人。 有的在外抢徽章，错过了时间；有的根本没有推理出结束时间，还有的抢夺失败，失落而归。 主持人："系统正在统计目前排名，在公布之前，我将揭晓本次推理谜题——争夺战时长问题。" "其实答案很简单，就是6小时。到今天，帝国学院建校正好360年整，录取名额也为360人，校内有360面全息屏幕直播争夺战……校内到处都有数字360的提示。" "360便代表360分钟，即6个小时！不知道观众们是否也猜中了呢？" 观众："？？？答案就这么简单？" "不可能吧！这么弱智的问题也能拿来当题目？" "你懂什么，越是简单的题目，这些学生越想不到啊！这么大个比赛，很多人肯定都以为时长是个复杂难题，那就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了！" "那为什么不能是360秒？360小时？" "从举办比赛的角度来说，都不现实，只有360分钟最合理。" "……我可怜那些没想出答案的人。" 不久，主持人宣布争夺战结果已经出炉，众人看向大屏幕—— "本次比赛成绩有效者共300名，这三百人即为最终获得帝国学院入学资格的新生们！新排名请看大屏幕——" "第一名——长乐！" …… "第十名——九炎！" …… "第二百七十九名——亚斯！" 不出意外。 亚斯团队虽然打不过长乐，但手中有武器，再抢几枚徽章不成问题。 他就站在长乐右后方。 长乐回头，两人四目相对。 须臾，亚斯别过头，不再看她。 长乐："……" 嗯？ 对方有点脸红？ 是她的错觉？ 第5章 佛啊 [5] 九炎："看什么呢？" 长乐扭回头，近距离盯着九炎看。 他双颊也红扑扑的。 太阳当空，天气炎热。 长乐摇头："没什么。" 真正的入学典礼即将开始，三百名新生按名次列队站好。 主持人："我宣布，西盟帝国学院第120届新生入学典礼，正式开始——" "典礼第一项——新生代表致词！" 新生代表？ 这玩意儿怎么确定的？ 学院无法预知徽章抢夺战结果，无法保证原360人顺利通过抢夺战，因此无法事先决定代表。 要是等抢夺战后再临时挑选代表发言，未免太过仓促。 长乐盯着主席台。 旁边却生起一阵骚动。 "来了来了来了！" "终于！终于能见到我的殿下了啊！" "我千辛万苦考进帝国学院，就是为了一睹皇太子真容呢！" 长乐听得云里雾里。 问旁边的第二名："谁？" 女孩扭头，眉间一蹙："帝国皇太子。你不知道？" "不知道。他也是新生？" 女孩点头。 难怪。 抢夺战开始前教官清点人数，当时有359人出席，剩下一人免战。 除了皇太子，没谁能有这个特权。 主持人："接下来，有请本届新生代表——西盟帝国皇太子，西泽殿下上台致辞！" 一时间，人潮涌动，呼声震耳欲聋，场内场外观众一齐起立。 "西泽！西泽！西泽！西泽！……" 民众对皇太子没有敬称。 但这直呼其名的激昂应援，比任何敬称都要鼓舞人心。 这阵势可比长乐出场时厉害多了。 连新生们都难掩激动之色，随着人群大喊： "西泽！西泽！西泽！……" 长乐在社会主义大旗下长大，还从未见过如此光明正大搞个人崇拜的现代文明国家。 没见过，也不理解。 不禁又问旁边的女生："皇太子这么招人喜欢？" 女生眼睛里星光闪烁："皇太子……是帝国的希望！" "不瞒你说，这是皇太子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传闻中，皇太子美貌绝伦，聪明绝顶，自小游历全宇宙，还曾经独自开辟荒星，击退外星侵略……他的事迹，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长乐："……噢。" "还有哦！皇太子他好像还掌握了通往高阶文明的钥匙，现在帝国上下全盼着他早日登基，带领帝国朝高阶文明迈进呢！" 长乐："哦。" "……你这是什么反应？一点都不激动吗？" 长乐咧嘴一笑："没，挺激动的。" 女生："……" 扭头不再理长乐。 人潮沸腾许久，却迟迟不见皇太子身影。 长乐一个标准的立正姿势站久了，有些累，索性垮了身子，双手习惯性插裤兜里。 又等了一会儿，主持人似乎接到什么指令，脸色一变，宣布道： "不好意思，刚刚接到学院监督委的消息说，徽章抢夺战中可能存在违规行为，且此行为很可能影响到新生的最终排名。" "现监督委已经迅速着手调查情况，因此典礼暂缓，请各位稍安勿躁，耐心等待结果。" 与此同时，两名监督员来到长乐面前："长乐同学，我们怀疑你在抢夺战中有违规行为，请你配合我们走一趟。" 长乐："……" 跟监督员离场。 观众席炸了。 "长乐被叫走了？意思是她存在违规操作？" "什么情况？哪里违规了？不就是跑得快点吗？" "不知道啊……奇了怪了。" …… 长乐跟随监督员来到调查办公室。 班主任赫连女士和一群监督员坐在一起谈笑风生，见长乐进门也不加掩饰，反而像只涂了红唇的孔雀似的，高傲地仰起头，对监督员说： "人来了，你们查吧。" 长乐："查什么？" 一名监督员解释道："是这样的，在与亚斯同学的对战中，你表现出的速度已经超过人体极限，赫连女士申请对你进行助力剂检查，我们监督委经过商讨，认为有此必要，还请你配合。" 长乐："助力剂？" 监督员："服用加速助力剂，人的速度可以提升百倍，行动时看上去就像消失了一样。" 加速助力剂是违禁药品，一旦查出服用情况，不仅会撤销入学资格，还会面临一定刑期。 赫连女士嘲讽一笑，插嘴说："长乐，你在外星人学校的时候从来没跑这么快，这次要是吃药了就老实交代，看在师生一场的份上，我还能给你求求情。" 嚯。 这是新仇旧恨一起报的意思？ 当着二十万观众抢走亚斯的两枚徽章，让她的宝贝儿子丢脸了，所以来报复？ 长乐笑了笑，无所谓地耸耸肩。 查就查咯。 又不会缺胳膊少腿。 赫连女士没想到长乐答应地这么干脆，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催促医生开始。 医生上前，拿一根针管在长乐手臂上取血，随后送入仪器检测，几分钟便出了结果—— "血液检测没有异常。" 长乐悠悠地盯着赫连女士，看她还有什么把戏。 赫连女士脸色一青，问医生："你没查错？" "机器不会出错。" 班主任瞪了医生一眼，又命人重新播放长乐对战亚斯的视频。 正好播到长乐拿弩顶住亚斯下颚的画面。 长乐给自己鼓掌，赞叹道："不敢相信，我竟然这么快呢。" 侧头，笑得幸灾乐祸。 赫连女士又炸了。 拉着医生质问： "我就问你，人类有可能达到这种速度吗？" "据我所学，没有。" "外星人呢？" "据我所知，也没有。" 赫连女士大手一挥："那她速度这么快，你说没有问题？" 医生："……" 面对赫连女士的无理取闹，没人敢多反驳什么。 众所周知，亚斯前几日刚和皇室公主立下婚约，他母亲赫连女士即将成为皇室亲属，风口浪尖招惹她不是明智之举。 倒是长乐，外星人，没什么背景，无人撑腰，就那样放着也不会生事—— 或者说，不能生事。 赫连女士和医生杠上了，死活不放过他。 医生无奈，绞尽脑汁，忽然灵机一动："不对，还有一种可能。" "我听说，皇室内部的基因改造技术已经可以突破我们认知范围内的极限，尤其是在速度方面。" "听闻皇太子速度惊人，也可以达到五米内看起来像消失了一样的程度，所以……" 医生的意思不言自明。 赫连女士大笑起来。 可终于让她找到长乐的把柄了。 对于基因改造，帝国有严格规定。 为了保证基因最优，皇室垄断着顶尖的基因改造技术。 民间如果逆向破解相关技术并擅自实施，那么实施者与实施对象均将面临死刑。 赫连女士不依不饶："你说，你是不是偷偷去改造基因了？！" 长乐："没那个钱。" 赫连女士："……"哽了一下，冷笑道，"没钱？这种理由你以为监督员们会信？" "长脑子的都会信。" 长乐两手翻出裤兜给众人看，空空如也。 监督员们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一旦赫连女士的假想成真，这件事就不止是帝国学院的事，而要移交皇室处理。 这边赫连女士咄咄逼人，另一边长乐的逆天速度有视频佐证。 能怎么办？ 监督员："长乐同学，请你配合我们做全方位的身体检查。" 事情到这儿，长乐看明白了。 这屋子里所有人都站在赫连女士一边。 就算结果清白，赫连女士还会抓着其他点不放。 长乐可没闲情逸致陪她浪费时间。 况且…… 这具身体，绝对不能让人检查。 长乐神情一凛："不。" 还没人能强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 在地球是如此，在帝国更是如此。 监督员继续劝道："你放心，检查后如果不存在相关情况，我们会还你清白。" 长乐："鬼才信。" 监督员："……" 这就尴尬了。 长乐态度坚决。 赫连女士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狠狠嘲讽："让我猜对了吧！这家伙就是偷偷接受改造基因了！不敢让我们查，就是怕被抓，被抓了那可是要判死刑的！" 长乐眼神一暗，道："赫连女士，请你说话注意。" "怎么？还想威胁我……？！" 赫连女士顷刻间戏精附体，抬高分贝道："监督员，你们都听到了吧，长乐她竟然威胁我……！以她的速度，突然冲过来把我杀了也不是不可能啊！请你们快快将她制服！我要向皇帝上报，帝国学院绝对不能录取这种危险分子！" "谁在大吵大闹？" 冷不丁的，办公室外响起个男声。 长乐后背一凉。 这声音，她听过。 在博物馆里。 扭头。 果不其然。 那个在博物馆见到的男人，此刻就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群健硕的保镖。 与此同时—— "皇太子殿下。" 众人纷纷行礼，鞠躬九十度面朝下时，个个表情像吃了屎。 ……怎么皇太子光临，也没人提前通报一声？ 除了长乐。 她没有给人行礼的习惯。 倒是从上到下反反复复打量几遍皇太子。 最后又落回脸上。 也对，这令人震惊的美貌，只有皇室能做到。 长乐继续琢磨他的脸。 皇太子面无表情，看上去有点可怕。 白瞎了这张风情万种的脸。 长乐想。 应该去唱歌跳舞上综艺拍电影，拿出来让世人垂涎。 或者单独切下这个头，放到博物馆供美学鉴赏。 藏着匿着算怎么回事。 真是暴殄天物。 西泽轻轻勾了下唇角。 整间办公室，所有人对他低头俯首。 只有长乐，毫不顾忌地打量他。 表情还很……复杂。 长乐似乎看见西泽笑了。 不过转瞬即逝。 忽然想起来，刚刚皇太子的问题还没人回答。 便顺手一指赫连女士。 面无表情道："就是她在大吵大闹。" 第6章 佛啊 [6] 赫连女士闻声抬头。 死丫头竟然恶人先告状？ 那人是帝国皇太子，是她未来的亲戚，这丫头是失了智才去向皇太子告状的吗？？ 她半俯上身，压抑着怒气道："殿下，刚刚是我过于激动了。不过我也是为皇室着想，为帝国学院着想，才会有些失态！" 话音落下，空气一片寂静。 西泽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似的。 信步走进办公室。 保镖拉开椅子。 他坐下，十指交叉，双腿交叠，上身慵懒向后一靠，闭上了双眼。 众人："……" 这是几个意思？？ 皇太子自小受皇室保护，不在公开场合露面，私下参加皇室活动也少之又少。 监督员们也是前不久才第一次见皇太子。 皇太子脾性如何，还完全摸不到边。 此时也就只敢躬身站着，听候吩咐。 毕竟，言多必失。 赫连女士却不懂这个道理。 她三步并两步上前，继续道："殿下，这个长乐，也就是刚刚徽章抢夺战的第一名，私下接受了皇室的基因改造手术，突破了人体的速度极限，还在比赛中差点……差点拿弩-箭杀死我儿子！" "监督员要求她接受全方位身体检查，她竟然敢拒绝……" "拒绝监督员就是拒绝帝国学院的管教，就是拒绝皇室的管辖，就是损害您作为皇太子的颜面啊，殿下，这样的危险分子绝对不可以……" "赫连女士。" 西泽打断她。 唇齿间吐出冷冰冰的文字。 偏巧那薄唇的一张一合，裹挟一股令人微醺的迷人醉意。 "可有证据？" "证据？……证据就在长乐身上！" "长乐不敢接受身体检查，就是怕基因手术一事暴露，这难道不是铁证吗？" "这么说来，就是没有证据。" "只要下令对她进行检查，一定能……" "赫连女士。" 西泽再次打断她。 这次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深蓝色的瞳孔中，似乎拥有整个星光璀璨的宇宙。 长乐颇有兴趣地盯着他。 听见他说： "上到帝国执政，下到警官执法，都必须以律法为依据，以证据为中心，断明事实。你拿不出客观证据，空口捏造是非，有何居心？" 赫连女士没想到皇太子胳膊肘向外拐，一时激动，又说，"殿下！你不查长乐，怎么知道没有客观证据？" 长乐插嘴："皇太子的话你听不懂？执法有依，就算是皇太子要检查我的身体，也要有合法依据。" 赫连女士："你的速度不就是依据？……我不想和你废话，刚刚医生也说了，除非私自接受基因改造，否则没人能到达你那样的速度！" 西泽："这话谁说的？" 赫连女士一怔，指了指角落里的医生。 医生："……" 默默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你过来。" 西泽对医生命令道。 一张口便不容拒绝。 "……是。" 医生小心翼翼走过去。 "你从哪里得知皇室基因改造内容的？" "回皇太子殿下，我是偶然听业内同行谈起……" "名字。" "……啊？" "报上名字。我要亲自会一会你这位同行。" 医生："……"颤抖着不敢说话。 视线从医生身上移开，西泽看了眼在一旁笑眯眯的长乐，又看向赫连女士，说道： "皇室基因改造向来属于帝国机密，擅自泄露者已经犯下违逆之罪。" "赫连女士，你今天大肆宣扬有人私自接受皇室基因改造，看来你很了解？" 赫连女士大惊失色，连连摇头："没有、没有的殿下，我都是听这个医生说的！" 医生："……"心里苦啊。 "听风便是雨，还借此当作诬陷他人的铁证，赫连女士，仅凭这一项，检察官便可对你发起指控。" "我……" 西泽丝毫不听她辩解，对屋内众人道："再过不久，西奈公主将和亚斯·赫连举行订婚仪式，赫连一家即将入籍皇室。" "但是，皇室绝不容许道德败坏、品行不端之人通过婚姻获得皇室身份。这不仅有损皇室脸面，更会让帝国民众寒心。" "如果某些人不能迷途知返，我这个当哥哥的……也绝不允许亲妹妹被他人当作入籍皇室的踏板石利用！"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这三句话太严重了。 十八岁的皇太子，其威严甚至超过了现任皇帝！ 赫连女士吓得两片大红唇抖成了筛子。 皇太子动怒了。 再这样下去，别说是她，连儿子的婚事和家族的未来都要付之一炬！ "赫连女士。" 西泽一字一句道。 "这次，你听懂了？" 赫连女士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是、是，我听懂了，我听懂了……！是我错了，对不起殿下，是我听风就是雨，不该随便污蔑别人，我做错了，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亚斯他是无辜的……我们赫连一家也绝没有妄想利用西奈公主！亚斯他能和西奈公主订婚是我们全族的荣耀！这一点请殿下明鉴……" 西泽没有明确回应。 他缓缓站起，绕过赫连女士。 对众人说："这次事件，前因后果我已了解。我明确告诉你们，皇室里不存在流言中的加速度基因改造技术。" "我本人也未曾接受过任何基因手术。谁若继续在外传播流言，等待你们的，将是帝国皇室的名誉起诉。" 长乐心里咯噔了一下。 没接受过基因手术？ ……皇太子这张脸，竟然是天生的？？ 这不科学！ 在场人心惶惶，万万不知今天的事差点惹来大祸。 纷纷埋头更深，生怕被当场点名。 西泽环视一圈，教训道： "我今天很失望。" "有学生在抢夺战中表现出突破人类极限的速度，你们却污蔑她使用助力剂，接受基因改造，但却忽略……不，不是忽略，是不肯相信另一种可能性——如果她本身速度就这么快呢？" "宇宙之辽阔，人类之渺小。" "帝国之外，宇宙中尚存在浩瀚星河，能人辈出。" "你们大多是帝国的贵族，却狂妄自负，总以帝国标准衡量外星人，见识短浅至此还不思悔改，帝国哪里还有未来？" "……望你们多多读书，谦虚做人。" "……是！！" 这番话是皇太子的训斥，但在场众人无不为他惊叹！ 胸有银河，说出的话自然不同这些窝在帝国的既得利益者。 "赫连女士，你该向当事人道歉。"西泽提点道。 赫连女士踉跄着来到长乐面前，急喘着气："对不起……长乐，不，长乐同学，对不起，是我太自大了……殿下说的对，我不该没有证据就污蔑你……对不起。" 长乐听得有些膈应。 但也无心继续纠缠下去。 原谅的话已经到了嘴边，眼睛忽然瞟到旁边的视频——正是她和亚斯团队对战的画面。 "这事我不追究了。" 话一出口又转了个弯。 "不过我挺好奇，你儿子的团队里一半人都携带着全自动弩，还真巧呢。" 赫连女士脸色一变，又装作没听懂。 西泽听出话里有话，眉间微蹙。 懂的人自然懂。 长乐看着西泽。 表情复杂。 动了动唇，最后说： "入学典礼不能再拖延了。" 西泽："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 …… "哗啦啦——" 长乐再次走入竞技场时，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在刚刚，主持人澄清长乐存在违规行为一事，还长乐清白。 经过这么一折腾，观众反而对长乐的超级速度印象加深，席间讨论热烈的，话题全在长乐身上—— "那个第一名，行动速度快到肉眼跟不上呢！" "岂止是快，简直是瞬间转移好么！" "太快了，我看就算是贵族里头也没有这号人物。" "搞笑，这帮贵族算个屁？要不是靠着基因改造，他们和我们根本没啥区别！" "这下这帮贵族惨了，尤其是那个要和公主订婚的……赫连家的亚斯？当着二十万观众面被一外星人吊打，这婚约不知道还能不能奏效哟。" "说起来地球在哪儿？那儿的人都这么厉害的吗？？" 所有讨论，在长乐踏入竞技场的一瞬间化为爆发式的呼喊和掌声。 她走到场地中间。 全场只有她一个人。 同届新生均站在竞技场四周，等对战上演。 不一会儿，主持人热情邀请对战的另一人上场—— 他便是帝国皇太子，西泽。 西泽独自向长乐走去。 空中无数镜头追着他走。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均被成倍放大，显示在屏幕上。 观众为这惊人的美貌与无与伦比的皇家气质惊呼。 甚至有怀春少女当场晕倒，被送去抢救。 这是西泽首次公开露面。 首先要做的便是…… "这什么意思？"长乐问刚刚走过来的西泽。 "我要和你比赛。" 西泽指着两千米开外的终点线。 "比速度。" 同届新生远远地看见两人在说话，羡慕得不得了。 "万万没想到，皇太子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说话，竟然是和长乐……？！" "竟然不是和我！！" "你有本事也弄个第一，皇太子也会和你说话。" "我实名宣布，长乐是我情敌。" 长乐："……搞事情？你跑不过我。" 西泽似笑非笑："我不比你慢。" 长乐后退一步，视线像一台扫描仪，从上到下掠过西泽的身体。 嗯。 脸是绝品。 身材差点儿。 细皮嫩肉，细胳膊长腿儿的。 一看就像没经过暴风璀璨的花骨朵。 比帝国里的弱鸡强上百倍。 和她比…… 差远了差远了。 但西泽赛意已决。 长乐只好建议："输了不要哭鼻子，我不会应付。" 西泽轻轻咧嘴一笑。 笑的真好看。 观众席再一次炸了。 无数少女为他一笑疯狂。 一人一赛道，分别站好，热身。 主持人："观众们，让大家久等了！" "在皇太子和学院的共同提议下，我们临时决定将入学典礼第一项——新生代表致辞由发言形式改为竞赛模式！" "竞赛，竞争，不竞争则死亡，这是帝国学院的核心教育理念。而这一次，帝国皇太子将亲自上场，用实力践行竞争理念，用行动代替致辞！" "皇太子西泽殿下，即将与120届新生第一名——长乐展开一对一速度赛！规则很简单，比赛开始后两人同时起跑，谁先到达终点就算谁赢。胜者，可额外获得一枚特别徽章！" "两人已经站在起跑线准备，让我们用最热情的应援，为他们加油！！" 一时间，掌声雷动，呼声不止。 哪个新生不想和帝国皇太子一对一比赛。 只有长乐，确实拥有了比赛资格—— 这是只有最强者才能拥有的特权！ 太阳，温度，空气。 掌声，跑道，终点。 长乐在起跑线前，半蹲，作出标准的起跑姿势。 对方诚心一赛，她便拿出实力来战。 西泽姿势和长乐一模一样。 两条手臂肌肉线条饱满，青筋清晰可见。 鼻尖似乎沁着一小滴圆珠。 滴答一声，掉落地面。 "请两位就位准备——" 长乐盯着燥热的地面，忽然侧头，问： "为什么要和我比赛？" 为什么？ 只有这样，二十万观众才会再次见证长乐的速度。 才能彻底让所有人拜服她创造的奇迹。 那群腐朽自大的贵族们，才会知道自己思维有多么狭隘浅薄。 才会产生危机感。 才会让帝国更有生命力。 才能让帝国通往高阶文明。 才能…… 烈日下，西泽两片唇有些干燥。 但唇间吐出的字眼却依旧动听—— "我要向全帝国的人证明，你的速度独一无二。" 第7章 佛啊 [7] 长乐："……" 哈。 这家伙说什么呢？ 莫名其妙。 "预备——" 长乐扭头，目光正视前方。 提起臀部，两手撑直，重心前移。 比赛现场直播，万众瞩目。 观众们甚至比她本人还要紧张。 "砰——" 一声枪响。 两道人影"簌"地从起跑线消失。 偌大的竞技场上，似乎有两道人影划下两道直线。 不分你我。 观众："加油！加油……" 这第二声加油声刚落，宣告比赛结束的"嘀"声响彻长空。 观众："？？？" 结束了？？？ 根本什么都没看到好吗！ ……比赛结束，只是一瞬间的事！ "谁赢了？？" "不知道啊！" "两个人好像都挺轻松的样子？？" "我猜肯定是皇太子胜！长乐她再快，敢快过皇太子吗？" "怎么不敢？凭什么对手是皇太子长乐儿就必须放水？长乐儿绝不是那样的人！" "你这话，好像你和长乐多熟似的。" "废话，我是她妈，谁比我熟？" 九莉得意洋洋。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有底气和帝国贵族这样说话呢！ 有长乐在，长脸，根本不心虚的好嘛！ 场内场外，几百面大屏切到高速摄像机录制的画面。 为了重现比赛经过，让观众看清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画面被减速播放。 即便如此，两人速度依旧快如闪电。 最终，第一个冲过终点线的是—— "——长乐！" "啊啊啊啊是我家长乐儿！是我家长乐儿！她赢了！她赢了！……她赢了皇太子啊！！" 新生家长聚集的礼堂里，九莉兴奋至极，跳离座位，两手握拳到处乱捶，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其他贵族家长无一不冷眼旁观。 ……平民出身，外星人出身，果然对上流社会的"礼仪"一窍不通。 当众让第一次公开露面的皇太子失败，这家人今后还能好过？ 他们贵族，一个个都要想尽办法给皇室捧臭脚好吧？ 只有低等人才会以为赢了比赛是件好事。 ……啧。 一言难尽。 竞技场内。 主持人宣布结果后，场内观众沉默了几秒。 犹豫是否应该为这样的结果欢呼。 须臾，一声高昂嘹亮、宛如清晨鸡鸣一般的应援起了好头： "长乐！长乐！长乐！长乐……" 观众的激情即刻被点燃，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应援阵营。 "长乐！长乐！长乐……" 长乐不仅胜利了。 还以绝对优势抵达终点。 比赛只进行了一瞬间，看上去两人到达终点的时间相差无几。 但，过短的时间压缩了两人的差距。 只有在视频减速后人们才清晰地看到。 长乐……遥遥领先！ 人潮声淹没竞技场。 连120届新生中都有人对长乐路转粉。 有人说： "……怎么办，我觉得长乐好帅。" "我、我也想成为她那样的女孩！" "你们太没追求了。我想嫁给长乐。" 有人戳了戳九炎。 "那个谁，听说你和长乐是兄妹？有她联系方式没？" 九炎臭着一张脸："……没有没有没有！" 扭头就离开竞技场，也不打算参加之后的入学典礼了。 烦。 旁边，亚斯的朋友安慰他： "哥们儿，输了不怪你。" "那个长乐就是个怪物，刚刚的速度比和咱们打的时候还快！" "她连皇太子都敢赢，还有什么不敢做？" "……要怪就怪咱们运气不好，入学考碰上那个九炎，抢夺战碰上长乐，真倒霉。这家兄妹是和我们几个有仇吗？？" 亚斯一声不吭，也扭头走了。 走到一半，回头看了眼竞技场内。 长乐和皇太子正在说着什么。 抿了抿唇，离开了。 "……" 长乐盯着西泽，无奈地摇摇头。 看吧，果然输给她了。 何必呢？ 西泽微喘着气："……你跑得太快了。超出我想象。" 长乐："我预警过。你跑不过我。" 言外之意，是你非要比这一遭的。 西泽环视一圈沸腾的竞技场，视线又落回长乐的眼睛，勾了勾唇。 "但结果正合我意。" 长乐："……" 皇太子脑子也许有坑。 不如外表来得灵光。 赛后不久，学院单独为长乐举行特殊徽章颁奖仪式。 西泽脱掉运动服，换上西装，亲自为长乐颁奖。 长乐："？？？" 我赢了对手，对手却反过来给我颁奖。 请问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罢了罢了。 全场都在为她尖叫。 还算满意。 保持微笑。 镜头对准西泽手中的徽章，主持人解释道： "这枚徽章是特别为竞赛第一名打造！" "它象征最终的胜利者、永远的胜利者！" "无论是徽章抢夺赛，还是个人竞速赛，长乐都是第一，当之无愧地应该拥有这枚徽章！长乐也彻底贯彻了帝国学院的核心理念——" "不竞争，则死亡！" "这是学生之间的竞争，更是文明之间的碰撞！" "帝国学院真挚地希望各位120届新生们牢记竞争意识，在未来离开学院后，为帝国的繁荣作贡献，为帝国的荣誉而战斗！" "长乐，长乐同学，作为双项第一，你愿意……愿意一直为帝国而战斗吗？！" 主持人的话直击心脏。 不亚于灵魂拷问。 这话不该问一个战斗欲-105分的世界和平爱好者。 长乐想着。 没有说话。 主持人："……" 以为长乐没听见，又来一遍： "长乐同学，你愿意一直为帝国而战斗吗？！请大声告诉我你的答案！！" 长乐："……" 接过徽章，象征性地举在胸前。 算是敷衍过去了。 主持人："她愿意！……她愿意！！" "让我们再次为长乐送上热烈的掌声！！" 长乐："……" 默默放下手。 "哗啦啦啦……" 掌声如潮。 长乐站得有些累，下意识又想双手插兜。 听见掌声，想了想。 算了。 又挺直腰板。 适时，背景音乐响起。 一阵急促而有节奏的小号奏响云霄。 熟悉的前奏令长乐笑容一僵。 ……这红灿灿的主旋律，两千年前，她时常在电视上听到。 刚想到这儿，便听到那熟悉的歌词： "我～和我～的祖～国～" "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 "都流出一首赞歌～～" 长乐："……" 可以，这很帝国。 第8章 佛啊 [8] 地球末世来临前的歌曲为何会出现在帝国学院的入学典礼上？ 长乐抱着疑问走了一路。 事实上，从来意外来到西盟帝国的那一天起，长乐便觉得匪夷所思。 比如，帝国本土星球——西盟星，与地球的自然规律几乎一致。 春夏秋冬，昼夜交替。 西盟星围绕恒星公转。 这个恒星，被帝国公民称为—— "太阳。" 西盟星和地球，太像了。 除此以外，西盟帝国坐拥大大小小五十万星球，只官方语言便有五十种以上，其中之一是汉语。 帝国本土出生的公民大多能掌握几种语言，日常生活中使用汉语较多。 另一方面，殖民星球有自己独特的语言体系。 但为了融入帝国，殖民星球出生的公民也要学汉语。 帝国汉语大部分词句使用语境与地球相似。 但或许由于发展进程不同，一部分地球上存在并广为使用的汉语，帝国公民并不懂其含义。 这就不太舒心了。 刚来帝国那段时间，长乐脱口而出的汉语，九莉九炎都听不懂。 长乐稍作解释，两人方才明白。 九莉时常夸她："长乐儿，你这脑袋瓜怎么长的？哪儿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词儿？" 长乐："都是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 九莉："……" 一个个字我都认识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这丫头又在说什么玩意儿了。 也正因如此，在外星人学校时，赫连女士看不惯长乐。 赫连女士高等贵族出身，公主命，公主病，从小到大娇生惯养，靠贵族身份自由自在活一辈子不成问题。 却非要来外星人学校教汉语。 教学之路一直顺风顺水。 直到长乐入学。 长乐是外星人学校历史上第一名会说汉语的外星人。 不断挑战赫连女士的"权威"。 就连"占着茅坑不拉屎"这句俗语，赫连女士第一次听到还是从长乐口中。 当时觉得这句话粗鄙下-流。 过后细想。 啧，生动准确。 …… 开学前，新生在网上提交专业平行志愿，按照名次录取。 九炎毫不犹豫选择了政治系。 这是他从小就有的梦想。 政治系每年录取二十人，入学考试前二十名无一例外都会报名政治系。 九炎排名第10，顺利录取无压力。 九莉心满意足，摸着九炎的脑袋说： "儿子，咱家脱贫就靠你了！" "早点毕业，早点当大官，让妈也跟着你沾点福气，早点从这平民窟搬出去！" 九炎没有正面回应。 但内心有一颗火种怦怦怦迸放火花。 九莉回头，看了眼窝在沙发上的长乐。 "长乐儿，我听说政治系里头到处勾心斗角，九炎这直脾气肯定斗不过他们。" "不过你也去政治系的话我就放心了。" "有你在，谁还敢欺负九炎。" "……嗯！" "妈！你就这么看不起你儿子？" "我又不比长乐差！" 九莉大手拍了一掌九炎的后脑勺，一本正经训斥道： "得了，妈还不了解你？你一去，第一堂课就能把所有人得罪了！" 九炎黑了脸，闹别扭扭过脸去不说话。 九莉柔了声音，补充说： "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在学校也要多多帮助长乐，听见没？" "互相帮助，你俩才能在那儿平平安安活下去。" 两个娃都考入帝国学院，是光宗耀祖的事。 但这入学后的腥风血雨，比入学典礼上的战斗残酷多了。 九莉知道的。 所以两个孩子临行前，才这么嘱托。 想到这儿，九莉忽然鼻子一酸，老泪盈眶。 扑到沙发前抱住长乐： "长乐儿！妈舍不得你……！！就算住校了，也要常回来看看我啊！" 长乐手指正在全息平板上点按"发送"键，被九莉一折腾，只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低头一看，淡淡开口： "九莉女士，你鼻涕糊我身上了。" 九莉："……" 一脸委屈。 长乐改口："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会照顾他，说到做到。" "不过，在政治系怎么生存，就要靠九炎自己摸索了。" 九莉&九炎："？？？" 九莉忙问："这话什么意思？" 长乐微微一笑："我不去政治系。" …… 120届三百名新生的专业划分统一在开学当天公布。 这一天，新生一大早来到学校，在公示屏前等候消息。 人群叽叽喳喳。 有人说： "我报了军事系，不知道能不能被录取……太担心了，两天都没睡着。" "军事系？？你不是76名吗？肯定进不去啦。" "总要留个念想吧，万一前75名有傻子，不去这些好专业呢。" "……做梦吧。" "你报了什么？" "占星系。" "哈？？？这可是大冷门啊。" "嗨，我这成绩能去占星系就不错了，要不然就只能去历史系咯！" "……那还是占星系吧，好歹以后还能给皇室看看星盘算算运势。去历史系不就白考帝国学院了。" 话音刚落，亚斯·赫连便从两人身后经过。 他甚至没有在公示屏前停留一秒，径直向西，一路朝学校深处走去。 两人盯着他走远后才继续说： "赫连家的公子真可怜。本来去政治系稳稳的，结果输在了徽章抢夺战，排在279名……这成绩，不是占星系就是历史系了。" "什么呀！他已经确定要去历史系了！" "什么情况？" "你没听说吗？赫连女士在徽章抢夺战里作弊，提前告诉亚斯·赫连入学典礼上有徽章抢夺战，让他提前准备好全自动弩带过来，还让他拉拢其他贵族的少爷小姐，到时候一起把第一抢过来呢！" "谁知道碰上了长乐，输的一败涂地。" "这就是泄题啊！" "对呀！所以徽章抢夺战里只有亚斯团队有武器！要不是泄题，谁知道要带武器！" "……学校不会没有惩罚吧？对这种不公平竞争。" "赫连女士如何我不清楚，但是作弊的那几个人的志愿统一最后考虑！就算你排前五都没用，只能最后录，最后录，那肯定就是去历史系了呗。" "……自作自受。要我说，这惩罚还算轻了，本来都应该剥夺他们的入学资格！" "入学资格剥夺不了，毕竟亚斯·赫连和西奈公主还有婚约呢。学院方总要考虑这一点的吧？" 亚斯·赫连一家成为新生的谈资，众人议论纷纷。 刚好八点，帝国学院钟声响起。 公示屏由暗转亮，显示出120届新生专业划分结果。 "你看，亚斯队里那几个录取了的，全在历史系吧。" "这倒是……" "等等……长乐……？长乐也在历史系？！" "长乐？！第一名那个长乐？！去了历史系？！" "我没看错吧！" "她不应该去政治系吗！" "不知道啊！" 众人一致觉得，长乐脑子没有出事。 对这个专业选择唯一的解释便是…… 大佬都不走寻常路！ …… 长乐也没有去看录取结果。 第一名，专业随便挑，不存在录取不了的情况。 更何况是没人愿意来的历史系。 从学院大门进入，一路向西走到尽头，偌大的帝国学院的边边角角处，历史系的独栋大楼孤零零伫立在一片花园中。 ……太惨了。 别的专业拥有成片大楼，用都用不完的实验室，各类藏书丰富的图书馆。 历史系只有一栋教学楼。 看上去破破烂烂的。 更像什么的历史遗迹。 与帝国学院的档次格格不入。 不过。 周围寂静无声，仿佛与世隔绝。 大楼四周全是花花草草，环境倒也不错。 深绿色的藤蔓顺着大楼向上爬，蔓延出一丝幽深意味。 长乐："……" 再幽深，也只有一栋楼。 又看了一圈四周的荒凉景色。 叹了口气。 历史系衰落至此是有原因的。 目前，皇室正在积极努力把帝国向II型文明推进，其中一项核心计划便是"征服太阳"。 全帝国上下都在为征服太阳而努力。 历史可没告诉帝国要怎么征服太阳。 ……果真如此吗？ 长乐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你是120届新生？" 他问。 长乐回头一看。 来者白发苍苍，年逾耄耋，脸上褶皱密布，拄着一根拐杖。 倒是腰板挺得很直，看上去身体还算硬朗。 "是。" 长乐回。 "历史系的？" 长乐"嗯"了一声。 老人用拐杖指了指历史系的教学楼，问她："挺失望？" 长乐直截了当点头。 老人的拐杖忽然转了方向，砸在了长乐头上。 有点出乎意料。 倒是也不疼，就是挺不爽。 长乐盯着老人，似是在问他为何要这么做。 接着便听老人说： "年轻人，说话不能这么直白。" "要学会说谎。会说谎才是生存之道。" "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 长乐："……" 罢了，老头才颤颤巍巍转身，拐杖指向历史系大楼正对的方向。 "看见了吗？那个博物馆，就属于历史系管。" 长乐顺势看去，意外看到了徽章抢夺战时去过的历史博物馆。 正是那里，有一个星历113年从地球采集来的化石。 长乐眼底泛着隐隐的雀跃。 听得老人缓缓道： "那个博物馆里，有整个宇宙的智慧。" 第9章 佛啊 [9] 老人背对长乐，视线锁在博物馆上，久久没有移开。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长乐想了想，问： "何出此言？" 老人回： "你去看过就明白了。" 博物馆里有详尽的帝国历史介绍，有帝国下属几十万星球的地理与人文特征对比，还有地球化石。 从内容来说，的确包揽万象，囊括宇宙。 历史=智慧。 从这个角度来说，老人的话倒也正确。 长乐抿了抿唇，打了个哈欠。 刚起床不久，又困了。 阳光洒在头顶，笼罩全身。 抬头一看。 高悬天空的太阳仿佛在嘲笑她。 老人回头，一本正经劝诫道： "年轻人，要早睡早起，珍爱生命。" "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二课。" 长乐："……哦。" 自从来到帝国，长乐时不时就会感到困倦。 还是偶发性的，根本无法预测。 她每天睡得很饱很足，情况依旧没有好转。 九莉曾经几次带她去看医生。 长乐每次都逃跑了。 这具身体不能接受任何检查。 九莉拿她没办法，只好自己去找医生。 医生听说长乐的状况，安慰道： "别担心，外星人来帝国易水土不服，困倦是正常情况，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 两个月过去，情况依旧没有好转。 长乐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 简单来说。 从亚洲到美洲的游客需要倒时差。 从地球到帝国的时空穿越者，也许会因时空差异而导致身体不适。 说到底，西盟帝国在宇宙中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位于地球哪个方位，距离地球多远，与地球的时间换算比例为多少。 太多问题，至今不明。 当初，长乐意外穿越虫洞来到帝国。 再想要返回地球时，虫洞入口已经找不到了。 但她心底有股强烈的预感。 连接地球与帝国的虫洞，还在那里。 只要能找到入口，就能返回地球。 长乐拍拍脸颊，睁大眼睛，鼓起精神。 不能睡。 必须回去。 地球上还有人在等她。 …… 不久，历史系的新生们陆续抵达教室。 长乐随便挑了个第五排的位置坐下。 周围窃窃私语。 "真的是长乐诶！" "她真来了历史系！" "体能那么好，为什么不去军事系？来历史系是要靠脑子的。" "你好酸啊，她入学考就是第一，脑子会比你差？" 入学典礼后，不论贵族还是平民，新生分成了非常极端的两派。 一派几乎成了长乐的个人粉。 一派极其讨厌长乐。 前两天九炎好心提醒长乐的时候，长乐还没放在心上。 现在一听，还真是了。 当然，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 难听的话向来入不了她的耳朵。 长乐拿出全息平板，放在玻璃桌面上。 上面有同届同专业学生的个人基本资料。 姓名，照片，年龄，出身，入学排名等等。 大大拯救了脸盲症患者。 一页一页翻下去。 翻到亚斯那一页停下来。 出身一栏写着"赫连家族"四个字。 点进去，里面是家族介绍。 原来，赫连家族是西盟帝国的开国元勋。 120年前，西盟家族征服宇宙，建立帝国，赫连家族当时提供大量兵力，建国后获封高等贵族。 高等贵族与皇室关系密切，权力仅在皇室之下。 也难怪赫连女士任性妄为。 看到一半，长乐舒展舒展上半身，又长长打了个哈欠。 正巧，教室门口接连走进来五个人。 亚斯为首，身后跟着红黄蓝绿四兄弟。 除了其中的绿毛长乐还有点印象，其他都记不清了。 对方几人一眼也看到了长乐。 绿毛脚步一滞，急忙拉住亚斯的手臂。 "哥，你看那是谁！长、长乐？！" 亚斯看过来。 长乐看回去。 亚斯依旧没有动作。 教室瞬间安静。 冤家路窄。 赫连家出了名的尚武厌文。 更别提亚斯·赫连曾年纪轻轻单挑十名帝国士兵，五分钟内大获全胜，事迹享誉全帝国，还因此与西奈公主订下婚约。 谁知道竟然在徽章抢夺战中，毫无还手能力地败给了长乐！ 这一败，败的不仅是名声，还危及他和公主的婚约和整个家族的荣誉！ ……杀了长乐的心都得有了吧。 众人唏嘘。 兴致勃勃看好戏。 亚斯总是一张黑桃扑克脸，别人看不出他的心情变化。 众人只好寄希望于长乐。 最好两个人现在就能再打一架！ 毕竟历史系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 长乐："？？？" 最爱好和平了好吗。 承载着众人殷切的目光，长乐一手托腮，一手慵懒地挥挥，主动破冰道： "早上好。" 亚斯："……" 迈开大步子，头也不回地经过长乐身边，坐到最后一排。 长乐："……" 你开心就好。 亚斯身后的红黄蓝绿四兄弟没这么心平气和。 "好个屁。见到你我们就不好。"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四个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凶神恶煞向长乐走来。 长乐蹙了蹙眉。 来者不善。 四人中，绿毛尤其不满。 上次长乐抢了他的全自动弩，还拿这威胁他哥。 他哥是谁？ 亚斯·赫连好吗！ 帝国知名天才少年，一挑十不带怕的。 可偏偏被长乐这女孩当众威胁，搞得下不来台面！ 还连累他自己被骂"蠢货"！ 要不是她，他们几个也不会沦落到来历史系上课的地步！ 大好前程就这么葬送在长乐的手里。 第五排位置上，坐着的长乐看上去瘦小一只，无精打采地托着腮。 绿毛看了一眼，笑了。 他们三十多个人竟然输给了她？？ 她不就速度快点？ 怎么，除了速度她还有啥？ 细胳膊嫩腿小白脸。 矮个子瘦柴干豆芽。 要是手里没有武器，还能打得过他这个堂堂180斤的壮汉？？ 绿毛越看越气。 越想越气。 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加快脚步。 今天就要让长乐看看，他绿毛！一点都不蠢！一点都不弱鸡！ 长乐周围的学生似乎都感觉到了绿毛的威胁，纷纷屏住呼吸。 却也激动地目不转睛。 ……要打了要打了要打了！ 第一天上课就打架，真刺激！ 绿毛蔑笑一声，感受到了众人期待的目光。 更加昂首挺胸，阔步前行！ 甚至已经听见他胜利后众人的欢呼声！ ……还有一步！只差一步的距离！就到长乐跟前了！ ……到了！！ "怦！！！" 长乐一拳头砸碎了玻璃桌。 突如其来，措手不及。 一声闷响率先唱响开战的号角！ 之后，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时间。 哗啦啦啦……玻璃碎成渣，摔落一地。 绿毛被吓的下意识向后弹跳来躲避危险。 谁知却磕到了身后的桌子上。 身体在空中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 一屁股摔到了过道里。 玻璃残渣无情地刺进他的皮肤与脂肪。 绿毛一通龇牙咧嘴。 顺势向上看去。 正好对上长乐含笑的眼睛。 听见她懒懒地说： "不好意思，没控制住。" 众人："？？？" 长乐同学还有砸桌子的习惯？ ……这习惯非常不好！！！ 有人摸摸桌面，心惊胆战道： "这玻璃……可是子弹都打不透的啊……" "我眼睛看到的是真的吗？？" "这拳头要是落到人的头上，那就……" "……别说了，我脑壳疼。" 绿毛听着旁人的话，也不敢龇牙咧嘴了。 没错，刚刚那一刻，他看到了。 长乐轻描淡写地，一拳头就把桌子砸碎了…… 目瞪口呆。 绿毛咽了口唾沫。 ……怎么咽，这一口老唾沫就是咽不下去啊！ 长乐靠着椅背，方才问绿毛： "你找我有事？" 绿毛："……" 缓了两秒，弱弱道： "我……就想问问你，上回拿走我的弩什么时候能还我……" "不过不想还也没事，就、就当送你的见面礼了……" 被震惊到站在一旁不敢动弹的红黄蓝三兄弟感激涕零： ……兄弟，真他妈机智！ 第10章 佛啊 [10] 长乐是真没控制好力道。 红黄蓝绿四兄弟来势汹汹。 她不想上学第一天就搞事情。 可也不能任绿毛打过来不还手。 只想着拍个桌子震慑一下绿毛。 谁知道就…… 况且砸碎了桌子还要赔学校钱…… 周围一圈像看怪物似的盯着长乐。 长乐耸了耸肩。 算了，至少以后不会再有愣头青冲上来搞事情了。 这桌子，碎得值。 倦意来袭，长乐睡眼朦胧，愈发提不起精神，只想窝着睡觉。 就是这地上一堆碎玻璃渣子，不收拾不行。 她起身，衣服松松地套在身上，问绿毛："哪里有垃圾箱？" 绿毛向红黄蓝三兄弟求助。 三兄弟也是第一天来上学，没见垃圾箱。 纷纷摇头。 长乐："……" 叹了口气，脱掉外套，撸起袖子，刚准备用外套把玻璃渣子聚拢起来。 绿毛："！" 见这阵势，还以为长乐又要使出什么大招，忙说： "我来收拾！不麻烦你！小心割到你的手！" 红黄蓝三兄弟快速冲过来，急刹车，又退后几步，与长乐保持微妙的安全距离，才敢说： "对对对，你去休息！玻璃渣子就交给我们吧！" 四人从表情到声音，情真意切，丝毫不留反驳的余地。 长乐："……那谢谢你们了。" 红黄蓝绿四兄弟："呼……" 心落到了肚子里。 ……真的太危险了！ 和这么暴力的同学朝夕相处，今后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有多远躲多远呗。 惹不起惹不起。 四兄弟齐上阵，蹲在地上捡玻璃渣子。 长乐想帮忙也插不上手。 还有点小愧疚。 说到底，这事怪她。 好久没动手，一动手有些生疏了。 后来的新生看见这一幕，还以为走错了教室。 退回去又看了一遍门标。 没错啊，第一节大课就在这里。 又走回来。 没多久，第一节课的帝国史教授出现在教室门口，看见这副情形，大早上就火气上头，厉声问："怎么回事？" 众人："……" 偷偷瞄了一眼长乐。 没敢说话。 教授："……没人说话？你们那四个捡渣子的，抬起头来，告诉我，这怎么回事？" 红黄蓝绿："……" 悄悄看了眼长乐，又低下头，权衡利弊。 举报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不举报不爽，事后悔断肠。 ……真憋屈！ 长乐这时是要好好承认错误的。 只是她刚一举手，已经有人主动承担责任。 "是我的错。" 亚斯坐在最后一排，这样说道。 "请教务处将账单寄到赫连家，赫连家会如数赔偿学院损失。" "赫连家……？" 教授顺势看向亚斯，忽然面露喜色，欣然应允，不再追究此事。 长乐眉间微蹙。 这下算是欠了亚斯一次人情。 不好。 …… 第一节课没有太多实质性内容，教授介绍了历史系各种资源分布，设施使用方法等。 长乐一边听课，一边盯着玻璃桌。 课后，本想和亚斯单独谈谈这件事。 亚斯一下课便离开了教室。 长乐追出去时，看见亚斯和教授正在攀谈。 又退回教室，在角落里找到红黄蓝绿四兄弟。 四兄弟一人一个全息平板，正看得起劲。 平板上是长乐的个人信息页，各项数值逆天。 这次真是惹错人了……绿毛想。 长乐一过来，四人慌里慌张收起平板。 看见长乐像见了鬼似的。 长乐："……" 她又不会吃人呀。 拉过绿毛，食指骨节敲了敲玻璃桌面，问： "这一张桌子多少钱？" 绿毛："不值钱不值钱，也就万把来块。" ……一张桌子，一万星币？ 长乐考上帝国学院，九莉也才拿到十万补贴金，不过十张桌子的价钱。 绿毛憨笑两声。 "我哥刚刚在群聊里头教训我们了，这次是我们几个不对，我们赔钱是应该的……" 本来绿毛还挺生气。 亚斯一教训后就明白了。 长乐明明有实力把他脑浆打出花，却只是砸碎了一张桌子示威。 要不是他主动挑衅，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长乐还在思考一张桌子一万星币的事，表情不太好，没有回应绿毛的话。 绿毛神经又绷紧了。 他又双叒叕做错事了？？ 长乐一言不发，红黄蓝绿四兄弟也不敢说话。 最终，红黄蓝三兄弟一致推举机智的绿毛开口试探。 绿毛结结巴巴道： "你……您就别操心了，长、长乐……大、大佬。" 长乐："……" 看着四兄弟胆战心惊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四兄弟心下欢喜： 她笑了！她笑了！ 看来她很满意大佬这个称呼！ ……真好哇！ 终于找到了一条生存之道！ 看着表情变化丰富多端的四兄弟，长乐想了想，说："不打不相识，只要和平相处，今后大家都是朋友。" 说完还对四人笑了笑。 红黄蓝绿：大佬！……好人啊！ …… 这边的几个人化解干戈后，还沉浸在喜悦之中。 教室另一角，一道幽幽的目光始终盯着长乐不放。 这目光不太锐利，温温和和的。 除非四目相对，否则很难被注意到。 一天课程结束后，这目光的主人迅速在全息平板上编辑好一封长邮件，点击发送。 邮件的收信人是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他看完邮件，顺手编辑文字，让内容更简洁易读。 处理完毕，中年男人推了下金丝边镜框，转身敲门，得到里面人的允许后推门而入。 "皇太子殿下。" 中年男人浅浅一鞠躬，随后将平板恭恭敬敬递给西泽。 "这是今日的报告，请您过目。" 西泽接过平板，快速浏览一页文字。 看到一半，轻轻笑了一声。 西泽出生后，中年男人便一直跟在身边效力。这名帝国未来的接班人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也因此，他的语句总是恰到好处。 "殿下，是否要由皇室负担此次费用？" 一张书桌，一万星币，不至于将账单寄给赫连家。 西泽"嗯"了一声，放下平板。 又问："住宿那边如何？" "长乐小姐住在后乐园区，同住者是楚氏家族长女楚岚，同为历史系。" 一顿，还未等西泽开口吩咐，便说："我已命人去打点。" 西泽满意地点了点头，望着窗外夜幕降临，道： "她的一举一动都要报告给我。" "尤其是……" 西泽望着帝国学院最西处。 尽管模糊，却依稀能看见历史博物馆的轮廓。 中年男人即刻会意，回道："是。" …… 绿毛说一万星币不算事。 但长乐不喜欢欠人人情。 整整一天，长乐都没能捉到亚斯一次。 他不是在和人聊天，就是一下课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找不到本人，长乐通过学生邮件联系对方，也没有得到回应。 夜幕降临，一天课程总算结束了。 这个时代，纸质课本几乎销声匿迹，电子化资料使用率高达99%。 配套电子设备发展突飞猛进，人机交互愈发成熟，且富有创造性，大大增强了查阅资料的便捷性。 学习的体验感非常好。 但，这依旧无法阻挡长乐睡觉。 回寝室路上，长乐耷拉着肩膀，粗略算了下今日睡过去的次数。 ……记不清了。 一开始睡过去，教授还亲自过来把她推醒。 到后来教授忍无可忍，直接点名： "长乐！你怎么又睡着了？！" 长乐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教授，实在控制不住。" 教授："控制不住就站着！站着就不会睡着了。" 长乐起身，站了一会儿，困意席卷，垂头又睡着了。 教授："……" 这学生是睡精转世吗？！ 长乐也很无奈。 那天徽章抢夺战前前后后七八个小时什么事没有。 一到正式上课，哈欠不断。 长乐怀疑自己身体里住了个睡精专门捣乱。 算了。 情况比她刚来帝国要好很多。 慢慢会好的。 想着想着便来到了后乐园。 这是她的寝室所在园区。 帝国学院硬件条件非常优越，免费给学生提供住处。 学院不差这一点钱。 当然，额外交钱可以一人住一栋别墅。 这个价格是——三十万星币一个月。 交不起交不起。 两人一栋大别墅够住了。 来到住处，经过指纹认证与虹膜识别，推门而入。 玄关处的鞋柜整整齐齐摆着三双女鞋。 客厅亮着灯。 却没有人。 浴室传来一阵水声。 应该是室友。 长乐坐在客厅等。 之前查过同住人信息，对对方倒有一定印象。 好像是叫楚岚。 结果还没等到楚岚洗完澡，长乐便窝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已是深夜。 第二天清晨，楚岚一大早出门去教室。 长乐踩点才勉强赶上第一节课。 教授上课一直盯着长乐，只要她有一点要睡的迹象，就打算使出杀手锏。 可盯了长乐一节课，她也没睡。 刚宣布下课，长乐倒头就睡。 教授："？？？" 上个课跟玩谍战游戏似的，心累。 看着伏案的长乐，周围同学不禁也议论起来： "长乐怎么天天睡觉啊？是不是生病了？" "生病了就请假去检查呗。" "对啊还是身体重要。" "长乐那么聪明，缺几节课又没事。不行，等她起来我要劝劝她赶快去治疗，身体最重要。" "你们瞎操什么心？" 楚岚瞥了一眼长乐的位置。 "还没看出来吗？她风风光光拿了第一名，偏偏要来历史系，来了就砸桌子，示威，不听课，迟到，上课睡觉，下课睡觉，摆明了就是来玩的，这种人需要你们操心病不病的？" 众人："……" 说话的这是谁啊。 楚岚坐在教室后方，戴着一副酒红框眼镜，说话时都没有抬头，眼睛始终注视平板。 要是没有刚刚这一通阴阳怪气，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你这话不对吧？" 竟然是绿毛第一个站出来反驳道： "她砸桌子又不是她主动！要不是我们挑衅在先，她也不会这样。" 楚岚笑了一声。 抬头，视线咬着绿毛，冷冷道： "蠢货。" 绿毛："？？？" 怎么谁都敢骂他一句蠢货了？！ 这个特权，只有亚斯才有！ 绿毛炸毛了。 楚岚收起全息平板，起身，当众说道： "历史系怎么衰落的？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 "玩乐的，打架的，说脏话的，不好好学习的……你们根本不是真心喜欢历史，只是混日子，混学位，才把历史系搞的一团糟！" 楚岚瞪了一眼还在睡觉的长乐，颇为凄凉地笑着： "第一名真是给你们带了个好头啊，厉害，厉害！" 一脸串风凉话听得众人愣头愣脑。 几秒过后，有人站出来说： "不，不是，姐姐你谁啊？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 "我们也是正正经经考进来的，听你这话，我们没资格在历史系上学了？可笑。" "目中无人还自大，我看历史系就是被你这种人毁掉的吧！" 楚岚一番话实在不高明，同时惹了所有人。 她似是已经习惯了这些态度。 嘲讽一笑，不屑于与他们浪费口舌。 将所有话抛在脑后，走出教室。 这高高在上的态度，其他人看着就来气。 目光带刀，刺向楚岚背后。 结果眼睁睁看着她刚出教室门口，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撞歪了眼镜。 楚岚扶正镜框，抬头一看。 距离她不到十厘米处站着的人，正是皇太子西泽。 楚岚："……" 喉头干涩，连一声"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西泽见楚岚盯他半天，也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抿了抿唇，都是同学，不计较了。 绕过楚岚便走进教室。 径直过去，坐到了酣睡的长乐旁边。 食指轻叩桌面。 一下一下，很有节奏。 直到把长乐唤醒。 第11章 佛啊 [11] "咚，咚，咚……" 睡梦中，长乐听到一段有节奏的响声，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眼睛慢慢睁开一道缝。 一束阳光洒在脸上，痒痒的。 长乐抓了抓被晒得些许发红的左颈，喃喃道："又上课了？" "还没。" 一顿，西泽接着说，"起床了，我找你有事。" "啊？" 长乐强撑起眼皮，视野进一步扩大，也没看见说话的人。 蓦地，西泽前倾上半身，占据长乐的视野。 长乐眼前忽现一张大大的人脸，反应了半秒。 这不是皇太子吗。 有何贵干。 直起身，前后左右看看。 同学们大气不喘一声，视线正齐刷刷聚在长乐身上。 长乐："……" 又回头，问西泽： "什么事？" 西泽拿出一本纸质书放在桌上。 那书距离长乐的鼻尖有几十厘米远，但一股子霉味仍是冲进鼻腔，难闻。 星际时代竟然还有人使用发霉的纸质书。 这个人还是皇太子。 西泽："这本书有些内容我不懂，想请教你。" 众人："？？？" 皇太子自小游历宇宙，会说几百种语言。 还有他看不懂的书吗？？ 他都看不懂长乐能看懂吗？？ 偌大的教室里静得掉针可闻。 有人踮起脚尖，试图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书，让皇太子亲临历史系来请教长乐。 长乐余光瞥了眼那本书。 书的封面底色采用闪瞎眼的宝石蓝色，书名几个汉字使用明黄色，俏皮点缀在封面上方。 黄配蓝，简单粗暴。 长乐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拿起书一看，这才看清封面上的字—— 《地球流行语大全》 （Diqiu Popular Phrase Daquan） 「佚名著」 长乐："……" 西泽："……" 见长乐嘴角抽了一下。 果然，有关地球的东西就是能引起长乐内心波动。 一定是这样。 没错。 西泽接着说："第53页第6行那里我不太懂。" 长乐幽幽看了西泽一眼。 深蓝的眼睛诚诚恳恳。 没有丝毫戏弄之意。 可谓是不耻下问。 长乐翻到第53页。 数出第6行。 这一行开始，接下来两三页图文并茂，例句翔实，全都在介绍一个词的用法—— "卧槽"。 长乐："……" 她才想大吼一声卧槽好吗？！ 什么玩意儿！ 这么严肃认真，还以为皇太子要问她什么难题！ 有毒啊皇太子！ 长乐内心波涛汹涌。 视线久久无法离开"卧槽"两个字。 ……当然，面上功夫要做到位。 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 她一本正经问： "哪里不懂。"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书上划过，西泽语气颇为疑惑： "这里写道，'卧槽'这个词根据声调不同，含义也有很大差异，我想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现象？'卧槽'这个词本意到底如何？" 长乐："……" 皇太子你这个问题让人很为难啊。 长乐吞了口口水。 在贫民窟居住时，听过最"脏"的词句全来自九炎，包括但不限于： 【老子】 【他妈的】 【你妈的】 【你这只猪】 以及"屎尿屁"相关。 程度仅此而已。 脏话不会上升到爷爷奶奶一辈。 更别说带有姓-交暗示的脏话了。 "卧槽"来源于"我艹"，原意很脏。但作为"我艹"的变体，"卧槽"不具有攻击性，且使用广泛，词意越来越干净。 俗称洗白。 长乐轻轻咬了咬下唇。 道理都懂。 就是没法这么解释。 围观同学私下相互询问： "你们谁知道卧槽是什么意思？" "没听说过……" "难道是一种新的卧姿？" "……那应该写作槽卧。" 长乐听不下去了。 微笑着看向西泽，问："你认真的？" 西泽："我在认真向你请教。" 长乐叹了口气。 周围人蠢蠢欲动，竖起耳朵。 片刻，见长乐食指轻轻点着书本上的"卧槽"两字，淡定解释道： "'槽'本指一种长方形状的盛东西用的器具。帝国内不常见，但在我的母星，地球，饲养牲畜会用到马槽，猪槽，里面盛有各种饲料。" 某女生插嘴："我知道！也就是像碗一样的东西，只不过不是圆形，是长方形。" 长乐朝她投去赞赏的目光。 西泽若有所思道："那么'卧槽'就是指'卧在槽中'？" 长乐："你真机灵。" 西泽愈发不解，连眉间微蹙的纹路都美得恰到好处，和透进窗户的阳光交相辉映，就是和接下来的发言不太相合： "那为何'卧在槽中'这一动作可以表达那么多含义？愤怒，惊讶，疑虑，喜悦……我从未见过有一个词，能表达这么多种截然相反的情绪。" 有几个学生连连点头，表达了同样的疑惑。 长乐咳了两声，正色道：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请你思考以下几个问题。" "如果你是卧在槽中的猪饲料，下一刻就要被猪猪吃掉，会不会很愤怒？" "你还是猪饲料，本来要被猪猪吃掉，却侥幸逃脱一劫，会不会很惊讶？" "你还是猪饲料，本来要被猪猪在中午十二点吃掉，但到了十二点却没被吃，你会不会疑虑个中原因？" "你还是猪饲料，被猪猪吞进肚子里，意外地发现猪猪的胃袋暖和宜居，会不会很喜悦？" "这，就是'卧槽'一词博大精深之处。" 一番激昂陈词过后，长乐垂眸，盯着书本。 没动。 略心虚。 直到周围响起哗啦啦的掌声。 众人夸赞道： "妙啊……妙啊！" "'卧槽'这个词竟有如此丰富的含义，果然，语言的魅力无可替代！" "地球上养猪要用猪槽，才能诞生这样的词语！帝国都用营养液培养肉猪，自然没有猪槽一说，更不会诞生'卧槽'这样的词语了！" "……卧槽！！" 学以致用，活学活用。 长乐再一次向这位同学投去赞赏的目光。 西泽："原来如此。今天受教了。" ……就是把他比作猪饲料，不太好。 长乐大手一挥："客气客气。" 总算搪塞过去了。 …… 流行语像瘟疫一样蔓延。 以至于每天到教室后，一半人都会主动和长乐打招呼： 某A："卧槽，长乐，早上好呀！" 长乐："早上好。" 某B："卧槽，长乐你刚刚上课又睡着了！" 长乐："不是故意的。" 某C："卧槽！教授布置的作业我还没做完！长乐长乐，快借我你的看看。" 长乐："……" 大家对这个词的接受度还挺高的。 多亏如此，逐渐和长乐接触多了以后，众人才意识到，长乐能文能武爱好和平，酷爱睡觉但什么都懂，向她问问题从来不会被拒绝，相处起来轻松愉快。 除了整天看上去精神不振外，简直活成了大家的榜样。 绿毛快成了长乐的狗腿子。 一嘴一个"大佬"叫着。 过去他只和亚斯还有红黄蓝三兄弟一起混。 后来有一次，在学院里偶遇长乐。 长乐没有发火！没有动拳头！竟然主动向他打了招呼。 还把他的全自动弩完好无损归还。 好人啊，好人。 自那以后长乐到哪儿，绿毛都跟着。 也顺带沾了沾长乐的光，和班里其他人打成一片。 生活更加丰富多彩了！ 在一片祥和的班级氛围中，还有几个例外。 别人有多喜欢长乐。 他们就有多讨厌长乐。 尤其是每天一下课，教室里充满了此起彼伏的"卧槽"的那个时候。 楚岚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今天同样。 前后左右三三两两，三句话不离"卧槽"。 这个词不亚于精神鸦-片，洗脑效果卓越。 楚岚一拍桌子，冷声对前桌两人说： "请你们安静点好么？很吵。" 前桌两人看了她一眼，装做什么都没听到，继续谈笑风生。 "卧槽我妈昨天去皇室参加活动，听说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卧槽，什么秘密，说来听听！" "……"低声耳语。 "卧槽！这么劲爆？！" 楚岚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请问你们除了会卧槽还会什么感叹词？" 前桌两人一愣： "关你什么事？" 楚岚轻笑一声。 "当然关我的事。" 在长篇大论前，楚岚习惯性推了下酒红框眼镜。 之后，凛凛冽冽一通： "一个词语，一个人说是创新，两个人说是模仿，一群人说就是跟风。我们学历史，要有自己的观点，不能随随便便被外界因素影响，更不能轻易被一些所谓的流行给绑架。" "这个班里没几个人有学历史的思维，更没有学历史的热情，那你们是为何来到历史系？只是玩乐吗？只是为了学位吗？" "……你们根本没有资格坐这个教室里和教授学习智慧。" 说到这儿，楚岚目光径直落在长乐身上，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这班里的风气，就是被某些人带坏的。" 加重强调"某些人"。 其实就是"某人"。 绿毛正在笑眯眯和长乐说话。 听到这番言论，差点没过去把楚岚桌子给掀了。 长乐及时拉住绿毛。 "别动。" 绿毛："大佬！她骂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你睡着的时候她就……" 长乐抬手，示意绿毛住嘴。 接着从座位起身，一步步走到楚岚面前。 楚岚脾性也倔，明知长乐一拳下去要脑浆开花，看着长乐走过来也不惧怕，反而昂首挺胸，眼睛死死咬着长乐。 如果长乐真想用武力解决问题，那她楚岚也一定会以牙还牙！ 历史系不是她长乐的游戏场！ 长乐停在楚岚面前。 双手插兜，肩膀松垮。 见她这幅样子，楚岚愈发恨得龇牙咧嘴，狠狠瞪着长乐。 两人对视半天。 众人激动地等着长乐下一步行动。 末了，只见长乐眼睛忽然一眯，视线移到楚岚的门牙上。 下一秒，脑袋迅速靠近楚岚的耳朵，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悄悄说道： "卧槽，你牙上沾菜叶了，快剔剔。" 第12章 佛啊 [12] 楚岚"唰"地一下红了脸。 抬起两只手想要捂住嘴。 忽然又觉得这动作太过显眼。 只好悄咪咪放下手，抿紧嘴。 舌头在门牙上探寻，再勾住菜叶，一点一点口腔里拖拽。 楚岚自以为嘴上动作微小不易被察觉。 围观的同学看得费解，窃窃私语着： "她的嘴那是在干嘛呀？" "长乐说什么了？" "奇怪诶，刚刚还呲牙咧嘴，现在嘴巴倒闭紧了。" 长乐拉远两人的距离。 看到楚岚这副样子，轻轻吹了声口哨。 "你觉得，什么才是学习历史的态度？" 长乐问。 楚岚还没把门牙上的菜叶扒拉下来，只好微微张口说话，气焰顿时减去半分。 "不管学什么，首先，学习态度就要端正，像你这样天天上课睡觉的，第一条就不满足。" 长乐："第二呢？" 楚岚："第二是热情，没有热情，怎么能坚持学习历史这样枯燥的学科？" "第三？" 楚岚瞪了长乐一眼。 "还要第三？请你反省你自己，先把这最重要的两点做到，我才能认可你。" "卧槽？笑掉大牙！" 绿毛实在看不惯楚岚的嚣张。 "大佬要你认可？你谁啊这么嚣张？我大佬自有她的学习方法，要你教育？？" 楚岚："我不想和你这种墙头草理论。" 绿毛："你说什么？！" 楚岚："我说错了？" 绿毛："你……！" 气得脸都绿了。 长乐插嘴："好了。到此为止。" 接着拍拍楚岚的肩膀： "你说的两点都很对。" 一顿，话锋一转： "但我就是不想听。" "你能拿我怎样？" 楚岚倒吸一口冷气，口腔里传出"咯咯咯"的磨牙声。 许久，才放出一句狠话： "那我祝你在历史系一个学分都拿不到！态度不端的人，没有资格从历史系毕业！" 说完便摔门而出。 众人："……" 脾气太大了吧。 一个人坏了一个班的氛围。 真讨厌。 绿毛追到教室门口朝楚岚的背影喊："我他妈才祝你毕不了业！小小年纪说话这么狠毒！" 长乐丝毫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小女孩，闹脾气。 大概也明白几分她生气的原因。 犯不着为这种小事糟心。 只是有些好奇。 低头，长乐问楚岚座位旁的女孩： "她火气一直这么大？" 女孩小小一只，声音娇娇软软，脸颊有些发烫，垂下头，小声说： "我、我也不知道……" "不过……" 长乐："不过什么？" 女孩抬头想要解释，一看到长乐的眼睛就紧张得说不出话，只好低下头说： "楚岚她……只是嫉妒长……只是嫉妒你吧。" "她入学排名在很前面，也主动选择了历史系，来了以后发现你也在，所以可能……心情不太好……" 女孩越说话越脸红，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甚至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长乐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长乐柔了声音，问。 女孩猛地抬头，一双翠绿的眼睛温温和和，波光闪闪，嘴角还带有不规律的轻颤。 "我、我叫容叶……容易的容，叶子的叶。" "容叶……" 长乐重复一遍，咧嘴笑： "谢谢你。" 容叶望着长乐走回座位，才像如梦初醒一般，激动地两手直颤，小鹿乱撞个不停。 …… 楚岚赶在教授来上课前回到了教室。 拿出平板，点按几下，准备上课用的资料。 又下意识抬头看了看长乐。 长乐在她前面两排，正和前桌有说有笑。 【但我就是不想听。】 【你能拿我怎样？】 这句话深深印在楚岚脑子里。 从小到大，她说的话最后都被印证为真理。 周围所有人都没有她优秀。 关于学习的事情，她最有发言权。 她放弃高名次，选择了自己热爱的历史系。 历史系却都是长乐这样混日子的学生。 她好心相劝，长乐固执己见。 可笑。 入学排名第一又怎样？ 重要的是考进学院后的成绩！ 事实证明，就算被其他人看不起，被其他人误解，最终，她才是最优秀的那个人！ 长乐正在说话，忽然感觉右后方投来一股视线。 扭头一看，楚岚正一脸阴郁地盯着她。 旁边的容叶本来也看着她。 现在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急急忙忙低头假装忙碌了。 长乐："……" 有趣。 到上课时间点，教授还没来。 这节课是格兰教授的西盟帝国史。 前几天，长乐几次被格兰教授点名批评上课睡觉一事。 尽管不是故意睡觉，但为了表示对教授辛勤讲课的尊敬，长乐想了个办法。 她拿出两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两根透明无色的可伸缩极细纳米棒。 取出，将纳米棒支在上下眼皮之间。 前桌男生震惊地问："长乐，你在干嘛？！" 长乐淡定回："撑开眼皮，用最简单的物理原理防止上课睡觉。" 前桌："卧槽，看起来很危险啊！" 长乐："危险不怕，管用就行。" 格兰教授一进门，下意识看向长乐。 嚯。 今天坐的真直，眼睛瞪得真大。 难得，上了四十多分钟课，长乐还一动不动睁着眼睛看着讲台。 竟然没睡过去。 格兰教授还算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 "讲到帝国建国史，就不得不提帝国最近的一项主要行动——'征服太阳'计划了。" "帝国内每一位公民都应该知道征服太阳是怎样一项计划。" "当然，在座各位贵族出身，应该比普通公民更了解这项行动。" "谁愿意……" "教授，我愿意。" 在格兰教授提问前，楚岚已经高高举手。 她甚至不用听教授的问题，都知道问题是什么。 "楚岚同学，你来总结一下。" 格兰教授十分满意。 班里只有楚岚愿意主动回答。 楚岚站起，望着或昏昏欲睡，或神情呆滞的同学，字正腔圆道： "'征服太阳'是从星历20年开始的伟大项目，至今已经持续一百年整。一百年来，帝国上下全都在为这项计划付出努力。" "帝国现已开发五十万星球的天然资源加以利用，但科学家们预估，这些天然资源在未来五百年内将会耗尽。届时，人类的出路便是利用太阳能源供人类社会长存。" "过去一百年，帝国尝试多种方法转换太阳能源，但均以失败告终。" "如今，最新消息是，皇太子殿下已经在宇宙中寻找到征服太阳的奥秘，想必不久，帝国政府便将有所行动。" 格兰教授十分满意："很好，十分简洁精辟。那你知道，为何这项计划和帝国建国史相关吗？" 楚岚扫视一圈众人，胸有成竹道： "帝国建国之初，太阳病毒事件祸害无数星球，致使帝国人口锐减。后来帝国政府成功研发出疫苗，拯救了帝国芸芸众生。正是通过这次事件，学者们掌握了高效利用太阳能源的方法。" 格兰教授追问："你是说，帝国早已掌握了征服太阳的方法？" 楚岚："是。" 格兰教授："那为何一百年来始终没有成功？" 楚岚："这就应该问那些科学家，到底有没有在好好做事。" ……这句话太自大了。 格兰教授摇了摇头。 这位同学还年轻，看问题过于单纯片面。 楚岚心下一惊。 这还是第一次有教授否定她。 可她说的不对吗？ 方法早在一百年前就有了，但项目却一直失败，不是科学家的错还是谁的错？ 这可是原来的老师教的啊，怎么会不对。 楚岚追问："那是什么？" 格兰教授没有直接回答，看着其他人问："有谁知道原因吗？" 众人："……" 并没有在听。 看着这帮学生，格兰教授表情不太好。 提高分贝，又问一遍： "没人知道？" 众人："……" 稍微收了收心但依旧不想回答，纷纷埋头。 格兰教授阴着脸，准备点名。 正好，第五排，长乐一动不动，眼睛睁得老大，盯着讲台。 就她了。 "长乐，你虽然是外星人，但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长乐："……" 眼睛睁着，大脑睡得正香。 格兰教授："长乐，请你来回答一下。" 长乐："……" 发出均匀而舒缓的酣睡声。 格兰教授："……长乐！" ……她竟然睁眼睡了！ 过分！过分！ 这一声终于叫醒了长乐。 习惯了被突然叫醒，她反应十分灵敏： "在！" 格兰教授："你是不是又睡着了？！" 长乐："……没、没有！" 说完就打了个哈欠。 格兰教授："还说没有！" 睁着眼说瞎话！ 真的快要被她气死了！ 长乐："抱歉教授，这是习惯性打哈欠！" 格兰教授："……好，好，你说你没睡觉，那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两人你来我往三回合，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有冲突有才快乐。 至于学习，那是什么？ 能给人快乐吗？ 长乐确实没听到问题是什么。 但绿毛通过邮件紧急将问题发给她。 末了还在邮件末尾加了一句： "大佬，这题很难！不会答不要勉强！" 长乐迅速扫了一眼邮件。 再抬眸，格兰教授正怒气冲冲。 生气干嘛。 笑口常开，好运自然来。 她说："为什么征服太阳行动一百年来从未成功？结合西盟帝国史，这个问题很好回答。" 格兰教授挑眉："很好回答？那你倒是说说。" 楚岚幸灾乐祸盯着长乐。 很好回答？ 她这个从小学习帝国史的人的答案都被否定，长乐一个外星人，哪里来的自信能回答出这个问题？ 怕不是得了个第一就硬逞能？ 长乐正色道："众所周知，西盟帝国史上有两次科技革命。" "第一次是在帝国建国前，旧历365年，西盟家族第一次成功建造光速宇宙飞船，随后大量建造星际殖民探测器，借此开启星际战争。" "第二次是帝国建国后的太阳病毒事件，帝国的探测器首次成功登陆太阳而未被烧毁。这次事件后帝国宣称掌握了利用太阳的方法，随后开启征服太阳项目。" 楚岚笑了。 果然，长乐不知道答案，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浪费时间。 她冷冷打断： "这些大家都知道，我刚刚也总结过了，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重复。" 长乐没理楚岚。 接着说： "这些史实在座各位都清楚，但是背后的原因呢？" 格兰教授："原因？大家也都学过。" 长乐摇摇头："教材上写，两次科技革命是生产力到一定水平的必然结果。" "但是，我曾经查阅帝国史料，并未发现两次科技革命前有显著的、科技水平的提高的现象。" "换言之，两次科技革命仿佛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或者说停滞不前的。" "这种违背历史规律的现象，不属于历史必然，而属于……人为操纵。" "并且，操纵两次科技革命的人，此时此刻并没有受帝国政府管控。" 这种理论，在座众人还是第一次听到。 "卧槽……人为操纵？" "就是说两次科技革命都是外人在帮忙，在控制……的意思？" "不可能！帝国是宇宙中最先进的文明，哪里还会有外人提供那么厉害的科技？" "可就是很奇怪啊，一百年前就有了利用太阳的技术，可是项目一直没成功，后来这一百年科技也没太多进步……" 一瞬间，教室炸开了锅。 人为操纵理论似乎要颠覆众人的认知。 但是，细思极恐。 如果理论为真，那么…… 楚岚却无心参与讨论。 这么扯的理论，简直是无视历史。 她扭头看着身边的容叶，嘲讽道： "大家都是猪脑子吗？这么扯的话竟然还有人信？" 容叶："……" 眼睛闪闪发光，一脸崇拜地盯着长乐。 根本没听见楚岚的话。 楚岚："……" 又疯一个。 而讲台上的格兰教授，听完长乐的发言后呼吸一紧，眼底顿时泛起激动与喜悦。 这回答远超预期！ 从教几十年，从没有人在课程伊始言及人为操纵理论。 如今，在贵族云集的帝国最高学府中，竟然是一个外星人率先看出帝国史的问题！ ……这个长乐，到底是什么人？ 格兰教授脱口而出： "你、你怎么会知道……" 又稳了稳语调，改口： "不……你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长乐同学？" 长乐回："对比而已。" 没错。 地球末世两千年里的经验告诉她。 西盟帝国史上两次科技革命，绝不正常。 简简单单四个字，懂得人自然懂。 格兰教授一瞬间热泪盈眶。 转而对众学生说： "请大家安静。" "没错……长乐同学刚刚所说的人为操纵理论，正是我这一学期教学的核心！事实上，我们历史系的教授大多属于人为操纵理论派，这一理论的最基本的观点，正如长乐同学刚刚所概括的那样！" 这话一出，楚岚脑袋一懵，再也听不进去了。 什么？ 格兰教授竟然说长乐是正确的？ 人为操纵理论是什么狗屁？ 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为什么…… 为什么长乐会知道！ 楚岚一双眼睛瞪得像大圆珠子，仿佛要吃人似的，盯着长乐的背影。 长乐，仍旧松松垮垮的懒散模样，就连回答问题这种重要时刻，双手都插在兜里，一点都不正式。 人为操纵理论一经教授证实，众人再次哗然。 这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但最令人震惊的，依旧是长乐。 一个外星人，竟对帝国历史有如此通透的观点。 帝国境内大多数人被帝国历史书洗脑，根本不会怀疑官方所言，更别说能注意到人为操纵理论了。 格兰教授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说："操纵理论的详细内容今后课上我们还会讨论。" "……长乐，希望你积极参与讨论，我很想知道你的意见！" 长乐咧嘴一笑："好。" 阳光均匀地洒在长乐身上。 她的轮廓，隐隐约约闪耀着金色光辉。 她逆光而站。 在容叶的眼里，就像是遥不可及的神一般的存在。 是她的女神。 "你觉不觉得，长乐身上有股非常特别的……特别的吸引力呢？" 容叶软软的声音，像棉花糖一样。 楚岚侧头看了容叶一眼。 "没觉得。" "我、我觉得有！" 容叶说。 "就像太阳一样……！" 就像太阳，对全人类的吸引力一样。 第13章 佛啊 [13] 下课后，格兰教授离开教室。 楚岚不服气，跟着跑出去。 长乐抢先一步追上： "格兰教授，我有问题想请教你。" "好……好！来我办公室，我们慢慢聊！" 多少年了，历史系都没有过主动请教问题的学生了。 在帝国上下全力"征服太阳"的情况下，尖端科技最受重视，传统的政治、军事、法律学科配套发展，连占星系这样的学科，也因为能通过天体运动来预测未来而受到青睐。 只有历史系，像鸡肋一样。 来历史系的学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更别说让他们热爱历史了。 格兰教授有些感动。 长乐同学虽然几次在课上睡过去，但看在她今天的表现上，过往一切都可以不再追究。 两人逐渐从走廊消失。 楚岚站在教室门口，咬了咬牙。 回头，刚要进教室，便被绿毛堵在门口。 楚岚抬眼："你做什么？" 绿毛："做什么？教你做人！" 一顿，他又说，"你上课前不挺能耐的吗？怎么没有全部回答正确教授的问题啊？还说大佬带坏了班里风气……她今天课上的回答，搁你你能答上来吗？！" 教室里有人跟风道： "她答不上来！" "就知道空口说大话，什么态度什么热情，长乐就算没有这些，照样比你厉害。" "这都不是重点啊！长乐那么厉害，有说过我们没资格和她同班吗？有说过我们破坏风气吗？倒是某些人，遇事上纲上线，还拿她那套玩意儿评价所有人，告诉你，没人稀罕。" 楚岚伫立不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针对她？ 她做错了什么？ 不就是没有回答上问题来吗？ 为什么别人总要恶语相加？ 还次次拿长乐和她比较？ 楚岚吸了吸鼻子。 咬牙。 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别人面前哭。 她转身跑出教室，朝电梯跑去。 按下箭头，等待电梯。 哭红了眼睛。 "丁零——" 电梯门打开。 抬头一看，皇太子西泽和他的贴身管家正好走出电梯。 楚岚一怔。 西泽经过她身边时，停下了脚步。 "你是……历史系的同学？" 他问。 他记得她？ 楚岚有一瞬间恍惚，忘记了回答。 眼角还闪着泪光。 管家递给楚岚一块崭新的手帕。 提醒她："皇太子在问你话。" "……是！……是。" 扬起脸，小心翼翼看进西泽的深蓝色的瞳孔里。 那个瞳孔里，同样倒映着她的脸。 ……这次有好好对视。 或许…… 或许他能认出她。 西泽微微蹙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一刹那，心砰砰跳。 他还记得。 ……他还记得！ 楚岚破涕为笑："五年前，您曾经到我的母星游历，当时我有幸与您共进晚餐。" 那是她人生最美好的一夜。 管家贴心补充说："殿下，这位就是楚氏家族的楚岚小姐，出身楚夜星。" 西泽方才想起来。 "代我向楚氏问好。" "过几天皇室主办新生宴会，邀请函已经寄给你父母，期待与他们再次见面。" 西泽只轻轻点了点头，便向教室走去。 楚岚一声"谢谢"卡在喉咙里。 望着西泽离去的背影，眼睛泛着粼粼微光。 …… 到格兰教授办公室后，长乐直截了当讲出自己的疑惑。 如果人为操纵理论是真，那么那个"人"会是谁？ 格兰教授列出一堆史籍让长乐去读。 "目前为止，人为操纵理论得到许多历史学家支持。我们这些搞历史的找准了这个方向再去研究历史，就发现许多事件都印证我们的猜想，是真的。" "但最核心的要素——那个人，或者那些人，到底是谁，我们无法找到任何线索。" 长乐摇了摇头。 "过去我备考帝国学院学习帝国史时，曾经在一篇论文里看到一些隐晦表达。" 格兰教授："嗯？你说说。" 长乐："论文里说，一百年前征服太阳行动开始前，帝国内部曾经发生过一次思想大扫荡，许多书籍就是在那一年被列为禁-书。那年后，所有书籍改头换貌，似乎有重要内容被帝国政府……" "嘘——" 格兰教授食指比在嘴唇上。 目光中却充满赞许。 "我明白你的意思。" "……是这样没错。我怀疑那次思想清扫，正式为了抹去那个'人'的存在而进行的。" "可惜那次清扫过于彻底，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长乐临走前，格兰教授再三嘱托： "今天的话，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你要知道，学院里到处都是帝国政府……不，到处都是皇室的眼线。" "你要学会说谎，学会保护自己。" 学会说谎…… 冷不丁地，长乐忆起上学第一天在楼前遇到的耄耋老人。 【说谎才是生存之道。】 【这是给你上的第一课。】 开学有一段时间，长乐再也没有遇到这位老人。 向其他同学打听，也一无所获。 走廊上，长乐视线穿过窗户。 阳光刺眼，不禁拿手遮了遮。 这是西盟帝国的太阳。 而在浩瀚宇宙的某一处。 有一颗漂亮的蓝色星球。 它也有一个太阳。 也有人，正站在地球上望着太阳。 或许在思考，长乐消失了这么久，是不是已经死亡。 …… 长乐站在走廊上发呆时，亚斯刚好从她身后经过。 一张瘦削的脸映在窗上。 这几天亚斯都没来上课。 听绿毛说，亚斯受邀去其他星球参加格斗竞技，大败几百星球顶尖战士，荣获第一凯旋。 长乐叫住亚斯。 当然不是为了这件事。 上次她一拳砸碎的桌子亚斯主动承担下赔偿费，这笔帐还没算清。 亚斯见她不依不饶，淡淡说了句： "账单没寄送到我家。" "听说皇室负担下了这笔费用。" 长乐："？？？" 皇室怎么会知道她砸碎了桌子。 亚斯顶着一张扑克脸，又说： "还有件事。" "我母亲之前给你带来很多麻烦，请你见谅。" "我代她向你说声抱歉。" 长乐："……奥。" "小事。" 全程对话，亚斯都没有正眼看她。 要不看窗外，要不看地板，要不看天花板。 长乐啧了一声。 不会是把这孩子吓怕了吧。 转念一想，也不对。 要是吓怕了，也就不敢主动和她说话。 ……男人心，海底针。 长乐跟在亚斯后走。 不久，眼看着亚斯走进了教室，没三秒又走出来，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长乐没明白怎么回事。 只是她一进教室，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又朝她投来。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定睛一看，又是皇太子，坐在她座位旁等待。 长乐："……" 西泽朝她招手，笑得灿烂："我有问题想请教你。" 又来？？？ 长乐保持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你讲。" 西泽拿着一本书，信步走到长乐跟前。 平了平语气，翻开《地球流行语大全》第131页，页面最下方有几个字被圈住。 他指着圆圈处，认认真真问： "这个词条解释了'真香'一词的含义。这一段说，'真香'一词在网络上广为流传，深受地球网民的喜爱，属于当时流行的'沙雕文化'的一种。" 长乐："……" 眨了眨眼。 "有什么问题？" 西泽："问题就在'沙雕文化'一词上。" "我翻遍了整本书，书里没有单独词条介绍'沙雕文化'的含义。" "当然，'文化'一词我理解，但'沙雕'是什么意思不太清楚。" 长乐："……" 倒霉孩子。 哪壶不开提哪壶。 什么时候能问一些正能量的好词语？？ 每次都长篇大论拐弯抹角地，像解释"卧槽"那样解释一个流行词语是非常费脑细胞的好吗。 长乐抿了抿嘴，目光飘忽。 她说： "你要学以致用，活学活用，自己学会解释'沙雕'这个词语。" 西泽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我是这样想的。同一种流行文化下，词语构成或许有其相似之处。" "'卧槽'一词表示'卧在槽中'，这是动词 名词的结构。" "那么，'沙雕'一词或许有相同的构成。" "但是，我查阅古籍，'沙雕'本身就指一种以沙子为原料的雕刻艺术。" "然而，如果采用这种解释，'沙'表是'沙子'，是名词；'雕'代表'雕刻'，为动词。'沙雕'一词便成了名词 动词的结构，与'卧槽'不符。" 长乐："……" 好像有点道理。 西泽："当然，还有一种解释方法，那便是——" 西泽话音未落，贴身管家便出现在教室门口。 管家手戴白手套，金丝边眼镜闪烁着异常优雅的光泽。 然而，他托着一个东西。 那玩意儿，是一个用沙子制成的雕—— 大雕。 飞在天空中的。 一种动物。 西泽："那便是——'沙制大雕'。" "'沙制'从含义上来看可以视为为动词，表示'用沙制成'的意思；'雕'，则代表大雕。" "这样一来，'沙制大雕'就成了动词 名词的结构。" "但我依然疑惑，'真香'为什么会属于'沙制大雕'文化？" "还是说，我本来就理解错了'沙雕'的含义？" 长乐看了看管家怀里的沙雕，又看了看西泽。 又看回沙雕，再看回西泽。 反反复复三次。 最终，大手一拍西泽的肩膀。 由衷夸赞道： "皇太子同学，你……前途无量！" 第14章 佛啊 [14] 西泽："……" 废话。 帝国皇太子，西盟帝国下任帝王候选。 除非有人能统治全宇宙。 否则没人比他更加前途无量。 长乐点头，目光中充满赞叹。 继续道： "至于'真香'为何属于'沙雕文化'的一种，请你自己探索。" "你可以的。" 西泽："……我再思考思考。" "有问题，我还会来请教你。" 长乐："……" 你来啊。 谁怕谁。 西泽合上《地球流行语大全》，朝教室外走去。 管家紧随其后。 静谧的教室方才缓缓响起低声细语。 "皇太子最近怎么喜欢研究地球流行语了呀？" "你傻呀，这还不好猜吗？" 说话的人悄悄向长乐投去目光。 "你的意思是……和长乐有关？" "不然呢？早就有人传了，皇太子看上长乐了！要不然专门在入学典礼上搞一个竞速赛干嘛？不就是为了让长乐出风头吗？" "不是啊，长乐得了第一，皇太子只和第一名比赛，很正常呀。" "正常？那你的说皇太子为什么好几次来找长乐？难道真的是为了问个词的意思？" "……" "这是别有居心！" 长乐："……" 回头看了一眼窃窃私语的两人。 两人尴尬地笑笑。 过后一人训斥另一人： "让你说话这么大声！被长乐听到了吧！" "嘘——！你说话更大声！" 长乐："……" 不好意思听得更清楚了。 两人的话长乐没往心里去。事实上，自从第一次在历史博物馆见到西泽起，长乐心底总觉得怪怪的。 【如果我预料不错，地球人将再次改变帝国的历史。】 西泽说，这是帝国机密，不可泄露。 却在第一次见面就告诉了她。 长乐眯了眯眼睛。 西泽在那时，肯定已经知道她是地球人。 而后，西泽与她竞速，她大放异彩，引来二十万人欢呼。 入学后，西泽两次专门来教室等她，询问地球词语含义。 真想问问题，为何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 只有一个解释。 他是故意的。 长乐转身朝座位走去。 中途脚步一滞。 不对。 【地球人将再次改变帝国的历史。】 再次。 说明不是第一次。 过去，已经有一位地球人改变了帝国的历史。 那是一百年前。 "一百年前……" 长乐喃喃着。 正是帝国建国后的第二次科技革命时。 长乐后背一凉。 如果西泽所言为真。 那么…… 一百年前推动科技革命的是一位地球人。 长乐掌心不禁沁出汗水。 不可能。 地球末世两千年，不可能有人来到西盟帝国，改变帝国历史。 ……一切都太不符合常理了。 长乐脚尖转了一百八十度，向门外走去。 她要去试探试探皇太子。 为什么他会有《地球流行语大全》这样的纸质书？ "卧槽"，"真香"，"沙雕文化"一类的词语，全部在地球末世来临前就已经广为流传。 最晚也是2018年的事情了。 那之后，地球经历了整整两千年的末世！ 长乐加快了脚步。 不远处，电梯门已经打开，西泽正要朝里走去。 长乐："等一下——" "你要做什么？" 有人拦在她面前。 是亚斯。 原来亚斯离开教室后一直在走廊踱步。 等皇太子离开后方才准备回去。 刚听见长乐喊"等一下"。 还以为在叫自己。 长乐："我没叫你。" 亚斯："……" 这就尴尬了。 太尴尬了。 虽然不明显。 但他颧骨处忽然冒出两团淡淡的粉红。 接着就一言不发，目不斜视地走开了。 长乐："……" 别看亚斯这个人平时一副扑克脸，倒还挺喜欢脸红。 说白了就是。 闷骚。 …… 最终，长乐还是没有追上西泽。 此时静下心来想了想。 格兰教授说，学院里到处都是皇室的眼线。 必须小心行事。 尤其是，从入学到现在，长乐实在太惹眼了。 望着天边一轮火红的太阳。 长乐沉浸在那耀眼的金色之中。 不久，全息平板一阵"滴滴滴"声打破了意境。 医院发来联络，说九莉因病入院，请家属前来看望，并缴付医疗费。 长乐请假后立即动身前往帝国第一医院。 路上同时联系九炎，但没有回音。 到病房，便看见九莉额头上围了一圈纱布，隐隐泛着鲜红色。 长乐还未开口，九莉便已经注意到她，呜咽着声音说： "长乐儿！长乐儿！你来看妈妈了！太好了！……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呜……" 长乐眉头一蹙，走到床边握住九莉的右手，柔声问： "怎么回事？" 九莉："脑袋磕破了！磕出个血窟窿，差点就死了！" 长乐："怎么会这样？" 九莉顿了一秒，小声说： "你妈妈我……买彩票中了五千，一时激动原地转了几圈，落地没站稳，脑门磕栏杆上了。" 长乐："……" 放下九莉的手，起身，站到墙边，高高俯视着她。 "九莉女士，你猜医疗费多少？" "……五千？" "五万。" "！！！" 九莉一瞬间想到许多种偷跑的方法。 最终还未实行，就被长乐按在床上。 九莉："放开我！让我跑！五万块医疗费，还不如让我去死！" 长乐："自杀违法，九炎会被连带坐牢。" 九莉："……这日子没法过了！" 帝国第一医院正如其名，是一流医院。 相应的，初始费用非常昂贵。 普通人来不起这里看病。 九莉中彩票时正在室外，有好心人就近把她送来这里。 却不想弄巧成拙。 苦果只能自己咽。 九炎着急火燎来医院后，听闻前因后果也觉得憋屈。 但好在，九莉平平安安。 这比什么都重要。 五万块必须付。 长乐和九炎商量着，把之前的十万补贴金拿一半出来缴纳费用。 这样一来，两人生活费顿时减半。 出院后，九莉说她最近会多打几份工。 九炎安慰她："妈，你别担心，我和长乐一人两万五，够用至少半年！" 长乐悄悄把九炎拉到一旁："半年两万五，你喝西北风？" 事实上，帝国学院内物价高得可怕。 本来，学院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出身贵族，不愁没钱。 校内食堂、超市、餐厅的费用，随随便便拿出一些，都是九莉想象不到的天文数字。 一瓶代餐营养液，一千星币。 一块高浓缩饼干，两千星币。 价格越贵的食物，营养价值越高，维持体能时间越长。 食用营养液、浓缩饼干等食物可有效减少进食时间与次数，因而成为贵族首选。 当然，贵族们想品尝各地美食时，有大把时间与金钱挥霍。 平民的生活不太一样。 比如九莉家，日常吃生化合成的米面馒头、蔬菜水果，吃通过克隆技术在营养液中培育而成的各类动物肉。 这些食物成本远远低于高精加工的营养液与浓缩饼干，因而成为平民首选。 九炎："学校超市有五十星币一大包的面包片，饿不死就行。" 长乐："……" 两人开启一日多餐面包片的生活。 饿了，嚼一片面包，喝几口水，顿时不饿了。 事实上，长乐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饿"的感觉了。 地球末世初期她也想饿死。 无奈一个月不吃饭，身体依旧健健康康，体能一点没有下降。 长乐有时候觉得，末世的折磨让她活得不再像一个"人"。 因此在寻死而不得后，她依旧保持人类社会一日三餐的习惯。 定点吃饭，仿佛一切还和末世前一样。 但九炎不同。 正直青春年少的男生，只吃面包怎么够？ 有几次午饭时间，长乐偷偷去政治系查看情况。 第一次，九炎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长廊上啃面包。 第二次，九炎鼻青脸肿坐在长廊上啃面包。 第三次，九炎边哭边坐在长廊上啃面包。 长乐："……" 又啃了一嘴面包。 帝国的面包与地球的相差无几。 不过口感更好，更香甜。 也不腻。 连续吃了三天面包之后。 第四天，长乐桌子上放了一个便当盒。 打开一看，里面有米饭，西红柿，生菜，土豆，沙拉酱，和少许牛肉。 饭菜摆放的整整齐齐，错落有致。 有人匿名给她发了一封邮件： 【饭菜无毒，请安心食用qwq】 长乐："……" 谁这么可爱。 不过稍微动了动脑袋，就知道是谁了。 于是尝了一口牛肉。 唔，好吃。 后一天早上，长乐比以往稍早来教室。 一看，便当盒已经躺在桌上了。 【今天换了菜色，口味应该也不差，希望你喜欢:)】 后一天早上，长乐提前半小时来教室。 便当盒又已经躺在桌上了。 【今天食材不多，只有几样……QAQ】 长乐："……" 心都化了。 拿起便当吃掉。 再后一天早上，长乐第一次提前一个小时来教室。 这次终于让她抓住那个偷偷送便当的人了。 长乐悄悄打开教室门，走进来，站在对方身后。 只见送便当的人小心翼翼将便当盒放到桌上，摆到正中央。 末了又拿出手帕擦了擦桌子。 处理完毕，松了一口气。 转身要走。 忽然发现长乐站在她面前。 容叶几乎要窒息了。 "我、我……你、我……" 两只比常人小很多的手拼命在胸前挥舞，脸一下子红到耳根，容叶只好埋头，作无谓的掩饰，牙齿咬着唇，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来教室。 可余光瞥见桌上那漂亮的便当盒，又看看空无一人的教室，简直是人赃并获，哪还有余地辩解呀！ "我、我、我错了……" 容叶埋着头说。 长乐噗嗤一声笑了。 容叶耳根发烫，听见这笑声，丝毫不敢抬头看长乐。 真是太羞耻了…… 真的不想让她发现的…… 以后还怎么当同学…… 她只好解释道： "我、我看你一连三天只吃面包，所以就……就额外做了一份便当，只是想……" 容叶说话时，声音都是发颤的。 为了保护这只可爱的小兔子不再紧张害怕，长乐插嘴说： "谢谢你。" "便当非常好吃。" "太麻烦你了，给我做便当。" "不麻烦不麻烦！" 这次倒不结巴了。 容叶抬头一看长乐，又急忙偏过头，喃喃道："只、只是顺手做的……嗯，很快……" 长乐没再说话。 伸手揉了揉容叶的栗卷发。 即使在陌生的星球，也依旧有可爱的人对她施以援手。 第一次是九炎，出手打跑坏人，把昏睡过去的长乐带回家中照料。 第二次是容叶，每天做便当，只是因为注意到她三天都在吃面包。 长乐动了动唇，刚要说什么。 便听见偌大的教室里，一声声异常清晰的心跳声从容叶右胸口处传来。 她笑了笑。 她在帝国一日。 就会像爱地球一样，爱这些可爱的人。 第15章 佛啊 [15] 帝国学院120届共300名新生中，有四名平民加一名外星人。 容叶便是四名平民之一。 从入学典礼那一天起，她的目光再也没有从长乐身上移开过。 中午吃饭时，长乐提到养母九莉住院花掉一大笔钱的事。 容叶一边听，一边小心翼翼嚼着米饭，几次想说，以后长乐的饭就由她承包。 可太难为情，说不出口。 容叶有些心不在焉。 回过神来，长乐已经好几分钟没有张嘴说话了。 她侧头二十度，悄悄看着长乐。 双眉英气逼人，睫毛浓密如扇，一双桃花眼轻轻上挑，下颌角的弧线精致细腻。 一般女人拥有一双桃花眼则极尽妩媚。 长乐不同。 那妖娆的眼睛轮廓自带浓郁的女人气息，可从那双深棕瞳孔投射出来的视线却慵懒倦怠，冲淡了媚世的妖娆，平增一份看空一切的淡然自若。 容叶吞了口口水。 长乐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但在比赛时，一股凛冽之气不受控制地从眉眼迸发出来，那好像是潜藏在她骨子里的锐气。 只不过，平时被她有意识掩藏了起来。 容叶想了想。 也许长乐是巾帼女英雄，英姿飒爽。 又兀自摇了摇头。 不。 她应该是远古神话中，执扇品酒逍遥快活的女神仙。 容叶心跳漏了一拍。 长乐忽然扭头看向她。 宛如女神下凡一样。 她说："容叶。" 容叶："……？" 接着便见这位女神仙用筷子夹起便当盒里一块咬了一半的土豆，举在眼前。 "土豆没熟。" 容叶："……" 尴尬地红了脸。 "对、对不起……！今天早上出门太、太急了所以没来得及……" "你每天都自己带便当？" 长乐问。 "嗯、嗯……我爸妈开了一家小饭馆，家里各种食材很丰富，所以我、我自己带便当吃，好吃，不贵……" 长乐灵机一动。 "每顿饭成本要多少？" "我、我也没算过……这些食材都是饭馆用剩下的，不能给客人吃，必须要扔掉，可扔掉也很浪费，所以……那、那个！虽然是用剩下的，但是都是好食材，可以吃的！你放心……" 长乐闭着眼睛算了算，又问： "我想买你家饭馆用剩的食材，不知道方不方便？" "……诶？" 容叶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来，她已经鬼使神差带着长乐离开学校，来到自家小饭馆。 小饭馆位于中央花园广场附近，两百年老字号，自帝国建国前便存在，主要受众为平民群体。 容叶父母一辈子兢兢业业经营小饭馆，换来独女容叶逆袭贵族，考上帝国学院。 父母都说，他们保证用新鲜食材诚信待客，也是为女儿积攒福分。 "长乐！我记得你！入学典礼那天，你表现太精彩了！" "我家小叶子竟然是长乐的好朋友？！太好了！小叶子，你要经常带长乐来家里吃饭呀！" 容叶的父母像容叶一样可爱，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得知长乐最近的遭遇，纷纷说要承包长乐一日三餐。 长乐婉谢好意，花三千星币买下饭馆接下来一个月的废弃食材。 她要变"废"为宝。 容叶一家无论如何不想收钱。 食材本来就是要扔掉的，根本不值钱。 可禁不住长乐坚持，只好答应下来。 私下里，每天偷偷往这些废食材里塞些好东西。 只今天，长乐便提着两大-麻袋米面蔬果肉往学校走。 两个大-麻袋子的体积甚至都超过了长乐。 容叶追上去："我、我帮你提一个吧……！" 长乐侧头，唇角一勾，撒开右手麻袋。 "那你提这个。" 容叶蹦蹦跳跳跑过去。 先像长乐一样单手提。 没提起来。 再双手一齐使劲。 麻袋不动如山。 容叶："……我、我提不动……" 长乐："哈哈哈。" 随手揉了下容叶头毛，单手轻轻一提麻袋，轻轻松松向前走了。 容叶：太丢脸了QAQ 中央花园位于帝国学院与小饭馆之间，是来往必经之路。 花园正中央有一面等身高的椭圆镜。 容叶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鼻尖红红的。 拍了拍脸颊，又急忙跟上长乐的步伐。 … 刚好下午没课，长乐带容叶回寝室，亲自下厨。 在容叶家的小饭馆，趁着午饭时间，长乐偷偷瞄了几桌客人桌上的菜色。 生吃蔬菜水果，水煮蔬菜水果，白米饭，煎牛排等。 烹饪方式实在太单调了。 听容叶妈妈说，来小饭馆吃饭的人不追求味道，只求吃饱不贵，下午能继续干活就好。 因此生吃和水煮成了最主要的烹饪方式。 帝国大多数饭馆大同小异。 容叶站在厨房一角，默默看长乐忙来忙去，自己却插不上手。 她是在做什么？ 土豆切丝，尖椒切丝，洗净。 油下锅，嗞儿哇嗞儿哇响。 吓得她连连后退。 再然后，长乐把一堆食材扔进锅中翻炒，白白的烟雾笼罩住了她的身影。 长乐：缺个抽油烟机。 容叶：烟雾缭绕，长乐更仙了！ 不久，厨房香气扑鼻。 "尖椒土豆丝——" "我的拿手好菜，容叶，你来尝尝。" 容叶尝了一口。 好吃的要升天了。 土豆原来可以这么好吃的吗？！ 相比之下，她天天做的水煮土豆块真的太难吃了！！ 长乐继续回厨房造作。 "清炒大白菜——" "西红柿炒鸡蛋——" "小鸡炖蘑菇——" 一气呵成做完四道菜，长乐终于擦了擦手，问： "怎么样，好吃吗？" "好、好吃好吃好吃！" 容叶不停点头，开心得都要哭出来了。 长乐："那以后经常做给你吃。" 容叶："嗯！嗯嗯！" 手头可运用的食材种类还算多，但是调味料十分有限。 不过眼下这几道家常菜也够吃一阵子。 … 时间正好下午五点。 政治系今天的课到此结束。 长乐把四个菜分开打包，末了加一碗米饭，准备给九炎送去。 连续吃了几天的面包，估计那家伙现在看到面包就想吐了。 容叶屁颠屁颠跟着长乐，两人来到位于学校正中央的政治系花园区。 九炎每天都一个人坐在这儿的长廊上啃面包。 今天到点却不见人影。 等了十多分钟，容叶小声问："我们在等谁呀？" "等一个暴躁老弟。" "……是、是九炎吗？" "你认识他？" "嗯，入学典礼那天，他还帮过我，多亏了他，我才保住了我的徽章……" 长乐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九炎虽然一身毛病。 但该出手时就出手。 看不惯以多欺少恃强凌弱。 只是这性格…… 无法在政治系生存。 半天，两人也没等到九炎出现。 想起前几次见九炎鼻青脸肿哭着啃面包的样子。 长乐心底略有不安。 正好有个政治系的同学经过，长乐拉住对方问了问情况。 "九炎？他好像被拉去竞赛了。" 长乐："竞赛？" 对方盯着长乐，这才恍然大悟：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长乐啊！难怪这么眼熟！" "九炎好像是你哥哥对吧？我记得你俩！" "不过你们混的差别有点大啊。" 长乐："……什么竞赛？" "星际竞速比赛呀，他没告诉你吗？" 长乐摇了摇头。 容叶忽然凑上小脑袋来，悄悄说："是那个在宇宙里开飞船飙速度的比赛吗？" "是呀！刚刚才走。" 一顿，对方补充： "还是被奥丁强行拉走的。" "也没办法，九炎他开学第一天惹谁不好，偏偏惹了奥丁，结果从上学开始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天天被奥丁一伙欺负。" "这次星际竞速，九炎这小子不死在宇宙里就算他命大咯。" 话音刚落，长乐拉着容叶就要走。 对方好心叫住她： "长乐，你别想着救九炎那小子了，听我一句劝，奥丁可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就算你速度再快，你也赢不了奥丁。" 长乐脚步自然没停。 容叶总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做些什么。 她回头，喘着小粗气，朝对方喊： "……谢、谢谢你提醒！" … 星际竞速，参赛者将驾驶宇宙飞船，在宇宙竞速。 一般情况下，在西盟帝国统治星系内竞速比较安全。这里属于帝国领土，天体运动、黑洞分布等已经为帝国所掌控，出行可选择安全线路。 一旦离开领土，到帝国外的其他星系，那么危险系数将成指数增加。 更何况，九炎根本不会驾驶飞船。 贵族拥有大大小小无数飞船，日常用，星际旅行用，贵族的少爷小姐们自小游历宇宙，驾驶飞船是必学技能之一。 九炎别说驾驶飞船。 他一次都没离开过西盟星。 是个纯纯正正没出过国的帝国平民。 长乐："你刚说，那个奥丁是谁？" 容叶："嗯？……嗯，奥丁是皇室的远亲，和皇太子殿下亲如兄弟，大家都说奥丁算、算是半个皇太子……" 长乐："他很厉害？" 容叶："他很厉害，但……但更可怕……" 两人正好来到星际竞速赛起点。 这块空旷辽阔的土地于帝国学院东方，平时用于飞船降落和停靠。 不远处，十多个人聚集在几艘飞船前。 九炎正双膝跪地，双手被反绑在身后。 "可怕？" 长乐问。 容叶点点小脑袋，眉目间充满担忧："真、真的很可怕！传说中奥丁性情阴阳古怪，杀人不眨眼，看不惯的就带出宇宙杀掉抛尸，也没有人敢管他呢……！" 说着，细小的手指便指向人群中身材最为高大的那名男子。 手指都在颤抖。 长乐轻轻握住容叶的手。 "别怕。你先回去。" "回去？" 两人身后响起一个粗旷的男声。 "没看到那块禁止入内的牌子吗？" "进来了还想走？那得问问我们老大同不同意！" 容叶僵硬地回头。 只见身后站了一名足足两米二高的男人。 是容叶的两倍。 "长、长乐……怎么办……？" 容叶胆战心惊。 长乐淡淡瞥了一眼身后的男人，又看了看不远处正跪在地上的九炎。 还能怎么办。 她对身后的男人说： "走，去见见你们老大。" 第16章 佛啊 [16] 长乐一手提便当盒，一手搭在容叶肩上。 监视的男人跟在身后。 距离那群身材异常高大的男人越来越近。 隔着还有几十米远。 像饿狼一般的目光已经令容叶浑身不适。 容叶身体在轻颤。 长乐捏了捏她的肩膀。 示意她别怕。 容叶攥紧了拳头。 她一定不会给长乐拖后腿。 夜幕降临，这片空旷的场地四周亮起炽白灯光。 五艘外形统一、颜色各异的飞船前，十多名身材高大的男人站成半圆环。 站在最中央的男人嘴角叼着烟，斜倚在纯黑飞船尖头，颔首，盯着掌心的迷你平板。 九炎跪在半圆内，埋着头，双手反绑身后。 还没等长乐和容叶两人过来，"嘭"地一声，脸朝下摔了下去。 "老大，这小子晕过去了！" "这身体素质不行啊！才绑了多久就支不住了？" "一个贫民窟出身的毛小子，你指望他多厉害？" "我看不是支不住，是吓晕了吧哈哈！" "……我他妈简直不敢相信那个亚斯·赫连竟然两次败给这个小毛头？看来赫连家也真是没落了。" "第二次不是这毛头小子赢的好伐？是这小子的妹妹，那小妹妹，啧，不一般，贼有味道，比那些贵族小姐好玩多了！" "说得好像你尝过那小妹妹的味道似的。" 众人意会，哄笑一片。 "我肯定会尝到的！你们瞧着，我……" 说到这儿，独臂男眼前一亮。 嘿！ 小妹妹不正朝这儿走来嘛！ 真是巧了。 "你们看，就是她！她就是那个贼带感的小妹妹！" 长乐："……" 小妹妹？ 我是你老祖宗。 男人们不怀好意的目光令容叶愈发不安。 她悄悄扯了扯长乐的袖角。 长乐反手握住容叶的手。 容叶一怔，眼角眉梢仿佛绽开了春天。 两人被带到圆环内。 男人们兴致勃勃投来各种各样的视线。 从上到下，从下到上。 仿佛将两个人看了个精光。 有人朝长乐吹两声口哨，视线落在长乐胸上，笑了笑，转头就对独臂男说： "你这小子品味不行啊，这小妹妹干瘪得像颗豆芽菜，哪儿带感了？两个奶-子还不够我一个手掌大，玩起来没意思。" 说着，还伸出右手，在空中比了比，抓了抓。 倒是容叶，被这下流话气到脸红心跳，几乎是没经过大脑思考，下意识想反驳："胡、胡说……！你们这些……" 说到一半，忽然被长乐单手勾了脖子，身体一下子被揽入怀中，脸正好撞在长乐的胸上。 ……她太矮了！ 要是再长高些，就不会发生如此尴尬的场面。 只是这一撞…… 柔柔的，软软的。 根本不小好嘛！ 只是因为长乐穿了黑色衣服显小而已！ 这个时代，阶级固化，富的越富，穷的越穷。 贵族代代改造基因，后代的身体条件要远远优于没有能力进行基因改造的平民。 也因此，就连最穷的贵族们，也都个个身材高大。男的英俊倒三角，女的肤白貌美，身材惹火。 但在容叶眼中，长乐从样貌到身材，一点都不输给那些贵族！ 容叶脸红到滴血，不敢动，也不敢不动。 稍稍一挣扎，长乐便把她搂紧。 似乎是不想让她出面的意思。 意会过后，容叶不敢再动。 独臂男兀自笑了笑。 "你懂什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喜欢大-胸。我就喜欢小妹妹这样的，小不怕，够用就行。" "你说是不是呀，小妹妹？" 说完，独臂男也学着吹了几声口哨。 断断续续，忽高忽低。 看向长乐的眼神中充满暧-昧。 长乐："……" 总有辣鸡眼瞎不识货。 非要让她这个和平爱好者出手。 有什么事情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好交流吗？ 长乐叹了口气。 吹了一声又长又响的口哨。 接着，手指勾起便当盒盖，食指和中指顺势捻起两块……炒鸡蛋。 "诶哟！小妹妹挺有个性，不正面回答，还会吹口哨哦？" 一句话惹来全场男人又一番哄笑。 独臂男附和： "哈哈哈，我和你说过啊，小妹妹贼……啊！呃——啊！" 独臂男话说到一半，蓦地脸色一变，单手掐着脖子，猛烈地咳嗽起来。 旁边，另一个男人也忽然间像卡壳似的，咳个不停。 没错……有什么东西在他刚刚说话时飞进了喉咙！ 独臂男一边干咳一边思考。 他丝毫没有发现异物来袭。 直到一块炒鸡蛋精准卡到喉咙里后才反应过来。 从喉咙蔓延出来的这股味道，是……是鸡蛋！ 鸡蛋怎么会卡在他喉咙里？！ ……不对！ 哪里来的炒鸡蛋？！ 他一惊。 抬头看见长乐手提的便当盒。 瞬间明白了。 于是红着脖子，边弯腰咳嗽，边指着长乐。 "你……我……你……鸡、鸡蛋……" 其他人看得迷迷糊糊。 两个人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咳个不停？ 纷纷问： "喂，你俩没事吧？" "咋了啊倒是说啊！" "别装蒜啊喂！" 独臂男艰难抬手，纵使鸡蛋还没磕出来，仍是结结巴巴说： "是、是她……" "她往我嘴里扔……扔了……" "炒鸡蛋。" 长乐帮独臂男补充完整。 众人不解。 什么炒鸡蛋？！ 根本没人注意到啊！ 长乐没有说话。 将便当盒交给容叶保管后，径直走到两人身后。 双手猛地在背后一拍。 两人方才从炒鸡蛋的折磨下逃离。 弯着腰喘粗气。 "吧嗒"两声。 两块粘着口水的炒鸡蛋掉落地面。 长乐摇了摇头。 "浪费食物。" 独臂男稍得喘气，转身便狼狈地去抓长乐。 长乐巧身躲开，绕到两个男人中间。 一手捏一张嘴。 生生捏出两张鸭子嘴。 容叶紧紧抱着便当盒。 两个男人都有两米以上。 长乐只有1米78。 然而在压倒性的身高差距下。 两个男人依旧被长乐掐着嘴巴制服。 容叶不禁张大了嘴巴。 如此粗暴的长乐，她还是第一次见！ 用一个不恰当的词来讲那就是…… 带感！ 两个男人丝毫说不出话。 还挣扎着试图一脚踹开长乐。 长乐随即加重力道，掐得两人连连求饶。 接着双臂各自向外一推。 两个男人屁股朝地，狠狠摔在了地面。 在众人目瞪狗呆的懵逼脸下，长乐款款向容叶走去。 她咧嘴笑着问： "容叶，你吃过炒猪嘴吗？" 容叶眨了眨眼睛："没、没有……" 长乐："改天我给你做。" 一顿，扭头看着摔在地面的两人，道， "食材现成，做得容易。" 众人："……" 这、这是什么可怕的女人…… 独臂男一听被骂猪嘴，一个猛子跳起来就朝长乐冲过来： "你……好啊……我就不信了，我还能让你给炒了？！" 长乐淡然挽起袖子。 "容叶，今晚就给你做炒猪嘴。" 第二回合开战在即，一触即发！ 眼看着独臂男挥舞着拳头朝长乐冲来。 有一声喝令制止住他： "住手。" 独臂男扭头，愤愤不平道： "可是老大！不能就这么……" "砰"地一声。 奥丁单脚踢来一块石头。 正中独臂男脑门。 长乐袖口挽到一半，扭头，看向圆环正中央的男人。 对方也在看她。 奥丁咬了咬嘴角的烟，烟嘴渡到了正中间。 轻浅吸了一口。 缓缓呼气。 烟雾腾腾，氤氲在眼前，模糊了部分视线。 透过一层薄薄的烟雾墙，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又瘦又矮的女人。 ……就是这个女人，擅闯他的领地，还打了他的小弟？ 烟雾徐徐散开，奥丁眯了眯眼，视线对准长乐。 及耳黑短发，干净利落，那耳钉上的钻石在夜幕之下格外显眼。 纯黑的T恤衫，领口处隐隐露出精致好看的锁骨；发白的牛仔裤，不太合身，裤脚过长，裤筒过宽。 垂在身侧的手指，还隐隐泛着炒鸡蛋的油光。 奥丁浓浓吸了口烟。 没有贵族家的小姐会穿成这个样子。 不过是只小野猫罢了。 第17章 佛啊 [17] 梦里，九炎隐隐约约听见了长乐的声音。 顺着声音看去，长乐正被五个彪形大汉围攻，打得吃力。 眼看着有人朝长乐背后攻去，而长乐又没注意到。 九炎大叫一声。 上半身猛地抬起。 周围十多双眼睛全盯着他。 九炎左右看看，赫然发现长乐就站在她左前方。 "哟，醒了？" 长乐打招呼。 九炎脑袋一懵，下意识道： "长乐？！……你、你……你在这儿做什么？不要命了？赶快回去！" 独臂男脑门中了奥丁一石头，砸出了个血窟窿。 但依旧气焰不减，瞪了瞪长乐： "……噢！原来你是为了这小子来的？" 说着便一脚朝九炎踹去。 九炎反应迅速，两个翻滚逃离独臂男脚下，滚到了长乐身边。 独臂男再想追上来时，长乐已经挡在九炎身前，一双拳头握得骨节发响。 独臂男："……" 默默停在安全距离外。 示意其他人： "把这三个人给我围住了！" 其他人刹那间就要冲过来。 长乐眉角动了动，大脑像计算机一样高速运转，计算最佳防守策略。 忽地，这些男人不知为何步伐一滞，像急刹车的列车一样，在惯性作用下头朝地摔到了地面。 周围嚎叫打滚一片。 只有奥丁一个人依旧斜倚在飞船前。 只是已经掐灭了烟头，扔到脚边碾碎。 容叶看着周围的情况，拉着长乐的小拇指，小心翼翼说： "是……是奥丁，是奥丁做的……" 长乐侧头，眉间一蹙： "怎么回事？" 九炎："是异能。" "……只要是触碰过的物体，奥丁他就能控制速度。" "我就是因为被……" "你小心，千万不要让他碰到你！" 控制一切物体的速度？ 长乐抿唇。 她听人提起过，帝国国民大多没有异能，但存在少数基因突变导致异能的情况。 奥丁就是其一。 "一个个都聋了？没听我说住手？" 奥丁训斥道。 "老大，可、可是……" "别让我说第四次。" 奥丁这话一出口，没人再敢说话。 众人踉跄站起来，拖着浑身疼的身子，龇牙咧嘴站着。 看向长乐的视线里充满刀子。 奥丁这才问长乐： "功夫哪儿学的？" 长乐："自学。" "来这儿有事？" "来带他走。" 长乐指着九炎。 "打了我兄弟就想走？" 长乐微笑："怎么，有事？" 语气一点也不友善。 奥丁嗤笑一声： "哪里来的小野猫，敢来这儿撒野？" 长乐跟着笑了： "哪儿有过街老鼠，哪儿就有野猫。" 过街老鼠？？ 奥丁周身忽然席卷起一股强烈的气旋。 跟在他身边的兄弟都知道。 老大一生气，就会不由自主去控制周身气流。 偏巧此时，九炎肚子叽里呱啦叫了一通。 看来是饿了。 便当也快要凉了。 长乐当然没时间陪奥丁耗着。 经过刚刚那一遭，如果奥丁还轻易和长乐动手，那他脑子一定有坑。 容叶似是看穿了长乐的心思，悄悄给九炎解开绳索。 "先走一步。" 长乐撂下这句话。 三人朝外走去。 蓦地，身后飞来一块掌心大小的石头。 正朝长乐脑袋后飞来。 些微的气流变化都能引起长乐注意。 更别提这"簌"地一声。 长乐几乎瞬间转身，一拳击碎了石块。 石块七零八碎，哗啦啦摔落地面。 众人："！！！" 那石块的速度连肉眼都追不上！ 长乐是怎么反应过来的？！ 更何况，用人类的身体迎击高速石块，不怕骨头都被砸碎吗？！ 事实正好相反。 长乐的拳头安然无恙。 反而是那石头被一拳解体了！ ……什么小野猫，明明是大猎豹！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连奥丁都……都不一定能做到这种程度…… 奥丁周围气流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右手在空中移动，将地上一堆石块隔空拿起，一齐砸向长乐三人。 长乐揪住容叶和九炎的后领，以极快速度跳跃到旁边一艘飞船后方作掩护。 落地后，容叶大口大口呼吸不上来。长乐带她跑的速度已然超过她身体的极限，再这样逃跑一次，恐怕连小命都要丢掉。 连向来速度快于常人的九炎都倍感吃力。 他双手扶膝，边喘边说： "你、你、你速度到底多快……？我都、都跟不上……" 说着，肚子又叫了一声。 三人头顶的气流忽起异变，恐怕是奥丁追了上来。 "你俩先跑。" 长乐命令道。 九炎："……我不，我要和那个奥丁光明正大打一次！" 长乐："……" 这孩子又闹什么别扭呢。 "容叶，他交给你了，带他走，不然便当要凉了。" 容叶喘不上气，只好拼命点头。 九炎一听"便当"二字，肚子再一次叫了起来，这次终于知道脸红羞愧，加上连续几天吃面包营养不够，终于不再坚持。 两人刚跑出不远，从长乐侧方竟冲来一艘没开火的宇宙飞船，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奥丁可以控制一切物体的速度，不论物体体积与质量。 还真是开挂一般的异能。 不过这异能同样有个缺陷——一旦决定了物体的移动方向，便只能作直线运动，不能改变方向。 长乐转瞬便消失了身影。 她倒要看看，奥丁控制物体速度的上限，还能超过她不成？ 长乐时而落地，时而腾空，来无影去无踪。 像瞬间转移一样。 奥丁终于从飞船尖头移开，亲自上场追长乐。 久违了。 他很久没有遇到能让他兴奋的对手。 更何况，对手还他妈是个野味十足的女人。 石头，飞船，树枝，土，风。 在场一切都为他所用。 可长乐依旧活蹦乱跳。 是只到处逃窜的小野猫无疑。 漆黑的瞳孔微微收缩。 奥丁鬼魅一笑，不再追长乐。 转而向九炎容叶逃跑的方向追去。 长乐跑出很远。 躲过最后一次强气旋攻击后，奥丁没有再追上来。 ……放弃了？ 长乐眉头一皱。 不。 她跑回奥丁的据点。 赫然见容叶和九炎双手双脚被绑，坐在地上。 便当盒摔在两人面前。 炒鸡蛋，土豆丝，小鸡炖蘑菇，大白菜。 混在一起，洒了一地。 容叶红着眼睛看向她，樱桃嘴委屈地抿在一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身后，独臂男吹眉瞪眼，见长乐过来，故意一脚踩到饭菜上，碾得稀巴烂。 奥丁就在不远前。 炽白灯光笼罩他的身影，在地上投出异常高大的影子。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一双漆黑的眸子充满兴奋。 像猎人看到高级猎物一样。 他声音难掩兴奋： "过来。" 长乐："……" 不动如山。 "不过来？" 奥丁动了动手指，九炎和容叶两人便向被什么吸引了似的，身体被拖着走。 速度越来越快，两人的身体就要撞上飞船。 长乐一个起跑便追上去。 奈何奥丁更快一步，改变了速度方向，将九炎和容叶往回拉。 长乐停了脚步。 就算今天带两人离开。 事情一天没解决，奥丁依旧可以随时随地控制两人移动。 十分危险。 长乐提议： "等等——" "谈谈。" "为什么和九炎过不去？" "他坏了我们老大的好事，当然要受惩罚！" "我们老大没把他扔进黑洞已经大发慈悲了！" 长乐听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眯起眼，对奥丁说： "都是同学，相互包容包容，大不了不来往就是了。" 奥丁舔了舔嘴角。 "第一次有人敢命令我。" "包容？我字典里就……" 话说到这儿，奥丁忽然注意到面前空气有超速异动。 他对万物速度掌控到极致。 因此此刻才敏锐察觉到有什么危险物品正朝他冲来。 换了其他人，恐怕早已成为亡灵。 奥丁下意识一闪。 一把泛着金属光泽的匕首擦着他颧骨而过。 摔落地面。 奥丁一怔。 回神过来时，掌心已然冒出丝丝冷汗。 其他人只听到匕首刺破空气之声。 眼睛却没看到任何物体飞过。 奥丁的无名指轻轻摩挲着颧骨上的刀痕。 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飘进鼻腔。 漆黑的瞳孔聚焦在长乐身上。 长乐单手插兜，另一只手还保持着投掷匕首的姿势。 见他看着她，便勾了勾唇。 彷佛在笑他狼狈的模样。 奥丁手指一颤。 长乐另一只手缓缓放下，也插进兜里。 谈判不成，就武力解决。 快速简单，不浪费口舌。 出手前，不说任何废话。 也不给对方思考的机会。 一招制敌。 是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长乐再一次对奥丁说： "刀子不长眼，人长眼。" "你们都是同学，今后多多相互包容。" 第二次说出这话，长乐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 她在帝国一天，就没人可以伤害容叶和九炎。 奥丁微微颔首。 额前细碎的黑发遮住了双眼。 加上夜色愈深。 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长乐给九炎容叶松开绳索。 "我们走。" 容叶又开心又难过，眼泪始终没有流回体内。 "可、可是这些菜……" 这些菜是长乐好不容易做出来的。 就被白白糟蹋了。 容叶不甘心。 怒气冲冲瞪了一眼独臂男。 独臂男这下不敢动弹，生怕刀子插进自己身体。 他退了一步。 长乐揉了揉容叶的脑袋。 "食材有的是，我再给你们做。" 说完，揽着两人信步离开。 有人问奥丁要不要追。 "让他们走。" 众人："……" 奥丁第一次吃败仗，样子太怪异，怕不是要把火气发在他们身上。 那可就歇菜了…… 怕不是要被扔进黑洞里…… 一群大老爷们儿提心吊胆半天不敢吭声。 直到长乐三人走远，渐渐看不清背影。 奥丁才慢慢抬头，像吸血鬼一样露出两颗虎牙，笑得诡异而兴奋。 "这只小野猫叫什么名字。" "啊、啊？……" "噢……叫长乐，今年入学第一，外星人。" "说起来咱老大还是她学长呢，她就这么和老大说话？拿了个第一就嚣张了！" "嘘——"有人让前者闭嘴。 只因奥丁一个阴冷的眼神看了过来。 那人立即噤声。 奥丁表情瞬息万变。 前一秒还阴冷。 后一秒便勾了勾唇。 入学第一？ 原来就是她赢了西泽。 ……够野。 目光扫过摔落地面的便当盒。 奥丁走过去。 捡起盒子，里面还有些饭菜未曾洒落。 靠近饭盒，轻轻嗅着。 有些凉，但香味依旧。 【食材有的是，我再给你们做。】 奥丁动了动喉结。 ……这饭菜是她做的？ 鬼使神差地，奥丁拿起一根土豆丝放进嘴里咀嚼。 其他人就看着老大抱着个脏饭盒，也不用筷子，就那么边拿边吃。 不禁悄悄议论。 "咋回事啊？老大怎么会吃垃圾啊？那些食物都不干不净的。" "……嘿！还吃个不停！" "？？？老大不会是打输了，气得脑子抽了吧？" 奥丁："……" 回头，眼神狠戾，瞪着众人。 众人吓得一哆嗦。 接着又看见奥丁指着洒落地面的饭菜。 就对他们说了一个字儿： "吃！" 众人："……" 不吃不行。 纷纷蹲到地上，捡起还算干净的鸡蛋土豆西红柿鸡肉蘑菇。 吹了吹上面的灰，艰难的吞进肚子里。 食材滑过口腔的一瞬间。 食材原味，调味料，油火烹饪过后独特的香味混合在一起。 刹那间刺激了味蕾。 众人震惊地相互看着。 帝国好像从不这样烹饪食物。 这新鲜感，让他们只能说出几个字。 ……真香！！ 还想吃！！！ 第18章 佛啊 [18] 阳光透过金框花纹窗斜射进屋，均匀洒在西泽身上。 他目不转睛盯着平板上的报告—— 一份关于长乐近期行动的总结。 随着文字滑动，他的唇越抿越紧。 浏览完整篇报告，又返回倒数第二页。 喃喃着："她用刀？" 贴身管家推了推金丝边眼镜。 这副眼镜没有度数，只是他眼距较宽，爱用眼镜修饰面容。 如今，通过在眼睛内植入晶体，近视患者视力便可恢复至常人，眼镜本应遭到淘汰。 不过后来，眼镜作为搭配单品之一在时尚界保留一席之地，至今仍受不少人喜爱。 "报告人称，在与奥丁的冲突里，长乐第一次使用小刀，之前并没有使用迹象，所以不清楚长乐平时把刀藏在哪里。" 西泽缓缓阖眼，身体靠向椅背。 几秒后又问： "奥丁和九炎怎么回事？" 管家不假思索道："在本学期政治系第一节大课之后，奥丁邀请一名政治系女生约会，却遭到拒绝，奥丁的手下对这名女生实施了暴力，九炎出手相助，照着奥丁眼睛打了一拳，所以……" 西泽听着听着，噗嗤一声笑了。 奥丁被打？ 学校里谁见了奥丁不像见到恶魔一样就跑。 这次偏巧遇到个愣头青。 还是个拳脚不错的愣头青。 奥丁大概也没想到，在他横行霸道一整年的帝国学院里，新学期第一天就受了九炎这毛头小子一拳头。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管家察言观色，适时说道："殿下，今年五名非贵族籍新生加入学院后，贵族籍学生反应不一，尤其是……" "尤其是长乐的种种行为，在学生之间掀起不小风波。" "政治系许多教授预测道，这五名非贵族籍学生的出现，将对帝国学院的贵族群体产生强烈冲击。" "不止。" 西泽睁开眼。 "这种冲击不只应该停在学院层面，更应该扩大到全部贵族，甚至皇室。" "这个腐朽的国家，是时候该睁眼看看宇宙了。" 管家："是。" …… 昨晚安全回到寝室后，长乐本打算立即给九炎做饭。 不巧楚岚在家睡觉，为了避免打扰她，便将时间改到第二天。 九炎又靠面包度过一夜。 今天一下课便跑来长乐的住处。 长乐在厨房炒菜。 容叶像嗷嗷待哺的孩子一样坐在餐厅，手里拿着两根筷子，下巴抵在桌子边缘，盯着长乐忙碌的背影。 ……好想帮忙。 长乐不让QAQ 当然也不让九炎插手。 他这个暴躁脾气，切个菜花估计都切不顺眼。 还是安心等开饭比较好。 九炎坐到容叶身边。 容叶急忙挺直腰板。 主动打招呼： "……你、你好。" 九炎顶着一副改不过来的臭脸，只是声音不那么暴躁： "啊？……你好。" 容叶："不、不好意思……我、我还没有作过正式的自我介绍……我叫容叶，容易的容，叶子的叶。" "上次徽章抢夺战，谢谢、谢谢你帮助我……今后请、请多多指教……" 看着九炎不改分毫的臭脸，容叶越说心里越没底，到最后，长乐切菜的声音都盖过了她的声音。 九炎听完，只是"噢"了一声，便像大爷似的身体一靠椅背，等着开饭。 容叶："……" 怕怕的…… 长乐下油入锅，再扔进蒜末大葱翻炒，顷刻间"嗞儿哇滋儿哇"的声音充满整间屋子。 容叶下意识向后靠了一下。 那油声听得她有些害怕。 昨晚她回家，和开饭馆的爸妈提到长乐做的四道菜，其中三道都是炒菜。 爸妈一听，想起以前有一位年长的客人来家里饭馆，要求他们做炒菜。 容叶爸妈不会炒菜。 这位年长的客人说："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们怎么做，很简单的。" 容叶爸妈跟着客人指示尝试了下，成品味道很不错。 但这位年长的客人品尝过后，连连摇头，难掩失望。 "……我只是想吃小时候吃过的味道，怎么就再也吃不到了呢。" "明明都是炒菜，明明都是同样的食材，为何口感差别这么大？" "大爷，到底是什么味道？你形容形容，我们试试给你做。" "什么味道……？就是好吃的味道，非常好吃。我小时候吃过几次，到了这个岁数了，依旧念念不忘啊。" 年长的客人后来和容叶爸妈聊天。 说别看帝国现在没人吃炒菜。 在一百多年前，炒菜几乎是平民百姓的日常。 容叶爸妈感到奇怪："我们家小饭馆开了两百多年，并没有听说祖上还做炒菜呀。" 年长的客人叹了口气。 "你们不知道不奇怪。" "一切都被抹掉了。" "那是帝国的悲哀。" 至今，容叶爸妈也不明白年长客人口中这几句话。 也只把他的话当作老人的呓语而已。 容叶吞了口口水。 视线悄悄移到那翻滚的油中菜上。 奇怪。 仅仅是用油炒菜而已，为什么她会感到一丝害怕？ "噜噜噜开饭了开饭了！" "香菇油菜——！" "蒜蓉菜花——！" "蛋清炒芥蓝——！" "西红柿炒鸡蛋——！" "最后还有——香喷喷的三碗米饭！" 长乐边报菜名边端菜上桌。 整间屋子里充满了饭菜的香气。 九炎肚子适时叫了几声。 容叶距离他最近，只好尴尬笑了笑，装作没听见。 "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长乐笑弯了眼。 容叶还是第一次见长乐笑得这么开心。她的笑容像初春里的太阳，温暖舒适，就是太过耀眼，容叶不太敢正大光明地看她。 只好佯装盯着桌上的饭菜，时不时偷瞄她几眼。 "……好香！" 容叶夸赞道。 长乐甩了个响指。 "吃起来更香。" 容叶夹起一块香菇放进嘴里，丝滑软嫩，仿佛入口即化。 "真、真、真的是太好吃了！"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好吃。 就好像那位年长的客人一样。 长乐做的菜的味道，她就算活到一百岁，也依旧会念念不忘！ "……不过，我、我有一个问题……" 容叶咬着筷子说。 长乐示意她讲。 "刚刚你说的'噜噜噜'是什么意思呀？为、为什么要在开饭前加噜噜噜呢？" 长乐："……" 嘴角一抽。 尴尬了。 这是叫猪猪开饭时候的惯用语…… 是她上大学时的习惯。 那时候刚上大一，长乐寝室关系融洽，相互之间经常帮忙带饭。 长乐每次提着几份午饭打包回来时，进门第一句话便是"噜噜噜开饭了"。 其实就是叫寝室的懒猪起来吃饭的意思。 今天做饭有些开心。 仿佛又回到了地球末世前那一段时光。 因此才不小心脱口而出。 人的意识和大脑很可怕。 两千年前的口癖，竟然在今天蹦了出来。 长乐看了看餐桌另一边无辜的容叶和九炎。 决定不解释。 喂饱就够。 解释那么多干嘛。 "别看我，快吃。" 长乐催促九炎。 九炎动筷子之前，幽幽地说： "……之前也没见你会做饭啊。" "之前你也没有天天啃面包。" 言下之意，无奈之举。 九炎："……" 夹起香菇，扔进嘴里。 入口的一瞬间，九炎觉得自己仿佛顿时化身为天父—— 要升天了。 "这、这、这……这他妈也太好吃了吧？！" 九炎瞪着眼睛，深红的瞳色简直像炸开了一团火花，全身上下仿佛燃烧着烈火，调动每个细胞的力量，全部转移到右手上，一筷子夹起四五个香菇，混着油菜送进嘴里，大口大口咀嚼起来。 油脂从嘴角流出。 ……太好吃了。 顾不上擦嘴。 从震惊到喜悦，到迫不及待的第二次尝试，再到整个人露出人生都完满了的表情，只用了九炎短短十秒。 九炎，卒，于长乐的美食。 长乐："……"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九炎不听劝，大口大口往嘴里送，似乎还忘了身边还有个容叶也对这些饭菜"虎视眈眈"。 然而，小兔子永远比不过大老虎。 容叶默默缩回了手。 长乐照着脑门给了九炎一拳。 "给容叶留点儿。" 九炎一怔，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端着香菇油菜的盘子独享美食了…… "给。" 他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将盘子推给容叶。 "谢、谢谢！" 容叶拿起筷子，再想去尝一尝那惊为天人的嫩滑香菇时，才发现盘子里一块香菇都没有了。 容叶：……好委屈，只吃了一块QAQ 长乐：九炎出来谢罪。 见状，九炎红着脸，哽了哽，才说： "……算了，你们先吃，我吃剩下的。" "不然我控制不住。" "……真他妈太好吃了，长乐，真他妈太好吃了！" "有多好吃？让我也尝尝。" 冷不丁的，玄关处传来个高调骚气的男声。 长乐侧头。 奥丁擅自闯了进来。 "你？怎么进来的？" "门没关，就这么走进来的。" 得，肯定是九炎进来没关好门。 九炎顿时变了脸，握住拳头就要站来防守。 长乐拦住他。 敛了敛眼角眉梢的笑意，换上一副"没人欢迎你"的表情，挑了挑眉，问奥丁： "有事？" "没什么事。" "就是想念你的味道。" "——你做的菜的味道。" 这轻佻的语气，顿时把九炎拉回开学第一天课后那个情形。 当时奥丁也是这个态度，对政治系新生女生出手。 女生不愿意，奥丁手下就动手。 什么玩意儿？？ 九炎黑了脸，拍桌而起："什么狗屁？！这儿没人欢迎你，出去！" 一巴掌拍得菜碟碰撞桌面，叮当作响。 奥丁挑了挑眉，微微抬起右手，五指轻动。 "啪"地一声，长乐顺手投出筷子，破坏奥丁的动作。 没错，奥丁不能凭借意念发动异能，必须靠他的右手。 长乐这一筷子，正好是一次警告—— "要和平共处。" 筷子飞速穿过奥丁的指缝，摔落地面。 丝毫不意外。 长乐就是这么快。 奥丁似笑非笑。 露出半侧虎牙。 对长乐说： "小野猫，乖，别动手。" "动起真格来，你未必能赢我。" 九炎一听，炸了。 小野猫？！ ……小野猫？！！ 什么恶心死人的称呼？？ 还"乖"？！ 他瞪着眼睛喊： "让你出去你听不懂人话吗？这菜是长乐做给我的！你来凑个什么劲儿？！" ……真不要脸！ 奥丁不怒反笑，信手拈起一个菜花送进嘴里。 "唔，好吃。" 说着又拿走一个。 九炎："？？？" 抓住奥丁的手腕，不让他再动饭菜分毫。 然后那怒气冲冲的红眼睛给容叶使了个眼色。 ——保护长乐做的菜！ ——不要让这些菜又被糟蹋了！ 容叶："……？" 好吧。 默默把饭菜揽到一边，用身体护着。 奥丁倒也不挣脱九炎的桎梏，反倒看向长乐。 "小野猫，我想吃你做的菜。" 长乐："……" 这和昨天见到的奥丁不一样啊。 脾气古怪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九炎加重力道： "不许叫她小野猫！" 奥丁："小野猫，再给我单独做一个菜。" 九炎："你听不懂人话？？" 有毒？？ 九炎恨不得撕烂奥丁的嘴。 奥丁却死皮赖脸笑嘻嘻。 长乐看着这僵持不下的场面，叹了口气。 小孩儿们，这么闹有意思吗？ 需要她亲自上场教育一下吗？ ……两千岁的老古董了解一下？ 屋子里弥漫着谜之沉默。 容叶一边护着饭菜一边担心地看向长乐。 长乐盯着两个男人的争执，思考怎么解决奥丁才对九炎最有利。 奥丁眼睛始终落在长乐身上想听她的回应。 九炎咬牙切齿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奥丁。 谜之僵持。 就在此时，门外又响起个声音。 "谁是小野猫？" 两秒后，西泽走了进来。 众人："……" 今天真是见鬼了。 手动微笑。 第19章 佛啊 [19] 望着一屋子四个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西泽上眼皮微动，抿了抿唇，问： "你们……这是做什么？" 奥丁看见西泽，黝黑的眸子顿时泛光，挣开九炎，过去不断拍打西泽的肩。 西泽身高接近两米，远远超出普通人平均身高，但比两米二的奥丁还差一些。 奥丁颔首，摸了摸西泽的脑袋，和自己比了比身高。 嘿！ 果然！ 西泽这小子身高就算再怎么长，也长不过他！ 奥丁像拍皮球似的拍着西泽的脑袋。 全帝国上下恐怕只有奥丁敢对西泽这么做。 他边拍边兴奋地说： "半年没见，我可想死你了。" 西泽冷冷地捏住那只罪恶之手的手腕，推回奥丁身前。 "你刚刚说谁是小野猫？" 奥丁："这么久没见，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西泽微微仰头："不然？" 奥丁耸耸肩，随手一指长乐。 只是指尖刚对准长乐，又一根筷子飞速攻击向他的骨节。 正中要害，精准无比。 奥丁龇了下牙，收回手指，看向长乐： "……" 才张开嘴，一块炒鸡蛋接着飞进他的口腔。 长乐："闭嘴。" 奥丁："……" 嚼了嚼鸡蛋，外皮酥脆，内里软绵，盐味葱味混在一起，调和出绝佳的味道。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颗虎牙： "这炒鸡蛋真香！" 长乐没理他。 转而看向西泽。 这人依旧抱着那本《地球流行语大全》。 沉了沉眼色，问： "今天又要问什么。" 西泽深蓝的瞳孔盯了长乐片刻。 饭菜的香气扑入鼻腔，随着体内循环扩散到身体每一个细胞。 他喉结上下一动。 "今天没有问题。" 顿了顿，又说： "只是恰好路过你家门口，闻到了饭菜的香气，顺便来看看。" 言语间，眼角挂着一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笑意。 奥丁插嘴："看看可以，你不能吃，这些菜本来就不够我们四个人吃。" 九炎一愣，"什么四个人？我再说一遍，这是长乐做给我的，没你的份！" 长乐拍了下九炎的后脑勺，"是做给你和容叶的。" 容叶站在一边，脑袋像波浪鼓似的上下点头，又觉得这样做似乎不太对，改成了摇头："没、没事没事，我昨天已经吃过了，今天就……" 奥丁眼前一亮，"小姑娘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容叶："……诶？" 话音刚落，奥丁抢走蒜蓉菜花和蛋清炒芥蓝，一手端一个盘子往外跑。 途中被西泽拦下，"想吃独食？" 九炎也上来掺和一脚，"这是我的菜，我的！！" 三人抢成一团。 屋子里仿佛有三只老鼠上蹿下跳。 你追我，我追他，他追你。 最后"哗啦啦"几声。 不知谁没拿稳，两盘菜摔落地面，洒了一地。 三只老鼠："……" 九炎气得眼眶红红的，快要哭了。 奥丁尴尬地咳了两声，装作看向窗外，"今天天气不错。" 西泽眉间紧蹙，"这……" 长乐："都给我出去。" 浪费粮食，可耻！ 三只老鼠："……" "别。" "等等。"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 长乐："出去。" "别让我说第三次。" 三只老鼠："……" 一个接一个灰溜溜走出门。 不久，又听到屋子做饭的动静。 三只老鼠偷偷扒在窗户上偷看。 只见长乐和容叶面对面坐在餐桌，开心地分享两道新出炉的菜肴。 容叶笑得灿烂，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对长乐的爱慕。 三人不约而同咽了口口水。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容叶恐成最大赢家。 ……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学校。 并且越传越玄乎。 "听说了吗？皇太子和奥丁为了吃长乐做的菜打起来了！" "你在逗我？？？这俩人什么没吃过，为什么会因为一道菜打起来？" "皇太子和奥丁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怎么可能为了一道菜打架？" "不光这俩人，听说还有长乐那个表哥，政治系的那个男孩，也打架了！" "这个毛头小子敢和皇太子打架？不要命了？" "好像是长乐做的菜特好吃，能让人拼命的那种。" "不对！" "怎么不对？" "我刚听小道消息，长乐好像在饭菜里下了一种毒，让人一吃就上瘾，皇太子和奥丁吃了以后会打架，其实就是中毒的反应！" "我也听说了，据说长乐的母星有种古老的邪术，能让人对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成瘾。" "听说长乐做饭时候锅里会冒出很浓的烟！有时候还是黑烟，还有很恐怖的声音，就像施法一样，很可怕的。" 三人成虎。 事情一度严重到学院亲自下场监视长乐做饭全过程，并将成品送检，确认无害后，专人试吃，一道道程序下来，最终确定饭菜无毒。 官方敲章后，长乐再没闲下来。 "长乐，我想吃你做的香菇油菜，两千星币，够不够？" 长乐："……" "你才出两千？？香菇油菜是奥丁最喜欢的菜，两千能买到？？我出三千！" "我愿意出五千！" "……我出一万！" 长乐："……" 一开始是历史系和政治系的同学，后来蔓延到全学院。 贵族同学们这张嘴吃惯了高营养食物，也吃遍了各个星球独特的美食。 而长乐做的菜的味道，还是第一次吃到。 新鲜。 还香。 长乐最先没想收钱。 有人愿意吃她做的菜，她很开心。 后来人越来越多，长乐一天只做很少份量，直接导致顾客主动竞价，一道菜的价格水涨船高。 短短五天，长乐攒下五十万星币。 钱来得太容易有点措手不及。 当然，长乐小厨房最先火起来，正是以上次奥丁和西泽同时来家里为契机。 爱慕两人的男生女生纷纷来小厨房要求吃"同款"。 又将菜的价格翻了一番。 看在钱的薄面上，后来奥丁和西泽再来要吃的，长乐也会给他们做一份。 但长乐也不爱麻烦。 做饭终归是日常调剂。 有一次西泽说，过几天皇室举办的新生聚会上，想邀请长乐为一些重要宾客做饭。 长乐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她又不是专业厨师。 不想做这些事。 所谓树大招风，长乐饭菜的品质没有任何问题，但关于"地球古老邪术"的流言却越传越广。 别人有多爱长乐的美食，谣言就有多可怕。 好几次容叶听到别人玄乎地谈论"古老邪术"时都想上去理论一番，又想起长乐的嘱托才作罢。 次数多了，容叶也不禁怀疑有人故意在背后捣鬼。 厨房里，容叶说： "上、上次好多人还收到一封邮件，里面写的内容很可怕，没法印证，有些人就、就信以为真了……" 长乐没放在心上。 现在每天来吃饭的人很多，正好借机洗粉。 对她还是件好事。 容叶犹豫了片刻，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说。 上回收到邮件后，她怕长乐糟心，自己试着去追踪发信者。 虽然后来没找到，但不小心在花园里听到了楚岚和别人的对话。 楚岚："过两天我打算发第二封邮件，技术方面就拜托你了。" "交给我吧。那个长乐实在欺人太盛，天天往你寝室拉那么多人去吃饭，这就是把寝室占为己有啊，过分。" "我也没办法，但也不敢和她起冲突，毕竟所有人都喜欢她，连奥丁都好像有点……" 对方长叹一口气，"奥丁就是个混蛋，追你的时候骚话连篇，一分手就翻脸不认人，现在还天天往长乐那儿跑，这不是专门来气你的吗？！" …… 容叶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她几次试图和长乐说起楚岚的事，每次都被其他人打断。 长乐的小厨房越来越火，朋友也越来越多，能和容叶独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容叶有些难过。 但是看着长乐的处境一步步变好，打心底里为她开心。 更何况…… 有几道菜长乐只给她做过，从来没给别人做过！ 连九炎也没有！ 就是这一点小小的幸福，就能让容叶开心一辈子。 至于楚岚…… 这次，就由她来保护长乐的小厨房吧！ 自此以后，每每听到"古老邪术"一说，容叶都会心平气和和路人讲清楚根本没有这回事，大家都要相信科学。 况且长乐的饭菜是真好吃。 路人也并非全都相信谣言。 和容叶一聊，也觉得邮件内容太可笑。 一来二去，在容叶的努力下，小厨房又招揽了一批新客人。 长乐甚至都在考虑招徒弟，免费教炒菜，包你一学就会。 可帝国学生似乎对炒菜有天生的恐惧。 尤其是油下热锅的一瞬间的声音，和四处飞溅的油点子，几次吓跑了几个试图学艺的徒弟。 长乐觉得不太正常。 容叶如此，九炎如此，几个徒弟如此。 彷佛这种恐惧深入骨髓一样。 细问原因，他们又回答不上所以然。 依长乐的直觉，这背后恐怕有什么秘密。 只是现在，还远远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 经营小厨房的这段日子，长乐每天固定每晚到容叶家的小饭馆拿食材。 还几次悄悄地给二老放下大红包，作为谢礼。 没有最初的这些食材，也不会有如今的小厨房。 长乐很感谢容叶一家。 这一来一回，每天必经过两次帝国中央花园广场。 广场正中央有一片绿色曼陀罗园地，正面摆放着一面等身高的椭圆镜。 一开始长乐和容叶都没怎么注意。 有一次夜色较深，路过这片花园时，这面椭圆镜竟隐隐泛着深蓝色的光。 两人一靠近，蓝光便自动减弱光芒。 经过几次试验，都是这样。 一到夜晚，中央花园静谧幽深，四下无人，气氛诡异而沉静。 前几次长乐和容叶一起回家拿食材。 偏巧今晚，容叶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有和长乐一起。 长乐提着两大袋子食材，从容叶家往学校走。 还没走到花园中央，一股浓郁幽香便侵入鼻间。 今夜夜来香格外浓郁。 长乐下意识加快脚步，向中央走去。 今夜无风。 可远远地，曼陀罗自在舞动。 最前的那面椭圆镜，从镜中央到边缘，蓝光越来越浅。 长乐蹙了蹙眉。 平时，镜子的蓝光分布十分均匀。 今晚，蓝光呈现从浓到淡的渐变。 莫名地，长乐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一股强烈的吸引力在前方朝她招手—— 过来。 长乐来到椭圆镜前。 蓝光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来愈深。 到最后，镜中央的深蓝逐渐过渡到纯黑，蔓延至整面镜子。 长乐掌心有些许发汗。 直觉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她放下袋子，一只手朝镜面的黑色摸去。 镜面却没有实体。 她的手穿过了镜子，伸到了黑色的另一头。 她呼吸一紧。 扔掉另一只手上的麻袋，两只手伸进镜子里。 迈开步子。 全身慢慢没入镜中。 一阵天旋地转。 周围尽是黑色。 长乐闭上眼。 仿佛听到了宇宙的声音。 身体极速下坠。 "轰隆"一声。 她身体稳稳躺在床上。 睁眼。 天花板，书，玩具，椅子，床。 是她住了两千多年的地方。 长乐屏住呼吸，走出房门。 再走回来。 直到看到锁在柜子里的老旧无线电后。 她才确定。 这是地球。 她回到了地球。 第20章 佛啊 [20] 一切, 起源于柜子里这个坏掉的无线电对讲机。 那是长乐来西盟帝国之前的故事了。 三个月前的某一天，坏掉的对讲机里忽然传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 "白、白水……" "白、水桥洞……" "去白水桥……洞……" 白水桥，位于华国首都西北角的白水村，建于公元19世纪末，附近有著名的陵园景区。 长乐十岁时一家人自驾去陵园观光, 途径白水桥, 曾稍作休憩。 父亲请过路村民帮一家三口拍摄纪念照, 照片随后被打印出来载入相册留存。 也因此，长乐对白水桥有些印象。 她当即出发，赶到白水桥, 等在桥洞中。 从白天等到黑夜。 连续等了三个晚上。 在第三个夜晚的破晓时分, 四周无风，水面却忽然泛起一圈圈螺旋纹。 那螺旋的中央逐渐泛起深蓝色的光芒，由内向外, 蓝光逐渐变浅。 长乐不顾一切踏入河中。 水面的螺旋纹丝毫没有遭到破坏。 仿佛从未有人踏入河流一般。 她惊讶于这反常现象，只是速度过快, 回过神来时已经走入螺旋中央的深蓝。 接着, 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极速下坠, 耳边呼呼吹过宇宙的声音。 宇宙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在长乐意识到这个问题前, 她已经躺在西盟帝国首都的贫民窟里。 四下一望, 帝国正值深夜, 静谧无声。 那之后长乐再也没找到能返回地球的时空隧道。 谁成想, 帝国中央花园的一面椭圆镜竟是时空隧道的入口。 今天, 她终于回到了地球。 站在自己住了两千年的房子里，长乐喃喃着： "白水桥洞……" 桥洞水面是通往西盟帝国的入口，帝国花园的椭圆镜是通往地球的入口。 但入口与出口并不一致。 眼下还不清楚两者的联系。 盯着柜子里的无线电对讲机，不久，长乐破门而出。 如今，其他的暂且都不重要。 她要再去白水桥洞看看，时空隧道到底怎么回事。 刚拉开独栋别墅的大门，一道人影飞速闪过，绕着门前小花园外沿跑步，一圈接着一圈。 长乐叫了一声： "……麒麟？" 被唤作麒麟的男人急刹车，身体由于惯性急速向地面摔去，眼看着就要脸朝下摔到地上，两只脚用力一蹬，十个脚趾狠狠扒住地面，避免了摔倒的惨剧。 就这样，保持着身体与地面形成20度锐角的姿势，麒麟顺着声音方向一看，顿时面露喜色： "长乐……？长乐是你吗长乐？！" 长乐："你先站好再说话。" 麒麟听话乖巧，以脚作轴支撑，"簌"地一声直起腰板，身体与地面形成标准直角。 "现在我可以说话了吗？" 长乐点头。 麒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长乐面前握住她的肩，左看看右看看，棕色瞳孔里充满担心焦虑，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话痨属性无疑： "过去几年你去哪儿了？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我可担心死你了，还以为你死了。" "这几天我还在想，要是再找不到你，我也自毁程序死掉算了。" "刚刚跑步的时候，我还因为想你想哭了呢。" 麒麟无名指摸了摸眼角的晶莹。 "你看，眼泪都流出来了。" 长乐："你那是机油。" 麒麟："……" 长乐拍了拍麒麟的头。 他两个眼角又流出淡淡的金黄液体。 果然，麒麟身体内部零件又出问题了。 叹了口气，长乐问： "没去修理？" 麒麟委屈地抹掉眼角的机油，"昨天刚去，今天又坏了。" 话锋一转，他接着问，"不说这个了。这几年你到底去哪儿了？" 长乐没有直接回答麒麟。 只轻声命令道： "暂停。" 话音刚落，麒麟的棕色瞳孔便失去光泽，像丢了魂一样，空洞地对着长乐。 长乐扛着麒麟回到机械室，放在工作台上，将麒麟的脑袋取下，按下隐藏在头发之下的红色按钮，他的脑壳便自动一分为二，露出脑内繁琐复杂的零部件。 负责存储和运输机油的管道破裂，机油味填满了大脑。 不少零件已经生锈，需要换新。 机械室内还有部分存货，长乐更换掉无法继续使用的零件。 只要还能用的，就继续留在麒麟脑内。 又给麒麟换上一条全新的机油管道。 这下不会再漏油了。 她打开麒麟的身体，里面的零部件新老掺半，最老的零件已经是千年的老古董了。 麒麟的身体状况不算好，目测再过几十年，全身上下的零件都要换新。 尽管他的程序与数据全保存在体内芯片中，可从内到外所有零部件都是陪伴长乐走过漫长末世的珍贵物件。 换下来的零件，长乐全保存在机械室里。 合上身体和大脑，将脑袋装回脖子。 长乐对着麒麟命令道： "启动。" 麒麟的棕色瞳孔便又恢复光泽。 … 麒麟有一堆问题想要问长乐。 长乐一个都没有回答，反问他： "我不在的时候，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麒麟："一切正常。" 长乐："无线电呢？" 麒麟："没有再响过。" 长乐抿了抿唇，和麒麟一起，开车前往白水桥洞。 路上，长乐简明扼要讲了自己的遭遇。 麒麟震惊得合不拢嘴。 信息量大到一时无法消化。 不过依旧保持理性。 经过脑内条分缕析，麒麟终于抓住了问题核心。 "西盟星际帝国？高度发达的文明国家？" 长乐还未说话，麒麟又擅自分析道： "听你的描述，说这个帝国文明，但至今仍实行严格的等级制度；但从科技角度看，它又建立了宇宙级帝国，天文技术超前，基因改造技术普遍应用……这很矛盾。" 长乐："……" 刚要开口，又被麒麟打断： "从主流观点角度看，这个所谓的星际帝国，科技生产力水平与政治制度极度不适应，属于反常现象。" "话又说回来，如果宇宙中真的存在这样的星际文明，为何这些外星人没有发现地球，没有对地球发起进攻？" 长乐："你还记得一百多年前我们丢失的那块化石吗？" 麒麟一惊。 长乐双手握着方向盘，前方一路畅通无阻。 她侧头，看向麒麟快要掉出眼眶的眼珠子，淡淡道： "那块化石，就在帝国学院的历史博物馆里。" 麒麟："……卧槽。" 长乐："……不许说卧槽。" 不想再听到这个词。 麒麟："不说卧槽，无法表达我此刻震惊的心情。" 长乐："……抖机灵度降低至百分之六十。" 麒麟："哦。" 接受这一道命令后，麒麟半天没有说话。 他有点不开心。 其实他还蛮喜欢抖机灵这种多余设定。 每次抖机灵都能换取长乐一个白眼。 长乐接着说： "西盟帝国于星历113年获取这颗化石，我们失去这颗化石是地球时间一百多年前……帝国也有一年365天春夏秋冬，但显然，帝国和地球的时间并非一比一换算。" "麒麟，从我消失后，地球过去了多少天？" 麒麟不假思索道："算上今天，整整1700天。" 1700天，约等于四年零八个月。 与此同时，长乐在帝国度过整整85天。 20比1。 地球过去二十天，帝国过去一天。 地球二十年，等于帝国一年。 麒麟："那么，所谓帝国星历113年，就等于地球末世第1860年。" "这与我之前估算的时间基本一致。" "也就是说，末世第19世纪，那个空降地球的无人探测器，就是西盟帝国派来的侦查地球的。" "……我们没有暴露吧？" "……" 麒麟的一连串问题没有得到回应。 他抬头看了看车内后视镜。 赫然发现长乐闭着眼睛，看样子是睡着了。 麒麟："！！！" 急忙推醒长乐，"开车睡觉，不要命了？" 长乐倦倦地睁开眼，"……我又睡过去了？" 麒麟："又……？你怎么回事？以前从来没见你这样。" 长乐摇了摇头。 许是时空穿越太累了。 麒麟自然不放心长乐这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开车。 两人交换位子。 车子一路驶出市区，朝首都西北角开去。 麒麟开车不久，长乐头斜倚在玻璃窗上，沉沉睡去。 睡颜安静祥和，吹弹可破的肌肤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一个活了两千多岁的女人。 相反，安睡的长乐更像初生婴儿，眉目之间是满满的天真无邪。 ……不。 这个形容词用的不对。 千年前麒麟第一次见长乐时，误用"天真无邪"形容她。 陪她渡过漫长岁月，亲眼见证这个女人宛如神明一样的所作所为后，麒麟无数次调侃自己瞎了眼。 两千多年前年人类消失，地球进入末世，世界一片死寂。 后来，让人类重新诞生于地球，让地球重归文明世界的，是长乐。 她利用先人液氮冷冻的精-子和卵子，让人类重生。 古老的西方有上帝创世，东方有女娲造人。 今天，有长乐一次又一次，守护文明的火种—— 人类的延续。 在麒麟诞生的那个年代，人们把长乐称为： "再创世女神"。 … 一小时后，两人来到白水桥洞。 阳光正好，水面波光粼粼。 说来奇怪。 人类消失后，长乐曾试图投海自尽。 当时海水干涸，没死成。 长乐以为这是末日征兆之一。 谁成想不久之后，海水莫名其妙又回到了地球。 她一度怀疑，海水干涸不过是假象。 或者，地球上有一股神秘力量，为了阻止她自杀，甚至真的可以将海水抽干，再调回来。 无论哪种情形都令人匪夷所思。 但末世以来地球上怪事接二连三，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 包括自己身上那股越来越强，深不可测的力量。 白石桥洞里，麒麟百无聊赖，"所以，我们就干站着？" 长乐："等。" 麒麟："等到什么时候？" 长乐："到破晓时分。" 一连三天，两人不吃不喝守在白水桥洞，通往帝国的时空隧道入口却始终没有出现。 "你确定是这里？" 麒麟往河里投掷第3657块石头之后，问。 长乐："确定。" 麒麟："……" 看长乐没有要走的意思，只能跟着等。 期间，麒麟调取现存人类建立的天文数据库进行调查。 数据库里没有任何关于西盟星际帝国的数据。 如果宇宙中真的存在一个统治着五十万大大小小星球的帝国，那么人类不可能至今都没有观测到蛛丝马迹。 除非，西盟帝国位于地球人类可观测范围之外。 棘手的是，早在末世第1860年，西盟帝国的无人探测器便已经降临地球，带走了一块地球化石。 地球已经输了一步。 如果西盟帝国发现地球上还有人类存在，将帝国政府的魔爪伸到地球来的话…… 麒麟不敢再想下去。 他无不担忧地问长乐： "我们真的没有暴露吗？" 长乐："没有。"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的策略是有效的。" 没错。 地球人有自己的御敌策略。 末世第1860年，长乐发现地球化石丢失之后，迅速组织现存地球人类建立一级防备，调用地球最高防御手段，严密监控一切外太空到访的可疑探测器和飞船。 怕的就是一件事—— 外星文明入侵地球。 在这之前，人类一直以为，宇宙中只有地球上有文明，有科技。 直到化石丢失，长乐在地球上发现一部分陌生机体残骸后，防备外星人的警钟敲响。 没有人知道，外星人会在何时造访地球，会以和平还是战争的姿态来到地球。 长乐只想和平。 只想现存人类，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那之后，地球高度戒备。 终于，距离化石丢失过去二十年后，地球人等来了来自外星球的无人探测器的第二次造访。 地球人早有应对。 他们截获探测器，经过比对，与前一次的探测器残骸有重合部分，最终确定它们来自同一个文明。 而后，以长乐为首，地球人伪造末日假象，给探测器提供虚假信息。 【地球曾经存在文明迹象，后经历世界末日，文明毁灭，如今地球寸草不生，一片荒芜。】 所有信息均有影像辅助证明。 探测器携带视频信息，回到西盟帝国。 这一次之后，帝国没有再派遣探测器到地球勘察。 长乐以为虚假信息已经足够。 谁知道，一段无线电讯息却将她带到帝国。 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麒麟半信半疑，接着问： "真的没有暴露？" 长乐："帝国官方公开的数据库中，地球就像我们主动输出的信息一样，经历末世，寸草不生。" "几乎没人知道，宇宙中还有一个地球。" "他们对地球也没有兴趣。" 倒是有一个人例外—— 皇太子西泽。 "可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星球叫地球？" 麒麟问。 "这不是很奇怪吗？" "明明对地球不感兴趣，却说着和我们一样的语言，对你的地球人身份毫不怀疑，甚至还有什么……什么沙雕皇太子拿着《地球流行语大全》……" "长乐，你真的确定地球安全吗？" 长乐盯着石头掷入水面时激起的螺旋波纹，久久没有说话。 这些问题，自打九莉带她去帝国政府作领养外星人登记手续时，长乐就都想过了。 至今无解。 所以她才选择了历史系。 历史里隐藏着帝国和地球之间的秘密。 她要搞清楚。 她必须再次返回帝国。 可是这时空隧道的入口…… 第四天破晓时分，依旧没有出现。 四天里长乐想了很多。 后来灵机一动。 帝国中央花园的椭圆镜，只有她单独出现的那一晚，时空隧道才开启。 也许地球上的隧道入口，也需要遵守同样的规则。 长乐果断赶走麒麟。 麒麟："……" 无情。 第五天破晓时分，果真，无风状态下水面忽然泛起螺旋纹，螺旋中央逐渐出现深蓝色的隧道入口。 长乐走入隧道。 一阵天旋地转，最终落到贫民窟。 正是她第一次穿越的地点。 帝国正是深夜。 她迅速来到中央花园的椭圆镜，时空隧道依旧为她而开。 长乐又返回地球。 从自己家里的床上醒来。 一模一样的地点。 总算摸到些时空隧道的规律。 两地穿梭更加方便。 在地球呆了九天之后，算了算帝国学院马上要迎来朝阳，长乐准备返回帝国。 临走前，长乐叫麒麟一起去购物。 抽油烟机，辣椒，鸡精，生抽，麻油，胡椒粉，八角……还有一众在帝国无法找到的调味料和食材。 麒麟："……你是去那边开饭馆了？？" 长乐："我是去改善生活，挣些生活费。" 长乐扔给麒麟一个全息平板。 "这东西在帝国那边普及了，你送去科学院，让他们研究一下，早日学会自己造。" 麒麟："……你应该改名叫马可波罗。" "下次什么时候能见到你？" 长乐："一周之后。" 麒麟："……那你一定要回来。" "我会想你的。" … 平安回到帝国，长乐提前去政府领取新的全息平板。 人人都可免费拥有政府发放的全息平板。 帝国上下，只有在这一点上不存在阶级差异。 长乐将从地球带来抽油烟机安装好，再把地球特产调味料和食材一件件从袋子里取出。 取到一半，摸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麒麟雕塑。 长乐："……" 麒麟雕塑眼珠子转了转，从血盆大口里传出麒麟嬉笑的声音：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长乐："……你在做什么。" 麒麟："你离家这么远，我怕你想我。" 长乐："……" 麒麟："再说，我也想亲眼见见所谓的先进文明，所以就跟来了。" 麒麟雕塑实际是太阳能型机器人，内置芯片，数据与麒麟本体共享，相当于麒麟的分-身，功能更加简单统一，适合长时间户外行动。 它的眼睛与耳朵配合可以录音录像，四肢可以行走，唯独不能飞。 它还提供各类数据的记录、查询功能，过去曾经为长乐提供了不少便利和辅助。 时空隧道只在长乐单人出现时开启，麒麟以机器人形态出现时，隧道入口处于关闭状态。 而刚刚穿越时，麒麟通过程序指控，命令雕塑体藏入食材中，没想到真的成功穿越了。 人形不可以，动物形就可以。 这标准有点迷。 长乐顺手把麒麟雕塑摆在客厅书柜上，作为对它一声不吭就跟来的惩罚。 "你待在这儿，哪儿也不许去，更不许随意说话。" 一顿，又补充："这是命令。" 麒麟："……" 完了好像惹长乐不开心了。 于是乖巧坐在书柜上，看长乐在厨房摆放调味料，整理食材。 麒麟两只眼珠子绕圈转了几圈，记录下客厅与厨房的模样。 长乐还是没理他。 他试探性地主动搭话： "帝国的家居装修风格挺一般，没咱家装修得好。" 换来长乐瞪了他一眼。 "……我闭嘴。" 麒麟小心翼翼道。 大约二十分钟，厨房整理完毕，距离上课还有一小时，长乐打算睡个回笼觉，踩点去教室。 以她的速度，从寝室到教室，不过眨眨眼的功夫。 长乐往卧室里走，麒麟悄悄跟在她身后。 没走几步，忽然，另一间卧室门被打开。 麒麟急忙停下。 好险，差点暴露。 楚岚瞥了一眼快要睡着的长乐，没打招呼，擦身而过，走向洗漱间。 自从上回课堂上楚岚没有回答上问题，长乐却答上来后，楚岚再也没有主动和长乐说过话。 长乐看这姑娘的心思看得清楚。 无非就是嫉妒。 包括传出什么她使用"古老邪术"之类的流言。 长乐也只是一笑而过。 都是小孩子把戏，无聊。 她不搭话，长乐自然也没闲到主动讨好她。 … 长乐一个猛子扎进软床。 醒来已经快要上课。 来到教室，今天来上课的人又少了一半。 历史系的课堂向来如此。 越上课，人越少。 她慢悠悠走到座位，周围的同学纷纷围上来，提前预定小厨房的午餐。 长乐："今天改进菜色，暂不接待。" 众人败兴而去。 教室里又少了一半的人。 刚从地球带来各种调味料，长乐想先做给容叶尝尝味道。 她扭头看向右后方。 容叶的位置是空的。 容叶一向一节课不落，还时常去蹭其他系的专业课。 今天没来，也没告诉长乐原因。 后来查了查学生出勤信息，容叶那一栏显示"请假"。 中午下课，长乐特意去寝室找容叶，不在；去容叶家小饭馆，饭馆今天闭门休息，容叶爸妈也不在家。 帝国时间的昨晚，长乐最后见容叶时，她好像有什么要紧事，没能和长乐一起回家拿食材。 对长乐来说，这期间她在地球度过九天，感觉很久没见容叶了。 长乐只好叫九炎来尝尝她打算做的新菜。 九炎："？？？" 原来他只是备胎？ 长乐端上来一份红烧肉，"尝尝。" 肉质松软，入口即化，神一般的味道。 九炎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吃着吃着就哭了。 有好吃的，当备胎算什么！ 两人在屋子里吃得开心。 屋外，楚岚却和奥丁吵了起来。 长乐拉开窗帘，眯着眼看了看窗外。 "他们怎么认识？" 九炎一边狂吃，一边说： "容叶说，楚岚是奥丁前女友。" "奥丁这个混蛋，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女孩。" 屋外，楚岚双手捏着奥丁双臂，似乎哭泣着在说什么。 奥丁极不耐烦挣开她。 又说了句狠话，离开了。 长乐含着一块红烧肉。 觉得世界挺有趣。 看上去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人，曾经竟然是情侣。 九炎狂吃间隙，看见长乐盯着奥丁离去的方向笑。 放下筷子，严肃地说： "长乐。" "啊？" "我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告诉你，奥丁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所以？" "不要和他来往。" "要是来往呢？" "……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打断他的狗腿。" 这是长乐听到最好玩的笑话。 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九炎耍完帅，"蹭"地一下脸就红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对长乐说话。 但他是真心的。 九莉说，他们在学校要相互帮助。 显然，开学以来九炎光惹麻烦，每次都要长乐来收拾烂摊子。 要不是他没能力打过奥丁，最后把长乐牵连进来，那长乐现在也不会被奥丁缠上。 都是他的错。 今后……不会了。 九炎暗自攥紧拳头。 …… 楚岚和奥丁吵完架后，一个人在校园里游荡到深夜。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她哭了一路。 来到帝国学院，本以为是成功人生的开始。 没想到一切都被长乐毁了。 老师喜欢她，同学都爱她，人人崇拜她的绝对速度与力量，喜欢吃她做的各种美食，连前男友奥丁都天天来长乐跟前讨要吃的。 奥丁从来没对楚岚这样殷勤过。 ……如果没有长乐就好了。 风吹干眼泪，她终于下定决心。 回到寝室，长乐房门虚掩，睡得正酣。 楚岚眼睛肿的像核桃。 她蹑手蹑脚走进厨房，取出所有盘子。 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药瓶，里面装满了透明胶状物。 她拿一根筷子，将透明胶状物一一抹在盘子内，再用刀片匀开。 胶状物无色无味，匀开后只剩下极薄一层，贴在盘子内部。 看上去，和原本无异。 ……去死吧。 处理完一切，楚岚满意地笑了笑。 走回自己的卧室。 经过书柜，余光瞥见柜子上的麒麟雕塑，楚岚又退回步子，拿起麒麟放在手心琢磨。 那张笑得扭曲的脸就在眼前。 麒麟吓得差点叫出来。 还好忍住了。 作为一个有感情的机器人，他依旧保持职业操守。 长乐不让他出声，他就不出声。 没人会和一个不会说话的雕塑过不去。 麒麟心想。 然而下一秒。 他的身体就被抛到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自由落体到垃圾处理箱里。 麒麟静静地和一堆厨房垃圾躺在一起，不敢动弹，怕惹出动静。 楚岚扔掉麒麟，仿佛有种恶作剧般的满足感，回卧室睡觉去了。 等没了动静，麒麟才发动四肢，想要从垃圾箱里爬出来。 "……" 挣扎了半天。 爬不出来。 垃圾箱四壁异常高大。 就这样一直等到第二天黎明，打算等楚岚走后再叫长乐。 谁知一到清晨六点，垃圾箱的盖子便自动合上，接着自动下沉，前进，传输，一路朝帝国学院统一的垃圾处理厂奔去。 盖子再次打开时，麒麟随着外力，被投入一堆垃圾之中，等待无害化焚烧处理。 麒麟："！！！" 先进文明世界真的太危险了！ ……要死了！ … 长乐醒来没看到麒麟雕塑。 麒麟一向爱玩，偷偷跑出去了也说不定。 反正他不怎么听她的话。 除非长乐下命令。 午饭时间，小厨房开始限定贩售四份红烧肉。 四份红烧肉，外加长乐的午饭，正好是一锅的量。 听说小厨房今天开卖新菜品，各个院系的学生一下课就往长乐寝室方向跑。 新菜上市，抽签决定谁拥有最先品尝的机会。 中午十二点，一百多名学生已经守在长乐寝室小别墅外等待抽签。 红烧肉飘香四溢，闻得众人口水直流。 "这是肉的香味吗？怎么这么好闻啊！" "我从来没见过一道菜，光闻味道就让我口水直流……" "我肚子已经叫了半天了……" "卧槽，太香了，待会儿谁抽中了，我愿意出二十万买下这个名额！" "才出二十万？太小气了，我愿意出五十万！" "你们疯了吗？为了一道菜就花五十万？……我愿意出八十万！" "你才疯了。" 肉香越来越浓郁，众人等得迫不及待时，长乐终于走出寝室，宣布： "今天新菜品是红烧肉，食材只有一种，就是猪肉，其余全是配料。" "第一天上新，免费品尝。" "请大家拿出平板，在系统里报名，准备参与抽签。" 为了有序经营小厨房，长乐自行编写简易抽签程序，通过邮件群发，参与者只需要通过网络远程操作，便可以参加抽签。 尽管如此，仍有一百多人来到现场。 传说中，距离美食越近，表明心越诚，越容易抽中。 美食的魅力无可抵挡。 这群平日里都不一定接受统一指挥的贵族们，此刻竟统一拿出平板报名，兴奋地等待抽签。 "一定要中，一定要中，一定要中！" "我一大早就来了，看在我这么诚心的份上，就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还从来没吃到过小厨房的菜，这次一定要吃上！" 长乐："——报名截止，抽签开始。" "今天中午的幸运儿是——" "第37号，167号，212号，和314号！" "请以上四位到小花园稍作等候。" 中奖四人全部都在现场，再次印证了"心诚则灵"的玄学。 四人激动地跑进小花园，长乐在这里专门备好桌椅，供顾客使用。 "太幸运了！我是第一次抽中！" "红烧肉到底什么味道？这么香！" "怎么办，我的手都在抖，一会儿怕拿不起筷子。" 众人哄笑。 没抽中的人也不愿离开，宁愿守在外面看四个人吃。 目光中尽是羡慕嫉妒。 楚岚站在人群外，远远地看好戏。 又觉得距离太远看得不尽兴。 于是闯进人群，站在第一排，靠着栏杆。 ……这么兴奋地想吃肉？ 那可是要送命的呀。 她笑了笑。 不久后，长乐接连端出四份红烧肉，放在四名客人面前。 "哇……" 四人不约而同发出感叹，顿时口水直流，吸都吸不住。 瘦肉红嫩，肥肉白透，油脂浓郁不腻。 红烧肉的色和香像妖精似的朝四人挥挥小胖手，仿佛在说："快来吃我。" "我忍不住了，吃！" 一人动筷，四人全动。 一块红烧肉，入口即化，带人升天。 只看四人沉醉的表情，便知道这份红烧肉有多好吃。 ……不！ 还是要亲口尝过才知道它的美味！ 整条路上都弥漫着对红烧肉朝圣一般的赞叹。 长乐摘掉一次性手套，对四人说： "吃完，请四位谈谈感受。" "嗯嗯嗯！" "唔嗯、嗯！" 只顾着吃，顾不上说话。 长乐退回屋子。 她不喜欢被众人围观吃饭。 向来都是一个人在里面吃。 她刚坐下，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 正要送进嘴里。 九炎突然火急火燎冲进来。 "不、不、不好了……容叶出事了！" 长乐表情没太大变化，身体却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红烧肉滚到了桌面上。 "怎么回事？" 九炎拿出自己的全息平板，给长乐看邮件。 邮件来自容叶。 内容只有一个字—— 【救】 甚至没加标点符号。 九炎："这封邮件前天晚上就发给我了，但我没注意，刚刚整理邮件才看见……" 前天晚上？ 长乐眼皮一颤。 正是容叶没有陪她回家拿食材的那一晚。 长乐立即拿出自己的平板检查邮件。 这才想起她把旧平板留在了地球。 新平板上，许是因为程序错误，所有的未读邮件均显示已读，没有提醒她查看。 其中就包括容叶发来的邮件。 容叶发来邮件时，长乐正在地球。 跨越时空，无法接收容叶的邮件。 【救命，我在】 四个字，戛然而止。 出大事了。 否则不可能连编辑一封邮件的时间都没有。 九炎："我已经报警了，但是手头没有线索，这……" 长乐喉咙干涩。 "容叶爸妈也不在家，恐怕……"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尖叫。 "……出事了！出事了！快叫救护车！快！" 有人在外面喊。 长乐和九炎跑出去。 只见四盘红烧肉摔在地上，油脂摊了一地。 食用红烧肉的四人双手掐着脖子，从脖颈到脸颊，红得像血。 地上，有几堆没来得及嚼碎吞咽的红烧肉。 四人站的站，趴的趴，躺的躺。 掐着脖子十几秒后，全都摔到地上，浑身抽搐。 九炎："这、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喊："他们几个吃了红烧肉后就这样了！" "这是中毒！" "救护车还没来吗？！再不来人就没命了！" "才刚打电话，说要三分钟才能过来！" 众人一片惊慌。 长乐跑过去试图给其中一人催吐，奈何对方浑身抽搐，根本无法配合长乐。 三分钟…… 救护车还要三分钟。 可四人的状况明显不像普通中毒。 三分钟极有可能失去生命。 长乐咬了咬唇。 最近的医院是帝国第一医院。 她看望九莉时曾经去过，熟悉路。 医院已经接到联系，应该在迅速准备急救措施。 几乎是一秒内作出决断。 长乐肩扛两人，手提两人。 "簌"地一声。 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四个人一起消失了。 十五秒后，帝国第一医院急救室前冲进一团不明物体。 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团物体停下之后，病人和医生才看清，这是一人扛着四人。 "这是刚刚食物中毒的四个同学，请立即安排抢救。" 长乐说道。 声音平稳，却带着喘息。 前台护士："……哦、哦！我明白了！请这边走！" 护士手刚指了个方向，长乐便扛着四个人出现在抢救室门口。 里面的医生都惊呆了。 才刚接到急救不久，他们的救护飞船还没赶到呢，人就被送来了？？ 不过此时救人要紧。 医生们将四人抬到病床上，关门，抢救。 门关上的那一刻，长乐退出抢救室。 身体不自觉靠在墙上，稍作休息。 肩膀和手臂的肌肉有些微颤。 掌心竟沁满了汗水。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有多久没有这样拼尽全力奔跑了？ ……记不清了。 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21章 佛啊 [21] 急救室里传出大片大片呕吐声。 此起彼伏。 急救室门框上的电子屏发出红色的刺眼的光, 长而望不到尽头的走廊，配合着门里的呕吐声，颇有一股子医院独有的恐怖气氛。 长乐斜倚在墙上，漂亮的桃花眼眯成一道。 ……食物中毒？ 如果食材存在变质问题，四人的生理反应不会如此迅速, 一般会表现为腹泻、呕吐、头晕等症状。 但刚才, 四人吃掉红烧肉不久便双手掐脖, 倒地抽搐。 是毒-药。 有人专门往肉里下毒。 约莫过去七八分钟，九炎和十多名学生才赶到帝国第一医院。 九炎："怎么样？" 长乐："食物应该已经吐了出来。" 九炎："有生命危险吗？" 长乐："这要看中的是什么毒了。" "这话应该问你吧……！" 一个身高不到170cm的男生朝长乐吼。 这个身高，从帝国整体来看, 可以归为残疾。 九炎："喂！你这话什么意思？！" 170："我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他们几个吃了你的肉才中毒, 难道不是你往肉里下毒故意害人的吗？！" 九炎："你不长脑子的吗？有谁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毒？这事情背后肯定另有隐情！" 170："肉是长乐一手做的，谁也没有帮她，还有谁有机会下毒？" "还有……" 九炎闻言一愣, 视线落在人群中一个人身上，冲过去抓住对方的手质问道： "是不是你？你和长乐住一间房, 是不是你下的毒？！" 楚岚一脸惊慌,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去教室了，后来一直没离开过教室, 直到中午才回寝室要拿东西, 结果就发生这件事, 怎么会是我下的毒？" "你……！" 九炎知道, 楚岚一直暗地里给长乐使绊子。 容叶没有机会和长乐详细说, 又怕自己一个人没法保护长乐, 之前有私下联系九炎，说明事情前后经过，让九炎也多多留意。 ……容叶？ 容叶的消失会不会也和她有关？？ 九炎死死捏紧楚岚的手腕，仿佛要将腕骨捏碎一样，"是你……肯定是你……！" 楚岚："你凭什么空口污蔑我？说是我，要拿出证据。" "对啊拿证据！" "你是长乐表哥就能肆意污蔑别人？太过分了！" "就算你们两个很厉害，那又怎么样？学校里又不是靠拳头说话！" 九炎："你们、你们都瞎了吗？动脑筋想想都不可能是……" "好了。" 长乐压住九炎的肩向后一拉。 吵架没有任何意义。 她粗略扫了一眼到场的十多人。 全部是生面孔。 ……真的都是纯路人？ 纯路人看热闹会追到医院来？ 长乐一站出来，路人反而气焰愈盛。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下毒害人，明明都挣钱了，一盘菜几十万星币，真黑心。" "这次是急性毒-药，原来你不会还下慢性毒-药害我们吧？" "我前几天还吃过小厨房的菜，难怪这几天觉得肚子不舒服，这下也得检查检查身体了。" 长乐神情一凛，"你说你吃过小厨房？" 说话的女孩没想到会被点名，结结巴巴说："吃、吃过啊，结果这几天胃很难受，连……" 话到一半，女孩忽然感觉眼前闪过一阵风，连连惊慌后退。 再抬头，长乐已经拿走她的全息平板查看。 "你、你干什么？" 长乐举起平板，"数据显示，你今天上午才第一次进入小厨房抽签程序，中午参加抽签，没抽中。我想问你，你什么时候吃了小厨房的菜？" "我、我早就吃过了！那时候你还没用抽签程序。" "你刚刚说自己前几天才吃过小厨房。" "前几天，也包括前十几天啊。" 长乐放下平板，勾唇笑道："十二天前，小厨房抽签程序正式上线，在那之前，一共有十人曾经来过小厨房。" "我记性不好，要不请这十人过来讲讲，到底有没有见过你？" "你……！" "她可能记错了。" 楚岚插嘴，"但你也很过分，长乐，我希望你不要转移大家的视线，好好解释解释，为什么这次要下毒？" 九炎看见楚岚这副样子就来气不打一出来。 长乐对九炎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报警了吗？" 长乐问。 "当然报了，警察已经到现场调查了。" 楚岚说道。 "等查出证据，到时候希望你别嘴硬。" 这态度让长乐确定。 楚岚绝对和这件事有关。 她平日一直呆在教室里看书，今天怎么有闲工夫，看热闹看到医院来了？ 如果毒是她下的，那么就在今早她离开寝室之前。 假如麒麟在场，应该能记录下她的所作所为。 长乐扶了扶额。 这关键时刻，麒麟去哪儿了？ 还有容叶。 或许她的消失也和这件事有关。 长乐往楚岚方向一看。 对方竟嘴角上扬，毫不顾忌地看回来。 这时警察来到医院，拨开人群，找到长乐，要带她走。 "我们在你做的红烧肉里发现剧毒物质，请和我们回警察署，配合我们调查。" "走可以。" 长乐淡淡说。 "但我也要报警。" "你报什么警？" 长乐把容叶和家人失踪一事告诉警方。 容叶前天晚上给她和九炎发求救邮件；昨天，学生系统里显示她的出席情况为"请假"。 一定是犯人所为。 只要查一查容叶请假时登陆学生系统的IP，不难找到犯人的踪迹。 "我们会立刻派人去查。" "不过请你先配合我们回警察署。" 警察给长乐戴上智能电子手铐。 手铐自带定位系统。 来之前，有同学提醒说长乐跑步速度飞快。万一走路上长乐逃跑了，还能通过手铐找到她。 长乐："……" 垂眸盯着这副铁手铐。 双手向外扯了扯，手铐中间的链条便已经变形。 这玩意儿根本困不住她。 警察："……" 看长乐这副淡定自若的样子，有些不太放心。 又给她多添了一副手铐。 看警察带走长乐，九炎几次想上去拦下来。 不过忍住了。 这些天的经历告诉他，遇事不能冲动，不能带来任何有意义的结果。 就像刚刚，他为什么要和路人去吵架？ 能帮长乐解围吗？ 现在冲上去和警察起冲突，也不会对长乐有任何帮助。 九炎咬紧了牙。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 他能做到什么？ ……对，找到容叶。 也许容叶会成为事情的关键。 打定主意，九炎"嗖"地一声冲出人群。 经过长乐身边时抛下一句话： "容叶就交给我。" 长乐："……" 望着九炎的背影，似乎觉得他有所成长。 不过成长的道路很艰辛。 依长乐的经验。 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警察带长乐走到电梯口时，急救室的红光熄灭。 医生拉开门走出来，口罩上还沾着飞溅来的呕吐物。 "四位病人已将服用的红烧肉吐出，症状有所减缓，但仍有一部分毒物尚未完全排出，需要后续治疗。" "我们已经采取紧急措施，好在，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留在现场的警察舒了口气。 "太好了，人没事太好了，谢谢医生。" "别谢我。要谢就谢刚刚送他们四个来医院的那个小姑娘。"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其意。 医生方才撤掉口罩，"小姑娘好像是一路背着四个人跑过来的，比我们的救急飞船速度还快。多亏了她，要是送的再晚一些，毒物可就被全部吸收，那时候就无力回天了。" "况且病人中毒后无法吞咽，一部分食物卡在食道，本来没法顺利呕吐出来，结果可能是因为小姑娘一路颠簸，反而让病人更加顺利的吐出食物。" "……真的要谢谢她啊。" 众人一片唏嘘。 刚刚还质疑长乐下毒的路人，此时全都不敢再说话。 警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电梯口处的长乐。 要真是这姑娘下毒害命，她会拼命送病人来医院吗？ 走廊里一片沉默。 楚岚眉头一皱，悄悄离开人群，到医院楼下，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向某人发起视频联系。 接通，画面连通，粗声粗气的男人只有一条手臂。 "怎么了？" 独臂男问。 楚岚："人呢？" 独臂男将镜头对准身后。 这是那片空旷的飞船停泊场，是奥丁一行人平日的集聚地。 镜头放大，拉近。 只见容叶一家三口被反手绑在一艘棕色飞船前。 周围其他飞船挡住了外人的视线。 独臂男："都在这儿。" 楚岚："奥丁呢？" 独臂男："老大睡着呢。" 楚岚："警察去查了，你快把他们送走。" 独臂男那边比了个OK的手势。 他和另两名高壮的男人一齐将容叶一家三口赶上飞船。 容叶惊恐而虚弱的眼睛盯着镜头。 她知道镜头这边是谁。 眼角流下眼泪。 请求他们不要伤害自己的爸爸妈妈。 楚岚瞥了画面一眼。 本来不想这样做，想给她们一家留条活路。 谁让她偏偏要给长乐发求救邮件。 那就别怪她不留活口了。 一家三口反抗不过。 独臂男亲自开飞船一飞冲天，不久便没入巨大的蓝色天幕。 帝国有严格的飞行管制，飞船离开西盟星需要相应的通行证明。 独臂男没有证明。 奥丁有。 偷偷用奥丁的通行证明，独臂男开飞船去宇宙中扔几个人，是杀人灭迹的最好方法。 独臂男做过无数次。 这一次也不例外。 反正奥丁也不知道。 离开关口，飞船便驶入茫茫宇宙中。 有那么一刻，长乐戴着手铐，坐在警察署窗边等待时，心揪了一下。 抬头望向天空。 阳光依旧刺眼。 身后，警察推门而入。 "红烧肉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一份毒物检测电子报告投屏显示在墙上。 第22章 佛啊 [22] "这是一种叫做TP-45的剧毒物质, 误食者会心跳加速，难以呼吸，浑身抽搐，服用过多会导致死亡。" "TP-45属于帝国政府严格管控的高危物质，普通人通过正常渠道无法接触到，除非走地下交易。" "四份红烧肉中均检测出含有TP-45, 并且……含量惊人。" 说着，警察看向长乐： "你从哪里得到的TP-45？" "毒不是我下的。"长乐回。 "是不是你下的我们自会调查清楚。不过请你注意，TP-45买卖属于非法活动，现在虽然四名被害人没有生命危险, 但凶手依旧无法逃脱法律制裁——" "买卖剧毒物质和蓄意投毒杀人, 这两项罪名你最好做好觉悟。" 几名警察轮番上阵审问。 还有几名警察对现场提取到的食材、调味料进行检测。 结果显示，食材和调味料均安全无害。 问题就出在做菜过程中。 全程只有长乐一个人在厨房做菜。 警察和长乐四眼相对, 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可疑人物。 审问陷入僵持，看守警察等待现场调查结果。 长乐抿唇深思。 如果食材没问题, 会不会是器具有毒？ 警方很快也否认了这一点。 "你厨房里的各类餐具上均没有TP-45存在。" "筷子和盛肉的盘子呢？" "那肯定有啊, 肉里有毒, 筷子盘子肯定也有毒。" 对面警察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长乐。 长乐侧头, 视线移动到红烧肉的检测报告上。 眉间一蹙，指着报告中央问： "那是什么？" "那是单个样本的检验报告。没看见吗, 每一份样本里都含有TP-45。" "含量不一样。" "啊？" 长乐走到屏幕前，指着样本检测数据, 说道："同样是A盘上的肉, 有的肉TP-45含量少, 有的含量多，含量最大的是汤汁。" "……这有什么问题？" "说明毒物搅拌不均。" 警察抬眼，轻笑一声，"是着急忙慌下毒没搅匀吧，这反而说明问题。" 看守警察看来已经预设长乐就是下毒凶手，怎么说都是她的错，多说无益。 但这个信息对长乐很重要。 汤汁含毒量最高，肉含量最少，正好说明TP-45一开始就在盘子里，这样，覆盖盘面的汤汁和最底层的红烧肉才会沾染大量毒物，而上层的红烧肉含毒量不会过多。 没错，她向盘子里盛肉后没有搅拌过，所以TP-45分布不均匀。 盘子…… 中午做饭时，盘子看上去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多余物存在。 如果盘子有异物，她早就洗干净了。 二话不说，长乐在帝国数据库内查询TP-45，不久，查到一项重要信息—— TP-45可以以无色无味的凝胶状态存在。 "TP-45的凝胶？你知道那东西多贵吗，照你的说法，是有人为了陷害你专门买凝胶？还……" 警察态度敷衍，话说到一半接起电话，对方说帝国学院将派专人负责跟进案件，维护学生的权益。 与此同时，九炎发来视频联络，长乐刚接通，便见九炎鼻青脸肿说： "不好了长乐，容叶出事了！她被带到外太空给……" 长乐"蹭"地站起，吓得对面还在讲电话的警察一个机灵。 "说清楚怎么回事。" "……是奥丁！我查到容叶发邮件的IP，那地方竟然是我们去过的飞船停泊场！我问奥丁怎么回事，他说容叶一家被他手下带去外太空……打算杀人了！" 奥丁，楚岚，容叶。 一想到前两个人的关系，长乐不禁后背一凉。 来不及问前因后果，她"簌"地一声跑出看守办公室。 看守警察一愣，四下看看，偌大的办公室只留他一人，和一扇被打开的门。 "犯、犯罪嫌疑人长乐逃跑了！快抓！" … 长乐飞速来到停泊场。 九炎前一秒还在和长乐通话，几秒后长乐便出现在面前，简直像瞬间转移！ 九炎："我已经通知警察，警察说是会派人去追，但是……你怎么还戴着手铐？" 长乐兀自挣开手铐，扔到地上。 身后的纯黑飞船传来一阵叮铃咣铛。 透过机身前方的玻璃可以看到，奥丁也鼻青脸肿，正在里面大发脾气，一脚踢飞了驾驶室其中一把椅子。 长乐跑进飞船。 九炎跟上去。 奥丁见到长乐有点意外：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被抓了？" 长乐："飞船借我开开。" 奥丁眸色一紧，立即明白长乐的用意。 "没用，出不去，那小子偷了我通行证。" 说着便又踢飞了另一个椅子。 奥丁的兄弟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在场只有奥丁有外太空的私人飞船通行证，兄弟几个平时拿他的通行证出去玩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平时也没见他发这么大脾气，今天可奇了怪了。 长乐："你的飞船材质特殊，如果我没看错，应该还有特殊加工，至少不怕普通武器攻击。" 奥丁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 不对，话中有话，她要做什么？ 长乐没有说话。 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了。 一个字，闯。 没有通行证，就闯出关口。 一百年来西盟帝国一国独大，经济和科技水平远超其他星球，秩序良好，因此关口平时只有固定飞船巡航。 闯出关口，不是难事。 长乐径直走到操控台，在操作板上噼里啪啦按了一通。 九炎右眼一圈黑青，是刚刚和奥丁扭打成一团造成的。 他右眼不太睁得开，此时却因为震惊，一道眼缝生生扩大成了个椭圆。 "长乐，你会开飞船？？" 什么时候的事？ 到底还有多少事情他还不知道？ 长乐默不作声，手上操作不停。 飞船内部轰隆隆地响。 她抬起眼帘，直视天空一片蔚蓝。 ——起飞。 "等等——" 奥丁压住她的手。 "擅闯关口要判刑，没人救得了你。" 长乐看向她，一双桃花眼中尽是凛冽。 "你怕？" 奥丁有一瞬间恍惚。 怕？ 九炎冲过来，一把推开奥丁。 奥丁退了两步，撞在桌角上。 如果不是他走神，就凭九炎这个毛头小子，绝对无法动他分毫。 "怕就滚。" 九炎甩下一句话。 飞船腾空，向外太空飞去。 起飞不久，标着"西盟帝国中央警察署"的飞船便追了上来。 奥丁望了望后方警察的飞船。 笑了。 视线落在长乐的背影上。 短而贴身的T恤。 肥大的似乎是她腿十倍粗的牛仔裤。 没有一个贵族小姐会穿成这样。 也没有一个贵族小姐会像她一样，如此胆大妄为。 奥丁上前两步。 在导航屏上调出隐藏菜单，选择其中一条线路，指着终点说： "他们应该去了目白星，那儿附近人烟稀少，平时我们竞速都去那里。" 长乐目不斜视道："如果你说谎，我就把你扔出去。" 九炎："让我先打断他的狗腿！" 奥丁："……" 飞出去没多久，长乐便加速至最高。 奥丁这艘飞船经过改造，速度是普通飞船的三倍还要多。 极限时可以达到五倍。 这也是长乐选择这艘飞船的原因。 奥丁平时最高也只开到过四倍。 跟着奥丁混的兄弟从没见过这么快的速度。 "这哪里是飙速……这是不要命吧！" "……要是撞上个不明飞行物，我们可就全栽这儿了。" "和老大比起来，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老大也疯，就是没她疯而已。" … 西盟星出关口处，一排排飞船有序停在空中，等候检查。 最右侧有一排正方形状的星级浮标，作为划明停船排队路线的标志。 远远地，出关口负责人就看到有一艘黑如乌鸦的飞船驶来。 抬头瞧了眼。 哦。 反正到地方会停下的吧。 垂眸，继续在屏幕上打字。 下一秒，"砰砰砰"三声巨响。 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 负责人惊恐抬头，一块三十立方米的浮标朝这边飞来。 吓得他迅速藏到桌子下。 再起身观望时，这艘纯黑的飞船一路撞飞了几个浮标，完全走规定道路外的不寻常路，一路朝下一个关口冲去。 "闯、闯、有飞船擅自闯出关口了！机动武装队，迅速出动追击！！" 机动武装队八百年遇不上一次闯关口，个个在局子里吃喝玩乐，接到命令后迅速着装准备出发，有的竟然忘记了防护衣的穿衣方法，死活穿不好衣服。 等队伍出发时，长乐一行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帝国警察署的飞船也才吭哧吭哧追上来。 警察："犯罪嫌疑人的飞船呢？？" 关口负责人："你们的通行证呢？？" 警察："他们闯关口了啊！！" 关口负责人正气凛然道："没有通行证，就算是警察也不能从我这儿闯出去！" 警察："……" 问题是你们已经让长乐闯过去了啊！ 两个机构说话完全在两条轨道上，扯了半天，才决定由出关口的机动武装小分队出动追击。 长乐一行早已经远离西盟星，朝目白星驶去。 一路上，长乐神经绷紧，像一根弦，随时会断掉。 九炎不敢轻易打扰她，只好把奥丁拉到一边： "那个独臂男不是你手下吗？你快联系他让他不要伤害容叶一家，否则……" "他飞船通讯设备失灵，联系不上。" "……" 关键时刻掉链子！ 九炎恨不得再打他一拳。 奥丁："再动手的话，我可不会像刚刚一样任你打我。" 九炎："……" 恨恨地咬牙。 都是他的错，当初就不该和奥丁这种人扯上关系！ 楚岚这次和独臂男联手，原因之一就是看到奥丁天天来长乐小厨房刷存在感。 前男友天天在其他人面前献殷情，楚岚心里过意得去？ 这点道理九炎还是懂的。 ……这帮贵族，人挺少，屁事倒多！ 奥丁向九炎打探： "长乐到底是什么人？" "你问这干嘛？" "问问而已。" 据他所知，能考进帝国学院能文能武还会开飞船的外星人，只有她一个。 九炎瞪了他一眼。 "我警告你，别打长乐的主意。" 奥丁勾唇笑："你是他表哥，打她主意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你。" 唇枪舌战，电光火石。 之间，眼看着两人又要打起来。 长乐："我看到了，是不是那艘棕色飞船？" 奥丁跑过来一看。 "是这个。" "追上去。" 长乐继续加大马力，一鼓作气开到棕色飞船旁。 … 老大的船？ 独臂男稍稍减缓速度。 "老大来干什么？" 飞船里有人问。 独臂男似乎猜到七八分，回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容叶一家。 "我们还扔吗？" "扔。先扔了再说。" "可老大追上来，恐怕是要……" "我跟他奥丁多少年了？这情分还比不过这三个平民？笑话。" 独臂男心一横，和另两人押着容叶一家三口向舱门处走。 长乐一看，棕色飞船减了速度，控制室没有一个人。 情况不对。 奥丁神色一紧。 "这小子是想死。" 说着，按下操控板一个看似没用的按钮。 "轰隆"一声。 一颗炮弹朝棕色飞船飞去。 长乐制止奥丁。 对方飞船毁灭，容叶一家也会葬身。 奥丁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不威胁他，他现在就敢把人扔出来。" 长乐动了动唇，没说话。 连续三颗炮弹之后，独臂男匆匆跑回飞船控制室。 棕色飞船前方冒出一面白旗。 在奥丁的操控下，纯黑飞船冒出一面旗帜，上面写【目白星】。 这是他们平时的暗语。 两艘飞船接连降落目白星。 独臂男走出飞船。 另一边，奥丁率先走下来，照着独臂男身体就是一脚。 "想死？" 独臂男摔到地面。 "老大，你我听说，是你前女友让我帮忙的，我这是为你……" 话没说完，又被踹了一脚。 长乐下飞船时，便见奥丁花式变着法踹独臂男。 后者满脸是血，浑身脚印，奄奄一息。 长乐没有在他面前停留一步。 她跑进棕色飞船，容叶一家三口就被绑着坐在船舱口。 看见长乐的一刹那，容叶的眼睛顿时又红又疼，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长乐给一家三口解绑。 容叶扑到长乐的怀里。 想哭出声，又不敢哭得大声。 委屈得不行。 容叶爸妈顶着一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表情，相互拥抱在一起。 "谢谢你，长乐，谢谢你救了我们！" 长乐摇摇头。 "对不起。" 容叶从她怀里抽出身，红着眼睛呜咽着： "不、不……不怪你，不怪你！" 说完，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抓着长乐的肩膀，一双杏眼水汪汪地挂着担忧： "你没事吗？没有中毒吗？好好的吗？" "我很好。" 长乐说。 "那、那就好……那就好！" "我……我前天晚上看、看见楚岚和那个一条胳膊的男人在说话，觉得不太对劲，就靠过去听了听……" "谁知道楚岚她、她竟然从那个男人手里买了一瓶毒-药……！楚岚说要把药下在你、你的饭菜里，让你去死……就算你没有中毒，也要让你的客人中毒，让你被抓走，再也不能来上学……楚岚她……她已经疯了！我……" 容叶说不下去了。 谈到前天晚上的遭遇，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前一天晚上她注意到楚岚行动有异，长乐又要去饭馆拿第二天的用的食材，便像往常一样偷偷跟踪楚岚，以作应对。 没想到误打误撞听到楚岚要下毒害人一事，太过惊慌，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存在，被楚岚和独臂男发现抓走。 她被抓到飞船停泊场，趁两人不注意，偷偷给熟悉的人发了邮件。 太过慌乱，导致邮件叙述不完全。 发给爸妈的倒是完整说明了自己的所在地。 给九炎的打下四个字。 最后才是写给长乐。 容叶在犹豫。 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发给长乐。 只打下了一个"救"字，就被独臂男发现，全息平板被砸得稀烂。 当晚，长乐和九炎都没看到邮件。 爸妈当晚看到邮件，匆匆忙忙出门来找她。 考虑到对方都是贵族，两位父母甚至没有报警。就算报警，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一家。 结果两人都被独臂男一齐抓起来。 前两天一家人还只是被关在飞船里，今天忽然就被带出来。 望着寂静辽阔的宇宙，容叶几度以为自己要死了。 现在…… 容叶声音哽咽。 长乐横抱着她回飞船。 容叶爸妈也被九炎扶着回来。 飞船里，独臂男躺在奥丁脚下，已经没了声音。 容叶看见独臂男这模样，不禁攥紧了长乐的衣服。 虽然没说话，但长乐能感觉到她的害怕。 容叶就是这样的。 就算怕得要死，也不会喊出声音。 长乐懂。 她轻轻看了眼独臂男。 奥丁黝黑的眸子一动。 飞船起飞。 重新飞向外太空后。 奥丁拉开舱门，一脚将独臂男踹向茫茫宇宙。 宇宙吞没了独臂男的叫声。 安静的，彷佛一切没有发生过。 第23章 佛啊 [23] 长乐："……" 九炎冲到舱门口揪住奥丁的衣领,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他是楚岚犯罪的重要证人！" 奥丁瞥了眼坐在椅子上的容叶，"证人有她足够了。" 九炎："你以为光凭容叶的话，楚岚会乖乖认罪吗？" 他加重力道，一点一点逼近奥丁。 甚至怀疑，奥丁跟来的目的正是提前杀掉独臂男，就算容叶指证楚岚, 楚岚也大可一口咬定是容叶平白无故诬陷！ 他咬牙切齿地质问："……奥丁，你说，你是不是楚岚的同伙？！" 奥丁反手抓住九炎的手腕，威胁道： "我耐心有限。" "……要不是看在她的份上, 你今天早死了一百回。" 两人这一次真动手打了起来。 一个腾空, 一个在地。 九炎完全没有优势。 只要奥丁发动异能，九炎就再也无法近奥丁身。 长乐冲两人后脑勺一人给了一拳。 "安静。" "别吵到容叶一家休息。" 这两人方才停止争斗, 个个摸着后脑勺，坐在一旁生闷气。 飞船回程途中, 迎面撞上出关口的机动武装分队。 这支由千艘飞船组成的武装队伍发现两艘私人飞船后, 二话不说将其包围得水泄不通。 无数武器对准两艘飞船。 为首的全武装飞船机体前方的屏幕上投着硕大无比的几个字—— 【不要抵抗, 速速投降！】 奥丁笑着道："这下闯大祸了。" "上千艘飞船追击, 这是一级御敌下才有的规模。" 长乐没有接话。 没什么比人的生命更重要。 两艘私人飞船举起白旗。 千艘全武装飞船队押送两船回西盟星。 原来，西盟星关口和中央警察署双方沟通不畅, 在两条平行轨道似的交流中，关口隐隐约约得知三个重要消息： 某杀人犯逃跑。 杀人犯怒闯关口。 杀人犯是外星人。 零零碎碎的消息拼到一起, 再加上关口负责人的不负责任的脑补, 不知怎的凑成了一篇惊天动地的外星人意图入侵帝国的故事。 关口一边追加兵力, 一边紧急通知皇室。 皇室在信息不明了的情况下开启帝国最高级戒备，命令各大贵族做好充分准备，通知全体国民进入御敌状态。 结果上千艘精英机动武装队押解回来的竟是一群学生。 帝国最高军事指挥将领得知前因后果后大发雷霆。 "真、真快被你们气死了！" "你们这帮小兔崽子，是要叛国吗？！你们知不知道，因为你们几个擅闯关口，现在全帝国上下人心惶惶，光这一项，就能定你们一项扰乱帝国秩序之罪！" 众人："……" 所有人被分别关进监狱候审，接受单独审问。 一天后，案件相关人员统一被带到帝国特殊案件侦办庭。 长乐一行，关口负责人代表，中央警察署，红烧肉中毒患者家属，投毒事件目击证人等，所有人均在圆形侦办庭中有各自的位置。 奥丁环视一周，食指骨节敲三下桌面，唤起长乐注意。 "你是第一个有此殊荣的外星人。" 他说。 特殊案件侦办庭向来只处理重案要案，比如贵族腐败、皇室内部案件、以及部分军事案件等。 奥丁话音刚落，侦办庭庭长坐席侧面大门打开。 西泽率先走进来，坐在庭长席侧方的皇室御用旁听席上。 后面跟着五位身着黑色衣袍的庭长。 长乐蹙了蹙眉。 什么事情都是皇太子出面。 "皇室没其他人了吗？" 奥丁扯了扯嘴角。 黝黑的眸子充满玩味： "可怜的老皇帝卧床不起，其他皇子公主不成气候，一些王公贵族对皇室虎视眈眈，西泽要再不出来震震场面，帝国就要变天了。" 长乐不置可否。 庭长："我宣布，帝国新纪元120年，特殊案件侦办庭第38次开庭审理，现在开始！" 案件在帝国境内实时直播。 许多人还不知道一天前帝国忽然开启一级御敌防备的原因，正好借由此次庭审，向公众还原真相。 TP-45违法交易，红烧肉投毒杀人事件，容叶一家三口绑架事件，冒用他人出关通行证事件，擅闯关口引发帝国混乱事件。 唯独独臂男的死没有被提及。 奥丁饶有兴致地听审。 长乐不禁起疑。 ……奥丁到底是什么人？ "本次事件的起源是红烧肉投毒杀人事件，首先，请侦查组公布侦查结果。" 侦查组代表向众人详细描述前因后果，中途请容叶作证，指出投毒者不是长乐，而是楚岚。 侦查组代表："根据我们的现场调查和走访，长乐在帝国学院经营小厨房，每天接待一定数量的客人，客人名单由抽签随机产生。长乐借由小厨房盈利，补贴生活费。" "长乐来自外星，在帝国内接受九莉女士领养。根据调查，九莉女士家住帝国贫民窟，家庭年收入远远低于国民平均收入水平。" "事发后，长乐紧急将四名受害人送往医院救治。主治医生证明说，如果没有长乐紧急送医，四名受害人很可能性命不保。" "根据以上三点，我们认为长乐没有投毒杀人的动机。" "相反，同为帝国学院历史系新生的容叶的证言中提到，长乐同寝的楚岚因为妒忌而屡次在校内散布传播小厨房的不实流言，多次在私下场合表达对长乐的不满，最终投毒杀人，意图嫁祸长乐。" 庭长命人将长乐和楚岚同时带到犯罪嫌疑人席上。 "长乐，针对以上陈述，你有何需要补充的？" 长乐："没有。" 众人："……" 长乐："侦查组代表阐述得十分详尽。" 庭长："楚岚，针对以上陈述，你有何发言？" 楚岚："我否认侦查组对我的不实指控。" 她一顿，接着说道："侦查组对我的指控全部建立在容叶的证言上。众所周知，容叶是长乐的好朋友，请庭长慎重采信容叶的证言。" 证人席上的容叶忙举手示意："庭长，我、我保证我所言句句是真，不存在半句假话……！" 庭长低头看着平板上的信息总结，抬头问容叶： "你说楚岚向一名男同学购买TP-45，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这名出售TP-45的男同学绑架你的家人，在外太空欲将你们扔出太空时，自己反而不小心跌出舱门，死于外太空，可有此事？" 容叶掌心发汗，没了刚刚的坚定，微微垂着头，说： "……是，是……" 长乐眸色一紧。 楚岚笑了笑，愈发淡定："庭长大人，我认为容叶自始至终全在说谎，甚至连他们一家被绑架一事，或许也是联合某些人共同陷害我。" 容叶猛地抬头，正欲辩解什么，便看见长乐对她摇头。 咬了咬唇，她忍着，不再说话。 只恨自己当初没有顺手将两人的交易过程拍下来作为证据！ 庭长皱起眉："关口有视频记录，可以证明这名意外死去的男同学确实借用奥丁的通行证，将容叶一家带向宇宙。" 楚岚："……那又怎么样呢？庭长大人，仅凭这一点就能断定我下毒吗？事发当天我一早就离开寝室没有回来过，又怎么能下毒？谁亲眼看到了吗？有证据证明就是我下的毒吗？" 没有物证，没有作案时间，只有动机和容叶那站不住脚的证词，没有谁可以平白无故将罪名安到她头上！ "庭长——" 长乐举手。 庭长："你讲。" 长乐："刚刚她的话有一点我不同意，下毒时间不一定是事发当天，还包括之前。" 长乐当庭指出TP-45的可以以凝胶状态存在，并且红烧肉检测样本中各部分含毒量不一致一事。 楚岚："……那又如何？如果下毒时间不是事发当天，而是更前一天的话，那九炎还来过寝室吃饭，他也有可能下毒。" "长乐，你根本没有证据，不要再污蔑我了。在学校你样样比我优秀，事到如今还要污蔑我陷害你吗？你为什么盯着我不放？为什么不给我一条活路？" 说着便声泪俱下，声音哽咽，引来不知情路人的同情。 "如果不是当天下毒，那就谁都有可能下毒了……我看长乐这边的证据站不住脚。" "可是除了楚岚，还有谁会下毒啊？容叶一家都被绑架了，铁一样的事实就摆在那里，楚岚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唉，我们先入为主觉得楚岚是凶手，这也不一定对啊。你看她哭的那么可怜，要真是坏人，会这样吗？这演不出来啊。" 旁听者议论纷纷，庭长也很为难。 所有事实和证据是指向楚岚不假，可没有她投毒的关键证据，没人可以妄自给她定罪。 庭内讨论声越来越大，庭长一锤提醒："肃静！" 西泽半倚在精雕细琢的椅背上，看似闭眼小憩。 旁听至此，方才睁开眼睛。 一旁的管家立即为他递上温度正好的红茶，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又退到一侧，静静聆听吩咐。 西泽抿了一口，淡淡开口： "差不多了，拿出来吧。" 管家："是。" 语毕，管家优雅地抬起右手，向庭长示意。 "皇太子殿下有重要证据提供。" 庭长神色一滞。 没听说皇太子这次要提供证据啊？？ 要拿的话为什么不在庭前拿出来？？ 他摸不着头脑，却也不能拒绝。 "请。" 管家代替西泽，信步拿出一个微型芯片，交给侦查组。 "证据就在这里，请你现在播放。" 侦查组一番操作，将芯片内唯一的视频文件当众播出—— 没错，文件正是事发前一晚楚岚将凝胶状态的TP-45涂抹到盛菜盘子上的画面。 从头到尾，丝毫不差。 楚岚倒吸一口冷气，呆愣地看完视频，完全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她无法冷静，胸口起起伏伏，根本停不下来。 她再次抬头，看着视频的拍摄角度，蓦地忆起那天早上，她随手扔进垃圾箱的麒麟雕塑—— 她以为，那只是个普通雕塑。 长乐所有小物件都摆在自己房间里，只有这个雕塑，公然躺在客厅的柜子上，碍眼。 她投毒之后，只想把所有碍眼的物件丢走。 谁知道这雕塑竟然…… 楚岚咬牙切齿，侧头狠狠瞪着长乐，指着她问："你在家里装监控？？这是寝室，是私人空间，你凭什么安装监控？！" 几句怒吼，彻底证明了视频呈现的一切均为真实。 "不是她。" 西泽缓缓开口。 集聚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是我。" 他说。 庭长这下愈发不明白怎么回事了。 "皇太子殿下，请问您这句话是何意？" 不待西泽开口，管家解释道： "长乐的小厨房开业后，帝国学院内部一直流传小厨房使用'古老邪术'一说，后来学院方经过调查，认定食物不存在品质问题。" "然而，皇太子殿下不放心小厨房食品生产过程，便令在下偷偷在厨房附近安装监控，以时刻监督菜品生产中存在的问题。" "事实证明，小厨房不存在任何邪术，反倒是有心人利用流言蜚语，存心陷害长乐……这份视频，就是最好的证明。" 楚岚愣愣地听完管家这番话，濒临崩溃。 不是的……根本不是这样的！ 管家在说谎！ 西泽也在说谎！ 五名庭长交头接耳一番商量，采信了西泽一方。 "既然有视频作证，楚岚蓄意投毒谋杀，嫁祸长乐一事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根据帝国刑法以及贵族行为特别法，本庭判处楚岚流放荒苜星开垦荒地，永生不得返回西盟星境内，并剥夺其贵族身份。" "本庭宣判即为最终结果，犯人无上诉权利。" 特设审判庭独立于一般警察法院系统，由于直接处理贵族相关案件，再往上无更大司法机构，而统属于皇室。 西泽代表皇室拿出证据。 没人可以救得了她了。 楚岚浑身失去气力，再也站不起来。 警察将她拖走。 现场众人一片唏嘘。 仅仅因为嫉妒，就使用TP-45这样的剧毒物质投毒杀人，诬陷室友。 和这样的人住在一起，比和鬼怪一起还要可怕。 入学帝国学院的精英们在智力学识方面远远优于众人。 可心理问题也不容忽视。 长乐抿了抿唇。 一抬头，西泽正好向她这里看过来。 她眼神微动，似是在表达谢意。 进入休庭时间，西泽的贴身管家来到长乐面前。 递给她一杯红茶的同时，将缺了两条腿的麒麟雕塑放在桌面上。 "皇太子殿下让我转达，这次事件结束后，他想和您聊一聊关于这个人工智能，以及您在地球的生活。" 长乐："……" 远处，西泽嘴角轻轻扬起。 管家离开后，长乐借口上厕所，离开庭审现场，找个没人的地方，问麒麟： "你怎么会在西泽手里？" 麒麟："……" 瑟瑟发抖，半天没敢说话。 长乐："老实交代。" 麒麟："我、我……那个皇太子套了我好多话，我不说，他就不让我来救你……怎么办，怎么办啊长乐，我们可能要暴露了……！" "这里的人都太危险了！！我想回地球QAQ。" 第24章 佛啊 [24] 长乐："拿出你作为跨越千年历史的人工智能的骨气来。" 麒麟："我……没有骨气！" 长乐："……" 麒麟嘴角委屈地耷拉着, 一双本应凌厉的眼睛此时半倦："连不上网的我根本没有骨气可言。" 麒麟所有数据信息保存在地球网络云端。 时空穿越后, 地球与帝国网络数据不互联, 麒麟无法读取地球云端数据，更无法与地球的麒麟主体程序联通破解帝国网络, 只能依靠内置芯片维持基本功能。 换言之，麒麟雕塑从内到外降智降能，和一台会说话的摄影机没有什么区别。 被楚岚顺手扔进垃圾箱后，麒麟随全自动垃圾处理系统来到无害化焚烧厂。 垃圾箱一倾倒, 麒麟随其他众多生活垃圾一起没入垃圾堆。 眼看着就要被送去焚烧, 麒麟拼命甩起小短腿向外狂奔, 终于从一堆垃圾中逃出焚烧厂, 凭借路线记录回到寝室。 一番折腾，回来时已是下午, 学生将长乐的寝室围得水泄不通，听路人议论才知道长乐出事被带走了。 麒麟第一反应是去找长乐, 可他无法定位长乐所处地点, 只得根据路人所言一路找到帝国医院。 谁知还没进帝国医院的门, 就被西泽的贴身管家抓了去。 麒麟被帝国的科学家们扒了个精光，芯片内的数据均遭复制分析, 身为人工智能一事暴露无疑。 唯有一部分数据——也就是麒麟和长乐的对话数据经过高级加密保存。 只有长乐才能通过芯片解析出这部分数据。 科学家们惊讶，这个来自外太空的低端人工智能竟然有一部分高密数据，拿它没有办法。 西泽亲身上阵, "拷问"麒麟。 不回答问题, 就不把麒麟录下的楚岚作案证据提交警方, 长乐就很可能面临刑期。 麒麟被西泽的话吓得担心起来。 长乐很强。 但她的强在帝国依旧适用吗？ 泄露一部分信息是小，长乐的生命……才是首位。 麒麟只好回答西泽所有问题。 当然，用了些小技巧，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长乐听完，摇了摇头。 "……要你何用。" "你泄露什么信息了？" 麒麟："我想想……" "第一，2019年12月31日地球末世，以人类一夜之间消失为开端，人类的消失毫无预兆，当时没有发生任何天灾人祸。" "第二，末世后人类在地球上重新出现……" 长乐蹙眉，眼神不悦。 麒麟急忙补充："……但、但是！我没有说在末世两千年里人类前前后后又灭亡了三次这件事！……你放心，绝对没有！也没有提地球人的数量！" 长乐："……第三？" 麒麟："他问我你在地球如何生活，我说……就普通的生活，但看样子他并不信。" "他好像……好像知道很多关于地球的秘密，末世1880年我们伪造的地球末日影像，似乎骗过了大众，但根本没有骗过他！" "也许我们一开始就暴露在他眼睛之下……" "长乐，我们应该回去，回地球，做好作战准备，不应该继续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长乐皱眉沉思。 这些信息西泽应该早知道才对。 地球末世自然不提。 地球上还存在生命——长乐正来自地球。 至于长乐在地球的生活…… 这些信息对西泽到底有什么用处？ "你骗我。" 麒麟忽然说道。 长乐："？？？" "那个问你卧槽沙雕是什么意思的皇太子一点都不沙雕，还无比阴险狡诈。" "我讨厌他。" "……趁现在庭审到一半，我们应该立即离开！" 望着窗外的太阳，长乐抿抿唇，摇了摇头。 "不，不能走。" "为什么？？" 长乐没有直接回答麒麟的提问。 反问他： "距离下一次地球人灭亡还有多少年？" "不到八十年。" 长乐缓缓阖上眼。 "八十年，相当于帝国四年。" 从人类突然消失的那一天起，到之后人类三次重生又灭亡，再到意外开启时空之门来到西盟帝国，有一双无形的手，隐隐之中安排一切。 不是意外，不是巧合。 是必然。 "让地球人存续的秘密，就在这里。" 长乐说道。 麒麟不解。 "可、可你明明已经放弃了……明明说过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要……" "还有希望。" 长乐将麒麟塞进裤子口袋里。 "我愿意再试一次。" …… 后续庭审中，一系列事件接连得到解决。 绑架容叶一家三口的其余两名独臂男的帮手均获得不同程度的牢狱刑，独臂男因已经死亡而免于追究刑责。庭长判令这三名犯人赔偿容叶一家高达一亿星币的补偿金。 楚岚因参与TP-45违法交易，在流放刑之上额外处罚金三亿星币，由楚岚家族代为支付。 奥丁因未尽到妥善管理自己出关通行证的义务而被扣留通行证，暂且无法乘私人飞船飞向外太空。 案件焦点转移到了长乐闯关口一事。 警察署和关口代表人将全部责任推到长乐身上，如果不是长乐顶着犯罪嫌疑人的身份闯关，也不会造成帝国随后的慌乱。 庭长："长乐，你对上述擅闯关口、并造成帝国混乱使帝国蒙受损失一事的指控是否存在异议？" 现场围观者朝长乐投来复杂的目光。 长乐后背一凛。 对此有话要说。 "庭长，擅闯关口一事我认，不过造成帝国混乱一事，不是我的责任。" 众人哗然。 警察署和关口两方皆一片声讨。 "推脱责任？事情起源就是你。" "你闯关口甚至惊动了皇室，帝国搞一级防御，全帝国人心惶惶，到现在你竟然说不是你的责任？" 庭长一锤落下："肃静！" 示意长乐继续讲下去。 长乐抿唇，转身面对关口一方代表，问： "你们一般如何处理闯关口事件？" 关口负责人不明所以。 "问这干嘛？和这次事件有关吗？"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长乐一字一句道。 她四周仿佛有一股强大的气旋，逐渐膨胀，扩大，占据整个侦办庭。 侦办庭不同于普通法庭，受审者没有辩护人，只能靠自己一张嘴。 刚刚庭审休息中途，长乐已经充分准备了自我辩护的资料，有了应对之策。 ……现在，就等对方一步步落入陷阱了。 关口负责人不觉向后缩了一步，不悦道： "有闯关口的，派机动武装队追击，追回来送到侦办庭，审判，就这样。" "上一次闯关口事件发生在何时？" 对方眉头一皱，想了半天，"……一百多年前。" "一百多年前？" 长乐勾唇一笑。 "我来告诉你，上次帝国闯关口事件发生在105年前。" "身为关口负责人，连这个时间都记不清吗？" 负责人一脸吃屎表情，完全没意料到长乐会倒打一耙。 "……我记不清这个数字，和你的案子有关吗？庭长大人，我认为长乐就是在拖延时间。" "当然有关。" 长乐倏地扭头朝向庭长，目光中尽是凛冽。 庭长喉咙一紧，还从未见过到了侦办庭还能淡定自若的受审人。 哭啼，发怒，威胁，寻死……这才是受审人的常态。 他点了点头，想听长乐到底要说什么。 "你讲。" 长乐微微颔首，身体再次转向关口负责人。 "也就是说，在之后105年的时间里，关口再没有相关事件处理经验。据一部分媒体报道，关口的武装机动队早已沦为闲职之所，队员出勤时间吃喝玩乐，一片萎靡。" 她把搜集到的媒体资料提交庭长，视线三百六十度扫过在场所有人。 正后方，九炎和容叶一家忧心忡忡。 容叶的手紧紧抓着座椅，眼睛中写满了愧疚。 他们后方，奥丁瘫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兴致勃勃。 见长乐看过来，顺口吹了声口哨。 长乐前方斜角，西泽一边抿茶，一边抬起眼帘。 看似漫不经心。 耳朵却像录音机似的，一字一句都不肯错过。 "这样的状态下，工作出错是必然。" 长乐说。 关口负责人不服气，"新闻媒体都是瞎报道，什么工作出错是必然，你也太藐视我们的工作能力了！" "对。我是在藐视你们的工作能力。" "一起普通的闯关口案件，你们本来应该出动机动武装队追击。" "然而你们和警察署沟通不利，误将普通的闯关口案件定性为外星人入侵帝国的阴谋案件。" "随后，你们在未能明确了解事情真相时仓促上报皇室，误使皇室开启一级戒备，甚至派出千艘飞船追击……" "这当中造成的损失，给国家招来的混乱，全是由于你们关口懒散成性，机构之间沟通不利造成的。" "但凡在上报前稍稍调查，就不会造成混乱的结果。" "这难道不是工作出错造成的恶果？" "……我请问你，你认罪吗？" 关口负责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是，这不是在审问长乐吗？ 怎么反而成长乐审问他们了？！ 警察署这边，署长一听此番发言，立刻起身说： "我同意受审者的陈述。" "在我方与关口的对接过程中，关口一方听风就是雨，我方有效信息未能顺利传达。事实上，我们一直在说，闯关口的是一名学生，身份背景清晰，应该不存在入侵帝国之类的阴谋。" 署长一番话没说透。 但所有人都听得明白。 这锅，是被推给关口了。 关口负责人："？？？" 警察署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他们帮警察署抓人，现在竟被反咬一口？？ ……无耻老贼！ 负责人狠狠瞪了一眼警察署长。 署长淡定自若而坐，回了他一记白眼。 没错，这件事从头到尾就不只是长乐一个人的责任。 事情闹到这么大，总要有政府机构出面向皇室承担责任。 署长脑袋机灵，趁机把责任都推给关口。 关口负责人脑袋不太灵光。 此刻还欲辩解。 庭长却已经在和其他四位低头商量。 一致认为长乐所言极有道理。 "正如受审人所言，招来此次帝国混乱的主要原因是关口失职。你们未能调查清楚便鲁莽上报，这才导致了国家误进入一级御敌状态。" 关口一方："？？？" 剧本不应该是这样！ ……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庭上，关口反咬警察署一口，说警察一方存在严重失职行为。 比如，让长乐轻易跑掉。 警察一方死咬关口工作失误一事，认为就是关口工作出错才导致帝国混乱。 双方争辩得你死我活。 长乐伫立在受审席上看好戏。 一切如计划一样顺利进行。 只差一步。 庭长一锤落下，命令双方停止无谓的争吵，判定双方均存在不同程度的失职行为。 关口和警察署双方再要争吵，庭长已经不给机会。 过后，庭长对长乐说： "但是，你擅闯关口一事事实清晰，本庭依法，依旧应该对你做出处置。" "根据帝国出入境相关法律规定，本庭判处你……" 长乐抬手，"等一下——" 庭长："你还有话要说？" 长乐挺直腰板。 "我翻遍帝国律法，没有找到紧急避险的相关规定。但是，作为一种朴素的法律价值观，它是普世的，通用的。" "所以，我将援引紧急避险的法理，为我的闯关口行为进行辩护。" "在开始之前，我想先问在座所有人一个问题。" "——一家三口人的生命，和关口秩序，到底哪一方更重要？" 第25章 佛啊 [25] 三口人命, 自然指的是容叶一家。 救容叶, 闯关口, 哪一方更重要？ 关口负责人这次学会了抢答： "……当然是秩序！" "社会公共秩序是帝国百姓安居乐业的基础，如果人人都不遵守秩序, 社会就会大乱。" "我们关口正是负责出入境秩序！每个人都必须遵守出入境规定，才能将不法分子阻挡在外，才能从根本上保护帝国民众的安全！" 负责人满面自信。 他在关口工作三十多年，早就混成了秩序下的老油条。现在一个小姑娘想跟他扯什么狗屁理论, 能讲得过他？ 可笑。 他看了一圈其他人。 庭长, 警察署, 甚至包括皇室……公权力统治帝国的根基就是秩序, 谁敢否认这一点？ 毫无疑问，所有人都会站在他这一边！ 负责人笑了笑, 接着问长乐： "难道，你认为三口人命, 比关口秩序更重要？" "是。" 长乐毫不犹豫答道。 看似云淡风轻的一个字眼, 却令容叶心尖一颤。 偌大的圆形侦办庭里, 吊高的奢华天花板，古典棕的环形桌椅, 象征审判权力的法锤。 长乐站在庭内正中央，浑身宛若披着金辉制成的战袍一般耀眼夺目。 容叶吸了吸鼻子。 一瞬间感情泛滥，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 面对成百人的质疑, 长乐说, 她们一家三口的命, 比帝国秩序更重要。 她仰头，将泪水吞进身体里。 她要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和这样的长乐比肩而立！ ……若干年后，容叶再忆起长乐在庭上舌战群雄，忆起这个简单却铿锵有力的"是"字时，才发现正是从这时起，她便决心誓死追随长乐一生，不离不弃。 关口负责人嘴角一抽。 "……是？" 他转而对长乐进行人身攻击。 "你是怎么考上帝国学院的？嗯？毫无大局意识，毫不考虑公共利益，这样的人将来要参与帝国政权……简直令人笑掉大牙！" 庭长一锤落下，"请你注意你的发言。单纯的人身攻击将被视为藐视法庭。" 负责人嗤笑一声，噤了声，坐回椅子。 ……他倒要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要说什么？ 长乐舒了口气。 待百人视线集聚到自己身上时，才不紧不慢开口道： "在帝国，毫无疑问，人最重要。" 一顿，她继续说： "距今一百多年前，帝国爆发太阳病毒事件，资料显示，太阳病毒传染性极强，人类一旦感染，浑身上下从内向外宛如灼烧一般疼痛至死，几分钟内便可致命。" "星历6年，太阳病毒大规模爆发，帝国总人口锐减一半。" "星历7年，帝国统治下五十万大大小小星球中，仅余千颗星球存在生命。" "星历8年，病毒爆发后短短两年时间，帝国总人口仅剩原来的五十分之一。" "一百多年过去了，至今，帝国人口还不及病毒爆发前十分之一。" "蒙受如此巨大的人口损失，帝国发展各方面受限，科技发展停滞不前，人工智能发展水平远远达不到代替人口劳动力的程度。" "如此深刻的历史教训，就是在告诉我们一件事。" 长乐双手拍向桌面，"嘭"的一声，振聋发聩—— "人，才是帝国发展的根基。" 众人屏住呼吸。 一席话，戳到了所有人的痛点。 直播镜头对准长乐。 帝国内千家万户的实时直播媒体上，人们看见，一个外星女孩在帝国的法庭上，竟引用帝国历史为自己辩护。 而这段历史，偏巧是帝国一百年都未曾走出来的，最惨痛的经历。 "这个小姑娘说的没错，人才是最重要的。" "秩序不就是为了规范人的行为才存在的？要是没了人，还要秩序何用？" "普通人很难把一百年前的太阳病毒事件和如今帝国发展停滞不前联系在一起……我看，这个叫长乐的小姑娘，比帝国里大多数人明事。" "帝国就需要她这样的人才！我敢说，她的思想觉悟比大多数混日子的贵族子弟不知高出多少倍！" 直播平台前，无数平民观看这场审判。 起初，他们想亲眼见证引发混乱的人获得惩罚。 现在，却无比希望这个人在帝国掀起一场革-命风暴。 庭内，长乐的一套一套话术成功牵着所有人的鼻子走。 引用历史，评说当下，这套逻辑完全没有问题。 人怎么会不重要呢？ 为了救人，破坏一次本就腐朽不堪的秩序又如何？ 西泽右手端着茶杯，一口红茶抿在嘴里，忘记做吞咽这个动作，像凝固了似的，保持一个姿势，久久没有动弹。 管家似乎觉察出异样，微微侧身，视线悄悄落在西泽脸上，揣摩着主人的心思。 他哑然。 西泽的瞳孔里似乎正席卷起一阵深蓝色飓风，狂暴而兴奋。 执掌茶杯的手，小指轻轻颤抖。 胸口似乎有些微的起伏。 管家默默退后。 许久没人能令西泽如此兴奋。 就像见到宇宙间最珍贵的宝物一样。 长乐接着说道： "事发当时，容叶一家三口的危机迫在眉睫，如果我不闯关口追去，他们很可能死在宇宙中。" "危急关头，为了挽救他人性命，一时损害关口秩序。两者相比，三条人命更重要。" "我认为，我的行为完全适用紧急避险法理，可以免责。" "——请庭长斟酌。" 一席话，不卑不亢。 长乐松了松肩膀，身体有些倦意。 "……你这是歪理！" 关口负责人起身反驳： "你闯关口只为了救三个平民的命，三个平民的命能和关口秩序相提并论？？他们一家为帝国做过什么贡献？是搞科研还是上前线？还是守在关口保卫国家？？" "这种人命有什么重要的？值得破坏关口秩序去救？帝国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只吃白饭没什么用处的米虫了！" 负责人情绪激动，大口喘粗气。 说完才发现，周围人的表情不太好。 只有长乐，双手插兜，一副万事大吉的表情，冲他微笑。 庭长十指交叉，下巴磕在手背上。 ……不妙啊。 这种政治不正确的话，贵族们平日里私下说说也就算了。 可这次庭审全帝国直播，多少平民守在电视前观看，如果支持关口负责人，那就是与所有平民为敌！ 平民虽不像贵族一样掌握实权，但胜在数量庞大，一旦联手反抗起来，帝国就要陷入动荡。 庭长咬了咬牙。 真他妈，想偏向关口一方都不行。 长乐笑着摇摇头。 关口负责人就像水中鱼，给鱼饵就咬。 这场审判，毫无疑问，在对方激情自白时，她已经赢了。 她转身，面向庭长，微微颔首： "我的陈述到此结束。" "请庭长三思后再作判断。" 庭长："这……" 为难。 果不其然，刚刚一番话一经播出，侦办庭办公室所有通讯方式均被打爆。 媒体，平民，学者……无数人联系侦办庭，就为抗议这一番极度歧视平民的言论—— "这个当官的说我们老百姓都是米虫？？说我们的命不重要？？……如果他赢了审判，我们就去炸了你们庭！看看我们老百姓到底是不是米虫！" "真好啊，原来这种歧视还是隐形的，现在他妈的竟然从当官的嘴里亲口说出来！……好，平民不是人，平民什么事都做不了，那我们是不是都该去死？！" "建议你们立即中止庭审直播，不要在敏感时期挑拨民心，不要挑动平民和贵族之间的矛盾，这对帝国的发展毫无益处。" "……不好，快叫武装队，有激进的平民已经组队去庭审现场要闹事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侦办庭总长闯入庭审现场，中止审判，并命令武装队到现场保护众人安全。 无数抗议电话打进来，大量媒体拥堵在侦办庭大楼外等待采访。 帝国政府高层紧急出动，紧密监测平民的暴动反应。 贵族们不懂，帝国高层不懂，为何一句话就能引发一场如此剧烈的风波。 甚至大多数平民也不懂，为何一句歧视的话就能令他们如此生气，他们的情绪竟如此轻易被挑拨。 长乐懂。 道理非常简单。 日积月累的等级制，早已经将贵族和平民至于极端的对立面。 任何一个看似简单的导-火-索，都能轻易在帝国引起一场革-命。 … 当天夜晚，闯关口事件被定性为为救人而不得已采取的紧急避险措施，长乐被宣告无罪，顺利离开侦办庭。 关口负责人因公开发表歧视言论，入狱三个月。 帝国政府发言人公开谢罪，并对民众表示，会加大政府内部整治力度，拒绝类似歧视言论从官员口中讲出。 结果总算平息了平民的怒气。 围着侦办庭大楼的平民高呼"平等万岁"，大乐而归。 容叶一家三口守在庭外。 三人站成一排，似是在列队迎接。 长乐走到大厅，看见这三人，眉眼一挑： "你们这是？" 容叶抑制不住激动，像只白兔一样蹦蹦跳跳冲过来，扑到长乐怀里，送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今夜限定，不害羞一回，用拥抱好好的传达自己的心情。 容叶埋头在长乐左肩，抓着她的肩膀，颤抖着声音说： "长、长乐……" 今天的你真的太帅了。 你不知道，大街小巷的人们在议论你，街头巷尾的平民们在为你欢呼，酒馆里的醉鬼们都为你的无罪宣判举杯庆祝，无数媒体平台上，你在庭审现场的一段话重复播放，一字一句，无比振奋人心。 这是所有平民值得庆祝的一夜。 这一天，他们终于第一次反抗日积月累的歧视，并且很快得到了政府的谢罪。 是你说，人，才是帝国发展的根基。 一句话，令多少人为之欢呼。 从来没有哪个帝国人，说过这样的话。 容叶攥紧了长乐的衣服。 即使鼓起勇气，有太多话到嘴边，依旧无法说出口。 只能通过手指的力度，传递到对方心里。 长乐轻轻抚着容叶后背。 容叶想说的话，她都懂。 肚子不是时候地叫了一声。 长乐拍拍容叶后背。 "我饿了，回寝室，做饭吃怎么样？" "……嗯！" 一行人一起离开大楼，外面媒体看见长乐便蜂拥而上，争抢着要采访。 长乐肚子又叫了两声，和身后几人挥挥手，"我先回寝室等你们。" 说完，消失得无影无踪。 容叶爸妈说： "快，我们也赶快坐飞船走！" "可、可飞船坐一次好贵……" "你忘了吗？我们拿了一亿补偿金呢！！怕什么！不用虚！" "……嗯！" 趁媒体涌过来前，一家三口紧急乘飞船离开。 … 九炎坐在侦办庭大楼顶层吹夜风。 容叶一家三口乘坐的飞船就从眼前滑过。 他仰头，凝思许久。 直到飞船没入巨大夜幕，九炎才低头。 在大楼对面，帝国中央广场的全息屏幕正在播放长乐庭审时的一番话。 他反反复复看了几十遍。 夜色愈来愈深。 九炎拿出全息平板登陆学生系统后台，手指噼里啪啦一番操作，犹豫了片刻，按下"发送"键，提交了转系申请。 有些人，天生具有政治才能。 比如他的政治系同学们。 有些人，十项全能，无坚不摧，任何时候都可以化逆境为优势。 比如长乐。 他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类型。 只是为了给九莉更好的生活，才努力考上帝国学院，加入政治系。 未来，不出意外，加入皇室，获封皇室外族，实现从贫民窟到皇室的逆袭。 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今夜他看到了，平民也有自己的力量。 一股热血冲昏了头脑。 他好想继续平民的身份。 好想未来有一天，能像长乐一样，哪怕只是一句话，也能带给大家力量。 他选择尊重自己最真实的身份。 尊重内心。 … 第二天，格兰教授来上第一节课时，惊讶地发现教室坐满了人。 放眼望去，除去120届新生之外，还有一些新面孔。 格兰教授："从今天开始，我们讲帝国建国前的历史。" 众人兴致勃勃。 格兰教授："帝国建国前的历史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西盟星球史，一部分是对外征战史。" 众人："……" 脸上写满了期待。 格兰教授："……" 一双双求知欲旺盛的眼睛盯着自己，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先从西盟星球史开始，首先……" 有人举手："我知道！西盟星最开始只有西盟家族，也就是如今的皇室一家存在，整个星球不过几百人！" "我也知道！西盟家族就凭借几百人建立了如今的星际帝国，非常厉害！" "我也……" 格兰教授："……" 不对啊！今天大家怎么都开始抢答了？！ 还回答的一点都不在点子上！ 抱着疑问讲了一节课，下课后格兰教授偶然听到同学议论： "听了一节课，历史还挺好玩的。" "肯定有趣啊！要不然长乐放着政治系不去，来历史系干嘛？" "我们也来多蹭蹭历史系的课，像长乐一样，张口就来历史事件，太他妈帅了。" "下课后去小厨房吃饭啊，今天是红烧肉！" 长乐庭审现场的话在学院引起一阵学历史的风潮。 格兰教授泪流满面。 没想到颓废萎靡的历史系，还能迎来教室坐满学生，甚至还有人来蹭课的这一天。 当然，长乐一如既往用纳米棒撑着眼皮，睁眼在课上睡觉。 格兰教授再也没管过长乐。 反而挺自豪的。 有这样一个学生，是他从教几十年来的骄傲。 回到教室办公室，格兰教授接到了政治系系长打来的电话。 说他们政治系一帮教授听过长乐的发言，认为她非常有政治头脑，是帝国不可或缺的人才，想要挖墙脚，让长乐转到政治系。 格兰教授："……没门！" 好不容易抓到一个不听课的鬼才，他才不想轻易放手！ 为表尊重，后来还是亲自征求长乐的意见。 长乐朦胧着睡眼，打了个哈欠，捂着嘴说："不去。" "政治系毕业可以直接入籍皇室，你不考虑考虑？" 长乐摆手："没兴趣。" "……你不会反悔吧？" 长乐摇头。 格兰教授兴奋握拳："那可真是太棒了！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就去回绝了政治系那帮老狐狸！" 长乐："……" 总感觉教授比她还兴奋。 长乐一如既往地上课，睡觉，做饭，休息。 与以往不同的是，她走在学院里，莫名其妙投来的目光越来越多，越来越炽热。 小厨房经历一次投毒事件，生意不仅没受影响，反而越来越红火。 不少人的心理是这样的： "你不怕再吃出问题吗？" "怕啥啊卧槽？你要是在小厨房吃出问题，长乐十五秒就能把你送到第一医院救治，有什么好怕的？" "和好吃的比起来，命有那么重要吗？" "……没有吧。" 长乐将菜端到说话人面前："听我的，命重要。" "卧槽！红烧肉！啊啊啊红烧肉！真的是红烧肉！！" "我是第五个吃到红烧肉的人！" "我是第六个！" 长乐："……" 疯了疯了。 之前误服TP-45中毒的四名学生，得益于先进的医疗技术，当天吐出红烧肉后经过救治排毒，很快便恢复原状。 长乐亲自找到四个人看望，试图想一些补偿方法。 四个人都说已经领取到楚岚家族赔偿的医药费和损失费，不需要长乐补偿。 更何况长乐也是楚岚的受害人，根本轮不到她来赔。 "如果非要赔偿的话……长乐，可不可以让我在小厨房连续吃一个月呀？" 长乐不假思索："可以。只要你不介意。" "当然不介意！！……真的太好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什么翁什么马……" 长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就是这句！我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抽不到签吃不到小厨房了！" 长乐："……" 疯了疯了。 都疯了。 庭审之后，许多媒体争相采访长乐。 但帝国学院禁止媒体闯入，打扰学生学习。 长乐只要待在学校，就可以免受打扰。 媒体通过调查九莉一家，挖掘出长乐过去的一些历史，制成专题纪录片打算播放。 然而这一类纪录片必须得到本人同意方可播出。 长乐没有同意。 片子最终没有播出。 同学们越来越好奇长乐的身份。 长乐的出身，长乐的母星。 似乎和长乐有关的一切都被打上了流行的标签。 "地球？这个名字挺奇怪的。" "是不是还有个天球？" "我查了查资料，说地球经历了一次大浩劫，后来就没什么人在那里住了。" "那岂不是和彷徨星一样，自然浩劫，生灵涂炭，只有少数人活了下来，活下来的人都迁徙到条件更好的星球，彷徨星就成了荒星……" "这么说长乐来自荒星？……好可怜啊，在这种地方长大，吃不好穿不暖的，多难啊。" "就是因为难，才能训练出长乐这样厉害的人物呀！" "也难怪长乐要开小厨房挣钱了，不然到月底交学费，还有平时的生活费，她根本出不起吧，听说养母也是贫民窟的。" 偶然听到同学私下里的对话，长乐表示心情复杂。 ……其实她生活得挺好。 算了。 大家也是关心。 有一部分狂热的长乐的粉丝甚至提出要去她的母星看看，进行圣地巡礼。 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帝国公开的数据库中，有对地球的大致描述。 但如何去地球，数据库中并未标明。 地球与西盟星的距离仍是未知数。 长乐到处搜集帝国内关于地球的资料，除去一颗地球化石，和她伪造的地球末日影像外，没有任何其他物证能证明地球的存在。 所有人也只把地球当作一颗普通的荒星对待。 越调查，各种不合常理之处便一一冒出来。 长乐暗中摸索，遇到瓶颈时。 从皇太子西泽那里发来了联络。 "我想和你谈谈，关于地球的生活。" 他在邮件中这样说。 长乐丝毫不犹豫。 只有一个选择—— 赴约。 第26章 佛啊 [26] 赴约之前, 长乐和格兰教授谈过一次。 帝国学院的历史教授的各类观点里, 主流认为有人人为操纵帝国两次科技革命, 后因帝国政治变革，皇室通过不可告人的手段，从方方面面抹去了此人存在的迹象。 教授们一概不知此人的身份, 但西泽曾在第一次见面时透露给长乐，这个推动帝国变革的人, 来自地球。 他还说, 这是国家机密, 不可泄漏, 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长乐隐瞒了这部分内容，只旁敲侧击向格兰教授打听皇室。 格兰教授："皇太子？这学期我第一次见他, 不太了解他的为人, 不过有一点——" 长乐："什么？" "西盟家族从几百人的部族发展到今天拥有五十万星球的帝国, 靠的就是两个字——心计。" "这话不能对外张扬，但历史上的西盟家族首领一向城府颇深, 玩弄权谋, 杀伐果决。" "这种刻在家族血脉里的秉性，不会轻易改变。" "……一切小心为上。" 约见地点在帝国学院内的历史博物馆。 这里对社会公众免费开放, 但常年无人光顾，幽深静谧一直从外沿花园蔓延至博物馆门口。 一楼嗅不到人存在的气息，长乐径直走上二楼。 二楼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展示科技文明, 一部分展示帝国境内各色各样的星球文明。 地球展区偏安一隅, 展区内只有一块地球化石。 这是一块狼鳍鱼化石，曾保存在华国首都的古生物博物馆里，化石上狼鳍鱼的纹路清晰可见，保存完好。 地球末世1860年前后，古生物博物馆的监控录像录下这样一幕：一个29寸行李箱大小的微型太空探测器从博物馆正门进入内里，拍摄下馆内照片。 大约五分钟后，从探测器的机体竟伸出两只机械手，砸碎馆内一个展台，带走里面一块手掌大小的狼鳍鱼化石。 事发后，长乐与末世的科学家们反反复复研究这段监控录像，认定这是宇宙中另一个高级文明的科技产物，因而开启御敌模式，待到二十年后，才终于再次迎来西盟帝国的第二个探测器。 现在，这块丢失的化石就被保存在帝国里。 长乐站在展台前沉思。 西泽冷不丁出现在她身后，说道： "星历113年，V-198509号探测器在宇宙航行中忽然失去联系，半年后信号重现，帝国的科学家们紧急将它回收，发现它机体有所损伤。" "科学家们发现，它从外太空拍摄下一张水蓝色星球的照片，并一路向这颗星球驶去。影像记录到它快要抵达地球前戛然而止。" "这块化石正是V-198509号采集于这颗水蓝色的星球，而最核心的采集过程的录像数据，则全部丢失。" "为什么其他数据完好无损，只有采集过程的录像数据丢失了呢？" 西泽站在长乐身后，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 长乐淡淡开口： "谁知道呢。" 探测器确实在博物馆内拍摄了视频。 如果西泽所言为真，也许探测器在从地球返回帝国途中发生了意外。 总之，这件事不是地球人做的。 西泽一顿，接着说： "星历114年，帝国科学家根据V-198509号探测器的航行路线，再次派出新的探测器。同样，探测器在某一坐标忽然消失，半年后重新出现。" "这一次，新探测器带回来一段完整影像。" "影像中，这颗水蓝色星球一片荒芜，寸草不生，宛如彷徨星一样，已经沦为荒星。" 长乐转身，西泽站在她面前不到一米处，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勾勒出令人惊叹的完美身材。 她倦了倦眼神，右手插在裤侧口袋里，拇指中指不停摩挲，发出细微的窸窸窣窣声响。 "你想问什么？" 西泽： "古生物学家研究这颗化石，认为水蓝色星球上存在生命。科学家从而推断，是这颗星球的智慧生命体人为干预了化石采集录像数据。" "然而，114年派去的第二个探测器却带回来完整的末日数据，这不是很奇怪吗？" 长乐耸了耸肩："所以？" 西泽："你来自地球，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没看法。" "我只生活在地球一角，并没有见过什么探测器。" "你的人工智能告诉我，地球确实经历了末世，后来生命重新出现在地球上。" "如果末世后的人类将帝国视为敌人，伪造了这段末日影像的话……我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长乐拇指中指的摩挲忽然停住，这下连窸窸窣窣之声都消失不见，偌大的博物馆里，唯有两人的呼吸此起彼伏。 几秒后，她抬起眼帘，直直地看进西泽眼底： "你怎么知道，这颗水蓝色的星球，叫地球？" 西泽眉眼一挑："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原因。" 长乐："什么条件？" 西泽："带我去地球。" 长乐噗嗤一声笑了。 她想的没错。 西盟帝国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去地球。 帝国的探测器在宇宙航行中忽然失去信号，再出现都是半年之后的事情。 它们带回了关于地球存在的信息，却无法带回通往地球的航行数据。 连接两个星球的，也许是还未被帝国发现的虫洞。 也许是仍未被人类挖掘的神秘时空隧道。 也许……两个星球根本不处于同一时空。 西泽自小游历宇宙，又对地球如此感兴趣，一定曾试图寻找地球的位置。 可他找不到。 帝国中央花园的椭圆镜，那是通往地球的时空隧道入口。 只可惜，时空隧道只为长乐一人开启。 长乐抑制不住嘴角上扬。 帝国人无法去地球。 是她领先一步。 她说："不行。" 西泽："你不想知道刚刚问题的答案？" 长乐从口袋中抽出右手，轻轻抚了抚鼻子。 思索片刻，她说： "这很好猜。" "你说一百年前有位地球人拯救了帝国，那位地球人或许描述过地球的特征。" "像地球一样的星球，至少在我们认知范围内，并不多见。" "只要看到那颗漂亮的水蓝色星球，就能把它和地球联系起来。" 西泽："……" 长乐从他的影子下走出，慢悠悠向楼下走去。 确定帝国无法找到地球后，她今天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至于那一位地球人到底是谁，又是什么时候来帝国，到底做了什么事…… 她已经有些眉目。 长乐渐行渐远。 西泽伫立在原地，思忖片刻，眼睛盯着柜子中的化石，抿唇笑了。 一定是她。 第二位改变帝国命运的人，一定是她。 "他叫霍兰德。" 长乐走到楼梯口，听见西泽朝她这么喊。 "一百前年的那位地球人，叫霍兰德。" … 霍兰德…… 当天夜晚，长乐和麒麟返回地球。 平稳落在长乐家床上后，麒麟迅速在数据库中调查霍兰德这个名字。 帝国的一百多年前，至少是地球两千年前。 也许是地球末世初期，也许是末世还未降临的时候。 现存可查的末世前后人口数据库中，有几万个叫"霍兰德"的人存在。 添加其他条件，筛选过滤，末世后重生的人类中没有符合条件的人存在。 而末世来临前，符合条件的几十个"霍兰德"均无报告失踪记录。 麒麟主程序机器人站在长乐身边，望着不远处繁华的街景，说："也许西泽只是随口编了个名字骗你。" 长乐摇头。 这么做没有理由。 麒麟跟着沉默半晌。 "长乐，你铁了心要在帝国调查？" 长乐"嗯"了一声。 麒麟："……" 身体里忽然发出巨大的噪音。 长乐："你干嘛。" 麒麟："我心里难受。" 长乐："你有心？" 麒麟："快、快……心脏这儿好像漏油了……呕。" 长乐："……" 搬到机械室，长乐更换了麒麟体内的机油管，重新启动后，麒麟一脸淡淡的忧伤。 "既然你决心要去，那我也去。" 长乐："你来不来没多少差别。" 麒麟："……" 他通过主程序下令，不一会儿，麒麟2号机体端着一个盒子走过来。 盒子打开，里面躺着长乐之前留下来的全息平板。 麒麟："老头子他们改造了这个平板，我的主程序已经嵌入平板。也许搭一下全息平板的便车，能绕过帝国的网络监测，偷偷连接西盟帝国的网络。" "至于能不能跨越时空差异，同时与地球云端数据共享……还得过去试试。" 长乐故作惊讶：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 麒麟翻了个白眼： "我一直很聪明，谢谢。" 一番准备，长乐带了些食材，准备返回帝国。 来到白水桥洞，等待时空之门出现时，藏在全息平板里的麒麟忽然开口道： "上次你走的时候我就想说了。每次这扇门出现的时候，卫星总能监测到一股异常的信号波动。" 长乐只顾着双腿缓缓没入水中，没说话。 麒麟："请你理我一下，否则我很尴尬。" "……" 长乐倾向于把这条时空隧道当作虫洞，虫洞入口附近发生异常现象没什么奇怪。 麒麟却又说："你也许无法体会这种异常波动的诡异，但我可以。这异常是什么已经超出我的认知范围，但我可以告诉你，造成异常的这股力量，非常可怕，非常强大，也许我们穷尽一生，也无法知道这股力量到底是什么。" 长乐走进水中漩涡中央的深蓝之中，身体渐渐被深蓝吞没。 麒麟："'它'不允许我的主程序机体通过时空隧道，可平板里的我的程序与主程序没有太大差异。我只是换了个载体，就能骗过'它'的眼睛，通过时空隧道。" "这一点让我觉得很可怕。到底是我骗过了'它'的眼睛，还是'它'另有企图，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长乐已经稳稳落在帝国境内的贫民窟。 "'它'是谁？" 她问。 麒麟："'它'是那股异常的波动。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它，就擅自给它起名叫做'它'。" 长乐抿了抿唇： "你很怕'它'？" 麒麟："我自己不怕，我只是不了解。但是人类会将这种未知归类于恐惧的诱因之一，所以也可以说我很怕。" 长乐将麒麟塞入口袋。 "那你得学会不要怕，今后我们还要一直面对'它'。" 麒麟："……" "哦。" "长乐，你又收到新邮件了。" 长乐："在外不需要一一提醒我。" 麒麟："哦。" 长乐："……" 新邮件是一封全息邀请函。 点开邮件，面前即刻投出西泽的身影。 他穿着隆重华丽的衣裳，站在长乐面前，宣布道： "各位帝国学院的同学们，大家好。" "两天后晚七点开始，由皇室主办的新生聚会即将在皇宫里举行，你们各自的家族均已收到邀请函，敬请各位出席宴会。" "我在皇宫等候你们的到来。" 第27章 佛啊 [27] 新生聚会, 名义上是皇室宴请帝国学院新生齐聚一堂, 实际上就是一场盛大的贵族晚宴。 每一届的三百多名新生, 日后均将成为帝国栋梁。 皇室，政府，军队, 资本家。 金字塔顶尖不到总人口百分之一的人，垄断了帝国绝大部分资源。 家族代代承继, 一个政府部门的职位一百年没有换过姓氏, 几乎成了"世袭制"。 新生聚会, 不仅仅是学院新生, 包括新生的家族代表、二年级以上的老生也均可参加。 今年情况大有不同。 一来，四名平民挤过千军万马考入帝国学院； 二来, 一名外星人勇夺第一, 在学院里受到众多学生欢迎。 按贵族们私下的说法, 这就好比几只野鸭子混进了一群天鹅之中，专门给自己找不自在来的。 长乐没打算去。 这种场合对以上共五名异类来说非常尴尬。 学校里大家都是同学, 但固有的阶级身份摆在那里, 一旦脱离学校，云泥之别立即凸显。 许是猜到了长乐的心思, 在全息邮件末尾，西泽单独补充一句："宴会上，你能找到你想要的信息。请你一定要来。" 长乐："……" 转而发邮件给容叶： 【新生聚会你去吗？】 容叶回： 【听学长们说, 一年级的新生强制参加, 不去不行QAQ】 长乐： 【学长们？什么时候认识的？都是哪儿的男人？靠谱吗？】 隔了半晌, 容叶发了个窘迫的表情过来： 【……在、在小厨房认识的，都是小厨房的常客……】 长乐眉头一皱。 难怪最近容叶黏着她的时间都变少了。 原来是被野男人拐了去。 麒麟："我怎么在邮件行文里读出一股醋味？" 长乐："容叶心思单纯，人又可爱善良，容易被坏心思的人盯上。" 她不保护不行。 小厨房营业时，容叶如果没有其他事，会来帮忙打下手。 洗菜，上菜，引导排队的学生，带领大家抽签等等。当然，每次长乐都会为她专门做一道菜。 第二天中午的小厨房时间，长乐留心观察了几眼。 容叶在外面引导学生排队时，有几个高年级学长经常和她打趣，几个人看上去很熟的样子。 活了这么多年，长乐什么类型的人都见过。 这几个高年级的大猪蹄子，就差在脸上写明四个字——"我想泡你"了。 啧。 如果是光明磊落追求容叶，长乐也不会多管。 要是心思不纯，只想泡着玩玩，要是被她发现，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 隔着一扇窗户，容叶似乎觉得屋子里有人在看她。 屋子里应该只有长乐一个人呀。 容叶扭头一看。 长乐正在炒菜，油锅里升腾起一股股白烟，模糊了她脸部的轮廓。 "你在看什么？"顶着莫西干头的学长笑着问。 "没、没什么……" 容叶回头。 她身材娇小，刚一米六出头，在帝国男性平均一米八五的环境里，总是活在最矮层，呼吸浑浊的空气。 此刻，她周围站着三个身高在平均线上下的男性，必须吃力地扬起脸，才能看清他们的表情。 三个学长从高往下俯视，容叶便显得愈发娇小，楚楚动人。 莫西干头接着问： "明晚的新生聚会你去吗？" 容叶晃晃小脑袋："嗯。" "有礼服穿吗？" "……礼服？" "这是皇室主办的宴会，参与者都要盛装出席，不穿礼服过去不太礼貌。" "这、这样啊……" 容叶苦恼地抿了抿嘴。 她完全不懂这些礼仪，也没买过礼服，更不知道穿什么类型的礼服合适。 "买礼服要多少钱呢？" 莫西干头："皇室级别的宴会，礼服至少要三百万级别才说得过去。" "三百万……？" 虽然家里拿了一亿补偿金，但容叶只想让爸爸妈妈能靠这笔钱休息一段时间，不要再没日没夜开饭馆了。 三百万，要做很多菜才能赚回来。 莫西干头似乎看穿了容叶的心思，轻轻摸着她的头，说： "不想买的话，我可以免费借你穿。" 旁边两哥们儿补充："他家专门做高定礼服，随便拿一套就能给你。" 容叶退后一步。 她不太喜欢长乐以外的人摸她的脑袋。 从莫西干头手掌下逃出来，她微微鞠躬，"不用了……我自己想想办法吧。" "别和我客气。" 莫西干头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吧，下午下课后，你和我去店里挑几套看上眼的，借你穿一晚上，又没有什么损失。" 容叶再想拒绝，莫西干头兀自转换了话题，她再也插不上嘴。 … 下午下课后，长乐出去上个厕所的工夫，回来就不见容叶的身影了。 倒是西泽的贴身管家守在教室门口，等她回来。 身边跟着的其他手下，手里端着一个巨大的纯白礼盒。 长乐："……有事？" 管家戴着一副象牙白的手套，习惯性推了推金丝边眼镜，恭恭敬敬说道： "这是皇太子殿下赠与您的宴会礼服，请您收下。" 手下跟着打开礼盒，里面摆放着一件裸色刺绣抹胸小礼服。 礼服上布满纯白色的铃兰花，兼有浅紫、浅红的玫瑰花瓣作为点缀，花与花之间还有耀眼的钻石作为点睛之笔。 一股浓郁的花香逐渐飘远。细看之下，礼服上所有花瓣均为实物，一朵朵鲜花娇嫩饱满，看得出制衣人精心挑选、耐心设计的苦心。 管家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这件礼服： "这件礼服整体以花瓣为设计核心，上面布满玫瑰花与铃兰花，细腻精致，衬托女性之美。" "所有花瓣均经过特殊处理，在三天内会保持盛开的饱满姿态，三天后花瓣凋谢。不过请您无需担心，宴会就在明晚，所有花瓣在那时会达到最美盛开姿态。" 花香引来不少同学的围观。 不少人惊呼： "这是诺顿家那件高岭之花吗？！" "传说中一年只售一套的那件？" "要订到这件礼服，需要等诺顿大师有闲暇来亲手制作，还得配合穿着时机……我一直想要一件的，但是都没预约到诺顿大师的时间……" "……实物真的太美了，这件礼服的寿命只有三天，而价格高达两亿，可谓奢侈之中的奢侈了。" 围观的女生居多，没说两句，视线便聚集到了长乐身上，再看看一脸平静的管家，悄悄议论道： "是皇太子殿下买来送给长乐的？" "看样子是……殿下真是大手笔。" "这么说谣言坐实了？"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长乐："……" 看看众人，又看看这件高岭之花，叹了口气。 管家适时补充说："皇太子殿下是怕您没有时间购买礼服，所以托诺顿大师紧急加工制成这件礼服，还请您收下。" 长乐："……" 西泽怕不是对她有什么误解？ 这种花里胡哨把她扮成小公主的礼服哪里适合她？ 她打了个哈欠，两只肩膀没有气力地塌着，淡淡开口道： "我不要，你拿回去。" 管家："皇室的赠与一般人没有权利拒绝呢。" 长乐："……" 周围一片遗憾惋惜之声，要么说自己也想穿高岭之花，要么说哪怕看别人穿，都是一种享受。 而长乐扭头就走。 一瞬间消失在走廊，无影无踪。 管家人生中第一次被拒绝得如此流畅，尴尬地愣了两秒。 … 礼服的事倒是提醒了长乐。 出席皇室聚会，如果穿T恤牛仔裤入场，一来不符合礼仪规范，二来那样着实惹眼，指不定招来什么幺蛾子又冷嘲热讽。 她来帝国后没有买过衣服。 衣服裤子都是九莉年轻时的存货。那会儿还流行松松垮垮的慵懒风，九莉囤了好几条粗阔的牛仔裤，领养长乐后便给她穿了。 至今，长乐还穿着九莉的衣服。 趁着下课，长乐逛了一圈帝国主要几大商场，买了些价格适中的常服。 礼服的价格贵得惊人，一件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礼服也要至少七十万。 有这些钱，去做点什么不好呢？ 长乐果断不买。 寻思着回地球随便拿件礼服应付下得了。 考虑到容叶也要参加聚会，长乐先回寝室等容叶，问清她的尺寸，顺便也从地球拿过来一件给她穿，省得再花钱买。 结果回到寝室一看，管家把高岭之花的礼盒放在寝室门口，旁边还有个小盒子，一按开开关，盒子打开，管家的全息投影便出现在眼前： "这件礼服由皇室出高价为您定制，礼服有效期为三天，请您本着不浪费的心态，试穿一下，也许会有惊喜。" 长乐："……" 这烫手的山芋。 不能穿。 长乐随手把礼盒放在寝室里。 不久，容叶发来联络，说自己已经租了一套礼服，不需要长乐操心。 长乐没多想。 租比买要便宜很多。 也许容叶只是不想麻烦她。 她回到地球，在礼服店内逛了一圈，总觉得大多数礼服太过正式，不适合她。 店长说："如果觉得西式礼服太正式，要不试试我们家的新款旗袍？" 店长拿出几件旗袍。 长乐眼前一亮，一眼相中花花绿绿旗袍中的一件。 那是一件军装绿的纯色旗袍，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点缀。 不同于较为严肃的军绿色颜色采用，旗袍版型设计非常活泼，面料丝滑细腻，质量上乘。 旗袍右侧，高开叉的设计可以露出人体若隐若现的腿部线条，勾勒出人体极致之美。 长乐左右看看，满意地点了点头，指着它说： "就它了。" 第28章 佛啊 [28] 宴会当天, 长乐约容叶一起从学校出发去会场。 容叶说, 她得提前几小时去礼服店换好礼服，到时候直接会场入口附近见。 长乐改约九炎一起出发。 宴会开始前两小时, 长乐沐浴过后进行一番简单的梳妆打扮。 一头利落的短发及耳，发质细腻不塌陷，泛着乌黑亮泽。她稍稍剪短额前碎发，露出英气逼人的双眉，再将头顶抓蓬松, 定型。 她简单勾勒两条棕黑眼线, 睫毛已经是令人羡慕不已的浓密卷翘, 无需其他加工点缀；眼影选择了常用而不惹眼的大地色系。 两颊扫过淡淡红胭脂，双唇轻附一抹正红色。 再换上一身军绿旗袍，腰间自配一条纯黑的皮制腰带，与脚上的黑色高跟上下呼应。 长乐站在全身镜前, 转了一圈。 这件旗袍尺寸稍微有些小，紧紧包裹着她的身体, 完美勾勒出S型曲线。 末世前，朋友们经常夸她的身材堪比职业模特—— 还是浑身上下，肉长得恰到好处的那种。 旗袍下摆一直落到小腿肚处，再往下便是细长裸白的脚踝。 旗袍右侧高开叉, 稍稍抬腿，他人便可窥见修长笔直的右腿的部分景色。 总体来看, 妆容清淡, 旗袍富有设计感而不太跳眼。 长乐还算满意。 "长乐, 好了没？" 九炎在寝室外的小花园叫道。 下一秒，屋里的长乐"刷啦"一声拉开窗帘。 看清窗户后面的人后，九炎一怔。 ……这人是谁？？ 他愣在原地，甚至忘记了眨眼。 屋里的长乐笑着对他说："马上就走。" 九炎："……" 揉了揉眼睛，转身面向寝室出口。 片刻，高跟鞋踩踏在地面上的"嗒嗒"声飞进他的两耳，葱白一只脚迈出门框，一条笔直修长的腿闯进他的视野。 她款款走来。 许是穿了旗袍的缘故，不像往常那样松松垮垮，她双肩后压，腰背笔直，身体仪态十分优雅。 "我们走。" 长乐叫他。 九炎猛地眨了下眼睛。 ……这个声音……这个女人，是长乐？！ 这不科学！ 长乐怎么会穿这样的衣服！ 九炎像是没听见长乐的话似的，向屋里看看，问： "……长乐人呢？" 长乐："……" 拿手包砸了下九炎的脑袋。 "少贫嘴，走了。" 手臂抬起下落之间，一股幽香掠过九炎鼻前。只一刹那香气扑鼻，下一秒再要去寻找时，那抹香气已经消失不见。 扑咚一声，心脏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跳进了一汪大海。 长乐径直向外走去。 背影婀娜多姿。 九炎愣在原地。 不得不接受这个旗袍女人就是长乐的事实。 没想到…… 平日里随性的T恤衫和牛仔裤的搭配下，竟隐藏了这么一副具有…… 九炎动了动喉结。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对，女人味。 "愣着做什么？" 不远处，长乐转身问他。 九炎匆匆跟上去。 "……" 他站在长乐身边，几次悄悄侧目打量她。 视线刚接触到她细腻白皙的皮肤，便下意识打了退堂鼓，忙转移视线，看向路边草丛。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脸早已经红到了耳根。 长乐："……" 年轻的男孩子真可爱。 这才什么跟什么，就脸红了。 九炎一路沉默，长乐便逗趣道： "你今天话很少。" "我……" 他说着，下意识扭头，视线和长乐手臂皮肤接触的一刹那，像触电一样抖了抖，又非常不自然地转过头，绞尽脑汁想出一个理由，"我嗓子不舒服。" "……那你多喝热水。" "……" 一路上，九炎就没敢正面和长乐对视，更别说说话了。 长乐旁敲侧击问了几句，才知道九炎前两天提交了转系申请，学院方已经通过，从昨天开始，九炎已经成为军事系新生一员。 他没有说转系的原因。 长乐也能猜到七八分。 … 皇宫距离帝国学院大约五千米左右，占地面积达到首都的五分之一。 皇宫外有一片巨大的交通工具停泊场，从不同类交通工具上走出来的，是一位位颜值身材俱佳的星际贵族。 这场面，不亚于帝国学院的开学典礼。 天色渐晚，两人抵达皇宫，等候在通往皇宫的巨型天桥上。 过往人行匆匆，容叶一直没出现。 行人中时不时出现有几个长乐眼熟的同学，偶尔打个照面，对方看了一眼长乐，没认出来，继续向前走了。 长乐："……" 也许她T恤和牛仔裤的打扮过于深入人心。 没人会把学校里的长乐和现在身材火爆长腿细腰的长乐联系在一起…… 包括容叶。 容叶提着裙子，来到约定地点附近左看右看，没看见长乐，又向前跑去。 跑着经过长乐身边，也没认出她。 长乐叫住她。 容叶回头一看。 脑袋里"嗡"地一声乱作一团。 "……长、长乐？" 一双杏眼不可思议地锁在长乐身上。 长乐点头。 容叶顿时像患上了失语症，倏地低下头，紧张地说不出一个字，心脏跳得飞快。 她一直以为长乐像逍遥自在的女神仙。 可今天这身装扮却像驰骋疆场的女王。 无论哪一个，都是她无比崇拜喜爱的长乐！ 容叶悄悄抬头，想再看一眼长乐今天的穿衣。 不巧正好对上长乐的笑眼。 忙转头对旁边的九炎打招呼： "九炎……你也来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又后悔的不行。 九炎"嗯"了一声。 莫西干头跟在容叶身后，这时向几人打招呼： "你们好。" 见长乐也是一惊，最后靠一头短发认了出来。 想着以后还要经常吃小厨房，脱口而出铺天盖地的夸赞，急忙抱大腿。 长乐对莫西干头颇为警惕。 昨天午饭时间，就他和容叶聊得最欢。 容叶穿着一件藕粉纱裙，像从仙境中走出来的小仙女。 一旁的莫西干头一身白色修身西服，脖子系着一条藕粉领带，颜色与容叶的礼服一模一样。 这样左右呼应的搭配，好像共同出席宴会的情侣似的。 煞风景。 长乐眯了眯眼，打量着莫西干头的领带，下巴却朝容叶方向撇了撇，压低声音问： "你们，一起来的？" 容叶忙要解释，一抬头，便见长乐半身凭依桥栏，肩膀略微下压，细长双臂怀抱胸前，一双桃花眼和莫西干头对视，气场全开。 明明莫西干头更高，可在如今面对长乐，却像狸猫见老虎，气场完全没法比。 莫西干头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接着，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 长乐再怎么厉害，终归是个女人。 他一个大男人，论气势，怎么能输给一个女人？ 他不动声色地揽过容叶的肩。 "我带容叶去我家挑礼服，之后就一起过来了。" 长乐盯着容叶羞赧紧张的表情，和放在她肩头的那只手。 下移至她身上的纱裙，再到莫西干头一脸宣示主权一样的神情，顿时明白前因后果。 她握住容叶的手腕向自己身边一拉。 "谢谢你送容叶过来。" "送到我这里就可以了。" 言下之意—— 你走。 容叶躲进长乐怀里。 莫西干头却不松手，反而捏紧容叶的肩，脸上保持绅士般的微笑： "不客气。不过我答应今晚把容叶介绍给几个朋友认识，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宴会吗？" 容叶悄悄摇头，脑袋碰到了长乐胸口。 长乐会意，淡淡说： "不可以。" 莫西干头："……" 仍然没松手。 九炎一把扯开莫西干头的手臂。 "警告你，别对她动手动脚。" 脸臭得像要吃人。 莫西干头好事被搅，心里不爽。 偏偏长乐和九炎两人武力名声在外，硬碰硬绝对他输。 只好保持礼貌性的微笑，撂下一句话离开： "那我就不打搅了。" … 容叶孤零零一个人和男性独处时，总是因为害怕而无法拒绝。 小时候，容叶因为个子矮小，常常受同学欺负。 有一次，男生们一哄而上，把她抬起来向天空扔去，再接住她。 她很怕，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以她的力量，一个男生都打不过，更别说一群了。 莫西干头阅女无数。 他正是看准容叶的弱点，对人下菜碟。 现在礼服已经穿上身，容叶想着之后把租金还给莫西干头，不占他家便宜。 可是…… 容叶咬了咬唇。 不知该如何向长乐解释前因后果。 连拒绝别人都要长乐出面，长乐会不会嫌弃她胆小懦弱，变得讨厌她呢？ 就在这时，长乐揉了揉她的头发。 "……嗯？" 容叶抬头，又担心又疑惑。 长乐直视前方，从漂亮的红唇里吐出几个字： "别多想。" 三个字直击心脏。 容叶轻轻"嗯"了一声。 过安检，进正门，经庭院，到会场。 会场位于皇宫西侧的六层宴会大楼。 大楼专供皇室举办活动使用，最大可容纳三万人同时入场。 会场入口处，皇室主要成员以全息投影方式向来场每一位问好。 最先打招呼的如今帝国的皇帝，皇帝满头白发，看上去精神状态不太好。 接着是皇后和帝国其他皇子公主。 西泽的全息投影出现时，引起门口一阵骚动。 "皇太子殿下真的太好看了，我一个男人看了都觉得心动。" "你不是一个人。" "皇太子可是全帝国上下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呢，面容绝美，也是下一任帝国皇帝，绝对的一把手，听说待人接物十分随和，处理大事公平公正，谁不想嫁？" "想嫁！嫁给皇太子，以后就是皇后！" "那你首先得通过太子妃选拔。" "皇太子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吗？还会选妃？" "心上人？！谁啊？" "就是那个一年级新生，叫长乐的，他俩的事挺有名的，学校私下里都传呢。这不，昨天皇太子殿下还送给长乐一套诺顿大师的定制礼服，要两个亿呢！" "长乐？！……我不相信，皇太子殿下一定只是看上了长乐的能力，和感情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继续装瞎子吧。" 长乐："……" 就站在讨论得热火朝天的这群人旁边。 换了套衣服，没人把这个形象与长乐联系起来，自然没有太注意她。 容叶轻轻戳了下长乐的手臂。 指着另一侧说： "九、九炎他好像不太开心，说是先进去了……" 长乐顺势看去，在场不少男性穿黑西服，九炎很快没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她和容叶两人跟进去。 会场空间异常大，绕一圈走下来也没发现九炎的踪迹。 倒是看到不少熟人。 亚斯，赫连女士，红黄蓝绿四兄弟，奥丁，奥丁的手下，还有几位小厨房的常客。 绕到最后，两人来到会场东侧的饮食区附近，意外地发现格兰教授一个人坐在这里品尝美食。 "格兰教授。" 长乐在身后叫他一声，格兰教授回头，看了半天，才敢确定眼前站着的是长乐。 两人即刻攀谈起来。 内容依旧与帝国历史有关。 容叶拿起小碟子，一边品尝各个星球的美食，一边把自己觉得好吃的单独放到一个碟子里给长乐。 见长乐与格兰教授越聊越尽兴，容叶端着给长乐的小碟子，想了想，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为好。 她放下碟子，向卫生间走去。 等出来要返回饮食区时，正好遇见莫西干头正和一位贵族小姐谈笑风生。 两人举止暧昧，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双方均已微醺，说话时不自觉靠得很近，差点就要亲一起了。 低头看着自己穿的藕粉纱裙，容叶心里有股莫名的羞耻滋味。 莫西干头正要靠近贵族小姐的耳朵，余光刚好瞥到不远处的容叶，落单了。 他"啧"了一声。 何必呢。 他送礼服给她穿，她不领情。 现在，他在宴会上偶遇新的猎物，三杯两盏便将对方拿下，何必再吊死在容叶一颗树上？ 泡妞而已，随时都有替代品。 莫西干头笑了笑，双手按在贵族小姐肩上，耳语了几句。 片刻，贵族小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笑中带媚，侧头打量着容叶，问莫西干头： "你追求人家小姑娘，送了一套礼服，就心疼了？" 莫西干头望着贵族小姐，风度翩翩地举着酒杯说："不是心疼，就是觉得这件礼服配她有些浪费……毕竟好衣服，还是要漂亮姑娘穿起来好看。" 贵族小姐媚眼如丝，轻捶了下莫西干头胸口，娇嗔道："我穿起来会好看吗？" 莫西干头："你穿什么都好看。" 两人一番调笑。 容叶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两个人分明是在取笑她，可她却连转身离开的勇气都没有。 贵族小姐瞥了眼不知所措的容叶，勾魂的眼神缠上莫西干头，"我想穿上看看。" 莫西干头："现在吗？" 贵族小姐点了点头。 "可宴会马上要开始了。" "她身上不就有一件吗，脱下来让我试试。" 莫西干头眯眼想了会儿："也对，反正是我送的。" 一顿，扭头说： "容叶，你脱掉礼服给这位小姐试试。" 容叶怔住："……现、现在吗？" "对呀。"贵族小姐说，"很快的，我就试一下。" "可是……" 对方两人笑眯眯，让人无法说出"不"字。 容叶咬了咬唇，双手攥紧这件让她丢脸的裙子，点头应允。 … 宴会开始前十分钟，长乐久久等不回容叶。 暂别格兰教授，在逐渐变暗的会场里找容叶的踪迹。 走了一圈，没找到容叶，倒是看见莫西干头和一名贵族小姐并肩而站，后者身上还穿着容叶的藕粉纱裙。 长乐眉间一蹙。 走过去问： "容叶呢？" 莫西干头有些尴尬，仍是礼貌性地假笑两声："容叶没和你在一起？" 长乐盯着贵族小姐身上的裙子，"容叶的礼服，怎么会在她身上？" 莫西干头干咳两声。 贵族小姐抢先说："她自愿给我穿的。" 长乐："她穿什么？" 贵族小姐："穿我的礼服咯，不然呢，难道还去哪里白拿一件礼服来穿？" 莫西干头插嘴："她能去哪儿拿呀？除了我愿意免费给她穿，她只能自己买。她买得起的礼服，远远比不上你的好看。"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长乐盯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嘴脸，眸色渐沉。 转身，将会场可以换衣服的地点全都查了一遍。 最后在厕所的一个隔间里找到了容叶。 容叶用一件撕裂的礼服裹着身子，眼眶红红的。 一见到长乐，急忙拿手背拭了拭眼角。 这件撕裂的礼服穿在贵族小姐身上时候好好的，到她手中，莫名其妙就撕裂了。 容叶没法穿出去。 今天因为穿礼服的缘故，容叶没有携带通讯设备，无法联系别人。 只能等在厕所里。 长乐抿了抿唇。 联想起莫西干头一些行为，便也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 蹲下，柔了声音对她说： "容叶，你还记得一开始，你给我送便当吗？" "那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 "后来你私下里帮忙澄清小厨房的谣言，跟踪楚岚，防止她继续做手脚……这些事情都需要很大勇气。" "如果我是你，我很可能做不到。但你做到了，容叶，你很有勇气。" "……但我希望，这份勇气，你可以为你自己而用。" "我相信你。" 容叶呆住了。 长乐是在安慰她……？鼓励她？ "你在这里等我。" 长乐留下这句话便消失了。 容叶脑海里反反复复播放着长乐嘴里温柔的词句，回过神来时，眼角滑下两行泪，已然泣不成声。 … 大约两分钟后，长乐再次回到卫生间。 怀里抱着一个纯白礼盒。 礼盒里正是那件高岭之花。 "穿这件。" 长乐说。 盒子一打开，花香四溢，钻石闪耀，玫瑰与铃兰绽放至最饱满姿态，宛如18岁的少女一般楚楚动人。 "这、这是……" 容叶话到一半，长乐食指比在唇间，作出一个"嘘"的手势。 "穿上吧。" 漂亮衣服能赋予女孩自信和勇气。 镜中，容叶满身娇嫩花朵，这件刺绣抹胸裸色礼服将容叶衬托得如同仙女。 容叶第一次穿如此昂贵的礼服。 她惊讶地盯着镜中那个陌生而美丽的女孩，忽然发现，只有微笑才配得上满身娇嫩。 她拭去泪痕，挺胸抬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外面传来主持人的声音："距离宴会正式开始还有三分钟，请诸位到会场内等候。" 长乐带容叶走出卫生间。 会场灯光逐渐变暗。 人们兴奋等待宴会开始。 就在此时，天花板上投射出星星点点，形成一片浩瀚星河。 人们抬头仰望星空，无论多少次，依旧会感叹它美不胜收。 此时，如果低头看去，便会发现，这片星空上的星星点点，全来自于一个女孩—— "快看！是她身上的钻石投射出这些星球的！" "天呐，她衣服上全是花朵和钻石，太美了！" "这不是那件高岭之花吗？" "你们再看……！有些钻石藏在花蕊里，投射到天上的星球，看起来竟好像是玫瑰花的形状！"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众人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本来还以为星空景象是全息投影。 没想到，是这件高岭之花上的钻石的光芒，冲向会场内提前安置的镜面，经过多次反射最后聚集到天花板，形成了星光。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了容叶身上。 人美，意境更美。 迎着众人的视线，容叶有些害怕。 蓦地想起长乐刚刚对她说的话。 拿出勇气，挺胸抬头。 视线掠过一旁惊掉下巴的莫西干头和贵族小姐，容叶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半秒。 会场内不知何处开始，自发响起了掌声。 长乐站在会场边缘，半倚靠墙，双臂怀抱，双腿交叉，瞳孔中映出容叶自信的身姿，嘴角轻轻上扬。 蓦地，她身边响起一个男声： "这本来是送你的礼物。" 长乐侧身。 西泽同她一样，斜倚在墙边，两只深蓝色的眼睛和一片星空遥相辉映。 那片深蓝中，映着长乐的笑颜。 "它应该属于需要它的人。" 长乐站直，向身侧迈出一步，指尖夹着一张长方形纸条。 "礼服的两亿，我来支付。这是欠条，你收好。" 西泽接过纸条，借着星光，看清了上面一行漂亮的手写体。 勾了勾唇。 将纸条对折一次，折线刚好在字与字之间，叠好，放进胸前的口袋。 第29章 佛啊 [29] 管家说的礼服有惊喜, 原来就是礼服和星空的辉映。 细细看去，点缀礼服的钻石表面有一层特殊涂层。会场的监测系统定位礼服的位置后，随时调整镜子的位置, 使钻石的光芒集中投射向天幕。 掌声持续不断。 在一片惊叹声中，音乐由弱变强, 宴会开幕。 天花板的星空逐渐消失, 在会场正前方的舞台上, 一段介绍西盟帝国学院的影像通过全息投影展示出来。 待影像播放至末尾, 西泽从暗光影下走上聚光灯下的舞台。 他担当宴会司仪, 宣布宴会正式开始后，邀请帝国的老皇帝上台致辞。 老皇帝头发花白, 看上去年龄至少有西泽的四五倍，本人比影像中看起来更有精神气。 "帝国学院建校自星历元年，也是帝国建国那年，到今年，我们迎来了第120届共300名新生。今夜, 你们是宴会的主角, 希望你们尽情享受。" "宴会后半，我们有帝国重要的科技成果展示，请各位一定享受到最后。" 重要科技成果…… 底下众人交头接耳，有人似乎已经猜到了答案。 "今晚估计要公布太空城的模拟立体构设了。" "太空城？……是'征服太阳'项目的一部分？" "没错, 太空城, 太阳云, 两者结合在一起, 才是'征服太阳'项目的核心。之前一直听闻皇太子从宇宙中带回了核心技术，一百年了，项目终于有突破的迹象了……但我没想到，竟然这么快，这么快就要公布了。" "这么重要的成果为什么会在新生宴会上首次展示？好奇怪哦。" "……也许皇室在计划着什么。" "不过帝国学院下设征服太阳研究所，那里掌握着太阳项目的核心技术，今晚公布，也许是为了照顾他们研究所的心情吧。" 会场前后左右均有一定媒体人士在现场取材报道，新生宴会不过是附带，第一时间报道太空城的构设才是他们的目的。 长乐眼睛不断左右转动，一片混合在一起的说话声飞入双耳，她自觉过滤掉无用信息，选择性地留下有用对话，听得专注入神。 回过神来时，容叶正在叫她。 "嗯？" "这件礼服……我……" "你穿很漂亮。" 容叶双颊绯红。 她听说皇太子送礼服给长乐被她拒绝一事，现在这件礼服却在她身上，礼服内还暗藏玄机，不知是否合适。 长乐回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如果再回地球拿礼服，一来一往耗时间。帝国现在刚入夜不久，中央花园还有许多人驻留，时空隧道入口只有在长乐一个人时才会开启。 为了不让容叶在卫生间多等，长乐便拿这件高岭之花一用。 礼服摆在那里好看，穿到人的身上，愈发美丽。 会场灯光逐渐变亮，右前方，百人交响乐队开始演奏。 第一首，《欢乐颂》。 长乐："……" 从《我和我的祖国》到《欢乐颂》，这些地球名曲在帝国重现，颇有种时空错乱之感。 属于宾客的自由交流时间开始，不少人看到刚刚星空一幕，循着玫瑰花和铃兰花的香气，纷纷来到容叶身边搭讪。 "你叫什么名字呀？哪个学院的？" "这件礼服好漂亮，可以告诉我在哪里做的吗？" "可以告诉我你的邮箱或者其他联系方式吗？我想和你……吃个饭。" 无疑，容叶已经成为全场焦点。 来自他人的追求与示好可以增加自信。 长乐只站在一侧，默默盯着围绕在容叶身边的男男女女。 她没什么心情去场内搞社交。 只需要将那些心怀鬼胎面相不善的踢走，剩下的社交场合还需要交给容叶自己。 逐渐，容叶和两三人聊得开心，沉浸在社交场合带来的愉悦之中，之前莫西干头带给她的阴霾一扫而光。 长乐不自觉笑弯了眼。 看见容叶开心，她开心得不得了。 与长乐一样站在会场边缘的还有莫西干头和贵族小姐。 莫西干头看着容叶入了神，旁边的贵族小姐几次想要和他说话，莫西干头眼神总是飘忽不定，说着说着就拐到容叶身上去了。 贵族小姐不悦，抱怨道："那件礼服有什么好看的，比我身上这件还好看吗？" 莫西干头："当然是你身上这件好看。"说得漫不经心。 "……你这么喜欢看她，就去和她说话呀。" 莫西干头笑笑："我喜欢看你。" 正巧容叶和其他人说到兴起，发出清脆好听的笑声，莫西干头被这笑声吸走了目光。 贵族小姐眉目一瞪，气呼呼走了。 莫西干头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 心心念念都是刚刚那个像仙女一样的容叶。 脚尖转了个方向，朝容叶走去。 刚走出两步，就被长乐堵住去路。 莫西干头："……你要做什么？" 长乐看了看走到墙边生闷气的贵族小姐，"那件藕粉纱裙多少钱？" 莫西干头没懂意思。 "多少钱，我买了。" "……四百万。" 长乐挑了挑眉，从手包中拿出全息平板，在小厨房抽签系统中找到莫西干头的个人信息，通过学生后台转账系统。 丁零一声，四百万转账成功。 余额还有三百万。 莫西干头眼神反反复复游走于长乐和平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乐淡淡说："从今天起，容叶不欠你任何东西。" 莫西干头："……" 长乐提醒他： "你还没交货。" 莫西干头纳闷道："可是衣服还穿在那位小姐身上。" "现在脱下来给我。" 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莫西干头琢磨了几秒，屁颠屁颠跑到贵族小姐身边说了几句，两人似乎有争吵，贵族小姐气得脸红气喘。 "现在脱下来，我穿什么？" "……你穿你刚刚的礼服呀，就是有条裂缝，凑合穿一下吧。" 莫西干头拖着对方到卫生间脱掉礼服，不一会儿，拿着那件藕粉纱裙跑出来，交给长乐。 他打着自己算盘，笑眯眯说道： "其实这件礼服还是容叶穿好看。" "要不……我把礼服去交给容叶？" 长乐将纱裙平整地挂在手臂上，撂下两个字： "没门。" … 不远处，这一切被西泽尽收眼底。 ……有趣。 只有在遇到容叶的事的时候，长乐才会主动出击的样子。 上回闯关口是，这次花天价买礼服也是。 他垂眸，视线又落到欠条上那行字。 笔墨横姿，气韵生动。 在这个全电子化的时代，还能写出这么漂亮的手写体的人，他只见过长乐一人。 会场入口处有一阵骚动。 西泽看过去，原来是她的妹妹西奈公主和亚斯·赫连同时走了进来。 西奈公主手挽亚斯右臂，一身浅橘公主裙衬得她娇俏迷人。 不愧是西泽的亲妹妹，虽然比不上西泽一张脸惊为天人，西奈公主的美貌在会场依旧卓群，一颦一笑勾人心魂，让人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可惜公主早已心有所属。 旁边的亚斯·赫连孔武有力，隔着灰白西服都能看到他身材经过常年训练，完美得不像话。 一个天才武将，一个皇室公主。 前者一人单挑十名帝国精兵，短时间大获全胜。 后者一见倾心，当场宣布要嫁给亚斯，第二日，皇室发言人宣布两人已经定下婚约，待双方均满20岁后，择吉日完婚。 一出场，媒体记者对着两人狂拍。 这是他们第一次以情侣身份出现在公开场合。 亚斯在入学典礼上输给长乐后，外界流传天才武将被打脸，婚约恐落空。 现在谣言不攻自破。 跟在后面的赫连女士洋洋得意。 亲自指导路边的记者说： "这个角度不好！" "你应该仰拍。" "镜头离远一点！" 一举一动都在说，看，我儿子是西奈公主的未婚夫，你们都拍好看点！ 长乐一直不太明白，亚斯·赫连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母亲。 两人完全不是一个性格。 旁边也有人在讨论，给出了答案： "亚斯·赫连从小在外，没有跟赫连女士一起生活，要不然，早被赫连女士教育坏了。" "赫连女士有那么糟糕吗？" "那简直是非常有。许多人见了她就走，不想和她扯上一点关系。" "我那个在皇室当秘书的姐姐说，赫连女士这段时间经常去皇室溜达，办了不少邋遢事，要不是看在过去，西盟家族对外征战时赫连家提供大量经济援助的面子上，老皇帝都忍不了她呢。" 赫连女士一把年纪，还有不少"公主病"，完全在长乐意料之中。 远处，容叶和其他人聊得正欢，长乐不想打扰，便坐到饮食区，百无聊赖等待宴会后半场开始。 她倒是很好奇所谓的太空城构设。 长乐刚把一颗营养液培育的樱桃扔进嘴里，感慨还是自然栽种的樱桃好吃时，贵族小姐捂着礼服一侧的裂痕，满脸委屈向外跑去。 这不自然的姿势引来一片目光。 容叶看见这一幕，愣了愣。 身旁的女孩说： "真是自作自受，开始前我就看见她让你和她换礼服，现在好了，她自己穿着那件破掉的礼服丢脸去吧！" "自己心地不善良，恶果肯定要她自己吃掉。" 越是被众人注视着，越是跑得急。 贵族小姐一不小心绊倒在地。 围观众人一片惊呼，不久，西奈公主拉着亚斯走过来，惊呼道： "安吉拉，你怎么了？" "奈奈，我……" 安吉拉委屈地咬着牙，身侧礼服裂缝暴露了一大片肌肤。 西奈公主赶紧找人给安吉拉裹了一件外套。 安吉拉抱怨着今晚的遭遇，西奈公主一听脾气大发，当场找到莫西干头让他道歉。 莫西干头油嘴滑舌，明面上道歉，实际把矛头对准长乐： "我很抱歉，安吉拉小姐，但是我也很为难……西奈公主，是有人非要买下这件礼服，我才不得以让安吉拉小姐脱掉的。" "谁？"西奈公主铁了心要为姐妹出头。 在皇室的地盘上，还能让别人欺负她的姐妹？ 莫西干头眼里闪过一道光： "是长乐。" "长乐……？" "是那个第一名吗？" "我还吃过她的小厨房诶，很好吃的。" "前段时间她不是还上过电视吗，据说在庭审现场鼓动平民叛乱，还被卷进什么投毒事件……" "她是新生吧？这才开学多久就弄出这么多事来？没有一个好学生天天在外头惹事的，我看她就是想出名想疯了。" "是的吧……我想起来了，她还一招就打败了亚斯·赫连，天呐，这也太招摇了。" 众多知情的不知情的人的议论彻底点燃了西奈公主的怒火。 亚斯被长乐打败的时候，她才和亚斯宣布婚约不久。 那个时间敢让亚斯输掉比赛，就是公然打她的脸！ 西奈公主跟着莫西干头一路气冲冲来到饮食区附近。 "谁是长乐？" 会场中央的同学四下看看。 ……没看到长乐呀。 她打扮让人很有印象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莫西干头顺手一指坐在饮食区翘着二郎腿吃樱桃的长乐，"就是她。" 长乐："……" 嗯？ 正要把樱桃塞进嘴里。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长乐？？！ 精心修剪的短发，淡而锦上添花的妆容，一点红唇惹眼而不媚俗，嘴边浑圆饱满的红樱桃，军装绿旗袍勾勒出曼妙身姿，上半身轻轻倚靠在桌边，右腿搭于左腿，从高开叉的旗袍口露出一片旖旎，一直蔓延至至细长白嫩的脚踝，收尾于一只黑高跟，看得人欲罢不能。 那头凌厉的短发和神态，终于让人确定，那就是长乐。 众人："……" ……女人的欺骗性实在是太强了！ 第30章 佛啊 [30] 西奈公主的随行记者对着长乐一顿猛拍。 长乐身上有足够多的话题性。她不仅在帝国学院里颇有人气，前几日因为庭审现场一番话, 更获得了许多平民的支持。 "啪嗒"一声, 长乐咬破红樱桃, 赤红的汁液沾到双唇之上。看见亚斯和西奈公主手挽手, 再加上一旁的安吉拉，便明白了对方为何来势汹汹。 在长乐正式回应西奈公主前, 历史系的同学, 小厨房的常客等一群长乐的粉丝，本来还寻思怎么没在宴会上见到长乐，现在纷纷挤过人群, 靠近饮食区, 和长乐打招呼： "长乐……！真的是长乐诶！！……你今天超级漂亮！" "卧槽我、我都没认出来！" "你平时就应该这么穿啊亲爱的！抛弃那几条不合身的裤子吧！" "我们一起拍个照片吧！我真的爱死你这套衣服了！" 一时间人潮涌动, 目光纷纷投向饮食区。 小厨房声名远扬, 许多同学私下里为了争一次吃饭名额不惜花费重金，甚至催生出黄牛业务链，高价倒卖吃饭名额。 平日里和长乐说不上话的人, 此时纷纷举着酒杯向她走来, 交个朋友肯定没错。 人群逐渐包围长乐，西奈公主彻彻底底被忘在一边。她气喘呼呼，好歹也是个帝国公主，没有点脾气都担不起"公主"这个称号。 她松开亚斯的手臂，拉着安吉拉挤进人群, 站定, 稳住呼吸, 问："你就是长乐？" 长乐没作声，一边咀嚼樱桃，一边看向安吉拉，皮笑肉不笑地夸赞： "衣服不错。" 话中的嘲讽令安吉拉一脸震惊，她转身对着西奈公主抱怨道："奈奈，我没法继续呆在这里了……我先走了。" "别走！" 西奈公主反手拉住安吉拉，娇小的身躯将比她高一头的安吉拉护在身后，两只眼睛气鼓鼓盯着长乐，说："不应该是你走。" 安吉拉悄悄看了几眼长乐，附在西奈公主耳边说："奈奈，你还是不要招惹她吧，我听说皇太子殿下很喜欢她，你要是招惹了她……" 安吉拉哪壶不开提哪壶。 西奈公主从小在皇室宠爱下长大，西泽哥哥是最爱她的人，要是被别人抢走，她一定不会放过长乐。 她扬起下巴，高傲地俯视着长乐，"就是你强行买走安吉拉的礼服，害她只能穿破破烂烂的衣服？？" 容叶急忙站出来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西奈公主，那件礼服其实……" 容叶话说到一半，西奈公主瞧见她身上穿的高岭之花，顿时火冒三丈。 前几天西泽哥哥请诺顿大师做礼服时，西奈公主还以为是做给自己的，谁知道转身礼服就被送给了其他人。 过去的西泽哥哥不是这样的，有什么好东西好玩意，从宇宙带回来的好物件都会优先给她。 自从入学帝国学院后，西泽哥哥就变了。 西奈公主打断容叶的话："你又是谁？怎么穿着西泽哥哥定制的礼服？？" 容叶一时哑然，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周围，又怕眼神暴露长乐，只好埋下头，支支吾吾。 安吉拉继续小声说："她是长乐的好姐妹容叶，那件高岭之花，好像是长乐送给她的呢。" 西奈公主集中火力又对准长乐： "怎么什么都是你？" "……在皇家宴会上强行让女孩子脱掉礼服，让别人穿破破烂烂的礼服丢脸面，你还有没有道德心？……该离开的人不是安吉拉，是你。请你立即离开宴会，皇室不欢迎你……！" 长乐扭动扭动脖子。 坐的时间有点久，身体都僵了。 她缓缓起身，双指夹住一颗樱桃，说： "强行让女孩子脱掉礼服，就应该立即离开宴会……你是这个意思？" 西奈公主笑了一声，"我们皇室从不欢迎无礼之人！" 长乐抿了抿唇，将樱桃放进嘴里的同时，看向公主身后的安吉拉： "听懂了吗？公主让你走。" 安吉拉委屈害怕地向后缩了缩，"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西奈公主瞪了瞪眼，"安吉拉是受害者，你那是什么话？" 长乐擦掉手上的水渍，拿起椅子上那件藕粉纱裙，慢悠悠说道： "这件礼服本来穿在容叶身上，是公主你身后那位贵族小姐强行让容叶脱掉礼服和她换。按你的说法，她才是第一个该离开的人。" 西奈公主嘴角一抽，回头看了看安吉拉。 安吉拉连连道歉："奈奈，你知道我的性子，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勉强别人的事情我做不到。" 西奈公主咬了咬牙，盯着长乐说："你不要再诬陷安吉拉了，要是你不主动离开，就别怪我叫守卫拖走你了！" 安吉拉躲在公主身后。 莫西干头站在人群之外看笑话。 周围的记者交头接耳道： "快快快，录像拍照一个都别漏！" "平民心中满口正义的长乐，却在宴会上诬陷贵族小姐，强行脱她礼服？居心何在？" "这可是大新闻，老百姓就爱看这个，这篇新闻要发出去，长乐之前的人设就崩塌了，不知道平民阶层还会不会捧她。" 长乐叹了口气。从外表和言行上看，西奈公主最多十五六岁，心智不成熟，骄纵已成习惯。 没必要和她浪费口舌。 但媒体爱乱写。 长乐抬头看向右上方，指着天花板的监控探头，说： "监控视频有记录下全经过，你可以查查。" 一旁有人受不了西奈公主不分清红皂白的脾气，插嘴道："是啊，西奈公主，请你先搞清楚事情前因后果再说吧，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安吉拉把事情捅给西奈公主时完全没预料到会发展到这一步。 怕事情败露，安吉拉握住西奈公主的肩膀，摇了摇头，"……要不算了吧，奈奈，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咱们有一段时间没见，应该坐下来好好聊聊天……" "不行！" 西奈公主一口否决，紧紧攥住安吉拉的手腕不让她走，"安吉拉，你放心，你是我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我一定会给你公道，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人欺负！" "……来人，去调出会场的监控发给我，我要亲自看看某些人是不是在狡辩！" 长乐："……" 真是个听话的小公主，乖乖听她的去查监控，都不用自己费心了呢。 监控探头正位于会场通往卫生间的侧路，探头三百六十度全方位都能拍到，最边角的地方，可以照见卫生间的洗手池。 安吉拉脸色难看，往身后一瞧，莫西干头正打算跑路。 长乐几乎瞬间从众人眼前消失，接着出现在外围，拦在莫西干头面前，"想去哪儿？" 莫西干头："……上个厕所。" 长乐："看完监控再走，不急这一会儿。" 莫西干头再想动，死活都找不到长乐的死角，根本无法突破。 "长乐人呢？她人呢？！" 西奈公主在人群中大叫，有人为她指了指了人群外围的长乐，她才追过来，"你、你、你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长乐："三秒前。" 在场有人看过长乐在入学典礼上的速度，有人没看过，他们惊呼： "她是在变魔术吗？瞬间转移的魔术？" "好像是哦！有些魔术师很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这种高难度魔术呢！" "不是魔术啦，是长乐自己跑得太快，在我们眼里就像消失了一样。" "……这简直Amazing！我要邀请她去我的母星参加竞速比赛！" 无辜路人越是夸长乐，西奈公主越生气。 "监控呢？监控还没来？" "回公主殿下，监控在这里，请您过目——" 侍女手拿平板，西奈公主又瞪了长乐一眼，命令道："打开全息投屏，我要所有人都看看有些人犯了错还死不承认的嘴脸！" "是。" 长乐："……" 须臾，会场西侧的空地上空，卫生间附近的监控视频被当众播放出来。 西奈公主瞥了眼云淡风轻的长乐，"你可睁大眼晴看好了。" 长乐："……哎。" 侍女对视频无关紧要部分进行加速。 等到容叶安吉拉莫西干头三人出现在卫生间入口时，才切换成正常速度。 吃瓜众人兴致勃勃盯着监控录像，等着看到底是谁在说谎。 监控中，莫西干头守在女卫生间门口，容叶和安吉拉两人走进去。 不一会儿，安吉拉换上藕粉纱裙，手臂上还挂着她原来穿的礼服。 安吉拉一个人返回卫生间门口，拿过莫西干头手中的高脚杯，摔碎后用锋利的玻璃尖，在洗手池台面上将自己的礼服划得破破烂烂。 从监控中消失一段时间后，安吉拉方才与莫西干头汇合，回到会场。 众人："……" 尴尬了。 西奈公主刚刚那么跳脚护着安吉拉，现在一看，视频中容叶显然是被强迫去换礼服，而且安吉拉还故意破坏自己的礼服，让容叶无衣可穿。 所谓长乐强行买走安吉拉的衣服，不过是看不过安吉拉欺负容叶罢了。 真正该走的……是安吉拉！ 长乐视线落在安吉拉身侧的裂缝上，阴阳怪气夸赞道："好功夫。" 围观群众方才纷纷讨论说： "什么啊，安吉拉这不就是恶人先告状？？" "果然！和我听到的一模一样！刚刚就是安吉拉说要容叶身上那件礼服，容叶才不得已去换的。" 有人压低声音："这么实打实的证据摆在这里，西奈公主是不是还会护着她闺蜜啊？" "那也太不公平了吧……公主就可以包庇闺蜜吗？再说她还说了长乐一堆坏话，不说道歉，至少也不能什么都不表示吧……" "公主才16岁，只能忍忍吧。" "年龄小就可以胡作非为？？就可以没搞清楚事实就要把长乐赶出去？？……作为小厨房粉丝，我第一个不服！" "嘘——你低声点儿……" 自监控视频中，安吉拉出现在卫生间门口时起，西奈公主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攥着安吉拉的手越来越用力，来自周围人的无形压力让她恨得牙痒。 她怎么也没想到，从小玩到大的闺蜜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她却因为相信安吉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脸。 如果她继续包庇安吉拉，毁掉的是整个皇室的形象！ 安吉拉不敢跑不敢说话。一段视频结束后，她小声说："……奈奈，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这当中肯定有误会……" "误会？" 西奈公主一把甩开安吉拉的手，眼睛从左看到右，最后返回安吉拉脸上，冷冷道，"我看是你有误会。你说，你是不是故意把礼服划破，让她没有衣服可穿？" 安吉拉："不，不是……" "不是？……安吉拉，在我面前你都不说实话……好，从今天起，我没有你这个朋友。" "你给我走。" 安吉拉大惊失色，忙乞求道："奈奈，奈奈，别，别这样……" 西奈公主不想理她。她气得不轻，平坦的胸脯一起一伏，转过身去，命手下将安吉拉和莫西干头带走。 记者们有些尴尬，原本搞一个长乐的大新闻，没想到竟然亲眼见证了西奈公主和安吉拉的决裂。 ……实在是没什么爆点的一个新闻。 还不如多拍几张长乐的照片，塑造一下旗袍美人的人设。 记者们窃窃私语。 西奈公主瞪了他们一眼，命令道："今晚的事，不许报道！" 记者们："……是！" 亚斯在人群之外围观许久，始终没有出声。 他对这些小家子事情没有任何兴趣。 西奈公主命令围观众人散去，随后跑到亚斯身边挽住他的手臂。 "我们走。" 亚斯点了点头。 临走前，西奈公主回头看了眼被人群包围的长乐。 "长乐……" 她默念着这个名字。 灵机一动，侧头问亚斯： "亚斯，你想不想一雪前耻？" 亚斯不动声色，薄唇轻启："随你。" 西奈公主忽地蹭上他的肩："那就是想咯。" 亚斯"嗯"了一声，不咸不淡。 西奈公主："我让西泽哥哥去安排。" 亚斯·赫连是她心中最完美的男人。 任何人都不能盖过她未婚夫的光芒。 如果他的光芒被夺走。 那么她就要想尽办法，重新将她的男人推向万众瞩目的光芒之中！ 另一边，长乐又将一颗樱桃塞进嘴里，听着周围人的欢声笑语，似乎觉得这樱桃味道也不差。 骚动平息，众人回归各自社交，把酒言欢。 不久，宴会进入后半程，交响乐队演奏中止，会场灯光逐渐变暗，西泽再次走上舞台，请大家暂时安静，随后对众人宣布，接下来即将展示"征服太阳"计划中的重要一环——太空城的构设。 话音落下，会场再次变成一片星空。 黑暗中，星光点点。 接着，一颗又红又圆的太阳逐渐从会场地面升起至空中，高高悬挂在会场正前方。 第31章 佛啊 [31] 太阳升起后, 从球体表面延伸出无数泛着金属光泽的折线, 折线有规律地向星空各处蔓延, 最终止于一点。 这一点逐渐膨胀扩大，十几秒后，一个类似于空间站的人类太空据点就此浮现。 太阳周围围绕着无数个这样的太空城。 西泽望着空中的太阳, 介绍说道："这就是'征服太阳'项目分支之一的太空城计划。" 随着西泽的介绍, 距离太阳最近的一个太空城逐渐扩大，太空城的侧剖面图逐渐展现出来。 "如诸位所见, 太空城内部与普通城市无异, 高楼，道路, 绿地，花丛……内部设施与资源配置足够居住的人类进行再生产。" "太空城的生产活动中, 百分之九十五的能源利用为太阳能。" "根据系统模拟人类在太空城生活的结果, 初始状态下, 一个太空城可容纳十万人生活生产。" "未来，如诸位所见，我们首先将建造围绕太阳的一千个太空城, 并送帝国子民进太空城居住。" "一千个太空城围绕太阳, 可以充分利用太阳能源, 供太空城长存。" 一千个太空城？ 那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工作量。 有记者举手提问, "请问皇室预计在多少年内完成一千个太空城的建设？" 西泽保持礼貌微笑："关于太空城, 今夜只作简单展示, 日后研究所会从从更加专业的角度向国民介绍项目进度, 相关问题请等到那时再提问。" "还有其他问题吗？" "那么我们进入下一项。" 西泽话音刚落，在太阳与太空城之间慢慢浮现一片成镜面状的不规则平面。 "这个平面叫做太阳镜，我们计划围绕太阳一周设置八十万面太阳镜，这些太阳镜连在一起，统称为太阳云。" "太阳云也是'征服太阳'项目的分支之一，是对太空城计划的补充，也是高效利用太阳能源的另一种方式。" "通过调度八十万面太阳镜的角度，可以将阳光反射至我们设置的太阳能收集运送中转站，并加以利用。" "实际上，太空城和太阳云计划在利用太阳能方面存在重合。" "我们计划，两项计划同时推进，根据效果调整方案，最终选择其中之一作为未来帝国的主要发展方向。" 众人："……" 不明觉厉。 事实上，帝国皇室和政府每天都在大量宣传"征服太阳"项目，真正关心了解项目内容的人却少之又少。 帝国下属大大小小五十万星球，多数是对外征战时期，帝国利用殖民探测器宣示主权的产物。 一百多年前，西盟家族向宇宙发送成千上万的殖民探测器。 殖民探测器的程序分几步：第一步降落星球，第二步探测星球是否存在生命，若不存在，则由西盟帝国根据先占规则宣示主权；如果存在生命，则由西盟家族对外征战进行征服。 殖民探测器的使用使帝国拥有了大量对人类毫无用处的星球。 帝国下属五十万星球中，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星球已经占比百分之八十以上，存在生命的星球仅占总数的千分之二。 这个数字还不包括一百年前太阳病毒爆发后，某些星球生命完全消失的情况。 这千分之二的存在生命的星球，能源耗费量也十分巨大。 帝国的科学家们经过缜密计算，仅以现有资源消耗量作为根据，帝国境内可利用资源只能供应帝国全境人类存续五百年。 更别说这五百年内科技进步带来的能源消耗升级了。 然而，这是五百年后的事情。 当代老百姓就算活到一百五十岁，也不会面临能源耗竭的情况，自然对遥远的危机不太关心。 "一千个太空城，这要建设到什么时候去？我们有生之年能见到太空城建设成功吗？" "建一个不难，难的是建一个以太阳为资源核心的太空城系统，我们有生之年应该见不到。" "用镜子反射太阳光，在太空中这种事情能做到吗？" "谁知道呢……不过皇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那就应该可以吧。" 以太阳为中心的太空城构设的全息模型在会场上空不不断转动，结合语音说明，三百六十度展示未来社会人类的生存图景。 长乐看得入神。 类似理论在地球上也存在。 地球上的科学家们的曾经提出戴森球理论，认为高效利用太阳能源的方式之一，是建立一个环绕太阳的壳状轨道结构。 这个"壳"，本质上就是一种太阳能接收装置。 实现这个"壳"有多种方式，西盟帝国正在推进的太空城和太阳镜，某种意义上与戴森球有相似原理。 也许可以借鉴一下帝国怎么搞。 长乐想。 宴会后半围绕太空城进行，大约四十分钟后结束。 散场时，九炎等在会场大楼外侧人少的角落。 "你去哪儿了？" 长乐问。 "没去哪儿。" 九炎回。 容叶："……" 三人各有心事，一路上反而没怎么说话。 离开会场前，长乐回头看了一眼会场内展示着的太空城全息构设图。 余光瞥见会场角落里，有个老人手拄拐杖，年逾耄耋，略有些困难地仰着头，盯着空中的构设图发呆。 一瞬间，长乐觉得老人有些眼熟。 正好身后有其他人经过，挡住她的视线。 等再次去看时，老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许是大脑有些困倦的缘故，长乐一时想不起来老人是谁。 晚上躺床上闭眼前一秒，忽然忆起来，老人正是她来历史系上课的第一天，在门口遇到的那个给她上了两堂课的人。 长乐多方打探老人的消息，学院里似乎没人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 到中午小厨房营业时，长乐在厨房炒菜，容叶在外面帮忙整队。 长乐时不时透过玻璃窗向外看几眼。 今天的人似乎比昨天更多。 她将一盘青菜扔进锅中翻炒。 习惯性抬眼向外看去，忽然发现，一位老人竟也排在年轻的学生队伍中，等待抽签。 她放下炒锅，定睛一看。 没错，正是她一直以来寻找的老人。 第32章 佛啊 [32] 炒菜出锅。 在正式抽签前, 长乐打开抽签系统后台, 在里面找到老人的个人信息。 信息页上的照片与老人一致，名字一栏写着"费蒙·洛奇"四个字，星历40年至80年曾在帝国学院历史系任教授, 现已离开帝国学院整整40年。 难怪学校里没人知道老人的来历。 "麒麟, 给这位费蒙教授留一个名额。" 长乐命令道。 "收到。" 麒麟主程序侵入长乐的全息平板后顺利绕过网路监测, 成功连接帝国网络, 但或许因为时空差异, 数据无法与地球云端共享。 当然, 只凭主程序运行，麒麟已经能做成很多事, 而不需要长乐亲自动手了。 除去费蒙教授, 今天依旧有三名幸运儿获得吃饭名额。 容叶将四人邀请至小花园落座。 费蒙教授和三位年轻人坐在同一桌，颇有格格不入之感。 他神色严肃，自落座后，眼睛始终看着小厨房的方向, 眉间堆着许多褶子, 手里紧紧攥着他的拐杖。 同桌的红发女生好奇, 主动搭话道："老爷爷，你好像是小厨房第一位年长顾客呢, 我一直以为只有学生才喜欢吃小厨房。" 费蒙教授回头望了望身后败兴散去的一百多排队的同学，扭过头来问女生："听说这里经常做炒菜？" "对呀, 炒菜是长乐最拿手的, 其他人做不来, 只能来小厨房吃。" 同为食客的另一名男生插嘴问："我一直很奇怪，大家这么喜欢炒菜，怎么不来和长乐学习怎么炒菜，这样不就能自己做了吗。" "大家学不会呀。之前有几个人去学炒菜都失败了，说是怕炒菜时候的那个油声。" "有这么可怕吗？我看就是因为学不会才找理由说怕的吧。" 费蒙教授幽幽补充道："他们是真的怕。" 男生皱眉，"老人家，你怎么知道他们真怕？" "我就是知道。你去学的话，你也会怕。" 费蒙教授说话时总是半眯眼睛，看起来神神叨叨的。 其他三人相互对视几眼，只把这话当成老人的呓语，转移了话题。 不久，长乐端来四份炒青菜。 青菜泛着亮丽的油光，光摆在那里已经招人食欲，分开来看，每一片饱满墨绿的菜叶独成一道美景，众多菜叶错落有致盘旋在盘子中，组合在一起愈发诱人。 这诱人的外表与葱、蒜爆炒后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加上长乐家里祖传秘制调味料，简直像地狱里的贪食恶魔化身，勾引人不停地吃下去。 食客之一的红发女孩，口水似乎都要掉下来了。 她趴在桌上仔细琢磨着这份炒青菜，说道： "今天是炒青菜诶，做起来好像不太复杂的样子。" "原料只有青菜，葱，蒜……" 说话的男生靠近菜碟嗅了嗅，"但是这股香味是什么？除了葱和蒜，肯定还有其他配料的味道……长乐长乐，能告诉我们你到底用了什么配料吗？" 长乐笑着摇头，颇为神秘道："这是我家祖传秘方，不对外分享。" 其实她用的正是从地球的家带过来的调味料。 这调味料由32种香料调制而成。 长乐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爷爷奶奶做的饭。 后来看爷爷奶奶炒菜，发现他们炒菜时总要从罐子里挖一勺粉状调味料放进锅里一起炒。 饭菜异常好吃的秘诀就在这个调味料里。 爷爷奶奶因意外事故去世后，长乐的父亲从两人遗物中找到一份配料单，里面记载了调味料的制法。后来父亲自己尝试制作成功，每每做饭，总要往里面撒一把秘制香粉。 父亲失踪后，制香料的人成了母亲。 再到末世，母亲也消失后，长乐因为怀念家里饭菜的味道，从家中角落里找到这份配料单，自己也学会做这份祖传的调味料了。 "嗨呀你管长乐用了什么配料，好吃不就行了！" 另一个说话粗声粗气的男生已经将一片菜叶放进嘴里，油嫩的菜叶和口腔细胞接触的一刹那，味蕾像绽开了花，一股从口腔开始的愉悦蔓延至全身，身体不由自主颤抖了下，由衷感叹道： "……太，太好吃了！" "为什么，为什么小厨房里连一个炒青菜都能这么好吃？……我一定要让我的朋友都来尝尝！他们那些讨厌吃青菜的，吃了小厨房的炒青菜，绝对会爱上青菜的！" 另两人也顾不得琢磨什么配料的问题，拿起筷子便大口大口吃起来。 只一口，就被俘获，露出大满足的笑容。 不用说话，这表情就是好吃的证明。 这表情无论看多少次，无论从谁的脸上浮现，身为做菜人，长乐总会感到一股由衷的幸福感。 只有费蒙教授一直没动筷子。 他两只眼睛盯着盘子里的青菜，棕黑的瞳孔里似乎蕴藏着万端复杂的情绪。 长乐看向他时，费蒙教授两只皱巴巴的手正小心翼翼端起盘子，鼻子往前凑，用力吸了一口气。 顿时，脑门上的皱纹愈发深了。 这一口气足足停了有五秒。 过后，费蒙教授缓缓抬起眼帘，问长乐： "这是……你做的？" 长乐"嗯"了一声。 对方打量她的视线像在鉴定什么古文物似的，异常认真。 他与长乐有过一面之缘。 可显然，此时的费蒙教授并没有认出长乐，更记不起他曾经用拐杖敲着长乐的脑袋，说"说谎才是生存之道"这样的话了。 长乐眼底卷动，各种言语浮到嘴边，只剩下一句话： "您尝尝。" 费蒙教授这才放下盘子，拿起筷子，夹起一根青菜放到嘴边，犹豫了片刻，又放回盘中。 长乐微微蹙眉："不合您胃口？" 吃得正酣的女生忙里偷闲说： "老爷爷，真的很好吃，你快尝尝呀。" 费蒙教授叹了口气，这次鼓起很大勇气，才再次夹起青菜，慢慢放进嘴里。 他先只是含着青菜叶，没有咀嚼。 似乎在细细品尝每一寸味道。 他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旁边的红发女生感觉奇怪，索性放下筷子，问他： "不好吃吗？" 费蒙教授沉默着，不作回答。 红发女生："……" 半天，对方没理她，她只好埋头吃自己的。 午餐时间，费蒙教授没有再说一句话，也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这盘青菜。 只不过他吃得异常缓慢，其他三人都吃完离开了，费蒙教授盘子里还剩下大半盘。 容叶和长乐在厨房里收拾整理。 长乐将用过的碗筷扔进洗碗机处理，打算待会儿和费蒙教授好好谈谈。 透过小厨房窗户一看，费蒙教授竟然在揉眼睛。 长乐走出去。 仅几秒的功夫，费蒙教授已经满眼睛泪水，拿纸巾不断擦拭眼角，眼泪却一直向外涌。 他一边哭，一边把青菜往嘴里送。 不同于刚刚的蚂蚁蚕食，此时的他宛如饕餮，嘴里塞满了青菜，一会儿就把盘子里的青菜吃得干干净净。 长乐："……" 这老人有点奇怪啊。 她移步到餐桌前，"您……" 刚要开口，费蒙教授便抬起头，涕泗横流的面庞一瞬间将长乐拉回和爷爷奶奶生活的时光中。 她好像看见，爷爷就坐在面前，吃着自己做的炒青菜。 "……这是你家的祖传秘方？" 费蒙教授问。 长乐有一瞬间陷入小时候的回忆中，些许恍惚，没明白老人的意思。 "嗯？" 费蒙教授抹了一把眼泪，呜咽着声音说："我听你刚刚说，这炒青菜的配料是你家的祖传秘方，对不对？" 长乐点了点头。 "……没有别人知道？" "秘方是我爷爷研究出来的，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 费蒙教授一时哽咽，连拐杖都忘了拿。 他颤颤巍巍起身，步履蹒跚走近长乐，盯着她的脸细细看。 端详一会儿，他自言自语着： "对……对，眼睛和他有点像，鼻子也有点像，嘴巴……嘴巴也挺像，耳朵，耳朵……" 长乐下意识后退一步，"您在说什么？" 费蒙教授站定，眼睛里写满沧桑，发白的嘴唇不停打颤，几次欲言又止。 长乐眉间平添几道深深的褶子，直觉告诉她，费蒙教授似乎要说什么大秘密。 她静静等待，不作打扰。 事实上，自己的心跳却也逐渐加速。 有几个瞬间，甚至有股莫名的窒息感。 百灵鸟在天空啼叫，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前后左右的路上没有其他任何人的身影，天地之间似乎形成一道结界，将两人锁在花园里，唯有空气的流动还提醒他们，这是真实存在的空间，并非谁的幻想。 大约半分钟后，费蒙教授长长吸了一口气，眼睛里云雾蒸腾，一字一句从嘴里吐出来。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长乐的问题。 反而像在擅自回忆自己的过去一样，缓缓说道： "从我记事起，我的母亲就常对我唱一首歌——" "我们的帝国靠武器，我们的武器来自人民，我们的人民有力量，力量的源泉叫霍兰德。" "霍兰德，一个以一己之力改变帝国命运的男人，在一百多年前曾经拯救了全帝国，拯救了无数条濒临死亡的生命，拯救了宇宙中唯一的光辉灿烂的智慧文明。" "这样伟大的时代英雄，曾经就住在我家隔壁。我小时候去英雄家里做客，他请我吃许多他亲手做的菜。" "炒土豆，炒青菜，炒肉片，炒鸡蛋……那些在当时被所有人当作低等食材看待的食物，经英雄的手加工后，竟有一股不可思议的美味，我相信，任何人只要尝上一口，便会心心念念，终身难忘。" "那个时代，这个国家里家家户户还都会炒菜，但谁也没有英雄炒的菜好吃。英雄炒的菜的味道，除去食材之外，还有一股特别的香味。" "我曾经试图去挖掘这香味的秘诀，便偷偷藏在厨房门口看英雄炒菜。终于……终于，我看见了，英雄炒菜时总会往锅里撒一把粉末，那一定就是饭菜美味的秘诀。" 费蒙教授说着，再次饱含热泪看向长乐，两只皱纹手颤抖着朝她伸来： "一百年了，我心心念念一百年的美味，终于在今天让我再次吃到了。"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你……你认识英雄吗？……你做的菜，和英雄的菜的味道一模一样，连……" 他一顿，似乎过于激动，语言都变得混乱不堪： "连五官都和英雄有几分相似……" "你认识英雄吗？英雄的名字叫霍兰德，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呢？你是不是英雄临终前拼了命都要找的那个人……？是不是英雄最后的希望？" "不……不，你一定是……你一定是英雄要找的人，一定是我在等的人，一定是英雄最后的希望……" 第33章 佛啊 [33] 费蒙教授说着说着, 泣不成声。 容叶从房子里跑出来, 看见这情形，问："怎，怎么了……？" 长乐摇摇头, "没事。" 找借口让容叶先去上课，将费蒙教授扶进家里，在学生后台请假, 不去上下午的课。 费蒙教授坐在沙发上哭了好一会儿。 人们常说老小孩。 费蒙教授掩面哭泣时的样子, 就像小孩子一样，看得人心疼。 长乐分别给费蒙教授和自己沏了杯茶。 她坐在教授对面, 等待他平复心情。 同时，整理自己的思绪。 霍兰德。 这个名字她第一次听到, 是从西泽口中。 麒麟在地球数据库中没有找到霍兰德的踪迹。 如今, 根据费蒙教授的话，这位霍兰德做菜时使用她家祖传秘方调味料, 长得还与她有几分相似。 长乐抿了抿唇, 喉头有些干涩。 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又一口，这股干涩却始终无法褪去。 费蒙教授哭声逐渐衰弱。 他红着眼睛, 像长乐一样喝了几口茶。 茶香沁人心脾, 平缓了他的心情。 "……抱歉, 我太失态了。" "没事。" 长乐放下茶杯, 说, "关于您的几个问题, 第一，我的名字叫长乐，第二，我不认识霍兰德，但是……也许霍兰德是假名。" "您有这位英雄的照片吗？" 费蒙教授一口气似乎叹出了宇宙的时间长度。 "没有。" 他眼神藏着悲哀，隐着无奈，匿着愤怒。 说："现在帝国里没有任何关于英雄的东西，连人们的记忆都被修改，霍兰德已经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只有我……只有我还记得他……" 记忆被修改？ 长乐眼神微动。 "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英雄的脸，我记得清清楚楚。" "你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 "不，这不是重点。和英雄长得像的人我也见过，但是，英雄使用的秘制调味料和你的一模一样，这肯定不是偶然。" "长、长乐……你是叫长乐对吧？你一定知道英雄到底是谁，对不对？" 长乐眼神一暗。 她常常被说和父亲长得很像。 乍一看上去可能不太明显。 如果将两人的脸放在一起对比，便能发现，两人不仅五官相仿，脸部骨相更加相似。 父亲…… 叫长礼。 地球末日来临整整七年前，长礼离奇失踪了。 那一年，长乐11岁。 长乐一直不知道长礼从事什么工作。 父亲总是一年在外工作十一个半月，到12月回家休息半个月，再出去工作将近一年。 长乐时常和母亲抱怨，别人家的父亲都会和孩子去游乐场，去逛商店，去全家游。 自己的父亲，长礼，从小到大除了和她去过白水桥自驾游外，一家三口再没有更多的亲子活动。 每每长礼离开家门去工作的时候，年幼的长乐便堵在家门口不让他走，有时甚至抱住长礼的大腿，哭着说："爸爸，你不要走，我想你留下来……你留下来陪我玩好不好？" 长礼总是摸着她的头，耐心解释说，他很爱长乐，却也必须走。 父亲消失是在2012年12月31日。 前一天晚上，长礼收拾行囊，准备离家去上班。 长乐偷偷扔掉长礼的行李箱，不让他走。 不同以往的耐心，这次长礼似乎有些生气，父女两个起了口角。 最后，两人各自把门一摔，躺在床上，谁也没有睡着，谁的枕头都被泪水浸得湿润。 母亲夹在中间，只好安慰完这边再安慰那边。 长乐迷迷糊糊睡着，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父亲已经离开了。 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当时是父亲的工作单位联系到母亲，说父亲没有按时来报道，问父亲是不是恋家不来上班了。 家人，朋友，工作单位，警方……长礼可能去的地方他们全都查过了，就是找不到他的踪迹。 那之后七年，长礼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所有人都放弃寻找长礼，认为他已经死在了地球上某个地方。 长乐这么多年最后悔的一件事。 就是父亲失踪前一晚，她还在和父亲争吵。 她和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明天你要是走了，我就当没你这个爸爸。" 没想到，这一句，竟成了父女两人之间最后一句话。 两千多年漫长的时光里，长乐无数次回忆起这个瞬间，都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为什么非要把脾气撒在父亲身上，为什么不能坦白地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爸，我真的只想让你再多陪我一天，就好，11岁的生日，我想和你一起过。" … 长乐拿无名指轻轻拂了拂眼角。 仰起头，看了看纯白一片的天花板。 费蒙教授一怔，苍老的声音问她： "……霍兰德，是你家人对不对？" 长乐抿抿嘴角，勉强带一丝笑意： "应该不是。" "……应该？" 长乐舒了口气，反问道："您说霍兰德在一百多年前拯救了帝国，是指太阳病毒事件吗？" 费蒙教授点头，"没错，就是太阳病毒事件，那是星历6年的事。后来是英雄找到病毒来源，研究出了疫苗，才拯救了全帝国人的性命……那是星历8年。" 太阳病毒事件于星历6年爆发，星历8年结束。 如果父亲长礼就是霍兰德，他至少应该在星历8年就已经来到帝国。 根据"地球时间：帝国时间=20:1"的比例计算，帝国的星历8年，等于地球时间2240年前。 这个时间，长礼甚至都还没有出生。 连长礼的父亲，也就是长乐的爷爷也都还没有影子。 所有知道调味料配方的人，在那个时间都还不存在于世界。 ……时间对不上。 长礼也许不是霍兰德。 费蒙教授："不……不是吗？" "不是。" 长乐答道。 费蒙教授眼睛顿时失去色彩，下一秒又恢复光泽，说："就算不是，你和英雄也应该有某种联系……毕竟，英雄的菜的味道，和你的一模一样。" 长乐笑了笑："但愿如此。" "您能给我讲讲那位英雄的故事吗？比如……皇室为何要抹去他的存在？甚至连……连人们的记忆都被修改？还有，英雄临终前拼了命都要找的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多年来，长乐第一次连续问别人这么多问题。 费蒙教授端起茶杯一口饮尽，"可以请你再帮我倒杯茶吗？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长乐去沏茶间隙，他兀自说道： "早在帝国建国前，英雄就已经是西盟星球上的英雄了。" "那是旧历365年前后，也就是历史上第一次科技革命的时间，在英雄的带领下，帝国成功建造第一艘光速宇宙飞船，还有大量的星际殖民探测器……如果没有这些星际武器，仅凭当时西盟星上少数几百万人和落后的科技水平，断然没办法向宇宙进击。" "西盟家族靠着这些远超其他星球科技水平的星际武器，逐渐征服了大大小小五十万星球。自第一艘光速宇宙飞船诞生，西盟家族只用了几十年，就建立了强大的星际帝国。" "星历元年，帝国建国，英雄万众瞩目，开国皇帝亲自为他颁发开国元勋的勋章，将他视为帝国唯一不可替代的英雄。" "建国后，英雄便不怎么出现在公众视野了。有传言说，英雄接受皇帝勋章之后，当天夜晚就被人暗杀，已经去世。" "但这也许是谣言。后来太阳病毒爆发，英雄再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拯救了全帝国。正是他研发的太阳探测器，首次成功在太阳登陆。也正是以此为开端，帝国开启了第二次科技革命。" "不仅如此……就连在今日贵族们已经习以为常的基因改造技术，也是在太阳病毒事件的影响下才得到发展的。" "这一切……一切都是英雄的付出。如今帝国所有的子民，都应该牢牢记住英雄的名字，如果没有他，今天帝国境内所有星球将不存在任何生命。" "可是……可是英雄的存在，就这样被抹掉了……！这是帝国的悲哀，是悲哀……！" 费蒙教授越说越激动。 长乐将茶递给他，他再次一饮而尽，滚烫的茶水不但没带来食道的疼痛，反而点燃他倾诉的欲望。 他接着说： "我出生在星历10年，从小听着英雄的事迹长大。我7岁的时候，英雄住到了我家隔壁。那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时光，能和英雄为邻，是我这辈子的荣誉，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忘记英雄。" 长乐抿了抿唇。 算下来费蒙教授至今也有110岁了。 "变故发生在星历20年，正好是一百年前。" "具体情况可能只有皇室的人才清楚……那一年，西盟家族内部发生变故，时任皇帝的反对派发动暴力政变，屠杀皇室宗亲，开国元勋……和当时皇室有关的人全部被他们残忍屠杀了……" "后来反对派成功篡位，一直掌权至今。当然，反对派也是西盟家族内部的人，自那时起，帝国虽然还叫西盟帝国，掌权的人却早已经换了一批。" "英雄……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当时的反对派，也就是如今的皇室，给抹杀掉的。" "我还记得英雄被反对派带走的那一天……" "那一天，一向稳重的英雄，忽然像发了疯似的跑出家门。10岁的我那时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英雄即将面临危险，只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跟着他跑了出去。" "我跟着英雄跑到帝国中央花园，那里有一片绿色曼陀罗园地，入口处有一面等身高的椭圆镜。" "我远远地看见，英雄流着眼泪，不断喊着两个字。英雄面前的椭圆镜里，似乎有一个人，但我看不清是谁。" 长乐轻声问："他喊着哪两个字？" 费蒙教授艰难地思索一番，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什么词来着……就在我脑袋里，可我现在好像说不出来……" 他一顿，接着说： "我还看见，英雄伸手想要去触碰镜中的人，触碰到的却是冰冷的镜面……看到英雄痛哭流涕的样子，我忽然想起来，英雄时不时会自言自语。" 长乐屏住呼吸，问："自言自语？" 费蒙教授点了点头，仰头看着天花板，眯起眼睛想了想，随后肯定地说： "是的，英雄时常自言自语。" "说，他必须回家，还有人在等他，他不能死在这个星球上，他一定要回家。" "我依稀记得，在那面椭圆镜前，英雄跪在地上说，他拼了命也要找的人就在眼前，可是他却回不去，只能跪在这里哭……" 说到这里，费蒙教授眼前一亮，提高分贝道： "……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我想起来，英雄在镜子前流着眼泪，不停地对镜子说着两个字。" "什么字？" 费蒙教授双眼含泪，声音哽咽道： "他说，'希望'。" 第34章 佛啊 [34] "希望"。 长乐身体一颤。 费蒙教授擦了擦眼角的泪, 问她："怎么了？……你是不是对这两个字有什么印象？" 长乐动了动唇，将溢到嘴边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她岂止是有印象。 正是这两个字支撑她从地球末世活了两千年。 地球末世前一晚, 父亲长礼留下来的无线电对讲机忽然发出一阵滋啦滋啦的响声。 这无线电对讲机原来属于长礼所有，后来因不明原因坏掉，长礼便将它放在家中保存，而没有扔掉。 对讲机一放就是十多年。 因此, 它忽然发出声响时, 长乐还以为这是什么灵异事件。 她从柜子里取出对讲机。 滋啦滋啦声持续约半分钟。 长乐盯着那又黑又旧、满身是伤的外壳，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爸？" 对讲机没了声音。 长乐打了个哆嗦，将它扔到床上。 转身要离开时，对讲机的扩音器却发出一句像被扭曲了似的男声, 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是谁的声音。 "希……望……" 扭曲的男声一断一续，只说了这两个字。 希望？ 长乐不明所以。 她把对讲机放在枕边，等待这个奇妙的声音再次响起。 从夜晚到白天, 对讲机再也没有响过。 而一觉醒来, 偌大的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那之后，长乐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尝尽各种寻死办法, 却无论如何也死不了。 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控制她的世界, 强迫她活下去。 长乐只好放弃寻死，孤零零一个人，在华国帝都周边农村圈了一亩三分地,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每天都在等待自然死亡。 在搬家到农村时, 长乐将家里一些有纪念意义的物品带到农村新家。 看见柜中落灰的无线电对讲机，长乐猛地忆起末世前一晚那个男声说的词语—— "希望"。 对方想传递什么信息？ 人类全部消失，地球末日降临，哪里还有希望？ 如果真的有希望，希望在哪里？ 巨大的空虚落寞感袭来，长乐咬着牙，扔掉了对讲机，一路回到农村新家。 一看，被她扔掉的对讲机，现在好好地躺在床上。 扩音器里噪声逐渐加大。 那个扭曲的男声再次出现。 一连说了无数次"希望"二字。 长乐听着听着，留下了眼泪。 她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希望"二字所代表的含义。 甚至，对讲机里的"希望"二字始终是一个语调。 但长乐依旧在这两个字中听到了一股力量。 如果将这股力量具现化、文字化，那么就是—— 好好活下来。 活着就有希望。 从这一天起，长乐终于不再逃避现实，也才有了后来，人类在地球重生的故事。 那之后的两千年里，无线电对讲机再也没有响起过。 起初，长乐去哪里都要带着对讲机。 麒麟诞生后，对讲机交给他保管监听。 两千年里经历无数磨难，长乐始终将"希望"二字牢记于心。 她相信，无线电对讲机终有一天，一定会再次响起。 没错。 无线电第二次响起，断断续续说了三句话。 均指向白水桥洞。 白水桥，是长乐一家三口去过的唯一旅游景点。 长乐没有任何犹豫，立即赶往白水桥洞，在那里打开时空隧道，第一次穿越到西盟帝国。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 ……霍兰德被捕前，对着镜子喊的"希望"二字，也许正是无线电对讲机里那个扭曲的男声。 长乐心里像堵着一块巨石。 无数迹象表明，霍兰德也许正是她消失已久的父亲。 但是有一个致命漏洞—— 父亲消失的时间，和霍兰德的时间不吻合。 父亲长礼……是霍兰德吗？ … 费蒙教授苍老的手在长乐眼前晃晃，关心地问："长、长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长乐抿了抿唇。 "没什么。"反问他，"您刚刚提到'英雄最后的希望'，指的是什么？" 长乐转移了话题。 费蒙教授看出长乐对他有所隐瞒，盯着长乐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今天我说的所有话，如果泄露给其他任何人，都会给你我招来杀身之祸。" "……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是我要找的人，我会把我知道的所有都告诉你。所以我也希望，如果你真的认识英雄，请满足我一个心愿。" 长乐："什么心愿？" 费蒙教授垂眸道："我只想知道英雄的真名。" "如果我可以确定英雄就是我心中所想的那一位，到那时候，我一定会告诉您，英雄的真名。" 费蒙教授对着长乐慈祥地笑了笑。 他年事已高，看人很准。 长乐对他有所隐瞒，但不像坏人。 他接着说： "英雄最后的希望……这是我擅自命名的。英雄被捕前对着椭圆镜里的人喊着希望二字，我觉得，镜中人就是最后的希望。" 像坐过山车一样，长乐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英雄去世已经过去整整一百年了。我还记得，星历20年，英雄去世后的第二天，大街小巷新闻报纸，和电视网络所有媒体，都在报道英雄的死亡，全国民为他哀悼，有人甚至追随他的死亡。" "但是，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长乐眉头紧蹙："皇室篡改国民的记忆？" 一顿，她补充，"不瞒您说，我就在历史系读书，曾经和格兰教授探讨过，皇室在过去很有可能通过不为人知的手段，将一段历史抹得干干净净。" "你在历史系读书？" 费蒙教授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灿烂。 长乐："前不久第一天上课前，我还与您有过一面之缘。" 费蒙教授怔然，眯着眼睛想了会儿，恍然大悟，愈发觉得，他和长乐的相遇就是命中注定。 "没错，星历20年的确有一场清洗运动，当时篡权上位的皇帝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人为地把和英雄有关的一切线索全都从人们的记忆中抹去。" "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对，现在帝国所有人根本不知道，帝国过去还存在这样一段历史！没有人记得英雄，只有我……只有我还记得他！" 长乐眯起眼睛，问他： "为什么您还记得英雄？" 费蒙教授沮丧地摇头： "我不知道。" "其实一开始，我也和大家一样，忘记了英雄的存在。但是随着我逐渐长大，上学，学习帝国历史，成为帝国学院的教授，我接触到越来越多的历史文献。" "某一天，我突然发现，帝国的历史很奇怪，有些地方就像是编故事一样，有许多地方存在矛盾，官方给出的回答含糊不清。" "从来都是赢家书写历史，所以我压根没信官方给出的说辞。" "后来有一次，我看史书文献不小心睡过去，竟然梦见英雄被捕前在镜子前痛哭流涕的场景。" "那梦根本不像梦，太逼真了，我相信，那就是我的记忆。" "那个梦就仿佛黑暗中一道细微的裂痕，我找到这个裂痕，没用多久就推倒了整面墙，到最后才发现，墙后面的真相血淋淋，一位伟大的时代英雄竟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我无法爱这样的帝国，更无法饶恕作出这样残酷行为的皇室。" "……长乐，我一直在等你。" "从我看到英雄痛哭流涕那一天起，我就知道，英雄一定对他的希望传达了什么信息，他的希望在未来某一天，很可能追随英雄的脚步来到帝国。" "我的使命，就是把历史的真相，告诉英雄最后的希望……！" 费蒙教授像演讲一般心潮澎湃，一口气说完几十句话，"蹭"地起身，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端起茶杯再次一饮而尽。 长乐缓缓起身，接过茶杯，为他续一杯茶。 费蒙教授平复了心情后再次落座。 两人久久相视无言。 【拯救帝国的第二位地球人。】 【英雄最后的希望。】 两个担子无比沉重。 在一切变得明朗之前，长乐从不轻易承诺。 经历末世两千年后，她只有一个心愿—— 让地球上活着的人，好好活下去。 她垂下眼帘，没有接费蒙教授一席激情澎湃的发言。 而是转了话题，说： "如果我没猜错，如今帝国人不吃炒菜，对炒菜的恐惧，也和英雄的历史被抹去有关。" 费蒙教授难掩激动之色： "正是如此……！" "在过去，英雄喜欢自己做炒菜，百姓们私下也学他做炒菜，当时全帝国家家户户都会炒菜，炒菜就是英雄的标签之一。" "后来皇室清洗国民的记忆之后，我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帝国再也没人做炒菜了，而且根本没人记得几十年前帝国炒菜盛行之风。" 长乐颔首道："清洗一个人存在的痕迹，必须彻底。'英雄的炒菜'，这个标签深入民心，皇室一定会篡改这部分历史。" "没错，如今帝国境内根本没人做炒菜……所以当我听到同学们谈论小厨房的炒菜时，立刻就决定来这里看看，没想到……" 费蒙教授看向长乐的眼睛晶莹闪烁。 长乐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他： "您是不是去过帝国中央花园附近一家小饭馆，让店家给您做炒菜？还说同样都是炒菜，味道却和小时候吃过的不一样。" "对……对，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长乐勾唇笑了笑。 之前容叶和她说过，自家小饭馆曾经接待过一位年长的客人，亲自教容叶的爸爸妈妈做炒菜。 但是客人对成品很失望。 还说了一段很奇怪的话。 【你们不知道不奇怪。一切都被抹去了。那是帝国的悲哀。】 现在想来，那位年长的客人，就是费蒙教授了。 第35章 佛啊 [35] 两人足足聊了一下午。 费蒙教授心情激动, 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全告诉了长乐，还让长乐小心，尤其是对皇室的人要更加谨慎。 长乐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 她在帝国学院经营小厨房至少一月有余, 上到皇室成员, 下到平民百姓, 许多人都知道小厨房的炒菜异常美味。 炒菜声名在外，皇室应该早有所耳闻。 如果皇室至今仍然奉行所谓的"清洗国民记忆"策略, 那为何还会放任她在帝国学院开小厨房？ 尤其是……被当作帝国接班人培养的皇太子西泽, 也知道小厨房的存在。 长乐眼神微动，问费蒙教授： "您怎么评价如今的皇室？" 费蒙教授自然听得懂长乐话中的深意。 他长长叹气，摇着头说： "如今的皇室，我看不懂。" "看不懂？" 费蒙教授点头。 犹豫了片刻，接着说： "大约四十年前, 皇室对和英雄有关的线索, 采取的策略是全部抹杀, 清理干净。帝国境内只要有人讨论和英雄相关的话题，都会被皇室的暗杀部队秘密解决掉, 其恐怖程度堪比文字狱。" "但是，自从三十多年前当今的皇帝登基开始，文字狱有减缓的倾向……你刚刚提到帝国两次科技革命中的人为操纵理论，也是近几年才在历史学界流行起来的学说。放在以前, 历史学家们公然讨论这个问题, 是要被暗杀的。" "我怀疑, 如今的皇室暗中在缓和对英雄相关话题的限制……包括长乐你在这里开小厨房的事, 放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如今皇室颓萎，刚满十八岁的皇太子一个人出面做事，这本身就很奇怪。" "也许，他们手头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做，已经顾不得管制人们的言论；也许，他们有意让英雄的话题重登舞台，以达到某个目的。" 某个目的…… 长乐眼前一亮： "我明白了。" 费蒙教授："嗯？" "皇室的目的，就是征服太阳。" 费蒙教授怔然，思忖着长乐这句话，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很有可能！" 过去，在霍兰德推动下，帝国拥有了征服太阳的核心技术；如今过去一百年，帝国依旧无法顺利推行这项计划。这当中，不是科学家懒惰，不是政府不作为，而是帝国根本还没有完全掌握实现技术的方法。 一百年前的政治斗争中，当今的皇室出于某种目的，亲自抹杀了霍兰德，也毁掉了征服太阳的方法。 霍兰德离世后，他们才发现，没有霍兰德，征服太阳项目不可能成功。 所以在最近几十年，皇室才试图放缓对和霍兰德相关的言论的管控，试图从民间发现蛛丝马迹。 费蒙教授眼含忧虑，望着长乐说： "如果真是这样，皇室要找的……就是你啊，长乐。" 长乐微微垂眸。 "皇室已经找到我了。" 她说道。 第一次见西泽时，西泽就对她说： "帝国现在最需要地球人。" 当时长乐只以为这个人脑子有病。 知道他是帝国皇太子后。 知道霍兰德的故事后。 长乐必须认真对待这句话。 至少在入学典礼那一次…… 不，或许更早。 或许从她来到西盟帝国起，西泽就已经知道，她来自地球，她是帝国最需要的地球人，她是帝国的希望。 西泽先她一步抢占了先机。 但是…… 综合各方面信息来看，主动权依旧掌握在她手里。 西泽说，如果泄露"帝国需要地球人"这一秘密，会惹来杀身之祸。 那一天他说的话并不能当儿戏看待。 长乐没有对费蒙教授和盘托出西泽的事。 费蒙教授嘱托长乐多方面都要小心。 虽然她被皇室盯上，但既然皇室需要她，她便不会有任何危险。 … 和费蒙教授的对话始终萦绕在长乐脑海里。 条分缕析，删繁就简后，得出她下一步的行动目标—— 寻找和霍兰德有关的所有线索。 霍兰德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 "希望"。 地球末日前一天，霍兰德拼了命在喊的两个字，跨越时空，通过父亲长礼留下的无线电对讲机，传到了长乐耳中。 要永怀希望。 也许霍兰德身上，还藏着拯救地球人的秘密。 长乐窝在沙发上，望着夜空的星星点点。 人们说，人死后会化作星星，在天边守护自己心爱的人。 霍兰德也是吗……？ 麒麟旁听了两人全过程的对话。 就像长乐了解麒麟身体内部所有细节的构造那样，麒麟是这个世上唯一了解长乐完整过去的人。 敏锐察觉到长乐心情不像以往一样轻松，麒麟说道： "我认为你应该去休息了，长乐女士。" 长乐："……" 麒麟："……" 学人类轻咳两声，兀自汇报明天的安排： "明天上午有学院的日常体检，中午还要经营小厨房，下午要上课，除此以外说不定还有意外事件等着你。" "又是行程满满的一天呢，不好好休息可不行。" "……麒麟。" "我在的长乐女士。" "叫我长乐。" "好的长乐女士。" 长乐："……" 她从沙发上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麒麟在一旁像老人家似的喋喋不休说着"如何在久坐之后正确活动筋骨"，尽管这些内容早已经深深刻印在长乐脑子里了。 几分钟后，长乐打断他： "麒麟。" "我在的长乐。" "我让你查的，你查到了吗？" "查到了，也没查到。这个东西就像薛定谔的猫，只有在侵入数据库之后才能明白到底查到了没有。" "……你最近抖机灵次数有点多。" "那我自降一下抖机灵指数。" 麒麟恢复一本正经，接着说道： "帝国皇室掌握着全帝国境内各种类型的数据，形成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庞大数据库，我偷偷调取了一部分数据，它们几乎包含了一个人从生到死的所有内容。这些内容被全被数据化保存。" "简单来说，就算这个人在现实生活中去世，只要拥有数据，就可以再造一个从外表到思想都一模一样的克隆人，或者仿生人出来。" 长乐："这些数据你全部可以调取？" 麒麟语气中透着浓浓的自满： "皇室的数据库当然没那么容易侵入。" "但是，如果是我，就可以不留任何痕迹侵入数据库，调取绝大部分数据。" 长乐："绝大部分？" 麒麟："剩余那部分就是你让我调查的内容，也就是【记忆数据库】。" 一个人的身高、体重变化轨迹、家庭教育、社会经历的数据很容易调取，这些数据官方均可以合法收集。 但是，一个人的思想意识数据，是无法通过行政手段获取的。 "我目前还无法偷偷侵入记忆数据库，但是只看名字就知道，皇室掌握着全体国民的思想数据。" "虽然我目前还未发现皇室到底是如何获取人们的思想数据的。" 麒麟叹了口气，撒娇模式全开： "长乐，你应该知道的，这个数据库实在太过庞大，分析起来超级累的。光在数据库中找到记忆数据库的位置，就花了我好多时间和精力呢。" 长乐不动声色："你可是地球最强人工智能，别说这种没出息的话。" "嘿嘿嘿，那倒是。" 长乐："……" "但我依旧需要回地球一趟，升级一下主程序，争取早日破解记忆数据库。" "如果能进入这个数据库，说不定就能找到所有人关于霍兰德的记忆了。皇室虽然抹去了人们关于霍兰德的记忆，但是绝不会蠢到不做数据备份。" "长乐，有希望的，我一定能找到关于霍兰德的记忆。" 长乐"嗯"了一声。 … 皇室可以篡改人的记忆，还拥有一个记忆数据库。 也许皇室对国民的控制不止于此。 可以篡改记忆，那么要控制人的思想与行为也不是什么难事。 甚至更极端一点，通过控制人类，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也完全可以做到。 帝国学院这些帝国未来的栋梁们，也全在皇室的控制之下。 而且，他们一定是重点控制对象。 当晚，长乐和麒麟返回地球。 麒麟升级主程序，长乐则在家里找寻父亲长礼的遗物。 很可惜，除去无线电对讲机外，一无所获。 根据地球的麒麟本体的记录，对讲机这一段时间也没有响起过。 临走前，长乐推了一车英镑，一起带到帝国境内。 根据麒麟的调查分析，帝国境内有一个与西盟星经济实力不相上下的星球，名叫玛尼兹星。玛尼兹星内部流通的货币与地球英镑一模一样，连纸币上印的人物也没有差别。 地球的英镑可在西盟星内直接兑换星币使用。 唯一存在问题的是纸币上的序号。 如果英镑与玛尼兹星产的纸币序号重复，那么可能被帝国检查。 好在，星际背景下货币流通交易十分旺盛普及，大街小巷均有外币兑换星币的交易所，交易所主流业务是电子货币兑换，纸币流通非常少。 星币交易所只查验纸币真伪，不会再一一验证序列号。 当长乐推着一车英镑要求兑换成星币时，老板惊得目瞪口呆。 这年头能推着一车纸币来换钱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麒麟：是土豪。 也就是因为帝国上没有流行过土豪这个词，否则交易所老板根本不需要思来想去，寻找符合描述长乐这种行为的词语。 "土豪"两个字直接完美概括。 这一车英镑最终换了五亿星币。 全部划入长乐的电子账户里。 街边交易所的小老板平日里都是几千几万星币地给一些玛尼兹星球的游客换钱，还没一次性做过这么大的生意。 托长乐的福，这次狠狠赚了一笔中间差价。 "这是我个人邮箱，需要换钱，您下次再来找我！" 长乐点了点头。 目送走长乐，老板坐在店里继续刷着网络新闻。 过了好几秒才忽然反应过来，刚刚来换钱的超有钱的客人，不就是前几天老百姓们津津乐道的长乐吗？！ ……这么有钱的吗？ 换完钱后，长乐把其中两亿转给西泽的学生账户，作为买下高岭之花礼服的对价。 剩下三亿。 还有小厨房经营利润的七百万余额。 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有钱。 麒麟："恭喜！你的存款已经超过帝国百分之九十八的人！" "话说回来，帝国的贫富差距真的大到普通人难以想象啊。数据显示，帝国金字塔尖的那批人，个人存款都是以兆为基础单位计算的，但有将近百分之五十的平民，年均收入还达不到十万星币。" 长乐动了动唇，没说话。 上层享福享乐，底层水深火热。 在任何社会都是常态。 她一路向历史系教学楼走去。 路上经过几面全息广告屏，全部在推送一份宣传影像。 长乐瞥了一眼。 【最强VS最强！】 【玛尼兹星球排名第一的玛尼兹大学即将与西盟帝国学院联合举办星际竞技大赛！】 【在星际竞技大赛上表现出色者，可获得最高十亿元星币奖励！】 【帝国学院校内选拔，今日开始，火热进行中！】 第36章 佛啊 [36] "玛尼兹大学，帝国境内TOP10的大学, 以竞技体育闻名, 目前西盟帝国内竞技体育方面的人才，约百分之四十五都出身于玛尼兹大学。" 麒麟介绍道。 长乐蹙了蹙眉： "玛尼兹……这个名字总感觉在哪里听过。" 麒麟正色道："玛尼兹=monies=金钱。" 长乐："……" 真是简单粗暴的翻译。 麒麟接着说： "玛尼兹星球的文化环境与地球末世前的英国十分相似, 人种也以地球常见的白种人为主，通用语言为英语。" "英语也是西盟帝国官方语言之一, 不过大数据显示, 玛尼兹星球人民天生与汉语不和, 所以不爱学习汉语。不过他们与汉语为母语的人交流时, 会使用项圈型语言转换器，这样说出的英语可以自动转换为汉语, 不存在任何交流障碍。" 末了，麒麟问了句： "……长乐，这个竞速比赛你要去吗？" 长乐目不转睛地向历史系大楼走去。 "没有去的必要。" "可最高奖金有十亿星币。" "不过是两车英镑的量。" "那你也要往返两趟, 好麻烦。" "你很想让我去？" "也不是特别想。但是你去了肯定是第一, 轻轻松松拿十亿星币回来, 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线索。" "……" 说到十亿星币, 平民阶层要是能拿到这笔钱，就能咸鱼翻身, 只要不过度铺张浪费，就能一辈子不愁钱花；许多不靠经济发家的贵族阶层, 十亿星币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个小数字, 不是随随便便张口就能拿出来用的。 总体来看, 这笔钱对相当一部分人都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果不其然, 到教室后，同学们今天课前的话题正是星际竞技大赛。 "卧槽，今年竟然有这么丰厚的奖金？十亿星币诶……过去最高才几百万。" "十亿只是奖金的一部分吧……每年下设还有很多小奖项，很多项目都是参加了就有钱拿，总奖金数目估计是天价了。" "听说这次比赛有玛尼兹星球超有钱的贵族赞助，富可敌国的那种，十亿百亿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小意思。" "……去去去，这么好的机会，就算只拿个零花钱也不错。" 长乐一进门，众人便兴高采烈向她打招呼： "长乐！星际竞技大赛，你一定要参加哦！" "不说别的，光所有的田径项目，你就可以包揽冠军！到时候挣来的奖金，一辈子都花不完呢。" "帝国学院的体育向来是弱项，这次你要是去了，一定能给玛尼兹那帮小子颜色瞧瞧！看看咱们帝国最优秀的人才，就在我们学校里！" 不知不觉中，历史系的同学早已经把她当成一家人，忘记了阶层的差异。 绿毛更是一路追着长乐说："大佬，你肩负着我们全系……哦不对，是全校同学的希望！加油！我一直支持你！" 长乐："……" 回头盯着绿毛说： "你头发颜色怎么变浅了？" 绿毛挠头一笑："前几天头发掉色严重，兄弟们都说我看上去像戴了顶绿帽，所以我就去漂成浅绿了。" 长乐："……" 浅绿也是绿啊。 对着众同学殷切的目光，长乐摆了摆手，意思是先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看见长乐这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众人不禁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起来。 "长乐不去？这不是浪费了一身好体能吗？" "她不去应该有其他原因吧？" "我知道！是钱的问题！往年这个比赛，学校就不给提供食宿路费，去一趟怎么也要花个几百万吧……" "啊？长乐怎么会缺几百万？她的小厨房，一个月下来应该挣了至少有几千万吧？" "你们没听说吗？上次新生宴会长乐花三百万买了那套藕粉纱裙，连原本皇太子殿下送她的高岭之花，长乐都按原价付给皇太子，这一下就是两亿三百万，小厨房收入完全不够，现在长乐是负债累累，还给皇太子写了两亿欠条呢。" "还给皇太子两亿？这哪儿来的消息啊？靠谱么？" "卧槽……长乐把两亿还给皇太子殿下了？？也就是说皇太子单恋长乐，长乐对皇太子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啊啊啊那就太棒了！我还有机会！！" "……话题跑偏了啊你们几个。" 长乐："……" 她听力一向出色。 耳朵捕捉到的声音，可以自动筛选过滤，留下想听的内容。 其他人自以为是的窃窃私语并没有瞒过她。 ……算了。 同学们正好为她找了个不去的理由—— 穷。 出不起路费。 长乐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打算小憩一会儿。 没一会儿，绿毛在她耳边叫着： "大佬？大佬？醒醒。" 长乐只扬起脑袋，身体没动。 "怎么了？" 绿毛笑嘻嘻说道： "是这样的大佬。你去参加竞技大赛的话，食宿费路费我们给你包了。" 长乐："？" 绿毛看了看班里其他人，略微羞涩地挠挠头说："大佬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们这些同学一人拿个几十万出来，就能赞助大佬去参赛了，等你拿了第一回来，就能还上所有欠款了。" "我先给大佬你转了三十万，先买点营养剂补充点体能！" 其他人纷纷补充道： "是啊长乐，钱不是问题！交给我们吧。" "大家都是同学，你要是有什么经济上的困难，和我们说就好了。" "长乐，我虽然零花钱也不多，但是我愿意拿出一半支持你，你一定要去参赛呀。" 口袋里的麒麟偷笑着："长乐，看来你的贫穷人设深入人心。" 长乐："……" 长乐倒不是非常不想参赛。 只不过，涉及到体能竞技方面的比赛，她参加的话会被怀疑作弊，使用助力剂，严重者会像入学典礼时赫连女士强迫她体检一样，面临这些情况。 总有些人就是不愿意相信，世界上还存在像她一样快的人。 其他都是小事。 竞技赛事的严格体检比较麻烦。 学校里的日常体检倒是比较好混过去。 … 第一节课过后，轮到历史系新生体检。 班里同学走了一半。 容叶也被安排在第一批体检人次之中。 临走前，她来到长乐座位前，小声说道： "长乐……" "嗯？" "上、上次礼服的三百万，我刚刚转，转给你了……听说出去参加比赛至少要三百万，所以……" 容叶也是后来才听说宴会当天详细的事情经过。 长乐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不应该再替她买礼服。这三百万必须她出，就当作自己买的一个教训，今后再无法拒绝别人时，就想想这三百万，狠下心来就可以了。 长乐勾唇笑了笑，明白容叶的心思。 "去体检吧。" 容叶有些踌躇。 "还、还有高岭之花的两亿，我争取尽快，尽快还给你……" 长乐微微一怔，细长的手臂抬起，抚了抚容叶的脑袋。 "那是我送你的，不需要你还。" 容叶咬了咬唇： "可是……" 长乐笑着催她赶快去体检。 一件两亿的礼服，换来容叶一晚的愉悦和笑容，对长乐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回报了。 教室里的同学一个接一个离开，只剩下长乐一个人坐在窗边。 她拿出全息平板。 目睹了来自同班同学的善意后，麒麟说道： "没想到你在学校这么受欢迎，大家对你都很好……来之前，我还以为你在这里过得很糟糕。" 长乐手指一边划来划去，一边漫不经心道："你很希望我过得不好？" 麒麟："……" 长乐："怎么不说话？" "我希望你任何时候都过得很好，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你现在已经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了。" "……你在吃醋？" "是的。我在吃醋。明明陪你走过末世的人是我。我都没见过你笑过几次。" "……" 长乐对着平板的摄像头，龇牙咧嘴假笑了一通。 "现在你见到了。" 麒麟："……" 长乐："……好了，不逗你了。" 麒麟沉默几秒，接着说： "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当回事？"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一堆没有感情的废铁？" "哈？" "不是的。" "哦。" "……我也是有感情的。" "嗯。" "长乐，你能不能答应我，等调查完毕，我们就一起回地球，继续守护地球上的人类？" "地球有公转自转，自然有四季变迁，人有生老病死，只有你和我日月相守到天荒地老，永远无法死去，永远只能活着，见证人类一次又一次走向毁灭。" "长乐……只有我，只有我才是你的同类。" "……" 长乐不知道麒麟为何突然说这样一番话。 如果她没记错，麒麟的程序里并不存在类似的抒情代码。 说到最后，麒麟声音都逐渐变得低沉。 和以往的他完全不一样。 长乐只想抛给麒麟一句"年轻人，少瞎想"。 不过转念一想，他的话不无道理。 在生死意义上，只有麒麟和她才是同类。 普通人，一百年，生老病死。 长乐的一百年，不过是漫长生命中的小小一段。 没有人可以陪她永恒。 麒麟可以。 正在此时，门外走廊上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 长乐收起平板揣进口袋。 麒麟没得到肯定的回答，此时却也只能默不作声，不暴露自己的存在。 待脚步声停下，西奈公主与她的贴身侍女和保镖一齐出现在教室门口。 长乐抬了抬眼皮，懒懒地说道： "亚斯·赫连去体检了，不在。" 西奈公主高傲一笑： "我来找你。" 第37章 佛啊 [37] 西奈公主走进教室, 对身旁的侍女使个眼色。 侍女颔首, 向前迈一步, 抬起右手，中指戴着一个闪闪发光的银指环。侍女中指微微一动，从指环中央的钻石里发出一束光, 投射在空中，一个衣着华丽的长发男人便出现在长乐面前。 长发男人一眼看见长乐，兴奋地朝她挥手： "你好……！你好！" 长乐："……" 西奈公主在一旁介绍道："这位是玛尼兹星球的王子洛伦，他今天特意来邀请你参加星际竞技比赛。" 不待西奈公主说完，洛伦便迫不及待开口道：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心中的竞速魔术师，好久不见。" 长乐："……" 这人是谁？ 好久不见？ 不好意思, 从没见过。 洛伦："你叫长乐对吗？我的朋友们听说你会瞬间转移，都迫不及待想要和你比一场，请你一定要来参加比赛。" 洛伦一番话没头没尾的，西奈公主只好替他解释道："前几日新生宴会上，洛伦王子看见你移动速度惊人，所以特意出资举办玛尼兹大学和帝国学院的竞技大赛, 希望你可以参加。" 末了，西奈公主朝着洛伦的方向补充了一句："也就只有你，会为了一个人而举办一场比赛了。" 洛伦："多谢夸奖。" 西奈："并没有在夸你。" 对方找上门来请自己参赛。 长乐总觉得里面有诈。 她盯着拌着嘴快要吵起来的洛伦和西奈, 半天没有说话。 洛伦朝她看了一眼, 长乐丝毫没有要参加的意思, 只坐在一旁, 看他和西奈拌嘴。 他立即从和西奈的拌嘴中脱身, 难过地问长乐： "你不愿意参加吗？" "我是真心诚意邀请你的。全帝国跑步最快的人都在玛尼兹大学里，你不想和他们比一比谁更快吗？" 长乐："没多大兴趣。" 洛伦噗嗤一声笑了，金色长发随着身体颤动。 "果然，和资料里显示的一模一样。" 他低下头，盯着手中的数据板，咧嘴笑着说："嗯……战斗欲为负，这样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很有趣。" "既然你不愿意参加，我也不会勉强，不过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联系我，你可以随意开任何条件，我都会满足你。" 西奈公主冷冷道："没看见人家都不想理你了么？" 洛伦丝毫不在意，反而回她："请大咖出场总是要费点功夫的。你们那里有个成语叫什么……三顾茅庐，对，我才来第一次，被拒绝也是正常的。" 西奈："……" 不知道该说洛伦是乐观积极派还是天然无知派，今年洛伦也满二十岁了，说话办事还没有自己来得成熟。 西奈自己默默吐槽了洛伦一通。 这个天然竟还在喋喋不休说服长乐。 西奈公主给侍女使个脸色，侍女当即关闭全息通话。 "簌"地一声，洛伦从教室里消失。 "事情就是这样。" 西奈公主恢复了高傲如孔雀的神色，"参不参加随你。" 说完便离开教室。 走廊上，侍女小心翼翼询问道： "公主殿下，要是长乐真的不参加可怎么办呢？" "她会参加的。" 一顿，透过教室窗户，西奈看了眼趴在桌上小憩的长乐，眼底滑过一丝狡黠，"只要她的好朋友参赛，她就一定会跟去。" "好朋友……是说军事系的九炎和历史系的容叶吗？" 西奈只笑了笑，没有再回话。 … 长乐趴在桌上，脸对着窗外，阳光洒在脸上，暖洋洋的，十分舒适。 独处时间总是无比惬意。 窗外，去体检的学生一个个向校医院方向走去。 长乐打了个哈欠，对麒麟说： "校医院的体检数据库，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很容易侵入。" "那就……" "输入你的体检信息，这样就不用去医院体检了。" 长乐默许。 麒麟轻松添加了长乐的体检数据后，忽然说道： "偶尔去体检一下，也能看看身体有没有出毛病。" "……你有多长时间没有体检了？" 长乐摇头："记不清了。" 入学体检时候，长乐也是侵入数据库手动添加了体检数据。 有麒麟后，这些事情不用她亲自动手了。 麒麟沉默了三秒，调取过去的数据查看之后，说道： "我从来不记得你去体检过。" "长乐……你在害怕？" 长乐的身体拥有远超普通人的体能水平，两千年来外貌始终保持在十八岁。至少从麒麟的推断来看，长乐早已经不属于人类，或许应该归于"神"的范畴。 末世之后，长乐没有体检过一次，也没有去医院治疗疾病。如果接受体检，说不定就能发现她身体到底是如何做到长生不老的。 显然，长乐很抗拒体检。 麒麟明白她抗拒的原因。 至今，长乐都把自己当作人类看待。 一旦接受体检，也许在世人眼中，长乐就被归类为长生不死的怪物了。 她只想做个普通人。 这一点，麒麟之前从未说破。 今天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长乐站起身，松了松肩膀。 第一批去体检的同学陆陆续续已经在往回走了。 俯瞰着窗外，长乐淡淡说了句： "我不害怕。" "我只是……本能地抗拒而已。" 她准备下楼走走，晒晒太阳。 收起平板前，她吩咐道："麒麟，继续你的工作，早日找到霍兰德的线索。" 麒麟："……" 长乐："怎么，不乐意？" 麒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长乐站在原地。 听麒麟继续说道： "答应我，等调查完毕，你一定要和我回地球，继续守护地球人，好不好？" 长乐动了动唇： "我答应你。" 地球才是她的归处。 "好。" 麒麟一口应下。 声音竟还带着一丝愉悦。 "那我就可以放心告诉你了。" "什么？" 麒麟轻咳两声，一字一句说道："我刚刚在数据库检索玛尼兹星球的那个王子洛伦，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帝国的大数据库中，没有关于洛伦王子的任何个人隐私信息。可以检索到的只有与他相关的少数官方新闻，和一些公开的社交账号之类的，无关痛痒的信息。相反，西奈公主各方面数据收集十分完备，比普通国民的数据记录还要精确。" "换句话说，洛伦没有被皇室记录数据，不受皇室控制。" "如果能知道洛伦不受皇室控制的原因，那么或许……就能知道皇室到底是如何获取国民数据的。" 长乐眉头蹙起。 ……看来，竞技大赛不去不行。 第38章 佛啊 [38] 洛伦做好了三顾茅庐的准备。 第一天, 请西奈公主当中间人, 介绍自己和长乐认识。 第二天，通过邮件联系长乐, 声情并茂介绍此次竞技大会有多隆重。 第三天, 亲自从玛尼兹星球飞来西盟星, 面见长乐。 这位富可敌国的贵公子乘坐着最豪华的宇宙飞船, 一降临帝国学院旁边的飞船停泊场, 便引来一阵骚动。 "你敢相信吗, 洛伦才二十岁，就已经登上了宇宙富豪榜前十。" "他家好像是做星际贸易的，生意遍布全帝国, 肯定有钱咯。" "他不是靠家族企业发家的吗？其实也没多了不起。" "啧啧啧，你这话太酸了。同样的家族背景, 你以为谁都能像洛伦一样？" 洛伦在帝国境内是另一个神话。 帝国里绝大多数人都没他有钱。 从贵族到平民，许多人把洛伦视为奋斗目标, 他的生意经，他的座右铭, 至今仍是少年青年们的指路明灯。 日常生活里, 西奈公主常说洛伦说话办事不如他成熟。 但是一旦涉及到做生意，谁都必须承认, 这个少年仿佛拥有金钱体质一样, 钱源源不断往他口袋里跑。 洛伦一出飞船便心急火燎赶去找长乐。 身后跟着几十人, 一人手中拿一盒礼物。 昨天他给长乐发了邮件。 长乐竟然回复他了, 言语之间参赛一事还有转机。 今天洛伦就立刻行动, 好礼备上，送给长乐，争取让她参赛。 路人："……" 这个送礼的架势，不亚于婚嫁迎娶。 正巧赶上小厨房营业时间。 长乐在屋子里做饭，外面排着一两百号人。 洛伦一行又带来一百号人。 路上挤得水泄不通。 长乐往窗外一看，排队人的注意力都被洛伦吸引了去。 要签名的，试图攀谈的，自我介绍的……趁此机会一哄而上。 洛伦像个孩子一样亲切地与周围人聊天。 话题最终都被巧妙引到长乐身上。 洛伦："原来你们是在排队吃饭？" 路人："对呀，长乐的小厨房，声名远扬，她做的菜谁吃了都说好吃。" 洛伦："我也想尝尝。" 路人："哈哈，这就难了。小厨房吃饭名额都是抽签抽来的，一般人抽中了都不会卖掉吃饭名额的，毕竟这么多人抽，能抽中一次都很幸运了。" 洛伦笑了笑："世上没有买不来的东西，有的只是出价不够高。" 路人："……" 超有钱人的世界懂不起。 结果…… 抽签完毕后，长乐照例端着四份小炒肉来到花园。 餐桌上，就只坐了洛伦一个人。 长乐："……" 容叶在一旁红着脸解释道： "今、今天，这位客人买下了全部四个吃饭的名额……" 原本被选中的四人，正在人群中分享得到巨款的喜悦。 围观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一亿……？买了一个吃饭的机会？" "不光是钱的问题……洛伦还送给我一份玛尼兹星无限次免费旅行通行证。" "……就是那个可以不花一分钱享受所有玛尼兹星设施的证？？" "洛伦还答应让我和我喜欢的偶像见面……" "有钱人都是这么玩的吗？？" 长乐大概明了事情经过。 洛伦开心地朝长乐挥挥手，视线却落在盘子里的小炒肉上： "这是什么？闻起来好香。" 长乐："小炒肉。" 洛伦自诩吃过全星际美食，此刻疑惑道： "小炒肉？没听说过这道菜。" "家常菜而已。" 洛伦拿起筷子，夹起一片油嫩的小炒肉放进嘴里。 一刹那，味蕾像花儿一样绽放。 恰到好处的温度，油而不腻的口感，酥软香滑的肉片，以及这从未吃过的味道…… 洛伦细细咀嚼每一寸肉片的味道。 从来没觉得，自己的钱花得这么值。 品尝完第一口，洛伦放下筷子，一字一句认真问： "我改主意了。" "今天来找你是想请你参加比赛。不过现在，我更想投资你的小厨房。相信我，这个味道如果走向大众，一定会换来无数财富。" 哗啦一声，围观众人竖起了耳朵。 宇宙前十的富豪说要投资长乐的小厨房，这可是一次重大的投资风向标，嗅觉敏锐的人早该有所行动，趁机会大赚一笔！ 有人甚至在这一瞬间，已经规划好要如何借着小厨房的光发展经济了。 只可惜，长乐摇了摇头。 "小厨房一天只售四份菜品，菜谱不售不卖不公开。" 洛伦喉结上下一动： "你真的要放弃这个赚钱的机会？" 长乐莞尔一笑。 洛伦眼底难掩失望，只好拿起筷子再夹起一块小炒肉送进嘴里。 太好吃了。 真想每天都吃到这样的美味。 可是他看出来了，用钱根本无法收买长乐。 长乐对赚钱毫无兴趣。 洛伦再次抬起眼帘，认真请教道： "有什么办法可以每天都吃到你做的菜？" 长乐眼里含笑，没有直接回答他。 她去屋里取来茶杯，为洛伦沏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 手臂移开时，一股淡若悬丝的幽香混合茶香飘进洛伦鼻腔，随着空气流动，香气逐渐扩散至全身每一处。 长乐一个转身，走回屋内。 洛伦盯着她的背影，上眼皮轻颤了两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用餐过后，洛伦在学生之间四处打听，有什么办法可以每天都吃到长乐做的菜。 "黑进抽签系统程序，让自己每次都被抽中就行了。" "这么做一次还行，下次不就被长乐发现了？" "还是每天买现成的名额比较方便。只需要一个，不需要四个全买。" "你们说的都不靠谱。都忘了吗？有人就能每天吃到长乐做的菜。" 说话的人看向花园中收拾碗筷的容叶。 众人恍然大悟： "对哦！只要成为长乐的朋友，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吃什么长乐都会给做的。" "长乐对她的朋友超级好的，我都快羡慕哭了。" "其实试着买通容叶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朋友…… 听着众人的议论，洛伦有了主意。 … 长乐没有明确告诉洛伦她要参赛。 要想获得洛伦的信任，知道他为何没有被皇室收集数据的话，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动声色地接近他，慢慢成为朋友。 正因如此，最好的做法就是不断放出钩子，勾引他主动靠近自己。 显然，第一步已经成功。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吃过小炒肉的当天下午，洛伦便以玛尼兹大学交换生的身份来到帝国学院。 事业大多数交给他信任的手下打理，洛伦自己只需要拍板大事，远程处理足够。 这样，他一边处理手头事务，一边旁听历史系的课。 上课还总坐长乐旁边。 下课一起去花园散步。 时不时带长乐到玛尼兹星球参观游乐。 只要是长乐的朋友，想一同去玛尼兹星球玩耍的，通通带上，免费游玩，怒刷好感度。 没过几天，长乐和他说： "竞技大赛我已经通过了校内选拔。" 洛伦："！！！" 怒刷好感度非常有效！ 之前怎么也请不来参赛的长乐，这几天竟然偷偷去参加了校内选拔。 再努力一下，把长乐带回玛尼兹星陪着他都不成问题！ 这段时间，洛伦大概也摸透了长乐身边朋友的个性和特点。 听说容叶记忆力超群，于是吩咐竞技大赛主办方增加一项记忆力竞赛。 听说长乐的表哥九炎也通过了校内选拔赛，但是经济上有困难，直接拿出一千万，全程支持九炎参赛的各项花费。 钱，时间，精力，他有的是。 只要是他想得到的，付出再多都值得。 大约过去一个月左右，星际竞技大赛正式拉开帷幕。 开幕前五天，洛伦邀请长乐和她的朋友提前到玛尼兹星球玩耍，为之后的正式比赛做准备。 校内，关于长乐和洛伦的流言蜚语疯狂传播。 结婚，双向暗恋，纯粹的利益关系，阴谋论等等，严重的甚至扯到了玛尼兹星球对西盟星的经济入侵上。 西泽外出整整一个月。 回到西盟星后，世界都变了。 皇宫里，西泽坐在书桌前，看管家整理的近期报告。 还没看百分之十，眉间已经拧出好几道褶子。 不久，西奈公主没敲门，闯了进来。 "哥，你回来啦！我好想你！" 西奈冲到西泽旁边，双臂揽住他的脖子，在他脖颈处蹭了蹭。 西泽一手遮住平板，一手捏了捏眉心，身体向后靠去，声音中充满了无奈。 "看看你做的好事。" "我做什么了？" 西奈撒娇道。 "你把长乐介绍给洛伦。" 西奈打断他的话："那又如何……？洛伦只不过稍微对那个长乐好点，长乐不也贴洛伦贴得紧紧的吗？说到底，还是洛伦有钱，某些人禁不住诱-惑。" 西泽没接话，抬手示意西奈出去。 西奈松开西泽，娇嗔道："哥，你生气了？我说的不对吗？……还是因为洛伦抢走了长乐，你生我气？" "出去。" "……那个外人在你心中，比我还重要？" 西泽摆了摆手。 管家立刻上来将西奈"请"走。 西奈咬着牙，愤愤不平地大喊大叫一路，被仆人拖走了。 办公室又恢复宁静。 橘色灯光笼罩在西泽周身，泛着淡淡的光晕。 西泽修长的手指捏着眉间。 管家自然知道主人在担心什么。 他轻声开口说道： "殿下，洛伦王子的十三名恋人在与他分手后均死于意外事故，至今无人查明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掌握的资料，也仅限于知道洛伦王子有参与地下不正当交易……以目前形势来看，洛伦王子对长乐展开攻势已久，在下担心……" 西泽抬手，示意他无需继续说下去。 几乎毫不犹豫，他吩咐道： "安排日程，去玛尼兹星。" 管家："……是。" 第39章 佛啊 [39] 玛尼兹星的人文环境、文化背景与地球上的英国十分相似。 不仅如此, 根据麒麟对帝国境内主要星球的分析，地球上一些地理和人文环境特征明显的区域, 在帝国则常以独立星球的形式存在。这些星球的体积、质量远远小于地球, 一些繁华星球的住民通常集中在一块陆地。 当然，地球上的国家与帝国内的星球国家无法完全一一对应, 只不过两者之中存在情况类似的星球罢了。 这其中，西盟星的人文环境接近东亚、东南亚、南亚，人种构成也有相似之处。 不过, 西盟星是帝国主星，帝国首都也位于西盟星上，所以从其他星球迁徙到西盟星的其他人种也占30%-50%左右。 帝国与地球有许多令人迷惑的共通之处。 这段时间，麒麟在破解"记忆数据库"的同时，着手分析西盟帝国境内各大主星的发迹史, 试图从历史角度寻找帝国和地球两者之间的联系。 "至少从现有情报来看，地球和帝国不在同一时空内。" 麒麟分析道。 末世两千年中, 地球上的科学家们没有放弃向太空探索其他智慧生命体的足迹。只可惜，茫茫宇宙，似乎只有这颗水蓝色的星球上存在生命。 如同末世前地球上的科学家们已经提出的那样。 如果宇宙中果真存在一个外星文明, 那么他们在哪里呢？ 宇宙浩瀚无边, 假定类似于地球的星球可以诞生智慧生命体，如果他们文明的发展水平远超地球, 为何至今人类捕捉不到一点来自他们的信息？ 事实上, 末世两千年里, 长乐一度认为人类是宇宙中唯一的智慧生命体。 直到来到西盟帝国。 西盟帝国过去对外征战, 帝国的殖民探测器两次来访地球。 之后便杳无音讯。 帝国至今仍无法找到通往地球的路径。 可靠的猜测之一，便是地球与帝国本就处于不同的时空。探测器两次来访、霍兰德穿越到西盟星、长乐的时空穿梭等都是偶然的时空重叠造成的结果。 也许在地球人可观测到的宇宙范围之外，存在无数平行宇宙，西盟帝国不过位于平行宇宙之一。 也许这一切和平行宇宙无关，可能是一些现今人类无法理解的时空存在。 也许…… 麒麟接着说道： "我愿意把如今发生的一切归咎于宇宙的自然选择。但至今为止各种信息都在警示我，目前发生的一切不是偶然选择，而是人为操纵。尤其是，长乐，只有你被选中，可以穿梭于两个时空之中。" 长乐站在露天阳台上，仰头望着天空繁密的星星，淡淡说道： "'它'。是'它'选中了我。" 麒麟接话： "没错，就是'它'。" "地球与西盟帝国既相似又相异。如果这种局面是'它'有意为之，那么……'它'也许是在两个不同时空中做对比实验，通过实验达到一个目的。"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分析猜测。" 长乐动了动唇，轻声说： "麒麟，你曾经说，也许我们穷尽一生，也无法理解'它'到底是什么。" 麒麟"嗯"了一声："无论是以地球，还是帝国的科技水平来看，我们还远远无法与'它'实现对话。" 夜风拂面，微微带着一丝料峭。 这里是玛尼兹星球上最大的度假胜地，从风景到服务均为帝国一流。 长乐品着红茶，听着麒麟一点一滴分析。 听着却有些走神。 现在，她确实无法与"它"进行对话。 但隐隐约约，直觉能感觉出"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 "长乐，你在吗？" 洛伦的脸出现在手表型即时通讯仪上。 长乐在通讯仪上选择"开门"按钮后，门自动从左向右滑开。 洛伦亲自端着一份水果拼盘到长乐面前。 "这是我家自种的水果，你尝尝。" 长乐挑了个樱桃放进嘴里品尝，味道果然比西盟星产的樱桃要多汁鲜嫩，更加美味。 "这是你家种的水果？" 洛伦点头："现在营养液培育食物是主流，但我更爱自然生长的食物。" "我家有一片农场，小时候我经常和父母一起去农场玩耍。你现在吃的樱桃，就是我五岁时候种下的樱桃树的果实。" 长乐佯作惊讶状看向他。 洛伦接着说道："西盟星应该无法产出这样美味的樱桃。就算同样是营养液培育，玛尼兹星的水果会更加好吃……你多吃点。" 长乐莞尔："樱桃很好吃。" "你喜欢的话，我每天叫人给你送。" 长乐捻起一颗樱桃，视线低垂，浅笑着说： "比赛期间每天都能享受到这样的美味的樱桃，那真是太好了。" 洛伦握住她的手腕："你既然喜欢，回学校后我每天给你送就好。" "或者……" 洛伦盯着她，"你留在这里陪我。" 长乐和他眼神相对，久久没有开口说话，只用眼神传达所有信息。 洛伦在她眼神里读出不少信息。 逐渐攥紧她的手腕。 麒麟："……" "咳咳。" 洛伦眼神一动："嗯？什么声音？" 四下看看，房间里别无他人。 长乐顺势抽走手腕，不动声色地从盘子上拿走一颗樱桃："刚刚有声音吗？" 洛伦笑着摇头："可能是我听错了。" 一顿，"抱歉，我刚刚有些失礼。" "刚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很欣赏你的才华，喜欢你做的菜，所以如果能把你留在身边，我会很开心。" 他说这话时就像初尝恋爱滋味的少女一样腼腆。 埋头，手脚局促，肩膀微微发颤。 这倒令长乐有些意外。 只看现在的洛伦，难以想象他拥有的财富竟然排在帝国前十。 隔了许久，长乐淡淡开口道。 "虽然我不能留在这里陪你。" "但是，今后欢迎你随时来我家做客，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 洛伦："！！！" "真的吗？" 长乐点头。 "……太好了！现在我可以提请求吗？" 长乐："随意。" "我还是想吃小炒肉，那天第一次吃，味道实在太惊艳了。长乐，不瞒你说，那之后我找来许多厨师，都做不出你的小炒肉的味道，我想念的快要流口水了。" 话说到一半，洛伦肚子已经咕咕叫起来。 说做就做。 长乐到厨房做了一份小炒肉。 这一趟她有备而来，调味料自然也没有落下。 … 洛伦几乎狼吞虎咽般吃完小炒肉，这下终于心满意足。 过后，他送长乐回房间。 一路上，洛伦兴致勃勃给长乐介绍玛尼兹星的风土人情，说希望趁着比赛间隙带长乐多多游玩。 后天，星际竞技大会正式开幕。 洛伦还介绍了许多大会项目。 田径，球类竞技，体操类，文字类，比赛项目五花八门。 其中有一项综合竞技比赛，参赛选手需要在完成马拉松的同时通关各种任务，先抵达终点者获胜。 往年，综合竞技比赛最有看点，不像其他严格的体能竞技，综合竞技赛中可以使用一部分异能，可以使用辅助，可以组队可以单人，竞技场地尤其经过特殊设计，可以呈现不同星球的风土人情。 十亿星币，正要颁发给综合竞技赛的第一名。 洛伦翻来覆去说的话就一个意思—— 希望长乐也参加综合竞技赛，那样更加有趣。 长乐自然答应了下来。 快走到房门前时，几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九炎："不是和你说了吗，以后不要再来找长乐。" 奥丁："都是代表学校来参赛的，偶然都住在一个酒店，相互之间总该问个好。" 九炎："不需要，你走开，这里不欢迎你！" 奥丁："别这么小气啊，我和她打个招呼，又不碍你什么事。" 九炎："……我看你真的听不懂人话。" 两人没说几句，便开始动手。 九炎和奥丁交手一向吃亏，容叶见状在一旁焦心地说道："别，别打了……" 她试着去拉住九炎，可完全插不进这两人的打斗之中。 犹豫之时，奥丁反手一用力，便将九炎隔空推到了走廊墙壁上。 九炎狠狠瞪着奥丁："你有本事光明正大和我打一场？如果你输了，你就再也不能来找长乐麻烦！" 奥丁咧嘴笑："我不会输。" 像电光火石一样，两人撞到了一起。 不远处的长乐："……" 年纪轻轻的，怎么一个个火气都这么大。 第40章 佛啊 [40] 奥丁这次没有使用异能。 和九炎撞到一起后, 两人以常人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拳脚相对。 九炎呲牙咧嘴，两只眼睛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双拳十分有力, 两只拳头像流星一样接二连三朝奥丁身上攻击去。 "你除了异能，就这点能耐？" 以往和奥丁对战, 别说出拳, 九炎一靠近奥丁, 就被他用异能控制住推走，九炎根本无法靠近奥丁，不战而败。 今天奥丁上钩，不再使用异能，两人终于能真刀实枪打一架比个高低！ 奥丁不以为然, 一笑便露出两颗虎牙。 他脑袋向右一闪, 躲过九炎一计直拳，顺势钳制住九炎的手腕, 手肘用力击中九炎的胸腔, 后者脸色一紧, 没站稳, 退后几步，捂着胸口喘气。 "小子，你高兴的太早了。" "……还没完！" 话音未落, 九炎再次冲过来, 双拳轮番上阵, 密集不止, 笔直地朝奥丁攻击去。 容叶在一旁看得惊讶。 她知道九炎体能好, 体术过人，但没料到，九炎这双拳头竟然竟可以使出如此快的速度，快到像连在一起，根本不见停顿。 要是普通人，就算能看清九炎双拳的进攻路线，也丝毫无法躲避他的攻击！ ……但是！ 奥丁左右闪躲，一次次避开迎面冲来的拳头，来来回回十几下，免不了厌倦。 终于，他不再躲避攻击。 看准时机向后一个大空翻，双腿直接对上九炎的胸口，一脚叫他踢飞五米外。 九炎摔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到中途胸口疼得厉害，再次摔到地上。 容叶快步跑过去想要扶他起来，九炎大喝一声："别过来！" 不远处的奥丁："还想打？" 九炎拇指抹掉嘴角的灰，再次站起朝奥丁冲来。 奥丁："……你还真是不吃教训啊。" 容叶不敢轻举妄动。 她还小的时候，就听说过奥丁这个名字。 今年入学典礼之前，帝国皇太子西泽从未出现在公众场合，皇室对外宣称西泽从小便在宇宙游历，增长见闻，对西泽的保护措施做的非常好，没有泄露关于他的任何信息。 相反，皇室倒经常让奥丁代替西泽出面，参与一些原本应该由皇太子参加的场合。那时候电视媒体上成天都是奥丁的新闻。新闻上，他儒雅端庄，风度翩翩，是无数帝国少女的梦中情人。 皇室为何要这么做，民间不清楚。 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奥丁身上。 奥丁出身帝国境内最偏远的荒星之一——彷徨星，后来由皇室抚养长大。至少在三年前大多数人还以为，西泽徒有皇太子其名，奥丁才是未来帝国的皇帝。 三年前一场不为人知的变故后，奥丁忽然不再出席皇室任何活动，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了两年。 一年前，奥丁入学帝国学院，整个人性情大变。他不知从哪里集结了一帮兄弟，黑白两道均沾，众人闻名丧胆，不敢再接近奥丁。 传说中，奥丁和他的兄弟们经常接手地下交易，谁惹怒了他，谁就会被他扔去茫茫宇宙灭口。 传说中，奥丁拥有强大的异能和体术，战斗中从未失败。 在帝国一片祥和繁荣的表世界里，亚斯·赫连一人单挑十名帝国精锐短时间内大获全胜，是风光无限的天才武将。 夜幕降临，在充满罪恶的里世界里，没有人瞧得上亚斯·赫连这样细皮嫩肉的正统武将。 他们崇拜的，正是奥丁。 容叶咬了咬唇。 现在的九炎根本无法赢过奥丁。 只会单方面挨揍。 她急匆匆用手表型即时通讯设备联系长乐。 ……只有长乐能阻止奥丁。 … 长乐和洛伦就在不远处看着九炎和奥丁打架。 她本想过去拦下两人。 这个时候打架没有任何意义。 洛伦却拦住她： "长乐，这是男人之间的战斗，我觉得你不插手比较好。" 长乐侧眼看向他。 洛伦浅浅一笑。 这一个月他天天和长乐在一起，对她身边的人自然也有些了解。 "我很欣赏九炎，他身上有一股普通人没有的锐气和冲劲，还有一股天生的正义感，只不过还太年轻，容易一根筋，有时脑子转不过弯来，但只要好好引导，未来可期。" 长乐满意地点头。 见到九炎第一天起，长乐就这样认为了。 洛伦看着不远处两人拳打脚踢，接着说："你发现没有？" 长乐："什么？" 洛伦："你是九炎的钥匙。只要是关于你的事，他特别容易一根筋。如果你每次都帮他摆平麻烦，他永远也长不大。" 长乐没有接话。 她眼神微动，收回了脚上的步子。 远处，九炎再一次被奥丁踢飞。 容叶发来通讯联络，长乐只说马上就过去，却没有立刻迈开步子，眼睛一直盯着九炎的方向，时刻关注他的情况。 洛伦说得有几分道理。 但如果打斗过了度，她肯定会出手。 洛伦比长乐高一头左右。 他盯着长乐微蹙的眉间，笑了一声，声音清脆好听，就像他金色的长发一样惹人注意。 蓦地，他俯身到长乐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好羡慕他，羡慕他可以被你这样关心。" 他吐出的热气令耳朵痒痒的。 撩拨于若有若无之间。 长乐敛起眼底复杂的情绪，只对他勾唇笑，手指轻轻点着他的胸口，只用些微力气将他身体推开一些。 她迈步向前，含笑的双眼却始终看着洛伦。 洛伦莫名其妙地，包裹着喉结的肌肤滚烫。 胸口一点像被电到。 不远处传来九炎再次摔倒的声音。 长乐收回眼神，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也转瞬从洛伦眼前消失，不过一秒，已经挡在奥丁面前，让他住手。 只给他留下若有若无的幽香，和转头离去时潇洒不羁的背影。 洛伦心跳骤然一停。 满脑子只写满了四个字—— 想占有她。 … 长乐一出现，容叶顿时松了口气。 她去扶起九炎，"你，你没事吧……？" 要是有事就不好了。 那样长乐会不开心。 九炎嘴角挂着一行血，脸上青一块肿一块，被容叶扶起来后，他不顾疼痛，用劲抹掉嘴角这失败的标志。 连续出拳已经耗费掉他大多数体力，加上身上的疼痛，此刻连站都站不稳，只好勉强搭在容叶身上。 长乐站在奥丁面前两米处。 奥丁乖乖住手，堆起满脸笑容打招呼。 长乐抬手示意他无需多言，问： "还有其他事？" 奥丁摇头，嬉笑着说："没其他事，就是想见你。" 九炎的声音越过长乐头顶飘过来："长乐不想见你！" 奥丁继续和长乐说："好巧，我们住在一个地方，这样我就能好好照顾你了。" 九炎："……" 死家伙，光明正大无视他！ 长乐做了个请他离开的姿势。 奥丁像膏药一样黏着她不肯走："怎么样，去我房间，商量下比赛策略？" 长乐："……" 怎么可能去？？ "……奥丁，好久不见。" 洛伦此时才走过来，笑眯眯叫了一声。 奥丁缓缓挺直身板，刚刚对长乐的嬉皮笑脸此时被一张假笑的扑克脸替代。 "今天上午刚见过。" 洛伦丝毫不觉得尴尬。 他信步走到长乐面前，轻轻将长乐往自己身边一拉，笑眯眼说："不好意思，我忘了。刚刚吃的太开心，以为过去了好几天呢。" 谜一样的氛围充溢着走廊。 容叶觉得不应该把九炎扶过去，掺和另两个人的事。 九炎挣扎着非要过去。 奥丁皮笑肉不笑，问："吃什么这么开心？" 洛伦转头看向长乐，说话时视线一步未曾移动。 "是长乐亲手为我做的小炒肉，味道一级棒。" 奥丁眯起眼睛，不紧不慢抱臂。他比在场所有人都高，气势上已经赢过了洛伦。 "……小炒肉？" "那你吃过香菇油菜，蛋清炒芥蓝，西红柿炒鸡蛋，小鸡炖蘑菇吗？" 洛伦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没有。" 奥丁："我都吃过，味道宇宙第一。" 洛伦："……是和别人分享着吃吧？" 奥丁："是独享。" 长乐瞥了他一眼："是你非要抢的。" 拖着双腿走过来的九炎补刀："是你抢走我和容叶的份的！别说的好像长乐会专门给你做好吃的一样。" 奥丁："……" 嘴角抽了一下。 洛伦双肩颤了颤，视线移回奥丁脸上，轻声说道： "奥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呢，得不到的就要抢过来……这样很不招人喜欢。" 奥丁看了看洛伦那只握着长乐手腕的手，肌肉的笑意逐渐冷却："你不也一样？" "我没有抢啊。" 洛伦这话说得人畜无害。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何来"抢"一说？ 洛伦那个样子看得奥丁有些不适。 洛伦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奥丁更清楚。 也因此…… 奥丁看向长乐： "后天就是比赛了，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便离开。 长乐："……" 一瞬间感觉奥丁的话略有深意。 洛伦："那我今天就送你到这里，明天再见。" "九炎的伤，我会找医生来治疗，无需担心。" 九炎："……" 别扭地扭过脸，"不用你治，我自己能好。" 洛伦："……" "那好，如果你需要医生，随时联系我。" 洛伦也离开后，剩下三人回到房间。 长乐粗略检查了九炎身上的伤。 大多是外伤，没什么内伤。 ……看来奥丁还是手下留情了。 九炎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地面。 他太弱小了。 在奥丁面前，他就像根草。 ……他要变强。 蓦地，视线由亮变暗。 九炎上半身下意识向后仰。 这才看清，长乐手里拿着消毒液和纱布，半蹲在他面前。 拉过他的手，轻轻给他的伤口消毒。 温柔的，就像春天的风一样。 止住了浑身上下所有的伤痛。 第41章 佛啊 [41] "疼就告诉我。" 长乐用棉签蘸取医用消毒剂, 轻轻涂抹在九炎拳头上的伤口处。 他出拳快，对付一般人，一拳足够。 不巧碰上奥丁, 拳头大多打不中他, 偶尔擦着奥丁身上的衣服，留下许多细小的伤口。 长乐耐心地一点一点给他消毒。 这个角度看, 九炎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认真的样子。 "……" 他"唰"地一下脸红到脖子。 别过头, 闭上眼，"不疼。" 说着不疼, 接着拳头上伤口就被消毒液刺得发痛。 他手颤了颤。 长乐见状, 朝伤口处吹了口气。 九炎："……" 要命。 容叶站在一边, 惊讶地问："九、九炎……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发烧了吗？" 九炎："……不是, 我没事, 别管我。" 容叶犹豫了几秒, "你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对劲, 我、我还是给你找些药来……" 九炎"蹭"地一声站起： "我说了, 我没事！" 容叶："……" 长乐和容叶默默盯着他。 几秒后，容叶小声说："……噢嗯, 没事就好。" 九炎："……" 也不给伤口消毒了, 径直走出房间。 容叶眨了眨眼："长乐……我做错什么了吗？" 长乐噗嗤笑了一声："没有。小孩脾气, 别和他一般见识。" 第二天, 九炎没有来找长乐和容叶。 第三天, 竞技大会开幕式, 九炎鼻青脸肿地站在人群中, 格外显眼。 容叶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主动和九炎道歉。 九炎烦躁地摇头，视线时不时掠过长乐，看向她身后的天空。 天空有一片云。 云的形状很像人脸。 看来看去，这张脸竟与长乐有几分相似。 视线下移，长乐本人就站在云下。 九炎猛地摇了摇头。 不对。 他最近变得太奇怪了。 完全都不像他了！ 还好，竞技大会开幕式让他脑袋暂且可以逃离长乐的魔爪。 开幕式在玛尼兹星球第一王族辖属的体育场进行。 第一王族统领玛尼兹星球住民，并向帝国皇室宣誓忠诚，是帝国数一数二的大手贵族。 洛伦正是第一王族的王子。 第一王族势力强大，仅洛伦一人拥有的财富便富可敌国，整个家族的财富更加难以数计。名义上，竞技大会由玛尼兹大学和西盟帝国学院共同举办，实际上大会百分之九十的资金由以洛伦为代表的第一王族倾力支持。 所以…… "本次大会采用VR直播方式向全宇宙直播大赛进程，各个星球主流媒体平台均会转播，无论在宇宙的任何角落，屏幕前的你只需要一副价值1000星币的隐形眼镜，便可随时随地身临其境，体验在现场观看宇宙第一赛事的快乐！" 开幕式前，主持人再次宣传本次竞技大会的一大主要收益来源——VR型隐形眼镜。 大会开始前，主办方在宇宙范围内多次宣传售卖这款隐形眼镜。除了观看本次比赛，日常生活中还有更多用途。 1000星币对普通平民来说算一个可以接受的数字。广告一经投放，隐形眼镜销量暴增，眼睛本体价格不贵，但面对数量庞大的订单，总体销售额依旧令人震惊。 比赛细节均由历届组委会确定，但是比赛的商业营销全权被洛伦及其家族控制。门票、比赛相关周边、商业广告投放、大量消费需求等，让洛伦又狠赚一笔。 历来，玛尼兹大学主办的竞技大赛便是全宇宙境内一项惹人注目的大型赛事。玛尼兹大学的竞技新星们向来通过这次比赛首次出镜，许多竞技项目俱乐部会趁机来比赛挑人，花高价签走新人进行培养、参赛。 今年，玛尼兹大学首次与西盟帝国学院联合举办比赛。帝国学院由帝国皇室直接管辖，玛尼兹大学背靠财力雄厚的第一家族，两者碰撞愈发引来许多人瞩目，现场票价水涨船高。 长乐抬头看向主席台，不觉眯起眼。 正值玛尼兹星球炎热季，阳光刺眼。 主席台上，洛伦被邀请来作开幕式发言。 也许当初，洛伦只是想让长乐和自己的朋友在速度方面一比高低，一拍脑袋开出最高十亿星币的奖金。 想法一旦成形，这个男人便将一场比赛利用得淋漓尽致，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准备，将比赛包装成宇宙竞技大会，吸引无数人的注意力，从中赚得盆满钵满。 容叶站在长乐身边，看着周围乌压压一片人，不禁小声和长乐说："当初说、说好的只有两个学校参赛的呢……" 长乐看着空中全息立体投影上的参赛队伍介绍。 两个学校？ 今年参赛队伍有来自不同星球的共二十支队伍。 长乐一行被洛伦邀请到玛尼兹星球来，看到这边的宣传内容，才知道主办方不知何时已经将报名范围扩大到了二十个学校。 对此，洛伦给出的解释是： "我们玛尼兹大学主办的历届竞技大赛都有二十支队伍，今年也不例外，至于帝国学院那边……一开始就是同意的。" 帝国学院四十八名参赛者对此颇有微词。 不过，没有一人临阵退缩。 他们赛过千军万马进入帝国学院，还经历了戏剧一般的入学典礼的徽章抢夺赛后，再面对这种情况，也只是抱怨了两句。 实力摆在那里，就算对手从一人增加到一万人，结果也不会变—— 努力，赢得胜利。 二十支参赛队伍在开幕式上一一亮相。 大多数参赛者都拥有人类长相，只不过皮肤、发色、瞳色略有差异。 还有几支特别参赛队，他们的生理外貌属于传统人类认识意义上的外星人—— 有的身材矮小，四只眼睛八只耳朵；有的体型巨大，最矮也有七八米高，普通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能轻易踩死的蚂蚁。还有的背上长翅膀，不借助任何外力便能飞上天空，普通星际人再好的滞空能力，也比不上他们那样在空中自由翱翔。 这些与"普通人"外貌不同的人，在帝国时代，由于母星归顺帝国皇室，所以现在都属于帝国子民。 界定外星人的标准只有一个——它是否来自帝国所管辖的星球之内。 "开幕式结束后，紧接着我们将迎来第一个比赛——星际竞速赛！" "这是本次竞技大会的开场赛，也是最激动人心的一场比赛！" 竞速赛是竞技大会中仅有不多的几个、纯粹靠人类体能进行比赛的"原始项目"。 参赛者有不同的生理特征，存在许多生理差异，但是参赛者除了利用生理上的差异之外，不可以借助任何现代高科技手段来辅助比赛，因此也是最能赋予人感官刺激的比赛之一。 "请各支参赛队伍有序退场。马上，就在玛尼兹星球这个被称为竞技明珠的主会场，我们将迎来激动人心的开场赛，请参赛者做准备！" 话音刚落，帝国学院队伍的几十双眼睛纷纷朝长乐看来—— "长乐，第一场就是你的主场！你一定要加油啊！" "不需要什么加油，你只要发挥出一点点实力，这里就没有人能赢过你！" "……其实这场比赛实在没看点啊，闭着眼睛都知道赢的肯定是我们。" 长乐："……" 容叶也兴奋地扯了扯长乐的衣角，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白的唇间吐出两个字："……加油！" 长乐抿唇一笑。 地面却在此时震了震。 原来，旁边，七八米起底的巨人一族正在朝后台走去。 空中，全息立方体上播放着第一场竞速赛的参赛名单。 长乐神色微动。 巨人，矮人，长翅膀的翼人也……全在参赛之列。 第42章 佛啊 [42] 矮人族, 普遍有四只眼睛, 八只耳朵, 虽然身材矮小，但行动灵敏, 视觉听觉能力是普通人的十倍往上。 巨人族, 体型高大, 出生于帝国边境荒星, 据说力大无比，以往不怎么在宇宙公开场合露面，今年是第一次参加竞技大赛。 翼人, 可行走可飞翔, 平时以飞翔为主要行动方式，相比之下反而不习惯行走。 这些五花八门的物种全部要参加同一个竞赛, 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回休息室的路上，九炎一直走在长乐和容叶前面, 时不时自言自语两句, 整个背影看起来气冲冲的。 容叶："……九、九炎他好像一直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怎、怎么回事……？" 长乐眼底微动，加快脚步跟上去, 问他："你一直在嘀咕什么？" 九炎一拳砸向道路旁边的纳米墙壁，墙壁瞬间被砸出一个拳头窝。 "下一场竞速赛不公平……！" 长乐："怎么不公平？" 九炎转头望着墙壁，只留给长乐一个后脑勺的模样： "矮人族天生行动敏捷, 速度比普通人种快几十倍；巨人族体型庞大, 他们一脚踏下去, 能震得地面抖三抖，很影响旁边跑道的人的发挥；翼人更不用说了，你没看到吗？比赛规则里写，竞速赛中翼人族可以在天空飞！" "这样下去，比赛有什么公平性可言？至少……也得是人和人之间的对决才行！找这些异生物一起来参赛算怎么回事？" 长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是在担心我？" 九炎语气弱了下来："……才没有。" 长乐忍着笑意，手肘搭在九炎肩上，戳了戳他的脖子： "看在你这么担心我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好了。" 九炎僵硬着身体，面对墙壁不动如山。 几秒后听见长乐说： "我很强。" 九炎心烦意乱地回头看了长乐一眼："我知道你很强但是那些人……" 说到一半噤了声。 长乐已然径自离开，只抛下个背影给他。 恍惚间，怅然若失。 容叶方才追上来，眼底跃动着点点光辉。如果细看，便会发现，她好看的杏眼里，全是长乐的影子。 "如、如果是比赛的事的话……你、你放心。" 她的声音像棉花糖一样，软绵绵的，听上去就想叫人咬一口。 九炎低头，眉头紧锁，盯着容叶的侧脸。 容叶咧嘴笑着说："长乐她……她根本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走在后方两三米远的奥丁忽然插嘴说："亏你还是长乐的表哥，对她这点信心都没有。" 九炎回头怒瞪一眼奥丁："你又来捣什么乱？" 奥丁满面笑意，如沐春风："小子，你什么时候能对我友好些？" 九炎："一辈子都不可能。" 容叶急忙拉住九炎抬起的拳头，小声劝道："不、不要和他起冲突，这个时间不要给长乐找事情……" 九炎咬了咬牙，索性作罢，头也不回地跟着长乐走进休息室。 奥丁玩味地盯着九炎气冲冲的背影，余光中，容叶悄悄对他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要走。 他的视线这才落到容叶身上，叫住她： "你叫容叶？" 容叶被点名，背影一颤，慢慢回头，不知道这个传闻中的大恶魔找她有什么事…… "……嗯、嗯？" 奥丁抿唇一笑。 现在他有点明白，为什么长乐这么喜欢容叶这个女孩子了。 "长乐需要你的保护。" 他说道。 容叶一时没反应过来。 奥丁缓缓走到容叶身边，单手捏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转了个圈，朝向休息室的方向。 只见不远处，洛伦正从反方向走来，微笑着挥手朝这边两人打招呼，随后走进休息室。 出于礼貌，容叶回了洛伦一个笑容。 就是因为有洛伦，她才有参赛的机会，洛伦平时对长乐，对长乐身边的人都非常好，大家都很喜欢他。 而一旁的奥丁却无动于衷。 冷冰冰地看着洛伦走进休息室，压低声音说道： "那个男人很危险。"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长乐。" "你得保护长乐。" 容叶："……诶？" 她完全没有明白奥丁话中的意思。 奥丁却也没有解释更多，只是拍了拍容叶的肩膀。 他不像在说谎。 …… 开赛前，洛伦亲自到休息室给长乐加油，说了一堆期待长乐的表现之类的话。 容叶来到休息室后，洛伦正和长乐谈笑风生。 奥丁的话萦绕在耳边。 冷不丁地，容叶大脑里就会想起他的三句话。 不觉重新审视一遍洛伦。 ……已经记不清从哪一天开始，洛伦忽然出现在长乐身边。 长乐也无所顾忌地和洛伦成为朋友。 甚至连九炎…… 此时都收敛了臭脸，时不时还会跟着说笑一两句。 好像不太正常。 对长乐身边出现的所有男性，九炎一向没有好脸。 容叶的睫毛颤了颤。 ……她自己也不知不觉中，把洛伦当成了好朋友。 现在忽然回想起来，一切都来得有些不真实。 ……嗯？ 正有说有笑的洛伦回头看见呆呆站在一边的容叶。 眼底划过一丝无人注意到的锐利，他扭头，换上一张笑得人畜无害的脸，问容叶： "容叶，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脸色不太好？" 长乐关心的眼神下一秒便向她投来。 容叶急忙摇头："没事、没事……" 洛伦笑着向她走近："没事就好，有事情要和我说，下午你还要比赛，不能耽误。" 容叶"嗯"了一声。 洛伦接着问： "刚刚看你在外面和奥丁说话，奥丁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一旁的九炎眉头一皱："奥丁？那家伙真是……过分！" 容叶这下摇头加摆手，"没有没有……奥丁他、他想来休息室，我只是告诉他，现在他不方便进来这样子……" 洛伦笑眯眼，说："是这样……我无意在背后说人闲话，但是容叶，你应该听过奥丁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容叶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洛伦那张笑脸有些太和煦了。 甚至有些可怕。 容叶只好小心翼翼地点头："嗯、嗯……" 长乐："……" 容叶显然隐瞒了什么。 她骗不过她的眼睛。 临上场前，长乐把容叶叫到一边，问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容叶还没来得及细讲，广播里已经在催促参赛者上场。 长乐拍了拍容叶的肩："比完再说。" 随后向入场口走去。 在入口处一角，西奈公主正扑在亚斯·赫连怀中，喃喃着什么。 长乐经过时，亚斯抬眼，看了一眼长乐。 第一场竞速赛共四十个参赛名额，每支队伍最多可派两名选手参赛。 帝国学院的参赛者，除了长乐之外，还有亚斯。 西奈公主双臂怀抱着亚斯，脑袋使劲往他怀里蹭了蹭。 长乐："……" 动了动唇，比了个唇语—— "快上场。" 亚斯："……" 轻轻点了点头，没有惊扰西奈公主。 …… 四十名参赛者接连到达竞技场内。 竞技场内掌声不断。 每从入口走进来一个人，无数全自动智能无人摄影机便从空中降落，逐渐拉近镜头距离，精准记录参赛者的一举一动。 会场上空有一个巨大的正方形全息球体，时时刻刻转播镜头内容。 各个星球上，买了VR隐形眼镜的竞技迷们一边进行手头的工作，一边等待比赛开始。 各大竞技俱乐部人士埋伏在观众席中，等待今年的新星们一拼高低。 观众席好不热闹。 "第一估计还是玛尼兹大学的吧？过去十几届都这样。" "今年情况特殊呀，巨人族首次参赛，你别看他们体型巨大就以为他们跑不快，其实不是的。" "巨人族……以前只听说过没见过，现在一看，真的好大啊……人这种生物一变大，看起来怎么怪怪的，感觉丑了不少。" 玛尼兹星球很少有像今天这样炎热的天气。 阳光像要晒化地面似的，肆无忌惮。 许多参赛者兀自走到参赛的两名十米级巨人的脚边乘凉： "大家！快来这边！有阴凉！" "你小心点！让巨人发现了小心被他们踩死！" 巨人："……" 长乐站在一边。 阳光燥热，但她身上一般不怎么出汗，皮肤感受到的气温和往常没有太大变化。 没一会儿，大多数人都跑到了巨人制造出来的巨大阴凉处下。 亚斯在身后叫了一声长乐，问："你不去乘凉？" 长乐耸了耸肩："还好。" 亚斯没继续说什么，也继续留在了阳光下。 "我觉得翼人在竞速方面也很有优势啊。" 观众席上有人说道。 坐他旁边的某竞技俱乐部人士幽幽开口道："翼人虽然能在空中飞着比赛，听起来比在地上跑的要快，但是……玛尼兹大学的人一直都比翼人快。翼人比赛受天气影响很大，发挥不太稳定。" "倒是矮人族……听说今年为了竞技大赛加强了训练，可能会夺冠。冠军应该就出在玛尼兹，巨人，矮人之中吧。" "夺冠？" 人群中有人笑了一声。 俱乐部人士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男人，"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岂止不对。" 说话的人戴着棒球帽，帽檐遮住了双眼。 "你简直错过了最大的夺冠热门。" "……谁？" 棒球帽指了指站在阳光下的长乐。 "……她？西盟星的参赛选手？不会吧，帝国学院在竞技方面弱得不行，以往都出不了小组赛，还想夺冠？" 棒球帽只笑了笑，没接话。 眼睛紧紧锁在长乐身上。 ……原来，长乐还没有被所有人熟识吗？ 那正好。 这正是一次让全宇宙人民见证她的速度的机会。 第43章 佛啊 [43] "那么接下来, 我将宣布小组赛分组名单——" 哗啦一声, 全息立方体变为全黑，以红黄绿白四种颜色作区分, 字迹缓缓浮现，分组名单随着竞赛主持人的声音展现在众人眼前。 长乐被分在第三组。 同组的还有一名巨人, 两名翼人, 一名矮人，一名玛尼兹大学出身的参赛者，加四名其他学校的参赛者。 "第三组这个情况……死亡之组吧？" "其他小组战力分布都挺均匀，第三组有点惨。" 场内, 两名巨人比照着屏幕上参赛选手的照片，低头在人群中寻找同组参赛者。 他们的行动速度丝毫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迟缓，相反，巨人一举一动，一呼一吸之间, 众人头顶上的气流仿佛都发生了异动。 "吼！" 巨人喘了一口气。 声音就像一记闷雷。 飞在他腰线附近的两名翼人扑腾了两下翅膀, 随着巨人喘气的气流向后退去。 "这个大家伙……碍事！" "请第一组选手到起跑线准备, 其他选手暂且到场边等候。" 长乐找了个视野空旷的地方看比赛。 同组的玛尼兹大学的参赛者是一名满头麻花辫的黑人男性, "Hey，你很好！" 麻花辫只会说少数简单汉语，还不喜欢使用项圈型即时翻译通讯器, 此时用别别扭扭奇奇怪怪的汉语和长乐打招呼。 长乐："你好。" 麻花辫："我们的对手, 你看, 有那个巨大的家伙。你, 怕吗？不怕？" 长乐："他们一起参赛，比赛会更有趣。" 麻花辫："我不这么觉得，那个巨大的家伙在旁边跑道，我会感觉很难受。" 长乐只抿了抿嘴。 麻花辫一张黑脸上露出两排大白牙，指着长乐的嘴角说："哇，你笑起来很漂亮。" 长乐："……" 其实没有在笑。 算了算了。 第一组的比赛很快开始。 在星际时代，出于多种因素，人们体能相比较过去有了显著提高。星际奥委会长时间对宇宙内各星球的智慧生物的体能进行评估，得出结论是——一千五百米是最适合公平竞速的长度。 在地球的人类社会中，竞速项目根据距离划分出短跑长跑，而在这个时代，主流观点一致认为，部分智慧生命体的体能特征会使他们在过短或过长的竞速项目上作弊，一千五百米的长度最适合竞赛使用。 本次大赛赛制与星际接轨，极限竞速项目只有一场一千五百米赛跑。 第一组没有特殊生物，参赛者全是普通人类。 裁判一声哨响，十人齐聚起跑线。 场内人声鼎沸，呼号，鼓掌，这些传统的加油鼓气方式一直持续到今天没有改变。 "预备——" 观众席瞬间安静下来。 "——砰！" 一声枪响正式拉开小组赛序幕。 十人一个个宛如离弦之箭，齐刷刷冲出起跑线。 加油声不绝于耳，参赛者一个个拼尽全力向前奔跑。 在人们实力水平相当之时，比赛呈现胶着趋势，第一第二不分你我，激发起全场观众强烈的呐喊欲-望。 最终，第一名女性冲过终点，成为小组赛第一。 她的成绩是—— "2分15秒！" "恭喜这位来自城西大学的爱丽丝同学，她将晋级不久后的决赛！" 没多久，第一组的二三名相继决出。 剩下的则惨遭淘汰。 "第一名那个女孩好厉害……2分15秒的成绩，在我母星都算绝对第一了。" "2分15秒？这是人类能跑出来的速度？我身边大部分人都跑三分多。" "这个女孩比绝大多数男孩都厉害。以前我还想这种竞技比赛不分男女会不会不公平，现在看来完全是多想了……女孩本来就不比男孩差。" "公平……你觉得在这种巨人矮人翼人都可以参加的竞速比赛中，性别还重要吗？" 爱丽丝赢得全场欢呼。 简短换场后，第二组走到起跑线。 第二组有一名巨人，一名玛尼兹大学的女学生，竞争相对激烈。 这是巨人第一次参赛，众人瞪大眼睛，不敢错过巨人的一举一动。 巨人身体宽近两米，主办方特意将三道跑道合并为一，为巨人提供充分的运动空间。 十人各自就位。 巨人位于第五跑道，参赛者的正中间。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 只需要站在那里不动，便能给周围人无穷的压迫感。 就像身边站了一座大山一样。 直播镜头切为双屏幕。 一面展示起跑线前的九个人，一面单独对准巨人的脸。 他五官粗旷，眼神凌厉而令人恐惧。 看着镜头的人不禁浑身一抖。 "卧槽，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看起来要吃人的样子。" "好凶啊……就算巨人赢了，也不会有俱乐部愿意签他们吧？" "他们和我们就不是同一种生物，主办方让巨人和普通人一起参赛，脑子有病啊！想笼络巨人族，单独给他们开个比赛啊！……我他妈真看不下去了！" "冷静、冷静……" 这次，抱怨声代替了加油声。 一场有争议性的比赛即将开始。 VIP包间里，洛伦一边看着比赛现场，一边浏览秘书实时整理出来的新闻报告。 秘书："王子殿下，现在各大新闻媒体上，针对巨人族参赛这一话题，讨论热度达已经达到三十亿，超过了开幕式的话题热度。" 洛伦不动声色地继续浏览新闻，脸上始终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 秘书："但是，大多数人持反对意见，认为巨人族参赛有违比赛公平，并对全部比赛进行攻击，这……我们是否应该……" 洛伦："不需要。" 秘书吞了吞口水。 洛伦在商场有所作为，和他精通大众营销术有关。 他总会把自己的产品打造成宇宙爆款，让人人参与，人人购买。 只是，以往大众对产品的评价总体正面居多，这一次却压倒性的一片骂声，再这样下去就是在玩火…… 洛伦眼皮微颤："还有事？" 秘书："……" 洛伦笑了笑："要想获得多大的收益，就要承担多大的风险。这一点自你跟着我以来，我说过不下十次吧？" 秘书点了点头："是。我明白了。" …… 第二组的参赛者们之间弥漫着不安。裁判令下后，不得不做出准备。 长乐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巨人吸引去，倒是很好奇他们的速度，下意识抿了抿唇。 旁边的花辫男戳了戳她，说："你看，你也很怕吧，老老实实承认。" 长乐："……" "你说的都对。" 花辫男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连他都怕巨人，这个来自弱鸡帝国学院的女孩子怎么会不怕？ 就算洛伦在他面前吹，说这个女孩速度惊人。 也不过是洛伦少见多怪罢了。 速度快的，他见的多了。 但没有谁，能快过他。 一声枪响，第二组比赛正式开始！ 来自玛尼兹大学的女孩瞬间从人们视线中消失，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待摄影机下一次捕捉到她的时候，女孩已经拉开几百米远的距离，将众人抛在身后。 许是出自对巨人族天生的排斥，全场所有人都在为这个女孩加油。 呐喊声震彻云霄，女孩拼力向前跑。 就在人们欢欣鼓舞之时，场面忽然传来一阵一阵剧烈的颤动。 女孩后方，巨人正甩着大肩膀，迅速向女孩追来。 巨人一次迈步，相当于普通人十多步。 更致命的是，巨人脚步每每落地都要引发地面颤动。 他起步晚。 但当他速度逐渐跟上来后，每一次迈步，都会震得旁边跑道的人一次身体失衡。 更有甚者，巨人旁边的两三名参赛者竟被他的脚步震飞，摔飞到了跑道外。 主持人看得目瞪口呆。 出于不干扰选手竞赛的考虑，他忍住了拿起话筒大吼的冲动。 只能站在看台上，随着众人一起为第一名的女孩喊道："加油！" 比赛进行到45秒左右。 暂时第一的玛尼兹女孩忽然感觉到身后冲来一股猛烈的气流，要不是她反应快，差点就被这股气流冲撞摔倒。 "砰、砰、砰……" 巨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女孩咬着牙向前冲。 不想重蹈其他人被冲飞出跑道的覆辙。 只能拼命向前跑。 然而仅仅五秒过后，巨人忽然加速，一瞬间便冲过了第一名的位置。 女孩被强大的气流弹出跑道，摔到了场内。 一怔，哇哇大哭起来。 全场顿时爆发出巨大的不满声，纷纷要求停止这不公平的比赛。 有人甚至往场内扔东西发泄不满。 洛伦对次早有准备。 五百台智能空中机器人将这些物品一一捕捉，避免干扰比赛。 竞技场内一时粗声满满。 排名交换的节点，正好发生在长乐眼前。 她眉头蹙了蹙。 巨人起跑时最后一名。 四十多秒的时间里追到第一名。 在45秒时竟然还能忽然加速。 一切行为仿佛是对全场普通人的嘲笑。 花辫男一拳捶到地面："太坏了！这些家伙简直就是在干扰比赛！这个比赛，不公平！" 最终，巨人以1分33秒的速度跑完全程。 第一组的第一名看到后，第一反应竟然是弃赛。 2分15秒，1分33秒，这不是拼命一下就能弥补的差距。 况且还要承受巨人一族在比赛中野蛮而无形的攻击。 结果令人唏嘘。 网络上骂声一片，话题热度持续升高。 对巨人一族的恐惧再次蔓延到每个人的每一寸细胞。 "这么恐怖的巨人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吧！他们的存在是对我们普通人巨大的威胁！" "政府不管一管吗？巨人要是来到我们普通人的生活中，他们稍微一不高兴，就能像踩死蚂蚁一样踩死我们人类，我们根本不能和巨人共存！" "我……真的觉得好可怕，从心底怕这些庞然大物……" "请巨人滚回你们的荒星！我们不接受你们到来！" 舆情沸腾，连原本不关注这次比赛的人，都因为巨人的出场而打开直播。 主办方的电话被打爆，无数人抗议这次比赛的结果，并要求巨人退出比赛。 巨大的压力下，主办方不得不暂时中止比赛，亲自来请教洛伦到底应该怎么办。 洛伦手中捏着一个透明的圆球，不紧不慢地，只说了两个字： "继续。" "可是……巨人参赛实在引起公愤，再这样下去，我们怕现场发生不可预料的暴动，还请殿下再考虑考虑……" "继续比赛。" 洛伦笑着说了这四个字。 视线落在场内一角，和花辫男站在一起休息的长乐。 洛伦是比赛最大的投资商，是这个星球的头等贵族，主办方只能听他的话。 主持人顶着巨大压力，宣布： "比赛继续——！" "请第三组的参赛选手到起跑线集合！" 花辫男拍了拍没有任何表情的长乐，"嗨，走了，再怕也要上，不然，丢脸。" 长乐活动活动肩膀，迎着炽热的阳光，朝起跑线走去。 第44章 佛啊 [44] "还要继续？刚刚第二组就有人受伤了, 第三组还要让巨人比赛，这不是增加伤员吗？" "真的看不下去了……没人来管管吗？" "谁会管啊, 都是要话题热度的, 巨人这事儿一吵, 比赛的热度蹭蹭蹭往上窜，谁还管你普通人骂什么？" "这一轮还有矮人翼人参赛，况且你看到了, 那个满头辫子的男的, 是去年竞技大会的第一名，速度破了记录, 目前好像还没人比他快, 也许……主办方是在捧他？" "他去年跑了1分45秒, 比那个巨人慢了12秒, 这么大的差距，还能捧起来？主办方真是脑子进水了。" 场内观众抗议无效，主办方仍然坚持比赛, 有些人愤怒离席, 有些人等着看事情会不会有其他变化。 长乐在第四跑道，左边的左边是花辫男，右边是同组的巨人。 巨人的另一侧，一名身高不足一米的四眼八耳的矮人正在做热身运动。 两名翼人的跑道分散在左右两侧。 长乐的身影完全被埋没在巨人的阴影下。 这一组比赛物种千奇百怪，人们的注意力全被巨人矮人翼人吸引走了。 十人站成一排。 花辫男观察上一场比赛, 巨人一脚踏下去冲击力虽然大, 但是跑步也讲究脚如何用力, 除非是故意冲飞其他人，否则一脚下去造成的冲击范围有限。 这个范围，半径约等于两个跑道的宽度——三米左右。 正好，花辫男在范围外。 他扭头，用奇怪的汉语口音对长乐说： "那个巨人，在你旁边，你小心，不要被踢飞。" 语气中还带着一丝侥幸。 长乐点了点头。 花辫男："你一开始就快快往前跑，甩开巨人，他追不上你，也不会影响你。" 长乐刚要说什么，花辫男兀自摇了摇头，惋惜道："可惜，你甩开不了他，他们很快，就算是我，跑过他们也很费力……你小心哦，不要被撞飞。" 长乐左右扭了扭脖子。 长长打了个哈欠后，无精打采的看着泛白的地面，说："那你小心。你的跑道并非绝对安全。巨人加速时，造成气流异常的范围会扩大。" 花辫男仰头看了看巨人。 一眼看去只能看到他的肩膀，看不到他的脸。 他笑得露出八颗大白牙，"你还是多多关心你自己吧。等我跑了第一名，请你吃好吃的。" 长乐："……" 两名翼人扑腾着翅膀，在天空盘旋。 这是他们独有的热身方式。 两人相互之间不顾旁人颜色，用翼人族独有的语言嬉笑打闹。 巨人右边跑道的矮人默默地做着热身运动。 他腿长目测只有五六十厘米，和其他人比起来实在没有优势。 翼人在矮人头上盘旋了一会儿。 两个人笑着商量了几句，便佯装热身过程中的不小心，一脚踩在了矮人头上。 矮人霎时抬起头，四只眼睛向同一个方向打圈转。 翼人嬉笑两声，用汉语说："不好意思啊，没看见你，我以为你那儿没人就踩下去了。" 矮人脑袋两侧的八只耳朵统一颤了颤，没说什么，继续做热身运动了。 两个翼人之后却三番五次"没看见"矮人，踩到了他头上。 "又矮又丑，长成这个样子也敢来参赛，我服这些矮子的勇气。" "你看他那个怂样，被我们踩了几次一声不敢吭，就这样的勇气，你还服？" "哈哈，是我错了。不过我就想问，现在这么发达，丑人不早应该被淘汰了吗，怎么还会有矮人这种物种存在，简直污染双眼。" "长得丑的都是蛮荒之地过来的，怨不得他们呀。还是我们翼族好，这对白翅膀多漂亮，听说很多人都很羡慕我们呢。" 翼人用族语高声说笑。 他们却忘了，此次比赛参赛者种族众多，每个人都配有微型耳麦，直接植入耳道，可以选择将听到的声音自动翻译为习惯用语。 长乐看了眼脸色难看的矮人。 他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压腿热身。由于身材矮小，连热身都看起来有些滑稽。 长乐叹了口气。 人类社会，鄙视欺凌是常态。 见多了，长乐对这种事也就不那么敏感了。 但是…… 她随手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刚刚无聊捻来的两根草。 右手一甩，将两根草掷进了翼人的翅膀上。 一人一个。 ……稍微收敛一点吧，两位。 翼人这对翅膀神经密布，尤为敏感。 细软的小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针扎一样刺进了翅膀。 两人呲牙咧嘴一通，高声喊道： "是谁！是谁对我的翅膀做了这种事！" 长乐默不作声地活动着上半身。 其中一个翼人凭借草来的方向看到了长乐，便飞到她面前，"是不是你？" 长乐："啊？" 翼人："是不是你对我的翅膀做了手脚！" 长乐瞥了一眼翅膀上的小草，淡淡说道："一根草就能让你这么疼？你的翅膀也太差劲了。" 翼人："……你竟敢侮辱我的翅膀？？" 翼人说着，便忽扇着翅膀向长乐攻击。 翅膀一张一合之间，长乐竟然不见了！ 翼人望着面前的空地，左右看看。 赫然发现长乐已经站在三米开外活动手腕。 翼人心下一惊。 她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他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场内的小骚动引起裁判注意。 他吹响哨声，示意翼人回到自己跑道待命。 两名翼人灰溜溜归位。 "就是第四道那个女的，拿草攻击我们的翅膀！" "平白无故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有病吧？" "刚刚……让她逃了！气死我了！" "别生气，待会儿比赛的时候……让她好看。" "……用那一招？" "对。" 那一招，就是通过挥动翅膀，造成上空气流变化，增加地面参赛者前进的阻力。这一招别的种族做是违规，他们翼人，本来就能在天空挥动翅膀，裁判根本没法管。 两人相视一笑，拔下翅膀上的小草，扔到了地上。 末了还不忘瞪一眼长乐。 矮人听着翼人的对话，不觉向后退了两步，看向巨人另一侧的长乐。 花辫男也隔着过道对长乐说： "你小心翼人，他们想方设法干扰你跑步……" 长乐只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花辫男："这么长的比赛时间，他们总能找到你的空隙，别不当回事。" 长乐抬手遮了遮阳光，淡淡说道："几秒，比赛就能结束。" 花辫男："……" 哈？ 几秒？ 这个女孩是被晒傻了，在说梦话？ 其他跑道的人听见这话，也诧异地扭头看向长乐。 连一直没有说话的巨人，此时也不禁弯腰看看，到底是谁说的几秒结束？ 同组的参赛者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番，就普通人类，也没有翅膀，也没有巨人的体型…… 几秒结束？ 呵。 每年总有那么几个爱说大话空话的人。 众人收回视线。 一声枪响，众人各就各位。 翼人虽然比赛时可以在空中飞，但起跑与冲过终点时，必须在地面。 第二声枪响。 主持人："预备——" 炽热的阳光，滴落的汗水，体型各异的智慧生命体。 全在等待最后一声枪响—— 现场的观众，宇宙中无处不在的VR观看者，无论之前对巨人话题有多大讨论度，此时齐刷刷看着场内十人的比拼。 这一次，他们全部希望寄托在了玛尼兹大学的花辫男身上。 或者是有着漂亮白翅膀的翼人。 再不济，矮人也行。 唯独巨人…… 巨人一定不能获得胜利！ 否则全宇宙都会活在巨人的阴影之下！ 嗓子吊在喉咙眼，观众们紧张地不自觉握拳。 "砰！！" 一声枪响，十人齐齐出发。 场内观众尖叫欢呼如雷。 有的观众甚至自发组织起了集体应援团，整齐划一地喊着口号。 花辫男如离弦之箭，一开始便远远甩开了其他人。 巨人起步费劲，刚开场落在了最后，但他们速度逐渐提高，后续威力令人咋舌。 矮人，几乎看不见他的踪影。 至于翼人，从地面飞向天空，到天空后速度一下子提升一个层级，顺着空中跑道向前冲去，一边冲一边看向第四跑道，试图找出长乐的所在。 ……咦？ 第四道怎么是空的？ 翼人飞翔间隙，前后看了看。 ……第四道的人呢？ "咔——" 这场一千五百米的竞速比赛，终点迎来第一位抵达者，记录成绩的机器发出这样一声。 "第一名，第四道，9秒88。" 众人："！！！" 9秒88？？ 一千五百米的比赛，9秒88？？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场内众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9秒88？记录器是不是出错了？" "第四道？第四道是谁啊？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第四道就是巨人旁边的那个啊！好像是个矮人！" "矮人是第六道，别瞎说！" 全看台疯狂。 没有人在意剩余跑道内九人。 全都在交头接耳："谁是第四道？" "第四道，帝国学院代表，名叫长乐。" 观众席内，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这样说道。 周围人一看这里有个行家，纷纷围上来问： "长乐？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你认识长乐吗？对她这么了解？" "帝国学院竟然有这种人才？！" "9秒88……这个叫长乐的真的是人吗？还是是什么其他新物种？" 开场前还不信鸭舌帽男人的话的俱乐部人士，此时难掩内心激动，转身就跪在椅子上，问鸭舌帽男人："长乐……我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如果你认识她，请介绍她给我认识！" 鸭舌帽男低头，抿唇一笑。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他起身，什么也没回答，径自朝出口走去。 有人试图拉住他，却被周围突然冒出的高大男人拉住。 "别动。" 众人："……" 而场上剩余的九名选手愈发懵逼。 巨人不觉慢下了脚步，朝终点看去。 两个翼人咬牙切齿，"气死我了！那个第四道，我们还没看到她的影儿，她就跑到终点了！还说什么干扰她！" 矮人听着周围挫败的声音，埋头往前冲，一下子冲到了第一。 再加上他身材矮小，其他人全被长乐的速度惊得减了速，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冲到第一。 花辫男目瞪口呆一张脸，整整维持了十秒。 9秒88…… 【几秒，比赛就能结束……】 这句话原来不是骗人的啊！！！ 这到底是什么极限速度！ 洛伦原来真的没有骗他！ 竞速魔术师这样的称号，除了长乐，没有谁担当得起！ 这一刻，花辫男迅速认清了一个事实。 同样作为人类，在生物性能上，长乐和普通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长乐太强了…… 强到所有巨人，翼人，矮人都不足以对她构成威胁。 巨人跑步会影响其他跑道？ 翼人在空中制造气流漩涡？ 矮人速度极快？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一群人有公平起跑线的基础上。 比赛才开始不到10秒，长乐已经到达终点，谁还能威胁到她？！ 花辫男输了。 输得心服口服。 但是这小组第二……他拿定了！ 他重整思绪，往前跑去。 赫然发现，不知何时矮人已经跑在他前面几十米！ 一路上两人你追我赶。 终于，矮人以1分27秒的速度到达终点，是第二名！ 花辫男紧随其后，拿了个第三，1分30秒！ 冲过终点后，花辫男气喘吁吁，弯腰捂着肚子。 这是他第一次拼尽全力赛跑！ 实在是太累了。 累到现在就想瘫在地上大睡一觉。 长乐则脸不红气不喘地站在一边，慢慢抿着茶。 花臂男喘着粗气问她："你、你、你不累吗？" 长乐："还好。" 花臂男："……" 矮人也在一旁做着运动，平缓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不久，剩下七名参赛者陆续到场。 看到长乐，就像看到不可思议生物一样。 第三组小组赛，正式结束。 全息投影上公布小组赛成绩后，人们终于得见长乐真容。 许多人都没有看到长乐到底是如何跑到终点的。主办方为了平息疑惑，特意回放了一遍长乐比赛的经过。 她的速度，只有用超慢速回放镜头，才能看清行动轨迹。 在起跑的那一刻，在众人还没有抬腿的一刻，长乐已经跑出十米远。 她不仅速度快。 反应更加敏捷。 有着出色的运动神经。 她的出现，是对所有人的一计强心剂—— "这个速度太逆天了吧！宇宙之大，无奇不有！" "巨人在她面前显得太弱鸡了！" "谁说我们人类比不过巨人！要是谁都有她的速度，巨人那种行动迟缓的庞然大物，根本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我、我也想要这么快！" 观众席上，帝国学院的46名参赛者一齐爆发出轰轰烈烈的叫好声。 长乐就是帝国学院的一张招牌。 往年，玛尼兹大学垄断竞速赛的冠军，帝国学院连小组赛都无法出围。 这一天，长乐用实力证明，帝国学院是最强的！ 观众席有人自发地喊出长乐的名字。 容叶听到后，也不知怎的，热泪盈眶。 从小她一直听到身边人说。 "女孩在体能方面比不上男孩的，你看，那些竞技项目，哪个不是男孩获胜的多。" 容叶自己体能差，从来比不过男孩。 也因此从小就受欺负。 直到见到长乐后她才发现。 原来身为女孩，也可以这么强大！ 容叶旁边，九炎咬着牙。 两只拳头握紧，放在双膝上。 他激动地有些颤抖。 尽管长乐的厉害之处他早就知道。 可是此情此景，他依旧无法淡定。 奥丁用手肘戳了戳九炎的腰腹。 "小子，长乐赢了，你怎么一副吃屎的表情？" 九炎一拳朝奥丁脸上飞去，"你才吃屎！" 奥丁嬉笑着接下这一拳，"考虑下晚上怎么给长乐庆功，她可是我们帝国学院的大功臣。" 九炎伸出另一拳朝奥丁腹部攻击去，"庆功是肯定的，但没有你的份！" 奥丁："……" 在场众人，显然已经被9秒88这个数字刺激到了。 就连十多分钟前，网络上一片对巨人族压倒性的声讨，此时都变成了—— "这个长乐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快！" "太厉害了！竞速赛绝对的第一啊！全帝国没有人能比得过她！" "这么优秀的人才，怎么今天才出现？" "我有预感，竞赛规则可能都要为她修改了……" 人们的注意力总是有限的。 更何况，长乐以压倒性的实力胜过巨人后，人们似乎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长乐相关的话题讨论度飙升至百亿往上。 幕后，洛伦坐享其成，再次实现了一次逆风翻盘的营销反击—— 仅仅十多分钟，舆论怎么会变化那么大？ 洛伦的秘书不懂。 只有洛伦懂。 他起身。 "去后台，我要好好慰问一下今天的大功臣。" 秘书："是。" …… 场内，第四组小组赛正在进行中。 亚斯·赫连身在第四组，最终以1分45秒的成绩，位列第二出线。 同一组的矮人获得第一。 矮人族的速度也不容小觑。 竞速赛预选赛到此结束。 决赛在第二天，为的是给选手们充分的休息时间。 赛后，各大媒体纷纷涌向长乐，争相采访。 "长乐，你到底是怎么跑出那么快的速度的？" "听说你是外星人，你的母星上，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这么快吗？" "今天之后，会有很多豪门俱乐部向你发出橄榄枝，你目前有倾向选择的俱乐部吗？或者有没有加入俱乐部的意向？" "现在决赛第一非你莫属，请问你在决赛有什么其他计划吗？9秒88到底是你的极限速度，还是只发挥了实力的一部分呢？" 麦克风被塞到了长乐嘴边。 她倦了倦眼神，疲于应付媒体镜头。 只挑了最后一问题回答。 "小组赛大概用了五成力。" "决赛还没想好，看情况，可能用六七成。" 众记者："……" 屏幕前观看直播的众人："……"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第45章 佛啊 [45] 五成力跑9秒88。 全力跑岂不是只需要4、5秒？ 这段采访视频仅仅持续了十几秒, 却引爆社交媒体，获得了惊人的转发量。 在大量宇宙住民面前, 西盟星的住民对这则消息没有太惊讶。 帝国学院入学式上, 已经有20万人见证过长乐的速度，后来发生一系列事件，西盟星住民们已经很熟悉长乐了。 今天, 长乐的相关话题点燃社交媒体，西盟星住民们似乎忘记了长乐外星人的身份，没由来的有种自豪感—— 看，这是我们的西盟星出来的人。 长乐："……" 从宇宙四面八方汇聚来的媒体记者、俱乐部人士、各类优质大学等纷纷试图到后台联系长乐。 洛伦提前安排保镖，禁止外来人士打扰长乐的私下活动。 这也是约定的内容之一。 长乐当初参赛，对洛伦提出了两个要求： 一, 保证她参赛期间不受外界人士干扰； 二, 她不接受任何关于"竞赛速度作弊"的猜测, 如果主办方强制对她体检来验证比赛成绩，她宁可放弃参赛资格。 洛伦心里有自己一套盘算。 "这些都是小事, 只要你愿意来，开一百个条件我都会悉数答应。" 洛伦说到做到。 针对一部分人对长乐速度的质疑, 主办方已经准备好官方说辞, 为长乐证明清白。 事实上, 长乐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跑出极限速度这一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长乐确实刷新了人们对人类体能的认知, 足够吸引公众眼球, 足够有话题度。 这就够了。 玛尼兹大学主办的历届竞技大会, 从来都不是单纯的体育竞技，而是一项盛大的娱乐巨典。 而洛伦的目的是…… 人和钱，他都要。 洛伦把玩着的长乐喜欢用的陶瓷茶杯，在休息室等待长乐回来。 在长乐回来之前，有人率先造访。 西奈公主命令手下守在门口，自己一人走进帝国学院的休息室。 见她进来，洛伦头也不抬地问： "公主，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西奈公主皮笑肉不笑，兀自坐在洛伦对面，翘起二郎腿，声音清脆而骄傲，"一个破杯子有什么好玩的？" 洛伦抿唇笑了笑，金色的长发滑过胸前，他抬手将头发捋到脑后，举着茶杯，玩味地说道："这茶杯是我从瓷星花高价买来的顶级茶具，材质做工一流，你看这上面的金黄色的花纹，甚至比我的头发还要好看。" 西奈："有你说的这么好？" 洛伦："当然。放眼全宇宙，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好看的杯子了。" 西奈："这么好的东西，你转手就送给那个女人？" 洛伦笑眯眯抬头，"一个花高价得来的茶杯，能带给我成百上千倍的回报。这茶杯送给她，才算是物尽其用。" 西奈公主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洛伦终于放下茶杯，双臂环抱胸前，"听说你的小未婚夫跑了1分45秒，还不错嘛，远超我预料。" 西奈趾高气昂，仰着下巴说："这不是亚斯的真实实力。" "该不会他也只用了五成力？" 西奈咧嘴一笑："不，两成。" "……唔，看来明天的决赛值得期待一下。" 洛伦话说到了点子上，西奈正色道： "你答应我的事，不会临时反悔吧？" "商人最讲究信誉，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没骗过，但也没有全告诉我实情。" 洛伦轻阖上眼，脑袋向后一仰，枕着自己的金色长发慢悠悠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的13个前女友的死是怎么回事？" "就问这个？……我应该说过，她们全死于意外，我可没骗你。" 西奈："……" 只要是洛伦不想回答的事，没人能撬开他的嘴巴。 西奈咬了咬唇，转了话题，"这件事你可以隐瞒我。但是，如果决赛出了什么事，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洛伦："好好好，公主殿下，我哪里敢惹你。" 一顿，洛伦接着说："减速剂的量到明天刚好能发挥作用，你放心，我们的竞速魔法师明天就会跌落神坛，而你的小未婚夫，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一切正在按照剧本进行。 西奈满意地点点头。 门外的手下通过即时通讯仪通知西奈，长乐已经退场，即将回到休息室。 西奈起身准备离开。 临出门前，洛伦朝她挥挥手："慢走。" 西奈脚步一滞，半信半疑地回头，"你为什么会答应我的要求？" "嗯？" "如果我没看错，你对她很有好感，为什么会答应我在她的茶水里放减速剂？" 洛伦咯咯咯笑着。 双肩有节律地颤抖起来。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得到她。" 西奈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变-态。 躲在衣柜里的麒麟："……" … 长乐回到休息室，洛伦送上亲手泡的茶水，还说等明天长乐的个人项目比赛结束后，会在第一王族宫殿为她举办庆功宴。 长乐抿了几口茶，和洛伦在休息室聊天，答应去庆功宴。 期间，亚斯回休息室拿了一趟衣服，没怎么说话就离开了。 下午三点开始，在玛尼兹星球各大体育场同时展开不同类型的竞技项目。 容叶参赛记忆大赛，九炎参加拳击初赛，剩余还有二十多名帝国学院的代表参加不同种类的预选赛。 九炎的拳击赛时间和容叶冲突。 看到时间表后，九炎主动摆出一张臭脸，"初赛没什么好看的，看我决赛就行了！" 容叶："拳击是、是玛尼兹大学的强中之强，你没关系吗？" 九炎："少担心我，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说完就跟着参赛者专用飞船去比赛场地了。 容叶："……" 总感觉最近九炎好凶。 长乐拍了拍容叶的肩膀，"他就那样，口是心非，他的话反着听就好。" 容叶："嗯、嗯……" 记忆大赛的比赛场地就在主会场附近一千米内。 长乐陪容叶去参赛。 路上，容叶说，奥丁早上拦住她和她说了三句话。 "小心洛伦？" "对……他是这么说的。" "你怎么看？" "我、我吗？" 长乐"嗯"了一声。 容叶有些不自然地低头，眼睛盯着路边的花花草草，说道，"我觉得……自从洛伦出现，我们几个好像都变得不太、不太正常……还是小心他比较好……" 长乐笑了笑，"听你的。" 轰隆一声，容叶脑袋里炸出一堆烟花。 记忆大赛的场馆大约只有主会场的四分之一，但参赛人数目测有两百人以上。 人类的大脑在这个时代得到进一步开发。一部分人不喜欢接受外貌改造的基因手术，但热衷开发大脑，在帝国规定的基因手术次数内，将大脑功能开发到极致。 这样的人，在比赛中占了大多数。 容叶的平民身份，没有资格接受大脑基因改造手术。但她天生记忆力超群，当初在入学考试中考过几十万贵族选手，靠的就是一个宛如电子数据库一般的大脑。 小厨房每天都有一两百位到现场排队的学生，一个人只要出现一次，只要有心记忆，容叶就能记住他的名字、外貌体征，甚至连对方说的话都能一字不差的复述下来。 也因此，容叶才一直肩负着小厨房接待客人的工作。 一直以来她跟在长乐身边，心甘情愿地围着长乐转；可一旦脱离了长乐，她再次显现自己的光辉，众人才会想起，容叶也是那四个创造奇迹的平民之一。 比赛开始前，气氛热闹非凡。 234名参赛选手即将开始记忆大赛预选赛。 比赛规则很简单。 共分三轮，第一轮是阿拉伯数字记忆，第二轮是帝国主流的三十种语言写成的文章记忆，第三轮是不规则空间立体结构记忆。 每一轮难度递增，考察各有侧重，且前一轮出现的记忆模式还会出现在下一轮。 层层筛选，层层淘汰，正确率优先；正确率一致者，用时少者获胜。 每一位选手坐在全透明的虚拟隔间中。观众和镜头可以透过隔间看清选手的行动，隔间内的选手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隔间完全隔音，有效防止外人干扰。 容叶的身影淹没在泱泱选手之中。 长乐始终看着容叶的方向。 难得的，竟还有些许紧张。 麒麟："……" 指挥全息平板开启震动模式。 在观众席上长乐不方便讲话，便通过平板手动输入。 【？】 麒麟连接长乐耳道内的内置耳机，说道："你真的没事吗？今天我可是亲耳听到了，洛伦亲口承认他在你的茶杯里放减速剂。这个混蛋，果然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嗯】 【我也没安好心】 麒麟："……那是一回事吗？据我分析，洛伦今天把你捧高，明天让你跌落神坛，借机对你伸出援手，就是所谓的得到你。这种心思，卑鄙无耻。" 【那件事调查得怎么样。】 "完全找不到。" "不止洛伦，皇室数据库里没有第一王族的隐私数据。我试着侵入第一王族的数据库，但被一道特殊认证密码挡住了，这好像是一道位置密码，具体怎么使用我还不太了解。" "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些更有趣的信息……" 麒麟话音未落，场内巨大的开场音乐便淹没了他的声音。 【文字发给我】 "记忆大赛预选赛即将开始，请选手各自就位——！" 一时间，会场上空填满了全息空间几何结构，混乱中有一种秩序美。 观众席有人指着这些几何体说： "快看，这不是莫赫假想下推演出来的几何结构吗！" "莫赫……是第一王族的那个王子？洛伦的表兄？" "是啊，当代伟大的立体几何家，就是他。" "好美啊……果然几何的美是人类无法替代的！" "死记硬背这些几何结构很难，看来这场比赛还是要靠逻辑啊。" "你以为这些人就是单纯的死记硬背？所有出色的记忆家，除了一个好的脑子，更需要好逻辑来辅助记忆。" 长乐看向场中央的容叶。 她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 现在正闭目凝神，为比赛做准备。 "丁零"一声。 麒麟将信息转换为文字显示在平板上。 【洛伦十三名前女友的意外死亡地点，如果根据莫赫假想公式推演连接，能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多面体，将这个多面体与玛尼兹星球的地图进行比对分析，得出这个多面体的重心所对应的坐标，正是第一王族的宫殿所在地。】 【也许在那里，能找到第一王族数据库位置密码的使用方式。】 第46章 佛啊 [46] 莫赫假想…… 来玛尼兹星球后, 麒麟一直没有停止对皇室数据库的调查。 皇室数据库中没有以洛伦为首的第一王族的隐私数据，这当中一定存在什么问题。 为了查清原因，麒麟几经寻找，发现第一王族拥有专属数据库, 其加密方式十分复杂难解。 好在, 最终经过千亿万亿次破解尝试, 他终于找到进入第一王族数据库的钥匙—— 这把钥匙, 和第一王族内部人士密切相关。 莫赫假想大约在三四十年前已经提出。 洛伦的13名前任的死亡均发生在近十年里。 她们的死亡地点与莫赫假想有一定联系。 无数次失败后，麒麟才找到这样一条看上去丝毫没有相关性的线索。 这些线索最终指向第一王族的宫殿。 长乐敲下几个字： 【做得不错。】 "第一轮，阿拉伯数字记忆赛, 现在开始！" 主持人一声令下, 234名选手面前立即出现一面虚拟投影的球体, 球体上密密麻麻全是阿拉伯数字, 并以二十种不同颜色渐变呈现。 且不论这个球体上共有几个数字, 光一眼看上去, 眼花缭乱, 分不清重点。 众人："哇……" 原以为数字记忆很简单, 没想到数字的呈现方式就如此复杂，无形中增加了竞赛的难度。 "倒计时三分钟，现在开始！" 三分钟, 要记住球体表面上没有任何规律的上万个数字。 这绝非一般人能做到。 场内的情况却体现出两极分化的趋势。 有的人紧张得不断擦汗, 各种颜色不断从眼前飞过, 造成大脑负荷过重, 导致心理崩溃, 才看了三十秒便趴在桌上。 有的人淡然自若，只扫了球体几眼，便像在脑内拍了照片似的放心下来，等待三分钟结束。 雕刻满数字的球体同时展示在会场上方。 "……真小看了记忆赛了，我还以为就记几百个数字呢……" "还好当时没报名，否则看到这个我也不想比了。" "有的人怎么记那么快？十几秒就记完了？" "那种人我们比不了的。高等贵族可以接受大脑开发手术，将人脑开发到极致，和电脑就没什么差别了，你看他两只眼睛，其实就是一对摄像头。" "这种大脑来参加记忆比赛，简直是作弊吧……" 观众在高声讨论，却也并不能影响到参赛选手。 时间过去一分钟，容叶的食指轻轻点着球体下方，座位前方的动作捕捉仪配合她食指运动的方向，让球体匀速滑动。 从长乐的角度看，球体的滑动使颜色各异的数字形成一道漂亮的运动线条，处处透露着色彩美。 两分钟后，容叶停止滑动球体。 闭上眼睛，双唇以极快的速度张张合合。 长乐莞尔笑了笑。 的确，容叶没有高等贵族那样极致开发过目不忘的大脑，但她也有自己的作战策略，未必会输给别人。 "时间到！" 虚拟投影消失。 一面扇形数字填空格出现在参赛选手面前。 只有寥寥几十个数字提供给选手，用于判断这面扇形位于球体众多数字中的哪一部分。剩余成百上千个空格，全都需要选手根据记忆填写。 "作答开始！" 容叶双手在空中敲击虚拟键盘，两只手像跳舞一般迅速填数字。 手速也是比拼的重要因素。 手速快、记忆好的人，不到半分钟就能作答完毕。 第一轮比赛取前150名入选。 名额有限，先到先得，人满即止。 "第一名，23.22秒！" "第二名，23.45秒！" "第三名，23.98秒！" 比赛以超出常人预估的速度进行。主持人每一次报数，透明隔间内的参赛选手都能听到。 无形中构成巨大的压力。 "第56名已经产生！" "第80名产生！" "第100名产生！" 还剩50个名额。 容叶还剩十个数字没有填写完毕。 比赛容错率为五个数字。错五个数字以内算通关，多于五个数字算挑战失败。 "第134名已经产生！" "第一轮还剩下16个名额！请大家抓紧时间答题！" 容叶咬着牙又填了三个数字。 剩下七个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140名产生！……还剩10个名额！" 听到这句话，容叶忽地心慌意乱，上半身像受惊了似的猛地颤了一下。 怎么办？ 记忆赛本来就是洛伦专门为她开的比赛。 长乐……也一定很期待她在比赛上获得成绩。 在比赛前，除了和长乐在一起的时间，她就埋头在房间里学习各种记忆法，做各类记忆训练。 没有贵族的超级大脑，但也要努力拼一把。 那些数字明明就在脑子里，可是因为紧张，害怕，便躲在大脑深处，死活不肯出现。 要是输了……这份属于她自己的荣誉，也将毁在自己手中。 "第147名产生！还剩最后三个名额！！" 容叶脑子里"嗡"地一声，笔直的背部哗啦一下松垮了下来。 ……完了。 彻底输了。 来不及了。 万事休矣。 她抬头，下意识地望了望观众席的方向。 然而隔间内部无法看到外面的情况。 自己的努力就在这一刻，全部付之东流，辜负了周围人对她的期待。 下意识地就哭了出来。 "……" "哭什么？" "……诶？" 隔间里的扩音器里忽然传出长乐的声音。 ……怎么回事？ "剩下七个数字，全都在你大脑里呀。" "如果你害怕比赛，它们也会害怕你，躲在大脑深处不出来。" "……试着放轻松一些？" "现在放弃，还太早。" 长乐的声音戛然而止。 容叶呆呆地盯着桌子前的扩音器。 "第149名已经产生！第一轮还剩最后一个名额！" 主持人的话瞬间惊醒容叶。 几乎只用了一秒，容叶咬着牙，再次看向扇形上剩余七个空格。 眼睛虽然红红的，却斗志昂扬。 只要还剩一个名额，就还存在晋级的可能！ 容叶冷静了下来。 现在暂且不管其他，专注于回忆那七个数字。 七个数字…… "砰"的一声，七个数字伴随着大脑里噼里啪啦一阵火花，齐齐蹦到眼前。 容叶屏住呼吸，全身上下每一寸细胞都绷的紧紧的，双手本能地在键盘上敲下七个数字，再点击提交—— 按下提交键的一刹那，扇形数字格消失了。 "第150名产生！" "第一轮比赛到此结束！" ……赶上了吗？ 容叶愣愣地盯着面前空空一片。 下一秒，隔间消失，容叶终于得以看清其他人的脸。 激动，兴奋，淡定，悲伤。 众生百态，她也一样。 容叶反而松了口气。 无论输赢与否。 到比赛结束的最后一刻，她依旧在战斗！ "第一轮晋级选手已经产生，他们是——" … 比赛中，看到容叶情况不对的时候，长乐便提前离开观众席。 麒麟巧妙黑进比赛系统，寻找到容叶隔间麦克风的线路，将长乐的话传送到了容叶面前。 有时并非实力不够，而只是在关键时刻缺少一些勇气。 长乐离开会场。 麒麟问："哎？不看完结果再走？" 长乐刚要说话，麒麟忽然抬高分贝： "出成绩了！……容叶正好是第150名！顺利入围！" 长乐笑了笑："意料之中。" 事实上，从观众角度看，在第一轮比赛前100名选手产生后，场上剩余的都是非"超级大脑"类选手。 比赛从100名开始进入胶着状态。 很多人迟迟填不完剩余的数字。 有的紧张到晕倒，有的干脆瞎填一通放弃。 到前140名产生的时候，容叶的实质竞争对手已经少之又少。 只不过，场内的选手相互看不到对方的进度，也看不到有多少人已经放弃了比赛。 容叶只差一点—— 那就是坚持到最后一秒的勇气。 麒麟："不过，我们这样算不算作弊？" 长乐："你觉得呢？" 麒麟："……不算吧，要我说，那些超级大脑才是作弊，本来就不是同一条起跑线上的。" 长乐："……如果你侵入麦克风线路的事情暴露，组委会可不会这么想。" 麒麟："暴露？长乐你太小瞧我了。" "……" "我再去伪装一下入侵痕迹。要是这种小事都会暴露，岂不是毁我一世英名。" 长乐轻轻勾了勾唇。 容叶这边，有了第一轮比赛的经验，剩余两轮比赛就不成问题了。 长乐能做的只有这些。 接下来便是等待消息。 离开记忆大赛会场，长乐飞速移动到拳击赛场。 拳击小组赛，九炎的顺位靠后，应该赶得上。 拳击赛场人声鼎沸，气氛比记忆大赛现场高出一个级别。 长乐在观众席找了个角落位置。 大约等了十多分钟，正好轮到九炎的第一轮比赛。 拳击，至今仍保持着过去的搏斗的规则和习惯。 拳击手套，赤-裸的上半身，训练有素的肌肉。 九炎站在拳击擂台下，活动着身体。 他腹部有六块精壮结实的肌肉，有一身蜜色向小麦色过渡的肌肤，上半身的肌肉均匀发达，交错的线条构造不规则的人体之美。 长乐："……" 第一次看九炎的赤-裸的上半身。 十分意外。 平时只知道九炎喜爱拳击，热爱锻炼。 没想到衣服下竟隐藏着这样一具肉-体。 旁边有人说道： "帝国学院的这个选手身材不错诶……" "只是不错？？他身材比我们家大多数男性都要好了，目测属于上乘肉-体。" "真是意外，我还以为西盟星的人都是豆芽菜体型……" "身材好有什么用？这个男的肯定要输，他的对手可是玛尼兹大学拳击队队长！去年拳击赛第一！" 拳击赛第一吗…… 长乐有所耳闻。 这名第一属于这个时代实打实的高富帅，去年获得冠军后已经签下顶级拳击俱乐部，像偶像明星一样拥有粉丝团。 今年再来参赛，不过是趁着毕业前，再给自己的履历添加一笔辉煌。 观众席忽然一阵骚动。 "是他！！阿尔杰！！去年的冠军来了！" "啊啊啊阿尔杰是我梦中情人！" "自从阿尔杰签了俱乐部，好久没见他出现了！" 有人自发组织站起，喊口号，甩大旗，引来全场所有观众欢呼。 一片激动中，有人也不免担心九炎： "这家伙真惨啊……第一次比赛就要当炮灰了。" "但毕竟能和冠军比赛，当炮灰也值得吧？" "这场预选赛也算是万众瞩目吧……只要这个帝国学院的表现稍微好点，不愁没俱乐部要，毕竟他对手可是去年冠军。" 接着，迎着众人激动不已的目光，去年的拳击赛冠军阿尔杰走了出来。 比赛即将开始。 第47章 佛啊 [47] 据说，阿尔杰的粉丝团垄断了本场比赛百分之五十的门票, 现场一半人都是阿尔杰的粉丝。 粉丝和媒体记者对着阿尔杰疯狂拍摄, 想记录他最后一次以学生身份参赛的每一帧画面。 现场多数人为他沸腾。 这个时代, 拳击赛已经不靠重量级分组。随着帝国探索宇宙的脚步越来越远, 一些体型精悍、手脚力气却惊人的种族也不断出现。 正规拳击赛中, 宇宙拳击官方机构优先根据种族进行分类, 其次才是重量级。 然而这场由大学举办的拳击赛，和竞速赛一样实行不分种族的混战模式。这种平日里看不到的比赛，大大吸引了人们的眼球。 九炎站在擂台一侧，目光凌厉地打量着阿尔杰。 对手和自己体型相仿, 哪块肌肉比自己发达, 哪块肌肉不如自己, 九炎一目了然。 两人年龄相似，在基础条件方面差异不大。 唯一的差距就在……经验上。 九炎低头仰头，重复这几个动作。 接着, 裁判命令参赛双方上场。 拳击台上, 阿尔杰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九炎, 朝他吹了声口哨："哟。" 九炎皱着眉头。 他其实很少笑。 平时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长乐还说他, 照这样下去, 过不了一两年, 他眉间的褶子就会像刻上去似的, 再也无法舒缓。 阿尔杰："别这么凶嘛, 虽然你运气不好, 小组赛就碰到我。不过难得, 就当来我们玛尼兹旅游一趟也不错。" 九炎没有接话。 抬起双拳："来吧。" 裁判："等等，我还没说开始。" 九炎："……" 阿尔杰噗地一声大笑起来。 观众："阿尔杰笑起来还是这么帅！" "我好爱他爽朗的笑声啊，一看就是性格超级好的人呢！" "快拍快拍！" 长乐："……" 坐在一堆阿尔杰粉中，显得格格不入。 "你坐错位置了。"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兀自坐在长乐左边的空位上。 "这里全是阿尔杰的粉丝。" 长乐："……" 帽檐遮住了对方半张脸。 只看下半边脸，脸部线条流畅，下颌角精致，嘴唇泛着淡淡的粉。 "你这个打扮，什么意思？" 他咧嘴笑一声，食指比在唇边： "嘘……我是偷偷来的。" 长乐嘴角抽了一下。 "帝国皇太子需要偷偷摸摸来看比赛？" 说完，长乐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 如果西泽光明正大坐进观众席，一定早引起骚动了。 她动了动唇，自言自语补充一句： "当我没问。" 西泽稍稍抬高些帽檐，露出右侧的眼睛。 "我来度假。" 长乐："……" 话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之前和费蒙教授一次谈话，长乐得知了许多关于霍兰德事迹，同时也知道了皇室过去的所作所为。如果她猜测没错，西泽是下一届帝国皇帝，从一开始接近她就目的不纯。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并不能完全看穿西泽的想法。 包括他有些行为，在长乐看来并不符合他这个身份应有的逻辑。 ……她不喜欢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 还是更喜欢容叶和九炎那样，心思单纯的小孩。 长乐不动声色地往椅子右边移了移。 一声哨响，擂台上开赛。 比赛共分五回合，每回合两分钟，回合之间休息一分钟，得分高者获胜。 第一回合刚开始，九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阿尔杰出拳。他双拳的速度快到留下残影，笔直地朝阿尔杰脸部发起十连攻。 阿尔杰眼底难掩惊讶。 他从小开始打拳击，至今也没遇见几个能打出如此干净利落的直拳连击的人。 他快速躲过九炎的十连击后后退一步，双拳护在身前，说道： "……这还真是出乎我意料啊。" 九炎抿抿嘴，一句话不多说，两只眼睛宛如斗气和杀气的混合体，跃步向前，再次使出一发连击，这次甚至达到了整整二十连。 这二十连中，没有一丝缝隙，能让对手反攻。 "卧槽，九炎这家伙出拳太漂亮了吧？！以前根本没发现！" "他竟然能和阿尔杰打得不相上下？？" "我还以为他第一回合就要被碾压，看来……有戏！！" "可他没有一次打中！阿尔杰全都躲过去了！还是阿尔杰更胜一筹！" "……你们看！阿尔杰反击了！" 九炎的二十连击后，阿尔杰终于找到他的漏洞，一个侧身，拳头笔直击中九炎右脸。 他后退两步，站定。 嘴角流下一行鲜血。 九炎垂眸又抬起。 一股铁锈味蔓延至鼻腔。 阿尔杰勾了勾唇，不给九炎喘息的机会，一阵疾风暴雨般的攻击接踵而至。 那是阿尔杰的拿手本领。 九炎连连后退，不断防守，却也找不到对手的破绽，全身上下所有肌肉的运动方向似乎都被阿尔杰看穿，完全没有反击余地。 短短两分钟，九炎没有一次出拳击中阿尔杰。 "果然，阿尔杰只要稍稍认真点，没有谁是他的对手。" "那个叫九炎的，我还以为有多大能耐……" "但是他很帅啊！他身上有一股我没见过的气质，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他和阿尔杰很不一样！" "……那是你少见多怪。" 一分钟的休息过后，比赛进入第二回合。 阿尔杰久违地被九炎刚开始的二十连击勾起了兴趣，可没想到之后九炎的表现差强人意。 第二回合中，九炎始终处于防守状态，进攻没几次，几乎全被阿尔杰挡住。 只是比赛中，他那双眼睛始终盯着阿尔杰的动作。 第三回合情况一致。 阿尔杰被九炎重复机械而没什么创意的动作搞的有些烦躁。 又是他单方面碾压对手，实在无趣。 "喂，你能不能行了？" "要不下个回合我让你几次？" 九炎握紧了拳头，缄默不语。 "……你倒是说话啊。" 阿尔杰慵懒地抱怨了句。 九炎默默活动着身体。 阿尔杰见他就像个死人，放弃了沟通。 西泽："……" 嗯？ 一个月没见，九炎好像变化挺大。 他余光瞥了一眼长乐。 长乐没有一丝担忧的意思。 身体靠着椅背，依旧一副松松垮垮的样子。 余光下移，不巧，正好看见两人座位之间越来越宽的一道线。 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道： "再这样下去，他要输了。" "是吗。" 长乐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你一点也不担心？" "你等着看好了。" 第四回合一开始，全场画风突变。 就像刚开始一样，九炎一上来就使出二十直拳连击，每一拳都笔直地朝阿尔杰脸部攻去。 只不过，这次连击的数量增加到了三十个，速度更加快。 从观众席角度来看，九炎双臂的出拳似乎已经连成一条不会断的直线。 太快了。 但依旧，阿尔杰熟练地躲过每一次攻击。 到第三十次，他终于耐不住一直躲避，问："你就只会这点东西？那我就不手下留情了！" 他身体向外推一小步，拳头朝九炎侧脸飞去。 就这一拳，够他吃的，九炎根本躲不开。 阿尔杰做好了下一轮攻击的准备。 谁知这一拳却意外地落空了。 阿尔杰一怔。 下一秒，一记勾拳擦着他的下巴而过。 力道之重。 要不是阿尔杰反应迅速，此时差点就被一拳打翻在地了。 他踉跄后退几步，完全没料到九炎会使出一记勾拳。 九炎没为这一次小胜利而冲昏头脑。 双拳护在身前，他眉间紧蹙，终于开口说话了： "继续。" ……语气中全是挑衅。 阿尔杰："……" 刚刚是他大意了。 九炎第一回合的不拐弯的直拳连击，正是为现在的反击做铺垫。 包括前三回合，他一直隐藏实力，观察对手，甚至从心理上让阿尔杰轻敌。 从阿尔杰开始不耐烦的那一刻起，九炎就知道，他的作战策略有效！ 阿尔杰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从九炎的这一刻反击开始，他才意识到，前三回合九炎的表现，全是他的演戏。 真正的比赛，从现在开始！ 竞技大会的拳击赛采用五回合积分累积制，还有两回合，四分钟，只要抓紧，获胜依然有望！ 情势从现在开始发生改变。 九炎因为缺乏正式比赛的经验，所以前三回合全在细致观察阿尔杰的行动，心里默默分析合适的攻击防守策略。 这一切，体现在了剩余两回合的比赛中。 "……什么？！九炎竟然用了阿尔杰的绝招？？他什么时候学会的？" "难到是刚刚？阿尔杰刚刚用过这一招一次！" "才一次……只看一次就能学会？？" "难不成这个九炎也是个拳击天才……？" 赛况激烈，九炎的反击让比赛愈发好看。 现场有不少人临时成为九炎的后援团，为他加油打气。 而场上第四回合，九炎竟和阿尔杰打得不相上下。 西泽："……难以想象，短短六分钟，他进步这么快。" 长乐勾了勾唇角。 大部分人似乎都忽略了一个事实—— 就算九炎情商再低，动不动就发脾气，没有政治头脑，灰溜溜从政治系转到军事系。 他依旧是那个，考过几十万贵族子弟，创造了神话的四名平民之一。 他一直很厉害。 只不过所有人只要跟在长乐身边，光辉都会被长乐所遮掩。 但他们依旧，心甘情愿追随长乐。 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 九炎和阿尔杰同时倒在了地上。 第五回合比赛愈发激烈，阿尔杰拿出多年比赛经验和自己的绝招，和九炎比拼到底。 比赛之前，他看着对手名字——名不见经传。 根本没预料到第一场比赛就能打得如此激烈。 "比赛结束——" "胜者是——不，双方打平！" 全场哗然。 ……平手？ 阿尔杰可是去年的冠军，顶级拳击俱乐部的成员啊？ 竟然和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生选手打成了平手……？ 第48章 佛啊 [48] 赛后不久, 九炎和阿尔杰打成平手这件事很快成为当天一大热点新闻。 由于是初赛, 对决双方若打成平手, 均可获得晋级决赛的资格。 九炎一下台，就被记者们堵住了去路。 无数麦克风被塞到九炎面前，这阵势和当初长乐轻松拿第一有得一拼。 越过拥堵的记者, 他看到靠在墙边等他的长乐。 "不接受采访。" 他只用一句话和一张臭脸，就吓走了众多记者。 推开众记者，径直向外走去。 九炎："你怎么来了？" 长乐："来看你比赛。" 九炎："我说了，不用看初赛。" 长乐："不是怕你输在初赛嘛。" 九炎："……" 脚步停了一下, 抛下长乐快步离开。 跟过来的西泽："他想你夸他。" 长乐："我知道。" 西泽一副那你还不夸他的表情。 长乐："夸他怕他骄傲。到决赛赢了再夸也不迟。" 另一边的九炎却不这么想。 给长乐抛下一个背影后，他表情立即变得狰狞起来。 找了个没什么人的树下, 十根手指抓着头皮乱挠一通。 啊啊啊啊。 烦。 容叶的比赛还没完吧？ 她就来看他的比赛。 说明还是在意他的吧？？ 可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怕他输在初赛？？ 他已经说过了，"来看决赛"，意思就是他一定会打进决赛啊！ 她完全不相信他的实力！ 这个人真的烦透了。 ……她到底什么意思啊！！ 九炎对着树干抓狂了一阵。 忽地, 周围围上来一群人。 他顿时切换回刚刚擂台上沉着冷静的对战模式, 十根手指捋了捋有些被抓乱的头发，转身。 面前站了一群女人。 九炎绷着脸。 女人们先发攻击——举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牌子和棍子, 一起朝九炎砸来。 九炎："……" 什么情况？！ 年龄不一的女孩们喊道： "竟然敢打阿尔杰的脸, 把他的脸都毁了！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 "和阿尔杰打成平手你是不是很得意啊？？告诉你, 阿尔杰今天只用了五成力, 要是他全力发挥, 就凭你根本打不过他！" "……你去死吧！哪儿来的野鸡也敢抢阿尔杰的风头？？" 九炎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 平时对手都是男的, 打一架就好了。 现在眼前一片阿尔杰所谓的粉丝围攻他, 这让他如何是好？？ 牌子棍子不断砸到身上。 九炎一时间都忘了逃跑。 只能用双臂挡一挡头。 蓦地, 面前滑过一阵风。 有人以人类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将女粉丝们扔来的牌子棍子全都挡住。 牌子棍子被弹回地面，变成了一堆碎片和渣子的混合体。 九炎："……" 这种事情，只有长乐能做到。 长乐揪着九炎的衣领跳上树枝，用树叶藏身。 底下阿尔杰的粉丝们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那小子人呢？？" "这、这、这一地是什么东西？" "刚刚有人闯进来，带走了那个小子！" "……你们看，他在树上躲着！旁边还有个女的！" 九炎和长乐并肩蹲着。 行踪暴露后，九炎呲牙咧嘴，也管不得这些粉丝是男是女，一下子跳下树，"你们要做什么？" 他在比赛中没有违规，任凭阿尔杰的粉丝也不能肆意妄为！ 粉丝们激动，三五成群朝九炎攻来。 这时，西泽借着鸭舌帽遮挡面容，大声对着远处的安保喊： "出事了！" 保安们一溜烟冲过来，制止了疯狂女粉丝的行动，将他们带回安保室审问。 粉丝被带走后，长乐才从树上跳下来。 冷冷地盯着西泽。 堂堂皇太子，身边竟没有随身保镖跟着，竟然沦落到大声叫安保的地步。 ……他竟然还在笑。 长乐："你笑什么？" 西泽："我觉得很有趣。" 一顿，补充道，"很久没这么玩了。" 九炎眼角一抽。 刚刚那种情况竟然是玩？ 差点把长乐也卷进来好吗！ 谁说的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是那个鸭舌帽！ 九炎一把揭掉对方的鸭舌帽。 看清了对方的真容。 西泽："……" 九炎："……" 相视无言，十分尴尬。 几秒后，西泽打破沉默，视线落到九炎举在半空中的帽子，微笑着开口，"你喜欢这顶帽子？" 九炎摇头。 西泽："那能不能还我？" 九炎反手就把鸭舌帽扣在西泽脑袋上。 没扣正。 回头和长乐说一句："我先回去休息了。" 走了。 西泽："……" 长乐："……" … 事后不久，记忆大赛会场传来好消息。 容叶顺利通过三轮选拔，成为晋级决赛的50人之一。 第一天比赛全部结束后，战况公示，并送达所有参赛者的移动终端。 结果震惊了所有参赛队伍。 "帝国学院共有36人进入下一轮？这个数字已经至少超过十五支队伍了吧……" "不仅如此，有些项目里帝国学院的参赛者成绩都是压倒性的强……其他人根本没法比的那种。" "玛尼兹这边才30人进入下一轮……" 第一王族的宫殿里。 "一千五百米竞速赛长乐有9秒88的成绩；自由搏击赛初赛，奥丁以绝对高分位列第一出线，玛尼兹的一名搏击选手和奥丁对战，在规则范围内被打到住院……" "拳击赛里阿尔杰和帝国学院的那个九炎打成了平手……很多媒体都说，以九炎的成长速度，很可能在这一次拳击赛里胜过阿尔杰，成为今年的冠军……" "还有一件事，今年第一次举行的记忆大赛，进入决赛的五十名选手中，只有帝国学院的容叶没有接受过任何大脑改造手术……" "这一次情况不妙啊，王子殿下。" 洛伦不紧不慢抿了口茶。 这茶和他给长乐沏的是一个品种。 "王子殿下……" 主办方的老头再次叫了洛伦一声。 "急什么，这才第一天。" "可是……" 主办方的老头同时是玛尼兹大学竞技体育中心的负责人。 这么多年来，竞技大赛都是为了给玛尼兹大学内部的同学提供舞台而存在的，如今帝国学院异军突起，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可是这样继续下去，我怕学生家长有意见……" 玛尼兹选送参赛的学生家族都为玛尼兹大学捐赠过大量金钱。 竞技大会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表面上规则公平，内地里，主办方事前精确调取玛尼兹选手数据，根据他们最擅长的能力，偷偷修改一部分对他们更有力的规则。 比如，各类体能竞技比赛不根据种族、异能分组，而采取混战模式，就是考虑到玛尼兹内部存在一些"隐性"异能者，正是为了给它们提供便利。 "有意见？" 洛伦打断老头的话，笑了一声： "你忘了谁才是玛尼兹的金主？" 洛伦一边抿茶，一边抬起眼帘，看见跪在面前的老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老头说："是王子殿下您。" 言下之意，比赛怎么进行，洛伦说了算。 "知道就好。下去吧。" 老头临走前又问了一句："那比赛……" "照常进行。" 老头："……是。" 老头有些搞不懂洛伦到底想做什么。 明明以往，他比谁都要重视玛尼兹学生的前途…… "你还不明白吗？" 老头的同辈问他。 "……不明白，也许是我老了。" 对方摇了摇头："不是你老了，是你忘了，王子殿下本质就是商人……他想要的，从来不是玛尼兹学生的大好前途，而是……话题和盈利。" 老头思忖片刻，恍然大悟。 没错，洛伦正拿笔，亲手为这场竞技大会写剧本，营造一个个话题和热点，将比赛推成全民瞩目的娱乐竞技。 … 比赛第二天上午，百分之九十的比赛还是各个小项的小组赛。 唯一一场决赛，就是一千五百米竞速赛。 洛伦将这场比赛被推迟到所有小组赛结束后，意在让所有人拿出时间来看这场决赛。 开赛前一小时，西奈公主已经坐在VIP观战室，准备亲眼见证亚斯勇夺第一的那一刻。 她谋划很久了。 在皇室主办的新生宴会上，西奈第一次亲眼见到让他未婚夫在入学典礼上下不来台的长乐。 亚斯还因此被迫去了历史系，丢掉了第十名的好成绩。 尽管亚斯本人不在意。 但她不允许。 这一份属于她未婚夫的荣誉，她要帮他夺回来！ 入学典礼有二十万人观看。 现在，竞技大会，全宇宙的人都在看！ 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的未婚夫是帝国最厉害的天才武将，在各个方面都不输给任何人！ 长乐长期服用的茶水里含有减速剂。 本来，减速剂是为了对付一部分特殊种族而研发的药物。 无色无味，长期小剂量服用，身体不会出现任何不良反应，但减速剂无法随体内循环排出，只能通过手术排出。 当减速剂在体内累积到一定量时，就会发生作用。 十天前开始，洛伦便在长乐茶杯里投减速剂。 到今天，药效刚好发作。 开赛前三十分钟。 洛伦联系她："一切准备就绪。" 西奈公主也抿了一口茶水。 和长乐平时喝的一模一样。 喝到中途，亚斯进来。 西奈扑进他怀里，亲昵地蹭着他的胸口，娇嗔道： "亲爱的，今天要尽全力哦。" 亚斯薄薄两片唇轻轻开合： "二十秒，够不够？" "再快一点好不好？" "好。" 另一边，长乐已经在后台休息室准备换衣服入场。 容叶九炎奥丁三个人又吵吵闹闹来后台看望她。 几个人离开后，长乐换着衣服，麒麟那边操心地问： "长乐啊长乐，今天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长乐："看情况。" 麒麟："看情况？！……我真是搞不懂你了，茶水你继续喝，也没有喝解药……难道你打算将计就计，故意输掉比赛？" 长乐："谁知道呢。" 麒麟："……" 这算什么回答？ 真是气死人了！ 他为她这么操心，她竟然到现在都还回答谁知道呢？ ……真的只有鬼知道吧！ 平复了下心情，麒麟问：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长乐女士，请你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好吗？" 长乐："你闭嘴，好好看就是了。" 麒麟："……" ……闭嘴？ 长乐变了！！ 她以前从不会这样凶他的！！ 气哭。 第49章 佛啊 [49] 比赛前二十分钟, 决赛选手候场。 晋级决赛的共12人。 这12人中，有一名巨人, 两名矮人, 玛尼兹大学参赛的一男一女两名选手, 还有帝国学院的长乐和亚斯。 翼人全遭淘汰。 这些人成绩大幅超出其他普通人的成绩。 其余五名普通人在赛前已经提出弃赛申请。 小组赛长乐最快, 9秒88, 其他人时间也都在一分半上下, 普通人最快也要两分钟以上，参加还有什么意义？ 去丢脸吗？ 开赛前, 主持人宣布了这一消息。 没什么人特别在意普通人的去留。 "弃赛的那几个其实挺明智的……如果他们都要两分钟以上才能跑完比赛, 挺拖延比赛时间的。" "是啊, 决赛这七个人估计一分多钟就能解决掉比赛吧。" "赶快比完，我还等着拿钱呢！" "拿什么钱？" "竞技大赛的博-彩啊，你不知道？昨天上线了一家竞技赛博-彩网站，我刚买了长乐1000注，等比赛完就能拿钱了！" "！快给我看看！" 一传十十传百, 专门为这次竞技大会开设的博-彩网站, 从昨天至今已经吸引来巨大数目下注。 其中下注人数最多的一场就是今天的竞速决赛—— 实在是毫无悬念啊！ 长乐不赢, 天理何容？？ 百分之九十九的玩家都把第一名投注在长乐身上。 一注1000星币，少的买个几十注, 多的买几十万几百万注。 至于第二第三名……就顺手买一买。 博-彩网站的交易数字持续飙升，很快就到了一个人们无法想象的数字。 也有人盯着网页说道： "这不会是个圈套吧？这网站这么搞, 还不赔死？" "你不懂了吧！这也是策略！" "什么策略？" "很简单, 网站先用竞速决赛搞推广, 吸引所有人来下注，长乐赢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样大家都能拿点钱，然后网站再吸引你去下其他比赛的注……反正网站肯定不会亏。" "……也有道理，那我也下个几十注？" 人们近乎疯狂地往网站里下注。 背后，洛伦盯着不断飙升的数字，血管似乎都在颤抖。 再有不到二十分钟就能一见分晓。 长乐输掉后，这些庞大到无法想象数字所代表的金钱，将全部归他所有。 当然，网站的幕后操手也是他的团队。 幕后团队不知道减速剂的事。 给长乐下注的人每多一个，他们就更加绝望一分。 ……洛伦王子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再不限制下注人数，这场比赛会让他们赔的血本无归啊！ 网站运营多次向洛伦汇报，请示工作。 洛伦只说："开放下注名额，不限制人数。" 对方心如死灰。 可是洛伦是传说中帝国的顶级富豪。 他们也知道洛伦过去曾经多次在绝境中逆风翻盘。 甚至连昨天的比赛，舆论场从痛斥巨人族到压倒性关注长乐，也全在洛伦的算计之中。 也许这次，洛伦还有什么计策……？ 难到长乐会输？ 网站运营团队不敢随意猜测。 但有人，偷偷买了其他人第一。 另一边。 西奈公主斥巨资，在亚斯身上下了几百万注，买他第一。 还叫她平时的闺蜜伙伴都来买亚斯第一。 她的贵族姐妹团平时对这位公主言听计从，这次看西奈公主催促的模样，没怎么想，跟着在亚斯身上下注，数量是常人的几百几千倍。 某贵族小姐甲，到出钱的时候稍微谨慎了些，问她： "奈奈，不是我怀疑亚斯……但是那个长乐，真的很快诶，你这次有把握吗？亚斯能赢过长乐吗？" 西奈："别问那么多，投亚斯就是了。普通人都买长乐，赔率已经不是你们能想象出来的了，想要赚一笔，就抓紧这个机会。" 某贵族乙："我已经下注了，不多，几十万，就当支持一下我们奈奈的心头肉^_^" 西奈："好样的，相信我，你不会亏的。" 某贵族丙："我也下了，但是奈奈，你下了几百万注，数字也不小，万一……我是说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麻烦了……真的没关系吗？" 西奈："……" 她倒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人。 这话让她冷静了些。 网站操手是洛伦，他比谁都想要长乐输，趁机大赚一笔。 洛伦不会和钱过不去。 洛伦说，这十天，他每次都亲眼看见长乐喝下茶水；其他时间长乐也没有服用解药，或者去医院看病洗胃。 长乐住进来后，每一刻都活在洛伦的监视之下。 百分之九十九不会有问题。 西奈稍稍冷静下来。 但为了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还是准备试探一下。 … 长乐在场内候场。 全民买长乐赢的消息传到她耳朵里。 稍微想想，就知道这后面都发生了些什么。 一旁负责安保的小哥偷空便看一眼戴在手腕上的便携式智能手表，上面实时显示网站下注情况。 长乐迅速移动到安保小哥身边，看了一眼情况，又迅速回到原位。 快得，仿佛没有移动过似的。 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买她赢。 但是，还有一部分不可小看的数据—— 还有几百人买亚斯赢。 这几百人人数不多，下注数量却非常大。 她看了看站在一边若无其事活动筋骨的亚斯。 亚斯小组赛跑了1分45秒。 这个成绩，在决赛七名选手中位列倒数第二。 但和其他选手成绩差距不大。 普通人根本不会买他第一。 反过来正说明，买他第一的数额巨大，这当中一定有问题。 ……原来如此。 长乐抿唇笑了笑。 这可真是有趣。 洛伦和西奈公主……就这么信得过他们的减速剂吗？ 地球末世两千年来，她甚至不需要饮食，也能生存。 为了保持作为地球人的习惯，她依旧保持吃东西的习惯。 她隐隐约约感觉的到，这具身体的构造已经不同于普通人。后来经过多次试验，验证任何食物对她都没有效果。 减速剂同理。 刚想到这里，玛尼兹大学的花辫男走了过来，说希望请她在赛前比一场，就当作热身。 "现在？" 长乐问。 花辫男用别扭的汉语说道："我想和你比，再一次，就100米。" 长乐："开赛前保留体力最好。" 花辫男："才100米，就是热身，来嘛。" 长乐："……" "好。" 长乐留了个心眼。 两人就在会场边缘挑了个地方。 100米，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跑完，长乐轻轻喘着气，什么都没说，脸色却不太好。 花辫男关心地问："你怎么了？速度没有昨天快啊。" 长乐双手掐腰，喘息声渐重："今天情况不太对，我跑得很吃力。" 花辫男："啊？！那可不好，今天是决赛！" 长乐冲他摇摇头："我再调整调整状态。" 说着便顶着一脸难以置信，转身离开。 刚转身，便停止了小喘气，敛回脸上的难看之色。 另一边，花辫男什么也没说。 转头就把和长乐的比赛情况汇报给了洛伦。 "长乐还是比我快。" "但是，她的速度肯定比不上小组赛时候的速度，我觉得至少慢了三倍。" 花辫男身上的测速仪证实了他的话。 "从她的表现来看，不像是在说谎。" "她……是真的跑得很难受。" 洛伦把花辫男的报告转给西奈公主看。 "这下你放心了吧？" 西奈："嗯。" 回头告诉闺蜜团们趁比赛还没开始赶紧给亚斯下注。 越多越好。 …… 比赛开始前五分钟。 七名选手来到各自跑道上待命。 长乐依旧在第四跑道上，位于所有选手正中间。 亚斯在她旁边第三道。 一排七名选手各有各的热身方式。 小组赛里同组的，被翼人欺负的矮人，主动过来和长乐打招呼： "你……还好吗？" 长乐："？" 眼前这个在人类眼中丑陋的小家伙，一张嘴却羞涩无比，不敢抬头看长乐。 "我……我刚刚看到你很难受的样子，和那个人说话……" 长乐微微张大瞳孔。 原来这个矮人看到了她和花辫男的100米热身。 "我还好。" 她回了三个字。 矮人："嗯。" "昨天谢谢你。" 说完就低着头跑回最外侧的跑道了。 长乐："……" 小家伙还有点可爱。 阳光从巨人一侧照来，在地面投出巨大的阴影。 不像昨天，其他六人，不再对巨人抱有巨大恐惧感。 小组赛的成绩显示，矮人最快。 他们才是最强劲的对手。 "请各位选手就位——" 比赛开始前一分钟，主持人宣布道。 场内场外，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马上就要开始了！ 结果马上见分晓！ 纵然长乐实力超群，此时依旧有人不安起来： "万一长乐今天没发挥那么好怎么办？" "她发挥再差，也不可能输给其他人，基础实力就不一样的。" "……我突然有点担心，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长乐先展现实力，让我们都买她赢，然后她在决赛里故意输掉，让大家的钱都白白浪费掉……" "啊！你是说长乐和□□网联手坑钱？" "不会吧……这要是作假，长乐名声不就毁了？以后谁见到她，人人喊打……不会的，她肯定不会的！" 一丝丝不安蔓延在观众群里。 长乐站在第四道，环视一圈竞技场。 正如同入学典礼那一天，她万众瞩目。 这种感觉并不坏。 她侧头，叫了声旁边跑道的亚斯。 亚斯："嗯？" 他那张没有表情的扑克脸上什么都没写。 对胜利的渴望？对第一名的执着？ 不。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睛。 长乐咽回原来的话，说： "你今天会拿出百分百的实力吗？" 亚斯点了点头。 长乐勾唇一笑，转回头，望着面前长长的跑道，轻轻说了三个字： "我也是。" 第50章 佛啊 [50] 长乐双唇成平平一条线。 不细看, 看不出她嘴角轻轻上扬。 会场上空，立方体全息屏幕上正在进行开赛一分钟倒计时。 从三十秒开始, 观众席中有人带头喊："30，29, 28……"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最后一秒—— "3，2, 1——" "砰！" 第一声枪声落下, 各就各位。 亚斯盯着面前长长的跑道, 目光中泛着点点微闪。 第二声, 预备—— 在这个重要的预备起跑时刻, 亚斯却分了神, 余光瞥了一眼长乐。 她淡定自若，嘴角的弧度似乎又上扬了些许。 "砰！" 第三声枪响。 比赛开始！ 一刹那间, 第三道的亚斯和第四道的长乐, 竟活生生从观众眼睛下逃走了。 洛伦："……嗯？" 一瞬间第四道变空之后，他还怀疑了一两秒。 不过…… 长乐就算速度慢三倍，也依旧要比别人快很多。 但她绝不可能再跑出9秒88这样的成绩。 众人从起跑线出发的这一秒, 西奈公主死死盯着屏幕。 她专门派设一架无人机拍摄亚斯奔跑的雄姿，画面转接到她这边的屏幕上。 拍摄速度已经调整到最快, 依然只能捕捉亚斯的一道残影。 而旁边第四道，空无一人。 ……甩开了！ 亚斯甩掉了长乐！ 场内场外, 无数向长乐下注的观众两眼发直, 盯着场内, 焦急说道： "长乐到哪儿了！" "没看见没看见！" "急什么！普通人的眼睛肯定……" 观众席刚开始热血沸腾。 "咔——"的一声机械音。 有人冲过了终点。 "第一名，第四道，4秒67！" 洛伦蹭地一声站起。 瞳孔放大，呼吸急促，茶杯脱手而出，滚到了地面。 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几秒内就出现在终点处的长乐。 ……不可能。 她服用过减速剂，怎么还比原来更快了呢？！ 全场哗然！ 1500米跑4秒67！ 这到底是怎样的速度！ 比赛才刚刚过去四秒而已！ 全宇宙百分之九十九的观众看到这一幕，都没有反应过来。 "诶？第四道？……第四道是谁？" "第四道是长乐啊笨蛋！" "长乐……是我们下了一万注的那个长乐吗？" "当然是啊！！这场比赛还有几个长乐！" "……我、我们、我们要发财了！！！" 这一幕，普遍发生在场内场外。 场内，观众席上不少人相拥道贺，喜极而泣。 群情激动之时，在场十多万人纷纷起立，有的兴奋地手舞足蹈，有的原地转圈，还有的脱掉衣服，跳进比赛现场裸-奔，还有的装成场内工作人员，向长乐冲去求拥抱亲吻。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二十秒内。 期间，亚斯以18秒78的成绩抵达终点。 "那个亚斯这次跑的也好快啊。" "亚斯？那是谁啊！" "你现在还管其他人干什么！长乐赢了，就是我们赢了！" "是啊！这次我能拿回来几百万！！……长乐就是我的幸运女神！" "长乐长乐我爱你！" "你是最棒的！" "以后不拜佛不占星，就拜长乐，有钱拿！！" 一种极致的兴奋与激动蔓延至每一个角落。 身处其中，就算下错了注，也不得不站起来，随着众人潮一起呐喊： "长乐！长乐！长乐！长乐！……" 气势盛大，抑扬顿挫！ 全场的欢呼声盖过了选手们依次到达终点的声音。 大约一分半后，七名选手全部抵达。 花辫男拼尽全力，跑了1分12秒。 过了终点线，他双手摁着膝盖，弯腰大喘粗气。 不远处，长乐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散漫走动。 时不时朝四周向她喝彩的人挥挥手。 "你……你好快啊长乐。"花辫男说。 长乐抿唇笑："嗯。" 花辫男："比赛前不是、不是说状态不好吗？" 长乐："及时调整过来了，" 花辫男："……" 假话！ 这一定是假话！ 他运动神经发达，但可不是傻子。 ……长乐早就知道他的目的，根本没和他好好比赛。 都是装的！ ……多可怕的女人！ 亚斯默默站在一边。 观众呼声入耳，尽是喧嚣。 抬头，头顶上有一架专门来拍他的无人摄影机。 这画像背后，西奈公主看到比赛结果当场气昏过去。 ……都是假的！ 亚斯不可能输给服用了减速剂的长乐！ 亚斯眯了眯眼，阖上。 不用想，都知道西奈那边是什么情况。 "你今天速度快追上我了。" 长乐对他说。 亚斯微微睁开眼睛，似乎对这次比赛的结果毫不意外。 看见长乐红润的双颊，他说： "这是我本来的速度。" "但我比不过你。" 亚斯倒是对自己有十分清楚的认知。 在他那张什么都掀不起波澜的扑克脸上，长乐似乎读出了一丝更深的意味。 不过……更有趣的，在那里—— VIP观战区。 …… "快让我见一见王子殿下，网站那边快要撑不住了！" "王子殿下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你自己想办法。" "不、不能这样啊，我们是听王子殿下的话才没限制下注人数的，现在长乐拿了第一，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从我们这里拿钱！账面余额根本不够用啊！" 保镖拦着博-彩网站负责人不让他进，"那也不行，王子殿下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别来打搅殿下。" 负责人欲哭无泪，瞬间白花了头。 要是让他负责管这件事，他宁愿撞墙去死！ 赶走了负责人，西奈公主的侍女又赶来，"快、我要见洛伦殿下！公主殿下她气急旧病复发，现在精神状态十分不稳定，情况很危险，请洛伦殿下尽快安排最好的医生前来救治！" 保镖："殿下现在心情不好，不接见任何人。" 侍女难得硬气一回，恐是急得不行了："不行，必须见！西奈公主是堂堂正正的皇室血脉，任何贵族都应该随时为公主提供最优质服务！这可是写在帝国宪-法里的东西，如果洛伦殿下不从，将来别怪皇太子殿下问罪！" 保镖被唬住，想了想，提起勇气去敲门。 没敲三下，洛伦走出来，上半张脸全埋在金色长发钩织的阴影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皇室问罪？" 洛伦轻哼一声，声音冷得可怕： "就凭西泽，也敢问我的罪？" 侍女第一次听洛伦用这种恐怖的语气说话，下意识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急忙鞠躬弯腰道："是小的失言，请殿下立即安排医生救治公主。" 洛伦无视了侍女的话，径直朝西奈那里走去。 … 长乐以一种谁都没预料到的方式走红了。 观看竞速决赛的人，绝大多数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长乐身上下注，结果每个人都狠捞了一笔。 尤其是那些平时无所事事就喜欢博-彩的人，下注后赚的比一年还多。 长乐是谁？ 是带给人们幸运和财富，真人实力秒杀一切的幸运女神！ 更通俗一点来讲—— 锦鲤本鲤。 长乐拒绝了所有采访，保镖专门护送她回后台。 换好衣服不久，九炎的母亲——九莉女士向她发起通话。 "长乐！你火了，啊！" "你知不知道，妈这次赢了多少钱？" "……一百万！整整一百万星币！税后也有八十多万呢！" "我就知道，全部存款拿来投你准没错儿！" 九莉兴奋地在电话里叨叨一通，画面几次抖动成马赛克。 九莉："等你比赛回来，妈请你吃好吃的！" 长乐："……" 长乐："钱到手了？" 九莉："没呢，不过我听说这个网站背后靠的是玛尼兹的第一王族，难到他们还能跑票不成？" 长乐抿唇："那可不好说。" 九莉没有丝毫担心的意思："他们要是卷款跑路，国家会管的！" 长乐："……" 某种意义上，九莉的粗神经很利于快乐生活。 休息室纷纷涌来帝国学院的同学。 他们最相信长乐的实力。 开赛前，纷纷打电话叫家里拿钱投长乐。 这一波血赚，不投不是人！ 容叶和九炎也赚了不少。 给长乐下注的，上至皇室公主、帝国显赫贵族，下至平民百姓。 这个交易量，史上最高。 洛伦能赔得起吗？ 他二十多来，应该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 心情还好吗？ 长乐向洛伦发起通话。 以往，她的联络，不下三秒洛伦就会接起来。 这次，足足用了十秒。 画面中，洛伦脸色不太好。 只是面对长乐时，依旧保持微笑。 长乐假装不知道博-彩网幕后是洛伦的样子，说："我赢了。" 洛伦："长乐……你太棒了！你又创造了奇迹，4秒67，这简直是神仙才会有的速度！" 长乐像往常一样客套了几句后，问："今晚……你要在宫殿给我举办庆功宴吗？" 洛伦嘴角隐隐抽了一下。 很好地掩饰过去。 他笑得人畜无害："我已经命人去准备了，晚上我去接你。" 长乐莞尔一笑，以表谢意。 ……这才是她选择赢掉比赛的原因。 洛伦之前说，赢了比赛，就为她在宫殿里举办庆功宴。 如果她输了，洛伦还不知道会打什么主意。 不如趁机顺水推舟。 第一王族数据库的位置密码和宫殿息息相关。 虽然还不知道密码到底是什么。 不过，根据麒麟的报告，所有线索都指向宫殿。 是该亲自走一遭了。 只要破解了位置密码，侵入第一王族数据库，就能知道为何偏偏第一王族没有被皇室采集隐私数据。 长乐有一股强烈的直觉。 隐私数据采集一事，和霍兰德密切相关。 她很期待。 … 切断通讯，洛伦的上下后牙紧紧咬在一起。 博-彩网站要支付赌徒们一笔巨款。 那个庞大的数字，就算是他也很心疼。 ……好啊。好啊。 丢掉的这笔钱，一定要从长乐身上再拿回来！ ——无论以何种方式。 不过……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洛伦站在窗边，仔细回忆每一个细节，却怎么也想不出原因。 除非长乐事先知道减速剂一事，瞒着他有所准备。 那长乐的目的又是什么？ 洛伦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 阖上眼帘。 静静地思忖。 ……是他大意了。 长乐根本不像他看到的那样与世无争、天真善良。 从头到尾，他以为是自己设的局。 却一直忽略了一个可能—— 从一开始，长乐就偷偷利用他，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是什么呢？ 洛伦眼神黯淡下来。 接着，换上一副冷森森的笑容。 笑出了声音。 连带着肩膀和金发都一颤一颤的。 就像坏掉的钟表一样。 身后的里间，传来西奈公主歇斯底里的叫声： "没听见吗？！都给我去把那个女人抓回来！抓回来……！" "我是公主，你们敢不听我的命令？？" "那个女人喝了减速剂还跑这么快，根本不可能！" "就是她……就是她抢走了亚斯所有风头！甚至都没有人知道亚斯跑了15秒！……15秒，这简直是奇迹！" 还有她投亚斯的注。 闺蜜团的注。 全都没了。 "别拦我——！我要去杀了那个女人！" 西奈彻底陷入狂躁模式。 上一次她这么严重发病，还是在一年前，奥丁离开皇室的时候。 洛伦高傲地仰着头，听西奈在里面叫喊。 表情冷漠而疏远。 从里间走出一名医师： "王子殿下，西奈公主现在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请问我是否可以采取非常手段？" 洛伦双唇轻启："可以。" 医师叹了口气，转身回里间做准备。 这时，亚斯未敲门直接走进来，和洛伦对视一眼，相互没有说话，随后便循着西奈公主的叫喊声，也走进了里间。 第51章 佛啊 [51] 亚斯进去没多久, 西奈公主不再大喊大叫。 片刻后，医生走出来，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殿下，多亏了亚斯先生, 西奈公主现在情况稳定了下来, 暂且不需要使用特殊手段了。" 洛伦朝里间看了一眼。 西奈公主这个小未婚夫这么有能耐的吗？ 能把发病的西奈稳住。 洛伦对赫连家的故事有所耳闻。 赫连家是帝国建国功臣, 家中英才辈出，地位显赫, 本着"闷声发大财"的家训，赫连家向来低调做事。 唯一一个处处高调的就是赫连夫人。 赫连夫人为人嚣张, 在重要场合做过许多错事。 这一点赫连家也有目共睹。 因此主动派赫连夫人到外星人教育学校免费教语言, 算是给赫连家挽回一些颜面。 亚斯出生后, 为了保持他良好的品性，家人把他和赫连夫人分开。 他不负众望，十八年后夺得"天才武将"的称号。 西奈公主从小被皇室一大家宠爱, 全帝国最优秀的基因和人才都聚集在这里。 到该自由恋爱的时候, 谁也看不上。 直到遇见亚斯。 一见钟情。 亚斯从里间走出来，经过洛伦身边时，说："公主睡下了。" 洛伦盯着亚斯，"怎么做的？" 亚斯："哄哄就好了。" 洛伦："……" 怎么也不喜欢这个男人。 洛伦："晚上举办庆功宴，你来吗？" 亚斯："公主不能去, 我也不去。" 洛伦："……" 倒还挺有自知之明。 … 晚上, 洛伦遵守约定, 接长乐去宴会。 长乐的朋友们自然也受到了邀请。 宴会在第一王族的宫殿里举行。 从会场布置到参与人数，看得出洛伦又花了一大笔钱。 庆功宴上，光帝国学院来参赛的48人就把长乐围成一圈。 "4秒67……这是破了全宇宙的最快纪录呀！恭喜你长乐！" "恭喜你拿第一！顺带还让我们沾了光，大赚了一笔。" "是啊是啊，我周围有些本来不看比赛的朋友，听我的话也去下注，结果拿了好多钱，都在谢我呢！" 长乐举着酒杯："钱到手了？" "到了，听说下午三点的时候网站就结算完毕，全都汇款了。" "这次买长乐的人这么多，这么多钱……网站都能出得起？" "网站背靠洛伦王子，肯定出得起呀。" "嘘——听说洛伦王子不喜欢别人背后议论他。" "好好好我闭嘴……不过啊，洛伦王子看来是铁了心要捧长乐，竟然肯花这么一大笔钱给长乐做宣传……果然，巨富的世界哪是我们这些人懂得起的。" 长乐："……" 不其实你们口中的洛伦王子也被坑了。 微笑。 庆功宴上，第一王族的贵族们纷纷前来看今晚宴会的主角——长乐。 博-彩网站的事情他们有所耳闻。 都想看看，到底是谁能把洛伦蛊惑到这种地步，竟然让他心甘情愿拿巨款给长乐宣传。 结果看到现场对长乐比赛视频的回放，再和长乐真人聊了几句，越聊越上瘾。 ……长乐这个孩子从内到外都让人太舒服了。 就像老朋友一样。 难怪洛伦这么喜欢她。 长乐这边，应接不暇。 期间，还见到了莫赫假想提出人——第一王族的王子、也是洛伦的表兄——莫赫。 莫赫穿着和会场众人的礼服格格不入的休闲服，浑身散发着一种奇异数学家的气质。 两人的聊天，从一开始的自我介绍，不知不觉转移到了莫赫假想上。 莫赫假想中的公式没有人能证明，但是带入坐标可得出空间几何体。 为了证明这个公式，莫赫成天埋头做研究。 至于其他事，他一概不知。 至少从他的言谈举止来看，莫赫不过是一个潜心研究的学者罢了。 洛伦的13名女友的死亡坐标与莫赫假想相关，那么问题一定在洛伦身上。 抽间隙，长乐去洗手间。 拿出平板。 长乐这边吃喝，麒麟调动全部程序，加紧破解位置密码。 长乐：【进行得如何？】 麒麟："还没破解第一王族的数据库。但是我发现，位置密码是一个精确到小数点后100000位的精密坐标数据。奇怪的是，我只有从宫殿这里的网络系统去尝试破解密码时，才能成功试错；如果离开宫殿，首先第一道防御网就过不去。" "所以我猜测……" 长乐：【只有地理坐标与位置坐标一致时，才能成功破解密码。】 全息屏幕上弹出一个巨大的大拇指。 麒麟："没错。" 第一王族经济实力雄厚，家族内常常出现闻名帝国的科学家、艺术家。在网络工程这一块，显然，他们也拥有顶尖的网络科技，才能设置出如此繁琐而难以攻克的数据库系统。 长乐：【看来你水平还不够，这就把你难住了。】 麒麟："？？？" "谁说的？！再给我半小时，保证攻克掉这个该死的数据库！" 长乐：计划通。 … 长乐回到会场。 远远地，洛伦看见长乐一个人坐在角落，拿着平板不知在做什么，顺手拿起两杯酒，向她走来。 长乐专注和麒麟对话，没注意到远处。 上次奥丁警告容叶要小心洛伦后，容叶便再也没有松懈下来。 就算是今晚这样放松的庆功宴，她也时刻盯着洛伦的举动。 这时一看，立即从社交场合脱身，抢先一步来到长乐身边， "洛伦、洛伦他过来了……" 长乐微微怔住，片刻后明白了什么，不动声色收起平板，拉着容叶坐下来聊天。 洛伦走到一半，看这两人聊得正起劲，犹豫了两步，停在莫赫身边，"怎么样，喜欢长乐吗？" 莫赫："很喜欢。她对我很了解，甚至知道莫赫假想中没有被发现的秘密。" 洛伦眼底划过一道光："我怎么不知道莫赫假想还有秘密？" 莫赫笑着摆了摆手："无足轻重的小秘密而已，不知道也没事。" 洛伦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微笑。 手指却不自觉地捏紧了高脚杯。 ……长乐怎么会对莫赫假想感兴趣？ 他余光看向长乐那边。 视线顺着看去，忽然被角落里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吸引了目光。 这个身影，有点眼熟。 他眉头一皱，罕见地收敛了眼角的笑意，朝鸭舌帽男人走去。 对方似乎有所觉察，轻轻抬了些帽檐，露出一双眼睛。 洛伦："……！" 那是西泽？！ ……他怎么会在这里？ 洛伦追过去。 到一半，长乐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她举着酒杯，"谢谢你今晚为我举办庆功宴，干杯。" 洛伦："……干杯。" 余光再看向会场一脚，西泽已经消失不见。 ……长乐在帮西泽？ 洛伦心里犯了一声嘀咕。 和长乐聊了一会儿后，便找借口离开，随后命令手下立即搜索戴鸭舌帽男人的行踪。 最后一无所获。 … "……找到了！" 麒麟大喊一句。 别人听不到，长乐的耳朵却被震了一下。 麒麟："我找到密码坐标了！现在已经成功侵入数据库！" 长乐低头一看时间。 距离麒麟立flag，刚过去十分钟。 效率可以。 宴会刚过半。 麒麟紧锣密鼓在第一王族数据库中找寻线索。 这个数据库有个人隐私数据，但没有与王族记忆相关的数据库。 换句话说，皇室没有第一王族的记忆数据，王族也没有。 麒麟在数据库中率先筛选出和"霍兰德"有关的表面线索，深度过滤无用信息，最后一无所获。 "没有查找到与霍兰德相关的有效数据。" "如果有第一王族的记忆数据就好了……他们的记忆没有被皇室控制，也没有被改变，霍兰德也许就存在于他们的记忆中。但是……" 长乐：【无妨。继续查。】 麒麟就这样一直查到宴会结束，也没查到第一王族为何没有被皇室控制。 这是一项巨大的对比工作。 一时难以完成。 麒麟于是将主程序伪装面貌，侵入会场的监控系统，依托监控系统的运作，做数据分析。 这样，就算离开会场也可以保持侵入状态。 一直到深夜，麒麟才终于查到一些眉目。 他激动地叫："……长乐！" 长乐："嗯？" 麒麟："快来看！……算了我还是直接告诉你好了！" 自顾自说完，麒麟一边将完整数据传送给长乐，一边说道： "第一王族的数据库里虽然没有明确记载原因，但是通过对比第一王族和帝国其他贵族的经历，我发现一件事——" "也就是星历8年，太阳病毒事件结束的那一年，全帝国感染者均接种了帝国政府提供的治疗性疫苗，接种后民众得到根治，从痛苦中痊愈。" "但是第一王族的数据库中找不到任何关于接种太阳病毒疫苗事件的记录。" "有少量资料记载，星历6年至星历8年，第一王族内部也有人感染太阳病毒，生命垂危，后来自愈。" 长乐："自愈？没有接种疫苗？" 麒麟："无法确定第一王族有没有接种疫苗。但我可以合理推测，第一王族掌控的数据库没有必要记载错误历史。假设上述记载为真，那就意味着，第一王族是因为没有接种太阳病毒疫苗，才免于被皇室控制。" "换句话说，皇室控制帝国民众的方法，就在疫苗之中……！" "……" 长乐沉默了。 费蒙教授当初讲，霍兰德研发了拯救帝国民众生命的疫苗。 但也许，正是这些疫苗，皇室才得以控制民众，才擅自改变民众的记忆，将霍兰德的存在抹去。 半晌后，长乐追问： "除了疫苗事件，还有其他可疑事件吗？" 麒麟："除了疫苗事件的数据与皇室数据库有相异之处，其他我暂且未查到可疑之处。" 长乐抿了抿唇。 疫苗…… 的确，以帝国的医学水平和科技水平来看，通过疫苗植入，控制人类记忆和行为，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接种疫苗是星历8年的事。 星历20年，帝国皇室发生暴力流血政变，过去的老皇帝被取而代之。 换言之，"控制民众记忆"这件事，至少从开国皇帝那一代起就开始了。 政变后的当权派利用这一点，篡改了人们的记忆。 ……这一切，霍兰德知情吗？ 麒麟："长乐……我又发现一件可怕的事。" 说着，麒麟给长乐传送来一张设计图。 设计图上画着赤-裸而没有五官的一男一女。 两人分别被开膛破肚。 身体里面充满繁琐复杂的结构设计。 设计图的标题为—— 【仿生人概念图】 麒麟："这是第一王族内部的绝密资料。资料显示，他们从帝国建国前就开始研究仿生人制造。在我目前找到的资料中，第一王族已经掌握了高精密仿生人制造技术，并且已有仿生人投入使用。" 第52章 佛啊 [52] 麒麟找出的这张"仿生人概念图"，成稿日期在一百多年前。 如今已经投入使用的仿生人, 其技术绝对要比一百年前优越。 麒麟自己是仿生人。 他诞生之时, 以地球的技术发展水平, 只能做到外表仿人类，身体内部构造靠机械的水平。 而在麒麟看来, 仿生人技术的顶峰，就是人造克隆人。 也就是说，仿生人从内到外所有器官组织均为人造。 人造心脏, 人造胃袋, 人造肝肺等等。 麒麟："克隆人是复制现在已经存在的人。与克隆人不同的是，如果仿生人技术达到一定水平，那么一个与人类无限接近、无限相似的人就可以被人为地设计出来。" "而这一类高精密仿生人，虽然和人类无限相似，但却有一点——他们的行为、言谈、记忆、甚至于心理活动, 都被主芯片操控。仿生人背后的制造者, 可以根据他们的喜好，随时随地控制高精密仿生人的行为举止。" "……长乐, 你在想什么？" 长乐没有接话。 平躺在沙发上，脑袋枕着双臂。 第一王族掌握并投入使用仿生人, 目的……是什么？ 长乐皱了皱眉，心底油然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放眼全帝国, 第一王族在经济实力、文化实力方面卓越, 是皇室一族的重要威胁。 宴会上, 洛伦看见戴鸭舌帽的西泽, 当场变了脸，追过去。 长乐当时只隐隐觉得不对，顺便拦下洛伦，帮了西泽一把。 从当晚的表现来看，这两人之间一定有问题。 "长乐？……长乐？" "嗯？" "……吓死我了，你倒是说句话。" "……" 长乐一顿，问："数据库里有记载哪些是仿生人吗？" 麒麟："这部分数据还在破解中，短时间内我还得从宫殿这边入侵数据库。" 麒麟就这样留在宫殿里日夜加紧破解分析数据。 白天，竞技大会照常举行。 大赛进入第三天。 少部分项目集中在这一天进行预选赛或小组赛，这一天的比赛结束后，各个项目累计淘汰人次，帝国学院为10人，预选赛淘汰率十分低，是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往年，个人竞速、拳击、搏击、体术等项目均被玛尼兹大学的学生包揽冠亚军，今年帝国学院异军突起，个人竞速赛中帝国学院两名选手——长乐和亚斯包揽第一第二名不说，其他项目也有强力竞争对手存在。 第三天比赛结束后，一股不协调的氛围弥漫在这两支参赛队伍之中。 起因是玛尼兹大学的拳击选手阿尔杰。 预选赛中，九炎和阿尔杰打成平手。 赛后，阿尔杰的粉丝一度试图围击九炎，没成功。 后来，阿尔杰的粉丝私底下来到九炎入住的度假村对他进行骚扰。 保安将粉丝赶出去，中间产生了一些摩擦，有几个戏精粉丝装作被保安殴打，假装住院并报警，警方抓走了保安。 保安工作的度假村隶属洛伦旗下。 洛伦将保安保释后，公开批评部分阿尔杰的粉丝行为过激，又惹来粉丝们不满。 粉丝没法攻击洛伦，转而将怨气全撒在了九炎身上，在社交平台大肆谩骂九炎。 大赛第四天，轮到拳击比赛决赛。 一大早，九炎出门运动热身，在度假区内被不明人士攻击，住进了医院。 约半小时后，还在睡梦中的长乐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 开门一看，容叶红着双眼说："长、长乐，九炎他……他不知道被谁打到住院，现在情况不太好，可能没法、没法参加今天的比赛了……" 长乐鞋都没换，一路飞奔到医院。 病床上，九炎浑身缠满纱布，一张脸上只露出两只青肿的眼睛。 嘴巴也受了伤，无法说话。 医生："……噢！你就是前天跑步跑了几秒钟的那个长乐？" 长乐："医生，他情况如何？" 医生："说实话，病人被送来的时候不太好。当时浑身都是血，身体似乎遭受过巨大的撞击，皮肤表面都是血淋淋的伤口，不过好在病人身强力壮，内脏没出事，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如今的医学水平治疗外伤的时间大大缩短，医生预估，九炎身上的伤口两天内就能痊愈。 但是今天的拳击决赛，肯定没法参加了。 长乐脸色不太好看。 "医生，我想看一下他的内脏检查报告。" 看到亲人被包扎成木乃伊的样子，谁都不会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医生也理解，投射出检查报告给长乐看。 报告内有几张全身X光片和大脑CT图，从上面可以清晰看出，九炎的五脏六腑完好无损，骨头也没有损坏的痕迹。 单单是外伤的话，现在无疤愈合技术十分发达，无需过多担心。 医生一边展示X光片，一边安抚长乐，介绍了许多医学知识。 片子滑到最后一张时，长乐眼睛一眯。 ……嗯？ 九炎大脑前额叶处有一枚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方形异物。 长乐指着异物，问："这是什么？" 医生："……你不知道？" 长乐摇头。 医生神情颇为惊讶："这是帝国子民大脑内一种叫做'离体'的组织结构。在我们人类的大脑中，不同区域控制着人类不同的活动，只有'离体'没有被发现有任何积极作用，但它就长在我们脑袋里。医学家们预测，随着人类的进化，'离体'会自然消失。" 离体…… 长乐对此完全没有概念。 帝国主要人种生理结构与地球人没有差异。 地球人大脑内却没有所谓的"离体"。 况且这个离体，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大脑的原生组织—— 它长得太方正了，更像后期植入。 长乐陷入沉思。 医生看着她这副样子，想起这两天网络媒体铺天盖地对长乐的介绍和宣传后，忽然恍然大悟道："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外星球人啊……难怪你不知道'离体'是什么东西。" 医生松了松表情，慢慢解释道："我接触到的外星人中，有的与我们帝国人生理结构相似，有的差异很大，比如说巨人、矮人、翼人这些少数种族，生理构造和我们肯定不一样。" 长乐点了点头。 医生接着说："你大脑内可能没有'离体'这个组织，所以不太清楚。其实在我们国家，'离体'的存在广泛为人熟知，因为它实在长得不太像大脑组织，更像一个，嗯……异物之类的东西？" "所以人们很容易误解，以为'离体'是大脑进了异物，其实不然，它是天生的，对我们的大脑没有任何损害。" "病人的大脑没有其他问题，你不需要太过担心。" 医生信誓旦旦解释了一通，不像在说谎。 长乐隐隐觉得其中有问题。 离开医生办公室后，长乐让麒麟查一查第一王族和皇室的数据库中，"离体"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大约几十秒后，麒麟报告称： "公开数据中，'离体'存在于各类基础教科书、医学类教科书中，但鲜有关于'离体'的论文资料。帝国政府出具的官方报告书中对'离体'的描述，和医生描述的相差无几。" 长乐："第一王族呢？" 麒麟："我正在查。" "……等等，看我发现了什么？" 他在全息屏上投出一张脑部CT图。 "这是第一王族的第一夫人，也就是洛伦母亲，之前接受脑部基因改造时的脑部CT图。" CT图在屏幕上三百六十度旋转，全方位无死角展示。 麒麟："奇怪，第一夫人大脑中并没有所谓的'离体'，她的脑部构造，与地球人一模一样。" 长乐心下一惊，"有其他人的CT图吗？" 麒麟："我查一查。" "这是第一夫人长子的脑部CT图，没有发现'离体'存在。" "第一夫人亲哥哥的脑部CT图，同样没有'离体'存在。" "……" "统计完毕，目前在第一王族数据库中可以查到的医疗隐私信息中，共有11名王族拍摄过脑部CT，这11人的CT图内均没有所谓的'离体'存在。" 长乐瞳孔微张。 隔了几秒，问： "有洛伦的吗？" 麒麟："没有。" "长乐，该不会……" 麒麟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根据医生的话，帝国主流种族脑内均有"离体"存在， 九炎作为西盟星公民，大脑内有"离体"。 "离体"看上去像异物，而非大脑原生组织。 第一王族脑内没有"离体"。 第一王族的记忆数据不受皇室控制。 第一王族在太阳病毒事件中，没有接受过治疗性疫苗接种。 如果综合所有信息，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 "离体"，就是皇室控制国民、提取隐私数据的手段。 而"离体"很可能正是在太阳病毒事件中，被植入所有国民体内。 第一王族没有接种，脑内自然没有"离体"。 "……嗯，就是那个'该不会'。" 长乐坚定地答道。 麒麟有些难以接受："可是按这种想法，往人类大脑内植入'离体'是一百年前的事，这么多年，怎么会没人怀疑这个'离体'到底是什么东西？它究竟是不是政府所宣称的那样？难到没有医学家亲自剖开自己的脑子看一看，离体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长乐："……你忘了？皇室可以清洗国民的记忆。如果'离体'就是皇室控制国民记忆的方式，那么只要利用'离体'，就可以随时监视人们的思想，随时清洗一些人对'离体'存在本身的怀疑。" 麒麟不寒而栗。 纵使他是个高仿生机器人。 即使他的本体还留在地球上。 此刻他依旧感觉到背后一阵凉意。 他说："……我第一次觉得，人类如此可怕。" 长乐抿了抿唇。 如果"离体"可以清洗人类的记忆。 那它还可以做到哪种程度？ ……会不会也能控制人类的行动？ 一股久违而强烈的求知欲让长乐"蹭"地站起来，向外走去。 ——不行，她一定要搞清楚，"离体"究竟是什么。 她向外走去。 途中，遇见了匆匆赶来医院的洛伦，身后跟着几名玛尼兹星球的警察。 "长乐……" 洛伦一脸愧疚，"对不起，我不知道九炎会出这种事。" 长乐摆了摆手。 洛伦接着说："不过你放心，警察已经找到了伤害九炎的凶手。" 说着，身后的警察抬起手腕，全息手表型电子通讯仪在空中投出一张照片。 "这是案发当时的监控。" "案发时，九炎先进入这片花园锻炼身体，他之后，只有这个人进入了花园。因此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凶手是这名男士。" 长乐看了一眼画面。 ……是他？ 洛伦遗憾地说道："其实一开始我以为是阿尔杰的粉丝私下潜入度假村，对九炎进行攻击的。但是看到监控视频后……" "我无法相信，奥丁竟然会利用这次机会，对九炎下如此重的毒手。" "……长乐，虽然奥丁势力强大，但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九炎一个公道。我已经将奥丁控制了起来，等候审判。" 第53章 佛啊 [53] 病房内, 九炎闭着双眼小憩。 用药过后, 浑身上下的伤口已经不疼了。 只是这一份被攻击至此的屈辱, 久久郁结在心中, 挥之不去。 长乐走进病房的时候没有任何动静。 九炎两只眼睛肿的像个核桃。 他现在不能说话，不能动弹。 医生说, 如果非要交流, 可以使用视线捕捉仪, 通过眼神选择全息屏上的文字组合, 来表达自己想说的话。 长乐想了想，还是不折腾九炎了。 病房外，洛伦嘱托医生一定要尽早治好九炎, 费用由他个人承包。 随后将奥丁所在地告知警察，请警察继续调查。 警察离开后, 洛伦拍了拍长乐的肩，叹了口气："发生这种事，都是我的错, 长乐, 你想怎么怪我，我都认。" 长乐："不怪你。" 洛伦轻轻扯出一抹苦笑："你这样子，就是怪我了。" 长乐没有多说什么。 近期发生的事情有些奇怪。 奥丁不是什么好人。 九炎和他关系一直不太好。 但是在这个时间段伤害九炎, 没什么说的出的理由。 况且事后，奥丁这么快就被洛伦控制住。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刻意安排似的。 …… 九炎康复的这两天内, 大赛照常进行。 阿尔杰顺利夺得拳击赛冠军。 九炎在病房里看着实时转播, 不甘心地流下了两行眼泪。 随后, 在第五天的记忆大赛里，经过更加复杂的比赛设计和高难度记忆比拼，容叶再次成功晋级，以复赛总成绩第5名闯入总决赛。 同届参赛选手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在角落里默默努力却不太起眼的女孩子。 预选赛时，她好像是踩着门槛才挤进来的吧？ 复赛里却一路冲到第五。 可谓越战越勇。 照这样下去，决赛冲进前三也不是不可能。 第五天比赛结束后，记忆大赛以高水平赛制成功博得观众注意。 容叶成为本届比赛最大黑马。 她和长乐的关系被扒后。 在博-彩网站上，百分之三十左右的下注者投容叶获得第一。 一时风光无两。 搏击赛，奥丁本来是万众畏惧的准第一。 结果因为九炎事件，被警方抓了起来，无法参赛。 不过，帝国学院同届参赛的其他选手表现出色，在其他项目上已经斩获五项冠军，复赛突围率名列前茅。 这是帝国学院有史以来成绩最好的一次。 第五天夜晚，帝国学院的参赛者们在度假村聚会。 到场后相互一问，众人才发现，也不知道是谁主动组织了这场聚会。 总归是接到了有聚会的通知。 众人没有多想，反正在场的都是熟人。 很快便进入正题。 "容叶，记忆大赛的冠军，就靠你啦！" "我、我吗……？其实我不是太有信心，但、但是我会努力的！" "我们都看出来了，你是越战越勇的类型，决赛只要好好发挥，肯定能拿冠军！" "……嗯！" "诶，长乐今天没来吗？" 容叶："嗯、嗯，长乐这几天好像有事情要忙，今晚没有来。" "……是九炎的事吧？真是没想到，奥丁竟然会对九炎做出这种事，我们都是一个学校来参赛的，都是同学，他平时在学校嚣张就算了……这次竟然……真的太过分了。" "奥丁这是借机泄愤吧！九炎当时在政治系备受欺凌，听说就是奥丁带的头，后来奥丁还打算把九炎扔进宇宙杀人灭口……他这个人很恐怖的，就算能多给我们拿个冠军，我们也不稀罕。" 众人一窝蜂开始埋怨奥丁。 他在学校的作风早有人看不惯。 只不过没人敢和他起正面冲突。 只凭奥丁那一手控制人的异能，就让众人忌惮。 耳边不断涌进同学们的话，容叶不禁咬了咬唇。 奥丁好像……并没有那么糟糕。 虽然只是她的感觉罢了。 帝国学院聚会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明天还有其他比赛，大家早早回房间睡觉。 夜黑风高之时，众人熟睡之际，有人悄悄闯入帝国学院参赛者的房间，或用刀子，或用锤子，在他们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 这一晚，除去长乐、九炎、奥丁三人外，帝国学院剩余45名学生，无一例外遭遇袭击，继续参赛不可。 … "咔嚓"一声。 与此同时，西盟星内一家火葬场内的停尸间内，长乐拿地球科学家发明迷你脑部CT仪，一具具尸体检查过去。 无一例外，这些人大脑内都有"离体"存在。 长乐先后跑了几家火葬场，情况全部一致。 最后在一家医院，长乐找到一具尸体。 尸体的主人来自贫民窟，生前在工厂工作，不小心被切割刀削掉了一半后脑。 被紧急送到医院时，已经失去性命。 医生将尸体摆在病房内，准备送往火葬场处理，同时在外安抚家属。 长乐偷偷潜入，对着一片血肉模糊的大脑，在里面找到了死者的前额叶附近的"离体"带走。 "离体"方方正正，指甲盖大小，外表白色。 然而…… 长乐拂去离体表面的白色物质，里面竟包裹着一个微小的电子芯片。 麒麟："！！！" "所以'离体'果然就是皇室控制人类记忆的方式？" 长乐："看来没错。" 麒麟："……这样说，星历8年帝国给民众接种疫苗，同时植入了被叫做'离体'的芯片，来控制民众。" "但是眼下，疫苗接种仍是从手臂进入，离体是如何进入人类大脑的？" 长乐摇了摇头。 她将芯片放入数据读取仪，交给麒麟复制芯片内的数据。 完成后，将芯片偷偷放回尸体主人脑袋里。 做完这一切后，麒麟已经完成数据分析，说道： "没错……没错！死者芯片内保存的数据，完全与皇室数据库的数据一致。" "芯片程序设定，所有数据实时传送到一个支点，数据在支点汇流，最终传输至皇室数据库。" "等一下……这是什么？" 麒麟分析着，一惊一乍，难掩对新奇事物好奇的本质。 "芯片内还有许多十分精密的细节设定，细到哪种程度呢？连尸体主人的口癖都可以设定。" "……长乐，如果帝国民众所有人脑袋里都有这个'离体'，那岂不是所有人都是被控制的人类？这样的人，和仿生人有什么区别？" 长乐凝神浏览着芯片内的数据。 麒麟连续叫了她好几声，长乐才回了一声："有事就说。" 麒麟："……" "我说了很多遍了……！这件事情太恐怖了，皇室控制民众，给民众洗脑，说'离体'是没什么价值的大脑组织，一旦有人怀疑这一点，就利用'离体'强行抹去记忆……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疯狂的世界？" 长乐："目前来看，情况还没有糟糕到那种程度。" 麒麟："什么？" 长乐："你看死者芯片内的数据。从工作日志来看，死者被植入芯片后，控制者没有人为干预死者的行动。所以，芯片实际有两个作用，第一，记录死者记忆，第二，修改死者记忆。" 麒麟："但是，这个芯片确实拥有控制人行为的功能。" 长乐："有这个功能，却没有投入使用过，也许……这项技术还不够成熟，达不到像控制仿生人那样控制人类。" 麒麟："……这个疯狂的世界。" "长乐，我们走吧，继续查下去太危险了。'离体'已经是帝国最高级别的秘密所在，皇室……皇室不会放任不管的。" "我们走吧，为了一个霍兰德，不值得查到这种地步。不知道霍兰德是谁，对我们又有什么影响呢？" "是，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是地球无限重复的末日不是吗？难道地球末日的解决方法，会在这个垃圾帝国里？" "……长乐，长乐，你听到我说话没？" 长乐什么也没说，任凭麒麟说了一通。 头也不回，乘着星际飞船，再次回到玛尼兹星。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麒麟难过地说了一句。 说完，一瞬间回忆起当初他第一次遇见长乐时，长乐站在一片废墟上，掩面哭泣的样子。 那是地球末世后，人类第一次在地球上复活，却被突如其来的末世再次灭族之后。 一股绝望渗透进了每一寸土地。 麒麟踏过废墟。 "你在哭什么？" 停在在长乐身前，只会冷冰冰地，直白的问法。 "他们……他们……我的朋友们，全都……全都……" 她呜咽着，无法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眼睛红肿，氤氲着雾浓浓的水汽，鼻尖一点红，楚楚可怜。 麒麟转身。 在废墟堆积的丘壑之上，放眼望去，是一片现代社会先进发达的建筑文明—— 的残垣断壁。 世界一片寂静。 路上横尸遍布。 空气中全是死尸腐烂的味道。 只有这个人类少女活了下来。 第二次，在地球末世中活了下来。 "我还在。" 背对着长乐，麒麟这样说道。 "我被制造来，做你的朋友。" 转身，麒麟缓缓半蹲，向长乐伸出宛如陶瓷一般细腻光滑的右手。 "你好，我的朋友——" 第54章 佛啊 [54] 和长乐相处的点点滴滴, 全部转化为数据保存在麒麟体内。 数据不会作假。 数据的前后对比告诉他, 长乐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长乐了。 麒麟很难过。 回到玛尼兹星时，太阳刚刚升起。 竞技大会第六天赛程繁多, 多数项目要决出冠亚季军。 原本应该是十分振奋人心的一天。 然而飞船一落地, 长乐便接到洛伦的联络。 帝国学院45名参赛者全部负伤入院。 凶手至今不明。 长乐火速前往医院。 情况十分糟糕。 容叶的左肩被插了一刀。 有人被凶手用锤子砸了好几下胸腹。 有的人腿部被划伤。 伤口遍布参赛者全身, 不至于致命, 却在短时间内难以恢复。 容叶平躺在病床上, 闭着眼。 嘴唇发白, 左肩上裹着几层促进伤口愈合的纱布。 医生说："这一刀擦着锁骨进了身体, 要是下手再偏一点，就要伤到骨头了。" 长乐动了动唇。 隔着透明窗户看着容叶。 医生："病人现在已无大碍, 只需要等待伤口愈合, 你可以进去看看病人, 和她说说话。" "其实比起身上的伤口, 病人们心理应激反应可能会更严重。我听说凶手是在深夜，趁他们熟睡的时候突然发起攻击的, 就算身体的伤好了, 病人一段时间里也很难走出被攻击的阴影……" "总之，多陪陪病人吧。" 受伤学生的家长听闻孩子出事, 一大早纷纷从各个星球赶来玛尼兹。 医生对每一位病人家属都是这样的嘱托的。 容叶睡觉时, 脸上依旧带着一丝不安。 长乐静静守在病房外, 没有进去打扰她。 九炎的外伤今天痊愈。 从医生的闲聊中听说帝国学院学生集体出事。 顾不上拆纱布, 裹成个僵尸人跑出病房。 远远地, 看见长乐靠在走廊上。 他冲过去, 被纱布绊了一跤，踉踉跄跄跌到长乐面前。 长乐："……" 九炎："……" 太丢脸了。 耳朵变得通红。 长乐装作没看见。 现在没有心情和他打趣。 九炎粗暴地扯掉纱布，扒着窗看了看左肩带伤的容叶，咬了咬牙。 "……又是奥丁？" 前天早上，他到度假村的小花园锻炼身体，途中忽然有人控制着他的身体，将他砸到花园的假山上。 这一下砸得够重，九炎当时意识模糊不清。 攻击他的人接着拿锐器在他身上划来划去，连脸都没有放过。 隐约之中，他看到那人好像是奥丁。 更何况，奥丁能隔空控制他的身体。 最开始受到的那一下攻击，只有奥丁能做到。 九炎攥紧了拳头，"……肯定是他！" 长乐："奥丁已经被警方控制，昨晚没有时间作案。" 刚说完没几秒，洛伦便出现在走廊上。 身后跟着几名警察。 警察汇报说，这起无差别袭击事件发生后，警方立即通过多方途径查找凶手，发现凶手极有可是奥丁和他的手下。 本来还只是怀疑奥丁。 但昨晚案发前不久，奥丁逃离警察署，至今下落不明。 两件事叠在一起，奥丁的嫌疑大幅增长。 洛伦厉声训斥警察为何没有将奥丁逃狱的消息及时上报，警察连连对这名星球最高血统的贵族道歉，并已经遣派大量警力，全宇宙抓捕奥丁。 这边话音刚落，许多参赛者家长便一股脑向洛伦涌来，质问情况。 绝大多数家长都是帝国内显赫的贵族，听说自己的宝贝孩子参加比赛出了事，纷纷要求严惩凶手。 洛伦一一安抚家长，并说找到凶手后一定会及时公布。 应付受害人家长花掉洛伦不少精力。 事件稍稍平息后，洛伦一脸疲惫地靠在墙上。 长乐看着他。 不明白为什么他要隐瞒警方认为凶手是奥丁这一线索。 洛伦扯出一抹苦笑："奥丁身份特殊，他的案件适用特殊审判程序，在结果出来前无法公开。" "你知道的，奥丁好歹也算半个皇室人，适用特别法。" 九炎一拳打在墙壁上，"……当初就不该让奥丁跟来！" 刚愈合的皮肤又被刺破，在洁白的墙壁上留下几点血印。 路过的医生厉声训斥了九炎一通： "你这孩子，怎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就算现在外伤愈合术发达，也不能这么对待自己！" 说着，强行拉九炎去医疗室治疗。 走廊上顿时只剩下长乐和洛伦两人。 长乐面色始终平静。 只是眉间，淡淡刻着一道纹路。 洛伦小声问她："长乐……你是不是很难过？" 长乐侧头，掀起眼帘，瞳孔里不带任何波澜。 洛伦眼角噙泪，嘴唇抿成一道曲线。 长乐："你……" 不待她说完，他忽低将长乐推在病房门上，双臂接着环住她的身体，躬身抱着她，头埋在她的颈窝。 须臾，低声啜泣。 "……对不起。" "在我的地盘上，让你的朋友们遭遇这种灾祸……是我的错，对不起。" "我好无能，没法保护你，没法保护你的朋友……" "怎么办，我感觉我要失去你了……" 洛伦啜泣声中带着隐忍。 就好像早熟听话的小孩，做错事只敢小声哭泣，听起来让人心疼极了。 长乐："……" 单手推开洛伦。 他哭得眼睛发红，身体轻颤。 或许没人可以想象得出，星际顶级富豪，竟像一个孩子那样哭泣。 长乐抬手，食指划过他的眼角，拭去泪痕，淡淡开口问："是你吗？" 洛伦一副不解的样子，"……我？" 长乐收回手，"没什么。" "不要走，陪陪我好不好？" 洛伦捏住她的手腕。 语气中尽是撒娇。 身体朝长乐压去。 越逼越近。 旁人看来，暧昧至极。 不小心路过的病人："！！！" "那不是洛伦王子吗？" "快快快躲起来！" "王子亲的是谁呀？" "……长乐啊，小道消息都写翻天了，王子殿下为长乐做了这么多事，早就开始追她啦。" "你没看出来吗？这次竞技大会，王子就是要捧长乐。以前王子殿下的13个女友，哪有长乐这种待遇？看来长乐是正室预定了。" "……" 戴鸭舌帽的男人就站在这群八卦的医生护士身后。 身后的便服管家刚要说话。 便看见自家主人不动声色地在平板上点了一下。 瞬间，走廊陷入漆黑。 "怎么回事？" "停电了？" "诶，病房还亮着灯呀。" "……好像只有走廊的灯被灭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令几个人顾不上控制音量。 其他病房的医生护士也纷纷走出来。 走廊忽然停电，生怕哪里出了问题，影响医院各种重要的仪器。 一时间，到处是骚动。 洛伦："……" 停电停的真不是时候。 另一头，管家盯着自家主人的高大背影。 ……嘿。 可真机灵。 … 集体遇袭事件发生后，当天上午竞技大会开始前，各大社交平台已经爆炸。 不知哪里最先传出来的消息，说攻击帝国学院学生的人，是玛尼兹大学的人。他们这次在竞技大会上的风头被帝国学院抢的一干二净，加上有人爆出阿尔杰粉丝围攻九炎的视频，更加佐证了这个猜测。 "要不就是玛尼兹的学生，要不就是某些人的粉丝，凶手肯定就在他们之中。" "太恶毒了，比赛上比不过就私下动手？玛尼兹这波操作太掉好感了。" "岂止是掉好感的事？这是违法犯罪！" "心疼那些负伤没法比赛的人……很多人都进决赛了啊，明明胜利就在眼前。" "身为玛尼兹住民，我实名看不起这些人渣。" 舆论持续发酵。 尤其在看到帝国学院许多优秀的学生也惨遭毒手后，大家又惋惜又愤恨，在许多社交平台发起请愿话题，要求警方尽快抓到凶手，严惩凶手。 学生集体遇袭事件引起帝国学院校长重视。 他作为代表人亲自来玛尼兹星，和普通人的诉求一样，就是要求尽快抓到凶手，给学生们交代。 来了之后就被洛伦接进警察局。 一听警方叙述，凶手竟然极有可能是奥丁。 校长："……" 这下可棘手了。 洛伦："校长，奥丁拥有皇籍，但也是帝国学院的学生。这决断该怎么做，我得听听你的想法。" 校长："……" 他没有想法。 涉及皇室成员的案件，必须经过特殊审判程序。 程序结束前，不能对外公开任何细节。 但这次事情闹这么大，至少有几十个贵族家庭被牵扯进来，纷纷要来讨个说法。 这其中不少贵族本来就对皇室有意见，这下要是知道是奥丁犯的事…… 动荡不安啊。 校长为皇室操碎了心。 借口离开方便，亲自联系西泽，请示该怎么办。 西泽只回了一个字："等。" 校长："？？？" 只能听命。 他把这个字原封不动送给洛伦。 洛伦听后笑了："现在舆论场压倒性地要求严惩凶手，目前，玛尼兹的学生们背负了嫉妒眼红伤人的罪名，算是替奥丁背了黑锅。日后奥丁的审判结果出来后，我想代表玛尼兹大学，向皇室以及奥丁本人请求名誉赔偿。" 校长擦了一把汗。 … 事后，竞技大会组委会公开表示了对帝国学院学生遇袭一事的惋惜与遗憾，但大会不仅有这一支参赛队伍，此时停赛是对队伍的不公平。 第六天比赛继续。 帝国学院原定的参赛选手缺席，失去竞争优胜的机会。 许多躺在病床上的学生，就像九炎一样—— 不甘心。 许多项目他们明明是可以拿第一的！ 拿了名次，不仅有高额奖金，还有接踵而来的名誉，地位。 现在都没了。 帝国学院参赛队的综合排名猛烈下降。 被大众骂得狗血淋头的玛尼兹大学参赛队，顶着巨大压力，成了二十支参赛队中综合成绩最优的队伍。 网上又是一片骂声： "如果你们学校学生没有攻击其他队，你们也不会拿第一。" "靠不正当手段拿第一，真恶心。" "还什么传统竞技强校，以后谁还敢来参加你们办的比赛？" "下次干脆让帝国学院办竞技大会好了！西盟星是帝国主星，比这个玛尼兹好上千万倍！" 玛尼兹参赛队也很委屈。 他们根本没有攻击别人啊？ 帝国学院的选手集体遇袭，关他们什么事？ 这锅背得太冤了！ 这话说出去，很快被骂声淹没。 ……谁信啊？ 帝国学院参赛不能，最大的受益者不就是玛尼兹吗？ 其他参赛队顶多在几项上强，根本不是玛尼兹的对手。 话题越来越热。 比赛六天，竞技大会在全网搜索平台的检索量达到了惊人的数字，远超第二，成为当年的首屈一指的热门话题。 带动的经济效应，难以计算。 ……实在是太多了！ 在一片骂战的舆论场中，有少数人冷静地问： "这场竞技大会，到底给洛伦带来多少收益？" "想象不出来。竞技大会热度持续飙升，每天都有足够吸人眼球的爆点新闻出现，真挺巧的……不，也许是洛伦运气好。" "运气？到现在还有人用运气解释洛伦的成功？直白地告诉你们，洛伦的钱没有一分靠运气，全靠他运筹帷幄……哪有那么多花样繁多的爆点新闻啊，记住，爆点永远是人为造出来的。" "你是说……这么多新闻，都是洛伦搞出来的？" "不敢细说。不过，有心人只要稍微研究下这几次的爆点新闻，就会发现，大众只不过是被商人操纵用来挣钱的玩偶而已。" "可悲，到现在还有人真情实感地骂呢。" "……不觉得最可怜的是平白无故遭到攻击的学生吗？他们什么都没做错。" 关于洛伦的讨论很快也被淹没在大众舆论中。 总之是掀不起什么风波了。 … 奥丁还没有被抓住。 当晚同时作案的其他人也不见踪迹。 比赛又过去三天。 期间，在集体遇袭事件中受轻伤的已经痊愈，重伤的也逐渐好转。 长乐问了几个人当晚案发情况，没有人记得到底是谁攻击了他们。 "当晚我们都睡得很熟。" "要不是被伤口疼醒，估计要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晨了。" 连平时入睡困难的人，参加完帝国学院参赛队的聚会后，回去就睡了。 聚会…… 长乐注意到这个细节。 一问才发现，没人知道聚会的组织者。 只是收到了通知就来参加了。 事后众人才觉得当晚情况很不对劲。 饭菜里或许有助眠药。 事发已久，饭菜已经被处理掉，无从证实真假。 唯一的线索是那封发给所有人的邮件。 邮件来自匿名邮箱。 一部分精通网络技术的学生后来试着扒出邮件的真实地理位置，被无数道难以破解的密码墙拦截，无果。 长乐命令麒麟调查一下邮件。 麒麟一开始也被密码墙拦住。 他换了个思路，破解一部分邮件地址后，在各类帝国数据库中检索蛛丝马迹。 最后，竟在第一王族的数据库中发现了残留少许的痕迹。 麒麟："第一王族……难道是遇袭事件幕后主使？" 长乐："……不是第一王族。" "是洛伦。" 长乐语气中没有一丝怀疑。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相信奥丁是凶手。 奥丁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这其中有人在设计。 麒麟沉默了几秒："洛伦为何要这么做？" 长乐："……原因不只一个。" 凭借话题制造的热度，洛伦盈利数不胜数。 而找奥丁当替罪羔羊，也许…… 长乐倒有一分对洛伦刮目相看。 在她面前演成一只受伤的小白兔。 背后露出豺狼可怕的獠牙。 无所不尽其能的算计牟利。 钱，名誉，人…… 只要他想要的，一个都不放过。 没错。 一个都不放过。 到大赛最后一天，只剩下一个项目——综合竞技大赛。 参赛者可以选择以个人或者小组为参赛形式，不限异能，不限外挂，可适度发生肢体冲突。 最先到达终点的获胜。 洛伦还给它取了个魔幻的名字—— "群魔乱舞"。 帝国学院和玛尼兹大学之间千缠万绕，媒体将两支队伍打成"势不两立"，称最后的综合竞技大赛"你死我活"。 被攻击的帝国学院。 被背锅的玛尼兹大学。 齐聚最后一场比赛。 像看连续剧一样，不少观众期待着被打压的帝国学院队，在最后的比赛上一展身手！ 除了这两支队伍，还有巨人、矮人、翼人这些非主流种族参赛，可见战况激烈程度。 最重要的是—— 综合竞技的第一名，可获得十亿星币奖金！ 这对任何人都是一笔具有吸引力的数字。 长乐原本无意再配合。 但帝国学院队大多数人憋着一口不得以弃赛的气，不想败兴而归。 无论如何，现在弃赛，只会被外人认为懦弱胆小，不敢反抗。 众人一拍即合。 这最后一场，无论别人什么目的，他们始终只有一个信念—— 拿下第一！ 第55章 佛啊 [55] "铛铛铛——" "由玛尼兹大学和帝国学院联合举办的星际竞技大会最后一天的最后一项——综合竞技大会, 即将上演！请二十支参赛队伍到现场待机！" "在入场的这段时间里, 请允许我隆重地向各位介绍本次综合竞技比赛的规则和场地——请看大屏幕！" 伴随着激昂的音效，屏幕上率先出现比赛规则。 "本次比赛不限人数，不限组队模式, 组队人数不设上限。" "参赛选手或团队需要经历重重难关, 先抵达终点者获胜！" "如果成团参赛，那么以团队内最后一人到达终点时的成绩为团队成绩。" "团队全员必须全部到达终点, 成绩方才有效。如因任何原因团队内有人无法继续参赛，那么整个团队均无法获得成绩排名。" 历年来，综合竞技项目都是最引人注目的比赛。 在宣扬"合作至上"的主流社会里，综合竞技大赛似乎更强调个人能力。 一旦团队里有一人失误, 那么会影响全团。 对个人实力超群的人——比如长乐来说，以个人形式参赛是最优选择。 观众们交头接耳, 网络上讨论热烈： "综合竞技还是个人身份参加比较好吧？" "强者独战, 弱者抱团。" "但其实, 历届综合竞技大会的第一名都是团队形式, 一个人再怎么强, 也不能通过所有关卡。" "……有那么难吗？我是第一次看这个比赛，没什么概念。" 主持人："好的！以上是成团规则。接下来我要介绍的是比赛限制——" "比赛可以使用辅助工具, 异能选手可以使用异能，可以对其他选手发起攻击。但请注意, 每一位选手胸口前都会佩戴一枚生命计量仪——" 说到这里, 全息立方体大屏幕上出现一个长条状精密仪器。 佩戴仪器后, 上面会同步显示佩戴者的生命能源含量, 十分类似于游戏中的血条。 "当生命计量仪呈现蓝色状态时，说明佩戴者体能良好；变成黄色，意味警告；进入红色，代表危险。" "这里便有了第一条规则限制——" "当生命计量仪变成红色时，其他选手不可以对佩戴者发起肢体接触一类的人身攻击。其余随意。" "第二，当参赛选手选择退赛时，其他选手不可以以任何形式对退赛者发起攻击。" "违反以上两条规则，视为比赛失格。" "同时，如果在比赛中直接造成他人死亡，根据帝国法律，需负刑事责任。" 九炎站在一边，胸口的生命计量仪呈现饱满的蓝色状态。 他听得有些不耐烦： "废话这么多，其实就一个意思，只要打不死就行。" 长乐："……" 容叶："还、还是不要打得太过分吧……毕竟还是比赛为主。" 九炎黑着一张脸，声音中充满了焦躁，语气不觉变得严肃： "历年综合竞技比赛就是战斗为主，比赛为辅，不打架根本赢不了。" 规则介绍完毕后，现场播放一段赛场介绍影像。 赛道一共分为五段，每一段有不同的考验类型，并且融合了各类项目的比赛特点。 记忆，搏斗，越野…… 一个人很难做到全知全能。 所以才有团队存在的必要。 赛场每年都会结合最新科技重新建造。 影像播放过程中，观众席又掀起一阵阵热潮。 当然，综合竞技大赛参赛者在大赛开幕前已经决定完毕。 各个参赛队已经无法增加、删减或替换选手。 "比赛场地现已确认完毕！请参赛选手或团队到起点集合！" 此时，屏幕上出现所有参赛者的分组信息。 共十五支队伍。 队伍人数有多有少。 帝国学院这边，长乐，九炎，容叶，还有一名学生一起，共4人成队参赛。 原本奥丁也在参赛之列。 学生遇袭事件发生后，组委会将他排除在外。 这份参赛名单是帝国学院参赛者48人一致决定的。 综合竞技，不是个人出风头的时候。 将近十天的比赛下来，场内场外观众心中都有一杆秤。 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长乐这个队伍不得了啊……是准优胜吧？" "不对，给长乐拖后腿的太多了。长乐要是一个人参赛，绝对第一。" "是啊……那个叫容叶的女孩，好像只有记忆力好一点，在体力优先的比赛里，根本就是拖后腿嘛。" "我倒觉得帝国学院很有先见之明，刚刚场地介绍里就说了，有的关卡需要靠记忆，叫容叶的那个女孩要不是因为住院了，本来也是记忆大赛的黑马。" "玛尼兹这边队伍也很强啊！参加的三个人能力正好互补。" "互补是互补，不过都比长乐这队差点儿。" "诶？亚斯不是帝国学院的吗？怎么和巨人组队了？" "本来就可以跨学校组队，别大惊小怪。" "……卧槽，巨人那一队，有十个巨人来比赛啊！！" "这些巨人站一起就跟一座山似的，太可怕了，给其他选手多大压力啊。" "关键是，普通人怎么能打得过巨人？他们的血条根本不会空好吗！" "……简直是BUG一样的存在。" "矮人好像也跨学校组队了……这要是赢了十亿，回去怎么分？" "……那也要先赢了再说。" 万众瞩目的比赛，有许多数据专家和体育爱好者实时分析各个队伍的实力，制成实力对比表。 表内数据不仅仅根据大会各项比赛项目，还包括了选手们的私人数据。 有人通过超级计算机计算，得出模拟比赛结果—— 十名巨人加亚斯的组合压倒性获胜。 玛尼兹队和矮人队不相上下。 而被许多人看好的长乐队，在模拟比赛结果中输的一塌糊涂。 网络上已经炸开天。 "这是数据错了还是计算机出毛病了？长乐那一队怎么也不可能输到排不上名次这种地步。" "这一队黑马云集，我看肯定是冠军！" "有些人冷静点，我们都知道长乐个人优势强，但这次还是团体赛，比赛规则下，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后腿。" "……长乐就不应该选择团体作战啊。" 过了没多久，参赛选手数据收集分析者亲身下场，在社交平台上发言称： "后台收到许多网友质疑的声音，认为长乐一队数据有误。我可以保证所有数据来源真实可靠。" "据我所知，长乐优势突出的数据就在速度上。但综合竞技不是单纯的竞速，我认为长乐在其他方面并没有绝对优势。" "至于有些人说长乐应该独自参赛的……恕我直言，你们粉丝滤镜太厚了。" 比赛还没开始，因为一份模拟结果，网上已经吵的不可开交。 长乐的支持派坚信长乐一队会获胜。 反对派觉得长乐的粉丝太疯狂，根本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得因于此，博-彩网站上的下注博弈，也如同没有硝烟的战争一样，你追我赶。 买长乐队赢的占20%上下，巨人队占45%，矮人队占15%，玛尼兹队占18%。 饶是有计算机的模拟数据作支撑，这次洛伦不敢再轻易引导投注方向。 上次长乐获得第一，天知道他赔出去多少钱！ 在场所有人都可以计算他们的数据。 只有长乐无法计算。 她的实力深不可测。 就连竞速赛的4秒67，恐怕……也不是全力。 他金色的瞳孔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场内那么多人，唯唯注视着长乐。 从间歇的低笑，到连续不停的大笑。 声音又脆又纯，就好像得到了什么绝世宝物一样的孩子一样，贪婪又天真。 "——王子殿下。" 秘书敲门进来，鞠躬汇报道： "已经发现奥丁的踪迹。" 洛伦敛起夸张的笑意，"在哪儿？" 秘书："今早在入境监管局发现奥丁乘客船入境，现在……他应该就在玛尼兹。" 洛伦的拇指和食指捻着金色长发揉搓，似是自言自语："他还敢回来？" 秘书："……也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洛伦垂眸。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脸上，给他裹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他想了想。 "给我找。" 秘书："是。" … 比赛的起跑线横跨了整个竞技场。 不同队伍穿着不同的运动服，以区分敌我。 每支队伍之前做过计算与统计，发现3-5人的小团队最适合综合竞技比赛。 团队内成员之间能力互补，是最理想的模式。 大多数队伍都遵循这个规则。 不参赛的，也在场内全力应援。 只有巨人族是个例外。 十个巨人站成一排，压迫力无与伦比。 竞速赛时，他们跑步带风，甚至能把旁边跑道的选手震飞。 一些在普通人类看来的艰难任务，在他们眼里不过小菜一碟。 也难怪，模拟比赛结果中，巨人族压倒性地胜利。 还有一个颇为跳眼的人，就是亚斯。 场外观战的帝国学院学生不服： "……叛徒，不来自己学校队伍，去给巨人当垫脚石？" "也许是长乐的队伍不要亚斯进呢？" "根本不是，是亚斯自己都没提前打招呼，就和巨人组队了。" "……既然人家走了，就当我们学校没这个人呗。" 长乐几人就在巨人队旁边。 亚斯站在不远处。 不说话，不吭声。 仿佛别人对他的指责根本不存在似的。 "你看他做什么？" 长乐同队的男生问道。 男生也属于体力派，拿下了游泳项目、几个球类项目的冠军，属于全能型人才，运动神经发达，因而被推选入队。 长乐摇摇头："没什么。" 男生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怕我们会输给他们队？" 长乐没接话。 眼睛盯着这两颗虎牙，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接着便见他抿着唇角，走到亚斯身边，若无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打声招呼。 等他笑盈盈地走回来时。 长乐向后一退： "你是……" "嘘——" 他手上比了一个动作。 眼神朝九炎那边瞧了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 要是被九炎发现，可就惨了。 第56章 佛啊 [56] 长乐压低声音："全世界的警察都在找你。" 他抿唇笑了一声："你不说, 我不说，没人知道我在这儿。" 的确, 奥丁的变装不着痕迹。 没人认得出这张皮下面的真人, 就是被警察认定为袭击帝国学院45名学生的凶手。 长乐仰头，视线朝着VIP观战区。 她的眼睛像望远镜似的，隔着半个竞技场的距离，也能自动调焦, 看清观战区里的一举一动。 洛伦翘腿而坐，手里把玩着一个茶杯。 也盯着她看。 奥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都是他做的。" 不言自明, 帝国学院学生遇袭事件, 都是洛伦的阴谋。 长乐："你有证据？" 奥丁："有。"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长乐："不是时候？" 奥丁没有正面回答。 他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九炎身边, 右手勾住他的脖子，左手握成拳, 在九炎太阳穴揉来揉去。 "小子, 我们要努力拿第一啊。" 九炎还不知道身边站着的就是变装后的奥丁。 像往常一样, 他说： "废话！……别碰我，疼！" 容叶："没、没事吧……？" 奥丁笑出一口大白牙："没事没事。" 九炎瞪眼："容叶是在问我，关你什么事？" 奥丁佯装没听到, 继续对容叶说："你只关心他，怎么不关心关心我？" 容叶："诶？……那你……也、也没事吧？" 奥丁："没事。" 长乐："……" 无奈又好笑地看着三个人闹成一团。 不知何时, 嘴角轻轻扬起。 她想了想。 完全不同类型的人, 为了一个纯粹的目标共同努力…… 这样的日子,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生命里了。 长乐望着蓝天。 一瞬间,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好的坏的, 开心的难过的。 都是她宝贵的时间。 玛尼兹队的三个人最后才到起跑线。 花辫男特意过来和长乐打声招呼，网络上盛传袭击帝国学院学生的是玛尼兹的人，怕长乐有误会，他特意用奇奇怪怪的汉语解释了半天。 长乐只说不要在意，好好比赛。 不久，主持人一声令下： "一分钟倒计时，现在开始！" 观众霎时集中精神，仔细观察会场内众人的一举一动。 直播平台的主持人登上直升机待命，全程追踪解说比赛。 "30，29，28……" 所有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胸腔的生命计量仪散发着明亮耀眼的蓝色光辉。 "15，14，13……" 长乐左右看看："都准备好了吗？" 容叶："好、好了……！" 九炎："迫不及待！" 奥丁："说没准备好你们会不会生气？" 其余三人："……" 奥丁："……我开玩笑的，准备好了。" 全场倒计时："3，2，1……" 长乐："一切按计划行事。" 三人："嗯！" "……比赛开始！" 轰隆一声，综合竞技赛起跑线的竞争丝毫不亚于竞速赛。 十名巨人拔腿冲出起跑线，瞬间在场内掀起一阵狂风骤雨般的强气流，空气宛如变形一般颤抖了几下。 翼人队五人一飞冲天，巧妙躲开巨人起步造成的强气流，几乎擦着观众席向外飞去。 矮人被淹没在人海中，却是镜头在竞技场外捕捉到的第一个身影—— "看！从起点向第一段赛程冲去的过程中，矮人队的四名选手遥遥领先，将其他队伍甩在了身后！优势地位十分明显！" "或许是为了躲避巨人运动带来的气流冲击，矮人一开始就用尽全力！根据实时测速器的数据，他们的速度甚至超过了在竞速赛的速度，是对自我的突破！" 玛尼兹队这边，三个人不慌不忙跟在巨人身后。 花辫男："矮人一开始就跑那么快，后面会跟不上的。" 拳击冠军阿尔杰："综合竞技里速度只是一小部分因素，一开始保存体力才是最优选。" 弓箭女孩："……" 跑出竞技场，绕着玛尼兹中心城市大道跑一千米，便进入第一段赛程—— "四季"。 空中直播主持人： "第一个冲进四季会场的，是矮人队——！" 四季会场顾名思义，在短时间内通过场馆设计，使参赛者经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极端气候—— 沙尘暴，酷暑，台风，雪山。 场馆为全封闭式。 只不过抬起头看去，根本看不到天花板在哪里。 矮人队一扎身冲进沙尘暴分场馆。 他们身材矮小，最畏惧的就是狂风天气。 好在他们有所准备。 几个矮人一齐拿出护目镜戴好，抱成一团，在沙尘暴中终于放缓脚步。 "一开始领先的矮人队，面对沙尘暴只能减缓速度，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 场馆外传来地面轰隆的铁踏声。 下一秒，十名巨人出现在场馆门口。 "……巨人，追上来了！" 然而巨人的步伐并没有想象中顺利。 场馆配合巨人的身材进行了改造，大门高十米，大多数巨人可以没有障碍地通过。 但门的宽度仅有三米左右，每次只能容纳一名巨人勉强通过。 十名巨人排好队，一个个顺序跑进场。 亚斯站在第一名巨人的肩上，打头阵。 巨人算是挡住了场馆的入口。 普通人跟着他们一起进来，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巨人踩死。 此时都颇为谨慎，不敢和巨人抢。 "咕——" 后方，五名翼人成群追来，他们没有被巨人踩死的顾虑，从巨门上空挤着进场馆。 有人喊了一句："哎哟！什么东西掉我头上了！" 一看，竟然是翼人排出体内的粪便！ 排在最后的翼人在空中悠闲地一个回旋，朝对方扑腾扑腾翅膀： "啊哈，不好意思，一激动，没稳住。" 众人："……" 这粪便炸弹来得措手不及！ 翼人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实行空战。 只要飞的足够高，就可以肆意向地面的人发起攻击！ 蓦地，一双利箭从人群中射出，直直插进排便翼人的翅膀里。 "嗷呜——" 排便翼人痛苦地叫了一声，翅膀上绽开血红的鲜花，啪嗒一声掉落在会场入口附近。 排在最后的巨人没注意脚下，一脚又踏着翅膀而过。 排便翼人发出惨烈的尖叫： "啊、啊、我的翅膀！我的翅膀！" 他一侧的翅膀已经被折断，无法继续高飞。 胸前的生命计量仪器顿时少了一半血。 巨人之后，玛尼兹队的三人也冲进了场馆。 队里除去花辫男，拳击手阿尔杰之外，还有一名穿着短裙黑皮靴的野性女孩，背上背着一副弓箭。 排便翼人："……就是你！就是你攻击我的！" 弓箭女孩冷漠而高傲地瞥了翼人一眼： "不随地大小便，从你做起。" 观众："……" 外表和言语严重不符！！！ 由于是团队作战，翼人队只好退出场馆，拖走队友。 一个没到终点，全队没有成绩。 ……这绝非单纯拼速度的比赛。 然而…… "巨人队全部进入场馆后已经顺利通过沙尘暴和酷暑分场馆，即将进入台风场馆！……他们的体型和力量就是天生优势，看来第一赛段对他们来说毫无压力！" "矮人族还在沙尘暴场馆艰难前行……翼人族紧追其后，但风力过强，他们也无法继续在空中自由飞翔！" "……喔！玛尼兹队竟然率先冲出沙尘暴分场馆？？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赛况激烈。 果然，正式赛段开始后，巨人族享有巨大的优势。 自然灾害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小意思！ 他们原生星球的恶劣天气，要比场馆里人造灾难恐怖多了！ 主持人："……就在刚刚，巨人族已经离开台风分馆，进入第一赛程最后一段——雪山！在这里战况会不会发生新的改变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等等，长乐队呢？我怎么没在镜头里看见他们啊？" "该不会还在场馆外没进来呢吧？" 有人点开实时回放镜头找了找："没有啊……奇怪，直播到现在，竟然没有拍到长乐一个镜头？"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他们被困在什么地方了吧？" 实时弹幕系统上不断有人问长乐队伍的去向。 主持人和后台导播也觉得很奇怪。 他们连续切换第一段赛程好几个直播画面，都没有找到长乐队伍里四个人的影子。 "人呢？！快找！" 各大场馆除了直播用的摄像头外，额外安装了许多比赛监控用摄像头。 他们开始翻看监控视频，寻找长乐一队的蛛丝马迹。 主持人在第一场馆里飞来飞去，"现在14支队伍已经全部进入第一场馆，还剩一支队伍……他们是来自帝国学院的四人队，至今没有……" 话音刚落，直播视频画面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主持人也吓了一跳。 ……这爆炸声，来自第二赛程！ 导播一愣，急忙将画面切到第二段赛程的监控画面—— "花园"。 花园在四季场馆往东五百米的位置，里面是第二赛程的比赛—— "花之迷宫战"。 花园被设计成一座环形迷宫，迷宫内到处是陷阱，隔五步迈着一个地雷。 刚刚的爆炸声，正是地雷引爆的声音。 十四支队伍还在第一场馆。 难道…… 众人屏住呼吸。 随着导播画面切换，众人惊呆了。 长乐队的四个人，竟然已经走到了花园迷宫的出口处，准备通往第三会场！ 而全程，他们只引爆了一个地雷而已！ 后面的参赛队伍就算想沾光也不行。 "……等等，长乐他们什么时候过去的？？" "完全没有转播他们在四季场馆的比赛啊！" "我他妈从开始就等着看长乐，到现在才看了一个画面，导播就给切成远景了……垃圾直播！！" "第一……长乐队肯定是第一！" "现在还能下注吗！我要改长乐！" "谁说综合竞技不看速度？！只要你有超出常人的速度，就可以从一开始甩开所有对手！" 组委会也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长乐个人速度快他们清楚。 可是这是团队赛，还有三个速度一般的人在啊？ 他们到底怎么做到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从起跑的那一刻开始，长乐队就用什么方式迅速拉开了和其他队伍的距离。 导播组立即调取比赛一开始的监控录像。 减速逐帧查看。 再次惊呆了—— 直播画面切成两部分。 一部分直播现在的进展。 小窗口回放长乐队伍的录像。 观众们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小窗口上。 原来，比赛开始的一瞬间，长乐两只手分别揪着奥丁和九炎的衣领，腰上缠着个容叶。 一个人，带着三个人，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冲出场馆，一路风雨无阻地通过第一场馆。 而此时，大多数人才刚刚冲出起跑线。 众人："……" 这操作，服气！！ 第57章 佛啊 [57] 主持人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 看见小窗口里长乐一队四人的画面后，高声道： "现在排在第一名的是帝国学院队！" "这一队里有在竞速赛中以绝对优势成绩拿下第一名的长乐，她竟然、竟然以一人之力提着三个人连续冲过四季和花园两段赛程, 大幅甩开了后面的十四支队伍！" "这一队里共有四人, 他们每个人都擅长不同领域, 有人记忆出众, 有人是拳击强手，有人五项全能，运动神经发达, 是战力分布最为均衡的一队……！" 还挣扎在"四季"场馆的其他队伍："……" 长乐队简直不给人活路！ 综合竞技大赛里只有第一名和非第一名的区别。 第一名才有十亿星币。 第二名以后, 奖金数额就非常小了。 在长乐队超乎常理的速度前。 剩余这十四支队伍仿佛菜鸡互啄—— 没用。 有几只队伍在酷暑场馆里商量： "我们要不先组队，干掉长乐队再说？" "你睁眼看看, 咱们中谁能追上长乐队？少做梦了，争个第二第三算了。" "不是说长乐只是速度快吗？？怎么还能带着三个人飞？？" 言语之间，其他队伍趁着说话人不注意，从背后袭击过来，一拳打飞一个人。 团队里最后一名的成绩是团队的成绩。 只要有一个人没跟上, 整个团队成绩都会下降。 也因此，只要干掉一个队里的一个人，就能增大胜利的机会。 后方陷入混战。 不久，巨人一族冲出"四季"场馆, 来到"花园", 迎接他们的是"花之迷宫"。 地雷数量有限, 谁先踩到谁倒霉。 第二段赛程, 先来的吃亏。 花园迷宫围墙大约四米左右高。 巨人族站在起点，一眼望去，迷宫分布看得一清二楚。 亚斯站在打头阵巨人的肩上，从高空扫了一眼迷宫，规划好前进路线。 他指了指方向，示意巨人往这边走。 巨人的脚刚刚落地，"砰"地一声，引爆了地雷—— 他们的脚实在太大了。 普通人走五步，才会遇到一个地雷。 对巨人来说，不过是走一步的距离而已。 加上他们脚的面积巨大，很容易触到雷区。 ……能看见路线不假，但是不好前进啊！ 亚斯正和打头阵的巨人商量对策。 矮人接着便追上来，趁巨人不注意，偷偷顺路往里走。 连蹦带跳，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迷宫里。 翼人族和玛尼兹的三个人陆续也来到了迷宫入口处。 翼人可以在空中飞翔，直接从花园上空掠过，一路冲向第三赛程。 玛尼兹的三人行动便捷。 他们直接追到矮人身后，矮人走哪里，他们走哪里。 地雷要炸，也是先炸矮人。 "在第二赛程，赛况果然又发生了逆转！" "巨人队还在研究怎么通过迷宫，后面已经有三支队伍超过巨人队了！" "难道在第一赛程无所不能的巨人，面对地雷战毫无应对措施吗？？" 直播平台上，屏幕前的观众纷纷发弹幕： 【巨人这个体型在第一赛程占优势，第二赛程反而是劣势了。】 【矮人队不吭声也不亮眼，但现在竟然排在第二……这是要闷声发大财的意思啊。】 【巨人怎么样都好，我想看长乐啊！】 【长乐队镜头怎么这么少？？导播组这么没有商业头脑吗？大家都想看长乐队啊！】 【 1】 导播组也很无奈。 大多数队伍还在第一第二场馆，相互之间厮杀激烈，你追我赶，有看点。 而长乐一队实在是太快了……也没有队伍能追得上他们，没看点啊。 话虽如此，导播还是再次切换到第三赛程的画面。 第三关比拼记忆。 从场馆入口到出口共有五道关卡，一关题目比一关难。 如果队伍里没有专门的记忆型选手，要想顺利通过十分困难。 主持人："让我们来看看目前排名第一的长乐队的情况！" "长乐队现在正在第三赛……等等，那是什么……他们已经从记忆馆出来了？！" "就在出来的一瞬间，长乐带着三名队员再次从镜头里消失！" "请导播立即切换到第四赛程入口！" "……没错！从第三赛程到第四赛程整整一千米的距离，他们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就过来了！……长乐队，太强了！" 弹幕一片赞不绝口： 【这简直是开挂吧！其他队伍就算有辅助，也追不上来吧！】 【长乐队简直颠覆综合竞技大赛的玩法啊2333】 【就算你们打架又怎么样233反正追不上我也打不到我！】 【妈的下错注了应该下长乐队的！】 弹幕正闹得激烈，空中无人摄像头缓缓下降，拉近距离，给了长乐队一个近景。 一路上，其他三人没怎么跑，被长乐一路提溜着就来到了这里。 极速体验非比寻常。 九炎和容叶落地后弯着腰喘气。 说实话，光是要让身体适应长乐的速度都很吃力了。 如果不是跑一段就要休息一段时间。 长乐队还能更快。 奥丁也觉得有些吃力。 靠在第四赛程场馆外休息片刻。 他看着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长乐，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你一点都不累？" 长乐摇头。 只长长打了个哈欠。 倒是不累。 就是有点困。 九炎深吸一口气，抬头，盯着面前高耸入云的场馆，"第四赛程比什么？" 容叶："是体术。" 九炎："体术……难道里面有人和我们一对一对打？" 容叶摇了摇头："刚刚介绍场地时，场馆里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 奥丁："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四个人正要往里走。 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冲破云霄。 长乐回头一看。 第二场馆处的花园迷宫上空氤氲着漫天烟雾。 爆炸声接连不断。 足足持续了半分钟。 恐怕整个花园的地雷都被引爆了。 导播将长乐这一组的直播画面切换到第二赛程的迷宫处。 镜头从高空俯瞰。 花园内遍地躺着伤员。 十名巨人正飞速从第二场馆向第三场馆移动。 "发生了什么？" "怎么一下子挂了这么多人？" "看上去都是被地雷炸的啊……" "地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大脚印……是巨人！是他们引爆了地雷！" 主持人也被花园迷宫一片狼籍震惊到了。 他缓了缓，回过神来才解释道： "看来……巨人队没有计算雷区范围，而是用自己的身体作肉盾，一路踩着地雷加速通过……" 导播适时给了奔跑中的巨人一个镜头。 只见他们下半身全是伤，有脚印的地方就有血液。 他们体型庞大，地雷对他们没有太大威胁。 但和他们一起跑迷宫的，或者跟在他们身后的人，全因为地雷爆炸受了重伤。 有人胸前的生命计量仪甚至一下子由蓝变红。 变成红色，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迷宫战，由于巨人队过于乱搞，导致六七支队伍出现伤员，有的甚至无法继续参赛。 矮人队："……" 翼人队："还好我们先飞出来了。" 玛尼兹队："这种比赛法实在太乱七八糟了！" 已经来到第三场馆的三支队伍都感觉到后怕。 巨人队目前还没有主动对外发起攻击。 一旦他们攻击起来，能拆了整个比赛场馆。 第三关比拼记忆，领先的这三支队伍在第一关就被难住了，停在第一关半天没有移动。 蓦地，身后传来一阵轰隆隆的脚步声。 大地随之颤抖。 往后一看，巨人来了。 他们以极快的速度来到记忆馆。 打头阵的巨人展开手心。 亚斯站在他手上，开始答题。 ……十秒，通过第一关。 一分钟后，通过第二关和第三关。 两分钟后，五关全通。 其他三支队伍："！！！" 亚斯的记忆能力也这么强的吗？ 社交媒体上，有人专门对比了时间： "……可怕，长乐队通过第三赛程用了大约六分钟，那个传说中的天才武将，竟然才用了两分钟就通关了？？" "亚斯不是以战斗出名的吗？记忆力怎么会这么好？也没见他参加记忆大赛啊。" "第三关的记忆量非常大，就算按照前几天记忆大赛冠军的水平来看，也要至少五分钟才能通关啊……亚斯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他可是亚斯·赫连诶，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帝国一等一贵族家庭出身，估计早接受了什么绝密的记忆加强手术了吧……" "这下胜负不明了，巨人队已经往第四赛程跑去，但是长乐队好像还在第四段！" "垃圾导播能不能播一下第四场馆的情况啊！你们这样是会失去我们这些观众的！" 镜头切换到第四场馆。 一刹那间，满屏幕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看得观众心里发毛。 什么情况？ 主持人："第四赛程的主题是——真人搏击！也就是肉搏战！" ……真人？ 观众一愣。 主持人："在这个场馆内，有一千名仿生对战机器人投入比赛，机器人的程序设定为阻拦任何人通过第四场馆的出口。" "除非破坏掉仿生机器人，否则，参赛选手绝不可能从一千双机器人的眼睛下逃离！" 末了，他补充一句："就算是长乐的速度，也躲不过去。" ……没错。 正如观众看到的那样。 长乐队在这里陷入苦战。 真人搏击与花园迷宫类似。 对手一共一千人。 越是后来者，面临的对手越少。 先到者吃亏。 后来者沾光。 在第四场馆大门打开的一刹那。 密密麻麻的一千名仿生机器人，看得容叶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这么多人……都要打倒吗？"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第58章 佛啊 [58] 一千个仿生人，都要打倒吗？ 第四场馆打开的一瞬间, 长乐带着三个人向出口冲去, 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一排仿生机器人堵住出口, 向长乐发起进攻。 接着，无数没有五官的仿生人将四人团团围住。 他们拥有和人类触感一致的皮肤, 浑身赤-裸，没有智慧，主要程序指令只有一个——拦住所有人。 九炎一拳打趴一个仿生人。 没多久, 后者再次站起来发起攻击。 奥丁："只有破坏掉主程序, 才能让他们停下来！" 九炎向后一跃, 一边躲避攻击一边说："主程序在哪儿？" 容叶："……在、在他们左侧太阳穴附近！" 闻言, 九炎将全身力气聚集于右拳上一点, 集中攻向仿生人太阳穴, 一拳锤烂了对方的头，露出里面的机器零件。 仿生人瘫在地上，一动不动，行动不可。 九炎大吼一声, 呼号周围其他仿生人过来单挑。 单对付一个不是问题。 问题是，数量太多了…… 这样下去，就算他们四人成功逃离，也为后面其他队伍清理了障碍。 长乐一拳打飞五个仿生人。 望了望出口处。 出口附近没有仿生人。 她一瞬间消失。 转移到出口处。 就在这短短的不到一毫秒的时间里, 出口处竟然又出现了上百名仿生人。 ……怎么会？ 就算是仿生人, 运动速度应该也有限度。 这速度太异常了。 主持人："看来帝国学院队陷入了苦战！在这一关, 他们依旧能保持绝对第一的优势吗？" 场馆外传来一阵天动地裂的声音。 主持人惊呼："……是他们！巨人队追上来了！" "目前巨人队成员大多负伤，但依旧可以参赛！" "看来，第四场馆将成为长乐队和巨人队首次交战之地！" 从场馆外传来的地面震动，通过大地传到了场馆里。 仿生人们似乎注意到这个变化，动作有一瞬间停滞。 长乐场馆入口看去。 不料，一瞬间出现在出口处的仿生人竟一齐朝她攻击过来。 ……其他仿生人动作都有停滞，为何这些仿生人没有？ 她巧妙躲开攻击。 视线扫过场馆上方一排精密仪器。 恍然大悟。 这些忽然出现的仿生人，不是实体，是全息投影！ 实体仿生人移动速度不可能这么快。 场馆的秘密之处，在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生物追踪检测系统。 系统实时监测定位参赛者轨迹，一旦有人试图冲出场馆，便制造成百仿生人阻拦的假象，从气势上震慑参赛者。 而面对几百人的同时攻击，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躲避，而非硬碰硬。 否则一旦失去性命，也就失去了参赛资格。 所以现在向长乐发起攻击的人…… 全是假象！ 长乐一拳打向其中一个仿生人的脸。 果不其然，拳头穿过对方身体，砸在了空气上。 摄像头还在直播现场。 长乐巧妙一回身，佯装躲避攻击似的高高跃出包围圈。 主持人惋惜道："果然，长乐的速度是比不上我们玛尼兹星球最新研发的仿生人的！这下难办了！" 观众："啊啊啊好紧张！" "这里好不公平啊，凭什么跑在最前头的人要遇到这种情况，后面的反而更有利？" "这就是综合竞技啊，你一开始跑第一，肯定要有当第一名的觉悟。要不然比赛好看呢，就算你在前几段赛程一直是第一，不到终点，谁都不敢保证这一稳了。" 第四场馆陷入一片混乱。 摄像机甚至无法清晰捕捉长乐队伍四人的身影。 这是个好机会。 他们队伍吃了全息投影的苦。 可不能轻易把这个重要的情报泄露给其他队。 长乐潜伏在人群之中，将其他三人聚集起来。 她计算着地面的震动。 内心估算时间—— 三，二，一…… "轰隆"一声。 十名巨人带亚斯，共十一人来到第四场馆。 他们采用野蛮战术，十名巨人统一冲进场馆，撞坏了入口处的大门。 主持人："！！！" "那个大门值好几千万！" 观众："嘶——" 主持人："不过这属于参赛规则允许范围内。" 话音未落，十名巨人排成一队，冲进馆内。 一瞬间，仿生人们被这些庞然大物吸引去了注意力。 摄像头一齐对准腿上遍布血迹的巨人。 场面看上去血腥不堪。 "就是现在，我们走——" 长乐对其他三人喊道。 很快，四个人便原地消失，悄悄溜出了出口。 镜头还集中在巨人上。 主持人激昂讲解一番，准备看巨人和长乐队大战时。 忽然怎么也找不到长乐队四个人了。 观众也疑惑，他们到底去哪里了？ … 此时，长乐一行已经来到第五赛程。 第五赛程即是终点！ 场馆门口，其他三人休息的时刻。 长乐耳朵里忽然传来麒麟的声音： "好遗憾，我还没有登场，你就过关了。" 长乐："现在说这些不会太晚？" 麒麟笑了一声："不晚。" 这话不假。 以防万一，开赛前长乐让麒麟做好准备。 在这里遇到无脸仿生人是个意外。 不过…… 长乐："你做了什么手脚？" 麒麟："……稍微改变了一下它们的程序指令而已。" 程序指令？ 巨人已经大幅度追上来。 长乐没细想，带着三人走进第五场馆。 主持人和观众都找不到长乐。 导播也找不到。 ……第四关那么难，长乐队总不至于又跑前面去了吧？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切换画面到第五场馆。 正好拍到四个人跑进场馆的画面。 导播："！！！" 小朋友你跑这么快是要毁我当导播的饭碗啊。 观众："！！！" "长乐四个人什么时候跑过去的？" "诶？他们没有打倒所有仿生人啊，这都能逃出去？" "……第四场馆里肯定还有其他BUG，也许长乐发现了BUG也说不定。" "太快了……果然，买长乐永远没错！" 主持人一公布长乐队跑进第五赛程的消息，后面的十四支队伍顿时都慌了。 ……这已经不单单是速度的问题了。 每一关都能短时间通关，加上长乐最快的速度减少赛程之间的移动时间。 这第一名，非他们四人莫属。 有一些队伍队员负伤，此时放弃继续比赛。 有些队伍全员健在，但实在追不上前方队伍，消极应战。 有的队伍还被卡在第三关记忆关，始终无法通关。 玛尼兹队，矮人队，翼人队三支队伍不相上下，几乎同时通过第三关，一齐冲向第四场馆。 这三队在记忆场馆比赛上，相互干扰相互攻击。 直到听到长乐一队已经来到最后一个关卡。 几乎同时停止攻击。 集中精力通关。 他们三队相互打斗。 正是菜鸡互啄。 丝毫不能威胁到前方的长乐队和巨人队。 玛尼兹的拳击手阿尔杰主动提议道："要不我们三支队组个结盟如何？" 矮人："结盟？" 翼人："……谁要和你们结盟啊。" 其中一个翼人扑腾扑腾翅膀，盯着玛尼兹的弓箭女孩说："她刚刚还伤了我朋友的翅膀，现在还想让我们和你们结盟？想得美！" 三支队伍或奔跑或飞在去第四场馆的路上。 阿尔杰不慌不忙继续说："前三名才有奖金和名次。现在长乐队第一，巨人队第二，我们三支队伍再怎么争也只有个第三名。" "但是如果我们结盟，想办法超过长乐队的话，前三名就都是我们的。" "到那时，我们再比个高低也不迟。" 矮人队："……有点道理。" 翼人队听了这句话，考虑到自己队里也有个伤员，这样下去连个第三名都没有。 结盟的话，说不定还能拿到名次。 三队结盟正式成立。 玛尼兹三人、矮人队四人分别坐在翼人身上。 翼人极尽空中优势，选择最短路线，全力飞往第四场馆。 在刚刚的直播中他们听到了，第四场馆都是在地面搏击的仿生人。 翼人有空中飞行的优势。 可以毫不费力的通过第四场馆。 他们抵达场馆入口，地面一片狼籍。 到处是残垣断壁。 以及巨人经过的带血的脚印。 阿尔杰："快飞，现在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 翼人："你这么使唤我我很不爽。" 阿尔杰："……" 两人没逗几句嘴皮子。 场馆里的画面便震惊了所有人。 只见十名巨人"大开杀戒"，一脚踩扁一个仿生人，一手撕烂一个仿生人。 场馆里到处都是凌乱的机器部件。 对他们来说，一千个仿生人不过是一千只蚂蚁。 巨人们行动敏捷，这才一分钟的功夫，已经消灭了半数仿生人。 屏幕前观众却更多的是担忧： "……这有点可怕吧，巨人杀人这么快这么利索……" "现在杀的是仿生人，哪一天轮到我们人类的话……" "这些怪物对我们人类是巨大的威胁！我们的社会不应该接受这些怪物的啊！" "虽然我买巨人赢，但我现在真不希望他们赢……这件事想起来很可怕的。" 阿尔杰捏了一把身-下翼人的腰： "别愣着，快飞，这是一个超越巨人的好时机。" 翼人还沉浸在巨人"屠杀"带来的震惊中。 这下终于回过神，在巨人之间飞来飞去。 岂料巨人们在和仿生人对打的间隙，竟能腾出手来一把拍飞翼人。 ……想从这里过去也不容易！ 四支队伍再次陷入混战。 主持人的眼睛跟不上他们的攻守换防的速度，只能看到情势翻转再翻转。 翼人大多被打落地面。 巨人取得压倒性地胜利。 阿尔杰一拳砸在地面："可恶，这些怪物！" 翼人："我翅膀好疼。" 矮人："……我们倒是有个办法。" 三支队伍相互商量一会儿，重新起身。 翼人在空中飞，负责吸引巨人的注意力。 矮人们利用身材优势，给巨人制造绊脚石，绊倒巨人。 弓箭女孩站在高处，一箭射向巨人的眼睛—— 刹那间，巨人哀嚎，声音令在场所有人恐惧。 这一丝恐惧冲出屏幕，让佩戴VR型隐形眼镜的观众们都感到一丝凉意。 巨人们脚步一滞。 动作明显放缓。 眼下敌人不是仿生人。 是三队同盟！ 玛尼兹的弓箭女是个人狠话不多的角色。 前一个巨人的哀嚎没有影响到她。 相反，她勾了勾唇角。 利落地射出第二箭，刺伤另一名巨人的眼睛。 一连放出十箭，箭箭攻击痛点要点。 就这样，十名巨人跪的跪，倒的倒。 阿尔杰朝弓箭女吹了个口哨： "走了。" 长乐队已经去第五场馆很久了。 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更多时间。 一名翼人飞来，女孩爬上她的背。 他们飞向出口。 出口瞬间出现一片全息投影仿生人。 翼人惊慌。 阿尔杰平静地说："这是全息投影，不用管它。" 三队同盟向第五场馆飞去。 谁知，第四场馆竟有仿生人追出来。 他们在地面跑的速度，和翼人飞翔的速度差不多。 翼人："怎么回事？第四关不是通关了，它们还会追出来？" 矮人："规则不是这样的。一旦离开场馆，仿生人就不会再来了。" 翼人："不会再来？你个矮子，倒是说说现在这个情况是为什么！" 矮人："……" 双方一触即发。 阿尔杰："好了好了别吵。矮人说的没错，仿生人的程序限定他们在场馆范围内活动。不过既然他们追出来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有人修改了它们的程序指令。" 翼人："是谁做的这种事？？" 弓箭女："还能有谁？" 后面已经没有继续比赛的蝼蚁队伍了。 只有长乐队，有这样做的理由。 翼人："又是他们？！他们太过分了，擅自修改仿生人的指令，就是作弊啊！" 阿尔杰冷静道："作弊？你们还会飞，不也是作弊？" 翼人："你……！" 阿尔杰："这个比赛本来就可以使用各种辅助，当然，高科技一类的辅助也属于规则范围内。与其骂别人作弊，不如好好想想我们怎么才能追上长乐。" 一番发言后，没人再反驳。 屏幕前的观众也纷纷夸赞阿尔杰冷静有头脑。 他们来到第五场馆入口。 主持人："三队同盟现已经来到第五场馆——'立方体'！" "这个场馆不同于前四个，它外形就是一个巨大的立方体，内部由无数个小立方体组成。" "立方体内设置有各种机关暗器，参赛队伍需要根据提示，找出立方体的出口，到达终点。" 末了，它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当然，这只是主流通关玩法。" "我们的规则是，'从入口进去，从出口出来'，就算通关。只要满足这个条件，哪怕选手拆了整个场馆，也属于通关。" 三队同盟和观众都听得云里雾里。 拆场馆干嘛？ 好好比赛不好吗？ 很快他们便明白了话中含义。 导播心力交瘁地给了第四场馆一个画面。 只见负伤的巨人们陷入癫狂状态，战斗力提升了不止一个层级。 不到半分钟，场馆内的仿生人全灭。 在回放里，亚斯亲身下场作战，见一个仿生人杀一个。 动作干净利索，再次印证了天才武将的称号。 不一会儿，癫狂的巨人加亚斯，十一人冲出第四场馆，冲向第五场馆"立方体"。 那奔跑的声音，令大地战栗。 远远地，阿尔杰鼓膜都随着巨人的脚步突突地跳。 他蹙紧眉头，看了看身后，忧心忡忡： "……不好，主持人这话，说的就是巨人。" "巨人？？" 阿尔杰指了指立方体场馆，接着说道："我估计，以巨人的身材，根本无法进入一个个小立方体。他们若想要通关，只能破坏掉立方体。如果我们现在进去，就会随时面临被巨人攻击的危险。" 而这份危险，身处立方体内的人完全看不见。 宛如笼中之鸟，作困兽之斗。 弓箭女抿唇，"……长乐他们，好像已经进去了吧？" 阿尔杰点了点头。 弓箭女皮笑肉不笑，把玩着自己的弓箭，慢悠悠说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等巨人干掉他们队，我们再进去也不迟。" 第59章 佛啊 [59] "喂！你摸到我、我……" 九炎朝身后喊了一句。 "啊？" 奥丁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 两只手托住九炎的臀部向上一推, 成功将他推到小立方体顶部。 每个小立方体内部都有六扇门。 每道门背后都有不同的机关和提示。 在四个人一一调查其余五扇门后, 最终把目光锁在了天花板上这层门。 小立方体大约有三四米高。 两个成年人叠加起来的身高, 刚好可以够到天花板。 "你……" 九炎顾不上和奥丁斗嘴皮子。 咽下到嗓子眼的话，推开顶层的门，先往里扔了一颗石子探路。 石子在空中划过。 "簌"地一声，被红外线探测器检测到。 一道激光刀凌厉穿过石子重心, 一刀切成两半。 九炎跳回地面。 摇头："不行，上面的立方体里也是陷阱。" 奥丁："真的？你没看错？" 九炎："……你自己上去瞧瞧。" 奥丁："不去。"说完便笑了。 九炎："……" 眼前这个全能型体育人才嘴欠，笑的时候露出的小虎牙莫名让他想起一个他无比讨厌的人。 九炎暗了暗神色。 ……应该不会是奥丁。 他再怎么蠢，也不会在被全宇宙通缉的时候来参赛。 容叶担忧地问："那、那出口在哪里呢？" 这个立方体的六扇门，除去他们来时候的那扇门, 剩余五扇门，每一道门连接的立方体都有无法通过的陷阱。 长乐回头，望了眼来时的那扇门，若有所思道："这是一条死路。" 九炎："那我们原路返回，继续去试其他门。" 奥丁索性坐在立方体内一角，"小子, 有你这么瞎玩的吗？多动动脑子。" 九炎："你……"气得脸红, 反诘一句, "你倒说说怎么才不是瞎玩？" 奥丁随口念出一段复杂繁琐的数字。 这些数字是从每个立方体中得到的线索。 "破解这些数字密码，才能找到正确的路。" 他说。 长乐："容叶, 你对这些数字有什么看法？" 容叶挠头想了想, 小声说道："我、我总觉得这些数字我应该很熟悉, 但是好像又缺了什么……如果线索能再多一点的话……" 九炎："所以才要往回走，再找找其他立方体的线索。" 说着，瞪了奥丁一眼，"这可不是瞎玩。" 奥丁噗嗤笑出声。 年纪挺小脾气倒挺大。 "原路返回。" 长乐说道。 奥丁兴冲冲地冲到长乐前面，"小心有危险，我来开路。" 九炎咬了一口下唇，正要抢着冲过来，奥丁回头嘱托他一声："你断后，照顾容叶。" 九炎："？？？" 直播镜头随着四人在立方体内移动而不断切换。 观众们看得着急。 "怎么办呀长乐他们已经被困在立方体里好几分钟了，后面的队伍都追上来了。" "立方体难度很大，要想出来不容易的。" "啊啊啊他们离胜利只差一步了啊！快点通关吧！" "诶？奇怪？翼人队矮人队玛尼兹队不是已经到第五场馆门口了吗？为什么还不进去？" …… 场馆外，三队联盟打着如意算盘，想先躲起来，让巨人队击破立方体场馆、打败长乐队后再联合进攻，包揽前三名。 三队联盟躲藏在立方体场馆侧方，等巨人过来。 谁知在巨人来之前，第四场馆追出来的仿生机器人们率先和他们纠缠着。 麒麟更改仿生人的程序指令，不仅将仿生人的攻击力提升至最高，还增添一条指令——要求仿生人一旦锁定攻击对象，直到身体被破坏为止，必须时刻保持对对方发起攻击。 翼人："这些废铁真是烦人。" 边说边飞往天空，躲避仿生人的攻击。 翼人会飞，但近距离战斗力弱小，只适合逃跑，不适合对战。 仿生人锲而不舍追着翼人。 到最后，竟将自己的手臂化作炮弹攻击武器，向天空的翼人发射炮弹。 翼人尖叫着扑腾几下翅膀，仿生人攻击速度逐渐加快，翼人无处可逃，只好喊着，"救救我，快救救我！" 弓箭女冷眼瞥了眼惊慌失措的翼人，拿起弓箭，一箭射穿了仿生人的脑袋。 翼人这才气喘吁吁落地，看着弓箭女，半天说不出一句谢谢。 弓箭女又继续耐心整理自己的弓箭。 自言自语着："终于安静了。" 翼人："？？？" 零零散散有几个仿生人追过来。 三队联盟不费吹灰之力干掉仿生人。 大地轰鸣声隆隆，巨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庞大的身躯宛如有遮天蔽日之能，一时间，矮小的人类全部淹没在他们的阴影之下。 轰隆一声。 十名巨人齐刷刷停在第五场馆门口。 亚斯站在领头巨人的肩膀上。 视线落在面前这个巨大的立方体上。 正是此时，联盟里的一个矮人打了个喷嚏。 阿尔杰："都躲好，不要出声，不要被巨人发现！" 翼人："都躲得远远了，不会被……" 话音未落，一群人头顶上忽然空降一片"乌云"。 几人抬头一看，一名巨人就在刚刚，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就来到了他们面前。 巨人低头，俯瞰着地上这堆蚂蚁一样的生物。 轻蔑地笑了一声。 猛地一下抬起脚，照着几人的头上踩去。 "……快、快散开！" 阿尔杰大吼一句，众人立即作鸟兽状四散。 巨人的脚的边缘，擦着阿尔杰的后脑勺而过。 ……危险。 差一点就被踩死了。 三队结盟零零落落分散在立方馆四周。 阿尔杰四下一看："没少人吧？" 弓箭女冷眉蹙起："翼人少了一个。" 阿尔杰："什么？！" 此时，巨人才缓缓抬起脚。 露出三具半死不活的翼人尸体。 血肉模糊。 主持人和观众均呼吸一紧。 "天呐！这些翅膀小孩是被活生生踩死了吗？" "参加个比赛闹出人命？这不对吧！" "……可这属于规则允许范围内啊。" "什么狗屁规则？允许杀人？" 弹幕一片刷屏。 导播及时在屏幕上再次提示游戏规则—— 综合竞技只保护那些决定退赛的、生命计量仪为红色的"危险"、"弱势"群体。 翼人的生命计量仪全部为蓝色。 按规则来讲，巨人发起攻击并不违反上述规则。 如果在游戏中致人死亡，巨人依旧可以参赛，但必须面对刑事处罚。 主持人："翼人队，四人中的三人全部遭到毁灭性打击！这种情况显然无法继续参赛！" "刚刚接到组委会通知，翼人队四人的生命计量仪尽管微弱，但还显示红色，生命垂危。我们现将采取紧急措施，以参赛选手的性命优先！" "——比赛继续！" 巨人族一看情况如此，肆意朝矮人队和玛尼兹队发起攻击。 两队人马四处逃窜。 "为什么、为什么巨人要先攻击我们？" "还是要踩死我们……根本不给我们留活路啊！" "他们不应该先去攻击长乐吗？打我们这些弱鸡有什么用啊！" 一连串疑问飘在空中。 阿尔杰紧皱着眉，在空中跳来跳去，躲避巨人的攻击。 远远地，看见领头巨人正通过场馆入口，一拳砸向立方体外壁。 果然，他们身材无法进入立方体，目标就变成了毁掉立方体！ 阿尔杰向后一跃，躲开巨人的大手。 交战间隙，看见领头巨人肩上的亚斯，正冷眼伫立，看向他这边。 ……一切，都是亚斯指示的吗？ 先灭掉三队联盟，同时破坏掉立方体场馆，这样就把所有对手全部干掉，比赛名次就稳了！ 为了这个目的，甚至指示巨人用脚踩的方式攻击其他队伍吗？ 亚斯·赫连…… 只听闻他在战斗中毫不手下留情。 没想到连这种比赛都要做到这种地步。 阿尔杰后背一凉。 紧接着，被巨人一掌拍飞。 千钧一发之际，弓箭女一箭射穿巨人的右腿，救了阿尔杰一命。 以速度著称的花辫男抓着阿尔杰的手臂，飞速远离立方体场馆。 眼下，巨人的攻击已经超出了游戏的范围。 ……保命要紧！ 矮人趁机逃命，不知所踪。 腿部中箭的巨人跪在地上哀嚎。 不久，亲手拔出弓箭，血随箭喷涌而出，流了一腿。 旁边的巨人用巨人族族语问他："还能跑吗？" 中箭巨人一手抹掉腿上的血，"能。" 十名巨人集中在立方体赛程入口处。 亚斯一声令下，十人同时蓄力出拳，砸向立方体。 场馆外层瞬间爆裂。 露出里面精密的管道与零件。 巨人再次蓄力。 亚斯："3，2，1……" "1"声落下，十拳再次捶向立方体—— 这一次，场馆内部有几个立方体直接从主体结构掉落，滚了几下，砸在了地面。 "什、什么……巨人破坏了立方体场馆？" "这力量也太惊人了吧……" "长乐队还在里面啊！万一巨人正好砸了长乐他们所处的立方体，那就危险了！" "长乐他们到底走到哪一个立方体里了啊？怎么又没镜头了！" 导播："……" 导播组在屏幕前看得也惊心动魄。 过去没有巨人参赛，大家没有太大体型差异，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震撼一幕。 他都看呆了。 巨人族在之前的比赛中没有发挥全力。 否则，随随便便踩死几个参赛者，就能轻松拿走第一名。 本来长乐队凭借速度优势，一开始就甩开巨人队，免遭攻击，还有获胜的希望。 可现在，长乐四人被困在封闭的立方体内，丝毫不知道危险何时来临。 果然，还是巨人更胜一筹吗……？ 买巨人赢的观众，有不少依旧在为巨人呐喊助威。 十名巨人一一破坏小立方体。 被他们攻击的立方体，或碎成一片，或被打飞，或滚落地面。 无论哪种情况，都对立方体里的人是致命危险。 亚斯丝毫没有要阻止巨人的意思。 帝国学院的学生忍不住骂起了脏话。 "亚斯知道这些立方体中有同学在吧？还能让巨人这么攻击？！" "亚斯都和别人组队了，你还指望他手下留情？" "他这么做真的好吗？？不会遗臭万年？？" …… 与此同时。 立方体内部。 从刚刚开始，不断有隐隐约约的震动声通过一层层立方体传到长乐四人身边来。 那声音越来越大。 宛如打闷雷似的。 立方体内隔绝了一切通信手段，营造出一种封闭式的迷宫氛围。 长乐和麒麟失去了联系。 无法得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从种种迹象来看…… 事情不妙。 "从刚刚开始是什么声音啊？" 九炎一边扒门一边问。 奥丁大脑没转一下，"可能是打雷下雨。" 容叶："这、这里的材料都是隔音材料，外面的声音应该传不进来……如果有声音的话，很可能是这个立方体内、内部有什么事情……" 耳边轰隆声不断。 长乐直觉，不能继续再这里浪费时间了。 她盯着地面上收集来的所有线索。 看了一眼。 阖上眼帘。 大脑如同超级计算机一样飞速运转。 没错。 末世以后，长乐发现自己的大脑功能逐步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只要她愿意，她的思考与计算能力可以进入一种"无我"的领域。 到达这个领域后，她脑内的计算速度，和全装备时的麒麟速度一样，甚至还要比麒麟快。 只不过进入"无我"的领域后体能和精神力消耗极快，一不小心就会睡过去。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长乐不会主动进入"无我"的超级计算领域。 "内部出事？难道是其他队追来了？" 九炎眉头一皱，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其他队还好，如果是巨人队的话……" 奥丁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巨人队？巨人队怎么了？" 九炎问。 容叶口干舌燥，仍旧耐心解释道："凭借巨人的身躯，他们、他们无法进入这里，他们能做的，就是破坏……" 破坏一切。 三人同时交换了个眼色。 一股不好的预感腾腾升起。 就在此时，却听得角落里的长乐淡淡开口： "我找到了。" 她睁开眼睛，原地起跳，轻松打开立方体顶层的门，落地。 "跟我走。" 她说话时脸上不带任何表情，棕瞳深邃，看不见底，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强大气场，任何人只要站在她面前，听到她此时的话，身心都会不由自主向她臣服，完全遵守命令。 那一瞬间的感觉，仿佛被人温柔地洗脑一样。 等三个人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随长乐来到上方的立方体内。 ……诶？ 刚刚那是什么？ 容叶红唇微张，有些吃惊。 九炎站在原地半天，才猛然回过神来。 ……奇怪。 刚刚好像做梦一样。 没有任何不适。 甚至觉得有些温暖。 奥丁则站在长乐身后不远。 屏住呼吸。 两只纯黑的眼眸直直盯着长乐的后脑。 三人只在这里停留了几秒。 "接下来，向左——" 长乐推开左侧墙壁的门。 四人一齐走进去。 安全无恙。 连续走了三道门后，奥丁才一把抓住长乐的手臂。 正对她的脸。 一张美丽的过分好看的脸。 却没有任何活力与生机。 奥丁抿了抿唇，问："你怎么了？" 长乐没有接话。 下一秒，立方体受到强烈的外部冲击力，脱离了大立方体结构。 这个不算大的立方体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了好几个圈。 最后狠狠砸在一堆废墟上。 亚斯站在巨人肩上，淡漠地看着这个滚落的立方体。 立方体一面墙壁被砸碎。 长乐队四人七横八拐躺在立方体里。 不知是死是活。 一拳砸飞立方体的巨人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可终于让他们找到长乐队了。 第60章 佛啊 [60] 观众席发出一阵惊嚎。 长乐队的四个人……没事吧？！ 镜头切换成近景。 在四横八躺的立方体内, 四人周边散落着许多立方体碎片。 长乐闭着眼睛, 似是睡了过去, 身上没有明显外伤。 容叶和九炎衣服被碎片划破。 奥丁脸上被飞速划过的碎片划出一道伤口。 伤口没有流血。 只不过，他脸上这张仿真人-皮-面-具倒是被划开了。 趁着立方体内四人还没有醒。 一名巨人迈着大步子走过来。 地面一震一震。 仿佛在拉响危险的警报。 "卧槽长乐他们有危险！" "他们是不是被震晕过去了？！" "赶快逃啊！再不逃就要被巨人踩扁了！！" "能不能叫停比赛啊！看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的！" 弹幕刷屏, 要求叫停比赛。 主办方顶着压力。 结果当然是——继续！ 这个比赛一旦开始，就不会轻易停下来！ 一片立方体废墟之上，巨人缓缓向长乐四人走来。 一步一个脚印, 一步踩扁一脚废墟。 玛尼兹和矮人队躲在一边，看见这情形，一个矮人要跑出来去救长乐。 却被阿尔杰拉住，"现在出去, 不要命了？" 矮人沉默不语。 回头看了看越来越逼近长乐四人的巨人。 视线下移, 落在长乐身上。 竞速赛小组赛时，他和长乐同一组比赛。 翼人欺负他, 是长乐出手阻拦。 他们矮人族的祖训—— 有恩必报。 现在, 正是报恩的时刻。 他眼神凛然，转眼以极快的速度奔向立方体, 消失在了阿尔杰眼前。 好人不应该得到这种对待。 矮人冲出去的一瞬间，只这样单纯地想着。 眼看着巨人和立方体只差一步之遥, 矮人来不及冲过去。 千钧一发，他灵机一动，一脚踢飞地面上的立方体废墟, 废墟笔直地朝巨人的小腿飞去。 "嘭"地一声, 狠狠砸中巨人小腿侧部殷红的伤口。 巨人龇牙咧嘴一阵, 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又开始流血，疼得他不得不停下来。 回头一看，地面上有只蝼蚁恶狠狠地朝他冲来，似乎要向他发起挑战。 ……来啊。 这么弱小的生物，也敢和他对抗？ 矮人义无反顾朝巨人冲去。 巨人受到矮人挑衅，脚尖转了个方向，先解决掉这个矮人再说。 不远处，亚斯看到这一幕，手指了指长乐的方向，身边的巨人得到指令，三两成群朝长乐冲去。 显然，亚斯看得出矮人出现不过是缓兵之计。 迟则生变，要尽早解决掉长乐一队。 否则…… 他的瞳孔泛着一丝微光，很快又黯淡下去。 五名巨人一齐冲向长乐。 矮人一看情况不妙，想从和巨人的纠缠中脱身出来，去叫醒长乐。 谁知对手巨人手脚灵活，防守没有一丝空档。 矮人心急，乱了阵脚。 巨人抬起脚掌，一脚踏下来。 矮人呼吸一紧—— 完了，来不及躲避！ 下一秒，一只利箭"簌"地从矮人头顶飞过，正中巨人脚心！ 这只箭…… 是玛尼兹队的那个女孩！ 这一箭射得巨人嗷呜乱叫，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挡住了其他五名巨人的去路。 矮人回头一看两队联盟阵营。 向弓箭女孩鞠躬致谢。 弓箭女若无所事地继续举起弓箭，准备射出下一只箭。 同队的花辫男略惊讶地打趣道："没想到你竟然，会主动帮他？" 弓箭女眼睛盯着矮人穿梭的身影和巨人的行动轨迹，干净利落地又射出一箭。 "至少现在，他还是我们的同盟。" 她面无表情说了一句。 阿尔杰噗嗤笑了一声。 找什么同盟的理由呀。 ……难道不是因为看不惯巨人队对长乐队这种趁人不备的攻击方式，才出手的吗？ 要打就堂堂正正地打。 趁别人晕过去偷袭算什么本事。 玛尼兹和矮人队的两队同盟也加入了战斗。 亚斯注意到边角还有小老鼠在捣乱，便命令三名巨人到弓箭射来的方向解决两队同盟。 阿尔杰带领同盟队迅速向外分散。 有人做诱饵，有人负责攻击。 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矮人穿梭于五名巨人之间，蹦蹦跳跳来到立方体里，用力拍拍里面四人的脸。 奥丁率先醒来。 九炎和容叶随后。 只有长乐仿佛睡过去了似的，一张年轻的容颜上，不加任何掩饰地，露出安详的睡颜。 矮人心急，一双比常人小很多的手使劲摇着长乐的肩膀。 长乐没有动静。 奥丁心里一瞬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抱起长乐的上半身，"醒醒，醒醒，喂，长乐，你醒醒！" 容叶大脑一片空白，一双杏眼不知所措地盯着长乐的睡颜，失去了思考能力，"长乐……" 怎么会呢？ 他们三个人只是有些外伤。 长乐没有受伤。 怎么会一睡不醒呢？ 容叶身体反应更迅速。 眼睛里氤氲着一层雾气。 九炎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可是长乐啊。 怎么可能受伤呢？ 身后，六名巨人朝他们几个冲过来。 矮人焦急地指着后方。 先带着长乐逃跑最重要！ 九炎顿时冷静下来。 他从未像此时一般沉稳冷静。 像一把静静燃烧的火焰。 他一把从奥丁怀里抢过长乐的身体，抱着她跳出立方体外。 巨人越来越近，领头的两个巨人抬起脚掌，毫不留情踩下来—— 奥丁低声咒骂了句。 顾不上其他。 带着容叶和矮人跳出立方体外。 只差一秒。 只差一秒，就会被巨人踩成人肉馅饼。 九炎抱着长乐一路向后跑。 奥丁几人紧随其后。 巨人攻击落空，加大攻势，凶猛地追来。 屏幕前无数观众看得揪心无比。 "长乐怎么了？难道……死了？" "怎么会死！长乐只是摔了一下而已！" "急死个人了！镜头没有拍到长乐的生命计量仪的情况啊。" "如果长乐生命危在旦夕，主办方应该会叫停的！现在应该还不用太担心……" "我觉得……巨人这次根本不是为了比赛而来的吧？他们现在有足够的优势，不去专注攻克立方体场馆，反而在比赛里肆意攻击其他队伍，他们的目的……真的是拿第一吗？" … 九炎抱着长乐一路飞奔。 跑到一半，忽然想起生命计量仪这回事。 低头一看，长乐胸口前的计量仪正泛着微弱的红光。 红条…… 明明在在立方体内的时候，还是蓝条的啊！ 九炎一瞬间分神，就被身后的巨人追上。 一只巨大的脚掌从身后极速飞来。 眼看着巨人就要踹飞逃跑的两人。 他咬紧牙关，身体向侧方一跃，躲开了巨人的攻击，抱着长乐滚在了废墟之上。 没有喘息的时间。 另一名巨人已经出现在他身侧，搬起一块立方体废墟便朝两人砸来—— 九炎顿时睁大眼睛—— 糟糕，他们还躺在地上，根本无法躲开攻击！ 他心一横，转身将长乐护在身下，决心拿自己的身体当肉盾。 "砰"地一声！ 他闭紧眼睛。 耳边一瞬间呼啸过千军万马战斗的声音。 心里有一丝后悔。 原来死亡是如此的可怕。 然而过了一秒，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 九炎猛地睁开眼睛，抬头一看。 同队的全能型体育人才正举着右手。 距离他右手不远处，高空砸下来的废墟正毫无凭依地浮在空中。 宛如失去了重力。 接着，那立方体废墟移动方向转了个弯，笔直飞速地朝另一名巨人身上砸去。 九炎呼吸一紧。 这控制物体速度能力……是奥丁的专属！ 全宇宙没有几个人有这样的能力！ 他难以置信地开口："你、你是……" 奥丁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 回头的侧脸，皮肤遍布斑驳的划痕，却没有血液渗出。 在那张面具之下，隐藏着奥丁的真容。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砸向长乐的立方体废墟竟在空中转了个弯，砸向了巨人队友！ 这是怎么做到的？ 屏幕前的观众看得一脸懵逼。 巨人紧急着发起猛烈的攻势。 将观众带入新一轮战斗中。 没人来得及细想刚刚发生了什么。 便情不自禁喊着："快跑啊！" "不要被他们打到！" 巨人那边也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远处观战的亚斯一看，便明白了个中缘由。 他抿紧薄唇，看着场上的对战情况。 片刻后，和一直肩负着自己的领头巨人一起加入战斗。 另一边。 弓箭女孩的招数逐渐被三名巨人识破，他们有了应对法子。 阿尔杰率领的同盟队节节败退，一路退回了第四场馆，和三名巨人纠缠着。 剩余七名留在立方体场馆附近。 "你怎么会在这儿？" 九炎望着奥丁的背影，刚问出口，便又否定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比完你可别跑，我还有一笔账要和你算。现在……保护长乐要紧。" 奥丁捻了捻面具上的划痕边缘，只说了一句，"有什么事，等比赛结束再说。" 不远处，亚斯率领七名巨人，重整旗鼓。 巨人们这次没有急于攻击，而是听从亚斯的指挥和命令。 奥丁蹙起眉。 果然……背后是亚斯搞的鬼。 他眼神一暗，和九炎说："你带长乐和容叶先躲起来。" 九炎："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语毕，转身正要离开，见奥丁站在原地没动静，补问一句，"你不跑？" 奥丁："我还有点事。" 说着，阴冷的视线锁定在巨人肩头的亚斯身上。 开场前，他和亚斯打招呼握手。 已经和他有过肢体接触。 那么现在，控制他的身体并非难事。 只不过要等一个合理时机，让这件事看起来不那么显眼。 否则一旦被洛伦看见他发动异能，身份就会暴露。 九炎冷冷地抛下一句话："别死在这儿。" 否则比赛后没法和你算账。 至少在打得自己住院没法参赛这笔账算清之前，奥丁，不能死。 他抱着长乐快速跑开。 容叶紧随其后。 奥丁的视线一寸不离亚斯。 ……只要有一个机会的话…… ——来了！ 巨人们肢体上的细微动作告诉他，巨人要行动了！ 就是现在！ 奥丁信心满满。 谁知下一秒，七名巨人以狂风骤雨般的攻势猛烈袭来，像席卷大地的暴风雨一样，一瞬间就把奥丁团团围住。 奥丁瞳色一紧，不好，巨人的速度远超他的预料。 而且他们目标明确——采用逐个击破的策略。 第一个被盯上的，就是他自己！ 奥丁立即抬起右手，试图控制已经和他产生过肢体接触的巨人。 谁知手刚抬到半空，一把利刃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插进他的右手手背，瞬间贯穿了整只手。 奥丁手瞬间凝固。 ——他可以用右手控制任何物体的速度。 但作为代价，只要右手受一点伤，异能便无法发动。 这一点鲜为人知。 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地面。 奥丁抬起眼帘，赫然发现亚斯正站在巨人肩头，漠然地看着他的右手。 ……亚斯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这张面具下的人的真身，正是奥丁。 他甚至知道奥丁异能的弱点。 两人四目相接，仅对视了片刻。 七名巨人一拥而上，全方位无死角，攻势全部对准奥丁—— 轰隆一声。 地面发出巨响。 逃跑中的九炎回头一看。 七名巨人围成一个圈，有人蹲着，有人直立，有人的脚掌踩在圆圈中心地面上。 那边的战斗，尘埃落定。 ……奥丁，被干掉了吗。 九炎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喉结上下一动。 转回头，直视前方。 不管其他。 现在，保护长乐的生命要紧。 容叶眼睛红红的。 覆盖着一层水汽。 好好的比赛，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她又怕又难过。 可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没有抱怨，没有放弃，没有喊累。 只是尽全力，跟着九炎跑。 不为其他。 就为了万一时刻，自己的身体，也能保护长乐一次。 矮人跑得最快，在前方带路。 他发现赛道附近有一片树林，指了指那边，示意大家到树林里躲避。 那里树木繁多，容易蔽身，也能阻拦巨人的行动。 九炎和容叶看到了希望。 两人跟着矮人，加快脚步冲向小树林。 就在此时，身后席卷起一阵飓风似的杀气。 仅仅是眨眼的功夫，七名巨人宛如七座大山一样将他们团团围住。 前无去路，后无退路。 他们彻底被巨人包围了。 容叶一怔。 巨人这么快追上来。 说明奥丁真的被…… 她不敢细想。 两只眼睛恐惧而又颤抖地环视一圈周围的巨人。 "容叶，靠紧我！" 九炎喊了一句。 容叶立即靠在九炎身后。 矮人挡在容叶身前。 尽管以他的体型，完全无法保护容叶。 七个巨人虎视眈眈。 似乎正在等待亚斯的指令。 九炎像一只饿狼，试图用眼神吓跑巨人。 只是无用之功罢了。 他怀里的长乐，睡得安详。 亚斯淡漠地扫了一眼四人。 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笑意。 紧接着，轻轻抬手。 告诉巨人。 ——可以攻击了。 一刹那间，七名巨人发起猛烈攻势。 就像干掉奥丁时候一样。 一次性，解决掉这四个人。 望着长乐安静的睡颜。 亚斯蓦然会想起入学典礼那天，他被长乐拿着弩顶着下巴那一幕。 长乐说："下次动手前，少说废话。" 他这次做到了。 动手之前，没有说任何废话。 亚斯笑了笑。 在无数巨人攻击来的那一刹那，九炎和容叶，不约而同听到了死亡的声音。 巨人的攻击，没有漏洞。 没有任何给他们逃跑的空隙。 九炎咬破了下唇。 容叶拿身体拦在长乐身前。 直到最后一刻，眼泪都没有掉下来。 亚斯唇角抿平。 只见七名巨人手脚攻击全都集中攻击向一点。 连时空似乎都发生了爆炸性扭曲。 轰隆隆的声音接二连三冲击着所有人的鼓膜。 放眼看去，尽是战斗激起的扬尘。 几秒后，轰隆声退，扬尘缓缓向下飘去。 空气中隐约着一丝胜利的气息。 没有其他多余的声音。 一切，尘埃落定。 亚斯垂眸闭眼，淡淡说了三个字： "结束了。" 最后一个"了"字还未来得及说完。 下一秒，伴随着七名巨人的哀嚎声与尖叫声，他们攻击出去的拳脚仿佛同时受到什么攻击似的，全部被反弹回来。 有的巨人甚至被这股强力反噬，踉跄几步，一屁股摔在地上，震得大地抖三抖。 亚斯："……" 倏地睁开眼。 ……怎么回事？ "……结束了？" 一个略带慵懒的声音，从一片废墟中传出来。 空旷而悠远。 亚斯眉头一皱。 这个声音是…… 战斗引起的肆虐灰尘逐渐平息。 空中逐渐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 她的脸逐渐清晰。 一如既往没有睡醒的惺忪脸。 眼帘半张半垂。 松垮着肩膀。 透过一层稀薄的灰尘雾。 长乐望着亚斯。 勾唇，缓缓吐出几个字： "这才刚刚开始。" 第61章 不佛 [61] 镜头里的灰尘屏障逐渐散去。 观众屏住呼吸。 一个人站在七名巨人围成的圆圈中央。 在她身后, 容叶和九炎瘫坐在地上, 怔怔地望着面前这个高大的身影。 观众席有人问： "那是谁……？" "……是长乐？" "……真的是长乐！" "长乐醒了！她没事！她……还活着！！" 一瞬间，作为起点和终点的大竞技场内, 超过十万观众一齐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呼喊声，情到激动时，有人甚至站起，自发在观众席组织人浪。 观众们一排排接连站起又坐下，偌大的会场仿佛真的掀起了一股由人的手臂组成的浪花。 无数直播屏幕前，众人看着这声势浩大的应援活动, 情绪也被带到极点。 加上VR隐形眼镜助攻，屏幕前的观众都仿佛置身于会场的热浪之中, 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 声音已经从丹田发出, 一路冲上头顶, 冲出喉咙—— "加油！" "不要输！" "要赢了巨人啊！" 立方体场馆外。 废墟遍地，灰尘扬起。 七名巨人的攻击被长乐挡下。 仅仅是一瞬间的事。 快到谁都没有发现, 长乐到底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九炎和容叶也没看见。 两人刚从濒死边缘捡回一条命, 还没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像两个初生的婴儿一样，仰着脑袋，愣愣地看着长乐的背影。 矮人夹在九炎和容叶中间。 长乐的身体挡着他们三人。 他也没看清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 矮人心脏猛地一跳。 但是刚刚他确实有一瞬间看到, 毫秒微秒之间, 长乐握拳, 一一击退七名巨人的攻击, 速度之快，甚至留下了好几个残影。 矮人打心底里敬畏长乐。 旁边，九炎怔了好几秒，缓缓道："长乐……" 容叶："……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你没事……" 她终于绷不住，埋头，捂脸啜泣。 长乐侧头，容叶身上的伤口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睫毛颤了颤，棕瞳里写满怜惜。 "哭什么？" 声音温柔似水。 容叶结结巴巴嗑出几个字："我、我、我以为你……" 那个"死"字，她说不出口。 长乐抿唇一笑，回头，视线正面迎上亚斯一双黝黑的眼睛。 是说给容叶，也是说给亚斯，更是说给在场所有的巨人听： "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容叶的脑袋像横过来的波浪鼓似的不停地摇，"嗯……嗯！还活着！" 声音还带着哭腔。 九炎吸了吸鼻子。 眼睛有些酸涩。 有什么东西止不住向上涌来。 他只好仰起头，用力眨了几下眼睛。 接着，单手撑地，一跃而起。 靠在长乐背后。 背与背接触的一瞬间。 长乐有些惊讶。 而后背那个，当初救她回家的小男孩，拼命隐忍着声音里的情绪，佯装平淡如水道： "……你这次睡太久了吧？" 可惜演技为零。 说到最后一个字，上扬的问号声调变成了扭曲的哭腔。 长乐眼角绽开一抹笑意。 "抱歉，有些累，多睡了一会儿。" 九炎："……" 双唇颤抖着，半天吐出几个字： "等比赛结束，我们回家睡。" 长乐："……" "好。" 巨人们挣扎着站起。 他们全在等待亚斯的命令。 平时一副扑克脸的亚斯。 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 他盯着长乐胸前已经变成红条的生命计量仪，忍不住说道："你还能继续战斗？" 长乐挑眉："来试试？" 亚斯眉间微动。 高空中的主持人忽然插嘴道： "当选手生命计量仪变成红条时，参赛者不可以对红条选手发起攻击！请万分注意！" 被打倒的巨人不满。 恶狠狠看了一眼主持人。 主持人连带直升飞机向后退了几步。 他稳住神色，继续说："规则就是规则，如果你们攻击红条选手长乐，那么将被视为违反比赛规则，出局！" 巨人们十分不满，纷纷朝亚斯投去目光。 眼神里充满了和长乐战斗的欲望焰火。 而在比赛场地外，麒麟通过监控全方位观看了长乐的比赛。 长乐的身体没有出问题。 在巨人一拳砸飞长乐四人所处的立方体时，为了保护长乐不继续受攻击，麒麟擅自更改了长乐的生命计量仪的数据，人为地将蓝条改为红条。 红条状态下，其他选手不可以攻击长乐。 趁此机会，长乐可以一举拿下巨人！ 长乐："……" 食指点了三下生命计量仪。 用唇语说："恢复。" ……恢复成蓝条？ 那样巨人就可以攻击她了啊！ 麒麟不懂长乐的意思。 但长乐的指令必须遵守。 "啪嗒"一声。 众目睽睽之下，一刹那间，长乐的血条由红变蓝。 生机满满。 观众："！！！" "这是什么魔法？只敲了敲生命计量仪就能回血？？" "卧槽，不亚于起死回生之术！" "我也想被长乐敲！" "……恐怕这是什么障眼法吧……结合比赛的规则来看，长乐肯定有办法把计量仪伪装成红条，其实她根本没事……" "诶？既然没事，为什么刚刚会昏死过去？" 主持人："长乐又恢复蓝条了！这么一来巨人的攻击便不再受限了！" 亚斯眼底写满一丝疑惑。 既然她可以伪装红条，为什么不继续伪装下去？这样就可以正当利用规则，免受巨人攻击。 在发号施令之前，亚斯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她： "为什么要这么做？" 长乐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活动活动肩膀，轻松上阵。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堂堂正正打倒你。" "丁零"一声。 不远处，玛尼兹队的弓箭女听到这话后，停下了脚步。 巨人紧追在后。 阿尔杰跑过弓箭女身边，提醒她，"别愣着，快跑！" 她回头看了看长乐所在的方向。 "……好。" 堂堂正正打倒他？ 亚斯琢磨着这句话。 ……好。 他答应。 他没有继续说废话。 事实上，入学典礼上从长乐那里得到的教训，他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 入学典礼被长乐打了个措手不及后。 亚斯无时无刻不在提高自己的实力。 速度，技巧，力量，经验…… 到今天，终于有一个机会，让他可以正面和长乐再对决一次。 他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也因此，在综合竞技比赛中他拒绝加入帝国学院队，反而加入热门之一的巨人队。 只有这样才能成为长乐的对手。 他知道的。 长乐一定会赛到最后。 亚斯抿着唇角，一张扑克脸看起来没有任何情感波澜。 只是…… 心里却开心地笑了。 ——没有任何事情，比和强大的对手对决，还能让他兴奋的了。 他从九米高的巨人的肩膀上跳落地面。 毫发无损。 抬手示意所有巨人后退。 挽起袖子。 ——我来做你的对手。 这阵势，巨人不出手，亚斯要和她一对一单挑？ 巨人站在一边看得着急。 却十分听亚斯的话。 七人围成一个圈，圈出来战斗场地。 长乐缓缓佝着上半身，眼神如猛虎扫过一周。 最后和身后的人说："你们先离开。" 容叶："可是你一个人……" 九炎打断容叶的话，对长乐说："我们先走。等你胜利。" 长乐眼神微动。 九炎……什么时候这么听她的话了。 总归是好事。 两人和矮人离开战斗圈。 场内，只剩下长乐和亚斯两人。 主持人互动地血脉喷张："出现了！宿命对决！" 主持人配合导播一系列闪现镜头介绍帝国学院入学典礼上的一幕。 如今两人冤家路窄，再次重逢！ 万里无云。 蓝天下，长乐闭目凝神，将体内的力量均匀送至每一寸肌肉，唤醒这具身体沉睡的战斗记忆。 她是从两千年末世走来的人。 至今为止经历了无数试炼。 她战胜了所有对手，才走到今天。 她不会输—— 蓦地，长乐睫毛抬起，露出一双凌厉而充满锐气的眼睛。 一时间气场全开。 在场所有人汗毛竖立。 甚至连屏幕前的观众都觉得，一股斗气透过屏幕溢了出来。 "怎么回事？长乐的气场好像变了？" "噫！这股子斗气好凌厉！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还是第一次见长乐变成这个样子啊……" "是啊入学典礼上不是介绍过吗，她战斗欲评分-105，不是那种会主动释放斗气的人啊。" "你对战斗欲有什么误解？" 有人反问。 "啊？" 那人缓缓说道："战斗欲评价的是一个人没有压力下主动发起战斗的欲-望指数，但是如果到了非战不可的地步，那些没有战斗欲的人，甚至像长乐这样战斗欲为负的人，就会爆发出异常可怕的战斗天赋。" 对方听得糊里糊涂："这战斗欲怎么和战斗天赋还成反比了？" 说话的人笑了一声："难道不是吗？" 他指了指屏幕上的长乐。 对方瞪大眼睛—— 长乐站在原地没有动。 忽然一下，亚斯口吐鲜血，向后摔在了地上。 胸前的生命计量仪倏然变成黄色。 主持人揉了揉眼睛："怎么回事？刚刚发生了什么？亚斯难道这个时候……突发疾病？！！" 长乐垂眸，勾了勾唇。 导播迅速回放录像。 在录像中众人看到，长乐在一瞬间冲到亚斯面前，照着他的胸口来了一拳，随后返回原点。 这一瞬间实在是太短暂了……！ 连一道残影都没有留下。 亚斯就被撂倒了。 众人看到倒吸一口凉气。 在如此快的速度之中，长乐竟还可以发动攻击吗？！ 这还是人吗？？ 周围的七名巨人也看傻眼了。 自己队伍的大将气势汹汹上场单挑，结果还没出手，就已经被撂倒了！ 如今群龙无首。 他们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为首的领头巨人第一个冲向长乐，一拳拍打地面。 长乐："太慢了。" 她说着便轻松跳到一边，集中五成力在右拳，双脚蹬地跃起，腾空五米高，一拳击中领头巨人的太阳穴。 巨人"砰"地一声被打出十米远，砸进了废墟里。 其他巨人见状，一个接一个朝长乐冲来。 "你们一起上。" 长乐命令道。 这话听来是奇耻大辱。 他们巨人族真的连一个小小的普通人都打不过吗？ 六名巨人狠下心，使出巨人联合技——大地之锤。 他们统一起跳再落地，六名巨人这一跳一落宛如一把巨大的铁锤砸向地面，引发的地面震动比强地震还要可怕。 他们原本双腿受伤，用这一招需要强劲的腿部力量。 大招过后，他们腿部的血管甚至爆裂，伤口处流出汩汩鲜血。 长乐为了躲避地震高高跳起，谁知六名巨人手臂搭手臂，形成一道天网，将长乐困在他们的禁锢圈范围内。 长乐瞄准他们手臂之间的空隙向上跳。 结果却好像撞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落回地面。 "那里明明是空的啊！长乐怎么会摔下来？" "难道是巨人的异能？" "我们对巨人了解太少了……双方信息完全不对等，情势对长乐很不利啊。" 六名巨人形成的包围圈没有突破口。 巨人体质特殊，除了体型、速度、力量等远超普通人外，巨人身体接触形成闭合结构时，可以产生强有力的防御屏障，无论从里外都无法打破这个屏障。 长乐眯了眯眼睛。 "还挺有招数的。" 巨人："……" 这种敷衍的态度令他们火大。 他们伸出一只脚去踩圈里的长乐。 "但是，对我无效。" 长乐抛下这句话后，手持利刃，在笼中环绕一圈。 场上顿时爆发出痛苦的嚎叫声—— 六名巨人双脚脚踝全部被利刃划伤。 重要的筋骨断了几条。 无法站立。 疼得撕心裂肺。 在地上滚来滚去，一双硕大的手捂着脚踝痛哭。 哭声仿佛野兽濒死前的嚎叫。 绝望，令人战栗不止。 还有三名巨人原本在追击玛尼兹和矮人的两队同盟。 闻声色变。 三人掉头就跑来救援同伴。 一路飞奔过来，只看到痛得哇哇叫的同伴，没找到罪魁祸首。 "你们在看哪儿？" 长乐的声音在背后幽幽响起。 三名巨人统一回头。 头刚转了三十度。 忽然跪在了地上。 脚踝传来钻心一般的疼痛。 用手一摸，尽是鲜血。 在无尽的嚎叫声中。 长乐缓缓落地。 站在一片废墟之上。 背对着一片倒下的巨人。 淡淡说道： "我在这儿。" ……没有人能继续攻击。 一战，巨人全败。 主持人掌心捏了一把汗。 他刚刚看得太过入迷，甚至都忘记了时间流逝。 关掉微型麦克，他深吸一口气，问旁边的助手："长乐打巨人，用了多久？" 助手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盯着全息屏上的数字，两眼发直： "不、不到三十秒……" 主持人也艰难地动了动喉结。 不到三十秒…… 他却觉得刚刚，像过去了一个世纪。 第62章 不佛 [62] "……？" "赢了？" "……别愣着了, 赢了，长乐赢了！！" "巨人脚踝全部负伤, 没法站起来，无法继续攻击, 这一场比赛, 是长乐赢了！！" 欢呼潮声从少数人开始蔓延。 巨人们在地上嚎叫打滚的场面过于超现实。 人们的脑速跟不上战斗的速度。 只依稀记得亚斯忽然口吐鲜血倒地, 接着便是一阵巨人的狂魔攻击，到最后，他们宛如巨婴一般倒地嚎叫。 一切仅仅发生在三十秒内。 从一开始巨人队伍的压倒性优势，到现在十名巨人连同亚斯一齐负伤战败, 战局扭转仅仅用了三十秒……！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竞技赛。 而是一场赌上生命的战斗。 战斗的胜利者, 是镜头中那个淡然身处一片嚎叫之中, 毫发无损的长乐。 "喔啊啊啊啊啊！！" 全场爆发出狂热的嚎叫。 全宇宙观众盯着直播屏幕。 有人落泪, 有人握拳，有人与身边人击掌, 有人把酒一饮而尽。 帝国文明横跨几十万星球，运用双手和大脑建立文明的普通人类依旧是文明的主流。 然而，刻印在人类基因里的对庞然大物的恐惧，从没有因为文明进化而消失。 人类惧怕在野蛮之星苟活的巨人一族。 所以长乐的胜利才显得意义重大—— 尽管存在巨大的体型差异，依旧有人类，可以战胜巨人！ 一时间社交媒体风起云涌。 铺天盖地都在报道长乐和巨人这场战斗。 话题量达到了此次竞技大会的顶峰。 VIP观战室里，洛伦表情不太好。 ……事情已经超出预料了。 他最初的计划是和西奈公主联手, 利用长乐制造话题, 获取巨大利润的同时, 在长乐跌落神坛那一刻靠近她，俘获她，占有她。 人和钱，都是他的。 但只要和长乐沾边，所有事情最终都会走向不可控制的方向…… 他嘴唇抿成平平一条直线。 还好西奈公主因为精神疾病突发，前两天已经被亚斯亲自送回西盟星闭关疗养。 否则以她的性子，看到亚斯被长乐一击打得口吐鲜血的这一幕，绝对当场失控，搞出又一场腥风血雨…… 一旁的全息屏上，竞技大会话题量飙升，收益数据高涨。 最后一场比赛带给洛伦的收益，连他都觉得吃惊。 可是这钱却拿的心里有堵。 网络上铺天盖地对长乐的赞美，几乎看不到一句批评。 国民认可度瞬间飙升。 长乐=实力。 长乐=胜利。 两个标签实打实地贴在长乐身上。 恐怕连备受国民喜爱的皇太子西泽，也无法达到这个时间点长乐的受欢迎程度。 "太厉害了，这个女孩子，能打败巨人！" "综合竞技赛到最后几乎成了巨人队单方面攻击其他选手的比赛了，如果没有长乐即时阻止，恐怕在场还活着的其他选手也有生命危险。" "我觉得，场上所有人都应该感谢长乐救了他们一命……这一场毫无疑问，表现最突出的就是她！" "……简直就像赛场上的英雄！" 赛场上的英雄…… 西泽身处群情沸腾的观众席角落。 看见这条评论后，指尖有些颤抖。 他再次抬头，视线越过帽檐，看向竞技场中央那一个巨大的立方体全息屏幕。 刚刚三十秒的战斗过于激烈，以至于至今灰尘仍高高扬起，久久无法平息。 巨人们的嚎叫声减弱。 几次试图站起来继续战斗。 但长乐的利刃割断了他们的筋骨。 少了筋骨支撑，无法站立。 巨人不甘心地仰天长嚎。 长乐抓了抓耳朵。 那嚎叫声听得她浑身不适。 她回头，对身后的巨人说： "申请退赛，现在就可以得到救治。" 高空中主持人听到此话忙帮腔问："长乐说的没错！你们要退赛吗？我们的医疗班已经来到附近待机，现在退赛，立即可以获得救治！" 领头巨人恶狠狠冲主持人嚎了一嗓子。 巨人族有自己的语言。 这些大高个不会说通用语。 只能用项圈型实时翻译器说话。 但此时，领头巨人真的只是嚎了一嗓子。 翻译器没有检测出任何有意义的词句。 主持人："……" "看来巨人队并没有要退赛的想法。那么请继续比赛，比赛结束后，医疗队会前来救治。" "……比赛仍在继续！除去巨人队外，场上还剩三支队伍，分别是帝国学院队，玛尼兹队，矮人队！" 主持人这句话即时提醒了在场所有人。 比赛还没结束。 所有队伍还没顺利通过第五关。 还没有队伍全员到达终点！ 亚斯平瘫在废墟上。 长乐远远扫了一眼。 在视野的边角，发现另一具瘫在地上的人类。 长乐跑过去。 只见奥丁正脸朝下，一具宽厚的身体被巨人一脚踩扁，右手掌心贯穿一把小刀，伤口处的血液有一些凝固的迹象。 这具被巨人踩塌过的身体已经变形。 身下蔓延出一朵巨大的红色花朵。 ……被七名巨人一起攻击这一下，足以致命。 长乐的手轻轻放在奥丁脖颈一侧。 似乎在用指尖检查，这具身体到底还有没有生命的迹象。 两秒后，她垂眸，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镜头切换到这一幕。 这一下，沉浸在狂欢中的观众们才蓦然回忆起，奥丁被七名巨人围攻的那一幕。 "那个选手不会死了吧……" "天呐，他是活生生被巨人踩死的！" "他如果死了，长乐这一队就不可能获胜了……" 从胜利的天堂掉入即将输掉比赛的地狱，只用了几秒时间。 长乐赢了巨人，却要输了比赛……？ 这不应该！ 容叶和九炎及时追过来。 两人已经不在意比赛输赢了。 经历了生死考验，千钧一发之际长乐战胜了所有巨人。 只要长乐还活着，他们还活着，就够了。 可是…… 九炎眸色微闪。 眼睛里蕴含着万千复杂的情绪。 他不知道奥丁为何执意要回来参加比赛。 但结果却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容叶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泪眼朦胧地盯着长乐闭目垂眸的侧颜，呜咽着问："奥……他还有救吗……？" 长乐沉默片刻。 蓦地，从中指指尖传来一下血管跳动的触感。 她倏然睁眼，抬头对高空的主持人说： "我申请退赛。" "请立即派医疗班救治我们的队员。" 奥丁的身体还有生命的迹象。 现在治疗，还可以挽回一条命。 ……退赛？！ 此话一出众人脑子懵了。 主持人也有些没跟上，顿了两秒，问："长乐，你是说你们队……" "帝国学院队申请退赛。请立即派医疗班前来救治。" 声音虽平稳，却无意中加快了语速。 谁都能听出她坚定无比的语气。 事实上她说这话第二遍时，已经失去了耐心。 无论何时，人命要紧。 人总是第一位的。 主持人抿了抿唇，"医疗班，请迅速来第五赛程场馆救……" 话到一半，奥丁的左手蓦地抬起，整条手臂扭成三截，恐怕里面的骨头已经断裂错位。 但他依旧抓住了长乐的手腕。 长乐一怔。 为了防止被奥丁操控速度。 长乐从没有让奥丁的手接触过自己的身体。 连比赛一开始带奥丁疾速运动，长乐也只是抓着他的后衣领，避免肢体接触。 她不喜欢被人控制。 这是第一次，奥丁和她产生肢体接触。 她没有挣开。 "继、继续比赛……" 奥丁试图抬起头。 但后背似乎有骨头被踩断。 无法动弹。 他挣扎了几下，放弃了抬头。 长乐眉头一蹙。 "你现在必须接受治疗。" 奥丁攥紧了长乐的手腕。 似乎用尽了全身仅存不多的气力。 "快、快点结束比赛，我就、就可以去治疗了……" 九炎没忍住，脱口而出一句："你脑子被踩坏了吗？现在不去治病，难道等死？" 容叶拉了一下九炎的衣角，眼睛红红的望着他。 九炎紧紧咬着下唇。 下嘴唇已经被他咬出一个洞。 此时又添了一个。 奥丁如往常一样，没有理九炎。 只是愈发握紧了长乐的手腕。 长乐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 "我会尽快结束比赛的。" 那只手顿时失去了力气。 直直向下垂去。 九炎及时接住他的手臂。 紧咬着下唇的牙齿松开。 接着便将奥丁背在身上。 不知他是否还能听见。 总之是说了一句： "你听好，你要是死了，我们就会输。" "所以在到达终点前，给我活着。" 主持人看到这一幕，默默命令医疗班到终点竞技场待命。 他主持竞技大会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有一股想要亲身下场为一支队伍呐喊助威的冲动。 他忍住了。 职业素养让他再次对准麦克风： "帝国学院队的选手经过协商，决定继续参赛……让我们拭目以待最终结果！" 长乐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立方体场馆。 场馆一半已经被巨人破坏。 如今想要通关，只能破坏掉另一半场馆。 只要一拳就可以。 小意思。 长乐让其他三人在安全处等待。 自己瞬间移动立方体场馆前，集中全身力量到右拳。 她打算用这一拳，打飞剩余全部场馆。 这一拳需要短暂三秒的蓄力。 她静静站在残垣断壁前，小小的身体仿佛蕴藏了巨大无比的能量。 现在，所有能量集中于右拳顶点。 三，二，一…… 九炎心里默默倒数。 他不清楚长乐实力的边界到底在哪里。 但相处这么久，总归有了些默契。 长乐的想法，他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 ……加油啊。 他望着长乐的背影。 倒数到一。 主持人，镜头，观众。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长乐身上。 看她这一拳到底有多大威力。 蓦地，一道影子飞速从眼前划过，笔直向长乐冲去。 九炎脸色一变，朝长乐大喊： "小心背后！" 长乐后背一凛。 一股战斗气焰气势磅礴地朝她后背袭来。 那股气焰速度之快，连她都觉得惊讶。 她来不及转身回防。 来人一计重拳落在长乐后背。 长乐的身体顺势飞出空中，砸在了立方体残垣上。 空气凝固，就在一瞬间。 镜头一直给长乐近景。 丝毫没有注意到后方突如其来的攻击。 在镜头可视范围内，长乐蓦地受到一股外力攻击，下一秒，身体便砸到了立方体上。 这一下摔出去的声音，听得所有人心都揪了一下。 观众席顿时安静下来。 人们眼睛直愣愣看长乐摔到地上。 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秒后，全场爆发出惊声尖叫。 导播吓得扔掉了手里的通讯仪。 他看了一眼近景摄像头的画面，赶紧切换成这个画面。 这时观众才看到，亚斯嘴角挂着一行鲜血，挥舞出去的拳头还停留在胸前。 他神情淡漠，两眼无神，像一个会移动的杀人工具，只知道挥舞拳头，打败他最大的敌人—— 长乐。 第63章 不佛 [63] "那是……亚斯？！" "他还活着？！" "……这么快就恢复了？……不, 难道刚刚他是假装被打晕过去的？" "不管是不是装的，他刚刚竟然从背后偷袭长乐啊！这种行为太小人了。" "可这是比赛，也没有规定不允许偷袭啊。" "是, 别人都可以偷袭，但他可是备受大家尊崇的'天才武将'啊, 武将从来都是光明正大比赛的，像他这种偷袭的，是违反武将精神的！" "管他什么武将精神……长乐、长乐没事吧？" 立方体场馆前, 长乐背朝下躺在废墟上。 聚集在右拳的力道顿时从骨节流失。 亚斯这一拳力道不一般。 要是普通人, 脊柱可能都被打断了。 "……混蛋！" 九炎吼一声, 红发怒冲冠，挥舞着拳头朝亚斯后背袭来。 亚斯背对着他, 右小臂抬起, 轻而易举拦下他的攻击, 左手迅速向后擒住九炎的左肩，用单手之力活生生使出一招过肩摔。 "轰隆"一声。 九炎的身体绕过亚斯的头顶，摔在亚斯面前。 "这、这、这动作……干净利落, 完美无瑕没有一丝多余……不愧是传说中的天才武将……" "实力差距太大了吧！被撂倒的那个男孩子, 可是和阿尔杰几乎打成平手的拳击手啊！" "亚斯·赫连只用了一招就放倒了九炎……这个男人的实力有边界吗？" 镜头切成亚斯的近景。 洛伦瞥了一眼。 不对, 这不是之前的亚斯。 再次醒来的亚斯, 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 观众席一角, 西泽神色复杂, 深蓝色的瞳孔里似乎划过一连串如电影一般的记忆画面。 贴身管家站在他右后方, 喉结轻轻动了动, 手指捏住金丝边镜框一角，向上扶了扶眼镜。 片刻，管家低声说道："殿下，看来亚斯·赫连果然也……" 西泽"嗯"了一声。 管家："那我们是否应该现在就行动？" 西泽："……" "时机未到。" "那个亚斯，这么厉害？" 玛尼兹队的弓箭女问道。 阿尔杰眼神一暗： "你以为'天才武将'这个称号是天上掉下来的？" 玛尼兹队和矮人队站在一旁观战。 两队联盟没有要抢先一步通关的样子。 都在等待亚斯和长乐战斗的结果。 弓箭女拿绒布擦拭着自己的弓箭。 漫不经心道："不。" 一顿，她又补充道，"我只是觉得，站在那里的那个人，不像传说中的亚斯·赫连。" "……不像？" 玛尼兹队的花辫男一脸问号，"我看挺像的啊。亚斯就长这个样子。" 弓箭女白了花辫男一眼。 眼里写满了"所以你才是个蠢货"。 阿尔杰若有所思地品味着她的话。 "你是说，性格不像？" 弓箭女停下手中的动作，眉间皱着一道浅浅的褶印。 "不是性格，是战斗的方式。" "——能拥有'天才武将'这样的称号的人，不会采用背后偷袭的方式攻击对手。" 九炎中了亚斯一记过肩摔。 落地后挣扎着跳起来。 又队亚斯发起疾速直拳连攻。 第一拳就被亚斯接住—— "……卧槽，九炎这一招，好像阿尔杰都没有看出过破绽啊！现在竟然这么轻易就被亚斯接住了？" "我觉得这个亚斯实力明显比晕倒之前要高的多。" "手段也更卑劣。" 帝国学院的参赛队伍在一边看得心急如焚。 明明都是一个学校的参赛者。 却在最后一场比赛上狭路相逢。 九炎第一拳就被截下。 打击不小。 一瞬间，似乎不知该如何继续攻击。 奥丁呼吸微弱。 扭曲的头骨上，眼睛睁开一道缝。 看见亚斯拦下九炎的拳，反手擒住他的手腕一扭。 九炎痛苦地叫出声。 右手无法继续攻击。 "……那个笨蛋。" 奥丁发白的唇间吐出四个字。 为什么亚斯能截下九炎的第一拳？ 原因很简单—— 无外乎"数据"二字。 九炎这一招直拳连击胜在速度。 弱点也在速度。 九炎一直认为拳头"唯快不破"。 所以每次使出直拳连击的时候，攻击的角度，方式，甚至连攻击前细微的肌肉变化都十分相似。 同样一招使用次数多了。 对高手便不再奏效。 奥丁眼睛半张半合。 这一点他早就看出来了。 所以之前和九炎交手时，才能躲过他所有的攻击。 他有些后悔。 后悔没有早些告诉九炎，他的拳击的弱点。 现在…… 奥丁试着说话。 却喷出了一口血。 容叶急忙拿手帕给他擦拭。 血越擦越多。 容叶瞪大眼睛。 心慌无比。 奥丁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不能再拖下去…… 亚斯一脚踢飞了九炎。 全程没有说任何一个字。 九炎胸口像灼烧一样疼。 躺在地上。 一种巨大的挫败感包裹全身。 至今为止交战过的对手中。 奥丁令九炎感到战栗。 亚斯令九炎感到恐惧。 奥丁虽然有异能，但与他交手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实力边界。 亚斯不一样。 他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令人恐惧。 九炎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 某种意义上。 亚斯和长乐有些相似。 亚斯双眼无神。 一瞬间来到九炎面前。 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一双眼睛像扫描仪一样，不放过九炎身上任何一处细节。 内伤，骨伤。 现在的九炎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但为了以防万一…… 亚斯眼角微微上挑。 抬起右脚。 计划将九炎踢飞。 不要影响他的战斗。 他的右脚如期下落。 却踢了个空。 低头一看。 脚边一片废墟。 ……九炎不见了。 "你在看哪儿？" 一个平淡如水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 亚斯回头。 长乐单手拎着九炎。 衣服上沾着不少灰尘。 短发细碎凌乱，随风轻舞。 她将九炎扔在身后不远处的废墟上。 亚斯见状便朝她冲来。 长乐纵身，连续向左跳跃移动。 将战场远离受伤的队友。 落地。 如同野兽在捕获猎物时一样。 她微微佝偻上半身。 额前的碎发垂落。 遮住了她的眼睛轮廓。 只隐隐约约看得出一个锐利无比的眼神。 "过来。" 她命令道。 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亚斯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簌"地一声离开原地。 像狂风骤雨一般手脚并用，对长乐发起攻击。 长乐一一闪避。 两人对打速度之快如闪电。 转瞬即逝。 短短几秒，过招上百回合。 主持人瞪大眼睛。 眼睛干涩，也不敢眨眼。 太快了…… "……这到底是什么对决……" "两个人速度太快了，我已经看不清谁攻谁守了……" "真看得我脑壳疼。" "……既然亚斯有这种实力，为什么一开始不拿出来？" 无数观众看得提心吊胆。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 场上形势瞬息万变。 这好像变成了长乐对战亚斯的战场。 长乐一个后空翻，拉开和亚斯的距离。 亚斯紧追不舍，一记干净的勾拳朝长乐袭来。 这一次正面冲击，长乐似乎发现了什么事情。 ——亚斯在攻击她的时候，下意识移开了眼神。 他不敢看她。 长乐有一瞬间恍惚。 接着便加快速度，躲开亚斯勾拳攻击的同时弯腰，佯装离开亚斯的视线。 亚斯一拳落空，眼神转移到前方。 前方空无一人。 长乐呢？ 他眼底有一丝慌乱。 动作慢了一拍。 ——就是现在！ 长乐猛地直起身子，单手锁喉，捏住亚斯的脖子令他窒息。 亚斯乱了阵脚。 防守不到位。 长乐瞄准时机，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亚斯浑身上下噼里啪啦一通打。 每次攻击，精准命中筋骨要害。 三秒内。 三百下攻击。 完毕，长乐纵身后跳一步。 亚斯直直地站在原地。 "扑通"一声。 双膝跪地。 整个人向前摔了下去。 一动不动。 众人："……" ……结束了？ 长乐头也没回。 一路来到九炎容叶面前。 平静地说： "我们走。" 九炎方才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难以置信地问："他还会再……" "不会了。" 长乐抱起已经失去意识的奥丁。 "时间不等人。" 说完便来到立方体馆前。 没有蓄力。 一拳击穿场馆。 场馆被砸出了个洞。 在场馆彻底坍塌前。 她抱着奥丁通过立方体的出口。 一路朝终点竞技场冲去。 九炎："……容叶，到我背上，我们走！" 容叶："嗯！" 两人紧随其后。 玛尼兹队和矮人队飞速经过九炎身边。 阿尔杰："抱歉，我们先走一步。" 九炎："……" "别小看我的速度。" 几人陆续冲过第五关终点，也朝竞技场奔去。 在化成废墟的立方体场馆前方。 十名巨人浑身是伤，瘫软在地上。 仿佛十团巨大的肉团。 亚斯挣扎了两下。 想要起来却动弹不得。 也不知过了过久。 几秒，还是几分钟，还是几天，或者几年。 一声象征比赛结束的铃声响彻天空。 主持人，直升机，无人摄影机悉数转移到终点的竞技场。 只留下五段赛程中的败者们负伤倒地。 没有镜头关心败者的情况。 亚斯再次试图直起身来。 ……还是不行。 长乐那三百下连击。 似乎打碎了他浑身上下每一处筋骨。 牵一发动全身。 少了一处筋骨，行动也会受限。 他彻底输了啊。 他比不过长乐。 ……这件事他早就知道啊。 可是为什么是以这种形式败北。 如果可能的话。 他只想用自己最真实的力量，和长乐对战一次。 可是那个人不允许。 亚斯咬紧了牙。 这是他浑身上下为数不多可以使上力气的地方。 他咬紧牙。 再咬紧。 不甘心地挤着眼睛。 周围的灰尘似乎有些湿润。 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呼吸。 "……" "怎么被打成这副样子，嗯？" 一个宛如清铃般的少年音飘进他的耳朵。 少年的尾音，带着心情愉悦时才会有的俏皮。 丝毫听不出惋惜与怜悯。 亚斯："……" 没有办法说话。 指尖勉强颤了一下。 少年一身干净的白袍，与战斗过后现场的斑驳格格不入。 他左右看了看，声音中的愉悦不减： "不过，你让我看到了很精彩的战斗。" 亚斯的身体一动不动。 咬肌却鼓鼓的像骰子。 "哎呀，连话都说不了了么……" 少年蹲下，白袍下摆落在地面，奇迹般地，没有沾染一丝灰尘。 他掰过亚斯的脑袋。 也不管他此刻身体有多疼有多痛。 只管将那张扭曲的脸对准自己。 "噗。" 少年笑出声，"这表情很有趣。" 一顿，他又问："……疼么？" 亚斯抿紧嘴唇，没有说话。 少年咧嘴一笑。 皓齿就像他的白袍一样明亮耀眼。 "疼就求我救你。" 他笑着说。 亚斯沉默。 少年好看的眉眼一蹙，"嗯……？" 捏着亚斯下巴的手，加重了力道。 亚斯的脸愈发扭曲。 片刻，他失去血色的唇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请……你救我。" 少年莞尔一笑，松了松手。 "真乖。" 第64章 不佛 [64] "本次综合竞技大赛的优胜团队是——" "帝国学院队！" 惊心动魄的综合竞技赛落下帷幕。 长乐和奥丁率先回到竞技场内。 玛尼兹和矮人队原本超越了九炎和容叶。 在跑入竞技场的前一刻被九炎反超。 帝国学院队成为第一支全员到达终点的队伍。 胜利来之不易。 九炎和容叶冲过终点时。 全场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 人们失去了呐喊呼号的力气。 甚至觉得，唯有掌声才是对帝国学院队不屈不挠战斗至最后的最优的褒奖。 长乐一冲过终点, 医疗班立即冲上来将奥丁带走治疗。 尽管赢得了胜利。 剩下三个人脸上没有太大的喜悦之色。 奥丁被抬走前, 长乐问医生："他还有救吗？" 医生摇了摇头："伤势太严重了。我们尽力。" 担架上, 奥丁彻底失去了意识。 一场盛大的体育狂欢赛事就此落幕。 十亿星币由帝国学院队收入囊中, 且由参赛的四名成员均分。 矮人队获得综合竞技赛第二名。 玛尼兹队获得第三名。 本届星际竞技大会的二十支参赛队伍的最终排名里, 矮人队综合奖杯获得数名列第一。 玛尼兹队成员因深陷偷袭帝国学院队参赛成员流言而遭遇网络暴力, 影响队员发挥，总成绩名列第二。 巨人队名列第三。 帝国学院队因选手遇袭，大多数选手没有参加决赛，综合名次倒数。 但他们拿到了两个冠军。 第一, 竞速赛, 长乐第一。 第二，综合竞技大会，团体第一。 冠军数量虽少，但含金量巨大。 竞技大会后，无数俱乐部向帝国学院队的学生抛出橄榄枝。 九炎被玛尼兹的阿尔杰所在的全宇宙顶尖拳击俱乐部看中, 承诺支付每年五亿星币的费用，雇佣九炎来俱乐部训练，代表俱乐部参赛, 今后走职业拳击手的路。 拿到这份offer后九炎心都颤了颤。 每年五亿星币。 这在他出生长大的贫民窟来说, 简直是超出想象能力的数字。 他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请俱乐部给他时间考虑考虑。 容叶作为唯一没有接受过脑部开发的记忆大赛参赛选手, 比赛结束后, 受到了宇宙记忆开发组织的邀请, 请她参加不久后的全宇宙记忆专门赛。 专门赛不像这次的记忆赛一样, 有针对不同类型人群开发的记忆项目。 像容叶这样没有接受过大脑改造的人类，世界上已经不多了。 容叶很开心地答应了比赛邀请。 在竞技大会上显露身手的竞技选手，已经拥有了普通人不具有的起点。 今后只要不断参加比赛，就能获得丰富的奖金。 再也不用过买瓶营养液都需要犹豫半天的生活了。 也能给家里减轻负担。 向长乐抛出橄榄枝的俱乐部愈发数不胜数。 竞技大会举办下来，所有风光都被长乐抢走了。 绝对的实力。 逆转绝境的速度和拳头。 为了同伴甚至愿意放弃比赛的勇气。 在普通人看来。 她没有任何缺点。 不仅各大俱乐部。 星际娱乐圈有一部分人也盯上了长乐。 自带话题度，国民度高，深受人们喜欢，实力超群。 她甚至不需要任何包装。 只要站在那里，就能一呼百应。 学校邀请长乐去训练学生，宇宙竞速专门组织邀请她参与各种竞速项目，媒体争相要对她采访报道。 如此现象级地追捧一个人，在如今活着的人们的印象中，至少有一百年没有出现过了。 那段时间，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 你知道长乐吗？ "现在还有谁不知道长乐吗？！没有吧！" "肯定没有！连我家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百岁太奶奶都知道长乐。" "我就不知道……" "你不知道？！" 说话的人反手甩出一段长乐的战斗视频，"宇宙第一速度了解一下。" "只知道拿战斗视频，丢不丢人？现在要当一个合格的长乐粉，早就不把竞技大会那点小事挂嘴上啦。" "？？这事还算小？？" "……为救朋友勇闯关口了解一下。" "审判庭上逆风翻盘了解一下。" …… 事实上，洛伦也不知道长乐怎么突然一下就火了。 这不是他预料中的情形。 事情一和长乐沾边，就宛如脱缰野马，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 真是棘手。 …… 长乐拒绝了所有offer。 无论是参赛，还是指导，还是采访。 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来参赛的真实目的—— 接近洛伦，调查皇室控制国民记忆的真相。 真相就存在于皇室给国民接种疫苗的同时，植入了"离体"。 个中还有一些谜团。 但此行目的已经达到。 比如第一王族秘密研究开发的仿生人计划。 综合竞技大会第四关场馆里，仿生人已经投入使用。 后来听说，仿生人的使用在玛尼兹星球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民间流传，帝国皇室和玛尼兹星球的第一王族之间有一份秘密协议。 协议规定，玛尼兹星球享有在本星球领域内制定仿生人相关法律法规的立法权。 换言之，玛尼兹星球限定，仿生人可以自由使用。 市面上流传的仿生人多数和比赛里的一样，没有五官，只有单一程序，用于特殊途径，比如陪练对打，智能交流等。 完完全全像人类一样的仿生人投入使用被法律禁止。 事情看上去就应该到此为止。 长乐却隐隐约约觉得没那么简单。 她之前命令麒麟找到第一王族数据库中的仿生人资料。 试图看一看，目前在玛尼兹星球上，到底有多少人是仿生人。 比赛期间麒麟一直在寻找。 由于分离一部分数据查找其他信息，至今还未能找到这张仿生人名单列表。 麒麟："不过，关键数据我已经备份，我们回去也能再慢慢找。" 帝国学院参赛学生遇袭事件，玛尼兹警察署至今仍在全宇宙追捕奥丁。 比赛结束当天，奥丁被担架抬走后，帝国学院院长以担心学生性命为由，中途接走了生命垂危的奥丁，返回西盟星治疗。 实际上，院长受到西泽授意，知道这名学生是由奥丁假扮。 在奥丁真身暴露之前，西泽抢先一步，将奥丁带回西盟星。 帝国学院受伤学生的家长们多次抗议玛尼兹星不作为，至今没有抓到凶手。 不久后，这些贵族家长似乎统一噤口，不再提这件事。 受伤的巨人们统一被母星的族长接走，全部带回巨人星治疗。 然而这次比赛后，事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至今为止，没人知道巨人族为何突然来参加一个体育竞技类比赛，也没人知道他们在综合竞技比赛上大肆伤害其他参赛选手的原因。 好在最后没有选手死亡，经过治疗全都恢复了过来。 也因此，巨人无需承担杀人的刑事责任。 他们返回母星，一段时间里从公众视野销声匿迹了。 只不过，对巨人的骂声与抨击已经在网络社交平台形成一个圈子。 他们强烈反对巨人们再次来到宇宙文明中心威胁人类和平。 请愿皇室限制巨人一族的活动。 希望他们永世不要离开巨人星。 相反，矮人族闷声发大财，既不惹事，也不过过分抢风头。 在最后一场综合竞技比赛里，矮人队一员主动去帮助长乐一队，成功树立了好形象，加上他们本就实力不菲，全部赛程结束后，不少矮人加入豪门俱乐部，成为主流社会的一员。 翼人队在这次比赛里几乎没什么成果，扫兴而归。 倒是玛尼兹队的人，尤其是综合竞技赛里阿尔杰、花辫男、弓箭女的三人小组，比赛结束后和九炎容叶几人成了朋友。 阿尔杰指着弓箭女，毫不留情地揭穿说："和你们成为朋友这件事，是她提出来的。" 弓箭女："我只说想认识长乐而已。" 花辫男："你想认识长乐，就必须从认识长乐的好朋友开始。相信我，洛伦王子就是这样做的。" 容叶&九炎："……" 弓箭女："……" 洛伦王子傻，你也傻吗。 她心里默默吐槽了句。 没有说出口。 …… 大赛结束后第三天。 长乐向洛伦道别。 道别的这一天，洛伦刚刚又拒绝了几个想通过他走后门采访长乐的媒体。 断掉即时通讯仪后，洛伦摊手，无奈地笑笑，"你看，为了你，我拒绝了很多商机，这不是我。" 长乐："没有我，你还会有更多商机。" 洛伦目光粼粼，逆光而站，金发熠熠生辉。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其实不想你离开。" 长乐："我还要回去上学。" 洛伦："那我还可以去找你玩吗？" 长乐想了想，"可以。" 道别之后，长乐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忽地又被洛伦叫住，"长乐——" 她侧头。 只见洛伦浅浅地勾着唇角，问她："你喜欢我吗？" 长乐："……" 长乐口袋里的麒麟："……" 她还没回答。 洛伦俏皮地咧嘴一笑："我喜欢你。" 麒麟："……" 他的声音通过微型耳麦传到了长乐耳朵里："男人一张嘴，胜过天下鬼。" "你喜不喜欢我？" 洛伦第二次问。 洛伦到最后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长乐只留给他一个，他看不懂的表情，便返回度假村，明天再返程回西盟星。 门被带上。 洛伦依旧逆光而站，脚步没有移动一步。 不。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但这是长乐最后的机会。 他眼神黯淡下来。 叫来助理吩咐了几件事。 当晚，长乐和在这里认识的新朋友们一起聚会。 结束后各自回房收拾行李。 收拾到一半，麒麟兴奋地告诉她："我找到了。" 长乐："找到什么？" 麒麟："第一王族已经投入使用的仿生人名单。" 长乐："发给我。" 麒麟犹豫了片刻。 "情况有些特殊。只有去第一王族的宫殿里，你才能明白怎么回事。" 长乐停下手中的动作。 "必须去？" 麒麟"嗯"了一声。 几秒后，行李箱大敞，屋内只留下舒缓的音乐声。 长乐顺着窗户跳出去，一路跟着麒麟的指示，来到第一王族的宫殿里。 第65章 不佛 [65] "还没找到？" 洛伦尾音上扬。 "回王子殿下, 对方神出鬼没, 在每处地方停留的时间都不长, 所以……" 洛伦双臂环抱, 静静伫立在落地窗前。 目光中倒映着这座星球的美丽。 窗外是一片繁华绚丽的玛尼兹星球主城夜景。 五颜六色的灯光交织成一段光之舞, 在城市上空跳跃, 金钱的味道似乎从每一栋风格独特的现代建筑中溢出, 成为"奢靡"二字最好的具象体。 第一王族的宫殿正位于主城的正中心的高地上，三百六十度俯瞰全城。 洛伦侧头, 扬起下巴，视线上移至不远处的全息监控屏上。 趁着夜色，有人偷偷潜入第一王族的宫殿。 一路来到最东边一处偏殿, 绕过守卫，打开地下通道, 乘坐直梯一路下到地下第十五层。 全程畅通无阻。 洛伦勾唇, 垂眸。 屋内只有他和他的下属两人。 他顿了片刻，声音降了温度： "你现在学会给自己找理由了？" "回王子殿下，我没……" "没有"两个字生生被吞咽回肚子里，这位身高马大的壮汉面对洛伦的指责, 只得低声下气道歉，"对不起，是属下办事不力。" 洛伦转回身子, 上身半倚着落地窗, 双指轻捻着金发, "倒也不怪你。西泽他能像只老鼠一样偷偷潜进来, 说明他有把握不被我找到。" 他再次看了看监控屏幕。 笑了，"不过，今晚他肯定会来，给我看好了。" 下属的壮汉动了动喉结，"是。" 片刻，继续说道： "王子殿下，还有一件事。在排查近期出入口通关时的监控录像时，属下发现有一艘来源不明的飞船曾经绕过关口偷偷降落。这艘飞船在玛尼兹境内停留了半天，之后又离开了。" "而这个时间，刚好是竞技大会最后一天，也就是综合竞技赛的时候。" "很遗憾，目前我们还未能查明到底谁在这艘飞船上，您看……" "不用查了。" 洛伦打断他。 "那可是我们的好朋友。" 洛伦的下属点了点头。 此时监控屏幕上的人已经顺利穿越重重障碍。 她从地下第十五层继续乘坐高速列车，继续向地底更深处的地方行去。 下属还算机灵。 到衣柜取来洛伦爱穿的金色长袍，毕恭毕敬为他披好。 到时候了。 洛伦想。 …… "仿生人名单竟然藏在地下吗。" 长乐半倦眼神，自言自语道。 麒麟："是的。我一开始也很震惊。第一王族明面上只投入使用单一功能的仿生人。但其实暗地里他们正在开展一项绝密计划，这份计划和皇室有关。" 这一列地底高速列车在行驶时没有发出任何噪音。 车厢内只坐着长乐一人。 四周静谧无声，只有窗外高速掠过的隧道墙壁，长得大都相仿。 和皇室有关？ 这其中的门道并不难想到。 长乐盯着一成不变的隧道墙壁，瞳孔中一片棕色，两片唇擅自动起来："恐怕又是什么仿生人代替皇室成员取得统治权的故事了。" 她说的漫不经心，所有话没有过脑子，大脑里似乎在琢磨着另外一件事。 麒麟："是的。正是如此。我没有查清具体原因，但显然，第一王族和皇室之间并不和睦，前者拥有大量财富，想要将皇室取而代之也并非不可能。" 长乐眸色一暗。 "仿生人名单上有几个人？" 麒麟："是的。" 长乐："……我问你有几个人。" 麒麟："是的，我听懂了。我之前已经报告过，我可以找到名单所在位置坐标，但无法破译具体内容。第一王族的加密工具是位置坐标，除非我们到达密码位置，否则无法看到相应的数据。" 隔了好久，麒麟都没有听到长乐的声音。 他似乎在揣摩着长乐到底在想什么。 但看不到长乐的表情。 一直至列车到站。 车门打开。 对面是一扇紧闭的纳米制门。 长乐方才轻轻笑了一声，说："你今天说话一本正经，我不太习惯。" 麒麟："……" "那我修改一下设定。" 长乐："不用了。这样挺好。" 脚步声传进麒麟的耳朵。 长乐来到纳米制大门前。 "开门。" 长乐命令道。 麒麟修改门禁指令，顺利打开门。 一路上他都是这样做的。 长乐走进去。 她脚步轻不可闻。 不过一走进去，灯光随着她的身影一束接一束亮起。 里面空旷一片。 长乐面不改色地问："名单呢？" 麒麟："是的，名单呢？" 长乐："我在问你。" 麒麟："请等一等。" 长乐："……" 麒麟没了声音。 这间房子大约有三百多平米，一眼望去房间内空无一物，空间四壁全是象牙白色。 地面上有几处淡淡的圆形灰尘印记。 长乐蹲下，手指轻轻捻了些灰尘，放到鼻前闻了闻。 "这底下有东西。" 长乐说道。 声音在空旷的白房间里回荡。 麒麟依旧没有声音。 长乐："……" 她直起身，站好。 四周安静的没有一丝生命气息。 忽地，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光一明一暗，闪烁不停。 长乐攥了攥拳头。 一阵包裹整个房间的轰隆声冲进耳朵。 伴随这阵声音，正对面的墙壁缓缓裂开，一个身材比星际人类瘦小许多的人影缓缓出现。 那人浑身纤细，身高大约一米七五左右，一头短发微微拂动。 长乐盯着那人看。 "……嗯？" 她的眼睛里泛起一丝波纹。 那人向前迈一步，走进这个三百米大的空间里。 身后的墙壁轰隆作响，慢慢合上。 当所有噪音消失，对面那人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才缓缓抬起眼帘，凌厉的目光透过额前的碎发，笔直朝长乐射来—— 长乐眯起眼睛。 ……这是什么游戏。 对面那个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Round 1，Start!" 一声奶里奶气的女孩音色宣布道。 接着，天花板上灯光全灭，只留下两束白光打在场内两人身上。 左边的是一个长乐，右边的是另一个长乐。 ……这就是洛伦的目的吗。 长乐抿了抿唇。 蓦地一下，对方从长乐眼前消失。 毫秒之间，它绕到长乐身后，顶着一张毫无斗志的困倦脸，抬起拳头便朝长乐后脑攻来。 速度之快，连长乐都有些佩服了。 那拳头照着长乐后脑冲来，就在触碰到脑袋的一瞬间，长乐也玩起了消失的把戏。 转瞬间出现在那人背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拳将对手打飞。 那人脑袋瞬间和脖子分家，身体在空中翻了几圈，狠狠地砸到了墙壁上，脑袋则滚到了另一边。 墙壁丝毫无损。 "砰"地一声，那人摔到地上，体内的零件碎落一地。 那是一个顶着长乐外表的仿生人。 一开始她就看穿了这一点。 所以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Round 1 Over." 对面的墙壁再次伴随轰鸣声打开。 它示意长乐继续往里走。 长乐继续前进。 这次来到一间墙壁涂成全黑的房间里。 只留了一束照明灯光打在她身上。 身后墙壁慢慢闭合。 四周没有人的杀气。 但是…… 长乐向不远处角落里看去—— 那里隐隐约约藏着一个人影。 "Round 2 Start!" 女孩的奶音再次宣布战斗开始。 一束追光灯始终打在长乐身上。 对手躲在阴暗处。 战斗一开始，迎面袭来一阵锐利刺骨的风。 对手借着这股风冲来，手脚并用对长乐发起攻击。 长乐这才看清对手的面容—— 依旧是"她"。 长乐眼神微动。 一个后空翻拉开两人的距离。 对手迅速追上来。 手脚的攻击宛如暴风雨一般无休无止。 第二回合的对手显然比第一回合厉害得多。 对方的攻击正如长乐一样严密无缝，没有任何破绽。 仿佛在和自己的影子打架一样。 不过…… 交战正酣之时，长乐用手肘攻击了对手的胸腹部。 这一次攻击稳准狠，一下打穿了仿生人的身体—— 仿生人再如何厉害，再如何高仿长乐，终究也不过是一堆数据罢了。 长乐公开比赛时展现出来的实力，仅仅是真实水平的一点而已。 凭这些数据就想打倒她？ "Round 2 Over." 黑色房间一侧墙壁打开，指引长乐向下一道关卡走去。 第三回合依旧是仿生人和长乐对打。 每一回合，仿生人都要比前一回合更厉害。 仿佛在做测试似的，看看长乐的实力边界到底在何处。 第三关结束。 下一扇门继续打开。 长乐这次停下脚步。 四周看了看。 似乎在对空气说话： "出来聊聊？" "唔。" 奶声奶气的女孩音听到她的话，回道，"你的实力真是超出我想象。没想到几秒就能通过一关……这样下去我的存货要不够用了。" 长乐："带我来这里，你想做什么？" "啊，暴露了吗？" 女孩嬉笑一声。 "不过我真没有预料到，竟然有人工智能能侵入我们第一王族的数据库……要不是昨晚我发现的及时，还真要被这个坏小孩偷走所有数据呢。" 长乐："麒麟可不是坏小孩。" 对面的女孩爆发出一阵大笑："它叫麒麟吗？诶，名字不错。就是作为人工智能来说太弱小了，这么轻易就被我篡改指令引你来到这里……所以我才叫它坏小孩呢。" 长乐淡声回："他比你想象的要强得多。" 女孩只当这是长乐中计后的逞强之词，"你愿意这么想就这么想咯。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第四回合马上开始，请你做好准备。" 女孩话音刚落，整间屋子陷入黑暗。 接着，四面的墙壁全都缓缓打开。 一群顶着长乐面容的仿生机器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团团围住。 "嘻嘻嘻。" "Round 4 Start!" 第66章 佛啊 [66] 第四回合, 房间里没有任何灯光。 这些仿生人没有呼吸, 没有心率跳动, 更没有杀气。 除非他们开始运动, 否则无人能捕捉到她们的行动轨迹。 只不过灯光暗下来的那一刹那, 长乐纵身一跃，踩着无数围攻上来的仿生人的脑袋, 迅速跑到墙壁一侧。 黑压压一群仿生人追过来。 长乐一拳打穿墙壁，破坏了里面的电路系统。 墙壁的门被破坏。 一群仿生人顺着出口追过来。 长乐一路向里面的房间跑去。 将追来的仿生人堵在其他房间。 绕来绕去，她再次回到了第一回合的战斗场地。 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长乐顺着声音来源，破坏了房间里的所有通讯设备和电路, 完全切断了房间与外界的联系。 屋内又剩下她一人。 蹲下，她再次盯着地面上淡淡的圆形灰尘痕迹看。 这下面有东西。 场地一角的墙壁上有一处电子控制仪。 她走过去, 想用拳头将仪器破坏掉。 结果拳头没有破坏仪器, 反而触动了一处机关。 一阵轰鸣声从房间的地板下传来。 接着, 几十个胶囊状的仪器拔地而起。 每个胶囊里都站着一个人。 这些人口鼻插着呼吸管道，身上连着许多条线，线路最终汇合到胶囊顶部。 长乐蹙了蹙眉。 走近其中一个胶囊。 只见胶囊里填充着透明液体。 她一个个检查这些胶囊。 液体有节律地飘动。 这些人似乎还有呼吸。 胶囊外壳看不到任何控制机关。 长乐想了想。 只有打破胶囊, 才能把里面的人放出来。 她刚要抬拳。 身后响起一个含笑的声音： "还是不要那么做比较好哦。" 洛伦静静地说道。 他就站在长乐身后不远处。 至于什么时候走进来的。 长乐没有觉察到。 洛伦嘴角挂着暧昧不明的笑意。 右手轻轻抚摸着胶囊外壳, 说： "这些人的生命与胶囊同在。如果胶囊被破坏，那么他们的生命也将不复存在。" 长乐："这些是真人？" 洛伦"嗯"了一声。 他自顾自地指着旁边胶囊里的女孩说道： "这是我第一任女朋友。你看, 她在胶囊里泡了这么久，皮肤依旧如此细腻。" 他又指着长乐身后的胶囊说："这是我第五任女朋友。你看, 她体质不好, 泡的浑身肿胀, 皮肤都烂掉了。" "你看那里，那是我最后一任女朋友，是不是非常漂亮？她应该是全帝国上下最美的女人了。" 洛伦说这些话时，丝毫没有意识他自己有多令人恐惧。 外界流传他的13名前女友均死于意外事故。 洛伦本人一直否认。 原来他的前女友们都没有死。 而是被囚禁在了胶囊里。 长乐神色复杂。 "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问。 洛伦的视线移到她身上。 浅浅勾了勾唇，反问她： "你的人工智能没有告诉你吗？" 长乐直直地看着洛伦。 麒麟入侵第一王族数据库的事情似乎败露了。 洛伦知道，长乐似乎在暗中调查着什么。 便利用麒麟将长乐引来这里。 当然，那一晚麒麟引她来这里时，说话的语气似乎不太正常。 长乐觉察出不妙。 但依旧决定将计就计，来这里看看。 洛伦半天没有声音。 长乐抿了抿唇，回道： "如果我没猜错，躺在胶囊里的所有人，在外面都有一模一样的仿生人替代。" 洛伦愉悦地鼓掌： "你真聪明。" 他怜惜地抚摸着胶囊外壳，微笑着说："只不过有些仿生人出了故障，只能伪装成意外事故导致死亡再回收。" 一顿，他接着说，"外界所有人都以为我杀了我的前任，他们都错了，我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爱她们。" 长乐眼神一暗。 对面的洛伦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不过……" 洛伦对她笑眯了眼睛，"我现在更爱你。" 长乐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洛伦指了指长乐后面一个空的胶囊。 "那里是最中心的位置，是留给你的。" 长乐淡淡一笑： "前提是你要抓到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长乐便从洛伦眼前消失了。 她打穿来时的门。 顺着地下列车轨道向外跑。 洛伦停留在原地。 不慌不忙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你跑不掉的。" …… 第二天一早。 从玛尼兹星开往西盟星的飞船按时起飞。 帝国学院参赛队的乘飞船一起返回学校。 一路上众人有说有笑。 有人拍照留念。 有人还在和比赛期间认识的同学即时通讯，依依不舍。 九炎站在窗前，看宇宙的景色。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西盟星。 收获颇丰。 前一晚和母亲九莉女士商量过后。 他决定以非职业拳击手的身份加入俱乐部。 主业搞学习，副业打比赛。 九莉女士十分支持他的决定。 毕竟参加比赛可以拿丰厚的奖金。 九莉："你们拿冠军那个十亿的奖金什么时候发呀？" 九炎："已经拿到手了。" "要不要先存我这儿，我帮你收着？" "……" "行。" "长乐儿呢？她那份我也可以给她保存。" "妈，你用我的就好了，长乐的留给她用吧。" "哎哟哟，现在学会关心长乐儿了？" "……你胡说什么呢。" "……哎呀，我家儿子也长大了呢。" "？？？挂了挂了。" "别啊，长乐儿在你旁边吗？我好久没和她说话了。" 九炎把通讯仪转交给长乐。 "咱妈找你。" 他说。 长乐不咸不淡地接过电话，和九莉聊了起来。 没什么表情。 和平时的她一模一样。 只是……好像哪里又有些不对劲。 他盯着长乐的后脑。 片刻，长乐回头，把通讯仪还给他，临了问了句："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九炎忙撇过头："谁看你了。" 长乐噗嗤笑了一声，没有再和他打趣。 九炎方才移回视线。 嗯。 刚刚是他想多了。 长乐还是他认识的长乐。 …… 第一王族宫殿地下。 长乐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 没有风，没有声音，没有灯光。 这是一个密闭空间。 她动了动身体。 无法动弹。 失去意识前，她只记得自己正在列车隧道里奔跑。 跑出隧道后的一刹那，身体像被定住了似的，无法动弹。 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现在同样如此。 没有任何东西捆绑在她身上。 但连动一动指尖都做不到。 从她醒来，心里开始一秒一秒记数。 她需要知道时间的流逝。 过去半天，一天。 没有人来看望她。 这期间长乐想了很多事。 比如她的身体为何突然无法动弹。 末世两千年来，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在黑暗里等待了将近三十小时后。 房间里缓缓亮起灯光。 长乐正对面的墙壁上出现一个全息投影屏。 她环视四周。 四面墙壁上分布着许多凸起的电子设备。 从电子设备里似乎散发出一束浅浅的印记。 长乐盯着那一束印，垂眸。 ……是射线。 这是一种她没见过的射线，用途不明。 所有射线都穿过她的身体。 恐怕这就是她无法动弹的原因。 "醒了？" 全息屏那边出现了洛伦的脸。 长乐张口想要说话。 却发现自己的嘴唇甚至都无法运动。 只能靠声带振动发出微弱的声音。 "啊，看我这记性，给忘了，现在你没法动。" 说着，他解除了穿过长乐上半身的射线。 长乐顿时长长呼了一口气。 双腿依旧无法动弹。 她坐在房间正中央。 问："你要做什么？" 洛伦："你身体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长乐："你坐这里试试？" 洛伦："饿吗？我马上派人给你送点吃的。" 长乐："……" 洛伦根本没有在听她说话。 长乐索性躺到地上，不再理他。 半晌，洛伦轻声说道： "我派人给你送了我自己种的樱桃。" 长乐头枕在手臂上，闭眼佯装小憩，没有理他。 洛伦："你之前说樱桃很好吃的。" "是今天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长乐，你怎么不理我呀？" 长乐："……" 洛伦："……那我明天再来找你哦。" 全息屏关闭前，长乐终于开口问： "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洛伦笑逐言开，长乐终于愿意和他说话了。 他回："你知道了我们王族的秘密，抱歉，我不能放你走。" 长乐："秘密？你是指仿生人计划？" 洛伦动了动唇，转移话题："其实是我不想让你走。我喜欢你，可是你不喜欢我。" 长乐抬起眼帘，盯着天花板，问了句："你对你喜欢的人都是这样吗？要把她们关起来？" 洛伦"嗯"了一声。 "……" 长乐没法和他继续对话下去。 "我晚上再来看你。" 洛伦撂下一句话，关掉了全息屏。 所有射线恢复正常，房间陷入黑暗。 长乐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她品味着洛伦刚刚简短的几句话。 只觉得两个字——奇怪。 事实上，这种奇怪的感觉不仅出现在洛伦一个人身上。 就好像，一个人突然改变了性格，或者展露出了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在心里默默记数。 想着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 麒麟似乎被洛伦控制。 不出意料的话，洛伦一定在外面投入使用了长乐的仿生人，让她周围的人放松警惕。 看来只能用那一招了吗…… 长乐阖上眼帘。 止不住的困意侵袭着大脑。 沉沉睡去。 呼吸声均匀。 她睡去不久后。 有人打开房间的门。 在设备上关掉所有射线。 抱起长乐。 轻声退了出去。 第67章 佛啊 [67] 抱着长乐的那人刚刚退出密闭小房间。 忽地一下, 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鼻尖打来。 他闪躲了一下。 没躲开。 鼻子被打得生疼。 铁锈味霎时充满鼻腔。 长乐一个翻身从他双臂跳出来, 落在远处, 两只眼睛警惕地盯着三米开外的人。 借着微弱的光，勉强看清了来人的轮廓。 长乐："……" 西泽："……" 西泽摸了摸鼻孔，指尖沾满了鲜血，深蓝色的眼睛泛着微光。 "这一下真疼。" 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 长乐扯了扯眼角。 没有告诉他，其实她以为刚刚抱她出去的人是洛伦。 洛伦不仅行动奇怪。 还时时刻刻监视她的行动。 看她睡去, 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 被抱起来的一瞬间。 她被惊醒。 事实上，大多数时间长乐一旦睡去，就很难被人叫醒。 但也许是这具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在发挥作用，长乐的身体将"被人抱住"这一行为视为危险来临的讯号。 一旦身体落入别人怀里。 长乐就会莫名其妙醒来。 两千多年来，只有麒麟抱过她一次。 那一次同样，长乐下意识地用手肘攻击了麒麟的腹部，一击即穿, 当时为了给麒麟修补身体的破洞, 还废了一番功夫。 眼下…… 打错人了。 西泽手指尖的血液黏糊糊的。 他没带手帕, 没带纸巾。 手无处安放。 长乐敏锐地觉察出对面这个男人此时最大的需求。 她也没带手帕, 没带纸巾。 想了想。 作为歉礼，扯下衣角一块布, 侧过脸去没看西泽，手抬在空中, 将手帕递给西泽, 同时说了一句： "不好意思。" 西泽："……" 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长乐晃了晃手里的布："拿这个擦擦。" 西泽："……" 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 长乐看了他一眼："不要？" 西泽直截了当一句："要。" 他立即去拿长乐手里的碎布料。 带血的指尖无意中触到了长乐的食指。 长乐的指尖沾上一点米粒大的血。 长乐："……" 西泽捏着那块碎布料, 咧嘴一笑, "不好意思。" 一顿，"我给你擦干净。" 长乐还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西泽左手握成弓形，轻轻托着她的手腕，右手捏着碎布料，裹住她的指尖，轻轻一旋。 指尖的粘腻感瞬间消失。 周围只有一束橘红色的光。 光照在皮肤上。 似乎让血迹显得不那么明显。 西泽移开碎布料，稍稍抬高长乐的手腕，将她的手靠近自己的双眼，一双深蓝的眼睛仔仔细细看着她的指尖。 专注又认真。 他看上去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理容貌了。 头发有些许凌乱，额前的碎发下坠，眼帘低垂，眼睑下方有一道浅浅的黑色痕迹，看上去许久没有休息好，嘴唇周围长出了短短的胡子，正是扎手的时候。 尽管如此，也不过是在一张完美的脸上增添了些生活的痕迹罢了。 比起以前在学校见到的高高在上的皇太子，现在的西泽，似乎让长乐回忆起遥远的高中时，熬夜玩游戏后第二天顶着黑眼圈来上学的大男孩。 尽是青春的气息。 长乐眼底微动。 转念一想。 不对。 站在他面前的人不过才十八岁。 这个年纪，男生大多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身上的味道，就是青春的味道。 长乐直勾勾地盯着西泽的鼻尖看。 思绪早就飞到千里之外，不知道乱七八糟在想些什么。 西泽检查手指正认真。 忽觉前方有一股炽热的视线朝他投来。 下意识抬起眼帘。 刚抬起四十多度。 便见长乐仰着脑袋。 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橘黄色的光覆盖着她的眼睛，眼角似乎挂着一丝暖洋洋的笑意。 在她棕瞳的里，有他的身影。 西泽有些不好了。 "你在看我？" 只会问出这一句话。 长乐一顿，喉头发出一声闷闷的"嗯"。 眼神丝毫没有要躲避的意思。 西泽动了动唇。 先闪避了目光。 下一秒，余光瞥见长乐在笑。 听见她说： "你长得真好看。" 西泽："……" 佯装若无其事地松开她的手腕。 再拿碎布料擦干净自己的手指。 心跳有些快。 脑子有些乱。 ……说他长得真好看。 这句话是在夸他吗？ 为什么要夸他？ 还偏偏夸他好看？ 西泽搞不太懂。 长乐耸了耸肩。 西泽长得真好看。 从第一次见面她就这么觉得。 放人群中会发光的那种。 这是她第二次觉得。 如果是在她年轻的那个时代，这张脸的主人就应该去当明星，当偶像，给亿万少女一个美梦。 或者放进美术馆，供人欣赏这张脸。 嗯。 没错。 真好看。 西泽自然不知道长乐的脑回路已经拐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他暗自平复着心情。 一边擦拭手指，一边说道： "没想到你手腕这么细，力气倒不小。" 长乐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 真·无话可说。 扭头看了看四周。 没话找话："你怎么会在这里？" 西泽手中擦拭的动作一停。 "原因和你一样。" "……" 长乐瞳孔微微放大。 "洛伦也是因为喜欢你所以囚-禁了你？" 西泽："……" 脸色顿时由晴转阴。 冷冰冰地看着她。 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长乐："……" "开玩笑的。" "别这样，别开不起玩笑嘛。" 西泽兀自将擦过手指的碎布料塞进上衣内衬的口袋里。 口袋里还躺着一张字条。 上面有一行好看的手写体。 只不过内容不是那么美丽。 "洛伦一家在进行一项秘密计划，我为了调查而来。" 西泽解释说。 "不过中间出了点差错，不小心中计了。" 长乐："好巧。我也是。" 说完就闭了嘴。 西泽："……" 是挺巧。 这话没法接。 …… 两人一路从囚-禁长乐的屋子向外摸索去。 路上一番扯淡。 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为一个目标而来—— 第一王族一家的仿生人计划。 根据皇室史料记载。 帝国建国之初，第一王族为建国付出了巨大贡献与牺牲，时任开国皇帝为了表彰第一王族的功绩，答应满足第一王族提出的一个要求。 第一王族不要钱，不要名誉，不要封号。 只提出了希望皇室允许他们继续做仿生人研究。 仿生人研究向来是第一王族的优势。 几百年来王族里出过许多科学家和艺术家，其中就有仿生人研究专家。 帝国开国皇帝与第一王族交好，允许他们继续仿生人研究，不过仅限于玛尼兹星球范围内。 谁知这一项却成了日后皇室最大的内忧。 "将皇室取而代之……？" 长乐问。 西泽走在长乐左前方一步。 说："帝国现在局势不稳，许多贵族对权力虎视眈眈，洛伦就是其一。他们计划仿造皇室全体成员制造仿生人，再把真人和仿生人替换，从而达到控制帝国的目的。" 长乐："已经有人被替换了？" 西泽："还不知道。" 正因为不知道。 所以才有来调查的必要。 皇室安排在玛尼兹星球的线人发现第一王族的秘密计划后上报皇室，并称第一王族的仿生人制造技术已经达到非常高的水平，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而且这些仿生人体内已经不是由所谓的机器零部件组成的了。 西泽："3D打印的胃袋，心脏，血管，这些才是仿生人的真面目。他们的身体结构和普通人一模一样，唯一一点不同就在于，仿生人的意识与行为完全由数据控制，他们不是人类。" 话说到这里，身后忽然没了脚步声。 西泽回头，只见长乐站在不远处。 "怎么了？" 他问。 长乐一瞬间回想起帝国人们大脑里的"离体"。 那个东西可以调取人们的记忆数据。 如果科技发展再向前一步。 "离体"或许也能控制人的意识与行为。 到那时，人还算人吗？ "离体"的罪魁祸首是皇室。 "离体"的存在是皇室机密。 西泽知道吗？ "……怎么了？" 西泽靠过来又问了一句。 长乐摆摆手："没什么。" 西泽微眯起眼睛。 长乐岔开话题。 "我想到一件事。" "洛伦之前说，他的13个死去的女友其实都是仿生人。" 西泽："……所以？" 长乐："你试一试逆推。" "洛伦既然投入使用仿生人，说明他的目的就是用仿生人代替他的女友，仿生人出了意外死去，也许并不是洛伦想要的结果。" 西泽思忖片刻，说道："也就是说，这13名仿生人是因为自身原因导致了意外死亡？" 长乐点点头，"这就说明，仿生人技术还没有达到完全仿真人的地步，总有些意外事件是仿生人的数据库中没有的。" "毕竟，人类是十分复杂的生物体，不仅有四肢，还有这里——" 长乐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接着说道： "还有大脑。" "完全复制一个人的意识和思想是很难的。人的大脑十分复杂，理智与情感的宣泄可以转化为数据被记录，但是你永远无法依靠一堆行为数据，试图准确预测出人的情感与思想变化。" "换句话说，人是世界上最难预测的生物体。也正因此，人的大脑，思想，创造，才有无穷魅力。" 她说这话时目光炯炯有神，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西泽看得入了迷。 一双像宇宙一般浩瀚的眼睛里，此刻似乎将所有的光芒集中在了那颗最耀眼星球上。 太阳无法替代。 她也无可替代。 长乐："……" "话虽如此，人的思想也并非完全无法预测。" "比如现在，我可以预测你的思想。" 西泽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你说说，我在想什么？" 长乐轻轻扬了扬下巴，颇为自信道："在我说话期间，你眼神专注，从未分神，眼神暗含对我的赞许，你很同意我说的话，不，是我说的每一字每一句，你的大脑现在正在向你传达一个信息——快夸她，夸那个站在你面前的女人。" 西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 他似笑非笑地摇头。 "不对。" 长乐："……" 猜错了？ 不可能会错。 她依旧扬着下巴。 高她一头的西泽躬身到她耳边。 只低声说了几个字—— 第68章 佛啊 [68] "砰"地一声。 走廊尽头忽地发出一声爆炸。 淹没了西泽的话。 两人同时向尽头看去。 那里什么都没有。 仿佛只有声音存在过。 尽头的灯光忽明忽暗。 长乐蹙了蹙眉。 回头问西泽： "你刚刚说什么？没听清。" 西泽："……" 指了指爆炸声来源处, "那里有人。" 只见一个人躺在阴影里。 手指动弹了一下，便没了动静。 两人走过去。 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 发现洛伦浑身是血，躺在地上。 长乐盯着尸体看了看： "这又是洛伦的把戏？" 西泽蹲下, 手指捻了些血液靠近鼻子闻了闻："像是人血。" 长乐俯身，手放在洛伦的心脏处, 片刻后说道："还有心跳。" 西泽和她对视一眼。 觉得事情不妙。 洛伦囚-禁长乐的地方位于第一王族偏殿地下十六层，是地下十五层胶囊囚-牢的下一层, 但十六层入口极为隐蔽, 除了洛伦之外，没人知道入口所在之处。 两人在这一层摸索半天，终于找到了通往地面的路，背着浑身是血的洛伦，从地下通道走了出来。 这一路顺顺利利，无人阻拦。 到出口时, 西泽的贴身管家已经守候在门口。 一同等候的, 还有第一王族家的侍卫。 一群人急急忙忙把洛伦带回房, 请医生为他治疗。 至于洛伦囚-禁长乐和西泽这件事, 管家已经以皇室官方文件对第一王族下达通知, 同时警察署宣布对洛伦实行逮捕, 并将由贵族审判庭审判洛伦的罪行。 从地下十六层出来后, 整个世界仿佛变天了似的。 后来长乐向管家打听。 原来长乐被洛伦囚-禁之后不久, 西泽和管家也潜入了洛伦囚-禁别人的胶囊监牢, 途中和管家走散了大约一分钟。 管家再次见到的西泽, 已经是被洛伦替换的仿生人西泽。 当然，管家每天和西泽相处，一眼便认出这个西泽是假的。 更何况两人下来之前，西泽曾经嘱托过他，要时时刻刻小心仿生人。 假意回到地上后，管家用话术指引仿生人西泽返回西盟星处理政务，自己又偷偷回玛尼兹星，拿着帝国老皇帝的命令，通知第一王族洛伦犯下的罪行——试图颠覆皇室统治，危害国家安全，囚-禁，擅自使用仿生人，故意伤害竞技大会参赛选手等。 第一王族配合皇室调查西泽所在之处。 不料王族内部也无人知晓洛伦的去向。 结合众人的证言。 管家发现，洛伦和西泽几乎是同一时间消失的。 地上的人无可奈何，找不到主人。 地下，西泽和长乐被囚-禁了将近四十多个小时。 西泽原本也被射线照射，身体无法动弹。 但后来他的腿忽然抽筋，疼得颤了一下。 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射线已经关闭了。 他离开自己的房间。 走了不远，便看见另一扇紧闭的门。 里面，长乐躺在地上酣睡。 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没人知道洛伦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等他醒来。 …… 长乐和西泽从地下逃出来后。 另一边，西盟星上伪装成长乐和西泽的仿生人也同时被单独秘密被捕。 洛伦关在胶囊囚-牢里的人被悉数救出，从他们口中，警方后来才得知一些内幕： 甲："洛伦……他就是个魔鬼。我是她第一任女朋友，那时候我来这里玩，不小心发现了地下十五层的密室，结果他就把我关在这里，一关就是好多年……" 警察问乙："你呢？" 乙："我是在一次舞会上认识洛伦的……他邀请我共舞，一开始对我很好，我们就在一起了，但是在一起后不久，有一天他忽然把我关到了地下那个恐怖的胶囊里……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丙："我也是，我原来不认识洛伦，是他主动来找我，说对我一见钟情，要追求我，结果……" 警察："你们和洛伦交往过程中没有发现他的怪异之处？" 众人摇头。 起初警方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洛伦要将这些人替换成仿生人，况且还以女性为主。 后来警方通过多方调查，恢复了一份第一王族已经删除的数据。 这份数据正包含了以洛伦为首制定的"仿生人计划"。 计划中写，洛伦打算从小人物到大人物，一步一步将帝国的权力享有者、资源享有者替换成第一家族研发的仿生人，从而实现对帝国的控制，颠覆皇室的统治。 而最初这一批被替换的人，大多为低等贵族家的女性，还有一部分平民在其中。 这些人的数据相对来说好收集，地位不高，就算出现问题，以洛伦的实力也非常更容易解决。 洛伦传闻中死去的13名前女友，均为替换后的仿生人出现故障，所以洛伦命手下将故障伪装成意外事故，用死亡掩盖仿生人的真相。 事实上，除去这13名前女友外，剩余23名被替换的仿生人里，有21名仿生人同样出现故障，并伪装成意外死亡事故。 只不过，这21名仿生人与洛伦看上去没什么联系。 第一批投入使用的36名仿生人里。 只有2个仿生人至今还活着。 仿生技术远远还达不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长乐站在第一王族家的庭院里。 眼前是那颗洛伦自己亲手种的樱桃树。 树上果实饱满。 香气诱人。 看着这些樱桃。 长乐总能想起不久前，洛伦常常拿樱桃给她吃。 她觉得奇怪。 以洛伦的心思，怎么会在现在这种仿生人制造水平下，妄图用仿生人替换帝国皇太子？ 他怎么会愚蠢到这种地步？ 在地下十六层的囚牢里，他怎么会突然自爆晕倒？ ……似乎没人在意这几个问题。 洛伦卧床不起，意识迟迟没有恢复。 帝国最高警察署优先调查洛伦的种种罪行。 这一次，一股脑都被揭发了出来。 在洛伦还未苏醒时，贵族审判庭进行秘密审判，作出缺席判决。 审判庭认为，洛伦意图颠覆皇室统治，违反仿生人法规，侵害他人生命健康和自由，在竞技大会时还组织人手攻击帝国学院的参赛队员，诸罪并行，数罪并罚，判处死刑。 同时，皇室借机清算了第一王族内部的一些反对势力，只留下少数贵族，绝对听命于皇室。 皇室还收走了第一王族的仿生人研究权和使用权，下令，今后全帝国境内禁止在任何领域投入仿生人使用。 短短一周时间。 第一王族迅速衰败。 洛伦名下的资产大多被收缴。 皇室取得了这其中的大头。 还在运作的公司也由皇室或接管，或参股。 对此，第一王族不敢发出任何怨言。 他们没有被皇室处以连带极刑，已经是皇室的仁慈了。 由于涉及以洛伦为首的第一王族密谋颠覆皇室的阴谋，事件没有被公开报道。 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更何况第一家族短时间内人员变动巨大，资产流向皇室，是个人都能看出第一王族凉了。 贵族内部更是人心惶惶： "听说洛伦王子被判死刑了……" "他私底下一直在和皇室作对啊，皇室早就开始调查第一王族了，被判死刑是迟早的事。" "皇室这次总算做了回正确的事，要是再不出面震一震，帝国可就要变天了。" 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好几个有反心的家族都不敢擅自行动了，毕竟像洛伦王子那么厉害的人物，都被清算了……" "这事说来也怪。我在警察署工作的叔叔和我说，洛伦王子搞反叛搞得跟过家家似的，没有一点他在商场的智商，要不是我叔叔他亲手办的案亲眼看的证据，他打死也不信洛伦王子会做出这种蠢事来。" "难道洛伦王子也被人控制了？" "少阴谋论了，洛伦王子可是帝国数一数二身份尊贵的人，皇室之下他排第一谁还敢排第二？还有谁能控制他？我看恰恰就是洛伦王子的智商都用在经商上头了，搞政治，哪儿比得上皇室呀。" 贵族之间议论纷纷。 平民百姓丝毫没有觉察出帝国上层正在变天。 只是觉得，忽然从某一天起，洛伦王子就不怎么在公众场合出现了。 关于他的一切，都成了传闻。 比如洛伦王子13名离奇死亡的前女友。 比如他为了得到美人青睐，掷千金为她举办竞技大会，捧她上高位。 到很久之后一段时间，人们回忆起长乐在竞技大会大放异彩的时刻时，依旧惊叹于她过人的速度和拳脚。 至于是谁创造了这个比赛的平台，已经不重要了。 长乐回到帝国学院，又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不久之后有一天，天降大雨。 她翻了翻日程表，想起今天是洛伦执行死刑的日子。 长乐有些坐立难安。 容叶看见她神情不对，主动问："长乐，你身体不舒服吗……？" 长乐下意识摇头。 又点了点头。 "今天小厨房歇业一天。" 说着，她走出教室。 回头又嘱托了一句容叶，"我有点事，下节课你帮我和格兰教授请个假。" 容叶应下来。 长乐走出教室。 决定去死刑执行现场看一看。 死刑执行现场不对外公布。 不过找到地点对麒麟来说并非难事。 上次他入侵第一王族数据库，没有清理干净入侵的痕迹，导致被洛伦发现踪迹。 洛伦拦截了麒麟的程序，并对他反向植入病毒，擅自篡改麒麟的指令，利用麒麟指引长乐到胶囊监牢。 事后，麒麟表示，现在就是十分后悔。 非常后悔，一时疏忽，轻视了第一王族数据库的网络防御系统。 回来后，麒麟愈发严谨。 有些时候甚至不需要长乐指示，都能猜到她下一步想要让他做什么。 麒麟把死刑执行现场的位置坐标发给长乐。 长乐一离开教室，径直向死刑现场行去。 刚走出不远。 "叮咚"一声。 麒麟的声音透过内置耳麦说道： "等一等，长乐，我收到一组奇怪的数据。" 长乐："什么数据？" 麒麟："数据来源地址和第一王族的地址相仿，收件人是我的主程序，而非你的邮箱……" 长乐眉头一蹙，"还有？" 麒麟："……里面有一张人的照片。" 一顿，他接着说："经过检测，照片上的人，和你的父亲有96.765%的相似度。" 第69章 佛啊 [69] "我的……父亲？" 长乐神情有些恍惚。 麒麟"嗯"了一声。 难得的没有说什么废话。 "我把转码后的数据发给你。" 长乐脚尖方向一转。 向宿舍走去。 正值上午。 天空灰沉一片。 大雨哗啦啦冲刷地面。 长乐坐在宿舍别墅前的门檐下, 打开全息平板。 雨声哗啦啦冲进耳朵。 水滴子打在裤脚上。 长乐无暇顾及。 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全息屏。 这一组数据被还原成一封邮件的形式。 只不过缺少了收件人与发件人的邮件地址。 邮件前面是一大段文字。 长乐指尖在屏幕上划了许久才拉到邮件底部。 最下面有一张照片。 屏幕不断下滑。 猛地露出照片中的人的一双凌厉的眼睛。 长乐手指宛如急刹车一般停住。 移开了眼神。 她有些不敢看。 麒麟一句"你怎么了"刚想问出口。 便缩了回去。 麒麟的程序多年来为了适应长乐的脾性做过许多次修改。 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他清楚得很。 约莫过了三分钟。 长乐指尖轻颤了一下。 视线移回屏幕上。 仔细看着照片上那一双眼睛。 浓眉明目，棕瞳里晕染着深邃, 眼角眉梢挂着无数条皱纹，但依旧意气风发。 长乐手指向下滑。 逐渐, 完整的照片出现。 她的瞳孔慢慢张大。 似乎都能将照片里的人吞下去。 她抿紧了唇。 眉间胡乱地皱起几条纹路。 照片上的人，就是父亲长礼。 只不过相较于父亲失踪时四五十岁的年纪，照片上人的长礼显然年龄更大，苍老许多。 长礼穿着一件贴身的深红色正装，胸前挂满了各类勋章。 细细一看，这些勋章代表着对帝国开国功勋的奖赏。 长乐眼睛里氤氲着细细一层云雾。 手指不自觉地去抚摸全息屏上的长礼。 她预想过无数次，在帝国见到长礼时自己的反应。 没想到全都猜错了。 她看到父亲照片的一刹那。 脑子里全是父亲长礼消失前一晚，她和他吵架的样子。 她活了两千多年。 如今却仿佛一下子被时间的黑洞拉回2012年, 自己还是11岁的那个时候。 她想要对父亲说一声"对不起"。 她的两片紧闭的唇, 由直线变成一条曲线。 嘴角时不时颤一下。 眼角似乎晕开了一些寡淡的红色。 喉咙深处有些难受。 她盯着照片, 许久没有动静。 麒麟小心翼翼, 试探着说了一句： "如果这封邮件的内容可信, 那么根据邮件的说法, 照片上这位老人，正是传说中帝国的英雄, 霍兰德。" 麒麟没有说完整句话。 事实上他只需要说到这里。 照片上的霍兰德, 除去岁月留下的痕迹外, 和长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霍兰德就是长礼。 长礼就是霍兰德。 麒麟："邮件里说, 这是霍兰德在世的最后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拍摄于帝国星历元年，那一年，霍兰德作为帝国建国的最伟大的英雄，在开国大典上获得开国皇帝亲自授勋，并当场拍下了这张照片。" "这大概是当时人们心中，霍兰德给人们最后的印象了。" 长乐没有看邮件的正文。 依旧看着照片。 嘴里喃喃着问： "最后一张照片？" 麒麟"嗯"了一声。 继续道："因为就在帝国开国大典之后不久，霍兰德死于不明人士的暗杀，加上本身年事已高，抢救无效，于帝国元年去世。" 长乐眼神一滞："可根据费蒙教授的说法，星历8年霍兰德研发出了太阳病毒的治疗性疫苗，因此拯救了当时帝国仅存不多的人类的性命，之后还住在费蒙教授家隔壁，星历20年才去世。"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我不认为费蒙教授会说谎。" 麒麟："关于这一点……邮件里也有答案。" 麒麟将屏幕跳转至邮件正文几行文字，加粗标红。 这一段长长的回忆性叙述中，只有一个关键词—— "死而复生"。 长乐喉咙一紧。 一眼便看到了这四个字。 四个违反人类生老病死规律的字。 她不信。 至少现在，她似乎有些抗拒"长礼=霍兰德"这个结论。 霍兰德下场太过悲惨。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潜意识里，她宁愿希望自己的父亲因为意外丢失了性命。 也不希望他像霍兰德一样，用一辈子时间成为帝国开国英雄，两次拯救了帝国，到最后却死于皇室流血政变，凄惨而终。 她不希望事情是这样。 麒麟和她一起沉默着。 雨声越来越大。 气温降低。 长乐只穿了薄薄一件T恤。 从屋檐坠落的水珠一点一点飞溅到她的黑发上。 打湿了她的头发。 麒麟："外面凉了，回屋里去吧。" 长乐没有动。 仿佛没有听见他说话。 片刻后，麒麟标红邮件里一大段文字。 "关于霍兰德死而复生这件事，邮件里是这样描述的——" "帝国伟大的开国英雄，霍兰德，在开国大典后的第三天，被不明人士暗杀在自己宅邸。" "霍兰德是帝国第一英雄，与开国皇帝宛如血缘兄弟一般亲密。时任皇帝将西盟星最好的宅邸院落赠与霍兰德，并派遣与皇帝同样兵力的士兵守卫他，日夜不离。" "霍兰德被暗杀一事震惊了全帝国。事实上，这件事皇室从未对外公开，民众只是从小道消息听说霍兰德遭遇暗杀身亡，但合理推断，霍兰德这样的英雄逝世，必定是举国悲哀，皇帝也会为他举行盛大的葬礼。" "但史书上从未记载有这样一回事。当时，霍兰德一下子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成为了传说。" "有人说他被暗杀身亡，有人说他隐居自家，享天伦之乐，还有人说他已经离开西盟星，回到自己的母星去度过最后的日子了。" "——你以为事情真相是这样的吗？" 邮件里，一行文字看得长乐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邮件的书写人，仿佛在写故事一样，似乎要将霍兰德的事迹一一讲给长乐听。 真相是这样的吗？ 不。 指尖向下，邮件里继续写到： "谁也没有猜到事情的真相。" "真相是，霍兰德确实被暗杀身亡。但是，开国皇帝非常有先见之明。" "开国皇帝采用一种特殊技术，将霍兰德所有的意识、记忆、思想从大脑中抽取，转换为一种虚拟数据保存了下来。" "在霍兰德去世后，皇帝又命人采集霍兰德的DNA数据。" "只要拥有DNA数据和思想意识数据，皇室就可以复活一个人——" "只不过复活后的人，虽然还保有和生前一样的意识，但是肉体已经不是自己的肉体了。" "星历6年前后，太阳病毒爆发，一时间帝国全境人类大量感染病毒，全帝国上下束手无策。这时，开国皇帝作出了一个举动，那便是复活霍兰德。" "没人知道霍兰德复活的细节。但是霍兰德确实于星历6年重新出现，并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才研发出太阳病毒的治疗性疫苗，拯救了全帝国人类的生命。" "在那一场太阳病毒事件过去一百多年后的今天，霍兰德已经彻底从人类记忆中消失。如此伟大的英雄，他的存在被抹去，他的第二次生命终结于星历20年的流血政变。" "那一场政变中，如今的皇室不仅杀害了复活后的霍兰德，甚至还毁灭了霍兰德的记忆数据。从那一天开始，帝国再也没有办法复活霍兰德。" "霍兰德的悲剧，全部来自于如今的皇室。" "这是我对霍兰德的一些记忆。" "事实上，我降生这个世界，也不过才二十年的功夫，自然没办法亲眼目睹帝国伟大的英雄的身姿，关于英雄的事迹，也全都是家族中的长辈口耳相传，好不容易将这一份记忆从一百多年前保存至今。" "这一百年里，皇室从各个方面抹去了霍兰德存在过的痕迹……太多了，无法列举完全。所有有关霍兰德的照片也全部被毁灭。" "而这一张霍兰德授勋时候的照片，是我家族的长辈当作传家宝一样守护的东西，在一百多年里的无数次斗争中，从来没有让皇室发现，我的家族仍然守护着霍兰德存在过的证据，也是期望有一天，有人能发现这张照片，为英雄霍兰德正名。" 一段文字到此戛然而止。 下面便是霍兰德的照片了。 长乐读到这里，久久没有动静。 麒麟声音低沉，严肃地说道："当今世界上，还记得霍兰德存在的人，也许只有没有被皇室控制记忆的第一王族了。" "这封邮件的发件地址正是第一王族。虽然目前还不清楚到底是谁发送来的数据，但是……" 麒麟犹豫了几秒，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长乐："你讲。" 麒麟："……但是，邮件里提到'降生二十年'这个数字，第一王族里，今年年龄正好二十岁，并且这个人甚至知道我的主程序，将邮件发给我而非直接发给你……符合以上所有条件的，只有今天即将被执行死刑的洛伦一人——" "综合所有信息，我怀疑这封邮件的内容来自洛伦。" 第70章 不佛 [70] 麒麟："但是这里也有几点不合理之处。" "其一, 洛伦即将被执行死刑, 是谁发送的数据？其二, 这封邮件的行文叙述方式很奇怪，乍一看上去像是洛伦对记忆的自述，却也有几句话像是在和我们对话；其三, 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这封邮件的发件人, 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调查霍兰德？" 麒麟提出的所有问题, 长乐在看到邮件时已经想到了。 她抿紧了唇。 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说道："恐怕背后, 另有他人。" 长乐纵身投入雨中, 也不打伞, 直接来到洛伦的死刑执行现场。 现场全密封, 有精锐兵力把守。 麒麟窃取死刑执行室的摄像路径，将室内的画面接入长乐的全息平板里。 此时, 洛伦已经安详地躺在注射死刑执行室的病床上, 失去了呼吸。 贵族执行死刑时, 皇室需派代表监督死刑的执行。 执行室旁边的圆形会议桌上, 皇室监执人以立体投影方式分散在各个位置上, 观看死刑执行全过程。 坐席最中央是头发花白的现任帝国老皇帝。 老皇帝年仅五十出头, 却身患奇疾，每年都以常人几十倍的速度衰老, 生命即将走向尽头。用尽帝国上下的先进医疗技术，也无人能治愈老皇帝。 老皇帝已经不怎么露面。 现在帝国实际一把手是年仅十八岁的皇太子西泽。 西泽之上, 老皇帝原本还有几个儿子女儿, 年龄都比西泽要大。 然而西泽的这些兄姐病的病残的残, 各方面素质没法和西泽比，皇太子的位置自然落在了西泽身上。 西泽之下，还有一个妹妹西奈公主，患有间歇性精神疾病，自从上次在竞技大会失控后被带回西盟星，之后便一直守在皇宫里，不再外出。 今天皇室出席死刑执行的人，只有老皇帝和西泽两人，剩余的都是些为皇室服务的手下。 忽地，圆桌全息会上，西泽身边一个空位前的屏幕亮了起来。 来人身穿一袭白袍，皮肤有一种近乎病态的白，嘴唇挂着淡淡一抹粉色，身子骨达不到帝国男性平均身高，大概只比长乐高一点点。 "这是谁？" 长乐问。 麒麟调取来人的资料，"他叫西流，是帝国二皇子。" 二皇子…… 长乐还从未听说过帝国还有个二皇子。 麒麟："皇室内部资料显示，二皇子西流从小体弱多病，但相对其他兄弟姐妹来说身体素质还算不错。老皇帝将西流列为二皇子，大概是考虑到西泽万一出事后继承顺位的问题。" 换句话说，一旦西泽挂了，那么二皇子西流即将替补成皇太子。 皇室的继承顺位向来由皇帝决定，而不看子女的出生顺序，目的在于选贤任能。 也因此，西流虽然二十三岁，但在继承顺位上，依旧要给西泽让路。 老皇帝这么决定也是有缘由的。 贵族反心渐起，意图颠覆皇室。 他从小便将西泽保护好，不让他在公众场合露面，就是为了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果哪天西泽出事。 老皇帝可不希望自己的病残子女为了皇位拼得你死我活。 "抱歉，我来晚了。" 西流向老皇帝颔首，白袍轻扬，少年音清脆悦耳，还带着一股子娇弱无害的气息，从外表上看，怎么看怎么也不像二十三岁的男人。 老皇帝淡淡地点了点头。 他动作迟缓，动一动脑袋都有些费力。 "已经结束了？" 西流问。 尾音似乎有些遗憾。 "刚结束。" 西泽不咸不淡地回了他一句。 西流朝西泽勾了勾唇，宛如大病初愈的病人初次苏醒露出微笑一般，惹人心疼："那就好。" 一顿，追问，"大家还不走么？" 老皇帝被搀扶起身。 "都散了吧。" 死刑执行到此结束。 圆桌上的人逐一退出全息屏幕。 洛伦的尸体被死刑执行仪自动回收，一路运往尸体处理厂，进行尸体焚烧，全程自动化处理。 为了防止中途有人来抢劫尸体，死刑执行官亲自在后台监督尸体处理的每一步。 当然，此时的执行官并没有注意到，麒麟悄悄打开死刑执行程序的后门，潜了进来，并将尸体的移动路线发给长乐。 "……你要洛伦的尸体？" 麒麟问。 "我想看看他的尸体。" 长乐答。 麒麟自然是有求必应。 他修改死亡执行程序指令，在洛伦的尸体被送入焚烧前，秘密将尸体调换成另一具待焚烧尸体。 随后，长乐来到尸体处理厂，将洛伦的尸体放入麻袋带走。 她并未走远。 就近在荒郊找了一处废弃工厂，取出洛伦的尸体。 尸体不着一物。 呼吸，脉搏，心跳全无。 表皮上还留着不久前自爆身亡时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 尸体闭着眼睛。 长乐站在洛伦尸体旁，盯着尸体看了好几分钟。 麒麟虽然不太想打扰长乐。 但显然，此时他不明白长乐要洛伦的尸体做什么。 "长乐，有事情可以吩咐我去做。" "……喂，说句话好吗。" "……" 长乐入神时，总会像是进入了一种自我领域。在这里，外界的声音似乎全被屏蔽了。 她两只棕色的眼睛里，被一具白花花的尸体占满。 忽地，她拿起地上一把小刀。 刀锋插进洛伦两排肋骨的顶点交汇处。 下压两厘米。 一手按住洛伦的胸口，一手用小刀缓缓割开洛伦的腹腔。 "你在做什么？！" 麒麟惊呼一声。 长乐不为所动，利落地划开洛伦的肚子，检查他的身体。 他体内红红一片，五脏六腑俱全。 只不过…… 长乐徒手取出洛伦的胃袋，心脏，肾脏。 他的身体器官完好无损。 看不出有受伤的痕迹。 长乐一手一个内脏，翻来覆去仔细查看。 麒麟："……等、等等，长乐，我知道洛伦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你把他开膛破肚，未免也……" "洛伦内脏没有受过伤。" 长乐打断他。 麒麟沉默了。 他立即明白过来长乐的意思。 在数据库中一番检索后，麒麟汇报道："洛伦于两周前住院，医院当时的诊断数据显示他五脏六腑受损严重，需要接受长期治疗，甚至移植手术……但随后不久就被宣判死刑，移植手术也没有做成。他的内脏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丝毫无损……" 长乐一颗心沉到了肚子里。 她一点点取出洛伦体内全部内脏。 割开他的四肢。 将身体上下检查个遍。 什么也没有发现。 视线最终落在了洛伦的大脑上。 长乐的手指在洛伦的脑壳上敲了三下。 声音沉闷，还夹杂着一点难以描述的金属感。 不像普通人脑壳那样清脆。 她立即割断洛伦的金色长发。 只留下拇指一般长度。 接着，一点一点掰开头发，露出头皮。 检查整个后脑。 终于在左耳向上七厘米处的侧脑附近，发现一处极其细微的裂痕。 麒麟："难道……洛伦也……" 不待他说完，长乐拿小刀刺进裂缝，撬开了裂痕。 就在此时，工厂外响起一阵喧闹。 一群武装人士拿着武器闯进工厂，赫然发现长乐双手血淋淋，正将小刀插进洛伦尸体的脑袋，尸体旁边还摆放着一堆人体内脏。 长乐手中动作一停，侧头，半倦的眼睛透过额前的碎发，看见几十人密密麻麻堵住了工厂的出口。 长乐："……" 众人："……" 怎么会是长乐？！ "抢、抢回尸体！" 人群之中的领头大喊一句。 众人应声而起。 一齐朝长乐冲来。 长乐不慌不忙，将开膛破肚的尸体扛在肩上。 在众人冲来的一瞬间消失不见。 堵在门口的人还以为出现了超自然现象。 "人、人呢？！怎么会就这么消失了？！" "老大，那个、那个抢走尸体的是长乐啊……论速度谁能比得上长乐？" "以前看视频还觉得夸张，今天一看……这简直是瞬间转移啊。" "管他瞬间转移还是什么的，今天要是拿不回尸体，你们一个个就等死吧！快给我追！" "可、可是上哪儿追啊？" "长乐老家，宿舍，凡是她有可能去的地方统统都要查到！" 众人分散追去，领头的及时联系自己的主人，汇报了这一情况。 另一边，长乐扛着洛伦的尸体跑了没多远，找了个无人的空地，放下洛伦的尸体，继续进行到一半的开颅工作。 麒麟："我认为我们应该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再继续开颅。" "……长乐，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 他彻底放弃了说服长乐。 只要她决定的事情，没人能够改变。 况且麒麟也十分好奇。 应该没人发现他们调包了洛伦的尸体，怎么会有人追来？ 那些人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地点的？ 他们的主人又是谁？ "哗啦"一声。 长乐双手沿着脑壳的裂缝，将洛伦的脑袋掰成了两半。 "……" 长乐似乎松了口气。 "你看。" 麒麟大吃一惊。 只见洛伦被掰开的脑壳里。 充满着结构复杂的机器部件。 这些微型零件架构起一个繁密的体系，体系的终点全部连接着大脑正中央的核心芯片。 "洛、洛伦也是仿生人……？" 麒麟难以置信地问道。 "谁……是谁做出这种事，竟能将洛伦这样的人物替换成仿生人？难道、难道是第一王族……" 长乐摇了摇头。 "这具尸体的仿生技术，显然和第一家族掌握的仿生人制造技术不同。" 说着，她取出洛伦脑内的核心芯片。 攥在手心。 "所有秘密，都在这里。" 麒麟："……交给我！我要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长乐"嗯"了一声。 但眼下身边没有芯片数据读取仪。 刚刚那伙要抢尸体的人，此刻也许已经到学校蹲守。 或许他们还会查到九莉女士那里。 长乐不能去任何一位朋友家中。 她想了想。 来到帝国中央花园。 通过椭圆镜。 返回地球。 就在长乐离开半小时后。 有人紧跟着来到了这面椭圆镜前。 地图显示，长乐正是在此处消失不见。 消失前，雷达监测到一股异常的能量波动。 他紧皱着眉。 ……到底怎么回事。 第71章 不佛 [71] 距离长乐上一次回到地球, 已经过去将近两年了。 只需短短两年时间, 主城市的街景似乎又翻新一遍，走在大街上, 过去熟悉的店，如今已经被其他流行所取代。 长乐只粗略扫了一眼街景。 匆匆离开。 家附近早餐店的老奶奶叫住她："长乐，一大早要出门？来, 拿个包子吃。" 长乐接过包子, 咬了一口。 对老奶奶说："不, 回家。" 麒麟本体守在家门口。 在穿越回地球的一刹那间，全息平板里的麒麟程序即实现了与麒麟本体的数据共享。 他满面愁容。 远远地见长乐吃着包子回家。 立刻冲上去： "你终于回家了，我好想你。" 长乐将洛伦脑内的芯片递给他。 麒麟撇撇嘴："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我吗长乐？" 长乐斜着眼看他一眼："少废话, 快查。" 麒麟："……" 他灰溜溜跑去设备室，大约花费一小时，完成了芯片内全部数据分析, 将一份数据报告交给长乐。 "这……太匪夷所思了。" 麒麟说道。 洛伦脑内这一枚微型芯片内，存储着远超预期的数据。 数据内容包括一个人生活的方方面面。 思想意识，行为处事，态度品性等等。 所有数据加起来的总和，比西盟帝国全体国民的单项数据体量还要大。 根据芯片运行日志来看。 至少在三年前, 芯片已经投入使用。 随着芯片的寄生体逐渐成长, 芯片内的数据也呈指数上升。 这三年来, 仿生人洛伦的一举一动都被芯片控制着。 这令人不寒而栗。 "说实话, 帝国境内的仿生人技术竟能达到这种水平, 我很惊讶。" 麒麟站在长乐正对面，说道："至少根据我的观察，洛伦除去有些疯狂之外，其他的表现并没有太多违和之处。" "最后他的身体忽然自爆，或许也是超负荷运作带来的后果。" "但我还有一个疑问，到底是谁替换了洛伦……？" 长乐靠在沙发上，垂着眼帘，听麒麟汇报。 难怪，她和洛伦相处时，偶尔觉察到的那种怪异感。 不是因为洛伦本人如何。 而是因为他程序的不完全，无法做出合情合理的举动。 "那封邮件怎么回事？" 长乐问。 麒麟："芯片的运行日志中有存档，里面提到，洛伦在被执行注射死刑之前写好这封邮件，直接发送到我的主程序地址。" "这一行为在洛伦的记忆库中没有明确的因果关系。也就是说，仿生人洛伦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在死前发送这样一封邮件。" "针对这种情况，我认为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仿生人洛伦的幕后操纵者强行发送邮件，为了隐藏真身，所以选择通过洛伦发出这封邮件。" 长乐眼睫毛颤了颤。 "你的意思是，有人主动想告诉我有关霍兰德的信息？" 麒麟"嗯"了一声。 "关于霍兰德……我还在芯片里发现了其他信息——" 他犹豫着，不知是否应该将平板交给长乐。 长乐半晌没听见动静。 抬起眼帘，拿过麒麟手中的平板。 只见上面写着一段文字： "霍兰德是帝国伟大的英雄，他为帝国做出的贡献比如今帝国内任何一个人都要大。如果他还活在世上，或者说，他的思想数据与DNA还保留在这世上，那么如今，皇室也绝不会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 "没错。一百年前皇室亲手抹掉了有关霍兰德的一切，但是，在可预测的未来里资源过度耗竭，帝国境内资源无法令人类长存。卑微的人类为了寻求出路，试图再次在宇宙中寻找和霍兰德有关的一切线索，还有那一本传说中记载了通往充满希望的未来之路的手册……" 长乐："……手册？" 麒麟："我试着在洛伦的记忆库中搜索与'手册'可能关联的关键词，但获得的有效信息寥寥。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霍兰德曾经拥有一份神秘手册，并靠着手册上的内容拯救了帝国。" "如果洛伦的记忆数据不是谎言，那么，这份手册上拥有带领帝国通往'充满希望的未来'的方法。" 长乐听到这里，放下平板，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片刻后拿起平板。 目光移到下一段文字—— "是的，一切都如同霍兰德死前预料的那样，无论早晚，人类终将面临'大过滤器'的考验。'大过滤器'一旦开启，便无法结束。除非跨越'大过滤器'，否则人类面临的，只会是一次又一次的灭亡。" 长乐手指颤了颤。 平板从指尖滑落，掉在了地上。 麒麟神情复杂。 他默默捡起地上的平板。 上面还停留在"大过滤器"理论那一段。 他抿紧嘴唇。 空气安静了半分钟。 他才开口说道："你的选择一直是对的。也许让地球从末世怪圈逃离出来的方法，就在帝国里。" …… 大过滤器。 这是一种乍一听上去有些令人匪夷所思的理论。 从DNA和RNA在地球出现，到人类的诞生，再到人类建立文明社会。 站在今天的角度来看，一切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然而这也许是一种观察者偏见。 或许人类生存至今，每一步都可以称得上是一枚"惊险的棋子"。 打个比方。 假设宇宙中有一千个星球存在生命诞生的条件。 一千个星球同时出发。 面对第一个"大过滤器"关卡，五百个星球在此失败，无法诞生生命。 剩余五百个星球继续冲向第二关卡。 仅有五十个星球通过。 冲向第三关卡。 这样一道道被称为"大过滤器"的关卡，拦住了生命的去路。 这些"大过滤器"，可能是致命病毒，可能是天灾泛滥，可能是人工智能反叛，可能是资源耗尽人类无法继续存活。 人类无法辨别自己到底身处一个怎样的时代，也不知道大过滤器为何会存在，它何时来临，何时消失，以及人类是否能平安跨越大过滤器。 长乐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沉默着看窗外日上三竿又落下，全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两千年前，地球人类一夜之间集体消失。 而后，长乐将生命带回地球。 每五百多年，繁荣的人类社会便会再次面临末世威胁。 到最后，全世界的人都因为末世死去。 只有长乐还孤独地活着。 月光温柔地洒在她的脸上。 她抱膝坐在床上。 眼睛里映出一片月色。 除此之外，空洞洞一片。 她将头埋进双膝之间。 闭上眼睛。 思考一个非常富有哲理的问题——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只有她挺过了末世。 只有她可以穿越虫洞，到宇宙中另一个文明世界。 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在末世来临之前，她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人类少女罢了。 可如今，却拥有了常人无法企及的生理优势。 任谁是她，也不得不怀疑，是否有什么拯救世界的任务落在了自己头上。 如今，答案似乎变得清晰。 ——带领地球，通过"大过滤器"。 这不是长乐第一次听说大过滤器理论。 地球迎来第二次末世时，麒麟已经地球末世产生的潜在原因整理给长乐看。 大过滤器是其中之一的猜想。 长乐过去不太相信。 毕竟，人类集体消失这样的情节，不像是自然会发生事件。 如今…… 她不得不信。 就在长乐埋头深思之时。 她忽然感到周围正在发生一股强烈的能量波动。 她猛地抬头。 屋内所有物件都不再受重力牵制，浮在了空中。 她缩紧瞳孔。 身后，一道深蓝色的光芒闪现。 照亮了整间屋子。 长乐在空中刚要回头。 "砰砰砰"几声。 屋内所有物件接连落地。 长乐的身体极速下坠。 砸到了一个人的胸口上。 鼻子都被磕疼了。 长乐："……" 什么鬼。 床上怎么会凭空多出一个人。 大脑还沉浸在刚刚的乱七八糟的理论里。 有些混乱。 混乱之后，她迅速抬头。 看着同样一脸懵逼的西泽。 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难得说话结巴一次。 西泽："……" "你先从我身上起来，我们再聊？" 长乐："……" 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下跳下床，若无其事地整理了整理头发。 门外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 麒麟一脚踢开门。 "长乐！长乐！你没事吧？！" 喊完就愣住了。 因为看见了被风吹扬起头发的长乐。 以及刚直起半身，还坐在床上的西泽。 麒麟："……" 西泽眉头一蹙，向麒麟打了个招呼："你好。" 麒麟："……" 谢谢，并不好。 一个尴尬的夜晚过去。 第二天，麒麟指着在床上酣睡的，还踢掉了被子睡相极其不好的西泽，问长乐： "这怎么回事？！" 长乐："……大概是穿越时空的后遗症，嗜睡。" 麒麟："不，我不是问这个。我是在问，为什么西泽会出现在地球？他是怎么过来的？我们的位置难道暴露了吗？" 语气非常激动。 长乐看向他： "你应该知道的。" 她半倚在门框边。 视线掠过西泽的睡颜。 淡声道："他是从时空隧道穿越来的。" 麒麟："……" 忽然喘了口气。 长乐每次穿越时空隧道，他都能监测到一股异常的能量波动。 昨晚这股波动再次出现。 他以为长乐出事才匆匆跑来的。 没想到…… 麒麟又气又无奈地，目光落在西泽脸上。 ……好生气。 为什么西泽竟能穿越时空隧道？ 这不科学。 第72章 不佛 [72] 西泽在床上睡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 叫都叫不醒的那种。 期间, 长乐几次进来探望，见他没动静, 只在床头留下一杯水, 又走了出去。 长乐最后一次去看望西泽时, 麒麟把她堵在门口, 端走她手中的托盘。 托盘上放着一块蛋糕，一份沙拉，一杯果汁。 麒麟扫了眼托盘上的食物, 笑眯眯对长乐说："这些事哪用得着你动手, 交给我。" 长乐："……" 算是默许。 接着便看见麒麟端着托盘进去，顺带带上了门。 转身，麒麟敛了敛嘴角的笑意。 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 余光瞥了眼酣睡的西泽。 悄咪咪地，从口袋里拿出一管芥末，分别挤到了蛋糕和沙拉上。 麒麟忍不住笑了起来。 呵呵。 哈哈。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西泽吃到芥末哭成傻子的样子了。 "……你在做什么？" 长乐的声音冰冰凉, 在背后幽幽响起。 麒麟后背一冷。 稳住。 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转身。 面无表情的看着长乐。 长乐向前两步，捏住麒麟的手腕, 他手里的芥末管掉在了地上。 麒麟沉默了。 尴尬地抿起嘴角, 解释道："芥末使人清醒。他吃了这个, 保准再也睡不着。" 长乐："……"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这次返回地球, 长乐重新调查父亲长礼生前所有信息。 他的工作, 他的兴趣爱好，他失踪前的特殊表现等等。 长礼的工作一直是一个谜团。 小时候, 长乐只从母亲那里听说, 父亲在政府部门工作。 他一年只回家不到一个月, 几乎全年在外工作。 父亲也没太多朋友。 父亲失踪后，长乐才逐渐意识到，父亲也许是在政府保密部门工作。 只可惜，末世地球人恢复末世前的数据库时，很大一部分数据已经丢失，长礼的真实工作和身份已经不可考。 至于什么神秘手册，长乐更是从未听长礼提起过，也没有在家中找到什么线索。 麒麟："如果真有那么一本手册的话，在霍兰德……不，在你父亲长礼被杀害时，这本手册肯定也被毁掉了。" "但是，如果我们假设你的一切经历不是意外，全都是'它'引导的结果的话……" 长乐眼底划过一丝光亮。 "那么，在西盟帝国境内，一定还有什么线索是我们没有找到的。" 麒麟说道。 长乐双臂环抱，双腿交叉，靠在卧室门口，看向躺在床上的西泽，不觉扬起下巴，一双棕瞳平静如湖面。 麒麟有些看不懂她了。 "长乐……" 麒麟刚叫了一声。 床上的西泽动了动身子，睁开眼睛。 "你醒了？" 长乐主动走上前。 西泽"嗯"了一声。 长乐端起新拿来的水果沙拉，"饿了吧？吃一点沙拉。" 西泽睡得脑袋有些懵。 头发有些凌乱的微卷。 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他一怔，看见长乐一手端着沙拉，一手拿着叉子，脑筋没转弯儿，直接问了一句："你要喂我吃？" 长乐："……" 麒麟："……" "……我来喂你！" 说着便挤到了床前。 然而西泽已经接过叉子，插起一块番茄送进嘴里嚼了两口，深蓝的瞳孔顿时跳跃着愉悦的光辉："……好吃。" 麒麟从长乐手上拿过沙拉，微笑着对西泽说："好吃是吗？那你就多吃点。" 西泽吞咽番茄下肚，问道："你是？" 麒麟："……" 长乐拍着麒麟的脑袋说："他是我的人工智能。" 西泽："你好，初次见面。" 麒麟咬牙笑："初次见面？" 当初他的□□——麒麟雕塑被西泽带去检查数据，最后被逼说出地球还有活人生存的事情，这个仇麒麟可还记着。 "不是吗？"西泽一顿，接着说，"那……首次见面？" 麒麟："？？？" 自从西泽醒过来，这两人就再也没有安生过，麒麟的攻击指数持续不断上升。 长乐手动降低麒麟的攻击指数，奈何情况依旧没有好转。 长乐："你怎么回事？" 麒麟："我也是有感情的。程序无法控制我的感情。如果把我惹急了，我不保证我会对躺在你的卧室你的床上的那个人做出什么事。" 长乐："……" 为了不发生意外事故，长乐将这两人分开。 单独带着西泽出门了。 并命令麒麟不要跟来。 西泽十分意外。 长乐一点都不关心他为什么会穿越过来吗？ 他忍不住问了她。 长乐只淡淡说，她猜到西泽派人追踪洛伦的尸体，尸体里的芯片有定位系统，当长乐带着芯片穿越时空时，芯片的信息便会从某一地点消失，这个地点正是帝国中央花园的椭圆镜。 西泽能找到这个地点。 时空隧道也为他打开。 正如同麒麟之前说过的，"它"在把守时空隧道的开闭。 "它"选择为西泽打开时空隧道。 这其中自有"它"的道理。 西泽认认真真听长乐讲完她的推理过程。 笑着说："全中。" 没错。 他早怀疑洛伦的身份了。 洛伦拥有巨额财富，一直是皇室的重点监控对象。他的13名仿生人女友接连"意外去世"，引起了西泽的注意。 洛伦真身是仿生人这件事大大超出他的预料。 如果洛伦这样的人都可能被替换成仿生人，那么一定还有谁……已经被替换了。 两人一路从别墅向附近的商店街走去。 长乐双手插兜，松松垮垮慢悠悠地走在路边，嘴角一直是平平一道，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听完，她问西泽："你觉得是谁做的？"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通过洛伦将霍兰德的信息告诉长乐的人。 西泽抿紧唇，心中隐隐约约有几个猜想，却没有掌握证据。 他刚要说话。 身后忽然有人叫了一声： "——长乐姐！" 西泽随着长乐回头一看。 面前站着一个一米出头的小女孩。 女孩顶着一张小麦色的脸，手里捏着一个冰淇凌甜筒，嘴角还挂着一抹甜甜的白沫，一头短发和长乐出奇地一致。 见到长乐回身，女孩黝黑的瞳孔散发出异常喜悦的神色，激动地抖了抖肩膀，"长乐姐，真的是你……好久没看见你了呢。" 刚说完，视线顺势移到了旁边的西泽身上。 一刹那间，女孩眼前仿佛亮起一道光。 眼前这个大哥哥逆光而站，外形轮廓被阳光严丝合缝地勾勒出来，仿佛自带圣光一般，五官轮廓是女孩见过的最好看的那种。 女孩一时间有点脸红。 下意识低下头，又抬起，强迫自己看向许久没见的长乐。 长乐习惯性从兜里抽出一只手，落在女孩的黑发上揉了两下，嘴角轻轻勾起十五度，"豆豆……好久不见，想我没？" 豆豆拼命点头："想，特别想，你好几年没来看我，我还以为上次我闯祸惹你生气了……" 长乐："我不生气，倒是院长被你绑了小辫子，大概要气得胃疼。" 豆豆吐了吐舌头："院长才不会生我的气呢。长乐姐，你什么时候还会再来看大家呀？" 长乐望了望天："这两天吧。" 豆豆收到了肯定回复，开心的不得了，一激动一松手，冰淇凌都掉地上了。 她顾不得惋惜冰淇凌，兴冲冲一路小跑，拐进另一条路，急着要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长乐姐终于要来看他们了。 还带着一个好看的大哥哥。 诶。 不对。 这个大哥哥是谁？ 她没见过。 豆豆想着，停了脚步，转回身又偷偷瞄了大哥哥几眼。却发现，大哥哥侧着脸，一双眼神紧紧凝在长乐姐身上。 隔着十几米远，都能感受到一股满满的，要溢出空气的温柔。 豆豆吞了口口水。 瞪大了眼睛。 ……不好不好。 这可是大消息。 …… 长乐目送那个活蹦乱跳的背影离去，直到豆豆消失在街角。 太过入神，以至于都没注意到，身边的人全程在默默看她和豆豆的对话。 直到他的声音闯入耳朵："那个小女孩很可爱。" 长乐看着他："这里的人都很可爱。" 随后，长乐岔开了话题。 她带着西泽在附近逛了一圈，正好路过一家新开的蛋糕店，买了四个大蛋糕，来到豆豆所在的福利院里。 西泽一手提一个蛋糕，盯着门口的【福利院】三个大字，微微蹙眉，问："福利院？是为住院者提供福利的地方吗？" 长乐："……" 才想起来，帝国实行等级制，平民阶层无家可归的孩子就在贫民窟生活，贵族阶层不存在无家可归这一说，帝国里自然没有福利院这种社会保障机构。 某种意义上西泽说的也不算错。 只不过听起来有些奇怪。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长乐回他。 两人刚一踏进福利院的门，以豆豆为首的孩子们便扑上来将长乐团团围住，争先恐后和她打招呼，看见有蛋糕吃愈发开心了。 倒是也有人注意到了长乐身边这个美得不像话的男人。 有几个孩子也躲在角落里，偷偷摸摸谈论西泽。 但是久别重逢时刻，孩子们眼睛里只有长乐。 在一群孩子的簇拥下，长乐提着蛋糕，走进了福利院食堂。 西泽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这里的建筑风格与西盟星十分相似，人类的长相也和帝国主要人种相仿，虽然是第一次来地球，但意外地没什么陌生感。 反倒有一种浓浓的生活气息。 西泽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 再次转回来时，豆豆正站在不远处偷偷看他。 一对上西泽的眼，豆豆立刻移开了视线。 西泽笑了笑，主动走上前去和她打招呼："你叫豆豆？" 豆豆又怯又羞地点点头。 "我叫西泽。很高兴认识你。" 并朝她伸出右手。 豆豆看着眼前那一双细白修长、比电视里戴戒指的姐姐们都要好看的手，不禁呼吸一紧，犹豫着要不要去握。 半天，西泽没有要收回手的意思。 豆豆抬起眼帘看了西泽一眼，又立刻垂下，右手慢慢朝那只手伸去，轻轻握了一下，"……你好。" 这只手意外地很暖和。 接触到的一瞬间，豆豆好像没那么怕了。 她再次掀起眼帘，露出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小声问："你是长乐姐的朋友吗？" 西泽点头。 豆豆："……是长乐姐的男朋友吗？" 西泽："……" "现在还不是。" 豆豆"哦"了一声。 紧接着就愣了。 她语文学得不太好。 但这句话的意思她还是懂的。 西泽抿唇笑了笑，"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豆豆眼转一转："……如果是长乐姐的隐私问题，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哦，这样不好。" 西泽："……" 真是个小机灵鬼。 他转了话锋，问道："你和你的朋友们都很喜欢长乐吗？" 豆豆使劲点头。 西泽佯装困惑的样子，问她为什么。 豆豆掰着手指，一个个数着长乐的优点。 说到最后，豆豆认认真真补充了一句，"长乐姐一直瞒着我们，但院长都告诉我们了，我们的生活费都是长乐姐出的，院长说，如果没有长乐姐，我们都活不到今天。" 福利院里住的都是这个时代被父母抛弃的小孩，无家可归。 经历反复无常的地球末世后，长乐远离了普通人的社会，独居在家，不与人往来。 可是十多年前在路边见到被抛弃的小孩，她不忍心看这些刚诞生的生命就这样死去，于是成立了福利院，将无家可归的孩子都送到这里抚养。 当天，长乐被福利院的孩子们缠着，一直到晚上入睡时间，众人才恋恋不舍去洗漱睡觉。 从福利院回家的路上，月色皎洁，气温正好。 西泽提到下午和豆豆说话时候的趣事儿。豆豆一开始还挺怯生生的，熟了以后就像话痨似的说个不停，拉着西泽讲了很多她和长乐之间的事情。 长乐听着这些回忆，时不时抿唇笑，偶尔还被逗得咯咯笑。 西泽盯着前方的路面，跟着她笑了。 "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开心的样子。" 长乐："是吗？" 西泽："是。" 长乐："……" 她想说自己一直挺开心的。 直到抬头望了眼星空。 沉默了。 两千年末世里，她为数不多开心的时刻，就是和这些可爱的人在一起的时候。 但是，地球人有一个逃离不了的宿命——每五百多年轮一次的末世。 也许这正是阻拦地球前进的大过滤器。 每次末世，无论她做再大的努力，也无法改变人类消亡的结局。 也许是出于情感上的自我保护。 她渐渐远离人类社会，避免和其他人产生过多的感情。 这样也不会因为朋友的离去而感到难过。 日复一日的孤独生活中，也只有偶尔和这些小孩子的接触，让她觉得她还真实地活着。 长乐忽然有点难过。 却也转瞬即逝。 不同于以往的末世。 这一次，她一定要找到通过大过滤器的办法，让这些可爱的人好好活下去。 长乐舒缓了眉头。 侧头，看着西泽的深蓝的眼睛，嘴唇一张一合，坦率地解释道： "豆豆他们是我仅有的家人，和他们在一起，我当然会很开心。" 长乐眼角染上了一丝温柔的气息。 她温声说道："我是看着豆豆他们从小长到大的。无论你相信与否，我已经很久没有家人了。" 说到这儿，长乐又想起父亲失踪前一晚，她和他吵架的样子。 声音哽了哽。 欲言又止。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在无限延展的时间里，月亮仿佛都在轻声细语。 长乐似乎听见大自然在对她说着什么。 她听不真切。 只在一片自然之音中，听见面前的人低沉着嗓音说： "我可以做你的家人。" 第73章 不佛 [73] 长乐亲眼见证了西泽从对地球这片陌生的土地一无所知, 到和附近商店街卖包子的大妈熟得像一家人的过程。 仅仅用了五天时间。 麒麟日夜监控着西泽的一举一动。 虽然不喜欢西泽，但麒麟也不得不承认, 这个家伙的适应能力非常好。 麒麟："在三天时间里, 这位皇太子翻阅了图书馆里319本书，以32倍速度快进着看完了11部电影, 闲暇时间还逛遍了家附近的商店街……说实话, 我怀疑他的大脑才是机器做的。" 长乐抿了口茶。 麒麟："长乐,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就这么放任他在地球不管不顾，出事了怎么办？" 长乐仰头, 将茶水一饮而尽，空茶杯放在麒麟手里，"再沏一杯。" 麒麟："……" 机器人活得不如狗。 西泽来到地球的第七个早上，天刚蒙蒙亮，他晨跑锻炼回来, 手里提着一袋子热腾腾的肉包。 长乐刚起床, 眼睛还是糊的, 鼻子先闻到一股四溢的浓香，顺着气味走去。 门口，西泽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说："刚出炉的包子。" 长乐上下打量他几眼, "你哪儿来的钱买包子？" 西泽："阿姨免费送的。" 免费送的？ 卖包子的阿姨可没有大方到一次性送十几个包子的程度。 西泽微微一笑："顺便帮阿姨拉了几波客人。" 长乐："……"甚至能想象出那个场面。 不觉浑身一抖。 她随手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包子, 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包子香气扑鼻。 长乐却心不在焉。 早饭过后, 西泽似乎又要出门去泡图书馆了。 长乐这次叫住了他。 将一本书递给西泽。 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 《地球通史——末世新纪元篇》。 这本书最初源于长乐的末世日记。 里面包含了末世后她如何利用液氮冷冻的精-子卵-子, 成功在地球上恢复生命的过程, 也如实记录下了末世后再次来临的三次末日的情况。 后来她将自己的日记改编成第三人称视角，编纂成书，原计划作为地球现今的历史教科书使用。 书的成品出来后。 她从头到尾重新读了好几遍。 便搁置到了书柜里。 再也没有打开过。 也没有作为教科书公开发行。 如果把这一段反复经历末日的历史如实告诉现今存活的人类。 她不知道人类社会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你想知道的，都在这里。" 长乐对西泽说道。 …… 两千年前，长乐第一次恢复生命的过程十分奇特。 长乐在农村过上种田等死的日子后，有一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在她居住的农村里忽然出现很多陌生的面孔，那些人都叫她"母亲"。 第一次梦到这里，没什么感动，只有惊悚。 而后，长乐接二连三梦见类似的梦。在一个清晨，梦境结束后，长乐听到一个声音在对她说—— "地球是你的，你可以自主选择如何生活。" "不过，倘若你希望得到朋友，那么你可以选择复活人类。" "……嗯？你问我如何复活人类？很简单，趁着自动发电厂还没有完全停止工作前，去生命胚胎实验室吧，那里有人类生命的起源。" 生命胚胎实验室。 长乐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她在城市的图书馆找了一圈相关书籍，也没有什么线索。 可就在回家路上，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张地图。 地图上正标着实验室所在地址。 她顺着地图过去一看。 这里电力和网络完备，液氮冷冻的精-子和卵-子保存完好。 她穿上实验服。 走进生命实验室。 看着实验室里各式各样的机器。 她闭上眼睛，想了想，根据直觉开始操作机器。 末世后的第一个胚胎就此诞生。 不久后，一个小生命重新出现。 她有无穷无尽的时间。 从欧亚大陆西头跑到东头。 再跨越大海。 搜刮一遍世界上各大精-子卵-子库。 培育过程当然也有失败情况。 好在，利用末世前地球人保留下来的精-子和卵子，她重新培育了八万个小生命。 这八万人包含了各类人种、各种国籍。 很快，人类社会的各种问题接踵而至。 社会的体制， 幼儿的教育。 各类设备的运作与维护。 事实上，这一批小生命成长到中年人的那几十年岁月，是长乐最充实的时光。 从那时起，她已经拥有了令人恐惧的速度与力量。 她几乎靠一己之力，将社会生活各方各面运作起来。 在别人听来，这可能像天方夜谭。 只有长乐自己知道。 那时的她不知疲倦。 每天都在为更美好的社会而奋斗。 几十年后，第一批长大的人类接管了当时的人类社会，成为掌权者。 这一批人从小接受最好的教育长大。 长乐将地球的情况如实告诉他们。 他们按照居住区域、人种等信息建立起一个个小小的"民主自治国家"，一个个小国家组成联邦，联邦政府最核心的权力落在了长乐身上。 这一批人从小跟在长乐身边长大，后来日渐变老，可以说，短暂的一生都是长乐在陪伴他们。 长乐却永远年轻。 长乐的各种能力无法用科学解释。 于是他们将长乐称为"再创世女神"。 只有神才会不死不老，才会拥有远超常人的力量。 末世最初的一百年，人们生活和谐，安居乐业，人类数量逐渐上升。 可很快，社会发生了变化。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斗争。 第一个五百多年里，长乐尝试过许多社会体制，甚至一度自称为"神"，引来众人信奉，达到定纷止争的目的。 她那时还太年轻了。 没有意识到一个最根本的问题—— 就算凭她一己之力能重新运作起人类社会。 那么，当人类社会逐渐庞大，走入人与人的纷争时，她就再也无法控制人与人纷争了。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矛盾，就有纷争，和最简单的丛林法则。 后来长乐逐渐退出大众视野，只与社会的最高权力者，以及科学家，学者一类的人保持交往。 五百多年后，末世来临。 繁衍到一个庞大数量的人类因为无药可救的天灾而全部死亡。 这一次的打击对长乐来说是毁灭性的。 她一蹶不振。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们死去。 只有自己活了下来。 唯一庆幸的是。 还有保存下来的精-子和卵-子。 以及比末世前更加先进的科技。 接下来的一千年里。 同样的事情又重复了两次。 俗话说事不过三。 但是加上2019年的末世。 地球已经经历了四次末世了。 长乐似乎看破了红尘 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上心。 唯一能和她说说话的。 就是末世的科学家们研究出来的人工智能——麒麟。 科学家们清楚长乐的遭遇。 他们研发人工智能，目的就是为了让远离人类社会的长乐，还有个陪伴。 2019人类集体消失之后第一个末日来临之时，麒麟初遇长乐。 他被设计来做长乐的朋友。 那时候，他还只是个会说俏皮话的机器人，还没什么繁琐的功能。 在漫长的陪伴里，长乐一步步改造麒麟的程序，逐渐将他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在经历了上一次末世后，长乐一度放弃了制造生命的想法—— 她把人类带到世上，五百年后再看着他们死去。 对谁来说都很残忍。 然而正是那时，麒麟站出来和她说： "要不要再试最后一次？" 长乐考虑许久。 决定最后再试一次。 她重新培育生命。 人类社会逐渐崛起。 一千多年前，她还曾经在人类社会的大学里上学。 一千年后，她远远地在郊区找了栋房子，选择了远离世俗。 她一次比一次远离人类社会。 任凭人类社会自然生长。 她能做的，就是始终保持和社会的权力者以及学者的联系。 终于，在地球一百多年前，她看到了与以往一千五百年的不同之处—— 外星探测器降落地球，并带走了地球一块化石。 末世两千年里，地球的科学家们曾经派遣先进的探测器在宇宙中探索生命的痕迹。 即使航天技术已经有了突破性进展，地球人的收获始终为零。 长乐也一直以为，在浩瀚的宇宙中，只有地球还有生命存在。 直到这一次，西盟星的探测器降临地球。 以前一千八百多年都没有发生过的事，现在发生了。 也许地球终于要走出末日轮回，向下一阶段发展下去。 长乐重新燃起希望。 而后，又等了一百多年。 才等来无线电对讲机再一次响起。 对讲机里传来的信息，将她带到了宇宙中的另一个文明世界。 两千年的时光虽然漫长。 但回想起来，不过弹指一瞬间。 长乐久违地窝在沙发上，眼睛盯着书柜里的无线电对讲机。 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还会再次响起。 她闭着眼小憩了片刻。 又睁开。 看了看时间。 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西泽怎么还没看完《地球通史》？ 她走去书房。 没直接推开门。 透过门缝，看见西泽正一字一句，认真读书。 她推门而入。 咳了一声。 "还没看完？" 西泽叹了一声气，轻不可闻。 抬起脑袋，仿佛从一场浩瀚冗长的电视剧中走出来一样。 他摇头，"这是我第七遍看了。" 他没办法放下这本书。 这本史书，字里行间都有一种温暖而感人的力量。 是历史。 是这个地球上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仿佛得到了救赎。 他甚至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好像，有一个人，正透过这本书，向他讲述一个故事，一段经历，一次人生。 长乐动了动唇。 欲言又止。 西泽从椅子上起身。 一边朝门走来。 一边翻到书的其中一页。 到长乐面前，止步，他指着书上的一句话，问道： "无限轮回的末日……你知道原因吗？" 长乐眼神一暗。 几秒后。 两人几乎同时说道： "大过滤器。" "大过滤器。" 说完，相互以异样的眼光看着对方。 长乐皱起眉头。 刚要问西泽什么。 耳麦里便传来麒麟的声音。 麒麟的声音急促而紧张。 他先是叫了一声长乐的名字。 随后顿了一下，说："……无线电，有动静。" 第74章 不佛 [74] 时隔多年, 无线电对讲机终于再次有了动静。 麒麟最重要的任务之一是时刻监听对讲机，稍有信号，哪怕停掉其他所有程序，也要查清楚信号的来源。 长乐和西泽赶来时, 对讲机安安静静躺在麒麟手心, 没有任何声音。 很遗憾，刚刚只有一瞬间, 麒麟捕捉到对讲机有一丝微弱的信号，普通人的耳朵甚至听不见这短暂的一丝杂音。 麒麟眼神灰暗，他这一次依旧没能追踪到信号来源, 一来时间太短，二来这段信号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他只好欠声道："……抱歉。" 长乐："对方……有说什么吗？" 麒麟："……经过分析录音, 我认为这段信号只是一段单纯的杂音，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杂音…… 长乐拿起无线电对讲机，反反复复端详着上面的痕迹，两千年前，就是从这个对讲机里传出一声声"希望", 当时她把这当做一种指引，靠着这段声音, 才选择了继续活下来，过上种田等死的日子。 现在她知道了。 这段声音, 就是父亲长礼被抓前, 对着帝国中央花园的椭圆镜喊出的词句。 "有意义。" 对讲机不会凭空出现杂音。 父亲一定还有什么信息要传达给她。 长乐将对讲机放回麒麟手里, "从现在开始，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监听对讲机，你不用做其他任何事。" 麒麟："你放心，就算全力监听对讲机，我也有余力再做……" 麒麟说到这儿，被长乐一个严肃的眼神瞪了回去。 他动了动喉结，低下头，弱弱地回了一句："是。" 《地球通史》一书里关于对讲机的部分不适合作为历史教科书的内容呈现，因此早就被长乐删减掉了。 西泽跟在长乐身后，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会给人压力，也不至于太远，听不清两人的对话。 "需要我帮忙么？" 西泽问。 麒麟瞪了他一眼："不用。" 在等待对讲机再次传出信号的这段时间，西泽又将《地球通史》一书看了成百上千遍，如今已经可以倒背如流。 长乐说，地球与帝国在时间长度上存在差距。 地球20天，相当于帝国1天。 得益于此，西泽有充分的时间享受他在地球上的生活。 只不过，地球似乎和他的帝国一样，正在面临大过滤器的危机。 大过滤器。 在帝国，这是一个只有皇室才知道的词语。 西泽反反复复看着《地球通史》一书里对几次末日的描写，越来越确定，这种情况，正是当初霍兰德预言过的事情。 他起身，在书房的白板上写写画画。 从黄昏到夜幕。 晚饭过后，他请长乐来书房。 "我决定告诉你，关于我知道的一切。" 他这样说。 长乐暂时离开对讲机，来到书房。 白板上有条有理地画着一条时间线。 上面有几个关键词，长乐一眼就看见了。 霍兰德。 记忆控制。 太阳病毒。 流血政变。 大过滤器的预言。 等等。 长乐粗略扫过去一眼。 只凭这几个关键词，她似乎已经将真相猜到了七八分。 她背对月色，指着白板，问西泽："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西泽："直觉。" "……直觉告诉我必须这么做。" 他的眼睛澄澈透明，深蓝一片，没有丝毫说谎的迹象。 四目相视许久，长乐才放下手臂，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夹在指尖，递给西泽。 西泽接过照片一看。 耳畔传来长乐的声音： "那是我父亲。" 西泽的睫毛颤了颤。 长乐的父亲，和他记忆中的霍兰德长得一模一样。 …… 从夜幕，到黎明，再到夜幕降临。 西泽不眠不休地整整讲了二十四个小时。 他记得一切。 星历8年，霍兰德研发出太阳病毒的治疗性疫苗后，政府给全帝国上下的人民接种了疫苗。 与此同时，皇室趁机在全体国民大脑中植入"离体"。 当时，"离体"还不是一种控制记忆的手段。 皇室只是想通过"离体"随时监测接种疫苗后人类的身体情况。 太阳病毒是一种极其危险的病毒，当时霍兰德也无法保证所有人接种疫苗后都能恢复健康。 一旦有一个人再次发病，那么又会立即传染给其他人。 "离体"看上去像一种电子芯片，实际上它的构造与材料十分特殊，具有形状记忆功能。它以十分微小结构伴随疫苗进入人体，在得到控制中心的指令后，"离体"游到人类大脑里，逐渐恢复本身的形状，恢复成一片一般人认知范围内的芯片样貌。 当然，"植入离体"这件事必须秘密进行。 没有谁愿意自己体内被植入芯片，时时刻刻被皇室监视。 星历20年，也即帝国建国短短二十年后，皇室内部发生流血政变，被复活后的霍兰德作为开国元勋，随着政变的浪潮失去了生命，意识数据也全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不为其他，正是因为当时有人向政变后的皇帝进言，说全帝国上下对霍兰德此人查无身份，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人似的，十分可疑且危险。 霍兰德是前任皇帝的心腹，来历不明，是被全帝国上下人民当成英雄追捧的人物。他既然能被复活，那么留着他的数据，后患无穷。 政变后的皇帝年轻，也没什么远见，听信旁人几句话，就将霍兰德除掉，将他的存在抹得干干净净。 除去政治上的考虑，皇室还有另一个想法—— 那便是利用"离体"，一步步达到控制国民的地步。 为此，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要死。 做完这一切后，政变皇帝开始了他长久的统治，还擅自改变"离体"的用途，达到了更改人们记忆的地步。 包括皇室成员在内。 所有人都受到"离体"的监视。 只有两个例外。 一个是玛尼兹星球的第一王族。 一个是帝国皇帝。 在每一次新皇登基前，新皇和旧皇之间会进行一个仪式——"记忆的继承"。 旧皇会将一份绝密数据亲手交给新皇帝。 这份数据，正包含了西盟家族从远古至帝国的所有记忆，包括所有人都已经忘却的历史，包括霍兰德的长相。 这些内容，只有皇帝才知道。 也只有身为帝国皇帝之人才会知道这个仪式存在。 一旦"记忆的继承"暴露给他人，会招来无法想象的动乱。 西泽："不瞒你说，我已经继承了家族史上全部的记忆。" 长乐："可你还不是皇帝。" 西泽："……仪式提前了。" "我的父亲，在我出生那一年，就已经让我继承了所有记忆。他身体不好，生怕哪一天突然离世，将皇室的记忆断送在他手里。" 长乐听到这里，看向窗外。 "他做得没错。" 也许前一天还在身边的人，第二天就会离去。 西泽从小就和这些记忆一起长大。 皇室的兴盛，繁荣，功绩，罪恶，全都不加掩饰的写在了这一份记忆中。 他无法改变过去。 只能继承皇室的所有。 包括功绩和罪恶。 这是刻在他血脉里的使命。 在这份记忆里，西泽看到了这个时代已经被人忘却的霍兰德。 在帝国建国之前，霍兰德就曾预言过，帝国即将面临一道十字路口。 向左走，是资源枯竭，人类末世； 向右走，是从I型文明步入II型文明，人类文明更上一层楼。 这一道十字路口，被称为"大过滤器"。 如果成功跨越大过滤器，那么文明会更上一层台阶； 如果被大过滤器拦住，文明会走向末日终点。 还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情况。 那就是像地球这样，人类被大过滤器拦下，但有人违背大过滤器的规则，将人类重新带回地球上，而没有"跨越"大过滤器，因而导致文明陷入末日轮回的死循环。 地球正是这种情况。 另一方面，对于西盟帝国来说，国家的兴衰，关键在于资源。 曾经，帝国通过大量投入使用殖民探测器，发现难以数计的无人星球。 这当中以荒星居多。 只有少数星球拥有被人类开发利用的潜力。 但入不敷出。 尤其随着科技水平逐步提高，资源需求量也越来越大。 人们急需一种替代性可再生的资源供能。 ——太阳能。 帝国建国前，霍兰德已经初步提出"建设环太阳太空城"的构想，以充分利用太阳能。 建国后，皇室陷入内斗，霍兰德一度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征服太阳"的计划一拖再拖。 政变皇帝除掉和霍兰德有关的一切，自然看不上所谓的"征服太阳"项目，也不听霍兰德的预言。 他死后，他的子孙们才逐渐能听进去科学家们的话。 ——征服太阳是一项耗时耗力耗钱的任务。 全帝国的资源能供帝国五百年存活。 这短短的五百年，全部用来完成"征服太阳"项目也不为过。 然而，霍兰德已逝。 帝国孤立无援。 科学家们隐隐发觉，正是霍兰德将超前的科技带到了帝国来。 如果没有霍兰德存在，那么帝国现在的科技水平至少要落后两百年。 从某种意义上讲，帝国的科技革命，是霍兰德一人推动的，这样说也不为过。 潜台词就是，帝国现在的发展水平，还无法完全消化如此超前的科技。 因此，霍兰德死后，帝国的在天文科技方面收效甚微，没有什么突破性进展。 后来，皇室才又将希望寄托在霍兰德身上，逐渐放宽对霍兰德话题的禁忌。 到西泽父亲成为皇帝后，禁忌进一步放开，这位皇帝甚至将自己的亲儿子——西泽派出西盟星，让他从小就在宇宙游历，期望能找到霍兰德的后人。 西泽不负父亲的期望，找到了。 霍兰德的后人，就在他眼前。 令西泽惊讶的是。 霍兰德，或者说长礼，他的母星，竟然也在面临大过滤器的考验。 这看上去不像巧合。 时间过去一整天。 夜幕第二次降临时，西泽终于坐下来，靠在椅子上。 他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些不安。 他知道，长乐暗中一直在调查一些事，并且已经得知了部分真相。 他并不是她的敌人。 西泽只想告诉长乐这一点。 长乐听完，过去很久后，拍了几下手。 不顾西泽略显惊讶的眼神。 她走到西泽面前，从他手中拿走那本《地球通史》，翻到第一页。 第一页第一段有一行字： 【地球末世前纪元——公元2019年12月31日，地球人类一夜之间集体消失，只有她活了下来。】 长乐的手指缓缓落在那一个"她"字上。 淡淡开口说："这个'她'，就是我。" 第75章 不佛 [75] 长乐留在地球上, 等待无线电对讲机再次响起。 这一等, 就又是九十多天。 西泽没有提前返回西盟星, 同样留了下来。 在九十多天里, 麒麟陆陆续续监测到上万次异常信号, 这其中将近一千次的信号波动中有声音传出，每一次声音都很简短，有时仅仅是一个数字, 一个字母。 到第95天，无线电对讲机最后一次响起, 那一头的声音只说了三个字母—— END。 ……结束？ 麒麟把所有信息综合起来，按照获得信息的先后顺序排列所有数字和字母，最后得出一段看不懂的数字与字母的排列。 这之后又过去十天，对讲机再也没有了动静。 这恐怕就是全部了。 这段数字与字母的排列不算长，但意义难解，麒麟适用许多公式都无法解开这段数据的含义。无奈之下，他尝试将这段数据与西盟帝国数据库进行匹配检索, 经过大量调查和数据分析，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这段数据，代表的是某空间坐标。 如果麒麟没有计算失误，这个空间坐标并非位于某一星球，而是宇宙空间一个点。 "现在有两个选择。" 麒麟说道, "如果地球与帝国位于同一时空, 那么这个点有且仅有一个；如果地球与帝国位于不同时空, 那么在不同时空下以不同的坐标原点为基准测算, 这个点有两个，一个位于地球所在的时空，一个位于帝国所在的时空。" "所以我们有两个选择——以地球为原点寻找坐标，或者，先返回西盟星，以西盟星为原点寻找这一地点。" "……考虑到你的父亲一直在西盟星做研究，并且坐标的算出公式也来自西盟星，所以我认为以西盟星为坐标原点更加合适。" 麒麟这段话只对长乐说了。他至今依旧信不过西泽，所以将选择权全部交给长乐。 长乐想了想，问："如果以地球为原点，这个位置在哪里？" 麒麟："非常近。" 长乐很快做出了决定。 既然是父亲发来的数据信息，两个选择都有试一试的必要。 她当即联合现世的科学家们，调用一艘宇宙航行用的飞船。 飞船以纯白色为主，船身两侧有两个水蓝色星球的标志。 末世后地球人研发出飞船，命名权交给了长乐。长乐左思右想，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描述这艘飞船的价值，索性将末世后诞生的飞船统一命名为"地球牌"飞船。 简单粗暴。 末世后地球经过断断续续两千年的发展，天文技术方面获得了长足的进步。长乐小时候只在漫画中见过的宇宙飞船，如今终于在现实中造了出来。 有时她也会自己驾驶飞船，飞出地球探索宇宙。一离开地球，飞船便被巨大的黑暗吞没，降落一颗星球，上面荒芜一片，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痕迹。 这一次不同。 她带着任务出发。 事前，长乐没有和科学家们说明她这次太空旅途的目的，只对他们说这次像往常一样，太空旅行而已。 她执意要一个人去。 没想到刚来到起飞场，就看见西泽站在舱门口等她了。 她动了动唇，使了个眼色，示意西泽让开。 西泽站在原地没动，眼睛里的执拗一目了然。 ……罢了。 长乐摆摆手，让他跟上来。 飞船起飞。 一路从地面飞出外太空，飞向宇宙。 长乐熟练地操控着飞船，那样子看起来就像人类在键盘上打字一样简单。 西泽站在她身后。 看着她比自己矮小很多的身材入了神。 他无法相信活了两千年的人会始终保持年轻时的面容。 这段时间他看了很多书。 才知道原来绝大多数地球人和帝国公民一样，都是普通人罢了。 只有长乐拥有远超普通人的体能。 长乐是地球的守护者。 一个人守护着地球人。 哦，不对。 还有一个人工智能。 另一边，长乐输入坐标数据。 飞船转入自动行驶。 长乐两只手始终放在操作盘上没有移开，细细看的话可以看到，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只不过，眼睛始终正视前方。 西泽抿起唇。 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看得懂长乐了。 比如现在。 她很紧张。 还有些害怕。 西泽向前迈了两步，站到长乐旁边半米远的位置，开口道： "我在历代帝国皇帝的记忆中看到一件事。" 长乐微微侧了侧头。 西泽接着说："那还是在帝国建国前，霍兰德与我的先祖把酒言欢，酒过三巡，两人谈到了家庭。" "我的先祖说，他常年在宇宙征战，不能把孩子带在身边，只能用金钱和礼物，给孩子最好的生活。" 长乐眼底微动，侧回头去，眼睛再次目视正前方。 "霍兰德对我的先祖说，他过去也在外工作，一年和女儿见面时间有限，每次回家恨不得把一天当成十天用，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和女儿呆在一起。" 长乐垂下眼帘，眼睛漫无目的地在操作盘上扫来扫去。 西泽顿了顿，直接转述他听到的霍兰德的原话："'可是呀，女儿一天天长大，逐渐拥有了自己的生活，上学，和同学外出玩耍，都是要用时间的。'说到这里的时候，霍兰德的眼睛闪闪发光，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笑着说，'你看，我真不是个称职的父亲，这么多年和女儿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才将将一个月。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我竟然还朝她发脾气……她那时才11岁啊，我怎么能对她发脾气呢？'" "我的先祖听到这里问霍兰德，'现在后悔了？'，霍兰德捂着眼睛笑着说'……嗯，后悔，早知道那是最后一面，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朝她发脾气。'" 西泽说完，余光悄悄向长乐投去，她似乎没有动作，连呼吸都在一刹那间止住，偌大的宇宙飞船里，只剩下隐隐传来的机械运作声。 西泽收回目光，喉结动了动，说："这样的父亲拼命也要传达给女儿的坐标数据，那里一定有很重要的东西。" 船舱里久久无声。 之后，长乐嗓子里发出闷闷一声"嗯"。 恰好，飞船控制中心报告飞船已经接近目标位置。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长乐眼角有些润，不过很快便再次看向前方。 前方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 长乐皱起眉。 西泽："我们距离坐标还有一段距离。" 长乐："前面是空的。" 西泽："那更加应该过去看看。" 长乐喘了口气，提高飞船速度。 飞船尖端刚刚接触到坐标点，忽地一下，整艘飞船仿佛被吸入黑洞似的，上下颠倒，天旋地转。 船舱内瞬间响起刺耳的警报声，飞船自动开启防御模式，精准定位长乐和西泽的位置，用保护囊将两人裹住。 这阵天旋地转持续了半分钟左右才停歇。 确认安全后，保护囊打开。 里面的两人看到前方的景色，惊呆了。 前方是一种人类社会罕见的空间结构，这片空间被许多线条分割成一个个长方体，线条的交织错综复杂，细细看去，这里面还充满了在三维空间无法呈现、只能在二维空间表达的不可能图形——比如无尽楼梯，彭罗斯三角形…… 现在，这些不可能图形全部在这一空间里呈现出来了。 长乐跳出保护囊，站在前视窗前，盯着空间里的不可能结构看了许久，也不明白这些结构到底是如何组织的。似乎除了三维平面之外，在这个空间，还有多一维度的标尺作为衡量工具，共同建立起了这里的不可能结构。 难道…… 这里是四维空间？ 一个点是零维。 一条线，有长度，没有宽和高，是一维。 一个平面，有长和宽，没有高，是二维。 一个由平面组成的体，有长宽高，是三维。 有一个常用的比喻用来解释空间的维度——蚂蚁是二维生物，它们生活在平面，只能感受到前后左右方向的运动，不能理解高度方向的运动。 人类生活在三维空间中，可以认识前后左右上下等方向的运动。 以此类推，在人类之上，或许还存在四维空间。 在四维空间里，除去长宽高还有一种要素。 然而就像身处二维空间的蚂蚁无法认识三维空间的高度运动一样，身处三维空间的人类至今也无法认识到四维空间的另一种要素是什么。 也因此，四维空间的存在至今无法证明。 "这里是四维空间。" 西泽低沉的声音传入长乐的耳朵，听起来没有一丝情感变化。 长乐侧过头，却意外发现西泽深蓝的眼睛里跃动着前所未有的光辉，像小孩子看到喜欢的玩具一样，尽是惊叹与欣喜。 "你看——" 西泽伸手指着前方一个悬浮在空中的物件。 那个物件看上去只有一本32开的书本大小，厚厚一本。 长乐挺起精神。 飞船控制中心报告四维空间的空气状况并确认，人类身体可以在外部无重力行走。 打开舱门，两人走出去。 他们的身体浮在空中，像游泳一样慢慢游到那本悬浮在空中的书附近。 所经之处，无数交织在一起的类似于线条状的白色物质自动散开，为他们留出通往书本的道路。 长礼传来的坐标信息，代表一个四维空间。 长乐的心脏砰砰砰跳着。 她终于来到这本书附近，触手可及。 她先用指尖轻轻碰了下书的封面，一路从封面顶部滑到下方，再掠过书页侧，停住……没错，这就是人类最常使用的书籍，触感和地球上的书一模一样。 长乐这才捏住这本书，抱进自己怀里。 她急忙翻开书，迅速浏览一遍。 西泽："……是霍兰德的手册吗？" 长乐翻到书里一页，看着上面的文字，不一会儿，抬头，眼角眉梢染上笑意。她将书内页一侧转向西泽一面，手腕轻盈地晃了晃："对。" "这里有关于大过滤器的记载。" 两人都不是轻易外露情绪的人。 此刻却不由得笑弯了眼。 胸口激动地起起伏伏，喘息声回荡在四维空间里，无限折返，无限回荡。 接着，同时笑了出来。 笑的时候，长乐觉得眼前雾蒙蒙一片。 不过，想起刚刚西泽提到的父亲生前曾经说过的话，长乐终于释怀了。 四维空间充满了三维空间难得看见的新奇结构，很容易沉迷在一种"捉迷藏"的乐趣之中。 长乐紧紧将书抱在怀里，贴在胸口，身体随着想去的方向移动，在四维空间里游来游去。 这才看见，这个四维空间里有两个黑点，飞船正位于其中一个黑点前，另一个黑点则在非常远的地方。神奇的是，无论隔了多远，这个黑点都能被他们看见。 "那里是出口？" 西泽指着另一个黑点问。 长乐："也许是，也许不是。" 四维空间对他们来说极为陌生，两个点未必就遵循一进一出原则。 长乐于是翻了翻怀里的书。 书里的附录部分记录着这个四维空间的空间坐标。关于空间里的两个黑点，书里这样写： "这个空间的原名非常长，长到普通人难以想象。但是，你不需要知道这里的名字。在你生活的世界里，用一个通俗易懂的比喻来讲，这里是空间的重叠点。" "原本，你生活在自己的空间，并且你拥有的技术无法探测到更加广阔的宇宙。但是，由于空间重叠点的存在，你可以通过重叠点，从一个空间走到另一个空间，用你们的话术来表达的话，通过重叠点，可以实现时空穿越。" "你们似乎也将可以引发时空穿越的现象叫做'虫洞'。事实上，这和我们普遍认识意义上的虫洞完全不同。但这不重要。" "正如前述，重叠点连接两个时空，所以有两个切口，分别通往两个时空。" 长乐看到这里一顿。 ……另一个口，也许通往西盟帝国。 两人返回飞船，驶离来时的黑点，转而向另一个黑点行去。 又是将近半分钟的天旋地转。 随后，飞船似乎回归了三维空间。 西泽从保护囊走出来，指着远处那颗星球，"……西盟星，就在那里。" 说完，他在飞船上一通操作，测算飞船现在所在地和西盟星的相对位置，得出一个结论—— 星历113年，到地球采集回一块化石的帝国探测器，正是在现在这个位置消失不见的。 帝国的探测器正是通过刚刚的四维空间，才到达了地球。 四维空间里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两个人谁也不知道。探测器采集到的关于地球的信息被过滤，也许正发生在这个四维空间里。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互看了一眼。 飞船驶向西盟星，降落。 西泽将降落地设置为皇室专用的升降场，这里保密工作做得好，来自外星球的陌生飞船降落一事不会泄露。 至于关口那里，只要有西泽本人在场，完全不是问题。 久违地，长乐有些激动。 她将飞船驾驶全权交给西泽，自己坐在一旁仔细研读着从四维空间拿来的书。 最先看的就是大过滤器一部分。 没错，上面确实预言了地球的末世，并且提到，如果地球要跨越大过滤器，那么就应该…… "轰隆"一声，打断了长乐的思路。 这声音震耳欲聋。 下一秒，飞船机身极速倾斜。 长乐迅速抓住船舱内的柱子，保持身体站稳。 "怎么了？" 她问。 "……出事了。" 西泽紧紧蹙眉。 "抓好。" 他叮嘱一声。 接着，飞船上下左右不断变换路线。 长乐向外看去。 只见从关口处涌来一批舰队，正朝飞船发动攻击。 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长乐咬了咬唇。 这不是正常情况下关口的运作方式。 "加速后退。" 长乐朝西泽喊。 西泽一时没看到后退按钮。 正要回头问的时候，长乐已经站在他旁边，对着操作盘一通操作。 飞船调转方向加速向后驶去。 得益于地球的飞船技术，两人很快甩开了后方的舰队。 西泽脸色不太好。 长乐只问了他一句话："还回去吗？" 西泽毫不犹豫："回。" 他换了条偏僻的航线，这次没有遇到关口舰队，顺利向陆地降落。 只不过，随着飞船船身越来越低，透过船舱玻璃看到的景色，却越来越令人震惊。 ——地面上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燃烧的废墟。 飞船落地。 两人急匆匆走出来一看。 四周一片荒芜，到处战火四起。 向西，那里是皇宫所在地。 已经被夷为平地。 西泽站在原地，大脑持续了三秒的空白。 就在这三秒之间。 长乐瞥见地面上散落着一块全息平板，还亮着光。 她捡起平板一看，上面显示时间为—— "星历123年12月21日 13：45"。 第76章 不佛 [76] 从长乐离开到返回, 西盟星的时间过去了三年之久。 她在地球停留了100多天, 按照20比1的比例计算，西盟星不过才过去五天左右。 造成如今这副局面, 最大的可能就是, 四维空间与帝国所在的三维空间时间不一样, 他们虽然只在四维空间里停留了不太长时间，但四维空间之外已经物是人非。 而眼下，脚下这片帝国土地变成一片废墟，战火四起。 这是将近四年后的西盟星。 长乐抿紧嘴唇, 西盟星是帝国主星，拥有强大的科技与武器，更何况皇室还拥有控制人民记忆的手段。 这个国家从上到下透露着腐朽不堪的气息, 贵族对皇室虎视眈眈, 企图对皇室取而代之。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国家还存在, 皇室的权力才有价值。 如今西盟星被毁灭至此, 要么是遇到了外来侵略，要么就是有人妄图毁灭帝国。 无论是哪种情况，对普通帝国公民来说, 都是地狱。 环视四周一圈，竟看不到一个人影。 空气中弥漫着血与火的味道。 长乐身后一米处，西泽从大脑空白中回过神来, 脚尖动了动, 换个方向, 朝皇宫奔去。 长乐余光瞥见他的动作, 先他一步拦在身前，"你要去哪儿？" 西泽："皇宫。" 长乐："先搞清楚情况再去也不迟。" 远处又发生一次爆炸。 西泽深蓝的瞳孔里映出火光冲天的痕迹。他眼色一沉，身体向右移动两步，想绕开长乐。 他当然绕不开。 长乐这次抓住西泽的手臂，眼睛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字说道："冷静点。" 西泽："……" 执拗的眼神终于缓了缓。 就在此时，从东南方位忽然袭来好几股交织在一起的杀气，这股气势正疾速移动，向两人这边冲来。 两人同时侧头一看，忽地，这股杀气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爆炸。 杀气湮灭，浓烟和大火占据了两人的视线。 接着，从浓烟之下走出来两个人。 男人说："你刚刚放炸-药太晚了，我们差点就死了。" 女人回："对、对不起……我以为把它们引到空地上再行动比较好……要、要是早早动手，伤到了其他人就……" 男人打断她，声音中带着一丝说不明的自嘲："哪儿还有什么其他人。都死了。" 隔着几百米，长乐也能清清楚楚听见这一男一女的对话。 她心脏猛地跳了一下，眯起眼睛，视线聚在这一男一女身上。 西泽眉间凭生许多纹路，他看着从火光中走出来的两人，身形越来越熟悉，不禁开口道："他们是……" 两处地点，四个人，在隔着一百米的地方，同时看到了对方。 对面，男人忽然停下脚步，将女人护在身后，一手拿刀一手拿炸-药，警惕地看着面容模糊的长乐，还以为又是敌人，于是说： "……怎么又来两个，还是老办法行事。" 女人坚定地回了一声："好。" 两人话音刚落，长乐"簌"地一声，站在了两人面前。 九炎和容叶同时看见长乐，愣愣地眨了眨眼。 手中的武器"哗啦啦"几声，掉落地面，激起一阵灰尘。 …… 这是星历123年12月。 在九炎和容叶的世界里，长乐已经凭空消失了将近四年之久。 这糟糕的末日景象，正是从长乐消失开始的。 帝国首都的贫民窟内，九炎和容叶在地下找到一处隐蔽地，一盏灯挂在墙壁上，用碎布围起来的简易空间里摆着一张双人床，旁边放着一张圆桌，上面摆着些面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偶尔冲出来一股清香的味道，大概是角落里的空气清新剂在挥发了。 四个人同时坐在这间简易居所，愈发显得这里空间局促。 容叶给长乐和西泽倒了两杯清水。 这个时代，想喝到干净的水并不容易。这两杯水，还是容叶在地面搜刮平民商店时找来的。 长乐抿了一口。 九炎低头，在平板上一通操作，点开一个视频，再将平板放在桌上。 平板里传出一阵激昂的演讲："这是新世界，新帝国！要将平民从贵族的压迫中解放出来，必须先毁灭一切！毁灭现在所有的秩序！" 演讲者是一名中年男性，络腮胡又长又粗。他身后战火连天，死人临终的哀嚎时不时打断他的激情发言。 视频只有短短半分钟。 九炎接着又给两人播放了十多个视频。 "打倒皇室！我们不是皇室的奴隶！不是政府控制的玩偶！" "天下唯有丧心病狂之人才会试图用离体控制国民！" "起来！反抗！" 视频里记录的大多数是平民起义者激昂献身的姿态。 西泽的眼睛蒙上一层黑黑的雾气，垂着头，自始自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九炎看了看他。三年后的九炎浑身上下缠绕着一股沉稳冷静的气息，额角多了几道深深的疤痕，他看见西泽这副样子，拿起桌面上的平板，再次点开下一个视频。 这次是新闻报道。 报道里讲，帝国的老皇帝突然急病去世，皇太子西泽下落不明，皇室内部决定推二皇子西流上台，二皇子却执意称要对病逝的父亲尽孝，要寻找西泽，暂且不登基。 …… 这一切，都要追溯回三年前。 九炎和容叶最先发现长乐许久没有出现了。 他们找遍所有可能的地方，甚至报警，始终没有找到长乐。 九炎回想起来，他从小在贫民窟长大，从没有见过长乐这样一个人。星历120年的某天，长乐忽然出现在贫民窟内，还放心胆大的在路边睡觉，他便把长乐带回家照顾。 长乐的出现就很突然。 如今的消失，更加突然。 不久，皇室忽然对外宣布老皇帝急病去逝，原本应该由西泽即位，但西泽也下落不明。 这件事没能瞒多久，很快全帝国都知道了。 二皇子西流顺理成章应该即位，但他本人出面拒绝。 帝国陷入无主状态。 当时的人们还没意识到一场空前的危机正在逼近帝国。 只企盼西泽能早日归来。 谁知道还不到一个月，帝国各地贵族忽然发动叛乱，以玛尼兹星球为首，先是帝国下属各大星球自立为王，接着不知为何，平民中涌现一股强大的力量，说要推翻皇室和贵族的阶级统治。 帝国陷入了大混战。 而皇室没有任何作为。 战争持续了将近三年。 期间，帝国学院的学生们纷纷回归自己的家族，为家族而战。 九炎和容叶原本就和这些贵族们不是一路人，兜兜转转，最后加入了平民内部组织的军团，存活至今。 到星历123年年初，各地平民战胜贵族，抢走了贵族的武器和财富。至于皇室，这些年早就形同虚设一般，连皇宫都已经没有士兵把守，只要开着飞船进攻，很快就能推翻皇室。 眼看着平民就要胜利，但三个月前，境况急转直下，一股长久以来隐藏在帝国地下的黑势力浮出水面，和平民对着干。 仅仅三个月的时间，这股黑势力就轻而易举地杀掉了无数平民，将平民之中有武装力量的军队纳入自己麾下，如今，他们正如火如荼进行着"猎杀平民"的计划。 说到这里，长乐抬起头盯着九炎，对方也停下来，似乎在等长乐的询问。 长乐微微点了下头。 说到帝国地下的黑势力，一直以来她没有直接接触过这股势力，但曾经听容叶提起过，帝国的表世界里，亚斯·赫连是被人人尊敬的天才武将；而在帝国的地下势力范围内，奥丁才是人人崇拜的对象。 她动了动唇，问："是奥丁？" 九炎一怔，有意躲开长乐的视线，侧头，和容叶相互对视了几眼。 长乐蹙眉："怎么了？" 容叶吞了一口口水，这个问题由她代为回答："……奥丁只是二把手，真正的幕后操控者，是二皇子，西流。" 西泽霎时抬起眼帘。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应证。 "但是……" 容叶垂下头，眼角泛着点点泪光。 "奥、奥丁他是个好人……" 长乐一怔。 不明白容叶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眼睛里写满了疑问，偏头看向九炎。 九炎的眼神仿若一汪大海，平静的海面之下，暗流涌动。 他朝长乐点了点头。 容叶说的没错。 九炎说道："奥丁曾经和我们并肩作战，立下大功，救过许多人的命。但是……你可能不会相信，经过我们的调查发现，奥丁……是仿生人，受西流控制。也正因如此，后来西流控制奥丁，轻易毁灭了我和容叶所在的军团。" 容叶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过去几个人并肩作战的时光顿时涌上心头，不过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诉长乐—— "……不、不只奥丁，在过去十多年里，西流一步步将过去的重要贵族，甚至是皇室的人替换成仿生人，到后来才能轻而易举地掀起各地的反叛，让我们的国家陷入混乱。" "这其中，除了奥丁，还有赫连家的亚斯，第一王族的洛伦王子，甚至还有……" 容叶小心翼翼看了眼西泽，接着，慢慢说出那几个字： "还有西奈公主。"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 安静得可怕。 片刻后，西泽走出这个简易的地下居所，只留下一句话："我去透透气。" 长乐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回头问屋子里的两人："西流的目的是什么？" 九炎声音一沉："不知道。" 隔了几秒，又补充道： "我猜，是毁灭世界，毁灭人类。" 第77章 不佛 [77] 毁灭世界…… 长乐回想起, 洛伦被执行死刑的那一天, 西流缓缓来迟。 一袭白袍，看上去人畜无害。 长乐的眼神飘向简易居所外，西泽离开的方向。 容叶和九炎相互交换了个眼色, 前者点点头, 接着说道： "根据我们的调查，逝世的老皇帝一直对外宣称二皇子西流是他的亲生骨肉, 但其实不然，西流是西盟家族旁系的后代。过去, 老皇帝一脉血统曾经屠杀西流的先祖, 逝世的老皇帝为了弥补自己先祖的罪过, 所以才将西流当成亲儿子养。" 九炎说："但是，你也看到了, 西泽才是第一皇太子，西流相当于候补，我推测正是这些原因，才导致西流对皇室不满，对世界不满。" 长乐两只眼睛在不断在九炎和容叶身上移来移去。 ……仅仅三年时光，这两人似乎成熟了三十岁。 长乐收回眼神。 途中，余光瞥见枕头下面塞着一个相框，相框大约有75%露在外面, 上面有一男一女的亲密合照。 长乐的眼神在照片上停留了一秒。 容叶顺着长乐的视线看去, 一下子红了脸。桌子下面, 她用手肘戳戳九炎。九炎嘴角抽了抽, 忙起身过去，从枕头下抽走相框，随手放进了身后柜子的抽屉里。 长乐："……" 都看见了。 九炎做完这一切，又和容叶肩并肩坐着。两人出奇一致地微微颔首，不敢正视长乐的眼睛。 长乐："……" 轻咳一声，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岔开话题问："你们过得还好吗？" 声音轻柔如水。 两人一怔。 壁上垂下来的盏灯一晃一晃的，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摇曳。 长乐："……" "过得不太好，是不是？" 这时，容叶吸了吸鼻子，抬起头，一双杏眼里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眼角微微发红，"……过得不好，很不好。" 长乐微微放大瞳孔。 也是。 这样的战乱年代，无论平民还是贵族，全都被卷入战争的恐惧之中，怎么会过得好呢？ 她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接着便听见容叶向她控诉。 内容稍稍有些出乎意料。 "……长乐，这几年你到底去哪里了？我、我和九炎一直在等你，每天都在想你，所以过得很不好……不瞒你说，这颗星球上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我和九炎从来不敢离开西盟星，就怕你哪天回来了，我们再也找不到你了……" 九炎听着听着，眉头蹙成了一团褶子。 听到这里，他打断容叶的话，眼睛盯着地面上长乐的影子，说道："也没容叶说得那么夸张。" 一顿，他颤了颤唇，情绪有些激动地问，"长乐，你到底去哪儿了？" 长乐分别给了两人一个拥抱。 接着坐回椅子上，抿了一口水，再放下水杯，目光炯炯道："你们相信我吗？" 两人点头。 长乐舒了一口气。 将地球的事情告诉了这两人。 毫无隐瞒。 两人听后，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其中的信息量，两人用了整整一天才消化完。 在故事的最后，长乐问二人："你们愿意和我去地球生活吗？" 包括容叶和九炎的家人。只要他们愿意，长乐就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个没有战争的和平生活环境。 帝国全境爆发战争，人口死伤无数，各大主星一片萧条，宛如末世降临。 帝国没有未来了。 况且，容叶和九炎作为前平民军团的骨干分子，一直遭到西流手下的追杀，无论怎么看，西盟星已经不再适合这两人生存下去。 长乐不能对两人坐视不管。 她给容叶和九炎一天时间考虑，要不要和长乐一起去地球生活。 如果可能的话，长乐愿意给他们更充足的思考时间。 但是时间不等人—— 地球的大过滤器，快要开启了。 在去往四维空间前，地球距离大过滤器再次开启还有将近八十年。 经过四维空间后，帝国时间又过去了将近四年，换算成地球时间的话……留给地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一天后。 两人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我们很想去地球看看，去看看长乐你生活了两千年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容叶说，"可是……" 可是容叶离不开自己的故乡。 就算现在，西盟星变成了一片废土，她依旧怀念自己小时候常去的花园，逛过的商店，上过的学校。 长乐明白。 没有再强迫两人。 只是说："等地球的事情解决之后，我会再来看你们。" "……所以在那之前，你们两个要好好活着。" …… 长乐准备离开。 木已成舟，她没有办法拯救帝国，但是地球的时间不容她浪费。 从四维空间得到的书上详细记载了地球跨越大过滤器方法。 简而言之，这本书传达的概念是，大过滤器是四维空间的生物对三维空间管控下的产物。 为了限制三维空间生物的存在数量，四维生物设置下一个个关卡，如果三维生物能通过这些关卡，那么即可迈向下一个文明阶段。 如果无法跨越大过滤器，那么就会面临末世。 然而地球的大过滤器十分特殊。 书里没有写得十分明确，但是提到，地球的大过滤器并非四维空间生物能动意志的产物，而是源于一次失误，所以才会出现"人类集体消失"这样不符合常理的末世情况。 书里说，四维空间与三维空间在某些地方其实是重合的。身处三维空间的地球人无法看到四维空间存在，但四维生物时时刻刻都在监视着三维生物的活动。 当然，浩瀚宇宙中，其实有无数个像地球这样诞生了生命的星球。四维空间生物监视这些星球的方法，是用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高科技工具，打个比方来说，类似于三维空间里存在的生命监测仪。 一旦监测仪监测到设定数量上限的人类生命，那么就会随机开启各种形式的大过滤器，并且以世界末日的形式表现出来。 要关掉这些监测器，必须进入四维空间，根据书上的指示进行操作。 长乐必须立即回到地球。 临走前，她找到西泽，问西泽要不要和她一起走。 西泽站在一堆废墟上，眼睛望着远处的战火。 长乐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末日里的无数个自己。 她没有继续问下去。 也没有等西泽的回答。 转身离开。 离开前，她留下一句话： "我还会回来的。" …… 长乐一路穿越战火，来到帝国中央花园。 驾驶飞船，经过四维空间的重叠点返回地球的话，时间上不允许。 长乐只有用老办法。 听容叶说，帝国中央花园在战乱中算是保存比较完好。 平民们将这里视为西盟星的地标性花园广场，即使其他地方变成平地，也要保证花园依旧留存。 在一片废墟之中，中央花园格外醒目。 长乐落地。 曼陀罗花园还在。 花园入口前的椭圆镜却不见了。 她找遍整个花园，也没找到椭圆镜的踪影。 相反，过去将近四年，花园的其他地方完全没有变化。 ……有人拿走了椭圆镜。 长乐眼色一沉。 再次回到容叶和九炎的简易居所。 两个人也是昨天才知道长乐通过椭圆镜穿梭。在这之前，谁都没有注意过椭圆镜是何时消失不见的。 "……是西流。" 西泽走进来，意味深长地看了长乐一眼。 长乐这才想起，当初她拿着洛伦体内的芯片穿回地球，西泽正是追踪着洛伦的芯片才找到了中央花园的椭圆镜。 同理，如果西流当时还保持着对洛伦芯片的追踪，也不难发现椭圆镜的秘密。 几人经过商量，决定到西流那里拿回椭圆镜。 容叶不无担忧地问："如果真的是西流拿走了镜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会不会已经毁掉了镜子？" 西泽摇头："依西流的性格，在不清楚椭圆镜的用处时，他不会轻易破坏镜子。" 一顿，补充道，"他就是这样的人。" 长乐："无论如何，先试试再说。" 无论西流怎样强大，从他那里取回一面镜子，对长乐来说轻而易举。 九炎却说："不，长乐，你必须小心。奥丁曾经和我说过，西流研究出了一套专门对付你的系统，你的速度和力量数据全都被他记录在数据库里，一切小心为上。" 根据两人提供的信息，长乐才知道，自从她在入学典礼上大放异彩后，西流一直紧密观察着她。 亚斯，奥丁，西奈公主，洛伦等人在星历120年以前，就已经被替换成仿生人，而原主的真人已经被西流除掉，这些仿生人头脑里寄存着原主的所有意识与思想。 为了不崩"人设"，不败露这些人已经被替换的事实，西流控制下的这些贵族们一直保持着原主的思想品格，没有作出过激行为。 但是，长乐出现后，和西泽一样，西流也注意到长乐身份的特殊。 自那以后，西流便有意识地控制手下这些贵族去接近长乐，获取长乐的数据—— 亚斯，奥丁，西奈，洛伦。 长乐脑内没有"离体"。 西流无法从内部获得她的数据。 便全方位，多角度地利用手下的仿生人接近长乐。 不知不觉中，将长乐的数据牢牢捏在手里。 奥丁曾经说，西流对长乐的了解，或许比长乐自己还多。 长乐："……" "比我还多？" 听到九炎转述的这句话，长乐勾了勾唇，只不过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怒气。 九炎和容叶不怎么见长乐脸上带有怒气。 大多情况下，她只有一张淡然看空一切的脸，什么事情都不太在意，只有和可爱的人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笑出来。 两人眼睛凝聚在长乐的后背上。 长乐背对三人，壁灯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身后三人脸上。 蓦地一下，她侧头，只留给三人一道侧颜： "数据……永远无法还原真实的人类。" 她的实力，远远在西流获得的数据之上。 第78章 不佛 [78] 说完, 长乐便从三人眼前消失。 仅仅一刹那的功夫。 西泽隐隐约约有种感觉。 这一次, 长乐离开的速度, 比他以往看到的都要快。 她的实力深不可测。 这里是地下。 前方黑漆漆一片。 容叶和九炎家里的光, 暖暖地罩着三个人的身体。 西泽看着前方。 容叶和九炎对视一眼，接着小声问："长乐一个人……没事吧？"问完又觉得自己纯属于问了一句废话。 长乐说，她活在地球上, 两千多年，前前后后经历了几次末世。 她讲述这段故事时十分平静, 仿佛在说一段和她毫不相干的历史。 很容易让人觉得, 这件事没什么所谓。 可是事后。 容叶越想越觉得难过。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长乐总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对什么事情都不太上心。 容叶咽了咽口水。 望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想，如果她是长乐, 她一定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 九炎皱着眉。 视线顺着容叶的眼睛, 移到了地面上。 半晌后, 反问："你什么时候看见过她出事？" 容叶一怔, 嘴角弯了弯, 两只好看的杏眼流露出温柔的光, "……嗯。" 这时，站在两人前面的西泽忽然开口： "……我不太放心，去看看。" 容叶："等……" 容叶的话还没说完, 一道淡淡的女声闯入三人耳中： "去看什么？" 长乐拦在西泽身前，问道。 她右臂揽着一面等身高椭圆镜, 左手攥着一根绳索，绳索那一头一直延伸到黑暗之中的地面上。 三人一惊。 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长乐慢慢放下椭圆镜。 左手向前一扯。 有什么东西摩擦地面的声音闯入三人耳中。 简易居所里的灯光边缘处，露出白袍一角。 长乐回头看了一眼，"人我带来了，相信你们有更合适的处置办法。" ……人？ 容叶和九炎顺着灯光看去。 那一件标志性的白袍，从来没有沾染过一丝灰尘。 是西流。 他晕了过去。 容叶和九炎视线凝聚在昏倒的西流身上，久久无法移开。 长乐瞥了一眼，说道："他没死，待会儿能醒。" 两人再次抬头看向长乐。 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 ……西流就这样被抓了？ 长乐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西泽目光深沉。 "交给我。" 他说道。 长乐上眼帘轻轻地颤了颤。 将手中的绳索环交到西泽手中。 西泽接过绳环，拉了一下，没拉动。 抬起眼帘，发现长乐正在看着他。 目光接触到的一瞬间，长乐松开了绳环，揽起椭圆镜，走到床边，放下镜子，背对着众人，交代道： "我现在要回地球一趟。" "在我下次回来前，你们要保护好这面镜子。" 西泽望着她的背影。 "……你还会回来吗？" "会。" 长乐斩钉截铁道。 "不出意料的话，我们很快会再次见面。" 九炎沉下声音，"镜子交给我。" 他就算死了，也会保护好这面镜子。 "嗯。" 长乐吩咐道，"你们现在先出去。" 过去，只有她一个人时，时空隧道才会开启。 现在，西泽也可以通过时空隧道。 九炎和容叶知道其中缘故，离开了居所。 刚走出灯光的边缘处，容叶脚步一滞，转身跑回来，问："长乐……我真的还能再见到你吗？" 长乐："……" 回头，对容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 长乐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躺在了家里的床上。 片刻后，房间外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脚步声。 她微微蹙了蹙眉头。 没多久，麒麟一脚踹开门。 长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长乐……长乐……是你吗长乐？！" 麒麟冒冒失失地冲了进来。 看到床上朝他轻轻挥手的长乐，愣在了原地，话都不会说了。 长乐："……" "好久不见，这么冷淡？" 麒麟："……" 麒麟也不知道要如何描述现在的心情。 但是此刻，他被长乐这句话哽了一下，顿时气得气不打一出来，"冷淡？我冷淡？你刚刚出现在这里我就跑过来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你倒好，竟用冷淡来描述我？我真的……真的要被你气死了。" 长乐："……"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人的一生只有短短几十年。 她这次穿越四维空间，地球上一下子过去七十多年。 那是一个普通人的一辈子。 麒麟等了七十多年。 从长乐和西泽离开地球，去长礼传递的宇宙坐标一探究竟时，就开始等待。 始终没有等到长乐回来。 她可能是死了。 死在宇宙里。 也可能去了什么神秘空间，再也无法回来。 数据运算的结果告诉麒麟，只有这两种可能。 否则，长乐不可能不回来。 尽管如此，麒麟依旧等了七十年。 这七十年来，地球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麒麟体内的零件又损坏许多。 为了维护自己的身体，他甚至学会了自我解剖，更换零件。 他甚至想过自己也去那个该死的宇宙坐标一探究竟。 想到这里，麒麟眼角又变得湿润，闪着水光。 他抬手擦了擦眼角，"都怪你，我都哭了。" 长乐："……" "你那是机油。" 麒麟："……" 这下麒麟确认，床上坐着的这个就是长乐无疑。 他有好多事情想和长乐讲。 但现在不是时候。 大过滤器的威胁迫在眉睫。 长乐这样回来，一定找到了解决方法。 长乐从床上起来，拍了拍麒麟的肩膀，让他跟自己来。 两人来到维修室，长乐先给麒麟做了全面检查。 如她所料，麒麟体内的零部件基本都废掉了，需要换新。 大约一小时后，麒麟维修完毕。 这次以后，麒麟体内再也没有原生部件了。 望着一柜子换下来的旧零件，长乐有些感慨。 她重启麒麟，麒麟觉醒过来。 人无法永生，数据可以永远保存。 麒麟的眼睛从失焦到聚焦，再次上线。 "……我感觉身体十分轻盈舒适。" 麒麟说道。 长乐眼角不禁沾染上了一丝悲悯。 她猛然想起麒麟曾经对她说，"只有你我才是同类"。 长乐陷入了沉默。 麒麟："……你怎么了？" 长乐没有回答麒麟的话。 她心情似乎有些不太好，说不上来缘由。 口袋里装着那本记载着跨越大过滤器方法的手册。 只要运用这个方法，地球就能平安度过大过滤器。 她应该很安心的。 两千年末世，她最希望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怎么如今，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她反而有些不安？ 她垂眸想了想。 也许是一项使命完成后的空虚吧。 小时候期末考试完，总有一种努力之后忽然空虚的寂寞感。 也许这一次也一样。 长乐这样安慰自己。 随后又迅速投入工作模式。 手册上说，要跨越大过滤器，必须进入与三维空间有重叠点的四维空间里，关闭生命监测仪。 如果发生无法关闭生命监测器的情况，那么可以考虑毁灭。 根据经验，四维空间的时间长度与三维空间不一致。如果仅凭长乐一人进入众多四维空间的重叠点点关闭监测仪，那么极有可能刚进从一个四维空间出来，地球便已经步入毁灭。 手册上有对生命监测仪的介绍，还介绍了一种微型探测仪，可以进入四维空间并关闭生命监测仪。 如今的办法是，研制并量产足够多的探测仪，让机器代替长乐。 这一天，繁荣的人类社会正经历着历史上最重要的转变之一。 只不过大多数人依旧吃喝玩乐，过着自己微小而幸福的生活。 同时，地球上所有精尖科学家齐聚一堂，对着长乐带来的这一套探测仪图纸，难免惊讶。 没人知道这东西造来做什么。 但这是长乐的指示。 长乐一直和这些精尖科学家们保持往来。 为的就是这一天。 科学家们日夜兼程。 用短短一个的月的时间，研发出第一台探测仪。 而这一台探测仪，也是地球历史上首次进入四维空间的探测仪。 一个月后，探测仪发射，成功进入四维空间重叠点，并关闭生命监测仪。 一切流程与手册记载的一模一样。 四维空间与地球虽然存在时间差。 但是根据手册记载，这种探测仪进入四维空间后，在微乎其微的时间内便可以关闭生命监测仪。 这个时间换算成地球时间，约等于三天。 但是，从探测仪传送影像回地球，要用一个月。 探测仪从重叠点回到地球，要用一年。 当地球人收到成功关闭的影像后，才继续投入探测仪建造。 同时，以麒麟为首的众人工智能，根据手册提供的算法，算出了地球与四维空间之间约八十万个重叠点。 这意味着，人类需要造出同等数目的探测仪。 八十万个。 这绝非一个简单的科学家团队短时间能做成的事情。 长乐与当代社会的最高掌权者取得联系。 请他配合对全人类宣布，人类进入紧急状态，除少部分人维持生活资料的生产外，其他人均需投入到探测仪的制造中。 这是一场人类社会的变革。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前方面临的是什么。 但这是全人类共同的行动。 他们无法拒绝。 时间一天天过去。 距离大过滤器开启还有一周时间。 这之前，一批次的探测仪建造完毕后，便会立即发射，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到截止前一周，最后一批探测仪全部发射完毕。 三天后，完成了使命。 麒麟日夜监测数据。 到任务完成的那一刻，他不禁狂欢。 全研究所的科学家们也在狂欢。 人类社会最高统治者宣布紧急状态解除，恢复正常生活秩序。 人们欢呼。 终于从建造什么仪器的工作里解脱了。 他们终于可以回归自己的生活了。 一切仿佛在一天之内回归了平静。 接下来，只要再等四天，到大过滤器本该重启的那天。 如果那一天到来，人类末世没有如期而至。 那么，这次行动便取得了圆满的成功。 话虽如此，众人的庆典早就开始了。 掌权者举办盛会，庆祝人类跨越灾难，获得新生。 科学家们难得休息，就连平日不饮酒的，也拿起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麒麟在做数据整理。 给自己的大脑一些喘息的空间。 长乐也在宴会上。 许多人向她举杯庆祝，称她是救世主。 长乐只是笑了笑。 小酌两杯，忽然觉得身体不太舒服，便去了洗手间。 出来后，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 没错。 就算没日没夜工作了这么久。 她的容颜依旧没有任何衰老的迹象。 她上半身颤了颤。 右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 冰冰凉凉的。 没什么温度。 蓦地，她瞳孔缩了缩。 似乎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 出了卫生间，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独自离开宴会会场，一路来到她日夜奋战的研究所。 这里有数不清的超级电脑和人工智能。 她坐到椅子上。 盯着屏幕上一排排数据。 麒麟本体在宴会上。 这里仅有他的一部分程序。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来： "怎么不在宴会上庆祝了？" 长乐："麒麟。" 麒麟："嗯？" 长乐："过来帮我。" 一顿，长乐接着说，"帮我查一下数据。" 麒麟立即遵照长乐的指示开始排查数据。 大约两小时后，两人同时发现一处漏网之鱼。 ——有一处四维空间的重叠点里的生命监测仪，还没有被关上。 距离大过滤器开启还有3天2小时34分。 研究所里仅存几千台无法投入使用的次品探测仪。 没有时间再造新的出来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长乐便向外走去。 只能由她去关掉。 麒麟叫住她："……等等！也许我们还有其他办法！" 长乐只停了一下。 下一秒，整个人便消失了。 ……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她浪费。 …… 所幸，最后这一处重叠点距离研究所并不远。 长乐用全力，一小时后抵达。 这处四维空间重叠点位于地表上14.5厘米处的位置。 重叠点有一处肉眼看不见的黑点。 那里便是入口。 就像长乐在宇宙中进入的四维空间一样。 她第二次顺利进入四维空间。 这个空间与宇宙中四维空间构造基本一致。 不同的是，浮在白色条状的浮悬物之间的，是一台生命监测仪。 她毫不费力地关掉了这个仅有指甲盖大小的仪器。 一瞬间有种不可思议感。 ——竟是八十万个这样小的仪器，折磨了地球两千多年。 长乐没有在这里过多停留。 关掉生命监测仪后，立即离开这个要命的地方。 她再次回到地球所在的三维空间。 站在原地，四处张望，这里和来时并没有多少变化。 按理来说，地球上的时间应该过去了至少一年。 ……长乐有些忐忑。 应该……还来得及吧？ 她一路跑回家。 越跑越快。 甚至此刻才发现，原来她可以达到的速度，比原先料想的还要快。 这次，她只用了四十分钟，就会到了人类的大本营。 ……一切还在。 富丽堂皇的建筑，熙熙攘攘的街道，做才艺表演的少女，以及街头卖包子的阿姨。全都在。 他们全都在。 长乐就那样站在十字路口。 茫然地望着这一切。 此刻，不敢相信。 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久久没有移动脚步。 路人看她，都像是看傻子一样。 不明白这个少女，为什么大白天地站在十字路口中央不动，就不怕被车子撞到吗？ 有人上前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姑娘，怎么了？没事吧？" 长乐稍稍回过神来。 眼前和她说话的，是一个人，一个活着的人。 她倏然抓住对方的肩膀，吓了对方一跳。 "现在是几年几月？" "……诶？" 这下轮到对方茫然了。 "现在是几年几月？" 长乐再次问了一遍。 对方才急急忙忙说出了一个数字。 那一串数字飞进耳朵时。 长乐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失灵了。 不过她努力地想了想。 想来想去。 最终确定—— 这正是一年后。 末世没有再次到来。 所有的努力全都没有白费。 长乐霎时松开了手。 路上的人见她这副模样，急忙跑开了。 没人再上前向她搭话。 除了她—— 一个坐在智能轮椅上，头发花白的老婆婆。 老婆婆就在长乐左前方三米处。 皮肤有些黒。 一双眼睛已经睁不太开了。 尽管如此，她依旧使劲儿瞪大眼睛，看着十字路口处的长乐。 末了，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刚要说话，便被嗓子里一阵啜泣给堵住了声音。 老婆婆只好移动轮椅。 两三秒的功夫，来到长乐前。 抬头，嗓子里艰难地发出了一声："长，长乐姐……" 长乐猛地抬起眼帘。 视线循着声音看去。 "是、是长乐姐吗……？" 老婆婆问道。 她看清长乐的一瞬间，双眼忽然含满了眼泪。 哗啦啦地从眼角滴落。 长乐的双唇有些颤抖。 她仔细辨认眼前的老人。 轮廓，五官，肤色，以及对她的称呼…… 长乐缓缓蹲下，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豆豆？" 是那个她从路边捡回来，送进福利院的豆豆？ "长、长乐姐……是，是我啊……我是豆豆、你还记得我啊……" 长乐握住豆豆的双手。 这双手，长乐小时候牵的时候，又嫩又软，如今却瘦骨嶙峋，布满了皱纹。 长乐的生命只过去了短短几些时日。 豆豆却已经几乎走完自己的一生。 豆豆紧紧握着长乐的手。 啜泣着问："长乐姐……上次见你，已经是七、七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啊……这七十年我问遍了院长，朋友，都没人知道你去哪儿了……我想给你、给你吃我做的蛋糕，但是、但是……现在我这样子，已经做不动蛋糕了啊……" "……咦，奇怪，长乐姐你、你怎么还是和我印象里一、一模一样呢……？难道、难道你不是长乐姐、是长乐姐的……女儿？还是外孙女……？" 长乐眼睛有些湿。 她握紧豆豆的手。 "不。就是我。" 豆豆盯着长乐的眼睛。 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没多说什么。 只是将头埋在两人握着的手之间。 滚烫的泪汹涌地打在长乐手臂上。 五秒，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路人好奇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不忍心去打扰。 四十秒后，豆豆身体一颤，方才抬起头，红红的眼睛看着长乐，感叹道："我、我今天真的太幸运了……不仅见到了小时候喜欢过的大哥哥，还见到了你……见到了长乐姐你……我真的、死、死而无憾了……" 长乐笑着问："小时候喜欢过的大哥哥？我怎么不认识？" 豆豆像个少女一样开心地笑了，苍老的声音中也不免沾染上了喜悦："长乐姐怎么、怎么会不认识呢？还是你……你带大哥哥来见我的呀……你忘、忘了吗？那天，你和大哥哥拿着蛋糕来看我们，那天……那天可真开心啊……" 长乐有一瞬间晃神。 耳边源源不断涌入豆豆的词句： "我、我很喜欢那个大哥哥……不、不对……谁不喜欢他呢？他就像所有女孩心中的情人一样……我们当时，那几个小女孩，都在私底下讨论说，都喜欢这个大哥哥呢……" "不过啊……大哥哥每次来找我们的时候，就给我们带很多、很多好吃的……还有蛋糕……还会问我们很多关于长、长乐姐你的事……我就记得，每次我提到长乐姐的时候，他、他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光……特别……特别好看……" "后来有一次他来和我们道别……自那以后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没想到今天竟然、竟然再次遇见了这个大哥哥……我真的……" 豆豆说话的时候。 有人慢慢从轮椅后方走来。 手里拿着一杯热果汁。 他的影子逐渐覆盖住了豆豆，和长乐。 豆豆停下说话。 回头，指了指西泽。 "……他就在、就在这里啊……" 长乐抿了抿唇。 慢慢站起来。 视线上移。 隔着一个轮椅。 西泽朝她笑了笑。 说道："好久不见。" 一顿，他接着说："你一直不来找我，所以我来找你了。" 第79章 不佛 [79] 事实上, 在地球上所有生命监测仪被关掉之前, 西泽已经通过椭圆镜来到了地球。 他实在等不及了。 地球与西盟星的时间换算为20：1。 地球过去二十天, 西盟星才过去一天。 可是, 自从长乐走后，西盟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九天。 九天，相当于地球的一百八十天, 六个月，将近半年。 地球过去半年, 长乐还没有回来。 西泽坐不住了。 长乐离开后第十天, 西泽第二次通过时空隧道。 奇怪的是，这次他降临地球的地点，不是长乐的床，而是一处荒无人烟的沙漠之中。 凭借着上一次来地球广泛阅读的经验，他仔细回忆起地球的世界地图, 发现他降临的位置位于末世人类聚集地的西方, 中间隔了几千米。 这其中, 大多还都是无人区, 荒漠。 什么都没有。 自从来到地球, 西泽便过上了宛如末世一样的生活——孤独一人, 没有食物和干净的水。 只能在荒漠里走啊走，偶尔遇到水源才能补充水分。 好在，大量的书籍阅读使他具备充足的生存知识。 走出荒漠后, 情况逐渐好转。 但是，西泽依旧用了一年, 才从降落地来到地球的末世人类聚集区。 他刚出现不久，麒麟便找到了西泽。 现在，全人类聚居区已经覆盖了公共场所监控系统，系统可以随时分辨路人的面孔，并甄别出那些没有在人类数据库备案的"外来人类"。 这一套防御措施，也是两百多年前的时候，西盟星的探测器来到地球后引发了地球人的恐慌之后，在长乐主导下，人类建立了这套防御系统，时刻监控外星人的到来。 谁知道，这套系统第一次发挥作用，还真找到了一个外星人——西泽。 麒麟向来和西泽不和。 不过，看到在外流浪一年后品尽沧桑的西泽，也没多说什么，便将他带回了家。 洗澡，剪发，刮胡子。 一套标准的流程下来，西泽又变成了往日里光彩照人的西泽。 只是，眼睛里平添许多深沉。 后来，麒麟好奇西泽这一年在地球上经历了什么，曾经问过他。 西泽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问："长乐呢？" 这下轮到麒麟没说话了。 几经辗转，西泽才知道，原来生命监测仪有八十万多个。 而就在他来到地球不久后，长乐也朝四维空间重叠点出发了。 要再见到长乐，要一年后。 …… 一年后。 不正是现在吗？ 西泽和麒麟共同开始等候。 每一天，两个人或守在家里，或守在研究所。 这样继续等了二十多天。 到第二十一天的时候，西泽有些烦躁，于是出门散心，正好路过长乐建立的福利院所在地。 福利院至今仍在运行着，只不过算算里面的孩子的年龄，恐怕有的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西泽无意让过去的孩子看到自己。 他想起来，上一次他来地球时，和这里的孩子们玩得很开心。 如今，这些孩子已经长成了老人，如果再见到西泽，也会惊讶，为什么他不会变老了。 意料之外的是，豆豆竟然坐着轮椅，在院子里散步。 豆豆似乎有种直觉，看见门口有个高大的身影，便走过来。 西泽原以为只是位普通的老人。 没想到竟然是豆豆。 豆豆也认出了他。 两人在福利院聊了很久。 后来豆豆说想去街上散散心。 西泽便推着轮椅，带这位老人去走走。 没想到…… 没想到，在街上遇到了刚回来的长乐。 这一切不是巧合。 是注定。 …… 回到家里，麒麟汇报了长乐离开后的进展。 这一年里，地球上没有任何异样。 人类社会安稳持续，病毒，天灾，人祸，甚至人工智能……所有能考虑到的导致末世的因素，至今为止都没有发生。 大过滤器已经被关闭。 地球人可以活下去。 这是麒麟得出的结论。 人类社会的最高统治者本来想将长乐推到台前，让所有存活的地球人都认识这位英雄。 麒麟代长乐拒绝了。 他比谁都了解，长乐才不在乎什么英雄的称号，或者为世人所知。她只是单纯的，想要地球上的人类活下去而已。 不久之后，豆豆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临终前，长乐和西泽全都守在病床前，目送她最后一程。 豆豆笑着走了。 那之后，过去由长乐亲自送到福利院的孩子们一一离世。 如今长乐再走进福利院，已经物是人非。 院长，孩子们，都对这位幕后建立者不熟悉了。 不过长乐并不难过。 生老病死才是自然规律。 像她一样一直活着，才是异端。 活着…… 最近想到这个词，长乐心中总是有股隐隐的不安。 与生命相关的词语，似乎在她脑海里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她回忆起，2019年12月31日，新旧年份交替的最后一夜，她沉沉睡去。 那一晚，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那个梦长到，她至今都想不起来梦见了什么。 但很奇怪，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做过这样的梦，这个细节。 长乐在末世无法死去。 后来，父亲长礼的声音从无线电传来，告诉她要有"希望"。 她抱着希望，在末世里挣扎了两千年。 如今，终于找到了地球人延续的方法。 地球一定会再次繁荣起来。 况且，迈过这一道坎，人类社会很快就要向下一道坎走去——也就是II型文明社会。 地球上有一种理论。 如果将文明分为三个等级。 那么，现今地球位于I型文明。 在I型文明中，人类开发本星球的资源供社会运转。 但是不可再生资源有限，总有一天，不可再生资源会被耗尽。 如果在那之前，人类能步入II型文明——即开发利用恒星的可再生能源，比如太阳能，那么就能解决资源问题。 换言之，II型文明指的就是一种，可以利用恒星，以及环绕恒星的行星，乃至整个星系资源的文明。 显然，西盟帝国正处于I型文明和II型文明转型期。 而更高的III型文明，则指那种能利用全宇宙资源的文明。 显然，以人类视角还很难想象III型文明到底如何运作。 也许III型文明只存在于四维空间。他们是四维生物，创造了大过滤器这样的关卡，来控制I型文明和II型文明的数量。 也许他们监视着整个宇宙。比如在地球上的四维空间重叠点安置生命监测仪。 也许，整个三维宇宙世界，都是III型文明的一盘棋。 型文明看如今的地球文明，就宛如地球人看地面上蚂蚁王国的运作一样。 一切仍是未知。 但有一点十分明朗——实现文明跨越的关键，在于航空航天技术。 只有科技进步，人类向宇宙迈出探索的步伐，才能建立跨越星球的星际文明。 这一点，西盟帝国提前做到了——通过长礼，通过霍兰德。 或者可以说，是通过长礼手中的手册。 如今，这本手册就在长乐手上。 里面记载了诸多，目前人类社会无法解决的天文难题的解决方法。 这本手册很奇怪。 为什么长礼会得到它？ 它为什么要告诉人们跨越大过滤器的方法？ 甚至，里面提到了地球的大过滤器并非人为开启，而是一场意外，还详细记载了解决方案——仿佛，这本手册的作者早就知道这件事，是想通过手册，向长礼，向长乐传递解决方法。 这个人是谁呢……？ 长乐不知道。 但她知道，这个人一定不是活在三维空间的人。 能拥有这种技术的人，或许来自高维空间——也就是四维生物。 麒麟："……难道是'它'？" 长乐："……" "它"。 麒麟曾经不止一次提到过，他认为长乐经历的一切，都是"它"在操控。 比如莫名开启的时空隧道。 "它"是一股人类无法想象、也无法解释的力量。 麒麟："……这本手册原本的主人，应该就是'它'。'它'为了拯救地球，所以将手册交给你的父亲，长礼。你的父亲没有完成拯救地球的使命，所以任务才落到了你的头上……长乐，是'它'选中了你……我这样说应该没错。" 长乐听完，没有应声。 西泽朝麒麟使了个眼色。 麒麟回瞪过来，"干嘛？" 西泽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话。 麒麟脑子一热，还试图反击。 西泽却严肃地对他摇摇头。 接着，视线转移到长乐身上。 只见长乐已经默默走了出去。 麒麟猛地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 西泽这才松开他。 追着长乐走了出去。 ……如果麒麟的猜测是真的。 如果是"它"选中了长乐。 那么在拯救地球的任务完成后。 "它"会怎么对待长乐？ 长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松垮着肩膀，一路晃晃悠悠来到一座高楼前，走上楼顶。 西泽跟着上来。 以为她要做什么傻事。 全程警惕小心。 直到走上楼顶。 长乐坐在大楼边缘上，两只腿垂下，贴着大楼一侧，双脚悬空。 望着繁华的人类社会景色，她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空地，对身后的西泽说，"过来坐坐。" 西泽："……" 乖乖走过去。 坐下。 猛地钳住长乐的手腕。 长乐侧头看了他一眼。 "干嘛？" 西泽："……" "我不允许你做傻事。" 长乐噗嗤一声笑了。 觉得身边的人傻得可爱。 西泽："笑什么？" 长乐："笑你傻。" 西泽："……" 长乐抿唇笑了笑，说道："这里是我第一次跳楼的地方。" 西泽："……！！！" 手不禁愈发钳紧了长乐的手腕。 "你别紧张。" 长乐缓缓说道，"我第一次跳楼，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梦醒了，我还活着，四肢还能动。我不相信我没有死，又爬上这里，纵身跳下去。" "至今我还记得，我在这里尝试跳楼自杀一共347次，次次失败。后来就放弃了，甚至觉得这里也算是我人生的一段轨迹，所以之后一次末世，这栋楼被毁灭之后，我又找人将这栋楼造了起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 西泽诚实地摇摇头。 长乐侧头，看着他诚实而紧张的脸，勾起唇角，眼底划过一丝狡黠——"因为我想试一试，第348次跳楼是什么感觉。" 话音刚落，她轻松挣开西泽的手腕，纵身一跃。 西泽："！！！"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身体已经不由自主，随着长乐的身体跳了下去。 一瞬间，他觉得他自己疯了。 得了最严重的那种，神经病。 自由落体到一半时，正在急速下坠的长乐忽然在空中翻了个身，仿佛轻盈的空中动物一般，反重力向上跑去。 西泽又是一怔。 片刻，便看见长乐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在墙壁上垂直行走。 "我跳，你也跳？" 耳边呼呼刮过的风中，长乐充满笑声的声音吹进了耳朵。 "……" 大骗子。 西泽说不出话来。 枉他担心长乐跳下去会没命。 结果，她竟然可以在空中无视重力，三百六十度自由行动。 长乐拉着西泽在空中。 仿佛在遛宠物似的愉悦。 西泽黑了一脸。 真的。 从出生至今，没有一天比今天气愤。 没错。是气愤。 不过，看在旁边的女孩，展露了从未有过的笑颜之后。 他倒觉得，气愤，却又开心到死了。 …… 疯玩一通之后，长乐又回归了平静。 不管存不存在什么"它"。 总之，现在长乐依旧一身旁人认为的"超能力"。 你看，她还可以在空中自由行动。 在大过滤器关卡之后，地球上的一切慢慢步入正轨。 科学家们根据手册上提供的各种技术，再次开启漫长的技术研发之路。 而长乐，决定返回西盟星，兑现诺言。 她还有很重要的人在西盟星。 这本手册上，也预言了西盟星的大过滤器，记载了"征服太阳"的方法。 至少，为了让容叶和九炎，抑或他们的子孙后代拥有良好的生存环境，长乐决定，再次返回西盟星。 这一次，不是为了全人类，也不是为了什么使命，更不是为了成为英雄。 只是单纯的，想让自己喜欢的人，拥有适合生存的生活环境罢了。 麒麟知道长乐心意已决，无法劝阻，只好退而求其次，让长乐也将自己带上。 就这样，长乐和西泽再次来到白水桥洞。 但这一次，等过去七个日日夜夜，时空隧道再也没有出现过。 西泽最后一次通过时空隧道穿越，是在地球的大过滤器被关闭前。 也许是地球跨越了末世，"它"认为时空隧道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所以关闭了时空隧道。 三人想来想去，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而这件事，再次印证了麒麟的不安——"它"真实存在，"它"时刻监控着地球人的生活。 ……怎么办？ 长乐："怎么办？" "……还有飞船。" 如果时空隧道只是偶然现象，那么宇宙中存在的四维空间应该是必然。 毕竟，根据麒麟调查，地球上的四维空间重叠点，在大过滤器被跨越之后，至今仍然存在。 换言之，现在人类依旧可以进入这些重叠点。 那么退而论之，宇宙中那一条连接地球和西盟星的四维空间，依旧存在。 长乐做好了一切准备。 这其中正包括，穿越四维空间后，地球上会过去将近八十年这件事。 她必须去。 为了完成自己的诺言。 西泽必须回去。 他的家，在西盟星。 西泽来地球之前的那九天里，一方面当众处决西流，树立威信；一方面召集旧部，重新建立统治——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举起的不是帝国皇室的大旗，而是人人平等的民主国家大旗，号召平民通过选举加入政府统治。 西泽再次出现，一呼百应。 原有的皇子身份，和如今的民主国家首领。 从始至终拥有民心。 在那九天里，西泽不眠不食，安排今后的计划。 只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地球上，长乐到底怎么样了。 到了第十天，他忍不住前往地球。 现在想想，如果当时他没有选择来地球，那么恐怕，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再也无法看见自己心爱的人了。 "……你的民主国家怎么办？" 在飞船起飞前，长乐问西泽。 西泽神秘地笑笑："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长乐："……" 翻了个白眼。 飞船起飞。 这一次飞船内有两个人，和一个人工智能。 这次不通过时空隧道，所以麒麟干脆亲自跟来，再也不用只能躲在全息平板后了。 可是他发现，他还不如躲在全息平板后。 比如现在，当她看见长乐翻了个白眼的时候。 忽然有点生气。 末世两千年，他从未见过长乐翻白眼。 长乐还说，翻白眼是小孩才会做的事。 她这么"老"了，才不会翻白眼。 如今…… 麒麟想捏住长乐的肩膀，问问她：脸疼吗？ ……她脸疼不疼无所谓。 他的心有点疼。 后来麒麟便默默站到一边，不再看长乐。 有些事情，他无法改变，只能遵从…… 或者，尊重。 飞船来到坐标处。 这一次十分奇怪。 飞船来到坐标的一瞬间，仿佛被吸入一个巨大的涡轮，短短几秒后，飞船回归正轨，周围不是一片白的四维空间，而是一片黑暗的宇宙。 "……失败了？" 西泽喃喃道。 "……不，你看。" 长乐指着不远处明亮的星球，"西盟星，就在那里。" 飞船笔直朝西盟星驶去，降落。 回到住所一看，从西泽离开到返回，这期间西盟星只经过了二十多天。 麒麟很快算了一番具体的时间数据，发现这一次经过宇宙坐标的时候，时间仅仅发生了一瞬间的延长，这一瞬的延长对于地球的时间来说微乎其微，更别说对西盟星时间的影响有多小了。 那个曾经储藏长礼的手册的四维空间，如今似乎已经变成了另一道时空隧道，可以不延长时间，提供地球和西盟星之间的穿梭了。 这让麒麟愈发怀疑，背后全是"它"在捣鬼。 只要"它"动一动手指，就能改变三维空间里的人类，穷尽一生也无法达到的高度。 作为人工智能，麒麟很生气。 但转念一想，如果没有"它"的存在，地球也不会跨越大过滤器，长乐也就不会……不会是如今放下重担，一身轻松的样子。 ……好的，姑且算"它"不是坏人好了。 麒麟暗自忖度期间，长乐已经被安排了住处，西泽到他的领地，询问他不在的这些天任务进展如何。 长乐本想直接去找九炎和容叶。 没想到西泽非要拉着她一起去他的大本营。 到地方一看，在一间会议室里，九炎和容叶正坐在二把手的位置，和其他人一起商量要事。 长乐："……" 西泽冲长乐笑弯了眼睛："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全靠容叶和九炎领导其他人进行工作。" 长乐有些吃惊。 远远地，看见这两人成熟稳重的样子，一刹那有种孩子长大，已经不需要自己庇护的心酸。 "他们能胜任吗？" 长乐将信将疑。 "你可别小瞧末世对人的磨练。" 西泽说道。 事实上，在长乐离开后，西泽又和容叶和九炎谈了一次。 他这才发现，这两人成长速度十分惊人。 原本在末世，他们就是平民的代表和领头羊，也曾经是平民组织的领头人。 人们说，环境使人强大。 在末世里，长乐不在他们身边的这些年，他们比谁都要成长得迅速，比谁都要信念坚定。 因为他们的眼睛里，始终有一个人站在他们前面。 那是长乐。 他们知道，长乐是两人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但是，哪怕只有一点，他们也想变强，变得更强，朝长乐更近一步。他们的信念，是让自己活到长乐回来的那一天。 所以，他们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长乐的视线灼热。 容叶和九炎似乎察觉到了这股视线。 不约而同扭头回来。 看见长乐和西泽后。 两人纷纷站起来。 说道—— "欢迎回家。" 第80章 不佛 [80] 重新建立统一国家, 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与地球不同, 西盟星所在的宇宙, 原本就有一千多个星球存在生命。 这些星球大多保留着古老的部落习俗, 有些星球甚至还存在着奴隶制度。 在一众星球中，西盟星相对发展较快，以西盟家族为首建立了统一西盟星的统治。 随后, 由于长礼穿越时空隧道，来到了西盟星, 运用手册上的知识, 帮助西盟星发展天文科技，使得西盟星达到了可以征服星际的地步。 西泽继承了历代西盟家族统治者的所有记忆。 在记忆中他看到，长礼虽然带来了先进的科技，但也打破了西盟星自身的发展进程，导致西盟星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向前发展, 到最后建立了帝制宇宙文明。 西泽小时候在外游历, 他不止一次地思考过, 皇室建立的帝制国家, 真的合理吗？ 国家内部贵族垄断了绝大多数资源, 与平民阶级的矛盾持续加深。 总有一天, 国家会发生动乱。 西泽打心底里，一开始就没喜欢过自己皇太子这个身份。 这些话，全都是在日后, 民主国家的建立过程中，西泽一点一点讲出来的。 长乐总是听完, 就陷入了沉默。 西泽越来越觉得，他能猜到长乐在想什么了。 他说："你知道，霍兰德……不，你的父亲，长礼，为什么当时选择帮助帝国发展天文技术吗？" 长乐摇摇头，"没想过。" 先进的科技，对于不太发达的国家来说，也许是一种灾难。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是自己的父亲意外闯入西盟星，才改变了这个星球，甚至改变了这个文明的发展进程。 西泽："他只有一个目的。" "——回家。" 西泽在记忆中经常看到，西盟帝国的开国皇帝与长礼聊天时的场景。 这两人从一开始便是极好的朋友。长礼带来先进的技术，投身帝国科技建设；开国皇帝为长礼提供需要的一切支持，将自己最好的东西与长礼分享。 两人亲如兄弟。 在开国皇帝的视角里，他总是觉得长礼在隐瞒什么。纵使两个人几乎无话不谈，但依旧，谈到家人时，长礼大多情况下选择回避话题。后来，开国皇帝从长礼的侍从那里听说，长礼晚上常常做噩梦，梦中不断抽泣，有时哭着哭着就哭醒了，嘴里念念叨叨都是一句话——【我要回家】。 开国皇帝最熟悉长礼。 他一直暗暗觉得，长礼为帝国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想要完成一件对大多数人来讲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回家。 也许他的家在某个未知星系，也许只有超前的宇宙科技才能送他回家。 如果这是长礼的心愿的话。 身为好兄弟，这位开国皇帝自然愿意倾尽全力，帮助他回家。 …… 这份记忆通过代代相承，最终保留在了西泽脑子里。 时不时，他就会看到开国皇帝记忆中的长礼。 那是一位被全帝国人民称赞的英雄，更是一位伟大的父亲。 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想让长乐穿进自己的记忆里，再次与她的父亲相逢。 西泽有了这样一个想法后，和麒麟商量过几次。 从技术上来讲，这并非不可能实现的事。 帝国已经拥有"离体"这样的科技水平，只要将西泽的记忆转化为数据输出，再通过电脑模拟重现场景，那么长乐就可以通过全息技术，再次"回到"父亲所在的那个年代。 这一份惊喜，是长乐的生日礼物。 她生日这一天，周围的人都变得神秘兮兮的，邀请她到帝国的科研所里。 科研所占地面积多达三千平米，其中不只是全息投影，甚至还根据西泽记忆中的场景重现了一部分场景构造，虚实结合，使人愈发身临其境。 长乐走了进去。 里面是属于她的，无人打扰的私密空间。 她在里面呆了三天三夜。 再次出现时，全身上下仿佛都不一样了。 好像完成了一项横亘两千多年的心愿。 她走到西泽面前。 郑重说了两个字： "谢谢。" …… 时间一晃，西盟星大约过去了半年。 这半年里，西盟星率先实现了战乱中的统一，过去的皇室、贵族、平民阶层各派代表一起组建了民主议会，并通过议会组成内阁，统一对西泽负责。 变革后的西盟星的政体类似于君主立宪制政体。 过去皇室长期存在，这样的历史传统也使得皇室后裔——西泽，在人民心中依旧有一定威望。 有的派别不相信皇室，认为这个国家不应该继续存在皇帝。有的派别不相信平民，认为只平民无法管理好国家。 多方权衡的结果就是，国家保留皇室的存在，西泽作为新皇登基，同时宣布国家改制为君主立宪制，皇帝不掌握实权，只作为国家代表履行职责。 当然，皇室依旧拥有有限的监督权。 关乎国家根本的东西，被写进了新宪-法中。 西盟星率先变革后，这股民主风气逐渐向其他星球蔓延。 大约用了半年时间，旧西盟帝国实现了新的统一。 只不过由于四年战争的摧残，国家人口又减少许多。 民主国家成立后，容叶和九炎作为代表加入了议会，并在政府担任要职，逐渐忙碌起来，长乐都不太能看见这两人的身影了。 国家恢复大统一后，接下来便是重启"征服太阳"项目，为今后大过滤器的到来提前做准备。 长乐将手册里有关利用恒星能源部分的内容交给西泽，这其中包含了原来帝国无法实现的技术难题，如今只需要按照手册上的指示去做，那么实现征服太阳的目标，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长乐却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动力。 她不像容叶和九炎，能投身国家建设，为新的民主国家奉献自己。 她也不像西泽，肩膀上肩负着一个国家的前途，必须时时刻刻解决诸多矛盾。 在她把手册交给西泽之后，她仿佛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变成了一个闲人。 她回头想了想自己两千多年的生命。 地球两千多年，对于帝国来说不过是一百年，对于浩瀚的宇宙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对于那些四维生物来说更加不值一提。 她见证了历史的重大变革。 而她自己，似乎就是推动历史变革的，一个工具。 这些日子里长乐越来越感觉到一种宿命感。 仿佛她浑身的超能力，超乎常人的寿命，都是为了完成跨越大过滤器的使命而存在的。 一旦完成这项任务，她似乎已经失去了存在意义。 罢了罢了。 多想也是无意。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长乐苦恼了很久。 后来，在新的开国大典之后，原属于皇室直辖的西盟帝国学院摇身一变，去掉了名字里的"帝国"二字，变成了西盟学院。 西泽恢复西盟学院的招生，招生中不看出身，不看等级，仅凭实力。 考虑到一部分基因改造的贵族能力更强，入学考试更加丰富多样化，不仅局限于几种类别。 短时间内还无法改变原有的贵族子弟更加优秀突出这一事实。 但长久下去，情况总会发生改变。 西盟学院恢复运作后，长乐几经辗转找到了费蒙教授，将霍兰德就是自己的父亲这件事告诉费蒙教授。 还说，霍兰德的真名，叫做长礼。 费蒙教授听到这一句，躺在病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也算死而无憾了。 西盟学院为费蒙教授主办了盛大的葬礼。 这位费蒙教授，过去是西盟学院历史系最为杰出的教授，但星历八十多年左右，因为政治斗争，被排挤出帝国之外，再也无法教授历史。 如今，西盟学院为费蒙教授主办葬礼，也算是为四十多年前的他正名。 长乐也参加了葬礼。 在葬礼上，她听着学院院长写给费蒙教授的致辞，忽然萌生了重回学校上学的念头。 ——她从未拿到过高等学历。 地球末世前，她刚刚上大一。 来到西盟学院后，一个学期没有结束，帝国就发生了战争。 她想好好读一次大学。 出于此，她偷偷报名参加了西盟学院的入学考试。结果出来后，毫无疑问，再次以第一名的身份入学。 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这一次的入学典礼上，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徽章抢夺战，但依旧有几个小插曲，莫名其妙把长乐炒成了学院红人。 不过，本来这些还活着的人类，在好多年前就已经听说过长乐的故事了。 那个时候，长乐是全帝国最吸睛的人，她本人除去参加比赛外，鲜有在公众媒体上出现的情况。 经历一次战争的洗礼和国家的变革，人们一时忘却了战争前的生活。 但是，当长乐再一次回到校园，关于她过去的事情，又逐渐被人们回忆起来。 她依旧在历史系。 以前教过她的格兰教授，在战乱中意外身亡。 新上任的教授出身是旧帝国的大贵族，但难能可贵，有一颗向着平民的心。 新教授对所有学生平等热情，赢得了大家的喜爱。 第一天上课时，西盟学院首届历史系的同学开始作自我介绍。 轮到长乐时，她只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和出身星球——"我叫长乐，来自地球。" 地球？ ……没听说过。 教授微微蹙了蹙眉："你来自地球……？" 长乐点头。 教授向她点头示意。 默默记下了她的出身国家。 在后来的课程上，教授在串讲国家历史时，会有意将课堂上每个同学的出身星球都包含进来。 在教授看来，这是一种平等的表现。 只不过学期过半，看着课堂上那个时常睡觉，学习成绩和知识储备依旧远超他人的长乐，犯了难。 地球…… 他真不了解。 为了不打破自己的平等对待政策，这位年轻的教授私下花费很大功夫，几经辗转得到了一本从战乱中幸存下来的书籍。 这本书里有关于地球的只言片语的介绍。 他看着那一行文字，不禁锁紧了眉头。 地球的生存环境这么恶劣的吗？ …… 事实上，新教授思虑很久，是否应该在课堂上提到长乐的母星。 这件事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结果有一天上课时，他不小心提到了过去的西盟帝国曾经派探测器，从地球带回来一块化石这件事。 底下众学生一听来了劲。 这节课上的学生的母星，数来数去，就还剩地球没有讲过了。 加上长乐的背景实在神秘，惹人好奇得不行。 于是大家纷纷起哄，想听关于地球的历史。 长乐："……" 讲台上的教授面色有些为难。 他朝长乐投去目光，似乎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如果长乐在此摇头，那么作为教授，他一定不会在课堂上让自己的学生难堪。 出乎意料的是。 长乐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教授："……" 真的没关系吗？ 长乐再次点头。 教授方才放下心来，视线离开长乐，转移到众人身上，咳了两声，开口道： "地球是一颗十分神秘的星球，至今，我们没有掌握关于地球的详细资料。它体积多大，生存环境如何，在我的知识范围内，很抱歉，一切依旧是个未知数。" "不过……我找到了一本史书。没错，是一本罕见的纸质书，上面有一段这样的记载。" "……史书上记载，位于遥远银河系的地球因一场浩劫而毁灭，所有生物消灭殆尽，如今的地球寸草不生，已然荒废。" 教授慢慢讲完这段话。 底下众多学生不禁屏住了呼吸。 这…… 这也太惨了吧。 他们这些学生虽然经历过国家战争。 但是至少，家园还在，亲人还在。 但是地球竟然因为一场浩劫而毁灭，所有生物消灭殆尽……这相当于在说，长乐就是从这样的末世里长大的。 ……她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有食物吗？有住处吗？有水喝吗？ 无论怎么想，都太惨了。 同学们叹气的叹气，自责的自责，纷纷朝长乐投去同情的目光。 长乐："……" 这节课之后，长乐莫名收到了许多礼物。 吃喝穿用，样样都有。 也许是战争的残酷让人们更加珍惜和平，珍惜眼前的一切。 也许是死于战争的人数过大，活下来的人愈发珍惜其他人。 这些天天在一起上课的同学，对待长乐就像对待亲人一样。 偶尔有人回忆起，战争前长乐曾经拿过许多奖金一事。 但由于战争导致的利益重新分配，这些钱如今还能不能使用，就成了问题。 来自同学们的好意逐渐让长乐有些吃不消。 后来她私下找到教授，问他愿不愿意去她的母星地球一看。 身为历史教授，他恨不得走遍所有未知的星球，于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身边的同学听说长乐要请大家到地球参观，纷纷报名。 只不过…… 这么多人去地球，会不会给长乐带来很大负担？ 长乐："……" "来就是了。" 有句话不太恰当。 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 长乐的同学就是这样的心理。 到出发前，同学们也没听说什么买船票出发，也没见长乐告诉他们旅游注意事项，更没让他们交旅游费。 当他们问起长乐。 长乐只是说，一切包在她身上了。 众人："！！！" 也许去地球玩不需要花什么钱。 但是飞船船票总要出的吧？ 这次去地球的人总共三十多人，长乐能出得起所有人的船票钱吗？ 然后到了起飞当天。 教授和一众学生来到飞船停泊场。 只见停泊场正中央停着一艘硕大的宇宙飞船。 船身两侧还有两个巨大的水蓝色星球。 长乐站在船舱口朝众人挥挥手。 众人走过去。 一个个走进飞船。 望着里面繁复的操作盘和精致的舱内设计。 有人问："……这艘飞船好像不是我们国家采用的主流设计模式呢。" 长乐站在操作盘前，没有回头，淡淡说了句："这是地球牌飞船。" 众人："……！！！" 不是…… 地球不是毁灭了吗？怎么还能造飞船？？ 有人接着问："怎么没有看见船长呢？" 长乐："我来开船，你们休息。" 众人："……！！！" 从上飞船到飞船在地球降落。 众人全程傻眼。 他们一定是对长乐有什么误解。 而就在飞船逐渐降落时，他们透过窗户向下俯瞰，只见指甲盖大小的建筑物逐渐扩大，一栋栋充满设计感的高楼大厦逐渐闯入人们的视线。 再看看另一边，广袤的土地，秀美的自然风光，繁华的人类聚集区…………说好的寸草不生呢？？？ 教科书诚在欺我。 …… 在邀请教授和同学来地球前，长乐事先返回一趟地球，安排好吃喝玩乐一条龙。 这些事情没什么难度。 三十多人在地球上度过了二十天时间，换算成西盟星时间，也才不过一天而已。 临走前，教授把地球称为桃花源，令人流连忘返。 还说回去之后，要写一本关于地球的著作，让更多人了解地球。 长乐没什么反对意见。 现在的地球解决了大过滤器的后患，拥有坚实的科技储备，不怕侵略，但也欢迎和其他星球的文明交流。 送走教授和同学离开这次，长乐选了一艘设计愈发精美的飞船。 旅行从开始到结束，没有人有任何不满意。 说今后还想常来。 他们回去后，事情传到了许多人耳中，就连成天忙于国家大事的西泽和容叶九炎，都听说了这件事。 说实话，不吃醋是不可能的。 别人都去过长乐的故乡了。 容叶和九炎还没去过？ 西泽："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长乐背着他们几个，竟然过得这么愉快。 他必须参与进她的生活。 否则，他怕长乐很快就会忘记他。 趁着一次假期，四个人来到地球。 接待自己的老朋友，不需要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长乐把他们接回自己家，亲自带他们看自己小时候住过的地方，上过的学校，去过的游乐场。 提到的，尽是自己人生前十八年的事情。 末世里的事情，长乐逐渐已经很少提到了。 在地球上，看到长乐小时候的照片，写过的作文，答过的卷子，教过的朋友。 容叶和九炎才第一次觉得，他们认识了真实的长乐。 那个长乐，没有惊人的速度和力量，不是无所不能，也有她自己的喜怒哀乐，最像一个真实的人。 那个长乐，才是他们的同龄人。 九炎和容叶恨不得用尽大脑所有容量，记住长乐的一切。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只是自从降落地球后就有一种直觉。 现在不记住这一切。 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思，九炎和容叶只私下里讲过，没有告诉长乐。 大多数时间，长乐都在陪着他们。 为数不多的时候，长乐一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等再次回来时，又是一副浅浅的笑意。 ……是他们多虑了吗？ 怎么越来越觉得，长乐的笑颜，好像距离他们越来越远了似的。 来地球的第七天，早上，长乐依旧提前一个人出门。 这一次，西泽跟在她身后。 路上，长乐放慢了脚步，故意上西泽追上她。 两人来到了一片农田。 朝阳正好。 长乐指了指田地对面的小屋，说道："过去我就住在那里。" 长乐带西泽参观了她的小屋。 那是她在末世初期种田的日子。 独自一个人的生活。 也算不上差。 从农屋里走出来后，长乐随意坐在了一块石墩上。 脚下是缓缓流过的河流。 她脱掉鞋子，脚尖点了点初晨冰冰凉的水面，一刹那又缩了回来。 西泽蹙了蹙眉。 "水很凉？" 长乐闷闷地"嗯"了一声。 西泽望着那被太阳照得暖洋洋的水面，伸手沾了点水。 指尖沾染上了一丝暖意。 他眼睫毛猛地颤了一下。 下一秒，似乎意识到什么似的。 侧头看向长乐。 只见长乐被朝阳笼罩着，嘴角轻轻勾起，说道："我的过去，已经全部告诉你了，你能帮我记住吗？" 西泽没有出声，只点了点头。 忽地又反应过来，"帮你记住？" 长乐垂下了眼眸。 过了半晌，再次睁开。 侧头，鼓起勇气和他说："我最近时常觉得，我的生命要结束了。" 西泽一怔。 长乐接着说:"但我不知道那一刻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所以，我希望……" 她只说到这里。 西泽伸手抱住她。 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长乐靠在他的胸口。 听着他的心跳。 莫名有些安心。 这是两千多年来，她的第一个拥抱。 从清晨持续到傍晚。 长乐一直没有动弹。 到夜幕降临时，西泽拍了拍她的背。 "……回家吗？" "……长乐？" "……" 西泽轻轻拉开和长乐的距离。 借着夕阳，看着她的睡颜，安静祥和。 他伸手触在她的鼻子之下，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流的变化。 他摸了摸她的脉搏，没有任何跳动的迹象。 ……他重新把她揽进怀里。 仔细感受着。 她胸口没有一点心跳。 西泽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两只牙咬得吱吱作响。 手抓着她的背，越来越紧。 他甚至不知道，长乐什么时候没有了呼吸。 他抱着她，过去了半个小时。 直到，怀里忽地传来一声机械脱落的声响。 西泽一怔，红着眼眶抬起头，仔细辨别那声音是什么。 后来才发现，这声音来自于长乐的体内。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 一声猛烈的巨响忽然从长乐的体内爆发出来。 伴随着一阵火光。 长乐的身体碎得四分五裂。 从体内翻滚出来的，不是人体的血液和内脏，而是无数的，冷冰冰的机器零件。 精致，繁琐，而诡秘。 西泽大脑霎时嗡成一片。 ……他一定是在做梦。 一定。 第81章 不佛 [81] 深夜, 麒麟, 容叶, 九炎三个人在河边找到了西泽。 和摊在他脚边的一堆机器零件。 三个人面面相觑, 完全搞不懂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只好问西泽："长乐呢？" 西泽："……" 很久以后，他们几个回想起当晚那一幕的时候，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大脑在想什么了。 只记得两种感觉—— 震惊, 和悲伤。 很多事情都发生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但是在这件事真实发生前, 没有人会往糟糕的方面去想。 长乐家中, 四个人坐在客厅里。 西泽倚靠在落地窗边，望着天上黯淡无光的月亮发呆。 九炎和容叶并肩坐在沙发上。 容叶盯着茶几上的《地球通史——末世新纪元》一书发呆。眼神恍惚间，断断续续低声抽泣，连带着肩膀一颤一颤。 九炎双腿叉开，十指交叉, 低低埋着头, 上半身快要和地面平行了。 他觉察到容叶的低泣, 松开手指, 单手绕过她的后背, 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容叶的脸干脆贴在九炎胸膛口上, 隐忍啜泣起来。 麒麟站在长桌旁。 桌面上放着长乐炸裂开的尸身，以及捡回来的零零散散的机器碎片。 麒麟双手抓着 桌子边缘。 越来越紧。 越来越紧。 他说："她从来不让人检查她的身体。" "……从我见到她开始，她从来没有做过体检。" 麒麟自以为自己很了解长乐。 长乐的一举一动他都记在心里。 他知道, 长乐不需要人类的饮食也能保持充沛的体力，知道长乐多次自杀而不得, 知道长乐生活的这个世界很奇怪。 长乐也知道这些。 她超乎常人的怪异能力，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怪物。 要说长乐唯一的弱点，那就是怕知道自己身体的秘密了。 她拒绝体检，就是怕体检检查出自己身体有哪些部位发生异变，让她变成了一个怪物。 麒麟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他从未想过，长乐的体内，竟然和他一样，全是机械。 ……这不可能。 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是机械呢？ 两行机油再次从麒麟眼角流下来。 他声音难过，对着长乐的残骸说道："……我真是乌鸦嘴啊。什么只有你和我是同类，我才不想和你做同类啊。" 四个人从深夜坐到黎明，再到深夜，再到第二个黎明。 西泽掀起疲惫的眼帘，阳光刺眼，他抬手遮了遮阳光，动了动酸痛的两条腿。 回头望着长桌上的机械躯体。 好久，喃喃了一句："她的数据……" ……没错。 就算她的躯体不在了。 只要将主芯片数据保存下来。 他就可以复活长乐—— 用仿生人的方式。 这想法像极了他的先祖复活长礼的那时候。 西泽管不了那么多。 他扯开酸痛的双腿，三步并作两步向长桌跑来。 在长乐的体内一番寻找。 麒麟："……没用的。" "我检查过，核心芯片已经启动自毁程序，在长乐爆炸的那一刻，芯片也毁掉了。" 西泽霎时像不知所措的孩子一样。 双手凝滞在空中。 不知该放弃，还是继续找寻。 在场所有人，只有麒麟还勉强维持着理智—— 作为仿生机器人，他始终将数据，逻辑，与理智放在第一位。 可是与长乐相处的两千多年来，情感却从理智之中诞生了。 现在的他，只能用大量运作数据的方式来提醒自己，他是人工智能，他必须做出最合理的判断，他必须分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麒麟内心一阵翻涌。 随后，他渐渐平静，开口道："我先说我的结论。" "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它'搞的鬼。'它'为了帮助地球跨越大过滤器，所以制造长乐……" 说到这里，麒麟一顿，声音有些难过，"所以制造了仿生人长乐，将她送到地球，给予她各种提示，命令她帮助地球跨越大过滤器，完成自己的使命。" "所以，时空隧道仅仅可以为她一人开启。至于……" 麒麟抬起视线，打量着西泽，目光里充满了复杂。 西泽眼神灰暗，深邃有神的深蓝色瞳孔，此刻宛如一汪死水。 他摇了摇头。 西泽从小到大一直定期体检，他可以确定，他是真实存在的人，不是仿生人。 只不过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可以通过时空隧道。 "有一点不对。" 西泽说。 麒麟："什么不对？" 西泽："……至少在地球末世前，长乐是真实存在的人。" 一顿，又说："她的时间，早停留在了末世前那一晚，和其他几十亿的地球人一样，凭空消失了。" 麒麟点了点头。 "没错。长乐，长礼曾经都是真实存在的人。仿生人也是以真实存在的他们为原型创造出来的人类。" 听到这里，西泽忽然想起了什么。 下一秒，满脑子都是长乐和他讲过的，她十八岁为止的生命。 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光。 和朋友一起玩耍的时光。 还没有谈过恋爱，吉尼斯世界记录上，单身两千多年的第一母胎单身狗。 她和他说这些回忆时。 始终保持微笑。 她表现得不太明显。 但是他能看出，她还有很多心愿没有完成，很多事情没有做过，还有很多遗憾。 一切都随着末日的到来，戛然而止。 …… 再后来的后来。 没有奇迹发生。 至少，在容叶和九炎走到生命尽头为止。 奇迹没有发生。 他们到死，也没有等到长乐回来。 哪怕是一个仿生人长乐也好。 一个也没有等到。 两人双双去世前，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才终于明白——过去曾经多次在紧要关头出现的长乐。 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两人剩余的几十年生命里，将身心全部奉献给了新生国家的建设。 多亏于此，国家逐渐从战乱的阴霾中走出来，走上稳步向上发展的道路。 在长乐离开后的第七十八年，西盟星举办了一场"征服太阳"行动的庆祝大典。 这一天，环绕太阳的太空城顺利投入运营，未来，这里将成为许多人类居住和生活的地方。 这一年，西泽已经是九十多岁的老人了。 在征服太阳项目顺利落成后。 西泽宣布退位。 他终身未娶，没有子嗣，他的兄弟姐妹在过去的战乱中几乎全被西流替换成了仿生人仿生人是无法成为皇帝的。 所有人都在劝他，他至少应该留有自己的子嗣，让西盟家族的统治在西盟星延续下去。 他没有听。 几十年不婚不娶，逐渐让公众觉得，这是一个不能生育，固执任性的老头子。 他的下属，他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他的子民，没有人理解他的不婚不娶。 只有容叶和九炎还懂他，还站在他的身边，念叨着过去的故事。 世界日新月异。 人们关注的焦点总在千变万化。 几十年后，再次提起长乐这个名字，没有人还记得她的存在。 只有西泽记得，容叶记得，九炎记得。 过去，他们三人时常围坐在一起，聊一聊回忆。 有些故事，容叶甚至听到倒背如流了，却还想一直听下去。 后来，容叶和九炎也离开了。 西泽没有任何人可以交心的谈话了。 他只能去地球，找麒麟说说话。 前几十年里，麒麟固执的守在长乐家中。 他相信长乐某一天还会再回来。 过去，他在地球上等了长乐那么多年。 这一次，不过是等的时间久一点而已。 他能等。 他不怕死。 可是又过了几十年后。 某一天，西泽再次去地球寻找麒麟。 来到长乐家中，发现麒麟已经关闭程序，安静地躺在维修间里，身边堆着这些年长乐给他换过的零件。 麒麟也离世了。 但他留下一段数据信息。 上面写： 【长乐，如果你哪天回来，请你再次开启我的主程序。】 【你放心，所有数据都保存在云端。地球存在一天，我的数据就不会消失。】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西泽望着这段文字。 手有些颤抖。 这些年来他尝试过无数次，将长乐讲给他的那些故事，那些回忆，全部转化为数据模式，通过电脑建模情景再现，结合大量的数据分析报告，试图从中一步步提取出长乐的人格意识和特点，试图用数据和仿生躯体结合的方式，复活长乐。 哪怕只有一点。 哪怕只能获取一部分意识。 他都想再一次见到长乐。 可他从未成功。 只能造出和长乐一模一样外表的仿生人。 却无法再造她的灵魂。 西泽尝试了一生。 失败了一生。 临终前，他躺在病床上回顾自己的生命时，才发现十八岁已经是他的巅峰了。 ——那是他和长乐认识的那一年。 ——那一年，长乐还在，他还在。 第82章 不佛 [82] 西泽躺在病床上, 缓缓闭上了眼睛。 呼吸停止, 脉搏停止, 心脏停止。 只有大脑还保留着片刻的清醒。 人体十分奇妙, 身体死亡与脑死亡存在时间差。心脏停止跳动后，人的大脑还可以认识到，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这个事实。 也许这段时间差, 是上帝赐予人类的礼物。 西泽的意识，似乎看到医生们的一声声叹息, 看到啜泣声, 看到自己选择的接班人趴在自己身上痛哭。 这位年仅二十岁的皇位继承人，正如同当年的西泽一样，年纪轻轻即将担起重任。 继承人是一百年前从西盟家族远嫁其他贵族的公主的后代，体内流淌着西盟家族的血。他原本生活在极其贫困的荒星，已经被世人忘却, 也因此逃离一劫, 没有被西流替换成仿生人。 西泽好不容易, 才在自己临终前找到这样一位继承人。 接下来, 他可以休息了。 西泽脑死亡的那一刻, 记忆像井喷似的涌上来。此刻, 他无比希望自己能继续活下去，这样，他记忆里的人才能继续活下去。 如果他也死了, 这个世上就没人还记得长乐的存在了。 脑死亡前一秒，西泽后悔了。 接着, 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或者说灵魂，像被拿针管抽出身体来一样。 ——他彻底死亡了。 死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没有人可以准确地描述。 死亡后是什么样的世界，没有人知道。 "——费林先生，陛下的脑死亡确认。" 这是西泽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要去往死后的世界了。 …… 死后的世界？ 西泽冷不丁地打了个颤。 为什么他现在还可以思考？ 他的大脑给予【睁眼】的指令。 只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没有活着的肉体，无法完成【睁眼】的动作。 但是他好像可以看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极度黑暗的空间，伸手不见五指，周围没有一丁点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意识好像并没有随着大脑死亡而消散，相反，他还可以思考。 他不明白现在自己处于一个怎样的空间，但是他知道，现在的他没有肉体。 死后的世界，是一片虚无吗？ 正当西泽迷惑不解时，一阵低沉的男声从四面八方环绕而来，闯进他的耳朵，他无法辨别声音的来向。 那个声音说道： "恭喜你被选中。" "欢迎来到四维世界。" …… 西泽的思维有些混乱。 那个声音仿佛理解他的困惑似的，兀自介绍了许多他一生都未听到过的庞大的信息量。 对方说—— 四维世界是一种高维度空间存在形式，它与三维世界平行存在，但高于三维世界。两者之间偶有重叠点，重叠点连接了两个不同维度的空间。 人类是三维空间的主宰者，是三维空间的智慧生命体。 而意识是四维空间的主宰者，是四维空间的智慧生命体。他们拥有三维生物无法理解的发达科技，超前的文化水平，他们的终极目标不是发展四维生物的文明，而是维护四维空间及低维度空间的秩序。 这个秩序，指的是全宇宙的秩序。 四维生物=意识。 意识，最初诞生于三维空间的人类。 "你明白了吗？" 那个声音问道。 眼前的一切已经突破了西泽的认知范围。 但是，如果按照这个声音介绍的内容的逻辑和自己现在的遭遇来推断，那么——"你的意思是，四维空间的意识，其实来自于三维空间死者的意识？" 那个声音回道： "基本正确。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你们的活动，并从中选出适合进入四维空间的意识存在，当意识寄生的躯体死亡后，意识将会被召唤至四维空间。" "——你，正是我们召唤来的意识。" 空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不久，西泽问："为什么会召唤我？" 对方回："你是被选中之人。" "但你依然拥有选择的权利。" 加入四维空间，意识可以永生。 拒绝加入，意识将从世上消失，不留任何痕迹。 西泽几乎毫不犹豫，选择了加入。 那个声音没有继续出现。 相反，黑暗之中忽地亮起一个白色光点，以此光点为中心，无数色彩缤纷的光点随之向外蔓延，很快遍布整个黑暗空间。 西泽这才发现，这个空间已经超离了他的认知范围。 三维世界的空间有六个面，上下左右前后，六个面组成一个空间。 到了四维世界，由于比三维世界多出一个维度，空间的存在已经突破上下左右前后这六个面，而增加了一种新的维度计算法。 目前，西泽还不知道如何描述四维空间。 但是，眼前这片由无数光点组成的空间，看不到边缘，看不到尽头。 接着，西泽前的一个深蓝色光点逐渐变大。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吸入进这个光点，变成了光点之一。 这是他正式加入四维世界的标志。 …… 来到四维世界后，无法继续以三维空间的评价标准来评价这里的生活。 比如，这里 没有一年365天，没有吃喝拉撒，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意识存在。 而这些意识的存在，依靠的是无数个数据块。每个数据块代表一个意识，众多数据块共同组成一个庞大的"数据库"，构建起了四维空间的"生命"。 作为新加入的意识，西泽一开始要接受四维空间的训练，为成为一名合格的四维生物而学习。 各个意识相互之间可以通过数据达到交流。 在这里接受培训的日子里，西泽逐渐结识了一些有趣的意识，除去学习，大家相互之间还会交流一下以前在三维空间的生活。 后来西泽才知道，自己眼下身处的四维空间，只是用来培训"新入者"，待学成之后即可离开，见识四维空间的真面目。 不久后，新入者培训结束。 所有意识统一被传送至意识聚居区——"中枢"。 "中枢"是四维生物对自己家园的称呼。事实上，"中枢"相当于人类社会的城市，意识以四维空间的存在形式生活在这里。 来到"中枢"以后，西泽和其他意识一样，开始了四维空间里的正常生活——监视宇宙。 在这里，意识没有肉体的限制，因此许多在三维空间必须的事情，在这里毫无存在的必要——比如吃喝拉撒，以及睡眠。 意识只有两件事可以做——工作和休息。 工作，即监视宇宙。 工作之余的休息比较特殊。 听说，意识在工作之余，多喜欢到无尽长廊徜徉漫步。 西泽最初不懂，意识本就无实体存在，如何"徜徉漫步"？ 当他来过无尽长廊后，瞬间明白了长廊存在的意义。 原来，仅限于无尽长廊，意识们可以幻化出自己在三维空间的肉体，从而实现"徜徉漫步"。 漫步的目的，是治愈。 西泽进入无尽长廊后，年轻时候的自己的肉身逐渐从透明变实体。过了不久，他便可以走动了。 太久没有用身体，西泽忽然感觉到身体的奇妙，感觉到一种有所依托的存在感，甚至连过去的记忆都变得鲜活起来。 结果就是，他又想长乐了。 来无尽长廊的意识们，大多为了治愈而来。 这些意识带着过去的记忆来到四维空间，有的逐渐适应四维空间的存在形式，彻底抛弃了过去的自己；有的意识越来越难过，甚至患上了四维生物才会患的"意识病"。 意识病归结为一句话，就是"不断否定自己的存在"。 当意识来到无尽长廊里，再次得到自己的"身体"，才能逐渐夺回对自己存在的认同感，治愈"意识病"。 西泽没有这种病。 但是他发现，只有在无尽长廊的时候，他记忆中的长乐格外鲜活。 他彻底爱上了这个地方，成了无尽长廊的常客。 时不时，有别的意识会在漫步时向他搭话，问他为何而来。 他说，为了想念一个人，所以来这里。 对方回："我也是。" 后来，西泽和这位外表像未知生物的意识成了好朋友，相互讲述了自己那位想念的人。 对方听了西泽的故事后，问他，你想念的人，会不会也在这个世界？ 西泽顿时才想到，这并非不可能。 ——长乐的意识，会不会也在四维空间呢？ 她本就应该是被选中的人。 就这样，西泽开始了无尽的寻找。 这比大海捞针还难。 在这里，每个意识都以编号命名，并且意识不被允许使用自己过去的"名字"。也因此，工作之余，西泽只能不断拓展自己的"社交圈"，认识越来越多的意识，慢慢从数据交流中获取对方的信息，来判断对方到底是不是长乐。 意识的存在数量十分庞大。 但还好，意识永生。 只要他一直找下去，他总有一天 额桑桑 只要他一直找下去，他总有一天会找到。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西泽有些沮丧。 他保持着常去无尽走廊漫步的习惯，多见见自己的老朋友。 不久后，他像往常一样在走廊漫步，忽然看见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材高大，五官凌厉锐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息。 那人逐渐向他走近。 到相互可以看清对方面容的那一刻，两人同时停下脚步，互相对视。 西泽睁大眼睛，一刹那间便将眼前的人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联系了起来。 没错，站在他面前正是他在记忆中看到过无数次的，西泽的先祖——那位开国皇帝的挚友，西盟帝国的英雄——霍兰德。 他的另一个名字，叫做长礼。 他是长乐的父亲。 第83章 不佛 [83] 长礼也认出了西泽。 他见西泽盯着自己琢磨了半天, 一副在四维世界罕见的惊讶面孔持续了许久, 长礼的眼底逐渐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光辉, 抬了抬手, 说： "你好，初次见面。" "……这样说好像不太对。这是你第一次见我，而我已经观察你很久了。" 西泽一时有些懵。 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像长礼这样的人物, 在三维世界死去之后，他的意识一定会被召唤到四维世界来。 四维世界的生物有一个通识：三维世界, 实际等同于四维世界的意识容器。三维世界的人类通过社会活动训练养成意识, 在承载意识的肉-身死亡之后，经过优胜劣汰的抉择，一部分意识可以上升至四维世界。 长礼就属于其中之一。 这一点，西泽早应该想到的。 他问："您就是长乐的父亲？" 长礼点头，又摇了摇头。 西泽不懂其中的用意。长礼没有过多解释, 只对西泽抛了个眼神过来, 示意他跟他走。 西泽未动脚步, 先发出声问："您知道长乐……她在哪里吗？"长礼脚步一顿。 "跟我来吧。" 据说无尽长廊只有一个入口, 所有意识可以通过入口终端进入长廊漫步。 长礼却带着西泽来到了长廊的尽头, 这里有一个出口。 出口终端需要高级指令才能打开。西泽站在长礼身后, 看见长礼对着终端说了些什么，终端浮空板上随之出现许多西泽看不懂的复杂指令，不久, 出口终端打开。 出口对面是一条曲折的电子数据通路，两人的意识顺利通过, 辗转几次，最终来到一片数据库空间。 在这里，西泽和长礼依旧保持着三维世界的实体。 西泽这才发现，这个空间与过去他在三维世界进去过的四维空间构造相仿——这里一片纯白，一眼看过去望不到空间的尽头，内部拥有无数在三维世界的不可能构造，还有许多线条状的白色织条交叉在空中。 在这些白色织条的正中央，有一片闪烁着的蓝色方块，就如同RPG游戏中的点阵一样，点阵中央还有一个圆形小黑点。 长礼指了指这片点阵，说道："长乐在这里。" 西泽立即用数据传输的方式和长乐打招呼。 长礼制止他："没用。她听不到。" 事实上，在四维世界，"意识"相互之间纯靠数据交流，不存在三维世界人类的五感那样的东西。 但长礼特意用了"听"这个字。 西泽两只眼睛盯着不远处那一片蓝色点阵，不觉抿紧了唇。 他接受的四维空间教育中，一个从三维世界升上来的"意识"，仅仅需占用一个数据点的"空间"。 似乎没有意识是眼前这种点阵的存在形式。 西泽刚想到这里，长礼便开口说道："这片点阵不仅是长乐的意识，还保存着她的身体。" 西泽一怔："……身体？" 长礼淡淡地点点头："三维世界的身体。" 长礼说这话时，脸上似乎没什么太大的表情。西泽盯着他许久，似乎觉得，面前的长礼和他记忆中的帝国英雄，不太像是一个人。 离开无尽长廊时，长礼使用的复杂指令，据西泽所知，那是四维世界的上层统治者才知晓的高级口令。 而长礼……似乎还可以轻而易举读懂他在想什么。 西泽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对长礼起了警惕心。 长礼回头看了他一眼，片刻后，淡淡勾唇笑了笑。那一个笑容，西泽在长乐脸上见过很多次。 "你不用怕我。" 长礼说道。 "从一开始，一切都是我的错。" 西泽松了松拳。 长礼移回视线，再次看向面前那片点阵，说道："我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孩子。" …… 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长礼这样说道。 一切的一切，起源于长礼的一个失误。 人类作为四维空间的"意识"的培育与承载容器，其实广泛存在于三维空间之中。 地球人只是沧海一粟罢了。 三维生物认知能力有限。他们知道宇宙无穷无尽，但是他们的探索步伐只能局限于一个很小的范围内。这个范围，放在广袤的宇宙来看，不值一提。 地球人如此，过去的西盟帝国也是如此。 地球与西盟星其实起源于同样的文化，两个星球的天文条件也十分接近，只不过在文明发展进程之中，两个星球上的人分别作出了不同的文明选择，导致从结果上来看，两个星球的文化既有相同点又有不同点。 在两个三维空间之外，依然存在数量庞大的三维时空，里面孕育着智慧生命，和"意识"。 为了控制三维世界的秩序，让生命不在短时间内爆发性增长从而带来一系列问题，四维世界为三维世界制定了"大过滤器"法则，以控制三维世界文明的数量，保持"意识"的高质量。 大过滤器已经运行多年，从来没有出过问题，并且已经实现自动化运行与管理，无需四维世界的意识干预。 然而，当大过滤器的主管权交接到了长礼手上之后，问题出现了——大过滤器的自动化运营出现问题，长礼进行BUG修复。在修复BUG的同时，也错误地向众多三维世界中的一个世界投入了大过滤器。 这个世界，就是地球。 直接结果，就是2019年12月31日人类集体消失这一次异样的"末世"出现。 当四维世界里的长礼发现这个错误时，地球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千年。 事实上，四维世界里没有"时间"这样的概念。 在他们眼中，时间只是三维生物的尺度，这种尺度对四维世界不适用。只要长礼愿意，他可以随时回到地球的五千年前，那个末世还没有发生的时间点。 但是，四维世界的"意识"所作出的行为，一经作出，无法改变。 就像人类永远无法回到过去一样，四维生物虽然可以任意在三维世界的时间尺上穿梭，但不能改变自己在四维世界的因果行为。 这就导致了一个结果—— 想要改正自己的错误，只有回到三维世界末世之前。 改正错误的方法很简单。正如长礼那本手册上提到的那样，找到三维世界和四维世界的重叠点，到重叠点里面关掉生命监测仪即可。 要命的是，长礼在地球上尝试多种方法，始终无法进入重叠点。 通常情况下，四维生物在三维世界可以为所欲为。 但涉及到大过滤器，事情不一样了。 早在大过滤器规则设立当初，四维世界的意识们为了防止四维生物肆意篡改大过滤器规则，便设定四维生物无法进入重叠点，无法接近大过滤器的程序。 起初，长礼不相信这一点。 当他不断回到地球的2019年，尝试几万次，依旧无法找到进入重叠点的方法后，长礼不得不相信这个规则。 他想了一个办法。 他让自己的一部分意识降生至地球上的新出生的婴儿体内，这部分意识并没有关于四维空间的记忆，并且一开始就随着三维世界的人类婴儿的身体长大，因此可以躲避大过滤器规则的监视。 只要等婴儿长大，身在四维空间的自己再通过一些手段，指引地球上的自己进入重叠点关闭大过滤器，就可以纠正自己的错误。 同时，在地球上的自己完成任务后，他可以随时随地不受限制地回收自己的意识，防止这件事败露。 这个被随机选中的婴儿，正是"长礼"。 事实上，四维空间的"意识"附身到三维世界的人类身上，这种做法违背两个世界的法则，原本不被允许。 但是，长礼通过"抹去关于四维空间的记忆"这种手段，巧妙规避了四维世界的审查，利用漏洞，才附身到了长礼身上。 这种"附身"本就是利用漏洞的结果，所以存在一定限制。 比如，长礼无法选择自己附身到哪一家哪一户的婴儿身上，只能随机掉落。 最终，他来到了真正的长礼身上。 …… 后来，四维空间里的长礼为了让三维空间里"失忆"的自己不要忘记使命，便通过一系列外在方法提醒失忆的自己，要好好学习天文知识，要获得权力，要走向一个能接触到先端科技的程度。 比如，四维空间的长礼时不时会给三维世界的自己一本科技书，一些生活中的灵感，让自己认为，自己以后应该从事天文科学方面相关的工作。 就这样，长礼一步一步引导着三维世界的自己上学、工作，最终成功进入政府保密部门工作，工作任务是研发先端天文科技，探索宇宙。随着这些事情的发生，地球的2019年也逐渐逼近，长礼也拥有了进入重叠点的硬件软件条件。 于是，在地球2012年，四维空间的长礼将一本记载着关于大过滤器内容的手册，交给了长礼。 同时，手册上还记载着进入重叠点所需要的前置科技手段以及实现方法。 可是这一切，并没有完全按照预想的那样进行。 地球上的长礼从小长到大，拥有自己的意识。他拿到这本手册后，认为这本手册记载的内容十分危险，一旦被危险分子得到，将会引发一系列无法控制的后果。 他在政府保密部门工作，这份怪异手册的出现令他恐惧。 他几经斟酌，选择自己保管手册，不对外公开。 四维空间里的长礼可着急了。 他多次修改手册的内容，提醒地球的自己应该尽快投入研发，以面对2019年的大过滤器灾难，但均以失败告终。 而地球上的自己却将这一切不自然的现象归咎于这本不详的手册，准备将它毁掉。 四维空间的长礼看到自己这种危险的想法，联想到过去几万次的失败导致的人间惨状，情急之下想要干预自己毁书的行为。 结果却意外地打开了两个平行世界的时空隧道——地球上的长礼，从地球穿越到了西盟星。 四维空间里的长礼穿梭在西盟星的时间里。他看到身处西盟星的自己竟然因为想念自己的女儿长乐，而决定运用手册上的知识，想办法找到回到地球的路。 三维世界的自己，终于开始相信手册上的内容了。 他将希望寄托于穿越到西盟星的自己身上。 但致命的是，由于西盟星和地球存在1：20的时间差，无论长礼尝试多少次，他发现三维世界的自己始终无法赶上地球末日到来前从西盟星回到地球，关闭生命监测仪。 那之后，长礼通过这样的方法，又尝试了成百上千次。 次次结果相同。 他不断地在地球"失忆重生"，不断重复着【不相信手册的内容—穿越到西盟星—开始相信手册的记载并且付诸实践—尝试返回地球—地球已经经过2019年，末世无法改变】这一过程。 …… 长礼说到这里，沉默了。 西泽闭上眼睛，想起了那一句话。 "想要纠正一个错误，必须付出成千上万倍的努力。" 长礼面向长乐的蓝色点阵，淡淡说道："那是在三维空间。" 一顿，他接着说道，"在四维空间里，想要纠正一个错误，必须付出亿万倍的努力。" "后来我才认识到，地球上的我所作出的选择，归根结底来自于那个我的意识，而我的意识和我的成长环境，接受的教育，经历的人和事密切相关。要想让任何一个地球人相信这本手册上记载的内容并且付诸实践，都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西泽想了想，问："……所以，您把任务交给了您的女儿？" 长礼点了点头。 一代人做不到的事情，交给下一代人就可以做到。 长礼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女儿，长乐。 他再一次降生至婴儿长礼身上。 接着，地球上的长礼上学，工作，结婚，生子。 时间来到2012年，四维空间的长礼作出的行为——"将手册交给地球上的长礼"，"由于失误意外打开了两个平行世界的轨道"，重新发生了。 没错。 就像长礼由于失误打开了地球的大过滤器一样。 上面两件事情也都发生在四维空间，已经成为既定事实，无法改变。 能改变的，只有三维世界的人的行为。 所以，四维空间的长礼每作出一个决定，都必须十分谨慎——他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 这一次，时间再次来到2012年。 地球上的长礼捡到手册，穿越到西盟星。 事实上，长礼自己虽然不知道，但是他这具身体，在四维空间的自己的操纵之下，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的重复了。 经验的重复依旧会塑造、改变人的意识。 长礼这次来到西盟星，似乎觉得一切都那么熟悉。 这种熟悉感也不是第一次产生了。在之前的无限重复中，长礼的意识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正在经历异样，眼前的经历过的场景十分熟悉，好像在梦中经历过似的。 就连穿越来西盟星的这个经历，也仿佛不是第一次……不，是仿佛经历了很多次。 西盟星的长礼并不知道四维空间里发生的一切，只能凭借三维世界的知识解释自己的遭遇——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无限轮回。 而打破轮回只有一个方式——作出不同的行为。 尽管长礼不断穿越到西盟星，但每一次他的行为都有细微的差异。细微差异带来的蝴蝶效应十分可怕。 到这最后一次——也就是真正的长礼决定将任务交给长乐的这一次时，西盟星的长礼表现出了和以往行为截然不同的样子——他成了西盟帝国的英雄。 他促成了帝国的两次科技革命。 他死于政治斗争，再被复活，再次死于皇室斗争。 穿越到西盟星的长礼这一生，有过巅峰，有过低谷，结果凄惨。 他终其一生都不明白自己捡到的那本手册到底是从何而来，有何寓意，为什么偏偏是他捡到了这本手册。 但是他只明白一点—— 只要他不断地探索宇宙，他终有一天可以回到地球，再次见到自己的女儿，再次见到自己的家人。 这是长礼的执念。 星历二十年，长礼因为西盟帝国的政治斗争被抓。 被抓前几年，长礼已经找到了连接地球和西盟星的时空隧道所在地，但那时的他被反动派严格监视，丝毫没有机会逃出西盟星，通过时空隧道返回地球。 被抓前，长礼像是忽然得到什么灵感似的，疯狂地跑到帝国中央花园前的椭圆镜前。透过那面镜子，他看到了地球。 那正好是2019年12月30日，地球末日来临的前一晚，自己家中的景象。 女儿，妻子，正坐在餐桌上吃饭。 这一次，长礼终于相信了手册上记载的内容。他疯狂地拍打镜子，试图唤醒镜子那边人的注意。 可惜，镜子那边的人无法听到长礼的声音。 很快，地球那边末日到来，人类集体消失，长礼看见末日后，长乐一个人从床上醒来，不断试图自杀的景象。 那一刻，长礼看到了希望。 他想起自己家中还有一个无线电对讲机，他想起手册上记载的内容——"无线电波可以跨越宇宙"。 他顾不上其他，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微型无线电信号机，疯狂地向地球传送信息，传送那些他隐隐约约理解到的，他必须传达给女儿的信息——其一，"白水桥洞"，这个他从地球穿越到西盟星的地点。 其二，"希望"。 ——希望你珍惜生命，好好活下去，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 星历二十年，被复活的长礼去世，意识数据也被皇室毁灭。 不久，这部分意识被召唤至四维空间，回归了真正的长礼的意识之中。 事实上，四维空间的长礼一直监视着三维世界里自己的行动。 他在四维空间所作出的任何行为，一经作出就无法改变，因此必须谨慎再谨慎。 但是这一次，他决定将任务交给自己的女儿——长乐。 这其中有很多困难。 地球末世当天，全体人类在大过滤器的作用之下都会消失不见。 而长礼又需要长乐。 于是在末世来临前一晚，长乐入睡之后，四维空间的长礼将长乐的身体带到四维空间保存，提取她的所有意识，并造出一台与长乐完全一致的仿生机器人，将机器人的身体与长乐的意识相结合。 毕竟，如果长乐保持着人类的躯体，那么终有一天，她也会随着大过滤器的作用而死于末世。 想要改变末世，只能用这种方法。 地球人消失的那一晚，真正的长乐已经被长礼替换成了仿生人。 长乐的意识主导着仿生人的身体。 一开始她一直寻死，四维空间的长礼利用迂回方式，改变三维世界构造，阻止长乐寻死。而这些行为由于发生在三维世界，就算重来，也可以改变这些行为。 后来，长乐的意识逐渐接受事实，并且在末世里，根据四维空间长礼的指引，重新将生命带到地球上。 包括之后，西盟星的探测器偶然来到地球，长乐穿越时空隧道来到西盟星，甚至让西泽也通过时空隧道，最终还将存放手册的四维空间的坐标通过无线电告诉长乐——冥冥之中引导这一切的，全是四维空间的长礼。 而最后，长乐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她终于在地球末世两千多年后，关闭了八十万个生命监测仪，让生命成功地留在了地球上。 长乐的身体，随着任务的完成，进行了自毁。 此刻，长礼指着眼前这片蓝色点阵，说道： "过去，我将长乐的身体带到四维空间，她只能以这种形式存在了。我本想等她意识回归的那一天，将她的意识再次灌输进她原本的身体，送她回到三维世界生活，当作完成任务的嘉奖，可是……" 西泽皱紧了眉头。 看来事情并非像长礼预想的那样顺利。 "发生了什么？" 他问。 长礼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尽管他此刻幻化出的外表仍是年轻时候的模样，但光从这一声叹息之中西泽便可以听出，这一位为了纠正自己错误的人，尝试了几万次补救措施，如今已然心力交瘁。 "……意识崩溃。" 长礼说道。 "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西泽低垂下眼帘。 想起新入培训时听到的最重要一课—— 意识崩溃，意味着意识的死亡。 "长乐她……怎么会意识崩溃？" 长礼指了指点阵中央的黑点，说道："因为程序的反噬。" 长乐的身体被长礼偷偷换掉，一旦仿生人的身体投入使用，长乐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 为了防止仿生人的身体暴露，导致长乐的意识陷入崩溃状态，长礼在长乐的意识中植入"拒绝指令"。 指令命令道：长乐不可以通过任何手段检查自己的身体。 这一点弥留在长乐的潜意识之中，当她再次苏醒，她只觉得不可以让别人检查自己的身体，却又说不上理由，只是觉得必须这样做。 同时，长乐的意识里被植入了预警机制，一旦身体陷入危机，那么她会全力做出反抗。 原本在任务结束后，长礼应该第一时间回收仿生人长乐，将她的意识送回她自己的体内，完成意识的交接，这样长乐还可以拿回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身体活下去。 但是…… 长礼说道："没想到她先一步意识觉醒，靠自己的意志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发现了身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和两千多年来灌输在她潜意识里的内容差异巨大，一时间形成了巨大的冲击，所以导致了意识崩溃，连带那具仿生人的身体都自爆而亡，现在……就只剩下这些点阵数据了。" 西泽："……" 瞬时冲到长礼面前，隐忍着愤怒质问道： "为什么不早点回收？你应该可以做到……你本来可以救她的，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早一些？" 他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回荡在四维空间里。 长礼抬了抬眼帘，看向他，许久，愧疚地说了一句话： "我只想让她……再多和你呆久一些。" 西泽怔住了。 长礼眼睛看向下方，接着说："我看着她一个人从末世走了两千年，到最后认识了你们，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长乐很开心，所以我想……我只想让她再和你们说说话。如果她一早就被我召唤回到四维空间，等她再次返回三维世界时，你们几个已经不在人世了。" 长礼说话的时候很克制。 难过的情绪却从字里行间蹦了出来。 西泽向后退了几步。 转身，面对着长乐的一片点阵，思忖许久，问：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 "有。" 长礼说道。 "四维世界里的意识一旦崩溃，就相当于意识死亡。这是因为四维空间的意识没有实体可以依托，无法再找回意识诞生的根源。你看，那些患上意识病的人，都要到无尽长廊里漫步，依靠幻化出来的实体，找回自我意识的本真。" 他一顿，接着说："好在我还保存着长乐的身体，她崩溃掉的意识也许可以慢慢治愈……当然，只能在三维世界。四维世界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只是就算回到三维世界，凭她一个人，也很难恢复。" "她需要一个人，帮助她从意识的黑暗中走出来。" 西泽："……" "让我来吧。" 长礼抬头打量了他一眼："你真的愿意？" 作为四维空间的意识，西泽可以在三维世界自由活动。 但关键在于，长乐一旦拿回身体，回到三维世界，她就再也不是那个长生不老、永葆青春的长乐了。 作为永远存续的意识，西泽必须一步步看着长乐老去。 也许到长乐身体死亡的那一天，她的意识依旧没有走出崩溃，依旧被困在黑暗之中。 这对谁，都是一种折磨。 西泽当然明白这一点。 但是。 "我愿意。" 他依旧这么说。 长礼蹙起眉头。 看见西泽缓缓回头，认真说道： "我不仅会让她想起一切，还会把她带回四维世界。" …… 长礼制作了一具西泽的仿生人身体，连接他的意识，再将他送到地球。 地球上的时间，正好是跨越大过滤器后一百年。 人类社会已经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前人根据长乐留下来的手册，发展出了先进的天文技术，地球正在一步步探索广阔的宇宙，走得更远，并建立了太空站，里面仿真地球的地理条件，建造了人类社会的居所。 这个时代，地球人试图移居太空，一步步实验，尝试。 地球上的人类社会，前不久又发生了一次社会变革，人类的聚居区逐渐分散到世界各地，人口数量持续上升，社会呈现出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 同时，社会里出现了许多前所未闻的新奇科技产品，人们的生活质量有了质的飞跃。 在一切向前发展的时候，只有长乐的家还保持着她离开前的样子。 西泽来到这片熟悉的土地时，长乐已经坐在门口的躺椅上，摇晃着，懒懒地晒着太阳了。 她的意识陷入崩溃后，很多记忆都被潜意识隐藏掉了。还好，她现在拥有自己的身体，她还可以活动，还可以凭借身体的运动，将意识复原。 西泽站在家门口。 看见长乐，仿佛什么都变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尽管她忘记了很多事。 但她依旧是长乐。 西泽犹豫了几步。 走进去。 长乐懒懒地躺着，见有人走了进来，停止摇晃，两只棕色的眼睛毫不惧畏地盯着西泽看。 "你找谁？" 她问。 西泽抿了抿唇，说道："你好，初次见面，我想找这个家原来的主人。" "原来的主人去世了。" "那你是……？" "我是被叫来看门的。"长乐淡淡地说道，"你找她有什么事？" 西泽眼珠子转了转，问道："这个家里，是不是有一间维修间？" 长乐眼神一滞，方才从椅子上缓缓起身，走到西泽面前，打量着他： "你怎么知道？" 西泽舒了口气，"维修间里是不是有一台电脑，上面有一段写给这家主人的文字？" 那正是麒麟留下的信息。 长乐这下彻底对眼前这个男人起了好奇心，他不仅知道维修间，还知道维修间里的事……长乐垂了垂眼帘，说道："跟我来。" 一路来到维修间门口，长乐打开门锁，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 这时里面传来麒麟的声音："长乐？！长乐！是你吗！你终于想起我是谁了吗？！你终于肯放我出去了吗！" 门外，长乐开锁的动作没停，只侧头看了眼西泽，漫不经心道："里面有个人，一直把我当成长乐，还非要来抱我，看上去像个脑子坏掉的，以防万一，我把他绑起来了，你进去不要被吓到。" 西泽："……" 没忍住笑了出声。 长乐看了他一眼。 ……莫名其妙。 如长乐所说，麒麟被五花大绑在维修间的车床上，只有头和脚能动弹。 麒麟一看见长乐，眼睛里燃起激动的火焰；又看到她身后的西泽，顿时像吃了一嘴渣滓，张大了嘴巴，结巴着问： "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不管了，你快帮我松开绳子，长乐她……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啊……我要疯了，我真的要被折磨死了。" 长乐没理麒麟，回头看了西泽一眼，"你们认识？" 西泽憋着笑摇头："不认识。" 麒麟："……" …… 后来，西泽先和长乐搞好关系，才慢慢劝她给麒麟松开绳子。 西泽和麒麟私下里偷偷谋划，当然，四维空间的事情他一句也没提，只告诉麒麟，这个长乐是拥有人类身体的长乐，只不过因为陷入意识崩溃，而短暂了失去了记忆。 两人谋划如何慢慢让长乐想起一切。 麒麟说，这些都不是问题。 他是地球上最优秀的人工智能，他见证了长乐漫长的一生，他拥有长乐全部的数据。 在他决定关掉自己程序的那一天，他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长乐有一天能回到家里，所以才留下了那样一段文字。 如今无论如何，长乐回来了。 哪怕作为人类，她最多也只有一百年的寿命。 但这是真实的她自己，无忧无虑的一百年。 他们要给她一个最好的一百年。 如今的时代，许多先进的科技已经可以将虚拟现实做到完全逼真的地步。 麒麟利用保存的数据，通过电脑建模，重现往日场景，一点点唤醒长乐的记忆。 起初，长乐只将过去那些事情当作房子前主人的故事来看。 可是去得多了，她总有一股隐隐的感觉，感觉一切都似曾相识。 包括每天陪伴在她身边的一人一人工智能，她似乎能感觉到，自己心底有一块地方，好像是专门为他们留下来的。 那段时间，她经常做梦。 梦见她自己竟然穿越时空，到了宇宙里另一所学校。 梦见她在一个巨大的竞技场里，全场的人为她喝彩欢呼。 梦见她经历世界末日，望着空无一人的城市，独自坐在山头。 还梦见她似乎有点喜欢一个人，但是从来没有说出口过。 等梦醒了，她看见睡在一旁的西泽，吓了一跳，忙跳下床，一系列动作把西泽也惊醒了。 长乐指着西泽问："你怎么在我床上？" 西泽："……" "你昨晚拉我上来的……" 长乐："……" 西泽："……" 那一晚，西泽被打得鼻青脸肿，半夜跑出长乐的卧室，途中遇见麒麟，被他嘲笑了一番。 麒麟："怎么样，被长乐打，疼惨你了吧？" 西泽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笑着说："一点都不疼，她拳头很软，打在脸上很舒服。" 麒麟："……" 他不应该在这里。 他应该在车底。 事实上，长乐的记忆状态不太稳定。 这也是治愈意识崩溃的必须过程。 在唤醒记忆的过程中，西泽试图返回西盟星，在那里实地取材，给麒麟提供建模素材。 在地球跨越大过滤器之后，地球和西盟星的时间比例发生了变化。 原本，地球20天=西盟星1天。 但由于大过滤器导致的变化，两者的时空线也随之变化，已经没有严格的时间比例了。 包括过去，地球上的长礼第一次穿越到西盟星时，西盟星与地球的时间比例也不在一条线上，无法比较。 直到西盟帝国建国元年，两个运行的宇宙才首次实现平行，这段平行时间持续了一百多年，始终维持着稳定的时间换算比例，到地球跨越大过滤器之后，两个宇宙再次交错，时间换算陷入不稳定中。 根据长礼提供的信息，这属于不同时空的宇宙运行的规律之一，稳定的时间比例与不稳定的比例交错，共同构成了复杂而精彩的宇宙。 也正因此，西泽来到西盟星时，西盟星的西泽刚去世不久。 他隐藏容貌，在过去留有记忆的地点取材，来到帝国中央花园时，看到两个小孩正站在绿色曼陀罗园前坐着聊天。 两个人的相貌有些熟悉。 走进一看，这一男一女像双胞胎一样，除了性别变了变，相貌十分相似。 他们的眉眼，都很像西泽的老朋友——容叶和九炎。 经过一番调查，西泽才知道，这是容叶和九炎的孙子孙女。两个小孩完美地继承了祖上的相貌特点。 隔了一天，两个小孩拿着两束花，再次来到这片绿色曼陀罗园前，将花放在了入口前的空地上。 那个地点，正是原来摆放椭圆镜的地方。 西泽有些许疑惑，便走过去问："小朋友，为什么要在这里放花呢？" 小女孩抢先回："这、这是我们家的传统……！" 西泽："什么传统？" 小男孩补充说："妈妈说，是为了纪念爷爷奶奶的一位好朋友，所以才要来这里摆花。" 小女孩自豪又认真地说："我们有好好遵守传统，每个月都会来给那位奶奶送花哦！听说这样的话，天上的爷爷奶奶都能看到。" 西泽笑了笑，分别揉了揉两人的头发。 等两个小孩离开，西泽带着两束花，返回了地球。 一走到家门口，他就看到长乐正站在庭院中央，抬头望着天空高悬的太阳。 阳光有些刺眼，她不禁伸手遮了遮眼睛。 正巧，两只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右手。 她就那样，手抬得高高的，出神地盯着它看。 阳光均匀地洒在她身上，像是裹上了一层金粉，远远看去，熠熠生辉。 西泽不忍打扰她，静静地看她许久没有动。 只不过，阳光之下，手中的花快要被晒枯萎了。 他于是悄悄走到长乐身后，蓦地，将花束绕过她的侧身，举到她面前。 "……这是容叶和九炎的孩子……不，孙子孙女送给你的花，是不是特别好看？" "他们从来没有忘记你，他们也希望，你永远也能记得他们……" "你还记得吗？容叶，那个瘦瘦小小、说话软绵绵的女孩，后来长成了不得了的、非常出色的女性，中年的她要是站在你面前，你肯定认不出来了。" "还有九炎，那个家伙，一直超出我对他的想象。" "……" 说着说着，西泽停了下来。 他刚刚说的话好像有点多，信息量太大，是不是长乐一时不太能接受得了呢。 他闭上嘴。 只静静地举着花。 "……" "怎么不说了？" 西泽前面传来一个温柔似水的声音。 不同于以往。 这个声音里，情感丰富。 西泽有些紧张。 长乐低头，轻轻嗅了嗅花香。 花香溢鼻，她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敏锐地觉察到身后的人有些紧张。 她从西泽手中接过花束，顺势转身，抬头看向他："怎么不说话了？ 我很想知道容叶和九炎的后代的事。" 她的眼睛里尽是明亮。 西泽喉咙有些干涩。 他现在只会说两个字： "……长乐。" "嗯？" 西泽眼底划过一丝惊讶。 "你想起来了？" 长乐一笑，点了点头。 西泽一瞬间有点懵。手足无措。 只觉得太阳愈发刺眼，浑身愈发燥热。 他久违地觉得，太阳如此热烈，如此温暖。 他抬起头，看了眼天空。 是的。 他的太阳，从未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