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佞华妆 作者:商璃 文案: 前世的情既已化作世间最毒的药 这世她便要用这毒药,为自己染上最红的妆! 本是她拉他脱离苦海, 不想最后,竟是被他渡为人。 ============= 正文 第一章 重生 夜里,风雪大了起来,卷起院子里无人打扫的枯叶,凄惶幽静。 房中一盏如豆灯火幽幽燃着,偶尔发出噼啪声响。 丫环采儿翻了翻盆子里的炭火,将冻僵的手放上去烤了会儿,才对一起的丫环白兰道:“你去小厨房瞧瞧药熬好了没,小姐落水这几日,就没一次药是准时送来的。” “迟些再去吧。”白兰眼神闪烁,终是叹了口气。 采儿一瞧便知怎么回事,气得就要大骂,但顾忌还在睡觉的小姐林锦婳,才红了眼睛压低了声音:“这些刁婆子,如今夫人才去世,她们就迫不及待耍起刁来,连煮个药还推三阻四。难道这些狗奴才忘了她们是咱们三房的下人,而不是大房的狗腿子?” 采儿骂了一半又偃旗息鼓,如今他们林家是大房当家,小姐又病着,她们凡事都只能忍着。 白兰略有些哽咽,望着白色的床幔发怔:“老爷常年征战在外,大房的人对咱们夫人小姐表面看着客气,暗地里却处处刁难,这些见风使舵的婆子们哪里还肯把夫人和小姐当回事?只可怜了咱们小姐,如今亲娘不在,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也被大夫人想法子赶出去了。” 床上,才醒不久的林锦婳安静听着两个丫头的话,眼泪从眼角落下。 她隐约能看到帐顶的锦绣梅花图,那是娘亲亲自给她绣的。她如今重生,若是生在娘亲还没死之前该多好?娘亲这段时间总是神情恍惚,郁郁不已,落水身亡定也与这状态有关。 她咽下喉头苦涩,闭上眼睛,前世满门抄斩的血腥似乎还在眼前,她怀中无辜可怜的幼子,她被生生打断的双腿和灌下的毒酒…… 不过既然她已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所有伪装的美人皮假面具,她一定会狠狠撕下踩在脚底! 她一双明眸亮的可怕,直直盯着外面的黑夜,好似要将滔天的恨意释放出来! “且等着吧!”她松开紧咬的银牙,努力让自己平息起来,直到天色将明才独自起身,穿过飘扬薄雪,往前院而去,今日她要给娘亲扶棺送葬。 几个小厮正准备拉着棺材走,林锦婳远远看着那一身缟素却描着精致妆容的中年妇人,看着她用手帕擦着一滴眼泪也没有吧的眼角,心中讽刺极了,也恨极了,但她知道,如今娘亲去世,父亲远在边关,她手无寸铁,要忍! 大夫人心里低声训斥着管家:“丧事才办了一天,怎么花了这么多银子,早知道直接埋了最好……”话未说完,只觉得一道带着杀气的眼神盯着自己,让自己脊椎骨都开始发寒,猛地一回头却对上林锦婳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吓得尖叫一声,人也往后倒退一步差点摔倒。 她好容易站稳,见竟是林锦婳,怒气蹭的一下就冒了上来:“怎么是你!” 她眼里的嫌恶和厌弃根本毫不掩饰,林锦婳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却只讽刺。她垂下眸子遮住自己的恨意和杀气,喑哑着嗓子到:“我想为娘亲扶棺下葬,还请大伯母成全!” “别胡说,女子哪能扶棺,快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大夫人不耐烦的瞥了眼一旁的婆子,示意将人拉走,却不想林锦婳竟是砰的一声直接跪在了坚硬的青石地板上,那砰的一声,听得旁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林锦婳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抬眸看着漫天白雪和娘亲那黑漆漆的棺椁,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三房无子,大房二房的哥哥们不肯来扶棺,那就由锦婳自己来。锦婳不惧外面闲言碎语,父亲乃是我锦朝第一将军,虎父无犬女。” “好一个虎父无犬女!”旁的人有些惊叹出来,以前只当这七小姐愚笨怯弱,现在看,分明是至真至纯的孝女。 大夫人见周遭宾客们竟是围了过来,忙道:“你胡说什么,你几个堂哥是生病了,出来不得。” “那大伯母就是允了锦婳扶棺?”林锦婳抬眼直直看着她。 “也不是不可……”大夫人看着她这双眼睛,总觉得脚底直冒寒气。瞧见旁人已经开始偷偷议论,只得咬咬牙寒声道:“好,但你要记住是你自己要去的,可不是谁逼你。” 林锦婳手心握紧,踉跄着起了身走到棺椁最前面,抬手扶住,想着温柔善良的娘亲就这样白白殒命,心头泣血,却只能装作不知情:“娘,不孝女送您最后一程。” 漫天的纸钱飞下,伴着未停的风雪,迷了人眼睛。 路边夹道的百姓瞧见一个瘦弱白皙的小女娃在前扶棺,均是低声议论。 林锦婳没理一侧的骚动,一直到葬下母亲。 但才与众人回了府,但前世的事还是接踵而至了,比如站在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那个将她推落水中,害她差点淹死的大姐,林惜玉。 正文 第二章 自打巴掌 “七妹妹回来了,你瞧瞧,那日你非要跟姐姐争执,姐姐才一不小心让你落水的。”林惜玉捏着嗓子故作温柔,却是正眼也没看林锦婳。 林锦婳看着她,虽是大房嫡女,跟着大夫人也学了阳奉阴违目光短浅的一套,前世也正是因为这些特质才落得个悲惨下场。 “大姐姐可曾想过,与人为善,人恒善待之?”林锦婳淡淡道。 林惜玉不懂她为何突然提这个,也不感兴趣。急急回头看了眼后面快要走近的人,又忙道:“七妹妹说的是。” 林锦婳也顺着她方才的目光往后看,瞧见王御史的夫人,瞬间明白,前世林惜玉可是嫁给了王家嫡子的,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两家准备议亲的时候。 想通这里,林锦婳垂眸淡淡道:“既然大姐姐能想明白,锦婳便不多说什么了。” 林惜玉见她居然这样说,暗暗咬牙,却忙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七妹妹,你若是还生气,只管打姐姐出气好了。”说着,抓着林锦婳的手便往脸上抽去。 林锦婳眸光微闪,卯足了力气就是一巴掌,打得林惜玉倒退两步差点摔倒,头上的发髻也歪了。这一巴掌就当前世欠债的利息吧。 林惜玉被打蒙了,这会儿刚好众位夫人走了过来。 大夫人瞧见林惜玉脸上红红的巴掌印,气得不轻,但碍于御史王夫人在场,只硬生生憋得肝疼,可林锦婳却红了眼睛颤了声音:“大姐姐怎么使这么大的力气?” 方才所有人都听到了,是林惜玉自己要林锦婳打自己的,也是她抓住了林锦婳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的。 林惜玉刚要发火,却被大夫人瞪了一眼,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但还不等开口,边间林锦婳又道:“大姐姐这次实在不必太过介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锦婳已经习惯,不会放在心上的。” 王夫人一听,当即张大了嘴,不是一次两次了?那还说什么失手,摆明了就是故意。 林惜玉急的头上的珠花也跟着乱颤起来,也不管大夫人暗示的眼神便急道:“我何时屡次推你入水了,分明只有这一次。” “推我入水?大姐姐不是说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吗?”林锦婳诧异抬头,在她辩驳之前又道:“我知道姐姐是跟我闹着玩儿呢,不过这玩笑锦婳不喜欢,姐姐下次可不要如此了。” 大夫人见好话坏话她都说了,眼底露出一丝狠意,却是一闪而过,忙将林惜玉拉到身后,笑看着王夫人道:“锦婳自小喜欢开玩笑,王夫人,时辰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府吧。” 王夫人心里已有丘壑,林锦婳一直传闻胆小怯懦,说她爱开玩笑,这谁能信?只客气的朝大夫人笑了笑了,转而看向林锦婳,道:“锦婳,得空了来御史府走动走动,我家女儿跟你一般年纪,也可以做个伴。” 林锦婳不理一旁林惜玉要吃了她一般的眼神点了点头。便是王夫人不说,她也要去的。王御史是个难得正直的人,而且他如今的本事,将前世那些白眼狼扼杀在摇篮也不是不可能…… 王夫人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眸子和风一吹就要倒的身板,心疼的拍拍她的手,转身离开了。 等到王夫人出了门,林惜玉不管不顾的尖着嗓子大嚷起来:“林锦婳,你今天吃错药了不成!” 林锦婳知道现在不是跟他们撕破脸的时候,只微微咬唇怯怯道:“大姐姐,锦婳哪里说错了吗?要不我现在去跟王夫人解释……” “不必了不必了!”林惜玉忙阻止了她,生怕她再说出些什么,那这样她跟御史府的婚事可就彻底泡汤了。她皱眉瞪了林锦婳一眼:“罢了,我到底是你姐姐,便不与你计较这些了,不过下次你去御史府,一定要跟我一起知道吗!。” 林锦婳松开紧攥的手,点点头:“大姐姐放心,锦婳以后都听大姐姐的。” 林惜玉见她还如以前一般什么都答应自己,这才歇了怒气,轻哼一声扭头走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眸子这才猛地一下寒了起来,刚好赶来的白兰看到,吓得登时楞在原地。那眼神,她只在久经沙场杀敌无数的老爷眼里见过,那样浓烈的杀气和恨意,好似从地狱而来一般。 林锦婳瞧见有人,回过神来,瞬间收回眼神,淡淡看着白兰:“去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准备一把尖锐的、能伤人的东西。”林锦婳看着面前的白兰,这个忠心稳重的丫环,在前世却被大房算计毁了清白而自尽,心中一股酸涩涌出。 白兰看着自家小姐望着自己忽然就落泪了,以为她是因为失了娘亲悲伤至此,忙心疼上前哽咽道:“小姐放心,奴婢就是死,也一定会护住您的。” 林锦婳冰冷的心却涌入一丝丝温暖,将眼泪全部忍了回去,决绝道:“我不会让你们死的,绝对不会!”前世的罪孽,绝不会再发生在她林锦婳身上! 正文 第三章 渣男怎么看都渣 回到林锦婳的落霞院,守门的仆妇早不见了踪影,院子里乱糟糟一片,无人收拾。 采儿在院子里气得骂人,不过林锦婳却不急,这些都是小事,接下来要发生的,才是上辈子改变了了她一生的事。 她回了房间后,便选了鹅黄色的脂粉涂在两颊,瞬间老土了七八分,再加上身材因病而变得枯瘦和素白孝服,看起来更是没有姿色。 “小姐这是做什么?”白兰亲自点了炭火端来问道。 林锦婳四处寻了寻,却并未寻到匕首。 采儿眼睛眨了眨,拿出一支尖利的银簪:“小姐要寻的东西,这个能代替吗?” 林锦婳微微一愣,倒是一直没注意,只以为采儿是个泼辣大胆的丫头,竟不知还这样聪明。 她点点头,将簪子收在袖子里,对二人道:“一会儿我出去,你们不必跟着。” 二人不解,正要问,外面又传来脚步踩在雪上发出的吱呀声,而后就见大夫人进了房间。 她一进门,看着布置清雅的房间和均是上等的梨花木家具,眼里的妒忌一闪而过,也没在乎林锦婳的脸色,皮笑肉不笑道:“锦婳,今儿被你大姐姐吓到了吧。她性子直,不会说哄人话的,你别放在心上。” 林锦婳看着态度大转变的大夫人,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讽刺:“大伯母的心思,锦婳全部知道的。” 大夫人听着她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没多想,只略带着几分催促道:“你也别总闷着,刚才下人来报,说你外祖家的人在西侧角门那儿候着,寻你有话,你去见见吧。” 林锦婳早已知晓现在的西侧门外等候的是谁,并不是什么外祖家的人,而是那个薄情寡义靠着父亲的军权坐上皇位、最后却下令将父亲斩首,又生生打断自己双腿的渣男赵阚!她现在倒是‘迫不及待’想见见呢! 她顺从的出了门,白兰和采儿往前一步,便被大夫人拦了下来。 两个丫鬟想起林锦婳之前交代的话,对视一眼,只能希望夫人在天之灵能保佑小姐,能惩治这些恶人。 但林锦婳知道,这些恶人,只能她来一一了结! 出了角门,是一条幽暗巷子,两旁临着大道,但没人。她回头推了推方才出来的角门,却已经是被里面的人给堵死了。 她眸色漠然,没如前世一般转身去求他们开门,而是辩了辨方向,往前而去。 还没走出巷子,前世出现过的猥琐壮汉出现了,如同前世一般,酗了酒,光着胸膛便跌跌撞撞朝她扑来。 林锦婳没躲没尖叫,她知道赵阚就在附近,这个伪君子。 转角马车里一身华衣的男子等了半晌,依旧没听到丝毫尖叫,英挺的眉头皱起,掀开了帘子下了马车,却只看到那道瘦小的身影直直站在原地,一点也没动。 难道是吓坏了? 赵阚猜测着,但还是跨步上前,大声呵斥道:“大胆贼人,还不束手就擒!”说罢,几脚将那壮汉踢得摔倒在地上,英俊帅气,随风飞起的披风扫起地上的雪,如同梦幻中的英雄,可林锦婳眼里只闪过讽刺。 赵阚还没站定,便见林锦婳尖叫一声,随着寒芒一闪,一道尖锐便狠狠扎在了他的胳膊上。 赵阚俊美无俦的脸瞬间变黑,看着手臂上的衣襟被染得鲜红,心有余悸,方才若不是他躲得快,那簪子就刺在他心口了。 “你疯了不成!”赵阚忍不住道。 林锦婳却只做慌张模样,却只恨方才一刀为何没能刺入他心口:“你是谁,你们想要怎么样?我可告诉你们,我乃是大将军的女儿!” 赵阚听着她的话,想起自己的目的,好歹将怒气忍了下来,拔出狠狠刺入臂膀的簪子,扔在地上,可看着她蜡黄老气的脸,怎么也说不出甜言蜜语,只道:“原来是林小姐,别怕。” “这是我们三殿下,林小姐,是殿下方才救了你。”有侍从忙上来解释。 林锦婳眨眨眼,垂下眸子去。 但在赵阚看来,她是羞怯了,也的确,他的容貌,在整个锦朝都是无人能及的。 林锦婳看他依旧扬着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紧握的拳头因为心中滔天的恨意而微微颤抖起来。但她的理智告诉她,现在杀过去,只会一命呜呼。 她垂下眸子低声道:“多谢三殿下,这恩情臣女记下了,来日必定报答。”说罢,转身便离开了。今日既已见面,那以后机会还多的很! 这回躲在角门后的人见事情成了,也没再堵着门由她进来了。 赵阚不满皱眉,想起方才她那张毫无优点可言的脸,再看她刺在身上的伤口,心里蹭出一股怒气。 旁的侍卫忙道:“三皇子别气,据林家大房所说,谁对她好一点,她就恨不得掏心掏肺,今日您对她可是救命之恩,她往后一定对您死心塌地。虽然她丑陋愚笨,但奈何她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爹呢。” 赵阚听着,心里这才舒服了些。 他们一走,不远处的转角才有一个一身墨色锦衣的男子缓步走近,想着方才那张蜡黄的脸和那双分明幽深明亮的眸子,看着足前簪子,又瞥了眼林锦婳离开的方向,眉心淡淡:“三皇弟这次似乎自以为是了。” “王爷,难道咱们还由着三皇子跟林将军之女结亲?”旁的侍卫道。 赵怀琰凤眸微凉:“有何不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位林小姐愿不愿结亲,还是个迷呢。” 侍卫看着自家王爷那张轮廓硬朗凤眸冰寒的脸,想起方才三皇子自诩貌美的样子,心里好笑,道:“那属下仔细盯着。” “嗯。”赵怀琰淡淡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侍从看了眼地上的簪子,俯身捡起,快步跟了上去。 正文 第四章 乱棍打死 回到落霞院,林锦婳什么也没说,好好睡了一觉,临到天黑才醒来。 她细细回想前世的事,力求一件不落。母亲刚刚才下葬,按照前世的轨迹,大夫人很快就想要毁了自己清白,逼爹爹不得不把自己嫁给赵阚为妾了。 “白兰。”林锦婳轻声往外唤道。 白兰立即掀了帘子走了进来,看到已经坐在铜镜前的她,忙关切道:“小姐,怎么了?” 林锦婳白兰关心的脸,柔声道:“交代下去,锁好院门。你跟采儿一人拿一根棍子就守在门后,若有人溜进来,即刻乱棍打死。” 白兰见她语气平静,却说出这样惊心动魄的话,吓得不轻:“小姐,您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你们先去办,迟些我再跟你们解释。”林锦婳定定看着她道。想起那猥琐男子不仅坏了自己清白,后来更是害死了白兰,心里的杀意怎么也掩饰不住:“来人身形瘦小,你与采儿不必惊慌,乱棍招呼便是,而且那人……你下手越狠越好。” 白兰不明白为何小姐从今日醒来后就好似变了个人,但小姐的吩咐她绝不会违背,立即寻了采儿就去办了。 林锦婳看着白兰离开的背影,也有些迟疑,想着会不会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重生,而打乱上一世本该发生事情的顺序。但若是未曾改变的化……她冷厉抬眼,看着镜中双目赤红的自己,杀意毕现,那她一定会如鬼魅般缠着所有背叛她的人,叫她们生不如死!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尖叫,伴随着的是棍子狠狠击落在人身上沉闷的响声,院子里的烛火也一下子亮了起来。 有婆子慌慌张张的跑进屋子来,瞧见一身素白的林锦婳竟然坐在梳妆台前笑时,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 “怎么了?”林锦婳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是淡淡问道。 婆子听见正常的声音,这才吐了口气,三角眼一暗:“白兰和采儿突然疯了,要把人打死呢。” 林锦婳看着张妈妈,见她言辞间都只说白兰和采儿的不是,又问道:“是什么人?” “是……”张妈妈目光闪烁,微微咬唇道:“小姐,若是打死了人可不好,您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若是落下个‘蛇蝎恶毒’之名……” “且要看看打死的是什么人。若是咱们院子的人,自然不对,但若是窃入院中的贼人,死也死得。”林锦婳神色平静,看着张妈妈乱转的眼珠子,嘴角冷冷勾起。 张妈妈一听这话,也是蒙了。以前七小姐胆小又软弱,遇上这样的事早该让人去拉开白兰采儿了,怎么还说出这样的话?她忽然怀疑的问道:“小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张妈妈,知道我不舒服,这几日你的药怎么都是放凉了才送来?”林锦婳眸光微冷,张妈妈心中暗骂林锦婳多事,但她好歹还是明面上的主子,只支支吾吾的推脱着,正好采儿红着眼睛小跑着近来了,不过十四的年纪,如今吓得浑身都在发抖:“小姐……是窃贼,只剩一口气了……” “去通知大伯母。”林锦婳立即道。 “奴婢去吧,采儿辛苦了。”张妈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接过话便往外跑去了。 采儿恨得跺脚:“小姐还没发话呢,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去讨好大夫人!” 林锦婳却平静许多:“她是大伯母放在我身边的眼睛,走了正合我意。”说罢,拿出一枚银针,眸光淡淡。 采儿点点头,却又看着这银针不解:“小姐,您这是……” 林锦婳站起身来,看着幽幽黑夜淡淡道:“背脊处的命门穴,若是以银针刺入,再遭击打,可致命。”她说完,微微合眸将心中翻腾的杀意掩饰住,再次睁眼,只剩下一片清明。 正文 第五章 一命呜呼 大夫人很快便赶到了,头发散在身后,很明显是从床上急急爬起来的。 她一进门,还没质问,便见林锦婳已站在门口等着了:“请大伯母一定要为侄女做主。” 大夫人微微一顿,迟疑的看着她:“我听人说有男人入了你的院子?” 林锦婳看了眼跟在大夫人大后的张妈妈,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只道:“是,一个小贼,才进门便被丫环打晕了。大伯母,这小厮白兰认识,好似是您娘家那边过来的人。” “这……”大夫人一时语塞,林锦婳趁机继续道:“虽是如此,但侄女绝不相信他是受了您的唆使才来的。” “自然不是,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大夫人忙接过话,看了眼被丢在一旁晕过去的小厮,微微皱眉,想着如何把过错推到林锦婳身上。 林锦婳语气哽咽,似乎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那还请大伯母一定给侄女主持公道。大胆小贼,若不是两个丫环刚好撞见,还不知要偷走些什么,若是大伯母碍于您娘家亲戚的情面不好出手,侄女只能去信给御史夫人……” 她话未说完便被大夫人急急打断了,若是让王夫人知道,那议亲的事儿定会受影响。她心里思量一番,知道是不能找林锦婳麻烦了,只暗暗咬牙,冷冷质疑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许是他只是路过……” “不可能是路过的,院子门是我亲自锁了的,院里的人都能作证,他来时,却是撬开了院门。”采儿忙道。 大夫人面色一厉:“是不是没锁紧?” 林锦婳心中越发好笑,没锁紧这样的话也亏她能想的出来。小姐院里下锁,定是几个人都确认过才离开的,绝不会出现下锁不严的情况。她转头看着采儿:“你是不是下锁时疏忽了?” “如今夫人才过世,奴婢也怕旁人不小心走错了路,沾了阴气在身,也惊扰了夫人,不敢不小心。”采儿忙跪在地上坚定道。 她这话一出,大夫人只觉得背后好似阴风阵阵,忙斥责道:“瞎说什么,三夫人已经安息了,什么惊扰不惊扰的。” “可是小姐下午做梦,说一直梦到三夫人呢,三夫人说她死的冤……”采儿看了看林锦婳,微微咬牙道。 这些话林锦婳没交代过,但采儿这丫头素来机敏,林锦婳心中暗暗点头,附和道:“那小贼不仅擅闯我的院子,还恐惊扰母亲在天之灵,请大伯母严惩不贷!” 大夫人看着不依不饶的林锦婳,又忌惮王夫人和刚死的林锦婳娘亲,也没了耐心继续耗下去,只狠狠剜了一眼采儿,寒声道:“如此,你也将人打了一顿,我便再罚他十个板子以作惩戒吧。”说完,不等林锦婳反驳就让人将拖到了一旁开打了。 十个板子,十天半个月也就恢复了。 林锦婳心中冷意更甚,看着晕过去的人,道:“等等,晕过去的人不知道疼,让人泼醒。” 白兰迅速从里面出来,手里端了盆凉水。 大夫人没吱声,白兰这才泼了过去,那人登时惊醒,大喊饶命。 林锦婳这才道:“打吧。” 那些婆子都是大夫人的人,没敢下重手,可四五个板子下去,小厮越喊越惨,最终十个板子没打完,就一命呜呼了。 正文 第六章 清理 动手的婆子吓住了,大夫人也吓住了:“怎么不到十个板子就死了?” 林锦婳似乎被吓到了,退后一步道:“大伯母,您怎么杀了他……” 大夫人本来还想怪林锦婳的丫环,却没想到她倒先开了口,不过那小厮方才还活着喊救命,现在的确是死在了自己手里,她没法推脱到林锦婳身上,只得阴沉着脸道:“这小厮既要伤你,大伯母为你杀了他,也是他死有余辜。”她生生把小厮的死算在林锦婳身上,说完便要走,刚好院中寒风乍起,那枯瘦的枝丫终于断裂,发出‘噼啪’一声,吓得大夫人差点跳起来。 采儿趁机喊道:“夫人,一定是夫人回来看咱们小姐了!” 大夫人看着小厮的尸体,听着寒风呜呜的声音,吓得一抖,看了看面白如纸的林锦婳也觉得有股森森寒意,只道:“我会寻人超度,时辰不早,你早些歇着。”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白兰趁乱将早早刺入那小厮背部脊椎的银针悄悄拔了出来,院子里的下人们各有所思,唯独被大夫人抛下的张妈妈眼珠子乱转着。 林锦婳看了她一眼,道:“明儿一早送些松饼来,我想吃。” 张妈妈见她好似没发现自己去大夫人那儿落井下石,瞧着今晚格外诡异的院子,连忙笑道:“您放心,奴婢一定送来。” 林锦婳看着她眸光微闪,既然所有事是按前世轨迹来的,那明日的松饼她可要好好‘尝尝’了! 等回到,白兰才腿软的跪在了地上。 “是不是在奇怪今日我为何非要置那小厮于死地不可?”林锦婳步履沉沉的走到烧着银丝炭的炉子边,伸出白的几乎透明的手慢慢烤着。 白兰咬唇,采儿却是梗着脖子红着眼道:“那小厮若是真得逞,小姐的名声就毁了,如今又没人护着,还不知出什么样的事,奴婢情愿是那小厮死,也不愿意小姐毁了一辈子。” 林锦婳心中微暖,却只淡淡道:“他是大伯母身边心腹厉妈妈与人私通生下的儿子,他此番若是不死,往后定会报复,倒不如一次收拾干净。” “私生子?”白兰惊讶不已:“难怪大夫人方才来,没有带厉妈妈在身边。” 林锦婳看着白兰微微蹙起的眉心,嘱咐道:“往后离他们远一点。” 白兰瞧着她严肃的眼神,却是满心的愧疚和歉意:“夫人不在,奴婢本该好好保护小姐的,却让小姐大病初愈还要操心这些事。” 林锦婳眸光淡淡:“这些事我从一开始就该思虑的,不然前世也不会……”她说到一半,发现差点说漏嘴,这才转而嘱咐道:“明日一早,悄悄去请京城最有名的大夫来。” “府里便有大夫……”采儿忙道,心里想着方才‘前世’二字,只以为是听错了。 “府里的大夫是大伯母的人,你们悄悄去便是,有些人也该清理清理了。”林锦婳垂眸看着炉子里烧的通红的炭火,眸子冷冷敛了起来。 正文 第七章 黄泉水 昨儿林锦婳要松饼,张妈妈一早便做好了。 她看着这掺了那东西的松饼,脸上满是轻蔑,嘀咕道:“千金小姐又如何,还不是要死在我老婆子前头。”说完,这才快步进了花厅,却看到采儿正在招呼个陌生男子,心眼立即多了起来。 “这位公子好面生。,不是咱们小姐的亲戚吧。”若是外男,她可要马上去禀告大夫人。 “妈妈进屋来,怎么也不先打声招呼?”采儿拧起眉头有些恼道。 张妈妈看采儿不说,男子衣着又很朴素,心里认定是没什么身份的外男,胆子也大了起来:“我来送小姐要的东西,难不成还要先跟你打声招呼?而且我在林府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这位公子,你私自带外男进来与小姐幽会,大夫人若是知道,定会活活打死你!” 采儿气得面庞发白,忍不住颤抖大骂:“你再瞎说我撕烂你的嘴……” “啪——!” 采儿话未说完,张妈妈倒是先上前扇了两个巴掌,采儿一张小脸迅速肿了起来。 林锦婳听到声响立即从房间出来,看到采儿肿起的脸,手心暗暗收紧,道:“我竟不知大伯母何时给了你这样大的权利,对我身边的丫环抬手就能打骂。” 张妈妈也不是个糊涂人,立马换了张委屈脸道:“七小姐您有所不知,采儿姑娘故意辱骂奴婢,奴婢一时没忍住才动了手。” “辱骂?”林锦婳瞥了眼采儿发红的眼睛,道:“如何辱骂的?” 采儿气急,讲张妈妈方才的话说了,才道:“分明是你污蔑小姐和宁王爷身边的高侍卫,高侍卫可是经了通传才进来的,根本不是我私自带进来!” “高侍卫?”张妈妈转而盯着高禀:“那不也是外男……” 高禀这算是瞧见了林锦婳的处境,的确出人意料。他起身冷淡看了眼张妈妈才道:“我是奉宁王之命,前来送还簪子的。昨日后巷我家王爷与三皇子一道见过林小姐,刚巧捡到了。” 张妈妈是知道大夫人昨日故意引了林锦婳去见三皇子赵阚的,倒是不知宁王也在,看了看高禀,又看了看冷漠的林锦婳,忙跪下道:“小姐,是采儿姑娘故意不说,这才让奴婢误以为……” “既然是个误会……”林锦婳顿了顿,张妈妈却以为她是要饶了自己,忙点头,却不想竟听她继续道:“那就让采儿还两个巴掌回去,也算是有来有往了。” 张妈妈怔住,采儿上前便没有留情的狠狠扇了两个巴掌,打的张妈妈老脸通红。 高禀在一旁嘴角直抽抽,这位林小姐还真是不怕给自己留下一个刁蛮泼辣的印象。难道她真如传闻般愚笨?可王爷说了,她一点也不愚笨,反而十分聪明。 林锦婳多看了眼一早还来不及见的宁王侍卫的高禀,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张妈妈捂着发红的脸,对采儿狠得咬牙切齿,白兰却刚好领着大夫从外头进来了。 “小姐,大夫请回来了,照您的吩咐,是京城最有名的丰益堂的老大夫。”白兰微微喘着气,回来的时候要避开大夫人的阻拦,可是不容易。 张妈妈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好似炸了一般:“小……小姐,这松饼凉了,奴婢去换一盘吧。” “不必了。”林锦婳淡淡看了眼老大夫,老大夫即刻会意上前查看,白兰采儿也迅速摁住了张妈妈。 老大夫查验半晌,而后才面色凝重的看着林锦婳,道:“七小姐,这松饼里,掺了……掺了……” 他似乎不敢开口,但林锦婳清楚知道这松饼里掺了什么。当初渣男赵阚为了获得自己信任,可是故意爆出这药,让整个大房都被下了大狱的! “掺了什么?”林锦婳目光灼灼。 老大夫拿着松饼的手微微一颤,才道:“掺了黄泉水。” 张妈妈听到‘黄泉水’三个字,咬着牙就不顾一切朝一旁的柱子撞了过去,高禀的面色也凝重起来。 正文 第八章 杀鸡儆猴 黄泉水的事传到大夫人耳朵里时,惊得她手里的镯子都摔了,顾不上清点这次办丧事的收入,带上一群强壮的婆子便急急忙忙就往落霞院去了。 张妈妈要自尽,被武功高强的高禀拦了下来,但接下来她仿佛痴了一般,不断的磕头求饶,额头磕出一片血仍不肯停下。 高禀面色凝重,看了眼垂眸不语的林锦婳,若有所思,道:“林小姐,您的簪子下官已经送到了,王爷那儿还有吩咐,下官这便不多留了。” 林锦婳垂着的眸子光芒微闪,抬头看着他:“这黄泉水我曾听人提过,此毒乃是慢性毒药,等用满十年,便会七窍流血全身溃烂而死。当年先帝便是死于这阴毒的毒药。只是这毒早被列为禁药,如今牵连到了我身上,你的确不必多留,省的连累了宁王。” 高禀闻言,要走的脚步倒是顿了顿,按林小姐这意思,他这一走,岂不是表示王爷胆小怕事? 他这次认真打量了一番林锦婳,瘦弱娟秀,说话行事间却有难得的大气和尊贵,好似骨子里流露出来的一般,那她愚笨懦弱的传闻到底怎么回事? 高禀一时也不明白了,不过想起王爷的交代,又停顿下了脚步,道:“黄泉水一事下官所知不多,不过既然如林小姐所说是禁药,下官还是留下看看究竟吧,回去也好跟王爷交代。” 高禀才说完,门口大夫人已经慌慌张张赶来了,瞥见高禀的同时,也听到了他所提到的‘王爷’二字,欲对林锦婳发作的暴怒立马憋了下去,生生憋得她肝疼。 林锦婳看着面色憋得青紫的大夫人,心中冷笑一声,而后便垂眸朝高禀点点头:“多谢宁王。”说完,才转头看着大夫人:“大伯母……” “这里的事儿我已经听说了。”大夫人忙道,忌惮的看了眼高禀,便对带来的婆子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毒害主子的刁奴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张妈妈面色更白了,朝着她大喊:“大夫人,奴婢可是替您……” “临死还胡言乱语,想让你的家人陪葬吗?”大夫人颤声呵斥着。 张妈妈怔住,知道大夫人今日是非要自己死不可了:“那奴婢认罚,奴婢的家人……” “你的过错,自然与他们无关。”大夫人冷哼一声,张妈妈这才颓然放弃了抵抗,任由婆子们拖到了院子里。 林锦婳冷眼那些面目狰狞的婆子狠狠挥舞的板子,并没有阻止的心思,想要一步扳倒在林府苦心经营了二十几年的大夫人,仅凭一个又蠢又狠的张妈妈怎么够。但杀一儆百这件事,由大夫人亲自来做,最是有效果! 张妈妈的哀嚎,伴着溅在雪上鲜红的血,让满院子里的人都开始心慌起来。 大夫人看无人阻止,才稍稍松了口气,回头看眼林锦婳,端起长辈的架子斥责道:“锦婳,出了这样的事你怎么不告诉大伯母?擅自请外男进来,不仅坏了你的名声,还连累你死去的娘,说她虽是出自名门大户,却连女儿都不会教。” 她说完,刻意看了看高禀的脸色,见他带着些许不悦,这才咽了讽刺的话,如毒蛇般盯着白兰:“擅自做主请了外男来,不顾主子名声,其罪当诛,来人,拖下去一并打死!” 正文 第九章 死一个哪够 林锦婳看着气急败坏的大夫人和她眼底切切实实的杀意,手心微微收紧,上前拦在白兰面前:“大伯母……” 她话未说完,上前来的婆子毫不客气的将她往旁一推,她未撑住,额角狠狠撞在了门框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鲜血也随之流了出来。 在场的人皆是吓了一大跳,包括那婆子。 “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 大夫人气得面色发青,现在又有外人在,她哪里容许下人当着她的面欺负林锦婳? “混账东西,笨手笨脚的,还不下去跪着!”呵斥完,看了看林锦婳,又道:“若是七小姐不原谅你,我一定不会轻饶。” 林锦婳心中讽刺,大夫人这话,是以为自己真的会随了她的原谅这婆子么?不,死一个张妈妈哪里够! 她瞥了眼院门的方向,有丫环已经匆匆赶来,想来是官府的人已经到了,眸光微寒,眼睛一闭,直接便装作晕倒了过去,额头大片的血迹甚是骇人。 采儿疯了一般要去找那婆子拼命:“你害我小姐,我也不放过你!”她大骂着扑打过去,却被那婆子一脚踹了回来,小小的一个人被踢到桌边,疼的面色发青。 白兰赶忙扶住林锦婳,却只能哭着道:“大夫人,我们小姐生母才去世,您今日是想要了她的命去吗?” 大夫人狠狠瞪了眼白兰,看着晕过去的林锦婳,才要开口,便见人匆匆赶到:“大夫人,官府的人来了。” 在场的包括高禀在内都惊了一下,总觉得今日来送簪子这事儿好似都被这位看似纯良弱小的林小姐算计在内了一般。他扭头看了一眼,官府的人此时已经进来了,大夫人连收拾的机会都没有,张妈妈血淋淋的尸体还大喇喇的躺在院里。 “你们怎么能未经通传闯入女子后宅!这里好歹还是林府,若是坏了七小姐名声,便是威远大将军也不会容许的!”大夫人为了掩饰黄泉水的事,只想赶紧把官府的人送走。 但京兆尹是出了名的硬脾气,一把老骨头硬是谁都敢惹,直接上前道:“黄泉水一事非同小可,而且夫人所说的七小姐……”他瞥到后面的林锦婳,眉头拧起:“看样子不是自己摔的吧?” 大夫人咬牙,瞪了一眼旁边的婆子,婆子忙哭着跪了下来:“是奴婢失手撞到了七小姐,这才……” “分明不是失手,是你怕大夫人用黄泉水毒害我们小姐的事儿暴露,这才想要杀人灭口!”白兰抱着林锦婳哭着大声道。 “什么!”在场的人均是吓了一跳,包括京兆尹。 他今日一早又刚巧接到七小姐的求救信,这才急急赶来,本以为是小女子胆小,没曾想真是有这等恶事! 大夫人还要辩驳,采儿捂着肚子难掩面上痛苦的几乎是爬着门框出来泣道:“大人,救救我家小姐吧,求求你们了!下毒的张妈妈已经被大夫人活活打死了,小姐也危在旦夕,你们若是再不出手,奴婢们只能自尽追随我家尸骨未寒的夫人去了。” 大夫人这会儿是百口莫辩,一直冷眼旁观的高禀却暗暗看了眼地上的林锦婳,眸里放出光来,王爷若是结下这门亲,说不定是好事…… 林锦婳只觉得有一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不是院子里这些人,但感觉就藏在暗处某个地方。不过她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她要趁着这次官府插手的机会,查出娘亲的真正死因! 她慢慢盘算着时间,直到门口传来林惜玉的尖叫声,嘴角才勾起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却不想这笑容也已落入暗处那人的眼里。 正文 第十章 不祥之人 等众人急急赶到院外时,便看到林惜玉梨花白的裙子上溅满了血,而她对面手执利刃两眼通红的婆子则被及时赶来的衙差们给摁在了地上。 大夫人匆匆赶来,见到发疯的婆子时,只觉得头疼欲裂,忙对京兆尹张大人道:“原本是锁在后院的疯婆子,不知怎么这会儿跑出来了……” “这位不是厉妈妈吗?”采儿捂着肚子及时赶来,指着形容癫狂的厉妈妈道。 张大人听出不对劲,脸也严肃起来,对着厉妈妈道:“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行凶,来人,给我押下去,容后再审!” 大夫人只觉得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没喘上来,她自昨晚失手打死厉妈妈的私生子后,便寻人将她看了起来,没曾想竟这时候跑了出来。 “张大人,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自己处理……”大夫人硬撑着道,厉妈妈知道她许多事,包括黄泉水,若是让这油盐不进谁也不怕的张大人带走,怕是灭顶之灾! 张大人只冷淡的看了她一眼,道:“今日除了这个婆子,大夫人怕也要随本官回县衙问话。黄泉水一事非同小可,本官不敢疏忽。”说罢,大手一挥,衙差们直接围在了大夫人身边。 大夫人知道今日这些事串在一起,而且宁王的人也在场,她是非走一趟不可了。多年的经验倒也让她镇定下来,暗暗吸了口气佯装镇定道:“虽是下人犯的错,但的确是我这个主子管教不严,我随大人去就是。”说完,扭头看着还没回过神的林惜玉道:“去信给你父亲和祖母,让他们尽快回来。” 林惜玉猛地反应过来,吓得直发抖:“娘,你一定要杀了厉妈妈这个毒妇,她……” “闭嘴!”大夫人忙呵斥道,看着愚笨的林惜玉不大放心,又朝落霞苑看看,眼神更冷的暗示道:“你七妹妹如今受伤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如今身子弱,可再也经不起一点折腾了,若是那些个下人再敢起歹念,一律送到官府查办!” 大夫人这话明里暗里都示意林惜玉赶紧杀了林锦婳,再让下人顶罪。可明面上没说出来,张大人也不敢胡乱猜测,只同情的看了眼院子,便带着人离开了。 她一走,被厉妈妈吓到后憋了一肚子火的林惜玉上前便狠狠两个巴掌抽在采儿脸上,尖锐的指甲还在她脸上划出狰狞的疤来:“贱人!我让你告状,让你害我娘!” 林锦婳扶着白兰的手急急赶来,忙护在采儿身上,被林惜玉狠狠打了一拳头这事才算停下。 林惜玉喘着气看着满头是血的她,狠狠道:“我就知道你是个丧门星,克死你娘现在又来克我们!” “大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就不怕御史夫人……” “御史夫人知道又如何!”林惜玉死要面子的说了句,但到底忌惮,只盯着白兰道:“她这样的不祥之人,迟早会害了我们整个林府的!你们如今跟着她,就等着哪一天惨死吧!” 白兰急得还要分辨,林锦婳已经扶着采儿小心起了身。 林惜玉看着这样还能镇静的她总觉得瘆得慌,质问道:“你想做什么?” 林锦婳看着眼前浑身是伤的采儿白兰,再看看周遭冷眼旁观的人,前世的苦难和折磨此刻在她脑中格外清晰。 她心里的恨意让她声音也颤抖起来,抬眼冷漠看着面前如跳梁小丑般上蹿下跳的林惜玉:“大姐姐说锦婳是不祥之人,锦婳不敢当。张妈妈和昨晚的小厮都是大伯母活活打死的,若说克人,大伯母岂不是煞神附身?” 高禀听着,不知为何竟差点笑出声来。 林惜玉气得跳脚:“你……” “大姐姐还是赶紧写信给大伯父吧,迟了,官府那边查出什么来,可就晚了。”林锦婳拢在袖中紧握的拳头也慢慢松开,垂下眸子敛起杀意。她知道照林惜玉的脾气,她不仅会写信,而且一定会自作聪明出去求救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去求赵阚!若真是如此,她倒是不介意趁这次将赵阚一并拖下水! 不过暗处的目光似乎还在,林锦婳微微皱眉,到底是哪个偷窥狂死变态在哪儿? 正文 第十一章 王爷有隐疾 高禀从林府出来时,总觉得还没回过神来,他来送簪子而已,怎么就遇到了这样多事? 瞧见转角一辆黑色锦缎绣暗纹的马车,疑惑的眨眨眼,快步跑了过去:“王爷怎么也来了。” “嗯。” 马车里只传来低低一声应答。 高禀看着依旧惜字如金的王爷,眉梢微挑,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属下本以为这位林小姐刺伤三皇子,也不过是有些莽夫之勇罢了,今日瞧着,却觉得她若不是运气太好,趁我在时,不仅解决了院中刁奴,还把一向精于算计的林家大夫人也送到了大牢,要么就是心思缜密的可怕。” “更可能是哪种?”赵怀琰想起方才他看了半晌的女子,纤弱瘦小,但眼眸里的恨意和狠劲儿,绝非寻常人能比。 高禀迟疑了一下,听到身后有响动,回头一瞧,竟不知林锦婳何时跟了出来,眉心立即拧了起来。 林锦婳远远瞧见高禀身旁的马车,心里的猜疑终于有了结果。她记得前世赵阚夺位后,这位惊才绝艳的宁王殿下便失去了踪迹,有传闻说他已被邻国请去做了谋士,有的说他已沉醉温柔乡,但不管哪一种说话,在那场腥风血雨的夺位之中唯独他全身而退了。 “臣女见过宁王殿下。”林锦婳脸上的血迹已经收拾干净,看着虽虚弱,却不失礼。 赵怀琰隔着窗帘淡淡看着垂眸恭顺的女子,凤眸微寒:“来道歉?” 林锦婳眉梢微挑,他是知道自己利用高禀挟制大夫人了么? 她才要开口,一阵马蹄声急急传来,而后便是一股龙涎香气袭来。 林锦婳看着来人,微微咬牙,他怎么会这时候来? 赵阚没看出林锦婳的不愉,坐在枣红大马上居高临下淡淡睨着她,却是有些惊讶,昨日见她还是面色蜡黄其貌不扬,今日面色虽白了些,额头也破了,却是五官清丽娇俏,尤其是那双寒潭般的眸子…… “三皇子?”林锦婳见行礼后他还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眉心不由皱了起来。 赵阚回过神来,面上勉强的表情立即自然了些,他翻身下马,熟练的将身上的白色狐裘披在了她身上,动作暧昧又亲昵,连林锦婳想躲都被他抓着肩膀往里一带,差点跌在他怀里。 赵阚看着她略带几分慌张要逃离自己怀抱的样子,嘴角邪肆勾起:“本皇子刚巧路过,听闻林家出事,你可还好?”赵阚嗅到她发丝上的清香,心也跟着微微荡漾了一下。以前都是女子往她身上扑,但林锦婳这样的冷美人,似乎也别有一番滋味。 林锦婳眼眶发红,袖中拳头早已死死握紧,却不敢让他发现自己的杀意,只道:“多谢三皇子关心,不过臣女心属宁王,不敢受三皇子这份好。” “噗——!” 林锦婳话音才落,一旁看戏的高禀便忍不住笑了出声。京城哪个女子不是畏惧宁王殿下如猛虎,这位林小姐还未见过王爷便说心有所属,难道是还没利用够?这可有意思,他家一向算无遗策的王爷也有被人当着面三番五次利用的时候。 赵阚身形一僵,俊朗白皙的脸上顿时浮上一抹恼怒的红晕,却是高傲的抬了抬下巴,嘴角也勾了起来:“欲拒还迎?林小姐这招不错,不过下次可别拿大皇兄做幌子了……”说罢,偏头朝黑色的马车看了看,略带几分讽刺道:“大皇兄身患隐疾,可是不能入道的。” 正文 第十二章 不忠不孝 赵阚声音不小,坐在马车里的赵怀琰不可能没听到,但他始终没有出声。 正在僵持间,林惜玉不知哪里得了消息赶来,一瞧见披着三皇子狐裘的林锦婳,咬着牙讽刺道:“七妹妹,你怎么独自跟三皇子在此会面!” 赵阚没稍微挑,若让人以为林锦婳不顾名节私下与自己相会,似乎也不错:“本皇子昨日才在后巷救了林小姐,今日过来瞧瞧,大小姐觉得不妥?” 林惜玉见赵阚竟是这样维护她,虽然知道娘亲的用心,但依旧不忿:“三皇子一片好意惜玉不敢置喙,但七妹妹生母才过世,她便一心只顾儿女私情,要么就是蠢笨如猪,要么,就是不顾礼义廉耻的不忠不孝之辈!” 这样的诛心之言听得高禀都直皱眉头,回头朝马车里询问的看了眼要不要帮忙,赵怀琰却是微微眯起了冰寒的眸子,看着那如立在风雪里面色沉静的女子,摇了摇头。 赵阚还要开口,林锦婳却是趁机后退一步,拉开跟赵阚的距离,对他道:“大姐姐说的极是。不过臣女只是感念王爷救命之恩,特意到正门口来道谢,若有逾越之处,任打任罚,绝无怨言!” 围观的人一听,纷纷点头,毕竟若是幽会,谁会选择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口呢。 赵阚皱眉,嘴角邪肆勾起:“你就这么急着跟本皇子撇清关系?” “三皇子身份尊贵,臣女不敢高攀。” “是吗?那你倒是敢高攀大皇兄,我锦朝尊贵的宁王殿下?”赵阚阴冷的转头朝马车看去。 赵怀琰听着他的话,神色始终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目光倒是落在林锦婳身上多一些。以她的处境来看,分明是想找一个庇护的人。相较于一直默不出声的自己,如今风光无量的三皇子该是最好人选才是。难道二人之间有什么过节?但他昨晚让人查过,二人之前从无交集,难道这里面还藏一个连他都不知晓的秘密么。 “因为……”林锦婳似乎感觉到赵怀琰的目光,朝他看去:“宁王殿下芝兰玉树,虽有隐疾,只要能伴左右,臣女也甘之如饴,不拘名分。”若林家的其他人回来,怕会对自己下狠手,如今父亲远在边关,外祖家又被贬谪出京,御史夫人纵有怜悯,却也不会插手林府家事,她要尽早找一个依仗才行,一个前世便活到了最后,今生又有权有势的人。如今送上门的宁王,岂不是最好的选择? 林锦婳说这话时,目光灼灼,赵怀琰凤眸对着她那双如寒潭般的眼眸,心竟是意外跳了跳。 赵阚从未觉得如此羞辱过,尤其是这小女子竟然宁愿选择身患隐疾赵怀琰,也不愿意选自己的时候。他眸子微缩,带着几分杀气,若不是旁边侍从提醒,他怕都要一把捏断林锦婳那纤瘦的脖子了。 林惜玉跟旁边丫鬟小凤对视一眼,小凤只掩唇讥讽笑道:“七小姐,您这才过及笄便如此亟不可待了,便是那烟花柳巷做营生的也不会如此呢。” 旁人一阵哗然,说未出阁的女子亟不可待,还拿去跟青楼女子比,这话一传开,林家这位七小姐怕真是要声名狼藉了。 “真看不出来,前儿还跟亡母扶棺,今日就在这里求嫁。” “哎哟,真是不要脸,败坏家门哦……” …… 围观人群里的议论嘲讽一声声传来,林锦婳微微垂眸,声音轻柔极了:“爹爹远在边关,娘亲又刚刚去世,大伯母因为纵容下人对我下毒一事也被押入大牢,大姐姐,锦婳实在害怕,也不知当说什么不当说什么。” 赵怀琰看着立在寒风中一身孝衣的她,整个人苍白的就好似随时会被风吹散一般,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好似每个字都经过仔细思量一般,叫人不得不信。 林惜玉一怔,忙道:“你胡说,我娘何时纵容人对你下毒!” “锦婳不敢乱说,大姐姐别打我了。”林锦婳微微咬着苍白的唇倒退一步,那明亮的眸子里氤氲起的水雾更是楚楚可怜。 众人瞧清她额头血淋淋的伤口,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赵阚看着气急败坏乱了方寸的林惜玉,暗骂一声蠢货,上前一把抓住林锦婳的肩膀阴鸷笑道:“七小姐病了?难怪看起来这么虚弱……” 林锦婳只感觉肩膀好似要被他捏碎了,才要开口,便觉肩后穴位一麻,她整个人便仿佛失了力般往赵阚怀里倒去,勉强撑着的脑子也开始昏沉起来,前世那种眼睁睁看着满门抄斩,看着被灌下毒酒时的无力和慌张如潮水般涌来,让她喘不过气。 彻底晕过去之前,只看到林惜玉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对一旁赵阚道:“七妹妹怎么晕了,三皇子,劳您送她先进去吧!” 正文 第十三章 他也是这么想的 梦里,好似只有鲜血淋漓,还有那几张冰冷至极的脸。 “不——!” 林锦婳猛然惊醒,晕倒之前的画面猛地涌入脑海,她毫不掩饰杀气的朝晃动的珠帘看过去,却吓得那端着水盆的小丫鬟瘫坐在了地上。 “七……七小姐。” 林锦婳看着熟悉的脸,再环顾四周,发现竟是在自己房间,这才微微皱眉,敛起眸中杀意寒声问道:“怎么是你,白兰采儿呢。” 小丫鬟见方才那道冰寒的眼神没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颤声道:“两位姐姐在熬药,奴婢是小厨房的,想着小姐差不多醒了,这才打了热水来。” 林锦婳蓦地朝窗外看去,外面竟是有阳光照进来,又垂眸看了看身上整齐的衣衫,试探道:“那昨日我晕倒后……” “本来是三皇子要送您进来,结果宁王爷叫了贴身的侍女送您,又把三皇子叫走了,现在宁王爷的侍女正在院门口守着呢。”小丫鬟如实道。 林锦婳闻言,这才明白为何昏睡这么久,林惜玉却没来捣乱了。不过白白浪费一日,不知道关在大牢里的大夫人怎么样了,她还来不及布置…… 她一边想着一边打算起身穿衣,外间传来响动,而后便见白兰眼睛亮亮的走了进来笑道:“小姐,您终于醒了!” 林锦婳朝她手里抱着的一大摞锦盒看了看,白兰会意,解释道:“昨儿宁王让侍女照顾您的事儿传开了,今天不少小姐们送了帖子和礼物,说要来探望。” 林锦婳不解,宁王何时有这样的号召力了?他目前虽是第一个封王的皇子,但素来以冷漠不好相处出名,当初生母茵嫔被秘密处决后,外祖家到现在更是不见踪迹,远远比不得炙手可热的其他皇子。 “宁王还做了什么?”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 白兰就知道自家小姐聪明,笑嘻嘻的上前,眼里却漫出湿意,上前道:“宁王爷今儿一早便上了奏疏,要娶您为王妃。虽然皇上还未允准,但这消息一出来,大小姐哪里敢明着跟宁王爷作对。宁王爷再不济,也是皇族,是皇上器重的长子,您若是真的嫁过去……” “此事尚未落实,不必再多说,外面的小姐都回绝了吧。”林锦婳神色淡淡,宁王此人太过神秘,甚至为何送那簪子来,又为何在今日提出要迎娶自己这件事都无迹可寻。她本想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但现在看来,宁王也是这个想法。 白兰微微咬唇:“小姐,您往后也要结交……” “那就往后在结交,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准备马车,我要出去一趟。”若是不趁着现在林府没人赶紧布置好,等林家人一回来,什么都晚了,她已经耽误了昨天一天,今天不能再耽搁。 白兰见她如此着急,也不敢再说,让小丫鬟替她更衣,自己连忙跑出去了。 林锦婳出房门时,瞧见那两个侍女迅速转过了身,不由微挑眉梢,她们这明显是受过训练且会些功夫的。 二人瞧见她来,均是恭谨行礼。 林锦婳浅笑道:“我是女儿身,不便登门道谢,还请二位姐姐回去告诉王爷,臣女万分感激。” 二人对视一眼,本以为这林小姐定会借机再接近王爷,可她倒是难得的爽朗大气。 “林小姐,王爷时常去聚贤庄三楼雅间饮茶。”其中穿绿色长裙的侍女弯起眼睛笑道。 林锦婳微微一怔,她是在暗示自己么?这倒是她重生后感受到的难得的善意。 她浅浅扬起唇角,道了谢便让人送她们出去了,自己则是领着白兰一道快速往后角门而去。若是林惜玉已经求赵阚出手,那么今日赵阚一定会去见那人。只要被官府的人撞破他们私下会面,那么赵阚,你就是不死怕也要脱层皮! 正文 第十四章 下毒之人 京城一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酒馆内,掌柜的眼珠子往门口四处看着,内庭却是一个客人也没有,瞧见外头急急驶来的马车,忙神情紧张的盯着,最后发现马车在斜对面饭庄停下这才松了口气。 林锦婳透过马车帘子已经看到酒馆那紧张的掌柜了,这里是赵阚的秘密基地之一,前世自己嫁给他后,这些倒是不曾瞒她,甚至那里面藏着什么人,她也知道。 “小姐,我们这是来做什么?”白兰见她面色冷漠,小心问道。 林锦婳稍稍掀开帘子往酒馆外看了看,果真瞧见了那个衣着褴褛的年轻乞丐。 她带上帷纱帽,嘱咐白兰在马车里等着,这才独自下去,走到了那乞丐跟前,看着他杂乱头发下清秀的脸,淡淡开口:“你若是要报仇,我现在就可以帮你。” 乞丐本是装作睡觉,闻言,警惕的看了她一眼,才笑起来:“小姐若是可怜小的,给些吃的就好了……” “听闻慕容御医当年被人诬陷用黄泉水毒害先帝,作为他最小的儿子,你不想为父亲报仇吗?”林锦婳淡淡看着他温和的眼神慢慢转向杀气沸腾,眸光微寒。慕容家族沿袭几代宫廷御医,若不是黄泉水一事,面前这位少年也依旧会是出色的御医。当年的宫廷内斗她并不算十分清楚,只是前世赵阚在夺位途中,此人出现过,并且因为指出赵阚之母与杀先帝之人勾结,而被诛杀。 “你胡说……” “我来不是与你浪费唇舌的。你的猜测没错,当初真正下毒之人此刻就在这座酒馆里,我也有办法能杀了他,只看你是继续怀疑我,还是听我的要了他的命。”林锦婳胸有成竹,他若是怕死之人,早就离开,断不会守到现在。 乞丐眸框微湿,看着林锦婳却是怀疑:“我为何要信你。” “因为我与你一样,都想他们死。”林锦婳说完,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和一包药粉来:“此酒馆西侧院墙有一个狗洞,进去后往左直走便是那人的房间。慕容公子,若是叫官府的人发现三皇子赵阚不但与那人一起软禁慕容家后人,并且还发现黄泉水,以京兆尹的耿直脾气,会如何?” 他越听眼睛越亮,他抬头看着她被寒风吹动的纬纱和模糊的脸,露出杀气:“一定会上报到皇帝那里,然后再次审问于我。这件事虽然过去十几年,但若牵涉到皇子,皇帝一定不会随意敷衍过去的!!” “那么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了。”林锦婳说完,转身便要离开,慕容尘却忽的一下站了起来:“敢问姑娘是……” “此番你若是能活下来,我会再来寻你的。”林锦婳头也没回的说完,便上了马车。 酒馆掌柜的早在门口看了半晌,不过竖着耳朵也没听到什么,此时见林锦婳上了马车,忙迎上来准备探问,大路上却是一片嘈杂,一转头,便见京兆尹正领着衙差往这里来了。 白兰想起方才路过京兆府时小姐让人送去的密信,难道就是要他们来这里? “去聚贤庄。”林锦婳见那掌柜的面色骤变,心里沸腾的恨意慢慢压下去了一些,放下车帘转而看着一脸崇拜又疑惑的白兰:“从今日开始,我所有的决定何吩咐,只要照着做,不必问为什么。” “是!”白兰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慕容尘看着已经到来的官兵和离去的马车,满是血丝的眼睛缓缓合上深吸一口,便快步往酒馆西侧院而去。 正文 第十五章 冷漠又高傲的宁王 风又大了些,呼呼的往下刮着鹅毛般的大雪。 林锦婳到达聚贤庄时,门口的小厮都怔住了:“你……小姐难道是林府的?” 林锦婳瞧着他惊愕的样子,也有些诧异,她何时这般出名了? “原来真是林小姐,快里头请吧,王爷昨儿梦魇,一直叫着您的……”小二热情极了,但话还没说完,高禀便从里头出来打断了:“休得胡言。”说罢,又朝着林锦婳行了礼,刚要说话,便见一声嘶鸣,而后棕马上下来一男子,神色严肃的走到高禀跟前低声道:“酒馆出事了。” 高禀眨眨眼,悄悄看了眼面色平静的林锦婳,这才吩咐道:“知道了,你继续盯着。”说罢,朝林锦婳伸出手:“王爷在三楼,林小姐请。” 林锦婳淡淡想着酒馆之事,倒不诧异张大人办事的速度,却是奇怪高禀为何一副早就知道自己会来的样子,难道自己这些动作都被宁王盯着了?她一边想一边往前走,等回过神已经置身在一片水墨清香之中了。 环顾四周,黄花梨木的书架上全摆满了书画,不远处的珠帘,有一道白色的颀长人影正俯身画着什么。 高禀不知何时不见了,林锦婳只得朝里面屈膝行礼:“臣女见过宁王,此番过来,是特意来谢王爷昨日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低沉而冷漠的声音,让林锦婳瞬间清醒了些。这一世她跟赵阚还没有恩怨,昨日便是他要送自入府,也算不上‘救命之恩’。 “抬起头来。”赵怀琰看着帘外垂眸的女子,一身素白长裙,外面披着一条雪白的披风,很是单薄却不觉得柔弱,反而多了份清冷的气质。 林锦婳蓦地有些后悔一开始想要拉宁王做依仗了,这人简直聪明如妖,还让人看不透。 她抬起头来,直接对上了帘后那双带着些许疑惑和探寻的凤眸,素白的锦衣衬得他好似不食人间烟火一般,浑身一丝人气也没有。可等她想要继续去看时,那凤眸已继续垂下作画了。 “明日宫宴,德妃生辰,你去。”他淡淡说着,言简意赅,一个多余的字也不说,让林锦婳都有几分怀疑他是不是有口疾。 “臣女明日……” “必须去,否则,死。”赵怀琰语气依旧平静,而后只轻轻敲了敲桌子,高禀便立即进了来,对林锦婳道:“林小姐,时辰不早了,属下使人送您回府吧。” 林锦婳眉心微微蹙起,她本以为经历过前世那样的事,她不会再轻易为寻常事生气,可赵怀琰这样冷漠又高傲的人,还是她自己先招惹上的,如今只觉得莫名其妙堵得慌。 “臣女告退。”林锦婳忍下胸口闷气,恭谨行礼后便直接转身离开。她想,是不是要换一个依仗,赵怀琰这样古怪的人也许并不合适。 她一走,高禀便发现屋子里的气氛登时冰冷了下来,不由打了个寒战,道:“王爷,三皇子的酒馆内发现当年研制黄泉水的马御医和慕容家后人。” “嗯,按计划处置。”赵怀琰冷淡的应了一声,看着画纸上的美人图,那空若幽兰的清冷气质,那双如寒潭般的眸子,都让他满心复杂。 高禀见他如此样子,试探的问道:“这几日您还在做那个梦吗?梦到林小姐嫁给了三皇子,三皇子登上了宝座……” 伴着高禀的话,赵怀琰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刺痛。 他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淡淡道:“御医。” “属下这就去请。”说罢,便快步出去了。 等整个房间都空下来,赵怀琰才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想,他一定是病了,否则他怎么会为了个梦而痛苦至此,即便那个梦那样真实。 正文 第十六章 狠毒的林惜玉 直到回了林府,林锦婳还在想宁王明日宫宴一定要她去,又是什么目的? 一边想一边回到落霞苑,今早来端茶的小丫鬟便从角房慌张的跑了出来:“七……七小姐,采儿姐姐她被大小姐带走了。” 林锦婳心猛地一沉:“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半个时辰前,您才出府,大小姐的人就来了,奴婢以前跟采儿姐姐交好,但毕竟只是个洒扫丫头……” 林锦婳话未听完便直接转身往林惜玉的院子而去。 天空阴云密布,雪落了厚厚一层,踩上去都要落下深深的脚印,守在青芜院前缩着头的婆子瞧见林锦婳的身影,赶忙转头让人去回禀了,而后才上前将人拦住道:“七小姐来了,可是寻我家小姐?不巧,我家小姐不在。” 林锦婳站定,看着她眼里的嘲弄,寒声道:“去通禀,就说明日宫宴,问大姐姐是否愿意同行。” 婆走一怔:“宫宴?” “没错,宁王爷邀请我家小姐明日参加宫宴。”白兰忙补充道。 婆子微微有些犹豫,但想起大小姐的交代吗,还是冷声道:“大小姐,奴婢实在帮不上忙,大小姐真的不在,您若是实在要见,不若就在这儿等着,说不定等一两个时辰她就回来了。” 白兰都急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冲进去了,大小姐昨日就差点活活打死采儿,今日抓了采儿来,指不定要做什么。 她哽咽着央求道:“妈妈,您就进去通禀一声……” “都说了不在就是不在……”婆子一脸不耐烦的将白兰推开,看她趔趄几步摔在地上,才黑着脸讽刺道:“你好歹也是七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竟是半分规矩也没有,莫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便是明日有宫宴,去了也是丢林家脸……” “是吗?”林锦婳寒眸淡淡睨着她,二话不说,转身从花池里捡了块青砖来。 婆子瞧见她这般,不知她要做什么,忙道:“七小姐,你要做什么……” 她话未说完,林锦婳便走到她跟前,一块青砖朝她的头狠狠砸了去。 婆子被砸的摔在地上,满头的血。来不及就喊,发现林锦婳拎着青砖又来了,吓得一溜烟往屋子里跑,边跑便喊:“杀人啦!七小姐杀人啦!” 林惜玉本是抱着暖炉喝着鸡汤的,一转头看到满脸血的婆子,吓得脸一下子就白了,大骂起来:“你疯了不成!” “大小姐,七小姐要杀奴婢,奴婢……” “分明是妈妈不想让我邀请大姐姐一起去宫宴,怎么还要如此诬赖我。”林锦婳从外面走进来,低眉顺眼很是委屈的样子。 林惜玉没搞清状况,却很能抓住关键词:“宫宴?林锦婳,你在胡说什么?便是有宫宴,那也是皇亲国戚才能去的……” 林锦婳抬眼看她,道:“想必大姐姐也是不想去的,否则也不会纵容下人如此待我。罢了,明日还是我一人去吧。”说完便要走,林惜玉见状,赶忙从暖榻上跳了下来拉住她,迟疑道:“我昨日才骂了你,你难道就不怨怪我了?” 林锦婳看着她将长长的指甲也掐入了自己的手腕,浅笑:“锦婳无姐妹,兄长跟爹爹皆在边关,娘亲又刚刚去世,可宁王爷非要锦婳去,锦婳从未参加过什么宫宴,心里怯的很,只能请大姐姐一起……” “原来如此。”林惜玉见她不像说谎,正还在愁娘亲入狱,御史府可能不会跟自己联姻呢,若是去宫宴被哪个皇亲贵族看上,岂不更好?她脸上挤出几分和气道:“你放心,你我姐妹一场,之前的事都是误会,明日我陪你一道过去。” “可是这位妈妈方才还说……”林锦婳回头看着那告状的婆子,林惜玉当即黑了脸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敢污蔑主子,拖下去抽三十鞭子,赶出府去。” 婆子登时蒙了,她忠心耿耿,怎么还要受罚:“大小姐,您相信奴婢,奴婢真的……唔……” 她话未说完,便被人堵了嘴拖下去了,林惜玉似乎觉得还不够表现诚意,又道:“把衣服扒了,鞭子沾了辣椒水再打!” 白兰听得脖子一缩,屋子里的其他下人也都默默垂下了脑袋,却是各有心思了。 林锦婳看着不自觉流露狠毒的林惜玉,眸光微动,轻声道:“对了,大姐姐可见到了采儿?我让这个丫头将母亲那只血玉镯子收拾好送来给大姐姐的。我的东西都是她管理,若是她不在,我还真不知道去哪儿寻那镯子。” 林惜玉面色一喜:“那只绝无仅有的血玉镯子?” “对。” “采儿那丫头还病着,你回去瞧瞧,定在屋里呢。”林惜玉想也不想便道。 林锦婳闻言,知道采儿的小命还保着,松了口气。眸光扫过林惜玉贪婪的脸,知道这人怕是不能再留了。 正文 第十七章 逼她嫁 林锦婳才看完已被打得昏迷不醒的采儿,便有人捧了锦盒来,说是宁王府送来的。 送东西的婆子谄媚笑道:“宁王爷真是有心,虽说寻常不怎么露面,可也是正经王爷,往后小姐您的荣华富贵可是享之不尽呢。” “宁王尊贵,妈妈便是不顾及我的名声,也要顾及些宁王爷的。明日宴会大姐姐也会一道过去,且劳烦妈妈去通传一声吧。”林锦婳淡淡道。 这婆子瞧见她听到这些话一点也不扭捏,反倒有几分大气尊贵,生出些诧异来,也多了份小心,连忙应了是退下了。 婆子一走,林锦婳便立即让白兰去请大夫,而后又道:“顺便府衙附近的茶棚坐坐,与人说说大姐姐因为大伯母用黄泉水一事曾去求过三皇子。”茶棚有官府的人在,这次她就不信赵阚能全身而退! 白兰看着神色坚定的小姐,二话没说便去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便亲自去了厨房要了些热汤来让人给采儿喂下了,才回房等白兰回来,不过白兰没回来,林家人倒是提前回来了,而且当即便要见她。 来传话的婆子生的五大三粗,浓眉细眼十分夸张。林锦婳记得她,而且印象十分深刻! “七小姐,老夫人这会儿在祠堂等您。”婆子站在门口,假笑都不屑露出,只一副冷脸。 “好,我收拾一下就去。”林锦婳浅笑应着。 婆子却有些不耐烦:“三夫人刚去世,老夫人自是不会怪罪的。时辰不早了,赶紧走吧,没得让德妃娘娘等你的理。” “德妃?”林锦婳手心暗暗收紧。 婆子见说漏嘴,面色越发不好看:“七小姐去了便知。”说罢,兀自往外而去。 两人很快到了祠堂,林锦婳还未看清堂内的人,便觉耳旁一阵疾风,而后右脸便开始火辣辣的疼。 “贱人,敢害我娘,我打不死你!” 男子跳着叫骂,抬手又是一巴掌要打下来,林锦婳这才看清原来是只比林惜玉小一岁的大房嫡子林惜腾,不学无术,纨绔乖戾。 “二哥今日打死我,明日我若是去不了宫宴,宁王爷怪罪下来,不知能不能担得起这罪责,可别连累了咱们林家才好。”林锦婳目光直直的看着他。 林惜腾好似早就知道,却只讽刺的哼了一声便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抵在了门框边:“你以为你有几斤几两敢来威胁我?我现在就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死你!” “碾死谁?” 一道略苍老的声音从里头传来,而后一个鹤发老太太便跟在一位身着深蓝宫裙的华贵妇人身后走了出来,林惜腾赶忙扔下林锦婳,转身行礼:“德妃娘娘,祖母,是林锦婳方才一进祠堂就诅咒您,还诅咒我娘不得好死,我一时没忍住才……” “好了,德妃娘娘面前,提这些做什么,锦婳再忤逆,也是你的妹妹。”老夫人哪里不明白自己孙儿什么脾气,不过样子还是要做给德妃看的。 林锦婳捂着脖子急促的呼吸这,但看着面前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本以为能保持冷静,可胸口沸腾的恨意好似要冲出来一般,让她浑身冰寒。 林锦婳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戾气,屈膝行礼:“臣女见过……” “不必了。”德妃声音清冷:“看来你也不把我这的德妃放在眼里,也难怪看不上我的阚儿了。” “娘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若是能跟三皇子联姻,是锦婳三世求来的福气。”老夫人忙道,说完又看了看林锦婳:“锦婳,娘娘方才已经看过你的八字了,与三皇子乃是天造地设,还不赶紧叩谢?” 林锦婳终于明白老夫人和德妃为何急急聚在这里了,是担心自己这块‘肥肉’飞到了宁王嘴里,而坏了赵阚夺位的计划吧。让她叩谢?叩谢他们要开始利用她,利用父亲了么。 “臣女心慕宁王……” “七妹妹许是不知,此番三叔父边关战事吃紧,粮草急缺,今日上午朝廷已经定下来,押运粮草过去的,便是德妃娘娘的亲哥哥。”林惜腾冷笑着道。 林锦婳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他们要利用父亲的生死来逼嫁么! 正文 第十八章 她知道要做什么 林府门口。 高禀看着立在门口迟迟不动的人,有些急:“王爷,您若是再不进去,怕林小姐就要答应他们了。” 赵怀琰没出声。 昨天御医看过了,说他身体无碍,那就是说他梦里那些反反复复出现的画面有可能真是前世之事。那么林锦婳呢?她对赵阚这样深的恨意,是不是也源于前世? “王爷?”高禀又唤了一声。 赵怀琰凤眸轻转,看见墙角落满了大红的梅花花瓣,倒是像极了梦里的她极爱的颜色,便俯身捡起了一些,才又转头往府里而去。 林锦婳还在犹豫,她不确定自己能在德妃之前救下父亲,但必须要嫁给赵阚吗?嫁给赵阚,父亲和兄长一定不会放任赵阚夺位失败的,这就意味着前世之事又将重现。 “臣女不懂朝中之事。”下定决心后,她才冷冷看着林惜腾:“不过父亲若是出了事,身为林家次子的二哥想必一定会奔赴边关,为我大锦抛头颅洒热血。” “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么?”林锦婳淡淡上前一步:“林家如今可是顶着将军府的名头。二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林家好不容易从田埂上爬出来,又要原地爬回去遭人耻笑?” 老夫人闻言,眉头微微拧了起来,望着林锦婳清冷的小脸若有所思。 德妃却是十分不满:“七小姐的教养也太差了些,之前阚儿说要请宫里的教习嬷嬷来,本妃看倒是不必了,这番直接随本妃回宫,由本妃亲自教导吧。老夫人,你意下如何?” 老夫人自是不会违背,连忙点头:“一切听从……” “本王的准王妃,哪里敢劳烦德妃娘娘。” 略微低哑的嗓音传来,让所有人都很诧异。 老夫人瞧见已经站在了门口一身玄色长衣的尊贵男子,凤眸似冰,面若玉冠,虽不曾发怒,却好似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林惜腾看到不认识的男人忽然出现在院里,刚从林锦婳这儿受的气一下子撒了出来。 老夫人心里暗骂这孙子没眼力见儿,转头高禀便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处,压着他的肩膀让他猛地一下跪在了结实冰冷的地板上,疼的他脸变得煞白。 老夫人吓了一跳,听这人方才自称‘本王’,又如此年轻面生,那定是传闻极少路面性格古怪的宁王殿下了。她急急上前见礼:“宁王爷,孙儿年幼,不曾见过王爷,还请王爷息怒。” “无妨。”赵怀琰淡淡扫了一眼林锦婳,看着她微肿的脸,道:“谁打的?” 老夫人见他竟如此袒护她,心里暗暗后悔没事先打听好,在林锦婳开口之前忙道:“只是误会,锦婳,对不对?” 林锦婳不会傻到现在就跟整个林府为敌,只垂眸点了点头,可眼前忽然递来一只修长的手,白皙的手心捧着些梅花花瓣:“好看,送你。” 林锦婳哑然,昨天还威胁要杀了自己,今日就来送花? 同样看不懂的还有德妃:“怀琰,虽然你寄养在皇后名下,但也不至于如此不把本妃放在眼里。” “自是不会。”赵怀琰见林锦婳不收花瓣,略有些恼,抬手便洒在了地上,淡淡负手,竟是一个字也不再多说,他就是没把德妃放在眼里,也不需要放在眼里。 德妃尴尬的微微咬牙,到底是浸营深宫多年的人,反而笑出声来:“都说你性子孤傲,如今看来,倒也不是。为了心爱的女子,竟擅闯将军府,皇上知道了,想必也会很开心。” 高禀有些着急,却见赵怀琰眉梢微微一挑,侧开身子:“正想跟娘娘一道入宫,请。” 德妃抓着帕子的手又是一紧,却不好在众人面前失了仪态,只冷冷睨了眼被赵怀琰不知什么时候挡在身后的林锦婳一眼,道:“七小姐,方才本妃说的话你最好慎重考虑一下,边关之事瞬息万变,若是错失良机导致殒命,可就再没有活过来的机会了。”说罢,扶着身旁嬷嬷的手径直往外去了,路过老夫人时还不满的轻哼了一声。 赵怀琰转过身看着林家人,看着面有不甘的林惜腾,道:“军营招人,若有下次,本王亲自送你去。”说罢,转身而去,竟是看也未看林锦婳了,仿佛赌气一般。 “恭送王爷!”老夫人连忙恭送。 等一行人全部离开,她才有些疲乏的扶着婆子的手坐了下来。 那婆子就是之前去接林锦婳的余妈妈,转头又心疼的将林惜腾扶起,道:“二公子何必逞一时意气,反倒让自己吃了亏,来日方长,往后有的是机会。”她这话,明摆着就不把林锦婳放在眼里。 老夫人心里还有些忌惮宁王:“行了,锦婳没错,腾儿胡闹了,罚你三日不许出府,就在府里修身养性吧。” 林锦婳嘴角冷冷勾起,他无缘由打了自己还要杀了自己,竟只得三日不许出府这样的惩罚。说到底,她终究只是父亲的继母,即便父亲一直孝敬她,她却只一心只想着利用爹爹为大房二房谋夺利益。 “锦婳……”老夫人看着她微冷的神色,顿了顿,试探道:“你跟宁王殿下……” “孙女心慕宁王,宁王殿下本是邀请孙女明日去参加明日德妃娘娘的宫宴,不过明日怕是去不成了……”她淡淡垂着眸子,不让人看清她面上神情。 老夫人面色登时黑了起来:“你怎么能不去?宁王爷邀请,方才腾儿打得也不重,回头我使人送些好的膏药过去便是。” “就是,七小姐别太上纲上线了,老夫人和二公子连夜赶回来,都疲乏的很,不像您每日在府中过得悠闲自在。”余妈妈不满道。 老夫人也跟着摆摆手:“罢了,你早些下去休息吧,明日我会安排马车送你入宫。” “老夫人,奴婢送七小姐回去吧,这天黑路滑的,万一七小姐摔了磕了可怎么好。”余妈妈眸光闪烁的跟林惜腾对视一眼,忙道。 老夫人没察觉她跟林惜腾的异常,想着暂时不能得罪宁王,只疲乏的扶住额头点点头:“也是,雪天路滑,你仔细些伺候。” 林锦婳看着笑容怪异的余妈妈,余光瞥到林惜腾看向自己时的杀意,手心微微攥紧,怎么,这么快就耐不住了么…… 夜色已晚,风雪依旧呼呼刮着,落在人脸上好似刀割般的疼。 走了一段,林锦婳看着提着灯笼刻意绕路的余妈妈,凉声道:“余妈妈许久不回来,似乎忘了路?” 余妈妈头也不回的冷声道:“奴婢怎么可能忘路呢,只是这雪天路滑,奴婢总要小心些。” “可是再往前去,便是二哥的院子,不是吗?”林锦婳脚步停住,嘴角反而冷冷勾起:“不过余妈妈作为二哥的乳母,直到现在还不忘喂养,想必祖母和大伯母知道,一定十分高兴。”她之所以对这个年逾五十的婆子如此印象深刻,全是因为前世爆出的她跟林惜腾不可描述的关系。 “你……”余妈妈浑身一僵:“你怎么知道……” “余妈妈,你身上身上的香气虽然很淡,但我还是闻到了。我记得这香乃是宫里赏的,仅此一份,老夫人唯独给了最疼爱的孙儿林惜腾,你们若不是亲密接触,何来同样的香味?”林锦婳看着她眼里冒出的杀意,一边淡淡说着,一边朝湖边垂柳慢慢靠近。 余妈妈闻言,倒是哈哈大笑起来,之前的勉强维持的卑躬全部消失:“看来太聪明了,也不是件好事,今日奴婢就不脏了二公子的手,亲自替他处置了吧!”说罢,便猛地朝林锦婳扑了过来,尖利的指甲狠狠掐入她的脖子中。 林锦婳忍住钻心的疼痛,一把猛地将她推开后,才快步往湖边一扑,而后扯着柳枝险险转回岸上,但急急追来的余妈妈因为扑了个空,直接就跌落了湖中。 她挣扎着要往湖边扑来,林锦婳赶忙搬起一旁的青石狠狠砸了下去。 余妈妈被砸中,只能狠毒的瞪着赤红的眼,被厚重的棉衣拖着慢慢往湖底沉去。 风雪袭来,这里的一切归于平静,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林锦婳微微喘着气,看着这漆黑的好似没有尽头的夜,仿佛是一只面目狰狞的怪物正等着吞下自己一般。 她红着眼咬着牙,捂着脖子上不断溢出的温热,好似要跟着黑夜猛兽宣战:“我林锦婳便是万劫不复永不超生,也绝不会再让人欺我父兄,害我亲人,你们且等着瞧吧!” 暗处的人盯着她脖子上的一片鲜红,看着她强撑纤弱的身子往回走,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王爷……” “替她处理干净。” “可是林小姐的伤……”高禀仍旧担心。 赵怀琰却只是凤眸清寒的看着那慢慢隐没在黑暗里的人,带着几许自己也没发现的温柔开口:“她知道她要做什么。”他认识的林锦婳,谁也比不上。 正文 第十九章 怜香惜玉?不存在的 林锦婳悄悄处理了伤口后便睡下了,直到第二天天不亮白兰来伺候。 林锦婳瞧着面色乌紫的白兰,微微拧眉,白兰却忙道:“奴婢昨儿回来时,府门都关了,便在外头候着,等今儿一早开了门便忙进来了。”说完,怕她担心,忙强撑着笑道:“您交代的事儿奴婢都办妥了,昨儿听府衙的人说,张大人把事儿报到朝廷后,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令官府严查当年黄泉水一案,怕是要牵扯不少人呢。” “雷声大雨点小罢了,不过也够他受了。”林锦婳目光闪了闪,没再多说。看了看昨日赵怀琰送来的锦盒,到底是打开了来。一套素白锦衣,用银线绣着花样,裙摆处是翩飞的彩蝶,倒是极好看。 “宁王爷真有心,知道您在孝期,特意送了素色的衣裳来,好看贵气又不失礼。”白兰惊叹道。 林锦婳想起昨日他递给自己梅花的冷傲样子,眉梢微微一挑,转头去柜里选了件高领的月牙白长裙,也好遮住脖子上的疤。 简单梳洗完,到了前门时,林惜玉早早就打扮好了。桃红色的长裙绣着珍珠,外面披着雪白的狐裘,发髻上坠着金钗,倒是贵气,只不过她这样精心的打扮跟旁边的紫衣女子一比,根本连姿色平庸都算不上了。那人林锦婳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前世将毒酒灌入自己喉咙的二房姐姐——林紫苏! “你怎么这么迟,回头耽误了宴会可怎么好!”林惜玉知道她昨儿得罪了德妃,这会儿是半分好话也不肯说了。 “大姐姐别气,七妹妹身子弱,迟些也是寻常。”林紫苏柔声劝着,瞧见林锦婳虽还未完全长开但精致的小脸,手心微紧,上前将自己的披风取下来给了她,浅笑:“妹妹穿的这样单薄,回头病了可怎么好?” 林锦婳只觉得浑身冰冷刺骨,那毒药灌入喉咙发出的腐蚀声犹在耳际,而这个她曾经处处保护帮助的四姐姐却还跟前世一般,披着温柔虚伪的美人皮巧笑嫣然。 林紫苏见她只冷冷盯着自己,眼里的不满一闪而过,只委屈道:“七妹妹,你怎么了?是不是姐姐哪儿做的不好?” “紫苏,你理她做什么。”林惜玉撇撇嘴,而后又带着些幸灾乐祸道:“今儿去的是德妃娘娘宫宴,一会儿还得使几个丫头盯着她,省的再得罪了德妃娘娘,给咱们林府丢脸。” “大姐姐,你别这么说……”林紫苏一副一心帮林锦婳的样子,林锦婳却已压下心中波澜,浅浅一笑:“林府是将军府,不当之处,德妃娘娘身为宫妃自会指正,何来得罪和丢脸一说?” 她这解释到大气,显得林惜玉越发小家子气和狭隘起来,她刚要反驳,老夫人已经从后头走了出来,淡淡睨了一眼不成气候林惜玉,道:“锦婳说得对,你身为长姐,当拿出几分将门虎女的气势。虽然锦婳的父亲才是将军,但你的父亲好歹也是京官,是他的兄长!” 老夫人这话实在责备林惜玉,却更像是对三房的不满。 林锦婳觉得讽刺,但懒得在这时与她争执。 老夫人看了眼一身素衣的她,淡淡道:“锦婳,昨儿余妈妈送你回去,你可知去了哪儿?” “她送我到一半,说寻二哥有事便先走了,其他的锦婳也不知。”林锦婳抬眼无辜道。 老夫人越听脸色越沉:“寻腾儿做什么……”说罢扭头看着身边人:“再去找找,找到立即带回去见我。” 林锦婳瞧她这般,想来应该也听到些风言风语了。 老夫人扭头看了看林锦婳,又看了看林紫苏微红貌美的脸,道:“宁王那里,怕你不会说话,便由紫苏去,你就不用去见了。” 林锦婳眨眨眼,老夫人这是打算撮合林紫苏跟赵怀琰?可她看来,赵阚和林紫苏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孙女明白。”林锦婳顺从应下,老夫人这才满意点点头让她们离开了。 去皇宫的路不算远,很快便到了,林惜玉第一次来,东张西望,林紫苏好一些,却也忍不住偷瞄几眼,唯独林锦婳不喜欢这深深宫墙,目光笔直,半分不曾去看。 引路的太监瞧着,暗暗记在了心上。 德妃宫宴安排在御花园里,这算是她的生辰宴,因她母家乃是丞相府,皇帝也愿意给她几分面子。 林锦婳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前世她扶赵阚登基后,也曾是皇后…… 想起这些,林锦婳嘴角溢出一丝讽刺,却恰好被刚进门的人看到了。 “林小姐,听闻你多才多艺,宁王爷邀你过来一定是因为如此,不若给我们表演一个如何?”年轻妇人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头上的朱钗都随之乱晃。 “这是把锦婳当做随意表演的戏子呢?”林惜玉低声嘲笑。 林紫苏淡淡睨了她一眼,上前行礼道:“丞相夫人,七妹妹前些日子才病了,别的才艺怕是不行,不若让紫苏抚琴,妹妹跳舞,也算是为德妃娘娘贺寿了。” 丞相夫人不过三十来岁,瞧见林紫苏这张脸,登时便嫉妒的咬紧了牙,阴阳怪气道:“我看你身段不错,你跳舞,她抚琴。” 林锦婳眸光淡淡,她早知这位丞相夫人的名声,典型的胸大无脑,空有一副美貌壳子占了丞相夫人的位子,去年倒是生了个儿子,不过前世在一场宴会时听说就活活呛死…… 等等! 林锦婳眼睛一亮,她看向丞相夫人熊氏轻声道:“听闻夫人为相爷诞下一个小公子,今年怕有两岁了吧。” 熊氏一听,很是为这个儿子得意,便也答道:“他跟德妃娘娘生辰差几日,要过几天才两岁呢。” 林锦婳嘴角微微勾起一些,转头看着暗暗抓紧手帕的林紫苏,轻笑:“姐姐不是要跳舞么,妹妹琴艺拙劣,姐姐不要嫌弃才是。” 林紫苏瞧着御花园里慢慢开始多起来的达官贵人,倒也不惧,虽然她琴艺更妙,但舞艺也不差。 很快有人备好了琴,林锦婳坐在里侧凉亭,而林紫苏则站在百花盛开的园中翩然起舞。 她的舞姿的确好看,身姿曼妙,紫色的衣裙随风飞起,宛若九天仙子下凡,看得在场的皇子公子们都挪不开眼睛了,熊夫人则在底下跟别的夫人道:“我当她好歹是大家闺秀,竟如此不知羞,在男人们面前搔首弄姿。” 旁边好事的夫人们一听,均是掩唇轻笑。 “宁王到——!” 太监尖着嗓子唤了一声,林锦婳却只一心看着林紫苏,待看到她带着几分算计的眼角时,嘴角微微勾起。赵怀琰这个人,可不是会怜香惜玉的。 林紫苏一心等着宁王出现,听闻他对林锦婳的种种后,她便觉得这样的男人也该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眼看着转角那抹月牙白绣金色花纹的颀长身影出现,林紫苏只觉得呼吸微微一滞。他五官偏硬朗,剑眉下的凤眸似无尽深渊引着人往里陷,薄唇微寒,步履间似带着清风一般,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带着一股天生的尊贵。 她瞧见他越走越近,脚下一崴,娇呼一声便往前倒了下去。 赵怀琰早早看到了她的动作,见她要摔倒,脚步顿时停住,直到她狠狠摔倒在了地上,才淡淡绕过了她朝林锦婳而去。 林紫苏还没反应过来熊夫人已经和一众夫人笑出声了。她甩着帕子笑眯眯走过来,对旁的丫鬟道:“还愣着做什么,林家四小姐摔了,还不赶紧扶起来。宁王殿下也是的,怎么也该扶一下,怎么就不闻不问呢。” 林紫苏面色涨的通红,却暗暗咬紧了牙关。只泛着泪花来楚楚可怜的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盈盈朝熊夫人行了礼:“紫苏学艺不精,不关宁王殿下的事,此番多谢夫人。” “紫苏姑娘舞姿曼妙翩若惊鸿,方才只是个意外。”有公子看着她这可怜模样,眼睛都直了。 “就是就是,宁王爷性格孤傲谁都知道,林四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一群男人围着她好言好语的安慰着,熊夫人见状,暗暗轻哼一声便转头走了。 林惜玉本来还想看热闹,一瞧林紫苏反而更招人欢迎了,气得直跺脚。她正恼呢,林紫苏倒是已经朝她走了来,梨花带雨懊恼万分的看她:“大姐姐说的是,妹妹的确不该帮七妹妹的。” “我看宁王一定是受了七妹妹蛊惑,不然就凭她那病弱的样子,哪里及得上你一半?”林惜玉见她跟自己认错,心里有些洋洋得意,又不忘添油加醋。 林紫苏看着她这样子,嘴角轻扬,却垂下眸子:“我瞧见宁王方才进来时,目光是一直停留在大姐姐身上的,谁知立即就朝七妹妹走去了,对我们都不闻不问。我倒是曾听人说过有一种蛊……”林紫苏话说到一半,看着林惜玉亮起来的眼神,忙停下:“是我胡说了,大姐姐千万别信。我乏了,前边儿不远有一处锦鲤潭,听说里边儿养着德妃娘娘最爱的锦鲤呢,我去瞧瞧。”说罢,面色哀伤独自离去。 林惜玉听到这话,再笨也想到法子了,若是林锦婳弄死了德妃娘娘最爱的鱼,德妃娘娘一定会找机会狠狠的罚她。让她在宁王面前丢尽颜面话,看她还怎么蛊惑宁王殿下! 正文 第二十章 略通医术 林锦婳瞧着前边儿的热闹,看着杵在跟前不说话还有些怒气的人,默默起身见了礼:“臣女见过……” “衣裳,为何不穿?”赵怀琰凉声道。 林锦婳没想到他竟是因这个生气:“臣女……” “花不要,衣裳不穿,你很讨厌本王?”赵怀琰看着面前带着疏离的人,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薄怒难掩。难不成她还喜欢赵阚?若不是赵阚,难道还是喜欢别的男人? 林锦婳能感受到他身上猛地冒出来的寒气,脚步蓦地往后退了一步。 赵怀琰见状,以为她是真的不喜欢自己,兀自恼得薄唇微珉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却又转回了头来:“你喜欢什么?” “嗯?”林锦婳有些不明白他一会儿气一会儿恼的到底在想什么,传闻他极少参加这样的宴会,更是惜字如金,今儿这会儿倒像是转了性子。 看着他凤眸里氤氲起的怒气,顿了顿,道:“父兄平安。” 赵怀琰俨然没想到她竟是想要这个。 “除了这个……” “只要这个。”林锦婳定定看着他,她重活一世,也只要父兄能平安。 赵怀琰剑眉微微蹙起,盯着她看了半晌,才道:“嫁给我。” “啊?” “嫁给本王,他们便是皇亲国戚。”赵怀琰觉得自己要使点小手段先把人拐到自己手里。前世的梦里,她骄傲的好似一朵绽放在枝头最好看的梅花,让一惯孤僻的他不敢去摘。这辈子不同,在她还没开之前,他要把整株梅花树都挪到院子里。 “臣女……” “来人,告诉父皇,本王愿意答应他的要求!”赵怀琰说完,停了停:“本王亲自去。”说罢,直接提步离去。 林锦婳哑然,虽然不知道宁王到底什么毛病,不过他若是真愿意帮忙,倒也无妨,可他若也跟赵阚一般,想要利用爹爹军权呢?她微微皱眉,不是她小人之心,实在前世的教训太过深刻。 正在她思忖时,林惜玉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拉着她颤声道:“七妹妹,紫苏落水了!” 林锦婳下意识的皱眉:“先去告诉德妃娘娘。” 林惜玉没想到她居然能这样冷静,暗暗咬牙,只道:“你先去看看,我这就去寻德妃娘娘,否则若是紫苏出事,祖母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林锦婳眸光微凉,听她这样说,反倒觉得林紫苏没事,只顺了她的意点了点头:“人在哪儿?” “沿着前面画廊往前一直走的水潭边。”林惜玉说完,看她转身离开,这才兴奋的去寻德妃娘娘了。 林锦婳没有完全听她的往前走,算算时间,熊夫人的儿子该出事了。 熊夫人这会儿正与人谈笑风生了,瞧见她来,也没什么好脸色,只笑道:“七小姐琴艺不错,看来宁王殿下也很喜欢,不然也不会在凉亭那儿呆那么久了,对吧?” 她这话用心险恶,旁的夫人们闻言,瞧林锦婳的眼神也变了几分。 “早听林小姐当街说心慕宁王了,将军府的女子就是奔放。”其中一位下巴尖尖的夫人道,林锦婳认得她,定南侯府家的严夫人,多年无所出,前世也是被休弃回去了的,哪知定南候才娶新夫人,她便查出有孕,后来被指认与人私通投湖而死。 她似乎觉得不解气,又道:“嫁为妻,奔则为妾,林小姐你可得注意些才是呢。”说完,捻着帕子直笑,其他夫人倒是笑不出来了,这样粗鄙的话,哪是大家夫人能说的。 熊夫人客气的笑笑,也不好接话。 林锦婳却不气,只盈盈浅笑:“锦婳才疏学浅,多谢夫人们指点,不过锦婳略通医术,夫人面色红润,眉宇间隐隐有喜色,怕是过几个月,就有喜事临门了,而且还是添丁之喜。”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的眼神也变得意味不明,谁不知道定南候夫人是一只下不出蛋的鸡? 定南侯夫人以为她是讽刺,当即黑了脸,也不顾仪态怒道:“怎么如此没有教养,身为大家闺秀,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都不知道吗?还是说,你就是故意挑衅本夫人!” 林锦婳神色如常,依旧含着淡淡的笑意:“夫人莫气,过几个月便知。” 熊夫人默默看着她,寻常她这般大的女子,哪能像她一样镇定自若,对于旁的羞辱也好似一点也没听到一般。要么就是蠢,要么就是喜怒不形于色,心机太深。 正想着,有婆子脸色煞白跌跌撞撞而来,拉着熊夫人颤声道:“不好了,小公子他……” “怎么了!”熊夫人急得立马站起身。 婆子咽了咽口水,这才道:“好似什么东西呛住了,一口气没喘上来,人怕是不行了……” 熊夫人听着,腿一软便朝后倒去,好在有人扶住。 “请太医,快请太医啊!”旁人道。 婆子眼眶通红:“去请了,但一时半会儿怕是赶不到,小公子他……” 熊夫人忽然看到一旁站着的林锦婳,也是病急乱投医,忙拉着她的手急切道:“林小姐,你会医术对不对?” “略通一二。”林锦婳道。前世她既知道这孩子的死,也知道后来太医是怎么将那东西取出来的。 “你救救我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熊夫人哭着哀求起来,林锦婳虽没十分把握,但尚可一搏,就算最后没保住,也怪不到她头上,但若是保住了,前世的绊脚石这辈子说不定能有其他用处。 婆子忙带着林锦婳到了不远处休憩的隔间里,孩子被乳母抱着,正有人往他嘴里掏这什么,但孩子面色已涨的青紫发乌,一屋子的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林锦婳快步上前,探了探孩子的鼻息,道:“孩子给我。” 乳母看了看后面跟来的熊夫人,见她点点头,这才把孩子给了林锦婳。 林锦婳当即用左手臂贴着孩子前胸,手掌托住孩子颧骨两侧,让孩子趴在膝盖上,右手掌张开拍打孩子背部。 乳母见状,忙颤声道:“拍不出来,奴婢们试过了。” 林锦婳没理她,继续拍。两岁不到的孩子被呛成这样,掏肯定是掏不出来了,现在煮催吐的药也来不及。 她额头微微沁出细汗,脑袋里仔细回想着前世那太医与自己说这件事的场景和方法,一下一下,就在众人以为这孩子必死无疑之时,忽然听见一声咳嗽,而后一粒花生便被吐了出来,孩子的脸色也迅速恢复,呼吸也慢慢平整起来,而后便是放声大哭。 熊夫人见状,知道他一条命算是保住了,当即站不住瘫软在地上松了口气。 太医正好赶到,后面还跟着德妃和林惜玉。 林惜玉瞧见林锦婳的时候,怔了一下,而后才咬住嘴唇。 德妃也扫了眼林锦婳,而后才对太医道:“快看看本妃的小侄儿。” 老太医连忙上前查看,又是把脉又是观察,半晌才笑着道:“还好东西已经及时弄出来,现在小公子已经无碍,只是受了惊吓,回去好生照顾就是了。” 熊夫人再看林锦婳,已经是感激的不行了,忙对德妃道:“这次多亏了林小姐,妾身方才已见孩子差点就……还好还好。” 德妃微微皱眉,正要开口,外边太监跑来恐惧道:“娘娘,锦鲤池出事了。” 德妃面色一沉:“本妃知道!”说罢,睨了眼面色发虚的林惜玉,神色更冷。 “可是……”小太监欲言又止,德妃本来因为孩子差点殒命而惹了晦气一事不痛快,见他吞吞吐吐,只沉声道:“何事,说!” “是您养的长寿鲤,死了……” “什么!”德妃当即呵斥出声。那长寿鲤是她为皇上养的,还请过大师开光,选的还是最长寿的锦鲤。 宫里争宠这点手段大家都知道,这锦鲤当初也是出了名的,不过宫外的人显然不知,比如林惜玉。 她没想到德妃竟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刚想缩起脖子溜走,便听德妃黑着脸道:“把锦鲤池伺候的那帮废物全部拖出去给本妃活活打死!”说完,目光盯着林惜玉:“林小姐,你不是说看到有人弄死了本妃的锦鲤吗?是谁!” 林惜玉哪里知道会有这样的阵仗,当即就傻了:“我……臣女……”说完,看着被拖出去吱哇乱喊的太监,嘴张了张,朝林锦婳看了过去。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香饽饽 林惜玉的目光落在林锦婳身上,所有人也都朝她看了过来。 宫里的东西都是碰不得的,尤其还是德妃以为皇上供奉长寿名义养的长寿鲤。 “臣女瞧见七妹妹好似去过那锦鲤池边,袖子还湿了……”林惜玉怯怯道,一副不忍出卖自己妹妹的样子。 德妃当即朝林锦婳袖口看过去,果真是湿了一块,面色微沉:“七小姐,难道是因为昨日本妃亲自去林府邀请你入宫来,得罪了你,你今日便要杀死本妃的长寿鲤?亦或是说,你根本就是要诅咒皇上,你林家要造反吗!” 造反的帽子扣下来,所有人的屏气凝神不敢说话,唯独林惜玉还有些得意。 林锦婳垂眸行礼:“臣女不敢有次心思,更从未离开过御花园,还请娘娘明察。”她看着袖口的湿润,想起之前林惜玉着急抓着自己手臂时,袖口便是湿的,难道那长寿鲤是她杀的? “你胡说,你分明去寻紫苏了……”林惜玉一急便喊了出来。 林锦婳淡淡看向她,颇有些无辜道:“大姐姐认定了锦鲤是妹妹所杀?当时姐姐离开后,妹妹直接去寻了熊夫人说话,而后便来了这里,从未离开过。” 熊夫人这会儿也点点头,虽不敢多说,但至少能证明林锦婳说的是真的。 林惜玉暗暗攥紧手心,抬头去看德妃黑沉严肃的脸,身子微微发抖:“娘娘,若是七妹妹没去过,那臣女便也不知……” “混账!”德妃转头怒瞪着她:“你巴巴跑到本妃跟前说见到林锦婳杀了本妃的锦鲤,如今竟说不知道?你们林家人是要合伙给本妃难堪不成?” 林惜玉被呵斥的腿一软,当即就跪了下来白着脸道:“娘娘,真的不是臣女……” 她话未说完,便见一个宫女急急跑了进来,而后便在德妃耳边轻说了几句什么,德妃脸色登时更加难看了,看向林锦婳的目光也越发不满。 正当林锦婳奇怪她这眼神时,已有太监高呼圣旨到。 德妃纵然不忿,却也只得转身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家七女,贤柔嘉顺,恭谨孝德,特赐为宁王妃,鉴于林锦婳正在孝期,故此待一年孝期满后行大婚,钦此!” 公公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怔住了。 林惜玉更是不相信,忙道:“公公,皇上是不是指错人了?七妹妹今年不过十四,要嫁也不是她嫁啊!” 她这妒忌的心思一下子全部表现了出来,看的旁的小姐夫人们直皱眉头。 公公也是见过世面的,淡淡看了她一眼,只朝林锦婳笑道:“林小姐好福气,且请接旨吧。” “多谢皇上。”林锦婳感受着忽然聚集在身上火辣辣的目光,眨眨眼,倒也上前接了圣旨。 德妃深深吸了口气,不咸不淡道:“既然皇上赐婚,又是在本宫这儿,本宫说什么也不好不表示,来人,将本宫的那对极品南珠拿来……” 她话还未说完,便又有人进来,是皇后宫里的。 “皇后娘娘赐玉如意一对,南珠两斛,锦绣十匹,如意镯子一对……” 皇后宫里来的宫女拿着小册子念了好一会儿,才亲昵笑道:“皇后娘娘这几日身子不适,倒不好见林小姐,免得把病气过给您,回头等娘娘病好了,说一定要接您来宫里说说话解解闷儿。” 皇后要她来陪着解闷,那不就是看重她么。 方才还半分瞧不上的定南候夫人登时慌了起来,她才说了那样的话,这位准王妃往后会不会记仇? 想了想,上前笑道:“林小姐若是得空,也去定南侯府坐坐,侯府种了不少的从番国送来的樱花,等到明年三月,那红粉粉的一片,可最好看的。” 德妃轻笑一声:“侯夫人倒是少见的亲昵。” 定南候算是跟德妃娘家沾亲带故,这会儿却去攀皇后的人,不是不把德妃放在眼里么。她面色白了白,竟不知该说什么了,却是见林锦婳浅浅一笑:“侯夫人客气,等到侯夫人查出添丁之喜,锦婳一定登门道贺。” 定南候夫人见她还在说这个,心里倒是也生出念想来,难道她真的是神医,一看面相便能断出以后? 德妃瞧见本最不受待见的林锦婳这会儿倒是成了香饽饽,今儿才修的指甲都要掐到手心去了,只僵着脸咬着牙道:“时辰不早了,本宫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林惜玉看着德妃对林锦婳的不满,眸光一闪,道:“娘娘,锦婳既然要做王妃了,规矩却是不知道多少,您大方仁慈,不若挑个教养姑姑去府上教习吧。” 她这话倒是合德妃的意,她本想让林锦婳跟着林家一起帮她的阚儿,如今却当着她的面儿落了别人之手,皇后还要在所有人面前踩她一脚,她怎么甘心? “你这姐姐倒是心疼妹妹,罢了,既然你也开口,明儿本宫便挑了好的送去。”德妃圆润的下巴微微一抬,带着皱纹的眼角也变得娇媚好看起来,难怪皇帝至今宠爱。 林锦婳知道若是在众人面前拒绝,定时彻彻底底把她给得罪了,倒也应下:“如此,便劳烦娘娘了。只是……”她盈盈一笑,眸光亮亮的看着林惜玉:“姐姐之前说紫苏姐姐出事了,不若姐姐也请德妃娘娘出手,寻寻紫苏姐姐吧。” 经她这么一说,众人这才发现的确没有看到那位貌若天仙的林府四小姐了。 今儿宴会本就有不少皇子世子,她一个大家闺秀居然莫名不见了,若是行了那苟且之事,德妃这张脸可就真的挂不住了。 熊夫人悄悄看着林锦婳,看她目光单纯,好似真的只是担心,越发觉得这姑娘是深不可测了。瞧见德妃面色越发难堪,她才出面道:“许是贪玩,之前还崴了脚,这会儿兴许在哪儿歇着呢。” 德妃暗暗咬牙,冷冷瞥了眼林惜玉,有些不耐的抬抬手:“都退下吧,熊夫人留下陪本宫说说话。”熊夫人算是娘家人,德妃只与她亲近些。 林锦婳见是熊夫人,稍稍松了口气,垂眸退下了。 一行人走到宫门口才各自告辞,林惜玉却当即就发作了。 “七妹妹今儿真是伶牙俐齿!” 林锦婳浅笑看她:“大姐姐今儿犯了错,难道还想自己抗吗?” “你什么意思……” “姐姐的袖口也是湿的,而且里侧有一片鱼鳞。”林锦婳早早便看到了,那鱼鳞虽小,阳光下却泛着光。 林惜玉面色刷的一白,只觉得浑身都僵麻了一般:“你……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大姐姐心里清楚。但你从未入宫,怎么会知道那儿有锦鲤呢?”林锦婳眉梢微微一挑,切中要害。林惜玉却垂下了眸子恨得咬牙切齿,这些都是林紫苏告诉她的,所以她才会去杀了那锦鲤想要诬赖林锦婳。但她哪里知道那锦鲤竟是那么重要的长寿鲤?可林紫苏不同,她经常接触宫里的贵人,她肯定知道。 “是她……” 林锦婳见她想明白,也不多说了,转头便上了马车要走,却见定南候夫人堆满笑意的走了过来。 “七小姐,明日可曾有空?宫里才赏下不少西域进贡的瓜果,我一个人食之无味,不若你也来尝尝?” “怕要叨扰夫人了。”林锦婳弯起眼睛浅笑道。 “哪里的话,明儿我便使人来接你。”定南候夫人见她大方答应,心里的纠结复杂倒是一下子被冲散了,舒服的很。 林锦婳笑着目送她离开,目光才慢慢深了起来。定南侯虽跟德妃沾亲带故,前世也的确帮了赵阚,但他性子十分自傲又自大,不贪财却好色,且多年无所出也是一块心病,若是能拿下他,便又断了赵阚一条臂膀。 “七妹妹在笑什么?” 林紫苏忽然从身后过来。 林锦婳转头看她,面色微红,红唇微肿,一双杏眼泛着微微波澜,湿润莹亮,心中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位是三皇子身边的公公?”林锦婳一眼看到刚刚转身回去的太监浅笑。 林紫苏面色顿时一慌,却忙掩唇笑道:“七妹妹第一次入宫,倒是认得这许多人了?那公公不过是恰巧碰见的,不知是谁的。” 林锦婳了然一笑,却并不拆穿。 林惜玉怒气冲冲的走过来狠狠撞了林紫苏一下,看她一张脸越发好看,冷哼一声:“四妹妹不知道吧,七妹妹方才可是得赐婚为宁王妃呢?你这样的貌美,往后不知会许个什么样的人家,你可得好好珍惜名声,若是坏了,纵你貌若天仙,也只能嫁一个七老八十的贩夫走卒!” 林紫苏面色涨的十分难堪,但不会蠢到在宫门前做什么,只暗暗藏着狠意。 几人刚要回去,林府来人急报,说林锦婳的兄长阵亡了!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她居然敢! 林锦婳回去的路上都在忐忑,前世兄长并不是死在战场,而是那人的手上,今生怎么会传来这样的消息? 到了林府,急急去寻来传消息的人,但因为身受重伤,话没说完就没气儿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白天还出着太阳,晚上便是刮起了风下起了雨来。 白兰红着眼睛看着坐在暖榻边发呆的林锦婳,担心不已:“小姐,奴婢听人说,三公子的尸体没找着,也许根本没死呢?” 林锦婳鼻子微酸,上辈子哥哥死在那人手里,如今虽生死未卜,但她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重生,而改变了他的结局。 “奴婢还听说,那战事一点也不凶险,本是十拿九稳的,就因为姓郑的一位将军马失前蹄……” “姓郑?”林锦婳打断她的话。 白兰觉得奇怪,却点点头:“奴婢的同乡便在二公子房里伺候,二公子今日与郑家大公子聊天时谈起的……” 林锦婳眼眶发红。前世哥哥因爱上郑家小姐,却被她折磨致死,今生又是这位郑家人来结束他的性命吗?哥哥如今生死未知,一定跟这郑家人有关!” “那郑家公子如今可还在府中?”林锦婳起身问道。 白兰摇摇头:“下午便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林锦婳牙关微咬,转头回了房间,她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雨越下越大,从醉云楼出来的大街上停着两辆华丽的马车。 身段妖娆的姑娘扶着醉醺醺的林惜腾出来还不忘依依不舍,林惜腾只是把她往边儿上一推,朝同行的男子道:“你爹那事儿做的痛快,不过你放心,我谁也不会说的。” “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那人你早巴不得死了哈哈。”郑业成冷冷一笑,转头进了自己的马车往回而去,丝毫不知道暗处早已有人在盯着他了。 他回家的必经之路是一道桥,桥下因为今儿忽然下雨,河水也变得湍急起来。 他晕乎乎的靠着马车小憩,却忽然听得马儿一声嘶鸣,而后马车竟是翻倒在了地上,疼的他当即大骂起来:“都他妈不要命了!” “公子,这路上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尖锐的砖石,挡着道儿了。”外头小厮道。 郑业成因为是瞒着家人出来的,只带了这一个小厮,爬出来后只狠狠踹了几脚便要走,忽然瞧见桥另一边一个穿着大红衣裙的少女执伞而来,风轻轻吹动她的衣角,伞下那双如溪水般莹润明媚的眸子露出来,直摄人心魄,可浑身却是透着股冰冷的气质,那面纱下的脸朦朦胧胧,叫他心痒难耐。 “姑娘为何独自在此?”郑业成见过不少美人,这样气质的却是独一个。 “来寻公子你的。”林锦婳冷冷看着她,她记得上辈子林紫苏灌下自己毒酒时,郑如意就在一旁,说着她是如何让爱她如狂的哥哥惨死的,说着她是如何骗得自己信任,最后却夺了自己位置,跟林紫苏一起害了她林家满门的。她嘴角淡淡勾起:“夜里冷,公子可愿意陪我走一程?” “好……” “公子……”小厮觉得不对劲,正要劝,却难敌这会儿郑业成色迷心窍,他能嗅到林锦婳身上奇异的香气,越发让他邪火旺盛。 林锦婳眸光微寒,继续往前而去。 郑业成连忙跟上,一路都想动手动脚,都被她避开了,唯独到了一条幽暗狭窄的巷子时,林锦婳才停下,任由他欺身而上,手拿着金簪抵在他的喉咙处淡笑:“我家公子让我来问你几个问题。” 郑业成近距离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只觉得更有魅力:“什么问题?” 林锦婳看着他越来越迷离的眼神,知道临时去药铺买的媚药起了作用,寒声道:“林锦澄到底死没死?” “他?美人儿是因他而来?”振业城哂笑一声。 林锦婳看着他眼里的不屑,手狠狠一滑,他脸上顿时多了一道血淋淋的疤。 郑业成见状,酒一下子醒了:“你胆敢……” “我耐心不多,再问你一次,死没死!”林锦婳一把将他推开,看着他浑身无力却还想着逃走,深吸一口气,直接将簪子刺入他的后背:“这里没人,你若是不说,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可是我也不知道啊。”郑业成慌张道,林锦婳却懒得跟他废话,又是一簪子刺下去,终于让他开了口。 “兴许没死,我爹故意传了假消息给他,让他落入敌军之手,又假传了死讯要打击他爹好夺大将军的位置,不过到了敌军手上,他必死无疑……” 郑业成话未说完,林锦婳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郑家人的目的是爹爹?哥哥如今生死未卜,那爹爹岂不是也要出事了? 正在她想着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小厮的声音,他还是不放心寻了过来。 郑业成乘机大喊出声,林锦婳回过神来要走,郑业成却狠狠抓住了她的脚踝:“小美人,你今儿伤了我,还想跑到哪里去!”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寻常的女子幺妹刁蛮无礼要么死板无聊,这个倒是有趣,又狠又媚。 林锦婳狠狠踢了他一脚,可他根本不肯放开手,眼看着那小厮就要寻来,林锦婳正想着要不要杀人灭口,却忽然一道疾风闪过,而后便落入一个有着淡淡青竹香气的怀抱。 她被人捂住嘴正要挣扎,便听那声音夹着不愉快的冷淡道:“不许出声。” 赵怀琰?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锦婳认出这声音来,却被他仅仅揽在怀里动弹不得。 没多久,果真听到士兵整齐的跑步声,说是定南侯府有刺客。 过了好半晌,林锦婳被他捂得快喘不过气了,才终于一把拉开他的手从他怀里挣了出来:“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若不是本王,你以为能跑得掉?”赵怀琰凤眸里满是怒意,这个小女子,竟然敢对别的男人用媚药!若是那男人不是喝醉了酒,下场会是如何?若是方才被抓住,那下场又是如何? 林锦婳自知理亏,垂眸不语,却看到他手臂上一道血淋淋的疤,而且他如今是一身黑色锦衣,浑身还有未散的杀气,跟寻常一点儿也不一样。 “定南侯府……”她眨眨眼看他:“王爷半夜出来,是去做贼了?” “总比你给男人下媚药好。”赵怀琰依旧怒气冲冲的盯着她,不过她穿红衣真好看,眼角眉梢都是不自觉的媚意却不觉得轻浮,浑身冷冷的,那寒潭似的眸子好似藏着格外多的秘密叫人想去探寻。这丫头,刚刚当着他的面儿跟别的男人纠缠! 赵怀琰牙关紧咬,越想越气。 林锦婳看着他脸上神情变幻,眉心微蹙,转身要离开这间狭小的屋子,可人还未走,便被一股强大的力气一拉,重新跌落他坚硬的怀抱,而她的唇也被人生涩的撷住,那微热强行探进来,吸取着她的温热。 林锦婳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难道是自己身上尚未散干净的媚药? 突然被人这样轻薄,林锦婳想要狠狠将他推开,却发现被他铁臂抱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予取予求。 她只觉得羞辱和委屈,纵然赐婚,也断没有如此欺负人的! 她想着前世今生,眼睛莫名一涩,竟是落出泪来。 赵怀琰也是突然产生的冲动,他没察觉林锦婳的落泪,只觉得浑身酥麻,好似要永远这样下去才好,永远不停的品尝那柔软。直到他捧着她小脸蛋的手沾上泪。 他蓦地浑身一凉,所有的燥热都退了下去,将她松开。 “你……不喜欢?”他忽然有些紧张起来,看着她微微肿起的红唇,却有点想偷偷扬起唇角。 “王爷把臣女当做那醉云楼里的姑娘吗?”林锦婳冷冷一笑:“若是如此,只要王爷完成王爷对臣女的承诺,保臣女父兄平安,那臣女往后一定不会反抗。” 赵怀琰看着她眼里的冷漠和疏离,看着她把这一切只当做交易的样子,心一阵阵刺痛。 “罢了,本王送你回府……” “不必……” “不许倔!”赵怀琰微微咬牙,却又后悔说了这样重的话。但看着她巴不得离自己一万八千里的样子,冷着脸上前将她揽在怀里,提步快速往林府方向而去。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自找的 林府此时寂静无声,赵怀琰看着她竟然是从一个废弃院子的侧门出去的,有些讶异的挑挑眉。 林锦婳却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这院子原本未是娘亲用来放嫁妆的库房,所以我知道这里有暗门可以直接到府外。” 赵怀琰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为何恨赵阚?” 林锦婳手心暗暗收紧,浅笑:“王爷那里看出臣女恨三皇子了?不喜倒是真的,三皇子此人孟浪,好拈花惹草,臣女不喜欢。” 赵怀琰听着这话,怎么总觉得是在说自己?可今日就冲动了一次。 他皱皱眉头,看着她疏离的样子,面色微寒:“罢了……” “臣女告退。”林锦婳闻言,行了礼转身就走了。 赵怀琰话未说完张张嘴想要叫住她,可看她好似真的十分在意今日这一吻的样子,又疑惑了起来,她之前说心慕自己,难道是骗自己的? 大雨淅淅沥沥的落在青石板上,赵怀琰看着看着顺着腹部滴落到地上的鲜血,面色木然转身而去。 第二天一早,郑业成遇刺的消息便传开了。 林锦婳早早等在老夫人院外等着问安,‘恰好’遇上急急过来的林惜腾。 林惜腾见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你才得赐婚,三弟就死了,你说是不是你克的?先克死了你娘,现在又克死了你哥哥,下一个会不会是你爹……” “啪——!” 林惜腾话未说完,林锦婳的巴掌便狠狠抽了上去。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白兰更是白了脸:“小姐,你这是……” “林锦婳,我看你是活腻了……” “我今日应了定南侯夫人的邀请,方才这一巴掌,便算是打你诅咒我爹!”她绝不容忍这些人再伤害她的亲人,但这一巴掌的确是早有预谋。 林惜腾被激怒,上前便狠狠掐住她的脖子,白兰要来拉扯,都被他一脚狠狠踢开。 眼看着林锦婳面色青紫喘不过气了,老夫人倒是不睡懒觉急急来了人将林惜腾拉开。 林锦婳大口喘着气,能感觉到脖子好似要断了一般,但她就是要如此,想必现在一定是青紫一片十分狰狞! “二公子,七小姐今儿还要去定南侯府,您怎么能……”老夫人身边的婆子暗暗提醒道,林惜腾却不领这个情:“她是自找的!” 林锦婳眼里嚼着泪,微微咬着唇看着婆子:“劳烦妈妈跟祖母说一声,时辰不早,我便直接去侯夫人那儿了。”说罢,领着白兰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惜腾哼了一声:“不就是攀上了枝头,真以为自己就成了凤凰?” 婆子瞧着还不明白的林惜腾,忙悄悄使人去禀报了老夫人。 林紫苏早早躲在一侧听到了这些话,等婆子走了才上前道:“二哥何必这样生气,七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如今又是准王妃,往后可是咱们府里最尊贵的人呢。” 林惜腾闻言,眸光一暗,尖瘦的脸登时阴鸷起来。 林紫苏见目的达到,又继续道:“不过如今她就敢动手打二哥,往后去,二哥还是躲着她些……” 林惜腾越听心越狠,看着林锦婳离去的背影阴测测一笑:“刑克之人怎能入皇家?这婚事怕都是要不得的。”说罢转身朝自己父亲的书房而去。 林紫苏瞧见他愤愤而去,嘴角勾起,看了眼身边的丫鬟:“三皇子今儿一早送了两盘进宫的果子来,你去拿一盘送到七妹妹院里。” 丫鬟眼珠子一转,了然一笑:“奴婢明白。” 这会儿林锦婳已经出了府上了马车了,老夫人使人来拦都没拦住。 马车上,白兰心疼的直掉眼泪。 “小姐何必跟二公子争,如今差点命都没了……” “我今日若是不争,下一次怕就真的没命了。我现在就要让他们知道,我林锦婳的命,我父兄的命不是那么好拿的!”林锦婳面色冷寒。 白兰看着她目光灼灼的样子,道:“小姐,您昨日回来时那衣服上有血迹,您不会杀了……” “血迹?”林锦婳微微皱眉,她记得只看到赵怀琰手臂有伤,但他那只手臂根本没碰自己,难道他还有别的地方也伤了? 正想着,马车已经停了。 林锦婳下了马车,瞧见早早有人在正门口候着,一见她来便笑着上前:“林小姐,我家夫人早早等着了……你这脖子……”婆子一眼看到她脖子上的淤青和微红的眼睛,吓了一跳。 林锦婳只做慌张的掩饰住,忙垂眸道:“还劳烦嬷嬷一会儿寻一条丝帕给我,我来时匆忙,竟是不曾准备。” 婆子点点头,识趣的不再多问,忙引了她进去,却悄悄使人告诉了定南候夫人。 定南侯府比林府大了一倍不止,过了二门,林锦婳坐了好一会儿小轿,才到了侯夫人的院子。 如今虽是十一月,但院里难得绿植青翠,门廊下还放着不少盛开的鲜花,可见侯夫人下了不少的心思。 婆子替她撩开门帘,引她穿过花厅到了暖房才算停下,不过今儿除了侯夫人在,定南侯也在,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大伯父这段时日正为了升官和捞出大夫人一事,求了他许久了…… 她垂眸上前乖乖见了礼,侯夫人忙让人将她扶起:“等日后你入了宁王府,便是宁王妃了,我可还要跟你行礼呢。” “夫人说笑了。”林锦婳微微哽咽。 侯夫人看了看她脖子上系着明显不搭的纱巾,伸手将她拉在身边坐下,道:“这是怎么了?” “不妨事。”她笑着摇摇头,顺手摸了摸侯夫人的脉搏,脉象平稳,还看不出胎像,但她当年是在二月被休弃出府的,怀胎应该就在这一两个月才是。 她抬眼看了看定南候一脸耐不住的表情,便知二人早已是貌合神离,浅笑道:“夫人可寻了太医来巧?” 侯夫人一听,面色一喜:“难不成现在就已经有了?” “现在脉象极弱,寻常人查不出来,且登上一两个月。夫人这两月好生调理身子,心情逾越了,就越能早些查出来。”林锦婳笑道。她对医术确实只有略通,但往后发生的事,她却能猜到十之八九。 定南候一听,微微皱眉:“当真?” 林锦婳见到非但没有欣喜,反而有些优心,想来外面已经应承了某人要休弃侯夫人迎她进门了吧。她记得迎娶的不是别人,正是郑府的一位表小姐。 侯夫人面色微微有些尴尬,却软声笑道:“侯爷不是正盼一个儿子么,这两月妾身便好生调理,不能服侍侯爷,回头再替侯爷挑选一两个姿容上乘……” “你说这些做什么!”定南候见她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面色有些难堪。 定南候夫人如今年逾三十,人也不算聪明,已是徐娘半老,失宠是谁都能预料到的,她也心知肚明。 林锦婳见她失落的样子,珉唇浅笑:“侯夫人贤惠大度,听闻针线做的最好,锦婳正想着替家里的哥哥姐姐还有边关的父兄绣一些如意帕,寻了京城里最好的绣娘,都说不及夫人,夫人若是得空,给锦婳指点一二可好?” 侯夫人不通诗书礼乐,她虽也是大户出生,但最不爱那些个东西,唯独绣活儿不错,这也让她颇为骄傲。 听林锦婳这样一说,心气儿顺了不少,面上微微发红,一双眼睛也变得格外明亮:“你倒是净挑甜话儿哄我。” 定南候瞧着她这样子,倒是有几分少女的娇气了,不由心里微微一漾。 “本侯还有事务要忙……” “那侯爷今晚……”侯夫人一听便以为他不耐烦自己了,急道,定南候却是朗声一笑:“晚上回来用晚膳,你好生备着些。” 侯夫人听着,当即娇羞起来。 等送走了定南候,才感激的看着林锦婳:“你这丫头,我原本当你是个心思多的,现在瞧着,心思多也不是坏事。” 林锦婳垂眸浅笑:“心思若是不多,怕是这命也没了。” “这么严重?”侯夫人讶异道,之前不愿多管闲事,现在却倒是乐意管一管了。 婆子见状,也识趣的上前道:“林小姐脖子上的淤青怕不是谁下了狠手掐的,实在吓人。” 侯夫人闻言,倒也知道林府这些龌龊。林家三房原本才是嫡出,现在的老夫人当年不过是个外室,悄悄在正房前头生了两个儿子,等正房一死,她倒是抬了正房,反倒把原来的嫡子一家欺负的没边。 “这件事你放心,林大老爷还想着替老夫人挣个诰命,明儿我便去见皇后娘娘。”侯夫人直接道,算是许诺了林锦婳。 “可是祖母与此事无关……” “管教不严,自然是她的错。你母亲才去世,她也应当体谅些。”侯夫人瞧着她道,怕她拒绝,又忙去让人准备瓜果点心,拉着她说别的事儿去了,等到天色渐晚,才允许她回去了。 走的时候,林锦婳听定南侯府的下人说,昨晚的刺客有头绪了,说是腹部的剑伤淬了毒,若是不请大夫,怕活不过半月。现在定南候已经看严了全京城的大夫,一定能查出来。 上了马车,林锦婳想了想,到底是沉沉叹了口气对马车吩咐道:“去城南巷子三十七号。” “小姐,咱们去那里做什么?”白兰不解道。 “去寻慕容尘。”林锦婳淡淡说罢,便靠着马车合起了眼睛,心里却是复杂,昨日赵怀琰那样对自己,兴许是毒药所致?若真是如此,她倒是误会好人了,毕竟她无法查到边关的事,这事儿还得求赵怀琰。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刑克之人 慕容尘再见到林锦婳时,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京城,瞧见她来,不由心头微热,瞧见她一身锦缎,自己反倒是一身青灰布衣,面上多出几分自嘲来:“如今才知那位小姐竟是林小姐。” 林锦婳看着简单但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小院,浅笑:“黄泉水一案,皇上如今虽然尚未替慕容家平反,但到底也没有罚慕容公子。” 慕容尘无奈浅笑:“证据确凿,但涉及皇家人,到底只是走走过场。那日我们全部被带去官府,纵然京兆尹刚直不阿,却也奈何不得三皇子半分。虽然当年那真正下药的狗贼被判死刑,可谁知道这刑能不能实施呢?” 他说这话时,满心的不甘,甚至带着一丝戾气。 林锦婳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未点破,只笑道:“公子随我去见一个人。” “谁?” “一个能帮你的人。” 宁王府。 高禀只听人说后角门有人求见,等到了一瞧,只见一个面容清秀还带着几分儒雅气质的青衣公子:“敢问这位公子是……” “在下慕容尘。”慕容尘直接道。 高禀听到这名字,便也知道是谁了,看着他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警惕:“我家王爷不在,不便见客。” “林小姐说,王爷身子不好,在下虽然医术不如家父,但也承袭一二,许是能帮忙。”慕容尘淡淡看着眼前人,他虽然也疑惑林小姐为何让他来寻宁王,但既然她说能帮忙,兴许真的有用。 高禀一听是林锦婳,多出几分讶异,赶紧寻人去请示了赵怀琰,而后便将他请了进去。 林锦婳回到林府,老夫人和林大老爷当即便在花厅等着了,她才走进去,便听这位许久不见的大伯父一声呵斥:“还不跪下!” 白兰吓得浑身一抖,林锦婳却是淡淡:“锦婳不知为何要跪?” “不知为何?”林大老爷挺着大肚子,脸上的横肉都气得发红:“今儿你特意跑去定南侯府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故意要让人以为我们林家人都欺负你?” 林锦婳心中轻嗤,面上却只做不知:“锦婳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你却故意激怒你二哥掐你,然后迫不及待的去展示你的伤口……” “激怒?”林锦婳微微咬牙,眼里氤氲起雾气:“二哥诅咒爹爹跟哥哥,锦婳一时气不过才打了二哥一巴掌,大伯父觉得锦婳不应该吗?” 林大老爷一听,暗暗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林惜腾气得呲牙:“我只是实话实说,分明是你自己刑克亲人,你就是个煞星,现在又来克我们大房,回头哪一日,林家人都要被你克死了!” 老夫人面色也有些沉,她寻常到底还顾及些体面不会做的太过分,不过今日这事……想起定南侯夫人特意使人送来伤药,定南侯更是直接不管大夫人一事了,这不是存心不待见林家了么。 “你大伯父和大哥说得对,就算他们有错,你也应当体谅些,女子贤良淑德你倒是没学到,看来跟宁王的婚配实在不合适,明日我便跟你大伯父二伯父一起,请求皇上撤了这桩婚事,再请道士来给你做法,从现在开始,你就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许出门,直到你父兄平安回来为止。”老夫人冷冷道。 白兰气不过,明明是小姐受了委屈,她们竟全还要责怪小姐。 “老夫人,小姐去侯府本是早就与侯夫人有约,去时更是拿了丝帕将脖子围住,半分未曾说过林家的坏话,您不能……” “大胆奴婢,这里岂有你说话的地方!”林大老爷呵斥一声:“来人,给我掌嘴三十!” 话落,立即有婆子上前来狠狠摁住白兰就要开打。 林锦婳手心死死攥紧,只盯着林大老爷:“大伯父就不怕传出去,坐实了你虐待我之名?” “丫鬟不听话,难道还教训不得?”林惜腾冷哼一声,上前就要亲自动手,屋外却有婆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说郑业成死了,死于马上风,马上风这病及其难堪,因为是男子在做那事时,精阳释放不出来,又停不下来,活活累死的。 听到‘马上风’这三个字,老夫人的脸当即绿了:“这与腾儿有什么关系。” 婆子面色白了白:“郑家人说,若不是昨晚公子领了郑公子去醉云楼,也不会如此,还说要报官呢。” “报官?”林惜腾哼了一声,带着几分威胁:“我倒看看郑家有几分胆子敢报官!” 林锦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有底气,因为他知道兄长的失踪是跟郑家有关,但郑业成这一次死得这样蹊跷又这么及时,她岂能轻易饶了他? 因着这件事,林家人倒是没刁难林锦婳了,急急打发了她走。 回到落霞苑,白兰仍旧没缓过神来,苍白着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采儿身子好了些,瞧见她们回来,忙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白兰红着眼睛摇摇头,林锦婳看着屋子里温暖的炭火盆倒是淡然:“没事。白兰,你不是说你有同乡在二公子房里伺候?” “是,小姐,怎么了?”白兰不解问道。 林锦婳浅笑看她:“还记得我们今日见过的慕容公子么?” 白兰颔首,顿了顿,似乎猜到她要做什么:“小姐想让奴婢去跟慕容公子要那马上风的药?” 林锦婳见她聪慧,倒也松了口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可是万一被发现……” “不会被发现的,我有万全之法。”林锦婳淡淡看着炭火盆里窜起的火苗,眸色幽幽,若是让人在大火中发现那药,谁会细查是谁放的呢,而且她记得林惜腾的门房,便与死去的余妈妈素有恩怨,如今倒是正好一用。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百口莫辩 门房的婆子正提着灯笼准备去当值,走到拐角的地方,忽然瞧见一道黑影拦在身前,因她带着面纱,看不见她的脸,只见一双寒眸幽幽。 “你是谁?”她警惕问道。 “余妈妈死前嘱咐我,一定要告诉二公子,替她将你赶出府去,还要让你净身出户,一个铜板也带不走。”林锦婳压低了声音幽幽道。 婆子一听余妈妈,脸色立即变得不好看:“她死了都不肯放不过我,活该她下十八层地狱!” “看来你也知道她跟二公子什么关系。” “谁不知道?”婆子哼了一声:“这事儿这样龌龊,也就瞒着林家的几位主子,若不然,二公子还不得被活活打死……” “那你就你被赶出府之前,将这件事捅出来如何?”林锦婳继续道。 婆子拧眉,不解看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余妈妈的人。余妈妈如今死了,我总得替她挣一个名分。”林锦婳嘴角冷冷勾起,转头看了眼已经开始冒出火光的院子,道:“稍后会有人将一包药粉放在你门房外,是媚药。” “这……”婆子自然也听说了郑业成的死因,想了想,面色唰的一白:“可就算说那药是二公子的,二公子要不承认……” “谁说是二公子的了?”林锦婳眸光微寒,婆子不由打了个寒噤,试探问道:“那是谁的?” “余妈妈与二公子恩爱,她年级大了,备些药不也正常?”而且还死无对证。左右只要让这药出自林惜腾的院子便足矣,更别说爆出那样大的丑闻。 婆子有些糊涂,不明白她到底想要做什么,看似是要替余妈妈要个名分,但这事儿爆出来,哪里还有什么名分不名分的,她自己的小命怕都要不保。 林锦婳看着她乱转的眼珠子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浅笑:“事后,我会替余妈妈给你五十两,送你回老家。” “五十两!”她得挣上十来年才能有这么多。她惊喜又怀疑的看着林锦婳:“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林锦婳抛出一个二两的银锭给她:“定金。但你若是没办好,你在五里坡外的家人可就要吃苦了。”说罢,直接转身而去。 婆子脸色微微发白,但想着五十两,想着自己的小命,咬咬牙朝那着火的院子而去。 林惜腾正跟郑府的人辩驳,便听人来传说院子着火了。 郑府的人依旧不依不饶:“别以为可以逃得过去,林公子,你害死的可是我们郑家唯一的嫡子,我们夫人人都丢了半条命了,这事儿你必须去官府说清楚。” 林惜腾见他这样胡搅蛮缠,阴鸷着一张脸:“他自己死了难道还要怨怪我……” “二公子,奴婢把您最重要的匣子抱来了!”门房婆子抱着匣子跑来了,气喘吁吁的似乎真费了很大力气。 林惜腾皱皱眉头,不知她说这些做什么,只摆摆手:“一边儿去。” “是……”婆子眼珠子转了转,就在林惜腾正要跟人辩驳的时候,婆子脚一崴,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匣子也被摔开,里面的东西一应落了出来。在场的人看见之后,均是尴尬的红了脸,老夫人一张老脸气得雪白,差点没背过气去,那赤裸裸的女子亵具还有明显偏大的女子贴身肚兜…… 林大老爷好歹见过些世面,当即铁青了脸:“来人,给我把这婆子拖出去打死!” 郑家人只暗暗偷笑,忽然看到还有一个装着粉末的白瓷瓶,弯腰捡起,抹了些往鼻尖一闻,当即恼怒的黑了脸:“林公子,你还说不是你,这媚药就在你房里放着,你那日定是放了这东西在我家公子酒里!” 林惜腾只觉得百口莫辩:“这不是我的!”说完,阴狠盯着要被放走的婆子:“这东西,是不是谁指使你拿来的?” 婆子浑身都在发抖,可一想起二公子迟早不会放过自己,便咬咬牙道:“公子你忘了,这是余妈妈拿给你的,你们自己用的。” 这话一出,满堂登时死一般的寂静,郑家人也瞪大了眼睛,毕竟谁也没想到林惜腾表面看着风风光光,背地里竟是跟个老婆子不清不楚,还有地上这些亵具,这些小衣…… 老夫人只觉得一张老脸丢尽,当即晕了过去。 林大老爷也气得浑身发颤,瞪了眼下人将婆子拖了出去,才看着郑家人寒声道:“这里好歹是林府,不是你们为所欲为的地方。来人,送客!” 郑家见他也撕破了脸,倒也不急,捡起那药品攥着:“那我们明日就对簿公堂吧,我倒要看看林公子做的这些事……”他扫了扫地上那些不堪的东西:“还能怎么解释!” 郑家人一走,林惜腾还来不及解释,一向偏疼儿子的林大老爷上前便狠狠扇了儿子一个巴掌,骂了声‘丢人’,便让人把他管去柴房,赶紧收拾出门求救去了。 林惜腾恨得咬牙切齿,一心要把那婆子揪来痛斥一顿,哪知现在的婆子已经到了后角门处。 本来她是要被拖下去打死的,哪知拖到了院外,忽然听到有人求救的声音,而后便有人带着她快速到了后角门处,还给了她说好的五十两。 “拿了银子,天一亮就出城,永远不许再回来。”白兰冷冷看着她,经过这么多事,她知道小姐的用心,也知道小姐的难处,所以她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优柔寡断:“胆敢踏进京城一步,你们全家都活不成,明白吗!” 婆子看到她眼里的杀气,心里虽然犯嘀咕,但还是点点头走了。 等瞧见婆子走,白兰才长长呼了口气,忙警惕的四下看看,见没人才赶忙回去了。却不知她一走,转角的黑色马车里便传来了声音。 “王爷,咱们处置了郑业成,没曾想林小姐竟能利用上这件事。”高禀看着面色微白合着凤眸的人,心里庆幸还好那慕容尘医术不错。 半晌,赵怀琰才淡淡睁开眼睛,朝林府的方向看了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她也记得前世的事。 “天寒了,西域进贡了三匹锦缎,送去。”他平静道。 高禀眉梢高高挑起:“王爷不觉得林小姐太聪明了些?” 赵怀琰凤眸轻转,含着威胁的冷意。 高禀瞧见自家王爷这不近人情的样子,打了个寒噤,忙闭紧了嘴。他就知道,他们从未动过心的王爷,一旦动心,那便是不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了。 他朝林府的方向看了看,心里默默祈祷,林小姐,你往后可得待我们王爷好点儿才行啊。 林锦婳蓦地打了个喷嚏,吓得采儿赶忙又往炭火盆里填了些炭,可看着熏着直冒烟的炭,气得直咬牙:“这些刁婆子,竟是一点不长教训,老夫人和大老爷才罚了小姐,便将那银丝炭吞了,那这么些粗制滥造的炭来。” “小事罢了,迎高踩低是她们的本性,且不急。”她慢慢拨弄着手里的血玉镯子,说好要给林惜玉的,但既然林紫苏前儿把唯二的果子只送到了自己的元自来,这镯子也要送去还礼。 林紫苏本来已经要歇下了,半夜听说林锦婳的人送了东西来,还有些疑惑,不过瞧镯子成色很好,倒也接了。 消息很快传到林惜玉的房里。 她本来还在着急林惜腾的事儿,这会儿一听,当即摔了手里的茶盏:“她们这会儿倒是姐妹情深了!” “小姐莫气,七小姐如今无人依靠,肯定是想找个人傍着的。”丫鬟分析道。 林惜玉想起之前被林紫苏利用的事,恨得咬牙切齿:“她还真以为自己生的美就了不起了,我倒要看看她能美到几时!” “小姐,您的意思是……” 林惜玉轻哼一声:“她不是喜欢装冰清玉洁,装高贵优雅么,我要她出尽洋相。” “可是现在二公子和夫人都出了事……” “这些爹爹和祖母会处置的,前些日子不是有小姐邀请我去参加游船会么。”林惜玉眉梢微微一挑:“我看她们名声尽毁的话,还怎么跟我斗!”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离间计 林府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旁人想不注意都难。 第二天一早,德妃选派的教养嬷嬷便下来了,一同来的还有许久不见的三皇子赵阚。 林锦婳穿戴好准备出门时,瞧见迎面而来的林紫苏,看着她精心描绘过的妆容和手腕上戴着的血玉镯子,浅笑上前:“四姐姐怎生过来了。” 林紫苏见她一身素衣,尤其显得姿容脱俗,而且这段时日她气色越来越好,模样竟是更甚从前,暗暗咬牙,面上却只温柔笑道:“今儿风大,知道你素来不爱那些华贵的大衣,我前些日子让下人赶制了一件,今儿便送来了。” 说着,一件银色滚毛边披风便送了上来。 林锦婳看着她一脸好意,嘴角浅浅勾起:“那便多谢四姐姐了。” “与我还这般生分做什么,我素来是最疼你的。方才前头说三皇子也来了,咱们不便去见,便走前边桃林去见教养嬷嬷吧。”林紫苏亲昵拉着她道。 白兰看着林紫苏总觉得不安好心,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见林锦婳没拒绝,便也跟着往前去了,只是走了一段,便见林紫苏脚下一滑,竟是差点摔倒在地上,衣裳也弄脏了。 “小姐,您没事吧。”她身边的丫鬟惊呼一声。 林紫苏面上带着些许尴尬,摇摇头:“不妨事,不过怕是要回去换身衣裳了。” 丫鬟急道:“可这地儿这样滑,要不……”她看向白兰:“这位姐姐随我一道先送四小姐回去吧,前边儿转角便是老夫人的院子了,这一路也安全。” 林锦婳看他们主仆故意要支开自己的身边人,眉梢微挑,莫不是与赵阚有关? 白兰正犹豫看向她,她便也点点头:“好生扶着四姐姐,可别再摔了。” “那小姐小心些。”白兰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这才扶着林紫苏离开了。 等人一走,林锦婳看了看前边一丛密林,眸光微黯,绕道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老夫人跟那教养嬷嬷不知林紫苏的计划,瞧见她来,面色均是冷淡,林锦婳却显得心事重重。 老夫人瞧着,冷淡问了句:“怎么了?” 林锦婳故作为难,张了张嘴,又将话咽了下去:“没事……” 教养嬷嬷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七小姐欲言又止,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莫不是看奴婢一个外人在,不好开口?” 老夫人自然不想再得罪德妃,忙道:“锦婳,这里没外人,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是。”林锦婳一副紧张的样子,抬眼看着她道:“方才走小道来时,听到有下人正在说些污言秽语,一男一女……” 她话未说完,老夫人只忙看了看那嬷嬷,脸色青的厉害。昨儿林惜腾跟余妈妈的事儿才传开,林家早成了笑柄,这会让再让人听到府里下人白日宣yin,那她这张老脸也算丢尽了。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看着林锦婳:“你当真没听错?” “应该没听错,那些话锦婳虽不太懂,但……”林锦婳憋红了一张脸:“没看清那男女的模样,却听到他们说……” “好了好了!”老夫人真怕她嘴里说出什么来。她尴尬的看了看高高仰着头的嬷嬷,起身道:“嬷嬷刚来,也辛苦了,府里安排的住房在落霞苑,嬷嬷不若先下去歇着?” 这嬷嬷也不是个不知趣的,只淡淡扫了眼似乎吓坏了的林锦婳,朝老夫人恭恭敬敬行了礼这才转头出去了,她一走,老夫人当即便亲自领了婆子拿着棍子往那密林去了。 这会儿赵阚的确在里头等着,本来因为黄泉水一事,他就恼恨林家了,更别说他一心谋划的林锦婳竟是许给了他最不喜欢的宁王,这样的羞辱他如何能忍?林锦婳的父亲手握兵权,她只能是自己的人。 正想着,久久不见人来,心里不由嘀咕,难道是林紫苏耍自己,根本没把人带过来?他刚转身要走,忽然听到一阵嘈杂声,加之今儿天色又暗,想也没想,便往林子深处躲去。 前两日下了大雨,这里还很泥泞。 老夫人过来一瞧,果真有男子宽大的脚印,当即黑了脸:“还愣着做什么,把那对狗男女给我找出来!” 赵阚远远听到这话,大怒。难道林紫苏打算将林锦婳带到自己这里,再喊了林家人来羞辱他们么!这个女人,看着貌美,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心机,她是担心自己不会娶她么! 赵阚一时间想了很多,看着老夫人真是带了一大群人拿着棍棒四处搜寻,暗暗黑着脸转身要走,忽然听到身后一道清冷女声:“三皇子这是要上哪儿去?” “林锦婳?”赵阚直接转身,他躲得好好地,没想到林锦婳竟会不知不觉寻来。 其实林锦婳要寻到他不难,这一小片密林不大,而却她早就知道里面的人是他。 “四姐姐说,上次三皇子许诺要娶她,如今却一心想着娶我,三皇子,您真当林家的女子如此好糊弄吗?”林锦婳不满道。 赵阚有些听糊涂了:“林紫苏她居然跟你说这些?” 林锦婳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四姐姐乃是臣女的亲姐姐,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说三皇子其实根本不如宁王殿下。虽然臣女听不大明白,但四姐姐的意思很明显,还请三皇子往后不要再纠缠了。” “纠缠?”赵阚只觉得脸上好似被人打了一巴掌般火辣辣的,他冷嗤一声:“就凭她,你以为配本皇子纠缠么,不过空有一副皮囊,她这样的女子,本皇子不知道可以寻多少。”说罢,看着林锦婳:“那你来跟本皇子说这些,目的是什么?” 林锦婳浅浅一笑:“算是回报当日三皇子那日后巷的救命之恩,免得三皇子受人蒙蔽,遭人利用。” 赵阚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听着她樱唇里吐出的温柔的话,总觉得有一股诱惑的味道,而且若说好皮囊,假以时日,她的不会比林紫苏差。 “那你觉得是本皇子好,还是宁王……” “人在那里!” 忽然有婆子指着这边一声大喝,赵阚面色一泠,皱起眉头用轻功快速闪出了林子。 林锦婳早就知道根本是抓不住他的,但林紫苏能利用自己,她何不将计就计,来一出离间计? 婆子们匆匆赶来,却只见林锦婳:“七小姐,方才这里的人……” “我瞧见好似是一个嘴角有红痣的丫鬟和一个左右有刀疤的男人。”林锦婳微微咬唇。她记得前世这位嘴角有红痣的丫鬟可了不得,不仅为虎作伥成为林紫苏的左膀右臂,更与不少男人勾搭成奸以此为林紫苏牟利,至于那些龌龊血腥的事,更是不少了,只是如今的莲儿应该才刚刚入府。 老夫人看了看林锦婳,有这样特征的人本就少,她都未曾见过,林锦婳更应该没有在府里见过,应该不会胡诌才对,当即便道:“立即使人去查!” 林紫苏的院子里。 她刚换好衣服,白兰见她还悠悠喝着茶,急道:“四小姐,咱们赶紧去给老夫人请安吧。” “你急什么。”之前的丫环春桃道。 白兰是担心林锦婳再受欺负,毕竟昨晚那种状况,林家人没一个把小姐当正经主子的,这会儿还不知要吃什么苦头。 “那要不奴婢先去?”白兰又道。 春桃浅笑一声:“你去了,一会儿四小姐要出门可怎么办?” 白兰看了看这屋里屋外伺候的丫鬟婆子,微微咬唇:“这里还有这么多……” “你怎么回事?是不把四小姐放在眼里,不乐意伺候?”春桃不满道,看了看白兰姣好的面容,拔高了嗓音讽刺道:“别以为七小姐如今就真的是宁王妃了,便是一年后顺利能嫁了,那也得尊着姐姐不是?” 白兰面庞发白,想反驳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正想着,外面老夫人的人已经是来了。 林紫苏这才放下茶盏,淡淡问道:“祖母可是有什么事?” 婆子将放在林子里的事儿说了,林紫苏的手当即抖了抖,攥紧了手里的帕子问道:“可曾抓到什么人了?” “人没抓到,不过七小姐瞧见了一个嘴角有红痣和左脸有疤的男人。”婆子忙笑道,在她看来,过来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寻找罢了,可四小姐的面色却更加难看了。 林紫苏强撑着笑了笑,道:“我院子里也就这些人,妈妈您也瞧见了,没有你说的人。” 婆子心里虽然疑惑,但这位四小姐可是府里除了二公子外最得宠的,也不敢得罪,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走了。 林紫苏看了看白兰,笑笑:“你也紧着些去伺候七妹妹吧,路上滑,别摔了。” 白兰没想那么多,赶紧走了,等她一走,林紫苏才拉下了脸起身狠狠扇了春桃一巴掌:“你那新领进来的妹妹,是不是嘴角有红痣?” “是,可是……”春桃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她小时候被买到青楼那样的地方,您也知道,这次让她来,是因为她学了不少那里头的本事,但她不会如此没分寸,跑去老夫人院子附近跟男人私会的。” 林紫苏想着本该在里面的赵阚,心情更复杂了,可赵阚脸上也没疤呀。 看着地上哭得不行的春桃,嫌恶的转过身去端起茶盏,思虑半晌,才道:“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道,立马将她跟那野男人处置了。” “是,奴婢这就送她回乡去,那您想要学的那些东西……” “行了,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也不许再挂在嘴边。”林紫苏暗暗带着杀意的看了眼春桃,没想到赵阚也使人送来了东西. 来送东西的是赵阚的贴身侍女,巴掌大的锦盒看着很是精致。 “三皇子使奴婢送来的,说是答谢林小姐今日的帮忙。”侍女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林紫苏。 林紫苏纵然觉得奇怪,也得先接着,她犹豫问道:“那三皇子现在怎么样?” “三皇子身子不适,便先走了。不过来林小姐院儿时碰上个不懂事的丫鬟……”她话未说完,看了看锦盒,奇怪一笑,便告辞离开了。 林紫苏眉心微蹙,想了想,还是打开了锦盒,可瞧见里头的东西却吓得当即昏死过去。 春桃看着东西从锦盒里滚落出来,再仔细一瞧,竟是一截血淋淋的手指,那手指她认得,是她妹妹莲儿的!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大不敬 老夫人找到莲儿时,她被人活生生断了手指扔在偏僻的角落,还剩下一口气却是吓得什么也不敢说了。 有知情的婆子悄悄到老夫人耳边说了几句,原是莲儿遇上怒气冲冲从后院出来的三皇子,想要勾搭,结果反被三皇子给处置了。 “这位三皇子下手也太狠了些。”有婆子瞧着莲儿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摇摇头。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他再有不是,也是堂堂三皇子,岂容你置喙?” 婆子连忙认错,老夫人心里也有些忌惮,倒也不再多说,只看了看莲儿那嘴角的红痣,神情更冷了些:“把她赶出林府去,往后不许林府的人再跟她接触。”三皇子性情如此阴晴不定,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还不知要被怎么样报复。 婆子顿了顿,问道:“那她的奸夫……” “继续找,找到便赶出府去。”老夫人不愿意再多提这件事:“这件事谁要敢出去乱嚼舌头,别怪我不留情面!” 婆子们连声应是,老夫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想起唯一的孙子林惜腾,又开始忧心忡忡:“大老爷还没回来?” “昨晚出了那事儿后,便一直没消息。”婆子忙道。 “那门房的婆子可打死了?”老夫人想起那婆子居然当着郑家人的面儿捧出那些个东西来,便气得跳脚。 婆子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老夫人的脸色,怯怯道:“婆子昨晚便不见了……” “不见了!”老夫人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停:“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不见?难不成也是跟余妈妈一样落水死了?” 婆子忙跪下摇头:“昨儿押着她出门,听到有人呼救,结果奴婢们一瞧,根本不见人,再回头去寻那婆子,已经是不见踪影,府里都找过了,也没人。只不过她房里的东西早早收好了,昨晚的事怕是有预谋的。” 老夫人气得面色铁青,但想起她最后一句,也开始怀疑起来:“的确是早有预谋,府里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事,背后一定有人捣鬼。”她眼睛一沉,冷冷盯着地下的婆子道:“你们立马遣人去那门房老家将她给我抓来,我倒要看看,这背后捣鬼的人是何方神圣!” 林锦婳这会儿还不知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地步,因为教养嬷嬷天不亮就开始折腾了,想必是得了德妃吩咐,要让她好好吃些苦头,不过不大会儿采儿也已经请了林惜玉一道过来了。 林惜玉本来还奇怪林锦婳怎么会早早邀请自己过来,到了一瞧,才拉下了脸。 “我当妹妹邀请我来是做什么,原来是来学规矩的。”她还在记恨那血玉镯子的事,说话刻薄。 林锦婳浅笑起身:“这是德妃娘娘遣来的,最是知道宫中规矩,大姐姐往后若是许了宫里的贵人,这些规矩不也得会?” 林惜玉一听,心下倒是觉得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说是这么说……” “那就请嬷嬷开始吧。”林锦婳笑道。德妃请了这样一个放肆的教养嬷嬷来,自己定要受苦,老夫人也会视而不见,但有一个林惜玉在就不同了。 那嬷嬷对两人都不待见,何况自己是德妃娘娘亲自派下来的,当即便严苛的开始教习了,时不时还要体罚一下。一天下来,林惜玉腰酸背痛差点昏死过去,林锦婳也没有多好受,但德妃的人,骂不得打不得,只能受着,好容易挨到晚上休息,才算停歇。 林锦婳乖乖留在院子里休息,林惜玉却是去老夫人那儿诉苦去了,把老夫人闹腾的半宿没睡。 早上洗漱过来,白兰才神神秘秘的走了来悄悄道:“小姐,奴婢听说昨儿宁王爷使人送了锦缎来,被老夫人给扣下了。” “锦缎而已,扣下便扣下吧。”林锦婳拿了簪子简单挽好发髻,看了看外头天色,阴云密布,灰暗的很,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话音刚落,前院又来消息,说定南侯夫人使人来送请帖,说过几日腊八节,邀请她一道上山去祈福。 “侯夫人倒还记挂着您。”白兰很是高兴,有权优势的人护着他们小姐,林府的人动手也会忌惮三分。 林锦婳却是眉梢微挑,计上心来:“采儿,去留那送帖子的吃会儿茶。咱们先去二哥院里,他被关了这些日子,我们也该去瞧瞧。” 白兰不解:“二公子那样待您,您去瞧他做什么?” 林锦婳嘴角微扬:“我看嬷嬷生的尊贵端庄,总不好一直屈居在我这落霞苑。”郑家长子死了,却到这时候还没来闹,可见事态是被大伯父压下来了,但她怎么会让他们这么容易逃过这一劫呢? 白兰面色红了红:“小姐的意思是……” “二哥性子急,你先使人去通个信儿,引了教养嬷嬷去候着,我随后便跟四姐姐和大姐姐一道过去。”林锦婳看着桌旁仍旧放着的林紫苏之前送来的瓜果,眉梢微挑:“一并送去二哥院里。” 林惜腾的确是对余妈妈有奇怪的癖好,本来闷在屋子里几天烦闷的不行,瞧见那教养嬷嬷来时,眼睛都亮了一下。看着不过四十,却是体态丰腴风韵犹存。 他顿了顿,引了她坐下,便把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 嬷嬷还觉得奇怪,却只端直了身子道:“二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嬷嬷说的那里的话,你是宫里来的,我自然好生招待。”说着,试探的靠近了些,嗅到她身上属于成熟女人的香气,痴迷的合上眼睛,而后才哑着嗓子暧昧道:“嬷嬷常年困在深宫,可曾寂寞?” 嬷嬷哪里听过这样的话,当即便冷了脸:“林公子,请注意分寸,奴婢乃是德妃娘娘……” “难道说,嬷嬷从未被男人碰过?那样美妙的滋味也未尝过?”林惜腾好几日不曾与人欢好,这会儿竟有些急不可耐了起来,他越过嬷嬷,上前便将房门关上了。 嬷嬷铁青了一张脸,不过这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能寒声道:“林公子,你若再如此,休怪奴婢回禀了娘娘,治你个大不敬……” “大不敬?”林惜腾冷哼一声:“你勾引了我,怎么还是我大不敬?是你死罪难逃!” 嬷嬷吓得倒退半步,看着他一副毫不畏惧的样子,张开嘴就要大喊,却又听他继续道:“喊啊,最好所有人都听到,你一个半老徐娘,勾引我这年轻公子,到时候传出去,我顶多被人笑笑,你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说着,便直接扑了上来。 那嬷嬷惨白了一张脸,喉咙却像是被人捏住了一般,一点儿声音也出不来了。 屋外候着的人听到里面的响动,好似早习以为常,只偷偷暧昧的笑了笑,没有一个出声的。 林紫苏这会儿刚准备去老夫人院里请安,顺便探问昨日三皇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哪知半路就碰上了林锦婳,她还披着昨儿自己送她的披风。 “四姐姐,你也准备去看看二哥吗?” 林紫苏自然不能说不去,只道:“我先去给祖母请安。” 林锦婳掩唇轻笑:“祖母昨儿半夜才睡,这会应该还没起呢。” 林紫苏也听说了林惜玉去诉了大半夜的苦,现在时辰还早,老夫人的确应该没起。 “如此,我便随你一道去瞧瞧二哥吧。”她勉强笑道,走了一段才试探问道:“昨儿你穿过密林时,真的瞧见了一对男女……” 林锦婳脸蓦地一红:“四姐姐怎么问这个。” 林紫苏瞧见她这样子,想着她是不是根本没见到三皇子,只暗暗留了个心眼。 一道到了林惜腾院子时,院里院外的丫鬟婆子皆是如临大敌一般。 林锦婳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林惜腾贴身的小厮寻常不待见她,这会儿也捧着笑脸道:“我家公子在忙,二位小姐且先回去吧。” “那嬷嬷呢,可曾来了?”林锦婳朝里头看了看,不过看见这满院子的人严阵以待的样子,便知事成了。 小厮忙道:“没瞧见有嬷嬷过来,七小姐是不是记错了?” “是吗?我还说让嬷嬷也来教教二哥呢,毕竟是德妃娘娘身边的,还是三皇子亲自送来的,定是知道规矩的。”林锦婳不解的说着,瞧见小厮紧张的样子,只笑笑:“那我迟些再来吧。” 小厮连忙躬身应是。 林紫苏看着这一切,聪明的已经看出里头出了事儿了,但那嬷嬷好歹是德妃身边的,若是真出了事,德妃娘娘一定会迁怒林府,说不定连着不喜自己。 想了想,走出来后便找了个理由独自往老夫人院子里而去。 林锦婳未曾跟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老夫人是绝不会允许教养嬷嬷活着回去告状的,而且如果要杀人灭口,八成会推到自己身上,这个锅她可不能背!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自己作死 老夫人本还未醒,听到林紫苏一番话,吓得当即一身冷汗。 “紫苏,你确定教养嬷嬷跟惜腾在房间……” “紫苏不敢胡说,但就怕是二哥强行……”她微微咬唇:“这件事若是让德妃娘娘知道,只怕真的要责怪林家了。” “他也太鲁莽了,他这不是打德妃娘娘的脸么。”老夫人急急起身要走,却被林紫苏拦住:“可是祖母,现在就算救出那嬷嬷,她也少不得要去德妃娘娘跟前告状。” “那你的意思是……”老夫人皱起眉头看向她。 她顿了顿,老夫人会意将房间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这才道:“只有死人,才会将所有的秘密烂在肚子里。但二哥是咱们府上唯一的嫡孙,这事儿定不能让他来做。” “那你觉得谁合适?”老夫人重新打量起林紫苏来,以前只觉得这个孙女乖巧又漂亮,却不想还有这样的心机。 林紫苏一脸为难的样子:“紫苏也不知,不过能伯父与爹爹如今官职都不高,娘娘若是怪罪下来怕是承受不住。不若七妹妹,如今既是准王妃,父亲又是大将军……” 老夫人闻言,也觉得有道理,原先她本打算将林锦婳嫁给三皇子,如今计划泡汤反而惹了德妃不痛快,不若干脆交由德妃处置。 老夫人看了看林紫苏,浅笑道:“我的紫苏真是聪明,便是让你去配三皇子,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林紫苏面色微微泛红,垂下眸子:“就怕三皇子看不上。” “怎么会看不上,回头我便去宫里面见德妃娘娘。”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带着人出去了。 到了林惜腾的院子,果然不出所料。 老夫人看着花厅里一片狼藉,似乎还有欢好过的味道,一张老脸简直没地方搁,而且外头满院子的人,想要瞒天过海也没那么简单。 她颤抖着手,看着跪在地上还不知悔改的林惜腾,想打又舍不得,只能叹了口气:“腾儿,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祖母,是她勾引……” “你胡说,你个畜生,我一定会禀报德妃娘娘!”嬷嬷一张脸煞白,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唯独咒骂的时候眼里冒着凶光。 老夫人上前将她扶起,柔声道:“嬷嬷放心,你今日受了这样的委屈,我一定不会放过我孙儿。但事已至此,您若是告诉了德妃娘娘,事情一传开,岂非让德妃娘娘丢尽脸面,你也活不成?” “哼!”婆子一把甩开她的手:“便是死,我也要拉着你们林府一起!胆敢如此不把德妃娘娘和三皇子放在眼里,我看你们这些畜生有几条命!”说罢,裹着衣服便怒气冲冲往外而去。 林惜腾还要拦,却见老夫人摇摇头:“她若是不在众目睽睽之下活着走出去,到时候死了,这罪责你能担当的起?” 林惜腾怔住:“那祖母的意思是……” “她断然走不出这林府的!”老夫人阴鸷说完,又看了看院外候着的林惜腾的下人,寒声道:“把这些狗奴才全部拖出去,打断一条腿再赶出府去。” 院子里登时一片求饶声,奈何老夫人这次是铁了心了。 林惜腾也不敢求饶,但依旧没当回事,等老夫人一走,就悠哉回房睡觉去了。 林锦婳下午在房间看书打发时间,直到白兰匆匆忙忙跑来:“小姐,出事了。” “别着急,慢慢说。”采儿忙道。 白兰焦急的看着林锦婳,道:“今儿我去寻在二公子房里伺候的同乡,但她说院里的下人都被打断了腿赶出去了,那嬷嬷也独自离开了。” 林锦婳浅笑:“早知如此。” 白兰见她一点儿也不急,更慌张了:“万一他们杀人灭口,岂不是又让二公子逃过一劫?” “杀人灭口是肯定的,而且这罪责还会推到我身上来。”她继续翻了一页书,淡淡道。 “您是早有准备了?”采儿看着斜倚在暖榻上的小姐,好似从落水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从容了,而且至今林家人还没能算计上她。 白兰闻言,心也稍稍提起了一些,便见林锦婳合上书浅浅勾起唇角:“还记得方才定南侯侯夫人送了腊八节的邀请帖子来?” “记得,一早送来的……”白兰说了一半,眼睛登时亮起来:“您让好生在前院伺候着,他们还没走呢。” 林锦婳嘴角高高扬起,老夫人这次自己作死,可是怨不得她了。 前院定南侯府的人还在想着这位林小姐怎么迟迟不给回信,便听到外边有人惨叫。 想了想,还是到门口看了看,便瞧见两个婆子正扭着一个衣衫破烂面容苍白的婆子悄悄往一侧的过道而去。她是定南侯夫人身边的人,也随着她进过宫见过德妃,这位嬷嬷她也是有些面熟的,可一时也想不起来是谁。她以为是林府的家事,不打算多管,转身要走时便听那婆子大喊:“德妃娘娘不会放过你们的……” 德妃? 她怔了怔,留了个心眼,赶忙告辞离开了。 老夫人哪里知道这里还有个外人,而且这么隐僻的行动刚好就叫她给发现了。等人处置完后,便吩咐道:“这件事你们一个字也不许透露出去。” 动手的婆子们垂眸应是,有个机灵的忙道:“老夫人放心,这嬷嬷昨儿折磨了一整天七小姐,今儿一早便失足落水,谁也不想的。” 老夫人听着舒了心,让人打发了五两银子:“这件事你去外头传传,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许说。” “奴婢明白。”婆子接了银子高高兴兴的便出去了。 定南侯夫人这会儿听到下人的来报,惊得都差点没捧住手里的药碗。 “你当真听她提了德妃娘娘?” 丫鬟忙颔首:“奴婢不敢胡说,而且奴婢瞧那嬷嬷虽然衣衫被扯破了,那料子却是宫里才有的。” 定南侯夫人一听,心思多了起来,但她并不算特别聪明,想不到很深,只道:“德妃的确派了个嬷嬷去做七小姐的教养嬷嬷,难不成是她?” “奴婢不知。今儿送了帖子后,七小姐留了奴婢吃茶,奴婢也是贪嘴,多留了会儿才瞧见这样一幕。”她顿了顿,道:“这事儿咱们要不要禀告德妃娘娘?” 定南侯夫人想着这几日侯爷来她房里不少次,也多亏了林锦婳那日那些话,顿了顿,才道:“去备马车,入宫请安。” 傍晚时分,林锦婳坐在花厅悠悠喝着茶等老夫人的人来。 采儿从外头急急跑进来,道:“小姐,人来了,那嬷嬷的尸体也被人从水里捞起来了,就在离咱们院里不远的湖里。” “嗯。”林锦婳喝完最后一口茶,才淡淡站起身来。 老夫人身边的婆子进来时看到准备好就要往外走的人,还惊讶了一下,却听林锦婳先道:“祖母寻我?” “是。”婆子怔了怔,点点头。 “走吧。”林锦婳没多问,直接提步往外而去。 婆子看着她平静从容的样子,心里满是诧异,现在的七小姐真是叫人看不透,难不成真是鬼附身了? 想到这里,她浑身抖了抖,赶忙跟了上去。 才到湖边,刚赶回来的大老爷二话不说便狠狠一个巴掌打来,林锦婳却快速倒退一步躲开了那巴掌,冷淡问道:“大伯父打人也要有个理由不是?宁王殿下就爱锦婳这张脸,打坏了,王爷怕是要生气。” “你少拿宁王压我!”林大老爷怒道。 老夫人想起之前宁王送来的上好的锦缎,微微皱眉,道:“罢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说完,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林锦婳:“就算这嬷嬷严苛了些,你也不能下如此毒手啊!” 林锦婳见她竟这样迫不及待要把罪过推到自己身上,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解:“锦婳听不懂祖母在说什么?” “听不懂?人证物证都在,外面也传的满城风雨……”老夫人看着丝毫不慌的林锦婳,眉头拧起。 “七妹妹,还没想到你竟还有这么狠毒的一招。”林惜玉不忘添油加醋:“不过你现在把身边的人都克死了,还是不要嫁给宁王殿下了,省的克了皇家。” 不等林锦婳辩解,便听大老爷哼了一声:“你现在便去祠堂跪着,我现在就进宫去跟娘娘求情。不过你也要懂事些,跟宁王的婚事你是配不上了,便由惜玉替你吧。” 林惜玉眼睛发光:“爹爹,你说真的吗?” “刑克之人,如何能嫁入皇家?”林大老爷自信满满的哼了一声,看了看左右的人道:“把七小姐带去祠堂跪着,德妃娘娘的吩咐下来之前不许出来!”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俨然就把这个罪给定了,林锦婳也似乎没有反驳的余地。 林惜玉想起宁王那张虽然冰冷却绝美的脸,想起他白衣胜雪的样子,兴奋不已,以前恨不得除掉林锦婳这颗眼中钉,这会儿就更是容不下她了,忙道:“祖母,七妹妹看来还不知道错,不若让她跪在祠堂外头,也清醒些。” 老夫人见事成,也不多说,点点头便由着她去了。 等人都走了,林惜玉才黑了脸冷笑道:“把她给我淋湿了扔到祠堂外头!” 白兰吓了一跳:“小姐,这寒冬腊月的天儿,小姐身子又弱,如何受得住!”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掌嘴!”林惜玉不满道。 “大姐姐就不怕今日事成不成,反而彻底与我撕破了脸?”林锦婳淡淡看着她。 林惜玉看着她那双寒潭似眸子,眼神缩了缩,微微咬牙:“罢了,来人,把她拉去祠堂!” 暗处,林紫苏瞧见犹豫半晌依旧不敢真的下狠手的林惜玉,冷冷嗤笑一声:“没用的东西。若是今日事情不成,便是纵虎归山。” 春桃跟在一侧有些心不在焉:“那小姐的意思是……” 林紫苏冷漠扫了她一眼,道:“你妹妹那个相好,今晚可能入府?” 春桃手心微紧:“您的意思是……” “倘若她清白不在,就算宁王执意要娶,皇上也不会同意的。”林紫苏眸中的妒忌和狠毒顷刻涌出,将她那张精心打扮过的小脸变得狰狞起来。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林惜玉胆子小了些,但心却够狠,人也够蠢,一想到有可能她会变成准王妃,便也把林锦婳的警告抛诸脑后了。 夜里慢慢下起雪来,林锦婳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看着祠堂里的列祖列宗,心中全然没有敬意,尤其是已故的祖父。若他当初没有扶老夫人这个在正室前面生了两个儿子的外室上位,就不会让爹爹一个堂堂正正的嫡子被欺辱至此! 采儿和白兰被拦在祠堂外,看着那瘦弱的身板,嗓子都要哭哑了。 “怎么办,这样继续下去,就算小姐的计划可行,怕身子也熬不住啊。”采儿焦急不已。 白兰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想了想,决绝看着采儿道:“你在这里守着小姐,我去找王爷。” “宁王?他会管咱们小姐吗?”采儿所知不多,只知道这位王爷性格孤僻难接触,这桩婚事也不知是不是好事。 白兰也不知道,但总得试一试。 “咱们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说罢,悄悄看了看守着门的婆子,转身快步跑开了去。 夜渐渐深了,守着祠堂的婆子看了看还挺直了背脊跪着的林锦婳,摇摇头也回去歇着了。 采儿只能焦急的在外头等着,丝毫不知这会儿春桃已经带着人悄悄潜入了林府。 宁王府,高禀瞧见面色冻得发青的白兰时,有些诧异:“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白兰顾不上寒冷,忙恳求道:“请王爷快去救救我家小姐吧,迟了我家小姐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高禀往后院的方向看了看似乎有些为难。 白兰将白天的事都说了,只略过了刻意留下定南侯府的人之事。 高禀听完,面色微沉:“林家人也太不知好歹了些,完全不知道林家这些年靠的便是七小姐的父亲么。” “他们若是知好歹,夫人生前也不会终日郁郁寡欢了。”白兰眼泪不觉落下,就差给高禀跪下来了。 高禀正在犹豫间,忽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后走了出来,冷冷道:“带路!” “王爷!”高禀轻呼一声,忙上前想扶着,却被赵怀琰冷冷一眼看得缩回了手,却担忧道:“您今日才被人下了那样的药,此时过去,怕会……” “不妨事。去找慕容尘来府里候着。”赵怀琰说罢,已经转身往外而去。白兰看着高禀一脸担心的样子,想问但又担心林锦婳,咬咬牙还是转身跟了上去。 此时的林府。 林惜玉半夜翻腾了半天睡不着,因为实在太兴奋了,就盼着早点儿天亮,早点接到赐婚的圣旨。 想了想,又坐了起来:“来人,去祠堂!” 丫鬟揉揉惺忪的睡眼不解问道:“小姐,外头冷的紧,您这会儿出去做什么?” 林惜玉看了看外头飘起的大雪和呼呼刮着的大风,轻哼一声:“七妹妹那张脸越发好看了,若是万一宁王爷执意要她去作妾,那可怎么办?”说着,便让人拿了尖锐的东西在手,领着丫鬟便悄悄往祠堂而去。 春桃带着人早已经走低矮的院墙翻入了祠堂,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门房婆子不用心,祠堂这会儿的烛火竟然全熄灭了,伸手不见五指。 春桃想了想,指了指前门的方向悄声道:“祠堂今日就她一人,你快去快回,别被抓到了。” 跟在她身后的刀疤男子猥琐一笑:“我办事你放心。” 春桃咬咬牙,自己妹妹才被赶出京城,他就这么迫不及待跟女人做这些事,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心里怨恨归怨恨,不能耽误主子的事儿。等男人走了,便找了个角落悄悄等着,却不知林锦婳早已不在那个地方。这些伎俩她前世见得多了,今生又怎么会不防范一些?便是不妨林惜玉,也要防着一直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林紫苏。 她藏在供桌下等着,瞧见外面的黑影,嘴角微微勾起,安心的准备睡上一觉,这会儿没曾想门口传来吱呀一声。她借着那提来的灯笼勉强看清,竟是林惜玉! 男子也听到动静,赶忙躲在了一侧,据春桃所说,出现在这里的只会是林锦婳,便也暗暗摩拳擦掌! 林惜玉将丫鬟留在了院外,正要上去悄悄动手,身后却忽然扑上来一个人,死死捂着她的嘴揽着她的腰,一张嘴直接就啃上了她的脖子。 林锦婳看着那扭在一起的身子,倒是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事发生,看了看自己藏起来的火折子,嘴角微微勾起。 祠堂的火从后院烧起,前院的男人根本没发现,等发现时门房的婆子早已经惊醒了,刚回落霞苑拿了厚棉衣的采儿也开始大喊起来。 他裤子脱到一半准备朝春桃的方向跑,祠堂内不知何时又窜出一个女子来,吓得当即丢了魂。 “你……你是莲儿的相好?”林锦婳故作惊讶大呼。 春桃听到她的声音,便知道男子办坏事了,转身就要先走,外面的人这会儿却追了进来。 春桃朝男子使了个眼色,狠了心上前拖着林锦婳就往祠堂内拽,意图将她活活烧死,男子也趁机朝后门溜去。 林锦婳不曾想春桃这会儿竟有这样大的力气,想来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了。 火势越来越大,采儿瞧见这熊熊烈火,红了眼就要冲进去却被人拦了下来,而后便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快速冲到了里面去。 “婳儿——!” 赵怀琰看到被人死死掐住脖子往火堆里推的林锦婳时,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梦里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这会儿更加明晰,让他后悔为何没亲自派人守着,让她遭了这样的罪! 春桃听到声响,加大了手里的力气,林锦婳只觉得前世那种毒药灌入喉咙濒死的感觉又来临了,让她浑身都脱了力气,陷入一种奇怪的战栗和绝望当中,直到赵怀琰打晕了春桃,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 “婳儿……”赵怀琰看着此刻无比脆弱的人,满眼写着绝望和愤恨,一时间心疼的揪起。 林锦婳看着他赤红的眼睛和苍白的脸,冰冷的心好似划入一丝丝暖流:“你来了……” “以前……我就应该一直在的。”赵怀琰将她紧紧揽住,听着外面的嘈杂声,面庞颇冷。 林锦婳不知道他说的以前是哪个以前,现在也没心思想这些,若是外面的人都来了,那她的计划就成了。大房和二房势不两立,也是迟早之事了。 老夫人听人说白兰竟是请了宁王来时,吓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匆匆赶到已被大火包围的火场,正好瞧见赵怀琰将人抱着出来。她看了眼衣衫褴褛痛哭不止的林惜玉,眉头微拧,忙装作担心朝林锦婳迎去:“锦婳,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 林锦婳并不戳穿她的假面具,悄悄扯了扯赵怀琰的袖子,赵怀琰会意的将她放下,见她除了脖子上那一圈赫然淤青,并没有其他伤痕,也放心了些,对于她方才扯他袖子的亲昵小动作,蓦地,只觉得心里灌入了一口蜜糖,甜滋滋的。 “锦婳本是遵照祖母吩咐在祠堂外跪着,可是今儿天冷,所以便悄悄躲到里头去了,等入夜了,才听到外头有男女……” “你别胡说!”林惜玉苍白着一张脸辩驳着:“我只是来看你,谁知遇上了不知好歹的人,而且我也没被怎么样……” 林惜玉这一解释,老夫人只恨不得扇她两巴掌才好,怎么会这么蠢。 她忙看了看赵怀琰,小心道:“王爷,兴许是小贼闯入……” 她话不及说完,已经有人将那裤子将将提上的男人捉了来,左脸一道疤,上半身的衣襟还敞开着。 林惜玉瞧见他,恨得就要扑上去杀了他,好歹被人拦下,老夫人才寒声道:“先把人带下去,明日再审问。”她可不想在宁王跟前丢了面子。 赵怀琰冷冷睨了眼小厮,上前一步挡住林锦婳看过去的目光,寒声道:“现在审。” 他这话明显就是管定了的意思,老夫人也诧异,难不成这宁王真这般上心林锦婳? 她心里的算盘拨了拨,还要回绝,可赵怀琰一副不审问就绝不走的样子,只得妥协。 没多会儿,晕死过去的春桃也被人抬了出来。 那男子也是吓坏了,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小的也是听了春桃姐姐的吩咐啊,她就说要处置这院子里的人。” “难道是紫苏指使你来的?”林惜玉气得小脸都要扭曲了。她的清白差点被毁,虽然事儿没办成,可说出去,少不得惹笑话,更别提今儿宁王还在。一想到这里,她就恨不得去杀了林紫苏才好。 男子摇摇头:“奴才不知是不是四小姐,但春桃姐姐……” “行了!”老夫人呵斥一声,心里也是复杂的很。她不介意对付林锦婳,可若是连大房的人她也不放过,那就触及她的底线了。她冷冷看着那男子,转头对赵怀琰道:“宁王爷,您看怎么处置?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林家的几位小姐面儿上都不好看。” 赵怀琰微微皱眉,看向林锦婳。 林锦婳倒没想到他竟还会争取自己的意见,不过看他的拳头死死攥着,眼神也有些奇怪,莫不是身上的伤还没好,这会儿熬不住了? “夜闯林府,侮辱主子清白,当杀。”林锦婳挪开眼神,平静的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听到她淡淡吐出‘当杀’二字时,惊讶极了,若不是杀伐惯了的人,怎么能随口就说出这两个字,而且一丝波澜也没有,不像林惜玉一般恨得咬牙切齿,只有一股若影若现的冷漠。 “嗯。”赵怀琰附和。 那男子一听,登时瘫软在了地上涕泗横流的求饶。 老夫人垂眸抬手:“拖下去。”算是定了死刑。 春桃被冷水泼醒后,二话没说便要撞柱子。她不会出卖林紫苏的,因为她的家人还攥在她手里,只是死前狠狠盯着林锦婳,仿佛是她逼死了她:“七小姐,奴婢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放肆!”赵怀琰难得发怒,他从不起波澜的凤眸愠满厉色,浑身磅礴的杀气叫下人均是一抖,垂下眼睛不敢出声。 春桃吓得一愣,而后便被人捂住嘴拖了出去,老夫人的面色也暗暗沉了下来,宁王越是在乎林锦婳,那就她往后就越不能悄悄处置三房,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林惜玉瞧见宁王竟如此爱惜林锦婳,嫉妒又羡慕,只泛着泪花楚楚可怜道:“王爷莫气,惜玉往后一定会好生照顾七妹妹的。” 老夫人也连忙道:“王爷不必如此动怒,林府的事,臣妇自会处置好。” 她这意思很明确,林府的事情外人不必插手。 赵怀琰冷冷看了她一眼,只感觉体内那药的作用越来越强,他勉强起身:“林将军此战大捷,不日便将偕同林三公子一道回京,本王自不会插手林家家事,但七小姐乃是未来的宁王妃,本王请老夫人好生照看,若是再有如此歹人,本王定千刀万剐!” 老夫人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心惊胆战,千刀万剐这话都能说得出,看来真是将林锦婳放在了心尖上,而且他说三房父子将要凯旋…… 老夫人咬碎了一口牙却只能往肚子里吞,连忙笑着应是。 林锦婳却怔住了,父亲将要跟哥哥一起回来?哥哥没死? “王爷……” “本王乏了,送本王出府。”赵怀琰深深看了她一眼,直接提步而去。 林惜玉也想跟上去,毕竟这样有魄力又俊美的王爷,谁不想嫁,可人没走出去,便听赵怀琰寒声道:“其他人不必跟着。” 林惜玉面色一僵,看着转身跟出去的林锦婳,手指都要掐入手心的肉里,转头祈求的看着老夫人:“祖母,你说要把我嫁给宁王殿下的……” 老夫人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宁王的心思现在全在林锦婳身上……” “可若等三房凯旋,她又成了宁王妃,您这扶起来的继母他们往后还不一定认呢,说不定就要把你赶出林府,让你继续作妾……” “啪——!” 老夫人气得上前两步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混账东西!”她气得发抖,本来就是外室扶正,不知道受了多少闲言碎语,没曾想自己孙女竟也提这个! 林惜玉现在热火冲上头,哪里想这么多,委屈的捂着脸:“这些事全是林紫苏弄出来的,祖母只怕早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心只疼二房,根本不把大房的人放在眼里。哥哥被他们害的得罪了德妃,我又被她差点毁了清白,下一步怕就要将我们大房赶尽杀绝了!”她说完便哭着跑出去了,留下老夫人一个人气得差点晕过去,可仔细想想,林紫苏的动作的确太多了些。 “来人,去请四小姐来我房里。”老夫人好容易缓了气才寒声道。 “老夫人,现在天色已晚……” “就是拖也要把她给我拖来!”老夫人气得直拍桌子,看着婆子去了,才阴沉的看着方才‘热闹’的花厅,咬咬牙,接下来便是要做什么,也一定要悄悄来了,而且林家三房这些人,再留下去,迟早是祸端。 她想了想,看着另一个心腹婆子:“把宁王请来的丫头是林锦婳身边儿的?” “是,名叫白兰,以前三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婆子忙道。 老夫人阴沉着脸点点头:“这丫头胆子太大,留着也是个祸患,找个机会处置了。” 婆子脖子微微一缩,看着老夫人阴鸷的眼睛,点了点头。 林锦婳这会儿默默跟在一声不吭往前走的赵怀琰身后,看他沉稳的步履渐渐有些踉跄,眉心微蹙:“王爷……” “扶我……”走到没人处,赵怀琰才终于停下。 林锦婳赶忙上前,却发现他浑身都热得很,隔着微凉的衣裳都能感觉得到,还有他的眼睛,满是挣扎和yu望。 这反映她好似在哪儿见过…… 对了,她给郑业成下媚药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状态,难不成他也中招了? “你……”林锦婳才开口,赵怀琰的脸却忽然靠近,在他眼里,林锦婳望着自己时那湿漉漉的眼睛,那微微张开的红唇都好似邀请,让他浑身变得更加燥热,可在靠近之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上一次吻了她之后她冰冷的眼神。 他错开她的脸,只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小心翼翼道:“就一会儿。” 林锦婳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身上很热,燥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脖子上,一下又一下,前世的糟糕记忆让她不想再跟男人有更亲近的接触,而且赵怀琰不是有隐疾么?便是被下了媚药应当也不会出现那种事才对。 她顿了顿,道:“王爷,时辰不早……” “我知道。”赵怀琰只觉得她好似一块凉凉的冰,此刻让他揽在怀中很舒服,却不愿勉强她:“前世你便是如此疏离我,今生依旧如此。” 林锦婳垂在长袖里的手死死握紧,前世?他也是重生?可前世她跟这位不常露面的王爷并没有什么交际,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赵怀琰看着她眼中的惊讶和疑惑,便知前世和今生,都是他一厢情愿的。 他薄凉的唇角微微勾起,淡淡揉了揉她的额头:“过几日我要出趟远门,你自己要小心。” 林锦婳脱口而出想问他要去哪里,但话到了唇边不知怎么又咽了下去,只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 林紫苏半夜来到老夫人的花厅,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一向疼爱她的祖母也变得声色俱厉,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撑着额头一脸凝重的人,轻声道:“祖母,这件事紫苏不知……” “你这般聪明,怎会不知?”老夫人寒了声,看着一向偏疼的孙女,美虽美,可这灵气劲儿竟是差了林锦婳一头。 林紫苏当即跪在地上:“孙女的确不知。上次春桃的妹妹被您罚出府后,她便对孙女心生怨恨,这次她寻的这男子也是当时她妹妹的相好。若我知道,怎么会纵容她对大姐姐下手?” 老夫人看着她一脸诚恳的样子,心中也动摇起来。 “难道真的不是你?”她迟疑道。 林紫苏摇摇头,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楚楚可怜:“祖母是知道紫苏的,紫苏虽有几分聪明,可却从不敢真的下了狠手去,而且紫苏胆子小,哪里敢背着祖母做这许多动作。” 老夫人越发迟疑了,二房相较于大房,的确安分很多,也孝顺很多,大房如今鸡飞狗跳,二房却依旧是安安静静的。 想了想,又看了看她煞白的脸,到底只是抬了抬手:“罢了,左右宁王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到此为止,否则传出去,还要以为我们欺负她一个孤女。” 林紫苏眸光一暗,眼珠子微微一转,疑惑道:“那祖母的意思是,往后好生待七妹妹?” “她明面上到底是准王妃,动不得。”老夫人冷冷一句,看着外头黢黑的天色,沉沉呼了口气:“若是真成了宁王妃,怕是个祸患……” “孙女明白。”林紫苏见老夫人不是真的要放过她,心安了下来。 老夫人觉得疲乏了,明日只等德妃的消息,若是德妃借那嬷嬷一事取消了这桩婚事,便是最好。 一夜过去,寂静的京城又开始恢复热闹,宫里这一会儿的气氛也显得有些剑拔弩张。 德妃看着等了一宿的林大老爷,面色冷沉,赵阚坐在一侧,面色同样不愉。 “林大人等了一夜,想必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回禀本妃。”德妃拨了拨手里的茶,冷淡道。 林大老爷还奇怪旁边怎么还坐着定南候夫人,不过未曾多想,只将早先设计好的话说了出来:“锦婳这孩子,生母过世,有没有父兄在身边教导,性格也变得偏执狠毒起来,而且微臣让人算过她的八字了,极阴,专克亲近之人。之前克死了生母,后又克死了兄长,如今与她亲近的我们也是鸡犬不宁……” 赵阚闻言,冷笑一声,略带着几分不屑道:“林大人难道还没接到消息,林将军此战大捷,擒获敌军首领,救回了林家三公子吗?如此说来,林七小姐刑克之名似乎立不住啊。”他对林锦婳的确是利用,但更反感林家人想要利用他。 林大老爷微微一怔,他的确还没听到消息:“下官的确不知。”他尴尬的辩解,便听德妃道:“定南侯夫人的侍女昨儿去你府上,是亲眼瞧见有人将本妃的嬷嬷拖走的,你却说是七小姐逼她跳湖而亡,本妃到底该信谁?” 林大老爷面色微青,诧异的说不出话。 定南侯夫人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敷衍笑道:“我若是知道林老爷要来告自己亲侄女儿的状,也就不来宫里这一趟了。” 林大老爷哪里听不出这是讽刺,忙躬身笑道:“夫人言重了,微臣只是担心锦婳耽误了宁王爷的运势……” 德妃闻言,下巴反而微微扬起了,若是如此,那就是最好不过,最好能把宁王克死! 她面上只淡淡一笑,涂着大红蔻丹的指甲轻轻抚了抚袖子上华贵的南珠,道:“林老爷有心了,那嬷嬷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死了就死了。本妃听说你如今官居六品典仪了?” “是。”林大老爷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犹犹豫豫应道,接着便听德妃悠悠道:“我记得宫里缺一个饮马的差事,可是从五品呢,往后你便去那儿当差吧。” 饮马? 林大老爷头一阵阵发晕,虽是从五品,却只是在宫外的马场洗马挑马粪的活儿,去了那儿要被人嘲笑不说,便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他当即跪下求饶,赵阚却讽刺道:“怎么,林家看不上母妃送去的嬷嬷,要除之而后快,如今赏下的官儿也看不上了?” 林大老爷一听,知道今儿这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彻底得罪德妃了,哪里还敢多说,连忙叩谢退下了。 定南侯夫人见事儿差不多,也立即请辞了,等人都走了,德妃才拉下了脸。 “这林家人把自己当什么了,不过是靠着林麓之的军功在京城有了一席之地,竟还不知天高地厚要算计本妃。”德妃冷嗤一声。 赵阚却是疑惑:“母妃何不借机去跟父皇要求退了他们的婚事?” “你父皇是个聪明人,若是以林锦婳不善的要求退了婚,难道还能许给你么?倒不如送她个顺水人情,也好让林家这些蠢货认清楚自己的地位,上次宫宴办的蠢事本妃还未与他们计较呢!”德妃想起林家人便是一肚子火,赵阚见此,也识趣不再多说。 消息传到林府,白兰采儿算是松了口气,瞧着坐在梳妆台前的林锦婳,欣喜道:“还好德妃娘娘不糊涂。” 林锦婳并不反驳,只浅浅一笑,但知道定不是德妃的原因,八成是有了定南侯府这个人证在,她不好做什么。 “悄悄请慕容公子开一些补养身子的药,要跟宫里那些太医们不一样的,开好了送去定南侯府。”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雪大了起来,将外面变得银装素裹,枯瘦的老树终于被压断了,却依旧不见下人们去清理。 “是。”白兰高兴应了声,忙出去准备了。 早膳过后,林锦婳便领着采儿出门了。老夫人已经气得半条命都没了,也顾不上她了。 出了门上了马车,采儿才问道:“小姐要去见侯夫人?” 林锦婳摇摇头,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写了一个名字的纸条来,这是她昨晚跟赵怀琰告别后忽然想起的。赵怀琰当年最大的对手是得了各方襄助的赵阚,而赵阚手下有一名极其刁钻阴狠的谋士几次差点害赵怀琰丢命,如今这年月,他应当还在那个地方受人欺负。 僻陋的小巷,脏污的水在地上横流,似乎纯白的雪都落不到这地方,这里是京城最混乱贫穷的角落,居住的全是外来的穷人,蒋青书便是其中之一。 他裹着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的外套,一家一户的哀求:“我娘就差一两银子就能吃上药了,大家行行好,借我点吧,等我明年春闱考上,一定双倍奉还。” 略胖的大娘鄙夷的啐了他一口:“就你这穷酸样,你还能参加春闱?你娘那是活够了,也该死了,你早些把人拖出去埋了,省的脏了我这屋子。” “就是,别把晦气染给我们。” “穷酸秀才,一个大男人如今却跟乞丐一样乞讨,十年寒窗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指责,大家伙都是凑钱住在一个大院里,蒋青书母子住在漏雨的边户,这些咒骂声全部落尽那可怜的老妇人耳朵里,她红着眼睛朝蒋青书伸手:“儿,罢了,娘一条贱命,去了就去了。” 蒋青书眼眶通红,当即便在院子里跪了下来朝各方磕头:“只求大家施舍,救我娘一命;只求大家施舍,就我娘一命……” 他哽咽着不断恳求,只为那一两银子好去买药,最好再买点不潮湿能保暖的被子。 屋外远远看着的采儿鼻子发酸:“小姐,我们是来寻他吗?” 林锦婳淡淡看着那蒋青书,她从不知前世那样狠毒乖戾的人竟也是这样孝顺的一个人,她甚至有些恍惚林家那些人是不是有别的原因,但她很快否定,林家那些白眼狼,他们眼中只有利! 那些邻居们的嘲讽越来越大声,蒋青书磕头的动作也越来越慢,他额头早已磕破一片血红,加上三日粒米未进,如今早已只剩半口气吊着了。 他茫然又绝望的看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冷漠又讽刺的脸和眼神,看着奄奄一息的老娘,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众人看着,没一个打算来扶的。 蒋青书心里的恨在慢慢聚集,直到一双精致的绣花鞋走到眼前。 他看到那绣鞋上的白色桃花瓣样子,顺着往上是素白却极好的长裙,但他看不清来人的脸便沉沉晕了过去。 侯夫人这会儿接到白兰送来的药方时,既惊喜又诧异:“这些是七小姐开的?” 白兰摇摇头,照着林锦婳之前吩咐过的话答:“小姐瞧病全凭缘分,却是开不出方子的。这方子是小姐寻故友所拿,夫人且请放心。” “那这位故友是……”侯夫人还要问,却见白兰笑着摇摇头:“小姐说,等时候到了,会告诉夫人的。”说罢,便笑着告辞了。 侯夫人被她这么神神秘秘一弄,倒越发相信了,赶忙使人去炖药了。 此时宁王府,赵怀琰看着施完针准备走的慕容尘,淡淡道:“明日出发。” “出发?”慕容尘一脸茫然。 高禀立即上前低声道:“此番林将军和林公子皆受了重伤,慕容公子若是不介意,可前去医治。虽皇上规定您不能离开京城,但王爷会安排,只说您是随王爷出城狩猎,偶遇林将军。林将军功勋在身,要帮您开口求情就容易的多,至于刑部那边,王爷会替您打点。” 慕容尘整个人都怔住,他原以为宁王此人性子极冷淡,八成不会愿意趟慕容家这趟浑水,没曾想全是全部都安排好了。 他恭谨的站好要行礼,便见赵怀琰淡淡起身:“王妃交代的人,本王自会照看好。”说罢,提步离去。 高禀嘴角微抽,王爷这是在宣示主权呢? 慕容尘垂着的眸子的确复杂起来,即便人不在,还是恭恭敬敬把礼行完了。出了宁王府,拿出一直放在手心的玉佩,那是娘亲留给他,他打算送给林小姐做谢礼的。 想了想,他深深合上眼睛呼了口气,将玉佩收了起来,也许一开始那个女子便不是自己该肖想的。 林锦婳回到林府时,已经是过了午时,但回到落霞苑却不见了早该回来的白兰,问了院里的下人,也是一个个爱答不理的样子,她刚打算亲自去寻寻,没曾想林大老爷倒是自己寻了来。 林大老爷还是头一次过来,瞧见满屋子清雅的布置时,哼了一声:“酸腐的很。” 采儿捧着茶的手微微一顿,有些忍不住道:“夫人出自书香世家,这样的布置也是大户人家最应当……” “这里几时轮得到你说话?”林大老爷一想到自己好好的六品典仪变成了饮马,就气得浑身发颤,这会儿瞧见一个丫头也敢回嘴,当即便抬起巴掌打了下去。 采儿躲避不及,被打得摔倒在地上,热茶也泼在了身上,疼的当即便冒出了眼泪。 林锦婳垂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攥紧,面色却只是淡淡:“大伯父升了官,怎么还如此生气?”她转身看了眼采儿:“下去。” 采儿不放心,但看着她严肃的眼神,只得咬牙退下了。 林大老爷见此,以为林锦婳到底只是个小丫头,怕了自己,当即便挺起了胸膛吊儿郎当的坐在首座上,冷笑着道:“你还是个知礼数的……” “大姐姐和二哥不知礼数,锦婳虽小,若再是不懂规矩,岂非叫人笑话林家人到底还只是个田埂上爬起来的莽夫?”林锦婳略显羞涩一笑,让人完全看不出是在讽刺。 林大老爷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憋出话来:“明日你大姐姐有聚会,你陪着一起去,也好多结识些京城的大家闺秀。” 林锦婳眉梢微微一挑,这聚会她倒是不知,不过看他亲自来说,定还有其他目的,只做为难道:“明日锦婳想上山替哥哥和父亲祈福。” “祈福?”林大老爷皱眉,又听她道:“大伯父说锦婳刑克,也想去山上清修几日。” 林大老爷面色越发不好看,只僵硬着道:“祈福之事你不必担心,过几日我便会请京城最好的大师来府里做法事。明日你随惜玉去参加宴会,不过明日京兆府的张大人和宁王爷都会去,你大伯母至今还关在牢里,你二哥也在被郑府的人纠缠,你明儿见了宁王,让他帮忙处理了。”在他看来,这一切的麻烦,只要林锦婳跟宁王开个口就能解决了,却丝毫不觉得林锦婳为什么要开这个口。 林锦婳眸子弯成月牙,掩饰住涌动的眸光,浅笑:“宁王殿下若是肯帮忙,便是极好的。” “自是肯帮忙。”林大老爷冷冷睨了她一眼:“若不然,他怕真没把你当回事,你自己看着办。” 林锦婳见他一副吃定了自己的模样,笑容越发灿烂:“大伯父放心,锦婳一定尽力!”尽力让官府早点判刑,让郑家人杀上门。 林大老爷见她从头到尾都乖顺的很,总觉得心里憋着的闷气一点儿也没撒出去,不过他没多想,起身便走了。 等他离开,采儿才悄悄跑了进来,看着没有受伤的林锦婳,这才松了口气。 林锦婳瞧她却是无奈摇头:“往后不可再鲁莽。他们如今看着宁王的面子,顶多就是嘴上逞强,不敢真把我怎么样。” “奴婢明白了。”采儿委屈的抿抿嘴。 林锦婳知道她话儿没全听进去,倒也没继续往下说,只让他去寻白兰了,可直到入夜也不见白兰的踪影,林锦婳这才知道出事了。 采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有人说瞧见白兰上午回来后,便被老夫人的人带走了,小姐,老夫人会不会因为昨晚她私自去请了宁王爷的事而责罚白兰啊!” 林锦婳站在门旁,看着这寂寂夜色,稍稍敛起些的杀意又全部涌了出来:“去将徐家前些年送来的《四德》拿来。” “徐家的东西都锁在小库房,拿别的行吗?”采儿慌道。 林锦婳眸光深深看着这寒冷无情的夜,声如万丈之冰:“老夫人似乎忘了,徐家就算被贬出京,外祖也曾是当朝太傅,是皇上的老师。你与白兰的卖身契皆在徐家,欺负你们便是欺负徐家无人,徐家再败落,又岂是她能处置的?” 采儿早已习惯小姐语出惊人,但如今却犹豫了:“小姐,您此番去,岂非要为了奴婢们跟老夫人撕破脸?” 林锦婳嘴角浅浅扬起,朝她眨眨眼:“你去帮我做一件,她便顾不上跟我撕破脸了。” “什么事?” “把祠堂昨儿未烧完的火,继续烧上。”或许老夫人也不该继续霸占着林家正室夫人这个位置了! 正文 第三十章 暗潮汹涌 夜里风声呜咽,白兰蜷缩在柴房的角落,幽暗的房间只有一支蜡烛晃动着烛光,灰暗又寒冷。 坐在八仙桌边的婆子将碗里的茶喝完,才睨了眼半死不活的她:“你就老老实实说了吧,幕后帮七小姐的人到底是谁?” “没有人。”白兰轻轻咳了一下,却是满嘴的血。 婆子见她仍旧不肯说,抬起手里的鞭子又狠狠抽了一下,见她皮肉翻开,才冷声道:“这里可不是林府,谁都不知道你在这里,七小姐就算闹到老夫人那儿去也救不了你,你最好有什么说什么,不然这罪还不知要受到什么时候呢。” 白兰死死咬着嘴唇,看着面容狰狞的婆子往后缩了缩,却是一个字也没再说。 屋外风雪大了起来,空寂的院子里只剩下鞭子抽在人身上的噼啪声和压抑控制的痛苦的呻吟。 林锦婳完全不知道人已经被老夫人送到了外面,如今坐在老夫人院里。 老夫人睨了眼送来的《女德》,心中纵有不愉,面上却只笑道:“若是要送东西,使丫鬟来送便是了,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林锦婳见她好似胸有成竹的样子,越发确定白兰是在她手上了,只浅笑:“院里丫头偷懒耍滑,寻常打扫都不肯,哪里还肯在这风雪夜跑一趟。” “你那两个贴身的丫头呢?”老夫人故作不经意问道。 “白兰自去了侯府后,便不见踪影了,明儿我还要去问侯夫人要人呢。”林锦婳看着她继续道:“白兰怎么说也是徐家的人,侯夫人若是喜欢扣下了,便是我允许,徐家也不允许的。” 老夫人初听还不以为意,徐家落魄,都不在京城,便是不允许又如何? 她抬眼看着林锦婳,却是越发有徐家那种世家小姐的样儿了,白色罗裙,腰间挂着坠银色璎珞的羊脂玉佩,乌黑的发髻只用简单的玉簪挑了两缕挽在身后,眉目如画,越发像她那死去的娘了! 想到这里,老夫人心里一阵阵不痛快。徐家又如何,书香世家又如何?以前再富贵,再有权势,如今也比不上她。 她目光闪了闪,看着林锦婳笑的温和:“你与侯夫人亲近,也要拿捏好分寸才是,一个丫鬟而已……” “祖母怎么会这般说。白兰是锦婳的贴身丫头,欺辱她,便是欺辱我,欺辱徐家,徐家再落魄,外祖父如今依旧挂着帝师的名号,皇上知道,不大动干戈,往后也定是要记在心上的。”林锦婳望着她定定道。 老夫人听得心里发虚,却仍旧强撑着面子,还未开口,外间的婆子忽然急急跑了进来:“老夫人,祠堂又着火了!” 老夫人面色一沉:“你们怎么看着的,怎么会又着火?” “奴婢也不知。”婆子也是一脸茫然。 祠堂是供奉祖先的地方,但凡祠堂出事,外间都会传闻是不是家中有人品行不端惹了天怒,老夫人身为一家之主,可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忙道:“快寻人救火。”说罢,看了看还坐在屋里喝茶的林锦婳,眉头微微皱起:“锦婳,这火……” “火怎么了?”林锦婳淡淡望着她。她既然不肯放过白兰,便也别怪她不放过她了。 老夫人看着她这样,面色微紧,却顾着大火的事,道:“罢了,时辰不早,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林锦婳起身乖顺应是,行了礼离开时,回头朝门口看了一眼,有婆子正掀起帘子悄悄看她,见她转身,吓得赶忙缩了回去。 林锦婳嘴角冷冷勾起,眸光微凉的扫了眼这大院子,提步而去。 那偷瞄的许妈妈见她离开,才忙回头道:“老夫人,走了。” “嗯。”老夫人皱起眉头,瞟了瞟桌上摆着的《女德》,心里一阵阵打鼓,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一般。想了想,看了眼许妈妈:“吩咐下去,那丫头要是问不出来什么,便早早处置干净了,不要留下痕迹。” “是,奴婢这就去。”许妈妈应声,刚忙出去了。 风呼呼刮着,她裹着斗篷小心翼翼从后角门溜了出去,却不知身后早已跟着一个黑影了。 她绕过两条街才到了老夫人私下置办的一座小院里,到门口有节奏的敲了三下门,里边才有人拉开了门。 许妈妈忙问道:“可问出什么了?” 里面的婆子撇着嘴摇摇头:“嘴硬得很,奴婢打算在鞭子上沾些盐水再抽打,就不信她不说。” 许妈妈想了想,点点头:“那你快些,若是再不说,杀了便是。” 那婆子点点头:“奴婢办事您放心。” 许妈妈交代完,便转身离开了。 回去的路要穿过一条狭窄幽暗的巷子,但她走的次数多了也不怕,不过才走着,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猛地一回头,头便被人砸中,整个人不受力倒在了地上。 她看着面前略显瘦弱的黑影,因为背着光看不清她的脸,只能忍着痛往后缩了缩:“你是谁?” 林锦婳裹在宽大的黑色斗篷里,冷漠的看着许妈妈未曾出声,只慢慢朝她走去,逼得她不断的往后退,直到退出巷子到了宽阔的马路上。巷子一旁是一个私人马厩,马粪的味道很浓,许妈妈拧了拧眉头死死盯着她:“你可知我是谁?你若敢动我,林家人绝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我倒要看看林家两个废物,怎么不放过我。”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放下遮住脸的斗篷帽子,许妈妈瞧见白雪荧光下她略显苍白的脸,惊讶拔高了嗓子:“怎么是你!” 她尖锐的质问声才说完,那马厩里的马儿却好似忽然发了疯一般朝外跑了出来,马蹄接二连三的踩踏在了她的身上。 寂凉的夜里发出许妈妈尖锐惊惶的惨叫,林锦婳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马厩的门是她来时打开的,至于会发疯,因为这里的马都还是未驯化的野马,听到声响受到惊吓就会发狂,她喊得越狠,马儿就越疯。 许妈妈身为老夫人的左膀右臂,这些年犯下的罪孽不会比余妈妈的少,若是如此死法,也是死得其所。 她闭上眼睛不去看那血腥,但刺鼻的血腥味却钻进鼻子,让前世那些惨痛的记忆不断在眼前浮现,让此时的她如同被仇恨之火燃烧魔鬼。 回到那木门前,学着许妈妈的节奏敲了敲门,里面的婆子还奇怪许妈妈怎么又回来了,才打开门,便见一个低着头穿着黑斗篷的人,不满道:“你是谁?” “老夫人让我来的。”林锦婳淡淡说着。 婆子没多想,忙转了态度:“老夫人还是不放心?您回话,那丫头什么也不肯说,我刚准备杀了她呢……” 她话不及说完,里面忽然出来女子的惨叫声。 林锦婳心猛地一紧,抬眼冷冷看着她,那婆子没见过林锦婳,只觉得是个不大的丫头,诧异道:“老夫人怎么使你来……” “里面还有其他人?”林锦婳袖中的手死死攥紧,婆子却无所谓一笑:“反正是要死的人,难得有个喝醉了的酒鬼不嫌弃,我还能赚一点……” 林锦婳气得浑身发颤,却只能镇定笑道:“妈妈真是好主意,我渴了,能否让我进去喝口茶?” 婆子没觉得奇怪,忙迎着她去了厨房,一路还不断讨好,希望她能去老夫人跟前说好话,将她调到林府去。 林锦婳到厨房边,看到那儿有一口水井,当即便走到了水井边。 婆子觉得奇怪,走过来不解道:“姑娘这是看什么?” “你看那水井……”林锦婳往水井一指,婆子忙低头看去,身后却忽然一道大力一推,婆子没站稳直接往水井跌去,开始大呼救命。 林锦婳知她一时不会死,但也顾不上这许多,提起裙子快步往白兰房间而去。 猥琐的男人浑身酒气,因为柴房没亮灯,只模模糊糊看到角落有人,下流笑起来:“小美人,来吧,很快活的……” 白兰死死咬住牙关:“你会不得好死的……” “不得好死?”男子不屑一笑:“若世上真有鬼,我早就死了,可惜没有!”说罢,摁着白兰便开始亲,直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他有些不耐烦:“不是说好了十文钱一夜……”扭过头,看到面容面容清冷却美若空谷幽兰的女子,兴致更甚:“怎么,你也想来服侍?我给你加钱……” 林锦婳看着浑身布满血迹的白兰和被扯开的衣襟,眸光微狠:“有人在外等你,有急事。” “什么急事?”男子晃晃荡荡站起来,林锦婳却迅速退出了屋子:“你来了便知。”说罢,往那古井而去。 男子见状,抹了抹嘴角流出的口水,一边解衣襟一边跟了上去,到了黑漆漆的井边却不见人。 井里传来呼救的声音,寒风一吹,他的酒醒了些,恐惧起来:“谁在里面?” “你希望是谁?” 身后传来冷冷的质问,男子吓得腿一软,刚要回头,便被钝器砸中了头,直接给推了下去。 林锦婳力气不大,没法推动井盖,不过这样寒冷的天气,两人落入井中,便不要想着还能存活了。 等她快速回到柴房时,白兰已经忍着疼痛爬了出来,瞧见她没事,才无力的趴在了雪中:“小姐……你快回去……” 她哑着嗓子急切唤着,林锦婳心疼不已,忙上前将她扶起:“不用怕,该害怕的是他们!”林锦婳眼眶微涩,前世她以为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去世都是意外,现在想来,只怕早就被这些豺狼虎豹用恶毒的手段设计了。 林锦婳看着白兰满身都是皮肉翻开的血腥伤口,原本白皙的小脸现在更是全毁,只小心的将她扶回柴房,道:“熬过这一夜,你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明日会有人来接你。” 白兰意识模糊,却只拉着她的手摇头:“小姐,奴婢一条贱命,去了便去了,您别为了奴婢得罪了老夫人。夫人可希望您以后风风光光出嫁,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呢。” 林锦婳鼻子微微泛酸:“我会风风光光出嫁的,但你们都要好好活着。”看着白兰微弱的喘息,她将人好容易扶回房间,又找了几件旧棉被来给她盖好,看了看外面天色不早,这才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祠堂的大火足足烧了一夜,等扑灭时,里面什么也没有了。 老夫人精疲力竭的看着满地黑灰,无力问道:“大老爷呢?” “大老爷昨儿晚上出去跟朋友玩了,一直没回来。”丫鬟小心翼翼应道。 老夫人面色微青,她素来偏疼长子一些,因为大夫人虽然只是小官之女,却生了个长孙,可如今长子却事事不争气! 想到这里,她更恼了:“罢了,先不必管他,去请二老爷来。” “二老爷他……”丫环怯怯的瞟了她一眼又忙低下了头:“二老爷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在院里歇息。” 老夫人皱眉:“怎么从未有人回禀?” “二夫人说怕扰了您清净……” “行了行了。”老夫人不满的皱起眉头:“她素来行事不跟我提的。罢了,吩咐管家重新安排祠堂一事,再请族里的长老过来一趟。”说着,便要转身回去休息,哪知一大早就有人来报,说发现了许妈妈的尸体。 发现的人自称是附近的小贩,他哆嗦着跪在地上回道:“她应是惊了未驯化的野马,被活活踢死的。” 老夫人脸当即青了:“何人养的野马?” 那小贩忙道:“这些马都宫里挑剩下的,准备下赐给各位王爷世子的,现在的饮马官就是府里的林老爷!” 老夫人面色几番变化,只当是个意外,谁知那小贩继续道:“今儿一早街上还爬出个浑身是伤名叫白兰的姑娘,小的这也才知道是林府的人。” “她还活着!”老夫人当即质问出声。 小贩觉得奇怪,却还是点点头,略带着几分讨好:“虽然深受重伤,但小的特意请了大夫去瞧,这才勉强保住了一条命。” 老夫人见他一副等着打赏的样子,恨得咬牙切齿,草草打发了出去,一分钱的打赏也没有。 小贩被赶出府前还在嘀咕着想要赏赐,来赶人的婆子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也敢在林府要东西,滚!”说罢,扭头而去。 小贩又嘀咕一番,见人离开,才收敛了脸上骂骂咧咧的表情,忙去一旁巷子等着了。 林锦婳早早在哪儿候着了,瞧人过来才浅浅一笑:“办好了?” “姑娘放心,一切照您的吩咐,而且他们也没怀疑。”他露出一口大白牙弯起眼睛笑道,不过十几岁的年级,却瘦的皮包骨头,一身旧衣空的漏风。 林锦婳是昨儿晚上在角落遇见他的,小乞丐一个,眼神却机灵的很,当即便试了试。 她拿出一块碎银子给他:“去买些吃的。” “小姐,往后还有这等事,只管找我,我老六最是靠谱,嘴巴严实的很。”他瞧着面前的小姐,尊贵的让人不敢直视,可她却是唯一一个看着他不生鄙夷的人,而且还大方。 林锦婳眸光微闪,看着面前机灵的少年,嘴角微微勾起:“替我办事,可知最坏的后果是什么?” 老六眼睛一红,无奈一笑:“我大哥就是替人办事不当,被杀了的。” 林锦婳眸光微深,倒是不知这他还有这样的经历,不过却不会乱用人,昨夜是无奈之举,而且所透露的也不多,老六甚至不知她就是林府的小姐。 她顿了顿:“你常年在西巷等着?” 老六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就那儿没人赶我。” “过几日我会再去寻你。”林锦婳说罢,披上斗篷转身离开。 老六瞧着手里踏踏实实的银子,再看着离开的人,嘴角的笑容更大,转身而去。 落霞苑里,采儿眼睛红红的给白兰上药,上一会儿便要拿帕子抹泪。 白兰还有些意识,想起昨晚小姐独身去救自己,哑着嗓子勉强道:“别哭,没事,往后咱们要更小心些,不能再给小姐添麻烦了。” “你还想着这些做什么,瞧瞧你身上哪里还有一块完好的地方……”采儿泣不成声,却见门口不知何时多了道阴影,而后便见府里常驻的黄大夫已经站在了门口。 采儿吓了一跳,赶紧拿被子将白兰盖住,怒斥道:“你做什么,谁允许你进来的!”黄大夫是老夫人的人,根本不可信。 黄大夫摸摸瘦瘦下巴上的胡子,想着方才一瞥的光着的背,眼里生出几分可惜,面上却是笑道:“我是来替她施针的,伤成这样,再不赶紧治,怕是这半日都熬不过去了。” 采儿听得心惊,不想相信他,但现在一时半会儿又请不来大夫,只能迟疑道:“你能救活她吗?若是救不活,我们小姐可不会轻饶了你。” 黄大夫是老夫人的人,根本不惧林锦婳,依旧诡异笑道:“放心。”说罢,快速放下药箱取了银针出来。 采儿看着那冒着寒光的针总觉得瘆得慌,可白兰浑身的伤又太严重…… 正在她犹豫间,黄大夫的银针已经朝白兰后背的穴位刺了下去,白兰也瞬间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痛苦不明的嘶哑叫声。 采儿觉得不对劲,忙道:“你不要给她施针了,快停下!” 黄大夫却只是冷笑一声,跟方才全然不同的态度:“若是此时拔出来,她这条命可就没了。” “你方才不是这样说的!”采儿慌了神,大喝起来。 黄大夫嗤笑着睨了她一眼,将手里的银针更加用力的刺了下去,白兰的面色也由白转青,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一般。 黄大夫慢慢看着银针越来越深,也稍稍松了口气,算是完成了老夫人的交代,但银针还没彻底扎透,忽然脖子一凉,一股温热顺着脖颈流了出来。 他怔住,摸了摸,鲜红一片。 “救她。”冷沉的声音早已褪去少女的稚嫩,如同不可违抗的命令。 黄大夫汗毛都竖了起来,眼珠子使劲儿去瞟身侧的人,瞧见竟是一身素衣的林锦婳时,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七……七小姐……” “她若死了,我必要你偿命。”林锦婳手里的簪子往里更扎深了一分,这些下人看来是真的丝毫不惧她的,今日开始,这惯例要改改了! 黄大夫只觉得脖子上凉凉的,浑身都木了一般:“是老夫人吩咐……” “吩咐什么?杀了我的丫鬟,还是杀了我?”林锦婳漠然道。 “不是,老夫人没有要杀七小姐,只是……” “只是什么?”林锦婳继续逼问。 黄大夫看了看只剩下一口气的人,咬咬牙,拔了银针,而白兰也好似终于揭开了堵住气管的东西一般,大大吸了口气,才晕了过去。 “七小姐,你看现在没事了……”黄大夫正要求饶,便听林锦婳凉凉的声音:“采儿,去禀报祖母,庸医误人,还是早些赶出府去的好。” 采儿抹了抹眼泪,拔腿就跑了出去,黄大夫也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知道不少老夫人的秘密,老夫人怎么可能让他活着走出林府。 “七小姐,小的是听老夫人吩咐……” “我若是你,就会趁现在赶紧走。”林锦婳抽出簪子冷冷看着他。 黄大夫似懂非懂的看着她,以前这个七小姐默默无闻胆小怕事,如今简直像是变了个人。而且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根本不像是十几岁的少女,反倒像是久经沙场杀伐果断的将军。 “还不走?”林锦婳寒声问道。 黄大夫哪里还敢多留,忙跌跌撞撞跑出去了。 林锦婳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垂眸看着沾了血的簪子,淡定拿帕子包好,替白兰盖好被子便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依旧不把这个主子当回事的,三三两两聚在自己的房里偷懒,屋里炭火没了也不会主动去添置,瞧见林锦婳走来,倒是互相看了一眼,懒懒站起了身。 “小姐怎么往奴婢们这肮脏地儿来了?”一个微瘦的婆子笑道。 林锦婳嘴角微微勾起,往一旁的座位坐下,看了看她们喝的茶,是按份例拨给自己的西湖龙井。 “领头的婆子是谁?”她淡淡问道。 那微瘦的婆子微微一顿,上前半步见了礼:“是奴婢。” “嗯。”林锦婳点点头:“来人,拖出去,掌嘴三十,另加五十个板子。” 她话落,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却是互相看了看,没一个上前动手的。 瘦婆子见状,态度也倨傲了些,只道:“小姐,奴婢什么地儿做的不好,您直说,奴婢往后改就是,您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林锦婳瞧见她们这态度,嘴角扬得越发高了:“我记得你们的卖身契都在大伯母手里,可对?” 瘦婆子睨着她,她就不信她还真能处置了她们,她们毕竟是大夫人遣来的,虽说偷了些懒,可也罪不至死…… 林锦婳见她们不吱声,也不气,只起了身:“我出去一趟,若未经我允许,这院子里还进了其他人,你们所有人皆跟她一样的惩罚,不过既然现在你们都不肯动手,也无妨,我自会找到人来动手。”说罢,平静的走了出去。 等她一走,这里才炸开了锅。 “七小姐莫不是吃错药了?以前见到咱们可是不吭声的。” “就是,最近也不见发难,怎么突然就发了疯……” “难不成真如外面所说,被鬼附身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唯独那瘦婆子觉得不对劲,想了想,悄悄往二房而去。 老夫人吩咐黄大夫去灭口后,皇后娘娘便来了口谕,责令她上山去清修,这会儿刚送走皇后的人,整个人都似脱了力。 林紫苏在一旁伺候着,瞧见她面色灰白,忙道:“祖母,您没事吧。”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老夫人没好气的说着,没注意到林紫苏眼里的不满,只恨不得将桌上的东西全都砸了才好:“祠堂大火,皇后娘娘又责令我去山上清修,这不是告诉外人我品行不端么,纵然清修只有一个月,但往后京城那些人又要嚼舌根说我不过是个妾扶的正室!” 这是老夫人心里拔不去的一根刺,她从未想过祠堂被烧竟会惹上皇后娘娘,却不知皇后娘娘只是借机送宁王一个顺水人情罢了,林府这些龌龊外面的人就是不想知道也都知道了,更何况一双火眼金睛的皇后。 “难不成是锦婳去皇后娘娘那儿告了状?”林紫苏猜测道。 老夫人恨得咬牙:“她倒是一天到晚巴不得我死!” “可惜紫苏见不到皇后娘娘,否则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七妹妹也太不懂事了些。”林紫苏惋惜道。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计上心来。以前她用力扶持林惜腾姐弟,现在看来,倒不如二房这个聪慧又漂亮的孙女。 她拉着林紫苏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知你孝顺。你放心,到时候祖母一定替你谋一门婚事,一门最好的婚事!” 林紫苏垂眸浅笑,却是掩饰住了眼底所有的狠意,轻声道:“如今连皇后娘娘都帮着宁王爷照顾锦婳,依紫苏看,宁王当是最好的人选。” “他?”老夫人想起那晚宁王为了林锦婳发怒的样子,总觉得不对劲,可思来想去,的确比无情的德妃和三皇子要靠谱些。想到这儿,点点头,心里慢慢盘算起来。林锦婳的父亲林麓之虽不是亲生,但对她素来百依百顺,兴许等他回来,可以把这桩婚事变成林紫苏的。 打定主义,老夫人心里舒坦多了,林紫苏也暗暗扬起了唇角。 采儿来时,老夫人刚要去收拾东西准备上山,听了黄大夫的事,当即便让人去处置了。 老夫人要上山的消息很快在府里传开,久不露面的二夫人和二老爷也终于出现,却始终不见大老爷和林惜腾。 林惜玉还为前儿晚上的事跟老夫人置气,来了也不忘阴阳怪气道:“祖母去了山上,可记得吃斋念佛,也好保佑家宅平安,别让爹爹和二叔父跟你一起又变成了庶子才好。” 她这话一出,坐在前边儿看着还有几分书卷气的中年男人才温和笑道:“惜玉,这是说的什么话。” “若是祖母又被贬为了妾……”林惜玉还要辩驳,却被老夫人怒气冲冲的打断:“我离府后,一应事务交由二房打理,大房不必再管。” 林惜玉闻言,还要说什么,却被身边的婆子拉住了。 林锦婳坐在下首,看着挨着二老爷坐着的青衣妇人,发髻挽得一丝不苟,簪着金簪步摇,白皙的手腕上是上等翠玉镯子,眉目间跟林紫苏有七八分像,都是美人。端端坐在那里,跟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二老爷一般,都是亲切而又端庄的,但正是这样的外皮下,藏着的却是最恶毒的狼。 叶氏温婉浅笑,眼角的皱纹都是好看的:“母亲放心,府里的一切儿媳都会照看好的。” 老夫人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得空多替我林家生几个孙子。” 寻常人听到这话,面庞早红了,叶氏却淡定的很:“您放心,儿媳已经看好几个能生的丫鬟了,回头便开了脸面抬进府来。” “你心里有数就是。”老夫人说这话时,略带着几分怒气,却没完全表现出来。她目光转向一旁不言语的林锦婳,抓着帕子的手更紧了,道:“前些日子罚你守在院里不许出门,你左右也不听我的,罢了,等你父亲回来再来教你吧。” 林锦婳见她竟是还打着父亲的主意,弯眼浅浅一笑:“知道祖母心善,连落霞苑那些偷懒耍滑,称大欺主的下人都不曾惩罚,又怎么会真的罚锦婳呢?” 老夫人差点被茶水噎住,抬头看着她灿烂的笑脸,微微皱起眉头。 叶氏闻言,和蔼看向她:“落霞苑当真有这样的下人?你祖母寻常事务多,怕是没察觉,等回头二伯母便帮你处置了。” “当真?锦婳多谢二伯母。”林锦婳冲她甜甜一笑,眸光深处却是一片冰寒。 老夫人纵然不悦,却也容不得她说什么了,皇后的口谕一下,她根本不敢耽搁。 叶氏为人温和,但办事素来利落,等林锦婳回到落霞苑时,她已经领了十几个年轻的丫头到了院子等着了,至于原本的人,全部已经掌嘴三十跪在地上了。 叶氏披着绿色滚毛边绣金枝的披风,拉着她的手浅笑:“粗粗给你选了十来个伺候的,若是不满意再跟二伯母说,你是林府的正经主子,可别委屈了自己。” 林锦婳看着她,眸子弯成月牙。她记得前世有一次自己被林惜玉欺负,她也是这样跟自己说的,她们就这样带着假面具靠近,最后夺走了自己的一切。 “二伯母放心,是锦婳的东西,锦婳绝不会让人拿走的,谁也不行!”林锦婳浅浅一笑。 叶氏看着精致白皙的小脸,充满灵气的眼睛,心中有诧异,更多的却是算计。林府最近除了这么多幺蛾子,若不是她心机太深,背后定有高人相助,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允许。 “明日惜玉的聚会,可曾准备了衣裳首饰?”她滴水不漏的关切的问道。 林锦婳点点头:“二伯母放心。” 叶氏见状,也不再多问,优雅的使人送她回房,自己也转身离开了,只是才走出落霞苑,面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 “她的模样,有朝一日胜过紫苏也不是不可能……”她道。 旁的心腹浅浅一笑:“夫人早有计划,何必急这一两日?” 叶氏轻轻叹了口气:“林家这些蠢货不顶用,德妃那儿也得罪了,我自是要重新考虑。紫苏这丫头看上了宁王,那林锦婳就决不能嫁过去。” “夫人的意思是……” “明儿送行的马车都安排好了?”她问道。 丫鬟颔首:“安排好了,回来的时候动手,这一次不管成不成,七小姐的名节都保不住了。” “嗯。”叶氏停下脚步看了看这偌大的林府,眼里贪婪更甚,却只浅浅一笑,提步而去。 林锦婳看着满院子跪着的求饶的人,寻到那眼珠子四处乱飘的瘦婆子,俯身看她:“妈妈觉得活着好不好?张妈妈给我下了黄泉水,被大夫人活活打死。兔死狗烹,这个道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明白了呢。” 瘦婆子听着她的话,总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寒:“七小姐,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是吗?”林锦婳并不急:“那妈妈便不急着离府,留在落霞苑伺候白兰吧。她若是出了半点差错,你该知道张妈妈是如何死的,她被活活打死那一日,我记得你也在呢。” 瘦婆子面色一白,林锦婳却转身回了房间。 这会儿雪已经停了,寒风卷起地上枯叶,仿若垂死挣扎的张妈妈。她望着林锦婳瘦弱的背影,寒意袭遍全身。 林锦婳回到房间,终于松开口气,外头又传来谕旨,说是皇后娘娘赐了些安神的药和香来。 采儿接了东西,又客客气气送走了来传旨的人,才高兴的捧着东西给她看:“小姐,皇后娘娘真是挂记您,怕您受惊吓,还送了这些东西来。” 林锦婳望着这些东西,微微摇头。说不上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前世的皇后娘娘并没有如此看重宁王,而且素来是八面玲珑不得罪人的,这次突然下了口谕训斥林家老夫人,这本就不寻常了。而且,林府的动作她好似都知道一般,否则这口谕何以能来的如此及时? 她看着兴奋的采儿,没把自己的猜想告诉她,只道:“明日宴会,你先去准备吧。” 采儿未曾多想,高高兴兴要去准备,却见林锦婳面色凝重的道:“入夜后去西巷,寻一个名叫老六的乞儿。” “老六?”采儿不解,林锦婳却只能赌一把,她纵然再知道未来发生的事,但寡不敌众,她需要有自己的人才行。 “嗯。”她点点头,又道:“再往蒋青书那里送十两银子,告诉他好生温书,参加明年春闱。” 采儿见她如此严肃,连忙点点头。 林锦婳倚在窗边看着屋外飘雪,蓦地竟是想起赵怀琰了,他那日说的前世,是真的有前世吗?他若真是跟自己一般也是重生,那他这一辈子想做什么呢?夺位么? 赵怀琰这会儿只觉得鼻子有些痒,看着已经画好的美人图,眸光微软。 高禀从外面走进来,掸了掸肩上的落雪,才笑道:“王爷,林将军已经到了姚城,不出五日便能到京城了。” “嗯。”赵怀琰颔首,高禀才继续道:“您吩咐的事属下们已经准备好了,但你能真的要去那个地方吗?” “已经答应父皇。”作为下旨赐婚的条件,他没理由拒绝。 高禀微微咬牙,却依旧是挡不住的担心:“林小姐就当真……当真值得您去闯这龙潭虎穴么?” “错过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赵怀琰将美人画收好放进衣袖:“送慕容尘去救人,出发。” 高禀看他一副决然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叹气。以前他们家王爷一心修仙,谁也烦不着他,什么事都能处理的游刃有余,可自从见到林小姐,他就变成了一腔孤勇的凡人。 看着换好黑色战袍准备出发的人,高禀犹豫道:“要不要去信告诉林小姐?” 赵怀琰冷冷睨了他一眼,这才转头离开。 高禀无奈摊手,却忍不住嘀咕:“您在这里出生入死,她却什么也不知,王爷不觉得亏么?” 赵怀琰看着院子一角开得正好的梅花,血红的颜色配着褐色的树枝,美的让人却步。亏吗?从来都不亏的,谁都不知她有多好。 林锦婳晚上做梦,第一次梦到了赵怀琰。那是前世她嫁给赵阚的时候,他也在,一身白衣胜雪,兀自坐在角落出神,她因为太紧张,拜堂时没站稳,一下跌落到了他怀里。那时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冷漠和嫌弃,他素来不喜欢女子靠近的。 林锦婳从梦里醒来,微微喘着气,想起梦里他的眼神,竟有些委屈和不甘,直到采儿进来唤她,她才恍然回过神。 “小姐,今儿大小姐四小姐都去呢,这宴会奴婢打听过了,是九皇子办的,京城大大小小说得上名号的公子小姐都会去,可热闹了呢。”采儿嘻嘻笑着。 九皇子?林锦婳眉心微皱,前世的九皇子生母是不受宠的嫔妃,他也因为一场疫病而英年早逝了,如今他还活着么? “之前京城可爆发过疫病?”林锦婳忽然问道。 采儿顿了顿:“十多年前倒是有过。” 林锦婳眨眨眼,嘴角微扬。 此时的林惜玉早已等的不耐烦,林紫苏看着花枝招展的她,又朝落霞苑的方向看了看,眸子微垂,藏起了眼里的狠意。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虚晃一枪 林锦婳穿上早先赵怀琰送来的素色锦衣,如瀑青丝梳了个简单的飞仙髻,用两支梅花金簪斜斜簪着,略施粉黛,面上的稚嫩褪去不少,越发显得清丽绝美。 采儿瞧见她这样儿,眼睛又红了:“若是夫人还在,瞧见小姐如今的模样一定开心。” 林锦婳淡淡看着镜中的人,眉目疏离清冷,五官虽好看,却早已没有天真,娘亲瞧见,真的会开心吗? 她撇过眼不愿再看,瞧见外面时辰不早,提步往外而去。 林惜玉瞧见她来,心里泛酸:“怎么说女子要俏就得一身孝呢,七妹妹当真是应景极了。” 林紫苏并在身前握着的手越发紧了,面上却大度不少:“七妹妹今儿真好看。” “不及四姐姐。”她浅笑,瞧见她手腕上的血玉镯子已经摘了下来,嘴角微微勾起些。 婆子来说马车已经备好了,几人这才出了府,林惜玉看着外面停当的两辆马车,有些奇怪:“怎么备了两辆?” 婆子忙笑道:“是二夫人吩咐的。最好的马车昨儿用来送老夫人了,还没回来。剩下的又不够宽敞,怕小姐们坐着拥挤。” 林惜玉当即指着前头一辆梨花木罩红色绣花锦缎的马车道:“我要坐这辆。”说罢,急急扶着丫环的手上了去。 林紫苏笑意更深,转头看着林锦婳:“七妹妹随大姐姐一道吧。” 林锦婳只听婆子那些话便知有问题,林府虽然比不上百年的簪缨世家,却也不差这几辆马车,怎么会忽然就不够了?而且二夫人此人的心机远比林紫苏深,这般做,定是宁有安排。 “锦婳想随四姐姐一起,四姐姐莫不是嫌弃我新丧,不愿同坐?”林锦婳微微珉唇道。 林紫苏面色微僵,她的确嫌弃,但却没了推拒的理由,只得点点头与她一道上去了。 去九皇子府的路程略有些远,九皇子不比赵怀琰,他生母尚在且不受宠,但性子自小便极活泼又喜欢与人结交,人缘却还不错,只是皇子府便只能住在远离皇城的地方了。 马车上,林紫苏看着她的侧脸,如婴儿般娇嫩细腻的肌肤,盈盈水润的眸子,真是让她嫉妒的咬牙,难不成宁王真是看中了她这张脸么? 林锦婳察觉到她越来越炙热的目光,浅浅一笑:“四姐姐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不适?” 林紫苏立马一笑:“没有,只是觉得七妹妹生的越发好看了,与宁王爷真是天造地设。且不知,你对宁王了解多少?” 林锦婳看她欲言又止,也顺着她继续问下去:“所知不多。” “宁王有隐疾妹妹尚不介意,想来那件事应当也不介意。”林紫苏故作说不出口的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 林锦婳眉梢微扬,正要继续问,马车却是晃晃悠悠停下了,外边传来唱和,原是九皇子府已经到了。 林紫苏拍拍她的手叹了口气:“我原是想告诉你的,但实在说不出口。一会儿宴会到一半时,你回到马车上来,我会使人带你去看。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是我妹妹,我怎么忍心看你的下半生就这样毁了。” 林锦婳见她说的煞有其事,也装作惊吓的样子点点头,等她下了马车才微微挑眉,赵怀琰的事她虽不清楚,但下半生毁不毁她早已不介意,她只要父兄能平平安安过一世。 九皇子府外车马林立,来往的都是年轻的公子小姐。林锦婳没带采儿来,她要留着她在落霞苑照顾白兰。 林惜玉有认识的小姐,早早相携进去说话了,林紫苏这样的美人一出现,自然是全场的焦点,也顾不林锦婳,林锦婳便独自一人默默往里去了。 过了二门,到处可见端着盘子快步行走的美貌丫环,林锦婳穿过左手边的抄手游廊,远远瞧着热闹的湖心亭便坐下观察。 想起九皇子得疫病的事,她才发现前世还有不少看似不起眼的人,今生可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她要做的,就是把一切利用到极致! “她便是你说的七妹妹?” “我看也不怎么样嘛,宁王怎么就为了她做了这许多事?” “定是有狐媚子功夫。” 忽然有压低的女声远远传来,林锦婳不用看也知道是林惜玉的那帮小姐妹,只安稳坐在亭子里喝茶。 那议论声持续了一会儿,戛然而止,林锦婳觉得诧异,回头一瞧,便见一个绿衣少女手指长鞭而来,怒斥道:“你们好歹是正经人家的小姐,怎么如此不知礼数背后议论人?” 那些小姐们面红耳赤,林惜玉只笑道:“郡主别气,不过是玩笑罢了,我们再跟锦婳妹妹闹着玩儿呢。” 林锦婳闻言,只得起了身走来,朝绿衣女子行了礼。她认识这位郡主,老平西王的嫡孙女袁绿衣,前世被送去和亲,不到一年便暴毙了。 “臣女见过郡主。”她屈膝行礼。 袁绿衣睨了她一眼:“她们可曾欺负你了?” 林锦婳浅笑,这位郡主年岁不过十五,与自己一般大小,正义感却是不小。她看了看林惜玉威胁的眼神,浅笑摇头。 袁绿衣见状,不满轻哼一声:“胆小鬼。”说罢,扭头而去。 等她一走,那些小姐们才面色尴尬的看了眼林锦婳。 林惜玉看着林锦婳,道:“大家都在澜心阁等着见你呢,你倒在这儿躲着。” “澜心阁?”林锦婳看着林惜玉一副真切的模样,眸光微凉。 “没错,你快去吧,省的大家等急了。”林惜玉说罢,又看着身边的丫环圆儿:“你送七小姐过去,可别有闪失。” 圆儿忙笑着应下,行到林锦婳身边:“七小姐,请。” 林锦婳见她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倒是好奇这澜心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随着圆儿绕过两道垂花门,再经过一个蜿蜒回廊,这才见到了所谓的澜心阁,阁有四层,阁外有人把守。 圆儿远远停下,指了指那阁,道:“七小姐,那儿便是了,奴婢们去不得,您就自己去吧。” “为何你们去不得?”林锦婳转头看着她。 圆儿咬咬牙,一时编不出话儿,只道:“这是规矩,七小姐快去吧。”说罢,走到林锦婳身边,手往她腰上一推,却不想林锦婳早有准备,她自己竟是扑棱一下跌了出去,那门口的守卫登时围了出来。 圆儿吓得面色苍白,回头朝林锦婳的方向看了看,林锦婳却是淡淡一笑,难不成林惜玉只是为了让自己出丑? “什么人!”屋里传来一道略显沉闷的女声。 林锦婳这才走出来,道:“臣女林锦婳,迷路了才行到此处。” 那里头静了会儿,才寒声道:“不要再来这里,走吧。” 说完,外边儿的人便放行了,里面也走出一个面容严肃的侍女来带路。 一路上圆儿都不敢吱声,直到出了院子,才长长松了口气。 林锦婳看着盯着自己离开的严肃侍女,却是想不起九皇子府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圆儿则是拍拍胸口,指了指另一边的路道:“七小姐,我们走这儿吧,快些。” 林锦婳未曾多想,随她往前而去,却意外走到了一片桃花林里,再回头,圆儿已然不见。 她心猛地一惊,原以为林惜玉那简单的脑子顶多想法儿让自己出丑,却没想到只是为了虚晃一枪降低自己的戒心。 正在她警惕之时,后背一阵疾风袭来了,她想也没想,快速往前一跑,后背却一阵钝痛,回头一看,蒙着面的人正手执木棍目光狠辣的朝自己杀来,方才若不是她往前一跑,现在必定被打晕了。 “林惜玉让你来的?”林锦婳寒声问道,后背却疼的让她直冒冷汗。 那人冷哼一声,继续扑来,林锦婳提起裙子便往外跑,慌不择路却发现来时的路被人用东西堵住了,只得朝另一条路跑去,可跑着跑着,她才发现,方才的人未曾追来了。 她疑惑的停下脚步,似乎有人故意将她引来这路上一般。她开始有些心慌,将指甲死死掐入手心让自己保持冷静,直到一侧湖上有满是欢声笑语的画舫驶来。 画舫上有人发现了她,朝她指来:“那不是准王妃么?”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林锦婳还未开口,身后忽然走来男子猛地将她抱住:“锦婳,你说好要嫁给我的,说好要跟我一生一世的,你不能离开我!” 男子声音不小,画舫越靠越近,上面的人全都听到了,登时一片哗然。 林锦婳想要挣开,奈何之前背上一棍子让她现在一动便如针扎,根本挣脱不了。 那男人越发入戏:“锦婳,我们私奔吧,你跟我走吧,我们这三年来日日相见,你不能离开我。” 船上的人面面相觑,有资历老一些的当即呵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便如此不知廉耻,你们还要不要脸!” 林锦婳面色微寒,看着那男人背后躲着看热闹的林惜玉,牙关死死咬紧,但要说此人她不认识,一定没人会信,当即便寒声道:“你先松开我。” 男子怔了一下,没想到能如此冷静,想着她也是百口莫辩了,便松开了手。 “锦婳……” “你既说三年内我们日日相见,那我问你,一年前的今天,我在哪里,你又在哪里。”林锦婳寒声道。 所有人瞧见她这般样子,也是有些看不懂,唯独坐在船舱内搂着美人喝酒的男子停下了酒杯,满眼兴趣的朝她看来。 男子顿了顿,才道:“一年前的事,我如何还记得那么清楚。”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日是父亲凯旋、升任大将军的日子。”林锦婳寒声说完,又道:“既然远的你记不清楚,那一月前的今日,我在哪里,做些什么?” “一月前……”男子努力的回想林惜玉告诉自己的信息,可根本没有这些,只能嗫嚅道:“你与我在你房间里……” 他话音未落,船上的那些小姐们纷纷羞红了脸,均是投来鄙夷的眼神,有些性子急的当即便呵斥出声:“枉你还是皇上亲赐的准宁王妃,竟然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 “就是,应当拉去浸猪笼,可别侮辱了皇家的名声!” “就是就是……” 一群人开始附和,唯独林惜玉皱起了眉头。 林锦婳垂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收紧,冷漠看着那信口开河的男人:“一月前我大病一场,随娘亲住在城外长乐庵,庵里的师太都可以作证。” 男子面色一僵,忙道:“我记错了,是在庵堂……” “是吗,你既然说在我房间内,那我房间大概多大,你总不会忘记吧。”林锦婳继续道。 男子想了想,庵堂的厢房大概也就方寸之地,道:“不足十个平方尺。” 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是吗?去过长乐庵的人皆知庵堂内并无独立厢房,谁去都只能跟其他香客住在一起,何来‘不足十个平方尺之说’?” “我……”男子还要辩驳,又听林锦婳道:“你不知也是寻常,屠夫怎么会去长乐庵呢?” “屠夫?”船上的人看到这里,也知那男子怕真是信口开河,可听林锦婳这样一说,又好奇起来。 男子面色微微发白,瞟了眼林惜玉,才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锦婳瞥了瞥他的手:“你虎口已有老茧,若非常年拿着钝器的人,怎么可能生出这老茧来?” 画舫内拿着酒杯的人觉得语法有意思,晃荡伸出手朝她招了招:“常年习武之人也有这老茧,你瞧。”说着,扬了扬自己的手。 林锦婳看着他跟赵怀琰有三分像的脸和那吊儿郎当的样,便知这位便是九皇子府的正主,只道:“九皇子殿下,若他是刺客,岂非方才在桃林时就一棍子将我打晕了,也不会允许我逃到这儿,让我还有反驳的机会。” 她这话一出,一片哗然,九皇子府竟还有这等歹徒。若是林锦婳被打晕了,那么后果可想而知。没人会替她辩解的,等待她的除了退婚,便是沉塘。 林惜玉身子发虚,她苦心钻营的计策本该是万无一失的,但现在看来,是功亏一篑了。 她微微咬牙,那男子见她这样,也虚了,扭头就要跑,却见九皇子手里的酒杯轻轻掷来,却是稳准狠的打中他的膝盖,让他扑腾一下跪倒在地。 林惜玉面色发白,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了,忽然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道:“别怕……” “三皇子?”林惜玉扭过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赵阚,而后便听一道利器破空之声,那被擒住的男子便被利箭刺穿了心口,当场殒命。 所有人都慌了起来,大喊有刺客。 林锦婳扭头朝船上看去,对上赵阚势在必得的眼神,眸光微寒。 九皇子淡淡将林锦婳跟赵阚的对视收在眼底,嘴角邪气勾起,看着还要往身上粘的美人,冷淡推开,提步往外而去。 “三皇兄也来了。”他好似没看到因为刺客而紧张的众人,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道。 赵阚冷冷一笑:“我是不想来的,你这样的纨绔子弟成日就知道办这些费钱的宴会,不过宫里刚传来大皇兄重伤的消息,我正要去接他,路过此地便进来瞧瞧,想不到这般热闹。”说完,还特意朝林锦婳看了一眼。 赵怀琰素来与京中这些公子小姐们没有来往,这会儿众人听到消息,也只是叹息一声,还有不少幸灾乐祸的。 “早就听说七小姐刑克之名,想不到如今还未嫁入宁王府,就把宁王克成这样了。”之前一直跟林惜玉一起的黄衣小姐道。 赵阚冷冷睨了她一眼,却未说话。 林惜玉听说宁王伤了,看着方才帮了自己的赵阚,又觉得自己一颗心落到了赵阚身上。知道赵阚也恼恨林锦婳,便道:“七妹妹年岁还小,大家别这般说。” “你还顾着她做什么?你爹爹成了饮马,你娘下了大牢,指不定都是某人克的。”黄衣小姐拔高了嗓子。 林锦婳面色清冷,这些讽刺的话对她来说没有丝毫杀伤力,她唯独担心的是赵怀琰,前世他并没有出现过受重伤的情况。 九皇子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却诧异林锦婳这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性,好似泰山崩于眼前也不改面色一般。 “三皇兄想必十分担心大皇兄,不如早些快马加鞭去接?”他浅笑,丝毫不提林锦婳刑克之事。 赵阚闻言,面色微寒,说的好似他在此逗留是不愿意去救人一般,冷冷扫了他一眼,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成日纨绔不成样子,等此番回宫,我便奏请父皇让你入朝当值。” 九皇子邪气一笑:“那臣弟就先谢过了。” 赵阚见他油盐不进,懒得多说,转身便要走,忽然听闻湖面传来一阵悠扬琴声,琴音袅袅,如同仙乐。 众人均是好奇朝湖面看去,便见一叶扁舟从云雾深处而来,船上一个带着面纱的紫衣女子正盘膝抚琴,不见面容便可知眉目如画,周遭白雪皑皑,倒影在水中,更像是一副绝美的山水画。 林惜玉伸长了脖子往那船上瞧,待船靠近了,才看见那人,竟是一直不见踪影的林紫苏! “好美啊,这莫不是哪里来的仙子?”有公子感慨。 其他均是跟着附和。 赵阚看着那如画美人,眼里倒是生出几分寒意,之前林紫苏耍他的事儿他可还记着呢。这般想着,手中一枚玉石悄悄飞出,打中那乘船的丫鬟,丫环一个不稳直接跌落水中。林紫苏也吓了一跳,船身一晃,她也跟着往湖里跌了去。 九皇子淡淡看着赵阚收回的手,飞身上前,一把将美人揽入怀中,而后便稳稳在林锦婳不远处停下。 “不知哪里来的仙子?”他深情款款的看着怀中人,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林紫苏听到这话,看着他桃花般深情的眼睛,面上飞上一抹绯红,面纱也掉了下来,羞怯道:“臣女林紫苏,惊扰殿下了。” 赵阚远远看着,冷声道:“九皇弟好似格外喜欢林四小姐。” 林紫苏脸色更红,九皇子弯起桃花眼浅浅一笑:“如此美人,谁不想得?” 林锦婳淡淡看着这位九皇子,若非浪荡成性,便是虚伪成性。她无心多看,她现在更担心赵怀琰,若是他一死,自己的处境将会十分艰难。 她才转身走了几步,便听林紫苏道:“七妹妹,你怎么了?” 林锦婳暗暗皱眉,她如今一心勾搭权贵,还要拉着自己么? 她转过身来淡淡道:“方才受了惊吓,想先行回府。” 林紫苏松了口气,只要林锦婳能单独上马车,那就万无一失。 就在林锦婳要离开时,便听赵阚道:“正好本皇子要出去,便送林七小姐一程吧。”方才她镇定的模样他全部看在眼里,这样聪明的女人才足以配的上他,况且她的模样越发好了,身子虽还不如林紫苏玲珑,却也是指日可待。 “臣女……”林锦婳刚要拒绝,又听九皇子道:“七小姐是在我府上被吓着的,来人,送七小姐下去休息,等宴会结束再使人送回府。” 林紫苏心中暗暗一紧,忙道:“七妹妹素来胆子小,在这全是生人的地方怕也不自在,不若叫她先回去吧。” 九皇子温柔看着她:“有仙子般的姐姐在,她怎么会觉得不自在呢?” 林锦婳看着他们眉目传情,眉头微微皱起:“臣女身子不适……” “可本皇子听说七小姐乃是神医,之前救了丞相大人的公子不说,还能预断定南侯夫人将有孕。正好本皇子的侧妃身患隐疾,还想劳烦七小姐看上一看。”九皇子抬眼看着她,瞧见她那双寒潭似的眸子始终不带一丝慌乱,笑容更深。 “可是……”林紫苏还要开口,九皇子的手却是温柔抓住了她的手,把目光也从林锦婳身上挪了回来,笑道:“前面景致更好,仙子可愿赏脸与本皇子一同观赏?” 林紫苏只觉得浑身酥酥麻麻的,感受着周遭投来的妒忌的眼神和目光,心中满足极了,羞涩的点了点头。 林惜玉气得跺脚,赵阚却只阴沉的看了看林锦婳,嘴角勾起几分阴冷,转身而去。 “九哥这个浪荡子,又要祸害人了。” 正在林锦婳思量该怎么办时,身后忽然传来女子不满的嘟囔。 她一转头,看到百无聊奈的袁绿衣,眸光微亮:“听闻郡主擅骑马。” 袁绿衣眉梢一跳,略显几分骄傲:“你倒是听得不少。” 林锦婳嘴角笑容更大:“那郡主可听过汗血宝马?” “汗血宝马自然听过,不过这种西域才有的极品,在咱们锦朝根本没有。”袁绿衣撇撇嘴,眼里生出几分可惜。 “我知道咱们京城哪儿有。”林锦婳笑道。 袁绿衣兴奋的瞪大眼睛,却是顿了顿,眯起眼看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想利用我去对付那个害了你的人对不对?”说罢,朝还直直盯着这里的林惜玉看了眼。 林锦婳到不知她心思这样通透,却是莞尔一笑:“郡主聪明,却是猜错了。”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悄悄出这九皇子府,宴会结束前我会回来。”林锦婳道。 袁绿衣眯起眼看她:“你在算计什么?” 林锦婳悄悄附耳上前低语几句,袁绿衣登时红了脸:“你月信怎么来的这样突然,行了,我帮你出去,不过宴会之前你可得回来,否则九哥肯定打死我。”袁绿衣鼓起包子脸道。 林锦婳笑着点点头,回头看了眼渐渐远去的画舫,跟这袁绿衣快步离开。 等她一走,九皇子赵倾看着她素白纤弱的身影渐渐远去,倒是好奇,她究竟是哪里来的那样大的胆子。 袁绿衣引着她走了后院角门,走时还道:“你若是骗我,我可不会放过你!” “郡主放心。”林锦婳敛眸快步离去。 老六老早就在指定的地方等着了,跟着的还有他一帮要饭的兄弟,都是饿的皮包骨头的小孩。 “你说的小姐怎么还不来?老六哥,你不会骗我们的吧。”有人耐不住问道。 老六坚定的摇摇头:“你以为小姐跟咱们一样随时可以出来啊,等着吧。”说这话时,他颇有些骄傲,毕竟那样尊贵的小姐竟真的愿意用自己,往后他也不必再忍饥挨饿,说不定兄长的仇…… 他还没细想,便听到巷子口有声响,赶忙警惕看去,果真是那位小姐。 他忙上前准备学着行礼,林锦婳只是摆摆手,低声道:“人都带了?” “带了。”他忙道。 林锦婳颔首:“现在开始,我说的字你一个都不必告诉其他人。你让人立即去传林家大小姐林惜玉,在宴会时跟人透露郑家公子郑业成该死一事。第二件事,京兆尹张大人一会儿会从九皇子府出来,你想办法把人引去林府。” 老六一听,猜测她定是跟林府有什么深仇大恨,却没多问,老实点点头:“小的明白。” “还有一件事……”林锦婳想起赵阚所说的赵怀琰受了重伤,如今他去接,只怕还要闹出幺蛾子,她得想法子让他无暇去害赵怀琰才行。她沉默半晌,才终于道:“德妃的哥哥,当朝的丞相大人囚禁了一位女子在府上,我要你尽快将那女子找到,并想办法救出来。”那女子不是寻常人,这个把柄她本是打算以后再用,但现在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分散赵阚注意力的办法了。 老六听得心惊胆战:“那女子是谁?” 林锦婳看着他微白的脸,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你不必知道,只要把她救出来便可,后面的事你不用再操心。” “是。”老六看她深情严肃,不敢再问。 林锦婳拿出一锭二两的银子给他:“此事了后,你想要离开京城也可以,但我所跟你说的每一个字,但凡有一字泄露,你当知道后果。” 老六总觉得这位小姐严肃的时候,浑身都带着一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气势,但他不怕,这位小姐看起来并不像大哥遇到的那种人。 他坚定点点头:“只要小姐不嫌弃,老六愿意一直跟着小姐!” 林锦婳不再多说,瞧着墙角那些偷偷瞄来的眼神,系上面纱,快步上了老六一早准备好的青帷小马车。 京城一处不大但还整洁的院子里,浓烈的药味使人要喘不过气了,蒋青书却甘之如饴。他看着熬好的药,细心倒好才端到了老娘的房里,轻声道:“娘,吃药了。” 床上的老妇人面上已经见到血色,不过大夫说了,便是吃再好的药怕也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她咳了起身,勉强坐起来看着儿子清瘦的脸,担忧道:“到底是谁在帮你?” 蒋青书想起那最后一眼看到的绣花鞋,浅笑:“儿也不知。” “儿啊,娘供你读书,希望你做个正直的人,你可别入了歪道。娘这条命是长不了了,你可不能……不能学那些奸佞……”她话不及说完,又剧烈咳了起来。 蒋青书心里有一丝触动,若是娘那日真的就那样死了,他怕真的会走入歪道。 他安慰一番,细细喂了药出来,正要去书房温书,便见院子里已经站了一个白衣女子,带着面纱,静静站在那来不及清扫的白雪之中,仿若虚幻。 蒋青书怔了怔,半晌才回过神来:“你是那位姑娘?” 林锦婳听到他们母子方才的对话,心里也有些迟疑了,若要蒋青书帮自己,那他注定无法做个正人君子。 林锦婳淡淡看着他,青衣墨染,清隽书生。 “好生温书。”林锦婳想了想,淡淡留下一句便转身走了。 蒋青书想上前追上,问问她是谁,可喉咙里的声音好似堵住了一般,竟没问出口,只能眼睁睁看她离开了。 林锦婳上了马车,听着穿过市集时热闹的声音,缓缓合上眼睛不再多想。 回到九皇子府时,天色尚早,袁绿衣瞧见她按时回来,好感也增了些,却依旧抱着怀疑的态度上前问道:“你说的汗血宝马在哪里?” 林锦婳莞尔:“我兄长便有一匹,不日便会回京,郡主若是想看,随时来林府即可。” “当真?”袁绿衣惊喜道。 林锦婳点点头,看了看时辰,宴会也快到了结束的时候,她还是紧着去看看赵倾所说的侧妃。 跟袁绿衣问了侧妃住处,她也十分好奇林锦婳小小年级竟还会医术,非要跟着一起去,到了地方时,那侧妃见袁绿衣也在,人也自在不少。 “郡主怎么也来了?”她声音十分柔和,却好似说完声音就散了似的。 林锦婳看着柔弱的好似一团棉絮的女子,眉眼无一处不是温柔至极,穿着水蓝色的绸子长衫,膝上盖着一条白色毛毯,脚下煨着火炉。外边那般热闹,可林锦婳记得来时院里皑皑白雪上脚印也没一个,说明她压根没出去,可见这位侧妃不仅柔,而且弱,病态的弱。 有丫鬟捧了茶来,笑眯眯的看着她们,笑道:“还是爷疼惜咱们侧妃,成日的寻大夫来瞧。” 林锦婳倒不知那位看似风流的九皇子还有这样的心思,不过这位侧妃的确是在赵倾之前去世的,没掀起什么波浪,只说是病重不治。 “九哥可是极疼侧妃的,谁也比不了。”袁绿衣跟着附和道。 侧妃温婉一笑,但林锦婳总觉得她的笑容里带着丝丝苦涩。 “侧妃可是极怕冷?”林锦婳上前搭了脉,脉象来去缓慢,可见体内邪寒淤积,而且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多半心病更重。 那侧妃似乎看惯了模样,却极为耐心的点点头,林锦婳问的问题也都一一细答了,而后才笑道:“前院的事我听人说了,九皇子胡闹,你别放在心上。时辰已经不早,我使人送你回去吧。” 旁的丫鬟微微红了眼,却勉强笑道:“不若让林小姐开副药?” 侧妃微微摇头:“我一日三顿都要吃药,嘴里早已尝不出其他的味儿了,还吃药做什么。” 林锦婳看着她淡泊的样子,好似就在等着死的那一天,心中只能叹了口气。她体内寒毒这么多太医都治不了,那她也无能为力,更何况她的心上好似压着千钧的担子。但看她与九皇子的感情应当不错,方才说九皇子胡闹时只带着一些宠溺。 林锦婳例行叮嘱了几句,便跟袁绿衣出来了。 袁绿衣十分惋惜的叹了口气:“若是当初她不为了救九哥而在寒潭泡上那么久,也许不会这般。” 林锦婳默默听着,她的确想拉拢九皇子,但这位侧妃她的确无能为力。 快要出九皇子府时,忽然有人来寻袁绿衣,袁绿衣便也就先走了。 林锦婳看着府门前只剩下一辆林府的马车,眸光清寒,正提步要走,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林小姐且慢。” 林锦婳回头,瞧见是九皇子赵倾,这会儿的他没了美人环伺,倒有几分正形了。 她垂眸行礼,简单将侧妃的情况说了。 “外面将你传得神乎其技,你也没法子?”赵倾笑道。 “传闻到底七分虚,臣女实在酥手无策。侧妃心病重过身上之症,或许九皇子可以想想别的法子,先治心病。”林锦婳淡淡垂眸不去看他。 赵倾的桃花眼有些暗淡:“是我亏欠了她。” 林锦婳闻言,到没有说什么,提步要走,便听他道:“大皇兄还嘱咐我照看你,看来根本不用我动手,你这样聪明,就不能帮我想想法子?” 林锦婳一怔?他跟赵怀琰是一伙的?那他听到赵怀琰重伤的消息还那般淡定,岂非赵怀琰现在根本没事? 赵倾看她眼神复杂一脸诧异的样子,露出大白牙弯起桃花眼:“我当你是个木头,不会有别的情绪呢。罢了,你回吧,其他事不必担心。”他朝外头的马车看了看。 林锦婳哑然,待他转身离开,这才回了马车上,没曾想林惜玉也在。 林惜玉一脸怒气,看她来也没几分好气:“林紫苏以为傍上九皇子就了不得了么,哼,还擅自先回去了,真以为她现在就是皇子妃了不成!” 林锦婳没理她的抱怨,看到车夫好似跟来时换了一个人,嘴角微微勾起,稳稳坐好了。 “我爹交代你办的事,你可曾办好了?”林惜玉朝她撒气道。 “我……” “你没办对不对?我就知道你跟林紫苏是一伙的,就想害死我们大房的人!”林惜玉狠狠的抬手冷不丁的拧了林锦婳一下,疼得她当即便出了泪。 她却只哼了一声:“别给我装可怜,你也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府里发生这么多事,你早就该死的却能活到现在,宁王帮了你不少忙吧,你到底拿什么跟他交换的?” 林锦婳只觉得这人不仅表面看着蠢,人也是真的蠢,刚要说话,马车却越跑越快,在林惜玉忍不住嘀咕时才猛地停了下来。 林锦婳掀开马车帘子一瞧,这里不知是哪个后巷,十分阴暗,前面的车夫也不见了人影。 林惜玉慌了神,开始大喊:“这里是哪里!来人,快来人!” “没人。”林锦婳闻着空气里浓烈的脂粉香,大概猜到了这里是哪里,倒也佩服二房的狠。 林惜玉慌了神,狠狠抓着林锦婳:“这里是哪里!” “可能是青楼。”林锦婳被她抓得微微皱起眉头,刚想拨开她的手,她却吓得一把跳下了马车往回跑去。 林锦婳微微皱眉,还是喊了声:“快回来!” 林惜玉头也不回的冲她大喊:“要死你自己死,我不会陪你的。”说罢,更买命的往前跑去,殊不知那个方向根本跑不出,反而跑进了这青楼的老窝。 林锦婳看着这狭窄巷子连接着的华丽房子,看着前头的死胡同,眉头拧起,想要硬闯是绝对逃不出这里的。 马车外传来脚步声,有男子压低了声音说着话:“人都在马车里?” “对。人你们能看住吧。”一人道。 “放心,入了我们这里的,这辈子都甭想出去。”另一人道。 而后其中一人便离开了,剩下的人看了看安静的马车,冷笑一声:“小美人,吓坏了吧,等一会儿你就不怕了。”说着,掀开马车帘子,看到林锦婳那张清冷的脸时,惊愕的张开嘴:“原来大家小姐都是这样的好看。” 林锦婳闻言,心中一沉,知道他们怕是专门做这种黑青楼生意的。 “吓坏了?”男子见她稳稳坐着,面色从容,倒是顿了顿。 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我有话跟你说,你不若先进来?” 男子闻言,咽了咽口水,四下看了看,又搓了搓手忙掀开马会帘子准备爬进来,却在弯腰进来的一瞬间,被簪子刺穿了喉咙。 林锦婳看着鲜红的血一阵阵晕,可她死死咬着牙,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她将用尽全力将簪子刺进去后,不远处便传来了林惜玉的尖叫声,可她现在顾不得许多了。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狗咬狗 林锦婳的马车疯狂的跑过,那些人本要拦,但马车上却是丢下来一块他们内部的腰牌,登时犹豫了一下,便只是这一下,林锦婳的马车便已经跑出很远。 她不会驾马,马儿现在也如同疯了一般,眼看着转过弯就直接到了市集,她狠心咬咬牙,努力抓住那缰绳,任凭缰绳将手心勒出血痕来。 马儿受惊,一时半会根本停不下来,林锦婳瘦弱的身子也随之被甩了出去,眼看着就要砸到一旁的墙上,忽然腰上一软,而后便撞在一堵温热的身子上,传来那人闷哼一声。 马儿也被拦停,好在还未冲到市集上叫人发现。 “你看着瘦,力气却是不小。” 赵倾勉强放下林锦婳,好生揉了揉胸口。 林锦婳没曾想竟是他,立即后退半步:“九皇子怎么会在这儿?” 赵倾朝她身后看了看,微微挑眉:“出来转转,没想到就遇上了你。” 林锦婳看他时候独身一人,心下微微松了口气,却道:“九皇子若是不介意,可否寻人去救救大姐姐?” 赵倾朝她身后看了看,没稍微挑:“你倒是大方,她要置你于死地,你却还想着救她。” “姐妹一场,不至于做绝。”林锦婳淡淡说罢,算着让老六引了京兆尹去林府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便忙道:“臣女先回府找人来,大姐姐就拜托殿下了。”说罢,快步往外而去。 赵倾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抱胸斜斜倚在墙上,冲她喊道:“我帮了你的忙,有什么好处?” 林锦婳倒不知他竟是这样的性子,回身浅笑:“侧妃的心病,臣女会想办法。” 赵倾看着她转身的瞬间,落日余晖洒下,从她飞起的青丝里洒出来,伴着她唇瓣浅笑,竟是异样的好看。 直到她走了,他才稍稍回过神来,微微皱了皱眉头,转头慢悠悠往那巷口而去。 此时的林府。 郑家人本来不打算闹了,等着日后再寻机会,没曾想竟听到流言说郑业成该死,当即便耐不住了。 郑家老太太满脸是泪在林府门前指控:“我郑家虽不如林家官大势大,但也是不容人随意拿捏的!今日你们不把林惜腾交出来,我们就告到皇上那儿去!” 老夫人不在,林大老爷昨儿夜里才回来,这会儿睡眼朦胧看着她不耐道:“你孙子是得了那脏病死的,与我儿何干?” 郑老太太原本还好,这会儿听到这讽刺无情的话,更恼了,当即指着他破口大骂:“若不是你儿子领着我的成儿去那脏地方,还给成儿下药,我的成儿怎么会死!” “无凭无据。”林大老爷死不承认,想了想,又冷哼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郑家的龌龊。郑业城亲口说,是郑将军设计了我三弟和侄儿,害他落入敌军之手……” “你……”郑老夫人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这儿的吵闹早不知招来了多少看热闹的人,京兆尹在‘偶然’来到这儿后,站在了人群里慢慢观察。 二夫人叶氏眼睛厉害,早早看到了人群里的京兆尹,对旁的丫鬟道:“去请二公子出来。” 丫鬟连忙悄悄去了。 不多时,林惜腾便怒气冲冲的出来了。他被禁足这么些日子本来就憋了火,更别说郑家人现在还到府门口闹了。 林大老爷瞧见他忽然出来,心道不好,才要劝,便听林惜腾道:“郑业成那是活该,与我何干?你们再这样无理取闹,休怪我赶你们走!” “腾儿!”林大老爷忙低声呵斥,便见郑老夫人脖子一梗就上前了:“你果真一开始就打算害死我的成儿,我郑家就这一个嫡孙,我要你偿命!”说着,手里的拐杖便打了过来,林惜腾也恼的当即便还了手。 众人瞧着这大家族的公子和老夫人打了起来,一片哗然。 林大老爷也知道面子挂不住,忙要上前,便见京兆尹已经走了出来。 林惜腾怔住,郑老夫人一棍子便狠狠打在了他脸上,家丁仆从们这才想着来帮忙,郑老夫人也不纠结报不报官了,当即便跟京兆尹说了情况,人证物证虽不充分,但也够将林惜腾先扣押起来了。 正说着,林锦婳已经跌跌撞撞跑回来了。 林紫苏看到衣衫整齐的她,眼神微微一缩,眉心狠狠拧了起来。 叶氏的脸也沉了沉,却上前关切道:“锦婳,你怎么走回来的?你大姐姐呢?” “出事了……”林锦婳简单将经过说了说,却省略了自己杀人的那一段,只道:“多亏九皇子相救,现在他孤身去救大姐姐了,二伯母,你快使人去救人吧。” “你没事吧……”叶氏看着她问道。 林锦婳面上却只做惊魂未定:“马儿疯了,拉着马车跑了出来所以没事,但是大姐姐下了马车……”她微微咬牙没再说下去,在场的却都听明白了,林惜玉怕是凶多吉少了。 林惜腾一听,扭头便瞪着林紫苏:“马车是你们安排的,为何偏生你一个人没事?” 林紫苏倒是不惧他,只道:“二哥怎么这么说,紫苏因为衣裳沾了水,才独自先回来的。” 林惜腾才不信她的鬼话,想起之前大火林惜玉清白差点被毁,自己跟那教养嬷嬷的事也是她去祖母那儿告的状,当即便认定这一切都是林紫苏捣的鬼! 郑家人还在不依不饶,京兆尹只得先带走了林惜腾,顺便也出动了府衙的人去帮着寻林惜玉,不过这次这么大的阵势,林惜玉便是完好无损的回来,名声怕也毁了个干净。 林锦婳默默看着林惜腾看向二房时憎恨的眼神,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如何说造化弄人呢,上辈子大方二房齐齐针对三房,如今却成了狗咬狗。 叶氏面上不敢露出太多破绽,立马出动了府里大半的人去寻,林大老爷却只觉得丢脸躲到屋里去了。 叶氏吩咐完后,看了看静静站着的林锦婳,上前试探道:“九皇子怎么会忽然出现?” “九皇子想问锦婳要一味药方,好替侧妃治病。”若说赵倾是闲逛,她自己都不信。 “药?你真的会治病?”叶氏显得很惊讶,林府没有人教过小姐们医术,她怎么突然会这个? “娘亲生前喜欢看些医术,锦婳虽不及娘亲,但娘亲说锦婳资质不错。” “那你说定南侯夫人会怀男丁,可是真的?”叶氏心里生出一些些希望,林锦婳看着上钩的鱼儿,甜甜一笑:“是真的。” “那……”她有几分犹豫,林紫苏却跑了过来拉住叶氏,道:“娘,锦婳如今才多大年岁,怎么就能比得上那些老大夫了,她闹着玩儿您也当真,是吧,锦婳?”她看向林锦婳问道。 林锦婳虽不会真的开药治病,但将来的事她却很清楚。叶氏除了生了一个林紫苏,再没怀上过,便是二房的其他姨娘也没一个生了孩子的。 “锦婳自是比不上那些老大夫的。”林锦婳浅浅一笑,并不强辩,等到侯夫人有孕,叶氏自会求上门来。 叶氏将信将疑,却不再多问:“时辰不早,你也受了惊吓,早些回去歇息吧,过两日便会有大师上门来做法事,你不必担心。”说这话时,眸光深了深。若说以前大房的人都没能除掉林锦婳,要么是有利可图没下狠手,要么就是这丫头心机实在太深。今日这样万无一失的计划都能让她逃出生天,若是再留下去,听话也就罢了,若是不听话,只能除之而后快。 林锦婳眸光微闪,垂眸乖巧应下便回去了。 等她一走,林紫苏才略显焦急:“娘,她身上肯定有蹊跷!” “为娘知道,但你就是太急躁了。”叶氏宠溺的看了她一眼:“你的样貌得了九皇子青睐,你就应该把握住机会,虽比不上宁王,却也不差。” 林紫苏想起赵倾那些甜言蜜语,虽也开心,可她就看不惯宁王一心只有林锦婳的样子,她有哪里比得上自己? 她下巴微微一扬:“娘,宁王殿下备受皇上皇后宠爱,九皇子生母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嫔,那如何比得?” 叶氏闻言,反而笑起来:“你倒是有志向,既如此,林锦婳要早些除去才好。” “可是想了这么多办法都不行……” “她不过一个十五岁孤女,能有多大本事?”叶氏阴冷朝林锦婳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招了招手让底下的人去准备了。 各自不眠的一夜过去,第二天清早林惜玉便被官府的人送了回来,至于那处青楼也被查处了,却没找到那日将马车赶去的人。 落霞苑。 采儿看着倚在暖榻边看书的林锦婳,边绣锦帕边疑惑道:“小姐不去看看大小姐?” 林锦婳头也没抬,又翻了一页书才道:“她必定记恨我昨日逃走时没带上她,去了也是惹她不痛快,我又何必跑这一趟。” 话落,原来的瘦婆子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低声道:“小姐,四小姐来了。” 林锦婳看着她如今恭谨有加的样子,嘴角淡淡勾起:“请她进来吧。” “是。”瘦婆子见她没有责备,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打起帘子将人请了进来,却被林紫苏凉凉睨了一眼。 “四姐姐怎么过来了,没去看大姐姐么?”林锦婳起身笑道。 林紫苏看着她手里拿着的策论,浅笑:“我想约着你一道去呢。昨儿是九皇子救了她,今儿一早便有不少小姐们来瞧了,兴许哪一日大姐姐成了九皇子妃也未可知。” 林锦婳嘴角微扬,想起昨日林紫苏看着赵倾面色绯红的样子,只道:“大姐姐年岁不小,是该出嫁了。” 林紫苏没想到她竟这么巧妙的避开了自己的话,只暗暗攥紧帕子道:“咱们一道儿去吧。” 有人来邀,林锦婳自是没有再拒绝的理由。 她依旧是一身素衣加身,林紫苏也穿着最爱的紫衣,到了林惜玉的青芜院时,屋里的小姐们都暗暗赞叹这林家出了一双妙人儿。 林惜玉坐在床边,当即便砸了手里的杯子冲着丫鬟大喊:“她们来做什么,让她们滚!” 这样粗鲁的话丝毫不加遮掩,林紫苏的面色顿时尴尬了起来,看着周围小姐们诧异的眼神,勉强笑着走进里间柔声道:“大姐姐,你可好些了?我让人炖了参汤,也好给你压压惊。” 林惜玉讽刺的看着她:“压惊?你巴不得我死呢,送来的东西我可不敢喝,谁知道有没有下毒。” 旁的小姐们纷纷别有深意的对视一眼,看向林紫苏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猜疑。 京城的圈子要说大也不大,总共就这么些人,有什么不好的话一下就传开了。 她面色涨的通红,眼里委屈的冒出泪花,却转头对林锦婳道:“七妹妹,你也来安慰大姐姐吧,昨儿虽然你侥幸逃脱,但你应该最清楚大姐姐这会儿的心情。” 林锦婳眉梢微微一挑,她这是把战火转到自己身上了? 果然,林惜玉当即黑了脸,指着她便大骂:“薄情寡义,滚出我的院子!” “姐姐当时若不独自跑下马车,也不会……”林锦婳微微叹了口气:“是妹妹不对,昨儿怎么也该拉住姐姐的。” 众人一听,疑惑的看向林惜玉,她说是林锦婳抛下了她,这会儿怎么又是另一番说辞? 林惜玉面色微紧,张张嘴,半晌才道:“马车跑到了死胡同,我当然要下马车……” 林紫苏都暗骂她蠢货,死死咬紧是林锦婳弃下了她,林锦婳薄情寡义的帽子不就扣下了么。她珉唇故作惊讶道:“可是昨儿七妹妹的确是坐着马车逃出来的,难不成七妹妹会驾马?” 林锦婳的父亲虽是将军,她却是自小柔弱不会习武的。 林惜玉也回过神来,立马狠狠看着她:“难不成是你设计了我?林锦婳,我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狠毒,我跟你有什么仇怨你要如此害我!” 小姐们一片哗然,纷纷离林锦婳远了些。 林锦婳睨了眼站在一侧看好戏的林紫苏,微微叹气摇头。 之前跟林惜玉相好的黄衣小姐冷哼一声:“你摇头做什么?莫不是无话可说了?堂堂千金小姐,竟如此刻薄恶毒。” “康小姐怎么说也是侍郎家的小姐,说话不问证据便如此刻薄,算不算恶毒?”林锦婳淡淡看向她,高高凸起的颧骨和一双细长的眼睛,本就不算好看,加上如今一脸嫌恶之态,更显丑陋。 康娇面色一沉,刚要反驳,便听林锦婳继续道:“昨日之事官府会细细调查,若有真有人背后设计,一定跑不了。至于昨儿为何马车能跑出来……”她拆开手上的纱布摊开在众人面前:“锦婳虽不会驾马,但总也见过,情急之下用簪子刺在马儿身上这才险险逃脱,只是马儿受了刺激发了疯,根本停不下救大姐姐。” 众人看着她手心那道裂开的血腥伤口,均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林惜玉也被骇住,半晌没出声。 人群里,唯有一个人眼睛亮亮的看着林锦婳,从头至尾,不管是被冤枉还是现在澄清,态度一直都是淡淡的,好似这些事儿在她心里根本翻不起波浪一般。 “大姐姐想来也不愿意见到我,我便先回去了。知道大姐姐喜欢云萝锦,娘亲刚好还留下一匹,回头便使人送来,也好给大姐姐压压惊。”说罢,浅浅朝众人见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众人瞧着她的眼神都不同了,云萝锦,那可是百两难换的好东西啊,她开口便送了一匹,如今瞧着可比四小姐出手大方多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从容的气度,尊贵的好似她真就是宁王妃了一般。 采儿跟着林锦婳出了青芜院后,满眼崇拜:“小姐好厉害,方才奴婢可吓坏了,大小姐和二小姐竟是那样冤枉你。” 林锦婳看着高兴的她,浅浅一笑,才走出院子不远,忽然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隐隐还有人在喊她,回身一看,是方才在人堆里默不出声的一位小姐。 “林小姐,请等等!”她跑得气喘吁吁,好容易跑得跟前,喘了好一会儿气才终于停下。 林锦婳看着她跑得红扑扑的脸,丝毫想不起来前世有见过这个人,略带了几分疏离浅浅笑道:“小姐寻我可是有事?” “我叫王汝嫣,是王御史的女儿。”她甜甜一笑,略带着几分羞涩。 林锦婳想起来,御史夫人之前说过她家有个与自己同岁的女儿,这才浅浅一笑:“天儿寒,王小姐衣裳单薄,可要去我院里坐坐,我给你拿一件披风。” 王汝嫣闻言,眼睛更亮了。之前娘亲说林家的七小姐是个与众不同的,今儿瞧着倒真是不一般,只可惜她已经许配给了宁王,若不然许给哥哥多好。 叶氏这会儿听到林紫苏回来的抱怨,将手里拨弄的珠串放回去才道:“她能做到泰山崩于前不改色,你如何做不到?你别忘这么些年我都教了你些什么。” “可是……”林紫苏小脸铁青:“那御史家的小姐都去巴结她了,难不成她真是会什么巫蛊之术不成?” “巫蛊……”叶氏神色微微一顿,嘴角勾起:“听闻京城最近来了好些个奇人异士,你可曾听说了?” 林紫苏眼睛微微一亮:“娘亲的意思是……” 叶氏嘴角冷冷样子,正欲说话,发现一侧伺候的丫鬟看着自己的头发忽然一惊,面色当即不好看了:“怎么了,又发现白头发了吗?” “没、没有……”丫鬟吓得立即跪在了地上。 叶氏心猛地沉了下去,看了看自己的心腹丫鬟兰秋:“你来看看。” 兰秋上前瞟了一眼,立即垂眸躬身:“有一根,但藏在您的乌丝里并不显眼。” 叶氏刚做好的指甲也掐入桌边,咬牙道:“二老爷呢?又去宠信那新来的小妾了?” “是。”兰秋不敢隐瞒:“是新入府的闻姨娘,会唱小曲儿,很得老爷喜欢。” “唱小曲儿?”叶氏冷冷一笑:“那些低俗下三滥的玩意儿怎么能在林府出现,你可知道怎么做?” 兰秋垂眸:“奴婢知道。” 叶氏又看了看那吓坏的丫鬟,抬抬手:“眼睛没用,挖掉便是,拖出去。” 丫鬟登时吓傻,兰秋却轻车熟路的立即招呼人拖出去了。 林紫苏淡淡在一旁看完,才道:“娘,您与他们置气做什么?” 叶氏看到女儿年轻貌美的脸,心情稍稍好了些,叹了口气:“女人最好的年华就这么几年,你可要好好珍惜。林锦婳一时半会除不去,我们且不急,如今大房已经溃败,要是让林惜玉勾搭上了九皇子,你连九皇子妃都捞不到。” “怎么可能?九皇子他分明更喜欢我。”林紫苏有些不服气。 叶氏看着不开窍的女儿,摇摇头:“九皇子风流,你哪知道会发生什么?今儿他虽没特意送她回来,却招呼了这么多大家小姐来探望,你难道不怕?” 林紫苏咬紧牙关:“林惜玉那张脸哪里比得上我……”她顿了顿,想起叶氏方才的做派,浅浅一笑:“若是那脸也毁了,九皇子怎么可能还要一个名节尽失的丑八怪?” 叶氏赞许的朝她点点头:“这才像我的女儿。” 外头风声凄厉,如今已经十二月份,雪越下越大了,天色却好似越来越亮。 所有阴暗的低语都被呼啸的北风掩盖,如同白雪覆没的枯叶一般。 精致的绣鞋踏在软软的雪上,王汝嫣高兴的一张脸红扑扑的。 采儿看着她不走打扫干净的青石板路反而要去踩雪,掩唇轻笑:“王小姐倒是不怕脏了绣鞋。” 王汝嫣闻言,回过神来,略显羞涩的垂下头:“在府里娘亲从不许我玩雪,雪一落下来也都打扫的干干净净,今儿瞧见这厚厚的便是忍不住了。” 林锦婳见她还带着几分孩子的好玩天真,心情也跟着松开不少。 到了房间里,立马有人伺候了茶水来,炭火盆子也熏上了,屋子里暖烘烘的。 林锦婳引她在暖榻坐下,又让人拿了糕点来,才笑道:“王夫人身子可还好?” “对了……”王汝嫣的目光从精致的茶点上挪开,这才露出几分不好意思,道:“娘亲最近身子不适,怕是得了妇人病。” 林锦婳微微一顿,若是妇人病,的确是羞于请大夫,现在女医也就宫里有,民间几乎没有女子学这些。 “什么症状?”林锦婳问道。 王汝嫣见她一副要开药方的模样,忙道悄悄附耳低语一番,林锦婳听罢,这才浅笑道:“迟些我使人送药方上府去。”妇人病的医书她看过一些,自己觉得已经通透,但到底没给人开过药,还是谨慎一些。 王汝嫣长长松了口气:“还好有你,本来今儿我也不好来问的,但思来想去也没别的法子了,娘亲又不肯请大夫来瞧。” 林锦婳浅浅一笑,与她又说了些话儿,直到御史府派人来接,她才肯回去。 等她一走,林锦婳思量一番,去桌案前写下一张药方给了采儿:“交给老六,让他送去药铺问大夫,只说此药可对症。” 采儿眨眨眼,悄悄问道:“小姐,你什么时候学的医?” 林锦婳莞尔,却并不多说,采儿很快去办了。 林大老爷这几日也忙的顾不上来找麻烦,不过到傍晚就听说黄泉水的案子判下来了,是宁王府搜集的证据,判了那始作俑者斩立决,即日执行,慕容家平反。至于赵阚,就这样被皇上忽略了过去,大夫人也吃了一顿板子被送回来了。 从上奏消息到出判决的圣旨,全在一日之内,可见皇上对宁王的信任。 采儿从未外头听到消息回来时,面色惶惶。 林锦婳看她绣花也不用心了,只轻笑:“不用担心。大伯母便是回来,心思也用不到我身上了。”二房如今拿走了掌家大全,林惜腾又被送入大牢,大房二房还有的斗呢,而且过不久爹爹和大哥就要回来了。 采儿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还有宁王殿下在,不怕……” 林锦婳眉梢微挑,这丫头倒是这么快相信了外人。不过话说话来,他传出受了重伤的消息,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宁王府却是暗度陈仓查了黄泉水一事,而且这么快就翻盘,可见证据充分得连皇帝也不好说什么。 她看了看手里的书,书上的字已经有些看不进去了。 “小姐,你在想什么?” 半晌,采儿不断的询问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回过神来,浅浅笑道:“怎么了?” 采儿扬了扬左手边月牙白的长裙和右手边灰白色的长裙,道:“明儿是腊八,您还答应跟侯夫人一道上山去祈福呢,奴婢想问问您穿哪一件衣裳。” 林锦婳看了看,指了指那灰白色的。 采儿撇撇嘴:“小姐总穿得这般素淡,万一宁王要看腻了可怎么好。” “腻了便罢了。”她想起赵怀琰的心情总是有些复杂了,既有同时重生者的忌惮和防备,又有利用之后的些许歉疚。 她摇摇头,不去多想,问那药方的事,采儿忙笑道:“您放心,老六说问清楚了立即就来回禀。不过他跟奴婢打听了好一会儿小姐的身份,奴婢没跟他说。” 林锦婳笑着点点头:“你倒是机灵的。” 采儿乐得咯咯直笑,这冷寂的屋子总算是有了点儿人气。 入夜,林锦婳便换了身衣裳走隐僻角门出去了。老六猫着腰蹲在巷口候着,瞧见人来,立即迎了上去:“小姐,问过大夫了,大夫还夸这药方妙呢。” 林锦婳看他依旧是一身旧棉衣,淡淡垂眸扫了眼他递过来的药方,轻声道:“给你的银子不够买一身御寒的衣裳么?” 老六一顿,清瘦的脸上略有几分窘迫:“够了够了,我舍不得花。” 林锦婳想起那日跟在他后头那些枯黄的小脸,拿出一张银票给他:“将其他人安置好,替我办事,不能活活冻死了。” 老六看着递来的银票,整个人都吓住了:“小姐,这可是一百两的银票,你是不是给错了……” “除了你们的吃穿用度,剩下的在京城置办几座隐僻干净的小宅院。”林锦婳看着停在巷子口的青帷马车,提步要去,却又停了下来,道:“丞相府的事办得如何了?” “还在查,有些眉目了。”老六忙道。 林锦婳点点头:“这几日林府二夫人会请大师来府上做法,你先去打听一下,看看她要请的大师是哪一位大师,住在何处。” 老六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林锦婳要走时,他才犹犹豫豫跟上一步问道:“小姐可是这林府里的?是表小姐?或是小姐们跟前得力的丫头?” 林锦婳淡淡看了他一眼,眼里除了疑惑也没有别的情绪,淡淡浅笑:“到时候你自会知道。” “是。”老六露出一口大白牙,等瞧着她进了府,才忙转身去办事了。 夜里,京城百里处的驿站灯火通明。 赵阚看着地下跪着的侍从,恨不得一刀砍了才好:“他分明受了重伤,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你们怎么看人的!” “属下也不知,宁王那些侍卫们属下们全部隔开了,就他一个人在房间里躺着,可刚刚去送药的时候,就不见了。”领头的也是一头雾水,分明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赵阚气得狠狠上前踹了一脚,想起京城宁王府忽然翻了黄泉水的案子,判了那人斩立决,他便心火直窜头顶,让他只想杀人。 此刻的驿站外,一辆普通的青帷马车慢慢驶过,谁也不知赵阚此刻急着要找的人正坐着马车悠悠往他们眼皮子地下而去。 高禀看着面色略带几分灰青的人,担心道:“王爷,此去京城百里,您的伤怕是熬不住。” “转到走西南。”赵怀琰寒声淡淡道。 高禀皱眉,走西南,若是赶得及,便刚好遇上开拔回京的林将军。 他看了看自家明明病的快死还要去见未来岳父的王爷,实在是想不通,情这一字真的能让人这么疯狂? 赵怀琰才不管高禀想什么,他看着手里握着的画卷,想着林锦婳疏离的眉目,心里总憋着一股气,活了两世,这一次他总要占一回先机,让她也爱上自己,也让她尝尝深爱的滋味。 高禀想起九皇子传来的信,笑道:“好在林小姐也不算辜负王爷,知道王爷出事,立马就想着要来救王爷了。” 赵怀琰嘴角略有几分骄傲的扬起,好似身上的伤也不那么疼了。 风雪不停,高禀却总觉得这清寒难捱的夜他家王爷却过得美滋滋的,他叹了口气,不懂,他真是一点儿也不懂这情感二字。 第二天一早,不等林锦婳坐上林府的马车,侯夫人已经亲自来接了。 她看着一声灰白衣裳的林锦婳,一头乌黑青丝简单挽在后头,未施粉黛,整个人便已十分清丽,她甚至想,等孝期过去她在华衣加身,该是多么绝色。 “侯夫人怎么亲自来了。”林锦婳上前见了礼,瞧见她丰腴的面上带着红润,眼角眉梢是隐隐春情,可见这几日过得不错。 侯夫人亲昵拉着她的手,见她手掌冰寒,自然的将自己的手炉拿了给她:“林府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不过到底是你们家事我不好插手,今儿正好路过,便来接你了,也好多跟你说说话儿。”侯夫人故意提高了声音说给林府门口那偷偷往这儿瞧的婆子听。 林锦婳感激她一番好意,不过今儿二夫人不见出来,怕是被刚回府的大夫人绊住了手脚,也正好让她顺利离开。 马车一走,大夫人身边的人才寻了来。 “七小姐就走了?”那丫环问道。 门口的婆子是二房的人,只讪笑道:“侯夫人亲自来接,自是不能耽搁。怎么。大夫人寻七小姐有事儿?” 丫环瞥了她一眼,也没答话便赶紧回去了。 此时的大夫人正在叶氏院里闹,听到丫环来回的话,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才转头看着正在眼前的二夫人冷笑:“二弟妹的娘家我记得是经商的,现在生意不好做吧?听说皇上最恨官商勾结,二弟妹可要小心些才好,别哪一日被人抓住了尾巴,还要连累林府。” 二夫人面色有些绷不住,却依旧勉强笑道:“大嫂才回府,很多事还不清楚,不若先回去好好安慰惜玉。母亲上山清修之前已经请了族里的长老来修缮宗祠,惜玉这事儿到时候怕也要一道处理。” 大夫人面色铁青,心里却忌惮族中长老,只冷哼一声才转身离去。 出了二夫人的院子才狠狠在丫鬟腰上拧了一把:“没用的东西,怎么连个人也拦不住?” 丫鬟疼的差点跳起来,满眼泪水哽咽道:“是侯夫人亲自来接的,奴婢没敢去追。” 大夫人面色更沉,讽刺更深;“她倒是越发会讨人欢心了,这才几日的光景,又是宁王赐婚,又是侯夫人亲自来接,我倒要看看她能风光几日!” “那夫人想要让七小姐去皇后娘娘那儿求情的事儿……” “等她回来,立即叫到我院里来。”大夫人想着这么些时日受的苦全是拜林锦婳所赐,便恨得咬牙切齿,却也知道明面上动不得她。但明面上动不得,暗处的手段可就多了…… 林锦婳此刻听着侯夫人说着家常,倒是没多想林府的事儿,左右大房二房吃了这么多亏,明面上是肯定不会动手脚了。 城外普济寺很快便到了,从山底下又雇了小轿一路抬了上去。 腊八节节气很浓,百姓们家家户户熬腊八粥,普济寺更是免费施粥,所以今儿来山上的人很是不少。 侯夫人拉着她一路往主殿去上了香,而后便带着她转道去了后山只有贵人们才能去的梅园喝茶听禅。 林锦婳才坐下不久,发现许久不见的熊夫人竟也在,小公子不在身边,只有一个丫鬟跟着伺候,比之前入宫看到的明艳,显得黯淡了不少,圆润的脸颊也瘦了,脖子上隐隐有淤青。 侯夫人发现林锦婳直直盯着熊夫人看,低声道:“她这几日在闹和离呢。” “和离?”林锦婳眨眨眼,如今敢和离的女子可是少,况且熊夫人家境很一般,全家都指着沾着丞相府的光呢,怎么会允许她和离? “她就是闹性子,说丞相爷藏了人在府里。”侯夫人摇摇头叹了口气:“男人哪有不三妻四妾的,她到还奢望霸占一个人。如今生了儿子,就当好生坐稳正妻的位置不是,只要有儿子在,那些女人们再得宠,说到底也就是个妾。” 林锦婳倒不关心侯夫人关于正妻妾室的理论,她关心的是丞相府藏了人…… 她正欲起身去跟熊夫人说话,袖子却被人拉住,转头一瞧,有人直接晕在了她身边。她还没开口说话,女子无助的声音便传来:“娘,快来人救救我娘!” 听到这女子声音的一瞬,林锦婳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好似都被冻住,人也如同摔入冰窖。这人,便是前世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她前世最好的朋友郑如意。她见到赵阚时只有想杀了他的想法,而见到郑如意,却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上辈子郑如意如何不屑的说着如何将爱她如命的大哥残忍做成人彘活活虐杀的话,她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侯夫人一回头,看到她赤红的满是杀气的眼神,吓了一跳,忙拉了拉她:“锦婳,怎么了?” 林锦婳半晌才回过神来,却是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她看到自己的手在发颤,她知道现在恨不得立刻上去活活掐死郑如意,若不是这么多人在场,她真的就这么做了。 “你是林小姐?你不是会医术吗,快救救我家夫人吧。”有丫鬟哭着道。 林锦婳垂眸,任由不知何来的眼泪慢慢落下,直到郑如意也靠近,才终于合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将所有的怨愤都压了下去,朝晕过去的郑夫人看去,若是没记错,郑如意前世曾提过,她娘有晕厥症,动不动就会晕倒,无药可医,却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扶着采儿的手慢慢站起来,淡淡道:“晕厥症而已,扶到厢房休息片刻便会苏醒。” 郑如意擦了擦眼角的泪,感激的看着她:“多谢你。” 林锦婳看着她如今一副天真单纯的模样,嘴角冷冷勾起:“不谢。”因为接下来,我会叫你也尝尝被人利用至死的痛苦!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瞎猫撞见死耗子 普济寺的厢房不大,容下三四个人都显得拥挤了。 郑夫人休息片刻,果真醒了来,喘了口气后才看到坐在一侧的林锦婳,眼神立马变得锐利。 林锦婳淡淡等着她说出刻薄的话,郑如意却察觉到了自己娘亲愤怒,抢先道:“娘,是林小姐救了你。” “是吗?”郑夫人跟女儿对视一眼,目光瞬间变得柔和起来,看了看随同而来的定南侯夫人,挣扎着就要起身道谢。 侯夫人见状,只笑道:“你身子不好,歇着就是。既然身子没有异样,那我便带着锦婳先去寻大师说话。” 郑夫人见一向盛气凌人的定南侯夫人居然如此看重林锦婳,暗暗腹诽,却心思一转,若是她也肯如此提携如意,岂不是更好? 她虚弱笑道:“今儿本是带着如意来祈福的,如今郑家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实在心慌,如今这会儿也还没跟大师要个签文……” 侯夫人听着这话,看了看一旁站着的郑如意,模样倒是乖巧大方,不过郑家跟林家的恩怨她可是知道,只道:“迟些再去也行……” “迟了,那签文怕是不好了。”郑夫人见她要拒绝,抓着被子的手微微一紧,面上却只做恳求状道:“我是去不了了,若是侯夫人不嫌弃,可否带着我女儿一同过去?” 侯夫人见她如此说,犹豫了一下,转头询问似的看了看林锦婳,林锦婳知道她也不好再拒绝,也不会做这个坏人,便浅笑着点了点头。 她们先出院子候着,郑如意则在里头先伺候好郑夫人。 趁着这空档,侯夫人看着面色淡定的她,问道:“郑林两家的事,侯府不好插手,你应当知道。” 林锦婳乖顺浅笑:“侯夫人的心思锦婳明白,也多谢侯夫人还愿意陪锦婳过来。” 侯夫人见她丝毫没有抱怨的样子,心道她也是个明事理的,越发喜欢了些。但方才她若是不答应或是闹脾气,她也绝不会纵着她。这点她清楚,林锦婳也很清楚,侯夫人对她好,仅仅是因为她断定侯夫人这两个月会怀上儿子罢了。 没多会儿郑如意便出来,罩了一条嫩青色的披风,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素雅大方。 她略有几分不好意思的上前行了礼,才道:“娘亲自哥哥去世后,整个人便糊里糊涂的,还请侯夫人和林姐姐不要责怪才好。” 林锦婳看着她那双微微上扬的眸子,垂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攥紧,面上却是淡淡:“侯夫人最是仁厚,自不会与你计较的,时辰不早了,我们早些去吧。” 侯夫人脸上的笑容越发多了,简单客气几句便领着林锦婳往前而去。 一路上郑如意倒是乖巧,三言两语便讨了侯夫人欢心,还说好过几日去她府上小聚。 到了抽签的方丈禅房,签文之事林锦婳没什么兴趣,倒是大师言中侯夫人将有子,这让她十分开心。 “侯夫人一看便是有福气的,等怀上小世子,如意一定来替侯夫人还愿。”郑如意亲昵挽着她的胳膊笑道。 侯夫人面上升起两团红晕,朝她羞涩一笑:“亏得你有这份心,不过我比你们也大不得几岁,往后不必侯夫人侯夫人的叫,显得生分,便唤我姐姐就是。” “是,好姐姐。”郑如意弯起眼睛笑,好似怀了孩子的真的是她亲姐姐一般高兴。 林锦婳淡淡坐在大师对面,看着面前一杯清茶,茶色透亮,香气清淡却久久萦绕鼻尖,与那些名茶都不一样,不由朝对面坐着的大师笑问道:“这茶是师父们自己种的?” 方丈大师是个和蔼的老者,闻言浅笑颔首:“难得施主能猜到,后山有一片小茶园,寻常空闲便会有僧人去打理,一些留作自用,一些则送给香客。” 林锦婳眸光微亮,嘴角浅浅扬起,若是所记不错,前世便有一位僧人用此茶进贡,那时赵阚还没露出真面目,将这茶捧到了她跟前,直说茶好,就连尚未过世的皇上也很喜欢,还特意封了那僧人一个‘国师’的名号。 “这茶当真很好?”侯夫人不知茶,有些好奇道。 郑如意闻了闻,浅笑:“的确好茶。香分花上露,水吸石中泉。香气四溢,如同沾了露水的花香,馥郁清香,入口回甘。” 她说完,才发现方才还亲热的侯夫人这会儿面色淡了许多。 侯夫人把脸转向林锦婳,笑道:“你说说,这茶哪儿好?” “香。”林锦婳淡淡一笑,侯夫人擅绣花,却不爱念书,也最不喜欢咬文嚼字的人,郑如意如今出口即是名诗,侯夫人自是不喜。 侯夫人听罢,笑出声:“你倒是实在。” 郑如意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发僵,面容也有些尴尬。 方丈大师看穿却不说穿,又抽了林锦婳和郑如意的签,林锦婳问的是前程,乃下下签,而郑如意则是姻缘,上上签。 侯夫人皱眉:“锦婳,你一个女儿家问什么前程,不若问姻缘吧。” 方丈大师却是深深看了眼林锦婳,笑道:“一日三签,往后就不灵了,施主请下次再来吧。” 林锦婳也释然,这一世的命本就是捡来的,还管什么姻缘不姻缘,但她只是莞尔一笑:“签文终究只是签文,往后如何,还得靠自己。” 郑如意面色微微发白,以为林锦婳这话是针对她说的,当即眼里便氤氲起雾气,勉强笑道:“林小姐说的是。” 侯夫人见她如此敏感,眉心微蹙,倒没再说什么,心里却生分了些。 从大师那儿出来,林锦婳还想去寻熊夫人,便推说要回去再问问那大师便先离开了。 郑如意看着她的背影离开时,袖中的手早已攥紧。 侯夫人见她不动,奇怪道:“如意,怎么了?” 郑如意转过脸已经是温婉的模样,看着她面上的疲惫神色,轻声笑道:“如意听说经常揉按肩上的几个穴位能让女子永驻青春,姐姐也累了,不若让如意替你按一按?” 侯夫人眼睛一亮,愉快应下便领着她去了自己休息的厢房。 林锦婳这里,她躲在一侧见人离开后,才提着裙子快步往熊夫人所住的厢房而去。 熊夫人因为和离的事,黯然神伤的站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悄悄抹泪,林锦婳来时她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你怎么来了?” 林锦婳看她整个人消瘦不少,也不说穿,只笑道:“方才路过,瞧见院里梅花开得好,不知不觉便走来了。” “是吗……”她勉强笑笑,却是无心搭话,也无心看这梅花。 林锦婳看着落在地上的梅花瓣,轻轻叹了口气。 熊夫人不解:“怎么了?” 林锦婳只是摇摇头:“零落成泥碾作尘,但谁知这梅花曾也高傲的绽放枝头呢?” 熊夫人似有感触,眼眶又湿了,悄悄背过身去抹泪,无奈笑道:“曾经绽放枝头又如何?春来秋去,总有新的花会开,老的花要凋零。” 林锦婳摇摇头:“若是我,一定咬紧了牙做这最后一朵凋零的花,否则我落地化泥,岂非还要供养她们?” 熊夫人微微一顿,转过身看着林锦婳,心里的情绪累积的让她再也憋不住低泣出声,而后便发泄一般将丞相府的事儿都说了,上到德妃拿乔看不上她这个嫂嫂,下到小妾设计她,似乎没一件顺心事。 林锦婳默默不语全部听完了,熊夫人全部说出来后,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看着林锦婳已经长开却还是很娇嫩的小脸,叹了口气摇摇头:“我比你大上十来岁,竟还跟你个小丫头说这些。” 林锦婳莞尔:“夫人模样年轻,看着也就比锦婳大上三四岁,锦婳身边也没几个亲近人,如今听夫人说了这些,往后嫁人了,心里也能有个数。” 熊夫人闻言,却是笑出了声,也越发有身为女人同病相怜之感。 她抬头看了看眼前这梅花树,竟也觉得没以前好看了,反倒是地上的落花更惹人怜爱。她微微蹲下身子,铺开手帕捡了些收到袖子里,才笑道:“回去做成香囊,就当时时警醒也好。”说完,顿了顿:“方才与你说的话……” “夫人放心,锦婳已经全部忘记了。”林锦婳弯眼笑起来。 熊夫人也是看在她上次救了自己儿子的份上,才会对她松下戒备的,如今听她这样说,心也松了下来,笑道:“看不出来你竟是这样有趣的人。对了,听说你父亲快回来了,年关前宫里会有宴会,到时候你约莫也要去,这一次可别乱跑了。”上次德妃锦鲤的事情若不是刚好赶上她去救了自己儿子,那帽子怕真就扣在她脑袋上了。而且她这般说,也确实知道德妃对她心怀怨恨。 林锦婳知道熊夫人是为了报答方才这事才开口的,笑着点点头。 “天色不早了,你是随侯夫人一道来的,便一道下山去吧。普济寺虽是国寺,但来这儿的人什么样的都有,你一个女儿家注意些。”熊夫人叮嘱完,便兀自转身走了。 林锦婳看着天色确实已经晚了,也转身准备去寻侯夫人,可哪知才出了院子不远,风忽然大了起来,天色也迅速变黑了,这是大风雪要来的预兆。 她辩了辩方向,提起裙子快步往前跑去。 风雪越来越大,渐渐迷了人眼,林锦婳往前走都开始觉得举步维艰。她勉强贴着墙根风雪太大她都辨不清方向了,只能一味往前走,直到风雪里传来些许不正常的味道,似乎是血腥味。 她察觉到不对劲,想快步离开,肩上却忽然搭上一只宽厚的大手,她微微咬牙,想也没想转身便一脚踹去,只踹得那人闷哼一声摔在地上,白色的雪都被染红了。 “现在的女人都这么狠了吗……”他痛苦的挤出一句。 林锦婳皱眉,转身想要继续走,却被那人拉住脚腕:“救我。” “放手。”林锦婳寒声道,在这里满身是血,不是杀了人就是被人追杀,她还不想为了个陌生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男子见她这样冷静,还这样冷漠,诧异看她:“你是个女人吗?” 林锦婳懒得跟他废话,抬脚便狠狠踩在了他的手腕上,见他吃疼放开,转身快步离开。 男子见状气得咬牙切齿,朝她背影大喊:“死丫头,你给我等着!” 林锦婳才不管,她快步往前,好在不远就到了侯夫人的院子。 到时侯夫人也在发愁,见她回来,招呼了她坐下,才道:“还好你没事,我都要派人去寻你了。” 林锦婳将披风解下放好,才笑道:“我无妨,不过今晚这么大的风雪,怕是回不去了。” 侯夫人面色有些沉,似乎在担心什么,听着外面呼呼风声,眉心也跟着皱了起来。 有婆子急急从外头进来,身上的雪还来不及掸干净便上前躬身道:“夫人,问了轿夫,说这么大风雪,下山太危险了。侯府奴婢已经使人去传消息了,侯爷应该不会担心,您放心吧。” 侯夫人听到这话,失落的点点头,低头喝茶不再说话。 林锦婳看了看,心里大概知道她是在担心侯爷去宠爱别的女人吧,前世那个逼走侯夫人的女人这会让应当出现了…… 她浅浅笑道:“我来时瞧见院子里还有一棵梅花树,不若使人寻些花瓣来做胭脂吧。” 侯夫人兴致缺缺,林锦婳浅笑道:“梅花香气虽淡,但伴着雪水柔和做成的胭脂,不仅颜色好,而且会有一股持久的香气,亲近的人沾上,好几日都瞧不上其他的香味。” 侯夫人面色顿了顿,抬眼看她:“当真?”为了备孕,她好长时间不用胭脂水粉了:“那这个对孩子……” “纯花瓣做的,不会对孩子有影响的。” 林锦婳打消了她的顾虑,侯夫人当即便着人去做了,心情也好了不少。 到了快二更天,侯夫人才心满意足的去睡下了。 林锦婳也回了房间准备休息,但才脱下外衣,便听到窗户处好似没关紧,被风吹动发出响声,便提了灯笼要去关窗,哪知窗户没关上,一只血淋淋的手却伸了进来。 林锦婳想也没想,直接将蜡滴在那手上,疼的他闷哼一声却死活没松开手。 林锦婳拔下簪子准备刺下去,那人的头便从窗户外钻了进来,看着她咬牙切齿:“你能不能像个普通女人,尖叫惊吓恐惧一下下!” 林锦婳眸光清寒,手里的簪子抬手就要刺下去,却被他反手抓住手腕猛地往后一推。她猛地倒退几步才停下,再看时他已经爬进来了。 “出去!” “不出!”男人一身的伤,从窗户外爬进来的场景诡异又阴森,还带着满身的怨气。 林锦婳的眉头死死拧起,才要开口大喊,便听他道:“先别急,我先告诉你我是谁行不行?” “谁?” 男子见她终于给了自己说话的机会,才长长舒了口气:“我是来京城找人的。” “找谁?” “赵怀琰,认识吗?”他瞧见床头桌子上放着一壶茶,赶忙上前倒了一杯喝了。 林锦婳面色微沉:“你寻他做什么?” 男子嘴角邪肆扬起,睨了她一眼:“要债。” 林锦婳不记得赵怀琰前世欠了什么人债,而且这个人面生的很,她前世肯定没见过。 说着,那男人从腰里摸出一块圆润的黄色玉石递给她:“救我的话,这个就送给你。” “不要。”林锦婳冷冷看着他:“出去。” 男人扬了扬手里的玉石,诧异极了,却好笑道:“小丫头,你不会不认识这块玉吧。” 林锦婳的确不认识。 男人嘴角翘得更高了:“江湖第一阁云水间可曾听过?” “不曾。”林锦婳怎么可能没听过云水间的大名,江湖第一大组织,专门收集人的信息贩卖,暗里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男子傻眼了,清咳两声:“我说你……” 正说着,外面传来嘈杂声,林锦婳淡淡看了眼,似乎是有人举着火把来了。 男人紧张起来,忙道:“你得救我,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林锦婳睨了他一眼,刚要拉开门把他买了,却听他慌张道:“就是你想嫁给赵怀琰做王妃都行,王妃啊,那可是很尊贵的啊!” 林锦婳稍稍一迟疑,这人这么笃定,而且提及赵怀琰时,也没有恨意,难道不是赵怀琰的敌人? 正说着,外面传来侍卫跟婆子的对话。 “你们可曾见到一个浑身是伤的年轻男子?” “没瞧见,咱们这是定南侯夫人的院子,看守严实,不可能有外人进来的。”婆子笑道,说罢,又问道:“那男子是犯了什么事?” 侍从微微想了想,才道:“既是侯夫人,那提醒她一定小心些。今晚来上香的康侍郎被杀了。” 康侍郎?康娇? 林锦婳诧异的回头看了那男人一眼,哪知他竟是毫不客气的爬上她唯一的床睡下了。 林锦婳微微咬牙,看着地上一大滩的血迹,再看他留在自己手边桌上的黄色玉石,无奈叹了口气,但愿这人是赵怀琰的帮手。 半夜风雪便停了,山上搜查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天明才停。 侯夫人急着赶回去,早早便叫上林锦婳一道下山去了。 男子醒来时,房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地上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小茶桌上还放着两碟糕点。 他勉强坐起身来,发现身上几道严重的伤口也已经被处理好了,不由勾唇一笑:“赵怀琰看上的女人真是不错!”他狭长的眸子微微一暗,嘴角勾起,起身往窗边看了看,见没人,快步离去。 林锦婳回到林府,采儿赶忙将昨儿她不在时府里发生的事儿说了,边说边忍不住笑:“原先老夫人在时,大夫人一直压着二夫人,还欺负咱们,如今可好,除了敢叫骂几声,什么也做不了,听说过段时日族里还要来人呢,大小姐怕要遭罪。” “不必管。”林锦婳煨着火炉靠在暖榻边好生歇了会儿,才问道:“白兰身子可好些了?” 采儿掩唇直笑:“杨妈妈自从上次二夫人责罚后,听话不少,您让她照顾白兰,她可仔细着呢,白兰也好了许多。” 林锦婳浅笑,人都是怕死的。 正歇着,杨妈妈恭谨的进来轻声道:“小姐,府门口有一位袁郡主,说要邀您出府。” “袁郡主?”林锦婳想到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袁绿衣,却不知她怎么会忽然邀请自己:“她独自一人来的?” “还有九皇子侧妃,这会儿二夫人伺候在前厅休息,奴婢听到消息,赶紧来禀报了。”杨妈妈清瘦的脸这几日憔悴不少,满眼希冀的看着林锦婳。她算是想通了,现在的七小姐可不能同往日而语,三老爷马上就要凯旋,到时候的七小姐更是尊贵,巴结她可比巴结翻脸不认人的二夫人好。 林锦婳看出她的殷勤,笑着颔首:“我知道了。” 杨妈妈微微咬牙,转身准备下去又听她继续道:“你也许久不曾回家了,今儿下午得空便回去一趟,休息休息,明日再来当值。” 杨妈妈一听,连忙跪下磕头道谢。 等她走了,采儿才兴致冲冲道:“小姐,奴婢给您去挑一身衣裳?” 林锦婳回来时已经重新洗漱换过衣裳,闻言只摇摇头:“我在孝期,素些也就素些,不妨事。” 采儿想劝,奈何她已经起了身将白色的披风披上便兀自撑了纸伞出去了。 袁绿衣这会儿头大的很,她生性自由,最不惯听人说教啰嗦的,奈何二夫人还一味的说着讨好的话。 九皇子侧妃却是安静如水的听着,时不时答上一两句,直到林紫苏过来。 林紫苏今儿依旧一身浅紫色交领宽袖长裙,腰间系着一串璎珞和蓝田玉,走起来悦耳叮当,显得原本就极美的她也变得有些俏皮可爱。 她看到虚弱的好似一阵风就要吹散了九皇子侧妃,下巴微微扬起了些,上前见了礼笑道:“久闻侧妃大名,今儿见到,果真美的像幅画儿似的。” 侧妃名唤魏云依,听到这话,只是浅浅一笑:“林小姐是殿下也夸赞的仙子,我如何能比得。” 林紫苏闻言,面上掩不住骄傲。 袁绿衣看不过眼,撇撇嘴:“我倒觉得侧妃更好看,九哥就喜欢你这样温柔的。” 面对这话,林紫苏面子有些挂不住,跟叶氏对视一眼,只暗暗咬牙,面上却笑道:“这位便是郡主吧,听说功夫极好……” “女子舞刀弄枪有什么好的?”袁绿衣毫不留情的回怼着。 林紫苏面色更加尴尬,魏云依看在眼里,浅笑道:“林小姐也无恶意。” 袁绿衣撇撇嘴不再多说,魏云依倒是客气的冲林紫苏笑了笑。 林紫苏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在一旁坐下。叶氏暗暗瞪了女儿一眼,一个侧妃都拿不住,往后若是成了正妃岂不是要被欺压。 当即便道:“紫苏也闷在屋里久了,锦婳一人出门我也不放心,一会儿便让她们姐妹随着郡主和侧妃一道出去游玩吧。” “不必……”袁绿衣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林锦婳却是刚好到了。 叶氏看着不请自来的人,暗暗睨了眼兰秋,才笑道:“你倒是来的刚好……” 林锦婳将她的小动作收在眼底,浅笑:“正好想来寻二伯母说说话,不知侧妃和郡主也在。” 袁绿衣在这儿待不下去,干脆起了身拉着她道:“行了,早些出去吧,我跟你说,京城今儿来了好些奇人异士,很是有趣。刚好你又会些医术,也正好照看侧妃。” “是吗?”林锦婳轻笑,魏云依也扶着丫鬟的手慢慢站起了身,温柔的眼里藏着歉意:“本来不打算来麻烦你的,只是九皇子说,我若要出门,必要与你一起才行,所以……” 林锦婳想起赵倾提起这位侧妃时的温柔,浅浅一笑:“我也正想出去走走呢。” 林紫苏看着她们三人竟是这样熟络,方才还说话不留情面的袁绿衣也对她服服帖帖的,气得手里的帕子都要抓烂了,却努力保持着笑容,上前道:“我倒是认识一个老大夫,医术奇好……” “能好得过宫里的太医?”袁绿衣想起林紫苏之前跟九哥眉来眼去的样子,心里便不喜欢,也懒得再说,拉着林锦婳就往外去了。 魏云依无奈摇头,转身跟叶氏道:“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夫人不要介意才好。” “不妨事,郡主活泼,又喜欢锦婳,是林府的福气。”叶氏说话依旧滴水不漏。 魏云依未曾多说,便起身离开了。 林紫苏到底没厚着脸跟上去,却在人走后,恨红了眼睛:“等日后我成了王妃,我看她们还如何嚣张。” 叶氏却只瞪了她一眼:“沉不住气,如何能成大事?” “可是……” “可是什么。听说普济寺康侍郎遇刺,不正好坐实了她刑克之名?今儿康府怕是一团乱呢,若是见到了她,你说会如何?”叶氏笑道。 林紫苏一听,眼睛当即亮了:“前些日子康家一个远亲小姐还邀我今儿去看胭脂水粉呢,时辰倒是刚好。” 叶氏满意点点头:“这才像我的女儿。” 林紫苏朝林锦婳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冷冷一笑,跟我斗,我看你有几分本事! 林锦婳这儿刚坐上马车,看着魏云依坐好后只望着窗外发呆,跟袁绿衣对视一眼,她也只是无奈摊手。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儿热闹起来,袁绿衣早早定了茶楼雅间,二楼临窗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楼下那些奇人异士的表演。 这些表演前世林锦婳看过不少,兴致一般,目光倒是转向了那些来看热闹的人,有携妻带子其乐融融的,也有少年伸着头往里头瞅的,满是俗世的烟火气,寻常却温馨。 看着看着,忽然底下传来几道突兀的声音,林锦婳往底下看过去,便见到了老六的脸。 老六死死护着被打倒的人大喊:“我会报官的!” “报官?你个臭乞丐,偷我们公子的银子,今儿不是打死你都是好的!” 几个家丁模样的人狠狠往老六身上踹了几脚。 老六红着眼,不大的少年这会儿好似格外有力气:“这银子是我的,不是我偷的!”他努力争辩,那些人却讽刺一笑:“你一个乞丐能有足足一百两银票?你怕是要一辈子也要不来这么多吧,不是偷的是什么?” “这是……”老六语塞,他答应了小姐绝不暴露她的,只得干干道:“这就是我的银子,我没偷钱!” 那男人哼了一声,又是一脚狠狠踹了上去,跟着他一伙的人也开始拳打脚踢起来,老六只能护住地上的人,勉强抱着头任由他们拳打脚踢。 袁绿衣也跟着看了过来,却是皱了皱眉:“难道没有官府的人来管管?” “京城这么大,官府的人哪里管得过来。”魏云依怜悯看着轻叹一声。 林锦婳看着死死咬牙不开口的老六,转身便往外而去。 袁绿衣喊住她:“锦婳,你干什么去?” “那人我认识。”林锦婳简单交代一句,立即带着采儿下去了。 那些人见老六不开口,已经准备强行抢走那银票了,却被老六咬了一口,大喊一声,下手更重了。 “住手!”林锦婳寒声说罢,那些人手下的动作也是一停,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虽是一身素白,衣裳料子却是极好的,更别说头上簪着的那只水光透亮的玉簪子了,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他们心里都有数,不少大家小姐心软,喜欢施舍,便上前笑道:“这位小姐,实在不是我们心狠,只是这乞丐偷了我家公子的钱,没法子我们才动手的。” 老六见是她来,心里也有了几分底气,纵然脸都被踹肿了,却已经直挺挺的看着他们道:“我没偷钱!” “你再狡辩,我今儿就打死了!”那人扬起手又要开始打人,却见一个锦衣公子翩翩而来,手里的折扇风雅的拦住他的手轻笑道:“佳人面前,怎可如此动粗呢?” 林锦婳看着来人,倒没想到是他,嘴角玩味儿的扬了起来。这人前世也是有名的纨绔子弟,比地痞流氓好歹多了个好身份,自诩风流才子,却是草包一个,更重要的是,这是个男女通吃的主儿啊,没多久便染了花柳病死了…… 林锦婳看着他嘴角有一个暗疮,心道这病怕是已经在身了,而且不久就要爆发出来,脚步不由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浅笑:“敢问这位公子是……” “鄙人姓熊,乃是当今丞相爷和德妃娘娘的亲侄儿。”他对这个身份颇为自得。 “熊公子,你的仆人指认这乞儿……” “哎,说他们做什么。”熊世林风流的打开折扇摇了摇,道:“敢问小姐芳名?如今我熊某人虽无官职在身,但明年春闱必定能高中,谋个一官半职不是问题。”他细长的眼睛上下大量的林锦婳,是越看越觉得好看,尤其是那双黑如点漆的眼睛,真是叫人恨不得亲上一口。 跟出来的袁绿衣看着觉得有意思,上前一步浅笑:“抱歉,这位小姐已有婚约在身,出来只是为了你们殴打这乞儿一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熊世林听着这话有些不满,却也认得袁绿衣这个刁蛮郡主,忙行了礼笑道:“京城里的公子我知道不少,敢问小姐定的是哪家?兴许他们那天觉得自己配不上,就悔婚了呢?” 袁绿衣皱眉轻轻啐了一口:“这恶毒的话你也敢说,这位可是林府的七小姐,与她定了婚约的是当今宁王殿下!” 熊世林一听是宁王,忙收起了面上风流的样子,打着哈哈笑道:“原来是林小姐,失敬失敬,不过这臭乞丐偷了我的银子证据确凿,没什么好说的。”说罢,瞥了眼下人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带走!” 下人们哪里敢耽搁,连忙上前擒住老六就要走,地上已经被打得动弹不得的小乞丐开始大哭求饶,老六却是死死咬牙:“我没偷钱,不行就去官府说去!” “官府?”那下人讽刺的哼了一声:“官老爷都得看我们丞相爷和德妃娘娘的面子!” “原来德妃娘娘和丞相爷的名声竟是这样被你们抹黑的。”林锦婳嘴角勾起。 熊世林一听,觉得不对劲,扭头看她:“林小姐,话可不能乱说,我怎么可能给舅舅姑姑抹黑呢?”他越发叫得亲热起来,好彰显他德妃相爷亲侄儿的身份。 林锦婳着他问道:“若这银票真的不是偷得你的呢?” “怎么可能……” “银票都是从钱庄取来的,既然熊公子出自世家,想来不会随便挑一个小的钱庄去存银子,所用的银票也就固定是那几家大号儿的,可对?”林锦婳问道。 熊世林倒没想到这个,想了想,皱眉道:“我的银票都是从京城四大票号取的。” 林锦婳见他如此说,又道:“可有小票号?” 熊世林想了想,也记不起有什么小票号,干脆摇摇头:“熊家又不是小门小户,怎么可能去那些小钱庄。” “说的也是,熊公子这样的人物,去小钱庄实在有失身份。”林锦婳嘴角扬起,看了看老六:“那你且把你的银票拿出来给众人瞧瞧,若是出自四大钱庄,我也没法帮你了。” 老六觉得疑惑,看了看攥在手里的银票,咬咬牙,还是慢慢打开了,上面的字儿不小,旁人一眼便看清了,出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钱庄。 当即便有人跟着起哄了。 熊世林尴尬的脸色发青,却见林锦婳道:“应当是个误会,熊公子再找找身上的银子可曾丢了?”她若不给个台阶下,熊世林这样的人一定会抓着老六不放。 他闻言,也会意过来,忙让人去找,那小厮果真‘找到了’叠起来没发现的银票,忙哈哈笑起来。 林锦婳给老六使了个眼色,老六赶忙趁着人多领着那小乞丐溜了。 林锦婳也微微松了口气,正要转头离开,忽然一道讽刺尖锐的声音高高传来:“我当是谁在这儿逞英雄呢,没曾想竟是你这个刑克之人啊。” 林锦婳看去,林紫苏正领着个面生小姐而来。这小姐生的方脸细眼,颧骨凸起,隐隐的,好似跟之前见过的康娇有三分相像。 熊世林瞧见林紫苏时,眼睛都直了。 林紫苏却忙拉着她道:“别这样说,这是我七妹妹。” “七妹妹?呵,也就你心善还拿她当妹妹,她都克死了多少人,如今还在这儿逞英雄。”说罢,转头看着熊世林道:“这位公子,我劝你可离她远些,但凡跟她亲近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这……”熊世林还是忌惮宁王的,不敢说什么,却又听她指着自己的嘴角惊呼道:“哎呀,你的嘴怎么有个疮?莫不是被人克着要得怪病了?” 林锦婳没曾想她这瞎猫倒是撞到了死耗子,熊世林的确得病了,而且很快就会爆发出来,但他自己心里应该有数了才是。 熊世林捂着嘴脸都白了:“疮……”他颤颤念了好几遍,转头就要跑回去,跑了一半却停下。那怪病说出来定要遭人耻笑,但若说是被公认的刑克之人克的,那就无话可说了吧。 他转过身恶狠狠瞪着林锦婳:“早上出门时还没有,才与你说了这么会儿话便有了,林小姐,你莫不是真的煞星转世!我可是听说你不仅克死了亲娘,还得林家大房不得安宁,宁王更是深受重伤危在旦夕,就连你昨日停留的康侍郎也被人刺杀……” 袁绿衣听得面色铁青:“什么克不克的,你们少胡说八道。” 林锦婳却只暗暗咬牙,看着躲在那康家女子身后带着得意的林紫苏,才要开口,便见康家那女子眼眸一转,指着林锦婳身后大喊:“不好,那马儿疯了!” 林锦婳急急转头,却眼睁睁看着的确有一匹疯马朝这边而来,对着的方向正是离自己不远的侧妃魏云依!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臭不要脸 魏云依身子本就弱,若是此番被撞上,必定殒命。 可偏生会些功夫的袁绿衣距她极远,侍从们也还没反应过来。 林紫苏暗暗躲在后面看着,如此一招便是一箭双雕,既杀了碍眼的侧妃魏云依,又能让林锦婳烙上刑克之人的铁印! 眼看着那马儿越来越近,那蹄子再往前一踢便要踢到魏云依了,就在魏云依也吓得面色苍白时,忽听马儿一声嘶鸣,而后马头当场被人砍了下来,鲜血四溅洒满当场。 所有人都轻呼出声,魏云依则是身子一软,直接晕了过去,好在来人及时接住。 袁绿衣吓坏了,赶忙跑来要扶,却被人狠狠瞪了一眼:“我让你护着她,你便是这样护着的!” “九哥……”袁绿衣眼里满是泪,委屈的看着面色愠怒的赵倾。 林锦婳也急急跑来,解释道:“是我不当心才害了侧妃,请九皇子责罚。” 赵倾知道不关她们的事,但一想到方才魏云依差点被这疯马活活踢死便气不打一处来,只冷淡道:“时辰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说罢,转身就要走。 林紫苏远远看着赵倾如今没了吊儿郎当的样,竟也有几分宁王的气势,提着裙子忙上前道:“九皇子殿下……” 赵倾冷冷睨了她一眼,不等她说完,直接转身上了马车而去。 在场的人一片哗然,开始暗暗对林锦婳指指点点起来。林紫苏见状,方才被九皇子冷待的怨气也少了些,只楚楚可怜看着众人道:“这件事不关七妹妹的事,完全是那马儿疯了才……” “行了紫苏,知道你心地善良,但现在证据确凿,她就是个煞星,谁沾着谁倒霉!”康家小姐大声道。 “你给我闭嘴,除了造谣你还会些什么!”袁绿衣想也没想便冲她凶道,方才魏云依差点死了,她又被九皇子给凶了,肚子里正窝火呢,她们还在这儿一唱一和演双簧。 “郡主,臣女说的是事实……” “什么事实?”袁绿衣没好气的指着她:“你是康侍郎家的表小姐吧,你叔父才死了你就打扮的花枝招展出来游玩,如今又在这儿信口开河污蔑人,难道是嫉妒锦婳生的比你好看?” 袁绿衣也不算个暴脾气,但现在这些人不知趣,把她惹毛了,她便炸了。 康家小姐面色涨红,不知她竟是这样不给面子的,看着周围一大堆眼睛盯着,只能道:“每次都林锦婳的地方,就有人出事,这不正是说明她就是个煞星?” 熊世林在一旁有些怯袁绿衣,想跟着附和,一看她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话又咽了下去。 袁绿衣听罢,轻嗤一声:“照你这么说,每次出命案,京兆尹都在场。而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咱们大锦朝每日发生的事,都怨怪当今圣上不成?” 康家小姐哪里敢应这话,嘴巴嗫嚅了几下,转头要去看林紫苏,林紫苏便忙上前道:“郡主别气坏了身子,康小姐也是不知者无罪。” “就是,郡主,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熊世林忙道。 林锦婳看他要走,浅笑道:“熊公子嘴角生疮,还是早些去看大夫才好。此病乃长久淤积所致,与天时地利无关。” 熊世林略有些尴尬,难不成她瞧出自己的病症了?他微微皱眉,点头要走,却一把被那康小姐拉住了:“熊公子别听她的,她哪里知道看什么病?不知从哪儿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就要出来骗人了。” 熊世林不满的看了她难看的脸一眼,赶忙打开她的手匆匆离开了。 袁绿衣正要开口,却被林锦婳拉住:“郡主,不若早些回去瞧瞧侧妃吧。”再继续闹下去对谁都不好,女子若是恶名在外,往后还如何婚配人家,纵然她命定将要被送去和亲…… 袁绿衣也不是莽人,知道分寸,看着她道:“本是带你出来走走,哪曾想遇到这么些糟心事。等迟些,我再请你去我府上喝茶,皇上新得了一味茶,很是喜欢,也赏了祖父不少。” 林锦婳见她很快消了气,也弯起眼睛点了点头。 等她跃马而去,她才稍稍松了口气,看了看一侧的林紫苏:“四姐姐,九皇子此番回去定要查那疯马的来处,你可知道那马儿哪里来的?” 林紫苏看她目光灼灼的样子,手心微紧,面上却只笑道:“我怎么会知道。” “是吗?那就好,林家虽有将军府的名头,却也算不上大户,尤其是二伯父还没有军功在身,若是有一个谋害皇亲的罪名在身,怕是罪罚不轻。”林锦婳淡淡笑道。 林紫苏面色一僵,冷冷看她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锦婳看着周围人群已经散开,倒也不多说的朝那康家小姐看了看:“姐姐特意邀了康家小姐来,怕是功亏一篑。” 林紫苏见她好似看穿了自己的计划,一急,手里的巴掌便狠狠朝她脸上打了去,可巴掌还没沾到林锦婳的脸,便被她一把攥住了手腕。 “你……” “时辰不早,我先回去了。”林锦婳松开她的手,看着她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嘴角缓缓勾起,转身而去。 林紫苏见今日一番设计还是未能伤她分毫,气得一张绝美的小脸都要扭曲了,眼角瞥见同样气得不行的康月,心生一计,走上前去低声道:“我记得你娘家有个哥哥,有些痴傻,却天生的大力气,而且还很喜欢折腾女子?” 康月皱眉,不满问她:“你提他做什么,蠢货一个。” 林紫苏莞尔:“没事,就是忽然想起了。哎,好在七妹妹不会单独出门,不然碰上你那哥哥,可就什么都毁了。” 康月眼睛一亮,看了她一眼:“她寻常不会独自出门?” “自然不会,除非有人邀请。”林紫苏没继续说,推说累了,便也回府了,康月却是喜上眉梢。因为表姐康娇就不喜欢林锦婳,她本也不喜欢,今日一见她那又好看又聪明还有这么多人帮着的样子,她就更是不喜欢。她看着林府的马车越来越远,轻哼一声,也不顾本就丑陋的脸越发扭曲,得意洋洋的回去了。 回到林府,林锦婳还没来得及回落霞苑,便听人来传,说林家老族长到了,正在临时搭好的祠堂处置林惜玉一事。 采儿捧了热茶到她跟前,才讳莫如深道:“这老族长蛮横的很,一进府就指责咱们林府没顾着族里的人,说咱们铺张浪费。” 林锦婳捧着茶喝了口,香气扑鼻,心情好了些,浅笑:“不必管他。”老族长就是这样贪财吝啬的性子,每次过年过节都要来林府搜刮一趟,以前有老夫人在还能扛得住不让他搜刮多少,这次二夫人怕是巴不得多送,好让他处置了林惜玉。 “那咱们过不过去瞧瞧?这老族长气性大得很,您若是不去,回头定要找了由头作贱您。”采儿担心道。 林锦婳想了想,还是没去。去不去,以两个伯母和这老组长的性子,她都没安宁,何必去找不痛快,干脆盘算起如何拉拢普济寺那位未来将会成为过世的僧人。 这时的祠堂,林惜玉本还在房间里安心的喝着银耳莲子羹,等着哪一日打扮的美美的去九皇子府道谢,哪知这族长忽然来了就命人将自己拖来了这祠堂。 老族长是个精瘦的老头,看她直挺挺站着还不跪下,手猛地一拍桌子,呵斥道:“还不跪下!” “我不跪,你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下跪?”林惜玉一心想着自己能成为九皇子妃,这会儿是绝不可能下跪的。 老族长只觉得威严受到了挑战,当即便吩咐道:“给我把她打得跪下!” 立即有族里来的凶悍妇人上前就是两巴掌把她打蒙了,然后一脚给踹地上了。 林惜玉这么大也没被谁这样打过,当即红了眼:“老东西,我将来可是要成为九皇子妃的,你敢打我,九皇子绝不会放过你!” “放肆!这么恬不知耻的话也敢说得出来,看来你进那青楼污秽之地,也是你自愿的!”老族长气得胡子直颤,指挥着那两婆子:“先给我打二十个板子!” 那两人二话不说,抄起手臂粗的棍子就开始打。 二十棍子下来,林惜玉命都丢了半条。 大夫人一早是回娘家去了,这会儿回来便听说林惜玉被拖去祠堂,等赶到时,只看到女儿趴在地上,背上的衣衫都被血染红了,当即头一晕,整个人差点栽倒在地。 林惜玉看到大夫人来,这才敢哭出声来:“娘,救我,他要打死我……” 大夫人如何不心疼,赶忙上前将人护住:“快去请大夫来!” 老族长冷喝一声:“请什么大夫,她是罪有应得,女子不贞不敬,不打死便是我仁慈了!” 大夫人可不像林惜玉,她冷了脸死死盯着他尖瘦灰黄的脸:“我家老爷好歹是五品官儿,我父亲更是六品的府台,你若今儿打死了我的惜玉,我看你有几个儿子孙子的命来赔!” “你——!”老族长遇到同样耍狠的,咬咬牙,只得忍了下来,哼了一声,却听到大夫人继续道:“惜玉被人拐进青楼一事,官府的人正在查,你想在我林家的地界儿上动私刑,休怪我不客气。”说罢,立即使人将林惜玉抬了回去。 老族长气得差点七窍生烟,等大房的人一走,一直在侧间听着的二夫人才走了出来,叹了口气:“大嫂素来强势霸道,让族长受累了。”说着,她让人端出一个小碟子,碟子里工工整整摆放着四五锭大大的银元宝,加起来怕有二三十两。 老族长眼睛都亮了,却故作矜持的叹了口气笑了笑:“罢了,今儿我不与她这妇人计较,不过等祠堂修好之日公审,我可是不会放过她的。女子德容言工她都守不好,休了也罢。” 叶氏浅浅一笑,老族长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那三房的妮儿呢?叫什么婳……” “林锦婳,一早郡主邀了她跟紫苏一道出去喝茶,这会儿怕是刚回来在院里歇着呢。”叶氏眸光闪了闪。 老族长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这次三房听说又立了军功,皇上怕是有封赏吧。我的两个孙儿今年年岁也不小了,到了可以入朝为官的时候,若是能再娶上大家小姐就更是不错了。也不必太好,四五品官员家的嫡女就行,庶女就不要了,不受宠,娶来也没用。” 叶氏看着他恬不知耻的样子,轻笑:“这些都是小事,锦婳跟京城里的小姐们关系好着呢,比如那袁郡主,还有王御史家的女儿,都是一等一的好,再说了,等三弟一回来,怎么也要给族里的子弟谋个大官不是?族里到底是林家的根,他们定不会忘了的。” “那就好那就好。”老族长乐得不行,看了看那几十辆银灿灿的银元宝,更是高兴。 叶氏莞尔:“您这几日便安心在府里住下吧,您不好去锦婳那儿开口,我便帮您说去。” 老族长越发满意叶氏了,轻叹了口气:“当时老二娶你,我还以为你只是商户出身,比不得大房媳妇好歹是六品官员的女儿,如今看来,你可是比她懂事知道规矩多了,等回头让大房休了她,你也能安生些。” 叶氏忙道:“那岂非辛苦了老族长。” “哪里的话……” 两人就这样寒暄了半晌,直到用膳之时叶氏才从里头出来,立即嫌弃的连帕子也扔了。 一旁的兰秋轻笑一声:“他们这些乡巴佬,懒蛤蟆还想白吃天鹅肉,真是异想天开。” 叶氏冷冷一笑,抬手摸了摸眼角又多了的皱纹,面色更冷了些:“我就是要捧得他们不知道天高地厚,到时候三房送不上来这天鹅肉,就等着被他们这些吝啬户折腾死吧。”说罢,嫌恶的看了看身上的衣裳,皱眉头:“赶紧回去洗漱换衣。”说罢,直接而去,却没发现刚从家里回来碰巧听见了这些话的杨妈妈。 杨妈妈回去安置好便想着早早回来伺候,这会儿听到这话,腿都软了,赶忙回去报了林锦婳。 林锦婳这会儿正坐在桌前准备用膳,听她说完,倒是淡淡,左右前世这些人的真面目她也都是清楚的,如今再听到,便也不足为奇了。 采儿却气得不行:“这些不要脸的,还想着白捡好处呢,还瞧不上大户人家的庶女,那些庶女能瞧得上他们?呸!” 杨妈妈跟了这几日,也知道林锦婳待亲近的下人素来宽松,采儿敢这样放肆也都习惯了,便答道:“小姐,我听二夫人的意思,怕是要您来做这些事儿呢。” “嗯。”林锦婳淡淡颔首,看了看她毕恭毕敬却也机灵的样子,倒也觉得是个可用之人,只道:“可曾用过晚膳了?” 杨妈妈见她镇定的样子,有些奇怪,难不成七小姐没明白意思? “奴婢急着赶来伺候,还未来得及用膳,不过七小姐……” 她话未说完,林锦婳在小桌上点了两盘还未动的菜,道:“先去吃,剩下的明儿再说。” 杨妈妈不解的扭头看了眼采儿,采儿急性子耐不住,忙道:“小姐,您怎么不急呢,奴婢听说今儿大小姐差点就被那老族长给打死了,他仗着族长的名头,可是什么都敢干的。” 林锦婳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你急什么,她有族长的名头,我还有林家七小姐的名头呢。”老族长好对付,难对付的是背后操纵他的二夫人。 采儿见她仍旧不当回事,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杨妈妈倒是听出点味儿来,对采儿道:“小姐心里约莫是有对策的。” 采儿去看林锦婳,林锦婳只浅浅一笑,余光瞥见恭恭敬敬的杨妈妈,嘴角勾了起来。 入夜,林府已经安静下来,林锦婳换了件黑色的斗篷便到了林府后巷,老六早早在等着了。 今儿被熊世林打了一顿后,脸上的青紫还未消,瞧见林锦婳出来,老远便恭恭敬敬站着了。以前见她对林府之人如此不满,还以为定多是个表小姐或是得宠的丫头,哪知竟是宁王的准王妃,林府的七小姐。 林锦婳见他拘谨的样子,心里叹口气,却是淡淡道:“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二夫人还想着请大师来,怕要利用老族长一起作妖。 老六忙道:“还没查到,不过京城里倒是来了个游方和尚,听说十分灵验,不少夫人们都请了去府里做法,就连定南侯夫人也请了他去。” 林锦婳倒是没想到侯夫人竟会请他。 她微微皱眉,道:“去盯着这和尚,查查他的来历。”想了想,她将之前普济寺那陌生男子给自己的明黄玉坠拿了出来递给老六:“拿着这个去云水间,让他们查。” “这个是……”老六看着那玉半晌,也知道是好东西,可是云水间,她怎么会知道那个地方? “怎么了?”林锦婳见他怔住不说话,迟疑问道。 老六微微咬唇摇摇头:“小的知道,一会儿便去查。” 林锦婳见他还是一身单衣,这才浅浅笑道:“你何必如此拘谨,我不是讲究虚礼的人,你也不是我的奴才,只是拿钱替我办事而已。宅子若是置办好了,你也把自己收拾干净,寻一套喜欢的住进去,往后你便不是京城的乞儿老六。” 老六攥着玉坠的手微微握紧,眼里泪花闪动,却说不出是感动还是被女子救济的窘迫,到底只释然一笑:“是。” “对了,你可有名字?”林锦婳问道。 老六抬头对上她那双漆黑望向自己的眸子,立马又垂了下来,摇摇头:“大哥一直叫我老六,我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 林锦婳顿了顿,才道:“夜生,黑夜而生,来往自由,如何?” “夜生?”老六咂摸着这两个字,笑着颔首,稍显稚嫩的脸庞满是释然。 交代完事情,林锦婳便转身走了。老六看着人消失在转角,才慢慢挺直了一直弯着的背,转身离去。 等他离开,林锦婳才从角门出来。从一开始他便是识字的,也能分辨方才给他的玉是好玉,怎么可能连名字也忘了?难不成当初夜里在那西巷遇见他,也并非巧合? 林锦婳想到这里,摇摇头,只觉得自己太过谨慎想多了,若是前世混出了名号的人,她不可能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想罢,这才转身回了房间去。 落霞苑的人早早歇了,她回到房间也没点烛火,褪了外衫便准备歇下,忽然一道男性气息靠近,吓得她下意识的便抬手打去,拳头却被一只略显粗糙全暖和的大手握住,而后他低哑的嗓音便传了来:“日后真想守寡不成。” “赵怀……王爷。”林锦婳脱口而出要喊他的名字,却是机灵的转过了弯。 她能看到微薄夜色下他藏着笑意的凤眸,心里松了口气,才终于道:“王爷身上的伤好了?” “嗯。”赵怀琰藏起另一只手上的伤口,从见过林将军,吃了慕容尘的药后,越发思念如狂,便彻夜骑马赶了回来,手因为长时间勒住缰绳,早有了裂开的血痕。 林锦婳听到这话,暗暗松了口气,却也不知道为何松这口气,难道是因为担心他一死,自己就没大腿可抱了?对,一定是这样的。 林锦婳这样安慰着自己,往后退了一步准备邀请他先坐下说话,哪知这人的手直接搭上她的腰将人揽到了怀里才舒服的坐在了凳子上:“思卿如狂。” 淡淡一句,在夜里轻的好似风一吹就要散了,可偏偏直直闯入了林锦婳冰封的心里。 她怔了怔,有些木道:“王爷又中了媚毒?” 赵怀琰薄凉的嘴角淡淡勾起一丝丝笑意,他淡淡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不做什么也觉得心满意足了,奈何林锦婳觉得不自在,扭了扭想要下去,这一来二去,他身体里的火苗嗖的一下窜成了大火。 “别再动了……”赵怀琰有几分隐忍看她:“乖……” 林锦婳是知晓人事的,此刻感觉衣服下有什么东西顶了起来,当即觉得这周围的空气好似都尴尬的凝结了。 她分毫不敢动,眼睛都不敢眨,脑子里慌乱的转着要找话打破这尴尬,道:“王爷此番是去做什么了?” “剿匪。”他好心情的看着此刻身上一动不敢动的人,想起前世自己求而不得的痛苦,心里竟有几分痛快。 林锦婳知道他寡言少语,只能搜肠刮肚的找话说,可七零八落说了半晌,底下的勇敢好似一点儿也没有退场的意思。 赵怀琰听她一边拼命找话说,一边借着微弱的光细细打量她。前世也曾近距离看过她,她嫁给赵阚那一日,不小心跌落在了自己怀中,她惊惶的好似一只受惊了的兔子,自己却看到她红色盖头下雪白细腻的肌肤和那双盈盈水润的眸子。几日不见,身子好似也养好了些,胸前鼓起小包,倒有了几分女人味儿。 他越想,心里的邪火就越盛。 林锦婳说的口干舌燥,就差没说她昨儿吃了什么菜了,忽然听得他道:“别急,时候还长,以后慢慢说。” 林锦婳微微一顿,对于她们之间的婚约也有了几分正视。 她忽然冷静下来,淡淡看着他:“王爷说的前世,记得多少?” “不多,与你相关的都记得,与你不相关的皆不知。”他的确没有梦到其他的,但唯有她也足够了。他记得前世她死时,他将她的骨灰偷来,放在了自己的棺椁之中,却不想这前世的缘分,今生当真成了。 林锦婳望着他深深看向自己的眸子,心蓦地狂跳了一下。 她捂着心口怔了一下,抬眼看他:“若是如此,王爷可知道我今生要做什么?” “知道。” 林锦婳垂下眸子,他即是知道,便该知道自己会不择手段报仇,做一个满腹心机的恶毒之人…… 她还未想完,手便那温热的手拉住:“我帮你。生同裘,死同穴。” 林锦婳默然,她不了解赵怀琰,也知他没撒谎,他若别有用意利用自己,完全没有理由。前世的他即便有皇后这个助力也从未想过夺位,今生更不会想到要利用自己去做这件事。可是爱吗?她有些恍惚,前世因爱而被骗的经历太过惨痛,让她不敢一步迈过去,将一颗心毫无保留的送出去。 赵怀琰理解她的犹豫:“时间还长。”总有时间来证明。 两人就这样坐着,到了清晨赵怀琰决定要回去洗个凉水澡,临走时还特意看着她眸光深深道:“外人的话,别信,信我。” 林锦婳眉梢微挑,他指的是赵阚说他不能入道一事? “嗯。”她已经见证过,不会不信的。 赵怀琰并不是这个意思,但看她嘴角藏着邪气的笑意,倒也不戳破,转身离开了。 他是走了,林锦婳却是整个背都僵了,一夜没敢乱动,她现在浑身都酸疼的厉害,倒在床上蒙进被子里便睡了起来,直到下午二夫人来请,说族长和族里的两个哥哥要见她。 采儿跟杨妈妈都服侍在侧,白兰身子好了不少,也急急要来跟前伺候,小屋子一下子就热闹了。 采儿挑了上次赵怀琰送来的素色锦衣,笑道:“小姐穿这件吧。”好歹也让那些狮子大开口的人知道小姐还是有宁王护着的。 林锦婳看穿她的小心思却是摇摇头,那些人如吸血虫一般,若是知道还有赵怀琰相助,只怕会更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挑了件稍显旧色的衣裳,首饰也只用了寻常的,便领着杨妈妈和采儿去了。 前院花厅里,林紫苏坐在下首靠前的位置,因为族里来的这两个所谓的表哥一双眼珠子一直落在她身上,其中一个做书生打扮的还好,另一个便是毫无规矩的翘着二郎腿咬着酥饼贼溜溜的上下打量着她。 林锦婳一到,她才终于松了口气,忙道:“这位便是七妹妹锦婳。” 林锦婳眼角淡淡睨了那两个陌生男子一眼,书生打扮的一身蓝色长袍,长得还算周正,眼角眉梢却透着遮掩的算计,而另一个则是生的五大三粗面貌丑陋,跟首座的老族长十分相像,一双眼珠子从她入门开始便从上至下极猥琐的打量着她。 她刚要走过他跟前时,他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手往前一伸就要去搂她,要不是采儿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推开,林锦婳此刻只怕要被他抱住了。 采儿气得脸都绿了:“你做什么,这是林家七小姐,未来的宁王妃!” 男子被推开,本要生气,看到采儿娇小可爱的脸,立即猥琐笑起来:“我们那儿就是这样跟妹妹们就是这样行见面礼的,怎么到了你们官家,就嫌弃我们乡下来的了?” 看他一副臭无赖的样子,采儿气得还要理论,林锦婳已经看到首座那老族长冷冰冰的脸了,当即拉了下采儿,才对那男子道:“这位是林贵表哥吧,丫鬟不懂事,不过却是遵着府里的规矩,表哥还请不要介意才好。”林锦婳淡淡笑道。 林贵看着她一笑,整个人都蒙了。温柔精致的眉眼,嫣然一笑,真是好看极了! “咳咳……”老族长见自己亲孙子傻住,干咳了两声,那个做书生打扮的人才起身拉了一把林贵道:“大哥,这里是京城,咱们自是要遵着京城的规矩。” “知道知道。”林贵回过神来,那男子才忙朝林锦婳温和笑道:“我叫林誉,族里行三,你唤我三哥即可。” 林锦婳浅浅笑着应下了,才到一旁坐下,这时一直捧着茶喝不出声的叶氏才笑道:“看门兄妹这样融洽,我这个做伯母的也就放心了。” 林锦婳眉梢微微一挑,发现林贵的一双眼睛还在不停往自己身上和采儿之间来回,眸底寒了些。 叶氏见她不出声,又问道:“今儿天又冷了些,你怎么穿着这薄薄的棉披风,你的狐裘和貂裘呢?” “锦婳不觉得冷,而且母亲在时崇尚节俭,锦婳又在孝期,不打算穿那些个。”林锦婳见她恨不得一口气把自己的底儿全部透露出来的样子,嘴角淡淡勾起。 老族长微微拧眉,没说话。 林贵倒是迫不及待:“不妨事,等过了孝期再穿也是一样的。” 林锦婳轻笑:“贵表哥说的是,总不好一直这样素淡,落了林家的脸面。林家说不上世族大家,娘亲所出的却是书香门第,规矩甚严,锦婳一定会一条一条严格遵守的。” 她越这样说,老族长的脸色就越不好看,若是她全部按着大家族那森严的规矩,哪里会肯帮自己?只道:“徐家到底是外家,哪里比得上林家是自家?” “对族长来说是外家,对锦婳来说却是亲人。锦婳日后也是要嫁为人妇的,难道还能忘了林家不成?”林锦婳温和笑着反驳,去也没有下他面子的打算,只笑道:“族长爱开玩笑,锦婳若是笨些,怕就当真了。” 老族长闻言,是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知,只捧起了茶杯喝茶,睨了眼叶氏。 叶氏知道林锦婳聪明,却不知她是这样伶牙俐齿,不过她可没打算一把就拿下她,只道:“你两个哥哥刚来京城,你对京城也熟悉,带他们出去走走吧。” 林锦婳眉梢微挑,哪有未出阁的女子带男人出去转的?可刚开口,林紫苏又道:“还是算了吧,锦婳现在身份尊贵,哪里能肯带表哥他们,岂不是丢了她的面子?” 林贵听得不高兴,忙对林锦婳道:“锦婳妹妹,你不会是这样想我们的吧,看不起我们乡下来的?我可告诉你,我们明年也会入朝为官,取大户人家的嫡女。” 林誉淡淡看了眼林贵,识趣的不说话。 老族长也轻哼了一声:“再尊贵,现在也还是林府的人,名字也还记在林家的族谱上。” 采儿就没见过这么些蛮不讲理的人,才要说话,却被杨妈妈赶紧拉住,朝她摇了摇头。 林锦婳见推拖不得,只得起了身笑道:“四姐姐诶说笑了,锦婳是妹妹,理应带着两位表哥出府的。” 叶氏听着这话,差点被茶水呛住,这要传出去,不得被人说她叶氏故意损坏侄女儿名声么。 她放下茶盏,笑道:“今儿便不去了,听说袁郡主过几日邀请你去她府上?” 林锦婳淡淡扫了眼撇过眼去的林紫苏,心里也是无奈,只能道:“我与郡主不过见过两次……” “那有什么,我们去郡主肯定喜欢。”林贵抢着道。 林紫苏差点没笑出声,好歹忍住,笑道:“贵表哥跟誉表哥都是一表人才,郡主现在也未婚配呢,倒是极好。” 林贵一听,越发自信:“紫苏妹妹说的极是。虽然我们乡下来的,但明年就有官职了,而且年轻力壮一表人才,人又踏实,配她也配的上了。” 林誉都有些不好意思,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看着林锦婳身后丫鬟不屑的眼神,心里也有了数,只笑道:“锦婳表妹若是不方便,便罢了……” “有何不方便的,锦婳现在是准王妃,父亲又有军功在身,带两位哥哥去,那是瞧得上她郡主。”林紫苏看了眼面色不改的林锦婳,心里哼了一声,对她道:“对吧,七妹妹?两位表哥远道而来,你总不能慢待了。” 采儿心里直嘀咕,这些人又不是她家小姐请来的…… 心里才嘀咕完,林锦婳是无法拒绝了,否则便是做了恶人,正好着了二夫人的道儿,不过袁绿衣也就随口一提,还不知有没有呢,便也笑着应了。 临走时,看着二夫人道:“对了,二伯母之前说家里来了不少的人参燕窝,都是极好的东西,给二位表哥和老族长补补身子最是好,我还听说京城里的荣丰坊出了好些不错的衣料,给他们做几身好衣裳,到时候聚会也不至于让人觉得我林家刻薄了远方亲戚不是?” 叶氏面色微微一僵,倒不是吝啬这些东西,但这几个人根本就是无底洞,填不满的,有了一次就会有二次…… 老族长听得倒是喜笑颜开:“难得你有这份心。” 林锦婳浅笑:“族长难得过来,自当好生招待的。”说罢,告辞而去。 林贵一听人参燕窝还要做新衣裳,乐得不行,拦着叶氏便道:“那就劳烦二伯母了,我的尺寸是寻人来量还是我自己量好了送到你屋里?” 林紫苏看着这不要脸的人,气得小脸发青,咬着牙扭头就走了。 林誉对林紫苏不感兴趣,林紫苏虽然美,但父亲至今也没捞个大官在身上,她也没几分本事,不像林锦婳,母亲家虽然没落,可也不比二夫人的商户出身强,更别说他的父亲如今立了军功凯旋,她还许给了宁王…… 这般想着,提前告辞便追着林锦婳的方向而去。 回去的路上,采儿气得不行:“都是些什么人呐,就敢在这儿当伸手的乞丐!” “采儿姑娘,注意些,这儿可是外头呢。”杨妈妈低声叮嘱道。 “我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也得忍住!”林锦婳忽然冷了声。 采儿微微一怔,瘪着嘴垂下头不说话。 林锦婳心中叹息,面上却只做严肃:“我纵然有心护着你们,但你们总是不收敛,将自己的把柄伸到人家手里让人家来罚你处置你,我能救你一次二次,还能救你无数次吗?” “小姐……”采儿知道她说的有理,可就见不得本该在这府里最受优待的人却被这样欺负。 林锦婳看着她这样,摇摇头不再多说,林誉却在暗处听了这话,等她要走时才装作刚追上来。 “锦婳妹妹……”他快步上前来,看着个头只道自己肩膀的女子,方才那话通透极了,可见她也是个极聪明的。 林锦婳看着他眼里打量自己时的算计,有些反感,面上却只做寻常,浅笑:“誉表哥若是有事,使人来传便是了,这里到底是女子后宅。” 林誉没想到她竟是提这个,面上有些许尴尬,却忙笑道:“我是为方才的事来道歉的。我们才来京城,很多规矩都不懂,往后还要靠锦婳妹妹多多提携。” “怎么敢当提携二字,锦婳只是闺阁女子罢了。”她顿了顿,看了眼林誉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干脆转身看他笑道:“听闻誉表哥四五五经念得极透,明年春闱定当榜上有名。” “我也正是为此事……”他说了一半试探的看了看林锦婳的脸色,见她依旧温温和和的,这才笑道:“官场黑暗我也知道,所以担心考试时会有人舞弊考取前三名。” “听闻明年的主考官是王御史和一众翰林院的大人……” “听说宁王殿下也是主审之一?”他打断她的话问道。 林锦婳的眸光登时一冷,却只笑道:“宁王殿下更是公正……” “我希望表妹能去王爷那儿说说,毕竟我好了,整个林家都好不是?你嫁去王府,背后也得有人撑着。”他满眼的算计,盯着林锦婳仿佛已经盯着那高高在上的前三甲了。 林锦婳皱眉,这件事她绝不会应的,只道:“时辰不早了……” “表妹不答应吗?”他眼里的热切顿时凉了下来,恢复之前伪装的假笑,眯起眼看她道:“听说有人准备指认已故的三伯母与人私通,这件事……” “你休得胡说,我们夫人清清白白!”采儿闻言便恼了。 林誉也不气,朝林锦婳笑笑,转身而去。 林锦婳垂在袖中的手死死握紧,前世这件事也发生过,因为这件事,父亲陷入流言和自责中,被二房的人操纵,直至死!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给点教训 采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杨妈妈却是看着面色冷沉的林锦婳,轻声道:“小姐,您怎么想?” 林锦婳本是不打算拿林家这几人怎么样,毕竟贪财不是大罪,但如今看来,是他们自己找死。 她转头看着杨妈妈,道:“妈妈今儿晚上替我给林誉递个消息,说今晚子时,我在前院靠近大伯父书房外的桃林等他,请他悄悄来一趟。回来的时候,你再去一趟厨房替我拿两碟糕点。” 杨妈妈立即领会她的意思,忙点点头去了。 采儿急急抓着她的手:“小姐,您难道真要求他不成?他看着就不老实,您可别去。” 林锦婳朝林誉离开的方向淡淡看了一眼,她自然不会亲自去。 等杨妈妈去了,她便让采儿先回去,自己则是转头去了大夫人的院子。 大夫人看着晕过去的林惜玉,早已经哭得眼睛通红,林大老爷坐在一旁也是沉着脸不说话。 “夫人,七小姐来了,说是有事求您帮忙。”有丫鬟来报。 “她来求我?”大夫人想起之前因为林锦婳而进了大牢,这会儿提到她就一肚子气。 丫鬟点点头,见屋里也没外人,才凑近些低声道:“说是为了族里的那些人,奴婢听说今儿七小姐也被他们狮子大开口了,奴婢估摸着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大夫人冷哼一声:“她倒是学的乖,知道来求我,不过我这会儿没功夫理她,打发她走吧。”说完,眼珠子一亮,道:“现在落霞苑都是二房的人在伺候?” “是。”丫鬟点点头:“七小姐前段时间闹性子,二夫人便将她院里原来的人全撤了,换了新的。” 大夫人眼睛微微眯起,笑道:“你去回了她,就说晚上我已经歇下,明儿一早我再去瞧她。” “是,奴婢这就去……” “等等。”大夫人叫住她,道:“你去挑几个机灵点嘴巴又严实的丫头,明儿一早随我一起送去落霞苑。三房很快就要得势了,想要除掉是不可能了,不若早早放些眼线盯着,好处不能全让二房的人给占了!” 丫鬟跟着笑了起来:“夫人就是聪明。” 大夫人睨了她一眼,抬手便将她打发出去了。 林锦婳站在院门口,听到丫鬟的回话,只笑着点点头:“如此便不打搅大伯母了。” 丫鬟瞧她独身一人,觉得奇怪:“天儿也黑了,七小姐怎么独自一个人过来的?” “我来时觉得饿了,便打发了杨妈妈去厨房拿些吃食,又使采儿回去先将炉子点着,她一会儿便要来接的。”林锦婳自然笑着。 丫鬟翠儿听着,倒也转身拿了一盏灯笼来:“不若奴婢送您回院子吧,这天黑路滑,您摔了可怎么好。”现在的七小姐今时不同往日,面上讨好些总不会错。 林锦婳眼眸一弯,嘴角也跟着翘了起来。 两人走到一段,林锦婳忽然停下脚步,翠儿忙道:“七小姐,怎么了?” “我的玉镯子掉了。”她略显慌张道:“那镯子是皇后娘娘赏的,可掉不得。” 翠儿闻言,虽然心中不愿,却还是试探问道:“那奴婢陪您找找?您还记得落在哪儿了吗?” “我记得去前院的时候还在……”她看了看翠儿道:“不若我们去前院儿那处瞧瞧?” “前院……”翠儿有些犹豫,这么晚,后宅门都落锁了,要再去岂非还要跟二夫人拿钥匙,再多找些人来帮着寻? 林锦婳看她犹豫,戚戚然道:“罢了罢了,到时候让皇后娘娘责罚吧,我瞧你也累了,不若早些回去歇着……” 翠儿哪敢回去歇着,听她这般说,只得道:“那七小姐在此等着奴婢,奴婢先去跟大夫人回了,再跟二夫人去拿钥匙去前院寻。” “那就辛苦你了。”林锦婳笑道。 翠儿见她为了只镯子紧张成这样,心里开始打起算盘。夫人说明儿要送几个机灵的丫头过去,自己去岂非更好?大房眼看着是不行了,哪里及得上三房的主子如今如日中天。 她规规矩矩行了礼,将灯笼留给林锦婳,转头便去了。 林锦婳站在路口看着她离开,嘴角淡淡勾起,转身往前院而去。规规矩矩的小姐都走正门,她翻墙而去也并非难事。 林誉接到消息后,急急换了身衣裳便出来等着了,心想林锦婳到底只是个小小女子,再聪明,哪里能承受的住生母被人说与人通奸? 他在桃林里等着,积雪未曾化开,风吹着干枯的桃枝窸窸窣窣的响,他记起林锦婳所说的崇尚节俭,所以披风也未穿一件便来了,冻得直哆嗦。 等了许久,始终不见人来,他不多的耐心已经有些消耗殆尽,拳头狠狠往桃树上砸了一下,转身要走,却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盏幽幽火光。 他顿了顿,小声道:“锦婳妹妹,可是你?” 那烛光微微摇曳着,却没有声响。 他看着,眼里的算计更甚:“我知道是你。”他开始慢慢往前走:“不过既然来了,何必来遮遮掩掩呢?我今日与你说的事,是千真万确的,但你若是肯帮我的话……”他走近了,发现灯是挂在树枝上,再往前不远处有一个穿着斗篷的背影,眼睛眯起来,往前一步便狠狠一抱,却是直接抱了个空,那斗篷也是挂在树枝上,里面根本没人。 “这是怎么回事!”他惊愕出声,可刚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还来不及转头,脖子便被绳索勒住,而腰上也抵着尖锐冰冷的东西。 “誉表哥似乎不若表面看到的这般正人君子。”林锦婳凉凉在他身后道。她知道自己身高不及他,力道不及他,但脑子还算好使。 林誉听到她的声音,眉头拧起:“你难道还想杀了我不成?你敢吗?” 林锦婳嘴角阴冷扬起,轻轻笑道:“我自是不敢,跟誉表哥开个玩笑罢了,怎么,你不喜欢吗?若是不希望,往后你我之间怕也没什么好说的。” 林誉有些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迟疑道:“你这是在跟我闹着玩?” “对啊。”林锦婳将绳子勒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却是圈住他的腰慢慢往后移动。 林誉感受到身后柔软的身子,一下子晃了神,手开始慢慢去解自己的裤腰带:“锦婳妹妹,我们说不定还可以玩些别的……” 他猥琐的话尚未说完,林锦婳圈在他腰上的手蓦地一松,狠狠抓着已经甩过树杈的绳子往下一拉,脖子被套住的林誉便直接被吊了起来。 这来的太突然,林誉只能死死抓着脖子上的绳子挣扎,可林锦婳已经将身子的另一头绑在了树上。 林锦婳看着挣扎的人,说不上恨,却也没有可怜。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死去娘亲的名节来威胁我。” 林誉能听到她的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确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温和可以操纵的小小女子,居然这么狠,甚至不给他一点机会! 他嘴里发出呜咽声,似乎想要求饶,但林锦婳只是冷漠站在一侧,静静看着他由不停的挣扎变成一具再也开不了口的尸体。 她转身将斗篷重新穿好,提好灯笼,沿着来时没有雪的青石板路慢慢离去。 夜里的风又大了些,吹动她的青丝,可这夜再寒冷,也冷不过她如今的一双眼睛,如深不见底的寒潭,不带似乎感情。 她走矮墙翻过来不久,翠儿已经急急带着人寻来了,见她没事,忙焦急道:“七小姐,您这是去了哪儿,吓死奴婢了。” 林锦婳看她身后跟着的二房的大丫鬟兰秋,歉意笑道:“我实在着急,就想着先在这后院找找,你瞧,就落在这门边儿,许是走路是不小心甩了出来,这镯子实在太大了些。”她拿出一只白玉镯子比划比划。 翠儿见状,好歹松了口:“那就好,寻着就好。” 兰秋却不若翠儿这般好糊弄,细细打量着林锦婳,见她裙角还沾着不少白雪,诧异道:“七小姐这裙子……” “裙子?”林锦婳低头一瞧,轻笑:“夜色黑,不知哪儿沾了些雪。” 兰秋见她滴水不漏,可隐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早早回去了的杨妈妈这会儿也带着采儿寻来了,瞧见林锦婳才忙道:“七小姐,您怎么在这儿,奴婢拿回去的糕点这会儿都凉了。” 翠儿听着,也没当回事,跟着道:“七小姐还是早些回去,这外头天寒地冻的,冻着了明儿我们夫人可得责怪奴婢没好生伺候了。”说完,还睨了眼兰秋。 兰秋闻言,不得不侧开身子浅笑:“奴婢送您回去……” “兰秋姑姑何必做这马后炮呢,七小姐院里的人可都来了,您还是回去好生伺候二夫人吧。”说完,看着林锦婳道:“七小姐,奴婢送您。” 林锦婳笑着点点头,越过兰秋径直而去。 一路回到落霞苑,又打发了翠儿二两碎银子,才送她走了,等她一走,杨妈妈才回到里屋,将房门关严实了。 瞧着坐在火炉边面色寻常的林锦婳,上前小心道:“小姐,表公子那儿没什么事吧。” 林锦婳看着炭火盆里烧得正旺的火,浅浅一笑:“没什么大事,不过明儿怕是要让妈妈吃点苦了。你且放心,我都打点好了,你只要咬紧牙关即可。” 杨妈妈脖子一缩,还不等说话,就见林锦婳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小姐……” “若杨妈妈不跟我在一条船上,我如何敢用你?” 杨妈妈面色一白,当即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小姐,奴婢家中上有老下有小……” 林锦婳浅笑,转过头继续盯着红红的火苗看,等她吓得面色苍白口干舌燥了,才道:“徐家虽然被贬出京,但以前的产业都还在,娘亲有不少的庄子没人管,我记得你家男人曾是替二夫人看管铺子的?” 杨妈妈越发畏惧起林锦婳来,这个七小姐看着不声不响温温柔柔,一动手便能切住人的要害。她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前些年因为贪了二夫人的二两银子,被发现后打断了一条腿,现在在家替人看门,勉强温饱。” “如此……” “小姐,奴婢是本分人,明日绝不会乱说的!”她急忙道。 林锦婳见她怕自己怕成这样,眸子弯弯,语调也轻松起来:“你放心,我的意思是,往后的事情办好了,你家男人便可以替我去打点那些庄子铺子,娘亲去世,我身边也没个得力的人。采儿白兰说到底还是太小不稳重,往后还要倚重妈妈多提携些才是。” 杨妈妈听得蒙蒙的,抬头看着笑意盈盈的林锦婳,只觉得自夫人去世后,她真如变了个人一般,不过若真如她这样说,变了个人兴许是好事,毕竟谁不想当手握大权的管事婆子? 采儿在一旁瞧的清楚,看了看林锦婳的眼色,上前将人扶起:“杨妈妈放心,我家小姐心里明镜儿似的,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一眼就能看出来,您若好生伺候着,小姐一定不会亏待了您去。” 杨妈妈自是相信这一点,林锦婳不同于其他小姐,对于底下的丫鬟不是打骂就是嫌弃,她却处处护着白兰采儿。 这样一想,也算是吃下了定心丸。 夜渐渐暗下去,落霞苑内心思各异的人也终于歇下了,直到清晨时,在大老爷书房外负责洒扫的婆子一声凄厉尖叫,才唤醒了这新的一天。 白兰早早从外头打了热水来服侍林锦婳洗漱,而后才道:“小姐,奴婢昨儿晚上盯着您的房间外,果真有两个丫鬟耳朵贴着墙根往您屋里偷听呢。” 正在替林锦婳挽发的采儿一听,吓了一跳:“那昨儿的话岂不是都叫她们听去了?” 白兰掩唇轻笑,苍白的面上已经浮出些许血色:“我都盯着了,怎么会让她们继续听?找了个由头假意打发了。” “可认得是谁?”林锦婳见采儿停下动作,干脆自己挑了发髻挽好了。 “认得,二等丫鬟山茶和雁儿,都是二夫人之前指派来的。”白兰道。 采儿气得鼓起小脸,拳头握紧:“我去将她们赶出去……” “不必。”林锦婳起身看了看外头,院子慢慢热闹起来,只道:“左右全是她的人,你赶走了这两个,还会有另外两个,何不将她们留着。好歹她们在明处,若有什么话要传,正好借了她们的口。” 白兰也跟着笑起来,点了点采儿的脑袋:“榆木脑袋,还好咱们小姐聪明。” 采儿撇撇嘴,却是嘿嘿笑起来。 几人正说着话,杨妈妈从外头进来了,面色有些凝重:“小姐,表公子昨儿被人发现,在桃林自尽了。” “自尽?”两个丫鬟均是惊讶,林锦婳面色却是淡淡:“兴许是忽然想不开了。” 杨妈妈垂眸没说话,心里却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正说着,山茶忽然掀了帘子进来,道:“小姐,大夫人来了。” 采儿见她就不高兴,冷声道:“进来也不打声招呼,你就这么不将小姐放在眼里?” 山茶没曾想她会忽然发作,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却只垂眸行礼:“奴婢疏忽了,还请七小姐责罚。” “责罚便不必了。”林锦婳淡淡看了眼采儿,才道:“快请大伯母进来吧。” “是。”山茶应下,得意睨了眼采儿便转头去了,不多时,打扮的极为华贵的大夫人便来了。 她今儿一身绛紫色广袖长裙,腰间半指款的腰带上绣着芙蓉花,挂着一块白玉,发髻更是一丝不苟插满珠翠,面上描着精致的妆,整个人都好似年轻了不少。 林锦婳见她如此,只浅笑道:“大伯母今儿是有什么好事?” 翠儿也跟了来,倒是讨好应道:“夫人娘家的哥哥升了从四品的宣抚使,不日便要回京述职呢。” 林锦婳眨眨眼,前世大夫人的哥哥的确好似升了官,只是那时候她沉迷于赵阚的温柔陷阱,根本没多注意,只知道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被皇帝贬为了庶民,不过对于现在陷于窘境大夫人来说,的确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毕竟大老爷挣扎这么多年,也才混成个饮马。 “恭喜大伯母了。”林锦婳笑着引她坐下了。 大夫人今儿高兴,倒也不介意翠儿抢了她的话了,看着林锦婳也顺眼了些,笑道:“今儿来时,看你院里倒是收拾的干净,就是丫鬟婆子瞧着不太多?” “都是二伯母挑的……” “你身为嫡女,一等丫鬟两个倒是够了,二等怎么也要配四个,三等丫鬟八个,还有一应的粗使丫鬟和婆子,算下来怎么也得二十个。紫苏院里的丫鬟怕不下三十个,你这儿却孤零零的就这几个人。”大夫人睨了眼翠儿,翠儿忙会意的拍拍手,外间立即走进来十多个面容清秀看着也机灵的丫鬟。 “七小姐,这些都是刚从外头买了来的,夫人还没使唤过,想着您如今生母不在,便由您先挑吧。”翠儿殷勤笑道,一想起林锦婳昨儿那么大方,越发想来落霞苑了。 林锦婳看出她的殷勤,却是不能开这个口的,但今日这些人她也不能拒绝,最有满院子的眼线,倒也不怕再多几个,只笑道:“我到底是晚辈……” “你我是一家人,还这般客气做什么。”大夫人捧着茶喝了一口才笑道。 山茶跟在后边伺候着,看着这情景,默默垂下眼敛。 林锦婳倒也不再推辞,随意点了几个留下。翠儿还要开口,外间忽然来了消息,说二夫人请林锦婳去一趟前院。 大夫人好似知道前院发生了什么事,只轻蔑的笑了笑,看着那丫鬟道:“知道了,我们一会儿便去。”说完,看着林锦婳:“你可曾听说了?” “听说什么?”林锦婳只做不知,大夫人才叹了口气,嘴角却是怎么都藏不住的笑:“那族里来的林誉,昨儿上吊死了。” “怎么会……” “哎,这都是命,因果报应。”大夫人越说越开心,就差没笑出声。老族长不顾大房的面子,将林惜玉痛打一顿,她心里正憋着恨呢,没曾想他孙子就自尽了。 她们边说着边往外走,山茶将大夫人的情绪看在眼里,等她们一出去,忙抄了小道往二夫人院子去了。 到了前厅时,林誉的尸体已经用棺椁装了起来,是老夫人曾替自己定下的上等的金丝楠木的棺材。 老族长面色阴沉的坐在首座,看着地下的人一言不发,二夫人也没出声,直到外面的小厮急急跑进来,道:“夫人,奴才们四处查看过了,昨儿没有外人入府。” “那就是说,誉儿是被林府的人杀死的?”老族长寒声质问着二夫人。 二夫人皱皱眉头,看着小厮:“可曾查到到底是谁让表公子去那桃林的?” 小厮想了想,摇摇头:“奴才问了,都说没人,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老族长却是狠狠一拍桌子:“不过什么!” 小厮吓了一跳,忙道:“不过昨儿入夜时分,有人瞧见七小姐身边的杨妈妈曾去见过表公子,但说了些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锦婳?”林紫苏眼睛一亮,道:“不知当说不当说,不过七妹妹的刑克之名来源已久……” 她将以前那些事儿又说了一遍,才看着面色越来越阴冷刻薄的老族长,不忍道:“不过之前郡主说,世间根本没有刑克这回事,只怕是紫苏想多了。” 林贵在一旁听着,直接就开口骂道:“蠢女人,世间怎么可能没有刑克这回事?这林锦婳只怕是天生刑克亲人的命!” “怎么就不能说是因果报应呢?” 林贵话音才落,大夫人便踏进了花厅。 如今她娘家得以高升,她走路都是抬着头的。 老族长看着她咬咬牙没理,只盯着随后进来的林锦婳,寒声道:“刑克之人,就该常年去祠堂供奉祖先,也算积了阴德,你居然还在此招摇过市害死我孙儿,你真是恶毒至极!” 林锦婳听着他这骂声,脚步顿住,转头就走。 所有人都怔住,老族长一口气卡在脖子里差点没噎死。 林紫苏反应过来,忙起身叫住她:“七妹妹,族长跟你说话呢,你要上哪儿去?” 林锦婳稍稍侧身瞧她,道:“族长病糊涂了,我去请大夫。” “你胡说什么,族长何时病糊涂了,你莫非在咒他?”林紫苏忙道,眼角还瞥了瞥那老族长的反应。 老族长一听,也抬手指着林锦婳呵斥道:“不孝之女!” 林锦婳能感受到屋子里全是针对自己的怒气,越是如此她反而越冷静,只浅笑道:“族长无凭无据,指认锦婳是杀人凶手,又是刑克之人。锦婳倒是无所谓,但锦婳如今也算半个皇家人,这未经证实的话传出去,若有人信了,岂不是损害了皇家的名声?‘不孝’二字更是当不起,毕竟锦婳见族长病糊涂了,正要去请大夫呢,寻常大夫不行,锦婳也能厚脸去求皇后娘娘,兴许能请来宫里的御医。” 她这话说的轻巧,却是句句不离皇家人。寻常人哪里敢明里议论天家人,动不动就是杀头之罪。 老族长一时无话,憋得老脸铁青,一张嘴张了张,又紧紧珉在了一起。 大夫人看着,脸上的笑意都要绷不住了,风凉道:“没错,这话传出去,要是传到皇家耳朵里,怕不是一顿板子就能揭过去。” 二夫人看着气得不行却愣是憋不住一句话的老族长,心中暗暗骂了声废物,才道:“听说昨晚你身边的杨妈妈去见过誉儿?” 杨妈妈面色发白,但看了看林锦婳,并在身前的手更紧了些。 林锦婳淡淡睨了眼她,才道:“没错,昨儿誉表哥来寻我,让我去寻宁王在他春闱考试的时候帮忙,我本是要答应的,后来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便让杨妈妈去回绝了。” 林誉暗中打着主意,林贵也是知道的,当即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二夫人看向杨妈妈,寒声道:“你来说说。” 杨妈妈身子发颤,上前一步道:“的确是像七小姐所说……” “胡说八道!”二夫人将茶盏冷冷放在桌上发出噼啪一声,吓得杨妈妈当即便腿软跪在了地上。 采儿跟着暗暗着急,却见林锦婳浅浅道:“二伯母这般吓她做什么?莫不是认定了是锦婳杀死了誉表哥?” “也不是没有可能……”林紫苏低声凉凉道。 老族长一听,拄着拐杖便下来开始狠狠抽打杨妈妈,一棍子下去,打在杨妈妈脸上,脸都青紫了一大片。 林锦婳拳头暗暗攥紧,寒声道:“族长今日可是要屈打成招?” 老族长才不管这些个,他左右蛮横惯了,这会儿一想到最看好的孙子没了,便气得恨不得杀了杨妈妈才好,不过最重要的,人是打给林锦婳看的。 他手里的棍子不停,林紫苏也站起了身走来,朝她讽刺笑道:“七妹妹,你还是实话实说,你到底使人去说了……” “啪——!” 林紫苏话没说完,林锦婳的巴掌便狠狠打在了她脸上。 林紫苏长这么大都没被人打过巴掌,当即捂着脸怔住了,可林锦婳右手一抬,又是狠狠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将她整个人都打蒙了。 “这些谣言便是你传出来的!”林锦婳冷了声音。 老族长手里的棍子也停住了,皱着眉头看她,二夫人也赶忙跑了下来将林紫苏护在怀里,冷冷看着林锦婳:“你这是做什么,她是你姐姐!” “可我看今儿二伯母的意思,是非要置锦婳于死地,哪里还有什么姐姐不姐姐?”林锦婳直接挑破她这层假面具。 二夫人被她这样一说,反倒不好继续撕破脸,只暗暗摁住林紫苏,看着她道:“此话怎讲,今儿寻你来只是要问问……” “问问?”林锦婳转头看着老族长:“可他一副认定了是我的样子,今日要打杀了我的奴才,岂非杀鸡儆猴?等打死了杨妈妈,下一个就是要活活打死我了吗?我不比大姐姐,好歹还有大伯母护着,如今锦婳孤身一人,说不定就这样不声不响被人给打死了。” 大夫人一听,本不打算管的,也跟着插了句嘴:“谁敢打未来的宁王妃,宁王那冷厉无情的脾气,怕是要屠人满门了!” 老族长拿着拐杖的手微微一抖,林贵却不知天高地厚,站出来抬手便将林锦婳往后一推。 他力气不算大,只是想给她点教训,哪知林锦婳倒退几步之后,人直接跌过门槛摔了出去。 采儿惊呼一声,第一个跟了出去,却见林锦婳已经昏死了过去,登时泪如雨下的大喊起来:“小姐,小姐你醒醒!” 林锦婳暗暗掐了下她的手,趁着里边的人还未反应过来,悄悄朝她眨眨眼,方才她是故意跌出来的,林家族里这些人不知天高地厚,由二夫人操纵着当真是天下无敌了,她不趁早给他们教训,往后还不知要怎么作妖。 采儿也是机灵,立即反应了过来,里边的人一出来,当即大喊起来:“杀人了,二夫人杀人了,救命啊,救救我家小姐!” 二夫人忙要让人去捂采儿的嘴,大夫人这会儿却忙将人挡住,道:“二弟妹这是真要下狠手不成?” 二夫人面色青紫,她怎么可能要下手,只是在这样喊下去,怕真就要出大事了,可大夫人偏生要阻拦,还忙使人道:“将人赶紧送回到我院里,再请人去宁王府通知一声……” “何必劳烦宁王……”二夫人一慌,上前拉住大夫人,大夫人却是扬眉吐气一般看着她:“二弟妹,如今锦婳被人差点打死,自然要请宁王爷去宫里请御医来,寻常的大夫哪里能瞧的好?”说罢,赶忙让人将林锦婳抬走了。 林贵也是吓坏了,忙拉着老族长的手道:“祖父,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她就那样摔了出去……” 老族长的手也微微颤了起来,方才的嚣张劲儿一下子消失殆尽,忙去看二夫人:“这可如何是好,万一宫里的人追查起来……” 二夫人心里恨不得掐死林贵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却也奇怪大夫人怎么会跟林锦婳一道过来,她分明只邀请了林锦婳一人。 她转头去看传话的丫鬟问了问,丫鬟道:“奴婢去时,大夫人正好在呢。” 兰秋想起昨晚的事,皱了皱眉,却还是上前道:“昨儿七小姐应该去过大夫人的院子,回去的时候那杨妈妈正好去厨房取了糕点回来。” 翠儿早早得了大夫人的吩咐没走,她还想着讨好林锦婳呢,知道她心疼下人,特意扶了杨妈妈从里头出来,听到这话,只亮了亮嗓子,才道:“回禀二夫人,奴婢可以作证,誉公子的死跟七小姐和杨妈妈都没关系。” “你作证?”二夫人皱眉,却也认得她是大夫人的贴身侍女。 翠儿跟着大夫人久了,这会儿也有几分小人得志,只将昨晚林锦婳去求见大夫人,又一起寻镯子的事儿说了:“杨妈妈昨儿也是在的,她去拿了糕点后回到落霞苑用了多长时间,夫人去厨房问问就知道,肯定没时间杀人,至于表公子为何自杀,兴许是觉得七小姐不帮他,他就考不上,而失意自尽的呢?” 翠儿说的头头是道,杨妈妈跟在后面不出声,心里却暗道林锦婳说的早有安排,却原来是已经布置的这般周密,根本没有丝毫把柄能叫人拿住。 老族长听着,也开始心虚起来。 二夫人见他打了退堂鼓,心里不悦,等翠儿走了才道:“且先不急,我之前与你说过的大师明日便会过府来,还有她死去的娘与人私通一事,你务必不要再出差错!” 老族长看她信誓旦旦,回头看了看孙子林贵,也跟着点了点头。 消息很快传到了宁王府,赵怀琰本还在书房与人议事,听到这话,当即便过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三百禁军,直接占领了整个林府。 林贵躲在屋里瑟瑟发抖,却还是被拉出去抽了八十鞭子,鞭鞭皮开肉绽却不要命。 林锦婳躺在床上,能听到外间的低语,直到赵怀琰领着御医过来。 御医的胡子都被风吹乱了,他活了一把年纪,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放在马前抱着驾马而来,这会儿走路腿都是虚软的,进了房间,赶忙隔着帘子就要开始把脉,但脉还没把上,床上的人忽然咳了两声,就醒了来。 “这……”老太医看了看床上的人,气色差了些,兴许是受了惊吓,手按上去,脉搏虚浮,却并无大碍。 他疑惑的看了看林锦婳,见她蹙眉又咳了两声,保险起见,并没有说什么,知道:“七小姐惊吓过度,还需好生静养才是。” “多谢太医。”林锦婳真诚道谢,看着太医帽子都歪了,浅笑看着一旁的采儿:“先引了太医下去休息吧。” “是。”采儿忙应下声。 他们才出去,赵怀琰便跟大夫人一道进来了。 大夫人很是殷勤,以前一心把林锦婳送给赵阚,现在赵阚压根不搭理他们,所以如今手握大权的宁王似乎也不错。 “林家来的老族长实在是糊涂,还有二房的紫苏也是,不说帮着锦婳,反而处处质疑。”大夫人叹了口气惋惜道。瞧见林锦婳醒了,忙关切的坐到床边温柔道:“醒了,可还有哪儿不舒服?我看你住在落霞苑也是不放心,不若干脆就住在大伯母这里,大伯母给你收拾个好些的院子,定不会比你大姐姐的差。” 林锦婳哪里不知大夫人打得什么主意,不过她虽然暂时跟她站在了同一阵线,却也没忘记她也曾想害死自己,而且娘亲的死,说不定就跟她有关。 她淡淡笑道:“已经住习惯了落霞苑,况且爹爹和哥哥很快就要回来,大伯母不必操心。” “可是……” “她喜欢就好。”赵怀琰冷冷睨了大夫人一眼。 大夫人只觉得他这一眼,让她从背脊处都冒出了一股寒气。 没多久,一直没露面的大老爷和二老爷都来了。二老爷带着林紫苏抢在大老爷之前一步长长行了个礼,歉意道:“宁王殿下,这次是臣看顾不严才发生了这等事,其实就是个误会,兄弟姐妹之间,哪里还没有点小打小闹呢。锦婳打了紫苏,林贵推了锦婳,都是无心之过罢了。” 林紫苏的脸这会儿还肿着,她泪眼凄凄的望着赵怀琰,看着他虽然冷峻但却越发俊美的脸,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忙道:“王爷,臣女相信七妹妹不是故意的,对吧,七妹妹?” 林锦婳倒也没有要在赵怀琰跟前告状的意思,只淡淡道:“四姐姐说的是。” 二老爷听着,好歹松了口气,暗道林锦婳还顾及了几分情面。 赵怀琰却只淡淡扫了他们二人一眼,看着后面嘴笨的不知道说什么的大老爷,道:“书房在哪儿?” 林大老爷眼睛一亮,忙道:“这边,王爷请。” 赵怀琰看也没看二老爷和林紫苏尴尬的面色,朝床上的人看了一眼,见她气色确实不太好,眉头微微拧起,而后才提步而去。 他皱眉的动作看在二老爷眼里,那边是天惊地动了般,想也没想忙跟着追了出去。 林紫苏心中嫉恨的发狂,宁王怎么能待一个女子如此好,仅仅是一句话,便直接领了禁卫军来包围了整个林府,若林锦婳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必定把林府都掀了。 大夫人瞧着她,冷笑道:“紫苏,还在看什么?你没有皇亲贵戚的命儿也是有根的,谁让你娘到底只是商户出身呢,士农工商,她可排在最末的一头,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 林紫苏脸色涨红,只阴测测的看了她一眼,笑道:“那就希望大伯母的娘家永远把官儿当得稳稳的,可别哪一日栽了跟头。” “你——!”大夫人气得指着她要骂,林紫苏已经扭头走了。 林锦婳没管她们在这儿逞嘴上功夫,之前林誉说有人‘准备’指认娘亲与人私通,那这人会不会还是前世那人? 她想了想,看着气急的大夫人,轻声道:“大伯母,锦婳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夫人这会儿看着宁王的态度,自是愿意听她的:“你且说说看。” 林锦婳隔着帘子看着她看向自己时警惕的眼神,浅笑:“昨儿誉表哥还与锦婳说了一件事。他说老族长准备再审大姐姐和二哥的事,有两个关键证人……” “证人?”大夫人面色猛地沉了下来:“他可说了是谁?” 林锦婳点点头:“一个是之前府里的教习先生温翰,另一个便是如今在二夫人院里伺候的丫鬟青儿。只是这二人已许久不见踪影,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他们藏起来了……” “便是藏到天涯海角,我也要给他找出来!”大夫人气得咬牙,扭头便急急寻人吩咐去了,林锦婳见她这气势,也稍稍松了口气,但若想彻底解决这件事,她还得去做些准备。 “采儿,更衣!”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以牙还牙 老六听到消息,一颗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手里攥着去查来的消息在后巷口焦急的来来回回走着,想去看小姐,奈何他这身份又说不过去。 正焦急着,后角门忽然吱呀一声,而后便有个脑袋探了出来,是个陌生丫鬟的脸。 “可是夜生?”白兰瞧见后巷果然有人,忙问道。 老六警惕的看着她:“你是……” 白兰见他应话,便知是的了,忙道:“我是七小姐身边伺候的,你随我来。” 老六咬咬牙,依旧不放心,小姐在林府看起来备受陷害的样子,若这人不是她的人,自己进去岂不是要害了她? 白兰见他不动,知道他不信自己,也越发对小姐看人的眼光佩服起来,浅笑道:“小姐前儿才给了你一块黄玉坠子,这会儿让你查的东西都查好了吧,叫你来是还有别的吩咐,时间不多,你且快些。” 老六看着白兰一脸真诚,咬牙想了一会儿,也提步去了。若是别人,他便是死也不能出卖小姐。 跟着白兰入了角门,这一处是一个废弃的院子,没什么人,不多时便到了院子边角的一个房间,林锦婳果真是在里头候着。 “夜生。”林锦婳见他真的在,浅浅笑起来。 老六望着她弯起来的眼睛,忙低下头去,将手里查到的信息递给她:“那大师云水间有很详细的信息,说是前些年根本不是什么和尚,是勾栏院的常客,泼皮无赖一个,后来失手打死了同去勾栏院的两江总督的儿子,没法子才出了家伪装成现在的大师出来招摇撞骗的。” 林锦婳看完手里四五页的纸,眉梢微微一挑,这大师的履历还真不是一般的丰富。 “住处查到了吗?” “在西城一处独立的小院,说是侯夫人送给他的。”老六道。 林锦婳倒是佩服这大师忽悠人的本事,竟骗得侯夫人送了他处院子。 “今晚我会过去,你在后巷等我。”林锦婳道。 老六见她垂眸看这信纸,想张口问问她身子有没有受伤,可话到了喉咙处,觉得这话也不是他该问的,又咽了回去。 正想着,外头又来了丫鬟,说有人一直在外面偷看。 “谁?”白兰微微皱眉,看了看林锦婳,这一处是她秘密出府的地方,若是叫人发现,定会大做文章。 采儿嘟着小嘴气道:“还能有谁,山茶仗着咱们小姐好性子,丝毫不收敛。从落霞苑一路偷听,连咱们来了这儿也是一路跟着,若不是小姐让奴婢在门口小心盯着,怕还不知道。” 话才说完,便听得门角发出轻微的一声响,而后门被拉开了些,一个人影快速掠过。 采儿心里一慌就要去追,林锦婳却是拉住她:“追不及了。” “那怎么办,难道由着她去二夫人跟前告状不成?二夫人现在正愁没您的把柄呢。”采儿急道。 林锦婳摇摇头,想了想,道:“白兰采儿去落霞苑守着,有任何人来,只说我在休息不见人。我出府一趟。” 白兰有些担心:“小姐,这个时候出去,万一二夫人使人来查……” “宁王和他的三百禁军还在,她不敢轻举妄动。与其等着她找上门来,倒不如我先行一步。”林锦婳嘴角勾起一丝邪气,只让人取了黑色的及膝帷纱帽和斗篷来,便跟着老六出府了。 好在西城距离京城这些权贵们居住的地方不远,不多会儿青帷小马车便在那小院子前停下了。 老六看着紧闭的大门,担心道:“小姐,只有咱们两个人……” “不妨事,他除了招摇撞骗行些,也没别的本事了。”林锦婳淡淡道。 老六闻言,也不多说,上前扣了扣门。 里头的人正举杯小酌呢,听到敲门声,先是客气的问了句:“哪位?” “侯夫人让我来的。”林锦婳轻声道。 那大师一听是侯府来的,又是个女子,也没多想,忙出来拉开了门,哪知却是瞧见黑衣黑纱的女子,顿了顿:“你不是侯府……” “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让大师你赚到银子不就是了。”老六看着他道。 大师皱眉,严肃了神色,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出家人,不谈这是俗物……” “那不若谈谈十年前两江总督的儿子被一个叫闫士秋的人所杀之事,如何?”林锦婳透过帷纱淡淡看他,五官倒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身上的俗气却是一点不少的。 “你们……”大师面色微微一白,抬手便要关门,老六脚一快,一脚就给他踹进去了,二人也趁机进了门,反手将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大师捂着肚子往后退了退,惊恐道:“你们难道是他派来杀我的?” 林锦婳浅浅轻笑:“自然不是,只是有事要请大师帮忙而已,事成之后,一百两银子便是大师你的。” 他怀疑的看着林锦婳:“你们要做什么?” “大师可还记得林府二夫人邀请你明日入府,指认林府七小姐为天生煞星一事?”林锦婳的语气依旧不疾不徐,淡的听不出一丝波澜,让他想怀疑就是林府那位七小姐都怀疑不了。 “你们是林府的人?” 林锦婳看他开始面露精光算计的样子,提步走到他身边:“大师可听过云水间?” 他是逃亡之人,这样恶名在外的江湖组织自然听过:“你……你们是云水间的人?” “我要你今日下午去一趟林府,替我办点事。”林锦婳没有应他,由他猜测。 “我今日下午有约……” 林锦婳嘴角冷冷勾起,俯身看着他,浅笑:“那就死。云水间从来没有漏杀的人,大师可清楚?包括你的私生子,包括你偷偷藏起来的家人,我记得你儿子今年也该足十岁了吧。” 大师面色猛地变成苍白,嘴唇颤了颤,隐约透过帷纱看到那双冷厉的寒眸,寒气仿佛从脚底爬满背脊:“办什么事?” 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要办的,自然是二夫人一直想办的事。 林府这会儿,山茶焦急的等在院子外头,瞧见二夫人一直不出来,忍不住跟门房的婆子道:“妈妈再去问问二夫人何时能见我,这会儿真是有要紧事呢。” 门房婆子也是笑眯眯的,却只为难道:“山茶姑娘,不是奴婢不给您通传,这会儿王爷在里头,二夫人正陪着说话呢,哪里有功夫见您。”宁王不给二老爷和四小姐面子的事儿一下子传遍林府,这会儿二房一家死活赖在大老爷的书房里,就怕宁王听信了大老爷什么话,真的责罚了二房,哪里有功夫理会别的事儿? 山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林锦婳发现了,看着里头仍旧没动静,只能急得在门口来回走,一直到天色将晚,宁王才领着一群人从里头出来了。 山茶赶忙让在一侧,等到宁王走了,才急急拉着二夫人悄悄说了自己的发现。 二夫人叶氏当即冷了脸:“怎么现在才说?” “奴婢……” “行了,都这个时候,她怕是早就离开了,你且先回去,这件事我会处理。”二夫人不满的看了眼山茶,看着一脸得意的林大老爷,转头要走,却听他道:“二弟妹,这次你掌家掌得很好啊,等娘回来,这事儿我肯定会一五一十告诉她的。” 二老爷觉得丢脸,瞪了眼二夫人也扭头走了。 二夫人站在原地心里发酸,只阴冷看了眼大老爷离开的背影,转头离开。 山茶本来提心吊胆等了一下午,结果还被二夫人训了,心里不痛快,沉闷的回到落霞苑,哪知才进门便见雁儿一脸奇怪的看着自己,不由皱皱眉不满道:“这般瞧我做什么?” 她话音才落,便见采儿已经带着四五个婆子进来了。 山茶心里一惊,却仗着自己是二夫人的人,抬着下巴看她道:“采儿姐姐这是做什么?莫不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周到?若是如此,您还是先回了二夫人,等二夫人来处置奴婢……” 采儿冷哼一声:“你这样的刁奴,何须劳烦二夫人?”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仗着自己是二夫人遣来的,不仅偷拿小姐的首饰,还敢在小姐的饭菜里下毒,我看你是活腻了!”采儿怒斥。 山茶蒙住,她怎么可能偷拿主子首饰,下毒就更不可能了。 “你胡说八道……”她刚要争辩,采儿却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朱钗首饰和一包药粉:“这是从你房里搜出来的。” 山茶当即明白过来,他们这是欲加之罪啊! 她气势顿时弱了下去,倒退一步大喊:“你们陷害我,二夫人若是知道……” “二夫人若是知道她遣来的人竟然差点害死小姐,一定不会轻易饶了你的。”采儿看了眼想悄悄溜出去的雁儿,轻哼一声,你们冤枉我家小姐,随意打骂我们时不也是这样的欲加之罪么,现在就叫以牙还牙! 说罢,小手一挥:“把人给我拖出去打三十个板子,再赶出府去。” 婆子们都是二夫人的人,面面相觑不敢动手。 山茶冷哼一声:“我可是二夫人的人,卖身契在二夫人手里,我看你们谁敢冤枉我。” “是吗?” 冷淡的声音想起,才要溜出去的雁儿赶忙低下了头不敢有所动作:“小姐……” 林锦婳越过她缓缓走进房间,看着那些婆子和有恃无恐的山茶,浅浅道:“你们都是二夫人的下人,不是我的下人,对吗?” 淡淡的一句话,甚至说不上威胁,可这些婆子们均是感受到了一股杀气逼近。她们虽是二夫人派来的,现在却是七小姐可以随意打杀的,有宁王撑腰,二夫人也不敢说什么。 有一个婆子想通了,当即便上前摁住山茶:“奴大欺主,便是二夫人也容不得!” 山茶才要叫喊,便被她一把用帕子堵住了嘴,其他婆子见状,也赶忙上前将人给拖了出去,扛起板子就开始打。 这把把带血的动静很快传遍了落霞苑,也很快传到了二夫人的耳朵里。 她本在思量如何利用废弃院子那个把柄,哪知林锦婳竟敢这么大胆,直接就要打杀了去告状的山茶。 兰秋低声道:“夫人,若是山茶被她打杀,往后您安置在她院里的下人怕也会忌惮她三分,山茶一死,更是打了您的脸。” 二夫人如何不知其中利害,起身就要往落霞苑去,却听人来报,本该明日来的慧觉大师这会儿已经到了门口了。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亲自动手 二夫人不是笨人,听到慧觉这会儿来,心里已经警惕起来,只道:“将大师带去厢房休息,便说我现在有事,不便相见,等晚上我会去寻他。” 兰秋点点头,亲自去了。 等她一走,二夫人也坐不住了,起了身叫了人便往落霞苑而去。 山茶的三十板子打得极慢,似乎就等着二夫人过来一般。 采儿在院子里看着,见二夫人果真来了,忙提起裙子兴高采烈的进了屋子笑道:“小姐,二夫人来了。” 林锦婳看她高兴成这样,淡淡看了眼白兰,白兰忙将她拉住,笑道:“你也太沉不住气了,什么都写在脸上。” 采儿忙吐吐舌头站在了一侧不说话,林锦婳这才放下手里的茶盏,起了身,出了房间。看着二夫人步履匆忙,便上前笑道:“怎么还劳烦二伯母亲自过来,一个刁奴而已,锦婳知道不关二伯母的事。” 二夫人看着她朝自己迎过来,想起宁王怒气冲冲带人抽了林贵那八十鞭子,反倒倒退了一步,浅笑道:“你身子未好,怎么不在屋里歇着,奴才们的事何须你费神。” “山茶好歹是二伯母送来的二等丫鬟,她不懂事,我若是不管好,往后传出去,岂非要说二伯母苛待我?”林锦婳淡淡道。 山茶被打得晕晕乎乎,却也知道二夫人来了,忙朝她求救:“夫人,奴婢没偷拿七小姐的东西,是她冤枉奴婢啊。” 二夫人微微皱眉,才道:“之前听山茶说,你在一处废弃院子里……” “是啊,路过那处,觉得好奇便去看了看,怎么,山茶你还悄悄背着我去二伯母跟前告状了?”林锦婳并未急着否认,反问道。 采儿轻哼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二夫人派来监视我们小姐的。” 二夫人冷冷睨了眼采儿,才笑看着林锦婳道:“许是个误会……” “既然二伯母说是误会,那就是误会。”林锦婳不等她把话说完,便直接吩咐道:“来人,好生服侍山茶姑娘下去休息。” 她一口一个‘山茶姑娘’,听得二夫人太阳穴直突突,这要让外人知道,不就认定是自己使了山茶来监视她的?可若是今儿由着她罚了山茶,往后这些丫环们也不好管了。 山茶还要求饶,但二夫人却看也没再看她一眼,哪知林锦婳又道:“对了,之前她倒是提醒了锦婳,这些下人们的卖身契还在二伯母手里?” 二夫人看着得寸进尺的人,握着帕子的手死死攥紧,面上却不表现半分,只温和笑道:“是,我担心你管不好……” “如今娘亲去世,锦婳倒是想跟着大伯母学学管家驭下,只是管家的如今是二伯母,不知二伯母肯否教习锦婳?”林锦婳的话依旧温温和和的,丝毫没有上午对峙时的锋芒。 二夫人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半晌,她说的话句句滴水不漏,让她根本无法拒绝。 “我回头便使人送来。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请了大师来府里做法,明儿一早你可别迟了。”她拉着林锦婳的手亲昵的拍了拍,深深一笑。 林锦婳心知肚明,面上却只淡淡。 等二夫人走了,这才回了花厅。 “小姐,奴婢看到雁儿跟着二夫人出去了。”采儿道。 “由着她。”林锦婳心里自有别的打量,二夫人一心想利用慧觉,却不知如今的慧觉早已落入她的计策之中,只不过这些似乎还不够,她还要有更多的法子才行。 正想着,外间传来话,说袁绿衣的马车在外候着,请她一个人出去一趟。 “请我家小姐一个人?”采儿觉得奇怪。 “是的,郡主说有急事要见七小姐,马车正在后角门等着呢。”丫鬟道。 采儿看了看林锦婳,林锦婳也觉得奇怪,袁绿衣要来,一定是正大光明的来,怎么会悄悄的要请自己去后巷? 她正打算拒绝,却见杨妈妈顾不得脸上的伤急急进来了,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让她登时站了起来。 “怎么会……” “奴婢也不知,大夫人这会儿命在旦夕,大老爷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来,也不知能不能救活。听人说,大夫人是在府里遭了歹人毒手的,那一棍子下去,打得她后脑勺直接开了瓢。”杨妈妈急道。 林锦婳抓着茶盏的手死死握紧,她才跟大夫人亲近些,如此一来,传她刑克的铁证又多了一条,而且这里面肯定还有外人的影子,二夫人若是能下这毒手,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她看了看外面天色将晚,想起后巷处的邀请,眸光微黯,对来传话的丫鬟道:“且去传话,说让她稍等,我迟些便来。” “是。”丫鬟眸光微闪,快步出去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立即跟几个丫鬟低语几句,几人均是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小姐,当真要如此?” “不然呢?那后巷的人,八成不是袁郡主。”林锦婳寒声说罢,穿好斗篷往外而去。 白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杀气很盛,但也无所谓盛不盛了,若不是如此,那些人哪里肯消停! 后巷处。 一辆宽敞的大马车停在路边等着,而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锦衣男子淡淡听着来人的回报,狭长的眼里露出几分讽刺:“你下手不若以前了,竟还叫人活了下来。” “属下本是要下狠手,谁知她带了不少人,所以才留了她一条贱命。”来人道。 “罢了,进府行凶必定会惊动官府,你这段时日且不要出现。”男子寒声道。 “是。”那人应了,转身要走,谁知身后的男子朝身边的人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那人还没离开,便只觉得心口一疼,低头一看,利剑竟是刺穿了心口。他挣扎着转过身看着男子,惊愕又愤恨:“三皇子……” “只有死人才不会暴露。”赵阚越发讽刺看着他,挥挥手便让人带走了。 他趁着夜色看着到现在还没动静的后角门,眉头微微一皱:“康月的法子看来根本不奏效。” “三皇子,那咱们还等吗……”旁的话音未落,后角门便动了动。 赵阚眉梢高高一挑,就等着那门拉开,里面却忽然飞出一堆点燃了的火把来。 他身边的侍从赶忙护在了他身边:“三皇子,有诈!” “诈什么诈!”赵阚寒声一句,死死盯着那门,却反而笑了起来:“她倒是聪明。” 马车内发出康月呜咽的叫声,这计划本是她的,哪知半路碰上赵阚,便被他给绑了。 赵阚听着后巷渐渐开始有人注意到这里,赵阚睨了眼那马车,又看了看还在往外扔火把的林府,阴鸷一笑,转身而去。 等他们一走,早早从另一个角门出来的林锦婳才终于松了口气,附近的人也纷纷打开了门朝这儿看来。 林锦婳戴好帷纱帽,看着不断发出呜咽声的马车,嘴角高高勾起,随着人群一道走过来,却先悄悄掀了帘子一瞧,没想到正是之前在大街上撒泼的康月,而她身边还帮着个晕过去的五大三粗的男人。 康月见人来,松了口气,忙朝她眨眨眼求救。 林锦婳嘴角高高勾起,压低了声音道:“小姐,奴婢这就送您回府。” 旁人听到,也没多疑,只嘀咕几句:“你们怎么半夜三经来这里,真是。” 采儿也跟白兰急急赶了出来,瞧见火势还不大,忙使人去扑灭了,才笑着跟旁人道:“这是驱邪的法子,惊吓到各位了,抱歉。” 旁人一听,知道林府最近也是怪事连连,倒也没多疑,又打着哈欠回去睡了,而康月的马车则是飞快往前跑去,林锦婳有过一次经验,驾这马也是轻车熟路了。 这会儿的熊府。 熊世林正在房间里百无聊赖,打算再去掳个丫鬟来,便听人来报,说后门处有人求见。 “谁啊?”熊世林顾不得脸上越来越多的疮,眯起眼睛看着来回话的丫鬟,抬手拉住她的小手:“这大半夜还让你跑一趟。” 丫鬟吓得浑身直哆嗦,忙结结巴巴道:“是……是康家小姐,说有急事见您,让您务必去一趟。” “康家小姐?”熊世林想不起哪个康家小姐,但即是女子来寻,他也乐意出去,走之前把丫鬟的腰带一扯,直接用绳子将人困住扔在了床上,抹了抹嘴巴笑道:“小美人,等着爷回来。”说罢,兀自往后门而去。 等到了时,只看到一辆马车听着,周围什么人也没有,觉得奇怪,上前问道:“你是哪位小姐?” 他问完,马车里本来还有的呜咽声顿时没了。 熊世林越发觉得奇怪,干脆上前一把掀开了帘子。不掀还好,一掀开竟是瞧见个衣衫半敞的康月,康月模样生的不好看,但肌肤却极白,身子也发育的很好,胸前鼓鼓…… 他顿时觉得身体里的邪火一窜,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康小姐,你这大半夜寻我,是寂寞了?”他说完,瞥见旁边还捆着个男人,一样的衣襟半敞。 康月往后缩着,看着一脸烂疮的熊世林,面色煞白,奈何身上的绳子绑的结结实实,根本动不了。 她呜咽着摇头,可这在熊世林眼里越发像邀请。他急不可耐的扔了手里的灯笼便爬进了马车。 林锦婳在转角淡淡看着马车开始摇晃起来,嘴角邪气勾起,转身而去。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必康月很快就会明白,还有赵阚! 二夫人听到落霞苑的丫头跑去后院扔火把的事儿,皱皱眉:“他们发什么疯?” 林紫苏不知道康月今日要来,只在一旁不屑道:“谁知道做什么。不过现在她没了大房撑腰,看她明儿怎么办。” 二夫人看了她肿起的脸,微微皱眉:“还没涂玉露膏吗?” 林紫苏想起这里,有些得意:“三皇子使人送了宫里最好的金疮药来,您放心。” “三皇子?”二夫人惊讶了一下,原以为最起码九皇子会表示一下,谁知九皇子府压根没动静,不管是对大房还是对他们二房,反倒是她以为没希望的三皇子竟送了药来。 “是啊,三皇子说,我这样的模样,得好好保护,往后可不能再伤着了。”她笑道,她最骄傲的就是这张脸,也最喜欢男人纷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所以提起都是得意又骄傲的,只是越发不正眼看她的宁王,她越发想得到。 二夫人未曾多想,见时辰差不多,便去了慧觉的房间叮嘱明日的事。 林锦婳悄悄回到落霞苑,才稍稍松了口气。不过让大夫人找的人没找到,明日只能另想办法了。 白兰捧了茶来笑道:“今儿那事没人怀疑,您放心。那些下人们不敢轻易多问,今儿倒是乖巧的很。” 林锦婳点点头,看了眼杨妈妈:“大夫人的事你暗中使人递个消息,就说三皇子的人在后院出现过。” 杨妈妈面色白了白:“您是说,大夫人的伤是三皇子……” “八成是他。”林锦婳倒是没瞒她:“不过没有证据,况且就算有证据,大房也不能拿三皇子怎么样,只是离开时,我听说三皇子特意使人送了东西去给四姐姐?” 采儿点点头:“奴婢听人说了,四小姐高兴地很,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三皇子唯独给她送东西呢。” 林锦婳微微挑眉,她这是还没反应过来赵阚要拿她当枪使么,不过二老爷也石块扶不起的烂泥,赵阚要么是为了通过林紫苏得到父亲的相助,要么就是通过林紫苏,毁了父亲。 杨妈妈知道事情严重,严肃的点点头:“奴婢明白,一定给您办好。” “对了……”林锦婳顿了顿:“今儿第一个摁住山茶的那个婆子叫什么?” “好似叫敏婶儿,是个粗使婆子。”白兰答道。 林锦婳点点头:“多盯着些,许是个可用的。” 白兰颔首,林锦婳交代完,长长舒了口气,今日总算过完了,明日又是一场硬仗,不过爹爹和哥哥很快就回来了,她也要想办法把徐家重新接回京城才好,否则要对付赵阚和未来的郑家还真不是那般容易。 这般想着,她便迷迷糊糊窝在被子里睡下了。 外面风声轻轻,叫人睡得很好,只是梦里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可她睡得太沉,怎么也醒不来,直到第二天天色微亮她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采儿早早打了水进来伺候,瞧见她时还‘咦’了一声。 林锦婳皱眉,刚要坐起身,发现身上竟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采儿走过来掀开帘子才道:“小姐昨儿自己上了药?” 林锦婳抬眼看去,床头的柜子上放在还未用完的药膏和纱布。她忽然想起昨晚睡得迷迷糊糊怎么也醒不过来的样子,浑身一寒,忙要起身,采儿却发现了她枕头下压着一块玉。 “这玉……” 林锦婳看着这块麒麟玉,一颗心才松了下来,却猛地觉得脸上火热,那玉是赵怀琰的。她昨儿从厅堂里摔出去,背上有擦伤,但她也没放在心上,难不成昨晚是赵怀琰来替她上了药? “小姐?你怎么了?”采儿见她出神,叫了半晌。 林锦婳垂眸看着身上穿的整整齐齐的里衣,感受着背上如今还清清凉凉的膏药,轻咳一声才道:“收拾一下,去前厅吧。” 采儿纵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往别出想,赶紧服侍起来。 林紫苏今儿起的很早,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还微微有些肿的脸,气得摔了手里胭脂。 旁的丫环们忙垂眸立在一侧不敢出声。 林紫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恨得咬牙切齿,林锦婳,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正想着,外面有人匆匆进来,低声道:“小姐,康家表小姐昨儿出事了。” “她出什么事?”林紫苏不以为意道。 丫环微微咬唇,半晌才犹豫着将昨晚的事儿说了:“听人说她的马车是今儿一早在集市被人发现的,旁人一掀开帘子,便发现她跟她那智力不正常的堂哥两人不着寸缕的躺在马车内,姿势……”丫鬟说不下去,林紫苏也听得红了脸,却是嗤笑一声:“我让她去设计林锦婳,难道她竟是自己情难自禁了?” 丫环们珉着唇把头更低了些。 丫环摇摇头,道:“奴婢不知,不过康侍郎才死,康家就出了这回事,他们又是在大街上被人发现的,康小姐怕是活不成了。” 林紫苏到没有多少惋惜,只摆摆手:“罢了,蠢货一个,死了也就死了。”说罢,重新挑了几支朱钗,戴好薄纱,这才往外而去。 林家的法事阵仗不小,除了慧觉,还请了十来个和尚诵经,就连定南侯夫人都冲着慧觉的名号特意过来观看法事。 法坛设在前院二进门内的院子里,夫人小姐门坐在花厅内等着,而慧觉则是开始围着法坛开始念经。他合着的眼睛微微掀开一些,看到屋里坐着的人,丝毫认不出昨儿白天去威胁他的人是不是在这里面,他心里打鼓,却也知道该怎么做。 二夫人捧着茶慢慢喝着,看了眼死活要跟来的林贵,眸子暗了暗,却佯装关切问道:“贵儿的伤势可好些了?” 林贵又恨又忌惮的盯了眼林锦婳,才道:“还死不了。不过林誉就倒霉了,死了以后连丧事也办不了,只能送回老家去。他爹娘知道,一定哭得死去活来。” 林紫苏乐得看好戏,跟来的林惜玉则是瞟了眼林锦婳,讽刺道:“自己上吊自尽能怨谁?” 老族长冷冷咳了一声,林惜玉面色缩了缩,闭了嘴没说话。 林锦婳则是默默盯着外面的法事不出声。 林贵见她如此,越发恨她了,起了身便朝她走来:“林锦婳……” “贵儿!”老族长呵斥一声,阴暗的睨了眼林锦婳,又看着他道:“坐下。” 林锦婳瞧着怒气冲冲的林贵,浅笑:“贵表哥身子好了?可别耽误了明年的春闱才好。” 林贵听着这像是威胁的话,上前便蛮狠的要来拉扯她,老族长如今可不敢动林锦婳分毫,赶忙起身将林贵拉住:“你做什么!” “祖父,她威胁……” “威胁?”林锦婳站起身走到他跟前浅浅一笑:“贵表哥认为锦婳在威胁你什么?” “你——!”林贵抬起手作势要打人,定南侯夫人这才微微皱了下眉头,看了眼默不出声的二夫人,轻咳两声。 二夫人看着就知道闹事的林贵,也是头大,暗暗警告似的看了眼老族长,才道:“行了,锦婳说的没错,你身子不好,明年怎么参加春闱,到时候就是三弟和宁王殿下想要帮你都无从下手。” 老族长听着这话心里舒坦,若是林家三老爷跟宁王肯帮忙,还怕林贵混不到大官儿? “行了,给我坐回去不许动!”老族长呵斥一声,林贵这才狠狠剜了眼林锦婳,坐了下来。 林紫苏看着侯夫人亲昵笑道:“夫人别气,昨儿因为锦婳的误会,害的表哥被打了八十鞭子,差点丢了命,他这才忍不住发了脾气。” 侯夫人一开始就不喜欢林紫苏,听到这话也只当没听见,扭头去看慧觉做法去了。 林紫苏脸上的笑尴尬的僵住,见林惜玉捂着嘴巴笑了起来,才憋着气坐回了座位上。 这会儿只听慧觉大喝一声,手里的桃木剑往天上一指,手里的罗盘也对准了西侧某个方位。 众人忙起身走了出来,二夫人走在最前头,忙问道:“大师,可是院子里有些什么脏东西?” “有!”慧觉面容严肃的看着西南方向:“有恶气之源,在那处!”他往西南方向一指,二夫人立马让人去查看。 林锦婳知道,丫鬟青儿和教书先生温翰应该就是在那一处。 没多会儿,果然是他们二人被带来了,两人身上均是有伤,面色看起来苍白憔悴,青儿一双眼睛通红发肿,想来遭受了不少虐待。 “怎么是你们?”二夫人惊讶道。 林紫苏看了看林锦婳,才道:“我记得青儿是三叔母身边的丫鬟,温先生也是三叔母特意给七妹妹请来的教书先生,怎么好似被人困在了那里?” 温翰也是一脸糊涂,前段时间他莫名其妙被人绑了去,一直关到今天,每天都被人毒打。 青儿却哽咽半晌,才道:“是三夫人将奴婢和温先生关起来的。” “什么?”二夫人故作惊讶,又追问道:“为何偏生将你们关起来?” “因为……”她犹豫半晌,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出血了,才抬眼看着她道:“因为奴婢发现了三夫人跟温先生的私情,所以她打算杀人灭口,温先生也不放过。” 温翰一听,脸色煞白:“你胡说!”他是个书生,不惯狡辩,只耿直了脖子。 慧觉趁着这时候道:“恶气之源!” 老族长抓住机会,盯着青儿寒声道:“你继续说!” “还有……还有七小姐也是夫人和……” “你再敢胡说八道污蔑娘亲清誉,我就断你手脚,将你赶出府去!”林锦婳知道青儿前世也是这般说的,但如今亲耳听到,只觉得越发愤怒。 “七小姐,奴婢……不敢胡说。”青儿红着眼垂泪,却不敢再多说。 “锦婳,这样狠毒的话,是你该说出口的吗?”二夫人寒声斥责道,却见她一双寒眸亮的可怕,眉心微微皱起。 老族长冷哼一声:“大师都算出来他们是恶的根源,如今还有人亲口指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林家的女儿各个温柔贤惠,唯独你身带煞气,怕真不是林家的种。” 采儿的倔脾气上来,上前便怼道:“这样的话族长也能说出口?而且现在就凭一家之言,就能诬赖我家已经过世的夫人?”她越说越急,眼泪都冒了出来:“夫人人已经没了,死无对证,但你们休想污蔑她!” 林贵瞅着采儿就来气,上前一脚狠狠踹在她肚子上:“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跟族长说话!” 白兰忙上前扶住采儿,二夫人看着林贵,恨不得扇他两巴掌才好,看了眼面色不愉的定南侯夫人,忙上前跟林锦婳道:“你爱护你娘亲,我们都知道也理解,但现在事关家族声誉,轻慢不得,你休要胡闹,也坏了自己的名声。” “胡闹?”林锦婳直接反驳出声:“我娘跟温先生清清白白,这丫环出口污蔑,你们就要当真,二伯母,锦婳敢问你一句,你就不怕损了阳寿吗?” 侯夫人悄悄问了问慧觉:“大师,你当真觉得三夫人跟人有私情?” 慧觉还记得昨日那人的叮嘱,只叹了口气摇摇头:“贫僧从未说过。” 侯夫人闻言,看着孤立无援的林锦婳,想着昨儿宁王府的动作,也上前一步道:“三夫人我们都是知道的,出自礼数严苛的徐家,哪里会做出与人私通的事?二夫人若是没有证据,还是不要妄议的好。” 林锦婳看过去,乃是御史家的王夫人。前世的王御史因为敢于谏言,而惹恼了赵阚,被他寻了借口满门抄斩了,如今再见依旧胆大的王家人,林锦婳心中感慨。 二夫人知道定南侯夫人并非想替林锦婳出头,只是想讨好她背后的宁王罢了,便只软了语气,道:“侯夫人,臣妇也是要问清楚真相,好还给三弟妹一个清白,不然这事不说清楚,往后市井间还是要传的,锦婳已经与人定亲,这事儿传开了,怕是于亲事也有碍,您说是不是?” 定南侯夫人一听,皱皱眉,没再插话。 林锦婳自知侯夫人不会多掺和,只冷漠看着青儿和一旁的温翰道:“那好,现在请二伯母和族长再重新问一次,侄女就在旁边听着,但凡有人撒谎,直接割了舌头扒了皮再赶出府去,可行?” 林锦婳的话说的狠了,众人都皱起了眉头,但跟在后头的白兰采儿却不觉得狠,弱小稚女,为了已故娘亲的名声,独身相抗,若不这样说,连个小小奴婢都能把她吃得死死的。 老族长却抓着把柄阴沉沉的看着她呵斥道:“女子四德,你全部都没学到,出口即是这样恶毒的话,你娘如此教你……” “我的德行都是跟着家里长辈学的,族长未曾查证过就敢下定论,我娘的清誉,你是不是也要因为某人的一面之词而下定论?”林锦婳寒声打断他的话。 温翰闻言,苍白的脸上浮上一丝决绝:“我与三夫人是清白的!” 二夫人暗暗拧眉,温翰看起来不过是个教书先生,骨头却硬的很。 她转眼看着青儿,道:“你既是三弟妹身边的侍女,必然清楚当时情况。” “奴婢的确看到三夫人跟温先生同处一室……” “温先生,你还有话可说?你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如今还有人指正你们之间的关系,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你们有染吗?”老族长寒声质问,仿佛就认定了这件事一般。 侯夫人暗暗看了看林锦婳,若已故的三夫人真发现与人有人私情,她跟宁王的婚事怕真的保不住。 温先生面色白了几分,梗着脖子:“没有就是没有。” 老族长冷哼一声,就要以此下定论,却听林锦婳寒声道:“同处一室就代表有染?我看族长你的确年纪大了,该回去养老了。” “小儿大胆!”老族长气得面色铁青:“你如此不孝,不仅口放恶言,还敢顶撞长辈,诅咒长辈,我可以将你逐出族谱,就连你父亲也无话可说!” 林锦婳看着周围一双双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眼神,心中讽刺至极,却早已不觉得委屈和难受,她薄唇微微勾起,寒眸直直盯着老族长:“同处一室,既然这婢女能看到,那说明门窗必然开着。敢问族长,哪家苟且的男女会开着门窗,还留着婢女在门口看着?你一句不问就要下定论,不是老糊涂了是什么?若不是老糊涂,那就是一颗铁石心肠,不顾娘亲年纪轻轻便殒命,还要给她冠上一个恶名;不顾我年纪尚幼,要毁我前程;不顾我父亲劳苦功高,要他平白遭受污名!你无情无义还老糊涂,你凭什么还做这定人生死的族长!” 林锦婳一口气说完,老族长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指着她死要面子的呵斥:“你不孝,你顶撞长辈……” “我要孝,也是孝品德高尚明辨是非的长辈,你这样的,我林锦婳不屑!”林锦婳说完,温先生都惊呆了,这平时唯唯诺诺不发一言的七小姐莫不是真的受刺激了? 二夫人看着老族长窘迫的样子,暗暗朝身边的兰秋使了个眼色,才道:“青儿,你老实说清楚,当时看到三夫人跟温先生在做什么?若只是发乎情止乎礼,那你要说清楚。” 发乎情止乎礼? 林锦婳心中轻嗤,她还是想给娘亲安一个不守妇道之名。 “娘亲日日与我只念着父亲,若不是侄女愚笨,总学不好字画,娘亲也不会总带着侄女过去跟先生请教,回来还要用心教习侄女,何来发乎情?二伯母平素不关心侄女,也不关心娘亲,但不至于连这一点也要怀疑。”林锦婳说完,看也不看二夫人,转头去看青儿:“你虽是早年二伯母拨给娘亲的,但娘亲这么多年待你不薄,身边家里带来两个丫环的吃穿用度都不及你,你就是这么报答娘亲的?” 林锦婳这话算是一语点醒众人,这人原来是二夫人安插过去的。而且说起三夫人身边还有伺候的人,为何就这一个丫环出来作证? 温翰听着她的话,抓住其中一句‘早早殒命’,整个人都蒙住:“七小姐,三夫人她……” 林锦婳看着他一身的伤仍旧背脊挺得直直的样子,想起娘亲,眼睛微微一涩,林紫苏却在一旁凉凉道:“三叔母早就淹死了。” 温翰整个人如遭雷击,面色白的可怕,他转头去看林锦婳,林锦婳也只是点点头:“前段时间落水……” “怎么会……”温翰方才还挺直的背脊瞬间弯了下来,整个人好似丢了魂一般。 林贵抓着机会大声道:“你还说没有私情,知道她死了,你的魂都丢了!” 林锦婳手心暗暗攥紧,温翰却还没从三夫人的死里面回过神来,四十多岁的人瞬间好似六七十了一般,颓然跪在地上不停的念着她的死讯。 青儿也怔住了:“夫人……夫人怎么会死了……” 采儿见她还一副猫哭耗子的样子,上前恨不得掐死她:“夫人就算不淹死,也要被你给害死,你哭什么哭!” 青儿从未想过真的会害死三夫人,三夫人待她很好,她只是被人抓住,受不了没日没夜的折磨才答应说这些话的,可现在知道三夫人真的死了,她却蒙了。 她开始朝林锦婳猛的磕头:“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冤枉三夫人,是二夫……”她话未说完,背后飞来一直暗箭,直接刺穿了她的喉咙。 所有人吓了一跳,林锦婳却急急朝她身后看去,只见一个侍从模样的人转头便消失了。 “青儿……” 温翰回过神来,红着眼睛盯着二夫人:“虽然我不知道是谁抓住我,每日虐打我,让我污蔑三夫人,但我与三夫人从未有过私情!三夫人至死都是清清白白,你们若非要污蔑我与三夫人,我愿意以死铭志!”说罢,狠狠朝一旁的柱子撞了过去,林锦婳想拉也没拉住! 二夫人没想到青儿和他的骨头都是这么硬,看着两个所谓的证人都死了,只能闭上眼睛暗暗吸了口气。 “死无对证……” 林贵还要继续说,却被林锦婳一把揪住了衣领。他一身的伤根本没有力气,林锦婳揪住他狠狠往柱子上一撞,人没撞死,却是满头的血晕了过去。 老族长气得就要拿起拐杖去打林锦婳,白兰想也没想便挡在了前面,那棍子落下来,狠狠打在白兰娇嫩的脸上,登时肿起。 林锦婳红了眼,拉开白兰,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膝盖上,他一个不稳,人便狠狠跪在了地上,那啪的一声,听得众人都觉得膝盖一疼。 二夫人也怔住了,没曾想她居然敢亲自动手,忙道:“锦婳,你……” “二伯母任由人冤枉侮辱我已故娘亲,如今还要包庇这关押了青儿和温先生、妄图屈打成招逼迫他们做伪证的恶人么?”她寒声质问道。 二夫人皱眉,这件事她怎么会以为是老族长做的。但她不能反驳,若是要查,必能查出蛛丝马迹到自己身上。 她看了眼成事不足的林贵,再看看老无赖的族长,道:“可是你也不能亲自动手……” “将军家的女儿,上不得战场,还动不得手么。”林锦婳寒声说罢,看着愣在一边的下人:“还愣着做什么,把这恶人给我拖下去送到官府……” “到底是林家的族长,送去官府,也是伤了林家的脸面。”二夫人忙拉住她道。 林锦婳看着她,继续问道:“那二伯母觉得如何处置好?” 老族长还要爬起来,奈何先前那一摔,膝盖怕都摔碎了,只能扭曲着尖瘦的脸呵斥:“你混账,我是林家族长,我要把你跟你不要脸的娘都逐出族谱!” 林惜玉看着这一番,由之前的震惊变成了现在的痛快,只冷冷上前抽了他两巴掌,觉得不解气,在他开口前又拿起一旁的棍子往他脸上狠狠抽三四下,看他满嘴的血才讽刺道:“就你也配当林家的族长?为老不尊,贪财狠毒,你就是林家的耻辱!” 二夫人看着这分明稳赢的局面变成如此,垂在袖子里的手就差没抓破手心,眼角的皱纹都多了几根。 林紫苏不知何时不见的,这会儿却从正门进来,还带了一大群的官兵,而走在最前面的便是三皇子赵阚。 林锦婳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杀意。却见她一走过来,也不顾二夫人的眼色便对站在一旁的慧觉道:“大师,我就说林府有煞星,闹得我林府不得安宁,您现在应该已经知道煞星是谁了吧?你可得赶紧说,刚好三皇子也在,找出这人,便劳烦三皇子直接送去庵堂里落发清修,别留在这京城继续害人。” 慧觉大师看她的眼神有些怜悯,看了看他身后的三皇子,垂眸拨弄了下自己的罗盘,嘴里又念叨了会儿,罗盘一转,指针直接对准了前方。 林紫苏得意满满:“大师,那煞星是谁?” 二夫人也跟着松了口气,若是此时指出是林锦婳,又有三皇子在,今儿这事也能收场。 哪知慧觉抬手一指,对准了正在面前的林紫:“是你,林府四小姐。”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螳螂捕蝉 林紫苏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笑了笑,看着慧觉声音也有些冷:“大师,你可瞧清楚,我是四小姐林紫苏,不是七小姐林锦婳。” 赵阚也往她身后一站,仿似撑腰一般。 慧觉脑子清醒的很,帮了二夫人,云水间的人不仅不会放过自己的家人,也会让自己名声尽会,他既然做不到两全其美,只能两相权衡取其轻了,就算此番得罪了林府和三皇子,大不了卷铺盖走人就是。 他点点头,指了指手里的罗盘:“天煞孤星,不克至亲之人,但至亲之外的人,均是相克。” “这……”定南侯夫人忙捂着还没动静的肚子后退了几步。 赵阚微微皱眉,林锦婳淡淡看着气得眼睛圆睁的林紫苏,淡淡道:“锦婳倒是不信这些个刑克不刑克的,不过四姐姐若是想要绞了头发随三皇子一道离去做姑子,锦婳也不好勉强……” 林紫苏看着死活不改口的慧觉,咬咬牙,有些慌张的朝二夫人看去,哪知林惜玉却趁机跳了出来指着她道:“四妹妹,你之前不是一心想赶走府里的刑克之人吗,怎么现在轮到你自己,反而不肯走了?这般虚伪,实在不像别人以为的仙子般的林紫苏啊。莫不是以前那些乖巧懂事都是装的?若是如此,那你可真是虚伪的可怕。” 林紫苏脸色涨的通红,一双眸子氤氲起雾气,我见犹怜之姿倒是让旁人也跟着犹豫了。 老族长这儿还是一根筋,挣扎着要起来,喊道:“你们都是串通好的,这煞星就是林锦婳,三皇子殿下,你赶紧把她抓走,不要让她在这里害人!” 林惜玉轻哼一声,也不顾背上还未好的伤,便拿了一旁婆子的帕子把他的嘴堵上了:“我看分明是你跟谁串通好了要陷害七妹妹。今儿这一连串的事儿,若是报了官让官府来查,我就不信查不出蛛丝马迹来。”她说完这番话,自己都佩服自己聪明,赶忙扭头看着贴身丫鬟:“去报官……” “行了,这些都是误会而已,家丑岂可外扬。”二夫人忙上前柔声道:“惜玉,你也还未婚配,若是叫人传了闲话,往后如何婚配?” 林惜玉听到这话,未说完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她倒是挺在意这事儿的,看了看那日在九皇子府帮过自己的赵阚,微微咬唇羞怯怯的看了过去:“惜玉只是帮七妹妹,三皇子也能理解的,对吗?” 赵阚看着她的暗送秋波,余光却全部落在一旁冷清站着的林锦婳身上。她眼眶发红好似哭过,面色清寒却丝毫没有扭捏之态,这般模样反而更叫人心疼了,只是今儿不毁了她,便不可能得到她! 他冷冷扫了眼慧觉,寒声道:“敢来林府胡言乱语,可知什么罪!” 慧觉没想到他会把矛头指向自己,不过这么些年他也不是白混的,立马严肃道:“三皇子,贫僧岂敢胡言乱语,若是殿下不信,可去查查四小姐的生辰八字,乃四月四出生,属极寒,且她家中行四,实在不吉利。”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八字!”林紫苏直接打断道。 慧觉看了她一眼,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四小姐的生辰八字是贫僧算出来的。” “你——” “大师今儿也累了,不若早些回去休息吧,方才这里才死了两个人,兴许扰了风水也未可知。”二夫人打断林紫苏的话,又看了眼兰秋,才道,他今儿说的话根自己昨天交代的完全不一样,说不定暗中被人收买了,若是继续留下去,只会坏事。 她看了看从头至尾都不曾乱了方寸的林锦婳,心中怀疑更多。 兰秋会意上前给慧觉引路:“大师请这边走。” 慧觉悄悄看了眼林锦婳,双手合十念了句,又看着林紫苏长长叹了口气,这才走了。 林惜玉不甘心这事儿就这么了了,上前道:“二伯母,如今我娘亲被人打伤,兴许就是紫苏克的,现在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了?难不成因为她是你女儿,所以你就由着她克我们?” 二夫人看着不依不饶的她,心中微狠,面上却只能好言好语道:“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既然二伯母无法做决定……”林锦婳打断她的话,今日温先生不能白死,必须有人付出代价,她抬眼直直看着她,浅笑:“不若送四姐姐去长乐庵,随祖母一起清修也好,等煞气除了,再回府来。” “我不去!”林紫苏一想到长乐庵那苦寒寡淡之地,便直接嚷道。 二夫人暗暗瞪了她一眼,还要再说,林惜玉也赶紧点了点头:“还是七妹妹心善。四妹妹一开始说的可是要绞了头发呢。” 林紫苏脸色涨的通红,转头求救似的看着赵阚:“三皇子,臣女不是……” “左右祖母也不过清修一个月,四姐姐就当是侍奉左右,尽尽孝心。”林锦婳凉凉看着她。 林紫苏咬牙切齿,但她能否认自己是煞星,还能拒绝为祖母尽孝? 赵阚看着林锦婳,眼神一深,道:“既如此,七小姐干脆也一道去,山上寂寞,也好跟紫苏做个伴。” 林紫苏听着他一口一个亲昵的‘紫苏’,心里有了几分底气。若是林锦婳一个人去,在山上岂非更好动手? 林锦婳看着盯着自己眼睛也不眨的赵阚,嘴角反而勾起些许:“臣女还有事务要处理,怕是陪不了四姐姐了。” “什么事?”林紫苏不解,林锦婳则是转头淡淡看着二夫人:“老族长污蔑我娘亲名节一事,此事不查清,锦婳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二夫人心口猛地一惊,她竟是这样决绝,难不成真有这般狠心一定要人偿命不可么。 她道:“锦婳,这件事二伯母会处理……” “二伯母年纪大了,怕是力不从心,否则两个大活人就被关在林府,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林锦婳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二夫人听着她那句‘年纪大了’,气得心跳加速,面上也有几分绷不住。 这会儿晕过去的林贵也终于醒了来,瞧见站在一侧的林锦婳,想也没想直接就扑了上来:“林锦婳你这个贱人,还敢打我,我打死你!” 林锦婳早有准备,准备往一侧闪过去,哪知脚下竟被二夫人身边的丫鬟兰秋一绊,整个人便朝林贵扑了过去。 白兰吓得脸都白了,看着面目狰狞的林贵,想也没想,上前就狠狠咬住了他的胳膊,整个人却被忽然卯足了力气的林贵一把甩开狠狠摔在了花坛边上,直接疼晕了过去。 林贵气红了眼,扭头要再朝林锦婳扑了来,她却已经起了身往被摁住的老族长身后一躲,随手抽出一旁丫鬟的簪子藏在了老族长盘起的发髻里正对着林贵的方向。 没人发现她这个小动作,林贵也急急往前一扑,抬手便狠狠掐住老族长身后的林锦婳,却感觉喉咙处猛地一疼。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林锦婳,林锦婳趁机将他猛地往前一拉,旁的丫鬟婆子们乱作一团忙要来拉扯,林锦婳才松开了顶着那簪子的膝盖,挣开林贵的手往后退去,却是身子不稳,狠狠往后摔去。 本以为要结结实实摔在地上,腰上却一软,身子一轻,而后便跌落到了一个满是龙涎香气的怀抱里。 “七小姐可要小心些。”赵阚死死揽住她的细腰没有松手的意思,嘴唇凑到她耳边低低说着,看着她圆润的耳垂,再顺着她白皙的脖颈往下看去,娇小的身子已经开始有女人的雏形了。 林锦婳眉头拧起,嘴角讽刺勾起:“三皇子的手抽筋了?” “抽筋?”赵阚剑眉皱起,林锦婳却抬起手肘狠狠打在他的胸口,等他吃痛离开,才寒声道:“若非抽筋,怎么迟迟松不开手。锦婳不才,却也有的福分将能嫁给宁王殿下成为三皇子的长嫂,往后还请殿下小心些。” “你——”赵阚见她竟是丝毫不为所动也不留情面,一张俊脸沉的可怕。 这里的话才说完,忽然听到有人尖叫一声,而后林贵便直直往后倒在了地上,他脖子上一支银簪直接刺穿了喉咙,瞪着眼睛没了生息。 老族长整个人都蒙了,他脸上还有林贵方才滴落的血。 婆子们松开摁住他的手,他抽了嘴里的帕子便站起了身指着林锦婳发抖:“煞星,煞星!” 定南侯夫人看着林府这发生的一串儿事,准备告辞。二夫人却哪里肯让她现在出去乱说,忙道:“老族长疯了,马上带回房间去。至于林贵……”她皱起眉头看了看林锦婳,方才太混乱什么也没看清,林贵脖子里这簪子也不知是谁的:“去查查这簪子是谁的,兴许只是个意外。” 说完,也不纠结林紫苏了,忙吩咐兰秋:“先收拾下送四小姐去长乐庵,府里今日发生的事实在巧合,你们出去不许乱说一个字,否则便是跟我林府过不去!”二夫人冷声道。 下人们忙应是,侯夫人面色有些不愉:“本夫人自是不会多说什么,你且放心。不过锦婳身边没人照看,你这个做伯母的不多疼惜些,实在说不过去。” 二夫人忙要上前解释,侯夫人却是脸一甩,扭头便走了。 林紫苏去看赵阚,赵阚却只是深深看了眼林锦婳,道:“七小姐,来日方长。”说罢,一样扭头而去。 林惜玉看着这院子满地的血,丝毫不知收敛,还要挑衅,结果被二夫人一个狠厉的眼神直接就给瞪了回去。 二夫人让人抬走地上的尸体,心里正愁怎么跟林家宗族交代,此番事情要传回去,必定全部记在自己头上。 她这么多年头一次感到不安,老族长若是顺利回到宗族去,别的不说,第一件事怕是就要逼着二老爷休了自己。 她正想着,却听还未走的林锦婳道:“二伯母,锦婳会亲自使人去林家族里交代清楚这些事的,老族长就劳烦你照顾好再派人妥善送回去。” “这些我自会上心,你就不必……” “事关娘亲名声,锦婳不敢不小心。”林锦婳看了看二夫人丰腴明艳的脸上变得满是愁绪和皱纹,眸光清寒,转身而去。 她一走,二夫人当即身子一晃,扶住一旁的立柱才勉强站稳,喘息着道:“把慧觉给我叫来!” 她说这话时,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刚刚出去的兰秋却急急忙忙跑了回来道:“二夫人,慧觉大师被七小姐的人带走了?” “你怎么能让她把人带走?”二夫人再也端不住架子怒斥道。 “是七小姐身边的杨妈妈亲自带了婆子拿了棍子来把人强行带走的。那些人不是咱们送去落霞苑的下人,是大夫人前些时日亲自送去的,不听奴婢使唤。”兰秋为难道,看着二夫人紧紧皱起的眉头,想了想上前低声道:“夫人觉不觉得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太诡异了,咱么所有的计划落空不说,还砸了自己的脚。” 二夫人好容易冷静些,将身边的下人都挥退,看了眼地上还未清除干净的血,勉强提步往前而去,边走边思量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这儿有内鬼?” “若不是如此,就是七小姐能预知发生什么事,但这怎么可能呢。”兰秋道。 二夫人眉头拧起,冷冷看了她一眼:“把内鬼给我找出来,宁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林锦婳这丫头越发聪明了,若是再不除掉,咱们长远的计划怕是要成为一堆泡影。”她合着眼睛缓缓松了口气,看了眼这寂静寒冬,提步而去。 林府发生的事,有定南侯夫人这个话痨在,很快便传遍了京城的圈子,人人都知道林府的二夫人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了,与她和她娘家登时疏远了许多。 慧觉被林锦婳妥善安置在京城,暂时没让他离开,至于林家老族长,有全京城的人盯着,二夫人明面上并不敢做什么,老老实实安排了马车,走时又拿了私房嫁妆送他,才打使人送他回林家族里去了。 又是一日过去,林锦婳和白兰采儿加上一个杨妈妈皆是浑身的伤。 杨妈妈还好些,早早拿了羹汤来给林锦婳。 林锦婳看着落在她身上的雪,浅笑道:“又下雪了?” “可不是,今儿风也不小。”杨妈妈说完,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您交代的事儿,奴婢都办妥了。” 林锦婳眉梢微挑:“那就好。”她听着外头的风声,想着哥哥父亲就是这几日回来,心里总是雀跃又怯怯的,毕竟她没有保护好娘亲…… 正想着,白兰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就从外面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满脸的喜色:“小姐……小姐……” “怎么了?”杨妈妈赶忙扶起她奇怪道。 白兰指着外头大喜道:“老爷和公子回来了!” 林锦婳当即坐直了身子,白兰忙点头:“二夫人这会儿接待在前院呢,您快去吧。” 林锦婳扔下手里的书,披风也来不及穿上蹬上鞋就往外跑,杨妈妈追都追不及。 林锦婳到了前厅时,远远看着一身戎装站在里头的高大背影和坐在一侧略显消瘦的人影,只觉得眼眶发涩。前世的哥哥被郑如意残忍杀死,爹爹则受自己拖累而遭斩首…… 她不敢在想,怔在原地却好似脚底灌了铅一般挪不动步子,直到一道清润的男声传来:“锦婳……” 高大男人忙转过身,看着愣在雪中穿的单薄的女儿,二话没说便上前过来将她揽在了怀里:“锦婳,爹爹回来了。” 林锦婳听到这话,心里又暖又觉得委屈,鼻子发酸,眼泪刷的一下就落出来了。 “爹爹,娘亲她……”林锦婳半晌,才终于开口,林麓之一个大男人也跟着红了眼眶:“消息你二伯母早早便传到边关去了。” “什么?”林锦婳微微一顿,她以为这件事爹爹和哥哥还不知道,那时他们战事凶险,若是叫他们知道了定要分心,没曾想之前一直默不出声的叶氏竟然悄悄把消息送了过去,是想害死他们么! 二夫人瞧见林锦婳微冷的眼睛,忙上前道:“我也是担心你娘委屈,死了总不能让丈夫儿子也不知晓。” “是吗?二伯母那时候还在乡下庄子里赏雪,难得还记挂着这件事。”林锦婳凉凉道。 林麓之听到这话,眉头微微皱起,略带着几分责备道:“锦婳,不许这般与你伯娘说话。”说罢,看二夫人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 林锦婳知道他一直体恤老夫人是继室,特别照顾大房和二房,也知道这一时半会也揭穿不了他们的面具,只能垂眸应是。 二夫人却趁机笑道:“锦婳还小,不妨事的。” 林锦澄则是更相信妹妹,清隽的脸上满是寒霜,只温柔揉了揉林锦婳的小脑袋:“林府的事我们也听宁王爷说了些,这段时日委屈你了,往后哥哥都会护在你左右,谁再敢欺你半分,我必定踏碎他的筋骨!” 林麓之皱眉,还要说,林锦婳却撒娇般拉着他道:“父亲一会儿可还要去宫里面见皇上,早些换洗了入宫去吧,晚上也好陪锦婳用晚膳。” 林麓之看着这个有着爱妻七分容颜的女儿,越发心疼,心里也有些奇怪以前胆小羞怯的女儿如今怎么变得这般活泼了,却只以为许久未见,女儿长大了,倒也没往心里去,点点头随着她走了。 林锦澄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个头的林锦婳,满眼都是温柔,身上少将军的杀伐之气半分也没了,好似行军归来的疲惫都消失了一般。 二夫人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家离开,才沉沉将手拍在了桌子上。 兰秋上前道:“夫人,您别急,过几日便是年关,到时候也有由头将老夫人和小姐接回来,三老爷素来敬重老夫人,就算有七小姐吹耳旁风,也不敢拿您怎么样的。“ “他我倒是不怕,自以为重情重义的傻子一个,只是林锦婳兄妹却是留不得。你方才没听到林锦澄说的话么,踏碎筋骨,他武将出身,怕真会这么做。”二夫人寒声道。 “那您的意思是……” “他年岁也不小了,是要娶几门妻房,就算尚在孝期不能娶妻,侍妾也是少不得的。我娘家哥哥的女儿慧芳今年也已经十六了,你去递个消息来,让嫂嫂明儿领着她过府住上几日。”二夫人盘算道。林锦澄到底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哪里能经得住女子诱惑,就跟二老爷一样,一把年纪了仍旧不餍足。 想到这里,她越发气了些:“再去请大夫给我开几副生子汤来。” “是。” “还有……”她顿了顿:“等天黑了,把雁儿叫来,我有话吩咐。” “奴婢这就去办。”兰秋连忙应下出去了。 这头,林麓之跟林锦澄换好衣裳,二人不见林锦婳时,情绪皆有些落寞,毕竟好生的夫人,说落水就落水了。 出来看到林锦婳正坐在暖阁里替他们整理带回来的书卷,林锦澄笑道:“一向爱偷懒的锦婳也会识字念书了?” “哥哥取笑我。”林锦婳娇嗔瞪了他一眼,心里却是异样的高兴。此去经年,恍若隔世,现在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兄妹二人说笑了一会儿,林锦澄才悄悄问她:“你可认识一位姓郑的小姐?” “姓郑?”林锦婳收拾书卷的手微微一紧。 林锦澄这会儿也仿若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眼睛发亮:“今儿回来时在路上见到的,她正搭着粥棚施粥呢。” 林锦婳心猛地沉了下去,这几日在外头施粥的还能有谁,无非就是一心要树立自己善良又漂亮形象的郑如意罢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浅笑:“明日我想去买脂粉,哥哥可要随我一起去,说不定能再遇见那位郑小姐,这样善良的小姐,锦婳便是不认识,也要去认个手帕交。” 林锦澄看着妹妹发亮的眸子,面色蓦地一红,轻咳凉声,整了整身上的衣裳抬手自然的点点她的额头:“好,明儿大哥带你去。” 林锦婳看着一身青色长袍长身玉立的他,五官不似赵怀琰那样的冷峻惊艳,却是久经沙场后磨炼出来的沉稳和成熟,换下一身甲胄,更添几分温文尔雅的气质,他这样好的哥哥,怎么能让郑如意糟蹋了! “时辰不早了,走吧。”林麓之从里头出来,瞧见兄妹二人的笑声,也跟着露出笑容。 林锦婳亲自送了他们到大门口,看着他们坐了马车离开,才终于松了口气。 杨妈妈跟在身侧欣慰道:“老爷和公子回来,小姐往后便什么也不怕了。” 林锦婳浅浅松了口气,却冷冷勾起嘴角,哥哥和父亲回来,这才是刚刚开始呢! 下午时,定南侯府忽然派人送来一叠喜饼,而后又送来一大箱子的衣帛首饰来,让林锦婳都是一怔。 “这是怎么了?”林锦婳看着来传信的丫鬟不解道。 丫鬟掩唇轻笑:“这喜儿是林小姐招来的,如今林小姐竟是不知了。咱们侯夫人呀,有喜了!” “当真?”杨妈妈也跟着惊喜道,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喜事连连。 “自是当真,夫人都请了两三位御医瞧过了,千真万确,胎儿才一个月,脉象虽不明显,却也能确定了。侯夫人说过几日定要好好谢谢林小姐,这些薄礼请林小姐一定要收下。” 林锦婳笑意盈盈,如今侯夫人这步棋一走通,接下来的路就好走很多了。 侯夫人有喜这事儿一传开,林锦婳的神医名头也跟着传开了。毕竟侯夫人已经是被认定的下不了蛋的母鸡,如今竟是被她一言料中,哪个想怀孩子的夫人不趋之若鹜。 二夫人听到这消息时,刚喝下煎好的求子汤,苦的赶忙拿水漱了口又往嘴里放了颗蜜饯才算缓过口气。 “夫人,往后七小姐怕是真的不好对付了。”兰秋使人拿走药碗,担忧道。 二夫人如今想的却不是这个,她摸摸自己一直生不出儿子的肚子,眉头死死拧在了一起。 但这事儿没想通,外头便来了消息,说康家人寻上门来了,还抬着半死不活的康月。 他们来是顾着面子悄悄来的,倒也没惊动许多人。 “他们来做什么?林家与康家素无交情……” 兰秋似乎想起什么,俯身低声道:“小姐跟那康家小姐好似走近过,康家小姐前些日子被人发现跟自家表哥光着身子被人扔在市集,还传闻染上了花柳病……” 二夫人登时满脸嫌恶,直接摆摆手:“那还见他们做什么,打发走!” 来回话的婆子忙道:“可是夫人,他们说你若是不见,就要揭发四小姐指使康小姐陷害七小姐之事,还说康小姐之所以被人设计扔到大街上去,也是拜四小姐所赐……” “他们有几个胆子敢来威胁我!”二夫人怒气蹭的一下窜了上来。 兰秋好歹冷静些:“若是不叫他们进来,万一大房的人知道,大小姐要是一闹,咱们小姐跟康月那等女子混在一起的事儿岂非要传出去?四小姐到如今也还没议亲呢。” 二夫人闻言,长长吸了口气,才终于松开紧攥着的杯子:“赶紧把人请来。” 来的康家人其实不是康侍郎府上的,康月的父亲不过是康侍郎的一个堂弟,借了康侍郎的光,在京城也还算有几分体面,如今康侍郎一死,他立即被打回原形,京城都要待不下去了,直到康月忽然出事。 “爹,这事儿能成吗?”他身边一个跟康月长得八分相像的矮胖男子问他道。 康济细长的眼睛一眯,笑道:“你没见今儿一早那信?信里说了,这林家二夫人的把柄现在可都攥在咱们手里呢,她想不答应都不成。” “可咱们都不知道那信是谁送来的……” “不妨事,就当试一试,否则这京城怕是都待不下去了。”康济看了看自己扁扁的荷包,竟是睨也没睨一眼一旁用木板抬来的半死不活的康月。 不多时兰秋过来亲自领了人进去,却是没听到他们这番话。 到了二房正厅,康济四处打量了一眼,用具皆是上等的红木,一旁多宝阁上更是摆了不少成色上乘的玉器,比堂哥康侍郎家可气派多了。 康耀看着父亲一双眼珠子直转,悄悄问道:“爹,你在看什么呢?” “我在看一会儿我们得要多少银子才成。”康济摸了摸下巴,他来京城这么些年,仗着康侍郎的面儿,虽没混成大官,纨绔子弟会的赌钱遛鸟却是一样不差,如今康侍郎一死,嫂子直接就把他给扫地出门,如今不想着法儿多要些钱,往后可要过苦日子了。 二夫人在里间打量了他们父子半晌,还有放在地上的康月,面上虽盖着面纱,却清晰可见那面纱已经被烂疮濡湿,很是恶心。 她捂着帕子压了压胃里的恶心劲儿,收敛好面上的嫌恶,这才端端从里间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四五个结实的婆子。 康济一瞧她来,先是嗅到一阵好闻的香风,眼睛眯起,抬眼朝一身锦衣的二夫人看去,眼角眉梢虽已经有皱纹了,可身段保持很好,皮肤白皙,五官姣好,别有一番成熟的风味。 他连忙站起身拱了拱手,笑道:“久闻二夫人盛名,如今瞧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二夫人前几日才被林锦婳说过年纪大了,今儿一听男人的奉承,先是羞恼,而后又有几分得意,面色也好了几分,只转身坐到主座上,捧起茶盏才淡淡道:“听闻康老爷今儿来,是为了康小姐一事?” “是,不过……” 康济才开口,便听二夫人道:“紫苏年纪尚小,没什么分寸,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还是清楚的。”她瞧见康家来的人根本不是康侍郎家的,心里更是慢待了几分,想着打发些银子也就是了。 康济皱眉,正要开口,却见她拍了拍手,兰秋便从里间捧了个盘子出来,里面整整齐齐十几个银元宝,加起来足足二百两,若是寻常人家,拿这二百两,可以衣食无忧过一辈子了,但康济却不是寻常人。 他讽刺的看着那二百两银子冷笑道:“二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二夫人浅浅放下茶盏看着他:“你来不就是为了要些银子么。紫苏与康小姐的事你并无证据,况且紫苏如今已经上山清修。至于康小姐,女儿家自己不检点,与人苟合败坏了名声,难道还要怨怪我林家不成?” 她这话就是看不起康济的意思,康耀不似他父亲胆大,只悄悄道:“爹,要不算了吧……” “算了?”康济瞥了他一眼,冷笑看着二夫人:“别以为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我不知道,本来我还想好声好气跟你商量,但你既然不想,那就别怪我把你那些小把柄全部抖搂出来!” 二夫人抓着椅子的手微微收紧,朝兰秋使了个眼色,兰秋立即会意打发房间里其他丫鬟全部下去了,只剩下几个心腹和康家人。 二夫人站起身来,淡淡笑看着一把年纪还如此无赖的康济:“康家这么多年也就出了一个康侍郎,你们虽还有叔伯在县城当些芝麻官,但京城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是你能撒野的?” 康济面色越发黑沉,嗤笑着看她:“看来二夫人一早领我们进来,压根就没看上我们。那好,我本来只打算要你两万两便结了,但现在,你不仅要给我两万两,还要把你的女儿林紫苏嫁给我的儿子为妻!” 兰秋看二夫人面色黑沉,上前一步呵斥道:“混账,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康侍郎死了,康家在京城便什么都不是!我加小姐金枝玉叶,其实尔等能高攀的。” 康济不怒反笑,指着兰秋,看着二夫人:“还要把她给我当妾,老是老了点,但还是跟二夫人你一样风韵犹存,尤其是还没开过苞的,味道一定更好。” 兰秋面色微青,珉唇去看二夫人。 二夫人眉心死死拧在一起,想的却是他到底有什么把柄。 她看着他道:“你觉得我凭什么会答应你?” “凭什么?”康济嘴角勾起:“就凭我知道林紫苏根本不是林家的种。二夫人,林二老爷这么多年来膝下连个蛋壳都没生出来,你难道就没怀疑过?也许是他根本就不行,我只要让大夫去看看他这个病,就能知道你当年是与……” “闭嘴!”兰秋还要呵斥,却听二夫人忽然凉凉道:“两万两银子……我迟些便送到你府上,至于紫苏的婚事,我再考虑考虑。” “夫人……”兰秋不解,难道四小姐真的不是二老爷的? 二夫人眼神很是复杂,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是二房的女人出了问题,却从未想过当年自己那一次就怀上了紫苏。 她收敛好所有的狠色,只淡淡盯着康济,指了指方才拿来的二百两:“这些就当你们今日来回跑的路费,但你要告诉我,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康济也无所谓,觉得自己将她的把柄捏得死死的,瞥了眼她道:“等你把她送到我府上来,我就告诉你。”他指了指兰秋,哈哈笑着转身便走了。 兰秋面色发白,转身紧张的看着二夫人:“夫人,奴婢不想……” “下去收拾。”二夫人跌坐在凳子上,看着康济离开的背影,眼角的皱纹都写着杀意。 当年那件事,她绝不会允许有人传出去的! 落霞苑。 林锦婳听到杨妈妈说完,才道:“入夜后,妈妈可知道怎么做?” “康家人真的会如您所预料的去做吗?奴婢在前门瞧见他们进来时,虽有几分得意,却还是带着几分畏惧的,这儿到底是将军府。”杨妈妈有些担心,虽然她见识过小姐周密计划的能力,但这一次她总觉得玄乎,小姐什么也没打听,就让她往康家悄悄递了封信便完了,现在还要她半夜去报官。 林锦婳细细将手里的帕子绣完最后一针,终于松了口气:“你且照着去做便是,另外今晚去后巷,告诉老六,让他安排慧觉明日做好准备。如今侯夫人得子,他明处不必担心会被人算计。” 杨妈妈见她一心盯着手里的帕子,只能安慰自己赌一把,却是笑道:“小姐特意绣了这帕子,是送给公子的?” “嗯。”林锦婳点点头:“明儿有大用处。”她嘴角高高勾起。郑如意前世那一套她再清楚不错,她绝不会再让她再害哥哥一次! 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慢慢黑了下来,院里也点好了蜡烛,白兰进来说晚膳也已经备好了,林锦婳这才出了暖阁。 采儿准备好碗筷,瞧见雁儿出去准备茶盏了,才赶忙到林锦婳耳旁道:“小姐,奴婢瞧见雁儿今日总往外跑,怕是去了二夫人院里。” “不必管她。”林锦婳瞧着满桌的菜,心情很好。 采儿还是担心,白兰则是悄悄拉了她一下:“你就放心吧,咱们小姐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清楚。” 采儿叹了口气:“我这不就是老妈妈的操心命么。” 众人闻言,均是哈哈笑了起来,刚巧林麓之和林锦澄也从外头回来了。 林锦婳看着来人,父亲威武,哥哥清隽,若是娘亲在就好了…… 等等,怎么中间出现了别人? 几个丫鬟瞧见来人,赶忙上前见礼:“宁王殿下。” 林锦婳怔了怔,蓦地想起那晚他悄默默来给自己上药的事儿了,脸竟是有些发热,赶忙上前见礼。 林锦澄看了看林锦婳,笑着解释道:“王爷晚上有事与父亲商量,刚好未曾用膳,便来这儿一起吃些。锦婳你尚未出阁,便委屈你在暖房用膳吧。” “是。”林锦婳点点头应下了,刚要走,却听赵怀琰开口:“一家人,不必拘谨。” 林麓之跟林锦澄都是一怔,这还没过门呢就一家人了?他这是来林府,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林锦婳不好推辞,抬眼却看到他正眼含笑意望着自己:“伤好些了?” 林锦婳面色更热,却暗暗瞪了他一眼。 赵怀琰瞧她气鼓鼓的样子,嘴角珉起些许笑意,径直跨步去坐在了主座。 几人也随同入席,林锦婳挨着林锦澄坐在后头。饭后林锦澄还在奇怪,吃饭的时候,总觉得有一道微凉的目光扫着自己。 相对于这里的热闹,清冷的后院角门已经被悄悄拉开。 特意打扮过的女子看了看眼前好似黑不见底的长巷子,攥紧藏在袖子里的东西,低下头快步而去。 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诈 赵怀琰用过晚膳,坐在席上慢慢喝着茶,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林锦澄父子也只能陪着。 林锦婳还记挂着今晚的事,瞧了瞧上首的赵怀琰,才道:“宁王殿下,臣女乏了,可否先行回房休息。” 林麓之也趁机道:“王爷,不若去微臣书房说话吧。”他心里是不太喜欢这个女婿的,传闻他性子寡淡又及其冷漠,往后他柔弱的女儿嫁过去,岂不是要受欺负? 赵怀琰知道世人对自己的看法,并不着急,他一开口便应了:“林将军请带路。” 他用的‘请’字,恭恭敬敬又不失身份。 林锦澄倒是察觉出些异样,这个宁王瞧着,也不似外人那般嘛。 赵怀琰经过林锦婳身前时,顿了顿才道:“你晚膳用的极少,不合胃口?” 林锦婳没想到他还注意到了这个,只是她素来吃的少罢了:“臣女素来吃的不多。” 赵怀琰垂眸快速扫了她一眼,烛光下若白玉般的脸略显消瘦,精神尚好却总觉得她整个人也太瘦了些。 他扫过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提步跟林麓之出去了,总不好让人以为他不过是个好色轻薄之徒,直接提步而去。 等他走了,林锦婳才长长舒了口气,林锦澄却是落后一步温柔笑看着她:“宁王爷好似跟传闻不一样。” 林锦婳之装作听不懂,赶忙把人打发走了,才让人锁上了院门回了房间。 杨妈妈一早在里头候着了,瞧见她来,才忙迎上前担心道:“小姐真要自己亲自过去?” “思来想去,我总要自己看着才放心。”她点点头,淡淡换上黑色的斗篷,系好面纱,又兀自转身去院子的花圃里寻了寻,采了几株药材揉碎在帕子里,这才跟杨妈妈一道出了府。 因为赵怀琰晚上在这儿耽搁的久了,她们出门这会儿已经快到三更,路上已经变得空荡荡,唯有路边既盏灯笼泛着幽光。 此时的兰秋小心拽好袖子里的东西,看着面前康济暂住的简陋府邸,迟疑了许久,才终于上前轻轻扣了扣门。 “哪位?”里头有人打着哈欠不耐烦问道。 兰秋喉咙好似噎了东西一般不愿开口,却也还记得二夫人的吩咐,只低声道:“去告诉康老爷和康少爷,就说今儿约好的,我来见他。” 小厮想起康济白日的吩咐,这才起了身拉开了大门,瞧见果真是个女子,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眼神也带着几分鄙夷,侧开身道:“进来吧,老爷在后院等着。” 兰秋咬咬牙,攥紧手里的东西提步跟去。 康济早早准备了一个房间,下人们全都打发下去了,看到兰秋来,略显鄙夷,却放下把玩的物件儿,起身上前盯着她半晌,才冷笑道:“倒也不算老,把衣服脱了。” 兰秋面色青紫,从未经历过这等事情,让她只觉得浑身发凉,她紧绷着站在半晌未动,康济却是已经不耐烦,一个巴掌便狠狠抽来,打得她摔在地上,随后便直接扑了上来,一双大手很快撕扯开了她的衣裳:“来都来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妇?”他看着她露出来的白皙细嫩的脖子,上前就要啃下去,却一眼瞥见她藏在了袖子里的匕首。 康济看着这匕首,顿时明白过来,却只冷哼一声:“臭biao子,还想杀我,你敢杀我,我明日就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叶氏那点龌龊事!”说罢,摁住她的手腕就开始粗暴进入,丝毫不理她什么感受。 兰秋疼的面色煞白,但这还不算完,康济完事后,直接让人把儿子康耀叫了过来。 康耀胆子小些,却也记得那日兰秋指着他们鄙夷的模样,看着地上大片肌肤露出来的女人,搓了搓手:“爹,真的让我……” “赶紧办事,完了就把她买到勾栏院去。她既然不想只伺候一个男人,那就让她去伺候一群男人!”康济朝地上啐了一口,扭头便让人关上门离开了。 等人一走,康耀便急不可耐的扑上去,却没发现兰秋已经悄悄够到了那匕首。 在康耀搂着她要死要活的时候,咬着牙一刀心一横便攥着匕首狠狠往他后背扎了进去。 康耀痛苦的大喊一声,奈何兰秋并不是全无准备,她的空心发簪里还藏着迷药。 她将迷药取出来,趁着他哀嚎的时候全部洒到了他脸上,康济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肥胖的身体直接倒在了她身上。 兰秋将人推开,红着眼扫了眼屋子,看着一旁点着的油灯,上前便直接油灯推倒,又扯下一旁的帘子点燃,慢慢看见屋子里大火燃起,才出了房间将房门锁死,而后才快速跑到方才的院子口等着康济折返回来。 这康府不是康侍郎府,府上没几个人。 康济还没走远,瞧见这大火时,想也没想就要回去救儿子,可才进院子,身后的兰秋便如疯了一般朝他刺了过来,可因为康济到底是个成年男人,左闪右躲,虽被刺了好几刀,却都不是致命伤。 康济看着形若癫狂的她,恨得咬牙切齿:“原来是二夫人叫你来杀我的!” 兰秋现在一心只想杀了他,若是他不死,二夫人也不会再放过自己。 “与二夫人无关!”她低低一句,举着锋利的匕首不要命的扑了来。康济见状,也顾不得儿子,夺门而出。 这里离院后门很近,离下人们住的下人房却是很远,他边跑想到之前那信上的话,若是出事,就去后巷等着、他也不及做别的反应,直接拉开后角门窜入后巷。 兰秋急急追了出去,心里却是奇怪二夫人的人怎么还没来,但才追出后巷,竟发现后巷口站着一个她做梦都没想到的人:“七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等你。”林锦婳揭下面纱浅浅一笑。 兰秋脸上当即布满了杀气:“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是你要害二夫人!” 林锦婳看着她粗粗裹着被扯破的衣衫,还有一身的淤青,眉梢微挑:“我不设计她,她便要来害我,我别无他法。” 兰秋见她慢慢超自己靠近,将拿着匕首的手稍稍背在身后,慢慢等着却寒声笑道:“七小姐果真是聪明,但再聪明,也似乎忘了,你不过一个弱女子而已……”说完,看到已经到了跟前的人,抬起手里的匕首便猛地朝她心口刺去。 跟在后头的杨妈妈吓了一跳赶忙要来拦,林锦婳出门之前染了颠茄藤汁液的手帕却快她一步扔到了兰秋脸上。 兰秋眼看着手里的匕首好刺入她的脖子了,奈何没躲开那帕子,方才还卯足了力气的身体却蓦地一软,不受控制的瘫倒在了地上,手里的匕首也握不住掉在一旁。 杨妈妈见此,才终于长长松了口气:“小姐,吓死奴婢了。”她看了看一旁镇定的林锦婳,想着她出府前事先去寻了颠茄藤揉在帕子里,原来是早就料到了会有此危险,这个小姐,真不是一般人…… 她还未回过神,险险躲过一劫的康济却忽然扑上前来,捡起地上的匕首便狠狠的开始往兰秋的身上扎,边扎边骂:“贱货,还敢杀我,我要你碎尸万段……” 兰秋瞪着眼睛,嘴里发出咕噜声,却只吐出满嘴的血。 杨妈妈没想到康济突然这般狠,忙拉着林锦婳要走,林锦婳却寒声朝他呵斥道:“住手,你在做什么!” “你难道还想放过她不成?”康济忽然扭头阴冷一笑:“原来那封信是你给我的,林家七小姐,若不是你,我儿子今天也不会死!” 林锦婳明眸清寒:“我只让你去要银子,谁曾想你如此贪婪狠毒,逼得二夫人不得不来杀人灭口。”,早知道康济靠不住,却也庆幸今日来了这一趟。 康济回头看了浑身都是血窟窿的兰秋一眼,执着匕首慢慢起身,冷笑着看她:“七小姐,我现在不仅知道二夫人的秘密,还知道了你的秘密,今日你害死了我儿子,你说你要给我些什么开,我才能放过你?”他盯着林锦婳这张精致的脸,眼神越发阴冷:“不若你来陪我一晚,让我也尝尝未来宁王妃的滋味……” 他话未说完,杨妈妈便悄悄捡起了路边一根手臂粗的棍子,狠狠朝他脑后打去。 康济余光瞥见杨妈妈的动作,险险躲开,却是打中了后背,疼的龇牙,扭头就一脚将杨妈妈踢开:“老婆子,你找死!”方才杀了兰秋的狠劲还没消,举起手里的匕首要刺下去,杨妈妈险险抓住他刺来的手,浑身颤栗却是没有力气将他推开了。 “小姐,快去找人来。”杨妈妈绝望求救,但她不确定林锦婳会不会去找人救自己。 林锦婳看见这一幕,银牙微咬,瞧见方才杨妈妈落下的木棍,上前捡起便狠狠朝他的膝盖打了过去。 他被杨妈妈捉住手,又被打了这一棍子,当场便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惊恐大喊:“林锦婳,你打断了我的腿!你小小年纪,怎么如此恶毒!”他看着杨妈妈已经站起身来,挣扎着想爬回府里去。这会儿因为大火,康府的人已经惊醒了,他只要进去,林锦婳,包括那二夫人明日都是必死无疑! 他挣扎着往前爬,林锦婳却是一回生二回熟了,提着棍子上前,对着他另一条腿又狠狠打了下去。 惊魂未定的杨妈妈见状,忙上前死死捂住康济的嘴不让他发出喊叫。 康济只觉得两条腿好似被活活打断了一般,撕心裂肺的疼,因为嘴被捂着,只能发出呜咽声,手里的匕首也掉落在了地上。 杨妈妈浑身都在颤抖,紧张的看了看林锦婳:“小姐,可要……杀了他?”她咽了咽口水,康济却忙摇头,哀求的看着林锦婳。 林锦婳已经冷静下来,她淡漠看着康济,示意杨妈妈松开手。 杨妈妈有些犹豫,但看着自家小姐冷静的样子,还是慢慢松开了手,却将康济摁在地上不许他乱动。 康济被松开,大大喘了口气,才忙道:“七小姐,我跟你无冤无仇,这件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你放过我吧,我保证不把你的事说出去。” 无冤无仇? 林锦婳心中冷嗤,这辈子的确还没来的及结仇,上一世,这个康济却处处利用父亲,如同一直吸血虫一般害的父亲几次身陷囹圄。 “我可以给你一条活路。”林锦婳上前一步淡淡看着他:“但接下来,你要全部照我的去做。” “是,我全听你的。”康济眼珠子一转,忍住恨想要扑上去掐死她的恨意忙道。 他这点心思林锦婳怎么会看不穿,但她只是淡淡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拇指盖大小的丸子塞在了他嘴里捏着他的喉咙让他咽了下去,才道:“这药三日后便会发作,若是没有解药,你便会浑身瘙痒,直到你讲你所有的皮肉全部抓的血肉模糊才会慢慢死去。一会儿会有官府的人过来,我要你承认与二夫人勾结,并且指认二夫人派人杀你一事,但凡说错一个字,你便会如我所说的一般直到抓挠尽全身所有完好的皮肤慢慢死去。” 杨妈妈听着,觉得浑身皮肤都开始痒了起来,康济胃里一阵恶心,却不敢反驳,看着她这会儿满是狠意的眼睛,只觉得她根本不是什么林家小姐,而是地狱里来的恶魔,专门来收人命的。 他暗暗藏着狠毒,点点头。 林锦婳嘴角高高翘起,听着不远处已经传来的嘈杂声,这才让杨妈妈松开了他,将棍子扔在他身上,转身出了巷子。 康济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忙伸手去扣喉咙,可吐了半晌,胆汁都要出来了却还是没吐出那药丸来。 就在他准备先回府请大夫时,忽然一阵车马喧嚣,一群拿着火把的官兵正好到了,将他和已经死了的兰秋看的清清楚楚。 远远的,杨妈妈看着康府那处的火光,很是担心:“小姐,万一那康济反水,将您的事儿全部说出来,可怎么好?” “若是如此,便是正合我意。”林锦婳眸光一深,原本娇柔的小脸上满是清寒狠绝,看得杨妈妈浑身一个哆嗦,却也庆幸她没选择跟七小姐作对。 悄悄回了林府后,已经是临近四更天了,好在冬季的夜总是漫长,有起早打扫准备的下人,却也没有发现一身黑衣悄悄而行的她。 她打开院门准备回房去,一侧的灌木忽然发出一阵窸窣声。 杨妈妈忙要去查看,却被林锦婳拉住。 她淡淡朝着那处道:“人若犯我,必诛之,这话你仔细记清楚了。”说罢,安静提步回去了。那里藏着的人不难猜,这里最靠近的房间,是山茶和雁儿的。雁儿胆小些,小心翼翼谨慎行事,山茶却是知道自己时常会走角门出去与人会面,所以此处必然是她。现在去抓他,反而要惊动院子里的人,倒不如由她。 山茶躲在灌木里,呼吸也不敢重了,看着她一身黑衣平静离去,跳到嗓子眼的心才终于落了回去,可一想起那日被她打了板子,便怒意难平,见她回了房间关好房门,这才找了处矮墙悄悄翻了过去。 杨妈妈小心拉开了门缝往那处盯着,瞧见灌木里出来的人果真是她,这才转身去回了林锦婳。 林锦婳坐在花厅里,点了一只蜡烛,退下披风捧了热茶才缓缓呼了口气。 “外头又冷些了。”林锦婳看着红彤彤的炭火盆子道:“若是她冻死在了外面,也与我无关。” 杨妈妈怔了怔,便见她继续道:“路过二伯母的院子附近有一个小湖,湖边是一片假山可以藏人,她来回必定经过那处,若是天冷脚滑落入了水里,妈妈以为如何?” 杨妈妈会意,面色却是白了几分:“奴婢这就去办。”她知道,今儿目睹了林锦婳亲自动手,若是没几分把柄攥在她手里,她是不会放心的。 林锦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放下茶盏,盯着炭火盆子发了会儿呆,有时候她甚至在想阿鼻地狱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如这炭火一般炙热,但她却不怕,即便将来下地狱,她也不会再放过这些人! 她坐了半晌,直到天际泛出亮色,才回了房间准备躺下,但才掀开被子,便赫然发现床上躺着个和着中衣而睡的男人。 她往后倒退半步,冰凉的手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捉住,往前一带,人便是落到了他充满了雄性气息的怀里,不小心撞到他坚硬的胸膛,疼的她直皱眉。 “还知道疼?” 冷冷的质问,带着几分怒气。 林锦婳原本心里也有些沉闷,听到这话,情绪瞬间降了下来,冷漠道:“王爷半夜不回王府,在臣女这里做什么?” 赵怀琰看着她带着怒气黑亮的眸子,顺着她的眸子看着她纤弱的身子,薄唇微珉:“夜深了,走夜路不安全,本王留此小憩。” 不要脸! 林锦婳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只道:“父亲一定会为王爷安置上等的厢房……” “一个人睡太冷。” 林锦婳:“……” 她不想跟他在这儿争辩,只想起身去歇着,奈何身上的人抱得很紧,她根本动弹不得。 “别动了,睡会儿。”赵怀琰看着她拧眉要走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 林锦婳隐隐听到他的叹息声,却不确定,冷淡道:“王爷,我如今尚未过门,你如此轻薄,是把我当成跟青楼里一般的女子了吗?” 林锦婳说完,以为他必定会将自己松开,哪知他竟是被子一掀将她裹了进去,用被子把她严严实实包好,自己却起了身。 他平静穿好外衫,才道:“今夜之事,你计划虽周全,但可曾考虑过一旦暴露,会是如何后果?” 林锦婳微微皱眉,难道自己的事他都看见了? “你出府时,林锦澄便跟在你后面,他功夫很好。”他顿了顿,见她拧起眉头出神,到底没舍得再说什么:“夜里寒凉,下次出去,多穿件衣裳。”说罢,提步离去。 林锦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迟疑。他说哥哥功夫好,难道是与他交过手了?那他可曾受伤了?上次遇到他去定南侯府做刺客便中了毒,这一次呢?哥哥的功夫不会比定南侯的差…… 她想着想着,脑子里的弦猛地一紧,她现在在做什么,在担心他么? 她不敢再深想,侧过身闭上眼睛准备逼自己赶紧睡觉,却觉得枕头下好似有什么东西硌着一般,起身翻开一开,是一块红红的濡湿了的帕子。 她看着这帕子,恼恨的拍了拍枕头,他莫非真的伤了,方才怎么不吭声! 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而后便听到林锦澄压低了声音与白兰在说话。 “可什么奇怪的人来过这里?” 白兰揉揉惺忪的睡眼,摇摇头:“奴婢没瞧见,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公子,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要不要叫醒小姐?” 林锦澄顿了顿,还是道:“府里有刺客,与我交手时受了伤,可能躲在了林府。”他不放心林锦婳,轻轻推开房门,走到暖阁边掀开帘子往里间看了看,见林锦婳已经裹着被子睡下了,便又悄悄出来了:“既然睡着了便不必叫醒她,好生守着。”叮嘱完,又带着人出去了。 白兰点点头,瞧着天儿慢慢要亮了,也没继续回去睡,转道去小厨房烧林锦婳早上要用的热水了。 等到外面的动静彻底没了,林锦婳才急忙起了身,罩了外衫便悄悄往外而去。哥哥武功高强,还有父亲在,若是赵怀琰真的受伤,又被人抓到可就惨了。 她一路小跑,想着赵怀琰应该出了院子往前院去了,便拉开院门准备出去寻。却没想到刚踏出院子两步,便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熟悉的香气,熟悉的疼痛。 赵怀琰看着如今疼的直皱鼻子的人,方才沉下去的心,立即活泼的跳了起来。 “王爷,你没走……”林锦婳后退半步揉揉鼻子,还不及打量他是否受伤,便发现他那双凤眸里竟带着些许得意。 林锦婳哑然,这家伙怕压根就没打算走吧。 赵怀琰薄唇微微勾起,也不管林锦婳愿不愿意,抬手将人打横抱起:“走夜路不安全。” 林锦婳哑然,再过两刻都要天光大亮了。 而后想起那濡湿的帕子,忙道:“那你的伤……” “没受伤。” “那血……” “是朱墨,染了作画的,来不及收好便藏在了你枕头下。”赵怀琰抱着人缓步往前走,却恨不得能就这样走一辈子。怀里的人很轻,娇娇弱弱的抗拒着自己的怀抱,方才的担心也全部收敛了下去,但他知道,这一辈子他不再是一厢情愿了。 林锦婳冷冷睨他,便也知道那帕子估计就是他用来诈自己的! 回到房间,林锦婳干脆也懒得再挣扎,任由他搂着睡了。 一夜过去,不算长,赵怀琰却想尽了一辈子。 赵怀琰看着她吹弹可破的肌肤,长长的睫毛如羽翼般垂着,呼吸均匀,眉心却一直拧着,时不时会出现难受的模样,说着痛苦的梦话,赵怀琰知道她定是又梦到前世了,上次悄悄来给她上药便知道。 他将人小心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母妃尚在时便是这般哄自己的,如今生命里另一个女人,他倾尽所有也会护好。 林锦婳能感受到他的温度,痛苦而挣扎的梦好似也慢慢散开。 窗外开始大亮时,她很平静的醒来了,这是第一次。 身边已经空了,不知他何时走的。被子里好似还有他的温度和香气。林锦婳有些不解,赵怀琰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说他沉默寡言,孤僻冷漠,可现在见到的,完全是相反的一个人。而且他上辈子既不争夺皇位也不离开,但皇后不可能让他如此的,以他的能力,要夺过赵阚再容易不过,但他却没有出手,那他留在京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想着,采儿从外头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姐,山茶死了。”采儿一边替她卷起帘帐一边道。 “嗯。”林锦婳淡淡应了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杨妈妈呢?” “奴婢在呢。”杨妈妈从后头进来,听到采儿的话时,端着热书盆的手微微紧了些。 采儿没察觉异样,只笑道:“你们怎么都不好奇山茶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林锦婳嘴角浅浅含着笑意,兀自起身到了衣柜前,看来看去,没再选素白的衣裳,而是挑了件胭脂色的长裙,搭配锦缎滚毛边的斗篷,再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簪上两支珠花,略施粉黛,便可见镜中人樱唇点点,肌肤胜雪,眉如远山,眼若寒星,不见稚嫩,只多了大家闺秀的优雅和秀丽。 采儿也顾不上山茶的事儿了,只惊讶的合不拢嘴:“许久不见小姐收拾,今儿一打扮,可比四小姐好看多了。” 林锦婳淡淡看着镜中人,嘴角凉凉勾起,今日要陪哥哥去见郑如意,不打扮下怎么行。 早上一起用早膳时,赵怀琰依旧没走,而且丝毫没有客人的意识,吃过饭便同林麓之父子一道上早朝去了。 “你们瞧见没,王爷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小姐。”等人走后,采儿悄悄道。 白兰掩唇直笑:“谁没发现,咱们公子一直在前头挡着王爷的光,王爷气得把他想吃的菜全都夹走了。”白兰想起自家公子一早只能苦哈哈吃白粥还不知道为什么的样子,便好笑出声。 林锦婳瞧着天色不早,浅笑:“山茶死在了二伯母院子边,咱们也该去看看。” 站在门口伺候的雁儿听到这话,面色白了几分,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二夫人一早听说山茶死了的时候,也十分惊讶,兰秋昨儿也是一夜未回,让她更加觉得不对劲,早上也只草草吃了两口便没了胃口,坐在花厅等着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 “夫人,七小姐来了。”另一个心腹婆子沈妈妈从外头进来,掸了掸肩上的雪,才上前伺候道。 二夫人一听,心微微一沉,山茶昨儿说她半夜又出去了,还带着杨妈妈一起,一定是做了什么。 “先请她进来。对了,我娘家嫂子今日可能到?”她问道。 沈妈妈应声叫小丫鬟去请了,自己才回道:“叶夫人说是上午来,估摸着一会儿能到。” 二夫人颔首,心思微转:“你安排着些,到时候便住在落霞苑附近,让他们跟林锦婳多亲近些。” 说罢,林锦婳已经进来了。 二夫人本是端着茶要喝,瞧见掀了帘子进来的人,素手纤纤,身段窈窕,面容若清雪洗过一般清冷绝美,樱唇星眸,美的叫她一怔。 怔愣过后,便是妒忌。跟她娘一样,都是天生的狐媚子! 等林锦婳行完礼,她才端直了身子温和笑道:“山茶一事……” “锦婳来,正是为了这事儿。没曾想她半夜还要回您这儿,想来也是衷心,只是半夜脚滑落了水。”林锦婳浅浅笑着,父亲不希望她待她们不敬,那她往后一定恭恭敬敬的:“只是您送来的丫鬟们,锦婳怕是不敢用了。他们衷心为您,在落霞苑怕也伺候不安生。” “这是说的什么话,既然送给你,便是你的丫头。”她暗暗咬牙。 采儿趁机道:“可雁儿他们都说,卖身契是在夫人手里,那他们只听夫人的。” 二夫人见只是来要卖身契的,也没准备以山茶来大做文章,倒也松了口气,笑道:“卖身契而已,我今儿才说要给你送过去。”说罢,直接让沈妈妈去拿了来。 林锦婳看了到手的小匣子,弯起眼睛笑的灿烂:“多谢二伯母。” “客气什么……”二夫人摆摆手,却又听她问道:“咦,怎么不见兰秋姑姑?” 二夫人也不明白为何兰秋一夜未回,按照计划,她身上又带着迷药,杀了康济那对蠢人应该不难才是…… 犹豫间,有小厮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二老爷也一脸冷沉的跟着后头。 二夫人觉得奇怪,起身刚要行礼,一向惧内的二老爷快步上前抬手就狠狠扇了她一个巴掌,打得她摔倒在地才大骂一声:“贱人!” 二夫人精心梳好的发髻都散了,半坐在地,脸上既有羞恼又带着几分疑惑。 沈妈妈忙上前拦着二老爷:“老爷,七小姐还在呢,有什么话您慢慢说。” 这话提醒了二老爷,他回头看了眼还坐在一边的林锦婳,眉头皱起,道:“你先回去。” 林锦婳起身端端行了礼,看着一向要强的二夫人此刻仓皇的样子,浅浅道:“二伯父有什么话慢慢说,二伯母为了林家操心这么多年,又替您抚养大了紫苏姐姐,实在辛苦。” 她越提这些,二老爷就越觉得羞愤,却不好跟自己的侄女说破,只闷闷嗯了一声就得打发她出去了。 林锦婳并不强留,离开院子时还能听到二老爷压制的咆哮和拳头打在身上的声音,二夫人痛苦的哭声配着下人们吓哭的声音,一时间,她竟觉得美妙极了,只可惜林紫苏不能在旁边看着。 杨妈妈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走到林锦婳身边道:“小姐,这事儿怕是要闹大……” “自然会闹大。”不闹大,怎么除了二夫人。她才是林紫苏的智囊,前世的事多半也是她在背后出主意。她不除,永远是个威胁。 回到落霞苑不久,不等采儿去打探消息回来,林惜玉已经顾不得身上的伤兴冲冲来寻她了,一股脑儿把外头的情况全说了。 “你不知道,官府的人找到兰秋时,她身上一身的血窟窿,而且好似还被那个男人给……”她说的眉飞色舞,捧了茶灌了一口才继续瞄着坐在一旁的林锦婳道:“那康家人也真是不要命了,竟然敢这样杀人。” 白兰听得一阵阵发虚,林锦婳却只淡淡问道:“兰秋为何半夜会去康府?” 林惜玉越发兴奋,身子也往她跟前凑了些:“听说是二伯母指使她去杀人灭口的,因为康济知道二伯母一个惊天秘密。” “哦,是吗?”林锦婳淡淡笑着看她。 “自然,你来时不也瞧见二伯父勃然大怒吗,那康济所说的怕是真的,四妹妹只怕真的是二伯母当年跟人私通所生。”林惜玉压低了声音道。 说完,她身边的丫鬟进来低声道:“小姐,二夫人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林锦婳浅笑,康济到现在倒还咬得住牙关没供出自己,但二夫人一去,一定会把话套出来的,到时候,她们谁也跑不了! 正想着,林锦澄已经下了早朝了。 林麓之回来的路上听说了这事儿,直接转道就去了府衙,林锦澄倒是不关心二房如何。 他换下官服,穿了一套墨色长袍,披着一条素色绣兰花的披风,这个还是前些年林锦婳让白兰绣了送他的,她那时候的绣工可比不上白兰。 林锦婳刚要迎上去,白兰便急急往前一步略带着几分焦急道:“外头这样大的风雪,公子怎么也不撑把伞,若是冻着了可怎么好。” “小事,在边关的时候再大的风雪又能耐我何?”林锦澄爽朗一笑,直接朝林锦婳走来,瞧着她今日的打扮,眼睛一亮:“锦婳越发好看了,好在许了人家,不然出门只怕要被谁抢走。” 林锦婳将白兰微微泛起晕红的模样收在眼底,浅浅朝他笑:“哥哥就知道打趣我。” 林锦澄温柔的揉揉她的脑袋,笑道:“行了,时辰不早,咱们出去吧,你想买什么样儿的胭脂?” 林锦婳看着清隽如玉的兄长如此着急,心中微微叹了口气,随他一道往外而去。 老六早早在集市口等着了,瞧见正在那儿施粥的小姐转身进了一旁的客栈,也悄悄尾随了过去。 郑如意进了二楼雅间,打发走了下人,才看着窗边站着的一身华衣的尊贵男子,略有几分羞涩的上前见礼:“殿下。” “你来了。” 赵阚转过身,看着面前温柔娇羞的女子,郑家虽只是三品将军,却好控制的多,更何况昨日还叫他发现林锦澄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她不放呢。 赵阚上前,抬手温柔拢起她耳边散落的碎发,指尖似有若无的划过她白皙的脖颈,浅笑:“委屈你了,若是我有别的法子,定不会叫你去勾引别的男人。” 郑如意听着这话,心扑通扑通跳的极快,抬眼看着面前这张如玉冠般的脸,好看的眼睛里满是深情和不舍,她温柔懂事的笑道:“只要能帮三皇子,如意什么都愿意做。” 赵阚见她面上泛起红晕,手慢慢滑到她的下巴处,看着她慌乱的眼神和微微泛红的嘴唇,直接吻了下去。 这二人太自信,雅间的门也没关严实,老六站在楼梯口看着这一切,眉头皱起,赶忙离开了。 因为有施粥,这一块来往的人便十分的多了,林锦婳的马车走不动,只能下来自己走。 两人衣着华丽,模样也亮眼,很快就招来了不少目光,正在粥棚前施粥的人也看到他们。 郑如意看了一眼,忙朝林锦婳笑起来:“是林七小姐,许久不见你。” 林锦澄看她一笑,如春风般,整个人都蒙了。 林锦婳见自家哥哥这模样,心中摇摇头,也怪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军营,都不知见过几个女子。 她上前一步笑道:“原来是郑小姐,听说有人在此施粥,便想来看看,没曾想到是你。” 郑如意莞尔,悄悄瞥了眼林锦澄,道:“这位是……” “在下林锦澄。”林锦澄忙道,有些慌张的样子,落在郑如意眼里,不过也是已经落入网的鱼儿罢了。 “不若去里间说说话吧,我刚好抄了佛经准备让人送去庙里,也好给大家祈福,不知写的好不好,也请你们给我瞧瞧。”郑如意略显羞赫道,那模样,好似也对林锦澄动了心似的。 林锦澄自然不会拒绝,提步就要往里去,袖子里却忽然飘出块手帕来。 他没多想,转身要去捡起,白兰却急急帮他捡了起来:“公子……” 白兰眼睛亮晶晶的,林锦澄没多想收下了帕子,反倒是郑如意记在了心里,深深看了眼满眼痴慕的白兰,嘴角微微勾起。 林锦婳忽然指着那帕子道:“咦,这帕子好似是女子的,大哥,你这是哪儿又惹了风流债。” 林锦澄觉得奇怪,打开帕子一瞧,果真见帕子底下绣着两个秀气的字‘兰儿’。 他皱眉:“这帕子……” “难道是方才哪位小姐悄悄塞到了哥哥袖子里的?”林锦婳打趣笑道:“那可真好,我正愁哥哥几时给我寻个嫂嫂呢,如今这儿便有位兰儿小姐上门了。” “锦婳,你别胡说……”林锦澄有几分窘迫,却不好责备妹妹,只希望郑如意不要误会。 郑如意看出林锦婳对自己的不喜,只浅浅一笑:“倒是位极大胆的小姐。” “可不是么。”林锦婳浅笑看着她,恨不得一眼将她看穿才好,但她并没有做的太过分怕用力太过反而让兄长难受。 郑如意越发尴尬,她暗暗抓紧了袖子,温和笑看着林锦澄:“林公子,你可还要去雅间坐会儿?” “自然……” 林锦澄话未说完,外面一阵车马喧哗,而后便跑进来十来个衙门的衙差。 林锦婳看官府的人来的这么快,知道康济已经将所有的话全部说了出来,眼底的寒意越发深了。 领头的上前朝二人拱手,道:“少将军,京兆尹大人想请林小姐去一趟官府,有话问询。” 林锦澄这会儿自然更关心妹妹,上前一步拦在林锦婳跟前沉声道:“什么事?” 领头的瞟了瞟看着后头优雅绝色的林锦婳,怔了怔,忙红了脸低下头道:“事关昨晚的命案,劳驾林小姐了,问询完没有问题,会立刻放林小姐离开。” 林锦澄不解的回头看了看林锦婳,见她也是一脸疑惑,只道:“我随她一道去。” “请。”领头的松了口气,侧身在一侧。 林锦婳只紧紧跟在林锦澄边上,如同一个受到了惊吓的小女子一般。 官差瞧着她离去的背影,纤弱的很,若说她威胁康济一个大男人还设计出那么狠毒的法子,谁信? 这般想着,很快便送人到了官府。 郑如意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看着林锦澄再没看自己一眼转头离开,面色略沉了几分,才对旁的丫鬟道:“去查查那位兰儿小姐是谁。” 这厢。 林锦婳才到县衙,堂外已经围了不少人。二夫人也在,发髻凌乱略显狼狈,却梗着脖子站的直直的,直到她来,才阴暗的看了她一眼。 康济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哑着嗓子喊道:“张大人,就是她设计了这一切,逼迫我杀了那女人,她还给我下了毒,让我不许供出她,否则就会浑身瘙痒直到抓挠的血淋淋才会死。张大人,你要明鉴呐!” 林锦婳了他一眼,除了被自己打断的两条腿,身上还有伤痕,想来张大人已经动过刑罚了。 二夫人也趁机开口:“锦婳,伯母这么多年,实在待你不薄,你为何竟要如此陷害于我?紫苏也是林家的种啊,你就这么容不得她,把她赶出了林府不说,还要害死我们,害死你亲二伯你才满意吗!都说你被邪灵附体,我原是不信,现在看来,只怕真是如此。” 她低低哭泣,好似字字都带着不忍和痛心一般。 大锦的人素来信奉鬼神,这会儿也开始议论起来。 林锦婳看着坐在一旁的父亲拧起眉头,二老爷也似乎信了她的话,一脸恨意的看着自己,故作害怕的往林锦澄身后一躲,怯怯道:“哥哥,我怕。” 林锦澄才不信自己柔弱的妹妹能做这些事,忙安慰了一番才指着康济道:“锦婳今年还不满十六,她一个弱女子威胁你,谁信?” 康济张张嘴,才道:“她还带了人。” “可笑。”林锦澄冷嗤一声,看着二夫人:“小姐的后院入夜后都是要下锁的,若是锦婳还带着人出去,管家的二伯母岂非不知道?” 二夫人皱眉:“府里有一处荒僻的院子,可以直接通往府后巷。” 林锦婳趁机道:“什么院子?” “你——!”二夫人见她不忍,死死咬牙:“山茶亲眼看你进去的里面,你还能否认不成?” 坐在上首的张大人看着面目狰狞的二夫人和怯弱的林锦婳,眉头皱起,拍了拍惊堂木,才道:“那这位山茶在何处?” “她在……”二夫人喉咙好似被人掐住,山茶昨晚死了,还死在她院子旁边的湖里。 “山茶原是二伯母送来我院里的丫鬟,昨儿半夜却不知为何在二伯母院子旁边的小湖里溺亡了。”林锦婳微微咬唇道。 这话一出,外面的人也不是傻子。这不明显就是杀人灭口么,而且还是死在二夫人院子外,除了她自己,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她眼皮子底下杀人? 林锦婳看着二夫人噎住,心中讽刺,只去看那反口的康济,道:“康老爷说我下毒,可我从未下过什么毒,府里也从没买过什么毒药,大人不信,可以去药铺查查购买记录。” 张大人觉得有理,点点头立即让人去查了。 林锦婳上前又捏住他的手腕把了下脉,才道:“康老爷除了失血过多,也没中毒……”她道。 康济也傻了眼:“怎么可能,你昨晚分明给我吃下了药丸……”他顿了顿,立即反应过来,咬牙切齿的像她扑过去:“林锦婳,你诈我,我杀了你!” 他话才说完,林锦澄便上前一脚将人踹开了,冷冷看了眼二夫人,他说过,谁敢伤她,他必将踏碎他们的筋骨! 正文 第四十章 危机 康济被踢倒在地,浑身的骨头都好似摔碎了一般,疼的他龇牙咧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大人抬了抬手,让衙差去将他按住,才又让人去招大夫。 二夫人趁机道:“张大人,这番定是有人周密计划过的。”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林锦婳,她如今一副胆小的模样,可之前在府里对林贵和老族长动手时,却不见丝毫惧意,这事说跟她无关,她绝不信! 二老爷老脸铁青,坐在原地寒声对林锦婳呵斥道:“你昨晚真的不曾出府?” “嗯。”林锦婳点点头:“昨儿用过晚膳后,锦婳便歇下了,落霞苑的丫环们都可以作证。况且那些人都是前段时日二伯母和大伯母送来的人,肯定不会替锦婳撒谎,二伯父不信,寻来问一问便是。” 二老爷见她这样自信,闷声没再说话,睨向二夫人的目光更加厌恶了些。若是真的证实自己被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如今又牵扯进命案里不得不闹得满京城都知道,他往后是在这京城抬不起头了。 二夫人拳头握得死死的,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忙去看半死不活的康济,道:“昨日是谁让你来寻我的?” 康济也似乎反应过来,忙道:“是……”他赶忙去袖子里掏了掏,却发现那封他好生收着的信不见了:“那信昨儿被你拿走了是不是!”康济指着林锦婳质问道。 “什么信?”林锦婳似被吓到般又往林锦澄背后躲了躲。 林锦澄当即朝康济走了一步冷声道:“说就说,再敢大声试试!” 康济吓得一抖,嘴唇颤了颤,忙去看上首的张大人道:“张大人,前儿是她写了信给我,告诉我林家二夫人与人私通生下了林家四小姐,所以我才去寻二夫人的。没曾想二夫人想要杀人灭口,派了身边的丫鬟来,结果那丫鬟放火烧死了我儿子,我是迫不得已才失手杀了她!” 他老老实实交代完,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康济要挟人不成,反而引火烧身。 “她在污蔑我……”二夫人红着眼睛忙道,却听张大人一拍惊堂木:“那信纸何在?” “不……不见了。”康济左找右找没瞧见,一心以为是林锦婳拿走了,但林锦婳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因为那纸…… 正想着,验尸的仵作走了过来:“大人,小的在死者紧握的手心里找到这个。”说着,呈上被揉成一团的纸来。 康济眼睛一亮,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指着那纸喊道:“就是这个,这就是前儿送给我的信。大人,你打开瞧一瞧,拿去跟林锦婳的笔迹对一对就知道了。” 张大人打开纸看了看,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确定就是这张纸?” “对,那纸的边角缺了一块,是我不小心撕掉的,我认识。”康济猛地点头,脸上也浮现些许欣喜。 二夫人看着一直镇定的林锦婳,觉得不对,才要提醒康济,张大人便猛地一拍桌子:“胡说八道!这纸上根本什么也没有,林家七小姐与你素无仇怨,怎么会去见你,更不用说害你!至于你说的林二夫人与人私通一事,她一个深居内宅的女子如何得知?” “可是昨晚分明就是她……”康济看着被人拿下来的纸,纸上果真是干干净净什么字也没有,整个人如泄了气一般跌坐了下去:“她打断了我的腿,还给我喂了毒药……” 他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了,但二夫人却松了口气,如果纸上什么都没有,那就没人敢指认她与人私通。 正说着,大夫已经请来了,是京城有名的老大夫。 老大夫一一见过礼后,颤颤巍巍的跪下开始给康济把脉,可把来把去,全然无中毒的迹象。 他跟众人实话实说:“康老爷身子虚了些,但绝对没有中毒的迹象。” “怎么可能!”康济有些癫狂起来,看着站在林锦澄后面的林锦婳,越发觉得她就像是个恶魔一般:“妖女,这些都是你设下的诡计,你就是要害死我,妖女!” 他开始大骂,林麓之终于再也忍不住,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看着张大人:“此子不仅诬赖锦婳名节,还乱传谣言,请张大人务必严惩!” 张大人也是知道康济的,说不上劣迹斑斑,但绝不是什么善类,想起那兰秋的死状,眉头拧起:“康济,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他咬咬牙,看着林锦婳说不出话,扭头去看二夫人:“林二夫人,林锦婳也想害你,她说你跟人私通,你还派人害死了我儿子,你也跑不掉的,你得救我!” 二夫人听到‘私通’这两字,浑身发寒:“你休得胡言,我派兰秋去见你,不过是因为可怜你女儿与紫苏有几分交情,想给你送些银两过去罢了,你们父子禽兽不如,不但奸污了兰秋,还将他残忍杀害,你该死!” 康济面无血色,指着她的手也发颤,看着她狠绝的眼神,反而笑起来,一把抓住刚才的老大夫:“你去看看林二老爷,他肯定患有隐疾,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他不可能生孩子的,否则这么多年他二房怎么除了个林紫苏,一个蛋都没下?” 二夫人面色微微发白,二老爷面色同样不好看,若是被大夫查出来,他这脸就不用要了。 “胡闹。”不等二夫人开口,他先冷沉呵斥一声:“康济,我与你素无仇怨,你张口便要污蔑羞辱,我林家难道跟你犯冲不成,先是我侄女,现在又是我夫人女儿和我?” “我没胡说……”康济脑子里一片混沌,哪里还管二老爷是不是要面子什么的,一心只想拖了二夫人下水,扯着还没走的老大夫要去给二老爷看。 二老爷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朝张大人拱拱手:“张大人,此人怕是疯狗一条,还是早些处置吧。下官还有事,便不多留了。”说罢,狠狠剜了眼二夫人,甩袖而去。 康济还要去追,直接被人给拷住了。 “康济,你杀人还不知悔改,四处污蔑人,本官便判你斩首之刑罚,秋后处决!”张大人寒声道,说完,看了看二夫人,就算知道二夫人真的是派人去杀人灭口的,但仅仅派了个丫鬟去,又没有证据,还真不好说,只能先放人。 外头围观的人见此,都开始嘀咕二夫人是不是与人私通,康济的事倒是放在了一边,至于指责林锦婳从中作梗的就更没有了。 二夫人走出大堂时,腿都是虚软的,若不是沈妈妈扶着,人早要倒了下去。 林锦澄护着林锦婳在一旁冷淡看着,在她上马车时,寒声道:“二伯母似乎十分不喜欢锦婳?” 林麓之闻言,本要呵斥,可看了眼面色发白的女儿,话又咽了回去。 二夫人见他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向小心翼翼的林麓之也不吭声,只得暗暗忍下这口气,道:“未曾。我乏了,这些事迟些再说。”说罢,直接扭头上了马车离开了。她还要赶紧回去哄住二老爷,否则林府怕都没了她的容身之地。 林锦澄还要说,林锦婳则是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大哥,罢了。”现在的二夫人还是名义上的伯母,父亲也在,根本耐何不得她,但二老爷却是绝不会放过她的,哪个男人能忍受戴了这么多年绿帽子?而且还有一个战斗力极强的老族长呢,有这样能发泄的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 林麓之也趁机道:“都受了惊,回去好生歇歇吧。” 林锦澄见状,这才不得不忍下了这口气。他怜惜的看了看林锦婳,温柔道:“这么多年我与父亲都不在府中,娘亲性子也温和,锦婳一定跟娘亲一起受了不少委屈吧。” 林锦婳听到这话,心里一软,眼底浮起些许湿气,弯眼浅笑:“好在爹爹和哥哥已经回来了,往后不会再有人欺负锦婳了。” 林锦澄越发心疼,林麓之也觉得愧疚,看了看二夫人离开的马车,暗暗叹了口气。 几人回到林府,林锦澄和林麓之要处理公务,林锦婳则独自回了落霞苑,但才进房间,就听采儿凑过来神秘兮兮道:“小姐,二老爷一回府就请了好些个大夫。” “嗯。”林锦婳能料到,她淡淡应了声,才走到书架边找了找,找到上次用的那种打开半个时辰内字迹就会消失的墨汁,取了信纸开始写。 采儿不识字,在一旁边替她铺纸张边道:“小姐写给谁?” “老族长。”他平安回到族里,一定会为林誉和林贵的死找一个理由,而他最怨恨的除了自己,必定是跟他合伙却害了他的二夫人,现在正是这个蛮横老头发挥作用的时候。 快速写完,小心放到火烛上烘干了墨迹,才装好给了采儿:“拿给老六,让他尽快送去林家族里。” “是。”采儿连忙应声,转头便出去了。 她一走,院外响起一阵瓷器破裂的声音,而后便是女子的一声轻呼。 林锦婳微微皱眉,便见雁儿急急跑了进来道:“小姐,白兰姐姐烫伤了叶小姐,您快去瞧瞧吧。” “叶小姐?”林锦婳微微皱眉,看着雁儿微闪的目光,道:“是二伯母娘家的人?” “是,二夫人今儿一早接来的,就安排住在您旁边的落月院,方才来是想跟您行礼呢。”雁儿解释道。 林锦婳闻言,这才提步走了出去。 这位叶小姐此刻正站在房门口不远处,眼里满是泪,面上却牵强起笑意似乎在安慰白兰,手背上被烫红了一大片。 白兰也不知怎么会烫到她,分明她正要转弯,她就忽然冒了出来,她手里刚热好的鸡汤便全洒在了她手上。 “奴婢替您上点儿药吧。”白兰忙道。 “不妨事,是我鲁莽了,第一次来太紧张,所以冒冒失失的。”叶菱羞涩一笑道。 白兰见她如此宽容,心里好感也多了些。 转头正好瞧见林锦婳也出来了,才忙上前将情况说了。 叶菱一眼看到林锦婳,眼睛都睁大了些,芙蓉面细软腰,略施粉黛便已是清丽出尘,胭脂色的长袍不算华贵却很大气,款款而来,真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比紫苏更加好看。 她怔了一下,忙回过神,上前屈膝见了礼:“草民叶菱见过林小姐。” 林锦婳看着她刻意要藏起来的烫红的手,眸光微深,浅浅笑道:“屋里还有玉露膏,叶小姐进来用些吧,万一落下疤可就坏了。” 叶菱羞涩点点头:“麻烦七小姐了。” 林锦婳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温柔羞怯,心里也有些疑惑,难不成叶家真出了个与众不同的女儿?她模样虽不及林紫苏,却也有二夫人的好底子,加上这一副弱柳扶风又不做作的样子,更加惹人怜爱。 林锦婳引了她入屋倚着暖榻坐下,才让人拿了药膏来。 涂完药,她才不好意思的看着林锦婳道:“姑姑的事我也听说了,还牵连了七小姐,但姑姑素来心善,想来该是误会,菱儿在此先给七小姐道歉了。” “叶小姐不必这般客气。”林锦婳看了眼白兰,白兰忙上前将她扶起才笑道:“我家小姐心思通透,能看的清的。” 叶菱闻言,只当虚话,未曾多想,看到一旁林锦婳前儿绣完手帕放在一边的绣绷子,笑道:“七小姐寻常也绣花?” “偶尔罢了。”林锦婳淡淡道,她又打量了一番这位叶小姐,此番过来好似并不是为了二夫人,而是专门来跟自己套近乎的。 看出林锦婳的疏离,叶菱只浅笑道:“我正在绣一面苏绣的帕子,回头还劳请七小姐指点一番。”说罢,便起了身:“今儿还惊了七小姐的丫鬟,我更是过意不去,只是手里都只有些俗物,七小姐若是喜欢绣帕,回头我再多绣些送来,七小姐还请不要拒绝才好。” 林锦婳莞尔:“小事罢了,叶小姐无需客气。” 叶菱浅浅一笑,却不再多留:“今儿本是来请安的。姑姑刚回来,菱儿便不在此多叨扰七小姐了。” 林锦婳也没有挽留的意思,笑看着白兰:“送叶小姐出去吧。” “是。”白兰看着林锦婳别有深意的眼神,点头送叶菱出去了。 等送走了叶菱,白兰才回来道:“奴婢瞧着这小姐本分的很,胆小又羞涩,不像二夫人一般有心机。” 林锦婳拿起医书翻了两页,听到这话,眉梢微微一挑,却也不再多说,转头去她外面花圃里寻几位草药了,这里药材种类很少,但也够她用了,至于叶菱是人是鬼,总有一日是要知道的,不过二房现在应该已经炸开了锅吧。 二房院里。 二老爷看着来把脉的大夫,有几分问不出口,半晌才道:“我是不是真的生不出儿子?” 大夫人心里也是一紧,寻常人便是有这病也是不敢说出口的,这二老爷却是一定要他说,说了以后会不会被灭口? 他心里思量半晌,才犹豫道:“草民才疏学浅,实在是看不出来。” 二老爷气得咬牙,这都第三个大夫了,还说看不出来。 “来人,再去给我请两个大夫来,要全京城最好的!”他大声呵斥道。 大夫见他动怒,庆幸自己方才什么也没说,赶紧缩着脖子走了。 二夫人站在房门口,听着他的咆哮声,也知大夫没查出来,这才打发了下人全部出去,上前道:“老爷……” “你给我滚出去!”二老爷没好气道。 二夫人却是隐忍住怒意,以前的二老爷跟自己说话何曾大声过? 她提步上前温柔道:“老爷,你我二十多年夫妻,难道就这般不信我?”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早有青梅竹马,若不是看我林家还有个当官的,你肯嫁给我?”二老爷讽刺一声。 二夫人面色发白:“那都是许久以前的事……” 二老爷轻哼:“是吗?我怎么查到,你这么多年每年都会给那个男人送银子呢?你别当我是个瞎子,只是看在你生了个女儿……野种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你以为到了如今,我还会任由你给我丢人吗!”他说罢,抬手又是一巴掌把人打得摔在地上。 二夫人今日已经够狼狈了,如今被他一打,怒气再也忍不住:“老爷若是不信我,那便杀了我吧,紫苏是你亲生女儿,你唤她野种,那你是什么?” 她这话彻底激怒了二老爷,他房门也懒得关,攥起拳头便开始朝她身上打了去。 二夫人的嫂子过来的时候,瞧见这一幕,本是要去拉架,脚上却像是灌了铅一般走不动,想了想,还是赶忙转身走了。 出来时刚好碰上回来的叶菱,忙拉着她道:“咱们马上回叶府吧,这儿待不下去。” 叶菱拉住她:“娘,怎么突然要回去。” “你姑姑怕是连名分都保不住了,我们还在这里做什么。”叶夫人忙道。 叶菱却不似她这般慌张,拉着她到了一边角落才道:“我们现在若是回叶家,那这一辈子都出不了头。您难道还想被人指着鼻子骂贱商吗?” 叶夫人皱眉,看着自小主意多的女儿问道:“那你想怎么办?咱们现在就是留在林府,也讨不着好了。” “娘且先不急,到底还有紫苏在呢,您悄悄使人送信去给紫苏让她回来,咱们静观其变就是。”叶菱道。说完,看了看这偌大的林府,想着方才见到的林锦婳,一身上乘绫罗绸缎,屋子里的用具都是寻常人家比不了的。她现在回叶家去,嫁的好也就是八九品小官的正房,想要进入京城上流是绝对不可能的,但留在这里就说不定了,便是成为某个皇子世子的侧妃,也比成为九品小官的妻要强! 大夫人这两日没有被人吵到,倒也修养过来了。 她此刻坐在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刚喝完苦的要吐的药,便听说了二夫人的事。 林惜玉说的眉飞色舞,欣喜道:“这回看她还怎么猖狂。” 大夫人嫁过来比叶氏早,是知道她那个青梅竹马的,想起自己头上这伤八成也是二房动的手,便生出一阵阵狠意:“使人去查查她那青梅竹马现在何处,找到以后,秘密带到我跟前来。” 旁的婆子应下,赶忙出去办了。 等人走了,大夫人才眯起眼睛低声道:“二房能有此下场,我看八成跟落霞苑脱不了干系。” “娘亲的意思是……”林惜玉不明白,便听大夫人道:“虽然二房要除,但林锦婳也不能留。过几日便是宫里宫宴,惜玉,你不仅要跟着去,还要把握住机会。”大夫人眸光深深的朝屋外看去,林锦婳不除,她就永远会压自己女儿一头,三房也会永远是她的绊脚石。 林锦婳不知这么多人在念叨自己,打了个喷嚏,杨妈妈才赶忙从后面拿了披风给她。 “慧觉大师这会儿已经在定南侯府了,您要他办的事儿,想必很快就能办好。”杨妈妈低声说完,看着她手里的草药,顿了顿:“小姐这是做什么?” “可还记得九皇子侧妃?”林锦婳看着手里满满一把的药稍稍呼了口气,当初答应了赵倾要替他医治侧妃的,总不好食言,而且他的疫病也快发作了,她要找机会接近他看看,当年爆发的那一场疫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妈妈想起那个虚弱的风一吹就要散了的柔弱女子,点点头。 林锦婳扬了扬手里的药:“她是郁结于心引起的虚损,我这院子里新鲜的轻炙草入药,佐以其他药材一起,最是能疏通情志,活气活血。” “那小姐能治好侧妃?”杨妈妈忽然感兴趣道。 林锦婳摇摇头,去了小厨房找了药盅开始捣药,边道:“心病还须心药医,我能做的只是让她身子好一些。”说罢,嗅到厨房有一股香味,将手里的药盅递给一旁看热闹的丫鬟:“继续捣。”说罢,扭头去寻那香味。 找来找去,发现放厨具的柜子底层有一个小罐子,打开一瞧,都是晾干的玫瑰花,清香扑鼻很是好闻。 “这是谁的?”林锦婳问道。 方才捣药的丫鬟忙上前一步紧张道:“是奴婢的,奴婢以前就是落霞苑洒扫的,以前夫人爱侍弄这些花草,奴婢瞧着花落了可惜,便悄悄捡了来晒干了,放在香囊里也香。” 林锦婳见她紧张害怕的样子,浅笑:“这花卖给我吧。” 丫鬟一怔,反映过来忙道:“奴婢不要银子,小姐喜欢便都给小姐吧,就怕小姐嫌弃奴婢粗手粗脚,做的不好。” 林锦婳看着晒干的花,花瓣尽量都挑了完整的,也十分干净,浅笑:“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阿宝。”她脸蛋红扑扑的,年岁也该十六七了,却还是十分局促紧张。 林锦婳点点头:“往后便做二等丫鬟,近身伺候,多帮我晒些玫瑰。”说罢,抱着玫瑰给了杨妈妈:“再去寻些鲜嫩的茶尖和红枣,红枣去核,配上几片茶尖和四瓣儿玫瑰做一个小包,一一装好,一会儿与我配好的药一起送去九皇子府……”她顿了顿:“玫瑰花也送去一些给袁郡主和王小姐,顺道问问王夫人身上的病可好了。” 杨妈妈见她处事从容又周到,笑着点点头去了。 林家的事儿这几日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不过王夫人一家早早下乡去了倒是不知道,才回京城,还没来得及去看她,便收到了她送来的玫瑰。 王汝嫣很高兴,忙泡了茶才依偎在王夫人身边笑道:“娘,这位七小姐可真是个奇人,听说侯夫人是真的怀上孩子了呢。” 王夫人只在林锦婳娘亲的葬礼上见过她一次,看了看这花茶,想着之前送来的药,浅笑道:“是个可怜孩子,却有颗玲珑心肝。过几日宫宴,你也是要进宫的,她得罪过德妃娘娘,你稳重些,小心护着她就是。” 王汝嫣笑着点点头:“娘亲放心,她是个聪明的,必不会出事。” 王夫人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送来的东西,笑了笑不再多说。 又是两日过去,林二老爷还是在不间断的寻找着大夫,但没有一个大夫敢说实话的,二夫人更像是绝了声,但京城关于她与人私通诞下野种的流言却是越来越凶。 林锦婳早上又配了几味药,才发现雁儿一早就紧张兮兮的,时不时就要找个借口来看看她是不是在屋里,她正觉得奇怪,大哥和爹爹刚去早朝不久,本该在长乐庵的林紫苏便出现在了落霞苑,身后还跟着一群官兵。 采儿慌慌张张的进来想要回禀,人却一把被官兵摁住,林紫苏狠狠剜了她一眼,便领着人入了里间,看着林锦婳抬手一指:“就是她!” 林锦婳微微皱眉,冷冷看着她:“四姐姐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林紫苏冷哼一声:“你借用林麓之嫡女的身份,与敌国暗通款曲,做了我大锦的奸细,还敢问为什么?” 林锦婳浑身一僵,她说的这么直接,想来必定准备了铁证。只是她的脑子和能力绝对办不到这件事,她背后是谁?赵阚么,还是德妃,亦或是还有其他人? 她暗暗睨了眼躲在后面的杨妈妈,杨妈妈会意,低垂下眼敛,悄悄往里间躲去。 林紫苏没发现她,一心只看着林锦婳,轻哼一声:“你不是很得意么?神医,还能买通慧觉那个老秃驴,如今证据确凿,我看你怎么狡辩!” 后面的官兵也涌了上来:“林小姐,请吧!” “你们不是衙门的人,要带我去哪里?”林锦婳冷声问道。 那人瞧见她清寒的眸子,倒也不敢真的强硬拖她,只道:“通敌卖国是大罪,你不仅是林麓之之女,还是宁王的准王妃,自然是去大理寺!” 林锦婳手心死死攥紧,却只浅浅吩咐这院子里的人:“看好落霞苑,在我回来之前谁若是闯了进来,便是栽赃陷害之人,你们直接抓住扭送官府!”说罢,冷冷看了眼雁儿:“你的差事办的很不错,回来我必定好好赏你。” 雁儿听着她这轻飘飘的话,腿都软了,一个字也不敢说。 “你威胁她做什么?她什么也不知道,七妹妹,时辰不早了,赶紧去吧!”林紫苏催促道。 林锦婳将一直放在腰间的麒麟玉取下放在一边桌上,淡淡看了她一眼,提步而去。心里却开始打鼓,若是德妃,她许久不见有动静,到现在才动手,必然做了十足的准备,她不能慌张,要好好想想怎么办才好,而且最要防的,是他们在审问之前便杀人灭口! 采儿看着人走了,急得就要出去找人帮忙,林紫苏却是冷哼一声,看了眼雁儿:“还愣着做什么,这两个刁奴如此不守规矩,找人给我拖下去,一人打五十个板子!” 采儿脸都白了:“四小姐难道要活活打死奴婢不成,奴婢的卖身契可不在林府。” 林紫苏倒是忘了这一点,眉头狠狠拧起,却只阴冷一笑:“那就留你一条贱命!来人,把她的指甲给我活生生全拔了!” 白兰心里一憷,忙要上千求饶,却被新提拔上来的丫鬟阿宝拉住。阿宝朝她摇摇头,如今四小姐气焰嚣张,越求饶她只会下手越狠! 林紫苏冷冷睨了她一眼:“给我看好这院子,谁也不许踏出去半步!”说罢,转身而去,而采儿也被人捂着嘴拖了下去。 白兰整个人瘫软的跪在地上,看着还在挣扎的采儿,心里一团乱麻,十指连心啊,生生拔掉指甲该是多疼! 杨妈妈等到屋外没动静了才从里间走了出来,看着桌上的麒麟玉,再看着外面已经走了的人,这才小心翼翼从侧门出去,小心钻过院墙下的狗洞往那废弃院子而去。 隔壁落月院,叶菱听到这消息,先是惊讶,而后才摇摇头。 旁的丫鬟水芹道:“小姐,咱们不去见见紫苏小姐吗?” 叶菱倚在暖榻边的靠枕上,淡淡看着才修好的指甲,道:“她如今风头正紧,我去了她也不会看我一眼,反倒是她这次事情做的太绝,把自己的后路都断了,若是林锦婳能回来,她的下场只怕比她拖下去拔了指甲的丫鬟要凄惨一百倍。” 水芹听得浑身一颤,不敢再说。 大夫人接到消息,倒是讽刺笑出声:“她这是得了谁的庇佑了,敢如此对林锦婳动手,莫不是真有十足的把握?” 林惜玉坐在一边给她捶腿,却道:“娘,二伯母那个奸夫咱们已经找到了,也问出话儿了,咱们要不要现在把人弄出来,也算是卖给林锦婳一个人情?” 大夫人思量半晌,却是摇摇头:“且让她们先斗着,反正他们我都想弄死,如今她们两虎相争,两败俱伤最好。”她喝了口药,苦的皱眉,直接把碗沉沉放在一侧:“让人去拿蜜饯来!” 林惜玉见此,也不再多说,开始考虑起若是林锦婳死了,自己是不是替她嫁去宁王府了。 杨妈妈气喘吁吁赶到宁王府时,赵怀琰早已经接到了消息到皇宫去了。 高禀接待她到了屋里才道:“这件事很复杂,不止是冲着七小姐来的,还有林将军和咱们王爷。” 杨妈妈看他面色凝重的样子,心里也跟着动摇起来,却听他道:“不过你放心,这世上咱们王爷都办不了的事很少,林小姐不会出事的。” 杨妈妈闻言,这才算吃下了定心丸,想了想,没直接回府,转道又去了九皇子府和平南王府转了一圈,连王御史家也去了,定南侯夫人没等她去,倒是跟慧觉一起找上了他。 侯府大厅内,杨妈妈将林锦婳被带走的事儿仔仔细细说了一遍,侯夫人才皱眉道:“这件事牵连甚光,大师,你怎么看?” 慧觉早早得了消息准备着,却没想到是这件事,却还是按计划道:“煞星归来,刑克亲人,侯夫人,这煞星不除,只怕跟您腹中孩儿相克啊!” 侯夫人见他说的认真,一惊:“煞星是林紫苏,与我孩儿有什么关系?” “夫人有所不知……”慧觉摇摇头,叹了口气:“夫人腹中孩儿乃是天上文曲星转世,天生便是与林四小姐相克的,林四小姐如今强,他却还弱,若是煞星不除,又不去庵堂闭门清修,只怕……” “行了。”侯夫人不愿再听,现在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命,谁要是伤害她孩子,便是杀了她。 她丝毫不怀疑慧觉是跟人有什么勾结,沉脸看了看底下的杨妈妈,寒声道:“我派人跟你一起回去,落霞苑一定要看紧了,回去你仔细搜一搜,不是她的东西赶紧扔掉!” 杨妈妈见侯夫人愿意插手,喜出望外,赶忙应了。 此时的林锦婳坐在马车里,她的罪名到底还没定,旁人不敢拿她如何,只是她现在发愁的时身边完全没有自己人,该如何做部署呢? 正想着,前头忽然一阵嘈杂,有人呵斥道:“你们这群臭乞丐,滚去别的地方要饭去!” “军爷,行行好吧,我们饿了三天了……” 官兵们谅林锦婳也没胆子逃跑,便都上前去驱赶乞丐了。 林锦婳正迟疑着,马车后面忽然传来老六的声音。 “小姐,出了什么事?” 林锦婳听到他的声音,长长舒了口气,才道:“现在你马上去办三件事。一,我跟你说过的丞相府的女人,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找出来。二,去查林紫苏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什么目的。三……”她顿了顿,眸子也危险眯了起来:“我若是出事,会死死咬住三皇子赵阚,你想办法把证据做到他身上去。” 老六不放心:“小姐,不会走到第三步的。” “但愿不会。”林锦婳见前头的人已经折返过来了,赶紧道:“你想办法提醒王御史,他府里有奸细,这件事恐怕会波及到他,让他做好准备。”若是前世那场污蔑她们三房谋反的事情提前到了现在,那御史府的事也许也会提前,当年便是那个奸细,害的王家被满门抄斩,若是现在能抓住,说不定能问出些东西来。 “可是小姐……” “我不会有事,你寻机会再来见我。”林锦婳说罢, 官兵们这会儿已经赶到了,瞧见老六,不满呵斥:“你做什么呢?” 老六忙掩藏住眼底的担忧,朝他们忙笑笑:“我东西掉了。”说罢,弯腰捡起一块碎银子便转头跑开了。 官府的人也没多疑,带着林锦婳快步往大理寺而去。 这里距离大理寺很远,但走着走着,林锦婳觉得不对劲,前头马儿随还在跑,但周围整齐的脚步声不见了。 她忙掀开马车帘子,只见前头一个灰衣男子正在驾着马车,这里一片荒凉寂静,俨然已经出了城。 她心里一惊,寒声道:“你是谁派来的?”若是她莫名失踪,那些人再给她安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那她就真是必死无疑还要连累父亲和兄长了。 驾着马车的人见她已经发现,也不多说,拔出藏在袖子里的短剑就朝她刺来。 林锦婳面色一寒,抽出袖子里一直放着的帕子朝他扔去,却都被他的短剑挥断,他冷哼一声,看着不断往马车里躲的人,举起手里的短剑:“要怪,就怪你惹错了人!”说完,直接朝她心口刺来。 林锦婳看着前面马车稳稳朝那林子撞去,险险往侧面一躲,而马车也跟着一颠,那人便狠狠撞在了马车上,手里的短剑也刺到了马车上。 林锦婳见状,捡起地上的半截手帕,快速上前捂住他的口鼻,却被他一掌狠狠打开,但那人因为不小心吸入了帕子上的迷药,才要站起身,便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林锦婳疼的猛喘连环扣器,赶紧拔出簪子一步往前扎入他的脖子,看他吃痛要起身,才转身拔出马车上的短剑,在他的手攥住自己的脚腕时,回身狠狠刺入他的后背,疼得他浑身直冒冷汗。 “现在可愿意跟我说说,是谁派你来的了?”林锦婳稍稍缓过气,抬脚将他踩在地上,但也知道那颠茄汁的药力持续不久,而后手里短剑一滑,直接挑断了他的手脚筋脉,又急急将马儿拉住。 马车里的人阴鸷看了她一眼,冷笑:“你以为我会怕死吗?” 林锦婳看着面前已经闯入了一片荒芜的林子,嘴角高高勾起,转身将他从马车里拖了出来。 她四下看了看,瞧见不远处的树下鼓起了个包,嘴角勾起,快步上前去将其挖开,看着里面黑压压乱爬的蚂蚁,面色更冷。 “你想做什么?”男子看着那黑压压的蚂蚁窝,微微咬牙。 林锦婳冷漠看着他:“你可曾听说过一种死法。将人的衣服全部扒光,划满血痕,然后再涂上蜜糖,把人半截身子埋进土里,再割断他的舌头,让他被蚂蚁活活撕咬而死!那样的死法,痛痒都喊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吃的只剩下一具白骨……” 男子一听,立即就要咬舌自尽,林锦婳却早有准备,上前一脚狠狠踢了下他的下巴,看他下巴登时肿起,这才拿着短剑放在了他的嘴边:“你咬断舌头也不会立即就死的。但你如果告诉我,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男子盯着那被挖开的黑压压的蚂蚁窝,浑身都在颤抖:“是……是德妃娘娘和……”他话不及说完,暗处忽然飞来一支利剑。林锦婳听到嗖的破空之声,险险躲开,那箭却是直接穿过了那侍从的喉咙。 这个死法,她记得,上次青儿刚要反水指认二夫人污蔑娘亲时,便也是这样一支利箭刺穿了她的喉咙,而且这箭翎也一模一样。 她忽然想通了什么,死死咬牙,看了眼前面的马儿,快步上去驾着马车便朝京城的方向飞快而去,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跟德妃沆瀣一气的人竟然是他! 他现在一定在府里开始布置了,只要现在回去抓到他…… 林锦婳抬眼看着前头十来个准备拦住她马车的官兵,心中轻哼一声,你们既然这么想死,那就成全你们!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化险为夷 那些押送的官兵们想着时辰差不多了,本是要以‘捉拿逃犯’之名将林锦婳拿下的,哪知他们才走出城门,林锦婳已经径直回来了。 领头的站在前头要将人拿下,林锦婳看他张着手臂挡在前头,心一横,狠狠抽了下马鞭,马儿便更快的往前冲了过去。 领头的瞪大眼睛,看马儿冲来,慌忙往前一闪,由着她过去了。 “还愣着做什么,追!”他怒喝一声,一群人又赶忙跟着追了过去,可人的两条腿哪里比得上马儿的四条腿跑得快。 林锦婳一路飞奔,终于到了林府。 林府门口的小厮还一脸震惊:“七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回来……” “二老爷今日可曾出门了?”她寒声问道。 小厮忙摇摇头:“未曾出门,这几日二老爷都为着寻大夫的事儿,房门也没出呢。” 林锦婳却是冷笑一声:“是么。” “七小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你不必管,马上去官府请人来,就说林府发生了命案。”林锦婳说罢,转头便跑去了落霞苑。 她这一路气势汹汹,没一个下人敢拦路的,直到到了落霞苑门口。 二老爷的亲信婆子柳妈妈站在门口,脸色冷沉气势不小,盯着杨妈妈寒声道:“你莫不是忘了尊卑,连奴婢的本分也不守了么?” 杨妈妈现在身后跟着侯夫人的人,有了底气:“柳妈妈,小姐走时吩咐了,不许任何外人进去,奴婢不敢不守本分。” “四小姐可是为了七小姐好,为了林府好,若是真查出三房跟敌国私通,这灭九族的罪要是定下来,林府谁也跑不了。”柳妈妈说罢,又要上前一步,却被白兰也挡住了。 她红着眼睛梗着脖子道:“这人儿就是四小姐招来的,还怕诛连?” 她话音刚落,柳妈妈老脸一沉,冷厉的看着旁的下人:“不知规矩,拖下去掌嘴!” 立即有人上来揪着白兰就要下去,却听一道寒声沉喝:“我看谁敢动手!” “小姐!”杨妈妈轻呼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后而去。 柳妈妈见林锦婳居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面前,心道不好,忙对旁人道:“七小姐逃出来的,赶紧抓起来送去大理寺!” 下人们立即就要上前,侯夫来的嬷嬷轻轻咳了一声:“侯夫人到不知道林府的下人都是这样欺负主子的。” “可是七小姐本就是朝廷要犯……” “要犯?妈妈可曾听到朝廷的判决下来了?可曾听到谁拿出了证据?”她冷冷睨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婆子,寒声道。 柳妈妈看着她这气势,微微咬牙,朝下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却听林锦婳立即道:“这里的人,谁也不许走!”在所有人犹豫的时候,便听她跟杨妈妈道:“一人去拿一根棍子,谁敢走,立即给我打断腿!” “七小姐,你怎么敢……” “不敢?”林锦婳瞥了眼躲在人群后头想要溜走去通风报信的雁儿,冷声道:“杨妈妈,动手!” 杨妈妈会意,亲自拿了棍子,带着人便上前扭住雁儿,当着众人的面生生打断了双腿。 侯夫的人看的心头一惊,原以为这林家七小姐柔柔弱弱的,哪曾想竟还有这魄力,而且下手也真的够狠! 雁儿哀嚎出声,但杨妈妈手下丝毫没留情,这一次她害的林锦婳身陷囹圄,林锦婳一出事,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想到这些,她下手越发狠了,几棍子下来,便见雁儿下半身的衣裳血糊糊的俨然是废了。 柳妈妈带来的人均是吓得胆寒,不敢出声。 柳妈妈暗暗咬牙,只看向林锦婳:“七小姐如此狠毒,就不怕传出恶名,毁了自己的前程么。”女子最是爱惜名声,她却不管不顾下如此狠手,就不担心宁王会因此心生厌恶么。 林锦婳现在才不管这些,名声不及爹爹和兄长的性命重要。 见人被看住,她这才立即跟杨妈妈拿了之前的麒麟玉,迅速往前门而去。 官府的人很快便来了,后面还跟着那群官兵。 官兵们见到她就要上前来抓,林锦婳却是亮出手里的玉佩:“军爷们连驾马车都不会,害我被人带出京城,看来郑将军把你们教导的并不好。”若是德妃和赵阚动手,他们定不会用自己的人,而手底下刚好带着训练有素的兵又十分听话的,也就是他刚勾搭上一心嫉妒父亲的郑家了。 “你胡说些什么?”那些人登时一恼。 林锦婳嘴角勾起,并不再与他们多费唇舌:“你是谁的人,我们心知肚明。你若非要我跟你走,且等我处理完林府的事。”说罢,这才看向赶来的京兆尹张大人,恭谨行礼:“张大人,有人想要污蔑父亲谋逆,锦婳别无他人可信,唯有请张大人帮忙了。”张大人公正,性子耿直,也只有他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说一句实话了。 张大人看着此刻镇静的林锦婳,思量三分,再看了眼气势汹汹要带人走的官兵和停在门外那辆已经残破的马车,点了点头。 “你敢……”后面那领头的还要继续说,林锦婳直接将那麒麟玉摔在了他跟前。 麒麟玉只有谁才能有,他们心知肚明。 “想活命,便等我一刻。”说罢,扭头而去。 后面的官兵还想去追,却被领头的拦住。宁王他可不想得罪,京城谁还没本事敢明面跟宁王过不去。 他冷冷看了眼林锦婳的背影,道:“左右只有一刻,等着便是。若是一刻之后不出来,我们再进去拿人!” 此时的二房院里。 林紫苏并不知道林锦婳已经回来了,她的心思也全部落在了此刻眼前。 “父亲,你就放过娘亲吧……” 她哽咽着看着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娘亲,实在想不明白,她才去山上几日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二老爷林威冷冷扫了她一眼,冷嗤:“我培养你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优柔寡断吗?” “可是爹,她毕竟是紫苏的娘亲……”林紫苏早知道父亲的真面目,但父亲一直少露面,她跟叶氏自然更亲近些。 叶氏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相伴二十年的夫君怎么了,以前总是唯唯诺诺没有主见,自从自己被指认私通后,便好似变了个人。 “老爷……“她开口要叫,林威则是慢慢转身沏了杯滚烫的热茶,这才转身无情的看着她:“这么多年,我任由你在府里为所欲为,从不干涉你,你竟然还不满足,真的与那奸夫……若不是我肯定紫苏是我的女儿,我连她也不会放过!” 林威这话一出,林紫苏只觉得背脊也跟着寒了三分。 二夫人被不间断的虐打了这两日,浑身的骨头都碎了,她勉强直起身看向林紫苏:“紫苏,救救娘亲,娘亲当年……只是一时糊涂啊……” “娘……”林紫苏想救,但一看林威狠毒的眼睛,马上把话咽了回去。 林威听到这话就恼,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将那滚烫的茶水直接灌了进去,疼的她满嘴的血依旧不停,直到茶全灌完,才把茶盏狠狠砸在了她脸上:“我如今成了京城的笑柄,你以为你还能活?下贱货,下贱货!”林威一想到自己苦心伪装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骄傲的站在所有人面前,却没想到一夜之间,他就成了戴绿帽子的傻子。 越想越气,也不想在啰嗦,直接取了一旁早早备好的绳子往房梁上一扔,拍了拍手,外头便立即进来两人将叶氏抱着挂了上去。 叶氏本能的开始挣扎,林紫苏吓得蒙了,怔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林威轻哼一声,看着旁人:“那奸夫处置了吗?” “回禀老爷,那人被大夫人悄悄关了起来……” 他话未说完,外面传来看门婆子的声音:“你们不能进去,你们……” 林威心里一惊,立即狠厉的瞪了眼林紫苏,还不及吩咐,房门已经被人踢开。 张大人看到被吊着的二夫人,二话没说便抽了刀砍断了绳子。 林锦婳立即上前探了探二夫人的呼吸,只是昏死过去了,还没死,但这浑身的伤…… 她微微皱眉,却听林威道:“锦婳,你不是被人给带走……” “在城外时遭人刺杀,锦婳侥幸逃脱,却想通了,是谁要陷害锦婳和兄长。”林锦婳冷冷盯着自己这位平日里看似温吞的二伯,他眼里方才一闪而过的分明是狠辣,哪里有寻常半分懦弱的样子。 林威马上一副惊讶的样子:“哦,是谁要污蔑你?” “二伯且不必着急,一会儿便知。”说罢,才看向张大人:“还请大人去请大夫……” 她话未说完,便被醒过神来的林紫苏一把推开:“不必你假好心!”她恶狠狠说完,才跪到了二夫人身边。 张大人皱眉,看着林威:“二老爷方才是打算杀人灭口?” 话落,一旁的衙差迅速拔出了刀。 林威闻言,忙叹了口气:“是内子想要自尽。这段时间因为私通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她觉得愧对于我,所以才……我跟紫苏过来,是刚准备救她的。” 这话分明说不通,若要救人,怎么会关紧房门?而且二夫人还一身的伤,脚底下也没垫着东西,不可能是自杀。 张大人看向林紫苏,林紫苏知道自己将要说的话会带来什么。她咬咬唇,看了看林威的脸色,拢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攥紧:“是……自杀。” “四姐姐真是好孝顺。”林锦婳站起身来冷漠道,自己娘亲差点被杀死,她还要维护杀人凶手。 林紫苏面色青黑,只狠狠盯着她:“这些都是你造成的!” 张大人听得皱眉,但林锦婳却只凉凉看了她一眼,便道:“张大人,若是臣女没记错,雁儿那丫头招供的,要陷害我的人现在就还藏着这二房当中,身上必定还有仿照我或着我爹爹兄长字迹的通敌卖国的信件。” “锦婳,你在胡说些什么……”林威眼里的淡定瞬间散了,忙道。 林锦婳却不理他,只看着张大人:“请张大人做主赶紧搜查,外面的人很快会带走臣女,臣女与父兄的生死,便全部握在大人手中了!” 她记得前世有人污蔑父亲私通,不仅准备了买过通敌的信件,还有人在父亲书房的暗格里藏了一件龙袍。 她才说完,外面那些官兵已经追来了:“林小姐,一刻钟到了!” 林锦婳请求的看着张大人,张大人胡子微微一颤,咬咬牙:“来人,这里有人意图谋杀,马上搜查犯人!” 底下的衙差们心中会意,立即领命开始搜查了。 “还有……”她想起那只箭翎,看着林威道:“二伯可知道一种用孔雀羽毛做的箭翎?” 林威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收紧,只疑惑摇摇头:“谁会那孔雀羽毛做箭翎……” “是吗?之前林府被杀的青儿,还有今日城外被人暗杀的刺客,都是死于装有孔雀箭翎的毒箭。毒不好追根溯源,这孔雀箭翎却极好找,希望二伯手下的人不会正好藏着这样的东西。”说罢,跟着那些官兵转身而去。 张大人听在心里,立即吩咐道:“下人房也要搜!” 林威看着离去的人,面色微寒,嘴角却溢出一丝笑意。便是查到这些又如何?这不过是第一招罢了,德妃布置周密,三房这次,包括宁王赵怀琰,都别想逃得过去!” 此时宫中,德妃娇懒的倚在上首,看着特意来喝茶的皇后,浅笑:“皇后娘娘,这可是新进的乌龙,味儿可合您心意?” 皇后手上长长的指甲轻轻划过茶盖,浅浅一笑:“德妃妹妹这么多年来,习惯都没改。一有好事,见到本宫也是喜笑颜开的了,如今还舍得拿了这乌龙茶来招待,怕是皇上来才有这样的待遇。” 她说话轻轻柔柔,不带一丝焦急。 德妃就是不喜欢她这什么都不形于色的样子,像是一汪水,砸什么进去都只有一点点的波澜。 她不痛不痒道:“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妾哪里敢慢待了您呢。只是今儿心情的确好,您听那喜鹊,今儿叽叽喳喳可是叫了一天呢。”德妃指着一旁金丝笼里养着的喜鹊,笑的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皇后不疾不徐的揭开茶盖,看了看里头的茶,浅浅一笑,又将茶盏放在了一侧。 德妃瞧见,眉梢微挑:“娘娘这是怎么了,瞧不上臣妾的茶,连喝一口也不愿意?” 皇后莞尔,抬眼看着面前风韵犹存的德妃:“茶太烫了,着急喝下去,岂不伤了身?总要等他放凉些才好一口喝下肚。”说罢,扶着嬷嬷的手优雅起了身:“时辰也不早了,皇上今儿一早还说让本宫去陪他说说话,在妹妹这儿耽误的也久了,就不多留了。” 德妃起身懒懒行了个礼,不屑的看着她一身凤袍的身影离开,冷声道:“老女人,没了姿态颜色,就只想着拉拔底下那些鲜嫩的女人来讨好皇上,她在皇上跟前,也就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话好说了。”说罢,听着挂着的喜鹊又开始叽叽喳喳的叫,笑道:“让它多叫唤几声,本妃爱听。” 皇后出了德妃的永和宫,才对旁的嬷嬷轻声问道:“怀琰还在皇上那儿跪着?” 嬷嬷颔首:“这次的事情严重,林将军和林少将军都是刚从边关回来,又有林家的侄女儿指证,怕是难以脱身,指不定还要连累王爷。” 皇后淡淡颔首,经过御花园时,看着一片凄凉,浅笑:“德妃至始至终都不懂圣心,只是不知皇上要忍她多久。” “娘娘……” “罢了,那也不是本宫该管的事。让你安排的事,你都安排好了?”皇后问道。 “您放心,林家那位七小姐是个聪明的,听说我们的人还没动手,她在城外就安全回来了,还到林府杀了个回马枪。”嬷嬷笑道。 皇后闻言,却是皱皱眉头:“女子太聪明,不是好事。不过且先看着吧,若是她能让怀琰有争位之心,那便是最好。”说罢,转头往皇帝的寝宫而去。 林锦婳这一次没有再被绕弯子,稳稳送到了大理寺,只是她身份特殊,这些人还挑了一个稍微干净些的牢房给了她。 她寻了堆干草坐下,开始用力回忆前世这一场事,一个细节都不能漏了。 此时丞相府外。 老六看着底下大大小小的乞丐,低声道:“方才说的,都记清楚了吗?” “记清楚了。”大家异口同声答道。 老六点点头:“那好,按计划行事。” 众人齐齐点头。 丞相熊树礼正换好官服出来,交代管家看好家,便上了马车往宫里去了。 等他一走,管家转头就要回去,门口却忽然来了一群小乞丐:“老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管家面色一沉:“滚滚滚,这里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说罢,忙要让人去关门,却哪知这些小乞丐跟小泥鳅似的,往他身后一窜便溜到了府里去。 老管家气得不行,忙指着门口看守的侍从:“把他们给我抓起来,快!” 侍从们立即转头去抓人。 等人走了,老六才悄悄从门口溜了进去。 他对丞相府打探很久了,房子里面的架构也很清楚,里面住了那些人更是清楚,却唯独没有小姐所说的那个神秘女人,但有一个地方很可疑,熊树礼虽为丞相,但每日待在书房的时间,比待在后院任何一个女人房里的时间都要长,这根本就不切实际。 他这般想着,便是直奔书房而去。 书房外有一片假山可让他藏着,但门口把守很严。 他从手里掏出一个信号弹,直接冲着天上一拉,顿时一声炮响。 书房外的守卫顿时警戒起来,一部分人眼看着就要冲出来搜寻,靠着书房后头的巷子外却忽然飞进来不少火把,迅速将书房周围点燃。 他们见状,也不急着找人了,赶忙就开始救火,一部分则是冲去处准备抓那放火之人。 老六等着外面的家丁冲来救火,借机也混了进去,旁人见他面生,却也穿着熊家的下人服,以为是新来的倒也没问。 老六一盆水将自己浇透,人直接就冲了进去。 书房内现在还没燃着,但外头的火却是越来越大了。 他急急在书房里找,但书房根本不大,什么人也没有。 “难道错了?”他暗自咬牙,却忽然听到一道柔弱女声:“谁在外面?” 老六听到这声音,眼睛一亮,迅速开始在多宝阁上翻了半晌,终于有一个摆件挪不动,他轻轻一扭,墙上便开了一道暗门,而一个女人正趴在墙面往外听,门一开,她直接跌坐在地上。 “你是……”老六上前忙要将人扶起,她却是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只低声祈求:“带我离开……离开……” 老六犹豫起来,女子看着跟自己一般岁数,极美,却是那种娇柔到心坎儿里的美,脚上系着铁链,身子轻飘飘的好似没有重量一般。但她就是小姐说的那个女人吗?若是不是,今日错过机会,下次怕再也进不来了。 他咬咬牙,打算先将人抱到外面再继续找,却听到外面有人呵斥:“混账,赶紧把里面的玉夫人救出来!” 玉夫人? 老六眼睛一亮,他打听的熊府众人里,可没人提过什么玉夫人。这般想把,赶忙脱下湿了的外袍将人裹起,看着一旁装书的大箱子,想了想,把书掏出来,把人装了进去,才又把暗门关上了。 刚办好这一切,外面的人便进来了。 “你在做什么?” 老六忙装作结结巴巴道:“这些都是老爷的书,不能烧了。” 那几人皱眉,却没多想:“赶紧滚出去!”玉夫人是不能叫其他人瞧见的。 老六连忙点头,背起箱子就不要命的往外冲。 那些人等人都走了,这才拉开暗门去瞧,可是里里外外找遍了也不见,才想起老六的箱子:“坏了,快追,快!”若是那女子被救出去,那丞相大人也就完了。 老六早早安排妥当,出了府就有小马车等着,等丞相府的人追出来,他早混入人群里不见了踪影。 大理寺内。 林锦婳这会儿慢慢思量着,直到门口传来急促又轻巧的脚步声。 “七小姐。” 焦急的呼声,让林锦婳都惊讶了一下,她怎么会来? 王汝嫣寻了好几个牢房,终于见到她,才忙欣喜的朝她招手。 林锦婳看着这单纯的王小姐,有几分好笑,这儿是牢房,她当聚会呢? 王汝嫣可不管这些,等人打开了牢房门,才满眼感激的冲了进来拉着她的手:“今儿多亏了你。” 林锦婳微微一顿,难道王御史抓到府里的奸细了? 王汝嫣见她想到,才感慨道:“爹爹那会儿正接了令要出城,娘跟我也得了德妃娘娘传召要入宫,你那个叫夜生的朋友来,说让我们赶紧查人,爹爹这才找到在书房正要藏那叛国之罪信件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谁?” “是前些年宫里赏下来的侍妾,爹爹瞧她这些年还算乖巧懂事,也没防着她,没曾想她竟如此狠心!”王汝嫣说起来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若是不林家的事已经闹得这么大,以爹爹的脾气,便是有人去说不定也不会查。 林锦婳听说人抓到了,倒是松了口气,起码现在王御史怎么也会帮爹爹说句话了,他出了名的谁都敢惹,谁都敢参本子,德妃这次怕是要吃苦头。 “可是,七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王汝嫣最想问的是这个,林锦婳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怎么会知道王府的事? 林锦婳早已想好托词,浅笑:“那夜生混迹市井,寻常没事便会听说些小道儿消息,王府那侍妾也是走漏了风声,所以我才能告诉你的。” 王汝嫣见她说的认真,倒也没多怀疑,拉着她的手道:“你的事儿我听说了,正打算跟娘亲帮你去求求情,哪知竟是到了这一步。” 林锦婳忽然眨眨眼看着她道:“有一件事倒是想请你帮个忙。” “真的吗?你且说,我一定帮你。”王汝嫣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道。 林锦婳嘴角勾起,在她耳边轻声两句,却惹得她小脸绯红:“这……真的能行吗?” 林锦婳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这森寒的大牢,无奈笑道:“若是有别的法子,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好,那我帮你。”王汝嫣小手攥得紧紧的,扭头就要走,却又折回来看着她道:“七小姐,我信你。” 林锦婳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竟有一丝丝的感动。前世她当郑如意和林紫苏是最好的姐妹,她们却把自己利用的体无完肤然后残忍杀死,那这个王汝嫣呢? 她心里的热度微微凉了下来,只客气浅笑:“多谢。” 王汝嫣没察觉她的异样,定定看了她一眼,这才转头去了。 下午时,林麓之和林锦澄入狱,不过张大人却是找到了不少东西,也请命入宫了。 王汝嫣在林府马厩边,看着那匹英俊的汗血宝马,认真道;“马儿,你可要救你的主子一次啊。”说罢,让人割断了马绳,趁着林家人不备将那久经沙场的汗血宝马放了出去。 马儿有灵性,尤其跟了林锦澄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被放出去后跟着人直奔大理寺府衙,到了府门前便前膝盖跪地开始哀嚎嘶鸣。 因着它是汗血宝马,引来不少人旁观,众人看着他身上那一道道狰狞的疤痕,也开始议论纷纷。 “林家为朝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谋反?” “就是,这马儿尚且一身伤,两位将军必定也是,这么多年,若不是他们在边关守着,哪里还有这大锦朝的繁荣?” 有人在里面引导说着,立即引来旁人附和。 王汝嫣听着人群开始议论纷纷,心里长长呼了口气,悄悄从人群里退了出来,不过还好,锦婳交代她的事儿总算没办砸,只是看着这嘶鸣的马儿,她也有几分心疼起来。 这里的动静不小,自是早早传到了大理寺内,林锦婳安静的靠在角落,听着门外的差役们议论。 “听说没,那可是匹汗血宝马。” “哎哟,叫得可惨了,也是可怜……” …… 林锦婳听着,嘴角淡淡勾起。这次就算德妃计划周密,却也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父兄才战胜归国,民心正盛,赏都还来不及,说他们叛国,岂不是太荒唐了? 皇宫,养心殿内。 皇帝看着底下跪着一动不动的人,也不理,只跟皇后说话。 “马上就是年关了,朕想清静都清净不得啊。”他叹了口气道。 皇后浅笑,递了茶盏给他:“年关过后,不少皇子也成年了,皇上何不叫他们分担些事务,也总好过您亲自劳心劳力。” 皇帝看了她一眼,笑笑:“皇后说的是,朕是该考虑考虑。” 正说着,外头伺候的公公进来道:“皇上,京兆尹张大人求见,御史王大人求见。” “哦,这倒是一块来了,朕今日怕是不得安生了。”皇帝笑了笑:“请他们进来吧。” 皇后示意的看了看地上跪着的赵怀琰,道:“皇上,怀琰……” “固执的臭脾气,仗着朕疼他,便傲气的很,朕让他帮忙管着朝廷的事他还不乐意,让他跪着,等他愿意了再说。”皇帝轻哼一声,看着赵怀琰与故去茵嫔极像的容貌,心中叹气,面上却半分不露。 皇后眉心微皱,她倒是巴不得赵怀琰接管朝廷事务,他竟是不乐意了? 赵怀琰直直跪着并不出声,不过听父皇这说话的语气,林府八成没事。 皇后还是道:“张大人和王大人到底是臣子,瞧见怀琰在这跪着也不好。” 皇帝笑起来,面上不见丝毫冷意,一双看人的眼睛却没暖过:“你倒是疼惜他,罢了,他不听我的,林府那婚事便也退了吧。” “父皇,剿匪之事儿臣已经……” “可你还是放走了那山贼领头的赫连潇?”皇帝直接道。 赵怀琰面色微寒,薄唇微珉,听到后头进来的脚步声,不再多说。 皇帝倒也让他起了身,张大人进来时没管几人什么表情,只将自己发现的全说了。 “这些信件全是从林府二房下人屋里搜出来的,还有这孔雀箭翎,好几次差点杀了林家七小姐。”张大人这话才说完,便觉身旁一道寒芒照来,而后一直修长的手便拿走了箭支。 “不是宫里出的,民间也少见这样的工艺。”赵怀琰寒声道。 张大人颔首:“林家二老爷林威说,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全是那下人胡作非为。下官已经派人去查这箭的来源了。” 皇帝瞧着赵怀琰浑身冒着杀气的样子,眉心微沉,男人沉溺于儿女私情可不是件好事。 “她倒是福大命大。”皇帝淡淡一句,皇后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只看着张大人道:“还发现了什么?” 张大人也赶紧道:“还有,林小姐自己的丫鬟先一步去了林将军和少将军的院子搜查,找到了这个……”说罢,让人呈上一件绣好的龙袍来。 皇帝再好性子,此刻眼底也升起些阴翳,沉声道:“七小姐的丫鬟先搜出来的?” “是。林小姐被官兵带走前,她便让人看住了自己和两位将军的院子,自行搜查了一番。而且,林小姐今日被押走时,竟是被人悄悄带出了城,差点被人暗杀。若是她死了,便落实了畏罪潜逃之名。”张大人本不打算说这话,可想起林将军素来公正,为人也厚道,便多嘴说了这两句。 王大人闻言,心中已是一片胆寒,上前跪下将府里的事也说了。 皇帝听罢,脸跟着黑了起来,原本以为不过是小打小闹,不曾想竟还拖了王御史下水。王御史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说是朝廷的股肱之臣也不为过,他若是证据确凿,自己怕也不得不要下杀手。但他一死,自己不仅少了一位忠臣,只怕还要落下滥杀贤良之名。 皇后看了看他的脸色,嘴角泛起似有若无的笑意,只上前道:“皇上,看来真是有人想害死您的得力之人,若是此计奏效,怕还有下次,到时候朝廷里的贤良怕都要遭毒手啊。” 皇后这话说的急了,皇帝微微皱眉:“皇后真当朕如此昏庸?” “臣妾不敢。”皇后立即起身行礼。 皇帝无心说这些,才要下吩咐,便听人说,林锦澄的汗血宝马下跪泣冤一事了,也知此时耽搁不得,看了眼站在一侧面容清寒的赵怀琰,道:“朕记得林家老二是个什么官?” “是从五品的修撰。” “贬为庶民,待查证之后再另做处罚。”皇帝顿了顿又道:“这件事全权交给你处置,张爱卿和王爱卿辅佐,此事尽快处置好,不可耽搁。” 赵怀琰见皇帝松了口,立即带着人便出了宫,直奔大理寺而去。 这厢,德妃还在逗弄着喜鹊呢,赵阚才急急从外头来了:“母妃,出事了。” “何事如此慌张?”德妃毫不在意问道。 赵阚看了眼舅舅也在,这才道将方才养心殿的事儿说了。 德妃一惊,喂食的手忘记收回,竟被鸟儿啄了一下,气得她当即摔了鸟笼子,鸟笼子被摔开,那喜鹊却趁机飞了出去。 熊树礼倒是经过些大风大浪,立即道:“这件事皇上既然交给了宁王来办,怕是容不得这颗砂子,现在补救也来不及了,阚儿,你马上将底下的人推出去,接下来半分不可再插手,否则必要引火烧身。” 赵阚闻言,有些犹豫,底下的那些棋子他都废了极大的心思才布置好,更何况这个计划也是他苦心想了许久。 德妃当机立断:“听你舅舅的,快去。咱们娘家好歹是西南王,纵然兵权不在,皇上看在西南王的面子上也不会将我们如何的。” 赵阚见事已至此,面色阴鸷的很,却也不得不转身去办了。 熊树礼还打算商量下接下来怎么办,便听外头来人,说丞相府的人有急事求见。 熊树礼以为又是熊夫人在闹性子,心里烦的很,摆摆手:“暂且不见……” “可是。”那公公犹豫了一会儿,见他态度决绝,便也没再继续说了。 宫外。 天上阴霾散开,难得出了个太阳,林紫苏的心里却像是蒙上了一层灰。 看着来回踱步的父亲,急急问道:“爹,这怎么办,是您让我去指认林锦婳的,若是她再回来……” “你只说意外罢了。”林威想着今日之事,证据他都推到了下人身上,但难保上头的人不会为了撇清关系而把他推出去。 这般一想,他越发觉得危险,忙喊道:“来人,收拾东西,我要出府一趟。” “爹……” 林紫苏要上前将他拦住,林威却是反手将她推开:“你在林府好生住着,等我消息。你毕竟是林麓之的侄女,他伪善的很,不会杀你,至于你娘叶氏……”他轻哼一声,扭头而去。 林紫苏看着快步离去的人,整个人好似被抽了骨头一般跌坐在地,直到下人来传,说林家老族长日夜兼程,现在已经到了。林紫苏听罢,两眼一翻,直接倒地昏死过去。 林锦婳此刻坐在劳中安稳的享受着王汝嫣送来的‘精品牢饭’,浅笑:“你怎么又来了。” 王汝嫣脸蛋儿红红的,俯身靠近她轻声道:“我回家的时候,撞上了你二伯驾着的马车在市集翻了车,我看他带着一身的细软银两,又受了伤,便使人把他送回去了。刚好路过聚福楼,就买了些饭菜来。” 林锦婳看她小小个儿坐在对面,天真单纯的模样,竟不知是个这样腹黑的主。至于二伯,怕是想逃走吧。 她嘴角浅浅勾起,看着王汝嫣眯起了眼睛,这妮子够聪明的。 饭菜用完,赵怀琰也到了。 大理寺丞亲自迎了他来,才恭谨道:“皇后娘娘吩咐过好生照看,下官没让林将军和林小姐吃苦头。”他有些自豪笑道。 赵怀琰看着林锦婳凄冷的牢房里只有一堆干草,眉头拧起:“差。” 大理寺丞一怔,就这还差?这可是所有牢房里最干净的一个了,而且他还没让底下的人来威胁嘲讽这位准王妃。 不过素来知道宁王的冷淡脾气,忙道:“下次下官一定买好铺盖细软……” “下次?”赵怀琰面色更沉。 大理寺丞吓得浑身一紧,林锦婳却上前见了礼浅笑道:“王爷来了。”有赵怀琰在,她总安心许多,却说不上是为什么,就似乎,要与那黑夜恶兽缠斗的人,并非她一个,有人作伴,便是十八层地狱也好过一些。 “来迟了。”赵怀琰温柔看着她,寒意全无。不过这件事到底是他疏忽了,而且一入宫便被困在了皇宫,父皇只怕也有了想削弱林家的意思。这般想罢,看着林锦婳望向自己放松的眼神,嘴角不自觉扬起。 他说完,又让人去将林锦澄和林麓之放了出来,而后才落后一步吩咐高禀:“吩咐下去,改变计划。” “改变计划?王爷是指……”高禀心猛地一跳,该不会是他们已经计划了十多年的那件事吧。 赵怀琰淡淡睨着这森寒牢房,凤眸冰寒:“这天下,可争一争。” 正文 第四十二章 逼上绝路 林府的事情反转这么快,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最意外的还是定南侯。 他坐在暖阁内看着一心求自己去帮林家的夫人,听着底下小厮来回禀的话,眉头拧起:“你那个慧觉大师当真是如此神?” 定南侯夫人也越发信这个慧觉,捂着肚子欣慰点点头:“大师说早就料到会有此一劫,只是侯爷,他还说林府那位四小姐,跟妾身肚子里的孩儿相克,这您可一定要想个法子。” 定南侯听着这话,面色有些凝重。 他何尝不疼惜这个孩子,尤其最近林威无法生育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不管是真不能生还是假不能生,他这么多年膝下无子却是真的,自己如今的情况也跟他差不多,若是夫人肚子里这个孩子生不下来,外面还不知要说些什么。 他想了想,站起身来:“你且在府里好生休息,我去一趟林府。” 侯夫人欣喜,连忙要起身见礼,定南侯却一手将她虚扶住:“夫人怀有身孕,实在辛苦,便不必操心这些了。府里的大小事务,你也不必操心,下面的人不懂事,当发卖的发卖,可别委屈了自己。” 侯夫人听得心头一热,受宠若惊的应下了。 等他一走,才忙让人去寻慧觉了。 旁的丫鬟欣喜看着她:“夫人如今可不比提心吊胆了,只要好生把小世子生下来,任凭后宅那些女人们花样再多,也越不过您去,您瞧侯爷如今多疼惜您。” 这话说的侯夫人面色晕红,她垂眸看了看自己尚未显怀的肚子,想起之前林锦婳替自己费过的那些心思,只轻声道:“锦婳这回也是受了惊吓,我那儿刚好有一堆太后赏下的宁神香,你使人送去。” 丫鬟明白侯夫人这是要给林七小姐撑腰呢,连忙应着下去了。 林府中。 林麓之面色一直沉着没说话,想来也是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对林威很失望,赵怀琰带着两位大人与他一直在书房商议。 林锦婳和林锦澄都在书房外等着,临近傍晚,风愈发大了些,吹动枯枝摇曳,像极了张牙舞爪的野兽。 “这次的事,多亏了你。”林锦澄看着林锦婳,眼神有些复杂。 林锦婳心里有些忐忑,难道是他不喜欢自己如今这种不饶人的性子么? “大哥……”她有几分心虚开口,林锦澄却是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头:“以前吃了多少的苦头,才能有今日这番决断和毅力,大哥和爹爹都愧对你和娘亲。我们征战在外保家卫国,却从未发现,自己连最亲的人也护不住。” 他是深深的自责,也有几分消极。以前为朝廷和百姓出生入死,他从不觉得委屈辛苦,如今发生这样的事,若不是牵涉到张大人和王大人,皇上怕要真的对他们处置了。功高盖主,他与父亲都只以为皇上胸怀大度不会放在心上,现在看来,怕没有哪个帝王能忍。 林锦婳没想到他竟是想了这么多,摇摇头:“锦婳不觉得委屈。” 林锦澄知道她不想让自己担心,给了她一个笑脸。 王汝嫣远远看着她们兄妹说完话,才敢走了来,因为走的急,脚下踩着雪一滑,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往前扑了去。 林锦澄条件反射般快速往前,将人接住,不过软香扑满怀,极少接触女人的他竟是如触电一般,将人放好后赶忙松开了。 王汝嫣因为惊吓,一张圆脸红扑扑的,看了看林锦澄高大挺拔的身姿,也不敢看他的脸了,忙垂眸屈膝行了礼:“多谢公子相救。” “不必客气。”林锦澄也是脸上发热不敢看她。 林锦婳看着二人这羞涩的样子,眉梢微微一挑,上前拉着王汝嫣笑道:“你怎么跑这么急。” “是方才前头来人说,定南侯来了,我想着可能是来帮忙的,便想早点儿告诉你。”王汝嫣说到正事,倒是没了羞涩,只抬眼笑道:“是我鲁莽了,娘亲老说我想事儿快,动作却是慢吞吞,只适合待在闺阁做一个乖乖听话的大小姐。” 她这话说的有趣,林锦澄唇瓣珉起笑意,不及说话,果真见到定南侯已经来了。 定南侯手持军功,又素得皇帝喜欢,为人更是圆滑乖巧,他若是肯帮忙,林家这摊子烂事也能少受些干扰处置好。 他提步上前见礼,定南侯远远瞧见林锦婳那张出落的越发好看的脸,挑了挑眉没多说什么,便跟他一道往书房去了。 林锦婳没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只知道接下来的事不必她操心了,也松了口气。 看着王汝嫣羞涩的模样,低声浅笑:“王小姐觉得兄长如何?” “啊?”王汝嫣面色更红,好似知道她在问什么一般,羞涩的攥着手里的帕子。还不等她开口,几日不见的叶菱却忽然跑了来,满面焦急。 “七小姐,你快回落霞苑看看。”她略有几分焦急,秀气的眉头拧在一起,因为小跑,额头还沁出了细汗。 林锦婳觉得奇怪:“出了什么事?” “是采儿姑娘……之前被拔了指甲,这会儿命在旦夕了。”叶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毕竟下狠手的人是林紫苏,是她真正的亲表妹。 王汝嫣从未听过这样残忍的事,但王夫人教导出来的,还算镇定:“七小姐,你快回去看看,我认得城中那位老大夫,这就命人去请。” 林锦婳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提起裙边便快速往落霞苑跑去。 叶菱落后一步,看了看王汝嫣,一身浅青色长裙,罩着一条素锦斗篷,衣料虽不算极为华贵却也是上乘,头上的发饰极少却雅致,面上未施粉黛便白嫩可爱,腰间挂着的那块翡翠更是价值连城。 她不好在此时搭话,暗暗记下,便也跟着走了。 等她走了,王汝嫣身边的丫鬟茯苓才小声提醒道:“小姐,奴婢瞧方才那位小姐一直打量您呢,眼神也有些奇怪。” 王汝嫣倒是没发现这些,只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娘亲交代过,不要背后议论人是非。你赶紧拿我的牌子去请大夫,不许耽搁了。” 茯苓见她如此,也不好再说,赶忙去了。 落霞苑中,白兰又气又急又心疼,却是毫无办法。 杨妈妈还算镇静些,知道林锦婳素来疼丫鬟,只拦着那来送人的婆子道:“是谁下的狠手?不仅拔了指甲,还打了这一身的伤?” 那婆子也知道现在的三房惹不得,忙求饶:“杨妈妈,奴婢也不知道啊,这些都是四小姐吩咐的,您不如去找四小姐?” 杨妈妈面色一沉,找四小姐,她也不会说的。现在把人送回来,多半还以为自己能得到原谅。 “你说不说!”杨妈妈一声呵斥,底下懂事的丫环们立即将人围住了。 那婆子吓得腿一软,当即便道:“是四小姐手下的茯苓和几个婆子下的手,指甲是他们活活拔了又浸了盐水的……” “还浸了盐水?”杨妈妈听得心里发颤,十指连心啊,那该有多疼。 婆子缩着脖子转头想偷偷溜走,哪知才转身,就看到林锦婳小跑着回来了。 杨妈妈以为林锦婳还在前头处理事儿呢,瞧见跟在她后面的叶菱,眉心拧了拧,忙迎了上去:“小姐。” “采儿如何?”林锦婳刚要往采儿房里去,就被杨妈妈给拦下了:“小姐,等大夫来看看再说吧,你也乏了,先去屋里歇歇……” 林锦婳见她一心拦着自己,当即寒声道;“让开。” 杨妈妈见状,不敢再拦,退在了一侧。等林锦婳进去后,才发现方才的婆子要走,只低声吩咐底下的人:“将她捆起来,再把名叫茯苓的那一群人都给我捆过来。”如今也就三房老爷还有几分势,谁敢阻拦。 下人们连声去了,杨妈妈听到房内白兰抑制不住的哭声,心里五味杂陈,倒也觉得跟着这个主子危险是危险了些,起码比那些不把奴才当人的主子要好。 白兰跪坐在床边,早已哭得没了力气,林锦婳来也哑着嗓子发不出声音了。 林锦婳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血衣黏在身上都没法脱下来,浑身刺目的伤痕,还有那双手,指甲处早有被黑血凝成一团,她小小的脸上早已不见了往日的泼辣和活泼,只剩下一片苍白。 “小姐,你救救采儿……” 白兰哑着嗓子哭求着。 叶菱站在后头,闻着满屋的血腥味已是受不了,看着那床上的人时,更是一阵阵发虚。可看林锦婳,除了浑身的杀气便没有别的了,不过这一次姑姑那厢是靠不住了唯有靠着林锦婳,兴许还有些希望。 王汝嫣赶来时带来了大夫,老大夫看到采儿都直摇头。 王汝嫣不忍心看,上前拉着林锦婳:“七小姐,这里交给大夫吧。” 林锦婳深深合上眼睛,道:“王小姐,你先回府吧,这里的事情,我会好好处置的。” 王汝嫣知道她怕是要处置那些下人,并不强留:“若是有事,随时使人寻我。” 林锦婳感激的点点头,待她走了,这才看着侯在门边的杨妈妈:“那些人可都找到了?” “找到了,现在绑在院子里。”杨妈妈恭谨道。 林锦婳颔首,再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采儿,直接转头出去了。 院子里的人均是吓得浑身发抖,奈何被捆住又堵了嘴,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直到林锦婳过来,才开始不停的磕头求饶。 林锦婳一眼看到躲在最后头想悄悄溜出去的茯苓,寒声道:“她如何待采儿的,你们便如何待她。” 茯苓想起那血淋淋的刑罚,惊恐的要逃,奈何早被杨妈妈的人给拦下了。 杨妈妈亲自上前松开那几个婆子,呵斥道:“七小姐的吩咐你们都听清楚了吗?但凡有半分不对,这刑罚便落到你们头上!” 那几个婆子哪里敢怠慢,赶忙压着茯苓就开始踢打,把人打得没力气反抗后,才犹豫的看着林锦婳:“七小姐,要在这里动手吗?”生生把人指甲拔掉,实在血腥恐怖。 林锦婳却眸子一寒:“四姐姐只怕也很想知道,何不去她的院子。” 下人们瞧见她这冷漠无情的样子,只觉得背脊都冒出一股寒来。 林紫苏如今正盘算着如何是好,林麓之肯定不会拿她怎么样,但林锦婳不同,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想通这里,她看了看床上还昏迷不醒的娘亲,心生一计:“来人,立即去告诉三叔,说我要自尽。” “可是小姐,三老爷这会儿正忙着……” “让你去你就去,只说我要父债女偿,请他饶父亲一条命便是。”她最了解林麓之,对待家人及其容忍,若是她这样一闹,他必定以为自己有悔过之心而放过自己,到时候林锦婳就是要动手他也会阻拦三分。 丫鬟闻言,只得赶忙去了。 林紫苏走到外厅,看了看房梁上被割断了的绳子,找人又系上去一节,而后才踩着圆凳站了上去,只等林麓之一来,她便挂上去佯装自尽。 但没想到林麓之没等来,林锦婳倒是先来了。 二房的人不敢阻拦,由着她闯进了屋里。 林紫苏本想发怒,奈何看到被打的奄奄一息丢进来的茯苓,眼睛都缩了几分:“林锦婳,你想做什么?这次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是误信谣言罢了,也没有置你于死地……” 林锦婳见她乱了阵脚,冷冷睨她:“四姐姐慌什么,我来,是要给你看一场戏。” “戏?什么戏?”林紫苏不解,刚从圆凳上下来,便听杨妈妈一声冷喝;“还愣着做什么,动手!” 那些婆子们腿一软,忙压着茯苓便开始生生拔她的指甲。 茯苓的惨叫声传遍整个院子,林紫苏看着那红色的指甲生生从肉上拔下来,吓得转头就要跑,奈何杨妈妈早先一步让人将她拦住,逼得她不得不看。 她哑着嗓子红着眼睛看着林锦婳大骂:“林锦婳,你是魔鬼,你是地狱来的魔鬼!” 林锦婳淡淡站着,不为所动,直到茯苓疼的晕死过去,她才让人停下了手。 “这群人一起,发卖到最低见的勾栏院去,用不许见天日!”她睨了眼面色发白的林紫苏,寒声道。所有人只当她的人好欺负,今日便要让他们看看清楚,什么是以牙还牙,百倍偿还! 婆子们一把年纪了,听到这话,瘫在地上就起不了身,林紫苏身边的人更是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人很快被拖走,林紫苏才挣开旁人的手,狠狠瞪着林锦婳:“你有本事,今日就杀了我,否则总有一日我会要你不得好死!” “同样的话,送还给你。”林锦婳淡淡睨着她:“你们往后若再敢打我的人主意,我必将你们抽筋剥皮,永世不得超生!” 胆小的丫鬟吓得腿一软就跪了下来,林紫苏看着面前眼神狠厉的人,哪里有寻常半分温和的样子。 “我知道,你就是被鬼附身,你就是真正的煞星!林锦婳,你就是恶鬼!”林紫苏大喊。 林锦婳却淡淡勾起嘴角,她还真的说对了,若是前世怨念太深,今生她如何得以重生! 正说着,守在院门口的人急急来报:“小姐,老爷和公子来了。” 林锦婳皱眉,冷冷睨着一旁吓瘫了的丫鬟,丫鬟忙一股脑把林紫苏的计划说了出来。 “下贱东西……”林紫苏还没骂完,林锦婳一巴掌便狠狠打在了她脸上:“我警告过你,不许再利用我父兄!” “他们知道你的真面目吗?”林紫苏忽然想通什么,扭头冷笑着看她。 林锦婳快步往前,反手又是一个巴掌狠狠抽了下去,看她被打蒙,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带着伪装吗?”她看了看那悬挂的绳子和地上的圆凳,一脚将凳子踢翻:“你若是想死,我会成全你。”说完才一把将人扔开。 她转头看了眼杨妈妈,杨妈妈会意颔首,等房门被林麓之急急踢开时,杨妈妈便忙让人去请老族长了。 林麓之一开门看到林锦婳也在,十分惊讶:“锦婳,这是……” “爹……四姐姐她要活活打死采儿,指甲全拔了,浑身的伤……”林锦婳微微垂眸,手心攥紧。 林锦澄看到地上的一滩血迹,惊讶的说不出话,杨妈妈跟着上前道:“采儿姑娘是小姐被官兵带走那会儿,四小姐亲自使人带走的,现在被抬回了房里,生死不知。” 林锦澄听得心里发憷,他一个征战几十回的人,也从未用过这样残忍的法子,林紫苏一个看起来娇娇美美的小姐,居然能下如此狠手。 林紫苏暗暗瞪了眼杨妈妈,却眼睛一红,一步上前跪下拉着林麓之的衣裳便开始低低哭泣:“三叔,紫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全是下人们私下做的,而且方才那些人已经被锦婳发卖去勾栏院了。三叔,紫苏真的不知道啊。” 林麓之更是惊讶,看着单纯的女儿,心里五味杂陈:“锦婳,这是……” “是奴婢的主意,不关小姐的事。”杨妈妈看了看林锦婳的脸色,忙上前道。 林锦澄也乘机道:“爹爹,便是锦婳如此做了,如何能怨她?我们回府了,尚且还有这等事发生,我们不在时,她是怎么过这日子的。”他只心疼林锦婳,便是她下了如此狠手,一定也是被逼的没有别的法子了,但林紫苏不同,她自小养尊处优,爹爹更是对二房的人比对自己还好,她却还能如此忘恩负义如此残忍。 林麓之没有说话,心里既愧疚,又不忍女儿参与这等黑暗的事情。 林紫苏见状,只凄然道:“罢了,三叔口口声声说疼紫苏,怕也只是假话来哄骗世人的,如今娘亲生死不知,爹爹又犯了糊涂,紫苏便以自己的命来相抵,只请三叔看在这么多年亲人的份上,放过毫不知情的娘亲。”说罢,扭头便朝林麓之身后的柱子狠狠撞去。 她这话说的至诚至孝,林麓之见她要自尽,手一快,立即就将人拦下来。 林紫苏却是执意寻死,一副泣不成声的模样,哀怜无助:“若是爹爹也死了,我与娘亲孤儿寡母,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左右锦婳也容不下我,我死了罢了,三叔你不必拦我。”她泪如雨下,哭得真切一心要往那柱子上撞,听得林麓之本就动摇不定的心早就软了。 “你放心,你爹的事……” “爹!”林锦婳忙要阻止,却发现他的面色更复杂了。 他看了眼林锦婳,才道:“到底是你二叔,小时候他也曾救过我的命。而且这一次没有闹出什么大事,他兴许……兴许只是一时糊涂……” 林锦婳微微皱眉,林紫苏却略有几分得意的看了她一眼,才看着林麓之道:“三叔,锦婳既然容不下我们,你也不必为难……” “这林家,如今我还能做主。”林麓之沉声道。 林锦婳见此,知道娘亲素来最爱夸赞的便是父亲这份赤诚之心,如今变成真正迂腐至极了! 她气得没法说话,林锦澄也微微拧起了眉头。 正好老族长也赶到了,瞧见地上狼狈的林紫苏,一口唾沫直接啐在了她脸上。 林紫苏吧脸都绿了,老族长才尖声道:“煞星!” 林紫苏想发火,但想到方才才伪装好,只做可怜模样道:“族长,紫苏不是……” “哼,你是不是我还不知道?你娘呢?”他今日急急赶到府便被大夫人也带走了,不过倒是拿到了更实在的证据。 林紫苏心道不好,忙祈求的去看林麓之:“三叔,娘亲身子不好,经不起折腾了,您就放过娘亲吧。” 林麓之眉头皱起,转头看向老族长:“有什么话,迟些再说吧。来人,把老族长送回去休息。” “爹爹何不让他把话说完?事关林家的声誉,也关乎四姐姐的名声,早些有个了断,京城也少了些风言风语。”林锦婳直接道,她知道父亲想放二房一马,但她偏偏不让。 “锦婳,不许胡闹!”林麓之低低呵斥道。 林锦婳鼻子一酸,眼里便生涩的泛出了泪。 正好赵怀琰送走了张大人和王大人,也亲自过来了。 听到林麓之这一声呵斥,心中只微微叹了口气,上前对那族长道:“还不照七小姐的吩咐办?” 林麓之转头看他,拱手道:“王爷,这是下官的家事……” “难道林将军不把本王当一家人?”赵怀琰踱步进来,一身红色蟒袍,尊贵的叫人不敢直视。 他淡淡越过林锦婳,在她身后的凳子坐下,才道:“七小姐,本王在此,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林锦澄嘴角抽了抽,宁王这是要帮锦婳,情愿得罪老丈人? 林紫苏见宁王居然会来插手这件事,更加急迫的对林麓之哭着道:“三叔,你不若让紫苏随着娘亲一起死了也罢……” “想死容易,不要吓着七小姐。”赵怀琰说完,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外头立即走进来两个侍卫,拖着她就要走。 林麓之面色一沉,忙朝赵怀琰拱手:“殿下,这件事实在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赵怀琰的手淡淡一停,那些侍卫也停了手,架着林紫苏原地待命。 林锦婳看着一心只顾着林紫苏的父亲,淡淡垂眸掩住眼里的酸涩,只对老族长道:“有什么人证,你直说便是。” “是。”老族长见堂堂宁王居然如此护着林锦婳,哪里还敢有半分不敬和嚣张,忙让人去把大夫人交给他的奸夫带了上来。 “他就是叶氏的奸夫,当年叶氏与他青梅竹马,嫁给林威后,还一直藕断丝连,每年都会给他送钱去。”老族长说完,尖瘦的脸上颇有几分扬眉吐气的感觉。 林麓之将下人全部都打发了出去,才沉沉坐在一侧,寒声道:“去请大夫人和大老爷过来。”说罢,又看了看林锦婳:“这些事你不必再过问,回去歇着,该处理的,为父自会处理。” 林紫苏还要说话,林麓之又开了口:“紫苏今日也乏了,留在房间休息,没别的事,不必再出来。”他说完,看了看赵怀琰:“王爷,林威之事,与王大人的事不相关,能否交由微臣自己处理?” “污蔑人通敌卖国不是小事。”赵怀琰道。 林麓之起身便要跪下,好歹被赵怀琰拦住。 赵怀琰看了眼固执的林麓之,微微皱眉:“锦婳和林锦澄也是你亲生的,林将军怎么偏生厚此薄彼?” 林麓之一张老脸通红,却说不出话。他父亲死时,让他发誓照顾好林家的人,他如今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林锦澄上前一步挡在林麓之跟前行了礼,道:“王爷,此番回去落霞苑的路也远,不知可否劳您送上一段,这里的时,微臣会看着的,该罚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赵怀琰并非刻意要为难谁,看着林锦婳垂头红红的眼,只是心疼。 “即是家事,本王不会在管,但家事若是管不好,本王便会当国事来管,污蔑朝廷功臣,其罪当诛。”说罢,冷冷睨了眼还在外面装腔作势的林紫苏,提步而去。 林锦婳也未再多说,提步跟着出去了。 等她走了,林紫苏才忙挣开那侍从的手跪到了林麓之跟前:“三叔,你不能听他们的,父亲他毕竟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啊……” 林麓之想着赵怀琰方才那些话,有些疲惫的坐了下来,看着底下的老族长和奸夫,沉沉叹了口气,只让人将她拖回房间去了。 出了二房的院子,林锦婳默默跟在赵怀琰身后往回走,一心只盯着脚下的青石板,未曾察觉周围到了什么地方,直到前面的人停下,她才跟着停下。 “委屈?”赵怀琰看着垂头丧气的人,嘴角勾起些许笑意,却很快消失,他总是不太习惯笑。 林锦婳没说话,委屈吗?娘亲一辈子搭进去了也没觉得委屈,可那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怎么能不委屈呢? “带你去个地方。” 不等她说话,赵怀琰的手轻轻揽住她的腰,而后便觉得身子一轻,再看,人已经在房顶上了。 林锦婳怔住:“王爷打算带我去哪儿?” 赵怀琰没说话,只揽着她继续往前而去。 人在天上,房子在脚下飞快掠过,好似光影一般,一瞬间便消息不见了。 天慢慢黑下来,林锦婳只能听到耳边呼呼风声和脚下亮起的万家灯火,直到终于停下,却是在城外的河边。 晚上不少人在这里游船,吟诗作对的才子,抚琴轻笑的佳人,还有撑着小船兜售东西的小贩,很是热闹。 赵怀琰带她上了停在角落一条不起眼的乌篷船,亲自撑起船杆,让船往河中心飘去,直到远离这处繁杂,才终于与她一起在船头盘膝坐下。 “我小时候出宫,母妃便会带我来此处。”他望着平静的河面淡淡道。 林锦婳看向他,面色清寒,眼底却是如何也掩饰不住的哀伤。她前世只知道他母妃是早年被皇帝下令处死的茵嫔,却不知道为何要处死,也不知道为何处死了茵嫔,却给他封了王,还养在皇后膝下。 “极少听人提起茵嫔娘娘。”林锦婳低低道。 赵怀琰并不介意:“母妃本就不是他们该提起的,他们终其一生也只该活在愧疚里。” 他语气极淡,却带着不可掩饰的恨意。 林锦婳少见他露出恨意和哀伤的情绪,如今见到,才知他心里也藏着一个巨大的伤口。 “王爷……” “不过母妃总说,情人皆是幸运之人,最怕无情人,也最可怜无情人。林将军忠孝,只是这么多年常驻边关,处理与情字相关的事,难免迟钝了些,但看得出来,他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赵怀琰侧目看着身边坐着的人呢,好似比平常更娇小些,小脸满是忧伤。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见林锦澄总是如此,如今换我。” 林锦婳闻言,嘴角倒是忍不住浮出笑意,哪知他不停手,挠的她的头发散落进脖子里,痒得她咯咯笑出声,船身忽然一晃,她身子一个不稳,便直接朝后倒了去。 本以为后脑勺少不得要撞出一个包来,却意外撞到一片柔软,侧目一看,脑袋竟是搁到到了赵怀琰的腹部。 他斜斜躺在自己身下,惬意的拿手枕着头看着天上。 今日的天空不见厚厚的云层,倒是有一种意外的干净舒适。 林锦婳本要起身,赵怀琰抬手搁在她身上:“歇会儿。” 林锦婳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好闻的香气,也不再乱动,随他一道儿躺着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总觉得赵怀琰好似点了她的睡穴一般,让她睡得很沉,早上醒来时,人已经到了自己的被窝里,外间也传来了压低的说话声。 “七小姐还没醒吗?”叶菱稍稍有些着急。 杨妈妈将人拦住,浅笑:“小姐昨儿乏了,睡得沉了些。叶小姐有话,迟些再说罢。” 叶菱又朝屋里头看了看,见依旧没动静,只能暗暗咬牙,却将手一叠锦帕递给了杨妈妈:“这是之前应诺,送给七小姐的,还请杨妈妈代为转达。今日我便要回叶府去了……希望七小姐不要嫌弃我一个商户之女绣出来的东西才好。”她柔声道。 杨妈妈客气笑着收下了:“叶小姐放心,七小姐素来恩怨分明。” 叶菱闻言,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是失望极了。如今姑姑与人私通之罪被定下,得了一纸休书,往后只怕也翻不过身,自己的计划也泡汤了。 不行,她不可能一辈子做一个由人骂‘贱商’的商人之女! 她扭头看了看林锦婳依旧没有动静的房间,想起那日见到的王汝嫣,微微咬牙,提步而去。 林锦婳坐起身来,杨妈妈已经掀了帘子进来伺候了。 “采儿怎么样了?”她一边更衣一边问道。 “命保住了,只是身上的疤痕……”杨妈妈没继续往下说,那一身丑陋的疤怕是再也去不了了,这对一个还未出个的女子来说,实在太残忍了些。 林锦婳默默坐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垂眸:“你男人在家里候着?” “在呢,您要见见?”杨妈妈忽然欣喜道,之前只说会把庄子交给他打理,本以为只是随口一说。 林锦婳点点头:“先叫过来看看。老六可曾有消息传来?” 杨妈妈连忙点头:“昨儿半夜来的消息,说找到您要的人了,伺候在您置办的小院里,还没问清楚身份,不过应该也就这一两日的事。” “嗯。” “还有昨晚,二夫人……叶氏已经被下了休书,今早送回叶家去了,方才叶小姐还来给您送了帕子。”杨妈妈将叶菱送来的东西给她瞧了瞧。 林锦婳淡淡看了一眼,未曾多说:“其他人怎么处置的?” 杨妈妈微微咬牙,有些担忧的看着林锦婳:“咱们老爷是个心善之人,二老爷昨儿又是忏悔又是认错的,头都磕破了……” “说结果。”她神色木然。 “二老爷禁足在家,已经贬为庶民。四小姐同样禁足。”杨妈妈心里也跟着暗暗叹了口气,二房差点将三房的人害死,却是只得了这样的教训。 林锦婳沉沉闭上眼睛,父亲既然不忍心,那么只能她亲自来动杀人的刀了。 她梳洗完,径直便往林麓之的书房去了,她知道他必然一夜未眠。 到了地方,果然书房里还有不及灭掉的烛光。 林麓之见她来,有几分紧张,只坐在书桌后和蔼问道:“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可曾歇好了?” “女儿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林麓之以为她是还记挂着二房的事,轻叹了口气:“父亲也有父亲的难处,锦婳你……” “女儿想去外祖家一趟,左右距离京城也不远,皇上不允许徐家人入京,总允许我去探望。”她垂眸淡淡道。 林麓之握着书简的手微微一紧,有些颓然:“我叫锦澄护送你过去。你什么时候回来?”他有些小心翼翼。他的确不算是个好父亲,更不是个好丈夫,如今看着受了委屈的女儿,心里难受极了,却不知如何是好。 林锦婳何尝不知道他难受,但父亲性子软,太好被那些虚伪的人利用,等老夫人借着年关的名头回来,便更加不好对付,所以徐家人要尽早回到京城来才行。 “年关前会回来。”林锦婳答了话,见他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心中轻叹却是不再多说。 转头寻了林锦澄,随意收拾了几件东西,便坐上马车出门去了。 不过她的马车没有直接出京城,而是转道往西城而去,老六找到的人,她必须要亲自见上一面。 林惜玉本还想找她,跟她说说年前入宫的宴会,哪知人才到,林锦婳已经出门了。 回去跟大夫人一说,大夫人倒是不介意:“这时候,你当然是抓紧机会。到时候你祖母一回来,这家里的大权又要落到她手里,林麓之最是听她的话。” 林惜玉眼睛一亮,却又有几分不乐意:“娘亲是让我去山上伺候祖母?” “若是林麓之也听你祖母的,你祖母让他把宁王的婚事让给你,你不想要?”大夫人捂着还没全好的头坐在暖榻边冷冷笑道:“还有你爹的官职说不定也能让宁王和林麓之想想法子,就算到时候宁王不同意,让他给你找你一个同样的皇亲贵戚,不也比等你那没用的爹给你随便配一个男人的好?” “娘说的也是。”林惜玉点点头,便听她又道:“而且你大哥至今还在牢里,他林锦澄却是少年将军风光无量,凭什么?” 林惜玉跟着点点头:“、我这就收拾收拾上山去。”说罢,高兴的出了门便往自己的青芜院去,走了一半,路过林紫苏院子里,听到里头打骂丫鬟的声音,停下脚步睨了眼身边的丫鬟,心思一动:“咱们去四妹妹院里看看,她这儿凄苦,可别让她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儿失了颜色才好!” 丫鬟看她咬牙切齿,都吓得一哆嗦,赶忙进去传话了。 暗处的人瞥见这一幕,嘴角冷冷扬起,看了看手里的火折子,悄悄转身往院子后面绕了去。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撒网 林紫苏看着手底下被打得动弹不得的丫鬟,才勉强算泄气,但还来不及将人打发出去,便听一阵讽刺的声音。 “四妹妹果真是变了,底下的丫鬟也是人,怎么就舍得下如此狠手?若是她们死了伤了,你禁足这段时日,可就没人伺候了。”林惜玉提步进屋,瞧见屋里炭火盆子也没了,熏香也没了,往日总是美美的林紫苏也面容憔悴黯然失色,越发好心情的扬起唇角。 林紫苏哪里不知道她是来逞威风的,只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比我好多少吗?你等着,很快你就会后悔的,你以前对林锦婳做的那些事你以为她会忘记吗?” 林惜玉面上的笑容一僵,便又听林紫苏道:“如今可是三房得势,之前你们是如何对三叔母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算三叔能容忍你们,林锦婳和林锦澄能忍?” 林惜玉牙关微咬,她本是来看看她惨淡的样子,哪里容得她来吓自己,当即笑着走到多宝阁边,看着上面还细心摆放着不少的珍玩,浅笑:“四妹妹如今在屋里,最好就是修身养性,这些个东西都用不着了,来人,把这屋里所有的朱钗首饰全部撤走,还有这画卷花屏,回头再使人送《女德》《女训》来,四妹妹每日看这些书也就够了。” “林惜玉,这里还不归你管……” “还有,这些丫鬟四妹妹不喜欢,以后也不必来伺候了,只每日送饭来别饿死了也就是。”林惜玉看着瞪着自己的林紫苏,心里痛快,下巴高高抬起:“四妹妹,别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林紫苏,现在全京城能看得上你的,也就只有那些不入流的男人了,八成也就是为了你这张狐媚子的脸,不过你可小心些,别跟叶氏一样,做那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坏了我林家的名声!” 林紫苏哪里被林惜玉如此欺负过,当即忍不住要上前跟她争辩,哪想林惜玉手一快,一巴掌抓挠在她如花似玉的脸上,当即抓出三条血痕。 她自己也怔了一下,而后看着她破了相,竟是窃喜,趁着她没反应过来,上前又是一把抓在她那白玉般的细长脖子上,这才得意将她一把推在地上:“四妹妹,不是做姐姐的绝情,只是你自作自受,你就一辈子留在这里苟延残喘吧!”说罢,扭头便带人走了。 此时,等在院后的人悄悄听到这儿的动静,嘴角阴冷扬起,直接用手里的火折子点燃了堆放在后面的干草堆,上头的人吩咐了,林紫苏和林威都留不得。 林惜玉这厢才走出后院,便听到后院一阵锣鼓喧天,丫鬟圆儿忙道:“大小姐,好似是四小姐院里着了火。” 林惜玉没当回事:“烧死她最好。” “可是,您才撤走了她身边的人,又打伤了她,若是她死了,会不会算到您头上?”圆儿担心道。 林惜玉一听,也有些慌了。林惜腾才入狱,她可不想有牢狱之灾。 这般一想,赶忙带着人往回跑了去。 林锦婳此时还不知林府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让林锦澄在客栈等她,自己则是悄悄寻到了老六暂住的小宅院。 老六来开门时,瞧见她来,心中担心,面上却拘谨问道:“小姐……之前可曾受了欺负?” “不妨事。”她边说着边往前走,倒也打量了下这小院子,特别收拾过,虽小却干净雅致。她余光瞥见老六,换了身玉色长衫,发髻梳好在后头,也是个翩翩少年,但也因此,她更怀疑老六的身份。 老六见她并无受伤,也放心了些。 很快进了里间,便见到了已经醒来的女子,面色苍白,神情哀伤。 瞧见陌生人来,她急切的朝老六看去:“公子,这位是……” “这位便是我与你提过的小姐,她会帮你。”老六道。 林锦婳看着她,目光却是有些复杂。她上前一步,轻轻叹了口气:“慕容尘还活着,慕容家也已沉冤昭雪。” 她一听这话,黯淡的眼中立即有了光:“你……你说的是真的?” 林锦婳点点头,虽然有些不忍心,却还是道:“是真的,但你如今逃出来,熊树礼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慕容尘,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她凄然一笑,更多却是决绝:“我明白,自慕容家出事,我便被他秘密关了起来,后来才接到了丞相府,如今慕容家既然沉冤昭雪,我必要讨个公道,便是搭上这条命又何妨!”说完,倒是怯怯看了看老六,微微咬唇:“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老六微微皱眉,看向林锦婳:“小姐的计划是什么?” 林锦婳微微叹了口气:“马上就是年关,宫里会举办宴会,我要慕容小姐入宫,告御状!”若非如此,是扳不到根基深厚的熊树礼的。只要熊树礼在一日,德妃和赵阚就能有恃无恐一日,所以熊树礼这个丞相的位子必须丢。 “可是……”老六有些迟疑:“若是如此,玉夫人……慕容小姐的名声岂不是全毁了。” “所以我在问慕容小姐,这件事你若是不做,我会送你去见慕容尘,然后你们兄妹想离开京城也可以。若是愿意做,我会想办法安排你入宫。”林锦婳看着慕容玉,前世她挣扎着从丞相府逃出来,虽然去官府告了状,掀起了一阵水花,却被人灭口,熊树礼倒是丢了位子,她却白白丢了一条命。 慕容玉看似柔弱,性子却是慕容家的直性子,她凄然浅笑:“我只怕给慕容家丢脸,却也担心兄长安危,我已是残破之躯,死也无妨,请这位小姐安排。” 老六看着她,没再多说什么。 林锦婳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看了看老六:“接下来我会安排,你好生照料慕容小姐。我要出城几日,若有别的消息,即刻使人告诉我。” “好。” “还有……”林锦婳眉梢冷冷一挑,从袖子里抽出封信来给他:“今晚子时,将信送到林威面前。” 老六深深看了林锦婳一眼,猜到她要做什么,点点头:“小姐放心。” 林锦婳见状,没再多留,带着杨妈妈赶紧回了客栈。 林锦澄在雅间等了许久,仍不见说要去买胭脂的林锦婳回来,便想着出去寻寻,哪知才下楼,便听到一旁巷子里有女子的求救声。 他直接飞步过去,果真瞧见两个猥琐男人正堵着一个蜷缩在墙角的女子,当即沉了脸:“放肆!光天化日之下敢调戏良家女子,你们是活腻了吗!” 那两人回头瞧见他一身文雅的样子,不屑道:“哪里来的好管闲事的,快滚,不然爷连你一起揍!” “救命……救救我……” 女子颤抖着的求救声传来,林锦澄讶异了一下,面色更沉,二话不说提步往前,一脚便将二人均踢得摔在墙上,而后才急急跑到女子跟前:“郑小姐,怎么是你?” 他话才问完,郑如意便如一只受惊的兔子般扑进了他怀里:“我好怕,救救我。” 林锦澄感受着扑倒鼻尖的桃花香气,听着她颤抖的声音,脑子嗡的一声,什么理智也没了:“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说罢,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回头看着那两个男人,沉声道:“还不滚!” 那二人对视一眼,赶忙跑了。 郑如意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脖颈边呵气如兰:“锦澄大哥,谢谢你。” “不必客气。”林锦澄心跳加速,却佯装镇定的要将人抱出去。 林锦婳刚好赶到时,便瞧见他正打算抱着人往外走,拳头死死攥紧了。 上前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林锦澄将方才的情况说了,才道:“还好没事,锦婳,我先送郑小姐回府,她一个女子太危险了。” 林锦婳忙挡在前面,只浅笑看他:“哥哥怎么糊涂了,你们孤男寡女,这般出去叫人看见了,岂不是坏了郑小姐名声。” 林锦澄这才猛地醒过神来,忙点头。 郑如意圈着林锦澄的手慢慢收紧,只颤声道:“我怕……” “这……锦婳,不如还是先送人回去,你把马车叫到这里来……” “大哥……”林锦婳努力压制住脾气,笑道:“我让杨妈妈亲自送郑小姐回去,有林府的马车护送,不会出事的,况且我们的行程已经晚了,徐家的人已经在等着了,若是再迟了我可不依,娘亲在天之灵也不依。” 林锦澄见她耍赖,心中一软,而且让杨妈妈护送的确不会有问题。他心里到底还是偏向妹妹一些,纵然郑如意一副柔弱无依的样子,犹豫一番,还是歉意道:“郑小姐,锦婳说的有理,此行有杨妈妈护送,你不会出事的,而且我总不好误了你的名声不是?” 郑如意暗自咬牙,却也不好再拒绝,省的让人以为她这般不知廉耻。 但上了马车离开时,看着林锦澄一直放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便知道,这个男人她已经拿下了,只要再假以时日…… 她正跟林锦澄对视着,林锦婳忽然往两人中间一站,轻笑:“郑小姐身边的下人也太不小心了,竟然让你一个人出来。对了,我记得昨日押送我去大理寺大牢,又把我引到城外差点叫人杀了的那些郑府官兵,郑大人可曾查问清楚,是谁指使他们做的?宁王也现在全权查这件事,可别误会了郑将军才好。” 林锦澄闻言,猛地一下醒过神来,眉头微微拧起,郑如意暗处死死攥着自己的帕子,面上只有些许哀伤:“爹爹这几日病了,人也糊涂了,这件事实在是郑家对不起林小姐,等爹爹病好了,一定亲自登门道歉。” “亲自登门便不必了,郑小姐心善锦婳是知道的,下次出门可千万小心些,将军府的小姐出门,身边一个下人都没有,实在太危险了,今日若不是兄长刚好在那些人未曾动手前救了郑小姐,那后果不堪设想。”林锦婳明眸清寒,却是句句都在提醒林锦澄,将军府的千金小姐,前些日施粥都是仆人环伺,今日怎么就这么巧一个人都没有,被人欺负还刚刚好被林锦澄瞧见? 郑如意还要辩解,林锦澄只是看了看杨妈妈:“便劳烦妈妈了,时辰也不早了,赶紧去吧。” 杨妈妈垂眸应是,跟着郑如意一道上了马车,车夫挥动鞭子便离开了。 林锦婳林锦澄如此,心里好歹松了口气,哥哥至少还不如爹爹那般糊涂,不过看着郑如意离开,她眸底更狠。 林锦澄见人离开,忍住心里的疑惑和失望,温柔看着林锦婳:“我们也出发吧。” 林锦婳弯眼颔首,爹爹虽让人难过,哥哥却极好。 徐家被驱逐出京,却安置在了离京城不远的豫州,他们马车转水路,走了大半日,临近傍晚的时候也就到了。 今儿是出了太阳的,这会儿竟还有落日,暖黄的阳光洒在水波潋滟的码头,来往的商客皆是很高兴的与人见面寒暄着,豫州的每个人好似都喜气洋洋的,看着也叫人欢喜。 正想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嗖的一下闪了过来就要往林锦婳身上扑,林锦澄手一快便把人给拎起来了,一瞧,竟是个面容秀丽的女子,岁数比林锦婳还小些,此刻正噘着嘴满脸不开心:“锦澄表哥,你就不认识我了。” “是昭昭啊。”林锦澄哪里不认得她,徐家的头号小霸王,虽是女孩子,却最喜欢舞刀弄棒,滑头的很。 徐昭昭撇撇嘴,去看林锦婳,瞧见她精致的脸,笑的眼睛弯起:“我就知道表姐是个大美人,大锦朝最美的。” 林锦婳笑的眯起眼睛,这辈子见徐家人,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爹爹兄长都不在,老夫人根本不允许她们出府来徐家。 她想起娘亲,心里又是一阵暗恨,便见一个跟娘亲模样有几分相信的高大男人走了来,男人宠爱的瞪了眼徐昭昭:“成日没个正形,吓着你锦婳姐姐了可怎么好。” 徐昭昭嘟嘟嘴,一把挽住林锦婳的胳膊:“表姐才不会被吓到呢,昭昭那么可爱,对吧?” 林锦婳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开口朝他唤了声‘舅舅’,鼻子却猛地泛酸,嗓子也哑了。 徐泊山听到她这声舅舅,一个大男人也有些心酸,上前拍拍林锦澄的肩膀:“你舅母正好去青山书院接你两个堂哥了,年关才能回。咱们先回府吧。”他是知道锦婳娘亲落水之事的,奈何徐家不允许入京,便是葬礼他们也不能到场。 一想到这些,他便心酸摇头。 回去的路上,除了徐昭昭叽叽喳喳的,其他人都是无话,等到了徐府,徐泊山才招了林锦澄去书房,最近林家的事他也是听说了的。 林锦婳就站在书房外的廊下,她起码要知道舅舅的态度。 书房里,徐泊山一改方才温和的样子,指着林锦澄就骂起来:“混账!糊涂!他林麓之就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妻女被欺负成这样了,他还顾着他那什么亲情,他害死了慧娘还不够,还要害死锦婳不成?” 林锦澄垂眸默默挨骂,他知道爹爹做的不对,却也体谅爹爹的难处。 徐泊山气得来回走,想动手又舍不得打侄子,只气道:“这次得亏他林麓之没来,不然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我徐家的好女儿嫁过去,竟是受这般委屈苦楚……”他一想到自己那温柔娴雅的妹妹,便一阵哽咽:“糊涂,糊涂之人!” 徐泊山骂了半晌,见林锦澄也不吭声,这才叹了口气朝他招招手:“罢了,你也难得来,先下去休息吧。” 林锦澄见如此,也只得退了出来。 一出来撞见廊下站着的林锦婳,一脸淡定的样子,难道她方才没有听到舅舅的责骂?没听到也好…… 正想着,林锦婳却先迎了过来:“昭昭一直吵着要跟哥哥学武,哥哥得空不若教她几招吧。” 徐昭昭一听,眼睛都亮了,忙跑了过来巴巴看着他。 林锦澄哪里好拒绝,只笑着点点头:“走,我们去外头寻一块空旷的地方。” 徐昭昭忙要拉着林锦婳也走,她却是摇摇头:“我有话想跟舅舅说。” “锦婳……” “哥哥放心,锦婳心中自有分寸。”林锦婳淡淡笑道。 林锦澄心里五味杂陈,也不好多劝,看了眼急不可耐的昭昭,这才领着她走了。 等他们一走,林锦婳这才转头进了房间。 徐泊山见她来,有些疑惑,以前的林锦婳总是羞涩,如今倒是沉稳大度了许多:“锦婳,你受委屈了。舅舅这么些年不在京城,都没能护好你们母女。” 林锦婳眼眶微湿,前世的徐家为被赵阚想方设法调去了极苦寒的地方,一辈子也没回来过。 “不怪舅舅,要怪,就只怪那些人太过心狠。”林锦婳面色决绝。 徐泊山听得心里一颤:“锦婳,这话怎么说?” 林锦婳见他是真的心疼过世的娘亲和自己,这才将自己怀疑娘亲是被人害死,而后二房又想尽办法污蔑娘亲名声一事说了出来,至于大房想要撮合她跟赵阚,也提了提。 她才说了一部分,徐泊山已经是双目赤红,满面铁青,拳头狠狠就砸在了书桌上:“林麓之……他真是个糊涂虫,我当年怎么就瞎了眼以为他重情重义,结果却害了慧娘!” “舅舅,爹爹且不去管他,只是如今锦婳也没有确凿证据,在京城又无人依靠,等到年关过后,祖母一回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林锦婳语气哀伤。 徐泊山看着她小小的身子骨却扛着这些,越发的心酸:“想我徐家也是百年的簪缨之族,哪里容许他们这样欺负,只恨我现在入不得京城,护不了你左右!”他气恼不已。 林锦婳见状,轻声试探道:“舅舅可曾想过再回京城?” 徐泊山一听,面色有些说不出的苦涩。他对于名利场从来都不喜欢的,只是他不在官场,官场仍不放过他,这么些年徐家明里暗里受人排挤欺负的事儿也不少了,否则也不会将儿子送去千里之外的青山书院读书。 “想回京城,怕是难啊。锦婳,当年先皇还在时,你外祖父虽为如今圣上的太傅,却让圣上误以为他暗中在帮……”徐泊山没继续说:“这件事也是你外祖父的心结,怕是难以解开。” “皇上如今年纪也大了,当年的事情如何,想必心中也有了决断。徐家世代贤良,又为历代君王所倚重,皇上怕只是少一个台阶,下个赦令放徐家回去罢了。”林锦婳道。她记得前世皇帝死时,还在念叨外祖父,外祖父于他不止是老师,更是相伴多年,如师如父的,否则不会在误信外祖父背叛他时,也只是将徐家赶出了京城而为重罚。这么多年过去,当年事情如何,想必他心里也早已有数,只是外祖父早已过世,他也没了理由再将徐家调回京城去。 徐泊山看着林锦婳半晌,心里却是思绪万千,他当年一直为皇帝为何没重罚徐家而疑惑,难道真是如此? 他有些糊涂了,忙起了身:“锦婳,舅舅出府一趟,你在府中好生休息。”说罢,快步提步往外而去,他要去问问同僚和好友,这个道理通不通,若是如此,他不论如何也要回京城去的,就是不挣一个官位,也要护住妹妹仅留的这一双儿女。 林锦婳见他背影匆忙,知道他心里有数,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了下来,剩下的问题便是怎么回京,何时回京了。 京城,德妃宫殿。 熊树礼跟熊夫人都在,熊夫人面色微白,怀抱着小公子坐在下首不说话。 熊树礼几次要站起身来,都被德妃一眼瞪了下去。 德妃看了眼熊夫人,略冷道:“那位玉夫人当真不是你的人带走的?你可要想清楚,兄长若是被皇上罚了,丞相府上上下下可都讨不到好,还要连累本宫和三皇子。” 熊夫人红唇紧紧抿着,她的确想过找出那位玉夫人然后悄悄处置了,却没想到有人比她先一步动手。 她毫不避讳的看着德妃,哽咽道:“娘娘是知道臣妇的脾性的,臣妇哪里有那样大的胆子敢做这事,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会为孩子考虑啊。儿是娘亲心头肉,让他受半分委屈臣妇都是不愿意的。” 熊树礼仍旧不信,德妃却是拧起了眉头。 正好赵阚回来,德妃看他面色冷沉,心也跟着一沉:“林府的那两人没处置掉?” “林紫苏那贱人本是要被活活烧死的,哪知林家大房的林惜玉忽然插了一脚,将她救了出去。至于林威,我本打算让人半夜动手,到了他房里竟是发现不见了踪影。”赵阚百思不得其解,林威怎么会忽然不见。既然林麓之留了他一条命,他应该会想方设法继续活在林家才是。 德妃皱眉:“可曾派人去寻了?” “林府上下搜遍了都不见踪影。”赵阚颓然坐在一侧,这一系列的计划是他精心布置过的,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熊树礼在一旁听着,面色越来越沉:“我总觉得这背后,好似还有一个更大的阴谋。” “更大的阴谋?” “没错,这段时日以来,我们所有的计划几乎都不顺利,到如今我被算计上,阚儿被算计上,还不知道背后那人的网撒了多大,而且我们就是被他盯上的鱼,一旦我们急于处理眼前的小事而忘了顾全大局,怕就是他的收网之时,好将我们一网打尽!”熊树礼阴翳的看了眼熊夫人才寒声道。 “这背后之人,难道是宁王赵怀琰?如今皇后与他联手,而且他也越来越得皇上喜欢,最近更是风头无两,除了他,本妃想不到还有谁有如此能力和心机来布置这些事。”德妃寒声道。 熊树礼拧眉,却是摇摇头:“不一定。以我对赵怀琰的了解,他下手会更加直接,而现在的人,更像是能力不足,不得不用这种蜿蜒战术。” 赵阚左思右想,也想不到是谁。 “那我们接下来改怎么办?”赵阚道。 “静观其变。”他转头看着赵阚:“殿下从现在开始,一边派人搜寻林威的下落,一边不要急于动手,他八成也是被那人算计了,我们要想办法找到他背后的人是谁。” 赵阚咬牙,若是找到林威,他巴不得马上就杀了:“万一我们下手迟了,他收网了怎么办?” “那就只能如壁虎一般,舍尾保命了。”熊树林轻叹一声,心里却开始筹谋如何也布置一个同样的天罗地网,让背后算计的那人套无可逃! 熊夫人暗暗抱紧了孩子,看着熊树礼看向自己时冷漠的眼神,默默垂眸不敢出声。 外头的风停了下来,漆黑的夜里,马车在青石板的路上跑得很急,一连转了好几道巷子,才终于在一个死胡同口停下。 马车上的人跳了下来,手里拽着白日从饭食里面吃出来的一封信,低声道:“你在哪里?”信上说,他知道他的所有秘密,也知道如何帮他,让他出府一见。他早知赵阚不会留自己,所以必须要另找活路。 他才说完,依旧不见动静,面色猛地一沉:“你若再不现身,我就回去了!” 他说完,夜里回应他的只有隔壁偶尔的犬吠。 巷子后面的打更人忽然路过,敲了锣鼓,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他扭头看了看四周,安静的根本不像是能藏人的样子,咬咬牙便转头回了马车。 赶马车的小厮低声问道:“爷,悄悄回府吗?” 林威看了眼已经带出来的包袱,有些纠结。回去势必要再想办法取得赵阚信任,但赵阚此人多疑而且心狠手辣,八成不会再用自己,对于没用的废棋,他都是处之而后快的,这一点跟德妃倒是很像。 他思来想去,还是道:“去寻一处客栈先住下,等过几日再出京城。”如果马上出城,肯定会被赵阚的人抓到,他还是再等几日。 小厮闻言,连忙应声带着他走了。 走时,马车不小心碰到了墙边一排竹竿,竹竿倒下竟洒落不少的粉尘出来,呛得小厮跟林威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来。 小厮看着这墙角嘀咕道:“谁放了这些在这转角的地方,进来不容易察觉,出去必是要碰到的。” 林威咳了半天,探头出来看了看,只以为是附近人摆放了许久的,倒也没在意:“罢了,赶紧走吧。” “是。”小厮这才连忙应下走了。 等人离开,老六才从一侧的院子里出来,借着手里的灯笼看了看地上洒下的粉末,竟不是灰尘,而是白色的粉末药物。他小心拿帕子包起一些,看着林威的马车离开,这才转身回去了。 翌日一早,大风一刮,吹开了弥漫许久的阴霾,干净温暖的太阳也挂上了天空,让人也觉得暖和起来。 林锦婳早上才用完早膳,徐昭昭便蹦跳着跑了进来,拉着她就急急往外跑:“今儿豫州知府的儿子迎亲,听说花船都有十来艘,路边站着都有赏钱呢,咱们去看热闹去。” 林锦澄跟在后面进来,他也是一早被徐昭昭拉来的,无奈摊手:“去瞧瞧吧,许久不来豫州,也不知如今的豫州怎么样了。” 林锦婳看着兴高采烈的徐昭昭,总不好拂了她的兴致,倒也点了点头。 几人一道出门,仍旧不见昨儿出去的徐泊山,徐昭昭仿佛习惯他总是夜不归宿,倒也没多说,拉着几人很快到了繁华的码头边。 这儿早已经挤满了人,熙熙攘攘,车马如龙,很是热闹。 林锦婳也瞅见平静的河面上真的飘来四五条船,知府的公子一身红色锦袍站在码头,似乎已经等不及,直接要了条小船就要往前迎去。 众人欢呼着,知府家的家丁也在人群里撒钱,富贵的很。 正当那知府公子的船要靠近花船时,忽然那花船的帘子一掀,里面直接一柄寒刃刺了出来。 林锦澄眉头一拧:“不好!”他轻喝一声,提步就飞了过去。 徐昭昭见状,也快一步跟了过去。 众人瞧见有人持剑杀出来,均是吓得尖叫一声,作鸟兽散了。 林锦澄很快与人缠斗起来,那刺客系着面纱,五官也看不清晰,只知道功夫极好,便是林锦澄上去拦,也没拦住,眼睁睁看他一剑刺入了那腿都吓软了的知府公子腹部。 知府的护卫这才急急赶来,瞬间将人围住了。 林锦澄一脚将人踢开,寒声冷喝:“大胆歹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 “大胆?”那人轻嗤一声:“区区知府公子而已,林少将军,你这条命也小心落到我手里。” 林锦婳听到这声音,隐约觉得耳熟,却见他忽然朝自己看来,看着那双锐利的眼睛,她猛地想起,当日随侯夫人上普济寺遇到的杀了康侍郎的刺客,便是他! 可云水间的人怎么总在杀官府的人? 她还没想通,只听见林锦澄大喝一声小心,那男人便朝自己而来。 林锦婳微微咬牙,敢伤她哥哥,也要看他有几分本事! 想罢,直接抽出常备在袖子里的颠茄汁帕子朝他扔去,被他劈开以后,她已经拿出了藏在袖子里的迷药撒了开。 他没想到她竟是藏了这么多东西在身上,中了招,身体微微脱了力,看着林锦婳咬牙:“你真不是一般的女人!”上次敢见死不救,在风雪里一脚把他踢开,如今敢朝他扔迷药…… 不对,这不是迷药! 他身下一股炙热涌出,浑身开始发热,身体里的邪火也开始乱撞了。 “你下的是媚……” 媚药二字还没说完,林锦澄上前来一脚将人踹到在地,但还来不及上前捉拿,他原地翻身站起,而后足尖一点立即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林锦婳听他苦苦隐忍的声音,眉头拧起,她还没跟他算浪费一瓶她配制许久的媚药的账呢! 他一走,官府的人也急急追了去。 林锦澄这才关心的看着林锦婳:“你方才没事吧。” “没事。”林锦婳浅笑,只要他没事就好。 徐昭昭赶来,一脸崇拜的看着她:“锦婳姐姐,你方才扔的那药粉是什么,这么厉害?” “辣椒粉。”林锦婳弯眼一笑,若是告诉他们是媚药,林锦澄怕要对她这个可爱单纯的妹妹失望了。 林锦澄知道不是辣椒粉,倒也没多问,只道:“那人知道我的身份,只怕我们来豫州也早有人盯上了,锦婳,时辰不早,我们早些回京吧。”他担心的是自己的仇敌寻上了门,到时候还连累了徐家。徐家如今风雨飘摇,若是再有人算计,怕扛不住。 徐昭昭失望的撇撇嘴:“才来就要走。” 林锦澄无奈笑着看她:“等年关忙过来,我们再来。” 徐昭昭仍旧嘟着嘴不开心,林锦婳也觉得早些回去的好,那个男人至今不明身份,还说是来找赵怀琰的,却屡屡在她面前出现,难道是要拿自己去要挟赵怀琰么?回头她要问问赵怀琰,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做了决定,来不及吃午饭,也不及跟徐泊山告别,便直接乘船北上了,天黑之前便到了京城。 杨妈妈得知他们要回来,早早在码头候着,见到人后,才笑着迎了上去:“原来徐家距离京城这么近。” “是啊,可惜这么近,娘亲也没能时时回去。”林锦婳淡淡一句,林锦澄听在心里发苦。 他在一旁骑着马,看着上了马车的妹妹,只暗暗攥紧了缰绳。他便是护不住娘亲,也一定要护好妹妹,谁也不能欺负她! 林锦婳倚在马车里,帘子偶尔飞起,看到高头大马上面容严肃的大哥,只微微叹了口气。 杨妈妈瞧见,心里也有数,不再提这话,倒是说起了林紫苏。 “昨日大火,四小姐半边脸都烧烂了,听说还是大小姐救出来的。”杨妈妈在一旁道。 林锦婳挑眉,林惜玉能有这个好心?林紫苏那烧烂的半边脸怕也是拜她所赐吧,不过她将自己推落水中差点淹死,倒是有那狠劲,如今却不敢杀林紫苏了,还毁了她的脸,往后定要自讨苦吃! 她这样想着,才回到林府,就听说醒来的林紫苏当场死死咬住了去看她的林惜玉的耳朵,若不是圆儿急忙将她打晕,林惜玉一只耳朵怕都要叫她咬下来了。 来回话的小丫鬟说的一脸余悸,林锦澄听着,微微皱眉:“这等话往后不必告诉七小姐。”说完,在二门前停下:“我先去见见父亲……”他顿了顿:“那日你与舅舅,是说了娘亲的事吗?” 林锦婳知道他担心舅舅真的会不认爹爹这个妹夫,浅笑道:“只说希望他们来京城。” “来京城?”林锦澄眨眨眼,看着笑的恬淡的妹妹,总觉得她还在打什么鬼主意。此番回来,她变了太多了,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仪态气度,都自有一种从容。 “嗯,哥哥先去见爹爹吧,迟些再说这些,我去瞧瞧四姐姐。”林锦婳浅笑,林紫苏没死她也开心,毕竟前世她费尽心机嫁给了赵阚,这辈子她也要帮她圆了前世的心愿才好。 林锦澄有些担心:“四妹妹做错了,但你也不要动手,不然传出去,你反而要吃亏。” 林锦婳亮晶晶的看着他耐心教导自己要暗地里动手的样子,嘴角勾起大大的笑意:“哥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林锦澄闻言,亲昵的揉揉她的脑袋便离开了,他一走,林锦婳直奔林紫苏的房间。 走到院子里便见下人们全缩在外面不肯进去伺候,等她进了房间,才看到满地的碎瓷片和浓重的药味也掩饰不住的烧焦味道。 林紫苏如今暂居在偏院里,房间很小也很朴素,因着连下了几天雪,屋子里湿气也很重。 她此刻跪坐在床边,原来一双美眸如今早已成了鱼眼睛,脸上缠手厚厚的纱布,模样很是狰狞,便是杨妈妈看到,脖子都缩了缩。 “四姐姐何必如此呢?京城第一美人,如今毁了容,就失了优雅了。”林锦婳淡淡坐到一旁看着她,前世死前,林紫苏也是穿着一身绫罗,踩着珍珠鞋款步走到她跟前,就这样喂她喝下那折磨人的毒药。还巧笑嫣然的告诉她,她是如何一步一步爬上赵阚的床,出卖林家,出卖自己的。 林紫苏一听到她的声音,便好似发了狂,却被杨妈妈拦住往后狠狠一推:“四小姐想死,也不急于这一时。” 林紫苏闻言,冷嗤一声:“她若敢杀我,早就杀了,还用等我被林惜玉那个婊子毁了容吗?” 林锦婳看着她已经全然不顾名声,倒是勾起了嘴角:“四姐姐急什么,你的姿容虽已不在,才情却是数一数二,三皇子不是早已中意于你,你又何必担心呢?” 林紫苏听到这里,心中更是凄凉。她如今脸也毁了,替三皇子要办的事情也办砸了,他必然不会再要自己。 “过几日便是宫宴,若是在宫中与他生米煮成熟饭,姐姐何必担心皇上不赐婚?”林锦婳拨弄着手上的珠玉淡淡道。 林紫苏闻言,立即阴狠看她:“你若想杀我,直接来就是,不必再想什么阴谋诡计,林锦婳,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林府最坏的人就是你!”说完,又顿了顿,冷笑起来:“不,你只怕根本不是人,你就是地狱来索命的恶鬼!” 杨妈妈正要呵斥,林锦婳的嘴角却勾得更高了。 她缓缓起身,慢慢走到林紫苏跟前俯身看着她,低声道:“正如你所说,我若要杀你,轻而易举,何必再多行此一招?” 林紫苏听着这话,看着她深邃却探不出情绪的眼睛,微微有些迟疑:“难不成你……” “娘亲落水一事,我至今怀疑与大房有关,你若是成为了三皇子妃,是更恨大姐姐一些,还是更恨我一些?”林锦婳故意问道,她自然知道她的心思,若她得势,势必会两个都杀。 林紫苏怔怔看着她:“你真想帮我?” “信不信由你,若是四姐姐成了三皇子妃,可不要忘了今日之事。”林锦婳说罢,便带着杨妈妈转身而去。 林紫苏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巨大的欣喜将她不多的理智全部吞没。她如今被林惜玉欺辱至此,早就恨不得将她死死踩在脚下扬眉吐气,只是如今爹爹失踪娘亲被休弃,她以为再无法子,可若是真的能成为三皇子妃…… 她冷冷盯着林锦婳离开的背影,讽刺笑出声:“我也不会放过你!” 杨妈妈能感受身后森寒的目光,出了院子,走到无人处才小声道:“小姐当真打算帮四小姐?放虎归山,只怕后患无穷。”她更害怕的是如今她也得罪了林紫苏,到时候她得势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林锦婳缓缓看着周围的风景,浅笑:“她早已不是猛虎,不过是折了手脚的病猫罢了,让她成为三皇子妃不是在嘉奖她,只是在惩罚赵阚而已。”她看着一侧绿篱上抽出了鲜嫩的叶子,走过去淡淡看了会儿:“一年又要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前世春来秋去,她历经几十年的岁月也没看清那些人的真面目,一朝重生,发现她曾以为的亲人却全是豺狼虎豹。 杨妈妈不知她在想这些,上前道:“小姐若是喜欢这些,奴婢叫人移栽一些到落霞苑去。” “不必了,他们喜欢在这儿。”林锦婳说罢,淡淡往前而去。 林府的府邸是朝廷赏下来的,还算大,她转过前面的青石板路要再走一段才能到落霞苑,但人还没过去,忽然听到两个婆子低语。 “你们听说了没,大夫人的哥哥官职好似又升了,如今风光无量呢。” “可不是,听说大夫人还想把自己的堂妹接来,嫁给咱们三老爷做填房……” “听说是个强势的主儿?一把年纪还没嫁的老姑娘,还妄图嫁给咱们三老爷?” …… 两个婆子说的咯咯直笑,没发现站在后头听的林锦婳。 杨妈妈看她气定神闲好似听热闹一般,低声道:“小姐,奴婢去呵斥走他们?” 林锦婳嘴角浮起些许笑意,他们所说的这个大夫人堂妹可是个人物,来了倒好。 这般一想,她嘴角的笑容越发多了,转了道走另一边回去了。 可才道落霞苑,才发现竟多了十来个高挑貌美的侍女。 她才回来,侍女们恭恭敬敬行了礼,声音婉转好听,模样一水儿的清秀佳人,看得林锦婳怔了怔,杨妈妈也怔了怔。 白兰忙从里头出来,看着林锦婳道:“她们都是宁王府送来的,说是伺候您的。” “奴婢墨风。” “奴婢墨花。” “奴婢墨雪。” “奴婢墨月……见过主子。” 林锦婳听着这齐齐的声音,眉心跳了跳:“王爷怎么会忽然送你们来。” 领头的墨风温柔一笑:“奴婢们都是王爷精挑细选送来的,拿宁王府的俸禄即可,卖身契已经交给白兰姑娘保管。主子放心,奴婢们会在小厨房伺候,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林锦婳忽然想起之前赵怀琰赖在家里吃饭不肯走的那一天问过自己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正说着,外边儿来了人,说宁王到了,今晚要留在这儿吃晚饭。 墨风温柔一笑:“那奴婢们先下去备着,主子您也乏了,奴婢们炖了汤,备了暖锅,您先吃些。” 林锦婳哑然,敢情赵怀琰是把自己的厨房搬到了自己这儿。 他想折腾,她也懒得多管,回了房间看着那已经摆好咕嘟咕嘟冒泡的暖锅和诱人的香气,想着回来时还没来得及用午饭,倒也不介意坐过去了,只是她一边吃,一边看周围的丫环们馋的不行,吃了一些便都赏下去了。 晚膳时,林麓之特意将地方设在了前院。 饭桌上,他特意看了看林锦婳,总不苟言笑的他顿了顿,指了指桌上的一盘金丝酥雀道:“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我让厨房备下了,你尝尝。” 林锦婳看着有意讨好的他,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倒是没有拒绝。 哪知她才夹了一筷子,赵怀琰的筷子也伸了来。他不习惯有人伺候着用膳,都是自己动筷子。 林锦澄看着自己面前默默摆着的一碟小葱拌豆腐,轻叹,宁王这次总不会跟他抢了吧。 “还有这道山珍刺龙芽、莲蓬豆腐……” 林麓之没管儿子,高兴的跟林锦婳介绍,直到林锦婳跟赵怀琰把饭桌上的菜都扫了一遍才算停下。 饭毕,赵怀琰依旧厚脸的住了下来,不过林麓之这次似有警觉,把他的厢房安排在了自己隔壁,彻夜不眠的盯着,赵怀琰房里有丝毫动静他便跑出来。 赵怀琰想单独跟林锦婳见面的计划泡汤…… 如此四五日过去,赵怀琰不紧不慢的查着自己的事,京城各人也都打着自己的算盘,却诡异平静的度过了这几天,谁都没有出纰漏,直到宫宴之日。 林麓之以为要参加宫宴,赵怀琰怎么也要回去换身衣裳,哪知他连下人也带来了大半,还早早准备了华衣送去了林锦婳的屋子,气得他吹胡子瞪眼愣是没法赶人。 落霞苑中。 阿宝替林锦婳打开赵怀琰一早命人送来的锦盒时,眼睛都瞪圆了,金丝绣的彩蝶,大红做底,那蝴蝶仿若活得一般就要从衣服里飞出来,好看的让人咋舌! 杨妈妈也算见过不少好东西的,瞧见这衣裳,同样的惊讶不已:“这样好的衣裳,还只有上次德妃娘娘亲自过府时见过,却也不若这一件绣工精美……” 林锦婳淡淡看了一眼,知道赵怀琰是废了心思,倒也没有拒绝,况且今日乃是宫宴,不好穿的太素淡,倒也叫人换上了。 金簪挽起飞仙髻,流苏的簪子并在两侧,左边是金丝累成的梅花,中间一点红宝石。耳朵上一对圆润可爱的珍珠,面上淡淡施着粉黛,柳眉星眸,如从画中走来。 白兰才给她的指甲涂好大红的蔻丹,抬头瞧见她镜中的脸,呼吸也微微一滞,旋即浅浅笑起来:“小姐的模样真是无人能及的。” 林锦婳看着镜中的自己,眸光微寒,她那年十六,凤冠霞帔嫁给赵阚,他也是这般夸自己容貌的,只是今日,她要给他撮合另一段好姻缘呢。 她刚起身要走,外面传话,说林紫苏来了。 白兰听着她的名字,面色便微微发白:“小姐,您这是……” “带她入宫。”林锦婳淡淡说罢,见她面色煞白咬着嘴唇的模样,浅笑:“采儿之事我还记着,今日你留在府里照看好她便是。” 白兰哪里敢质疑主子,闻言,连忙点点头:“小姐总比奴婢聪慧些,奴婢相信小姐。” 林锦婳不再多说,正要出去,便听到外面林惜玉正在推搡林紫苏:“四妹妹如今这么丑,是要进宫去吓着贵人?” 林紫苏恨得眼睛发红,只能能盯着她:“人无百日好,大姐姐这话可一定要记清楚了,有些报应来的晚,却不是不来!” 林惜玉听着这威胁就要上前打人,上次她咬了自己耳朵的仇还没报呢,哪知还未动手,门口红影掠过,她转头一看,看到站在门口的林锦婳,当即张大了嘴。她方才出来的样子,哪里像什么闺阁小姐,分明是气势最贵的皇后,身子端正,款款而行,面容清寒,尊贵的让人不敢直视。 林紫苏看着她那张精致的小脸,抬手捂住自己左脸不得不用东西遮住的狰狞伤疤,咬得嘴里都泛出血腥味来。 林惜玉回过神来,冷冷一笑:“七妹妹今日当真是精心打扮,不过你已经定亲,还打扮的这般妖艳,是想去蛊惑别的男人?皇家可不允许招蜂引蝶之人。” 她这话说的恶毒,杨妈妈当即黑了脸要出声,却听得一阵冰寒男声:“皇家的规矩,你倒是比本王清楚。” 林惜玉扭头一看,已经换好绯色蟒袍的赵怀琰已经到了门口,面容冷峻,带着不可抵抗的威压。 “臣女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脑子一时糊涂……” “病了便留在府里休息。”赵怀琰直接越过她,直接看着面前的林锦婳,看她眉如如画,与前世的她相比,更多了一份决绝了冷清,不由浅笑,他的婳儿,果真极适合这红色。 林惜玉听到这话,额头都急出细汗。她为了这场宫宴可是准备好些时日了,还有她身上这身桃色长裙也是花了大价钱特别定制的,还有头上这些朱钗首饰都特意买的…… “王爷,臣女……” 赵怀琰似乎没听到她说话一般,走到林锦婳跟前,从一旁侍女手里拿过一条灰白色貂裘披风给她披上,亲自系好,低声道:“外头凉,你身子弱,不要冻着了。” 林锦婳看着面前细心的人,眨眨眼没说话。 系好披风,赵怀琰才让在一侧:“与本王一同出去。” 林锦婳看着他一身红,她也一身红,还一道出去,岂不是叫人以为他们要成婚了? 林锦婳想了想,便是叫人以为如此,好似也无妨…… 她嘴角淡淡扬起,走在他身侧便一道往外而去,看的一旁的小丫鬟们眼睛都要冒星星了。 林惜玉想求求林锦婳,可赵怀琰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让她根本不敢开口。林紫苏虽也妒忌,但看着气急败坏的林惜玉,嘴角勾起,讽刺的睨了她一眼:“蠢人就是蠢人,便是哪一日飞上了枝头,也就是只老母鸡罢了。” “你说谁是老母鸡!”林惜玉气得满脸通红,林紫苏却越发觉得可笑,裹好身上从叶府借来的狐裘,提步跟了出去,她看着林锦婳的背影,阴冷一笑。她若是真帮自己成了三皇子妃,那她要除掉的第一个人,一定是她! 林锦婳现在可没心思管她想什么,出了林府的门,看着门口面色古怪的爹爹和兄长,她忍着笑意上前见了礼,而后朝跟来的杨妈妈使了个眼色,便提步上了马车。 杨妈妈等着主子们各自上了马车,才悄悄退出人群,往林府转角处招了招手,而后林锦婳入宫的队伍里便多了一个形容消瘦且面生的丫鬟。 马车缓缓行着,宫门前早已聚集了不少人,各自都在为明日的年关欢喜,唯有一直找不到慕容玉的熊树礼忧心忡忡,若是今日这种大时候慕容玉冒了出来,那他就真的完了。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一波三折 锦朝每年在年关前就会邀请三品及以上官员携带家属入宫参加宫宴,因为人太多,所以入宫的队伍从早排到晚。 赵怀琰因为皇帝特意召见,所以早早进去了。 林麓之则是跟一道等着的官员们寒暄。 林锦婳看了看那宫门处被恭谨迎进去的熊树礼,眸光微凉,掀了马车帘子走了下来。林紫苏却因为脸上的伤,半分不敢露面。 她才下来,周围登时投来不少目光。 有人直接拉着林麓之问:“林将军,这位是七小姐?” 林麓之也知女儿今日格外好看,笑着点点头。 有人瞧见这里,眼睛一亮,矜持笑着走了过来:“七小姐,我还想着今日会不会遇见你呢。”说罢,看着站在一侧一身墨色朝服的林锦澄,红着脸行了礼:“林公子也在。” 林锦澄怕她会不好意思,浅笑:“王小姐,你们且说着吧,我先去父亲那处。”说罢,直接提步过去了。 王汝嫣垂眸柔声应是,等他走了,才好似缓过气一般,笑眯眯的看着林锦婳:“家里这几日有外祖家的姐妹们来,所以不好去看你,你那丫鬟可好些了?” 林锦婳见她难得还惦记着采儿,浅笑颔首:“好了许多。” 话才说完,便听得一阵小跑,而后便是叶菱微微喘着气到了王汝嫣身边:“王小姐,我来迟了。” 王汝嫣倒没说什么:“不妨事,左右排的队还长呢。” “七小姐也在。”叶菱莞尔一笑,却是亲昵的往王汝嫣身边站了站:“上次送你的绣帕可喜欢?我绣了好几日,就怕不好惹了笑话。”她略显局促般笑道。 林锦婳见她如此,眸光微深,却只淡淡一笑:“叶小姐今日是要入宫?” 叶菱面上更显尴尬,这才道:“我哪里有那样的福分,不过是前些日子答应了要给王小姐也送两块帕子,昨儿赶了一夜,今早才绣好送来。”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两块叠放整齐的帕子来,帕子上绣着兰草,的确精致可爱。 王汝嫣未曾说什么,笑着收下了:“我那日随口一说,倒是叫你费了心,往后我可要改改我这随口说话的毛病了。” “王小姐还与我这把客气做什么,莫不是……莫不是嫌弃菱儿只是商户之女……”她自卑的低下头。 王汝嫣一瞧,心软笑道:“怎么会,叶小姐兰心蕙质,很招人喜欢呢。” 叶菱瞬间嫣然笑开:“我就知道王小姐不会介意的……”她话未说完,手里的帕子便随风飞了出去。 王汝嫣正要叫下人忙着去捡,林锦婳见叶菱已经转身,上前拉住她的手:“她目的就在那块飞走的帕子上,你让下人去捡,岂不坏了她的事?”叶菱说昨儿绣了一夜,可方才她小脸红润白皙,眸光清亮,一身绫罗,还描着细细的妆,娇俏佳人一个,若不是认识她,只会当她是哪户大人家的闺秀,毕竟今日来这里的可都是三品及以上官员。 王汝嫣见她一眼看穿,无奈摊摊手,又朝叶菱背影看去:“前些日子她忽然找到我府上,要给我绣帕子,我推脱不得才应了她的。” 林锦婳见她苦兮兮的样子,浅笑出声,那头叶菱的帕子已经听话的飘到了一个锦衣公子身上。 这公子的眼睛本就一直盯着林锦婳这边,林锦婳虽美,却已名花有主,但王汝嫣不同,一样的娇俏可爱,还是王御史之女…… “我的帕子……”叶菱过来娇呼一声,他温柔一笑,替她捡起:“小姐是哪家府上的?” “我……”叶菱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回头看了看朝她这儿看的王汝嫣和林锦婳,娇声道:“公子将帕子还我吧。” “我若是不还呢……”他认定叶菱跟王汝嫣关系不错,再看叶菱身段发育很好,脸蛋也不错,一箭双雕的想法便冒了出来。 林锦婳见叶菱的鱼儿已经上钩,却也看出那男人一直游离在王汝嫣身上的眼神,问道:“他是定南侯的弟弟?” 王汝嫣瞥了一眼,目光缩了缩,忙转过身去:“还是不要与他接触的好,来人,去提醒下叶小姐。” 林锦婳本想说她一片好心,只怕要叫叶菱以为她故意破坏,但还未开口,已经有太监过来请她们入宫了。 林紫苏这才从马车上下了来,却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人,默默跟在林锦婳后面咬着牙。 她们是不允许带下人进去的,林锦婳看了眼马车后站着的一直低垂着脸的瘦弱女子,嘴角勾起,转身跟王汝嫣一道进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宫门前已经几乎空了。 迎人的太监瞧见宫门前还站着一个绿衣女子,奇怪上前问道:“你是哪个府上的?” 慕容玉这才微微抬起头,从怀里拿出丞相府的腰牌递给他:“我是丞相夫人的妹妹,贪玩迷了路,不知能否劳烦公公带我进去见家姐给姐夫?” 那公公皱眉,刚要去翻花名册,忽然又见一个家丁打扮的男子跑了来,拿了一个装满金银细软的包袱给她,着急道:“小姐,您怎么还没进去,德妃娘娘还说要见见您呢,若是耽搁了,德妃娘娘可饶不了您。”他一边说一边从包袱里翻出一锭锭的金元宝塞到那公公手里:“公公,劳烦您进宫后先带我家小姐把衣裳换了,不然回头丞相夫人可要一顿好骂。” 那公公拿了金元宝,看了看方才慕容玉递来的腰牌,的的确确是丞相府的,而且看她的样子,的确是千金小姐的模样,但进宫之人也不能如此草率…… 正迟疑着,一声马儿嘶鸣,而后高禀从马上快速翻身而下走了来:“公公,劳您把这个交给王爷,他一早忘记带了。”说罢,看了眼慕容玉,惊讶道:“丞相夫人居然把您落在外头了?宴会快开始了,迟了可要挨罚。” 公公一顿,高禀他是认识的,忙道:“高侍卫,这位小姐……当真是丞相夫人的妹妹?” “自然是。”高禀笑了笑:“公公不信,去请丞相夫人来认便是。” 公公对他不曾怀疑,也不敢去请丞相夫人,这才忙软了态度招了底下的小太监来:“快,带这位小姐去换了衣裳再去永寿宫。” 慕容玉闻言,这才暗暗松开了袖子里紧握的手,随着小太监快步往里而去。 高禀打发走眼前的人,才看着一旁弓着腰的老六,笑了笑:“行了回去吧,未来王妃交代的事儿已经办妥了。”说罢,凑近他问道:“这位小姐我总觉得眼熟,她到底是谁?” 老六这才慢慢直起身子,朝他拱拱手:“侍卫大人,草民还有小姐交代的别的事情,今日多谢你了。”说罢,转头离去。 高禀拧眉,看了看老六,再看慕容玉离去的背影,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这才回去了,他还有未来王妃交代的别的事情要办呢,不过他真是惊奇,林小姐是怎么想到这么些招来的。看了看城门的方向,抽响马鞭,快速离去。 历来今日宫宴都是最热闹的时候,所有人都想在宫宴上出彩,德妃也每次都会借着这样的宴会压过皇后的风头。 今日她挑了一身湖蓝色宫绸长裙,裙摆绣着大朵盛开的牡丹花,首饰也是一应的牡丹花样式,额心坠着块蓝宝石,加之她皮肤保养的不错,这番打扮下来,看着也就三十来岁。 她坐在铜镜前看着宫女慢慢给她梳头,满意笑道:“皇后今儿还是那身老气的打扮?” “皇后娘娘遇上这种日子都是穿凤袍挽堆云髻,这么些年,年年如此。”一旁宫女桂枝忙笑着答道,而后眼珠子一转:“哪里比得上您如今的雪肤花貌,您今儿这身衣裳都是丞相爷特意从波斯买来的,这些首饰更是请了最好的匠人打造的,每年都不同,皇上看到必然喜欢。” 德妃听着这话,越发的高兴,笑着看她:“就你嘴儿甜。兄长可曾入宫了?” “到了,先去皇上那儿请安,然后再来您这儿呢。”桂枝见她要起身,忙贴心上前扶住。 德妃扶了扶发髻,淡淡嗯了一声,才问道:“阚儿呢,今日都不曾见他?今日这样的大日子,让他寻人盯紧些,别出了什么差错才好。” 桂枝忙点头:“奴婢已经派人去请三皇子了,您放心,咱们三皇子在这些皇子中都是最出挑的,皇上就是喜欢还来不及,便是犯了小错,皇上定然也不会追究的。” 德妃听着这话,倒是叹了口气,在一旁贵妃榻边坐下。 桂枝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忙跪下:“娘娘,可是奴婢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与你无关,只是本妃心烦,皇上迟迟不肯定下太子,如今又只封了赵怀琰为王,本妃总担心出事。而且现在阚儿也没能娶一个能给他带来帮助的皇子妃,林家是不想了,能与林家抗衡的,定南侯府无女,郑府又只是个区区三品。”她忧虑道,脑子里也快速的过滤起了京城这些名门闺秀,竟是没有一个合适的。 桂枝见不关自己的事,暗暗松了口气,德妃却忽然问她:“你来说说,本妃如何是好?” “这……”桂枝想了想,凑上前道:“郑将军家的做不得正妃,便是侧妃也可以啊。” 德妃一听,眼睛微微一亮:“这倒是个法子……”说罢,看了看她:“一会儿宴会替本妃多注意这位郑小姐,若是个大度懂事的,倒可以。” “是。”桂枝忙垂眸应声。 距离宴会还有一会儿,德妃小憩了会儿,桂枝便借口出去寻三皇子,出了德妃的永和宫,径直往御花园而去。 看到御花园里站着的锦袍男子,忙上前跪下:“主子,照您说的办了。”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除了郑家的,她还打了谁的主意?” “她没说,估计是更有权势的人家,定南侯府也没打算就此放手。”桂枝道。 “知道了,继续盯着。”说罢,扭头要走。桂枝看着他的背影,急急往前一步,道:“王爷,您当真要娶那林家小姐吗?” “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可是公主她……” “她的事,本王自会处理。但林锦婳,你们谁也别想打主意。”赵怀琰冷漠看了地上人一眼,直接提步而去。 桂枝觉得泄气,心里也闷闷的痛,她且要看看这位林家七小姐倒是是哪儿好。 永寿宫中。 外面的天渐渐暗了下来,偌大的宫殿里也点上了成百支的蜡烛,将辉煌的大殿照的十分明亮。 殿下左右各摆着三排长桌,各官员按照品级排座,家属则坐在官员后面的两排位置,林锦婳跟林紫苏挑了最后的位置坐下,但她今儿一身红衣,怎么躲都躲不了,殿里飘来飘去的目光总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的,至于坐在对面的赵阚,目光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他以前只觉得她稍有姿色,远远及不上林紫苏,现在一看,却是惊为天人。 林锦婳这一次没有躲开他目光,却抬眸轻轻与他对视,嘴角淡淡扬起。 赵阚见她明眸微凉,红唇嫣然,心忽然猛地一跳。 他抬手捂住胸口,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如今她仅仅一个笑,便让他心动了么? 心跳加速,喜悦的感觉漫过四肢,让他有一种飘飘然的梦幻之感,看着对面的红衣女子,除了将她狠狠压在身下的想法,还有一种想要怜惜她的温柔。 林紫苏看着二人的互动,眉头皱起,低声道:“林锦婳,你搞什么鬼?” “四姐姐急什么。”林锦婳淡淡看向她,若是鱼儿不上钩,如何能钓的起来。 “你说过的话,还作数吧。”她迟疑看向她,她如今的确美,但更多的是镇定,好似外来这么多艳羡嫉妒或男人们垂涎的目光都不存在。 “放心。”林锦婳看着赵阚已经连喝下了一壶酒而不自知,浅笑,慢慢朝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才悄悄起了身,带着林紫苏一道往外而去。 官员们都在互相恭维说话,林锦澄也避免不了,所以并未发现坐在后头的她悄悄走侧门出去了。 赵阚见她起身,将杯子里又倒满的酒喝下,这才追了出去。 出了永寿殿,林锦婳熟门熟路的拉着林紫苏往殿外而去。 林紫苏不知道她要去哪儿,忙问道:“你想做什么?” “你看看后面。”林锦婳未曾回头,拉着林紫苏一直往前走,穿过前面的甬道,便可直接到御花园。御花园虽不大,但假山环伺,树木林立,要想做什么也够了。 林紫苏看到后面跟来的赵阚,心中一亮,快步跟上林锦婳:“若是他不同意……” 林锦婳嘴角轻轻勾起:“三皇子今日喝了不少酒,姐姐如此美人主动献身,他如何会不同意?” 林紫苏闻言,羞得面上一红,看着她侧脸的眼睛却冷冷发狠:“等事成之后,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七妹妹。” “四姐姐不杀我便好,若是想杀我,可要争取成为三皇子妃,而不是侧妃。”林锦婳将人带到一处假山后,这里往上还有一处小阁楼。皇后从宫里过来,最喜欢来这阁楼小憩,这件事不算是秘密。 林紫苏见她往上看,问道:“你……” “等到周围有动静,你就要呼救,娶为妻奔为妾这个道理,想必四姐姐也清楚?”林锦婳听着外面渐近的脚步神,默默将袖子里的玉瓶打开,洒出了里面的药粉。 林紫苏自然明白,她自己也早就想好了,若是赵阚不认,她就闹到皇上跟前去。 林锦婳看她目光灼灼,嘴角勾起,小心将袖中瓶子收好,待那脚步声靠近,才从假山中间躲了进去。 赵阚走到外面,以为林锦婳在此处等她,笑道:“林锦婳,本皇子倒是从未想过,你竟然这么美。” 林紫苏暗暗咬牙不出声。 赵阚知道有人躲在里头,眸子越发暗了:“不过赵怀琰迟早会死的,你跟着她也不会有好下场,反而还要连累了林家,这一点你不会想不通吧。”他慢慢走到假山边上,因为天色太暗,只隐约瞧见假山角落躲着个女子的身影。 他缓步走近,蓦地吸入一股异样的馨香,身下的邪火蓦地一下便窜了上来,想起今日她在殿中一身红衣妖艳的模样,顺着精致的小脸往下,可见白皙修长的脖颈,那脖颈往下,该是藏着怎样美丽的风景呢…… 他越想,便越忍不住,上前便扑住那角落的影子,听她一声嘤咛,胸腔的邪火似乎要冲出来一般,直接捏住她的下巴低哑着嗓子:“林锦婳,你早晚倒是我的人,今晚就当提前洞房了吧!”说罢,手往她身上一撕,便朝她的红唇吻了下去。 林紫苏第一次是害怕的,听着他喊林锦婳的名字更是愤恨,但现在她不敢想别的,她一定要成为三皇子妃! 这般想罢,也不反抗,直接便开始迎合。 林锦婳默默看着黑夜中交缠的身子,面色漠然,转身而去。 她才走不久,皇后果真朝假山上的阁楼而去。 “娘娘,时辰不早了,咱们早些去吧。”旁的姑姑云姜道。 “早去又如何,皇上终究还是要叫了德妃一道过去,本宫早去晚去,都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皇后面色冷清,淡淡走到阁楼边,打算如往常一般看看这个封闭皇宫内的灯火,却忽然听到一阵男女喘息传来。 她怔住,后头的云姜也红了脸,忙走到阁边轻喝:“谁在哪里!” 林紫苏醒过神来,看着身上意识越来越模糊的人,忙开口大喊:“救命,谁在那里,救救我……救救我……”说罢,一把将身上的赵阚推开,裹着被撕碎的衣服就要跑开,却被赵阚起身又一把扑倒。 皇后的宫人们提着灯笼赶到时,看到这一幕,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林紫苏依旧不忘目的,哭着大喊:“救我,救救我,我乃是林将军府的四小姐……” 皇后听到这话,再看着底下意识模糊的赵阚,嘴角几不可见的勾起。 云姜也反应过来,浅笑;“难不成这是老天在帮娘娘?” 皇后眸色淡淡:“此事事关皇子和林将军府,不可声张,马上带着她们请见皇上。” 云姜了然一笑,立马让人去办了。 林锦婳回来的时间间隔并不长,王汝嫣好容易推开拉着她说话的小姐们,才看着她问道:“七小姐,你去哪儿了?” “来时瞧见门口有开得正好的花,便折了一朵。”说罢,将手里一朵巴掌大的粉色花朵递给她:“送给你。” 王汝嫣瞧着这娇嫩的花,笑的弯起了眼睛,又侧过身道:“你那四姐姐呢?” “她说要去御花园透透气,我不识路,便没跟着去。”林锦婳莞尔一笑。 王汝嫣倒也没再问。 坐了一会儿,便有公公急急过来请了林麓之出去了,林锦婳知道,赵阚和林紫苏的事怕是已经被人发现了。 她看了看桌上的酒杯,抬手便要自己斟一杯,手腕却被人捉住:“你一个女子,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林锦婳抬头,竟是许久不见的袁绿衣。她许久不见,消瘦了许多,那股傲气依旧还在,眼里却失了神采。 她在林锦婳身边坐下,笑道:“你送去的玫瑰茶我很喜欢,一直想去见你,奈何耽搁了,你不会怪我吧?”她问道。 林锦婳知道她指的事怕是和亲一事,只淡笑摇头。 王汝嫣瞧见,也凑了过来:“这位是……” “我叫袁绿衣。”袁绿衣大大方方笑道,看了看王汝嫣:“你是王家的小姐?” “是,原来是袁郡主。”她寻常不会刻意出去交际,便是知道这号人物,也没见过。 袁绿衣客气的点了点头,林锦婳见两个都是率真之人,倒也乐得让她们多来往。 三个人坐在一处热热闹闹说了会儿话,便听得一声轻呼。 林锦婳才抬眼看去,前头的林锦澄已经急急起身过去了。 林锦婳看着那不小心跌坐在堂前的人,眉头死死拧起,郑如意的花样怎么这么多! 林锦澄第一个赶到,忙上前将她扶起:“郑小姐,可曾伤了,要不要叫太医?” “我无妨……” “还说无妨,肯定是扭到脚了,女儿家肌肤细嫩,伤了还是早些叫大夫。”林锦澄越发焦急道。 旁人瞧见,忙打趣道:“郑家和林家这怕是要结成一段好姻缘呐。” “可不是,男才女貌,绝配的一对呢。林少将军,你不若早些去郑家提亲,否则迟了,可就没机会了。” 旁人起哄起来。 林锦澄还想维护郑如意名声,忙摆手说误会了,郑如意却是一副娇羞的模样,顺着他扶着自己的手,若有似无的贴在了他怀里。 林锦澄俊脸通红,可眼里的幸福却是溢于言表。 王汝嫣看着,忽然也没了说话的兴致,眼睛也变得涩涩的:“原来林公子早已有了意中人,还是这样好看的小姐。” 袁绿衣瞥了她一眼,立即瞧出她的心思,无奈浅笑:“天下好男人多得是,你起码还有选择的机会……” 王汝嫣与她开始都怀揣着自己的心思,闷闷低头喝茶,林锦婳却是暗暗咬牙。 正要上前,便见殿外忽然走来一个锦衣女子。女子身量纤纤,如风中柳叶,柔弱不已,眼神里却全是坚定。美眸温和而坚定,因为紧张而死死咬着红唇,却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 旁边还有公子互相耳语:“这是哪家的小姐,如此美人,竟从不曾听人说过。” 本来正要去见德妃的熊树礼瞧见来人,手中的杯子当即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引得所有人注目。 他顾不得许多,忙提步上前要将她带走,却听她大声:“丞相爷关了我三年,还不够吗?” 她这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熊树礼气得不行,狠狠抓住她的胳膊要往殿外扯,刚好林锦澄就在一侧,瞧见慕容玉疼的发苦的小脸,一把拦住熊树礼:“丞相爷,这位小姐是丞相府的人?” “是!” “不是!”慕容玉也开口,狠狠甩开熊树礼的手才道:“臣女慕容玉,乃前御医慕容家后人,当年家父因黄泉水一案而含冤入狱,臣女本被家奴带着逃了出去,可就在三年前碰见熊树礼,便被他掳了回去……” 她一番话下来,且不论真假,只看熊树礼恨不得立即掐死她的表情,便知八成所言不虚,而且这也太变态了,堂堂丞相,竟然掳掠女子回去做禁脔,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便也罢了,偏偏还是前阵子才平冤昭雪的慕容家。 熊树礼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的,当即寒声道:“胡说八道!你不过是我府上小妾而已,今日是谁让你入宫,来污蔑我的?” “污蔑?”慕容玉面色发白,却丝毫不惧:“你书房内的密室我住了一年,府外的私宅我住了两年,你说我是你的小妾?我知道你早已经安排了一个假身份给我,但熊树礼,我慕容家的人想必宫中故人都能认得出来,我还记得小时候随父亲入宫为德妃娘娘把过脉,还记得那病症……” “够了!”熊树礼冷喝一声:“这里乃是永寿宫,你擅闯皇宫本就是死罪一条,如今还在这里胡说八道,不必请示皇上我便可处置了你。来人……” “爱卿随意处置人的权利,不知道是谁给的。难道是德妃?” 沉沉男声传来,带着让人闻之胆寒得威压。 林锦婳看着突然而至的皇帝,想必方才这里的事早有小太监报了过去。 熊树礼听到这话,忙道:“皇上,微臣只是想替您……” “替朕?难道朕已经如此老糊涂,还需要你来替朕做决定了?”皇帝说罢,冷冷睨了他一眼,径直越过他往首座而去。 后面跟来的皇后端着身子慢慢过去,所有人跪下行礼。 德妃跟在最后面,纵然换了最好的衣裳,此刻面上也是黯淡无光了。 林麓之跟着而来,面上余怒未消,等皇帝缓缓才说了平身之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慕容玉看着如今一身龙袍的男人,径直跪下:“臣女有冤,知道皇上贤明才敢出此下策入宫来,请皇上还臣女一个公道。” 皇帝方才便已经在外面听到了她的话,眉心微微皱了皱:“丞相,这件事可是真的?” “皇上,微臣向来奉公守法,哪里敢做这等事情,还请您明鉴呐。微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我熊家更是时代贤良,当年为皇上鞠躬尽瘁,如今虽封了西南王在边陲,却也时时挂记着皇上安危。”他直直站着,只拱手道。 他这话道后面已经含着威胁了,熊家当年功劳的确很高,后来又主动交了兵权去西南封了西南王,所以皇帝这么多年不管德妃如何跟皇后过不去也未曾斥责过一句,更是一路让熊树礼成为了手握大权的丞相爷。 也许就是仗着皇帝这份容忍,所以熊树礼现在也丝毫不怕。一个早已没用的慕容家之女,一个他熊树礼,孰轻孰重,皇帝心里肯定有数。 林锦婳瞧见,淡淡垂眸拨弄了下杯中茶叶,所有的臣子却是屏住了呼吸。若是皇上这一次再忍让,熊家往后只会愈发放肆,但又不能此时得罪熊家…… 正在众人等着的时候,皇帝只看了看皇后:“朕记得你一直念叨想要个女儿?” 皇后回过神来,立即浅笑道:“是啊,女儿柔美,如慕容小姐这般的就最好了。” “那好。”皇帝轻笑:“朕便封赏慕容小姐为昭和公主,外赐公主府。” 熊树礼听着,以为皇帝是不敢动自己了,才如此补偿慕容玉。 但慕容玉却不肯依,她怎么可能让这个人渣继续作威作福,一个公主的虚名,根本保不住她跟哥哥的性命。 “皇上……” “慕容小姐。”林锦婳打断她的话,浅笑看她:“皇后娘娘和皇上都是明白人,你的事他们一定会再调查的。赶紧谢恩吧。” 慕容玉不解的看她,林锦婳却只暗暗朝她眨眼。 她早知道皇帝不可能公开处置熊树礼,但皇帝毕竟是皇帝,熊树礼今日如此挑衅于他,往后还妄图能顺风顺水?皇上能坐稳这个位子到现在,凭借的肯定不是忍让。 德妃只冷着脸没说话,今日之事蹊跷的很,如今哥哥挑衅了皇上,以皇上的性子,面上不说,私下里肯定也不会轻饶了他:“昭和公主,这件事兴许只是个误会,大理寺的人一定会调查清楚的。而且谁帮你擅闯的皇宫,皇上也会查的!”她说的有几分咬牙切齿。 慕容玉双眼赤红,她如今公然出来说,名声已经是不要了,若是不能让熊树礼得到惩罚,她怎么甘心! 这般一想,也顾不得林锦婳的暗示,看着上首面容威严的皇上道:“臣女自知身子不净,不配活在这世上,若还有人质疑此事,臣女愿意以死明志!”说完,狠狠朝殿中的立柱撞了去。 林锦婳一颗心猛地揪起,起了身就要去拦,却见一道绯色身影闪过,稳稳将人拦在了怀里。 他看向林锦婳,朝她眨眨眼,这才将慕容玉松开,道:“本王与慕容公子有幸见过一面,慕容家的事也是本王经手,你的这件事,本王会跟父皇请命亲自查证。” 皇帝闻言,面色倒是松了些,一直想让他全心全意来帮自己,没曾想倒是今日这个契机。他看了眼慕容玉道:“朕还没老糊涂,你且放心。至于昭和公主这个虚名,你接下便是,皇后在后宫中寂寞,你时常来承欢膝下,也算全了心意。” 慕容玉能感受到赵怀琰怀里的温暖,听到他说见过兄长,鼻子一下发酸:“殿下真的愿意帮臣女……” “本王不说虚言。”赵怀琰将人交给一旁的宫女,才转身到了皇帝跟前见了礼。 熊树礼听到赵怀琰要来插手,知道这件事定然是逃不过去了,只冷冷睨了眼慕容玉,站在一侧不再说话。 皇帝看着大殿紧张的气氛,浅笑起来:“如今朕又得封了一个公主,想着膝下还有几个皇子也正当年纪,该是封王了,趁着这个时候便封了吧。” 德妃心里一急,忙起身:“皇上……” “德妃,你在急阚儿的事?你放心,阚儿在朕的众多儿子中,出类拔萃,朕也看在眼里。即日起,封老三为景王,赐景王府。”说完,看了看一旁的林麓之,又道:“林家四女,贤良淑德,嘉柔恭顺,特此为景王妃,三日后完婚!” “景王妃?三日后完婚?”王汝嫣都忍不住轻呼出声,其他人更是听出了其中的意味来。 她凑近林锦婳耳边道:“三日后刚好是大年初二,初二不出门,皇上怎还令她出嫁?而且三日的时间,景王府都没置办好呢。” 袁绿衣淡漠一笑:“皇家的心思谁能猜得到,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死。” “嘘……”王汝嫣忙嘘声:“郡主,这话儿可不能说。” 袁绿衣只当做没听见,淡淡看着前面,思绪却是飘远了。 林锦婳淡淡听着,看了眼死死咬牙气得脸色发青的德妃,再转眼看到同样压制着怒气和不甘的郑如意,嘴角淡淡勾起,垂眸饮茶。 宴会照常进行,当事人却是各怀心事。 林锦婳正想着明日年关老夫人有可能回来的事,便听得上首有人剧烈咳嗽,抬眼一瞧,是一个一直默不作声的妃子,坐在德妃下首的位置,面容有些发虚,而后竟是咳出了血来。 没人当回事,德妃也只挥挥帕子捂着嘴:“病了怎么不请太医?” “妾身请过太医了,只是太医也瞧不出来。”她歉意道。 德妃面上嫌恶越发多,她也只能默默低下头,便是要咳也死死忍着。 林锦婳本没多在意,却忽然发现一直默不出声的赵倾好似十分关切的看着这里,她记得他母妃便是一个不受宠的小嫔妃,难道是她? 而且她方才还咳出了血,当年赵倾所得的疫病症状有一点便是咳血不止,以至于死后都没能埋入皇陵,而是被火焚烧了。 “林小姐不是神医吗?何必正好给嘉嫔娘娘瞧瞧?”郑如意趁机道。 德妃看了眼郑如意,眉梢微挑,看向林锦婳:“就连本宫都听说过林小姐的盛名,在所有太医之前看出定南侯夫人身怀有子,这等本事可不是谁都有的。既如此,便来替她瞧瞧,瞧好了,也不算你浪得虚名。” 林锦婳听着这话,若是瞧不好,还要罚她不成? 林锦澄只以为郑如意是好意,没多想,忙起身拱手道:“家妹实在不会什么医术,还请嘉嫔娘娘请太医吧。” 赵倾攥着茶杯的手微微握紧,面无表情的起身看着皇上道:“父皇,儿臣恳请……” “那就传太医,嘉嫔你也乏了,让老九送你回宫吧。”皇帝略有几分不耐烦。 底下的不懂事的小皇子均偷偷笑,笑皇帝一点儿也不喜欢老九这个儿子。 赵倾面色淡淡,并无怒色,乖巧应了就要去扶嘉嫔,德妃端着茶杯的手却是一抖,那滚烫的茶水直接就洒在了坐在她身侧的嘉嫔身上,烫的她白皙的手背当即红了一大块。 所有人都装作看不见默默低下头,皇后也没出声。 德妃忙佯装歉意笑道:“真是对不住妹妹,我这手怎么就滑了呢?没烫着你吧?” 嘉嫔从不敢说半个不是,忙笑着摇头:“是臣妾愚笨,惊扰了娘娘。” 赵倾扶着她的手微微发颤,面上却依旧丝毫也没表现出来。 赵怀琰微微拧眉,才要开口,林锦婳已经起身走来了,浅笑:“娘娘病了,身子弱,臣女医术不精,倒也能处理您这些小伤,旁边有隔间,不知可否过去歇歇?” 赵怀琰闻言,看了看身边的人:“好生照看嘉嫔娘娘。” “是。”小太监们一溜儿上前小心扶着人。 林锦婳跟赵怀琰对视一眼,没管气得直瞪她的德妃,往一侧隔间而去。 林锦澄不放心,忙起身跟了去。郑如意见状,也跟了去。 王汝嫣瞧着,闷闷低头喝茶,却一把被袁绿衣拉着也跟了进去。 小小的隔间里顿时挤满了人,外面大堂还在歌舞升平,这里却是安静的很。 赵倾感激的看了眼林锦婳,扶着嘉嫔在暖榻上坐下,才道:“母妃下次坐远些。” “净说胡话。”嘉嫔紧张的看了一下众人,才忙道。 林锦婳知道她护儿心切,先让人取了烫伤药给她敷好,才要给她把脉,她却又咳了起来,捂着嘴的帕子全是血。 郑如意正要往林锦澄身边靠过去,袁绿衣却是拦在了二人中间,又拉了王汝嫣站在林锦澄身侧,看也懒得看郑如意。 林锦婳上前把脉,半晌,心里也有了决断。 郑如意笑问道:“林小姐,娘娘的病不严重吧?” “不严重,风寒而已。”林锦婳浅笑,拢在袖子里的手却开始微微发颤,道:“只是娘娘这风寒极易传染人,留在宫中反而怕传染给了宫妃,既然九皇子早已在外有了府邸,皇上又打算封王,娘娘何不跟皇上请准去九皇子府住上几日呢?” 嘉嫔不是笨人,听出她话里有话,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半分:“若是如此,的确应该如你所说。” 林锦婳见她聪明,倒也松了口气,才又道:“对了,一直给娘娘看病的太医是哪位?” “是刘太医。”嘉嫔说完,又特意补了一句:“他也是如此说的,只是皇后娘娘顾念我身子弱,怕我来回奔波,便一直让我留在宫里,让刘太医全权负责照顾。” 林锦婳跟赵倾对视一眼,皆是心知肚明,只是他们都没想到这里头操纵的人,居然是看起来是赵怀琰赵倾这一派的皇后。 赵倾的桃花眼微微一暗,当即道:“我这就去求父皇。” 林锦婳看他急急要出去,忙道:“九皇子,不若等宴席散了再去。”现在去说,倒像是指责皇帝一般,他们父子关系看的出来很差,皇帝多半也不会答应,反倒是宴会散了以后,有赵怀琰帮忙倒也许能成。 赵倾脚步微微一顿,也明白她的意思。 二人对视一眼,均是不再多说。 郑如意将两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再看了看倚在床边努力压制着咳嗽的嘉嫔,嘴角微微扬起。 “郑小姐觉得很好笑?”袁绿衣发现她脸上的笑意,一点没给面子的戳穿道。 郑如意面色砰的一红,忙委屈摇头:“郡主,你为何冤枉臣女,臣女未曾……” 袁绿衣才不想跟她玩什么装可怜的游戏,摆摆手:“罢了罢了,没有便没有。” 林锦澄微微皱眉,上前一步看着郑如意:“郑小姐,外面宴会也快散了,不若先出去吧,也不好误了时辰。” 郑如意微微咬唇,楚楚可怜的看了眼袁绿衣才道:“郡主,那臣女先告退了。” 袁绿衣见她特意当着林锦澄的面跟自己说这些,不是叫林锦澄以为自己欺负了她么,不过还在她对林锦澄无感,倒也无所谓:“你该行礼的是嘉嫔娘娘和九皇子。”说罢,上前沏了杯茶给嘉嫔,也不理郑如意,只道:“您先休息着,我们便不打搅了。” 嘉嫔笑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赵倾看郑如意的目光寒了些,倒也没说什么,只看着林锦婳:“多谢你了。” “九皇子真是客气。”郑如意见状,弯眼笑道。 林锦澄听着,心里不是滋味。赵倾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青楼之地的常宿之客,而且他看锦婳的眼神的确与旁人不同,忙上前挡在林锦婳跟前,朝他见礼:“微臣等也先告辞了。” 林锦婳心里憋着一团火气,却也知道现在不能发作,省的郑如意再出幺蛾子。 告辞出来,外面宴席已经差不多散了,皇上已经先走了,德妃睨了她一眼,甩甩帕子捂着口鼻也领着熊树礼出去了,只余下皇后。 皇后款款而来,笑看着她:“可曾是大病?” 林锦婳浅笑:“风寒感冒罢了,严重了些,并无大碍。” “那就好。”皇后温婉一笑,见到英俊潇洒的林锦澄,再看看一侧的郑如意,眸光更深:“郎才女貌的一对。” “娘娘误会了。”林锦澄慌忙道,郑如意却是红着脸低下头,好似默认了一般。 皇后轻轻一笑:“但好似落花有意呢。” “娘娘说笑了,郑家姐姐有意的是三皇子,怎么会对兄长有意呢?之前皇上宣布三皇子娶妃时,锦婳瞧着郑小姐都快把手里的帕子抓烂了。”林锦婳莞尔笑道。 郑如意手心微紧:“林小姐,我没有……” “郑小姐这会儿怎么害羞起来了,你瞧瞧你手腕上这只凤凰镯子,若非三皇子所送,你哪里敢戴着?”林锦婳眼尖瞥见她的镯子,前世她也有一只,后来还跟自己炫耀是德妃给了赵阚,赵阚送给她的。 郑如意忙扯下衣袖将镯子遮住,皇后却是笑道:“本宫的确见德妃有过一只,她宝贝的很,居然舍得给你,可见是真喜欢。本宫差点撮合错了姻缘,倒也无妨,林少将军少年英才,总会配到好女子的。”说罢,淡淡看了眼林锦婳,这才提步而去。 郑如意死死咬牙去看林锦澄,用柔弱可怜的语气道:“林公子,是三皇子他……一定要如意戴着这镯子。” “郑小姐说的好笑,之前三皇子追到林府门前,也不见送过什么给紫苏姐姐呢?”林锦婳毫不留情的戳穿她的谎言。 林锦澄面上一阵灰白,说不出什么感受。他的确喜欢郑如意,但他也不笨,几次三番,都像是设计好的…… 林锦婳见他难受,心中不忍,只稍稍叹了口气:“时辰不早了,出宫吧。” 林锦澄目光复杂的看了看郑如意,却还是道:“郑小姐若心属他人,直说便可,林某不是死缠烂打之人。若是之前叫林小姐误会,林某在此道歉。”说罢,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便要提步离去。 王汝嫣躲在门边偷听,听到他说这话,心里又是气又是担心,刚想偷偷溜出去,哪知脚一崴,整个人便摔了出去,砸在地上疼的直冒眼泪。 林锦澄见状,正要上前,王汝嫣却忙跌跌撞撞爬了起来,边往外跑边道:“我没事我没事……” “林公子……”郑如意还要多说,林锦澄却是不再回头,径直走了。 出宫的路很长,他一路无言,直到看到在宫外等着的林麓之了喜气洋洋的林紫苏。 回去的路上,林锦澄跟林麓之在两旁骑着马,林锦婳和林紫苏坐在马车里。 不知走了多久,林紫苏终于忍不住,看了眼一旁的林锦婳,有几分得意和骄傲:“德妃娘娘说,嫁妆聘礼什么的,从简就可以了,不必太费心。” 林锦婳本不想理她,然而听到她的话,微微皱眉,出宫前她私下见过德妃了?而且德妃居然没打骂她…… 正想着,外面马儿一声嘶鸣,而后就听到有人求救的声音。 林麓之呵斥一声就追了上去,但他才走不久,空旷的街道上又出现了一批黑衣人。 林锦澄担心林麓之有危险,忙吩咐随性的侍从:“你们立即护送小姐回府,不可耽搁!”说罢,到了马车边对林锦婳道:“前面有刺客,我去看看。” 林锦婳掀了帘子看了看,一样担心父亲,点了点头,等他走了,才赶紧让马车往前去,却也觉得奇怪,这道路不是来时走的路,而且四下空寂,一点人气也没有。 她忽然想到什么,猛地转头一把掐住林紫苏的脖子:“德妃让你做什么?” 林紫苏吓了一条:“你想做什么?” 林锦婳没那么多耐心,将她左脸上贴着的纱布猛地撕了下来,看她疼的几乎昏死过去,才狠狠盯着她:“你要不说,我现在就把你扔到青楼,让你一辈子也爬不起来!”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林锦婳说罢,便伸手去扯她的腰带,林紫苏见状,卯着力就要掀开马车帘子往外喊,好在林锦婳眼疾手快,一个手刀狠狠砍在她的后颈。 看她瞪着眼睛晕了过去,才死死咬牙。 方才她既然往外喊,那外面这些侍卫里,肯定有德妃的人。 她正想着,有侍从靠近道:“七小姐,怎么了?” “没事,你们马车没驾好,我撞了一下。”她淡定道。 那人依旧疑惑,但也不好掀开帘子看,只得继续让马车往指定的地方去。 林锦婳心里快速的盘算起来,可周围一片漆黑,也没人住,她这样跑出去,八成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杀了自己,但自己跟林紫苏的计划德妃若是知道了,她会怎么做呢? 林锦婳眉头拧起死死的想,这会儿却怎么也想不出法子来。 正欲掀开帘子往外看去,马车却停下了。 有侍卫觉得奇怪,问了一句:“怎么停下了……” 话未说完,便听到利剑出鞘之声,而后便是痛苦的声闷哼。 紧接着,刀剑相撞,不断有人倒地。 林锦婳不用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外面德妃的人不止一个。 她试图掀开帘子刺激马儿,让马儿疯狂的跑走,奈何这一招外面的人早就知道了,她才掀开帘子,一柄寒剑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人看了看里面晕过去的林紫苏,冷笑:“林七小姐果真聪明,但今日再聪明,也完了!”说罢,猛地将她扯了出去狠狠摔在了地上。 林锦婳疼的差点晕过去,背上也如针刺般疼痛。她看了看左右,这里根本已经不在京城了。 “德妃让你们来杀我?”她挣扎出声,才要说话,寒芒一闪,她的胳膊便被狠狠划了两道,顿时没了力气再动。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开始去解自己的裤腰带:“娘娘吩咐,杀了便是,但如此美人,怎么能让你没有尝过人间的滋味就轻易死去呢?” 林锦婳看着他们的动作,重生后第一次有了恐惧的感觉:“你们敢!我若不死,必将你们碎尸万段!” 她说的狠厉,一身红衣在夜色余光下,带着让人颤栗的杀气。 那二人均是一抖,却是皱眉:“不就个臭娘们,怕什么,难道还能吃了我们不成?”其中一个不屑道:“谁先来?” 另一个看着如此的林锦婳,总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寒,后退一步:“你先来。” “孬种……”他啐了一口,为了防止林锦婳再动,又提剑在她腿上划了两刀,这才脱了自己的衣裳急不可耐的往她身上扑了过来。 林锦婳眼睛赤红,一口银牙咬碎,却也知道爹爹和兄长这会儿只怕也已被人困住,不可能来救自己。 看着男人急不可耐的亲来,她当即一口狠狠咬在他脖子上,直到听到他尖利的嘶吼,直到她满嘴血腥味仍旧不肯松口。 男人疼极了,狠狠掐住林锦婳的脖子,可林锦婳好似铁了心要生生咬下他这块肉一般。 她尝着满嘴的血,好似又看到了前世,一切都让她赶到绝望,让她无能为力…… “噗——!” 是长剑入肉的声音。 林锦婳能感觉身上这人好似没力气掐自己了,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浑身都在颤抖,将她紧紧抱着时,她还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和呼吸。 赵怀琰看着此时怀里的人,想着方才赶来时看到的画面,后怕极了。如果他不是恰好发现桂枝竟然在拖延他,那今日……只怕这一世又要后悔一世。 “婳儿,我来了,我来迟了,对不起……”他颤抖着念着,看着怀里面色木然的人,好似万箭穿心。 林锦婳听到是他的声音,才终于慢慢从混沌的意识里挣脱出来,忙拉着他胸口的衣襟急切道:“怀琰,救爹爹和兄长……” “好!”赵怀琰二话没说,抱着她翻身便上了马,但看到一旁还未死透的人和马车里晕过去的林紫苏,眸光清寒:“这些人怎么处置?” 林锦婳裹着赵怀琰的外袍,浑身寒冷的好似刚从万丈冰渊而来:“他们杀了,人头挂在丞相府。至于林紫苏……”她眸子微微一暗,既然她不想好好享受荣华富贵,她便成全她:“我要她被所有人都看到千人骑,万人踩,然后风光大嫁!” 正文 第四十五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夜风都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马儿嘶鸣一声,终于因为失血太多倒在了地上。 马上的人一跃而下,手执长剑冷冷看着包围过来的黑衣人,沉声呵斥:“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自然不会应他,提剑便杀了来。 林麓之面色微沉,但常年战场上积累的杀伐之气,也够这些人喝一壶的。他提剑迎战上去,刀光相交间,他听到有马蹄声追来,而后便是看到了儿子林锦澄。 林锦澄也没想到会是如此,看他双拳难敌四手,立即提剑而上。 父子两是战场培养出来的默契,很快便将在场的十来个黑衣人打倒,但还不及歇口气,周围忽然不断冒出利箭破空之声。 他们对视一眼,连忙应战,可是一直这样下去,他们迟早因为体力不支而中箭。 “锦婳呢?”林麓之忽然问道。 “我让人先送回去……”林锦澄说到一半,心猛地一窒,今日晚上这事一看便是早有人安排好的,那锦婳定然也被设计了。 这样一想,父子两都慌了神,手下动作一下不及时,林麓之胳膊上便中了一箭,再看儿子,忙往他身后一挡,又有两三支箭射到了身上。 “爹!” “我没事,你赶紧去寻锦婳……我不能……不能再对不起她了。”林麓之咬牙说完,提着箭便飞身而起,朝那弓箭手的藏身之处而去,哪知那林中却出现了更多的黑衣人。 林锦澄咬牙,提剑转身要去找林锦婳,却见到一片火光朝这里而来,而后便是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林锦澄顾不得这许多,忙提剑去救林麓之,但那些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淬着毒液的长剑便朝二人刺来。 赵怀琰远远看着,轻喝一声:“将这里所有人都拿下,要活口!” “是!”底下的人应声,立即上前去了。 林锦婳被赵怀琰抱着小心从马上下来,看着父亲已经受伤,只暗暗咬紧牙关!德妃,赵阚,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正想着,赵怀琰的人已经迎战上去了,他的人全是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有几十个,却不及他的上百个人,很快便被拿下了,却仅仅只剩下三个活口。 林锦澄扶着受伤的林麓之出来,看到赵怀琰打横抱着林锦婳,忙上前:“锦婳,你可有事?”他现在心里已经后悔万分了,他太低估京城这些人的低劣了,所以才放心让外人送锦婳回府去。 林锦婳将赵怀琰的外袍裹得更紧了一些,不让他看到自己的伤口,只浅笑道:“王爷来的及时,没事。” 赵怀琰听她不喊自己名字了,眉梢微微一扬,没说话。 林锦澄哪里看不出她是受伤了,否则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让赵怀琰一直抱着。 想了想,发现不见林紫苏,道:“紫苏呢?” “有人劫持马车时,她不小心从马车上摔了下去。”林锦婳淡淡道。 赵怀琰也补充道:“本王已经使人去搜寻了。” 林锦澄这才没有多问。 林麓之看着女儿还赶来救自己,越发觉得愧疚,只叹了口气:“这次多谢王爷了,若不是往……林家这次怕是灭顶之灾。” “林将军和少将军如今风头正紧,往后要更加小心些才是。”他说的隐晦,但林麓之并不是不懂朝政,权利倾轧之下,什么恶毒的计策都有人能想得出来,能用则留,用不了便除,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他朝赵怀琰拱拱手:“微臣明白。” 很快赵怀琰的人将还活着的三人带了上来:“王爷,他们嘴里有毒囊,属下已经取了,接下来怎么办?” 赵怀琰看了看怀里的人,淡淡道:“押回王府,本王会亲自审问。” “是。” 而后赵怀琰才看着几人:“时辰不早,林将军先回去吧,今日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明日只当做什么都未发生过,剩下的本王会处理。” 林麓之看赵怀琰的目光越发复杂,却也感激,若不是他,现在真没什么林家了。 林锦澄上前接过林锦婳,这才告辞,上了马车回去了。 林锦婳离开时,看了看赵怀琰,见他也看着自己,忽然觉得格外安心。有他在,似乎什么事都不需要再害怕,赵怀琰,你没有骗我的,对吧…… 赵怀琰能感受到她慢慢多起来的信任,心中有些许的小窃喜,等看着人离开,才冷冷转过身。 底下的人瞧着王爷又变成如今这浑身冰寒的样子,忙道:“王爷……” “这三人,拉回去关入水牢,若是明日落日前不答话,直接把人头送给德妃娘娘。”说罢,提步而去。 那三个人对视一眼,视死如归,对于他所说的水牢更是毫无畏惧,直到被人押送到了满是蛇的水牢,几个大男人才吓得汗毛竖了起来。 “这是特意为你们加的料,好好享受吧。”宁王府的人说罢,也不给这三人机会,直接一脚把人给踹了下去,走时还不忘道:“你们最好在里面一动不动,否则被咬了不但不会死,还会招来更多的食人虫啃噬你们的肉,让你们活活看着自己的被吃的只剩下一具白骨而死。” 那三人面色一白,当即不敢再动,直到天际泛白。 丞相府是在一声惊恐尖叫声中被唤醒的,熊树礼本就一夜没睡,听到有动静,立即使人去查看了,可等到人回来时,便听说府门前挂了两个人头。 他心思当即慌了起来,本来慕容玉的突然出现,皇上不罚反而赏她公主封号的行为就让他觉得慌张,觉得背后那人要开始收网了,今儿一早便有人送了人头来,难道昨晚德妃的行动也被人发现了? 他慌忙道;“马上入宫见德妃娘娘。” “那玉夫人……昭和公主的事……”下人忙问道,熊树礼却是摆摆手:“昨晚宫宴散了以后她便不见了踪影,想必也是早就安排好的,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了,先进宫。”说完,也顾不得仪容,赶紧收拾收拾上了马车就往皇宫奔去。 马车经过闹市时,还被看热闹的人群拦停了一下,熊树礼不耐烦:“把刁民驱赶开,赶紧走。” 底下的人连忙去做了,很快马车便跑了过去。 此时围观的百姓们丝毫没有因为驱赶而失去兴趣,女人们面上都是一脸鄙夷赶紧躲开,嘴里骂着不知廉耻之类的话,而男人们则是兴致勃勃,毕竟有人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上演活春宫,虽有伤风化,但哪个男人不想多看一会儿呢,唯一的遗憾就是那女子脸上盖着块纱布,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而那身上脏兮兮的老男人,八成是城中哪个从未尝过女子滋味的老乞丐,如今见这么多人围观也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林紫苏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睛朦朦胧胧的,身上有一股奇异的酥麻,让她舒服的想要出声,这感觉跟昨日与赵阚在那假山时的感觉一样……她有些糊涂,难道如今已经是洞房花烛之夜? 旁的男人看见,把那老乞丐一推:“该我了!”说罢,提枪而上。 林紫苏眉头微微一拧,才发现面上居然盖着块纱巾,一把扯了下来,才看到周围竟是围满了人,而她正衣襟大敞,身下还有人…… 她脑子嗡的一声,一脚要将人踢开,奈何那人一掌扯住她的脚踝。 旁的人看到她的脸时,均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也怀疑:“这真是林家四小姐?她不是已经被赐婚为三皇子妃了吗?” 林紫苏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声,只能挣扎着往前爬,奈何身后拉着她的男人力气太大,她根本逃不走。 周围的人一边看一边发出鄙夷的惊叹,却没有一个人来救她,直到林家的人寻来。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轻呼,一瞧面色癫狂的几个男人,立即做主道:“把人带下去打死!”说罢,急急叫人将林紫苏裹住,抱起就要带走。 林紫苏却好似失了神一般:“我不是林紫苏,我不是林紫苏……” 旁人听到这话,均是没出声,只敢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 “后日便要出嫁了,怎么会出现这种事……” “就是啊,这还怎么嫁?三皇子还敢要?名节如此败坏……” “听说昨晚便跟三皇子有了首尾,这婚事也是皇上赐的呢……” 众人们议论声不决,林紫苏直觉腿都是软的,眼泪也终于落了出来。她终于想起昨日之事,想起她听了德妃的陷害林家,想起林锦婳将自己打晕。 好容易回到林府,看着到处挂着大红灯笼的喜庆样子,越发把林锦婳恨得入骨。 落霞苑,杨妈妈刚替林锦婳换好药,看着她细嫩的胳膊和腿上全是狰狞见骨的血痕,也有些不忍。 林锦婳倒是不觉得多疼,前世被人活活打断双腿再灌下那毒酒时,也不及被所有人亲人爱人朋友背叛的痛苦。 “林紫苏怎么样?”她捧起一旁的汤药喝了口才问道。 阿宝连忙又递了蜜饯过来,才道:“奴婢听说四小姐回院子后,狠狠洗了几个澡,才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不肯出来。”想起听到的事,阿宝面上不禁有些泛红。 林锦婳淡淡放了个蜜饯才嘴里,驱散了满嘴的苦涩味道,才笑道:“今日到底是年关,后日她便要出嫁了,你去我的首饰盒子里挑两样好的送去。” “小姐,四小姐还能出嫁吗?”阿宝不解问道。 林锦婳看着同样疑惑的杨妈妈,试着从床上走了下来。德妃既然跟林紫苏勾结,德妃若是敢不让她嫁,以她的性子必然会疯咬住他们,这一点德妃想必也清楚,走投无路的人反咬起来是很可怕的。而且自己若是德妃,想的一定是先把人嫁过去,再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 “去送便是。今日祖母会回来?”她走到暖房,倚在了暖榻边才道,这小小几步路,已经是疼的她额头都沁出细汗了。 “是,昨儿大小姐没去宫宴,便跟大夫人一道上山去接人了。”杨妈妈道。 林锦婳浅笑,大房还想着利用老夫人来控制爹爹呢。 她看了看桌边之前赵怀琰送来的玉露膏,道:“送去给爹爹,若是爹爹问起我的伤势,妈妈照实说即可。”爹爹的孝心总容易被这些人利用,她便要让爹爹更心疼自己才好。 杨妈妈会意,连忙起身去了。 阿宝下去收拾东西,白兰清早也来伺候了。 因为年关,院里早已安排下丫环们的新衣,她如今换了一条浅青色的长裙,外面系着一条素色披风,自己绣上了兰花,更是精致,而且她是徐家出来的,气质也不差,若说是小户人家的小姐也比的。 瞧见林锦婳直直看着自己,白兰竟有些羞涩了,捧了果子上来放好,才笑道:“小姐怎么这般瞧奴婢?” 林锦婳莞尔:“我瞧着你与采儿年岁都差不多了,也到了该配人家的时候。”尤其是采儿,她不能再跟在自己身边了。 白兰闻言,一下子急了起来:“奴婢不嫁,奴婢一辈子跟着小姐,伺候小姐。” 林锦婳莞尔看她:“你没有心上人?” “奴婢……”她想起温文尔雅的林锦澄,微微珉唇,却低垂下头:“奴婢没有……” 林锦婳如何不知她对林锦澄的心思,但哥哥性子寡淡,并不是重欲之人,便是要收小妾,也是他自己的事,她干涉不得,更别说白兰是自己的贴身丫鬟了。 见白兰心中不愿,她也没勉强,只问了问采儿的伤势,才算罢了。 趁着老夫人还没回来,她又让白兰扶着去后巷见了早早等着的老六。 老六还是一身旧布衣,看着精神了许多,头发全部挽了上去,也少了几分少年的稚气,多了分沉稳,笑道:“小姐,昨夜照您的吩咐,高侍卫已经伪装成赵阚的人,恐吓着林威出城了。不过他已经染上了重病,如今还要旅途奔波,加上每日担惊受怕,怕是没几日好活了。” “继续盯着,一定要等他落气再说。”林锦婳道,这些都是林威应得的报应,他居心不良,是否想过伪装了这么多年,会被自己活活吓死? 老六颔首,而后看她行动好似不便,暗暗咬牙,问道:“小姐,您身子可是不舒服?” “一点小伤。”林锦婳浅笑看着他:“慕容小姐如何了?” “昨日从宫宴出来后,我带她回了小宅,但她一直闷在房间里,也不肯出来见人。 林锦婳早知会是如此,只道:“熊树礼很快就会有所动作,你让她且先不急。现在慕容尘应该在慕容祖宅中,昨日一事后,他想必也听说了慕容玉的事,你把慕容玉送过去吧。” 老六点头应下,踟蹰半晌,才终于鼓起勇气道:“小姐,最近……我想回家一趟,过几日就回来。” 林锦婳有些诧异,他还有家?可他不是说他的兄长已经死了么?而且他还一直在流浪…… “嗯,你在这儿等会,我让白兰拿些盘缠给你。”她纵使疑惑,也没多问。 正欲进去,便忙听他道:“不必了,上次小姐给的一百两还有剩下的。”、 “剩下的给跟着你的那些孩子买些吃的,过年总要比寻常吃的穿的要好些,来年才有希望。”想到这里,她又想起前世,每次年关娘亲都要给她绣新衣,然后牵扯她去徐家拜年拿福包…… 那些都是很久远的事了,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都已经模糊。 她笑着摇摇头,不再多说,只让白兰去拿了三十两给老六。 回到院子时,老夫人已经回来了,林锦澄特意来了落霞苑等她一起去前院给老夫人请安,瞧见她从外面来,温柔笑道:“你身子未好,怎么还出来了。” “出来走走,好的快。”她笑着应下,瞥见一旁白兰微微泛红的脸,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才笑道:“我们过去吧。” “嗯。”林锦澄走在她身侧,护着她一道往前院而去。 老夫人在山上临近一月,知道林府发生的事却一件也处置不了,加之昨日大夫人和林惜玉去煽风点火,这会儿早已是憋了一肚子火了。 看着底下的林麓之,也是满脸嫌恶:“威儿到底是你兄长,就算犯了糊涂,你也不应该联合宁王来对付他!” 林麓之微微拧眉,没出声。 大夫人趁机道:“就是,叶氏与人私通被赶出那是罪有应得,却可怜了二弟,好好的,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妻离子散,如今他自己也不见踪影不知死活,三弟实在过分了些。” “二哥他……” “你还有脸唤他!”老夫人颇有气势的一拍桌子,看了眼一旁的拐杖,提起便朝着林麓之打了来。 林麓之一下都没躲默默承受着,那棍子死死打在肉身的声音清晰的很,听得旁的人都觉得疼。 林麓之的贴身小厮看不过眼,上前一步:“老夫人,老爷昨儿才受了伤……” “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这点尊卑也没了?”老夫人呵斥一句,看了眼大夫人:“他做出这些事儿,怕也是这些下人鼓动的,今日你便把人全换了。” 小厮死死咬牙,林麓之这才开口:“母亲,此事与他们无关。” “无关?”老夫人冷哼一声,阴冷盯着他:“若不是你回来,府里会发生这么多事?我的威儿会妻离子散,紫苏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既如此……”林锦婳老早听到她尖利的声音,直接将她的话打断:“不若分家!” “锦婳,你……”林麓之忙看她扶着丫鬟的手缓缓而来,看她病容未消,又舍不得责备,只忙阻止她:“今儿年关,不许说胡话。” 林锦澄忙上前看了看林麓之的伤口,已经裂开,血迹都蔓延到衣服上了,对旁的小厮道:“快去请大夫。” 小厮应声就要出去,老夫人却看林锦婳兄妹见到自己不知行礼,根本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怒道:“没我的吩咐,我看谁敢出去!” 林锦婳提步上前,冷漠睨着她:“我今日倒要看看,谁敢阻拦!去!” 她这话气势不小,林麓之和林锦澄都是一惊,但林锦澄嘴角却是溢出笑意。难怪妹妹能在这府里等到他们回来,原来还有几分魄力! 小厮听到这话,也不管老夫人,忙转头跑出去了。 老夫人见一回来,威严就被挑衅,气得当即大声呵斥道:“你还不是宁王妃,就敢如此不敬尊长……” “锦婳怎么敢不敬尊长?”林锦婳嘴角冷冷勾起,看了眼后面跟来的杨妈妈:“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了?” “都准备好了。” “那就拿上来,祖母刚从山上回来,得好好给她庆贺一番才是!”林锦婳说罢,杨妈妈拍拍手,墨风领着宁王府来的十来个丫头便一人捧了一碟子精美的菜肴上来:“灵芝清肺汤,百年人参养阴汤,雪莲明目汤,冬虫夏草滋养汤、何首乌强筋骨汤、鹿茸补身汤。一共六味大补汤,全是取用府内最名贵的药材,炖了三日才炖好的,请老夫人用。” 大夫人本来还在看戏,一听这些药材全是用的林府的,当即肉疼:“你们怎么敢……” 墨风优雅浅笑:“奴婢们虽是王爷遣来的,给老夫人额外炖汤,自然得用林府的药材,不然哪里知道这药性会不会太烈,伤了老夫人身子?王府的东西更加名贵,老夫人身子虚,怕是熬不住的。” 大夫人也知宁王送了一群侍女来的事儿,闻言,只能暗暗咬牙。 老夫人却不知道,瞪了她一眼:“你们这是糊弄我?全是汤水,怎么吃?我看你们分明是……” “这可是宫里传出来的补法,皇后娘娘也是这样补的。”墨风淡定道,只不过皇后是半个月才用一碗罢了。 林锦婳淡淡看着她,道:“还愣着做什么,汤要趁热喝,快服侍老夫人喝下。” 老夫人忍不住往后倒退一步,看向林麓之:“你就由着她这般胡闹?是真不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了吗?” 林麓之无法,只得看着林锦婳:“锦婳,休得胡闹,快撤下!” 林锦婳有些失望,却只微微挑眉,看了眼老夫人:“祖母不喜欢?” 老夫人轻哼一声,林锦婳嘴角微微勾起:“墨风,老夫人不吃,那就拿出去喂狗。” 林锦澄嘴角抿着笑意,见林麓之还要开口,道:“一会儿便是团年饭了,父亲衣裳还是换一下,老族长也在,也要请他一道来才好。” 老夫人气得面色铁青,奈何面前的侍女是宁王的人,她现在得罪不得,却也不好意思叫人将这些名贵药材炖的汤留下,只起身冷冷瞪了眼林锦婳,带着大夫人提步离开了。 林麓之见她怒气冲冲的走了,才叹了口气,看了眼林锦婳:“你气她做什么?” “父亲觉得锦婳有错?”林锦婳眼眶涩涩的。 “为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一个家,总要和和气气才是一个家……” “那爹爹可曾想过,这个家一开始就容不下我们呢?”林锦婳知道这话定然要伤他的心,但他不伤心,是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林锦澄想要开口,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朝林锦婳眨眨眼:“我让小厮买了烟花爆竹,一起去玩?” 林锦婳见他故意哄自己,倒也没再多说,行了礼便退下了。 林麓之看着她离开,颓然拍拍林锦澄的肩膀:“你去玩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父亲,锦婳她不是故意……” “为父明白。锦婳自小聪慧,跟她娘一样,这么多年,是我亏欠了她们娘俩。”林麓之想起早逝的爱妻,她总是温柔体贴,什么都听他的,最后却没过一天的好日子。 他摇着头叹息着回了书房,林锦澄见罢,也不好再说,只提步出去了。 今儿腊月三十,锦朝的规矩,今日各家还是能互相走动的,初一初二则要留在家里不出门,初三开始串门走亲戚。 他才想去寻林锦婳,哪知才到院外就看到林锦婳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了。 袁绿衣还是一身翠衣,外面罩着一条狐裘披风,傲气逼人,却无乖戾之色。一侧打扮的喜庆的王汝嫣身量小些,脸蛋儿也偏圆,红色的滚白色毛边的披风将人衬得好似个软绵绵的小团子,很是可爱,只是那小脸不知为何忽然红了,多了几分娇羞,也多了几分少女气息。 此时袁绿衣正低声道:“汝嫣,他在瞧你呢?” “郡主打趣我。”王汝嫣小脸越发红了,悄悄看了眼站在那儿的墨衣公子,清隽极了,浑身儒雅的书香气,面容温柔,越想越叫人害羞。 林锦婳看了眼勉强笑着的白兰,道:“你回去叫小厨房备了好菜,你们一道过年吧,这儿杨妈妈伺候着就行。” 白兰眼眶微湿,连忙应下,也不敢看门口站着的人,赶忙小跑着去了。 王汝嫣还不解:“她是怎么了?” “情窦初开的小丫头罢了。”林锦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浅笑。 “岂不是跟汝嫣一样?”袁绿衣好容易笑出来,王汝嫣脸更红了,忙道:“锦婳,我们买了爆竹,去门口放吧。”爆竹除岁,年年都要在门口放的红红火火才好,林家的下人早早在门口放过了,王汝嫣喜欢这些喜气玩意儿,林锦婳也乐得悠闲,点点头,又命人备好爆竹一起往林府门口去了。 林锦澄怕几个小姑娘出事,也跟了来,就站在王汝嫣一侧。 到了门口,下人们远远将爆竹摆成一串,笑眯眯看着他们:“小姐公子们,可捂好耳朵了?” “捂好了。”王汝嫣两只手把耳朵捂得死死的欣喜道,袁绿衣和林锦婳跟着受感染,也眯起了眼睛点了点头,小厮这才擦燃了火折子,点燃了那爆竹。 爆竹声响,红色的碎屑漫天飞,几个姑娘们互相笑着,林锦澄也跟着笑,想去看林锦婳时,偶然瞥见王汝嫣弯着月牙似的眼睛笑的开心的样子,也不自觉跟着扬起了唇角。 爆竹放完,几人准备进去,便听得车马之声,而后马车才稳稳在林府门前停下。 几人均是朝那处看去,马车帘子被一只玉白的手缓缓掀开,露出里面的芙蓉面。 林锦婳看着那裹在胭脂色长裙里的女子,仔细打扮过后,容貌更见清丽,尤其是她身子发育的很好,胸前鼓鼓,身后曲线也有,走起来步履生风,嫣然一笑如暖春一般。 王汝嫣看到来人,微微珉唇,垂眸不再说话。 袁绿衣倒是开口:“看见那衣裳,我还以为是昨夜的锦婳呢。”林锦婳昨儿一身红衣,她今儿便也换了一身红衣,就连金簪子也是差不多的。 郑如意听到这话,略显尴尬,眼里泛出些泪来,还勉强笑着委屈道:“是娘亲备下的衣裳,若是冒犯了郡主和林小姐,还请见谅。” 林锦婳淡淡瞥了眼她的手腕,昨日还戴着的凤凰镯已经取下来,看来是有备而来。她转头看了眼林锦澄,见他眼里虽还有爱慕,却已不如之前那般炙热,微微松了口气,笑道:“哥哥,不是说要去请老族长么,几位小姐我招待便好。” 林锦澄闻言,点点头,朝几人拱手:“在下告辞。” 郑如意见状,急着往前一步,脚下一崴就往前倒去,哪知王汝嫣眼疾手快,小小的身子往旁边一侧,就把比她高了半个头的郑如意抱了个满怀。 她一脸尴尬,郑如意同样一脸尴尬。 袁绿衣觉得好笑,她素来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只道:“郑小姐这腿脚不太好,一日得摔八回吧。锦婳,你即是主人家,怎么也不去给她寻个拐杖来?” 王汝嫣没忍住噗呲一笑,而后察觉林锦澄就在身后,忙收起笑容把她扶稳站了起来。 林锦澄看郑如意的目光越发淡了些,看了眼小厮:“寻人好生伺候。” “林公子……”她现在顾不得许多,只看着他道:“你还在怪我,生我的气吗?” “我家小姐昨日为了公子,一宿没睡,今日还不顾夫人的吩咐急急跑了来,就是想见公子一面,公子怎么如此无情。”郑如意身边的丫鬟忙道。 林锦澄微微拧眉,王汝嫣白着小脸乖乖让到一侧,袁绿衣只是对于这番大胆告白瞪大了眼睛。 林锦婳暗暗攥紧拳头,眉头也跟着拧起:“哥哥……” “郑小姐。”林锦澄淡淡转过身看着郑如意。 郑如意以为他回心转意了,毕竟之前那般痴慕自己的人,自己都肯放下身段了,他怎么可能还会无动于衷呢。 林锦澄看着眼前的美人,好似之前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一般。那日在街边看她施粥,温柔小意,善良单纯,也没什么心机,可如今这般寻来,才好似看清之前的印象全是虚幻。 他依旧不忍心伤害她,却只温柔道:“林某对于小姐的倾心,受之有愧,也自觉配不上。小姐与我,犹如云泥之别,若是无事,请允许在下告辞。” 郑如意心中惊讶的早已说不出话,他怎么能这般理智?他怎么可以这般理智…… “林公子……” “郑小姐兰心蕙质,容颜倾城,不必在林某身上浪费时间。”林锦澄说罢,又恭谨拱手作了揖,才缓缓转身而去。 王汝嫣眼睛亮晶晶的,转头去看林锦澄。 郑如意看她如此,想着方才自己被她拦住,来时林锦澄也站在她身边,难道他已经喜欢上她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王汝嫣,看她跨步要跟着林锦澄往里而去,她终于忍不住,暗暗伸脚绊了她一笑。 王汝嫣没想到如此,她只是打算转身去捡方才扶郑如意时不小心落在地上的帕子,哪知脚下一绊,整个人便扑倒在了雪堆里,狼狈的很。 “我没事我没事……”王汝嫣想着林锦澄还没走远,忙自己爬了起来朝林锦婳笑:“你给我也准备个拐杖吧。” 林锦婳看她脸上还沾着雪傻呵呵笑的样子,无奈笑着摇摇头,却是冷了眼神看郑如意:“郑小姐的事儿也办完了,请回吧。”她没拆穿她,省的逼她跟王汝嫣也撕破了脸。 郑如意见她直接赶人,面色越发尴尬,却没有理由在留下来。再看了眼里面越走越远的林锦澄,一口银牙咬碎,她就不信她真的拿不下这个男人! 她歉意看着面前的人,柔柔行了礼:“是如意鲁莽了……”说罢,泪珠滚落,才掩唇小跑着上了马车离开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才看了眼王汝嫣:“此人心机很深,往后遇见她,你绕着走。” 王汝嫣哪里不知是她绊的自己,笑着朝她眨眨眼:“我明白。” 袁绿衣见她们都不笨,也跟着笑了起来。 二人又去落霞苑说了好一会儿话,等到各家都派人来请了,才各自回府了,林家这会儿也要吃团年饭了。 大夫人代办的,因为之前林贵兄弟惨死的事,林家族里头一回没乌泱泱涌来一大片人,府里冷清了许多,饭桌上的人也寥寥可数。老夫人赌气不肯来,林紫苏没脸来,也就大房三个跟三房三个,加上一个老族长一起吃了这索然无味的饭。 饭后老族长看了看镇定的林锦婳,五味杂陈,这位以前觉得好拿捏,现在才越来越发现,林府最不能惹的便是她。 林锦婳见他盯着自己,倒也不计较以前那些,只让杨妈妈将之前宁王府送来的好的补品拿了来,只道:“之前与族长多有误会之处,这些权当给您补身子。宁王府送来的,有些是曾经徐府送来的,都是极好的东西。” 老族长受宠若惊,赶忙站起了身,也不敢跟她计较她是不是揍过自己了:“客气客气。” 林锦婳微微眯起眼,又让人捧了个小匣子来:“族中子弟读书习武,父亲与兄长公务繁忙,实在怕是帮不上忙,这里有一千两银票,便当做三房送给族长,请族长劳累,办一个族里学堂,请几位好先生。” 老族长面色几番变换,这样以来,把林家族里要来求三房帮忙的路子也给切断了。 林锦婳见他不说话,又道:“若是族里没有好先生,我倒是可以求求皇后娘娘,问问她能不能帮帮忙。” 老族长浑身一抖,忙道:“哪里还用劳烦皇后娘娘,这事儿我能办好。”老族长暗里肯定是不愿意的,还巴不得把两个孙子惨死的事再来好好跟她算算,但他不敢,今日听说老夫人也拿她没办法,就更不敢出幺蛾子了,何况她出手就是一千两…… 林锦婳嘴角高高勾起,抬眼看了看大夫人:“大伯母,后日就是四姐姐的婚事,你可要请老族长帮忙?” “不必不必,我能处理好。”大夫人也巴不得老族长这条吸血虫赶紧走,忙道。 老族长哪里还听不出林锦婳这意思,忙笑道:“团年饭也吃了,族里还有不少事务,我明日一早……” “咳咳。”林锦婳轻咳两声,他立即改口:“我今晚便回去。” 林麓之到底顾及几分面子,还要挽留一番,奈何老族长去意已决,林麓之越留他就越要走,到最后几乎是哭着要走,林麓之无法这才放了行。 林锦澄也不喜欢这老族长,等人走了,朝林锦婳眨眨眼:“你恐吓过他?” 林锦婳嘴角微微扬起,没恐吓过,揍过而已。 林惜玉一直没说话,想着过两日就能瞧见的好戏,默默低头吃饭,却瞧见门前光影一暗,林紫苏竟是打扮好出来了,而且一旁还跟着老夫人。 二人缓步而来,目光均落在林锦婳身上。 林锦婳倒也不惧,端端正正坐好,便听林紫苏忽然对她道:“后日出嫁,我想从七妹妹院里嫁出去,七妹妹不会介意吧?” 林锦澄才要拒绝,林锦婳却是眼睛一弯:“好啊,厢房锦婳已经备好了,亦或是,四姐姐要从正屋出嫁?” 她答应的这般干脆,林紫苏倒是迟疑了一下,但以为她绝不会猜到自己的计策,只道:“正屋。” “好。”林锦婳答应的很干脆。感受到老夫人望向自己时阴冷的目光,她的确不知道她们什么目的,但距离后天还有时间。她们既然还想折腾,这次就看谁折进去了。 林锦澄有些担心,他是清楚林紫苏的本性的:“如此,锦婳便先搬到一旁的落月院……” “可我就想七妹妹陪着我呢,到时候出嫁,最好也能送我一程。”林紫苏并在身前的手死死攥着帕子,颇有几分不甘和咬牙切齿。 林惜玉也跟着道:“四妹妹与七妹妹感情真好,三哥你不必担心,就这两日能出什么事?” 林锦婳眼睛微微一亮,似乎想到什么。 她顿了顿,浅笑:“既如此,大姐姐也一道住过来吧,咱们姐妹团聚这几日,往后要再聚可就难了。” 林惜玉知道林紫苏和老夫人打得什么主意,想都没想就要拒绝,老夫人却觉得林锦婳多疑,有一个林惜玉在,既能多一双眼睛盯着,也能让她安心些,便道:“就这样决定,来人,去替大小姐收拾东西。” “可是祖母……”林惜玉还要拒绝,老夫人一个眼刀甩来,让她当即便闭了嘴。 林锦澄越发觉得不对劲,林锦婳面上的笑意却更大。 晚饭结束后,林锦澄送林锦婳回院子时,才拉着她到一边道:“锦婳,我总觉得此事蹊跷……” “哥哥可听说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星眸灼灼,嘴角冷冷勾起:“我就是那魔!”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百年好合,百子千孙 林锦澄看着她小脸清寒的样子,一时怔住:“锦婳……” 转眼,林锦婳却是嫣然一笑,仿似什么也没发生过,只凑近看他:“哥哥年岁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考虑婚事了?总不好锦婳嫁了,哥哥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林锦澄看她依旧是以前天真的模样,心里纵有疑惑也没再多问,只温柔揉揉她的额头:“你过得好就好。”他纵然看穿郑如意是有意接近他,理智占据了上风,却仍旧有些放不下。 林锦婳知道,这天底下最难斩断的便是青丝,千头万绪,让人难以决断。 她也不急着逼他放弃郑如意,左右接下来,他会将她的面目看的更清楚的。 兄妹两人慢慢说着话回到落霞苑,林锦澄又嘱咐了一番才回去了,只不过没有回院子休息,而是直接转道去见了林麓之。 林麓之在书房等他,见他来了,才将下人都挥退了下去,面容有些严肃:“你觉不觉得锦婳此番变了许多?” 林锦澄想起方才回去路上她的变化,微微皱眉,没出声。 “她今年才十五岁,却行事果决,甚至有几分……”林麓之没把‘狠厉’那二字说出来,只轻轻叹了口气:“而且她身上那份魄力也不比你差,这几日我瞧见她,既觉得是我的婳儿,又觉得不是,小时候她总是胆小,总要跟在我后头让我抱。” “她受苦了。”林锦澄想着林家大房二房这些人,抬眼看他:“父亲难道就不觉得大伯二伯和祖母,有时候欺人太甚么?” “你们都当我眼瞎心盲么。”林麓之轻轻叹了口气,才道:“只是当年你祖父过世,嘱咐我一定照看好你继祖母和两个兄长,这么多年他们并没有犯什么大错,我自然依着,而且我已经想好了,等锦婳嫁出去,等你娶了妻,我便为你另置府邸,也好躲了这些是非。” 林锦澄见他面有难色,没多说什么。 顿了顿,林麓之才道:“郑将军私下里与我说过,想与林家结亲,你觉得如何?” “郑家几小姐?”林锦澄下意识问道。 “林家只有一个嫡女,便是你见过的郑如意。”林麓之关切道。 林锦澄微微拧眉,没出声。 林麓之见状,起了身拍拍他的肩膀:“娶妻当娶贤,为父觉得这桩婚事不妥,你若是也这般想,年后为父便去推了这桩婚事,若是你愿意……” “一切遵循父亲的意思。”林锦澄垂首道。 “你是个聪明孩子。”林麓之面色放松了些:“在林家,为父许多事怕是都不能明面偏向锦婳,你这个做兄长的就吃点苦吧。是我亏欠她,亏欠了慧娘……”他说罢,朝林锦澄摆摆手,便独自走出去了。 林锦澄看他的背影,步伐沉重了许多,头上的白发好似也出来了。 林麓之走出来,朝落霞苑的方向看了看,满心亏欠。 旁的小厮道:“将军,那老六的身份可还要继续查?” “不必了,锦婳用的顺手,由着她吧。”林麓之摇摇头。 “是。那夫人的死还要继续查吗?” “真的跟大房有关?”他问道。 “还不确定。事情已经过去许久,小姐好似一直在暗中查访。” 林麓之又是一声叹息,他这个做父亲的,为妻子做的,有时候竟还不如女儿多。 小厮看他,劝道:“将军,您也别急,等小姐嫁出去,林府的人也拿她没法子了。” 林麓之定定站了许久,所有的话才化作了一声叹息。 林锦婳不知道这些,回到落霞苑立即叫了几个丫鬟到跟前来。 “阿宝明日跟着大姐姐伺候,墨风跟着四姐姐。白兰看好采儿不必出来,杨妈妈随身跟着我。”她坐在暖榻边喝着墨风炖好的羹汤道。 “奴婢遵命。”几人齐齐应声。 林锦婳将人打发出去后,留下杨妈妈和墨风,低声吩咐了几句。 杨妈妈习惯了林锦婳天马行空的想法,墨风倒是第一次。 她看了看她,又一次询问道:“小姐当真要这样做?” “自然。”林锦婳嘴角高高翘起:“他们想看我的好戏,我自然得扮好角色,不能叫他们失望了。” “是。”墨风见她笃定,也不再怀疑。 等把墨风打发走了,杨妈妈才准备服侍林锦婳歇息,林锦婳却摇摇头:“妈妈晚上还要跟我出去一趟。” “小姐要寻老六?” “不是。”林锦婳摇摇头,缓缓起身到柜前找出自己那条黑色斗篷,又翻出这两人做出来的药粉放在袖子里,这才看着她浅笑:“去见见二伯父。”就算前世她自认为是赵阚最亲密的人,但现在看来,。他仍有不少东西瞒着自己。而林威竟然是他的下属,必然会知道些不同的东西。 杨妈妈不敢耽搁,连忙随着她要出去,但还没出落霞苑,方才不见了的墨风出来了,身边带着一脸冷清的墨雪。 墨雪上前见礼,轻声道:“林将军的人在外头守着小姐,少将军的人也在,小姐这会儿出去,怕要被跟上。” 林锦婳心里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您上次见夜生之时。”墨雪答道。 林锦婳见她连这也清楚,便知她也是个高手。但是是赵怀琰送来的人,赵怀琰能接受自己做这些外人看来血腥残忍的事么…… 墨雪看出她的犹豫,垂眸道:“奴婢既已经被王爷分过来,便是小姐的人,生死也由小姐定……” 杨妈妈惊讶极了,忙道:“可你们的卖身契……” “奴婢们根本没有卖身契。”墨风浅笑道。不但她们四人没有,高禀也没有,赵怀琰身边很多人都没有,她们是自愿追随王爷的。 林锦婳眨眨眼,没再多说,也的确,杨妈妈到底只是个寻常妇人,不若会功夫的墨雪。 “那我们怎么走?”林锦婳问道。 墨雪朝她拱拱手:“小姐随奴婢一起。”说罢,上前直接揽着林锦婳,足尖轻点,人便消失在了黑夜里,而墨风也同时拉开了落霞苑的门。感受到外头那些人的目光都被自己吸引来,才对杨妈妈笑道:“妈妈说的没错,这门的确没关紧。” 杨妈妈也瞬间反应过来,对墨风这几人却保持高度的敬畏,笑道:“不妨事不妨事,锁好就是了。”说罢,上前又关好了门。 外面那些人听到这动静,倒也没多在意,却不知自己盯着的人这会儿已经出府了。 此时城中一处破漏的客栈二楼,小二睨着面前浑身溃烂满面脏污的男人,甚是不屑:“穷鬼一个,你明日要再不交房钱,我就把你赶出去!” 床上的人又重重咳了几声,勉强睁开了眼睛。 他还记得前几日正准备趁着宫中宴会,好悄悄溜出城去,奈何一直感冒在身,便全权交给与他一道的小厮负责。哪知半路遇上赵阚派来截杀他的人,小厮带着所有金银细软逃了,留下他一身的伤狼狈的逃了回来,潜藏在这里,这会儿却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 “水……”他哑着嗓子喊着,身子没有半点力气。 那小二啐了一口,直接将桌上的茶壶杯子全拿走了。 林威绝望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桌子,一心喊着水,可小二已经甩门走了。 林威眼前越来越模糊,直到眼前出现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身影。 他以为有人来帮他,忙喊:“水……给我水……” 林锦婳看了眼墨雪,墨雪颔首,不多时便提了水壶来。 林锦婳亲自倒了一杯茶,茶水从壶里倒入茶杯的声音都好似能解渴一般,林威咽了咽早已干的冒烟的喉咙,急切的要从床上爬下来去喝那杯茶水,奈何他的力气也就仅仅够他从床上翻下来而已。 他重重跌在地上,眼睛仍旧贪婪的盯着那茶杯:“水……” “二伯父何时如此低微了,你可知道,三姐姐后日便要嫁给三皇子成为三皇子妃了呢。”林锦婳端着茶水淡淡站在他身侧。 林威听出是她的声音,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来:“你……” 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二伯父未曾想过我会来?亦或是,未曾想到你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你——!”林威的面容慢慢扭曲起来,抬手就要来抓林锦婳的衣裳,却被墨雪一脚踢开。 林锦婳转身将茶杯慢慢放在桌子上,才看他:“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若是都答了,我后日便送你去见四姐姐,让你们父女团聚。若是不答,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如今这样满身烂疮,二伯父可曾想过死?我有法子让你身上的皮肉全部烂光,也能让你苟延残喘,生生感受这切肤之痛,就是死不了。” 林威的手微微发颤,他怎么也没想过林府最大的对手不是林麓之父子,而是看起来柔弱可欺的她:“问什么……” 林锦婳将茶水拿到他跟前,他看了一眼清亮的茶水,也顾不得有毒没毒,迫不及待的一口喝下。 林锦婳不吝啬的又给他倒了一杯,待他喝完以后才道:“我要知道赵阚的事,你既然伪装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他跟德妃的秘密,我要你一五一十的全说出来。” 林威闻言,只轻笑一声:“我的侄女竟是这号人物,跟三皇子作对,你就不怕……” “家破人亡还是株连九族?”林锦婳嘴角的笑意越发冷,这些她前世拜他们所赐,她已经全部经历过了,这辈子她不会再畏首畏尾叫他们拿捏! “你——” “二伯父不必在跟我说这些无用的威胁,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你若再不说,可就没机会了。我想你应该不想这样狼狈的出现在宫门口吧,那些你曾经的同僚看到你如今的样子,会如何想?”林锦婳淡漠道。 林威咬紧了牙:“说不说都是个死字……” “说了,最起码能痛痛快快的死。人死万事消,我不会将你曝尸荒野的。”林锦婳道。 林威心思微转,阴狠盯着她:“那我如何信你?” 林锦婳浅笑着上前,取出手里的药粉洒了一些在他溃烂的手背上。 他能感觉到本还瘙痒的手背顿时一片清凉,舒服极了。 顿了顿,他惊恐的睁大眼睛:“我这身毒也是你下的手?” 林锦婳没时间跟他多扯,只冷冷盯着他:“说不说!你现在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不要再讨价还价,我的耐心并不如你想的多,也没你想的心软!”说罢,抬脚直接踩在了她方才洒了药粉的手上,疼得他当即喊出声。 “我说……”他忍不住大喊,听到喊了半天这客栈也没余动静,知道今日真是求救无门,只能看着她道:“德妃这么多年,一直在培植自己的势力,就在京城中,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可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是谁。” “你知道?” “当然,不过你要先把解药给我,并且送我出京城……”“啊——!” 他话未说完,林锦婳淡淡加重了脚底下的力气:“二伯父,这么多年你与我们玩伪装的游戏,也该累了,你那些把戏不必再玩。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人是哪些……” “我不知道。”他皱眉,但他的确不知道,赵阚和德妃一直到现在都不信任他,所以他才想着能把紫苏嫁过去,却没想到被人反将一军。 林锦婳面色冷沉:“当真不知?” “对。德妃这么多年,除了让我盯住林麓之,就没有再跟我说过其他事。”他阴沉的垂着眼,手悄悄往自己的袖口摸去。 林锦婳没察觉到他的动作,只心中微微沉了沉,刚要转过身去,林威便已经拿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好容易躲开追杀,他怎么可能一点准备也没有。 他眼看着匕首就要刺入林锦婳的腰间,下一秒便整个人都被墨雪踢到了墙面上,猛烈的撞击让他差点昏死过去,跌在地上便吐了口血出来。 林锦婳回头,见他如此,不由笑出声:“到不知道二伯父是个宁愿被德妃杀了,也不肯背主的人。” “你一个黄毛丫头……还妄想撬开我的嘴?”他轻嗤一声,更多的是对林锦婳的不屑。 林锦婳也不急了:“既如此,那我成全你,后日大婚,我会让你风风光光出现的,至于被乱刀砍死还是万箭穿心,且看看你未来女婿如何吩咐了。”她说罢,直接将人捆了起来,扯下窗幔包裹住,墨雪一个人便提着扛着出了客栈塞到了马车里。 一整夜,赵阚的人仍旧在四处搜寻林威,却依旧不见踪影,路过客栈时,看到客栈大门洞开,倒是进去搜查了一番,奈何早已人去楼空。 此时永和宫中。 熊树礼没有遵循夜不留后宫的规矩,依旧在德妃宫里,满面愁云,即便昨儿年关,面上也没有丝毫喜色。 德妃同样一夜未眠,等到外面有人匆匆进来,才问道:“还没找到慕容玉?” “是。皇上说是赐了昭和公主,但也未曾下圣旨,所以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来人答道。 熊树礼有些颓然的坐在凳子上,而后面色变得阴狠:“到底是谁在背后帮她!” 来人道:“有人看见,慕容尘曾跟宁王殿下接触过。” “宁王?真的是他?”德妃惊讶,熊树礼却摇摇头:“不像宁王的手笔。而且你前儿派出去刺杀林府的人也全部失去了音讯,说不定林家有鬼。”他想起昨儿一早挂在他府门前的人头,越发觉得背后之人深不可测。 德妃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想起昨儿传来的林紫苏的消息更是头疼不已:“婚期越来越近了,麻烦事却是一件接着一件,难不成真有人要置我们于死地不成?” “哼,且要看他们有没有这番本事。”熊树礼顺风顺水这么多年,他才不屑。 “但是林紫苏名声狼藉,若是阚儿真的娶了她,这么多年积攒起来的威望岂不是都毁于一旦?”德妃越想越糟心,却恨赵阚那日晚上为何偏生与林紫苏去御花园做那事,还被皇后抓包。 正说着,赵阚已经沉着脸从外面进来了,这会儿天色刚亮,宫门一开他便进来了。 听到德妃的话,他的心情同样不好,见了礼后才道:“母妃,儿臣已经私下做了安排。” “什么安排?”德妃看了看他,总有些担心。 赵阚只是冷冷一笑:“偷龙换凤,既然林锦婳能设计林紫苏与我生米煮成熟饭,那我何不能故技重施?” 德妃闻言,总觉得不妥:“林锦婳背后说不定是赵怀琰在操纵,你想将她迎进府?” “这不是母妃一直想的吗?娶了林锦婳,林麓之还能不帮本王?”赵阚寒声道。不过想起林锦婳那张脸,他心里的欲望便越甚。 德妃看了看熊树礼,熊树礼也摇头:“此事不妥……” “有何不妥?儿臣心意已决,而且已经做了充分的安排,您放心便是。至于舅舅一事,父皇这几日越发亲近皇后了,只怕真的要责怪舅舅,舅舅要早些想应对的法子才是。”赵阚转移话题。 熊树礼闻言,心更沉,他如何不知道皇上因为慕容玉一事,已经不如以前那般看重自己了,只要自己再出什么差错,一定会找由头打发了自己。 他顿了顿,才终于下定决心:”既如此,倒不如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德妃不解,熊树礼却是胸有成竹,阴测测看了她一眼:“林家不就是仗着军功在身,手握大权么,皇上这么些年越发多疑,早就想要收回这些大权来,我给他个借口就是。” 赵阚才要开口,德妃冷冷睨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儿臣……” “你若是对那女子动了情,我会立即杀了她,你可明白?”德妃寒声道。 赵阚暗暗拧眉,却只拱手应了是。 德妃不再跟他多说:“罢了,时辰不早,你的景王府也要早些去打理,明日别失了体统。” “是。”赵阚不再多说,但出了宫门后,看了看林府的方向,眼底的阴鸷也转化成笑意:“林锦婳,你敢设计我跟别的女人苟且,等你成为我的女人了,我一定叫你尝尝下不了床的滋味!” 此时林府。 林锦婳昨夜回来后,想着林威的话一宿没睡,他说京城还有不少赵阚的人,可前世这些人也没暴露出来,看起来不过是随大流的一部分,但现在想来,正是这些随大流的部分未曾在夺位的倾轧中受到损失。可是这些人,到底是指其中两个三个,还是全部? 她怎么想也想不通,可林紫苏已经早早要搬过来了。 杨妈妈昨夜就命人将该收拾的东西都搬去西厢房了,所以她醒来也只是换好衣服便把正屋让给了她。 花厅里,林紫苏系着面纱,端端站着看她,那份不甘心怎么也掩饰不住,却勉强笑道:“多谢七妹妹了。” 林锦婳莞尔,并不与她多说什么,客气两句也就转身走了。 等她一走,林紫苏当即咬紧了牙关,一拳头砸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墨风从外面进来时看到这一幕,亲自将热汤端了来,浅笑:“四小姐可是有什么不满意?” 林紫苏见她,略有几分不愉:“这里不用你伺候……” “小姐吩咐了,由墨风伺候四小姐,直到您出嫁为止。若是四小姐不喜欢,奴婢在门口候着即可。”说完,行了礼便乖乖站在了门口,恭恭敬敬,让人挑不出错处。 林紫苏心里暗讽,以为一个宁王府的小小奴婢就能吓住她么!只是想起赵阚的吩咐,她便恨不得现在就去把林锦婳撕碎了才好,以至于林惜玉来时,也没给好脸。 林惜玉是知道她们计划的,只冷哼一声,当着她的面把她的茶杯掀落在地:“你别跟我摆景王妃的谱,四妹妹,你现在可是一无所有了,什么也不是!” 林紫苏想起自己的脸,阴冷一笑,抬眼看她:“大姐姐,你会看到到底是我一无所有,还是你一无所有的!”她说完,冷冷回了里间,再也没出来过。 西厢房内,杨妈妈扒在门边瞧见正屋的动静,这才转头跟正在书柜翻书的林锦婳道:“小姐,由着大小姐和四小姐折腾么?” 林锦婳翻到要找的医术,掸了掸上头的灰,侧身往屋外看了看,见林惜玉刚从正屋出来,还特意往她这儿看了看,跟她对视一眼后,忙收回眼神走了。 林锦婳看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浅笑:“由着她们。”左右明日过后,谁也折腾不起水花了。 白日平静过去,赵怀琰命人陆陆续续送了不少东西来,吃的用的数不胜数,看的林惜玉都红了眼,直到晚上。 林紫苏的丫鬟传达完话后便立在一侧暗暗打量着林锦婳,芙蓉面柳如眉,也不像是心机很深的样子,为何偏生上头让她们格外小心? 林锦婳放下手里的书,似没察觉她打探的目光一般,,淡淡道:“你说四姐姐让我去帮她看看嫁衣?” “是,四小姐这会儿还在等着呢,七小姐请吧。”丫鬟说着,眼珠子直转,本以为林锦婳还要推脱一番不肯去,哪知她很干脆就答应了。 林锦婳起了身又道:“你去请大姐姐也一并来。” “可是四小姐只请了您……” “我眼拙,不若人多些,看得也准些。”林锦婳浅笑。 丫鬟见她如此,实在无话辩解,只得应下,看着她出了门,这才往东厢房去请林惜玉了。 正屋里,林紫苏木然坐在铜镜前,看着赵阚命人送来的根本不合她身的嫁衣,依旧不恨他,只恨林锦婳和林惜玉。 听见门帘被掀起,她才转头看去。今日的林锦婳一身月牙色绣大红边的长裙,外罩一条滚白色绒毛边的红色披风,整个人娇小的裹在里头,看起来十分清丽脱俗,便是未施粉黛,也很美。 她嫉妒的咬牙切齿,却只能笑:“七妹妹来了,快来看看我这件嫁衣……” 林锦婳扫了一眼,金线绣的花纹,坠着珍珠,格外的精致:“很漂亮。” “是啊,很漂亮。”林紫苏死死抓紧了嫁衣,才道:“我还没试过,你来帮我试试吧。”她朝底下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环们会意,立即退了出去,包括墨风。 林锦婳解下披风交给杨妈妈,浅笑:“妈妈在门口候着吧。” 杨妈妈知道她心里有数,只点点头,接了披风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看起来眼生的下人,上前扶着林紫苏:“小姐请。” 林紫苏面色越发差了,笑容也快绷不住,干脆转头往里间而去。她一走,那两个丫鬟直直看着林锦婳:“四小姐……” 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袖子里的药粉已经到了手心攥着,款款跟了上去。 里间扯了屏风,林锦婳刚到屏风后面,便见林紫苏被人摁在角落,方才那两个丫鬟二话没说便朝她的脖子打了过去,奈何还没打到人,林锦婳手里的粉末已经洒了出来,早早藏进来的墨雪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迅速那两人打晕。见林紫苏要开口,又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摁着她的人一脚踢开。 人撞在屏风上发出巨大声响,外面立即有人要进来,却听林锦婳道:“你这丫鬟,怎么如此笨手笨脚,走路都走不稳。” 外面的人听见,迟疑了一步,没往前却好似等着林紫苏的吩咐。 林紫苏依旧不信邪的看着林锦婳,若不是墨雪掐的太紧,她定要讽刺出声。 林锦婳只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想说什么,优雅擦干净手心的粉末,浅笑靠近:“四姐姐想说我不敢杀你?可是今日你死了,谁知道是我杀的呢?我只说有刺客……” “三皇子……”她勉强挤出声音,林锦婳的嘴角却勾得更高:“三皇子巴不得死的人,是你。至于我,他想杀,还有林府扛着呢,但你什么也没了。” 林紫苏见她如此镇定,眼神抖了抖。 外面的丫鬟觉得怀疑,已经慢慢靠近了过来。 林锦婳着林紫苏依旧不紧不慢的低声道:“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赵阚想偷龙换凤,将我绑了去,生米煮成熟饭,不仅打击了宁王,还得到了林府,一箭双雕是吗?” 林紫苏没说话,林锦婳却是继续道:“可是四姐姐你呢?你帮了我以后,你能得到什么?做一个永远屈居我之下的妾?不想做高高在上的景王妃?” 林紫苏牙关微咬,她如何不想。 “如果想,现在就让屋里的人离开。”墨雪寒声道。 林紫苏看着林锦婳,墨雪也慢慢松开了手:“你真的愿意让我成为景王妃?” “自然。” “你的目的是什么?”林紫苏不信她会这么好心。 林锦婳则是浅笑:“我若是告诉你,我做过一个梦,梦到你与景王就是天造地设一对,你信吗?信,你明日就是景王妃,不信,现在你就死!” 林紫苏见她巧笑嫣然却说出这般阴冷的话,浑身一颤。眼看着外面那丫鬟就要靠近,忙道:“你来做什么,出去!” 丫鬟微怔:“四小姐,奴婢以为你出事了,所以才……” “我能出什么事?出去候着,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她呵斥道。 那丫鬟犹豫半晌,这才冷着脸道:“那您赶紧试好嫁衣,可别耽误了明日的婚事。” 林紫苏听着这威胁,拳头紧握,冷冷嗯了一声。 将丫鬟打发走,林紫苏才看她:“你什么计划?” 林锦婳莞尔:“一箭双雕,我也会。” 说完,房门再一次被推开,伴随着林惜玉不满的声音:“嫁衣而已,有什么好看的,还非得我来。” 林紫苏诧异看她,奈何林惜玉已经快步走来了,丝毫没察觉任何不对劲。林锦婳和墨雪对视一眼,转头站在了不远处的帘子后头。 林惜玉快步转到屏风后面,看着林紫苏站在原地一脸狠色,嫁衣也被扔到了地上,两个丫鬟也晕倒在了一侧,皱眉道:“你怎么了?林锦婳呢?” 林紫苏没出声,直直看着她身后出现的墨雪,到底没提醒她一句。 墨雪一个手刀狠狠下去,林惜玉便瞪着眼睛晕过去了。 林锦婳这才从帘子后面走出来,看着地上的林惜玉,浅笑:“四姐姐不是正想报毁容之仇么,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能不能保住景王妃的位置,也要靠你自己了。” “可是明日我要亲自送人到三皇子的人手里,我如何能成为景王妃?”她忙道,事已至此,她也只能为自己将来打算。如今父亲消失,母亲和叶家也靠不住,祖母更是靠不住。现在的林锦婳就算靠不住,但至少可以试一试,也许真的能成…… 林锦婳莞尔:“我记得明日花轿要穿过西街长桥,长桥狭窄,经常有车马轿子相撞,四姐姐可明白我的意思?” 林紫苏自然明白,看林锦婳开始不紧不慢的换上林惜玉方才的衣服,她们身量差不多,加上天儿已晚,这般出去的确不会叫人发现,只暗暗咬牙,却不再发出半点声音。 林锦婳换好衣裳,看着外面开始泛白的天色,明眸微寒:“时间不多了,四姐姐早些准备才是。”说罢,独自转身而去。 外面墨风几人瞧见里面有人出来,互相对视一眼,阿宝先喊出声:“啊!老鼠!”说着,惊吓的跳了起来。 寻常女子都怕这些,吓得小脸苍白赶紧四下看,唯有两个人只拧了下眉头,面不改色的站着。 墨风看了眼杨妈妈,杨妈妈点点头,佯装脚下一崴便朝旁的人扑去,墨风也只装不经意把另一人撞开了。这会儿门恰好打开,花厅里的蜡烛也灭了,黑漆漆的叫人看不清脸。 阿宝见状,忙上前扶着:“大小姐,您就出来了,这儿有老鼠,咱们赶紧回去吧。”说罢,赶紧扶着人走了。 杨妈妈跟墨风也消停了下来。 那二人只皱了皱眉,瞧见人影往东厢房去,并没有怀疑。 墨雪躲在暗处,瞧见林锦婳出去了,这才走窗户出去,快速往林府外而去。 林府后巷中,她见到早早等在外面的马车,将里头的消息说了:“小姐很聪明,不需要您帮忙。” “好生照看,不可伤分毫。”赵怀琰凉声道。 “是。”墨雪应声。 赵怀琰的马车这才转道离去。 高禀坐在马车前头,有些不解;“王爷这般关心林小姐,怎么不亲自去见?” “想见。” “那为何不见?” 赵怀琰薄唇微珉,因为这丫头一心扑在自己的事上,也不知有没有抽出一分时间来想念自己。他故意的,要晾一晾她,总不好自己已经陷了进去,她还在隔岸观火,迟迟不来。 这般想着,他越发思念了,沉声道:“调头。” 高禀偷偷藏着笑,忙调转了马车。 林锦婳这会儿到了东厢房后,趁着外面的人没注意了,这才悄悄回了西厢房。 见时辰不早,也为了不让人怀疑,也未点蜡烛,悄悄去后头换下衣裳便转身要去睡会儿,哪知还没到床上便撞上了个人影。 林锦婳知道,有墨雪守着,唯一能出现在这儿的人只有他。 “王爷……” “你上次都叫的我的名字。”赵怀琰手背在身后,略清寒道。 林锦婳眉梢高高挑起,上次在城外她吓坏了,他来时,她脑子和内心都是一塌糊涂,竟是喊了他的名字么? “王爷,你……” “怀琰。”他看着比自己矮了半截的人,清瘦的身子只穿着一身薄衣,抬手便将人抱起放到了床上。 林锦婳以为这就完了,没曾想他竟开始拔自己的衣袖和裤腿。 她怔了怔,难道要霸王硬上弓?她忙喊出口:“怀琰……” “嗯。”赵怀琰淡淡应了一声,嘴角悄悄珉起笑意,手下动作却不丝毫停,一直到看到她胳膊和腿上已经结痂的伤口,这才松了口气,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玉露膏来开始给她涂抹伤口。 药清清凉凉的,林锦婳还能感受到他指尖触摸在自己肌肤上的冰冷,不由浑身一抖,鸡皮疙瘩全出来了。 赵怀琰好似第一次见人出鸡皮疙瘩一般,还要凑近了看,结果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胳膊上,痒痒的,让她一下子便笑出了声,而后反应过来,忙捂住了嘴巴,低声道:“我没事了。” “嗯。”赵怀琰又细心替她将衣服放下来,才道:“睡一会儿?” 林锦婳挑挑眉,他又要赖这儿? “马上就要天亮了。” “没关系,一会儿就够了。”说罢,揽着她的腰便滚在了被窝里,自顾自闭着眼睛睡了起来。 林锦婳哑然,传闻宁王高冷的很,他什么时候这般厚脸的? 不过知道他也不会做出阁的事,倒也未在挣扎,合着眼睡了。 天一亮,景王府的花轿就来了,但赵阚没亲自来,毕竟林紫苏的名声早已败坏,大家明面上不说,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有四五个侍卫抬了个花轿来,寒酸的很,这也在告诉众人,他根本不想娶林紫苏。 林紫苏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对待,但什么也没说,默默坐在铜镜前,细细化好妆,只是赵阚送来的嫁衣却没有穿在她身上。 外面的丫鬟进来,看到她在描妆,微微皱眉:“准备好了?” 林紫苏放下手里的胭脂,满眼的恨意:“准备好了。” 那几人看了看躺在床上已经换好了嫁衣的人,只是还盖着盖头,刚要上去揭开便听林紫苏道:“不要揭开。她患了风疹,吹了风便要毁容的。景王殿下不想要一个毁容的王妃吧。”她苦笑。 那几人看了看她脸上的疤,皱眉,没再多说,将人抬了出来,用早就备好的小轿子抬了出去。 林紫苏出嫁,二房没人,叶府不敢来,林麓之倒是有心,但他一个大老爷们,只能在前院招待为数不多的几个宾客。至于老夫人和大夫人,知道要嫁的人是林锦婳,一早更是步子都没挪一下来,人就这样抬出了府。 等人被抬上了花轿,林紫苏才狠狠咬了咬牙,挑了条斗篷,带着面纱拿了玉牌悄悄往后院角门而去。 这些都发生在清早,没人在意这里的动静。 杨妈妈看到事情顺利进行,才打了热水去西厢房伺候。 林锦婳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瞧见身边的人竟好似还在熟睡,忙对外面道:“迟些再来伺候,我再睡会儿。” 杨妈妈微微一怔,小姐从不赖床的,这会儿倒是改了性子了。 忙答道:“是。那奴婢先去传早膳来?” “好。”林锦婳应声,瞧着杨妈妈转头出去了,才松了口气,忙转头去看赵怀琰,哪知这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直勾勾盯着她。清晨才醒的人,眼神带着些许的朦胧,可他的一双凤眸不但精神的很,而且还直勾勾的。 “怀琰……” “我幻想过无数次,早上醒来,你在身侧。”赵怀琰温柔看着她,前世无数个夜里他辗转难眠,都会悄悄去景王府看她,她却全然不知。 林锦婳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些许的歉意:“怀琰……” 赵怀琰没等她说完,看着她微微张合的红唇,抬手压住她的后脑勺,试探的吻了过去。 林锦婳能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顿了顿,却是不管从身体还是内心,都没有再抗拒了。 赵怀琰能察觉出来,欣喜若狂,压着她的红唇,叩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 不知过了多久,林锦婳觉得脑袋都是蒙蒙的,赵怀琰离开后,她才急急起床,奈何看到铜镜中红肿的嘴唇,死死咬牙:“死赵怀琰!” 还没走远的赵怀琰听到这一句,凤眸弯起,她竟还有力气骂自己,看来能让她完全累的没有力气,只能等大婚之后了…… 出了林府,看到等候依已久的高禀,才道:“去景王府,贺礼可曾准备好了?” “照您的吩咐,同心锁同心佩,百子千孙被等等全部都准备好了。”高禀应道。 赵怀琰满意点点头:“如此,甚好。” 高禀挑眉,怎么不好呢,娶得是你不喜欢的人,你就祝他们夫妻恩爱百子千孙。 赵怀琰的马车半个时辰便到了景王府,这会儿花轿也刚刚到。 侍卫们抬着花轿,没有唢呐锣鼓,冷冷清清的,就连方才在长桥上与另一个轿子狠狠撞了一下的时候,也没人注意轿子里多钻了个人进来。 赵阚以为一切顺利,里边必是林锦婳,来踢轿门的时候,见赵怀琰也在,特意亲自去扶了里面的新娘子出来,浅笑看着赵怀琰:“皇兄也来了,是来祝臣弟与王妃百年好合的吗?” “自然。”赵怀琰音落,准备好的礼品齐齐摆了来。 赵阚见如此,越发想要赵怀琰丢脸,扶着手里的新娘子还没入门,手里的玉子一飞,直接将新娘的盖头打落了去。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她够狠 盖头飞起的瞬间,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赵阚根本没回头看,他笃定这人便是林锦婳,众人之所以惊讶也是因为如此。 他笑看着对面的赵怀琰,浅笑:“大皇兄,可还要恭喜臣弟?” “自然。”赵怀琰神色淡淡,转头又看了眼新娘子:“佳人如斯,吉时已到,早些拜堂吧。” 赵阚见他一脸从容,也察觉不对,忙扭头去看身边的新娘子,却发现并不是他以为的林锦婳,而是林紫苏!她纵然画着厚厚的妆,脸上那块丑陋的疤依旧遮挡不住。 林紫苏微微咬着唇,她能感受到赵阚浑身忽然迸发出的怒气,只垂眸站着不说话。 赵阚看着她这幅样子,脸都青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怎么是你!” “景王殿下这是怎么了?不是林四小姐,还能是谁?”高禀上前一步笑道。 赵阚咬牙没说话,事已至此,他也没别的法子,怪只怪他自己太信任林家人能办好这件事!他看了眼一旁特意来贺喜的赵怀琰,越发恨了,若不是他,想必不会出差错。 他扭头便要自顾自往还未完全收拾好的景王府而去,却听得身后花轿忽然又传出响动来。 他脚步微微顿住,难道里面还有人?是林锦婳? 他迟疑的看了眼林紫苏,林紫苏只是把头更低了些。既然要毁掉林惜玉,今时今日,便是最好的机会。 林惜玉昨儿晕过去后,又被人下了迷药,昏睡道现在才醒,可是醒来,只觉得眼前一片红红的,想也没想,将盖头一把扯下,而后才稀里糊涂的从轿子里钻了出来:“怎么回事……” 她话音未落,看到面前一身嫁衣的林紫苏和赵阚,登时怔住。 林紫苏在赵阚发怒之前,迅速跪下凄然道:“三皇子,臣女有罪。” “你最好一五一十说清楚!”赵阚压制着怒气,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风风光光的,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要娶一个破鞋不说,还闹出这样的笑话,真是让他觉得颜面尽失! 林紫苏跪在地上,眼泪也似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可怜道:“是大姐姐一直心慕殿下您,还说今日不论如何也要跟随紫苏一道嫁来,做妾都可以,若是臣女不答应的话,她便要投湖自尽,还威胁紫苏……”她哽咽了一下,似乎说不下去。 林惜玉这会儿怒气蹭的一下就窜上了头顶,上前便怒斥道:“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而且就算要嫁,也是我为妃,你为妾!”她倒是不介意嫁给赵阚,但她是大姐,怎么能屈居妹妹之下做妾? 可这话一出,外人都以为她是真的想嫁赵阚,而且还要抢夺自己妹妹的王妃之位了。 林紫苏当拉着她的衣袖哀求道:“大姐姐,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事已至此,你就承认了吧,你如今坐上了王爷的花轿到了王府,难道还能回去不成?” 林惜玉瞧见她这样子,当即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众人登时怔住,这还没入王府呢,在门口就打起来了。 赵阚面子上过不去,只沉声一句:“闹够了吗!” “王爷……”林惜玉还要辩解,便见赵阚寻常总是深情款款的眼神这会儿也变得凶狠起来,死死盯着她:“林大小姐若是要回去,本王现在就命人送你走!” “不要啊,王爷,您现在送走大姐姐,不等于不要她了吗?那她往后还怎么嫁人?”林紫苏捂着脸哀求道。 林惜玉也蒙了,这下该怎么办?走也不是,留又不甘心! 她怔在原地,忽然想到什么,忙道:“王爷,你不是想要娶紫苏的,你是想娶锦……” “闭嘴!胡说八道!”赵阚呵斥一句,看了眼左右的侍从,侍从们立即上前围着林惜玉:“现在就送她回林府!”赵阚寒声一句,头也不回的往王府内去了。 林紫苏急忙站起身看着林惜玉压低了声音道:“大姐姐可要想清楚了,此番回去,便等于被休弃回府,这辈子别说嫁入皇家,就是寻常百姓也没人敢要你!”说罢,扭头跟着赵阚一并入府了。 林惜玉更加蒙了,心里也慌乱不已,只狠狠盯着林紫苏的背影大喝:“都是你害我的,林紫苏,你这个贱人!” 林紫苏进去时的背影微微一僵,而后死死攥紧了手心,头也不回的走了。不管怎么样,她都一定要成为这个景王妃! 进入大堂后,按照皇家的礼制,是要拜堂的,可德妃和熊家一个人也没来。 赵阚看了眼司仪,寒声道:“不必拜堂了。”若不是圣旨已下,他早就拂袖走了。 林紫苏眼里含泪,却没说话。 气氛正尴尬时,外头忽然一阵唢呐吹吹打打,鞭炮齐鸣,惹得不少人围观。 外头立即有侍卫跑进来在赵阚耳边低语几句,赵阚闻言,立即冰冷看向赵怀琰,而后才冷笑:“大皇兄真是费心了。” “三皇弟客气。”赵怀琰淡淡一句,不再多说。 赵阚气得咬牙切齿,却是拿他没有办法,只低声吩咐侍卫:“将人带到后院去,不要惊动其他人……” 话音未落,外面唢呐声骤然停止,而后便又有侍卫行色匆匆赶了进来:“王爷,林二老爷的身子怕是撑不住了……“想起方才从哪轿子里跌落出来的浑身溃烂的人,他便觉得一阵恶心,可没有王爷的吩咐,他也不敢将如今王爷的老丈人如何处置了。 “林二老爷……”赵怀琰淡淡扬起唇角:“三皇弟的老丈人。” 赵阚面色越发沉了,冷冷扫了眼林紫苏,寒声道:“立即请太医,务必好好诊治!”他后面半句话每个字都咬得特别重,林紫苏一听便知道他什么意思,他要杀了爹爹! 她上前一步,还未开口便听他冷声道:“不必拜堂,你还不下去等着洞房花烛,等本王来幸了你?” 他这话说的暴露又无礼,旁的夫人们都红了脸低头浅笑,看向林紫苏的目光更多了分鄙夷和不屑。 林紫苏只觉得脸上好似被人又打了十几个巴掌一般,火辣辣的疼。 不等她说话,便有侍女来强硬的捏着她的胳膊把她往里头拽了:“林四小姐,请!” 她们到现在都只是喊一句林四小姐,根本没把她当做这景王府的女主人。 赵阚冷冷朝府门口看去,却不知也有人正目光灼灼往这里头瞧。 道路旁不起眼的马车边边还刻着一个林字,林锦澄看着旁边的林锦婳,笑道:“你若是舍不得紫苏,何不亲自来送她?” 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我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哥哥这般说,把我当成什么了?” 她娇嗔一句,林锦澄忙珉唇浅笑:“知你善辩。不过紫苏心术不正,你往后与她少接触。如今不知是她设计了惜玉,还是惜玉设计了她,左右林家两个女儿此番都折进这景王府了,我们早些回去把消息告诉你大伯母。” 林锦婳见他心里有数,也不多说什么了。她并没有告诉他赵阚跟林紫苏一起设计自己的事情,哥哥虽然性子稳,但难保往后不会忍不住跟赵阚撕破脸,到时候便又将他拖入险境了。 她看了眼伫立在门口不肯走的林惜玉,再看看被人抬走只剩下一口气的林威,放下车帘,便准备离开,但放下车帘的一瞬间,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行驶了过来,在景王府外不远处的大槐树下停着,车帘掀开,林锦婳刚好能看到马车里的人。 她眸子眨了眨,惊讶的咦了一声,林锦澄不知什么事,也跟过来看到:“怎么了?” 话才说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瞧见那青帷马车里精心打扮过的人。掀起帘子的手上带着那只凤凰镯子。 他微微咬牙,放下车帘没说话。 “哥哥可还好?” 林锦澄到底只是叹息一声,温柔笑看着她:“你小小年级,知道的倒是不少。” 林锦婳眨眨眼:“爹爹与你不在家里的这段时间,我与娘亲每日都在看书,书里说的可多了,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你还读了这些?” “可不是,策论也读了一些呢,就是不太通。比如有一篇提到君舟民水。若是人民的水都可以倾覆君主的船了,这水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林锦婳懵懂道,但这个论题,便是明年春闱要考的论题。她记得当年蒋青书因为眼睁睁看着母亲因旁人不肯相助而痛苦病死,所以以偏激的言论去写,反而得榜首,但如今他母亲还好好活着,必然没了那份偏激。 林锦澄微微想了想,摇摇头:“你说的这篇我倒是未曾看过,不过……” 他将从古至今的事细细分析了一番,见林锦婳不但没有觉得困乏反而听得津津有味,越发有劲的说了起来,直到马车回到了林府,才算说完。 “我说的这些,你可明白?君舟民水本没有错,但这些话,你还是少议论为妙。”他下马车之前叮嘱道。皇帝多疑,听到了,难免以为林家有二心。 林锦婳弯起眼睛:“我明白。”说罢,兄妹二人这才齐齐往老夫人的院子而去,大夫人也在这儿喝茶说话,还奇怪一上午怎么都不见林惜玉。 婆子从外头进来说林锦婳兄妹来了时,大夫人还惊讶:“他们一起来的?” 婆子点点头,低声道:“看起来,七小姐好似没有如计划所说,被送入景王府。” “什么!”老夫人直接站起了身来。 婆子忙点头:“奴婢使人去打听了,说是一早三公子便悄悄领着七小姐出了府,方才才从正门回来,七小姐压根就没上那花轿。” “那上花轿的是谁?”大夫人也跟着问道。 正说着,外间又来了人,瞧见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在,这才忙道:“不好了,方才前头传来消息,说大小姐和四小姐乘着一个轿子全抬到景王府去了,还有二老爷,现在也在景王府。” 老夫人闻言,只觉得头有点晕,失踪的儿子找到了是好事,可答应景王的事没办成,反而还多赔进去一个可用的大孙女! 大夫人更是懵逼:“你确定那是大小姐,不是七小姐?” “是。” “怎么可能,是三皇子亲自派了人来协助紫苏的……”大夫人话说一半,顿了顿,似想起什么般,立即沉了脸:“定是林紫苏设计了惜玉,她怨恨惜玉烧毁了她的脸!这个杀千刀的,杀千刀的!”说完,又颓然坐在了一侧开始哀叹可怜的女儿。 老夫人还稍微镇定一些,看了眼婆子道:“去把外头的人打发走,再去查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婆子连忙应声去了。 林锦婳早就料到会是如此,倒是没什么意外的,林锦澄面色略有些沉,却也没多说什么。 一路把林锦婳送回落霞苑,才停下脚步,道:“若是你不想留在林家,等过完年,直接去徐家住着,等到你要出嫁时再回来也不迟。” 林锦婳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只浅笑摇头:“哥哥和爹爹都在,锦婳很喜欢这里。” 林锦澄心中微暖,看着她这模样,却是越发心疼,也暗暗下定决心,往后这林家的人,也决不能再动她一根毫毛! 等林锦澄走了,林锦婳才转身回了房间。 正屋杨妈妈已经利落的收拾干净了,不过林紫苏才住了一日,这房间里不少珍玩都不见了,首饰盒里的东西也少了不少。 “罢了,就当送她。”林锦婳淡淡一句,见屋子里已经熏好了熏香,嘴角微微扬起,靠着暖榻坐下,又让人去娶了笔墨来,将之前林锦澄关于策论的看法写了下来,而后便写下了一张方子,寻来了墨风。 墨风看着这方子,奇怪看她:“小姐这药是开给嘉嫔娘娘的?” 林锦婳见她一眼便明白自己的意思,感慨赵怀琰调教人的本事,笑着点头。 “杨妈妈,把我的小匣子拿来。”她道。 杨妈妈连忙去取了她专门装银票的匣子,林锦婳打开后数了数,总共还有不到三百两。 她看了看桌上那堆首饰盒,挑出不常用也没什么意义的首饰,一并交给了墨风:“拿去当了,然后拿这些银子去买我方子上的这些药材,不要以林府的身份。” “小姐是要囤积药材。”她对药材也懂一些,看了看,她要存下来的,都是寻常不怎么用,所以药铺都极少的药材。 林锦婳颔首,这些药材她不囤,也有人会囤的,到时候疫病一发,所有染病之人就只能等死。这病爆发极为迅猛,一旦控制不住,到死也就是一天以内的事儿了,所以当年赵倾怎么也没能救回来。 杨妈妈倒是没多想,墨风的眸子却缩了缩:“小姐,嘉嫔娘娘的病,难道是会传染的?” 林锦婳越发觉得她聪明:“会。” “范围会多大?” “从宫内开始,那人想要杀的人,都会死,只是还有无辜百姓会受牵连。”她道。 墨风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转身就要出去。 林锦婳似又想起什么:“等等……”若是徐家能借机立功,岂不是就给了皇帝一个台阶能回来了么?她记得舅妈手底下有些药铺子。 墨风诧异看她,她则立即转身又写了封信,将方才的药方重新抄了份附在背后,给了墨风:“马上把信送到豫州徐家,让人告诉舅舅,叫他手底下的药铺悄悄多进购些药材来,越多越好。” 墨风看她的眼神越发凝重:“这件事,小姐觉得可要告诉王爷?” “可以。”林锦婳答应的很干脆。 墨风本还有些迟疑,担心她会觉得自己侍主不忠,却没想到这般干脆。 林锦婳见她迟疑的看着自己,才释然浅笑:“我与他若是那般生分,这事儿也不会寻你来办了。” 墨风闻言,本来对她的印象还只停留在有些小聪明上,现在看来,这个年纪小小的女子,一定藏着大聪明。 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才出去了。 林锦婳见事情都安排妥当,这才安安心心开始享受过年这个难得宁静的日子。 冬日的夜总是来的很快,晚膳过后,落霞苑便落了锁熄了灯,就连想过来寻麻烦的大夫人也被挡了回去,只得悻悻然离开。 夜幕中,两个人影快速的穿过已经安静的宽阔街道,只偶尔几声犬吠表示这里有人经过过。 九皇子府中。 魏云依捂着嘴轻轻咳了咳,看着倚在暖榻边瘦了一圈的嘉嫔,心疼道:“母妃,喝些参汤吧,也好有些力气。” 嘉嫔温柔摇摇头,拉着她的手拍了拍:“辛苦你了,你自己病着,还要来照顾我。” “不辛苦的,照顾母妃,本就是云依的本分。”魏云依笑的恬淡。 赵倾站在珠帘外看着这一幕时,目光柔软了很多,只是可惜云依她还是解不开那心结。 “王爷。”有丫鬟瞧见他,连忙见礼。 魏云依眼里浮现欣喜,连忙起了身朝他见礼,态度虽然恭谨,眼里依旧有爱慕,可却很生疏。 赵倾看了她一眼,淡淡扶了她坐下,才看嘉嫔:“母妃,你可好些了?” “皇后娘娘让刘太医亲自来伺候,又吃了药,自然好些。”她说完,又开始咳了起来。 赵倾的手死死攥紧,终于忍不住道:“我去寻大皇兄……” “你何必连累他。”嘉嫔一把将他拉住:“除了怀琰,再没人肯帮我们了,你若是连累了他,往后怎么办?” “可是……” “母妃一条残命,二十年前就该去了的,能活到现在,已经是拖了茵嫔的福。她如今一个人在地下,许是寂寞了,我也该去陪她。”嘉嫔说起赵怀琰的生母茵嫔,眼里都是泛着光的,回想起那段日子,她们都刚刚入宫,还是青葱似水的人儿,一晃眼,她也老了,皇上连看也不愿意再看她一眼。 赵倾面色紧紧绷着,没出声,便忽然听到屋外一声轻响,而后便是侍卫拔刀的声音。 他立即提步出去,拉开房门一开,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人和一个蒙面女子正被侍卫围在院子里。 他怔了怔,便听她道:“九皇子可是要下逐客令?” “是你。”赵倾听到她的声音,语气不自觉多出几分欣喜。 林锦婳莞尔,却依旧没有摘下帽子。 赵倾会意,寒声呵斥周围:“所有人全部退到院外去,没本皇子的吩咐,不许进来!” 所有人应声退下。 见此,林锦婳这才揭下面纱看着他歉意道:“来迟了,让人立即去把药煎了吧。”说完,墨雪递上一个药包。 赵倾立即吩咐人去办,这才迎了她入屋。 到了房间,魏云依看到走到她身侧的赵倾,看着他清朗的眼神,忽然有种释然,上前只拉着林锦婳道:“许久不见你了。” “上次差点害了侧妃,我无颜来见,还请侧妃不要见怪。”林锦婳边说着,边反手把住了她的脉。以前的症状非但没有减轻,还加重了。 魏云依淡淡收回手,只笑看她:“先瞧瞧母妃吧。” 林锦婳点点头,她的时间也不多。 见嘉嫔气色不好,忙把了把脉,微微拧眉。她就算通药理,却也不会针灸。她顿了顿,看着赵倾道:“慕容家的针法,一直天下第一。” “但是慕容公子已经不见踪影。”魏云依担心道。 “我知道在哪里寻他,但寻他,必定要帮他。”她看向赵倾。慕容玉如今见到慕容尘,那熊树礼的事他必然会知道,以他的性子,八成蹲在熊府外等着报仇,但他一个文弱书生,是绝对杀不了有权有势的熊树礼的。 赵倾知道这件事,只是他除了帮赵怀琰,很久没有做过什么了。 他看着林锦婳,微微拧眉:“只有这个办法吗?” “外面的刘太医针法想必也不错,只是他会不会帮忙……”林锦婳知道刘太医根本就是皇后的人,他若想医好嘉嫔,早就动手了。 赵倾深深看了眼林锦婳,怀疑的眯起眼睛:“我发现你每做一件事都是带着目的。” 魏云依以为林锦婳必定会生气,忙去看赵倾:“九皇子,你……” “我生便是为目的而来,也可以为了我的目的而死。”她替嘉嫔放好袖子,才淡淡起身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他,浅笑:“九皇子不管愿不愿意帮这个忙,嘉嫔娘娘我都会尽力救,只是我能力有限,九皇子心里有数才好,慕容尘如今就在慕容祖宅,八成在为慕容小姐的事而伤神。”说罢,也不管赵倾,只看着嘉嫔浅笑:“娘娘病情尚不严重,煎好的药要趁热喝,一日五次。好好吃药,会好的。” 嘉嫔知道她是安慰自己,而且面容柔和,一点也不似装的,心里不仅感慨她的大度和城府之深。可一个十几岁的女子,如何来的这样深的城府? 她不知道,林锦婳早已经是被伤的千疮百孔的人,这些心机,不过是前世学的他们的伎俩罢了。 林锦婳离开的很爽快,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墨雪揽着她一下便出去了。 赵倾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珉唇,回头看了眼魏云依:“我出府一趟,你照顾好母妃。” “妾身明白。” 赵倾不再多说,立即骑了马便朝慕容祖宅而去。 林锦婳跟墨雪躲在九皇子府外的大树上,瞧见赵倾骑马离去,才松了口气。 墨雪有些不解:“小姐何必管这么多的闲事?”在她看来,慕容家死活与林家和王府都无关系。 林锦婳浅笑:“没有无用的棋子,只有不会下棋的人。”就连她自己都是自己棋盘里的棋子,无用?不存在的。 接下来几日过去,京城表面上都是喜气洋洋,就连景王府都安静了下来,至于里面怎么折腾,谁也不知道。 唯有林家大房愁云惨雾,毕竟到了初六已经是林紫苏回门的日子,林惜玉作为妾也跟着一道回来了。 大夫人似乎默认了林惜玉成为了景王的侧妃而不是妾,但赵阚这几日都没再回府,一直流连在青楼,根本没管这些事。 回门这日,德妃看在皇上赐婚的份上,多少还是让景王府的人给了林紫苏一点面子,加之景王府的人也知道赵阚德妃跟林家三房的恩怨,倒是很乐意帮林紫苏。 按道理,王妃回门,全家上下都要来迎接的。 林麓之跟老夫人站在最前头等着,林锦婳站在后头。 远远瞧着景王府的马车来,华丽的大马车,环伺的仆人,倒也有几分样子,只是林紫苏还未走过来,后面马车上的林惜玉便急急跑了出来扑到了大夫人怀里,委屈的喊了声娘。 大夫人心疼的不行,拉着她到一边问:“这几日我往景王府递了不少消息,你怎么不肯见我?” 林惜玉提起这个就恨:“景王府的人不待见我们,您传过去的消息,他们压根没告诉我。” “怎么会……” “还不是都怨林紫苏。自己名声败坏,招人背后议论还恬不知耻的霸占着景王妃的位置,给王爷丢脸,也给林家丢脸!”林惜玉的声音不小,她就是故意说给林紫苏听的。 门口的人全听到了,没出声。 林紫苏面色微微发白,端着架子从马车上下来,却仍旧高傲的梗着脖子。她面上描了厚厚的脂粉,若是没有脸上那块狰狞的疤痕,依旧漂亮,但却少了以前那份灵气,显得庸俗了许多,尤其是大红的正妃袍子穿在她身上,更多了几分沉闷乏味。 众人行礼,她看着林惜玉依旧拉着大夫人站在一侧不行礼,只暗暗冷了冷眼神,朝众人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说罢,看到站在后头的林锦婳,胭脂色的简单长裙,外面一条素色披风,未施粉黛已是清丽佳人,尤其看向自己时,目光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她牙关死死咬住,她是在嘲笑自己么? 她目光微闪,笑看着林锦婳:“七妹妹,上次王爷还提起来,说我一个人在府里太过无聊,想邀你过去陪我几日,你意下如何?” 林锦婳莞尔:“大姐姐没有整日陪着四姐姐?” 林惜玉一听这话就来气,轻哼一声:“高高在上的王妃,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姐姐。” 林麓之看了眼二人,轻咳两声:“屋里已经备好了茶,先进府吧。” 林紫苏尴尬的笑了笑,暗暗攥紧了手心。 林惜玉赶在她之前先进了府拉着大夫人回去了,老夫人还顾念几分三皇子府的面子,倒是跟林紫苏道:“王妃且去我院里坐坐吧。” “嗯。”林紫苏应了声,走时看了看林麓之,道:“三叔父该是知道父亲正在景王府?” “知道……” “既如此,还劳烦三伯父去将人接回来好生伺候,毕竟是本妃的父亲,你的兄长,总不好一直住在景王府。”她略有几分颐指气使,纵然在景王府不顺心,但她至少是景王妃,林麓之就算是将军,礼数上还是要敬着自己几分。 她这话才说完,林麓之都皱了下眉头:“微臣……” “父亲住在女婿府上,天经地义,怎么四姐姐会觉得不妥呢?”林锦婳当即道。 林麓之第一次没开口。 老夫人轻哼一声:“哪有总住在景王府的道理。”说罢,睨着林麓之:“你现在就去景王府把人接回来,别出什么闪失。” 林紫苏袖子里的手暗暗握紧,目光带着几分纠结,更多的却是狠绝。 林麓之不会违背老夫人的意思,才要拱手应声,却又被林锦婳拦住了。 她看着林紫苏暗暗攥紧的手心,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她要骗父亲过去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父亲何必这般着急,听闻二伯父是因为病了才在景王府休息,若是一定要今日去接,怎么也要去挑两匹温顺的马儿拉车才是,不然颠着碰着了可怎么好。”林锦婳懂事笑道。 老夫人跟林麓之都觉得有理,倒也没急着去了。 林紫苏忍住心中怒意,笑看着林锦婳,嘴角微微勾起:“七妹妹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但聪明人都有一个毛病,就是太过自信,变成自负,就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林锦澄听不下去,上前挡在林锦婳跟前:“王妃里面请。” 林紫苏淡淡扫了他一眼,只晦涩的笑了笑,转头进去了。 老夫人睨了眼林锦婳,又看了看林麓之,冷声道:“子女太惯着,往后容易惹祸非,今儿紫苏看在她是妹妹的份上,不与她计较,往后她与贵人这般说话,惹来了杀身之祸可不怪我没提醒你。” “儿子明白。” “既然明白,就要教。她也快出嫁了,家里的账目也要学着管管,便留在房中抄账吧,抄完三百本再出落霞苑。”老夫人寒声说罢,冷冷看了眼林锦婳这才转身去了。 等他们一走,林锦澄才看向林麓之:“父亲……” “为父明白。”他微微叹了口气:“你们都先回院子,为父去接你二伯父。” 林锦澄还要继续说,却被林锦婳暗暗拉住。 等林麓之走了,她才低声道:“抄账而已,小事。哥哥一会儿带人悄悄跟着父亲,我担心有鬼。” “你说紫苏她……” “她现在疯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哥哥难道没看出来吗?”林锦婳看着他凝重的面色,道。 林锦澄思量一会儿,微微拧眉:“而且二伯父也不能回来。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 林锦婳见他这点也想到了,的确放心不少。等他走了,这才转头回了落霞苑。 才回去没多久,老夫人便让人搬来了账簿,足足三百本,积满了灰尘。 墨风端来汤,看了眼,才道:“王爷认识擅于模仿笔迹的人,小姐可需要?” 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看了看一旁忙着擦会的阿宝,笑道:“搬去烧了。” “啊?” “烧了。”林锦婳又一次认真道。老夫人说她不知规矩,她又何须跟那些普通闺秀一般规规矩矩。 阿宝再次确认了一遍,见她不是开玩笑,这才忙抱出去叫人烧了。 林锦婳推开窗户,看着院子里冒气的冉冉细烟,才又看了看一侧的杨妈妈:“之前让你寻你家男人来,人呢?” “一直在前院角房候着呢,这几日您忙,奴婢也没好打搅您。”杨妈妈忙道,她本来还以为林锦婳之前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这几日不见,定也是忘了,哪知竟还记得。 “去将人叫来,我有话吩咐。”她道。 “是。”杨妈妈心中欣喜,连忙下去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才看了看一直不说话的墨雪,浅笑:“今晚我要出府一趟。” “小姐想去哪里?” “许久不见慧觉大师了,有些事要请他帮帮忙。”她让慧觉去靠着侯夫人,这家伙倒好,抱着侯夫人的大腿就忘了她,她得让他清醒清醒才是。 墨雪眸子闪了闪,点了点头:“奴婢明白,这就下去安排。” “嗯。”林锦婳点点头。果然,有个会功夫又聪明的丫头,的确好用许多。 不多时,杨妈妈便领着人来了,是个瘸腿的男人,眼睛里泛着精光,许是之前被杨妈妈再三叮嘱后,进了花厅也不敢乱看,直接就跪在地上见礼:“奴才朱无才见过小姐,小姐万福。” 林锦婳倒没给他下马威,只笑着让他起了,见他还算恭谨,才道:“以前跟着二夫人在铺子里做什么?” “奴才做掌柜的。”他忙哈腰笑道。 林锦婳点点头:“我手上有四五个铺子,两个绸缎铺子,一个当铺,两个酒楼,你想打理哪一个?” 朱无才一听,眼珠子麻溜一转,忙道:“奴才想问问小姐,这几个铺子如今经营的如何?” “我已经整整三年没有见过铺子交银子上来,你觉得呢?”林锦婳道。 朱无才一听,立即道:“奴才觉得,不若先让奴才悄悄去探访一番,悄悄几个铺子里有没有人捣鬼,三年过去,经营再差也不可能颗粒无收。” 林锦婳见他还算有几分想法,点了点头:“既如此,这五个铺子就去巡一巡,十日后给我答复,如何?” “三日即可,小姐不知,我朱无才在京城认识的人可不少,虽不像小姐般认识的都是达官贵人,可贩夫走卒都有熟人,很容易打听出来。”朱无才忙咧嘴笑道。 林锦婳微微向前俯身看他:“你可知道,我最不喜欢说大话之人?” 杨妈妈面色也白了白,小姐一旦认真,可就真的危险了。 朱无才也不笨,忙跪伏在地上:“请小姐放心,奴才绝对没有敷衍您之意。” “那好,三日之内给我结果,若是胡乱奏报,你会知道惩罚是什么,但若做得好,这铺子都让你做大掌柜。”林锦婳知道他滑头,但聪明,现在这种情况,自然是聪明人最重要,而且有杨妈妈在,她是个聪明人,不会管不住。 朱无才一听,忙欣喜的磕了头,又大肆保证了一番,林锦婳这才打发他走了。 “杨妈妈去送一送吧。”林锦婳看着脚已经朝外站着的杨妈妈道。 杨妈妈立即点头,她怕自己男人飘了出去瞎说,得赶紧出去压一压。 等她也走了,屋子里才安静下来。 林锦婳看了看杯子里的茶喝完了,便起身准备去倒茶,茶还没倒完,外面便一阵吵闹声。 阿宝急急跑进来,低声道:“小姐,大夫人跟大小姐来了,说咱们院的丫头偷了大小姐的东西,这会儿正打骂呢。” “又是这一招。”林锦婳放火烧账簿的时候,就知道这院里大夫人的人会去通风报信,而大夫人跟林惜玉一合计,必然要来寻自己,但不是要报复自己,而是想拉着自己跟她们联手对付林紫苏。毕竟林惜玉如今也是赵阚的人了,她又是大姐,最好面子,怎么可能不想着往上爬呢? 她慢慢喝了口杯子里的茶,阿宝见状,以为自己话没说清,又怯怯道:“小姐,外头……” “不急。”她们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她偏偏还不吃这个下马威。慢悠悠喝完茶,外面的嘈杂声也小了起来。 林惜玉让自己的丫鬟停下,看着地上哭得大声的丫鬟,奇怪的看了看大夫人:“娘,林锦婳不会真被咱们吓住了吧?” “不像……”大夫人知道林锦婳的性格,诡异的很,而且这么久没动静,多半在谋划什么。 果然,刚等她想完,里面的阿宝就扛着手臂粗的棍子出来了,指着林惜玉身边方才动手的丫鬟就喊:“大胆刁奴,敢烧了老夫人送来的账簿,我打死你!”说罢,提着棍子便颤抖着扑过来。 林惜玉和大夫人吓得忙倒退半步,就发现林锦婳正邪气的抱胸站在门口看着她们两。 大夫人知道自己的伎俩被识破,沉沉看了眼颤抖的阿宝:“行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下去吧。” 阿宝忙回头看了看林锦婳,却见林锦婳幽幽道:“大伯母想必还没想好要说什么,不如先回去歇歇。” “你——!”林惜玉抬手指向她,林锦婳只转身便要回屋去。 外头墨风急急走来,也没管林惜玉母子,直接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林威死了。” 林锦婳脚步微微一顿:“怎么死的?” “老爷接他回来的路上遇到刺客,他被人砍下了脑袋。”墨风皱眉,她知道这对老夫人来说是多大的打击,而且这打击她一定会成倍报复在老爷和三房身上! 林锦婳咬牙:“那爹爹和兄长……“ “怪就怪在这里,那些刺客没有伤害老爷和大公子。”墨风道。 林锦婳猛地想起进门时林紫苏提出让父亲去接林威时的眼神了,带着一丝纠结,更多的却是绝情。 “她真够狠!”林锦婳低声一句,转头看着朝这边伸耳朵的大夫人和林惜玉,努力平息了自己的心情:“大伯母,大姐姐,里边请!”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无情之人 老夫人听到林威被乱刀砍死还断了头的消息,当即就晕了过去。 林紫苏就坐在一侧,看着屋子里的下人们乱做一团,颤抖着手握紧了茶杯,慢慢将茶喝了,才道:“先扶祖母下去休息,再拿了本妃名帖去请御医来。” 立即有下人应声去了,林紫苏才扶着丫鬟的手慢慢站起了身。 她觉得自己的腿都是软的,慢慢起身走了两步,才做站不稳的样子,伏案哭泣了起来。 新年期间这般残忍将人刺杀的事,很快便一传十十传百,全京城都知道了,尤其还有人绘声绘色的描述林威的脑袋是如何从马车里滚落出来的。 落霞苑中,大夫人听完林锦婳的话,整个人都坐不住了。她看着林锦婳严肃的样子,纵然还是十五六岁的脸,却好似早已经经历过这样的事,不但沉稳,说的话也十分切中要害。 “你当真觉得,这件事是紫苏暗中操纵的?可是二弟到底是她亲生父亲,她纵然狠,也不可能下这样的毒手。”大夫人仍旧不信。 林锦婳心中暗暗焦急,面上却只做寻常:“大伯母若是不信,便只当锦婳未开口。但事已至此,老夫人一定会闹得三房鸡犬不宁,而林紫苏目前最大的敌人不是我,也不是父兄,而是跟她同在景王府,并且将她毁容了的大姐姐。” 林惜玉完全相信林锦婳的话,她跟林紫苏的恩怨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开的,而且她也承认,她的心机手段的确都不如林紫苏。她顿了顿,才道:“那你想怎么办?” “这话要我问大姐姐,你想怎么办?是一辈子甘于屈居她人之下,堂堂嫡长女却做一个卑微的妾,每日还要担惊受怕,还是愿意相信我,搏一搏。”她定定看着她道。 林惜玉听到这话,心中越发不甘心,脑子也开始发热:“若是信你,你有什么法子……” “我们凭什么信你?”大夫人还是聪明有些:“你现在完全就是拿我们在当枪使,林锦婳,你纵然有几分小聪明,难道还能跟景王抗衡不成?” “自然不能。”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千金小姐,无权无势,赵阚现在可是风头正劲的景王爷。 大夫人闻言,以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对着她。 林锦婳却继续道:“但对付区区一个林紫苏,绰绰有余。她现在名声尽毁,如今对付三房,是为了博得景王和德妃的欢心,可也掩盖不了她早已是贞洁败坏之人的事实。” 林惜玉连忙点头,认同的看着她:“没错,她这样的,就是做妾都便宜她了。” “所以现在对付她很简单。”林锦婳说完,看着大夫人依旧皱着眉头,又提点了几句:“二伯母是因为什么才被休弃回府,遭人唾骂的?” “当然是与人私通……”林惜玉还不犹豫说完,登时想通。林紫苏大街上遭人侮辱,旁人碍于景王府的面子没敢议论,若是再发现个奸夫,那林紫苏岂不是又给景王戴了一顶绿帽子? 她眼珠子一转,栽赃诬陷这事儿她做的还是很顺手的,当即道:“好,我就信你一次。” 林锦婳看向大夫人:“大伯母,这件事就劳你多费心了。我记得当时老族长说,叶氏的奸夫叶氏你寻到的呢。” 林锦婳这般提醒,大夫人怎么可能还不清楚。叶氏与人私通被休弃,若是将这事儿宣扬开来,林紫苏又‘恰好’也被发现与人私通,那不是说明林紫苏的放荡天性是遗传的?也等于给了德妃和景王一个台阶,将这个败坏家风的女人休弃出去。 大夫人越想越觉得能行,但她不能在林锦婳跟前表现出来。只冷淡起了声:“这件事我们会考虑的,不过锦婳,等老夫人知道了二弟被杀的事情之后,我能做的可就不多了,你好自为之。” “只要大伯母别添油加醋就行,否则玉石俱焚,锦婳也是能做到的。”林锦婳就怕她在后头煽风点火。 大夫人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面色僵了僵,到底没说话,领着林惜玉便走了。 他们一走,前头林麓之父子便回来了,抓到两个刺客。 林锦婳急急跑到前厅,只发现林威的尸体已经用棺椁收敛好了,而林麓之不在。 看到沉着脸站在里头的林锦澄,她快步走了过去:“哥哥,今日之事……” 林锦澄见她来,怕她担心,只苦笑道:“你不必操心,我跟爹爹会处理好的。今日之事,是遭人算计了。”他跟林麓之也不傻,那些刺客只杀林威,根本不动他们,明摆着就是有人算计好了的。 林锦婳只微微拧眉,低声道:“说是带了两个刺客回来,他们会不会指认是你跟爹爹下的手?” “怎么会……”林锦澄忙道:“二伯怎么说也是我们的亲人,我们怎么会下如此狠手?” “可是祖母会信吗?暗中操纵之人是不是还备下了别的证据?那两个刺客到时候会不会指认你们?哥哥可都确认过了吗?”林锦婳略显焦急。 林锦澄的确没想到,他常年在战场,想的都是怎么行军布阵,哪里有这些勾心斗角。 他微微咬牙:“爹爹如今正打算请官府的人来一并审问,我去看看……” “我先去,哥哥去办另一件事……”林锦婳急急扯住他的袖子。 “什么事?” “今日京城中必然流言四起,我担心都是冲着父亲来的。哥哥暗中使人去查探一下是否有人刻意在传谣言,另外,再查查林紫苏。”她知道林锦澄不会信,但林威的死,八成是林紫苏跟赵阚联合设计好的一箭双雕之计策,又能除掉林威,又能有借口对三房下手。 林锦澄看着她一脸笃定,眉头拧起,却将疑问都忍住了:“我遣人去办,爹爹那里,你随我一起来。” 林锦婳见他愿意相信自己,心里的大石头松了一半,忙随着他往外去了。 此时的景王府。 赵阚听到下属来禀报的消息,嘴角冷冷勾起:“很顺利,接着布置,不可出差错,本王要一次将林麓之拿下!” “是!”底下人立即应声去了。 坐在书房一侧的熊树礼才笑着点点头:“这次林麓之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不死也要脱层皮!” “还是舅舅聪明,知道用这一招。”赵阚笑道。 熊树礼笑了笑,深深看了他一眼:“还是林紫苏够狠,自己的亲生父亲,也能下得去手。这样狠的人,你可要防着些,哪一日怕是连你也不会放过。” 赵阚闻言,只轻蔑哼了一声,慢慢把玩这手里的核桃:“她这样的低贱货色,本王岂能容她一直留在景王府?等此事过去,便是她的死期。” “你明白就好。”熊树礼满意点头。 赵阚顿了顿,又问他:“慕容家的人,舅舅打算如何处置?” 熊树礼一提起这个便觉得糟心:“之前还查到他们两兄妹躲到了慕容家的祖宅,但我派人去捉拿时,他们竟又消失不见了。为了以防万一,这次我怕是真的要先离开京城了。而且……”他看了看赵阚:“咱们一直以为不冒头的赵怀琰竟然也打起了上头那个位置,熊家那边的人我得尽快给你培养起来。” 赵阚一听,立即笑了起来:“那就多谢舅舅了。” 舅侄二人对视一眼,均是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赵怀琰的马车经过景王府时,景王府门口的侍卫只多看了一眼,没认出来,便也没在意。 高禀看了眼门口停着的丞相府的马车,皱了皱眉头,才转头低声跟他道:“王爷,咱们现在入宫,皇上会见咱们吗?” “查到了刺杀林将军的证据,父皇不想见,也得见。”他淡淡道。 高禀想起被泡在水牢里的那个仅剩的活口,眉头微微一挑,没多说。 倒是赵怀琰先开了口:“林威被杀一事,那些刺客你可曾查到了?” “查是查到了,但这些人都是死士,身份早已查不出来。”高禀皱眉道。 “查不出来,那就找到他们的老窝,一窝端了。”赵怀琰淡淡一句,高禀听得却是一抖:“王爷,若是如此,势必要闹出大动静来,您的势力怕也要暴露。” “嗯。” 他淡淡应了一声,若是不暴露,那些人还以为自己真的什么也做不了,反而肆无忌惮的来挑衅。 高禀闻言,方才玩笑般的样子全部都收了起来,有几分认真的看着他:“王爷,咱们瞒了皇后和皇上这么多年,您这要是暴露出来,完后必然会有更多危险……” “现在的危险不多吗?”赵怀琰轻飘飘一句,他只关心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想到了对策,至于其他人,在他做了决定一定要倾尽所有保护好她之前,早已经无所谓了。 高禀见他如此,真的有点怀疑,林小姐难道真是给王爷下了蛊不成?那般理智到近乎冷漠的人,怎么一遇上林家的事,就容易做出这种不计后果的决定呢。 马车骤然停下,外面已经是到了皇宫。 赵怀琰看了眼他不理解的样子,也不多解释,下马车之前只淡漠看他:“一日内,处理好。”说罢,扬长而去。 高禀无奈摊手,乖乖转头去办事了。 林府地牢中。 林麓之请来的张大人已经到了,一同随行的还有大理寺的少卿大人。 少卿姓袁,与平南王是远亲,年岁三十上下,略显清瘦,看着倒是正直的模样。 几人见到林锦澄还带着林锦婳来时,皆惊讶了一番。 林麓之也沉声道:“这地儿阴气重,锦婳,你去外面候着。” “爹爹留她在这儿看着吧。”林锦澄直接道:“祖母一会便会醒来,留她一个人在外面我也不放心。” 林麓之皱皱眉没说话,只让人引了林锦婳去隔间等着。 林锦澄回头看了眼林锦婳,发现林锦婳一心盯着新来的袁大人看,亲自引了她过去,才道:“袁大人可是有问题?” 林锦婳闻言,忍不住笑道:“哥哥草木皆兵了。我只是瞧着袁大人腰上那个香囊精致的很,想必是那位精通绣功的小姐送的。” “听闻袁大人家里的确已有娇妻。”他笑着揉揉林锦婳的头:“在此处等我,我去看看。” “哥哥不若将我之前的猜想先悄悄告诉张大人,等那两个刺客开口了,总不至于让你们无法辩驳。”林锦婳颔首。 林锦澄点点头,这才转头去了。 不多时,便传来审问的声音,但那两个刺客死活不开口,直到又被抽打了一顿后,才终于开口。 “林将军,你要杀人灭口,直接杀就是,何必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呢?”其中一人啐了口血阴狠盯着林麓之道。 林麓之脸当场黑了:“你在说什么!” 林锦澄刚刚拉着张大人悄悄说完,听到这里的响动,二人对视一眼,走了过来。 林锦澄看他,寒声道:“你是想说,是我与父亲指使了你们杀了二伯,可对?” 那刺客眼神一缩,俨然没想到他会猜到,心里要说的话被打乱,停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既然公子说了,那就不必我多说……” “胡说八道!”林锦澄冷喝道,他寻常脾气极好,如今这般,是真的怒极了:“你倒是说说,我与父亲有什么理由杀了二伯?而且你们我也根本不认识,哪里来的只有你们心里清楚,如此信口雌黄开口污蔑,其心可诛!” 他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那两个刺客咬咬牙:“你们现在不承认,杀了我们便是!” “弑兄之罪可是不小,下官记得,之前林威还曾想污蔑林将军谋逆?”袁大人看了看张大人,才对林麓之道。 林麓之皱眉:“那件事是个误会……” 袁大人摇摇头,用越发怀疑的口吻道:“误会吗?下官怎么记得因为这件事,林威还逃出了林府,若不是有生命危险,怎么会出此下策?而且如果是有人要刺杀,为何偏偏不早不晚,刚好是他被从景王府接出来的时候?况且林大人和林公子分毫未伤,林威却身首异处。按理说,两位大人久经沙场,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才对,除非……” 林麓之已经听不下去:“袁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他战场上拼杀下来,不怒自威。 这位袁大人只是连忙拱手:“林将军息怒,下官只是分析而已,还未下定论。您这般着急,倒有心虚之嫌疑。” 林锦澄也跟着皱眉,但还没开口,地牢门口便是一阵嘈杂声,而后就看到白着脸的老夫人跌跌撞撞扶着婆子的手来了,手里拿着根手臂粗的棍子。 “母亲……” “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你配叫我?”她恼怒骂完,提着棍子就开始往林麓之身上招呼,林锦澄要上前去拉,却被林麓之呵斥住:“没能保护好二哥,的确是我的错。” “呵,没保护好?”老夫人寒声质问:“我看分明就是你杀了他?你早就容不下他,容不下我们母子,你杀了他,还要杀了我们!你这个畜生,野种!”她骂的越来越难听,打得也越来越重。 林锦澄气得面色铁青,看着棍子一声声招呼在林麓之身上,又心疼又气。爹爹一把年纪,身子骨早不如以前了,这么多年的新伤旧伤,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毒打。 他才要开口,袖子却被人扯了扯,回头一看,竟是林锦婳悄悄躲在人群后拉他。 他看了眼疯了一般的老夫人和围观着不敢劝的众人,悄悄退了出来低声问她:“怎么了?” “爹爹今日还不会出事,你先把他们悄悄带走,被让他们被杀人灭口了。”她低声道。 林锦澄微微咬牙,二话没说,立即招来了下属,吩咐过后,才上前呵斥道:“打够了没!官府都还没定下罪,祖母今儿是非要活活打死父亲不成!” 老夫人被他这一声呵斥吓住,却开始老泪纵横,一把就跪倒了张大人跟前:“张大人,你要替我儿做主啊!他真的是被人设计杀害的,就是林麓之,你不能放过他,不能放过他啊!” 她哭喊的真切,张大人心中是更偏向林麓之的,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他也知道林家是个什么状况,若是林麓之真容不下他们,早把他们赶出去了,不会忍到今日。 但他还没开口,方才一边的袁大人上前来道:“这件事要交由大理寺处理,不过现在没有证据能指认林将军,老夫人还是先不要这般生气的好。” 林锦婳远远站着,冷冷看着他,他方才这话看似是在维护父亲,却是在告诉老夫人要来他这儿告状。 果然,老夫人已经跪在他身前:“大人,今儿你若是不查,我今儿就撞死在这里。天理昭昭,朝廷若是不查,我就自尽做鬼来报仇!” 听到这话,林麓之一个大男人都红了眼睛,他这么多年恭恭敬敬,做事从不敢出错,没曾想换来的竟是这样的说辞。 “母亲……” “你要还叫我一声母亲,你就自尽去陪我的威儿,你一条贱命,如何赔得了,你的一双儿女都该去死!”老夫人疯了一般,恨不得三房的人现在就死个彻底,也不管是不是还要依仗着三房享受荣华富贵了。 听到这话,林锦澄还没开口,林麓之也叹了口气了,看了看一侧的袁大人:“我跟你回大理寺,这件事便交给大理寺来调查吧,是非曲直,相信大理寺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袁大人闻言,看了看老夫人,亲自将她扶起:“老夫人请放心,大理寺办事最是公正严明,一定会仔细调查,绝不会污蔑一个人,也不会错放一个人。” “好好!”老夫人连忙点头。 林麓之看了眼一侧的林锦澄:“这几日,你就好生照看锦婳……” 话还没说完,袁大人继续道:“既然是协助调查,林公子怕也要跟下官走一趟,毕竟今日之事,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父子都在场。” 老夫人恶狠狠的瞪着林锦澄:“他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林锦婳银牙微咬,手心也攥得死死的,但这一次父亲至少能看清楚林家这些都是些什么人了! 林锦澄不放心林锦婳,却也知道今日不得不去,看了眼底下的侍卫:“在我跟将军回来之前,保护好小姐。” “誓死保护小姐!”众人齐声道。 袁大人看着,嘴角勾起丝丝笑意,什么也没说,只让大理寺的人跟着林麓之和林锦澄身后一道出去了。 老夫人还不依不饶的跟在后面骂人,等大部分都出去了,张大人才走到了林锦婳跟前,道:“这件事,本官也知道些,定不会袖手不管。” 林锦婳感激的看着他:“多谢大人。” 张大人没多说什么,提步走了。 林锦婳走时,看了眼已经那两个刺客已经被带走,稍稍安了心,提步跟了出去。 跟到林府门口时,林锦澄之前派出去查谣言的人刚好回来了,瞧见这阵仗,机智的没说话,只退让在了一侧。 林麓之回头看了眼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的老夫人,再看着跟在后面弱小的女儿,心里亏欠的不行,只道:“若是爹爹这次清白回来,就带你们搬出去。” “真的吗?”林锦婳欣喜道。 林麓之见她这样高兴,心中越发愧疚,认真点了点头。 老夫人听到这些话,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受,只觉得更加愤怒,愤怒一向对自己唯命是从的人居然想离开:“你若是害了我的威儿,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林麓之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走了。 那位袁大人等他们往前走之后,才过来跟老夫人见了礼,道:“林将军和林公子的事下官一定会查清楚的,至于林小姐,今日也受了惊吓,便好生在府里休息,不必操心。” 老夫人冷冷睨了眼林锦婳:“我会看好她。” 袁大人见她明白,也不多说,转头走了。 等他一走,老夫人当即道:“来人,把林锦婳给我带回落霞苑看着……”话落,一群婆子便围了过来。 林锦婳只淡淡看了眼老夫人:“二伯尸骨未寒,祖母不去找真正的凶手,反而在这儿抓了能帮他的人,看来真是老糊涂了,想必二伯在地下也会死不瞑目吧,毕竟有个如此眼盲心盲的娘。”她轻飘飘说罢,也不管她什么脸色,转头就走了。 老夫人就算想冲她发火这会儿也不敢,毕竟这是大门口,宁王如此护她,若是惹怒宁王,必然还要招来其他麻烦。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锦婳离开,等她走了以后才低声吩咐下人:“看严实了,她院里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来。这几日每日给她一顿饭便是,不许跟她多说什么!” “祖母,何必在这样的小事上与她计较。” 林紫苏款款而来,她早就站在一角看到了这里事情的经过。 老夫人看她眼眶红红,想起才死的儿子,心痛不已,连带对她也有了几分怜悯:“紫苏,你不必管。” “孙女的意思是,斩草还要除根,否则春风吹又生,才是最麻烦的。林家三房里,最难缠的便是林锦婳,如今无人护着她,祖母若再不抓紧机会,只怕等她翅膀硬了,林家就真无咱们的立足之地了。”她凄婉道:“紫苏倒是无妨,左右还能在景王府,祖母若是想去,也能分的一席之地,但到底不如林家您自己当家做主……” 老夫人的脸越发沉了:“可是还有宁王……” “宁王现在只怕忙着救三叔父子,只可怜父亲,身首异处,入了地狱也是个无头冤魂……”林紫苏说着说着,轻声啜泣起来,老夫人也跟着红了眼,冷声呵斥着下人:“还愣着做什么,赶紧送王妃下去休息,吩咐下去,二老爷的葬礼要办全京城最好的,去请最好的大师来做法事!” “是!” 下人赶紧去了,林紫苏暗暗瞥见老夫人冒着杀气的眼睛,微微垂眸,朝林锦婳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想跟我斗?你能有我狠么。 林锦婳回到落霞苑,院门立即被那些人从外面锁上了,杨妈妈跟白兰立即迎了过来关切道:“小姐……” “墨雪在哪里?”她边往前走边问道。 “奴婢在。”墨雪从暗中出来,她一直悄悄跟着林锦婳。 林锦婳看天色不早,低声道:“等我换身衣服,一会儿出去。” “是。”墨雪连忙应下。 林锦婳回到房间,才敢让眼泪落出来。老夫人今日敢如此绝情,日后她便会让她知道众叛亲离的痛楚! 简单换好一身黑衣,等外面天色黑了,只交代杨妈妈好生守着,这才跟墨雪悄悄潜了出去。 林锦澄的人就在他的院子里等着,那两个刺客也别悄悄转移到了厢房。 他们瞧见林锦婳过来时,心中既有好奇,也有担心,毕竟一直跟着公子和将军,如今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能做什么呢? “小姐,您若是觉得难受,哭出来也好。”有人担心道。 林锦婳只凉凉看了他一眼:“人在哪里?” 那人微微怔了一下,二话不说忙带着她到了最偏僻的厢房里。那两个刺客已经被卸了下巴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看到林锦婳来,眼里也只有嘲讽。 林锦婳知道他们不怕死,只淡淡对旁人道:“让你们准备好的发情的野狗,可准备好了?” 那几人面面相觑,却忙会意道:“属下们这就去准备。如今发情的野狗很好找。” “嗯,再备上媚药给他们服下,把他们扒光了跟野狗关在一个屋里。”她淡淡道。身为男人,不怕死,不怕折磨,却不可能毫无底线。 那二人本来还不屑的眼神,登时就变了。 墨雪微微皱眉,上前道:“小姐,奴婢来盯着。” “嗯。”林锦婳淡淡应了声,转头就要走,那二人其中有一人却是忍不住了,咿咿呀呀的要说话。 林锦婳顿住脚步,看了眼墨雪,墨雪立即上前将他的下巴接上,他才忙道:“要杀要剐……” “卸了。”说完,顿了顿:“绑住他们的手脚,不要让他们死了。墨雪,与我出府一趟,明日一早我再来问话。”说罢,头也不回提步而去。 那两人傻了眼,这是要活活折磨他们一夜? 正说着,狂吠着的野狗找来了。 那几个侍从对视一眼,冷笑着看着他们二人:“堂堂不畏惧生死的死士,居然有一日会被也给给……”他说不下去,几人对视一眼,也不顾他们二人咿咿呀呀想求饶的样子,上前便扒了衣服捆了手脚开始放狗。 林锦婳只觉得今晚的夜风凉极了,但父亲说,回来后就搬出林府,也让她看到了些许希望。 与墨雪一道很快出了府,上了一直停在角落的青帷马车便快速往前而去。 此时的定南侯府外不远处的酒馆二楼,慧觉戴着斗笠焦急的等待要来见他的人,直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以为会看到上次那两个云水间的蒙着面的人,哪知竟是林府七小姐。 “怎么是你……” “一直都是我。”林锦婳淡淡走过来,站在窗边,刚好能看到定南侯府内的景色。 慧觉有些不相信,他更愿意相信背后的是墨雪,毕竟她看起来年纪更大一些。 “大师甘心现在被养在定南侯府吗?”林锦婳淡淡问道。 慧觉皱眉:“七小姐,贫僧只想求一个安定。” 林锦婳嘴角讽刺勾起:“坑蒙拐骗,杀人越货为家常便饭的人,现在跟我说想求一个安定,可能吗?若你真的只想求个安定,又何必来这权利交织的京城?你我明人不说暗话,我要你帮我,并且我会帮你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如何。” 慧觉看着她冷若寒冰的眼睛,心中悸悸:“七小姐,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贫僧……” “我自有我的法子,大师若是不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林锦婳没工夫跟他在这儿谈条件耍心机:“大师应该很清楚,你与我在这儿谈条件的资本是什么,而且我也有办法让你立刻名声尽毁。” 听到这样强硬的威胁,慧觉反而不再伪装了,直接冷了脸:“七小姐,你现在又何尝没有把柄在我手里?” “你指我要挟你做的事吗?”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且看是你的嘴快,还是我的刀快。别以为你暗中转移家人我会不知道,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出来。慧觉,你苦心藏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想过有一日能高高在上,不必再惧怕那江南总督?”慧觉此人,狡猾奸佞,与他对等谈条件,永远只会让他产生以为能反控制住她的错觉,倒不如早早压制,让他连想都不敢想要反抗! 慧觉听到这番话,的确心虚了,可现在跟着侯夫人,一样可以呼风唤雨…… “侯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有一日保不住,你以为她要杀的第一个人是谁?”林锦婳似看穿他的想法,继续加重砝码。 慧觉大惊:“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也没有。侯夫人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的,上天要留多久,没人能知道。而且手里只有一张牌,在京城你也妄图混的风生水起么。” 慧觉听着这话,眉头拧起,定定看她:“七小姐真的能帮贫僧成为国师?”他不信一个小小女子能有这样的能力来操纵。 林锦婳知她不信,也并不只说自己,只道:“大师见我年纪小,不愿意信我,那我独自在林府活到现在,大师觉得凭借的是什么?自然是背后高人,否则林家如此水深火热,大师以为单凭我一个人,能活到现在?” 慧觉没说话,林府的事他亲自经历过,那大夫人二夫人还有老夫人全部是省油的灯,更不用说底下几个姐妹了。难不成她背后真是有高人相助?若是如此,倒也说得通,否则她怎么还能得了宁王府的好姻缘,又得了侯夫人乃至京城几位贵家小姐的青睐照顾。 “七小姐所说的事,是何事?” “两件事。”林锦婳见他松口,心底也松了口气,快速道:“第一件,我要你指认林紫苏乃祸国妖女,天降灾星,乃弑父弑夫之人!” “第二件,半月之内,京城会爆发大量疫病,乃景王娶了妖女,不贤不公所致。想要避灾,必须景王禁足一年,天天为百姓祈福,否则此祸不得解!” 林锦婳说完第二件事,慧觉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第一件事我尚且可以帮你,但是景王乃是德妃之子,又是当今王爷,贫僧不论如何不敢……” “你不是在帮我,你是在救你自己。明日天亮之前,这两个消息没从定南侯府传出来,你的家人会跟你一起陪葬!”林锦婳说罢,也不管他答不答应,转头就要走。 慧觉整个人都蒙住,她怎么丝毫不给人留下喘息之地?想了想,他还是快步追上前:“七小姐,这件事是不是要再思虑一番……” 林锦婳浅笑:“我给了你时间思虑,明天天明之间就是你的时间。但你妄图告诉景王,亦或是侯夫人,我会让你知道身败名裂的下场。我跟你说过,我背后的高人有通天之术,不管是明日的事,还是半月后的疫病,你很快就能见到。” 慧觉看她笃定的样子,一时间也拿不准了。想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如今竟是不敢跟面前这个小女子大声说话了…… 他犹豫了一下,才严肃看她:“七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万一不是……” “没有万一。”林锦婳说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快三更了,时辰不多,大师这般聪慧,当知道怎么做。赌一条命,还是赌未来的国师之位!”她说罢,直接转头离去。 慧觉还想追出去,到了客栈楼下,看着已经不见踪影的人,他开始纠结起来。 一开始他的确想要把这个消息去告诉景王,但景王会不会信他竟被一个小姑娘威胁? 他双手合十念了半晌的阿弥陀佛,才终于下定决心,咬咬牙往侯府而去。 暗处,林锦婳见人回了侯府,松了口气。 墨雪在一旁道:“小姐不担心他反水?” “担心。但我现在别无他法。”林威在父兄眼前被人砍杀,老夫人一心指认他们就是杀人凶手,若是那位袁大人暗中是赵阚的人,那这罪名只怕赵怀琰也抗不下来,锦朝以孝为重,弑兄之罪,乃是大罪,皇帝指不定也会借机打压父亲。 一想到这些,林锦婳便觉得心里闷得慌。 “时辰不早,我们先回去,还有一件事要处理呢。”她寒声道。 墨雪明白,带着她立即回到了马车上往林府去了。 老夫人是气得睡不着,一晚上除了哭就是诅咒三房。 林紫苏看着设好的灵堂,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一股阴森森的感觉,她看着坐在一侧的老夫人,提醒道:“祖母,锦婳那里只怕要早些动手。” “明日再动手不迟,今晚我要好好陪陪威儿,他还这么年轻就……”老夫人老泪纵横,自己就两个儿子,一个不中用,也就林威看起来还温顺听话,如今却死了,她如何不心痛。 林紫苏见她如此,只得暗暗咬牙忍着,心里却默默担心林锦婳趁着这个空档还要闹出什么事来。 房顶上,林锦婳默默放下瓦片,看了眼墨雪:“等她回房间之时,将人打晕,丢大大房门口。”大房迟迟没动静,她还得帮她们一下。 “奴婢明白。”墨雪点头。 林锦婳这才看了看林锦澄房间的方向:“走吧,天快亮了,咱们也该去大理寺门口喊冤了。” “是!” 林紫苏这会儿正忧心忡忡,丝毫不知她一心算计的人方才就在她的房顶上。她好容易挨到快天亮,才敢从灵堂出来。 看了眼被人扶着的疲乏的老夫人,道:“祖母,锦婳那里……” 老夫人困倦的不行,听到这催促的话,微微皱眉看了她一眼:“我自有安排。你也乏了,先回去休息。” 林紫苏见她不愿再听,也不敢再说,只得暗暗攥紧手心,往自己院子而去。 她一路走一路在想自己的事情,如今父亲已死,她有帮景王和德妃算计了三房,往后景王府是不是能有她的一席之地?若是她能再生个儿子,等景王登基,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她这样想着,脸上浮现出些许轻松,却丝毫没有想到大房的人为何从昨儿下午开始就不见了踪影。 才回到临时住的房间,在灵堂跪了一夜本也乏了,只打发了下人都出去,才准备躺倒床上去休息会儿,哪知外袍还没脱下,便觉后脖颈猛地一疼,只不甘心的瞪大了眼睛,直直晕去。 墨雪淡淡看了她一眼,找了块床单将她裹起扛上,趁着无人注意时悄悄往大房的方向而去。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最大的赢家 房中。 熏香熏了一夜,浓茶换了几盏,可林惜玉母女二人仍旧没想出法子要怎么把林紫苏引出去,最好能让她自己说出她亲手弑父一事,这样她就绝无生机了。 林惜玉看着杯中浓茶有喝完了,困倦着打算再让人倒上一杯,哪知贴身丫鬟圆儿已经快步从外头进来了。 “来的刚好,给我倒茶……”林惜玉撑着额头道。 圆儿嘴唇珉起,悄悄笑着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大小姐,方才奴婢出去的时候,瞧见四小姐一个人晕在了咱们院子外头,奴婢已经叫人悄悄抬回您房里了。” “当真?”林惜玉一下子坐直,瞌睡也醒了。 圆儿连忙点头;“奴婢哪里敢骗您,您快去瞧瞧吧。” 林惜玉惊喜的看着大夫人,将她的话说了,大夫人却是有几分迟疑:“怎么会这么巧?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能有什么陷阱,咱们动手的时候小心一些,绝不会叫人发现的。”林惜玉急道,她恨不得立即就把林紫苏从景王妃的位置上拉下来,不然自己这个大姐还每日要按着规矩去给她行礼问安,实在憋屈。 “可是……” “哎呀娘,这可是咱们最好的机会,林紫苏现在这么心狠手辣,万一醒来以为是我们打晕了她,还不得将我们也拉入火坑当中?”林惜玉忙道。 大夫人思来想去,也确实觉得时间不多,只看了看身边的婆子:“让你准备的人,可曾准备好了?” 婆子忙晦涩笑道:“夫人放心,那人就是那日在大街上与四小姐行那苟且之事的男人,脑子有问题,一心只喜欢扒在女子身上,尤其是四小姐这样的,他还不得乐疯了去?” 大夫人满意的看了她一眼,这才放心起身,带着几人去了。 正月初七的日子,沉寂的京城又开始热闹了起来,走街串巷的说书人更是把林家的事整理整理编成了故事,最香艳的,自然还是林紫苏跟她娘叶氏这一段。 赵阚今日特意出来,准备来看看林锦婳,若是她肯求自己,那自然最是不错,哪知路过时听到说书人说的露骨,当即便黑了脸。 旁的侍卫见状,让人停下马车,悄悄在边上问道:“王爷,可要处置了?” “嗯。” “不可。”熊树礼在一侧道。 赵阚不解:“舅舅难道就让这些刁民们这般胡乱传这些事?” 熊树礼摇头:“这事儿已经传开,殿下杀一个人有何用?反而招人议论,倒不如再等上一等。”他想起今日早朝时,皇上将本该自己管理的大部分事务都交给了赵怀琰时,便觉得皇帝肯定是跟赵怀琰达成了条件,不会主动对林家出手了,所以赵阚往后行事,要越发小心才好。 赵阚掀起车帘朝那茶棚看了看,说书人说的唾沫横飞,底下的百姓们则是听得入迷的很,说到那些香艳片段,底下的人还流露出一种猥琐的神态。他越看越气,铁青了面色,让马车往前去了。 马车去往林府,要经过定南侯府。 赵阚寻常没注意,今日走的时候,马车外面吵闹的很,因着方才说书人的事,心情不悦,不满问道:“外面怎么了?” “好似京城最近名声大噪的慧觉大师在侯府门口设坛做法。”外面有人道。 赵阚面色越发冷沉:“定南侯也是疯了,竟是信这些妖僧……” 他话音未落,便听到外面慧觉已经停止了吟唱,目光严肃的朝林府的方向看去。 侯夫人就坐在后头,见状,忙问道:“大师,怎么了?” “天降灾星,又在作祟了,大祸,大祸啊!”他大声感慨。 围观的人吓了一跳,有人忍不住问道:“大师,这天降灾星是何人啊,有什么祸啊!” 慧觉又念了句阿弥陀佛,才摇摇头只叹气:“这灾星贫僧早就说过,以前只克家人,但如今她的妖力越来越厉害,如今还要克着侯夫人肚子里的小公子,往后去,还要克黎民百姓,危害社稷啊!” “胡扯。”马车里,赵阚低低说了句,哪知外面忽然就安静了。 熊树礼觉得奇怪,掀开马车帘子一看,那慧觉竟是朝他们的马车看了过来。 他微微皱眉,对赵阚道:“殿下,咱们怕是要下马车一趟。” “故弄玄虚,理他作甚。驱散前面的百姓,直接去林府。”他不屑道。 外面侍卫听命,立即上前开了道,马车也飞快的跑过去了。 等马车一走,慧觉才又摇了摇头,十分惋惜道:“这个妖女灾星,便是如今的景王妃啊!而且据贫僧窥探到的天机,她此番不但贼性不改,还犯下了弑父的大罪啊!” “什么?”众人纷纷惊呼出声,开始低声议论。 侯夫人也沉了脸上前问道:“大师,你说的可是真的?” 慧觉严肃的看着她点了点头:“夫人,出家人不打诳语。而且因为这位祸国妖女,景王殿下也会受其牵连,此番景王若不诚心悔改,闭关伺佛一年,半月之后,京城恐怕会爆发大量疫病,死伤无数啊!” 旁人们听到林紫苏只是灾星弑父时,还觉得是别人家的事,如今听到这话,全都紧张了起来。 “大师,可还有别的化解之法?”有人问道。 慧觉无奈的摇摇头,朝众人躬身:“贫僧资历浅薄,能窥探到这些,已经是折寿十年了,实在无能为力,除非灾星消失,景王殿下能为了黎明百姓,闭关一年。”他悄悄将林锦婳的说辞改了不少,就怕半月后那事儿不成,他还平白得罪了景王,而且如今这样,他也不算没有完成任务。 侯夫人见他说的认真,也不敢有怀疑,立即命人悄悄将他拉入了府中,低声道:“大师,你可能想个法子,一定要保住我这个孩子?” 慧觉眼珠子一转,想起昨日林锦婳威胁自己,心里存了几分侥幸,道:“夫人不若请林家七小姐一试,七小姐福泽深厚,或许能行。” “林锦婳……”侯夫人皱眉,林家的事她怎么可能没听说,现在肯定也请不来她,除非解决了林家的事儿。她顿了顿,看了看慧觉:“那就劳烦大师在府里替我儿诵经祈福。” 慧觉自然应下。 侯夫人说完,这才急急命人备了轿子往林府去了。 林锦婳这会刚到林锦澄的院子厢房里,看了眼地上已经被折腾的半死不活但就是死不了的两人,屋子里还充斥着糜乱的气息,周围的侍卫们纷纷垂着眼眸不敢看她,野狗已经被带了出去,但那二人隐约听到狗叫,整个身子都僵了。 林锦婳这才让人搬了凳子坐在一侧,淡淡问他们:“现在能说了?” 墨雪上前接上其中一个人的下巴接上,又给他灌了口茶,他才勉强道:“我若是不说,你是不是直接杀了我?” 林锦婳微微勾起嘴角:“我会让你后半生日日夜夜如此,只是可能偶尔给你换个地方,比如大街上,比如你家人面前,又比如你爱慕的女子面前……” “你……”他狠了面色,之前牵狗的侍从立即上前一步,他这才忙咬咬牙,道:“我可以告诉你。” 他才说了一句,旁的人便开始摇头示意他不能说。 林锦婳看了看旁边的侍从,侍从会意,已经把人拖到了里间去。 这人这才道:“我们都只是小喽啰,听从的是领头的安排。领头的在杀了林威之后,便跑了。” “领头的在哪里?” “藏在西郊外的地下室里,里面训练了四五十个我这样的死士。”他一五一十道,现在他不求活路,只求能痛快死去。 “也就是说,我父兄并未指使你杀林威,可是?而你昨日污蔑他们的话,也是有人故意教唆。”林锦婳寒声道。 他死死咬牙,看着林锦婳冰寒的眼睛,也有些疑惑,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怎么有这样的眼神,难不成他也跟自己一般是这样训练出来的? “是。但我并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更多事情。但有一点,便是死,我也不会上公堂作证的。”他咬牙切齿。一辈子没见过光,死了也不想见光。 林锦婳没再为难他,抬了抬手便让底下的人抬出去。 一旁侍从不解:“七小姐,何必如此,不如……” “马上带人去围剿剩下的死士,孔雀翎的箭支可有?”林威的上头必然是赵阚和德妃,现在这刺客若是被人杀了,官府的人自然会追查,而父兄多年不在京城,她又只是个弱女子,官府怎么也查不到他们身上,反而有可能趁机将赵阚和德妃翻出来。 那侍从顿了顿,立即会过意来:“属下这就去办。” 等他带着人一走,才有人上前来,略有几分崇拜看她:“七小姐,昨儿公子吩咐我们去查散播谣言的人,半夜时已经悄悄抓起来了,拷问半夜,现在什么都招了,的确是有人指使的,不过却不是景王府的人,而是熊家老爷熊茂。” “熊世林的爹?”林锦婳轻哼一声,没曾想熊树礼竟是把自己的额堂弟推出来顶罪,也是够狠的。 “是的,而且他们手里还有熊茂给他们的银票,票根清晰,属下们查过了,的确出自熊茂名下。”那人道。 林锦婳颔首:“如此甚好,将人和证据带好,随我去大理寺喊冤。” “小姐,就这样过去?”墨雪有些迟疑,这样不充分的准备,让她有些犹豫。 林锦婳顿了顿,忽然想袁大人昨儿腰上那个精致的锦囊,冷冷一笑:“我差点忘了……我记得之前叶菱说,会苏绣的绣娘京城只有一个?昨儿袁大人那荷包便是最精致的苏绣,而且很新,他竟然随身挂着,想必这位绣娘对他十分重要。” 墨雪会意:“奴婢这就去查。” “尽快。” “是。”墨雪应声,快速消失在了院子里。 等她一走,林锦婳也不及回落霞苑换衣裳,提步就往府外去了。 老夫人的人瞧见她出来时,忙私下传了眼色,让人去通知老夫人,其他的则是上前要拦:“七小姐,老夫人吩咐……” “挡路者,死。”林锦婳淡漠看着拦路的婆子。 婆子面上的假笑一僵,嘿嘿笑了笑:“七小姐,奴婢们也是奉命行事,您别为难奴婢们……” 林锦婳嘴角淡漠勾起:“以前三房的确太惯着你们了,让你们不知天高地厚。”说罢,轻轻抬了抬手,后面林锦澄的侍从上前两脚就给人踢开了。 婆子倒在地上哎哟直喊,其他人瞧着,想要拦,奈何又不敢。 林锦婳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提步径直而去。 等她一走,那婆子才瞪了眼旁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通知老夫人。” 林锦婳现在才不管老夫人,没了爹爹在,她就是只纸老虎罢了。 她快步往前,但还没跨出林府大门,就看到了停在林府门口的景王府马车。 赵阚掀起马车帘子,看她一身利落红裙,神色清冷,眼底生出几分惊艳,微微勾起唇角看她:“想去大理寺?本王正好要去,带你一程。” “多谢景王好意,男女授受不亲,臣女会自己坐马车过去。”林锦婳说罢,却忽然有小厮跑来焦急看她:“小姐,不好了,马厩忽然着火,马车全烧坏了。” 林锦澄皱眉,冷冷盯着赵阚。 赵阚也不辩解,只邪魅一笑:“真是不巧,不过也是我们的缘分,七小姐,上来吧。” 林锦婳微微皱眉,现在天色不早,再不去大理寺便要公开审理了,而且老夫人也会赶来纠缠。 这般想着,她拳头死死攥紧,脚往前踏了两步。 赵阚眼看着人就要过来,下巴微微抬起,这样的美人与他坐在狭小的马车里,不知道赵怀琰看到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慢慢看着她一步步靠近,眼看着人就要踩上矮凳上马车来了,却忽然听得马儿嘶鸣一声,而后一个一身月牙色锦袍的男人骑着枣红大马而至,在林锦婳身侧停下,朝她伸手:“上来。” “大皇兄,你……” 赵怀琰淡漠扫了他一眼:“父皇令你即刻入宫,大理寺的事,本王会亲自处理。” 林锦婳看他眉目间藏着几分冷肃,银牙微咬,转过身抓着他的手,便被他往前一拉,直接上了马坐在了他身前。 赵阚气得肺都要炸了:“大皇兄可知道假传圣旨……” “熊丞相昨儿半夜递的折子说了什么,该不会不记得了吧,父皇此时召见三皇弟,岂非正常?”赵怀琰盯着马车道。 里面的熊树礼闻言,这才掀开马车帘子,走出马车恭恭敬敬朝他见了礼:“看来王爷已经有了解决了臣折子的办法了。” 赵怀琰冷冷睨了他一眼,一个字也没再说,驾着马快速离开了。 林锦婳听着他跟熊树礼的对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王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怀琰微微皱眉,一手握紧缰绳,一手稳稳扶住她的腰,只低声道:“相信我。” “皇上对父亲,可是早有了别的想法?”其实她也知道,历代君王都忌惮功臣,尤其是父亲这样手握重兵的功臣。 赵怀琰见她能想到,也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事关父亲的性命?” “命我能保住。”赵怀琰微微叹了口气,才道:“一会儿到了大牢里,不要激动,要相信我。” 大理寺的大牢她去过,里面看着还算平和,但赵怀琰这般说,是那位袁大人已经忍不住动手了么? 她心中忐忑,却不敢再问,只微微咬着牙,一直到马儿穿过无数个巷子,终于在清冷的大理寺门口停下。 大理寺门前今日的守卫好似格外的精神,瞧见有人过来,立即便有人进去通报了。 林锦婳下了马急急要进去,赵怀琰抬手将她拉在身后,这才上前寒声道:“本王奉圣上之命前来,让大理寺丞立即来见本王!” “回禀王爷,大理寺丞昨儿晚上突染恶疾,已经暴毙了,现在大理寺暂时由少卿大人管着。”守卫恭谨笑道。 赵怀琰眸色清寒:“那就让他来。” 他语气里含着淡淡的威胁,但这个侍从似乎还没听明白一般,陪着笑道:“王爷,属下已经派人去请了,您稍等。”说是等,其实就是通风报信等里边的人速战速决。 “让本王等?”赵怀琰淡淡上前一步。 那侍从好似不知道畏惧一般,挺直了背脊看他,故意挡在跟前:“王爷,大理寺有大理寺的规矩,里头关的全是权臣,甚至还有皇亲国戚,属下可不能不守规矩……” 他话未说完,赵怀琰已经抽出了袖子里的圣旨:“藐视圣上,当斩!”话音才落,那侍从只见自己腰间的佩刀被他一把抽出来,而后还没看清他怎么动作的,便觉脖颈一疼,而后便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瞪着眼睛,抽搐了两下便没了生息。 剩下的人看着,方才的胆量一下子消失殆尽。 赵怀琰往前一步,他们便往后退一步,直到赵怀琰进入了大理寺到了监牢门口。 大理寺的监牢分天地玄黄四个等级,死刑犯关在天字号,普通的关在黄字号,可林锦婳看他竟是径直往天字号而去,手心死死握紧。 上次被人污蔑谋反,也不过是关在地字号牢房,这次不过是还未有定论的杀人,竟就关在了死牢,可见背后之人多么迫不及待要除去父亲和哥哥。 走到转角阴暗的地方,赵怀琰放慢脚步,看着紧紧跟在身后的她,低声道:“害怕吗?” 林锦婳握紧微微发颤的手心:“前世的错,我不希望眼睁睁看着重演。”她正想着一会儿如何应对,手便被他握在了温暖的掌心:“相信我。” 林锦婳眼眶微湿,嗓子略有些发酸,没有说话。 再往前走了几步,袁大人已经急急带人迎了过来,瞧见赵怀琰,立即恭谨见礼:“王爷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还请王爷见谅。” “本王是奉命来监察林大人一事,时辰已经不早,袁大人,可以开堂审理了吧。”赵怀琰寒声道。 袁大人面色微微一紧,忙笑道:“证据还不充分,只怕还要再等一两日……” 林锦婳借着牢房里微弱的烛光,隐约看到他袖子上沾染的血迹,冷冷看他:“大人找不齐的证据,臣女已经找的差不多了。大人若是不审,那臣女现在便要喊冤,大人可否开堂?” 袁大人知道林锦婳难缠,见林老夫人竟是没把人看住,暗暗蹙了下眉心,还要拒绝,林锦婳却上前一把将人推开猛地往前跑去了。 “快拦住她!”袁大人着急大喊,赵怀琰却是沉哼一声:“我看谁敢拦本王的人!” 袁大人怔住,这位宁王竟是真的这般在乎这个林小姐? 他心里暗道不好,赶紧追了过去,却发现还是迟了,林锦婳已经什么都看到了。 林锦婳看着眼前被绑在十字柱上的父亲,琵琶骨已被铁链穿透,发髻凌乱,以前满是坚毅的脸上满是苍白和失望,身上只剩下的白色衣衫早已被血染透,一旁地上的鞭子早已浸满刺目的鲜血。 林麓之看到她来,有些心疼,张了张嘴,嗓子哑的已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口型告诉她,让她快走。 林锦婳整个人都好似木了一般,浑身动弹不得,直到赵怀琰轻轻唤她,她才终于回过来神来,脸上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她扭头看着袁大人,看着他清瘦但无情狠辣的脸,颤声问道:“大人,杀人之罪尚未定下,你怎么敢对堂堂大将军动如此私刑!” 袁大人诧异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赵怀琰,难道宁王还没告诉她么? 他嘴角泛起笑意,知道:“林小姐,您还不知道,丞相大人今日一早用自己的官职做了担保,揭发林麓之与林锦澄合谋叛国,至于杀了林威,也是因为林威跟丞相爷揭发了此事,他们父子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动手杀人。这可是通敌卖国之罪,上次被他们父子侥幸逃过一劫,如今却是有丞相大人的官职做担保,非同小可,本官不得不严肃对待,用刑拷问!” 林锦婳眼眶发酸,扭头去看赵怀琰。 赵怀琰微微皱眉,这件事他也是一早才知道的,但父皇昨晚一定已经知道了,并且允许了袁大人动刑,只是没明面上下旨。 林锦婳死死攥着拳头,合着眼深深压下心里翻滚的杀意,这才看着袁大人:“臣女手里一样有证据,要伸冤,请大人和宁王殿下开堂审理吧!” 赵怀琰见她如此生疏,越发心疼,只寒声吩咐:“开堂!” “可是……” “袁大人难不成是等着景王和丞相过来吗?景王已经入宫,丞相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大理寺。”他寒声道。 袁大人闻言,这才忙让人解下林麓之的铁链,但肩上穿了琵琶骨的却没解,长长的铁链拖在地上,走一步便是千刀万剐的痛楚。 等林麓之被带走,林锦澄也被带了出来,一样的穿了琵琶骨,一样的浑身是血。但他稍微好一些,还能说话,看到林锦婳,停下脚步担忧道:“锦婳,这次我们怕是回不去了,你听哥哥的,去徐家,不要再来京城。” 旁的衙差不耐烦要上前推他,却被林锦婳一把捏住手腕。 那衙差怔住,不解她为何会有这样大的力气,刚要抬手将她推开,整个人便被赵怀琰一脚狠狠踹倒在了地上。 “她岂是你能碰的?”赵怀琰挡在林锦婳跟前。 林锦婳只转头看着林锦澄:“大哥放心,此番是我大意,我绝不会看着你们出事的。”前辈子是她酿成大错,这辈子绝不会再发生! 林锦澄看她目光决绝,还要再劝,赵怀琰也走了来:“放心。” 林锦澄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这才不舍往前而去。 大理寺的公堂比京兆府的更加阴冷,林麓之和林锦澄才过来,便被人摁着跪在了地上。 熊树礼早已坐在了前面,冷冷睨了底下的人一眼,冷笑着哼了一声,没说话。 袁大人坐在最中间,赵怀琰坐在一侧,惊堂木一拍,开始审案。 “林麓之,林锦澄,如今证据确凿,你们与敌国通信,出卖我国重要军情,已经是叛国。如今还当众杀了通风报信的你的亲哥哥林威,实在是猖狂至极,你还不承认吗!”袁大人一声呵斥,看似审理,却是定了罪。 林麓之哑着嗓子看他,再看看熊树礼,背脊挺得很直:“我林麓之为我锦朝南征北战几十年,妻小不顾,家事不理,一心扑在边关,几次死里逃生却从无怨言,也敢说无愧圣上,无愧我大锦百姓!” “好一个无愧圣上,无愧大锦百姓。可林麓之,你以为你这三言两语就能敌得过铁证如山吗?你还是不要在做无谓的挣扎,免得牵连进来更多人,岂不是得不偿失?”熊树礼讽刺的看了眼一侧的林锦婳,道。 林麓之闻言,语气一滞。 正说完,外面说林老夫人来了。 袁大人跟熊树礼对视一眼,立即把人请了来。 老夫人一过来,看也没看地上的人,跪在地上便开始哭喊:“请大人为老妇人做主,一定要杀了这两个无情无义的畜生!” 林锦婳面色微沉:“祖母难道不想抓到真正的凶手……” “你们就是真正的凶手!林锦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跟他们是一伙的,你也不是什么好种!”老夫人指着她恶毒咒骂。 熊树礼如同看好戏一般,抱胸往后缓缓一靠,浅笑:“老夫人,林威的死,我们定然不会轻饶了的。” 林麓之对老夫人是死心了,只沉声道:“母亲,锦婳与这件事无关,你放过她……” “你们都是蛇鼠一窝,不是人的狗东西,狗该死,全部都给我的威儿去陪葬!”她红着眼睛口无遮拦的粗鲁咒骂,再也不装什么大家夫人了。 林锦澄气得浑身发颤:“祖母,你何必如此撕破脸皮,二伯的死真的与我们无关……” “你有脸叫他二伯?”老夫人狠狠盯着他:“就是你害的他,就是你们三房克了我,克了我两个儿子,才让我们大房二房这么多年人丁如此单薄!” 林锦婳恍然,原来她一直憎恶三房,最根本的原因是这个。 林锦澄还要再说,上头袁大人猛地一拍惊堂木,斥责道:“林锦澄,看你平日温温和和的样子,如今竟不敬长辈,如此跟你祖母争辩,可见你品行低劣!” 林锦婳微微咬牙,看了眼嚣张的老夫人和上头胸有成竹的熊树礼跟袁大人,只希望大房的动作能快一点。 正说完,外面有人进来在袁大人耳边低语几句,袁大人面色变了变,立即看向熊树礼,赵怀琰却已经听得清楚:“既然有人作证,自然要请上来!” “王爷,这件事……”熊树礼才要阻止,高禀已经进来了,恭谨在堂中行了礼,才道:“回禀王爷,属下已经照您的吩咐,查到昨日行刺那刺客的老窝,端了一个,共四十八人,死伤三十,还有十个活口。另外,上次在城外刺杀林将军的人也已经查清楚,乃是丞相爷堂弟熊茂的人,属下已经带人拿下熊茂,也请王御史请见圣上了。” 林锦婳微微挑眉,看来竟是她多此一举了? 此话一出,熊树礼方才还懒散的样子一下子就消失了,他沉了脸看向赵怀琰,冷笑道:“宁王的动作还真快。” “不及丞相。”赵怀琰淡淡一句,看了眼袁大人:“案子不审了?” 袁大人瞧见这阵势,哪里敢不审,立即让人去传了外头的证人来。 证人是林锦澄的侍卫,带的那刺客的尸体。 “回禀大人,昨日您带走我家大人和公子后,这两个刺客便招认了,是有人指使他们污蔑了我家公子和大人,已经签字画押,哪知转头,便有人用带着孔雀翎的箭射杀了他们。”说罢,亲自呈上了那箭。 这箭众人都清楚,之前搜查时,在林威下人房里搜查出来过,而且林锦澄父子这么多年根本不在京城,所用军营皆有登记,这箭不可能是他们的,至于林锦婳…… 袁大人看了眼底下站着的不过十五的少女,柔柔弱弱,哪里像能安排这些的样子,便是确实是她做的,也没有证据。 “这……”袁大人犹豫的看了眼熊大人,林锦婳则上前一步:“请大人立即追查这支孔雀翎箭支的来历。” 熊树礼皱眉,袁大人也只得道:“查定要查,只是要需要些时候。”说罢,话锋一转,盯着那侍从:“你说他们招认了,如今却是死无对证,那本官怎么知道是不是你们屈打成招,或者干脆弄一份假证来忽悠本官?” 那侍从暗暗看了眼林锦婳,丝毫不惧,躬身道:“回禀大人,这两人还招认,城西西郊东巷十二号地下室乃是他们的秘密基地,训练有不下五十人,大人不信,让人一查便知。就算人可以跑,能容下五十人的底下训练室可是跑不了。草民所说是真是假,一下便知。” 袁大人想起方才宁王的人来回的话,莫不是他们所说的都是同一个地方? 高禀旋即道:“属下所查出的刺客藏匿的窝点,正是此地!” 林锦澄心中松了口气,抬眼看着袁大人:“大人不想查吗?” 熊树礼闲散的状态慢慢收起,身子也微微往前倾了倾,死死盯着这侍从。 赵怀琰则是淡淡看了眼林锦婳,而后才开口:“袁大人对林大人和林公子动刑,不也是妄图屈打成招?” “可是下官……” “这罪本王先记下,审完案子后再做处罚,袁大人继续审问。”赵怀琰冷漠道。 袁大人此刻才有些心虚起来,宁王这是在威胁他。 他微微咬牙,看了看熊树礼,才继续开始审问。 林锦婳回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里暗暗焦急大夫人和林惜玉,却不知她们母女今儿这事儿办得尤其好。 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顺福来酒馆都是这儿生意最好的酒楼,楼上楼下两层,全坐满了各家的公子夫人。 定南侯夫人想去林府找林锦婳,没找到人便也在这儿歇脚,正准备走楼梯上雅间,哪知才走了一半,忽然瞧见林惜玉尖叫着从楼上跑了下来。 侯夫人见状,将她拦住,道:“这是怎么了?” 林惜玉满面通红,却不敢出声,指着二楼最里间的房间道:“有……有鬼……” “鬼?”侯夫人忙捂着肚子,但楼底下倒是一群看热闹的,急急便涌了来。 林惜玉见目的达到,才低声道:“大家小声些,我现在去请大师来捉鬼。” 那些个年轻公子们哪里忌讳这个,而且看林惜玉的样儿,也只当笑话看了,连连点头快步往前去了,熟不知对于房间里的林紫苏来说,里面的确是有‘鬼’。 她朦朦胧胧醒来时,便觉得浑身不对劲,身湿黏黏的,四处都周冒着浓重的血腥气味。这几日她便一直担心她爹的冤魂会回来找她,现在更害怕了。 房间的窗户被人封住了,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她勉强站起身摸索着问道:“有人吗?来人,来人啊!” 她这话音才落,房梁上忽然飘下一段白绫,一个男人低沉的唤着她的名字:“紫苏,我的女儿,你为何害死为父啊,跟为父下地狱去吧……” “不,你不是爹,你不是……”她吓得浑身冰冷,却忙摇头安慰自己。 但话没说完,身后又有一阵阴风吹来,方才阴冷的男声再次传来,说着同样的话。 她开始跌跌撞撞四处跑,但发现这里并不是她的房间,房间里的血腥味也直往她鼻子里钻,房梁上飘下的白绫越来越多,好似下一秒就要勾住她的脖子一般。 “不要,不要!”她尖叫出声,吓得缩在角落,一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冰凉的手却忽然抓住她的脚踝开始往最黑暗的地方拖行。 她彻底崩溃了,尖声大喊:“放过我吧,爹,你放过我,我不是故意害死你的,我不是故意的……” “为什么要害死我……” 那阴冷男声继续问,冰凉的手松开了她的脚踝,冰凉的液体也开始从她身下漫开。 她看不清只以为是血,吓得四肢发木。 “我的头都被人砍下来了啊,我好痛,你为何害死我,为何啊……”阴冷男声继续在她耳边低吟,带着最寒冷的气息:“十八层地狱好可怕啊,紫苏,来陪为父吧……” “不——!”林紫苏捂着耳朵尖叫出声,却吓得痛哭流涕:“我好不容易才成为景王妃,我好不容易才出人头地,能把林锦婳和三房都踩在脚底下,我不要死。爹,你放过我吧,我不是故意害死你的,但你不死,他们永远不会重用我的,你不死,三房永远都会是我的绊脚石!爹,你不是也想三房的人都死了吗……” 她痛苦陈情,希望林威能放过她一马,却不知此时房间外本打算抓鬼的人都怔住了。 是林紫苏害死了她亲爹?还想借机害死林家三房? 侯夫人本不打算靠近的,可听到这些,当即眼睛一亮,立即叫人踹了门。 林紫苏本还在恐惧中,等房门被人踹开,屋子里一下就亮了,她以为的满屋鲜血不过是水而已,冒着的血腥气也不过是旁边放着的一盆鸡血。 她看着冲进来的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知道自己是被骗了,马上抬头要去找方才说话的男人,可一转身,只看到一个不着寸缕发髻蓬乱的疯癫男人。 她尖叫一声急急想要后退,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也只有一条肚兜。 “你……”她惊愕的瞪大眼睛。 侯夫人已经忙背过了身去:“不知廉耻,堂堂景王妃居然还敢在这儿与男人偷情,实在可耻!” “我没有……”她苍白辩解,之前跑走的林惜玉已经跑回来了,瞧见她如此,也故作惊讶:“哎呀,怎么是四妹妹!” 侯夫人皱眉看她:“这到底怎么回事?” 林惜玉只做一脸懵懂,随后在隔壁的大夫人也走了来,看到林紫苏,还特意脱下自己的外袍将人罩住,才不忍道:“紫苏,伯母知道你不满足一个男人,可怎么竟然光天化日之下与这等乞丐……” 林紫苏一听,哪里还不知道是被她算计了,红着眼就把人推开了:“是你们害我的,你们冤枉我的!” 那乞丐还疯疯癫癫的,阴冷着声音道:“紫苏,爹爹死得好惨呐……” “你闭嘴!”林紫苏大喝,旁人看她的目光却再也不能正常了。 侯夫人想起之前慧觉的话,只觉得慧觉越发神了:“今儿一早慧觉大师算出你谋杀亲父,没曾想是真的!如今还跟野男人在此衣衫不整,林紫苏,你实在太不知廉耻了!” “侯夫人,我没有……”她还要辩解,侯夫人哪里还容她多说:“来人,把人送去大理寺,再通知景王。”若是先通知景王,景王必定先杀了林紫苏,那她就卖不了林锦婳人情了。慧觉可是说了,林锦婳是有福之人,自己往后说不定还要借她的福呢。 侯夫人心里的算盘打的很清楚,林惜玉跟大夫人对视一眼,也知道事情成了,松了口气,看着林紫苏被人押走,赶忙将现场的线索包括那个乞丐都处置了。 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也马不停蹄的出去说自己的见闻了,毕竟堂堂景王妃不仅弑父,还当与男人偷情,这说出去多劲爆。 大理寺这里,熊树礼已经拿出了叛国的证据。 “林麓之,这是你的亲笔信和印鉴,不能再说有谁冤枉你了吧。”熊树礼寒声道。 赵怀琰淡淡看了他一眼,睨了眼高禀。 高禀上前一步,捡起被他扔在地上的信,翻开看了看:“宁王府便有能模仿笔迹与印鉴的人,并且可以分析出写这信的大概月份。” 熊树礼眉头一拧,还没开口,林麓之便嗤笑一声:“此信是写给谁的?” “自然是你曾经饶了一命的敌国将领。”熊树礼笃定道。 “是吗?”林麓之抬眼看他:“那这信又是何时给他的?” “看信的内容,乃是去年三月份。”熊树礼说这话时,略有些迟疑。 闻言,林锦澄也跟着笑出声来,冷笑看他:“丞相爷若是要做证据,也要做全些才好。去年三月,爹爹远在西北,与你说的这位将领远隔万里,就是快马加鞭,消息送过去也是一月以后的事情。试问信上所说的三日之后要突袭,信到了都是一个月以后了,谁会这么笨,送一个无用的消息过去?” 熊树礼手心微紧,林锦婳看了看停在一侧的林府侍从,侍从颔首,道:“昨日草民还抓到两个散播林将军通敌卖国谣言的人,经查,此二人乃是丞相爷堂弟熊茂的家丁。现在人就在府外,请大人传侯。” 袁大人心微微提了起来,还没开口,赵怀琰已经开口:“传!” 熊树礼看了看手里剩下的几封信,沉沉皱眉,高禀也让人去传能模仿笔迹的人了。 不多时,两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很快被拎了进来。二人一进来瞧见熊树礼,忙跪下求饶:“丞相爷,救救我们吧,我们只是随口说了句,就被林府的人给抓起来了……” “是不是随口说,外头候着的十多个经常干这种营生的人很清楚。”林锦婳淡定道。 袁大人看了她一眼,心里暗暗惊讶,原来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早知道昨日也该连她一起抓来的。 熊树礼瞪了眼底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只暗暗等着赵阚过来。他看了看赵怀琰,寒声道:“宁王殿下,您可别忘了皇上的吩咐。” “丞相还是关心自己官位的好。”他看了看放在一侧的圣旨,眉心微拧,没再多说。 林锦婳已经大概猜到那圣旨是什么内容了,只担忧的看了眼父亲,他为锦朝付出这么多,最后圣旨下来,只怕才是最大的打击。 此时大理寺外,侯夫人已经带着林紫苏赶到了。 看了看大理寺门前的侍卫,命人上前传话:“我家侯夫人求见宁王,有重要的人证。” 门口的人惧了宁王,不敢再耍滑头,立即去传了。 林紫苏被人压着,面如死灰,她怎么也没想到,她预想的富贵日子还没来,反倒是死期先到了,而且仅仅就在一日之间。 侯夫人略鄙夷的睨了她一眼,却是半个字也不愿意跟她多说,眼看着里边出来人迎接了,刚提步要去,忽然一阵马蹄声急急传来,旁的丫鬟慌忙喊了声小心,便拉着她急急退在了一侧。 林紫苏也回了头,看到来人,欣喜不已:“王爷,救我……” 她的最后一个字还没落音,一柄寒剑直接没入她的心口。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赵阚,曾经用最深情的眼睛看着她,说会娶她,会爱护她的男人,现在竟然一剑刺穿了自己的心口。 “王爷……”她不甘。 奈何赵阚看她便如看一块破布一般,满是嫌恶和愤恨:“贱货,你早就该死了,如今还要脏了本王的剑!”赵阚毫不留情的拔出剑,看鲜血溅出,连剑也扔了。 林紫苏瞪大了眼睛,心痛如刀绞,却也只能无力的瘫倒在了地上。 她仍旧不甘,她看着赵阚跳下马来,走到了她身边,她朝他伸手:“王爷……” 赵阚冷漠看她,一脚踩在她的手腕上,只对旁人吩咐道:“林紫苏与人私通,除景王妃名分,将尸体扔去乱葬岗喂狗!” “不——”她就算被休,也还是林府四小姐,被扔去乱葬岗,会永世不得翻身。 可赵阚已经懒得看她,只回头阴冷看了眼吓到了的侯夫人,冷笑一声:“本王以前倒是不知道侯夫人竟是如此热心肠的人,今日帮了本王这么大的忙,本王往后一定会好好感谢你!” 侯夫人咽了咽口水,她没想到平日看起来风流倜傥的人,竟然如此阴狠,发妻说杀就杀了,还要将人扔去乱葬岗。 “景……景王殿下……”她嗫嚅出声,赵阚已经是哼了一声,转头就进大理寺了。 旁的丫鬟扶着侯夫人,担心道:“夫人,要不咱们别掺和了,回去吧。” 侯夫人咬牙瞪她一眼:“现在要是不去,不仅得罪了景王,还没讨好林锦婳和宁王,岂不是得不偿失?”说罢,咬咬牙,提步也跟了进去,再没看被扔在路旁的林紫苏一眼。 曾经京城最美最风光的女子,如今却是名节尽毁遭人休弃,更遭亲夫杀害。 林紫苏眼角有泪滑落,可再也开不了口了。 赵阚进了大堂,看到面色沉沉的熊树礼和袁大人时,寒声道:“还没审问完吗?” 侯夫人跟进来,看着赵怀琰道:“宁王殿下,之前林紫苏自己在众人面前说,林威乃是她设计杀死的,与林将军父子无关。” 老夫人一听,当即傻了:“怎么可能!她人呢,我要亲口问她!”说孙女儿杀了儿子?这怎么可能,她不相信…… 侯夫人冷淡扫了她一眼,才道:“众人皆知,她因为与人私通,被众人发现,方才在大理寺门口已经被景王殿下一剑赐死了。”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皆是目光一缩,老夫人直接吓得说不出话。 熊树礼皱了皱眉:“景王殿下何必如此冲动……” 赵阚微微咬牙,看了看赵怀琰:“大皇兄去父皇跟前倒是说了臣弟不少好话呢,父皇要臣弟放下朝中事务,再家修身养性,臣弟真是多谢大皇兄!” 赵怀琰淡淡看了他一眼,手指慢慢敲着桌面,直到外面再次来人,手指才终于停下。 一个穿着墨衣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上前躬身道:“回禀王爷,这信件乃是伪造。”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转头看着熊树礼:“丞相还有什么证据?” “有人指认……”他话不及说完,外面有人进来在他耳边低声道:“证人被灭口了。” “怎么可能……” “九皇子现在正领着慕容玉和慕容尘入宫,相爷,德妃娘娘让您马上入宫去。”那人继续道。 熊树礼一听,猛地站起身盯着赵怀琰,半晌,竟是阴冷笑了起来;“下官早知道宁王殿下并非池中物,现在看来,果然不一般。” 林锦婳看着面色淡定的赵怀琰,再看看露出了然笑意的赵阚,原来这一切不仅仅是冲着父亲来的,还是为了试探赵怀琰的实力。如今看来,他们不会再轻易放过赵怀琰了。 赵怀琰却淡定的很,将手里圣旨慢慢打开,起身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林麓之,与敌军通信,虽无事实,但战前饶过敌军,实乃不忠,但朕念在卿为锦朝出生入死三十年,有功,故免于惩罚。鉴于污蔑爱卿谋逆之事不断,为保朝廷安宁,也念爱卿年老,故,暂留大将军一职,虎符军印暂上交,卿留府中修养即可。” 林麓之一直挺直的背脊,这会儿终于弯了,久久跪伏在地说不出话。 赵怀琰看了一眼,没再多说,只看了看林锦澄:“林少将军聪慧过人,实乃大将之才,由少将军擢升三等威武将军,钦此!” 林锦澄早知皇帝会有此一招,却不想会是在这种时候来和稀泥,还趁机收走了父亲的兵权。自己看似升官,区区三等威武将军,不过是守城门的官职罢了,并无实权。 他跪地谢恩,失望也没写在脸上。 林锦婳看了眼在场的众人,包括两位王爷和高高在上的丞相,没有一个人得了好,只有皇帝成了那个得利的渔翁。 熊树礼见皇帝早已想好对策,知道自己的职位被削也是必然之事,看了看赵阚,提步而去。 剩下的最害怕的,就是袁大人了。本以为这次要立功,哪知皇上早已把所有人算计在内。 他正要起身,外面衙差忽然捧了个盒子来给他:“大人,方才有人特意送来,说一定要亲手交到您手里!” 袁大人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待看到里头的东西,当即身子一软,青着脸红着眼睛就瘫坐在了地上。 “袁大人是因为滥用私刑,而吓坏了吗?”赵怀琰慢慢收起圣旨看着他道。他寻常看着淡泊,但有时候也记仇的很,尤其是敢伤他女人的人。 袁大人忙朝赵阚看去,赵阚只冷冷盯着他:“大人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不需要本王再提醒了吧?”说罢,扭头看了看林锦婳,嘴角勾起:“七小姐真是聪明的厉害,若是本王未来的王妃跟你一样聪明,那就好了。” “王爷说笑了,未来的景王妃一辈子也不会有我聪明的。”林锦婳淡漠看了他一眼,心中冷然,因为你下一位夫人,也会是我送给你的人! 赵阚深深一笑,回头跟赵怀琰对视一眼,提步而去。 老夫人看着这一切,几乎崩溃,她的威儿怎么可能是紫苏所杀?紫苏才成为景王妃,怎么就死了? 她看了看林麓之,颤颤巍巍站起来走近他:“麓之,为娘不是……” “母亲乏了,该好好休息了,从今往后,三房与你大房二房,再无瓜葛。”林麓之头一次对她这么冷漠,也头一次下定决心。天地不仁,对他可怜的女儿更是残忍,方才他喊了多年的母亲这般辱骂他们,他怎么可能还会当做没听到。 他抬头郑重朝赵怀琰行了礼,这才亲手取了穿过琵琶骨的铁链,固执的一个人往外而去。 林锦婳看着父亲离去,说不上什么感受,但有些人并不会因为父亲没了兵权而停止作妖的。 她只回头凉凉看了眼袁大人:“大人从未想过因果有报,现在该是信了。佳人等你,却为你丢命。” “是你……”袁大人想起锦盒里的那只断手,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赵怀琰看着他盯着林锦婳凶恶的眼神,早就不满,寒声道:“来人,袁大人对忠臣滥用私刑,带下去,穿了他的琵琶骨,再打八十鞭子。” 袁大人仿佛只觉得寒意从脚底爬到了头顶,却又听他寒声道:“袁大人罪不至死,用完刑后,再请御医来好生伺候!” 底下的侯夫人看着一向冷漠淡泊的宁王如今仿似咬牙切齿要报复的样子,心尖儿都颤了颤。 她怜悯的看了眼咬着牙关眼珠子还在乱转的林老夫人,赶忙离开了。 林锦婳跟着到了大理寺外,又扶着林锦澄也上了马车,却没立即跟上,只道:“哥哥与父亲先走,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好。”林锦澄只道自己这妹妹不简单,见她目光灼灼,也没再多说。 林锦婳看着他们的马车走了,一颗心才终于落了下来,转头看着已经出来的侯夫人,眸子微微眯起,提步迎了上去。 正文 第五十章 无可奈何 侯夫人见林锦婳朝自己走过来,倒也连忙迎了过去,关切道:“你没事吧?你父兄的事且不必担心,至少人还在不是?”她一想到宁王方才护短的样子,便更加觉得要拉拢林锦婳,她又有福气,又得宁王如此喜欢,往后指不定那个位置就是宁王坐了,而她也一跃枝头成凤凰。 “多谢侯夫人开导,锦婳明白的。今日多谢侯夫人特意来相助,日后若有机会,锦婳一定报答。”林锦婳看她目光深深,并不戳破,只感激道。她心里也知道侯夫人会过来帮忙是因为什么,但表面上她们互相都装作不知道,才能利益最大化。 侯夫人闻言,笑的越发开心了。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丫鬟:“让你备下的帖子,可带上了?” “在呢。”丫鬟连忙奉上一份名帖来,侯夫人这才笑着给了林锦婳:“过两月,侯爷的弟弟也要参加春闱,到时候府里会邀京城里的才子佳人们齐聚赏玩诗画,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过来,便是多结交一些京城的小姐也是好的。毕竟你日后成了王妃,少不得要跟这些圈子打交道。”而且认识的人越多,也越好办事。 林锦婳知道她的好意,笑着应下,又关切问了几句她肚子里孩子的事,这才送她上了马车。 侯夫人的马车离开时,她还特意掀起帘子看了看林锦婳,不过十五岁的小姑娘,遇上这等大事,从头至尾也不见她有多慌张,更不见她哭着喊着四处去求人,心性实在坚韧。 马车缓缓驶动,她笑着跟林锦婳招了招手,这才坐回了马车里。 旁的丫鬟替她在后腰垫好软垫,见她气色不错,这才笑问道;“夫人很喜欢这位七小姐。” “人美性子又好,最重要的是还很有福气,我自是喜欢。”侯夫人浅笑,况且林锦婳得宁王如此看重,只要宁王不倒,她就有机会成为中宫之主,自己现在与她交好,那往后得是多大的情分?这般想着,她又道:“方才我听林麓之的意思,他们要跟林家那老夫人分家?” “许是的。” “我记得三房手下也没什么产业,一时半会怕也找不到合适的居所。我名下有一套五进的宅院,就离宁王府不远,一会儿回去你便拿了房契送去。”她笑道。 丫鬟闻言,诧异看她:“夫人,那五进的院子可是不便宜……” 侯夫人睨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这小小院子,换的可是以后的顺遂平安。”她说罢,便优哉游哉的靠着马车回去了。 林锦婳等她的马车转过了巷子,这才转头朝大理寺内走去。 赵怀琰整跟高禀吩咐着什么,见她来,柔声道:“怎么了?” “我想见见袁大人。”她道。 袁大人此刻已经被拖到大牢里受刑去了,赵怀琰闻言,起了身:“我随你一道去。” 林锦婳见他满眼不放心的样子,也没拒绝。 赵怀琰走在前头带路,林锦婳跟在后面,衙差们只能远远跟着。 走到暗处时,赵怀琰自然的牵起她的手:“父皇年纪大了,多疑成性,但至少留住了林将军的命,林府暂时不可再出动静了。” 林锦婳能感觉到他的担忧,他怕自己记恨上皇帝从而也恨上他。 她只淡淡一笑:“我明白。” 赵怀琰捏着她的手,微微紧了些。她的手真小,细细腻腻的皮肤却冰冷的很,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刚好能裹住。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直到浓重的血腥气传来,赵怀琰才自然的松开了她的手。 袁大人被绑在十字柱上,动刑的人很利落,两个琵琶骨已经穿了,才抽打了几鞭子,人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赵怀琰看了看旁的衙差,衙差会意,连忙端了盆凉水把袁大人泼醒了,林锦婳这才上前寒声道:“我来,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大人。” “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绣娘的生死,你也不管了么?我听说大人才娶了娇妻,也不管了?”她淡漠问道。 袁大人浑身一怔,死死盯着她:“她们与这件事无关……” “那大人又与这件事何干?非要掺和进来?”林锦婳面色越发冷了,他自己将亲人拉入如此危险之地,如今倒知道叫嚣了。 “我……”他眼睛红了红,死死盯着他:“我没犯死罪,你们能罚我,却不能杀我。” “看来大人跟熊丞相学的还不够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一点你竟是半点也没学到。”林锦婳冷冷看他。 袁大人半晌说不出话,张了张嘴,又死死珉唇看她:“林小姐,你还是云英未嫁的女子,怎么能这般狠毒……”他真是奇怪极了,这样的女子该是最好控制才对,却成了最大的麻烦,尤其是一旁的宁王就看在眼里,竟也丝毫不介意。 林锦婳嘴角淡漠勾起:“家人生死存亡之际,大人叫我善待你和你的家人,你觉得可能吗?” “可女子三从四德……” “男子的礼义廉耻呢?大人读书几十载,如今还记得几分?”林锦婳毫不留情回他。 一旁的衙差们听得是目瞪口呆,头一次有女子把不守三从四德说得这样理直气壮的,还让人无法反驳。 他们看了看沉默不语站在林锦婳身侧的宁王,识趣的悄悄退下了,牢房瞬间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本王记得,袁大人乃是十年前中的进士,当年家中已有妻小,后为了攀龙附凤,才娶了如今的夫人。”他淡淡看着他:“如今本王能查到的消息,景王不可能查不到,并且本王与七小姐在此盘问久久不曾出去,景王会认为袁大人是在紧咬牙关受刑拷问,还是已经为了保命而和盘托出了呢?” 他这话一出,不止袁大人,就连林锦婳也惊讶,从事发到现在短短一日,他竟然连这都查清楚了! “宁王殿下,你……” “该说的尽早说,本王或许能设法保住你的家人。”袁大人已经暴露,以赵阚的性子,就算此番他放了袁大人出去,也会被人灭口。 袁大人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看了看林锦婳和宁王,也不知该不该信他们了。 “我只问你一件事,朝中倾向景王的人,还有谁?”林锦婳问道。 袁大人听到这问题,面色白了几分:“下官便是知道,也绝不会说的,死也不说。”若是说了,袁家就真的完了。 林锦婳还要上前,赵怀琰却是拉住了她:“罢了。”说罢,又叫了衙差来:“袁大人的刑罚受了,送他回府。” 袁大人也愣了,却是怀疑看他:“王爷,你还想做什么?下官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说的。” “本王只是想让你看清楚真相,也给其他人提个醒。”他淡淡说罢,看向林锦婳,林锦婳也明白过来,袁大人还活着从这里出去,赵阚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袁大人就这样被带走,他仍旧没想明白为何他们会就这么轻易放了他。出了大理寺,他想也没想便道:“快,去绣楼!” 车夫狠狠抽了一下马鞭子,马儿便快速往绣楼而去。 赵怀琰看着不甘心的林锦婳,薄唇微微勾起:“你太心急。” “我担心慢下去,事情会越来越不受控制。”她一想到暗处还有那么多敌人,便心有余悸。前世的梦魇依旧缠绕在她脑海里,夜夜都会梦见,那样撕心裂肺的痛楚,她不愿意再经历一次。正当她陷入自己的思绪时,脸上一暖,赵怀琰的手不知何时轻轻替她撩起了耳际的发丝,扶着她清寒的脸:“前世是噩梦,已经过去了,那些事不会再发生的。” 林锦婳垂眸,没说话。 赵怀琰见她如此,只微微叹了口气:“德妃背后的势力,除了熊家,还有其他人,否则前世他们怎么可能那般轻易就得了皇位,便是父皇,也要顾忌三分。” 林锦婳只觉得丧气,原来做了这么多,窥见的还只是冰山一角。 正想着,外头高禀已经来了,远远站着见了礼:“王爷,景王的人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嗯。”赵怀琰淡淡颔首,林锦婳见他如此费心,心底踏实了不少,抬头看他,浅浅一笑:“多谢。”他以真心相待,她怎么可能看不到。 “听说你绣功不错,本王缺几块常用的帕子。” 林锦婳哑然,这人总是这般不客气。 她珉唇一笑,抬头对上他藏着笑的眼睛,莞尔,心中释然。 从大理寺回到林府,林锦婳心里已经细细盘算一番了,让她等是绝对不可能的,既然现在她掌握的还不够,那就想办法掌握! 才踏进林府的门,墨雪便迎了过来:“小姐,那绣娘平安无事,送去的断手是我找的死人的。”她有些担心林锦婳责罚。 林锦婳淡笑:“我知你下不去手,无妨。”那绣娘本也无辜,她一开始便也没打算将她怎么样。 她打算先回落霞苑,再看看如何安排搬府之事,哪知人才到院子门口,便看到里边的东西都被人扔了出来,丫环们面面相觑的站着不敢出声。 杨妈妈还在前头跟人据理力争:“就算三房要搬出去,也不是这个时候,老夫人怎么能如此赶人呢?” 里头的婆子也是无奈:“杨妈妈,奴婢也是没法子,您体谅一下。”说罢,沉声对里头的小厮呵斥道:“动作快些,林府的东西全部留着,七小姐的东西全部扔出来!” “你们——”杨妈妈气节,只能赶紧把扔出来的东西捡起来,可偏生贵重的东西他们倒是一样没扔,尽扔些书画衣裳。 白兰守着依旧不能动弹的采儿坐在一边,瞧见林锦婳回来,这才红着眼睛上前道:“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林锦婳有些好笑,老夫人这般不留情面,怕是因为今儿爹爹当着她的面说了句再无瓜葛吧。不过这虽然是将军府,爹爹也绝狠不下心这样赶老夫人出去的。 她顿了顿,想着之前让老六置办下了几个小院子,倒是能挑一个暂住,但还没开口,定南侯府的人过来,便递上了一个五进大宅院的房契。 丫鬟笑眯眯看她:“我家夫人说,这院子是送给七小姐的,靠着宁王府不远,还请您不要介意才好。” 里头扔东西的婆子一听,赶忙转身就要打发人去通知老夫人,却听林锦婳道:“不必通知老夫人了,这院子我不能要。”要了这宅子,就等于欠了侯府一个大人情,往后要是还不起,可就恩情便仇恨了。 她看那丫鬟一脸不解,才笑道:“父亲才被削了军权,若是侯府这会儿送来院子,岂不是叫人以为侯爷在帮着父亲?虽然皇上圣明,但难保不会有有心人挑拨,反而牵连了侯府。” 那丫鬟闻言,不明觉厉,立即收回了房契:“那奴婢去回禀侯夫人?” “去吧。”林锦婳笑眯眯道。 丫鬟见她考虑如此周道,也明白侯夫人为何喜欢她了,笑看了眼她身后,才道:“林小姐怎么说也是未来的宁王妃,况且如今林公子已是三等的威武将军。胆敢不敬的人,且看看能惹得起威武将军,还是宁王爷。”有些话林锦婳不好说,她一个外人倒也方便,现在也乐得卖这个人情。 林锦婳感激看了她一眼,她这才规规矩矩行了礼走了。 落霞苑内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手上的动作也有些犹豫。 杨妈妈这才走来,看着她道:“小姐,咱们什么都没准备,而且天色已晚,叫人看到,还要说咱们是做了亏心事被赶出来的……” “无妨。”林锦婳倒不担心这个,只看了眼一旁的墨雪:“去拿所有金银首饰和物品的登记册子,这林府内,但凡是我三房的东西,不管现在是在老夫人房里还是大夫人房里,全部拿回来。” 墨雪应声,提步就先往落霞苑去,那婆子还要拦,墨雪一脚就将人踹开了。 “你敢……这是老夫人吩咐……” “老夫人吩咐什么?让你扣留我家小姐的东西吗?”杨妈妈冷声道。 婆子微微咬牙,只盯着林锦婳:“有本事,七小姐就杀了奴婢,否则这里的东西一样都不许带走!” 林锦婳越发觉得好笑了,看了看杨妈妈:“绑起来,扔到老夫人跟前去。我倒要看看老夫人是不是真不要这张老脸,来跟孙女儿抢东西。” 那婆子哑然,杨妈妈也不含糊,立即把人拖走了。 有墨雪在,东西很快都拿了出来,而后便去接了林麓之跟林锦澄。 老夫人不敢欺负他们两个大男人,他们这边倒是安宁,只是林麓之知道落霞苑的事后,气得咳了半天。 到了半夜,几人才在离了林府两条街以外的二进小院子歇下了,虽没有林府大,也显得破旧了些,倒还算雅致。 带来的下人不多,但也很快收拾好了房间,将人都安顿了下来。 老夫人在得知他们非但没有露宿街头,还有侯夫人送宅子来时,气得一张老脸铁青。 一旁大夫人捧着参茶喝了口,见她如此暴躁不耐,这才道:“娘,您且别急,如今二弟尸骨未寒,紫苏又被人扔去了乱葬岗,您该想想这事儿怎么办才好。” “你说还能怎么办?”老夫人也是没招了,原以为老族长能压制三房,哪知直接就被林锦婳赶走了;原以为此番景王能除去三房,谁知没除去,还让三房彻底脱离了她的掌控。 想了想,她忽然道:“惜玉呢?她能不能……” “娘,您想什么呢,惜玉现在乖乖待在景王府,可不能再犯跟紫苏一样的错。谋杀亲生父亲,也不知谁教的……”她撇撇嘴,却是暗指叶氏。 老夫人也想到了叶氏,铁青着老脸坐下沉沉道:“不孝的东西,被扔去乱葬岗也是她活该!” 思来想去,老夫人都没有想到法子,看了眼心不在焉的大夫人,面色更沉,赶紧把她打发走了。 等人一走,她也只能恨恨咬牙:“若是有法子,我一定将三房那些人都扒了皮一把火烧死。” 旁的婆子听到这话,纷纷地下了头不敢出声。 屋外还未走远的大夫人却听得高兴,她回头看了眼老夫人紧闭的房门,这才提步往府外去了,那儿正有人等着她呢。 “该说的我可都说了,能不能成,可就看你的了。”她看着面前的马车道。 马车里的人应了一声,这才道:“大夫人放心,很快林大小姐便是名正言顺的景王侧妃了。” 大夫人大喜过望,忙感激的朝她笑道:“那真是多谢你了。” “不过……”里面的人红唇扬起:“要除林家三房,林麓之不是关键,最要紧的是林锦婳和林锦澄兄妹,你可明白?” “你放心。”大夫人眼珠子一转,才幽幽道:“过不了几日,便是上元节,到时候他们兄妹肯定要去给他们的娘上香,到时候我会好好安排的。” “那就好。”马车里的人应下,不再多说,直接让马车走了。风吹起帘子时,那手腕上精致的凤凰镯露出来,叫人看花了眼。 大夫人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双手合十念了几句阿弥陀佛,这才忙回去了。 走到大门口,看到大老爷的人在东张西望,不悦道:“看什么呢,老爷还没回来?” 小厮忙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大夫人咬咬牙,暗暗骂了句没用的东西,也没多在意走了。 那小厮见状,这才悄悄溜了出去。 一夜过去,清晨林锦婳便醒了,一想到再也不用看到老夫人,心情顿时舒爽不少。 墨风准备了早膳,林锦婳也直接让人提着去了林麓之的房里。 林麓之伤势很重,昨日又受了气,伤口已经感染,直到早上都没醒来。 林锦婳看着躺在床上已经头发花白的人,有些心疼,昨日父亲还是能上阵杀敌的将军,今日便真的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了。 她上前把过脉,又亲自开了药方才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还没去看林锦澄,便传来消息,说王汝嫣来了。 林锦婳亲自到了二门处来迎接,远远就看到她一脸的焦急,身后跟着的丫鬟更是大包小包的提了不少东西来。 王汝嫣瞧见林锦婳来,这才慌忙提着裙子跑来,道:“锦婳,你没事儿吧,昨儿听说你的事,我都吓坏了,却帮不了你什么。”她自责不已。 林锦婳浅笑:“我没事,只是哥哥伤的很重。” “真的?”王汝嫣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林锦婳点点头,将那伤口细细描述了一番,便见她心疼的杏眼里满是泪,才笑道:“我刚要去看看,你可要随我一起去?” 王汝嫣急急点点头,却被她身后的丫鬟轻轻扯了下袖子:“小姐,男女授受不亲。” “可是……” “有我在,你在隔间候着便是。”林锦婳浅笑,若是换她做自己的大嫂,似乎也不错。 两人相携一道往林锦澄的院子而去。 院子不大,一早勤快的小厮便收拾干净了,院子里的树木也修建好了,整个院子弥漫着一股青草的香气。 进了房间,王汝嫣在隔间等着,却不停的透过珠帘朝里头看去。那个昔日俊朗温柔的男子正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仿佛还消瘦了许多。 一旁丫鬟见状,叹了口气才拉着她道:“小姐,你这般主动,传出去是要遭人笑话的。” 王汝嫣面色微微一红,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小丫头别瞎说。” 林锦婳听到她们的低语,会意一笑。把过脉后,也是感染了,也开了同样的药方,这才退了出来。 王汝嫣见她出来,急急问道:“可有大碍?” “挺严重的。”林锦婳皱紧眉头故意逗她:“若是没有人细心伺候,只怕……哎……” “这……这……”王汝嫣急得不行:“那你赶紧安排些人,我……我……” “小姐!”丫鬟察觉她的心思,忙喊她。 王汝嫣瞪了眼丫鬟,才看向林锦婳:“我每日都来看他,左右你也在,不会有事的。” 林锦婳见她是真心,倒是替哥哥高兴,这样的好姑娘现在可不多了。 两人一边说这话,一边到了中院,还不及坐下,就见人来报,说大夫人跟郑如意一起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等林锦婳发话,大夫人已经快步走来了,郑如意在她身侧,一身素色长裙,面上只描了淡妆,看起来素净不少,脸上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林公子呢?”她一来便道。 林锦婳才要开口,便见大夫人指着一旁的丫鬟道:“还愣着做什么,带郑小姐去看看三公子。” 林锦婳面色微微一沉,寒声道:“大伯母这是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岂不是坏了兄长的名声。” 她说的是坏了林锦澄的名声,让郑如意的面色稍稍一白,她这才道:“七小姐,我知道你对我有怨言,但这种时候,我不论如何也要见到锦澄的,他受了这样重的伤,我怎么放心得下。昨儿我才在庙里跪了一天祈求菩萨保佑他,今日请你让我见见他吧。” 郑如意这话出来,倒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痴情女子的模样,也不顾名声不顾体面了。 王汝嫣暗暗攥紧手心,第一次上前道:“林公子正在休息,不便见人。” “王小姐又不是林家主人,怎么说这些话?”郑如意故作诧异,一副王汝嫣不知廉耻的样子。 王汝嫣面色砰的一红,大夫人也趁机道:“王小姐,都说王家家教甚严,您这话要是传出去,会叫人误以为你跟我家锦澄有什么的。”她现在也不怕得罪王家了,左右也不用再想着跟王家结亲。 王汝嫣眼眶红红的,不知该怎么说。 林锦婳只看着大夫人沉声道:“大伯母有时间,不若多想想怎么将二哥救出大牢。郑小姐一片痴心,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的心却不在你,如此自作多情,岂非毁了自己清誉?” 她说话本来还能维持表面客气,可欺负王汝嫣就不行,她可是未来的嫂子。 郑如意不似王汝嫣这般小意,听到这话,只微微咬唇可怜道:“林郑两家已经定下婚约,七小姐怎可如此侮辱于我?” “定下婚约?”林锦婳心中一沉,冷冷去看大夫人,大夫人却只做无辜道:“今儿一早老夫人跟郑老夫人定下的,交换了八字,下了聘。” “老夫人凭什么……” “她可是锦澄的亲祖母,而且这事儿德妃娘娘知道之后很开心,还特意命了户部侍郎,将郑小姐跟锦澄的婚事做了通告,现在全京城都知道这事儿了。”大夫人补充道。说完,眼睛悄悄瞟了眼这不大却干净的院子,暗暗妒忌,只以为这些都是林锦婳娘亲的陪嫁,当年她出嫁可没这些。 林锦婳气得手心微颤,外面又传来消息,说德妃娘娘亲自来了。 林锦婳只觉得皇帝对德妃真的纵容,寻常妃嫔十几年也不定能有出宫的时候,德妃却仿佛想出来就能出来。 她一进来,几十个宫女太监跟在后头,极大的排场,大夫人看得眼睛发亮。 德妃今儿一身湖蓝色的长裙,面色敷着厚厚的脂粉也掩饰不住下垂的眼袋和眼睛里的血丝,林锦婳知道,约莫是熊树礼的处分下来了。 林锦婳屈膝行礼,只道:“父亲与兄长皆昏迷不醒,只怕不能出来迎接。” “无妨。”她淡淡一句,看了眼郑如意:“郑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林三公子既然昏迷不醒,你这个未婚妻也该去瞧瞧才是。” “是。”郑如意看了眼林锦婳,歉意道:“我知道七小姐不喜欢我,但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一定改。”说罢,朝她行了一礼,这才跟了去。 林锦婳手心微微握紧,看向德妃:“不知娘娘大驾光临……” “没什么别的事,只是本妃听说你会医术,正好本妃身子不适,你来给本妃开药把脉。”她斜斜睨了她一眼,便径直越过她往主厅而去。 大夫人连忙跟在后面伺候,等人走了,王汝嫣才低声道:“锦婳,你别怕,我去叫我娘过来。” 林锦婳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这才提步进去了。 德妃这次是有备而来,多半也是为了替熊树礼和赵阚出气。 林锦婳跟进来,德妃已经伸出了胳膊:“来把脉吧。” “臣女才疏学浅……” “让你把脉就把脉!”德妃寒声斥责道。 她说完,立即有两个太监走了过来要来摁她,林锦婳微微咬牙,提步走上前去。 她的手才搭上她的脉搏,德妃身边的宫女忽然就抬手朝她脸上打了下来。 林锦婳早有防备,抬手便捏住了她的手腕,扣住了她的脉搏,浅笑:“这位姐姐身染疫病,竟然还在德妃娘娘身边伺候,实在该死。” “你——!”宫女没想到她竟是反咬一口,忙看向德妃:“娘娘,奴婢没染什么疫病。” 德妃自然不会信,只冷哼一声:“林锦婳,本妃让你替本妃把脉,你把一个宫女的做什么?莫不是看不起本妃!” “臣女不敢。”林锦婳知道她是故意来挑刺,态度也很是恭谨,但德妃今日就是来找茬的。 “不敢?本妃看你胆子大得很,来人,掌嘴三十!”德妃睨了她一眼,直接呵斥道。 方才被林锦婳抓住了胳膊宫女第一个上前摁住了她,又有两个小太监上前来,二话不说就要拉住她往后拖。 墨雪见状,直接上前一步,却被林锦婳呵斥住:“退下!” “小姐……” “退下!”德妃现在正愁抓不到宁王的把柄呢,敢跟她的人动手,她现在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还不知要惹出什么样的麻烦。 墨雪咬牙,看了看德妃,上前见礼:“还请德妃娘娘看着王爷的面子上,不要动手。” 德妃轻嗤一声:“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本妃跟前求情?本妃今日还偏要动手。”说罢,指着墨雪道:“先打她,掌嘴六十。” 那些人立即松开林锦婳去摁着墨雪,墨雪咬着牙没有反抗。 动手的人卯足了力气左右开弓,区区二十个巴掌下来,墨雪白嫩的脸已经肿起,满嘴的血了。 林锦婳死死咬牙,抬眼看着德妃寒声道:“娘娘今日并非来看病,只是因为丞相爷出了事,才迁怒臣女的吧。” “你自以为很聪明?”德妃越发不满,看了眼墨雪:”再加二十。” 那宫女闻言,下手越发重了,啪啪的把掌声打在人脸上,不多时竟是溅出血来。 德妃见林锦婳纵然生气,却无可奈何的样子,这才扬起唇角:“敢跟本妃作对的人,这天底下并不多见,就连皇后也要让我三分。你竟是好,敢算计人去辱了林紫苏,丢了我阚儿的脸面。”她凉凉睨了一眼一旁的大夫人。 林锦婳知道大夫人定是出卖了自己去讨好德妃了。 她微微咬牙,只看着德妃:“臣女自知愚笨,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大夫人闻言,一急,忙指着她:“锦婳,你那日可不是这样跟我和惜玉说的……” 德妃不满的扫了她一眼,才看着林锦婳:“不管你知道不知道,只要本妃心里清楚就是了。敢与本妃斗,本妃会让你知道下场!”说罢,对着外面呵斥道:“来人,吩咐下去,即日伺候林家三老爷回林府休息。母子哪有隔夜仇,生病了,自然要在自家休息才是。” “娘娘……” 林锦婳才要开口,便被德妃打断,她看向大夫人:“本妃听说你堂妹温婉秀丽,正好林麓之丧妻,本妃便做了这个主,赐了他们婚事如何?” 大夫人以前有这个想法,三房落魄后她就没再打这个主意了,却不知德妃是如何知道的,也不能拒绝,忙尴尬笑着点头,只不满都撒到了林锦婳身上:“锦婳,还不谢恩?” 林锦婳压制住心里所有的怒气,垂在袖子里的指甲纵然掐入掌心,面上还是努力保持着恭谨:“臣女不敢替父亲做主,德妃娘娘好意臣女也没有资格谢恩,等父亲醒了,臣女会告诉他,让他亲自谢恩的。” 德妃见她不吵不闹,只以为她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看了眼旁的宫女已经打完了八十巴掌,才寒声道:“你现在是害怕了?” “臣女一直惶恐。” “惶恐?本妃怕你是胆大包天呢,敢跟景王府过不去,林锦婳,你以为你有几个脑袋!”德妃一拍桌子,所有人立即跪了下来,唯独林锦婳依旧乖顺站着。 “臣女只有一个脑袋,却也是皇家未来儿媳的脑袋,轻易掉不得。皇上宠爱娘娘,处处包容娘娘,却不代表皇上能眼睁睁看着锦朝大功臣的女儿人头落地。”她抬头直视着德妃。父亲被拿走兵权,皇帝兔死狗烹的做法她就不信朝中无人有怨言,百姓们更不是瞎眼,她若再被无缘无故杀了,皇帝怕会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发落了德妃。 德妃心里也清楚这个道理,皇帝一直容忍她,并不是因为爱她。但她强硬撑着面子,冷哼一声:“本妃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来人,给我掌嘴!” 说罢,方才打得满手血的宫女上前便推了林锦婳一把,看人将她压住,抬手便朝她的脸打了下去。 一旁的白兰看着,不管不顾就冲了出来挡在了林锦婳跟前。 “还有敢阻拦的,拖下去打三十个板子。”德妃冷嗤一声。 林锦婳面色越发沉了,死死盯着上首坐着的德妃,此番若是不死,必叫你后悔! 她看了眼还欲上来的杨妈妈和墨风,寒舍道:“谁都不许再动。” 那宫女冷哼一声,狠厉的巴掌落下来,啪的一声,毫不留情! 林锦婳能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和羞辱,却忍住没发出半点声音。 那宫女皱了皱眉头,盯着她精致的小脸,轻哼一声:“也不知宁王殿下还喜不喜欢你这张脸……”说罢,抬起手又是一个巴掌打下去。 但这一次巴掌还未打到脸上,她便觉得手腕一痛,而后便发现自己的手不见了,断裂处鲜血如泉涌般冒了出来。 “本王喜不喜欢,轮得到你来插嘴!” 冰寒低哑的男声传来,一旁紧绷的杨妈妈才终于松了口气,忙上前见礼:“王爷,您快救救小姐吧!” 德妃看着一身红色蟒袍的赵怀琰,微微皱眉,他不是被皇上留在宫里了么?但人既然来了,她也不会示弱,只冷笑道:“怎么,宁王也没把本妃放在眼里。” “怎敢,德妃到底是德妃。”赵怀琰淡淡说罢,这才看着林锦婳微红的眼睛,上前问道:“还有哪里伤到了?” 林锦婳见他风尘仆仆,微微皱眉,这几次都是她拖累他了,她实在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没事,只是墨雪……“她看了眼强撑着的墨雪,两颊早已被打烂了,鲜血直流。 她死死攥紧手心,没再说话,这种被人控制无可奈何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赵怀琰说的没错,她性急了,也太手软了。 德妃看她如此,越发讽刺:“怎么,林小姐对本妃的处罚不满?” 赵怀琰才要开口,林锦婳却是淡淡看她,面上毫无畏惧:“臣女不敢。德妃娘娘如此关心臣女,不仅给兄长撮合婚事,还关心父亲的婚事,臣女感激还来不及,等忙过这几日,一定好生感谢德妃娘娘的教导之恩。” 德妃听着这话,总觉得是威胁,可面前的人却巧笑嫣然,看不出一点愤怒和恨意。 地上被切断了手的宫女面色煞白,跪在德妃跟前求救:“娘娘……” “敢擅自替本王做主,难道德妃娘娘教的?”赵怀琰寒声问道。 宫女看向德妃,德妃只皱眉:“怀琰,你这是要跟本妃过不去?” “儿臣不敢,但下人做的不对,就要罚,这是娘娘方才教导的。”说罢,看了眼身后的高禀:“把人带出去,处死。” “是!”高禀立即应声,拖着人就走了。 德妃面色微青:“好歹是本妃的人,你敢!” 赵怀琰面色漠然:“娘娘觉得不对,可请父皇定夺。” “好!好一个赵怀琰!”德妃睨了眼林锦婳,冷冷勾起嘴角:“为了个女人,竟然能对本妃的人下手,看来是被妖女迷了心窍了,你们这桩婚事怕也不妥,本妃这便去奏报皇上,宁王这等国之栋梁,岂能叫一个妖女耽误了。” 德妃以为说完这番话,宁王和林锦婳定然都要开始害怕,哪知赵怀琰身侧往边上一侧,直接道:“娘娘请。” 德妃脸都绿了,留也不是,走又觉得今日特意过来,还没怎么处罚林锦婳太不甘心。 只扭头看着林锦婳,寒声道:“林小姐,你意下如何?” “臣女父兄病重,既然父亲的婚事娘娘都能做主,臣女的也请娘娘拿主意就是。臣女胆小,不敢违背。”她垂眸站在一侧。 德妃真是被他们二人气得咬碎一口银牙,冷冷瞪了眼看到赵怀琰来就不敢吱声的大夫人,径直提步而去。 她一走,大夫人也要跟着走,却被林锦婳拦住:“大伯母觉得我们什么时候搬回林府的好?” 大夫人看着她一双冷冰冰的眼神,忙笑道:“锦婳,这事儿也不是大伯母做主的,你要听德妃娘娘的。” “好,那请大伯母告诉祖母一声,父兄生病不便挪动,等他们病一好,我们就会立即回府。”她冷淡道。 大夫人看着她森寒的眼神,浑身发毛,却努力维持住一个大家夫人的仪态,只勉强笑着点点头,这才赶忙走了。 等他们都走了,林锦婳才看向杨妈妈:“去‘请’郑小姐离开!” 杨妈妈连忙应声带着人去了。 林锦婳看了眼被德妃扔下的断手宫女,直接让人用马车装着给德妃送回去了,这才忙让墨风把人带回去休息了。 等人都安排好了,她直接便要出去,却被赵怀琰拉住:“锦婳……” 林锦婳听到他语气里的担忧,转头朝他浅浅一笑:“王爷放心,我不过是去看看哥哥和父亲。”说罢,顿了顿:“袁大人可还活着?” 赵怀琰见她好似没有被德妃影响道,心中松了口气:“还活着,不过有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林锦婳点点头,掰着指头算了下日子,笑看着他道:“还请你帮个忙。” “那本王要再多要一个荷包。” “成交。”林锦婳笑的眉眼弯弯,藏着最深的狠意。她本不打算放过伤了父兄的袁大人,不过现在看来,他这条命有留下的必要了,宠冠后宫的德妃娘娘也该尝尝失宠的滋味了。皇帝再忌惮德妃和赵阚背后的势力,那么他是否忌惮德妃和赵阚日益膨胀的欲望和狠毒?一个在大理寺门前斩杀自己的王妃,一个敢来林家将昔日功臣玩弄于鼓掌,若是再加上几条罪名呢,掀起民怨,群臣沸腾,是不是能叫皇帝下这个手? 她转身离开,赵怀琰看了看一侧的高禀:“保护好袁恩,另外……”他看了眼德妃离开的方向,微微拧眉:“熊树礼已经贬为庶民,明日会走西城渡口回边境,不必再留活口。” 高禀有些担心:“可是在京城地界动手,属下担心皇上会追查。” “那就换个地方。”赵怀琰说罢,这才摊开手心,看着皇帝今日一早给了自己的虎符,嘴角淡淡勾起,德妃跟了父皇一辈子,也没看透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今日种下的因,来日必定酿成最苦的果。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妖言惑众 林锦婳等送走赵怀琰后,才独自坐在了院外凉亭里默默出神。 墨风跟杨妈妈远远看着,有些担心:“妈妈去替小姐拿披风来。” 杨妈妈知道她有话要跟小姐说,也识趣的应声退下了。 墨风看着人走后,这才上前,看着衣着单薄的林锦婳,轻声道:“小姐,茶凉了,奴婢去替您换一盏热的。” 林锦婳看着远方灰蒙蒙的天,阴云密布,好似风雨欲来,听到她的话,浅浅一笑:“好。” 墨风见她肯说话,稍稍松了口气,这才道:“奴婢多嘴一句,德妃娘娘毕竟在宫中这么多年,所培植的势力不少,能跋扈嚣张这么多年,更不仅仅是因为皇上的宠爱,往后去,您可还要小心些。” “我明白。”林锦婳怎么会不明白,她都活了两辈子了。 顿了顿,才看向墨风:“之前让你囤药材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墨风见她主动问话,浅笑:“已经办妥了,而且给各个掌柜留了消息,说那些药材一旦有新进的,立即送到奴婢指定的地方去。只是那掌柜说,这些药材不常用,一年半载也难得进一次。” “嗯。”林锦婳点点头,垂眸看着面前的冷茶,也不介意端起尝了一口,茶的涩味从舌尖传入骨髓,入口虽苦,回味却是甘甜。 她起了身轻声道:“这几日我们暂且不要有所动作,等再过半个月。”今日德妃来闹,想必也会让人盯着自己,这半月干脆好生想想如何培植自己的人手才好,处处仰仗赵怀琰,可有一日他没能顾得上自己怎么办呢?毕竟他现在也是危机重重。 她这样想着,人已经是慢慢走到了林麓之的房门前,听丫鬟说人还未醒,她只觉得松了口气,否则他要是知道今日发生的事,必然要大动肝火。 “今日发生的事,谁也不许告诉老爷和公子,知道吗?”她淡淡吩咐着伺候的小厮。 这小厮也是常年跟随在林麓之身边的,一样上过战场,今年临近三十了,为人倒是稳重:“属下明白。”说完,看着面前年岁小小的小姐,又有几分担忧:“小姐,将军这么些年在军营中还是十分有威望的,也有几个相交甚好的将军,若是实在不行……” “实在不行,还能谋反不成?”林锦婳莞尔。 他微微一顿,忙低下头:“属下不敢。” 林锦婳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但这时候皇上刚撤去父亲的兵权,他们若再不懂事去找军营里的人,岂非是告诉皇帝,他即便撤了兵权,军营的人还是听父亲的?这样只会招来更大的祸患罢了。 “往后不必再提了,好生照顾父亲吧,这几日能不出府便不要出府了。”林锦婳浅浅说罢,这才转身走了。 天上不知何时开始飘起细雨了,随着寒风飘落。 小厮瞧着林锦婳独自离去的背影,心里都替林麓之心疼这个女儿,却也只能叹了气转头回屋了。 林锦婳刚到中厅,王汝嫣便跟王夫人急急来了,两人步履匆匆的样子,俨然是从另一个地方赶过来的。 王夫人一进屋,看到林锦婳右脸还未消退的红印,只轻轻叹了口气:“德妃这般为难你一个女儿家,实在是过分了些。”她跟王御史一样是不畏惧那些权贵的,只是为了儿女,总还是小心一些,说话也不会太过分。 王汝嫣眼眶红红的,上前道:“我来时便听人说了你那两个丫鬟的时,好在宁王爷及时赶来,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德妃娘娘好歹也是后宫有头有脸的人,怎么能如此欺凌你一个弱女子呢。” 林锦婳拉着她的手安慰轻笑:“你不必替我抱怨,德妃娘娘罚的是我,也怪我不懂事,当罚。”她朝外边儿看了看,王汝嫣和王夫人会过意来,见她也没打算利用她们对付德妃,好感又多了些。 王汝嫣还是关心林锦澄,却不好意思问出口,红着脸憋了半晌也没出声。 王夫人让人去取了膏药来,才拉着她坐下。见她神情平静,心态也平和,倒是觉得她是个真聪明的,只轻声道:“林府这段时间是非太多,你便留在这里不要出去。” “我也是这般想的。”林锦婳感激的看了眼王夫人,知她是真心待自己好,顿了顿,才道:“若是外祖家还在就好了,不管怎么样,也算有个真心的亲人。” “徐家……”王夫人想了想,倒是珉唇笑起来:“你不说我还忘了,听人说,徐家老爷已经写了请愿的折子,想要回京来修缮祖坟,朝中也有不少大臣附议,让皇上调徐家回京。” “当真?”王汝嫣格外高兴,徐家当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若是徐家回来,林家那老夫人和大房还敢这样欺辱锦婳兄妹不成? 王夫人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为娘还能说假话不成,之前你爹还念叨,若是徐老爷回来,定要跟他下棋喝茶。” 林锦婳听得心里也亮堂起来,却又担心德妃现在正恨自己,会不会因为自己而迁怒徐家,反而在徐家头上搞鬼? 她想了想,才为难道:“徐家复官都是小事,我唯一担心的,是舅舅回京,会不会也跟爹爹一样。” 王夫人听到这话,面上的笑容也停滞了一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德妃和赵阚一行人若是不想徐家入京,或是有更恶毒的法子,的确怕要出事。 王汝嫣也紧张起来,死死咬着嘴唇,眼里都漫上了泪。若是没有徐家相助,林公子只怕真要娶郑家小姐了。 “娘……” “王夫人,此番你能来,锦婳已经十分感激了。今日之事,王家还是不要参与的好,王大人身在御史之位,本就危机重重,实在没必要再搅和进这一趟浑水。”林锦婳看出王夫人眼里的犹豫,也不勉强,只笑着道。 王夫人的确是这个意思,王家能平安活到现在,也并不是全靠皇帝的信任。朝廷之事本就风云诡谲,更别说如今已经慢慢牵扯到宁王和景王之争了。朝党之争,乃是御史言官的大忌。 她见林锦婳懂事,心里越发感慨,只亲昵拉着她的手无奈一笑:“这事儿我的确帮不上你什么。若是能见到太后就好了,当年徐家老祖宗可是太后的手帕交,只是这么多年,太后闭关不出诚心礼佛,除了佛事相关的,谁也不愿意见了。” 王夫人说完便起了身,又转头让人拿了二百两的银票来给她:“我能做的不多,你们一家三口才搬出来,手里用度怕也不够,这些你权当小用。” 林锦婳听明白了王夫人指点的话,也知她为难,并不勉强,却只笑道:“银子我手上还有些,这银子夫人不若用来买些药。” “药?”王夫人不解,林锦婳转头让人伺候了笔墨来,很快写好了一张药方给她。方才一进门便见她口干内热,时候呕吐症状,所以在她拉住自己时,顺手就替她把了脉,乃是中怀抑郁引起的经事不调。 王夫人看到药方时还不解,旋即想起这几日身子的不适,多少有几分羞赫,纵使都是女子,女子带下的病总是难以启齿的。 她看着林锦婳坦荡的样子,倒是无奈笑道:“你倒真是个好大夫……”她说罢,顿了顿,抬眼看她:“汝嫣的舅舅如今正任吏部侍郎,前段时日我母亲重病,也是女子之病,不肯请大夫,不知道能不能请林小姐你帮忙。” 吏部侍郎?不正是管理官员调任之事的么。 她浅浅一笑:“自然。” “那好,过几日得空了我派车马来接你。”这样既不算王家刻意跟德妃作对,又帮了林锦婳了。毕竟王御史加上一个吏部侍郎,林家那老夫人也要安分些。 送走王夫人时,王汝嫣还有几分不舍:“我娘说怕我留下,反而给你添了麻烦。等我回去,再给你送些药材来。”她张了张嘴,到底没好意思问出林锦澄的话来。 林锦婳看她一张圆脸憋得红彤彤的,如何不知,只低声道:“哥哥和父亲如今都好,至于那桩婚事,父亲未同意,便是做不得数的。” 王汝嫣闻言,羞涩的垂下眸子赶忙告辞离开了。 等他们一走,墨风才轻轻笑道:“小姐这下放心了,听闻那王夫人娘家那位老夫人,这么些年还跟太后有些往来呢。” 林锦婳眼睛眨眨,既如此,那这几日可就有的忙了。 德妃当日回到宫中后,要去求见皇上,皇上却根本不见她,一拖便是好几日,直到上元节前夕。 当夜,林锦婳趁着夜色悄悄到了九皇子府,墨雪身子不好,她便跟杨妈妈一道坐了马车来的。 赵倾在后角门处见到她时,有些意外:“还以为你不敢出门了。” “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她才能顺利出来。 她跟杨妈妈一道随着赵倾穿过几道垂花门,才终于到了嘉嫔暂住的房间,这次没见到侧妃魏云依。 她心中奇怪,倒也没问,只上前跟嘉嫔见了礼。 嘉嫔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坐在暖榻边正在绣花,见她来,只笑着命人将她扶起,才道:“之前听闻德妃去你那儿闹了,你可有事?” “多谢娘娘关心,臣女还好。”她浅笑道。 赵倾自然的坐在嘉嫔一侧,桃花眼微微眯起:“林小姐数一数二的聪明,德妃虽然也聪明,这么多年却早已被父皇惯得骄纵任性无法无天了,若不是大皇兄去得早,林小姐这些小聪明怕也用不上。” 林锦婳莞尔,垂眸应道:“以前都怪臣女鲁莽。” “你还算有自知之明。”赵倾简单一句,见嘉嫔瞪来,才笑笑没说话,叫人端了绣凳来给她坐下。 林锦婳这才开始给嘉嫔把脉,一边把脉一边听嘉嫔道:“王夫人是个良善的,满朝文武的夫人里,就她的性子最好,不过我见她也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 林锦婳眸光微跳,她忽然提王夫人,是要暗示什么么? 她没问,嘉嫔见她会意,才继续笑道:“王家的女儿岁数我记得跟你一般大的年纪?” “名唤汝嫣,跟臣女一般大的年纪。”林锦婳应道。撤下手才道:“娘娘脉象已趋于平稳,接下来换一种普通的药方,每日煎三幅,三罐熬成一碗,服下即可。”说罢,转头去写药方。 嘉嫔见她这般沉的住气,面上笑意越发大了,只道:“你兄长与郑家的婚事,未尝是一件坏事。王小姐的良配,皇上心里一定早就有数。”王御史是皇上最看重的大臣,他儿女的姻亲皇上一定会重视,若是王家跟此时风口浪尖的林家联姻,皇上一定要疑心上王御史,那以后朝廷上唯一能说真话的人也危险了。而郑家却不同,郑将军想要踩着林家往上爬的心,路人皆知,皇帝也知,若是郑家跟林家联姻,皇帝反倒不会再继续打击林家,林家才能得喘息之机。 林锦婳听着这话,脑子里也能转过弯来。若是前世她听到,必然应下了,可今生不同,郑如意是个祸害,她会害死所有人,所以便是她死,也绝不会让郑如意嫁进来。 林锦婳写好药方,放在一旁的火烛上慢慢烘干了,才拿给一侧的丫鬟,朝嘉嫔浅笑道:“多谢娘娘指点。” 嘉嫔见她如此恭谨,知道她不愿意,倒也没再多说:“你是个聪明孩子。今日辛苦你了。” “臣女还有其他事,便不多伺候了。”林锦婳说完要走,嘉嫔却又问道:“本妃何时可以回宫?” 赵倾眉头微微一拧:“母妃何必着急……” “我到底是宫妃,自然要在宫里伺候。”嘉嫔深深看了他一眼,温柔笑道。 林锦婳看着她温柔的样子,五官里都温柔的要溢出来,人也多了几分温婉的气质,叫人放松,想必皇上不喜欢她,定是有其他原因。 “娘娘随时可以回宫,只要每日注意喝药就是。”林锦婳说完,也不看赵倾冷漠的目光,行了礼便退出来了。 寻到外头盯着的杨妈妈,打算跟她原路返回,离开后角门的时候却意外见到了方才一直不曾露面的魏云依。 魏云依的面色更白了,原本就瘦的小脸都有些陷了进去,整个人虚弱的好似随时要羽化了一般,一条深绿色的裙子,人看着也十分沉郁。 魏云依见她过来,浅浅上前两步笑道:“知道你来,所以特意等着。” 林锦婳知道她有话想说,看了看杨妈妈:“妈妈且去外面等我。” 杨妈妈连忙应声下去了。 魏云依这才笑看着她,看着她年轻健康的模样,还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怎么能不羡慕呢。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她温柔笑道。 林锦婳看着她的眼睛里藏着浓重的哀伤,知道她的心结怕是解不开了。而且根据前世来算,她能活的日子不长了。 她没说破,只道:“侧妃请吩咐。” “哪里用的了吩咐两个字。我只希望等我走后,你能帮我照看一下九皇子。”她笑着说的这话,眼里却泛出了泪。 林锦婳下意识的皱眉:“宁王殿下会好生照顾的。” 魏云依摇摇头:“宁王殿下再百般照顾,也解不开他的心结。有心结的人一直都不是我,而是九皇子。” 林锦婳诧异,却有丫鬟的呼唤声传过来:“侧妃,您在这儿吗?” 魏云依朝那声音看去,不再多说,只拉着林锦婳的手将一个东西放在了她的手心:“送你的,你若收下,便要帮我。” “侧妃……” “这东西能帮你很大的忙。”她莞尔一笑,林锦婳垂眸一看,是一枚小小的蝴蝶样玉石,玉石背后刻着一个‘魏’字。 丫鬟的唤声越来越大,魏云依看她沉默,只抓紧了她的手:“答应我。” “臣女恐怕不能答应……” “侧妃,您在这儿啊,怎么自己出来了,外头风大。”丫鬟已经看到了魏云依,急急就跑了过来。 林锦婳见魏云依见那丫鬟时,眼里有几分冷意,自然的收起手将那玉蝴蝶放在手心。 魏云依看了眼她,莞尔:“谢谢。” 林锦婳微微咬牙,没说话,只看着她被丫鬟扶走了。等人一走,她也转头出了门上了马车。 杨妈妈见她神色微沉,不解道:“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锦婳依靠在马车里,将那玉蝴蝶翻出来看了半晌,摇摇头:“妈妈对魏家可了解?” “魏家?”杨妈妈思索一番:“魏家早已落寞了,这么多年京城对于魏家的传闻也只有只言片语,加上魏侧妃也一直很低调,所以奴婢所知不多,只知道魏家曾经的夫人好似是南疆来的。” “南疆?”林锦婳不记得前世有南疆人掺和进来,她垂眸看了看手心的玉蝴蝶,收在了袖子里未再多想。 马车跑了一段才终于停下,等在巷子口的人瞧见她来,这才急忙迎了上去:“林小姐。” “劳烦大师久等了。”林锦婳未从马车上下来,只隔着马车道。 慧觉带着斗笠低着头,眼珠子已是转了几番:“林小姐,如今贫僧可不敢出定南侯府,您有什么吩咐,怕也办不了。” 林锦婳知道他在暗指之前让他大肆宣扬赵阚将会引起疫病一事,浅笑:“大师放心,很快你就能出门了。出门之后,要立刻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慧觉见她没有强行逼自己出门,倒安了心。 “我要你入宫,面见太后。”既然太后信佛,那慧觉这个活菩萨就是最好的传话筒。 “太……太后?”慧觉只觉得有些心虚,他有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清楚的,寻常夫人们他还敢糊弄,若是太后,他哪里敢。 林锦婳透过车帘看着他怂了的样子,眉梢微挑:“大师怕什么,你说的话将会一件接着一件应验,你就是活菩萨,便是见了太后又有何惧。” “可是……”他仍旧不放心:“太后可不比寻常人家的夫人,做到她这个份上,早已经是无欲无求了,贫僧顶多能让她多念念佛经,还能有什么?” 无欲无求么? 林锦婳不信,前世赵阚登基后,太后便离奇‘暴毙’了,当时她还不懂,只以为是真的年纪大病死了,现在想来,只怕也是德妃及其背后的人动的手。若是如此,太后必然是他们的威胁,况且太后也是在后宫踩着白骨才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后的,斗是天生的,岂有真的放弃的道理。 “我并不是要你去扭转乾坤,你只需要好生哄着太后便是了,关键时候能传上两句话就行。”林锦婳道。 慧觉还是觉得不妥,这一个不慎,可就是杀头之罪。 他看着马车里的人道:“林小姐,此事会不会太冒险了。而且你说我说什么,什么就会应验,这怎么可能呢?” “为何不可能?半月之期很快就要到了,疫病爆发后,宫妃中,皇后和几位得宠的嫔妃都会染上,宫外的四皇子,七皇子九皇子和十皇子也会染病,四皇子妃会在半月之后诞下一子,这些绝对不会错!”她淡淡道。 她说的稀松平常,慧觉却是腿都软了:“你背后的人,竟有这样打的能耐?” 林锦婳嘴角勾起:“大师不信,且再等等,这两日之内就会陆续有消息传出,到时候你再来开这口,便只能得一个马后炮的名声了。” “这……”他开始纠结起来,既不想丢人头又不想丢富贵。 林锦婳见他如此,已经猜到他会如何选择,便不再多说,直接让马车走了。 慧觉看着马车离开许久,这才咬咬牙:“赌一把就赌一把!” 一夜顺遂过去。 第二日是上元节。 上元节,京城的百姓们各家各户都要挂彩灯,赏花灯,猜灯谜,有钱人家的子女则会办法事祭奠亲人,或是去坟前上香后挂上一盏大大的祈福彩灯。 一早林锦婳便起了,换了身月牙白的长衫,披着一条滚着白色毛边的红色斗篷准备出门去。 杨妈妈帮着收拾好了要去祭拜用的东西,白兰兴冲冲的从外头跑进来了,欣喜道:“小姐,公子醒了。” 林锦婳莞尔,本就只是感染,好好喝药好好休息,自然会醒的。 她正要去看看,看门的婆子却是急急跑了来,慌张道:“小姐,老夫人领着郑小姐一道来了,说陪您去祭拜夫人。” 白兰一听到郑如意的名字便黑了脸,扭头跑到林锦澄房间去了,林锦婳想叫都没叫住。 “罢了,东西先收好,我们去看看。”说罢,提步往二门外去。 这院子本就小,几步路便走到了头,这会儿老夫人正跟郑如意站在门口等着。 郑如意今儿一样换了素色的衣裳,老夫人却还是亮绿色打底绣花的长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富贵的很。 她瞧见林锦婳来,脸色阴沉了几分,寒声道:“我来你还要拦着?我到底是你的祖母,就算你搬了出来,难道就能如此不敬不孝了?” 林锦婳见她还是一副拎不清又厚脸的样子,也是佩服,只浅笑道:“祖母大驾光临,锦婳有失远迎。来人,请老夫人去花厅坐下,奉上最好的西湖龙井来。” “奴婢这就去。”立即有丫鬟应了。 老夫人见她识趣,只轻哼了一声,提步就往里而去。 她刚越过林锦婳,林锦婳自己就带着挎着篮子的杨妈妈出门了。 郑如意瞧见,立即拉住老夫人,回头看着林锦婳颇有几分委屈道:“七小姐,难道你连与我共处一室都不愿意?” 林锦婳微微皱眉,侧过身还未开口,便听一道虚弱男声道:“这里是林府不是郑府,锦婳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只要她乐意。” 听到这声音,林锦婳暗暗皱眉,瞧见扶着他出来的白兰,没有说话。 郑如意看着竟然出来了的林锦澄,微微咬唇,眼里氤氲出雾气,怯怯道:“锦澄……” 林锦澄听到她柔弱的唤自己的名字,若是换做以前,必定早就心软,如今却莫名觉得厌恶。 他只微微皱眉,保持了客气:“郑小姐请自重。” 自重? 郑如意面色唰的一红,林锦澄以前再生气也不曾这样拂过她的面子。 她的眼泪瞬间落了出来,楚楚可怜的看着他:“林公子,你竟是这样厌弃我了么。” 她身边的丫鬟忙道:“林公子,你可知道你们出事的时候,我家小姐可是在菩萨跟前跪了一天,就为了求菩萨保佑你平安。你受伤昏睡以后,我家小姐更是茶不思饭不想,日夜睡不安宁,人都消瘦了……” 林锦婳拳头微微攥紧,郑如意这楚楚可怜的美人计到底还要用到几时?前世便是这般一步步诱惑哥哥入网,利用完便将他残忍杀死…… 林锦婳不敢再想,林锦澄目光虽然动了动,却依旧冷淡道:“郑小姐好意,林某心领。” 郑如意见他如此依旧不动心,攥着帕子的手已经开始死死握紧。 老夫人当即皱眉沉声道:“你怎么与郑小姐说话的,你已与她订下婚约……” “儿女婚事,外祖父若在,便是外祖父做主,外祖父已故,便是父亲做主,祖母成日要锦婳学三从四德,怎么自己倒忘了?”林锦澄冷漠道。 老夫人面色一僵:“这是你跟祖母说话的态度?” “锦澄自认恭谨,对待继祖母,从未做过不孝之事,反倒是继祖母,曾经辱骂的话如今犹在耳边,不敢忘。”林锦澄淡漠说完,看了眼身边的白兰:“白兰,送客。” “你——!”老夫人听到‘继祖母’三个字时,就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如今见他也变得跟林锦婳一般不客气,更是暴跳如雷,然而林麓之不在,没人管她跳不跳。 白兰上前:“林老夫人请,郑小姐请。” 郑如意一双眼睛红的厉害:“林公子若是不要我,我便是投江去了也罢。”说罢,便哭着小跑了出去。 林锦澄皱眉,老夫人见此,只冷哼一声:“你与郑小姐的婚事也是德妃娘娘做了主的,你要是逼死了郑小姐,我看你有几条命可以赔。” “祖母唯一的孙儿害死了郑家的长孙,也不见被判死刑,长女而已,怕什么。”林锦婳凉凉笑着看她,带着彻骨的寒意。他们见自己身上无利可图,就开始利用哥哥,他们想也别想! 老夫人素来说不过林锦婳,看她一双冰寒的眼睛,总觉得有寒气从脚底爬山背脊,只暗暗瞪了她一眼:“既然你父亲未醒,我就不多留,等他醒了,你们也该回林府住着了!”说罢,扭头就带着人离开了。 等看着她走了,林锦澄才扶着门边剧烈的咳嗽起来。 白兰忙过来将人扶住关心道:“公子,你没事吧,奴婢先扶您回房间去。” 林锦澄微微摇头,抬眼看着林锦婳,浅笑:“要去祭拜娘亲?” 林锦婳看了眼满面担忧的白兰,点点头,只道:“白兰,我好像落了些蜡烛在房里,你能帮我拿来吗?” 白兰闻言,有几分不愿,但还是点点头,看了看林锦澄:“公子,奴婢去去就来。” 林锦澄也察觉到了白兰对自己的特殊情愫,点点头,招了自己的小厮来伺候着,才走近林锦婳:“白兰将之前府里发生的事多说,锦婳,你受委屈了。” 林锦婳看他满眼的歉意和心疼,嫣然一笑:“我很好,哥哥身子不好,在府里歇着吧,也好照顾父亲,娘亲能理解的。” “但你一个人过去,我担心……” “哥哥放心,今日他们没时间找我麻烦。”现在只怕都已经分身乏术了,林锦婳弯眼浅笑。 林锦澄看她一副狡猾的样子,既心酸又心疼,他这般年纪的妹妹,应当无忧无虑在家待嫁,却要独自承担这么多。 “你放心,哥哥不会犯糊涂,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林锦澄浅浅扬起唇角,温柔的抬手揉揉她的脑袋。 林锦婳心里暖洋洋,再多的苦难好似都不算苦难了。 林锦婳让人送了林锦澄回去,等白兰来时,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采儿身子好些了,我打算送她去庄子上修养,你今儿便去寻朱无才商量商量,看看哪个庄子合适。” “可是公子他……” “白兰姑娘,公子自有人伺候的,你一个姑娘家,成日跟在他身边,往后岂不是不好配人家?”杨妈妈也跟着提醒道。 白兰眼睛忽然一红,以为林锦婳是不愿意,只垂下眸子点点头,却忍不住喉咙的嘶哑:“奴婢这就去。”说罢,直接转头跑了。 林锦婳见此,只轻轻叹了口气。她也不是不愿意,只是她不想看白兰跟着哥哥去做通房,况且看哥哥的意思,他对白兰无意,往后娶了妻子,白兰又将置于何地呢? “小姐,要不要奴婢再劝劝白兰姑娘?”杨妈妈担忧问道。 林锦婳微微摇头:“不必了,等过段日子,我会跟她好好说说,若是她到时候还执意如此,我也不会再勉强她。”林锦婳轻叹了口气,这才转头出去了。 走时,特意嘱咐马车先经过七皇子府,再经过景王府。 车夫虽然不解,却还是照办了。 经过七皇子府时,等了不久,便见里头的大夫跌跌撞撞就跑了出来,一脸仓皇,不多时,又有个大夫被扔了出来,里头的小厮还在大骂:“庸医!” 那大夫苦着一张脸不敢说话,等那小厮回去了,才赶忙拍了拍身上,怕染上什么脏东西一般,赶紧跑了。 杨妈妈还不解:“里头这是怎么了?” 林锦婳浅浅一笑:“去景王府门口。” 此时的赵阚,本来这几日皇上令他在府里休息不必去早朝,他就已经憋得够闷了,哪知一早竟传来熊树礼的死讯。 “王爷,相爷……熊老爷是在晚上被歹人杀死的,官府的人什么也查不出来。熊夫人和小公子奴才已经安排人送到熊家去了。”底下的人惶惶道。 “赵怀琰!”赵阚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 “王爷的意思是,熊大人是宁王动的手?” “除了他还能有谁。”赵阚说罢,又似想起什么般冷嗤一声:“他倒是护短的很,区区一个女子,竟让他做了这么多事,看来只要林锦婳在我手上,便是让他滚出京城他也会愿意。” 底下的人听着,眼珠子一转,忙凑上来低声道:“那要不要去把林锦婳抓来……” “蠢货。”赵阚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以为父皇眼瞎不成?林麓之虽然被削了兵权,可谁不知道那军营的人还听他的,林锦澄也提拔成了三品,虽是看城门,却说明父皇对林家还没死心,只怕日后还要中用。”所以他才会坚持要把郑如意送到林锦澄身边盯着。 那人一听,忙不敢说话了。 这里的气氛正沉着,外面忽然来了人:“王爷,七皇子府说已经染上疫病了。” “疫病?”赵阚诧异。 旁边的人这才提醒道:“王爷,前些日子那定南侯府上的慧觉大师曾说,半月之内京城会爆发疫病,全是因为您不公不贤……” “啪——!” 他话未说完,赵阚直接砸了手里正在把玩的核桃,阴鸷盯着他:“你再说一遍!” 那人忙跪下不敢再说。 赵阚阴鸷的看了他一眼,这才让人开了门将外面的人叫了进来:“七皇子府现在什么情况?” “听说七皇子突然染上疫病,大夫吓走了,七皇子府人心惶惶,急急就命人去宫里找御医了。”那人道。 赵阚沉着脸,还未开口,又有人急急跑来:“王爷,那慧觉大师此刻正在景王府门口。” 赵阚正要找他,闻言,只冷哼一声:“我看他还有什么妖言!”说罢,直接甩袖而去。 此时的景王府门口,慧觉忍住打颤的腿朝围观的众人无奈叹息:“祸端啊,天降祸端,若景王不诚心礼佛,德妃娘娘不清心修行,这疫病不仅会让宫里得宠的各位娘娘染上,还有九皇子和十皇子都会一一染上啊。” 他这话一出,外面的百姓们均是面色惶恐。 赵阚来时,听到这话,牙关紧咬:“妖言惑众,本王今日便要替天行道,斩了你这妖僧!” 慧觉一听,这倒是临危不乱了,双手合十直直看着他:“贫僧不怕死,只怕苍生受苦。王爷若愿意诚心礼佛,贫僧死不足惜。” 赵阚冷哼一声,直接抽出侍从的刀便朝他砍了下去,奈何百姓里竟直接有人就跪了下来:“王爷,杀不得啊!” “对啊,王爷,杀不得。” 百姓们纷纷跪下来。 赵阚面色微青,可他绝不会当着人的面对百姓动手的。 他忍下这口气,只阴冷的看着慧觉:“若是宫里的娘娘和几位皇子不会染上疫病呢?” “那王爷可以杀了贫僧,贫僧绝无怨言。” “是吗?可是本王更怀疑,你就是始作俑者,就是你下了这疫病的咒要来害本王和德妃娘娘!”他寒声道。 慧觉悲悯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微微摇头:“王爷,祸端已经找上你了,你怎么还不信呢?最近你的至亲之人可是死于非命?” 赵阚想起才死的熊树礼,眉心微蹙。 慧觉见林锦婳真的说中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去,底气也更足了,只管拿出了大师的架子,道:“王爷若是不信,几日之内便会应验。王爷若是怀疑这疫病乃是贫僧所做,尽可去查,只是王爷这几日不要去四皇子府……” “为何?” “因为四皇子妃这几日便会诞下一位小皇孙,王爷过去,恐怕将疫病招了过去。”慧觉话落,百姓们均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 赵阚拳头死死握紧,恨不得现在就一刀砍了慧觉,但他到底忍住了,只冷声道:“那本王且要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来人,把这妖僧收押起来……” “三皇兄收在自己府里难免不安全,不若押入京兆府大牢如何?” 赵倾从后面走出来,淡淡扫了眼慧觉才道。 马车里的林锦婳微微挑眉,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赵怀琰安排的? “小姐,这慧觉大师倒是有几分样子。”杨妈妈只笑道。 林锦婳淡淡勾起唇角,看了眼憋了一肚子火气无处撒的赵阚,眼底笑意更深:“可不是嘛,真正的大师呢。” 德妃这会儿只怕也知道消息了吧,只要京城里有人开始死,那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走吧。”林锦婳见目的达到,不再多留,直接让车夫驾马出城去了。 她一走,赵倾便侧目朝她的方向看了看。 赵阚沉声:“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赵倾淡淡收回目光看他:“臣弟过来,还有一事要告诉三皇兄。” “什么事?” “父皇准许臣弟去查熊大人被杀一事,三皇兄不必再插手了。”说罢,看了眼慧觉:“委屈大师先去京兆府大牢呆上一段日子了。” 慧觉自然更愿意去京兆府,起码不会被景王狗急跳墙给杀了,忍住慌张,双手合十慢慢点了点头。 赵阚看着人被带走,赵倾也骑马离开,才阴沉了一张脸:“去把定南侯给我请来!”若不是这妖僧妖言惑众,那便是真有其事,如果疫病正的如他所说蔓延开来,那这次就真的栽了。 此时皇宫,德妃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去找皇上做主,哪知还没出永和宫,便看到皇后身边的云姜已经带了一群太监来。 她不屑的看了一眼,讽刺道:“皇后娘娘又有何指教?” 云姜笑着行了礼,才温柔道:“昨儿刘太医给娘娘诊脉之后,发现娘娘已经身染疫病,娘娘奉皇上之命,今日起,娘娘禁足永和宫,不得踏出半步。” “禁足?呵……”德妃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本妃进宫这么多年,还从未禁足过,我看今日谁敢拦我!”她说完,就要往前去,那群太监却利落上前将人拦住了。 云姜依旧笑意盈盈,眼里却是冷意:“娘娘何必跟咱们这些奴才置气呢,皇上的吩咐,皇后娘娘也没法子。”说完,看着德妃的宫女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请娘娘进去?违背皇上的命令,什么罪你们不清楚么。” 德妃抬手便狠狠扇了云姜一个巴掌:“这里还轮不到你发号施令。” 云姜捂着脸,依旧不见生气,只冷冷笑看着她:“奴婢不敢。娘娘好好在永和宫呆着吧。”说罢,直接离开。 德妃还要往前去,却被那群太监直接拦了下来。 云姜走到一段,才停下脚步看着还在跟太监们嚷嚷的德妃,嘴角冷冷勾起,转身而去。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故技重施 林锦婳的马车一路往城外而去,可奇怪的是,走到城门的地方,趁着人多的时候,她便悄悄跟杨妈妈下了马车。 红色的斗篷将她小小的身子裹起来,不认真看还真认不出她来。 杨妈妈心中不解,默默跟着走了好一段,才见她终于在离城门处不远的一个巷子口停下了。 杨妈妈忙上前问道:“小姐,咱们这是来做什么?” “找一个人。”林锦婳见有人从巷子里头出来,这才上前问道:“请问这儿可有一个姓张的姑娘?” “姓张?”大婶想了想,显示摇摇头要走,可走了两步又似想起什么,回头对她道:“最里头有一个小院儿,里头倒是刚搬来一位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姓张。” 林锦婳提着的心稍稍落了些,笑着朝她点点头,便提步去了。 杨妈妈更是不解,却不得不随着她往前而去。 林锦婳一路往前,一边梳理脑海里的记忆。当年赵阚曾随口一提,京城出现以为十分擅于经商的人,最奇特的便是这人是一个被毁了容的女子,听闻这女子是因为太有才,而被家人毒烂了脸给赶出来的,身世也是十分唏嘘可怜。 她一直走到巷子最里边,还未推开门,便闻到一面一股股浓重的药味传来,门口还倒着昨夜的药渣。 她上前看了看那药渣,又捡起了些闻了闻,的确是伤药,不过药的成色却不是很好。 杨妈妈上前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里头半晌没声,杨妈妈奇怪回头看了看林锦婳:“小姐,里面好似没人。” 林锦婳也并不急着立刻就见她,只浅笑着朝里边道:“小姐若是面有伤疤,这些药怕是不对症,要用宫里最好的玉露膏才行,若是小姐不嫌弃,明晚子时,我会再过来送这药膏。”说完,便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走了。 杨妈妈赶忙跟上,满肚子的疑惑却不敢问,那屋子里的人同样疑惑,外面的人是谁,怎么会知道自己脸上有伤?她心中惴惴不安,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却只黯然地下了头。 林锦婳出了巷子以后,这才跟杨妈妈又雇了一辆马车,直接去了京城里的武行。 武行这种地方,就是有人专门养了的打手,寻常的武师拳脚功夫都不错,只是不杀人,揍人还是行的。 马车在武行门口停下,杨妈妈心里嘀咕的厉害,却不敢出声,便见林锦婳自己戴了及踝的帷纱帽进去了,这才也戴着帷纱跟上。 里头的人瞧见一个小姑娘来,也是惊讶:“这位小姐有何吩咐?我们武行的规矩,可不打女人的。”说罢,互相对视一眼,均是哈哈笑了起来,只以为林锦婳是跟那个姐妹起了争执要寻人出气呢。 林锦婳淡淡停下脚步看着说话的人,浅浅一笑,从袖子里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来:“今日城外十里坡,有一群人潜伏在林夫人墓旁边的人,不论男女,只需揍得鼻青脸肿即可。” 那人微微一顿,看了看那白皙纤弱的小手中拖着的大大的银锭子,咽了咽口水,他们这种武行因为都是做明面生意,寻常可接不到这样的大单。 他顿了顿:“若是那处没人呢?” “没人这银子也是你们的,若是有人,不需要打死,只要打得不能动弹便好,打完后,直接把人扔在那里即可,剩下的我会处理。”林锦婳浅浅一笑。自己上元节要去祭拜母亲,以老夫人和德妃对自己的恨意,不可能没有动作,但也绝不会轻易杀了自己,所以最有可能还是污蔑名节那一套,这一次她倒要叫德妃和老夫人尝尝晚节不保的滋味。 那人见着明晃晃的银子就在眼前,又不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哪里还有不应的,忙道:“小姐请随我里边儿坐,我这就安排人去给您办。” “不必了,我还有其他事。”林锦婳说完要走,那人却又道:“小姐贵姓?” “叶。”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提步而去。 上了马车,杨妈妈才终于忍不住:“小姐既然知道有人在等着您,何不告诉王爷……” “杀人的勾当,告诉王爷,岂不是让他背了这黑锅。”林锦婳抽出今日一早出门时放在袖子里的匕首,锋利的很,剑刃还泛着森森绿意,她淬了毒液的。 杨妈妈见她面带杀气,好似预感到了什么,左右跟着小姐,也算是大开眼界了,她就是不想拼这一把也由不得她了。 武行的人等人上了马车,倒也想跟上去探探究竟,哪知她的马车没有直接出城,而是直接绕着京城兜了好几圈,直接就把他们甩开了,这才作罢,急急朝那十里坡赶去了。 十里坡处。 林锦婳娘亲的坟冢算是最小的,当时大夫人处理后事时,懒得多费心思,本是要葬入林家祖坟,哪知祖坟也说没地方,只草草葬在了林家祖坟旁边一块贫瘠的地里。 周围是一块隆起的山坡,树木林立,纵使寒冬还在,这里的松柏到还青翠,枯草也及人高,几个人埋伏在里面,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几人一直等到下午,才有人终于忍不住问着前面领头的:“老夫人不是说,林七小姐这会儿该到了么,怎么还不见动静?” 领头的也是沉着脸:“这我哪里知道。”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均是有些不耐烦了。 有人道:“我们不若回去吧,万一她不来我们岂不白呆了,而且老夫人一文钱也没给,就让我们来办事。” 他一肚子的怨气,其他人也跟着抱怨起来。 唯独领头的皱起了眉头,山羊胡子在寒风里颤了颤:“可老夫人说,若是事情办不成,要扣一年的工钱……” 几人沉默起来,还没商讨出对策,忽然不知从哪儿扑来一群蒙面大汉,摁着他们就开始揍,直到把人打得鼻青脸肿不得动弹才消停。 领头的吓了一跳,忙跪地求饶:“好汉饶命,不知我们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打我们兄弟。” “你们惹了姓叶的,就该挨点打。”说罢,又是一阵好打。 等人一个个打得亲妈都认不出来了,武行的人才互相对视一眼,驾着马赶紧跑了。 林家那些奴才也是莫名其妙,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喊疼,毕竟眼睛都打得睁不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大道上有马车经过的声音,他们五人一合计:“我们不若去求救吧,这天降灾祸,若是方才那些人再回来,怕一个不高兴,就把咱们脑袋给砍下来了。” 领头的山羊胡子直颤,还是犹豫:“可咱们老夫人的事儿还没办下……” 几人还在争执,直到一道脚步声传来,踩着野草,轻轻慢慢的,不似方才那些揍人的大汉那般沉重。 几人以为是哪里来的好心人,忙道:“救救我们,我们是林府的家奴。” 有人眼睛勉强还能睁开,只勉强看到一个戴着黑色帷纱帽的女子,有些怀疑道:“这位小姐怎么来了这儿?” “上元节,自是祭拜母亲。”林锦婳淡淡说着,扫了眼他们手边,均是带着还未来得及拔出来的刀和一瓶瓶的药,林锦婳不必打开也知道必然是春药之类的东西,嘴角淡淡勾起。 那些人在前院伺候,极少听到林锦婳的声音,一时也没认出来,只道:“小姐,你快救救我们,这儿有山匪,凶的很。” “多凶?”林锦婳淡淡走过去,脚尖轻轻将他们的刀踢到一边才笑道:“比拿着毒药威胁你们的人,还凶吗?” “拿着毒药威胁我们的人?”领头的不解,下一秒一柄寒刃便比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想要去拿放在一旁的刀,刀还没摸到,手却一把被人踩住,软软的绣鞋,似乎还能感觉到主人的温度。 他山羊胡子颤得更狠了:“你你你是……” “这里林老夫人最信任谁?”她淡淡问道。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领头的眼珠子一转,已经是明白了:“七小姐,你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既如此,你又何必出来作孽?”林锦婳丝毫不心软,心软换来的永远只会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这一点放在老夫人身上尤为明显。 领头的语塞,吓得哭出来,奈何眼睛肿的只能勉强扒开一条缝儿:“七小姐,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什么也没做……” “那你们就去做点什么吧。”林锦婳的匕首轻轻划破他的脖子,看着鲜血慢慢流出来,染上匕首上的毒变成黑色,才浅笑:“此毒三日之后才会发作,你们替我把事情办好了,自然都能活。” 剩下的人可不如这个山羊胡子有骨气,忙喊道:“小姐吩咐就是,我们什么都做只要能饶我门一命。” 林锦婳嘴角微微勾起,看了眼山羊胡,见他也白着脸点了头,才眨眨眼看了眼杨妈妈:“送他们回京。” 杨妈妈眸光微闪,点了点头。 林锦婳没去娘亲墓前,怕温柔善良的娘亲不愿见到现在即将手染鲜血的她,只顺着风洒了纸钱,点好了香烛,朝娘亲坟墓的方向看了看,才转头而去。 上月节的天黑的晚了些,京城里里外外却都已经亮起了彩灯,一片喜气洋洋,唯独林府格外的沉闷,除了寻常要点的几个红灯笼,什么彩灯也没了,连每年都要搭的戏台子也没搭,要请的亲朋好友也一个都没来。 大老爷喝得醉醺醺从外头回来,瞧见林府这样冷清,皱皱眉头,看了看守门的小厮:“大夫人没布置布置?” 小厮忙应道:“回禀老爷,大夫人昨儿回娘家去了,今儿也没回,府里就老夫人在。” “老夫人……”大老爷皱皱眉头,摸了摸空荡荡的钱袋,往老夫人院里去了。 老夫人这会儿正发着怒气,看着底下跪着的鼻青脸肿的山羊胡子,恼道:“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传出去,岂不是要外人以为我纵容你们去做了什么恶事。” 山羊胡子名唤尤敬,跟着老夫人从她娘家来的,张了张口想说实话,奈何脖子上被割开的已经开始腐烂的疤却提醒他要先保住自己的命,只笑道:“您放心,奴才就是怕人乱说,这会儿已经把七小姐抓来了,就悄悄放在林府后巷的那个破院子里。” “什么,你们还把人抓来了?”老夫人讶异不已,她只是让他们去坏了林锦婳的名节而已。 尤敬连忙点头,勉强睁开肿起的眼睛道:“奴才们想着,等您发落,若是放她走了,咱们回头不就得丢人头了么。”他一想到林锦婳已经认出了他们,还找人去埋伏了他们,若是林锦婳下狠手,他们几个的小命只怕早就不保了。 老夫人听到这话,只阴沉着看了他一眼:“其他人现在在哪儿?” “都在后巷看着七小姐呢,您也知道七小姐本事极大,奴才们不敢疏忽。”尤敬忙奉承道。 老夫人沉着脸半晌没出声,直到大老爷过来。 大老爷一进屋,也没看地上的尤敬,只跟老夫人道:“娘,你再给我点银子……” “听账房说,你这个月都额外支用了三百两了,你都做什么了?”老夫人甚是不悦,这段时日府里发生这么多事,就连林威的葬礼他都不曾露面,这会儿倒是出来要钱了。 “都是为了腾儿的事,他被关在牢里这么久,林麓之不肯想办法,娘也一心扑在二房,儿子总要想法子不是?”他说这话时也有些怨气,林麓之在的时候,不说让他先把林惜腾捞出来,倒一把将他赶了出去。 老夫人见他这样的态度,越发恼了,猛地一拍桌子:“你这个不孝子,现在倒还有理了,你二弟过世,也不见你回来看上一眼。” 大老爷面色一紧,寻常也是个好面子的人,见这儿还有下人老夫人就这样训自己,当即憋着气扭头就走了。 老夫人气得猛拍桌子,可大老爷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老夫人一想起林麓之离开,多半还有林锦婳的挑唆,便越发恨她了,只低头冷冷看着尤敬:“走,带我去见见她!” 尤敬本还担心着事儿不成呢,闻言,连忙应下带着人去了。 老夫人要走后角门,哪知去拉了半天的门,竟好像是有人从外面锁上了,根本打不开,但现在去见林锦婳也不是能让所有人知道的,只低声道:“罢了,走前门绕过去。” “是。”尤敬咬咬牙,没敢多说。 老夫人从正门走,身边就带了个贴身的婆子和尤敬,三人悄悄出了正门往左拐没两步,忽然就听得一阵马蹄儿急急,老夫人这倒是很敏捷的躲在了一旁,奈何等那马车靠近时,尤敬猛地就从她身后把她往马车上一推,大喊起来:“快来人,老夫人被人掳走了!” 老夫人身边的婆子也是一时没看清,见他开口大喊也跟着喊了起来,不一会儿,林府内全亮起了灯,谁都知道老夫人被人半夜三经掳走了。 尤敬喊完,见林府已经开始有动静了,这才缩着脖子赶紧闪进一旁的巷子里离开了。 这会儿疾驰的马车上,剩下的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看着老夫人干瘦的身子,面面相觑。 老夫人被人猛地拖上来时,磕到了老腰,疼的面色发青,可夜色灰暗,她也看不清抓她的人就是白日她吩咐去坏林锦婳贞洁的人,只低声问道:“你们是谁?” 那几人嘴巴张了张,没敢出声。 马车跑了好一段,终于在一户人家后面停下。 熊世林现在的花柳病已经到了末期了,成日不想喝药,只想着鱼水之欢,浑身烂掉的疮疤都泛着一股恶臭,被他爹熊茂扔在后院,只留了几个丫鬟看管,不许他出府。 他还不知道康月因为他已经害了康家一家了,瞧见来送药的丫鬟,把人往地上一扯,就开始急急的去扯自己的裤腰带。 丫鬟吓得大哭:“公子,后门有人找你。” 熊世林这才想起前不久主动送上门的康月兄妹,冷笑:“难不成她还想着把病再传回来?” “公子快去看看吧。”丫鬟本是不打算传话的,若不是熊世林逼得急了,她哪里敢说。 熊世林闻言,倒也来者不拒。 溜出府早已是他的强项,这会儿听到丫鬟的话,只笑着把她往里间拖了拖,才喘着气道:“等我回来。敢跑出去,我打断你的腿!”说完,才阴鸷笑着反锁上了房门,悄悄往外而去。 他的院子下人们寻常轻易不敢靠近,所以出来也简单。 到了后角门,一打开,发现竟又是一辆沉默的马车,他越发高兴了:“康月,想不到你竟然还敢主动送上门来,也罢,我成全你就是。”他抓挠了一把身上开始流脓发痒的烂疮,这才上前掀开了车帘。 今晚夜色很黑,后巷的灯笼也不知被谁给灭了,不过里头女子的香气他可是闻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香气闻多了,身下便开始发热了,有什么东西急不可耐的要跑出来。 老夫人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勉强能看清有个男人的身影,奈何她的嘴和手脚都被人绑住了,根本动弹不得,直到一只看到那男人扑过来,她才浑身如受雷击一般愣在原地,脑子好似也变得空白。 熊世林能感觉得手感不同,不过兴致上来了,也就不管了。 完事后依旧扬长而去,等在转角的杨妈妈听到那马车里传来的咿咿呀呀声停止了,才面色发烫的轻咳了一声,问着一旁的林锦婳:“小姐,是不是照以前对付四小姐一般,将马车赶到大街上去?” “不。”林锦婳淡漠看着那马车:“若是赶到大街上,依老夫人的性子,她犹可厚脸的要求父亲替她去请太医,治好她的病。但若是由她这样平安回去,等她身上的烂疮一发,她必定要来求我。” 杨妈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依旧小声道:“小姐让老夫人来求您,是为了出之前那口恶气吗?” “自然不是。”林锦婳不再多跟杨妈妈说。既然德妃能用老夫人来对付自己,自己为何不能用老夫人来对付她?一个身带花柳病的老夫人,一定会是一把锋利的剑。 杨妈妈识趣不再多说,只问道:“今日尤敬那五人怎么处理?”林锦婳交代人办完事后就把人放了,若是出去乱说什么可是麻烦。 林锦婳淡淡浅笑:“他们这么多年跟着老夫人也没少干杀人越货的勾当,我岂会信他们,那毒不会撑过今日。”她说罢,这才上了另一边的马车回家去了,京城繁华的花灯就从眼睛过,好似也与她没关系一般。 回到家,刚刚踏入二门,便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正负手在院子里站着,林锦澄陪在一侧,面色不太好。 白兰匆匆从里头过来,忙递了手炉给她,才低声道:“小姐,赶紧回房去。” 她才说完,里头的人却是已经看到她了,阴冷一笑:“七小姐独自这般晚才回来,可能说说是去做什么了?” 林锦婳上前见了礼:“臣女见过景王殿下。” “七小姐不必客气,毕竟你大姐如今成了景王侧妃,你也算本王的妹妹,往后都不必再拘谨。”赵阚越过林锦澄,一双眼睛直直落在林锦婳身上。今儿一身素衣,素淡许多,人也清冷不少,可偏偏这幅生人勿进的淡泊气质,越发想让人将她压在身下好好疼爱一番。 林锦婳垂眸不与他多说。七皇子疫病已经发了,慧觉话也传出去了,宫里应该也快有动静了才是,他怎么还有时间来找自己麻烦? 正当她疑惑时,赵阚已经自己开了口:“本王听闻七小姐医术了得,今晚过来,是为了请你入宫去给我母妃瞧病的。七小姐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应该不会计较母妃前几日打了你的事,对吗?” 林锦澄面色越发沉了,拱手道:“锦婳会的医术,也就是皮毛而已,哪里敢为德妃娘娘诊治,还请王爷收回成命。” 赵阚淡淡睨了他一眼,只道:“本王若是不呢?林公子,说不定林小姐很愿意跟我入宫呢,毕竟今天这么迟才回来,去做了什么,本王可是一清二楚。”说罢,笑看着林锦婳,缓缓拍了拍手掌。 杨妈妈已经吓得面上毫无血色了,腿止不住的在颤抖,林锦婳也暗暗握紧了拳头,难不成赵阚今日特意使人在盯着自己? 正想着,外面已经来了一群侍卫,拎进来五个人。 这五人正是老夫人用来埋伏林锦婳,又被林锦婳反利用了的人。 林锦婳看着他们进来时目光已经涣散,安了心,只浅浅笑看着赵阚道:“臣女今日去祭拜母亲,府里人人都知道,回来迟了,是因为赶马的车夫在我们中途小憩时,忘了我们自己走了,我们主仆好不容易才寻了马车回来,这才耽误了的。” 林锦澄闻言,忙担心看她:“可还出了别的事?” 林锦婳刚摇摇头,赵阚却是眯起眼看她,她一双寒潭似的眸子面对林锦澄时,竟格外的澄澈,杏眼弯弯时,更加的好看。若是她能这般看自己,那是怎样一番场景? 赵阚想了想,笑容越发大了,却只道:“七小姐做了什么,只怕是永远也不敢告诉你的,林公子。”说完,看着被摁住的尤敬,寒声道:“之前跟本王说过的话,现在再一五一十的说一遍。” “我……”尤敬勉强开口,却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心口也越来越痛,仿佛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冲出来一般。 他使劲儿摇摇头,只以为是自己困了,哪知这一摇头,脑子整个儿浆糊了,胃里也一阵恶心,他朝着赵阚一开口,一大口的血忽然就吐了出来,吓得一旁的侍卫都面色一白。 赵阚皱眉,去看剩下四人,皆出现了一样的状况。 林锦婳袖子里的拳头慢慢松开,只淡淡看着赵阚道:“臣女不知何处招惹了殿下,要殿下半夜来林府杀人,实在惶恐。” 赵阚牙关一紧,却只轻嗤一声:“你倒是越发能言善辩了。” “能言善辩,可比不了德妃娘娘的巴掌,臣女胆小,记得清楚呢,往后必然不敢再犯。”林锦婳规矩道。 赵阚听到这话,嘴角却是浮起笑意。她真是鬼机灵的很,嘴上说着不会再犯,手里却已经做了同样的事。 “你记得清楚就好,本王就怕你记不清楚,引火烧身呢……” “本王灭火就是。” 清寒的声音传来,带着淡淡的杀意。 林锦澄一抬头,看到忙了一天还未换下朝服的赵怀琰,心微微松了些,上前道:“王爷。” 赵怀琰朝他微微颔首,才走到林锦婳前头,挡住赵阚看她的目光,淡淡道:“德妃生病,三皇弟不便探望,也要学其他皇弟一般,去普济寺烧香礼佛也好。” 赵阚知道他是来护着林锦婳的,眼里的笑意反而越发大了:“大皇兄还真是个痴情种,若是有朝一日七小姐身陷囹圄,要你舍命相救,也不知大皇兄能不能舍得下这条命去。” “到时候你便知道。”赵怀琰淡淡看他,冰寒的凤眸中全是威胁。 “是吗?那我们就走着瞧。”赵阚冷冷睨了眼他身后挡着的林锦婳,玩味一笑:“林小姐,我们下次再见。” 林锦婳垂眸行礼,并不理他。看了眼已经瘫在地上没了生息的尤敬无人,目光淡漠,没再说话。 赵阚让人将地上的人抬起直接带走了,等他一走,林锦澄才长长松了口气,余光看了看林锦婳,没多说什么,只笑道:“锦婳,今日外头的花灯可看了?” 林锦婳莞尔:“看了,很好看。” 赵怀琰看着站在身侧笑的自然的人,只吩咐高禀:“花灯。” 高禀立即会意,拱手便退下了。 林锦婳不知他要做什么,便又听他对林锦澄道:“本王与锦婳有话说。” 林锦澄先是一愣,王爷这是要做什么?锦婳还没嫁过去呢。不过看他对锦婳又是千好万好…… 林锦婳看他犹豫,只浅笑道:“哥哥先回去,我迟些来看你。” 林锦澄见她这样说,犹豫一番,到底是点了点头,走时只认真看着赵怀琰道:“王爷,锦婳还小,性子也直爽,说了什么话您不要放在心上。”他更想说的是锦婳还是个孩子,让他不要做禽兽。 说完,本以为赵怀琰待他要更冷漠些,却见他只是点点头,还道:“若是身子好了,早些去当值,城门的差事不好做。” 林锦澄自然明白早些去当值的好处,起码他这个威武将军在,不会再发生德妃直接嚣张到过来林府故意找茬的事。 他点应下,这才转身离开了。 等他一走,下人们也都退下了,只剩下赵怀琰和林锦婳。 林锦婳本来想问问他宫里的情况,哪知他竟是不复方才的淡薄的样子,一张俊脸难得沉了下来。 林锦婳忽然有一种以前胆小不敢见爹爹时的感觉,她努力笑道:“王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再让我知道你见熊世林,我会让林锦澄送你去徐家,不许回京。”赵怀琰一想到熊世林急色的模样,他若是见到锦婳,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林锦婳微微一怔,而后才道:“今晚的事,王爷也知道了?” 赵怀琰见她一脸诧异,只依旧冷着脸道:“在赵阚后一步知道的,今日下午你的马车经过景王府,他便派人跟着你了。” “原来如此。”林锦婳拧眉,她还以为赵阚会分身乏术,却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还要盯着自己。 “离他也远些。”赵怀琰一想到赵阚看她的眼神,心便要揪起。 林锦婳隐隐闻到一丝醋意,浅笑看他:“王爷往后是不是要做一个金屋,把我藏起来?” “金屋里藏的是陈阿娇,你不是。”赵怀琰见她丝毫不为自己的恼怒所动,略带着几分无奈道。 “那王爷是舍得不金屋?” “舍不得关你。”赵怀琰到底叹了口气,抬手放在她脑袋上,看她一双明眸直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竟让他有一种要一亲芳泽的冲动:“再等几个月,你便要嫁给我了。”他的手温柔搂着她的小脑袋,感受着她的温度。 林锦婳听到这几个,心思竟是复杂起来。她不是不愿意嫁,只是对于出嫁,她好似没前世那么期待了。 “是啊。”她垂眸浅浅笑着。 赵怀琰的手微微一僵,而后才慢慢放下:“不必想太多,时间还长。” “嗯。”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赵怀琰想起来的主要目的,凤眸又微微寒了起来。 林锦婳看着他转开的侧脸,府中柔柔的烛光映出他脸颊的轮廓,刚毅却没有赵阚那般的锐利,好似温和许多,可他这个人,越走得近便越能发现他藏起的那些不为人知深寒,好似一个在冰窖活了千百年的妖。 赵怀琰余光瞥见她看着自己出神,心里的小火苗嗖的一下冒了出来,愉悦的跳着舞。 他珉唇淡淡转过头看她:“很好看?” “嗯。”林锦婳认真点头。 赵怀琰瞧见她孩子气的样子,也没放在心上,只道:“熊树礼没死。” “怎么会,不是高禀亲自带人动的手么……” “他早有准备,死得是他养了很久的替身,这两日到了西北边境有人看到他,才知道原来没死。不过他并没有将消息传回京,只怕是暗中在密谋什么,待林将军苏醒后,你提醒他注意不要再跟以前军营的人有联系。”赵怀琰叮嘱完,看着时辰也不早,才在林锦婳没反应过来之时,俯身轻轻吻在她的红唇上,软软的红唇让他舍不得离开,却也只是适可而止,看她还未反应过来,薄唇微微扬起:“时辰不早,今日便好生休息吧。” 林锦婳觉得脸颊微微有些发热,心跳也有些快,看了眼赵怀琰望向自己越发深了的眼神,应了声转头便快步离开了。 她不是没经过人事的小姑娘,知道若是再不走,赵怀琰这饿狼怕就要扑上来了。 回去院子里的路不长,她还在想着熊树礼没死的事,才推开院子门,便发现院子里竟是灯火通明,好似白昼一般。 白兰小脸红扑扑的,瞧见她来,才兴奋道:“小姐,高侍卫送来的,上百只不重样的花灯。” 林锦婳看着面前这些各式各样精致的花灯,无奈笑了起来。 白兰看着这些花灯眼里全是羡慕:“王爷待小姐真好。” “可不是真好,还好小姐没说没吃上元宵,否则高侍卫怕是要把京城最好的厨子都抓来了。”杨妈妈也跟着笑开,之前的紧张也消散不少。 墨风从里头出来,弯着眼睛朝林锦婳见了礼:“元宵奴婢早就准备好了,小姐请。” 林锦婳瞧见这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倒也暂时把心中烦事忘了,安安心心享受剩下的上元节。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杨妈妈便悄悄进了房间,关好房门后才快步走到里间床边,瞧着已经醒了的林锦婳道:“小姐,老夫人昨儿平安被人接回去了,没传出什么来。” “那就好。”越是没传出什么,等老夫人那花柳病犯了以后她便越是要死死捂着,越捂就会越难受,到时候送到自己手里的把柄就越多。 她浅浅一笑,坐起身来道:“你在林府可还有相熟的丫鬟?” “自是有。”杨妈妈笑道。 “告诉那丫鬟,将前些日子给京城几位夫人看妇人病的事与他们说说。”林锦婳淡淡笑道。 杨妈妈立即会意,连忙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林锦婳点点头,老夫人得了这病,肯定不好意思找那些老大夫,可不巧,自己就是京城最会看妇人病的医女。到时候她再恨自己,怕也要乖乖送上门来。 林锦婳一早上神清气爽极了,吃过早膳后,听人说父亲也醒来了,这才忙去看了一番。把过脉,脉象已经趋于平稳,只是躺了这么久消瘦了许多,其他都还好。 府里其他事林锦婳都让人先瞒着,林麓之却还是记挂着之前的事而满怀歉意,等到林锦婳陪着他用完早膳,他才强撑着起来看了会书,心才算静了下来。 下午时,外头传来消息,慧觉大师曾预言过的十皇子已经感染疫病了,九皇子幸免于难,京城中不少百姓也开始纷纷出现疫病症状,甚至到了当天晚上,更有百姓悄悄去了景王府砸臭鸡蛋。 几日过去,才刚刚从上元节的喜庆气氛中缓过神来的百姓,便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中,因为疫病已经开始蔓延开来,不少人都染上了这病,唯独四皇子府中爆发出一阵阵恭喜声,原来是四皇子妃一早终于发动,诞下一个男婴。 消息传来时,林锦婳才刚刚调配好药方。 墨风从外头进来,见她正坐在凉亭里一味药一味药的配,上前道:“小姐,京城中包括临近的豫州,已经买不到治疗疫病的药了。” “嗯。”林锦婳淡淡应了声,继续配手里的药。 墨风微微皱眉:“小姐,百姓是无辜的……” 林锦婳的手微微一顿,放下手里的药浅笑看她:“你以为我会害死他们?” “奴婢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奴婢今日从外头回来,瞧见那些百姓实在苦,连两岁的孩子都染上了这病。”墨风不忍道。 林锦婳点点头,将调配好的药给:“命人拿了药按这个计量调配好,煮成一大锅,以慧觉大师的名义每晚派人去分发。暂时治不了病,也不会恶化。”前世疫病爆发,的确死了很多人,今生她也不是救世主,能救的她自然会救,但不是现在。 墨风见她早就在准备了,这才忙道:“奴婢还以为……” “没关系。”她早就习惯了误解,只浅笑道:“徐家囤下的药材很快就会送入京城来,你告诉王爷,宫里的皇后娘娘即便染上了疫病也不会出事,让他不必担心。” “奴婢明白。” 墨风退下,林锦婳想着王夫人之前提过的她母亲也病了的事,招了人来:“去王家问问……” 她还未吩咐完,就见林老夫人身边的婆子来了,一脸焦急,瞧见林锦婳却是有几分怯怯,毕竟老夫人之前如何待她的,她们可都知道。 “七小姐,老夫人这次好似也染了疫病,想请你过去看看。”婆子说的有些心虚,没成想林锦婳竟是一口就答应了,还弯着眼睛笑眯眯看她:“我去换身衣裳,妈妈且稍等会儿。” 婆子没想到这么顺利,她以为林锦婳怎么也得刁难她一番拿她出出气。 林锦婳哪里需要拿她出气呢,老夫人这会儿忍不住来找她,八成是身上的烂疮已经发出来藏不住了。 林锦婳缓缓往前走去,笑容却是慢慢转狠,这次可是你要我去的,再让我离开,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活菩萨 林家自老夫人失踪回来后,便陷入了一种低气压中,大夫人干脆去了娘家不回来,偌大的林府成了个空壳子。 林锦婳回来时,府里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纷纷让开了不敢看她。 杨妈妈跟在一侧还觉得奇怪,还未走到老夫人院子,便见到了上次去落霞苑让人将东西都扔出来的婆子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撞见林锦婳,才急急忙忙行了礼。 林锦婳看她眼珠子乱转,又见她腰间鼓鼓,淡淡挑眉:“妈妈这般着急,上哪儿去?” “奴婢……奴婢奉老夫人之命,去厨房。”婆子头跟低了些,忙道。 杨妈妈也看到了她腰间的东西,上前抓着她的手一把便搜了出来,是一个翡翠鼻烟壶和一只金子做的长寿龟。 杨妈妈见状,寒了声:“敢盗主子家的东西,是要割去鼻子的。来人,拖出去。” 之前去请林锦婳的婆子见状,微微拧眉,上前道:“七小姐,这下人交给老夫人来处置吧,您还是快些去瞧老夫人。” 林锦婳淡淡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林府的人现在我也管不得了,是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婆子垂眸站着,话里就是这个意思。 “很好。”林锦婳不急,林府这些人左右大部分都是老夫人培植的人,如今存了由头,往后才好一并打发了。 没管偷东西的婆子,这才提步往前去了。 从这儿到老夫人的院子已是不远,不过以前均规矩守在院子里伺候的人这会儿竟全部躲到了外头来,瞧见林锦婳来,面色各异。 林锦婳心中了然,老夫人身上那毒疮怕是已经捂不住了。 跟着婆子一路进了里屋,才发现屋子里窗户都封了起来,炭火盆子熏得里面很闷,伺候的丫鬟站着离床边也有半尺远,死活不敢靠近。 婆子走到床边,隔着床幔低声道:“老夫人,七小姐来了。” 里边裹在被子里的人这才稍稍一动,发出嘶哑的声音:“她留下,你们都出去。” 婆子连忙应声,杨妈妈不放心的看了眼林锦婳,林锦婳点点头,只低声道:“方才的那婆子,带到落霞苑。” 杨妈妈点点头,这才退下了。 等屋子里的人都走了,老夫人才咳了几声,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背对着她:“你真的会医术?” “祖母若是不信,何必请我来?”林锦婳淡淡看着她,知道鱼儿已经入网。 老夫人浑身都在颤抖,微微侧过脸来看她:“尤敬将我推上那马车,这些都是你们设计好的吧?”尤敬说带她去见林锦婳,却在半路害她被男人给侮辱,还染上这病,她回来后尤敬便失踪了,京城也没传出林锦婳被绑架的消息。 林锦婳本就没有刻意要瞒她,只浅浅笑道:“祖母现在还追究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你身上的花柳病也不会自己好,我听说熊世林如今已经烂疮遍布全身,不出两个月必死无疑。可惜了,他若是在病发之初就去看大夫,也不会落得如此身败名裂的下场。” 老夫人浑身一抖,嘴巴也微微颤抖起来,转过头狠毒看她:“真的是你……”可话未说完,看着帘帐外这个孙女,竟好似变了个人一般,一样的脸,却只剩下冷漠绝情,就那样淡淡站着,浑身都好似带着一股自上而下的俯视和尊贵,唯独不见之前的恭谨和懦弱。 林锦婳见她目光震惊,嘴角淡淡勾起:“你的病我能治。” “你……”老夫人听她这么说,反而开始怀疑:“你想利用我?” “没错。”林锦婳凉凉看着她苍老的脸皮上烂出的疮疤,浅笑:“用你的名声、你的正妻之位来跟我做交易,很划得来。”晚节不保,可不是谁都受得了的,老夫人纵然厚脸皮,但绝不会愿意传出自己被一个带着花柳病的男人强了的事。 老夫人看着她居然还在笑,笑里带着的杀气只让人觉得瘆得慌,几十年,她手底下也有十几条命了,却也没她这般的冷。 “你真的能治好我?” “能,现在就可以给你开药,吃过之后,你身上的烂疮就会压下去。”林锦婳看她耷拉着的眼睛里冒出精光,嘴角的笑意越发大了,只道:“给你的药每个月就要换一副,否则你身上的毒疮只会爆发的更厉害,人也会在三日之内死去。” “一个月?你治不好我?” “能治好,可你觉得我会治好你吗?祖母,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心中都有数,我给你开的药可是要吃一辈子的。”林锦婳淡淡说罢,看了一眼旁边摆着的朱笔,淡淡提笔开始写。 老夫人见她竟然笃定了自己不会拒绝,一种被人拿捏的恼怒感蹭蹭就冒了出来,可她张了张嘴,拒绝的话终于没有说出口。 “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自会告诉你。”林锦婳写完药方,抬眼浅浅笑看着她:“第一件事,永远不许再出现在我爹爹和父亲面前,郑如意的婚事你亲自去退了。” “可是那是德妃……” “办好第一件事,我便会给你下一个月要吃的药方,否则,你就好好准备晚节不保身败名裂的后事吧。”她缓缓站起身来,看着曾经倨傲到不可一世的老夫人如今满面狠意却不得不隐忍下来的模样,神色更冷:“老夫人从一个外室爬到如今林府老夫人的位置,成为了你们娘家最出人头地的人物,想必这辈子都不会想再被那些人唾弃嘲讽吧?” 老夫人拳头死死握紧,太阳穴青筋暴起,只觉得仿佛要爆裂一般,可看着面前这个才十五岁的小小女子,竟是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她想起身上不敢示人的烂疮和那晚的羞辱,死死咬牙:“我答应你。” 林锦婳莞尔一笑:“祖母活了这么多年,是个聪明人,希望你会办聪明事,我们今日的话一旦传出去了,没人能救得了你,我保证。”说罢,这才转身而去。 等她才走出房间,老夫人狠狠啐了一口:“早知道就该让大房把你和你娘一起淹死!” 咒骂完,看了看桌上用朱笔压着的纸,这才从床上爬了下来急急去看那药方,看到那娟秀的字迹,眉头拧起,她记得半年之前,林锦婳的字还没有写得这么好…… 正在她想着的时候,方才出去了的林锦婳竟又站在了珠帘后。 林锦婳的手心已经冰冷,淡漠看着她:“祖母方才说,你让大房的人动的手,杀了娘亲?” 老夫人吓得当即跌坐在地上,忙抓紧了那药方,摇摇头:“不是我,是惜玉娘的主意,她妒忌你娘,所以才……” 林锦婳见她一股脑卖了自己儿媳,眸子微微眯起:“第二件要你做的事,我很快会告诉你!”说罢,转身而去。 今日还出了太阳,来时她觉得阳光还算暖和,这会儿竟是格外的寒冷。她早就知道娘亲的死跟大房有关,却不确定真的是大夫人动的手。仅仅是因为嫉妒么?娘亲的确什么都比她好,却也比她善良,落了她的陷阱。 杨妈妈在落霞苑外面等着,远远看到林锦婳过来时,见她浑身冰寒,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了?” “婆子在吗?”林锦婳眼眶涩涩的,没跟她多说什么。 杨妈妈连忙点头:“在呢,就在屋里头候着。” 林锦婳淡淡应了声,直接提步进去了。 落霞苑自她搬走后,凄凉了很多,到处是落叶,那婆子惶恐的站在二门边,瞧见她来,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求饶:“七小姐饶命,奴婢真的不是有意偷东西的,上次来把小姐的东西扔出去也是老夫人的主意,跟奴婢无关啊。” “我不杀你,但你要帮我办一件事。”林锦婳漠然看着她道。 婆子一听,忙点头:“小姐尽管吩咐,奴婢必赴汤蹈火,在所不……” “不必赴汤蹈火,看好老夫人便是,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都要知道。做得好,你和你的家人都不会出事。”林锦婳冷然道。 婆子怔住,可七小姐看起来不像是吓她的样子,犹豫几分:“七小姐,老夫人现在不许人靠近。” “很快就许了,你的家人住在哪里我很清楚,你有几分本事我也很清楚,不要浪费时间做一些无谓的事。”林锦婳淡淡说罢,这才转道回去了。 杨妈妈走时只看着那蒙住的婆子浅笑:“妈妈可还记得之前失踪的尤敬?” 婆子想起那山羊胡子,张张嘴:“他也是得罪了七小姐才……” “你清楚就好。”杨妈妈说完,这才转头跟着林锦婳走了,剩下婆子一个人瘫坐在地上,为得罪了林锦婳懊悔不已。 出了林府,林锦婳坐在马车上沉默许久,才终于让车夫赶着马车往王家去了。往王家的方向走时,她看了看昔日繁华的大街,如今已经少了不少人了,曾经繁华的酒馆这会儿也是门庭冷落,药铺门前已经排了长队等着买药看病,但药铺无药,根本没法卖,还有些人家有点儿药的,便开了天价,也很快被权贵家抢去,普通百姓看上一眼的机会也没有。 她一直看着,直到忽然感觉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在皱眉朝那目光寻去,奈何这样多的百姓围着,她根本找不到人。 “小姐,怎么了?”杨妈妈见她不对,问道。 林锦婳摇摇头便放下了车帘不再看:“没事,迟些你跟墨风要些熬好的汤药,拿去给朱无才,让他发给店里的伙计,能不染病尽量不要染病。” “奴婢明白。”杨妈妈连忙笑着应下,看着前面快到了,这才让马儿停了下来,又去通报了,很快里边便出来了人迎接。 出来的人是王汝嫣的贴身侍女,名唤盈棠,十五六岁的年纪,根本藏不住愁绪。 瞧见林锦婳来,只勉强笑道:“小姐正在房间里,小姐来的正好,也劝劝我家小姐。” “怎么了?”林锦婳便问便往里走,抄手游廊上却刚好迎面而来三个人,盈棠忙低声道:“是我家老爷公子和曾学海曾公子。” 林锦婳粗粗瞥了一眼,想起来那日宫宴,入宫前王汝嫣便提过此人,定南侯的侄子,叶菱想方设法搭上的人。 她垂眸站在一侧,王御史过来,客气问了两句便走了,倒是那曾学海特意打量了几眼林锦婳,是上上下下那种打量,极其不知礼。 等他们走了,盈棠才鼓起小脸低声骂道:“什么东西。” 林锦婳眉梢微微一挑,问她:“他这次来王家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小姐的亲事。宫里传出消息,说皇上有意撮合她跟曾公子,这消息也还没定下呢,他便急不可耐的送上门来了,非要约了咱们小姐出去赏花,小姐都气哭了。”盈棠满脸不忿。 林锦婳眨眨眼,她倒是记得前世这位曾学海并未娶王汝嫣,因为那时候王汝嫣还没来得及嫁,便被赵阚害的满门抄斩了,倒是曾学海后来让那位经商奇才张小姐做了他的侍妾…… 林锦婳想到此处,倒是浅浅朝她笑开:“既然还未定下来,那你们急什么。” “还不是因为夫人娘家的事,夫人娘家的兄弟罗尚书,也染上了疫病,老夫人着急,刚好这位曾公子家不知从哪儿刚好有不少治病的药材,说能治。”盈棠说的也是一脸无奈,夫人要救自己的兄长,女儿刚好配给皇上也属意的人家,是正好的事情,只可惜了小姐早已春心萌动。 盈棠才说完,已经是到了王汝嫣的院子。 林锦婳一路进去,看到院子布置的很是清雅干净,跟王汝嫣给人的感觉倒是很像,看似老实,实则心内门儿清。 一路穿过花厅到了暖阁,才看到王夫人正在安慰哭得眼睛红红的王汝嫣:“那药如今京城和豫州都买不到,你舅舅的病又来的凶猛。” “嫣儿明白,嫣儿纵使不愿,只要曾家能救舅舅一命……” 王汝嫣还没说完,盈棠便忙快步往前道:“小姐,林小姐来了。” 王汝嫣立即转头去看林锦婳,可看到她就想起了林锦澄,眼睛更红了:“锦婳……” 王夫人也勉强笑着起了身:“之前说派车马去接你,可王家这几日实在太忙,倒是忘了。” “夫人不必客气,本来是我答应的事,也应该我亲自登门的。”林锦婳笑着在一旁绣凳上坐下,才看着王汝嫣道:“你怎么哭了?方才在听你们说罗尚书病了,莫非也是染了疫病?” 王夫人见她已经听到,倒也不再隐瞒了:“的确如此,我本想让大哥帮你的忙,现在看来,怕是有心无力了。” 林锦婳弯起眼睛浅浅一笑,道:“我舅母在豫州正好有药铺,前些日子听说正好是收了不少治疗疫病的药,这几日正往京城运呢,虽然不多,倒也可以预留出一些来。” “当真?”王汝嫣直接抓着她的手激动道。 林锦婳点点头:“人命关天的事,我哪里能骗你,若是着急,今晚我便让哥哥走一趟豫州拿些来。” 王汝嫣一听,急急去看王夫人:“娘,要不咱们等等今晚。曾家的药那样珍贵,咱们用了总不合适,爹爹一身清廉,若是接了他这天价的药,传出去还不得扣上一个受贿的帽子。” 王夫人看她这会儿立即就伶牙俐齿了,哪里不知道她对林锦澄的心思,只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没有明面上说什么。 “我与你爹说说。”说完,便起了身,看了看林锦婳:“你们说说话,迟些我让人拿糕点来,你来了这儿,当自己家就是,不必拘谨。” 林锦婳看她面有难色,乖巧点了点头。 王夫人见状,这才放心出去了。 等她一走,王汝嫣才轻轻叹了口气,无奈笑看着她:“盈棠这快嘴,应该跟你说了皇上的意思吧。” “曾公子也是一表人才,还是正经的书香世家,不似哥哥,成天舞刀弄枪的,你一点也不喜欢?”林锦婳笑道。 王汝嫣面色微微一红,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才道:“曾家虽是书香世家,可到了定南侯这一辈也就算完了,曾家后辈多事他这样假模假样的纨绔子弟,你可还记得之前那叶菱叶小姐?” “怎么了?”这几日太忙,倒是忘记关注叶菱了。 “已经被他收做小妾了。”王汝嫣淡淡一笑。 林锦婳看她心里竟是这样清楚,倒越发觉得她来林家会是件好事,只道:“皇上那儿你且不急,如今疫病突发,皇上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时间来管你们的儿女亲事。” 王汝嫣也是这样想,却还是担心,倒是摇摇头,关切看她:“你最近怎么样?徐家会借着送药的机会入京吗?” “会。”林锦婳颔首。 “那你父亲和哥哥……他们身子好些了吗?”王汝嫣眼睛亮晶晶的。 林锦婳浅笑:“迟些你亲眼看到不就知道了?” 王汝嫣顿时红了脸,两人又说了半晌,林锦婳才说了今日来的真正目的:“听闻你外祖母今日晚上会来这儿休息?” “嗯。”王汝嫣想起,面色有些黯然:“外祖母身子已经不好,过来八成也是为了我的婚事。” 林锦婳知道她说的委婉,不过所有老夫人果真都是偏疼儿子孙子的,如今竟想着用外孙女的一辈子去换自己儿子的命。 “你且与我说说她的症状。”林锦婳朝她眨眨眼。 王汝嫣会意,忙跟她说了,罗老夫人身子已经十分不好,症状也很明显。 林锦婳想了想,当即开了药方。妇人病不难治,主要是夫人们讳疾忌医,才会越拖越坏。 开好药方,浅笑给了王汝嫣:“前头这幅是药膳,药材要用最好的,今晚便能见效,等老夫人问过之后,你再将剩下这个药方递给她,让她按药煎服,不出三日症状就能有明显改善。” 王汝嫣知道她的药方是有奇效的,也不犹豫,直接点头:“好。” 林锦婳莞尔,看她还是有几分忧愁,只浅笑道:“皇上圣旨一日没下,你就还有机会,就算圣旨下了,也还有机会。” “可是……”王汝嫣看她为难道:“林公子跟郑小姐……” “郑小姐自有她的归属。”林锦婳眸光微微一跳,看着外面天色不早,也不再多留。 王汝嫣一路将她送到了王家门口,刚好曾学海也出来了。 曾学海先是看到一身素衣的林锦婳,而后才看到一旁的王汝嫣,看着她们各有各的美的脸,打开手里的折扇风流倜傥的扇了起来:“林小姐跟王小姐站在一起,真好似天仙下凡,在下曾作词两句,正好形容二位姑娘。” “哦,曾兄还有如此才能。”一旁王汝嫣的大哥王晖远和气笑道。 曾学海手里的折扇又故作风流的扇了几扇,才道:“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他这话一出,王大人是读过不少书的人,这词分明出自曹植的《洛神赋》,他真以为他这个老学究没看过么?但他没戳破,只跟儿子对视一眼,没出声。 林锦婳看着颇觉自己是风流才子的曾学海,还未开口,王汝嫣倒是忍不住了,浅笑:“我倒是见过跟公子有一样才情的人,也写出了这两句诗。” “哦?是谁?” “曹植。” “曹植?家住何方,现在何处?”曾学海看着王汝嫣望着自己笑盈盈,半分没察觉出异常来。 王汝嫣浅浅一笑:“曹植,曹操之子,已故几百年了。” 曾学海身边一个书童模样的人忙凑到曾学海耳边低语几句,曾学海才知道今日卖弄学识竟是卖弄错了,忙轻咳两声,收起了折扇。 林锦婳浅笑:“公子方才咳嗽,可见一月的天儿不适合扇扇子,下次可要注意着些,别着凉了。” 曾学海面色蹭的一下红了,冷冷看了眼林锦婳和王汝嫣,敷衍朝王御史行了礼便匆匆上了马车走了。 等他一走,王御史才无奈的看着女儿:“你何必下他面子。” 王汝嫣微微咬唇,垂眸认错:“嫣儿下次不会了。” 王御史也只是叹了口气。 林锦婳知道他们一家有话要说,只告辞便走了。 走时,忽然想起曾经大夫人还要使劲撮合林惜玉跟这位王公子的婚事,若是林惜玉嫁过来,还真是她的福气。 这事儿也就想想,她也没放在心上,直接上了马车便离开了。 林锦婳一走,王汝嫣被王御史叫去书房听了好一会儿的教导,从临近天黑才出来,出来后便叫人去准备晚上的药膳了。 她准备回院子时,正好见到大哥王晖远行色匆匆,奇怪上前道:“大哥,你这几日怎么神出鬼没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王晖远听到她的话,只浅浅一笑:“我有事。”说罢,便急急走了。 盈棠看着,掩唇轻笑:“大公子好似有心仪的姑娘了,前几次我还听公子身边伺候的小东说,他藏着好几个女子绣的香囊呢,好看的紧。” “是吗?也不知是哪家小姐,下次可一定问问。”王汝嫣没放在心上,转头去安排药膳了。 王晖远出了王府大门后,立即上了马车悄悄往城外去了。 景王府中。 赵阚已经在王府内闷了好几日了,可皇帝还是不让他进宫去见德妃,德妃的消息也传不出来,如今看着之前慧觉所说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应验,才开始有些乱了方寸。 “还没查出来是这疫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他寒声问道。 底下的人摇头:“王爷,这疫病最早是七皇子府传出来的,听闻七皇子前段时间总在宫里陪皇后娘娘解闷,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宫里……” “皇后自己不也染上了么?”赵阚冷冷皱眉。 底下的人没敢多说。 赵阚见状,只微微咬牙:“林府最近有什么动静?” “林小姐今日去过一趟林府,好似是给林老夫人看病。” “看病?”赵阚冷嗤一声:“那老婆子办事如此不中用,倒怕死。林锦婳那般聪明,必定把她吃的死死的。” “那您的意思是,咱们处置了那老婆子?” “到底是林府的老夫人,你以为这么容易处置?就连袁恩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你们这群废物!”赵阚一想起袁大人便觉得是个定时炸弹,如今他暴露出来,虽然好像没有出卖自己但到底是个靶子,赵怀琰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的,留着迟早是个祸患。 底下的人忙道:“袁恩因为上次擅用私刑一事,已经被皇上下令降为了六品知州,听说三月后就会出京去上任,可是现在他周围有人保护,咱们的人动不了手。” “动不了手也要想办法动手,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赵阚寒声吩咐完,外面便来人传了消息,说郑如意求见。 “她不去勾引林锦澄,来这里做什么?” “郑小姐说,林老夫人今儿上午让人去她家退婚了,过来是请王爷拿个主意。”底下的人道。 赵阚微微拧眉,旋即想起这是林锦婳的手笔,对她的兴趣越发大了,她如此聪明,若是能为自己办事,怕要比郑如意强得多。 他随意将手里把玩的珠串收住,抬了抬手让人去叫郑如意进来了。 “王爷……”郑如意看到一身绛紫色便装懒懒坐在椅子上的赵阚,看着他俊美无俦的脸,立即羞赫的垂下了眸子。 “林锦澄要退婚?”他只淡淡扫了她一眼,略带着几分冷漠。 郑如意听到这冷淡的语气,委屈的红了眼:“王爷,臣女不是故意……” “本王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可如意,本王是真的需要你帮我盯着林家人,林锦澄要么死,要么将来会是极大的威胁,你明白吗?”赵阚一改方才冷漠的样子,起身上前将她揽在怀里深情道。 郑如意听到这些话,早已沦陷,主动抬手圈住他的腰柔声道:“王爷放心,如意会再去试一试。只是如意不放心,万一王爷往后不肯要如意了怎么办……” 赵阚察觉到她的动作,面上只有讽刺,手却慢慢爬上她的腰,看了眼屋子里伺候的人,他们会意退下,顺便关好了房门。 郑如意已经察觉他要做什么了,只羞红了脸娇娇唤了声:“王爷……” 赵阚嘴角邪肆扬起,冷着眼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往一旁的小床而去。 林锦婳的马车悄悄在京城绕了几圈才敢在之前的巷子口停下,到了那位张小姐的房门口,门前已经新堆了一些药渣,想来人还没走。 她拿出之前带来的玉露膏放下,才轻轻敲了敲门:“玉露膏放在门口,张小姐记得拿。”说罢,跟上次一样直接离去。 过了半晌,里面的门悄悄拉开了一条缝儿,伸出一直纤细的手将药偷偷拿了进去。 林锦婳的马车路过市集的时候,她想起治疗爹爹的伤药不多了,便下了马车去药铺买了些伤药,只在拿药的时候,忽然听到隔间有人低语。 “吃了这药真的能怀上孩子?” “侧妃,小的哪里敢骗您呐,这药就是保胎的。”大夫笑道:“只要你们夫妻房事多一些,一定能怀上的。” 林惜玉闻言,这才忙让人包了十来包药。 出门的时候,瞥见正在结算的林锦婳,看她还是少女的打扮,肤色比之前更好了,想起她自己这段时间在景王府遭受的待遇,妒忌蹭的一下就窜了起来,端起了侧妃的架子,上前两步道:“原来是锦婳妹妹呀,怎么自己出来买药了?” “顺路而已。”林锦婳想起娘亲便是被她和她娘害死的,笑容大大扬起,却更多了一份寒意。 “是吗?”林惜玉仿佛没看出她的转变,瞧见周围众人只纷纷看着林锦婳,才不怀好意笑道:“锦婳妹妹真是繁忙,之前二伯和紫苏过世,也不见你去拜会,莫不是真要让外人以为二伯和紫苏妹妹都是你们一家害死的?” 旁人闻言,之前林威的死留下的震撼实在太大,所以还有不少人以为是林麓之弑兄,如今看已经成为了侧王妃的林惜玉还是这样的态度,也纷纷跟着怀疑起来。有说林家二房可怜的,有说林家三房狼心狗肺的,总之没一句好话。 杨妈妈紧张的看着林锦婳低声道:“小姐,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林锦婳现在也不想跟林惜玉多争执,只淡淡道:“大姐姐好似忘了,引人发现了四姐姐与人私通苟且,并且承认弑父的人是你。” 旁人又是一阵议论。 林惜玉面上有几分难堪,低声道:“你胡说什么,我现在到底是景王侧妃,你别太过分,否则我可以罚你!” 林锦婳见她依旧还是这点能耐,不与她多说,淡淡看了眼她的肚子,转头拿了药便往外头去了。 林惜玉气得咬牙,见众人纷纷看着自己,也赶忙跟了出去。 瞧见林锦婳就要上马车,上前直接扯住她道:“我送七妹妹回去吧,正好我也想去拜会一下三叔……” 林锦婳淡淡扫了她一眼,正要拒绝,一旁热闹的大街上忽然冲出一个人影,直直就朝他们的方向扑过来。 林惜玉面朝着那个方向,一眼看到,也先反应过来,二话没说便拉着林锦婳挡在了自己前头,林锦婳想跑都跑不动,她眼睁睁看着那人拿着匕首就刺了来,微微咬牙,背着林惜玉往旁边一侧,两人直接半搭在了马车上险险躲过一劫。 那头发散乱的人疯了一般还要扑过来,林锦婳这才费力扯开了林惜玉的手,翻身上了马车,却听那人叫嚣起来:“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林锦婳认出这声音,是之前被林威休弃回家名声尽毁的叶氏。 叶氏自从知道林紫苏也被杀了以后,就一点希望也没了,叶府也把她当做眼中钉,所以她现在一心只想杀了林家人。今日本来是跟着林惜玉过来准备动手的,看到林锦婳也在,就更加忍不住了。 她见第一下没刺中,一翻身又是狠狠一刀刺来。 林惜玉被摔在马车上,眼看着躲闪不急,反手扯过一旁的丫鬟往前一推,等她直接撞在了刀口上才忙对旁边喊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把人抓起来!” 那丫鬟被刀刺中喉咙,当即瞪大眼睛咕噜几下,就没了生息。 叶氏见没有刺中林惜玉,红着眼睛又朝人杀过去,林惜玉则赶紧跟着林锦婳钻进了马车,反手又把林锦婳给推了出来,刚好叶氏的匕首划下来,直接划破林锦婳的胳膊上,鲜血淋漓。 林惜玉今儿是悄悄来看大夫的,也没带几个侍卫,旁观的人见死了个丫鬟了,更是不敢上前阻拦。 杨妈妈见到林锦婳受伤,才猛地从惊吓中清醒过来:“快,快救人!” “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叶氏癫狂起来,挥刀又要砍下去,林锦婳险险要躲开,奈何发现动不了,回头一看,林惜玉竟然死死踩着她的裙子不让她走,让她成为挡箭牌。 林锦婳眼神一寒,看着叶氏疯了一般又刺下来,才狠狠咬牙,一脚将叶氏踢开,而后回身一把扯住林惜玉的胳膊把她拽了出来。 “林锦婳,你要害死我是不是?”她被拽出来,一副恨不得立即杀了林锦婳的样子。 “是又如何?”林锦婳这几个字说得极轻,只有林惜玉能听到。但她就算要杀林惜玉,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出来呢?但林惜玉不同,她会被自己激怒的。 果然,林惜玉狠狠咬牙:“要死你先死!”说罢,借力猛地将林锦婳朝叶氏的方向推了下去,林锦婳趁机扯动早已拽在手心的缰绳。她方才上马车是打算将叶氏骗上来,然后赶走马车的,林惜玉既然想要,便把这机会让给她! 旁人只看到林锦婳被推向刀口,没人管林惜玉坐着的马车突然疯狂的往前跑起来。 叶氏被踢得倒退几步,这会儿抓到机会便狠狠朝林锦婳刺了过来,却忽然见林锦婳手心一把药粉一撒,她浑身的力气好似瞬间被抽去了一般:“你……” 林锦婳在撒去药粉的瞬间重重跌落在地,脸色瞬间转为煞白,疼得根本动弹不得,而叶氏也倒退两步,腿一软便晕倒在了地上。 “小姐,你没事吧。”杨妈妈急急跑来将人扶起。 林锦婳只觉得背后脊梁骨都好似摔断了,钻心的疼。她额头冒着冷汗,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道剧烈的声响,而后便是马儿的嘶鸣和众人的惊叫。 她抬眼看去,林惜玉所乘的马车已经狠狠撞上了转角的石狮子,马儿也被附近巡城的士兵赶到勒住。 林惜玉被人从马车里扶出来,步履有些不稳,白皙的脸上全是血。 她咬牙切齿的看着林锦婳,却忽然见林锦婳朝她一笑,脑子当即不受控制了:“林锦婳,你敢害我?” “侧妃,这里是大街。”立即有王府的人上来提醒。林惜玉在景王府也不受待见,方才她为了保命还害死一个丫鬟,这会儿王府的人看她更是不喜欢。 “可是……” “刺客已经晕过去了,奴婢们会禀报王爷的,侧妃还是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回去吧。”丫鬟继续冷着脸道。 林惜玉只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差点被人杀了,如今还要被个丫鬟欺负,当即便一巴掌打了过去,看着那丫鬟捂着脸一脸惊愕,才怒斥道:“我才是侧妃,是主子,这里哪有你这贱婢说话的份!”说完,去看巡城的士兵:“还不把刺客抓起来,还有林锦婳,就是她要害死我,一并抓起来。” 巡城的士兵互相对视了一眼,只冷淡道:“属下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侧妃可以先通知景王府。”说罢,便转头走了。 “你们……” 林锦婳看着气急的林惜玉,上前两步道:“大姐姐,如今外面到处流传疫病,你还是早些回景王府去吧,最好再请慧觉大师做个法事,也好驱散这晦气。” 林惜玉知道赵阚是多不喜欢慧觉,闻言,只轻嗤一声:“你以为我傻吗?慧觉那个妖僧污蔑王爷是煞星,还说这疫病是王爷招来的……”她话没说完,被她打了一巴掌的丫鬟吓了一跳,连忙去拉她:“侧妃,别说了……”现在京城爆发的疫病正好对上了慧觉的话,全京城的百姓都拿慧觉当活菩萨,王爷巴不得没人提起这件事呢,她倒好,这么多人围观着竟还跟个大喇叭似的全说出来了。 林惜玉本就不满她,听她这样阻止自己,直接将人推开。推开时不小心扯到伤口,疼的倒抽一口凉气,便越发恨她了:“有什么说不得的,王爷又不是煞星,那些人不过是倒霉刚好得了疫病罢了!” 那丫鬟见她死性不改,只冷冷咬牙,转头赶忙往景王府去了。 林锦婳见事成,不再多说,林惜玉此番回去,赵阚必不会放过她。 她正要走,地上的叶氏忽然动了一下,她还未出声,就见林惜玉尖叫一声,捡起地上的匕首便狠狠朝她的心口刺了下去,等刺完,她自己也蒙了,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曾经的二叔母。 林锦婳也不知她竟真的能下去这手,看来当时她们母女敢杀了娘亲,也不假了。 她忍住心中翻滚的恨意,只看着地上怔住的林惜玉,道:“大姐姐,你怎么杀了二叔母?难道是被妖物附体了?” 林惜玉脑子也蒙了,一心只想着怎么脱罪,听到她的话,忙点头:“对,刚才不是我动的手,是有鬼怪附了我的身……” 她慌忙解释,周围的人却也纷纷倒退了两步,越发信了之前慧觉的话。 “景王府真的有鬼怪……” “慧觉大师说的没错。” “对,景王不公不贤,德妃不修善德,是老天爷降下来的灾祸,要害我们老百姓啊!” 人群里的怀疑声越来越多,林锦婳眸子里的寒意也越来越大。 看着还在不停跟人辩驳的林惜玉,悄悄拉着杨妈妈退出了人群:“快,准备马车。” “小姐,我们去哪里?”杨妈妈一边招呼车夫过来一边问道。 林锦婳回头看了眼被人群围住的林惜玉,嘴角冷冷勾起:“袁大人多活了这几日,也该做事了。”当初让赵怀琰保护好袁恩,等的就是给赵阚落井下石的这一天,却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狗皮膏药 丫鬟急急回到景王府时,赵阚刚与郑如意结束鱼水之欢。 郑如意还依偎在他怀里,羞赫的揽着他的腰浅笑:“王爷放心,如意一定会再想法子的。林锦澄一开始便是喜欢如意的,没道理看到如意身临险地还能无动于衷。” 赵阚冷淡的看着她甜蜜抱着自己的样子,嘴角勾起:“若是如此便最好了。” “那王爷,如意何时能嫁来王府……” 她话未说完,外头那丫鬟已经到了。 她站在书房外急道:“王爷,侧妃出事了。” 赵阚听到关于林惜玉,便有几分不耐:“何事?” 丫鬟一五一十将方才大街上发生的事儿说了,尤其是林惜玉口不择言说自己有妖物附身,又说慧觉指认他是煞星一事,更是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赵阚听完,也不顾怀里美人,直接就站起了身边往外走边穿衣裳,以至于拉开房门时,还敞露着白皙的胸膛,看的外头的丫鬟面红耳赤。 “你说林锦婳也在?”赵阚沉声问道。 丫鬟红着脸低下头忙道:“林七小姐是路过,是那疯子要来杀侧妃时,侧妃强行拉住她当自己的挡箭牌的。”她此刻对林锦婳无感,倒是对林惜玉厌恶至极,所以什么坏话都只说林惜玉的。 赵阚听罢,面色更冷,直接道:“既然她说王府有妖物,让她以后都不必再回景王府了。” 丫鬟心中一喜,试探问道:“王爷的意思是,要休了侧妃?” “名字既然也没记入宫牒,算不得侧妃,妾而已,休了便休了。”赵阚冷冷说完,才招了侍卫来:“备马,本王要立即去一趟京兆府大牢!”这个慧觉既然这么神,他倒要去问问清楚,还有什么事是会发生的。 郑如意在房间里听到赵阚的话,不觉得无情,反而觉得他是为了自己才休了林惜玉的,心中欣喜,兀自穿好衣裳赶忙出去了,走时,也察觉到府上众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但她不介意,她已经是赵阚的人,往后也将会是这景王府的女主人! 林惜玉此刻还在大街上辩解,到底杀了人,官府的人已经来了。 她还在叫嚷:“我可是景王侧妃,你们这些宵小之辈也敢抓我?”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死的这个乃是你曾经的二叔母……”张大人话还没说完,原本以为死了的叶氏身体又动了动,竟是醒了过来,却原来林惜玉那一刀扎下去,没有正中心脏,反而留了一命。 她经历过方才的窒息,这会儿喘过气来便开始呼救:“大人,救我……” 张大人看到人没死,自然不会放任,立即叫了大夫来看,林惜玉却是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只冷冷咬着牙跟身边的婆子嘀咕:“景王府的人怎么还不来接本妃回去?” 婆子想起之前回去通风报信的丫鬟,冷淡道:“您且等着就是,王爷日理万机,兴许没时间安排人来接您。” “你——!”林惜玉见她这态度,气得不行,想要抬手打人,这会儿又顾及这么多人盯着,只狠狠警告道:“等回府我再收拾你。” 婆子浑不在意,没多久之前去通风报信的丫鬟便回来了。 林惜玉瞧见她是一个人回来的,皱眉问道:“你这贱婢怎么办事的,王府的人呢?” 丫鬟尖削的下巴微微抬起,轻哼一声:“王府的人自然是在王府,哪里有空来接你一个妾?哦,对了,你现在连妾也不是,王爷吩咐了,你既然说王府有妖物,那从今日起,你便不必回王府去了。” 林惜玉听得浑身发木,颤抖着嘴唇看她:“你、你什么意思?我可是德妃娘娘提拔的侧妃……” “王爷说了,你的名字也没有写入宫牒,如何算得侧妃?当初是你厚着脸皮非要嫁去王府的,奔为妾这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以前,充其量我们唤你一声玉姨娘已经算客气,如今,你还是林府的大小姐,跟景王府可没关系了。”丫鬟倨傲说罢,看着她一脸猪肝色,想起她之前打自己的巴掌,现在心情好极了,又转头看着身下的婆子丫鬟,笑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王府也要人伺候,别在这儿耽搁了。”说罢高高端着架子,领着一群面带嘲讽的婆子转头便走了,就连林惜玉引以为豪的那辆王府驾来的黄花梨木的大马车也被人带走了。前一秒她还是尊贵的景王侧妃,现在却是一个被人休弃回家的弃妇了。 围观的人看热闹看得很爽,林惜玉却好似从天堂坠落了地狱一般,她看着众人,只觉得所有人脸上都是嘲讽,让她臊得面红耳赤。 张大人瞧见这一幕,只微微拧了下眉头,毕竟林惜玉意图杀人是事实,看着旁的衙差道:“带林小姐回一趟衙门。” 林惜玉听到这话,立即喊了起来:“不是我,你们不能抓我,是林锦婳害我的,是她要杀我!”她一边喊一边去找林锦婳,可周围哪里还有她的影子?而且旁人也从未听到或是见到林锦婳要杀她的事实。 林惜玉当即被人带走,此时的林锦婳却已经到了袁府外不远处的一个二层小茶楼等着了。 给了茶楼小二一贯的茶水钱,让他去袁府传了信。 袁恩接到消息时,死活不肯出去。 茶水小二看着面前胡子拉碴的憔悴男人,只道:“袁大人,外面那位小姐吩咐了,您若是想活得长久,就得出去。”小二听到这话也觉得怪怪的,但客人让传话,他也仅仅是传话而已。 袁恩闻言,面色微微发白,他已经猜到来找他的小姐就是林锦婳了。 正想着,一个稚嫩的孩子跑了过来抱住他的腿撒娇道:“爹,娘说我不好好念书就不让我来见你,可我想见你。” 孩子撒娇的声音落在他耳朵里,便好似心上的尖刺,让他不知所措。 他急忙让奶娘将孩子抱走,看了看小二,咬咬牙起了身:“你先等一下。”说完,回去换了身小厮的衣裳,又在脸上涂了东西,这才故意佝偻着身子,悄悄跟着小二一路到了茶楼雅间。 袁恩才到,就看到了坐在窗边喝茶的人,面色微沉。 杨妈妈识趣道:“奴婢在外头守着。”说罢便退了出去,顺便关好了房门。 林锦婳收回看着外面的目光,转头望着袁恩:“袁大人请坐。”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告诉过你,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袁恩激动恼道。 林锦婳嘴角淡漠勾起,放下手里的茶看他:“那我也告诉大人,你不说,你就走不出这京城。听闻皇上圣旨下来,贬你为六品知州,你以为能借此逃离京城吗?有些事情一旦参与了,这辈子都逃不出去了。”尤其还是知道赵阚的秘密,赵阚怎么可能让他走呢? 袁恩死死咬牙,见她小脸上满是清寒,只有不信任:“我便是告诉你,你就能保我平安了?” “保不了你,但能保你家人和那绣娘。”林锦婳淡淡看他:“家中娇妻幼子何辜,绣楼佳人何辜,要跟你一起承受这死罪?” 袁恩浑身一震,竟是久久没说话。 半晌,外头宁王府的暗卫走了进来,似没看见袁恩般,只朝林锦婳行了礼:“林小姐,守在袁府外的人可要撤走?景王府的动作越来越多了。” 林锦婳没应声,只看向最近消瘦不少的袁恩:“由袁大人决定,是帮我,还是不帮我。” 袁恩看着林锦婳只觉得绝望,这段时日赵阚没来找他麻烦,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守口如瓶所以他才放过了自己,但他不是不了解赵阚,怎么就会以为赵阚会心软,对自己网开一面呢? “你……要我做什么?”他犹豫半晌,终于开口。 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过几日定南侯府会举办诗画会,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过去,我希望袁大人也过去,将景王的事公之于众,你的家人,这两日我就会想法子带出京城,如何?” “我如何能信你?”袁恩死死攥紧手心。 “袁大人还有得选吗?从你跟随景王开始,你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袁恩面色更白,却知道她说的没错。他只是不甘心这么多年寒窗苦读还只是个少卿,所以才想参与这些皇子间的纷争,却没想过早已把家人也拖入了这火坑之中。 林锦婳知道他必然是答应了,看了眼那暗卫,暗卫会意退下,林锦婳这才起了身淡淡走到他身侧:“时间不多,大人不若回去好好陪陪家人。”说罢,也不去看袁恩那张绝望的脸,提步而去。 袁恩走到窗户边,还能看到自己府邸的一角,那儿老树枯萎,寒冬肆掠了这么久,春天依旧没来,这颗老树怕也撑不过今年冬天了,他也是。 林惜玉在大街上杀人未遂又被景王休了的事,很快传到了大夫人耳朵里,这会儿她正在娘家陪着自己并不喜欢的嫂子说话,听到消息传来,当即腿一软差点摔了去,还是旁边的丫鬟将她扶住:“夫人,咱们赶紧去大牢看看吧。” 大夫人点点头,转头看着自己的嫂子:“大嫂,这……” 穿金戴银的妇人本才过上好日子不久,一听侄女儿也被休了,还被关入了大牢,当即态度就冷淡了许多,只敷衍笑道:“行,你先去大牢看看,我立即去告诉你大哥,你也知道,他才提拔上来,办事不敢怠慢,一天到晚都忙得很……” 大夫人太着急,也没听出她的意思,当即便点点头快步往外去了。 出了府直奔京兆府大牢,哪知才到,就遇上了正好也到了的赵阚。 赵阚看到她,微微拧眉,提步便要走,大夫人却立即含着泪上前一步道:“王爷,不知惜玉做了什么,您要休了她,她到底才嫁入王府啊。” “嫁入王府?你们合伙算计本王,让本王要了她,难道不算错吗?若非要一个借口,便是她无所出,满意了吗?”赵阚冷淡说罢,直接转头离开,留下她尴尬的站在门口。 大夫人不知他竟是这样绝情,说林惜玉无所出?可这才嫁过去不足一月,怎么可能有所出呢。 她跟着急急要进去,却发现赵阚并不是来看林惜玉的,而是往牢房的另一个方向去了。 她微微留了个心眼,看了眼身边的丫鬟:“你在这儿候着。”说完,朝赵阚的方向努努嘴。 丫鬟瞬间明白,苍白着脸又不敢拒绝,只点点头,大夫人这才奔着林惜玉的牢房去了,林惜玉看到她来,当即大哭了起来。 这里她还在诉苦,另一头赵阚却已经拿此事在问了。 “大师当真算不出本王今日是否休了侧妃?还是说,你根本什么也算不出来,之前那些话都是有人教唆你的,那些事也是有人安排好要来陷害本王的?”赵阚阴冷的盯着一心打坐念经的慧觉,寒声威胁道。 慧觉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但他知道不能露馅,否则不止赵阚放不过自己,林锦婳和她背后那个有通天本事的人也绝不会放过自己。 赵阚见他半晌不语,冷哼一声:“你不说也罢,左右死人也说不出话来。”他这句话说的极低,故意没让外面的衙差听见。 慧觉的手微微一颤,这才睁开了眼睛看他,压制住自己心里的害怕,才道:“王爷犯了天怒,难道心中还不知晓吗?” “天怒?”赵阚越发不屑。 慧觉却只念了声阿弥陀佛,才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王爷若是要杀贫僧,贫僧死而无憾,只求王爷潜心修行,饶过这无辜百姓。” 他声音不小,外头衙差听到,立即互相使了个眼色,马上有人去通传了。 赵阚冷冷看他:“你当真不怕死?” “出家人,早已经生死置之度外。”慧觉依旧一副高僧的样子,面对生死拷问,岿然不动。 “是吗?那你再跟本王说说,还会发生什么,本王说不定能让你死得痛快点。”赵阚阴鸷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 “你——!”赵阚看他油盐不进,一想到如今外面风声越传越紧,只恨得咬牙,当即上前一把掐住慧觉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看他开始挣扎,才冷笑起来:“不是置之度外吗?我怎么在大师眼里看到了惊恐?” 慧觉感觉呼吸不过来,开始死死抓着赵阚的手开始摇头。 赵阚见状,手下的力度却是越来越紧,直到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而后便响起了意外的声音。 “三皇兄这是要杀了慧觉大师?” “赵倾?”赵阚回头看到自己的九皇弟,有些奇怪,却是冷冷笑开:“没想到是你。” 赵倾并没有解释,只垂眸躬身:“臣弟是奉太后之命,接慧觉大师入宫的。” “太后?”赵阚皱眉,将奄奄一息的慧觉冷冷丢在地上才看着赵倾:“太后十几年不曾露面,如今怎么忽然会让你来寻慧觉?” “臣弟不知。”赵倾垂眸淡淡道。 赵阚死死盯着赵倾,冷笑一声:“我原以为九皇弟是真心跟着赵怀琰做一个傀儡,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攀到太后,想必赵怀琰不知情吧。” 赵倾神色依旧平静,避而不谈:“臣弟听闻德妃娘娘被关在永和宫许久了,也不知病情如何,此番入宫,必定替三皇兄去看看。” 赵阚闻言,只轻哼一声,提步走到他跟前冷笑道:“以前竟是我小瞧了你,九皇弟,嘉嫔娘娘身子一直很弱,你可要好生照顾,别哪一日生了个大病,人就没了,父皇也是不会在意的。” “多谢三皇兄提醒,臣弟一定好生照顾。”赵倾冷淡说罢,见他离开,这才上前看着不断喘气的慧觉,道:“慧觉大师,请。” 慧觉早听林锦婳说要见太后,倒也准备好了,听到方才赵倾跟赵阚说的话,心里也察觉出什么,只点点头,扶着旁人的手慢慢起了身往外而去。 赵怀琰此时正在林家跟林麓之下棋。 听到外面终于响起马儿嘶鸣,知道林锦婳回来了,才算稍稍松了口气,看了看棋盘上已经杀到了将军府的卒,抬手拿起,吃掉林麓之的帅:“最不起眼的小兵,竟是最后将军的人。” 林麓之听出他话里有话,只叹了口气:“王爷,皇上真的决定……” “此事,暂不要告诉锦婳。”赵怀琰开始慢慢收起棋子,淡淡道。 林麓之知道他的担心,也能理解:“草民明白。” 正说着,林锦婳已经回来了,听说赵怀琰也在,便直接过来见礼了,还没走进院子,瞧见坐在院中亭子里下棋的二人,父亲气色好了些,身披黑色大氅,头发花白却仍有老将军的威武之气,而赵怀琰一身绯色长衫,外披一条白色狐裘,发髻用金冠全部束了上去,眉目清冷,修长的手指捻着棋子的模样,更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感觉,画面养眼的很。 赵怀琰察觉到她的目光,眸光微动,转头看去,刚好对上她欣赏的目光,没来由的心头一热。 他起身看了眼林麓之,才道:“听闻这小院里种了两株梅花树。” 林麓之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现在他对于赵怀琰,不仅满意,而且欣赏,锦婳能有此归宿,是福气。 “草民身子不便,便让小女引王爷过去看看吧。”林麓之起身笑道。 赵怀琰点点头,看了眼林锦婳径直走了过来,淡淡道:“林小姐,请。” 林锦婳看到他凤眸里藏起的笑意,又看了眼笑的一脸慈爱的父亲,只得点了点头。 丫环们识趣的远远跟着,不大的院子,林锦婳很快引着他到了那两株梅花树下,只是如今梅花已经全凋零了,只剩下褐色的树枝。 赵怀琰意不在梅花,等人站定了,才自然的一抬手把人揽到了怀里,用自己的披风将她也裹住,才道:“过段时日,我会离开京城一段时日。” “要去多久?” “短则一月,慢则一年。”赵怀琰垂眸看身边的她,见她面上浮起担心,嘴角满足扬起,只道:“我不会出事。” “嗯。” “墨风四人你自己调教便是,到目前为止,你还未发挥她们的全部作用。”赵怀琰只道她事事小心,墨风几人虽也沉稳,但到底收归于江湖,还带着几分江湖习气。 林锦婳只道他的意思,墨风几人她一直在考虑,目前看来墨雪最为忠心,墨风办事最稳重,至于剩下的两人,暂时还未多发现什么。 “王爷此番过去,是做什么?”她心中隐隐有几分担心,赵怀琰却只将她揽得更紧了些:“不是大事,我还要等处理好京中这些事才走,不必担心。” 林锦婳见他不说,总觉得还是跟上次去剿匪一般危险的事,上次深受重伤逃过一劫,那么这一次呢? “上辈子我也活到了最后,这辈子也不会变的。”赵怀琰看出她的担心,心早已软了。 “嗯。”林锦婳除了应下一声,也不知还能做什么了。 两人就这样站着,直到天色渐黑,赵怀琰才终于离开。 林锦婳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心中第一次有了不舍。 墨风远远看着,等她终于回身走来,才迎了上去笑道:“小姐,慧觉已经入宫了,您让分发的药水也已经安排好了,京城除了宫里染上疫病的那几位宫妃死了,城中暂时还无人伤亡。” 林锦婳颔首,前世也是如此,染上疫病的人中,除了皇后安然无恙,其他的人死了大半,包括宫里的宠妃,宫外的几位皇子。这辈子倒还,这几个皇子还活着。 “继续盯着就好。”她走了一段,想起方才赵怀琰的话,顿了顿,才看着她道:“墨花和墨月在哪儿?” “在院子里候着。” “很好,叫她们来见我。”既然赵怀琰说能用,那她便放心大胆的用吧,如今她手上太缺能用的人和银子了。银子之事尚可寻那位张小姐,剩下的便是人。 墨风见她是有心重用,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夜色沉沉如水,所有的算计和阴谋都被夜色隐藏住,没人能窥探见。只在子夜时分,两个黑衣女子快速的从林锦婳院子里闪出,朝景王府而去。 第二天一早,便传出景王府被人纵火烧了一半的事,百姓们更加笃定景王赵阚就是天降煞星,甚至还有不少人去皇宫前跪着请愿了,加之疫病肆掠,一时闹得沸沸扬扬,赵阚当日便被皇帝责令立即去普济寺清修,未提何时回城之事。 林锦婳听到墨花墨月传来的消息时,一颗心才算稍稍安了下来。 她坐在暖榻边绣好手里的锦帕,满意的看了一眼,才道:“他在普济寺待不了多久,墨花去山上盯着动静,墨月在京城探探风声,看看到底哪些官员是景王一党。” 墨花墨月二人对视一眼,利落的行完礼便闪身离开了。 墨风这才端了羹汤过来,手上还带着一封邀请函:“小姐,是王小姐送来的,说罗老夫人有意见见您。” 林锦婳想起之前给罗老夫人开的药,点点头:“罗老夫人日后还有大用处,暂且先不急着见。对了,哥哥昨儿可曾将治疗疫病的药送去了?” “您放心,早就送去了,罗尚书怕是都吃下了。”墨风应道。 “那就好。现在正值徐家入京的档口,等徐家帮忙把药送入京城后,你小心盯着些,然后再以慧觉的名义将剩下的药慢慢散发出去。”林锦婳想起京城之前那些高价囤药,然后妄图天价卖出的奸商和权贵,嘴角淡淡勾起,等到他们损失了一大笔的时候,要怪也不会怪徐家了。 墨风眸光微闪,只觉得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林锦婳,她的心仿佛是个筛子般,全是心眼。 “奴婢这就去办。”墨风浅笑,却不后悔跟着她,有心眼总比缺心眼好。 接下来几日京城都安宁了许多,赵阚一走,徐家的药刚好便到了,很快控制住了京城的疫病,以慧觉名义散发出来的药顿时遍布各大小药铺,那些高价囤药妄图发一笔财的人家,尤其是曾学海的曾家,一夜之间亏损了近万两银子,肉疼的大骂,不过这些却也仿佛正好应了赵阚就是煞星的话一般,百姓们也越发相信慧觉是真正的大师了。 不过此时的慧觉,却还住在宫中太医们暂住的边房里,说是住着,其实成日被人看着,根本走不出房间,也一直没有见到太后,直到定南侯夫人入宫,他才想方设法见到定南侯夫人,让她去见林锦婳了。 侯夫人来林家时,都已经到了一月末,京城里的疫病也已经控制住了。 侯夫人坐在花厅主座,看了看这不大却收拾别致的房间,眼里皆是满意,只笑道:“我是昨儿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见了慧觉大师,大师才让我来看看你,说你好福气,我也跟着沾沾你的福气,保佑我肚子里的孩子。”她低头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已经是满面喜色。 林锦婳闻言,已经知道慧觉在宫里怕是遇上了点什么事儿,看着侯夫人一脸沉醉,只笑问道:“听闻慧觉大师是被接入宫的,太后喜欢佛法,大师这样神通广大的人现在也是太后跟前的红人了吧。” 侯夫人没察觉她是要故意打探什么,只随口道:“哪里算什么红人,太后还是没露面,将他安置在了厢房,也不知何时召见呢。不过他入宫后,宫里的疫病好似都安分了不少,这位慧觉大师可真是菩萨转世。” 林锦婳眨眨眼,顺着她的话附和了几句。不过宫里疫病平息,一是皇后要除的人已经除去,二是看到太后已经准备要插手所以安分了吧。 侯夫人又说了会儿后才提及几日后的诗画会,看着她笑眯眯道:“到时候你可别迟了,我特意邀了你去的,京城好些夫人们肚子没动静,你也帮着瞧瞧。”她说的亲昵,林锦婳自然点头。 又寒暄了会儿,到了临近午膳时间,这会儿定南侯通常要回府的,她也不多留,急急就走了。 等送走了侯夫人后,一旁一直伺候着的杨妈妈才担心问道:“小姐,慧觉大师那儿会不会出事?” “他那儿暂且不急,太后既然招了他入宫,必然会见的。”林锦婳倒不担心慧觉出事,他如今名声立稳了,又擅长装得道高僧,唬住太后不是问题。她想起手下几个铺子的事,问道:“朱无才的事办得如何了?” “他没日没夜的都扑在铺子里呢,听说月初就能交上一笔银子来。只不过听人说那些个铺子老夫人和大夫人前些年也是插了手的,这么些年的银子大部分都是落到她们口袋去了,朱无才想要这么快解决,怕也不现实,更何况如今大夫人因为大小姐一事,正跟她娘家人密谋着什么呢。”杨妈妈想起这事儿也是忧心忡忡,大夫人手段厉害,又掌握这些铺子这么多年,朱无才一个不慎,还担心有生命危险。 林锦婳知道她心中忧虑,只道:“既如此,你这几日便不必跟着我了,帮着朱无才先管着铺子,顺带去看看那位张小姐,有任何情况及时来回我。” “是。”杨妈妈闻言,欣喜不已,也感激她能体谅自己,越发觉得自己当初跟了她没错了。 林锦婳这厢刚吩咐完,便见这几日上任后一直在外奔波的林锦澄回来了。 林锦澄身子好了不少,来时面上全是喜色,一见到她也不及坐下便直接到:“舅舅一家已经到了渡口了。” 林锦婳听到消息,也是十分意外:“到了?” “对,前些日子送来治疗疫病的药,有宁王和王御史帮忙说情,皇上便同意了他们回京来。”林锦澄欣喜道。 “那好,我们一道去接,舅舅回京,必然还住在以前徐府。”林锦婳放下手里的物什便要往外去,却被白兰拉住:“小姐总还得带件儿披风。”白兰一边说一边去瞟一旁的林锦澄,面色也越发红了些,这几日她也不知怎么了,总是做梦,会梦到公子…… 林锦婳太高兴,倒没注意这些,拿了披风便急急跟着林锦澄出府去了。 马车跑得很快,不多会儿便到了徐府门口,还未下马车林锦婳就见到徐府门口已经很热闹了,王御史和王汝嫣也在。 舅舅徐泊山一身青色长衫,站在门口跟人说话,一身书生的儒雅风度。徐昭昭则笑眯眯的看着围过来说话的小姐夫人,时不时应答上一两句。 “徐家到底是徐家。”墨风在一旁浅笑道,当年的徐家说是京城前几的世家也不为过,代代出帝师那是何等的荣耀,如今皇帝允许他们回京,更表示日后的繁荣。所以只要当年跟徐家还有一丝半缕关系的,今日都迫不及待来恭贺了。 徐泊山站在门口朝众人拱手,也是感慨万分:“今日才回京城,不好招待各位,待过几日收拾好了,必当请各位来家中小坐。” 王御史等人也不是不明事理,跟着感慨几声,便也就准备告辞了。 林锦婳跟林锦澄下了马车,倒也不急着凑上去,便在一旁等着,看着人要走了,这才准备上前去说话,哪知还没开口,忽然听得一声怒骂。 “林锦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负心汉!你要害死我们小姐,我跟你拼了……” 尖锐的喊叫声钻入人耳朵,听得周围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林锦婳朝那声音看过去,不正是郑如意身边的丫鬟么。 “哥哥,你先进府……” 林锦婳尚未说完,便见那丫鬟竟下了狠心,一刀子狠狠割在了自己手腕上,朝徐泊山跪了下来:“徐老爷,你是书香世家出身,如今怎么能纵容自己的侄儿如此始乱终弃,要害死我家小姐呢?我家小姐也是清清白白,林公子说要结亲便结亲,但不知被谁勾引,没几天就去郑府退了亲,枉费我家小姐一番痴情,如今却茶饭不思以泪洗面,已经消瘦的不成人形了。” 徐泊山诧异的看向一旁的林锦澄,他的侄儿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是清楚的,当即只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若你先随我进屋……” “徐老爷,难道你还要包庇他不成?奴婢今儿来,也不为别的,若是林公子不给个答复,徐老爷还要纵容这等不仁不义之事,奴婢便死在这里罢了!”说罢,也不给林锦澄机会,手里的刀子直接就割在了脖子上,血溅当场。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林锦婳的拳头也死死握紧,今日郑家使出这么一招,除了逼哥哥娶郑如意,还要毁了徐家吧。 人群中果然出现了异样的声音:“徐泊山,你才回京城便纵容侄子犯下如此恶事,岂非没将皇上放在眼里!” 王御史也听出不对劲,只寒声道:“这件事与徐老爷何干,这丫鬟话未说清楚便自尽……” “王御史,早知你跟徐泊山关系好,这次徐家回京也是你极力保荐,莫非你是因为徐泊山以前是你的旧友,所以故意如此?你如此包庇曾经差点害死皇上的乱臣贼子,我看你也没资格做这言官。”又有人开口,让王御史也语塞。 林锦婳暗暗记住这两人的样子,走到徐昭昭身边低声道:“先让人把尸体送回郑家去。” “嗯。”徐昭昭连忙去吩咐人,奈何家丁还没把人抬起,郑如意不知从哪儿哭着跑了出来,一身素衣,面容很是憔悴。 她看到地上死了的丫鬟,当即便跑过来抱着她的尸体哭泣起来:“你怎么这么傻,是我被负心人抛弃,又与你何干呢。就算他不要我,我死了便也罢了……”说罢,抬手便去捡那地上的匕首。 林锦澄面色一沉,当即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夺去她的匕首。他眼睁睁看着这丫鬟死了,怎么可能再眼睁睁看着郑如意冒险,只能道:“郑小姐,与你定下的婚事本就荒唐……” “荒唐?”郑如意一脸被背叛了的凄凉:“原来白纸黑字写下的订婚书,在你眼里只算是荒唐一言,林锦澄,就算你不要我,也不必如此羞辱于我。左右我如今名声也被你毁了,死了也罢。”说完,死活要去抢林锦澄手里的匕首。 林锦澄自然不能给她,却看着她还在闹,满脸的泪水,曾经貌美如花的脸如今也消瘦的很,只得微微咬牙:“这件事我们从长再议。” 郑如意垂下的眸子里现出几分得意,却转瞬消失,只凄凉看着他:“还说什么从长计议,今日就一句话,林锦澄,你要不要我?” 旁的大家小姐和夫人们均是窃窃私语,一个闺阁小姐说出这等话,实在太不知廉耻了,而且林锦澄今儿要是不答应,她只怕真的只有一辈子做个老姑娘或者回去自尽了。 “哥哥……”林锦婳死死盯着郑如意,原以为赵阚离开,她也会暂时安分一段时间,没曾想竟是在密谋这件事,是她疏忽了。 郑如意一眼看到林锦婳,看她满面担忧,眼底竟是有几分挑衅,直接拔出头上的簪子就朝脖子刺去,尖锐的簪子刺破脖子上细嫩的肌肤,瞬间溢出鲜红的血来,林锦澄见状,哪里还有时间犹豫,若是今儿郑如意死在了这里,刚到京城的舅舅徐泊山也会要受牵连,当即便抓住她的手腕道:“郑小姐,我会娶你。” “当真?” “当真。”林锦澄微微咬牙,一眼瞥到跟在王御史身后过来的王汝嫣,看到她红了的眼睛,心口微微一窒,却不敢再看,只盯着郑如意:“我先派人送你回府。” “我想要你送我回去。”郑如意一转脸便楚楚可怜看着他。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红唇微微咬着,白嫩的皮肤上泛出些许红晕,的确是叫人怜惜的模样。 林锦澄淡淡看了一眼,只垂下眸子点点头。 林锦婳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想要上前去拉林锦澄的衣袖,郑如意却刚好站起,暗暗把林锦婳推开,才凄婉看着她道:“锦婳妹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先给你赔不是,但你能不能成全我们?” 徐泊山也走了过来,只看着林锦澄轻轻叹了气:“这件事……” “这件事与舅舅无关,是侄儿任性了。”林锦澄看着徐泊山道。 “锦澄,你放心,只要你不负我,我一定会跟你一起好好孝敬舅舅的。”郑如意直接开始以林锦澄妻子的身份自居了。 旁的夫人小姐们虽不待见,但林家到底是林家,没人在明面上指责什么。 之前那两个冒出头指责的人也悄悄消不见了,王御史见状,也失只能上前告辞,离开时特意嘱咐了句:“泊山兄,有什么事,尽可来寻我。” 徐泊山感激的朝他拱手。 郑如意看到不远处红着眼睛直直盯着这里的王汝嫣,抬头委屈看着林锦澄柔声道:“锦澄,我有些头晕。”说罢,人便往林锦澄怀里跌去。 林锦澄下意识的将人接住,而后看她倚在自己怀里起不来,才皱眉对众人道:“我先送郑小姐回府。” “我跟你一起去。”林锦婳当即道,却又听郑如意娇柔道:“不必劳烦锦婳妹妹了,有锦澄送即可,左右我为了锦澄已经豁出这么多,也不在乎外人再说什么闲话了,只要锦澄愿意陪着我,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怕。” 这样深情的话,尤其是在这样的美人嘴里吐露出来,没有人能不心动。 林锦澄微微皱眉,却只担心朝王汝嫣看去,王汝嫣却已经黯然离开了。 “锦澄,我们走吧。”郑如意见他一心看着王汝嫣的方向,微微攥紧拳头,抬起头柔声道,心里却早已得意,王汝嫣再美再乖巧又如何?如今林锦澄这个男人到底还是只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林锦澄浑身僵硬,不再接她的话。微微点头后,便扶着她上了一侧的马车。 等人走了,徐昭昭才瞪圆了眼睛:“表哥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不得胡说,这里是京城。”徐泊山呵斥一声,才温柔看着林锦婳:“这桩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锦婳不知怎么跟他解释,看着离去的马车,郑如意八成还有下一步的计划,到时候让人误以为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就真的一点挽回的机会也没有。 “舅舅,迟些我再与你说。今日你们不要再见外人,这丫鬟自杀的事,舅舅还是尽快写陈情书给皇上。”否则叫人参一本说他包庇侄儿滥杀无辜,那之前所有的准备都泡汤了。 徐泊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放心,我会立即去办,只是担心你……” “不会有事的。”林锦婳笃定的看着他,手心只握得更紧。她费尽心机就是为了保住父兄,怎么可能会功亏一篑! 郑如意必须死! 她看了眼一旁的墨风:“可会驾马?” “会。” “好!”林锦婳微微咬牙,这才快步上了一旁的马车,让墨风驾马,跟着往前追去。 徐泊山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见林锦婳也跟着离开,拧眉看了眼家丁:“带上家伙,立即跟着表小姐,若是表小姐今日掉了一根毫毛,你们全部不用回来了!” 底下人的人忙应声,这才急急跟着去了。 他们一走,徐昭昭牙关一咬,悄悄领着小剑,翻身上马就追了去。 正文 第五十五章 不知廉耻 马车越跑越快,林锦澄觉得不对劲,才要掀开帘子查看,却听郑如意又是一声娇呼。 他微微拧眉,又怕她自尽,只得转头看她:“郑小姐,怎么了?” “我心口疼,也不知怎么了。”郑如意一副难受的样子,指了指马车内一个匣子:“里面有药,锦澄,帮我拿一下。” 林锦澄看她好似真的难受,也没怀疑,直接去打开那匣子,哪知匣子才打开,里面竟是爬出一直蝎子来,直接就在他手背上蛰了一下,他当即便觉得浑身都好似麻了一般。 “郑小姐……” “啊,这里怎么有蝎子!”郑如意好似也吓到了,惊呼起来,忙拿手里的帕子去赶那蝎子,帕子里藏着的药粉也随着散开。 林锦澄未发觉,只觉得头越来越晕,还以为是蝎子毒的缘故,直到彻底晕过去。 郑如意试探的唤了一声:“锦澄?” 然而林锦澄已经沉沉昏睡过去。 她见状,这才收起方才惊慌失措的状态,看了眼那蝎子,抬手淡淡抚了抚:“乖,这次你立功了,回去定好好赏你。” 那蝎子也乖乖的爬回了盒子,半分没有攻击她。 郑如意关好盒子,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已经是到了城外,这才问那车夫:“后面可有人追来了?” “来了。”车夫回头看了眼,笑道。 “很好。”郑如意放下车帘,冷漠看了眼林锦澄不再说话。 林锦婳远远在后面跟着,她瞧见郑如意的马车越来越快时,就知道外面有陷阱,但是哥哥还在,就算有陷阱她也要闯一闯! 马车一路追着郑如意的马车进入了一片密林,穿过密林之后便是一条宽阔长河,而郑如意的马车已经不知所踪。 墨风回头看了她一眼,道:“小姐,这怕是早就设计好,为了引你过来的。” “嗯。”林锦婳抽出袖子里藏着的药粉和匕首,从马车里走出来看了看寂静的四周,寒声道:“郑如意,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 话落,周围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她微微拧眉,跟墨风对视一眼,都觉得奇怪。 两人正想着,忽然一阵奇异的笛声传了来,随之还有越来越大的窸窣声,好似这林子里和水里都有东西正在慢慢爬过来一般,不多时,林锦婳便看到草丛里爬出不少毒蛇毒虫来,还有水里的蛇也爬了上来,那诡异笛声还在继续。 墨风忙牵过马车来对林锦婳急道:“小姐快上马车,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是什么人在吹笛?”林锦婳上了马车问道。 “有操纵这些毒虫的南疆人。”墨风寒声一句,转身上了马车准备走,奈何那笛声忽然激烈起来,原本还在伺机而动的毒蛇毒虫立即朝马车扑了过来,马儿也受惊,长长嘶鸣一声开始乱跑。 林锦婳想起郑如意,微微咬牙,难不成她还跟南疆人有什么勾结?可前世并没有这一茬。 她忽然想起年前京城曾来过一群南疆的奇人异事表演戏法,难不成是那群人? 她看着努力控制着马儿的墨风,微微咬牙:“我们下马车。” “可是底下的毒蛇……” “那人若是要杀我,也不会等到现在了。”郑如意能把自己引来这个地方,若是要杀自己,必然会埋伏杀手而不是个南疆人。 她提着裙子跳下马车,墨风见状也赶忙跟着跳了下来。这儿林木茂密,马车疯狂的继续往前跑去,她们跳下来的瞬间,笛声也停了。 林锦婳看向方才响起笛声的方向,一个灰衣男人快速钻入了林子中。 林锦婳咬牙,从地上爬起提着裙子就要追去,忽然一群黑衣人闪身出了来,手执寒剑。 林锦婳觉得不对劲,寒声问他们:“谁让你们来的?方才是要逼我去哪里?”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自己跳下马车的时候出现,必然不是为了杀自己。 “林小姐去了不就知道了。”领头的寒声一句,提着刀便走了过来。 林锦婳暗暗抓住手里的药粉,余光瞥了眼身边蓄势待发的墨风,嘴角淡淡珉起:“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带我去了,你主子定吩咐让你不许杀我吧。”否则那些毒蛇早就咬住自己了,这些人也早就下手了。 那人闻言,眼里寒光一闪,收起刀直接朝她抓来,却不想下一秒她手里竟洒出一把白色粉末,她身后的侍女迅速将他踢开,而后夺走了他手里的刀。 “墨风,不必留活口!”跟郑如意同流合污的人能是什么好人,死不足惜。 墨风微微颔首,提着刀便杀了上去。 她功夫不在墨雪之下,身子十分轻盈,加之方才林锦婳趁他们不备洒出来的迷药,更让她游刃有余。 第一个被踢倒的黑衣人见状,才要起身,林锦婳的匕首已经对准了他的眼珠:“谁让你们来的?” 男人轻哼一声就要起,却发现身子早已经没了力气。 林锦婳嘴角冷冷珉起,她配的迷药岂是寻常之物,剂量她都是增添了数十倍的。 “我再问一遍,谁让你们来的!”她现在只担心哥哥被郑如意带走之后怎么样了,前世郑如意跟自己得意洋洋的说如何将哥哥折磨致死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她看这个黑衣人的眼神也越发狠了起来。 黑衣人咬咬牙,根本不信她一个女子敢做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啊——!”他话未说完,便觉一阵钻心刺痛传来,林锦婳没挖出他的眼珠子,却一把狠狠刺入了他的胸膛,看他惨叫,才一把拔出对准了他的眼珠子:“再不说,我就活生生挖出你这两只眼珠子,挑断你的手脚筋把你扔到蛇窟里,任由你眼睁睁感受着自己被慢慢蚕食干净,直到死!” 他惊骇的瞪大眼睛,清清楚楚看到了林锦婳眼里的杀意。 墨风这头很快手刃了三个人,回头瞧见她,道:“小姐,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林锦婳头也没抬,手上着力,直接朝着男人的眼睛刺去。 “熊家……”男人看着那尖锐泛着寒芒到了眼珠子上,只差一点便要挖去,脱口而出。 “哪个熊家?”林锦婳手顿住。 “西南王熊家。”他微微咬牙。 林锦婳拧眉,忽闻一道破空之声,而后一只箭便直接飞了来,若不是墨风反应快将那箭打开,便要射中她了。 她险险躲过,地上的男子也趁机爬了起来要跑,却又见一支利箭飞来,直接刺穿了他的喉咙,箭翎是孔雀羽毛。 剩下的两个男子见状,迅速拱手行礼,那诡异的笛声也再一次响了起来,不多时,便见赵阚从林子里走了出来,看到她毫发无伤,狭长的眼睛眯起:“有时候本王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人是妖。” 林锦婳冷冷看他:“王爷这是打算杀了我吗?” “杀你?怎么会呢。”他在那男子的尸体边停下才浅笑道:“不过是你私自跑出城迷了路,刚好本王救了你而已。”说罢,那些毒蛇开始慢慢爬到她们脚下,密密麻麻,根本杀不完。 林锦婳任由蛇虫在她脚上爬过,看着赵阚安然无恙出现在这里,就知道普济寺的人根本看不住他,皇帝让他去普济寺,只怕也没打算真正关住他。 “我大哥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自然是护送郑小姐平安回府了,他们二人情义如此浓厚,只怕很快就要成亲了。”赵阚看着岿然不动的她,越发的好奇,也越发欣赏,只抬了抬手,那诡异的笛声便停止了。 墨风上前一步低声道:“小姐你先走,这里奴婢拦着。” 林锦婳看了她一眼,方才跟那几个人动手已经是勉强了,现在哪里打得过赵阚。 她悄悄收起手里的匕首,微微摇头,看了眼不不远处已经停下来的马车,眸光微黯。 墨风立即明白她的意思,跟着点了点头。 赵阚看到他们二人的互动,轻嗤一声,懒懒背着手略歪着头看着林锦婳:“你以为今日还能从本王眼皮子底下溜走?林锦婳,今儿你私自闯入这无人密林,没有本王‘相救’,你出不去的。” “是吗?”林锦婳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墨风随之靠近,周围的黑衣人便立马警觉的靠近了过来。 林锦婳趁机快步上前,那些黑衣人想也没想便朝她抓来,墨风一步窜到赵阚身后,还不及动手便被那黑衣人一脚踢了出去,将她踢出去的方向正好是马车所在的方向。 墨风倒在地上故作受伤没动好让那些黑衣人放松警惕,林锦婳却被赵阚反手控制住了。 他近距离看着她脸上白皙细嫩的皮肤微微泛红,寒眸冷冷瞪着他,心里那股酥麻的感觉反而越发多了,近距离看,才发现她的眉目真是清秀好看,身上还有一股女儿家的馨香气息,跟那些脂粉的香气也不一样。 众人见此,这才放松了下来。 赵阚死死揽着林锦婳,从她耳旁轻轻往上嗅了一口,才笑开:“锦婳,本王从未发现,你竟是如此勾人……” “王爷自己放荡,又何必怪臣女勾人呢。”林锦婳讽刺一声。 赵阚也不怒,手下的动作温柔了不少,看着她白皙贝齿轻轻咬着嫣红嘴唇,直接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便要吻下去,却在这时忽然听到马儿嘶鸣一声朝他的方向冲来。 他才回头,林锦婳手里他来不及打落的匕首便狠狠在他胳膊上划了一刀,逼他不得不松开了手。 墨风砍断了马车,驾马过来朝她伸手,林锦婳一步往前拉着她的手就跳上了马。 赵阚看着竟是发生在瞬息之间,再看看手臂上鲜红刺目的血,阴鸷笑起来,看着远去的马儿,冷冷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本王追!” 他的人才要往前追,忽然听到林子外又是一阵嘈杂,却原来是徐昭昭已经带着徐家的家丁赶到了。 墨风看到徐昭昭,长长松了口气。 徐昭昭还没问出口,便听林锦婳道:“先去郑府。”这会儿大哥一定被郑如意带回去了。 徐昭昭也不多问,让人扶了林锦婳上自己的马车,这才转道往京城而去。林锦婳下马时,衣襟被风吹开,腰上挂着的之前魏云依给她的玉蝴蝶露了出来,旁人没注意,却是落入了林中那灰衣男人的眼中。 他惊愕的放下手里的笛子,直到林锦婳离开,才紧紧皱起了眉头。 赵阚身边的小厮问道:“王爷,可还要继续追?” “不必了。”赵阚轻哼一声:“太轻易得到的,本王反而没那么有兴趣。她既然喜欢玩躲猫猫,本王有的是时间陪她玩。” 小厮看了他一眼,提醒道:“王爷,咱们这次是接了西南王府的吩咐行动的……” “有什么惩罚,本王担着就是。”赵阚不满的睨了他一眼,却看到不远处林锦婳方才用来刺伤自己的匕首落在地上,想起方才她嫣红的嘴唇和身上的馨香,嘴角淡淡勾起,直接提步上前捡了起来,而后才道:“晚上让郑如意来陪本王。” 小厮们不敢多言,连忙应下。 林锦婳一路赶到郑府,果然看到了郑府门口还停着之前郑如意坐着的那辆马车。 她稍微收整了下身上的衣裳,这才下了马车。 郑府门口的人看到她来,立即就使人去里头传话,等他们到了跟前才上前笑道:“不知这位小姐是……” 林锦婳见他分明使人去里面通风报信了还装作不认识自己,只淡淡报了名号,才道:“我来寻我兄长。” 那小厮也很客气:“您稍等,奴才这就使人去问问。” 徐昭昭听着这话不对,道:“问什么,我表姐要见我表哥,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你直接叫人出来。” “是是……”小厮也不拒绝,只笑应着。 林锦婳微微拧眉,看了看一侧的墨风,墨风颔首,上前一步便将人推开,林锦婳直接提步走了进去。 那小厮也是怔住,旋即反应过来,这才冷下脸:“林小姐,这里到底是郑将军府,你怎可私自闯入!” “我怀疑有人对我兄长意图不轨,你又在这儿百般阻挠,我如何闯入不得?”今日这郑府是闯不得她也要闯的!说完,直接提步而去。 那小厮立即招了府里的侍卫来,徐昭昭也赶忙让徐家的家丁进来将人拦住,前院顿时便乱作一团。 林锦婳熟门熟路快步的就直接朝郑如意的房间去了。 郑如意的房间里。 她此刻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看他面色潮红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还在极力隐忍,嘴角讽刺扬起。她的第一次早给了赵阚,如今非要嫁给林锦澄的话,自然得为这第一次找个借口。 她慢慢脱下林锦澄的衣裳,又寻来一把小刀割破了手指,滴了几滴血在床单上,才慢慢扬起唇角,扯下窗幔准备俯身而下,却还未碰到人,便听到房门被人一脚踢开的声音。 她今日为了方便办事,可是支开了院子里的人的。听到这声音,当即坐了起来寒声道:“不是让你们不许进来吗!” 墨风一脚将追来的侍卫踹到在地,林锦婳已经冷着脸直接走进了里间。当看到满地散落的衣裳和衣衫不整的郑如意时,只冷冷讽刺开:“郑小姐把自己当成什么,青楼下三滥的妓子吗?” “你……”郑如意没想到竟然会是她,听到她讽刺至极的话,当即红了眼:“分明是锦澄他侮辱了我……” “是吗?你强迫我大哥送你回来,还允许他送你到了房间?你还特意支开了院子里的人任由他侮辱你?”林锦婳说完,才发现林锦澄躺在一侧没动静,面色潮红的厉害,嘴里发出隐忍的呻吟。 她微微咬牙,提步上前捏住他的脉搏,当即便铁青了脸,抬手狠狠打了郑如意一个巴掌:“你还给他下药,真是他强了你,还是你不要脸想要污蔑他?” 郑如意被打蒙了,她不知道大家闺秀林锦婳竟然一点也不羞于自己跟林锦澄这个场面,还敢在郑府打她! “这是怎么了?” 外面一声呵斥传来,林锦婳认得这个声音,郑府的老太太,上次林惜腾害死郑业成时,她还去林府闹过。 郑如意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面色煞白。 林锦婳眉梢微挑,这老太太现在已经不待见她了么? 墨风没有拦这老太太,不多时,林锦婳便看到衣着华丽面容冷硬的老太太走了来。 老太太看到这场景的第一眼,便铁青了脸,上前两步扯着郑如意的头发便狠狠扇了两个巴掌:“不知廉耻的下贱货!” “祖母……” “所有人都退下去!”老夫人呵斥一句,才沉沉看向一旁的林锦婳:“这里是郑府,你敢私自带人闯进来,是要去官府受八十大板的刑罚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林锦婳看她对自己一点都不客气,知道她定还把自己孙子被林惜腾害死的事算在了自己头上,只冷漠道:“这刑罚我自然会去受,但去之前,郑小姐给我兄长下媚药,妄图做下这些污秽之事的事,我也要跟老夫人说清楚。林家是清白人家,不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人都会娶的。” 郑如意面色发青,只悄悄扯过一旁的披风披上,才道:“这媚药不是我……” “郑小姐似乎忘了我会医术?这媚毒乃是京中少见的媚天香,哥哥不近女色多年,今日更是要去舅舅府上恭贺,怎么可能带上这种药?而且这药他有没有买过,去京城各个药铺一查便知。反倒是郑小姐,苦心要我哥哥送你回府,怎么在你郑府的地界儿,能容许哥哥做下这种事?而且就算他要下药,也不该是给自己下才对!”林锦婳的话条理清楚有凭有据。 其实郑如意的计划也很完美,只要林锦婳没有这么早赶到,没这么大胆敢直接打进来的话,那传出去,纵然也会有人指责郑如意,但更多的肯定说林锦澄混账。 郑老夫人面色更黑,孙子郑业成死后,她就越发不待见郑如意了,一心只想再给自己儿子娶一个能生儿子家世又好的填房来,听到林锦婳说这些话,只沉声道:“这件事我会再让人查查,但今日两人已有夫妻之实……” 郑如意微微咬唇,却不敢出声。 林锦婳冷淡看她:“这件事我会一五一十回禀父亲和祖母,如此败坏门风的行径,林家可不敢接受。郑小姐若是闹着要自杀,下次也请自己关在房里,上吊喝毒酒都好,不要再去外面丢人现眼了。” 郑老夫人听到这话,心里火气越发大了,暗暗剜了眼郑如意。之前她还嘲笑林家大房的女儿不知羞耻,没想到现世报来的这么快。 她沉着脸睨了眼床上的林锦澄,只沉声道:“下药之事,我郑家一定会查的清清楚楚……” “郑老夫人不必急,这件事我会报官,让官府去查的。”说罢,看了眼墨风:“替公子收拾好,准备回府。” “是。”墨风利落应下,立即走了进来。 林锦婳看了眼郑如意,提步走到了外间等着。 郑老夫人这才得了空,咬牙切齿的暗暗看了眼郑如意,提步跟了出去。她看着外间站着的林锦婳,思量着这事不能报官,否则闹得人尽皆知,丢的可是整个郑府的脸。 她寒声道:“这件事不报官也可,如意不做正房,做贵妾总不算辱没了林家……” 林锦婳见她开始退缩,嘴角淡淡勾起:“郑老夫人客气了。” 郑老夫人闻言,以为她是答应了,才要松下这口气,便听她道:“这妾纳不纳,还要看父亲和祖母的意思,锦婳一介女子,做不得主。” 老夫人见她现在倒是知道自己是个女子了,方才直接领着人打进郑府来可不见知道自己只是个女子。 林锦澄被换好衣服出来,郑如意也换好衣服随后出来了。 郑老夫人才要说完,外面听得一阵请安声,而后林锦婳终于见到了前世屡次陷害父兄的罪魁祸首,郑大将军郑莱。 郑莱并不如林麓之那样的威武正气,身量偏瘦且矮小,满脸阴暗算计。 一进屋,看到郑如意,二话不说上前便狠狠给了郑如意一个巴掌,郑如意身子都没站稳就跌倒在了后面的桌子上。 林锦婳上次在普济寺有过一面之缘的郑夫人跌跌撞撞也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没算完的账簿,瞧见这情况,上前便要拉着郑莱,却被郑莱反手就推倒了。 她凄然道:“将军,我们就这一个女儿了啊,如意还有景王殿下呢,您今日打死她,可怎么跟景王殿下交差啊。” “娘!”郑如意来不及擦去嘴角的血便喊道。 林锦婳看郑莱如此暴躁的脾气,看了眼墨风便要带着林锦澄离开,却在转身之计听郑莱冷冷呵斥一声:“你打入我郑府,就想这么轻易离开?” 林锦婳转头看着他阴暗如阴河的眼睛,总觉得不自在,只冷淡道:“我会去官府领罚,郑大人若是不痛快,现在报官也可以。” “哼,这里到底是将军府,你以为区区报官就够了么。” “你还想怎么样?若不是你女儿算计我表哥,我们会闯进来吗?”徐昭昭忍不住道。 郑莱阴暗睨了她一眼:“徐家的妮子,哼。”说罢,才看着林锦婳,阴鸷道:“林麓之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大将军了,你以后见到我,也给我放尊重些,该跪下行礼就跪下行礼!你以为一个宁王会把你这黄毛丫头真的放在第一位么,做梦吧。都是一群赔钱货,你爹也是个废物。” 林锦婳手心微紧,嘴角淡淡勾起:“说到底,郑大人是想嘲讽父亲如今被削了官职。郑大人有跟我发泄的心思,不如去林府当着我父亲的面说,这气才出的痛快不是?”林锦婳并不在此时跟他逞口舌之快,毕竟这里还是郑府,她身边只带了个墨风和徐府的几个家丁。 郑莱只觉得方才挥出去的一拳好似打在了棉花上一般,心里越发恼恨,轻嗤一声:“送客!” 郑老夫人微微拧眉,看他暴怒,也不敢说什么。 林锦婳看了眼依旧还未清醒的林锦澄,不再多说,按住还想争执的徐昭昭,快步往郑府外而去。 她走时,能感觉到郑莱一直在背后阴冷的盯着,仿佛随时会扑上来的毒蛇一般,等到出了郑府,林锦婳才长长松了口气,让人赶着马车去了最近的医馆。 郑莱看着人离开,才冷冷转头盯着地上的郑如意:“你就是这么给我丢人的?” “爹……”郑如意一直以来都是怕他的,郑莱以前基本都在边关,极少回府,所以有郑业成在时,祖母对她还不错,如今郑业成也死了,祖母根本不会护她。 郑夫人上去护住女儿,苦着脸满眼的脸,这落在郑莱眼里,越发的厌恶,直接吼道:“混账东西!废物!” 郑夫人本就有晕厥症,这会儿太害怕,整个人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郑如意吓了一跳,忙护住自己娘亲,人却被郑莱一把提起朝一旁的柱子上撞过去。 郑老夫人瞧见,还是开了口:“景王吩咐的如意勾引林锦澄,事已至此,倒不如……” “倒不如什么?让她去做人的妾?我郑莱的女儿去给如今只是个废物的林麓之的儿子做妾?笑话!”郑莱满心的戾气。 “若不如此,如意的清白也已经被毁了……”郑老夫人说这话时,狠狠剜了眼郑如意。 郑莱冷哼一声:“她要做,就必须做正妻,还要风光大嫁,否则,就去死吧。”说罢,将人狠狠扔在地上,直接甩袖而去。 郑老夫人也怒,见郑莱走了,这才上前又狠狠给了地上跪坐着的郑如意两巴掌,打得她脸微微发肿才啐了一口:“你爹被林麓之压着这么多年,你倒好,竟给他丢了这样大的人,贱货,跟你娘一样的下贱胚子,如果你爹说的事儿办不成,我就打死你……”说完,抬手还要打下去,外面来人说景王府的人请郑如意今晚上普济寺,老夫人这才停了手。 她整了整身上的衣裳,缓缓平息了口气看着郑如意;“今日的事你好好跟景王说,敢乱说一个字,你跟你娘从哪儿来的就滚回哪里去。” 郑如意没出声,抱着郑夫人垂着眼敛。 郑莱以前只是军营里一个最不起眼总被人欺负的小兵罢了,后来跟林麓之一起闯了出来,却因为林麓之步步高升成了大将军而嫉恨不已,到如今林麓之被贬,他心里对权利和金钱的欲望也越发膨胀起来。 郑如意等人离开后,才抬手缓缓捂着脸朝林锦婳离开的方向看去,好看的五官已经扭曲在一起,这些都是你造成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徐泊山赶到医馆时,林锦澄已经清醒过来了,他听墨风简单描述了一番当时的时,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坐在原地浑身不安宁,看到林锦婳和徐昭昭看向自己的眼神也觉得是似笑非笑,可两人偏偏一脸单纯什么也不说。 徐泊山见他如此,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娶妻要娶贤,否则便会闹得家宅不宁。” 林锦澄闻言,冷静了些,想起之前马车上被蝎子蛰的那一下,应该也是郑如意故意安排的。他想起初见郑如意时的美好,如今心里只剩下不喜。 他点点头,道:“侄儿明白,等父亲身子好些,便会跟父亲提提娶妻之事,早些娶妻,她该是不会再纠缠了。” “你明白就好。”徐泊山笑着点头。 徐昭昭却是听出不同来:“澄表哥这是已有心上人了?” 林锦澄想起之前王汝嫣红着眼黯然离开的样子,心一阵阵揪起,闻言,只浅浅一笑:“也不知她愿不愿意。” “我听说皇上有意撮合汝嫣和曾公子,前些日子还瞧见曾公子去了御史府,希望哥哥看上的不是汝嫣才好,否则这亲事若是提得迟了,可就没机会了。”林锦婳在一旁笑道。 林锦澄心微微一紧,忙看她:“皇上当真有意将王小姐许给曾公子?” 林锦婳点点头,见他眉间染上忧色,才道:“不过皇上现在还忙着处理疫病的事儿,怕也没心思撮合,而且那曾公子我见过,墨水不多,纨绔子弟一个,家中妾室已不知多少个,汝嫣嫁过去只怕要吃不少苦头。” 林锦澄看外面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微微皱眉,道:“今日城门的事我还没交代好,我先去看看。” 林锦婳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笑着点点头:“哥哥这次可快去快回,别被人又迷晕了。” 林锦澄的脸又猛地一红,无奈的看了眼自己毫不羞赫的妹妹,才对徐泊山道:“还劳烦舅舅先送锦婳回府了,夜里路黑,她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你且放心,正好我也要见见你爹。”徐泊山笑眯眯的,提起林麓之已是带着一股杀气。 林锦澄现在也顾不上爹爹了,点点头,立即出去,翻身上马便走了。 林锦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徐昭昭还在奇怪:“锦婳姐姐,你们下午去那密林做什么?” “什么密林?”徐泊山见两个小丫头咬耳朵,问道。 林锦婳眸光一深,只浅笑道:“墨风不识路,跑错了地方。” “是吗?可是你们回来的时候马车都不见了,只有一匹马儿,不太像啊。”徐昭昭依旧疑惑道。 “马儿不听话。”林锦婳朝她眨眨眼。徐家如今刚入京还未站稳脚跟,若是被人盯上,只怕麻烦,而且赵阚现在到底还在城外,手也伸不到京城里,自己也还算安全,暂且不必将她们牵扯进来。 徐泊山看她不说,也不逼问,只嘱咐徐昭昭:“左右你娘和你大哥还要过几日才来京城,你这几日便留在林家陪锦婳。” 徐昭昭满口应下。 林锦婳看着温暖的亲人,一颗心舒坦极了。 很快到了林府,林麓之身子不如林锦澄恢复的快,到现在也才能勉强下地走路而已,原本还在挑选送去徐府的礼物,便听人说徐泊山来了。 他又是高兴又是愧疚,才让人扶着出了房门,便看到徐泊山已经领着徐昭昭和锦婳过来了,他忙上前愧疚笑道:“泊山兄……” 徐泊山忍住脾气,温和对林锦婳道:“你们先回去休息,我有话跟你爹说。” 林锦婳知道他有脾气,爹爹也当为娘亲的死付出点什么,便乖巧点点头,带着徐昭昭出去了。 两人才走出院门,就听到里面徐泊山暴跳如雷的大骂声。 徐昭昭有些担心:“锦婳姐姐,姑父会不会有事?” 林锦婳微微叹了气,才摇摇头:“放心吧,舅舅有分寸的。你喜不喜欢玉米酥和桂花糖,小厨房做了许多,酥香可口,很是不错。” 徐昭昭立即亮了眼睛点点头。 林锦婳这才安置了她住在厢房中,自己回了房间。 暖阁里,墨花早在等着了,见她过来,当即便跪在了地上:“奴婢办事不利,害小姐差点遭人毒手,请小姐惩罚。” 林锦婳淡淡看了她一眼,疲惫坐在一侧暖榻上,道:“让你盯着赵阚这几日,可盯出什么东西来了?” “有。”墨花珉唇,从袖子里拿出两封信来:“奴婢没敢拿原件,这是奴婢抄下来的,上面说前丞相熊树礼已经暗中带人准备将火器库移到临近京城的豫州。” “火器库?”林锦婳微微皱眉,前世赵阚也有用到这个,不过那是好几年以后的事情,难道今生因为自己的重生改变了这么多事,所有其他的事也慢慢跟着改变了么。 “是,信上是这样说的。他们来往的信件处理的很隐秘,通常看过后就烧了,这两封这今日上午他们还没来得及烧,所以奴婢才看到的。”墨花垂首道。 墨风站在一侧,清冷道:“下次要以小姐安危为重,赵阚有如此计划应该也不是一两日了,下次要盯紧,消息及时传回来。” “奴婢明白。”墨花头更低了些。 林锦婳看她年纪也不大,并未多责备,只道:“你小心些别被他们发现了,先下去吧。” 墨花微微一顿:“小姐不罚奴婢?” 林锦婳莞尔:“是我自己疏忽才导致如此,直接原因不在你。赵阚没有表面看到的这般纨绔,你小心行事,不可疏忽。” 墨花微微咬唇,点点头这才行礼退下了。 等她一走,墨风才低声道:“墨雪身子好些了,奴婢让她去查火药的事?” “好。”林锦婳正愁找谁去办这件事呢,她同意倒是最好了。 墨风应声便下去办事了,杨妈妈在外头等着人出来了,这才进来行了礼,笑道:“小姐,朱无才说这两日想来见见您。” 林锦婳见她满面喜色,知道几个铺子想来是有收获了。 她笑着点点头,想了想,这才道:“那位张小姐如何了?” “还是不见出门,也不跟人接触。不过上次奴婢过去,正好跟朱无才在说铺子的事儿,她倒是开了口说了两句。”杨妈妈俯身靠近道:“奴婢想,她是不是对铺子的事儿感兴趣?” “嗯,让朱无才安排一个女掌柜的职位出来,你亲自去问她愿不愿做,不要说是我的意思。”林锦婳嘱咐道。 杨妈妈连忙应下声。 林锦婳见安排妥当,想起今日郑如意的事,顿了顿,还是吩咐道:“去备马车。” “小姐这么晚要去哪儿?” “去林府,见见老夫人。”林锦婳眸光微黯,郑府那样的无赖还得老夫人这样的老无赖去对付,郑如意必然不会死心的,她不能再让她再爬起来咬住哥哥不放。 杨妈妈见她神情严肃,不敢耽搁,连忙出去了吩咐了,只是走的时候,发现白兰正猫着腰儿在门口张望着什么,瞧见她来,吓得小脸都白了。 杨妈妈还觉得好笑:“白兰,你在看什么呢?” 白兰手心已经紧张的冒汗,却只结巴笑道:“我……我没事。妈妈这是要去哪儿?” “小姐一会儿要出去,我去备马车。”杨妈妈浅笑。 白兰心微微松了些:“那妈妈快去吧。” 杨妈妈见她奇怪,但想着她毕竟是林锦婳的贴身侍女,便也没说什么,转头出去了。 白兰看着杨妈妈走了,才微微咬牙,歉意的回头看了眼林锦婳的房间:“小姐,奴婢不会害您的。”说罢,悄悄提起裙子,快速往府外而去。 林锦婳现在还浑然不知白兰要去做什么,等杨妈妈叫来马车时,倒有报来一个好消息,老六已经回来了。 林锦婳在后巷见到老六,看他短短时日不见,整个人好似都成熟了些,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渣,一双眼睛却晶亮着,个头好似更高了,一身黑色长衫,翩翩少年的模样。 他瞧见林锦婳出来时,眼睛更亮,上前见了礼:“小姐。” “回来了。”林锦婳莞尔,此番回去,他好似换了个人一般,没有之前的自卑沉郁,好似乐观开朗了不少。 老六笑着点点头,才笑道:“小姐可有什么要吩咐的,我立即替你去办。” 林锦婳见他如此,只淡淡笑道:“倒是有一件事小事……”不管哥哥暂时能不能娶到王汝嫣,最起码曾学海不能娶到! 林锦婳低声吩咐一番,老六听罢,俊秀的脸上露出一抹邪气:“小姐放心,夜生必定办妥。” 林锦婳点点头,这才上了马车往林府而去。几日不见林老夫人,想必她现在一定‘闲’得慌呢。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断她后路 此时的林府。 林老夫人连续喝了几天林锦婳开的药后,身上的烂疮已经开始结痂了,而且没有再发出新的,这让她安心不少。 屋里烛火依旧只有幽幽暗暗的一盏,老夫人不许人照的太清楚,免得被人发现她身上的烂疮。 婆子恭谨站在床侧,看着在床幔内躺着的老夫人,低声道:“大夫人在外面来了几趟了,您当真不见见吗?” “大老爷呢?”老夫人声音有气无力,中用听话的儿子死了一个,剩下个纨绔不听话的,如今孙子孙女纷纷进了大牢,出来遥遥无期,她又被人设计毁了清白,只觉得生活都无望了。 “大老爷还在外头呢,又好几日没回来了。前些日子二公子托人从牢里带话回来,说不想再待在大牢了,让您给想想法子,您就这一个亲孙子了。”婆子小心翼翼的复述着原话。 老夫人一想起林惜腾,只沉了脸:“自己不争气!” “可是老夫人,马上就到春闱了,若是二公子出来,兴许还能考上呢。”婆子试探道。 老夫人翻过身冷冷盯了她一眼:“大夫人让你来当说客的?” 婆子知道她这几日性子阴晴不定,立即跪下认错:“奴婢也是看您成日郁郁寡欢,想着有孙子承欢膝下,总是好事,林家也不能一直这样没落不是?” “我何尝不想林家富贵繁荣!”老夫人一想起这事儿就气得咬牙,她处心积虑要除去三房一家,到头来却被一个林锦婳拿捏的死死的。 正想着,外面又来了人。 “老夫人,七小姐求见。”丫鬟在外道。 老夫人听到林锦婳的名字,便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只咬咬牙:“请她进来。”说完,到底看了看一旁跪着的婆子:“先让大夫人回屋去,不许她过来。告诉她,林锦婳已经知道她娘是她动的手了,让她自己小心些。” 婆子面色微微一白:“七小姐怎么会知道……” 老夫人嘴巴嗫嚅了一下,到底没说出是自己说漏了嘴叫林锦婳知道的,只寒声呵斥道:“让你去你便去。” “是。”婆子不敢耽搁,连忙下去了,不多时,林锦婳便来了。 她一进屋,屋子里依旧是闷闷的不透气,房门窗户紧闭,二月的天已经暖和了不少,屋子里依旧熏着炭火盆子闷热的紧。药味弥漫在屋子里,让人作呕。 杨妈妈跟在一侧,一进屋子,面色都白了几分,压着胃里的不舒服没出声。 林锦婳隔着珠帘看着里头的也正直直盯着自己的老夫人,笑道:“祖母身子好了不少。” 老夫人闷闷的应了声,只等着她说来这儿的目的。 林锦婳也不绕弯子,将下午郑府的事说了,隐去了出城那一段,只道:“对于处理这样的事情,相信祖母很有手段。” “你想让我去郑府大闹?” “除了大闹,祖母还能想到别的吗?郑如意我决不允许她嫁入林府的,至于如何能办到,且看祖母的手段了。”林锦婳淡淡说着。 老夫人微微咬牙:“可郑家到底还是三品的将军,如今我林家却……” “林家如何?哥哥也是三品的威武将军,大伯不也是四品的饮马么,听闻大伯母娘家如今更是正四品的官儿,相信祖母有这个底气。以前如何对付三房的,现在如何对付郑府。”林锦婳莞尔一笑。 老夫人看她笑起来,越发觉得可怖,她分明是笑靥如花的样子,浑身上下却一丝暖意都没有。 她不想去得罪郑府,但看林锦婳的样子,却是势在必行。 她顿了顿,才道:“我知道郑如意,跟景王赵阚早已同流合污,便是坏了她的名节,她也要赖在林锦澄身上,昨儿虽然被你抓到了,但外人只会以为木已成舟,郑家若是执意要她嫁,林家不能不娶。” “所以才要老夫人想办法。”林锦婳的笑容淡下来,老夫人之前能做主哥哥跟郑如意的婚事,必然跟郑府甚至赵阚达成了某种协议,现在想要退婚,便是难,她也一定有法子! 老夫人见她面带威胁,抓着被子的手都气得微微发抖,却不得不应:“我试试……” 林锦婳闻言,淡淡转过身离开:“能不能成,可关系到下月的药方,祖母想清楚了。”话说完,人也已经出了屋子,只留下老夫人在房间里懊悔当初为何没能杀了她,但后悔也已来不及了。 林锦婳出了院子,便看到院墙角鬼鬼祟祟躲着个人影,她只当做没看见,等走远了些,那人影才追了上来,她这才看清,原来是之前她让盯着老夫人的梅婆子。 梅婆子瞧见四下无人,才敢上前见礼,低声道:“七小姐,奴婢是来给您汇报消息的。” “什么消息?”林锦婳倒也停下脚步听她说。 “是老夫人的消息,奴婢发现老夫人悄悄使人将您给她的药让人送出去了。”梅婆子神秘兮兮道。 杨妈妈看了看林锦婳,才问道:“送去哪儿了?” “奴婢还没查出来,不过看样子,老夫人打算豁出去重新找大夫看呢。之前府里请过的那位黄大夫您可还记得?他好似回京了,老夫人只怕就是请的他。”梅婆子眼珠子咕噜一转,面带几分鄙夷:“这个黄大夫听闻是在外头治死了人,被人打断了一条腿才回来的。” 林锦婳自然记得这个黄大夫,那段时日娘亲刚过世,这位黄大夫便受了老夫人指使差点害死白兰。当时她念着他阴谋到底没得逞,放过他一马,没想到居然还敢回来。 “继续盯着,有动静,直接递了消息给杨妈妈去。”林锦婳道。 梅婆子忙笑着点头:“您放心,奴婢眼睛睁得大着呢。” 林锦婳让杨妈妈看着赏了,回头看了眼老夫人的院子,这才提步而去。 等她一走,梅婆子看着手里刚才杨妈妈打赏的散碎银子,高兴的把银子收在了袖子里,正打算继续回老夫人院子里去,面前忽然就出现了大夫人的身影,原来大夫人知道林锦婳过来之后,根本没走,一直在这儿藏着,也恰好听到了梅婆子的话。 梅婆子吓了一跳,还未喊出声就被大夫人的人捂住了嘴。 大夫人杀气沉沉的盯了她一眼,才低声道吩咐道:“把人给我绑起来关在柴房,敢吃里扒外,看我这次不扒了你的皮!” 梅婆子忙摇头,大夫人见状,这才冷声道:“不想死,那就林锦婳让你做的事一五一十说清楚。” 梅婆子哪里还有什么忠心,现在只管着保命了,点头如捣蒜,等大夫人的人松开手,便竹筒倒豆子般把林锦婳让她做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包括方才的话。 大夫人闻言,只讽刺的看着林锦婳离开的方向:“她还让你去通传消息?” “是。” “那好……”大夫人一想起林惜玉从高贵的景王侧妃变成阶下囚,便恨林锦婳恨得入骨,咬牙道:“我这儿倒是有话要你去传传。” 梅婆子看着大夫人一脸的杀意,咽了咽口水,弱弱点了点头。 大夫人这才冷着脸让人把她带了下去,自己径直往老夫人房里去了。 他们一走,离这儿不远处的假山后,林锦婳才默默看了眼杨妈妈。 杨妈妈心有余悸,若不是一出老夫人的院子就发现有人在后面盯着,只怕日后真要被这个梅婆子给坑了。 她低声看着镇定的林锦婳,问道:“小姐,那咱们怎么办?老夫人那儿还可信吗?” “郑如意早跟大夫人同流合污,此番老夫人这儿怕有些悬,不过没关系,她若是敢坏事,我自有办法叫她后悔。”林锦婳冷漠说罢,这才转身而去。 夜色如水,二月的夜已经又弯弯月亮挂上夜空,流光清寒,落在人身上,更觉得冰冷。 杨妈妈就这样看着林锦婳的背影,也觉得背脊上寒气直冒,咬着牙赶紧跟了上去。 林锦婳一路匆匆回了林府,才听人说林锦澄早早回来了,一回来就去了林麓之房间。 “奴婢听说,公子今晚去王府,没见到王小姐,只有王御史接他进去喝了口茶坐了会儿便出来了。”墨风沏了茶给她,见她坐在暖榻边翻医书,又亲自点了两盏蜡烛过来。 林锦婳看周围顿时亮了不少,感激的看了眼墨风,才笑道:“之前在徐府门口,郑如意把事情闹得那样大,汝嫣不见哥哥是正常的。” 墨风浅笑着颔首。 林锦婳翻了会儿,找到一个药方,才连夜抄写好才微微舒了口气。 墨风看了会儿,笑道:“小姐明日要去见罗老夫人?” 林锦婳笑着点点头,对她道:“去跟哥哥说一声,让他明儿当值时,送我一道过去。” 墨风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连忙点了点头,赶忙出去了。 林锦婳见都安排好了,才终于歇下。 等她入眠了,赵怀琰才轻轻闪身到了她的窗外,墨雪恭谨站在外面。 “王爷。” “今日之事,本王不希望再有下次。” 因为他背着光,墨雪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也知道必然冷漠的厉害,只将头更低了些:“奴婢便是死,也不会再让小姐出事。” 赵怀琰转头看了眼房间,似乎能透过窗户看到她的睡颜一般,过了好半晌,却还是没有进去。 墨雪见他面色微微有些凝重,问道:“王爷为何不见小姐?” 赵怀琰只微微拧了下眉头,再开口语气里已经溢满温柔:“好生照顾她。”说罢,才转身而去。 墨雪见此,才默默躲到了暗处开始守着林锦婳了。 林锦婳一夜好眠,梦里竟是出现了赵怀琰。早上醒来时,还特意往床边看了看,没有他来过的痕迹。 他在做什么? 林锦婳心里有了几分思念,直到墨风敲门进来。 林锦婳顿了顿,看她道:“怎么是你,白兰呢?”寻常都是白兰在身边伺候的。 墨风也跟着摇摇头:“采儿姑娘一早也在问,好似昨夜便不见她了。” 林锦婳直到白兰性子稳重,不会不守时,连忙起了身要出去,杨妈妈便从外头打了热水进来,听到这话,只将昨晚的事儿说了:“奴婢瞧见白兰姑娘想出去呢,不知她竟这会儿还没回来。” “她可说了要去做什么?”林锦婳问道。 杨妈妈摇摇头,墨风见林锦婳担心,道:“不若让墨月查查,她既然盯着京城的动静,想必能查到。” “嗯,你让她查查看。”林锦婳心里隐隐有些担心,因为白兰喜欢大哥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事儿,昨儿出了郑如意一事,她担心这姑娘会犯傻。 林锦婳想到今日还有事,便也没再多耽搁,简单梳洗之后,换了身胭脂红的掐腰长裙,腰上挂着一块羊脂玉佩和一串素色的璎珞,略施粉黛,挑了两缕头发垂在身前,不算太富贵倒也也不会失了大家闺秀的样子,今日是要去见罗老夫人,总不能失了礼数。 梳洗好后,林锦澄也到了,她才拉开房门,便看到在花厅里坐立不安的人。一身官服加身,一半的头发用玉冠挽了上去,其他的随意散落在身后,眉目清朗,清隽而儒雅,还有武将的英气,说浊世翩公子也不错。 “哥哥。”林锦婳浅笑轻唤一声,林锦澄这才转过头来看她,眼神变得温柔如水:“走吧,我备好了马车。” “嗯。”林锦婳颔首,林锦澄走在他身侧,自然的抬手替她将斗篷戴上,浅笑:“天儿还冷,别自己着凉了。” “嗯。”林锦婳笑着应下,见他笑的开心,她的脚步也好似变得轻快起来。 两人出门时,徐昭昭似乎才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的闹着也要跟去,林锦婳无法,只得也带上了,不过她倒好,不跟她去王家,反而蹦蹦跳跳要跟林锦澄去巡城。 从林府到王家的路略有些远,他们出发时天色才微微亮,到时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罗老夫人还住在王家,毕竟王汝嫣乖巧,那药膳每日都好好炖着,只是药膳吃多了,那些症状好似没有更多的改善了。 早上王汝嫣才送去药膳,回来的路上还想着林锦婳为何还不来呢,就听人说林锦婳已经到了门口了。 “小姐,咱们去二门接林小姐吧。”盈棠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小姐这几日都睡不好的脸色道。 王汝嫣点点头,也没发觉盈棠悄悄抿着嘴笑的样子。 等她快步赶到前院花厅,才发现不仅林锦婳也在,林锦澄也在,身边还跟着漂亮小姑娘,两人说说笑笑,亲昵的很。 她眼眶立即有些涩,脚步也僵住了。 盈棠见此,忙道;“小姐,那是林公子跟徐家小姐。” 徐昭昭一眼看到王汝嫣,觉得甚是漂亮端庄,立刻起身笑眯眯行了礼:“昭昭见过王家姐姐。” “你倒是不认生。”林锦婳见她开口就叫人姐姐,忍不住笑道。 “漂亮的我都想叫姐姐,王家姐姐我还想以后能改口叫表嫂呢。”徐昭昭神助攻。 林锦澄跟红着眼的王汝嫣顿时都红了脸,抬头对视一眼,又都匆匆撇过了脸去。 林锦澄垂下眸子,又忍不住要抬眼看。她眼睛红红的模样,好似强忍着眼泪,让人心疼的揪起。 “昭昭,哥哥虽有此意,但王小姐毕竟还是清白的姑娘,你可不许胡说。”林锦婳笑着瞪了眼徐昭昭,徐昭昭这才朝她吐了吐舌头,乖乖在一旁坐下了。 王夫人瞧着这一家姐妹,心里也是感慨。若不是林家如今是非多,她倒是极满意林锦澄的,为人正直上进,林锦婳又是个好的,汝嫣嫁过去,定不会受委屈,只可惜…… 她心里叹息,面上却只笑道:“你们关系亲近,去后院说话吧。” 林锦澄听出话里意思,也不好多留,今日过来本也只是打着送妹妹来的旗号,立即便起了身:“锦澄还有公务在身,便先行告辞了。” “嗯。”王夫人笑着点点头。 王汝嫣也垂眸侧身让到一边,看着林锦澄经过自己时,明显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而他经过时,身上淡淡的书墨清香也随之传来,让她的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 直到林锦澄离开了,她才敢抬起眼来,却发现林锦婳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锦婳……”她越发羞赫,好在徐昭昭是个神经大条的,当即便也学着林锦澄的样子给王夫人见了礼,快步便追着跑出去了。 “徐小姐这是……”王汝嫣不解,林锦婳却是无奈摇摇头:“昭昭是投错了胎成了女儿身,若是男儿身,现在必当闯出一番事业了。”她是打趣着说的,王汝嫣也明白,噗呲一下笑出声,气氛才算活跃起来。 二人跟王夫人告辞后,直接到了罗老夫人的院里。 罗老夫人如今快六十岁了,这几日喝了药膳,身子尚好,就是行动不便,林锦婳来时,她也只躺在暖榻上休息。 “外祖母,孙女儿跟您说过的林小姐来了。”王汝嫣进屋后轻声唤道。 罗老夫人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先是锐利的打量了一番林锦婳,看她小小年纪带着笑意,目光又柔和了几分,只笑道:“坐吧,我身子不便,就不起来迎接你了。” “老夫人客气了,锦婳是晚辈,哪有长辈迎接晚辈的道理。”她浅浅笑着,看了眼桌上摆放的干果和浓茶,浅笑道:“老夫人可喜欢喝花茶?” “花茶?”老夫人觉得新鲜,王汝嫣想起之前林锦婳送来的玫瑰花,笑道:“锦婳用晒干的玫瑰花入茶,佐以少量鲜嫩芽尖,再配上一两颗去核红枣,喝了以后娘亲跟我都觉得气血通畅了不少。” “是吗?”罗老夫人听亲外孙女这么说,才算起了点兴致。 林锦婳也趁机笑道:“不过如今不是玫瑰花开的季节,老夫人若是不介意,倒是可以让人那些陈年的莲子,取了莲心泡茶,莲心清火。” 罗老夫人听罢,看了看桌上的干果和浓茶,笑了起来:“寻常这些零嘴我倒是吃的少,只是以前随老爷在巴蜀待过许久,喜欢巴蜀的花椒,倒现在每日不食便觉得毫无胃口。” “妇人病,最是要饮食清淡清火,老夫人身子可还有哪儿不适?”林锦婳见她愿意开口说,知道她已是放下防备,这才问了起来。 罗老夫人看她短短几句话便点中要害,知道她并不是浪得虚名骗人的,倒也跟她说开了来。 女人间说话,总是放得开些,林锦婳从始至终都很理智冷静,并没有其他的情绪出现,让罗老夫人也颇有好感,一直到把完脉开完药,林锦婳都是温柔而体贴的,而且从未开口提过关于徐家的任何事,罗老夫人若是病好了,自会记得她的好帮一帮徐家。 快到午时时出来,王汝嫣领着她走了好一段才奇怪的问了出来:“你方才怎么不抓紧机会跟外祖母说说徐家的事儿?听闻昨日郑府那丫鬟死在徐家门口的事儿,昨晚上就有人上折子参了徐家,父亲也被参了一本。” 提起昨日的事,她的情绪又低落下来。 林锦婳见状,看了看前面树木后面有处凉亭,笑道:“去里头坐坐?” 王汝嫣见她有话跟自己说,便让丫环们都留在了外头,独自与她进了凉亭。 “昨天的事……”一进凉亭,林锦婳便将昨日郑如意如何迷晕了哥哥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才道:“郑家并非真心喜欢哥哥,不过是想利用他罢了。” 说完这些,王汝嫣眼睛都睁大了:“这……怎么可能,郑小姐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 林锦婳见她如此反应,无奈笑道:”我亲眼所见,如今又亲口跟你说,你我的关系,你尚且是如此反应,可想而知这件事一旦传出去会是如何,哥哥只怕真的要被她逼着娶她进门,到时候林家便是永无宁日了。” “不会的!”王汝嫣激动地都站起了身来:“林公子这样好的人,怎么能娶她……”她自是相信林锦婳的,这样的事情,也的确超出了她的想象,毕竟郑如意之前的形象不错,温柔又知书达理,还很善良,没人会觉得是她故意陷害林锦澄的,但林锦婳亲口说的,她愿意相信,她也相信林锦澄的人品。 “所以……”林锦婳无奈看她:“现在林家就在想办法,赶紧给哥哥娶一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到时候郑家要闹,也不可能委屈郑如意嫁给哥哥做了妾,只奈何哥哥心有所属,别人家的姑娘他皆是不愿意。” 王汝嫣想起昨儿林锦澄跑到家里来的事,脸微微有些发烫,难道说他心有所属的人,便是自己? 林锦婳笑看着她,还不等开口,忽然听到有男人的声音。 “你把这些都送去,紫苏若是有一点不满意,我定不饶你。” 男人说完,身边的小厮立即点头去办了。 他其实站的远,这话林锦婳也只是隐隐约约听见一些,王汝嫣瞧见那人,立即唤道:“大哥。” 王晖远不知凉亭有人,听到她的声音,吓得立即转过了身,瞧见一旁坐着的林锦婳,面色当即便沉了下来。 王汝嫣觉得奇怪,哥哥寻常最好性子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她不解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你们何时在这儿的?方才可听到了什么?”王晖远紧张的握紧手心。 林锦婳看出异常来,只起身笑道:“隔得这么远,倒是没听清王公子在说什么。” 王汝嫣跟着点点头。 王晖远瞧见,这才松了口气,面色也好了不少:“我没事。” 林锦婳觉得他对自己好似若有似无的带着一些敌意,却不理解为什么,毕竟她与王家的关系可以说很亲近了。 她见王晖远不喜自己,王汝嫣也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倒也没多留,只笑道:“汝嫣,我还有其他事要办,便先告辞了。罗老夫人按时吃药,注意饮食就好了,过段时间我再来看看。” 王汝嫣也察觉出不对来,只能笑着点点头,让盈棠亲自去送她。 等她走了,才看着面色微沉的王晖远问道:“大哥,你怎么了?锦婳有没有地方惹着你,而且就算有,她是女儿家,你何时变得这般不大度了?” 王晖远微微珉唇,看了她一眼才道:“她不是什么善类,你往后离她远一些,至于那林锦澄更是不检点,你也不要走太近,爹娘那里,我会去说的。” 王汝嫣当即便恼了,拉着他的袖子:“就算林公子与你有过节,你也不必如此背后诋毁人,大哥,爹爹不是这样教你的。” “我……”王晖远语塞,却只看了看林锦婳离开的方向,没再说什么。 林锦婳出了王府的门,看了眼墨雪:“方才可听清王晖远说什么了?” “好似提到了‘紫苏’,还嘱咐下人去送什么东西。”墨风道。 “去查查,这个紫苏,到底是谁……” “是。” 林锦婳眸光幽暗,上了马车后只靠坐着,微微合着眼,开始思虑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此时的皇宫。 皇后看了眼来回话的宫女,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太后还是没有见那位慧觉大师?” “是。如今好吃好喝的看着,也不让其他人靠近,奴婢借着送东西的名头过去,也被打发回来了。”宫女回道。 皇后轻轻放下手里捻着的佛珠,神色却并没有半分轻松:“如此说来,太后还是看重这位慧觉大师的,外面的人可曾查清楚了这个慧觉的背景?” 云姜摇摇头,在一旁恭谨道:“出去查的人说,慧觉的背景好似刻意被人抹去了,只能查到他来到京城后的事。” “这么说来,他的背后真有可能就是定南侯府了……”皇后重新转起佛珠,神情放松了些。 “娘娘,最近这位定南侯夫人倒是格外爱跟您亲近,是不是说明定南侯也有意投靠您?”云姜在一旁问道。 皇后面色冷淡:“定南侯其人狡猾的很,在怀琰和赵阚没有分出明显胜负之前,他是不会轻易表明立场的,不过既然这位慧觉大师是他的人,他如今攀上了太后,本宫倒是可以给他些甜头。”说罢,便起了身慢慢往里间去,云姜赶忙上前将人扶住,低声问道:“您想怎么做?” 皇后睨了她一眼:“你以前主意最多,现在倒是没法子了?” “奴婢哪里比得娘娘聪慧。” 皇后笑笑,才道:“本宫听闻她过几日要办诗画会,你使人送些东西过去就是。本宫看定南侯有个侄子很想娶王御史家的女儿,回头本宫再去皇上跟前讨个人情。” “还是娘娘聪明。”云姜奉承着,皇后也只是一听。进了里间才寒了声:“现在德妃如何了?” “听闻皇上还是没有放她出来,却也没有惩罚。咱们使人悄悄送去的东西她通通命人扔了,除非是她亲信拿去给她的,否则一概不用,怕真的染上疫病。”云姜道。 皇后懒懒倚在了暖榻边,捧起一侧的茶喝了一口,才浅浅笑道:“听说她前些日子飞扬跋扈的还去林府动了手,林家那妮子是个会医术的?” 云姜颔首,眸光深深道:“民间还传她医术不错,侯夫人那男胎好似还没成形她就预测到了。” 皇后听罢,轻轻一笑:“既如此,过几日也请她到宫里来一趟。” “是。”云姜连忙应下。 曾学海这会儿还不知道皇后要去皇上跟前请恩呢,最近曾家因为疫病那药,亏损不少,气得正发狂。 “都怪那徐家,若不是他们,咱们怎么会亏了这么多。”一旁小厮道。 曾学海面容阴沉的很,闻言,也只咬咬牙。 正要出门去,边听人说叶姨娘求见。 曾学海并非纵情之人,比起女色,他更喜欢权利和金钱,闻言眼皮也懒得抬一下:“打发她回去,我现在要出府。” “公子要去哪里?” “自然是去徐家看看!”曾学海轻哼一声,直接便出门去了。 他仗着自己叔叔是定南侯,出门也只带着一两个小厮。 出了门上了马车,才走不远就见前面涌出一帮乞丐来挡着去路。 他可没什么施舍的善心,掀开车帘对小厮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把人给我赶走!” 小厮也很为难:“公子,他们躺在地上不肯走呢,要不就给他们点银子……” “混账东西,我哪里来的钱?”曾学海不满瞪了他一眼,看着车夫:“他们要是不走,直接从他们身上轧过去,就是死了也不关本公子的事。”说罢,不耐烦的甩下了车帘。 车夫也没多少同情心,抬起手里的鞭子便狠狠抽了下去,马儿立即扬起蹄子跑了起来,若不是躺在地上那小乞丐跑得快,那马车轮子真就轧着他的肚子碾过去了。 一群乞丐惊魂未定,一侧的巷子里却走出个穿着水墨衣衫的少年来,见状,只轻嗤一声,问着其他人:“办妥了吗?” 其中一个乞丐扬了扬刚才从车辕上取下来的零件:“他要是不打算轧死我,我还不打算拆掉这么多的。” 老六眉梢微微一挑,邪气的便朝马车方才离去的方向追了去。 曾学海今儿也是倒霉,本来马车被拆了零件,他就算摔下来,也顶多摔断一条腿,奈何马车刚刚跑到市集,马车顷刻四分五裂,一个骑着快马的人匆忙跑过,他从从马车里滚出来的瞬间,快马的马蹄狠狠就踢在了他的膝盖上,而后慌乱的踩踏着他的身体过去,让他根本躲避不及,当即血溅当场,只剩下了一口气。 骑马飞奔的人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他勒住缰绳看了一眼,而后便驾马扬长而去。 曾府的人都吓蒙了,周围百姓也围了过来。 老六挤到人群后面,看着血肉模糊的曾学海,微微皱眉,悄悄将郑府的令牌遗落在当场,而后才转身而去。 林锦婳回到林家时,府里已经备好了午膳,但白兰还没找到,她这才开始有些担心了。 忧心忡忡吃过午饭后,徐泊山约了林麓之去祭拜母亲了,她下午便在房间里等着,直到日暮,也没有传来白兰的消息,她才知道,白兰肯定是出事了。 墨风从外头回来,看着连给王爷绣帕子的兴致都没了的林锦婳,轻声道:“小姐,墨月没有查到有关白兰的消息,昨夜她出门后,好似有人在接她,而后便没了消息。” “会有消息的。”林锦婳闻言,已经知道白兰在谁手里了,她无奈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正好杨妈妈回来。 杨妈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道:“小姐,铺子出事儿了。” “何事?” “铺子里的五个掌柜联合起来把朱无才打了,还在栽赃说他贪墨了银子,要把他送去官府。”杨妈妈眼睛红通通的,面上微微有些发红,想来是起过冲突,那些掌柜还动手了。 林锦婳微微拧眉:“你说过那些掌柜有大夫人的人?” 杨妈妈颔首,林锦婳想起昨晚的事,八成是大夫人跟郑如意联合起来要做什么了。 她当即便道:“墨风,去挑几个能打的侍从跟着,杨妈妈去一趟熊府,找到熊世林,告诉他,老夫人要报官抓他强暴。” 老夫人既然还抱着侥幸,那她就彻底断了她的退路! 杨妈妈咬咬牙,刚要转头出去,又听人来传,说梅婆子在后角门处,要见林锦婳。 杨妈妈迟疑的回头看着林锦婳,林锦婳却冷冷一笑:“来的正好,立即请人进来。” “是。” 不多时,梅婆子便被人带过来了。 林锦婳看她不敢跟自己对视,一进来便哆嗦着跪在了地上,才问道;“怎么白天便来了。” 梅婆子忙道:“小……小姐,奴婢发现老夫人今晚约了一个神秘人悄悄见面。” “哦?在哪里?”林锦婳继续问道。 梅婆子看也不敢看她,更没察觉出异常,直道:“就在京城内,不过是城西的一个偏僻地方,奴婢说不出名字,不过奴婢可以带您过去。” 林锦婳了然一笑,只淡淡问道:“是不是只能带我一个人过去?” 梅婆子微微一惊,抬起头已经看到林锦婳眼里的冰寒了,当即吓得跪在了地上,嘴巴哆嗦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林锦婳偏偏就答应了。 “你且出去稍等一下,我换身衣裳,就跟你走。”林锦婳淡漠道。 梅婆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不敢多想,连忙点头:“那……那奴婢在外头等您。”说罢,赶忙出去了。 等她一走,墨风才道:“小姐,不若奴婢扮成您的模样跟去。” 林锦婳点点头:“我正有此意。若是大夫人跟郑如意都在那地方等我,那此时郑如意必然不在郑府。只是……”她顿了顿,才凝重的看着墨风:“你过去以后,若是白兰在,一定要保护好她,而且时间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小姐是想……” “我与爹爹和舅舅正好去郑府看看,若是郑如意这会儿不在家,可就怪不得林家人不道义了。”大家闺秀半夜不在房中,如此不知检点的女人,如何能娶?就算无赖如郑老夫人,便是强行把郑如意嫁来做妾林家都是不会接受的。 杨妈妈小心翼翼道:“那铺子的事……” “铺子八成是为了分散我们注意力的,且不去管,就算报官也暂时死不了人,最多损失些银子罢了。”墨风当即道。 杨妈妈这才点头:“那奴婢立即去熊府。” 林锦婳颔首,赶忙带着墨风去换了衣裳。 墨风身量与她差不多,虽然高些,和戴了黑色的斗篷和帷纱,也叫人辨认不出来。 梅婆子焦急在等着,瞧见里头人出来,才忙道:“小姐,咱们走后门吧。” 墨风透过帷纱看着她乱转的眼珠子,默默点头,跟着她往外而去。 等人一走,林锦婳即刻去了前院找到了将将祭拜完回府的林麓之和徐泊山。 “父亲……”她将昨日郑如意一心求嫁之事又复述了一遍,才道:“女儿觉得这件事,还是早些解决才好。” “可是现在天色已晚……” “而且上次郑将军还说十分想念您,却不好来见,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您若是再不去,只怕要叫郑江军以为您看不起他了。”林锦婳知道林麓之重情义,尤其对郑莱,更是一心提拔,直到上次郑莱将林锦澄骗去被敌军捉拿住,关系才算疏远了些,但她知道,他心里一定还顾及着几十年的兄弟情义。 闻言,林麓之的面色果真是变了几番。 徐泊山则只是微微皱眉看了看林锦婳。 林锦婳知道舅舅心里清楚,但今日若是不去,便是失去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舅舅也一道过去吧,也好好见见郑小姐,把话都说清楚,也省的哥哥被人背后指指点点。”林锦婳只笑道。 徐泊山看着她如此坚持,知道其中必定有原因,想了想,还是跟着点了点头。 林麓之见状,也叹了口气:“那好,我们收拾一下……” “事不宜迟,不必收拾了。”林锦婳立即让人备好马车,便跟他们二人一道快速往郑府而去,郑如意若是真的不在,那她这一辈子都别妄图再打林锦澄的主意!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恶女 长而幽辟的巷子里,懒懒窝在破旧杂物上的黑色野猫听到一侧院门忽然被人拉开的声音,吓得叫了一声,跳起身子快步沿着围墙离去。 从院子里出来的人在巷子口看了看,还不见人来,微微皱眉,这才转身走回了房间去禀报:“小姐,那梅婆子还没来。” “还没来?”郑如意揭下面上的帷纱转头看着大夫人:“你不是说人一定会过来吗?” 大夫人也觉得奇怪:“梅婆子是她安插在老夫人跟前的眼线,她没道理不来,况且你手上不是还捏着她的人么,看得出来她很重视这几个丫鬟的贱命,要不然……” “暂时不行。”郑如意想起自己寻上门妄图跟她同归于尽的白兰,嘴角冷冷勾起:“这个丫头王爷还有别的用处,暂且不能杀。今日骗林锦婳过来,是为了威胁林锦澄娶我。” 大夫人闻言,略有几分犹豫:“若是我帮了你,那我的惜玉和腾儿……” 郑如意淡淡睨了她一眼,才走到门边望着屋外那黑沉沉的天浅笑:“你放心,王爷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林惜玉会重新成为景王侍妾,而林惜腾也会放出来。” 大夫人听完,长长舒了口气:“那就好,只要能救出我的儿子女儿,便是杀了林锦婳都行,反正她早该死的,若不是那一次将她们母女推入水中时,她娘死命把她推出来……哼……”大夫人为了那一次没能杀了林锦婳而后悔不已,现在想起来也只恨不得再把她往水里推一次才好。 正想着,巷子口出现动静。 丫鬟急忙跑出去一看,那长长巷子口猫着腰儿学着猫叫的人,不正是梅婆子么。 她小心翼翼关好房门忙回去禀报了:“小姐,人到了。” “好。”郑如意往院子外走了一步,顷刻间院子里便跳出不少黑衣人往那巷子而去。 梅婆子还未察觉墨风的身份,依旧小心翼翼的引着她往前走:“小姐,就在前头,奴婢就听老夫人说要跟他在这里见面……” 她话不及说完,墨风已经听到快速靠近的脚步声了。 梅婆子见她停下,怔了一下,忙问道:“七小姐,你怎么了?” 墨风冷冷扫了她一眼,抬手抽出腰间软剑,手起刀落,已经取了她的性命。她看着梅婆子瞪着眼睛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才提着剑冷冷往前而去,最起码她要知道白兰在不在这里。 郑如意现在还只等着外面的林锦婳自投罗网呢,却不知此时林锦婳已经到郑府坐下了。 花厅里,郑莱看着林麓之稳稳坐在自己面前,面色黑也不是笑又不想,只能僵着喝茶,茶都换了三盏。 林锦婳知道他爹也是个闷葫芦,讨论正事还能滔滔不绝,一到这种私事便哑然了。 还是她先开了口,瞧着上首面色不愉的老夫人笑道:“今日过来,是特意让父亲和舅舅一道来见见郑小姐的,毕竟那样的事儿发生了,那日也是我一时意气用事,说了气话,现在想想,郑小姐名门闺秀,就算那日一时糊涂,寻常也该是自持知礼的。” “你说的没错,郑家虽不是世代的簪缨大族,却也是名门之户,如意更是郑府的嫡出小姐,自然是知道礼节的,上次的事也算她糊涂没有把握好分寸,至于那药的事也可能是个误会。”老夫人听到林锦婳捧郑府的话,自然要接着继续捧,说这话时,面上的骄傲根本掩饰不住。 郑莱听着,只阴沉的看了眼林锦婳,并未出声。 林锦婳笑笑,接着她的话道:“既如此,便请郑小姐出来一趟吧,也好早些见见父亲和舅舅,这事儿既然已经发生了,怎么说也要早些定下来才是,您觉得呢?” 老夫人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才要开口,郑莱却是看出不对劲,只抢先一步道:“这么晚,如意也睡下了……” “是吗?看郑将军的意思,还是恼恨那日锦婳的不知礼数,竟不肯叫如意姐姐出来相见,也罢,这桩婚事只当林府高攀不上吧。”林锦婳轻轻叹了口气。 林麓之闻言,想要开口,却被徐泊山一把按住了。 徐泊山看着他微微摇摇头,他瞧见锦婳非要这么晚过来,便知道必有原因,而现在郑府的人不让郑如意出来,八成这位郑小姐压根就不在府上。大半夜的,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不在府上,哪里还有什么自持知礼之说? 老夫人瞧见,连忙道:“哪里的话,就算睡着了,使人唤醒也就是了。”说罢,立即吩咐了身边的婆子过去。 郑莱只阴沉盯着林锦婳,微微咬牙,不过他还并不知道郑如意不在府上。 林锦婳捧起茶喝了一口,上好的乌龙茶,入口清冽,回味甘甜。 她静静等着,瞧见父亲被舅舅按下,心下也放松了些。 不多时,那婆子便回来了,面色微微难看,几步走到郑老夫人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便听郑老夫人压着声音质问道:“怎么可能?你可四处寻过了?” “奴婢都找了,不在。”婆子低声道。 郑老夫人的手死死攥在一起,打死郑如意的心都有了。 林锦婳只做未看到她面上的难堪,笑问道:“老夫人,怎么了?郑姐姐可是不愿意见我们?” “没有……”老夫人很快镇定下来,笑道:“如意娘亲的晕厥症发了,她正在照顾,实在过来不得,要不我们先商量下什么时候下聘……” “郑夫人病了?”林锦婳故作惊讶:“不若我去瞧瞧吧,上次郑夫人在普济寺晕倒,便是我看的。” “怎么好劳烦你……”老夫人见林锦婳人都站了起来,忙道。 林锦婳只浅笑:“怎么算劳烦,往后都是一家人,如意姐姐又孝顺又知礼,我便是辛苦些也无妨的。”她话说完就对着婆子道:“还劳烦妈妈带路。” 那婆子也是左右为难,只能求救似的看向老夫人。 郑莱看着这场景,面色也微微有些黑:“如意到底怎么了?” 老夫人忙拉他:“没事。” “我在问你!”郑莱一巴掌拍着桌子,吓得那婆子当即跪了下来:“回……回禀老爷,小姐好似不在府上。” “怎么可能不在,她不在府上还能去哪儿?”郑莱面色发青,在林麓之前面又丢了这么大个脸,他现在恨不得活活打死郑如意才好。 “奴婢不知。”婆子也是为难。 郑莱死死咬牙,阴鸷扫了眼林锦婳:“府里上下都找过了?会不会是被人捉走了?” “府里找过了,人不在。”这婆子也算机灵,听出郑莱话里有话,才道:“不过的确可能是被歹人掳走了,小姐的院子乱着呢。” 郑莱冷哼一声,转头就盯着林锦婳讽刺道:“我说你们怎么会大半夜前来,原来竟是早把我女儿掳走,然后要栽赃一个不知廉耻之名!” 林麓之见他竟如此说自己女儿,也黑了脸:“你休得污蔑,我们什么品行你心知肚明,如今你女儿不在便怨怪我们掳人,你欺人太甚!” “是吗?若不然她能去哪儿?”郑莱轻蔑一句,林锦婳只觉得好笑:“郑小姐不见了,难道不该问问是不是她私会谁了吗?” “你——!”郑莱抬手便指着林锦婳,一副要动手的姿态,林麓之哪里忍得了,一掌便打开了他的手,浑身的杀伐之气都冒了出来:“既然郑府如此看不上我林府,那也不必谈什么姻亲之事了……” 他话才说完,外面忽然燃起了一个信号弹,林锦婳眨眨眼,那是墨风的信号,她不是让她先拖上一阵么。 林锦婳扯了扯挡在身前的林麓之的袖子,道:“爹,我们走吧。” 林麓之闻言,以为她受了委屈不想呆在这儿了,便也不跟郑莱争执,转头便往外去了。 郑莱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狠狠将茶杯掀倒在地:“林麓之,你掳走我女儿,还要这样污蔑郑府,以为能这样轻易离开么!” 他话音才落,一群持刀侍卫便将他们几人团团围住了。 此时郑府外不远处的空旷大街上。 墨风手臂已经受了伤,看着身后追来的人,微微咬牙,越发快的往郑府而去。 郑如意坐在后面的马车上快步往郑府走,一旁的丫鬟见她面容着急,有些不解:“小姐,咱们怎么要突然赶回来,还没抓到林锦婳呢。” “那不是林锦婳。”郑如意本以为梅婆子真的带了林锦婳来,可还没走出院子门,便见虽穿着林锦婳衣裳却带着帷纱帽的女子杀了进来,那些黑衣人功夫虽好,却也挡不住她轻功极好,很快闪身进了她身后的院子找了一番,所以她确定那不是林锦婳,而真正的林锦婳也肯定是怀疑白兰在自己手里了,所以她为了防止林锦婳再做出点什么必须尽快赶回郑府。 她到了常走的后院暗门,才进入院子,便看到原本熄了烛火的院子竟是灯火通明,整个人一下僵住了。 丫鬟还不解:“小姐,怎么了?” 郑如意微微咬牙:“出事了。” 她才说完,却不知暗处一道黑影闪过,很快往前厅而去。 墨雪出现时,郑家人都没注意,只看到她从外面而来。 她规规矩矩的朝林锦婳行了礼:“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了。” 林锦婳闻言,知道是郑如意已经回来了,心下松了口气,不过她这会儿回来的倒是及时。 她还未开口,郑府门前忽然一阵嘈杂,立即有侍从来报:“将军,门口忽然出现一般持刀黑衣人。” 郑莱以为是林麓之的人,冷哼一声:“给我看住他们。”说罢,亲自提刀出去了。 林麓之面色铁青,他早知郑莱不服自己,竟不知竟是如此的厌恶和杀意,这回一来,他还一直挂念的几十年的出生入死的兄弟情便算是彻底湮灭了。 郑府门口。 墨风将人引到郑府大门前后,才对郑府的侍卫大喊道:“有刺客!” 那些黑衣人没管郑府的人,只一心朝她杀来,但郑府的侍卫们瞧见门口有人动手,哪里会不插手?当即便跟黑衣人也缠斗了起来,直到郑莱出来,那黑衣人为首的人才呵斥一声:“都住手,我们乃是……” “是谁的人?”墨风寒声问道。 郑莱先是冷冷睨了她一眼:“你是谁?” “殿下叫我来的。”墨风低声道。 郑莱闻言,只以为是赵阚的人,转头狠厉看着那群黑衣人:“你们是谁的人,想做什么!” 领头的黑衣人见墨风没死,肯定不能自报家门,但郑如意好似没有跟郑莱说今晚的计划一般,只得冷声道:“不关你的事!所有人,撤!”他微微咬牙看着近在咫尺就能抓到的人,却为了不暴露,只能撤退离开。 “将军,可还要追?”侍从们见黑衣人撤走,忙问道。 郑莱皱眉,转头要去问一旁的墨风,奈何墨风已经趁机离开了。 他微微咬牙,一时间竟不明白这到底闹得哪一出。 正想着,老夫人身边那个婆子又急急出来了,低声道:“老爷,小姐平安无事回来了。” “回来?”郑莱抓着刀的手更紧了,面色铁青:“那就是说,她不是被人掳走了?” “不是。”婆子白着脸微微摇头:“下人说,是瞧见她走后角门自己进来的,平安无事,方才已经到了前厅,被林府的人看到了。” 郑莱只觉得一张老脸丢尽,咬咬牙:“去把林府的人放了,让他们赶紧走。” 婆子迟疑道:“那小姐的婚事……” “还有什么婚事,她还有脸嫁吗!”郑莱知道今晚郑如意肯定是被人算计了,但呈现在眼前的事实就是她大半夜不知廉耻的跑了出去,加之她之前给林锦澄下药的事,岂不一而再再而三的证明了她就是个寡廉鲜耻的人! 婆子哪里还敢多说半句,连忙到前厅去了。 林麓之沉着脸还在与旁边的侍卫对峙,林锦婳倒是安安心心在一侧坐了下来,看到舅舅徐泊山望着她略有几分凝重的样子,只浅浅笑道:“舅舅可要喝茶?这乌龙茶该是极品,味道极好。” 徐泊山见此,只无奈又宠溺的摇摇头:“你喜欢,舅舅回头让人多买些给你。” “好。”林锦婳笑的眉眼弯弯,好似没看到急急跑来看到自己时一脸复杂痛恨的郑如意。 郑如意本是打算先探问清楚情况再来的,一听到丫鬟说林锦婳已经带着林府的人来提亲,便坐不住急急赶来了,却没想到赶来后会是这样的状况。 郑老夫人看她安然无恙的出现时,还未开口,便听林锦婳道:“郑姐姐,郑夫人晚上还教你绣花,很辛苦吧。” 郑如意微微一怔,下意识应道:“还好……” 她这话一出,郑老夫人的脸当即铁青。她替她编的借口是郑夫人晕厥症犯了,林锦婳问的竟然是郑夫人教她绣花,而她居然还回答‘还好’…… 林麓之哪里还不明白,面色越发沉了:“林府既然从未做对不起郑小姐之事,那林郑两家就绝不会联姻,这一点,我相信老夫人心里应该很清楚了,对吗?” 郑老夫人还能说什么,只能冷着脸看着郑如意:“你老实说,你今晚做什么去了?” 郑如意这才明白,林锦婳只怕一早就知道她出府去了,所以才在这儿等着。 她心思飞转,忙道:“孙女是瞧见娘亲身子总是不好,爹爹和祖母又杂事缠身,听闻今日京城来了个好大夫,所以如意才想着偷偷出去请大夫来……” 听着倒是个极好的理由,如此孝顺的女儿,便是半夜出去,又有何不可呢? 郑老夫人乘机道:“竟是如此,那你往后也要注意些,你到底只是个女儿家,半夜出去,纵使是要敬孝心,也要当心有些人暗中诋毁你,也毁了我郑府的名声。” 墨雪闻言,上前一步:“奴婢去给小姐停放马车时,来的晚了些,恰好瞧见郑小姐的马车过来,走的是城西方向,而且今日这半月因为疫病一事,京城不曾有大夫入京,郑小姐的车上更没有闻到半点药香。”她说完,顿了顿,看着郑如意低垂下的微微颤抖的眼睛,才道:“那车夫说漏了嘴,说郑小姐在个小院子里待着,也不知跟谁一起。” “祖母,我没有。”郑如意还要辩解,却是不知该怎么说了。 郑老夫人更是觉得老脸丢尽。 刚好外头婆子进来,悄悄走到老夫人耳边传达了郑莱的话,老夫人才侍卫们赶紧退开。 只面色不愉的看着林麓之寒声道:“我郑家配你林家……” “实在是绰绰有余,就不需要委屈郑小姐了。”徐泊山接话。郑府的人也算是让他大开眼界了,他寻常来往的有贤臣又奸佞,但像他们这一家子闹得稀里糊涂还不要脸面的,还真是头一家。 郑老夫人面色微微发白,也咬着牙梗着脖子:“既如此,那你们请回吧。” 林锦婳看了眼皱着眉头的林麓之,道:“爹爹,哥哥这会儿也该下值了,我们回去再说吧。” “好。”林麓之点点头,提步便往前去了。 徐泊山跟在后面,林锦婳走时,淡淡朝老夫人一笑,转身而去。 郑如意死死咬牙盯着她的背影寒声道:“林小姐真是冰雪聪明,以前还是我低估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听闻最近你身边少了个丫鬟?可是与男人私奔了?未出阁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与人私奔,如此不知廉耻的事要是传出去,外人只怕还要指责这个做主子的言传身教,才会如此的呢。” 林锦婳手心微微攥紧,却只侧身浅笑着看她:“郑小姐既然说我冰雪聪明,那一定知道我还能做到更多的事,比如让那个拐了我丫鬟私奔的男人身败名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郑如意看着她满是杀气的深寒眸子,手心微微一颤,梗着脊梁骨咬牙没说话。 林锦婳见她如此,淡漠扫了她和上座的郑老夫人一眼,这才提步而去。 等林锦婳一走,郑如意还未开口,老夫人当即便呵斥道:“跪下!” “祖母……” “我让你跪下!”老夫人气得站起身来。 郑如意咬着牙跪在地上,老夫人当即便亲自上前,狠狠几个巴掌抽打在她如花似玉的脸上,打完后才骂道:“不知廉耻的东西,跟你娘一样没用。” “不关娘的事……” “你还敢狡辩?”老夫人冷喝一句,立即又让人取了鞭子来,不由分说的便抽在她身上,每一鞭子下去都见了血。 郑夫人好不容易赶来时,瞧见这般场景,煞白着脸就跪在了地上:“娘,你这是做什么……” 郑老夫人轻嗤一声:“她变得如此不知廉耻,都是你这个娘教的,一对下贱坯子,赔钱货!”她一边骂,一边连着她们母女两人一起打。 郑夫人想护住女儿,郑莱却从外面进来,一脚就把郑夫人踹得摔在柱子上,而后才看着面色煞白的郑如意,一脚将她踢到在地,才寒声问道:“我问你,你今晚到底做什么去了?” “我是遵了景王殿下吩咐……” “狗屁,景王殿下有吩咐,会不告诉我而告诉你一个不要脸的女人?”郑莱只觉得自尊心极大的受挫。 郑如意被打得浑身麻木,微微咬牙:“爹爹若不信,可去问问景王殿下……” “混账东西,还敢指使我,你以为你爬上了景王的床就真的变成凤凰了,可以对你老子也颐指气使了吗?臭不要脸的下贱货!”他亲自拿过鞭子狠狠抽打在她身上,郑夫人自己要爬过来都被他一脚踢开了,直到把人打得奄奄一息,才终于冷静下来,冷漠的看着郑如意,好似看着一块破布垃圾一般:“吩咐下去,景王若是再来找你,你不许再见,好好给我待在后院。” “可是父亲……”郑如意咬牙:“你想得罪景王吗?” “得罪?”郑莱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就凭你,景王就会放弃我这个三品将军么,你一个没用的女人而已,以为自己有多重要?你除了会给我丢人现眼,还会做什么?” 郑如意咬牙没说话,眼里却是聚集起了杀气。 郑老夫人看了一眼,对郑莱道:“要不休了她娘,再另外娶一个……” “全凭娘做主。”郑莱扔下一句,这才扬长而去。 郑老夫人闻言,这才顺了口气,鄙夷的看了眼郑如意:“郑府这样的名门之家,真不知怎么养出你们娘俩这样的不要脸货色。”说罢,也跟着离开了。 郑如意等人走了,才吐出一口血来,可看着这血,她不恨郑莱和老夫人,只恨毒了林锦婳。她咬着牙勉强出声,看着林锦婳的方向咬牙切齿:“林锦婳,我与你不死不休!” 林锦婳此时若是能听到这话,只会淡淡一笑。前世她便用尽手段害死自己一家,说不死不休?前世她早死了,让她说,这恨只会是生生死死永不休! 回到林府,林麓之心情好似有些沉,徐泊山拍拍林锦婳的肩膀安慰笑道:“你且先回去休息,我与你父亲说会儿话。” “谢谢舅舅。”林锦婳是真的感激他看穿了一切却能帮自己瞒住。 徐泊山温和一笑,他知道自己亲妹妹死得冤枉,妹夫又太过重情义,倒是这个侄女儿敢作敢当有勇有谋,他怎么会不帮她呢。 林锦婳告别徐泊山回到自己的院子,才看到墨风已经换好衣服等着了。 她面色微微有些发白,立在一侧见林锦婳来,才上前道:“小姐,奴婢没看到白兰。” “白兰的确在她手上,今日郑莱和老夫人必不会轻饶了她,白兰暂且还能安全几日,我们且再找找,若是不在郑府,八成在普济寺附近。”林锦婳回到房间坐下,才寒声道。 墨风点头:“我让墨花去找。” 林锦婳微微摇头:“墨花一个人不够,你去找夜生,让他帮忙。” 墨风颔首。 林锦婳这才看到她的不对劲,上前自然的抓住她的手腕把了脉,半晌才松了口气:“皮外伤,没伤到筋骨,这几日好生调养。” “是。”墨风见她对所有人都是一样,心里也微微有些暖。 正说着,杨妈妈满头大汗的回来了,面上带着几分喜色。 墨雪在一旁瞧着,道:“杨妈妈这是有喜事?” “不是……”杨妈妈想起今晚的事,只觉得好笑,上前看到林锦婳才道:“小姐,奴婢今儿悄悄使人去告诉熊世林他强了老夫人,老夫人要去报官的事儿,他竟是自己就闹着要上吊了。” 一旁的墨风也微微珉唇笑了起来:“然后呢?” “奴婢想着,既然要报官,就得报真的,所以悄悄去了官府,让人代写了陈情书放在府衙门口,又贴了几张在城门的公示栏上,明儿一早这事儿怕是就要满城风雨了。”杨妈妈微微喘着气,有些紧张的看着林锦婳,怕她会怪自己擅作主张,没曾想林锦婳反而笑着颔首:“做的不错。熊世林的跋扈性子,这事儿明日一闹开,八成就会去林府闹了,老夫人若是还能厚脸活下来,下个月身上的毒疮一发,怕也活不成。” “小姐真不打算救她了?”墨风问道。 “屡教不改,救她也是浪费我的药。”本来还打算用她来对付德妃,不过她自己不长记性,那也怨不得她了,只是她犯下这么多罪孽,让她痛痛快快死了,岂不便宜了她。 林锦婳说罢,看着一侧放着的帕子和荷包都绣好了,却一直不见赵怀琰来,淡淡将东西收起。 墨雪瞧见,想将昨晚赵怀琰来了的事告诉她,可张了张嘴,话又咽了下去,哪知林锦婳将东西收好后,直接给了她:“送去给王爷。”她从不是扭捏的人,既然决定相信赵怀琰,便不会再遮遮掩掩。 墨雪闻言,面上难得露出笑意,上前接下东西。 林锦婳看了眼她的脸,涂了药膏后,疤痕淡了许多,心才稍稍安了些。 时间已经晚了,林锦婳也没有再更多吩咐,只让她们各自去安排各自的事儿了,直到第二天一早,杨妈妈神秘兮兮的跑来报信,说熊世林知道了那城门口贴的东西,已经领着人直接去林府跟前闹了。 林老夫人得知昨儿晚上大夫人失败而归后,便战战兢兢一夜没有睡好,一早上听说熊世林在门口闹,当即便是脑子一片空白了。 大夫人听到这话儿时,早上含在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望着来回话的丫鬟惊愕道:“你再说一遍?” 丫鬟也是满面羞红,却带着几分鄙夷:“那日老夫人失踪,竟是被那熊世林给侮辱了,昨儿晚上不知谁把这事闹得满城风雨,还报了官,这会儿熊世林已经在门口大骂老夫人……”丫鬟没敢说出那些话。 大夫人不用听也知道多难听,可一想到老夫人,便又问道:“这事儿老夫人可知道了?” “知道了。” “那她还没自尽?”大夫人继续问道。 丫鬟摇摇头:“老夫人现在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只让人去驱赶熊公子呢。夫人您是没瞧见,那熊公子一身的烂疮,浑身恶臭,根本就像具腐烂的尸体了,很是恶心。”丫鬟说的面色微微发白。 大夫人也听得一阵恶心,却是转换了心思:“你赶紧使人去把这些消息都传到老夫人院子里去,她不肯出来对峙,八成就是真的了,她一把年纪居然还被男人给……八成也染上了花柳病,还是趁早死了清净。” 丫鬟见大夫人眸光冷冷的,连忙点点头去安排了。 等安排完这些,大夫人才认真想起来,这会不会是林锦婳的计策?否则也太巧了些,老夫人才背叛了她,她便用如此毒计来毁了老夫人,这可是名声尽毁啊,就是死了只怕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这样一想,她立即命人准备马车。 “夫人要去哪儿?” “自然是回娘家。”大夫人赶紧让人收拾好金银细软,想先回娘家去避避风头。就连老夫人都被人算计成如此,她还是不要正面跟林锦婳对付的好。 她越想越急,命人带好了东西,就走后门上了马车匆匆离开了。 林锦婳这会儿刚用完早膳,老六站在花厅里,悄悄打量着这屋子。四处布置雅致,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屋子里也没有熏香,花瓶里只插着几支时令的鲜花,泛着幽幽淡淡的香气,很好闻。 林锦婳放下手里的书,看他来才道:“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本来昨儿只是打算摔断那曾学海一条腿的,哪知飞奔的马儿疾驰而过,倒是给了我灵感。”老六看她端端坐在那儿没有一丝浮躁的样子,竟是有些羡慕。她总是这样冷冷清清的,遇到什么事儿也极少见她会慌张,分明比自己还小几岁,却看起来比自己更加的沉稳老练。 林锦婳微微颔首,又低头看书:“那就去办吧,不要办砸了。” “是。”老六应声,这才转头走了。 走时刚好撞见蹦蹦跳跳进来的徐昭昭,徐昭昭一眼看到他眼睛就亮了,他一身水墨衣衫,皮肤白净五官秀气,迎面走来时气度淡然,好似空气都要弥漫着淡淡香气,云消雨霁,万里晴空。 他走过的一瞬间,徐昭昭拉着他的袖子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六微微一顿,看着这个圆脸活泼少女,轻轻笑道:“夜生。” “夜生?”徐昭昭眨眨眼,看着他秀气的样子,咧嘴笑开:“我叫徐昭昭。” “徐小姐。”夜生垂眸行礼。 徐昭昭只是一笑,看着他离开,才快步进了屋子。 瞧见正坐在里间看书的林锦婳,上前挨着坐下才问道:“锦婳姐姐,那夜生是什么人?” 林锦婳放下手里的书瞧她,笑问道:“怎么了?” “没事,就觉得他生的真好看。”徐昭昭在一旁坐下,藏着少女的心事。 林锦婳没注意,只浅笑道:“昨儿跟哥哥去当值,感觉如何?” “挺好的。”徐昭昭说完,才眨眼看她:“那夜生明儿可还会来?” “不一定,我只是恰好有事吩咐他办。” “哦……”徐昭昭点点头,圆圆的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看林锦婳一身鹅黄罗裙,再看自己一身灰黑窄袖袍子,皱皱眉头又蹬蹬跑出去了。 林锦婳以为她对夜生也不过是停留在仅仅觉得好看而已,也未多在意,直到外面墨风进来,才看着她问道:“朱无才如何了?” “没有被绑去官府,倒被那些个掌柜打了一顿捆在了铺子后院里。”墨风垂眸。 林锦婳看着一旁忧心忡忡的杨妈妈,浅笑:“去挑些能打的,跟我走。” 墨风略有几分担心道:“可是小姐,明儿便是侯夫人的诗画会,您这会儿打出去,会不会不太好?” “怕我落个恶女之名吗?”林锦婳眸子弯弯,便是恶女又如何,知心的朋友家人会理解她,赵怀琰也不会抛弃她,至于其他人,往后还是要假模假样跟她结交,所以恶女不恶女,无所谓了。 墨风见她如此,知道是下了决心,也不再废话,立即挑了几个壮实的婆子,提着棍子就往铺子去了。 此时的大夫人匆匆坐着马车往娘家赶,赶到一路,马车猛地一停,她还没坐稳,又听得不远处又马儿一声嘶鸣。 她掀开帘子不耐道:“怎么回事?” “夫人,有人挡着道儿。”车夫委屈道。 大夫人往前看去,一群拦路的乞丐已经哄笑着离开了,她只厌恶的皱了皱眉,才道:“行了,赶紧走。” “是。”马夫猛地抽了下马鞭子便往前跑,但没跑几步,后面的马车便翻到在地,大夫人也滚落了出来,不远处疾驰的马儿飞奔而来,大夫人还要躲开,却被马儿直接的前蹄狠狠踢了一脚,当即便铁青了脸,而后她自己马车的马儿不知怎么也受了惊吓,开始疯狂的往前跑了起来,她被马车帘子缠住了脚,竟就这样被马儿拖在地上跑了起来。 因为之前被踢了一脚,这会儿连话都喊不出,只能感受着五脏六腑仿佛移位了一般的痛苦朝周围围观的人投去求救的眼神,奈何百姓们哪里又制止疯马的本事,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被疯马拖走了,身体剐蹭在地上,一地的鲜血。 老夫人还躲在房间里,熊世林在外头已经骂的很难听了。 “老娼妇,你怎么还不出来?还想报官抓我,分明是你自己送上门去让我亲近……我呸,恶心。如今还恶人先告状,你个老娼妇,臭不要脸的老东西!” 他的骂声传的很远,围观的人看得热闹也跟着低声议论。毕竟曾经高高在上尊贵端庄的林家老夫人,虽是寡居,可从未传出过败坏名节的事,就快要熬到能立贞洁牌坊的时候,竟然跟一个染了花柳病的年轻男人私通,这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熊世林骂的不过瘾,已经开始砸门了。反正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能拉一个下水就拉一个下水。 林府的下人吓坏了,生怕碰到熊世林满是脓疮的身体,纷纷往后躲,这一躲竟就直接让他闯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老夫人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外面恶毒的咒骂她听得清清楚楚,但越是如此,她就越恨林锦婳,这些都是她害的!却也因此,更怕林锦婳。 “老夫人,怎么办?”婆子看着仍旧没想着死的老夫人,微微皱眉道。 老夫人咬着牙从床上爬下来,脸上还未掉落的痂一下子暴露出来,吓得房间里的婆子尖叫出声:“老夫人,你……” “我什么?”老夫人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阴鸷的盯了她一眼,才寒声道:“让人去找林麓之,让他来救我,我到底是他母亲!” “是,奴婢这就去。”婆子巴不得跑出去,赶紧走了。 老夫人想起林锦婳之前的警告,若是下个月没有药,她身上的脓疮还要复发…… 一想到这些,她便恨不得立即抓烂自己的脸然后上吊自尽,但她不能死,她一定不会让林锦婳好过的…… 她努力安慰着自己,听着外面熊世林的恶毒露骨的叫骂声,却没有哪一刻如这样后悔昨日的举动,她就不应该信大夫人和郑如意的。 老夫人想起这二人,也是恨得牙痒痒,等此事过去,一定不会放过她们! 林锦婳这会儿可不管老夫人内心怎么想要自己死,左右最后自己把自己折磨至死的,只会是她。 她已经到了其中一个当铺门口,下了马车,慢慢进了铺子,正好看见当铺的掌柜正优哉游哉的喝着顶尖的龙井,安心的数着银子。 掌柜的瞧见林锦婳来时,竟是不认识,只淡淡道:“这位小姐,我们今儿不做生意。” “为何?”林锦婳淡淡笑问道。 掌柜的嗤笑一声,才抬头看她:“真是对不住,只是我们东家吩咐了,往后京城一品一下小官的生意都不做,看您穿的这样普通,也不是一品官家吧?不是您就赶紧回吧,别在这儿挡着道。否则我们林锦婳小姐,可不会轻饶了你们。” “我怎么不记得我这样吩咐过?”林锦婳依旧笑眯眯看他,眼神却是冷了许多。他敢这样冠冕堂皇的赶人走,这是在替她将京城里的人都得罪个遍呢,想必其他四个铺子必然也是这样一番说辞吧。 掌柜的听到这话,一愣,一时竟是没反应过来:“你到底是谁?” 墨风上前一步冷声道:“这位就是你嘴里的林锦婳,你的东家。” 掌柜的还不信,大夫人说林锦婳不过是个小姑娘,而且对铺子一事也一窍不通,哪里就敢亲自登门来了? “你们休得胡说,我东家可是未来的宁王妃,你们敢冒充,我现在就敢抓了你们去见官。”说完,立即呵斥道:“来人,把他们给我抓起来!”他话落,竟真有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大汉走了出来。 墨风冷哼一声:“好一个奴大欺主。”说罢,抬脚便将掌柜从铺子里给踢了出去。 掌柜的还没反映过来,便听林锦婳道:“谁敢反抗,打!” 外头拎着棍子的婆子小厮闻言,齐齐应了一声,提起棍子就开始打了。 铺子里的账房瞧见这动静,赶忙吩咐了下人:“快去报官,再去请大夫人来。” 林锦婳闻言,眉梢微微一挑,并未叫人阻拦,反而在一旁坐了下来。她就等着官府的人来呢,至于大夫人,能不能来,还是个问题。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无情无义 那掌柜的被婆子们痛打了一顿后,才勉强睁着青紫的眼睛看着悠悠然坐在堂内的女子,狠狠的威胁道:“你当真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谁吗?我只是个奴才,但你打我,可是打了林小姐和宁王爷的脸,我看你有几条命可以抵。” 林锦婳闻言,轻轻一笑,也不理他:“朱无才在哪里?” 掌柜的一愣,下巴上的肉也跟着颤了颤:“我不知道……” “不知道?”林锦婳缓缓说完这几个字,墨风会意,立即对旁的婆子道:“立即去后院搜查。” “你们敢……”掌柜的呵斥一声,见那些婆子提着棍子又回头来看他,吓得脖子一缩,张张嘴半晌才吐出一句:“你真的是七小姐?” “我早告诉过你。”墨风在一旁寒声道:“你有眼无珠,敢仗着七小姐的名头在外招摇撞骗得罪人,还敢假传七小姐的话,便是你的人不去报官,我也是要报官的。” 那掌柜怔住,大夫人前儿还信誓旦旦告诉他们几个掌柜不必担心呢,但面前这位敢光天化日之下打进来,只怕真的就是七小姐。 但不管是不是,他还是求饶为先,也好拖着等官府的人和大夫人来,他立即就跪在地上痛哭起来:“原来是七小姐,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跟小的计较,只是那些话儿都是朱无才教小的们说的啊。”他一心想着,反正林锦婳也找不到朱无才,把罪过全部推到朱无才身上就行了。 “胡说八道!”杨妈妈听到这话,喝叱出声:“朱无才寻常虽然油滑了些,却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分明是你欺瞒小姐。” “哎哟杨妈妈,您可不能为了你男人这样污蔑我们,朱无才这样吩咐的,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敢违背,实在不信,你可以把他找来对峙啊!”他看着杨妈妈颇有几分不屑,但不屑的话才落音,方才墨风已经悄无声息闪到后院去了,没多久就把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朱无才给带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两个手持大刀面上有伤的护卫。 朱无才一出来便吓得直往杨妈妈身后躲,那掌柜的一下怔住了。 那两个护卫对视一眼,才道:“掌柜的,这女子私闯咱们后宅,要把要把她抓起来!” 掌柜的听到这话,气得直拍大腿,这两个蠢货,连一个女子都打不过还让人把朱无才给救出来了,现在哪里还能那么把人拿下? 他恼道:“小姐跟前,说什么胡话。” “小姐?”那两个护卫也是一怔,纷纷看向坐在一侧神色淡淡的女子,满脸的不信:“小姐乃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来咱们这等铜臭之地。” “小姐自己的铺子,想来便来。”墨风睨了那二人一眼,才走到林锦婳身侧站定。 那两个护卫看着自己掌柜被打得这样,忙上前将他扶起,才对着林锦婳不屑道:“便是小姐又如何,这当铺还得我们掌柜的管着,这里的金银数量若是有个差错,损失了银子,便是大夫人也要发怒的。” “哦?是吗?我的铺子,大伯母有什么可怒的?”林锦婳觉得好笑。 两个侍卫还要开口,却被掌柜的一把拉下:“别胡说了。”他一瘸一拐的走到林锦婳跟前试探的看着她笑道:“小姐,那您今儿来,还有什么吩咐?” 林锦婳见他依旧不把自己当回事,嘴角淡淡勾起:“三件事,一,交出铺子所有账簿,二说清楚关押朱无才一事,三,撤换铺子所有人。” 掌柜的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一二三件事可都不是什么好事啊。 “小姐,账簿还要时日整理,您不如先回去……” “墨风。”林锦婳淡淡一句,墨风上前已经夺过护卫手里的刀架在了掌柜的脖子上:“要多久?” “三……三天。” 墨风的刀往前稍一用力,他脖子上已经出现一条血痕。 两个护卫一瞧,急了眼:“敢杀了我们掌柜,我看你们也不必走出这铺子了!”说完,挥起拳头就打了过来。 墨风自然很轻巧躲开,林锦婳却是皱起了眉头,照这个掌柜这样蛮狠的作风,只怕这铺子早已得罪不少人了。 正看着几人缠斗,外面官府的人已经赶到了。 领头的是衙门的差役早已认识林锦婳了,上前便见了礼:“林小姐,这里是怎么了……” 掌柜的听人真的唤她林小姐,一颗心跌落谷底,只盼着大夫人能赶紧过来。 “不是这掌柜的报的官么?他们妄图将我杀人灭口,以掩盖他们多年贪墨账目银子的事实。”林锦婳淡淡说道。 掌柜的睁大了眼,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这看起来大家闺秀的七小姐说起谎来竟是眼睛都不眨的吗!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开始大哭:“小姐,您想要收回这铺子奴才无话可说,但您也不能这样冤枉奴才啊,奴才好歹在夫人手底下做了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是吗?”林锦婳转头看着朱无才,朱无才起初还有些怕,被杨妈妈一把给推出来才把这么些天查到的东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仅仅就这个当铺,这掌柜的不仅贪墨银子,还将以前不听他话的人全部都关在了后院里,当狗一样喂养着。 这话一出,掌柜的脸都白了:“我……我没有。” 差役哪里还没看出不对劲,立即叫人去查了。 掌柜的瞧见人进去,整个人都蒙住了,只忙回头看着一伙儿的账房先生:“大夫人怎么还没来?” “我也不知道。”账房先生也急,眼珠子快速转了起来。 不多时,后面的差役真的找到了被关押的人,带出来时,早已枯瘦的不见人形了,这些却是真正徐家的人,而这掌柜的和这里的账房护卫,全是大夫人的人。 掌柜的见状,哭着就去求林锦婳,他以为林锦婳到底是个小女儿家,会心软些:“小姐,这些不关奴才的事儿啊,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奴才吧,奴才以后一定当牛做马……” “留着你也只是害群之马。”林锦婳只淡漠看他一眼,才对衙门的差役道:“还请你带回去好生审问,从重处罚。欺上瞒下,还不知与没有做过杀人越货的勾当。” “七小姐,你怎么这么无情无义,我们好歹跟了你也这么多年……”他大声嚷嚷着,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听到。 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无情无义?实在说的太对了,对于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她就是要无情无义。 “辱骂主子,墨风,掌嘴。”林锦婳漠然道。 墨风颔首,上前便抽了两巴掌,才冷淡看着他:“还有要说的?” “你——” “啪啪——” “七小姐,你好狠……” “啪啪啪啪——”墨风连着四个巴掌抽完,才优雅的看他肿起的脸:“还有话?” 掌柜的憋了一肚子火,但被墨风打怕了,她的巴掌带着内里,刷刷几下仿佛脸上的肉都要被抓扯下来。 他朝屋外看了又看,却依旧没有大夫人的影子,只能默默咬着牙红着眼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那差役走时,脸上的惊愕都还没退下来,他一直以为林七小姐这样的美人儿一定是温柔的,没曾想这样的有手段。 他们一走,那账房的也想悄悄溜走,被守在门口的杨妈妈一脚蹬在他脸上给蹬了回去。 账房的肥胖的身体被人一踹,整个人跌坐在地哎哟直喊。 杨妈妈听着他的喊声,哪里不知他是想招人来看看小姐是怎么虐待他的,当即上前啪啪两个巴掌:“再喊一句试试!” 杨妈妈也是气急了,之前他们打朱无才的时候,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了。 账房的一下子咬着牙没声儿了,林锦婳这才起了身来看着朱无才:“把这里收拾干净,账目算清楚,差多少,要一分不差的全部追回来,追不回来的,就把他们送去官府查办。” 朱无才听得喜上眉梢,他正愁仇没报呢。 账房的比掌柜的怂,当即哆嗦道:“七小姐,奴才什么都愿意告诉你您,你就放奴才一马吧。” 林锦婳温柔看着他满眼希冀的模样,心中摇头,他们从不曾给自己留退路,自己费心放他一马岂不是纵虎归山么。 “不放。”林锦婳淡淡说罢,才对朱无才道:“剩下的铺子你带着人直接过去,不听话就打,打完就报官。” 朱无才得了这话,越发高兴了,刚躬身垂首道:“您放心,奴才一定给你办妥。” “嗯。”林锦婳微微颔首,如今开了这样一个头,剩下的就是想耍滑头,怕也要掂量掂量了,更何况他们以为的靠山大夫人,绝不可能来了。 想完,她已经上了马车。 墨风坐在马车前头问道:“小姐,我们可是回府?” “既然开了个恶女的头,自然要做到底,老夫人八成已经把父亲请去了,那我们也去看看热闹。”她淡淡靠在马车里,想起老夫人,嘴角只泛起些许冷意。 墨风颔首,立即让人驾着马车往林府去了。 这会儿的林府,林麓之匆匆赶到时,因为身上伤势未好,又急急赶来,面色都苍白了几分。 他才下马,看着门口竟是围了一大群人,忙道:“各位,这是林府的家事,还请各位先回去吧。” “林将军,你倒是孝顺,不过那林老夫人如此糊涂,丢了林家的脸啊。”有人忍不住道,其他人跟着附和。 林麓之也是老脸通红,继母跟年轻男子苟合,还染上了病,这说出去,只会叫林家人抬不起头。 但他到底还是心软,只道:“这件事还未有定数,也许是个误会,诸位还是先回去吧。”说罢,让侍卫守在外头,自己倒是径直一个人先进去了。 他急急赶到老夫人的院子,便听到了熊世林的骂声,他骂的嗓子都哑了仍旧不肯停。 熊世林旁边的小厮瞧见林麓之来,忙低声道:“公子,林三老爷来了。” 熊世林这才停下,转头看着林麓之尴尬的脸色,冷冷嗤笑一声:“林将军,你来做什么?是要来喊我一声爹吗?” “放肆!”林麓之本还不恼,瞧见他这样无理,半分忍让他是晚辈的心也没了。 熊世林不以为意,反而嗤笑起来:“你继母骗我与她苟合,我不是你继父是什么?那臭不要脸的老娼妇到现在都不肯出来,就是等着你来吧?不过林麓之,你还真是大度,她都给你死去的爹戴绿帽子了,你还想着来救她。” “无凭无据,你休得胡言乱语……” “无凭无据?昨儿可是她去报的官,又把那晚的风流事贴的满京城都是,这不是凭证是什么?而且八成她现在毒疮都捂不住了。”熊世林能感觉到浑身奇痒无比,但一想到自己居然跟个老女人不可描述,他就一阵阵恶心。 老夫人在里头一张脸煞白,死死咬着牙没出声。 林麓之闻言,却只冷了脸:“够了,你现在马上回去,你身上的病再不治可就活不成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回去看病。” “你——”熊世林没想到他居然一点也不怒老夫人,只当他是个傻子:“你真的还把她当你娘?” 林麓之没说话,老夫人居然跟人私通,他自然不会容忍,这不仅是林家的声誉问题,更是她对不起死去的父亲。 熊世林见他不出声,觉得无趣,也知道他今日你来了,必然是闹不下去了,也不强留,只朝着紧闭的房门啐了一口:“老娼妇,你下次要找,就跟你低贱的孙女一样去找路边的乞丐,别再误人子弟,呸!”他骂完,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林麓之,这才走了。 老夫人透过窗纱看着熊世林离开,一口气才终于松下,但看着站在外面沉思的林麓之,三角眼里满是阴暗,看了眼一侧的茶盏,直接摔碎在了地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林麓之听到这声音,以为她要自尽,还是快步跑了进来,一瞧,老夫人果然白着脸跌坐在地,手里血淋淋的抓着碎瓷片就要往脖子上割去。 林麓之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忙上前将瓷片打落,才道:“你这是做什么。” 老夫人满眼是泪,哭得甚是可怜:“我是遭人陷害的,但我虽然为了林家劳心劳力这么多年,可到底出了这等事,还染了病,我已经无颜活下去了。麓之,我的儿,等我死了,你就把我烧了,骨灰也随便找个地方埋了,我无颜去见你爹,无颜去面对林家的列祖列宗啊!” 她句句泣血,说的真情实意,林麓之本就孝顺,这会儿哪里还有不心软的。 他轻叹一口气,才道:“也不是非死不可……” “可是我染了的病,只有锦婳能救,她现在,哪里还肯救我这个给她丢脸了的祖母……你们都搬到了外面去住,就不必再回来了。”老夫人摇头悲哀的哭泣着,但她心里的算盘却打得飞快,林麓之才是林锦婳的克星,只要林麓之在,她才不会对自己动手,所以必须让林麓之搬回林府来住。 林麓之微微皱眉,半晌没应声。 老夫人见状,知道他对自己也不如以前那般听话了,只微微咬牙,拿起瓷片趁着他不注意时,狠狠在手臂上划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麓之,你就让为娘死了算了吧,这么多年为娘待你严苛,就是想看着你们成才,如今你也成才了,为娘也死而无憾了。”说完,瓷片就朝着脖子划去。 林麓之面色一紧,抓着她的手便道:“我们会搬回……” “祖母何必如此自损身体呢,你的病若是父亲一定要我治,我肯定会治的。” 林锦婳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差点就要应承了的父亲,再看看要死要活的老夫人,微微珉唇关切道:“你放心,就算外人骂我们这些晚辈有一个您这样晚节不保的长辈,孙女也一定会治好你的。”说罢,手立即搭上了她的脉搏。 林麓之听着她这话,心里不是滋味,的确,他的一双儿女怕也要为此背上骂名了。 老夫人则惊恐的看着林锦婳,她的手搭上她脉搏的瞬间,只感觉她指尖的冰冷好似传遍了自己全身一般,让她呼吸也急促起来。 她怀疑看着她:“你不会下别的药害我吧。” “怎么可能呢,若是祖母因为吃我的药而死了,那岂不是叫人以为是我毒杀了祖母,这弑亲的罪过锦婳可担不起。”林锦婳淡淡笑道。 老夫人越是见她笑,就越是害怕,转头要去拉着林麓之让他每日替自己试药,可话才开了个头,便见外面又有人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进来时还差点没走稳。 林麓之以为是熊世林又回来了,面色微寒道:“怎么了?” “是大夫人……”丫鬟吓得浑身直颤,想起那场景还有几分想吐。 “大夫人怎么了?”老夫人下意识的看了眼林锦婳,林锦婳却直直迎上她的目光,灿烂一笑,老夫人的心当即提到了嗓子眼。 丫鬟嗫嚅半晌,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就是说不出话来,林麓之直接站起,对林锦婳道:“你先在这儿,我去看看。”说罢直接提步而去,丫鬟也赶忙跟着走了。 等他一走,老夫人才阴沉的看着林锦婳:“是你动的手?” “我已经给过你们很多机会了,对吗祖母?”林锦婳看她想缩回手,当即一把狠狠捏住,看着她疼的面色发青,才笑道:“林府给了你们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你们却贪心不足,妄想占为己有还痛下杀手,你们都该死。” 老夫人被她的样子吓得要大叫起来,却被墨风一把打晕了。 屋子里没有外人,林锦婳见人瞪着眼睛不甘心的晕过去,只冷漠的站起了身:“将人送回房间,这几日我会留在林府好好伺候她!” 墨风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点点头。 林锦婳也不多说,快步往林麓之离开的方向而去。 这会儿的林麓之刚好到了二门前,看到被人用门板抬回的大夫人,已经是血肉模糊。身体背面被马儿拖行着在京城跑了大半圈,哪里还有半块完好的皮肉,四肢关节处更是白骨都露出来了,十分狰狞。 她就剩下一口气了,被人抬回林府时,她想挣扎着说不,但只能发出嘶嘶气声,已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林麓之吓了一眺,忙道:“快去请京城最好的大夫来。” 林锦婳已经从后面走来,瞧见这一幕,只道:“听闻祖母已经将以前府上的常驻黄大夫请回来了,先让他来看看吧。否则这请大夫一来一回,又要耽搁不少时辰。”她只稍稍看了一眼,便做害怕的样子躲在了林麓之身后。 林麓之见状,忙挡住她的视线,也跟着点点头:“立即去请黄大夫。” 大夫人听到这话,努力的挣扎着摇头,但稍稍一动,浑身的皮肉便火辣辣的疼,让她只有流眼泪的份。 好容易下人们抬着她走了,林麓之才寒生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驾马的车夫也是吓得脑子一片空白,被人推了几下才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将经过说了:“也不知大夫人怎么就忽然从马车里跌落出去了,又恰好来了一匹疯马……” “疯马?”林麓之皱眉,一侧的婆子才迟疑道:“昨儿曾家公子好似也是这般出的事,那会儿也是一匹快马经过,不过马上骑着一个蒙面男人,会不会大夫人今日出事也是他所为?” “报官了吗?” “报了。”下人们忙点头,话还没说完,久不见人影的大老爷也从未外头闻讯而来了,瞧见这帮下人的第一眼,便怒气冲冲道:“来人,把他们全部拖下去活活打死!” “大哥,你这是何必……”林麓之微微皱眉,大老爷却只阴冷看了他一眼:“除了我夫人出事,他们一个个毫发无伤,这般护主不利的东西,留他们何用!”说完,才朝周围人大喝:“你们都没听到我的话吗?” 林麓之看着暴怒的他,只微微叹了口气:“这件事还没查清楚,他们怎么也算是证人。” “证人?”大老爷眉头拧得更紧,看了眼躲在林麓之身后的林锦婳,冷哼一声:“我看是帮凶才对。”说罢,转头直接往里屋去了。 下人们这才敢立即跪下求饶,林麓之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护主不当,拉下去一人打三个个板子,关到柴房,等官府定夺吧。” 林锦婳看着他忧心忡忡的样子,有几分不忍,只轻声道:“爹爹若是担心,不若去请宁王殿下送两个御医过来。” 林麓之眼睛微微一亮,转头笑看着林锦婳:“你能这般想,爹爹很高兴。” “祖母和大伯母到底是锦婳的亲人,纵使以前待锦婳苛刻,生死关头,锦婳不会犯糊涂的。”林锦婳垂着眼眸,并不去看他欣慰的样子。 林麓之没有多疑,只微微点点头,这才赶忙走了。 等他一走,林锦婳的脸才慢慢寒了下来。饶她们一命?怎么可能。 她款款往里头走去,却不是往任何院子的方向,而是黄大夫必经的小路。 黄大夫此番回来,也算是走投无路了,丝毫还不知道林锦婳的厉害。他接了去看大夫人的消息,提了药箱便急急忙忙往前去了,边走心里还边琢磨之前老夫人给他的药方。那药方虽然是治疗花柳病的,但却是极偏门的方子,而且里面还多加了一味川乌,这可是极毒的东西,他还没想明白为何要加这个。 走着走着,忽然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他随意回头看了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吓得跳起来,若不是他瘸了腿,这会儿真要跳起来了。 他看着慢慢靠近的林锦婳,一身胭脂长衫,面色清寒,行走来时都仿佛带着杀气。 “七小姐?”他结结巴巴喊了一句。 林锦婳走到他跟前站定,嘴角淡淡勾起:“我原以为黄大夫记性不太好,不记得与我的约定了,没想到记性还不错,竟还认得我。” 黄大夫一听这话,面色也白了几分,忙道:“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吧……” “这才回来投奔老夫人的吗?”林锦婳依旧浅浅笑着,丝毫不掩饰威胁和杀气。 “我……”黄大夫语塞,只看着她道:“听闻七小姐搬出去了,这次来是……” “当然是为了祖母的病,她药方里我多加的东西,你想必找出来了吧。”林锦婳笑道。 黄大夫点点头:“多了一味川乌……” 林锦婳眉梢淡淡一挑:“药方可还在你手上?” “老夫人谨慎,只让人抄写了一份给我。”黄大夫道。 林锦婳也料到了,只淡淡看他:“那你现在是愿意跟着我,还是继续跟着老夫人?” 黄大夫一下听出招安的心思,忙迟疑看她:“这个……” “看来是跟老夫人。很好,那你最好早些把川乌的事情告诉她,这样她才会把事情闹大后死去。”林锦婳说完,直接转身要走。 黄大夫却是吓了一跳,若是老夫人真的会死,她还在这里这样轻描淡写,那必定是有万全的应对之策了,他如何还敢以卵击石,忙追上去道:“七小姐,小的不会告诉老夫人的。” “是吗?那我要你给她开一副既能知她的花柳病的药方,又会引发这川乌毒性的药,你可愿意?” “这……”黄大夫看她目光灼灼,轻描淡写间竟是要自己动手杀了老夫人,吓得瞬间说不出话。 林锦婳嘴角勾起:“不急,你有的是时间,一旦老夫人护不住你了,那些打断了你腿的人,立刻就会知道你的位置,京城也不会是你的避难所。” 黄大夫看着此时的林锦婳,竟是后悔起他为何要回京城来。 林锦婳没有等他的回答,黄大夫此人生性胆小怕死,会如何选她早已清楚。 她先黄大夫一步到了大夫人的房间,走进房间便看到了已经被放置在床上的大夫人。大夫人背后的衣裳已经被人剪开,丫环们换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去,但她背上和四肢仍旧是血肉模糊一片。 大老爷坐在一旁面色微沉,瞧见林锦婳来,只阴冷看了她一眼,沉沉问道:“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林锦婳看着一向窝囊的大老爷这会让竟有如此面色,猜想他八成也跟二老爷林威一样,平常不过是穿了一身窝囊的外皮罢了,可他竟是久久不见动静,难道他背后不是赵阚?毕竟他前世也死在了赵阚手里。 林锦婳想这些的瞬间,已经朝他见了礼:“锦婳不明白大伯父的意思?” “是吗?最好你是真的不明白。”大老爷林端只冷冷一句,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似有几分焦急一般,直到黄大夫来,才赶紧道:“看看夫人可有生命之忧。” 黄大夫瞧见林锦婳也才,心里打鼓,赶忙上前去把脉,可大夫人手腕也是糊烂一片,哪里还有脉可把。 他探了探大夫人的鼻息,又看了看伤势,才垂眸道:“只怕危险。” 林端暗暗看了眼林锦婳:“你不是也会医术吗?” “皮毛罢了。”林锦婳看着他淡淡道。 林端只微微皱眉,看着旁的丫鬟寒声吩咐:“照看好夫人,再有任何闪失,我要你们全部陪葬。”说罢,提步离去。步履间带着几分匆忙,似乎真的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等人走了,黄大夫才战战兢兢看了眼林锦婳:“林小姐……” “我与黄大夫再看看伤口,其他人先去外面候着。”林锦婳淡淡道。 那些丫环们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却不敢违背此时的林锦婳,想着黄大夫也在,这才纷纷退下。 等人都出去了,林锦婳才扫了眼黄大夫:“可带了银针?” “带了。”黄大夫忙从药箱里拿出一根银针来。 “弄醒她。”林锦婳淡漠看了眼大夫人,才道。 黄大夫咽了咽口水,紧张看她:“她现在昏迷,若是要弄醒她只有一个办法,将银针刺入她头顶的穴位……” 林锦婳漠然看着他说着,也不打断。 黄大夫说了一半,见她不语,也知道什么意思了。 他拿着银针走到大夫人床边,看着她趴在床上,背上的皮肉盖着薄纱,才抬手将银针朝她头顶的穴位刺了下去,大夫人当即疼的浑身痉挛,而后扯动伤口,急急喘了口气才终于醒了过来。 她一眼看到站在床边的林锦婳,当即气得抬手要去抓她,哪知林锦婳缓缓往后退了一步,才淡淡看她:“大伯母是不是后悔极了,当初杀了我娘时,没能一咬牙也彻底杀了我?” “你——”大夫人看她:“你何时知道的?” 林锦婳并不答她,只想起温柔良善的娘亲,冷漠问她:“娘亲在时,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你们的小肚鸡肠,她从没计较过,甚至徐家送来的好东西也全部被你们不要脸的占了去,大伯母,你为何要杀她?”嫉妒?林锦婳觉得不仅仅如此,娘亲那温和的性子,谁她都是真心相待,大夫人的心就算是块铁也该捂化了。 可偏偏,还是林锦婳高估了她们。 大夫人只冷嗤一声:“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再跟你多说什么,她就是该死!自以为是大家族来的人,就想要怜悯我,可怜我,她凭什么,她配吗?我才是这林府的长媳,为何所有人都只看得到她看不到我?你也该死,你爹也该死,你们全家都该死!” 她话才说完,林锦婳一步上前,将那银针狠狠刺入她的脑袋,疼得她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外面的人匆匆跑进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黄大夫听到方才的秘密,已经是心惊肉跳了,这会儿忙回头看了看林锦婳,林锦婳却还是一脸平静,方才的愤恨早已收敛的干干净净,只淡淡对众人道:“大伯母做噩梦了,无事,黄大夫,你留下来好生照看着。” 黄大夫的手微微一抖:“小的才疏学浅……” “林府不养闲人,若是才疏学浅,早些出林府去吧。”林锦婳侧身冷冷睨了他一眼,忍着眼眶里的酸涩提步而去。 嫉妒!大夫人仅仅因为嫉妒而杀了娘亲!多么愚蠢的理由,可偏偏她死到临头仍旧不知道悔改,还理直气壮! 她替死去的娘亲委屈,娘亲在时,什么好东西都要平均送去大房二房一份,大房一家来他们院里拿金银首饰更是当自己的一般,娘亲也从未生过怨恨还教她礼让,可娘亲你看看,你礼让的人,都是一些多么贪婪愚蠢的恶魔! 她快步回到落霞苑,墨风这才急急过来迎着了:“小姐,怎么了?” 林锦婳缓缓呼了口气,才压下心头的酸涩,微微摇头,问她:“老夫人如何了?” “奴婢打得重了些,怕要到明日才能醒了。”墨风道。 林锦婳微微颔首:“明日便是侯府的诗画会,你好生准备着,别失了礼数。” “奴婢明白。” 林锦婳不再多说,直接回了房间去了。 墨风看着这场景,知道必然有什么触及她心事了,没再多问,只安安静静守在了外面。 宁王府。 赵怀琰替林麓之安排好御医后,才终于能看一看墨雪送来的林锦婳绣的帕子和荷包了,上面并蒂的莲花很是精致,小小两朵,却栩栩如生。 “她怎么样?” 他终于开口。 高禀见他如此,有些不忍道:“王爷,皇上当真不让您再见林小姐么?” “他担心本王会变成下一个他。”赵怀琰说这话时,眸光格外清寒。他看着手里小小的荷包,微微合上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高禀看着自家主子,冰冷又生人勿进的样子,越发心疼。王爷自茵嫔娘娘被处死后,便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除了皇上皇后和九皇子,跟谁都不亲近,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林小姐,有了林家人,他却是越爱越不能见,永远孤孤单单一个人。 他看着王爷手里抓着的绣帕和荷包,微微皱眉,悄悄退了出来。 侍卫小风是他的跟班,他把人叫到跟前才道:“你今儿趁王爷不注意时,悄悄去见见林小姐。” 小风面瘫似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丝惊讶,看着高禀仿佛看着一个背叛者一般。 高禀一巴掌打他后脑勺,看他皱眉才道:“你想看咱们王爷为情所困?他不见林小姐,就光折磨自己了,你瞧瞧,这都三天三夜没睡了,东西也不怎么吃,你还真以为咱们王爷修仙呢。” 小风闻言,木木看他:“见了林小姐就能不修仙了?” “那是自然,有了七情六欲,咱们王爷才是个人。”高禀说完,面色古怪的变了变,怎么觉得他好似在骂王爷似的。 小风觉得他说的有理,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很快,夜幕降临,暴雨没有预兆的来临,伴随着电闪雷鸣,大街上的血水很快被冲开,人们也只关起门来开始议论林府最近发生的事。 皇后看着底下又来请安的定南侯夫人时,只浅浅一笑:“今儿雨大,你便留下休息,怀着孩子,总不好两头奔波。” 侯夫人也是点点头,笑道:“多谢皇后娘娘。不过皇后娘娘,那慧觉大师,妾身能不能请回侯府去?你也知道,昨儿曾家公子出了那档子事儿,今儿赶着林府的大夫人也遭了一样的罪,怕是那路上有怨灵。” “怨灵?”皇后的茶盖轻轻放在茶盏上,发出噼啪的清脆声响,她的面色越发淡了:“世上若真有怨灵,皇上也不必每日劳心要如何处理那些贪官污吏了。” 侯夫人笑笑,心里却不认同,一心把慧觉当活菩萨。 外面又是一阵惊雷,伴随着闪电,吓得侯夫人差点轻呼出声,忙拍着胸口直舒气。 云姜从外头进来,行了礼才走到皇后身边轻声道:“娘娘,皇上今儿晚上翻了永和宫的牌子。” 皇后正淡淡抓着佛珠的手猛地一紧,而后瞧见侯夫人正往这儿看来,才又松开,微微颔首示意,笑看着侯夫人道:“明儿诗画会,听说林家七小姐也会去?” “可不是。”侯夫人提起林锦婳也越发喜欢,慧觉说她是个有福气,她怎么也要巴结着她才是,笑道:“明儿还有几个夫人也想让她把把脉呢。”说完,似想起些什么,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后道:“娘娘,妾身听闻那林家老夫人,行为不检,已是事实,这样的人还占着林家老夫人的位置只怕是不合适,更何况七小姐已经许给了宁王殿下,如今出了这样的丑闻,也对皇家声誉有碍,您觉得呢?” 皇后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这样的人情不卖白不卖,只浅笑道:“你倒是记得替她讨巧。且放心,事儿闹得这样大,本宫会处置的。” “那就多谢娘娘了。妾身早听闻娘娘最是公允,如今瞧着真真是的,实在是妾身们的楷模。”侯夫人连忙起身行礼道。 皇后笑容大了些,嗔怪道:“你净说这些哄本宫。成了,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下去歇着,明儿一早还要赶回侯府呢。” 侯夫人自然应下,忙行了礼才出去了。 才走出坤宁宫,她身侧的撑伞丫鬟才道:“夫人,奴婢方才听清那云姜姑姑说,皇上今晚去了德妃娘娘那儿,莫不是德妃娘娘又复宠了?” 侯夫人只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小心扶着肚子道:“复什么宠,她如今徐娘半老都算不上,不过残花一朵,皇上既然前阵子贬了熊树礼的官,熊树礼又在外遭人刺杀,这次关押德妃八成也是为了堵住外面悠悠众口,现在目的达到了,他自然要赶忙安抚西南的熊家大族。” 丫鬟听得似懂非懂,倒也没再说甚么。 外面又是一声雷声隆隆,侯夫人吓得缩了缩脖子,加快了步子赶紧走了。 此时坤宁宫内,皇后早已没了方才优雅大度的样子,面容冷沉,眼角的皱纹好似又多了些。她寒声道:“是皇上自己要去她那儿的还是她使了什么手段?” “听说德妃趁我们的人不注意,悄悄放出了自己的宫女去求见了皇上。”云姜道。 皇后死死攥紧手里的佛珠子:“把那宫女处置了。” 云姜颔首:“奴婢会去安排,只是娘娘,德妃背后到底还有熊家,皇上如今赶了景王出京城,又关了德妃禁闭,只怕也不会再做更多了。” 皇后如何不知,可她就是不甘心,皇上已经多久没来她这儿,她数日子都数不清了。 想了想,到底没再多说,只道:“那林府的老夫人,明日你亲自去传口谕,贬为妾室。再找到林锦婳,私下里敲打一番,看看能不能帮我做成事。” 云姜看了看她,点点头。 林锦婳是一夜没睡好的,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各种各种的声音,一直熬到天明,才稍稍睡去一会儿,也是早早起了。 昨儿下了一夜的雨,一早便停了,院子里好似一夜之间冒出不少嫩绿的新草,树叶也抽了小小的嫩芽出来。 墨风从外头进来,因为昨晚突然留宿落霞苑,倒没带几个人在身边。 她打了热水来,见她已经换好衣裳,才道:“小姐,白兰好似有了踪迹。” 林锦婳拿着发簪的手微微一顿:“在哪儿?” “应该还在京城内,但具体在哪儿,夜生还在找。”墨风放下热水,走到她身后替她挽起头发。 林锦婳微微拧眉,看着镜中自己,没再多说。 很快收拾好,她才用过早膳,黄大夫便来了。 他顶着两个满是血丝的眼睛,一进落霞苑就跪在了林锦婳跟前:“七小姐,小的想通了,小的愿意跟着小姐。” “那就去开药吧。” “可是昨儿三老爷请了御医来……”他话未说完,看到林锦婳面色淡漠的厉害,忙停下话:“那小的这就去开药?” “川乌隐秘性极好,若不是几十年的老大夫是查不出来的,况且你便是配了药,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不必担心。”她说罢,便往大夫人的院子去了。 大夫人半夜醒来时便开始大喊大叫,直到反复确认林锦婳不在,在敢沉沉睡去。 林锦婳过来时,丫环们才打了热水来准备替大夫人梳洗。 林锦婳一进屋,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她,她却只是淡淡一笑:“大伯母可好些了?” “昨儿御医瞧过,开了药,只要每日按时服用就能好。”丫鬟回道。 林锦婳看着还未醒来的大夫人,走上前在床边坐下,墨风所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丫环们的目光。 林锦婳只抬手去替她抚弄开头发,手里的银针也在一瞬间刺入她的后脑勺,当夫人当即疼醒,一醒来看到床边是她,吓得就要躲开,却不小心牵扯动浑身的伤口,伤疤撕拉一下裂开,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她也疼得说不出话,只能狠狠盯着林锦婳。 林锦婳浅浅一笑:“大伯母,你听到了吗,方才丫环们说,你不会死的。”说罢,才稍稍前倾,俯身在她耳旁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你一日不死,我便会来折磨你。你知道痒痒粉吗?我每日撒一点在你的伤口上,谁也看不出来,如同一万只蚂蚁在你的伤口上撕咬,直到你痒得受不了,忍不住去挠,然后将你仅剩的那些皮肉全部抓挠干净,受尽折磨而死……” “你——”大夫人想躲开,奈何一动便如万箭穿心一般的疼,只能白着脸任由她说。 林锦婳嘴角勾起,替她拂起耳际的头发:“既然大伯母觉得你我不能共存,那还是你去死吧,去了地下,也要记得跟我娘亲道歉,知道吗?因为你欠她的。”林锦婳说罢,手里的药粉已经慢慢洒到了她背后裸露的伤口上,细细的白色粉末,淡淡洒了一层,一点也看不出来。 大夫人还未察觉不对劲,林锦婳已经坐起了身子,笑道:“大伯母,你好生养病,娘亲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早日康复的。我今日还有事,明日再来看你。” 大夫人看她笑颜如花,四肢如同被寒冰冻住了一般难受,她看着她离开,咬牙切齿的咒骂:“林锦婳,你会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她林锦婳重活一世,就知道根本没有报应这个东西,否则前世她们恶事做尽,最后却名利双收,享受荣华富贵去了呢? 她淡淡转过身浅笑着看着大夫人:“出门前,我一定会好好检查我的马车,不会从马车跌落,不会有疯马闯过来,也不会被马车拖拽在在京城里跑。” 大夫人猛然反应过来:“昨日是你……” “是。”林锦婳眸色更凉。 大夫人却忙朝旁人道:“快把她抓起来,是她害我……” “是我让父亲给大伯母请来的御医,没曾想大伯母竟然如此不信任我,还要咒骂于我。不过大伯母放心,你到底是我的亲人,我不会与你计较的,今儿侄女还有事,不能陪着了,明儿我再来。”林锦婳巧笑嫣然朝她眨眨眼,这才转身而去。 屋子里的丫环们看着大夫人疯狂的样子,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大夫人却是知道真相,看周围都不信,越发疯狂起来,此时背上也跟着开始奇痒难耐,她面色苍白赤红着眼睛咆哮:“你们去把她抓来啊,她是恶鬼,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是她娘用来报复我的……” 她癫狂的大喊,手也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抓挠自己背上血淋淋的伤口,一边冲着外面大骂。 几个丫环们看的触目惊心,对视一眼,只以为她疯了,忙使人出去寻大老爷林端和黄大夫了。 林锦婳报复过后,并没有觉得多舒坦,反而越发沉重,若是可以,她情愿放弃这一切换娘亲复活,换这些悲剧都没有发生,但她知道即便再重来一次,那些狼心狗肺的人们一样不会放过娘亲的。 她直直走到林府门口,若不是墨风拉了她一下,她几乎都没回过神来。 云姜看着方才一脸阴沉的林锦婳,心下暗暗记住,只装作若无其事笑问道:“七小姐要出门?” “云姜姑姑怎么来了。”林锦婳收敛好所有情绪,笑道。 云姜将来意说了,才深深看了她一眼,道:“皇后娘娘这几日在宫里,一个人闷得无聊,不知林小姐有没有空,能入宫陪陪娘娘?” 林锦婳手心微紧,皇后若是要见她,直接传召便是,怎么还会使人来问?而且云姜此番过来,八成也是要买一个面子给自己,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自然。”她垂眸应下。 云姜满意的笑了笑,才问道:“林小姐急着出门吗?不若随我一道去老夫人院里走一趟。” 林锦婳浅笑应下:“姑姑请。”说罢,这才引着她往前而去。 此时的老夫人丝毫还不知皇后的命令会来,只看着以前的心腹婆子现在看着自己的疮疤一脸惊恐的模样,阴沉道:“我现在还是这个府里的老夫人,还是你的主子,你过来!” “老夫人,您就看在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放过奴婢吧。”婆子眼睁睁看着老夫人身败名裂千夫所指,她若是染上这花柳病,只怕也是这个凄惨场面,哪里还敢靠近。 老夫人闻言,面色越发阴狠:“我现在就能将你活活打死,再告诉外人你与人私通,让你跟我一样你信不信!” 那婆子见她半点不容许自己过得好,只能咬咬牙,端着药走了过去,可才走到老夫人边上,老夫人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将药碗直接掀翻在了身上,看着她被滚烫的药烫的尖叫出声,才阴鸷的一把将她推开:“敢跟我作对,下场是什么,你想清楚了!” 她才说完,林锦婳已经进来了。 老夫人一眼看到她,皱了皱眉:“你来做什么,林麓之呢?他这个不孝子,就算我身败名裂,也是他的母亲。” 云姜在外面听到这些话时,只缓缓走了进来,看了眼神色淡淡的林锦婳,越发觉得她心机深沉,却只看着老夫人冷淡道:“皇后娘娘口谕。” 老夫人微微一怔,手也微微有些发颤。 云姜睨了她一眼,寒声道:“不下来接旨吗?周氏。”老夫人娘家姓周,若是为妾,是不配冠夫家姓氏的,不配让人称一声林夫人。 老夫人几十年没听人这样喊过自己了,当即怔住:“皇后娘娘她……” 云姜见她仍不下跪,只皱了皱眉,才寒声道:“娘娘口谕,周氏德行败坏,不守妇道,实难当林府主母,鉴于林老太爷已经过世,皇后代为训斥,令周氏由妻降为妾,留林家祠堂悔过终生,不得再出祠堂半步。” 老夫人听罢,整个人都蒙住了,忙摇摇头:“皇后娘娘无权……” “无权什么?”云姜冷淡看她:“皇后娘娘执掌凤印,为天下女子表率,你如此不知廉耻,闹得满城风雨,娘娘自然有权管你,而且林七小姐已与宁王定亲,你若还为正室,便是丢皇家的脸面,若不是皇后娘娘看在七小姐的面子上,便是将你逐出林府也使得。” 老夫人听罢,哪里还不知皇后是在帮林锦婳,当即咬着牙就朝林锦婳扑打过去,嘴里还嚷嚷着要杀了她。 墨风上前便把人拦住了,林锦婳只看了眼云姜,云姜了然浅笑:“既然娘娘口谕已经传到,那我便不多叨扰了。” “姑姑慢走。”林锦婳垂眸道。 云姜看着她波澜不惊的样子,眸光更深,转头而去。 她一走,林锦婳才冷淡瞥了眼方才老夫人拿药烫过的婆子,道:“周姨娘就劳烦你照顾了。” 那婆子正恨得咬牙切齿了,闻言,大喜过望,忙应声:“奴婢一定会好好照看周姨娘!” 老夫人面色微白:“你们把林麓之叫来,把他叫来……” “周姨娘有时间,不如好好悔过,兴许将来下了地狱,也不至于被勾舌头,下油锅。”林锦婳冷淡扫了她一眼,扬长而去。 等人离开,方才被烫了的婆子才用方才被烫了的手上前狠狠捏住老夫人的胳膊,笑道:“周姨娘,奴婢来伺候您……” 正文 第五十九章不给面子 林锦婳出了林府大门,侯夫人竟是亲自派人驾了马车来接她。 来接人的婆子很是恭谨,下了马车瞧见林锦婳的第一眼,眼中便露出惊艳。掐腰的绯红色长裙,腰间挂着一串珠玉,走起来衣摆微动却不闻珠玉叮当,可见行走优雅乃是大家闺秀的风范。绯色的广袖长裙,衬托得她更是肤色如玉。琼鼻樱唇,眉若远黛,一双星眸更是乌黑清亮,黑色垂在身侧,风儿吹动时,身上尊贵的竟是叫人不敢直视。 她见过礼才恭谨让在一侧:“七小姐请。” 林锦婳微微颔首:“劳烦妈妈了。”轻声说罢,这才扶着墨风的手上了马车去。 婆子听她声音轻柔而不轻浮,心里越发喜欢,驱动马车时还特意嘱咐了车马将马车赶慢些,省的叫林锦婳受了颠簸之苦。 马车一路往前,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在侯府门口停下。 她还未下马车,便闻到外面浓郁的花香,她掀开车帘一瞧,好家伙,侯府门口竟是摆了大盆大盆各色鲜花,鲜花上还有未干的水珠,可见才打理过。 墨风一面掀开帘子扶她下来,一面道:“这鲜花怕是南方运来的,鲜花这样的东西折损极大,能留下这么多盆,只怕损坏的更多。” 林锦婳看着前面不远处笑眯眯候着的婆子,微微颔首,下了马车也不再多提这个话。 婆子迎上前来,倒是自己开了口:“这些花都是侯夫人娘家兄弟托人送来的,侯夫人如今身怀六甲,她内兄说了,只要侯夫人喜欢,更多都能送来。” 林锦婳眸光微动,这侯夫人内兄的口气倒是大,当今圣上这么多年一直查贪污查的严,他竟是有这许多银钱来运送这些只能活个把月的花,可见财大气粗,若是被有心人盯上…… 她看了眼侯府门口来来往往不少的马车,只想着私下跟侯夫人说说,便笑着附和了一句:“侯夫人好福气。” 婆子笑笑,连忙引着她往里去了。 到时,侯夫人正坐在暖榻边跟几个夫人说话,里边的人大多面熟,以前侯夫人去德妃宫里参加宴会时也是与他们几人交好。 “你是林七小姐?”其中一个穿暗紫长裙的和善妇人忽然开口问道。 林锦婳看她面熟,想了想,原来是罗尚书的夫人,王汝嫣的舅母。 林锦婳浅笑颔首,侯夫人瞧见,也乐得高兴,只道:“罗夫人原来是认识锦婳?”她喊得亲昵,罗夫人看她也亲近了些:“前阵子母亲病了,便是林小姐瞧好的,这会儿吃了药已经是能下地走路了。”罗夫人笑道。 旁边的夫人们听得都朝林锦婳看去,不过林锦婳到底是年纪小,在她们眼里仍旧不信。 其中有位华贵绿衣夫人看了她一眼,只道:“只怕是罗老夫人之前就吃了别的药了吧,不然林小姐到底才十几岁,哪里就有这样高超的医术了?我以前见过不少沽名钓誉之辈,手底下雇人做事,他却将面子名头全揽在自己身上,真叫人以为他是什么天定之人,好招摇撞骗。” 这话说的不客气,侯夫人面色略有几分尴尬,但照她的急脾气,竟是没有发怒,只笑笑,跟林锦婳介绍道:“锦婳,赶紧行礼,这位乃是端慧公主,以前一直跟驸马在外上任,最近才回京。你大伯母娘家还跟驸马府有些亲缘呢。” 侯夫人介绍完,端慧长公主略略往凳子上靠了靠,仿佛并不想打理林锦婳。 林锦婳却是记得她,端慧长公主,皇帝一母同胞的妹妹,驸马领了个虚职,虽有抱负,但一直被驸马的虚名压着,终生郁郁不得志,最后跟端慧也算是相爱相杀而死。 林锦婳看着她虽然年近四十却保养极好的脸,精致妥帖的妆容加在她身上,高高在上的尊贵一览无余,跟赵怀琰一般的凤眸微微往上一挑便可见其写在骨子里的跋扈。 林锦婳不与她多计较,只规矩行了礼。 罗夫人也担心这位端慧公主继续刁难她,只笑道:“汝嫣今儿也来了,在外头,你去寻她说说话吧。” 侯夫人也随之点头:“诗画会一会儿才开始,你也好去结交些姐妹。” “是。”林锦婳乖顺应下,这才提步走了出来。 婆子一路领着她到了宴会所在的花园才离开。 林锦婳不想去人多的地方,便沿着游廊往前走,却不巧看到了正一个人站湖边廊桥喂着锦鲤却一脸忧色的王汝嫣,脚步顿了顿,曾学海如今丢了半条命,就算皇上有心,也断然不会再把她嫁过去的,她现在难道是在忧心跟哥哥的婚事? 这般一想,她整个人都轻松多了,往前步伐也快了些。 才到转角,还没叫王汝嫣,便见一个锦衣玉冠的七八岁男童忽然出现在了王汝嫣身后,趁着王汝嫣还没反应过来之时,狠狠的往她背上一推,王汝嫣便毫无征兆的跌到了湖里。 这里四处无人,二月的湖水还寒得紧,林锦婳微微咬牙:“墨风,赶紧救人!” “是。”墨风应声便往湖里而去,林锦婳这才提着裙子几步跑到了桥上,一把抓住也一脸懵逼的男童:“你在做什么!” 男童面上的茫然转眼消失,小小的脸上满是厌恶的盯着她:“你做什么,放开我!” “你是谁?你为何要将她推下去!”林锦婳咬着牙,这孩子也有七八岁了,不会不懂把人推落水中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而且看他举动,分明就是故意的。 “你放开我!”他见挣扎不动,一口就朝着林锦婳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稚嫩的牙口力气很大,直到廊桥另一端有人急急跑来。 跑来的瞬间也不问缘由,一把就将林锦婳推开了,而后才护着男童安慰。 男童瞧见自己人来,顿时大哭了起来,指着林锦婳就道:“她污蔑我,还要打我,呜呜呜……” 那丫鬟闻言,面色当即不好了,只冷冷盯着林锦婳,也不管她是哪家小姐,只寒声道:“你有几条命敢欺负我家公子?” 墨风这会儿已经把人救了上来,林锦婳瞥了那男童一眼,见他一滴眼泪也没有却还在大哭喊冤,只冷冷拧起眉头,转头去看王汝嫣。 王汝嫣呛了水,面色也冻得青紫,林锦婳忙取了自己的披风将她裹住,安慰道:“别怕。” “嗯。”王汝嫣眼眶红红的,她不知道为何有人会想杀她。 “墨风,赶紧去通知罗夫人,送她先去厢房换身衣裳。”林锦婳忙道。 墨风应下,赶紧抱着人去了。 林锦婳也要随之跟上,那男童看林锦婳根本不搭理自己了,微微咬牙,挣脱丫鬟的胳膊扑上来就抓住她的衣袖:“你不能走,你冤枉了我,我要打你的板子!” “冤枉?”林锦婳冷冷将他的手甩开,不过是个宠坏了的孩子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太子么:“我亲眼见你将王小姐推落湖中,何处冤枉了你?” 男童还没开口,那丫鬟上前一步就道:“你少胡说,我家公子最是乖巧,怎么可能做这等事。你是哪家小姐,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谁?” 林锦婳看到男童身上佩戴的的玉佩时便知道他是谁了:“我是林府七小姐,你可以去跟端慧公主回禀方才之事,相信公主自会有论断。”林锦婳最有一句话是对着孩子说的,那丫鬟听得面色更沉,只轻哼一声:“听闻林将军已经被贬为庶民了,侯夫人居然还会请你来,真是稀奇。” 她鄙夷一番后,才看着男童:“公子,我们去找公主。” 男童闻言,只挣脱了丫鬟的手扯着林锦婳:“你不许走,我还没打你的板子呢。” 林锦婳皱眉,丫鬟忙拉了把男童,道:“公子,我们告诉公主,公主会罚她的。” “我也要罚你。”男童气恼的瞪她一眼:“方才她欺负我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怎么不早点来?” “奴婢……”丫鬟语塞,男童轻哼一声,只抬头看着林锦婳:“你刚才吓到我了,我要打你的板子。” 林锦婳听着这明显的气话,淡淡拂开他的手:“我还有别的事,今日你推落下水的乃是御史府的小姐,你还是去跟公主说一声的好。”说罢,直接转头而去。 男童还要追,却被丫鬟狠狠拉住胳膊:“公子,别闹了。” 男童被她抓得疼的不行,却死死咬牙愣是没发出声音来。 王汝嫣被推入水的事儿侯夫人很快便知道了,亲自安排她在厢房换了衣裳,才歉意看着换好衣服坐在一边喝姜茶的王汝嫣道:“没曾想会发生这等事。” 王汝嫣闻言,只歉意笑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还连累了锦婳得罪了公主唯一的嫡子,不知道公主会不会怪罪?” 侯夫人知道她是替林锦婳求情,笑道:“放心,罗夫人也在,端慧公主不会做的太过分的,毕竟是她那儿子把你推落水的。”说完,思虑一番,还是悄声跟二人道:“她这嫡子是跟驸马老来得子,公主府就这么一个孩子,从小惯宠的厉害,性子也跋扈,往后你们见着了,躲开些就是。” “嗯。”王汝嫣连忙点头。 林锦婳却只在一旁没出声,这位端慧公主当年是赵阚一派的,跟德妃关系也很亲近,不过公主夫妇性子虽然跋扈骄纵,但本性倒也不坏,当年虽然也有参与,却并未残害过忠良。只是方才侯夫人说驸马家跟大夫人娘家还有几分渊源,看来她的早点处置了大夫人才好。 侯夫人的肚子显怀还不明显,但已经小心翼翼了,这才站了一会儿便小心扶着,朝她们笑道:“你们先去前头玩吧,小公子的事儿我会跟公主说说,不打紧的。” “多谢侯夫人。”王汝嫣朝她笑道,她这才扶着婆子的手小心翼翼离开了。 等侯夫人走了,林锦婳才转身看着若有所思的王汝嫣,道:“你在桥上时在想什么?” 王汝嫣一想起这事儿,面色便蓦地红了些,垂着眼敛略有几分扭捏:“我……” “在想哥哥?”林锦婳嘴角勾起。 王汝嫣面色蓦地更红,林锦婳心下了然,便也不再多问,只浅笑道:“既然来了,我们去外面坐坐吧。” 王汝嫣不如林锦婳自由,难得有出来透透气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忙笑着点点头与她一道出去了。 所谓诗画会,便是小姐公子们各自展露风采的时候,尤其是开春后,各家各户最爱办各种花宴诗会,一是方便结交,也方便给自家年龄适当的儿子女儿相看人家,二便是展示主人家的实力,宴会办的好的,好名声可是要在京城传上一年的。 林锦婳进入花园后,跟王汝嫣心有灵犀的找了长廊边临湖的地方坐下,看着院子里的小姐们各自朗诵着自己所做的诗句,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然而热闹没看完,便听得附近传来说话声。 “听说林锦婳今儿也来了。” “是吗?你们可小心些,别跟她说话,小心也染上花柳病。”又一个小姐开口,一群人便发出低低的哄笑声。 王汝嫣面色微白,忙去看林锦婳:“你别介意,她们就是这般口无遮拦的。” 林锦婳看着她温柔坚定的眼神,自然不会跟她们计较。 不过她不计较,那些人却非要找上门来。 之前那满口鄙夷的小姐瞧见这里,发出夸张的‘咦’声:“那不正是林小姐吗?” “快看看她脸上可有脓疮?”有人低声道。 其他小姐忙觉得恶心而捂住了口鼻,做出难以入眼的样子,但其实林锦婳收拾的干干净净,姿容也绝对在她们之上。 王汝嫣听不下去,朝那些人道:“你们好歹是大家闺秀,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为首的红衣小姐鄙夷道:“我们说什么了?你不也是大家闺秀,还在这样大嚷大叫,成何体统?”说完,才略带几分毒意看向林锦婳,冷哼一声:“自己怕不是染上了花柳病,还要出来传染给其他人,真是恶毒。” 林锦婳顺着她的声音看去,衣料也是上乘的,巴掌大的小脸五官也算好看,就是这满面鄙夷不满的样子,生生让她的小脸变得刻薄尖酸起来,若是没记错,这位小姐也姓郑,闺名郑娇娇,跟郑如意一家是极远的远亲,不过她与郑如意的关系却很一般,今日应该也不是为了郑如意来出气的,那是为什么?今日她乖乖的,也没出风头,不可能有让人朝她发难的机会。 林锦婳想不通,秉着尽量不给自己增加敌人的原则,只朝她浅浅一笑:“郑小姐哪里看出我染了花柳病?” “你祖母与人苟合……” “周姨娘今儿一早已经被皇后娘娘责令降为妾了,郑小姐既如此关注我的事情,怎么会不知道?”林锦婳淡淡笑着,与她尖酸的样子天差地别。 郑娇娇瞧见,气得小脸都绿了,若不是旁边有人拉住了她,她只怕要气得站起来跟她争执。 林锦婳扫了眼剩下的几个小姐,都是乌合之众罢了,背后嘲讽倒是敢,明面上却不敢出声。 林锦婳顿了顿,倒是提醒了郑娇娇一句:“郑小姐还是不要太生气,你身有大病,要静心调养。” “胡说八道,我身子可好的很,每日人参燕窝滋补,不似你,现在怕是便宜的燕窝人生也吃不起了吧,穷人家就该有穷人的样,还来参加什么宴会?也不怕丢人。而且你以为认识几个字,刚好糊弄住几个人,就真以为自己是神医了不成?”郑娇娇这会儿倒是想起郑如意了:“你们林家人都是煞星,前儿你大哥害了郑如意,让她现在都出不得府门,现在你又想来诅咒我。” “郑如意小姐不能出府门的原因,林家看在她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子份上,未曾外传,郑小姐又何必以此为借口来贬低我兄长呢。”林锦婳一直顾及着爹爹,所以未曾叫人散播什么流言,不过这位郑娇娇小姐倒是不怕事情闹大。 她看着郑娇娇,嘴角勾起一丝邪气,既然她不好外传,倒正好借了这位郑娇娇小姐的口。 林锦婳这话一出,那些个小姐们纷纷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拉着郑娇娇悄声道:“娇娇,到底怎么回事啊。” “就是,怎么回事,你也没告诉我们?” 几人拉着她不停问道。 郑娇娇皱眉,她哪里知道,只隐约听父母提过一些,微恼看着林锦婳:“还不就是你大哥提亲不成,反诬赖郑如意给她下药?” 王汝嫣也听不下去,当即红着脸道:“郑小姐,你怎么怎样说,那日郑小姐在徐府门前死活要嫁给林公子可是我们都亲眼见到的,而后林公子送她回府,若不是锦婳带着人打进去,林公子差点就被人下了药给……”王汝嫣脸赤红一片,半晌才继续道:“后来锦婳夜里带着林老爷和徐老爷去郑府提亲,郑小姐竟是半夜不在闺阁,林府这才没有再提议亲之事的,怎么能说是林公子害了郑如意小姐呢?” 王汝嫣一口气把话说完,旁人均是掩唇互相对视一眼,看着郑娇娇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嘲弄。 郑娇娇见此,小脸微青,她都不知郑如意竟是这样的下作。却只看了眼王汝嫣,轻嗤一声:“你这么清楚,难道是对那林公子有意?” “难道郑小姐在这里对我如此刁难,我就能说郑小姐是对我欲擒故纵吗?”林锦婳看王汝嫣满面通红,眼泪都要落出来,直接上前接过她的话淡淡道。 “你——!”郑娇娇语塞,憋红了脸看了林锦婳半晌,干脆直接站起身狠狠一跺脚便扭头走了。 后面的小姐们见没热闹看了,自然也跟着一道走了,王汝嫣面上的红潮这才褪去了些。 林锦婳倒不计较这位郑娇娇,她在乎的是今日前院的事,现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到了吧。 赵阚以为躲在京城外就能万事无忧么…… 王汝嫣还未回过神,待看到林锦婳漠然勾起的嘴角,眨眨眼,半晌未说话。 此时侯府前院,才子们已经互相奉承一圈了,谁也没注意到门口忽然出现的人。 袁恩来时,面色灰白的厉害,他知道今日必然是他的死期,但为了家人,他只能死。 侯府的小厮没想到他也会来,看了失魂落魄的他一眼,立即就悄悄使人去禀报定南侯了。 定南侯这会儿正跟京城里几位有头有脸的大人们说话,听到小厮来报,均是觉得奇怪:“他怎么会来?” 小厮摇头:“奴才不知,现在可要请他出去?” 定南侯闻言,只微微摇头:“罢了,他估计还想挣扎一番,由着他吧。” 众人皆是会意笑起来,得罪了赵阚的人,尤其是他这种被赵怀琰也盯上了的,赵阚怎么可能留活口,一旦他出京上任,必定会‘暴毙’在上任途中。 定南侯看了眼院子里正吟诗作对的众位公子,看到其中一个一身简朴青衣的书生,问着一旁的侍从:“他叫什么名字?” 小厮看了一眼,笑道:“回禀侯爷,他叫蒋青书,是个普通百姓,不过学识过人,在现在京城的才子圈里也算有名。” 定南侯闻言,点点头:“本侯看他还算是个聪明的,一身清寒倒也不自卑,站在众人里反倒有几分清骨,不过本侯最不需要的就是他这份清骨。” 小厮微微一怔,旋即点头:“奴才明白。”说罢,立即出了房间招呼了左右的侍从:“方才侯爷的吩咐都听清楚了?”说完,比了一个割脖子的手势。 侍从们明白,点点头,暗暗开始盯着蒋青书。 蒋青书还不知道大祸将至,远远瞧见袁恩过来,才停下正在跟人说的话,朝袁恩看去。 袁恩也算是寒门的代表了,出身寒微,却一路高升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只可惜一朝不慎,贬为了六品。 正想着,袁恩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让所有人一惊。 袁恩扫了一圈周围的人,今日京城能排的上号的才子们都在了,只要他把事情一说出来,大街小巷很快就会传遍,若是有一根筋的,只怕三月的春闱考试上,也会有人以此做为题目。 定南侯瞧见他面如死灰的跪下时,便察觉不对劲了,立即唤道:“来人……” “侯爷,各位大人。”袁恩不等他开口,已经是先说话了。 定南侯难得铁青了面色,只暗暗吩咐侍卫找机会将他拖出去。 袁恩现在开了个头,也就不怕了,憋着气直接大声控诉起来:“侯爷,我知道我是时日无多了,但请你帮我告诉皇上,景王殿下这么多年来,跟地方官员勾结,侵吞治灾银两上百万,都用来铸造火器库和兵器库了……” “胡说八道。”定南侯听到这些话时,久经沙场的他后觉得背脊发凉,这等事情就算真的,可谁敢真的说出来,说出来就是个死,而且还要连累他们这些知道的人! 袁恩吓得面色微微发白,浑身都在抖,但想想还在绣楼的绣娘,便死死咬牙:“我没胡说,这么多年跟着景王,我什么都知道……” “疯了,你真是疯了!”定南侯快步走出来,看着左右侍从寒声道:“还愣着做什么,把人给我带下去!” 立即便有侍从上前来拖着袁恩便往外去,一旁的人看的目瞪口呆。 袁恩挣扎着还要说:“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说的都是实话,景王想要夺皇位……”他话不及说完,暗处已经飞来一支箭,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 众人顿时一阵恐慌,蒋青书也白了脸,手也微微发抖起来,他从未见过杀人,尤其还是这人前一秒还活生生的在自己跟前,更别替这人还是朝廷的官儿,即便被贬,也还是六品的大人…… 他蒙住了,定南侯也黑了脸,转头去看坐在一侧慢慢喝茶的熊茂。抬手让侍卫将所有人都拦到外面,才走进花厅低声问他:“你命人做的?” “难道侯爷想看着景王被奸人污蔑?”熊茂跟熊世林长得很像,不高的身子微微发胖,只不过他没有熊世林的跋扈,反而有几分熊树礼的阴狠。 “可人死在我这里,官府追究起来……”定南侯话还未说完,便听外面一声高喝,竟是宁王已经带着人来了。 熊茂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他怎么在这里?” 定南侯哪里晓得,赵怀琰这段时间每日被皇上拉着熟悉政务,忙的不可开交,怎么就知道居然忽然有空来了这里。 他急得来回走,可看了看外头迎面而来的赵怀琰,思来想去,还是忙吩咐下人:“赶忙去请夫人,让夫人把林小姐请来。” 熊茂听得皱眉:“请她们来做什么?” 定南侯还未解释,赵怀琰已经直接带人进来了,刚要出门请人的小厮也被高禀拦下。 赵怀琰凤眸清寒,冷冷扫了眼坐在一侧的熊茂,寒声道:“熊大人可要与本王走一趟?” “王爷,你这话什么意思?”熊茂本就不满赵怀琰,他现在竟是一上来就指责自己,当即哼了一声:“王爷就算想对付我熊茂,也要想个理由,否则可要问问西南王和德妃娘娘答不答应!” 高禀立即拍拍手,宁王府的侍卫便从外头拎了个小厮进来,随之还有一把弓箭。 熊茂见人被发现,再看高禀略带着几分怜悯的样子,才猛然醒悟:“这都是你设计好的?” “设计什么?让你动手谋杀朝廷六品官员么?”赵怀琰说罢,扫了眼一旁不出声的定南侯,才道:“来人,押送熊茂去大理寺,本王会将此事亲自回禀父皇。”说罢,直接转头而去。 来去间,不过一刻钟,熊茂的生死却是定下了。 他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只看到赵怀琰已经离开了。 高禀立即让侍卫将他拿住:“熊大人,人证物证惧在,你敢在定南侯府动手,想必不是受谁指使吧?” 熊茂闻言,对他怒气冲冲道:“你们休想污蔑景王,这全是我一人干的,与其他人无关。” 定南侯见他竟一下子就承认了,也不知道往小厮身上推一推,不由摇头,难怪同时熊家出来的,熊树礼能做到丞相,他却一直籍籍无名,怎么提拔都是个废物。 高禀默默看了眼摇头的定南侯,这才让人押着熊茂走了。 定南侯瞧着,半点开诗画会的兴致也没了,六品官员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暗杀了,外面还不知要传出什么话来,最重要的是,景王只怕要因此真正受点罪了,这样一想,忙让人去准备官服了。 “老爷准备官服做什么?”小厮不解,定南侯沉沉叹了口气,才道:“当然是进宫,此番袁恩死在这里,还说了这么多秘密,真是害苦了我。”他恨得牙痒痒,奈何袁恩人都死了。 他刚准备去里间,顿了顿,似乎想起点什么,忙道:“去看看袁恩的家人可还在,若是在,全部看起来。”有袁恩的家人给景王出气,到时候他兴许不会将怒气都撒到自己身上。 一想到这些,他又是恼怒的攥紧拳头,骂了声作孽,这才离开。 蒋青书一直在外看着,从赵怀琰进来到出去,他都不敢直视,宁王身上的尊贵和清冷是与生俱来的,好似天生就要睥睨这天下一般。这样的人,他怕是用尽一世也无法望其项背。再看着方才还高高在上的熊茂也被人押走,他只觉得在这官场里,人命真是不值钱,六品的大官,德妃娘娘的堂弟,说杀就能被杀掉。 一侧的公子瞧他怔住,戳了他一下,才道:“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他一下回过神来。 那公子笑笑:“青书兄,你莫急,以你的才学,一定能榜上有名的。” 蒋青书浅浅一笑,脑海里晃荡过的只有那日出现在眼前的绣鞋,若是榜上有名,是不是能再见一见她? 他不知,此时想的人就在与他一墙之隔的地方。 林锦婳听到墨风来回的消息,微微拧了下眉头。 王汝嫣见此,忙道:“怎么了?” “没事。”她笑笑,敷衍过去,心里却是奇怪,赵怀琰怎么好似刻意避开自己一般。 “那袁大人也是报应到了,之前为了帮景王,将林公子和林老爷虐打的那样惨。”王汝嫣这样的性子也不由叹了一句。 林锦婳莞尔,袁恩说到做到,她也会说到做到,让他的家人平安离开。 正想着,忽然有人急急跑来,拉着林锦婳就往外头拽。 墨风瞧见,立即将她的手打开,才发现林锦婳的手腕都被她拽红了,当即不满道:“你做什么?” 那丫鬟略有几分戾气的瞪了眼墨风,才看着林锦婳:“我家小姐如你所言,现在病了,你赶紧去看看。” “病了请大夫就是。”林锦婳淡淡垂下手漠然道。她知道病倒的是谁,必定是郑娇娇,郑如意事情一说开,她那狭小的心胸必然气炸,加之旁人的煽风点火,她的顽疾必然会复发,而且如今府内鲜花众多,她还花粉过敏…… 丫鬟听完,面色立即青了,蛮横的又要上来扯她的手,却被墨风一把抓住直接甩开了:“我家小姐不是你小姐的奴婢,要看病就去请大夫。” 王汝嫣乖乖的没说话。 丫鬟见根本不是墨风的对手,只得冷着脸道:“你们见死不救,一定会后悔的。”说罢,这才扭头跑了。 等她走了,之前跟郑娇娇一起的小姐们才从转角齐齐走了来,瞧见林锦婳竟是满脸笑意。 “林小姐,之前的事你别计较,都是娇娇逼我们的。”其中一位黄衣道。 林锦婳看着她盯着自己时亮晶晶的眼睛,莞尔一笑:“不妨事。” “那就好。”她亲昵走过来挽住林锦婳的胳膊问道:“那郑如意的事儿,你可还知道什么?” “就是,跟我们说说。之前老听说她还去大街施粥呢,全京城的人都以为她是大善人。” “就是就是……” 几个小姐面上的妒忌都快遮掩不住了,丝毫不记得之前怎么嘲讽林锦婳怕要染上花柳病的。 林锦婳也乐得与她们说,将郑如意的事儿一字不差的全部复述了一遍,才低声道:“这件事儿若是传开,郑老夫人和郑江军一定不会放过郑小姐的,你们可千万不要跟外人说。” 几人对视一眼,只以为林锦婳傻,掩唇直笑。 她们这样的嘲笑,在来人眼里,却变成了亲近的笑,郑娇娇因为过敏浑身都痒得不行,如今又见平素跟自己玩在一起的姐妹竟然跟林锦婳一起说说笑笑,当即提着裙子冲过来骂道:“你们这群白眼狼,我还没死呢,你们就急着去攀她的高枝儿了!她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她爹连你爹的五品官职都不如!”郑娇娇指着其中最热情的黄衣小姐道。 黄衣小姐一听,只觉得羞辱,当即红了眼却压着怒气勉强讨好朝她笑道:“娇娇,你误会了,我们是在帮你问病情……” “啪——!” 她话不及说完,郑娇娇一巴掌已经打在了她脸上:“吃里扒外的东西,你问什么我岂会不知?你们一个个的,就等着看我笑话呢,可那郑如意与我有何关系?” 黄衣小姐被当众打了这一巴掌,也不讨好她了,咬牙轻蔑道:“你之前还叫她表姐呢……” “啪——!” 郑娇娇恼的又是一巴掌,那黄衣小姐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咬牙切齿的看着郑娇娇:“你爹如今也只是一品的兵部尚书罢了,我爹虽是五品,却是皇上跟前伺候的翰林,你别欺人太甚!而且你最好你祈祷你爹永远是兵部尚书!”说完,扭头就跑了。 郑娇娇还要追上去,便听林锦婳清清凉凉的声音传来:“郑小姐再不去用药,这张脸怕都要被挠花了。” 郑娇娇闻言,越发觉得脸上奇痒难耐,微微咬牙盯着她:“你敢得罪我,你会付出代价的。” “静候。”林锦婳起身浅浅行礼。她不想惹事,但事儿来了她也不怕。活了两辈子,这些小丫头们招数她根本不屑。 “你……”郑娇娇见她油盐不进,哼了一声,扭头就跑了。只一心恨死了今日让她丢尽颜面的郑如意,这人如此不知廉耻,就不该姓郑! 后头的丫鬟忙追了上去:“小姐,您的病……” “不许再提!”郑娇娇停下来死死拧了一把丫鬟,耳边仿佛还有外人的嘲讽声一般,也不回头看便脚步快步的走了。走时姿势奇怪的很,其实是浑身都痒得很,不得不用身体摩挲解痒。 剩下的那些小姐们客气的朝林锦婳笑笑,看着郑娇娇的背影,憋着笑赶忙追着她的步子走了 等人全走了,王汝嫣才道:“锦婳,你何必得罪郑小姐呢。她跋扈惯了,她娘又是端慧公主的手帕交,得罪她没好处,更何况她还跟郑家有渊源。” 林锦婳看她一脸担忧,浅笑:“过几日她就会来求我的。”今日给大夫人用的痒痒粉还剩了一些,现在正好给她用了。而且越与郑如意有渊源便越好,郑娇娇一瞧就知道是个好面子,也不擅伪装,郑如意一旦成了贴在她身上的标签,她一定会比自己还想撕掉她。 王汝嫣知道她心思最多,也只弯眼笑笑。 迟些,王晖远亲自来把王汝嫣接走了,走时,看林锦婳的眼神依旧不善。 林锦婳倒是想跟他搭话,奈何他除了轻哼一声,一个字也没留就走了。 墨风看着倚着廊柱站着的林锦婳,说出了心中的疑虑:“小姐,会不会四小姐……真的没死。” “乱葬岗可找到了她的尸体?”林锦婳也觉得奇怪,难道赵阚那一剑不足以致命么。 “有尸体,但早已无法辨认是不是她了。”墨风道。 林锦婳眉心微微一拧:“使人再去确认下。”说罢,见诗画会也进行的差不多,想着也该照侯夫人本来的意思去给其他夫人们把把脉看看病了,便直接不再多留起身去了。 她到侯夫人的主院时,正好听一个夫人绘声绘色的把林锦婳如何散播郑如意谣言,如何欺负郑娇娇的事绘声绘色的跟端慧公主说,那神态表情,仿佛真是亲眼所见一般。 瞧见林锦婳来,她唾沫横飞的嘴才默默闭上,咽了咽口水缩起脖子退了回去。 侯夫人瞪了眼跟在林锦婳身后的婆子,婆子也是一脸懵逼,她是想着林锦婳是贵客,便没等通传就直接引来了,哪里想到竟有这样好戏。 罗夫人也有些尴尬,忙笑道:“锦婳,怎么不在前院玩儿了?” 林锦婳看了眼那唾沫横飞的夫人一眼,六品千户的夫人,寻常最是迎高踩低,而且家里有个痴傻儿子,一直想娶郑如意。林锦婳见她唾沫横飞绘声绘色的描述,八成也是想坏了郑如意名声,好给他的傻儿子娶回去,否则他们怎么配得上? 她垂眸浅浅一笑,回着罗夫人的话:“人多口杂,想着夫人们在的地儿能清净些。”。 那唾沫横飞的千户夫人当即脸红成了猪肝色。 罗夫人有几分想笑,悄悄拿帕子掩住了嘴,侯夫人也珉唇浅笑,唯独上首的端慧冷冷皱眉,睨了她一眼才寒声道:“不成体统。” 林锦婳不知她为何这样不喜欢自己,前世也是如此。想了想,只垂眸行了礼,才道:“臣女年纪尚小,不当之处还请公主殿下教导。” “郑如意的事,你如何说?你四处坏她名声,你也敢说识大体成体统?”端慧看着林锦婳就不喜欢,跟不喜欢她娘一般不喜欢,也不管她有没有错。 林锦婳闻言,眉梢微微一挑,也不再低眉顺眼了,只淡淡抬头浅笑道:“臣女所说并未作假,而且是被人逼得不得不说,公主殿下不信,可使人去查,臣女问心无愧。” 端慧见她竟是半点不服软,越发不喜欢,斥责道:“好一个问心无愧,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本宫跟前还屡屡狡辩!” 侯夫人见事态不对,忙对林锦婳道:“锦婳,你认个错,公主也不会罚你的。” 林锦婳也无意跟她过不去,才要顺应行礼,身子被人从后面一推,直直就朝端慧公主的身子扑了过去。端慧这会儿手里还端着茶,若是林锦婳扑过去,一张脸怕是都要毁了,端慧也会找到机会来罚她。 墨风才要出手,脚下便被人一绊,伸出去的手竟是没能拉住林锦婳。 眼看着林锦婳就要扑了下去,端慧公主手里的茶也直接朝她的脸扔了出来,只差一点点就要泼在她脸上,但最后时刻,林锦婳只感觉一只有力的手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往后一揽他才勉强站稳,还未看清人,闻到近在鼻尖的熟悉清香,莫名有些委屈,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还以为你不愿见我了。” 赵怀琰听到这话,他苦心筑起来的告诫自己要暂时远离她的城墙轰然倒塌。他本以为只有远离她,才能保护她,毕竟自己势必将会成为众矢之的,可现在看来,便是他的远离也保护不了她,那些人并不会识趣。 看了眼还站在林锦婳身后的罪魁祸首,上前一把就将她给踹了出去。 所有人都怔住了,就脸端慧也站起了身来,她看的清清楚楚,被踹出去的是她安排给自己儿子的大丫鬟如眉。 一道进来恶作剧的男童当场吓蒙了,张嘴就哭了起来,赵怀琰看见,眉头微拧,上前一把将他拎起从门口扔了出去。 端慧傻了眼,忙看他:“你这是做什么,未野是你亲侄儿!” 赵怀琰连她的面子也懒得卖,只冷冷盯了眼那造谣生事的千户夫人一眼,才看向林锦婳:“方才可有伤到?” 林锦婳听着他温柔焦急的语气,站稳后浅浅笑开:“没有。” “那就好。”赵怀琰才说完,方才被踹出去的如眉已经抱着大哭的凌未野回来了,她一门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痛哭起来:“请公主殿下做主啊,奴婢也不知何处得罪了宁王殿下,要被殿下如此虐打。就算奴婢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公子也是无辜的啊,他才这么小。” 这话一出,仿佛是在鼓励凌未野一般,他嘴巴一咧便哇哇大哭了起来。 赵怀琰见状,上前提着他不由分说的直接扔了出去,这才转头看着如眉。 如眉见他如此,吓得瑟缩一步:“王……王爷……” “本王的人,岂是你可以欺辱?”赵怀琰薄唇微珉,不等他动手,如眉吓得自己爬了出去。 端慧气得浑身发颤,看着他怒道:“赵怀琰,你疯了不成!就算如眉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不也没事吗?你要难道还要杀了如眉和未野?” 赵怀琰冷淡扫了她一眼:“姑姑以为本王不会吗?凌未野尚小,你好生管教,若是教出个混账纨绔子来,本王一定亲自打断他的腿!” 赵怀琰说这话的时候,凌未野已经自己站在了门口,赵怀琰冷淡转头看来,他当即停止了哭声,要打哭隔也只死死拿手捂着嘴。 见状,赵怀琰这才温柔看向林锦婳,顿了顿,才道:“若没事,本王送你回府。” “那位夫人隐疾将要发。”林锦婳看了眼那千户夫人一眼,若是没记错,她的隐疾不算大病,但极为难产,而且发作时会大小便失禁,人也会陷入癫狂状态。她朝她浅浅笑道:“夫人,可要我替你把把脉?” 侯夫人忙点头,她还想让人见识见识林锦婳的医术呢,哪知还未开口,端慧便替那夫人道:“本宫会请御医来瞧,不必麻烦你了。你既如此尊贵,连本宫也惹不得,你这三分之地也留不下你,回吧。” 林锦婳见她把气撒在自己身上,心里只悠悠叹了口气,倒也不多留,左右过几日该找上门的还是会找上门的。 想罢,朝侯夫人见了礼,这才随赵怀琰一道出去了。 才出门,身后便传来那千户夫人挑唆的声音:“她八成就是想攀附御史府,不想让她哥哥林锦澄娶郑如意,才如此污蔑她名声的。” 赵怀琰闻言,皱眉停下,还不等说话,袖子便被人小心扯了扯,便看到她浅浅弯起的眸子,藏着狡黠:“等她来求我时,便知道后悔了。”而且她那痴傻儿子不是喜欢郑如意么,也不知赵阚到时候娶一个跟傻子做过夫妻的女人会是何感受…… 正文 第六十章 不配做林家人 这厢。 郑娇娇怒气冲冲离了定南侯府后,浑身奇痒让她半分的耐心也没了,浑身都仿佛要爆炸一般的烦躁,看着一旁畏畏缩缩的丫鬟,狠狠拧了她一把,才恼道:“让马车去郑府!” “咱们是回府呀小姐。”丫鬟早没了之前呵斥林锦婳的气势,含着泪怯怯道。 郑娇娇死死掐住她的皮肉往死了拧,另一只手还控制不住的挠痒,大恼道:“我说去郑如意的府上!”郑如意今儿害她颜面尽失,还在林锦婳跟前出了丑,这会儿她非要去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丫鬟闻言,忍着身上的剧痛,忙掀开马车帘子吩咐了车夫,才屏息坐回了马车。 郑如意此刻还不知道出了这等事,上次被郑老夫人跟郑莱毒打过后,她到现在还只能躺在床上勉强半坐着,赵阚也仿佛一夕之间没了消息。不过好在老夫人至今没有适当的理由休了郑夫人,所以郑夫人还是这个府上的正妻,她也还是正经的郑府嫡女,只是下人们待她们母女的态度瞬间就冷淡了下来。 临到下午,郑如意身边的丫鬟都没来服侍,贴身的婢女在之前已经自杀在了徐府门口,这府里没真心待她的了。 郑夫人从外头进来时,手里端了一碗稀饭和一碟青菜,瞧见她已经醒来,立即红着眼睛过来了:“如意……” “娘。”郑如意等她一靠近,便看到了她脖子上的一圈圈的淤青,脸上也有,只是被厚厚的脂粉遮住不那么明显。她一下子便哽咽了:“是不是爹爹又打你了?”郑莱喜欢打人,从小便是如此,只是郑业成在时,他还顾及几分儿子的面子,如今郑如意给他丢了人,他便一点儿情面也不留了。 郑夫人忙摇摇头,才将稀饭端到她跟前道:“如意,将就喝点儿粥吧,今儿厨房没备多少吃的。” 郑如意看着那清汤寡水的碗,哪里不知道是厨房的人故意刁难,她不甘看着红着眼的娘亲,道:“娘,你们几十年夫妻情分……” “我没事的。”郑夫人忙朝她笑,生生把眼里的泪憋了回去,心里的委屈却又涌了上来:“你祖母已经将她一直喜欢的侄女接到府里来了,往后娘这个正妻之位怕都没了,如意,娘不能委屈了你啊。” 郑如意看她如此,只抹了一把泪定定看她:“娘,你放心,这正妻之位是你的,如意一定不会让人夺走的!还有林家人,我也绝不会放过的,我要他们全部下地狱!” 郑夫人见她如此,忙拉住她的手:“娘只希望你好好的。”现在儿子也没了,夫君不疼婆母不爱,她就只指着这个女儿了。 “可是娘,你难道要一辈子被爹毒打,然后等着被他休了吗?”郑如意不甘,她自小就不甘心,她自小聪明漂亮,但所有人都要欺负她,她偏不,她就是牺牲一切,也要做人上人! 郑夫人没说话,她懦弱又胆小,能做什么呢。 母女两正说着,院子里响起一阵脚步声,而后便听到郑老夫人略有几分讨好的声音:“还劳烦你亲自跑来……” “我若不来,你们还打算好好把郑如意供着不成?这样败坏门风的女人,就该赶出府去!”娇俏的声音夹杂着暴怒和不耐,而后郑如意便看到一身华丽的郑娇娇顶着满脸的红斑走进了屋子来。 她认识郑娇娇,性格跋扈被宠坏的大小姐,以前她们还通过书信,但她们一家根本看不上郑莱和自己,所以来往也少。 郑夫人瞧见她来,慌忙起身上前,名义上她还算郑娇娇的姑母。 她才要开口,便被郑娇娇一把推开:“滚开,别挡道!”郑娇娇死死在身上抓挠了一把,怒骂道。 郑夫人的脸蹭的一下羞红,后面跟来的丫鬟婆子见她如此狼狈,均是偷笑。 郑老夫人也觉得丢脸,呵斥道:“愣着像个木头,还不下去!” “娘,我来照看如意……”郑夫人心疼的看了眼郑如意,郑老夫人却斥责道:“她一个残花败柳,有什么值得你照顾的?你说得对,我早该赶你们出府的,省的给我郑家丢人!”她说郑家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眼郑娇娇,但郑娇娇这会儿气的很,瞧见坐在床上的郑如意,几步上前冷冷盯着她:“你如此不要脸,干嘛不去死!” 郑如意微微咬牙,只做可怜道:“娇娇,我……” “你别这样喊我,我觉得恶心,我巴不得这世上从没有过你郑如意,真是又下贱又恶心,居然为了个男人能做出那等伤风败俗的事,你真是婊子。”郑娇娇骂完,自己都愣了一下,但身上的奇痒迅速夺走她的教养和耐心,也不管郑如意灰白的脸,直接看着郑老夫人道:“你早些把她赶出郑家去,下次我若还听到有人提她,你们求父亲办的事,我绝不会让父亲答应的!” 郑老夫人忙严肃点点头:“你放心,我正想着处置她呢。”说完,看她一身红斑,才道:“府里有大夫,你先去瞧瞧吧?你皮肤娇嫩,可别留下了疤。” 郑娇娇也是痒得受不了了,只回头鄙夷的看了眼郑如意,才几步上前,故意将站在一侧的郑夫人撞得一个趔趄,才终于急急离开了。 郑老夫人跟在后头好生奉承,下人们也乌泱泱一片跟着走了,屋子里又只剩下郑如意母女。 郑夫人从未在外人面前受过这等侮辱,却只咬牙忍下,转头端了稀饭给郑如意:“先吃些,都要凉了……” “还吃什么!”郑如意没好气的一把将她端着的碗打落在地:“郑娇娇,林锦婳,都该死,该死!”她咬牙切齿,丝毫没发现郑夫人无奈的眼神。 “如意,娘觉得你要先忍忍……” “还忍什么?再忍下去,你我都是个死字。”郑如意对她怒道。 郑夫人面色一滞,默默低头去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郑如意看着她这窝囊样,越发受不了了,只冷声道:“行了,别收拾了,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如意,娘……” “出去!”郑如意看也不愿意再看她。 郑夫人眼眶赤红,看她如此,默默捡了一块碎瓷片在袖子里,才替她小心翼翼的倒了杯热茶,提步出去了。 她唯一剩下的就这个女儿了,可这一瞬间,她却成为了她的负担。 今日下午太阳越发好了,照在身人上暖洋洋的。 到了林府门口,林锦婳下了马车才看着骑在马上的赵怀琰,弯眼轻轻一笑:“王爷今日不忙了?” 赵怀琰看到看穿一切的样子,看着她如狐狸般弯起的眼睛,冷峻的脸上终于只剩下温柔。 “不忙了。” “那就好,臣女还担心,绣给王爷的荷包和帕子王爷不满意,所以不肯见臣女呢。”林锦婳哪里不知他心中担忧,他越是护着自己,那些想要对付他的人,必定会把自己当成他的软肋,那自己的危险就会更多。但她不怕,风风雨雨的两辈子,她就不信她挣不住一个锦绣未来。 赵怀琰看她漆黑的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心上的石头稍稍放下一些:“不害怕吗?”她重活一辈子,已经背负了那么多,若是还有更多的伤害,她怎么受得住呢? 林锦婳眨眨眼,迎着阳光看他的脸,薄唇微珉,藏起焦虑和担忧,只浅浅一笑:“王爷怕吗?” “怕。”所以才不敢见她,怕带给她危险。 “我不怕。父兄皆在,王爷也在,苦难都是好受的。” 赵怀琰听到这话,心仿佛被什么猛地触了一下。他看着扬着小脸看他的人,阳光落在她的脸上,一切都那么的温暖,一切都那么的坚定,小小的身子里仿佛藏着毁天灭地,又温暖一切的力量。他爱的人,果然前世今生都是最好的。 他终于释然,凤眸里开始染上笑意:“好。” 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看他绯衣如血,浑身的冷漠也化作绕指温柔。 赵怀琰离开时,高禀远远跟在后面仿佛受了重创一般,枉费他还费尽心机想帮他们王爷,谁知林小姐三言两语就让他们王爷放弃了修仙,做回了正常人。 等赵怀琰走了,林锦婳才看了看墨风:“时辰不早了,去收拾收拾,见见大伯母。” 墨风会意点头,如今端慧公主回京,若是插手进大夫人的事里,可就更麻烦了。 夜幕慢慢降临,大夫人的癫狂稍微好了些,可身上的奇痒怎么也止不住。 大老爷林端进去看过一次后,便再也不敢进去了,只嘱咐黄大夫好生照看。 林锦婳来时,黄大夫就在一边伺候着,只是大夫人总说身上痒,可他也没法把脉,只能告诉她是伤口在结痂。 她不信,大骂:“你是不是也被林锦婳收买了?她是要杀我,她想杀了我!” 黄大夫目光闪了闪,问道:“大夫人,七小姐怎么会想杀你呢,你们无冤无仇的……” “无冤无仇?”大夫人头发散乱的嗤笑一声,眼睛变得阴毒起来:“早该杀了她的,早该杀了她!” 黄大夫看了看门口守着的丫鬟,才道:“大夫人疯了,你们去将安神汤煎好喂她服下。” 丫鬟们也觉得大夫人是疯了,不然怎么可能把自己抓的血肉模糊?听黄大夫开口,连忙跑下去了。 等人都走了,黄大夫才在一边坐了下来,也不管大夫人的咒骂,安心喝起茶来。 正想着,忽有人影靠近,他连忙抬头去看,见竟是林锦婳,心提了起来,上前恭谨行了礼,才道:“七小姐,您怎么来了。” “我有话要问她。”林锦婳淡漠看着大夫人,浅浅一笑。 黄大夫会意,转身就要出去,却听她道:“你不必出去。” 黄大夫总觉得林锦婳是要来做什么的,但又不敢拒绝,只能更加心惊胆战的站在了一侧陪着。 林锦婳给了他一瓶药:“散在她的伤口。” “这是……”黄大夫迟疑了一下,大夫人已经惊恐大骂起来:“我就知道是你,林锦婳,是你害的我,你这个小人!” 林锦婳平静看着她浅笑:“大伯母再说什么,锦婳不懂,这药是极好的伤药。” 黄大夫打开闻了闻,的确是伤药,没有掺别的东西。 可大夫人不会信,她已经被痒痒粉折磨了一天,若不是双手被人捆住,她真的会把自己伤口抓的只剩下白骨。 “你就是地狱里爬出来恶鬼,你娘派你来的对不对?她让你来折磨我,来害我,还要杀了我!”她咆哮起来,身子动了动,奈何手脚被捆住,她根本动弹不得,只能趴着大骂。 林锦婳看了看一旁的匕首,慢慢拿起才上前笑道:“大伯母怎么会这样以为呢?你又没有对不起我娘,我娘怎么可能来害你。”说罢,轻巧的割开了她手腕上的绳子。 绳子才解开,大夫人便朝林锦婳扑来,然而林锦婳早有准备,淡淡倒退一步,大夫人便从床上跌落了下来,林锦婳的匕首刚好也落在了她手边。 大夫人慌忙抓过匕首,哈哈大笑了起来,却只阴冷看着她:“你想套我的话?给谁听?给黄大夫听吗?” 林锦婳从袖子里拿出一包药粉来,嘴角冷冷勾起:“套什么话?大伯母难道有什么瞒着人么。”说罢,淡淡将药粉打开就要往她背后撒去。 大夫人见状,猛地往回一缩,结果扯动背上的伤口,疼的她额头一阵阵冷汗,脑子里的理智也登时没了,只咬着牙冷哼一声:“就是黄大夫知道又如何,没错,就是我把你娘推到水里淹死的?怎么样?你们现在敢杀了我吗?杀了我,你爹会放过你?哈哈,林锦婳,你那个愚蠢的爹不会信你的,我要我们装装可怜,装作拿他当亲人,他就会护着我们,直到我把你们全杀了。” 她说话的声音不小,此刻就站在门外的林麓之也听得很清楚,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墨风默默垂首站在一侧,是她特意把正在看周姨娘的林麓之带来的。 林锦婳浑身清寒,慢慢倒退两步,将手边的茶盏淡淡拂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夫人还未明白,林麓之却以为林锦婳出了事,连忙跑了进来。 大夫人看到林麓之出现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我……不是,我方才什么都没说,是她骗我的,人不是我杀的,你看,她还要用痒痒粉来害我……”她抬手指着林锦婳的手和黄大夫手里的瓶子。 林锦婳手里的药方才在打碎茶盏的时候已经混在水里了,至于黄大夫手里的,根本不是什么痒痒粉。 黄大夫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才道:“大夫人,这真的是伤药,而且是难得一见的好药。” “怎么可能。”大夫人不信,转头死死盯着林锦婳:“就是你要害我,你这个妖女。” 林麓之整个人都是蒙的,他苦心护着的亲人,请全是手持尖刀的白眼狼,还杀了他温柔善良的妻子…… 林锦婳余光看了看浑身僵硬的林麓之,缓缓上前作势俯身要去扶大夫人,却只在她耳边低声道:“今日你不死,我就杀了你一双儿女,将她们五马分尸。”低声说完,大夫人一把将她推开,匕首也在她胳膊上狠狠划了一刀。 林麓之看到鲜血的瞬间,猛地回过神来,将林锦婳接住,才冷漠看着她,哑着嗓子看她:“够了,你方才亲口所说,我与黄大夫都是亲耳听见的,你怎么……”他语气有哽咽:“怎么如此狠心!” 外面去炖安神汤的丫鬟也很快回来了,听到这话,立即悄悄去寻大老爷了。 大夫人发髻凌乱,惊惶的看着林麓之,只死死攥着匕首,却是一句狡辩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林端本就在小妾房中宿着,听丫鬟回禀后,急急就跑了过来,看到林麓之正与大夫人对峙,当即冷着脸上前道:“你要做什么,要逼死她吗?” “大伯父,她已经承认杀了我娘,难不成你也要包庇吗?”林锦婳忍住眼里酸涩冷冷看他。 林端微微一怔,这件事他虽然知情,但他从未阻止过。 他顿了顿,扭头去看大夫人:“你当真……”当真承认了? “我没有,林锦婳逼我的,她要杀我,还要杀了我的儿子和女儿,老爷,你救救我……”大夫人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哭喊起来。 林锦婳睨了眼黄大夫,吓得不行的黄大夫咬咬牙,这才上前一步:“我也亲耳听到的,而且大夫人说七小姐害她,小的一直在这儿看着,根本没有的事。” 林锦婳转头看着大夫人,才道:“大伯母,锦婳什么性子你难道不知?”必然是说到做到,她今日不死,她会将她那对帮凶的儿女亲手杀死在她眼前! 大夫人看着她眼里的威胁,只觉得背后的伤口越发疼了。 她一扭头,看到方才被撞落在地的铜镜,铜镜里的自己宛若女鬼,面色苍白,发髻凌乱,后背的白色里衣早已被鲜血濡湿,鼻腔里充斥着鲜血的气息。 “不……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她又开始癫狂起来。 林麓之看到这里,也彻底寒了心,也不再去看林端便直接道:“明日一早,我便会亲自去报官,你们好自为之。”说罢,带着林锦婳转身要走,林端却将他拦住,面上早换上一副为难的面具:“麓之,兴许只是误会,三弟妹是自尽……” “娘亲一心等着爹爹回来,怎么可能自尽?大伯莫不是还当锦婳是个三岁的孩子,什么都分辨不清?”林锦婳看着他哽咽道。 林麓之听到这话,越发心如刀绞,回来时他还屡屡伤了女儿的心,如今想来,他真是混账极了。 他再也没有半分心软,漠然看着林端:“明日开始,你带着周姨娘搬出林府,我会让族长除去你们的名字,你们……不配做林家人!”说罢,直接提步而去。 他一走,林锦婳才收起方才所有的受伤和软弱,回头淡漠看了眼大夫人:“大伯母,我说到做到。” 大夫人疯癫的面色微微一顿,林锦婳淡淡扫了一眼一直冷眼旁观的大伯父林端一眼,直接转身离开。 黄大夫也不敢多留,连忙跟在她身后走了。 林端想着林麓之方才的话,咬咬牙,面色变得冷硬起来,对丫鬟道:“都下去。” 丫环们连忙退下了。 大夫人依旧目光呆滞疯疯癫癫说着什么,林端只缓缓走到了她跟前,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你做个了断吧。” 大夫人的目光缓缓恢复神采,满眼嚼着嘞着看他:“老爷,你看在我们几十年夫妻情分和两个孩子的面子上……” “自作孽,不可活。当初你没把林锦婳当回事,放过了她,现在她反噬了,你后悔也来不及了。”林端无奈的叹了口气,却还是一心要她死,她若不死,三房是不会放手的。 “可是……老爷,我还不想死……” “不想死也得死!”林端一改方才夫妻情深的样子漠然斥责道,说完,才又恢复了之前不舍的样子,为难摇摇头:“我何尝不想救你,几十年夫妻,我又岂是那等绝情之人。只是夫人,你若是不死,就要连累我跟腾儿和惜玉,何必呢?” 大夫人见他这样说,知道是活不成了,却也为他的无情感到心寒。 “那妾身死后……” “你放心,我会将你葬入林家祖坟的,你不会成为游魂野鬼。”林端又叹了口气。 大夫人闻言,头发好似一夕间都白了:“我若死了,在地下见到徐惠娘,也一定不会放过她!”说完,扭曲着五官,拿起手里的匕首狠狠往心口刺了下去。 匕首刺入的瞬间,她发出低低闷哼声,而后便没了生息。 林端见状,默默后退一步,看着她瞪着眼睛倒在地上,才蹲下身子合上她的眼睛:“你若真的变成厉鬼,也不要怪我。”说罢,抽出她的匕首在自己胳膊上刺了一刀,才直接起身将一侧的烛台推倒,看着火苗顺着帘帐窜起,这才冷漠转身而去。 林锦婳才回落霞苑不久,就听人来报,说大夫人发疯自尽了,还伤了大老爷,烧了房间。 “大老爷伤势如何?”林锦婳问道。 墨风微微皱眉:“听说是从火场里抬出来的,伤得不轻。” 林锦婳手心微紧,一旦如此,爹爹势必要心软暂时不会将他跟周氏赶出府去了。 “而且大老爷指明不要黄大夫去看他,他现在好歹还是四品的饮马,我们强迫不得。”墨风在一侧道。 “罢了。”林锦婳皱皱眉头,看了一眼在一侧的黄大夫,才道:“周氏那边如何?药喝了么?” “您放心,煎药的丫鬟我认识,引发川乌的药我让她最后加进去的,药方里没写,周姨娘不会察觉的。”黄大夫一边说一边发抖。 林锦婳看了他一眼,让墨风端了杯茶给他,才道:“你今日做的很好,等事成之后,你可以永远留在林府做你的大夫。” 黄大夫听到这话,多少安心了些,接过茶抖了半晌,才敢喝了一口。 “如果有一日有人拷问你今日的事,你知道该怎么说?”林锦婳看他问道。 “小姐放心,小的打死也不会出卖小姐的。”黄大夫忙承诺。 林锦婳淡淡颔首:“你清楚就好,时辰不早,你先退下吧。” 黄大夫赶忙应声走了。 等他一走,林锦婳才头疼的揉揉太阳穴,半晌才问墨风:“白兰的事尽快查,郑娇娇若是去郑如意那儿闹了,郑如意势必要狗急跳墙。” “奴婢明白。”墨风应下,见她满身疲惫,才道:“小姐且先歇着吧,老爷虽然对他们心软,但现在是是非非他都看在了眼里,想必也有决断的。” “嗯。”林锦婳微微颔首,不再多说。 不过今晚彻夜难免的,是林麓之。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以前跟徐惠娘一起经过的点滴,心痛如万箭穿心。 翻出她曾亲手给自己绣的披风,虽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却再也忍不住坐在凳子上哽咽起来。 小厮在外面听到压抑的哭声,看着漆黑的房间,也只暗暗叹了口气。 一夜过去,林锦澄一大清早就赶了过来。 因为来的急,身上的寒霜还未退下,一瞧见林锦婳便心疼的揉揉她的脑袋:“昨夜的事我听说了,锦婳,你受苦了。” 林锦婳听着他温柔的声音,不争气的鼻子发酸,只强忍着眼泪朝他轻轻一笑:“大哥去看看父亲吧。” “嗯。”林锦澄点点头,看着她眼里强忍的泪水,微微咬牙:“你放心,父亲就算心软,这一次我也不会心软。” “好。”林锦婳莞尔。 林锦澄这才点点头出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林锦婳站在门口半晌,才终于坐下用了早膳,不过早膳才用完,杨妈妈从外头带来消息,昨晚郑夫人自尽了。 “她怎么会自尽?”墨风也觉得奇怪。 杨妈妈叹了口气,道:“听说昨儿郑尚书府的小姐去闹了一场,晚上郑夫人便拿碎瓷片割了脖子。” 林锦婳放下手里的书,抬眼看她:“郑家什么态度?” “奴婢听说前两天郑老夫人还四处跟人说要休了郑夫人,奴婢想,郑夫人八成是为了这事儿才自尽的。不过郑夫人死的时候好歹还是正经夫人,丧礼也是按正妻的份例办的。”杨妈妈道。 林锦婳微微摇头:“若郑夫人真的是自杀,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必然不会是郑莱和郑老夫人。”她扛了那么久都未曾想自杀,怎么会突然间抹了脖子呢?不过昨日郑娇娇去闹过,唯一能让她自杀的,除了她唯一的依靠郑如意,她想不到别的。 杨妈妈跟墨风也瞬间想到了,互相对视一眼,均是皱眉没说话。 没多久,老六来求见了。 林锦婳现在不如以前那般遮掩了,直接让他进来回话。 老六今儿依旧一身水青色长衫,发髻全部挽在头顶,行走间,翩翩公子的风度已经慢慢显露出来了。 他进花厅后行了礼,才看着林锦婳道:“小姐,白兰有消息了。” “在哪里?”林锦婳身子微微往前倾了一些。 “就被人关在景王府后巷一个宅子里,不过四周都有人把守,我们靠近不得,但可以确定里面的人是白兰。”老六瞥见林锦婳正在看的是一本策论,又只装作不经意的垂下了眸子。 林锦婳看了眼墨风,墨风颔首:“奴婢现在就去安排。” 林锦婳微微颔首,见墨风出门了,才稍稍安了心,只要白兰没事就好。 老六顿了顿,才继续道:“小姐,我想了想,若是有银子的话,训练一些人专门来搜寻信息倒是极好的,而且也不难,京城很多无家可归的孤儿和小乞丐,大部分我都知道品行如何。” 林锦婳看着他微亮的眼睛,倒也没拒绝,她一直想建立自己的情报信息处,虽然做不到云水间那样,但至少京城的动态要能掌握住。 她看了看杨妈妈,道:“朱无才这次收了多少银子上来?” “现账和追回来的一共有八千多两,追不回来的怕有四五万两银子,这些年全部被大夫人拿走……” 林锦婳皱皱眉,倒不再想那追不回的几万两了,那些八成都被大夫人和那双儿女给挥霍掉了。 她转头看着老六,道:“八千里可够?” 老六见她竟如此大方,笑道:“一千两足以……” “拿给你五千两,除了收集信息,最好能再收一些会功夫的江湖人,你可明白我的意思?”最好跟墨风几人一样,不过墨风几人是赵怀琰亲自调教出来的,能找到的可能性极小,但也可以一试。 “是。”老六也不拒绝,直接就应下了。 杨妈妈知道林锦婳素来出手大方,没想到才划了五千两给老六,便看着她问道:“那位张小姐可请出来了?” 杨妈妈想起这个,便笑道:“奴婢去了好几次,有一次还碰见了曾府的人,不过好在奴婢遮掩了过去,张小姐答应了,可以做女掌柜,不过她想法很多,朱无才有些不放心,所以一直还未告诉您呢。” “剩下的三千两给她,由着她做,你们都不必管,只要帮她就是。”林锦婳多看了她一眼,才装作寻常般淡淡道。 老六在一旁听着,眉梢微微一挑,小姐用人的方式还真是不拘一格,对他也好,对这位不曾听过的张小姐也好。 老六见吩咐完了,正要离开,外面呼啦啦跑进来一个身影,还微微喘着气呢便朝他笑起来:“夜生,又见到你了。” “昭昭,你怎么回来了?”林锦婳诧异道。 徐昭昭圆圆的眼一弯,笑道:“我跟爹爹才赶过来。” 林锦婳看她脸蛋儿红扑扑的样子,笑了起来:“跑得满头汗,坐下来喝口茶吧。” 徐昭昭忙紧张的拿帕子抹了抹额头,见根本没有汗,才娇嗔瞪了林锦婳一眼:“锦婳姐姐哄我做什么!” 杨妈妈瞧着反应迟钝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徐昭昭,也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小姐这是在提醒她要矜持呢,她倒好,依旧是大大咧咧的。 老六看着徐昭昭娇憨的样子,也跟着笑起来:“小姐是担心徐小姐累着了。” 徐昭昭看他们三个都笑自己,朝他们扮了个鬼脸。 老六莞尔,见林锦婳眸子弯弯仿若藏着星辰,眸光微深,弯腰行了礼告辞,哪知徐昭昭直接道:“你要出去?我也要去,我们顺路,走吧。”说罢,又蹦蹦跳跳的跑出去了,不过她今儿没穿往日那身利落的灰衣,反而是规规矩矩又华丽繁复的海棠红长裙,走路差点绊住脚。 林锦婳看着他们离开,想了想,还是决定查一查老六的身份。徐昭昭单纯,老六却很神秘,若是他有心利用…… 林锦婳稍稍想了一下,只微微皱了下眉头不再去深想。既然徐泊山也来了,她也没有还留在后院的道理,简单收拾一番便也往前去了。 到时,林麓之坐在书房里,眼眶微微有些红肿,瞧见她来,嗓子已是哑的说不出话了。 林锦澄已经吩咐人去准备丧事了,人死为大,不过却绝不会大操大办,而且也不许葬入林家祖坟。 “爹爹,舅舅。”林锦婳过来行了礼,徐泊山才跟着红眼叹了口气,对她道:“这几日你去徐府住几日吧,你舅母很快回来了,也能照顾你。” 林锦婳诧异的看向林麓之,林麓之歉意道:“我会亲自去一趟族中,除去大房及周氏的名字,然后再去你娘坟前呆几日,你是女子,澄儿整日忙于公务,我不大放心。” “现在知道不放心了!”徐泊山没忍住,可看了看柔弱的侄女,又想起自己早亡的妹妹,心软了下来,轻哼一声:“若是惠娘还在,我必不会叫她再回林府。” 林麓之自知理亏,昨夜倒是有心软的意思,但今儿一早听儿子一说,舅哥一顿骂,他哪里还有半分对大房的怜悯心思。 林锦婳闻言,只觉得是好事,不拖泥带水的处理了大房,往后能省事不少。 林麓之陷在悲伤里,林锦婳和林锦澄都知道,只有彻底发泄出来,往后才不会再觉得愧疚,便均是从书房出来了,只留徐泊山跟他说话。 走出来后,林锦婳看着负手慢慢走着不说话的林锦澄,将王汝嫣昨儿落水的事说了。 林锦澄当即皱眉:“她可还好?” “不大好。”林锦婳故意道。 林锦澄顿了顿,似在沉思什么。 林锦婳浅笑:“她不好,不是因为昨儿落水,而是在落水时想着的事。她年岁也不小了,王家应该在四处给她物色人家了,哥哥,你再不抓紧机会,她可就是别人家的了。” 林锦澄想起王汝嫣率真的样子,心里软了一块,才朝她笑道:“不过她兄长王晖远好似对我有很大的敌意。” 林锦婳面色微微一滞,王晖远难道还在干涉哥哥跟汝嫣么?他有意见,八成是因为林紫苏,林紫苏难道真的被他救下来了不成? 她微微拧眉,直到林锦澄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虽是如此,但你放心,该争取的哥哥会争取,王小姐是个好姑娘。”他说这话时,温柔仿佛要从眼里溢出来。 林锦婳嘴角勾起,哥哥今生若是能幸福,便了了她一桩心事了。 大夫人的丧事下午就处理完了,埋在了京城外的公用墓地,没有入林家祖坟。 京城人人都知道这件事,但就连大夫人娘家的人直至下葬,也没来问过一句,仿佛没有这个亲戚一般。 林锦婳下午的时候,安心在屋里等着大夫人的事儿传开。传入大牢里时,不知林惜玉会是什么感觉?是愤恨,还是害怕呢,毕竟当初害死娘亲,她也是帮凶。 墨雪难得露面,从外面进来,看她依旧在看书,轻声道:“小姐,郑府的人求见。” “哪个郑府?”林锦婳淡淡问道。 墨雪看了眼她早就备好的药方和药丸,露出丝丝笑意:“兵部尚书郑府。” 林锦婳指了指那药方:“若是来求郑娇娇的药的,将药方给她便是,服下后,症状会减轻。”郑娇娇的顽疾她能治好,但她现在不想治,那样的刁蛮大小姐,不吃点苦头是不会知道害怕的。 墨雪闻言,点点头,立即拿了药去了。 门口等着的婆子见到墨雪送来的药方时,愣了愣:“林小姐不方便去郑府瞧瞧吗?” “想来妈妈还不知道那日在定南侯府发生了什么,我家小姐身子弱,今日林府又发生了这等事,实在不便过去。”墨雪淡漠道。 婆子哪里不晓得,定是郑娇娇欺负了林锦婳。 她看了看手里的药方,勉强笑着道了谢便转身走了。 她才走,与她擦肩而过的一个丫鬟当即便跪在了林府门口:“林小姐,救救我家夫人吧!” 郑府的婆子停下脚步,看了看那人一眼,问道:“你莫不是千户刘家的丫鬟?你家夫人当真发病了?” 那丫鬟哭得满脸泪:“昨儿晚上吹了风后就不好了,大夫都说没法治。”她看着墨雪急道:“请林小姐一定要救救我家夫人啊。” 墨雪冷淡看了她一眼,昨儿那千户夫人造谣生事,今日倒是知道来求救命了。 “我家小姐今日不便出门。”她冷淡说完,直接转身走了。 那丫鬟愣住,郑府的婆子看了眼手里的药方,赶忙上了马车回去了。 林锦婳听到墨雪传来的消息时,也有些惊讶,没曾想那夫人病发的这样快,她还以为至少还要再过几天。 “小姐,您可要救她?”墨雪在一旁问道。 “不急。”林锦婳顿了顿,才继续道;“人不会死,只是难堪了些罢了。”若是有人来求她就登门,不是告诉所有人她可以随便欺负还能免费治病么,这样亏本的买卖她可不做。 墨雪微微颔首,立在一侧不再多说。 不过今日似乎是个找上门的好日子,临近入夜时分,云姜亲自来传的口谕。 “皇后娘娘让您明日入宫陪伴些许时日。”云姜站在林锦婳房间里,看着她身边的墨雪,目光更深了些。宁王亲自调教出来的人,皇后找他要他都不曾给过,竟是给了林锦婳,可见宁王对她的看重。 林锦婳笑着应下了,心却是微微提了起来。皇后的命令她没有立场也没有本事违背,不过以皇后的心机,让她入宫,八成不是谈心聊天这么简单。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自作孽 林锦澄这厢到了王家门外时,刚好遇上从外面回来的王晖远。 王晖远一下马车看到他,便冷了脸,几步上前不悦道:“你又来做什么?” “我想请见御史大人。”林锦澄见他对自己满面的厉色,心中奇怪。 王晖远却只越发厌恶的皱了下眉头,才道:“如果你是为了汝嫣的婚事而来,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王家绝不会跟你林家联姻的。” 林锦澄不解,只问道:“王兄,你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为何你对我成见如此大?” “成见?”王晖远冷冷看着他:“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么,你们林家都是些什么人,别以为能瞒得了人,我告诉你,我很清楚,不过看在你们确实建过一些战功的份上,我不会去揭发你,但你这辈子也休想娶汝嫣。”说罢,吩咐左右:“给我看住他,往后林家来人,不许通报给小姐,知道吗?” “是。”下人们齐齐应下,几步挡在了林锦澄面前。 王晖远冷淡看了眼林锦澄,这才转头往里而去。 他本是要去见父亲的,但想了想,又转头往王汝嫣的院子去了。 王汝嫣正在院中凉亭里抚琴,琴声悠悠,带着几分忧伤。 盈棠远远瞧见王晖远来,吓得手一抖,之前他莫名把自己叫过去打了巴掌,还告诉她不许再跟林家人说话,如今见到心都提了起来。 王晖远朝她招招手,盈棠知道他是想让自己悄悄去见。看了眼正认真抚琴的小姐,她微微咬牙,悄悄退了出来,到了王晖远跟前才紧张的行礼:“公子寻奴婢可是有事?” “我问你,小姐是不是又在想林锦澄了?” “奴婢不知……” “混账。”王晖远低低呵斥一声,吓得盈棠小脸微白。 她眼里都生出几分湿意,不解看他:“公子为何这般反感林公子,小姐与他是两情相悦,你何苦折磨小姐呢……” “闭嘴。”王晖远冷冷瞪她一眼:“若不是看在你自小就跟在汝嫣身边伺候的份上,我现在就可以发卖了你。” 盈棠闻言,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说。 王晖远见她如此,才冷哼一声:“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汝嫣好,今日开始,你要劝导她不必再想林锦澄,那林锦婳更是不要再来往,我跟爹娘会替她物色一个好人家的,你若是再敢在她面前提起林家人,我立即就把你一家都赶出府去。” 盈棠闻言,连连摇头:“奴婢不敢。” 王晖远睨了她一眼,又看着开年之后仿佛都瘦了一大圈的王汝嫣,这才沉着脸转头离去。 林锦澄这会儿在林府外徘徊半晌,见竟无人进去通传,只得悻悻离开,出门时,却正好撞见同样郁郁寡欢的郡主袁绿衣。 袁绿衣本来是打算去找林锦婳的,可走到半路碰到林锦澄牵着马垂头丧气的在走,便也下了马车随他一道往林府走了。 “听说王家四处再给汝嫣谈婚事?”袁绿衣看他如此,心里也猜到八成是为了王汝嫣。 林锦澄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却只淡淡扫她一眼:“郡主为何也是郁郁寡欢。” 袁绿衣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只凄然笑道:“即将背井离乡,远赴陌生之地,恐怕一辈子也回不来了,我如何能高兴的起来?” 林锦澄也听说了和亲之事,不过朝廷还一直没有下圣旨,怕是还有一段时日,只笑道:“郡主国色天香,为人又直爽大气,便是去了陌生之地,定也会有贵人相助,何必担心。” “你倒是会安慰人。”袁绿衣听着他的话,蓦地耳根发热,只淡淡笑笑。 “下官所说是事实,京城这样多的千金小姐,汝嫣娇憨内秀,锦婳聪明,唯有郡主恣意洒脱,性格爽直。若论外貌,也是数一数二。”林锦澄夸得很认真,袁绿衣是锦婳难得的朋友,他自然会真心相待,况且她性格大咧,跟昭昭也有几分像,便只当做妹妹一般了。 可这样夸人的话落在袁绿衣耳朵里,却是不同的。 林锦澄高大英俊,身上又有难得的几分儒雅书香之气,为人也真诚,再说这些认真的话,她岂能不心动? 但她也有分寸,闻言,只笑着道了谢,便不再与他同行而是转身回了马车去了。 林锦澄以为是方才的话冒犯了她,略有几分歉意,倒也暂时将王家的事放在一边,在前头骑着马引着他们往林府去了。 林锦婳这会儿还在想皇后口谕的事儿,听说袁绿衣来,也有些诧异。 林锦澄亲自把人送来的,林锦婳看他们过来时面色各异,只浅笑道:“哥哥怎么与郡主同路了。” “路上遇到的。” 两人异口同声,而后袁绿衣便略有几分着急的上前拉着林锦婳的手笑道:“我想同你说说话。” 林锦澄以为她还是不肯原谅自己之前的冒犯,也识趣的笑道:“我还有事,你们先聊着。”说罢,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林锦婳眉梢微挑,倒也不再多说。 引了袁绿衣回房间,才让人奉了阿宝最近新晒的花茶来,热茶冲开粉嫩的花瓣,花香伴着嫩芽的香气在这屋子散开,仿佛都闻到了春天的气息一般。 “这茶真好,只可惜那漠北苦寒之地再也闻不到了。”袁绿衣微微叹了气。 “郡主若是喜欢,可带上一些。”林锦婳浅浅笑着,看她时有几分惋惜。前世她嫁过去不久便暴毙了,但今生她若是不嫁,皇帝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平西王府,她素来孝义,不会逃婚,唯一的路便是嫁。 袁绿衣看了看林锦婳,她与她关系其实不算太亲近,换做以前,她也不屑于跟这些闺阁小姐往来的,但林锦婳却与寻常人不同,小小年纪,冷静从容的风范,寻常人都比不了。 她笑看着茶杯里的花瓣,莞尔:“不必麻烦了,左右去了那等地方,能不能活还犹未可知。我今日来,是听说皇后娘娘明日召你入宫。” 林锦婳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浅笑看她:“娘娘说宫中沉闷,让我去陪陪她。” “我明日随你你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袁绿衣顿了顿,才说了来由:“听闻西南战事吃紧,还有不轨之人打了造反的名头制造暴乱。皇上定会想要有人能去安抚军心,所以我想求皇后娘娘帮我去跟皇上求个情。” 一旁的杨妈妈诧异的看她,这郡主是打算求皇上让她去做这安抚民心之人? 林锦婳看着她灼灼目光,知道她心里已经是做过盘算,只道:“你到底是女子,那地方不必漠北好,而且还有暴民,你过去只怕更危险。” 袁绿衣浅浅一笑,掩藏住眼底的情绪:“去那儿总还是自由身,死在那儿就更好了,皇上总会对袁家生出几分亏欠来,兴许就会放过袁家一马。” 林锦婳闻言,心底竟是生出几分敬佩来。她看似霸道纨绔,竟还有这样的细腻心思,而且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却是虽死无悔。 她浅浅一笑:“好,明日郡主与我一道入宫。” 袁绿衣见她应下,才终于松了口气,道:“那我明日一早来寻你。” “嗯。”林锦婳应下,又亲自送了她出门,才松了口气。 等人走后,时辰也不早了,倒也没再去打扰林锦澄,而是直接回了院子休息,不过房间里的灯才黑,一道黑影便出现在她身侧。 她莞尔一笑:“王爷来了。” “思卿如狂。”赵怀琰看着面前的小小人儿,直接将她拥入怀中。前世苦苦追寻而不可得,今生终于得到,他怎么还敢畏畏缩缩。 林锦婳嘴角扬起,却忽然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被他揽着倒在了床上,炙热的吻随之而来,仿佛要将她吞噬一般。 林锦婳感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吻,直到微微喘不过气,他才松开,轻轻搭着她的腰,将人卷进了被子里,又好生把她抱在了怀里才道:“明日入宫,要小心。” “嗯。”皇后心机深沉,突然叫她入宫,她自然会防备。 赵怀琰垂首看着怀里柔软无依的小小人儿,嘴角溢出些许笑意,提醒道:“腿别乱蹭。” 林锦婳正打算调整一个舒服姿势的动作微微一顿,就感觉大腿上被个什么东西戳住了。 纵使活了两世,这等事情她还是羞涩不已,只能僵住。 赵怀琰见她浑身绷紧,又道:“动吧,我能忍住。” “当真?”林锦婳迟疑问道。 “嗯。”赵怀琰答应的有些勉强,但他会努力的。 林锦婳见他应声,这放松下来,这里扭扭那里挪挪,这才算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不过赵怀琰的呼吸却越发重了起来,温热的落在她耳边,让她羞得满面通红。 赵怀琰纵然难受,但看她如此谨慎,眼里也溢出笑意,不过为了分散注意力,他开始说起了别的:“自熊树礼离开京城后,赵阚身边又多了一批人保护,虽然暂时不能回京,但我也动不了他。” “要动手,只怕还要从熊家入手。”林锦婳皱眉道。 赵怀琰微微颔首:“再过几日我便会离京,到时候你一定要分外小心。” 林锦婳把头埋在他脖颈间,脸触碰到他温热细腻的肌肤,点点头,心里又生出几分不舍:“王爷还是不肯告诉我要去做什么吗?” 赵怀琰顿了顿,柔声道:“告诉你是怕给你带来麻烦。” “我可以保护好自己。”林锦婳不想永远做他羽翼下被保护的小鸟,他愿意为了自己走入这些风雨中,那她也能为了他为变得更强大。 沉默半晌,赵怀琰终于还是无奈将她抱得更紧,道:“你父亲在边关留下的十万大军中,有一大半的都被他的亲随掌握着。” “所以……”林锦婳的心微微提了起来:“皇上是让你去除掉这些人?” 赵怀琰沉默,便算是认了。 林锦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父亲的亲随也没了,就再也构不成一丁点的威胁了,皇帝若是想除去父亲,便如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赵怀琰看她担心起来,才道:“你放心,我自有计划。” “可是万一让德妃的人知道你手下留情,岂非又将你推入了火坑?”林锦婳微微咬牙,若是被发现,以皇帝多疑的性格,必然也不会放过赵怀琰。 “我自有安排,不必担心。”赵怀琰看着她一双黝黑的眸子藏着对自己的担忧,心底软了一块,窜入身下的邪火也越发大了。 林锦婳见他呼吸越发粗重起来,腿稍稍挪了个位置,便怔住了。 她张张嘴,有些羞怯的问道:“王爷,你不会出事吧?”她是大夫,知道如果长时间憋着,是要出问题的。 赵怀琰听她呵气如兰,嗓子也微微有些哑了,却只将她抱紧,低低道:“没事。” “其实……”林锦婳犹豫再三,脸上滚烫的厉害,才道:“用手,也是可以解决的……” 说完之后,林锦婳就后悔了。 一夜过去,直到天明她才疲惫的睡着,手腕也酸疼的厉害,而身边的人却衣襟半敞一手撑着头,在一侧看着她一脸餍足:“婳儿辛苦。” 林锦婳是一动也不敢动,脸上发烫的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干脆拿起被子捂住了头。 赵怀琰见她如此,心越发柔软,小心扯开被子笑道:“别捂坏了。” “时辰不早了,王爷该去上早朝了。”林锦婳干脆闭着眼睛不去看他。 “可是我还精神的很。”他淡淡捧起她的脸在她额前落下一吻,直到她睁开眼睛,才道:“你先休息,今日还要入宫呢。” 林锦婳看他一改往日冷若冰山的样子,凤眸灼灼盯着她,薄唇微微扬起一丝笑意,整张脸好看的真是让人挪不开眼睛,尤其是他衣襟半敞,还露出白玉般的胸膛…… 林锦婳不敢在想,忙背过身去闭着眼睛准备睡觉,某人却只用被子裹住她,没有再靠近。 林锦婳终于放松下来,虽然知道背后那双凤眸一直盯着自己,但困倦袭来什么也顾不上了,沉沉睡去。 赵怀琰看着她的睡颜,带着疲惫却很安心。 他轻轻抚了抚她的侧脸,等她睡熟了,这才终于小心翼翼的起身,换好了衣服悄悄离开。 林锦婳再次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袁绿衣都已经到了院子里了。 她赶忙跳下来换了早就准备好的衣裳,又简单梳洗了一番,这才与她一道出了门。 两人同坐在马车里,袁绿衣昨晚也是一夜未眠,想了许多事。 林锦婳看她望着窗外发呆的样子,只浅笑道:“郡主在担心?” “嗯。”她顿了顿才道:“我与九皇子也说过此事,但他也觉得不妥。”袁绿衣因为这件事,连九哥都不想叫了。 林锦婳闻言,这才想起来,嘉嫔并非无权无势之辈,娘家便是现在的平西王府。那送袁绿衣去和亲,是不是也有她的‘功劳’? 林锦婳微微拧眉,不敢多想,毕竟之前看到的嘉嫔分明只是一个温柔如水的女人。 马车很快到了皇宫,宫门口云姜早早在等着,瞧见林锦婳身边的袁绿衣时,惊讶了一下:“这是……” “我昨儿听锦婳说,娘娘在宫中得闲,便想着跟锦婳一道来陪陪娘娘,也未提前通告,不知能不能见?”袁绿衣上前道。 云姜面上只笑道:“难道郡主有心,娘娘自是愿意的,不过还要奴婢先去通传一番,请郡主在此等候。”说罢,看了看换了一身素衣的林锦婳,浅浅一笑:“林小姐请。” 林锦婳微微颔首,跟袁绿衣对视一眼,这才往里而去。 不过今日皇后可不是只邀请了她一个人过来,端慧公主也在,身边还有一个郑娇娇。 郑娇娇远远瞧着她进来,立即跟皇后委屈道:“娘娘,林小姐还是怨我呢,不然明知我有隐疾要发,她竟是见死不救。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谁让我的远亲得罪了她呢。” 郑娇娇这话说的,好似林锦婳真是那心胸狭窄还害了她的小人一般。 端慧闻言,只冷淡补了一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林小姐将来是宁王妃,皇后娘娘心疼都来不及,怎么又会帮你出气?” 皇后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还是慢慢喝下了那口茶,才看着端慧笑道:“端慧,我掌管中宫这么多年,是非曲直又如何会看不清?” “是吗?皇后娘娘掌管六宫,不见多么公允,否则德妃分明只是被庸医误诊为患了疫病,娘娘怎么就敢把她关在永和宫呢?”端慧略有几分不屑道。 皇后抓着佛珠的手微微收紧,却只浅笑道:“那是皇上的意思……” “皇兄也是被你蒙蔽了,后宫中这些尔虞我诈谁不知,你身为皇后,就算不能替皇兄做决定,也该替德妃去跟皇上说明才是,竟是不闻不问,可见你只顾自己。”端慧说罢,才看了眼郑娇娇,道:“罢了,皇后娘娘是不会替你出头的,原也是你笨,得罪了皇后娘娘的人,还来皇后娘娘跟前求什么公允?” 郑娇娇瞥见门口进来的林锦婳,只装作怯怯一般看着皇后:“娘娘,娇娇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身上隐疾发出来,夜夜疼痛难以入眠,就连宫中御医都说没办法……” 林锦婳远远听到这些话时,只装作寻常一般,上前规规矩矩给皇后和一侧的端慧公主行了礼。 端慧瞧见她便冷了脸;“你不是神医么,今日若不能治好郑小姐的病,便是沽名钓誉之辈。” 皇后面色也跟着冷了些,只淡漠看着林锦婳:“你当真能治?” “臣女从未说过这样的话。”林锦婳淡淡道,原本她还想治一治郑娇娇,不过现在嘛,算了,疼死她吧。 “你——!”郑娇娇的跋扈气蹭的一下上来指着林锦婳就要骂,却被端慧一眼瞪了下去,她才微微咬牙,挤出几滴眼泪来道:“你昨儿还给我药方,说是能治,怎么今日就变卦了,莫不是真的因为那郑如意而恨毒了我,所以才如此报复。” “既然如此,那你怕也不配做宁王妃,我还是跟皇兄禀报一番,让他给宁王另外选一个好王妃才是。”端慧描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露出讽刺,眼睛斜斜一睨,跋扈之姿态尽显。 皇后淡淡看了她一眼,才看着林锦婳问道:“你到底能不能治。”她一早因为德妃的事而心烦不已,这会儿又因为林锦婳而被端慧冷嘲热讽一番,现在也有几分恼了。 林锦婳早知皇后无情,却没想到她表现的这么快,只坚持道:“臣女虽略通医术,却非神医,哪里能比得过宫中资历丰富的御医,御医都说不能治,那臣女更是治不了。” 郑娇娇终于忍不住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林锦婳,我看你就是想害死我!” “我从没有过这个想法,我与郑小姐无冤无仇,不是吗?”林锦婳淡漠道。 “我看你还真是狠心又恶毒,小小年纪,心机便深沉的厉害。”端慧将手里的茶盏重重往一侧桌上放下,吓得殿里的宫人们立即低下了头。 皇后看着林锦婳,却见她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背脊挺直,神色从容,看她的目光不由深了起来。 皇后就这样看着,一直没出声,俨然是还不想跟端慧作对。 林锦婳垂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收紧,只恭谨朝端慧道:“臣女愚钝。” “愚钝?我看你聪明的很,利用郑娇娇去郑府闹了一场,逼死了郑夫人,现在还来这里装无辜,林锦婳,你这样的人本宫见的多了,以为本宫看不透你么?”端慧看着她就不喜欢,尤其是见她现在居然没有跟自己跪地求饶反而一身从容的样子,简直讨厌极了。 端慧是掌控欲极强的人,林锦婳一早就知道,她对她也保持了处处恭谨,但不知道她究竟为何这般刁难自己。 郑娇娇见状,忽然就捂着胸口面色痛苦的呻吟了起来,却不求端慧,而是求皇后:“娘娘,您让林小姐救救臣女吧,臣女不敢怪她了,也再不敢跟她做对了……” 她这话,直接就让皇后成为了护短又不明事理的人,可中宫皇后最忌讳的就是这一点。 皇后纵然恼她,但她父亲乃是兵部尚书,又跟端慧一伙,所以现在她绝不会将她如何的,只对着林锦婳道:“立即给郑小姐把脉。” 墨雪听得皱眉,林锦婳用目光制止住她,才上前要去给郑娇娇把脉,哪知郑娇娇身边的丫鬟直接伸脚要去绊倒林锦婳。 林锦婳早有防备,淡漠看了一眼,毫不留情的一脚便踩住了她的脚背,慢慢走了过去,疼的那丫鬟面色发白还不敢出声。 郑娇娇看她来把脉,谅她也不敢在皇宫对自己如何,便喊得越发痛苦了:“好疼。”说完,只装作不经意掀翻一侧的茶盏,滚烫的茶水径直朝着林锦婳泼来。 林锦婳本能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便听方才那丫鬟故意大喝一声:“林小姐,你干嘛故意打翻茶水烫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不过是想让你看病,你也不必如此恶毒啊。” 郑娇娇的手溅到茶水的确红了一片,这会儿终于不用挤眼泪,而是大哭了起来。 她一把跪在地上:“皇后娘娘,臣女知错了,臣女就是病死,也不敢再劳烦娘娘了。” 皇后努力保持这优雅和端庄,只沉沉看了眼林锦婳道:“你若不愿意治,也不必下如此毒手,去外面跪着吧。” “娘娘……”墨雪才要开口,便见皇后沉沉看来:“还不下去!” 林锦婳看着一脸冷漠的皇后,只垂眸道:“臣女方才已经把过脉,郑小姐已经病入膏肓,若是再不治,也就是这三日的活头了。臣女方才太过惊讶,不小心打翻茶杯伤了郑小姐玉体,这便下去受罚。”说罢,规规矩矩屈膝,才转身往外而去。 这下换郑娇娇傻眼了,她居然没有反驳那打翻茶杯的是自己?而且还说自己只有三日好活了…… 她面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哆嗦着去看端慧:“公主,臣女还想多活几日。” 端慧才不信林锦婳:“急什么,我带你去看御医便是,不过皇后娘娘还是包庇林锦婳,这件事我一定会亲自禀报皇兄的。”说罢便要离开,但还没走两步,便听到听到沉沉一声:“要亲自跟朕说什么?” 所有人都微微讶异的朝殿前看去,林锦婳还未出宫门已经垂眸行礼了。 端慧见到皇帝,只还以为这还是十几年前疼她的亲哥哥,上前笑道:“皇兄,是皇后她徇私,那林锦婳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害人,她竟还能视而不见。” 皇后看了眼跟在皇帝身后而来的九皇子赵倾,微微皱眉,却起身只屈膝行着礼,恭敬道:“皇上,臣妾……” “罢了,方才朕已经在外头听了半晌了。”说罢,看了看一侧的林锦婳,道:“抬起头来。” 林锦婳听到这沉沉的声音,就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威严气势,但皇上素来疼端慧,又因为德妃一事而跟皇后生出嫌隙。 她心中稍稍一想,便将头更低了些:“臣女不敢抬头。父亲得蒙皇上宽宏大量才只贬为庶民,如今臣女莽撞,非但没能医好郑小姐,反而不小心打翻茶水烫了她,是该受罚的。” 皇后听到这话,目光闪了闪。皇上因为林麓之一事,本就备受百姓争议,如今林锦婳非但不提皇上所做不公正,反而一心认为皇帝宽厚,皇帝纵使多疑,也不会拿她一个女儿家如何。 果然,皇帝闻言,只笑了笑:“你父亲虽有过,但也有功。况且朕方才听你说是不小心打翻茶水,她们怎么就不依不饶了?” 郑娇娇听到这话,浑身一颤,忙紧张道:“臣女无意怪罪,是皇后娘娘要罚的……”她一时慌乱,便把最过去全部推到了皇后头上。 皇后眸光微黯,只垂眸认错:“都怪臣妾愚笨。” “罢了,你也为难。”皇帝淡淡道:“都起来吧。” 端慧见他竟然不罚皇后,也不罚林锦婳,微微皱眉:“皇兄,这林小姐心思甚多,如今父亲又贬为了庶民,依臣妹看,实在不适合再做未来的宁王妃。” 皇帝缓缓往前走了几步,在首座坐下,才笑看着她,眼里满是深意,问道:“那你觉得谁合适?这位郑小姐?” 端慧没听出不对劲来,倒以为皇帝跟她想的一样,忙笑道:“臣妹果然跟皇兄心连心,郑小姐出自世家,又端庄知礼,臣妹看最合适不过。” 郑娇娇的脸登时绯红一片,好似瞬间忘记了方才还在装病一般,只上前羞涩道:“虽然臣女不及林小姐那般貌美……”她说这话时,满眼的不甘,却继续道:“但臣女一定尽心尽力,好生伺候王爷的。” “皇兄府上不缺侍女。”赵倾桃花眼微微一眯,淡淡笑道。 郑娇娇当即尴尬的说不出话,端慧却是不满的看了眼赵倾:“女子最紧要就是知书达理,贤良淑德,林小姐牙尖嘴利,心机深沉,如何能跟郑小姐比?”说罢,扫了眼林锦婳今儿的穿着:“入宫还穿着如此寒酸,可见没把皇宫当回事。” 墨雪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道:“小姐尚在孝期,穿着艳丽的时候本就少,况且今日只是来陪皇后娘娘,娘娘心烦,自然要看些素净的东西才能心静,也不知小姐何处得罪了公主,处处得公主如此诋毁。” “你敢说本宫诋毁她?”端慧四十多岁还从未被一个下人如此反驳过,当即质问道。 皇帝见她如此,也略些皱眉:“端慧,朕此番回来还未见过驸马,驸马可还是整日在外流连?” “皇兄……” “你年纪也不小了,跋扈的性子也要改一改,时辰不早了,你就不必在宫中逗留,回公主府去相夫教子吧。”皇帝说罢,淡漠扫了眼郑娇娇:“朕的皇后是什么品行,朕很清楚。你既然病了,未免将病气过到宫里来,暂且便不必入宫了,朕会亲自指派太医去你府上给你把脉。” 郑娇娇腿一软,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皇上这样说,是在说她没规矩么,爹爹若是知道…… 她脑子嗡的一下就一片空白了,被人扶出去时都是蒙蒙的。 端慧看皇帝一心护着皇后和林锦婳的样子,心寒的行了礼,转头便要走,却又听皇帝道:“这么多年,你只给驸马诞下一个儿子,如今他也老大不小了,他若想纳妾,你也不要拦着了,皇家公主也该有几分大度。” 端慧面色更沉,原本保养姣好的脸一下子便垮了,满是怨气的样子仿佛老了十岁。 “臣妹遵旨。”简单四个字,说得她咬牙切齿。 皇帝见她如此,面色有几分不愉,到底还是道:“对了,未野既然也满八岁了,便封他为恭郡王。” 端慧的心里这才平衡一些,她与皇帝到底是亲生兄妹。她面色缓和了些,谢礼过后,只冷冷睨了眼林锦婳,道:“皇上下旨立了郡王,过几日公主府办庆贺宴,还请林小姐一定过来。” 林锦婳心里暗暗叫苦,却是不得不应:“是。” 端慧见她应下,这才浅浅朝皇帝行了一礼转身便走了,压根没把皇后放在眼里。 等她一走,云姜才在皇后耳边悄声说了袁绿衣的事。 皇后想了想,拉拢平西王府未尝不是一件坏事,便道:“皇上,袁郡主求见,怕是为了和亲之事。” 皇帝皱眉,他过来,仅仅是想看看令赵怀琰什么都答应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至于袁绿衣的和亲,他只道:“朕便不见她了,皇后要见自己见便是。”说罢,看了看林锦婳:“林麓之的身子最近可好些了?” 林锦婳不敢疏忽,垂眸道:“父亲之前受了伤后,引发旧疾,如今一身的病,怕是再也上不得战马替皇上保家卫国了。” 皇帝闻言,目光深了深,微微俯身往前看她:“你倒是机灵。”一下便猜中他到底想问什么。如此聪明的女子,若是留在赵怀琰身边,不知是福是祸。 林锦婳心中惴惴,不敢太聪明,也不敢不聪明。皇后叫她来,却只让她只身赴火坑,皇帝又是话里有话,她半分不敢懈怠,只道:“臣女不敢不聪明,林家如今出了这么多事,臣女每日如履薄冰。” 皇帝对林家的事也有所耳闻,听罢,只哈哈笑了起来:“倒是难为你了。听闻这次徐家回京,你往后也不必如履薄冰了,父亲没了官职,但你舅舅家还是显贵。” 显贵? 林锦婳微微一怔,皇上的意思,是要提拔舅舅了? 赵倾深深看了她一眼。 皇帝却笑起来:“徐家的小女儿好似也只比你小一岁吧,到了适婚的年纪了,正好朕的老九也还没有正妃,岂不是刚好?” 林锦婳心中微紧,昭昭那样的跳脱性子可不适合皇家。 她立即道:“皇上,昭昭还小,而且舅舅……” “你舅舅还没说话,你倒是不乐意了?”皇后般打断她的话。 林锦婳猛地回过神来,皇帝的决定,她哪里有资格否决,但心却沉了下来。 皇帝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件事朕也还没做决定,不过你倒是可以去问问你舅舅,他若是不同意,朕也不会下这个圣旨,朕从不做强人所难之事。” 林锦婳知道皇帝是想借此试探徐家的忠心,她只屈膝行了礼,不再多言。 皇帝又坐了会儿,这才离开了,赵倾路过林锦婳身侧时低声道:“我在宫门外等你。”说罢,快速离去。 等人都走了,皇后才让人去请袁绿衣进来,而后才淡淡看着林锦婳道:“皇上跟你说这件事,是在帮你。若是徐家得势,对宁王来说意味着什么,相信你也很清楚。” 林锦婳对皇后半分敬意也没了,只垂眸带着几分冷淡:“臣女明白。今日给娘娘惹了这么多麻烦,实在是臣女愚笨,还请娘娘责罚。” “你明白就好。”皇后一改以前的温和亲近,淡淡道:“本宫也要让你明白,你若是无权无势,谁都会赶着上来欺负你,踩你的,你与本宫现在同坐一条船,若是本宫不得好,你们林家就彻底没有依仗了,明白吗?” 林锦婳收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攥紧,垂眸轻声应下:“臣女明白。” “还有……”皇后知道今日想对德妃做什么是不可能了,只想着离去的郑娇娇才道:“本宫看得出来,郑娇娇对怀琰有意,兵部尚书乃是六部中实权最大的,若是能再替怀琰争取下兵部尚书,那德妃和景王都不再会是怀琰的对手。” “所以娘娘的意思是……” “去治好郑娇娇,而且往后本宫也不想再听到你跟她产生过节的消息。”皇后冷淡的说着,语气近乎命令。 “是。” 皇后看着她事事应下,也不再多说,只让人送她出去了,等她一走,才对身边的云姜道:“她是个聪明的,就看听不听话了。” 云姜想起前几次见过的林锦婳,给皇后倒了杯茶,才缓缓道:“奴婢倒觉得这个林小姐有一颗玲珑心肝,娘娘这么早与她生分了,会不会不好?” “再玲珑的心肝,现在也不过十五岁而已。况且她早该看清楚,怀琰是本宫一手培养出来的,怎么可能只娶一个人……” “王爷也还不知道您的想法……”云姜才要提醒她赵怀琰的脾性,皇后便只皱皱眉头:“他若是还想娶林锦婳,就必须听本宫的。”说罢,看了看林锦婳离开的方向才道:“去挑些上等的绸缎和珠玉首饰给她送去,提醒她早些办好郑娇娇的事,兵部尚书是条大鱼,不能给了德妃!” “奴婢明白。”云姜应下,又张了张嘴,见她今日戾气慎重,这才将话咽了回去。 林锦婳出宫的路上,墨雪在一侧道;“小姐,这件事还是要告诉王爷吧。” “嗯。”林锦婳微微点头,脑子里已经飞速的转了起来。救郑娇娇?不存在的,至于一直挑事的端慧和一心把她当棋子的皇后,还真是个问题,唯一的解决办法,怕只有让皇后跟德妃斗起来无暇顾及自己才好。 正想着,才出宫门,面前便出现一个人挡住了去路,林锦婳顺着他的红色锦衣往上看,对上他一贯戏谑的桃花眼,才冷淡后退一步,行了礼道:“九皇子殿下。” “在气我要娶徐昭昭?”他道。 林锦婳诧异他竟然知道了昭昭的名字。 可他随即逼近一步,浅笑道:“你放心,徐昭昭嫁给我,必然比嫁给你的小厮好。林小姐,侧妃之前给你的玉蝴蝶,你可带在身上?” “九皇弟既然想要,何不回府问问魏侧妃?” 赵怀琰的声音冷漠响起,林锦婳一转身,便见还未换下蟒袍的他从里面走了出来。 宫人们均是小心翼翼退让在一侧,赵倾见他一身清寒,只笑道:“大皇兄来的真是及时。” “本王的行踪,九皇弟不是掌握的很清楚么,怎么没猜到本王会提前从父皇的御书房出来呢?”赵怀琰淡漠上前将林锦婳护在身后。 赵倾莞尔,桃花眼弯成月牙,看他时只有崇拜:“大皇兄就是大皇兄,臣弟可是费心想了许久才想到将你困在御书房的招儿,没曾想你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罢了,算臣弟输了,这就回府去抄大字。”以前小时候一旦他犯错,赵怀琰便会让他抄写大字。 赵怀琰面色没有丝毫动容,只吩咐高禀:“送九皇子回府。” “是。”高禀立即应下。 赵倾眼里闪过一抹邪气,看了眼林锦婳,转头离去。 林锦婳在二人的对话间,已经隐隐听出了不对劲,她一直以为赵倾是赵怀琰的得力助手,但现在看来,赵倾一直想压制住赵怀琰。 “吓到了?”赵怀琰回头温柔看着她。 林锦婳摇摇头,她倒是不怕,只是担心。 赵怀琰见状,抬手揉揉她的小脑袋,才道:“你先回府,我去见皇后。”提到皇后二字时,他浑身都已经开始冒出寒气来。 林锦婳微微颔首,看他又快步离去,心安了些,才转头对墨雪道:“也不必等明日了,今日咱们便去郑府看看郑小姐吧。”天作孽,尤可活;郑娇娇要自作孽,便怨不得她了。 正文 第六十二章 众叛亲离的滋味 郑娇娇回到尚书府都还是愣的,直到她娘闻讯赶来大骂了她一顿,她才算醒过神大哭起来。 “娘,都是端慧公主让娇娇这么说的,不关娇娇的事。”她伏在暖榻边低声啜泣,坐在一旁眉目凌厉的妇人瞧着她,只带着几分隐忍薄怒:“跟你说过多少次,你不要去掺和这些事,这下好了,偏不听,又招惹上了皇后和林家那妮子。” “我哪里知道皇上竟也会护着她,还有九皇子……呜呜……”她嘤嘤哭了半晌,忽然想起林锦婳说的自己只有三日好活了,越发伤心了。 不过皇上还是一言九鼎的,她才回来不久,便派了宫里德高望重的老御医前来诊脉。 郑娇娇对御医不抱希望,之前御医就没查出她的病来,可她心口隐隐作痛是真的,有时候情绪一激动,还会如同有人捏住了她的心肝一般,让她喘不过气来。 郑夫人让人迎了御医进来,不过御医坐下没多久,前头又说林锦婳到了。 “她来做什么?”郑夫人有几分不愉。 丫鬟恭谨道:“林小姐说,是皇后娘娘让她来给小姐诊脉的。” 一侧的老御医也跟着轻嗤一声摇摇头:“黄口小儿,就算真念过几本医术,又能有过多少经验,皇后娘娘只怕也是被她给糊弄了。” 郑夫人闻言,只对丫鬟道:“既然鲁御医也这样说,那就直接把她打发回去吧。” “娘……”郑娇娇有些急,看了看留着长白胡子的鲁御医,才道:“鲁御医,你当真能治好我吗?” “本官在宫中伺候几十载,若是本官还治不好,天底下能治好的人怕也没有了。”他很是自信,更多的是建立在林锦婳的基础上,以前他就听人说林锦婳医术如何如何了得,在他看来不过是瞎猫撞见死耗子罢了。 郑娇娇闻言,忙伸出手给他把脉:“那您看看,林锦婳说我只有三日好活了,可是真的?” 鲁御医闻言,抬手去把脉,半晌,脉象很细,又是一声轻嗤:“无稽之谈,小姐不过是心脉虚损之症,待老夫开一剂药方,小姐服下后,今晚便可见效。” 郑娇娇喜上眉梢,赶紧让人伺候了笔墨些药方,完全不管林锦婳了。 林锦婳这会儿在尚书府门前候着,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墨雪见她就在门前候着,也不上马车,轻声道:“小姐,您站了这许久怕也乏了,不若先上马车歇着,今儿日头大,您可晒着了。” “不着急,应该快了。”林锦婳淡淡一笑,虽然郑家人不见,但她却不能先走,皇后让她不许跟郑家生出嫌隙,那她就做到最好,让皇后无话可说,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她要等里面的鲁御医出来。 鲁御医是京城御医中顶尖的高手了,行医数十载,寻常问题基本看一眼就能诊断出来,所以也造成了他盲目自大的性子,今日她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看出来了。 不多时,伴随着里面一声声的道谢,身着深蓝色官府的鲁御医已经出来了。 “不必再送。”鲁御医朝里边的婆子说了声,出了门便要去上马车,哪知林锦婳自己就走上了前来见了礼。 “你是……” 鲁御医不曾见过她,看到她衣着素淡,还以为是来求诊的。 “民女林锦婳。”林麓之为庶民,她自然就是民女了。 鲁御医一听是她,当即将手负在身后,看她的目光也轻蔑了些:“你特意在等本官吗?” 林锦婳不介意他的轻蔑,只浅笑道:“是,不知郑小姐病情如何了?” 鲁御医听她问这个,自以为发现了她的秘密一般,更加讽刺了:“我当你真有几分本事会瞧病,原来都是等着别人看过以后,再悄悄打听来,当成是自己看出来的么。小小女子,不学规矩妇道,竟用些歪门邪道的小伎俩,可耻。”说罢,冷冷甩袖而去。 林锦婳看他如此,有些哑然,她做什么了他就这样鄙夷自己。 墨雪是知道林锦婳医术的,只道:“看样子,他是没诊出什么来。” “罢了,不必管他,郑家人今日自会求上门的,回吧。”说罢,倒也不怒,转头上了马车便走了。 才回到林府,皇后的赏赐也到了,无非是些珠玉首饰。宫里赏下来的东西都是登记在册还有皇家标志的,当铺都当不出去,林锦婳又不喜欢这些浮华的东西,只让人直接锁去了库房。 她正准备回落霞苑问问白兰的消息,人才走到岔路口,一侧忽然扑出个黑影来,墨雪快速挡在她身前,却听到黑猫一声惨叫,尖利的爪子在林锦婳本就还未好的伤口上又抓了一道才窜入角落不见了。 “府里怎么会有黑猫?”墨雪皱眉,回头看着林锦婳,她已经淡淡卷起袖子,自己给自己的伤口敷了些药草。 她才将药草敷好,忽然闻到一股难闻的臭味,顿了顿,转头朝方才黑猫经过的地方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竟是骇得她都有些面色发白了。 墨雪忙将她扶住,顺着她的目光一看,方才黑猫跃出的那片灌木从里,竟是躺着一具尸体,而这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黄大夫。黄大夫四肢也被人砍下,与身体分离的脑袋滚落在一旁,头发凌乱的沾着血污搭在脸上,一双早已没了神采的眼珠子直直瞪着前方,仿佛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小姐。”墨雪忙挡在林锦婳身前,可昨夜的潮湿加上今日的阳光,黄大夫的尸体已经发出了难闻的臭味。 “立即找人悄悄收拾了。”林锦婳低声道。 墨雪知道事不宜迟,连忙闪身往落霞苑而去。 林锦婳又睨了眼那尸身,浑身被血濡湿,看不出还有没有其他伤口,而且看起来刀法也很利落,不像是寻常人下的手。 墨雪很快带了人来,林锦婳这才看了看四周,察觉到转角处猫着一个人影,寒声道:“是谁!” 那黑影闻言,立即快步跑开了。 墨雪想要追也被林锦婳拉下了;“不必追了,收拾完后,立即去看看周氏怎么样。” “是。”墨雪连忙点头。 林锦婳回到落霞苑,杨妈妈出去跟朱无才办事了不在,院子里的下人们也不见任何异常,她越发觉得疑惑。黄大夫的死,八成是为了设计自己,但她刚刚回府,让人收拾尸体的时候正是好污蔑的时候,却也不见人出来,那到底是谁在背后设计?又想做些什么? 她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墨雪过了好半晌才回来,回来时只道:“周姨娘还在房间,未曾出去过。” “那看着她的婆子呢?”林锦婳想起那个恶狠狠的婆子,问道。 “没见到。”墨雪摇摇头:“周氏现在贬为姨娘,身边早已无人伺候,那婆子八成也是偷懒耍滑躲在那儿清闲去了。” “你让人去府里找找,看看那婆子可还在,我总觉得周氏在跟人合伙设计些什么。”林锦婳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她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既然有人主动出击,那她也不怕反将一军。 墨雪闻言,立即吩咐人去办了。 林锦婳捧着茶杯原地来回走,走着走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这才忙回身抓着墨雪道:“黄大夫的尸体你们怎么处置的?” “让人扔去了乱葬岗……” “不,立即悄悄带回来,趁着周氏不在院子的时候放到她院子里,切记小心,她院里一定藏着个高手。”林锦婳道。 墨雪闻言,想起黄大夫的死法,手心沁出些细汗:“奴婢走了,小姐你怎么办?今日老爷已经启程去族里了,公子要迟些才能回来。”若真是周氏下的狠手,那她定是决定跟小姐同归于尽了,若是如此,保不齐她被逼急了能做出些什么来。 林锦婳微微摇头:“你暂且放心,她一定会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想要让我跟她一样身败名裂才会下手的,就算狗急跳墙,我也还有别的法子。事不宜迟,你快些去。”林锦婳看着她略有些着急道,她想通为何之前分明有人在盯着他们,却没有及时赶出来污蔑了,因为就算是污蔑,没人看到她杀人的过程她仍有机会逃脱,但若是有人看到她的人去抛尸,那就说不清了,既然没杀人,为何要抛尸而不是报官?在墨雪使人送黄大夫尸体出城门时,城门四周必然已经被人给盯住了。 墨雪见她着急,不敢再犹豫,只给了她一个信号弹:“墨月墨风都在城中,小姐可以先叫她们回来。” 林锦婳看了看,点点头,等她走了,才将信号弹好生收了起来,而后便关上了房门开始在房间四处搜查,果不其然,房间角落床底这些地方竟还藏着不少男人的鞋袜衣裳,她嘴角冷冷勾起,她们还想妩污蔑自己是情杀了黄大夫么…… 她将房间里的东西处置好,在房门口拉开了一条缝,看到外面不断朝这儿瞄来的丫鬟,暗暗留心。 等到天色将晚时,奇怪的是林锦澄竟还没回来,外面来了丫鬟敲门:“小姐,您怎么了?” 林锦婳自己默默点燃蜡烛,将手里的香粉撒入瑞兽香炉,看着炉中燃起袅袅香烟,这才转身拉开了房门,故作睡意朦胧道:“小憩了会儿,你们怎么都在外头不来屋里伺候?” 丫鬟见她这样说,有些诧异:“不是小姐自己关上的房门吗?” “我自己关上的?”林锦婳皱皱眉,只做困惑道:“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困乏的很,一进房间就想睡,睡了这么大会儿,我竟是都忘记了。” 丫鬟目光微闪,才垂眸道:“晚膳准备好了,今儿府上来了客人,大老爷邀您一道去前院用膳呢。” “客人?是谁?”林锦婳转过身自顾自倒了杯茶。 “您去了就知道了。”丫鬟没有直接回答。 林锦婳扫了她一眼,扬了扬手里的茶笑道:“茶凉了,去换一盏热的来。” 丫鬟见她没有多疑,倒也没拒绝,上前准备去接茶壶,手碰到茶壶的一瞬间,只觉得困倦袭来。她扶着额头摇晃了一下,皱眉看着林锦婳道:“小姐,奴婢觉得头好晕……” “我也好晕……”林锦婳的茶壶随之落地,发出噼啪一声响,但奇怪的是,外面竟没有一个人闯进来,林锦婳知道八成人都被调走了,为的就是等她一出门,周氏的人方便来做手脚。 那丫环摇摇晃晃半晌,没站稳,终于倒在地上沉沉昏睡了过去。 林锦婳确定外面无人,这才冷冷回身换好了黑色的披风,提步往外而去,走时还不忘将那丫环扶到暖榻边坐下,关好了房门,从外面看,烛光将人影投落在窗户上,仿佛是她在屋里看书,看不出异常。 她裹好斗篷快步往外走,周氏现在所在的厢房很偏,但活了两世的林锦婳还是熟知位置,到时,她只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门,便躲了起来。 里面周氏听到声音,立即警惕问道:“谁?” 林锦婳听她声音喑哑,八成身上的毒疮都发出来了。她没出声,又敲了敲门。 周氏见没人出声,对着房门暗处道:“去看看。” 暗处走出个高壮的人影,冷冷看她:“林端吩咐,你今晚不必出去。” “他也怕我丢了他的面子吗?”老夫人怪叫起来,被人折磨这么些日子,她早就崩溃了,年前她还是无限风光的林老夫人,去哪儿都有人捧着,现在却是见不得光的幽暗老鼠,还要被儿子嫌弃。 那人影并不理她。 但接着,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老夫人想从床上下来,毒疮却立即开始流脓,一股恶臭也随之传来。 她早已闻得麻木,只阴毒的从窗户朝门口盯着:“把外面的人给我带进来,她肯定是林锦婳!” “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郑如意给你们的计策很高明吗?林锦婳就是地狱来的恶鬼,她什么都知道。我要你现在把她带进来,然后杀掉!”老夫人恶狠狠道。 那人微微皱眉,才朝门口看去,那不疾不徐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在这狭小又弥漫着恶臭的房间里,壮汉只觉得理智也被人抹掉,拔出腰间的宽刀,提步往门口而去。 暗处,墨雪看到这一幕,已然抽出匕首,悄悄跟上了。 “谁?”壮汉在门后低声问道。 但没人应他,敲门声不疾不徐再次响起。 他微微咬牙,盯着那门半晌,终于猛地一用力拉了开,可门口根本没有人。 他看了看这木门,上边用绳子挂着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块,石块用另一根绳子扯着,敲门人只要扯动另一根绳子,石头就会在门上发出如敲门一般的声音。 他微微皱眉,一把将那石头扯下:“休要装神弄鬼……”话未说完,扯下石头的瞬间,也扯破了挂在石头下的一个纸包,纸包里的粉末顿时散了出来。 “墨雪,趁现在!”林锦婳在不远处的大树后走出来呵斥一句,暗处的墨雪已经手执匕首杀了过来。 壮汉再要去把腰间的佩刀,只觉得手软腿软,竟是连刀也提不起来了,轻巧就被墨雪打晕了。 墨雪才要提刀去杀他,却见林锦婳摇头:“把人扔去之前黄大夫被分尸的地方。” 墨雪微微颔首:“那小姐你……” 林锦婳嘴角微微勾起,看了看面前的小屋子,提步走了进去。 周氏见到她来时,直接阴冷笑了起来:“林锦婳,果然是你。” “还是你了解我。”林锦婳看了眼她半躺在床上的样子,一张老脸已经布满疮疤,很是狰狞,如同地狱恶鬼一般。 周氏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尤其是她现在居然还好好在她面前,毫发未伤。 “我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的。”周氏极尽一切恶毒的词汇来诅咒,林锦婳也只是淡淡一笑:“这些话,我上辈子就想跟你们说了。” “什么?”周氏不解,林锦婳却不会跟她解释。 很快墨雪便回来了:“小姐,办妥了,而且奴婢发现前院是郑如意跟大老爷在等着,好似还有官府的人。” 林锦婳微微颔首,才指着一侧的老夫人道:“把她扔到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去。” “林锦婳,你不得好死!”周氏一想到自己这一身脓疮将要被所有人看到,便恨不得撕碎了林锦婳,但她早已没有力气爬下床来,只能扭曲着五官咒骂:“你们一家子都不会有好报的,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林锦婳眸光微微一沉,冷冷睨着她:“这身衣裳也不要了,扔出去。” 墨雪立即应下,老夫人还要破口大骂,已经被墨雪一步上前堵住了嘴,再拿被子一裹,直接就把人带出去了。 林锦婳看着人被带走,这才松开微微攥紧的手心。她想诅咒父兄,她也配吗? 她直接转头回了落霞苑,到时前院的人还没过来。 她迅速脱下黑色斗篷,整理好后,才到暖阁看着还未苏醒的丫鬟,取了个瓶子在她鼻尖微微熏了熏,见她眼皮微微动了动,这才将瓶子收了起来,拿了一把易燃的碎屑放到香炉中,又将香炉移到了暖阁一侧垂着帘帐的地方,这会儿丫鬟才正好清醒过来。 她还有些蒙,回忆了下睡过去前的事儿,立即惊骇的睁大眼睛:“小姐,奴婢……” “你太累了,睡了会儿,我也没吵你。”林锦婳转身浅浅笑道。 丫鬟看了看她神色如常的样子,不敢再多说,只忙道:“您快去前院吧,大老爷还在等着呢。” 林锦婳这会儿自然也不拒绝,随手拿了披风便出去了,这丫鬟紧张的甚至没有察觉出为何她贴身伺候的墨雪都不见了,只慌慌张张跟了出去。 林锦婳慢慢走到前院,到时一屋子的人在等她,有郑莱和郑如意,还有大老爷林端跟京兆尹张大人。 张大人等了半晌,瞧见林锦婳来,才要起身,便听郑莱道:“张大人,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可要仔细查询。黄大夫对我有恩,如今恩人遭人谋杀,本官实在于心不忍,要替他讨回这个公道。” 张大人放弃起身的想法,严肃点点头:“郑将军放心,本官必然全力追查。”说罢,看向进来的林锦婳,才道:“林小姐,今日有人报官,说看到你雇人杀了府上的黄大夫,并且极其残忍的分尸……”他忍不住皱皱眉头,才道:“可是真事?” 郑如意眼眶红肿,脸上似乎还有未消的巴掌印,带着看好戏的嘲讽朝林锦婳看来。 林锦婳不管他们的目光,只做惊讶般看着坐在郑莱下首的林端道:“大伯父,锦婳的为人你最是清楚的,锦婳不曾做过这件事,你信吗?” 林端见她不按常理出牌,只冷着脸看了她一眼,才道:“作证的,正是你院里的丫鬟,而且还有不少证人亲眼看到你的贴身侍女今日下午出过城,将尸体扔在了乱葬岗。” “那张大人可曾去查证过了?”林锦婳转头问道。 郑莱冷哼一声:“本将军今日下午也是亲眼所见,如何会冤枉你?”说罢,林端也拍拍手,不多时,落霞苑的敏婶儿便跑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林锦婳认识她,以前见她思维活络,一直想提拔来着。 敏婶儿脖子和手臂有明显的淤青,她只跪伏在地上浑身颤抖道:“奴婢亲眼所见。” “亲眼见我杀了人并且抛尸?”林锦婳寒声问道。 “是。” “一派胡言。”林锦婳冷冷一句,才看着上首的郑莱:“我知道郑将军因为郑小姐不珍惜名声一事,而对林家颇有怨怼,但也不至于用这些空话来冤枉我。” “混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郑莱当即怒道。 郑如意阴测测的看了眼林锦婳,只垂眸啜泣道:“林小姐,今儿我来,是特意为你求情的,我相信你不会做出这等事,你又何必再提我因为疏忽犯下的小错呢。” “锦婳,你性子想来跋扈强势,郑小姐与你同是女儿家,就算锦澄要辜负人家,你也不必在此落井下石。”林端充当和事老,把林锦婳说成了一个忘恩负义弄虚作假的小人。 张大人微微拧眉,没出声。 郑如意旋即又道:“父亲也是因为黄大夫曾对他有恩,这才来追究的,若是你做的,你就承认了吧,不然事情闹开,岂非还要连累了锦澄和伯父?还有宁王殿下,我也是今儿才听人说,端慧公主一直想换下你这个宁王妃的位置……” 林锦婳心中冷然,她这是在威胁自己么。 她眼神平静极了,既没有半分的被激怒,也没有慌乱无措,只看了眼张大人,屈膝行了礼道:“张大人也瞧见了,庶出的大伯是真的不喜欢我们三房的,否则也不会在现在落井下石。明儿等爹爹回来,让他搬出府时,还请张大人一定做个见证,也省的有心人搅动流言,污蔑爹爹无情无义。” 林端脸上的肉都微微颤了颤,抓着椅把的手已是青筋暴起。 张大人闻言,只问道:“你爹爹和兄长呢?” “爹爹今日一早便回族里办理周姨娘除名一事了,哥哥今日当值,早该回来的,却不知为何还没回。”林锦婳扫了眼同为三品将军的郑莱一眼。 郑莱阴翳的脸上浮现一抹不耐,催促着张大人:“现在人证物证具在,张大人,事不宜迟,你还是先将人收押起来吧。”只要收押起来,大牢里他有的是办法弄死林锦婳。 张大人听说林家男人都不在,哪里还不知道问题。 林端见张大人犹豫,也不怕,只道:“张大人若是觉得不够,可以搜林府。”说完,看着底下头也不敢抬的敏婶儿道:“你既然看到杀人,也知道案发现场在哪儿吧?” “奴婢知道。” “那你可知她为何要杀黄大夫……” “因为……”敏婶儿有些犹豫,她不想出卖林锦婳,可她的儿子丈夫都被人捏在手里。她不得不开口道:“因为黄大夫不仅帮小姐撒谎,逼死了大夫人,还给老夫人下了毒,还有……还有小姐跟黄大夫其实早已有染,就在小姐的房间里都藏着许多黄大夫的私物,奴婢打扫时看过好几次了。” 林锦婳见郑如意一直盯着自己,只微微皱眉:“胡说八道。” 郑如意则是含着眼泪看着她哽咽道:“林小姐,为了还你自己一个清白,就让张大人搜一搜吧,也省的落得跟我一样,分明没有的事儿,还要被人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 林锦婳面上自然要拒绝,可她越拒绝,林端和郑如意就逼得越紧,直到张大人终于拍板要去搜查。 林锦婳刚准备跟着她一道去,便听前头有人来报,说兵部尚书府的人求上门来了。 郑如意一听到是尚书府的人,便想起那日胡闹的郑娇娇,若不是她去闹,娘亲也不会自尽!她看着自己一身还未脱下的孝服,眼底已经染上杀气。 郑莱担心横生枝节,刚要跟林端说让他阻止,林锦婳却连考虑都没有便直接开了口。 “请他们进来。”林锦婳看着郑莱父女脸上的不愉,眸色淡淡。 小厮应声,立即便去请了人来。 不多时,林锦婳就看到了用小轿子抬进来的郑娇娇和满面愁容的郑夫人。 郑夫人远比林锦婳的娘年轻尊贵很多,一进屋瞧见郑莱也在,当即便冷了几分,只对林锦婳道:“林小姐,你先救救我的娇娇吧……”她膝下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自是疼爱万分。 郑娇娇只觉得心口疼的仿佛就背过气去,瞧见林锦婳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林锦婳,你救我,我以后不跟你作对了……” 她断断续续说完,已经是满头大汗。 林锦婳闻言,却只为难的看了看郑如意,才对她道:“如意小姐现在指认我杀人,我怕是没有时间来救你了。” 郑夫人一听,当即黑了脸:“你一个女子,能杀谁?而且就算杀人,又关她什么事?”郑夫人为之前郑如意的流言蜚语也受了不少难听话,看到她便更加不喜欢。 郑如意面色微微发白:“我……” “我让你回话了吗?”郑夫人毫不客气说完,才看了眼一侧的张大人,道:“张大人可是有凭有据?” “下官正要去搜查。” “我与你一道去,断不叫任何人污蔑了林小姐。”她说完,才软了声调看着林锦婳:“林小姐,你且别急,先看看娇娇,有我在,断不会有人敢污蔑你!” 林锦婳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这才行了礼。 张大人也旋即带着人下去搜查了。 郑如意要跟着去,被郑夫人给留了下来,只能干等着。 林锦婳趁着这空档,替郑娇娇把了脉,又立即开了药方打发人立即去城中买药了。 郑娇娇被人扶下来,坐在凳子上直喘气,郑如意见林锦婳不疾不徐的样子,总觉得这次万无一失的计划又要出纰漏,侧身朝上首的林端看了一眼。 林端会意,放下茶盏:“来人,去请周姨娘过来。” 林锦婳依旧当没听到似的,转头取了银针来,她不擅长针灸,但有个穴位可以暂时缓解郑娇娇的难受她还是知道的。 银针扎入穴位后,郑娇娇好似终于入水的鱼,大大缓过了一口气来,而且这时才真的相信林锦婳的的确确是会医术的。 郑莱暗暗看了眼郑如意,示意她上前讨好,兵部尚书可不是一般的人家,而且还跟他们是同宗,若是他们能帮忙,林麓之空出来的那个大将军的位置,他也能坐得! 郑如意不敢拒绝,只小心翼翼站在林锦婳身侧,柔声道:“娇娇,你可好了些……” “托你的福还死不了。”郑娇娇见她一身孝服,皱起眉头嫌恶道:“晦气,离我远一些。” 郑如意只尴尬的咬着牙,不得不倒退一步。 墨雪处理完老夫人的事回来,瞧见郑娇娇,心里也大概明白了些,只对林锦婳行了礼,站在了一侧。 郑如意瞧见,察觉到不对劲,开口问道:“你不是林小姐的贴身侍女么,怎么现在才过来,之前去哪儿了?” 林锦婳闻言,只装作手抖,拔出了郑娇娇止痛的银针,郑娇娇当即如扔上了岸的鱼,越发疼的挣扎起来。一疼就气,看到郑如意,也顾不得心口的疼便扑上来狠狠在她脸上抓了一把,看着她的脸被抓出血淋淋的疤才怒骂:“晦气,你给我滚出这间屋子……” 郑如意疼的倒抽一口凉气,捂着脸微微咬牙看她:“娇娇,你——!” “我让你滚出去,晦气,煞星,你逼死了你自己娘,现在又要来害我吗?”郑娇娇红着眼骂完,才一把扯住林锦婳哀求:“快……快救我……” 林锦婳只做为难的模样:“方才的银针用不得了,我让人再去取一根来。”说完,看着墨雪:“去落霞苑取银针来。” “是。”墨雪会意,立即退下。 正好这会儿去周氏院里的丫鬟来了,一进屋便慌张道:“大老爷,姨娘不见了。” 林端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不见?”那屋里特意让人守着的,怎么会忽然不见?难道是方才那丫鬟墨雪…… 他急急起身,却被林锦婳拦住:“大伯父要去哪儿?张大人还没回来,府里的搜查也还没结束呢。” “是不是你?”大老爷终于醒悟,之前夫人死时那惊恐的样子,八成知道这一切真的是林锦婳设计的,可是怎么可能,她还这么小,还是个女子…… 林锦婳看着他阴沉的脸,眉梢微微一挑:“大伯父怎么了?” 林端见她情绪丝毫不露,只越发觉得她心机深沉的可怕。 郑如意见此,只捂着脸忍着气默默站在一侧等着张大人能搜到些东西,可是最后东西没搜到,反而押来了另一个人。 郑家人看到被押来的壮汉时,均是沉下了脸。 郑夫人跟在一侧面色微微有些发白,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进屋差点没吐出来。 张大人睨了眼之前信誓旦旦说在城外看到了尸体的郑莱一眼,道:“黄大夫的尸体找到了,就在周姨娘院子后面的水缸里。” 他这话一出,郑夫人终于忍不住到一片吐了起来。 “怎么会……”郑如意忍不住问出声,却被郑莱一眼瞪了回去。 张大人见状,只继续道:“落霞苑被人放火烧了,什么也找不到。” 林锦婳想起离开时倒入那香炉里的东西,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只道:“我院子里的丫环们可有事?” “最奇怪的一点就在这里,小姐院子里的丫鬟根本不在里面伺候,可见是有人故意支开了,而后才放火烧了院子。”张大人深深看了眼上首的林端,这府里能有这权利的,除了他还有谁? 可林端的心只越发的沉,因为火不是他放的,但院子里的人却的确是他让人支使开的。 张大人将他的面色收入眼底,转头看了眼那壮汉,才道:“他是在一片血泊中被人发现的,应该是杀人太累所以晕倒了,而且凶器也在他身上,更重要的是,在他身上还发现了郑府的腰牌。” 郑莱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这是在怀疑本将军?” “本官可以怀疑任何人,而且据本官所知,之前曾府的曾学海在被疯马踢断了腿时,现场便遗落了一块郑府的腰牌,隔日大夫人以同样的方法死去,如今郑将军还亲自上门指认凶手,根据现有的线索,本官有理由怀疑郑将军乃携私报复!”张大人掷地有声。 郑夫人好容易吐完了回来,看了眼郑莱这个没用的远方亲戚,越发不喜欢,只道:“张大人秉公办理,夜深了,林小姐也要休息,你赶紧将人带回去收押审问吧。” 郑莱面色黑沉仿佛要滴出水来。 “这才是人证物证具在,郑将军,纵然因为如意小姐的事林郑两家生出了些嫌隙,但也不至于用如此下作的手段陷害锦婳。”林锦婳在一侧轻声将郑莱的愤怒全部引到了郑如意身上。 郑莱阴冷的看了眼郑如意,才寒声道:“张大人既然要查,那就仔仔细细查,我郑某问心无愧!”说罢,径直提步往外而去。 张大人看了眼林端,才朝林锦婳看了眼点点头,转身跟去。 林锦婳看着乌拉拉一大帮人离开,也知道这件事查不出结果的,就算黄大夫真的是郑莱杀的,张大人也查不出更多的证据来了,毕竟他们背后还有一个不动神色的林大老爷收拾杀人陷害的痕迹。但郑莱此人十分好面子,此番一入大牢,出来之后郑如意怕再也折腾不起水花了。 墨雪此时已经拿了银针来,林锦婳立即替郑娇娇扎好,郑娇娇这才缓过了气,而后却委屈的看着郑夫人哭了起来:“娘,郑如意故意克我的,这病八成也是她下了诅咒,娘,您救救娇娇。” 郑夫人巴不得没有郑如意这个丢人的亲戚,如看垃圾般看了缩在暗处的她一眼才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走?往后不许你再靠近娇娇半步!” 郑如意只觉得羞耻感让她浑身都变得冰寒,却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她冒着被郑莱毒打致死的危险跑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死死盯着林锦婳:“你根本不会医术,就不要害了娇娇……” “我看是你要我死才对!”郑娇娇气得发颤,林锦婳只淡淡看着她如花似玉的小脸如今变得扭曲,浅浅道:“听闻千户刘夫人一直想跟如意小姐结亲,如今郑小姐名声已毁,倒不如回去考虑一下。” 郑娇娇闻言,计上心来,回头央求的看着郑夫人道:“娘,我觉得那刘夫人的儿子跟郑如意极配,不如你就做了主,把她嫁过去算了,也省的做郑家人来克我。” 郑如意面色唰的一白,当即跪在了郑夫人脚边拉着她的衣服摇头:“不要,刘夫人的儿子是个傻子,我不想……” “我也觉得极好。既然你母亲不在,父亲又下了大狱,明日我就会跟你祖母商量此事。”郑夫人说罢,冷淡扯开自己的衣服看着旁人:“还不送她走?” 郑如意哭着摇头,她是赵阚的人,怎么能去嫁给一个傻子呢。 可郑夫人现在厌恶她至极,哪里还肯听她说半句。 她被撵出去时,林锦婳也来了,支开了所有的下人。 郑如意狼狈的站在林府门口死死盯着她:“林锦婳,是我低估了你!” “你没有低估我,只是我更恨你罢了。郑如意,众叛亲离的滋味,好受吗?”她看着此时满眼狠绝的郑如意,仿佛是在替前世的自己问出这一句话。前世她把郑如意当好朋友,对她有求必应,她却踩着自己家人的尸体夺走了她苦心得来的一切,还将她残忍的置于死地。众叛亲离啊,那滋味她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林锦婳,我与你不死不休……” “同样的话,我还给你。”林锦婳淡漠的扫了恼怒的她一眼,淡淡转身而去。就是她不送上门来,自己也是要找上门去的,不死不休么,我等着!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苦肉计 林锦婳回到花厅时,林端气势汹汹的便朝她走了过来。 林锦婳停下脚步淡淡看他阴沉的面色,平静道:“大伯父若是得空,不若先去找找周姨娘,虽然她被林家除名,但还是大伯父你的生母不是吗?” 林端面色微青,下巴阴冷往下收着,一双眼睛如鹰般锐利的看着她:“我以前真的只当你是个寻常的女子,如今看来,我一开始就低估了你。” “现在正视也还来得及。”林锦婳淡淡看他。他有怜母之心,她何尝没有,从一开始附在三房身上当吸血虫的是他们,如今转过头来要杀死三房的还是他们。 林端看着她清寒的眼睛,半晌,才一个字也没说离开了。 他一走,一侧的郑夫人也看出猫腻来,不过她没心思管,只笑道:“林小姐,现在事情解决了,能否看看我的娇娇?” 林锦婳朝她浅笑着点点头,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轻声道:“好在送来的及时,我已经嘱咐下人去抓药了,不过从今往后郑小姐不可再动大怒,否则这病随时会复发,我的药也只能暂时压制。”郑娇娇的病她能治好,但她不会给她治。她不是神仙,只是个寻常人,有恩必报,有仇也必须报! 郑夫人见她态度诚恳,又看不出异常,只得信她,感激道:“那就好。” 郑娇娇听到自己病治不好,想发脾气,又想起她方才的话,只得深深吸了口气将怒火压了下去。 林锦澄这会儿才接到消息赶回来,一身风尘仆仆,还带着酒气。 他一进屋,也顾不得跟郑夫人见礼便焦急拉着林锦婳:“他们可曾动你了?你现在怎么样?” “我没事。”林锦婳看他着急的样子,浅笑着说完,又转头看了眼一侧的郑夫人:“多亏了郑夫人帮忙。” 林锦澄这才注意到来人,上前一步规矩行了礼。 郑夫人看了眼一表人才的林锦澄,眼里倒是生出几分惊艳,她原以为林锦婳已经继承了她娘所有美貌了,想不到林家这个儿子还如此清隽。 郑娇娇在后头瞧见林锦澄时,心跳也有几分加速,悄悄扯了扯郑夫人的袖子,才道:“娘,今儿娇娇就住在林府吧,等吃了药明日再回去。” 郑夫人有几分不放心,毕竟林府才出了这么多事,杀人分尸的,多不安全:“林小姐身上还有事务要处理,你就不要在这儿添乱了。” 说完,外面买药的丫环已经回来了。 林锦婳知道郑夫人的担忧和疏离,只拿了药方和药给她,才浅笑道:“每日煎服即可。” “多谢。”郑夫人看她丝毫没有要以此为恩让自己帮忙的心思,倒不如刚来时那般疏离和防备了。 林锦澄见状,也道:“夜里路黑,我使人护送夫人小姐回府吧。” 郑娇娇听着他清润的声音,看他长身玉立,五官俊朗分明,还特意说要送自己,难不成是对自己有意? 她耳根都微微红了些,郑夫人自然应下,这才带着郑娇娇走了。 林锦澄出去安排送人,墨雪这才上前对林锦婳道:“小姐,何不让郑夫人帮帮忙,毕竟她今晚也算证人了,只要她肯帮忙,郑莱怕是没那么轻易从大牢出来。” 林锦婳深深看了眼黑夜里几人离去的背影,面上的温和已经卸下,只剩下凉凉的疏离:“她不喜欢郑莱郑如意,全是个人喜好。兵部尚书郑大人能稳坐那个位置这么多年,凭的绝非一腔热血和赤诚,在官场八面玲珑之人,你指望他站出来为自己树敌么?如今不要她帮忙,反而留下了这个恩情,以后许是有用。” 墨雪寻常不考虑这些的,听她这样一说,心里也通透了,只佩服看她:“小姐想事周全。” 林锦婳淡淡莞尔,只看向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敏婶儿,问道:“他们拿什么威胁你?” 敏婶儿听到这话,忙开始磕头,磕得头破血流还没停。 林锦婳念在她之前污蔑之时还有几分犹豫,如今吓得竟是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只道:“立即收拾东西,带着你的家人离开京城,若是再有下次,不仅仅是你,你的家人也会随你陪葬。” 敏婶儿怔住,抬起满是血的头泪眼朦胧的看她:“小、小姐……”小姐竟然不罚她? 林锦婳不喜欢背叛者,如今连看也不愿意再看她一眼,转身便带着墨雪直接离开了。 身后传来敏婶儿感激涕零的道谢和头砰砰磕在地上的声音,林锦婳心里凉凉的,早已没半分感觉。 今夜林府的风似乎都夹杂了烧焦的味道,混杂着血腥气让人作呕,等林锦澄送了郑夫人母女回府后,他们兄妹当夜便搬去了林锦婳的二进小别院,等住下,天际都泛出鱼肚白了。 天一亮,京城的商户小贩们都开始热火朝天的准备一天的生意了,挑着豆腐去买的人经过最热闹的那条街时,瞧见地上那蠕动爬行的人,吓得豆腐担子都撂在了地上,腿也软了,只不断往后缩着,颤声大喊:“鬼……有鬼……” 一旁刚拉开门卖干货的大姐瞧见他这样,嘲笑出声:“大白天的哪里来的鬼,你莫不是昨儿输了钱被你家女人打坏了脑子?” 豆腐小贩惊恐的摇摇头,他还清晰的看得见那白花花的一个人身上满是破烂的脓疮,花白的头发凌乱耷拉在脸上,干枯的嘴巴张着正朝自己的方向爬。 大姐见他如此,这才从里头走了出来,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当即便尖叫出声,惊得街头巷尾的人全部朝这儿看了来。 周氏已经爬了一段了,她要回林府,她就是死也要拉林锦婳同归于尽,她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小贩,慢慢往他的方向爬去,终于爬到他的脚边,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腕:“救我,救我……”她哑着嗓子阴冷的命令他,却没看到旁边已经围了一大群人了。 那小贩死命的想要蹬开她,奈何吓得手脚都没有力气了,只能哭着喊救命,旁边的人们瞧着周氏那一身皱巴巴白花花的皮肉,更是觉得恶心,纷纷拿起家里的菜叶臭鸡蛋朝她砸了起来。 忽然,人群里有人认出她来,惊愕道:“这不是之前与那熊家公子私通的林老夫人吗?” “哟还真是。”也有人认出来,却又道:“不过听说早被林家除名了。” 之前卖干货的大姐一听,被吓得苍白的脸好歹恢复些血色,才骂起来;“怎么如此不守妇道,竟是衣裳也不穿,光天化日之下,丢人!” “真是老不要脸。” …… 一群人由最开始的惊吓变成了谩骂,周氏听着这一声声厌恶的话,脑子嗡的一声响,也顾不得穿没穿衣了,顶着菜叶子半撑起身子来,狠厉看着她们:“你们给我滚!” 夹在人群里的孩子一瞧见她的脸烂的仿佛生了蛆,当即吓得大哭起来。 周氏听到哭声,极度厌恶,失控朝他咆哮:“丧门星,丧门星!你们都要害死我,我杀了你!杀了你!”她伸手就朝那孩子扑去,仿佛这个孩子就是还未长大的林锦婳,她死死把人摁在地上用手掐他的脖子,边掐便咒骂:“我早该杀死你的,我早该杀死你!” 孩子被她掐得面色青紫,他母亲在一侧瞧见,也顾不得许多,捡起豆腐小贩的扁担便朝周氏身上打去,旁边的人看着,只满眼嫌恶的议论,没有一个人上前拉开的。 可周氏似乎魔怔了,怎么打都不松手,那妇人便瞄准了朝她的胳膊打,直到生生把胳膊打断,才一脚将周氏踹开,小心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丑恶的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衣裳都不穿,活该下十八层地狱!”那妇人咒骂一声,旁边的人也跟着附和。 旁边不知谁泼了一盆冷水来,二月的天里,周氏当即一哆嗦,人也清醒不少。 她这才生出羞耻之心,看着自己身无寸缕,蜷缩在一起低声哀求着旁人给她一件遮羞的衣裳,但旁人除了冷漠和嘲讽,根本没人理她。 就在街巷不远处,一辆不大的青帷马车后面,少年看着她狼狈不堪的丑态,慢慢松开了他已经饿了两天的恶狗。 众人纷纷等着看笑话,忽然听到一声犬吠,忙躲开了去,周氏也惊恐回头,却只见一条黑褐色毛的高壮恶犬直接扑了上来开始撕咬。 周氏浑身的疮疤都烂了,更有些腐烂生蛆,看得见白骨。 恶犬拼命撕咬,周遭的人纷纷瞪大了眼睛看着周氏被撕扯的血肉模糊,均是急急退开,惨叫怒骂,却没有任何人上前去赶走那恶犬。 周氏拼命用脚蹬,用手打,奈何她根本不是恶犬的对手,直到惊恐痛苦的被恶犬咬断脖子。 有人急急报了官,也有人去通知了林端,还是路过的和尚看不过眼,才将那血腥狰狞的场面拿一块破布盖上了。 周氏至死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这个死法,不久前她还风光无限,想着怎么设计三房一家,今遭就颜面尽失,不着寸缕的被恶犬活活咬死。 人死后,恶犬也当即被人扑死了。 青帷马车后的少年看到这里,才终于转身准备离开。 “夜生?” 忽然一道女声传来,带着几分惊喜。 徐昭昭今日一早便听说了昨晚林府发生的事,要去瞧瞧林锦婳,哪知半路竟是看到了站在巷子口的他。 她利落从枣红小母马上翻身下来,见他眼里带着几分惊吓,这才几步走到他跟前笑道:“好巧,在这里遇到你。” 夜生看着她圆圆的眸子里写满了高兴,浅冷静下来,浅一笑:“徐小姐这是去哪儿?” “去见锦婳姐姐,你呢?”她回头看了眼,见一圈人正围在一处指指点点什么,不过也没兴趣,只扭头看他。 “我刚巧路过,手里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就先告辞了。”夜生看着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徐昭昭还想开口将他叫住,话到了喉咙又卡住了。书上说男子都喜欢矜持温柔的女子,她今儿还是骑马出来的呢,身上穿的也是寻常喜欢的黑灰色窄袖长衫。 她拧拧秀气的眉头,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母马,咬咬牙,等夜生消失在转角,这才牵扯马步行往林家去了。 林锦婳昨晚没怎么睡,好多的事还要处理,她心里烦闷的睡不着。 一大早醒来,墨风还没回来,老六也没消息,她不禁怀疑白兰到底如何了。 采儿这几日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非要出来伺候,进屋来时,瞧见林锦婳正撑着头倚在窗边想些什么,上前笑嘻嘻行了礼,才道:“小姐,您想什么呢?” 林锦婳扭头看着采儿,见她气色不错,这才安了心,道:“我在想,你年纪也不小了,该给你配一个什么样的人家才好。管家的儿子怎么样?” 采儿闻言,小脸当即绯红,羞涩却又大胆的瞧她:“可是他不一定喜欢我。” “怎么会不喜欢,你病着这些日子,他东奔西走四处托人来探问你的消息。不过管家年纪大了,我想让他去庄子上帮我管着。但那些庄子到底太多,我担心他管不过来,便打算让他儿子也去,你若是嫁过去,正好也帮我盯着些,如何?”林锦婳笑道。 “可是……可是奴婢不想离开小姐。”采儿微微咬牙。 林锦婳浅浅一笑:“等你们把庄子管好了就回京城来。” “真的吗?” “自然。”林锦婳看着到底单纯的采儿,前世这傻姑娘死得冤枉,今生总该让她平顺幸福的过一辈子。 采儿满心羞涩,手里的帕子都要绞烂了:“还不知他爹愿不愿意呢。” 林锦婳瞧她这娇羞的模样,眼睛都弯了起来,只吩咐道:“我替你去问,正好你有时间,也多给我绣几张帕子留着,省的你走了我可没得用了。” 采儿一听,连忙下去了。 等她一走,林锦澄这才从外面径直走进来了,他今儿休沐,不必去当值。 一进屋便见她面有笑意,问道:“怎么了?” “没事,哥哥怎么来了?”她起身站在一侧笑道。 林锦澄看着她最近消瘦的脸,略有几分心疼,只笑道:“今儿公堂公审,王爷亲自去旁听了,郑将军这次怕是要撞在枪口上了。” 赵怀琰? 林锦婳想起他即将离京,心又微微沉了些。 墨雪从外头进来,道:“小姐,表小姐来了。” 她话落,徐昭昭已经迫不及待的跑来进来,一进屋便上下打量了下林锦婳,见她没破相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今儿一早听说这事儿,我都急死了。”她夸张道。 林锦婳莞尔一笑,忽然记起之前入宫皇上曾有意把昭昭许给九皇子的事儿,笑问道:“舅舅呢?” “爹爹一早接了传召入宫去了,听说还是那吏部尚书在皇上面前进言,说爹爹此番治疗疫病有功,怕是要赏呢。”徐昭昭随意说着,在她来看,爹爹不做官更好。 林锦婳闻言,心里已经猜到此番舅舅必然会官复原职了,而且皇上的赐婚八成也会随之而来。 她看了看还很单纯的徐昭昭,到底没说出口,只浅笑道:“过几日天气好了,我们出去踏春。” “踏春!”她很是高兴,转而看她:“那到时候能不能叫上夜生,还有墨风墨雪,人多也热闹。”她嘻嘻笑道。 林锦婳只莞尔,却不应她,兴许过几日她连玩的心思也没了。 几人正说着话,外面守着的婆子急急过来,看着几人都在,才担忧道:“小姐,门口有人闹事。” “谁?” “大小姐和二公子。”她为难看了林锦婳一眼。 林锦婳微讶,他们怎么会同时被放出来了? 林锦澄也不解,只跟林锦婳一道往前去了。 才到二门外,就听到了林惜腾的大骂:“林锦婳你就是个蛇蝎妇人,害死我娘还不够,还要害死祖母!” 他们的叫骂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林锦澄当即黑脸,几步上前寒声看他:“二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锦婳清清白白!” “清白?”瘦了一大圈的林惜腾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来的旧衣裳,满身大牢里带来的发霉般的气味,他轻嗤一声盯着后面的林锦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是些什么伎俩,你勾引了宁王,让他处处维护你,帮你,你恨我们大房过得你比三房好,就设计害死了我娘,还害死了祖母,林锦婳,我们好歹也是你的亲人啊,你怎么能如此恶毒。” 林锦澄更恼,女子的名声岂容他这样污蔑:“二哥,锦婳与宁王乃是皇上赐婚……” 林惜腾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宁王早跟林锦婳有染,否则他怎么会无端去求皇上赐婚?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勾引郑家小姐,把她毁了以后就去祸害王家的王汝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对兄妹是什么货色……” 他话未说完,林锦婳几步上前抬起巴掌便狠狠打了下去:“胡说八道!” 林惜腾被这响亮的巴掌声打得一蒙,当即咬牙抬手就朝林锦婳打了下去,却被一侧的林锦澄一把抓住了手腕:“你敢动她试试!” 林惜腾皱眉,只阴沉一笑:“怎么,逼死了我娘,还要杀我吗?好,我成全你!”说完,扭头就朝门外的石狮子撞去。 林锦澄来不及拦住,林惜腾当即撞得头破血流。 林惜玉这会儿才登场,上前跪在林惜腾身边便大哭了起来:“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就让他们兄妹把我大房全部杀了算了……” 旁边的人瞧见这血淋淋的场景,看林锦婳兄妹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怀疑了。 徐昭昭见状,有些忍不住:“分明是你们娘逼死了我姑姑,害她落水身亡,怎么好似你们还委屈了似的?而且你娘是自尽的,谁也没逼她。” 她走在最前头,话才说完,林端不知何时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她脸上,即便她会功夫,也被打得往后趔趄一步差点没站稳。 “大伯……”林锦澄快步出来扶住徐昭昭。 林端却只红了眼,看着他,直直跪了下来。 噗通一声,跪的结结实实,旁边的路人都傻眼了。 他发髻略有些凌乱,眼眶红红的好似哭过,四十好几的男人就这样跪在自己的晚辈面前,语气哽咽道:“就当我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放过我的一双儿女,我求求你们了……”他开始不断的磕头,好似真的无助极了,只能委曲求全,给自己的侄子侄女跪下。 林锦澄怔住,忙要去扶他,却只被林端一把死死抓住:“锦澄,就当大伯父求你了,大伯父什么也不敢要了,名声财产都不要了,你放过我一双儿女,他们是无辜的啊……” “大伯父,你先起来……”林锦澄能感受到他死死抓着手腕的疼,但还是想用力先将他扶起来,哪知林端才半站起身,忽然抓着他的手,把自己往后重重一推,整个人直接撞到了一旁的石狮子上,后脑勺都撞出了血。 在旁人看来,就好似林锦澄故意把人推出去的一般。 “这也太过分了,就算那大夫人做的有不对,你一个晚辈也没有让长辈给你下跪,还要把人撞死的道理。” 围观人群里终于有人忍不住呵斥起来。 林锦婳看去,是一个老学究样的清瘦老人,面色极其愤怒,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她几步上前拉下还要去扶的林锦澄,对林端道:“大伯父,我们何时追究过你……” “没追究?林锦婳,你还要装好人装到几时去?你恨我娘没照顾好你娘,你就逼死了我娘亲,你恨祖母被人侮辱丢了你的脸面,就让人将她赤身扔去了大街,害她被疯狗活活咬死……林锦婳,你真的好狠的心呐……”林惜玉声嘶力竭,仿佛真的伤心至极。 “你无凭无据,尽胡说!”徐昭昭咬牙怒道。 “怎么,你们还要杀死我吗?来呀,我不怕死,只要哪一日我们死了,就是你林锦婳下的毒手!”林惜玉梗着脖子含着泪大喊。 “你——!”徐昭昭忍不住上前,林端却哭着跪上前来:“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你跟宁王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除了陷害景王殿下,我什么都帮你……” 林锦婳听出不对劲来,立即抬眼朝人群里看去,人群最后面一个黑色锦衣的男人,带着半截面具,见她看来,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几分挑衅和掠夺的笑意,这一次,她还怎么赢! 林锦婳微微皱眉,低头去看林端,只道:“大伯父非要致我们兄妹于不仁不义之地,我们人微言轻,不知该怎样辩解,不过周姨娘的事,大伯父尽可报官……” “还报官?”人群里有人冷嗤:“今儿宁王爷可就坐在府衙里呢。” 之前那老学究也冷冷哼了声:“目无纲常法纪,实在可恶!” 林锦澄护在林锦婳身前,冷冷看他一眼:“不知事情经过便擅自下评判,岂非老糊涂!” “你——!”老学究气得胡子直颤,却是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啐了一口:“你还是三等威武将军,依我看,你根本不配!你这样不孝不义之人,如何配当这官!” “大家不要骂他,他到底是我的亲侄儿……”林端苍白着脸哀求众人。 老学究也不满的看了他一眼:“男人膝下有黄金,你动不动就下跪,没骨气!” 林端面色微微一滞,林惜玉忙上前拉着林端哭到:“爹,罢了,反正林锦婳眦睚必报的性子,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去给祖母收尸下葬吧,只可惜了郑将军,昨日府上黄大夫被杀原不关他的事,可现在宁王坐镇,只怕他也要判刑了。” 林锦婳头一次觉得林惜玉聪明,几句话将她们和赵怀琰都陷入两难之地,不管怎么做她们都讨不到好。 林惜腾躺在一侧,看着情况差不多了,只大声喊疼起来。 林端一转头看着林锦婳祈求道:“锦婳,你不是大夫吗?你赶紧救救你二哥吧,求求你了……”他又开始跪在地上磕头起来。 林锦澄皱眉,旁人也目光直直的盯着林锦婳。 林锦婳微微拧眉,今日若是不救,怕正要坐实她想杀了林惜腾的说法,虽然她的确有这个意思。 她几步上前,抬手去把林惜腾的脉,可手才搭在他的脉搏上,他便浑身抽搐了起来,整个人好似立即就要死去了一般。 她微微拧眉,林惜玉已经哭着扑过来一把将她推倒在了地上:“林锦婳,你难道还要当众杀了他吗?你好狠的心呐,我们怎么也是同一个祖父,我们是亲人啊,你怎么敢……” 林惜腾还在抽搐,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林锦澄快步上前将林锦婳扶起,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我才搭上他的脉,什么也没做。”林锦婳快速跟他道,她算看明白了,今儿这一出设计的很周密,她跟哥哥的每一步反应他们都算计进去了。 “你还在狡辩!林锦婳,你不救就不救,你要杀我们便来杀,就当我们瞎了眼有你这样的亲人……”林惜玉大骂一声,赶忙让人抬走了林惜腾,才看着跪在一旁垂泪的林端道:“爹,算了,他们冷血惯了的人,还有宁王庇佑,我们不必求他们!” 林端颤颤站起身来,人仿佛瞬间就老了一般,只哀求的看着林锦婳和林锦澄:“就当大伯求你们,你们一定不肯放过我们,杀了我就是,惜玉和惜腾都是无辜的……” “大伯父,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你如何……” “你别装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兄妹心机有多深,现在林家已经支离破碎了,郑家也被你害的不成人样,就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林惜玉说完,死死盯着林锦婳:“还托你的福,我已经是景王废妾,没资本跟你争了,只求你们大发慈悲,放我们一马!” 这话说的十分有骨气,以前众人都以为林惜玉不过是个虚荣无脑的大小姐罢了,现在看着,竟是生出几分佩服,况且方才林端和林惜腾都太惨了…… 她说完,扶着林端就走了。 围观的人瞧见,也纷纷散开了,对林锦婳和林锦澄却是存了芥蒂。 林锦澄还要追上去,却被林锦婳拉住了。她面色微寒,看着离去的人只冷冷道:“不必追了,我们会做出什么反应他们都已经算计好了,继续追,还有陷阱。” “我从没想过大伯父和大姐二哥会是这样……”林锦澄失望至极。 徐昭昭小心翼翼上前道:“要不然我先去等等爹爹回来,告诉他这件事?” 林锦婳微微摇头:“暂时不必,舅舅恐怕才得圣恩,不必沾染上我们这麻烦,省的惹了圣上不痛快。”她有预感,这件事一定还会再发酵。 徐昭昭点点头,只拉着她的手坚定道:“锦婳姐姐,你别怕,昭昭在呢,一定不会让人欺负你们的。” 林锦澄被她这句话逗笑,看着她小脸坚定的样子,只笑道:“这里是非太多,我先让人送你回徐府。” “嗯。”徐昭昭也怕给他们添麻烦,乖乖点了点头。 等安排人送走了徐昭昭,林锦婳兄妹才对视一眼,均微微叹了口气。 但这还不算完,因为端慧公主这会儿已经入宫了。 永和宫里。 皇帝才安排好徐泊山的事,便径直过来了,看着德妃今儿特意换的新蜀锦长裙,笑道:“还没到盛暑的天儿,穿这样单薄不会太冷么。” 德妃面色微微有些尴尬,只做羞涩笑道:“皇上难得来臣妾这儿几次,臣妾想穿的好看些。” 皇帝闻言,只抬手拉着她的手轻轻一笑:“难得爱妃有心,不过你若是病了,难不成还要带病来伺候吗?” “是,臣妾知错。”德妃越发显羞涩的笑了笑,只道:“那臣妾去换身衣裳。” “嗯。”皇帝微微颔首,德妃这才依依不舍起了身行了礼,往里间而去。 她转身过去后,皇上方才眼里的温柔全部消失殆尽,只冷漠看着杯中的茶,浅浅喝了一口。 德妃才换好衣服回来,便听人来报,说端慧公主求见。 德妃看向皇帝,见他微微皱了下眉头,心中微微一惊,难不成皇上一惊不如以前那般疼爱他这个唯一的亲皇妹了么,试探道;“皇上,端慧公主与驸马在外上任十几年,如今难得回来,您可要再多见见?” 皇帝想了想,到底只笑笑:“让她进来吧。” “是。”德妃应声,立即让宫女去请了。 不多时,端慧便风风火火赶到了,依旧一身绿色华贵长裙,用金褐色的线绣着芙蓉花,十分华贵。她一进屋,看到皇帝,略有几分惊讶的样子,道:“皇兄也在。” “怎么了,不希望朕在?”皇帝只抬眼笑看着她,自己这个皇妹,跋扈多年,在外依旧没有半分收敛,他原以为有了孩子上了年纪就好了,没想到几十年如一日的刁蛮任性。 端慧忙笑道:“怎么会呢,不过今儿本是来寻德妃娘娘说说外头一桩趣事的,皇兄在,臣妹倒不好开口了。” 皇帝看她的眸光深了些,笑容也淡了,只道:“既然来了,便说罢,你的趣闻朕现在不听,过一会儿也只怕有人要传来。” 端慧见他似乎要猜到了一般,跟德妃对视一眼,面色均是一滞。 德妃忙让人引了她坐下,才道:“皇上既然来了,你就直说吧。” 端慧闻言,也点点头,添油加醋将林家外发生的那些事说了一遍:“下人来回禀的时候,我还不信,这世上哪有侄女儿要逼死自己的兄长,还要逼得自己大伯下跪,真是天理昭昭,她以为报不到她身上了么。” 德妃趁机道:“怎么可能,林小姐我见过,虽然心机深了些,却也不会做出这等事吧。” 端慧瞥了眼皇帝,才意味深长的摇摇头:“她这样做也就罢了,现在最紧要的是,百姓们都在传,是宁王殿下纵容她如此的,而且昨晚林府发生杀人案,好似也跟这林锦婳有关,官府的人却把跟林麓之素有恩怨的郑将军抓走了,听说今儿宁王亲自去坐镇审问,百姓们更以为宁王是替林锦婳出头的了,现在民间对宁王都是怨声载道的。”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当真如此?” “臣妹还能骗皇上不成。”端慧认真的看着他道:“听闻那林惜腾被逼得撞得头破血流,林锦婳给他诊脉的时候,他竟是忽然浑身抽搐起来,而且最奇怪的是,昨晚那坏了名节的周氏,不知怎么赤身出现在了市集,丢尽颜面不说,还被疯狗活活咬死了……”端慧说起这里的时候,似乎都有些不忍:“就算她不守妇道,但这种死法,也实在太残忍了些,能下此等狠手的人,该有多狠毒。”她拿帕子捂着口鼻轻轻摇头叹息。 “皇上,这等情况,怕是要影响怀琰的声誉。阚儿因为名声毁了,至今还在普济寺,您众多皇子虽然也优秀,可像怀琰这般能干的可不多,若是百姓误以为这些都是他幕后纵容指使的,往后怕是有理也说不清。”德妃柔声对皇帝道。 皇帝不在乎别的,但这个儿子他还是在乎的,德妃说的没错,赵怀琰的确是众多皇子中最突出的一个,但不管这些事是否真的跟林锦婳有关,最起码端慧和德妃齐齐说这话,便是早有预谋。 他淡淡看了眼德妃,道:“你说的倒是没错,怀琰是个好孩子,阚儿在普济寺待了这么久,也可以回来了。” 他没继续说林锦婳怎么处置,端慧微微咬牙,直接道:“那皇兄,林锦婳怎么处置?毕竟这些事情就算不是她做的,也是因她而起,林家最近出了这样多的风波,再过几个月她就要嫁给怀琰了,若是纵容下去,怕于皇家名声也有碍……” “你倒是很顾及皇家名声。”皇帝冷淡看了她一眼。 德妃已经看出皇帝不太想处置林锦婳了,但他心里不可能没有芥蒂,忙想拦住端慧,却见端慧自得道:“臣妹自然顾及皇家名声。” “那怎么不见你多为驸马生养几个子女?朕前儿才听说驸马最近病重,你非但不在家中料理,反而有这许多闲心来管别的事。”皇帝没好气道。 端慧见他竟是发怒,微微一怔,忙起身行礼:“皇兄,臣妹……” “好了。”皇帝看也不愿再看她:“这么多年,你也闹过了,好好回去相夫教子。当年朕是看在驸马是个老实又有才的人,才将你许给他的,不想他最后恨朕做了这么个决定!” 端慧尴尬的站在原地,面色有几分羞红,却只暗暗咬着牙。 德妃看见这情况,忙笑道;“皇上,公主只是想与臣妾来说说的,没曾想你也在……” “那朕在你这里就是多余了?”皇帝轻哼一声,直接站了起来,看也不看她,直接朝外走去:“摆驾回宫!” 德妃起身想追,但看皇帝已经走了,才微微白着脸坐在了榻上。 端慧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却越发讨厌起林锦婳了;“没曾想皇兄竟然会放过她!” “不会的。”德妃虽然后悔又惹了皇帝不高兴,但她也还算了解皇帝,这么多疑的人,林家发生这样血淋淋的事,他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德妃猜的没错,皇帝才回到养心殿,便立即让人去召赵怀琰入宫了。 犹豫半晌,还是跟旁边的人吩咐道:“传朕口谕,林锦婳既然马上就要嫁给宁王为妃,念在她尚在孝期,便让她去长乐庵修行三个月,为大锦祈福!” 旁的公分闻言,有几分担心道:“皇上,宁王殿下十分中意这位林小姐,您这样做,会不会伤了殿下的心?” “他是男子,哪有沉溺于儿女私情的道理?若真是如此,那朕就更留不得这妮子。”说罢,才寒声道:“前两日朕允了平西王的郡主袁绿衣去西南,传朕谕旨,册封林锦澄为二品威远将军,护送袁郡主一道去西南,待战事平定后再返回京城。” “皇上……”公公有几分犹豫,胆怯道:“林将军已经贬为庶民,林家又发生这样多的事……” “正因为林家发生这么多的事,才要早些把他们调离开,省的处在这些事里不可自拔。”皇帝拧眉说罢,才看着他:“你是朕的奴才还是林府的奴才?” 常公公不敢再多说,连忙行了礼下去传旨了。 端慧出了永和宫后,就在养心殿外等着,瞧见常公公急急忙忙往外走的样子,便知道皇帝一定是有谕旨了。 不过她猜到,林锦婳也有预感了。 等林端一走,她立即赶到了府衙。 赵怀琰也并非专程为了昨夜的事而来,最近查到的几件贪污受贿案都跟郑莱有关,这才来的。 他听说林锦婳来寻时,当即起身我那个侧院而去。 随行的高禀很快将林家门口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他直接黑沉了脸:“敢算计本王的人,林端胆子越发大了。” 高禀皱眉,看他步伐又快了些,才道:“而且景王殿下昨晚入京了,这件事只怕跟他有关。” 赵怀琰脚步微微顿住,凤眸里满是冰寒:“他的火器库建在豫州?” “嗯,听说耗费上百万两的银子建造的,一个火器库建好,一个月能产出上万件火器。王爷,要不咱们想法子占为己有……” “烧了。” “啊?”高禀听懂了,但心疼,上百万两银子啊。 “照他的习惯,火器库周边一定还有他蓄养的死士,你亲自带兵过去剿灭,豫州知府包庇建立火器库,抓起来抄家。”赵怀琰寒声说罢,这才提步而去。 高禀的心更疼了,那些死士可不是好清理的,不过若是一把毁掉,想必景王也要肉疼半天。还有那豫州知府,可是个出手阔绰的大户,若是处置了,他那搜刮的万贯家财怕也只能充入国库了…… 他抬头看着赵怀琰决绝离去的背影,知道这次是真的恼了,只得忍住心里的肉疼,去传令了。 赵怀琰快步走到府衙侧院,瞧见一身胭脂长衫淡淡站在院子里的人,风吹动她垂在身后的青丝,仿若一副画。 林锦婳也察觉到身后有人来,一转头看他就站在身后不动,浅浅笑起来:“王爷……” “嗯。”赵怀琰见她甜甜一笑唤出声,心酥了半边,面上情绪丝毫不动,上前几步走到她身前,一把将她揽入了怀里,只柔声问道:“吓坏了?” 林锦婳先是一怔,而后听到他胸膛有力的心跳,莞尔:“我过来,是想请王爷帮个忙。” “什么忙?” “我要入宫,面见皇上。”林锦婳眸子一弯,林端父子以为一出苦肉计就占到先机了么,她才不会让他们好过。既然非说自己要杀了他们,那他们就去死吧!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天打雷劈 皇帝在御书房里看奏章,直到有人进来点了蜡烛,他才发觉天已经黑了。 “宁王还未入宫吗?” “方才已经入宫了,这会儿正在路上呢,不过皇上,王爷好似带了林小姐一道过来的。”公公躬身在一侧回道。 皇帝看着奏章的目光也微微一停,才继续往下看,边看边道:“下去候着吧,等人来了再传召进来。” “是。”公公应下,这才退了下去。 皇帝看着手中奏章,乃是徐泊山下午递来的,为其妹徐惠娘之枉死陈情。看完他面上才露出些许凉意,疲惫放下奏章往后靠下,喃喃自语:“好一个林端,好一个德妃……” 林锦婳跟在赵怀琰的身后走在皇宫里,夜幕黑了,廊下四处点亮了红灯笼,偶尔有提着灯笼巡视的太监路过,会停下行礼,她下意识的,就好似看到了前世,她还是这后宫之主时的样子。一想起,她便恨意难平。 绕过前面的宫殿,往后便是养心殿,她微微咬牙忍住心头不适,却未察觉走在前面的赵怀琰将脚步放缓了些:“担心?” 林锦婳听到他低哑的声音,微微摇头:“皇上乃是圣明之君,我不担心。” “那就是想起了以前。”赵怀琰的语气依旧平平静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让林锦婳浮躁的心也跟着平复了不少。 她抬眼往前看去,宫里的风仿佛都是枷锁,压得人浑身不自在。 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赵怀琰侧过脸看着她目光幽幽的模样,很自然的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而去。 林锦婳微微一怔,看着他毫不避讳这是皇宫,不由道:“王爷,这里是……” “嗯,没关系。”他抓着她冰凉的小手缓缓往前走。有我在,不必怕。 林锦婳心中好似有暖流淌过,方才的烦闷也去了一大半。 她任由他牵着往前走,偶尔有巡视的宫人路过时他也不曾放手。宽大的袖袍垂下,也没人能看的出来,但林锦婳总在遇见人时会有几分羞涩,直到到了养心殿门前,赵怀琰才终于松开手。 他悄悄看着她绯红的脸和莹润的眸子,大红灯笼的光投下来,落在她胭脂色的长裙上,金色的步摇微微摇晃着,仿佛在叫人去怜惜一般。 “王爷在看什么?”林锦婳察觉到他的目光,耳根微微发热。 “在想,我们的大婚之夜,你也该是一身红裙,娇羞万分。”赵怀琰看着她抬头看向自己时露出的白皙脖颈,胸前交领的衣襟微微敞着,勾着人想要去探里面的风景。她年岁渐渐大了,身材也出落的越发好了,胸前很可观。 林锦婳看他目光落在自己胸前,耳根更热,微微珉唇瞪他:“王爷!” 赵怀琰见她羞恼,凤眸染上笑意,正人君子般又将目光挪开了去,负手淡淡站在宫门前等着里面传唤。 不多时,公公便出来了,笑着跟二人行了礼:“皇上还在看折子呢,王爷先进去吧。” 赵怀琰见出来传话的不是皇上的近侍常公公,问道:“常公公呢?” “常公公遵皇上吩咐,出去传旨了。”说完,还诧异看了眼林锦婳:“林小姐是直接从林府过来的,可曾遇上常公公了?” “未曾。”林锦婳闻言,知道皇帝多半已经听说了外头的事,而且还对她做了处罚。 赵怀琰面色微寒,淡淡道:“先进去吧。” 公公忙让在一侧请人进去了。 皇帝听到外面声响,缓缓睁开眼,一眼瞧见跟在赵怀琰身后的林锦婳时,仿佛看到了她娘一般,一样的窈窕风姿,只不过她娘如弱柳扶风,她却有几分英气。 赵怀琰上前见了礼,道:“不知父皇召儿臣入宫,所为何事?” 皇帝先没理他,倒是看向了林锦婳:“林小姐,你特意来见朕,所为何事?” “臣女是来向皇上请罪的。”林锦婳上前垂眸开口。 “请罪?”皇帝看她一眼,倒是笑了出来,不过烛光太暗,林锦婳看不清他这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微微垂眸,应是:“因为臣女的疏忽,才导致流言蜚语全部算在了宁王身上,若是臣女任由母亲被人害死的真相掩埋,臣女的大伯母就不会因为内疚而自尽,周姨娘更不会因为内疚离家出走而遭遇飞来横祸惨死街头。”大夫人跟周姨娘都已是死无对证,就算皇帝派人查,也绝对查不到她身上。 皇帝听到这话,眉梢微微一挑,眯起眼冷冷看她:“你娘亲的死,朕也有所耳闻,但今日你大伯父对你下跪,你二哥还被你逼得差点触柱而亡,可是?” 林锦婳眼眶微微泛红,语气也有几分哽咽:“实在是臣女意气用事,不该在二哥辱骂臣女过世娘亲的时候反手打他的,这才叫他觉得颜面尽失,要去自尽。”林锦婳并不推脱此事跟自己毫无关系,皇帝既然能让人去传旨,说明心中已经有了论断,而且八成是以为自己真的逼自己长辈下跪了……皇帝重孝悌,他若是信了,就绝不会允许人反驳的。 皇帝听到这话,面色果真微微变了些。 “那林端呢?他四十多岁的人了,总不会无端端给你们下跪。若不是逼得走投无路,只怕也不会用这等法子。” “请皇上明鉴,臣女来,正是因为大伯父下跪一事。大伯父误以为二哥自尽是臣女所逼,这才救子心切,否则怎么可能给我和哥哥下跪呢?我跟哥哥就站在大门口,一不可能打他,二不可能骂他,思来想去,臣女觉得只有这个原因了。”林锦婳语气哽咽,垂眸站着时浑身更是微微有些发抖。 皇帝看着她紧张的攥着帕子垂着头不敢直视自己的样子,也有些迟疑,不过他本就是多疑的性子。林端他也不是不知道,做事温吞人也还算聪明,但绝不是胆小如鼠之人,堂堂大男人跑去下跪,若不是又万不得已的理由,便是故意假装。 “那怀琰呢,你特意去官府做什么?”皇帝转头问道。 赵怀琰上前道:“儿臣昨夜查到豫州一起贪污案跟郑莱有牵连,这才来不及禀报父皇,便亲自过去查问,不曾想竟被人传成了故意纵容林小姐。” 皇帝是相对信任赵怀琰的,而且就算要偏袒林锦婳,也不至于亲自过去。 他忽然有一种被人愚弄了的感觉,不管是德妃端慧,还是林端,和如今站在眼前的林锦婳! 他目光微微沉了下来,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的十几岁女子,略带几分冷漠问道:“那你想朕怎么处置这件事?” 林锦婳听到这样的语气,便知道已经激怒他了,但皇帝生性多疑,他便是气,也不会只气自己。 她行了礼,道:“臣女愚笨,不知如何弥补大伯父一家对臣女的偏见,今日大姐姐说因为是因为臣女,景王殿下才休了她的,所以臣女恳请皇上,让大姐姐再回景王府去,兴许往后她就不那么恨臣女了。”她只提了最微不足道的要求,这样在皇帝看来,才不向怀揣着目的而来的样子。 皇帝眼睛危险的眯起,冷冷盯着她:“既然你说是来请罪的,那朕也要罚你呢?毕竟这些事都是因你而起,至于是不是你做的,朕自然会交由京兆府去查。” “请皇上降罪,臣女不敢有怨言。”林锦婳越发恭谨,身子微微颤着,却没有半句求饶的话。 赵怀琰也没出声求情,他了解皇帝,越是求情,他只会罚的越狠。 皇帝睨了他们二人半晌,终于还是收回了森寒的目光,只淡淡道:“既如此,你便是长乐庵住三日,为我锦朝祈福。” 林锦婳紧握的手心终于松开,点点头:“多谢皇上。”只是去庙里诵经三天而已,正好让她避开京城的耳目好去做别的事。而且这个惩罚一定比之前那公公传去的圣旨轻。 “嗯,退下吧。”皇帝有些疲乏的揉揉眉心。 林锦婳跟赵怀琰对视一眼,见他微微颔首,这才退下了。 有小太监一路送她到了宫门前,等她要上马车时才停下笑道:“得亏您今儿过来了。” 林锦婳眉梢微微一挑,知道他是赵怀琰的人,转身浅笑道:“皇上圣明,事情与他说清楚,他自然能分辨的。” “奴才来时,瞧见皇上又拟了圣旨,明儿一早就会传到林府,小姐快回去吧。凡事有王爷在,您不必担心。”小太监瞧她即便与自己说话也无高高在上的姿态,生出几分好感,便多说了两句。 林锦婳看了眼墨雪,墨雪识趣的拿出一锭银子送到他手心,才道了声谢,几人这才转头上了马车。 马车径直往林府的方向跑,林锦婳知道必然有人在盯着她,她不可轻举妄动。 墨雪也坐在马车内,道:“小姐,那常公公去林府传过谕旨了,让您去长乐庵思过三个月,罚公子护送袁郡主去西南,待战事平息才能回。” 林锦婳闻言,长长松了口气,放松的往后靠着:“皇上今日只让我去庵里祈福三日,未说思过。”若是思过,便是皇上也认定她做了那些事,到时候她想反驳都无从反驳起了,至于哥哥,皇上经过今晚,应该也会有别的安排吧。 她回到林家时,徐泊山一早过来了,拉着林锦澄在花厅说话。 徐昭昭见她回来,忙上前:“锦婳,你入宫了?皇上怎么说?” “明儿一早会再下谕旨。”林锦婳看到满面担忧的徐泊山,有几分内疚的上前见了礼:“舅舅。” “快些起来。”徐泊山连忙将她扶起,心疼道:“我都没想到林端一家竟是这样无耻的小人,用这样的法子来欺负你们兄妹。” 林锦婳看从不在自己面前生气的他这会儿满面怒意,只浅笑道:“舅舅不必理他们,锦婳相信恶有恶报。” 徐泊山见她这幅态度,怒气也隐了下去,只无奈笑着:“你倒是好性子,不过你放心,舅舅一定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你的。” “嗯。”林锦婳弯起眼睛点点头,看着一侧温柔看着她的兄长和舅舅,她一点也不怕林端一家,他们自己找死,她岂能不成全? 好容易安慰好了徐泊山和徐昭昭回去,才看着疲惫的林锦澄,道:“哥哥不必担心,今晚好好歇着,兴许明日皇上的圣旨一下来,哥哥便不用去西南了。” 林锦澄看着她还要来安慰自己的样子,笑着摇头:“这些事情,本该是我来做,却还要你一个女儿家挡在前头,是哥哥无用。” “谁让哥哥没有能带你入宫的人呢?”林锦婳眨巴眨巴眼,林锦澄瞧着她这样,登时笑出声来,面上的烦恼也消散了去。 兄妹说了会儿话,也都各自回了院子,不过回到院子后,林锦婳却是没睡。 墨风终于回来了,身上负了伤,站在花厅一直等她,等瞧见她来,才急急迎了上去,道:“小姐,景王府后的白兰,是个陷阱,白兰早已经被人带走了。” 林锦婳微微拧眉,看了看她:“你怎么样?” “奴婢还好,只是白兰姑娘……” “且不急,赵阚已经回了京城,八成想拿白兰要挟我做什么,白兰不会这么快出事的。”她见她胳膊和脸上的伤口还未清理,只道:“你先下去休息,明日我们要上山,到时候还要做更多的事。” 墨风也听说了今天的事,微微点头。 林锦婳转身往里走,到了书柜前,将医书全部翻了出来,找了好几本开始一页页的翻看,她记得有一个很邪门的药方,以前想着绝不会用,但现在倒可以一试。 找了半晌,终于找到,这才立即让墨雪小心出去买药了。 白日还晴好的天气,这会儿就忽然乍响春雷。狂风大作一阵后,大雨便倾盆而至了。 老六站在林府后角门处敲了敲门,守门的婆子赶忙拉开了,见到是他,才忙道:“小姐在等着呢。” 老六微微颔首,上了左边的抄手游廊快步往前而去。 林锦婳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震天响雷,心中的计划已经酝酿起来。 老六快步过来时,瞧见站在门边的人,暖黄的烛光下,她仿若夜里的仙子一般,熠熠生辉。 夜风夹着微雨落在他脸上,他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整理好自己水墨色长衫,几步上前:“小姐怎么在这儿,春天湿气重,小心着凉。” “你说是不是老天助我。”林锦婳嘴角邪气勾起,抬眼看着天上伴着惊雷的闪电。 老六不解,却也饶有兴致:“小姐想做什么?” 林锦婳转头看他,邪气不减:“今日人人都说我苛待长辈,却无人说周氏罪有应得,说林端一家无理取闹。明日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说!” 老六见她满眼狡黠的看着自己,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般,忙垂下眸子:“想来小姐是有计划了。” “只是今晚辛苦你跑一趟了。” 老六抬眼看她,见她唇瓣含笑,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此时林府。 周氏的尸体已经被收了回来安置在偏厅里,因为是姨娘,又被除了名,所以不会停灵太久,明日就会出殡。 屋里的下人们一身缟素跪在地上烧纸钱,忽然外头阴风一吹,电闪雷鸣,吓得几人均是一抖。 “周姨娘死得这样惨,若是鬼魂找回来该多恐怖?”其中一个胆小的丫头道。 其他人见过周氏的尸体,一想到那场景,均是唏嘘摇头,面上露出几分惊恐。 其中一个婆子道:“老爷和公子小姐竟是没有一个来尽孝的,周姨娘要回来,那也不会找我们这些下人……” 她话才说完,外面阴风忽的将未关严实的大门吹来,风一下子卷起地上的纸钱,也不知谁喊了句‘周姨娘回来了!’,吓得几人均是魂飞魄散,也顾不得继续烧纸,赶忙慌慌张张跑出去了。 等外面人一走,一个一身水墨衣衫的男子才悄悄走了进来,看着尚未下钉的棺材,上前将棺材盖掀开,看到里面已经用白布盖起来的尸身,抽出袖子里一根细细长长的铁钉,嘴角勾起了笑意。 第二日一早,便是周氏出殡的日子,林端父子才扮演了孝子贤孙,今日自然要亲自扶棺送葬。 林惜腾的头的确撞破了,但并不严重,他让人包好纱布后,只装作虚弱的样子走了来,瞧见林端郑皱着眉头,这才上前道:“爹,怎么了?” “昨晚林锦婳竟然入了宫面见了皇上。”林端皱眉低声道。 “可是皇上昨晚不是已经下旨让她去思过了吗?”林惜腾不解道。 林端微微摇头:“哪里有那么容易,还有宁王在。”他才说完,便有小厮过来,道:“老爷,都准备好,可以发棺了。” 林端看了看今日的天色,天上一片浓密黑云,大雨依旧倾盆下着,惊雷不断。 他皱着眉头,微微颔首,看了看林惜腾和一侧的林惜玉:“不管怎么说,这次开了个头,往后就好动手了,三房必须除去!”说罢,这才亲自走在最前头带着棺材出去了。 外人看他就这样领着雨走在最前头,无不夸他是孝子。 长长的大街上,为了来看他这个孝子的人不在少数,仿佛都能忘了前些日子是怎么嘲讽周氏与男人私通的了。 这件事最气愤的,还是熊世林,他听说周氏死了以后倒还解气,但现在话锋一转,竟都在可怜周氏这个老泼皮了,他如何能忍?反正也没几日好活了,他爹被抓入大牢八成也是出不来了,与其自己一个人担着恶名死,倒不如再抓几个人。 他猫在街巷一角,冷冷盯着远处送葬的队伍走过来,轻哼一声。 此处不远的酒馆二楼,临街的雅间窗户开了一条缝,刚好能看清这里的情况。 老六站在一侧,看着她道:“小姐,一切都照您的吩咐办好了。” “嗯。”林锦婳裹着黑色斗篷淡淡站着,让人去把熊世林找来可不容易,不过他若是要死,也帮她一个忙吧。 她看着熊世林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墨雪,微微点点头。 墨雪收到信号,朝她颔首示意,这才走到了熊世林身后,低声道:“想报仇?” 熊世林讶异的一扭头,看着带着面纱的女子,忙想拿东西去遮住自己的脸。 墨雪见状,只淡淡道:“跟你一样名声尽毁的人,如今却得了人们如此优待,你反而即将腐烂在街头,兴许还要被人扔去乱葬岗由野狗分食,你甘心吗?” “你是谁?”熊世林的脸比周姨娘的腐烂十倍,左边眼珠子都已经被疮疤糊住睁不开了,他现在就是个怪物,他自己很清楚。 “帮你的人。” “利用我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熊世林轻嗤一声:“不过你尽管说,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了,那臭不要脸的老婆子死了还想风光,我岂会成全她?”说完,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腰都直不起来。 墨雪将一包药粉给他:“这药粉你洒到人的伤口上就行。” 熊世林扶着墙咳了半天,灰暗的天上一条闪电忽然闪过,雨水噼啪落在他身上,从他身上流出的竟然是一股猩红的水。 他咳完才看着墨雪,阴鸷冷笑:“你也恨林家人?”他知道昨天林惜腾跟林端都撞上了脑袋。 墨雪知道他的性格,不会轻易答应帮她,只从袖子里拿出一块质地不纯但样式独特的玉佩来:“你的丫鬟梨儿,已经怀有一个月身孕,你今日帮我,我能保你血脉留下来,否则,你跟你未出世的孩子都得死。”墨雪将药放到他手上,转身而去:“时间不多了,你自己考虑。” 熊世林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锣鼓哀鸣,整个人都是怔的。梨儿,那个他强行拖进屋里的丫环?他竟然还能有孩子?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包,再看看自己早已烂的开始发抖的手,死死攥紧,咬着牙就往大街上冲了去。 林端本还红着眼睛才假意抹眼泪,忽然见人闯来,当即停下了脚步。 他本以为林锦婳一定会暗中派人来搅和,到时候他就正好再抓一次林锦婳的证据,没曾想竟是熊世林。 熊世林看着他惊讶的样子,讽刺笑起来:“你娘死了,你爹我也活不成了,要不今儿你把我们夫妻一起埋了?” “混账……”林端气得面色发青。 “混账?你娘不知廉耻不守妇道,死了就该扔去乱葬岗,你倒好,竟然还做一个婊子的孝子贤孙,还大张旗鼓给她办起了丧事,林端,你当真是你娘的亲儿子,一样的不知廉耻!”熊世林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冷嗤道。 林端气得头疼,但他昨日才去用了苦肉计,今日不能太强势,只对一旁小厮道:“送熊公子回去。” 小厮应声,上前就要来拖走熊世林,却没想到这会儿雷声大作,闪电一条接着一条。 林惜腾让人撑着伞躲到一边,不耐烦的跟一旁林惜玉嘟囔一句:“这熊世林怎么还没死……” 话不及落音,闪电竟是直接从天上劈了下来,直接击中棺材,抬棺材的人跑都来不及当即被击飞了去,唯独那棺材被烧糊,尸身更是黑漆漆的落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登时吓蒙了,纷纷往后退散。 熊世林见状,也是一怔,而后才大笑起来:“看到没有,这样不守妇道的人就活该天打雷劈!林端,你不知廉耻,小心你也被劈死!” 小厮们都不敢再拉他,林端也被破碎的棺材板击中,倒在地上半晌喘不过气,直到有人来扶,他才勉强缓了口气来,只看着地上被劈得四分五裂的棺材,再看看地上的焦黑的尸身,嘴巴张了张,嗓子挤都挤不出声音来。 熊世林小心将药粉慢慢抹到手上,看着半坐在地上愣怔着的林端,跨步上前死死抓住他的脖颈,手也朝他的后脑勺的疮疤抹去,可才抹上,他就被林府的小厮一把拖开扔在地上了。 他哈哈大笑:“林端,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你不知廉耻,你活该!” 旁人之前还在说他是个孝子,看到天打雷劈这一幕,纷纷闭上了嘴。 林惜腾眼见着一切功亏一篑,死死咬牙,狠狠瞪着还在叫嚣的熊世林,上前便是一脚踹在了他身上,将他踹得趔趄半步,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熊世林不算是个胆大的人,但得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还有一个丫鬟怀了他的孩子,他便咬咬牙,颤抖着身子看着林惜腾:“有本事你来杀了我呀,你祖母那晚对我宽衣解带的勾引我,听闻你也有这等爱好,专门喜欢年纪大的老女人……” 他话不及说完,林惜腾伞也不要了,捡起地上一块木头朝着熊世林的脑袋便狠狠砸了下来,木块上还有一根长长的钉子,就这样深深刺入了熊世林的眼睛里,看的旁人倒抽一口凉气,有些胆小的更是当即晕死了过去。 熊世林疼疯了,紧紧抓着最后一点药粉,等林惜腾再靠近时,将药粉朝他脸上洒了去,林惜腾的板子也狠狠打中了他的脖颈,他当即便晕死了过去。 林惜玉急急跑来扯了林惜腾一把,皱眉道:“你想打死人再进一次大牢?” 林惜腾闻言,这才又朝他狠狠踹了一脚,才阴鸷的看着被人搀扶起来的林端,问道:“爹,怎么办?” 林端看了看地上那尸身,再看看周围人的恐惧和鄙夷的目光,微微咬牙:“把尸身收起来烧掉。” “爹,可是这到底是祖母……”林惜玉有几分不忍。 林端冷冷睨了她一眼,带着几分难堪和咬牙切齿:“老天爷的意思你也敢违背?”说完,凉凉看了眼晕过去的熊世林,想到本跟林锦婳扯不到一起,这才皱皱眉头疾步往林府而去。 林惜腾兄妹看看周遭质疑的眼光,也不好多留,只能不甘的低着头急急跟着走了,没了半点方才来时装出来的伤心欲绝和孝心。 林锦婳在二楼看完,淡漠的转身离开了。 墨雪跟在一侧,低声问道:“小姐,熊世林怎么处置?” “他本就活不过今日,他死后,找个地方让他入土为安便是。”她顿了顿,才看了眼墨雪;“他糟蹋的女子比你想象的多得多,梨儿虽然怀了他的孩子,但也染了花柳病,孩子留不住,你用药把人留住便是。” 墨雪心中叹了口气,只点了点头。 雨越来越大,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马车快速驶过,溅起路上的水花,却也掩盖不去今日众人亲眼所见天打雷劈的事实。从古自今,能被天打雷劈的,都是万恶之徒,所有人都是这样以为的。 熊世林没有彻底昏死过去,等周遭安静以后,他才勉强睁开眼睛,可早已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他想起梨儿肚子里有自己的孩子,开始慢慢爬着往熊府而去,但他爬一下,身上的皮肉便被好似被揭掉了一块。街上的行人早就躲雨去了,就算有人看到,也没人出来帮他,毕竟他身染花柳病。 他一只眼睛不停的流血,他却似乎感觉不到一般,他只想回去告诉梨儿,生下他的儿子,让他也能留下香火,也不算白来这世上一遭,可没多久他就没力气了,雨水快要将他的血都冲干了…… 他望着熊府的方向,伸着手,可眼睛再也没有力气,沉沉一合,彻底没了生息。 马车越来越近,经过他身边时,只惊吓了马儿。 马车里的人冷淡掀起帘子看了地上的人一眼,才又放下帘子,对车夫道:“别耽误了,快些。” “是。”车夫应下,快马加鞭。 马车没多时便停在了林家门前,门口的小厮瞧见还是昨日来传旨的常公公,赶忙恭谨去迎接。 常公公一改之前的冷漠,笑着下了马车,道:“还是你家主子有福气,皇上又挂念着,特意让洒家来传旨。” “公公里边儿请,今儿小姐公子可都在呢。”婆子忙热情的把人迎了进去。 林锦澄早早在花厅候着了,林锦婳才换了衣裳过来,月牙白绣桃花的掐腰长裙,一双精致的同色绣花鞋,外面裹着一条水红色的披风,整个人看起来更加优雅端庄。 林锦澄见她发丝沾了雨,抬手拿袖子替她擦干,才道:“走路不小心,小心着凉了。” 林锦婳倒是没注意这些,只把眼睛弯成了月牙:“下次不会了。” 常公公来时,正好瞧见他们兄妹在说话,只上前笑道:“林小姐跟林公子兄妹感情真好。” “公公来了。”林锦澄待人素来客气,见他也只温和笑道。 常公公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一看林锦澄便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说话也舒心了些,只道:“皇上让奴才来传旨。” 林锦澄这才拉着林锦婳跪下接旨。 常公公看着一侧的林锦婳,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这样如画般的美人,宁王痴迷,也并非没有道理。 他打开圣旨,这才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家长子林锦澄,今日起,擢升二等威远将军,护送袁郡主去往西南后,回京任职;林家长女林锦婳,娴雅淑婉,因念起尚有孝在身,故令其到长乐庵斋戒祈福三日,为婚期做准备,也为我大锦祈福,钦此!” 林锦婳听到这圣旨,心上的石头才算松了下来。哥哥只需护送袁郡主去西南即可,自己也只用去三日长乐庵,而且所用言辞皆是夸赞,并无惩罚之意。 她跟林锦澄对视一眼,皆是笑着起身接了旨。 常公公看着林锦澄浅笑:“少将军,年纪轻轻便任二等将军,这可是当年林老爷都没有的本事。” “下官才疏学浅,承蒙皇上厚爱,还请公公回宫后,一定代下官跟皇上谢恩。”林锦澄恭谨笑道。 常公公满意的看了他一眼,少年成名,非但没有骄傲自大,反而谦虚有理,胸有丘壑,实在难得,况且林府跟宁王关系又亲近,他自然也多了几分亲近的心思。 只特意嘱咐道:“此番去西南,少将军千万小心。西南之地险恶,路上也有悍匪出没,一着不慎,怕是满盘皆输啊。” 林锦婳见他话里有话,浅笑道:“多谢公公提醒,我们都不曾去过西南,且不知那路途上的悍匪和何方派系,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常公公见她聪慧,只低声道:“听闻这些悍匪不怕官兵,多的,洒家也不知道了。” 林锦澄目光微闪,不怕官兵的匪还能有谁,不正是官兵自己么。 “多谢公公指点。”林锦澄郑重行了一礼。 常公公也不再多说,行了礼便走了。 林锦澄看了看林锦婳,道:“看来此行多有波折,爹爹暂时还不能回来,锦婳,你先去徐家住下吧。” “嗯,我也正有此意。不过圣旨已下,我一会儿去长乐庵,待回来后再搬去。”林锦婳自己倒是不怕,她更担心林锦澄。如今皇上提拔他为二等将军,赵阚一定更加不会放过他。 林锦澄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看外面,顿了顿,还是道:“我先送你上山。” 林锦婳哪里看不出他的愁绪,只笑道:“皇上圣旨才下,还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动手。袁郡主怕是这两日就要启程,哥哥不如去见见汝嫣。”王家因为王晖远的关系,忽然就跟他们生疏起来,王汝嫣八成也是被关在了府里不让出来,哥哥若是这会儿再不去见见,怕是要过好长一段时间才能相见了。 林锦澄思忖一下,还是点点头:“我让亲随护送你过去。” “哥哥快去吧,总不好我嫁了,哥哥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汝嫣性子单纯赤诚,跟哥哥很是相配。”林锦婳浅笑看他。 林锦澄眼底浮现一抹喜色,点点头,便迫不及待往外去了。 等他一走,林锦婳才稍稍呼了口气,看了眼一侧的墨雪:“都准备好了吗?” 墨雪颔首:“都备下了,马车会在京城绕上两圈后,再走西城门出去,到时候在西城门的客栈汇合。” “好。”林锦婳颔首,这才回了院子,不多时,一个与她同样身高的人从里头走了出来,采儿在一侧扶着。 林家外头转角的地方,有人直直盯着从里面扶出来的人,带着帷纱帽,扶着贴身丫鬟的手慢慢上了马车,径直往城外而去,那衣裳首饰和身形都与林锦婳一般无二,这才放心回去禀报了。 墨雪站在门内,瞧着转角的人影消失,这才匆匆往回而去。 房间里,林锦婳已经换上了一身墨风的衣裳,又用脂粉将脸色抹得黄了些,若她不抬头,寻常人看去也不会太注意。 “小姐,已经走了。”墨雪回来道。 “嗯。”林锦婳应声,这才慢慢转身往外而去。 林端父子三人回到林府中,林惜玉便立即去找赵阚了,这些事儿是他出的主意,如今出了事,自然要去找他。 林端跟林惜腾坐在花厅里,面色沉郁。 林惜腾一想起那搅事的熊世林便气得恨不得活活将他掐死,可不知为何,一气恼,便觉得胸闷气短脑袋疼,但又不能忍住不气。 他看向林端,略恼道:“爹,现在怎么办,本来顺顺利利的,没曾想今儿老天的雷居然都劈到了祖母的棺材上,还有那熊世林无理取闹……”他越说越气,面色也微微发白起来。 林端也觉得不舒服,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先不说这些,今儿这雷,只怕有人要做文章,我出去一趟,你好生家待着,暂时哪里都不要去。”说罢,直接提步离开了。 林惜腾恼的很,但又没别的法子,只能闷着气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他身边的小厮看他回来,立马把皇上新传的圣旨说了,林惜腾听完,心口又是一阵闷痛:“竟然从三个月变成三天,还说他贤良淑德,还有那林锦澄……” 他气恼的一拳头狠狠锤在桌子上,吓得丫鬟们立即大气也不敢出了。 小厮凑上前道:“公子,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难道我还能去跟皇上闹?”林惜腾一恼,头也疼得不行了,他还在奇怪怎么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正说着,门房的跑来说有急事要报。 “什么急事?”林惜腾尖着人没好气道。 门房的人战战兢兢递上一张帖子给他,道:“方才醉花楼送来的,说一定要交给公子您。” “醉花楼?”林惜腾嘀咕一声,以前郑业成还在时,两人倒是经常去那儿厮混,不仅有美人,还连着赌馆,这会儿来消息倒让他有几分诧异。 他接过帖子打开一看,眉梢微微一挑,嘴角也勾了起来:“老鸨倒是还挂记我,来了新人,还知道通知我。” 小厮在一旁道:“公子,老爷说了,您这几日可不能出去……” 林惜腾本来也没想着去,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小爷爱去哪儿就去哪儿,轮得到你来管?” “可是……” “行了,甭废话,爷刚从牢里出来,也该快活快活。”一想起这接二连三的倒霉事他就心烦,将帖子往边上一扔,径直往外而去。 林府外的青帷小马车里,老六是第一次跟林锦婳坐在同一个马车里,他佯装看着马车外,余光却全部落在她身上。特意描淡了五官,模样的确减分不少,但身上从容狡黠的气息却是半点没有少。 正想着,墨雪忽然道:“来了。” 林锦婳透过马车帘子看到林惜腾大摇大摆上了马车,嘴角微微勾起:“跟上。” “是。”老六应了声,等林惜腾的马车一走,他们才立即跟了上去。 醉花楼在京城的繁华地带,几栋花楼连着赌馆开了一条街,大白日赌馆热闹,晚上便是花楼热闹。 林惜腾一到老地方,不少熟人都认识,白日自然是要先去赌馆。 赌馆鱼龙混杂,瞧见他来,均是对视一眼,上前亲昵道:“林大公子来了,咱们来一局?赢了当喜气,输了当去霉气。” “我喜欢你这话儿。”林惜腾正是心烦,一来见也没人讽刺他,还捧着他,自是志得意满的上了赌桌。 赌馆门口的护卫回头看着笑了笑,转过头继续守着门,便见一辆青帷马车停了下来。 林锦婳看了眼老六,才道:“去找二楼一个叫周盛的人,这五十两给他,让他去跟林惜腾赌。”林锦婳拿给老六一个装着满满当当银子的木匣子给他。 老六抱着这沉甸甸的盒子,顿了顿:“小姐也知道周盛?”周盛是这儿出了名的赌徒,一日三餐都在这儿料理,一个月难得出去一趟,不过这人赌运一般,脾气还差。 林锦婳莞尔,周盛她当然记得,前世还因为跟林惜腾赌,输了一大笔银子,气得把林惜腾打了一顿。而现在的林惜腾,最不能动怒。 老六点点头,这才往里去了。 周盛不难找,他这样沉迷在赌里面的人,精神也有些恍惚,成日迷迷糊糊的,就等着那天赌死了。 老六来时,他甚至都没看清老六的脸,眼里只有他拿过来的那一匣子银子。 “跟林惜腾赌,赢了,全部送你,输了,我断你一条胳膊。”老六站在暗处看着他道。 周盛看不清他的脸,但立即就点了头:“一条胳膊换五十两,值了!”说罢,生怕老六不答应一般,急急抱着银子就往楼下去了。 赌桌上的人本来就多,林惜腾连赢了几把很是高兴,看到周盛来,还抱着那许多银子,也没当回事,当即便开了局。 老六站在二楼看着,而且不出所料,周盛很快输了一大半了。 老六拉着一旁路过的赌徒,给了他五两银子:“下去,告诉那一桌,林惜腾出老千。”他在二楼看的清清楚楚,不过这似乎是这里的规矩了,以前的林惜腾可没人敢惹,不过现在不同,林家的丑事,早让这里的人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那人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笑笑,径直下去了。 周盛已经快输完了,这时那人走了下来,一把抓住林惜腾的胳膊道:“他出老千!” “什么!”周围不熟的人一脸震惊,而后就是愤怒。 周盛不等林惜腾辩驳,一拳头就朝他脸砸了下来,顿时砸的他鼻子出血,疼的头都蒙了。 他好容易站稳,才对众人怒道:“你们疯了不成!” “疯了?林公子,我们这儿是赌坊,你竟然来骗钱,今日打死你都不为过!”之前对他好言好语的人顿时翻了脸,谁都喜欢痛打落水狗,现在林惜腾就是那落水狗。 林惜腾怒气蹭的一下窜上来,心口却越来越闷,仿佛要爆炸了一般,头也疼。 周盛是个暴脾气,一想到自己差点被人骗得丢了一条胳膊还失去这五十两,当即又是一拳头瘦小的林惜腾打倒在地,旁人也跟着你一拳我一脚打了起来。 “还什么林公子,我呸,就是个不要脸的下贱货!”有人骂出声。 旁人立即笑起来:“你这样说,也不怕跟他祖母一样遭了雷劈……” 众人立即哄笑起来,周盛还死命在他身上又踹了几脚,直到有人见他面色惨白,怕闹出人命,这才让人给扔了出去。 他的小厮们寻常跟来,都是先去附近的酒馆等着的,等到日落再来接他,所以他这会儿被扔出来,便是只有他一个人。 他被扔在满是雨水的赌馆门口,里边的人啐了他一口鄙夷道:“别以为你还是什么京城贵公子,就你爹那德行,充其量也就是个洗马的。” 一群人又是哄笑一番,这才转头走了。 林惜腾气得狠狠握紧拳头,奈何越气,头就越疼,心口要爆裂的感觉也越强。 对面花楼的姑娘瞧见,均是捂嘴轻笑。 林惜腾死死咬牙,想着之前那请帖,打算先爬着去找那老鸨,日后再回来报复,哪知才往前爬了一段,一辆青帷马车在他身边停下,马车的帘子也微微掀开。 “救我……” “救?二哥不是想死吗?”林锦婳淡淡笑着。 林惜腾一听是她的声音,怒火攻心:“这是你安排的?” 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是啊,既然你说我要杀你,那我自然要满足你的臆想。你那么想死,就去死吧。” 林惜腾死死抓着马车的轮子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林锦婳,我杀了你……” “那你试试,你这样的废物,如何能杀我。”林锦婳慢慢刺激着他,他越气,就会越难受,越难受就越想报复,然后活活疼死。 墨雪侧目看了他一眼,直接一鞭子抽在马身上,马儿往前一跑,直接轧着林惜腾的手就过去了。 “啊——!” 林惜腾一声惨叫,看着就这样轻飘飘离去的马车,那些仿佛还在耳边的嘲笑,还有方才的毒打,仿佛汇聚成了一股利剑直往他的心窝里冲。 “林锦婳,我杀了你……”他面色慢慢由白转为青乌,直到钻心的疼痛彻底夺去他的意识,他才终于死死瞪着眼睛倒在了地上,七窍流血,没了生息。 所有人都没把他当回事,嘲笑完就去忙自己的事儿了,没人知道他是真的死了。 此时的景王府内。 赵阚已经是得了圣旨才回到景王府的,不过他并没有多高兴。 看着底下回话的小厮说林锦婳已经出发去长乐庵了,才想起方才常公公来传的圣旨。 林惜玉则是很高心,带着几分娇羞,因为常公公来传旨时,她刚好也在。 她看着上首的赵阚,羞涩笑道:“王爷放心,皇上既然让惜玉还能以侧妃的身份留在您身边伺候,惜玉往后一定不会再鲁莽行事,一定好好伺候您。” 赵阚面色沉了沉,没理她。 正说着,林端也来了。 林端气色不太好,一进屋行了礼,才看到赵阚同样面色不好,当即跪下谢罪:“王爷,微臣办事不利……” “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赵阚冷冷瞥了眼林惜玉,才道:“罢了,左右打雷是天灾,而且熊世林也死了,不过天打雷劈到底不是什么好事,你回去请大师好生做法,也封住外人的嘴。” “是。”林端连忙颔首,才又看他:“那王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赵阚轻哼一声:“怎么办,你以为林锦澄此番出去,还能回来么?没了林锦澄,林麓之一个没有半分权利的人还能做什么?而且失子之痛他也肯定受不了。至于赵怀琰,他很快就要离开了……”赵阚想起这里,嘴角邪肆勾起。 林端微微拧眉,没多说。 正想着,外面忽然来了林惜腾身边的小厮。 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看到林端,当即腿软跪下了:“老爷,公子他……” “公子怎么了?”林端立即站起身来。 小厮结结巴巴半晌,才敢说出来:“公子他……死了。” “什么?”林惜玉惊得差点跳起来,林端却只觉得心口一阵闷痛,而后便是往后面一倒,不省人事。 赵阚看着这场景,面色越发冷了起来,外面王府的人也随之走了进来,低声在他耳边耳语几句,他的脸也蹭的一下变得黑沉起来。 林锦婳此时已经到了汇合的客栈,看了眼墨风,道:“你且留下跟夜生一起,随时等我吩咐。” 墨风有些不放心:“墨花忽然没了消息,只怕是出事了,奴婢跟着您吧,京城还有墨月在。” 林锦婳闻言,微微拧眉,但现在时辰不早,她必须马上出京:“今晚在此等我,我还会过来。”毕竟,账可还没收完呢!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意外之得 林锦澄在王府门口等到天黑,也不见有人出来。 白日天上落雷的事已经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下午林惜腾一死,流言蜚语更是直指林家人。 此时门口的小厮瞧着他都是带着几分畏惧的。 终于,盈棠从里面出来了,瞧见他衣角都被雨水淋湿了,这才不忍上前道:“林公子,时辰晚了,你先回去吧。” “汝嫣呢?”林锦澄忙问道。 盈棠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微微咬唇,却依旧没告诉他真相:“小姐说,往后都不想再见林公子了,请林公子别再纠缠她。” “怎么会……” “怎么不会?”王晖远从后面出来,冷冷睨着一直等着不走的林锦澄,越发不喜:“你与她本就是不同的人,纵然你现在提拔为二品又如何?汝嫣嫁去你林家只会是受罪,你赶紧走吧,往后也不要再来找汝嫣,否则我必上奏皇上,说你仗着圣恩便做这等下流事。” 林锦澄面上微微染上些许寒霜:“我与王小姐清清白白,你既是她兄长,也该为她名声着想,不该说出这等话来。” “哼,你倒是疼惜她,那就离她远一些,我已经给她物色好了人家,不必你来操心。”说罢,呵斥这盈棠:“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去伺候小姐?” “是。”盈棠不敢多留,悄悄看了眼林锦澄,也不敢在多说什么什么,赶忙走了。 林锦澄沉沉呼了口气,王御史倒是愿意见他,却不想跟他说儿女间的亲事,难道是嫌弃他不能保护汝嫣么?等此番去西南,他若是能立下战功,是不是能求皇上赐婚? 他这般一想,心里便顺了许多,看了眼府门紧闭的王家,这才转身离去。 王汝嫣已经病了好几日了,盈棠回到小院时,她困倦的倚在暖榻边休息,听到响动,才睁开眼看着盈棠:“怎么样,给锦婳送去消息了吗?” 盈棠不敢看她的眼睛,点点头:“送了,小姐,林小姐接了圣旨去长乐庵了,怕是也没法来见您。” “是吗?”王汝嫣又咳了起来,盈棠慌忙递了茶水来,待她缓过气,才劝道:“小姐,林家如今的确是多事之秋,咱们老爷为官清廉,也能帮林家,却哪里舍得您嫁去林府受苦,您就死了这心吧。” 王汝嫣微微摇头,拉着她的手,脑子里想的却是林锦澄,初见他便是清隽儒雅的公子,再见时又见他的男儿气魄,只浅浅笑起来:“他那样好的人,便是吃苦我也甘之如饴。” “可是……” “好了,等我病好了,我自己去,爹娘总不能把我关一辈子。”王汝嫣一想到这儿,便眼睛亮亮的,又咳了几声才倚着暖榻沉沉睡了过去。 盈棠替她盖好被子,看她面上还带着笑意,眼眶红红的走了出来,瞧见早已经站在门口不吱声的王晖远,行了礼:“公子,您就成全小姐……” “啪——!” 王晖远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扇在她脸上,压低了声音斥责道:“林家是什么人你清楚吗?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汝嫣好,你若是害她,我现在就能活活打死你。” “奴婢不敢。” “不敢就记清楚,一个字也不许多说。”王晖远深深朝屋子里看了眼,原本温和的眼睛阴翳眯起,转身而去。 林锦婳此时一路坐马车到了长乐庵。 长乐庵跟普济寺一样,都是有皇家加持的寺庙,里面修行的姑子大多数是以前宫里放出来的罪妃,平时香火一般,来的人也少。 上山的路她是自己走上去的,因为她要看看地形,等爬了百十来个台阶到山顶后,便见庵里的师太老早就在等着了。 “施主。”她几步上前见礼,面貌圆润慈善,瞧见林锦婳也并无多打量。 林锦婳笑着还礼:“接下来三日,还要麻烦师太照顾了。” 主持师太法号敬恩,闻言,只侧身看了看一侧的姑子,对其中一个看起来年轻不少的姑子道:“这位是敬禅,便由她来料理小姐的起居。” 林锦婳上前双手合十见了礼,那姑子一眼扫在林锦婳的脸上,而后是她身上这条成色极好的月牙白绸裙子,慢慢垂下眸子笑道:“厢房已经备下了,林小姐这边请。” 林锦婳倒没多想她的目光,庙里常年清苦,她看起来年岁不过二十,正是方兴未艾的的年纪,对好看的东西多看几眼也是正常。 到了厢房,敬禅又看了看其他的婢女,林锦婳一共就带了不超过十个人来,采儿墨雪在身边伺候,车夫和其他婢女则都留在了山下。 她见只有他们主仆三个女眷,笑道:“时辰不早了,林小姐早些休息,明日清晨再出来诵经。” 林锦婳点点头,她便走了。 等人一走,采儿倒是奇怪道:“这女子看起来奇奇怪怪的,说她诚心礼佛,可她面上还敷着脂粉。” “许是爱美之心,咱们只提防着些,且不必管。”林锦婳说完,让人关好了房门才道:“采儿在隔间歇下,关好门窗,我与墨雪明日一早再回来。” 采儿知道小姐现在跟以前不同了,只点点头,担忧道:“小姐,您可小心些。” 林锦婳见她自责又怯怯的样子,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笑着颔首,又嘱咐她一番,这才跟墨雪往外而去。 来时她看过山路了,除了上山的一条大道,绕过厢房往后还有一条小道直通山下。 她们径直往小道而去。 山间树林茂密,尤其是这二月末的天儿,春雨一过,细嫩的树叶青草都冒了出来,让这林子越发浓密,便是有人穿行也看不清。 她们小心翼翼往山下走,走到快一半时,墨雪忽然停下脚步,林锦婳也忙停下:“怎么了?” “嘘……”墨雪微微皱眉,朝一侧看去,那儿有一棵参天古木,古木后发来疑似男女哼哧哼哧喘气的声音,但仔细一听,又不像是在干重活儿,女子的喘气声仿佛山路十八弯,每一声最后还带着一把小勾子,勾得人心痒痒,男人则更多的是满足。 墨雪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林锦婳却是瞬间了解这二人在做什么。 她拉住墨雪,看着她摇摇头,不打算参与这场私会,然而那男人却忽然开口了:“小美人,你答应我的事儿什么时候办妥?” “您就放心吧,您是王爷的人,王爷让你传的令,奴家哪有敢不应的?”她说到这儿,男子的力道似乎大了些,让她又是一声山路十八弯的喘。 林锦婳顿下脚步,京城现在炙手可热的王爷就两个,一个赵阚,一个赵怀琰。 她看了看墨雪,墨雪望着她晶晶亮的眸子有些犹豫,若是王爷知道她带着小姐偷看人做这事儿,八成要杀了她。 “墨雪……”林锦婳轻唤出声,墨雪无法,只得上前带着她轻轻一点足尖,两人便闪身到了古木的树杈上,树木茂密,加上黑夜掩护,若非底下的人抬头仔细瞧,根本瞧不出端倪。 二人才上树,便瞧见底下缠在一起的身子正不可描述,墨雪的脸当即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然而还不得不细细盯着去看这两人到底是谁。 林锦婳耳根也微微有些热,底下的动作仿佛都撼动了树木,树叶发出轻微声响来,那男子终于喊出女子名字:“敬禅,等你办完这事,我一定接你还俗,嫁给我当美妾。” 敬禅娇嗔一声,倚在他怀里:“奴家瞧清楚了,她就带了两个侍女在身边,依王爷所说,这几日半夜定要悄悄溜出去呢,你们找借口带人去搜,一定能搜到。” 那男子一听,瞧着时辰不早,也顾不得美人在怀便直接站起身穿好了衣裳:“我立即带人去看。”说罢,匆匆跑了,留下敬禅一脸懵逼的愣在原地。 林锦婳跟墨雪对视一眼,均是皱眉,没曾想赵阚竟还备下这一招,看来今晚是走不了了。 墨雪会意,直接带着她快速往山上而去。 采儿在她们离开后根本没睡着,翻来覆去,终于见到外面忽然一片火光。 她忙趴到窗户边去看,便见一大群人举着火把就来了。 她心头一惊:“这可怎么办……” “别怕。” 窗户吱呀一声响,林锦婳已经跟墨雪回来了。 采儿惊喜不已:“小姐,你们没走。” “走到一半回来了。”林锦婳笑了笑,赶紧回去换了衣裳。 墨雪则依旧红着脸立在一侧不出声。 没多久,外面便出现了敲门声:“林小姐可在?” 是主持敬恩的声音。 墨雪冷着脸上前一步道:“何事?小姐歇下了。” “晚上有人发现刺客,想进来搜查。”敬恩继续道。 林锦婳换好衣裳出来,隔着门看到落在门上的身影,这个敬恩,她原本还以为是个好的呢。 墨雪继续道:“我家小姐现在正歇着,这儿没发现刺客,师太请回吧。” “刺客武功高强,伤了林小姐可就不好了……”敬恩在外道,仿佛非要开这个门见见林锦婳不可。 林锦婳走到窗户边,看了眼一侧的茶壶,对采儿挑挑眉。采儿眨眨眼,便见林锦婳忽然将窗户推开,又一把摔了茶壶,才猛然会意,朝着门外大喊起来:“有刺客!” 话落,敬恩二话不说,领着人就直接闯了进来,正好看到站在窗边不远处裹着披风面有惧色的林锦婳:“林小姐,这是……” “有刺客。”林锦婳惊恐的指着窗户:“一身黑衣的刺客,往那边跑了。” 敬恩身后跟来一群举着火把的人,听到这话怔了,真有刺客不成? 墨雪看着敬恩怔住不动,心中冷笑,面上却只道:“师太,还不去追刺客?” 敬恩反应过来,忙点头,才看着林锦婳道:“林小姐,多有打搅。” “这庙虽小,却都是先帝的妃子们,纵然有罪也轮不到刺客在此行凶,师太请放心,明日我便会上奏给皇上。”林锦婳好似缓过了气一般,看着她道。 敬恩师太面色微微一滞,只勉强笑笑,这才赶忙带着人走了。 等他们一走,林锦婳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眼墨雪:“那敬禅不必留了。” “是。”墨雪颔首,看了眼开着的窗户,快步离去。 夜里。 赵阚正等着寺庙传来消息呢,他越发了解林锦婳,如今林惜腾的死看似和她没关系,但她八成用了手段,如今林端被气得还剩一口气,林惜玉还活得好好的,她必然不会轻易罢休。 正等着,小厮从外头进来,身上的雨水还未拍干净便跪在地上道:“王爷,火器库已经被人烧了,还有豫州知府,被宁王查出贪墨之案,更包庇火器库私建,先斩后奏的抓了他,听闻宁王现在已经入宫请旨去了。” 赵阚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才咬牙切齿挤出话来:“赵怀琰……他究竟知不知道制造一个火器库要多少银子,他竟然说烧就烧了!还把豫州知府也给抓了!” “奴才还听说,宁王还打算要抄他的家呢。”小厮继续道。 赵阚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让人立即备马,本王要入宫面圣。” 小厮一听,提醒道:“王爷,德妃娘娘说皇上这段时日心情不大好,你不宜入宫。” “不入宫,难道还要坐以待毙么。好一个赵怀琰,敢毁我火器库,本王以你誓不罢休!”赵阚难得这般生气,当即便提步往外去了。 马车一路狂奔到了皇宫,不过他才到了宫门前,就有人在等着他了。 他掀开马车帘子看着眼前的人,冷冷一挑眉梢:“九皇弟,你在这儿,难道是要替大皇兄当传声虫?” 赵倾桃花眼微微一眯,淡淡看着马车上高高睥睨着自己的人,嘴角扬起,只恭谨笑道:“臣弟来此,只是想告诉三皇兄,现在不是入宫的好时候。豫州知府的罪乃是证据确凿,你去了,若是替他说话,岂不是正中大皇兄下怀?” 赵阚闻言,倒是不解赵倾这话什么意思了,讽刺看他:“怎么,赵怀琰的跟屁虫,真的叛变了,开始来本王这儿通风报信了?” “臣弟只是觉得,都是亲兄弟,没必要闹得如此,只是臣弟能力有限,劝不动大皇兄,只能来劝三皇兄了。三皇兄此番来,必然是怒极而逞一时意气,但后果是什么三皇兄可知道?父皇的喜欢不多,失去一点可就少一点了,三皇兄若是能随着大皇兄一起揭发那贪墨的豫州知府,只怕更有利。”赵倾说罢,又行了一礼:“侧妃病了,臣弟便不多陪皇兄说话,告辞。”说罢,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离开了。 赵阚见他如此,方才还要冲进皇宫去的心思一下子犹豫起来。 一旁小厮见他犹豫,道:“王爷,九皇子看起来可不像是个没有心机城府的人。” “本王自然知道,只是……”赵阚朝他离开的方向看去,寒声道:“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兴许他真的有意投奔本王?” 想罢,才郑重递了消息到宫里请求面圣,但面圣的内容却是如赵倾所说,是揭发豫州知府之事了,不过等他到了皇帝的养心殿,才发现赵怀琰并不在这里。 他怔了怔,看着还在批阅奏章的皇帝,道:“父皇,大皇兄他……” 皇帝眉心微微一拧,睨他一眼:“你大半夜来朕这儿,是为了见你大皇兄的?” “儿臣不敢。”赵阚忙躬身,却微微咬起牙来,他还真以为赵倾是要帮他,看来不过是跟赵怀琰一起算计了他。 皇帝睨了他一眼,又垂眸去看手里的奏章:“你说你要揭发豫州知府贪墨,现在说吧……” 赵阚手心微微一紧,抬眼看他:“难道父皇没有接到大皇兄的消息……” 皇帝将手里奏章重重往桌案上一拍,寒声呵斥道:“你说是不说!你这么晚过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赵阚忙跪在了地上,心里却已经是后悔万分。赵怀琰只怕根本没有以贪墨罪抓豫州知府,反倒设计了自己来说,到时候便变成了他出卖自己人。 他死死咬牙,但现在父皇盛怒,他哪里还敢打马虎眼,只能将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此时赵倾的马车里,赵怀琰已经闭目养神,等马车陡然停下,才幽幽睁开:“本王答应你的事,便不会食言,你无需猜忌。这天下之主的位置,从一开始,本王便没在意过,只要她安好。” 赵倾早已没了方才面对赵阚时的邪气和放松,只看他:“大皇兄……” “往后有事,不必再亲自找我,寻高禀即可。”说罢,淡淡下了马车,上了早就停在路旁的另一辆黑色马车离去。 赵倾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整个人忽然就如同陷入了黑暗中一般,阴暗而沉默,直到天色将明,才冷淡看了眼赵怀琰离开的方向,下了马车往皇子府而去。 天色大亮时,长乐庵也发出一声惨叫。 惨叫的人是庵里负责洒扫的姑子,本来要去后山打水,才来便看到了赤身裸体被扔在了草丛里的敬禅。 尖叫声同样也惊醒了昨日找了半宿刺客的主持师太敬恩。 她匆匆赶来时,看到这番场景,只嘱咐洒扫姑子道:“把人拖下去埋了,不许声张。” “可是……”姑子不忍,敬恩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瞪了她一眼:“快去!” 姑子不敢跟她对着干,忙应声去办了。 墨雪早上去端斋饭时便听到厨房的姑子们正在小声议论此事,想起昨晚敬禅松松垮垮穿着衣裳准备回来时的样子,嘴角淡淡勾起,提步往林锦婳所在的厢房而去。 林锦婳听到墨雪传来的消息,只笑了笑,看了看时辰不早,用过早膳后,便直接去诵经了,至于今日的京城,不必想也知道很热闹。 郑如意已经被关在家里好几日了,她娘的头七尚未过去,家里便撤了灵位。 郑莱还没有从大牢里回来,郑老夫人更是没给她几分好颜色。 这会儿坐在花厅里,看到特意过来的郑娇娇母女,又是惊喜又是恭谨,只道:“你们还亲自过来,有什么话传我去说便是了。” “老夫人客气了。”郑夫人瞧不上她这伏低做小的姿态,只简单几句将来意说了:“我是瞧着如意跟千户刘大人家的儿子极为相配,这才特意来说上一说的,不过嫁不嫁,可还要看老夫人的了。毕竟我的娇娇年岁也渐渐大了,我不想到时候她议亲时,还有人拿如意来做说辞折辱娇娇。老夫人,这话我说的可明白?” 老夫人微微一讶,且不论刘千户不过区区六品,而且他儿子还是个傻子,听闻小妾倒是纳了好几个了,生出来的还是个傻子。 郑娇娇也跟着道:“郑如意如今名声尽毁,我听说昨儿那败坏妇德的林家周姨娘,连死了都被雷劈,可见天理不容,老夫人若还是将她好生养着,岂不是违背天理?倒不如成全了这好事,就当是给郑府冲冲喜,郑将军也好早些去了这霉气从大牢里出来不是。” 郑老夫人一听去霉气,倒是有几分动摇了,而且说不定把郑如意嫁了,兵部尚书还会帮忙呢。 她立即笑道:“我觉得这事儿可行是可行,但她父亲不在,我做不好这主。” “您要做不好这主,去不了这霉气,郑将军怕是出不来了。”郑夫人端着茶盏轻轻珉了口,发现竟是一碗的碎茶渣,不由拧眉,半分与她周旋的兴致也没了,直接就起了身来:“罢了,我话也说了,做不做就随你的意思吧。”说罢,直接高傲带着郑娇娇离开了。 郑老夫人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就变脸了,忙起身揭开她的茶盖一瞧,不由暗骂端茶的婆子:“寻常我们喝这便宜茶也就罢了,你怎么能给她们……” 婆子低头任由她骂,心里却直犯嘀咕。自己小气抠门,这会儿倒是怨她了。 老夫人骂着骂着,忽然一顿:“那刘千户的夫人跟端慧公主和定南侯夫人好似有几分交情?” “是有些交情,前些次的宴会她可都去参加了呢。”婆子忙道。 “这么说,把如意嫁过去,倒不是不行。”说完,忙道:“去备下轿子,我要去刘府。”说罢,匆匆往外而去。 她一走,这消息很快传到了郑如意的耳朵里。 她气得攥紧秀拳,微微咬着牙捂着肚子,对旁人道:“你们都先下去。” 丫环们乐得不伺候,赶紧走了。 郑如意等人一走,这才微微垂眸看着自己依旧平平坦的小腹死死咬牙,她得想办法尽快嫁给景王才行,否则老夫人一定会将她嫁给刘府那个傻子的,而且她贞洁也已经不在…… 这般想罢,趁人都出去后,这才花了银子买通后院的婆子,悄悄溜了出去。 林锦婳上午诵经,下午便接到林锦澄已经出发了的消息。 下午回到厢房还来不及伤感,便见有意外的人来看她,看着坐在自己花厅中倨傲不可一世的人,再看了看与她一道过来的老夫人,心中有了数,只上前见了礼:“见过公主殿下,不知这位老夫人是……” “我是驸马的母亲。”老夫人倒是十分和气,眉眼间染着愁苦,却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一身褐色锦衣,看起来十分干练。 林锦婳知道驸马姓凌,立即行了礼:“凌老夫人。” “林小姐快请起,这次来,还是想请你帮个忙。”凌老夫人客气的说着,一旁端慧的面色却是更加难看了,但竟也忍着,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 “老夫人请说,锦婳能帮忙的,一定尽力。”林锦婳知道端慧处处给自己使绊子,但凌老夫人与她不一样,凌家更是与她不一样,她没必要多得罪一个人。 凌老夫人见她并不推脱,心微微松了些,只叹了口气,才道:“我来,是想请你给我儿看看病。”林锦婳的医术在京城已经传的神乎其技了,尤其是鲁御医都没看出来的病,竟是她一副药给治好了。 林锦婳顿了顿,才道:“鲁御医医术高超,老夫人怎么不请鲁御医看看?锦婳只是略通医术,怕是才疏学浅,反而延误了病情。” “怎么会呢,郑家小姐你一副药就能治好,之前宫中的嘉嫔娘娘身子素来弱,也是你几幅药给调养好的,我信你。”凌老夫人看着她温和笑道。 端慧见林锦婳不应,只轻哼一声:“怕是真没几分本事,去了反而要露狐狸尾巴。” 凌老夫人听这话,眉头当即皱了起来,看了她一眼:“公主,这话不是你这样的身份能说的。” 老夫人语气不严厉,端慧却当即憋青了脸,愣是没再多说。 林锦婳看着这阵势,知道今日是非去不可了,倒也没再推脱,只笑着点点头:“不过皇上令锦婳在此祈福……” “不妨事,我先接你过去,明儿一早再送你回来。”凌老夫人见她答应,直接就站起了身来。她膝下就驸马一个独子,凌家也算是前朝功臣,可自从取了端慧后,府里便子嗣凋敝,她不想这么个儿子就这样去了,虽然林锦婳是女子,但只要有希望,她就要试试。 林锦婳看她眼里欣喜的样子,也顾不得一侧端慧满脸的不喜了。 简单收拾了下,跟主持师太说了声便随着凌老夫人直接下山去了。 从这儿到京城不算远,再到公主府又走了半个时辰,到时已经是傍晚了。 公主府不小,皇帝就这么一个同胞妹妹,所以当初她下嫁,特意命人造了一个大院子给她。 从入府再到见驸马爷,中间是乘着小轿子走了半刻钟才到的。 一到院子门口停下,端慧便指着刚从里头出来的丫鬟骂了起来:“这水都凉了,你想冻死驸马吗?” 丫鬟当即跪在地上:“奴婢不敢,只是驸马不想要热水……” “他不想要你就不给?不知道先照顾他的身子?”端慧气得眼睛都红了。 凌老夫人暗暗叹了口气,上前道:“行了,一个丫鬟而已,先进去看看吧。”她知道端慧心疼她儿子,但真是跋扈又霸道惯了,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端慧没反驳,只冷冷瞪了眼丫鬟,才快步往里去了。 林锦婳跟在后面,看了眼端慧面上的焦急不像假的,倒想起前世她跟驸马的结局了,不由有些唏嘘。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一道虚弱的男声传来:“你也照顾我一天了,下去歇着吧。”语气温柔,林锦婳只听这声音便知定是个性子极好极温和的人。 端慧一进屋便快步走了过去,看他面色白的没有血色,眼眶发红,却只咬牙道:“你还管她做什么,她照顾你是应该的!” “端慧……” “你是不是就想着死,死了以后就再也不必见我了。”端慧冲他怒道。 端慧这模样,仿若二十多的小姑娘,她皮肤保养极好,如今双目通红泫然欲泣的模样,也让人多了几分可怜。 驸马朝她伸手,只好脾气笑道:“我不会死的。” “你敢死死看,我一定扒了你的坟!”端慧的手微微颤了颤,却一把将他伸来的手打开了。 凌老夫人见状,这才上前在驸马床边坐下,柔声道:“我请了林小姐过来,先让她把脉吧。” “林小姐……”驸马抬眼朝林锦婳的方向看去,见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倒也没说什么,只笑着把手放在一侧:“劳烦你了。” 林锦婳看着他气若游丝的样子,垂眸上前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她记得前世驸马没这么早死,不过一直缠绵病榻倒是真的。 就这一会会,他又咳了起来。 林锦婳收回手,心里已经有了论断。 “林小姐,可有结果了?”凌老夫人见她收回手,略有几分焦急问道。 端慧却只冷哼一声:“她能看出什么来?就算会点医术,如何比得御医。”纵然这样说,她的余光却一直落在林锦婳身上,带着希冀。 林锦婳起身见礼,才回道:“驸马咳嗽绵延数月,心虚脉细,因肝虚而头眩,看似是肺痨初期之症……”她话未说完,端慧便好似失望一般,撇过了脸去藏着眼里的泪:“本宫就知道你根本看不出什么别的来,其他太医也是这般说的,可当肺痨治了这许久,为何丝毫不见成效?” 凌老夫人也有些失望,腿微微发软的跌坐在了床边。 驸马倒是寻常,只浅笑道:“来这世上走了一早我早已满足……” “你满足了,我跟未野呢,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端慧有些失控。 凌老夫人眼眶也跟着微微发红。 驸马只看着她笑道:“端慧,你性子强,可以带好未野的。” “混账!”端慧冲他怒喝。 林锦婳眨眨眼,趁着战火蔓延开时,忙接下道:“虽看似是肺痨之症,但除却心肝具损外,驸马因肺热而染上寒热,脾虚食少,加之肾虚,乃是五脏俱损,用一般药自然治不好。” 她语速说的比较快,就怕端慧再打断,然后跟驸马爷互相伤害,最后再波及到她。 她话音才落,几人均是怔了半晌,还是凌老夫人先回过神,拉着她的手轻声问道:“林小姐,你有法子治?” “驸马五脏俱损,但还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取熟女贞三钱,大白芍二钱……”林锦婳很快说出了药方,前世她曾为了替德妃治病,没日没夜的翻看药方,加之她记性好,所以绝大部分都记得很清楚,不过驸马这病前世也是鲁御医看出来了的,只是延误太晚,已经病入膏肓没得治了。 凌老夫人闻言,忙让人去抓药。 “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服下,三日内症状会有减轻。驸马的饮食要素淡,待症状好些后再进补,否则虚不受补,反受拖累。”林锦婳又嘱咐道。 凌老夫人连忙点头,看着林锦婳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 正说着话,凌未野从外头进来了。 他进来看到林锦婳时,吓得小脸都白了,忙快步跑到了驸马身边:“爹爹。” 端慧这次没再说话,只沉着脸站在一侧看着凌未野跟驸马亲昵。 凌老夫人亲自送了林锦婳出来,让人给她安排了最好的厢房住着,走时还道:“这次实在多谢林小姐,端慧对你态度不善,原是因为当年与你娘的一桩旧事,她性子跋扈,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林锦婳自然只能大度笑笑。 凌老夫人活成人精的人,看她浅浅一笑,也只笑着颔首,出了院子便对旁人吩咐道:“凌莫现在任西南总兵?” “老夫人怎么忘了,舅爷正是得公主举荐,才去西南当了总兵的。”丫鬟扶着她笑道。 老夫人拍拍额头,笑着摇摇头:“方才高兴坏了,自己弟弟在做什么都不记得。你拿我的名章,再写封信,让他沿途好生照料林家公子。” 丫鬟知道老夫人这是要报答林小姐呢,点点头应下。 林锦婳站在房门口,墨雪耳力好,听到她们主仆的话,这才转头去回了林锦婳。 林锦婳有这意外之得,一颗心也安定不少:“只希望哥哥这次能顺利。他跟袁郡主离开我都未能去送行,不知汝嫣去了没有。” “王小姐心慕公子已久,想来一定回去的。”采儿在一侧安慰道,王汝嫣的事儿她早就白兰说过无数次了。 不过说起白兰,林锦婳心里仿佛隔了一道疤。 她到房间歇下,只等着老六跟墨风的消息,希望他们能找得到白兰才好。 她在这儿想着白兰,白兰也在挂记着她。 幽暗潮湿的地牢里,老鼠在地上那满身是血的女子身上爬来爬去,女子还没死,却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驱赶了。 晚饭是一顿馊了的馒头,她饿极了才颤颤伸出手去拿那馒头,馊了也没关系,反正她已经尝不出味儿了。 咬了几口,嘴里干的实在咽不下去,她才又全部吐了出来。 “不想喝水吗?还有山珍海味,还有荣华富贵,这可是你做丫鬟,一辈子也都不到的。” 凉到骨子里的声音传来,白兰惊惧抬起头只死死盯着他:“你说过会帮我的……” “帮你什么?杀了郑如意,让你嫁给林锦澄么?”漠然的声音继续:“可我让你做的事呢,你怎么不帮帮我?我只要你帮我骗骗林锦婳你都不愿意。” “九皇子……你说过不会伤害小姐的。”白兰双目泣血,她那日本不知道公子被郑如意骗得差点失了身子,更不知道郑如意早已跟景王苟合,可小姐不喜欢见她跟公子在一起,所以她才答应突然找上门的九皇子,帮他对付郑如意,对付景王的,却没想到他先要让自己去骗小姐,骗她自己是被景王抓走的,让小姐为了自己去跟景王撕破脸,这样景王就会跟宁王殿下撕破脸了。 “我的确不会害她。”赵倾冷淡看着扑在脚边的女子:“否则好几次我都可以杀了她,但我没有。”那样的女子,留在身边岂不更好?而且赵怀琰的东西,他就更想要。 “我不会相信你的……”白兰不笨,小姐遭遇这么多,都是这些大人物从中算计。他骗了自己,他一定会害小姐。 “我因为你,做了这么多布置,他们都已经怀疑是赵阚,都已经找到景王府去了你知道吗?可你偏偏不肯帮我。”赵倾桃花眼染上凉意,嘴角却微微扬起:“不过没关系,你死了,也一样能帮我,虽然效果比不上你亲口跟林锦婳……不,赵怀琰称她为婳儿。婳儿若是亲耳听到你说,是赵阚害死了你,那就完美了。” “你死了这条心吧……”白兰死死咬牙,她已经一时糊涂误信他人,她不可能再犯一次错的。夫人将小姐交给她照顾,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小姐出事。 赵倾眸子微微一暗,素手抽过一旁侍从的剑便直接穿透了她的心脏,看她瞪着眼睛看向自己,冷漠转身而去。 “公子……”白兰眼里的血泪已经流了下来,她好想再见见小姐,跟她说句对不起,也好想再见见公子,告诉他,我爱你。 可她再也做不到了。 公子,公子,若有缘,白兰来世还做你的丫鬟。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各有心思 林锦婳忽然惊醒,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采儿就守在外头,听到声响,立马跑了进来:“小姐,您怎么了?” 林锦婳捂着闷闷的胸口摇摇头,她方才梦里梦到白兰了,前世的白兰为了帮自己而死,那么今生呢? 她转头看着窗户外面已经隐隐泛白了,也掀了被子起了身来。 墨雪从外头进来,身上还沾着早晨的雾水,见她已经起身,才微微拧起眉头看她:“小姐……” “是不是找到白兰了?”林锦婳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还活着吗?” 她最后这句带着期盼,带着小心。 墨雪见她已经猜到,也不再隐瞒:“墨风跟老六找到人时,已经没气了。” “怎么会……”采儿眼眶刹那红了,她与白兰一起在小姐身边长大,情同姐妹,前些日子她还小心的照顾自己呢,怎么说没就没了?她忙转头去看林锦婳,见她面色发白,哽咽唤她:“小姐,白兰她怎么会死呢。” “是啊,怎么会死呢……”林锦婳语气微颤,她救了这么多人,最后却还是救不了身边人吗。 墨雪有些不忍心说,她见到白兰尸体时都怔住了,浑身的皮肉竟是没一块完好的,人瘦的仿佛脱了形。 “致命伤是被人一剑刺穿的心口。”墨雪轻声道。 林锦婳眼睛微微发涩,泪水就这样落了下来。白兰,她亏欠了两世的人啊,她本以为这辈子能好好护住她,却没想到还是让她这么早惨死。 墨雪上前将她扶住,见她如此伤心,只觉得她真是极为重视身边这些人的,可这真的是个大弱点。 她轻声道:“小姐,今日还要回长乐庵,天一会儿就亮了,不能叫公主府的人发现异常。” 林锦婳心里有数,转头在暖榻边坐下,好好将心里的悲伤掩盖下去,才微哑着嗓子问道:“在哪里发现的尸体?” “在景王府后院外。” “不是他。”林锦婳沉沉呼了口气,再睁开眼,已是满目凌厉。她了解赵阚,他若是真抓了白兰,不会这样轻易杀死,一定会用来威胁自己,而且就算失手杀了,也不会扔在自己府外这等明显的地方,明显是有人要栽赃他,可是谁呢?跟景王作对的,除了自己就是赵怀琰,她知道赵怀琰不是这样的人。 “老六也是这样说,他让人盯着景王府好几日了,里面没人丢出来过人,反而是昨儿半夜有可疑的马车。”墨雪道。 “那就说明杀白兰的人就是京城之人,让老六继续盯着,他们那日分明看到白兰是被郑如意带走了的,怎么会忽然去了别处,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寒声说着,放在一侧紧握的拳头却止不住轻轻颤抖。她恨自己为身边的人带来这么多灾祸,可她无法避免,只能手执勾魂刀,将他们一一除去! 墨雪点点头,才要出去,又听她道:“写封信,把这件事告诉哥哥,白兰生前想说的话也告诉他。再给白兰寻一处安静的地方葬下。” 墨雪深深看了她一眼,应下,提步去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听着一侧采儿隐忍的哭声,沉沉合上眼睛,将喉头不断翻涌上来的酸涩咽了下去,才道:“去打水来洗漱吧,一会儿问起,只说是我想起了娘亲。” “是。” “还有……”林锦婳睁眼看她,浅浅一笑:“你的婚事要早些办了,先办简单些,等过些日子安定了,我再给你补一场大婚礼。” “小姐,奴婢不想……” “不许闹。”林锦婳知道她不想在白兰死的时候成婚,但她需要有个理由送她离开这里,她不能再接受她们的死了。 采儿红着眼睛不说话,只默默掉眼泪。 林锦婳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也不再劝,只软了声,音:“去吧。” “是。”采儿行了礼,担忧的看了看她,轻声道:“小姐,奴婢答应过夫人一定会照顾好您的,奴婢绝不会拖您后腿。” 林锦婳心中微暖,看着她放在身前指甲还未长全的手,原本光洁如玉的小脸上如今根本去不掉的深深的疤痕,浅笑:“我知道。” 采儿笑着抹了把眼泪,这才下去了。 天色渐渐亮了,外面也慢慢热闹起来,一早便有婆子伺候了丰盛的早膳过来,林锦婳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用过早膳,便到了驸马院子。 凌老夫人早亲自在院门口等着了,瞧见她来,才几步上前迎上:“林小姐昨儿歇的可好?” “很好,多谢老夫人照顾。”林锦婳乖巧行了礼。 凌老夫人满意的朝旁的婆子点点头,才笑道:“还劳烦你早上再跑一趟,昨儿驸马喝过药后,咳嗽缓了不少。” “不妨事。”林锦婳莞尔浅笑,这才与她一道往里去了。 端慧一早就在盯着丫鬟们伺候汤药了,瞧见她来,只淡淡看了眼便撇过了眼去。 驸马也瞧见她来了,虚弱浅笑:“林小姐医术果真不错。” “驸马过誉了。”林锦婳朝二人见了礼,丫鬟搬了绣凳放在床边,又在驸马手腕上搭了轻纱才引她坐下了。 林锦婳上前把了脉,有一丝丝恢复,不过可能心理作用更大。 她笑看着驸马道:“等过些日子天晴了,驸马可出来走动走动,只要不吹风着凉即可。”多走走,看看开得姹紫嫣红的花花草草也是好的。 驸马微微点头,看着她微微弯起的眸子,陷入沉思,还是端慧轻咳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朝林锦婳笑道:“辛苦你了。” 林锦婳也注意到他的目光了,难不成这就是端慧一开始就不喜欢自己的原因? 她自然的后退几步站到驸马上首,刚好他的目光看不到自己,这才又跟老夫人嘱咐了几句,便告辞出来了。 老夫人爱儿心切,忙着叮嘱,便只让自己的心腹朱妈妈送林锦婳出府。 林锦婳知道公主府人丁少,正好也不想坐轿子,便打算走去门口。 朱妈妈也不多说什么,见她也没大架子,走时还跟她聊了几句。 穿过前面的长廊,再出两道垂花门便能出去了,就在林锦婳踏上长廊的时候,一道小小的身影忽然撞了过来,拦在了她身前。 朱妈妈还以为家里这个小霸王要对林锦婳动手,忙紧张道:“郡王爷,您怎么在这儿?” 凌未野看着林锦婳,又怯又强自鼓足勇气,对她道:“我爹会死吗?” “不会。”林锦婳见这是公主府,纵不喜欢这熊孩子,倒也耐着性子道:“驸马身子在一日日变好,你不做不乖的事惹他生气,他还能活到一百岁。” 原本以为这样的话哄不住凌未野,没曾想他竟是眼眶发红:“那我听话,爹爹就会好吗?” “还要乖乖吃饭,乖乖念书,不乱发脾气不动手打人,最紧要的是不推人落水。”林锦婳只当哄孩子。 凌未野一听,当即白了脸,匆匆往方才来的方向而去。 朱妈妈伸长了脖子一看,有丫鬟的呼救声,八成是他又把自己不喜欢的丫鬟推到水里去了。 她笑看着林锦婳道:“小郡王虽然平日里蛮横了些,心却不坏,而且极为孝顺。” 林锦婳客气笑笑,并不应答。 朱妈妈心里有数,只打着哈哈笑了笑,送她出去了。 走时,还特意派了公主府两列卫队护送:“林小姐,听闻长乐庵才出现了刺客,这卫队就在山脚下候着吧,等你下山时再送你回来,这也是老夫人的意思。” 林锦婳知道凌老夫人看出那庵里的不寻常,倒也没拒绝。 马车缓缓开始往前走,她放下马车帘子不再说话,一想起死去的白兰,她便心如刀绞。 离公主府不远处的一角,一个裹在黑色帷纱里的女子死死盯着她离开,才扭头往郑府而去。 郑府内现在一片冷寒,郑老夫人气得脸都青了,看着满院子的丫鬟婆子呵斥道:“你们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还有何用?” 丫环们瑟瑟发抖,均不敢出声。 郑老夫人一想起自己昨儿去跟那千户刘夫人谈这桩婚事的时候,她倒是愿意帮自己去跟端慧公主和定南侯夫人求救,没曾想这才回来郑如意就不见了。 她看了看底下的人,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道:“行了,都出去给我找人,不许走漏了风声。要是找不到人,你们都别回来了!”这次她非把郑如意嫁出去不可,不然迟早坏了她郑家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名声。 郑如意回到后角门,掀开黑色帷纱准备进府去,但还未进门,就听到里边传来婆子的嘟囔:“也不知大小姐去哪儿了,真是没脸没皮,好在老夫人把她许给了刘家公子,不然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笑话。” “行了行了,赶紧去找人吧。”又有丫鬟嘀咕一句,声音才淡了下来。 郑如意听罢,立即放下帷纱转头离开了。 她昨日本打算去找赵阚,可根本没见到人,不过倒是看到了林锦婳身边的丫鬟白兰被扔下马车的事,也看到了那马车里的人。 她眸光微微一暗,等郑府的人拉开后门,她已经转了身,快步朝景王府而去。如今已经走投无路,要么嫁给赵阚,要么死! 赵阚临近清晨才从宫里回来,两日未眠,心里好似放了火药桶。 本来算计的好好的,既能把林锦婳拖下水,也能挫挫赵怀琰的锐气,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他损失好几员大将,更损失了价值百万两银子的火器库! 他正气恼着,忽听到外面小厮说郑如意求见。 他闻言,只微微拧眉不耐烦,看着他也多了几分不耐:“打发她走。” “可是她说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告诉王爷。” “十分重要的事?”赵阚越发不耐烦了,郑如意如今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大用,他也不想再搭理。 小厮还未回他的话,书房里等着的手执骨笛的灰衣男人忽然走了出来,到他身边低声道:“王爷,这位郑如意小姐好似是极阴之日出生的?” 赵阚看了他一眼,顿了顿:“你要拿她练蛊?” 灰衣男人低着头:“王爷若不许,草民绝不会动她。” “倒不是不可以。”赵阚转头冷冷睨了眼小厮:“把人带进来。” “是。” 小厮连忙下去了。 不多时郑如意已经走了进来,一进屋便看到了站在赵阚身后,望着自己目光灼灼的灰衣男人,他面上有一道类似蜈蚣一般从额角拉到脸上的疤,颧骨很高,人也瘦极了,看起来就带着几分阴森之感。 她微微有些怯,楚楚可怜的去看赵阚,柔声道:“王爷,您救救如意。” “你不是说有重要事要跟本王说么?”赵阚不耐道。 郑如意微微咬牙,才道:“是有,不过王爷,您先救救如意吧,否则如意就只能死了……” “你在威胁本王?” “如意不敢。”郑如意忙道。 赵阚阴鸷看她一眼,沉声道:“说说,什么事。” 郑如意这才将郑老夫人意图将她嫁给刘家那傻儿子的事儿说了,泪眼凄凄的看他:“如意已经是王爷的人了,不敢对王爷不忠,宁愿死也绝不会出嫁的,但现在祖母心意已决……“ “所以,你想让本王纳了你。”赵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郑如意面色微微羞红,垂眸没说话,代表默认。他既然取了自己清白,自然要娶自己。 赵阚目光渐冷,转眼看了看灰衣男人,才道:“那现在可以说你要跟本王说的事儿了吗?” “是。”郑如意拿不准他到底会不会纳自己,但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本惹恼他,只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如意看的很清楚,那扔下白兰尸体的人是九皇子殿下的亲随,把人扔在景王府后就走了,后来又来了一拨人,好似是林锦婳的人,把白兰的尸体又带走了。” “当真是赵倾的人?”赵阚正在恼赵倾算计自己去出卖了豫州知府一事,没曾想他还敢杀了林锦婳身边的人来栽赃自己。 “嗯。虽然夜色暗,但他们不知道我就在转角处等着见王爷,所以未曾遮掩。”郑如意笃定道。 赵阚闻言,竟是哈哈笑出了声来:“这还真是意外之喜,赵倾这招,不知道是不是听了赵怀琰的命令?” 郑如意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也跟着道:“听闻林锦婳十分重视这个丫鬟,就当亲姐妹一般,如今若是知道乃是九皇子下的手,必定会认为宁王也参与了,毕竟宁王跟九皇子关系最好,这是天下皆知的事。” “没错。”赵阚说完,眸子一转,看着郑如意:“你先回去,本王会派人跟你祖母说,纳你入府,不过正妃之位你就别想了。” 郑如意手心微微收紧,勉强笑道:“只要能在王爷身边伺候,如意不在乎的。” “那就好。”赵阚抬抬手便打发她出去了,等她一走,立即叫了人来把这个消息传去长乐庵。 这厢。 林锦婳才到长乐庵,便见到了早早在屋里等候的老六,而且长乐庵的人似乎也没发现他。 他见到林锦婳,看到她微微泛红的眼睛,忙垂眸道:“小姐。” “你怎么来了?”林锦婳让采儿去守着院子,这才在推开一侧的窗户,在窗边坐下。 “我们查到了林紫苏的踪迹。”他道。 林锦婳目光微冷:“在哪儿?” “在京城,被人保护起来了。”他道。 “王晖远?” “是。”老六颔首。 林锦婳沉沉呼了口气,转头朝窗户外看去,只能带着几分无奈道:“先仔细看着,王晖远现在对我怀疑很重,若是林紫苏出事,他八成要算到我头上。”到时候汝嫣跟哥哥就更加不可能了。 老六点点头,担忧看她浑身都笼罩着悲伤的样子,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就这样默然半晌,林锦婳才转头看他道:“马上要到三月,春闱也即将开始,你悄悄让人看好蒋青书,别让他在最后关头出事。” 老六颔首:“我明白。” “时辰不早了,你先下山去吧。有墨雪在,我不会出事的。”她淡淡说着,这会儿她实在有些精疲力竭。 老六也不好再多说,看了看她布满血丝的眼底,垂眸离去。 林锦婳看着人离开,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一个人,悲伤和恐惧才如潮水一般席卷来,让她无处藏身,直到天黑。 赵怀琰发现她时,她正蜷缩在床上,整个人冰寒的紧,好似还在发抖一般。 他从后面将她抱起,满心歉意:“我来晚了,对不起。” “怀琰……”林锦婳听到是他的声音,才终于翻过了身来一把将他抱住,将头埋在他身前,委屈一瞬间涌上来,让她终于忍不住轻声哭了起来。 “我在。”赵怀琰听着她隐忍的哭声,心疼至极,越发用力将她抱紧了些。 “我害怕……”林锦婳泪如雨下:“我怕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我怕我根本谁也救不了,我怕我的存在,只会给他们带来危险,都怪我……否则白兰不会死的,哥哥和爹爹也不会有危险……” “不怪你。”赵怀琰微微将她松开看着她泪眼迷蒙,柔声道:“你已经尽力了,你在保护他们,没有你在,他们只会再次遭受蒙骗而死,婳儿,不怪你。” “可是白兰她……” “白兰是意外。”他安慰道:“白兰若是在天有灵,也不会怪你的。你毕竟至于一个人一双手,哪里能兼顾那么多呢?” “怀琰……”林锦婳看着温柔的他,只想大哭一场,将前世的委屈全部哭出来,将今生的小心翼翼和满腹算计哭出来,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所有人都是他们表面伪装的那个样子,没那么多算计,没那么多妒忌。 赵怀琰看她泪如雨下,轻轻将她拥入怀里任由她哭个够。 等她哭完了,才让人端了晚膳来,是采儿早早去厨房拿来的素斋,她都拿热水保温着。 她送来晚膳后便识趣退下了,留下赵怀琰在屋里。 他搬了个小桌子放在床上,看她没多少食欲的样子,浅笑道:“吃完,我带你下山。” “下山?” “不想替白兰报仇吗?”他抬手宠溺的揉揉她的脑袋。她总是这般重情义,不过却不能算是一件坏事,只是让他心疼。 “你知道凶手是谁?” “幕后主使是赵倾,不过他今日下午已经被招入宫。”赵怀琰目光略有些复杂。 林锦婳也怔住:“怎么会是他?” 赵怀琰盛了一碗清花小粥到她跟前,才道:“高禀没查出原因。” 林锦婳接过粥,知道这会儿伤心的必然不止她一个。对赵怀琰来说,赵倾是他唯一亲近的兄弟。 简单用过晚膳,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从长乐庵回到京城。 京城依旧热闹,灯火辉煌,人们来来往往出入各个店家,谈论着最近京城发生的新鲜事。 九皇子府门口的侍卫早已困倦了,倚在门边打盹,有马车经过连眼皮也没掀开一下。 赵怀琰带着林锦婳直接飞进了前院,仿若入无人之境一般,丝毫没有遮掩。 林锦婳顿了顿,知道赵怀琰是故意的,清楚的让赵倾知道他们来了。 暗处的人瞧见赵怀琰带着林锦婳大摇大摆的来了,互相对视一眼,终于还是没有出来阻拦。 高禀走在前面,推开书房的门,按了一个开关后书房便打开一道门,没有预料的血腥气,反而飘着淡淡檀香。 林锦婳心中只觉得讽刺,赵怀琰牵着她的手轻声道:“在这里等我,还是随我一道进去?” “进去。”林锦婳很确定。 赵怀琰没有拒绝,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与她一道往里而去。 墙上的烛火因为风动而悠悠摇晃着,将人的影子也拉得老长,拖在地上仿若鬼魅。 越往里走,越能看到里面的狰狞,各色刑具挂在墙面上,不过血迹都清洗的很干净,地上各处也不见血迹,若不是偶尔有老鼠窜过,这儿仿若只是普通的地下室。 等他们走到空旷地,四五个手执长剑的黑衣人便闪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领头的看着赵怀琰和林锦婳,微微拧眉;“宁王殿下,你怎么……” “高禀。”赵怀琰寒声一句,高禀已经闪身而动。身影快得好似看重重影子一般,不过片刻之间,五人已经被踢倒在地哀嚎起来。 “宁王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有人忍着痛喊道。 赵怀琰淡漠看了他一眼,再看了看林锦婳:“时辰还早,高禀处置这里,我带你出去走走。” 林锦婳微微摇头,从地上捡起了他们落下的长剑,走到领头的黑衣人身前:“最后一剑谁刺的。” “是……”他张张嘴,咬牙:“是我……” 话还未落音,林锦婳的剑已经刺了下去,直中心脏,一击致命。 “我非案板上的鱼肉,九皇子殿下若要做这刀俎,且试试。”她寒着声微微说着,既然如今事情说开,倒也不怕跟赵倾打开天窗说亮话。 赵怀琰看着她清瘦的背影,眸子染上笑意,她不害怕就好,他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好她的。 赵怀琰看了眼高禀:“吩咐下去,撤走所有保护嘉嫔的人,往后九皇子府跟宁王府,不再有任何瓜葛。” 高禀心尖儿微微一颤,知道王爷为了林小姐是真的下了决心了,只怕九皇子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 他不敢多言,立即拱手应下。 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隐约间好似提到‘侧妃’什么的。 林锦婳微微拧眉,上次见魏云依都是一个月之前了,上次她神色匆匆,身子也不大好,如今已经是熬不住了么? 她转头看了看赵怀琰,赵怀琰明白她的意思:“我带你去。” 林锦婳见他瞬间理解自己,反手将他的手也握紧了些。 赵怀琰眸子里笑意更盛,只带着她往外而去。 魏云依的院子外候着不少人,不过里头却没什么人,因为她不喜欢,所以把人全部都打发了出去。 她侧身躺在床边,看着烛台上的烛火一点一点跳跃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燃烧殆尽,马上熄灭,像极了如今的她,苟延残喘,如今好似真的到了尽头。 外面的吵闹渐渐安静下来,院子里的烛火也熄灭了,所有人都以为她还死不了,都走了,只留了人守门。 她目光直直的看着烛火,直到它猛地一跳,她才眨了下眼睛,用虚的风一吹就能散的声音道:“我告诉过你,玉蝴蝶早已不在我身上,你不必再来。” “侧妃。” 林锦婳轻声唤她。 魏云依微微一怔,而后才半撑起身子看着忽然出现在屋里的林锦婳,竟是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绝望:“没想到还能再见你。” 林锦婳看她面色苍白的好似透明了一般,上前去浅浅把了下她的脉搏,本以为只是气若游丝的死脉却发现了别的东西。 “侧妃你……” “我这几日总是梦到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女儿,若是生下来,一定很乖巧可爱……”她眼里氤氲起雾气,却只笑看着她:“不要告诉他,好吗?” 林锦婳微微咬牙:“若不是这个孩子,你还能活得更久。”两个多月了,那次见她忽然就不行了,她竟是没察觉出来。 “苟延残喘的活着,倒不如痛痛快快死去,锦婳,谢谢你还能来看我。”她笑看着林锦婳,丝毫不问她为何会半夜突然出现在这里。 林锦婳没说话,她实在想不通魏云依为何如此。赵倾爱她吗?不见得不爱,但却容不下她。 魏云依又躺了下去,只笑看着她:“玉蝴蝶你要收好,能帮你。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吧。” “我帮你开副药,也许……” “不必了,锦婳,谢谢你。”魏云依语气柔柔弱弱的,却很坚决。她只盯着那只已经忽明忽暗的烛火出神,仿佛林锦婳已经不在这房间里了一般。 林锦婳见她执意如此,没有再劝。 从房间里出来,她觉得心里闷堵的慌,现在的魏云依,是不是也有几分自己前世的影子?痴心不改,却落得凄惨下场。 外面的丫鬟早已被赵怀琰打晕了,他站在门口看着她神情恹恹,上前一把揽住她的腰,便带着她直接没入黑暗中。 京城最高的酒楼有七层,赵怀琰带着她一路上了七层楼顶,才停下。 林锦婳看着楼下万家灯火闪烁,心境也好似一下子宽阔起来了一般,她舒了口气,才浅浅笑道:“王爷以前也喜欢一个人来此?” “嗯。”赵怀琰朝一个方向指了指:“能看到你。” 林锦婳顺着他的方向看去,那儿不正是景王府的方向么。 她面色微微一红。 赵怀琰抬手轻轻替她挽起耳边垂落碎发,看着她眸光若星,轻轻俯身吻下。 林锦婳本能的要往后退,后脑勺却被人捧住,只能被他一吻到底。 不知谁家开始燃放烟火,七彩的烟花如硕大的鲜花绽放,仿佛漫天星辰闪烁。 林锦婳知道,这辈子她的痴心要交付给他了…… 一夜过去,赵倾得以从皇宫回来时,就已经知道赵怀琰带着林锦婳来过他的九皇子府,也知道赵怀琰撤走了他母妃身边所有人。 “九皇子,侧妃身子怕是不行了。” 有丫环见他回来,才跟在他身后道。 赵倾只以为如寻常一般,没放在心上,径直往书房而去。 等到了书房,看到了密室里被杀的五个人,他才终于陷入长久的沉默,直到下午魏云依噩耗传来。 魏云依死的时候,将所有积蓄都给了丫鬟,央求她去跟赵倾传个信,可她盼啊盼啊,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她要等的人还没来。她知道她这辈子,心里那个结都无法解开了。 赵倾听到她死讯时,才猛地从沉默中挣扎出来,看着来回话的丫鬟:“怎么会忽然死了?” 丫鬟见寻常冷漠的他竟然赤红了双眼,有几分愣怔:“侧妃身子一直不好……” “不是让你们好生照顾吗?没有请最好的大夫吗?去请大夫!”素来优雅的他再也顾不得体面咆哮起来,也顾不得地牢里的人,提步便往魏云依房间而去。 房间里,丫鬟婆子们跪了一地在假意抹眼泪,府里的常驻大夫则是在瑟瑟发抖。 赵倾一过来,看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仿若沉睡的女子,顷刻犹如万箭穿心。 他浑身冰寒的站在原地,冷冷质问着大夫:“你不是说还能再活几个月吗?” “是……但是……”他颤声不敢回答。 赵倾直接从侍从手里抽出长剑抵着他的脖子:“说。” “是……侧妃已经怀了两月有余的身孕,有了孩子侧妃就不吃药了,这才……” “那你为何不早说!”赵倾大喝起来,眼里终于溢出泪来。 大夫忙磕头:“是侧妃不让奴才说的,殿下恕罪……” 赵倾一脚将人踢开,冷冷扫了圈屋子里的下人,寒声吩咐:“贴身伺候侧妃的,全部陪葬,其他的,断两只手赶出府去!” 这样残忍的决定,当下便有胆小的晕死了过去,没晕的则是哀嚎一片。 他贴身的小厮担心道:“皇子,皇上才准备册封您,您如今这样……” “你以为京城我还能留吗?”赵怀琰撤走嘉嫔身边的人,林锦婳也发现了他的秘密,继续留在京城,必然要陷入跟所有人斡旋的困境中,他如今无权无势,只有死路一条。 “那您的意思是……” “准备侧妃的丧礼,本皇子会借侧妃丧礼,请求调离京城,去关外带兵!”他死死咬牙,眼里的泪水已经全部不见。再看了眼没了生息的魏云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林锦婳下午在庙堂替白兰念完往生咒,才起了身准备回厢房去。还未踏出佛堂的门,忽然庙里一个姑子急急跑了来,拉着她道:“林小姐,我们师太忽然发病了,能不能劳烦你去看看。” “不能。”林锦婳看了她一眼,直接拒绝。 那姑子微微一怔,寻常人好歹会周旋一下吧,她怎么就直接拒绝了。 “林施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不需要造七级浮屠。”林锦婳淡淡说完,提步而去。庙里这几个姑子都不正常,想必是早已被人收买,尤其是师太敬恩。 她带着采儿和墨雪提步就走,那姑子见她竟是这样冷漠,忍不住道:“林施主,皇上让你来这里祈福,你怎么能见死不救?那你所祈求的福岂不是没意义?而且师太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林锦婳脚步微微一顿。 那姑子眼里生出希望,却只见她淡漠转过身看她:“因为我不出手救人,你就认定我所祈的福没意义?难不成天上的菩萨与你一般不明事理吗?再者,皇上让我来祈福,并未要我当大夫,你有功夫在这里为难我,不如下山请大夫,师父们在这山上多年,上山下山必然很快,最后,师太有个三长两短,难不成是我害的?若你这样认为,我觉得从明日回京,还是去皇上跟前请罪的好,要罚,也让他来罚。” 姑子被她一通有理有据的话说完哑口无言。 “师父还有事?”林锦婳见她还不走,直接问道。 那姑子这才反应过来,脸一阵青一阵白,赶忙下山去了。 等她走了,墨雪才低声道:“敬恩必定不怀好意。” “他们撺掇着要抓我的把柄,若是我去医治敬恩,最后治死了,这才叫麻烦大。如今不去,顶多也就是个见死不救,我恶女的名声这般响,倒也不差这一条。”林锦婳淡淡说完,提步离开。 他们才走,一侧才走出个人来。 旁边别的姑子瞧见他,道:“景王殿下,咱们怎么办?她精明的很,就是不上钩。” “轻易上了钩本王才不快活呢,林锦婳就是林锦婳。”赵阚阴鸷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角高高翘起。 姑子见他这幅模样,迟疑道:“那敬恩师太……” 赵阚睨她一眼:“不必留了,她一死,主持师太不就是你了?” “贫尼一定好生替王爷办事。”她掩饰不住面上的喜色,忙行礼道。 赵阚冷淡嗯了一声,把她打发走了,才看向身侧的灰衣男子:“你说的重要信物,真的在她身上?” 灰衣男子想起那日城郊一瞥,肯定的点点头:“我不会看错,那玉蝴蝶虽是匆匆一瞥,但那质地与寻常的玉不同,除了当年从南疆出逃的那个人,再没人见过。” “好,那今晚我们就去取这信物。”赵阚嘴角邪气勾起,看了眼他手里的骨笛:“这次可别失手了。” “王爷放心,今日我准备的蛊虫可不止一种,她逃不掉的。”灰衣男子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林锦婳慢慢消失在转角的身影,攥紧了手里的骨笛。 林锦婳这厢,才回到房间,便从袖子里拿出了玉蝴蝶来。 她看了看采儿,道:“你去门前守着。” “是。”采儿连忙应声。 等她走了,林锦婳才拿起那玉蝴蝶对墨雪道:“从方才见那姑子开始,这玉便一直在发热。我记得上次被郑如意骗出城外时,这玉也发热过。”当时她还以为是错觉,因为上了徐昭昭的马离开后便不再发热了。 墨雪盯着那玉看了半晌,微微拧眉:“奴婢倒是听王爷提过,南疆有一种神玉,周遭有蛊虫出现时,玉会发热。” 林锦婳蓦地攥紧已经凉下来的玉,跟墨雪对视一眼。那就是说,方才见那姑子时,周围有人携带着蛊虫。 “小姐,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奴婢立即下山去告诉王爷?” “怕是来不及了。”林锦婳看着外面日暮渐渐沉下来,又将这不大的根本藏不住人的厢房扫了一圈,偶然瞥见转角堆放着的一堆木柴,眉梢微挑,这才去叫了采儿进来吩咐一番。 采儿听罢,还觉得奇怪,但看林锦婳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点点头:“奴婢这就去。” “嗯,要多一些,今晚许是有大用。”林锦婳道。 采儿应声,连忙往外去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推开窗户,看着密林里鲜嫩又茂密的各类草木,眸子微微暗了下来,她倒要看看看到底是谁拿了蛊虫这种阴毒东西来害人!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最自私的人 夜幕微垂,山上的虫鸣起伏,将屋外些微动作的声音都遮掩了过去。 灰衣男子站在屋外,看着不远处的房间门窗紧锁,从袖子里拿出个竹筒来,将盖打开,才小心翼翼将里面的东西放了出来,而后才拿起身边的骨笛放在了嘴边,开始吹出诡异的曲子。 曲子缓缓,地上爬行的虫子们也不紧不慢。 房中,林锦婳跟墨雪对视一眼,墨雪微微颔首,扬扬手里沾满了盐巴的陶瓮,示意一切准备都做好了。 采儿坐在房梁上,身子微微发颤,瞧见一侧林锦婳和墨雪镇定自如的样子,咬咬牙,只盯着从地上一直堆码到临近房梁位置的桌子凳子和木柴,不敢出声。 林锦婳听到那骨笛响起时就能感觉到怀中的玉蝴蝶又开始发热了。 这会儿挂在房门后的铃铛放出轻微声响,她们知道,要等的东西来了。 眼睛早已习惯黑暗的几人勉强能看清被盐巴布满的地上开始爬出四五条巴掌长度却浑身滑腻的蛊虫来,蛊虫沾上盐,动作立即乱了起来,慌不择路的爬上了一侧放着的没有盐的桌子。桌子往上有人气,便愈发快的往上爬,直到爬到顶端,墨雪眼疾手快,迅速将它们装入了陶瓮里,拿盖封死。 “小姐……”她沉声看着林锦婳。 林锦婳拿出怀中的玉蝴蝶,才靠近那些蛊虫,蛊虫们竟是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害怕和臣服一般。 林锦婳嘴角勾起,朝屋外那不绝的笛声看去:“等他进来。” “是。”墨雪颔首,一侧的采儿已经是吓得丢了半条命了。 没多久,那笛声急促起来,仿佛催促一般,但灰衣男人却听不到半分动静了。 他微微皱眉,笛声戛然而止,看了看左右的侍卫:“进去看看。” 两个侍卫应声,连忙悄悄走了进去。 才进房间他们便发现了满地的盐和堆在正中间的高高的桌子,来不及惊愕,身后的门忽然被人关上,而后一道黑影窜到他们身后,一把弥漫着药材气味的汁液便捂在了他们口鼻上,他们纵然武功高强,但也只稍微挣扎了一下,便四肢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外头的灰衣男人见侍从进去了也无消息,知道八成是已经暴露了,也顾不得那几只蛊虫,直接转身走了。 墨雪贴在门边见他离开,才对林锦婳道:“小姐,人走了。” 林锦婳看着地上的侍卫,再看看手上的陶瓮,面色沉沉:“他们应该会立即下山,这东西给他们送回去。”虽然知道背后应该是赵阚,但她还是想确定一下,而且今日这布置也不能白白浪费了去。 “是。”墨雪眸子微黯,立即抱着那陶瓮出去了。 林锦婳这才看看地上晕过去的侍从,看了眼采儿:“拿绳子来。” 这会儿庵里其他地方,赵阚有几分讽刺的看着灰衣男人:“你不是说谁都逃不过你的蛊么,今日怎么失手了?” “我也不知,但应该是万无一失才对,而且那侍从进去之后也没了动静,想必是她们早有准备。”灰衣男人道。 赵阚目光凉了些,只睨着他:“她们怎么可能早有准备?难不成还能知道本王今日要来害她不成?莫不是身边有人走漏了风声。” 灰衣男人见他一心盯着自己,忙跪了下来;“王爷明鉴,我虽从南疆来,但是真心投奔王爷。” “你有这份忠心最好。山上已不宜久留,下山去吧。”说罢,直接离开。 灰衣男人跟在身后,面色有几分难堪,但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山下早有他们的马车在等着了,赵怀琰上了马车后,灰衣男人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好似感觉到之前的蛊虫就在此处。 他打算拿起骨笛吹响,但还未动手,便听赵阚掀开马车帘子看他:“怎么了?” 灰衣男子想起他方才对自己的怀疑,怕他认为自己无用,又放下了骨笛,摇摇头:“没事。” “没事便走吧。”赵阚冷淡扫了他一眼,便放下了车帘,让人驾着马车走了。 他坐着坐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身下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般,他微微拧眉,起身一看,一团团黑色的东西迅速从他的袖子里钻了进去,好似咬着他的皮肉要钻进去一般。 “停下!”他大喝一声,外面立即有人停下了马车,灰衣男人察觉不好,忙下了马凑过来:“王爷,怎么了?” 赵阚将袖子掀起,便看到四五条黑色的蛊虫正往他皮肤里钻,场面十分诡异恐怖。 众人吓了一跳,赵阚冷冷看着灰衣男人:“这是你的蛊虫?” 灰衣男人回过神来,立即吹起骨笛,伴随着诡异的笛声,那些蛊虫均开始扭着身子往外钻出来,疼的赵阚面色发青,等蛊虫全部落在地上,他二话没说一脚便踩死了,灰衣男人想开口都没来得及。 “王爷……”他喊道。 “怎么了?心疼本王踩死你几条虫子?” “不是。”灰衣男人微微咬牙看他:“这蛊虫本身就带剧毒,与您皮肤接触过,必须要拿他们做成药服下才能解毒。” 赵阚眉心狠狠拧了下:“没有别的办法?” “每一只蛊虫我都拿不同的毒炼制的,没有别的办法。”灰衣男人摇头,赵阚憋着气,冷冷挪开了脚,却没法再坐马车了,直接要了马策马而去。 远处,墨雪盯着他离开,才转头上了山,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了林锦婳。 林锦婳早猜到是赵阚,但前世并不见他跟南疆人有接触,今生是怎么回事? 她有几分想不通,抬起手里的玉蝴蝶看了看,心微微沉了下来,总觉得她好似卷入了更大的纷争一般,魏云依到底是要帮她,还是要让她保护这玉蝴蝶呢。 她想了一夜也没想通,直到第二天天不亮,便起身准备下山了。 下山送行的时候,来的人不是敬恩,而是另一个姑子,林锦婳知道这山上纷争厉害,也未曾多管,直接下山回京了。 徐昭昭早早在城门口等着了,等看到她马车过来时,立即就迎了上去。 “锦婳姐姐!”她骑着自己的枣红小母马跟在马车边喊道。 林锦婳掀起车帘,瞧见她气色不错,有些诧异,笑道:“昭昭,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去我家,我娘跟哥哥都回来了,正要见见你呢。”徐昭昭笑眯眯道。 林锦婳莞尔,想起皇上之前所说要把昭昭许给赵倾一事,问道:“舅舅官复原职了?” 徐昭昭摇摇头:“皇上要爹爹官复原职,爹爹不肯,请命去了国子监任祭酒。” “祭酒?”林锦婳嘴角扬起:“舅舅那样满腹经纶的人,去做这祭酒正是最合适不过。”国子监大多是贵族子弟和最优秀的寒门子弟学习的地方,祭酒也是国子监的总管,既能做学问,又能不受朝廷干扰,最重要的时,每年春闱绝大部分的官员都出自国子监。 她顿了顿,才看向徐昭昭:“皇上可还说别的了?比如给你赐婚?” 徐昭昭小脸一红,嗔怪看她:“昭昭还小呢,再说了,哥哥的婚期定在了明年,哪有我先成婚的理儿。” 林锦婳见此,知道皇帝怕是还没下赐婚的圣旨,也稍稍安心了些,赵倾并非良配,昭昭嫁过去,非但她自己后半生毁了,也连带毁了徐家。 她笑笑,不再多说。 徐昭昭却是个活泼性子,路过前头胭脂铺子时,非要停下来去转转,林锦婳也不急着回去,倒也跟她一道下了马车。 这里胭脂铺子连着成衣铺子,很是繁华,不少小姐来往穿行,四处都弥漫着甜甜的脂粉香气。 林锦婳记得她名下正好有一个酒楼在这附近,一会儿倒是可以去坐坐。 徐昭昭挑完脂粉,就去挑衣裳了。 掌柜的很机灵,瞧见二人虽然穿着素淡,但腰间挂的那块玉佩都是价值千两的,就格外热情了些,立即将铺子里最好的一匹墨绿色绣繁花的缎子拿了来,笑道:“二位小姐,这是小店才上的新货,全京城就这一匹。” 徐昭昭在徐家也是节俭了,闻言,随口问道:“好多银子一匹?” 掌柜的眯眼一笑:“不多,五十八两一匹。” “这么贵?”徐昭昭咋舌,寻常她的东西都是娘亲打理的,不过她问过丫鬟们的衣裳,造价最贵也不过一两银子,这一匹布就要五十八两。 坐在角落的人听到这声音,不由讽刺出声:“买不起还来这里做什么?巷尾的麻衣店十文钱一米的布,正适合你。” 林锦婳朝着声音看过去,见到一个肤色雪白五官平平的丰腴女子,虽模样一般,但妆容妩媚,倒添几分姿色。 女子见她们不说话,轻蔑的撇过了脸去,跟掌柜的道:“布给我留着,我要了。” 徐昭昭也是心大,并不跟她计较,只问掌柜:“可还有别的布料?” 掌柜的看了眼波澜不惊的二人,知道定是大户人家出身,连忙殷勤点头又拿了两匹桃花色的来:“小的瞧着这粉色正合适二位小姐的年纪……” “也给我包下。”那妩媚少女继续道。 徐昭昭算是察觉出些什么来,抬手往架子上最贵的那一排布匹一指:“这些都拿来我看看……” “你看了也买不起,何必为难人掌柜?”丰腴女子见她们根本不反抗,越发讽刺笑道。 “这儿总有便宜的我能买的起的布,这位小姐,要么你就把这铺子的布全包下来,要么你就别管我。”徐昭昭终于忍不住道。 那小姐面色滞了滞,一侧一个青衣少女立时站了起来指着徐昭昭道:“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么,你敢这样跟她说话?” 徐昭昭也不怯:“哪位?” “我家小姐可是新调任入京兵部侍郎家的小姐。”青衣少女很骄傲,兵部侍郎可是有实权的,而且还是二品的京官,在老家的时候,便是那四方巡抚总督,哪一个不来巴结讨好。 那丰腴少女也有几分骄傲。 徐昭昭却是愣了愣,悄悄凑到林锦婳耳旁道:“与哥哥定亲的小姐,最近好似听父亲说,正要调入京城升任侍郎,难不成是她?”她左看右看,年纪正好对得上啊。 林锦婳眨眨眼,若是如此,那他们知道了徐昭昭的身份只怕会更尴尬。 只道:“时辰不早,我们先去找个地方歇歇吧。” “嗯。”徐昭昭也不想跟未来大嫂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尴尬,点点头要走,那丰腴女子却不依不饶了:“不道歉就想走?京城这样地方的人,都是如此不知规矩吗?”她也颇有几分自得,尤其是见她们不吭声的时候。 徐昭昭听到这话,撇撇嘴,不理她要走,哪知那青衣丫鬟干脆上前猛地一扯看似好欺负的林锦婳,恼道:“我家小姐跟你们说话呢,你什么态度!” 墨雪迅速上前要把人打开,林锦婳只微微摇头,轻轻拂开那丫鬟的手,才道:“要道歉吗?” “自然。” “那请小姐先回府,迟些我们一定登门道歉。”林锦婳浅笑。 丰腴少女看她一笑起来仿若桃花盛开的模样,暗暗嫉妒的攥起拳头,冷哼一声:“登门就不必了,现在道歉。” 周围慢慢围过来一些人,瞧着这里的热闹,低声议论道:“这位不是林小姐吗?” “对啊,未来的宁王妃。可对面的是谁?” “不知道,没见过。” …… 低低的议论声落到那丰腴女子的耳朵里,微微拧眉,林小姐?未来宁王妃? 她才不信。 宁王怎么会娶一个虽然有模样但家世一般的女子?而且那位林小姐她下午正打算去拜访呢,听闻她才要从长乐庵回来,又怎么可能在这里? “道歉!”青衣少女见她还不反抗,手细细捏住她一点点的皮肉,猛地一掐,疼的林锦婳当即皱了下眉头。 徐昭昭见状,一把将那丫鬟推开:“今日分明是你们无理取闹,凭什么叫我们道歉?你若是不服,就去徐家找我!” 青衣丫鬟看她一身灰色窄袖袍子,容颜虽好,衣着朴素的就像街边小贩家的女儿,怒气蹭蹭就涨了上来,涨红着脸上前把她推了一把:“我们可不知道什么徐家,敢对我们小姐不敬,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谁活得不耐烦了?” 冷漠的男声从二楼传来,所有人均是一怔,丰腴女子也连忙回头,这才看到了一身黑色绣暗金纹锦袍的男子缓缓走了下来,他凤眸冷冽,面上冷漠的好似没有一丝温度,却依旧俊美的仿若九天之神。 他在朝自己慢慢走来,他的目光落在自己……不对,他的目光落在方才那白衣女子身上。 她忍着面上的羞涩,快步往前挡在他身前行礼:“这位公子是……” “这是我们宁王殿下。”高禀淡淡一句,看着她仿若痴汉的眼神,眉梢微微一挑。 她一听是堂堂宁王,越发紧张和兴奋了,努力挤了挤胸前雄伟,才媚眼如丝的看着他道:“臣女孙婉婉,见过宁王殿下。” 赵怀琰淡漠看了她一眼,薄唇微启:“让开。” “啊?”她诧异抬头,自己这般的身材和样貌,所有男人见过都要心动,尤其这会儿她还主动讨好,他难道没看到吗?她又挤了挤胸前,故意拨弄开耳际长发,露出带着微汗的白皙脖颈,道:“殿下,是不是臣女方才吵到你了?实在不怨臣女,是这两个刁民,非要跟臣女过不去。” “噗呲……” 徐昭昭忍不住笑了出声,她说自己跟锦婳姐姐是刁民?她怕是没见过刁民什么样,不过当初爹爹也说过,当年孙家不过地方小吏,处处得爹爹提拔才能在官场有一席之地,期间也受了不少白眼和委屈,如今终于爬上兵部侍郎的位置,怕是已经膨胀了。 她一笑,孙婉婉便越发委屈了,站在赵怀琰身侧戚戚然道:“殿下您看,臣女才随父亲入京,什么也不懂,竟就被她们如此嘲弄……” 赵怀琰看也懒得看她,不等她把话说完,便上前几步走到林锦婳跟前问道:“她们可伤了你?” “未曾。”林锦婳抿嘴浅笑,孙家到底跟徐家是姻亲,她总不好驳了孙婉婉面子。 “那就好。我还有别的事务处理,高禀今日便跟在你身边伺候。”他语气淡淡,眼里的寒冰却早已化为温柔。 林锦婳微微颔首,他这才提步离去。 孙婉婉怔住,尴尬的站在后面。 徐昭昭怕她又出来丢人,开口道:“锦婳姐姐,你不是说带我歇息吗,咱们走吧。” 掌柜的一瞧这真是林锦婳,马上让人包了好几匹布拿来送她:“林小姐,是小的有眼无珠,您可千万别介意。” 他这话一出,孙婉婉更尴尬了。 徐昭昭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将缎子收下了,走时还看了眼孙婉婉,道:“孙小姐,京城这等地方,遍地都是达官贵人,你买完东西就赶紧回去吧,爹爹和哥哥迟些会去孙府拜访的。” 孙婉婉更愣:“你是徐家姑娘……” “你往后叫我昭昭即可。”徐昭昭咧嘴一笑,这才提步走了。 孙婉婉一张脸红的发紫,看着旁人嘲弄的目光,仿佛方才是她自己上蹿下跳唱了一场独角戏般。 “小姐……” 丫鬟唤她,她却只红了眼睛氤氲起满眼的雾气扭头跑了。 等她一走,一直在人群里看热闹的郑如意才掀开了斗篷,看着孙婉婉离去的方向,嘴角阴冷勾起。 林锦婳带着徐昭昭到了离绸缎铺子不远处的酒馆,也不说身份,只在大堂要了个位置坐下,拉着墨雪和采儿一道坐下凑了一桌。 小二方才也听说了那处的热闹,见她们姿容不俗,不敢慢待,只笑道:“几位吃些什么?” “招牌菜都端上来吧。”徐昭昭馋道。 小二连忙应声去了,林锦婳则是笑眯眯的看着这满是客人的酒馆,心想朱无才还算有几分本事。 等了会儿,菜还没来,倒是听得忽然一阵喧哗,二楼蹬蹬就跑下来面色苍白的人朝掌柜的大喊:“你们菜有毒是不是!” 掌柜的一愣:“怎么可能……” “不信你去看,我家夫人现在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还不是你家菜有毒是什么?”那婆子瞪圆了眼睛辩驳道。 “我先请大夫来看看……” “我还要报官。”婆子又道。 掌柜的苦了脸:“您就别报官了,这个月都报了三次官,我们小店小本经营,实在罚不起银子了。” “那你先治好我家夫人,再赔一千两银子,这事儿就算了了。”婆子又道。 一侧采儿都听出不对劲:“她家夫人病了,怎么不急着请大夫,反而在这儿谈条件?” 林锦婳嘴角微微勾起,徐昭昭也眯起眼睛分析道:“八成是来骗钱的,而且一个月发生三起也没查出真的有毒,可见是没有毒的,他们就是要讹钱。” 林锦婳继续看着婆子跟掌柜的周旋,婆子又道:“你可知道我家夫人是谁?我家夫人乃是六品千户刘家夫人,岂会讹你的钱?这不过是点安慰费罢了。” “这……”掌柜的咬咬牙:“那还是报官吧。” “你……” 婆子瞪大了眼睛,林锦婳倒是觉得这掌柜的有几分意思,而且这刘夫人也真是厚脸了,堂堂六品夫人,居然做这些下作事。 她正要起身去看看,就见到侧间忽然有人跑了出来,身后还带着一群手执棍棒的奴才,怒斥道:“我看你们就是诚心来讹钱的,六品夫人又如何?我家小姐还是未来的宁王妃呢!来人,把她们给我赶出去!” 掌柜的迟疑:“这不好吧,那夫人兴许真的病了。” “你知道什么?我让你做掌柜的,你就这样优柔寡断,你现在就滚出这里。”朱无才嚣张的看着婆子,也不顾大堂满是客人,倨傲道:“我劝你们识相一点,我家小姐可不是好惹的……” “宁王就能仗势欺人吗!”大堂里忽然有人站了起来呵斥道:“我原以为宁王公正廉明,是为贤王,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都是满身铜臭的商人嘴脸!” 这话激怒了朱无才,朱无才看他衣着朴素,剜了眼一侧的掌柜:“不是跟你说过,这样的穷酸人我们不接待吗?还不赶出去!” “出去就出去,你这样的地方我还不屑于来!”他一甩袖袍转身就要走,林锦婳这才起身,道:“公子且慢。” 蒋青书听到这声音,登时怔住,是她? 林锦婳看了他一眼,才对满堂等着看热闹的人道:“这铺子是林家小姐手底下的,与宁王无关,都是林小姐治下不严。” 朱无才看到她时,眼神微微一缩,几步上前:“小姐……” 林锦婳冷淡睨了他一眼,提步走到那婆子跟前:“我是大夫,带我去看看你们夫人。” 婆子见过林锦婳的,一眼认出是她,略有几分局促的点点头,忙领着人上楼去了,朱无才和蒋青书也连忙跟了上去。 “夫人,大夫来了。”婆子还未推开门就在外头喊了一声,听到里面一声杯子破碎的声音,才忙上前推开了门,侧身对林锦婳道:“请。” 林锦婳淡淡睨了她一眼,提步走了进去,正好看到躺在一侧暖榻上抽搐的妇人,但她面色红润,衣衫整齐,哪里像发过病的?可现在她要说她装病的话,外人一定不信。 她几步上前,搭上她的脉搏,才道:“痉挛之症,与饮食无关,乃是身体顽疾,而且患病多年。” 刘夫人一听到林锦婳的声音,心猛地打起了鼓,之前她就发现了自己的病,而且还不肯施以援手。 她不敢睁开眼睛继续抽出着,林锦婳背对着屋外众人才低声跟她道:“你若是还装病,我就以金针刺穴,让你现在就病发,将丑态暴露人前!” 刘夫人闻言,当即不抽搐了,却死活不肯睁开眼睛看她。 林锦婳也不急,看了眼她的婆子:“刘夫人现在没事了,你带回去好生伺候便是,这等顽疾,要请个好大夫看看。” 婆子见夫人也不演了,尴尬的说不出话,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刘夫人不得不睁开眼睛看她,尴尬的笑了笑,提步要走,林锦婳却笑着道:“听闻刘夫人要迎娶郑家小姐了?真是恭喜。” 刘夫人听到这话,背脊倒是挺直了些,大声道:“是郑老夫人非要将郑小姐嫁给我儿子,婚期还没定,不过不远了。”能娶三品官员家的嫡小姐,怎么都是一件有面子的事,虽然郑莱还在大牢,但犯得事儿不重,也不必担心。 林锦婳嘴角微微扬起,不再多说,只是外面的人都知道郑如意即将要嫁给一个傻子了。 有人扼腕叹息,也有人叹她倒霉,但也仅仅止于此而已。 等人都离开,蒋青书犹豫了一下,才进屋朝她恭谨的行了礼:“方才是草民鲁莽了。” “的确鲁莽,不了解全部事情便对一个人妄下评断。”林锦婳看了他一眼,没了母亲病死这件事刺激,他倒没那么多乖戾阴谋了,心机也少了。 蒋青书面色羞红,拱手应是。 林锦婳并不是要羞辱他,只是要提醒他:“看公子书生打扮,想来马上要参加春闱。春闱如过有幸能过,便要入官场,往后这等话切记少说才是。” 蒋青书感激看她:“多谢小姐提点。” 徐昭昭从外头进来,拉着林锦婳道:“锦婳姐姐,底下菜都上齐了,咱们赶紧吃过后回家吧。” “让人打包带走吧。”林锦婳莞尔道。 徐昭昭眨眨眼,立即让人去办了。 蒋青书以为她还有话跟自己说,没曾想她却是直接越过了他看了眼方才气势汹汹的朱无才,淡漠道:“今晚来徐家见我,这间酒楼暂且交由掌柜管理,你不必再插手。”说罢,这才提步而去。 朱无才瘸着腿应了是,心中却是不甘,只咬咬牙,朝林锦婳背影看了眼,没再多说。 等人走了,蒋青书才依依不舍的下了楼,可林锦婳已经带着人上了就楼外的马车离开了。 “锦婳……”他细细咂摸着这两个字,既为方才的鲁莽而羞愧,又越发坚定了要高中的信心,成为高高在上的人物。 这厢,刘夫人从酒馆回来后,便一直憋着气,思来想去,让人把马车赶到了郑府。 郑老夫人还在烦郑莱的事儿呢,听闻她来,立即让人去迎接了。 到了内堂,刘夫人看了看郑府的布置,多少觉得瞧不上,虽为三品之家,但还不如她家中布置的奢华。她也不进去坐,只拉着郑老夫人道:“我想着什么时候把如意跟我儿的亲事定下来,最好早些成婚,你也知道,下半年可没几个好日子。” 郑老夫人一怔:“难道你打算今年上半年……” “自然是越快越好,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不会亏待如意的,这不,我这就来带着你去求见定南侯夫人,也好早些放郑将军出来。”刘夫人心里打着小算盘。 郑老夫人一听,高兴的点点头:“那行……不过……”她犹豫一番:“听闻定南侯夫人跟林家关系不错,尤其是那林锦婳,此番去她会答应吗?” “你放心……”她看了看四下,才凑上前低声道:“林锦婳跟你家如意素有恩怨,你早些把如意嫁去刘府,她自然就不会针对你们了不是?” “这倒也是。”郑老夫人一听,连忙让人去拿了郑如意的八字来给了刘夫人:“那我们明日下聘?”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下聘,婚期就定在十天以后如何?”刘夫人一想到自己儿子巴巴馋着郑如意的样子她就不忍心。 郑老夫人犹豫一番:“会不会太随便了,我郑家好歹也是……” “老夫人放心,到时候刘家一定八抬大轿敲锣打鼓把人接过去。”刘夫人忙谄媚道:“况且郑将军不是要娶新妻了么,到时候喜事一撞,没人会记得这事儿的。” 三言两语说的郑老夫人很是激动,她现在糊里糊涂,一心就想把儿子捞出来,一听,咬咬牙,也干脆点了头。郑如意的婚事就这样定下了。 刘夫人也不傻,趁着跟郑老夫人去定南侯的空档,立即让人买了几十两银子的喜糖和花生瓜子满京城的去散发了,这消息一说开,郑家到时候要反悔也没招了。 林锦婳才回到徐家,墨风就悄悄出现跟在了她身后,把刘夫人干的这事儿说了。 林锦婳莞尔:“刘夫人一直心思就多,胆子也大,你去帮帮她,这消息最好尽快传的全京城都知道。” “是。”墨风应了声,又悄悄闪身离开了。 入了徐府,徐泊山跟儿子徐程青已经去孙家,徐夫人特意留在府里等着。 才进花厅,林锦婳看到朝自己走来满眼含泪的和蔼妇人,鼻子微微泛酸:“舅母……” “哎。”徐夫人心酸应下,上前怜惜拉着她的手略有几分哽咽:“可算见到你了,锦婳,你受苦了。”林锦婳小时候常随徐惠娘回娘家,那时候徐夫人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对她稀罕的不行,常常抱在怀里心肝肉啊的叫,都当成了半个女儿,如今知道她吃了这许多苦,早心疼的不行了。 林锦婳不敢惹她掉眼泪,忙忍下委屈笑道:“舅母,锦婳不委屈。” “还不委屈,你那爹……”她恼了恼,又忍了下来,温柔看她:“左右他不在,且不说他,你今儿才从长乐庵回来,累坏了吧?舅母让人给你备了热水,你先去洗漱休息,等迟些舅母再来寻你说话。” 林锦婳看她满是血丝的眼睛,笑着点点头,这才退下了。 走时,她回头看了看,徐夫人已是抱着徐昭昭泣不成声。 林锦婳长长呼了口气,才提步往前而去。 徐夫人备下的院子,特意按照林锦婳以前所住的落霞苑一般布置过,除了一些来不及买的摆件,甚至连被子的颜色都一模一样。 采儿感慨万分:“还好舅夫人心疼小姐。” 林锦婳在一旁暖榻坐下,将屋子里的下人都打发走了,才缓缓靠在暖榻边舒了口气,看着墨雪道:“这几日不曾听到林家的消息了?” “办完林惜腾的丧礼,林端好似跟朝廷请辞在家养病了,至于林惜玉,听闻跟王晖远暗中见过一次。”墨雪道。 “他们?”林锦婳垂眸,王晖远她是不会动的,但林惜玉跟林紫苏都不能再留了。 “让老六今晚来见我,另外……”她看了看墨雪,道:“我记得叶氏还没死?”上次大街上林惜玉刺她一刀,却未伤及要害,林惜玉都被放了出来,她应该也被放出来了才是。 “没死,不过好似一直没动静了。”墨雪一想起,也觉得有些奇怪。 林锦婳眸光微寒:“叶氏八成不知道林紫苏还活着,林紫苏也没管她。叶氏恨毒了我跟林惜玉,你找个机会,让她再见一见林惜玉。” 墨雪会意,立即领命退下了。 林锦婳见此,这才让采儿下去休息,独自一人去泡澡了。 热水浸润肌肤,让她浑身都放松了下来。浴盆里贴心的洒满了花瓣,屋子里熏着好闻的淡淡香气,她这几日情绪绷得太紧,这会儿太过放松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就连窗户何时被人打开的也浑然不知了。 此时的王晖远,在得知林锦婳已经顺利下山后,便心事重重的去见了王御史跟王夫人,说了他的想法。 王夫人到底还是护着女儿,对他的提议略有几分不满:“远儿,汝嫣到底是你妹妹,你怎么能将她往火坑里推。” 王御史也觉得他这段时间很是奇怪:“林家长子我虽不放心,但他一表人才且对汝嫣痴心,可你现在所说的曾学海,且不论他是否断了一条腿,他家中已经纳了几房小妾,汝嫣嫁过去怕是要受委屈。” “爹,男人三妻四妾岂不是正常?曾学海虽然断了腿,但今年春闱定能榜上有名,他曾家更是百年的书香世家,与汝嫣是郎才女貌,更重要的是,他一心喜欢汝嫣,对我们又十分尊重,汝嫣嫁过去,他哪里敢有半分的不小心?”王晖远劝道。 王夫人仍旧不同意,只失望看他:“远儿,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以前你最心疼汝嫣的。” 王晖远受不了娘亲如此看自己,嘴唇嗫嚅了一下,没说出话来。 王御史看出端倪,只沉声道:“你先回去吧,汝嫣的婚事我们会考虑的,而且林家公子,我觉得还不错,等林府这些事平息了,倒可以考虑。”说罢,直接让王晖远离开了。 王晖远微微咬牙,面上不敢辩驳,出了书房便沉了脸。 他心中思虑半晌,还是决定用紫苏说的那一招,若是生米煮成熟饭,爹娘为了汝嫣的名声,也绝不会再反驳。 他想罢,提步往王汝嫣的院子而去,找到了刚巧从房间出来的盈棠。 盈棠一见他,面色都白了几分:“公……公子。” “去告诉汝嫣,林锦澄今晚会在浮香客栈等她。”他顿了顿,才咬牙道。 盈棠手猛地一颤:“公子,您想做什么……” 王晖远阴冷看她:“让你去你就去,别那么多废话!若是办不好,你跟你家人都别想好过!” 盈棠面色更白,却只能点了头。 王晖远见她应下,这才提步出去了。 他上了马车,绕过七弯八拐的巷子,才终于在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宅院前停下。 他上前敲了敲门,而后便紧张的整了整衣裳,旋即院门一打开,一个一身雪白衣裳的女子便出现在他面前,笑意盈盈看他:“晖远,都安排好了吗?” “嗯。”王晖远看着她如仙子般的容颜,虽有疤痕,却瑕不掩瑜。 女子羞涩垂眸,上前拉着他的手,不顾旁人还在,另一只手慢慢往他的炙热滑去,媚眼如丝:“我等你许久了,进来吧……” 王晖远只觉得气血全部冲上头顶,再也没有半分理智,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便大步往里而去。 转角处,老六看着这一切,悄悄转身离去。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执迷 王家正门处。 盈棠看着小心翼翼上了马车的王汝嫣,有些迟疑:“小姐……要不今晚就不去了吧。” 王汝嫣眸光闪闪,她病尚未全好,身子还虚,面上却浮现满足的笑意:“林公子既要寻我,定是有重要的话要说,盈棠你且放心在家替我守着,别让爹娘和哥哥发现了。” 盈棠还要再说,她却直接让车夫赶着马儿走了。 盈棠看着离去的马车,心中闷闷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林公子早早就去了西南,怎么可能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呢? 她满腹心事的往回走,正巧碰上在王御史身边伺候的小厮。 小厮瞧见她,凑上前来笑眯眯道:“盈棠,你一个人发什么愣呢?” “没事……”盈棠回过神来,立即笑笑。 “是吗?”小厮瞧了她半晌,只觉得怪怪的,倒也不问,只道:“你可瞧见公子了?老爷正要见他呢。” “公子寻常晚上都不出去的,他没在院子里吗?”盈棠心不在焉道。 “对啊,许是今儿老爷夫人都训斥他,他赌气出去了。这下我可得费心去寻他了。”小厮苦着脸说完便要走。 盈棠顿了顿,忽然叫住他:“你说公子被老爷训斥了?” “是啊。” “为何?” “为何?”小厮嘿嘿一笑:“因为公子想让咱们小姐嫁给曾家那瘸腿的曾公子,所以才……” 盈棠瞬间想通,眼睛当即红了,也顾不得王晖远威胁要把她一家子如何的事,提起裙子就往王御史的书房跑了去。 这厢,王汝嫣正乘着马车往前,她一想到林锦澄清隽温柔的样子,小脸便泛出些微红色,直到马车忽然停下。 她掀开帘子朝一侧看了看,浮香客栈。这是京城十分有名的客栈,听说住上一晚最少得二十两银子,里面的配备甚至比大户人家的都好,不过她倒是没想为何林锦澄要约她在这里见面。 她才下马车,一直在客栈门口的小厮便凑了上来:“王小姐,我家公子等你许久了,请随奴才这边来。” 王汝嫣没察觉异常,羞涩点点头,随着他提步往前行去,但这小厮非但没有进浮香客栈,反而是到了一侧的来福客栈。 她在进客栈前,多问了句:“林公子怎么换到了这儿?” 小厮目光幽暗,只借着薄暮夜色浅浅笑起来:“觉得这儿更好些,小姐快请吧,迟些我家公子就要走了。” 王汝嫣想到是盈棠来传的话,也不多疑,提步随着他往前去了。 夜色沉沉,林锦婳梦里梦到王汝嫣了,可她只是朝着自己流眼泪,却未说缘由。 猛地惊醒,她已经不在浴盆里,而是躺在了暖和的被窝中。 她想起下午时她泡在了热水中便沉沉睡了去……她是怎么到这床上来的? 她立即掀开被子去看自己身上,还好,她已经穿好了衣裳。 “醒了?” 温柔的声音响起,林锦婳的脸蹭的一下变得通红,她看着正在检查房间的男人,轻声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晕过去的时候。”赵怀琰在屋子里寻了一圈,才松了口气转头看他:“我正准备入宫,听人来报,德妃的人已经混入了徐府,今日你泡澡的花瓣藏着迷药,你纵然精通医术,由徐夫人亲自为你准备的花瓣浴你可能也不会怀疑。”他见她安好,微微松了口气,无不敢想象若不是他正好及时接到消息,那个打开了窗户的男人会对她做什么。 林锦婳也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寒,她抬眼看着赵怀琰,略带几分紧张:“那我可有被……” “没有,窗户是我推开的。”赵怀琰走到床侧,看她紧张的样子,食指曲起,轻轻刮了下她的小鼻子,才柔声道:“往后一定要更加小心,再有两日,我就要离开京城了,我会将高禀给你留下,有任何事都可以寻他。” “嗯。”林锦婳放在被子里的手微微动了动,想伸出来抓住他,但还不等她动作,外面便传来了敲门声,旋即便听到采儿的声音:“小姐,您可醒了?舅夫人来看您了。” 赵怀琰俯身往下,在她额头浅浅一吻,才道:“我先出去。” 林锦婳心中生出一股奇异的不舍,但又说不上为什么,只能点点头。 看着他离开,她才稍稍呼了口气,叫了外面的人进来了,但也没忘记使人去王家问问汝嫣的情况。 此时的王御史,在听盈棠一番话后,整个人都好似木了一般,白着脸颤声问道:“你说的,千真万确?” “奴婢不敢撒谎,公子真的变了,为了阻挠小姐跟林公子,什么手段都用了,现在小姐已经去了浮香客栈,老爷,你快去救救小姐吧。”盈棠头砰砰磕在地上满眼是泪。 王御史拳头握起,骨节都发白了,才沉沉道:“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夫人,等找到大公子,立即关起来。来人,跟我去浮香客栈!”说罢,提步快速往外去了。 盈棠看着他出去了,这才跪在原地双手合十祈祷起来:“老天爷,你就是要了我的命都行,一定要保护好小姐……” 老天爷那么忙,哪里能听到所有人的祈祷呢。 王汝嫣被带到房间里时,还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房间里布置的十分风尘,而且也不见其他仆人在,方才引她来的人更是砰的一声把房门反锁上了,她也出去不得,只能朝里走,边走边问道:“林公子?” 屋里的金雀香炉中袅袅娜娜飘出细烟,她淡淡看了眼,未曾放在心上。见无人回应,继续喊道:“林公子,你在吗?我是汝嫣,我来见你了。”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有个人影慢慢朝她靠近了,一瘸一拐的样子,满脸的讽刺与妒忌。 王汝嫣走了一会儿,察觉到身后好似有声音,才一回头,便被那人猛地抱住了,一张嘴也啃上了她的脖子:“汝嫣,我终于要得到你了,我好喜欢你,你好美……”他胡乱说着话就开始扯王汝嫣的衣裳。 王汝嫣先是怔了怔,而后反应过来,开始反抗:“你不是林公子,你放开我,放开我!” “林公子?”曾学海冷漠轻嗤,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她早跟别的男人双宿双飞了,怎么可能来见你呢?汝嫣,真心爱你的只有我,我想得到你很久很久了,你就从了我吧……” “不……”王汝嫣浑身开始发颤的往后慢慢退,她看到一旁有窗户,立即扑了过去对着外面大喊救命,但被曾学海从后面一把扯住头发猛地往回一拉,旋即又是一巴掌狠狠打在她脸上,看她怯怯缩在一角,才又改成了怜惜的脸色:“王汝嫣,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进来了这里,还能出去吗?是王晖远亲自把你送到我床上来的,你只会是我曾学海的人!” 王汝嫣还要动,却发现身子好似被抽了力气一般,连抬手的力气也没了。 她绝望的看着曾学海把窗户关好,慢慢朝她走来,眼泪慢慢流下:“锦澄,救我……” 曾学海听到她喊别的男人的名字,冷冷将房间里的蜡烛一吹,冷漠抱起她便往里间床铺而去。 王御史此刻已经在浮香客栈了,但将客栈上上下下都搜过一遍后,根本没有王汝嫣的影子,客栈小二也说半夜没再接待过客人,更没有王汝嫣,他这才死心。 出了浮香客栈,他双目赤红,两鬓头发都好似白了些:“去,立即把王晖远这个逆子给我找回来,问出汝嫣的下落!” “是!”小厮们从未见自家大人对王晖远发过这样大的火,赶忙去寻了,却也谁也不知,王汝嫣现在就与他们一墙之隔,经受着绝望和苦难。 远在百里之外的林锦澄忽然心口刺痛了一下。 他们现在正在野外,这里荒芜,要再往前走十几公里才有镇子。 袁绿衣坐在火堆旁,瞧见独自一人站在河边望着月光的人,微微珉唇,起身走了过去:“林公子,在想家吗?” “算是吧。”林锦澄心里此刻记挂的还有王汝嫣,她现在怎么样呢? 袁绿衣看出他的思念,垂眸敛起自己的神色,浅笑道:“时辰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郡主先歇下吧,我还不困。”林锦澄浅笑道。 “我……”袁绿衣想开口说自己也不困,但看他从头至尾正眼也没看过自己,只将话咽了下去,笑了笑,转头离开。 老六是等到半夜才进入徐家的。 徐家不似林家,随时可以进去。 这会儿徐夫人跟徐昭昭都回去了,林锦婳委婉的提了下花瓣被人下了毒的事,徐夫人当即便白了面色,彻夜去查这件事了。 老六到了房间,看着裹着一条披风站在窗边的人,上前见了礼:“小姐,找到林紫苏了。” “嗯。” “还有,今日发现王晖远好似完成了她吩咐的某件事,时辰不多,我暂时还未查出来。”老六道。 林锦婳微微拧眉,侧身看他:“你手下备了多少人了?” 老六见问到这儿,笑笑:“查探消息的有二三十人,我还请了个武功高强的人当领头,培训着十来个暗卫。” 暗卫…… 林锦婳只做寻常般挪开目光,想起他方才的话和她那个还盘旋在她脑海挥之不去的梦,微微沉了沉,道:“让人看住林紫苏,等王晖远一离开,立即将她绑起来带走。”就算是为了王汝嫣,她也暂时不能跟王晖远撕破脸。 老六颔首应下。 春天的夜不似冬日那般漫长了,林锦婳下午睡久了,临到天明才睡了会儿便早早起来了,今日还要正式拜会徐家表哥。 前院的大院子里,一身白色长袍外罩一条灰色轻纱外袍的年轻男子正手执长剑挥舞着,徐昭昭跟在一旁小心学着,但总被他骂:“笨,这么简单都学不会。” “就你聪明,你明年要考大状元的。”徐昭昭气鼓鼓瞪着他。 “那状元我若是想要,必然如探囊取物,不过我志不在此,要有时间能出去游山玩水转一圈,那就是最好不过了,最好再挣上黄金万两,筑一个黄金屋……” “藏孙家小姐?”徐昭昭一想到哥哥要金屋藏孙婉婉便一身的鸡皮疙瘩。 徐程青好看的眼睛瞪了她一眼:“你这脑袋瓜就只适合找个老实人嫁了。不似锦婳妹妹,自小聪明伶俐,还生得好看。” 徐昭昭眼里氤氲起雾气,扁嘴看他,徐程青一瞅,半分方才的毒舌也没了,立即软了声调:“好了好了,我的昭昭也聪明伶俐,最是好看……” “哼。”徐昭昭瞪他一眼,便看到了已经到了门口的林锦婳。 徐程青也瞧见了,当即利落收了手里的剑,上前看她:“锦婳妹妹。” 林锦婳知道他,刀子嘴豆腐心,这游刃有余的样子也不知跟谁学的,舅舅正直舅母温柔,昭昭天真,唯独他狡猾的很。 林锦婳跟他见了礼,说了好半晌的话才说出此行来的目的:“表哥可要参加今年的春闱?” “爹爹想让我去,我倒是没多大兴趣。”徐程青坦白道。 林锦婳点点头,前世的徐程青也没参加春闱,不过在他流亡在外的时候,才名传得极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才子。 她笑道:“表哥一身才华,就算不想要官名,也要去春闱这试金石上试试,去参加春闱的才子们可是层出不穷呢。” 他鼻尖儿轻轻一哼,温柔笑着揉揉她的脑袋:“你表哥我可不需要跟他们比……” “表哥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兴许还有比你更厉害的,表哥也许能籍此结交到更优秀的公子呢。”徐程青的性子其实最适合在官场混了,徐家如今又被德妃盯上,早已不能再如以前一般做闲云野鹤,只有徐程青也有官职傍身,或者得到皇帝赏识,徐家才能更安全。 她未明说自己的意思,徐程青见她坚持,脑子里倒是转了一圈,揉着她脑袋的手也慢慢停了下来:“你若这样说,我到时候可以去试试?” 林锦婳莞尔,徐昭昭也跟着笑闹起来。 几人正说着话,忽然外面急急跑来个下人,身后跟着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盈棠。 “表小姐,这位姑娘说一定要见您。”婆子道。 盈棠一看到林锦婳,当即就跪了下来,嗓子嘶哑的几乎说不出话,却勉强道:“林小姐,你快去救救我家小姐吧,求你了。” 采儿忙上前将她扶起,道:“有什么话你慢慢说。” 盈棠只流着眼泪摇头,她如何说得出口?昨儿小姐被曾学海送回来时,整个人都好似只剩下了一口气,他还厚颜无耻的说是他救了在外遇险的小姐。 林锦婳想起昨晚那个梦,立即看了眼身侧的墨雪,道:“立即备下马车,我们去王家。” 徐昭昭想要跟上,被徐程青一把拦住了,一看王家这丫鬟的状态,便知道是王家出了事,外人过去不一定是好事。 他看了眼身侧的婆子:“多带些人跟着伺候。” 婆子立即会意,带着人随林锦婳出去了。 此时王家,王夫人眼睛都快哭瞎了,王汝嫣睁着眼睛麻木的看着帐顶,一动也不动,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汝嫣,你跟娘亲说说话啊。”王夫人泣不成声。 王御史悄悄背过身去抹眼泪,看了眼下人,寒声道:“还没找到公子吗?” 下人们摇摇头。 “那就继续找,找到立即给我绑回来。”王御史拳头攥得死死的,他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会降临到他女儿身上,更没想到还是他儿子一手策划的。 那领了命还没出去,就看到面容疲惫的王晖远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到床上一动不动的王汝嫣,只对王御史轻轻喊了声:“爹……” “啪——!” 王御史一巴掌狠狠扇了上去,声音微颤质问他:“汝嫣是你亲妹妹,我教你读书知礼,你就学成了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吗?” 王晖远微微咬牙,梗着脖子看他:“若不是你们执意阻挠,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你们信我,汝嫣嫁给曾学海,比嫁给林锦澄要好得多,林锦澄跟林锦婳就是人面兽心的魔鬼,他们会害死汝嫣的。” 王御史气得浑身发抖:“你竟还是执迷不悟!” “我——” 王晖远话未说出口,盈棠已经带着林锦婳进来了。 王晖远看到林锦婳的一瞬间,当即沉了脸:“你怎么来了?” 林锦婳在外面就听到了他说的话,碍于王御史夫妇还在,并未对他发怒,只冷淡扫了他一眼,才看向王御史:“汝嫣如何?” “你看看……”王御史侧身让到一侧,他知道,现在能让汝嫣开口的,怕只有林锦婳了。 林锦婳看了眼哭得早已双眼红肿的王夫人,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只上前走到王汝嫣身边,轻声唤道:“汝嫣……” 王汝嫣听到她的声音,眼珠子才微微动了动,憋了一天的眼泪终于倾泻而下。 “锦婳……”她看向林锦婳。 林锦婳温柔的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别怕,我们都在,不会再出事了……” “可是……”她满眼是泪,昨夜的羞辱历历在目,她哪里还配的上林公子那样好的人呢?她已经脏了,她不配再活到这个世上。 她一把将林锦婳推开,快速拔出了头上的簪子便朝自己的喉咙狠狠刺去。 好在墨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才阻止了她。 王夫人一看,上前抱着王汝嫣就哭了起来:“汝嫣,你要是死了,娘亲怎么办呐,都怪娘亲无用,你要死,娘亲也随你去了。” 王汝嫣只流着泪偏过头去不愿看她。 王晖远则只寒声道:“林锦婳,你一来汝嫣就要自杀,你还有脸待在这里吗?”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滚出去!”王御史呵斥道。 “爹——!” “滚,永远别回来!”王御史气急。 王晖远微微咬牙,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王汝嫣,也心疼,只道:“汝嫣,你放心,我会立即让曾家来下聘,曾学海会八抬大轿娶你为正妻的。”说罢,转头便跑了出去,王御史却是心口一阵阵刺痛,跌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王夫人哭得心如死灰,林锦婳忙上前替王御史把了脉,才立即道:“大人这是劳心过度,应下去休息才是。” 王御史摇摇头,却是悔不当初,若不阻拦林锦澄跟汝嫣,哪里还有王晖远办的这档子荒唐事呢。 盈棠跪在一侧泣不成声,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林锦婳知道王汝嫣现在不想见自己,觉得愧对哥哥,愧对自己,也有被亲人背叛的伤心和羞愧,只给她开了安神的药,才远远道:“汝嫣,我知道你是好姑娘,哥哥也知道,这件事不怨你,我们都爱你,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王汝嫣泪如雨下,却始终不敢睁开眼看她。 林锦婳看了眼后悔的盈棠,不知如何说她,却也知道这会儿她是真心后悔了,只道:“好好守着汝嫣,这几日都要寸步不离,我先出去一趟,迟些再来看她。”王晖远是彻底被林紫苏蛊惑了,连亲妹妹也能下如此狠手,她本不想让王晖远太难堪,但现在不必了。 王夫人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她这才转头离开。 从王府出来,她就遇上了早早在门口等她的王晖远。 王晖远冷漠拦在她身前寒声道:“林锦婳,这是我王家的家事,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林府的闲事你不也管了吗?不过算下来,你还是欠我的,我现在就会去找平的,下午醉花楼,我请你看戏。”林锦婳冷漠看他。 “你想做什么……”他上前一步抬手要来抓林锦婳,却被墨雪一把打开:“王公子,我家小姐可不是王小姐,会任由你欺负。”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王晖远阴沉着脸,林锦婳只冷漠看他一眼,提步上了不远处的马车。 王晖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总觉得不对劲。 旁的小厮道:“公子,我们还去曾府吗?” “当然去。”他转身欲走,还未上马车,却猛地顿了下来,想起林锦婳的话,难道她是知道了紫苏没死?她要去对紫苏动手?他立即改变了去曾府的想法,放林紫苏暂居的小院子而去,到时,却早已是人去楼空。 林紫苏本以为一切都安排好了,害了王汝嫣,就害了重情重义的林锦澄,也会膈应林锦婳,然后再挑起林锦婳跟王晖远之间的矛盾,她就能借刀杀人,却不想一早才送走王晖远,转头就被人给绑了起来。 狭窄幽辟的房间里,她被绑住扔在冰凉的地上,外面传来锁链被解开的声音和说话声。 “小姐,人在里面。” “嗯,醉花楼那边安排好,我要王晖远今晚看着她跟别的男人欢好而死。”她不是喜欢以色侍人么,喜欢玩毁人名节这一套么,那她就满足她。 蜡烛微弱的光照亮整个房间,林紫苏微微眯了下眼睛,才看清来人,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林锦婳还能是谁! 她猛的从地上坐起死死盯着她:“是你抓我来的?” “怎么,很意外?”林锦婳淡漠看着她面上厚厚脂粉描绘出来的精致容颜,柳眉大眼,琼鼻樱唇,的确很美,还有她身上一套将她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的粉色轻纱,内里红色的肚兜和藏不住的美好也若影若现,难怪王晖远会沉迷不可自拔,这样的尤物,他以前不过是个不近女色的书呆子,尝过以后哪里还能不沉醉呢。 林紫苏知道遇到她,必然死路一条,也不求饶了,只轻慢一笑:“林锦婳,是不是气急了才把我抓起来的?我可是毁了你的好朋友和林锦澄一桩好姻缘呢。王汝嫣会自尽吧,她肯定会的,死了最好,去地下我也不会放过她……” “那我就将你挫骨扬灰,叫你魂飞魄散,死了也见不到她!”林锦婳俯身直视她的双眼阴鸷道。 林紫苏看着她狠厉的眼神,寒气从背脊窜入心尖,强自镇定笑起来:“我跟王晖远说过,一旦我失踪或是死了,就是你带走的,他不会放过你的。林锦婳,你爹现在不过是一个平头百姓,那么多人想要你死,你难道还要让曾经帮你的御史府也与你为敌吗?” 林锦婳眸光更寒,却也更无所谓:“从我知道你们的真实面目后,就从未想过讨好你们,与所有人为敌又如何?我手上有刀,谁要杀我,我便杀谁,大不了同归于尽!”说罢,扭头看着站在房间外的老六:“再给醉花楼三千两银子,给她找十个麻风男人,今晚好好伺候!” 老六未曾讶异,只淡定垂眸应下了是。 处置完这里,林锦婳不急着去醉花楼,反而先去药铺买了药,又去定南侯府坐了坐,才在夜幕降临时离开了。 醉花楼的表演也在这会儿开始了。 花楼老鸨看着面上用薄纱系起来的美人,见她身上还有轻纱,对旁人道:“客人吩咐了,什么都不要有,全部拿走。” 伺候的人暧昧一笑,立即上前撤走了她最后一层遮羞布。 花楼中间是一个半人高的圆台,周围的桌子上坐满了人,二楼更是围的水泄不通,因为今晚可是有一场好戏看。 王晖远被人挤到二楼围栏边时,就看到女子被抬着放到了圆台上,而陆陆续续的,十来个麻风病男人如饥饿的野狗一般扑了上来,极尽丑态,就连花楼里伺候的姑娘们也看的羞臊不已,男人们则是发出一阵阵猥琐的喝彩和唾弃声。 王晖远脑子嗡的一声好似炸了,看着底下如同面团一般被人折磨的女子,如万箭穿心:“紫苏……” 林紫苏好似也瞥见了二楼的他,满眼是泪的开始哀求,也不知是谁好奇,一把扯去了她的面纱,她的脸登时露在了众人面前。 圆台周围的烛火将她的面庞照得十分清晰,立即就有人喊了出声:“这不是那个在大街上与乞丐苟且还杀了自己生父的林紫苏吗?” “就是就是,真的是她,想不到这般低贱,竟然来花楼表演如此下作的戏码。” “听说不是被景王杀了吗?” “就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看戏的兴致依旧不减。 老六站在最偏僻的角落漠然看着,他来时给林紫苏下了媚药的,不到死,她是不会停下的。 林紫苏本以为再也不在乎名节了,可是被这么多人围观着,她竟觉得羞耻起来,她想躲,可越躲身体便越燥热,直到最后意识撑不住,嗡的一声,只剩下索取。 王晖远本还打算下去救她,可看她由刚开始的被动变为主动,整个人好似被定住了一般,底下的人更是恶心的要吐出来,那可是麻风病男人啊,浑身上下腐烂恶臭。 小厮也认出了底下的林紫苏,看着王晖远,低声道:“公子,还要救林小姐吗?” “你要救她?”立即有人朝王晖远来了,随着他这一句,越来越多的人也看了过来,包括他曾经的同窗。 “王兄,你莫不是要去救这林紫苏?”他走过来问道。 王晖远面色微青,微微咬牙没说话。这是他第一个爱上的女子,不管她多么不堪,从乱葬岗上得幸救下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爱她爱到了骨子里,但现在…… “王兄,你怎么了?” “怕不是为那人人都可以糟践的林紫苏伤心吧哈哈哈……”有人嗤笑起来。 又有人讽刺道:“别胡说,这可是王御史家的公子,今年春闱要中前三甲的人物,怎么可能自降身价迷恋一个青楼妓子都不如的女人。” “也是,不过王公子,你倒是说说话,这人你救还是不救……”有好事的人催促问他。 王晖远回头看了眼圆台上仿佛疯了一般索取的女人,他拳头死死攥紧,微微咬牙,最后也如他们一般讽刺出声:“我怎么可能救她呢?” 旁人见没戏可看,也只笑笑:“我就说嘛,王公子一表人才,什么样的大家闺秀找不到。” 王晖远后面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只知道他自己放弃了救林紫苏,还要眼睁睁看着她如此直到死。 老六看着二楼的哄笑声停止了,才冷漠转身往外去了。 不远处的马车边,他上前道:“小姐,办妥了。” “把消息立即告诉林惜玉。”林锦婳淡漠说完,听到醉花楼里传来的一阵阵喧哗声,直接离去。 林紫苏直到死前,才恢复一点点意识,她直到她浑身都被人抓破了才流血,也知道王晖远没能来救她。 人群散去,王晖远找到被扔到后巷垃圾堆等着自生自灭的她时,才跪下想要抱起,却只得林紫苏满含怨气的一句:“我恨你……” 王晖远怔住,林紫苏满是戾气的瞪着他,终于咽气。 消息在传开之前,先传到了林惜玉的耳朵里。她才办完林惜腾的丧礼,听到下人的传话,怔了怔,而后冷笑出声:“王晖远跟林紫苏?我原以为王晖远找我,是要帮我对付林锦婳,没曾想竟是他跟林紫苏要算计我,好一个王晖远呐!” “那小姐,咱们怎么办?”旁的婆子问道。 林惜玉看了看自己昏暗的房间,轻嗤一声:“马上收拾东西,明儿天一亮我们就回景王府去,王晖远敢算计我,我定要叫他好看!” “是。”丫鬟连忙应下。 林锦婳半夜到王家时,见她们门已经下锁了,便直接回了徐家去打算第二天再去看看,哪知第二天天不亮便传来消息,王汝嫣昨晚上跳河了,得幸盈棠一直跟着,不过盈棠却因为救她死了,第二天天不亮,王夫人便单独带着她出了城去普济寺了。 墨雪将消息传回来时,林锦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五味杂陈,但木已成舟,她更不知道如何帮王汝嫣。 食欲恹恹的用过早膳,徐程青和徐昭昭便来了,两人面上都是藏不住的关切。 林锦婳瞧着阳光不错,让人摆了桌子茶盏在开得正好的花圃边坐下,才与他们说起了话。 “听闻曾家今日已经去王家提亲了,不过却被王御史赶了出来。”徐昭昭仿佛想安慰林锦婳一般道。 徐程青看了她眼,微微摇头:“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已经无力回天了,即便是王御史现在把人赶走了,但迟早还是会答应的,而且我看那曾学海,是真的想娶王小姐。” 林锦婳只默默端着茶盏,望着一侧的花圃出神。若是早些知道,除去曾学海这个祸害就好了,但事已至此,她若再杀了曾学海,汝嫣嫁过去岂不是要守活寡?如今的人们对寡妇更为严苛,她只会更加不好过。 她有些头疼,不知怎么办才好。 几人正说着话,忽然有人来传,说九皇子来了。 徐昭昭顿了顿,看了看徐程青:“哥哥跟九皇子相熟?” 徐程青摇头:“不熟。” 二人把目光转向林锦婳,林锦婳知道赵倾来是为了什么,那块玉蝴蝶。 她顿了顿,才道:“表哥去见吧,我尚未出阁,不好单独见他。” 徐程青见她知道,笑了笑,朝她眨眨眼:“放心,我会打发他的。”说罢,转头出去了。 她一走,徐昭昭才凑到林锦婳身前低声道:“锦婳姐姐,王小姐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林表哥?” “告诉他也是无济于事,等他回来再说吧。”林锦婳是担心西南之行本就凶险,他若是还为此事分心,只怕更加危险。 徐昭昭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道:“会不会有人故意告诉林表哥?” 林锦婳脑子里叮的一响,当初叶氏为了让父兄在战场分心,便把娘亲被自尽的消息传了去,结果父兄都因此差点丢命,这一次呢?会不会也有人存着这样的心思? 她立即看了眼墨雪:“通知墨月带人守着去西南的那条路,但凡有妄图去传消息的人,一概先绑起来,等再过半个月再放了。” 墨雪应声,立即下去了。 林锦婳看到吩咐下去了,这才松了口气,顿了顿,已然是瞧见了出现在院子门口的人,徐程青一脸微沉,再看一侧的赵倾,想必是他坚持要过来的了。 赵倾看到林锦婳第一眼望见自己时的警惕和冷漠,微微拧了下眉头,才朝她走了过去:“此番过来,你该知道我的目的,那东西留在你身边,不是件好事。” “臣女不明白九皇子的意思。”林锦婳起身,淡漠行礼。 赵倾微微拧眉:“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林小姐,我不想害你,东西立即给我。” 林锦婳知道那玉意味着什么,但魏云依说过,不能将东西给赵倾,所以她绝不会给。 她淡淡看着他:“殿下不信,可以搜。” “锦婳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徐家也不是市井百姓,九皇子要搜,也去官府要个搜查令来,否则我徐家决不许你这般羞辱!”徐程青一改寻常滑头的样子,在一旁冷淡道。 赵倾见她执意如此,也知道不能来硬的,只微微叹了口气:“为了你好,东西你给宁王,也比在你身上安全。”说罢,转头离去。 等他走了,林锦婳才拿出了握在手心的玉蝴蝶,微微拧眉。 此时景王府也正在讨论这枚玉蝴蝶。 赵阚看着面前坐着的身子微微发颤的郑如意,笑道:“想要本王娶你,就只有这一条路可选,否则你就去嫁给刘家那个傻子吧,左右全京城都知道他跟你定下了亲事,你十日后就要嫁过去了。” 郑如意看着一旁盒子里放着的一条巴掌大小皮肤光滑还带着粘液的黑色蛊虫,恶心的要吐出来,只能红着眼睛看着赵阚,楚楚可怜道:“王爷,您真的要如意吃下这虫子吗?” “郑小姐放心,只是将蛊母养在你身上而已,蛊母温和,绝不会伤害你的。”灰衣男人跟赵阚对视一眼,才垂眸道。 “为何不能是别人……” “没有比郑小姐正合适供养蛊母的了,郑小姐,你若是答应,草民跟王爷都会十分感激你的,而且有蛊母在,草民和王爷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灰衣男人眼睛越发幽暗。 赵阚见她还在迟疑,冷淡将身子靠后了去了:“罢了,你不吃本王也不勉强你,左右这天底下本王就不信找不出另一个人来……” “我答应。”郑如意慌忙道,她死也不要嫁给刘家的傻子,而且她的清白已经交给了赵阚,她这辈子都是赵阚的人了。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那黑色的蛊虫,忍住心里不断泛出来的恶心,小心提起,慢慢往嘴里放了进去。 她初吃下去的瞬间,立即就想要吐出来,却被那灰衣男人一把上前死死捏住她的下巴捂住她的嘴,比她生生咽了下去。 郑如意完全咽下去后,眼里已经满是泪水,她推开灰衣男人跌坐在一旁,唤了半天,嘴里那股腥味始终散不去。 赵阚看了眼一旁的下人,笑道:“还不带郑侧妃下去休息?” “侧妃?”郑如意转头看他,赵阚只笑:“你放心,本王说到做到,今天就会让人去郑府提亲。” 郑如意闻言,好歹松了口气,扶着丫鬟的手转身下去了。 等她走了,赵阚才看向一侧的灰衣男人:“这蛊母真有你说的这般神?” “自然,只要养足一年,蛊母就会诞下数百只剧毒蛊虫,吃干净她的皮肉后爬出来,而再爬出来的蛊母就会是天底下最毒的迷心蛊,只要沾到要她攻击的人,她就会迷惑住那人,把她的心不知不觉吃掉,谁也察觉不出来。”灰衣男人阴暗说着,看了眼郑如意离开的方向,轻笑:“这位郑小姐的心也是剧毒,养出来的蛊母一定更加狠毒。” “那就好。”赵阚缓缓松了口气,看了眼旁人:“赵倾已经请命离京了?” “是,今日下午启程,不过皇上只让他去军营,却没给他任何官职。”下面的人回道。 赵阚轻嗤一声:“父皇最不喜欢的就是他,活该如此。不过也算他聪明,知道马上逃走,否则我看他能活几日。” “还是王爷英明。”下人奉承道。 说罢,外面来人禀报,说林侧妃求见。 赵阚一听她的名字便是厌恶:“不见……” “可是她说是有关林紫苏的事……”下面的人也是听说了昨晚醉花楼发生的事,这会儿说出来都有点面红耳赤的。 赵阚一听林紫苏,更恼了,不耐烦看他:“让她进来!” 小厮应下,不多时林惜玉便故意捏着步子袅袅娜娜进来,还将王晖远跟林紫苏的事儿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林锦婳早知道她会去告状,不过也不在乎了。 用过午膳后,公主府便送来了请帖,凌未野被册封为郡王要办喜宴,请了她跟徐家人都过去。 徐泊山早上去了国子监还未回来,徐夫人是个自己有主意的人,接到请帖后便来见了林锦婳,见徐昭昭跟徐程青都在,才也挨着他们的小桌子坐了下来,道:“明日宴席锦婳是一定要去的,公主估摸着还想让你瞧瞧驸马的病情。所以昭昭跟青儿一道去,好照应。” 徐程青最不爱这等聚会,虚伪的小姐公子们聚在一起说着客套话,但他知道娘亲说的在理,再厌恶也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我要提前告诉你。”她郑重看了看徐程青:“明日孙小姐也会去,你一定要照顾好男女大防,不可越了规矩。” “儿子知道。”徐程青无奈看她,孙婉婉虽然姿态丰腴妩媚,但他并没有多喜欢,还不如他的通房丫头呢。 徐夫人嘱咐完,看着林锦婳温柔笑道:“罗夫人邀我下午去喝茶,我先过去,若是有事,尽管找管家。” 林锦婳弯眼点点头。徐家如日中天,舅母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了。 等送走了徐夫人,徐昭昭才百无聊赖的看着林锦婳:“明日宴会我也不认识几个人,可是要无聊了。” 徐程青点点她的额头:“你去结交几个小姐多好。” “我才不喜欢跟她们玩呢,勾心斗角的,无趣。”徐昭昭倒是看得通透。 林锦婳莞尔,算着时辰不不早,忽然道:“不若现在去外面转转,正好我名下几个铺子的掌柜我想都见见。” 徐昭昭立即举手答应,徐程青也笑眯眯的应下了。 林锦婳上马车前,看到在转角悄悄等着的墨风,墨风跟她点点头,林锦婳这才淡然勾起唇角,上了马车。 他们先去了名下的当铺,当铺乃是林锦婳亲自处理的,如今不管是掌柜的还是账房,一见她来,都十分恭谨有礼,她随意翻了翻账簿也不见出错,倒也没多留,剩下又去看了看相隔不远的两个绸缎铺子,不过其中一个铺子刚巧就在景王府外不远处。 她们站在屋里说话,讨论着绸缎,林锦婳的余光却一直看着屋外景王府门口。 景王府外那不远处的一颗粗壮的大树后面,一身褐色衣裙的妇人正猫着腰等着,头发花白,仿若五六十的老人。 林惜玉本是才从赵阚那儿说完话出来,莫名接到下人传来纸条,说王晖远在外求见,有重要事情细谈。 她本是不感兴趣的,可一想到能当面揭穿王晖远背叛了她还要暗中算计她这件事,她便暗爽不已,便只带着个贴身丫鬟就出来了。 在门口看了看,辩了辩方向便提步往前而去。 她没察觉到大树后佝偻的妇人,绕过大树,转角便是宽敞的大街和林立的商铺,她看了看手里的纸条,提步往前走去,身后那褐衣妇人忽然抓起地上一把尘土就疾步朝她走来。 丫鬟余光瞥见她,立即转过头呵斥:“你是谁啊?” 林惜玉也停下身子,但才转过头,看着她蓦然苍老的脸和愤恨的眼神,煞时怔住:“叶氏,你没死!” “你该死!” 她低哑着嗓子,一扬手,手里的尘土便洒了出来落到林惜玉的眼睛里。 林惜玉倒退半步,奈何她手里锋利的匕首已经朝她身上疯狂的刺了下来。 林锦婳朝暗处的墨风看了眼,墨风会意,手里的石子迅速打在林惜玉的膝盖上,让她跌倒在地,只能任由叶氏摁在地上拿着匕首疯狂的往她身上扎,不多时,十几个血窟窿便开始汩汩冒血,连林惜玉的贴身丫鬟都惊呆了。 她转头要跑回去求救,叶氏反手拿起匕首要朝她杀了去,边杀边问:“林锦婳,她不是也在这里吗?把她叫出来,我要杀了她!” 她嘶哑的声音传的并不远,丫鬟张着嘴吐出一口鲜血便断了气。 身后,林惜玉还剩一口气,她忙拖着残破的身子往前怕,周围的人看到了,知道她是景王府的人,也赶忙来救,但现在谁也挡不住叶氏杀人的心。 她不要命般又扑了上去,掐住她的脖子一匕首刺穿了她的心脏,而她也被景王府问讯赶来的侍卫一剑斩下了头颅。 叶氏的头在地上咕嘟滚了一圈才停下,周围的人均是发出一声惨叫做鸟兽散了。 林锦婳漠然看着这一切,瞧见徐昭昭和徐程青过来,才只做慌张般将她们拦住:“不要去看……” “怎么了?”徐昭昭还好奇,徐程青倒是看了一眼,待看到地上那一身血窟窿咽气了的林惜玉和头被人砍下来的叶氏,面色也紧了几分,捂住徐昭昭的眼睛便把她拎了回去,才对林锦婳道:“先上马车,我们立即回府。” 林锦婳微微颔首,简单跟掌柜的嘱咐了两句,便出了铺子上马车去了。 走时,郑如意正好从里头出来。 林锦婳看她一眼,却感觉到贴着手腕的玉蝴蝶开始微微发热了,她不解,四下看了看,并不见那灰衣男人,只沉了沉,上了马车去。 徐昭昭依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林锦婳却忽然道:“方才我听人说,京城出现了练蛊人。” “练蛊?”徐程青面色不大好看:“这东西邪门的很,南疆人也素来知规矩不往我锦朝来,怎么会忽然出现练蛊人?” “许是与人特意养的,总之日后小心些,今日这事,八成也是毒蛊作祟。”林锦婳一来想提醒他们,二来,她就是要借着这事把赵阚养蛊的事捅出来。 徐程青跟徐昭昭都严肃点了点头,各自回想着方才的事,都没了说话的兴致。 回到徐府,林锦婳独自回了院子,到时,竟发现杨妈妈正跪在院子里。 她屏退了左右,只留下采儿墨雪,才走到她身边,问道:“怎么了?” 杨妈妈一见她来,立即就开始磕头。 墨雪看了眼,觉得不对劲:“小姐让朱无才来见,怎么就你一个人,朱无才呢?” “朱无才他……”杨妈妈红着眼捶足顿胸,半晌才恨恨骂道:“那个杀千刀的泼皮老,他竟是卷走了所有的钱财拐了小丫头跑了。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啊……” 林锦婳顿了顿,以朱无才的能力加上她看到的铺子的经营状况,一个月的时间,五个铺子加起来的收益不会超过两千两。 她看着杨妈妈如此,只道:“你是求我恕你的罪,还是恕他的罪? 杨妈妈也傻眼了,小姐对身边人一贯宽容,想来不会对自己如何,只道:“朱无才虽然该死,但他到底是我男人,请小姐饶他一命……”她见过林锦婳狠辣样子的,她做得出杀人的事。 林锦婳看着她左右闪烁的眼睛,只浅浅一笑:“妈妈该知道我最恨的就是背叛者。” “是……” “但看你衷心侍主的份上,我可以饶他一命,你若是见到他,告诉他这辈子都别再踏足京城半步。你若是要随他走,我会给你一百两做盘缠,也算了了我们这桩主仆情义。”林锦婳寒声道。 杨妈妈死死咬牙半晌,重重磕了几个头:“奴婢来世再伺候主子。” 林锦婳知道她的意思了,也不勉强,让人打发了一百两银子便让她走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跟墨雪对视一眼,墨雪立即会意。杨妈妈这样的人,若是朱无才真的跑了,她不会回来的,多半是知道林锦婳不会把他们怎么样,而这两人知道小姐太多秘密了,若是已经被人收买…… “奴婢会查清楚的。” “顺便……”林锦婳看着她,淡漠道:“看看林端。”如今林惜玉一死,他不会猜不到下手的是自己,那他会怎么做呢?会不会去找他真正的主子,如果是,那就最好不过。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幕后之人 朱无才这会儿在城外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旁边跟着一辆铜盖大骡车,还有个殷勤的赶车仆从。 等了半晌,那仆从才道:“掌柜的……” “叫老爷!”朱无才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爷我往后可是要当大官儿的,往后谁见着我,都得低头哈腰称呼我一声朱老爷。” 仆从也机灵,立即应声:“是是,朱老爷,咱们还要在这儿等多久?贵人怕是都等得不耐烦了。” 朱无才听着也有些烦,朝城中看了看,才道:“这死老婆子,怎么还不来。” “会不会被人扣下了?”仆从道。 朱无才摇摇头:“林锦婳这人,把下人当亲人一样,呵呵,我不过拿了她点银子,况且老婆子还跟她做过那么些勾当,她不会对她怎么样的,说不定还要赏她些盘缠呢。” “当真?” “可不是当真,那个败家娘们……”朱无才又是一声讽刺,心里暗笑林锦婳蠢,不仅让杨妈妈抓到那么多的把柄,还一开始就毫无保留的把铺子都交给他来管,最后得到的,可不就是人财两空么。 她正说着,一个妇人急急朝着跑来,朱无才一瞧,不正是自己的的婆娘杨妈妈么。 杨妈妈揣着实实在在一百两银票过来,朱无才立即转头上了马车,杨妈妈却是犹豫了。 朱无才见她还不跟上来,不由恼道:“你做什么呢?贵人都要等急了。” 杨妈妈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心慌:“我还是不放心,朱无才,小姐不是一般人,我……” “她也就那么点小手段罢了,你怕什么?再说了,现在是她放你走的,难道还能追上来不成?”朱无才轻嗤一声。 杨妈妈仍旧觉得不对劲,想起来时林锦婳特意跟她说的,最恨背叛的人,她们拿着银子跑了,顶多也就算骗财,但如朱无才所说要去见那贵人,可就是背叛了。 她还是不放心,道:“要不算了,咱们拿着这些银子走吧,好几千两呢,走时小姐还又给了我一百两,我们就是去买百十亩地都请一堆仆人都够了。” 朱无才看她竟然打起退堂鼓,忽然冷了脸,扒到马车边寒声道:“你可想清楚了,咱们要去见的人,可是四……”他话说了一个字,又咽了下去:“若是敢不去,也是死路一条,而且你想一辈子做个处处遭人欺负的普通人吗?一个区区六品千户的夫人都能把我们欺负的要死,我朱无才这样大的本事,就不信还挣不出一个六品官来。” 杨妈妈看了没见识的他一眼,气道:“你以为六品官那么容易当的……” “行了,别啰嗦,要回去你一个人回去,不回去现在就上车。”朱无才寒声道。 杨妈妈看着自己男人,想着林锦婳,犹豫半晌,还是下定了决心,上了马车去。 他们皆不知,墨雪早已跟在后面了。 徐府。 林惜玉跟林锦婳虽然私底下已经撕破脸,明面上还是姐妹,就算林端变成庶子,林惜玉也是她的庶姐。 墨雪不在,她寻了个徐府懂礼的婆子去景王府送去了吊唁礼,自己便没亲自去。 采儿服侍在侧,见她只若无其事般在暖榻边看书,浅笑道:“小姐,方才昭昭小姐使人来问,明日可还去公主府?” “自然去。”林锦婳淡淡翻了页书,才继续道:“告诉她,明日小心些就好。” “是。”采儿应声退下了。 林锦婳看着她转头出去的背影,也知道是时候送她走了。 因为林惜玉死了一事,赵阚倒不好立即纳郑如意为侧妃了,却也送了消息去郑府,算是定下了这桩事。 刘夫人还安慰着儿子说马上要能娶到郑如意呢,忽然郑府来人悔亲,她当即就带着十来个家丁到了郑府。 郑老夫人也是头疼不已,不肯见她,谁知刘夫人就在家门口闹了起来,郑老夫人这才不得已亲自来了门口见她,老远就一声亲昵的喊:“刘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我们刘府喜糖都给人发了,你说悔婚就悔婚,这般不把我刘家放在眼里吗?是,我刘家是比不上你郑府,但你可要想清楚,这般羞辱刘家,刘家也一定誓不罢休!刘夫人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她素来还是讲究些仪态的,只是她也为了救郑莱的事儿东奔西走了,郑家转头就来个悔婚,她的脸面也算丢光了。 郑老夫人也是一肚子苦水,只道:“实在是景王殿下要娶我家郑如意为侧妃,所以才会如此的。” “景王?会看上你家那个残花败柳?”她故意冲着府里喊的,郑如意的院子离这儿不远,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面色青紫的坐在房间里,只等着这位刘夫人离开。 郑老夫人面子有些挂不住,只道:“这次是郑家做的不对,你说怎么办?是景王……” “我可不管,既然你承认做的不对,那就赔钱,我彩礼喜糖什么都准备好了,你总不能让我白白浪费。”刘夫人也不绕弯子,直接道。 郑老夫人一听钱,心微微一紧:“你要多少?” “一万两白银。”刘老夫人也不怕狮子大开口。 郑老夫人一听,却是心跳都漏了一拍,当即冷了脸:“你家彩礼准备花去了一万两?” 刘夫人只狠狠道:“不给我就去定南侯夫人和端慧公主那儿告状,说你们骗婚,如今还要骗景王,你那儿子怕是这一辈子都别想出来了,他现在身上背的可是贪污罪,若是再严查,指不定还要查出更多。” 刘夫人可劲儿威胁着,郑老夫人跟她周旋许久,竟是半两银子都没少,最后为了先稳住她,只能答应。 刘夫人这才又讽刺了一番,才扭头回去了。 等她一走,郑老夫人当即去了郑如意的院子,看她还坐在床边绣嫁衣,气得一把将嫁衣扯过来扔在了地上:“那一万两银子你给我凑来,凑不出来,就死在这屋里也别想嫁出去。” 郑如意眼眶微微发红,抬眼看她:“娘亲还尸骨未寒,祖母,我也是你亲孙女,你何苦这样为难我?我好了,难道对郑府不好吗?” 郑老夫人听到这话,有些心虚,只嗫嚅了下嘴唇,道:“你都坏了名声了,还能怎么对郑府好?嫁去景王府也是个侧妃,你有本事,就把你爹救出来。“ “我自然会救。”没有郑莱,她在景王府也只是个空壳子侧妃。 郑老夫人听到这话,心情才好些,只道:“你早些把银子凑出来,没有就去跟景王借,他乃是堂堂王爷,不可能没有银子,然后再把你爹救出来,否则,你就被指望出嫁了。”说罢,转头踩着她的嫁衣便出去了。 郑如意眼眶酸胀的厉害,却死活没让眼泪流下来。她阴冷看着老夫人离家的方向,面上生出杀意。你们不把我当人,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第二日已经是晴好的天气,随着春闱的即将到来,所有人都陷入了紧张的氛围中,除了景王府门口发生的这桩渗人惨案还在被人悄悄议论外,大多都在谈科举之事了。 林锦婳早起时,瞧见墨雪还没回来,不由有些担心,采儿却是笑着推开门进来了,瞧见她还未换上衣裳,笑着呈上手里的锦盒来,笑道:“宁王府送来的,今儿王爷也会去端慧公主的宴席。” “是吗?”林锦婳略有些惊喜,他说这几日就会走,她还一直担心就这样见不到他了。 采儿笑眯眯将锦盒拿来,道:“自然是,奴婢还能骗您不成,您先更衣吧。” 林锦婳微微颔首,锦盒一打开,一套樱桃红的长裙便出现在了眼前。 广袖束腰交领长裙,领口用更暗红的线绣上了朵朵梅花,裙摆上更是散落绣着梅花花瓣,走起来,仿若梅花散落下般,里面是一套月牙白的里衬,里衬袖口用红线绣了梅花,瞧着更是相得益彰。 采儿看着她往后挽了个飞仙髻,簪着嵌着红宝石的金簪和步摇,眉心点上一朵梅花装,胭脂染妆,脖颈白皙而纤细,整个人带着清冷气质,仿若冬日绽放枝头的寒梅,美的惊艳。 林锦婳看她又是这幅样子,只抬手点点她的额头:“你今日不必跟去,留在府里待着。” “可是小姐……” “不许出府,明白吗?”徐府还是安全的。 采儿也怕自己给她添麻烦,乖乖点了点头。 徐昭昭跟徐程青早就换好了衣裳,正在门口等着,瞧见她来的时候,徐昭昭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徐程青则是眯起眼睛满意点点头;“昭昭,你学着点,锦婳这样的妹妹带出去才有面子。” 徐昭昭白了他一眼,便快速跑到了林锦婳身边,闻到她身上浅浅的香气,惊喜道:“你带了什么香囊,这般香?” “我自己配的,给你和表哥一人准备了一个。”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粉色的香囊和一个灰色绣白梅的香囊分别给了她们。 徐程青闻了闻,诧异看她:“是药?” “驱虫又好闻。”林锦婳弯眼浅笑,最主要是能暂时驱一驱蛊虫。 两人笑眯眯的带上了,三人这才去寻徐夫人一道上了去公主府的马车。 从这里去公主府的路不算远,没多久马车就在公主府门前停下了。 凌老夫人特意嘱咐了上次的朱妈妈在府门口候着,瞧见林锦婳和徐家人来,忙笑着迎了上来,道:“徐夫人,林小姐,我家老夫人正在花厅等候几位呢。” 徐夫人看出她对林锦婳的恭谨,也只客气笑笑,又让人给了封赏,这才提步跟着她一道进去了。 走时,林锦婳忽然看到前面一瘸一拐的熟悉身影,曾学海! 曾学海身边有个美人扶着,她一眼认出来是许久不曾见过的叶菱,当初她的确听汝嫣说过,曾学海纳了她为妾。 林锦婳微微皱眉,徐程青察觉到她的不对,关切问道:“怎么了?” “没事,见到故人了。”林锦婳眸光淡淡,这才往里而去。 不多久便见到了凌老夫人,她看起来气色不错,瞧见林锦婳来,还亲自起了身来。 徐夫人暗暗看在眼里,拉着几个孩子一道上前见了礼,这才寒暄着坐下。 林锦婳看到凌老夫人望着自己满是笑意的眼神,知道驸马的病应该是抑制住了。 说了不多会儿话,就见外头有小丫鬟来,道:“老夫人,公主请您出去呢,戏台子搭好了。” “好,去听戏。”老夫人喜欢林锦婳,连带着对徐夫人态度要好了许多,对她道:“你也随我一道去看戏吧,不少夫人都在,孩子们年纪小,便由着他们自己去玩。我会让朱妈妈全程跟着伺候,不会出事的。” 徐夫人见凌老夫人考虑这样周到,自是应下了。 林锦婳跟徐昭昭兄妹这才得以出来,自由在这偌大的公主府逛了。 不过冤家路窄这词儿还真是没错,几人还未到最热闹的地方,迎面而来便是曾学海。 曾学海瞧见林锦婳的第一眼,便惊艳的挪不开眼睛了,徐程青自然的挡在林锦婳两人前头,才朝他笑道:“这位公子眼睛不好?” 曾学海还未见过徐程青,又见她跟徐家人在一起,也猜到了他的身份,只敷衍一笑:“世上没有谁的眼睛比我更好了……” “哦,那就是腿脚不好,一个人偏偏要档路中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海中蟹,只知道横着走路呢。”徐程青依旧笑的温文尔雅。 徐昭昭早知她这哥哥毒舌的很,闻言,偷偷珉唇笑。 曾学海觉得在美人跟前有些丢脸,只强行笑道:“是你身后的林小姐太过貌美,让我一时看怔了,都说红颜祸水,现在可真是应验了,我才看了这绝世美人一眼,就遭你如此辱骂。” “好一个红颜祸水。” 冷漠的男声传来,曾学海只觉得背脊一寒,忙挪开了落在林锦婳身上的目光转头行礼:“王爷。” 赵怀琰淡淡睨了他一眼:“腿好了?可以出来了?” “托王爷的福……” “托本王的福,你早该死了。”赵怀琰淡漠说完,便看了眼林锦婳,见她也平静的看着自己,凤眸染上笑意,才对徐程青道:“徐公子随本王来。”说罢,转身而去。 徐程青不放心曾学海还在这里,高禀却是朝他眨眨眼。 徐程青早听闻这位宁王爷对锦婳护短的很,想了想,也就没说什么,跟着走了。 他们是走了,高禀却是没走。 曾学海没把他放在眼里,等人一走,便转头对林锦婳古怪笑道:“听闻林小姐跟嫣儿关系极好,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我真是日思夜想去看她,她却不在府里,哎,可惜。” 林锦婳第一次这般想打爆他的狗头,可惜墨雪不在。 她正想着,高禀走了过来,一把扛起曾学海便朝一侧的鱼池里扔了下去。 曾学海整个人都摔蒙了,满是鱼腥味的池水呛进他的口鼻里,让他当即喊道:“你疯了!” “难道不是曾公子要对我动手动脚碰撞之间掉下去的?”高禀冷脸讽刺完,转头朝林锦婳和徐昭昭见了礼:“小姐们去后院玩吧,再有人敢对小姐不敬,尽管叫属下来。” 徐昭昭笑意满满的点点头,林锦婳也浅笑着应了声。 走时,林锦婳还不忘看着曾学海笑道:“曾公子可听过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前几日去山上诵经,倒是有几分体悟,所以告诉曾公子。”林锦婳淡淡说完,这才转头离开。 朱妈妈也很识趣的没让人立即去救曾学海,等林锦婳出了这道垂花门,这才让人去救人了。 林锦婳随着朱妈妈到了小姐们聚集的地方,名叫观海苑,所谓的海,是因为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而且里面雕梁画栋,布置的景观也十分精美,倒也能算够‘观’了。 与寻常躲在一边不同,林锦婳径直往人多的地方走去,看到正在与人愉快交谈的郑娇娇,笑着走了过去。 郑娇娇瞧见她来,由一开始的别扭,也到了接受了,笑道:“林小姐,好久不见。” “郑小姐病可好些了?” “没复发了,就是发脾气的时候还是疼。”她叹了口气。 林锦婳知道她脾气大,疼是自然的。 林锦婳淡淡看着她的眼里努力藏着的嫉恨,只浅浅一笑。 这样的宴会,孙婉婉自然也是到了的,老远瞧见林锦婳和徐昭昭,只觉得尴尬,干脆打算转头走开,却不想跟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她嗅到鼻尖的馨香,忙退开半步看着来人,有了之前的教训,倒也还算冷静,道:“你是哪家小姐?” “我是郑家的。”郑如意直直看着她道。 “郑家?”孙婉婉一激动,莫不是兵部尚书郑家,她忙笑起来,道:“我是随父亲才调入京城的,姓孙名婉婉,你唤我婉婉就好了,不知郑小姐闺名是……” “听闻孙侍郎家的女儿国色天香,还才华出众,我听闻前头几位公主皇子正在锦鲤池畔对诗,不知孙小姐肯不肯赏脸一道过去?”郑如意温柔浅笑,避开自己的名讳。 孙婉婉早对京城向往极了,皇子公主这等人物她以前都只听过,见也是未见过的,看她又是郑家小姐,又肯邀请自己,自然高兴应了。 郑如意垂眸侧开身;“这边请。”说罢,便与她一道往观湖苑外而去。 林锦婳早就注意到了孙婉婉,但见她站在垂花门边,好似在跟垂花门后的人说话,倒也没在意。 正说着,郑娇娇又道:“听说郑如意马上要嫁给景王殿下了?” “可不是,也不知景王是怎么了,那样的残花败柳也要。”终于有人憋不住道。 郑娇娇横她一眼:“到底是景王,你们说话小心着些。”说罢,又看着林锦婳,她是知道林锦婳跟郑如意的恩怨的,眼珠子一转,道:“林小姐,听闻昨儿你庶姐死在景王府门口了?她可是景王侧妃,怎么这般轻易就被人杀了?” 林锦婳知道她想套话,最好指认郑如意就是幕后黑手,不过在传出她要嫁入景王府的同一天,同为侧妃的林惜玉就死了,她的确最值得怀疑。 林锦婳浅浅摇头,只微微叹了口气:“昨日的事我也是后来才听人说的,想来是因为叶氏心中嫉恨,所以盯着了吧。可惜,要是叶氏没有从大牢放出来,也不会发生这等事了。” “叶氏是怎么被放出来?”郑娇娇似乎找到了突破口,仔细盯着林锦婳,半点不想错过她脸上的表情。 林锦婳只微微摇头:“我也没去官府问过……” 旁的小姐们一听,胆大些的也跟着悄悄议论起来,撺掇着要去官府查查,毕竟郑如意一个残花败柳,本来要嫁给傻子给众人看笑话的,结果一转身就要成为高贵的景王侧妃了,谁心里能平衡? 徐昭昭倒是不明白林锦婳这番话的用意,凑近轻声道:“锦婳姐姐,咱们去别处吧。”这些小姐叽叽喳喳的嘴脸,她真是不喜欢。 林锦婳见目的达到,自然也不多留,不过她让人去赎叶氏,的确就是用的郑如意的名头。 想及此,嘴角冷淡勾了起来。 两人告辞出来,倒也没去别处,从偌大的湖边往上,正好有一片茂密的小山包,上面有一个凉亭,正好清幽又能看到底下情况。 两人上去坐好,很快便有丫鬟来侍奉了茶水。 清风徐来,不大的阳光正好洒进来,站在凉亭往下,可以看到整个如月牙般的大湖,微风吹皱湖水,很是惬意。 两人坐下没多久,又听得一阵嬉笑声传来。 “你说的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若不是那王晖远死活要把王汝嫣往我家夫君床上送,我家夫君岂会娶她?” 说话的女子语气很是轻细,也很轻蔑。 林锦婳眉头微微拧起,转头看去,不是嫁给了曾学海的叶菱还能是谁? 叶菱还在汀步上走,因为亭子边有不少茂密大树,倒是没发现林锦婳,只跟旁边的人继续道:“你们别瞧着那王汝嫣多么冰清玉洁,听夫君说,那日晚上可是风情万种,也不知私下是个多么无耻放荡的女人。” 徐昭昭听得都有些不舒服,她知道林锦婳跟王汝嫣关系亲近,故意大了声音对林锦婳道:“锦婳姐姐,这儿不知哪里飞来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叶菱听到这话,当即顿住脚步,而后才瞪了眼身边跟着的丫鬟,丫鬟忙上前跑到凉亭边,瞧见真是林锦婳,才行礼道:“奴婢见过林小姐。” “你不必跟我行礼。”林锦婳淡漠扫她一眼,而后才走出了凉亭来,看到一身桃红色长衫敷着脂粉的美貌少妇人叶菱。 叶菱丰腴了些,更添了份媚态,眼角眉梢的春情仿若五月盛开的桃花,水盈盈的眸子越发勾人,想必十分得曾学海宠爱,否则一个妾,哪里敢能来这公主府的宴会? 叶菱见到她时,第一眼是妒忌,而后瞬间化为欣喜和亲和,上前几步笑道:“锦婳,你也在,许久不见你,你真是越发好看了。” “我来时,曾公子被人扔进了水潭,叶姨娘怎么还不去伺候,反而在这儿赏花呢。”林锦婳淡淡道。 “什么?谁扔的?”叶菱并不知道这事,难得来这样的地方,她一心想着多结交些贵人。 “宁王爷扔的。”徐昭昭也走了来,看着她身边跟着的大家小姐,才道:“对了,昨儿你姑姑和林紫苏才过世,你可曾回家看过了?” “我……”叶菱面上微微有些发烫,却只勉强笑着垂眸,又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我也想去,但我现在嫁入了曾家,就是曾家人,姑姑和紫苏到底是犯了错的人,我如何能回去看望呢?” 徐昭昭皱眉,不知如何反驳。 林锦婳只扫了她身边的那躲躲闪闪的黄衣小姐一眼,那不正是之前一直跟在郑娇娇后头的翰林家的小姐么。 她淡漠道:“叶姨娘既已嫁入曾家,自然是当以曾家为主的。” 叶菱笑笑,已是不想跟她在多说话,只道:“时辰不早,我先去寻我家夫君了。”说罢,见了礼赶忙走了。 林锦婳也不挽留,看着她们下山,心里才微微叹了口气,对徐昭昭道:“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也下去吧。” “嗯,不过这曾家人也真是够恶心的,自己干了那些脏事儿,如今还能洋洋自得的说出来。”徐昭昭替王汝嫣有些不忿。 “因果循环,他会遭报应的。不过这话,你往后不能再说。”徐家还算清净之地,不能招惹了这烦恼。而且汝嫣若真的嫁过去,也不能因为自己跟叶菱和曾学海闹翻了,而给她带去麻烦。 徐昭昭自然明白,点点头不再多说。 两人下了山去,不多时宴会便开始了,今儿来的人可不少,除了离京的九皇子和赵怀琰,其他几位皇子王爷均是到了。 端慧公主和驸马在最上首坐着,面上均带着喜色,皇家人自是在上首围坐一起,济济一堂。 徐夫人瞧见她们过来,也走了来,步履间带着几分匆忙。她看着她们二人,目光深深道:“一会儿你们先回去。” “娘,怎么了?”徐昭昭正看得热闹呢。 徐夫人拉着林锦婳的手,才低声问道:“你之前是不是给罗家老夫人看过病?” 林锦婳颔首:“是,她现在身子应该好了才是。” “没有,罗夫人这次见到我神色不对,我托了凌老夫人去问了,竟是罗老夫人不知怎么发了恶疾,有太医说是因为吃了你开的药,现在命在旦夕,也不知能不能救得回来。”徐夫人神色有几分严肃,但还算镇定:“这件事尚未传开,想来罗家人也不确定就是你,但今日我担心有人发难,毕竟你才给驸马看过病。” 徐昭昭也跟着着急:“这可怎么办,要不我们先回去找爹爹?” “我也是这个意思,你们去叫上青儿一道回府去,我一会儿跟凌老夫人提一提,随后再回去。”徐夫人道。 林锦婳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罗老夫人生病,八成是别人动的手。 她顿了顿,才道:“给罗老夫人看病的御医是谁?” “不知,好似有两位御医。”徐夫人道。 林锦婳微微颔首,找出这两个太医是听了谁的命令,就能知道到底是谁指使的了。 她也不多留,跟徐昭昭一道悄悄退出去了。 叶菱在后边看见她们三人神色严肃的在说话,便留了心,等林锦婳几人一走,忙对一侧才换了衣裳的曾学海道:“夫君,林锦婳怕是出了什么事。” “现在宁王在,她能出什么事?”曾学海还忌惮着宁王,纵然气,也只能憋着,不敢轻举妄动。 叶菱见他不悦,也不敢再说,将心里的疑惑又都压了下去。 林锦婳跟徐昭昭出门来,正好碰见赵阚从拐角过来,瞧见她,只玩味的站在原地看她:“林小姐。” “臣女见过景王殿下。”林锦婳垂眸行礼。 徐昭昭倒是看到了他身后跟着的孙婉婉,奇怪道:“孙小姐也在这儿?” 孙婉婉面上绯红退下,看着她竟也没之前那股子的讨好,只敷衍笑笑:“刚好与郑小姐同路。” 赵阚只看着林锦婳垂眸的样子,肤如凝脂,面若桃花,当真是绝色美人,只是可惜了…… “林小姐这般匆忙,是要去哪儿?现在宴会可是要开始了。”赵阚故意挡在她身前不走。 林锦婳感受到贴着手腕的玉蝴蝶又开始发热,抬眸看了看他,难不成他身上带着蛊虫?只道:“臣女家中有急事,恐怕要先行离开,既然宴会要开始了,王爷请便。” 赵阚冷冷一笑:“本王听说林将军西南之行遇险,现在已经下落不明,你的确该着急一番。” “什么?”林锦婳拳头紧握,哥哥遇险了? “你还不知道么?父皇已经下旨,由郑莱郑将军今日下午亲自带兵无营救,只可惜西南那等荒僻之地,土匪出没,不知林将军还有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呢。”赵阚说罢,看她震惊又不甘的神色,俯身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若是来求我,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救他,就是留一具全尸也好,是不是?” “哥哥吉人自有天相,就不浪费景王的时间了。臣女听闻庶姐昨日惨死在景王府门口,叶氏更是被人景王府的人一刀砍下头颅,王爷若是得闲,也该想想如何让人觉得王爷你有救人的本事。”说罢,带着徐昭昭径直越过他离去。 赵阚听罢,怔了怔,旋即看着她的背影哈哈大笑起来:“林锦婳,想不到你这般冷静,那本王就看看你能冷静到几时,我方才说的话,随时有效!” 林锦婳再没停下步子看他,郑如意在一侧望着赵阚掠夺般的眼神,暗暗咬牙,只上前道:“王爷,时辰不早了,该进去了。” 赵阚睨了她一眼,再没多看,转头而去。 郑如意知道赵阚现在对林锦婳极为感兴趣,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只可惜她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她看着赵阚头也不回的离开,慢慢攥紧了拳头。 林锦婳快速到了前院,但前院很大,下人也不知赵怀琰去了哪里,就连徐程青都不见了。 她有几分着急起来,在前院找了一圈,没见到人,立即就要出府去,但才踏出府门,就见徐程青已经迎了来:“锦婳,昭昭,你们怎么出来了?” 徐昭昭着急道:“景王说锦澄表哥出事了……” “他竟然告诉了你们。”徐程青登时对赵阚没了好看法,见一向从容的林锦婳面带焦急,才道:“别担心,宁王殿下一收到通知,立即就去安排了,不过他明天就要离京,所以事情都交代给了我,我一会儿就去找姑父,让他出发去西南。” 林锦婳也是这个意思:“西南凶险,嘱咐父亲一定小心。” “姑父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宁王殿下都放心他,你也放心吧,而且此番姑父借着这个机会出城,宁王殿下还另有安排呢。”徐程青一想起赵怀琰的计划,便觉得这人的城府真是深极了,但也聪明极了,就连一向自诩最聪明的自己也佩服的很。 林锦婳听到这些,这才松了口气。 “那我们先回徐府。”罗老夫人的事还要处置一番,她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 徐程青颔首:“我送你们回去。” 林锦婳应下。 几人迅速回到徐府,昨日跟着杨妈妈出去的墨雪也回来了,而且还负了伤,左肩一道长长的血痕,人也虚弱的厉害。 花厅里,墨风跟在一侧替她简单包扎了伤口,瞧见林锦婳回来,这才上前见了礼。 “怎么回事?”林锦婳迅速让人拿了最好的伤药来,墨雪看着她关切的样子,浅笑道:“奴婢没事,忙不过奴婢发现朱无才的确被人收买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四皇子殿下。” “四皇子?诞下皇长孙的那位四皇子?”林锦婳寒生问道,前世他不过是赵阚的附庸罢了,懦弱无能,也没几分才智,不应该是他才对。 “是他,但他很奇怪,问了朱无才和杨妈妈的问题,竟都是关于小姐和宁王殿下的。”墨雪轻声道。 林锦婳也有些迟疑,的确不对,四皇子此人是真的资质平庸,前世一辈子也没折腾出什么水花来,这辈子怎么可能突然开智了?除非背后有人操纵。而且背后那人不关心自己的秘密,反而关心自己与赵怀琰的事,难道那人主要是冲着赵怀琰来的? “朱无才跟杨妈妈处置了吗?”林锦婳问道。 墨雪颔首,却是面色古怪;“没等奴婢动手,四皇子倒是先下了杀手,不过发现了藏在暗处的奴婢,这才一路追杀过来。不过您放心,奴婢没有暴露身份,将人甩了以后,遇上墨风,这才回来的。” 林锦婳微微颔首,看她实在虚弱的撑不住了,才道:“你先休息,剩下的事我自会处理。” “是。”墨雪应声,这才由人扶着下去了。 林锦婳思来想去,也想不透背后的人是谁,难道是跟设计了罗老夫人的人是一个人? 她陷入沉思,外面的天色却是慢慢黑了。 徐夫人回来后,立即把事儿跟徐泊山说了,徐泊山还未来得及用晚饭便出去了,直到半夜才回来。 房间里,徐夫人一直没睡,见他回来,才上前替他解下披风,问道:“可打听出来了?” “嗯,是宫里的刘太医跟章太医,都是皇后常用的人。”徐泊山道。 “难道是皇后娘娘……” “不知道。”徐泊山打断她的话,微微叹了口气:“罗家跟这两位太医都算有些交情,所以罗老夫人病了再请他们过来,也属正常,只是听说罗老夫人好似是忽然发病的,现在还在昏迷。” “那锦婳可会有事?”徐夫人一想到林锦婳,心疼的红了眼睛:“这孩子可怜,没了娘亲,又屡屡遭最亲的人算计,这才过上好日子,怎么又被人惦记上了。” “朝廷里的势力本就复杂,锦婳即是林麓之的女儿,又是未来的宁王妃,自然会被推到这风口浪尖。”徐泊山看她心疼至极的模样,叹了口气上前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道:“你且放心,明日我便会入宫去请见皇上,让他再派其他太医去看看锦婳开的药是否真的有问题,当时药方都是写得清清楚楚的,只要找到那药方,也能证明咱们锦婳清白。” “那就好。”徐夫人抹了抹眼泪,这才算稍稍松了口气。 林锦澄的事儿并未传开,所以他们也还不知道。 夜里,墨风将徐泊山打探来的消息传给了林锦婳,林锦婳也迟疑了,会是谁呢?皇后?自己与她还不算有利益冲突,她不会选择在怀琰离京之际忽然做出这样的事?可也不像是德妃,毕竟罗家也不是寻常人家,更不要说皇后常用的两位太医也不是吃素的了。 两人正在想着,院子外忽然传出一声闷哼,林锦婳想起方才要出去拿热汤来的采儿,急急就拉开房门跑了出来,可漆黑夜里竟也没有采儿的身影。 正在疑惑之时,徐家东苑忽然冒出一阵火光,一片嘈杂。 林锦婳顿了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墨风道:“马上咱们院子将西厢房烧了。” 墨风见她说的认真,知道事不宜迟,也不多想,立即照她的吩咐去办了,而林锦婳则是立即叫醒了院子里的下人,半步没有独自踏出这间屋子,若是没猜错,今日徐家着火是那幕后之人连环计的第一步,而方才那声闷哼,便是引她入瓮的第二步。 不过既然有人想瓮中捉鳖,那她也可以借瓮抓人! 正文 第七十章 自作自受 西厢的火很快大了起来,徐府顿时两处冒烟,小厮丫环们也全都惊醒了,院子里也一下子乱了起来。 林锦婳就坐在房中等着外面的消息,小厮丫环们端着水盆来来回回的跑,根本没有注意到院子里多了陌生的面孔。 林锦婳从窗户看出去,看到外面的人,垂眸将手里的粉末撒到了燃着的油灯里,登时一股馨香传了出来,外面欲要靠近的人才闻到这香气便停住了脚步,他们早知道林锦婳擅长炼药,也擅长制毒,但凡出现这些奇怪的味道,他们都不会靠近。 外面的陌生面孔停了会儿,看到投影在窗边的人儿一动不动,犹豫了下,还是转身离开了。 林锦婳瞧见人离开,立即看向墨风,墨风会意,立即悄悄跟了上去,不过墨雪之前也被打伤,想来这些人不仅有备而来,而且武功极高,她也不敢跟的太近。 林锦婳没有走出房间,她知道暗处必然还有人盯着,就等着她一个人出去。 没多时,院门口传来响动,定睛一看,不是徐家人是谁?而且身后跟来的婆子怀里还抱着晕过去的采儿。 她见状,这才跑了出去:“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采儿被扔在了我的院子门口。”徐昭昭揉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林锦婳,又看了看着火的西厢,道:“锦婳姐姐,你没事吧,也不知这夜里怎么了,竟是都着了火。” 林锦婳眉心微紧,徐泊山跟徐夫人对视一眼,心里却是有数,八成是谁又要算计锦婳或是徐家了。 林锦婳则是道:“等明日天一亮,我还是先搬回林家……” “你一个女儿家,搬回林家去岂不更危险?舅舅纵然不如你爹爹武功高强,但也不怕那些牛鬼蛇神,你不必担心,这纵火之事舅舅一定会细查清楚,把徐府中那些个下作东西全部揪出来!” 徐程青也跟着点头,无所谓般笑看着她道:“说不定只是意外,与你何干。只是今儿你这到底着了火,不安全,不若今晚去昭昭屋里睡吧。” 徐昭昭也没有丝毫害怕的意思,连忙点头。 林锦婳心中微暖,却也警惕。那幕后之人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采儿带走,还特意扔到了昭昭门前,必然是想警告她,可是警告她什么呢? 林锦婳笑看着徐家人,轻声道:“不必了,这院子挺好,丫环们都醒了,会在周围伺候着。时辰不早了,舅舅明早还要去早朝,不必担心我。” 徐夫人还要再劝,徐泊山倒是见她坚持,便只多调派了些人来伺候,这才回去了。 林锦婳送走他们,微微舒了口气,看着一侧昏迷不醒的采儿,眸光微黯。 如此直到天亮,都不见墨风回来,林锦婳等徐府大门一开,立即就把以前的老管家和他儿子叫了来,定下了亲事,便直接让老六秘密安排她们出京城了。 采儿虽然不舍,走时哭得泪眼朦胧,却也知道自己根本不会武功,也不够聪明,留下只会给林锦婳添乱,再不舍也还是答应了。 林锦婳不敢相送,只看着老六安排他们上了马车,便立即回了院子。 院子里,杨妈妈不在,采儿白兰也不在,一下子便空寂起来。 今儿天气尚算晴好,天上堆着浓密的云,林锦婳一个坐在院子里拿着手里的玉蝴蝶来回的看。玉蝴蝶只有遇到有蛊虫时,才会发热,而昨儿遇到赵阚几人时,玉蝴蝶更是热的厉害,难不成昨儿他们带上了跟厉害或是更多的蛊虫? 蛊虫乃是明令禁止私下养着,但赵阚昨儿出现时便有了征兆,那景王府必然更多才是。 这般一想,她忽然想到了如今终于得太后召见的慧觉,沉寂这么久,他也该发挥下作用了。 想罢,她立即起了身备了轿子就要去寻定南侯夫人,但还未出门去,罗府的人便找上了门来,一同来的还有罗尚书本人。 罗尚书有几分王夫人的影子,不过看起来比王夫人更老一些,而且五官冷硬,面色微沉时嘴角往下抿起,很是瘆人。 徐泊山一早上朝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徐夫人便亲自接待了他到屋里。 罗尚书也不是个不体面的人,再有情绪,也是到了屋里才爆发出来:“林锦婳呢?” “罗大人,你寻锦婳何事?她到底只是闺阁姑娘……” “你若是不现在把她找来,就不要怪本官亲自把她抓出来!”罗尚书的怒气已经写在脸上了,但说话时仍有几分克制。 徐夫人看出端倪,只对旁边婆子吩咐去请林锦婳过来,才看着他道:“罗大人,听闻罗老夫人最近身子不大好,你这般怒气冲冲,可是为了此事?” “想来你也知道了。”罗尚书声音更冷了几分。 徐夫人见他如此,又试探道:“那大人此番前来,是要叫锦婳再去看看吗?” 罗尚书没说话,以前对于林锦婳的医术他也是持怀疑态度的,但这次罗老夫人的病症爆发的很猛很迅速,两个御医虽然都说是林锦婳所开的药方有问题,但他知道文人相轻,刘御医和章御医对林锦婳一直就存在偏见,这次也不排除是因为偏见而产生的误诊,最重要的事,他们对老夫人的病症束手无策,他只能再次寄希望于林锦婳了。 不多时,林锦婳便已经过来了。 林锦婳是走到门口看到罗家的马车时,自己折返的,罗老夫人的病她也一直很疑心,若是有人假借害死罗夫人来栽赃自己,下一个说不定就是驸马,或是定南侯夫人…… 到了花厅,看着满面怒气的罗尚书,林锦婳不紧不慢的上前见了礼,才道:“尚书大人,若是不介意,我们现在便先去看看罗老夫人吧。” 罗尚书本以为她过来至少要先辩驳一番,没想到竟是一句话也没说。 他顿了顿,迟疑的看她问道:“你就没什么想问的或想说的?” “锦婳虽然行医不久,但绝不至于出现开错药之事,而且老夫人的病症不过是简单的妇人病,症状单一且简单,就更加不会出错了,所以既然罗老夫人病了,必然是某一环节出了问题,所以锦婳才想先去看看,再做定论。如若锦婳错了,绝不会求饶,罗大人尽管罚就是。”林锦婳淡淡直视着他道。 罗尚书听这话,道松了口气:“好,你还有几分胆气,我也不为难你,但若真是你的药出了问题,我也绝不会轻饶了你。”说罢,直接提步往外而去。 徐夫人立即上前一步拉着林锦婳的手道:“这事儿你可有把握?” “我的药没问题。”林锦婳很坚定,但问题出在哪儿,她只有见过罗老夫人才知道。 “我让昭昭随你一起去……”徐夫人忙道,林锦婳想起昨晚那人的威胁,看了看徐夫人笑道:“我还想请昭昭帮我个忙呢。” “何事?” “帮我去一趟公主府,让驸马一定要小心最近的饮食和奇怪的人或气味,其他的不必多说。”林锦婳道。 徐夫人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但还是坚持道:“我让青儿陪你到罗家去,不然我不放心。” 林锦婳见她如此,只得应下。 一行人很快上了马车往罗府而去,但此时的墨风却糊涂了,她跟着昨晚的人先一路到了景王府,又从景王府到了九皇子府,再到郑府……每一处他都有认识的人,每一次都要聊许久,虽然都是些废话,临到天明,她才放弃了继续跟踪,因为她发现这些人分明就是故意在拖着她而已。 她在暗处看了看,转头就要离开,那盯着的人却忽然转过头喊住了她。 “告诉你们小姐,不要妄图跟我们主子争什么。” “你们主子是谁?”墨风回头反问,那人只是凉凉一笑:“到时候你们便会知道,你现在只需要告诉她,她绝不是我主子的对手。” “你不告诉我你们主子是谁,我家小姐如何知道能不与她争?”墨风甚至猜不到他们主子是男是女。 那人眨眨眼,想了想,才道:“等宁王从外办事回来,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这几日的事儿,就当是初次见面,打个招呼。” 墨风见他没打算说,只得转身离去。 等她一走,那灰衣小厮才淡淡一笑,慢慢揭下了面上那张易容用的人皮。 林锦婳到了罗府外时,便觉得玉蝴蝶已经隐隐开始发热了,却又不似蛊虫出现时的那般热,仿佛那蛊虫还藏在这府邸深处,却能散发出强大的危机感了。 她随着罗尚书一路到了罗老夫人院子里,还未进去,就见到了熟面孔。 孙婉婉从里边跟赵阚说说笑笑出来,刚巧见到迎面而来的林锦婳和徐程青,娇媚的面容一下子僵住。 徐程青对她无感,只淡淡扫了她一眼,便朝赵阚行了礼。 赵阚眯起眼睛笑了笑,道:“正巧,想不到还能在这儿遇见徐公子,方才我还跟婉婉说,徐公子一表人才,虽然没有职位在身,但为人稳重,又是徐家出来的,日后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还是景王殿下有眼光。”徐程青似乎没听到他亲昵称呼孙婉婉昵称一般,得体笑道。 孙婉婉见状,略有几分尴尬,干脆躲到了赵阚身后不出声。 林锦婳只淡淡攥着手里的玉蝴蝶,但玉蝴蝶并没有因为靠近了她们二人而变得更热,难道昨日那蛊虫不是在她们身上?昨儿跟他们在一起的,也就多了个郑如意而已。 赵阚转头把目光落在林锦婳身上,开口:“林小姐……” “臣女还急着给罗老夫人看病,不知王爷能不能让一让?”林锦婳直接道。 罗尚书也是这个意思,好在林锦婳已经开了口,对她的印象也好了些许。 赵阚面上笑容微微一滞,也只冷笑道:“自然是罗老夫人的病重要,且看林小姐有没有这回天之术了。” 林锦婳微微垂眸:“臣女自当尽力而为。” 赵阚也不再拦着,退在一侧,林锦婳这才跟着罗尚书急急走进了里屋。 才到房间,玉蝴蝶立即*起来,林锦婳抬头一看,那坐在罗老夫人床边的人不是郑如意是谁?那厉害的蛊虫便在她身上? 罗夫人面有忧色,瞧见林锦婳来,嘴巴张了张,又没说出话来,倒是郑如意假意抹了抹眼角,破涕为笑般道:“林小姐来了,赶紧看看老夫人吧。” “怕是要先请郑小姐出去,最好先出罗府才好。”林锦婳淡淡道,她一在,她便无法确定罗老夫人忽然病至此,是不是因为有蛊虫作祟了。 但这话她不说出来,外人只以为她这般是为下郑如意的脸面,与她算私仇。 罗夫人微微皱眉,道:“郑小姐也是罗府的客人,林小姐,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徐程青倒是相信林锦婳绝不是如此不顾大局的人,只上前问道:“锦婳,可是有什么原因?” “有,但现在不能说,还请郑小姐先出去,否则这病看不了。”林锦婳不指望罗夫人,只看了看罗尚书:“锦婳若是为泄私愤,也断不至于蠢笨至此,在这儿跟郑小姐撕破脸。” 郑如意面色微微泛红,眼底盈出泪水,却只做大方道:“罗夫人,没关系的,如意先出去便是了。” 罗夫人感激的看她一眼,倒对她有了几分心疼。 郑如意转身走到林锦婳跟前,规规矩矩的给她见了一礼,才怯怯道:“林小姐,如意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下次我一定会注意,不会出现在你眼前碍你眼的,只求你能放过我。” 林锦婳看了眼罗夫人对自己越发怀疑的眼神,只幽幽叹了口气:“郑小姐何必将我至于如此不义之地,待看完罗老夫人的病,我自会给你交代。” “都怪我……” “好了。”罗尚书有些不耐,只忍着性子对旁人道:“好生送郑小姐去外间歇着,不许慢待了。”他还不算糊涂,郑莱是什么人,女儿八成也好不到哪里去,即便罗夫人性子软,他却眼明心净。 郑如意闻言,知道再说下去讨不到好,只作强忍着委屈的样子给罗夫人见了礼,这才退出去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能感觉到玉蝴蝶的温度迅速降了下来。 而后她才看着躺在床上眼眸紧闭的罗老夫人,她印堂微微发黑,脸颊却发白,看起来已是濒死之像。 她走到床边先把脉,从似有若无的脉象上看,的确像是中毒。 她顿了顿,道:“取银针来。” 徐程青亲自替她打开药包取了银针。 林锦婳刺破罗老夫人的手指,挤出一滴鲜血,再以银针染上,半晌,银针没有变化,反倒是玉蝴蝶渐渐发热。 她想了想,将玉蝴蝶拿出来扣在罗老夫人扎破了的手指上,罗老夫人面上立即呈现出痛苦的神色, “这是怎么了?”罗尚书没看懂,只焦急问道。 林锦婳心里却是有了答案,略有几分沉重看他:“罗老夫人体内八成是有蛊虫。” “蛊虫?这怎么可能?京城里早已无人喂养这种东西了。”罗夫人慌起来。 罗尚书脸也微微有些沉,如果蛊虫被发现在罗府,保不齐会有人污蔑是罗夫人有人养蛊,前朝因为养蛊之事而故意污蔑侵害的达官显贵,实在太多了。 他面色微微沉了沉,看她:“林小姐,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我明白,现在可还要救罗老夫人?”林锦婳收回玉蝴蝶,罗老夫人面色立即正常了。 罗尚书看着自己母亲,微微咬牙,到底点了点头:“救!” 林锦婳这才又取了银针,这次直接扎破了罗老夫人的手腕,鲜血溢出,她迅速将玉蝴蝶摁了上去,不多时,罗老夫人的面色越发难看,呼吸也急促起来。 林锦婳心里也有几分不确定,这法子还是在她从长乐庵回来后,翻阅几本跟玉蝴蝶相关的古籍上查到的,但古籍只说逼出蛊虫,却未说如何解蛊虫之毒。 她不敢再分神,仔细观察着罗老夫人的状态,终于,在她额头沁出细汗时,罗老夫人的袖子里直接窜出一条湿滑的黑色蠕虫来,拇指大小,林锦婳认得出来,这便跟赵阚给自己用的一模一样。 罗夫人吓得尖叫一声,好在徐程青眼疾手快,立即拿了一旁的茶盏扣住装了起来,众人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林锦婳看着罗老夫人面色的黑色迅速散去,再看自己手里抓着的玉蝴蝶,却仿佛觉得自己的气血好似被它抽走了一半般,让她稍稍一用力,便觉得虚软到颤抖。 “这是蛊虫……”林锦婳缓了口气,才慢慢道。 罗尚书这下算是信了:“罗府怎么会有蛊虫……”她忽然想起林锦婳方才一定要郑如意出去,而且一直跟罗府没什么交集的郑如意的确在前两日突然来拜访,说要看看母亲,难道是她? 林锦婳收起玉蝴蝶,才道:“我也是最近翻阅了古籍,才知蛊虫可杀人一事,听闻年前京城来过不少南疆的奇人异事,只怕便有这养蛊人,而且我方才必须要郑小姐出去,便是因为她身上的蛊虫气味,比从老夫人体内驱出来的这一只,强了百倍不止。” “那为何她没事?”罗夫人有些不信。 林锦婳看了看她,道:“古籍上说,有两种蛊虫不会侵蚀寄主,一种叫连心蛊,听父亲说,我林家一房远亲的父辈出现过,还有一种,名叫蛊母,不但不会噬主,还会护住,因为她要将寄主当成未来小蛊虫们出生时的第一口肉食。” 听完这话,罗夫人又惊吓又恶心,差点吐出来,唯独罗尚书神情更加严肃:“那郑小姐身上的是哪一种?” “哪一种都有可能,这件事,罗大人知道该怎么处理,锦婳只是大夫,便不参与了。”林锦婳看着他道。她并不担心罗尚书会去好心提醒郑如意,他们现在便还怀疑着郑如意,而且最怕的,便是蛊虫一事走漏风声而招来横祸。 罗尚书深深看了她一眼,偏过脸去。 罗老夫人这会儿已经迷迷糊糊醒来了,这几日她仿佛并不知道自己一直陷入沉睡一般,看到林锦婳,有几分高兴:“你怎么来了。” “来替汝嫣看看您。”林锦婳没再管罗尚书,只轻笑道。 “汝嫣……”罗老夫人是知道王汝嫣的事儿的,听到她的名字叹了口气:“我可怜的嫣儿。” “现在怕还只是个开始。之前遇到曾公子的姨娘叶氏,她竟四处说些什么,王家和罗家马上就要做他们曾家的垫脚石……夺位什么的,我也没听清,只想着汝嫣这样单纯的女子嫁过去,怕过不上好日子了。”林锦婳微微叹了口气惋惜道。 罗老夫人闻言,目光立即凌厉起来,却没有表露给林锦婳看,只惋惜摇头:“还能怎么办,若是不嫁,岂不是被人戳了脊梁骨。” 林锦婳知道若不提曾家妄图利用罗家,罗老夫人必然为了家族的面子逼着王御史把汝嫣嫁过去,但现在知道后,八成也有些犹豫,便道:“听闻太后待字闺中时,曾有一庶妹,也是遭此一劫,后来该女子便请了大师亲自替她剪了一支头发供在长明灯下,代替自己的罪孽,而后又得大师指点为观音坐下玉女,吃斋念佛半年,便顺利嫁的高门大户,若不是前些年因病去世,也是一段佳话。” 这件事罗老夫人也知道,当初一样闹得满城风雨,但当时一位颇有名气的大师指点她为观音坐下玉女后,谁都是抢着要娶,当然,最重要的是那女子不但冰雪聪明,还有着倾国之貌,若是用在汝嫣身上,也不是不行。 罗老夫人笑着看了看林锦婳,道:“汝嫣得你为知己,实在是三世修来的福气。” “老夫人说笑了,听闻宫中有一位慧觉大师,在民间已是活菩萨般了,老夫人不若去问问,看看汝嫣可有这机缘。”林锦婳继续道。 罗老夫人当即点了头。 罗尚书看着舌灿烂花的林锦婳,又看了看一侧用茶盏封起来的蛊虫,严肃的目光少了些,等伺候老夫人歇下,才亲自送了她出来,到了门口时才道:“林小姐,罗府这事……” “我必然不会说,但保不齐有人会假借我的名义去传,罗大人,锦婳如今父兄都不在身边,王爷也离开了京城,不想卷入任何事情里,也不绝不想掀起风浪,您应该理解。”林锦婳垂眸站着,相对于高大的徐程青来说,她更显得娇小瘦弱。 罗尚书在吏部这个大染缸里摸爬打滚这么多年,如何不知其中弯弯绕绕,只点点头:“剩下的事情,本官会亲自去查,京城如若出现蛊虫,本就是死罪。” 林锦婳见他会意,也不再多说。 从罗府出来,便看到了似乎在等她的郑如意。 郑如意笑意盈盈的行了礼,才上前道:“你发现了?” 林锦婳早知她会知道自己能发现那蛊虫,倒是对她感兴趣:“你身上的蛊虫,若不是连心蛊,便是蛊母。” “何为连心蛊?什么又是蛊母?”郑如意想起那吃下去的恶心蛊虫,一直心有余悸。 “所谓连心蛊,便是两条能互相感应的蛊虫分别存于不同的寄主体内,互相感知痛苦喜乐,还有生死,换句话说,你们其中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也会死,你觉得给你吃蛊虫的人,会跟你吃连心蛊吗?”林锦婳见她自己竟是不知,知道她八成是被赵阚利用了。不过赵阚这个人,前世将自己利用殆尽,便一杯毒酒处置,今生对前世他爱得死去活来的郑如意,竟也下了这般毒手。 郑如意面色微微有些白,强自镇定看她:“什么是蛊母?” “蛊母便是能诞下无数小蛊虫的母亲,在她成熟之日,千百只蛊虫便会活活从你体内吃干净你的皮肉再爬出来,期限不出一年……”林锦婳如实告诉她,看着她蓦然发白的脸,知道八成是蛊母了,赵阚真够狠。 她猛地摇摇头,冷笑看着林锦婳:“你以为我会信你吗?这东西我可是亲口吃下去的,我比你再清楚不过!” 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那你希望好好孕育体内的蛊母,而且不要被我揭发。” 郑如意听得浑身一阵阵发麻,直到林锦婳从她身前走开,才朝她背影喊到:“你以为你能赢我吗?我什么都不在乎,不像你,什么都在乎,浑身的弱点!” 林锦婳手心微紧,脚步却未停,直到坐上马车,才冷冷合上了眼睛。 徐程青坐在一侧,面色有些严肃;“锦婳,你跟郑小姐到底有什么恩怨?” “表哥,我们去一趟绸缎铺。”她不能慌,不能乱,一旦乱了,就会给人可乘之机,将她一击即溃! 徐程青看她缩在马车一角的阴影里,不再继续追问,吩咐马车转道去了她名下的绸缎庄。 绸缎庄自朱无才走后,还依旧保持着正常的运转,因为这里的管事乃是林锦婳早早去请了的张小姐。 林锦婳下了马车,才走进铺子里一看,四处布置好似也做了改动,更加的清晰有条理,也更加的干净整洁,铺子里请的全是一溜儿标致的姑娘,穿着一样的衣裳,带着一样的发饰,标准的露八颗牙微笑脸,瞧见人来,看也没看便是整整齐齐甜甜美美一句:“欢迎光临徐记绸缎庄。” 林锦婳眨眨眼,徐程青也觉得好玩,笑道:“掌柜的呢?” “掌柜的在二楼,奴婢引公子和主子上去吧。”小丫头弯着眼睛笑眯眯道。 林锦婳觉得奇怪:“你们认识我?” 小丫头依旧甜甜的笑:“掌柜的让人描了您的画像放在二楼,让我们每日都看,就怕您突然过来,慢待了您。” “倒是聪明。”徐程青哈哈笑起来。 林锦婳也觉得这位张小姐是个奇怪又聪明的人物。 看了看,倒也不急着见她了,只道:“既如此,告诉她,剩下的四个铺子让她也一并管起来。” 小丫头微微一怔,林锦婳已经是转头走了。 等瞧见人走了,她才嘀咕道:“原以为掌柜的够奇怪了,这位小姐主子更是奇怪。” “小丫头片子,又背后说我坏话,罚你扎马步半个时辰。” 女子的声音传来,小丫头也只缩了缩脖子,回头看着从楼梯边伸着脖子来看的掌柜的,笑眯眯道:“奴婢可不敢说您的不是,您就放过奴婢吧。” “就你嘴甜。”张晓芳瞧着林锦婳远远离去的背影,手也托着下巴嘟囔起来:“古代人真是奇怪,不过这个林小姐倒像是个开明的,说不定我真能在这儿挣一大把银子,然后拐个美男回现代?”她满意的眯起眼睛笑了笑,看着手边一把许久不曾开封的剑,摇摇头:“罢了罢了,闯江湖哪有赚银子有意思……”说罢,扭头蹬蹬蹬又上楼去了。 林锦婳离开绸缎庄,便转道去了定南侯府,她也要入宫一趟见见慧觉才好。 这会儿的郑如意,因为知道了自己体内的乃是蛊母以后,没有直接去景王府,而是先回了郑府,不过才到郑府门口,就看到了正带着儿子来要银子的刘夫人。 刘夫人瞧见她来,也知道客气,笑道:“如意,你这是从哪儿回来啊?” 郑如意淡淡扫了她一眼,连敷衍也不愿意,直接提步就走了进去。 她一走,刘夫人身边的还在流口水的高大男子一把便扑住了她,死死把她抱在怀来含含糊糊喊着:“如意姐姐,陪我玩不要走……”说罢,急不可耐的就去解自己的裤腰带。他娘跟他说,要跟房里的小妾们这么玩。 刘夫人也吓了一跳,忙把他拉开,把郑如意推了出去,才冲她笑道:“小孩子不懂事,不过郑小姐,你下次也注意些,不要化这么浓的妆,在男人眼里,这就是勾引……” 郑如意气得面色发青,这冷冷看着他:“你没事就回家去……” “怎么会没事呢,你们那一万两还没给呢。”刘夫人反正不急,她最擅长就是好言好语的死缠烂打。 郑如意看她丝毫不知收敛的样子,气得太阳穴直跳,扭头便走进去了。 刚走进屋子,看到迎面而来的郑娇娇,微微咬牙,又把气焰掩盖了下去,上前笑道:“娇娇,你怎么……” “你离我远一点。”郑娇娇忙倒退一步鄙夷看她,还故意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气,仿佛要挥散什么难闻的气味一般。 郑如意早知她不喜自己,只站在原地,眸光也冷了起来:“你来做什么?” “做什么?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你想死就自己去死,可别再拖累了郑家。”说罢,略带几分得意的走了。 郑如意闻言,只微微咬牙,就见郑老夫人已经闻讯赶来,走到她跟前,还不等她行礼,一个巴掌便狠狠打在了她脸上:“不孝女,你要害死我和你爹是不是?” “如意不明白……”郑如意捂着脸,勉强隐忍住眼泪。 “不明白?”郑老夫人微微咬牙:“你悄悄放出叶氏,指使她害死了林侧妃,是不是?” “我没有……” “没有?”郑老夫人嗓子更尖了:“娇娇都去官府查明白了,我思来想去,能这么做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你为了嫁去景王府也是用尽手段了,到时候再让官府查出来,你可就拖累我郑府了你知不知道?” “那你想怎么办!”郑如意有些绝望,她这些亲人有跟没有一样,她冷漠看着郑老夫人:“要不然,你干脆把我逐出郑府。” “你想都别想,但我要你答应,若是出事,你一力承担,跟郑府无关!”郑老夫人寒声威胁道。 郑如意看她又舍不得在自己身上捞好处又不想惹麻烦的样子,只冷哼一声,扭头往外而去。 郑娇娇既然这般容不下自己,那她也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还有刘氏母子,还有林锦婳,她一定不会叫她们好过! 郑府外不远处靠着大树似乎在打瞌睡的乞丐瞧见郑如意才从里面怒气冲冲的跑出来,这才慢慢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悄悄离开了。 林锦婳一路到了定南侯府,巧的是,今日曾学海也在,他正在跟定南侯说些什么,定南侯面上笑得隐晦,时不时跟他说上一两句,直到看到林锦婳来,才将目光落到了她身上,许久不见,她又长大了些,五官更加明艳,身子也发育的更好。 定南侯夫人扶着肚子坐在一侧,瞧见她来,笑道:“快坐下,许久不见你,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定南侯夫人看似开玩笑,实则说的心里话,林锦婳名气越来越大,就连端慧公主都为了驸马没再刁难她,她还以为林锦婳已经攀上了公主这个高枝儿,看不上自己了。 林锦婳浅浅笑起来,道:“锦婳自认跟夫人交情深厚,莫不是夫人不以为如此?只是最近杂物繁多,这才抽出空来,还请夫人见谅。” 定南侯夫人见她态度诚恳,一下子笑出声来:“与你开玩笑你还当真,你前两日不是都才来过么。” 林锦婳莞尔,察觉到定南侯异样的目光,顿了顿,道:“夫人也有三四个月了吧,胎儿可还稳?” “胎儿很好,托了你跟慧觉大师的福。”侯夫人笑起来。 林锦婳莞尔:“说来许久不见大师了,还想着要跟他求一张平安福好好驱驱最近的霉运呢。” “你这样一说,我倒也想见见,不若明儿我们一道去宫里怎么样?”侯夫人忙道。 林锦婳知道她是急性子,方才说这些的目的也是为此,自然点点头,却听定南侯道:“正好,明日本侯也要入宫,请皇上给学海赐婚。” 曾学海略有几分挑衅的睨了眼林锦婳,现在宁王不在,又是在定南侯府,他可不怕林锦婳,只笑道:“那就多谢叔父了,嫣儿是个好姑娘,我可不能负了她,等皇上赐婚,最好再把婚期提前,我早已急不可耐了。” 他这话说得出格,但定南侯只是了然一笑,林锦婳便知道他们也是一丘之貉。可汝嫣才心碎去了普济寺,若是此时赐婚,必然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锦婳不管曾学海的挑衅,只看了眼侯夫人,笑道:“侯夫人,来时我瞧见院子里的花儿开的正好,不若我扶你去走走吧,孕妇多走动,往后生产才不会太痛苦。” “好,我也正觉得乏呢。”她笑眯眯点点头。 曾学海看她竟不反驳,还要再说,忽然一侧徐程青阴测测一个眼神甩来,他竟是迟疑了一下,抿唇没说话。 林锦婳顺利带着定南侯夫人离开,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闺房琐事,走着走着,林锦婳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路边一丛看似不起眼的青草道:“居然有迷迭香?” “怎么了?”定南侯夫人不以为意。 林锦婳则是浅浅掩唇轻笑,悄悄在她耳边轻声道:“迷迭香若与其他香料混合,可是上佳的*药……” “这……”定南侯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也许久未伺候过侯爷了。 “夫人是该小心些。”林锦婳脸微微泛红,顿了顿,低声道:“若是担心侯爷去了别的姨娘房里,夫人可以试试其他法子。” 定南侯夫人瞧她脸红的如煮熟的虾米,顿了顿,忽然想起那压箱底的册子里曾提到过的用手和…… 她脸也微微一红,却低声问她:“要和什么药物混合,会不会被发觉?” 林锦婳说了几味香料,才道:“混合后放于香炉之中,便如寻常熏香一般好闻,不过侯夫人,你可千万注意。” 定南侯府人掩唇轻笑,却是眸子盈盈发亮的点了点头。 林锦婳浅笑着垂眸,方才眼里的羞涩却全部化作了冷意,熏了这香料,定南侯明日下午都别想能清醒过来去上朝,至于曾学海…… 林锦婳跟侯夫人告辞后,看到马车附近一直朝自己瞟来的小乞丐,知道是老六的人,支开徐程青先去牵马车,才上前道:“可是出了事?” 小乞丐将在郑府门前听到的都说了:“老六不在,我怕耽误小姐的事儿,便忙赶来了。” 林锦婳看他年岁不大,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羞涩挠挠脑袋,道:“小的贱名花生。” “好,花生,我现在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花生忙认真睁大小眼睛看她:“小姐请吩咐,花生一定办妥!” 林锦婳眸光微微一寒,她要做的,就是让曾学海知道教训!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孽 曾学海瞧见林锦婳跟定南侯夫人出去后就没回来了,还觉得奇怪,不多时,便见定南侯夫人身边的面容姣好的丫环来请定南侯了。 “侯爷,夫人说有事儿寻您,请您去一趟。”丫环声音娇娇软软,定南侯最是喜欢。闻言,只朝她笑道:“可知道是什么事?” “奴婢不知,夫人知道您会问,让奴婢告诉您,您去了就知道了。”丫环羞涩笑道。 定南侯一瞧,也只看了眼曾学海,道:“你也回去收拾下,明日我便去求皇上赐婚。” 曾学海连忙识趣行礼:“那就多谢叔父了。” 定南侯这才转身走了,目光时不时就落在旁边那娇软的丫环身上。 等看到人走了,曾学海这才挺直了背脊,想起马上能娶到王汝嫣,又有几分轻蔑了:“我曾家也算名门大户,她竟还是心心念念想着别的男人,木已成舟竟然还逃去了普济寺,哼,我看她能躲我多久。”说完,看了眼旁边小厮:“去,把王晖远叫出来,我也该让他跟他爹商量商量,别闹得两家面子上都不好看,将来曾王两家联手,还有一个吏部尚书的罗府,那可是所向披靡。” 小厮连忙应下了声出去了。 曾学海一想到马上能翻身,心情好了一倍不止,也就不关心方才林锦婳没把他放在眼里这回事了。 出了府,看到自己的马车,他现在格外小心,让人里里外外检查了四五遍才敢坐上去,径直往京城最好的酒楼而去。 街边不起眼的乞丐见马车走了,这才慢慢抬头,扯了扯自己的破帽子,拿着破碗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林锦婳从定南侯府出来,吩咐过小乞儿花生后,便先回了徐府,想来昨日安排爹爹出城,今日应该有哥哥的消息传回来了才是。 她回到徐府,徐夫人一瞧见她,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林锦婳心微微提起,上前几步走到她跟前,问道:“舅母,这是怎么了?” “锦婳,我与你说了,你千万不要着急。”徐夫人犹豫道。 林锦婳的心里开始打鼓,知道八成是哥哥遇险的事已经传开了,她认真点了点头,徐夫人这才拉着她的手道:“锦澄去西南的路上遭了埋伏,现在已经下落不明了,皇上昨日更是派遣了郑莱去寻。”郑家私下与林家的恩怨她是知道的,更不用说此前在战场时郑莱就故意设计林锦澄被敌军俘获差点丧命。 林锦婳昨日便知道这些消息了,所以并没有太震惊,只问道:“可还说哥哥如何了吗?” 徐夫人没有察觉她的异色,只悲伤的摇摇头:“还没有别的消息传来,不过你放心,你舅舅已经托人去营救了,锦澄福大命大,绝对不会出事的。” “麻烦舅舅了。”林锦婳不敢跟她说太多,怕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皇上分明知道郑莱曾做过的事,也知道他有贪污案在身,为何会偏偏派遣他过去营救?是想借郑莱之手除去哥哥,还是想借哥哥之手,除去郑莱呢…… 林锦婳一时也糊涂了,圣心难测,尤其是这位皇帝非但绝顶聪明,还很有手段。 徐夫人见她陷入沉思,只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舅母一定会跟你舅舅再想办法的。” 林锦婳想起凌老夫人曾提过,让她的兄弟、现在任西南总兵的凌莫帮哥哥,那能不能找他帮忙? “舅母,锦婳暂时不便去公主府,能不能劳烦您走一趟?凌老夫人有兄弟现任西南总兵,此番袁郡主又是受皇命前去西南,他若是愿意,一定能帮哥哥。”林锦婳不打算自己去,现在还有人盯着她,她的底牌不能全部展现给那人看。 徐夫人颔首,想了想,道:“我再顺道去一趟平西王府,袁郡主是平西王府的人,想来他们也会想办法。” “嗯。”林锦婳感激的颔首,徐夫人这才忙让人备了马车走了。 她从前院回到自己的院子,墨风已经在等着了,将昨晚跟踪的情况说了:“这些人仿佛有备而来,但并没有要伤害小姐。” “那人只是要警告我,而且跟宁王有关。”她接过丫环递来的茶,便将人都打发了出去。 “要不要将此事告知王爷?” “嗯。”林锦婳点点头,这件事跟他有关,自是要告诉他的。 她觉得有些头疼,不知是因为吹了风还是因为一直在思虑这些事。倚着暖榻边坐下,才缓缓道:“我现在主要是在想,皇上派郑莱去营救,到底是什么目的,只有猜透了皇上的想法,我们才好进行下一步行动。” “不若问问王爷,他最是了解皇上。”墨风提议。 林锦婳看了看她,无奈一笑:“那你一并去信问他吧。” 墨风连忙应下,见她气色不是太好,关切道:“小姐身子不好?” “许是白日吹了风,你先下去安排吧,明日还要入宫,不能耽搁了。”林锦婳揉揉眉心,只想着明日的事,等明日入宫,处置好汝嫣的事后,应该还可以探探皇后的口风。 这般想罢,便倚在暖榻边,渐渐合上眼睛睡了起来。 墨风嘱咐墨雪看好,这才快步出去了。 此时京城内。 曾学海如约见到了王晖远,才引了他上雅间。 看他形容憔悴,不由笑道:“王兄,你怎么这般憔悴,莫不是后悔了?” “自然不会后悔,你如约娶了汝嫣,好好待她就是。”王晖远只是恨林锦婳杀了林紫苏,而他还没有证据去指认她。想起那日林紫苏最后那句‘我恨你’,他便心如刀绞。 曾学海轻嗤一声:“人我自然会娶的,明日我叔父就会入宫请皇上赐婚,只是现在汝嫣一心还挂记着别的男人,连回京城都不肯,我若是娶了她,岂不是日后还要忍受她这般对我?” 王晖远皱眉看他:“你什么意思?汝嫣是个好姑娘,她若是嫁给你,一定会谨守本分做一个贤妻的。” “我自然知道,只是她似乎太抗拒我了,我想再单独见见她……” “曾学海你别得寸进尺!”王晖远恼了起来,他把汝嫣送到他床上,为的不过是汝嫣能同意出嫁,却并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她的名节。 曾学海见他不应,只眸子一暗,忙打着哈哈笑起来:“我就开个玩笑,王兄何必如此动怒?你我乃是知己兄弟,我你还不了解,你放心,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一定会对汝嫣好的,何况我还那么喜欢她呢是不是?” 王晖远冷冷转过脸去,只寒声道:“你叫我来还有别的事吗?” “有,听闻皇上最近派遣了郑莱去营救落难的林锦澄?”曾学海面带杀气问道。 “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林锦澄要抢我心爱的女人,郑家的人害我丢了这条腿,沦为残废……”他想起那日那马儿飞起一脚踩在他膝盖上的疼痛和后来在现场找到的郑家的腰牌,纵然没有充分的证据就是郑家,但八成也错不了,郑莱早年间还跟曾家有过龃龉,虽然是小事,但难保郑莱不是睚眦必报的小人。 王晖远转过头来看他:“你想一起害死他们?” “那倒不至于,只要郑莱出事,他就没法带人去营救林锦澄了,说不定林锦澄就会被那些土匪给杀掉,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听闻他身上的贪污案还没查清楚呢,王御史素来刚直不阿,也该参上一本才是。”曾学海心里的算盘打得叭叭响,又能算计上郑林两家,又能不用他自己出手,岂非一箭双雕,两全其美? 王晖远微微咬牙,他也不想林锦澄能活着回来,最好死在外面。 “这件事……”他略有些迟疑,若是再还是了林锦澄,汝嫣会不会真的恨他? 曾学海仿佛看透他的想法般,笑道:“别担心,你到底是汝嫣的亲哥哥,她还能为了个外人恨你不成?你们十几年的兄妹情谊,她又知书达理,不会不懂的。” 王晖远一心要报复,听到这蛊惑的话,也点了点头:“我先回去。” “好,我就等你好消息了。”曾学海笑眯眯的目送他离开,这才下楼去了。 上马车前,他又细细的检查了一番,确定马车没问题,这才坐了上去。 客栈大石狮子后的花生看了看方才才钉入马蹄的铁钉,浅浅一笑,跟着马车追了上去。 曾学海今儿高兴,马车跑得也快。从这儿回曾府,要过护城河上的一道石桥,马车平稳的跑了上去,但马踩到鹅暖石铺就的桥面时,那钉入马蹄的铁钉一下子便钻入了肉里,疼的它开始左右乱跑起来。 曾学海一听见动静就知道不对劲,赶紧掀了帘子看,瞧见马儿疯了,二话不说就往马车下跳去。 他顺利在地面滚了几圈平安停住,得意一笑,却没注意他滚落的地方正好挨着隔壁酒馆的厨房,而二楼,早有人烧好了满满一大缸滚烫的开水,在他独身停留在楼下时,直接将开水倒了下去,他避无可避,而后便听到一阵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花生赶到时,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了,曾学海则已经被活活烫晕了过去,浑身通红,仿佛皮都被烫起来了一般。 曾府的小厮这一次比上一次见他被马踢还愣,因为这一次曾学海怕是后半辈子都没法见人了。 曾学海的贴身小厮二话不说就要去找那酒馆老板的麻烦,但稍一打听的人就知道,这酒馆乃是景王名下的产业。 花生瞧见从正门若无其事出来的两个穿着华丽的公子,朝他们眨眨眼,他们也微微点点头,花生这才满意笑起来,小姐说,让他们以郑府身份来这里定下雅间要了热水,就算景王到时候要查,也绝对查不到看起来连饭都吃不饱的乞丐身上。 花生招呼那两人离开后,又瞧了瞧昏迷不醒的曾学海,忙拉下破烂布帽,讨了一圈钱后便装作寻常般往徐府去了。 林锦婳这儿趴在暖榻便休息,直到感觉到脸上有温热的呼吸扑上来,她才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了眼前的人。 “是你!” 她怎么都没想到竟是他,当初在普济寺救了他,后来又在豫州目睹他亲手杀了知州的儿子,没曾想他竟然敢堂而皇之的来徐府。 赫连璟也没想到她居然是假寐,不由抱胸邪笑:“我还以为你当真是睡着了,毕竟我给你下的药,可是无色无味。” “我既是大夫,又如何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突然而来的困倦,除了迷药,还能有什么?”林锦婳想要起身,奈何身子还是有些软,而且也没有看到墨雪的身影:“你把墨雪怎么样了?” “让她多睡了会儿,毕竟是赵怀琰的人,又是美人,我怎么舍得下毒手?”他看了眼林锦婳的手边,有温热的茶,便自己倒了一杯,入口竟是淡淡的花香伴着甜而不腻的滋味,有些诧异:“这是什么茶?” “茉莉蜜茶。”林锦婳淡淡应他,手心却慢慢捏破了一早准备的封着迷药的蜜蜡丸。 赫连璟满意的将茶一饮而尽,才笑看着她:“你还真是不一样,心狠手辣也好,心灵手巧也好,不过林锦婳,你是斗不过那人的,你在她面前而言,就是蝼蚁。蝼蚁知道吗?就是随时能捏死的蚂蚁。” “她是谁?你又是谁?”林锦婳直直看着他问道。 “我来可不是为了告诉你她是谁的,不过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叫我赫连璟即可。看在你还算救过我的份上,我是来告诉你,只要你现在答应跟我走,我说不定能救你一命。”赫连璟笑眯眯看着她,眉眼微凉,却极好看,带回去当观赏也是好的。 “她是你主子?”林锦婳猜测问他。 赫连璟微微挑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林锦婳浅浅笑起来:“如果是,你现在来寻我,岂不是背叛了她?如若不是,你要带我走,必是有其他目的。是关于王爷的吗?我记得你说过,你此番来京城,是要跟他讨还东西。” 赫连璟越发有兴趣的看她,俯身靠近对上她的眼睛,却满含杀意道:“知道的越多,就死的越快。” “你以为我怕死?” “但你怕其他人死。你的家人,你的朋友,甚至你的家人……林锦婳,你的弱点真是太多了。”赫连璟可惜的摇摇头:“若非如此,你纵然是女儿身,也能做出一番事业的。”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事业,赫连公子,你之前给我的那块黄玉我让人查过了,是云水间代理阁主的佩物,你是代理阁主,那么真正阁主呢,是你方才所说的‘她’?” “想套我的话?”赫连璟嘴角邪气勾起:“林锦婳,你还嫩了点。你若是不跟我走,接下来,你就会知道你有多弱小,直到你死。” 林锦婳微微握紧拢在袖子里的手,嘴角淡淡扬起:“想必皇上也不会希望云水间的势力裹挟朝廷势力,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赫连璟闻言,看她的目光越发多了几分欣赏:“你倒是不怯?林锦婳,我真怀疑你一个闺阁小姐到底经历过什么。” 林锦婳也不怯他查,左右前世的事他也绝对查不到。 正想着,赫连璟看到了她手心的蜜蜡丸,顿了顿,也没觉得头晕啊。 林锦婳见他发现,倒也不再遮掩,只浅笑道:“你主子早就派人来过,你们既然武功高强,我又怎么会拿迷药招待你们?这是十香软筋散,药铺里一两银子一包,一包才十颗,我全部送你了。”说罢,大声朝外道:“来人!” “林锦婳,你……”赫连璟如以往般气得瞪大眼睛指着她:“我可是好心来帮你!” “那我们扯平了。”林锦婳淡漠一句,外面的脚步声已经逼近,赫连璟没办法,只得狼狈的赶紧从窗户爬了出去,走时还不忘盯着林锦婳道:“我跟你说过,你根本斗不过背后那人,我劝你还是离赵怀琰远一些,否则你死了,我就只能把你的美人皮剥下来作画了。” “那你也当心那一日死了,被我拿来喂狗!” 赫连璟面色滞了滞,看她冷漠的样子,撇撇嘴:“算你狠!”说罢,赶忙转头离去。 等他一走,外面的丫环们才急急跑了进来,瞧见她无力的倚在暖榻边,忙上前道:“小姐,怎么了?” “没事,去叫醒墨雪。”她看着手里用完的蜜蜡丸,自己都佩服自己的瞎编能力,她哪里有时间去买什么十香软经散,这不过是比迷药更厉害点的药罢了,不过赫连璟没怀疑,也没运功去查一查。 没多时,传来消息说花生求见,林锦婳让人招了他进来,看着他还显稚嫩的脸庞,又略显杂乱的跟自己说完曾学海的事儿,才微微颔首,道:“将你的人藏好,不要被人抓到尾巴。” “小姐放心,我让他们特意换上了从郑家顺手偷来的华服,要查也是查到郑家头上。”花生笑眯眯道。 林锦婳看他聪明,又想起方才赫连璟说的话,眉头拧了拧,才道:“今晚去绸缎庄,跟张掌柜支取一千两银子,三日后拿来给我。”林锦婳拿出自己的腰牌给他。 花生听完,整个人都傻了。一千两啊,他就是一两那白花花的银子都不怎么见过,更别说一千两了! 他有些恍惚起来,看着林锦婳道:“小姐,花生不敢去拿,怕保管不好。” “你可以用一些,三日后拿剩下的来给我,我相信你。”她说了假话,花生太小,但人却很机灵,而且背景更为单纯简单,是能培养的人。一千两对自幼乞讨的他来说的确不少,所以她要看看,他会不会是下一个朱无才。 花生看着林锦婳晶莹亮亮的眼神,咬咬牙,目光坚定的点点头:“我一定不负小姐所托!” 林锦婳淡淡一笑,这才打发他出去了。 墨雪这会儿也差不多清醒了,林锦婳让她立即去找墨月查更多水云间和赫连璟的消息,现在对那幕后之人有了些线索,她要尽快查出‘她’的身份才是。 天色渐晚时,徐泊山跟徐夫人一道回来了,两人去书房说了许久的话,才决定先瞒着林锦婳,只让徐程青来告诉她,一切顺利。 林锦婳看到徐昭昭没来,便知道事情并不是那般简单了,昭昭单纯,话一下子就能套出来,但徐程青却稳重许多。 徐程青见她淡淡不语,知道她不信,只得道:“锦婳,还有王爷在呢,姑父也去了,锦澄不会出事的。” “嗯,我相信王爷。”林锦婳知道赵怀琰一定会尽力,只看着徐程青笑道:“现在已经三月初十了,再过几日就是春闱,表哥可曾准备好了?” 徐程青浅浅一笑:“你倒还有工夫担心我。” 林锦婳莞尔浅笑:“表哥也是哥哥,锦婳不当厚此薄彼的。” “这话我得告诉昭昭,她可是把我这个亲哥哥都不放在眼里的。”徐程青故作严肃,两人对视一眼,均是哈哈笑了起来。 徐府暂时安定下来,京城却始终藏着暗流。 郑如意白日听到曾学海的事时,便知道八成跟林锦婳脱不了干系。现在只要京城发生的异事,她也习惯性的就往林锦婳身上套,觉得这一切都是她操纵的。 马车晃荡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下,外面的丫环道:“小姐,到了。” “嗯。”郑如意微微应了一声,掀开帘子一看,周围是一片漆黑的树林,只有微弱的荧光落在林子里,让人勉强看清楚林中的人。 林中人戴了面具,看着她,低低道:“银子可带了?” “自然带了。”郑如意攥紧放在一旁的一沓银票:“云水间做事素来靠谱,我想知道银子我给你之后,几日能办好事。” “且看你要办什么事。云水间虽是江湖组织,但有自己的规矩,就是绝不插手朝廷纷争,更不必提各皇子之间的夺位之争。”面具人低沉说着,声音仿佛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传话的机器。 郑如意微微咬牙:“规矩我自然知道,这次要你们做的事,对你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说完,将手里的银票扔了出去,那人缺如鬼影一般很快将银票接住,又瞬息回到了方才的位置上。 “五千两……”那人淡淡扫了眼银票:“不够买一条人命。” “那要多少?” “看人,普通一万,京城最近的风云人物,十万起价,皇家人不杀。”面具男淡漠道。 郑如意咬牙切齿,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这五千两还是老夫人逼她给千户刘夫人的。 她寒声道:“不取人命,但我要兵部尚书府的郑娇娇,我要今晚子时出现在刘府门口。” “可以。”面具人说完,转眼消失在了原地。 郑如意看着五千两就这么没了,手指甲死死掐入了手心。若不是她实在骗不出郑娇娇,她也不会用如此计策。 丫环见人走了,才怯怯问她:“小姐,我们去哪儿?” “去刘府。”她眸光一暗,直接让人赶了马车走了。可一想到自己肚子里的蛊母,又是一阵恶心袭来,差点让她吐出来。她眼角微微泛出泪,死死闭着眼睛才忍下恶心,只死死念着那两个让她刻骨铭心的名字:“赵阚,林锦婳……” 等她一走,方才那林子里才出现另一个人身影。 面具男直接看着他恭谨道:“阁主,怎么做?” “拿了钱就得办事,当怎么做怎么做,不过皇家人我们不惹,可一定记清楚了。”赫连璟寒声道。 那男人立即颔首。 顿了顿,又道:“阁主,主子找了您很久了,今日可要去见?” 赫连璟牙关紧咬:“我的账还没找赵怀琰还回来呢,若是见她,她岂非又要阻挠我?不见。”说罢,转身快速消失在了黑暗里,却不知林子另一端,他不想见的人早早在那儿看着一切了。 郑如意一路到了刘府外,看着殷勤迎来的刘府婆子,从袖子里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了她:“把人带去府外,剩下就没你的事了。” 婆子只以为郑如意想找自己那老缠着她的傻公子出出气,也没多想,连忙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办妥。”说罢,转头就要走,郑如意却冷冷看着她的背影道:“我查过,你儿子现年二十,却因为身材矮小样貌丑陋,一直未娶妻是不是?” 婆子浑身一寒,忙转头看她:“郑小姐,奴婢……” “你怕什么。”郑如意说完,把身边的丫环往前一推:“办妥了,她就是你未来儿媳妇。办不妥,你们一家去地府团聚。” 那丫环吓得浑身跟筛糠似得,满眼是泪却不敢出声,婆子犹豫了一下,揣着足足五十两的银票点点头:“奴婢明白。” 郑如意这才抬手让她去办了。 她不担心婆子会出卖自己,因为将郑娇娇扔来的人是云水间的人,把那傻子骗出去的,也是这婆子,她没有留下丝毫证据。 她转身看着跟在马车边雇来的杀手,分别抽出了二百两银票:“利落点。” 两个杀手对视一眼,接了银票就下去了。 后半夜的时候,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来。春天的雨来势很猛,伴着打雷闪电,吓得人们纷纷熄了蜡烛躲在被子里不敢出声,就怕被雷劈了。 刘府门口,一个高个子男人傻乎乎的从门里出来,身后的婆子催促他快点走,他也不懂,只快步走了出来,远远瞧见地上躺着个人,想着娘亲教的,便痴痴笑着跑上前去解了自己裤腰带打算跟她玩,哪知身后闪出两个黑影,长剑瞬间就刺穿了他的心口,他还来不及发出声响,人便倒在了血泊里。 门后的婆子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切,脸色煞白,整个人瘫软的跪了下来,却死死捂着嘴没敢让自己发出声响。 淅淅沥沥的雨声犹如黑夜的安眠曲,林锦婳临近半夜才躺到床上,慢慢睡下。 第二天早上醒来,便听墨风传来了刘家公子被人杀害的事,而现场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郑娇娇。 林锦婳放下手里的羹汤,微微叹了口气,心里也知道这是谁干的了。 “郑如意这是再把郑老夫人和郑莱往绝路上逼。”得罪了兵部尚书,最讨不到好的必然是郑莱和郑老夫人,加之昨日自己留下的郑家证据,郑家必然会一击即溃。她没想到郑如意竟然能对自己也下这等狠手,郑莱垮台,她所能依附的也就只有赵阚了。赵阚既然在她肚子里下了蛊母,也势必暂时不会让她出事。 林锦婳顿了顿,嘴角竟是浮现些许讽刺。以郑如意如今这样的手段,她必然不会再心甘情愿的替赵阚养蛊母等着送死那一日,赵阚也从未真正喜欢过她,反而拿她当蛊母的食物,前世嘴上说着爱对方生生世世的人,今生也要开始互相折磨了么。 “若是郑莱出事,那林公子……” “你的信已经给王爷送去了,想必王爷很快会有决断,暂且不管这么多,事情我们要一件一件处理。”林锦婳缓缓起身,看着外面淅沥沥的小雨不断,兀自撑起了一侧的梨花色油纸伞,缓缓往前而去。 今日要入宫,徐夫人就是想陪也陪不了,只能早早在门口等着她,瞧见她来了,才上前迎住她,疼惜笑道:“锦婳,你有什么事尽管告诉舅母,别一个人闷在心里,知道吗?” 林锦婳笑着颔首,看着跟在后头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徐昭昭,知道她肯定是憋不住要告诉自己昨儿徐夫人去见凌老夫人和平南王的事实,其实她也能猜到了,皇上的意思谁也猜不透,大家都选择明哲保身。 林锦婳几人告辞后,这才带着墨风上了马车,往皇宫去了。 林锦婳到了宫门前不久,定南侯夫人便到了,一身鲜嫩的海棠色绣富贵牡丹的长裙,外披一条月牙白的披风,簪着金银头饰,整个人年轻不少,尤其是扶着丫环的手娉婷走来时那眼角眉梢的春意,跟显得她年轻又诱人了些。 她走到林锦婳跟前,面色微微泛红,浅笑道:“你那法子真不错,不过侯爷这会儿还在休息,怕是要耽误入宫求旨了。” “求旨也不急于一时,侯夫人不必担心。”林锦婳一颗心终于放下。 定南侯夫人笑笑,扶着肚子这才往里而去。 她们是打着给皇后的名义来见慧觉的,慧觉虽然见过太后,但还是住在太医们住的地方,跟宫妃隔开了,所以定南侯夫人便打着去求药的名义便领着林锦婳过去了,倒是并不意外的见到了正在跟御医们讨论求神拜佛有用还是吃药更有用的慧觉。 慧觉初见定南侯夫人,不觉如何,见到一同跟来的林锦婳时,立即精神了起来。 定南侯夫人先去问药,林锦婳这才借着问前程的缘由跟慧觉走到了一边茶桌。 慧觉背对着众人,低声问她:“林小姐,上次见过太后后,她好似并不太信我。” “若是不信你,你现在应该被扔到大牢去了。这次来,我要你帮我一件事。”林锦婳淡淡说罢,抬手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 慧觉听到她的话,心也算安定了些:“你说,只要力所能及……” “可听过太后庶妹之事?”林锦婳道。 慧觉自然知道,入宫前他就将这一切都打听清楚了。 他看着林锦婳,问道:“你是要我帮你也指出一个观音座下玉女投胎?” “王汝嫣。” “王御史的女儿?” “没错……”林锦婳顿了顿:“还有,我要你指出此番来问话的罗老夫人,曾被魔物附体侵害过,至于是什么,你不必说,罗老夫人心中有数。”罗家人必然会极力掩盖蛊虫一事,单凭郑如意敢这么做,还耀武扬威,也必定是拿定罗尚书即便心中愤恨也不敢查,所以才如此的。但赵阚养蛊一事,她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 慧觉虽然不明就里,还是点了点头,却也犹豫一番看她:“我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出去?这里成日都是这帮老学究们跟我争辩,实在无趣。” “很快了,春闱快到了。”林锦婳嘴角微微勾起。 “帮你的人,难道还能知道前三甲不成?”慧觉眼放精光。 林锦婳摇摇头:“你若一字不差说中了,就算太后信你,皇上必然要以为其中有人作弊。皇上是明君,最不能忍的便是科举舞弊,所以你不必说句前三名具体是谁,只要大概说出即可。” “那这几人是……” “前三甲中两个生肖属蛇,一个属兔,皆是下半年生辰。”林锦婳淡淡道。前世科举前三甲因为蒋青书的缘故,她记得很清楚,而且今生前三名是未受自己多少影响的,同年参加春闱的曾学海林惜腾之流,已是百名之后,倒是王晖远,第四名,最后跟他爹一样成为了御史。 慧觉看她说得这样仔细,也是怔了怔,刚巧定南侯夫人已经求完药过来了。 她笑眯眯看了眼二人,才对慧觉道:“大师也替我看看这个胎儿如何。” 林锦婳昨日替侯夫人把过脉,脉象平稳,没有滑胎迹象,便点了点头。 慧觉答:“尚好。” 定南侯夫人安了心,才随口道:“最近府里多了个狐狸……姨娘,气得我好几日不曾好睡了,没影响到孩子就好。” 林锦婳微微一顿,前世令定南侯宠爱到不惜休妻迎娶的妾室如今还是进入定南侯府了么。 林锦婳手沾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逆’字。 慧觉很聪明,一眼会意,才对定南侯夫人道:“这位小妾怕是侯夫人的克星,侯夫人一定要多多注意,不要再见她,否则伤及孩儿。” “当真?”侯夫人轻呼出声。 那些个御医们听到,皆是有些不屑,信佛原是不错,可这世间哪里来的活菩萨? 慧觉不管他们,只认真点了点头。 侯夫人忧心忡忡,还要多问,便见太后宫里传来懿旨,要他去见。 慧觉连忙起了身,多问了句:“不知太后寻贫僧何事?” 太后身边的人都是人精,只笑道:“原是罗老夫人想见见您,您且随奴婢去一趟吧。” 慧觉余光瞥了眼平静的林锦婳,这才掩饰住心中的惊讶随她去了。 他一走,林锦婳才对定南侯夫人笑道:“夫人别心急,咱们先去皇后娘娘那儿坐坐,皇后娘娘统管后宫,总有些法子教您趋吉避祸不是?” 定南侯夫人闻言,感激的拍拍她的手:“还好有你替我出主意。”说罢,这才快步往皇后宫里而去。 林锦婳出了太医院,却是看了眼慧觉离开的方向,寒眸染上些许笑意。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布置这一切时,几乎自尽的王汝嫣,也从悲伤里清醒了过来。 普济寺佛堂。 丫环看她抱着佛经已经在佛像前跪了两天两夜的王汝嫣,只轻轻上前道:“小姐,奴婢听说林公子还是没有被找到。而且大公子好似想要老爷参那郑将军一本。”丫环说这话时也是战战兢兢,不知该不该说王晖远的不好。 但王汝嫣表现的却极为淡定,她浅浅一笑,道:“去跟娘亲说,我们今日便下山回府。” “可是小姐你……” “对了,盈棠为了救我而死,你们要把她葬在她最喜欢的合欢树下,知道么。”她轻轻柔柔的说着,眸子平静的好似一汪水,一丝波澜也没有。 丫环微微咬唇,想提醒她,盈棠生前最不喜欢的就是合欢树,但看她一心念经的样子,又不敢打扰,只得悄悄退下去了。 等丫环一走,王汝嫣才慢慢睁开了眼睛,望着面前威仪的菩萨法相,眼泪蓦地流下:“菩萨,你若是能看到罪女,听到罪女所说的话,将来罚我入十八层地狱也好,让我永不超生也好,请保佑我一定能活得比他们长一些,也请保佑林公子……平安回来,罪女愿以二十年寿命相抵。”说罢,缓缓俯身重重磕下。 头触碰到冰凉地面的同时,砰的一声,也磕碎了她所有纯善。 盈棠被她冷眼旁观直到淹死的那一晚,她就知道,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她都配不上林公子了。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人心 刘府如今已经炸开了锅,好好的公子说死就死了,刘夫人看到他尸体的那一刻当即就晕了过去。 千户刘大人是跟在定南侯手下的,知道儿子死后,他还算理智,立即报了官就去了定南侯府。 定南侯下午才疲乏想来,想起昨晚那美妙滋味,不禁还在回味。 丫环从外头进来,隔着轻薄的帷纱看到已经起身的人,道:“侯爷,刘大人来了。” 定南侯闻言,只微微拧了下眉头,才道:“让他去花厅候着,对了,夫人呢?” “夫人一早跟林家小姐入宫去了,还没回呢。”丫环如实答道,说完,迟疑了一下,才抬眼问他:“侯爷,西苑那边儿的主子昨夜好似一宿没睡,您要不要去看看?” 定南侯想起西苑那如花似玉又风情万种的女人,顿了顿,才淡淡道:“你去传个话,本侯今晚还在夫人这儿休息,让她不必等了。”说罢,这才提步往外去了。 丫环微微咬唇,急急去西苑回话了。 定南侯一路到了前院,看到仿佛一夜未眠的刘大人,笑道:“这是怎么了?” “下官请侯爷做主,有人谋杀了下官的儿子,下官能力有限,实在惹不起那人。”刘大人凄凄然跪在地上。 定南侯闻言,有些诧异:“竟还有这等事。不过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已经知道是谁害你儿子了?” “是!”刘大人很笃定的点点头。 “那先说说看……”定南侯自然不会不管不问,驭下之道他很清楚,如若他冷眼不管,往后那些下属们必然也不会替自己卖命了,但前提是,那人是他能惹的人。 刘大人红着眼眶,恭谨抬抬手,才道:“不是别人,正是郑将军府!” 定南侯拧起眉头,刘大人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昨日我儿死时,身旁还有一个晕过去的郑府小姐,却是兵部尚书郑府。” “那你为何觉得是郑将军府?” “因为有人看到了。”刘大人垂下眼睛,仿佛是在遮掩哀伤一般,定南侯没注意,都是在意他说的话:“谁大半夜会看到?” “正是郑府的人看到的。”刘大人笃定说着,脑海里回忆起的却是郑莱在朝堂上屡次三番对自己的鄙夷和嘲讽,他就算知道儿子是兵部尚书府的人杀的,他现在也不会指认的,因为他跟在定南侯部下这么多年,很清楚他什么性格,墙倒众人推的事儿他很乐意做,但若让他去跟手握实权的兵部尚书撕破脸皮,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倒不如趁机除去郑莱。 “这个郑府人也真是太嚣张了!你且等着,我立即入宫替你将此事禀明皇上,必定替你讨还个公道!”定南侯当即道。 刘大人只是感激涕零,好生一番道谢后,才从定南侯府出来了。 出来时,看到自己的随身小厮,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灿灿的黄金:“你媳妇的妹妹不是在郑府做事么,让她马上来见我。” 小厮瞧见黄金,立即应下。 宫里。 林锦婳还不知这事已经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但在皇后的宫里等了许久也不见她来,她知道八成皇上是想借郑莱之手除去哥哥了。 定南侯夫人有些坐不住了,瞧着一旁伺候的宫女笑道:“能不能劳烦你再去看看皇后娘娘午休可醒了?” 宫女十分客气的笑笑,道:“娘娘这几日身子格外的乏。定南侯夫人既然有孕,不如先去偏殿歇着吧,奴婢再去通传,等娘娘醒了,立即告诉您。” 定南侯夫人也觉得腰有些酸,昨夜没有睡好,现在早已困乏了,便歉意的看了看林锦婳:“那你现在这儿等着。” “夫人慢些走。”林锦婳自然要应下。 等侯夫人走了,她才缓缓坐下。 但没多时,皇后的心腹侍女云姜姑姑便从里面出来了,瞧见她一个人在,上前见了礼,才笑道:“林小姐,皇后娘娘有请。” 林锦婳余光瞥了眼方才建议侯夫人去偏殿的宫女,见她神色淡然,便知皇后娘娘一早就是打算单独见自己了。 她起身应下,这才随着云姜往里而去。 皇后的翊坤宫里里外外都布置的十分清雅,就连多宝阁边上都要插上一两支鲜嫩的花草,听闻皇上最是喜欢这个。 云姜走到珠帘前站定,也示意她先停下,才朝里面轻声道:“娘娘,林小姐来了。” “进来。” 淡淡两个字,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云姜颔首,这才侧开身让林锦婳进去。 林锦婳垂眸敛气,皇后之前差点出卖自己的事她还历历在目,不敢忘怀,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在,她更要小心才是。 进了里间,便看到一身大红色绸衫的皇后斜斜倚在美人榻边,手撑着额头,似乎在盯着什么看一般,额前的头发已经能看到银丝了,眼角的皱纹用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而且面带疲态,看起来只剩下严肃和端庄。 皇后察觉到她的目光,淡淡道:“怎么,觉得本宫老了?” “谁也没有不逝的芳华,娘娘端庄大方,贤良淑得,更是中宫之主,乃是天下女子楷模。”林锦婳垂眸道。女子都忌讳说自己老,但皇后额前的白发已是遮掩不住,想来非要说她还年轻,更像是勉强之词了。 皇后闻言,果然轻轻一笑:“你倒是与其他人不一样。” “娘娘过誉……” “本宫可没有过誉,有时候本宫也好奇,你不过有一张姣好的脸而已,这世上美人千千万,如你四姐林紫苏,郑家的郑如意、王家的王汝嫣,各个都不比你差,你是怎么让怀琰这般独独爱你,宁愿不要这宁王之位,也不愿意让你难受的呢?”皇后真是好奇,在后宫,她见过无数美人,婀娜多姿的,顾盼生辉的,更有倾国倾城的,可从不见皇上对谁钟情,可偏偏跟皇帝最像的赵怀琰,却能独独钟爱一个女人,还在临行时要挟自己不许对她动手。 林锦婳心底其实也疑惑,但她不知道赵怀琰是不是如同自己一般,莫名就喜欢了,莫名这喜欢就变成了爱。 “臣女不知……” “不知么……”皇后喃喃念着,看了她一眼,道:“不管你知不知,本宫知道你此番来是要做什么,但只要你答应本宫,本宫就有法子替你兄长解围。” 林锦婳手心微紧:“娘娘请说。” “很简单,我要你给我一味药。”她目光变得清寒起来。 “宫里不曾有的药,且药效无声无息,不会短时间暴毙,但会慢慢折损人,直到死。”皇后浅笑看她:“我要用来对付德妃的,你可能理解?有德妃在,你跟怀琰就会永无宁日。” 林锦婳看着她深深的目光,却看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 “不答应?”皇后慢慢坐起了身子,自顾自端起一旁的玫瑰花茶喝了口,才笑道:“这茶不错,你送去平西王府的,平西王妃全部赠与了本宫。” 林锦婳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只看她问道:“只要哥哥平安归来,锦婳愿意冒此风险。” “药做好要多久?” “一个月……” “慢了,三日。三日若是没有东西送来,你兄长只怕回天乏术,就连怀琰也救不了。”皇后说完,将手里的茶盏轻轻磕在桌上,云姜听到声响,立即走了进来,对林锦婳道:“林小姐,时辰不早,奴婢送您出宫吧。” 林锦婳手心微紧,瞧见皇后已经不打算再搭理自己,也不再多说,转头往外而去。 今日的皇后很奇怪,跟寻常不喜德妃不同,这次她说要用毒药时,眼里分明还藏着一丝丝的不舍。 云姜甚至没让她去见侯夫人便直接带她出了宫门,从这儿往前走,正好经过御花园。 她往前走了几步,迎面而来的不正是许久不见的德妃跟端慧公主么。 德妃一眼看到林锦婳,并无诧异,似乎早知她会经过这里一般。也是,德妃一直跟皇后斗,怎么可能不掌握皇后宫里的动态呢。 云姜暗暗看了眼林锦婳,才上前行了礼。 德妃根本没看她,只盯着林锦婳,冷笑道:“皇后才被太后训斥了,你就来了,你还真是皇后的贴身小棉袄啊。” 皇后被太后训斥了? 林锦婳微讶,但只装作寻常道:“臣女得皇后娘娘恩惠,理当时时入宫陪伴的。” 端慧看了她一眼,倒是意外的没有开口讽刺她,只傲然的撇过脸去看风景。 德妃早知她能言善辩,也不跟她争这一时之气,只笑道:“本妃听阚儿说,你医术十分了得,还治好了罗老夫人的病,本妃这会儿也觉得不适,你能否替本妃也看看?” 云姜立即警惕道:“娘娘,奴婢让人立即替您去请御医……” “你这说的什么话,林小姐可是有名的神医,本妃何必舍近求远?左不过也只是把脉的事儿,难道皇后娘娘请来的人,便是给本妃看个病也不行?若是如此,本妃可要好好去太后那儿说说了,皇后娘娘乃是中宫之主,怎么连这样的大度都没有。”德妃轻嗤道。 云姜微微咬唇,只能看向林锦婳。 林锦婳知道便是皇后在这里也会由着德妃的,只得道:“娘娘请伸手……” 德妃微微一笑:“不急,那儿正好有处房间,我们坐下看。”说罢,直接往前而去。 林锦婳跟云姜对视一眼,云姜只看了看身边的宫女,宫女会意,立即悄悄退下去找皇后了。 德妃眼角瞥见那离开的宫女,只冷了冷眸子,未曾说什么。 几人没走多远,便到了那不大的房间里,德妃这才伸出胳膊来,林锦婳伸手准备去探脉,手却一把被德妃身边的宫女抓住:“慢些,我们娘娘皮肤娇嫩,待奴婢先铺上手绢。”说罢,这才松了林锦婳的手。 林锦婳能感觉到她手心细微的粉末已经沾上了自己的手背,但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难道这就是德妃的目的? 她只装作没察觉一般,淡淡收回手拢在袖子里,悄悄手背的粉末蹭在了腰边的手绢上。 等那宫女安排好,她也才开始探脉了。 德妃脉象平稳,根本什么病也没有。 林锦婳如实相告,德妃这才如同舒了口气般看她:“既然没事,那便算了,省的皇后说本妃欺负你。” 林锦婳见她意外的没有刁难,想必问题就出在方才那宫女抹在自己手背的粉末上了。 德妃顿了顿,看着方才那宫女,道:“桂芍,你亲自送林小姐出宫去。” 那宫女立即应下了。 云姜也要跟着出去时,便听德妃道:“云姜姑姑且留步,本宫有事问你。” “但是皇后娘娘让奴婢先……” “你担心什么,既然是本宫让人送她,谁还敢再半路将她如何了不成?”德妃冷冷笑道:“若是出事了,太后和皇上也少不得要罚本妃驭下不严,本妃何必讨这个不痛快,皇后娘娘被太后训诫的事本妃可还历历在目呢。” 云姜面色微微泛白,但到底是宫中的老人,镇定许多,只看了眼翊坤宫出来的剩下两个宫女道:“你们好生护送林小姐。” “那姑姑您……”两个宫女不放心,云姜只睨了她们一眼,她们这才没敢再说了。 林锦婳看走在自己左手边背脊挺直的宫女桂芍,又跟德妃告了辞,这才提步往外而去。 桂芍赶忙跟上,就走在林锦婳身边。 林锦婳看着她时不时往自己身边靠近,直到前面穿过御花园,看到前面有一条不大但很深河,河流蜿蜒宫中,只不过大部分都被埋了起来成了暗河。 她缓缓朝那河边走,因为必须要过了桥才能绕出去。但越往前,她便发现身边的桂芍越紧张,走到桥边时,林锦婳故意装作崴脚,一把拉住了身边的桂芍,才发现她浑身都在发抖。 “林小姐,你没事吧?”桂芍忙抽开手,却没发现袖子上多了一条用银针别住的不属于她的帕子。 “没事,不小心崴了一下。”林锦婳浅浅一笑,这才提步往前而去。 桂芍越发紧张的跟在后面,等到了桥中间时,林锦婳才看到桥边护栏不知何时断裂了一块,人若是被人推一下,很容易就会掉下去。 她没等桂芍开口,自己就走到了桥边朝下看:“流水潺潺,百花怒放,真是处好地方。”她淡淡笑着,余光却看着慢慢靠近的桂芍。 “是啊,好地方。”桂芍僵硬的笑笑,走到林锦婳身后,手慢慢放到了林锦婳的背后,看着她稳稳不动,这才微微咬牙,狠狠把她往前退去。 林锦婳早有准备,在她推自己的一瞬间,立即反手拖住了她,带着她一道掉入了水里。 噗通一声,林锦婳为防止她在水下将自己活活淹死,立即往岸边游去,所幸河流很窄,她很快便到了岸边,被赶过来的宫女拉了上去,但桂芍却好似疯了一般,一边挥手扑打着水面一边哆嗦着喊救命,语气和眼神都是绝望。 林锦婳不知她为何会这么慌,看上去她也不像是不会水的样子。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有宫女忽然指着水面轻呼:“好多鱼……” “鱼?”林锦婳也低头看去,奇怪的是这些鱼好见到她就好似见到了鱼食一般疯狂的往前游去,最后一条接着一条扑在了桂芍身上,露出一排排细密又尖利的牙齿,将她撕得血肉模糊,那群鱼儿就像是争食的锦鲤一般,密密麻麻,将河面顿时染成一片血红。 林锦婳也被此刻诡异又血腥的画面吓住了,听着桂芍撕心裂肺的惨叫,她不由想起方才自己若是知道这河里有这样恐怖的东西,还能不能立即冷静游到岸边,甚至她若是被桂芍拉住,这样的情况下她能活着出来的几率是多少。 宫里的护卫们听到声响,很快赶了过来,本打算撑船去救人,但那些鱼连船也啃咬,众人只能看着方才还活生生的桂芍被吃得只剩下森森白骨。 “这到底是什么邪物……” “难道是水鬼?” 护卫们开始低声议论,林锦婳忍住惊骇,却不知自己也是面色发白了,这东西她曾翻古籍时瞥见过:“是食人鱼。”她微弱出声,心里却奇怪,这种鱼锦朝怎么会有?便是有也是在西南边陲之地才是。 等等,西南? 西南乃是熊家家族所在之地,哥哥此番遇险她便怀疑熊家人从中作梗,没想到熊家人竟然还带了这食人鱼来宫里。可德妃这样做,纵然杀了自己,也是引火烧身之举,她怎么会…… 她话未说完,便听到一护卫低声嘀咕道:“皇后娘娘的远亲好似正是在西南谋生,听闻这两日还入宫给皇后娘娘请过安呢。” 林锦婳身边的宫女也听到了,其中一个二话没说赶紧往回跑去了,剩下的只哆嗦着扶着林锦婳道:“林小姐,奴婢送您出宫吧。” 林锦婳也知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但隐隐总觉得蹊跷,德妃跟皇后都不是鲁莽之人,若真是她们做的,怎么会把事情闹得路人皆知?就连收神武门的护卫都知道她前两日有西南的亲戚来过,德妃的娘家在西南就更是不用说了。 她想起桂芍抹在自己手背上的药粉,微微皱眉,莫非那药粉跟引来食人鱼无关?德妃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被食人鱼吃掉? 她想不通,直到走到宫门都没注意那儿有人正看着她。 “林小姐,嘉嫔娘娘。”宫女提醒道。 林锦婳这才回过神来,抬眼看着站在宫门口不远处长廊下的华衣妇人,她本就比皇后要年轻四五岁,今儿一身深紫色的广袖宫裙,发髻上斜斜簪着几支步摇,显得年轻不少,又极为端庄温婉。 她上前见了礼,嘉嫔则是立即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给她:“怎么衣裳都湿了。”嘉嫔好似不知道方才的事一般。 林锦婳眸光微微一深,却只将方才的事又复述了一遍,只提桂芍是德妃之人,丝毫不说听到的护卫说的那句话。 嘉嫔关切的拉着她微凉的手,疼惜道:“你也是受罪了,我还打算好好谢谢你上次的救命之恩,不过既然发生了这等事,你还是早些回去,往后入宫可以定要小心些。” “多谢娘娘指点。”林锦婳只微微叹了口气。 嘉嫔见状,也不多说,温柔的拍拍她的手,苦笑道:“早些回去吧,今日出了这样骇人的事,太后必定会严查,到时候问到你,你也不必怕,听到什么看到什么,直说就是,没听到没看到的,也一字不能说,明哲保身为先明白吗?这后宫中的主子们都是斗了半辈子才能活到今天的,最擅长的便是借刀杀人,你可千万小心。” 林锦婳看着她情真意切又温柔至极的脸,忽然有些理解为何她看起来这样温柔,皇帝却不喜欢她了。 她只顺从浅笑,这才随着宫女们离开了。 她一直走到宫门口,还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待看到嘉嫔还站在那儿温柔朝自己笑时,心里已经知道了大概。 出了皇宫,墨风见她身上濡湿,忙迎了上来:“小姐,怎么了?” 林锦婳微微摇头,只道:“宫外情况如何?”宫内这件事她既没有准确判断,便不想妄言,她甚至有些希望温柔的嘉嫔是真正的温柔。 “刘大人指认郑老夫人是幕后主使,现在定南侯已经入宫请旨了。”墨风道。 林锦婳闻言,倒是讽刺:“他倒是聪明,知道定南侯不会去惹兵部尚书,所以借机先除掉一直跟他有龃龉的郑莱,郑莱如今也是墙倒众人推,但他一死,哥哥可就危险了。 她面色沉沉,转头便要直接先回徐府,徐程青倒是先一步驾马来了。 瞧见她,眼含笑意:“跟我来。” 林锦婳看他眼角眉梢的笑意,心突突一跳:“哥哥他……” “不可声张,快。”说罢,驾着马又往前去了。 林锦婳迫不及待上了马车跟上,随他在京城绕了一大圈,才终于在一个看起来偏僻破陋的巷子口停下了。 徐程青看了眼墨风:“劳烦你在这儿守着。” 墨风颔首,徐程青这才带着林锦婳往里而去。 走了没多久,徐程青上前敲了敲门,里边儿传来林锦婳并不陌生的声音。 “可是小姐?” “墨花?”林锦婳只知道是墨花,只是前段时日墨花在盯着被罚上普济寺的赵阚时便失去了踪迹,没曾想会在这里出现! 墨花听到声音,立即拉开了门,瞧见林锦婳来,才上前规规矩矩见了礼。 林锦婳看她,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一双大眼睛倒是更有神了。 “小姐,公子在里边。”她见林锦婳盯着自己,忙道。 林锦婳点点头,提起裙子快步走了进去。 这院子不大,进门就是房间,林锦澄便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好似睡着了一般,但呼吸均匀。 她的眼泪一下子便落了出来,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也一下子松开了。 “大哥……” “公子受了伤,不过王爷救得及时,没大碍,只是怕要暂时昏迷一段时间了。”墨花道。 “王爷?”林锦婳抹去眼泪看她,墨花这才说出了原委:“那日奴婢跟踪暗里跟景王接头的熊家人,因为受伤,好在一户农家收留,好了之后,奴晚上婢便想着继续去追那熊家人,却刚好在一处驿站听到他们正私下里夸夸自得说着晚上埋伏公子的计划,奴婢这才悄悄去营救,好在王爷一早就做了准备,否则,奴婢怕也回不来见小姐了。” 林锦婳听她寥寥数言便知道当时情况的凶险,顿了顿,又问道:“袁郡主呢?” “袁郡主为了救公子也受了伤,不过不重,想着去西南不能无人,只嘱托奴婢先送公子回来疗养,也好避开那些人的耳目。”墨花道。 徐程青看她松了口气,才上前笑道:“王爷正在后面包扎伤口,去看看吧。” 林锦婳看了眼笑得暧昧的他,嘴角微微抽抽,这个表哥竟是这样‘识趣’的?不过他说赵怀琰也受伤了…… 林锦婳看到一侧还有未用完的药,一并拿起才往后面去了。 才拨开珠帘,林锦婳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而后便看到光着上半身的男人正在自己给自己处理伤口,仿佛早就习惯了一般。 “来了。”赵怀琰头也没抬,继续用小刀将伤口的腐烂处削掉。 “嗯。”林锦婳轻轻应了声,眼眶微微发热。他不是奉皇命去处理爹爹留下的旧部么,竟是违抗皇命去救哥哥了么,还受了这样重的伤。 赵怀琰听出她语气里的哽咽,抬头温柔看她:“来帮我包扎。” 林锦婳自然不会拒绝,上前才看到他从左肩一直斜斜划到了腹部的血红伤口,皮肉翻出来,可见有多疼。 林锦婳迅速替他上好药包扎好伤口,眼前早已是被泪水模糊了。 赵怀琰倒是挑挑眉:“这么多疤不好看吗?” “啊?”林锦婳一时没反应过来,赵怀琰这是指了指自己布满伤疤但肌肉分明的胸膛:“你也不多看几眼,只盯着伤口看。” 林锦婳抬眼对上他眼里的温柔,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上前圈住他的脖子:“谢谢。” “又惹你哭了。”赵怀琰自然的抬手揽住她的腰,顺手就把她抱在了腿上坐着。 林锦婳把头埋在他肩窝里破涕为笑:“王爷何时这样会说情话了。” 赵怀琰蹭蹭她的小脑袋,眸里染上笑意:“自然而然,就有了这样的话。”并非刻意,只是心中感觉让他脱口而出,便是那样的话,他觉得还不够表达千万分之一他的爱。 林锦婳忽然想起之前皇后的话,从他的肩窝离开,对上他的眼睛:“王爷前世为何会喜欢我呢?前世我既懦弱又胆小,即便后来为了……后来变得聪明,在你眼里,应该也只是个坏人罢了。” “你不记得了?”赵怀琰挨着她的额头,鼻尖在她鼻尖轻轻一蹭:“我爱你,仅仅因为你是你,婳儿,前世今生,我都只爱你,也只有你。” 林锦婳听着他的话,记忆深处好似有什么东西要浮现出了,可是即便她很努力的回想,还是没有想起,直到外面传来敲门声:“王爷,该出发了。” 赵怀琰这才趁着林锦婳没反应过来时在她嘴唇轻轻一吻,道:“我先离开,赫连璟找过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迟些我会来寻你,相信我。” 林锦婳才要说话,他已经小心将她放在一侧,揉揉她的额头,才快步离开了。 林锦婳一脑袋问号,他知道赫连璟的事儿了?他不是要去边关么,一会儿还要回来? 直到赵怀琰走远了,徐程青才从外面过来,道:“锦婳,该走了。” “嗯。”林锦婳点点头,这才走了出来。 徐程青看她红彤彤的眼睛,疼惜笑道:“苦了你了,你放心,表哥会去参加春闱,争取考个功名,谁要再欺负我妹妹,也要问问我答不答应!” 林锦婳看他志得意满的样子,浅笑出声。 走时再看了眼沉睡的林锦澄和守着的墨花,她这才算松了口气,立即出去了。 从这里出来,她心里安定不少。 马车跑了一段,到了闹市时,墨风忽然掀了帘子进来,道:“小姐,前面的马车好似是王小姐的。” “汝嫣?”林锦婳掀开了侧边的帘子看去,前面马车不正是王汝嫣常坐的么,而且透过帘子往里看,里面端端坐着的,正是王汝嫣本人。 “小姐,可要叫住她?奴婢看她离开的方向好似是曾府。” “先不必。”林锦婳微微摇头,汝嫣看起来冷静极了,她一定是想去曾府做什么。 顿了顿,道:“我记得曾府不远处有一处茶楼?” 墨风颔首:“就是曾府自己的产业。” “去定个雅间。”林锦婳远远看着王汝嫣冷静至极的样子,有些心疼,那样单纯良善的人,却遭亲生兄长设计。 不多时,林锦婳的马车在距离郑府百米远的客栈停下,王汝嫣的马车却是到了曾府门口停下。 曾府的人见她来,都十分意外,管家都亲自来迎接了,却只歉意道:“王小姐,我家老爷夫人都去郑府了,您要不……”昨儿是郑府的酒馆泼下的开水,今日自然要去算账。 “我来看看曾公子。”王汝嫣垂眸轻声道。 管家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公子做的那混账事他可是知道的,不过既然她自己要来,他也不拒绝了。 笑了笑,道:“王小姐这边请,难得你还记挂我家公子,我家公子要是见了小姐你,必然病都好一半了。” 王汝嫣听他絮絮叨叨说着,只垂着眸子淡漠着面色,直到到了曾学海的房间。 管家的很懂事,特意支使开了所有下人,唯独留他们在房间,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曾学海已经痛苦呻吟了一天,浑身上下都是很大的水泡,根本动惮不得,稍稍眨下眼睛都是火辣辣的疼。 曾学海本还在诅咒郑莱,瞧见王汝嫣来,立即喜上眉梢:“嫣儿,你来看我了。” “是啊,看看你死没死。”王汝嫣缓缓转身倒了杯热茶来,想起那晚的绝望和屈辱,她仍旧想去死,但死之前,这些人得先死。 她眼眶微微发红,浅笑看他:“还想娶我吗?” “你想做什么?”曾学海看她的笑,忽然觉得瘆得慌,立即威胁道:“这儿可是曾府,你要是敢把我怎么样,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还有你们王家,都不会有好下场!” 王汝嫣并不说话,只从袖子里拿出一包药来,慢慢和匀在热茶里,等和好了,才坐到他床边,看着他凄凉笑道:“你以为我不想死吗?” “你……” “你放心,我不会死的,只要你还能活得够久,说不定我还会嫁给你,我也不会连累爹娘的。”说完,转头看他:“这是让你断子绝孙的药,是你自己喝,还是我逼你喝,然后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太监?” “王汝嫣,你……” “嘘……”王汝嫣喉头微微哽咽,那日晚上,他就是这样厉声威胁自己的,她一世都忘不了:“你这么大声,说不定我会不管不顾先杀了你,再自尽,这样曾府也没有证据怪到我王府头上,你说对吗?”说完,她直接抽下了头上的簪子,忍着泪和颤抖,将簪子放到了他脖子边:“我数三声……三二……” “我喝!”曾学海咬牙切齿,他知道王汝嫣这会儿疯了,他要是不喝,她真的会杀了自己。左不过一口药,一会儿再吐出来,再请最好的大夫。 王汝嫣看他将药全部喝完,才将茶杯放在了一侧,可她真想就这样一簪子刺下去啊,杀了他,让他碎尸万段! 她知道她不能,她不能连累了爹娘。 喂完药,她便拉开门出来了,看到门口早早等着的叶菱,只打算淡淡离开,却不想忽然听到她旁边的姨娘道:“真是没脸没皮,还没嫁进来呢,就上赶着往男人床上送。” 叶菱掩唇轻笑,嗔怪的看她一眼,笑道:“姐姐,她往后到底是咱们夫人,你说这些,不是平白得罪人么。” “得罪?哼,她也不找张镜子照照自己什么样儿,嫁进来也摆脱不了自己是只破鞋的事实。还御史府的千金小姐呢,我看跟我这种从风月场所赎出来的也差不多。” 叶菱又是一笑,两人一唱一和,把王汝嫣羞辱的一文不值。 王汝嫣也气,气得浑身发颤,却没跟她们争论,只提步走了。 叶菱见状,这才冷淡睨了她的背影一眼往房间里头去了,才进门,就看到曾学海一手扣着嗓子一边从床上爬了下来,样貌狰狞的很。 叶菱怔在原地,曾学海看到她,只想朝她大喊,但嗓子疼得厉害,王汝嫣哪里是给他什么断子绝孙的药,分明是哑药。 叶菱这才忙回过神来转头去叫人了。 方才跟她一起的姨娘瞧见她急急跑出来,聪明的没有走进房间,而是赶忙跟着叶菱跑了,等她们都离开,藏在屋顶暗处的墨风这才把消息去回了正在雅间等候的林锦婳:“奴婢没有亲眼看到王小姐下药,但八成做了。” 林锦婳的心微微沉下,看着王汝嫣从曾府出来红着眼坐上马车,只能微微摇头:“她太急了。曾学海此人心狠手辣,此番没死,必定会想办法报复。”说罢,看着不远处叶菱里里外外忙活的影子,道:“叶菱此人心术不正,今日晚上必定会借机留在曾学海身边伺候以示忠心。” “所以,小姐是想……” “我看过他的脉案,他有严重的人参过敏,今晚,我要你把参汤送到他嘴边。”林锦婳微微拧眉道。 墨风严肃看着她:“小姐,现在这么多人盯着你,万一被人发现……” “没有万一。的确有人盯着我,但总不能因为有人盯着,就束手束脚任由他人鱼肉。”林锦婳看她一眼:“你不必亲自去动手,叶菱最擅长这些表面功夫,你只需要在她将汤药端过去的过程中动手即可。” 墨风闻言,还是点了点头。 林锦婳这才从酒楼离开,想着曾家老爷夫人不在,这儿郑府门口一定十分热闹了。 的确,现在的郑家何止热闹。 郑娇娇一口咬定自己是被郑如意陷害的,曾家人认定是他们故意烫伤了曾学海,刘大人也一口咬定是郑老夫人害死了他儿子,这会儿的郑老夫人躲在后院,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如意,你说这……这怎么办才好啊,你爹也不在,就连尚书府都要冤枉我们。”她吓得拿着茶杯的手都在发抖,只看着她道:“要不你去求求景王殿下吧,让他救救我们郑府。” “景王殿下日理万机,哪里肯来帮我们呢?”郑如意细细把玩着手腕上赵阚给她的一串沉香珠子,说能压制住体内蛊虫的气息。 她嘴角浮出讽刺。 郑老夫人没关心这些,只焦急道:“那怎么办?看外头阵势,怕是要抓我去坐牢啊,如意,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折腾也丢不起这脸啊。” “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祖母愿意不愿意。”她眸子微微发寒,手下一用力,沉香的串线断开,珠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郑老夫人也是乱投病急医了,忙问到:“什么法子?” 郑如意眸光微微转暗,低声道:“承认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但你是被人逼的。” “这……怎么可以……” “你放心,只要你说出那个名字,剩下的我会处理。”郑如意看着她笑道。 郑老夫人迟疑看她,但外面的吵闹越来越响,她也顾不得许多,忙问道:“谁?” “林锦婳!”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明争暗斗 堵在郑府内的人见到躲了半晌的郑老夫人终于出来时,众人才终于停下了嘴里的讨伐。 走在最前头的乃是兵部尚书郑嵘,多年身居高位,身上的气势非同寻常,他负手冷漠看着老夫人朝自己走来,才寒声道:“郑老夫人终于肯出来了?” “我……”郑老夫人是有些怯的,毕竟能给她撑腰的儿子不在,更重要的是,这些事情凑在一起她总觉得是谁故意在坑害她,可想起郑如意的话,她只能硬着头皮道;“你们不必再争了,这些事,的确是我派人做的。” “什么?”最惊讶的莫过于刘大人,他虽然更怀疑是兵部尚书郑嵘为了保住他女儿的名节而杀了自己儿子,但没想到郑老夫人竟会自己承认。 郑夫人不似他们这样镇定,听她承认,当即便端起一旁的茶泼在了郑老夫人脸上,才寒声道:“我原以为你我郑府好歹是一家人,娇娇寻常是顽劣骄纵了些,却也没什么坏心思,更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如何要指使人骗她出来,害她差点就……”郑夫人哽咽一番,没说下去。 曾府的人也沉声问道:“难道也是你让人在我儿学海的马蹄中钉上铁钉,再故意让人泼了热水烫伤他的?” 郑老夫人微微一怔,想摇摇头,又迟疑了一下,郑如意说让她先全部承认,然后再推脱给林锦婳…… 她心里转了七八个弯了,但面前这几位都不是好惹的,她身边更没人撑腰,只得听郑如意的,想着她好歹还有一个景王能求求情,便道:“是……不过,这一切都不是我愿意的,而是有人逼我的。”她丝毫不生气有人泼了她茶水,只拿帕子擦去脸上的水渍,再可怜道。 “谁逼你?”郑嵘沉声问道,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管是不是有人指使,只要郑老夫人这么做了,往后他都不会再把这一家人当做所谓的亲戚,而且他们最好祈祷别栽在了自己手里。 “就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来逼你?”曾老爷也寒声问道。 郑老夫人心里慌乱极了,她隐隐觉得照郑如意所说的不妥,但这样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她又没法思考,只能道:“是……是林锦婳!” 众人听到这名字,一下子面色各异,直到一直坐在后头的曾夫人走了过来,出乎意料的冷静看她:“且不论林小姐芳龄十五,不过是个小女子,就算她有这本事能让老夫人听她一个小姑娘的去做这引火烧身之事,但我听闻郑莱将军正要去营救林家公子,她又怎么可能有立场来逼郑老夫人?说是郑老夫人逼迫她,我倒是有几分信。” 郑老夫人的心跳一下子加快起来,额头沁出细汗不停的拿帕子擦着,嘴里这这那那的,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刘大人也道:“我有人证能指认郑老夫人杀我儿,郑老夫人倒是拿出证据来说林小姐威胁你?” 兵部尚书轻哼一声:“我看不必了,她必定拿不出来,我还是进宫一趟吧,郑莱贪污受贿的案子虽然不归兵部管,但他任将期间屡屡陷害同僚,实乃通敌卖国之大罪。”说罢,直接提步往外而去,郑夫人也赶忙跟上,走之前才冷冷盯了她一眼:“我原以为这一切都是郑如意设计的,没曾想是你,老夫人,你真是从头到尾演了一出好戏。” 郑老夫人如今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分明是郑如意教她这样说的,怎么不行呢? “不是,这一切都是如意让我承认的,我没有做过,也不知情。郑大人,你就看在两家都是姓郑的份上……”郑老夫人辩驳的话还未说完,郑如意便从一侧房间走了出来,眼睛红彤彤的好似才哭过一般。 她上前一步跪在郑尚书面前,哭到:“大人,祖母年纪大了难免糊涂,这些你就当是如意做的,抓如意去问罪吧,不要跟皇上说,求你了。” 她哭得真情实意,却只说老夫人是一时糊涂,那不就是替她承认了这些事的的确确就是她做的吗? 郑老夫人这才忙拉起她道:“如意,你在胡说什么,我何时做过这等事,这些不都是你让我说的吗?” 郑如意也不辩驳,只低低啜泣:“祖母,都怪如意不好,如意该替你来承认的,当时就该阻止你的……” “你自己的亲孙女都替你承认了,你自己还想反口?郑老夫人,你莫不是当我们都是傻子?”曾老爷讽刺的看着她。 郑老夫人真是一肚子苦水倒不出来,只能摇头:“这些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昨夜一直在房中,未曾出去过啊。”说完忽然明白过来,立即指着郑如意:“昨儿晚上我还奇怪你怎么一夜未归,如意,是不是你……” “祖母,你说什么都好,如意会替你认罪的。”郑如意啜泣道。 看在所有人眼里,这件事是郑老夫人做的,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 没多时,外面官差便来了,跟定南侯一起,还带着皇帝的口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令兵部尚书郑嵘及京兆尹亲自彻查此事,如是事实,当严惩不贷!”定南侯说罢,才看了眼跪在一侧哭得楚楚可怜的郑如意,眉梢微微一挑。 郑如意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目光盈盈的抬头,对上他的眼神,瞬间知道他觉得自己貌美,而且很惊艳,因为男人这样的目光她见得太多了,最纯粹的,却只有林锦澄…… 她暗暗咬牙,低下头没说话。 郑老夫人则是蒙了,忙跪着上前拉着他的衣裳道:“侯爷,臣妇真的没有做过这样的事,都是如意她指使我这样说的……” “你一时说是林锦婳威胁你动的手,一时又说是你亲孙女威胁你,郑老夫人,我看你是年纪大了,糊涂了,不如去京兆府大牢好好清醒清醒再做定夺吧。”郑嵘说完,余光阴暗的扫了眼垂眸啜泣的郑如意,这才大手一挥:“来人,送她去京兆府。” “是。”立即有衙差上来,押送着还在鬼哭狼嚎的郑老夫人便往外去了。 郑如意还在不停的哀求让他们把自己拉去顶罪,但越这样说,众人就越不可能这样做。 临走时,郑嵘落后一步,冷冷看着她:“郑如意,我就这个一个女儿,如珠似宝的疼着,下次她不会出事了吧?” 郑如意心头微微骇然,知道他在怀疑自己,却只苦笑道:“娇娇福大命大,定不会出事的。如意真是羡慕娇娇能有这样疼她的父亲。” 郑嵘淡淡瞥了她一眼:“你也能嫁的很好,给景王做侧妃,一样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不过你要记住,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说完,这才冷漠转身而去。 等他一走,郑如意才慢慢扶着丫鬟的手起了身,看着如今偌大的郑府完全只属于她一个人,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却忽然胃里一阵恶心,直接就在一侧干呕起来。 郑老夫人被抓的消息很快传开了,林锦婳才在徐府用完晚膳回到院子,便听到有人传来了这些消息。 “她竟是承认了是自己做?” “听说先是承认了,想污蔑您,结果大家都不信,她便改口诬蔑自己的亲孙女,说是她教唆自己那样说的,最后还是没人相信,所以直接被带去了大牢。”阿宝说完,才悄悄看着她道:“小姐,您说这事儿会不会牵扯到您身上来?” “不会的,她是个聪明人。”郑如意知道单凭这么点证据就想一箭双雕,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便想借机先除掉自己最大的对手,也就是处处阻碍她的郑老夫人。 阿宝没听明白,但看林锦婳面有疲色,也没再多问,只给她打沐浴用的热水去了。 林锦婳依旧没想明白德妃今日让人悄悄抹在自己手背上的药粉到底是做什么的,也就不能确定那食人鱼是不是真的跟她有关,但想来宫里现在已经有人要挨罚了。 皇后听说这件事后,便知有人算计上了自己,只低低吩咐了从德妃那儿赶回来的云姜几句,就接到了太后传召。 太后一并传的还有德妃。 到了太后宫中,罗老夫人轻轻咳了几声,神色看起来不错,瞧见皇后几人来,也起身见了礼:“见过皇后娘娘,德妃娘娘。” “老夫人不必多礼,听闻你身子不好,现在可好些了?”皇后丝毫没有紧张之态,只端庄体贴的问道。 罗老夫人忙感激的笑道:“还劳烦娘娘挂记,臣妇身子好了许多了,不然也不敢来宫里,省的叫太后见了心烦。”罗老夫人说的亲昵,可见其跟太后的关系。 太后笑看着她,眼里还带着几分笑意,道:“行了,你也一把老骨头了,来回折腾了一天也该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你说的事哀家会考虑。” “多谢太后。”罗老夫人见她这样说,知道八成是成了,又忙行了礼,这才退了出去。 太后看了看一侧的慧觉,态度也好了许多:“慧觉大师也先下去休息吧。” 慧觉自然不敢多留,规规矩矩行了礼就走了。 等他们一走,太后面上的笑意才慢慢淡了下来,看了看身边伺候的人,道:“所有人全部退下,皇后德妃留下便是。” 皇后闻言,心微微提了起来。 待宫人走后,不等太后开口,皇后已经先开了口:“这次食人鱼之事是臣妾疏忽了。” 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德妃,道:“德妃,这件事,你怎么看?” 德妃不如皇后的严肃,反而微微一笑:“臣妾还是庆幸,幸好死的只是臣妾的一个宫女,若是死的是宫中妃嫔亦或是今日的林小姐,皇上太后该多难过?” “德妃妹妹说的是。”皇后看也没看她:“好在德妃妹妹有先见之明,特意遣了自己的丫鬟送林小姐到桥边,否则本宫都不知这合理竟还有如此凶残之物。” 德妃一听这话,当即有些恼,她的意思是自己的人估计将林锦婳引过去的了? 她当即冷讽一声:“姐姐的意思,这食人鱼是妹妹我怕带进来的了?可这段时日我除了端慧公主和阚儿,还没见过外面的陌生人呢,不像皇后姐姐,听闻你西南那边的亲戚是前两日来的?” “她只是来……” “行了。”太后看了她们一眼,略有几分不满:“哀家让你们伺候皇上,不是让你勾心斗角的,虽然哀家知道,这后宫里勾心斗角少不了,但你们一个身为皇后,一个乃是德妃,理应好好打理后宫不让皇上烦忧,如今在哀家面前竟就耍起心思来,你们当哀家眼瞎吗?” 太后这话说得重了,二人当即跪了下来。 太后这才冷声道:“既然皇后跟德妃都管理不好这后宫,那从即日开始,由嘉嫔代替德妃协理六宫,皇后禁足三日思过。” 皇后微微咬牙,不敢拒绝,乖乖应下。 德妃还要争一争,协理六宫之权不仅仅是能管事,更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怎么太后就给了毫不起眼皇上也不喜欢的嘉嫔? 太后心意已决,也不愿意再多说,直接把人打发出去了。 德妃出了太后宫,才看着皇后的背影讽刺笑道:“想不到我们斗了许久,倒是叫嘉嫔渔翁得利了。” “后宫人人都带着张假面具,不是嘉嫔,也是其他人,德妃妹妹坐了四妃之首的位置这么久竟还不明白?不过嘉嫔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如今又得天后喜欢让其协理六宫,是该升个妃位了。”说罢,直接摆轿朝皇帝的养心殿而去。 德妃气得面上的粉都掉了,一侧宫女上前道:“娘娘,要不咱们让熊家那边帮帮忙吧。” 德妃瞥了她一眼,却是嗯了一声,她一想自己非但没能对林锦婳下手,反而还惹了一身骚便一肚子的气,直接提步走了。 夜色渐渐暗下来,在宫里穿行的人已经将消息传出了宫外,很快京城各方势力都知道了这件事。 林锦婳看着坐在暖榻边等着自己换药的人,看他伤口好似又大了些,微微拧眉:“伤口再裂开,可真要留疤了。”她一面拿药涂抹伤口一面道。 赵怀琰温柔看她,道:“一会儿随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见个人。”他停顿了会儿,还是道。 林锦婳知道他的性子,也不追问,慢慢替他包扎好伤口,看他换好衣服,才自己取了条黑斗篷穿好,随他一道往外去了。 今日乌云遮蔽了月光,街道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一场春雨淋过,马儿踏上水洼里的积水,溅起一片水花,惊得路旁人家养的狗大叫不止。 林锦婳坐在马前,往后微微靠在他胸膛前躲进他的披风里,嗅着春日雨后空气里的泥泞和花香混合的味道,安心由他抱着飞快往前而去。 马儿在城中跑了临近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在一处看起来格外普通的茶馆前停下了。 卖茶老翁听见声响,提着灯笼走了出来,摇摇晃晃看清来人,面露惊讶,忙恭谨站在一侧。 “赫连璟在里面?”赵怀琰寒声道。 “在。”老翁应声,目光复杂的看着他怀中抱着的林锦婳,但没多说话。 赵怀琰翻身下马,又转身接了林锦婳下来,才对那老翁道:“引我去见他。” 老翁见赵怀琰真如传闻般竟对个女子这样体贴,也难怪主子会亲自找来了。 他应下声,借着灯笼余光看了眼几乎完全拢在黑色斗篷里的林锦婳,快速转身往里而去。 林锦婳知道赵怀琰必然认识赫连璟,但赫连璟乃是大名鼎鼎水云间代理阁主,他怎么敢就这样孤身前来?而且这卖茶老翁看起来也是赫连璟的人,但对赵怀琰一样毕恭毕敬。 她揣着满肚子的疑问,走过一片梅林,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雕梁画栋,怔了怔,简陋茶屋后竟是藏着这样精致的地方。 “曹翁,我不是说不要扰我么,你引了谁来?” 赫连璟的声音伴随着一阵袅袅琴声传来。 方才的卖茶老翁没应声,只把赵怀琰引到门口,才停下脚步侧身让在了一边。 赵怀琰凤眸冰寒,直接提步走了进去,林锦婳快步跟上,才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极浓的脂粉味,满屋子垂着白色的轻纱,身材曼妙的女子们皆只穿一条薄薄轻纱在里面侍候茶酒,而许久不见的赫连璟一身白衣软软靠在一旁弹琴的侍女身上,手里端着酒杯,眼神茫然。 女子们见到来人,丝毫不乱,赫连璟眼皮都没抬,灌下酒才道:“曹翁,你到底招了谁来,新来的美人么……”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赵怀琰寒声说罢,赫连璟的眼睛顿时睁大,手里的酒杯瞬间朝赵怀琰的方向掷来,但赵怀琰出手更快,反手将酒杯打回去,直接打中赫连璟的头。 他晕了晕,还不及开口,赵怀琰已经闪身到了他面前,一把将他从窗户扔了出去。 侍女们见状,迅速比出了要动手的姿势,却听窗外赫连璟呵斥一声:“你们都不要命了?滚出去。” 那些侍女们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手退下了。 林锦婳这才走了进来,看着狼狈从正门走进来的赫连璟,见他虽然生气,但眼里并无杀意,更加奇怪了。 他看了看林锦婳,明白过来,看着赵怀琰道:“你总不至于为了个女子如此下我面子吧,我好歹也是代理阁主。” “我警告过你,不许见她。”赵怀琰薄唇微珉,杀气都溢了出来。 赫连璟死死咬牙,很是不忿:“你把我的寨子都剿灭了,我就看看她跟她说说话,你还要杀了我不成?” “那是你活该。”赵怀琰冷傲的轻哼一声,转头看着林锦婳:“想如何处置他?” 赫连璟一听,忙正紧起来,道:“我上次去见她是要保护她,你不知道谁来了京城……” 赵怀琰眉头微微拧了一下,才看他:“你什么目的,你心里清楚。下次再让本王看到你靠近,以前答应你的事全部作废。”说罢,拉着林锦婳提步就要走,却被赫连璟拦住。 赫连璟面色难得有些沉,似乎带着生气,又有不甘:“你不该这么对她,她为了你……” “我与她,你了解多少?”赵怀琰冷淡看他。 赫连璟似乎赌气一般:“那我呢?你答应我,只要完成你自己的事,就会离开锦朝……而且这位林小姐,她真的适合你吗?她不过是深闺养大的乖乖小姐,能跟你吃苦吗?” 林锦婳淡淡看了他一眼,抓着赵怀琰的手更紧了:“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赵怀琰眸里的清寒瞬间化为温柔,看向赫连璟的目光也带着几分傲娇:“记住本王的话。”说罢,带着林锦婳提步而去。 从院子出来,林锦婳面颊微微有些发热,说出那样的话,的确是她的心意,可重生以来,像这样直抒胸臆的时候少了,如今说出来竟也会觉得羞赫。 赵怀琰心情很好,亲自抱她上马,才在底下给她牵着马往前走:“马儿颠簸,你皮肤娇嫩,莫伤着了。” “那这样要走到几时才能回府?” “担心回不去?”赵怀琰问她。 林锦婳眼睛弯弯:“既然王爷在,不回去又何妨。” “愿我如星卿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赵怀琰嘴角自然弯起,林锦婳好似发现新大陆般看到他扬起的嘴角,嘻嘻笑道:“王爷笑了。” “是吗?”赵怀琰的笑容习惯性的收下去,但看着她眼眸如星的模样,心中爱意更甚,翻身上马,捧着她的小脸深深吻了下去。 赫连璟站在街头看着二人笑着离去,心里只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看一侧的曹翁:“这件事不必上报。” “是。”曹翁垂眸应下,赫连璟这才皱眉回了屋子。 一夜过去。 赵阚昨夜很迟才睡,还未苏醒时就听得外面有声响,略微睁开眼,才发现侍女正犹犹豫豫靠近,不由有些不耐:“何事?” 侍女吓得连忙跪了下来,道:“昨儿半夜有人送来了这个。”说罢,递上一封沾着血迹的匣子来。 赵阚只看了一眼,便立即起了身,接过匣子的同时回头看了眼还在睡的小妾,沉声道:“滚出去!” 小妾被呵斥吓醒,看他面带怒意,也不敢停下来穿衣服,只穿着肚兜抱着衣服赶紧光着脚跑了。 等人走了,赵阚才打开盒子看了眼,而后立即道:“去请曲空来。” 丫环立即应下,还未转头出去,外面便急急跑来了人,直接跪在了地上:“王爷,曲空失踪了。” “怎么会失踪,一个大活人你们都看不住吗?”赵阚将手里的盒子往地上一摔,一个人头便滚落了出来,是他用来盯着郑府的暗卫。 小厮摇摇头,却道:“我们守得好好的,不可能被人掳走,怕是自己离开的。” 赵阚面色更沉:“混账,他蛊都还没炼完,怎么可能自己走,八成是被人骗出去的。” 小厮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方巾来给他:“这是属下们在府外找到的。落在墙角,怕是来人也没发现。” “难道是女子?林锦婳?”赵阚摇摇头,如果是林锦婳,曲空根本不会出去,而且他骨笛在手,如果遇险也会吹笛,那么能带他走的人一定是他认识而且在乎的,以他知道的,只有一个人,便是肚子里藏着蛊母的郑如意! “郑如意现在在哪里?”他寒声问道。 小厮道:“她才亲手将郑老夫人送入大牢,现在还在府里。” 赵阚牙关微紧:“立即把她给我找来!”郑如意看似娇弱,实则手段多的很,若说是她做的,他也有理由相信,毕竟她才狠到把自己祖母送人了大牢,也断送了亲爹的前程。 小厮应声,连忙带着消息下去了。 景王府外,高禀远远看到小厮往郑府方向而去,这才捂着脖子上被蛊虫咬出的血口子,看着被打晕扔在巷子杂物堆里的灰衣男人,一脚将他早已被踩碎的骨笛踢开,勉强扛着他往巷子深处而去。 林锦婳早上醒来时,是在自己的被窝,想起昨晚赵怀琰送自己回来后便又跟高禀离开,嘴角只微微牵起些笑意。 墨风一早便回来了,未曾受伤,因为昨晚去曾府的行动竟是异常的顺利,不止她要曾学海死,曾学海那位从青楼赎出来的姨娘也想,便是人参片也是她趁着叶菱不注意时放进去的。 她将这事儿跟林锦婳说时,还觉得奇怪:“那姨娘白日还欺负王小姐欺负的很,晚上就动了杀机,奴婢也不见谁收买她。” 林锦婳对这个姨娘没什么影响,只记得曾有位名动一时的花魁,后来如同话本子上的一样,风尘美人爱上穷书生,却被有钱公子拆散,难不成是她? “既然事情成了,便不必管了。”林锦婳喝下碗里最后一口粥,才舒了口气:“今日我们也该去看看汝嫣了。” 墨风颔首:“王小姐有心结,不解开只怕会出事。” 林锦婳想起王晖远,明日便是春闱了,他还会如前世一般中前四么? 曾家老爷夫人早上才疲乏起来,一想到膝下唯一嫡子浑身是伤躺在床上便恨不得扒了郑老夫人的皮才好。 两人早上用过早膳,就看到曾学海的蝶姨娘腿脚虚软的哭着跑了过来。 曾老爷脾气火爆,又知她是曾学海当年从青楼抢回来的,越发不喜,当即一拍桌子:“哭哭啼啼成这样,成何体统!” “不是,老爷,是夫君他……”她哭得跪在地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学海怎么了?”曾夫人还算冷静,问她时也是微微发抖了。 “快不行了……”蝶姨娘哭着说完,曾老爷和曾夫人当即觉得头发晕,也顾不上问,忙往曾学海的院子赶去了,却没发现他们才走,蝶姨娘便收起了所有的悲伤,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嘴角凄凉勾起。 曾老爷赶到时,曾学海的确快不行了,因为过敏,他觉得浑身都痒得受不了,伸手去抓,却把身上偌大的水泡全抓破了。他痛苦的想要喊出声,但因为吃了哑药,根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曾夫人来时看到他浑身的水泡破裂露出里面粉红泛白的皮肉,吓得当即尖叫一声,扑上去就开始哭喊。 曾老爷忙让人去请大夫,可大夫早就去请了,曾学海却是不行了。 他狰狞的瞪大眼睛看向曾老爷,手却死死掐住仿佛要窒息的脖子,嘴巴不断重复着‘救我’的口型,终于一口气没喘上来,手一松,便彻底没了呼吸。 大夫这才赶来,却也是回天乏术。 他一眼瞥到床边被打翻的汤,趴下去闻了闻,又尝了尝,才惊恐道:“谁在这药里加了人参,公子人参过敏,可是要命的东西吃不得啊!” 叶菱一听,当即腿软的差点摔倒,她亲自盯着的药,没有放过人参啊。 “不是我……”她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往后退,曾老爷却只红着眼睛看她:“你还说不是你,昨儿的药是你一直盯着的,也是你一个人端来喂的!” “真的不是我,我怎么可能要杀夫君呢,他一死,我有什么好处……”叶菱哭喊着,看他面色有几分犹豫,正要说出昨晚还有蝶姨娘也来过,但话未说出口,就听人来报,蝶姨娘自尽了。 叶菱脑子里开始嗡嗡想起来,蝶姨娘昨儿还嚣张的跟自己一起讽刺王汝嫣,今日怎么就自尽了? “而且……”婆子很是犹豫。 曾夫人不耐烦看她:“还有什么?” 婆子这才忙低头道:“蝶姨娘肚子里有孩子,已经三个月了。” “什么?”曾老爷闻言,当即扭头瞪着叶菱,寒声道:“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活活打死!” “不,老爷,不关我的事,不是我杀得……” 任凭叶菱再怎么解释,也没人愿意听她的,死了一个儿子一个孙子,曾老爷已经气得没理智了。 林锦婳去王府时,特意路过曾府,看到下人们已经忙活着挂上白绫,便知道人已经死了。 走时,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徘徊在府前,一身洗的发白的褐衣,下巴青色的胡子应该才修理过,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样子,不停的跟曾府的人探话,直到小厮不耐烦的甩出一句:“蝶姨娘殉情了,你走吧,再不必来找她了。” 小厮话落,男子仿佛瞬间苍老了一般,腰都佝偻起来,方才满是期待的眼神也变得空洞,摇摇晃晃往前走了两步,便跪在地上大哭起来:“蝶娘,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 林锦婳看着他在哪里捶足顿胸,莫名心口一阵阵泛酸,她原以为那才子佳人的话不过是话本子,现在想来,许是真的。 “小姐……”墨风也动了恻隐之心。 林锦婳只是微微摇头:“哀莫大于心死,你去问他可还要考取功名,若不想,便赠他银两,让他离开吧。” 墨风闻言,立即拿了银子去了,但男人哭过后,也不应话,也不接银两,兀自走了。 林锦婳知道强求不得,看了眼曾府深深的大宅子,才让人赶着马车走了。 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那些一脸淳朴讨生活的人,虽然辛苦些,但感情上总比自己圆满些,不由羡慕。 马车顺利到达王府门口,她还未下马车,就见王晖远从里面出来了,行色匆匆的模样,该是知道了曾学海的消息要去看看。 等王晖远走了,她才下了马车。 王夫人知道她来,感情十分复杂,既感激她还愿意来,又担心王汝嫣见到她会受刺激,只迎了她到花厅,歉意看她:“汝嫣变得有些奇怪,我想让她缓缓。” 林锦婳看着瘦了一大圈的王夫人,只理解的浅笑:“那我迟些再来。” “嗯。”王夫人微微颔首,却是无力再笑,自己儿子对自己女儿犯下这等错,最受伤的还是她这个当娘的,便是想替女儿讨个公道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林锦婳告辞准备离开,就见罗尚书跟王御史正低声说着什么从外面进来了,神情严肃的样子,看来是有十分重要的事。 罗尚书一抬头看到林锦婳时,眉头拧了拧,目光也有些复杂。 林锦婳看他表情,仿佛事情跟自己有关一般,上前见了礼,才问道:“尚书大人,罗夫人身子可好些了?” “好了许多,只不过……”他看了看王御史,才对她道:“太后任用的那个慧觉好似察觉到了蛊虫一事,所幸我母亲未曾说什么,不过林小姐,这件事一旦披露,你怕也会被牵扯进来,毕竟那些蛊虫都是你发现的。” “什么?”王夫人惊讶不已。 罗尚书看了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才道:“罢了,你们先说话,我跟王御史会商量此事。”说罢,扭头就走了。 王御史也是瘦了一大圈,朝林锦婳点点头,也跟着走了。 王夫人面上满是担忧:“京城怎么可能有蛊虫这等邪物。” “夫人不必着急。”林锦婳看着罗尚书离开的方向,他这般着急,定然不仅仅是因为慧觉,而是宫里一定有些线索,是不是赵阚露出破绽被其他人盯上了?明日便是春闱,若是蛊虫在赵阚的人身上被发现,必定引发骚乱,皇上也必定会从重惩罚,就算除不掉赵阚,除掉郑如意也是绰绰有余了。 这般想罢,她转身便欲离开,却看到了不知何时直直站在门外的王汝嫣。 王汝嫣看到她面上的惊讶,浅浅笑道:“锦婳,你来看我了。” “嗯。”林锦婳看她依旧十分镇静样子,总觉得不放心,上前一步要去拉她的手,她却快速躲开了,但她闻到了她身上一股奇异的香味。 “我今日要跟娘亲去给哥哥挑明日考试用的笔墨纸砚,你知道有哪家的特别好用吗?哥哥用上好的笔墨,考试定也能顺利些。”她浅浅笑道。 林锦婳看着她的笑不带一丝温度,想起她对曾学海下的手,有些迟疑:“汝嫣,你不需要备这些的。” “汝嫣……”王夫人也想劝,王汝嫣却只甜甜一笑:“哥哥纵然有对不起我,但他是为我好,又是我亲哥哥,我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林锦婳越发觉得不对劲,王夫人却只拉着她的手欣慰点点头:“苦了你了。” 王汝嫣微微摇头:“娘亲这般疼惜汝嫣,汝嫣不觉得辛苦。” 王夫人泪如雨下,林锦婳看她们母女情深,也不好再劝,只担心看着王汝嫣道:“任何时候都不要做傻事。” “我知道的。时辰不早了,锦婳,你先回去吧。”王汝嫣浅笑道。 林锦婳不放心她,但也知道现在勉强不得,只能先离开,但她一走,王汝嫣便捂着心口难受的扶着一侧门边低声哭了起来,她多想问问林公子啊,也想告诉锦婳她最近每天都想死,每天都不开心,但她知道她不能说,她已经没有资格了。 王夫人心如刀绞,上前抱住她:“嫣儿,是娘对不住你……” 王汝嫣泣不成声,可哪里是娘对不起她呢,对不起她的,分明是她一直敬爱尊重的哥哥。 林锦婳在门口回首看了眼,方才那奇异的香她记起来了,不是别的,正是曼陀罗花香,若是她明日和在王晖远的墨里,王晖远不会死,却要错过今年春闱了。他准备这么久只等着一展宏图来报复自己,春闱失利,一定会崩溃吧。 上了马车,她才轻声对墨风道:“去郑府。”明日总要有个理由将郑如意引出去才是,不过林锦婳没想到的时,此时郑如意已经不在府上了,就连赵阚也没找到人。 赵阚在知道郑如意不见了,曲空也不见了的时候,便知道坏事了,没多想,直接请旨就往宫里去了,但他的旨意还没送到德妃宫里,就被协理六宫的嘉嫔拦了下来。 宫女看着正在温柔替花儿修剪枝叶的嘉嫔,轻声道:“娘娘,可要奴婢把消息送去德妃娘娘那儿?” 嘉嫔手下一用力,开放正好的花儿便直接被剪掉了,宫女们忙低下头,嘉嫔却只温柔浅笑:“你们怕什么。现在中宫娘娘到底是皇后,我只是协理六宫,消息自然要问过皇后娘娘才是,皇后娘娘说不送,那就不送。” 宫女心思微转,轻笑:“还是娘娘聪明。” 嘉嫔的面上温柔如一汪春水,却只淡漠踩着方才被剪落的花朵,转身往皇后宫里而去。 正文 第七十四章 一手好棋 林锦婳的马车到了郑府前,发现郑府门口竟是围了不少人,不时对里面指指点点的。 墨风先上前去问了,不多会儿,便面有忧色的回到马车边,对林锦婳轻声道:“小姐,郑老夫人听说被押送去衙门的途中忽然暴毙了,尸体刚被送回来,但郑如意不见了,现在一群人在说郑老夫人是她害死的,现在躲起来不敢见人了。” “郑如意不是这样脸皮薄的人,不出现,八成是出事了。”林锦婳了解郑如意的性子,若她在,她一定会出来,跟众人解释,不至于让自己落得如此被动。 墨风想了想,道:“那奴婢先去打听下。” 林锦婳微微颔首,只听着那门口人的议论,多是些‘不孝’之类的话,并无谈及蛊虫相关。 郑府的下人们倒是有条不紊的在准备丧事,可见郑如意若是真的出事,下手的人也一定十分隐秘。可是谁呢?赵阚么? 她正想着,瞧见人群里走出来个黑衣窄袖的小厮,好似是景王府的人,也是左问右问的,想来也是在找郑如意,那么说来,郑如意也不是被赵阚带走的? 墨风也发现那小厮了,悄悄垂眸走人群另一头穿出来,才快速到了马车边,将方才的情况说了:“奴婢打听到,她是自己出门的,但出门后便一直没有再回来。” “可知是谁寻她?” “下人说是一个年轻的灰衣小厮,不知底细。”墨风摇头。 林锦婳闻言,也略有几分沉默,看着赵阚的人也是失望离开,只得道:“既如此,我们先离开。” 墨风颔首。 林锦婳的马车在城中绕了一圈后,没有直接回徐府,而是先去了绸缎庄子。 这位张小姐的确是位人才,林锦婳将铺子交管给她之后,她便生出了很多想法,全部都规规矩矩写了下来,虽然字写得歪七扭八,但也勉强能认得。 张晓芳站在桌边,看着自己这位还没见过的主子,看着她的盛世美颜,不禁感慨,这古代的水儿真是好,竟养出这等古典又脱俗的美人儿。 林锦婳察觉到她的目光,淡淡放下手里她所谓的‘策划案’,浅笑:“怎么了?” “没事没事。”张晓芳忙摇头,笑看着她:“主子觉得可还行?” 林锦婳莞尔,前世她对她的这些计划倒是有所了解,不过不全面,只知道刚开始还是亏损了不少的。她简单指出几个问题后,才道:“你若是有信心,可以放手去做,不过有一点……” 张晓芳听她前面的话就已经很开心了,忙问道:“还有什么?” “不能以我的名义,更不能以徐家的名义去做,换个说法,将来产业做起来,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是我名下的,你可能理解?”林锦婳淡淡笑道,她现在就已经被盯得分身乏术了,若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怎么行。 张晓芳眨眨眼,有些犹豫:“若是没有大官靠着,在京城生意怕是不好做。” “自然有人为你撑腰。”林锦婳莞尔:“平西王府既不参与朝党之争,又有一定实力,况且他们私下也在筹备自己的势力以求在将来的争夺中保命,他们一定需要银子。” “主子的意思,是让我去寻他们合作?” “袁郡主广交好友,过几日即是平西王寿辰,这个时机岂不正好?他们只需要做你依仗,你分三成干股给他们,两全其美之事。”林锦婳淡笑看着她凝眉沉思的样子,知道她心里在算。 不多会儿,张晓芳才看着她认真道:“主子,他们什么也不出就得三成干股,会不会太多了?” 林锦婳微微摇头,也理解她毕竟年轻不懂京城中事,只道:“三成干股,他们护你平安做生意,但不能干预你的生意。平西王是胆小谨慎之人,怕也不愿干预,将来就算出问题,他也不会出卖你,你只说是西南来的富商,隐约暗示他背后与熊家有些许关系即可。”平西王纵然有些想跟随皇后,但面上表现的却不明显,那就说明他们还不想得罪德妃,所以透露背后有熊家,他一定不会做出背叛的事以免惹祸上身。 张晓芳对京城这些势力也算打听过,当即眼睛亮了亮,这古代的大家小姐竟是这般小就有这么多心思了,还真是不一般啊。 “还有,三成股给平西王,你拿一成。”林锦婳道。 张晓芳方才还在打着小算盘的心思一下子亮堂了,这样一来,她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不是梦啊! “成交!”她豪爽道。 墨风微微挑眉,她这才反应过来,忙规规矩矩站好笑眯眯道:“主子放心,不过既然不能用林徐两家的名头,那用什么好呢?” “安,安宁的安。”林锦婳莞尔。 张晓芳立即应下。 走时,林锦婳看了眼满是客人的绸缎庄,嘴角微微扬起,出门上了马车。 离开后,墨风才有些疑惑问她:“这位张小姐想法虽多,但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能行吗?” “她能行。就算不行,朱无才到底还算调教出了一批老掌柜和一些得力的人,左不过也就是亏损,且不急,放手让她做一做。”她已是预知未来事的人,知道张晓芳必定能行,倒也不那么操心了。 马车穿过这一片的闹市,很快在一处小巷子口停了下来,墨风照例在巷子口停着,林锦婳则是找到一处不起眼的宅子前,轻轻叩了三下门,不多时,里边儿便传来一道低低的男声:“谁?” “我。”林锦婳不认识这男声,但八成是老六调教的人。 里面的人顿了顿,不多会儿便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而后门栓一动,林锦婳便看到了好几日不见的老六。 老六长得倒是很快,皮肤也白皙不少,单眼皮的眼睛越发有神,看到林锦婳的一瞬便满是笑意了:“小姐怎么亲自来了?” “路过,便来看看。”林锦婳瞥见他身后那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见他面容冷硬,一双眼睛锐利的扫过自己,心中一直对老六的疑惑慢慢攒了起来。 “小姐先到里边儿来吧,这几日我一直在训练人,而且刚打探到京城里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去回报呢。”老六让开身子道。 林锦婳看了眼紧闭的二门,她能感受到这院子里的肃杀气息,淡淡往前走了两步才浅浅笑道:“我刚巧要来问问你,可知道郑如意是被谁带走了?” 老六闻言,也不多疑,只道:“只查到往城外去了,却不知道是谁。” “可知道往哪儿去了?” “不知,那人虽不是京城人士,但对京城好似很熟,很快就把我的人甩开了。”他道。 林锦婳拧眉,微微思索一番,才又转身出了院门,道:“既如此,你再派人寻寻看,明日即是春闱,我担心出事。” “是。”老六连忙颔首,说完,看着林锦婳又转身往屋外走,顿了顿才道:“小姐,不知现在林公子怎么样了?西南那边可传出了消息?” 林锦婳目光微深,静默一会儿,才无奈的摇摇头:“舅舅说在托人帮忙了,但消息他们都不肯告诉我,所以我也不知怎么样了,我手上如今也无可用的人,不能去找……” “那宁王殿下呢,他没帮你去寻吗?”老六追问道。 林锦婳看着他的目光多了些疑惑:“宁王殿下受命去边关,倒是也遣了手底下人去寻,不知情况如何。夜生,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些?” 老六面色一凛,忙垂眸笑道:“我是怕小姐成日担心,这才问问。” 林锦婳闻言,无奈一笑:“哥哥吉人自有天相,我也相信舅舅会尽力。”说罢,提步离去。 等她走了,老六才站在门口深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上了马车,林锦婳的面色才瞬间冷了下来,心中只有无奈。 墨风坐在马车一侧,见她情绪不对,道:“小姐怎么了?” “之前让人查老六的身份,还没查到东西吗?”林锦婳问道。 “奴婢今日回去便去寻墨月问问。”墨风道,说罢,看她面色微寒,又道:“可是老六有问题?” “说不上来,他现在所做的事的确都是在照我的吩咐,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林锦婳也迟疑了,老六看向自己的眼神没有恶意,但这个人却好似变了,刚开始只是在巷口偶遇他,他那时候还是个乞丐,看起来也是个能用之人她才开始培养的,但短短半年不到,他的变化好似也太大了。 林锦婳想起他方才又问哥哥又问怀琰,总觉得有问题,而且他身后那男人看自己的目光不仅没有尊重,反而带着一些审视与冷意。 这样想着,一路就回了徐府,可才到徐府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哭声。 她怔了怔,忙问门口的婆子:“这是怎么了?” “是小姐,今儿出门的时候,马儿受了惊,她从马上滚下来,现在还昏迷不醒。”婆子叹了口气摇摇头,都是徐府带来的老人儿,也是看着徐昭昭长大的,一想到她遭罪,心里也难受的不行。 林锦婳听罢,忙提起裙子小跑着往徐昭昭院子去了。 到时,院子里里外外的丫鬟婆子们都在抹着眼泪悄悄哭,林锦婳一路小跑到房间,才看到徐夫人正眼睛红红的坐在床边低声哭泣,徐程青则是一脸冷肃的站在一侧不知想些什么。 来诊脉的是宫里的鲁御医,徐泊山直接求了皇上,皇上亲自指派来的,不过鲁御医此人实属心高气傲的典范,之前他没治好郑娇娇反叫林锦婳治好了,他不知被同僚数落多久,如今瞧见林锦婳又来,当即冷淡收回了把脉的手,道:“回天乏术,徐家既然还有一个神医,便叫神医看吧,老夫无能为力。” “你……”徐程青气得面色更青,鲁御医却只是朝着林锦婳轻哼一声,转头就让人去收拾自己的药匣子了。 林锦婳看到这里,微微咬牙,忍着气上前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徐昭昭,头应该是撞到了重物,缠着的厚厚白纱又染了血。她这才把了把脉,的确是气若游丝。 “怎么样?神医?”鲁御医看她把脉,心里气盛,直接挑衅问道。 林锦婳看他一把年纪,不想跟他计较,只忍着气性好生道:“昭昭脉虽弱,但并不是绝脉,鲁御医何苦就说出回天乏术这等恶毒之词?” “你……” “我非神医,不过鲁御医实属庸医罢了,连个小伤患都治不好,还称什么御医世家?医者仁心你也没有,我以前还当你是当今宫里御医第一人,现在看来,我真是有眼无珠,竟没看清你不过是个坑蒙拐骗的庸才!”林锦婳越说越狠。 鲁御医当即胡子都气得翘起来了,把手里的药箱往地上一摔:“黄口小儿,你有几分本事就来指认我是庸才!” “鲁御医不是还称呼我为神医吗?”林锦婳越发讽刺。 鲁御医听罢,胸口起伏的越发厉害,快速呼吸几口,又一屁股在方才的圆凳上坐了下来,手搭上了徐昭昭的脉:“此脉虽非绝脉,但颈骨受损,更重伤到头部,我就是能吊住这命,也救不活这人……” 林锦婳看了看他随身带着的几本医术,皆是当时医学之典范,但鲁御医这样正统御医世家出来的人,是不屑于看民间名医写得‘偏方’各不知名古籍的法子的。 林锦婳当即道:“你稍等。”说罢,扭头就朝自己院子跑去,不多会儿,便抱了一摞的书来放到他怀里:“我曾见人写过,头部受伤,只要处理及时,辅以温和药物先让骨头愈合,再用烈药冲散淤血,最后用寻常药物治疗即可恢复的例子,大人不知?” “我行医数十载,从未听过……” “不代表不行。”林锦婳看他:“郑娇娇小姐的病,大人用寻常的法子,不是连瞧都没瞧出来吗?” 这件事是鲁御医的耻辱柱,闻言,差点暴跳如雷,狠狠攥紧她的书:“试试就试试,黄口小儿,你那点游学之术我倒要看看在我手里能发挥几成!” 林锦婳一颗心终于落下来,她能治各种奇怪的病症,但徐昭昭她不敢轻忽,尤其是现在这种状况,自然是身经百战的鲁御医更靠谱些。 她浅浅松了口气,露出笑意,声音也不如方才那般大,只轻笑道:“鲁御医乃是锦朝第一御医,这方子在你手里,定能发挥出十成十的药效。” 鲁御医一怔,嘴巴嗫嚅几下,却没再反驳,只转头吩咐药童去买药,又开始研究起书上的医案来。 一侧正襟危坐的徐泊山也仿佛终于呼了口气,徐夫人也整个儿软了身子悄悄拿帕子擦起眼泪来。 徐程青叫了林锦婳出来,到了院子外头,才终于道:“倒是多亏你这出激将法,鲁御医这老头自傲又小气,若不是你来,只怕早撂挑子走了。” “昭昭的情况也实属凶险。”林锦婳能理解鲁御医的想法,只问道:“昭昭是为何出事的,可曾使人调查过了?” 徐程青一想起这事儿,便冷了脸:“还不知道。今早昭昭非要去给我买一些好的笔墨纸砚,结果骑马到街市时,不知怎么忽然发了狂把她甩了下去,但昭昭那匹马是我亲自挑的,最是温顺,跟昭昭又亲,绝不会做这样的事,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会不会是府里的人?”林锦婳问道,徐昭昭的马有人专门看顾,除了徐府的人,她想不到谁还能下手。 “我也这般怀疑,不过我还没动声色,那人很快就会露出马脚的,若是找到……”徐程青死咬着牙关,若是找到,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林锦婳倒是怀疑起这府里是不是还有德妃的人,在徐家入京时德妃便安排了人在徐府里,后来发现后徐家便看的很严,但凡有问题的人都打发了,不可能再有被人安排人进来才是。 她想了想,终究是臆测,便没告诉他,只道:“寻人好生照看着昭昭吧,明日便是春闱,表哥不要影响了心情才是。” 徐程青沉沉呼了口气,目光坚毅的看着远方:“明日,我定要拿个最好的名次!” 林锦婳见状,心中也稍稍安了些,她最担心徐程青会因此而影响了心情,从而中了别人的计了。 回到小院里,林锦婳看到早早侯在门口的墨雪,知道她有话要说,才入门便道:“我要沐浴,墨风墨雪伺候,其他人退下。” 下人们皆应了是纷纷退下。 到了房间,关好房门,墨雪才上前道:“小姐,奴婢发现害徐小姐的人是谁了?” “是?” “跟马房相好的沫儿,原也是咱们这院子伺候的,后来不知为何被舅夫人调去了洗衣房。奴婢本来想将此事直接告诉舅夫人,但跟踪她时,却发现她私下里竟托人带了信去宫里。”墨雪道。 “可曾截下了信?”墨风跟着问道。 墨雪颔首,从袖子里抽出一张信纸来,双手递给了林锦婳:“奴婢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一份是誊抄的,原份已经让人送走了。” 林锦婳点点头,打开信纸才看到第一列字,便察觉不对劲了,因为开头第一句便是‘敬德妃娘娘’。 她未看完,便放下了信纸,微微拧眉:“这封信是故意给你看的,你现在去找找沫儿,八成已经死了。” 墨雪微微皱眉,墨风立即出门去查看了,不多会儿回来便是面色凝重:“死了,被人发现在房间里上吊的。” “你被她利用了。”林锦婳又看了看信,微微叹了口气:“那人八成知道你们会盯着府里的情况,所以故意做给你们看的,否则你能察觉到她与人勾通还传了信,为何察觉不到她接到命令对昭昭下手呢? “那这信……不是给德妃的?”墨雪问道。 墨风也跟着摇头:“德妃并不蠢,怎么可能让人直接在密信上写上她的名字,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让徐家人跟德妃为敌。” 林锦婳也点点头,再看了看手里的信,又小心折了起来。 墨雪闻言,沉沉道:“那这怎么办,人也死了,怕是线索断了。” 林锦婳把折好的信给她,反而笑笑:“既然是给德妃的,那你就想办法给德妃送去,我们查不到是谁,德妃总会想法子去查是谁要害她。” 墨雪眼睛微微一亮,佩服的看着林锦婳:“小姐聪明,奴婢这就去办。” “嗯。”林锦婳微微颔首:“不要让府里人发现你送去了这信,这府里定还有其他耳目。” “是。” 墨雪立即下去办,信倒也很快送到了德妃跟前。 德妃本就在生气今儿嘉嫔竟然在皇后的撺掇下,升为了贤妃,没曾想居然收到了这样的信。 “胡说八道,本妃何时令人害过那徐家女儿。”她气恼的一锤桌子,才看着底下的宫女:“谁让人把信传来的?” “是有人放在奴婢床头的,奴婢也不知。”宫女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德妃一想,也的确是,如今嘉嫔才协理六宫,就连她的人想要出宫去采办都不允许了,又怎么可能让宫外的人进来给她送消息? 她讽刺轻哼一声:“之前只觉得这个嘉嫔胆小又懦弱,没曾想竟还是个角儿,想爬到本妃头上,也要看她到底有几分本事!” 她话音才落,外面便传来太监尖利的嗓音:“贤妃娘娘到……” 德妃一听,面色更青。 不多时,便见一身贤妃青色广袖金线绣牡丹的端庄女子款款而来,徐娘半老之姿色,端的是优雅从容,端庄大方。她款款走来,头上的金钗都要晃花了了德妃的眼睛。 德妃一瞧见她,身也没起,只冷笑道:“嘉嫔妹妹真是好运来了,挡都挡不住,昨儿还是无人理的黄花菜,今儿就扶正当了花瓶里的鲜花,不过野花中终究是野花,放花瓶图个新鲜也就罢了,上不得台面。” 贤妃面上温温柔柔,一丝不恼,温和浅笑:“妹妹见过德妃姐姐,姐姐万福金安。” “想要我万福金安,你就少来,否则便别说这些虚词,本妃有心疾,听不得这虚伪的话。”德妃毫不留情的讽刺。 贤妃却依旧温和一笑,道:“妹妹今日来,是为三件事,三件事办完,立即离开,绝不扰了姐姐清净。” 德妃闻言,手微微攥起,便听她道:“第一件事,太后责令妹妹查食人鱼一事,如今妹妹查到,西南熊家正好饲养此鱼,且有人亲眼看到前几日熊家千里迢迢给姐姐送过一个大箱子。” “那是我父亲托人送来的时令水果。”德妃立即道。 “可也无人打开验证不是?” “我宫里的人……” 贤妃莞尔一笑:“姐姐自己宫里的人,岂敢说姐姐的不是。” 德妃哑然,又听她继续道:“第二件事,妹妹听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说了,那日亲眼看见,是姐姐身边的宫女将林小姐推入湖中的,只不过林小姐会水及时游到了岸边……” “你到底想说什么?”德妃面色越发黑沉起来。 贤妃温柔看她:“姐姐不必担心,妹妹查到的这些事,会找林小姐来太后跟前回禀的,想来她不会说谎。” 德妃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直接走到她跟前目光凌厉的盯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作什么?贤妃,你真以为你协理六宫就能爬到我头上了吗?我可告诉你,你还太嫩了些!” 贤妃依旧不恼,只带着些许怜悯看她,道:“第三件事,方才你宫里的人传来消息,说你安排人进入徐府,还害徐家千金摔得昏迷不醒。姐姐,徐大人现在可是皇上最重视的大臣,你这样做,怕是要犯了龙威了。” “根本不是我……”德妃说到一半,瞬间明白过来:“都是你做的对不对?这么多年你一直蛰伏,让我们所有人都几乎忘了对付你,你却给我设下这么多圈套,你……” 德妃话未说完,贤妃身后的宫女便上前来将她隔开,道:“娘娘何必对我家主子如此疾言厉色。” 德妃见一个宫女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巴掌打了下去,啪的一声,永和宫里里外外的人都听到了。 贤妃依旧不惊不怒,只浅笑看她:“看来姐姐不愿意承认,不过没关系,妹妹会告诉太后,太后素来公允,一定会给姐姐一个公道的。”说罢,看了眼半边脸迅速肿起的宫女,转头出了永和宫。 到了宫外,贤妃才看了眼那宫女,笑道;“到了太后跟前,知道怎么说?” “德妃要打娘娘,奴婢上前阻拦,这才被德妃打成如此。”宫女垂眸道。 贤妃莞尔,这才提步而去。 此时的德妃已经气疯了,有人敢来她的地盘跟她叫嚣,她如何忍得了,当即道:“去,立即传召林锦婳和徐夫人!” “是。”宫女连忙应声出去,但不多会儿就回来了:“娘娘,贤妃娘娘下了令,不许奴婢们离开永和宫半步,否则要杀头。” 德妃一听,咬碎一口银牙:“我看她敢拦我!”说罢,亲自气势汹汹的往外而去。 一直跟在身后的桂枝看着她被人三言两语激怒成这样,心中讽刺。她现在再闯出去撒泼,就算太后和皇上知道事情不是她做了,若还想借机打压熊家,她这此八成讨不着好了。 她虽然看破了,但一个字也没说,只垂眸跟了上去。 林锦婳得到传召,已经是下午了。她送走宫里传旨的人,才回身看着房间里的花生和他拿来的一千两银票,浅笑:“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过小姐……”花生有些犹豫看她:“我有个兄弟病了,老六哥一直忙没空见我们,你能不能给我十文钱,我就买一副药……” “老六没空见你们?”林锦婳微微一顿,老六当时说要建立的情报机构,主要人员便是京城这些乞儿,怎么会没空见他们? “嗯,他好似有重要的事情在忙,我们也不好去吵他。”花生微微咬牙道。 林锦婳面色微微一沉,转头让人拿了二两银子给他:“先去看病,剩下的买些吃的。你们现在住哪儿?” “还住在以前的破庙里。老六哥说,也好做掩护,而且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老六哥又给我们买了被子,倒是不冷,就是一下雨就潮……”花生说着说着,语气弱了下来,仿佛说错话一般低下头。 林锦婳知道长此下去不是办法,而且依靠老六,仿佛也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她看了看墨风墨雪,她们如今都已经算是熟面孔了,倒是才被墨风找来回话的墨月不怎么露面。 “墨月,今晚你不必出去,等我回来,有事交代你。” 墨月大致猜到了,恭谨点点头:“奴婢明白。” 林锦婳这才换了衣裳,出了徐府的门。 还没上徐府马车,就看到一直在徐府门口徘徊的王晖远,他眼袋有些重,眼皮往下耷拉着,略有几分阴鸷。 他看到林锦婳,立即走了上前大声质问道:“曾学海是不是你害死的?” 林锦婳看他这般癫狂的样子,轻笑:“王公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与曾公子无冤无仇,如何要害他?” “你是为了给汝嫣报仇!” “报仇?”林锦婳好笑看他:“王公子也觉得那是仇吗?我还以为你觉得是恩呢,只是如今苦了汝嫣,往后抬不起头做人,还要成日面对你。” 王晖远面上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但很快被愤怒所掩盖:“我警告你,别再管汝嫣的事,也不许再去王家。你们林家人都是心狠手辣的恶人,我不许你们再伤害汝嫣。” “是我伤害他,还是你?”林锦婳冷淡看了一眼还未悔悟的王晖远,直接提步朝马车走去,王晖远还要再拦,却被徐府的侍卫拦下了。 他死死咬牙盯着林锦婳的马车,直到马车跑没影儿了,才哼了一声将拦着的护卫推开,转头离开了。 林锦婳靠在马车里,听着车轱辘压在青石路上的声音,心里五味杂陈,不多时,马车停下,她才收敛好所有情绪下了马车。 才下马车,看到赵阚正在宫门口说着什么,走近了听才知道原来是他请见德妃,却一直未得到回应还被人拦住,怀疑有人故意为之。 她上前见了礼,赵阚才停下声音收起面上的怒意转头看她,沉声道:“你要入宫?” “是,太后召见。”林锦婳说完,也知道德妃定是被人算计了,不过背后算计德妃的人,似乎也把自己跟徐家算计了进去,下了一手好棋。 赵阚闻言,目光有些复杂,看着她道:“可知什么事?” 给林锦婳来传旨的人什么都没说,但林锦婳也猜到了,她的确想借人之手除去德妃,但那人不该动昭昭,还差点要了昭昭一条命。 她看了看宫门口的侍卫,淡淡摇头,只道:“这几日宫里也没出什么事,许是为了之前我差点被食人鱼吃掉一事吧。今儿昭昭又遭人陷害摔下了马,也许是想借此慰问一番。时辰不早了,臣女便不多留了。”林锦婳说罢,浅浅行了礼,便转头往里而去。 赵阚也不蠢,宫里那些事和今日徐家的事兴许都算到德妃头上了。 他想了想,立即离开了宫门,上了马车便吩咐道:“立即将府里的蛊虫全部撤走,一只不留!” “可是那些都是费了不少银子……” “钱而已,没了就没了。”火器库那百万两银子烧掉时他也只能望洋兴叹,但此番蛊虫全部撤走,他就真的元气大伤了。可目前形势如此,他不得不先保命! 林锦婳入了宫径直往太后宫里走,没多时,便看到有宫女迎了上来。 “是林小姐吧。”宫女温和笑道。 林锦婳见她面生,点点头:“不知姑姑是……” “我是贤妃娘娘身边儿的,娘娘担心小姐害怕,特意让奴婢早些来候着,告诉您一会儿别害怕,太后问什么您直接答什么就是了。”宫女在前头一边带路一边笑道。 林锦婳莞尔应下,心里却是有了防备,嘉嫔被升为贤妃之事她清楚,这次的事,难道是她做的? 很快进入了太后的慈宁宫,慈宁宫外站着不少的宫女太监,她走到里间,才发现不止太后在,就连皇上也在。贤妃则是立在太后身侧温柔的在替她捏肩,瞧见林锦婳来,才停下了手。 林锦婳看了眼眼眶微红站在一侧的德妃,垂眸上前一一见了礼,便听皇帝道:“徐家小姐情况如何?” “还剩一口气,鲁御医说回天乏术,现在也只能尽力救治了。”林锦婳把状况如实说出来。 皇帝听完,面色沉了下来。 太后看了看他,才对林锦婳道:“今日让你来,是要问你话儿,你要如实说。” “臣女不敢有虚言。”林锦婳越发恭谨,这个太后虽然一直吃斋念佛不问宫中事,但目光却锐利的厉害,仿佛能一眼把人看透般。 贤妃也跟着温柔道:“林小姐臣妾是知道的,是个诚实的孩子,那本妃现在问你,当日在桥边,是你自己不慎摔下去的,还是有人推了你?” 德妃当即紧张的看着林锦婳,林锦婳垂眸,道:“当时臣女只顾着瞧那河了,只觉得背后有一道力,不过当时太慌张,也不记得是有人推我,还是我自己头晕往前摔下去的了。” 德妃闻言,立即轻哼道:“本妃的人从未想要害林小姐,贤妃妹妹如今听到,是不是很失望?” 皇帝不满的看了立时嚣张的她一眼,没说话。 贤妃也不急,只又传了云姜和那几个丫鬟进来回了话。 云姜看到贤妃的第一眼,目光并不友善,但很快就垂下了眼皮,将那日德妃如何故意阻挠,又故意使了桂芍跟着林锦婳的事儿说了,另外两个宫女更是信誓旦旦说看到是桂芍把林锦婳推下去的。 德妃想要辩解,但又不敢说出为何非要桂芍去送人之事,只能道:“现在死无对证,你们怎么说都可以。” 贤妃看了看她,只道:“姐姐这件事或许能说是妹妹冤枉你,但这个东西呢……”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林锦婳只扫了一眼,便知是自己使人送来的那封信。她分明让人给了德妃,现在转手竟是到了她手里,这位贤妃娘娘真是好手段。 德妃面色唰的一白,强辩道:“不是本妃!” “可之前徐夫人就查出过姐姐在徐府安插了眼线,这次这信也不是妹妹查出来,而是你宫里的丫鬟送到本妃手里的。”说罢,外间一个宫女走了进来,略冷的看了眼德妃,便梗着脖子跪在了地上对太后和皇帝道:“奴婢也是偶然听见娘娘跟人吩咐说如何谋杀徐家小姐,再想办法嫁祸给贤妃娘娘的。奴婢性子直,不忍心娘娘继续走弯路,这才来揭发,还请皇上太后开恩,放过我家娘娘,娘娘只是一时糊涂……” 她话未说完,德妃便已气得坐不住,上前狠狠一脚踹在了她身上:“贱婢,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你得了贤妃什么好处要来冤枉我!” 贤妃立时跪在了地上:“臣妾不敢冤枉姐姐,臣妾才得皇上太后恩惠协理六宫,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呢。” 的确,若不是林锦婳对她有一丝丝的了解,一定笃定不会是她做的,毕竟以前的嘉嫔可是谁都瞧不上的,谁会相信她有这样的本事? 皇帝看完那信,当即一拍桌子,寒声呵斥着发狂的德妃:“住手!身为四妃之首,你竟如此暴戾,还口出秽言吗,这么对年的礼教都吃到肚子里去了吗?” 德妃被呵斥的蒙住,林锦婳却是听出一丝丝异常,皇帝只说她行为不当,却没指责她害了徐家人,莫不是皇帝也不信? 太后旋即道:“德妃实在失德,今日贤妃不过是去传个话,便作势要动手打贤妃,更将贤妃的贴身宫婢打得鼻青脸肿。如今在宫里饲养食人鱼,意图谋害林小姐和徐家千金,也是证据确凿,实在不配在做这个德妃。” 皇帝微微咬牙,没说话。 德妃当即跪在地上梗着脖子看着皇帝道:“皇上,你相信臣妾,这些真的不是臣妾做的。” 贤妃看了眼德妃宫里那反水的宫女,宫女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擦去嘴角的血道:“娘娘,您就别执迷不悟了,奴婢是为了您好啊,就算三皇子在府里养蛊虫,奴婢也未曾说出来……” 她话说到一半,猛地停下,皇帝却浑身迸发出杀意来,看着还要辩驳的德妃,直接道:“德妃失德,实在有失朕的信任!即日起,褫夺德妃封号,降为贵人,赐号‘敬’,你也学学如何恭敬有礼!” 德妃当即瘫软坐在地上,贵人,连当年的嘉嫔都不如。 她哭着摇头,拉住皇帝的衣角还要去求,却被皇帝一脚踢开,而后才看着那反水的宫女:“侍主不忠,留不得,来人,拖下去打死!” 太后看着暴怒的皇帝,没出声。 贤妃也恭谨的垂着眼睛没出声,皇帝反倒是看了看地上的林锦婳,一字未说,提步而去。 林锦婳能感受到他方才看自己时的些微杀气和寒意,心微微一沉,不过皇帝现在八成已经去查赵阚府上蛊虫一事了吧,那郑如意和那灰衣男人呢?是不是也在贤妃手里? 她抬头看向贤妃,贤妃却只投来一个淡淡的笑,仿若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局。 正文 第七十五章 背叛 皇帝一走,敬贵人便好似失了魂一般瘫坐在地上。 贤妃看了她一眼,依旧温柔道:“来人,送敬贵人先回宫。” “食人鱼之事虽还没有确凿证据,但谋害徐家千金之事却是人证物证惧在,这段时日,敬贵人搬离永和宫,住到长衡宫去吧。”太后淡淡垂着眼皮,只拨弄自己的茶盏,看也没看如今的敬贵人。 “长衡宫?那可是冷宫啊,太后,这些事全都不是臣妾做的,是有人要构陷臣妾,您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敬贵人一想到那从不曾踏足过的冷宫,心里便越发不甘,她本是足以跟皇后平分秋色的人,皇上更是器重她,怎么一转眼,她就要被打入冷宫了呢? 太后却只淡漠道:“你既然说冤枉,那哀家必回让贤妃查个清清楚楚,也好还你公道。但你今日有失仪态是真,且还在此处跟哀家嚷嚷也是真,去冷宫反省反省吧。”说完,抬抬手,贤妃立即上前可怜般看着敬贵人:“姐姐不必担心,等事情查清楚,太后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说罢,看了眼旁人,旁边的宫女立即上前强行挟制着敬贵人出去了。 等她一走,这屋子里才瞬间安静了下来。 午后的太阳渐渐西垂,太阳的余晖洒到这光线充足的慈宁宫来,让林锦婳也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太后只淡淡看了眼林锦婳,瞧着她格外精致的脸,略有几分淡漠道:“皇帝便是将你许给了赵怀琰?” 林锦婳听出她语气里对赵怀琰的不喜,微微垂眸应是。 太后面色沉了沉,也摆了摆手:“罢了,退下吧,哀家乏了。” “是。”林锦婳不敢多留,微微低着头侧着身子倒退几步,这才转头出了这气氛压抑的慈宁宫。 引路的宫女依旧是贤妃的人,瞧见她出来,一样笑着:“林小姐稍等,我家娘娘寻您有话。” 林锦婳自然没有资格拒绝,只得答应。 在慈宁宫外的长廊上站了会儿,看着红彤彤的夕阳余晖落在朱红的宫墙和绿色的琉璃瓦上,不由感慨这皇宫真是好看,足量的金丝笼。 没多时,里边儿传来请安声,林锦婳这才转过身正色看着慈宁宫宫门,便见贤妃已经扶着宫女的手慢慢走了出来,姿态从容优雅,跟当初初见时在宫宴上被德妃欺负的嘉嫔仿若两个人。 贤妃看着她眸光深深,浅笑着让宫人们全部离后三步跟着,才笑道:“本妃送你出宫。” “劳烦娘娘。”林锦婳知道她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贤妃一直知道她聪明,而且当初她敢夜入九皇子府去给自己看病,就说明她不是一般的姑娘。 她转头往前,一边走一边笑道:“这皇宫我住了几十年了,除了刚入宫那几年能抬头挺胸的走路,就一直低垂着脸,直到现在,终于能再抬起头看看了。你瞧瞧这宫墙,真高啊。” 林锦婳跟在她身后,未曾应答。 贤妃也不急,往前出了西六宫,再穿过一道门,便上了汉白玉雕琢的台阶,走到最上头看着已经只剩下一丝丝余晖的太阳,笑道:“今日的事,你可是都看明白了?” 林锦婳只能装糊涂:“娘娘指哪一件事?” 贤妃莞尔,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放心,本妃从来不打算争最上头那个位置,只是被压了这么多年,本妃心有不甘罢了,刚好有机会,就借势出出气,林小姐,本妃与你和宁王,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林锦婳淡漠,若是一条船上的人,那就更可怖了,为了报复,竟能拿自己人来做诱饵,若不是昭昭命大,现在已经命丧黄泉了。 贤妃见她依旧不语,深深笑开:“你还在怨怪本妃伤了徐小姐?” “臣女不敢。” “不敢,不是不怨。林小姐,你要知道,要做成一些事,牺牲是必要的。成大事者,要不拘小节。”贤妃走着走着,已经是快到宫门口了,她如之前一般远远便停下,看着林锦婳道:“怀琰和你现在都是四面危机,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个敌人不是?” “但锦婳心中,亲人远比权势重要。”林锦婳垂眸坚持道,若不这样说,保不齐下次贤妃为了什么目的,还要拿她身边人开刀,这个女人,面慈心恶,远比德妃难缠得多。 贤妃微微一顿,才轻笑出声,抬手拉起她的手笑道:“本妃就是看重你这一点,重情重义。” 林锦婳淡淡一笑:“多谢娘娘明白。锦婳不是做大事的人,更没那个胆子,只想着能过得稍微安定一些。” “奈何树欲静,风却不会止,林小姐,在今天的敬贵人和熊家人眼里,你跟本妃,已经是一伙的了。”贤妃温柔笑罢,才慢慢放开她的手:“你回去路上不安全,本妃遣人送你吧。”说罢,立即吩咐了自己的贴身宫女迎春:“送林小姐回徐府,顺便好好探望一下徐家小姐,本妃出宫不便,你可不能失了礼数。” 迎春忙应下,林锦婳拢在袖子里的手却死死握紧,贤妃这是吃定她了么! 贤妃的底细她尚没有摸清楚,不敢当着她的面表露出别的情绪,只佯装惶惶,转头跟着迎春离开。 才出宫门,就看到有一只禁卫军已经整装待发了,她想,该是要去赵阚那儿了吧。 她心里憋闷的厉害,但今日这哑巴亏全是她自找的,若是早知道,她就不该多此一举去救了贤妃母子,都是白眼狼。 从上了马车开始,迎春便一直坐在马车里,温柔劝着林锦婳:“林小姐,凡事都要想开些,现在谁得势,谁失势,都是一目了然的。奴婢昨儿还听人提起令兄好似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了,贤妃娘娘纵然帮不了太多忙,但总能去太后和皇后娘娘跟前替您说说话,总不至于让林公子白白去了。” 墨风虽不知道宫里情况,但看这宫女对着林锦婳竟说出这样的话,也大致猜到结果了。 “小姐为了此事已经烦心许久,这位姑姑说的在理,我家小姐一定会好生考虑的。”墨风替林锦婳接话道。 迎春顿了顿,扫了她一眼,也知道她的来头。赵怀琰亲自挑选送到林锦婳身边的侍女,墨风。 她对墨风浅浅一笑:“林小姐身边有你这样明事理的,实在是太好了。” 林锦婳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脑子里想的却是如何周转才好,熊家若知道德妃被贬为贵人,又以为是自己从中作梗,少不得要找自己麻烦。常年盘踞西南的熊家可不敢小觑,况且现在还有一个徐家在。 很快,马车在徐府门口停下,迎春很自然的就进了徐府的们,去探望了徐昭昭,简单说了些客套话才离开,从始至终林锦婳都避开跟她单独说话,贤妃此人心思太多,她不想再次被她算计进去。 等她一走,林锦婳才叫了徐泊山父子到了书房,把今日的事全说了。 “我本以为是德妃下手,不曾想竟是贤妃,而且她似乎盯上徐府了。”林锦婳如实道。徐泊山纵然离开官场许久,但也是自小官宦世家长大的,这里面弯弯绕绕还是知道,而且更有分寸,与他说总比瞒着他好。 徐程青闻言,紧握的拳头都微微颤抖起来:“这些宫里的娘娘们,要斗自己关在宫里斗便是,何故还要来招惹我们宫外的人。” 徐泊山也面色沉沉的背着手来回走,走了半晌才停下脚步看着林锦婳关切道:“她可曾为难你了?” “没有,这些都是锦婳惹来的麻烦,还请舅舅责罚。”林锦婳心里愧疚,若不是她救了赵倾母子,也不会有现在这些事。 徐泊山闻言,只温柔笑道:“婳儿跟你娘亲一样善良,舅舅何来的责备,也如你所说,医者仁心,病人在前,能救当然是要救的,要怪只怪她自己恩将仇报。”林锦婳救了她的命,她反过来却拉她入水,还害了昭昭。 徐程青也跟着道:“锦婳,此事不能怪你,不过她说的话你往后可千万别信了,剩下事由她自己折腾去,你别管了,其他的事情,我跟父亲会想办法的。” 林锦婳闻言,只觉得心中温暖,但贤妃想空手套白狼,还想踩着她和徐家人的尸体往上爬,且看她到底有没有这通天本事! 从书房离开后,徐泊山才面色凝重的坐了下来:“看来当年那件事有可能是真的,皇上疏离她这么多年,怕也是知道了真相,只可惜现在太后想借她之手打压嚣张的德妃,往后去,我们要更小心了。” 徐程青也是知道当年贤妃还是嘉嫔的时候,为何忽然失宠一事的,虽然当年没有明确论断,但看皇帝从此冷淡对她跟九皇子,也能猜到端倪了,也只能点点头。 林锦婳回了房间时,天也已经黑了。 墨月还守在院子里,花生先去办事了。 林锦婳疲惫坐下,看着墨月道:“我现在手里无可用之人,需要培养,老六暂时能办一些琐事,往后重要的事不必再找他了。” 墨月垂眸:“奴婢家原是前武林盟主府,得王爷大恩,父亲才放我来跟随伺候的,小姐若觉得人手不够用,奴婢可以想法子。” 林锦婳眼睛微微一亮,抬眼看她:“你竟是……”她忽然想起赵怀琰曾说过,风花雪月这几个女子均是来自江湖。 墨雪在一侧将房间的蜡烛全部点亮后,才走了过来,看着林锦婳惊讶不已的样子,道:“奴婢们都是受了王爷大恩的,除去墨月家是前武林盟主府,墨风墨花亦是同族表姐妹,奴婢是孤儿,都是王爷一手调教出来的。” 林锦婳看着墨月,心里倒是敞亮了起来,道:“你现在能叫到多少人?” “现在……”墨月想了想:“在京城的也就七八人。” “够了!”林锦婳坐直身子,仔细想了想才道:“你们连夜去考场附近守着,郑如意一定会出现的,她出现的时候,你们要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到景王府。而后再想办法找出赵阚藏起来的蛊虫。” 墨月跟随林锦婳的时间短,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但还是点点头:“那奴婢现在就去办。” “嗯。”林锦婳颔首。 墨风从外头进来时,瞧见墨月急匆匆出去,不由奇怪道:“怎么了?” 林锦婳疲惫浅笑:“有事让她去做。” 墨风颔首,递上了林锦婳所要的药材,道:“这些药材是分别从不同的铺子里让不同的人买来的,就算有人要查也不会发现什么。” 林锦婳颔首,她买这些药,正是要做皇后之前所要的毒药。今日回来时,迎春提及皇后时,她便猜到,贤妃现在必定跟皇后达成了表面上的合作,不管她们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只要不来找自己麻烦就好,而且正好可以借势彻底毁了敬贵人和赵阚。 她想罢,看着买来的药材,立即进屋去了。 夜里,赵阚看到来搜府的禁卫军时,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他养蛊之事,一定被人在皇上面前说了出来,否则也不会出动禁卫军了,好在他已经提前布置过一番。 等禁卫军的人一无所获的离开,他才长长舒了口气,但母妃被贬为贵人一事,他却开始忧心。 一旁小厮道:“王爷,咱们早些写信去西南吧。” “自然是要写的,只是没想到现在后宫竟然蹦出个贤妃来。”他轻声讽刺声,想起林锦婳,她又提醒自己藏好蛊虫,又帮贤妃害了母妃,她想做什么?莫不是真的对自己有意,但被贤妃势力所裹挟而不得不对母妃下手? 想到这里,赵阚嘴角邪肆勾起,女人就是女人,也会如男人一般折服于美好的皮囊之下的,更何况他自认为他不必赵怀琰差。 这般想着,略带了几分傲娇的看着一侧的侍卫道:“还没找到郑如意跟曲空吗?” “未曾。” “明日便是春闱,八成要出事。不必让人去西南送信了,直接告诉外公,京城里我跟母妃已经扛不住了,怕要劳动他老人家亲自回京来了!”他冷冷讽刺道,贤妃跟赵倾娘家早已是落魄,还想跟自己争?也要看看他们凭什么。 京城中,凉风习习,带着春日独有的凉意横扫,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茶楼最顶层的雅间里,侍女们守在被热水腾起的薄雾笼罩的浴房外,轻声将宫里这出戏说了,许久,才听到里面一道如四月溪水般温柔和婉的声音传来:“那位德妃,竟是个笨的。” “是您高看她了。” “不过熊家尚可一争。那位九皇子,现在何处?”她淡淡掬起一捧温水浇在身上,才淡淡问道。 “前段时日他意图杀了林锦婳身边的侍女陷害景王赵阚,被王爷识破,已经自己请命去西南带兵了。”侍女继续平静道。 女子如长长的沾染了雾气的睫毛微微眨了眨,才浅笑起来:“他倒是聪明,不过敢欺负怀琰的人,也是鲁莽。” “那您的意思是……” “怀琰把赫连璟也打了,这是不欢迎我来,我还能有什么法子。明日启程,去边关吧,顺道也好见见那位九皇子殿下。”她淡淡站起身来,嘴角始终噙着些许的笑意,抬手便有侍女捧了轻纱来给她披上,才道:“您千里迢迢而来,不见见那林锦婳吗?” “想必一定是个不一般的女子,总会见的,不急于一时。哦,对了……”女子莞尔一笑,抬手指了指一侧的锦盒:“我为她准备的礼物,明日一早送去。” 侍女垂眸应下。 林锦婳不知外面事情,这会儿研制完药,已经听到外面的更夫敲了三更的锣了。 她取了玉瓶将药分别装好,才稍稍放松了些,不过一双手竟是搭在了她的肩上轻轻给她捏了起来。她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她虽跟下人亲近,但谁也不敢在她跟前造次的。 “几时来的?”她自然的将玉瓶拿匣子装好,才问道。 “有一会儿了,怕吵到你。”赵怀琰看着她认真研制药材的样子,实在不忍惊扰了她,而且她制药时跟寻常也不一样,好似进入了一个让她放松的境界一般,整个人身上都洋溢着轻松。 林锦婳闻言,笑着起身看他,道:“王爷来,是为了今日宫里的事儿?” 赵怀琰自然的抱起她坐在了方才的位置上,微微颔首:“这么多年我一直怀疑贤妃不简单,可她滴水不漏,我也疏于防范。” 林锦婳见他目光复杂,好似还隐藏着其他事,忽然想起他曾说过,他并不追名逐利,而且当年他也是轻易离开了锦朝的,那么他留在这里,是为了茵嫔娘娘的死么?当初茵嫔娘娘忽然被处死,的确存有疑虑。 她没问,怕勾起他的伤心事,只道:“贤妃佛口蛇心,若不是她屡次在我眼前不加遮掩,我也看不出来。” 赵怀琰心微微沉了些,毕竟他对赵倾的兄弟情义其实不假,这么多年护他帮他也不假。 看着林锦婳关切的望着自己,只淡淡抚着她的小脸道:“我是担心你受委屈。” “贤妃最主要还是对付敬贵人,敬贵人背后尚有熊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熊家盘踞西南多年,皇上虽有心要除却也一直忌惮,敬贵人如今就算被贬,贤妃八成也不会讨到多少好。”差的就是推波助澜了。 赵怀琰知道她心里清楚,看她满脸疲惫跟只小猫儿似的垂着脑袋,只将她揽得更紧了些,道:“明日春闱,我给你定了席位,你今晚好生休息。” “看戏的席位吗?”林锦婳弯眼浅笑。 赵怀琰瞧见她垂着的眸子盈盈发亮,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不过明日他正要借机看看,他一直在试探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夜色凉如水,偶有虫鸣起伏,林锦婳也睡得格外安稳,直到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梳好妆,便赶去了前院。 徐程青早已换好了青色的衣裳,徐夫人替他收拾好了要带的东西,小心嘱咐,瞧见林锦婳从外面走来,露出笑意迎到门口,温柔看她:“怎么不多歇会儿?” “今儿约了小姐在芷汀坊挑选香料,想着也要早起,便来看看。”林锦婳说罢,看着徐程青一直带在身上的自己送给他的香囊,微微放心些,又从袖子里拿出个香囊给他:“表哥一并带着,里面放了薄荷香料,能提神醒脑。” 徐程青不疑有他,直接接过就挂在了腰间。 徐泊山微微沉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才道:“行了,时辰不早,我送你过去吧。” “是。”徐程青应下,看了看林锦婳,却只轻松的朝她眨眨眼。徐林两家总还有他来撑着,不会出事的。 林锦婳心中感动,只笑看着他离开,才跟徐夫人问了问徐昭昭的情况。 提到这儿,徐夫人又有几分欣慰:“鲁御医日夜不休的住在府上研究药方,他说昭昭能挨到今日,已经能保下一条命了。” “那就好,既然鲁御医有了法子,定不会出事。今日我先出去,等回来时我再来看看昭昭。”鲁御医是个傲娇性子,她若是干预,他老人家怕又要出幺蛾子。 徐夫人也明白,又嘱咐马房备好马车,这才依依不舍送她出门了。 林锦婳想起昨晚赵怀琰说的地方,直奔而去。 此时,郑如意醒来,周围都是一片漆黑的,如此几日过去了,她滴水未进,粒米未食,早已接近虚脱。 “来人……” “吵什么?”外面有男人不满的声音。 “给我水……”她虚弱唤道。 不多时,一盆冷水不知从那儿泼了来,却没全不落到她身上,她的手动了动,这才发现,她原来是被人绑到了麻袋里,水也全部浸到了麻袋上,她只能用嘴咬住那湿润的麻袋去吸吮不多的水。 过了不一会儿,摇摇晃晃的感觉停止,外面也终于传来对话。 “就是这儿?” “对,扔出去。” 两个男人说罢,直接解开了麻布袋子的头,将人扯出来,粗暴的丢了出去,便又赶着马车离开了。 郑如意能感受到周围微弱的光,日夜蜷缩着身子,让她早已浑身麻木了,睁开眼一看,原来已经是天色微亮了。 周围慢慢有人围过来,看着她指指点点说着什么,她听不清,耳朵好似被棉花堵上了一般,但上次有人自称德妃娘娘的人,要请她进宫一叙,她这才跟着走的,难道是德妃如此害她?不会的,她跟德妃无冤无仇,况且赵阚还养了蛊虫在自己的肚子里,她不可能这么做。 “这不是郑如意么?郑家小姐。”有人大嚷一声。 “哟,那不是未来的景王侧妃?” 有好事的人说出来,引发一阵哄笑。 王晖远一早才告别家人到了这贡院门口,瞧见一群人嘻嘻哈哈在说什么,进来一瞧,发现是郑如意,当即上前几步,问道:“郑小姐,你怎么在这里?”他知道郑如意跟林锦婳的恩怨,所以能帮郑如意,那就是对付林锦婳。 郑如意朦朦胧胧认出人来,哑着嗓子问他:“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贡院门口,今日是春闱考试,一会儿全锦朝的考生们都会经过这里。”王晖远说罢,上手将她扶起来:“我先送你离开吧。” “看不出来,王公子竟是这样不避讳男女大防,怎么说郑小姐也还是黄花大闺女,就是名声不好,你也不能这样轻薄啊。”有人忍不住道。 王晖远面色微青,绷紧了脸没说话,郑如意也将他推了推,若是大庭广众之下再坏了名声,赵阚就更不会娶她了。 这会儿,郑如意出现的消息已经被墨月悄悄送去了景王府。 赵阚听到消息,也顾不得一夜未眠,径直起身带着人便朝贡院这边来了。 他赶到时,考试还未开始,所有人都围着王晖远和郑如意看。 离此处不远的茶馆二楼临街雅间,林锦婳看着竟堂而皇之坐在对面的赵怀琰,还有一旁撑着下巴拧着眉头不说话的赫连璟,眉梢微微挑了挑:“王爷,您不怕叫人发现么?”他还以为他是替自己一个人盯得看戏雅间,不曾想他还呼朋唤友的来了。 “他怕什么,天底下就没有比他更胆大的人。”赫连璟讽刺一声,赵怀琰只淡淡扫了他一眼,他这才撇撇嘴去看林锦婳,谁知赵怀琰目光更寒,只得百无聊赖去看窗外,略有几分正色道:“贤妃的招儿倒是巧的很,也不逼郑如意说什么,左右她一会儿就会全部说出来,更重要的是,林小姐还把景王给招来了,一会儿他怕是更脱不了干系了。” 林锦婳的手淡淡抚了抚装着温热茶水的茶盏,缓缓朝外看去:“不逼到绝路,郑如意是不会说出来的。唯一的办法,便是诱她体内那只蛊母提前破体而出。” “曲空我带来了。”赵怀琰话落,高禀已经带着面容青紫的曲空进来了,仿佛卸下了四肢,人不人鬼不鬼的被丢在地上。 林锦婳倒是更关心高禀,看他脖子上一团黑疤,再看他面色发白印堂发黑,跟之前罗老夫人的症状一模一样。 她拿出系在手腕上的玉蝴蝶递给他:“挑破脖子上的伤口,再将它敷上去。” “这是……”赫连璟瞪大了眼睛:“你竟有这个!” 林锦婳看他惊奇的样子,知道他必然了解更多内情,自顾自取了银针出来替高禀封住几道穴位又将香囊里自己研制的药粉给了他之后,才朝赫连璟问道:“这玉蝴蝶到底什么来路?” 赫连璟闻言,笑了笑:“朗月家族的东西。不过之前给了与番邦和亲的公主朗月绿檀,算是和亲宝物,怎么会在你手里?”他实在想不通。 林锦婳也想不通,魏云依姓魏,番邦皇室姓也不是这个,而且当初还有人说魏云依的母亲魏夫人曾也来过锦朝…… 林锦婳有些凌乱,正好高禀隐忍的喊了一声,才看到他伤口处竟是活生生挤出一条拳头大小的血红色蛊虫来。 他喊完,赵怀琰修长的手指已经轻巧弹出一个茶壶,稳稳将那蛊虫接住,而后一侧的侍从利落的将壶口堵住了。 高禀似终于缓过一口气般,将玉蝴蝶还给了林锦婳,却是再没有力气说话了。 “下去歇着。”赵怀琰直接道。 高禀应下,在旁人的搀扶下行了礼,这才勉强离去。 等他一走,底下也热闹起来。 赵怀琰还未让曲空吹响骨笛,不知那儿便传来一阵诡异的笛声,郑如意本还打算借着王晖远先离开,但笛声一响,她浑身的血液都好似在往肚子里某处回流一般,脸瞬间变得苍白尖瘦,吓得众人纷纷倒退几步,却把刚好赶到的赵阚露了出来。 郑如意发现赵阚,一把推开王晖远,上前扯着他的衣袖:“王爷救我,王爷救我……” 赵阚自然会救,立即对一侧侍卫道:“把郑小姐送走。” 他话音才落,那诡异笛声忽然急促起来,落在郑如意耳朵里,仿佛一把锥子直冲她的头顶要活活冲出来了一般。 她捂着耳朵难受的看着赵阚,哑着的嗓子再出发声音,却变成了诡异尖利的女声:“王爷……” 赵阚看着她的五官好似要活生生扭到一起,也有些吓到了。 “还愣着做什么,把人带走!”他对侍从们呵斥道。 侍从们也被吓住了,左看右看,均不敢靠近。 那笛声越来越急促,郑如意感觉浑身好似火烧一般,只能一件一件扯掉自己的衣服,边扯边朝赵阚求救:“王爷,你让曲空停下,让他放了我……”赵阚说过,全京城会吹这骨笛的人,就只有一个曲空,除了曲空不会有第二个人的。 但赵阚也愣了,看着周围这么多人,他怎么能承认曲空的存在,而且曲空也失踪好几日了,现在这个吹笛子的人还不知是不是他。 “来人,去把吹笛子的人给我抓起来!”赵阚怒道。 侍从们忙跑了一半。 郑如意身上的衣服已经扯得只剩下一件薄薄的中衣了,可她还是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要跑出来,很热,很痛,仿佛要撕裂她一般,但她又很清醒能看到数百双的男人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和抓心挠肝的难受。 她的理智慢慢被蚕食,看着近在咫尺的赵阚,想到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直接朝他扑了来:“王爷救我,你答应要娶我的……” 赵阚看着狰狞的她哪里还有一点寻常的模样,忙把她推开寒生道:“你疯了吗郑如意?” “我疯了,我已经疯了,你救我,快让笛声停下,我疯了……”她撕扯自己的头发,痛苦的跪在地上拿头砰砰去磕地,这样的惨状,看得来应考的才子们全部怔住了。 赵阚知道今日是被人算计了,转身就要走,却忽然听到郑如意一声大喝:“赵阚,你害了我就想走吗?是你逼我吃下蛊虫的,你要去哪里,你救我……” 她已经完全沦陷在身体的折磨里,尖锐急促的低声夺走她最后一丝理智和信任,开始口不择言:“赵阚,你害我,你养蛊虫,你害我……” “混账,胡说八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赵阚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但这里这么多人,一会儿在写策论的时候,万一都写这件事,那父皇和文武百官都不会轻饶了他去,只得怒道。 郑如意已经听不到这些话了,她能感觉到体内的蛊虫好似要爬出来了一般,她猛地扯开自己的中衣和肚兜,就看到自己雪白的肚皮上已经隐隐出现一个黑影,那黑影正不断努力的往外钻,好似要从肉里钻出来一般。 所有人都看怔了,谁也没心思多看几眼,连忙捂着眼睛倒退几步。 郑如意也吓到了,她哭着看着赵阚:“王爷,你救救如意,救救如意。是你让如意吃下这蛊虫的,一定有办法让它出来……” 赵阚听曲空说过,这蛊虫唯一出来的方式,便是咬破人体而出。 他不禁浑身一颤,指着周围的侍卫怒道:“还愣着做什么?她疯了,乱棍打死!”如果蛊虫真的破体出来,那他就真的完了。 所有人不敢出声,笛声却越来越诡异,节奏也越来越快,直到郑如意站起身来,尖叫一声,蛊虫从她肚子里直接穿出一个血窟窿钻了出来。 黑色的大虫子,比刚出生的婴儿还大,好似受了惊吓,四处乱窜,而笛声也终于戛然而止。 郑如意还没死,但她好似感觉不到痛了一般,她看着那乱窜的虫子,想躲,却都躲不了了。 她直直倒在地上,抬眼,却意外对上了数十米外客栈二楼林锦婳的眼睛。冰冷至极,却没有嘲讽。 她微微一怔,终究是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从眼角流下来了,而后化为阴狠朝她的方向大喊:“你以为你赢了吗?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林锦婳看她如此,倒是有几分怜悯,最起码前世郑如意跟赵阚一起活活打断自己的腿,害林徐两家满门抄斩时,都让她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可郑如意如今到死都不知道,如今害死她的不是自己。 那蛊母听到她的声音,仿佛听到了召唤一般,又从那血口子爬回了她的肚子里,黑黢黢的一块就躲在那里。 所有人都看到了,忍不住的直接就吐了起来。 “王爷……” 郑如意依旧能清晰感觉到周围人的嘲讽,但现在她知道自己活不了了,这世间也没有能容她活下去的地方了,但她不会孤零零一个人死的,她要把他们全部拖下水! 赵阚已经隐隐感觉到她会说什么,只沉声道:“你放心,本王看在你疯了的份上,不会跟你计较,会好好葬了你……” “你将我挫骨扬灰都没关系。你逼我吃下这蛊虫,今日还见死不救,我就是死……”那蛊虫开始啃噬她的内脏,郑如意眼睛瞪直,一口血从七窍流了出来,她死死瞪着赵阚:“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跟林……”她林锦婳三个字未说完,暗处直接飞来一支箭,正中她的喉咙,她只发出咕噜一声,便无力望着天,没了生息。 林锦婳看了看赵怀琰,赵怀琰淡淡收回手里的弓,淡淡道:“她是死也要拉你陪葬。” “不过这次怕是拉了赵阚了。”林锦婳看了看一侧等候着的墨月,墨月颔首:“已经找到他藏匿蛊虫的地方了。” “很好。”林锦婳看了看赵怀琰,赵怀琰则看向赫连璟,朝他示意了一下曲空的方向。 赫连璟脸微微抽了抽,不甘看他:“我好歹也是代理阁主,给我点面子。” 赵怀琰凤眸轻转,淡淡睨着他。 赫连璟长眸朝林锦婳一转,撇撇嘴:“我每次碰到你都没好事。” “运气差是人的问题。”林锦婳淡淡道。 赫连璟看他们一唱一和,恼的一拍桌子:“去就去,不就是一堆小虫子么,整不死赵阚这狗娘养的,竟然给女子喂蛊虫,一点不知怜香惜玉。”最重要看郑如意这场‘表演’后,他怕是一个月都不想跟女人亲近了。 赫连璟离开,赵怀琰转身负手立在窗边,看着已经愤然离开的赵阚和被扔在地上无人敢靠近的郑如意,面色微沉:“贤妃这次,算是大动了德妃和景王的元气了。” 林锦婳看着略有几分狼狈离开的赵阚,眸光冷暗,赵阚才这样的下场,怎么够呢。 “只要熊家还强势,赵阚就有翻盘的机会。”林锦婳寒声道:“而且贤妃这次,除了想把赵阚德妃拉下马,还有我跟王爷。”她转头看着赵怀琰,略有几分担心,毕竟赵怀琰一直是把贤妃跟赵倾当亲人的,如今赤裸裸的背叛就在眼前。 赵怀琰反倒转头抬手揉揉她的脑袋:“不必担心。” “王爷在,我自是不担心的。”林锦婳说完,忽然感觉楼下有一道冰冷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 她淡淡转过头看去,刚好对上王晖远讽刺又鄙夷的眼神。 林锦婳莞尔,他以为这些都是自己做的么? “王晖远么……”赵怀琰淡淡道,语气里已是带了些许杀意。 “不必管他,这次考试,他自会有报应。”汝嫣的曼陀罗应该下进去了吧,王晖远就算看到了自己又如何,即便他说郑如意是自己杀的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现在最紧要的,反倒是入宫去看看贤妃,这个佛口蛇心隐藏至今的人。 正文 第七十六章 下饵 贡院门口的骚乱很快被赶来的护城军平息下来,至于郑如意连带着那只蛊母一起,被官府请来的所谓的‘高人’带走了,来应试的才子们这才慢慢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进入了考场。 蒋青书一直在人群后默默看着这一切,原本平静的心泛起了极大的波澜,若不是有人叫他,他甚至都没能回过神来。 王晖远也满腹心事的往前走,看到前面抬头挺胸的徐程青时,上前去略带几分讽刺道:“想不到徐公子也会来参加考试?” 徐程青是看不上王晖远的,他也有妹妹,根本无法想象什么样的人才能对自己的亲妹妹下去那样的毒手,只淡漠看了他一眼:“自然,品行不端六亲不认者也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说完,周围的人均是偷偷抿嘴笑,但王晖远到底是御史家的公子,也没人敢得罪,赶忙各自寻了自己的考场走了。 蒋青书刚好跟徐程青一个考场,瞧见他,倒是礼貌道:“徐公子,时辰不早了,不若先去考场吧。” 徐程青也见过蒋青书,寒门才子,也有几分礼让,朝他拱拱手,二人这才相携离开了。 王晖远面色铁青,心里却只越发憎恨林锦婳,若不是她,汝嫣现在早已嫁入曾府享福了,何必还愁这些?等这番考试完,他一定会想办法收集证据的! 这般想罢,看了看今儿一早汝嫣给他准备好的墨,面上露出些许笑意,提步往考场而去。 贡院外的茶楼处。 赵怀琰看了看手里的密信,眉心略有些冷意。 一侧侍从道:“王爷,您可要去看看?” “不必管她。”赵怀琰说罢,温柔看向林锦婳,看她始终恬淡的站在一侧见到那蛊虫也不害怕,只道:“我先送你回府。” 林锦婳知道他有事要处理,也并不多问多留,只点点头,道:“回去路程不远,且墨风也在,不会出事。王爷先做自己的事吧。”她并不是个随时都要粘着人的小姑娘,她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赵怀琰喜欢她独立的性子,更希望她能多依赖自己几分,但见她目光坚决,只微微扬起薄唇:“我让人送你。” “嗯。”林锦婳应声,瞥见他放在一侧的密信,转身而去。那密信所用的纸张不是京城和这附近所有的,许是赫连璟一直所说的那个强大到能把自己像蝼蚁一般碾死的人送来的吧。 下了楼上了马车,林锦婳透过车帘朝楼上看去,赵怀琰还在那处看着自己。黑色绣金纹的锦衣很适合他,冷峻非常,凤眸里又藏着温柔,这样的人前世为何会存在感那么低呢?难道是因为自己当时眼里一心只有赵阚?不太像,在今生他遇到自己之前,行事也素来低调谨慎,前世还能全身而退,想必除了他自己的灵机应变,还有早早埋伏下的各种势力,就如同赵阚和德妃一般,这京城里到底还有多少敌人,她也猜不到。 一路想着,马车终于在闹市停下了,驱蛊虫的药材她要再买点儿,回去好多做几个香囊给徐家人。 到了常去的药铺,才进门,就看到接待客人处有一道熟悉的人影,那说的眉飞色舞还做男装打扮的人,不是张晓芳是谁? “掌柜的,我入股以后,就会在我的地方推介你的铺子,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事儿,而且我还出钱,保证你半年内的营业额增加百分之三十。”她摆着自己的几张策划案道。 掌柜的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营业额,什么百分之三十,都是些什么? 张晓芳还要说,掌柜的干脆站起了身:“姑娘,小铺子忙的很,实在没功夫跟你耽搁,你先回去吧。” “你看出我是女子啦?”张晓芳怔了怔,她今儿出来,特意换了男装呢。 掌柜的笑笑,打量了她一眼才道:“小伙子可没您这么白净细嫩的,而且眼大眉细,身段也好,说是男子,谁也不信呐。” 张晓芳撇撇嘴,转头瞧见了林锦婳,忙走了过来;“小姐,你也在。” 林锦婳瞧见她脸颊微红,额头都沁出了细汗,想必是费了一番口舌了,只笑道:“这药铺你可知是谁的产业?” “自然知道,我来时打听过了,背后倚靠的罗尚书府,但也没说就是罗家的产业啊?”所以她才想着以投资入股的方式来挣钱,这样周期又短效果又好。 林锦婳莞尔:“你怎么会以为,这药铺,跟你的绸缎庄不是一个性质的呢?都是背靠大树,何必再生波折。” 张晓芳眨眨眼:“谁不想多挣银子?” “自然谁都想,但不是谁都有你这样的冒险精神。”林锦婳挑拣好药,这才从药铺出来,笑道:“我并不是要你立即就钱生钱,时间我会给你,而且我既然选你,便是信任你,不会短时间见不到效果便要撤了你。如果你觉得京城没有可大展宏图的地方,不如去豫州试试,亦或是整个锦朝都可以。京城权贵林立,你的法子兴许一下子施展不开。” 张晓芳听着她这话,只觉得这古代大小姐的教养还真好,既善解人意,还大方的紧,更重要的是,她居然懂自己啊!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林锦婳,道:“那我再仔细想想。” “嗯。”林锦婳看着时辰不早,也不与她多说,只道:“钱生钱固然重要,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一批得心应手的人,就算日后做不成,起码人还在,还有希望。” 张晓芳自然明白这些,笑眯眯颔首,看着她上了马车离开,才深深吸了口气,回头快步离开了。 林锦婳坐在马车里,知道她还是如前世一般努力,倒也安心了些。 墨风见她心情尚可,笑道:“这个张小姐也不知什么来历,竟是这样大胆,一个女子就敢扮了男装出来行走。” “是个特别的人。”林锦婳莞尔,若是张晓芳这边能做起来,墨月带着花生能做起来,也就不愁了。 回去时,照例去找了一趟老六,但这次的老六似乎更奇怪了。 门才拉开,墨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不等林锦婳开口,便一掌朝老六打了过去,老六拉开院门的手还未放下,条件反射性的便轻功一展轻巧避开了。 林锦婳见状,心中微寒。 这个人跟老六长得一模一样,但老六是乞儿,不会武功,而且老六以前大多时候是羞怯于看自己的,现在的老六不仅直视自己,目光里对自己模样的赞赏半分没掩饰过。 他顿了顿,才立即笑道:“墨风姐姐,这是做什么?” “我方才眼花,以为有暗器飞过。”墨风听他的声音也跟以前一模一样,只做神色寻常道。 老六这才走近了来,看着林锦婳,仿佛丝毫异常也未察觉般道:“小姐,里边儿请吧。” 林锦婳不动神色的浅笑:“我来是要交给你一件东西,顺便让你去办一件事。”说着,她拿出才买的一包药给他:“放在香囊里随身带着,能驱蛊虫。” 老六抬手接过,看了看,脸上扬起阳光的笑意:“多谢小姐。” 林锦婳莞尔,才道:“我要你去一趟番邦,帮我查查魏云依到底是什么身份。” “去番邦?”老六目光顿时复杂起来。 林锦婳只做诧异看他:“不便去吗?” “只是,我去了,谁帮小姐盯着京城这些事呢?”老六弯眼笑看着林锦婳已经完全褪去稚气的脸,一弯明眸中只有淡淡的疏离和笑意,心思不由复杂起来。 “我跟墨月会盯着,此行去番邦事不宜迟,老六,你要快去快回。”墨风道。 老六知道拒绝不得,只应下道:“我之前跟小姐提过的,这些人已经培养的差不多了,往后小姐要用人,直接传唤就是。” 林锦婳莞尔:“此事十分重要,一定要快去快回。” 老六应下。 林锦婳看着面前这个越发白皙俊朗的老六,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等她一走,老六面上的笑意才慢慢淡了下去,看着林锦婳离开巷子口,转身便关上了宅门。 林锦婳上了马车,一直没说话,她想不明白,到底是老六变了,还是这才是真正的他。 墨风也怀疑道:“以前小姐刚带老六回来时,奴婢探查过他,根本不会功夫。” “但是我瞧见他的手腕处也有一颗黑痣,这是我初见他时便注意到的,并不起眼,应该就是老六本人才是。”她听着车马缓缓轧在青石路上的声音,面色微微凝重,但愿她没有再一次看走眼才好。 马车很快在徐府停下,她旋即便吩咐人去宫里递了消息求见皇后,而后便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到了徐昭昭的院子。 鲁御医年纪大了,正午都要先休息再起来用饭,徐夫人也在徐昭昭床边的暖榻上休息,林锦婳来,只让丫环们都嘘声,才小心走到了徐昭昭床边。 徐昭昭看起来瘦了,原本圆嘟嘟的小脸这会儿竟有了棱角,一双灵气活现的眸子也只沉沉闭着,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缓。 林锦婳上前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脉上,半晌,终于松了口气。看来鲁御医是真的费了不少功夫,否则不可能恢复的这么快。 看过徐昭昭,她也不敢多留,就怕鲁御医那傲娇老头子发现又耍脾气,赶紧走了。 等走出来,墨风才敢出声:“徐小姐福大命大,必不会出事的。” “但愿吧。”林锦婳缓缓呼了口气。 他们一路往回走,走了一段,墨风忽然拉住她躲在一侧的树丛后面。 林锦婳躲好后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有人正鬼鬼祟祟的从另一头跑了过来,好似很紧张的样子,她一面跑一面往后看,但才跑了一段,迎面却撞上了从一头寻来的男子。 丫鬟见到他,当即面色发白的往后退了几步,连连低声哀求:“你就放过我吧,我不想死。” “谁让你死了,你现在跑出去就是个死你知道吗!”男子低声斥责完,四下看着无人,赶忙一把将她拖到了一侧的假山后去,才敢道:“你以为背叛娘娘,就能讨到好处吗?” “可是我真的不想害小姐,咱们自小在徐家长大,小姐更是未亏待过咱们,咱们怎么能再害死小姐呢?”丫鬟声音颤颤,带着不忍。 男人一把将她摁在假山石上,才恨恨道:“你以为我愿意吗?可……贤妃娘娘是我们能惹得起的吗?以前我们在豫州时若非九皇子的大恩,你我早被强盗抓走杀死了,哪还有今日,况且,我们的亲人都捏在他们手里,小姐纵然待我们不薄,难道就值得我们拿家人的命去相抵吗?” “可是……你看沫儿,帮了娘娘,最后不还是一根白绫么。” “那是她笨,竟然叫林小姐的人发现了,该死。”男子又怒道,说罢,才温柔看着她,替她擦去眼泪,道:“小静,咱们办完这件事,就跟老爷夫人亲赐,去别处生活好不好?而且你肚子里也有我的孩子了,咱们跑不了的。” 丫鬟听罢,这才崩溃哭起来。 男子听得心烦,看着左右四下无人,一把掀起了她的裙子,窸窣几下便开始长驱直入了,名唤小静的丫鬟只得又羞又臊任他,也不敢再想别的。 墨风听得耳根微微发红,却只严肃着面容看林锦婳:“小姐,怎么办?要不然奴婢今晚去盯着,等他们一动手,就直接把他们抓住。” “治标不治本。”林锦婳想起方才他们所说,贤妃和赵倾几年前就在这等小事上都做了准备,可见他们私下里还预备了其他人,便是杀了这一两个,却挡不住下一次还有谁。若要保徐家平安,要么跟贤妃合作,要么她死。 假山后那处咿咿呀呀声音不时传来,墨风看着林锦婳面不改色的样子,心里暗暗佩服,道:“那我们先回去吧。”不然叫人发现她们两在这儿偷听人干这等事,实在是…… 林锦婳淡淡朝那假山处看了眼,轻声提步离去。 回到院子,墨雪便迎了来,道:“小姐,有人送了东西来。” “谁?” “不知,只说要送给小姐的。”墨雪微微拧了下眉头。 林锦婳进到里屋,才看到那人送来的东西,一个紫檀木雕刻的精致方盒,金色嵌着宝石的小锁也透露着主人不一般。 她看着一侧的钥匙,上前要打开,墨雪拦了下,道:“奴婢来吧。” “嗯。”林锦婳微微颔首,将钥匙给了她。 伴随着吧嗒一声,盒锁打开,盒子被慢慢翻开,但里面除了一条红色的喜帕,别无其他。 “喜帕?”墨雪不解,墨风微微沉思一番,林锦婳已是猜到是谁送的了,那人是要跟自己宣示主权么? 她嘴角淡淡勾起,只道:“拿去放起来,不必再管。” 墨雪跟墨风对视一眼,见她如此淡定,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递去皇宫的消息很快就来了结果,皇后要见她。 林锦婳看了看放在书案上的三瓶药,眸光幽寒。谁都要拿她来捏上一捏,且看她是不是软泥做的。 此时翊坤宫中。 皇后禁足的三日,事务都是交由贤妃打理,一直最大的对手瞬间就被皇上贬为了敬贵人,并被送去了冷宫,她反而没有高兴,而是慌张。 云姜见她茶饭不思,拿了羹汤给她,轻声道:“娘娘,您何必烦贤妃呢,如今敬贵人去了冷宫,您往后的对手就没了。” 皇后摇摇头,失望看她:“敬贵人以前便是本宫也轻易扳不到,如今贤妃才协理六宫便将她弄去了冷宫,本宫如何能不担心?而且敬贵人好歹膝下还有个景王,娘家更是西南王熊家,不似本宫,膝下无子,娘家更是没落,若贤妃真有这等本事,那本宫这后位都危险。” “娘娘,您到底是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再者,贤妃就是再有本事,皇上心里那道坎儿也是迈步过去的,当年茵嫔……” 云姜话未说完,皇后便一个冷眼看了过来,云姜自知说错话,立即走到前头跪了下来:“请娘娘责罚。” “不必了,你跟本宫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云姜,你是本宫的心腹,本宫希望你往后不要再犯这等错误。”皇后寒声道。 云姜连忙应下。 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疲惫的取下手上的护甲,望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檀香,细细琢磨。 “今日春闱,听太后宫中传来的消息,那慧觉大师是算出了前三甲?”皇后语气淡淡,抬了抬手,示意云姜去倒茶,便是原谅了她的意思。 云姜忙起身泡好了茶,恭谨递到她手边,才轻声道:“是。不过皇上似乎不大高兴,这次就是选出前三甲,也要再过殿试,但凡查出有人舞弊,只怕是杀头的罪。” 皇后闻言,反倒露出一丝笑意:“君心不可测,敢揣测的人都要被皇上厌弃,但我们这些伺候他的,却又不得不猜测。”她轻轻说罢,喝了口到嘴的玫瑰花茶,目光沉沉,半晌才幽幽道:“你说,若是此番叫人发现这前三甲中,有一个是贤妃安排去的,皇上会如何处置?” 云姜轻笑着垂首:“皇上最恨舞弊之人,非但要将那人处置了,也一定会迁怒贤妃娘娘。” “既然知道了,就去办吧。”皇后抬抬手,云姜会意的接过她手里的茶盏,又小心替她将华丽护甲带上,这才侧着身子弓着腰出去了。 林锦婳到时,云姜刚好从外头回来,远远就看到她一身茜色绣白梅长裙,看起来内敛秀雅,发髻上簪子也不多,明显是从素了打扮来的。 她走过去见了礼,笑道:“林小姐刚到?” 林锦婳注意到她来的方向,是太监宫女们经常出宫的神武门方向,只淡淡浅笑:“才到,姑姑是替娘娘办差去了?” “去看了看敬贵人,皇后娘娘到底体恤她才被贬,于心不忍。”云姜自然回答。 林锦婳见她滴水不漏,也不再多问,不多会儿里边便来人请她进去了。 春日的下午尚有些闷热,皇后一身墨绿绣明黄花纹的常服慵懒倚在暖榻边,有宫女在一侧轻轻挥动扇子驱散闷热,一侧的窗户支开了,阳光透进来,将着暖阁照的格外明亮,林锦婳看着皇后好似一年四季都喜欢点着的熏香,上前见了礼。 但就这屈膝的时间过了半晌,皇后却还似未听到一般,林锦婳只能继续保持这个姿势,直到她额间的碎发也被汗濡湿,身子也微微发抖,一侧的宫女才轻轻唤了声:“娘娘,林小姐到了。” 皇后这才懒懒睁开眼睛,扫了眼林锦婳,略有几分冷淡道:“起吧。” “谢娘娘。”林锦婳应下,这才得以站起来,却差点没站稳,好在一旁云姜扶了扶:“林小姐可站稳了,今儿好歹奴婢在,否则便要摔地上了,不仅失了仪态,还伤了身子不是?” 林锦婳知她话里有话,也知道皇后是以为自己跟贤妃联手,所以给自己的惩罚。 她只淡淡朝云姜浅笑,没应她的话。 皇后见状,抬手将屋子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云姜伺候,这才看她:“徐家小姐可好些了?” “劳烦娘娘记挂,还是老样子,不知能不能好。”林锦婳垂眸道。 “连你这样的神医在,都不知能不能治好,可见这次她受的伤不轻。”皇后扶着云姜的手,起了身又去一侧舀了些檀香倒进香炉里,香炉里的香味登时更浓了。 林锦婳闻着这檀香中,仿佛夹杂着一丝丝甜味。 她还没仔细去想,便听皇后道:“怎么了,这檀香不对劲么?” 林锦婳看着她不甚在意的目光,即便心里有疑惑,也没说出来,只道:“臣女对香料不太了解。” 皇后莞尔一笑,指了指一侧的凳子:“坐下说话吧。” 林锦婳谢礼之后才坐下。 不一会儿,就听人来报,说贤妃娘娘过来请安。 皇后讽刺浅笑:“她真是练成了顺风耳,你才来本宫这里,她就迫不及待要过来了。”皇后优雅看向她:“本宫让你准备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林锦婳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玉瓶来:“每日服用。” 皇后眼睛亮了些,却没接:“能毒死人吗?” “慢性的,三个月内都不会有动静,但三个月后症状就会慢慢显露出来。这药唯一的缺点,便是一日都不能停。”林锦婳慢慢道,眼里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即便皇后一直盯着她看,也没看出任何的异常来。 云姜上前将药接过,皇后这才看了看旁的人:“去请贤妃娘娘进来吧。” 林锦婳起了身:“臣女便不打搅娘娘了。” 皇后见她如此,知道她是在表明并非跟贤妃一条船,倒是笑了起来:“好,本宫让云姜亲自送你出宫。” 林锦婳浅笑应是,又见了礼,这才走了出来。 出来时遇到等在翊坤宫宫门口的贤妃,一身靛青色绣花开锦绣的广袖宫裙,惊鸿髻左右皆簪着流苏金簪,额心点着三瓣梅花,看起来端庄又有几分前朝妃子遗风,娇媚中透着温雅。不得不说贤妃真的是十分会打扮的,她虽年近四十,却只越发显得优雅端慧。 林锦婳走出宫门,规矩行了礼:“见过贤妃娘娘。” 贤妃自然的取下头上的金簪替林锦婳簪上,温柔笑看她:“既然是来宫里,怎么这样素淡呢?宫里的女人都是要给皇上看的,要赏心悦目才行。” “多谢娘娘教诲。”林锦婳自然的抽回被她拉着的手,头上的簪子却不好取下。 云姜见状,上前一步道:“贤妃娘娘,皇后娘娘已经在里头等候了。” 贤妃莞尔:“云姜,本妃记得你也年近三十了吧,是该放出宫去婚配了,一会儿本妃便替你跟皇后娘娘求了这个恩典。” 云姜手心微紧,只垂眸道:“是云姜不想出嫁,只想守在娘娘身边。” “那可不好。”贤妃上前,素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脸,才温柔笑道:“这样的好容貌好肌肤,一生不嫁岂不浪费,一定要好生打扮才是,若是得了皇上青眼,也是好的。” 云姜哪里敢跟皇后争宠,她胆敢露出这样的意思,皇后会第一个杀了她。 她立即跪下来道:“奴婢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娘娘误会了。” 林锦婳淡淡看着贤妃轻巧将皇后身边的老人儿都拿捏在手里,只佩服她真真是极会拿捏人心,知道云姜最怕什么,知道自己最怕什么。 贤妃看她若有所思,浅笑道:“过几日本妃一个远亲侄女要入宫来跟公主为伴,她对这宫里宫外都不熟,林小姐,本妃也就跟你熟悉些,想请你作伴,你可愿意?” “臣女只担心天资愚钝……” “本妃觉得你甚是聪明,太后也喜欢你,到时候你若不来,那本妃只能请徐夫人来了,她知书达理,徐大人如今又是国子监祭酒,听闻皇上有意为公主筹办女学,指不定到时候公主还要去国子监上学呢。”贤妃笑的温柔似水,声音亦如潺潺溪水般轻柔动听,可落在林锦婳耳朵里,只是冷厉的威胁。 林锦婳看了眼不再说话的云姜,垂眸道:“臣女愿意一试。” “那就好。”贤妃笑罢,这才款款往里屋而去。 等她走了,云姜才站起身来,似乎也没了方才的气势,退让在林锦婳身侧不再出声。 一直到出了宫门,云姜都是面有忧思的样子,林锦婳忽然想到,云姜怕不是不想嫁,而是不想嫁给别人,她定是有了心上人,却被贤妃察觉了。 墨风迎来,看她望着宫门出神,奇怪道:“小姐,怎么了?” 林锦婳缓缓摇摇头:“贤妃是吃定我了。” “那怎么办……” “今晚那两人,便当是告诫贤妃吧。”林锦婳目光沉沉,转头直接上了马车。 夜幕很快落下,贡院的考生也都陆陆续续出来了。春闱考试只考一日,等到选出前二十名,再经由殿试选出前三甲,这是皇帝新增的规矩。 徐程青出来时,倒显得轻松,看了看同一考场的蒋青书,笑道:“蒋兄,你发挥的如何?” 蒋青书想起之前有神秘人曾送过一份策论来给自己,而这次策论的题目竟是与那神秘人送来的一模一样,而且送来的内容也明显比自己的更精妙,考入前二十应该不是难题,只是终归……不是他自己写的。 他笑的有些勉强,只问他:“徐兄如何?” “尚可。”徐程青答完,两人才看到从另一个考场出来的王晖远,他似乎在考场前跟人说些什么,蒋青书跟徐程青对视一眼,皆走了过去,靠近了才听到王晖远道:“你让我单独再写一遍,我一定能考前二十。” “王公子,你交了白卷是事实,而且现在时辰已经过了,按规矩您是不能再进去的。”守着考场的侍卫道。 王晖远哪里甘心,可考试时,他才研好墨便觉得越来越困,好容易撑过了头前几场,最后一场实在撑不住才沉沉睡了去,一醒来已经是考试结束了。 “可是我……” “王公子,你也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不是,回去吧,大不了三年后再来。”侍从说完,已经是没有耐心了,转头直接让人关了门就走了,气得王晖远使劲的拍打大门。 但拍着拍着,察觉到身后有人走来,回头一看竟是徐程青和蒋青书,只红着眼阴鸷看他们:“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捣的鬼,我一定会揭发的!”一定是林锦婳,只有她才有这样的本事,只有她才会害自己! 徐程青无语的挑挑眉,对蒋青书道:“蒋兄,今晚我请你喝酒,走。”说罢,直接拉着蒋青书离开了。 王晖远气得面色发青,憋着一口气,没有回王府,反而直接往统管春闱考试的礼部侍郎家而去。 徐程青一路带着蒋青书回了徐府,徐夫人虽然担心徐昭昭,却也没亏待儿子,早让人备好了晚膳。 徐程青入了席,才发现鲁御医跟林锦婳都不在,奇怪道:“表妹呢?” “婳儿正在跟鲁御医研讨药方,不许我们打搅。”徐夫人欣慰笑道。 蒋青书本是拘谨在下面坐着,听到‘婳儿’二字,眼睛微微一亮。 徐程青只做惋惜叹口气:“辛苦她了,迟些我再去寻她。”说罢,又忙招呼起蒋青书来。 林锦婳此时正在徐昭昭房中,鲁御医看着四处打量的墨风,不由眼睛一瞪:“你看来看去,在找什么?” 林锦婳一瞧这老头脾气还挺大,笑道:“之前这屋子漏雨,我让墨风再看看,今儿外面乌云密布,夜里怕是有大雨。”她话音才落,外头倒配合的响起一声隆隆闷雷,而后便是闪电划过。 鲁御医听见,倒也不再多疑,只让人点了蜡烛又跟林锦婳讨论起医方来,不过当然是以他说林锦婳聆听为主。 林锦婳悄悄看了眼墨风,墨风颔首,趁着屋子里的人不备,借着角落的暗色,直接窜上了房梁。 夜已深,惊雷过后不久,风卷起乌黑残云,遮天蔽日,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院子里的下人们也都纷纷拿手遮着头开始四处跑了起来。 院子里管事婆子抓着跑得正欢的丫鬟问道:“我让小静去库房领月例银子的,她怎么还没回来?” 丫鬟笑道:“她嫌天太黑不敢去,跟人换了差事,这会儿上小姐房里替小姐擦洗伤口去了。” 管事婆子听罢,只笑笑,嗔骂一句她偷懒,便不再多说,看着时辰也不早了,便让没差事的都下去休息了。 鲁御医跟林锦婳讨论完方子,便一同出来了,看守的丫头这才去里头灭了蜡烛,守在了角房里。 院子一丛圆灌木后,两双眼睛紧张的看着林锦婳一行人离开,才对视一眼,悄悄跑到了廊下,去敲了房门。 “谁呀?”里边儿传来问话。 “是我,小静,我来替小姐送东西。”她道。 里边儿的人见是她,也没多想,只揉了揉眼睛拉开了门,还边道:“这么晚了还来送什么……” 她话不及说完,看小静身后还站着个高大男人,借着闪电一闪而过的光看清是前院小厮,吓了一挑:“你怎么来了!” 小静歉意的看她一眼,才咬咬牙,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跟那男人一道进了屋子里来。 男人进屋后,直接掏出袖子里准备的绳子,狠狠勒住那丫鬟的脖子,那丫鬟挣扎几声,很快便瘫软在了地上没了生息。 小静满眼是泪,只捂着肚子看着男人道:“贵子哥,咱们杀了人,会不会招来冤魂?” “都现在这种时候了,你还说这些?”名唤贵子的男人又从腰间拿出一支刻着‘淑’字的簪子塞到死去丫鬟手里,这才赶忙朝徐昭昭所在的里间而去。 闪电一闪而过,伴随着雷声。一侧的窗户陡然被风吹开,摔在墙上发生声响,吓得小静差点尖叫出声,好在贵子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行了,干都干了,还能害怕吗?”说罢,忙上前去拉好了窗户,这才扭头去看那大床,看着床边躺着的人影,微微咬牙:“小姐,奴才知道你待奴才不薄,但奴才也没法子,奴才也不想死,所以,你做了鬼以后就安心去投胎吧。”说罢,从袖子里抽出匕首,狠狠一咬牙,便朝床上那人刺去。 小静捂着眼不敢看,却发现过了半晌还不见动静,这才问道:“贵子哥,怎么了?” 墨风单手抓住贵子握着匕首的手腕,眸光清寒,反手便将匕首直接刺入了他的心口,这才坐起身看着小静:“现在轮到你来选,是要你肚子里的孩子和你家人现在就死,还能继续活下去……” …… 夜风卷起院子里的落叶,春雨素来是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多时便只剩下这潮湿的风。 徐夫人正在林锦婳房中跟她说话,忽然就见徐昭昭院里的管事婆子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满脸是泪的看着她:“夫人,不好了……” 徐夫人一见是她,再好的心理素质这会儿也有些承受不住了,声音微颤问她:“是不是昭昭出事了?” “小姐的房间起了大火了……”婆子一把跪在地上:“而且被人泼了油,这火怕是救不了了,公子现在一定要往里边儿闯,您快去劝劝吧。” 徐夫人头晕的厉害,却不敢晕,勉强往前走了一步,竟是直直摔了下来,好在一侧墨雪及时接住,她才红着眼睛,嗓子哑的竟是发不出声来。 林锦婳忙道:“快送夫人过去!”她知道这般做会惹徐夫人伤心,但为了以后能平安,她只能出此下策了。 墨雪忙应声,亲自扶着徐夫人带着人匆匆往外而去,林锦婳转头拿起徐夫人的披风,这才跟着急急赶去了。 到时,徐昭昭的院子一片冲天火光,熊熊大火好似能吞噬一切。 徐程青疯了一般要往里头去,好在蒋青书和下人们都死死抱住了他。 “徐兄,现在进去,只会是搭了你一条命啊。”蒋青书劝慰道。 “我就死也要救出昭昭,你们放开我!”徐程青眼眶赤红,可下人们哪里敢放手,放他进去,保不齐还要搭上他一条命。 徐泊山站在一边,人仿佛都老了,双目通红,虚扶着下人的手泪如雨下。 下人们皆在救火,但面对这熊熊烈火,仿佛没有半点作用一般,徐夫人若不是墨雪扶着,早已哭得晕死了过去。 林锦婳心中歉疚万分,却不能告诉她们真相,因为一旦稍有不对,贤妃那样狡猾的人就不会上钩。 大火不知烧了多久,终于被扑灭时,一个院子也烧的只剩断壁残垣了。 有管事的从里面拖出两具焦尸来,男人的尸体倒是很容易辨认,因为体型更加高大些。 徐泊山微微颤着走过来,勉强出声:“这是小姐?”他指着另一具女尸道。 徐夫人看到这里,才终于没忍过去,彻底晕在了墨雪怀里,蒋青书眼尖,瞥见女焦尸手里捏着的一支玉簪,忙让人取了出来。 下人擦干净后,才递给了蒋青书,蒋青书看了看,才沉声对徐泊山道:“这上面刻着个‘淑’字。” 林锦婳在后面听罢,心落了下来。敬贵人安排在徐府的人中,有一人便为淑儿,这名字徐夫人知道,宫里的贤妃娘娘想必也知道,等明日赵阚藏匿蛊虫一事再被揭发出来,她一定会乘胜追击,打得敬贵人跟赵阚再无翻身之日的。 她见目的达到,才做悲伤的模样走到了徐程青身边,藏在手心的银针慢慢刺入了他后背的穴位,对徐泊山同样用此法,两人太过悲伤根本没发现,不多时,只直接晕了过去。 下人们只以为是悲伤过度,林锦婳这才垂眸颤声对众人道:“先送舅舅哥哥回去歇息,剩下的人看好这里,等舅舅明日醒了,再做定夺。” 众人不疑有他,皆是应下,却都陷入了悲伤的氛围里。 林锦婳余光暗暗打量着周围的人,看到站在最角落悄悄盯着这里的丫鬟,眸光清寒,剩下的,就只等贤妃上钩了。 正文 第七十七章 上钩 天色蒙蒙亮,阴云笼罩着京城的天空,春日的细雨淅淅沥沥落下,将昨夜被风吹干的大路也重新濡湿。 城门才刚刚被拉开,就听得一道马鞭抽下的响亮声音,接着便见马蹄踩着水洼积水快速踏过,惊得路旁的人纷纷拉开了门往外头看。 马儿一路疾跑,终于在景王府门前停下。 马上的人一身的伤,还未下马就摔了下来。门前的侍从忙上前将人扶起,便听他道:“被发现……被发现了……”他说完,吐出一口血,便没了生息。 侍从又急急往里屋去,这会儿赵阚已经连续熬了两夜,原本收拾干净的下巴上早已冒出一片青色胡渣,瞧见侍从急急来回了话,心才终于狠狠沉了下去。 “不是在本王的地盘被发现的,想来不会出大事……” 他话不及说完,侍从为难看他:“王爷,昨日郑如意还在叫嚷那样的话,如今蛊虫被发现,只怕没有证据也会先栽赃到您头上来。” “那怎么办!”赵阚面色铁青,两天两夜未眠,脾气已经变得十分急躁,听到他的话,直接一掌狠狠拍在了桌案上:“现在皇宫也被那贤妃把持着,她一定会添油加醋……” 正说着,外面来了人,小心翼翼的在门口探了探头,见赵阚正在发脾气,本不打算说,哪知赵阚已经瞧见了他,寒声道:“怎么了?” 那小厮忙跑了进来弓着腰道道:“王爷,昨儿徐家那位小姐,被人放火活活烧死了,现在徐府传出消息,放火的人怕是敬贵人的人。” “胡说八道,母妃都去了冷宫怎么还可能杀人?”他直接斥道,说完,似想到什么,目光瞬间阴狠起来:“定是贤妃做的手脚,昨日郑如意的事我还觉得奇怪,八成也是她在里面搅和,好一个贤妃!” “王爷,那咱们怎么办?”侍从小心问道。 赵阚轻哼一声,敛眸看他:“你不是说那些蛊虫已经被发现了么?” “是。” “传出话去,就说本王已经吓坏了,现在就要收拾包袱离开京城去西南。”他阴冷看着屋外,心中已有计策,贤妃既然想将他赶尽杀绝,那且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新抽出的绿叶上,发出些微声响,只偶尔瞧见有身子滚圆的小鸟儿在树之间跳来跳去。 林锦婳站在廊下看了半晌,瞧见墨月已经撑伞回来了,才转头浅笑:“办好了?” “办好了,景王不笨,很快怀疑到了贤妃身上。”她收起者伞,掸走肩上的些微雨水才恭谨道。 “那就好。”林锦婳目光幽幽,现在就只等着贤妃上钩了。 徐府这样的消息自然是早传到宫里去了,这一切本就在贤妃的把握,逼郑如意情急下亲口指认赵阚养蛊,并且让那些才子们亲眼看看蛊虫到底有多可怕,最后再杀了徐昭昭嫁祸敬贵人,让她永无翻身之日,最后就是激怒皇上,废了赵阚。 她轻轻喝下一口茶,感受着味道有苦转甘,才看着自己的心腹宫女:“徐家人现在如何?”徐家爱女如斯,如今抓到敬贵人的证据,就是再克制,也不会不为爱女讨一个公道。 宫女垂首应道:“听消息,徐家人昨晚都因伤心过度晕了过去,徐泊山今儿一早本是醒了,还未出府门,又晕了去。” “看来他们倒是真爱这个女儿。”贤妃随手拿起一侧的剪刀将花瓶里的鲜花又修剪了些,才道:“你觉得这事有蹊跷吗?”她的直觉告诉她,一切进行的太过顺利了,林锦婳很聪明,不可能丝毫都没察觉到,她怎么可能没有提前防备呢? “奴婢觉得唯一蹊跷的地方,就是昨晚死的人里,还有个男人,似乎是咱们的人,另一个丫鬟也不知是逃了还是被抓了,至今下落不明。”宫女道。 贤妃拿着剪刀的手顿了顿,半晌,才继续道:“多半是被人抓走了。” 宫女看她:“那我们暂时停止计划?” “嗯。”贤妃颔首,就算浪费了这一番布置,但不能冒险,她没有资本冒险。 才说完,她便带人去太后宫里请安了。 到太后宫里时,意外看到太后跟前正跪着个人儿回话。 贤妃便规矩站在帘子外等着,但里面的声音依稀也能听到些。 “现在皇上正在发怒呢,昨日的考生们大多都写了蛊虫一事,今日便有人发现在城郊一处秘宅内发现了大量的蛊虫,更重要的,是今日一早,景王殿下便收拾了包袱细软出城了,好似是西南方向。”嬷嬷回完,太后的脸瞬时冷了下来:“蛊虫这等邪物历来为京朝所禁止,京城竟是发现这么多,还有郑家那小姐,竟以身养那等邪物。” “太后您别气坏了身子……” “哀家如何能不气,阚儿竟也犯了这等糊涂!”太后微恼道,她不喜欢敬贵人和熊家嚣张跋扈,但赵阚到底是亲孙子,她还是看重的。 宫人们全部低下头大气儿也不敢出了。 太后顿了顿,才道:“去把慧觉寻来。”她虽对慧觉仍旧存疑,但他有几分本事也是真的,之前算出的东西也不假。 宫女连忙领命去了,太后这才注意到外面的贤妃,叹了口气,将情绪全部收敛起来后,才道:“传贤妃进来吧。” 贤妃在外面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来时的主意已经变了,若是皇上对赵阚养蛊一事深信不疑,并且赵阚自己还跑路了的话,那她才正好借此机会对敬贵人也一网打尽。 她走到里面请了安后,才温柔看着太后:“臣妾昨晚又抄了一份心经,您看看臣妾这字是不是写的好了些。” 太后接过她递来的心经,看着娟秀的字体,到底舒心了些,略放松的往一侧软垫上靠了靠,才道:“还是你有心,知道替哀家抄写这些,还不让哀家心烦。” “是太后福泽深厚,臣妾深受太后影响,也才知道这佛法的妙处。”贤妃语气柔柔弱弱的,不带丝毫的阿谀,仿佛就是真心实意说出这句话。 太后被她逗得一笑,将心经放在一侧,才笑着指了指身侧的位置让她坐下,道:“老九去了边关,也是好事,等历练回来,皇帝才好有由头也给他封王。” 贤妃知道这是太后在给自己恩典,连忙起身谢了礼,顿了顿,才又带着几分哀怜道:“说起倾儿,臣妾倒是想起了徐家姑娘,原本皇上有意将她许给倾儿的,今儿一早却传来消息说……哎……”她微微叹了口气。 太后问她:“这是怎么了?” “是那徐家姑娘,实在可怜,听说昨晚被人放火活活烧死了,可怜徐大人徐夫人直接白发人送黑发人,直接晕死了过去到现在都还没醒。”贤妃只可怜道。 她的贴身宫女立即道:“娘娘,下手的人就是敬贵人的人,您怎么不说……” 宫女话未说完,贤妃忙对她道:“太后都没让你回话,容你胡说。” “奴婢也是替您心疼徐家小姐,毕竟若是九皇子回来,她指不定也是未来的九皇子妃……” “行了,不必再说了,下去吧。”贤妃打断她的话,面色有些难堪,只忙起身跟太后见礼:“太后,都怪臣妾教导无方。” 太后淡淡看了那宫女一眼,只对贤妃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这……”贤妃好似更加为难的样子,太后只轻声道:“如今阚儿也出事,又闹出徐家这档子事,只怕皇帝要气坏了。哀家不管后宫之事多年,你直接把这事儿回禀了皇帝吧,如何处置由他定夺。” 贤妃得了太后这话,心才终于落了下来。这次乃是一品祭酒家的女儿被活活烧死,赵阚又传出养蛊之事而且罪证确凿,皇上就是再想护着敬贵人,怕也护不住了。 她柔柔行了礼,这才侧身退下。 出了太后的慈宁宫,才淡淡扫了眼贴身宫女:“剩下的如何办,你知道?” “奴婢明白。”她眼里闪过一抹狠意,等贤妃朝养心殿而去,她也转身避开众人往敬贵人所住的长衡宫而去。如今最稳妥的法子,便是皇上发怒的同时,敬贵人死了,才能万全。 阴云始终不曾散开,只是天气也没那般闷热了。 公主府后院的花园里,端慧看着认真抱着书坐在凉亭里诵读的儿子,心中欣慰,还未走上前去说话,就见凌老夫人身边的朱妈妈亲自来了。 “公主。”她垂眸立在身前。 端慧对凌老夫人虽敬重但也是疏离的,看到她来,只淡淡道:“母亲可是有事?” 朱妈妈低头笑道:“是林小姐来了,老夫人在佛堂诵经不便接待,劳请公主出去一见。” 端慧今儿刚描好的黛眉微微拧起,冷淡扫了她一眼,却也明白老夫人的用意。当初公主府拒不肯相助去救至今下落不明的林锦澄,是公主府欠了林锦婳一次。 “领她到花厅等我。” “已经在花厅候着了。”朱妈妈又道。 端慧闻言,面色冷了几分,却只缓缓呼了口气,命人照看好凌未野,提步而去。 她到时,林锦婳正站在花厅里等着,好似在思考着什么一动不动,直到身边丫鬟提醒才转过身来。 端慧瞥了她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的白玉般光洁的脸,未免有些羡慕,这段时日她眼角的皱纹又多了,实在叫人恼。 她几步走了进来,也不管林锦婳,稳稳在上首坐下,才冷淡问道:“你过来,可是为了你兄长一事?” “不是,臣女来,是有一事相求。”林锦婳垂眸恭谨道。 “何事?” “是敬贵人,我忽然记起,上次见她时她便两眼发乌,应该是周围有人随身携带着夹竹桃粉所导致的中毒,而且如今看公主,隐隐也有此迹象,想必那日也闻到了,若是再拿不到解药,接下来便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了。”林锦婳只做担心看她。 端慧本来还在思虑,听到最后两句,当即惊道:“当真!” 林锦婳严肃点点头:“臣女不敢胡说,但我犹记上次德妃娘娘的宫女桂枝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而且她离德妃娘娘那般近却未有中毒迹象,想来解药一定在她身上。” “可是,区区夹竹桃粉,能有这等厉害?”端慧也是宫里出来的,根本不信她。 林锦婳看着她深深探究的眼睛,一点也不慌乱,只认真道:“这夹竹桃粉若是与其他毒药混合,便是最厉害的毒药。” 端慧闻言,只感觉现在的确好似有些不舒服,心口闷堵的很,好似还有隐隐刺痛。 她看了看身旁的人,忙道:“立即准备车马,入宫。” “是。”丫鬟忙去准备了,端慧看过林锦婳治疗驸马,对此也不再怀疑,备好车马后便急急出了门往宫里而去。 等端慧匆匆离开,林锦婳这才稍稍舒了口气,带着墨风出了公主府。 两人上了马车后,没有直接回徐府,反而往景王府而去。 因为一早传出景王跑路了的消息,很快有官兵将景王府围住了,而且百姓们都在议论赵阚养蛊一事,最重要还是昨日见过郑如意那血淋淋画面的才子们都在发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到处跟人讲,故事是讲得鬼气森森,加之今儿天色又阴沉,京城都仿佛笼罩下了一层紧张恐惧的阴霾。 路过景王府门口,林锦婳微微掀开帘子看了看,瞧着守卫森严的官兵,嘴角轻轻勾起。 一侧墨风见状,道:“小姐是觉得赵阚没有离开京城么?” “有熊家在,他会这么怂么,多半他信了贤妃就是幕后主使这个消息。”林锦婳心里的大石头已经放下一半了。 “可是我们还是要去找到他才行,不然小静那里……” “我想我应该知道他在哪里。”林锦婳说罢,直接吩咐道:“先去带上小静,再去醉花楼。” “是。”墨风应下。 不多时,热闹的醉花楼外便出现了一群男人追着一个小丫头跑的情况,小丫头满脸是泪,最后在醉花楼前跌倒,一边哭得满脸是泪,一边跟旁人求饶:“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不会说出来的,我不会告诉景王殿下的。” 那群黑衣人手里拿着刀,听到这话,只轻哼一声,提刀就朝她砍来。 说时迟那时快,醉花楼里直接飞出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公子,一把将人踢开后,才寒声道:“滚!” 那几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缠斗都没有,扭头就跑了。 赵阚见状,拧拧眉头,还来不及怀疑,小静却转头要跑,被他直接回身擒住,冷声问道:“你要跟景王说什么?” “我什么都不说……” 赵阚直直对上她惊恐的眼睛,在她耳旁低哑着嗓子满是杀气道:“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小静这才一股脑儿将昨晚的事说了出来,贤妃如何有恩于她跟贵子,如何要杀了徐昭昭再嫁祸给敬贵人,唯一改了的地方就是贵子被墨风所杀,改成了贤妃要灭口。 赵阚听罢,顿了顿,才哈哈大笑出来:“真是天助我也!”说罢,一把将小静扔到一侧乔装侍从的手里,转头离去。 不远处的茶楼二楼,林锦婳看着她离开,才终于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了。 “鱼儿都上钩了。”她缓缓松了口气。 墨风浅笑:“小姐这一招可真是费工夫,不过还在都很顺利。” 林锦婳淡淡浅笑,望着楼下赵阚越来越远的背影,才道:“机会只有这一次,若是赵阚和敬贵人使不上力,那往后的贤妃就会更难对付。”她微微呼了口气,站起了身来便朝楼下而去。 下楼的楼梯不算窄,她垂眸走着,才走到一半,身前忽然多了条胳膊拦着:“这是哪家的小姐,如此好看,莫不是天上下凡的仙子?” 林锦婳看着面生但满脸油腔滑调的男人,淡淡道:“我是……” “不知检点的女人罢了,孙兄,你沾惹上她,可是要倒霉的。” 熟悉的讽刺声传来,林锦婳转头看去,门口将将走进来的人不是王晖远是谁。 他左脸有一块淤青,许是跟人争执搏斗留下的。 王晖远一见到林锦婳,整个人便阴郁了下来,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大声讽刺道:“你口口声声自称名门闺秀,如今却是一个人出现在这里,附近可是都是花楼赌馆呢,怎么,林小姐来这里跟人私会?” 墨风听着这不干不净的话,微微有些恼,提步就要上前,却被林锦婳拦下。 方才那油腔滑调的男人一瞧,以为林锦婳也不过是寻常好戏弄的大家闺秀罢了,上前直接抓住她的手腕道:“这位小姐,日头还早,我请你去楼上喝杯茶休息会儿?我瞧你这样站着,小脚也都累了吧……” 大堂里的大多是男人,听到这戏弄女人的露骨话儿,均是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林锦婳眸光微寒,淡淡看他,对墨风道:“踢开。”她恨不得打断他抓着自己的这只手,但徐家正值多事之秋,她不想给徐家惹麻烦。 墨风得了话,这才趁着这孙姓男子还没回过神时,一脚将人踢了出去,直到他从楼梯上狼狈摔倒地上,才寒声道:“我家小姐不过是来附近买药,口渴了便在此处歇一歇,王公子好歹也是名门出身,怎么跟地痞流氓混在一起还说如此无耻的话,实在有辱王御史的名声。” 王晖远气得面色发青,上前扶起那人后,才冷冷看着林锦婳:“林锦婳,你现在充其量不过是个草民……” “王公子觉得民女做得不妥,报官即是,不必如同一个女子一般在此多费唇舌。”林锦婳冷冷说完,提步便往前走去。 旁边的人听到她的话,多多少少发出些笑声来,说王晖远娘们兮兮,现在看他在这儿跟个女子斗嘴,倒真是像了。 王晖远面色更青,那孙公子却怔了怔,道:“你就是林锦婳?” “如何?” “如何?呵,你还是回你们徐家去看看吧,我孙家今儿上门退婚,徐家那几个没用的男人可别又晕过去了。”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讽刺道。 “你是孙侍郎家的公子?”林锦婳诧异道,徐家这会儿正是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孙家居然不顾许久前头十几年徐家对他们的提拔照顾之恩,在这个档口去退婚,实在可恶! “是,如何?我听王公子说,徐程青跟自己的表妹不清不楚,我妹妹去退婚,也是天经地义……”他越发不怀好意的盯着林锦婳,林锦婳是气得手都发颤了。 正在她打算让墨风抽他几巴掌时,便见门口出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而后便是一道熟悉的人影走了进来。 林锦婳看着面色虽白但精神不错的高禀,有些诧异他怎么会在这里,便听他规规矩矩朝林锦婳深深作了一揖,而后才道:“林小姐,属下护驾来迟,还请责罚。” 林锦婳怔了怔,王晖远跟孙裘也怔了怔。 “你又是谁……”孙裘前儿才赶回京城来考试,根本不认识京城里的人,也就觉得王晖远乃是一品御史之子,已是顶尖儿了的尊贵。 王晖远暗暗皱眉,已是知道高禀要做什么了,宁王护林锦婳,是全京城都出了名儿的。 孙裘话未落音,便听高禀道:“胆敢出言侮辱林小姐和徐大人,更敢对未来的宁王妃动手脚,念在你是兵部侍郎之子的情况下,只打三十个巴掌,来人!” “是!”立即有侍卫应声,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押着孙裘,当着所有人的面,左右开弓抽了起来。 啪啪的巴掌声在这不大的客栈里显得响亮极了,孙裘则是被打得又蒙又羞恼。他乃是堂堂二品侍郎家的公子,才来京城就被人押着当着所有人的面抽巴掌! 三十巴掌很快打完,侍从松开他的一瞬他差点没站稳,摇晃几下好歹王晖远扶住才勉强站定,但两颊都已经充血高高肿起了,嘴巴张了张,只含混不清的说了句话,谁也没听清。 王晖远摁了摁他的手,才看着林锦婳道:“林小姐,孙公子初来京城,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何必下如此狠手?” 林锦婳心中讽刺,他倒是知道捡自己这个软柿子捏。 她淡淡看了眼高禀:“王公子似乎没听清你要打人的原因。” 高禀淡漠看着王晖远,浑身的冷然气息深的赵怀琰真传,他长眸一眯,冷淡道:“王公子觉得小的罚的不该?” 王晖远自然不会跟宁王府作对。 他微微咬牙,知道今日是肯定伤不了林锦婳了,毕竟有宁王府这样毫无顾忌的护着,谁能动得了。 “我只是觉得……” “那也是宁王府的事,与林小姐何干,你们两个大男人欺负她一个弱女子,如此恃强凌弱,等王爷回来,小的一定会一五一十回禀给王爷,请王爷定夺,若是王爷说小的做错了,小的一定领军棍三十,来还孙公子这三十巴掌!”说罢,规矩的侧身在一侧恭谨对林锦婳道:“林小姐,请上马车,属下护送您回府。” “有劳。”林锦婳淡淡看了眼满眼恨意望着自己的王晖远,转身提步而去。 她还奇怪高禀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儿,等上了马车看到一身黑色锦衣的赵怀琰时,才明白原来是他也来了。 赵怀琰看着她余怒未消的样子,才自然将她拉到怀里,冷沉着脸又带着几分根本掩藏不住的心疼道:“往后再遇到这等事,先打,往后只管推到本王身上就是。” 林锦婳听到这话,竟是笑了出来:“那王爷好容易积攒起来的名声岂不毁了。” “名声不如你重要。”赵怀琰认真看她。 林锦婳见他如此,忍住笑意,心里却是舒坦的,只道:“王爷怎么忽然会在这儿?” 赵怀琰看她眸光清澈意态懒懒,薄唇不自觉勾起一分笑意,道:“曲空被人劫走了。” 林锦婳想起那曲空,分明手脚都被人折断了,怎么还会被劫走? 她顿了顿,反应过来:“赫连璟。”能在赵怀琰的眼皮子底下带走他的人的,一定是赵怀琰的下属也信任且不曾防备的人,而其中最不稳定的因子就是赫连璟。 赵怀琰见她想到,点了点头:“曲空腹内也养着蛊虫,他此番带走曲空,不是好事。” 说完不久,马车已经缓缓停下了,墨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姐,到了。” 赵怀琰拉着林锦婳柔声道:“贤妃的事,你要万分小心,赵阚此时已经入宫,父皇定要召见徐家人。父皇生性多疑且敏锐,你行事决不可鲁莽。” 林锦婳朝他眨眨眼睛:“王爷觉得我是鲁莽之人?” 赵怀琰知道她心里有数,但一想到她要独自去面对那些人,便心中不安。 看着她一双狡黠眸子幽黑发亮,只得妥协:“小心些。” “嗯。”林锦婳看着他冷峻的脸上流露出的关心,只微微弯起眸子。之前总觉得他冷冰冰不近人情,却不知竟是个这样温柔周全的人。他小时候的处境不会比自己好过,还能养成如今这样的性子,内心一定很强大吧。 林锦婳下了马车,看着马车半晌,才终于转头离开。他内心强大就好,若是自己一着不慎,亦或是老天爷要收回她这条重生的命,他应该也能好好活下去。 她提步入了徐府,却不知赵怀琰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 高禀远远跟在一侧,瞧见林锦婳离开时,心里还连连感慨,自家王爷一遇到林小姐便似变了个人一般,这样也好,王爷吃过那样多的苦,总要有点甜头。 “高禀。” 赵怀琰森寒的声音传来。 高禀连忙应下:“主子请吩咐。” “孙裘的手不想要,那就不要了。”赵怀琰淡漠道。他从来不在乎什么名声利益,谁敢伤锦婳,那就是跟他作对,更何况孙裘竟还敢对她动手动脚,不杀已是便宜。 高禀早知王爷护短的性子,劝道:“那孙裘到底是二品……” 赵怀琰冷淡看向他,即便隔着马车帘子,高禀也能感觉到一股森森寒气,只得垂眸应下:“属下立即去办。” 林锦婳这厢回了徐府,刚好孙家人还悠闲的坐在里头喝茶。 徐泊山已经醒来了,徐府满府上下挂着白绫,看起来已是要筹备丧事。 他形容憔悴的坐在首座,一日茶饭未进,嘴巴也苍白干枯着,看到孙侍郎和一侧的孙婉婉,只不住叹气:“孙兄,如今徐家这等情况,便是要退婚,也过几日,你看可行?”他最担心的还是徐程青到底年轻,亲妹妹才过世,一直定好的亲事又被人退了,而且还是女方亲自来退婚,这是莫大的耻辱,更不说他才参加了春闱,两日后便是殿试,若是发生这些事,他哪里还有心思去参加殿试? 孙大人闻言,面上只做为难,道:“徐兄,实在是对不住,只是徐家已经如此,若是再把孙家拖下水了,到时候谁还能来拉你们一把呢是不是?我这也是为了侄儿和你好。”孙侍郎一副占了理的模样。 一旁孙婉婉看了一眼,大眼珠子往上一挑,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道:“听闻徐公子跟自己表妹也有染,这婚我铁定是要退的……” “你就是不来,我也是要去退的。” 林锦婳还未走进花厅,转角徐程青已经苍白着脸走了出来。 他一身素白长衫,面容灰暗,可见徐昭昭‘过世’对他的打击。 孙婉婉本以为徐程青这样好性子又曾是自己未婚夫的人,一定舍不得跟自己退婚,没曾想竟是说出这样的话,只白了白面色,尴尬的抿着嘴没说话。 孙侍郎一听,有些不高兴了,冷讽道:“侄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什么话?”徐程青走到徐泊山身侧,才转身冷淡看着二人:“我徐家对你孙家的恩,不说比天高比海深,也是你孙家三辈子都还不完的了,如今徐家出事,你便胆怯如鼠赶忙上门来退亲以求自保,还冠冕堂皇说什么是为了徐家好?” 孙侍郎跟孙婉婉都面色铁青,哪知徐程青抬手就指着孙婉婉鼻子道:“你,更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与陌生男人出双入对不说,今日还敢口出秽言坏人名节,可知你虽披着华贵的衣服,也不过是目光短浅口舌粗鄙的山村野妇。” “山村野妇?”孙婉婉气得浑身发颤,她一直自认自己妖娆美貌,如今又是二品家的小姐,想不到他当着自己的面这样指责自己。 孙侍郎朝徐泊山看去,徐泊山干脆眼睛一闭,只当没听到没看到。 他见状,桌子一拍便站了起来:“既如此,那这婚退了更好!” “可不是你退我的婚,而是我退你们的婚,无情无义,寡廉鲜耻,来人,把下定的东西全部给我扔到府外去喂狗!”徐程青直接道。 下人们手脚也快,立即就去了。 孙婉婉气得眼里都泛起了泪花,孙侍郎更是气得面色铁青,只冷冷扫了他跟徐泊山一眼:“好,这些话你们今日记着,我孙家跟你们徐家从此两清,再无瓜葛,婉婉,我们走!”说完,一扭头直接提步而去。 孙婉婉双目赤红,恨恨瞪了眼徐程青,也跟着走了。 出门时看到站在一侧的林锦婳,死死咬牙:“现在你开心了?” 林锦婳见她莫名冲自己发脾气,眉梢微挑:“不是你孙家要来退亲的?”所以为何自己会开心。 孙婉婉脑子一轴,也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越发尴尬,跺跺脚,扭头就捂着泪跑了。 林锦婳淡淡看着她离开,才看了眼身侧的墨风:“带着所有下人先退下,我跟舅舅和表哥有话说。” 墨风知道她要说什么,了然颔首,这才带着人都退下了。 等人一走,林锦婳才走进屋子里,看着徐泊山和徐程青失魂落魄的样子,万分歉意道:“请舅舅责罚。” 徐泊山见她如此,只苦笑道:“婳儿,又不关你的事,罚你做什么。” “是锦婳骗了舅舅舅母和徐家人。”林锦婳万分歉意。 徐程青听到她这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锦婳这样聪明的人,又早知道贤妃德妃的真面目,入夜时又刚好去过昭昭房间…… 联想到这一些,他才激动的颤着手抓这林锦婳道:“是不是昭昭她没死?” 林锦婳见他猜到,也不隐瞒点了点头,这会儿贤妃八成已经上钩了,她也不需要再让徐家人表演什么了。 徐程青登时欣喜若狂,就差被一把抱住林锦婳了,徐泊山却是怔了怔,仿佛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话,又重复问道:“昭昭她没死?” “没死。”林锦婳看他红着眼的模样,心里难受极了,只拉着他坐在一侧,才将昨晚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事态紧急,锦婳来不及跟舅舅商量,只能先擅自做主出此下策。贤妃是个极为敏锐之人,在徐府的细作怕是几年前就埋下了,锦婳轻易不敢先告诉舅舅,怕她察觉。” 徐泊山听到这番话,心里复杂极了,却感激看着林锦婳:“好在你机灵,否则就是没有那一场大火,我的昭昭也没了。” 徐程青还算冷静些,看着林锦婳道:“表妹,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计划?” “有。”林锦婳看看他,又看看徐泊山,道:“需要舅舅帮我演一场戏。” 徐泊山有些犹豫看她,带着担心:“婳儿,如此一来,可就彻底得罪贤妃了。” 林锦婳只歉意看他:“本就是锦婳给舅舅带来的这些灾祸,得罪她也是迟早的事,既然忍一时不能风平浪静,锦婳只能想法子保全大家平安。” 徐程青越发欣赏自己这个妹妹,丝毫不觉得她有什么错,坚定看着她道:“你放心,表哥帮你!” 林锦婳心中微暖,徐泊山闻言,只笑笑:“难道爹是贪生怕死之辈?” 徐程青忙道:“爹可不是,就是太容易伤心了。” “你这臭小子!”徐程青起身就拧住了他耳朵一顿好骂,林锦婳也算知道徐程青这张毒舌是遗传谁的了。 很快宫里便来了传召,要徐家人立即入宫觐见,一同随行的还有林锦婳。 林锦婳早就等着召见了,想必这会儿贤妃也该知道她自己已经成了上钩的鱼儿了吧。 此时的养心殿。 端慧面色复杂的站在一侧,看着地上跪着的敬贵人,想起方才她匆匆赶到长衡宫准备去找桂枝要所谓的解药,没曾想就发现贤妃身边的宫女竟胆大到要杀了敬贵人。 敬贵人满脸的泪,凄凄然道:“皇上,臣妾跟了您几十年,臣妾是脾气大了些,可从未得罪过贤妃,她如何就要暗中派人去杀了臣妾啊。” 贤妃面色微白的跪在一侧,背脊挺得笔直,只微微垂着眸子。 她等敬贵人说完,才不紧不慢的看向身边跪着的宫女:“敬贵人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去害她?” 那宫女的脸早已被抓烂,发髻凌乱的跪在一侧,也不看贤妃,只好似癫狂了一般的看着首座面容威严冷肃的皇帝笑起来:“奴婢以前就是敬贵人宫里伺候的,她何止是脾气大,根本就是暴戾又狠毒,皇上若不信,可以去看看翊坤宫附近的枯井,里面有不下十具宫女太监的尸体,都是惹她不痛快被她活活打死的,还要害皇后娘娘……” “你胡说,你冤枉我!”敬贵人直接冲她大喊道。 皇帝面色更沉,却依旧没发话,只冷淡看着底下跪着的一群女人。 贤妃只说了那一句就不再说完,仿佛真不是她指使了人去杀了敬贵人一般,那宫女也烈性,朝贤妃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都是奴婢无用,差点被敬贵人打死时,得蒙娘娘庇护才能活到今日,但奴婢今日反而害了娘娘,奴婢该死!”说完,转头就狠狠撞上了一侧的柱子,当即殒命。 敬贵人恨得眼睛赤红,转头看着贤妃冷笑:“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叫人为了你去死。” “臣妾不敢,臣妾从不知她要去对贵人行凶。”贤妃垂眸淡淡道。 皇帝看着她这般,这才寒声道:“那你告诉朕,你说的敬贵人谋害徐家千金一事,又是怎么回事?” “臣妾……” “景王殿下到!” 她话未落,外面太监便急急进来禀报。 贤妃顿时攥紧了手心的帕子,开始心思千转,但赵阚养蛊已是事实,她根本不怕。 想法还未落下,便见外面又来了人,回道:“皇上,徐大人携徐家小姐公子及林府小姐到了。” 贤妃猛地抬起头朝他看去,徐家小姐?徐昭昭没死么?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背锅 赵阚进来时,身后的人便押着小静。 他一入门,冷冷瞥了眼贤妃,这才上前一步跪在了皇帝面前:“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说。”皇帝一早闻他求见时,就问过他关于蛊虫之事,可他非要留到这时才说,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赵阚跪直了身子看着皇帝,道:“儿臣知道昨日郑家小姐被蛊虫附体,并指认一事已经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但儿臣绝没有做过此事,否则后来郑如意话未说完,怎么就被人给暗杀了?定是郑如意快要说漏嘴,被那暗处的人给处决了。”赵阚说完,转头看着身侧的贤妃,冷笑道:“贤妃娘娘,你觉得呢?” 贤妃看着帘帐外等候着的徐家人,那影影绰绰的身影,的确好似有徐昭昭在,只转过头柔声道:“这件事本妃也不知,本妃只是受太后之命查敬贵人的事罢了。” 赵阚闻言,轻哼一声,才继续对着皇帝道:“儿臣人微言轻,不及贤妃娘娘有皇祖母做倚靠,但父皇尽可以使人去查为何郑如意这几日会失踪,又是被谁抓了去,还特意扔到了春闱之日的贡院门口,可见这背后之人是谋划已久,为的便是让儿臣身败名裂。今日一早,又有人发现了所谓的蛊虫藏匿的地方,儿臣知道定是那幕后之人还不肯放过儿臣,便将计就计,佯装畏罪潜逃,实则暗地里去搜集证据,只是儿臣的证据没搜集到,反而找到了有人要谋害母妃的证据。” 端慧在一旁听着这些话,也知道今日之事是巨大的一个局了,而且这前前后后费心思的人,才真是可怕,皇帝平素便多疑,对子女尚且如此,对后妃就更是了,如今敢有这样心机深沉的人在后宫,一旦被发现,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赵阚话音才落,敬贵人也领悟过来,直接凄凄然看着皇帝道:“原来是有人要害臣妾母子。皇上,臣妾与阚儿从未想过争什么,只想平平安安渡此余生,究竟是谁如此恶毒,竟然使下这样的毒计啊!”她这样一说,仿佛这些事真的跟她们母子没关系了,毕竟这事儿现在看来,就是冲着她们母子来的,也更像是被人精心策划好而非他们本就如此做了。 皇帝淡淡看了眼敬贵人,才低沉着声音看向一侧跪着的瑟瑟发抖的丫鬟,道:“她便是你说的证据?” “是。”赵阚颔首,扭头看着小静:“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小静颤抖的舌头都要打结,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根本不敢抬头看任何人,只哽咽着道:“奴婢原是徐府的丫鬟,早年间得过九皇子殿下的恩惠,这次是受贤妃娘娘之命,跟小厮贵子一起去杀徐小姐的。” 贤妃手上的护甲死死掐入肉里,面色微微发白,却只是微微扬起了下巴,柔声中带着几许颤抖和委屈:“我何时与你下的命令,你不能空口无凭污蔑我才是。” “贤妃不也是单凭一张巧舌如簧的嘴,便要指认徐家小姐是我杀的?”敬贵人讽刺看她,才看着小静道:“你可还有别的证据?” “有。”小静死死咬唇,想起昨晚墨风给她的信,从袖子里抽了出来:“这是娘娘下达的命令,奴婢不敢胡说八道。” 贤妃闻言,才知道是有人故意害她了,因为她行事万分小心,从不会用书信下达命令好留下证据。 “呈上来。”皇帝看了眼贤妃,沉声道。 一侧的太监很快上前接过了小静手里看起来有些皱巴巴的信放到了皇帝跟前,皇帝这才抬手拿过那封信,慢慢打开了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只等着看他反应,但他冷峻的脸只更加严肃了些,慢慢收起信寒声问着小静:“这信上写的什么?” “是贤妃娘娘让奴婢们动手的事,说行动时,还要留下敬贵人安插在徐府的人的证据。”小静颤声应道。 “你识字?”皇帝怀疑的看她。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不一定识字,她一个下人,也能识字? 小静跪伏在地上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才道:“徐家的下人们都识字,是老爷以前特意请了先生教的。” 贤妃微微咬牙,看着皇帝道:“皇上,臣妾从未写过什么信,您对比一下臣妾的字迹便知。而且字迹也可以找人模仿,皇上,臣妾真的没有……” 皇帝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将信扔了下来,一张空白的纸。纸张是洛阳纸,皇贵专用,但上面一滴墨水也没有。 小静也仿佛惊了一下,不似装的,是真的惊讶:“怎么会……” “你如何解释?”皇帝冰寒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杀气。 小静哭着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之前奴婢看到上头是有字的,清清楚楚……”她记得墨风将信给她时她还看过,白纸黑字,而且这信她揣得好好的,根本没有离开过身。 贤妃见此,心头才暗暗松了口气,委屈看她:“你竟是要以这样的法子来诈本妃么?但本妃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也从未想过要冤枉敬贵人。” 帘子后的林锦婳听着里面小静的哭声,眸色淡淡,皇帝生性多疑,越是奇怪,他就越会相信。 端慧顿了顿,才道:“皇兄,臣妹曾听说过,有一种墨汁,书写过,两三个时辰便会完全消失,不知……” 皇帝没说话,只盯着哭得满脸是泪的小静,又道:“那朕问你,既然贤妃让你杀了徐家千金,你为何没杀?” “因为奴婢和同行的贵子还未下手,贤妃娘娘的其他眼线以为我们得逞了,便迫不及待要杀我们灭口,贵子被杀,奴婢拼了命才带着徐小姐一路逃了出来,今日得了景王殿下相救,才免于一死……”她说话时语序有些乱,但大致的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 赵阚也趁机道:“今日儿臣在醉花楼附近守着,那些黑衣人追杀这丫鬟时,不少人都瞧见了。” “皇上,臣妾的确没有做过这些事。”贤妃见她们始终拿不出证据,只挺直了背脊坚持道。 皇帝只看着小静:“照你这么说,徐家还有不少贤妃的人了?” 小静点点头。 皇帝没看贤妃,只传到:“传徐家人来。” 徐泊山几人就在帘子后,听到这话,这才过来了。 徐程青背着还未苏醒的徐昭昭,几人走到大殿,当即齐齐跪在了地上。 徐泊山不等皇帝问话,便只老泪纵横的看着贤妃:“臣才入京城,实在不知何处得罪了贤妃娘娘。” “徐大人,这些事的确不是本妃……” “娘娘何必还说这些话,徐家原本也不是什么大户,竟值当娘娘几年前就培养了七八个人放在徐府。几年前徐府尚在豫州,竟就惹得娘娘关心了,看来一定是徐家早些年就得罪了娘娘。还请娘娘直言,徐家总也要知道错在何处,才好跟娘娘赔不是。”徐程青让宫女们扶下徐昭昭,才跪在一侧道。 皇帝听到这话,眸光彻底黯淡了下来,徐家在今年入京以前,跟贤妃唯一一次有龃龉,便是二十多年前茵嫔死之时,当时的徐老太爷怀疑一切的幕后黑手是如今的贤妃。 贤妃也知道不好,立即跪伏在了地上:“皇上,臣妾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 “朕本以为这么多年,你已经改过自新了。”皇帝声音闷闷,仿佛心底巨大的痛苦和隐秘被人当众挖了出来一般,浑身透着寒气。 贤妃知道不好,看了眼自己的宫女,才上前跪倒皇帝脚边,总是从容的面上露出一丝慌张:“皇上,臣妾从未有过别的心思,一心只想为了您好……” “够了!你还要打着为朕好的名头害多少人!”皇帝一脚将她踢开。 贤妃被踢得摔在地上,见他终于朝自己咆哮出声,怔了怔,旋即将方才的慌张全部收敛了起来,只慢慢爬起坐直了才凄凉笑看着他:“皇上,仅凭他们嘴上几句话,您就要定臣妾的罪了吗?当年茵嫔姐姐也是这样被您处死的,您若是不介意,臣妾也可以成为下一个茵嫔……” “你配吗?”皇帝不顾当场还有朝臣在,只冷漠道。 贤妃眼里的泪缓缓流下,干脆挺直了身子笑看着他:“臣妾无罪,臣妾什么也没做过,皇上不信,可以将那些人找来一个一个查问。” “那你意图陷害敬贵人一事呢?”皇帝寒声道。 “臣妾不曾做过,臣妾只是刚好查到火场留下证据的是敬贵人安插进徐府的人,如实回禀皇上罢了。”贤妃知道皇帝的心她是彻底挽回不了了,干脆也不挽回了,她只要这荣华富贵。 敬贵人一听,急得就要起身,却被赵阚拉住。 赵阚看着贤妃道:“既然贤妃娘娘不认,父皇乃是圣明之君,定也不会胡乱做决定,只要派人继续去查就是了。” 贤妃冷淡看着赵阚:“景王殿下一直都是最清楚皇上心思的,本妃从未做过的,自然不会承认。” 赵阚面色一滞。 皇帝原本是不想闹大这件事的,但徐泊山他是了解的,虽然有心机但行事作风素来正直,不会故意参与到这宫廷争斗中来,更何况他也没有立场参与,再看看他的女儿,的确是奄奄一息,他素来爱女如命,如何会拿女儿冒这样大的风险。 他顿了顿,才做了决定:“蛊虫一事,阚儿亲自去调查,朕务必要最详尽的结果。” 赵阚心里一块石头落下,贤妃却知道皇帝是偏向敬贵人了,她所做的努力全白费了。 徐泊山又接着道:“皇上,臣实在不是不为朝廷尽心,但此番臣连儿女都保不住,怕也替皇上保不住这万里江山,更教导不出优秀学子,臣恳请皇上,准允臣辞官回乡。” 徐程青跟着跪伏下来。 皇帝面色黑沉,周围的空气都好似要凝结起来了一般。徐家对他的意义并不是臣子这么简单,而且更重要的是,若是准许徐家辞官,天下百姓如何看待他这个皇帝,说他无能昏庸么? 他盯着地上的徐泊山,寒声道:“徐爱卿,朕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敢去徐家胡作非为之人,尤其还是宫中之人。此番徐家千金的确受了委屈,朕赐封她为永乐郡主,往后谁敢再欺负她,便是跟朕过不去。” 徐程青老泪纵横的摇头,只哽咽着继续道:“还请皇上体恤臣一片爱女之心,昭昭可怜,徐家更是别人眼里眼中钉,若是不走,只怕永无宁日……” “谁敢!”皇帝猛地一拍身侧的桌子,因为太气,直接咳了起来,可他一双利眼却只锐利的盯着贤妃:“朕的肱骨之臣,谁敢如此造次,是头上的脑袋不想要了么!” 贤妃心如死灰,背脊虽依旧挺直着,脸上之前的精气神却好似瞬间落了一半。 林锦婳见状,知道皇帝的耐心也就到这里了,这才悄悄扯了扯徐泊山的衣袖,轻声道:“舅舅,此事的确疑点重重,而且锦婳如今一人在京城,你们走了,锦婳岂非只剩下一个人了?” 端慧见到台阶,也跟着道:“况且林锦澄至今下落不明,你们也该等找到他才说。” 皇帝的额头已是青筋暴起了,只盯着徐泊山道:“林家之事,朕也在费尽心里,徐爱卿,你现在要辞官,实在是让朕为难。” “微臣不敢。”徐泊山了解皇帝的脾气,自然见好就收,规规矩矩行了礼,才抹了把泪:“臣是年纪大了,胆子也变小了。既然皇上愿意相信微臣,微臣不敢再提辞官,便是赴汤蹈火,也一定为皇上效忠。” 皇帝听到这话,才终于松了口气。 正说着,外面太监高喝一声‘太后驾到’,众人才连忙退让在了两侧恭谨跪着。 皇帝也起了身,亲自走到了门口迎接,看到此时过来的太后,面带几分不愉:“母后怎么过来了。” “听说这儿发生了不少事儿,过来看看。皇帝,你身子近日也不大好,要注意不要动了大气才好。”太后将他脸色收在眼底,只语气关切的劝道。 “朕明白,还劳烦母后挂记了。” “你是哀家的儿子,哀家自然挂记你。”说完,往里头看了看,目光略有几分冷淡,才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今儿的事说完了,便送她们出宫去吧,剩下的要问要说,明日再说就是。”太后的意思很清楚,家丑不可外扬,就是要处罚妃子,也不必当着徐家人的面。 皇帝也有这份顾虑,毕竟皇家体统为大,看着刚安抚下来的徐泊山,道:“徐爱卿,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等事情查清楚,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多谢皇上圣恩。”徐泊山领着徐家人恭谨行了礼,这才侧身离开了。 林锦婳自然也会跟随离开,不过今日这戏她没想到太后会来打断,想必贤妃此次要暂时逃过一劫,就看后续敬贵人和赵阚咬得紧不紧了。 走时,她淡淡扫了眼跪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静,小静咬牙,暗暗点了头,林锦婳这才提步离开。 端慧看着林锦婳的背影,暗暗咬牙,也上前跟太后和皇帝见了礼:“时辰不早,端慧也先出宫吧。” 皇帝冷淡扫了她一眼,闷闷嗯了一声,端慧才暗暗松了口气,提步而去。 她一走,太后才直接冷了脸看着地上跪着的敬贵人,寒声道:“哀家听闻你还杀了人扔到皇后宫附近的枯井里?” “太后……”敬贵人的确这样做过,因为有大师曾说这样能坏了皇后的风水让她倒霉。 太后见她不敢应答,直接命人去查,而后才寒声道:“后宫明争暗斗的确不少,但如一般心狠手辣的却不多见。今日之事就算不是你所为,也难逃责罚……” “皇祖母……”赵阚忙要求情,太后只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阚儿,以前你文韬武略,哀家最是喜欢你,你如今倒好,成日传出私生活不检点也就罢了,如今竟还生出这么多事来,是担心你父皇烦心事还不够多吗?” 赵阚听这话,就知道太后是故意指责好护着贤妃。他还算聪明,没有冷着脸,只恭顺跪在地上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等太后说完了,才道:“此番出宫,阚儿一定将蛊虫之事查个清清楚楚,往后也会克制己身,绝不会再叫皇祖母担忧心烦。” 敬贵人闻言,也乖乖跟着认错:“臣妾也愿意留在长衡宫中斋戒一月,每日抄写佛经。” 太后见状,心里到底平顺了些,而且她过来最不要也不是来寻他们母子麻烦的,只道:“你们倒还乖巧,罢了,先回去吧。”说罢,越过一侧跪着的贤妃,上前坐了下来。贤妃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若是现在罚了,便是再打她的脸,她虽不参与后宫争斗,却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敬贵人跟赵阚对视一眼,规矩行了礼,这才退下。 等人都走了,贤妃才泪眼凄凄的看着太后:“太后,臣妾冤枉……” “来人,掌嘴!”太后面上的慈爱不在,瞬间化成冷厉。她在后宫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呆的,从贤妃的人悄悄去慈宁宫请自己,她就知道,自己也被贤妃利用了! 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利用,尤其还是被小辈利用! 皇帝没出声,太后身边的嬷嬷冷着脸上前,漠然说了句:“贤妃娘娘,对不住了。”说罢,留着长长指甲的手狠狠便抽在了她脸上。她打人很有技巧,每一巴掌的力都落在脸部的骨头上,极疼,却不会把脸打肿。 打了几巴掌,太后才抬了抬手,看着贤妃:“知道错了?” “臣妾……”贤妃微微咬牙:“知错。” “知错。”太后轻哼一声,如今贤妃不仅是让她丢脸,更让她在自己儿子跟前抬不起头来:“你若不是哀家提拔上来的,哀家恨不得现在就打杀了你!” 这话极狠,宫里的人能惹得太后说这样话,便是不死往后在宫里也没有立足的地方了。 贤妃已经知道自己彻底被人算计了,她精心布置了这么久的局,一夕之间就全部破了,最重要的是,这人的计策不见得多高明,却算准了皇上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怀疑和不喜。 贤妃已经算到结果,自然不会再无理取闹,恭恭敬敬跪好,道:“臣妾虽没有做过那些事,但有人要谋害臣妾,臣妾还连累皇上太后威名,臣妾有罪,自请褫夺贤妃封号,交出六宫协理印玺,如以前一般安居宫中,不再踏出一步。” 太后自不会让她这样做,如今打了贤妃的脸,就是打了她的脸。 她抬眼看着皇帝,道:“你看如何惩罚?” “事情尚未落定,贤妃不必如此自请惩罚,但朕不处置你,无法跟徐爱卿交代,你暂且卸下六宫协理之权,在宫中悔过吧。”皇帝负在身后的拳头紧紧握着,但他如今也不会去撕太后的脸,只等着日后再做处罚。 贤妃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认真跪谢后,才退出了养心殿。 走时,她的贴身宫女已不在。 天色暗黑了下来,冷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说些什么一般。 所有宫女跟在她身后,看她步履虚软,衣着单薄,也不敢上前拿披风给她,毕竟太后才命人打过巴掌的人,就算还有贤妃的名头,这会儿谁敢待她好? 贤妃也不说话,默默往前走,走到转角路过慈宁宫时,才恍然想起上次跟林锦婳说的话,她说之前一直都是抵着头走路。 她浅浅一笑,仿佛察觉不到脸上的疼一般,只朝着宫门方向冷冷道:“本妃既有法子能站直一次,就能站直第二次,区区林锦婳,也想效仿当年的茵嫔么。”她冷漠说罢,越发挺直了背脊提步而去。 林锦婳似有所感,寒风吹动她耳际的发丝,顿了顿,才转头看着才出的宫门。 端慧快步追了上来,走到她跟前,才冷笑看她:“你居然敢利用本宫!” “娘娘指夹竹桃粉一事?”林锦婳淡淡一笑。 “不然呢?桂枝说了,根本没有什么夹竹桃粉。”端慧看着马车边等着的徐家人,压制着声音道。一想到她竟是被林锦婳利用差点卷入宫廷争斗,她便恨得咬牙切齿,对林锦婳半点的忍让也没了。 “是吗?那可能是我闻错了,上次桂芍抹在我手上的药粉,我原以为就是夹竹桃药粉呢,却原来不是。”林锦婳眉梢微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端慧想起那次她眼睁睁看着德妃给林锦婳下毒而没吱声,气势瞬间弱了些。 林锦婳也不与她计较,只道:“端慧公主眼睛的确有些黑色,若不是夹竹桃粉中毒,想必是最近失眠严重,导致阴虚难复,肝火易升。”到了她这个年纪,若再不凝神静气,心脉通畅,脾气只会越来越急躁,睡眠也越来越不好。 端慧轻哼一声,已是不信她。 徐程青见林锦婳久久不过来,不放心的走过来问道:“锦婳,怎么了?” “没事,不过是公主让我把把脉而已。”林锦婳看着端慧笑道。 端慧看了看徐家人,眉心微微拧起,话也不说,扭头而去,她不想再卷入这桩事里,跟徐府的人也不想再接触。 林锦婳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嘴角反而微微扬起,才看着徐程青道:“鲁御医也闲了一天了,赶紧把昭昭送回去吧。” 徐程青这才点了点头。 几人回到徐府,已是半夜,徐夫人早知徐昭昭没死,提心吊胆了一天,等看到人才将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在得知林锦婳的安排后,更是好一番心惊胆战,连夜又去佛堂跪了小半夜才算安心。 林锦婳疲惫歇下后,回想今日在宫里看到的情况,知道贤妃虽然能安生一段时日,但也不会太久,若是能让她跟敬贵人还有皇后斗起来,那她也有时间来好好做准备,不必如同这次一般手忙脚乱了。 想着想着,她便沉沉睡去了。 墨风墨雪在外守着,这两日她们都提高了警惕,生怕有人来报复。不过的确有人伺机而动,但看到有人守着后,才离开。 来的人多半是打算对徐家动手好搅起宫里风雨的人,不过几日过去,在徐家人的高度警惕之下,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才歇了歇心思,这一转眼,便也是到了放榜的日子。 一大早就有小厮从外头喜气洋洋的跑了回来,手里拿着抄下的放榜名单,高兴的跑到了院子里大喊:“咱们公子中了,第一名,我们公子是第一名!” 高兴的气氛很快在压抑好几日的徐府传开,昨夜徐昭昭也终于缓过一口气醒了来,徐夫人才终于露了笑脸,早上听了这个消息,立即就叫人拿了铜钱散发,算是给人沾沾喜气。 林锦婳一早换好了衣服,慧觉托人传了消息出来,她要去办件事。 到了门口时瞧见喜气洋洋的徐程青一身石青色长衫准备出门,笑道:“表哥去哪儿?” “今儿放榜,蒋兄也在榜上,我打算去看看他。”徐程青笑看着她,只觉得自己这个表妹真是不一般,他一个大男人在那样的情况下也不一定有那样的胆子和能力,她却不仅能做到,还能真让胜券在握的贤妃吃了瘪。 “也好。”林锦婳看着他盯着自己时闪烁的光芒,心中无奈笑笑,便也跟他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往前去了。 蒋青书还住在林锦婳名下的一个小院子里,林锦婳要去的地方正好也路过那儿,不过还不等徐程青下马车,就听到那里头一阵喧哗。 徐程青掀开帘子一瞧,见巷子口一群人正文围着蒋青书打呢,蒋青书的老母亲跪在一边嗓子都哭哑了。他见此,二话没说,直接飞身过去,将那些正在打人的男子都踢开了。 林锦婳顺着声儿掀开车帘看过去,那几个男子走路都摇摇晃晃的,骂骂咧咧不断,仿佛喝醉了一般,蒋青书被打得面容青紫的倒在一边,若是徐程青来迟一些,怕是要被打死了。 林锦婳扶着墨风的手也下了马车走来。 徐程青扶起蒋青书,才对那几人怒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打他!” 那几个喝醉的人似乎没认出徐程青一般,为首的红着脖子不屑道:“关你小子什么事儿,滚!” 徐程青气得就要动手,却被林锦婳叫住:“明日便是殿试,表哥现在动手,若是被他们告官,岂不耽误了事儿?” “但是……”徐程青不是急性子,但看到兄弟被人无缘无故打成这样,他哪里忍得了。 “表哥别急。”林锦婳转过头看着那几个醉汉,上前一步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哟,小美人儿……”几人喝得醉醺醺,倒还知道林锦婳是个美人,酒壮怂人胆,上前就要去拉林锦婳,墨风趁机上前,一人一脚踢在他们下身最痛的地方,而后才轻喝一声:“敢对未来的宁王妃动手脚,我看你们是活腻了!”说完,一顿好打,直到把人都打得满地打滚求饶,才又狠狠的踩了一脚方才那朝林锦婳动手的大汉的头,对看呆了的小厮道:“把人送去官府。” “是!”小厮们目瞪口呆一个人把几个大男人打得满地找牙的墨风,赶忙上前拖着送走了。 等处置完,林锦婳才抬眼朝转角的一处茶楼二楼看去,那急急躲开的脸,不是王晖远是谁? 她想起今日那放榜名单,转头朝怒不可遏的徐程青问道:“第二十一名是谁?” “好似是王御史家的公子王晖远。”徐程青说完,忙压低了声音问她:“你怀疑是……” 林锦婳看着蒋青书看过来的眼神,打断徐程青的话,只笑道:“蒋公子受了伤,还是先看大夫吧,明日便是殿试,总不好在皇上面前失了仪态。” 徐程青点点头,道:“蒋兄,今日你就随我回徐府吧,等过了明日殿试再说。”说完,故意放大了声音:“有些人怕是想当官想疯了,什么脏事儿都敢做,也不怕丢了祖宗的脸!” 客栈处藏着的人听到这话,恨不得咬碎一口牙。 林锦婳又朝那客栈看了看,心中优优,王晖远如今竟变成了这般模样,照他这样继续下去,还不知要得罪多少人,到时候只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罢,也不管他,见徐程青离开,这才也上了马车离去。 等她一走,那客栈里的人才死死咬牙狠狠道:“可恶!” “哥哥别急,第三名是那礼部尚书的公子,听闻为人胆小老实,嫣儿帮哥哥把人引出来。”温柔的声音传来,勉强安抚下了王晖远暴躁的心。 他有几分歉意的看着面前坐着的温婉女子,以前圆润的脸消瘦了许多,眼里的灵气也没了,变得如一汪死水般没有一丝波澜:“汝嫣,你怪我吗?” 王汝嫣闻言,如水一笑,只垂眸看着茶杯:“哥哥毕竟是我的亲哥哥,我怎么会怨怪你呢?你好了,王家才能好,我永远不会怪你的。” “那就好,汝嫣,哥哥真的是为了你好。你放心,这次哥哥一定会做大官,到时候给你物色一个最好的人家。”王晖远信誓旦旦。 王汝嫣浅浅一笑,不再多说,随着他一起往楼下而去。 走时,看了看林锦婳马车离开的方向,目光微动,忍住眼底的酸涩,戴好黑色帷纱,转头上了马车。 林锦婳的马车在京城跑了两圈,才终于在一处热闹的酒楼停下。 她面上带着面纱,小二看她打扮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立即殷勤道:“这位小姐,您要雅间儿还是大堂?” “掌柜的可在?”她问道。 小二怔了怔,笑道:“掌柜的在忙活呢,小的伺候您一样的。” 一侧墨风拿出一块二两的银裸子放在他手里,道:“要掌柜的来雅间伺候。”说罢,林锦婳便也提步朝二楼而去。 小二瞧瞧手里的银裸子,朝外看了看刚刚她们停下去的马车,皱皱眉头,往内堂而去。 林锦婳到了雅间坐下,才缓缓给自己倒了杯茶,不多时外面便传来敲门声:“小的掌柜,来伺候小姐。”外边儿传来那掌柜的声音。 墨风看了眼淡淡喝茶的林锦婳,侧身拉开房门。 掌柜的还未察觉什么,笑眯眯的走进来,但才踏入房门,还不及开口,整个人便被狠狠摁到了一侧的桌上,才要开口,一柄泛着寒芒的匕首便对准了他的眼珠子。 他只得咬着牙看着不远处坐着的绯衣女子,看她不紧不慢的喝着茶,心跳越来越快。 半晌,林锦婳才慢慢道:“做掌柜多少年呢?” 墨风的匕首往下了几分,掌柜的立即道:“十多年了。” “替谁办事?” 掌柜的犹豫起来:“你是谁?” “你再多说一句废话,便活生生挖了你眼珠子的人。”墨风的匕首已经贴到了他的眼皮上,冰凉的触感传来,掌柜的的吓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不敢在乱说。 林锦婳转头看着他,淡漠道:“再问你一次,替谁办事。” 掌柜的咬紧牙关,干脆闭上了眼睛,这是一副等着慷慨就义的模样了。 林锦婳见状,嘴角勾起,朝墨风微微颔首。 墨风从他身上割下一块布巾,攒成团直接塞到了他的嘴里,手里的匕首不停,直接刺入了他的左眼,疼的他登时倒抽一口凉气,偏偏想叫喊却一个字也没喊出来。 林锦婳看着他面色发白冒着汗,这才开口了:“我知道你替谁办事,还知道你替她杀过多少人。你若是老老实实说,你藏起来的妻子和孩子我一个都不会杀,但若不说,我会让你先亲眼看着她们一个个死在你面前,再慢慢杀了你。” 墨风看那掌柜的睁开了另一只眼,这才抽出了匕首:“胆敢大叫,立即挖出你的眼珠子!”说罢,这才抽出了他嘴里的布。 掌柜的身子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慌忙捡起地上的布捂住了自己汩汩冒血的眼睛,哑着嗓子颤声道:“小的替宫里办事。” “谁……” “嘉嫔。” “最近要办的事是什么?”林锦婳寒声道。 掌柜的咬咬牙,用独眼看着她:“这件事小的只跟您一个人说。” 林锦婳微微挑眉,放下茶盏慢慢走到了他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角凉凉勾起:“你以为这屋子里熏得迷香对我有用?” 掌柜的微讶,扭头忙朝角落正袅袅冒着的香炉看去。 “你这熏香要配着另一味药粉才有用,我若没说错,你手心大概已经藏着与这迷香一混合便有极大作用的蜡丸了吧,只等其他人一出去,你便挟持住我,对吗?”林锦婳看着他不断变差的脸色,也知道自己说对了,只笑了笑:“贤妃带出的人,倒还有聪明的。” 她一转身,墨风立即上前卸了他的胳膊,从他手心翻出了几粒蜡丸来。 “看来另一只眼睛你也不想要了。”墨风寒声说罢,利落提起手里的匕首,直接朝他剩下的右眼刺来。 “我说!”他看着那血淋淋的匕首,轻喝出声。 林锦婳站到雅间窗户边朝楼下看了看,不少人正在底下鬼祟张望,便知这附近也有不少贤妃的人。这么些年贤妃看似落魄,赵倾更是借助赵怀琰,凭着一副游戏人间的模样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在京城培养出了这样多的人来,实在是厉害。 掌柜的见她已经发现,只道:“若是我告诉你,我必是活不成了,我的家人……” “我从来都是说到做到。”林锦婳淡淡道:“你若是不信,我只能把你们一家全杀了,再去找另外的人问。” 掌柜的咬咬牙,死死盯着她,半晌才敢说出声:“娘娘吩咐,定南侯夫人的孩子,不必留了,等到快小产时,再让定南侯夫人找你去救,你若是救不下来……” “我若是救不下来,以定南侯夫人的性子,必定以为我是故意如此,丧子之痛下,必然记恨于我,然后她再找定南侯夫人联手对付我和徐家,是吗?”林锦婳想起定南侯夫人那肚子里本就不稳的孩子,心中微微叹口气,便是好好护养着,也不知能不能撑到正常产下。 墨风却是着急:“小姐,怎么办?” 林锦婳从这儿往楼下看去,微微拧眉,转头看着掌柜的:“是今日行动?” “是。” 林锦婳冷冷扫了他一眼,对墨风道:“找人看住他,你跟我先离开。” “我们去定南侯府吗?现在过去,只怕正好赶上。”到时候真要救不了,定南侯夫人必定记恨。 林锦婳微微摇头,现在去定南侯府也不一定能阻止的了,而且定南侯夫人这孩子不掉,迟早也是个定时炸弹,倒不如成全了贤妃,只是这个锅她可不会背的,至于让谁背…… 她转头看着墨风,道:“去一趟刘太医府。”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算计 定南侯府。 侯夫人的肚子已经有临近五个月了。 四月微风吹开了满院子的桃花,粉嫩一片,微风一吹,无数的花瓣随风而起,美的好似仙境一般,但这会儿定南侯夫人的心情却并不好。 她本在院子里好好研究怎么能让侯爷开心的法子,连春宫册都是翻来翻去,还不等她找出法子,就见人悄悄来报,说备受侯爷宠爱的那位合香姨娘正勾着王爷在桃林里做些伤风败俗的事,她立即气得就急急赶了来。 到了林子门口,她没有立即进去,她还要顾及几分侯爷的体统,只吩咐道:“所有人在外头候着。” 下人们齐声应是,她这才小心扶着已经鼓起来的肚子,慢慢往里而去。 桃林往里,便是一片枇杷树林,树枝矮而且枝繁叶茂,她才走进去不久,外面的丫环们便瞧不见她的人影了,不多时,听得里面传来一道尖叫声,下人们才慌忙跑了进去,瞧见定南侯夫人时,她已经倒在了地上,裤腿上已经见了血。 守在她身边的丫鬟黄鹂见状,忙喊道:“夫人要小产了,快,去请大夫……” 侯夫人听到这话,立即死死抓住了她的胳膊,指甲都深深嵌入了她的肉里,才压抑着痛苦道:“请最好的御医……” “对了,夫人,不若请林小姐来吧。”黄鹂关切看着她道:“林小姐医术上乘,有一直知道您身子的情况。” 侯夫人现在哪里还想得到这许多,只连忙点点头。 此时的林锦婳已经到了刘御医府上。 刘御医本来正在后院想着宫里几位最近得宠的娘娘要怎么替皇后处理,便听人来报,说林锦婳来了。 “她来这儿做什么。”刘御医放下手里的医卷,面色颇有些不善,之前他跟另一位御医去给罗夫人看病,结果什么也没看出来,还是叫林锦婳看出来的,这件事让他落得跟鲁御医一个下场,被御医院的人笑了许久。 小厮忙道:“好似是要路过,但过来时马车颠簸了一番,她如今头晕的厉害,正想请您给看看呢。您若是不看,奴才这就打发她回去?” 刘御医一听,眼睛往下耷拉了下,将手里的书放下才轻哼声:“我还没见过这位神医,既然来了,自然要去见见。颠簸几下就头晕,女子就是女子,如何能跟男子相提并论?”讽刺完,这才自信往前院而去。 到时,果然看到林锦婳正面色微白的坐在前厅里,神色也好似带着难受。 他提步过去,这才道:“林小姐,你自己不是大夫么,看起来也不是很严重,怎么不自己治,反倒来求我这个医术平庸的?” 林锦婳知道他们这些宫里御医自带一股子傲气,却也不跟他争,只做痛苦状:“刘御医,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现在觉得头晕又浑身乏力,分明只是颠簸了几下而已……” 刘御医一听,不屑嗤笑一声,上前便扣住了她的脉,但没一会儿,就拧起了眉头,诧异看她:“你来时可是吃了什么?” “就在流芳阁吃了午膳而已。”一侧墨风应道,也是一副关心之态,忙问他:“刘大人,我家小姐可是病的严重?” “中毒了,她中毒尚轻,我开副药给你,吃上两日就好了。”他说完,立即招了人来写了药方,不过这事儿他却是记下了。林锦婳自己就是大夫居然还能中毒,若不是她故意,那就是有人故意趁她不备给她下了毒。那流芳阁他也曾去过,的确有些蹊跷的地方,比如每一个雅间里日夜不停熏着的奇怪的熏香。 他开完方子,还打算从林锦婳嘴里多挖些有用的消息出来,便见门口小厮又是急急跑了来。 刘御医看他如此,略有些不耐:“又怎么了?” “老爷,是定南侯府来人,说要请林小姐过府,侯夫人的胎儿出问题了。”小厮忙道。 “什么?”刘御医也惊讶了一下,扭头看着林锦婳,她如今中毒,哪里能给人看病保胎?但自己去,那胎儿若是保不住,岂不是要算在自己头上? 他顿了顿,立即扭头盯着林锦婳,可转念一想,她又不是神仙,如何就能预知定南侯夫人会滑胎,然后提前来自己这儿呢? 他心存疑虑,却也只对小厮道:“跟那人说,林小姐自己也中毒了。”说罢,顿了顿,才叹了口气:“我随你一起去。”说完,立即让人去备了药箱。 林锦婳看着这位刘御医,本以为跟着皇后做尽坏事,应该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才是,现在看着,倒也没那么坏。 不多时,医箱拿来,林锦婳也扶着墨风的手起了身道:“刘御医,我随你一道去吧。” “你自己身子还未好,去了有什么用?”刘御医胡子微微颤了颤,扭头自己就急急走了。 墨风还要叫住他,被林锦婳摁下。 林锦婳看他匆忙离开的背影,浅笑道:“我们自己去就是。” 墨风这才颔首。 快马加鞭,马车颠簸的厉害,但也很快到了定南侯府。 林锦婳一下马车,就看到了在门口焦急等候的丫鬟黄鹂,她是定南侯夫人的贴身丫鬟,怎么会在这里? 她正疑惑,黄鹂一眼看到她,急急就跑了来满眼是泪道:“林小姐,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夫人,你是神医,一定能保下我家夫人孩子的是不是?” 林锦婳看她这样迫不及待给自己下套,只无奈笑着摇头:“我也中毒了,才从刘御医府上来,今日怕是有心无力了,不过我跟刘御医都会尽力,先引我们进去吧。” 丫鬟听到这话,才看到扶着小厮的手慢慢从马车上下来的刘御医,面色滞了滞,点头应下,但目光却是瞬间复杂了起来。 穿过前面的垂花门,七弯八绕,总算是到了定南侯夫人的院子,但还未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侯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想必孩子是彻底保不住了。 听到声响,定南侯夫人忙问:“是林小姐来了吗?” “夫人,林小姐来了。”黄鹂老远便应道。 林锦婳侧目看她一眼,隔着帘子上前行了礼:“夫人莫怕,今日皇后娘娘御用的刘御医也在,锦婳会在一旁协助的。” “好,啊——!” 定南侯夫人又是一声痛苦喊叫,刘御医这才忙上前搭上从帘子内伸出的手,面色沉的厉害,也立即开了几道烈性方子叫人去煎药,但林锦婳看着里边产婆端出来的一盆盆的血水,便知道这孩子保不住了。刘御医也知道,最后这方子,不过是做最后的挣扎罢了,面子上也好看,到时候孩子真没了,他也能说得过去,毕竟这样面上的功夫,在宫里他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林锦婳悄悄观察着这屋子里的人,丫环们匆匆忙忙,各个也是面色惶惶,都知道定南侯夫人的脾气,若是这个孩子没了,他们都讨不到好,但唯独方才的黄鹂不对劲,她虽也面色忧虑,但她明显不是在忧虑定南侯夫人。 林锦婳看着眼珠子不停地在转,眸光微微黯淡了些,上前轻声问她:“可通知侯爷了?”侯爷膝下无子,若是知道定南侯夫人出了这等事,不可能不回来。 黄鹂并在身前的手收紧了些,忙见她点点头:“奴婢使人去通知了,也不知为何还没来。”说完,回头看了看侯夫人,又看着林锦婳,哀求道:“林小姐,您当真不能救我家夫人吗?” 定南侯夫人在里头也听到了这话,直喊林锦婳的名字:“救救我的孩子……”若是没了这个孩子,所有的一切就都没了,侯爷也会越发疼爱那个小妾。 林锦婳何尝不想她保住这个孩子,但贤妃准备的太充分了,单看着那一盆盆端出去的血水,也知孩子八成已经没了。 她站在帘帐外歉意道:“侯夫人,锦婳才被人下了毒,如今根本无法把脉。刘御医医术在锦婳之上,他一定会尽力的。” “什么……”侯夫人听到这话,只越发觉得难受,等刘御医让人熬好的药端来,她一口也没喝下,便听到产婆说,孩子已经出来了,是已经成型的男胎。 男胎这个消息,无疑让定南侯夫人雪上加霜,还不及开口,便瞪着眼睛晕了过去。 所有人又开始手忙脚乱起来,林锦婳也被挤得倒退几步。 她看着急急上去把脉的刘御医,再看看站在一侧看似担忧实则冷眼旁观的黄鹂,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看着里面乱做一团,她打算先出去,等定南侯夫人醒了再来,却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便见一个高大的男人匆匆跑了进来。 有婆子忙拦住他,道:“侯爷,里面污秽,您还是别进去。” “孩子怎么样?”定南侯第一句便是孩子。 婆子面色惶惶:“孩子没保住,可惜了,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 定南侯的面色当即沉了下来,一脚将婆子踹开了去,才咬牙道:“今日是谁跟在侯夫人身边伺候,怎么会发生这等事!” 黄鹂这才跪了过来,凄凄然望着他道:“侯爷,是侯夫人非要去那桃林,还不让奴婢们跟着,请侯爷明鉴。” “她无端端跑去桃林做什么,疯了不成!”定南侯一想到孩子没了,便气得面色铁青。 黄鹂上前轻轻扯着他的衣裳柔声道:“侯爷别气,孩子没了还能再有,您别气坏了身子。”她往上楚楚可怜的抬着眼睛,加之皮肤白皙,如今瞧着,倒也可人。 定南侯扫了她一眼,看着她簪在耳旁的紫色花朵,面容好了几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黄鹂。”黄鹂忙道。 “今晚过来伺候。”定南侯说罢,冷淡看了眼前面忙做一团的人,皱皱眉,转头又出去了。 黄鹂连忙起身相送,林锦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没出声,在角落当了个透明人。 等定南侯走了,她便去廊下等着,等了好半刻,才听人来传,说侯夫人醒了。 林锦婳点点头,转身跟着进去了。 再见到侯夫人时,她正默默躺着流眼泪,眼睛直直望着帘帐,什么话也没说。 “侯夫人好似不对劲。”墨风在一侧小声道,以侯夫人的性子,就算不闹,肯定也会将产婆和周围丫鬟好一通责罚才是,竟然这样安静。 林锦婳看了眼她床头站着的黄鹂,大约也猜到黄鹂把定南侯失望离开,并召她去伺候的事儿说了。侯夫人再要强,也只是个女人而已,这样的委屈之下,哪里还有心思发怒。 她缓步走过去,看着黄鹂还在说着定南侯如何如何要她去伺候的事儿,只冷冷道:“侯夫人需要休息,你们去暖阁候着。” 黄鹂微微咬牙,略带几分不满的看了眼林锦婳:“林小姐,奴婢……” “出去。”侯夫人也开口。 黄鹂微微一怔,只得行了礼退出来,走时还冷冷瞥了眼林锦婳。 林锦婳没管她,等人走了,才看向床上的定南侯夫人,轻声道:“孩子没了,还能有下一个的,侯夫人不必着急。” 侯夫人没理她,显然是在怪她没救自己的孩子。 林锦婳也耐心,继续道:“今日也是蹊跷,我去流芳阁吃饭便中毒了,勉强去了刘御医府上,得亏侯府的人能及时寻来。不过侯夫人,慧觉大师曾让你小心些,今次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得已的事儿才出闷的?” 林锦婳这话说的小心,但句句都是在引导侯夫人。譬如她吃个饭都能被人下毒,去了刘御医府都能被找到,而且她自己进入那桃林后,也根本没有看到合香姨娘和定南侯,反而有一只她最害怕的野猫朝她扑来,这一环扣一环,都像是算计好,让林锦婳无法救自己的孩子,让她眼睁睁看着孩子被人打掉。 “合香那个贱人!”侯夫人几乎咬牙切齿,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狠毒,挣扎着就要起来。 林锦婳忙道:“侯夫人,你现在身子未好,再受了凉,往后怕是都没法怀孕。” 这话侯夫人很受用,当即停顿了下来,只流着泪看着林锦婳:“难道我就由着那贱人害死我的儿子不成?” “锦婳不知夫人说的是谁,但这人既能神不知鬼不觉给我下毒,又能安排这府里的人让侯夫人出事,怕是不简单,这时候夫人还是好生歇着为上。”林锦婳并不明说,不然她少不得要怀疑自己。 “那是谁?”侯夫人不算很聪明,一时也糊涂了起来。 林锦婳只摇摇头:“锦婳也不知,不过夫人还是先好生养着,侯爷正当壮年,心疼子嗣也是正常,夫人既能怀上一胎,定也能怀上二胎。” “当真?”侯夫人满眼希冀的看着她。 林锦婳这会儿当然不能摇头,不过只要她肯努力,兴许还有希望。 侯夫人见她是肯定的态度,心安了不少。 林锦婳看着时辰不早,起了身准备离开,定南侯夫人却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道:“你帮我看个东西。” 林锦婳顿了顿,点点头。 侯夫人自己从一侧枕头下翻出一个香囊来给她:“你看看,这香囊里可有不对劲的东西?” 林锦婳扫了眼香囊上的画,是一副鸳鸯图,想来是女子赠给男子的。 她接过,打开看了看,面色慢慢沉了下来,不由问她:“侯夫人,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怎么了?” “里面有麝香,虽然量少,但都没有研成粉末,很容易辨认出来。”她将东西收好放在了一侧。 侯夫人面色微微一白,麝香是什么她很清楚,有什么用她也很清楚。 “这东西……”她嘴唇微微颤了颤,才道:“是我总是在侯爷身上闻到这股香味,所以让人去悄悄拿了个那个贱人的香囊,没曾想她居然每日让侯爷熏了麝香再来见我,我的孩子,是侯爷他……” “侯爷肯定不知道里面有麝香。”林锦婳忙把她从悲伤中拉出来。 侯夫人也瞬间醒过神,她方才差点就要憎恨侯爷了。 她抬手捂着如今已经平坦的小腹,越发恨:“这个贱人,贱人!” “这物件长期佩戴,会导致无法怀孕。”林锦婳说罢,看着时辰不早,知道不宜久留,道:“侯夫人,锦婳身上的毒尚未解开,可否先行告辞?” 侯夫人的心里全记挂在麝香上,麝香这等东西极为贵重,只有宫中才有,区区一个姨娘是哪里来的这等东西?而且还能给林锦婳下毒,今日之事必然也是提前策划好了的,还有那刘御医…… 林锦婳看她陷入沉思,这才默默退下。 出定南侯府的路不算远,她熟悉路,很快就到了府门口,但还没走出去,就听到身后一声轻唤:“林小姐。” 林锦婳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窈窕如柳媚眼如丝的女子已经款款走了来,偏生她穿的又十分保守,素锦长裙衬托得她又仿佛带着几分清纯气质,这样有着矛盾风格又格外美的人,难怪本就好女色的定南侯如此沉迷。 “合香姨娘,寻我可是有事?”林锦婳笑容淡淡,她已经猜到她是谁的人,倒也没多少客气不客气了。 合香眼中笑意更甚:“林小姐果真是个极聪明的,只可惜,天意难违,遇到事情,总还是顺应时事才能保住一条命。” 林锦婳莞尔:“姨娘说的是。” 合香顿了顿,这才反应过她的意思来,只掩唇轻笑出声,才道:“今儿来,我也不是为难你,既然到了门口,我亲自送你出去吧。” “不必。”林锦婳看着她要靠近,淡淡一笑,转身离开。合香此番过来,多半是为了试探自己,无谓的对话她不想浪费时间。 上了马车,才看到合香方才巧笑嫣然的眼睛冷了下来,只淡淡吩咐了墨风一声,让人驾着马车离开了。 合香看着她的马车走远了,不由生出些羡慕,这样恣意的大家闺秀,真是幸福。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深深一道疤,嘴角扬起,转身往定南侯夫人的院子而去。 定南侯夫人在房中已经思虑许久了,另一个心腹丫鬟上前道:“夫人,黄鹂怎么处置?她这小蹄子竟然敢趁着您小产之时勾搭侯爷,实在是可恶。” “处置……”定南侯夫人想起林锦婳方才说的一番话,思绪也慢慢理清楚了,反而笑起来:“侯爷喜欢她,岂不是更好,我不仅不会动她,还要抬她为姨娘。宫里的娘娘们觉得我蠢笨好欺负么,且看看我是不是真的那般笨!” “宫里的娘娘?”丫鬟不解,定南侯夫人却只盯着那麝香香囊看了许久,死死咬紧了牙。 今日阳光和煦,林锦婳还记挂着王晖远的事儿,回去的路上转道去了趟王府,却得知王晖远跟王汝嫣是一起出去的,心微微沉了下来,只让人赶着马车离去。 此时的王汝嫣正在酒馆的雅间里,看着面前面容普通但极为羞涩的男人,浅浅一笑:“公子脸怎么红了,是羞涩么?” “我……”礼部侍郎的这位公子是庶七子陶谋,为人老实,但学问做的不错,也就盼着这一次能高中,好为他姨娘挣一份体面,却没想到他平日想都不敢想的王小姐竟然会主动约她。 “先喝了这杯酒吧,这可是陈年的花雕。”王晖远只笑道,又给他斟满了一杯。 陶谋也不拒绝,红着脸一杯又一杯的喝,直到醉的不省人事。 王晖远又服下一粒解酒的药,才舒了口气,感激的看着一侧的王汝嫣,道:“汝嫣,这次多亏了你,否则我定没有法子。” 王汝嫣看着已经沉沉睡去的人,淡淡垂眸:“哥哥,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准备吧,我想去看看胭脂。” “我陪你去……” “哥哥事情忙,而且胭脂这等事还是汝嫣自己去看的好。”她抬头嫣然一笑,面上没有丝毫不悦的情绪。 王晖远也的确着急明日的殿试,他还要回去准备一番呢,这才道:“那让人看好陶谋,等明日过了时辰再放他出去。” “嗯。”王汝嫣颔首,王晖远这才急急起了身离去了。 等他走了,王汝嫣的目光才彻底凉了下来,沉默的看了眼身边的下人:“你们先出去,我歇会儿。” 丫鬟看着还有个晕倒的人在,不放心道:“小姐,这位陶公子……” “他喝醉了,你们下去吧。”王汝嫣淡淡道。 丫环们知道自从那件事后,平易近人的小姐变得极为古怪,也不敢多说,纷纷退了下去。 听到房门被关上,王汝嫣才慢慢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缓缓喝下:“都说喝醉了便不难受了,我为何我觉得没用呢。”她喃喃念着,又喝下一杯,直到不胜酒力醉意沉沉,才扶着桌子慢慢起了身。 看着趴在桌边的陶谋,从一旁捡起他落在地上的披风替他盖好,才慢慢转身离开。 出门后,丫鬟见她面颊泛红,忙道:“小姐,咱们还去买胭脂吗?” “回府吧。回去的马车,走慢点。”她实在不想跟大哥一个屋檐下,可她不能让他知道。有些罪,让他受一次,一次便终生忘不了,那才最好。 她扶着丫鬟的手慢慢离开,却没想到房间里看似沉睡的人却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即是庶子,从小到大都是在正房的各种欺辱和谋害里活过来的,又怎么可能真的单纯到对突然献殷勤的王汝嫣没有防备,但是…… 他看着身上披上的披风,嘴角微微扬起。 夜风轻柔,柔的好似王汝嫣曾经的眼神,单纯又总是充满了希望,叫人一看便觉得舒心。 林锦澄一身白色里衣,只披了一条单薄的披风在身上,院子里的风吹来,将他散落在肩上的青丝也吹风飞扬了起来。 他看着面前的妹妹,心疼不已:“都怪哥哥无用,才害你们受了这么多苦。” “只要大哥能好好活着,锦婳不觉得苦。”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林锦澄越发心疼,许久不见他仿佛又瘦了,小小的个头站在自己面前,虽然早知道她不再是曾经跟在自己身后只会哭哭啼啼要哥哥的小女孩,但她到底只是女子而已,爹娘不在,还要替哥哥操心。 墨风从外头进来,走到林锦婳身侧笑道:“小姐,药买来了。” “嗯。”林锦婳接过,把药给了一侧的墨花:“每日煎服。我现在不便每日过来,若是有事,你使人去寻我。” 墨花为难的看了看她,又转头去看林锦澄,才道:“小姐,林公子打算要回西南去了。” 林锦婳忙朝他看去,他面上还是没什么血色,而且身上的伤口也才刚刚开始结痂,若是再与人缠斗,怕是这条命也没了。 “大哥……” “袁郡主为了救我,也受了伤,此番去西南的路还有一段路程,我若不去,她一个女子和区区护卫军只怕凶多吉少。而且皇上给我的命令是要将她安全送到,否则我便做不了二品将军,如何来护你?”林锦婳温柔抬手揉揉她的额头,看着她满眼的担心,如以前哄她一般俯身亲昵道:“婳儿别怕,哥哥是个大人了,不会出事的。” 林锦婳知道他的性子,看似温和又好说话,实则执拗的很,一旦认定的事,若非撞到南墙是绝不会回头的。 她微微呼了口气,郑重看他:“这次哥哥一定要万分小心,你那些君子之道也趁早扔掉一些,熊家人可不讲究什么君子不君子。” “三十六计我学了这么些年,自是明白的,你放心,此番去西南,必然叫他熊家后悔!”林锦澄温柔的眸子顿时一股冷厉溢出,却在看向林锦婳的一瞬间收起。 林锦婳想起,他也是征战沙场好些年,在自己面前才这般温柔的:“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 “你——!”林锦婳眼眶微红:“我若不来,哥哥今日岂非就悄悄走了?” “怎么会,我自然要去见你的,还有汝嫣。”他笑道。 他还不知道王汝嫣身上发生的事,只想着要去给她一颗定心丸,也好让她等自己回来。 闻言,在场几人的面色均是凝重了起来。 林锦澄察觉到不对,诧异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汝嫣她已经定了亲……” “哥哥既然要走,不若早些走吧,若是担心汝嫣,你亲笔写封信给我,我替你转交给她。”林锦婳立即笑道,心里却是难过,若是哥哥知道汝嫣的事,必然会去找王晖远麻烦,如此一来他便会暴露,到时候皇帝若刻意不放过他,一个欺君之罪也是能定的。 林锦澄还要再问,墨风也随着道:“王小姐最近病重,情绪不能有波动,公子现在去,反而害了她,倒不如留一封信,等王小姐好了小姐再递给她。” “病了吗?”林锦澄紧张的看着林锦婳,林锦婳也顺势点点头:“哥哥先去吧,我让墨花此行陪着你。” 墨花也跟着点点头,她也有心去外面看看,到底是江湖出生,虽然为了王爷也甘愿留在京城,但出去闯荡她才更开心。 林锦澄见她如此回答,也不再多疑应下了,很快去写了封信,顺带还给了林锦婳一幅画:“路上画的,本打算回来再送给她,不过现在……你帮我一并给她吧。”他递出这画时,面色微微有些红。 林锦婳瞧见,鼻子发酸,到底只接下笑了笑。 走时,她开了不少药方给墨花,让她临行前一定要去抓药,而后才离开了。 回去的马车上,她望着林锦澄亲笔写的信和画,只疲惫的合上了眸子。 墨风看她为难,道:“小姐,这些东西,要不暂且先不给王小姐?” “哥哥的心意,给她也好。我担心的,不是哥哥不能接受,而是她自己过不去她心里的坎。”女子重名节,她却经历了最惨的一夜,而且如今也好似走上了歧途。 “王小姐是个可怜人。” “今晚你把东西送去吧。”林锦婳将东西给了她。 墨风看她心意已决,也点点头。 回到徐府,蒋青书也在,林锦婳只觉得疲惫,也没有跟他们一起用膳,回去只简单梳洗了一下便睡下了,却也知道,今晚注定不少人都难以入眠。 王汝嫣泡在浴房里,丫环们都知道,自那事后她每日都要如此,直到水变得冰凉才肯出来,所以也都乖乖在外等着,墨风的身影闪过时,也只以为是眼花了,根本没在意。 王汝嫣听到身后有响动,紧张的转过身,却只看到不远处的烛台下放着一封信和一卷画,她迟疑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才拿了衣裳穿好,慢慢走了过来,待看到信封上那遒劲有力的‘汝嫣亲启’时,心猛地跳了一下,才颤抖着手去打开了那封信。一字一字细细看完,看到最后的‘等我’二字,看到最后落款的一个‘澄’字,才整个人颤抖着蜷缩起身子压抑的哭了起来。 她将信小心捧在心口,痛不欲生。若是那一夜没有发生该多好,若是曾学海在那之前就死了该多好,可是没有‘若是’,一切都晚了。 她看着一旁的画卷,抬手想要打开,但手微微颤了颤,到底没有打开。哭过之后,才慢慢拿起信和画卷,放到一侧的烛台上点燃,直到它们焚烧殆尽。 她望着地上的灰烬,捂着心碎欲裂的心口,慢慢朝床边而去,但没走两步,便腿一软摔在了地上,一片还未烧干净的信纸落到身边,上面的‘澄’字还很完整。 她抓住那仅有的一个字,沉沉闭上压抑着哭声眼泪如雨下。 屋外,墨风看到这一切,只能留下一声叹息,转头离去。 一夜过去,林锦婳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了,昨夜她睡得很沉,毕竟自己给自己喂了毒药,才勉强骗过刘御医。 墨雪从外头进来,端了早膳,轻声道:“刘御医今儿一早便被皇后叫走了。” “嗯。”林锦婳光着脚踩在地上,推开窗子,看着花圃里的花都开了,跟着缓缓松了口气,才道:“表哥已经去参加殿试了?” “一早跟蒋公子一起去的。” “那就好。”林锦婳这才转头换了衣裳,简单梳洗了一番。 墨月跟花生一道来时,她已经用完了早膳,正在书案前写着什么,瞧见她们来,只问道:“贤妃曾说的那位侄女,查到了么?” 墨月颔首:“查到了,贤妃娘家亲戚早年间便只是蓬门小户,不过这几年虽不发达,仗着九皇子的帮忙,倒也混上了本地知府,那位所谓的侄女更是自小养在总督府长大的。” “总督府。”林锦婳的笔微微一停:“哪位总督?” “湖广两地的总督,好似姓魏。”墨月道。 林锦婳垂眸看了看自己才打算写给慧觉的信,这才慢慢放下笔,将信拿到一侧用火折子点燃烧了。 墨月不解:“小姐,可是这位魏总督有问题。” “暂时问题不大,贤妃的侄女何时进京?”她道。 “应该快了,这位魏总督正好回京述职,会一路护送。”墨月道。 “看来我们不能半路动手了,那且先不管她。赵阚查蛊虫一事如何了?”如果赵阚跟敬贵人咬得紧,贤妃也不会有闲工夫再来找自己麻烦了。 花生这才笑着上前道:“他找到了当初绑架郑如意的人呢,不过那两人早被人灭口了。” 林锦婳慢慢走到书案前坐下,贤妃办事真是滴水不漏,赵阚如果继续这样查下去,还不知何时能有线索呢。 她顿了顿,才看了看花生:“被杀的那两人还有留下别的证据吗?” “听闻他们两本就是武行里的人,被雇去绑架郑如意前,还跟武行的人起过争执,曾说漏嘴过。”花生道。 “武行的……”墨雪在一旁听着,沉静的脸上露出淡淡笑意,看着林锦婳:“既如此,必定是有人先给武行下了任务,那两人才接了任务去办的。见过那下命令的人的定然还有其他人。” “这倒是个突破点,要尽快让赵阚知道。另外,这京城里还不知道有多少贤妃的人,你们想办法多查出一些。这些人的共同特点大多是以前受过贤妃或九皇子的恩,贤妃跟九皇子依旧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离开过京城了,你们去查访当年他们在宫外时曾接触过的人,看看那些人的户籍是否还在原地,若是挪走或是注明死亡。”林锦婳道。 墨风有些担忧:“这件事做起来怕是要费不少时间。” “墨月自己动手自然慢,但不是有人专门做信息买卖么。”林锦婳浅浅一笑。 墨风看了看她,恍然大悟。水云间不正是做这等生意的么,虽然费些银子,但他们还不差这些银子。 “奴婢这就去办。”墨月也跟着笑了起来,花生听得一愣一愣的,也赶忙学着墨月拱了拱手才随着她一道离开了。 “墨风,你也替我去办一件事。”林锦婳看着墨月离开的背影,道。 “小姐尽管吩咐。” 林锦婳嘴角微微勾起,贤妃一定想不到,她培养了这么多的眼睛有一天也会坏她的事。 徐昭昭醒来这几日,伤势恢复的很快,一是鲁御医为了彻底碾压林锦婳,几乎拿出了看家本领来治徐昭昭,二是徐昭昭这么多年蹦蹦跳跳,身板比寻常小姐结实多了,不过这次事情后,徐夫人是死活也不让她再骑马了。 林锦婳过来时,徐夫人正在逼着徐昭昭喝药,她头上虽然还缠着纱布,但行走已经没问题了,气色也不错,一双大眼睛还是忽闪忽闪的,看到林锦婳来,忙欣喜的跑了来一把抱住她:“锦婳姐姐,昭昭可想你了。” “梦里想我?” “嗯。”徐昭昭笑眯眯点头。’ 林锦婳看她油腔滑调,只笑了笑,道:“今日天色不错,我们一起去接表哥出宫吧。” 徐夫人闻言,有几分担心:“昭昭的病……” “娘,我好了,再闷下去就真的要病了。”徐昭昭忙打断她的话。她本就是活泼性子,一刻也闲不住的,让她成日躺在这里,简直要疯。 林锦婳也跟着道:“舅母放心,我会照看好昭昭的。” 徐夫人看她如此说,再看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出去的女儿,只得妥协,但还是约法三章道:“天一黑立即回来,不许四处逗留太久,不许骑马。” 徐昭昭自然全都应下,简单换了身衣裳就跟林锦婳出门了。 出了门,徐昭昭就看墨风手里的几只大风筝,讶异不已:“我们去宫门前放风筝?” “去替你报仇。”林锦婳看着她瘦的尖尖的小脸,心疼笑道。 徐昭昭眼睛邪气一眯,虽然不知道是用什么法子,但她格外相信林锦婳,尤其是知道她用那法子救了自己之后,更觉得这个表姐是世界无敌第一的聪明人儿,谁也比不上。 “好!”她应下,林锦婳这才带着她往宫里而去。 此时的皇宫。 贤妃的景秀宫中,气氛冷冽的厉害。 皇后的三日禁足期已满,可以自由行动。 她来时,看到规规矩矩屈膝行礼的贤妃,也不喊她起来,只笑道:“贤妃妹妹真是好本事。” “臣妾不明白……” “不明白吗?给林锦婳下毒,逼她去找刘御医,再害了定南侯夫人的孩子,让她以为这一切都是本宫的曲折手段。”皇后一想起今日一早定南侯府的眼线来回说定南侯夫人以为是她从中动手脚,便知道这一切一定是贤妃算计的。 贤妃闻言,反倒柔柔一笑:“臣妾有几斤几两,娘娘难道不清楚……” “啪——!” “清楚?”皇后优雅收回手,看了看沾染上了血迹的护甲,慢慢取了下去放到了云姜手里,才笑着看她:“这么多年,妹妹隐藏的这么好,连带着九皇子一起,本宫竟是半分也未察觉,真是好险呐,差一点本宫就要着了你的道。” 贤妃脸上被划出长长一道血痕,鲜血顺着脸颊慢慢流下,她却依旧镇定道:“皇后娘娘,臣妾一直是您这边的,从未想过与您争什么,这一次也是有人……” “你真当本宫傻么。贤妃,你的本事真是大,转眼就把曾经不可一世的德妃变成如今的敬贵人,曾经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景王变成如今声名狼藉之辈,本宫想,你要用几招,也能把本宫从后位上拖下来呢?”皇后讽刺笑道。 “臣妾不会……”贤妃直接跪在了地上,皇后却轻嗤着打断了她的话:“当年与你情同姐妹的茵嫔,就算她百般保护你,让你诞下皇嗣,这样大的恩情,你不也害死了她么?贤妃,你有多狠心,别人不知,本宫却是很清楚的。” 贤妃闻言,眼里的求饶和柔弱瞬间没了。 她笑了笑,抬眼看着皇后:“当年之事,娘娘也有……” “本宫从未如你一般心狠手辣,贤妃,你真以为你靠着太后,真的能在这后宫搅起风雨么,你也要问问本宫答应不答应。”皇后冷笑着说完,看了眼云姜,云姜会意,直接对旁人道:“贤妃敢对皇后大不敬,按例责打三十杖。” 皇后听完,已经扶着其他宫女的手离开了。 等皇后一走,云姜才冷笑看着跪着的贤妃:“娘娘一时得意就迫不及待露出獠牙,也不知道风水轮流转这个理儿。”她还记恨着那日贤妃要把她赐婚给太监的事,一想到此,便半分退路也不留了,只对一旁行刑的嬷嬷道:“三十杖,不可轻了,不可重了,让贤妃娘娘长了记性就行。” 嬷嬷们哪里不明白这个意思,连忙应下,等她一走,直接下了狠劲打了起来。三十个板子,不死也要脱层皮。 皇后出了景秀宫,才朝养心殿的方向看了看:“殿试开始了?” “开始了。” “让人盯着,看看这前三名究竟是不是如那慧觉所说。若是此番真的应了,那为慧觉大师怕就不可同日而语了。”皇后淡淡笑罢,转头而去。 养心殿内。 三轮问答已经问完,皇帝心里也有了数,只让人把之前所有人考试的案卷拿了来慢慢翻看,看到格外喜欢的,便挑出来放到一侧,如此一来就能知道谁是真的有斤两,谁是浑水摸鱼进来的。 待翻看到王晖远空白卷子的时候,眉心皱了皱:“王晖远,可在。” “微臣在。”王晖远立即上前行礼,心跳也跟着加速了,他很自信,只等殿试一过,他必定是前三名。 皇帝淡淡扫了他一眼,对于之前王家的事他是有所耳闻的,却也只当做一桩不可信的笑话来看的,并未多在意,而且方才殿试时,他也还算优秀。 正想着,殿外等候的礼部尚书忽然求见。 太监将话传到皇帝耳边,皇帝听完,当即黑了脸,冷冷看着底下的王晖远,寒声道:“来人,把他带出去,终生不得入朝为官!” 王晖远还没反应过来,太监便过来拖住了他,他忙道:“皇上,微臣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皇帝冷哼一声,抬手,便直接招了礼部尚书和他儿子陶谋进来了。 陶谋进大殿后,不疾不徐的行了礼,才将昨晚的事条理清晰的说了来,但他并没有提王汝嫣,只提了王晖远,道:“今日一早若不是掌柜的见门被锁上,学生怕真要错过此次殿试了。” 王晖远怔住,他竟然看出来自己是故意了。 他转头看着皇帝忙道:“皇上,微臣昨日只是约了陶公子喝酒,并没有锁上门啊,而且今日一早,也是礼部的人通知我让我来参加殿试的。” “王公子,本官已经找去通知的人问过,人还没去你府上,你就已经到了宫门口,岂不是早有预谋?而且那客栈的掌柜也说了,是你下的锁,他亲眼所见,当时你还说迟些再回来。”礼部尚书陶大人寒声道。 王晖远怔住,下锁的不是汝嫣么,掌柜的怎么会亲眼所见,莫不是这陶谋坑害自己? 他咬咬牙就要开口,皇帝却是已经懒得再听,直接道:“把人带下去!” 太监们利落的捂住他的嘴,直接就给拖了出去。 一侧的徐程青和蒋青书对视一眼,皆是皱皱眉头,没再多说。 殿试继续,很快皇帝便决断出了前三名来,第一名状元是徐程青,第二名榜眼是陶谋,第三名探花是蒋青书。 皇帝亲自决断完后,才问了问三人的生肖及生辰,答案跟之前慧觉所说一模一样,这才信了慧觉并非故弄玄虚,而且这三人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不可能出问题才是。 皇帝亲自点了前三名后,便让所有人都回去了,并挑出了三人的卷子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问题才让人去拟了圣旨。 一侧的公公递了茶来,看他闭眼揉着眉心,笑道:“皇上,您也乏了,今儿天气好,不若去御花园走走。听说公主们今儿都在那处玩呢,您也好过去热闹热闹。” 皇帝听到这话,紧锁的眉头才松开了些,站起身松了松筋骨,笑道:“今日朕也得了几个才子,高兴,走,去御花园瞧瞧。”说罢,直接出了养心殿往御花园去了。 御花园靠近神武门处,神武门不远,便是贤妃的景秀宫。 皇帝走过时,还未好好享受今日温暖的春光,便见天上忽然一片阴影,他直接抬头一看,看到那五彩斑斓的风筝时,一下便愣住了。 一侧的安公公见状,面色也跟着沉了下来,忙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看看是谁在放风筝!” “不必了。”皇帝面色微紧,扭头就要离开,那天上飞得好好的风筝却忽然一下断了线,在天上飘了会儿,便悠悠荡荡落了下来。 皇帝见到前面挂在书上的蝴蝶风筝,负在身后的拳头死死攥紧,面色铁青:“贤妃现在何处?” 立即有太监上前道:“皇上,贤妃娘娘冲撞了皇后娘娘,被皇后娘娘责罚打了三十板子。” 皇帝轻哼一声:“才当了几日贤妃,就敢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了,来人,吩咐下去,即日起,撤去贤妃妃位,贬为官女子,到敬贵人身边去伺候!”说罢,冷漠提步而去。 安公公听到这话,也知皇帝是动了大怒,再不敢多说一句,只叫人赶忙把风筝捡走才跟着离开了。 此时神武门前,侍从们瞧着面前的人,只能为难劝道:“永乐郡主,这里是皇宫,不能放风筝的。” “我知道。”徐昭昭着急道:“是我新养的雀儿不听话,抓了我的风筝到这儿来,侍卫大哥,现在风筝飞进去你了,你帮我问问,可别惊扰了宫里的贵人,我再不去了。” 那侍从闻言,也不好得罪这位新晋的郡主,只得托人去宫里说,不多时便有小太监捡着风筝出来了。 林锦婳坐在不远处的马车里看着那小太监慌慌张张的样子,知道事情八成是成了,她本以为还要过一会儿呢,现在看来,皇上八成正好在御花园附近。 不多时,徐昭昭拿了风筝回来了,上了马车才激动的看着林锦婳,道:“锦婳姐姐,咱们这样就报仇了吗?” “回去等着听消息。”林锦婳吧莞尔,今日那掌柜的为了求饶,倒说过贤妃最怕的一件事,便是风筝。掌柜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林锦婳猜测八成跟茵嫔之死有关。皇上重见旧物,必然会想起旧日伤心事,前两日就算是顾及太后体面没有对贤妃动手,这一次怕也是忍不了了。 正文 第八十章 隐藏的秘密 第八十章隐藏的秘密 慧觉被恩赐为国师的消息,是在三日后传来的。 消息传来时,林锦婳正在跟徐昭昭说着贤妃被贬为官女子的事。 “没想到皇上的动作这么快。”徐昭昭止不住感慨,贤妃这短短时间,也算是大起大落了,从不受宠的嘉嫔变为协理六宫的贤妃,没几日竟成了最低等的官女子。 “消息是这两日才传开,兴许那天就有动作了。”林锦婳将一侧的茶泡好,递给她:“尝尝,阿宝新晒的桃花,加了少许蜂蜜在里面。” 徐昭昭的目光很快落在这花茶上,看着白瓷的茶杯中盛着的粉嫩桃花,桃花淡淡的香气迎风而来,让人仿佛身处桃林之中一般,就连心情也跟着甜起来。 她吹了吹,迫不及待喝了一口,才美滋滋看着林锦婳:“这茶真是好看,又好喝。” “这次阿宝晒了不少,回头我让她拿一些给你。”林锦婳笑笑,阿宝已经会意捧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来,行了礼略带几分羞涩道:“奴婢这次晾晒的不多。” 徐昭昭给她比了个大拇哥。 林锦婳把茶给她,笑道:“去给舅母也尝尝吧,这茶能舒筋活血,舅母这段时日为照顾你憔悴了不少。” 徐昭昭闻言,连忙点点头,起身拿着那花茶,又笑眯眯跟阿宝道了谢,这才扶着丫鬟的手慢慢往回而去。 等她走了,墨月才上了前来,周围的丫鬟也被打发了下去。 她看着凉亭里坐着的林锦婳,道:“消息千真万确,圣旨只怕这几日就会下来,听闻已经有人开始给国师府选址了。” “慧觉成为国师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我现在担心的,是即将入京的魏总督……”她盯着手里的茶盏,慢慢转动着。若是那魏总督认出慧觉便是当年杀了他儿子的凶犯,只怕不止慧觉不得善终,自己也要受牵连。 墨月知她担心,但还不等说话,墨雪忽然冷冷朝门口看去:“谁!” 那门边没有丝毫动静,但墨雪方才明显感觉到那儿有人盯着。 林锦婳端着茶盏的手也跟着停住,淡淡转头朝那门口看去,目光微寒:“去看看。” “是。”墨雪应下,不离身的匕首已经利落攥在了手心。 她缓缓走到门边,拉开门一看,却是什么也没有,方才那道目光似乎也不见了。 她转身朝林锦婳摇摇头,林锦婳想了想,如今徐府不干净的人应该都被舅母赶出去了才是,方才来的人能在墨雪的眼皮子底下过来,又倏忽一下跑没影,八成是会功夫的人,而且大白日的来,是要做什么呢? 她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也不再继续想了,只叫人小心盯着些才跟墨月道:“慧觉大概什么时候会出宫?” “奴婢打听到,国师府八成也就是以前的空余的府邸赐给他,不会新建,所以应该也就是这一两日,毕竟他一个男子,总是在宫中也不便。”墨月道。 林锦婳点点头,才道:“继续盯着魏总督和与他一道入京的人,过去这么久,他们应该也快到京城了才是。” 墨月行了礼,这才退了下去。 徐昭昭走了没多久,又笑眯眯的跑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烫金的帖子。 “锦婳姐姐。”她笑着跑进来扬了扬手里的帖子,笑道:“是平西王府送来的,邀请了徐府呢。” 林锦婳是知道最近平西王大寿的,不过他素来低调,这次竟会邀请徐府? 等徐昭昭跑到了跟前,她才笑道:“是谁来送的帖子?” “平西王府的公子。”徐昭昭道:“才不到十岁的娃儿呢,可爱的紧,听说是袁郡主的弟弟,瞧着倒是个冷淡性子,不过一张圆脸真像个包子。” 林锦婳看她眉飞色舞形容着的样子,知道她八成对这场寿宴很期待,只笑道:“什么时辰去?” “就是明日,所以娘亲让我来告诉你一声,明儿咱们一起去,哥哥明儿也去呢,听说孙家那位也要去。”徐昭昭一想到自己病重期间,孙家竟是跑来退亲,她便气恼的很。 “这次平西王邀了不少人?” “不少人,这次春闱科考的前十名都邀了,哥哥的好友也会去。”徐昭昭回忆着道,想了想,才拍拍脑袋轻呼道:“娘亲说,可以多带些人过去,锦婳姐姐,你手下的那位夜生,可也过去?” 林锦婳眨眨眼,这孩子还惦记着他呢。 她浅浅笑道:“他最近有事,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哦……”徐昭昭失望的应了一声,方才的喜气全没了。 墨风担忧的看了看林锦婳,林锦婳也是无法,只能想着往后不让她再跟老六见面了,昭昭到底还小,一时的喜欢,过段时间也就忘了。 林锦婳看她不高兴,只拉着她笑问道:“今儿平西王府来的小公子真的很可爱吗?” “可爱。你是没瞧见,那分明还圆嘟嘟的脸一脸的冷淡,看起来像个小大人似的,可爱死了。”徐昭昭提起这个,又眉飞色舞起来。 林锦婳悄悄朝一侧墨月看了眼,墨月会意,也趁机离开了。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徐昭昭才是彻底忘了方才的不开心,直到徐程青过来。 徐程青来时,面色微微有些凝重,瞧见徐昭昭,只笑道:“昭昭,娘正寻你呢,快过去吧。” “当真?” “你不是吵着要做新衣裳吗。娘亲就等着给你量尺寸了,快去吧。”徐程青点点她的小鼻子,宠溺笑道。 徐昭昭一听,这才急忙站了起来,还不忘跟林锦婳道:“锦婳姐姐身量与我差不多,就不麻烦姐姐量了,我让娘按我的尺寸给你做就是。” “好。”林锦婳知道徐程青有话要说,也不与她耽搁。 徐昭昭听罢,这才扭头去了。 等她一走,徐程青才担忧的看着林锦婳道:“我方才得到的消息,宁王此时在城外怕是遇到了麻烦。” “麻烦?” “听闻宁王回城时受了重伤,刚好景王借着搜查蛊虫证据的由头去了宁王城外一处隐秘的住所,这会儿怕是……” “哥哥可有马?”林锦婳直接站起了身。 徐程青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你现在过去也是于事无补……” 林锦婳知道赵阚的心狠手辣,若是让他发现赵怀琰在城外并且深受重伤,一定不会手软的。而且方才徐府的人…… 她眉头死死拧起,八成是伤了怀琰的人。 她看了看墨风墨雪,道:“备马,我们立即出城。” “我随你一起去……”徐程青见她立即就要走,忙道。 “表哥这些消息是从哪里来的?”林锦婳停下脚步又问道。 徐程青面色微微发红,见她面容焦急,也不扭捏,道:“这么些年我也不算毫无建树,从豫州到京城,都留了眼线。” “好。”林锦婳点点头,让人取了黑色的帷纱来后,便拉着他的袖子便快步往徐府外去了,等上了马,才快速的跟他说了遍自己的计划。 徐程青听她简单几句说完,都有些怀疑姑父是不是曾教过她兵法,尤其是纵横诡辩之术,否则她一个小小女子,哪里来的这许多精妙的计划。 还未等他问,几人驾着马已经快速到了城外,立即有穿着褐色平民衣裳的人悄悄走了过来,低声冲徐程青道:“往西二十里上山,山顶竹林内布有瘴气,景王便是在那处。”说罢,立即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林锦婳丝毫不耽搁,抓紧了缰绳便快速朝西面而去。 西面她记得是一片不算陡峭的山林,山林里没有路,马儿更是上不去,只能靠步行,算算时辰,赵阚就算已经登山了,八成也要在那竹林瘴气里徘徊一会儿,她现在去还赶得及。 快马加鞭,二十里地不算远,但等到时,她手心细嫩的皮肉已经勒出血痕。 墨风利落下马,才上前扶住她:“小姐,你的手……” “我没事,时间紧急,先照计划去办。”林锦婳看着面前青翠茂密的山林,面色沉沉道。方才徐府出现的那人,是要做什么?赵阚之所以会来这里,是不是他在通风报信? 她咬咬牙,墨雪眼尖看到另一面有脚印,道:“小姐,他们是走这里上的山。” “很好,赵阚性格多疑,沿途一定留了放哨的人,咱们照计划行事。”林锦婳转头看着匆匆跟来带着两人的徐程青,道:“表哥,这次麻烦你了。” “放心吧,这等小事我还是能做好的,只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徐程青本打算让她不要冒险,但想来说了她也不会听,这个表妹啊,若是个男儿身指不定都要去建功立业了。 徐程青想罢,也不逗留,立即带着人走了。 林锦婳看了看墨风墨雪,二人也跟着点点头,她这才抽出头上的簪子在左脸狠狠划了一道,才提着裙子快步往山边不远的草堆而去。 墨风墨雪见状,相互对视一眼,纷纷从袖子里拿出了火折子。 此时山上的赵阚,的确被围困在了瘴气里。 “不是说就在这里么,怎么还不见?”赵阚找的有些不耐烦了。 跟来的侍从道:“会不会是那人骗了王爷您,毕竟宁王是去了边关的人,听边关传来的消息,他的车马这几日就快到了,不可能这会儿出现在这里,还身负重伤。” 赵阚越听面色越沉,垂眸看了看手心的一块玉,这的确是赵怀琰的贴身之物,若不是深受重伤,怎么可能让这等物件落在了别人手里? “本王让人算过,酉时会有大风,到时候大风一起,定能将这瘴气吹开,我们便可看看赵怀琰到底在没在这座山上了!”他咬咬牙,转头继续往前而去。有这样好除去赵怀琰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弃,而且赵怀琰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发现,因为外人都知道他早就去了边关! 侍从们闻言,也不好再多说,只能跟在后面笑道:“还是王爷睿智,而且那人也被咱们关起来了,他若是骗了您,您回去便可让他生不如死。” 赵阚淡淡睨了他一眼,冷着脸继续前寻了去。 他往前走了一段,终于看到了那人所说的竹林:“就是这里……” “王爷,不好了!” 他话音未落,便听得一阵轻呼,而后便看到他让守在山脚的人急急忙忙跑了上来。 赵阚面色一沉,语气不善道:“何事如此慌张!” “是山下,有人在防火烧山!”侍从惊惶道,毕竟来时那股浓浓白烟他看得清清楚楚,这山上才长出新树,去年枯腐的草木堆得满山都是,一旦大火烧起来,他们跑都没地方跑,只能被活活烧死。 赵阚也明白这个理儿,当即黑沉了脸。 之前那多话的侍从白了脸,颤声道:“难不成那人根本不是要害赵怀琰,而是……” “而是要杀了本王!”赵阚扭头看了眼越来越浓的瘴气和不知何时能到头的山顶,微微咬牙,道:“你们几人在这儿守着,其他人随本王下山看看到底是谁在故弄玄虚!”他冷哼一声,直接拔出腰间的配剑,带着人往山下而去。 赵阚带着人用了小半刻的时间才下了山来,等到了山脚却发现,哪里有什么放火烧山,分明是有人在山脚用湿柴点着,才放出大量的浓烟来,让人以为山上着了火。 “几个蠢货,都不知道先下来看一看吗!”他处在暴怒边缘,扭头就要再上去,却忽然听得林子边传出一阵窸窣声响,而后便清晰看到一个黑影闪了过去。 “谁!”侍从们大喝一声,纷纷拔出了刀护在了赵阚周围。 赵阚气得脸都黑了:“本王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这里故弄玄虚!”说罢,提着剑就追了过去。 追了没多久,便追出了山脚的这片林子,而迎面跑来的人,不是林锦婳是谁? 林锦婳看起来害怕极了,面色发白,脸上还有伤,边跑边不断恐惧的往后看。 赵阚见到是她,目光一下子深了起来,这荒山野岭的,她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林……” “锦婳,你没事吧!”赵阚还未开口,便听得马儿一声嘶鸣,而后便是一群护卫军跟着徐程青骑马赶来了。 徐程青翻身下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密林外沿的赵阚,面容诧异:“景王殿下,您真的在这里?”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赵阚缓缓收起自己的剑,看了看跟着徐程青来的一群护卫,道:“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林锦婳躲在徐程青身后,身子好似还在微微发抖,颤声道:“白虎,这山上真的有白虎……” “别怕别怕,表哥在,还有这么多威武的护城军在,不会有事的。”徐程青侧身安慰一番,才看着目光深深盯着林锦婳的赵阚,拱手道:“回王爷的话,是锦婳见今儿天气不错,便央求臣带她来学骑马。锦婳贪玩,瞧见这儿有山,还要去捉兔子,哪知林间竟是窜出的白虎,微臣本要带着她走,谁知跟来的两个丫鬟却不见了,她又执意要等着丫环们回来,微臣这才将她放在了树上,想着先去找人来,哪知她吓坏了,竟自己跑了出来。”徐程青说完,还扭头看着林锦婳道:“下次可不许这样冒险了。” 赵阚轻嗤一声,略不屑的看着徐程青:“你当本王是傻的么,就算是有白虎,你会丢下林小姐,自己跑开去找救兵?” 徐程青目光一深,浅浅笑道:“微臣也是知道王爷就在这附近,所以才放心离去的,没想到王爷竟没发现锦婳。” “你知道本王在此处?” “是啊,下午时,有人递了消息来,说王爷也在这边,正好锦婳想学骑马,微臣知道王爷马术是京城子弟中最好的,便想着来切磋切磋。不过现在想来,倒是我鲁莽了,王爷既然也,想必也是公务在身,是吗?”徐程青笑问道。 赵阚面色有几分难看,他来是为了杀赵怀琰,如今有护城军在,若是叫他们发现,定要出事。而且那个递消息的人,八成是要谋害自己。 正想着,林锦婳开口道:“王爷,求求你遣人救救臣女的两个丫环吧,臣女往后再不往这等地方来了。” “请王爷帮忙,婳儿视这两个丫环如亲生姐妹,若是出事,她必然十分难过。”徐程青跟着道。 赵阚抓着剑柄的手冷的厉害,但看了看来了的护城军,转念一想,若是他们发现赵怀琰在京城,父皇知道了,必然以为赵怀琰图谋不轨。 想罢,赵阚看着躲在徐程青身后的林锦婳勾唇一笑:“既然林小姐所求,本王自然应允,不过本王是接了密报说此处有养蛊之人,你们可小心些。”说罢,看了看那群护城军:“你们跟本王的随从一道上山,林小姐到底是女子,便虽本王在山下等候。” 徐程青不露痕迹的撇撇嘴,看了看林锦婳:“先去官道上候着吧,表哥也在。” 林锦婳微微颔首,也不管赵阚,转头离开。 赵阚不急在这荒郊野岭的,一会儿若真有猛虎窜出来,那他正好抱着美人离开。 这样一想,嘴角的笑意更大,帅气的将手里的剑拿起递给不远处的林锦婳:“拿着,防身。” 林锦婳看着这自以为是的男人,恨不得砸砸自己的脑袋,前世她是怎么瞎了眼看上他的,就因为他这幅好皮囊? 这里的气氛尴尬着,山上的人可是争分夺秒了。 墨雪墨风快速走一侧的山路上山,轻易解决掉赵阚埋伏下的几个侍卫后,才走另一边穿过了瘴气,到了竹林。 这处地方她们曾经来过,不过今日走来的地方应该是背面,她们从未走过这才没想起来。 “墨风墨雪,你们怎么来了?” 高禀的声音传来。 墨雪抬头,看着从竹屋里跑出来的他胸前的衣襟一片血红,忙上前问道:“王爷呢?” “王爷在里面,不过身受重伤。” “王爷为何……” “迟些再说,也不要在王爷面前问起。”高禀似乎有难言之隐,只看着她们二人:“你们怎么会过来?林小姐呢?” “景王带人来搜山,不过好在消息及时传到了小姐耳朵里,景王又太过急于想除掉王爷,也没做布置随便带了几人就来了,所以我们才能过来。此处不宜久留,王爷要马上离开。”墨风沉声道。 高禀颔首:“我立即去……” “走吧。”他话未说完,门口已经多了一道人影,墨雪看过去,曾经眼里只有冷漠的王爷,如今竟带着一丝哀伤,这是他们从不曾见过的。 墨风墨雪立即上前扶住他,听到隐约传来的声响,赶忙带着人走了。 护城军和赵阚的人在山上仔仔细细搜了一圈,搜完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赵阚还在山脚下,四月份的天儿,加之前几日下过雨,已经闷出不少蚊子来,徐程青仔细的拿着大叶子给林锦婳把蚊子扇走,赵阚则是被叮咬的要发疯了,往日养尊处优的他,何时遭过这样的罪,不过好在今日月光如水,一侧一身绯衣的女子静默坐在马上,目光如同这夜里的星星,美的让人沉醉。 他好似好久不曾这样安静的看过一个人了,除了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他觉得最美的不是母妃,而是总是温柔的茵嫔…… 想到茵嫔,他又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盯着林锦婳笑道:“林小姐,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林锦婳抓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紧,难不成他也记起前世的事了? 才想完,赵阚又继续道:“很小的时候,我可能见过你,你可曾跟你娘一道入宫过?” “那时臣女想必很小,不大有印象了。”林锦婳闻言,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赵阚眉梢微微一挑,他好似记得那会儿林锦婳入宫过,穿着大红的裙子,扎着双髻簪着一支梅花簪子,脸蛋圆圆很是可爱,她那会儿还逗茵嫔笑呢,丝毫不像今日这般的冷淡。 正想着,山脚下有了动静,护城军跟侍卫们都回来了,身边却没有赵怀琰的影子。 赵阚面色沉了沉,难不成他今日喂了一晚上蚊子,竟是一无所获? “人呢?” “回禀王爷,山上什么也没找到,估计林小姐的两个丫鬟,已经葬身虎腹了。”护城军的领头道。 那几个侍从也上前低声道:“属下们去时,只剩下空空如也的竹屋了,属下看过,那竹屋里的茶还是温热的,显然有人才离开。” 赵阚一听,便知道怎么回事了。他立即扭头盯着林锦婳,林锦婳却已经去看徐程青了:“表哥,时辰不早,我们先回去吧。” “林小姐不找亲如姐妹的丫环了?”赵阚带着几分咬牙切齿,林锦婳却只是狡黠一笑:“我那两个丫环还算有些功夫,兴许被这山上砍柴的人给救了也说不定。王爷可听说过能一人杀白虎的武松,兴许就有这等人物呢。”林锦婳说完,勒住缰绳,直接离开。 赵阚看着她转身而去,红色的衣裳在风中也飞扬了起来,那青色的黑发随着夜风与月光起舞,柔软的好似到了他的心坎上,让他嘴角不觉扬了起来,眼里也染上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护城军们也一同告辞离开,那些侍从们才战战兢兢跪了下来:“属下们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罢了。”赵阚看着林锦婳离去的背影,翻身上马,直接朝她追去。 侍从们看他竟是这样轻飘飘离开,都跟见了鬼似的对视一眼,才忙跟了上去。 林锦婳一路都没有把赵阚甩开,直到带着狗皮膏药似的他到了徐府门口,才略冷淡行了礼:“多谢王爷一路护送,时辰不早,臣女告辞。” 赵阚下意识的朝她伸手,却被徐程青一把挡开。看着徐程青防备的样子,他才邪肆一笑:“下次要学骑马,来寻本王。本王时间多得很,你这表哥不过是个半吊子罢了。” “多谢王爷厚爱。”徐程青看着他灼灼盯着林锦婳的目光,忙道:“王爷不是还要查蛊虫之事?臣等不敢耽搁,先行告退。”说罢,带着林锦婳直接进了徐府。 赵阚竟也不怒,想着林锦婳今夜与自己在月色下骑马,便心情大好,就是这徐程青,太碍事了些…… 他冷冷看了眼徐程青的背影,转身离开。 林锦婳回府后,徐夫人本还担心,见徐程青也在,二话不说便拧住了徐程青的耳朵:“你这小子,居然带锦婳出去学骑马,我看你是疯了,你个不孝子!”徐夫人对徐昭昭之事还心有余悸,若是锦婳也受伤,她定要自责死。 林锦婳知道她是好意,只笑道:“舅母,不怪表哥,我是非要他教我的。” “锦婳,你不必替他说好话,这小子就是混账,在书院时就把夫子们气得病了好几个,我早就该教训他的,你且回去歇着吧,明儿一早舅母给你准备好吃的。”徐夫人温柔看她道。 林锦婳知道今日徐程青是要受自己连累了,想着此时房间里可能还有人,便只得歉意看了看徐程青一眼。 徐程青也是无奈,不过他倒是理解自己娘亲这段时日所受的委屈,倒也想单独跟她说说话,便也朝林锦婳眨眨眼,这才哄着徐夫人走了。 等他们一走,林锦婳立即回了院子,打发走了所有下人。 一入房间,浓烈的血腥气便传来了。林锦婳不知为何闻到这血腥气,竟是一股子的恼意升了上来,他每次都是不顾危险,每次弄得一身伤,好些次差点丧命。若是下一次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怎么办,若是下一次没有人再帮他了怎么办! 她怒气冲冲走进里间,待看到落寞坐在黑暗里的人时,方才的怒意瞬间就散了。 “婳儿……” 他轻轻唤出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哀求和无助,好似脆弱的轻轻一句话,就能将他击打得粉碎。 林锦婳怔住,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走了过去,才走到赵怀琰身边,他便抱着她的腰,将头搁在了她身上:“抱抱我。” 林锦婳抬手将他抱住,低头看着靠在身上的人,面色苍白,月光朦胧从窗户洒进来,落在他的闭着的眼睛上,脆弱又无辜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怀琰……”林锦婳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哽咽出声:“我先帮你看看伤口好吗?”这么浓的血腥气,他一定受了很重的伤。 “先等一会儿……”他带着几分哀求。 林锦婳未见过这般脆弱的赵怀琰,她看过强大而又冷峻的他,好似能睥睨天下,手掌风云,也见过柔情似水还带着些无赖的他,却就是没见过这样脆弱的他。什么能这样轻易击垮他呢?想来只有他最在乎的人,前世他不在乎皇帝皇后,也不在乎锦朝的任何一个人,除了他早已故去的母亲茵嫔,可是茵嫔几十年前就被处死了…… 林锦婳不敢揣测,也不多问,只这样站着抱着他,轻轻捏破了手心的蜡丸,等他沉沉睡过去,才微微叹了口气,亲自去打了热水来。 夜色冰凉如水,暗夜的影子在京城穿梭,仿若鬼魅,让人根本看不清。 赵阚回到王府时,那来送消息的人已经被人暗杀了,他只能自认倒霉。 “王爷,时辰不早了,您早些歇着吧。”有人劝道。 赵阚回到书房,根本睡不着,只淡淡道:“去准备下,本王明日要入宫见见母妃。” 下人闻言,只得应下,却瞥见他提着笔墨正在描绘一副画,画里的女子一身绯色红衣,面容清寒的站在月光下。 一夜过去,林锦婳醒来时,脑子还有点蒙。 她看着帐顶,慢慢想起昨晚的事,她好似是在给赵怀琰擦洗完身子又替他敷好药后,便累的在暖榻边睡了,但这儿怎么好似是在自己床上? 等等…… 她手里怎么抓着个热热的东西,而且还挺有手感的…… “别乱动……”赵怀琰隐忍的声音传来林锦婳的脑子才嗡的一下诈开,如触电一般赶忙拿开了手,而且一想到方才的触感,一张脸便红的滴血。 赵怀琰看着她红着脸死死闭着眼睛,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不由好笑:“分明是你让我不着寸缕躺在这儿,怎么还如此害羞了呢?” “我分明……”林锦婳只觉得喉头微微发哑:“我分明睡在暖榻上,而且你又没有换洗的衣裳在我这儿,你的里衣已经全部被血濡湿了,我的衣裳你也穿不上,所以我才……” “傻婳儿,没关系。”赵怀琰用他一贯淡定的语气道:“迟早是你的,你想提前要,也没关系。” 林锦婳面色更红,但想着他一身的伤,又忍下了想拿枕头捂死他一了百了的想法。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小姐,一会儿徐小姐要来了。” 是墨风的声音,林锦婳想起,今儿还要去参加平西王寿宴。 她顿了顿,才转头看着赵怀琰道:“昨日徐府来了奇怪的人,我把墨月叫回来了,就让她们守着你。” “在京城还是我的地盘,不必担心。” 提及昨晚的事,赵怀琰的眼睛里染上些许哀伤,但很快消失,只深深看着林锦婳道:“时辰不早,你先去吧,不过平西王此人不如你看到的那般老实,这次特意邀请徐府,定有目的,你们要小心。” “嗯。”林锦婳点点头,看着他深深的目光,便脸红到了脖子根,扭头就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可这不起身还好,一起身,才气恼的转头要去掐赵怀琰的脖子:“我身上为何就剩一件肚兜……” “你昨晚说太热了……”赵怀琰甚是委屈。 林锦婳只觉得自己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也不顾他是不是穿着衣裳,一把扯过被子把自己裹着赶忙去隔间换衣裳了。 等出来时,看赵怀琰委屈拿着枕头遮挡着,不由眯眼笑出声:“王爷身材真不错?” “喜欢?”赵怀琰露出自己的腹肌。 林锦婳面色一滞,就知道连耍流氓也耍不过他,只得把被子重新给他盖好。 走时,赵怀琰忽然叫她:“过来一下。” 林锦婳不解,走到床边,胳膊却忽然被他拉住,身子往下一落,红唇便被他吻住了。 没多时,外面再次传来墨风的声音,赵怀琰这才将她放开,唇角不觉浮起笑意,道:“去吧。” 林锦婳微微珉唇看他脸颊绯红的样子,笑着颔首,这才转头而去。 等她走了,赵怀琰的笑意才慢慢落了下来,想起即将到来的风雨,他甚至在想,要不要把她卷进来。 林锦婳收拾好出了门时,徐昭昭刚好到了,上前亲昵挽着她便往外而去,边走还边道:“我听人说,今儿定南侯也去呢。” “嗯,他是侯爷,平西王自然不会不请。”林锦婳只以为寻常。 徐昭昭却道:“不过听说定南侯夫人孩子没了,怕是一时半会儿去不得,那定南侯有意要抬平妻。” 林锦婳眉梢微挑:“平妻?”这样有失体统的事,只有寻常百姓或商户人家才会做,定南侯府也算是大家,怎么会做这等事? “对,那定南侯也不知怎么想的,听说就是要提拔自己的姨娘呢,还是个才入府不久的姨娘,也未生儿育女的,来历好似也不太干净。”徐昭昭叽叽喳喳说了一路,等到了门口时,瞧见徐夫人和徐程青,赶忙闭上了嘴。 林锦婳等单独跟徐昭昭上了马车,才继续问道:“那位姨娘什么来历?” “不大清楚,外头传得玄乎呢,有的说是流落风尘的大户人家小姐,有的说是番邦来的细作,还有说是南疆来的蛊师,反正各种各样的,也是胡扯。”徐昭昭只当玩笑听得,便也只当玩笑说,林锦婳却是听在了心里。 马车晃荡许久,终于是到了平西王府门口。 下了马车,正好听到门口小厮唱和:“王御史携夫人到!” 林锦婳跟徐夫人对视一眼,才朝门口看去。 王御史似乎瘦了很多,面色沉沉没了以前的和气,王夫人也憔悴不少,身边没带王汝嫣,也没带王晖远。 徐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也是可怜人。” “我一会儿去请个安。”林锦婳道。 徐夫人颔首,几人还未走两步,又是一阵马儿嘶鸣,便听马车上四角的铃铛声也停了下来,帘子掀开,有几分让林锦婳意外的人居然也来了。 端慧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牵着儿子凌未野,驸马也一面轻轻咳嗽着一面扶着小厮的手下了来。 驸马似乎看到了林锦婳,朝她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林锦婳浅浅一笑,还未开口,便听得一阵尖叫传来,而后便见一个手持利刃衣着破烂的妇人朝自己砍杀了过来。 她倒退两步,可那妇人还不等自己开口,便大喝一声:“林锦婳,我杀了你!”说罢,利刃直直朝她的头砍了下来。 眼看着那利刃就要落到她身上,忽然寒芒闪过,一柄长剑直接穿透了妇人的心口。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让站在前头的徐程青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实在可恶!”赵阚寒声说罢,冷冷抽回了剑,妇人眼里满是泪,不甘的倒在地上,抽搐两下,没了呼吸。 林锦婳怔住,她方才分明看到这妇人眼里的不忍和挣扎,她不是故意要杀自己的,或者说她根本没想杀自己。难道是有人逼她的吗? 她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赵阚便立即跑了过来,略有几分得意道:“林小姐,你没事吧?多亏本王今儿路过,本想直接去宫里,但心里总想往这边走,没曾想竟是救下了你。” 林锦婳淡漠看了他一眼,难道又是他故意设计的,要来一场英雄救美让自己爱上他? 不像,这一招赵阚用过,他知道没效,不可能这么笨再用一次。 才想着,便见围观的一位夫人忽然道:“这妇人虽然可恶,但看起来也是要寻仇,王爷怎么说杀就杀了,也不给她辩驳的机会,万一,真是背负着深仇大恨呢?” 林锦婳顺着她的声音看过去,这人她隐隐觉得面熟…… “就是,有些人面上看着风光,背着别人却不知做过多少龌龊事呢。”又有人道。 林锦婳看过去,这不是千户刘夫人么,她八成只是要给自己不痛快罢了,但第一个开口的人,她的的确确见过,贤妃在太后跟前陷害敬贵人时,这个夫人也在,坐在罗老夫人的下首位置,后来罗老夫人离开,她也跟着一并离开了,但当时她心思不在她们身上,也就没多注意,这一会儿竟是猜不透这人到底是太后的人还是罗老夫人的人,亦或是现在被贬为区区官女子的贤妃的人。 正想着,平西王府的人已经出来,今儿毕竟平西王大寿,而且方才这妇人自己窜出要杀人也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事,所以便也没人闹,很快处置好邀了众人进去了,只是林锦婳隐隐觉得方才那夫人有些不对劲,今日这场寿宴也不简单。 才进府走了几步,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抓住,回头一看,便见郑娇娇笑眯眯看她:“林小姐,好久不见了。” “郑小姐,你的病……”她话未问完,就看到了郑娇娇身边跟着的陌生女子:“这位是。” “我正要跟你介绍呢,她是才跟湖广总督一道入京的。”郑娇娇道。 女子看了眼林锦婳,笑的温婉:“我叫薛闻心,林小姐唤我心儿便可。” 林锦婳唇瓣笑意不改,心却是冷了起来,跟湖广总督一道入京的薛小姐,除了贤妃所说的那位侄女,还能有谁。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寿宴风波 徐夫人见林锦婳停下跟人说话,转身笑道:“锦婳,这是你认识的小姐?” “是。”林锦婳浅浅笑着,看了看薛闻心,道:“你们可曾去见过平西王妃和平西王了?” “见过了,林小姐还没见过吧,先去吧,迟些我们再说话儿。”薛闻心温柔笑起来,看起来格外的真诚。 林锦婳笑着告辞,这才转身跟着徐夫人一道往前去了。 徐昭昭对郑娇娇也没什么好感,等林锦婳过来,才拉着她的袖子依在她身边轻声道:“锦婳姐姐,那郑小姐又寻你做什么?” “只是打个招呼,一会儿给王爷贺完寿,我们便乖乖在堂里坐着。”不出门总不会惹上麻烦。 徐昭昭虽然有想玩的心思,但也知道这段时日不太平,也只点点头。 几人随着婆子一道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算是到了平西王所在的寿堂。 平西王府是先帝赐下来的老宅子了,面积比曾经的林府大了一倍不止,雕梁画栋却不浮华,反而有一种武将家素有的利落和简朴。 到时,寿堂内有不少来拜寿的,最显眼的,还是当今春闱前十的才子了。 徐程青一到,立即有人喊了声‘状元郎’,便不少人将他拉了去说话,屏风后坐着的小姐们也都纷纷往这边看,目光灼灼。新晋的状元郎,妹妹又才册封了郡主,徐家更是如日中天,往后的前途那必是不可限量的。 小姐们面若桃花,娇羞的互相议论这,唯独一人不开心。旁边的人推了推她的胳膊,笑道:“婉婉,这便是你前未婚夫?你为何要退婚啊,可是他有什么隐疾?” 孙婉婉小脸都气绿了,抿着唇没搭理她。 那小姐掩唇笑笑,也不跟她在多说,只与其他小姐们羞涩讨论今儿来的那些个才子们了。 徐夫人领着林锦婳和徐昭昭到了前头行礼,林锦婳瞥了眼首座的平西王,头发已经白了大半,虽然清瘦但精神矍铄,一双眼睛更是锐利,可见这位平西王还并没有老糊涂。 几人贺完寿,本以为平西王也就说几句吉祥话,让她们去屏风后坐下,哪知一侧的平西王妃直接笑道:“这位便是徐小姐吧,果真是随了母亲的容貌,一样的清丽脱俗。” 徐昭昭突然被夸奖,小脸红了一圈,只羞涩笑道:“多谢王妃夸奖。” “知书达理,更是难得。”平西王妃笑了笑,退下了手腕上一只顶级翡翠的镯子,拿给一侧的婆子,道:“本妃实在喜欢徐小姐,这镯子便给徐小姐,就当是见面礼吧。” 徐昭昭一怔,看着婆子送来的镯子,也不知该不该接,只扭头询问般去看徐夫人。 徐夫人看了看一侧济济一堂的年轻公子们,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想着徐昭昭年纪也不小了,只笑着朝她颔首:“既然王妃赏赐,你收下便是。” “是。”徐昭昭笑着应下,收了那镯子,但身上却忽然多了一道凉凉的目光。 她抬眼看去,这般冷淡看着自己的,不是昨日去送请帖的袁小公子还是谁?她觉得奇怪起了,这小小人儿年纪不大,目光却这样冷。 “昭昭,怎么了?”徐夫人见她直直盯着袁家小公子看,忙笑道。 “没事。”徐昭昭回过神来,只笑着摇摇头。 林锦婳在一侧看了看,倒也没多说什么。徐昭昭去年已经及笄,今年也该十五了,是要定亲了,与其等舅母自己去物色,倒不如有人送上门来让她挑看。 行完礼回到屏风后头,已是坐了好些夫人小姐们,瞧见她们过来,不少都起了身来搭话。徐夫人和徐昭昭都是好性子,一下子便跟这里的人熟悉而来起来,唯独孙婉婉拉着孙夫人二话没说就出去了。 林锦婳默默坐在一边喝茶,心里却是在盘算着别的事,想了不知多久,就听得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祝贺王爷寿比南山。” 平西王看着定南侯身边站着的人,面色不大好看,带着个姨娘来给他贺寿,是要给他难堪么。 平西王妃勉强笑道:“听闻侯夫人小产了,可是在府里不得出来?” “是,这是我的姨娘,很快便会抬为平妻,所以提前带来给王爷贺寿,希望王爷不会见怪。”定南侯面色带着几分冷淡,似乎对平西王妃问定南侯夫人之事不满一般。 平西王妃也不是不识趣的人,更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只淡淡一笑,看了看一侧的婆子:“屏风后许是坐不下了,引了这位姨娘去侧间厢房坐下吧。” 婆子应下,走到合香跟前冷淡道:“姨娘这边请。” 合香也不气,朝定南侯浅浅一笑,道:“听闻这平西王府风景独好,侯爷可能陪妾身走一走?” “自然。”定南侯看着她灵动的眉眼,笑着应下,才跟平西王又行了礼,转头便带着她走了。 等他们一走,这屏风后头才传出讽刺的话儿:“这定南侯真是受了蛊惑了,那姨娘美虽美,可天底下美人这样多,难不成他还真定了心就喜欢这一个了?” “到底是王府,不要说这些。”有人提醒一句,那夫人才住了嘴。 又说了会儿话,平西王的寿宴便是要开始了,夫人公子们这才齐齐出去准备入席了。 今儿春光好,寿宴设在平西王府一片偌大的桃林中,四月桃花正盛,桃林下摆放着长条席位,中间空出位置来给表演歌舞,阳光晴好,桃花伴随着微风落下,仿若仙境一般。 这儿男女的席位是分开的,男子坐在靠西的一面,女子均坐在靠东的一面,不过没有东西格挡,也算是男女互相相看的好时候,各家老爷夫人们在这会儿也是允许的,毕竟在长辈的眼皮子底下,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林锦婳跟徐昭昭坐在一起,两人才挤在一起说这话儿,忽然看到一个人影靠近,她抬头一瞧,这不是凌未野么。 许久不见,这熊孩子面上还是带着一股子的桀骜不驯,瞧见林锦婳时,只笑道:“我已经通读四书五经了。” 林锦婳看着他笑眯眯望着自己的样子,难不成是等着自己夸他? “不错。”林锦婳道。 凌未野见她就这反应,道:“你不觉得我很厉害吗?” 林锦婳眉梢微微挑起,若论学识,天生便记忆力超群且领悟力极强的徐程青才算是天才,凌未野这种,只能算聪明。 她点点头:“很厉害。” 凌未野看着她,恼的小脸都红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了,直到端慧亲自过来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未野,你在做什么?” “娘,我……” “你爹身子不好,你不陪着还来这儿乱跑,下次不许你出来了!”端慧面上带着几分戾气,似乎还在怨恨林锦婳之前拿她当枪使的事儿。 凌未野委屈的抿抿嘴角,转头看了看林锦婳,才依依不舍的被端慧拖走了。 等他走了,才有人走到林锦婳身侧浅笑道:“林小姐,我可能跟你同席?” 林锦婳抬眼看到是薛闻心,再看了看不远处已经迅速跟人围坐在一起的郑娇娇,一时想不透什么原因,瞧着自己桌子刚好还有一个位置,便点了点头。 薛闻心感激的朝她笑笑,这才坐了下来,笑道:“郑小姐遇上了曾经的好姐妹,我总不好扰了她。”她似乎在解释为什么过来一般。 徐昭昭看到林锦婳防备的模样,也不多信任她,只笑笑,不再多说。 不多时,便有歌舞呈现了上来,领舞的女子带着面纱,身材倒是出挑,而且穿的也比后面的舞女多一些。 舞姿极美,就连徐昭昭都忍不住暗暗称好,林锦婳看了眼对面,那些才子们也都是看直了眼睛,就连徐程青也撑着头在那儿看的入迷。 她微微挑眉,转眼去看首座满意的平西王妃和平西王,知道这领舞的多半是袁家哪位小姐,今儿平西王的目的只怕也是为了联姻。可他为何忽然之间就急着联姻了呢?平西王府虽大不如从前鼎盛的时候,却也有之前的战功庇佑着,从皇帝只让袁绿衣去西南的态度上看,皇帝也没有要动袁家的意思。 她想了会儿,没想通,舞蹈已经是完毕了,便听为首的女子盈盈行了礼:“孙女恭祝外祖父福寿绵长活百岁,身体康健行如风。” 外祖父? 林锦婳脑子嗡的一下,初见袁绿衣时,她是唤九皇子赵倾为九哥的,当时她还以为只是因为她是郡主,轮着辈分来也能喊上一声九哥的,后来才见她除了赵倾,见其他皇子时均是规规矩矩喊得封号。 她看了眼一侧的墨风,墨风俯首过来,才听她道:“让墨月查查贤妃跟平西王府是什么关系。”若是有明显的关系,墨月之前不会漏查了才是,八成是很浅淡的关系,那这次平西王的动作可是因为贤妃被贬? 墨风应声便悄悄退下了。 等她走了,林锦婳才抬眼去看那领舞的女子,女子摘下面纱,一侧公子们发出一阵阵低声的欢呼,林锦婳看过去,的确姿容妍丽,加之方才舞蹈的光环,也称得上一句佳人如玉。 林锦婳侧目看了看不远处的薛闻心,她即是贤妃的侄女,为何没有上前去恭贺? 薛闻心似乎察觉到了林锦婳的目光,转过头朝她浅浅一笑:“林小姐,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沾了东西?”她抬手摸了摸。 林锦婳见状,只莞尔一笑:“没有,我只是忽然发怔了。薛小姐此番来,可曾去宫里见过娘娘了?” “姑姑现在也算不得娘娘了。”薛闻心轻轻叹了口气,才道:“好在姑姑之前就安排过,所以过几日我还是能入宫见姑姑一面的。” 林锦婳看着她忽然忧郁起来,总觉得她这份忧郁气质似曾相识,好似跟昨日赵怀琰难受时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哪儿一样…… 她微微拧眉,不再多说。 前面热闹过半,不少人已经在打听方才那跳舞女子的身份了。 只听得孙婉婉酸溜溜一句:“不过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罢了,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么。”她一看到徐程青也看的津津有味,心里便不是滋味,之前他们两还是未婚夫妻的时候,他每次去自己府上,不也是婉妹前婉妹后的喊…… 想到这里,她眼眶也涩了几分,宴席也不吃了,干脆就扭头走了。 她气冲冲的走了,却不知席间也有人跟着她悄悄而去。 林锦婳没注意,倒是徐昭昭注意到了,她今儿来就一直盯着孙婉婉,打算找机会好好质问她为何要来徐家退亲呢。看着有人跟去,还诧异道:“那谁家的公子,怎么跟着孙婉婉走了?” 林锦婳这才转头看去,孙婉婉已经出了桃林,至于那跟去的男子,她见过,就是方才在门口那开口质疑自己的夫人身边的公子,看起来与她模样有几分相似,想必是她儿子。 “怎么了?” 询问的声音过来,林锦婳抬头一看,徐夫人正关切的看着自己。 林锦婳笑笑,问道:“从这儿出去,是哪个地方?” 徐夫人以前在京城时也来过平西王府,想了想,道:“应该是松子湖,从松子湖过去便是我们来时的大厅。” 林锦婳想着这平西王府的布置,松子湖边应该也有丫鬟伺候,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便也没管,只淡淡看着席间众人时不时出来对平西王奉承一两句,今日可谓京城大户的,都来了一大半。 没多久,墨风回来了,走到林锦婳身边低声道:“奴婢方才回来时,正好撞见有人在说‘皇后娘娘的计划’之类的。” “皇后?” “是,就府里几个丫鬟婆子再说,奴婢怕她们发现,只假装路过听了这一两句。”墨风道。 林锦婳微微颔首,皇后之前还跟自己展示平西王府送去的玫瑰花茶,想来平西王府跟皇后关系也不错,但皇后与如今被贬为官女子的贤妃又成了对立的敌人,那定南王府是什么态度? 她想了想,不由朝上首的平西王夫妇看去。 “我们来玩一个小游戏吧。”之前那领舞的小姐忽然提议道。 平西王好似十分感兴趣,笑的满脸皱纹:“什么游戏?” 小姐轻轻一笑,道:“让人在这桃林内外藏下十颗珍珠,找到的人,我准备了好礼。”说罢,拍拍手,立即有丫鬟鱼贯而入,捧着是个匣子:“匣子里有普通的金元宝银元宝,也有价值连城的前朝古画和上等笔墨纸砚,还有一份,便是与小女子的婚书,且看寻到珍珠的人能不能挑选得到了。” 这奖赏出来,明显就是针对在场的众位才子的。 林锦婳朝那巧笑嫣然的小姐看去,看她从容镇定的模样,想来这个游戏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准备已久。 底下的公子们无不高兴,就连徐程青也是兴致勃勃,不过他也仅仅只是当游戏而已,女子嘛,他还是更喜欢温婉单纯的。 小姐们纷纷对视一眼,顿时没了兴致。 平西王也应下,立即让人去各处藏了珍珠,年轻公子们也都起身出去了。 徐昭昭兴致缺缺不想去,林锦婳却起了身拉住她笑道:“我们去帮帮表哥,兴许他想要呢?” 一侧薛闻心也站了起来,笑道:“林小姐,我也随你们一起去吧。” 林锦婳目光深深没有拒绝。 出了桃林,林锦婳四下看了看,已不见徐程青踪影,立即对墨风道:“先去松子湖看看。” “是。”墨风闻言,直接轻功快速而去。 林锦婳落后一步赶到,但到了以后,却并不见徐程青的身影,也不见孙婉婉的人影。 徐昭昭不解看她:“锦婳姐姐,你怎么了?” “林小姐,可是出了事,要不要告诉平西王?”一侧薛闻心也跟着担心道。 林锦婳看着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湖面,没出声。 墨风站在桥上,四下看了看,道:“小姐,那些公子们好似往之前的寿宴大厅去了,咱们可要过去?” “嗯。”林锦婳点点头,提步往桥下走,才走了几步,脚下好似踩到了什么东西,只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只绿色的翡翠耳环。 “那位孙小姐好似就戴着这样的耳环。”薛闻心在一旁疑惑道:“莫不是孙小姐出事了?” 林锦婳弯腰将耳环捡起,银色的耳钩上沾着血迹,想必是挣扎间掉落的。 林锦婳对平西王府不熟,四下看看,也没任何有人搏斗过的痕迹。 “去寿宴大厅……”林锦婳说罢,提步往前而去。 薛闻心跟着走了几步,才忽然扭了脚一下子绊倒在了路边。 徐昭昭忙跑到她身边关切道:“薛小姐,你没事儿吧。” “扭到脚了,应该没事。”薛闻心面色疼的发白,嘴唇也跟着颤抖起来。 林锦婳上前看了眼她的脚腕,已经迅速肿了起来,但这会儿她又不得不往前去,只道:“昭昭,你先送薛小姐回去。” “可是锦婳姐姐你……” “我没事。”林锦婳深深看了眼薛闻心,没多说什么。 薛闻心歉意的看她:“对不起,我自己非要跟来,还耽误了你的事儿。” 林锦婳浅浅笑开:“我能有什么事儿,也不过是出来玩一玩罢了。” 薛闻心又歉意的笑笑,这才跟着徐昭昭离开。 等她们一走,林锦婳才对墨风道:“孙婉婉多半已经出事了……”她话说到一半,看到不远处端慧正在跟驸马争执着什么,微微咬牙,立即朝他们走了过去。 “我不同意,我已经替你生了儿子,你还有什么资格要纳妾,而且你的身子骨还行吗?”端慧怒道。 “慧儿,这是娘亲的意思,我也不想如此……”驸马话未说完,怯怯躲在一侧不敢出声的凌未野发现了林锦婳,二话没说便朝她跑了来抓住了她衣袖。 二人这才发现林锦婳,也顿时收下了争吵。 驸马面色和善,瞧见她来,笑问道:“林小姐,你也来找珍珠吗,我刚好寻到一颗,送给你。”驸马摊开手掌来,林锦婳看着那明亮的南珠,拒绝的话尚未说出口,端慧已经一把拿了过去,只沉声看着林锦婳:“你来做什么?” “我是来寻表哥的,方才他还说想跟驸马请教任上的事呢,我瞧见驸马在此,以为他也在。”林锦婳笑着解释道。 驸马闻言,倒是笑笑:“我学识浅薄,他都是状元郎了,还需跟我请教什么。” “驸马曾不也是状元郎吗?况且您在任上多年,他若是去任上,岂不是要跟您请教?”林锦婳笑着道。 驸马愉快的笑起来,端慧的脸色却是越发不好看了,睨着林锦婳道:“时辰不早,我们要先回去了。”说罢,盯着抓着林锦婳衣袖不放的凌未野道:“未野,过来。” 凌未野眼眶红红,明显是被吓到了,还是驸马温柔的上前拉过他的手,他才将林锦婳松开。 驸马几人还未走,就见大厅的方向忽然有人急急忙忙跑了出来,林锦婳见来人是蒋青书,快步上前将他拦住,问道:“蒋公子,你可见到我表哥了?” 蒋青书面色有些凝重,道:“徐公子出事了,我正要去寻徐夫人呢。” “出了何事?” “他……”蒋青书脸微微发红,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看着林锦婳坚毅的目光,还是道:“就方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强行侮辱了孙家小姐的名节。” “什么?”后面的驸马也轻呼出声。 林锦婳才不信,蒋青书也道:“我也不信,徐公子为人正直,绝不会做这等事的。” 林锦婳也不多说,提着裙子便小跑着往前去了。 驸马见状,看了看端慧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端慧不愿意,但驸马心意已决,她也只得跟上。 林锦婳一路到了前厅,才发现众人都围在侧院里,她拨开人群进去一瞧,徐程青左脸被挠了三条血痕,面容青紫的站在门口,胸前的衣衫有些凌乱,而孙婉婉则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发髻微乱,面容发白,浑身发颤,看起来是真的吓坏了。 一侧有人道:“徐公子,你强行毁人清白乃是我亲眼所见,便是说到皇上跟前那也是摆脱不了这个事实的。” “奴婢也是亲眼看见的,若不是奴婢来的及时,还不知徐公子要对孙小姐做什么呢。”一旁有婆子也信誓旦旦道。 徐程青是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他分明只是听到这里有声响,想过来一瞧,哪知直接被人推到了屋子里,孙婉婉不知怎么在里面,对着自己的脸就是一顿挠抓,等他反应过来,外面便是一群人已经冲了进来,而孙婉婉冲着自己大骂畜生,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孙婉婉设计好的。 墨风看了看那婆子,跟林锦婳轻声道:“这婆子便是奴婢方才回来时遇到的。” 林锦婳想起墨风之前说过,几个婆子围在一起提到了皇后…… 正想着,徐夫人跟着平西王一道匆匆赶来了。 平西王面色很不好看,才到门口,便道:“诸位请先下去休息吧,这里本王会处置好。” 林锦婳看到站在人群后面那个目光沉沉的男人,轻声道:“等等……”说罢,那男人眼底竟露出笑意。 平西王看她走出来,有些诧异:“林小姐,可是有别的事?”今日是他寿宴,若是发生了这等丑事,丢的可是他的面子。 林锦婳却只浅浅一笑:“王爷,若是让大家都走了,今儿这事岂非是说不清楚了?就算孙小姐与我表哥都是清白的,大家不知真相走开,怕也难以相信,到时候再一传十十传百,孙小姐的名声不也彻底毁了么。” “你知道怎么回事?”平西王皱起眉头看着她,他早听过她的名声,医术不一般,人也不一般。 “兴许知道。”林锦婳应下。 “林小姐自然是聪明的,否则之前在皇宫中,怎么会害得嘉才人如此处境?”有人出声道,众人也都知道,她所说的嘉才人便是曾经的贤妃。 林锦婳看过去,还是之前门口那位夫人。 徐夫人闻言,当即有些不满:“严夫人,你此话何意?嘉才人如今被贬为官女子,完全是因为她冲撞了皇后娘娘,与锦婳何干?而且我今日也发现了,你处处都在针对锦婳,在王府门口时便不怀好意,现在更是如此,锦婳到底何处得罪了你?” 这位严夫人轻嗤一声:“我可没说皇后娘娘和皇上罚得不该,只是觉得,某些人自持聪明,便妄图操纵宫里的事儿,实在可笑。” “这话可不能乱说,皇宫禁地,谁能操纵什么?”林锦婳看着这位迫不及待要证明她自己就是贤妃的人,嘴角勾起一丝玩味来。 平西王听到这里,也道:“林小姐还是说说这里的事吧。” “还有什么可说的,分明是徐程青对于我去退婚一事怨恨在心,便想借机报复!”孙婉婉红着眼睛怒斥道。 徐程青面色微青:“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实在是有人引我来此的……” “谁?” “我……”徐程青如何知道是谁,他只是听到了声响,才来的。 林锦婳也不急,看着那孙婉婉道:“这可是孙小姐掉落的耳环?” 孙婉婉抬眼,看着那耳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怎么会在你这里。” 林锦婳莞尔,只朝那位跟严夫人有几分相像的年轻公子道:“之前孙小姐出去时,我瞧见严公子也是跟着的,严公子可发现了什么?” 孙婉婉立即惊愕抬眼朝那人看去,手心死死攥紧了起来。 林锦婳瞥见,心里有了数,孙婉婉多半是被人非礼后拖到了这里,刚好徐程青被人引过来,她便想着将计就计,不但让徐程青理亏,还能顺理成章的再嫁给如今炙手可热的徐程青,一举两得。 那严公子眸里笑意消失,只淡淡道:“什么也没看见。” “是吗?”林锦婳转头看着孙婉婉:“那孙小姐可能说说为何耳环掉在了松子湖边,而且还沾着血迹,看起来不像是随手摘下或掉落的呢。”她拿出耳环来,众人也顺势朝孙婉婉耳朵看去,的确被扯开了一块肉,血淋淋的,根本隐藏不了。 徐程青也反应过来,直接寒声道:“从桃林出来后,我便一直跟诸位公子在一起,进入这大厅后才分开的,孙小姐,你这耳环可不是我扯落的。” “我……”孙婉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孙夫人这会儿也闻讯赶来了,看到衣衫不整的女儿,上前便暗暗瞪了她一眼,才抱住她委屈哭起来:“婉婉,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孙婉婉眼珠子一转,当即扑在了孙夫人怀里大哭起来:“娘,徐程青侮辱了我,还不肯承认,娘,我死了算了。” 平西王脸色最难看,今日是他寿宴,这孙家人不长眼还要在这儿要死要活。 他面色微沉,寒声道:“孙小姐不如说说到底为何会来这里?”说罢,看向一侧的婆子和之前作证的严公子:“你们是亲眼看见徐公子将人拖进来的吗?” “这个……” 婆子面容尴尬,严公子也只淡淡道:“这倒是未看清,不过既然孙小姐直言被徐公子侮辱了,之前两家也是要结亲的,不如干脆现在重订姻亲,两全其美。” 孙婉婉听到这话,也咬咬牙,丝毫不提自己之前在湖边被人强行掳来的事儿了,只一味的哭泣。 徐程青面色铁青,他才不想娶孙婉婉,尤其还是指认他坏人清白的情况下! “严公子说的毫无道理,孙小姐遭人侮辱,你非但不想替她讨回公道,反而要让表哥背这个黑锅,是此番科考你没考上故意如此?”林锦婳直言不讳道。 蒋青书也站了出来:“徐公子的品行我是清楚的,绝不会做如此龌龊之事,而且这婆子我们来时根本没见,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还有严公子,我们来时,你并没有跟我们在一起!” 蒋青书虽出自寒门,但除了尔虞我诈,还有几分真诚。 这话一出,在场一片哗然。 严夫人趁机道:“你莫不是也受了徐家的好处,孙小姐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如今你竟为难一个无辜婆子和作证的人,看来真是学了某些人那一套,无中生有,黑白颠倒。” 林锦婳见她一副气势汹汹冲着徐府和自己来的样子,越发确定她不是贤妃的人。贤妃聪明,做事更喜欢借刀杀人,不会亮出自己的刀来,可这位严夫人和严公子,做事并不做绝,而是处处留一线,只为让自己和徐家人知道,贤妃要出手害自己了。 林锦婳想通这一层,也就不难理解墨风从外回来时,意外听到婆子们为何说出‘皇后娘娘的计划’这一句话了。皇后也想借刀杀人呢。 林锦婳转头去看还在哭哭啼啼的孙氏母女,问道:“孙小姐当真被人轻薄了?” “我……”孙婉婉的哭声戛然而止。如果说是,徐家要死不认账,那她的名声就真的毁了,可若说没有,又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她犹豫起来。 林锦婳上前把耳环递到她跟前,才轻声道:“在这京城,女子名声最重要。而且既然事情发生在平西王府内,平西王也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对吗?”林锦婳看向一侧面容微沉的平西王。 平西王冷淡应下:“赶在本王王府造次,本王定然会查个清清楚楚!” 孙婉婉闻言,立即道:“不必查了,徐公子虽然闯了进来,便只是要非礼我,好在大家来的及时……” “你……”徐程青还要辩驳,林锦婳上前拉着他道:“表哥,这件事不如让平西王爷来查吧。听闻平西王妃时常去皇后娘娘那儿坐坐,也劳烦王妃在皇后娘娘跟前美言几句,今儿严夫人不是故意指责皇后娘娘处罚嘉才人不公的。” 严夫人面色一滞,高高凸起的颧骨越发显得刻薄起来。 平西王妃眼角的皱纹都似乎多了几条,深深看了眼林锦婳。她是何时知道平西王府跟皇后的关系的? 徐夫人见事情告一段落,也不愿再多跟孙家牵扯,上前对徐程青道:“事已至此,你也搅了王爷的寿宴,赶紧赔礼道歉,然后回家闭门思过去。” 徐程青纵然心有不甘,但看看这么久竟然只有一个蒋青书肯站出来为自己作证,也知道继续纠缠下去也不可能完全撇清关系了,只得朝平西王行了礼,才跟着徐夫人一道离开了。 林锦婳走时,特意看了看那指认的婆子,道:“我的丫鬟说在前院碰到过这位妈妈,怎么这会儿到了这儿?” “奴婢……”婆子慌了神,一时找不到话来回答,平西王面色却是更黑了,林锦婳这是再说他平西王府故意坑害徐府么,可今日他本是打算跟徐府联姻的。 林锦婳不等她说话,笑了笑便提步离开了。 蒋青书也转头跟了上去。 人群中,严夫人看着平西王黑沉的脸,目光暗了暗,也跟着转头离去。 等人都走了,平西王才铁青着一张老脸,转头一巴掌便把那婆子打得摔在了地上,头破血流。 平西王妃吓了一跳:“王爷,这是……” “这个混账东西,不知得了谁的令,要在本王的王府里设计害人!”平西王方才是看的清清楚楚,这些人都把他平西王府当成了战场,就连他自己的下人都跟着掺和进来。 平西王妃黑了脸,直接招呼人把那婆子带下去拷问了。 孙婉婉母女见这种情况,哪里还敢多留,趁着平西王不备,母子相携悄悄溜了。 一路出了平西王府,林锦婳一出门就看到了在马车边等着的徐昭昭和薛闻心。 徐昭昭焦急迎上来,见她们没事,才道:“还好没事。” “你们怎么出来了?”林锦婳道。 “是薛小姐说要出来的,担心这事儿是有人算计好的,我一个女子在里头也不安全。”徐昭昭回头看了看薛闻心,才道:“薛小姐看起来也挺聪明的。” “是聪明。”不然怎么那么巧就刚好崴了脚呢,那位严夫人和婆子们分明就是要打出贤妃的名头来,她这个贤妃的侄女过去,保不齐要成为靶子。她只怕一开始就知道严夫人是什么目的了。 想罢,驸马跟端慧也出来了。 驸马看了看徐程青,才看着林锦婳道:“今日之事你不必担心,我会替徐公子作证的,徐公子不想娶孙家姑娘,不必勉强。”他温和朝徐程青笑了笑。 徐程青不知驸马为何忽然示好,但还是恭谨回了一礼:“多谢驸马爷。”毕竟孙家若真闹起来,一个蒋青书肯定不够,有凌驸马就不同了。 凌驸马笑笑,余光看了看林锦婳,这才转头离开了。 等他们一走,孙婉婉母女刚好从里头出来,许是听到了驸马的话,母女两人面色都不大好看,匆匆瞥了眼徐家人,便急急上了马车走了。 徐昭昭气得直哼哼:“真是不知规矩,孙家这头白眼狼,还妄图再嫁到徐府来呢,我才不要!” 徐夫人点点她额头,故作严肃道:“不许说这等话,叫人听去了还不知要传出什么话来。”说罢,感激的看了眼后头的薛闻心:“多谢薛小姐带昭昭出来,时辰不早,我们便先告辞了。” 薛闻心温婉笑开,只道:“夫人不嫌弃我乡下来的,笨手笨脚就好。” “怎么会呢,薛小姐一瞧便知是个伶俐的。”徐夫人夸了一句,却并没有再跟她套近乎,薛闻心到底是贤妃的侄女,就算她是个好的,在没过多接触之前她也不会对她放下戒心。 几人很快上了马车离开,走时,林锦婳掀开车帘看了眼,定南侯跟合香姨娘正从里面走出来,而合香正望着自己,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 林锦婳总觉得这个合香姨娘不一般,前世能让定南侯休妻后独宠她一人,今生也有本事让定南侯抬她为平妻,难道仅凭美貌? 林锦婳思虑的时候,定南侯正好看了过来。他看她的眼神不似以前一般带着欣赏和打量,只带着冷漠。 “锦婳,怎么了?”徐夫人见她一直往外看,问道。 林锦婳这才放下车帘坐了回来,微微摇头,到跟徐夫人问道:“舅母,这位合香姨娘到底是什么身份?” 徐夫人摇摇头:“不甚清楚,听说定南侯好似是一次外出时带回府的。” 林锦婳微微往后倚靠在马车边,却又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后看去,却正好看到之前合香再跟薛闻心说话,似乎很熟稔的样子。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另有目的 回到徐府后,林锦婳立即让人拿了药来给徐程青的脸敷上,毕竟孙婉婉那一下抓的狠了,皮肉翻开,若不好生用药,以后怕要留疤。 徐昭昭在一侧看得心疼不已:“哥哥下次遇到孙小姐,可离远些,瞧着就不是个安分的。” “你这丫头,说话越来越不知收敛了。”徐夫人恼的拧拧她的耳朵,才看了看徐程青道:“这回多亏锦婳聪明,发现了孙婉婉的不对劲,否则你之前豪言壮语退了孙家的婚事,如今又要再把人给娶回来了。” 徐程青也只是无奈摊手:“我哪里知道那房间里的人竟是她?也不知是谁在背后推了我一把。” “会不会是那位严公子?”林锦婳问道。 徐程青仔细回想了一番,摇摇头:“先前在平西王府门口,他娘对你说了那样的话时,我就对他提了防备,所以我们一群人去前院的时候,也特意看了看,他根本没随我们一起,好似是出事以后才冒出来的,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看到我非礼了孙婉婉,但我确定推我的人不是他。” 林锦婳微微皱眉,一道去的人都是此次春闱前十的才子,若不是那位严公子,就说明那些人里还有皇后的人。皇后看似处处是为了怀琰,但她走的每一步都仿佛另有目的。 林锦婳没想通其中因果,倒也没说出来叫他们担心,等徐程青敷好药,便找了借口先出来了。 才走出院子不远,背后忽然传来喊声,她转身一看,竟是一直跟着的蒋青书追了出来。 林锦婳看着他目光热切的慢慢靠近,往后退了两步站定,才浅笑道:“蒋公子可是有事?” “林小姐,我是来跟你道谢的。”蒋青书与她说话,只觉得耳根也在微微发热。她模样生的真好看,如同画卷里的仙女一般,而且身份贵重,人也极好,尤其是她看向自己浅浅一笑时,那幽潭般的眼睛仿佛熠熠生辉,红唇扬起,也若四月鲜花般灿烂。 林锦婳看他目光直直,轻咳一声,才道:“蒋公子若是再说之前救了你母亲一事,公子实在无需挂怀,寻常有能力相助的人,看到那般场景定然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是……”蒋青书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袖子里的手紧紧握着,怕颤抖太大叫她发现,只努力掩饰着激动道:“林小姐宅心仁厚,往后若是有能用得到蒋某的地方,蒋某一定义不容辞。” 林锦婳知道他的心思,他前世虽然手段刁钻阴狠,但这辈子尚还没到那样的穷途末路,想必也还是重情义的,只笑道:“别的倒是无所求,只是表哥他往后怕也会与蒋公子同朝为官,表哥性子直,往后也怕惹出祸端,到时候就请蒋公子多帮扶着些了。” “是……” 蒋青书话才说完,就瞥见不远处有丫环快步过来了。 墨雪走过来,跟林锦婳行了礼,才道:“小姐,阿宝又晒了好茶,将将泡上,等着您去尝尝呢。” 林锦婳看了她一眼,知道是有消息传来,只跟蒋青书道:“那我先告辞了。” “小姐请。”蒋青书连忙拱手相送。 林锦婳见他紧张的模样,浅浅笑了笑,转身而去。 等她走远了,蒋青书才敢抬起头来,看着今日特意打扮素淡的她。青石板路上洒着从茂密树叶间落出来的细碎阳光,温暖的春风将树上白色米粒大的花儿吹下,随风起舞,伴着她离去的背影,美的好似一幅画。 “锦婳……”蒋青书小心翼翼念出这两个字,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俯身将地上落了细密一层的白色小花捡起,小心的拿手帕包了起来,嗅了嗅,果真是极香的。 林锦婳回到房间后,才看到花生已经乔妆过来了,不过花生这个十几岁的男孩子穿了女装再打扮出来,倒也有几分娇俏。 花生一脸通红,瞧见林锦婳来,才忙上前见了礼:“小姐,小的是担心白日独自过来招人怀疑,这才换了衣裳的。”最近徐府事多,又没有墨月带着,他不得不注意些。 墨雪常年清冷的脸上也浮出些许笑意,跟在林锦婳身后到了里间,才听林锦婳笑道:“不妨事,且说说是什么事。” “是您让查的贤妃跟平西王府的关系,已经有消息了。”花生说起正事,面上的红才褪去了一些。 “这么快?”林锦婳略有几分诧异。 花生羞涩的挠挠头,才道:“墨月姐姐直接去另一伙乞丐窝打了一架,又给了他们好处,现在让他们办事还是很快的。这些乞丐不似我们这样小,都是盘踞京城多年的老乞丐,以前的事儿也知道不少。” 林锦婳看了看墨雪,墨雪才道:“墨月素来能动手就不动口的。” “不错。”林锦婳满意的喝了口茶,蜂蜜伴着花茶的香味入口,让人觉得甜滋滋的轻松极了:“继续说。” 花生嗅着空气里甜丝丝的气味怔了怔,听她声音才连忙回过神来:“是。贤妃原名叫薛嘉,娘家是千里之外的梧州,当年是选秀入宫的,要说跟平西王府的关系,最大的关系就是跟平西王世子的妻子的远房妹妹。” “这个关系的确很远。”林锦婳眉梢微微挑了挑。袁绿衣之所以会喊赵倾九哥,一是因为这一层关系,二怕也是因为贤妃会经营吧。 花生见她满意,也松了口气,又拿出了一份名单来:“这是从水云间买来的名单,人数不多,才二十多个,除去死了的这些,也就剩下十来个不到。” 林锦婳接过名单一看,合香的名字赫然在列,但黄鹂的却不在。 她想了想,沉沉呼了口气:“只怕是核心的就是这几个,而这些人这么多年潜伏在各家府邸,早已培养出自己的人来了。” 花生点点头:“墨月姐姐也是这个意思,所以还会继续派人打听的。” 林锦婳将这份名单扫了一眼,拿给墨雪:“去看看这些人分别都在谁府上。” “是。”墨雪应下。 花生看了看林锦婳,张了张嘴,又将喉头的话咽了下去。 林锦婳看出他的欲言又止,道:“怎么了?” 花生这才跪了下来,道:“小姐,小的是想问问,老六什么时候回来?他去了这么久,我们都挺想他的。” “老六以前待你们很好吗?”林锦婳见他如此,问答。 “若不是老六,我们早就被隔壁那些老乞丐欺负死了。当年他来的时候,看穿着也是哪家的贵公子,可这么多年却甘心跟我们在一起,我们早就把他当家人了。” “家人……”林锦婳放下茶盏,身子微微往前倾了些:“那你可知道老六的真实身份?”老六唯一跟她透露过的,就是当年有人害死了他哥哥,却一直没有说过仇家是谁,他又是何身份。今年年初时他突然说要离开一段时间,好似是才那之后回来,整个人才变了的。 花生摇摇头:“他从未说过,不过我在他后背看到过一个红色蛇形的印记,只是我们问他这印记是何而来,他从未说过。” 林锦婳看向墨雪,墨雪也摇摇头,表示从未听过。 林锦婳见此,也不再多说,只跟花生道:“老六去番邦查事情,来回也得几个月,你们不必着急。” 花生勉强点点头。 林锦婳总觉得之前那宅子还是有问题,看了看花生,道:“去告诉墨月,今晚子时,在徐府后门等我。” “好。” 林锦婳看他转身就要走,唤了阿宝进来,才道:“这些花茶你包一些让花生带去给大家尝尝。” 花生惊讶的看着林锦婳,忙摆手道:“小姐,小的们不必……” “算是替阿宝尝尝,看看可好。”林锦婳看着一进屋就使劲儿憋笑的的阿宝道。 阿宝也赶忙点头,这事儿才算是了了。 花茶的事儿,张晓芳也想到了,而且还是个实干派,很快让人做了一批送去了平西王府。 平西王府女眷多,今儿寿宴虽不痛快,但一起坐下来喝茶听人说八卦的心思还是有的。 张晓芳这厢说的是口干舌燥:“女子就要多喝花茶,不仅美容养颜,更能青春常驻,民女若不是听闻平西王府的各位夫人小姐们各个国色天香,才舍不下这一两银子一两花的茶来白送呢。” 众女被她哄得高兴,茶喝到嘴里也的确不错,更甭提女子都喜欢的花香了。 其中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丰腴妇人又喝了一口,才笑看着他道:“你这小嘴儿可比你的茶甜,不过你方才说打算在京城开一个多宝阁?” “竟还劳世子妃惦记着。”张晓芳看着面前的肤色白皙,但明显愁绪过多而导致眼角布满细纹的女人笑道。 “不若我入你的股,你看如何?”她笑笑。 张晓芳自然惊喜,今日打算找平西王,奈何他寿宴被人搞砸了不敢去,有世子妃撑腰不也不错? 她连忙应下:“那就多谢世子妃了。” “不必客气,我只是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往后得空多来王府坐坐,我的绿衣若是还在府上,定然能跟你玩到一处去。”她略带着几分感伤。 旁边的夫人小姐们也识趣,连忙安慰她:“郡主吉人自有天相,她是皇上亲自指了去西南的,谁还敢跟皇上过不去?” “就是,世子妃不必担心。” 众人一声声安慰着,世子妃也只是听听,心里自有自己的担心。 正说着话呢,外头有丫环过来,在世子妃耳边低语几句,世子妃听罢,眉心拧了拧,才道:“跟往常一样,打发回去,就说我病着,不便多管。” “是。”丫环应下,又快步走了出去,很快便到了平西王府外头转角的地方,看着来传话的人,歉意笑道:“我家世子妃因为郡主的事儿,茶饭不思好几日了,这会儿是房间也出不得,还请公公回禀一声,让嘉才人耐心等待,毕竟九皇子还在边关,就是看着九皇子的面子,皇上也不会如何的。”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二百两的银票给他:“这是世子妃的小小心意,宫里处处需要疏通,还请公公一定收下。” 那乔妆过来的太监听完,只微微叹了口气:“那你替我多谢世子妃吧,洒家这就回去回了娘娘。”说罢,小心捂住身上的斗篷,四下看了看,这才转头往宫里而去。 此时宫中。 敬贵人已经从长衡宫搬回了永和宫,赵阚在一侧坐着,看着正跪着给她揉腿的嘉才人,道:“母妃,儿臣有话跟您说,外人还是先打发出去吧。” 敬贵人这才从美人榻上缓缓坐了起来,看了眼恭谨跪在一侧伺候的嘉才人,讽刺出声:“以前你也算风光无量了,没曾想被贬以后还能如此乖顺来我这儿伺候。”说完,朝一侧宫女招招手,宫女会意,立即端了杯滚烫的茶来。 敬贵人让宫女把茶端到嘉才人跟前,笑道:“你今日也辛苦了,这茶赏你的,喝吧。” 嘉才人面色极为平静的接过,看着那滚烫的茶,有些犹豫。 宫女道:“怎么,嘉才人看不上咱们娘娘赐的茶?” “不敢……” “不敢那就喝吧,难道还要奴婢来伺候您喝不成?”宫女极为倨傲不屑,嘉才人如今不过是官女子的品阶而已,就比宫女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而且如今年老色衰,就算还有个儿子,又怎么能爬上去呢? 嘉才人看了眼直直盯着自己等着看好戏的敬贵人,知道这茶不喝完是绝对出不了这个门的,只能掀开茶盖,开始慢慢喝起来,哪知那宫女一抬手,热茶滚烫的掀过来,她不及松手,茶已经全部灌入了她的嘴里,剩下的也都泼在了她脸上,她保养极好的脸顿时一片通红,嘴巴里似乎也烫出了泡。 “哎哟,瞧奴婢这笨手笨脚的。”那宫女喊了一声,立即朝敬贵人道:“还请娘娘责罚。” 敬贵人淡淡一笑:“罢了,你也不是故意。嘉才人既然烫伤了,就下去歇着吧,今儿就不必来伺候了。” 嘉才人眼里蓄着泪,对于这等羞辱却依旧表现的十分隐忍,规规矩矩行了礼,便面无表情的走了。 等她一走,敬贵人才赞赏的看了眼那丫环:“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连翘。”宫女立即道。 “很好,以后就留在我身边伺候。”敬贵人一想到嘉才人方才狼狈的样子,便高兴不已。 宫女也是大喜过望,行完礼,看着一侧赵阚有话要说,也立即识趣带着其他宫女退了下去。 等人都走了,敬贵人才看向赵阚:“蛊虫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她精明的很,事情发生后她就让人把证据都收拾干净了,替罪羊倒是抓了几个,但根本扯不到她身上来。”赵阚一想到这些,便觉得恼。 敬贵人也皱眉:“难不成要吃这个闷亏不成?你再派人去查,一定要查到她身上,让皇上定了她的死罪,看她往后还怎么蹦跶。” “是,儿臣一定会去办的,但今日来,儿臣还有一事相求……”赵阚看了看她,想起自己所求,有些激动,又担心她会拒绝。 敬贵人见他这表情,就觉得不对劲:“何事?” “儿臣想娶林锦婳……” “糊涂!”赵阚话未说完,敬贵人气得直接站起了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吗?” “可是母妃,迎娶林锦婳不是我们一开始的计划吗?”赵阚不甘。 “糊涂东西,当初要迎娶林锦婳,是因为他父亲林麓之手里的十万大军,如今林麓之不过一介草民,更是胆小如鼠的躲到了乡下去,还不提一个下落不明的林锦澄。你娶了她有什么用?”敬贵人气恼道。 赵阚强辩道:“不是还有徐府吗?从上次贤妃陷害的事情来看,父皇十分重视徐家,徐泊山又是国子监祭酒,往后朝廷选任出来的官员大半都是他的门生,这于我们来时也是百里而无一害的事。” 敬贵人怀疑的看着他:“你当真是如此想的?” “儿臣……” “徐家素来忠心,而且不参与党争,你当真以为他会帮你?”敬贵人继续追问。 赵阚语塞,干脆跪了下来,咬牙道:“儿臣就想娶林锦婳,若是娶不到她,儿臣也无心争这皇位……” “啪——!”敬贵人一巴掌甩下来,气得咬牙切齿:“她到底用什么妖术蛊惑了你!” “母妃……” “好了,不许再提她。我只要活着你一天,就不许你娶她!” “可是……” “滚出去,再提她,就不要来见我。”敬贵人气得面色铁青,就差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这儿子了。 赵阚看她盛怒,也知道她的脾气,只能咬咬牙,提步离开等着日后再做盘算。 等她一走,敬贵人才扶额坐了下来。她最近注意力都在嘉才人身上,倒忘了林锦婳了,如今看来,她是非死不可了! 夜幕降临,一辆马车快速掠过已然空旷的街道,除了马车前晃动的一盏灯笼,四处再无亮光。 很快,马车在一条巷子前停下。 马车里的人互相对视一眼,而后才有带着帷纱的女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进入巷子,绕了好几个弯才在一处小宅院前停下。 她上前敲了敲门,里面很快传来声响:“谁?” “是我。” 里面的人听到这声音,立即清醒起来,这才提了灯笼来拉开了院子门。 林锦婳看到来人,正是最后一次见到‘老六’时,他身后跟着的高大男子。 男子目光还是一样的冷,看着站在门口的她,皱眉道:“你怎么这么晚过来?可是需要查什么?” “是我有事要去办,结果马车出了故障,知道你们在这附近,先替我去看看吧。”林锦婳道。 男子知道她时常半夜出来,不疑有他,提步跟着她往前去了。 林锦婳缓步在前走着,男子跟在后面,每走一步,林锦婳都能感受到他盯着自己时的寒气。 很快到了马车边,林锦婳为了不暴露,只留了一个不会功夫的老六在马车边守着,那男子看了看,才去打量那马车了,丝毫不知这会儿小宅院已经被人潜入了。 小院中,墨月墨雪对视一眼:“我去将人引开,你去找。”墨雪道。 墨月颔首。 墨雪看了看一间间紧闭的房门,故意弄出响声,很快便有手持大刀的男人们出现了。 “你是何人!”有人大喝一声。 墨雪二话没说,转身便朝京城另一个方向而去。墨月这才小心潜了进去。 这院子不大,很容易找,但最让她惊讶的,是这里面根本没有什么训练的痕迹,也就是说老六根本没有训练人,那么这些高手是哪里来的? 她找了一圈,直到看到后院堆着的一大堆新挖的泥土,才找到他们新做出来的地下室,等入了地下室一看,那牢房里关着的人,不是老六是谁。 她一剑劈开牢房的锁链,几步上前扶起老六:“你没事吧。” “快走……” 老六勉强睁开眼睛看到是她,低低一句。 墨月还未反应过来,地牢里的灯忽然全亮了,而之前林锦婳吩咐去番邦查魏云依身份的‘老六’赫然出现在了地牢门口。 信号弹冲上天空发出响亮一声,那正在修马车的男人一瞧,面色顿时沉了下来,扔下手里的灯笼,抬手便朝林锦婳的脖子抓了过来。 花生吓得僵在原地,林锦婳好歹镇定些,捏破了手里的蜡丸,但这男人似乎早有准备,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提起摁到墙上讽刺一声:“就你这点雕虫小技,也妄想逃走?” 林锦婳只觉得他的手好似铁掌一般,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仿佛连骨头也要捏碎,她想要用手去掰开他的手,奈何根本没有一丝作用。 男人冷哼一声,一把将她狠狠扔在地上,直接从腰间抽出软剑,冷嗤一声:“既然你自己找死,那也怨不得我了!说罢,提剑直接朝她刺来。 林锦婳大口的喘着气,看着那淬着剧毒的长剑刺来,她勉强翻身躲开,但她从未习过武的身体哪里及他的迅速,很快那长剑便直直朝她的心口刺来。 眼看着长剑就要刺穿她的心口,她才咬牙准备试试自己才研制不久的毒粉。但若是不成功……不成功的话,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想起昨晚赵怀琰那样哀伤的神色,得知自己的死讯,他一定会更加难过吧…… “那我的雕虫小技呢?” 就在林锦婳感觉快要死了了的时候,一道黑影蓦然出现在男子身后,空气中隐隐还有药香,而男子手里的剑也‘叮’的一声被打开。 林锦婳见长剑被挡开,只觉得身子有些虚软的要靠着墙摔下去,腰却被来人稳稳揽住。 “怀琰……”林锦婳被他紧紧揽住,靠在他胸口闻着他身上跟血腥味混在一起的药香,眼眶微微发涩。 “别怕。”赵怀琰低声一句,而后提起剑揽着她便往前杀去。 他纵然有伤,但这个男人也不是他的对手,勉强对了几招,赵怀琰的剑已经直接刺穿了他的胸口。 “你……”男子终于看清他的脸,却满是震惊。 “敢动本王的女人,该死!”赵怀琰冷漠抽出长剑,男子这才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倒在了地上,没了呼吸。 才抽出剑,赵怀琰便痛苦的闷哼一声,而后嘴角便溢出鲜血,身子也虚软了下来。 林锦婳反手扣住他的脉,面色微紧,赶紧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玉瓶来,又取了药丸放到他嘴里,才道:“先上马车。” 花生也缓过神来,赶忙来帮忙。 赵怀琰上了马车后,才沉沉合着眼睛靠在马车边上,拉着林锦婳的手道:“下次不许如此冒险。” 林锦婳心里满是疑问,因为方才那男人明显是认识赵怀琰的,而且好似也知道赵怀琰之前受伤之事,不过她没问出口,只点点头:“我先送王爷回府……” “去你房间。”赵怀琰死死抓着她的手不妨,他知道她定是看出什么来了。 林锦婳面色微沉:“我背不动王爷……” “我可以自己走。”赵怀琰知道她有些恼,恼自己做什么事都不告诉她。他只勉强睁开眼看着她,可看到她红彤彤的眼眶时,心下一滞,柔声道:“等这件事过去,我一定全部告诉你。” 林锦婳听到这话,心里的怒气才终于少了些,只哽咽着声音强忍住酸涩道:“那王爷答应我,以后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赵怀琰看着她努力忍住泪水的样子,再也忍不住,将她拥在了怀里,手抚着她垂着背后的长发,轻柔着声音应下。 此时地牢中。 墨月看着面前的人,持剑冷冷对着他:“你到底是谁?” “既然你发现了,死吧。”跟老六有着一模一样脸的男人说完,也不管其他,直接让人提刀杀了上来,但他身边的人才扑上去,便感觉到了背后有声音,转头一看,高禀和墨风已经带着人站在了地下室门口,杀气腾腾,今晚注定一场恶战了。 林锦婳这厢回到徐府,赵怀琰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裂开了,她只得再去打了热水来替他清洗,等再次上好药,墨风墨雪已经回来了。 两人均是受了轻伤,也是因为今日去得突然,那里的人未曾防备才得以轻易脱身。 林锦婳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轻声道:“王爷先休息。” “嗯。”赵怀琰点点头,看着她转身离开,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扬起。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会担心自己,会为自己哭了,往后的路,有她一路陪着,会好走许多吧。 林锦婳到了花厅,看着正等着的只有墨风墨雪,问道:“墨月呢?” “找到老六了,不过老六被囚禁许久,身上的伤还未好,墨月便先带他养伤了。”墨风道。 “没出事就好,这次也是我疏忽,不知这些人竟是江湖中人。”林锦婳走到一侧坐下,才道。 墨雪摇摇头,看她:“小姐不必自责,这些人不是一般的江湖。而且领头那个,若不是老六的孪生兄弟,便是会易容之术。”说完,跟墨风对视一眼,似有隐情。 林锦婳看她们神色有异常,道:“是不是跟王爷有关?” 墨雪咬咬牙,看着墨风,墨风心里叹了口气,还是点了点头:“王爷可曾跟小姐提过邻国的弦月公主?” “未曾。”林锦婳放在一侧的手微微收紧了些,看墨风墨雪的表情,便知这位弦月公主跟赵怀琰有着特殊关系。 “这位公主曾拜了一位师父,她师父便是擅长易容术,且只收了她这一个关门弟子,不过早在几年前她师父便过世了。所以……” “所以这世上唯一还会易容术的,就是这位弦月公主。”林锦婳说罢,心里竟是有一丝丝的醋意。她压下这醋意,淡淡道:“兴许是有人偷师也说不定,兴许老六真有一个孪生兄弟,且等老六醒了再说吧。” 墨风墨雪对视一眼,见她未曾生气,倒也放下了心。 接下来几日,京城都安静极了,就连孙婉婉也没有闹出什么风波来,不过平西王府意图跟徐家和亲的心思依旧没停歇。 一大早的时候,林锦婳才换好衣裳准备去见见慧觉,才踏出院门,就见徐昭昭气嘟嘟的跑了过来,小脸都憋红了。 等近了,林锦婳看着她满头大汗,想必是跑过来的,只笑道:“何事如此着急?” “还不是平西王府,你可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徐昭昭提起这事儿就一肚子火。 “联姻?” “咦?”徐昭昭见她猜到,才看了看四下,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道他们想撮合我跟谁?” 林锦婳想了想,那日寿宴上出现的公子里,并没有平西王的孙子辈,而且平西王府人丁的确不算兴旺,否则不会连一个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也拉过来打算作为联姻人选了。 “难不成,是那位才十岁的小公子?” “就是他!”徐昭昭怒喝出声:“我说那日他看我的眼神怎么那么冷,哼,他不想娶,我还不想嫁呢!” 林锦婳轻笑出声,看着*的她安慰道:“舅母有分寸的,不会把你嫁出去。” 徐昭昭微微呼了口气:“若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说完,看着林锦婳一身黛青色杭绸广袖襦裙,看起来清爽极了,笑问道:“锦婳姐姐要去哪儿?” “想去看看汝嫣。”林锦婳道,说来,也许久没听到王汝嫣的消息了。 徐昭昭忙道:“那我随你一起去吧,我成日在家太闷了。” 林锦婳学着徐夫人般拿手指点点她的额头,笑道:“舅舅让你抄写的大字抄完了吗?没抄完继续在家抄写,明日朝廷会出册封表哥官职的圣旨,等明儿接了圣旨,咱们一起去城外游玩。” “真的?” “当然,可不是端午节要到了么。”林锦婳浅浅笑罢,才转头离开了。端午节要到,慧觉大师又可以‘大显神通’了,前世的端午节,赵阚母子可是趁机做了一局好棋呢。 徐昭昭兴奋不已,立即忘了方才的不愉快,道:“那我去准备明儿去玩要用的东西。” 林锦婳看她兴致勃勃,也不说什么,由着她去了,等她一走,才提步往府外而去。 慧觉是这一两日才搬出来的,终于到了自己的府邸,他在宫里那时刻紧绷的心也松散了些,却也生出了别的想法,若是林锦婳能自己制造‘奇迹’,那自己何必还听她的?倒不如自己想法子造出来,这样一来,倒可以先除去她,然后风风光光做这国师。 正在他觉得自己主意不错的时候,有人来报。 “国师大人,这是方才有人送来的,说邀您到府外翠鸣居一聚。”小厮道。 慧觉看了眼小厮手里的一枚铜板,心猛地一跳,这不是林锦婳的暗号么。 “翠鸣居在哪儿?” “就在府外往左走不到二百米处。”小厮道。 慧觉来时倒是没注意这些,闻言,有些犹豫。 小厮见此,问道:“那奴才去回绝了他们?” “等等……” 慧觉喊住小厮,思来想去,也不觉得自己现在就有能对付林锦婳的能力,况且也不知道她背后是谁。 想罢,他还是换了身衣裳,戴了齐肩帷纱帽,便提步往翠鸣居去了。 等他很快到了翠鸣居二楼雅间门口时,反而犹豫起来。 林锦婳看着门口的影子,慢慢转动着茶杯的手也停了下来,轻声道:“大师既然来了,犹豫的事何不进来说说呢?” 慧觉听到这话,到底还是推门走了进来。 一进屋,看到只有林锦婳一人在,心下微微放松了些,但才走进来,房门便啪的一声从外面关上了,慧觉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听到这啪的一声,吓得差点跳起来。 林锦婳看着他这样子,也已经猜到他在盘算什么了。 “大师在宫里看来过得不错。” “还行……” “深受太后信任,何止是还行呢,不过伴君如伴虎,一着不慎,可就是满盘皆输了。我听闻,最近那位魏总督已经入京了,一见到大师应该一眼就能认出来吧。”林锦婳替他倒了杯茶,抬手示意:“大师看起来很紧张,不若先坐下来喝口茶。” 慧觉见她如此淡定,以为她并没有猜出自己的目的,只道:“林小姐,这件事你会帮我办妥吧,毕竟你之前所说的王小姐为观音座下玉女之事,出宫前我也再次跟太后提过了,口谕怕是今日就会下来。” 林锦婳闻言,嘴角高高翘起,冷漠看他:“大师以为我们是在做交易?” 慧觉看着绝美的她竟是如此邪气,心里有些不确定起来:“林小姐,我……” “你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这些你应该很清楚。徐家出事时你袖手旁观,我可以不与你计较,并让你坐稳国师这个位置,但你若想独立门户,我劝你有本事了再做此打算,因为就算我能放你一马,我背后的人可不一定,一旦背叛,粉身碎骨是最轻的,剥皮拆骨,挫骨扬灰,大师觉得能承受的住吗?” 慧觉浑身一颤,忙起身解释:“我并没有独立门户的意思……” “那就好。”林锦婳神色淡淡,并不跟他多谈,但他这心思冒出来了,一时半会也不会歇下去,只道:“少了一个慧觉,我还可以扶持第二个,甚至第三个,但你的命有几条,你自己想清楚便是。” “是……”慧觉已经觉得额头开始冒汗了。她分明不过十几岁,却有如此强大的气场,将自己压制的死死的,这样的女子哪里是寻常女子,分明是妖女。 一想到妖女二字,他的头低得更下了。 林锦婳淡淡扫了他一眼,才道:“来找你,是为了明日之事。” “明日乃是端午……” “没错,也是皇后的生辰。皇后这么些年来力倡节俭,从不铺张办宴席,但她每年都会出宫去普济寺祈福一日。” “难道明日皇后娘娘会出事?” “会,而且还是大事。”林锦婳想起前世那场腥风血雨,也是敬贵人和赵阚的罪孽了,但皇后也算是罪有应得,不过现在皇后到底还算怀琰的养母,有她在怀琰办事也方便许多,所以她还是不会让皇后从那么高的位置重重跌下来的,可她处处算计徐家和自己的仇却不能不报。 林锦婳跟他交代完,慧觉的面色凝重极了:“这件事……当真会发生吗?” “大师不信?” “不是不信,只是实在残忍。”慧觉皱眉道。 “是残忍,所以才要大师提前去跟太后奏报,才能尽可能的让更多人获救。”林锦婳转头去看窗外,这会儿太阳已经高高升了起来,一片晴好。 慧觉看她已经不再打算多说,一想到自己的心思也全被她才道,只得惴惴不安的退下了,再不起别的心思。 等慧觉离开后,墨风才从外面走了进来,道:“小姐,马车备好了,去王家吗?” “嗯。”林锦婳应了声,转身便要去,不过走之前,眼角却是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男子被人从酒馆里扔了出来,酒馆的人还骂骂咧咧:“没钱还喝什么酒?”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谁不知道?王御史家没用的废物嘛,自己春闱考不上,就用鸡零狗碎的手段去害人……不过也是,你毕竟是连亲妹妹也不放过的人!”酒馆的说完,啐了一口转头离去。 没多久,酒馆内又走出一个人,俯身将他扶了起来,任凭王晖远打骂,还是好脾气的把他送上了马车。 “那是谁?”林锦婳问道。 墨风看了眼,道:“礼部尚书庶子陶谋,之前王晖远便是设计害了他,不过奴婢听说,这位陶公子好似有意迎娶王小姐。” “庶子么……”林锦婳淡淡看去,这位陶某前世倒有些名气,不过跟蒋青书一般,并不是什么好名气,他娶汝嫣,难不成是觉得汝嫣清白已毁,刚好能嫁给他这庶子身份么?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博弈 王家门口。 林锦婳到时,陶谋刚好扶着王晖远下马车。 王晖远愤愤将他的手打开,摇晃着走了几步才勉强扶着门口的石狮子讽刺道:“我现在可不比你来做什么好人,你想娶汝嫣?做梦去吧!” “王兄,我想你我之间实在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陶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日我设计了你,其实你早就知道,才反过来设计我的吧。让我在皇上跟前出丑,让我这一辈子都没法再参加春闱,再入朝为官,这辈子都只能做个平民……”他大骂一通,已经是引来了府里的人。 王御史出来时,听到他这番话,只觉得自己一张老脸简直没地方搁。 他站在门口铁青着脸冲王晖远道:“你休得胡言乱语,明明是你自己做错了事,如何能怨陶公子?” “爹,分明是他害我……” “闭嘴!我一生清廉,从未做过恶事,怎么就遭了报应,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来!”王御史气得面色发青,却因为盛怒而心口绞痛,整个人霎时间白了脸,浑身无力的就往后倒了下来。 小厮们手忙脚乱的将他扶起,王晖远也怔住了,忙跑过来大喊:“还愣着做什么,快请大夫来。” “且让开……”林锦婳从马车上跳下来迅速跑了过来。 小厮们都认得她,快速退让在了一侧,林锦婳这才上前要去把王御史的脉,哪知手还没碰到王御史,便被王晖远推得趔趄一步,好在墨雪及时扶住才勉强站稳。 林锦婳诧异看他,却只见他面目憎恶的盯着自己:“我王家人不需要你假好心,你给我滚!” 林锦婳面容也瞬间寒了起来,沉声道:“王御史危在旦夕,你却只关心个人恩怨,王公子,你真是自私至极!”说罢,看了眼墨雪,墨雪会意,上前一步便把王晖远提开了。 林锦婳看着不敢出声的小厮,才上前迅速扣住了王御史的脉搏,不由皱眉,立即取了银针刺入穴位,直到他面色憋得青紫,才迅速抽开,王御史也终于缓过了这口气,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算是熬过了这一关。 “快送他回房休息……”林锦婳说到一半,才道:“既然王公子不信我,你们这会儿去请别的大夫来开药就是,但记住千万不能加附子。” 王晖远冷冷撇开墨雪的手,这才上前走到王御史跟前:“爹,我扶你进去……” 王御史看了他一眼,老眼通红的拂开他伸过来的手,只勉强扶着小厮的手站起身,看了看林锦婳歉疚道:“这次多谢林小姐了。” “大人不必客气,便是看在汝嫣的份上,我也不能见死不救的。”林锦婳浅笑,说罢,倒是认真看了看王晖远的面色,眼底发黑,明显是中了慢性的毒。谁给他下毒?汝嫣吗? 林锦婳心中沉沉,只希望不是汝嫣才好。 王御史转身走了进去,王夫人和王汝嫣这会儿也正好赶来了。 王夫人好似更加憔悴了些,看着一身酒气的王晖远,满眼的无奈,只转身对门口几人道:“既然来了,进屋坐坐吧。” 林锦婳看向王汝嫣,看她眼眶红红,朝她浅笑:“我也想跟汝嫣说说话。” 王汝嫣张口想拒绝,但话到了嘴边,想起之前林锦澄曾让人送来的信和画,又咽了下去,温柔看着她点了点头。 陶谋也顺势进来了,不过目光一直在林锦婳和王汝嫣身上游离,对于林锦婳,是感慨她方才的气魄和她倾国倾城的容貌,她当真是极美的,若是她愿意,她当真可以轻轻松松得到任何一个男人的心,只不过他更喜欢温柔小意些的王汝嫣,那日在酒馆,她虽迷晕了自己,但走时还不忘给自己盖上披风。对于她来说可能是无心之举,但对于他来说,却是他成长这二十多年里,除了亲娘外,唯一遇到的不含任何目的的真心。 到了前厅,陶谋等林锦婳二人离开,立即就跟王夫人提了提亲一事。 “虽然陶谋是庶出,但此番春闱考试已中前三甲,将来必定自谋好前程,不辜负王姑娘。”陶谋站在厅中拱手行礼,态度很是真诚。 王夫人已不是第一次听他提这话了,可汝嫣名节已毁,当真还有男人能接受么?会不会是另有目的? “汝嫣还小,我们还不打算为她挑选婚事。”王夫人委婉拒绝,可若是汝嫣身子尚清白,她也会考虑的,陶谋虽是庶出,却很得他父亲喜欢,如今又金榜题名,往后必然是前途无量。但正是因为如此,如今的汝嫣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吗? 陶谋似乎早有准备,并不强求她立即就答应,只道:“夫人的顾虑我也略知一二,但夫人放心,我既然是自己来提亲,便不是因为王家的家世背景,仅仅因为王姑娘此人而已。不瞒夫人,自殿试得提名后,已有不少人家暗示过要来结亲,有门第不低于王家的,但陶谋还是衷心于王姑娘,只请夫人成全,往后我一定不会辜负王姑娘的!” 王夫人听到这话,说不震惊是假的。他难道真与世间男子不同? “你可曾想清楚了……” “是,我年纪不小,早已不是冲动行事之人。”陶谋越发真诚。 王夫人看着他半晌,终究只是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不会擅自替汝嫣做主,但我会问问她。” 陶谋这才笑了起来,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质地一般但雕工极好的鸳鸯佩来:“不算贵重,但是我姨娘留给我,让我给未来夫人的,请王夫人代为转交。” 王夫人知道他心意,想了想,还是接了下来。汝嫣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就算王家能养她一辈子,那等自己和老爷故去后,她一个人孤苦伶仃,要怎么在这世上活下去呢? 王夫人的忧思王汝嫣也知道。 此刻她跟林锦婳并排慢慢在湖边小道上慢慢走着,风吹起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偶尔有褐色的小鸟飞过,惊落一树的花瓣。 “锦婳……”王汝嫣终于开口,目光依旧没有灵气的看着前方的路,好似丝毫感觉不到这世间的美好一般:“今日你所见到的陶公子,你觉得怎么样?” 林锦婳手心微紧,看她担忧道:“汝嫣,哥哥他还在等……” “我觉得他人挺好,谦逊有礼,而且好似很喜欢我。”王汝嫣缓缓打断她的话,浅笑着停下脚步,转身看她:“你觉得我嫁给他怎么样?” 林锦婳停下看着她,目光成熟了不少,脸也消瘦了,身形也变得窈窕起来,仿佛一夕之间就成了个大姑娘了。 “汝嫣,哥哥不是那等拘泥于小节的人……” “可是我在意啊,锦婳,就算林公子不在意,可我会一辈子记得,永远都忘不了,跟他在一起,只会让我日日夜夜的自责苦恼,最后将他也拖进我的泥淖里,慢慢消磨掉他对我的喜欢,最后相看两生厌。”王汝嫣眼里盈满泪水,却只笑着朝她摇摇头:“我不想这样,我希望他过得好。” “汝嫣……”林锦婳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她不曾经历过她这样的绝望,也无法去劝她放下,毕竟伤害了她的人,是她至亲的兄长。 王汝嫣深深吸了口气,不让眼泪掉出来。 不多会儿,有丫环小跑着过来,行了礼后才道:“小姐,姗姨娘要见您。” “怀上了吗?” “刚才请大夫看过了,已经怀上一月有余了。”丫环道。 王汝嫣这才笑笑:“男孩还是女孩?” 丫环笑起来:“大夫说是双胎呢,两个男孩。” “好,把消息去告诉夫人老爷,至于大哥那边,说不说无所谓,安排下去,王家有小宅院在外头,让姗姨娘出府养胎。”王汝嫣从容的安排着,林锦婳却想起王晖远眼底的黑色。她真的打算杀了他吗…… 丫环离开后,王汝嫣才转身笑看着林锦婳道:“大哥的姨娘怀了身孕,她身子素来弱,我便不陪你了。” 林锦婳知道她这是在下逐客令,也不强留,只是走时才拉住她躲开的手,浅笑道:“在我心里,汝嫣依旧是当初那个汝嫣,永远单纯善良又聪明可爱,与别人家的小姐都不同。我想,哥哥也是这样认为的。” 王汝嫣眼眶更红,急急背过了身去不让她看到,勉强压下心里的酸涩,才轻声说了句谢谢。 林锦婳看着她微微颤抖起来的身子,只得暗暗叹口气,转身离去。 等她一走,王汝嫣才忍不住捂着脸痛苦的哭了起来。 远处,陶谋看着她颤抖着的瘦弱的身子,想着方才他们的对话,目光幽深,缓缓离开了。 林锦婳出了王府,心里依旧是五味杂陈的,就连墨风跟她说话也都没听进去。 回到徐府时,徐昭昭正拿着风筝在廊下愉快的跑,身后跟着的是平西王府家的小公子。 小公子一身银灰色锦衣,面无表情的跟在徐昭昭后头,仿佛看着一个傻子。 “追不上我吧!人小还装什么大人……略略略……”徐昭昭得意的朝他扮了个鬼脸,看到他拧起的眉头,越发得意,挥挥手里的风筝:“跟你爹说,还是回去多长几年再来吧。” 她又欢欢喜喜的跑了几步,看到迎面而来的林锦婳,才终于停了下来,喘着气笑道:“锦婳姐姐,你回来了。” 林锦婳看她满面的喜气,也跟着放松下来,笑道:“你又在欺负人?” “我可没欺负人,是某些人非要追着我跑,奈何身娇体弱,又是个小破孩,追不上我罢了。”徐昭昭一想到平西王竟是要让这比自己小了三四岁的孙子娶了自己,便满心的不痛快,本以为平西王妃给自己那样好的镯子,怎么也要介绍个跟宁王殿下一般的人物,再次也是哥哥这样的,没想到竟是个半大孩子,还老装酷。 袁绍看了眼气坏了的徐昭昭,淡定走到林锦婳面前,规矩行了礼,才道:“家姐以前常跟我提起林小姐,且多处得蒙林小姐照顾,袁绍在此替家父家母谢过了。” 徐昭昭忙拉着林锦婳低声道:“瞧,说话像个小老头似得。” 林锦婳曲起手指敲了敲徐昭昭的脑袋:“不礼貌,舅母难道是这样教你的?” “我……” 林锦婳不去看她,只对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袁绍笑道:“绿衣与我算是闺中好友,帮她也是应该。” 袁绍面色依旧一成不变,道:“之前祖母将林小姐送给家姐的花茶都敬献给皇后娘娘了,如今我娘亲想尝尝都没有,不知林小姐可能再舍一些给我?省的我爹娘成日的后悔怨叹。” 林锦婳听到这话,顿了顿。世子妃夫妇岂是为了点花茶就怨叹的人,他的重点应该在‘后悔’二字吧。 林锦婳想了想,试探道:“我让人去准备,一会儿给你带走便是。不知平西王妃那儿,可还要再多准备一份?” “小姐愿意,自是可以多准备一份,不过祖母不爱花茶,八成又会给皇后娘娘送去,毕竟皇后娘娘兄弟还在祖父的军营里呢,也算是有几分交情。”袁绍淡定说着,林锦婳的目光却是变了。 她想不到皇后居然还有个兄弟藏在军营里,如此看来,平西王府跟皇后的关系只怕也是分了两派,平西王夫妇跟皇后交好,却跟赵怀琰无多少联系,且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隐秘,若不是之前皇后自己披露,她到现在可能都不知道,而另一派则是平西王的嫡长子,如今的平西王世子。 林锦婳看了看袁绍,都有些怀疑这小孩是不是也是重生了,但他言谈举止甚为平静,又不太像,难道真的只是早熟? “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多谢你,袁小公子。”林锦婳莞尔笑道。 徐昭昭听得晕乎乎的,拉了拉林锦婳的衣袖道:“锦婳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啊。” 林锦婳还未出声,袁绍倒是瞥了她一眼,淡定吐出一个字:“笨。”说罢,又淡定转身离去。 徐昭昭气得跳脚,却又努力压制着怒气,不停的抚着胸口的气:“我是大人,我不跟小孩子置气,不跟小孩子置气……” 一侧墨风瞧着这一大一小两人,倒是笑出了声来:“袁小公子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墨风,你还帮他,我委屈了。”徐昭昭故作可怜,墨风忙安慰她,几人顿时笑做一团。 袁绍走到转角,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发现林锦婳的目光也追了过来,对视一眼,提步而去。 回到小院,天色都已经黑了。 徐泊山特意让人备了晚膳来看她。 林锦婳看着满桌子的菜肴,看看上首的徐泊山,浅笑:“舅舅这是要与我谈大事?” “什么大事。只是最近发生这样多的事儿,辛苦你了。你父兄不在身边,你舅母也忙着昭昭的事,舅舅担心你一个人觉得闷。”徐泊山慈爱的看着她笑道。 林锦婳闻言,心里一阵阵暖流划过,但想着此时还空着肚子在自己床上躺着的赵怀琰,竟是觉得满足起来,家人爱人都在,这才是最好的。 晚饭过后,徐泊山还与她说了许久的话,从聊她小时候,到聊她的娘亲,好几次把他自己说得哽咽了,林锦婳怕他越说越伤心,又见天色不早,才亲自送了他回去,等再回房间时,才发现赵怀琰已经睡着了。许是失血过多,他伤口愈合的也极慢,林锦婳轻轻替他换过药后,才也歇下了。 一夜过去,第二日一早,慧觉就请旨进了皇宫去见了太后。 太后正逗弄着四皇子的儿子,看着重孙娇憨可爱,一连赏下了不少的物件儿,看了看慧觉,笑道:“回头再让国师给孩儿做场祈福的法事。对了,你如今孩子也有了,也该封王了,回头哀家便跟你父皇提提。” 四皇子夫妇立即起身道了谢,太后看着慧觉面容焦急,知道是有急事,也不多说什么,笑着把他们夫妇打发出去了。 四皇子走时,特意跟慧觉说了话:“到时候可就麻烦国师了。” 慧觉心里挂记着昨日林锦婳所说的事儿,也不敢耽搁,立即垂眸应下,却没发现四皇子含着笑意的眼神。 等四皇子离开,慧觉才上前道:“太后,贫僧昨日夜观天象,发现星象异动,东南方可能有血光之灾啊!” 太后一听,只皱眉看他:“东南方有血光之灾?” “是,而且星象直指宫中,恐跟宫中人相牵连。”慧觉急道:“贫僧斗胆问一句,今日可曾有宫里的贵人们出宫?” “皇后倒是会出宫,这是每年的定例了,她生辰时便要去普济寺祈福一日。”太后想了想,看着慧觉:“既然你算到了,哀家让人把消息给皇后送去便是,也没有因为一道星象,便把她召回来的理儿。” 慧觉闻言,知道林锦婳所说的阻止不了是什么意思了。 他不可能拿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官名去担保,只能等着事情发生了,不过太后已经注意到,到时候多少能挽回些吧。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时,刚发出册封才子们的圣旨,闻言,也只淡淡一句:“既然国师如此笃定,你去通知护城军提高警惕小心看着就是。” “是。”安公公应下,忙去吩咐了。 这会儿圣旨送到徐府,已经是天光大亮,太阳也从东边儿完全升了起来。 徐家人认真跪在前厅接旨,等传旨公公念完,徐程青才略有几分感慨的看着那明黄的圣旨,心里叹气,终于他也要浸泡在这官场的大染缸里了。 “微臣谢主隆恩。”他叩首行礼,那公公才忙将他扶起笑道:“现在徐大人也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了,这可是寻常科考士子们不曾有的待遇,徐大人往后可要多为皇上尽力才是。” “下官自然殚精竭虑。”徐程青认真道。 那公公笑了笑,这才又说了些吉祥话才离开。 走时徐夫人也毫不吝啬的让人去包了个鼓鼓囊囊的荷包,等人离开,才欣慰的看着自己儿子,满心感慨:“皇上恩赐,你往后去,可要更加尽心尽力才好。” “孩儿明白。”徐程青轻轻笑道。 没多时,蒋青书便也跑来了,原来是他封了从六品的监察御史。 徐程青闻言,倒也高兴:“蒋兄在京城也算是得了皇恩,如今成了监察御史,去各地监察官员,若是得功,立时就能调任回京城,品级也还能再升一升,看来皇上对你也是抱有重望。” 蒋青书笑了笑,道:“黄恩浩荡,是我的福气。过几日我便要启程离京了,得空我们一起聚聚才好。” “就今日吧,昭昭和锦婳吵着要出去玩,刚好今儿端午,普济寺下有龙舟赛,我们也去看看热闹。”徐程青直接道。 蒋青书闻言,耳根绯红,立时点了点头。 林锦婳接完圣旨后便先独自回了房间,瞧见赵怀琰已经醒来,才放心的让墨风留下伺候,只带着墨雪去了。 马车晃晃悠悠,伴随着徐昭昭高兴的叽叽喳喳,几人很快便到了地方,不过这儿今日香火十分旺盛,因为赶上了皇后的生辰,而且还有热闹非凡的龙舟赛可以看。 几乎所有临湖的客栈都被预定满了,若不是林锦婳早让人定了位置,今儿也来不了。不过才到客栈,就听得大堂内一阵吵闹声。 “你可知道我们是谁?那预定的人你们也不认识,现在人也还没来,何不让给我?” 掌柜的听到这话,只能不断的赔礼道歉;“实在对不住,这位公子,小店的规矩,付了全款预定了的,不管客人来不来,位置都是不能让出去的。” “那我出两倍的价钱。等那人来了,你再把钱退给她就是,我就不信这儿的刁民还敢跟孙侍郎府过不去。”孙裘冷嗤道,孙婉婉跟在一侧慢慢攥着垂在身前的一缕长发,看着大堂里的男人们目光直直的看着自己,满意的将身上新做的轻纱罩绿衣长裙捋了捋,但还不及出声,就见众人目光忽的一下齐刷刷转去了门口。 “那是哪家的小姐,真好看!”有人轻呼出声。 “可不是,跟仙女儿似得……” 众人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人,一身绯色烟罗长裙,腰间挂着一块极品的羊脂玉,乌黑的青丝挽了个简单的飞仙髻,流苏金簪两边各一支,眉间点着一朵大红的梅花状,显得她的眉目更加清冷,那目光淡淡扫过来,直让人觉得一阵酥麻。 林锦婳扫了眼众人的目光,淡淡走到那掌柜的面前,道:“是我预定了房间。” 掌柜的见她说话,才忙回过神来去拿钥匙了。 孙裘是不会忘记林锦婳的,但半月不见,她似乎更好看了些……不对,应该说是她今日打扮过,当初见她,她是故意一身素衣的,这大红色,真的极衬她。 “大哥,你看她做什么!” 孙婉婉见自己大哥也看直了眼睛,气得跺脚。 孙裘立时回过神来,只冷笑一声,看着林锦婳道:“好久不见,林小姐。” “孙公子的手好似受伤了。”林锦婳淡淡瞥了眼他的右手,缠着厚厚的绷带绑着木板。 孙裘想到这事,就来气,他这手臂是莫名其妙被一块从屋顶落下来的瓦片砸断的,至今还未恢复, 林锦婳看他面色变得阴沉,也不理他,转身要走,孙裘下意识的就拿左手又拉住了她:“我话还没跟你说完……” “没说完就没说完,如此动手岂非小人行径!”徐程青看着,上前一把就把他的胳膊打开了,疼的孙裘面上一阵灰白,才盯着徐程青道:“莫非我碰她一下,你还要打断我的手?” “自然不会,但本官有权利抓你回去审问。”徐程青说罢,才护在林锦婳身侧,道:“先上楼去吧。” 蒋青书也连忙走了过来,挡住了孙裘的目光。 孙裘见状,轻嗤出声:“说什么大家闺秀,如今这样多男人围着你转,若不是水性杨花是什么?” “你再说一句!”徐程青气得直接扬起拳头,却听林锦婳道:“孙公子似乎对我很大成见?” “只是见不得有人水性杨花还要立牌坊罢了。”孙裘看徐程青根本不敢挥下拳头来,只越发讽刺道。 林锦婳看了看他,淡淡一笑:“孙公子有这样的觉悟非常好,只希望到了自己人身上,也不要手软才是。”说完,看了看他身后的孙婉婉,淡淡挑眉,孙裘这等人,也就会嘴上说说罢了,最是欺软怕硬。 “你——”孙婉婉气得上前一步,徐昭昭立即往前一幢,而后自己倒退三步,捂着胳膊大喊:“好你个孙婉婉,见到本郡主非但不行礼,还敢伤了本郡主,来人,给我把人扔出去!” 孙婉婉这才想起徐昭昭是被皇上亲封了永乐郡主的,不由咬牙:“我没碰你……” “这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的。”徐程青也趁机道,说完,立即有徐府的下人走了上来,把孙婉婉强行拖了出去,孙裘气得咬牙,但也知道寡不敌众,灰溜溜跟着出去了。 等人走了,徐昭昭才得意的扬起笑脸看着林锦婳:“锦婳姐姐,我们去楼上吧。” “好。”林锦婳看她如此,心里有些担心她会得罪了孙家兄妹,但想了想,到底没说出口,暗地里那些事,就让她来做吧。 这厢,孙婉婉才被扔出客栈,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赵阚。 赵阚骑在马上,威武英俊。 孙婉婉看得心都漏跳一拍,忙楚楚可怜的上前道:“王爷,婉婉……” 赵阚冷淡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孙裘,道:“让开。” “王爷……” “耳朵聋了,听不到本王的话?”区区一个兵部侍郎,以前还有几分用,但现在他却没半点心思。他要娶林锦婳,只要林锦婳! 听到前面传来的热闹的锣鼓声,知道事情已经开始,嘴角冷漠勾起,驾马而去。 皇后一行已经上山了,跟往常一样,上香礼佛,除了贴身伺候的和诵经的大师,其他人全部在大雄宝殿外等候。 皇后跪在正中央,过了半个时辰才睁开了眼睛,云姜立即将她扶起,道:“娘娘,已经准备好了。” “嗯。”皇后应了一声,又闭眼念了句阿弥陀佛,这才起了身,如往年一般往大雄宝殿后面而去。后面有一道小门,出去便是一片安静的小院子,专门用作贵人们诵经累了的时候小憩的地方。 到了地方后,云姜识趣退下守在门边,等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才默默垂下了眼眸。 “近来可好?”皇后看着面前的人问道。 “很好,劳你挂心。”男人冷漠说完,才道:“让你准备的事儿,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动静,到底还要我等多久?” “很快了,这件事不能急,皇上太后,还有敬贵人和嘉才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本宫不能露出马脚来,你再忍一忍,很快那个位置就是我们的了。”皇后看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祈求。 男子微微咬牙:“那赵怀琰呢?怎么处置?” “等到事成,自然是不必留他……” “那就好……”男子说完,忽然耳朵一动,裹着身上的黑色斗篷迅速消失在了小院里。皇后见状,急急站起来身来,唤道:“云姜,怎么了?” 云姜竖着耳朵听了听,道:“娘娘,外面好似有吵闹声……” 话未说完,就有嬷嬷匆匆跑了来,急道:“娘娘,有人在外头喊冤,说您害死了她儿子。” “胡说八道,娘娘深居内宫,怎么可能害她儿子?”云姜斥责道。 嬷嬷也为难,只道:“那妇人说,她是当年皇上身边伺候的宫女云瑶。” 云姜听到这个名字,面色也白了白,赶忙到了小院看着皇后:“娘娘,当年这云瑶,不是已经死了么?” “这要问你啊!”皇后阴冷的看着她,所有的优雅都不见了。 云姜立即跪在了地上,道:“当年她诞下皇子后,奴婢亲手勒死了她,她不可能还活着的。” 皇后面色沉沉,朝外看去:“若她没死,那么来人,就是假的。”话说完,又有嬷嬷跑了进来,面色惊恐:“娘娘,山下有暴民涌上来,说要亲眼见见娘娘。今日领头的侍卫不知怎么了,直接下了杀无赦的令,外面现在死了不少百姓了!” “什么?”皇后面色煞白,猛地站起来却觉得头一晕,差点没站稳摔了去,好容易扶着云姜的手站稳了才道:“赶紧传本宫的令,立即停止打杀,不能杀百姓!”尤其还是在这普济寺里,在她生辰这日。 嬷嬷急急去了,但今日是早有准备,如何会允许停止呢。 山脚下。 林锦婳站在二楼,看着楼下龙舟赛热火朝天,却也知道此刻山上已经血流成河了,只面色冷淡的盯着楼下,半晌无话。 墨雪见她如此,端了茶来给她,低声道:“小姐,墨月昨晚就带着人上山了,这会儿也只能是听天由命,您别太担心了。” “嗯。”林锦婳应下,接过茶,忽然听得底下一阵喧哗,原来是龙舟赛有人胜出了。 她随意看了眼,未曾多管,却听得底下的人道:“这位壮士家里的姐妹可是在皇后娘娘身边做宫女呢,如今又得了第一名,可是要求皇后娘娘给你提拔提拔?” “皇后娘娘提不提拔,关你们这些草民什么事!”那人说罢,竟是面色一黑,一拳头就砸在了说话人的脸上。 旁人连忙要来劝,这人竟似疯了般更用力的开始打了起来,打得见了血也不停手,直到诡异笛声传来,男子才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癫狂的扯开了自己的衣裳。 徐昭昭吓得忙捂住眼睛,林锦婳却是看得清楚,他的行为跟之前郑如意死前一模一样,难道赵阚打算把养蛊一事栽赃到皇后身上么? 正想着,那笛声忽然急促,男子肚皮上先是出现一道朦胧黑影,而后那黑影便随着笛声破开那人的肚子跑了出来。 徐程青见状,二话没说,抽出腰间的剑,从二楼一跃而下将那蛊母斩杀,而方才那男子因为蛊母破肚,只瞪大了眼睛颤抖了几下,便没了呼吸。 所有人下了一跳,就听见人群里有人高喊:“难不成京城里传出的养蛊之事,竟是皇后娘娘下的手。” “事情还未查清,休得胡言乱语。”徐程青冷声吩咐,看到一侧吓坏了的孙婉婉和孙裘兄妹,道:“立即去报官!” 孙婉婉吓得点点头,却一把被孙裘拉住:“你傻啊,要去让他自己去。”这番得罪人的事,他可不办。 蒋青书在上面看着,道:“徐兄,等着,我去报官。”说罢,急急往楼下去了。 林锦婳看了眼徐昭昭,道:“你在这房间里不要出门,我出去一趟。”话音才落,人已经是到了门外了。她没想到赵阚竟会放弃对付贤妃,转而对付皇后,若是如此,皇后这次只怕真的要栽大跟头了。 皇后此时已经被暴民围了起来,寺庙里有武僧,但并不会杀人,所以只能勉强对峙着,至于剩下的侍卫,根本不听皇后的吩咐,跟暴民厮杀在了一起。 普济寺不远处的林子里,赵阚换了一身黑衣,带着面具,冷冷看着那围起来的寺庙,寒声吩咐右道:“寺庙里的和尚也不必留,死的人越多越好。”皇后命令侍卫杀无赦,导致普济寺血流成河,这话传到父皇耳朵里,他就是想护皇后只怕也护不住了吧。只要皇后解决,赵怀琰就更好对付了。 他吩咐完,立即有黑衣人蒙着面出去了。 林锦婳此刻已经由墨雪带着飞快到了普济寺后山,她们走小路上来的,林锦婳也知有小院可以直通大雄宝殿后面。 皇后此刻只铁青着脸在大雄宝殿里等着消息,但不停传来的,都只有平民被杀的消息。 云姜担心看她,道:“娘娘,再这样下去,只怕那些暴民真的要杀进来。” 皇后微微咬牙:“现在只怕还称不上暴民。”这才是她最害怕的,那些人来,是带着正当理由来的,但自己的侍卫头领居然擅作主张下了杀无赦的令,如今外面死伤无数,不论如何,这顶滥杀无辜的帽子都要扣在她这一国之母的头上了。 正想着,外面有嬷嬷进来急道:“娘娘,您先走后门走吧,这里奴婢们拦着,官兵不知何时才能到呢。” 皇后皱眉,大雄宝殿后面已然是传来了敲门声。 云姜面色一紧,急急问道:“谁?” “是我,林锦婳。”林锦婳道。 皇后闻言,这才让人去拉开了门。 看到林锦婳忽然出现在这里时,只有怀疑:“你怎么会在这里?” “臣女本是跟家人来普济寺烧香,在山下时就听到了打打杀杀的声音,担心娘娘出事,这才走了小道上来,没曾想竟是刚好到这后院。”林锦婳只低眉顺眼的解释道,至少现在她还不能让皇后死。 一侧嬷嬷跟着道:“娘娘,您不如跟着林小姐先下山……” 云姜也点点头,一旁方丈道:“皇后娘娘,贫僧会派武僧跟着您的。今日不知为何会涌来这么多百姓,其中兴许还有不知情的无辜香客被滥杀,您还是先下山为好。” 皇后思来想去,也觉得他说得有理,这才冷淡看了眼林锦婳:“你在前面带路。”若是有诈,要死也是她先死。 墨雪看着她怀疑的眼神就不舒服,听到这话更是气恼,以前见皇后还以为是大度端庄的人,没曾想竟是如此自私狭隘。 林锦婳倒不在意这许多,点点头,便带着她往外去了。 出了小院子,小道很是崎岖,又布满灌木枯枝,林锦婳跟墨雪快步在前,皇后却只能扶着宫女的手一步一步慢慢走,林锦婳催也催不得,只能暗暗焦急,但果然,他们被人发现了。也是,一大群人慢悠悠在这后山走,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黑衣人将皇后几人团团围住,武僧们也围了上来,相互对峙着。 皇后狠狠剜了眼林锦婳,才寒声道:“你们到底是谁的人?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本宫可以给你们双倍!” 领头的黑衣人一字未发,只冷漠的抽出了刀剑杀来。 皇后死死抓住云姜挡在自己身前,发现林锦婳身边的侍女武功高强,二话没说,便推开云姜死死抓着林锦婳挡在了身前做护盾。 长箭从暗处射来,林锦婳眼睁睁看着箭支朝自己的身上而来,想要侧身躲开,哪知皇后竟是死死抓着她不放,只能眼睁睁看着长箭狠狠刺入她的肩膀。 墨雪见状,一脚将黑衣人踢开,急急赶了来:“小姐,你没事吧!” “你还在做什么,还不把黑衣人全给本宫杀掉!”皇后怒斥道。 墨雪咬牙,林锦婳只捂着肩膀道:“我没事,你快去!” 墨雪看着她面色发白,知道这箭怕是有毒,冷冷看了眼皇后:“若是小姐死了,这里谁也活不了!” “你敢威胁本宫?”皇后眼里看是布满杀意。 林锦婳忙道:“墨雪,快去。” 墨雪算是冷静克制的,看着无耻的皇后,只得提着剑上前杀去了。 林锦婳侧头看了眼满是怀疑和杀意的皇后,目光深寒,既如此,那蛊虫之事她就不说了,这后果皇后自己去承担吧。 因为慧觉提前跟太后说过,护城军也有准备,一听到有动静,二话不说便带人冲上山来了。赵阚见护城军竟是来得如此快,也有些诧异。 这时有人急急跑了过来,道:“殿下,皇后不见了。” “不见……”赵阚皱眉,低声道:“应该就在这山上,立即让人去找,找到杀无赦!” “是!”底下人才应下,忽然天上一道烟幕弹亮起,赵阚眼睛邪肆眯起:“在那里,杀了她!” “是!” 林锦婳看着慢慢处于弱势的武僧,他们处处留一手不下杀招,导致这区区十几个黑衣人根本解决不了。 她捏着手心的蜡丸,里面装的是最好的迷药,自保还是够的。 正想着,又听得一阵快速的脚步声,而后便是一群黑衣人过来了。 皇后见状,知道这些武僧是拦不住了,猛地把林锦婳往前一推,快速转身往回跑去。 林锦婳被推到了黑衣人跟前,那黑衣人眸子一寒,提剑朝朝她的脖子刺了下来。 “小姐——!”墨雪大喊一声,却也是救不及。 眼看着那寒剑就要刺入她的喉咙,那动手的黑衣人却是闷哼一声,林锦婳抬眼一看,一柄长剑从他背后将他刺穿了。 黑衣人倒下,林锦婳身子一个不稳往前摔去,刚好摔在了动手的那人怀里。 赵阚看着怀里吓得面色雪白的人儿,嫣红的嘴唇微微喘着气,眼睛也湿漉漉的,像极了女子欢好过的场景。顺着她修长的白色脖颈往下看,已经发育的不错了,不知道手感…… 他未想完,一支利箭破空而来,他不得不回身一挡,可另一支箭又射了来。 赵阚察觉到不对劲,立即看了眼左右,左右的人马上拿着剑就去追杀皇后了,可身后那片密林里,宁王府侍卫高禀却是带着人杀了出来。 赵阚一见是他,脸立即沉了下来,打算抓着林锦婳就走,可林子里的利箭却一次比一次凶狠的射来。 赵阚躲开后才冷哼一声:“怎么,不敢露面么。” 林锦婳大约猜到了林子里的人是谁,趁机抓着赵阚的胳膊便狠狠咬了下去,直到嘴里布满了鲜血的腥味还不肯松手。 “你——!”赵阚疼的受不住,勉强松开死死揽着她的手,她立即便倒退几步摔在了地上,肩上的伤口也疼得她差点晕死过去。 赵阚还要上来来抓她,林子里的箭却又射了来,根本不让他靠近。 高禀带着人很快收拾了一大半的黑衣人,赵阚的贴身侍卫这才上前低声道:“事情不妙,先离开吧。”左右大雄宝殿前已经布满鲜血,山下蛊虫一事也安排好了,皇后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赵阚不甘心的看了眼倒在一旁的林锦婳,若是将她掳走,将她囚禁起来似乎也不错,但是…… 赵阚看了看那密林,再看看自己肩膀上被咬得血淋淋的伤口,只得离开。 高禀并未带着人去追,等人走后才松了口气,到了吓坏了的皇后跟前行了礼:“属下护驾来迟……” “的确来得迟!没用的废物。”皇后神经一直紧绷着,这会儿听到这话,才怒骂一句。 云姜连忙提醒她,她这才回过了神,咬咬牙,转头离开。 高禀看了看墨雪,朝林子里示意了一下,这才追着皇后而去。 墨雪立即跑到林锦婳身边将她扶起,轻声道:“小姐,你可还好?” 林锦婳摇摇头:“我没事。” 她转头朝着林子那处看,是怀琰来了吗? 林子深处,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慢慢走来,看到林锦婳肩膀上的伤,浑身都笼罩上了一股寒气,手里的弓箭也直接仍在了一侧,走到她跟前,看着她直直望着自己的眼神,所有的苛责都没了,再冷的语气也柔了几分:“说过不许如此冒险的。” “对不起……”林锦婳乖乖认错。 墨月正好过来,看到林锦婳受伤,忙道:“小姐,你这是……” “无妨,要你找的东西可找到了?” “奴婢抓了几个冒充百姓的人,已经打晕让人悄悄带走了。”墨月道。 林锦婳点点头:“嗯,你赶紧带人下山,赵阚的人一旦发现少了人……” 不等她把话说完,赵怀琰抬手便将她打晕了,看着她肩膀上的箭支,面色黑沉,小心将她打横抱起后,才冷然看着墨雪:“本王让你保护她。” “奴婢知罪。” “自己去受罚……”赵怀琰冷漠说罢,又看了眼墨月:“皇后的事让她自己处置,这几日不必再来锦婳跟前。” 墨月知道他这是担心小姐再多想,连忙应下。看着赵怀琰小心翼翼抱着人离开,跟墨雪对视一眼,不由道:“都说一物降一物,咱们小姐天不怕地不怕,竟也有栽在了咱们王爷手里。” 墨雪目光淡淡:“谁栽谁手里还不一定呢。” 墨月看着赵怀琰的背影缓缓消失在林子里,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了。 普济寺发生的事,很快如同狂风一般传遍整个京城,所有人无不震惊,毕竟是皇后下令对百姓杀无赦啊! 皇宫中,嘉才人给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上完药,才对来回话的太监问道:“仅此而已?” “还有,皇后的人今儿在塞龙舟时,肚子里也爬出了蛊虫,跟那郑如意的死法一模一样。”公公低声道。 嘉才人闻言,冷笑一声:“敬贵人母子倒不算笨,知道先集中力量扳倒一个。” 公公见她笑起来,才敢道:“那娘娘,咱们怎么办?上次世子妃给的银两又用得差不多了。” “不急……”她放下卷起的袖子,对着镜子里看了看自己被烫伤的脸,道:“皇后这会儿也差不多快回宫了,咱们去请个安吧。” 公公一听,立即要去给她挑一身好衣裳,嘉才人只是淡淡一笑:“不必,就这样最好,最好太后和皇上都在。”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淡漠起身朝外而去,而皇后确实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云姜看她扶着额头焦急的模样,轻声道:“娘娘,那林小姐还能作证呢,您是迫不得已了……” “去把她叫来……” “奴婢听说,她受伤昏倒了,到现在都还没醒。”云姜道:“要不要传刘太医去看看?” “那就快去!”皇后很是不耐烦,可才呵斥出声,就听得外面宫女来传话,说嘉才人求见。 皇后面色冷冷一沉:“不见。” 宫女胆怯道:“可是嘉才人说,有法子帮娘娘。” 皇后闻言,这才抬起了头看她,半晌才道:“让她进来。” 宫女立即应声去了。 不多时,嘉才人款步走了进来,见到皇后,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皇后看着她,冷笑一声:“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想借本宫的手,除掉敬贵人,对吗?”皇后注意到她被烫伤的脸,目光愈发冷了:“这世上能用本宫做杀人的刀的人,很多,但怎么轮也轮不到你,明白吗!” 嘉才人眸光微闪,抬眼,却又换了另一种目光,一种委屈和挣扎的目光,笑道:“娘娘说的不错,臣妾的确想除去敬贵人,而且皇后娘娘,您现在若不信臣妾,还能有什么法子呢?臣妾听闻皇后娘娘的人,大庭广众之下肚子里爬出了蛊虫,还喊着这蛊虫是娘娘放进去的呢。” “什么!”皇后听到蛊虫二字便攥紧了手,立即去看一侧云姜,但云姜也还没有接到这个消息,忙跪了下来:“娘娘……” 皇后死死咬牙,转头盯着嘉才人的脸,寒声道:“你当真有法子?” “只要娘娘信任臣妾,臣妾就有法子。”嘉才人目光直直的盯着皇后,只要你信我,你就离粉身碎骨不远了。相较于一味耍狠的敬贵人,当然是狡猾的皇后更难对付! 正文 第八十四章山雨欲来 皇后坐在上首看着跪在地上的她半晌,才忍不住笑出了声:“嘉才人,你在后宫好歹也有这许多年了,难不成本宫在你眼里,竟是如此愚笨的?信你,岂不是本宫自己把自己往绝路上逼么。”皇后说完,冷冷看了眼一侧的云姜,寒声道:“还愣着做什么,皇上既然让嘉才人在敬贵人宫里伺候,你亲自把人送回去,方才的话,一字不差的全部说给敬贵人听!” 嘉才人跪在地上,有些诧异的抬头,等看到皇后那冷漠的眼神时,才知道自己大意了。皇后的确难缠,而且今日这般境况,只怕根本未将她逼入绝境吧。 她也不辩驳,规矩行了礼,才站起了身来,笑看着皇后:“娘娘既然不信臣妾,臣妾也不敢多言,臣妾告退。” 皇后冷淡的没有应她,云姜立即上前看了眼嘉才人,引了她出去,皇后这才抬手掀翻了桌上的茶盏,将方才隐藏的怒气全部暴露了出来,面容阴沉。 宫外。 皇后的事情正在发酵,赵阚纵然没有取了她的性命,这次也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毁了她这个响当当的皇后。 徐府中,鲁御医探过林锦婳的脉后,才捋了捋胡子,意味深长道:“她应该是早就服下了解毒的药,所以即便这箭有毒,也还未侵入体内,现在只要将伤口清理干净,再煎服几幅药即可。” “那就有劳鲁大人了。”一侧徐泊山感激道。 鲁御医看了看面色苍白躺在床上沉睡的林锦婳,面上倒是浮出几分笑意:“这都是小事,等林小姐醒了,下官倒想跟她讨教一番她这解毒的药是什么。”说完,看了看一侧放在托盘中从她肩膀取出来的毒箭,沾染上的血都已经变黑了,可见毒性强烈,她居然还没事。 鲁御医看了看,这才跟着徐泊山去外面开药了。 房间里,徐夫人眼眶通红,看到站在一侧的徐程青就恨不得再好好拧拧他的耳朵:“你怎么能让锦婳独自去山上,这次幸好宁王府的侍卫在附近办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儿子知错。”徐程青站在一侧,看着林锦婳竟受如此重的伤,也觉得愧疚不已。 徐昭昭见林锦婳总是不醒,眼泪再也绷不住,伏在床边就哇哇哭了起来:“那时候我若是跟着一起去就好了……” 徐夫人见她如此,只叹了口气。想起今日墨雪忽然带着受伤的林锦婳回来时,她就觉得不对劲了。她们明明只说去看龙舟赛,锦婳怎么就去了山上?而且还中了箭,墨雪身上也有不少的伤痕。 “好了,不要哭了,让她休息会吧。”徐夫人拉起徐昭昭的手,又瞪了眼徐程青,这才带着人都下去了。 等人走了,墨雪才敢走到床边来。 赵怀琰从暗处走出来,走到床边,看着依旧沉睡的人,浑身寒冷的厉害。 墨雪退在一侧,轻声道:“王爷,皇后娘娘这件事,恐跟景王有关,奴婢听到那人跟小姐说话时,就是景王的声音。” “本王知道是他。”赵怀琰冷淡说完,看着床上的人儿,道:“但皇后娘娘似乎并没有把本王的话听进去,也没有替本王照顾婳儿。”他在林子里是清清楚楚看到皇后把锦婳当做盾牌挡了那一箭的。 墨雪不敢应声,因为她觉得王爷这是怕是要对皇后娘娘动怒了。 正说着,墨风从外面进来,也带了消息。 “王爷,皇后娘娘已经送信到王府,传召您立即回京了。”墨风道,此时外人眼里,王爷应该还是在边关的。 “不必管她。”赵怀琰站起身来,心里早已满是怒气:“吩咐下去,此次的事情,不必帮她。” “可是如此,皇后娘娘这后位都保不齐要受影响,那对王爷您岂非是损失……” “本王要的从来都不是这天下。”赵怀琰淡漠看了她一眼,才转头望着林锦婳,看她双眸紧紧闭着,好似连梦中都十分紧张一般。 他拳头紧握,只吩咐道:“照顾好婳儿。”说罢,提步离去。 墨风墨雪对视一眼,都不敢提赵怀琰身上重伤未愈,只能盼着林锦婳能早些醒来。 赵怀琰出了徐府后,高禀已经在外等着了,见他出来,立即让人赶着马车到了他跟前,才道:“王爷。” “准备好了?” “是。”高禀颔首。他了解王爷的脾气,一旦做了决定,是不会轻易更改的,也就不再劝了。 赵怀琰闻言,直接提步上了马车。 高禀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才带好了帷纱帽,赶着马车往前而去。 平西王府中。 平西王夫妇得知普济寺的事情后,均是吓了一跳。 书房内,平西王妃看着平西王担忧道:“王爷,宁王远在千里,就算能立即往回赶,一时半会儿怕也到不了。如今民间民怨沸腾,皇上这次只怕真的会下狠手啊。” “谁也没想到那些人竟然敢盘算到了普济寺,还买通了皇后身边的护卫,那些百姓,多半也是假的,只是这血流成河滥杀无辜的名声已经传了出来,之前轰动一时的蛊虫之事这会儿也算在了皇后头上,若没有人来顶罪,皇后娘娘只怕真的要出事。”平西王也是叹息,可思来想去,谁能来做这替罪羊呢?寻常人肯定不行,若非位高权重者,谁有能力能布置这一场大局?皇上定也不信。 想来想去,平西王深深看了眼平西王妃:“这件事,我们恐怕还是明哲保身为好,否则一旦牵扯进去,对平西王府来说只怕是灭顶之灾。” 平西王妃心思多些,想了想,看他:“不如把这个法子告诉皇后娘娘,让她来找人顶罪……” 她话音才落,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喧哗,而后就听到管家急急忙忙跑了过来:“王爷王妃,藏书阁被人烧了。” “什么!”平西王猛地站起了身,藏书阁内出来万千的书以外,最重要的还是他这么多年攒下的各种各样官员们暗通款曲的证据,这些可都是他的平安符啊! 平西王几步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看着管家战栗的样子,寒声道:“怎么会着火?” “奴才也不知,藏书阁设在松子湖中央,阁内更是不曾有半点火星的,可不知为何,忽然从天而降不少带着火的箭,奴才们想去救火,那箭便射到奴才们跟前,奴才们根本靠近不得,只能眼睁睁……” “等等……”平西王顿了顿,皱眉看他:“你说是有人故意纵火,还不让你们去救火?” “是。” “那你们可有人受伤?”平西王垂着的手慢慢收紧起来。 管家摇摇头:“没有,那箭不许奴才们过去,却也没伤着奴才们。” “本王知道了,退下吧。”平西王枯瘦的脸上露出几分凝重,抬手将人打发走了。 平西王妃走过来担忧看他:“王爷……” 平西王抬起头看着远方,目光复杂,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是有人故意阻止,不让我们插手皇后这件事啊。” 平西王妃也跟着面色凝重起来:“那王爷您的意思是,真的不管皇后娘娘了吗?” “吩咐下去,就说本王重病,所有人留在府上伺候,不许出府。”他勉强点点头,又重重叹了口气,这才转头往里去了。 平西王府外某处,赵怀琰淡淡看着已经转身离开的平西王,知道事情已成,转身而去。 皇宫中。 皇后还未想出对策,便已经听宫人来传,皇上跟太后一道朝坤宁宫来了。 云姜有些紧张,看着坐在一侧沉默不语的皇后,轻声问道:“娘娘,皇上跟太后一道过来,怕是已经知道了外面的事,您得想想法子。” “宫外依旧无人求见么?”皇后看她问道,这个时候,就算不攀自己的关系,想攀着赵怀琰的人也应该来了才是。 云姜摇摇头:“没有任何消息,娘娘,许是有人做了手脚,不让他们进来……” “谁能做手脚,现在掌管六宫的是本宫。”皇后放在暖榻边的手微微收紧,看了看云姜,迅速道:“拿刀来。” “刀?”云姜不解。 皇后沉声呵斥:“把你的簪子取下来。” “娘娘,您要做什么?”云姜慌了神,不解她到底要做什么。 皇后懒得解释,干脆起身一把抽出她头上的银簪,眼看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抬手直接将簪子就刺入了自己的胳膊,而后咬着牙狠狠往下划拉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顿时鲜血四溢,吓得云姜白了脸,迅速跪在了地上:“娘娘……” 皇后将簪子扔在地上,听着外面渐近的脚步声,才借势倒在了地上,虚弱道:“有刺客……” 云姜迅速会意过来,看着那血淋淋的簪子,二话不说,拉过一旁低垂着头浑身发颤的宫女,一簪子狠狠刺穿了她的喉咙,看着她瞪着眼睛倒在地上,才尖叫一声:“你想做什么!来人,护驾,护驾!” 外面的人听到声响,脚步顿时杂乱起来,不多时,太监们迅速闯了进来,看到地上宫女的尸体和皇后胳膊上的伤,也是吓了一大跳:“快传御医!” 领头的安公公看了看四周,只有一面窗户是打开的,迅速吩咐太监:“快去追!” 太监们应声去了,他又亲自扶起皇后,才问向云姜:“你真的看到刺客了?” “嗯,若不是兰芝替娘娘挡了这一下,恐怕娘娘的命都没了。”云姜双目刺红的跪在皇后脚边哽咽道:“都怪奴婢粗心,竟没看出有刺客混了进来,还让娘娘受伤,奴婢罪该万死……” 皇后目光凉凉的看了眼云姜,只道:“罢了……” “如何能罢了,她护主不利,就该拉下去打八十个板子,再送去辛者库服役。” 威严的男声传来,带着极度的不满和冷漠。 云姜听完,身子都僵了半截,直到看着那明黄衣袍从转角走过来,才猛然回过神,立即跪伏在了地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恕罪?皇后的安危你都护不住,留你何用?”皇帝说完,冷冷扫了眼旁边的宫人:“还不带走,等着朕亲自来拿人吗” 云姜见状,立即转头去求皇后,皇后也跟着开口:“皇上,云姜伺候臣妾这么多年,这一次也是疏忽……” “疏忽么,朕看她可能跟那刺客是一伙的,否则怎么皇后和那叫兰芝的宫女都死了,她却没事?”皇帝冷冷盯着皇后,那双如老鹰般锐利的眼睛似乎要将她看穿了一般。 皇后微微咬牙,不敢再说,只能任由云姜被人捂了嘴拖走。 太后这才从后面跟着进来了,皇后连忙要起身见礼,却听太后道:“罢了,你受了伤,躺着就是。哀家这次随皇帝来,是有些事情不得不亲自问问你。” 皇后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这次都怪臣妾,若是不去山上就好了,也不知那下了死手的侍卫为何不听臣妾的话,打杀了那些无辜百姓。不过臣妾的确是被人追杀,想来这次都是有人安排好了的。” “那这个人可真了不得,不仅能控制皇后的亲随,还能入了皇后的寝宫来刺杀……”皇帝冷冷一句,这才负手上前在太后身边坐下。 太后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要说皇后,是她之前特意扶上的,虽然不能生育,但最紧要的是她足够端庄知礼,家族也对皇族构不成威胁,不似其他妃子般如狼似虎盯着皇帝这个位置,但现在看来,并非是如此。 皇后听到这话,再也躺不住,也不顾手臂上还在流的鲜血,急急起身跪在了地上,凄凄然道:“皇上不信,可使人去问山上的武僧和林家小姐,当时她也在。” “是吗?”皇帝轻哼一声:“朕已经派人查过了,当时吓了杀无赦令的就是你,而后从后角门逃出后,你倒是遇上了林家小姐,但将她推出去替你挡了箭的,也是事实。朕的皇后,当真是母仪天下。” 皇帝这话是说得讽刺极了,皇后与他几十年夫妻,从未听过他这样的冷漠。 “皇上……” “够了,现在天下百姓都在等朕给一个交代,你既然做不好这一国之母,那就不必做了吧。”皇帝寒声道。 一侧太后闻言,也惊了下:“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 “草率?”皇帝看了眼太后,才道:“阚儿今儿一早便已经呈上了充足的证据,证明当初京城冒出来的养蛊之人便是皇后的亲信,而且此人现在已经咬舌自尽了,证据面前,朕还能怀疑么?” 皇后愕然,急急道:“皇上,臣妾没有养蛊……” “没有,今日普济寺山下的人看到你手底下的人肚子里爬出蛊虫,跟郑如意的死法一模一样。”皇帝越发冷漠。 “可是臣妾真的没有,一定是有人冤枉臣妾,皇上,您不能这般轻易……” “够了,不知悔改。皇后,你难道非要朕在这里将你做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部说出来?那朕问你,当年你身边的宫女云瑶,到底怎么死的?”皇帝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森冷起来。 皇后闻言,浑身都僵住了。 她怎么忘了,在那群暴民杀上来之时,有一个自称云瑶的女子来找自己,还说要报仇。但不可能的,云瑶早就死了,生下孩子后就被云姜活活勒死了。 “皇上……” “到底是不是你下令屠杀百姓,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信了这一点,若朕不对你做出处罚,百姓便要怨朕私心,不将这天下百姓放在眼里。”皇帝寒声说完,看了看一侧的太后,道:“母后,你经验比儿臣丰富,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处置为好?” 太后看着他早已坚定的目光,知道自己早已掌控不了这个儿子,只看了看皇后,叹了口气:“到底是几十年夫妻,如今这事兴许真有蹊跷,后位可废,命还是留下吧。” 皇后心中沉沉。 皇帝冷冷扫了眼跪在地上的皇后,道:“朕看在怀琰的面子上,暂且可以不废你后位,但从今日开始,交出凤印,事情未查清楚之前,不得再出这坤宁宫一步,宫外也不许任何人来探望。”说完,还不忘看看太后:“母后觉得可合理?” “自然,皇帝比哀家睿智。不过都是为了孩子,老四和老九皇帝是不是也要考虑封王了?”太后已经不再管皇后,但她并不喜欢赵怀琰,如同不喜欢他的生母一样,听到皇帝为了赵怀琰而放皇后一马,心中便不痛快了。 皇帝转开眼神去,只道:“老四已经诞下皇孙,理应封王,便赐封为轩王,老九听闻在边关已立小功,且年岁不小,赐封豫王。”说罢,起了身跟太后道:“儿臣还有其他事物要处理,就不多陪母后了。” 太后看他这样子,想了想,没提恢复嘉才人妃位之事,只点点头。 等皇帝走了,她才叹了口气,扶着一侧嬷嬷的手站起了身:“后宫之中的事,瞬息万变,皇后啊,你过了这么多年安逸日子,竟是连自保也忘了?哀家还怎么放心把这六宫交给你。” “太后……”皇后祈求的看着她:“臣妾真的什么也没做过。” “做没做过,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哀家不问不说,你别以为哀家就不知道,这后宫中想要瞒过哀家的事,可没多少。”说完,睨了眼她香炉里依旧焚烧着的香,目光略有几分复杂,转头便提步离开了。 皇后看着所有宫人们也跟着撤下,才收敛起了所有的悲伤,咬牙看着地上还沾着血的簪子:“你们都想本宫死,本宫却偏偏不死!” 皇后被褫夺凤印,软禁坤宁宫一事很快传开,最得意的莫过于赵阚了。 赵阚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不是去宫中,而是来了徐府。 徐泊山跟徐程青已经上任去了,唯有徐夫人在家。 徐夫人看到突然来访的赵阚,有些猜不透他要做什么,只规矩的把他引到了花厅,才道:“不知王爷大驾光临,可是有事寻我家老爷?” “非也,本王只是听闻林小姐受伤,所以特意送了些补品过来。”说罢,拍拍手,便立即有十几个侍从一人抱了一大堆的锦盒来,打开后,人参燕窝,灵芝名药,无一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饶是徐夫人也看得有些咋舌,忙道:“王爷,实在无需您如此破费,锦婳她……” “徐夫人不必客气,这些东西等吃完了,本王再送些来。林小姐现在如何,可醒了?” “还在昏迷中。”徐夫人如实道,而且她看着赵阚便觉不对劲。 赵阚闻言,微微拧眉,冷冷扫了眼身边的侍从,才道:“那毒可解了?” 徐夫人眉梢微微一动,除了鲁御医和徐家人,没人知道锦婳中的那箭支上有毒。 她看向赵阚,道:“王爷可是有解药?” “本王自然……” “王爷,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入宫了。”一侧侍卫忙道。 赵阚也一下回过神来,才冷冷看着徐夫人浅笑:“原来锦婳的聪明都是遗传的。时辰不早了,若是林小姐有事,徐夫人可随时找本王。毕竟很快就是一家人了,本王可舍不得见她受苦。”说罢,袖袍一甩,提步而去。 徐夫人直直看着他走出了徐府的门,才看着这一大堆的补药,微微皱眉。 此时的林锦婳已经醒来了。 毒药一解开,剩下的就是皮外伤了。 徐昭昭守在一边看她喝药,等药喝完了,才忙递上一块蜜饯。 林锦婳看她眼眶红彤彤的样子,轻笑:“不妨事的。” “都怪我……” “不怪你,你若是在,一定会保护我的,我知道。”林锦婳浅笑开。 徐昭昭鼻子一酸,抱着她便又好生哭了一顿,才算歇了。 没多时,外面传来消息,说王汝嫣跟其他府上的小姐一道过来探望了。 林锦婳没多想,以为是她相熟的小姐,便让墨雪亲自去把她迎了进来,但进来后,便察觉墨雪的目光不大对劲。 “就是这儿啊,这地方怎么这么小。”女子捂着嘴嫌弃的挥挥帕子,才嘟囔着道:“汝嫣,你能不能快些,咱们看完就走了。” 王汝嫣只是笑笑,瞧见林锦婳,才略带几分急色的走了过来,拉着她的手道:“锦婳,你可还好?” “我没事,那位是……” “是陶家的嫡小姐陶欣。”王汝嫣垂下眸子掩去神伤,朝那满目嫌弃的女子道:“欣儿,这便是我与你说过的锦婳。” “哦。”陶欣瞥了眼林锦婳的脸,即便是苍白,那五官也是十分的精致。她撇撇嘴,暗骂了声狐狸精,便不再多说兀自去了外头。 林锦婳看着她行走时的样子和方才面上的颜色,顿了顿,对王汝嫣道:“这位陶小姐是不是走几步便爱咳嗽?” “你怎么知道?她好似说从前几年开始,便一直不大舒服,稍微累些便会大汗不止,夜里更是睡不下。”王汝嫣道。 林锦婳只笑着摇摇头,没把这位陶小姐身体有毛病的事跟她说,毕竟有可能是隐疾,也有可能是中毒,不把脉是不知道的,她也不能一口断定。 王汝嫣简单说了几句,外面的陶欣便又来催了了,林锦婳看着她,问道:“可是有急事?” “今日……”王汝嫣眼底一湿,只笑道:“我跟娘亲,还有陶夫人一起去长乐庵。” 一侧的墨风墨雪也怔住,约了陶夫人去长乐庵,岂不是要去相看八字?八字这等事情都是走过场,等这过场走完,就该下聘订婚了。 林锦婳一时也怔住了,看她目光游离,才紧紧拉着她的手道:“汝嫣,你真的不等哥哥回来吗?” “不等了,他几时回来都与我无关,只要平安就好。”王汝嫣说完,陶欣又来催了。她也终于起了身,笑道:“迟些我再来看你。”说完,径直转身而去。 墨雪在一侧看着她转过身时眼里淌出的泪,到底只是在心中轻叹一声。 林锦婳也不知说什么好。 临近傍晚时,又有人送了信来,林锦婳本来倒没在意,等打开信封一看,才见是林锦澄送来的消息,三日后他便要回京了。 林锦婳觉得诧异:“怎么这么快……” “奴婢听王爷说过,西南总兵凌莫接到袁郡主后,一路护送,没再发生意外,想来公子快马加鞭追上郡主后,便折返了回来。”墨风道。 林锦婳掀开身上的被子,慢慢走了下来,心中欣喜不已,哥哥回来,说不定还能阻止汝嫣呢。 “小姐,您身子不好,就不要下来吹风了。” “无妨,我想去院子里透透气。”林锦婳心中高兴,根本闷不住。 徐程青这会儿也刚好下了值回来,一回府便跟徐昭昭直奔这里,瞧见她已经能走了,都松了口气。 两人这气还没松完,管家便面色古怪的跑了来,看了看林锦婳,一脸的欲言又止。 徐昭昭正扶着林锦婳在凉亭里坐下,见状,神经大条的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这般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小姐,是官府的人……” “官府的人怎么了?” “你可还记得之前在平西王府门口要举刀杀你的妇人?”管家道。 林锦婳自然记得,但那日的事情不是平西王已经处置好了么? 管家微微咬牙,才道:“那妇人不是寻常妇人,乃是定南侯二夫人的娘家亲戚,而且之前那位严夫人还去官府做了证,说亲耳听到那妇人曾说,小姐为了抢占乡下的一块地,让人杀了她满门,这会儿人证物证具在,官府的人要拿您去问话。” 徐程青听罢,脸色猛地沉了下来:“胡说八道,就凭他们几句话,就能做的了证据?” “徐少卿,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京兆尹怎么可能亲自带人来抓人?” 男声传来,林锦婳看起,不是定南侯是谁?他怎么参与到了这些事情里。 定南侯扫了眼林锦婳,眸光微黯,抬了抬手:“把人拿下,送去官府。” “等等!”徐昭昭立即拦在了林锦婳跟前,看着定南侯:“便是要抓人,也是官府的事,不需要侯爷越俎代庖吧。” “永乐郡主是要维护杀人犯?来人,这是同伙,一并拿下。”定南侯直接道。 “你——”徐程青还要开口,袖子却被林锦婳暗暗扯了扯,才转头看她,她却是镇定看着定南侯道:“侯爷不必着急,既然官府传召,民女定会过去,但若是定南侯府拿人,民女便是死,也不会踏出这院子一步的,毕竟听侯爷的意思,那妇人乃是侯爷新宠的亲戚,万一侯爷半路挟私报复,可如何是好?” “你倒是一张利嘴。”定南侯扫了她一眼,看着她因为受伤而宽松的衣裳,微微敞开的领头似乎还能窥见里面的雪白,不由邪火一升,只道:“你若不想跟本侯走,那本侯让官府的人来接你就是。”说完,立即吩咐左右将人看住,这才转身离去。 等他一走,徐昭昭立时慌了起来,忙转头拉着她急道:“锦婳,这可怎么办?你身子还未好呢。” 林锦婳微微叹了口气,原本想借此机会让皇后吃些苦头,谁知贤妃一见皇后失势,立即就如同饿狼般朝自己扑了来,她真把自己当成最大的对手了么? 她安慰了徐昭昭几句,便让墨雪将自己常备的蜡丸多拿了些来,才对墨风道:“迅速通知墨月,当初我们怎么计划的,你们就怎么做。” “那小姐你……” “不会有事的,左不过是冤枉而已,有徐家在,她们想把这帽子扣死在我头上也不容易,而且……”林锦婳想起那日那位严夫人,面目清寒:“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徐昭昭看着她私下跟墨风说话的样子,有些胆寒,悄悄靠近徐程青:“哥,你觉不觉得锦婳姐姐好似跟寻常不一样?” 徐程青看了看林锦婳,再看看徐昭昭,眉梢微挑:“只有你永远都是一个样。”我的傻妹妹。 “啊?” “没事……”徐程青敷衍一句,看林锦婳迅速做好了安排,才上前道:“你放心,我也会立即着手去查的。” “不必去查,他们必然已经做好了我们无法推翻的铁证,表哥若是愿意,我想让你替我去办一件事。”林锦婳知道贤妃,她吃了一次苦头,下一次就会更加周全,所以想要在那死去的妇人身上找突破口是不实在的,但这其中有一个人,一开始就是有问题的,只要找出来,便能将他们一击即溃。 徐程青微微颔首,林锦婳立即上前附耳低语。 说过后,徐程青都瞪大了眼睛:“这……当真……” “墨雪会帮表哥的。”林锦婳才说完,外面又是一阵脚步声,原来是徐泊山已经跟京兆府的人一道过来了。 徐泊山面色不大好看,想来是一开始就交涉过了,但并没有什么好结果。 林锦婳看他如此,上前笑道:“舅舅放心,锦婳不会出事的。”说完,才侧目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定南侯,道:“侯爷这几日可是身子不适?” 定南侯冷冷睨着她:“未曾。” “是吗?那就奇怪了,民女看侯爷面相和听侯爷说话,侯爷应当是有梦魇之症的,而且症状不轻,这几日来,侯爷应该是食欲大增到已经无法控制的地步了吧,尤其是对鲜血的味道极为敏感。”林锦婳抬手狠狠摁了把自己的伤口,鲜血溢出来的一瞬间,定南侯的瞳孔不受控制的放大了。 但很快他便控制了下来,皱眉沉沉一喝:“胡说八道。” 林锦婳心里已有答案,嘴角微微勾起,看了眼京兆府的人,道:“劳烦各位带路了。” 京兆府的人对林锦婳也算熟悉了,倒也客气的让她先走,而后才跟着走了。 等她一走,徐程青看了眼墨雪,互相点点头,相携往外而去,只留下担忧的徐泊山和一脸蒙蒙的徐昭昭。 消息传到赵怀琰那里时,他正在宁王府后一处秘宅内。 他站在房门外,看着紧闭的房门,沉声道:“你还想做什么?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但我跟你说过,不要妄想伤害锦婳。” “我的儿子,也钟情于一个女子了吗?”她缓缓说完,才继续道:“可是世间男人皆薄情,琰儿,你能爱她到几时?是她年老色衰之时,还是于你无用之时,亦或是她朝你举起兵刃之时呢?” “不论何时。”赵怀琰目光沉沉,今生得来不易,他绝不会轻易让她受伤的。 “是吗?” 里面传来轻轻的笑声,不夹杂任何的感情:“既如此,那我再给你一年的时间。拖得太久,我就没耐心了,而且我们都等你许久许久了……琰儿,再做不好,为娘连你都保不住了。” 赵怀琰没说话,只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息渐远,才转身离开。 出了院子,高禀紧张的打量了他,见他身上没有伤,才微微松了口气,道:“王爷,林小姐被官府的人带走了。”高禀将官府的事解释了一遍,才道:“我们可要立即去官府?” “根源不在官府。”赵怀琰淡淡一句,看了看一侧的马车,道:“给宫里的人传个消息,嘉才人想死,那就成全她。” 高禀浑身一颤:“王爷,这样做,九皇子那里……” “他既然选择对本王不择手段,就该想到这一日。”说罢,他能感受到身上的伤耗尽了他的力气,只撑着道:“安排一下,今晚我要见锦婳。”牢房那么黑,她会害怕吧。 高禀见他心意已决,不敢再劝,只得吩咐人去办了。 京城的夜对人来说,似乎比白日更加安全。 嘉才人还跪在永和宫外的长廊里,连翘左右开弓打了三十个巴掌后,才揉了揉手腕嘀咕了一句:“真是疼死我了,也不知是不是才人的脸皮太厚了,打得奴婢手这样疼。” 嘉才人跪在地上,脸已经高高肿起,嘴角带着血迹,看着来来往往坐在轿辇上的妃嫔们投来的讽刺的目光,面目淡淡。 连翘见她这样还不说话,抬手又要打下去,忽然听得门口一道声音叫她:“行了,打够了就停下吧,娘娘叫你进去伺候呢。” 连翘一瞧也是敬贵人身边伺候的桂枝,才忙收敛了态度谄媚道:“多谢桂枝姐姐提点。” 桂枝淡漠看了眼嘉才人,看着她不动声色的样子,知道这必然是个真正的狠角色。 打发走了连翘,才几步上前,规矩给她行了礼,道:“娘娘何必处处跟贵人过不去呢,在这后宫里,好好活着不好么。” 嘉才人闻言,只目光疏离的笑看着她:“在这后宫里,谁能好好活着?”除非心甘情愿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一辈子卑躬屈膝,连走路都不能抬起头,否则就要争,就要斗,直到用尽最后一颗棋子,用完最后一口气为止! 桂枝闻言,先是怔了怔,才笑了起来:“听闻宫外娘娘最大的对手,是那姓林的小姐。若是娘娘不介意,奴婢这儿倒是有一个好法子。” 嘉才人淡漠看她:“你以为我会信你?” “信不信由娘娘,奴婢只管说不说。不过娘娘就别想去贵人跟前揭发奴婢了,奴婢是不会承认的。”桂枝笑开,一想到之前王爷提到那林小姐便满目深情的样子,她就替公主不值,林锦婳必须死。 嘉才人看到她眼里冒出来的凶光,顿了顿,看起来跟林锦婳有过节的人还真不少,不过她能让这么多人恨不得杀了她,也是她的本事。 等桂枝说完,嘉才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不是敬贵人的人……” 桂枝面色微微一白,强笑看她:“娘娘何必管奴婢是谁的人,只要能杀了林锦婳,不就是最好?” 嘉才人莞尔:“说得不错。” “那就劳烦娘娘了。”桂枝说完,起了身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而去。 等人走了,嘉才人才抬眼看了看这天,白日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儿已经是阴云密布,山雨欲来了。 正文 第八十五章 自作孽 暴雨突至,街上的人纷纷到了两旁躲避,但难免还是淋上了雨。 漆黑的牢房里,因为外头的衙役忽然进来,都带入了一股凉风,牢房里也变得更加潮湿了。 牢房的角落里,林锦婳坐在草堆边,看着牢房里唯一一个巴掌大的窗口,有雨沿着窗口飘了进来,将墙上的灰都打湿了,小虫子也随即快速往墙根钻去。 “也真是,竟突然下了这样大的雨,大人交代我们去办的事儿都办不成。”外面有人嘟囔起来,哗啦一下拉开凳子坐在了外头。 林锦婳也竖起了耳朵,不动声色的听去。 “可不是嘛,这定南侯府也不知是怎么了,忽然就死了这么多的丫环。”另一个衙役摇摇头,带着几分嘲弄:“我听去验尸的仵作说,那些女子的身下都被捣烂了,也不知是哪个采花狂徒,竟下如此狠手。” “一夜便死两个,你该说这采花大盗身子好。” 有人戏谑,其他人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端起了酒碗碰了碰,干了起来。 不多时,外面又走来人,提了一包荷叶包起的酱牛肉来,看着几人笑道:“哥儿几个,这是今儿去侯府办差,定南侯赏下的,咱们分了吧。” “来的正好,正愁没有下酒菜呢。”几人闻到那荷叶里透出的的浓浓肉香,馋的不行,很快三下五除二,肉也下肚,酒也下肚,但吃饱喝足,打了个嗝儿,竟都觉得困倦起来,没多会儿就趴桌上睡下了。 林锦婳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迅速警惕起来,转头朝哪儿看去,但见一个衙役面目清醒的起了身,轻哼了声,从另一个衙役腰上摸了钥匙下来,又朝林锦婳这边的牢房看了看,走了过来。 林锦婳迅速靠在墙边佯装睡了过去,那衙役走来瞧见她睡下了,才嘿嘿笑了笑:“可惜了,如此美人……”说完,打开牢门,便转身快步朝外走了去。 林锦婳听着脚步声渐远,才立即睁开了眼睛,走到牢房门边往外看了看,方才那些衙役们竟是全部睡下了,她试着喊了声,奈何根本没用。四下看了看,发现左右两边的牢房里也是空的,根本没有人。 她知道定是有人要来,只将今日带出来的蜡丸全部捏在了手心,靠在墙角,等着外面的人过来,可过了半晌,外面竟还是没有声音,许久,才见高禀从入口处进了来。 “林小姐?”他轻声朝四周唤道。 “我在这里。”林锦婳朝他招手,见是他来,心里安定了许多,但方才那衙役肯定不是替他办事的。 等高禀靠近了,她才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高禀见她没有受伤,松了口气,道:“是王爷要来看你,但过来时听到了有人在秘密吩咐衙役要掳走小姐,王爷这才去将人引开了。” “可是过得了今日一时,也无法保证明日后日他们不会故技重施。高禀,我要你帮我个忙。”林锦婳想了想,对他道。 高禀看着她神情严肃,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林小姐,王爷不会允许您孤身犯险的。” “你们不也在吗,我怎么能算是孤身呢?”林锦婳见他猜到,才笑开:“事不宜迟,你快去让王爷把人引回来吧,若是不一次性斩草除根,只怕更加麻烦。” 高禀见她一脸笃定,也觉得有理,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属下这就去……” “还有……告诉王爷,相信我。”林锦婳叮嘱道,否则以怀琰的性子,绝不会答应的。 高禀见状,点点头,快步朝外而去。 雨水又大了些,伴着雷声轰隆隆,风从小窗户吹进来,让蜡烛也跟着摇曳起来。 墙壁上绿色的青苔剥落,掉在地上发出轻微响声。 此时站在牢房门口的人目光幽暗的盯着门口,摸了摸下巴:“就她一个人在里面?” “牢房的其他人小的一早就找借口调走了,剩下的几个草包全醉了,现在里面就剩下一个林锦婳。”之前的衙役谄媚看着面前的人,小心道:“您进去吧,小的就给您在这儿守着,一旦有人来,小的立即通知您。” 定南侯目光带着几分贪婪,想起林锦婳,心里原本只有三分的冲动,这会儿竟是变成了十分。 他目光一暗,提步往牢里而去。 衙役见他进去了,这才嘱咐着剩下的侍卫:“好生看着……呃……” 他话音未落,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影,死死捂住他的嘴快速割开了他的喉咙。 其他人见状,急急要去拔刀,但刀还没拔出来就被人一脚踢了回去,等他们要开口时,已经被人抹了脖子。 高禀命人将这些人全部拖下去处置好,才看着迎面而来浑身冰寒的人,低声道:“王爷,您就相信林小姐吧。” 赵怀琰牙关死死要紧,没说话,只盯着如夜里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般的牢房门,定南侯要真敢伤婳儿一根毫毛,他必将他千刀万剐! 徐程青这晚也没睡,跟墨雪查了半夜后才长长舒了口气,起身从大理寺府走了出来,对守着的护卫道:“跟我去拿人。” “大人,都这么晚了,拿谁啊。”护卫们睡眼惺忪的看他,再看看天色,外头还下着雨呢,纵然是五月了,但雨一落下来还是叫人冷的打颤。 徐程青目光幽深,扫了他一眼,才道:“当然是妄图损害我锦朝江山社稷的人!” “什么?”侍卫一听竟然这么严重,忙打起了精神来,顺便把其他人也叫醒了,让人备好了车马,跟着徐程青一道快速往外而去。 马车踏着地面的泥水,一路朝着前方而去,而那里的人到现在不可能知道危险竟然会这么快逼近。 烛火通明的花厅里,定南侯夫人看着面前倨傲的人,气得心口都痛了:“合香,你以为侯爷抬了你做平妻,你就真是这侯府的女主人了么,我告诉你,做梦!” “做梦?”合香淡淡一笑,素手轻抬,转身优雅的坐在了主座的座位上,理了理身上玫红色的轻纱长裙,目光妩媚的看她,笑道:“你觉得你那一点还能跟我比呢?容貌,还是身段?” “你一个乡野来的粗妇,还不知道背后到底是什么身份,现在竟敢来威胁我?你除了这妖女的样貌,还有哪一点是好的?”定南侯府人气得面色发青。 合香轻轻嗤笑一声,看了眼跟在定南侯夫人身后已经抬为了姨娘的黄鹂,笑道:“黄鹂,你还愣着做什么?” “是夫人。”黄鹂脖子扬起,脆脆应了一声。 定南侯夫人诧异转身看她:“黄鹂,你何时跟她同流合污了?” 黄鹂掩唇轻笑:“夫人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妾身不过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罢了。”说完,拍拍手:“把东西呈上来。” 她话音一落,外面立即有婆子捧着几卷露骨的春宫册子进来了。 侯夫人瞧见,面色越发黑沉,抬手狠狠打了黄鹂一巴掌:“贱婢,你做什么,要羞辱本夫人吗?在这定南侯府,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黄鹂捂着嘴咬牙,扭头就跪在地上跟合香道:“二夫人,大夫人就是用这等法子迷惑侯爷,掏空了侯爷的,这等*之人,如何能做这正室夫人,请二夫人帮帮侯爷!” “区区平妻,哪里有权利处置本夫人!”定南侯夫人圆眼怒瞪,可一想起定南侯的心思全在这合香身上,半分不再搭理自己,又觉得委屈不已,红了眼睛。 合香优雅浅笑,看着暴怒的定南侯夫人,只道:“既如此,那就委屈大夫人去柴房睡一日,等明日一早,让侯爷再做定夺。” “你敢……” “怎么,都没听到吗?”合香淡淡扫向一侧的婆子们。 婆子们蠢蠢欲动,毕竟合香跟如今没了孩子的侯夫人谁得宠,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而且更离谱的是,侯爷对合香姨娘的话,已经是有求必应。 想了想,有婆子上前道:“夫人,您要不就……” “闭嘴!”定南侯府人见下人们真敢如此,提着裙子快步上前就要去揪扯合香的头发,奈何黄鹂眼疾手快,上前便扯住了她的头发,不等她开口,啪啪两巴掌就打在了她脸上。 她整个人都蒙了,旋即而来的是被羞辱的盛怒:“你们都要反了不成!”侯夫人骂着就要扑打上来,黄鹂却朝着她的小腹狠狠踢了下去,一脚便将小产还未恢复的定南侯夫人踹到在了地上。 等人摔倒,她自己也蒙了,忙跟合香跪下白着脸道:“二夫人,妾身不是故意的。” “还不送大夫人去柴房?”合香只淡淡笑起来。 底下的人见状,二话不说便要拖着侯夫人下去。 就在侯夫人挣扎间,外面忽然有人跑来,瞧见这场面,吓了一跳,嘴巴张了张,竟是忘了要说什么了。 合香看了她一眼,冷淡道:“何事?” 婆子忙回过神来,才为难看了看侯夫人,道:“是徐大人来了,说要见侯夫人。” “哪个徐大人?” “就是才提拔为大理寺少卿的徐程青徐大人。”婆子惶惶道。 定南侯夫人一听,眼睛亮了起来,忙道:“快把人请进来!” “是……”婆子犹豫了一下,却朝合香看过去,合香想了想,觉得不会出事,倒也抬抬手:“去把人请进来。”说完,看了眼拉着侯夫人的下人,下人们吓得立即拖拽着侯夫人走了。 合香让人泡了新买的花茶慢慢喝着,不多时就听到了院子外的脚步声,还未抬头,就听黄鹂怯怯道:“二夫人,徐大人好似带了不少人来,而且气势汹汹的。” “这里是定南侯府,难道他还能造次不成?”合香胸有成竹,并不忌惮这徐程青。 徐程青老远便看到了她,想起那日林锦婳被带走时说的话,心中冷哼一声,才进房间,便寒声道:“你胆敢戕害定南侯,还敢跟宫里的人勾结诬害忠良,其罪当诛!” 合香手里的茶盏都未放下,听到这话,手僵了僵,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些,只抬头看他:“徐大人在说什么,我竟是一个字也没听懂。” “没听懂没关系,跟本官去官府走一趟就什么都懂了。来人,把她给本官带走!”徐程青气势十足的吩咐道。 底下的侍从们一听,也不敢犹豫,毕竟徐程青虽是新官上任,可他爹却是一品祭酒,妹妹更是新封的永乐郡主。 侍从们团团围上,侯府的人却也跟着一起围了上来,剑拔弩张。 徐程青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寒声道:“怎么,有人要害你们侯爷,你们还要维护凶手?” 那些人互相看了眼,也是为难。 合香瞧见,只轻轻一笑,媚眼流转,盯着他拉长了声音懒懒道:“徐大人,你说这话却是不对,就算要指认我,也要拿出证据才是,空口无凭就要抓我这个良家妇人去大牢,岂非儿戏?对了,你的表妹林锦婳,才因为害了我的亲戚而抓入大牢,你此番来,可是为了公报私仇?” 徐程青看她振振有词,一点儿也不慌,轻声唤道:“来人,呈上证据。” 话落,看着合香面上丝毫不变的神色,面上冷意更甚。她自以为隐藏好了所有的证据,可真是如此么,她这个臭鸡蛋,缝儿可多着呢。 话说完,墨雪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带了一个人,又从袖子里抽出了几封信。 合香看着来人,眉心微跳,只冷淡看着他道:“你是谁?” 那人愣了愣,忙抬头看她:“香儿,你不认识娘了?” “娘?”合香轻嗤一声:“我无父无母……” “你生身父母虽然死了,但是我把你养大的啊,要不是我,你早就被野狗吃了!你现在居然说不认识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那妇人直接变了脸刻薄骂起来。 合香看着地上的妇人,眸光微冷。林锦婳说怀疑合香身份时,她就立即让墨月去查了,墨月办事也快,很快便查到合香还有这样一个养母。 合香面色微变,看着养母刻薄尖酸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破了表面的平静,怒道:“你对我有多大的恩?从小不是打就是骂……”她骂完这一句,心里平静了些,才迅速冷静下来,道:“这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该做的我都会做,你只要记住别说不该说的就是了。” “不说你跟九皇子的关系吗?你不就是他养在外头的一个外室?不,可能外室都算不上,你不过是他的一个玩物罢了,喜欢的时候就卿卿我我,不喜欢的时候就把你扔给别的男人玩……” “你闭嘴!”合香抓在手里的茶盏终于忍不住朝养母狠狠砸了过去,却被墨雪一脚踢开。 茶水溅到了养母脸上,瞬间烫红了一块,她二话不说回头跟徐程青道:“徐大人,你快把她抓起来吧,她杀过人,我亲眼见到的。” “你——!”合香气得咬牙切齿,快步起身走到她跟前寒声道:“我每月给你十两银子,怎么,你不想要了吗?” 养母一巴掌将她拍开,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是在打发乞丐吗?我儿要娶媳妇了,让你拿一万两来你迟迟不拿,你以为我稀罕你的十两银子?” 徐程青扫了眼旁的侍卫:“已经有人指证,还不把人给本官带走?” “我是这侯府的二夫人,要带我走,也要等侯爷回来!”合香直起身看着徐程青,冷笑一声:“难不成徐大人第一天上任,就要栽赃嫁祸,屈打成招么?” “为救侯爷,刻不容缓。”徐程青也冷冷回应一句,一抬手,周围的侍卫迅速围了上来,但定南侯府的侍卫也围了上来。 合香见状,轻轻一笑,抬手要去摸徐程青的下巴,却听得外面一句:“谁敢阻扰徐大人办公,是合香的同伙,还是也想害死王爷?” 此话一出,侯府的侍从们登时犹豫了起来,合香朝门外看去,刚刚被拖下去的定南侯夫人竟又朝这儿过来了,而身边跟着的,是她不认识的女子。 墨月一路扶着定南侯夫人到了门口,才跟墨雪对视一眼,退让在了一侧。 徐程青恭谨的给侯夫人见了礼,才道:“侯夫人,此事实在是下官唐突,但未见到夫人您,只能先行办事了。” “徐大人不必客气,谁要敢害侯爷,便是跟整个侯府作对!”说完,冷冷瞪了眼四周的下人:“没听到本夫人的话,还不退下!” 合香咬牙,黄鹂也急急跑了过来拉着合香道:“二夫人,这可怎么办?” 合香没理她,只直直看着徐程青,冷笑起来:“好,我跟你走,我倒要看看除了这一个人证,还有什么!”说罢,整了整衣裳,瞥了眼定南侯夫人,直接提步而去。 徐程青看了看墨雪,墨雪颔首,没有跟着他一道走,而是等他走后,才看着定南侯夫人严肃道:“侯夫人,奴婢想求您一件事。” “跟合香有关的?” “是。”墨雪点点头。 侯夫人笑起来:“好,我帮你!” 等墨雪上前附耳说完,她眼睛微微亮了亮,看着她道:“你放心去替徐大人办事,剩下的本夫人自然会办好。”既然合香招惹了官府,那她自然不介意借着官府的手让合香不得好死! 墨雪闻言,心里的石头落下,行了礼,赶忙走了。 她一走,侯夫人才看了眼眼珠子还在不停乱转的黄鹂,冷冷一声:“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可培养的,却没想到也是烂泥扶不上墙,还敢打我……” “夫人,贱妾知错了……” “知错有用,还要刑罚做什么。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砍断这双爪子,再打五十个板子,扔到窑子去。”定南侯府人寒声吩咐道。 所有人听得身子一颤,忙上前把黄鹂拖走了。 等黄鹂一走,侯夫人瞧着天际已经开始泛出鱼肚白,也不睡了,直接让人去备好衣服,等着第二天入宫,却不知道这会儿京兆府大牢内正上演一出好戏。 林锦婳看着站在牢房门口目光灼灼望着自己的定南侯,道:“侯爷,你被蛊虫控制了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吗?” “林锦婳,本侯的耐心已经被你耗尽了,现在你就是说断你这三寸不烂之舌,也改变不了本侯的心意了,本侯现在就要你!”说完,一脚将早已开了锁的牢房门踢开,直直朝着林锦婳扑了过来。 林锦婳的蜡丸已经捏破许久了,等他一来,抬手便将粉末全部甩到了他脸上。 定南侯没做准备,吸入了大量的药粉,只觉得头晕了晕。 他猛地摇摇头,盯着面前的林锦婳,小小的身子看起来娇软的很,还有那微微抿起的红唇,实在诱人至极。 “小妖精,还勾引本侯,本侯现在就把你吃了……”说罢,淫邪的笑了一声,抬手就朝她扑来。 不过他吸入了大量的迷药,动作已经不够敏捷了,很轻巧便被林锦婳躲开了。 没抓到人,定南侯顿了顿,又笑了起来:“林锦婳,这里就你我两个人,我看你我往哪儿跑……” 往哪儿跑?林锦婳嘴角勾起,当然是往京兆尹的家里跑。 想罢,拉开牢门便往外而去。 定南侯看着到了嘴边的美人儿就这样跑了,哪里肯甘心,而且林锦婳这药好似还加了媚药,让他一股邪火浑身窜,恨不得立刻就把她摁倒。 林锦婳快速往前跑,发现定南侯还在追,心中也感慨,还好外面的人都被怀琰解决了,否则以定南侯这强健的身体素质,这药怕还真的迷不晕他。 一边想着一边看着身后追来的人,二话不说便跑出了牢房。 出了牢房门口,她很明显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怀琰在这附近看着吗? 她四下看了看,因为迟钝了这一下,胳膊一把就被定南侯抓住了。 暗处的赵怀琰见状,气得眼冒火花。定南侯竟敢碰她!他那脏手还敢抓着她! 高禀看着几欲*的王爷,赶忙将他拉住:“王爷别急,不能坏了林小姐的计划。” 赵怀琰死死咬牙,紧紧盯着底下的情况,待看到定南侯满是*的眼睛时,只恨不得下去挖了才好! 林锦婳迅速拔出了头上的簪子狠狠刺入他的胳膊,见他吃疼松开,才顾不得许多,提起裙子就往前跑去。 前面隔开牢房和府衙的门已经被打开了,想必是定南侯的人暗中买通了看守的人故意开着的。 林锦婳穿过这道门,见定南侯还在后面穷追不舍,意识也好似被控制住了一般,才忙穿过公堂,往另一边的院子而去,京兆尹通常夜里办公,便睡在这边的。 她到了门口,才开始大声呼救并猛地开始敲门,这会儿就算惊动定南侯潜藏在这儿的人,也该惊醒京兆尹了。 果然,京兆尹张大人听到外面的声音,立即就从睡梦里清醒了过来,二话不说拿起披风便叫醒了守着的衙役,迅速让人打开了门。 林锦婳看着步步逼近的定南侯,听着后面院子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也不再躲开,任由定南侯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咙将她死死摁在了一边的墙上。 院门一打开,天色也微微亮了,衙役提起手里的灯笼,轻易看清了面前的人,吓得大喊一声:“大人,出大事了!” 张大人快速跑出来,等看到面前场景时,一颗心也跳到了嗓子眼,忙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拉开!” 说完,衙役们这才上前去把人拉开了,但定南侯的神情却越发不对劲了,一个劲儿的发出野兽般低吼的声音,眼睛布满了血丝:“女人,给我女人……” 他不住叫喊,张大人忙上前让人扶住吓得面色雪白的林锦婳。看着她抓着沾了血的簪子瑟瑟发抖,焦急问道:“林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林锦婳眼里嚼着泪朝他摇摇头:“我本是睡下了,可是半夜忽然听到牢门被打开的声音,而后便看到侯爷进来了,还说着什么把我关进大牢,就是为了……”林锦婳没说下去,张大人也不必听便知道要说什么。 面容清寒,冷冷转头看着定南侯道:“侯爷,这件事……” 说完,发现定南侯竟是意识混沌,诧异看了眼林锦婳,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见到侯爷时他便是这样了。”林锦婳说罢,才颤声道:“我是大夫,不若我先替他看看?” “这……”张大人知道林锦婳受了委屈,但这会儿又不能及时请来大夫,只得点点头:“委屈林小姐了。” 林锦婳微微咬着嘴唇,看着衙役们将癫狂的定南侯按住了,这才上前扣住了他的脉搏,而另一只手上的玉蝴蝶也只装作不经意般扣在了他方才胳膊上被划出来的伤口上。 脉搏把了许久,张大人看她不说话,忙问道:“林小姐,怎么了?” 林锦婳抬眼看他,道:“大人可听说了侯府这几日总有女子被杀的事?” 张大人皱眉:“你觉得跟定南侯有关?” “民女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关于南疆蛊虫的介绍,其中有一种,名为红莲蛊,专门以少女之血为祭,成长以后,会逐渐控制宿主的心智,直至宿主癫狂为止。”林锦婳沉声道,她之前便觉得定南侯不对劲,却从未想过蛊虫,毕竟蛊虫是赵阚搞出来的,虽然最后贤妃似乎也拿蛊虫作为手段,但她以为皇上盛怒之后,没人再敢拿这作为幌子了,没曾想竟然还有,而且还是利用定南侯这等权臣。 话落,忽然有衙役轻呼一声,抬手指着定南侯的嘴:“那是什么东西爬出来了……” 林锦婳定睛一看,血红的蠕动的虫子,不正是书上所说的红莲蛊么。 “大人……”林锦婳急急退后一步,张大人立即下令:“把这虫子抓起来!” 说完,立即有人抽出了佩刀将虫子挑了出来,三两下剁成碎片,定南侯也停止了癫狂,瞪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才昏死了过去。 张大人听林锦婳说蛊虫一事的时候,整个人便是高度警惕了,等看到这蛊虫,脸也彻底沉了下来,对她道:“这件事都怪本官疏忽,府衙内竟然能让人随意出入,还差点害了你。你且放心,所有看护你的人本官会全部重换,其他人也会重罚。不过林小姐,本官现在要入宫一趟了。” “民女明白,张大人请。”林锦婳垂眸顺从道。 张大人看她一眼,就知道她根本不是那严夫人所说为了争夺庄子上一块地就滥杀无辜之人,只朝她点点头,才快步离去。 等人走了,林锦婳才好生舒了口气。 抬眼朝不远处看去,一道黑色人影轻轻立在墙头,雨后的太阳从天际慢慢升起,好似也为他渡上了一层金光一般,黑色的长发随意散在身后,随着微风微微吹起,真好似此刻就要羽化而去了。 林锦婳知道他会一直都在,心中安定,只朝他甜甜一笑,又怕一侧衙役发现,立即转头便往牢房而去了。 赵怀琰看着她这机灵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 高禀倒是高兴:“林小姐还真是有法子。” “你在此守着她,再让本王发现有别的男人碰了她……” “王爷放心,再有别的男人碰了,属下一定剁了他的手。”高禀信誓旦旦保证道。 赵怀琰淡漠扫了他一眼,又朝林锦婳的方向看了许久,才转身而去。 皇宫中。 一大早已经打破了沉寂热闹起来。 嘉才人早上敷完药,见迟迟没有人来伺候,不由觉得奇怪,兀自起了身便拉开了房门往外而去,可才走到院子里,便发现竟是一个宫人也没有了。 “小李子。”她喊着自己的心腹太监,但过了半晌,也不见四周有任何动静,只有一只野猫跳上了一侧枯井喵喵直叫。 嘉才人微微皱眉,提步朝那枯井而去,等到了枯井边,便闻到里面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和恶臭。 她面色一白,倒退了两步,却还是忍不住恶心的吐了起来。 这会儿,门口才传来吱呀一声,而后宫女独有的绿色绣鞋踏了进来。 嘉才人抬眼看去,来人不正是敬贵人身边的连翘么。 “这些人都是你们下的手?”嘉才人忍住恶心问道。 连翘只做听不懂一般看她:“才人在说什么?是贵人见您日上三竿还没去伺候,特意叫奴婢来瞧瞧您是不是生病了。”连翘说完,发现她在吐,掩唇笑起来:“才人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吐了,莫不是老蚌要生珠?可是皇上也没宠幸过您啊,莫不是您跟宫里这些六根不净的太监……” “闭嘴!”她终于忍不住呵斥道。 连翘却根本不怕她,只冷冷瞥了她一眼,才道:“宫里光怪陆离的事儿多了,有妃嫔跟太监私通的,有主子跟奴才厮混的,还有主子狠心杀了身边所有人的,奴婢只是提醒您一句而已……”连翘说完,忽然捂着鼻子道:“哎哟,怎么这么臭。”说完,就朝井边看了去,嘉才人刚要大喊‘不要’,连翘已经是吓白了脸,看了眼嘉才人,转头就朝外跑去,边跑边喊:“不好了,嘉才人杀人了!” 此时的嘉才人见状,哪里还不知这一切都是敬贵人设计的,她扳倒了皇后,也容不下如今卑躬屈膝的自己了。 想了想,她咬咬牙,转头回了方才的寝殿。 敬贵人等连翘一回来,看她面上还有白色,浅笑:“怎么,吓着了?” 连翘看着戴着长长的护甲拨弄着珠玉的敬贵人,哪里敢说实话,忙摇头道:“没有,奴婢没吓到。不过娘娘,您交代的都奴婢都已经办好了,现在六宫的人怕都知道嘉才人发疯杀了自己宫人的事儿了。” “那就好,收拾一下,也该去给太后请安了。”敬贵人一想到太后,心里便怨毒,她一把年纪了,自称不再管宫里的事,就不能一直好好吃斋念佛么,为何非要出来帮这嘉才人?她一心要把嘉才人扶上去,她就偏不如她意,看看如今一个杀人如麻的嘉才人还怎么扶上位。 桂枝在一侧听到这些话,目光暗了暗,默默垂下了眼帘。 此时太后的慈宁宫,她就是不来也已经是叫太后头疼了。 太后看着一早便来哭诉的定南侯夫人,也是头疼,又驱赶不得,只能安慰道:“定南侯是胡闹了些,不过你身为正室夫人,也要拿出几分你的气度来,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何苦就值得你在这儿哭哭啼啼失了端庄。” 定南侯夫人抹了把眼泪,凄凄然道:“太后,臣妾也不想如此,可臣妾听说,这合香姨娘会养蛊啊!” 太后本是困倦,闻言,当即一个激灵,放下手里的茶盏看她严肃问道:“你说什么?” “臣妾……”定南侯夫人好似觉得说错了话一般,忙捂住了嘴。 太后见状,皱眉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瞒着哀家?敢养蛊,那是死罪!” “可是侯爷并不知情……” “你放心,哀家不是糊涂之人,若是跟定南侯无关,自然不会为难他。”太后看着她沉声道。 定南侯夫人想起墨雪的话,徐程青把合香带走只是一时之计,等定南侯一回来必定只会更加小心的护着她,到时候想杀合香,根本不可能,而且根据昨晚的情况来看,自己倒有可能被合香害死。 想到这里,定南侯夫人也是把心一横,看着太后道:“是臣妾亲耳听到的,昨晚合香被徐大人带走时,悄悄跟下人嘱托看好她房里养的那几只蛊虫,臣妾也是没法子了,这才来告诉太后的。侯爷这般迷恋她,只怕也是被她下了蛊了。” 太后听完,整张脸都黑沉了下来,立即让人去禀了皇帝,但养心殿里,急急赶来的张大人,也将定南侯身体里爬出了蛊虫的事儿跟皇帝说了。 敬贵人还不知道这些情况,坐在轿辇上慢慢往前去,却在快到慈宁宫时,忽然有人拦着轿子请安。 敬贵人淡淡看着面前拦路的宫人,道:“你是哪宫的宫女?” “奴婢是辛者库的,今儿在辛者问出了曾偷了娘娘东西的宫女,找回了娘娘丢失的一方丝帕。”说罢,抬起双手呈上了丝帕。 敬贵人皱眉:“丝帕这等东西,丢了便不要了,你要喜欢便赏你了。” 宫女闻言,双手依旧呈着,道:“娘娘看看这帕子,奴婢瞧着十分干净呢。” 敬贵人闻言,朝那帕子看去,的确干干净净,这哪里像是辛者库寻来的,分明是新绣的。 不过她起了疑心,打量了那宫女一眼,让一侧的桂枝把帕子拿了来。 桂枝看了眼帕子,见到里面有字,心里大概猜到了什么。 等帕子转交过去,小心看着敬贵人的表情,发现她面上先是露出诧异,而后露出轻松的笑意,心中暗道不好,忙捂着肚子呻吟了起来。 敬贵人睨了她一眼:“怎么了?” “奴婢肚子疼……” 敬贵人嫌恶的皱皱眉头:“下去吧,今日上午不必来伺候了。” “是。”桂枝闻言,忙行了礼退下了。 等她一走,连翘才眼珠子一转,看着她直直离开的背影,低声道:“桂枝姐姐素来最是小心谨慎,从不贪凉贪嘴,怎么会突然出现闹肚子这等事儿?” 敬贵人想着方才丝帕上的话,眉梢微微一挑,看了眼连翘:“去盯着她。” 连翘闻言,心中一跳,知道自己爬到敬贵人身边第一的位置有望,忙笑着行了礼,转头跟了上去。 敬贵人这才看了看那辛者库的宫女,把帕子扔回给她:“这帕子赏你了。”说罢,直接让轿辇往慈宁宫而去。如若帕子上所说是真的,嘉才人此番必死无疑! 那辛者库的宫女躬身等着敬贵人走了,才松了口气,捡起落到地上的丝帕,朝她离去的背影浅浅一笑,转头复命去了。也怪嘉才人,以前王爷那般护着她照顾她,她如今一得势就想反咬住最厉害的王爷,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正文 第八十六章 你不配 慈宁宫里一片寂静,宫人们看着面色不大好的太后,也有些胆怯。 “慧觉大师还没请来吗?”太后寒声问着。 嬷嬷亲自点好安神香,才走过来道:“才使人去请,应该没这么快过来。” 说完,外面宫女走了进来,行了礼才道:“太后,敬贵人求见,说有十分紧要的事要回禀。” 太后一听‘敬贵人’三个字,神色就冷了些,只道:“可知是何事?” “奴婢不知。” 嬷嬷在一侧轻声道:“会不会也是定南侯的事?奴婢一早听人说,京兆尹张大人天不亮就在宫外候着了,好似也是为了定南侯一事。” 太后看了她一眼,微微叹了口气,才道:“罢了,让她进来吧。” 宫女连忙应声去了。 不多时,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脂粉香传来,太后抬眼看着到了面前的人,道:“一大早过来,是为了何事?” “回禀太后,臣妾过来,是为了嘉才人的事儿。”敬贵人看着太后不虞的神色,心中也只是冷笑。 “嘉才人……”太后犹豫了一下,抬眼看她:“哀家已经不管后宫之事,出了事,你去回了皇帝吧。” 敬贵人倒没想到她竟会推脱不管,还是道:“太后,臣妾不敢擅自去寻皇上,毕竟这件事……实在太残忍了。” 太后眉心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抬眼沉沉看着她,道:“那你且说说,到底是何事?” “是。”敬贵人想起之前那丝帕上的字,才直直跪了下来,道:“都怪臣妾管教无妨,嘉才人竟残忍杀害了她宫里仅剩的三四个宫人,还指使了人去谋害了定南侯……” 太后听到定南侯三个字,愕然不已,怎么又是定南侯? “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今儿一早,臣妾见嘉才人迟迟不来伺候,便派了身边的丫环去看,没曾想才到,就刚好看到嘉才人把尸体推到了枯井里,还说这什么这些宫女发现了她指使一个名叫合香的女子谋害定南侯之事,其他的臣妾还来不及调查,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先来回禀太后,请太后拿主意了。”敬贵人垂眸道。 太后闻言,将前前后后的事情联系起来,竟是严丝合缝,定南侯夫人才来说发现那叫合香的姨娘养蛊,京兆府便发现了定南侯体内的蛊虫,而现在又成了嘉才人指使了那合香下的手。 “太后,怎么了?”敬贵人见太后怔住不说话,眼里闪过一丝讽刺。 太后睨了她一眼,沉沉呼了口气,才道:“来人,立即带嘉才人来见哀家!” 嬷嬷也知道事情严重,不敢耽搁,赶忙使人去了。 此时嘉才人所在偏殿,她已经知道自己落入别人的陷阱了,只是不知道这个陷阱到底有多大,因为心腹小李子忽然不见了,其他宫人也被敬贵人杀了,她什么消息都得不到,也无从下手了。 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她见是桂枝,才起了身来。 “嘉才人?” 桂枝轻声唤着。 嘉才人应了一声,朝她走了来,拨开珠帘,看到她面上的焦急,沉声道:“这次的事情……” “才人被人设计了,而且恐怕这次凶多吉少。”桂枝想起那丝帕上看到的字,隐约看到了定南侯和蛊虫几个字,便知道嘉才人这次肯定活不成了。 嘉才人微微咬牙:“你说清楚些。” 桂枝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才道:“皇上因为蛊虫一事,连皇后娘娘都没放过,您屡次惹了皇上生气,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岂不是跟皇后娘娘的处境一模一样了么。” 皇后也正是因为滥杀无辜和蛊虫一事,才被夺去了凤印永远被关在了坤宁宫,那么自己呢,皇上会不会因为九皇子而放她一命?嘉才人并不确定。 想了想,拉着桂枝道:“你要帮我一个忙。” “奴婢……” “你不是想要林锦婳死吗?你放心,我就算死也会拖着她一起,但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嘉才人紧紧拉着她道。 桂枝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您说。” “帮我去宫外接个人来,皇上看到这个人,也许会饶我一次,只要饶过我这次,我一定不会再放过他们!”嘉才人狠狠咬牙,而且这次就算是死,她也要多拉些人下地狱,比如赵怀琰! 桂枝见她一向平静的眼里露出狠辣的杀意,知道她是被逼上绝路了,道:“您放心,奴婢这就去帮您办!”说罢,转头又快速往外去了。 可她才走出嘉才人的偏殿,就见长廊口已经有人在等着她了。 “桂枝姐姐,您这般焦急,要去哪儿呢?肚子还有不舒服吗?”连翘看着她果然是来了嘉才人这儿,笑起来。 桂枝一下慌了神,忙捂着肚子道:“刚好路过嘉才人这儿,所以才……” 连翘继续笑着靠近:“桂枝姐姐,你以为我会信你竟是在嘉才人这儿出恭?” 桂枝看她靠近,后退了两步。 连翘慢慢走到了桂枝跟前,才露出冷意:“你竟然敢出卖贵人,等我告诉贵人,你就等着被活活打死吧。” “连翘,我没有……” “没有,那你解释为何会从这出来?”连翘觉得拿住了把柄,越发嚣张起来。 桂枝白着脸咬着牙,慢慢退回到了偏殿里,桂枝也跟着嚣张走了进来,可还没说话,门旁忽然闪出一个黑影,拿着绳子死死勒住了她的脖子。 她挣扎着转头去看,见竟是嘉才人,越发用力的挣扎了起来。 嘉才人力气不如她,眼看着她就要挣脱,桂枝从一旁捡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看着面色煞白着跟自己求救的连翘,寒声道:“要怪就怪你多事!”说罢,石头朝着她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连翘当即停止了挣扎,嘉才人又死死勒了一会儿才松开。 二人才松了口气,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桂枝忙看了眼,吓得立即回身跟嘉才人道:“是太后的人。” 嘉才人冷冷看了眼地上的连翘,指了指不远处的枯井:“把人扔进去。” 桂枝点点头,忙拖着人走了,等人一拖走,刚好太后的人也到了。 嘉才人跟着太后的人走之前,还回头看了眼桂枝,桂枝会意,朝她点了点头。 宫里暗里波涛汹涌,宫人们似乎都察觉到了,见谁都是小心翼翼的。 宫门口,谁都没想到宁王殿下会忽然出现在京城。 门口的太监看着他,忙规矩行了礼,才笑道:“殿下怎么忽然回来了,京城竟是半点消息也没有。” 赵怀琰掀开车帘淡淡看了他一眼:“去通传吧。” “王爷稍等,奴才这就去。”太监忙转头小跑着去了,赵怀琰的面色才寒了起来。想要这么轻易除掉嘉才人是不可能的,他很清楚嘉才人有几斤几两,而且若她真是死,必然会紧咬住自己不放。 正要放下车帘,宫门口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桂枝。 桂枝是他安插在敬贵人身边的人,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有侍从也认了出来,上前低声问道:“王爷,桂枝姑娘是不是来寻您的?” “不是。”且不论他根本没有传召桂枝,桂枝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还在京城,而且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根本是要替人办什么事。 正想着,不远处一辆马车慢慢靠近了,桂枝也很快迎了上去。 车帘掀开,一个少女从马车里出来了,但赵怀琰看到她脸的瞬间,剑眉立即拧起了。 “那是谁?” “是薛家的女儿薛闻心。”侍从解释道。 “薛家……”赵怀琰眼底浮现些许痛苦,原来真的是嘉才人,当年母妃出事,真的是她做的手脚,否则她怎么会早早养一个跟母妃这般相似的女人。而且这人,根本不是真正的薛家人吧。 桂枝接了薛闻心,四下看了看,只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没多在意,忙领着她进去了。 进宫的时候,小太监还笑道:“桂枝姐姐慢些,见到贵人,记得替奴才给贵人请安。” 桂枝瞥他一眼,熟稔笑道:“有机会我一定会让贵人调你去内宫伺候的。”说罢,看了眼薛闻心低声道:“薛小姐这边请。” 薛闻心知道自己来宫里的目的,点点头,跟着她一道往前而去。 赵怀琰看着人离开,才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他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待嘉才人个九弟无一处不是真心,她们怎么就非要背叛自己不可呢。 不多时,里面的太监出了来,笑看着赵怀琰:“王爷,皇上请您去养心殿。” “嗯。”赵怀琰淡淡应了声,提步而去。 太监看着身材高大的王爷,总觉得他浑身都带着一股杀气似得,分明是艳阳高照的天儿,都让他打了个寒颤。 慈宁宫中,太后看着面前的嘉才人,有些恨铁不成钢,沉声问道:“那些人真的是你杀的?宫外那合香也是你指使的?” “臣妾不明白……” “你还要瞒骗太后到几时?嘉才人,我的宫女亲耳听到的。” “娘娘所说的宫女在何处?”嘉才人转头看她。 敬贵人见她竟是玩这种文字游戏,不由轻笑起来:“嘉才人这是要拖延时间?在我看来,你不是如此不干脆的人啊。”说完,外面有人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敬贵人听完,才朝太后道:“回禀太后,臣妾的宫女方才来报,说早上发现嘉才人有问题的宫女连翘已经被人杀死在了嘉才人宫里。” 太后沉沉看了眼嘉才人,只被这事闹的头疼不已,抬了抬手,招了人来:“皇上那里如何了?” “听说王爷回宫了。”嬷嬷道。 嘉才人跟敬贵人同时握紧了手心,赵怀琰怎么会忽然回宫?敬贵人更是惊讶,难道阚儿之前所说赵怀琰其实根本没有离开京城,一直都在? 太后闻言,深深看了眼二人,道:“既如此,你们都去养心殿吧。” “太后……”嘉才人听到这话,慌乱了起来,太后是真的彻底不打算救她了吗? “你若是没做过,哀家相信皇帝会还你清白。来人,送敬贵人嘉才人去养心殿。”说罢,疲惫的揉揉眉心,合着眼不再多说。 很快便有宫女过来了,嘉才人还要再求,却被敬贵人一把捏住手腕冷笑道:“怎么,嘉才人不敢去见皇上?心里有鬼吗?” 嘉才人心中恨毒了她,眼里杀意一闪而过,见太后是真的不打算再管,只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去。敬贵人也跟了上去。 等人一走,一侧的嬷嬷才看着闭眼的太后担心道:“您不打算管嘉才人了吗?” “以前觉得她是个聪明乖顺的,但能下如此狠手,如何能扶上去?而且这件事已经前牵扯到了朝廷之事,这是皇帝的大忌,哀家更加不能沾手,尤其是如今宁王也回来了……”一想到宁王,太后的面色便是又沉了几分,摆摆手不再多说。 嬷嬷也不敢再问,叫了人来小心的伺候着,转头朝外面嘉才人敬贵人离开的方向看了眼,没再多说。 养心殿前,徐程青已经在等着了,等看到赵怀琰来时,惊讶不已:“王爷……” 赵怀琰见是他,道:“徐大人在此,可是查到了什么?” 徐程青拱手,心里知道他定是明白了前因后果,道:“她嘴很紧,什么也问不出来。” “不要紧,兵不厌诈。”赵怀琰淡淡说罢,从怀里拿了一个东西给他,才提步进去了。 徐程青怔了怔,猛地明白了他的话,眨眨眼才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由佩服。 赵怀琰进了大殿,就看到了躬身站在一侧面容严肃的张大人,上前跟皇帝见了礼,才道:“儿臣擅自回京,未曾通禀父皇,还请父皇责罚。” 皇帝见到他,心情稍微好了些,才道:“来路凶险,你不说也是应当。不过来的正好,朕正有事情要审,你在一旁听着。” “是。”赵怀琰退让在一侧。 张大人这才道:“皇上,您看这件事怎么处理?” “叫徐程青进来。”皇帝将徐程青呈上来的折子冷冷放在一侧。 安公公很快引了徐程青进来,徐程青一进大殿,便跪下见了礼。 皇帝看了他一眼,目光复杂,才道:“徐爱卿起身再回话吧。” 徐程青忙行了礼站了起来,又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才道:“微臣本只是根据合香夫人的养母举报,说她有杀人罪,才要去拿人的,担心她祸害国之栋梁的定南侯,没曾想一去,便在定南侯夫人的帮助下,查出了她房间里暗藏的蛊虫,还有……”他似乎有些犹豫。 张大人惊讶道:“昨晚定南侯肚子里真的爬出一种名为红莲蛊的蛊虫,着实邪性。” 徐程青也惊讶了一下,他本以为锦婳只是猜测,没曾想是真的。 想罢,看了看一侧的赵怀琰,底气也更足了些,才道:“皇上,在合香的房间里,还发现了一样来自宫里的物件,想来是信物。”说罢,小心翼翼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用绢布好生包着的东西来。 皇帝的手慢慢叩在龙案上,直到那东西出现在眼前,才面色一沉,一把将桌上的奏章全部掀落在了地上。 所有人吓得均是跪下,赵怀琰站在一侧淡漠看着赵怀琰手里的东西,是一个六面菱形的绿色翡翠。皇帝曾说过,他的茵嫔便是这世上最美最珍贵的翡翠,所以经常让人以大块翡翠精细雕琢成六面菱形的坠子送她。茵嫔死后,宫里曾也出现过这个东西,是有妃嫔以此作为灵魂的诅咒,诅咒茵嫔下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的。 皇帝紧握的拳头微微发颤着,冷冷盯着徐程青:“这东西,你是在她房里搜出来的?” 徐程青见他如此盛怒,目光不敢动,尽管背脊已经在冒冷汗,但还是坚定道:“是。” “胡扯!”皇帝暴怒站起,死死盯着他:“若是宫里有人指使,难不成是茵嫔的鬼魂吗?” “这……”徐程青这才知道这东西代表着什么,也知道为何赵怀琰会随身带着了。 他跪伏下道:“臣不敢瞒骗皇上。” 话说完,安公公瞧见门口有小太监朝自己看来,才悄悄退了出来,看着那小太监道:“何事?” “是太后娘娘请皇上定夺一件事。” “何事?”安公公不解,小太监朝养心殿外看了看,安公公见竟是敬贵人和嘉才人,微微皱眉:“皇上现在盛怒,只怕不会见二位娘娘,让她们先在偏殿候着吧。” “可是……”小太监面色奇怪的道:“这事儿听说跟定南侯这件事也有关系。” 安公公闻言,又朝里头看了看,深深呼了口气:“罢了,洒家去说说看。” “多谢公公。” “你且候着,等候传召。”安公公叮嘱了一声,这才转头往里去了。 等到了里间,看到面容阴沉的皇帝时,才低声道:“皇上,嘉才人和敬贵人求见,说是跟定南侯这件事有关。” 皇帝面色更寒:“进来!” “是。”安公公忙朝那小太监使了个眼色,才高呼:“传敬贵人,嘉才人。” 不多会儿,二人都进来了。 嘉才人一进来,看到赵怀琰清寒的脸时,微微咬牙,上前跪下见了礼后,才跟赵怀琰道:“怀琰,此番去边关,可曾见到倾儿了,他可还好?” 敬贵人有些不屑,皇帝根本不喜欢赵倾,她还想利用赵倾来博得皇上的怜悯么。 赵怀琰面容更寒,却知道嘉才人哪里是想博得皇帝怜悯,不过是想提醒他跟赵倾的情谊,让他能够帮她一把罢了。 他看着嘉才人,淡漠开口:“本王方才进宫时,听人说,嘉才人的侄女好似也入宫了。” 敬贵人闻言,眉梢一挑,倒是笑起来:“嘉才人手脚倒是快,不过没有我的允许,是谁领嘉才人的侄女进宫的?” 嘉才人听到赵怀琰提薛闻心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好了,现在她只盼着桂枝千万不要带薛闻心过来才好。 皇帝皱眉:“你们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敬贵人见皇帝盛怒,知道那绢布上所说的事必然是成了,淡定的看着皇帝道:“皇上,是今儿一早,臣妾发现嘉才人忽然杀了自己偏殿里的所有宫人,而且臣妾还发现嘉才人似乎一直在跟定南侯府的人联系。” “定南侯府?”皇帝不关心嘉才人是不是杀了人,只扭头看着嘉才人:“你跟谁联系,做什么?” “臣妾的宫女连翘还听到嘉才人与人说什么养蛊之事,不过臣妾让连翘再去盯着嘉才人,在来这儿之前,连翘已经被杀人灭口了。”敬贵人火上浇油道。 嘉才人看到皇帝垂在身侧紧紧握着的拳头,面色微白,摇摇头道:“皇上,您相信臣妾,臣妾没杀人……” “是吗,你还要跟当年一样把罪过推倒别人身上吗?”皇帝说出这话时,几乎是咬牙切齿,可一想到当年那件事,便觉得好似剜心一般的痛,他本是将这件事都慢慢淡忘了,可这个嘉才人偏偏要再跑出来把这件事重新暴露出来,让他直视当年自己犯下的错! 嘉才人听到这话,哀求着抬头看他:“皇上,臣妾没有……” “没有?那朕问你,定南侯府的那个合香,是不是你的人?”皇帝寒声问道。 嘉才人微微咬牙,想起桂枝所说的,知道合香定然是暴露了,只能摇头:“臣妾不知这人……” “不知道?”皇帝转身将那菱形翡翠拿了来放到她面前:“那这个东西呢?也不是你给她的?” “不是,皇上,臣妾没有碰过这东西……” “混账,无耻!”皇帝反手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打得她摔倒在一侧:“现在人证物证具在,你还不承认吗?还要多少人出来指认你,你才肯承认?非得朕亲眼看到你才会说实话吗?” “臣妾……”嘉才人捂着被打出血的脸还要解释,外面忽然来人报:“皇上,外面有一位薛小姐求见。” 嘉才人眼睛猛地睁大:“不要……” 敬贵人见她如此,知道必然是她那位侄女,她越不想见,她就越要见一见,听人说,这位薛小姐跟当年的茵嫔可是有四五分的相似呢。 皇帝也随之开口:“传!” 很快,薛闻心便进来了。 她一身烟罗翠绿广袖长裙,长裙上印着雅致的竹子,挽着十字髻,眉心点着粉色的桃花,行动间,带着些许的疏离清冷,眸子里始终含着淡淡的哀愁。 皇上看到她的第一眼,心口猛地一跳,下意识的喊出了茵嫔的名字。 嘉才人听到他这下意识的一声,只觉得心如刀割,即便茵嫔死了这么年,皇上果真还是忘不了她么…… “臣女薛闻心,见过皇上。”薛闻心看着面前年逾五十但身形高大成熟的男人,依稀还能看出往日俊朗不凡的样子,而且他看自己的眼神,果真如姑姑所说,一定是深情而愧疚的。 她嘴角藏不住笑意,可就在这笑的一瞬间,皇帝猛地回过神来,旋即而来的是巨大的羞怒。 他的鹰眸变得冷寒,将手心的翡翠死死攥紧,他现在已经不在乎是不是有人冤枉了嘉才人,他只要嘉才人死。 “来人,嘉才人用心歹毒,赐毒酒一杯。”皇帝背过身去,冷漠道。 嘉才人面对这突然而来的结果,惊愕抬起头:“皇上,这些都是他们的一面之词……” “没听到朕的话吗?”皇帝已经不想再忍耐,当年为了维护名声,他没有处罚嘉才人,但现在是时候了。 赵怀琰淡淡看着一切,扫了眼嘉才人,却没开口。 嘉才人见状,知道必死无疑,只瘫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罢了,皇上左右想杀臣妾很久了吧,不过皇上,你可知道,你最爱的儿子,一直密谋着给他母妃报仇呢?” 徐程青面色一沉,忙担忧的去看赵怀琰。 赵怀琰似乎早有准备一般,朝皇帝行了礼:“儿臣知道父皇痛苦了这么多年,知道母妃定也不会责怪父皇,怎么会谋害父皇。” 皇帝负在身后的书微微一颤:“你母妃……当真不怨恨朕吗?” “儿臣小时候,从未听母妃说过父皇的不是,母妃若非见父皇的日子,件件事句句话都是跟父皇有关,儿臣想不出母妃会怨恨父皇,更何况,父皇当年是被人蒙蔽的。”赵怀琰躬身垂眸道。 皇帝听到这些话,沉沉闭上了眼睛:“是朕对不起她。” 嘉才人见皇帝竟是如此轻易相信了赵怀琰,才大声道:“皇上,他在宫中培养了不少人,为的就是将来夺位……” “嘉才人害死了母妃,还要来害死我吗?”赵怀琰只觉得心口好似被人扎入了尖刺,疼的厉害,原来一开始,不管他对嘉才人母子多好,她都是想要自己死的。 嘉才人两眼赤红:“你……” “既如此,嘉才人不若说说都有那些人是宁王的人?”敬贵人媚眼一转,睨了眼这养心殿的人,道:“譬如说这养心殿里有没有……” “够了,你们真当朕是傻的,由得你们戏弄吗?”皇帝侧过身目光冰冷的看了眼敬贵人,敬贵人被这眼神吓住,张张嘴,又把话都咽了回去:“臣妾不敢。” “还不把她拖下去!”皇帝寒声道。 安公公悄悄看了眼赵怀琰,忙招了身边的小太监把嘉才人给拖了下去。 嘉才人被拖走时,咬牙切齿:“皇上,臣妾是真心爱你的,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赵怀琰他要杀你,他要夺位……” 皇帝只当充耳不闻,等嘉才人拖走,才瞥见地上跪着的薛闻心,看着她跟曾经的茵嫔一模一样的打扮,阴沉着脸上前便扯下了她的发簪拉散了她的发髻,才寒声道:“把衣服脱了,滚出宫!” “皇上……”薛闻心微微咬唇,想楚楚可怜的去看他,却被敬贵人推了一把:“薛小姐还想皇上再说第二遍?” “可是臣女……” “你也配学茵嫔吗?下贱之人。”皇帝冷漠看她一眼,才看了眼赵怀琰:“蛊虫之事,既然景王查不清楚,你来查,朕三日之内就要这京城之内所有的蛊虫消失!” “儿臣遵命。”赵怀琰淡淡垂下眸子,可看到皇帝眼里的怀疑时,知道即便自己解释了,他也不会信自己了。嘉才人真是了解他,他多疑的性格,连最亲爱的人,最亲的儿子也不会放过。 薛闻心不得不脱下了外袍,只剩下一身白色里衣羞辱的被人拖走了。 赵怀琰也跟张大人和徐程青退了出来。 出宫时,徐程青忍不住看着赵怀琰道:“王爷,今日之事……” “父皇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再细查,那个名叫合香的,不是有人指认她杀人么,处置了便是。”赵怀琰说完,才转头看着张大人:“本王回京时,听闻锦婳进了京兆府大牢?” “此事蹊跷,下官必定会细查。”张大人拱手道。 赵怀琰不再多说,父皇已经开始怀疑他了,那他也必然会开始查自己,有些事要加快速度了。 他走出皇宫这高墙之中时,朝京兆府衙的方向看了一眼,还好,他不似父皇,他有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也有完全信任他的人。 想到这里,结了万丈寒冰的眼里才终于溢出些许温柔来。 此时的林锦婳,正坐在张大人重新安排的‘贵宾区’牢房中,茶桌上泡着的茶也不错。 她看着站在门口的严夫人,浅笑:“严夫人为何非要致我于死地呢?” 严夫人还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儿,这次来,也是为了做准备,只笑道:“林小姐上公堂时,要是不承认,你那庄子上名叫采儿的丫环,只怕危险。” “你在威胁我?”林锦婳看着她颧骨高高突起的脸,越发觉得尖酸:“我不过是寻常女子,夫人何苦与我过不去?” “是你挡了上头的路。林小姐,你生的这样国色天香,又这般伶俐,为何就看不出你配不上宁王殿下呢?若是你早早退了这桩婚事,离开京城,兴许还能平平安安过这一辈子。” 林锦婳听到这话,只觉得好笑,不由朝她举了举茶杯道:“这里茶不错,夫人要不要进来尝尝?” “哼……” “不过也不急,左右等我出去,这牢房兴许夫人有幸能住上。”林锦婳笑道,宫里直到现在都没传出消息,那说明就是好消息,否则嘉才人反扑到自己身上,定早就迫不及待置自己于死地了,也不会让严夫人忍不住亲自来找自己放狠话。 严夫人闻言,不屑轻嗤:“你也就会耍耍嘴皮子,不过到时候你那心爱的丫环死了,可怨不得我,我只是好心来提醒而已。” “那我也好心提醒夫人……”林锦婳的茶盏冷冷放在桌上,才收敛起面上所有的笑意:“你屡次三番跟我跟徐家过不去,可别忘了,谁也不是软柿子。” 严夫人看着她这般严肃的样子,小小的身子好似浑身都笼罩着一层寒霜一般,不由拧眉。 外面正好有小厮跑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听完,严夫人的面色当即有些发白,忙转头看他:“千真万确……” “刚从宫里传来的消息。” “可是怎么会呢?嘉才人好歹诞下九皇子,先帝规定,凡有子嗣的妃嫔犯了大罪,罪责都要从轻的,嘉才人顶多也就是送去长乐庵修行,怎么会……”她说到这里,故意压低了声音不让林锦婳听见。 “大人说,情况很复杂,而且那位合香,听说也被判了死刑了。”小厮道。 “怎么会……定南侯那般迷恋她……”严夫人思来想去,都觉得不能继续再留在这里,也不看林锦婳,提起裙子就快步往外去了。 林锦婳听到她们的对话,眨眨眼,事情竟是这般顺利? 才想了不久,徐夫人便带着徐昭昭来看她了。 牢房的衙役也很懂事,亲自打开了牢房的门让她们进来。 徐昭昭一看到林锦婳,便上前将她抱住了:“锦婳姐姐,你受苦了。” “不苦。”林锦婳拉着她笑笑,才看向徐夫人,笑道:“舅母可是听说宫里的事儿了?” “自然是,不然我们哪里有时间来看你,四处找人救你都来不及呢。”徐昭昭笑起来。 徐夫人也拉了林锦婳坐下,这才道:“这次听青儿说,多亏宁王殿下及时回京了,否则这事儿还真没这么简单。” 林锦婳惊讶,怀琰竟是露面了?嘉才人这样的人,就如毒蛇,死前定也要反咬一口的,皇上那样多疑的人,会不会从此开始怀疑怀琰?若是如此,那这次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徐夫人看她依旧满面担忧,奇怪道:“锦婳,怎么了?” 林锦婳回过神来,摇摇头,问道:“表哥那里怎么样?顺利吗?”她还一直担心表哥新官上任,会被人捏住把柄呢。 徐昭昭听到这儿,越发高兴了:“哥哥可威风了,那个抬了平妻的姨娘,听说被判了死刑,也不知道定南侯还会不会去救她。” 林锦婳笑笑,定南侯那般色迷心窍又薄情寡性的人,知道合香给他下蛊后,定然不会再去救。 但现在只要人不死,她就不敢轻易放下戒备,只道:“舅母此番回去,还是叮嘱表哥好生看好人。”嘉才人如此狡猾,合香更不一般,想要轻易杀死,只怕没那么容易。 徐夫人见她说的认真,也点点头,才拉着她的手道:“我看宁王殿下是真的对你上心,这也是你的福气,你放心,这件事有宁王跟你舅舅看着,一定不会出事的。” “但愿如此吧。”林锦婳笑笑。 徐夫人和徐昭昭一直在这儿陪她吃了晚饭,徐昭昭还要留下来陪她睡,若不是衙役劝了半晌,她还真就留这儿了。 等人送走,王汝嫣也来了,身边跟着陶谋。 王汝嫣一看到林锦婳,便快步跑了过来歉意道:“锦婳,对不起,我现在才来。” 林锦婳看了眼她身边的陶谋,笑道:“陶公子也来了。” “汝嫣一个人不便过来,我见她实在想见你,便找了借口接她出来。”陶谋提到王汝嫣时,声音格外的温柔。 林锦婳看着他的深情的目光,不似作假。 王汝嫣只拉着林锦婳道:“你放心,这件事若是官府误判,爹爹一定会替你上折子的。” “嗯。”林锦婳点点头,她知道王御史的为人,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汝嫣已经做好决定要嫁给陶谋了。 她顿了顿,看了眼陶谋道:“陶公子,我与汝嫣有些话要说,不知你方不方便……” 陶谋浅浅一笑,歉意道:“汝嫣最近身子不大好,牢房总归阴暗潮湿,又是邪气聚集之地,我担心汝嫣一个弱女子受不住,不若这般,我就站在前头,你与汝嫣说话如何?” 林锦婳看着他关切的朝汝嫣笑起来的样子,再看汝嫣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哥哥,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陶谋退后几步站着,林锦婳才看着王汝嫣道:“汝嫣,哥哥他……” “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喜事。”王汝嫣笑起来,林锦婳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却还是听她道:“我已经决定嫁给陶公子了,八字也合过了,婚期就在月末,是个吉祥日子。” “汝嫣,会不会太仓促了?”林锦婳拉着她的手道。 王汝嫣浅浅一笑,忍下眼底的酸涩:“我这样的身份,能嫁过去已经很好了,而且陶公子待我也很好。”她说完,才摇摇头:“不提这件事,此番来,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林锦婳想告诉她哥哥马上就要回来之事,可王汝嫣明显不想听,只道:“你可还记得你的大伯父林端?” 林锦婳自然记得,只是当初林惜玉死后,他便好似销声匿迹了一般。 王汝嫣这才道:“陶公子听到的消息,他自辞官后,便去了一趟林家族里,这几日好似已经启程回来了,而且似乎是抱着什么目的而来。” “从族里而来……”林锦婳拧眉,想起曾经的老族长,或许可以问一问,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父亲远在边关,根本不在京城。看来,得另外在想办法了。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挣扎 下午的时候,阳光忽然就毒辣了起来,只是小跑了一阵,便已是汗流浃背了。 桂枝看着薛闻心被扒了衣服扔出来时,就知道嘉才人必定保不住了,果然没多久,就听到了赐毒酒的消息。 她躲在永和宫外,不敢回去,若是敬贵人知道了,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思来想去,她打算去找赵怀琰,但才转身要走,就听到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让她顿时觉得浑身的燥热都消失了,只剩下恐惧。 她立即转身跪下:“贵人……” “本宫没想到,你竟然会跟嘉才人勾结,桂枝,我对你难道不好吗?”敬贵人冷漠的看着她,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对她不算差,甚至信任她,让她贴身伺候。从连翘被杀,她就知道,桂枝肯定背叛自己了,尤其是连翘的尸体还在枯井里找到。 桂枝额头沁出冷汗来,嘴巴也微微颤抖着:“娘娘,奴婢没想害您,只想借着嘉才人的手替您除去林锦婳……” “是吗?”敬贵人现在哪里还会信任她,只是抬了抬手,吩咐道:“带下去,嘉才人被皇上赐了杯毒酒,那也赐她一杯毒酒吧。” “娘娘——!”桂枝惊愕抬头,旁边立即有太监上前来将她拉住了。 敬贵人不再去看她,只冷着脸让人抬着轿辇回宫了。 等回了永和宫,心里却怎么都不是滋味,想来想去,重重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这个桂枝,我到底何处待她不好,她竟要背叛我!” 众人均是垂下头不敢出声。 敬贵人深深呼了口气,才想了想,道:“来人,去盯着嘉才人,等她死透了再来回禀。” 立即有宫女应声去了。 敬贵人微微咬着牙,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冷嗤一声:“再去查查那辛者库的宫女是谁的人,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设计到了宫里来。”听京兆尹跟徐程青的话,昨儿加上今儿的事还真是巧合的厉害,有这等厉害的人在暗处,实在是太危险了,若是不能为己所用,就要除掉,以绝后患! 她没想到的是,她早已被人算计在内了。 宫里心怀不轨的人何止只有一个嘉才人,但凡生下了皇子的,都虎视眈眈盯着上头这个位置,以前不敢轻举妄动,是因为宫里这些娘娘们心机深沉,无计可施,可有了嘉才人和皇后这个例子,似乎也并非如此。 嘉才人行刑的冷宫,她独自坐在宫内,望着面前的鸩酒,轻笑:“皇上真就这样绝情么?” 安公公躬身看着她,道:“娘娘还是早些上路吧。” “公公看在九皇子的份上,让我独自待一会儿吧,日落之前,我一定喝下这毒酒,不叫你为难。”嘉才人眼中湿润,却依旧忍着没让泪流出来。 安公公见惯了宫里各种各样的惨事,对于嘉才人,念在九皇子的份上,并没有做绝,只叮嘱了一声:“娘娘快些。”说完,招呼人退了下去。 嘉才人看着人全部走了,才阴沉勾起了嘴角。她既然能用让人用蛊,又如何不会防备着这一天呢,区区毒酒而已,好在皇上不上赐她三尺白绫。想罢,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暗暗发黑的玉瓶,看了看,毅然决然打开了瓶盖,将里面的东西吞了下去。 冷宫外,敬贵人的人才到,就听得不远处几个宫女在低声说着什么。 “嘉才人肯定不会死的。” “怎么会,那可是鸩酒呢,见血封喉。”另一个宫女惊讶道。 “因为我听嘉才人身边的小李子公公说过,娘娘一直防着这一天呢,早备下了能假死的蛊虫,吃下去后就会进入假死状态,而且那毒酒也不是安公公亲自盯着喝下去的,指不定尸体运出去的时候,嘉才人就逃……” 敬贵人的人听到这儿,朝冷宫里看了眼,见安公公领着太监果真是守在殿外,眼珠子转了转,忙扭头跑回去禀报了。 等她一走,方才说话的两个宫女才停止了说话,朝她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快步离开了。 永和宫中,此时敬贵人听到这话时,只道:“千真万确?” “奴婢是亲耳听到的,虽然没见过这蛊虫,但安公公几人确实守在殿外,到时候怕也不会亲眼盯着嘉才人喝下那毒酒呢。”宫女忙道。 敬贵人听完,竟是冷冷笑了起来:“既如此,那就叫她再死一次!我还觉得毒酒一杯太便宜她了呢,现在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可怨不得我。” 太阳落山时,守在冷宫外的安公公才要推门进去,就听得里面噼啪一声,心道不好,推门进去一看,嘉才人已经倒在了地上,摔碎在地上的酒盏里已经空了。 他见此,上前探了探脉息,微微叹了口气,只让人抬下去了。 五月的天已经黑得晚了,即便是太阳全部落了下去,天空也还是亮的。 几只乌鸦落在宫墙上的翡翠绿瓦上哇哇叫着,看着从宫里一具具运去火化的尸体,扑棱一下翅膀飞了过去。 办事的太监们都习以为常了,管理宫人尸体火化的领头太监直接走到了裹着嘉才人尸体的草席边,道:“到底是九皇子的生母,不跟那些下贱宫人焚烧在一处,让人搬到车上,跟我走。” “这……怕是不合规矩吧。”有小太监提醒道。 领头的瞪他一眼:“你新来的?在宫里说多错多,你小心些。”警告完,立即让人带着尸体走了。 此刻宫外。 赵怀琰的马车停在宫外百米外的转角处,他坐在马车中沉沉合着眼,不知想些什么。 侍从瞧见已经有人出来了,低声道:“王爷,人已经出来了。” 赵怀琰闻言,才慢慢睁开眼睛,透过车帘看着那鬼祟的太监,低低问道:“他是谁的人?” “不知,以前没见他有过动静。”侍从也觉得疑惑。 正想着,那太监不知从哪儿叫了一辆舒适的大马车来,吩咐着人将嘉才人从草席里抱了出来,往马车上放去,边动作还边道:“你们小心着些,若是碰着伤着了,九皇子可饶不了你们。” “是。”底下人连声应着。 赵怀琰听到这话,心中微寒,赵倾跟他说他母妃在宫里无依无靠,所以自己才会帮他百般布置,没曾想他竟是早就瞒着自己培养了他自己的人了。 眼看着嘉才人就要被送走,忽然一群穿着王府侍卫衣裳的男子冲了出来,领头的赵阚一身锦衣手持长剑,冷笑看着领头的太监:“胆敢私运尸体出宫,按律当斩!”说完,不等那男人开口,长剑就砍了下去,而后才看着其他人:“滚!” 那些人哪里敢跟赵阚作对,忙转头回去了,赵阚这才让人带着嘉才人的尸体走了。 暗处,侍从看了看赵怀琰,轻声问道:“王爷,咱们不管吗?” 赵怀琰淡漠看着赵阚离开的背影,没有说话。救下嘉才人,她也不会放过自己和锦婳,既如此,便看她有几分本事,赵倾又有几分本事了。 “去京兆府。” “是。”侍从闻言,连忙让人赶着马车走了。 林锦婳这厢送走了王汝嫣,王汝嫣走时,带着几分欲言又止,林锦婳知道她还是想问哥哥的事情,但她似乎更执着于觉得自己配不上哥哥,这个傻姑娘。 有衙役来点了蜡烛,送来了精致的晚膳,还小心笑道:“林小姐,可还有别的需要的?” “不必了。”林锦婳看他们如此恭谨,想必也是知道关不了自己多久了。合香这个原告也去大牢了,嘉才人一出事,严夫人必然也不会再继续纠缠,更何况怀琰已经出现在了公众视野里,暗里想要横插一杠的人必然也会断了想法,等张大人毫无阻碍的去查一查,很快就能查清楚真相。 她正想着,听到外面传来请安的声音,这才抬眼朝外看去,那一身黑色锦衣的人,不正是赵怀琰么。 “王爷。”她笑着起了身。 赵怀琰看到气色有些差,轻声道:“不必担心。” “嗯,王爷在,我自是不担心的。”林锦婳眼睛弯如新月,看得赵怀琰原本沉重的心一下子就轻松了。初次见她时也是如此……不过前世在赵阚婚礼上的初见,也不算是初见了,在她小时候,他便见过她,若是那时候他能勇敢一点,若是在赵阚婚礼上第一眼就能认出她来,前世她也不会吃那么多苦了。 “王爷在想什么?”林锦婳见他出声,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下一秒手却被他略显粗糙但温暖的掌心握住了。 “王爷……” 赵怀琰深深看着她,满眼都是温柔和庆幸:“在想你。” 林锦婳耳根微微一热,竟有些不知怎么应答才好。 赵怀琰嘴角不觉勾起,让他冰冷的五官也变得柔和起来,这样的他跟以往不一样,仿若陌上翩翩公子,又如浊世之玉,温柔而平静,看得林锦婳都有些痴了。 “王爷,有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信。” 有侍卫从外面急急进来到,高禀无奈扶额,瞪了那来传信的人一眼,这等时候他呼吸都不敢重了,他竟然跑来大声嚷嚷。 被瞪的侍卫有些不解,小声问他:“高侍卫,怎么了?” 高禀无语凝噎,臭小子啊,你坏了你家王爷好事啊,林小姐眼看着就要沦陷在王爷的温柔陷阱里了。 果然,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林锦婳面色绯红,不知说什么好,赶忙抽回了自己的手。 赵怀琰也变成了寻常的模样,面容冷峻,手淡淡负在身后,淡淡瞥了高禀一眼。 高禀赶忙低下头:“王爷,要不属下先回去处置?” “王爷还是先回去吧,这里不会有事的。”林锦婳忙笑道。 赵怀琰看着她白皙的小脸上浮上红云的模样,方才她看自己的目光是痴了么,这么说来,她似乎对自己这副容貌很满意。 赵怀琰眼里藏起笑意,道:“我先去。” “嗯。”林锦婳点点头,赵怀琰这才转身提步去了。 高禀又瞪了眼那傻呆呆的侍卫,这才急急跟了上去。 林锦婳看着人都走了,牢房安静下来,才松了口气坐在了一侧的小床上,看着窗外已经慢慢有了的月光,嘴角浅浅扬了起来。重活一世,才知道,有人可以深爱,深爱之人抱着同样的*爱着自己,是一件这般叫人觉得幸福的事。 怀琰,我们这一辈子,一定都会好好的,对吧…… 她看着窗外的月光,衷心许了愿才得以缓缓睡去。 蛙鸣声声,京兆府外的小酒馆里,老板殷勤的伺候着包了夜的有钱大爷,笑道:“咱们店还有上等的女儿红……” “不必了,我家大人不是来喝酒的。掌柜的,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家大人有话问你。”小厮直接道。 掌柜的闻言,也识趣,忙笑着赔礼:“是是是,陶大人有什么话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大人时常来这里喝酒?” “那是,张大人就喜欢小的酿的酒。”掌柜的有几分得意。 陶谋淡淡看了他一眼,扔出一锭足足五两重的银锭给他,才道:“那张大人可曾说过,关于牢里这位林小姐的案子?” 掌柜的一瞧见这银子,眼睛都亮了,直接道:“说过。” “案情如何?” “说八成是冤枉的,过不久就会放出来吧。”掌柜的又道。 “多久?”陶谋继续道。 掌柜的有些为难的看他:“这个……” 陶谋也不急,又扔了一个同样重的银锭给他。 掌柜的瞧见,这才双快道:“去乡下取证也要两三日,再回来,统共应该不超过五日时间。” “五日……”陶谋得了结果,这才把掌柜的打发了出去。 等掌柜的走了,一侧小厮才看着他道:“大人,您怎么想?” “今日我特意去见了林锦婳,即便嫣儿想嫁给我,她好似也不大愿意。”陶谋站起身来,看着京兆府大牢的方向。 小厮闻言,紧张道:“那大人是想让林锦婳永远呆在大牢里?” 陶谋轻笑:“不,现在这么多人护着她,她不是我能惹得起的。既然还有五日,那也只能把婚期提前了,等到她出大牢,还想做什么也来不及了,只是委屈了嫣儿。”说完,才转身看着小厮:“去找一趟之前算命的师太,让她把婚期提前,想要多少银子,给她就是。” 小厮看自家大人是真心想娶那王家小姐,替他有些不甘:“大人,那王家小姐值当您费这么多心思吗?她毕竟已经被人给……” “啪——!” 小厮话未说完,寻常温文尔雅的陶谋已经一巴掌狠狠打在了他脸上,而后才阴冷着声音道:“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说嫣儿一句不是,我就杀了你。” 小厮赶忙跪了下来求饶,陶谋这才轻哼一声:“那还不去办事?” 小厮哪里还敢多说,赶忙转头去了。 一夜过去。 清晨的阳光照进来时,林锦婳明显能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目光森冷带着一股诡异的阴森,让她觉得背脊上都好似爬上了一条毒蛇般,似乎下一秒就要对着她的脖子狠狠咬上去。 她猛地清醒过来,立即坐起了身,才发现那目光来自隔壁的牢房。 林锦婳跟他对视着,他却只是缩在阴暗的角落里,见她发现了自己,桀桀怪笑了起来,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一般。 就在林锦婳努力回忆这人是谁时,衙役已经急急赶来了,狠狠敲了敲牢门呵斥道:“吵什么吵,再吵把你拖下去再打五十鞭子!” 林锦婳闻言,这才发现这人身上似乎满身的血,脸上也是血,身上也是血,狰狞的很。 衙役见林锦婳也醒了,才忙跑过来歉意道:“林小姐,实在对不住,单独的空余牢房就剩下这一个了,此人危险的很,还吸人血,若是不单独关起来,怕会伤到其他犯人。若是他惊扰了您,您跟小的们说,小的们立即拉他下去割了他的舌头,反正也是恶贯满盈之人。”衙役说完,还啐了一口。 林锦婳看着那男人的目光,不曾相识,但总觉得除了阴森,还有些其他的。 “他是谁?”她问道。 “不知道身份,但我们的人今儿一早见到他时,他已经活活咬死了几个杂技班子的人,看他走路都是四肢着地,只怕是杂技班子养的野人。”衙役说完,又有人喊他,他这才歉意看了眼林锦婳。 林锦婳也不为难他,笑道:“我没事,你且去吧。” 衙役这才忙应下去了。 等人一走,早膳也送来了,林锦婳也不再多问,安心坐在桌边吃早餐了。 不过关于杂技班子养猴子之类的灵气之物做表演她还是听说过,这人走路也不会,只怕是那杂技班子故意训练成如此的吧。 她吃到一半,发现之前那目光更冷了,隐隐还有野兽之类的低吼声。 林锦婳转头看去,见他依旧蹲在黑暗里,却目光直直盯着自己手里的包子,顿了顿,问他:“要吃吗?” 他低声咆哮的更厉害了。 林锦婳见如此,只拿了剩下的三个包子,打了碗清粥慢慢递了过去,见他始终不过来,只装作困倦一般,又转身躺在床上去了,而后眼角的余光才瞥见他试探着慢慢走了来,一嘴咬住包子后见没有危险,才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吃东西的姿势,的确如野兽一般。 林锦婳目光淡淡,合上眼睛不再多看,只想着王汝嫣之前所说的林端一事了。他暗里的主子到底是谁自己也没来得及查清楚,此番他要回京,会不会是受了他那主子的吩咐? 林锦婳心里沉沉叹了声,听着隔壁传来的呼哧呼哧喝粥的声音,嘴角勾起,只认真想起自己的事来。 很快,哥哥也要回来了吧。 林锦澄回京的事他并没有传开,毕竟有了上次的经验,也知道京城里还有很多想要他死的人。 骑着马赶了一夜,到了小镇时才稍微歇歇脚。 墨花从外面打探了消息回来,见他正在看兵书,笑道:“公子来去的路上都不停的看兵书,也该歇歇,不然明儿回京,哪里来的力气见王小姐。” 林锦澄闻言,面上浮起些许的红色,只笑看了她一眼:“打听到了吗?郑莱何时回京?” “也就是这几日了。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京城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此番一回来,怕是要受不住。”墨花笑着坐在一侧。 林锦澄倒是不信:“郑莱此人没你想的那般多愁善感,郑老夫人是他生母,他可能还有几分难过,不过对于女儿郑如意,他只怕也不会太伤心。”林锦澄想起郑如意,想起初见她时的惊艳和爱慕,多少有些唏嘘。 墨花想想郑莱的性格,也的确如此,此人乖戾暴躁,又喜好杀伐,只怕真是如此。 想了想,倒是不再多问,只道:“我们先休息两个时辰再赶路吧,不然马儿也受不住。” “嗯。”林锦澄点点头。 两人吃完饭,正要上楼去休息,就听得有京城来的客商在高声议论。 “你听说没,京城那位被人辱了清白的王家小姐,马上就要嫁给新任五品豫州知府的陶公子了。” “那陶公子前程一片大好,怎么就要娶这么个不贞不洁的女人?” “谁知道呢,许是因为这陶大人不过是个庶出吧,那王小姐父亲到底是一品的御史。” 几人笑笑说说,语气里无疑不是带着鄙夷的。 墨花心道不好,还没拉住林锦澄,他已经是跑到了那几人跟前寒声道:“你们在胡说什么?” “你是谁啊……” 林锦澄直接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原本温和的脸上满是杀气:“说,嫣儿……王小姐到底怎么了?” “她跟陶公子订了亲马上就要出嫁……”那客商看到明晃晃的剑,忙说出了出来。 “她毁了清白,又是怎么回事?”林锦澄说起这几个字便觉得心如刀绞,汝嫣那样单纯的人,怎么会被人毁了清白呢,到底是谁敢如此! 客商们奇怪对视一眼,才看着他道:“你竟是不知道?就在两个多月前,那王小姐被曾家公子夺了清白……” 后面的话林锦澄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两个多月前,是自己刚离开京城的时候吗? 墨花看到这般场景,忙上前道:“公子……” “去备马,我要即刻回京。” “可是公子,京城里估计也还没有准备好呢!”墨花想让他先冷静下来再说,而且他们的马儿连夜跑了这么久,再跑下去只怕要活活累死在路上,但他话还没说完,林锦澄已经直接转身出去了,等墨花赶到时,他已经骑上马朝京城的方向去了。 她无奈叹了口气,只让掌柜的赶忙给她换了一匹马,才追了上去。 京城中,王汝嫣并不知道林锦澄已经快到了。 王夫人来时,她端端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 艳阳高照的天慢慢聚集起乌云来,新来的丫环还在嘀咕:“这天儿又变了,上午还是晴好,这会儿就像要下雨了似得。” 王夫人将她们都打发了出去,才心疼的看着王汝嫣,道:“嫣儿,你真的决定了吗?这么匆忙,只怕来不及准备,叫你受了委屈。” 王汝嫣垂着下眸子浅浅一笑:“娘,嫣儿能得陶公子如此相待,已是万幸,还求什么风光不风光呢。”她根本不想风光,不是嫁给林公子的婚礼,她一点也不想风光。她愿意活下去,愿意按照世俗的规矩嫁人生子,全是因为哥哥很快就要死了,她若是再出事,爹娘要怎么办? 她不敢多想,不敢生出别的心思。 王夫人看着她的眼泪慢慢落出来,才心疼的把她抱入怀里:“我可怜的嫣儿,都怪娘……” “娘,不怪你。”要怪,就怪从始至终都自私至极的大哥吧。 “可是……明日就是婚期,那师太虽说明日就是吉日,可吉日下个月也有,下下个月也有,嫣儿,我们等下个月可好?” 门口出现的身影已不再高大,王汝嫣抬眼看着不过五十便两鬓霜白的父亲,轻笑出声:“爹,女儿不觉得委屈,陶公子很快就要去豫州上任了,嫣儿嫁过去,正好随他去豫州呢。”她如何忍心继续留在王家,她在这里一日,爹娘就要愧疚自责一日,她若是一直在,他们就永无宁日。 王御史沉沉叹了口气:“都怪你大哥,那个不争气的孽子!” “爹爹不必怪他,他现在生了大病,一会儿我便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也好让他高兴。”王汝嫣笑起来。 王夫人红着眼眶看着她,只觉得心酸至极。 过了晌午,凉风一卷,将上午的燥热全部卷走,细雨也随之飘落了下来。 王汝嫣到了王晖远的院子时,就听到了里面的骂声:“滚出去,废物。” 丫环们急急从里面退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淤青,瞧见她来,连忙行了礼。 王汝嫣瞧见,轻声道:“下去上药吧。” “是。”丫环们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才急急退了下去。 等人都走了,王汝嫣才放下手里的纸伞,让自己的丫环们都在廊下候着,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才进房间,就闻到了里面浓烈的酒味,王晖远则是靠着床边坐在地上,醉醺醺的一口又一口的灌着酒。 看到又有人进来,刚要不满发泄,才抬头,发现是她,语气才变得柔和起来:“汝嫣啊,你怎么来了?” “来跟大哥报喜。” “报喜?” “明日我就要出嫁了,嫁给陶公子。”王汝嫣平静道。 说完,王晖远却是皱起了眉头:“你嫁给他?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庶子而已,娶你就是为了攀附咱们王家。汝嫣,你听大哥的,大哥一定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的。” “好人家?曾学海那样的好人家吗?”王汝嫣看了看一侧的酒,反而笑起来:“哥哥要少喝酒才好,不然体内的毒发作的快。” 王晖远蒙了蒙,以为自己听错了:“毒?什么毒?” “哥哥觉得呢?”王汝嫣静默看着他:“若不是你,我又何至于要去嫁一个不爱的人,爹娘何至于成日不得欢颜,王家何至于愁云惨淡,都是因为你啊。” 王晖远使劲摇摇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些,却又听王汝嫣道:“当初把盈棠死死按在水里的时候,我害怕极了,我从未杀过人,从未害过谁,可是哥哥,我又做错了什么?” “汝嫣,你竟然……”王晖远觉得不敢置信,原来盈棠不是为了救她而死,而是被她杀死的。 “你自以为是为了我好,所以将我踩入尘埃里,让我能够去配曾学海……哥哥,你真是疼我。”王汝嫣心中酸涩,看着王晖远不敢置信的眼神,眼里慢慢蓄起泪来,她听到自己说这些话时,何尝愿意相信这就是现在的自己,不但身子不净,心也不净了。 王晖远看着她的泪,扶着床沿慢慢站起来,看着她轻声道:“汝嫣,我不知你会如此抗拒,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为了你好……” “那为了我好,哥哥去死吧。你不死,爹娘永远会愧疚,我也永远不会忘记手上沾着盈棠的血,不会忘记我被自己的亲哥哥送去那恶心男人的床上任人侮辱。”王汝嫣的眼泪忍不住慢慢落了下来,看着王晖远低声咆哮。她压抑的太久了,她不敢让自己的真实情绪流露出来,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到那如地狱般的一晚。 王晖远看着她眼里的杀意,身子微微一震,跌坐在了身后的床上。 王汝嫣看着他这样子,深深闭上了眼睛,而后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去。 明日就是大婚了,最起码,她要准备好嫁衣,不能让陶公子太难看。 细雨轻轻,落在地上没有声音。 墨风来说这个消息时,林锦婳几乎不敢相信:“明日就大婚?” “嗯,好似是长乐庵的师太亲自来京城说明日是最好的吉日,而且今日太后的懿旨也下来了,册封了王小姐为县主,慧觉大师一早便放出过王小姐乃玉女的消息,如今大婚,倒也没人再提反对。”墨风道。 林锦婳眉心微微拧起:“那汝嫣呢,她可是真的愿意?” 墨风担心的看着她,却还是点了点头:“奴婢跟表小姐亲自去问过,王夫人也说王小姐是真的愿意嫁。” 林锦婳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她现在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她忽然想到昨日的陶谋,难不成是他故意提前了婚期?但是他应该不知道汝嫣跟哥哥的事才是,难道他根本是早就知道,只是藏在心里一直没说么?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墨花已经飞鸽传信,说公子得知了王小姐的事,已经即刻上路赶来了,今晚许是能到。”墨风道。 林锦婳闻言,心里只越发担心:“若是我猜得不错,王府周围现在必定布满了陶谋的人,你今晚亲自去接哥哥,接到他后,让他一定要冷静,不可冲动行事。若是汝嫣执意要嫁给陶谋……”林锦婳微微叹了口气:“实在不行,你让他掳了汝嫣跑吧。”大不了不要什么林家门第了,哥哥一辈子的幸福总比这些虚名重要。他们二人寻个地方隐姓埋名,也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墨风听到这话,嘴角微微抽了抽,果然,把人掳走才是小姐一贯的做事风格。 “墨月那边如何?”林锦婳说过这件事,才问道:“查到关于林端的消息了吗?” “正在查,老六已经清醒过来了,他说一定要见一见小姐,有很重要的事要亲口告诉你。”墨风道。 林锦婳点点头:“迟些带他来见我,看张大人的速度,我只怕还要几日才能出这大牢。” 墨风颔首,知道高禀一直在牢外守着,这才退下去了。 没多会儿,衙役送来了晚膳,因为高禀特意打点过,饭菜都是他亲自去京城最好的酒楼直接提来的,五荤三素一汤,光是打开食盒,就已经馋的衙役们流口水了。 林锦婳也不吝啬,自己留了一荤一素,其他都给他们了。 等衙役都走了,她才看了眼隔壁猫在阴暗角落一动不动的人,拿了碗分了一半的饭菜出来递了过去,便坐在桌边开始自己吃饭了,不过一想到王汝嫣马上就要出嫁,又觉得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些便停下了。 “砰砰……” 不多会儿,隔壁传来砰砰敲牢门的声音。 林锦婳没多在意,倒是衙役呵斥了声:“吵什么!再吵打死你,下贱东西!” 那人似乎能听懂人话,越发用力的捶打着牢门了。 “哟,还跟老子犟!来人,把他拖出来打三十鞭子,反正皮实,也打不死!”领头的衙役说完,便拿了钥匙去开门,林锦婳这才转过了头来,却发现那人竟是冲着自己不断低吼…… 不对,他在冲着自己身后低吼。 林锦婳下意识的转身后退一步,赫然便看到潮湿的角落,一条赤红色的蛇已经蜿蜒着朝自己爬了来不断朝自己危险的吐着信子。 她忙要去摸袖子里的蜡丸,才发现上次对付定南侯时已经全部用完了,这条蛇应该也是这几日下雨从窗户爬出来的,若是她方才一直不动或者没发现,只怕就要被这蛇咬死了。 “来人……”她轻声一句。 隔壁牢房已经抓到那人打算往外拖的衙役们听到,忙问她:“林小姐,怎么了?” “蛇……” 她轻轻一句,衙役们这才往她身前一看,看到那赤红的蛇时,才猛然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其中有个功夫好的,小心的捏好飞镖,只等那蛇往前一闪朝林锦婳咬来时,飞镖一闪,将蛇断成了两段,所有人才都松了口气。 林锦婳也觉得背后好似冒了虚汗。方才这红色的蛇一看便是剧毒,不说她来不来得及替自己医治,等叫人去买了药来,自己也毒发身亡了,她重活一世,若是栽在这小小蛇上,实在是太亏了。 她扶着墙站稳了,才缓缓松了口气,道:“看来这里蛇虫还不少。” “这儿是牢房,也实在没法子……” “去替我买些药来。”林锦婳说完,看了眼方才扔飞镖的人,道:“你是否这几日总觉得身子不适,关节疼痛?” “林小姐知道?”那衙役忙惊讶道。 “我给你张方子,抓去吃几幅就能好。”林锦婳浅笑道。 那人这才想起,京城中曾盛传一时的林小姐神医之名,难不成她真是有这等本事,这可是只看了自己一眼啊! 衙役们这几日是知道林锦婳脾气好的,见状,纷纷上前求把脉赐药方了。 林锦婳看了眼隔壁被拖出来的男人,烛光下,能看到他浑身的伤口,许是被官府抓来时打得。 想了想,点点头,道:“不过你们得答应我,张大人审问定罪之前,你们不得再打他了,方才毕竟是他救了我的命。” 众人哪里敢跟她过不去,除了徐家,还有宁王爷罩着,跟她过不去岂不是找死么,忙笑着点头应下了。 那男人见众人纷纷松开了拧着他的手,忙又缩回了自己的角落,只是看向林锦婳的眼神,多了些别的色彩。 雨依旧不紧不慢的下着,高禀在外头瞥见林小姐正耐心的给人把脉写药方,再看着那些个衙役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撇撇嘴,自己这等王爷身边的人儿,都没得林小姐亲自把脉的待遇呢,他们一个个的倒好。 正想着,外面忽然有人急急跑了来,到了牢门口便道:“林小姐可在这里?” “在呢,怎么了?”差头应了一句,看是前院守门的老伯,才道:“可是出了事?” “请林小姐出来一趟吧,驸马病急,人已经送来了,请林小姐去看一看。”那人道。 衙役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转头去看林锦婳。林锦婳想起那个文雅的男人,点点头,若能把端慧争取到自己这边,总比她继续帮敬贵人的好,而且驸马也不算个坏人。 她从大牢出去,能够感觉暗处已经有人在跟着自己了,知道是高禀,倒也放心了些。 很快到了隔壁张大人暂居的院子,里面已经灯火通明了。 凌老夫人亲自在门口候着,瞧见林锦婳来,也顾不得打伞,上前便拉着她道:“林小姐,这次你不论如何一定要救救驸马,当是老身求你了。” 林锦婳看她如此,知道驸马的情况定然是十分严重了,可之前见他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如此? “我会尽力的……” 凌老夫人闻言,似乎不信,只静静拉着她的手道:“上次的事,是我的不是,林小姐,老身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就驸马这一个儿子……” 林锦婳知道她是在说当初不肯出手救哥哥的事,若是哥哥真的出事,她兴许真的不会出手,但现在哥哥既然没事,凌家和端慧公主又是只能拉拢不能对付的人,她必然会尽力相救。 “老夫人放心,锦婳不会见死不救的。事不宜迟,我们先进去吧。”林锦婳道。 凌老夫人闻言,这才点点头,只是心里依旧忐忑。 很快到了里面,林锦婳本以为端慧必然又会刺激自己一番,却没想只红着眼坐在一边,一声不发,仿佛痴了一般。 凌未野见林锦婳过来,拉着她的袖子不解道:“我明明都乖乖的了,父亲怎么还是出事了……” 林锦婳看着他惊恐又自责的眼神,有些后悔当初那般告诉他了。只牵着他的手走到床边,看着左肩缠着绷带晕过去的人,那绷带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被血濡湿。 林锦婳皱眉:“驸马是否有流血便止不住的症状?” “是。”凌老夫人忙道。 林锦婳也觉得棘手起来,上前探了探他的脉,比上一次更惨,上次还有丝丝脉搏,这次若不仔细,几乎都把不到脉了。 她微微拧眉,看着一侧丫环:“马上准备笔墨。” 丫环哪里敢耽搁,立即寻了笔墨伺候着。 林锦婳亲自提笔,快速写下了药两副药方:“第一副药叫铺子里的人迅速研成粉末,第二幅药抓回来后立即用大火煎煮,十碗水煎成一碗。” “快!”凌老夫人忙道。 一侧的鲁御医才终于走了出来,瞥了眼那药方,面色不大好,看着林锦婳道:“这药会不会太猛了,驸马身子这样弱,应当温补为主……” “若是温补,这条命都没了,不如试试这猛药。”林锦婳看着鲁御医道,她也理解鲁御医,在皇宫中伺候的贵人们各个性命娇贵,御医们用药从来都是采取温和的法子,生怕药方过猛要了贵人的命,贵人一丢命,他们的命也要丢了。 鲁御医看她目光坚定的样子,到底没再劝。 凌老夫人听着这话,只泪流不止,已经开始做着准备了。 林锦婳安慰着浑身颤抖不止的凌未野,听着屋外细雨,心里却记挂着此刻正往京城赶来的林锦澄,哥哥,你可千万要及时赶到啊! 城外的路除了官道铺了石头,其他还是泥泞,林锦澄为了尽快到京城,抄了近路,走得泥泞之地,但马儿连续跑了两天两夜,已经彻底累得不行了,林锦澄鞭子一挥下,马儿前蹄跪地,重重摔在了地上,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林锦澄也被摔了下来,看着累坏的马儿,想要将马儿扶起,但马却是再也跑不动了。 他擦了把脸上的雨水,扔下鞭子,徒步快速往前跑去,可人的速度和耐力哪里比得上马,他仅靠着这双腿,后天也到不了京城。 跑到浑身没有力气,才停了下来,看着漆黑无望的天,不甘又自责,现在更多的是绝望,眼看着心爱的女人就要嫁给别人,他却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他绝望之际,一路跟来的墨花看到这一幕,也是叹了口气,快速驾马到了他身侧,才翻身下来,道:“公子,骑我这马去吧!” 林锦澄看看着她:“那你呢?” “京城不远了,奴婢明日到京城跟公子汇合。”墨花笑道。 林锦澄拆下了自己的佩剑给她,歉意道:“对不起,你先寻一处地方歇着,我明日亲自来接你。”墨花说来,到底只是个女子。 墨花灿然笑着摇头:“不妨事,公子不必管我,而且我还有一身好功夫呢,寻常人伤不到我的。” 林锦澄微微咬牙,拍拍她的肩,快步上马往京城而去。 墨花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垂眸看着他留给自己的佩剑,眨眨眼,提步往前走去。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墨风早早在城门外等着,等看到一个骑着马快速追来的人时,才迎了上去:“林公子……” “是你?”林锦澄勒住缰绳,看是她,诧异道:“锦婳她……” “小姐让奴婢来接公子的,现在王家外有很多人盯着,小姐要奴婢告诉公子,若王小姐不肯退婚,公子直接把人掳走就是。奴婢会替公子准备车马和盘缠的。” 林锦澄闻言,心中微暖:“我知道了。”说完,跟她一道快步往王家去了。 待嫁的晚上,王汝嫣根本没有睡,坐在梳妆台前,一身鲜红嫁衣,青丝全部撒在身后,只等着天一亮,就会有喜娘来替她梳妆。林公子呢,他现在在做什么,是否知道今日她就要出嫁了呢? 正想着,窗户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她才转过头,看到出现的人,眼眶顿时就热了了。 “林……”王汝嫣的话未说完,便被揽入了一个湿漉漉却*的怀里:“嫁给我。” 王汝嫣听到这话,所有的委屈和隐忍似乎都在这一刻宣泄出来了一般,泪如雨下,哽咽到不能出声。他的这句话,她以前做梦都在想啊,如今他真的说了,却只让她心如刀割。 “锦澄……”过了半晌,她才终于把人推开,看着他愕然又伤心的眼神,看着高大英俊的他如今如此狼狈,不难想象他是多么着急赶回来的,可是她不能,她已经答应了陶公子,明日就是婚礼了…… “你走吧,我不会嫁给你的。”王汝嫣背过身去,不让他看出自己的痛苦和挣扎。她害怕,他这般好,这般完美,自己哪一点能配的上他呢?她嫁过去,只会叫他蒙受非议,让他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林锦澄看着她微微颤抖着的身子,哪里不知道她的痛苦,只温柔上前从背后抱住她,带着祈求道:“嫣儿,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你不嫁我,难道要看着我孤老一生吗?” “可是……” “我不在乎。” “我在乎。我在乎我已是残花败柳,我在乎我已手染鲜血,林公子,你这么完美,嫁给你,我只会自卑一辈子,永远如在泥淖里挣扎的可怜虫,你想看着我就这样把自己活活折磨死吗?”王汝嫣故意把话说得重了,她知道他爱自己,她越折磨自己,他就会越不忍心,越要离开。 她这一刻觉得自己坏极了,恶心极了,但她不想拖累他。他这么好,怎么会孤老一生呢,他会前途似锦,一辈子幸福的。 林锦澄怔住了,他从不曾对女子有过这样的感觉,他常年在战场,更不知道女子都喜欢口是心非,他以为汝嫣是真的讨厌他了。 “嫣儿,你不喜欢我……” “以前喜欢,但现在我的眼里只有我的夫君。”王汝嫣心如刀割,只盼着他快点走,不然她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转身扑到他怀里。 林锦澄眼眶赤红,一股巨大的痛和恨意从心底窜了出来,第一次,他有如此恨意,恨曾学海那个畜生! 天色慢慢亮了起来,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不多时,不知情的王夫人便来敲门了:“嫣儿,你醒了吗?” 王汝嫣长长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苦涩,轻声应答:“醒了。” 她话落,王夫人便推门进来了。 墨风见此状况,只得上前拖拽着蒙了的林锦澄赶紧走了。王小姐似乎是铁了心了,即便把她掳走,她也不会回心转意的。 但小姐那里要如何交代呢? 墨风在头疼,林锦婳现在也很头疼。 研磨好的药粉送来后,的确很快止住了驸马肩上流不停的血,另一副喂下去后,驸马的脉搏也恢复了些,但他始终没有睁开眼,似乎灵魂飘走了一般。 凌未野死死抓着她的手不放,熬了一夜,眼眶更红的看她:“爹爹死了吗?” “没有,但是……”林锦婳回头看了眼失魂落魄的端慧一眼,才走上前去,道:“公主,驸马好似不愿醒来,要至亲之人在耳边不停的轻唤才可以,不知你能否……” 端慧的目光动了动,却只落下泪来:“来人,去把姨娘请来。” 姨娘? 林锦婳眉梢微挑,难道端慧如此,是因为驸马新娶了个姨娘么。而且看样子,驸马这伤只怕都是端慧下的手,否则她怎么会失魂落魄至此,一定都冲上去手撕了那姨娘了。 凌老夫人走了过来,看着端慧劝慰道:“公主,他的心思你怎么会不清楚?那女子到底是皇上赏赐来的,驸马一条命,都记挂在你身上了。” 端慧闻言,眼里泪水更多。 林锦婳无心管他们的家务事,但现在天色已经亮了,哥哥昨夜应该就到了,那么汝嫣呢?今日是否还会出嫁? 想了想,她心思微转,看着凌老夫人道:“我知道国师那儿有一种呼唤魂魄的法子,不若我去一趟国师府,也好能尽快跟国师商讨怎么办。”这样,她就能去王家……或陶家看看呢,如果哥哥那儿没成,她再做做最后的努力。 凌老夫人眼睛微亮,但林锦婳现在毕竟是嫌犯…… 她还未出声,端慧已经开口:“坐本宫的马车去。” 林锦婳闻言,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正文 第八十八章 选择 慧觉才从宫里回来,一想到昨日被召入宫,太后问的那些问题,他心里就不平静,宫里这些妃嫔们的争斗根本不会停止了,就是让他驱邪,也驱逐不了什么,少不得还要被宫里那些娘娘们利用来互相戕害,比如今日一早特意在宫门口等着他的丽嫔娘娘…… 他想着这些事,马车已经慢慢到了国师府门口。 “国师大人,是公主府的马车。” 他才要要下马车,就听得小厮道。 慧觉立时停下脚步转头看去,就发现那华丽的大马车直接在自己府门前停下了。 他以为里面的是端慧公主,立即下来要去行礼,就见车帘掀开,露出了他不太想见的脸。 林锦婳看着他目光微闪的样子,浅浅一笑:“大师见到我,好似不大高兴?” “哪有,贫僧只是奇怪,林小姐现在应该……” “应该被关押在大牢?”林锦婳嘴角微扬,看了看他一眼,才道:“此番来,是要大师替驸马招魂的,此事,我们到府内再说吧。” 慧觉闻言事关驸马,自然也不敢耽搁,而且他并不敢得罪林锦婳,看她下了马车来,不敢暴露出太多,只侧身让在一侧,才随她一道进去了。 一大早雨已经停下,昨夜下过雨后,京城都弥漫着一股湿润的气息。 百姓们都在道路两边等着看热闹,看王家坏了名节的大小姐匆匆出嫁去陶府。 林锦澄一夜没睡,也不像一般人一样去借酒浇愁,只站在京城最高的酒楼屋顶,默默看着大街上慢慢抬过来的花轿。 花轿只有四个人抬,他皱起眉头。汝嫣出嫁,为何不给她八抬大轿? 陶谋更是没有亲自来接亲,是看不上汝嫣吗?既然看不上,为何还要娶? 墨风远远跟在后面,看他克制的握紧拳头盯着大街,只微微叹了口气,上前轻声道:“公子,你回京的消息已经传到宫里了,今日你要去给皇上请安的。” 林锦澄不出声,似乎没听到她的声音一般。 王汝嫣坐在轿子里,轿子摇摇晃晃,她仿佛听不到周遭的声音一般,只木然的扯下红盖头攥在手心,等着轿子停下,等着新郎来踢轿门,等着成为别人的新娘。 只有陶谋,已经早早布置好了一切。 小厮看着站在府门口等着的陶谋,轻声道:“公子,都布置好了,只要林锦澄一出现,就会被我们的人带走,他若是敢伤人,我们正好有机会抓他。” “嗯。”陶谋目光幽幽朝尚无人影的大街看了看,见花轿还未来,淡淡道:“一会儿动手,不要惊吓道新夫人。” 小厮忙点头。 跟在一侧的陶欣对这个庶兄倒是十分喜欢的,跟他也亲近,见他一直站在门口,有些诧异:“七哥,你在这里做什么?若是着急,倒不如亲自去接。” “不必亲自去接。”若是她愿意来,一定会来的。而且他听闻,林锦婳借着驸马的病,已经出了大牢了,既然林锦澄也回来了,那么他不妨再给他们一个机会,若是他们现在带不走汝嫣,那么以后也别妄想了。 陶欣闻言,撇撇嘴,倒也不再说什么。 正想着,前面已经传来锣鼓之声,喜乐吹吹打打,红色的花轿已经在百米之外了。 陶谋看着那摇摇晃晃的大红花轿,面上终于露出笑意,要来了么…… 他略带几分紧张的看了看自己的红袍,自觉没有问题后,这才提步走上前,准备迎接,但花轿还未停下,就听得一阵马蹄声,而后便见国师府的马车停在了府门前。 陶谋皱眉,难不成这国师也要插一脚? 陶尚书从里面出来,对于这个新得宠的国师,他还是礼让几分的,上了前笑道:“没曾想国师也大驾光临。” 慧觉想起之前林锦婳的话,也是不得已,却只能出了马车,朝陶尚书双手合十道:“贫僧一早观察天象,发觉陶府正上方有邪气聚集,现在只怕不宜办喜事啊。” 陶谋一听心里便只哼了一声,面上却做寻常,道:“那大师觉得何时合适?今日这时辰,可是长乐庵德高望重的主持是师太亲自挑选出来的。” 陶尚书也觉得奇怪。 慧觉笑笑,道:“今日是吉日没错,不过现在不是吉时。” “那国师大人觉得何时是吉时呢?难不成要等到天黑么?”陶谋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 “非也……”慧觉暗暗记下这个陶谋,看似温和谦逊,实则锋芒难掩,得罪了他,往后怕也不是件好事,只道:“只需等到半个时辰以后便可。” “半个时辰?”陶谋还要再说,陶尚书倒觉得无不可,左右王汝嫣是个坏了名节的女子,在这大门口晾晾,也好杀杀王家的威风,省得所有人都以为是陶家攀附了他王家。 陶尚书打断陶谋的话,直接点点头,看了看现在太阳已经完全出来,才对慧觉道;“大师既然来了,不如去里面一坐。” “不必了,贫僧还要去给驸马驱邪,就不多留了。”说罢,眼角余光瞥了瞥侧边的花轿,转身而去。 王汝嫣听到外面的对话,心里没有怨言,对于以后,她更没有什么期待,只想就这样活了这一辈子,也就算了。 她如此想,可林锦澄却是心疼至极。 若不是墨风拦着,他都要上去跟慧觉动手了,什么吉时不吉时,汝嫣是待嫁的女子,花轿都抬到了门口还不让她进去,岂非故意羞辱她? “哥哥这般焦急,反而办不成事。” 林锦婳的声音忽然传来,林锦澄微微一怔,扭过头去看到妹妹,才道:“锦婳……” 林锦婳看他下巴上冒出不少青青的胡渣,整个人都颓废了不少,想来汝嫣在他心里是真的重要,只笑道:“让哥哥为了汝嫣去死,哥哥可愿意?” “自然……” “那就好。”林锦婳话才说完,手里才买来的药粉朝他一洒,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人便往后趔趄了两步,而后浑身乏力的朝后倒了下去。身后是五楼的悬空,落下来时,若不是墨风及时拉住,整个人只怕就要活活摔死了。 不过夹道两旁有不少百姓,瞧见这一幕纷纷惊讶得围了过来。 墨风朝楼顶的林锦婳看了眼,心中会意,立即焦急起来:“公子,你醒醒!” “快,快叫大夫来……”墨风又接着朝旁边的人大喊。 有人在人群里跟她对视一眼,大声问道:“这不是林家公子么?这是怎么了?” 墨风生生憋出泪来:“公子遭人暗杀了,只怕是……活不成了。”她掩面轻声啜泣起来,但躺在地上的林锦澄却觉得十分惊讶。他虽然闭上了眼睛四肢不能动,意识却很清醒,也依旧没有想通锦婳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她不是锦婳? 林家公子遭人暗杀跌落在大街上的事很快就被传开了,看热闹的百姓们也都纷纷议论方才慧觉大师所说的邪气。毕竟这儿可是离陶府不远呢。 王汝嫣坐在轿子里,隐隐听到外面的对话提到了林锦澄,忙收回了思绪微微掀开帘子朝外看去,便见两个妇人正在议论。 “当真是林公子被暗杀?” “那还能有假,方才我男人亲眼看见了的,说是遭人暗杀,而且还是从五楼跌下来的啊,听说脑子都摔破了,很是恐怖。” “哎哟,那可是倒霉了,听闻这次回来,才要册封二品将军呢……” 妇人们一脸的惋惜,王汝嫣却是觉得浑身都冰冷发木了一般。林公子他,死了? 陶谋听到这些话时,就隐隐觉得不好,吩咐一旁小厮:“去把那些人都驱赶开,现在就把轿子抬入府中。” “可是公子,那国师大人说……” “我不管什么吉时不吉时,现在就把轿子抬进来!”陶谋声音有些冷厉。 小厮们也不敢转身去跟陶尚书禀报,立即就招呼了轿夫去抬轿子。 王汝嫣感觉到轿子被人抬起,原本说服好自己平静的心,也瞬间泛起了涟漪。 她听着外面热闹的鞭炮声和喜乐,微微咬牙,直接喊道:“停轿!” 跟在轿子边的喜娘惊讶不已,忙低声道:“小姐,怎么了?” “停轿,停下轿子!”王汝嫣现在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见林公子,她要去见他,昨晚他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死了呢?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喜娘不敢擅自停轿,王汝嫣见状,顾不得许多,扔下盖头,掀开轿帘便跳了下去。 轿夫们吓了一跳赶忙停下,王汝嫣趔趄几步勉强站稳,看着近在咫尺的一身大红喜袍的陶谋,眼中含泪,歉意道:“陶公子,对不起……” “嫣儿……”陶谋心中一沉,才要喊她,可她转身就已经跑了。 所有人都惊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厮看着自己公子蓦然铁青的脸,忙低声道:“公子,怎么办?” “把她抓回来。”都已经到了门口了,只差一步他就可以牵住她的手了,他怎么甘心让她就这样离开。 小厮们闻言,赶忙带着人追了过去,但林锦婳早已安排了人在人群里等着,看到陶府的人追来,纷纷围堵了上去,由着王汝嫣跑开了。 王汝嫣一边跑一边抹泪,她竟不知自己的眼泪是这样多。 她一直跑到客栈门口,冲进人群里,才看到墨风正跪在一侧低声哭泣。 “林公子……”她微微喘着气,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身子一软便倒了下来,若不是墨风及时扶住,怕都要摔在地上。 “王小姐,你怎么来了?”墨风惊愕看她,心里却明白是为什么。 “林公子他……” “对不起王小姐,都怪奴婢无能。”墨风歉意看她。王小姐现在就是被她自己困住了,若她自己不肯放过自己,那么她永远不可能跟公子在一起。 王汝嫣听到她这句话,只觉得心如刀绞,她昨日怎么就要说那些伤人的话,昨日为何就不能跟他好好诉诉委屈和衷情。 她看着地上躺着的人,看着他紧闭的眼睛,终于再也忍不住胸中席卷而来的痛苦,伏在他身上哭了出来:“锦澄,对不起,对不起。你醒醒好不好,你醒醒,我什么都答应你……” 林锦澄听到这句话,手指微微一颤,鼻尖嗅到一股芬芳味道,才发现,他的四肢好似能动了。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不敢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计策,只能故作虚弱的问道。 王汝嫣以为他快死了,想也没想便点点头,林锦澄心中大喜,这才把人一把抱住:“我会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你过门。” 王汝嫣泣不成声,她等这话等了好久啊,日日夜夜的等。可她真的可以吗? 她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看着他:“我……真的配吗?” “你是我的命,你若不配,这世间谁能配?”林锦澄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脸,围观的百姓们看得是一愣一愣的。男子们多少鄙夷,女子们却一个个热泪盈眶。谁都知道三从四德,可谁不曾想过这世上又把自己当成命的男人? 王汝嫣先是一滞,而后心里筑起的层层堡垒好似一瞬间被他的温柔攻破。他既然如此爱自己,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厚着脸皮,去争取一次呢,也许,生不能白头到老,死也可以同穴。 墨花赶到时,刚好看到这一幕。 她默默站在人群后面,看看手里林锦澄留给她的佩剑和说今日要去接她的话,眨眨眼,掩去心思莫名泛起的酸涩。 扭头看到已经亲自带人追上来的陶谋,拿出面纱系好,二话不说,提剑便杀了上去。 墨风听到传来的打斗声,也知道陶谋已经追来了,才忙提醒二人:“公子,你受伤了,先回府疗伤吧,迟些还要入宫见皇上呢。”正好求了这桩婚事。 王汝嫣也点点头:“我先送你回府。” “不,你直接随我入宫。”林锦澄一秒也不想等了,陶谋不会轻易放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即刻入宫请皇上赐婚。 王汝嫣看着他,有些担心:“你的伤势还能撑住吗,而且此番是我悔婚……” “嫣儿,为父随你一道入宫。” 沉沉的男声传来,让王汝嫣再次鼻子一酸。 王御史在慧觉大师去说时辰不对时,就已经启程赶来了,半路才听说了这件事。是他愧对了汝嫣,若是早成全了她跟林锦澄,哪里还会有今日这许多事?如今只要她开心,他就是拼了自己这个官职,也要成全她。 林锦澄也意外,王御史却亲自下了马车,扶了他起来,看他虽然虚弱却并不致命,重重捏住了他的手,道:“嫣儿吃了太多的苦了,你不能再让她委屈。” 林锦澄重重点头:“伯父放心。” 王御史看了看女儿通红的眼睛,终于不再多说。 墨风朝客栈门口站着的那戴着帷纱帽的林锦婳看了眼,点点头。 林锦婳也稍稍松了口气,不过此番入宫也不知会不会顺利,陶尚书是跟随皇帝多年的老臣,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陶谋又是新提拔的豫州知府,若是就这样成全了哥哥和汝嫣,又会叫他这个知府颜面无存…… 罢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只要汝嫣能想通,一切就都会有办法的。 想罢,她这才上了停在一侧的马车离开了。 陶谋的人逼退墨花后,他才骑着马追了过来,但早已是人去楼空。 小厮追了过来,紧张看他:“公子,现在怎么办?” 陶谋面色冷冷,却一个字也没说。勒住缰绳,转身而去,今日这仇,他陶谋记下了! 林锦婳回到京兆府时,驸马在鲁御医的照顾下,脉象逐渐趋于平稳,但就是没有醒来。 林锦婳一进门,就察觉到了不对的气氛,一个貌美如花的姨娘跪在一侧低低啜泣着,端慧面色阴沉,手死死攥在了一起,显然是方才动过手了。 看慧觉跟林锦婳这么迟才来,有些不满:“怎么去了这么久?” 慧觉上前道:“贫僧要去挑选十户人家的白米作为驱邪之用,耽误了时辰,还望公主殿下恕罪。” 端慧见状,倒不再多说,只冷着脸让在了一侧。 林锦婳看着歪在一侧暖榻上睡着了的凌未野,再看着面容疲惫的凌老夫人,道:“老夫人不若先下去休息吧,驸马脉象平稳,只要能醒过来,就没事了。” “可他何时能醒来?”凌老夫人神色哀伤。 “解铃还须系铃人,老夫人,这件事只能等。”林锦婳看了眼站在驸马床边一声不吭的端慧,轻声道。 凌老夫人也只能长长叹了口气,才看着她:“你也累了一天,先休息吧,等迟些我再请你来。你这个案子,我让人问过了,不打紧,至于那严夫人,我已亲自找人去问过,她说是场误会,想来不会再出事。” 林锦婳听到这里,知道她算是还了自己这个人情,浅笑着倒了谢,才退下了。 等她一走,凌老夫人倒是深深看着她的背影:“此女当真不一般,若是未曾许给宁王多好。” 一侧嬷嬷扶了她起来,道:“老夫人,您先去歇着吧。” “驸马不醒,我也睡不下。听凌莫说,西南挑衅的人越发猖獗,只怕还要起战事,到时候朝廷若要推举人,就推举林将军吧。”凌老夫人深深看了眼林锦婳离开的方向,不再多说。 林锦婳回到牢房,牢里的衙役们越发的殷勤。 领头的恭谨送她回了牢房,才道:“林小姐,你那药真是神了,我吃过以后,昨儿晚上终于睡了一通好觉,你可知道,我是大半年没睡安稳过了。” 林锦婳看着被收拾的异常干净的牢房,浅浅朝他笑笑:“那就好。” 领头的也知道她昨儿忙了一夜,道:“林小姐累了一天,先休息吧,我让人一会儿就送吃食来。要滕云斋的还是翠鸣居的?” “简单些即可。”林锦婳看着他们殷勤的样子,倒有些不习惯。 领头的忙应下,便是牢门都没锁,便离开了。 林锦婳见此,眉梢高高一挑,倒在一侧小床上睡了下来,即便隔壁那如野兽般冰冷的目光还在,她也顾不得许多了,东奔西跑耗费体力太多,不一会儿她便沉沉睡了过去,只是不知为何,梦里她竟是回到了前世,想起了赵阚曾说的小时候,她还是个胖乎乎的小丫头,跟着娘亲一道入宫,见到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宫妃,身边还跟着一个冷面小皇子…… 她睡得沉沉,隔壁的人却是从不沉睡。 阳光从窗户落进来,她翻了个身,手淡淡垂在了床边,刚好落到了阳光里,那手纤纤修长,指若纤葱,在阳光下,越发的白皙好看。 他顺着他的手往上看,刚好她的脸朝着自己这边。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眼睛合着,睫毛很长,五官美的好似杂技团中画师描的最好看的那幅画,不知不觉,他从暗处走了出来,蹲在牢边盯着她,仿佛一抬手就可以将她抓在手里一般。 就在他看得入迷时,入口处传来脚步声,他才猛地缩回了自己的黑暗处。 不多时,一男一女走了来。 林锦婳听到这声响,才迷蒙睁开了眼睛。 “小姐……”老六站在牢外,看到她时,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 林锦婳这才坐起身来,看着他,许久不见,人瘦了一大圈,面色也憔悴许多,不过今日他一身月牙白素锦长衫,青丝用玉冠挽起,若不是面容憔悴,当真是公子如玉了。 林锦婳看着他,浅笑:“你来了。” “嗯。”老六看着她面上的温柔笑意,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模样,有些怔,而且这次若不是小姐亲自去救自己,自己只怕要被那些人活活折磨死了。 林锦婳看他好似成熟不少,指了指牢门:“可以进来。” 跟在一侧的墨月这才发现牢门都没锁的,不由愕然。 很快走了进来,林锦婳让他们坐在一侧,才看着老六问道:“上次抓你的人,你可认识?” “认识。”老六面色不大好,看向林锦婳的目光也有些复杂:“不过小姐放心,他们暂时不会来找我了。” 林锦婳看他还是不想说,也不多问,只是那些人也认识怀琰,难不成老六也早就认识怀琰了? “那你在跟我之前,是不是就知道宁王。”林锦婳道。 墨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老六,道:“你就说罢,小姐若真要查你,不会查不到的。” 老六面色微微绷紧嘴巴张了几次,又把话咽了下去。 墨月跟林锦婳对视一眼,也不再逼问。 林锦婳看了看老六,又转头看向墨月:“花生的情况怎么样?” “他很聪明,教他办的事都办得很好。”墨月笑道。 “那就好,等我出去后,只怕还有得忙呢。”林锦婳说完,就看老六蓦地站起了身,朝她一拱手,道:“小姐,此番来,我也是来告别的。” “告别?” “嗯。我要离开锦朝一段时间。”老六定定道。 林锦婳看他如此,想到他一直留在京城的目的,似乎想通了什么:“找到杀你兄长的真正凶手了?” 老六见她一下猜到,先是愕然,而后才无奈点点头,在她面前,自己这点小心思似乎都瞒不住了。 “走之前,有一件东西我想交给小姐。”说罢,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没有写任何字的信封来:“我希望这个东西你一直用不上。”说完,才深深看了眼林锦婳,转身而去。 墨月是知道他今日要走的,看着他出了牢门,才跟林锦婳道:“他跟西夏皇族只怕有关,小姐可还记得当初奴婢跟您说过会易容的弦月公主?” “怎么了?” “弦月公主便是西夏国的长公主,传闻不但生的美艳,而且能征善战,非一般女子能及,还有传闻说,将来的皇位也是要传给她的。”墨月道。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历史上并非没有女子称帝的情况,而且这个弦月公主不但超越底下几位兄弟百倍,而且极为神秘,来无影去无踪,就算有人想要谋害她,也根本抓不住人。 林锦婳闻言,只沉声道:“此人既然并非我们能惹的,只要她不来招惹,我们避开就是。” 墨月点点头。 又跟林锦婳汇报了一番嘉才人尸体失踪之事,才离开了。 她一走,定南侯夫人就来了,看起来倒是容光焕发,眼角竟还隐隐带着春意。 她来看林锦婳时,特意让人带了上等绢布被褥,桌椅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若不是牢房四面都是柱子,这里俨然要成了一个精致的闺房了。 定南侯夫人一看到林锦婳便拉着她笑道:“这次多亏了你了,能解决掉合香那个心腹大患,可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 林锦婳听到这话,倒茶的手微微一顿,而后才浅笑道:“侯夫人在说是什么,锦婳没听懂。” 定南侯夫人见她如此小心,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才笑道:“是我嘴笨了,忘了隔墙有耳,罢了,你先尝尝我让人特意给你炖的羹汤,你在这儿也是辛苦,好好的大家闺秀,竟要住这等破陋之地。” 林锦婳看着下人端到了跟前的羹汤,颜色和气味都很正常,可看着定南侯夫人灼灼的目光,只笑笑,道:“在这儿吃得素淡,倒是不习惯喝这浓汤了。” 旁的丫环一听,连忙笑道:“小姐可不要辜负了我们夫人一番好意,这羹汤可是拿了上等的人参和乌鸡炖的,可是极品呢。” 侯夫人笑笑不说话,就等着林锦婳喝下去。 林锦婳见此,只得端起了汤放到嘴边浅浅抿了一口,果然,汤到了嘴里就吃出了异味来。她的味觉不算极为灵敏,但侯夫人却过于笨,为了掩饰住汤里的药味,故意又加了一味极苦的黄连在里头想要掩饰住其他味道,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哪里还不知道有问题? 一小口下肚,林锦婳就觉得手微微有些发麻了。 她将羹汤放在一侧,才笑道:“侯夫人身子最近好似不大好?” “当真?”侯夫人紧张的问了一句,林锦婳浅浅一笑:“恕锦婳今儿不能替夫人看了,为了驸马的病,锦婳心中丝毫不敢乱,就怕到时候糊涂了,害了驸马爷。” 侯夫人闻言,眸光微黯,她这是在威胁自己,今儿端慧公主还在护着她么。 “对了,我才让我的下人去驸马那儿问情况,一会儿公主怕就要叫人来,侯夫人既然来了,不若提前去跟公主请个安?也省得公主误会侯夫人不把公主府放在眼里。”林锦婳将发麻的手拢在袖子里垂在一侧,面上只做正常笑道。 定南侯夫人跟身边的丫环对视了一眼,丫环见林锦婳面色正常,心里也不大放心这羹汤,才跟着道:“既如此,夫人不若先去请个安。” 定南侯夫人觉得不甘心,可又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隔壁牢房还有人,公主府的人又随时会过来,想了想,到底还是起了身,只笑看着林锦婳:“等你出了大牢,一定要来定南侯府陪陪我,如今我身边说话的人不多,信任的也就只有你了。” 说这话时,她面上的笑容都勉强。 林锦婳心里庆幸她一直就是个笨的,否则这种时候来背后插一刀,让她毫无防备,那就惨了。 等送走定南侯夫人,林锦婳才到了墙角,用力将方才喝进去的药吐了出来,又从袖子里摸了一粒解毒丸吞下,才坐到桌边松了口气。 她就说发生定南侯那件事后,侯夫人这般善妒的人怎么可能还和颜悦色的待自己。 她正想着,隔壁传来低低的呜咽声,似乎在询问她一般。 林锦婳抬头看去,下午西垂的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虽然脏了些,但能看到清晰的五官,有棱有角,尤其是一双眼睛,黑如珠玉,似乎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林锦婳微微皱眉,才摇摇头:“我没事。” 她说完,那呜咽声才停下了。 林锦婳惊讶他能听懂人话,随后才想起他也是跟着杂技团的人一起长大的,虽然被当做野兽一般驯养,但应该也能听懂人话。 不多时,领头的衙役送了饭菜来,林锦婳才让他重新锁好了牢门,不过依旧没有什么胃口吃饭,只一心记挂着林锦澄跟王汝嫣的事儿,只希望一切顺利才好。 宫中,王御史垂首站在殿下等着皇帝批阅奏章,心里却记挂着此时此刻还在外面罚跪的林锦澄和王汝嫣二人。 过了许久,王御史见皇帝依旧稳稳坐着批改奏章,有些忍不住道:“皇上,林少将军今日还受了伤……” “你不是不信任他么,现在倒是心疼他了?”皇帝皱着眉头,拿起朱笔批了份折子,才道:“西南那些蛮夷还敢蠢蠢欲动,难不成真要跟我锦朝开战不成!” “皇上……” 王御史不知说什么好,皇帝却是沉沉看他一眼:“王爱卿,你说朕应该怎么办?现在陶家人也在宫外候着,朕是该成全你王家和林家,还是成全陶家?” 王御史连忙跪在了地上:“皇上,微臣愿意为此事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微臣愿意辞官……” “辞官?你这是在威胁朕!”皇帝一拍桌子,寒声道。 王御史忙俯身:“微臣不敢,臣只是想,等臣贬为庶民,嫣儿就配不上陶公子了,陶公子也好另寻良配……” 皇帝淡淡睨着他,又默默去看自己的奏章了。 王御史就这样跪伏着,宫外,林锦澄跟王汝嫣也直直跪着,烈日当空,两人均是汗如雨下,却依旧丝毫不动。 林锦澄背脊挺得很直,往前挪了挪,替王汝嫣挡住些烈日,才转头看她:“嫣儿,委屈你了。” 王汝嫣心里只觉得甜丝丝的,苦吗?一点都不苦,若是跟林公子在一起,他还深爱着自己,就是这样死去,她也愿意。 “我只担心林公子你苦。” “我喜欢你唤我锦澄,你唤一声我就不苦了。”林锦澄耳根微热,王汝嫣也蓦地面颊绯红,互相看了一眼,均羞涩的撇开了脸去,但又都忍不住互相看了过来。 安公公守在宫门口,瞧见他们这小动作,心里也是感慨,只指着一侧的阴凉处道:“二位请跪到这儿来吧,莫挡了其他贵人过来的路。” 林锦澄微微一怔,看着已经转身进去的安公公,这才忙起身,又扶着王汝嫣到了阴凉处。 皇帝见安公公进来,头也不抬的问道:“陶家人还在外头?” “是,陶公子很执着,说林公子抢走了他的未婚妻。”安公公躬身道。 皇帝轻笑一声,放下折子去看王御史:“都说红颜祸水,如今一个王小姐却害苦了我的好几位爱卿,朕看来,这等女子还是赐死的好。来人,赐毒酒。” 王御史大惊,猛地起身看他:“皇上!” 安公公倒是寻常,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王御史,低头应下,提步去了。 毒酒备下时,安公公让人摁住王汝嫣和林锦澄,道:“王小姐,皇上有旨,你若是愿意嫁给陶公子,死罪可免。” 林锦澄面色微白:“安公公,皇上为何这样说,汝嫣没犯死罪!” “没犯死罪?”皇帝从里面出来,淡漠看他:“红颜祸水,害的你跟陶谋都神魂颠倒,岂非死罪?” 王汝嫣听罢,心里虽也不舍,却只跪直了身子:“臣女……虽死无悔!”说完,只重重朝王御史磕了个头:“女儿不孝,还请父亲原谅。” “嫣儿……”王御史知道她是铁了心,竟是劝也不知道怎么劝了。 林锦澄还要挣扎,却连嘴都被人捂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王汝嫣被人灌下那杯毒酒,而后苍白着脸,倒在了地上。 陶谋被带进来时,刚好看到王汝嫣倒在地上没了生息这一幕。 皇帝看到他震惊的模样,道:“陶爱卿,你若是愿意,朕可以即刻赐王小姐与你为妻,入陶家宗祠。” 陶尚书一听,便暗暗扯了陶谋一把,若是迎了一个死人回去,还是皇上赐的,陶谋这几年就别想迎娶别人了,这对陶家更是不利。 皇帝见陶谋也犹豫起来,才看向林锦澄:“林爱卿,你呢?” 侍从松开林锦澄,林锦澄这才朝皇帝猛地磕了头:“臣愿意迎娶王小姐。” “死的你也愿意?你要知道,若是朕赐婚,你这辈子都别想娶妻了。”皇帝道。 林锦澄喉头哽咽,看着倒在一侧仿若睡去的人,双目赤红:“微臣愿意辞官归隐,只守着爱妻一世。” 陶谋的脚步往前踏了一步,却猛地被陶尚书拉住,只得沉沉看着林锦澄,死死咬牙,却终究没有说出‘我也愿意’这句话。 皇帝看着林锦澄,眉梢微挑,就连王御史都摇摇头:“林公子,林家就你一条血脉了……” “锦婳也是林家人。”林锦澄哽咽。今日锦婳问他是否愿意为汝嫣舍下这条命时,他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 皇帝看了看陶谋,又看了看林锦澄,才淡淡扫了眼安公公:“既如此,去拟旨吧。不过到底林爱卿有夺人爱妻之嫌,原本朕答应你,从西南回来之后便擢升你为二等将军,便作废,以当做惩罚吧。”说罢,转身往里而去。 林锦澄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提升为二等将军,只重重叩首:“微臣,谢主隆恩!” 安公公看着站在一侧不出声的陶谋,笑笑,转身跟了进去。 拟好圣旨后,他看皇帝疲惫的靠在龙椅上,笑道:“皇上,丽嫔娘娘好似接了轩王妃和小郡王来宫里,你可要见见?” 皇帝顿了顿,才缓缓睁眼问他:“你说,世间真有如此痴男怨女么,即便死了,也要为她搭上一辈子。” 安公公是个聪明人,闻言,只笑道:“皇上取笑奴才呢,奴才是个阉人,哪里懂这些情爱之事。” 皇帝闻言,倒是笑出了声,才看了他一眼道:“你这只老狐狸,罢了……”他顿了顿,才低哑着嗓子缓缓道:“上次嘉才人的侄女,叫什么名字来着?” 安公公眉心一跳,忙躬身道:“好似叫薛闻心。” “薛闻心……”皇帝的手指慢慢叩在桌案上,一声又一声,直到天色将晚,才道:“去把她秘密接来。” 安公公震惊的抬起头,看到他好似回忆故人的目光,忙垂眸应下。 正文 第八十九章 他的心意 出了皇宫大门,陶谋才拦住了林锦澄,看着他打横抱起的女子,看着她沉沉闭着的眼睛,依旧心有不甘。 王御史见状,上前轻叹一声,声音也带着几分沧桑:“陶公子,实在是王家对不住你。” 林锦澄默不出声,陶谋也设计了汝嫣,他并不觉得陶谋多无辜。 陶谋只一心看着王汝嫣,才咬咬牙:“今日汝嫣之死,也怪我。” “这都是她自己选择的。”王御史又叹了口气。 可他越是这样说,陶谋就越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汝嫣要为了林锦澄甘心赴死,她真的就这般不愿意嫁给自己么,自己真的就这样比不上林锦澄? 他沉沉闭上眼睛,忍下心里翻滚的恨意,转眼看着王御史,道:“虽不能娶汝嫣,但我会一直将汝嫣当做亲妹妹一般,让人在长乐庵供奉长明灯。” “多谢。”王御史现在伤心至极,也没有力气分辨他说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林锦澄不敢再让王御史烦心,只忍着心痛,抱着王汝嫣上了一侧的马车,沉声吩咐:“回林府。”只等回去皇上圣旨一下,汝嫣就是他的妻子了,所以葬礼也要在林府办。 王御史跟陶谋告辞,也上了马车。 等马车走了,陶尚书才走上前来,冷嗤道:“他们还真不把我陶家放在眼里,不过也罢,既然王汝嫣死了,陶家也就不担心颜面无存了。”说完,瞥了眼陶谋,才道:“你也不必留在京城了,收拾一下,明日便启程去赴任。” 陶谋拢在袖子里的拳头死死握紧,没有出声。 林锦澄此时带着人一路回到林府,林端已经不见,林家其他人也都死了,除了几个老家仆,其他人也都跑了,显得荒凉极了。 他才下马车不久,宫里的圣旨也来了,林锦澄这才不得不把王汝嫣放在一侧,不过才要把人放下时,忽然听得一声嘤咛,他的袖子也被人抓住了。 下人们瞧见,吓了一跳,饶是王御史也震惊不已:“汝嫣她……” 林锦澄满眼希冀温柔看着眼前人,声音微颤:“嫣儿,你还活着?” 一侧传旨的公公见状,这才笑了笑:“是安公公错把烈酒当成了鸩酒,不过皇上说了,既然王小姐死过一次,便算了,林少将军,王小姐,起来接旨吧。” 林锦澄闻言,心中惊喜不已,王汝嫣也缓缓睁开了眼睛,面上两团红晕,只是那怕也不是烈酒,而是让人暂时晕死过去的药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林锦澄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响,满心都是喜悦,圣旨他只知道是赐婚的,其他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了,眼里只要有眼前人。 林锦婳听说这个消息,还是京兆尹急急赶回来时顺嘴说的。 他亲自到了牢门口来,笑道:“林小姐,事情已经查清楚,你已经没有嫌疑,可以回家了。” 林锦婳闻言,松了口气,能出去就好了。 “辛苦张大人了。” “本官分内之事。”张大人看着她的牢房,里面布置的已经像是女子闺房了,再想想自己的一帮衙役都对她毕恭毕敬,再这样下去,这府衙都是受她恩惠的人了。 林锦婳笑笑,看了看一侧领头的衙役白大,笑道:“你身子不大好,要多晒太阳,少动怒气。” 白大一听,忙感激的点头:“多谢林小姐关心。” “相识一场也算缘分……还有……”她看了看隔壁缩着的男子,浅笑道:“他说到底是我的救命恩人,还请各位在他判刑之前好生照料了。” “林小姐放心,包在我白大身上。”白大拍拍胸脯一口应下。 张大人见此,知道林锦婳是不能再继续留在这儿了,忙道:“徐大人一家都在外面候着呢,林小姐请。” 林锦婳闻言,点点头,这才提步走了。 走时,余光能瞥见隔壁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在紧紧盯着自己,不过她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 出了大牢不远,就看到焦急等着的徐昭昭了。 徐昭昭老远看到林锦婳,也不顾徐夫人阻拦便蹦跳着跑来了一把抱住她,而后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锦婳姐姐瘦了。” “回去休息几日就好了。” “那可得好好歇歇,娘亲正打算回一趟娘家呢,那儿风景好,咱们去走走。”徐昭昭已经是盘算好了。 林锦婳闻言,也没拒绝,出去走走也好。 说完,徐家人也围了上来,徐夫人眼眶微红,亲昵拉着她道:“先回去再说,王爷在徐府跟你舅舅说话呢,一会儿正好一起用膳。” 林锦婳眨眨眼,赵怀琰也在,他能跟舅舅说什么?舅舅只是个祭酒,难不成谈论学术? 徐程青也跟着笑道:“今儿还有件喜事,锦澄被皇上赐婚了,刚好碰上你出大牢,我想着把他和王家人一起接来,顺带商量一下下聘礼的事。” 徐昭昭闻言,撅起小嘴:“也不知姑父怎么还在乡下不回来,到时候澄表哥大婚他都不来的话,我就再不理他了。” 林锦婳跟徐程青对视一眼,爹爹去边关的事只有他们和赵怀琰知道,看来爹爹此番是要尽快赶回来了。 徐夫人也觉得奇怪,不过看了眼林锦婳跟徐程青对视的样子,心里知道肯定是有别的计划,只拉着徐昭昭和林锦婳笑道:“行了,你们都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儿见了王家人可别失了礼数。” “是!”徐昭昭一听这儿就开心了,忙应下了。 走之前,林锦婳去看了看驸马,还是老样子,端慧似乎还没想开,不过凌老夫人倒是通情达理,允了她回去。 赵怀琰特意让墨雪驾着他的柔软大马车来接的,宽敞的马车徐家一家人坐下都不觉得拥挤,回去的路上徐昭昭叽叽喳喳说了一路,热闹非凡,逗弄的众人都忘了之前的不愉快。 很快到了徐府,林锦婳才跟徐昭昭分开各自下去洗漱了。 小院里,墨雪早早备好了热水,阿宝更是采了不少新鲜的花瓣放在浴桶里,清新的香气四溢。 阿宝在一侧替她褪下衣物后才扶着她入了浴盆,又撒了一把花瓣,才笑道:“小姐可喜欢这花香?” “比熏香好闻些。”花香更单纯,里面是否掺了别的杂质,一下就能闻出来,也安全。 阿宝这才羞赫的笑笑:“那奴婢往后多采些。” 墨雪从外面捧了浴巾进来,闻言,只跟在一侧笑道:“阿宝现在可是个侍弄花草的高手了。” “姐姐笑话奴婢,奴婢哪里算得什么高手,听闻京城出了个吟香楼,专门卖这些鲜花做成的香料胭脂,还有花茶,花样繁多,不似奴婢就知道晒晒鲜花,采采花瓣罢了。”阿宝转头又舀了些热水来。 林锦婳闻言,眼睛倒是亮了亮,问她:“这吟香楼是谁家的铺子?” “谁家的铺子……”阿宝认真思索起来,想了半晌,才皱起小眉头道:“掌柜的好似姓安,却不怎么露面,都是一个姓张的掌柜帮着在打理。听说平西世子妃经常去买些花茶,许是平西王府的铺子?” 墨雪看了看林锦婳,林锦婳只是眨眨眼,笑笑:“许是吧。”说完,才起了身。 墨雪忙递了浴巾来,又拿了干毛巾替她去擦那一头的青丝。 墨风从外头进来,手里捧着锦盒,瞧见林锦婳,浅笑:“小姐,这是王爷送来的。”说完,打开了锦盒。 林锦婳看去,是一套鹅黄色的杭绸长裙,搭配着一盒羊脂玉和黄水晶的珠钗首饰。 林锦婳看完,倒是满意笑起来,今日主角可是哥哥和王汝嫣,她自没有穿得大红大绿抢了他们的风头的道理。 很快,丫环们服侍着她换上了衣裳,意外的合身,而且也让她浑身的气势变得温柔甜美了不少,朝云髻两侧各簪着一朵镶嵌黄色水晶的珠花,并上两支流苏簪子,之前清冷威武的林家小姐好似一下变成了隔壁的邻家小妹。 阿宝忍不住笑道:“小姐这般看起来,真可爱。” 林锦婳脸微微抽了抽,可爱,确定不是在说昭昭? 不过衣裳也换上了,她也懒得再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若不是脸消瘦了些让五官变得更加清晰,倒真显得年纪格外小了。 换好衣裳出门,已经看到徐府的下人们在忙着了,一列列的人端着吃食小心的往前院去,前院更是灯火通明,仿若即刻就要办婚礼了一般。 林锦婳才踏入前院的门,就看到长廊尽头灯火通明处,一道绯色的身影正淡淡背对着自己站立着,与人说着什么,青丝只用玉冠挽上去了一些,其他的随意洒在身后,微风吹过,绯红的衣衫随着青丝轻轻浮动,仿佛时间都定格了一般,想起那日他温柔的模样,林锦婳便觉得有些怔…… 赵怀琰也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到来,微微侧过身去,看着门口的她,一身鹅黄色的衣裳,仿若从不知苦痛争斗的邻家姑娘,目光霎时柔了起来:“来了。”以后,他一定要带她远离这里的纷争,让她一辈子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林锦婳对上他凤眸的瞬间,周身仿若温暖的清风吹过,让她不觉笑了起来。 徐昭昭从后头进来,看到这一幕,眼睛都要冒星星了:“锦婳姐姐跟宁王殿下真是绝配。” 林锦婳听到这声音,才回过神来,脸上微热,却发现赵怀琰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赵怀琰看她额间沁出细汗,略有些担心:“锦婳,怎么了?” “没事。”还不都怪你,没事这么好看又这么温柔做什么。 赵怀琰略有几分不解,却依旧柔声道:“今日的你特别好看。” 林锦婳脸上更热,心里小邪恶的想法一阵一阵的冒出来,不过不行,现在距离大婚还有四个多月呢,她要忍住,要做一个矜持的人。 她去看徐昭昭,道:“大哥可来了?” “快到了……”徐昭昭才说完,就听得丫环传唤一声,而后就见徐程青已经往前来了,身侧的是王御史和王夫人。王汝嫣因为身子不适留在了家里休息,林锦婳倒也没多想,只想着有时间再去见她就好了。 很快,晚宴开始,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林锦婳被安排坐在了赵怀琰下首的位置,期间她的小碗都被赵怀琰夹得菜装满了。 徐昭昭依旧是仗着年纪小,百无禁忌,什么都说,倒也十分热闹。 晚宴过去,徐夫人才提前带着徐昭昭跟林锦婳先退下了。 走时,林锦婳看到赵怀琰面色淡然跟舅舅讨论事物的样子,嘴角微微扬起,他私下里跟人谈论事情,也并非都是冷冰冰的,那以前说他孤僻的传闻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赵怀琰除了对林锦婳的亲人,对其他人的确是冷冰冰的。 一夜过去,林锦婳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着赵怀琰,前世她怎么会对他那么没印象呢?前世又是什么让他喜欢自己,直到自己重生,这种喜欢依旧让他不顾一切找上了门。 她想不通,实在想不通,但她确定,自己真的爱上他了。 天一亮,她便起了身,今日要跟徐夫人回她娘家去。 梳妆过后,墨雪才从外面端了早膳来,青花小粥加两碟小菜。 “小姐,奴婢今儿想请两天假,奴婢娘亲病了,要回去看看。”阿宝在一旁怯怯道。 林锦婳喝下最后一口粥,漱完口后,才笑道:“你去就是,可缺银子?我让人拿给你。” 阿宝忙欣喜摇头:“小姐大方,奴婢攒下了不少银子呢,够了。” “我记得你娘家不在京城,我让墨雪替你备一辆马车,送你出城。”林锦婳弯眼浅笑,顺带瞥了眼墨雪。他们正愁找个正当理由出城去呢,之前严夫人敢拿采儿的命来威胁她,她必要叫她知道,自己的人可不是谁都能动的! 阿宝大喜过望,忙跪下行了礼,毕竟她娘家真的很远。 早膳过后,也差不多该出发了。 林锦婳跟徐夫人一起出了府门,就发现宁王府的马车稳稳停在徐府门口。 她有些诧异,徐夫人在一侧笑了笑:“王爷说,正好有差事要去办,顺路。” 林锦婳哪里还不明白徐夫人的意思,而且怀琰根本就是故意要一道同行的吧。不过也罢,京城这几日不太平,谁知道半路会出什么事,有他跟着也安全些。 打定主意,林锦婳这才点了点头。 徐程青因为有任务当值,不便跟着,只叮嘱徐昭昭:“你可保护好锦婳,不然我可不饶你。” “放心吧,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锦婳姐姐!”徐昭昭信誓旦旦。 林锦婳看着她鼓起的包子脸,只觉得心口甜滋滋的。 赵怀琰隔着车帘看着他跟徐家一家人在一起的样子,眸里不觉也浮上了笑意。他从不知道,真的有家人的关系能如此亲近,兄弟姐妹之间,父母叔伯之间,能毫无猜忌,只有信任和关爱。在皇宫,他也曾相信过,自从母妃被父皇…… 他微微拧眉,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但放在膝上紧握的头却出卖了他现在的心情。 高禀能感受到马车里传来的寒气,看了看热闹又温暖的徐家人,心里只有心疼和无奈,主子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清清楚楚,但愿娶了林小姐以后,这一切都能改变吧。 他正想着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高禀转眼看去,不是许久不见的景王还能是谁,不过听说上次他带走了嘉才人的‘尸体’…… “景王殿下。”高禀连忙行礼。 赵阚却只看着马车,轻笑道:“大皇兄,你这是去哪儿?” 赵怀琰面都没露,淡漠道:“何事?” “小事……” “小事不必寻本王。”赵怀琰直接拒绝。 赵阚看了看徐府门口站着的人,眸光微闪,才笑道:“我有事情要带林小姐回去协助调查……” 林锦婳闻言,眉心微拧。 但他话音才落,赵怀琰便寒声道:“蛊虫一事,本王已经查到与你有关,证据今日一早已呈到宫里去了,皇弟有时间,不若现在进宫面圣的好。” “你——!”赵阚想不到他竟会拿这件事来威胁自己,死死咬牙:“大皇兄真是好本事!” “是你太蠢。”赵怀琰平静说完,朝高禀看了眼,高禀会意,才提步走到徐夫人跟前道:“时辰不早,夫人和两位小姐现在也启程吧。” 徐夫人见他如此,也点点头,到赵阚跟前见了礼,才道:“景王殿下要带人走,也要有个正当的理由,徐家虽只是臣子,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未出阁的侄女叫王爷无故带走不是?” 赵阚看着镇定从容的徐夫人,不气反笑:“既如此,那本王就给你一个……” “高禀!” 赵怀琰冰寒的声音传来,高禀连忙应是,上前一步对赵阚拱手:“属下奉宁王殿下之命,请景王殿下协助调查京城蛊虫一事。” 赵阚看着丝毫不惧自己的高禀,面色微青,也知道今日赵怀琰是铁了心不让自己带走林锦婳了,只轻嗤一声,才看了眼林锦婳,看着她漠然看向自己的眼神,嘴角高高翘起,不急,反正你迟早是我赵阚的! 说完,勒紧缰绳,转头而去。 赵怀琰听着离开的马蹄声,淡淡抬眸。下一个要对付的人,是敬贵人么…… 林锦婳这才得以上了马车,走时,有特意看了眼躲在角落的墨月跟花生,见他们郑重朝自己点点头,这才放心的放下了车帘。 她此番大张旗鼓的出京,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必然会有所动作,而且林端也即将回京,到时候知道自己不在,必然会掉以轻心,只要让她找出他的目的和背后的人,就是他的死期! 徐昭昭见林锦婳出神,以为她是被赵阚吓到了,只拉着她坚定道:“锦婳姐姐,你别怕。” 林锦婳看着她跟徐夫人关切望着自己的眼神,这才回过神来,忙笑了笑,这才算翻过了篇去。 徐夫人娘家萧家在百里之外,自当初徐家遭驱逐后,徐夫人一家也受牵连,不过好在萧家人也是淡泊名利之辈,开了家书院教书,之前徐程青能去有名的青山书院念书,也多亏了萧家人的帮忙。 马车跑了一日,天黑之时还未到,几人便先在驿站歇下了。 驿站的人知道宁王也在,更是殷勤的很,半分不敢慢待。 用膳是在大厅里,来往也有不少停驻的官员,林锦婳便当是听他们闲聊当打发时间了,不过饭吃到一半,外间忽然传来嘈杂声,林锦婳抬眼看去,刚好一道黑影闪过,而地上则是躺了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男人的脸也在迅速变黑。 “不必多管。” 就在林锦婳要起身去看时,赵怀琰淡淡一句,优雅的夹了块肉放在她碗里,头也没回只温柔看她:“先吃饭。” “可是……”徐昭昭咬着筷子纠结道:“那人看起来一副快死了的样子。” “此人乃青山寨二当家,他不死,只会有更多无辜百姓死在他手上。”赵怀琰说罢,看了眼高禀,高禀会意,转身去处理了。 林锦婳这是惊讶,他看也没看就知道那人是青山寨二当家,还知道他死有余辜,莫非这是早就设计好的? “不是。” 赵怀琰似会读心术一般,不等她开口,就直接道。 林锦婳眨眨眼,不说话,看着面前已经堆得冒尖尖的饭碗,默默拿起筷子吃饭。 不多会儿,隔壁传来哭声和嘈杂声,没多久,就变成了兵刃相接的声音。 徐夫人看赵怀琰如此淡定,也跟着淡定起来,徐昭昭也只伸长了脖子看热闹,林锦婳则是好奇,赵怀琰到底还认识多少人,前世保他全身而退的秘诀,便是这些人么? 饭毕,隔壁也安静了下来,高禀也回来了,躬身在一侧。 赵怀琰才道:“你们先休息,高禀会带着人保护你们。” “王爷要去见青山寨大当家?”林锦婳下意识问道。 “嗯。” “那王爷注意安全。”她想了想,还是只说了这句话。 赵怀琰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递给她:“防身。” 林锦婳看着面前打造精美的匕首,这分明是用来做装饰的……不过,罢了,既然是他送的,她自然留着。 赵怀琰见她收下,眼里溢出笑意,这才转身离去。 他一走,徐昭昭就看了眼高禀,道:“这大当家岂不是很厉害的人物?” “的确厉害,女人能做到她这样,也算是独一份……”高禀才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王爷半夜去幽会女人,林小姐知道了会不会吃醋? 他忙去看林锦婳,却见她眼眸弯成了新月:“那女子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不过……”高禀话说到一半,只恨不得甩自己两个大耳刮子,胡说什么呢,就算真好看也不能说啊。 “林小姐,属下实在嘴笨。” “知道了。”林锦婳虽然心里相信赵怀琰,但……就是泛着酸意,让她不大痛快。她平静的笑笑,才跟徐夫人和徐昭昭道:“时辰不早了,都早些休息吧。” “锦婳姐姐,你没事吧。”徐昭昭瞪着大眼珠子道。 徐夫人只暗暗抿了嘴笑,哪个女子能忍自己的男人半夜去见别的女人?而且还是个漂亮女人,就算是百分之百相信的夫君,换做她,她也要不舒服,只不过女子三从四德,男人三妻四妾,除了忍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她笑着看了看林锦婳,道:“时辰不早,早些休息,王爷待你,已是世上独一份了……” “是。”林锦婳垂眸。 回到房间,才推开了窗户,默默站到了窗边看天上圆月。独一份了吗?她要的只是这独一份吗?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有别人。可他到底是尊贵无双的宁王,往后更可能是这锦朝的皇,他可能只守着自己过一辈子吗? 林锦婳不确定,即便是爹爹,如此深爱娘亲,也不敢说这辈子就只有娘亲一个女人。即便是哥哥,在遇到汝嫣之前,也有过通房的丫头,虽然并无感情。 她好似钻入了自己的死胡同,可看着清冷无边的夜,只能头疼的拿手去拍自己的脑袋。 但没等她想完,寒风一掠,她整个人便轻了起来,让她连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她能看到小镇的房屋一间间在自己眼前掠过,她也意识到自己自己被绑架了。她摸摸袖子里的蜡丸,微微咬牙,可还不及去捏破,就听耳旁一道女声响起:“我家主子请你过去,不会伤害你。”说完,抓着她,更加快速往前而去。 赵怀琰此时还并不知道林锦婳被人带走了。 一路到了青山寨门口才翻身下了马。 寨子门口的人熟稔的上前替他牵过马才恭谨道:“大当家在里头等您。” “嗯。”赵怀琰淡定应了声,便提步往前去了。 往前走了没多远,就见青石板的路上铺满了鲜花,他微微皱眉,停下脚步,不多时,一个身段妖娆的女子便轻舞着出来了,玉足轻轻踩在花瓣上旋转,身姿翩跹,容貌妩媚,行动间,轻纱好似都要遮不住内里的美好,可她跳起这舞来,就是没有青楼女子的轻浮和庸俗,反而多了一分热烈大胆。 与她的热情相对的,是赵怀琰的冷漠。 赵怀琰淡漠看着前方,任由她在身侧环绕,直到她的手搭在他胸前的衣襟上,才被他反手一掌推了出去:“你到底要闹多少次?” “王爷不喜欢?” “恶心。”赵怀琰冷淡拔出腰间的剑,直直架在她脖子上:“说,赫连璟去了哪里?” 才被掳来放在隔壁房间的林锦婳看到这一幕,都有些震惊,面对这样的美人,他竟是毫不心动? “王爷……” 女子娇嗔着还要上前来,却见寒剑一晃,她耳际边的长发已经被削断了。 她惊愕的看着自己落下的青丝,无奈扶额:“都说王爷你开了窍喜欢女人了,原来不是。王爷你还是个断袖对吧。” 林锦婳听到她……不,应该说是他粗犷的男声时,小心脏一突,而后便见方才的妖娆女子已经抽出了腰间的软剑跟赵怀琰对打了起来。 赵怀琰打得很轻松,似乎这段时间来,武艺迅速精进了不少,不多时,那穿着女装耸动着胸前波涛的人便败下阵来,惊愕看他:“你武功何时这么好了?” 赵怀琰的剑比在他的脖子上:“赫连璟到底在哪!”赫连璟带走了蛊师曲空,八成跟婳儿的玉蝴蝶有关,他要尽快把他找到,不能让他把事情告诉那人。 男人扯下头上的假发,露自己的光头来,才指了指自己胸前道:“让你捏捏,饶我一命,怎么样?” 赵怀琰的剑更下了些,男子这才大喊了起来:“要死要死,我告诉你就是了,你快把剑给人家拿开……” 赵怀琰眉头微拧,提剑便将他身上这身道具给切开了。 那波涛汹涌落分开两半落在地上,男子心疼不已,瞪了眼赵怀琰:“不知怜香惜玉,赫连璟本来路过青山寨是被我逮住了,不过跟着他一起的那个男人会吹诡异的笛子,笛子一响,周围就有毒虫爬来,所以我就把他给放了。” 男人说罢,赵怀琰才将手里的剑一转,足尖轻点,人跃在了半空中,持剑往身侧的房间狠狠劈去,那本就不结实的房门登时一下被劈开了,林锦婳想也没想拼命往外冲去,顺带捏破了手里的药丸。 “哟,还有几分本事……”光头男人站起身来,不等开口,就听林锦婳道:“你们身体里都被人下了蛊虫还不知吗?” “蛊虫?” “那吹笛子的男人就是曲空,南疆有名的养蛊人。京城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再不去取出蛊虫,那蛊虫便会从你们的肚子里爬出来,啃噬尽你们的皮肉。”林锦婳跑到赵怀琰身侧,抓着他的袖子,才微微喘着气道。 光头男皱眉,才要再说,赵怀琰已经抬手揽住了林锦婳大腰,瞥了眼他:“本王扶你当上这大当家的位置,你该知道背叛的后果。” 光头男这才严肃起来,暗暗攥紧了手心,没说话。 赵怀琰看了眼怀里的人,眸光幽深,带着她直接直接腾空而起,离开了此地。 等他们一走,方才房间里的人才边挠着痒痒边出来道:“大当家,就这么放他们走?” “不然呢?你还敢拿宁王如何?”光头男摸摸自己的光头,看了眼自己被劈开的美人皮,才道:“吩咐下去,关闭寨子三日,所有人不许对他和他的人动手。另外……”他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后山藏着的赫连璟和那养蛊的男人,立即赶走。” “是。” 赵怀琰带着林锦婳一路下了山,到了镇子边,才终于停下。 不等他开口,林锦婳先问了出来:“他是谁?” “青山寨大当家。” “他似乎擅长易容……”墨雪说过,那位跟赵怀琰也许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弦月公主也擅长易容术。 赵怀琰看着她目光沉沉,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在想什么?” 林锦婳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没事。” 赵怀琰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只是有些事,知道了反而更危险, “先回去,此人狡猾古怪,你方才走时是不是对他们下了药?”赵怀琰问道。 林锦婳想起他带着自己离开的一瞬间,便将袖子里的痒痒粉全部撒了出去,眨眨眼,无辜问他:“会怎么样?” 赵怀琰见她这般样子,忽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她,也是这般的无辜样子:“没事。”说完,这才带她回了驿站,不过高禀就惨了,跟林锦婳散播他去见美人的谣言不说,还保护不住人…… 半夜,大家都熟睡的时候,他凄凉的跪在驿站门口,伴着惨白的月光欲哭无泪,他当真以为那大当家是个大美人啊,谁知竟是个光头糙汉,该死的光头! 距离驿站不远的地方,疾跑的马儿已经停下了,领头的人看了看这宁静的镇子,嘴角冷冷勾起。林锦婳,你竟然独自出京来,那就不要怪我乘人之危了! 早上,阳光照进来时,林锦婳才慢慢醒了来。 墨风伺候在侧,笑道:“萧家的人已经在楼下接待了,王爷一早接了消息先离开了,说迟些在萧家跟我们碰面。” 林锦婳知道他事多,只点点头,转眼看到不远桌案上放着的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 墨风见她注意到了,才笑道:“这是王爷拿来的。” 林锦婳起了身,走到桌边,打开那锦盒一瞧,是满满一盒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 她嘴角抽抽,难不成这家伙是以为自己昨儿见了那妖娆的大当家,自卑了不成? “这些都是一早附近的姑娘送来的,说是送给小姐你,实则是要见王爷。王爷不识这些东西,以为小姐会喜欢,便站在门口一盒一盒的全收下了,这镇子上大半的好胭脂可都在您这儿了。”墨风抿唇直笑。 林锦婳怔了怔,刚好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让她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她把锦盒锁好,交给墨风:“好好收起来。”既然是他送的,就没有扔出去的理儿。 简单收拾一番后,这才下了楼去。 下楼的时候,驿站里伺候的仆妇主动上前来,笑道:“林小姐醒了?” “嗯。”林锦婳点头笑笑,抬头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徐夫人和徐昭昭正热切的跟人说着话,想来正是萧家人了。 她正要走过去,方才的那仆妇忽然苍白着脸捂住了心口痛苦的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就连墨风想拉都没拉住,因为一切太突然了。 林锦婳快步走了下来,看她摔得头破血流,忙抬手去给她把脉,才道:“是心疾发作,拿银针来!” 墨风应下,立即去取了银针过来。 林锦婳这才开始就地施针,毕竟心疾发作的病人不能胡乱搬动。 她银针施到一半,人群里忽然跑出个二八少女来,跪在仆妇身边就嘤嘤哭了起来:“娘,娘你醒醒……” “先别吵,等我施完针。”林锦婳道,这仆妇的病症不算复杂,对她来说更是简单。 但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仆妇身上,根本没人注意到这少女,也没人注意到,她手里一根淬着剧毒的针慢慢顺着仆妇的手臂完完全全刺了进去。 仆妇觉得越来越不适,张着嘴瞪着眼睛朝着林锦婳大口的呼吸,抬手想要将身边的少女推开,奈何少女竟是大哭了起来,按按摁住了她的手:“娘,你怎么了!娘——!” 仆妇瞪着眼睛,身子往前一弓,而后便口吐黑血,直接倒在了地上。 林锦婳诧异极了,口吐黑血,分明是中毒的征兆。 她才要去把脉,人却是被那少女猛地往后一推,手臂也被她划破了。 “毒妇,你为何害我娘,你这个毒妇!”少女大嚷起来,外面围观的人听到这话,也都纷纷朝林锦婳看去,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蓦然给人施针,的确奇怪。 人群里有个老大夫瞧见这一幕,也不去把脉就进来朝林锦婳呵斥道:“混账,你有几斤几两,就敢给人扎这么多银针!” “我……” 林锦婳才要解释,那少女更大声的哭了起来:“我知道,因为我娘昨儿冲撞了你,你就故意要杀死她对不对!是,你是林家大小姐,我们只是下人,我被就活该被你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活活杀死!” 这话说得残忍极了,旁边的人也是看着这仆妇方才还是鲜活的,瞬间就成为了尸体,顿时群情激愤。 徐昭昭忙护到了林锦婳跟前,那大夫冷哼一声:“我看就是故意谋杀,小玲,你去报官吧,听说新上任的知府大人就在这附近巡视呢。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今日她就算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众目睽睽之下就敢杀人,实在是可恶!” “我去替你找知府大人。”立即有热心的人往外跑了去。 林锦婳听到这里,已经淡定了下来。新任知府,陶谋么?他竟是这般急躁? 她看了眼墨风:“看好尸体,不许任何人靠近,包括她。”林锦婳已经懒得跟他们解释了,只淡漠指向那叫小玲的少女,当时仆妇毒发时,就自己和她跟这仆妇有接触,不是自己下手,就只能是她了。 她才说完,小玲冷笑一声:“我知道我斗不过你,我跟我娘一起死了还不行吗?”说完,快速抽出一旁侍卫的剑便朝剑刃狠狠撞了上去! 正文 第九十章 土皇帝 墨风看她撞上去,早就做了准备,一脚就将她踹开,而后踩在了地上。 林锦婳也不管旁人的轻呼和鄙夷声,只淡漠道:“驿馆的守官在哪儿,出来见我。” 话落,高禀便将躲在一侧焦急不已的守官扯了出来。 守官看到死了人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又看到那少女,更加心慌,可偏生这位林小姐又是宁王殿下疼在心尖尖儿上的人,他是留也不是逃也不是,只得由着高禀给扯了出来。 林锦婳看着这浑身抖得跟筛糠似得守官,觉得不对劲,冷淡问他:“大人似乎知道些什么事?” 那守官看了眼被墨风踩在脚下的少女,再看看面色发黑的仆妇,叹了一声就跪在了林锦婳跟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都怪小人糊涂,这女子原本是上个月落魄在外,小人见她可怜,便收留了她,哪知她今日竟是鬼迷了心窍要来害林小姐啊。” “你知道这仆妇不是我杀的?”林锦婳微微拧眉,墨风也觉出事有蹊跷:“这女子根本不是这仆妇的女儿。” 围观的人纷纷诧异不已,难不成是误会林小姐了? 守官看着高禀已经亮出的寒刀,哪里敢瞒,只点点头:“这女子刚开始我没注意,后来才发现她喜欢拿人试毒。” “哈哈哈,你现在才知道吗?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你侮辱了我,要你要一家都跟我同归于尽!”那被踩着的少女癫狂笑起来,墨风皱眉,松开脚,那少女竟又抬手朝林锦婳刺来,可还没靠近林锦婳就被墨风打开了。 林锦婳面色微寒,这女子说是为了让守官一家随她陪葬,所以才想到要害自己,最后让王爷怒极砍杀了收养她的守官一家么…… 女子被打开,知道是杀不了林锦婳了,扭头就朝守官扑来:“你敢*我,我现在就杀了你,畜生!”说完,拔出头上的已经被毒染黑的簪子,朝着守官便狠狠刺来。 高禀就在守官身侧,到底一脚踢在女子膝盖上,看着她跪在了地上,才上前让人将她摁住。 守官见人被控制住,才忙跟林锦婳跪下了:“多谢林小姐相救。” “她说你轻薄她,可是事实?”林锦婳忽然寒声问他。 守官的山羊胡微微一颤,微瘦的脸上露出几分怯意,忙道:“是她勾引我的,不然她为何偏生要我救。” “畜生,我就是死也不要你救!”女子想起那日雨夜,她本是江湖人,跟青山寨的人打斗一番后身负重伤,逃到这山脚下,晕过去之前恰好遇到了这守官,没曾想守官趁她晕过去,竟然做了那等事,还让人废了她武功打算将她强占。 守官倒是讽刺一声:“若不是你以美色诱惑我……” 林锦婳不想再听下去,只冷冷看着他:“既如此,你还纵容她杀了不少人吧。” “这……我……”守官一下语塞。 林锦婳看了眼高禀,高禀会意,直接对一旁侍卫吩咐道:“送去官府,身为官员,非但不知奉公守法,反而强占民女还纵容杀人,罪该万死!” 守官一下怔住,忙去求他:“高侍卫,这不关我的事啊,我不知道啊……” 高禀轻哼一声,不再理他,倒是看了看痛哭流涕的女子,才问林锦婳:“小姐,她怎么处置?” “杀人偿命。”林锦婳纵然怜悯,但她心思着实歹毒,竟想着用无辜的性命来报仇。 女子也不反驳,很快便被带了下去。 周围围观的人顿时语塞,想起方才群情激愤指责林锦婳,便觉得无地自容。 那位首当其冲的老大夫更是羞得满脸通红打算悄悄溜走,却忽然听林锦婳道:“老大夫身有隐疾,还是早些治疗为上。” 那老大夫面色憋得更青,只朝她敷衍行了礼,讽刺道:“小人贱命一条,不敢劳林小姐关心。不过你那点医术,还是不要祸害人的好,年纪轻轻,真以为外人夸几句,就是神医了么,若不是看在你的家世,谁会说这些烂心肝的话。” 林锦婳闻言,不气反笑,只道:“那边多谢老大夫指点了。” 老大夫见她淡薄的样子,只以为她是心虚了,一双眼睛越发阴翳起来,只轻哼了声,才扭头走了。 徐昭昭朝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才上前拉着林锦婳:“这些个人,不知道情况净瞎说!” “不妨事。”林锦婳只觉得可惜,美好的一早上被人毁了。 现场才收拾好,之前的热心百姓倒真把陶谋寻来了。 陶谋今儿一早上任,没有直接去府衙,反倒是先来辖区巡视,是个聪明做法。 林锦婳看他面色淡淡,似乎并不计较汝嫣跟哥哥的事儿一般,面上也只笑笑:“陶大人,事情已经解决了。” “下官听说了。”他朝徐夫人和徐昭昭见了礼,才看着林锦婳,面色平静极了:“发生这等事,下官往后一定会多加注意,尽量避免再发生。” 徐夫人看他气度儒雅的样子,倒没多说什么,只看着时辰不早,才跟林锦婳道:“我们先出发吧,再有半日光景,也就到了。” 林锦婳颔首,看了看陶谋,发现他的目光也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有些凉。 陶谋见她看来,轻轻一笑:“徐夫人和林小姐若是再遇到什么事,可以直接通知下官,下官一定会亲自处理。” “那就多谢陶大人好意了。”林锦婳客气笑笑,但陶谋的胸襟当真有如此宽广?不可能的,前世的陶谋便不是大度之人,虽然看起来温和儒雅,可这样的人既能在陶尚书府里作为庶子走到今日,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人,更不必说陶家除了他,其他几个嫡子不是病弱就是草包了。 从驿馆出来,直到上马车,林锦婳都觉得他的目光落在身上怪怪的,一种好似打量探究,偏生又像是不叫人发现的算计,似乎有什么阴谋正在酝酿一般。 “锦婳,还在担心这陶谋呢?”徐夫人见她沉思,忽然问道。 林锦婳回过神来,如实道:“汝嫣跟哥哥的事,我觉得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徐夫人掀开车帘回头看了眼,见陶谋还在门口看着,微微皱了下眉心,才放下帘子轻叹一声:“也不能怨她,毕竟王小姐真是决定要嫁给他的。” “嗯。”林锦婳点点头,这点林家的确亏欠了他,只要他不作妖,往后想法子再给他补回去便也罢了,相较于汝嫣,他更想要的应该是权势才对,否则宫中的选择,他也不会选择放弃了。 一路想着,马车在官道上颠簸了一上午,终于赶在了午膳前到了萧家。 萧家所在的县城不大,但看起来很平静,而且萧家是书香之家,如今又开着书院,家里更是布置的雅致至极,没有雕梁画栋,依旧精致的让人挪不开眼。 才进入萧家大门,就见萧夫人萧老爷亲自迎了来,还带了自己的两个女儿萧子佩和萧子澜,不过年岁小了些,一个十一岁一个十岁,萧老爷算是老来得女了,嫡出的女儿就这两个。 用过午膳后,又安排了厢房休息,这一日才算是过去了。 县城不大,却很繁荣,因为这儿刚好处在河道口,有好些个大码头,不少的商船要从这儿来往经过,所以这儿的丝绸和舶来品都不少,临到用了晚膳,天都没黑,徐昭昭就拉着她和萧家两个妹妹出去逛街了。 “锦婳姐姐,我听说今天这儿有鬼选新娘呢。”徐昭昭一面悄悄的说,一面看着身边的墨风和高禀,顿时觉得安心不少。 林锦婳觉得新奇:“鬼选新娘?” “对,鬼选新娘。其实就是好玩儿,有人扮成鬼,新娘就是台下看热闹的女子,鬼看中了哪个,直接将人抱到台上,若是新娘愿意,那鬼再摘下面具,看对了眼,就能去各家定亲了。”十一岁的萧子佩解释道。 林锦婳眉梢微挑,现在这些小姐公子们都这么愁娶愁嫁了? “肯定很好玩。”徐昭昭兴奋不已。 林锦婳见她高兴,也愿意跟她去凑热闹,只暗暗叮嘱墨风一会儿看好萧家姐妹和徐昭昭。 很快,临湖的客栈前便搭起了一米多高的台子来,底下也聚集了不少化了妆的姑娘,热闹的盯着台子。 林锦婳本是在外头看热闹,没曾想人群一多,就被人给挤到前面去了,墨风和高禀也被隔开在了后头。 她刚要转身离开,上面锣声一响,就见一个戴着鬼面具的人上了台来。 “鬼选新娘咯!” 敲锣的大喝一声,又砰砰砰敲了三声。 那鬼似乎很羞涩,朝众人深深作揖,惹得台下发出一阵哄笑:“这鬼是个书生啊!” “一会儿抱不抱得动新娘哦……” 底下的人放肆打趣着,又惹起一阵大笑。 那鬼似乎很紧张,左看右看,终于瞄到了了对的人,才忙不迭下了台去,把人给牵了上来。 林锦婳看着那羞涩的少女,再看那儒雅的‘鬼’,这只怕早就是郎有情妾有意了吧。 想罢,那鬼按规矩揭开了面具,底下的人仿佛认得一般,倒也祝贺。 不多会儿,他们退下,又有人上来了。 一次比一次的难度高,林锦婳瞧见,也觉得高兴,但还未高兴完,身子不知被谁猛地一推,人竟是直接趴在了台子边。 她皱眉转身,忽然听得台上一声高喝:“这位小姐要上来!” 林锦婳才要拒绝,台上的鬼竟不知何时靠近,直接就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掳到了台上。 她见挣脱不开,去看地下,才发现墨风高禀和萧家两位小姐都不见了踪影,就连徐昭昭也不见了。 她忽然想起方才被人群挤到台边,那些人仿佛是故意一般,否则怎么可能刚好把自己跟其他人挤开? “你是何人?”她直接沉声问道。 带着面具的人嘿嘿一笑:“这位小姐,你一来萧家我就看上你了,你是萧家的亲戚吧,我要纳你为贵妾!” 林锦婳嘴角抽抽,不过有几点可以确定,此人是本地人,自己一下马车就被他给盯上了,难不成是此地地头蛇? 若是地头蛇,非本地县令莫属,而她记得,本地县令姓曾…… “你父亲是曾县令?”林锦婳问他。 男子微微一顿,有些诧异,不过哈哈一笑:“好聪明的女子,本少爷喜欢,你放心,就算是贵妾,本少爷也不会亏待你的!”说完,直接揭下了面具。 面具揭开,林锦婳看到他豆大的眼睛里贪婪的目光,嘴角抽的更厉害了…… “怎么样,是不是为本少爷的姿容倾倒?虽然本少爷尚只是个秀才,但你萧家也不过是个穷开书院的,就算京城有几门贵亲戚,那也是山高皇帝远,不如跟着我,在此地吃香喝辣……” “那也轮不到你。” 男子的话还未说完,冰寒的声音便冷冷从他身后传来。 林锦婳眨眨眼,赵怀琰?他不是去办事了么? 男子猛地一扭头,便觉得拦着林锦婳的胳膊好似被人拧断了一般,而后一个一身黑色锦衣的男子从暗处而来,淡漠站在了他跟前。 “你是谁,敢搅合我好事,知道什么下场吗!”他怒道。他爹在这里当了几十年县令,早就是这儿的土皇帝了,他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欺负,尤其是这男人还长得这么好看! 底下的少女们看到赵怀琰的第一眼,就倒抽一口凉气,方才这男人分明是从天而降,散落在身后的黑发随风而动,五官若刀削一般明晰,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淡漠,入鬓的剑眉下一双凤眸若带着寒霜,薄唇微微抿起,更是带着不容亵渎的尊贵。 “他是天神吗?” “好英俊的男子,我要给他生孩子!” 少女们直接忽略了林锦婳,眼睛冒星星的盯着台上的赵怀琰。 底下的男人们只等着看好戏,曾公子不说是这里的土皇帝,在京城那也是有一门贵亲戚的,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定南侯,谁要跟曾家过不去,那就是跟定南侯过不去。 林锦婳似乎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不过她想得更多。她说定南侯哪里来的胆子敢不依附任何皇子,原来背后有个曾县令替他补齐粮草,这富庶之地,看这位曾公子的做派,他的荷包必然很鼓了吧。 不等她想完,就听得底下一阵骚动,而后便有官兵手执兵刃围了上来,师爷模样的人瞧见坐在地上抱着一条似乎被拧断了的胳膊面色灰白的公子,心疼的赶忙上前:“哎哟,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就是他打断我胳膊的!他不仅要抢走我的女人,还要杀我!”曾公子见自己人来了,底气一下子就足了,抬手直直指着面前的赵怀琰道。 师爷是个精明的,看赵怀琰气度不凡,身后站着的林锦婳更是姿容脱俗,这等男女,岂是寻常之辈? 只小心上前道:“这位公子,敢问为何伤我家公子?公子家住何处……” 不等师爷把话说完,赵怀琰已经冷淡的转过了身去,看着林锦婳道:“他可曾伤着你了?” “没有,不过昭昭和萧家姐妹不见了。”林锦婳皱眉道。 师爷见状,微微咬牙,只得看着自家公子:“公子,不若我们先回去……” “不行,你给我把他抓起来!”曾公子被人扶起后,豆大的眼睛里满是愤怒,脸上爬满的雀斑也跟着肥肉跳动起来,看来是真的气坏了。 师爷还要阻止,便见赵怀琰侧身冷冷道:“曾季秋就是这样教养儿子的?他若不会教,本王可以代劳。” 本王? 师爷傻了眼,这几日他就听自家大人念叨,京城会有位宁王爷要来此,难不成就是这位? 他试探上前:“您就是宁王殿下?” “把徐小姐个萧家两位小姐平安无事送回来,若少了根头发,叫曾季秋提头来见。”赵怀琰说罢,才转头看着林锦婳,柔声道:“我先送你回去。” “嗯。”林锦婳点点头,她也要好好捋捋这件事了。定南侯对自己有企图的事已经暴露出来,往后投靠赵怀琰是不可能了,为了提防他成为赵阚的人,有曾县令这么个金库,再加上定南侯的军权和能力,实在是个难缠的对手。 她一面想着一面随赵怀琰往台下走,忽然一群女子就冲了过来,生生把林锦婳挤开了去。 “王爷,这是民女绣的手帕。” “王爷,您看,这是民女亲手做的荷包……” …… 林锦婳看着冷着脸被女子围住的赵怀琰,哑然,赵怀琰的受欢迎程度竟然至此,在京城怎么不见那些小姐们如此呢?难不成是深受他孤僻又不能入道的传闻所致? 她想着想着,竟觉得想笑,看着被女子围住的赵怀琰,竟期待他会不会气得涨红脸。 不过她低估了赵怀琰,他岂是那等对所有女子都怜香惜玉的人? 他看到台上悄悄靠近林锦婳的曾公子,面色一寒,足尖轻点,人便是到了林锦婳身侧,目光冰冷盯着男子:“寻本王未婚妻有事?” “未婚妻?” 师爷忙上前来看着林锦婳,慌张行礼:“原来是林小姐,得罪得罪。”说完赶忙拉着不甘心的公子走了。别的女人还能争取一把,宁王的女人却不行,京城谁不知道宁王护妻如命,虽然这个还不是妻。 赵怀琰看着身后还要跟来的女子们,面色清寒:“退下!” 女子一怔,有些已经泫然欲泣了。 赵怀琰才不管她们,略紧张看了眼林锦婳,见她并没有吃醋,又松了口气,但松了口气的瞬间,又有些不痛快?她竟一点也不吃醋? 林锦婳不知他在想这些,只觉得有一道凉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眼看了看,正好看到不远处的客栈三楼雅间处有人影快速掠过,似乎为了躲开自己一般。 “王爷,那里有人。” 赵怀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那复又走到窗边的人,才道:“我先送你回去。” 林锦婳看他面色凝重,知道怕是与他来此地有关,也识趣不再多问。 很快有侍从赶了马车过来,赵怀琰才亲自扶她上了马车,等送回了萧府,不及停留就走了。 林锦婳回来时,徐昭昭几人都在。 墨风等人来了,才忙上前道:“小姐。” “你们是被人引开了?” “嗯,是熟人。”墨风低声道。 林锦婳明白,看着担忧又自责的徐昭昭,笑着上前揉揉她的头:“我没事,时候不早了,先下去休息,明日我们再出去转转,听闻这一带荷花已经开了,我们去划船。” 徐昭昭闻言,这才嚼着泪点点头。 萧家两个小姐似乎还是不知事的样子,高高兴兴下去了。 林锦婳看着这一家子,觉得舒心,等回了房间,才打发走了其他人,问着墨风:“是何人引你们走的?” “赫连璟。想来他暗中跟了我们一路,却没对小姐下手。”墨风觉得奇怪。 林锦婳却不奇怪,想来方才那客栈雅间看到的人,才是赫连璟的目的吧,把其他人引走,若不是怀琰来的及时。自己只怕也要单独跟那人见面了。 “王爷……”林锦婳坐在暖榻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赫连璟的主子,你知道是谁吗?换句话说,水云间的真正主人,到底是谁?” 墨风见她竟是问这个,诧异不已:“小姐觉得这一切是赫连璟的主子做的?” “你似乎很惊讶……” “不是。”墨风忙低头,面色有些复杂。 林锦婳见她还是为难,心里只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只笑道:“罢了,时辰不早,你也下去歇着吧。” “可是小姐……”墨风似乎很犹豫,王爷说不要告诉小姐,但屡次三番的,小姐差点陷入危险,那人会听王爷的劝收手吗? 林锦婳看着她,浅浅一笑:“等你想说时再说。对了,你之前提过的那位弦月公主……”林锦婳是故意提这几个字的,但看她听到这几个字时变幻的神色,心里已经了然,只不露痕迹道:“今年多大?” “小姐怎么忽然问这个?”墨风微微珉唇。 “就是听说她厉害,忽然觉得好奇。”林锦婳笑开。 墨风见她不似试探,只浅笑出声:“今年已经二十。” “是吗?”林锦婳垂眸捧起茶盏。墨风连一个远在千里无关的公主今年多大都准确记得呢,背后那人,就是弦月公主吧…… 等墨风离开,林锦婳才简单梳洗一番躺在床上。 五月下旬,月光稀薄,院子里虫鸣阵阵,林锦婳看着苍白的帐顶直到天色微明,才沉沉合眼睡去。 怀琰去见她一晚上,都没回来么…… 京城,如林锦婳所料,该蠢蠢欲动的都开始有所动作了。 墨月回到隐僻的小宅院,见花生已经在等着了,才上前道:“怎么样?” “查到了,林端明日晚上到京城,严公子会去接他。”花生跟着她身后道。 墨月到了里间,直接研墨写下,才道:“可还有别的?查到他要怎么害老爷了么?” 花生歉意摇摇头:“没打听到,不过这个消息是从陶家发出来的。” “陶家?”墨月忽然想起,之前告诉小姐林端要回京并策划谋害老爷的,不正是陶谋么。 “我知道了,你继续让人盯着。”说完,提笔便开始写。 花生不识字,看着她快速写完,才道:“月姐,还有一件事……” “说。” “您让我盯着的景王府,听闻最近好似多了个人。” “嘉才人?”墨月手里的笔一停:“她没死?”赵阚竟然没杀了她?这就是有趣了。 花生点点头:“守在景王府外的人说,亲眼看见景王府的婆子去买了不少女子穿的绫罗绸缎,只怕还要好生供养呢。” 墨月轻笑:“供养?不存在的,多半是互相利用了。” 说完,将信封用蜡封好,给了花生:“派人给小姐送去。” 花生连忙应下。 话说完,外面传来敲门声。 墨月花生顿时警惕起来,这里是秘密基地,寻常根本不会有人来的,谁会来这里? 墨月让花生藏起来,自己戴好帷纱帽,才慢慢走到了紧闭的门边警惕问道:“谁?” 外面无人应答,只有继续的敲门声。 墨月皱眉,看花生还在房门口猫着腰,做了个放火的手势。 花生不敢置信,但见墨月面色沉沉,不敢耽误,立即关紧了房门,将房间里早就备好的油全部倾洒了出来,才打燃了火折子,从密道逃出去了。 墨月见房间里开始燃起青烟,这才上前拉开了院门,不过院门拉开的一瞬间,立即有数支利箭射来。 她险险躲开,看到一群官兵正架着弓箭对准了这里,而官兵身后站着的,不是传闻要好几日后才回京的郑莱还能是谁?他这是要来突袭么。 墨月嘴角冷冷勾起,也不搏斗,扭头就跑了。 郑莱看她竟然逃得这么干脆,有些怀疑,但不及下令进去搜查,就看那房间竟从里面燃起了大火,不必说,里面他想要的证据肯定早就烧毁了! 有官兵过来,道:“将军,可还要查?” 郑莱面色铁青:“不必了,不过看来密信上说这里乃是林麓之的秘密基地没错了。哼,跑得了一时,我看他能不能跑得了一世!” 林锦婳尚不知道这里的事,下午墨月的信加急送来时,她才知道严府竟也跟林端混在了一起。严家曾经是跟着嘉才人的,林端幕后的主子是嘉才人? 她还不能仅凭这一点确定,但严家人有意要除掉林家和徐家是事实。 徐昭昭过来找她时,看她正在看信,远远站着问道:“锦婳姐姐,咱们还去划船吗?王爷让人备好了船,还遣了人保护呢。” 林锦婳淡淡浅笑:“我一会儿就来。”他竟还有时间准备这些么…… “好。”徐昭昭点点头,没察觉她的不对劲。 墨风从外头进来,看她已经把信放到蜡烛上烧了起来,随口问道:“小姐,京城来了消息?” 林锦婳点点头:“林端的事有进展。”说罢,才道:“时辰不早,出门吧。” “嗯。”墨风颔首。 换好衣裳出来,徐夫人跟萧夫人亲昵走在一起说话,徐昭昭跟萧家两姐妹闹腾的欢快,林锦婳淡淡跟在后面走着,不过才走出萧府,就感觉到了一道微凉的目光,跟昨晚的一样。 她看了眼不远处停着的素色马车,是赵怀琰的,他在里面,她也在么…… “小姐……”墨风见她看着那马车,轻唤道。 林锦婳淡淡收回目光,见徐夫人上了马车,也跟着上了马车走了。 墨风见此,蓦地想起她昨晚那似随意般的问话,小姐这般聪明,她怎么就疏忽了呢! 她微微咬唇,看着王爷的马车,满是无奈。 “发现了。” 马车里的女子轻轻开口。 赵怀琰面色微寒:“我不是说过,不许你来锦朝。” “这天下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弦月……” “好久没听你叫我名字了。不过你不喜欢我来,我不来就是了,只是我不想等太久了,锦朝这些事,你要早些处理了。”弦月明眸微转,只看着林锦婳离开的方向,方才近距离见她,真是好看的女子啊,不过再好看,也只是皮囊而已。 赵怀琰冷淡睨了她一眼,看着慢慢远去的马车,心中微紧,锦婳她察觉到了么,方才她看过来的眼神,淡漠极了,就仿佛将自己对她所有的感情全部否定了一般。 下午的太阳烈,到了开满荷花的湖边时,烈日当空,几人便在临湖的湖心小筑歇了下来。 湖心小筑有好些个雅间,所幸赵怀琰早定下了一个,几人看着临窗清澈的湖水,还能看到欢快游来游去的锦鲤。 林锦婳看着湖边沉思,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林小姐,不知能否有幸邀请你上船与我共饮一杯?” 林锦婳看到他豆大的眼睛,愈发沉思起来,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是这样子的,是不是说明她真的变得不好看了? 想到这儿,她猛地摇了下头,她乱想什么呢,何时竟这样在意起外貌了来。 “多谢曾公子好意,烈日当空,我无意游船。”林锦婳淡漠拒绝。 这位曾公子也不气馁,继续道:“无妨,我替你撑伞……”他说着,下人立即递了把花折伞来。 林锦婳哑然,这家伙寻常就是这样调戏良家女子的吧。 她还未开口拒绝,船身忽然猛地一荡,站在船头的曾公子一下没站稳,直接就栽倒在了湖里,溅起一大片水来,曾家的小厮也如同下水饺一般扑通扑通跳下去救人去了,林锦婳这才看到罪魁祸首。看着他慢慢从船尾走来,浑身的寒意仿佛驱散了这闷热一般。 其他人见状,忙起身行了礼:“王爷。” 林锦婳看着他直直看着自己,不知为何,只随着众人一般起身见了礼,客气又有几分疏离。 赵怀琰看她如此,哪里不知她是真的发现了,不过,她在吃醋? 赵怀琰心情好了些,上前直接道:“带你游船。” “太晒了。” “有伞。”赵怀琰话音落下,高禀忙捡起方才曾公子准备的花折伞。 林锦婳看他如此执着,气得笑起来:“王爷没有公务在身?” “公务不重要。”赵怀琰温柔看着她,谁也不及她重要,什么事都不及他的婳儿重要。 萧夫人跟萧家小姐们听得一愣一愣的,徐夫人倒是早习惯了赵怀琰肆无忌惮的撒狗粮,暗暗摁住兴致勃勃的徐昭昭,笑道:“锦婳,去吧,荷花开得正好,一会儿我们也去了。” 萧夫人瞪大眼睛,林锦婳见状,这才提步出去,上了船。 高禀这几日犯了错,殷勤的在船尾撑船,半分不听主子们的谈话。 赵怀琰则在船头稳稳撑着伞,待船驶入荷花从,才轻声道:“听说过弦月公主?” “嗯。” “茵嫔呢,可还记得?” “嗯。”林锦婳诧异他会提到茵嫔。 “母妃当年被父皇处死后,被当时还是皇子的西夏国君捡了回去。南疆擅蛊虫,西夏则擅药。”赵怀琰提到这里,面色有些沉。 林锦婳心里诧异不已:“难道茵嫔娘娘……” “没死,不过也是生不如死。这件事,我也是这两年才知道的。当年是弦月用了自己半条命才救回了母妃,所以对于她和母妃,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赵怀琰目光淡漠的看着前方,但眼前似乎已不是这些景了:“而且最重要的是,父皇妄图吞并西夏的意图早已经有了,若不是西南边关蛮夷不断侵扰,早已经动手。” “所以王爷是要阻止皇上?” 赵怀琰微微摇头:“想要阻止,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夺得皇位。” 林锦婳想起前世,赵怀琰并没有夺取皇位,而是把皇位给了赵阚,难道真是因为无可奈何么?不过说来,西夏只是小国,可有赵怀琰这样的人在,不应该败下阵来才是。 就在林锦婳思虑的时候,赵怀琰忽然转头看她:“锦婳,你想要那个位置吗?” 如果她说不要,他就会不要吗? 林锦婳犹豫起来,他要皇位,并非只为了西夏吧,当年出卖他母妃的人,这么多年利用他的人,他总要讨一个公道。 “我……”林锦婳话未说出口,便见赵怀琰面色一厉,而后揽着她的腰腾空而起,周围霎时无数弓箭射来,而水下也迅速冒出不少黑衣刺客, 赵怀琰轻嗤一声:“这么快就来了么。” 林锦婳微微皱眉,赵怀琰已经喊了高禀。 高禀颔首,抽出腰间的烟花,霎时暗处他们的人也迅速出现,与那些刺客缠斗起来。 “看来定南侯也已经蠢蠢欲动了。”赵怀琰淡淡出声,送了林锦婳到岸上,嘱咐墨风护好人,这才提步而去。 林锦婳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微沉,曾家既然是这里的土皇帝,潜伏进来这么多陌生刺客,他怎么可能半点消息都没有,若非不知道,要么是故意放人进来,要么这些人根本就是他指派的,但他既然敢出手,没有京城里的定南侯同意,他再大胆也不会敢对堂堂宁王出手。 不过怀琰早已预备下了人,难道是等着他动手? 徐昭昭听着打斗声,手痒的不行,好歹被徐夫人拧住耳朵站在了一边。 徐夫人看了看林锦婳,轻声道:“王爷不会出事吧,要不要先去通知官府?” “不打紧,王爷会处置好的,不过一会儿怕有人过来。”林锦婳见赵怀琰既然早有准备,只怕这次要吃亏的是贸然出手的曾县令,土皇帝做久了,怕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谁来?”徐昭昭不解问道。 林锦婳浅浅一笑,不过不等解释,就见不远处一顶华丽的蓝色大马车在小筑前停下了,看着那环伺的仆人,林锦婳眉梢微挑,不多会儿,马车里便走出个身形丰腴发髻上插满了朱钗一身昂贵绫罗的妇人便朝这儿走了来。 萧夫人一瞧,忙道:“这不是县令夫人么。” “这位夫人是不是平日里总食不下咽?”林锦婳忽然问道。 徐昭昭轻笑出声:“看她这么胖,怎么会食不下咽呢?” 萧夫人倒是惊讶的看着她点点头:“听闻正是如此。” “而且下腹沉沉,时常腹部绞痛。”林锦婳眨眨眼道。 萧夫人更加惊奇:“这些还是因为我家老爷时常去县令府给几位小公子教书才偶然听说的,坊间根本不许谈论这些,林小姐是如何得知?” “我略通些医术。”林锦婳听着不远处依旧未停止的打斗,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话音才落,这位县令夫人已经是到了跟前,一溜带刀的官兵也跟着来了。 县令夫人规规矩矩给徐夫人和徐昭昭行了礼,才道:“听闻徐夫人和永乐郡主来,府上略备薄酒,还请夫人和郡主千万不要拒绝才好。” 徐夫人看向林锦婳,现在事情特殊,她可不能轻易应下。 林锦婳看着那些带刀的官兵,也并不打算硬来,他们这里都是女眷,一动手难免磕碰伤着,只浅笑道:“夫人身子不好,再多走一段路,只怕又要腹部绞痛了,不若先在这儿坐会儿。” “你怎么知道……”曾夫人自己还担心一会儿回去腹部要痛呢,那死去活来的感受,若不是大人让她一定要来,她绝不可能出来。 林锦婳浅笑上前:“夫人不介意,且坐下,我替你把把脉,若是没猜错,夫人这病不难治,三五副药就可以痊愈。” “当真!”曾夫人本不以为意,可见她如此信誓旦旦,又说三五副药就可以根治,哪里还不心动。 一侧婆子要提醒她,也被她推在一侧,只目光灼灼看着林锦婳,道:“那你便再看看,我到底是何病症。若是敢蒙骗我,我可是不能轻饶了的,就算是宁王殿下的人也不行。” 林锦婳见她有意试探,也不慌,听着不远处的打斗声,颔首应下。 正文 第九十一章 送死 林锦婳引了县令夫人就在临窗边的位置坐下,才上前把了脉,脉后的情况果然跟她预料的一致,她是有死胎在腹中未取出来,想必那胎儿还很小,以至于其他大夫根本没看出来。 “怎么,看出来了么?” “嗯。”林锦婳颔首,问她:“夫人几月前是否曾怀过身孕?” 县令夫人微微拧眉,而后却是一笑:“我的身子根本怀不上孩子。” 林锦婳看了眼她头上的金簪,浅浅摇头:“夫人在三四个月前,应该有过呕吐食欲不振的情况,可对?” “是有过……”县令夫人似乎想到什么,忙惊喜看她:“难不成我是怀孕了?” 林锦婳看着她这副样子,知道今日的困境是可以解决了,但这位夫人却是该难受了。 她顿了顿,才认真看她道:“三四个月前,夫人的确有过一胎,但因夫人吸入麝香过多,孩子已经胎死腹中了,由于死胎未曾排出来,才导致夫人行动过多就会腹痛难耐,而且一直食欲不振。” 她话说完,不止县令夫人,一旁的徐夫人跟萧夫人也是震惊不已。 “怎么会有麝香这等东西?”萧夫人忍不住问出口。按理说,麝香是京城贵人们用的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才对啊。 县令夫人也不信,只冷冷看她;“你莫不是敷衍我……” “不知可否取夫人头上这只金簪一看?”林锦婳并不急,从容道。 县令夫人微微咬牙,亲自娶了簪子来给她,并道:“你可别说这金簪就是麝香,这是大人在今年我生辰时送我的。”但算算时辰,刚好就在三四个月前。 林锦婳没有答她,看了看之后,找到簪子头上一个细小的机关,轻轻一拧开,便看到这中空的金簪了,里面盛满的不正是麝香是什么? 林锦婳把里面的药粉倒出来,即便不用她说什么,众人也知道这是什么了。 县令夫人面色慢慢发白,有些不信:“不可能的,大人他一定是被人利用了,一定是府里那些贱人!”说完,也顾不上曾大人交代的要把林锦婳几人带回去的事,怒气冲冲就上了马车,带着人走了。 萧夫人看着人离开,再看桌上这些药粉,轻轻叹了口气:“也是可怜人。”稍微冷静些的人,哪里想不明白。县令夫人三四个月前才刚怀孕,这簪子就送了来,还是麝香,除了县令大人,哪个姨娘有这等本事。 林锦婳看了眼萧夫人,问道:“这位县令夫人是何身份?”曾县令竟费这等心思不让她怀孕。 “是继室,曾公子生母过世后便娶了她,她是本地商会会主的长女。”萧夫人道。 林锦婳心里明白,看来掌握这里财政的不是曾大人,而是这位县令夫人的家族了,亦或是两相勾结,但现在曾大人明显就是不想扶持县令夫人一家的阵势了,否则怎么可能会害死她肚子里的孩子? 说完,那边的打斗声也停下了。 赵怀琰过来时,身上丝毫血迹都未沾染,若不是随手收起的长剑上染着血迹,还真让人以为他是从哪儿游玩了过来的。 “明日回京。剩下的本王来处理。”赵怀琰看了眼徐夫人,道。 徐夫人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虽然心里不舍,但也只得应下。 林锦婳看着赵怀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曾大人跟本地商会之间似乎有了矛盾。”只要商会反水,要这位土皇帝的罪证,那将是一大把一大把的。 赵怀琰嘴角微微勾起,点点头,才转身离去。 等他一走,众人也没了赏荷花的兴致,均是上了马车回去了。 徐昭昭没有玩尽兴,回去的路上都是蔫儿了吧唧的,可才到了萧府门口,一下马车,就看到不少人正一缸一缸往萧府搬运着荷花,有些荷花中间的莲蓬都熟了。 徐昭昭高兴的要跳起来,就见萧府里头的管家走了来,行了礼才笑道:“这些都是宁王殿下让人送来的,说今日惊扰了夫人小姐们的兴致,以此作为赔礼。” 萧夫人惊讶不已,堂堂宁王殿下何须跟他们这些升斗小民赔礼,更何况,方才也不能怪宁王殿下。 说完,看到徐昭昭一张小脸笑成了花儿,不停地跟林小姐夸奖宁王,她才明白,这宁王殿下是逗林小姐开心呢。 萧家两姐妹也闹着要去瞧,萧夫人浅笑着点点头,看着一侧亭亭站着的林锦婳,露出笑意,这般伶俐从容的少女,跟外冷内热的宁王殿下一起,还真是般配。 晚上,徐昭昭跟萧家两姐妹玩到半夜才去睡下,林锦婳倚在窗边回想着今日的事,回想着他说的关于西夏的事,只觉得遥不可及又危险至极,她还要更努力才可以,她要谁提起她,都不会觉得是她攀附了他! 一夜过去,县城的气氛霎时就紧张了起来。 林锦婳一早跟徐夫人一起跟萧家人告辞时,还有些不舍。 “等迟些,你们一定要来京城走走。”徐夫人不舍的看着哥嫂道。 “你放心,等事情忙开了,一定去。”萧夫人笑道。 萧家两个小姐妹也认真点头:“我们要去找昭昭姐姐和锦婳姐姐玩。” 林锦婳莞尔,走时,留下了给县令夫人的药方,才上了马车。 马车出县城城门时,官兵们似乎想拦着,不等墨风出面,徐昭昭已经把头探了出去:“本郡主的马车你们也敢拦,有几个脑袋给我砍?” 官兵们脖子缩了缩,郡主这等尊贵身份哪里敢真拦,忙又让开了去。等豆子眼的曾公子闻讯赶来时,林锦婳一行人已经走了。 高禀和墨风骑马护在左右,半日过去,马车又到了之前停留的驿馆。不过林锦婳不打算再停下过夜了,毕竟这地方是陶谋的,保不齐他会不会做什么。 短暂休整后,几人重新出了驿站出发了。 不过在出小镇前,林锦婳再次见了到上次那个指着自己鼻子骂的老大夫,这次他隐疾发作,倒在了驿馆不远处。 “小姐,您要去看看吗?”墨风扶着准备上马车的林锦婳道。 林锦婳远远看了眼,那老夫人似乎也朝她看来了,眼里带着一股戾气,愤怒和祈求夹杂着,似乎想要自己救他,又怀疑自己的医术。 林锦婳见状,只淡漠一笑:“救不了。”能暂时保住他的命,但他的隐疾正是因为他的怒气引发的,自己若救活了他,他这般的人,少不得要再次污蔑讽刺自己一番,如此一来又要憋气,保不齐就一命呜呼了,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他现在就去了。 说完,直接上了马车。 墨风没出声,不过走时还听到一旁围观的人还在议论:“也不知他一把年纪了,跟小孩子吵什么。” “就是,毫不讲理……” 墨风闻言,再看了眼那老大夫,老夫人似乎察觉到了她们一行人,目光刚好与她对上,那满眼的不甘和愤恨,饶是墨风都惊讶了一下,她们有做对不起他的事吗?这还没救就如此大的恨意,救活了岂不更遭罪? 墨风心中感慨小姐的明智,抽了下鞭子,驾着马快速往前跟去,也不管她了。 等她一走,那老大夫只觉得越发震怒,可心口那一丝丝的气也因为这怒气,一下子绷断了,瞪着眼睛歪着脖子就没了生息。 围观的人见状,也不再多说,不过驿馆二楼的窗边却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看着远去的马车和地上死了的老大夫,冷讽出声:“原来她也会见死不救。” “大人,这老头怎么办?”旁边有人问道。 “死了便死了。”陶谋冷淡看了眼,负手转身而去,只不过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他是短时间对付不了林家人了。但林锦澄想就这样娶了嫣儿么…… 他眼里一丝杀气闪过,看着屋外一对对离开的夫妻,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林锦婳几人隔天才到京城,不过他们一行回京是很突然的决定,京城的人根本还不知道。 郑莱在听说了王汝嫣跟林锦澄的事后,一早就直接到了林家。 林家只有林锦澄一人在,因为汝嫣的关系,他把婚期定在了三个月以后,这样既又充足的时间准备,又能预留出时间来为锦婳的出嫁做准备。 他正在门口让人重新擦洗牌匾,事未做完,就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 林锦澄转身看到来人,眸光微寒,当初自己差点丧命,还真要拜郑莱所赐,却没想到他居然也能平安回来。 “你似乎很惊讶本将军能回来?”郑莱骑在马上,冷嗤一声。 林锦澄淡漠看他:“郑将军特意过来,可是有事?” “我是来找林麓之的,他可在?”郑莱冷漠问道。 “家父在乡下,郑将军一时半会怕是见不到了。”林锦澄看他面容阴鸷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是吗?最好他没有走得太远,若是去了边关,那可就图谋不轨了。”郑莱冷笑一声,也不再多说,勒紧缰绳冷漠着离去了。 等他一走,林锦澄才沉下了面色。 不多时,又听得一阵马蹄声响,一旁的小厮忙高兴道:“公子,是徐府的马车。” 林锦澄看过去,马车已经停下了,马车帘子一掀开,不正是锦婳和舅母么。 徐昭昭也跟着跳下了马车,瞧着他笑眯眯打招呼。 徐夫人则是不舍看着林锦婳:“不若你跟锦澄都搬来徐府吧。” “娘亲的魂灵还在林府,锦婳想在此陪陪娘亲。”林锦婳歉意看着徐夫人,只不过更多的,她是不想再给徐家带去更多的麻烦,如今定南侯府也蠢蠢欲动,她若继续在徐家,只会给徐家带去更大的麻烦。 林锦澄心里也明白,如今针对林锦婳的人太多了。 徐夫人见他们兄妹坚持,也只能由着他们了,走时还特意道:“有事可一定要告诉舅母。” 林锦婳心中温暖,乖乖点了点头。 等送走徐夫人,林锦婳才跟林锦澄进了府。 兄妹一路到了里院,林锦澄尚未开口,倒听她先问道:“哥哥可见过郑莱了?” “你怎么知道?”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林锦婳让墨风先去寻墨月,才对他道。 林锦澄看她站在长廊下从容镇定的样子,笑着上前揉揉她的脑袋,宠溺道:“婳儿好似藏着不少秘密。” 林锦婳心里一跳,忙紧张看他:“哥哥……” “我知道你是被逼无奈,你能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哥哥便放心了。”林锦澄看着她温柔笑道,只要她能平平安安,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林锦婳闻言,才觉得鼻子泛酸。果然只有亲人,才会毫无保留的信任她。 她转过头,看着满院子开得正好的花,刚好温热的风带着花香袭来,叫人宁静极了。 “郑莱此番只怕跟大伯父勾结在了一起,我曾听汝嫣说,大伯父此番会带着老族长一起回来,只怕已经准备了对付我们的计划,往后要万分小心了。” “嗯。”林锦澄另一只微微攥成拳头,大伯父不思悔改还想害锦婳,他绝不允许! 林锦婳默默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微安,这样一来,到时候她不管做什么,都不必担心了。 跟林锦澄告辞后,她先回了落霞院,而墨风已经带着墨月和花生来见了。 墨月立在一侧,看着小姐并未受伤,才笑道:“小姐,此番嘉才人只怕跟敬贵人和景王达成了协议。” “没想到赵阚和敬贵人还真能容下她,看来她们达成的共同目的,必然是除去徐林两府和宁王了。”林锦婳慢翻着手里的书,却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脑子里只快速的转着。 半晌,她才终于抬起了头,看了看墨月,浅浅笑了起来,郑莱不是亲自送上门了么,那就先拿他开刀吧! 景王府。 赵阚听说林锦婳回京时,正在书房,闻言便欲起身,身边则传来一阵轻嗤:“想不到你也是如此钟情之人。” 她的话里满是讽刺,听得赵阚心里极不舒服。 他冷淡看着坐在一边的人,阴冷一笑:“嘉才人不也钟情于父皇吗?虽然你心狠手辣杀人无数,但也未见你对父皇死心。” 闻言,嘉才人的面色才蓦地凉了下来,淡漠看着面前嚣张的赵阚:“我奉劝你离林锦婳远一些,你若是真要她,等计划完成之后再把她抢过来就是,不必现在就迫不及待。” “本王办事,不需要你来指指点点,不过你最好想清楚,你方才说的事如果办不成,你会是何后果!”说完,看了眼旁边的侍卫,侍卫颔首,上前便道:“嘉才人,请。” 嘉才人斜睨了他一眼,她知道她是再也回不去皇宫了,现在只能暂时留在景王府,但区区赵阚也想威胁她么…… 从书房出来,她便戴上了帷纱帽,看了眼四下垂眸的下人,才提步往赵阚为她准备的院子而去,而那里早已有人等候着了。 “郑将军似乎一点也不顺利。” 她看着站在院子里面容阴沉的男人,浅笑出声。 郑莱转身,看她带着帷纱,笑笑:“如今有娘娘指点,下官不担心以后也会不顺利。” “你倒是有觉悟,不恨我害死了你的女儿么?”嘉才人嘴角勾起,郑如意之死她也不必再相瞒,她了解郑莱此人,他是不会为了早就想舍弃的女儿来跟自己作对的,因为他满心的不甘和妒忌,让他对权力充满了极大的*,权力面前,她相信他会识时务。 郑莱闻言,的确没有伤心,只笑了一声:“只要娘娘好,一个郑如意算得了什么?” 嘉才人冷淡瞥了他一眼,才从袖子里拿了封信给他,道:“既如此那今晚去这个地方吧,不算大事,但由你来办,我才放心。” “林麓之当真不在京城?” “你今晚有了动作以后,很快就能有结果,而且最紧要的,是林麓之去边关,怕还是宁王的主意呢。”嘉才人冷笑一声,提步离开。 郑莱闻言,眼睛越发亮了。别人他不管,但林家他绝不会放过!林麓之压了他这么多年,也该死了。 郑莱从景王府出来,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跟着,这才快步上了马离开了。 等他一走,暗处才走出个人来,快速回去禀报了。 林锦婳接到消息时,就知道郑莱会跟嘉才人勾结在一起,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动作。 墨月看着她道:“小姐,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可还记得刘夫人?”林锦婳问道。 墨风忽然想了起来:“那个六品千户夫人?” 林锦婳颔首:“正是她。她儿子不是被郑家人杀了的么,我记得这位刘大人好似也是赵阚手底下的人,而且不是个简单的人。” “对,小姐想利用他?” “是成全他罢了。”林锦婳嘴角勾起,当时这位刘大人明知杀了他儿子的人是郑如意,却知道识时务的指认郑老夫人,可见并不蠢,如今郑莱回来,他应该开始慌张了才是,毕竟郑老夫人的死他也出了不少力的。只要他肯帮忙,那她就只等着鱼儿上钩了。 夜幕垂下时,林锦澄因为被林锦婳暗暗支使了出去,等他一走,她才带着人悄悄出门了。 夜幕下,热闹的集市依旧灯火辉煌,不少人来来往往,说说笑笑。 城门现在到等到亥时才会关,所以有人来来往往也不会有人在意。 林锦婳娘亲的坟墓距离这儿不算很远,快马加鞭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郑莱亲自带人来的,到时,有人接应。 “就在这里动手吧。”接应的人道。 郑莱看着面前的人,皱眉:“嘉才人的计划,就是挖了死人的坟墓?” 那人只轻轻一笑:“林麓之留在乡下的借口就是陪着已故的妻子,如若他妻子的坟墓都被挖了他还不露面,那不正说明他不在京城么?” “可是仅仅只有这个理由怎么能将他碎尸万段?”郑莱不甘心,一股被人耍了的羞恼顿时溢了出来。 那人冷笑看着他:“你就这么不信娘娘?你忘了现在还有谁在边关?” 郑莱微微一顿,忽然想起,九皇子现在不正在边关么?如果这里证明林麓之不在京城,边关又传出林麓之暗地里拉拢旧部的事儿,这可不就是杀头的罪名? 想到这里,他直接抬手指着身侧的侍从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挖!” 与他接头的人见状,转头上了马车离开了,从头到尾没有露出过脸。 等那人一走,暗处一路跟来的墨风才微微咬牙,只盼着小姐能早点赶来。 林锦婳此刻正在国师府门口。 慧觉知道她来时,立即请了她进去。 “林小姐,你怎么会半夜来,是不是……” “我要你立即去找端慧公主,告诉她,驸马一直没醒原因找到了。”林锦婳尚不知道郑莱是去挖娘亲的坟墓了,否则此刻也不会如此冷静的站在这里,但只要郑莱出城,她就有办法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慧觉见又跟公主府有关,目光微黯,低声问道:“你想利用公主?” “算是我救了驸马一命的报答。”林锦婳看着他怀疑的眼神,浅笑:“大师不愿意?” “没有,我怎么会不愿意呢。”慧觉忙道。 林锦婳这才道:“那就好,不过慧觉大师最好时刻谨记,有些事情踏错一步,可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我尚有林家徐家可以倚靠,大师你呢?是蒙骗过的太后还是皇上?” 慧觉听到这话,半晌没出声。 林锦婳知道他心里有异,此人可以用,但再也不能重用了,而且还要培养出一个替代品才行。 “那就赶快去办吧,我要在亥时之前,看到端慧公主出现在郑府!”说罢,带上帷纱帽,冷淡转身而去。 慧觉若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寒气仿佛从脚底一阵阵冒出来一般,方才若他没看错,她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这个小小女子,还好不是对手,否则以他现在的能力,连反咬一口都做不到。 想罢,也不再多留,立即让人去备了马车。 林锦婳出了门,看着花生已经在候着了,才问道:“怎么样?” “月姐亲自去的刘府,相信不会有问题。”花生现在办事越发老练起来。 “那就好,我们差不多也该去跟墨风汇合了。”林锦婳说罢,看了眼这漆黑的夜,放下了车帘。 刘府。 刘夫人被绑起来扔在了一边,而刘大人则是看着半夜闯入自己房间的人,微微咬牙:“你到底是谁?” 墨月看他如此冷静,眉梢微挑:“刘大人这样的人才,不该这么多年还是区区六品千户才是。”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来告诉刘大人,你若是想替你儿子报仇,现在就去郑府。”墨月说罢,也不多解释,转身而去,小姐说,这位刘大人知道该怎么办的。 出了刘府,她并不急着回去,而是转道去了如今下人都跑光了的郑府。 自郑如意和郑老夫人相继出事后,除了签了死契跑不了的下人,其他的全卷了细软跑了。 墨月就这样站在郑府的院子里,都没人发现。 她看着郑莱的房间,嘴角高高扬起,能把小姐算计进去的人,还真不多,但绝没有他郑莱! 说完,打燃手里的火折子,慢慢走了进去。 林锦婳的马车快速在官道上跑着,但等她到时,刚好跟郑莱擦肩而过。 花生看了眼驾马快速离开的郑莱,担心道:“小姐,怎么办?” “不要停下,前面不远有岔道,走岔道。”林锦婳眉心微蹙,一旦停下,郑莱肯定会怀疑。 的确,郑莱看着这么晚还有马车往这个方向而来的时候,已经停下马。 “将军,怎么了?”有人问道。 郑莱看着那马车直直走了岔道另一条路,那边不是坟墓的方向,这才松了口气,冷淡说了声没事,才又驾着马回去了。 林锦婳让花生驾着马车跑了大约小半刻才让他掉头,墨风这会儿也迎来了。 不等林锦婳的马车在墓碑前停下,便拦住了马车,道:“小姐,夫人的坟墓被郑莱挖了……” 林锦婳闻言,浑身一颤,她没想到郑莱竟是用这样的法子,娘亲那般良善的人,即便死了也得不到安宁么。 “去墓边。”她努力压制着情绪,可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郑莱,郑莱!他竟如此下作,她必叫他碎尸万段! 墨风微微颔首,看了眼花生,才往坟墓边去了。 墨风还是简单处理过才来的,因为郑莱不仅将墓挖开了,更将棺材也砸烂了,若不是那会儿刚好有人经过,只怕尸骨都要遭他们毒手。 林锦婳看着被挖开的坟墓,一声不吭上前用手开始慢慢将土填上,郑莱,嘉才人,她迟早要他们后悔的…… 此刻京城。 郑莱正打算先去喝点酒去去晦气,可才走到酒馆里,就见人正在议论郑府的事。 “当真是已经死了的嘉才人?” “可不是,听说是公主和国师大人亲眼看见嘉才人的鬼影在郑府大火里跳舞的,嘴里还喊着冤枉之类的话……” 郑莱听得糊里糊涂,却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赶忙带着人回去了,只不过到时,原本黑灯瞎火的郑府,这会儿亮堂的很,而端慧公主跟国师慧觉也的确都在郑府大门口。 他觉得奇怪,忙下马见礼,才抬眼问道:“不知公主和国师大人为何半夜在郑府?” “你还敢问?”端慧想起方才在里面看到的东西,便觉得愤怒。 郑莱依旧不懂,慧觉只垂眸念了声阿弥陀佛,才道:“是贫僧算出一直纠缠驸马三魂的怨灵一直在此方向,结果经过郑府时,刚好瞧见里面大火。公主本想帮你救火,哪知才进郑府的门,就看到了这些……”说完,公主府的下人已经丢了一个包袱出来,包袱里装的东西也随之散落开,尽是一些巫蛊诅咒的东西,最显眼的,还是郑家已故的人的牌位和刘公子嘉才人的牌位,其中,居然驸马的牌位也在,只是还未上漆。 郑莱皱眉:“这是什么?” “郑大人不清楚?”郑府内传来一声冷哼。 郑莱闻声,转头便看到了以前还算交好的刘大人。 他觉得诧异:“怎么是你?” “这是我儿子的牌位,你竟然用如此的阴毒的法子供养在此,以前我不信养小鬼之术,现在看来竟是真的!”刘大人想起今日晚上忽然持剑出现在房间的女子,她想利用自己除去郑莱,但他也想除去郑莱,否则等他一旦知道他娘是自己和夫人逼死的,必然不会轻易饶了自己,如此一来,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郑莱闻言,气得脸都绿了:“胡扯,本官岂是信这些东西的人?” “那这些东西你怎么解释?” “定是有人要陷害……” “你是说本宫陷害你?”端慧一想到驸马至今未醒,便怒极。 郑莱懒得跟她争辩,但眼前这些事,他明显是被人算计了。 “我从未做过这些事,我才回京,哪里有时间来做这些?” “是吗?郑大人突然出现在京城本宫就觉得奇怪,谁知你是不是早就悄悄回了京城?如今又见嘉才人的牌位在此,郑莱,你连宫里的嫔妃都敢利用,本宫看你是活腻了?”端慧冷冷道。 郑莱越听越离谱,只沉声道:“公主若是不信,尽可去府里搜查,下官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既如此,那你就去府衙说罢。”端慧说罢,寒声道:“来人,送郑大人去大理寺!” 郑莱皱眉,可现在所谓的人证物证具在,端慧又是一贯的蛮横霸道,也就不再辩驳,左右他们就算查也查不到什么,更不用说嘉才人和景王还会护着他,他进大理寺,很快就能出来。 他扭头看了眼一侧的刘大人,冷哼一声:“公主殿下尽可以查,但下官肯定是被歹人给陷害了,等下官找出那陷害之人,必叫他碎尸万段!”说完,朝端慧拱了拱手,才阴沉着脸离开了。 端慧看他如此嚣张,越发气,沉声跟慧觉道:“大师,你随本宫一早入宫求见皇上!”现在她因为驸马迟迟不醒来的事已经搅得心神不宁,看郑莱这嚣张的样子,便也顾不得是不是事有蹊跷了,她只要驸马能醒来,什么都要去尝试! 刘大人没出声,默默等公主一行也走了,才沉脸准备离开。只是才掀开停放在一侧的马车帘子,就见里面不知何时坐了个人,而且看衣装,明显就是今晚威胁他的人。 “我都没告诉刘大人怎么做,刘大人心里似乎也早有计划。”墨月浅笑,小姐说的没错,这个刘大人非池中之物。那些个牌位什么的,也是他准备的吧,至于驸马那块未上漆的,应该是临时刻的。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刘大人若想除去郑莱,我可以助大人一臂之力。”墨月笑道。 刘大人也不傻,轻嗤一声:“谁助谁还不一定呢,想利用我,就凭你吗?” “当然,大人希望明天一早就被景王殿下怀疑吗?郑莱也是景王的人,大人不会不知道吧。”墨月道。 “你——”刘大人四下看了看,才低声道:“这周围有景王的人。” “所以我才在马车上等你。你明日可以说是我威胁了你去害郑莱,但你觉得郑莱出来后,会听你的吗?” 刘大人有几分咬牙切齿,他自以为聪明,现在看来竟是早就被人猜透了。 “那你想怎么做?” “真正的嘉才人在景王府上,我要你逼她出来!”墨月扔给他一个香囊:“明日带着这个香囊去见嘉才人,一定要让她闻到这个香囊的味道。” 刘大人不解,默默看了看那香囊,寻常的很,用的布料还有些泛旧色。 墨月似乎看出他的疑虑,浅笑:“嘉才人心思细密,若是不万分小心,刘大人就算不是被郑莱杀死,也要被嘉才人杀死了。郑莱跟你,可是杀子之杀母之仇,而且他一出来必不会放过你,如何选,全看刘大人自己了。”墨月说罢,默默感受了一下周围的气息,才快速从马车里出了来,消失在了黑夜里。 刘大人看她离开,也陷入了沉思。 墨月离开时,还回头看了眼,却是丝毫不怀疑刘大人会如何选了。 今夜郑莱利用嘉才人一事一传开,对郑莱来说无疑是杀头的罪。但以他的性格,不可能为了保护嘉才人而牺牲自己,所以一定会说出嘉才人尚在人世的消息,到时候再把嘉才人引出来,那嘉才人就逃无可逃了,至于郑莱,哪里还有心思去谋害老爷小姐,想着怎么在景王的盛怒下活下来都够他费心了。 墨月回去的路上,真是对小姐佩服的五体投地,她在还不知郑莱具体行动的情况,便能拿捏住这一个个人最深处的本质。端慧对驸马别扭而又深沉的爱,刘大人的私心,郑莱的暴躁和自负……剩下的,就是狡猾多端的嘉才人了。 天色微明时,天空洒下了一层薄薄雾气,墨风看着在双手都已经出血还跪在墓前的林锦婳,轻声道:“小姐,我们该回去了。”若是叫郑莱或景王的人发现她们在这里,必然要把矛头对准她们了。 林锦婳微微颔首,看着重新掩埋好的墓,轻声道:“娘,婳儿先回去了,迟些再跟哥哥一起来看您。” 墨风听着,只暗暗叹了口气。 林锦婳重新回到马车上,再无一句话,直到回了院子,洗漱过后,才叫了墨月来问了情况。 墨月说完,林锦婳才点点头,道:“更衣吧,我们要出去一趟。” “小姐要去哪儿?” “当然是去看望一下才入大牢的郑大人。”林锦婳转身,挑了一身大红色绣穿蝶金枝的广袖长裙,张扬又清冷,盘起的青丝并上几朵珠花,簪上金簪,行走间,一股尊贵的气势出来,让人不敢直视,花生更是看得呆了。 墨风看着她这般样子,心里知道,郑莱今儿要遭殃了,小姐这般真的是极生气了。 林锦澄一早要来寻林锦婳时,看到她款款朝自己走来,只觉得有些恍惚,这真是他曾经胆小的妹妹?这气势,仿若久居高位的贵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不容亵渎的尊贵。 “婳儿……” “大哥现在入宫去吧。”林锦婳眼眶微红的看着他,心中愧疚,对不起,她连娘亲的长眠之所也没保护好。 林锦澄见她如此,心疼不已:“婳儿,怎么了?” “娘亲的坟墓被人损坏了,大哥今日入宫,只说父亲伤心过度已卧病于床,哥哥请休三日,亲自去为娘亲修筑坟墓。” “什么?”林锦澄有些不敢相信:“坟墓当真……” “公子听小姐的吧。”墨花在一旁看着林锦婳隐忍着痛苦的样子,忙轻声道。 林锦澄拳头死死握紧:“我现在就入宫。” 林锦婳即便痛苦,也还是保持了冷静和克制的:“哥哥记得,爹爹已经卧病在床。” 林锦澄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立即提步往外而去。 等他一走,林锦婳才缓缓松了口气,目光冰寒往大理寺而去。 郑莱盘膝坐在大理寺牢内,心里带着不屑,他是真正手握兵权的将军,虽然只是三品,但景王绝不会弃之不顾,更何况端慧和那姓刘的那样扯淡的理由。巫蛊之术?哼,他郑莱要杀人,一定是亲自动手,而非这些神神鬼鬼。 正想着,外面传来牢门被打开的声音,而后才听徐程青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衙役们应了一声,均是退下了。 郑莱这才冷笑着抬眼:“怎么,徐大人是要私下审问我,还是要私下给我加刑罚了?” 徐程青轻哼一声,没理他,只看着一侧的林锦婳,道:“你想怎么做。” “徐大人也先出去吧。”林锦婳道。她不想把徐程青牵扯进来。 徐程青看她目光坚定,想了想,点点头:“我就在外面等着,随时叫我。”说完,这才转身离开。 他一走,郑莱看着面前的林锦婳,更加不屑。 “林小姐似乎有话想单独跟我说?” “算是在你投胎转世前的忠告。”林锦婳淡淡捏破手里的蜡丸,才慢慢推开牢门走了进去。 郑莱越发讽刺:“就凭你?” “就凭我。”林锦婳走到他跟前,看着他这张脸,想起娘亲的坟墓,拳头死死攥紧:“你太下作了……” 郑莱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却不以为忤,反而更猖狂的笑了起来:“怎么,发现你娘的坟墓被挖了?可惜了,若不是恰好有人经过,我要把她的尸骨都拉出来曝晒的,等她挫骨扬灰,永远留在炼狱不得转世……” “啪——!” 他话未说完,林锦婳一巴掌狠狠甩在了他脸上。 “你敢——” “啪——!” 林锦婳反手又是一巴掌。 郑莱气急,咬牙就要起身,可身子起到一半,却腿一软又跌坐了回去。 他又试了一下,可还是重重跌在了地上。 “你做了什么?” “你回京后,都不了解一下情况就赶着送死么。”林锦婳眼眶微红着走到他身边,她本不打算这么早处置郑莱的,可他竟嫌命长,一回京就这么迫不及待。 郑莱闻言,阴沉着脸冷笑出声:“你以为你很聪明吗?林锦婳,你现在不杀我,我会让你知道后果的。” “后果?你是指指使你做这些的嘉才人么?”林锦婳下巴微抬,眸光寒得好似没有一丝感情。 郑莱咬牙:“你知道……”郑莱忽然反应过来:“昨晚的事也是你设计的!” 林锦婳慢慢抽出袖子里的帕子,擦了擦碰了他的手,才冷漠看着他:“很快你就会知道。”既然你们迫不及待送死,她不介意当这个刽子手!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再死一次 郑莱被送到大牢的消息,赵阚清早一醒来便知道了。 小厮立在珠帘外看着已经从床上坐起身的王爷,颤颤道:“王爷,这件事您看怎么处理?小的接到消息,说端慧公主带着国师大人一早就进宫了,郑将军这次只怕真惹上了麻烦。” 赵阚面容沉沉,一侧的侍妾赶忙起了身服侍他更衣。 等更衣完,赵阚才一把将她撇开在了一侧,从里间走了出来,看了眼小厮,沉声道:“嘉才人呢?这件事是他叫郑莱去办的,想必她应该预备了法子才是。” “嘉才人在接见刘大人呢,昨儿指认郑将军的,还有刘大人。” “还有他?”赵阚越发不懂,既然他敢指认郑莱,今儿一早怎么还敢来景王府? 赵阚想了想,才道:“先去盯着,有情况随时禀报,本王先入宫。”郑莱虽然只是三品,但好歹手握实权,有他在总比没有好一些。 小厮忙应下,等看着赵阚出去了,才又急急往嘉才人的院子去了。 到时,刘大人跪在花厅里。 “下官实在不敢瞒骗娘娘,的确是昨夜有人威胁下官如此做的,下官的夫人至今还被吓得不敢出门。等天儿一亮,下官立即就来回禀了,还请娘娘明察。”刘大人情真意切道。 嘉才人冷淡睨着他,淡淡抚弄着手里的茶:“既如此,刘大人何必来跟我说,去寻景王殿下岂不是更好?”景王府的这些人,说到底还是赵阚的人,只是现在处出于互相利用的目的暂时对她恭谨罢了,但这个刘大人却不找赵阚而来找自己,岂不是奇怪么。 刘大人面色不乱,只咬咬牙,似乎有难言之隐一般。 嘉才人见状,看了眼屋子里的下人,才道:“都去门外候着。” 下人们立即应声退下了。 等他们一走,嘉才人才看向刘大人,略有几分寒意:“你可不要现在告诉我,你是想要背叛景王,所以才先来找我说的。” “娘娘怎么会如此想?”刘大人面色愕然,诧异看了她一眼,才继续道:“下官的确是有难言之隐,但对景王殿下忠心耿耿,如若不是知道娘娘跟殿下现在要共同对付外人,也必然不会先把这事儿来跟娘娘说的。”刘大人说完这话,心里暗暗打鼓,但他扮猪吃老虎久了,早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怀疑和质问,嘉才人此人可不是好敷衍的。 嘉才人闻言,果然疑虑消了些,只道:“哦,是吗?那你且说说你到底是有何难言之隐?” 刘大人这才开口,道:“是,下官发现,昨儿威胁下官的人,跟娘娘有关。” “跟我有关?” “对,娘娘请看这个。”说完,从袖子里摸出一块腰牌来,正是平西王府的腰牌。这是昨儿墨月走时留在他马车里的,平西王世子妃跟嘉才人的关系,他在京城这么多年,也早就注意到了。 嘉才人看着这腰牌,一直淡漠的表情才终于被打破了。 “怎么可能是她?” “下官也不知,那人只威胁下官去害郑莱,还说这些都是为了娘娘好。下官担心是有人冒充平西王府的人,想要借此挑唆娘娘跟王爷的关系,所以特地先来跟娘娘回禀,让娘娘去核实一下,到时候也好跟王爷解释。”刘大人这才垂下头道。 嘉才人听到这话,纵然还有怀疑,更多的却是相信了。 她瞥了眼地上跪着的人,沉声道:“既如此,你想办法去帮我把世子妃请来。” “小人只是六品的千户,只怕连平西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刘大人为难道:“而且传闻世子妃性子高傲,就算是见到了面,怕也不会相信下官所说的娘娘还在人世这个消息。” “你说的倒不无道理……”嘉才人略一思索,看了看他:“既如此,事不宜迟,你现在去备马,我要亲自去见她问清楚,倘若她没有遣人做,那必是有人故意陷害了。而且此人知道我尚在景王府,如此下去,我继续留在景王府也不安全……” “娘娘说的是。下官也担心,一旦娘娘被查出住在景王府,皇上也必要迁怒于王爷。”刘大人只表现出一副对赵阚忠心耿耿的样子。 嘉才人不在多疑,立即去里间换了衣裳,戴了帷纱,便出府去了。走时倒也留了心眼,让人把她的行踪传去给了赵阚。 此时景王府外,躲在暗处守着的人瞧见她竟真的出来了,再看刘大人贴身带着香囊紧紧跟在她身侧,嘴角微扬,转身离开了。 大理寺内。 林锦婳看着气得青筋暴起的郑莱,才走到一旁的桌边坐下,缓缓道:“不过你若是想要一条生路,我可以给你。毕竟你跟随父亲南征北战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混到今日这有头有脸的样子,总不想再踏错一步,什么都失去了吧。” 郑莱嗤笑一声,勉强靠着墙坐稳,才道:“你以为我会信你?” “除了信我,你觉得你还有别的活路?” “你太自信了……” “不是自信,是我早已算计好了一切。”林锦婳倒也不急他立即就答应,像郑莱这样的臭石头,不在南墙上撞得头破血流是不会回头的, 郑莱越发讽刺鄙夷:“就凭你?”再怎么厉害,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这次就算侥幸设计了自己,难道还能把景王殿下和敬贵人都算计进去么。 林锦婳见他越发不信,倒也不急。 不多会儿,墨月从外头进来了。 墨月看了眼瘫软依靠着墙坐着的郑莱,眉梢微挑,才上前跟林锦婳道:“小姐,办妥了,人现在已经出门了。” “走吧,我们也该去会会了,许久不见嘉才人,竟是有些想念了。”林锦婳说完,也不管郑莱是什么表情,直接起了身往牢外去了。 郑莱听到这话的时候,震惊不已:“林锦婳,你竟是知道嘉才人没死?” “什么?”林锦婳故作没听清般回头看他。 “你别装蒜,你知道嘉才人根本没死,被景王殿下藏在府内,所以才说设计了这一局对吗!?”郑莱怒道,原来她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自己,绕了这么大一圈,还是围着嘉才人来的! 林锦婳眨眨眼,转角一侧,徐程青带着大理寺其他两位官员才刚刚赶到,这是锦婳之前吩咐的,让他等墨月进来后,再带其他人进来,哪想一进来就听到了这些。 林锦婳只淡笑看着郑莱,意味深长道:“这么说来,郑将军才是一早就知道嘉才人根本没死,而且被景王殿下收留在了景王府,对吗?” “你别跟我绕圈子,林锦婳,我告诉你,你敢动嘉才人,是自己找死!”郑莱看着她那张永远没什么表情的脸就气得慌,她方才竟然还扇了自己两巴掌,她也配! 林锦婳看他越发盛怒,反而越高兴:“谁要动嘉才人了?我只是要去会会故友,今日天色尚好,锦婳不在此多陪郑将军了。”林锦婳说罢,这才转身离去。 转过转角,看到徐程青跟两个吓得不知所错的官员,才浅浅行了礼,道:“徐大人,民女先行告辞了。” “嗯。”徐程青看了眼她身侧的墨月墨风,也放心的点了点头。 等她走了,才看着身边两位大人道:“看来昨晚郑府出现嘉才人的鬼影是谣传,既如此,劳烦哪位大人去宫里禀报一声?听闻一早端慧公主还因此入宫了呢。” “大人,这……”两人均是犹豫,这要去了,不就是跟景王府做对么,大理寺虽然专审查犯了罪的官吏,但从不敢跟王爷们作对的,尤其是,端慧公主分明不仅仅是因为此事才入宫的好吗…… 徐程青看了看他们二人,见他们犹豫,道:“那本官亲自去?” “哪里敢劳烦大人。”两人更加纠结,若是徐大人亲自入宫,皇上必要以为他们两个什么事都没办,事情都给新上任的徐大人做了,这徐大人背后撑腰的,可也是当今宁王殿下呢。 思虑一番,二人还是一同去了。 等人一走,徐程青才轻轻一笑,吩咐着底下的衙役:“看好郑莱,没本官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见他。” “是!” 郑莱听到这声音,只觉得整个人都傻眼了。 林锦婳出了大理寺之后,没有回林府,而是转道去了定南侯府。 定南侯夫人见她来,意外的很,挥退了身边捏肩的小丫鬟,才看着她,有几分敷衍笑道:“林小姐怎么来了,可是稀客。” “理当来给侯夫人请安问好的。”林锦婳看着一身蓝色杭绸长裙,慵懒倚在美人榻上乘凉的侯夫人,笑道:“侯夫人气色看起来不错……”眼角的媚意根本藏不住,想来之前自己教她的法子她已经开始肆无忌惮的在用了。用那法子留住男人,终究短暂,而且长时间用药,对夫妻双方都有影响,更何况侯夫人才小产不久。 “是吗?”侯夫人提到这儿,心花怒放,想到合香被关入大牢判了死刑侯爷也没说什么后,她就一阵阵痛快,更不用提侯爷现在夜夜睡在自己这儿了。 林锦婳见她如此样子,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坏了她的兴致,只笑道:“听闻京城新开了家吟香楼,里面的花茶和脂粉最是美容养颜,不知夫人可曾去过?” “听是听过,这阵子天气闷热,倒没来得及去……”侯夫人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笑了笑:“你想去看看?” “锦婳就是觉得婚期将近,也当打扮打扮。”林锦婳羞涩般垂下眸子。 侯夫人看着她娇嫩的小脸,娇羞时更添几分妩媚,那妩媚与自己的不同,仿若是自带的风流韵致,一身血红色的长裙跟衬得她肤白如雪,五官精致。 见此,侯夫人也就应下了,去看看她究竟是吃些什么用些什么才保持如此好的肌肤的,也不错。 想罢,立即让人备了马车。 不过出门时,还是遇上了‘刚巧’回来的定南侯。 林锦婳一见他的人影,便往定南侯夫人身后站了去,垂眸行礼,尽量不叫他看清自己的脸,奈何即便如此,那道灼热的目光也丝毫未减,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侯夫人见此,上前一步拉着定南侯笑道:“侯爷,您怎么忽然回来了,不是说要出去巡查吗?”她看着自家侯爷平素硬朗的五官这会儿也染上了些*,心里妒忌的火仿佛要把她烧了一般。 定南侯只盯着林锦婳看,几日不见,她身子发育的似乎更好了些,红衣也衬的她更加可口诱人,只可惜,上次没能成功…… 这般想了想,他才道:“你们要去哪儿?” “锦婳说想去吟香楼看看。”侯夫人略带着几分咬牙道。 “吟香楼,本侯正好……” “若是侯夫人不便,民女便先行告退了。”林锦婳声音微凉。 定南侯听出她的不愿意,倒也不勉强,只望着她深深笑道:“侯夫人怎么会不愿意呢,女人涂脂抹粉是应该的,尤其是你们这样娇嫩的肌肤,更应该好好呵护。” 侯夫人听得心里一阵荡漾,林锦婳则只是暗暗攥紧了手心,好歹出了侯府的门,才立即上了马车,可直到马车离开,那道灼热的目光依旧在,让她好生恶心了一番。 定南侯看她的马车离开,才将一把捏在手里把玩的珠串停下,对旁人道:“这吟香楼的东西当真很好?” “听闻不错。” “去查查这是哪家的产业。”定南侯想起方才的林锦婳,便觉得身下邪气涌动。 小厮忙应下,他这才转过身,刚好看到一个穿红衣的丫环,直接搂着她就往最近的房间去了。 马车上,侯夫人从方才的敷衍假笑到了现在完全的漠视不理,林锦婳也只能哑然。她原以为定南侯多少要收敛一切,没想到反而越发的肆无忌惮。 就这样一路无话到了吟香楼,事儿才算完。 吟香楼离平西王府隔了一条街,但是一条十分主要的街。 林锦婳引了侯夫人到了二楼临街的雅间坐下,才笑道:“这外面倒是热闹。” 侯夫人兴致缺缺的瞥了眼,根本没心思搭理她。 林锦婳也不急,让人泡了茶来,慢慢喝着,只等着好戏登台。 此时的刘大人跟嘉才人的马车已经到了平西王府外,他亲自去求见世子妃,不过在太阳下等了好半晌,人未等来,身上却开始慢慢发痒。 他左挠右挠,却感觉丝毫没有缓解,他想了想,忽然就瞥见了身上昨晚那人给他的香囊,难不成这香囊是装了让人浑身发痒的东西?这东西就能逼出嘉才人? 他心里一阵阵怀疑,马车里忽然传来了尖叫声。 他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去低声问道:“娘娘,怎么了?” 此刻的嘉才人,只觉得浑身上下好似有蜈蚣在爬一般,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甚至她的手背胳膊上都慢慢裂开了一条条血痕,狰狞的仿若血蜈蚣。 “快请大夫!快请大夫!”她再冷静,也忍不住沉声喊起来。 她这么多年护养的肌肤,她一直小心翼翼呵护的脸,她不想永远比不上茵嫔,不想永远不被皇上喜欢,她绝不要自己的皮肤和脸被毁坏…… 刘大人趁着帘子随风摆动时,悄悄朝里面看了去,不由惊骇的瞪大了眼睛,嘉才人这浑身的血痕仿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般,反倒是自己没事,难不成这药只针对嘉才人? 他心里慌乱起来,昨晚那人到底是谁,竟有如此的本事。 嘉才人看他愣住,寒声道:“怎么了?” “没事,下官这就去请大夫……”话说完,平西王府里已经来了人,瞧见刘大人,冷淡问道:“我家世子妃忙着,问下刘大人,到底是谁要见我家世子妃?若是不打紧的事儿,今儿就不见了。” 刘大人忙上前道:“是世子妃的故人。” “故人?”那丫环轻轻一笑:“我家世子妃故人多了去了,不知是哪位?” “薛家的人。”嘉才人有些心烦意乱,直接抬手就掀起了帘子,但在阳光照在她手臂上的一瞬间,她觉得手臂上那极痒的感觉好似消减了。 她顿了顿,见那丫环正诧异望着自己的手,才又忙将手收了回去,不过好在她带着帷纱帽,丫环并未看清她的脸。 她收回手臂后,不及细想,方才缓解的手臂似乎更痒了起来,原本皮肤上只是有血痕,这会儿皮肉竟是都要慢慢裂开了一般灼热。 她心道不好,只盼着世子妃能赶紧见她把话说清楚,做好能请个御医,但她不仅没等到世子妃来,没多久,平西王府的大门都随之关上了,任凭刘大人怎么敲门,里面就是没人再应声。 “娘娘,这……”刘大人回到马车边,也是愕然。 “罢了。”嘉才人死死咬牙:“昨晚威胁你的人十之八九,跟他们无关。”他们连见自己都怕,怎么可能派人去害郑莱。世子妃也是随了平西王,胆小如鼠! 她身上痛苦难耐,脑子里也似乎没多余的空间来思考了,只道:“立即回景王府!” “是。”刘大人也不再耽搁,不过他也聪明,道:“娘娘,下官还有别的事物要处理,只怕要先行离开。” 嘉才人想了想,觉得不对劲,但身上的难受占据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只冷淡应了声,便赶忙叫人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起从昨日晚上到如今她出府,都觉得隐隐有一丝不对劲,但要说不对劲在哪儿,她又想不出来,直到马车迎面撞上另一辆马车,她的想法才戛然而止。 她从马车里跌落出来,头上的帷纱帽也掉落在了一旁,烈日下,她的头重重撞在了坚硬的地面上,而不远处正好站着一个吃着糖葫芦的小孩子。 小孩子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瞪大了眼睛,而后便白了脸大哭了起来:“鬼……娘亲,有鬼……” 嘉才人挣扎着起身要去拿自己的帷纱帽,但一只脚却直接踩在了那帷纱帽上不让她拿。 她抬眼看去,是个不认识的少年:“让开!”她寒声道。 花生看着她脸上满是血痕,吓得人都结巴了:“你……你是……” 离此处不远的二楼,听到动静,定南侯夫人也懒懒看了一眼,这不看不打紧,仔细一看便目光都直了:“这……这是……”嘉才人的脸她怎么会不认得,她常出入深宫,对宫里这些贵人们最熟悉不过。 “怎么觉得好似有些像嘉才人?”林锦婳在一侧道:“不是听说嘉才人已经被赐死了吗?” “是啊,可这光天化日,难不成还有鬼?”定南侯夫人心思一转,立即看了眼林锦婳,道:“时辰不早,我先回去了。” 林锦婳只当做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般,连忙起身行了礼:“侯夫人慢走。” 侯夫人淡淡应了声,赶忙带着丫环们下楼去了,走时,还特意绕到人群后面仔仔细细看了眼那满脸血痕女子的脸,看她的眼神,听她说话的声音,不是嘉才人是谁? 想到这里,只让人暗中看住,自己忙起身回定南侯府了。 林锦婳站在窗边,看着她快速离开,才淡淡吩咐一侧的墨月:“盯着嘉才人,别让她跑了。” “已经安排好了,她今天跑不了。”墨月立即道。 林锦婳不再多说,只看着底下曾经高高在上嘉才人如今如同怪物般被人围观,心中淡漠。那药是她专门研制的,皇后屋里一直燃烧的奇怪味道的熏香她终于知道是什么了,是一种侵入人体叫人无法怀孕的香料,而这香料本身就是带毒的,以前嘉才人常去皇后宫里请安,必然沾染不少,如今再碰上自己特质道香囊,便是毒上加毒。 嘉才人又使劲儿扯了扯帷纱帽,旁人虽然没认出她是谁来,但那看怪物般的眼神更让她难受。 小孩子哭着大喊‘鬼’让她觉得难堪至极,见此,干脆放弃了帷纱帽,只连忙起了身让小厮扶起来马车,钻了进去。 可到了马车里,她身上越发的难受起来,那些血口子都如同会跳动一般,咆哮着要爆裂开。 “快回去……”她冲小厮大喊,她已经开始觉头晕目眩了,她知道她肯定是被那看似忠诚的刘大人骗了,等她回去,她必要将她碎尸万段! 小厮们立即要再驾着马车回去,但跟他们马车撞上的人却开始不依不饶了,死活不让他们走。 嘉才人心烦至极,却不知道更大的麻烦即将接踵而至。 养心殿中。 皇帝本是百无聊奈的听着端慧跟慧觉一起说着郑莱使用巫蛊之术,但这些在他看来都是证据不足,况且端慧霸道的性子他是一向知道的,只凉凉睨了眼一侧的慧觉,才道:“大师当真是在郑府察觉到了邪气?而且是危害驸马的邪气?” “这……”慧觉连忙跪了下来,道:“是,贫僧的确是看到了。”他哪里敢否认,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但现在他已经是在欺君了。 “是吗?”皇帝目光凉了些,端慧立即上前道:“皇兄,你不相信臣妹吗?那可是臣妹亲眼所见!” 皇帝看了她一眼,越发觉得头疼,只揉了揉太阳穴,才对一侧安公公道:“景王也在外面候着?” “是,说是为了郑将军的事儿……” “打发回去,不见。”皇帝已经察皇子觉到皇子间这些勾心斗角了,但阚儿……当真是愚笨。 安公公目光微闪,连忙应下。 端慧见状,还要继续说,又见人来禀报:“皇上。” “何事?” “是大理寺的两位大人求见,说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回禀。”传话太监道。 皇帝顿了顿,看了眼端慧和慧觉,才道:“国师去外殿候着,端慧先回去,郑莱之事,朕会让人严查。” 端慧知道他这是敷衍之词,因为他根本就不信,亦或是还在埋怨自己因为他赐了小妾给驸马,而动手伤了驸马。 她只微微咬牙,不甘心的应了声是,才退下了。 走时,刚好碰上大理寺的两人大人,她看着他们神色都是慌慌张张的,难不成跟郑莱有关? 她留了个心眼,故意放慢了脚步,便听到里间传来了问话的声音。 “你们特意来面见朕,是何事?”皇帝提起朱笔,才问道。 “回……回禀皇上……” 二人齐齐跪地,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才将今日听到郑莱说嘉才人被赵阚救走了的事说了出来。 话落,就感觉到了这大殿里深寒的气息,忙跪伏在了地上。 殿外,端慧听到这话,面色立即冷沉了下来?难不成郑莱是跟嘉才人勾结了,这一切都是嘉才人指使他做的? 她本就是个暴躁脾气,这样一想,二话没说便快步往殿外而去。 殿内,皇帝的手也顿住了,阴沉看他二人:“再说一遍?” “是……是郑莱亲口所说,嘉才人被景王殿下藏在府内,没死,臣等还未去验证……” “来人!立即搜查景王府!”他们话未说完,皇帝便直接下了圣旨,此刻在外等着的赵阚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定南侯夫人回去后,是在床上找到定南侯跟另一个女人的,当时便铁青了脸。 定南侯见她闯进来,略有几分不悦:“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脂粉买好了?” “侯爷,妾身有重要的话跟你说。” “说吧……” “闲杂人等先出去。”侯夫人冷冷看着依偎在定南侯怀里的女人道。 定南侯略有几分不悦,倒也没多说,把人打发走了,才兀自起身穿了里衣,问她:“现在可以说了?” 定南侯夫人呼了口气,这才将方才街上见到嘉才人的事说了出来:“妾身不会看错的,那人分明就是嘉才人。” 定南侯本来悠闲的神色微微一顿:“当真?” “对。” “那就有意思了。”定南侯说罢,冷冷一笑,吩咐道:“来人,备马!”不管是利用嘉才人来威胁九皇子还是庇护嘉才人的人,都是十足的好用呢。 他如此想着,直接叫上了自己最精锐的护卫。 吟香楼上。 张晓芳兴致冲冲的捧了账目来打算给林锦婳看,却发现她好似是毫不关心楼下的热闹,只安静的坐着喝茶,模样优雅极了。她走在门口便感慨不已,古代大家小姐浑身的气度还真是从小培养出来深深刻在了骨子里的。 她上前一步,笑道:“小姐,这是这几个月的账。” “嗯。”林锦婳微微颔首,才转头看她:“京城的铺子都站住脚了?” “嗯,效率还算不错,等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往外扩展了,有好几处地方我都考察过,很不错。”她一想到大把大把的银子,便兴奋不已。 林锦婳笑笑,倒不再多说。银子有了,接下来就是筹备一个能帮她做事的组织了。 不多会儿,只淡淡转头看了眼被困在大路中央的嘉才人,嘉才人好似也注意到了她,四目相对,只有冰冷的较量。 “林锦婳,果然是林锦婳,一开始我就知道她会是最大的麻烦!”嘉才人咬牙,看了看身侧的小厮,寒声道:“还不能走吗?对面不过是个平头百姓,用景王府的名声压下去就是!” 那小厮很犹豫,低声道:“王爷说过,您不能用他的名头。” 嘉才人面色微寒,但浑身好似越发难受。 正想着,外面忽然一阵嘈杂,她连忙掀开车帘看去,只看到一群官兵正朝这儿而来。 难不成林锦婳引了其他人来? 她心道不好,连忙下了马车打算自己先走,便听得领头的高禀寒声一句:“奉宁王殿下之命,捉拿逃犯,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不许离开!”话落,官兵立即将这里的所有人严严实实围了起来。 林锦婳都惊讶了一下,怀琰已经回来了?曾家的事处理好了么? 她未想完,忽然看到马车里嘉才人已经出来了,仿佛凭着玉石俱焚的念头,抬头直指林锦婳:“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在捣鬼吗?林锦婳,你妄图跟你父亲一起谋逆,你别以为天下没人知道!” 林锦婳看着她眼里的狠意和恨意,手心微紧,难不成她正打算跟自己同归于尽? 嘉才人的确是这样想的,如今赵怀琰的人也来了,她不可能再逃脱,既然当初只让皇上对赵怀琰起了怀疑,那么现在,她就要坐实这个怀疑! “小姐,怎么办?”墨月担心道。 林锦婳也皱眉。 嘉才人见她不语,冷笑起来:“你想杀了我这个唯一的证人,以为就能掩盖得了你林家跟宁王勾结边关旧部兵将,意图谋反之事么?别做梦了,我薛嘉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是吗?看来嘉才人是死了一次还不够。” 冷漠的声音传来,让方才还嚣张的嘉才人猛地颤了一下。 她侧过身,就看到了从人群里走来的人,一身黑色锦衣的高大身影,除了赵怀琰还有谁! “你何时回的京城?” “在你预料之前。”赵怀琰淡漠看着面前的人,她看自己的目光只有恨意,对婳儿也有杀意,枉他还想瞒着母妃饶她一命,是他多心了。 “你——”嘉才人话未说完,赵怀琰已淡淡停住了脚步。 “高禀。” “是!”高禀看他这冷冰冰的样子,心里一紧,忙上前:“来人,拿下逃犯!” “就凭你?”嘉才人轻嗤一声,手心攥紧了早早备好的匕首,她自被赵阚救走后,她就时时刻刻防备着这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林锦婳察觉到她的动作,忙道:“王爷,小心!” 赵怀琰看着她持匕首欲自尽,快速上前捏住她的手腕,而且没出意料,她的手腕一转,便对准了他的心口:“赵怀琰,你还是心软……” “噗——!” 她话未说完,一支利箭飞来,直接从她背后刺穿了她的心口,而她只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赵怀琰:“你——” 赵怀琰没说话,单手扶住她,淡漠看着才放下弓箭骑着马赶来的定南侯,面容清寒。 定南侯则是翻身下马,轻轻一笑:“臣护驾来迟,还请王爷恕罪。” 恕罪么…… 赵怀琰看着他眼里根本藏不住的笑,他分明是故意为之吧。杀了嘉才人,不管嘉才人是不是因为自己而死,父皇和赵倾都会把这笔账算在他头上。 林锦婳已从而二楼赶了下来,看到定南侯微微咬牙,她分明只想借定南侯的手带走嘉才人的,却不想他竟借此机会杀了她不说,还害了怀琰。 定南侯深深看了眼恼怒的林锦婳,嘴角微扬:“林小姐,你可曾出事了?” “多谢侯爷关心。” “不必谢,林小姐不仅替本侯驱了体内的蛊虫,还曾保住过本侯的孩子,本侯关心林小姐,是理所应当。”定南侯这话说得暧昧,旁人听着,看向林锦婳的目光也变得异样。 赵怀琰让高禀扶住已死的嘉才人,才寒声道:“定南侯护驾有功,当赏。” “多谢王爷……” “射杀嘉才人,当罚。来人,立即绑了送去大牢,等候发落。”赵怀琰直接道。 定南侯不曾想赵怀琰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自己面子,不由拧眉:“王爷,臣……” “听闻定南侯至今膝下无所出,本王会送你佳丽三十人。”说完,才扫了眼一侧的侍卫。 侍卫会意,立即上前押住了定南侯。 定南侯哪里看不出来他这是在泄私愤,因为自己方才话语轻薄了林锦婳。不过也由此看出,林锦婳还真是他的弱点! “那臣就恭候王爷大赏了。”他是战功累累的定南侯,为了护驾而射杀罪妃,就是皇上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只不过现在要在众人面前丢脸了……尤其是林锦婳,她竟是正眼都没再看自己! 他话说完,赵怀琰竟也理都没理他,似乎根本不屑一般了。 定南侯这么多年南征北战,何时受过这等气,当即脸上的笑意是半点都没了,挣脱开侍从的手,冷笑道:“看来宁王殿下根本不需要臣的帮助!”自己手握军权,哪一个皇子不想拉拢他。赵怀琰一直依靠的也就是皇后罢了,如今皇后等同被废,他难道半分不想要借助自己的力量么? 他话说完,赵怀琰是淡漠扫了他一眼,如同高高在上的睥睨一般:“定南侯需要做的,是为锦朝效忠,而不是为本王。”他压根就没把定南侯放在眼里。 高禀在一侧都替定南侯尴尬,王爷这么多年来,性子孤冷是出了名的,这并非是他性格使然,而是他根本不需要在乎这些人,区区定南侯,也敢在王爷面前猖狂了么,等日后知道王爷的真正本事,他就是哭着要来抱大腿,王爷都不屑。 “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王爷的话吗?”高禀看着侍从们道。 侍从们立即应下,定南侯憋了一肚子气,咬咬牙,自己转身走了。 高禀见人走了,才看着扶着的已经没了生息的嘉才人,眉头微紧,朝一侧的林锦婳看了看:“林小姐……” “事已至此,把人送去皇宫吧。” “是。”高禀连忙应下,才招呼着人走了。 林锦婳见赵怀琰进了一侧的吟香楼,等这儿人群都散开,才跟花生使了个眼色,也欲转身进去,左肩却一把抓住了。墨月才要上前,竟是被那人一拳给打开了。 林锦婳诧异,才要去看来人,腰上一暖,而后浑身便都笼罩在了赵怀琰的气息之下。 她这才得以往前看去,赵怀琰的剑已经拔了出来,冷淡看着面前带着鬼面具的人,漠然道:“何人?” 那人方才抓着林锦婳的手已被赵怀琰砍伤,见赵怀琰完全护着林锦婳,目光一寒,快速离去。 “王爷,可要追?”旁的侍卫过来道。 赵怀琰微微拧眉:“不必。”追不上了,看那人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八成只是为了试探而已。 说完,看向林锦婳:“这段时日一定要小心行事。” “我明白,不过爹爹那里……” “放心,已经在京城了。”赵怀琰感受着她靠在身上的温度,目光渐渐变得温柔,一侧的侍卫看着他如此,心里期盼,要是王爷能一直这么温柔就好了。 不过林锦婳倒是觉得,赵怀琰冷冰冰的外壳下,有一颗真正温柔的心,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三番五次背叛他的嘉才人和九皇子赵倾。 还未想完,听得一阵马蹄声响,而后便见一列禁卫军护着一辆马车过来了。 马车在赵怀琰跟前停下,安公公从里面下来,看到赵怀琰和林锦婳,目光微深,忙上前见了礼:“王爷,皇上请您入宫一趟,林小姐也一同前往。” “锦婳?”赵怀琰皱眉:“何事?” 安公公想了想,还是低声道:“在林小姐见过郑将军后,郑将军被人发现惨死在了大理寺,而且是中毒而死。” “怎么会……”林锦婳手心微紧,她的药只会让郑莱失去行动能力,却不致命,大理寺又是徐表哥的地盘,究竟是谁! 正文 第九十三章 他也回来了 养心殿里的龙涎香慢慢飘着细细的烟,若不是这轻轻升起的烟,所有人都要以为这里的气氛凝固下来了一般。 林锦婳到时,赵怀琰暗暗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虽带着凝重但并没有害怕,也稍微放松了些。 安公公引他们到了内殿后,看着负手站在里头背对着众人站着的皇上,小心翼翼上前,轻声道:“皇上,王爷和林小姐都来了。” 皇帝闻言,这才慢慢转过了身。 他面色略冷沉的看着赵怀琰:“嘉才人死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赵怀琰知道他必然已经知道嘉才人临死前说的那番话了,淡淡垂眸:“被定南侯意外射杀。” “是吗?”皇帝沉默着看了他半晌,才吩咐安公公:“看在豫王的面子上,赐嘉才人全尸,不可葬入皇陵。” 安公公心里一突突,嘉才人犯了这样的过错皇上还说是看在九皇子的面上,岂非是故意说给宁王殿下听的? “是。”他小心应下,看了眼赵怀琰,见他依旧镇定,才忙退下了。 皇帝看着他走了,才看向林锦婳,慢慢转身坐到了龙案后面,缓缓道:“林锦婳,你今日去见郑莱,所为何事?” 林锦婳就知道他会问,也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回禀皇上,民女去见郑将军,全是因为顾念郑将军曾追随父亲多年,如今郑家只剩下一个郑伯父,民女当去看看的。” “是吗?”皇帝不大信,在他看来,郑莱好几次差点害死林锦澄,林锦婳就算完全不知情,也不会独自去看郑莱才是。 “是。”林锦婳垂眸道。 皇帝冷淡扫了她一眼:“那郑莱被下毒,也不是你所为了?” 林锦婳略有几分诧异看他:“臣女擅长的是医术,下毒之事虽也知道些,但至今没试验出能在人毫无察觉之下就毒死人的法子。” 不多会儿,徐程青跟鲁御医一道从外面进来了,看样子,明显是一同去查验过郑莱的尸体了。 徐程青面色微紧,进了大殿后,恭谨的跪下行了礼,才道:“皇上,微臣查到了,郑将军的确死于剧毒,但此剧毒并非吸入,而是被人从喉咙灌进去的。” 鲁御医也点头:“微臣看过,此毒并非罕见,而是常见的砒霜。京城各药铺是不允许乱买砒霜的,但凡买过的都留了记录,但徐大人查到,京城近半个月都没人买过砒霜,半个月前只有几个百姓买过极少用来毒老鼠。” 等他把话说完,徐程青立即呈上了一份折子:“这是微臣跟京兆尹一同去查的,请皇上过目。”既然旁人怀疑到了锦婳身上,他自然不能单独去,否则便能被有心人指认根本是他包庇了锦婳。 皇帝是信任京兆尹张大人的,看鲁御医也是信誓旦旦,只微微拧了下眉头。接过折子随意翻了翻,才冷淡看向徐程青:“如此说来,还是徐爱卿没有看住人。” “是臣之过,臣愿意领罚。”徐程青忙道。 “罚你就不必了……”皇帝扫了在场的人一眼,略有几分疲倦:“郑莱好歹是朝廷三品大员,居然无声无息死在了大理寺大牢,实在是讽刺,朕限你七日内查清楚,否则以同谋罪论处。” 徐程青面色微微一白,立即应下。 林锦婳看着皇帝多疑的目光,袖子里的手暗暗收紧。到底是谁呢?她在这里做了捕蝉的螳螂,可似乎还有人想做紧随其后的黄雀。 “怀琰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皇帝看了眼赵怀琰,道。 林锦婳有些不放心,毕竟嘉才人说过那些话,皇帝心里必定起疑,他会怎么对怀琰? 赵怀琰似乎能察觉到她的不安,浅浅看了她一眼,道:“林小姐喜欢吟香楼的胭脂?” “嗯?”林锦婳不知他怎么忽然提这个。 “吟香楼后刚好有本王的一处宅子,成日的飘来脂粉味,林小姐喜欢,不若送你。”赵怀琰朝她轻声道。 林锦婳一时没明白,忽又想起之前在处理完嘉才人的事后,有人想把自己抓走,难不成王爷是在暗指这件事? 林锦婳朝他规规矩矩行了礼,才浅笑道:“臣女多谢王爷厚爱。”说罢,这才随着众人退下了。 皇帝默默看着他们二人,没说话。 等人都走了,才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位置:“坐下吧。” “是。” “最近针对你的事,好似格外多?”皇帝让人摆了棋盘来,才盘膝坐了上去,道。 赵怀琰目光淡淡:“事情从来没少过,只是最近都搬到了父皇跟前。” 皇帝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颤,他这话的意思,是有人在利用自己对付他么…… 赵怀琰见棋盘摆好,才道:“父皇还是如以前般,让儿臣三步棋?” 皇帝深深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起来:“你到现在还需要朕让你?” “不需要。”赵怀琰说完,直接捻起棋盘里的子,稳稳落了下去。 皇帝见状,这才笑起来。 其他儿子也有优秀的,但能让他一直觉得舒服的,只有赵怀琰,只是……谋反,是他的大忌。 林锦婳一路出了皇宫,看了看行色匆匆的徐程青,道:“表哥先去查案子。” “你回林府?” “我去趟吟香楼,王爷故意提起,那里必然还有蹊跷。”林锦婳笃定道。 徐程青想了想:“我随你一起去……” 话才说完,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而后就见林锦澄已经骑马赶到了。 他看着完好无损的林锦婳,松了口气,道:“我送你去。” “好!” 林锦婳颔首应下,这才暂时先跟徐程青分别了。她一定要搞清楚,这次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马车很快在吟香楼停下了,因为嘉才人当街被杀一事,吟香楼内都是客人寥寥。 林锦婳一进楼里,立即有伺候的侍女过来了,笑道:“林小姐,您想挑些什么?” “掌柜呢?” “掌柜在二楼呢。”侍女笑道。 “带去去见她。”林锦婳立即道。 侍女笑了笑,刚要应下,就听得一侧一道讽刺的声音传来:“这不是林小姐么?” 林锦婳转头一看,孙婉婉正跟郑娇娇一起在挑选花茶。 许久不见郑娇娇,她好似变了个人一般,原来丰腴可爱,如今身子瘦了一圈,苗条多姿,一条印夕颜花的丝绸长裙将她的身段越发衬得高挑秀丽,小脸也没了之前那份傲气和跋扈,反而冷静不少。 “是林小姐。”她笑了笑,走上前来道:“这儿掌柜寻常不接待客人的。” “哼,有些人不是自以为高贵么,谁都得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孙婉婉睨了眼林锦婳,撇撇嘴。她跟徐家林家的梁子算是早结下了,如今看林锦婳来,就忍不住酸两句。 林锦婳眉梢微挑,她何时自以为高贵了? 还未开口,张晓芳已经被侍女请了出来。 她站在楼梯上听到这话,立即咳了两声,才笑意盈盈的走了下来,给林锦婳规规矩矩行了礼,浅笑道:“林小姐,早预备着您来呢,王爷给您定下了最好的雅间,上面请吧。” 孙婉婉闻言,面色当即一红,质问张晓芳:“掌柜的不是不待客吗?莫非是故意看不起我们?” 张晓芳歉意笑笑:“孙小姐可是误会了,吟香楼说到底是靠着各位贵人们吃饭的,哪里敢看不起孙小姐呢?不过是王爷花了重金定下了高级雅间,吟香楼的规矩,定了高级雅间的贵人,都是由小女子亲自接待的。” 孙婉婉越听越不屑,她孙家可也不差钱。这样一想,冷笑问她:“既然你吟香楼这样有规矩,那我把你这高级雅间包了,出双倍价钱,如何?” 林锦澄微微拧眉,孙婉婉这不是故意抬杠么。 “孙小姐,你何必……” “可以呀!”张晓芳眼冒精光,立即吩咐一侧侍女:“请孙小姐上楼!” “你——!”林锦澄越发皱眉,手却暗暗被林锦婳拉住了。 他顿了顿,就见张晓芳殷勤的走到了孙婉婉身边:“孙小姐,楼上请。” 孙婉婉得意的看了眼林锦婳,提步就要走。 郑娇娇见状,拉着她笑道:“孙小姐,你忘了,我们只是来买花茶的。” “不妨事,挑了这么久也累了,咱们上楼坐坐。”孙婉婉越发得意的睨了眼林锦婳:“草民就不要把自己装作贵人,纵然你日后是宁王妃,可现在也不是呢,处处都让宁王殿下照顾你,不羞吗?” 林锦婳看好戏般不说话,任由她自以为占尽上风。 等她们二人上了楼,才看了眼身侧的侍女:“高级雅间多少钱?” “是世子妃跟掌柜的商量定下的价格,不贵,一千两一间,里面的用料可都是平西王府搬来的呢。”侍女笑得温婉。 林锦澄却是咋舌,一千两一间,这怕是天价了吧。 林锦婳挑挑眉,看来张晓芳把世子妃倒是唬住了。 不多会儿,张晓芳便下来了,笑看着林锦婳道:“林小姐,您寻我可是有急事?” “不算急事,就是有点事儿问问你。”林锦婳道,她本来寻张晓芳也没有大事,没曾想孙婉婉会跟自己杠上。 “小姐请说。” “我今日一早来这吟香楼之前到嘉才人之事发生后,有谁是一直在这里,或者说行迹可疑的。”林锦婳总觉得自己的行动自己也被人盯上了,虽然那人可能没发现自己真正目的,但肯定是想借此一石二鸟的,如若不是徐程青刚好是大理寺的少卿大人,郑莱之死对她来说还真是个麻烦。 张晓芳想了想,叫了盯着楼里情况的护卫来,护卫倒是个脑子清醒的,很快想到了:“这般说来,就是方才上楼去的郑小姐了。” “郑小姐?”林锦婳皱眉,林锦澄却似感觉到了什么一般,立即抬眼朝楼上看去,那楼边掠过的紫色衣角不正跟方才郑娇娇穿得一模一样么? 林锦婳见状,问道:“大哥,怎么了?” “我们出去再说。”林锦婳直接拉了林锦婳出了吟香楼,走到马路边往二楼看,郑娇娇果然正站在窗边紧张的往下看。 林锦婳一下子明白了,却是不解,怎么可能是兵部尚书府?兵部尚书说来虽然手握兵权,但行事一样的小心谨慎才对。 “我听说,郑小姐最近好似也在议亲。”一侧墨月道。 “跟谁家议亲?” “不清楚,郑家叫了不少人去,但并没说到底属意哪一家?奴婢总觉得他叫那么多人去相看更像是幌子一般,是为了遮掩他真正中意的人家。”墨月道。 林锦婳微微呼了口气,想着才回京就发生的这许多事,只道:“罢了,让你的人密切盯住郑府的情况。还有孙家,孙侍郎也是兵部的,若是他们两家勾结在一起,那兵部就是他们的了。” “是。”墨月忙应下。 林锦澄看着冷静从容的妹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起来:“辛苦你还要来想这些。” 林锦婳这才反应过来,他一直是在身边的,看到自己这么深的心机,他会不会觉得害怕? “哥哥……” “哥哥相信你!”林锦澄目光里没有丝毫的迟疑。 林锦婳见状,终于安了心。 正说着,一侧有人匆匆跑来,林锦婳看去,是公主府的人,不由心里一突突,难不成是驸马出事了? 她忙迎了上去,那小厮立即跪在了地上:“林小姐,您快去趟公主府吧,是老夫人她……” “老夫人怎么了?” “老夫人午膳过后,就一直没醒来。”小厮面色惶惶。 林锦婳皱眉,驸马迟迟不醒,现在能管住端慧的也就凌老夫人了,而且凌家在西南的势力更是不容小觑,若是凌老夫人出事,她的麻烦无疑又多了些。 “我们现在去公主府。”林锦婳转身道。 林锦澄立即点了头。 快马加鞭,几人很快就到了公主府。 公主早上出去后便一直没回来,林锦婳一路到了凌老夫人的院子。 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在惶惶不安,府里的常驻大夫更是手足无措。 林锦婳进到房间后,看到面色发白的凌老夫人,立即上前把了脉,而后才寒声道:“从现在开始,所有进老夫人嘴里的东西,必须先给我看过!”老夫人这症状明显是中毒了。 下人们哪里敢不应。 林锦婳也立即开了药方,公主府的速度还算快,不多会儿就有下人捧着煎好的药来了。 林锦婳亲自尝过后,才要让人去喂药。 “林小姐,您先去外间休息会儿吧,这里奴婢们伺候就是了。”一个丫环走过来轻声道。 林锦婳本来也点点头,但垂眸一瞬间,瞥见了她袖口上沾染的些许发黑的药汁,顿了顿,看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环微微一顿,忙道:“奴婢是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环,名唤木槿。” 墨月听到这个名字,顿了顿,当初从水云间要来的受过嘉才人和九皇子恩惠的人里,就有一个木槿。 她忙去看林锦婳,林锦婳俨然也想到了。 林锦婳直接转身走到窗床边,亲自盯着那喂药的丫环,淡淡道:“我的药方绝不会有问题,而且这副药下去,老夫人也会醒来。若是没醒,就是你动了手脚,你可知道后果?” 那丫环手微微一抖,忙要跪下来,墨月却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淡淡道:“急什么,现在药都还没喂完呢。你要知道,敢毒害主子,自己死就算了,累及家人朋友可就不好了。” 那丫环的手颤抖起来,木槿见状,微微咬牙,转头就退出了屋子打算悄悄离开,却碰上了站在院子里的林锦澄。 林锦澄淡漠看着她,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方才里面的话他也听到了。 他淡淡道:“站住。” “林公子似乎无权阻拦奴婢……” “让你站住就站住!” 略显稚嫩的声音传来,木槿手心更紧。 林锦澄转头,刚好看到一身锦衣面色冷沉的凌未野。 凌未野走到他身侧,才对旁人道:“把她给我看住,若是跑了,我拿你问罪!”他纨绔惯了,这会儿发号施令起来,也是有模有样。 “郡王爷……”木槿看着凌未野,也知道暴露只是迟早的事儿了,想罢,手心已经亮出刀子,朝面前比自己矮了一截的的凌未野刺来,以她的力气,凌未野不可能逃脱的。 凌未野还是第一次被人刺杀,而且年岁也还小,见状,当即怔在了原地,可眼看着那刀子就在眼前了,他身子忽然一轻,而后便见木槿被人狠狠踢倒在了一侧。 林锦澄淡漠看着痛苦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的人,只上前一步将她手边的匕首踢开了,才寒声道:“我不喜欢打女人,不要再妄图做什么。” 凌未野看到这绝对的武力,眼睛都直了,当即抬眼望着林锦澄:“大哥哥,你收我为徒吧。” 林锦澄放下他,微微皱眉:“先去看看你祖母吧。” 凌未野这才反应过来,让人押住木槿,忙提步往里去了。 等凌未野进来时,一碗药已经喂完了,林锦婳看着凌老夫人的胸口开始慢慢有动静,让丫环半扶起凌老夫人,才淡淡往后退了两步。 那丫环不知为何要这样,但不等问出来,就见凌老夫人忽然哇的一口就吐了出来,中午吃过的东西差不多都吐了个七七八八了。 见此,林锦婳才拿出自制的解毒药丸拿温水化了,让人给她喂了下去。 等她喝完,微白的面色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外面立即有丫环婆子鱼贯而入开始给她清理,林锦婳见没有问题了,才略松了口气。 凌未野却是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上前扯了扯林锦婳的袖子:“你收我为徒好不好?” 林锦婳眉梢微挑:“你父亲如何了?” “还没醒。”凌未野似乎有些难过。 林锦婳自然的揉揉他的头,没多说什么,但脑子里已经想到别的事儿上去了。既然嘉才人已经死了,她的人怎么会开始擅自行动,可除了嘉才人,就唯有赵倾才能指使他们了,但赵倾按理说应当在千里之外…… “等等!”她忽然想到,怀琰可以假意去边关,实则留在京城,那赵倾呢?是不是可以早就回来京城了? “郡王爷,带我去见驸马。”林锦婳急忙道。 墨月见状,上前道:“小姐,怎么了?” “你在这里照顾凌老夫人,吃什么用什么你一定要亲自盯着。”说罢,才看向凌未野,凌未野心里慌张,也不敢多留,忙拉着她的手快速往前跑去。 这里距离驸马所在的房间的确不算远,林锦婳也想得到赵倾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一旦驸马跟凌老夫人都死了,且不论端慧会不会恨自己,到那时,刁蛮又得圣恩的端慧就没人能控制了,他想要在背后操纵,就再容易不过了,而且首当其中要对付的,怕就是自己。 这般想着,很快就到了驸马院子外。 但奇怪的是,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凌未野觉得不对劲,赶忙往里面跑了去,但房门也被人从里面关死了。 跟来的林锦澄上前一脚便将房门踹开了,而后便是浓浓的血腥味穿了来。 林锦婳心道不好,忙赶了进去,便看到驸马已经从床上跌落了下来,但值得庆幸的是,他已经醒了,正努力的往前爬,可他身后的侍女手执利刃,狠厉着脸直直朝他的后背刺了去。 “父亲!”凌未野看着眼前一大段距离,只觉得绝望。 关键时刻,林锦澄已经闪身上前,拿左肩替驸马挡下了那一剑,而后驸马便被他一手揽住,林锦婳捏破身上所带的全部药丸朝那丫环扔了去,丫环还要再追上来,跑了两步便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她跌倒的一刻,凌未野抓起一侧的茶壶朝她的头狠狠砸了去,直接把她给砸晕了。 林锦婳望着这里一片狼藉,眉心微皱:“先带人去老夫人的院子。”把人集中起来总会更安全些。 林锦澄才抱着满身是血的人出门,就看到端慧已经赫然出现在了院门口。 她看到驸马一身血的身后,脑子嗡的一响,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驸马……”说完,两眼赤红,带着绝望的恨意:“你们为什么不救他!” 看着不讲理的端慧,林锦婳微微咬牙,道:“驸马还没死,不过也撑不了多久了。” “你……” “娘,是锦婳和林公子救了父亲。”凌未野及时赶出来道。 林锦婳皱眉,这臭小子直呼自己的名字? 不过没时间计较这么多,林锦澄赶忙抱着人走了。 林锦婳急急跟上,也不管端慧,等到了老夫人院子里,又是煎药敷药又是开方缝伤口,林锦婳直忙到半夜才算停下来,如此强度的救治,她等一放松,整个人都差点瘫坐在了地上。 林锦澄勉强将她扶住,看了眼眼睛紧闭的驸马,担心问道:“驸马他……” “只要明早能醒来,就能活。”若是醒不了,那就真是回天乏术了,毕竟之前失血太多,驸马本也是大伤未愈。 说完,她才发现端慧不在,不由问道:“公主呢?” 凌未野眼眶微红,抿着唇没说话,一侧的丫环见状,低声道:“公主把木槿那几个丫环都带走审问了。” 林锦婳微微呼了口气,这次好歹救下了人,不过端慧还真是定时炸弹,等驸马醒了,一定要跟他说让他带着公主离开京城,左右他对权力也无*,何必留在这是非之地。 正想着,外间传来响动,她转身看去,就见凌老夫人已经扶着丫环的手颤颤巍巍过来了。 “老夫人……”林锦婳诧异看她:“您还不能起来呢。” “今日的事,我都听下人说了,林小姐,老身实在无以为报……”她眼里含着浑浊的泪,看了眼一侧的驸马和平安的孙儿未野,长长呼了口气:“若不是你们兄妹肯来,今日就是未野只怕也要遭人毒手了。” 林锦婳微微拧眉,便见老夫人上前拉着她的手,将一个香囊交到了她手里,道:“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可以谢你的。” 林锦婳摸到香囊里是块硬东西,正要拒绝,凌老夫人只拉着她道:“你收着吧,这东西我一早就打算给你的,这次事情之后,更加应该给你,就当是谢礼。”毕竟她救的可是凌家的香火。 林锦婳看了看林锦澄,见他颔首,这才收下了。 “时辰不早了,林小姐,凌府事多,我就不留你们在此休息了。”凌老夫人歉意道。 林锦婳知道她定是要跟家人商量什么,也点点头:“驸马那儿我已经吩咐好了,等明日一早我再来看看。” “嗯。”凌老夫人亲自安排了车马送他们离开。 凌未野还追到了门外,冲他们喊:“锦婳,林公子,我要拜你们为师!” 林锦澄倒是笑笑,林锦婳淡淡扫了他一眼,看着他赤红的眼睛和握紧的拳头,没说话。 等一路回到林府,林锦婳才打开了香囊,里面是一块小孩巴掌大的菱形铁质令牌。 林锦澄只扫了一眼,便忙让她收了起来。 “哥哥,这是……” “西南总兵凌莫的虎符。”林锦澄也诧异,凌莫竟是把这东西给了凌老夫人么。 林锦婳也骇然了一下:“这么重要的东西……” 林锦澄想了想,才沉声道:“只怕是凌莫特意给老夫人的……不,应该说是给端慧公主的,而公主一早应该是打算把这个东西给景王的。”皇子夺储,任谁都想做开国的功臣,这凌莫怕也不意外,只是他竟是看中了赵阚,难不成他跟西南王熊家并非对立而是合作关系么?这也难怪当初自己去西南,没得到凌莫的庇护反而陷阱重重了。 “我知道了。”林锦婳颔首,既然老夫人做了决定,只怕也不是投靠宁王,而是打算退出这场储位之争了。 林锦澄看她陷入沉思,反而柔声安慰道:“别担心,这件事交给宁王处置吧,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接不接凌莫这个橄榄枝,还得看宁王。 林锦婳点点头,不再多说。 回去简单洗漱后,因为疲累,她很快就睡下了,就连赵怀琰来她都没察觉,只觉得被窝里好似多了个熟悉的温暖的身体,便自然的翻了个身钻进了他的怀里沉沉睡了起来。 赵怀琰看她睡意沉沉的样子,嘴角终于勾起,将她小心抱好,才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林锦婳还记挂着公主府的事,一睁眼就坐了起来,等回过神才发现一侧的茶几上一杯热茶正袅袅冒着白烟,而她的房门还关着,显然还没人进来伺候。 她转头看了眼被窝,眨眨眼,把手放过去,似乎还有淡淡的余温。 “小姐,您醒了吗?” 外面传来墨风的声音。 林锦婳应了声,才好心情的起身去拿了衣裳兀自换了。已经六月,天气已经开始闷热起来,但清晨却格外的舒服,也不知是不是心情使然。 她简单用过早膳后便出门了,林锦澄则要去修缮娘亲的坟墓而未跟去。 林锦婳到了公主府时,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大大小小的官员夫人们各个都提着丰厚的礼品。 有人瞧见她来,立即喊道:“林小姐来了。” 林锦婳才下马车,便有不少夫人小姐围了来,拉着她道:“林小姐,我最近肚子不大舒服,你替我瞧瞧?” “我最近皮肤不大好……” 林锦婳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眨眨眼,以前不是各个都当她是骗子么,这会儿就拿她做神医了? “锦婳,你来了!” 凌未野略显稚嫩的声音传来,林锦婳额头三道黑线,究竟是谁让他直呼自己大名的。 “各位夫人们,老夫人和驸马都重病在身,实在不便接见各位,今儿还请各位夫人先回去吧。” 门口有嬷嬷道。 众位夫人的目光这才被吸引了过去,而林锦婳感觉袖子被人拉住,低头一看,凌未野正朝她挤眉弄眼叫她跟他走。 她让墨风跟上,这才提步进去了。 驸马一早已经醒了来,她进去的时候,端慧红着眼坐在床边拭泪,似乎已经尽释前嫌了一般。 驸马看向林锦婳的目光依旧带着她不能明白的情愫,让她越发奇怪起来。 正想着,公主忽然对她道:“你来了,先来看看驸马的伤势如何……” 林锦婳颔首,这才上前去探了探脉,气息依旧弱,但他精神看起来不错,想必心情也很好。 她笑道:“接下来好生调理,不要再动怒动气,好好用药,三个月内便能恢复了。” “林小姐的药果然是好些,一早鲁御医来看过,说起码要一年呢。”凌老夫人也从外面走了来,端慧忙起身将她扶住了。 林锦婳浅笑:“鲁御医是保守起见,我则是实话实说,但前提是驸马爷一定要按时按量用药,且不能再动怒气。” 驸马看着她,笑笑;“既如此,就劳你再开个方子,三日后,我想能出行。” “出行?” “驸马……想去锦朝各地走走。”端慧略有几分哽咽,撇过脸去偷偷擦泪,但模样看着很是幸福。 驸马只伸手将她拉住,温柔笑道:“我如此大病小灾的,也不知还能活几日,公主生性自由,这锦朝的大好河山我们也还没看过,自然要出去走走。” 林锦婳见状,心里知道,凌家怕是已经商量妥当离开京城了。 “既如此,我倒是有个好去处推荐。”她想到一个地方,既远离尘嚣又风景宜人。 “哪儿?” “离陀岛,公主应当听说过。”父亲曾说过,当年那远亲原本都已是夺得天下了,最后还是带着妻儿远离了权力纷争,去的地方好似就是离陀岛,想必那儿一定是块世外仙境。 端慧自然听说过这地方,顿了顿,看向驸马:“不若我们就去离陀岛?等你养好了身子,我们再去别的地方走走看看。” “都听你的。”驸马抓紧了她的手,深深笑道。 端慧面色又是一红,小女儿的娇羞之态都出来了。 凌老夫人见此,才悄悄招了林锦婳出了来,等到了院子外面,才道:“林小姐,驸马的伤势,当真能好吗?” “如果立即出行的话,只怕时间要久些,要随身带着大夫才行。”林锦婳道。 凌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若是能有法子,我也不会允他现在就走,只是这京城,不是我们能留的地方了。” 林锦婳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沉默着没说话。 不多会儿,凌未野也出来了,笑道:“祖母,父亲请您进去呢。” “嗯。”凌老夫人看了眼林锦婳,笑着叹了口气:“这都是命。”说罢,摇摇头无奈进屋去了。 留下凌未野,凌未野这才扭头看她,道:“锦婳,你……” 林锦婳抬手就狠狠敲了下他的脑袋:“我比你大。” “也大不了几岁……” 林锦婳眉梢微挑,也不跟个孩子置气。 只招呼府上的常驻大夫来,把药方和注意事项都说了,才悄悄告辞了。 出了凌府,她微微松了口气。 墨风在一侧,看她如此,笑道:“小姐以后不必担心公主会再帮着敬贵人算计您呢。” “她这一走,的确少了个大麻烦。对了,听闻皇上因为嘉才人之事,搜查了景王府?” “对,不过赵阚聪明,什么痕迹也没留下,皇上的人扑了个空。” “算他侥幸。”林锦婳淡漠一句,才听得一阵马蹄声急急传来,不多会儿,就见一身绯色蟒袍头戴金冠的男子骑马而来,阳光从他身后照来,恍若天神。 赵怀琰见她又傻乎乎的看着自己,嘴角淡淡勾起,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掳到了马上,才道:“抓紧我!” “王爷,怎么了?” “带你去看戏。”赵怀琰看她立即抱住了自己的腰贴在了自己胸膛,才加快了速度往前而去。 墨风看得一愣一愣的,王爷这是做什么?都不在乎小姐名声了么,还是说的确发生了大事? 她让人驾着马车跟上,自己也翻身上马追了去。 马儿一路颠簸,林锦婳觉腰都要颠断了,只能更用力的抱住驾马的人,直到看着马儿一路出了京城往前去,她才恍然:“是娘亲坟墓的方向……” “嗯。”赵怀琰顿了顿,解释道:“父皇昨夜接到边关密信,说林伯父在边关勾结旧部。今日一早已经派严子昂去乡下搜查了。” 林锦婳心猛地一顿,她以为抓住了郑莱,怎么也要先转移边关那些人的目光,哪想他们竟如此执着。 “那父亲……” “去了便知。”赵怀琰说完,看她离开了自己胸膛,空出一只手将她按紧:“抱紧。” 林锦婳靠在他坚硬的胸膛前,听着他的心跳,安心下来。 不多会儿,赵怀琰的马儿才停了下来。 林锦婳一转头,便看到浑身布满血痕被官兵围在中间的林锦澄,面色微沉,急急下了马便跑了过去:“哥哥,这是……” “林将军非要阻拦我们执行皇上的圣旨,也怨不得我们了。”一侧声音传来,带着些许的冷意。 林锦婳看过去,不正是严家那位公子么,嘉才人都死了他们还不死心,看来赵倾是真的回京了! 林锦澄看到骑马而来却未曾出手的赵怀琰,知道时候还未到,只挡在小茅屋前拦着严子昂寒声道:“皇上命令你们来搜查,但你们是搜查吗?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 “谁让林将军非要违抗皇命阻拦我等呢?” “皇上难不成让你们踩踏着我娘的坟墓来搜查吗!”林锦澄寒声呵斥。 严子昂冷嗤一声,看着不远处根本撒手不管的赵怀琰,只举起自己手里的圣旨,道:“皇上之命,敢阻拦者,杀无赦!” 说罢,官兵们纷纷拔出了自己的刀,但林锦婳看着其中一半的人气势凶狠,哪里是官兵,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严子昂今天的目的不仅仅是要找出爹爹不在京城的证据,还要借机杀人灭口吧。他也配! 正文 第九十四章 亲自动手 严子昂的命令一下,所有的官兵便都提刀杀了过来。 林锦婳见此,才忙转头朝赵怀琰看了去。别的事情她还能想办法,但这里这么多的杀手,她根本无能为力。 赵怀琰见她看来,再看看林锦澄,只跃身下马,快速护到了林锦澄跟前,所有人的刀都猛地停住了。 林锦澄微微喘着气,低声跟赵怀琰问道:“王爷,你不必管我。” “不妨事。”只是拖延时间而已,想来林伯父也应该要到了。 严子昂却是面色一冷,对赵怀琰笑道:“王爷这是要违背皇上的命令?” “父皇让你们践踏林夫人的坟墓,斩杀林将军?本王怎么觉得严大人好似要假借圣旨,而杀人灭口呢?”赵怀琰的目光凉凉朝他看去,面色淡漠。 严子昂忙拱手:“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但林将军阻拦我等入屋搜查是事实……” “什么事实?我不过阻拦你们践踏我娘亲坟墓罢了。严大人,你若想搜查,走一边去查就是,却非要踩着坟墓侮辱亡灵,还借皇上之命要杀我,此事我必定如实跟皇上禀报!”林锦澄见赵怀琰这般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走出来冷声道。 严子昂面色微微发青,只瞥了眼身边的人,低声吩咐:“你带人去搜查。” “是。”那人立即就要去,但还没走两步,赵怀琰手里的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阻止他再往前走。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严子昂越发觉得不对劲,这屋子里必然是空的,不然他们怎么会三番五次的阻挠,而且豫王殿下说过,林麓之根本没有回京,即便他们这么拖延也是徒劳。 赵怀琰看也没看他,只手提着剑微微一转,直接朝那人的肩膀刺去,那人下意识的就反手弹开了赵怀琰的剑并倒退了三步,动作利落的很。 林锦婳远远看着,眉梢微挑,若是寻常士兵,哪有这反应速度。 “你是归属哪个营下的?”赵怀琰收起手里的剑,淡淡问道。 那人面色一紧,忙朝严子昂看过去,严子昂拧眉,拱手道:“此番所有兵将都是奉皇上之命从城门护卫军里抽调出来的……” “我便是三品的护卫军将领,怎么不知道手底下竟有这等厉害的人物?岂非埋没了人才?”林锦澄直接拆穿。 严子昂闻言,蓦地反应过来,他们竟是在试探自己。 他忙开口:“王爷,您这是……” “所有护卫军听令。”赵怀琰忽略他的声音,直接开口。 闻言,一半的护卫军犹豫的左右对视一眼,剩下的则是目光齐齐看向了严子昂。 赵怀琰已经辨认出来哪些人是冒充的,淡淡朝人群之后看了看,高禀早就做好了准备,提着剑就冲了过来。那些人没有得到严子昂的命令,为了自保,很快便跟高禀缠斗起来。 高禀是一等一的高手,普通士兵一打十都是轻轻松松,但这些人却让他打得十分费力。 赵怀琰扫了一眼,才淡漠看着面色紧张的严子昂,道:“这些人都是官府的人?” 严子昂知道自己夹杂了杀手的事已经被识破,现在也只能死不认账了。他义正言辞的对着赵怀琰道:“下官不知道王爷什么意思,这些人都是从护城军里抽调出来了的,莫不是王爷为了维护林将军,而要冤枉下官?” 赵怀琰见他还嘴硬,也并不急,左右把人带回去跟护城军名单一对便知。 严子昂知道事态不对,也不管试探不试探了,拿了圣旨亲自绕到一边道:“不管如何,下官都要完成皇上的命令,这房屋既然王爷百般阻挠不让其他人来搜,那下官就自己亲自搜!”说完,快步走到门边,看着紧闭的大门,冷笑着勾起嘴角,一把将门猛地推开了。 林锦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若是爹爹不在里面,这次可就真的完了! 这茅屋不大,里里外外一眼就能看完,严子昂仔细扫了一圈,才转头略有几分得意的笑看着赵怀琰:“宁王殿下,如今查到林麓之不在,您可还有别的事情要吩咐?若是没有的话……” “他不在,能说明什么?”赵怀琰反问一句。 林锦澄手心微紧,爹爹难道真的没有赶得及回来么? 严子昂被他打断了话也不气了,见他还不认,只缓缓上前几步,笑道:“林将军昨儿不是还说林麓之伤心过度么,今日竟然不在,不巧,边关传来消息,说林麓之早已悄悄回去边关纠集旧部妄图谋反。既如此,林将军不仅罪犯欺君,而且叛臣之子女,下官今日都有权带走。”说完,举起手里的圣旨大声道:“把林锦澄兄妹给我抓起来!” 话落,那些跟高禀缠斗的人也纷纷停下,直直就朝着站在路边的林锦婳而去。 墨风赶忙上前护住林锦婳,但看赵怀琰依旧是淡定的样子,心里诧异。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咳嗽传来。 所有人均是一怔,严子昂也忙扭头看去,那头发凌乱面色微白还一边咳嗽一边走出来的人不正是林麓之吗? “你……”他方才扫了眼屋子里,里面分明没人。 林麓之想起王爷之前的吩咐,要等严子昂的真正目的暴露出来之后再出来,所以方才门被打开时,他故意躲在了门后面,若不是严子昂太过自信连搜查一番都没有,也不会如此。 “严大人,怎么了?”林麓之又咳了两声,才道。 严子昂哑然,赵怀琰却道:“严大人今日来的目的,似乎并非是遵父皇圣旨吧。” 严子昂只觉得身上好似爬上了丝丝寒气,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高禀趁机抓住其中一个人,道:“王爷,此人方才还要刺杀王爷,由属下带回去审问吧!” “嗯。”赵怀琰应了声,高禀拍拍手,周围潜藏的宁王府暗卫立即闪身出来,将所有人团团围住了。 严子昂看着站在中间面容冷峻的赵怀琰,恨得咬牙切齿,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么?这些刺客被带走,嘴巴一定会被撬开的。 不等他想出对策,林锦澄便跟赵怀琰道:“还请王爷恕罪,下官想要立即入宫跟皇上禀明此事,不能在此多陪王爷了。” “本王的马借你。”赵怀琰道。 林锦澄会意一笑,才看了眼严子昂,严家一开始对锦婳图谋不轨他就知道不好对付,如今自然要抓住严子昂这个把柄打得他再无还手之力才行! 行完礼,看了眼站在路边的林锦婳,朝她浅浅一笑便上马离去,林家到底还是托了这个妹妹的福了,否则早不知被这些奸人害成什么样子。 严子昂见状,也要跟着追上去。赵怀琰没有阻拦,左右父皇下了这道圣旨就是对林家人起了疑心,如若不让严子昂去亲自说清楚,父皇反而会更加怀疑林家图谋不轨。 等严子昂一走,剩下的真护城军才忙跟着走了。 等人全部走完了,林锦婳才看向门口站着的父亲,好似更老了些,风霜将他的皮肤也磨砺出深深的沟壑,两鬓霜白,形容憔悴。 “去里面坐坐吧。”赵怀琰见她眼眶微湿,轻声道。 林锦婳点点头,提步往里去了。 林麓之是今早赶到的,一来听说爱妻坟墓也被人毁坏,儿女还被人如此算计,便觉得心力交瘁,不过好在女儿选的夫君没有错。 青竹做的方桌上,林锦婳煮了清茶。 小茅屋后便是浓密的竹林,打开另一侧的门,风从屋子里贯穿而过,将暑热也全部吹散了。 三人坐在一起,反倒是说不出话,林麓之的心思全在爱妻的坟墓上,林锦婳也不强求,只起了身往竹林里去了。 竹林里落满了陈年的竹叶,混着新绿的竹叶一起,倒是清新怡人。 “在担忧什么?” 她才走几步,赵怀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微微侧过身去,便看他踏着竹林里细碎的阳光朝自己慢慢走来,竹林的光线稍暗,但落在他的身上,竟好似折射出朦胧梦幻的光一般。 赵怀琰看着她又怔住,嘴角不自觉扬起。最近她好似时常如此,但自己看她,何尝不是心内悸动。 微风从她身后吹来,随着轻薄的衣裳随风飞起,澄澈的眸子里好似装满了无尽的希望和愁绪。 他不喜欢她变得哀愁。 上前一步,林锦婳还未回过神,便觉红唇被人摄住,而后是他的长驱直入。 微风吹得人浑身都酥酥麻麻的,林锦婳是这样认为的,都怪微风太好,让她就想这样一直沉醉下去。 赵怀琰的胳膊揽住她的腰,直到感受到她略显急促的呼吸,才将她松开,看着她盈盈水润的眸子,心下一动,喑哑着嗓子轻轻道:“婳儿真美。” 林锦婳面色微红,却知他这话并无轻浮之意。 “竹林深处,有一条小溪。”赵怀琰浅笑道。 林锦婳面色更红,如今两人都已是苦苦忍耐,若再往前去,岂非要着火? 林锦婳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不让他看到自己满是红霞的脸,轻声笑道:“王爷今儿无要事要办了?” “倒是有一件很想办,却要等到大婚之后了。”赵怀琰知道她的担忧,只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看着她娇羞如猫儿般的样子,目光深深,带着她往里而去,只是在大婚前,他不会动她的,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她。 一天的时间好似指尖的沙,倏忽之间便流逝了。 今儿的夕阳晒得天边的云格外红火,仿若血染成的一般。 养心殿外,皇帝难得站在廊下看着晚霞。 安公公小心伺候在一侧,轻声道:“皇上,林将军的伤已经交待御医们包扎好了。” “嗯。”皇帝听到这话,面色微寒,方才的闲情雅致也没了:“伤势如何?” “据太医们说,伤口很深,若不是林将军久经沙场底子好,半条命怕都没了。”安公公如实道。 皇帝听罢,沉沉出了口气,才道:“吩咐下去,令人重新修缮林夫人坟墓,并追封二等诰命夫人。严子昂渎职,撤去其官职,押入大牢,容后再审。” “是。”安公公应下。 不过他还没去拟圣旨,就见另一侧廊下又有太监急急而来。 他迎上去低声问道:“何事如此匆忙,皇上正烦着呢。” 那老太监也是一脸为难,只道:“是宁王府呈上了折子。” “折子随后再看便是……” “是关于严大人的。”老太监又道:“宁王府的高侍卫特意嘱托奴才,事关今日严大人和林家的事,不可马虎耽搁。” 安公公听罢,回头看了眼面色微沉的皇帝,咬咬牙,还是叹了口气亲自接过了那折子,转头给皇帝送去了。 皇帝看到呈上来的折子是宁王府的,并不意外,怀琰那样在乎林家那妮子,会如此袒护帮助,他早就料到了。 他接过后,本以为只是参严子昂乱执法的,没曾想竟是查处了严子昂私自带了杀手掺杂在护卫军里。 “混账东西!”皇帝看完,当即怒道。 安公公忙跪下道:“皇上息怒。” 皇帝又看了遍折子,气得面色铁青:“好一个严子昂,竟敢钻朕的空子,还敢叫人去杀林锦澄,若是林锦澄死了,外人非要骂朕一个不辨忠奸昏庸无能!” 安公公听到这话,也知道事态严重了,老实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皇帝左思右想,还是沉沉道:“吩咐下去,宁王府证据确凿,严子昂敢借朕的名义谋害忠臣,判斩立决,即刻行刑!” 安公公吓得浑身一抖,皇上多少年都没有叛过斩立决立即行刑了,看来这次严子昂是真的死定了。 他不敢耽搁,立即起了身去草拟了圣旨,而后又亲自去传了圣旨。 严子昂本是回了家中等消息,等来这么个圣旨的时候,面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严夫人膝下就这一个嫡子,闻言,腿一软就瘫倒在了地上,拉着安公公的衣裳颤声问道:“这真是皇上吩咐的?” “奴才不敢胡乱传圣旨,严夫人,对不住了。”说罢,朝一侧的差役们看了眼,差役们很快便上前扒下了严子昂的官服,押着走了,从头至尾,他就是想辩解都没了机会。 严夫人哭得肝肠寸断,严大人反而更冷静一些,不过也差不多快晕了。 “老爷,你快救救昂儿啊,他是您唯一的嫡子啊……” 严夫人哭得伤心,严大人却只能怒指着她:“这都是你办得好事!你没事非要参与到这些事里做什么!” “老爷,我也是为了您着想啊……” “糊涂!”严大人骂完一句,心里也是没了主意。但转角却忽然停下一辆马车来,马车边的下人走过来,看着严夫人道:“严夫人何不去求求林家人,只要他们不追究,皇上兴许会放过林公子一马,毕竟严大人是皇上看重的人,必定舍不得就这样杀了他,只要林家人肯松口,就一定还有机会。” 严夫人听完,怔了怔,对啊,只要林家人不追究…… 她才想问问这人是谁时,他已经转头走了。 她顾不得许多,虚软着腿从地上爬起来,立即就叫了马车往林府去了。 等看着她出发,方才那马车里的人才淡淡摘下了面上的鬼面具。 “殿下。” “不必再多费精力在林府上。”林家人有赵怀琰护着,去碰这块地方,倒不如从别的地方下手。 “是。” 他淡淡瞥了眼渐渐黑下来的天色,才又重新戴上了面具,沉沉闭上了眼。有些东西,他想要得到,就一定会得到的,谁也阻拦不了。 天色渐晚时,赵怀琰才重新抱着林锦婳回来了,林麓之不在,高禀也驾了马车来。 墨风看着把头埋在王爷胸口的小姐,眨眨眼,未免乱想了起来,但林锦婳现在也不敢解释,纵然赵怀琰没有真的跟她生米煮成熟饭,但他的花样也实在太多了些,她甚至怀疑赵怀琰前世今生到底有没有过其他女人。 赵怀琰把她抱上了马车,等方下帘子,才轻轻咬住她的耳垂,低声道:“晚上等我。” “不行。”两个人都憋得难受,再见面岂非更加忍不住? “什么也不做。”赵怀琰看她娇羞的闭着眼连看也不敢看自己,只抬手轻轻在她腰上游走一圈,看她呼吸微重,这才停下了:“父皇这次必然恼了严家,往后你们对严家要更小心才是。” “嗯。”林锦婳点点头,就是不敢睁眼看他,太羞了。 赵怀琰见状,凤眸染上笑意,也不再多留,只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才转身下去了。 墨风亲自驾着马车离开,高禀看着赵怀琰都能感受到他周身那股暖了的气流。 “王爷,今晚可还要叫那些人表演给您看?”高禀提及这事,都是鬼鬼祟祟的。不过一想到王爷坚持不肯要通房丫头实战教学,而非要临场观摩,每次观摩完都去泡冷水澡的样子,心里莫名想笑是怎么回事。 他顿了顿,才发现王爷周身的气息不知何时冷厉了下来。 他心内惶惶,忙轻声道:“王爷,属下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办……” 赵怀琰冷淡瞥了他一眼,兀自翻身上马,他想到接到的赵倾已经回京的消息,便只沉下了面色,勒紧缰绳,快速往前而去。 林锦婳回到林府时,天色已经全黑了,今儿十五,月亮圆如银盘,偶尔有浮云掠过,让这月光也变得不甚明亮了。 马车停下,她还未下马车,就听得一阵哭诉传来:“林公子,就当我这个做娘的求求你,你就放过我的昂儿吧,他真的不是故意害你的,他是被人利用了,你救救他吧。” 林锦婳掀开车帘看去,哥哥正站在林府门口面色为难,而严夫人则已经是跪在了地上,额头都好似磕破了。 里面墨花瞧见林锦婳回来,才快步上前来,将严子昂被判了斩立决的事儿说了。 “严夫人早跟我林府结下梁子,她怎么会想到来求哥哥?”林锦婳有些不解。 墨花也摇摇头,朝严夫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才道:“奴婢还听说,皇上盛怒,多半是因为严子昂假借皇上圣旨,妄图谋杀公子之事,重点在他利用了皇上,严夫人现在就是无理取闹。” 林锦婳闻言,这才扶着墨风的手下了马车。 严夫人也察觉到她的到来,转过头凄凄看她:“林小姐,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对,求你……” “严夫人难道没听明白皇上的圣旨么?哥哥不过是三品将军,若有能力让皇上改变心意,也不会由着严公子践踏我娘的坟墓了。”连亡者都不肯放过的人,她再如何站在道德制高点,她林锦婳不怕。 严夫人被她的话噎住,刚好严府有人来传了消息:“夫人,公子他……” “怎么了?” “被斩首了。”下人哽咽着说完,严夫人听罢,当即阴鸷了脸去看林锦婳兄妹:“你们见死不救……”话未说完,便觉怒气冲顶,两眼一翻直直就晕了过去。 林锦婳扫了眼便知,只道:“伤心过度而晕倒的,带回去好生休息便好。” 严府的人没了主心骨,也不敢再闹,赶忙带着人走了。 等人全走了,林锦澄才长长舒了口气,却是有些无奈:“跟严家看来是彻底结仇了。” “就是不结这仇,他们也不会收手的,哥哥无需往心里去。今日若不是王爷早就做好安排,死的就是整个林府。”林锦婳轻声道。 听到这话,林锦澄也是一阵阵后怕,沉沉叹了口气,才借着月光发现她嘴唇微微有些肿,不由奇怪道:“锦婳,你的嘴怎么了?” 林锦婳迅速脸红到脖子根,抬手假意咳嗽了两声,道:“不小心被蚊子咬了。哥哥,时辰不早了,早些歇着吧。”说罢,提步匆匆而去。 林锦澄还不大明白,墨风都看懂了,只笑眯眯跟他道:“等公子娶了王小姐后,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林锦澄眨眨眼,依旧没听懂。 墨花在一侧看着,也是摇摇头,留他在门口左思右想,自个儿回去休息了。 不过想起王小姐……林锦澄心里的闷气好似一下子散开了去,好几日不见她,也不知她如何了。 其实自上次退婚的事闹开后,王汝嫣便安心留在家里绣嫁衣了,这次嫁给林公子,嫁衣她一定会亲自绣的。 夜里,她房间的烛火还在燃烧着。 丫环过来笑着道:“小姐,这么晚,您先歇着吧,奴婢帮您绣会儿。” “不打紧,对了,我要的东西都备好了吗?”她忧心忡忡,想起白日林公子的消息传来,她便一直茶不思饭不想,若不是天色太晚不便过去,她早就去看他了。 丫环闻言,点点头:“您放心,都备好了。” “那就好。”王汝嫣微微松了口气,看和怀里绣了一半的嫁衣,满心都是欢喜,却不知道此刻院外,有人正冷冷盯着这里,身形佝偻着,如同黑夜里的鬼,有巡查的小丫鬟提着灯笼过来瞧见这人影,吓得尖叫出声,扔下灯笼扭头就跑了。 那鬼影听着她刺耳的喊叫,眼里的恨意愈发深了,瞥了眼摔在地上燃烧了起来的灯笼,眼里浮现阴翳和他被毒药侵害的脸。 第二天一早,林锦婳醒来时外面已经天色大亮了,等墨风进来,她才知道汝嫣已经跟王夫人一起过来了,林锦澄正在前厅接待。 她换了身浅青色配白色的丝萝长裙,腰上挂着一串纯白璎珞,挽了个清凉的发髻,这才高兴地往前厅去了。 到时,王夫人正跟林锦澄说这话,而林锦澄和底下坐着的王汝嫣则时不时互相看上一眼,目光相对之时,均是一脸的羞红。 王汝嫣瞧见林锦婳来,才连忙起了身:“锦婳……” 林锦婳进来先给王夫人行了礼,才对她笑道:“好久不见。” 王汝嫣闻言,心里一阵感慨,之前那段痛不欲生的时光,到如今回想起来,竟是有恍若隔世之感。 她朝她浅浅一笑,转身拿了个匣子来,道:“这是我替你绣的丝帕,也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林锦婳打开一看,是一沓红色的丝帕,绣着鸳鸯戏水,是成婚时用的喜帕。 “自然是喜欢的。”林锦婳把东西收好,才看了眼林锦澄道:“哥哥喜欢的,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话落,林锦澄跟王汝嫣对视一眼,王汝嫣羞得不肯抬头,林锦澄则眸光亮亮不肯挪眼了。 王夫人瞧见,也开心的很,只对王汝嫣笑道:“嫣儿,你不是说想亲自去买些东西么,刚好林小姐在,你们一道去吧。” 林锦婳知道王夫人怕是要留下来跟哥哥商量些婚礼的细节,直接对墨风吩咐道:“去备马车吧。” “是。” 墨风瞧着高兴,立即去了。 不过几人还没出门,楚昭昭也登门了,见两人要出门,二话不说就蹭着马车跟着一起出去了。 王汝嫣其实主要不是想买东西,就是想出来走走,闷了这许久,她也知道她不可能一辈子这样躲着,总要见人的。 “去翠鸣居吧,听说有新采的莲子,咱们剥着吃,还有冰镇的青梅酒,再点一碗沾了蜂蜜的酥饼……”徐昭昭掰着手指头提议道。 林锦婳见外面太阳正大,看了看王汝嫣,见她点点头,这才应声去了。 翠鸣居是京城贵人们的心头好,客人永远不少,几人到时,只剩下大堂的位置了,徐昭昭心心念念着莲子,林锦婳跟王汝嫣也就陪着她坐在大堂了。 “你们听说没,西南那边要打仗了。”等莲子上来后,徐昭昭一边热火朝天的剥了颗莲子放嘴里一边说道。 林锦婳倒是没听说这个:“到时候岂非要西南王迎战?” 徐昭昭摇摇头:“不知道,我就听爹爹说了这么一句。不过不必担心,澄表哥才从西南回来,肯定不会被派去的。” 闻言,王汝嫣才松了口气。 徐昭昭的思维向来跳跃,不多会儿就说到了吃的上面,京城哪家馆子有好吃的面,哪家茶馆的茶最好,都如数家珍一一道来,说得兴致正浓的时候,忽然看到门口来的人,挑挑眉,压低了声音道:“还真是冤家路窄。” 林锦婳转头一看,那一身夸紫色长裙搭配着米黄色挽袖的女子,不是孙婉婉是谁? 孙婉婉也一眼瞥到了她们,不过只紧张的抓紧了手里的东西,匆匆跟从二楼下来的人低声说了什么,便急急走了,走时步履仿佛都带着些慌张。 “墨风。”林锦婳道。 墨风颔首,立即悄悄跟了上去。 孙婉婉素来见到她必要来找麻烦,今儿竟是慌慌张张走了,可见有鬼。 几人用过饭,还不见墨风回来,听了徐昭昭的,几人便提步朝外去了,只是才踏出这翠鸣居的门,就有人一盆水直直泼来,旁边的丫环想拦都没拦得及。 林锦婳看了看被打湿的衣衫,才要去看来人是谁,就听得一声尖利咒骂:“不守妇道的东西,名节坏了,不想着自杀谢罪还敢到处魅惑男人,下贱的烂东西!” 这话是冲着谁来的,大家都心里有数。 林锦婳看着面前泼辣的妇人,端着木盆的手宽大粗糙,皮肤干枯,可见只是普通百姓,她何至于对汝嫣这样大的怨恨? “烂女人,还不滚出京城,不,最好滚出锦朝,省的让人以为我们锦朝女人都跟你一样不知廉耻没脸没皮……” 妇人还在喋喋不休的骂着,周围胆大些的也跟着低声骂起来。 王汝嫣站在原地,浑身好似结了寒冰一般。 徐昭昭看不过眼,咬牙道:“无知刁妇!王小姐可是太后钦赐的玉女,你敢在此辱骂,是对太后不敬,来人,把她的嘴给我堵了!” 本以为这样一番威胁,她不会再纠缠,哪知她更加猖狂了:“我守了二十年活寡,也是立了贞节牌坊的,太后要是为了个不自爱的脏女人杀了我,我无话可说!” “你——!”徐昭昭一张利嘴都吃了瘪。 林锦婳扫了一遍人群,终于看到了躲在暗处的那张脸,那脸也看到了自己,还投来了挑衅的笑。 林锦婳见此,吩咐着身边的阿宝:“口出恶言,是犯七出之条,又是针对我林府未来的少夫人,掌嘴!” 阿宝也听得怒呢,闻言,抿唇点点头,上前对那妇人啪啪就是两巴掌。 妇人蒙住,盯着林锦婳:“林小姐也要维护这等不自爱的女人?莫非你跟她是……” “言语不敬,再掌嘴。”林锦婳并不理那妇人,只盯着人群里的女子,她见过一面的,当初自己卧病在床,她跟汝嫣还来看过自己,她记得汝嫣当时介绍她,是陶家嫡女,陶欣。 阿宝依言又扇了两巴掌。 妇人见状,干脆跪在了地上:“草民无权无势,不敢跟林小姐斗……” “你怎么不敢呢?王家小姐是太后钦赐之人你都敢当街辱骂,我不过草民而已,你现在说不敢,岂非是撒谎?你既然已得贞洁牌坊,就更该谨言慎行才是,如今不仅抛头露面还犯七出之条,你的贞节牌坊我会亲自请命撤销。”陶欣想暗地里搞这些小动作,她就百倍给她打回去,让周围的人也看看,王汝嫣是林家护着的,谁要敢欺负她,便是跟林家作对! 徐昭昭听得义愤填膺,上前一步:“传本郡主的令,方才辱骂了王小姐的人,一人掌嘴二十!” 她说完,方才那些围过来的妇人们对视一眼,忙告饶着跪在了地上。 陶欣见场面变成这样,这才走了出来,不屑道:“林小姐和永乐郡主好歹也身份尊贵,跟个无知的乡下妇人置气,是不是也太小气了些?” “陶小姐觉得我在置气?”林锦婳眼角瞥了眼双眼空洞面目痛苦的王汝嫣,心中越发冷了。 “难道不是?”陶欣看着林锦婳这张脸就不喜欢,都说她好看,女人再好看,也是容颜易老的,等她这小脸蛋有了皱纹,她就不信宁王还能待她如珠如宝。 林锦婳亲自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那妇人跟前,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浅浅一笑:“自然不是。”话落,抬手卯足了力气,狠狠打了下去。 响亮的巴掌声,震得所有人为止一颤,就连陶欣都吓住了,谁能想到看着温和的林锦婳竟会亲自下手。 打完,林锦婳才收紧方才打得发麻的手掌,淡漠看着陶欣,直视着她的眼睛,轻轻道:“有人想逼死汝嫣,我现在并非置气,而是等着那刽子手把刀放到汝嫣头上的同时,我也斩了她。” 陶欣看着她杀气腾腾的眼神,骇然,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仿佛从地狱而来一般。 林锦婳见她被吓住,才浅浅扬起唇角:“陶小姐被吓到了?” “你……” “我如何?” 陶欣死死咬牙。 林锦婳只淡漠转过身去,看着王汝嫣望着自己泪流满面,心里松了口气。她能哭出来就好,这一关迟早要面对的,虽然陶欣把这事做得残忍了些,但也不失为让她早点面对的好办法。 正想着,一阵急促马蹄声响起,而后险险在陶欣面前停下,扬起的马蹄头抬到陶欣脸面前了,吓得她连退三步,才看清来人。 王汝嫣转头看去,一身青衣跨马而来的公子正温柔而关切的看着自己,让她觉得这一切都好似不那么难过了一般。 “林公子……” “你走时,忘了拿我要送你的东西了。”林锦澄浅笑着说完,潇洒的翻身下来,将手心握得温热的玉簪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给她戴好,才温柔笑道:“我跟王夫人说了,晚上去拜会王大人,你们先玩,等迟些我来接你们。” 他丝毫不提这里的事,他知道这是她的痛,所以不去触碰她,只守着她慢慢变好。 王汝嫣的心一下子暖了起来,拿帕子擦去泪点了点头。 陶欣有些不甘心,咬着牙还要上前,却忽然发现林锦婳一记冷眼瞪来,那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得她迈出去的脚都收了回去。 她不甘心的看了眼一脸幸福的王汝嫣,轻哼一声扭头离去。 下午的时光,因为徐昭昭的没心没肺,凝重的气氛很快活跃起来,不过林锦婳的恶女名声似乎传得更远了,好在她丝毫不在乎,赵怀琰也不在乎。 日落时分,林锦澄果真依言来接人了,林锦婳跟徐昭昭也得幸去蹭了顿饭,这日才算完。 等回到林府,已是亥时,林府门口两盏红灯笼悠悠晃着,让整个林家都变得温柔起来,只是林锦婳心里还记挂着西南战事,心里总不大平静。 墨风是半夜时回来的,身上还受了伤。 林锦婳闻到她身上浓浓的血腥味时就知道定是中了埋伏了,去拿了自己做的止血药膏给她敷好,才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嗯,好在墨月也一直在外盯着,不然真怕回不来了。”墨风想起当时的场景,仍旧心有余悸。 “怎么了?” “是景王。”墨风咬牙道:“奴婢跟着孙婉婉一路进了景王的一处私宅,而后便听她悄悄跟房间里的人说着谋划把小姐劫走之类的话,奴婢本打算再靠近一些听,哪知被人发现了,差点没逃出来。” 墨风说完,才紧张看她:“小姐,景王一直对您图谋不轨,这才因为嘉才人的事他多少受了影响,会不会因此想要劫走小姐来威胁王爷?”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林锦婳凭直觉觉得没那么简单,孙婉婉出现在翠鸣居看似很偶然,墨风过去刚好听到那段话似乎也太巧合了,而且她说赵阚的私宅……这个自恋又自大的人,以前做什么事都只喜欢在他豪华的景王府内,不会去什么私宅…… 林锦婳想了想,还是道:“你说墨月当时也在?” “对,她好似也察觉到了什么。” “等明日你再去问问,看她查探到的是什么,至于景王府,先防范着再说……”林锦婳道。 墨风知道她直觉一向敏锐,也不再多问,只垂眸应下了。 半夜时外面便下起了瓢泼大雨,夏季的雨总是滂沱,落在窗户上也是噼里啪啦直响。 赵阚坐在书房内看着自己画得美人图,听着外面的雨声,根本睡不着,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便立即起了身。 外面伺候的人才进来,就见他要出门,急道:“王爷,您上哪儿去?” “去林府。”他这几日一闭上眼睛就是林锦婳,分明好些时候不见,却是越发想念起来,他要去问问她是不是给自己下了蛊。 小厮一急,忙撑着伞跟了上去,道:“王爷,您不能去,娘娘吩咐过的。而且今天您要入宫去陪太后,这是娘娘吩咐……” “够了,什么都是娘娘吩咐,本王还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了?”赵阚忽然恼道,自小到大什么都是听母妃的,现在他真是烦透了。 小厮砸吧砸吧嘴,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赵阚轻哼一声,又往前走了几步,就见府门口有人迎面而来,还带着一张丑丑的鬼面具。 赵阚想起自己的银色面具,对他嫌弃了一番,才冷声道:“何人,竟敢不经通传私自传闯进来。” 那人朝他规规矩矩一拱手,才抬头道:“三皇兄,好久不见。” 赵阚微微一顿,先是惊讶,而后才邪肆睨着他:“想不到你竟然会回来,你来给你母妃报仇的?” “这只是其一,其二,臣弟知道三皇兄心中挂念之人却苦无法子可以接近,臣弟有一个法子,可以解三皇兄相思之苦。” 赵阚听着这话,只当成个笑话,冷笑看他:“赵倾,你还盘算着让本王跟赵怀琰鹬蚌相争你好渔翁得利吧,嘉才人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生出你这笨儿子?” 赵倾抬起头,浅浅一笑:“三皇兄误会臣弟了,臣弟只想报母仇,又哪里有资格来跟三皇兄争什么?” “你知道没资格就好。”赵阚说完,直接就离开了。 赵倾也不急,只看着他的背影笑道:“臣弟随时恭候三皇兄。” 赵阚眸光斜睨了他一眼,也没停下步伐直接离开了。 林锦婳用过早膳后,墨月也到了。 她看着在廊下走动消食的林锦婳,将昨日的事说了:“奴婢本不在那附近,是忽然瞧见孙家长子孙裘忽然神神秘秘的跟人低声谈论着什么,这才跟过去的。” 林锦婳看了眼一侧的墨风,墨风微微颔首,问她:“那你听到的,可是有谁要掳走小姐一事?” “对,刚好就是这一段。” “可你我去的时间并不相同,听到的都是这一段话。”墨风意味深长的说完,才看向林锦婳:“这件事当真是蹊跷。” “是有人故意如此的,而且我担心,这人就是赵倾。”赵倾的心机不似其他人一般浮于表面,他的心机非常非常深,甚至可能嘉才人都不及他。 几人才说完,便见阿宝急急从外头跑了进来,等到了跟前才听她急急道:“小姐,景王殿下来了。” “他来做什么?”林锦婳想起一早哥哥已经提前去当值了,府里根本没有男性长辈在。 “只说要见小姐。”阿宝道。 墨风看了眼,道:“要不奴婢去把人拦下?” “嗯。”林锦婳颔首,她可不想单独见赵阚,此人现在心思不定,前世自己待他千百办好他也弃之如敝履,如今自己不再喜欢他他反而好似转了性子,报应么? 林锦婳心中冷然。 墨风出去的时候,还想着怎么打发走赵阚呢,就看他已经悠闲坐在花厅里喝茶了,只上前见了礼,才道:“王爷,小姐她……” “不便过来么?”赵阚早知林锦婳不会来见她,只笑道:“过几日便是太后生辰,这是请帖,给林小姐的。” 墨风看着递来的帖子,哑然,太后的生辰宴都是皇亲国戚参加,何时能让她们小姐去了。 “景王殿下,这似乎不合礼数。” “礼数?”赵阚嘴角勾起:“本王说让她去就让她去,还管什么……” “三皇弟似乎想太多?” 赵阚霸道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道微凉的声音打断了。 赵阚看着来人,不是传闻他离开京城了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大皇兄来得倒巧。” “三皇弟也来得很早。”赵怀琰自大雨中而来,身上却未沾雨水,只多了几分寒气。他才提步进来,一侧丫环已经热络的备了茶引了他上了首座,仿佛已经是一家人一般。 赵阚心里升起一团无名火,烧的他浑身不自在。 正想着,原以为一定不会出现的林锦婳竟是到了门口,一身素色长裙,因为天儿闷热,额头和脖子上都微微沁出细汗,好似连胸前的衣襟也都湿了些…… 赵怀琰看到他的目光,眉心一拧,起了身便站到了林锦婳身前,对赵阚道:“三皇弟还有何事?” “臣弟来跟林小姐送请帖也不行吗?”赵阚越发恼,不知为何,一看到林锦婳跟赵怀琰暗地里好似很亲昵的样子,他就有一种被戴了绿帽子的感觉,让他怒不可遏。 林锦婳闻言,浅浅行了礼,才道:“臣女不敢受景王殿下邀请。” “你——!”赵阚语塞,赵怀琰则看了眼墨风:“景王殿下还有公务在身,就不久留他了。” 墨风应声,忙上前:“殿下请。” 赵阚见林锦婳居然躲在赵怀琰身后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气得脸都青了,只沉声道:“林小姐,你也要赶本王走?莫不是要跟宁王孤男寡女留在林府……” “殿下在说什么!”林锦婳也恼了,他是自己的谁,凭什么没头没脑的来说这些。就算是,又与他何干! 赵阚看林锦婳走出来,眼里满是怒意,心里不由一怔,一股说不上来的难受便涌了上来,仿佛被人背叛了一般。 他心里酸涩的厉害,干脆抿着唇,看了眼似乎护着她的赵怀琰,赌气般扭头就走了。 赵怀琰见他气冲冲离开,如何不知他已经爱上婳儿了。可是对不起,上辈子你自己没有好好珍惜,这辈子不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再把婳儿让给你。 “胸前湿了。”赵怀琰余光睨在她身前,那块儿鼓鼓,好似更大了些,方才许是跑得极了,夏季衣衫又薄,她许是爱出汗,把那块儿都濡湿了,也难怪方才赵阚目不转睛,实在瞩目了些。 话落,林锦婳的脸爆红,护住身前瞪了他一眼,便扭头又跑回去了。 赵怀琰看着她小跑着离开的样子,薄唇微微勾起。 等林锦婳换完了衣裳,喝了杯凉茶,才算压下了方才的羞怒,知道赵怀琰在前厅等着,也懒得去见了,他方才竟是笑自己,难不成不喜欢么? 林锦婳心里空落落的没底,垂眸看了看自己发育日趋完好的身子,也苦恼起来,万一以后他不喜欢怎么办?会不会去偷腥?虽然知道他这冷淡性子不大可能,但她就是止不住的担心…… 正想着,便见一溜的下人鱼贯而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匣子。 “这是什么?”阿宝知道小姐苦恼,替她上前问道。 领头的丫环笑道:“是王爷沿途买来的,有丝绸布匹,金银首饰,珠宝玉石和各类灵药,还有一匣子偶然得到的据说是西夏国产的灵药。” “灵药?”林锦婳起了些兴致,让人拿了来,打开一看,里面竟还附带这一本残破的古籍。 阿宝见状,有些迟疑:“这书要不奴婢拿去修订一下?” “不必,这等古籍最是珍贵,修订后难免缺页少字,怕一个字错了,解药就变成了毒药啊。”林锦婳随口说罢,小心把古籍放好,又看了眼匣子里的药,样子虽是普通,不过都是锦朝不曾有的,想来也有妙用。 等看完药材,她顿了顿,看着抱着药盒的人,不似前头一水儿的年轻丫环,而是个年约四十的利落女子,说是女子,是因为她没有盘起妇人髻,想来未曾出嫁过。 “你是……”林锦婳迟疑看她,她见林锦婳也是浅笑:“奴婢衾息,原是西夏宫里伺候的医女,此番得王爷之恩,特来伺候小姐。听小姐方才所谈论古籍,奴婢也略知一二,许是能为小姐解惑。” 林锦婳心中大喜,她之前听怀琰提起西夏乃是用药之国,想来医术更是出神入化,她想着能窥探一二,他竟是寻了这样的人来。 正说着,墨风从外面快步而来,看了眼林锦婳,略担心道:“小姐,徐大人出事了。” “哪个徐大人?” “徐程青大人。”墨风道。 林锦婳这才想起,表哥这几日应该在查郑莱之死,当初郑莱莫名其妙中了毒药她就觉得蹊跷,难道这番表哥也是中了毒? 她还未问出口墨风已经说了出来:“在大人去郑莱牢房查验时,也是忽然中毒,鲁御医随身跟着,但说是无药可救了。” 林锦婳心中微紧,看了看衾息,轻声道:“不知姑姑可否随我一道过去?” 衾息本不算看好王爷一心相中的这个闺阁小姐,但看她既有医者的谨慎仁心,又不乏镇定从容,只等着看她一会儿到底有没有天赋,来继承自己这独一无二的医术了。 “小姐请。”她不谦让的承受了林锦婳这声‘姑姑’。 林锦婳见此,知道她定不是池中物,心里多少安了些,这才让人提了药箱,快步往府外而去,只希这次她能屡次救其他人的医术,也能救下表哥! 正文 第九十四章 一张大网 林府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赵怀琰才往前走了几步,就见林锦婳正带着衾息一起匆匆往府外而去。 一侧高禀见状,笑道:“想不到衾息这么快便得了小姐信任了。” “没这么快,方才不是说徐程青中毒么?”赵怀琰目色淡淡。 高禀颔首:“对,要不要属下先去看看?” 赵怀琰淡淡看着林锦婳的马车离开,才道:“不必,症结不在徐程青中毒,而在下毒之人的身上,备马,去大理寺。” “是。”高禀知道王爷对林小姐的事最是上心,立即应下。 大雨停了些,马车快速跑动时,吹进来的风都夹着湿润,让人越发觉得闷烦。 不多会儿马车便在大理寺府衙前停下了,门口围了不少人,林锦婳一下马车就看到了正在门口焦急等着的徐昭昭。 “昭昭!”她轻唤了声,徐昭昭看见她,才忙让围着的人退开,便快步上前拉着她泪眼凄凄道:“锦婳姐姐,哥哥他……” “先进去看看。”林锦婳拉着她的手便急急往里而去。 大理寺她已经不算陌生了,穿过左边的垂花门再往后去,便是大人们用来暂时休憩的屋子,徐程青已经被抬了出来,放在暖榻上,鲁御医就跟在一侧伺候着。 他看着面色微黑的徐程青,只觉得是没救了,不停的在摇头。 “锦婳。”站在一侧的徐夫人瞧见林锦婳来,心里生出一丝希望,勉强忍住泪水道:“你快来瞧瞧。” 林锦婳顾不得那许多礼数,连忙上前,鲁御医也让在了一侧等着看结果。 林锦婳的心里也是紧张的,看着似乎没有丝毫活气的徐程青,慢慢去把了他的脉搏,眉心当即拧起:“拿银针,再准备一副药……”她迅速开出药方,但这毒她也不陌生,就是之前毒死郑莱的砒霜。 一侧,衾息默默看着她施针,看她开药,没有出声。 银针刺进去后不多会儿,林锦婳便全部拔了出来,待拔到心口部分时,越发紧张,若是此处的银针也黑了,那便是大罗神仙在也无力回天了。 待银针抽出来,见针尖发亮,她才长长松了口气。 很快,药便端了过来,林锦婳亲自盯着人把药给他喂了下去后,才开始紧张的等待起来。砒霜之所以被人谈之色变,是因为这毒实在无药可解,她现在能做的,只能是赶在毒药蔓延心脏前,将毒性逼停。 衾息在一侧看着她临危不乱的模样,轻声提醒道:“小姐,今儿王爷送您的药,许是能解这毒。” “可这毒是砒霜……” “王爷给您寻来的药,就是在西夏皇宫的贵人都不一定能用到的,给这位大人解砒霜之毒绰绰有余了。”衾息浅笑道。 林锦婳听罢,立即转头去看墨风,墨风点头:“奴婢这就去。”说完,便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屋子里。 徐夫人看了看衾息,觉得面生,不由问道:“这位是……” “是衾息姑姑。”林锦婳介绍完,才起了身让在一侧道:“还劳烦姑姑替徐大人把脉。” 衾息见她没有颐指气使之态,自然是乐意,点点头,便上前去将手搭在了徐程青的脉搏上,半晌,终是露出笑意:“等灵药取来,煎煮成了药汤即可,只是要连续服用一个月才有可能将体内的毒全部逼出来。” “那王爷的那些药够吗?” “小姐要把那等灵药全部拿来解这毒?”衾息多少有种大材小用的感觉,没想到林锦婳却点了点头:“药材用完能想法子再有,徐大人的命却是只有一条。” 衾息看着她眼里丝毫没有心痛吝啬之意,心里又是诧异,寻常大家闺秀,竟能有如此大度,实在难得,尤其是林锦婳这等知道一味灵药在手能起到什么作用的人。 见状,她也有些佩服王爷看人的目光来,这个林小姐可不是寻常女子。 鲁御医默默在一侧看着她们两说话,心里嘀咕,什么灵药能有这等功效?难不曾是天山雪莲之类的? 正想着,外面又是一阵嘈杂声,便听到小厮大喊:“抓到下毒之人了!” “这么快!”林锦婳嘱咐徐昭昭看好徐程青,才提步跑了出来,便见赵怀琰站在府衙前,一侧的高禀手里拎着一只黑猫。 这黑猫一双眼睛绿茵茵的,看起来很有灵性,被人抓住丝毫不挣扎,似乎在瞄着机会逃走一般。 她上诧异道:“王爷,这是……” 高禀忙笑着上前解释道:“郑将军牢房上有一个方寸大的窗口,王爷方才去的时候,发现那窗户上沾着些许砒霜的粉末,觉得不对劲,便让人蹲守在外,终于发现了这猫?” “是猫下毒?”跟来的官员觉得不可思议,纷纷左右商量。 “这怎么可能呢,不过这猫也是帮凶了。”高禀说完,把猫湿漉漉的尾巴给人看了看,上面还隐约有稀糊糊的东西,想来是被泥水沾上了。 高禀见众人不解,才道:“这猫尾巴上沾的就是砒霜之毒,京城之所以查不出买砒霜的是何人,是因为这猫儿熟悉砒霜的味道,回去找砒霜然后粘在身上带回来,至于下毒之人,应该是饲养猫之人,也是守着牢房的差役之一。”说完,直接把猫儿扔了出去,这猫儿喵了一声,便往牢房内扑去。 高禀立即带人跟上,不多会儿,便拎出来一个差役来。不似寻常人一般被高禀突然的抓捕吓得面色发白,反而十分镇定,被抓出来后,冷笑着看着赵怀琰和一侧的林锦婳:“我告诉你们,这些事都是我做的,我就是要你们死!林锦婳,你这个妖女,你不得好死……” 他话未说完,高禀直接押着他狠狠跪在了地上,才担忧看着一直不动声色的赵怀琰道:“王爷,怎么办?” 赵怀琰淡看着地上的人,缓缓开口:“你受何人指使,不必你说,本王也能找到。” “你们——”差役咬着牙吼道:“没有人指使我,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跟谁都没关系。” “是吗?合香呢?”赵怀琰问道。 他一提到‘合香’二字,就连林锦婳都诧异了一下,合香不是被判了死刑么,应该是关在死囚房才对,怎么会跟着差役扯上关系。 赵怀琰看了看身侧的林锦婳,才直接提步往前而去,根本没有要再听那差役说什么的样子。 差役面色发白,立即扭头朝赵怀琰的背影喊:“你要杀就杀我,跟其他人无关……” “杀了。”赵怀琰淡漠留下一句,头也不回的往里而去。 至于为何看出是合香,很简单,这个差役想必是十分喜欢合香的,否则不会连原本合香绣给定南侯、而后被定南侯丢弃的香囊还要随身带着,但他谋害郑莱是事实,谋害徐程青也是事实。 高禀闻言,立即让人把他拖下去了,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知道宁王杀的不冤枉,但对他的忌惮却是更多,以前听闻宁王嗜杀,现在看来,似乎也没错,只要有证据,便半点不留情的杀掉了。 林锦婳没管这么多,她更想知道合香是受谁指使,否则她本该心如死灰的人,怎么还会想到再费这么大的心思搅起波澜? 很快到了地牢深处,因为才下过雨,这里潮湿阴暗,到处都可见蟑螂老鼠四处的窜。这里是死牢,关得都是判了死刑的人,所以过来以后,也不见有人喊冤,一个个只仿若老鼠般蜷缩在角落,等着斩首的那一天。 往前走了不远,便看到一间稍微干净些的牢房,牢房里有单独的灯台,女子衣着干净的盘膝坐在草堆上,听到有声音来,才笑起来:“徐程青死了吗?” “死不了了。”林锦婳暗暗攥紧手心,看着她这般猖狂的样子,面色微沉。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不过同一个法子居然能用两次,徐程青也真是蠢。”合香浅浅一笑,睁开眼朝一侧看来,待看到赵怀琰和林锦婳站在一起时,目光说不出的复杂;“真是好啊,金童玉女。” “不辩驳了?” “还有什么可辩驳的,宁王殿下亲自过来,想必这点小计谋早就查清楚了吧。我让人偷运进来砒霜,趁着徐程青独处时,让人将他打晕了把药喂进去。”合香说完,看看了看林锦婳,笑:”郑莱就死的容易了些,这也多亏林小姐帮了忙,不过他也真是没用,活着都斗不过你一个小丫头,用命都没把你扳倒。” 林锦婳看她目光里带着几分决绝,道:“是谁指使你做这些的?” “想知道?”合香嘴角扬起,眨了眨:“我若说是定南侯,你信吗?” “定南侯被抓入大牢了。”高禀道。 闻言,合香先是一顿,而后才大笑了起来:“我想拉个垫背的居然都没拉到啊,罢了,林锦婳,你要是想知道,就亲自来问我吧,来地狱问我,我会告诉你的……” “你大胆!”高禀怒斥道,可话音才落,就看合香的嘴角已经溢出黑色的血来,俨然是她自己也服下了毒药。 林锦婳实在想不通,合香当年不过受嘉才人母子一些小恩惠罢了,竟然能为了他们就这样毅然决然舍弃自己的命,高禀见状,忙回头看向赵怀琰:“王爷,这怎么办?” 赵怀琰却只看向林锦婳:“可还要继续?” “不必了。”林锦婳微微摇头,看着合香半垂着眼皮,虽然看似看向自己,目光里却已是到了别的地方,只道:“她敢就这样死了,必然早就断了自己的后路,再查怕也查不到什么了。” 赵怀琰见她能想明白,也不再多说,只道:“这里阴气重,去看看徐大人吧,剩下的本王会处理。” “多谢王爷。”林锦婳感激的看他一眼,看着左右还有不少大人在,垂眸行了礼便退了下来。 出了大牢,墨风也从林府拿了药来,一副药下去,徐程青脉息已经明显好了不少了,徐夫人因此也将他带回了徐府去,林锦婳这才得以从大理寺出来。 出了大理寺,看着雨后的天空已经是出现些许的太阳来,一侧茂密的大树随风婆娑,偶尔掉落几片叶子下来,叫人心情也顺畅不少。 林锦婳上了马车正准备去王府看看王汝嫣,马车还未开动,就见公主府的人骑着马来了。 侍从见到她,立即翻身下了马,朝她规矩见了礼,笑道:“林小姐,公主请您去一趟公主府。” 林锦婳以为是驸马又出事了,便把衾息也一并带上了,可等到了才发现公主府的大门已经紧紧关上了。 她掀开车帘,微微怔了一下,就听得一道清脆声音传来:“锦婳!” 林锦婳挑挑眉,到底还是下了马车,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人,换了身墨色的长衫,清瘦了些,一双眼睛熠熠生光,好似能把人看穿似得:“郡王爷,公主和老夫人呢?” “爹娘跟祖母去宫里拜别了,一会儿就来。”凌未野上前几步走到林锦婳跟前笑道。 “你们今日就启程了?”林锦婳问道。她本以为至少要等驸马的伤势稳定一些,没曾想竟这么急。 凌未野点点头:“爹爹说再耽搁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了,左右去离陀岛只需要绕到隔壁的燕国,再走南疆就能到了,一路都有平坦的官道和驿站,不妨事的,而且娘和祖母请了好些个大夫跟着,你又开了方子,必然不会出事。” 林锦婳听他们都做好了安排,也不多说了,只笑笑;“那我先提前预祝你们一帆风顺了。” 话落,便听得车轱辘压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林锦婳转头看去,一辆低调的素色大马车已经在跟前停下了。 车帘掀开,端慧跟驸马坐在里面。 驸马看到林锦婳,嘴巴动了动,只说出一句‘多谢’,反而是端慧显得不计前嫌,高兴的看了眼林锦婳,道:“此番多亏了你。” “公主客气了。”林锦婳哪里敢白受她的谢意。 端慧看她如此,只道:“我已经跟皇兄和母后说了,收你为义女,郡主的封号我也帮你请了,不日便会册封下来。” 凌未野一听,当即不高兴了:“娘,您什么时候做的这个决定,锦婳怎么能做我姐姐呢!” 端慧看了他一眼,也不管,只对林锦婳高傲道:“你也不必太感恩戴德,虽然收你为义女,但我不会允许你叫我娘的。”说罢,帘子一放就不看她了。 林锦婳知道她这傲娇脾气,也只挑挑眉,朝后面的马车看去,凌老夫人正慈爱的看过来。 林锦婳上前几步乖巧见了礼,才道:“老夫人一路顺风。” “多谢。”老夫人说完,爱怜的看了看她,笑着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在这京城,争斗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候,你自己要万分小心些。” “是。”林锦婳听到这关切的话,心里暖流涌过,即便知道这善意是自己屡次搭救了驸马换来的,她仍旧觉得舒坦。她怕就怕,那些捂不热的蛇和喂不饱的白眼狼。 寒暄一番,终于还是告辞了。 凌未野走时死活不认林锦婳这个姐姐,不过所有人都只当做是小孩子闹脾气了。 等公主府的人送走,已经是过了晌午。 衾息在一侧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再看看目光淡泊的林锦婳,也是多了些喜欢。寻常她这般大的女子,除了弦月公主,她还真未见过如她一般遇事不慌,临危不乱,来事不怕,受宠不骄的,此等人,若非天性淡泊,便是早已经历过大风大浪,已不在乎这些小节了。 “去翠鸣居吧。”林锦婳听着身后阿宝肚子咕咕叫了半晌,自己也觉得饿了。 阿宝兴奋的两眼都亮了,别人家的小姐她不知道,反正跟着她家小姐走,不管去多贵的酒楼,都少不了他们这些下人一顿好的。 林锦婳最主要的,还是想跟衾息谈谈徐程青的病,顺便也探探西夏的消息,她总觉得,她总有一日要跟西夏深入接触的。 翠鸣居生意依旧好,不过这次她们很幸运的定到了一个雅间。 雅间比大堂安静不少,屋子里陈设更是讲究干净。 一顿饭毕,林锦婳才跟衾息问起西夏的事来,衾息喜欢这个新主子,话自然也不藏着掖着,该说的都说了。 林锦婳还要在问,耳边则是隐隐传来一阵哀乐,不多会儿,这哀乐声就大了起来。 她推开窗往下看去,便见数十个身着白衣的人正一面洒着冥纸一面抬着棺材往前走,行动缓缓。 “谁家办丧事?”林锦婳问道,如此大阵仗,应该是京城的大官才是,可前几日竟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墨风立即下去探问了,不多会儿,便快步跑了上来,道:“是吏部尚书罗家。” “罗家?”林锦婳眉心微拧,罗家不是汝嫣的外祖家么,难不成是罗老夫人过世了? 她站在窗边朝底下看,但这两日并未听汝嫣提到罗老夫人过世的事,就算要下葬,应该也要停棺三日供人去吊唁才是,怎么人一死就忽然要拉出去埋了? 正想着,人群里忽然冲出来个人,目标明确的就朝棺材撞了去,棺材被撞落在地,本该封死的棺材盖却翻开滚落在了一侧,同时棺材里面也跑出两个大活人来。 “鬼啊——!” 百姓们吓坏了,四处躲,就听得方才那撞棺材的人大声喊起来:“不是鬼,是藏起来的蛮夷刺客!” “什么?”墨风在一侧轻呼一声:“才听闻蛮夷在西南开战,怎么会有人溜到了京城来,还出现在了罗老夫人的棺材里。 林锦婳瞥了眼那棺材,见罗老夫人的尸体也的确是在,面色微微沉了下来:“立即备马,我们去罗府。” 墨风见她好似猜到什么,不敢耽搁,立即去备了马车。 翠鸣居距离罗府有点远,绕过了好几条街才到罗府门口,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有人已经拿着圣旨站在门口了。 “罗府窝藏蛮夷刺客,乃谋反之举,谁敢求饶,一律按谋反罪论处!” 林锦婳看着那传旨的一身蟒袍的人,微微皱眉:“这是才被册封为轩王的四皇子?”前世的四皇子诞下皇孙后并没有折腾出水花,这辈子怎么也出来蹦跶了? “嗯,就是他。”墨风轻声道。 林锦婳看着罗大人和罗夫人被人绑着推搡着出来,心中微沉,罗家跟王家是姻亲,以王御史的脾气,一定会上奏求情的,但皇帝生性多疑,如此一来,王家怕也要卷入其中,王家如今又才跟林家结亲…… 幕后设计这一出的人,还真是一箭三雕。 “马上掉头去王府。” “是。” 罗府距离王府不算太远,马车一路跑得急,很快便赶到了王家。 王家门口已经有小厮在备马车了,想来王御史是准备入宫求情了,林锦婳见状,掀了车帘便直接跳下了马车,几步跑到马车跟前,忙道:“王大人。” 王御史正欲出发,听到声音,掀开车帘一瞧,见是她,不由道:“林小姐,你这是……” “大人可是要入宫为罗大人求情?”林锦婳知道时间紧急,直接了当道。 王御史面色凝重了些,只看她道:“这件事林家最好不要卷进来……” 林锦婳看着他好似知道这是陷阱的样子,道:“王大人,此番罗大人被抓,必然是有证据的,你这样贸然过去求情,只怕皇上会误认为你是同谋。” “就算如此,我也要去,我是言官,有什么便说什么,不得对圣上有半点隐瞒,林小姐,听闻徐大人上午中毒至今未醒,你还是去徐府看看吧。”说罢,放下车帘,立即让人驾着马车走了。 墨风见此,也气道:“这王大人怎么这么倔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想来罗家此番必定是十分凶险了。”林锦婳说完,便觉一侧有一道阴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转身看过去,却并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 不多会儿,王汝嫣跟王夫人一道出来了,瞧见她在,才上前:“锦婳,你怎么来了。” “刚好路过。”林锦婳不想表现的太凝重而吓到她们,看到王汝嫣头上的玉簪,是昨儿哥哥给她戴上的,浅笑道:“这簪子真好看,水润莹透,跟你极配。” 王汝嫣羞涩的垂眸。 王夫人勉强笑了笑,只对她道:“林小姐,这几日你们还是不要来王家了,先暂时避一避嫌吧。” 林锦婳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但越是这种时候,想要对王家下手的人就越多,尤其还有一个心怀怨恨的陶家,而且以哥哥的性子,也绝不会袖手旁观:“不必担心我,只是这件事涉及谋反,皇上圣旨已下,等王大人回来,你们一定要劝住他,最好这几日称病在家。” “你也知道爹爹的性子,如今外祖母刚过世,舅舅舅母又被抓走,他哪里能坐视不理。”王汝嫣无奈道。 “谋反乃是皇上定的,当初爹爹便因为沾了个边就被撤去兵权官职贬为庶民,这还是宁王殿下求情的结果……”林锦婳没把话说得太明白,皇上性子多疑又无情,这是谁都知道的。她想了想,道:“我迟些让墨风送些药茶来,泡进茶里尝不出异味,不过用过后人会变得昏昏沉沉,虽然这法子损了些,总好过王大人此番惹怒圣颜。” 王夫人眼眶微微发涩,还是点了点头,感激看她:“麻烦你了。” “不打紧,至于罗家这件事,宁王殿下也不会坐视不理的,你们这几日都小心些便是。”林锦婳道。 王夫人越发感激的看了眼林锦婳,不再多言。 林锦婳看着天色渐晚,知道这段时日赵倾回了京城,她不宜在外逗留,这才离开了。 等她一走,王夫人才欣慰的拍拍王汝嫣的手,叹息道:“林家的儿女都是好的,以前是为娘的眼拙了。” “娘……”王汝嫣知道她在指什么,只不过以前那般的恨意她已经没了。 母女两正温情的时候,一道佝偻着的人影则是慢慢靠近了,拿帕子捂着口鼻重重咳了几声,才抬起灰白无神的眼睛看着她们,道:“娘,嫣儿,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王汝嫣看到他来,既恨,又因为他用了自己的毒药而变成如今这鬼样子而后悔,顿了顿,才道:“罗家出事了。” “是吗?是不是恶有恶报?”王晖远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的妹妹,看着她发髻上的簪子,眯起眼睛细细看了看,才笑道:“这簪子真合你,林锦澄送的吧?” 王夫人看他言行怪异,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远儿,你身子不好,就在房里歇着吧,等嫣儿出嫁了,兴许林小姐会肯为你治一治。”她也想好了,等嫣儿嫁去了林府,她再请林锦婳来给王晖远看看,若是能治好就治,若是治不好,也只能当做是报应了。 王晖远闻言,桀桀笑了起来,吓得一旁扶着他的丫环都差点哭出来。 王晖远只直直看着王汝嫣,诡异笑道:“娘,你何必费那个心思?只要嫣儿一句话,林锦婳就会来给我治病的,对吗嫣儿?” “大哥糊涂了,还是好生歇着吧。”王汝嫣总觉得他这话里带着讽刺。 “我可没糊涂,你把林锦澄迷得七荤八素,还没跟他上。床……” “混账!”王夫人不等他说完,便气的呵斥出声。 王晖远被呵斥的一怔,反而笑得越发凄凉起来:“罢了,这王家早已容不下我,即便我是为了你们好。既然你们都不领情,那就罢了。不过嫣儿,哥哥提前预祝你大婚顺利。” 王汝嫣看着他冰寒的眼神,暗暗攥紧颤抖的手,没再出声。 入夜,白日的凉爽过去,到了晚上便闷热起来。 林锦婳让墨月墨风去打听罗家的事,便打了温热的水泡在了浴盆里,开始细细回想起今日的事来,这是她的习惯,总喜欢在睡前将这些事都细细捋一遍,如同绷紧的弦,半分不敢松懈。 正想着,窗户一动,她立即起了身扯过一边的浴袍穿上小心躲在了一侧垂下的帘子后面。 半夜喜欢悄悄闯进来,虽然只有赵怀琰,但赵怀琰的动作素来轻巧,不会发出这等声响来,这次来的人明显笨拙些。 她等了没多久,就看到一道黑影慢慢往这里靠近了。 她想起墨风被打发出去了,墨雪至今还在庄子上没回来,阿宝虽然在外守着,但等她喊出声,怕也晚了。 她裹紧浴袍一动不敢动,等那人影完全走了进来,才小心的透过帘子看了去,果真是个男人的身影。 男人探了探浴盆里的水温,了然笑起来。水温尚热,里间没人,那人必是藏在了这浴房里。 他看着四周垂下的帷幔,开始慢慢寻去,林锦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今她就一件浴袍在身,连蜡丸都没有,若是被他发现,只能拼死一搏了。 正想着,遮挡着她的帘子已经被猛然扯了起来,她这才抬眼朝来人看去,可那双丹凤眼,她死也认得! “景王,你疯了!” 她寒声看着面前的人,心中恨意沉沉,怎么,还想着要毁了自己的清白,只能委身于他么,这辈子她就是死他也别想。 赵阚看着面前的人,因为热水的熏蒸,脸蛋泛红,发丝被热水濡湿,顺着耳际落到脖颈,仿佛还有水滴慢慢顺着滑落,一双眼睛雾气蒙蒙,好似才承欢过的姿态,红唇带着薄怒微微抿起,好看的恨不得让人一口吃下去。 她的手紧紧捏着身上单薄的浴袍,白色的浴袍早已被为擦干的水濡湿,身体的曲线仿佛已经可以看见…… 只看到这里,他体内的邪火都往身下涌了去。 “若再得不到你,我真的要疯了,林锦婳,你嫁给我吧!”赵阚说完,便是死死捏住她的手腕朝她脖子亲来。 林锦婳的膝盖狠狠往上一提,他未曾防备,当即疼的面色煞白,但仍旧不肯松开手,只咬牙切齿看她:“伤了我,你想守活寡吗?” “你哪里来的自信我会给你守活寡?即便今日你得逞了,我也不会嫁给你!”林锦婳红着眼,心里却已经开始害怕。若是他真的得逞了,她该怎么面对怀琰? “不嫁给我,你还想嫁给其他男人?” “嫁给路边的阿猫阿狗也没你的份!”林锦婳说完,看着他死死抓着自己的胳膊,一口狠狠咬了下去,可他竟是哼都不哼一声,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林锦婳脑子里开始快速转起来,头上还有一支簪子,实在躲不过,一会儿他强行来时便跟他同归于尽…… 只是,她真的不甘心,她的锦绣人生,她的怀琰…… 正在她反复考虑着同归于尽的时候,耳际一阵寒风掠过,转瞬便听到赵阚的闷哼声,空气里也传来一股血腥味,而她也落到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怀琰……”林锦婳闻到他身上独特的清香,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想也没想,便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紧紧抱住了。 赵阚捂着被划伤的胳膊,看着面前的林锦婳,气得咬牙:“林锦婳,你不知廉耻!” 林锦婳不理他,她要他看清楚,自己现在一心只有怀琰,这辈子也只会有怀琰,廉不廉耻,谁在乎。 “本王就当你从没来过,滚。”赵怀琰抱好怀里的人,冷漠看着面前带着面具的赵阚,语气里已带上了杀意。 “你……”赵阚还要开口,可赵怀琰手里的剑嗖的一声便掠过赵阚的耳际,斩下了他的一缕头发。 赵阚看着林锦婳依旧紧紧抱着赵怀琰不撒手,只觉得心中难受至极:“我不会就这样轻易放手的!”反正要争,不如现在就挑明了争。 赵怀琰冷淡睨着他,未曾出声。赵阚想争,也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本事。 赵阚见他竟然无视自己,气得额前青筋暴起,再看不下去林锦婳跟他亲昵,转头便离开了。 等他一走,赵怀琰才看向怀里的人:“他可伤了你?” “没有。”林锦婳微微松了口气,不过方才她真是没想到赵阚竟然疯狂至此,这种局势下,还敢孤身闯入林府,真是不要命了。 “是我疏忽。” “不怪王爷,是赵阚疯了。”林锦婳抬眼看着他眼里的庆幸,浅浅一笑:“好在王爷来的及时。” “林锦澄何时迎娶王小姐?”赵怀琰能感受到她方才抱着自己时,隔着薄薄衣衫而贴在自己身上的柔软,不由问道。 林锦婳不解,却还是道:“哥哥怕耽误我的婚事,所以提前定在下个月……” “想来他将你的婚事也准备妥当了。” “差不多吧。” “嗯,一娶一嫁,双喜临门。”赵怀琰看了她一眼,深深道。 林锦婳忽然明白过来他是打算提前婚期,不由面上一热往他脖颈钻去,可钻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浴袍,而且因为羞涩紧张,已经濡湿了不少,如今紧紧贴着他…… 她脸上爆红,也顾不得赵怀琰怎么想,死活也不肯把头抬起来了。 不过这一夜,又成了手累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林锦婳迷迷糊糊听到赵怀琰在外跟高禀吩咐的声音,语气里略带着几分怒意,想来是为了昨晚的事,但她太累了,勉强听了几句,又被瞌睡虫拉回了梦乡,一觉睡到天色大亮,才终于起了身。 罗家的事情很快有了眉目,她坐在廊下看阿宝晒花茶,才听墨月道:“是有人秘密潜入宫中差点刺杀了皇上,因为这件事,皇上才秘密派了轩王调查的,不过罗老夫人的死似乎真的是个意外,只是为何没有停灵就要下葬,怕也只有罗大人自己清楚了。” 林锦婳想了想,才道:“许还是要去见见罗大人才行。” “现在问题是罗大人是重刑犯,由轩王府跟大理寺的人同时看押,徐大人不在,寻常人根本见不到罗大人。”墨月为难道。 “那可能跟那些衙役们打听些什么?” “奴婢已经吩咐花生去办了,不过听闻轩王管得严,也不知能问出多少来。”墨月道。 林锦婳揉揉眉心,只道:“先问着吧,迟些再说。”罗府既然定的是谋反大罪,想必也不会轻易就处置了。 “王家呢?”林锦婳忽又问道。 说到这儿,阿宝翻了翻自己的花茶,笑起来:“公子一早就直奔王家去了,听闻昨儿王大人回府后就病了,告了假在家呢。” 林锦婳见阿宝说得头头是道,扭头笑问她:“这事儿你也知道了?” “可不是,府里的下人们最近都在议论这事儿呢,还说什么蛮夷的人刺杀皇上也是跟京里的人勾结了的……”阿宝一句句说来,旁人还没听出异常,林锦婳却是越听心越凉,这等事情宫里都还没个论断,林府的下人是从哪儿知道这些的?还说的头头是道,仿佛就是在林府发生过一般。 她面色微沉,当即道:“立即吩咐下去,找到传出这些话的下人立即带来见我,其他人再敢提一个字,立即掌嘴八十,罚月钱一年!” 阿宝听到这话,手都一抖,忙捂紧了嘴巴。 墨风见事情严重起来,立即带了人下去查了。 墨月在一侧小心道:“小姐,您是觉得这话是故意有人传的?” “嗯,你去王家徐家看看,是不是也有下人在说些类似的话,若是有,你立即告知舅母和王夫人。”林锦婳心中惴惴,难不成这次真是有人撒了大网下来打算把他们一网打尽?若是如此,那此人的心机实在可怕。 想完,她觉得不安,不等墨风回来,起了身便要先出门,可不等走出门,太后的懿旨便来了。 传旨的公公高兴的看她,笑道:“林小姐真是好福气,如今得蒙太后恩赏为淳和郡主,往后可更要谨言慎行,为众女子表率。” 淳和? 林锦婳心中淡淡:“臣女谢太后娘娘赏。” “郡主不必多礼。太后还有口谕,过几日便是太后生辰了,郡主便即刻入宫伺候在侧,直到生辰宴结束吧。”公公将懿旨交到她手里,才笑道。 林锦婳接过懿旨的手稍稍停住,抬眼看笑得灿烂的公公,道:“公公的意思是,现在就入宫?” “怎么,郡主不乐意?” “臣女不敢,请公公稍后,臣女先回去准备几套换洗的衣裳……” “不必了,太后娘娘早就给您备了新的,郡主请吧。”公公说罢,侧过身,一溜儿的宫女已经迎了过来。 林锦婳知道这是避无可避了,但太后好歹也打着吃斋念佛的口号,大张旗鼓叫她去,应该也不会出大事才是,只是她看着这仿佛只会笑的公公,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多疑又无情 因为是常驻宫中,所以太后准许她带了一个贴身伺候的。 马车上,林锦婳看了眼坐在一侧的墨风和另外的宫女,就是想跟墨风交代什么都没有机会,只能一路无言,直到马车在皇宫门前停下。 太后许是为了表现出重视,才下马车,宫里的肩舆便已经在等着了。 之前传旨的公公笑着站在一侧道:“淳和郡主,您也别辜负了太后的一番美意,请吧。” 林锦婳看着面前四人抬着的小轿子,也没说什么,扶着墨风的手便慢慢上去了。 去太后的慈宁宫,要经过养心殿一侧的步道,过去时,刚好养心殿内有人走出来,身后跟着不少伺候的宫女。 她本是没大注意,但匆匆扫过一眼,便立即认出人来,这不是嘉才人的侄女薛闻心么,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位娘娘好似面熟。”林锦婳顿了顿,还是问道。 莫公公看了严,笑道:“是新册封的心贵人。” “心贵人……”林锦婳确定是薛闻心了,但更奇怪的应该是这位莫公公的态度吧,他看起来好似一点儿也不气,难不成太后也是允许皇帝召一个跟已故茵嫔很像的女子在内宫伺候的? 莫公公看她若有所思,笑着轻声道:“淳和郡主,这宫里头的事儿就像这六月的天儿,瞬息万变,您看着就是了,后宫有后宫的规矩,也容不得旁人多说。” “多谢公公指点。”林锦婳知道他在卖乖,也受了他这个情。 莫公公看她是个明白人,也不再多说。 一路过去慈宁宫,许是因为盛夏灼热,一路都不见宫里的贵人主子们出来走动,整个皇宫都安静极了。 等到了慈宁宫几步开外轿子便停下了,墨风上前将她扶住,才一道走着往里而去,只不过才到了慈宁宫门口,里面的嬷嬷就迎了出来,道:“是淳和郡主啊,太后如今刚歇下,您在这儿稍等会儿吧。” 墨风眉心微紧,难不成是太后故意刁难? 林锦婳点头的应下,老老实实的就站在了慈宁宫门口。 莫公公看了她一眼就走了,那嬷嬷也进去了,只剩下林锦婳主仆在殿门口站着。 墨风等人都走了,才低声道:“小姐,太后这是故意给您下马威呢?” “她犯不着如此,现在这样做,多半是想试探。”林锦婳看着这阳光越来越灼热,只后悔来时没让阿宝好好做一碗冰消茶。只是太后是要试探自己,还是借自己试探别人,就得等等看了。 主仆两人站了半个时辰,太阳到了最中央,照得人影都只有脚下一小团了,墨风就是想替林锦婳遮阳都没法子。她自己有功夫底子还好说,但小姐再聪明,也不过是弱质女流,笔直在烈日下站了半个时辰,已经是面色发白了,林锦婳也全凭一口气撑着,她倒要看看太后到底想做什么。 此时的养心殿内。 皇帝看着对面屡屡下错棋子的赵怀琰,想了想,还是将棋子扔回了一侧陶罐里,道:“你就这般在乎一个林锦婳,太后不过让她晒晒太阳,你跟朕下棋都心不在焉了。” “浮生难得一知己,儿臣想好好珍惜。”赵怀琰道。 皇帝闻言,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只下了榻背着手缓缓往殿外而去,赵怀琰也随即跟上。 走到殿外长廊下,皇帝站在台阶前,看着距离养心殿前不远的宏伟宫殿,绿瓦红墙,高贵雍容,笑道:“朕若是拿最前面那殿里的椅子跟你换这一个女人,想必你也是不愿意,对吗?” “父皇所言,红颜知己难道是绊脚石么?”他根本不会拿锦婳去换那位子,那样一个注定孤独终老的位置,如何比得上他的婳儿。 皇帝闻言,笑了笑:“今天一大早,景王就去陪太后了,死活想娶林锦婳,如今你又为了她而乱了心神,朕说她一句红颜祸水可有错?” “即便是祸水,也是儿臣所爱的祸水。”赵怀琰淡淡道,看着这烈日,只想着她那瘦弱的身子能否撑得住。 “可她让你们兄弟相争,你也爱?”皇帝的话里还是夹杂上了别的意思。 一旁的安公公听着,都替赵怀琰捏了把汗,若是他的回答是肯定的,皇上必定不会放过林小姐。 赵怀琰素来是知道皇帝心思的,闻言,只道:“父皇曾说,好男儿志在四方,若是钟情于女子身上,便是丧志,若是对亲兄弟的女人起了贪念,便是无耻,无耻又丧失志气的人,若非亲缘不可割舍,儿臣必不认这兄弟,至于相争,儿臣不觉得属于儿臣的未来王妃,需要跟谁争。谁来要争,便是抢。” 这番话说完,安公公都忍不住暗暗给他竖大拇指,既正面回答了皇上的问题,又没说出兄弟相残的话。 皇帝听完,良久,才笑出声来:“好一个亲缘不可割舍,好一个‘争’和‘抢。”说完,转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道:“行了,她晒这么会儿怕都晕过去了,你去瞧瞧吧,好歹是朕的亲皇妹主动开口要收养的义女,朕这个做舅舅的,总不至于那样无情。” 赵怀琰看他的确没有别的怀疑,才行了礼退下,快步朝慈宁宫方向去了。 林锦婳感觉眼前已经在冒星星了,难道太后是打算活活晒死她? 正想着,里面终于出来了人,只不过她现在觉得那人好似分出好多的影子,叫她一时都看不清了。 “小姐,快行礼。”墨风上前扶住她道。 林锦婳努力眨眨眼睛,才缓缓行了礼,便听得那人影道:“你也乏了,要不要去我宫里歇会儿?” 话语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林锦婳勉强看清,来人居然是许久不见的敬贵人,她还是跟前世一般不待见自己呢,前世自己嫁给赵阚,为他们母子付出一切,到头来也只得一个弃之如敝履的下场…… 林锦婳忍不住浅浅一笑:“臣女是来见太后的,就不去娘娘宫里坐了。” “又是欲擒故纵的把戏么?”敬贵人见她拒绝,冷讽道。 “臣女不明白娘娘的意思……”林锦婳听出些火药味来,暗暗咬了下舌尖,巨大的疼痛和血腥味蔓延开,让她瞬间清醒不少。 敬贵人又是一笑:“不明白?你就是靠着这句不明白,才让景王为你要死要活的?在这宫里这么多年,各种各样的女人我都见过,你那点雕虫小技我根本不放在眼里。身为女子,以周旋在不同男人之间为乐,你还要不要脸……” “娘娘这话说得好,景王不顾儿臣是他长兄,觊觎长兄之妻,实在寡廉鲜耻,还请娘娘回去好生教导。” 不等林锦婳开口,一道冷漠男声传来,而后墨风便拿了掺着解暑药的水给她喝了下去。 一碗解暑药下肚,加上赵怀琰冒着寒气的身子就站在身侧,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不少,等才抬头,就发现敬贵人脸都黑了。 敬贵人冷笑一声:“既然宁王认定了她是你未来的王妃,那就让人看好,成日用她那点姿色媚态在外招摇,岂能怪阚儿觊觎她?” “本王的王妃,想去哪里都可以,谁敢觊觎,本王就挖了他的眼睛。”赵怀琰冷漠说罢,瞥了眼门口盯着的莫公公,道:“请通传太后,本王求见。” 莫公公知道太后虽不喜宁王,但皇上喜欢,她也不会太驳了他的面子,便立即进去通传了,顺便将这里的事儿原封不动的回禀了。 太后才喝完消暑的茶,闻言,面色冷了几分:“当真是这林锦婳妖鬼附身不成?素来冷僻的宁王竟也能如此袒护她,就连一贯心思不在女人身上的阚儿也对她沉迷至此。” 一侧嬷嬷轻声道:“太后有此疑虑,不如请了慧觉大师入宫来,让他暗里瞧瞧也好。” “回头你召他进来。”太后说完,朝殿外看了看,道:“去传令吧,就说哀家在小佛堂颂佛,就不见她们了,林锦婳安排住在慈宁宫的侧殿,宁王让他回去吧。” 嬷嬷应下,小心招呼人来扶着她往小佛堂去了,这才出去传了话。 赵怀琰一早料定太后不会见她,见嬷嬷来传话也并不惊讶,只道:“过几日便是太后寿诞,这段时日本王会每日过来问安。” 嬷嬷目光微闪,看了看一侧被晒得面色发虚的林锦婳,点头应下,才忙对一侧太监道:“先送郡主下去休息吧,再传太医来瞧瞧。也怪奴婢,太后忘了郡主还在外候着,奴婢也忘了提醒,还请郡主责罚。” 林锦婳听她这话,哪里还敢责罚她,大家都心知肚明罢了,只笑道:“嬷嬷客气了。” 嬷嬷见她没有趁着宁王这样护她而无理取闹,心下稍安,立即让人扶着她下去了。 走时,敬贵人还特意看了看赵怀琰,轻笑:“宁王难得有这份孝心。” 赵怀琰没理她,淡淡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了。 他以前也不会不把她放在眼里,不过现在既然话都说开了,也无需再讲究了。 嬷嬷看在眼里,默默行了礼退下了,敬贵人这才怒气冲冲的回自己的永和宫了。 永和宫里不见外人,在的都是她的心腹。 赵阚看她回来,忙放下手里的茶盏迎上前去:“母妃,怎么样?” “你觉得怎么样?赵怀琰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看似是个闷葫芦,一旦惹急了,回头咬得你骨头都不剩。”敬贵人是为了发泄怒气才这样说的,等说完,才稍稍冷静下来,对他道:“赵怀琰这人会是你最大的对手,现在京官里咱们的人不少都被处置掉了,虽说赵怀琰没了林麓之的军权支持,可还有一个徐家,我们万万不可大意。” “父皇偏爱他,我们能有什么法子,倒不如先把林锦婳……” “你不许再提她!”敬贵人见他依旧心心念念林锦婳,怒道。 赵阚面色微沉:“母妃,儿臣……” 敬贵人看着他真是气得头疼:“这次你再出什么事,我就把你送去西南,让你跟你舅舅打仗去!” 赵阚看她满是怒意,心里也跟着怒起来,却是怨恨她从不曾考虑过他的想法。 他默默站在一侧不再说话,对她的话更像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般,心里念念不忘的,依旧是昨晚林锦婳那美好的身子…… 盛夏的烈日尤其催花,仿佛一场大雨过后,前几日还娇艳欲滴的花儿便残碎凋零的只剩下零星几片花瓣和花骨朵儿了,在太阳下晒得蔫儿吧唧的。 罗家被捕,王御史‘重病’,王夫人的心思全寄托在了赵怀琰身上,连时常侍弄的花草也懒得多管了。 她在前厅坐不住,来来回回的走,直到夜幕微垂,才见长廊下小厮的身影快步跑了来。 等到了跟前,王夫人才急切道:“怎么样?宁王殿下怎么说?” “宁王殿下说这件事夫人且先不急,就算是证据确凿的谋反,因着太后寿辰将近,也不会立即斩首的,还有周旋的时日,而且他也不会容忍忠臣被诬害。”小厮将原话复述道。 王夫人听完,好似吃了定心丸,一颗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小厮说完,忽然瞥见一侧屏风后有人猫着腰偷听,忙道:“谁在哪里?” 王夫人吓了一跳,赶忙提步过去,却只看到一抹灰色的衣角。 “夫人,要不要使人去查查?” “罢了,方才说的也不是什么机密。”王夫人认出那人来,心一下跌落到了谷底。 小厮见她不追究,也不再多说,行了礼便退下了。 王夫人左思右想,还是起了身往王晖远的院子去了。 此时宁王府内。 赵怀琰负手站在桃林内,半晌,才开口:“当真是赵倾在盘算布置?” “是。” 站在他身后一身利落的女子低声回答。 他目光漠然,半晌,才又问道:“可有西夏的人插手?” “暂时没有。” “没有么……”赵怀琰幽幽看着前方,似乎陷入了沉思。 身后的人已经习惯他半天才蹦出一句话的习惯了,安安静静等着吩咐。 不多会儿,才听到他淡淡道:“让你们准备的事,可准备好了?” “准备是准备好了,不过王爷,以此引他出城,是不是太……” “卑劣?”赵怀琰说出她不敢说的词。 后面的人默然,算是承认了。 赵怀琰淡淡转身看着她低垂着眉眼的样子,睨了眼一侧的高禀:“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是。”高禀应下。 “还有……”赵怀琰看着面前的女子,道:“调她回西夏。” “王爷!”女子心中惊骇,忙抬头看他:“属下可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赵怀琰没理她,直接提步走了。 女子还要追上去,却被高禀拦下。高禀看着她满是不解和委屈的样子,轻叹了口气:“弦月公主才让你来伺候,你不懂也是正常。你不知道景王对王爷做了多少卑劣的事,今日王爷之所以会如此,也是因为昨晚……”高禀顿了顿,怕被王爷揍,没敢说出来,只道:“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每计都是诡术,能不能算卑劣?” “我只是……” “你一直跟着公主,公主难道没教过你么?”高禀不解,弦月公主那样的人,不会不懂这些才是。 “我……公主才不会让王爷沦落到纡尊降贵做这等事。”女子有些不服气,说到底还是埋怨林锦婳。 高禀知道她一根筋,也懒得跟她多说,直接把她打发走,才去办自己的事了。不过这次景王敢发疯,也要接受发疯的代价。 晚上,明月已经高高挂在了天上,清冷的月光泻下来,仿佛暑热都消了不少。 林锦婳简单洗漱完躺在陌生的床上,看着帐顶,只觉得清醒的很,怎么也睡不着。在林府她还能起来看看书或是出府走走,在这深深宫墙内,她的一举一动都有规矩严苛的人盯着,宫里的夜甚至寂静到能听到屋外那株山茶树的树叶被风吹在一起摩挲的声音。 她想,若是万一最后是怀琰得了这皇位该怎么办?她要随他一起被皇宫这座金丝笼永远囚禁么。 她想着想着,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睡下去。 第二天天不亮就有嬷嬷来伺候梳洗了,她打起精神起了身,墨风也立即进来伺候,不过换了一身宫女的常服,而太后给她备了一身宝蓝色的长裙。她不大喜欢这个颜色,却不能说不,只能由着四五个宫女摆弄着穿好,又梳了繁复的发髻,才去给太后请安了。 太后这次没再为难她,让她请了安后,便赐座坐在了一边。 一早来请安的,还有轩王妃,轩王妃抱着小郡王一道过来的,小郡王才几个月大,正是娇憨可爱的时候,没牙的嘴里咿咿呀呀的,胖嘟嘟的招人喜欢,太后更是难得笑容满面。 林锦婳装透明人安静的坐在下面等着挨过这个早上,但没多会儿就见嬷嬷面色犹豫的走了进来。 太后瞧见她这样子,淡淡问道:“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奴婢天生就是这苦脸,难得太后不嫌弃。”嬷嬷忙笑道。 “行了,有什么话直说吧。”太后将小郡王交还给一旁候着的轩王妃,才道。 嬷嬷忙应了声,道:“是心贵人来请安了,现在正在外头候着,还亲自给太后您炖了消暑的绿豆汤。” 太后闻言,面色不变:“难得她费心,不过你怎么没告诉她,哀家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御医交代了不宜吃这些凉性的东西,你让她带回去吧。” “是。”嬷嬷立即应下去了。 林锦婳听到这儿,还只以为是薛闻心费尽心思在讨好太后,便听一侧轩王妃笑道:“这个心贵人倒是执着,皇上让她每日来给太后问安,她还真是一日不落下。” 太后听到这话,方才还冷静的面色一下便有些沉了。 轩王妃知道说错话,赶忙低头去逗孩子了,也不敢再说。 林锦婳闻言,心里奇怪,皇上让薛闻心每日过来的,不可能不知道太后不喜欢她,却非要薛闻心每日都如此,是打算做什么?而且看太后这样不高兴,连敷衍见一面都不肯,已是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了,难不成他们母子之间也生出了嫌隙么…… 正想得出神,就听轩王妃道:“听闻淳和郡主擅长医术,皇祖母您身子又不好,不若让淳和郡主给您瞧瞧?” 太后皱起眉头:“哀家的身子是老天爷在看顾,就不必她来看了。你们陪着哀家这会儿怕也烦了,退下吧。” 轩王妃笑着应了是,才转头看着林锦婳,笑道:“淳和郡主初来宫里,一定还不适应吧。” “我性子沉,到哪儿都不爱走动,倒没不适应,多谢王妃关怀。”林锦婳不知她什么意思,但知道现在不能得罪太后,一言一行都要为太后着想。 “那就好,听闻你昨儿还差点中了暑晕过去,若是宁王知道,定要发怒了。”轩王妃笑眯眯道,仿佛不知道昨日赵怀琰已经来过一般。 林锦婳看着她望着自己时满是笑意的眼睛,心中微寒,她是故意要在太后跟前这样说怀琰么。 “宁王殿下怎么说都是小辈,岂有跟太后发怒的,王妃多虑了。轩王和您虽与宁王殿下不亲近,也不至于猜测他不贤不孝,对吗?”林锦婳说这话是带着个人怒气的,说完,笑意盈盈的看着轩王妃的面色变得难堪,她却只当做没发现一般由着她难堪。 太后见此,瞥了眼正可爱的重孙,抬抬手:“都下去吧。” “是。”林锦婳规矩行了礼,才侧身退下了。 轩王妃也红着脸跟了出去。 等她们都走了,太后才沉下了脸:“轩王妃这么笨,帮不了老四也就罢了,可别让小郡王也跟着废了。” “太后别担心,轩王妃好歹也是大家族出来的,心里有数的。”一旁嬷嬷劝道。 “有数?”太后想起她方才吃瘪的样子,摇摇头:“连个十几岁的小丫头都说不过,也是笨,还敢在哀家面前告宁王的状,也不怕他脸一冷就六亲不认。” 嬷嬷闻言,忙把头垂得更低了些,不敢多听。 太后见此,也懒得再说:“找时间把慧觉大师叫来吧。”说完,便扶着一旁宫女的手往小佛堂去了。 林锦婳跟轩王妃一路出来,送她到了慈宁宫门口,才道:“臣女恭送王妃。” “郡主不必客气,不过本妃着实想不到郡主还未嫁给宁王,你们就这样伉俪情深了,实在是难得。”轩王妃望着她,早已没了方才难堪之态,面上笑容温和,仿佛根本没发生方才的事一般。 林锦婳见此,知道她这话不怀好意也没再反驳,省得惹出更大的麻烦,只垂眸轻声道:“多谢王妃夸赞。” 轩王妃见她乖顺起来,才冷冷睨了她一眼,抱着小郡王走了。 墨风低声在侧道:“小姐,往后咱们还是避着她些好。” “怎么避。”很快就要嫁给怀琰,一旦嫁过去,轩王妃还得称呼自己一声大皇嫂,这感觉实在是一言难尽。 墨风也是哑然。 不过送走轩王妃,她们便乖乖回侧殿闷着了,后宫里有敬贵人虎视眈眈,还是这里安全。 只是林锦婳想不到的是,敬贵人这会儿也没空来找她的麻烦了。 永和宫中。 敬贵人看着来回话的小太监,气得脸都青了:“你再说一遍!” “是,娘娘,景王殿下今儿一早便驾马出城了,哪知被人陷害跟一帮蛮夷混在了一起,叫巡城的护卫军恰好撞见,这会儿已有刑部的人亲自写了折子上奏上皇了,殿下这次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景王怎么会忽然出城?”敬贵人气得脑袋发晕,昨儿才说让赵阚小心些,没想到今天就出了事。 小太监哆嗦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双手呈上:“这是景王府送来的。” 敬贵人亲自起了身,几步上前将信拿到手里拆开,里面却赫然写着一首情诗,话里话外,都是邀请赵阚城外一聚的意思。 敬贵人不解:“这信未曾署名?” “听说随同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一样信物,不过王爷出城时带走了,景王府的人也没瞧清是什么东西。”小太监道。 敬贵人面色铁青,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道:“准备轿辇,我要立即面见皇上!”这次是有人陷害阚儿的,肯定是赵怀琰,但她要去哪里找证据呢? 不过赵怀琰做事,怎么会让人留下证据,而且他也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把赵倾用来诬陷自己的蛮夷刺客,送给了赵阚。 城外,赵阚被官兵团团围住了,而他身后的破庙里藏着的,根本不是他想见的人,而是蛮夷刺客。 领着护卫军的林锦澄看着面前的人,也是眉心微紧。毕竟只是抓到了跟刺客见面,赵阚又是王爷,他除非等皇上圣旨下来,否则连抓捕都不能。 赵阚紧紧抓住手里一缕被白色丝绸系住的青丝,原以为看着那信,是林锦婳被自己打动了,所以才以青丝为信物,没曾想居然不是她,但这青丝上的香味和这白色的丝绸难道不是那一夜她身上穿着的衣裳裁下来的吗?不然怎么会有那一夜的香味? 远远盯着的高禀瞥了眼自己短了一截的头发,想着自己悄悄偷了林小姐丝帕裁下来的白布,看他一而再再而三把那头发放到鼻尖前闻,心里就有一股异样的感觉。说是恶心,倒更像是自己委身给了景王一般,不过他唯一没想到的是景王竟然痴慕林小姐至此,不过是一封信和一缕头发,就让他一大早驾马而来。 “没想到曾经浪荡不羁的景王也有今天。”离城门不远处的酒馆二楼,小厮带着几分讽刺笑道。 “浪荡久了,等真的遇到动心的人,才会越疯狂。”赵倾淡漠转着手里的酒杯,嘴角冷冷勾起:“不过宁王就是宁王,永远比常人聪明一些,我的计划他竟是早就识破,还给赵阚这个陷入情网里的人来了个将计就计。” “那王爷,接下来怎么么办?想来继续让宁王查下去,罗家怕也要逃过一劫了。罗家不肯归顺我们,此番出来,怕要生出事端。”小厮望着他问道。 赵倾只转头往楼下看去,看到一个穿深色家丁服的小厮正从药铺出来,才笑道:“急什么,计划才刚刚开始。” 小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认出那家丁服制来,笑道:“您想从王家入手。” “王御史被困在了家里,王夫人母女又十分听林锦婳的话,就剩下一个王晖远了……听闻他病的重,这个拿去给他。”说完,拿出一个玉瓶放在了桌上。 光是这玉瓶拿出来似乎都能闻到一股清幽的香气,小厮见状,有些不忍:“这可是那位弦月给您的,是能保命的东西。” “不给王晖远一条命,你以为他能为本王卖命么?”赵倾不屑的睨了眼这药瓶,轻嗤:“西夏的弦月公主,她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小厮见状,收下药瓶不再多说。 赵阚的事并没有持续多久,圣旨很快就下来了,不过出乎了高禀的意料。 他回到宁王府,看着站在湖上长廊下的独自想着什么的赵怀琰,轻声道:“王爷。” “圣旨如何?” “听说是敬贵人自己要求的,要把景王送去西南参军,皇上同意了,不再追究此事。”高禀小心翼翼道,如此一来,赵阚就算是逃过一劫了,西南是熊家的地盘,他过去,只会如鱼得水。 赵怀琰闻言,眸色淡淡:“通知青山寨的大当家,赵阚的西南之行不必太顺利。” 高禀见王爷竟然还没打算下狠手,迟疑道:“王爷,景王去了西南跟熊家会和,可就更难对付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父皇还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旦他要了赵阚的命,父皇必然会认定自己才是要谋逆之人,更何况嘉才人早就在他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京城还有虎视眈眈的赵倾。 高禀闻言,心里纵然不甘,也只得应下。 没多久,就听外面来了人,说是轩王求见。 “轩王……”赵怀看了眼来回话的人:“请去书房。” “是。” 等人走了,高禀才跟在一侧道:“王爷,轩王这会儿怎么会来?” “来卖人情。”赵怀琰早就知道他暗地里曾跟弦月合作,不过随着他诞下皇子,皇后和敬贵人接连遇挫折,嘉才人更是被赐死,他的母妃丽嫔也开始坐不住要来争一争了。 高禀看他直接走开,心里没想通,也不敢在多说,忙提步跟着去了。 林锦婳在慈宁宫听说赵阚的消息,已经是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口风紧,若不是墨风去拿晚膳时偶然听到她们私下议论,她这会儿怕还不知道。 用过晚膳,林锦婳用沐浴的由头才把所有人打发出去,留了墨风说话:“皇上怎么会同意赵阚去西南?” “奴婢也不知,按理说,皇上应该一直忌惮熊家才是,之前处置熊丞相,又贬了敬贵人,可见他是想处置了熊家的。”墨风也是不解。 林锦婳也想不通,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四四方方的宫墙,半晌,心里才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会不会皇上想借赵阚除去熊家?”只有这个道理能解释得通了,赵阚比熊家好利用多了,而且也不会让熊家人起疑。 墨风不解,林锦婳也不多解释,只道:“这几日你再盯着,看看敬贵人会不会得皇上看重,若是如此,那我的猜测就八九不离十了。”皇上要利用赵阚除去熊家,必然会给熊家和赵阚甜头以蒙蔽他们,西南那边不可能再赏什么了,那唯一能给甜头的也就一个敬贵人了。 墨风应下。 又是寂静一夜过去,林锦婳第二日起来去问安,便见敬贵人已经早早在里头了,而且喜气洋洋。 林锦婳一进来,看到她眉梢眼角的春意,眨眨眼,皇上难不成是昨夜召幸了她? 正想着,嬷嬷才扶了太后出来了。 老生常谈的寒暄几句,话锋一转,敬贵人便道:“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都开口了,说吧。”太后捧起茶喝了口,才缓缓道。 “是。”敬贵人连忙起了身半屈膝行着礼,道:“臣妾是想着,借着您的大寿,是不是也该让皇后娘娘出来了。她虽然犯了大错,但禁闭了这许久,也该反思过了,而且该受的惩罚也受了,太后您说呢?” 太后闻言,眉心微拧,似乎不大愿意,不过不等她开口,就听得外面一道沉稳脚步声传来,而后便是一道明黄的身影走了进来。 敬贵人看到来人,面色飞上一团红云,连忙让到了一侧,林锦婳也赶忙行了礼,就听他道:“都平身吧。朕方才听德妃之言,甚为有理,从今日开始,便放皇后出来,让她也沾沾母后的喜气。” “德妃?”敬贵人听到这话,激动的抬起头。 皇帝朝她笑笑:“怎么,爱妃当敬贵人当久了,竟忘了以前的封号?” 敬贵人这才反应过来,立即跪下叩谢:“多谢皇上大恩。” “行了,你昨儿也累了,今天阚儿要入宫来拜别,你去见见吧,朕就不见了,省的旁人说朕格外偏颇你们母子。”皇帝笑道。 一侧的宫女看敬贵人喜不自胜,忙上前将她扶起,笑道:“德妃娘娘,您快谢恩吧。” 她这才忙谢了恩,激动的走了。走时,林锦婳看她的手都是微微发颤的,心里不由多了一丝怜悯。皇帝这样利用她,她竟还感恩戴德,不过皇帝真是无情至极,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女人,在他眼里永远只是一颗棋子。 正想着,一道微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这才忙收回了目光,垂眸不出声,不过皇帝却笑了起来:“淳和在想什么?” 林锦婳见他跟自己说话,转过身去,道:“臣女是替德妃娘娘高兴。” “哦,有什么可高兴的?这德妃之位本就是她的。”皇帝深深看着她道。 “德妃娘娘能获圣上眷顾,便值得高兴。”林锦婳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皇帝却听得高兴:“都说你伶牙俐齿,朕看果然没错。” “皇上过誉了。” “那朕这样夸你,你也高兴?”皇帝笑眯眯道。 “自然,谁的夸奖都不如皇上的夸奖来的荣耀,等出了宫,臣女能跟亲近的小姐们说上三个月。”林锦婳看他露出一副慈爱之态,也随着他表现出一副讨好之心。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淳和,难怪怀琰这般喜欢你。罢了,朕跟太后两个老人你陪着许也闷烦,皇后是怀琰的母后,你既在宫里,就去迎她出宫吧。” 林锦婳心里一紧,皇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抬眼,可皇帝鹰眼瞄过来,似要把她看穿了一般。 她起身笑道:“皇上正当盛年,太后也是福寿延绵,臣女见识浅薄,与太后和皇上说话,便如那书上所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哪里会觉得闷烦,就怕皇上太后嫌弃臣女胸无点墨。” “女子无才便是德。”太后凉凉一句。 林锦婳闻言,知道她是真的不待见自己。 不过也不妨,皇帝纵然多疑,面上总还是和颜悦色。 皇帝笑着道:“怀琰之前还跟朕提要提前婚期,朕本不大乐意,现在看你这伶牙俐齿,早些嫁过去也好,磨磨他那讨人厌的孤僻性子。” 林锦婳惊愕抬头,所以她的婚期是真的要提前了? 从慈宁宫出来去坤宁宫的路上,因为婚期提前这件事,她都没心思考虑为何皇帝会让自己来见皇后这件事了,等到了坤宁宫,墨风说一路有人暗暗跟着,才明白,皇帝是想借此试探皇后跟怀琰到底是不是如嘉才人所说,有谋反之心吧,毕竟皇后才从低谷被拉出来,见到又是自己人,最是容易吐露心声。 她看着坤宁宫内寂寂无声的样子,心里呼了口气,放下其他想法,只希望一会儿皇后千万要冷静才好。 正文 第九十七章 难怪 翊坤宫内十分安静,唯有以前皇后一直烧着的香料的味道依旧还在。 林锦婳进来时,两旁的宫人纷纷低头垂眸站着,不言不语仿若木头人一般,屋子里没有消暑的冰,十分闷热。 林锦婳又往前走了一段,才看到倚在美人榻边目光空洞的皇后,短短几月不见,之前在她身上的优雅雍容好似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丝寂凉和死气,可能她觉得被夺了凤印,又被囚禁翊坤宫,等同是打入冷宫了吧。 她听到声音,头也没抬便道:“本宫说了,不饿,不必拿吃的来。” “娘娘。”林锦婳闻言,上前几步行了礼。 听到不一样的声音,皇后才终于抬起头来,看到是她,目光闪了闪:“皇上怎么会允许你来看本宫?难道怀琰已经夺……” “王爷还在宫外呢,皇上让臣女来,是要告诉娘娘,解了娘娘禁足了。”林锦婳知道她要说什么,在她把话说完之前,也顾不得礼数就直接打断了。 皇后有些不信,皇上怎么会无缘无故解了自己的禁足? “这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忽然会这样?”皇后怀疑问她。 “是因为马上就要到太后娘娘寿辰了,德妃娘娘为您跟太后求了情,太后和皇上便允了。”林锦婳尽量言简意赅把事情说清楚,看着她目光复杂起来的样子,笑着道:“皇上还是挂念娘娘的,否则怎么可能会答应呢。娘娘现在不若换身衣裳,去谢恩吧。” 皇后闻言,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微凉的笑来:“皇上他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怕只有死去的茵嫔清楚了。” 林锦婳看她如此,微微皱眉,瞥了眼墨风:“你们都出去候着,我服侍娘娘更衣。” 墨风立即应下,带着宫人们去门口守着了,耳朵也细细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等人都走了,林锦婳才上前低声道:“有人暗中在盯着,娘娘且小心些。” 皇后看了她一眼,道:“想不到皇上竟会派你过来。” “嘉才人死后,皇上误以为王爷和您有谋逆之心,一直谨慎着,此番让臣女来,想必也是有意试探。”林锦婳低声说完,才大声道:“娘娘,臣女服侍您更衣吧。” 皇后手心微紧:“嘉才人死了?” “等迟些臣女再跟您说。”林锦婳垂眸道,嘉才人之死,还多亏了她这里成日熏烧的香料呢。 皇后也慢慢从之前的孤寂里抽离出来,站起了身,却没让林锦婳服侍,自己独自去了里间更衣。 林锦婳看着她对自己依旧是如此态度,只能默然,不过好在她已经冷静下来,也大致了解了这些事,想必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没多久,皇后便换了宫袍出来了,明黄绣彩凤的凤袍,金色配红宝石的首饰,让她的气质一下子又高贵起来,只是经过这一件事,她仿佛更加谨慎,也更加胆小起来。 换好衣服出了翊坤宫,便往慈宁宫去了。 皇后是坐着小轿子走的,根本没管林锦婳,林锦婳只得步行在后面,因为皇宫里不能跑,没多会儿便被皇后甩开了一大截。 墨风这才趁机在一边道:“小姐,皇后娘娘怎么好似一点儿也不领你的情呢?” “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骨子里的顽固让她绝不会跟我低头的。”林锦婳也是无奈,明明她即将嫁给怀琰,跟皇后也是一派的人,可她偏偏要把她当做绊脚石眼中钉。 墨风看了眼皇后离去的背影,心中冷然:“上次普济寺她还差点害死了小姐,如今竟是一个谢字也没有,实在不值得小姐冒着风险为她考虑这么多。” 林锦婳也只微微叹了口气;“为她考虑,便是为王爷考虑。”根本分不开的。 她说完,也不再多想,加快了速度往前跟去了,只是还没走到慈宁宫,就看到一侧有宫女从甬道里冒了出来,拦着跟她行了礼,才道:“淳和郡主,德妃娘娘有请。” 林锦婳暗暗给一侧的墨风使了个眼色,才转头看着那宫女:“我要先去给太后和皇上复命……” “不打紧的,方才德妃娘娘已经派人去慈宁宫替您说过了,您先去永和宫。”宫女笑道,一副她不走就是跟德妃作对的样子。 林锦婳见事已至此,只得妥协,不过转身走时,墨风故意落后了两步,等她们一转弯便忙转头溜了。 林锦婳看着跟在一侧的宫女,只做不经意般问道:“听闻今儿景王殿下来宫里了?”之前听皇上说赵阚要来辞别,现在应该还在永和宫? “是。” “娘娘此番召我过去,也是为了景王的事么?”林锦婳又道。 “这……”宫女犹豫的看她一眼,道:“奴婢也不清楚,等郡主去了就知道了。您放心,到底是在永和宫,不会出事的。” “我没觉得会出事,毕竟太后和皇上也知道我去了永和宫对吗?”林锦婳听着她的话,道。 宫女闻言,目光闪了闪,勉强笑笑:“是。” 林锦婳见状,心里已经明白,只怕根本没人去慈宁宫说什么,若是自己迟迟不回去或是出了事,德妃也完全可以推说是因为她自己不守规矩不及时回慈宁宫所致,不过墨风这会儿已经到了慈宁宫了吧。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不多会儿就已经到了。 永和宫的宫女们都在廊下站着,殿门半虚掩着,好似故意不让人看到里面的情形一般。 林锦婳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料想赵阚再发疯,德妃也不会允许才是,这才提步走了进去,但方才的宫女却没有随行而是留在了长廊下。 她一只脚才踏进去,还未站稳,就觉身旁一阵凉风袭来,因为那晚赵阚发疯,她早做了准备,不等那人影靠近,手里的银针已经抽了出来,等他的手臂揽上自己腰的同时,狠狠刺了下去。 赵阚当即疼得弹开了手,看了看手臂上扎着的明晃晃的银针,不理解怎么这样疼。 “你要杀了我不成?”他恼道。 林锦婳见果然是他,德妃正坐在首座仿佛看不到一般,才略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了殿门口让外面进来的人也能看到自己,才寒声道:“殿下若非要轻薄臣女,臣女宁愿同归于尽。” “你就这么不喜欢我?”赵阚莫名觉得心酸。 “臣女并非山野女子不懂礼数,想来王爷这样尊贵,也不会不懂。”林锦婳的语气半分没有哀求。 赵阚还要上前,德妃这才将茶盅往桌上沉沉一放,道:“阚儿,你还没闹够吗?淳和郡主都要跟你同归于尽了,你竟还放不下这份执念,莫不是被人施了妖法迷了心智不成?” “母妃……”赵阚还要再说,德妃已经不想再听,只沉声跟吩咐道:“来人,林锦婳胆敢伤了景王,拖下去掌嘴三十,以儆效尤。” 林锦婳手心微紧,今儿她不管做什么,德妃都要来出这口气的吧。 外面立即有宫女进来了,赵阚呵斥道:“都给本王退下!” “阚儿,你还要护着她?”德妃越发不喜林锦婳,居然把她一向听话的阚儿迷得七荤八素不说,如今还敢跟自己叫板了,今儿不好好打压下她的气焰,往后还真不知要做出些什么来! “没听到本妃的话?拖下去……” “我看谁敢。母妃,她的针扎得一点都不疼,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叫她来是有事问她。”赵阚说完,不等德妃开口,便转头看着林锦婳,拿出那一缕小心护着的头发问道:“这是不是你让人拿给我的?” 林锦婳瞥了眼,眸色淡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臣女不敢私下裁减头发,王爷许是误会了。” “怎么会误会呢,上面明明有你的味道……” “王爷!”林锦婳见他越说越过分,只寒声道:“我是养在深闺的女子,且不论你说的味道是什么,实在不信,叫人来检查臣女的头发便是,实在不必如此羞辱。” “我——”赵阚见她真的生气了,竟也语塞起来,想解释又解释不通,看着她垂在身后的头发,抬手就抓起一把放到鼻尖闻去。 林锦婳眉心微拧,倒退两步,人也直接跌到了殿外,若不是勉强扶住外面的柱子,怕就直接摔出去了。 赵阚见状,立即追了出来,道:“锦婳,我不是故意……” “哎哟郡主,您竟是在这儿呢,害奴才一顿好找。” 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赵阚抬眼看去,便见安公公已经笑着走进来了。 德妃看到来人,知道皇上那儿怕也是知情了,才忙扶着宫女的手走了出来,笑道:“本妃请林小姐来坐坐,倒是惊扰安公公了。” “娘娘说的哪里的话。”安公公只当做没发现赵阚在做什么一般,笑着行了礼,才道:“是林小姐身边的丫环说,跟林小姐走散了,皇上如今可喜欢这个新认的侄女,担心林小姐误闯了各位娘娘的寝宫惊扰了娘娘们,这才打发奴才出来找寻的。” “现在找到了,你先走吧。”赵阚看着对自己避之如毒蛇般的林锦婳,心里一阵阵难受,只冷声道。 林锦婳旋即道:“德妃娘娘寻臣女也没什么事,那臣女便先回去伺候太后了,毕竟寿诞将近,臣女得蒙太后恩宠召入宫中,也不敢耽搁了。” 德妃看着她,又看看安公公,这下倒好,一个搬出太后,一个搬出皇上,她就是想留也留不住。 正要开口,赵阚却道:“左右太后哪里不差这一会儿……” “臣女只想时时刻刻陪着太后,还请景王和德妃娘娘恕罪。”林锦婳立即垂眸打断他的话。 赵阚还要再说,便听德妃道:“行了,本妃哪里比得上太后,你要去尽孝心那就去吧。” 赵阚还要开口,被德妃暗暗扯了一把,这才将话咽了下去。 安公公将他们的反应都记在心里,见赵阚不再纠缠,这才让在一侧,先请了林锦婳出去了。 等他们一走,赵阚便红着眼一拳头狠狠砸在了一侧的柱子上。 德妃看他如此,心里越发不待见林锦婳,却只瞥了他一眼冷声道:“行了,皇上令你今日出京,现在时辰差不多了,你也出发吧。等日后,你想要一百个女人都有,何必现在就如此执着于她?” “可是我已经等不及了……”赵阚想到当初林锦婳跟赵怀琰定下的婚期乃是将近十一月,如今正是六月,只有四个多月的时间,这四个多月,他就要动手! 德妃忙把周围的人打发下去后才低声道:“你浑说些什么,这话儿岂能在这儿提?” “可是母妃,父皇不也容不下熊家了吗?” “我知道……”德妃目光微黯,但还是迟疑,因为这次她不但被恢复了妃位,皇上本也可以借机打压阚儿,却只让他去西南,让她觉得,皇上并非不看重阚儿的。 她迟疑了会儿,才道:“行了,这件事你等到了西南再跟你舅舅商量,你舅舅的话你一定要听。” 赵阚想到能起事,心里又多了些安慰,低头看着手心的一缕青丝,死死攥紧,这才提步离去。 林锦婳这厢跟安公公出了永和宫来,左转右绕,竟是到了一处废弃的宫殿处。 她还在奇怪怎么不见墨风呢,便听安公公笑道:“郡主,奴才在外头等您,不过您得快些。” 林锦婳正觉得诧异,便见安公公已从外面关上了宫门,身后也传来脚步声。 她一转头,才看到一身绯衣负手立在庭院那柱大树下的赵怀琰。树叶青青,微风吹动着轻晃的阳光,让他看起来跟添了几分温润。 “过来。”赵怀琰轻声道。 林锦婳几步上前,还未走到他跟前,他便往前一步将她拦在了怀里。夏日采着花粉的蝴蝶从眼前飞过,林锦婳只觉得这个拥抱仿佛瞬间抚平了她方才心里鼓噪的恨意和愤怒。 “明日寿宴,仔细跟着我,等寿宴过后,我接你回家。”赵怀琰轻轻道。 林锦婳听到这句‘接你回家’只觉得眼眶微微发涩,委屈莫名就涌了上来。 赵怀琰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轻轻蹭着她的小脑袋。 半晌,林锦婳才将他松开,道:“王爷不必太担心我,今日皇上让我去放皇后娘娘出来,我总觉得皇上好似要试探什么。” 赵怀琰抬手揉揉她的脑袋,看着她严肃着小脸认真的样子,心里仿佛都软了一块,只道:“还好只是试探而不是确定,不过皇后那里,你若是不想多接触,可以不必太把她放在心上。” 林锦婳心里诧异,他竟是看穿自己的心思了? 赵怀琰见她如此,眼底笑意更深:“她一直想把我操纵在手里,如今发现我更偏向你,她自然会不高兴,由着她去便是。” 林锦婳听他这样说,才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不多会儿,安公公便在外面敲了敲门:“郡主,时间差不多了。” 听到这儿,林锦婳才问着赵怀琰:“安公公也是你的人?” “算是。”赵怀琰道:“若有十分紧急的事,也可以寻他。” 林锦婳应下,心里却知道不会再找安公公。若安公公真是赵怀琰的人,安排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一旦皇上察觉丝毫的不对劲,那对安公公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赵怀琰看着她平安无事的离开,才缓缓沉下了面色,赵阚当真是太猖狂了。 林锦婳一路到了慈宁宫门口,才看到焦急等着的墨风,墨风见她没有受伤,才放下了心里的石头,上前道:“小姐,皇上随太后一道去御花园了,您是过去还是留下休息?” “先回房间吧。”说完,客气的跟安公公行了礼,才回了侧殿去。 很快就是太后寿诞了,她还得想想法子怎么顺利度过明日才是,德妃虎视眈眈,必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最主要的是,皇后即便放出宫,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 休息没多会儿,又听人来传,说心贵人要见她。 墨风才替她拆下繁复的发髻梳了个简单的,闻言,问她:“小姐,太后好似不大喜欢这位心贵人,我们可要去见?” “心贵人倒是难为我了。”林锦婳低声一句,去见,是得罪太后,不去,就是得罪皇帝。 想了想,她还是点点头,终归要见的,不若现在便去瞧瞧吧。 太后宫里的宫女们都是沉稳的性子,见她出门也不多问,只叮嘱了几句不要乱走便不多说了。 出了慈宁宫的门,林锦婳看到站在门口等着的人,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只是跟初见时那份惊艳相比,好似多了几分浮华庸俗。 薛闻心见她来,好似很高兴,立即笑道:“好久不见,如今能有个熟人说说话实在是太好了。” 林锦婳看她依旧是之前那副模样,仿佛丝毫不介意嘉才人之死,才浅笑道:“竟不知心贵人转眼已得皇上恩宠,臣女先恭贺贵人了。” “你与我还这样客气做什么,对了……”她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将宫女们摒退下去后,才小声道:“明日我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贵人请说,锦婳能做到的,一定做到。”林锦婳看她要说出目的了,只弯眼浅笑道。 “也不是大事,就是明日我会替太后娘娘献上一舞,听闻太后娘娘喜欢蝴蝶,所以我想要一些明儿能吸引蝴蝶来的药粉,不知你可有?”她苦恼道。 林锦婳见她如此,只歉意摇摇头:“不曾有这样的药粉。” “这样啊……”薛闻心失望的应了句,便有宫女走过来,道:“贵人,皇上召您去御花园伺候。” “我立即就去。”薛闻心朝宫女淡淡说完,才又笑看着林锦婳:“真是抱歉,我要先过去了,皇上最近都是我在照顾,一会儿也离不开我。” 林锦婳听到这话,有些好奇她是真的尾巴翘上天了,还是故意跟自己说的。可看她满面笑意,根本看不出异常来。 林锦婳屈膝行了礼,薛闻心才笑着走了。 等人走远,墨风才低声道:“这个心贵人瞧着不是个简单的。”之前皇上那样将她颜面扫地的赶出宫,如今却能让年近半百的皇上对她如此喜欢,要真是心性单纯,怎么可能在太后的不喜下稳稳走到现在? 林锦婳看着她扶着宫女的手慢慢消失在转角,才道:“那蝴蝶可有什么讲究?” 提到这儿,素来冷静的墨风也不大高兴:“以前的茵嫔便传闻身有异香,每到盛夏之时,一起舞,身上就会散发出薄薄的香气,吸引来这蝴蝶。” “原来如此……”林锦婳的确没有能招来蝴蝶的药,但驱走蝴蝶的药还是有的。 她转身回宫,一直猫在角落盯着的人这才转头往翊坤宫去了。 皇后被赦免的消息,也很快在民间传开,不过百姓们并非是欢迎她来母仪天下,而是又将当初普济寺的惨案重说了一遍,民间对皇后的积怨也似乎越来越大了。 兵部尚书郑府内。 郑娇娇迈着淑女的步子,端着茶缓缓走到首座的位置,才行了礼,娇柔着声音道:“王爷请用茶。” “郑小姐出落的越发清丽了。”赵倾看了眼精心打扮过的郑娇娇,笑道。 一侧郑大人朗声笑起来,才道:“娇娇如今年岁也不小了……” “那岂非正好,本王还缺一个王妃呢。”赵倾接过郑娇娇的茶,手指似无意般划过她的手。 郑娇娇一张小脸绯红,看着面前一双桃花眼,同样俊美无俦的豫王赵倾,心跳也越来越快了,只娇声道:“臣女先下去了。” “下去做什么,我与你父亲说的事儿,你都可以听。”赵倾深深看着她,仿佛挪不开眼了一般。 郑大人见此,越发高兴起来,只对郑娇娇道:“王爷让你坐着你就坐着吧,不必拘那虚礼。” 郑娇娇自然是乐意的,袅娜行了礼,才淑女的在一侧坐下了,一副温婉的模样,却没看到赵倾看向她时一瞬间的淡漠。 “豫王殿下,此番宁王还在想法子营救罗家,您看如何是好?我虽是兵部尚书,但也不大好出手。”郑大人道。 “不必大人出手,轩王会处理的。他如今生下了皇家唯一的嫡皇孙,加上一个膨胀到不知天高地厚的丽嫔,你以为他们会容许罗家出来后,对宁王感恩戴德然后成为宁王的左膀右臂么。”赵倾淡淡笑道。 “那王爷您的意思是……” “不急。罗家最大的倚仗就是王家,只要王家肯有人出来指证,罗家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赵倾笑道。 郑大人还是皱眉:“那您的意思,就是彻底毁了罗家?” 赵倾反而摇头:“罗家好歹也是一品之家,罗大人更是吏部说一不二之人,有他在,岂非如虎添翼?等到轩王和宁王都无力回天的时候,本王只要让把王家那个叛徒交出来,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郑大人脑子里思索一番,不由赞叹:“王爷心思缜密,下官自愧不如。” “郑大人客气了。不过本王既然已经暴露,这几日便会露面‘回京’了,到时候便可以筹办起跟郑小姐的婚事了。”赵倾望着一侧的郑娇娇深深笑道,郑大人也跟着朗声大笑了起来。 赵倾嘴角勾起,目光微凉,只朝着府外而去。赵怀琰,这次我看你还怎么跟我斗。你有林锦婳做弱点,我可没有! 一匹黑马快速掠过人群,而后急急在王家门口停下。 门口的小厮瞧见来人,立即躬身替他牵了马,才道:“林公子,小姐和夫人都在里头呢。”这几日林锦澄天天来,小厮们都习惯了。 林锦澄点点头,立即往里去了。 王夫人正给王御史喂完药,如今罗家一日不出来,她便一日不敢让王御史去上朝,否则以他的耿直脾气,真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王汝嫣陪在一侧,等下人说林锦澄来了时,王夫人也只笑了笑:“你去吧,左右你们婚期就定在了下个月,见见也无妨。” “是。”王汝嫣高兴的小脸通红,提起裙子便欢快的往外跑去。 跑到湖面长廊时,身后忽然一道阴冷的笑意传来:“你当真要嫁给他?” 王汝嫣面上的笑容慢慢落下去,脚步也缓缓停了下来,头也不回道:“即便死,我也要嫁给他。” “哈哈,当真是痴情,不知他是不是这样想?等罗家的谋反罪一定下来,王家也逃不了,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林锦澄还敢不敢娶你。”王晖远扶着廊柱佝偻着身子又咳了起来,看着她一动不动的背影,继续笑:“最重要的是,他要是知道你并不如表面这般看起来单纯可爱,而是狠毒如蛇蝎,不仅杀了贴身侍女,还妄图杀死自己的亲哥哥,会如何想?会不会立即变脸甩了你?” 王汝嫣垂在一旁的手死死攥紧,没有理他,只白着脸提步而去,走时,她能感觉到她步履好似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很快到了前厅,看到正站在多宝阁前盯着一盆绿松看的人,王汝嫣想喊出声,可喉头却是哽咽。 林锦澄察觉到身后有动静,这才转过头灿然一笑,等发现她眼眶发红面色苍白,才忙上前担忧道:“嫣儿,怎么了?是不是王大人他出事了?” 王汝嫣看他如此关切自己,手心更紧了些,勉强笑道:“爹爹没事。” “那你怎么了?可是担心罗家?”林锦澄越发紧张道。 王汝嫣摇摇头,眼泪却是止不住流了下来。她不想如此,让他担忧紧张,可她又忍不住一遍遍质问自己,自己真的能配得上他吗? 不等她开口,林锦澄已经一把将她拥在了怀里:“嫣儿,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但不论如何,你都不能想如何离开我,若是没有你,我会疯的,好吗?” “可是……”王汝嫣感受着他微微颤抖的身子,哽咽着在他耳边低声道:“若是我告诉你,我杀过人呢?这样的我,你也不介意吗?” “我杀敌无数,你可曾嫌弃过我双手沾满血腥?”林锦婳松开她,对上她满是泪的眼睛心疼道。 王汝嫣摇摇头,她怎么会嫌弃他呢,不论他什么样,她都只爱他。 林锦澄看她如此,才终于笑起来:“嫣儿,我跟锦婳早已把你当成一家人了,家人之间哪里有这许多的担心。” “锦澄……”王汝嫣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她看着藏在门边那偷听的佝偻身影,坚定朝林锦澄笑道:“我一定、一定会跟你过一辈子的!”即便是王晖远来阻止。 屋外的王晖远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只冷嗤一声。他至今没有忘记惨死的林紫苏,紫苏曾说,林家三房的人都是魔鬼,也是他们害死了紫苏,如今把汝嫣骗得神魂颠倒,以为真的能心安理得的过日子?他绝不会允许的。 想完,看了看前两日突然出现在他房间的玉瓶,毅然决然打开,取了里面的药丸吞下,才照着那玉瓶下压着的信纸上写着的地址而去。 林锦婳被困在宫内,根本什么消息也收不到,等用了晚膳,才早早歇下了,因为第二日的寿诞怕又少不得要费心思。 一夜过去,第二天天还是黑的她就被叫起来了,因为太后寿诞,她要去跟着服侍在侧。 天上残月如钩,隐约还能看到几颗星星,林锦婳这辈子养成的惫懒性子这会儿算是遭到惩罚了。 宫女们鱼贯而入替她更衣梳妆后,才让她顶着一头沉沉的首饰出门了。 林锦婳不敢不警醒,一出了侧殿的门便端着小心往前走了。 到了太后寝殿,宫女们有序的站着,太后则精神奕奕的坐在铜镜前,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来了……” “臣女恭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林锦婳规规矩矩行了全礼。 太后瞥了眼身边的嬷嬷,嬷嬷立即拿了个装着金豆子的荷包赏她。 林锦婳扶着墨风的手起了身,见太后不再搭理自己,也只默默退让在一侧候着了,这一站就站了半个时辰,等到外面天色微亮,太后才允了她先下去用早膳。 等早膳用完,各个王妃皇子妃都入宫来伺候了,不过最得宠的,还是抱着小郡王的轩王妃。 太后逗弄了会儿孩子,才允了众人先去御花园玩会儿,太后寿诞,是宫外人难得来宫里轻松玩儿的时候,林锦婳也被放了行。 她记着赵怀琰的话,不打算出去,谁知轩王妃很亲昵的拉着她笑道:“淳和郡主也随我们一道去吧。” 其他几个皇子妃都是温温吞吞的,或者说是不想惹事,只跟在后头笑笑,一言不发。 林锦婳见太后也是一副不想管的样子,只能应下。 随着轩王妃从慈宁宫出来,穿过长廊再绕过一道半月门,便到了御花园。 正是鲜花盛开的季节,这儿倒是花开繁盛。 轩王妃为首,抱着小郡王缓缓往前走,林锦婳小心的在一侧跟着,走了不多会儿,轩王妃便在临湖的凉亭坐下了,其他皇子妃们也都三两成群坐到一旁说话去了。 “这湖水真是清澈。”轩王妃将小郡王递给一旁的乳娘,才笑道。 林锦婳莞尔,离了湖边两步远,就怕再出现故意把人推落水这等低劣手段。 正想着,轩王妃上前一把就把她拉在了手边,笑道:“你在想什么这般出神,莫不是在想宁王殿下?” “王妃说笑了。”林锦婳默默想抽回手,奈何她越发抓得紧了,只笑道:“你瞧瞧你,这般紧张做什么,我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 “王妃误会了……”林锦婳手里已经暗暗攥着银针了,轩王妃这次明显就是不怀好意,但也不至于就这样当着众人面把自己推下去,她想做什么? 正在她想着的时候,忽然一阵猫叫声传来,而后便是女子的一阵惊恐尖叫。 林锦婳急忙看过去,便见之前的二皇子妃正吓得花容失色,连仪态都不顾了,想来是真的怕极了这猫。 她还在想这里哪里来的猫,那皇子妃慌乱间便一巴掌把那黑猫拍飞了,而那猫儿尖利的爪子直直就朝林锦婳扑了来。 她下意识的要往后躲,哪知轩王妃却死死的拉住了她,林锦婳心里的怒气蹭蹭冒上来,在猫儿尖利的爪子扑过来时,将手里的银针暗暗刺入了她的手腕。 很快有宫女来把那猫抓住了,林锦婳却感觉脖子上一阵阵刺痛,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也旋即传来。 “小姐!”墨风推开有意无意拉着自己的宫女,急急跑过来,看到她脖子血淋淋的口子,眼眶都红了:“奴婢立即去叫大夫。” “这里是皇宫,先请示过皇后娘娘,再请御医吧。”林锦婳忍着疼拿出帕子捂住伤口。 还不等说话,就听轩王妃道:“哪里来的野猫,竟敢伤了淳和郡主,来人,把猫儿扔到水里淹死。”她丝毫未察觉手腕手腕处被银针扎了一下,也一点不提这猫儿本是那位二皇子妃打过来的。 林锦婳看着那黑猫脖子上挂着红绳,红绳上跟是拴着绿宝石,可见是宫里贵人养的,当即道:“不必,小伤而已,没关系。” “郡主倒是好脾气,但万一宁王殿下怪罪下来,岂不是要责怪二皇子妃故意把那野猫打向你?”轩王妃一双杏眼满是关切,不等林锦婳开口,利落的就叫人把猫儿沉溺到水里去了。 林锦婳觉得不对劲,只寒声道:“墨风,把那猫捞起来,快!” “郡主,你难道是不怪猫,反而要怪二皇子妃?”轩王妃在一旁使劲挑拨。 二皇子妃胆小,见林锦婳受伤已经是胆战心惊,再听轩王妃这话,已经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忙上前道:“淳和郡主,我不是故意的……” “你一个皇子妃,跟她这般低声下气做什么,没得失了分寸。” 有人在背后轻嗤道。 二皇子妃的眼泪都出来了,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办。 林锦婳不理他们,看着溺猫的宫女不肯撒手,甩开轩王妃的手上前一步沉声道:“我让你立即把猫捞上来!” “这是轩王妃的吩咐……”宫女还不撒手,那猫眼看着都不挣扎了,林锦婳瞥了眼墨风,墨风会意,上前一步扭住那宫女,反手把她半个人都提起来了,那猫儿也随之被提了上来,但却是呛了太多水只剩半条命了。 林锦婳正想着轩王妃做这件事的目的,就忽然听得一阵宫女急切的唤声:“心贵人,您慢些,猫儿不会有事的。” 林锦婳抬眼,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薛闻心,她也正一脸着急的样子。 等她看到那猫,眼眶立即就红了,小心翼翼抱起在怀里,才委屈道:“这猫儿怎么了?” “原来是贵人养的猫,不过这猫儿野性了些,抓伤了淳和郡主,郡主方才正要淹死它呢。”轩王妃转头瞥了眼吓得嘴唇发抖的二皇子妃,心里暗骂了声没用,才笑道:“对吗,二皇嫂?” 二皇子妃见轩王妃把罪责都推到了林锦婳身上,赶忙点点头。 林锦婳心中微凉,只对薛闻心道:“这猫儿溺了水,贵人先带回去照顾吧。” “这是皇上送给我的,它既然伤了郡主,便交由郡主惩罚吧。”薛闻心微微垂着某咬着唇,但明显是带着怒意的。 林锦婳哪里敢罚这猫,薛闻心现在真得宠,回头再让宫里的人把话儿传到皇帝耳朵里,他难免以为自己跟怀琰都不喜欢与已故茵嫔相似的薛闻心,所以才刁难的,到时候可就遭了。 “猫儿只是野兽,到底无心,伤人也非本意。只是贵人要好好想想,这猫儿怎么会出现在这这里,难道是看顾的人偷懒了?那可得好好罚罚。”林锦婳丝毫不提是轩王妃故意溺猫,这皇宫就这么大,如今看到的人这么多,她越是不说,这些人就会越想去跟薛闻心告状。别人嘴里说出来的,一定比自己说的更能让薛闻心相信。 轩王妃见林锦婳竟是半分不辩驳,心里暗暗觉得奇怪,难不成真如王爷所说,这个林锦婳是个奇女子? 呵,她可不信什么奇女子,女子顶多也就是擅长针织女红琴棋书画那一套罢了。 想罢,瞥了眼一侧抱着小郡王的乳娘,乳娘会意,重重晃了孩子一下,孩子被吓到,直接哇哇大哭起来。 轩王妃也是真心疼,忙上前斥责道:“你在做什么?怎么吓到小郡王了?” 乳娘当即跪在地上委屈道:“娘娘,不怨奴婢,小郡王打出生起就对药味儿过敏,这全京城都是知道的,这儿肯定有人身上故意带着药,要害咱们小郡王了。” 林锦婳闻言,反倒是笑了起来,这个轩王妃,难怪前世没出来蹦跶,就这脑子,出来蹦跶两下早被人吃了吧。 正文 第九十八章 一网打尽 林锦婳转过身去看着心疼到直抹眼泪的轩王妃,道:“王妃可是怀疑我身上带着药?” “我知道,你会医术,常年跟药材打交道,身上有药味是难免的,我不怪你。”轩王妃抱着小郡王只哽咽道,说这话的意思,好似是根本不敢找林锦婳的麻烦,却确定了是她要谋害小郡王一般。 她才说完,御花园那从假山后面便又走出个人来,一身黛青色打底的锦绣宫裙,气质尚好,就是年纪大了些,行走间也是匆忙。 等走近了,众人才行了礼,唤了声丽嫔。 林锦婳这才明白这黑猫怎么会从假山后被扔出来了,原来是还有一个丽嫔娘娘做配合。 正想着,就听丽嫔斥责起轩王妃来:“你这个做娘的,怎么就不知道自私些先护着孩子?小郡王是皇上头一个嫡孙,你若是由着他伤着了,就是我也没法跟皇上交代!” “母妃恕罪,实在是……妾身不敢给殿下惹麻烦。”轩王妃忙屈膝行礼,说这话时眼角不断飘向一侧的林锦婳。 丽嫔看了眼林锦婳,直接对轩王妃怒道:“轩王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王爷,难道不轨之人想害他的孩子,还要害了他不成?为了那个位子,就要手足相残吗?” 她这话已经是明显冲着宁王和林锦婳来的了,说手足相残,多么骇人的词啊,一旁的人都乖乖闭上了嘴不去插话,就怕一个不甚被当做是归顺了那一边党派。 林锦婳看着演戏演得欢的母女,等她们停下了话,才看着哇哇大哭的孩子,道:“如今天儿正热,小郡王身上穿得多,如若真是过敏,丽嫔娘娘和轩王妃与其在此责备,不若先送小郡王去看御医,否则迟些凉风一过,小郡王必要病了。” 她这话本是好意,再不喜她们,孩子终归是无辜的,这样张着小嘴哇哇哭,实在叫人心疼,但不想她这话才出来,丽嫔便好似抓到了她的把柄一般,咄咄逼人道:“淳和郡主,我实在想不到,你一个大家闺秀,竟然会在这儿诅咒人。我好歹也是丽嫔,你还不是宁王妃了,就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林锦婳有些莫名其妙,她何时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娘娘……” “我不想再听你说什么敷衍的话,你有什么,冲着我来,跟宁王说也只对付我就是,不要伤了我的皇儿皇孙,反正我一条残命也活不了多久了。”丽嫔仿佛气坏了,一张脸上满是戾气。 林锦婳哑然。 余光扫了扫周围窃窃私语但没有一个肯站出来说话的人,心中漠然。 气氛正在僵持间,墨风之前去跟皇后回禀后,已经请了鲁御医来了。 鲁御医远远就看到林锦婳孤身被人围在了中间,等靠近了,才看到她脖子上血淋淋的伤口,那血将衣领都染透了。 他正要上前,便听丽嫔道:“鲁御医来的正好,快看看小郡王,小郡王遭人毒害了。” 鲁御医吓了一跳,谁敢明目张胆的毒害皇上太后宠在心尖尖儿上的小郡王? 不等他作出决定,小郡王的乳娘一把就把鲁御医给拉扯过去了,他没法,这才放下药箱替小郡王看了起来,看过之后,才对那乳娘道:“你怎么看顾孩子的,这么热的天,方才又哭过,身上肯定要出汗,你也不知松解衣裳,小郡王若是病了也是捂坏的。” 乳娘没想到鲁御医竟会冲自己发火,看着丽嫔和王妃投来不善的目光,忙白着脸跪在了地上:“奴婢糊涂。” 丽嫔冷冷看了她一眼,才对鲁御医道:“小郡王对药味过敏,鲁御医看过后,没事就退下吧。” 鲁御医闻言,张了张嘴,又把到了喉咙的话咽了下去,在宫里行走这么多年,他最大的本事就是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参与的事不参与,即便他到目前为止都没见过对药味过敏的人。 他退后三步,正要给林锦婳看病,就见丽嫔冷冷道:“我的吩咐你听不到?还不退下?” “可是淳和郡主……” “罢了。”林锦婳不想为难鲁御医,只笑道:“小伤而已,迟些我自己拿膏药抹一下就好了。”丽嫔摆明了要找茬,她做什么都是错,便也懒得跟她多说了,左右他们要害自己,又舍不得对小郡王下狠手,皇上就是相信了,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鲁御医闻言,却是心中愧疚起来,他一个半截身子埋黄土里的人,胸襟胆量还不如这个小姑娘。 想了想,告辞后他没直接回御医院,而是直接往养心殿而去,此番宁王和皇上想必都在才是。 等他走了,薛闻心才上前几步,开口对丽嫔道:“姐姐,就算郡主有错,也是无心之失,如今她也伤着了,让她先回去吧。” “你倒是好脾气,我还听闻她要淹死皇上送你的猫儿呢,没了那猫,皇上怪罪下来,你可自己小心些。”丽嫔说完,又瞥了眼林锦婳,才招呼着轩王妃转身走了。 等她转身走开,薛闻心才几步上前走到林锦婳跟前,笑道:“你放心,我了解你的性子,这猫儿必不是你伤的。” 林锦婳看她依旧忍不住泫然欲泣的样子,再看窝在她怀里吓得低声呜咽的猫儿,道:“贵人,时辰不早,我先回去换身衣裳吧,否则太后寿诞我这副样子,必要叫人罚了。” 薛闻心见她不接自己的话,目光闪了闪,才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等她走了,才缓缓冷了脸,将手里的猫扔给一旁的宫女:“今儿轩王夫妇送给太后的贺礼是什么?” “奴婢打听到了,是一座松鹤延绵的湖石雕。”宫女跟在一侧小声道。 “湖石雕?听闻这东西易碎的很呢。”薛闻心淡淡看着她:“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宫女抱着猫盈盈一笑:“您放心,奴婢明白的。” 薛闻心闻言,这才转身走了。 林锦婳一路回到侧殿都小心捂着脖子上的伤口了,等到了房间里,才让墨风端了水来将伤口清洗干净,将顺手从方才花圃里摘来的小蓟揉碎了敷在了伤口上。 墨风瞧着心疼,道:“小姐,不如奴婢偷偷去寻鲁御医要些药来……” “不必了,丽嫔跟轩王妃都不是聪明人,必然让人蹲在各处守着咱们等着找茬呢,出了差错,虽不致命,却麻烦。”林锦婳说完,不一会儿便将揉碎的小蓟取了下来,血已经止住了,这药止血速度倒是快。 她默默清洗完,又换了身衣裳,顺带将笨重的头饰取下了下,才觉得脖子也不酸了,心里也不烦了。 等做完这些,外面已经来了宫女,说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林锦婳这才跟墨风去正殿候着,等太后出来便乖乖跟在了后面往外去了。 太后也没注意到她,今儿是她寿诞,整个人也都是喜气洋洋。 出了宫门,林锦婳跟在肩舆一侧,发现慧觉竟是在前头撒了符水,又是一番祷告后,才也退了下来,就在离她不远处。 林锦婳看到他,嘴角微扬,现在的慧觉似乎很懂得如何套路太后了。 慧觉见到林锦婳时还在忐忑,太后让他看看她身上是不是有妖气,只要他咬死了说是,那林锦婳一定会被杀掉,但杀了她以后呢,宁王和她背后的人会不会放过自己? 慧觉很犹豫,尤其是方才她看向自己时意味不明的笑。 林锦婳其实只是很寻常的笑罢了,不多会儿,就见他故意落后一步走到自己身侧,低声将太后的吩咐告诉了她。 林锦婳早就猜到了,却没想到慧觉会主动告诉自己,闻言,只道:“如此想来,大师应该只道该怎么跟太后回禀了?” “是,景王殿下周身恶灵太多,才乱了他的心智,跟林小姐无关。”慧觉立即道。 林锦婳见他识趣,也不再多说。 没多会儿便到了举办宴会的地方。 宽敞的宫殿四角皆放着一大盆的冰块用来降温,而最上前的首座也是有专门降温的铜炉子,里面也灌满了冰块。 太后过来,所有来参宴的人均是起了身行礼,提前一步到了的皇帝更是亲自起身下来迎接,反倒是皇后,一脸漠然站在一侧不言不语,还不如德妃热情。 太后把一切收在眼底,等走到了首座,才笑道:“不必多礼,都坐下吧。” “是。”众人应下,林锦婳也随之被引到左边第三排的位置上,正对面坐着的就是轩王妃一家,不过轩王妃的面色不大好看,一侧的轩王更是面色微青。 林锦婳眉梢微挑,才听人来宣,说宁王到了。 林锦婳转头看去,他今儿换了一身绛色长袍,衣襟上绣着四爪蟒,行走间好似自带冷气,气度斐然。 同时看着赵怀琰的,还有坐在皇帝下首位置的薛闻心。她以前听人说过宁王,冷僻孤傲,俊美不凡,却从未仔细看过他的样子,原以为也不过是传闻罢了,可如今看到,才知人们所形容的天神般俊美是何样的。他的俊美不带丝毫阴柔之气,反而十分阳刚,若刀削般的五官冷峻,似乎凤眸轻扫间,便是千军万马来相见的气势,与这里的所有皇子都不一样,甚至,跟皇帝也不一样…… 她直直看着赵怀琰,却见他目光一柔,投向了底下坐着的林锦婳。 那么孤高的人,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普通大家闺秀呢?不应该的,宁王殿下,就该高高在上,受所有人膜拜敬仰。 她的手慢慢攥起来,眼里也已经带上杀意,直到安公公喊了她三遍才回过神,可看向皇帝,他的目光已经变凉了。 她吓了一跳,忙起身行了礼。 “行了,太后听说你准备了一舞,现在就去跳吧。”皇帝的语气已经少了之前的温柔,仿佛在指使一个舞姬一般。 薛闻心眼底泛出湿润,忙应下才去准备了。 林锦婳淡淡看了眼皇帝,看他一脸无情,甚至能预见一会儿薛闻心的下场。 薛闻心不敢再放松,很快便下去换衣裳。 赵怀琰在离林锦婳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宠这个未来王妃,见状,只腹诽几句,也就不再多看了。 二皇子妃反倒心虚的很,全程悄悄瞥林锦婳,见她看来,又忙低下了头。 林锦婳微微挑眉,没再管她。 歌舞很快开始,薛闻心也换好衣服过来了,一袭浅蓝色曲裾罗裙,仿前朝的款式,将她衬托的很好看,足见轻盈踩着鼓点旋转进来,就如一只蓝色的蝴蝶一般,引得所有人都兴致勃勃。 林锦婳身后的墨风慢慢捻着一片叶子,动作小心,没叫人看见。 “伤口可还疼?” 林锦婳正看得起劲,便见赵怀琰侧身过来低声问她。 林锦婳知道许是有人告诉他那件事,笑着摇头:“小伤。” “回去涂上。”赵怀琰拿出一瓶玉露膏来,看了眼她故意用高领遮挡起来的伤口,隔近了都还能嗅到血腥味,想必伤口极深。 他说完,面色淡漠朝对面看去,轩王妃正朝他看来,目光对上的一瞬间,吓得她手都抖了下,滚烫的茶水洒出来,疼的她倒抽一口凉气。 轩王在侧见到,略有几分不满:“怎么毛毛糙糙的。” “王爷……”轩王妃悄悄朝赵怀琰的方向看了眼,见他已不再看自己,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妾身担心宁王殿下会怀恨在心。” “恨又如何?本王到底是他的亲皇弟。”轩王说完,才睨了她一眼,道:“你好歹也比淳和郡主大了好几岁,怎么连她都吓唬不住?” “妾身……” “行了,照看好小郡王,往后的事本王来处置。”他如今好歹也是领了皇差的有实权的王爷了,而且唯独他膝下有一子,父皇身子一日日差了,若是其他皇子王爷还诞不出皇子来,那太子之位就非自己莫属了。 这样一想,他底气有多了些,正好薛闻心在旋转几圈后,外面飞来了十来只的蝴蝶,蝴蝶围着她飞时,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 底下有人忍不住道:“能召蝴蝶的人,就一个茵嫔,民间至今津津乐道,如今这位心贵人,不仅跟茵嫔长得相似,也能招来蝴蝶,莫非是茵嫔转世?” 薛闻心听到这话,嘴角勾起。皇帝对茵嫔一往情深,又心怀愧疚,若是真让他以为自己是茵嫔转世,他一定会更加宠爱自己…… 话未想完,方才还绕着她飞的蝴蝶忽然就散了。 她心里一乱,脚下一崴,整个人便朝一侧摔去,轩王见状,立即跃身出来将人扶住了,而且动作极其暧昧。 这是林锦婳没想到的,她忙抬眼去看皇帝,果然他的脸已经黑了。 且不论茵嫔是他心中的大忌不许人提起,最怕的也是有人不断提醒他当年犯的错,如今薛闻心为了争宠,还以为皇帝一心想再见到茵嫔,如今更跟他儿子如此暧昧…… 轩王没想到那些,只想着讨好父皇的宠妃,以后兴许有用:“心贵人,您可好?若是伤着了,父皇可要心疼了。” 薛闻心见是他扶住了自己,如触电一般弹开了,而后才往前屈膝行礼道:“请太后娘娘和皇上恕罪。” “恕罪?你何罪之有?”皇帝的语气冰冷。 薛闻心心中微紧,干脆跪在了地上,道:“皇上,都怪臣妾没勤加练习,才扰了太后的兴致。” 轩王见此,想给她雪中送炭,也跟着道:“父皇,儿臣看来,心贵人摔倒是个意外,她定也是苦练……” “敏儿,够了。”丽嫔看着自己还傻乎乎的儿子,忙唤道。 德妃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笑道:“轩王好孝心,见心贵人受伤,就这么急不可耐的替她求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心贵人是你的妃子呢。” 轩王听到这话,知道德妃不怀好意,也瞬间明白过来,父皇最不喜欢就是后妃跟别的男人扯上关系,即便是亲生儿子。 他立即拱手:“父皇,儿臣……” “好了。一点小事,值当你们一个一个的来求情?”皇帝漠然扫了这一圈说话的人,薛闻心只觉得浑身冰凉,她想不明白她用花香招来的蝴蝶怎么就突然飞走了,也不明白轩王忽然献什么殷勤。 她泪眼凄凄的抬起头,可这在皇帝眼里却显得更加可恶,她根本不是骨子里透着优雅和纯善的茵嫔,她只是个替代者,是个以色侍人还妄图勾引他儿子的贱人。 “下去。”皇帝压制着怒意,冷冷道。 薛闻心不甘心苦心准备这么久就毁了,还要求情:“皇上,臣妾不是有意的,您忘了吗,前日臣妾给您唱小曲儿的时候您还夸臣妾像当年的茵嫔……” “滚下去!” 皇帝终于忍不住暴怒出声,看着她这张虚伪的脸,就越发想起自己当年做错的事! 众人见他这样发怒,瞬间噤声,而安公公也亲自上前低声道:“贵人,您就下去吧。” “贬为宫女,赶去浣衣房。”皇帝沉声道。 薛闻心如遭当头棒喝,傻在原地都不会说话了。 丽嫔见此,嘴角勾起一丝丝笑意,她就说现在的小女子怎么可能真迷住皇上,到头来,能得恩宠的,还是他们这些老人。 很快,懵逼的薛闻心被拖走了。 德妃暗暗睨了眼上首的皇后,见她一言不发,不由笑道:“皇上,您也别气了,接下来诸位皇子们还要给太后贺寿呢,臣妾先拿出臣妾的贺礼。”说罢,拍拍手,外面立即抬进来一个人头大小的玉石原石来,开出的一块雕刻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玉质更是透亮,乃是极品中的极品。 “有心了。”太后这会儿才开口,笑道。 德妃忙起身行了礼,笑道:“这是臣妾哥哥从西南运来的,早早就备下了,就是为了给太后贺寿呢。” 太后看了她一眼,笑着点点头:“你哥哥也是个有心的。” 德妃得了好,只高兴回到原位坐下了,不多会儿,该送贺礼的都送了,左不过一些稀少的珠宝或寓意吉祥的屏风之类的,不多会儿,轩王的贺礼也来了,十来个人用木头车推进来的,上头盖着红绸。 轩王这才上前殷勤行了礼,道:“孙儿给祖母贺寿了,祝愿祖母德如昆仑,福乐无极;海晏河清,寿与天齐!” “好一个寿与天齐,不过你替哀家生下个小重孙就是最大的贺礼了。”太后对他态度尤为好些。 话落,轩王也高兴的揭下了红绸,丽嫔也乐滋滋的去看,却在看到的一瞬间白了脸,这湖石本是叠成了个‘寿’字,但却缺了一小半,这哪里是祝福,分明是诅咒。 “皇上,这是个意外……”丽嫔慌忙起了身,太后素来信这些,面色已是不大好看了。 皇帝只觉得疲惫,好好一场寿宴,怎么就出了这么多的事。 太后看在小郡王的面上到底没发脾气,皇帝也就忍了下来,不过接下来这场宴会所有人都觉得难捱起来,预计要到晚上的宴会,天不黑太后便称乏了走了,宴会也旋即散了。 宴会散了后,皇帝立即把轩王和丽嫔叫去训斥了。 林锦婳看到所有人起身,才也随着起了来,正欲去跟太后告辞,就见德妃走了来,看着她道:“这些事儿设计的真精妙。” “臣女不知娘娘的意思。”林锦婳淡淡应答。 “不知道?”德妃轻笑一声:“本妃纵然不说,你心里也清楚,不过你要想清楚,你到底只是个普通人,妄图搅动宫里的风雨,也看你有没有这本事。”德妃似乎认定了今儿薛闻心倒霉轩王出事,都是林锦婳下的手。说完,扭头便走了。 林锦婳哑然,正想着,太后宫里的莫公公也来了,见她在,才笑道:“郡主,太后说您今日回去,就不必去她哪里请安了。” 林锦婳点点头,不去正好。 莫公公走时,特意看了眼默默等在殿外的宁王,心下了然,跟林锦婳客客气气行了礼,才退了出去。 林锦婳这才得以出来,不过宫里这一地鸡毛的事让她也有些苦闷。 赵怀琰看她出来,转身便往外走,林锦婳默默跟在一侧,等一路走到了甬道处,赵怀琰才忽然问道:“不喜欢皇宫?” 林锦婳微顿,抬起头朝前方看了起来,夕阳正好,落在朱红色的墙上,在地上投落阴影,偶尔有小鸟儿扑棱着翅膀停在那绿瓦上,仿若一副画,很美。 “王爷喜欢吗?”带着夏季特有味道的威风吹来,她反问道。 “不喜欢。”赵怀琰很干脆,谁会喜欢囚笼呢,即便它很华丽。 林锦婳心思微动,试探问他:“可将来王爷万一……岂非要留在宫里?” “嗯。”赵怀琰没有否定,脚步却微微停下了。 墨风立即后退几步,只远远跟着。 赵怀琰转身看着林锦婳,眼里带着几分歉意:“天下江山,若是交付给我,便是责任。原本赵倾可以成为承担责任之人,但他的心术已经不正。” 林锦婳心里虽然失望,却依旧朝他露出大大的笑意:“虽是苦些,我就勉强陪着王爷吧。” 赵怀琰看着她的笑,嘴角缓缓划起一丝弧度,才转身继续往前走去,步伐轻松。 他步子大,走几步便会停一停等等她,林锦婳看着他一路走走停停,心里叹气,却也接受了,若是真到了那一天,只要他不说放弃,她也绝不会放弃的! 两人这般走,很快到了宫门口。 在宫门口等待的除了林锦澄,还有王汝嫣。 王汝嫣一身茜色长裙,青色=丝梳在身后,簪着几朵茜色白色相间的绢花,夕阳下,让她温柔又恬静极了。 林锦婳见此,才笑着上前,道:“汝嫣,你也来了。” “是锦澄说,要一道来接你。”王汝嫣面颊绯红。 “一家人,当然要一起来。”赵怀琰站在林锦婳身后,看了眼林锦澄,道:“今晚林府备了晚膳?” “是,王爷若是不嫌弃也一起来吧。”林锦澄明白他的心思。 “嗯。”赵怀琰点点头,俨然是把自己也当成了这一大家子里的一员。 几人说说笑笑上了马车,赵怀琰跟林锦澄则策马在两侧,一道朝林府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转角才有一辆马车缓缓驶了出来。 赵倾看着离去的人若有所思,他自小到大都未见过大皇兄面上出现过那样静谧安好的神色,这是第一次。 “准备好了吗?”他问着身边的人。 “准备好了!”王晖远死死攥紧拳头,凭什么他要跟紫苏阴阳两隔,他们却能卿卿我我恩恩爱爱?林锦澄,林锦婳,他们配么! 赵倾看着他满面的狠毒,嘴角扬起。大皇兄,不知这一次,你是不是还跟以前,有这*的能力,真是期待。 林府。 林麓之已经回来了,黑了不少,清瘦了不少,目光却也变得清明了。 饭毕,便跟赵怀琰和林锦澄去商量大婚的事儿了,到时候一娶一嫁都安排在同一天,林府可是要热闹很了。 林锦婳则跟王汝嫣在后花园里散步,踩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蜿蜒走在花圃中间,太阳落下,换上了月亮,照的小院子里清凉极了。 “你大哥还是那样吗?”林锦婳见她情绪稳定,才问道。 提及王晖远,王汝嫣终究是叹了口气:“当初是我太冲动。” 林锦婳轻笑:“如何能怪你,不过嫣儿,你心底的想法一定要坚定,想要的东西,决不能随便松开,明白吗?因为哥哥他也很努力在抓紧你。” 王汝嫣听得心里感动,停下脚步看她,笑道:“锦婳,谢谢你能接受我。” 林锦婳看着她眼里的泪,莞尔:“因为你值得。” 王汝嫣还来不及感动,阿宝就提着灯笼小跑着过来了,笑眯眯道:“小姐,王家来人接王小姐了。” “好。”林锦婳点点头,才上前拉着王汝嫣的手笑开:“我先送你出去。” 王汝嫣笑着应下,觉得喜欢林家极了,一想到以后都能这样生活,心里不由也雀跃起来。 等送走了王汝嫣,林锦婳才得以回到落霞院里,心中虽然感慨,但更多的却是高兴。 墨风从外面进来,道:“小姐,墨雪回来了,墨月也在外面求见。” “让她们进来吧。”林锦婳忙道。 话落,墨雪墨月已经走了进来,给林锦婳规规矩矩行了礼。 林锦婳看墨雪,见她晒黑了不少,但神情并无哀伤,才道:“采儿他们可还好?” “奴婢去得及时,不过严家是勾结了当地的县官,奴婢周旋了许久,这才得以回来。采儿姑娘还说想回来伺候呢。”墨雪笑道。 “等以后再说吧。”最起码要等这些事都处理好。 说完,看向墨月,道:“你这么晚来,可是有急事?” 墨月颔首:“小姐可还记得之前提过的,林端要回京?” “嗯。”林锦婳还奇怪,林端早就说要跟老族长一起回来,却至今不见动静。 墨月这才道:“奴婢查到,他们一直停留在豫州,此番听闻老爷回府,也已经启程往京里来了,明日许是会到。” “他们动作倒是及时。”林锦婳想了想,才道:“打听清楚到底要做什么了吗?” “没有,但他跟陶谋见面了。” “既如此,那就一并处置了吧。”林锦婳头疼的敲敲脑袋,原本想着婚期将近,不打算再沾鲜血,看来现在不得不为之了。 想完,她才道:“既然不知道消息,那就先下手为强。你们可还记得赫连璟杀前豫州知府的那一次?” 那时候墨风几人还没被派来,但也听说了。 “小姐的意思是……” “栽赃。他们惯用的伎俩,还给他们。”林锦婳说罢,才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等事情安排好,天际已经开始微微泛白,林锦婳这才简单洗漱一番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 林锦澄出去当值后,林锦婳便亲自来找了林麓之。 林麓之正在书房里看书,见她来,有几分局促,又有些不好意思,只笑道:“你来可是有话跟爹爹说?” “女儿不孝,请爹爹责罚。”林锦婳说完,直接呈上林家家法用的藤鞭。 林麓之微微一愣,不解看她:“婳儿,怎么了?” 林锦婳这才道:“女儿私下里培养了人的事儿爹爹想必知道了,此番这些人查到了一件事,女儿如果做了,便是不孝,但为了爹爹和哥哥,女儿不得不做。” “是何事?”林麓之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锦婳垂眸只递上藤鞭:“爹爹还是先打我吧,因为迟了,爹爹不论怎么阻止,除非活活把我打死,否则我是不会收手的。” “到底是何事?婳儿,你快跟爹爹说说,你一个弱女子,万一……” “爹爹放心,我不会出事的。”林锦婳看他满眼的担忧,坚定道。 话落,外面管家已经来了,轻声在外头道:“老爷,小姐,是大老爷回府了。” 林麓之惊愕看他:“你说什么?”林端不是自一双儿女死后,就失踪了么? 管家复述道:“是大老爷回府了,还跟着林家老族长一起。” 林锦婳慢慢收起手里的藤鞭,缓缓呼了口气,回头看着管家道:“等他们进来后,立即把林府所有的门都关上。” 管家顿了顿,去看林麓之,便见林锦婳冷了脸沉声道:“我以淳和郡主的身份命令你!” 老管家一听,见林麓之也没有反对,这才连忙应下去了。 林麓之依旧不解她要做什么:“婳儿,到底怎么回事?” “爹爹,我若告诉你,大伯父一直以为大姐姐是我害死的,并一直将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您可会相信?”林锦婳转身问他。 林麓之从未想过会是这样:“婳儿……” “爹爹,大房二房的人之所以会死,除去表面看到的原因,私下里跟女儿或多或少有些关系,但女儿可以跟你保证,若非他们先动手,我是不会动手的。”说完,看他满眼的心痛可不忍,知道他是不愿相信,只浅浅一笑:“女儿要去办事了,爹爹若要责罚,等女儿回来再责罚吧。”说罢,直接提步而去。 林端这会儿还不知道所有门已经关上了,他此番来,就是冲着林麓之来的,林麓之那个假好人的性格一辈子也不会改,这一次他就要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女! 在前厅坐下,阴鸷的瞥了眼底下的人,寒声道:“林麓之呢?” “老爷一会儿就来。”小厮忙呈了茶来,林端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滚出去,叫他立即来见我!” 小厮吓了一跳,赶忙哆嗦着下去了,才出门口,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林锦婳。 小厮见到她,慌张行了礼,才道;“小姐,大老爷这会儿脾气大,要不您过会儿再进去?” “不妨事,你们都退下,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过来。”林锦婳简单吩咐完,才慢慢提步进了花厅,一眼瞥见坐在首座的林端和跟在一侧满脸算计的老族长,浅笑:“大伯父何必发怒呢?你最想见的,不是我吗?” 林端看她来,不见林麓之,冷嗤一声:“怎么就你,林麓之呢?躲着不敢出来吗?” “为何不敢出来?只是不想见你而已。”林锦婳这才对着一侧的老族长道:“族长,族学办得怎么样了,可是银子不够了?我再给你一些……” “不必了,这次过来,我就是来把你的庄子铺子都收走的。”老族长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不过他打听过了,林锦婳现在手底下的几个铺子庄子都经营的很不错。 林锦婳看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态度,反倒笑了起来:“不知族长要以何种理由呢?” “理由?你谋害手足姐妹,算不算?你这等不忠不义,不孝不悌之辈……” “墨风,掌嘴。”林锦婳不等他说完,淡淡道。 老族长还未反应过来,墨风已经飞速上前,啪啪两巴掌打了下去。 林端见状,面色沉了下来,猛地一拍桌子:“林锦婳,你敢打族长,成何体统?” “林族长对本郡主如此无礼,又成何体统?”林锦婳冷淡睨了眼林端,丝毫不怯。他以为嗓门大就有理么,今日她会彻底断了他们的念头! 老族长反应过来,狠狠推了把墨风,才抬手指向林锦婳扭曲着五官咒骂起来:“你算是个什么郡主,你就是成了宁王妃也是我族里的人,你敢跟我动手,我用族法就能将你沉塘!” “墨风……” “是!”墨风应声,上前又是两巴掌,而后一把将枯瘦的老族长扯了起来扔在了地上,才淡漠道:“敢沉端慧公主义女的塘,奴婢倒想看看谁家的池塘有这么大。” “端慧公主……义女?”老族长显然还不知道这一点。 林端只讽刺看她:“端慧公主根本不在京城,你怎么说都可以。” 林锦婳眉梢微挑,看被墨风摁着跪在地上的老族长,才缓缓走到首座边坐下,道:“大伯父,明人不说暗话,你都到了这步田地了,有话不如明说。” “明说就明说,林锦婳,我现在握着你杀死林紫苏的证据了!虽然腾儿和惜玉的没找到,但我知道他们也是你害死的,对吗?”林端质问着她,以为说出这些,她至少不会还如现在这样平静,谁知林锦婳反而笑看着他:“是啊,可是,证据呢?你要去哪里告我?”林锦婳略有几分猖狂,她有猖狂的资本,只是这些人从未想过而已。他们只把自己当做愚笨胆小的小女孩,当做可利用的筹码,或者随时可以抛弃杀害的棋子,就是不愿正视自己的能力。 林端见她竟然大大方方承认,半晌,哈哈大笑了起来,朝外大喊起来:“林麓之,你来看看,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她是个杀人魔,手刃亲人,这等天理不容的恶事她也做得出来啊!” 林麓之就站在外面,没让林端看见,他没听到锦婳方才的回答,但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整个人如坠冰窖,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了。 林端扭头看着林锦婳,冷笑起来:“林锦婳,你以为有宁王护着你,你就没事了吗?我告诉你,证据我已进入让人写了一千份,现在散发到京城的每一个角落了,很快,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你做的恶事,我看宁王还敢不敢娶你,我看你还有没有脸活在这世上……” “为什么没有!”林锦婳听到最后一句,忽然眼眶一涩,猛地拍案而起,冷眼直直盯着林端:“做错事的不是我,是你们,我凭什么没脸活在这世上!我告诉你林端,我林锦婳不仅要活在这世上,还要活得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好!你以为这么多年我不知道你们背后在做着那阳奉阴违的一套么,你以为大伯母与人通奸真的是别人揭发出来的?你以为你暗中听从嘉嫔和九皇子的事我从不知道?” 林端看她浑身煞气,脚步蓦地竟往后退了一步。 林锦婳却跟着往前一步死死盯着他:“娘亲之死,你们就是刽子手,我若不是命大,早死了百次不止。这么多年,爹爹心善,处处维护你们,处处对你们好,你们却只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趁他护着你们,你们就背着他撕咬我跟娘亲!林端,我告诉你,若不是其他人死的太早,我一定会让她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前世的众叛亲离,所有的利用和无情,她都深深记在骨子里,她对他们,绝不会有心软的一天。 老族长听到这些话,脑子里晕了晕,看林端不说话,只悄悄抽出手里防备的匕首,趁所有人不注意,狠狠朝林锦婳的后背刺去,可不等他刺到,墨风一脚又将他踹倒在了地上,狠狠踩着他的手腕:“敢谋害太后钦赐淳和郡主,当斩!” 老族长挣扎了一下,白着脸大喊:“她杀人是事实,我是族长,有权利处决她!我不但要处决她,我还要把她从林府的家谱上除名!” “那就除名!连带着我一道从林府除名,从今日开始,你林家与我林麓之,再无半点瓜葛。” 冷厉的男声从外面传来,林锦婳眼眶微湿,看着提步而来的父亲,他不怪自己吗? 林麓之现在只恨自己糊涂,这么多年他真心实意,却换来妻女受辱。 林端看他来,立即道:“三弟,林锦婳杀人是事实,你也听到了吧,为了林府的名誉……” 林麓之老眼涌上湿意,却是看着他寒声道:“我林家的女儿从未做过败坏名誉的事,至于你们家有没有,我不知道,而且你一个庶子,也无权再次跟我叫板。” 林端心中一震,林麓之怎么可能变?他就是死也不可能跟自己这样说话的,他又道:“三弟,你别被蒙蔽了眼睛……” “是,我糊涂,被蒙蔽了几十年,害死了慧娘,现在绝不会再容许人害了我的女儿。”林麓之看着地上还死死抓着匕首不放的老族长,微微咬牙:“你若再敢伤锦婳,我必不轻饶你。” “你糊涂,你混账!”老族长气得不行:“几百年的祖宗你也敢说不要就不要?没了家族,你就是没根的鬼,到死也不能葬入林家祖坟,没有绵延子孙给你烧香火……” 林麓之没说话,林锦婳以为他终究还是古板,毕竟几十年的认知哪里能说变就变了? 正想着,林麓之跟墨风道:“除去老太爷的灵牌,其他的全部收起来送到林家族里去,族里那些子弟往后我林家不再接济也不再管,撤回所有林家送去族里的东西和人手,再请德高望重的先生来,我林家要重新造族谱。” 墨风闻言,知道林麓之是铁了心了,暗暗替林锦婳高兴,忙去办了。 等她一走,林端才知道,要靠林麓之杀了这双儿女是不可能了,但他准备了这么久,岂会就这准备这一个法子。 想罢,干脆坐到了一边笑起来:“难得,想不到一向最重礼数的林麓之居然会干出背祖忘宗之事,爹若是泉下有知,一定后悔生了你。” 林麓之面色微青,没说话。 见状,林端才又笑起来:“无妨,既然你不肯承认,那我就只取林锦澄的命。他此番去西南,我亲自去搜集了证据,他假借遭人埋伏下落不明的借口,实则是去了边关,勾结林家旧部……” “胡说八道!”林麓之忍不住怒道,去边关的分明是自己,锦澄根本是受了伤回了京城。 林端见他大怒,满意笑起来:“可我手里有证据,怎么样?他通敌叛国的密信,还有反水的旧部作证……” 林锦婳知道他这段时间定是去伪造这些罪证了,只冷淡道:“大伯父真是好本事,不知这次你有没有提前把证据散播到全京城呢?” 林端自然没有,这等大罪,最后万一不成就是污蔑,也是要判斩首的罪,但他却丝毫不急,笑看着林锦婳:“淳和郡主,你既然都是半个皇家人了,该知道通敌叛国,是株连九族的吧。” 老族长听到‘株连’二字,忙道:“林端,你在说什么?” 林端没理他,看向林麓之:“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条,当着我的面杀了林锦婳,从此旧账一笔勾销,我不会再追究,也不会发生株连这等残忍血腥的事。” “锦澄没有叛国,皇上会查清楚的。”林麓之死死咬牙。 林端却是一笑:“就算皇上查清楚,那又如何?若是没查出林锦澄通敌叛国,那我就去自认谋反,求皇上株连,你们一样是死,用我一条命换你们三条命……哦,说不定到时候林锦婳已经嫁给了宁王,林锦澄已经娶了王家小姐,到时候死的人可就更多了。”林端深深看着林麓之,笑起来:“怎么样?用林锦婳一条命,换这么多人的命,是不是很划得来?” “你疯了……” “的确疯了!可都是你们逼我的!”林端满脸阴鸷起来朝他怒吼。吼完,才看向林锦婳:“你以为我这次回来,会什么准备都没做?我了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来的,这次不拉你下地狱,我死了化作厉鬼也要缠着你!” 林麓之紧握的拳头开始发颤起来,但林端说的没错,他的确会这么做,一旦做了的话,还要牵连无辜的宁王府和王家。 林端暗暗瞥了眼门口的小厮,让他赶忙出去通知府外等候的人可以报官了。到时候官府的人一来,看到林麓之杀了林锦婳,林麓之也毁了,随之毁了林锦澄更是容易。 想到这里,他的笑容越发大了起来。 林锦婳看着犹豫的父亲,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却只稳稳在一旁坐下,道:“大伯父有这么周密的计划,怎么就没想过,你进来这林府,就出不去了呢?” “出不去?”林端轻嗤,他早知林锦婳会杀人,怎么可能不在府外备着人?雇来的几十个刺客,可不会轻易由着她抓了自己。 他才轻嗤完,方才悄悄出去的小厮便折返了回来,面容紧张的跟他低声道:“林府所有的门都关上了。” “你没叫外面的人?”林端忙道,九皇子说了,那些刺客功夫高,大喊一声也是能听到的。 小厮为难点点头:“喊了,没动静。” “自然不会有动静,那些刺客,宁王府的侍卫想必已经以扰乱京城治安的罪名全部抓去大牢了。”林锦婳浅浅喝了口才泡的茶,才道。 林端面色当即沉了下来,不信邪般大喊起来:“来人,快来人!” 墨月此时就带着人在林府外守着,听到里面果然传出叫喊的声响时,眉梢微挑,继续打起精神守着了。 林麓之看向淡然如素的女儿,一时心情复杂。 林端喊了好半晌,林锦婳才看向他,浅笑:“大伯父还有什么招,不如一并说出来。” “你——!”林端气得浑身发抖,一侧老族长知道今儿事情不顺利,已经悄悄往花厅门外溜去了,溜到门口,便见一丫环手持寒剑立在了门口,当即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林端见此,不看林锦婳,只对林麓之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了吗?我告诉你们,有人已经知道我来了这里,若是没看到我活着走出去,他就会立即带人来搜查,到时候你们一样跑不了。” “陶谋陶大人么?”林锦婳捧着茶盏看向他,如以前一般甜甜一笑:“他现在约莫已经深陷杀人案而自顾不暇了。至于豫王殿下,他不会救你的,你对他来说,你利用价值已经榨干,救你是自找麻烦,他不会这么做的。” 林端见她一口气把自己的后路全断了,才一口气卡在心口,疼的他当即蹲下了身白了脸色。 林麓之还要上前,便听林锦婳寒声道:“墨雪!” “是!”墨雪应声,立即上前打晕了林端。 老族长还要跑,阿宝已经颤颤抱着棍子在外等着了,只等他来就把他敲晕,不过她业务不熟,敲了一棍子没晕,敲了两棍子还没晕,直到准备敲下第三棍子,老族长已经自己乖乖趴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锦婳,你这是打算做什么?难不成……真要杀了他们?”林麓之哑着嗓子颤声问她,看着面前这个人,仿佛又不是自己的女儿,他的女儿胆小怯弱,总是露出甜甜可人的笑,现在的人,他很陌生,陌生到似乎完全不认识她了一般。 林锦婳看到他眼里陡然生出的疏离,心若刀绞,只朝他浅浅一笑:“父亲放心,我不会杀他们的,只是这几日,他们得留在林家了。”直到他们的死期到来。 正文 第九十九章 他的陷阱 林府大门紧闭的事儿传到赵倾耳朵里,只引得他一笑:“林端准备了这么久,还是功亏一篑了么?” “王爷,要不要派人去救他?”一侧小厮问道。 赵倾淡淡放下马车帘子,才凉凉开了口:“他若是再也牵制不住林麓之,留他也没什么用了,且先不管他。”说完,透过马车帘子朝面前的大理寺府衙看了看,道:“王晖远进去多久了?” “小半刻了,这会儿应该快出来了。”小厮朝大理寺内看了眼,瞥见王晖远的人影已经出来了,才补充道:“已经来了。” 话说完没多会儿,王晖远已经出来了,披着黑色的斗篷,仿佛不想让外人看见他一般。 等到了马车边才道:“回禀王爷,我已经按您的吩咐把该说的都说了,该给的东西也给了。” “辛苦你了。” “这就是我想做的事,还多谢王爷成全了。”王晖远在外拱手道。 赵倾讥诮的勾起唇角,瞥了眼小厮,小厮便会意的驾着马车离开了,而王晖远也裹好了自己的斗篷,快速往回而去。 王家。 王夫人还说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了王晖远,见他从外面回来,还穿着黑斗篷,有些担心问他:“远儿,你去哪儿了?” “看大夫。”王晖远淡淡扔下一句,便钻回房间关好房门了,一副不想跟她说话的样子。 王夫人见状,没往别处想,只叹了口气,才提步离开了。 等到了正院,发现下人们都有说有笑的搬运着大婚用的东西,她这才想起,如今已经七月初,再过几天就是婚期了,她的嫣儿要出嫁了。只是罗府的事怎么办,难不成真由着罗府被定罪么? 她心里不安,只称头疼便在房间里歇着了,哪知中午大理寺就传来消息,说有人举证罗府谋逆,早早就有谋害皇上之嫌疑,皇上已经下了圣旨,令三日后处斩以儆效尤了。 来传话的人说完,王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连哭都没哭出来,便往后一仰,直直晕了过去。 到了下午,这话已经传遍京城了。 赵怀琰才下朝回来,听到这个消息,只吩咐道:“去大理寺。” “是。”高禀连忙应下。 快马加鞭,很快到了大理寺门口,大理寺内的人瞧见是他来,忙恭恭敬敬出来迎接了。 赵怀琰下了马车,依旧不见徐程青,知道他还未回来,才问道:“今日是谁递了折子入宫?” 剩下的两位大人没想到他第一句会问这个,对视一眼,才道:“回禀王爷,是臣等联名递的折子。” “联名?”赵怀琰冷冷看向他们:“那举证之人你们可考证过了?从举证到上折子,居然只用了不到一日的时间,二位大人当真是火眼金睛。” 二人听出赵怀琰语气里的不满,忙道:“王爷,实在是证据确凿……” “什么证据?” 赵怀琰逼问。 二人见他今儿是不问清楚就不走的阵势,只能把迎到了府衙内,将情况都跟他说了。 赵怀琰进去时,睨了眼高禀,高禀悄悄点了点头,了然退在了一侧,等赵怀琰跟府衙的人一进去,便独自上了马车,装作要亲自去停马车的样子走了。等转过弯进了一侧的巷子,他才快速跳下马,闪身消失在了巷子间。 傍晚时,林锦澄下了值便直奔家里了,不过他仿佛还不知道府内发生了什么事一般,见林锦婳坐在花厅里似在沉思,上前问道:“婳儿,你也是听说罗家的事儿了吗?” “罗家?”林锦婳回过神来,她方才一直在想林端的事,闻言,抬头看着他面上满是担忧,不由道:“可是有人拿出了证据?” “听闻有人亲自去大理寺举证的,但不知道是谁,宁王殿下亲自去问了,到现在还未出府衙来。”林锦澄坐在一侧灌了口茶,才担心道。 林锦婳想了想,从来没有官府替举证人保密的先例,如没有消息流传出来,想必去举报的人、亦或是举报人背后的人一定跟府衙的大人很熟吧。 她顿了顿,抬眼看他坐立不安,道:“哥哥去趟王家吧,现在汝嫣和王夫人想必很是担忧。我去趟舅舅家。”这件事还是得麻烦徐程青了。 林锦澄见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我先遣人送你去。” “不必了,现在我身边跟着的人不少,哥哥先去王家吧。”林锦婳笑笑,现在墨风三人都在她身边跟着,即便外面流言漫天,也没有谁敢拿流言将她如何,更别说如今陶谋和林端都是自顾不暇了。 林锦澄看她坚决,也不再多说。 林锦婳走时,看了眼墨雪:“你在府里看着人,不许任何人靠近,尤其是父亲。” “奴婢明白。”墨雪知道这有多难,毕竟林麓之是身经百战的将军,若是硬来,自己也不一定能占到上风。 林锦婳也知道,但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了。 她朝父亲的书房方向看了看,才带着墨风走了。 林府外到处都是在议论着罗家之事的人,那些散播林锦婳的纸条大多也被花生派人找回来了,有罗家谋反这个瓜吃,百姓们也都不怎么提林锦婳了。 一路到了徐家,还未下马车就看到徐昭昭正跟人说着什么,小脸气得通红,插着腰愣是说不出反驳的话。 林锦婳瞥了眼她对面的人,那不正是孙婉婉兄妹么?他们怎么又来了? 林锦婳下了马车,走近了才听到孙婉婉道:“是徐程青轻薄我在先,怎么,现在不认账了吗?” “你胡说八道。”徐昭昭气得不行,一侧孙裘却冷笑道:“你们徐家说什么诗礼之家,就是一屋子的流氓罢了,欺负了我妹妹不说,如今还不认账,徐程青那个胆小鬼都不敢出来见我们,我看你们分明就是仗势欺人!” “谁欺负你了!” “你还说没欺负我……”孙婉婉见徐家人始终不出来,干脆上前一把捏住了徐昭昭的手腕要把她拽开然后进去,九皇子说了,一定要把徐家人拖在府里…… 徐昭昭力气比她大,看她死死捏着自己,反手一把就把她推开了,孙婉婉也随之倒退三步,看着她就要借势摔倒了,腰上却忽然多了一只胳膊。 “孙小姐小心些。”林锦婳上前一把将她扶住,银针也刺入了她腰间的穴位。 孙婉婉只觉得腰间一阵刺疼,只以为是不小心扯着了,没多在意,扭头看着林锦婳也来了,才讽刺笑起来:“原来是你……” “方才孙小姐说仗势欺人,可如今见到本郡主也不知行礼问安,也不知是谁欺人呢?”林锦婳淡淡收回手,漠然看着她道。 孙婉婉想起林锦婳也被赐封为淳和郡主了,鼓着眼睛瞪她,半晌没说出话。 孙裘识时务些,立即行了礼,才道:“郡主,你不了解方才的事……” “什么事?”林锦婳打断他的话。 孙裘笑容一僵,睨着面前的女子,笑容慢慢收敛起来,才道:“就算是郡主,也不能任由自家兄长欺辱人家清白女子不是?” “是。”林锦婳目光微凉看着她:“谁欺负孙小姐了?” “当然是徐程青……” “证据呢?”林锦婳不想跟他们多纠缠,直接道。 孙裘轻嗤,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证据:“这首求爱的诗可是徐程青亲手写的,这笔迹绝对是他不会错。” “你胡说,我哥哥躲避你们孙家都来不及,怎么会写情诗?”徐昭昭立即冲过来道。 林锦婳按下激动的她,接过信纸扫了眼,才扔在了地上:“不是他的笔迹。你们敢在徐家无理取闹,污蔑徐大人清白,还敢对永乐郡主不敬,来人,把他们给我赶走。”林锦婳说完,一脚踩着那信纸便拉着徐昭昭回府去了,墨风则是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冷淡看着他们:“二位,是奴婢赶你们走,还是你们自己走?” 孙婉婉吓得一哆嗦,倒是孙裘大胆些,梗着脖子道:“我就不信你还敢杀了我们……” 他话音未落,墨风的剑已经瞬间到了他的脖子边:“奴婢要说二位妄图谋害郡主呢?这个罪名够不够斩杀你们的?” “你胡说八道……”孙裘高喝,墨风只得体轻笑:“奴婢都是跟孙公子孙小姐学的。” “你个丫环……” “是宁王赐给淳和郡主的丫环。”墨风眉梢挑挑,仗势欺人么,她也会。 孙裘喉头一梗,半晌没说出话来。 孙婉婉见徐程青始终不出来,只悄悄扯了扯孙裘,低声道:“大哥,我们在旁边候着,他要是出来咱们再拦着。” 孙裘闻言,觉得也是个办法,这才抬手故作得意般拨开墨风的剑,冷嗤一声:“宁王的狗,那也是狗。”说完,才跟孙婉婉走了。 孙婉婉走时,只莫名觉得腰间酸疼的很,让她隐隐都有种直不起腰的感觉,直到到了马车边,才立即让人扶着爬了上去。 墨风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不觉得愤怒,左右凭他们两作死的性子,迟早要自寻灭亡的。 看人走开,这才转身跟了进去,不过这会儿林锦婳也觉得奇怪了。 她站在花厅里看着正等着的舅母,不解道:“当真是高侍卫接他走的?” “对,是高侍卫,说是宁王殿下有安排。”徐夫人也担心这件事,毕竟谋反是大罪,谁沾染上,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事。 林锦婳闻言,倒是诧异,之前哥哥说王爷在大理寺内一下午没出来,难不成是障眼法,为了迷惑敌人而为之的?这样一想,她放心了些,只道:“既如此,那你们一定要守好徐府,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表哥不在府内。”她想起方才在门口闹着要见徐程青的孙氏兄妹,怕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徐夫人点点头,看她气色不大好,问道:“锦婳,你可还好?你爹爹他没再犯糊涂了吧?” 想起林麓之,徐夫人心里不大高兴,林锦婳只是忍住心酸,浅笑:“爹爹很好。” “那就好。”徐夫人看她眼底泛起的湿意,知道她必又是受了委屈了。 外面天色慢慢黑了下来,林锦婳没再多留,又嘱咐了几句才回去了,等她一走,徐夫人便跟徐昭昭道:“等得空了,咱们还是得去一趟林家,你这姑父实在是个榆木脑袋。” 徐昭昭也心疼林锦婳,赞同的点了点头。 此时京城,乌云把天上的月光全部遮住了,除了少数几颗星星偶尔冒出来,街上已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街上偶尔有人快速骑马穿过,声音也变得格外的突兀响亮。 马儿很快在京城一处酒楼前停下,不多会儿马上的人儿便下来,转头上了二楼雅间,看到里面的人,才拱手道:“王爷,徐程青只怕不在府中了。” “孙家这两个人这般没用……” 赵倾站在窗边,看着不远处亮着灯火的大理寺,浅笑:“已经去大理寺了么,大皇兄果真出乎我的意料,不过这一次的罪证是怎么都抹不掉的。”说完,才微微吸了口这夏夜独有的温热气息,道:“吩咐下去,罗家人不必留了。” 小厮吓了一跳:“王爷,这太冒险了!”此番一来,皇上必要大怒彻查,到时候辛苦安排在大理寺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不尽全力,你以为大皇兄会害怕么?”赵倾嘴角勾起,目光灼灼看着那大理寺,眼底的杀气慢慢浮现出来。 “可是咱们辛苦培植的人……” “也不必留了。本王要明儿京城就传出轩王失手杀了罗大人,又杀了大理寺差役灭口之事。这样一来,轩王必要以为是大皇兄故意设计了这一切,就凭轩王的脑子,他一定会死咬着大皇兄不放的,到时候再让王晖远改口,去告御状,说是大皇兄指使他去指认罗家谋逆的。”赵倾不急不缓的说着自己的计划,小厮听得一阵阵后怕,虽然这样做,一定能让皇上彻底不信任宁王,但损失也太大了。 “王爷,您当时不是还想收服罗家……” “没听到本王的话?”赵倾冷冷转头看他:“你若不去,本王可以安排别人去。” 那小厮见他心意已决,只能行礼退下了。 赵倾是下了决心了,就这一次,他要毁了赵怀琰,要让父皇彻底的怀疑他。只有父皇彻底不信任他了,自己才有机会打败他,否则永远不可能。之前他以为一个林端能对付林锦婳,事实证明林锦婳比他想象的聪明而且狡猾多了,更遑论如今的赵怀琰。 他冷漠从窗口看出去,眼底杀意汹涌,嘴角却扬起了:“真想看到你在我面前挫败的那一天呢。” 大理寺内。 两位大人站在房间门口站得腿都酸了,可宁王殿下说让他们在这热候着,他要去查阅些资料,这一查就是一下午啊,现在肚子也饿的咕咕叫了。 其中一个看着守着的侍卫,试探道:“不知能否通传一下,王爷还要查多久?” 侍卫扫了他一眼,没出声,继续稳稳站着,就是不允许他们靠近房子一步。 两位大人只能认栽,却不知这会儿赵怀琰早不在里头了。 这会儿的赵怀琰带着徐程青一路已经到了离王家不远处的客栈里。 雅间内,王晖远被绑在一侧,眼睛被蒙住了,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你们到底是谁!”他怒道。 徐程青气色还不大好,轻咳了几声,才朝赵怀琰看去,见他只是默不作声的在喝茶,有些奇怪,但他不出声,自己也只能不出声。 王晖远大骂了一阵,见还是没有声音,忽然笑起来:“我知道了,林锦婳是你对吗?你既然抓了我来,何必还故弄玄虚不敢见我?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我告诉你,罗家人一旦被定谋反,我倒要看看你大哥还敢不敢娶汝嫣。不过你们若是不娶,她肯定会自尽的……” 王晖远一个人说得痛快,徐程青却听得气愤。他自己也有妹妹,见王晖远竟这样不把王汝嫣当人,还在诅咒她,便气的起身狠狠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因为这一巴掌,王晖远更确定来人是林锦婳。 只笑起来:“打我算什么,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你敢杀了我,王家就更不会跟你林家结亲了……” “你的贱命,本王不会让婳儿脏了手。”赵怀琰终于开口。 他淡淡瞥着几百米外的天空燃放了一支烟花,心中知道,他的陷阱已经逮到猎物了。 他既然早就知道对手是赵倾,怎么会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呢?他会用哪些手段,他很虽然费了些力,却不是想不到,只是赵倾似乎忘了,他自小会的那些阴谋阳谋,都是自己教的。 那信号弹不远处的大理寺府衙此时已经一片大乱了,地牢深处冒出的滚滚浓烟也暗示出那里发生了火灾。 轩王赶到时,整个脸都气绿了,匆匆下了马车便要往里冲,却被急急赶来的人拦住:“殿下,您进去不得啊!” “怎么会忽然起火了?”轩王怒道,罗家是要被判斩首的,若是被人谋害了,父皇岂非要怪自己办事不利?上次太后寿诞他就已经被父皇好生训斥过了,这次若是再办不好事,父皇必然以为自己只是个废物。 这样一想,他更加紧张起来。 大理寺里的两位大人们互相看看,才低声道:“下官也不知为何,不过宁王殿下自下午来后,就再没有露面了……” “宁王!”轩王咬牙切齿,看着里面不断往外涌的浓烟,脸色黑的都要滴出水来了。 大火持续烧了半个时辰才完全扑灭,里面已经有人出来了,接连抬了四五具焦尸出来,焦黑焦黑的,只能辩出男女,却看不出是谁了。 轩王见状,问着里面的差役:“本王留下的侍卫呢?” “他们都呛了烟晕过去了,其他守着的侍卫一个都没逃出来,怕是……”差役为难道。 “这肯定是有人故意纵火!”轩王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原因,否则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怎么可能跑不出来?必定是遭受袭击了。 这样一想,他瞬间觉得自己有理,而且这事儿肯定也跟赵怀琰脱不了干系。 想来想去,去赵怀琰下午去的厢房里里外外搜了一圈,发现他当真不在,才立即请旨入宫去了。 他一走,不远处二楼的赵倾才皱起了眉头。 “王爷,这件事不是我们的人做的。”小厮压低了声音道。 赵倾自然知道,但现在轩王已经要请旨入宫,他也只能放出王晖远了,有王晖远跟轩王死咬大皇兄,他就不信父皇会完全相信大皇兄无辜! 打定主意,他才道:“让王晖远去告御状!” “是。”小厮不敢耽搁,立即去了,却不知现在的王晖远也已经不在家了。 天色微明时,赵怀琰便第一个请旨入宫了。 此刻养心殿前,赵怀琰侯在外面,他知道父皇不想再为罗家的事烦心,而且对于谋反,他素来是宁愿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如今因为罗家的事,几位皇子间已经闹得很难看了,这是父皇更不喜欢的。 他站了足足半个时辰,安公公才终于从里面出来了。 快步走到他跟前,才低声道:“王爷,皇上这几日心情都不大好。” “本王知道。” 安公公看他还是这副样子,只得道:“皇上让您现在外候着,只要王公子进去。” “嗯。”赵怀琰点点头,不过安公公还是不大放心,这次听王爷说王晖远就是指认罗家谋反的人时,他就觉得不可置信,罗家可是王晖远的舅家,而且看着王爷这次是绑着他来的,这等六亲不认的人,让他单独见皇上,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污蔑的话来呢。 他担心归担心,看赵怀琰依旧淡定的很,只得带着王晖远进去了。 皇帝早起后便冷着脸,连看折子都没了心思,直到王晖远被带进来,才寒声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王晖远立即跪伏在地,道:“皇上,草民是被宁王殿下逼迫来的,他逼草民撤销对罗家的指控,但草民一心只效忠皇上,不敢苟同,罗家谋反是事实!至于为何宁王殿下这般维护罗家,就不得而知了。“他阴暗的说着。 皇帝听到这话,对他的印象便越发坏了。他没表露出来,只冷淡道:“是吗?昨儿大理寺的两位大人也来说过了,说是你亲自举证,朕才定下了死罪,今儿宁王带你来,是让你翻供?” “没错!” “那他让你翻供的理由是什么?”皇帝盘膝坐在暖榻上,手指慢慢敲着桌子,问他。 “是……”王晖远想了想,立即道:“是因为罗家是他的左膀右臂,罗家为他买官卖官,给宁王拉拢私党,以后宁王要夺位……” “混账!”不等王晖远说完,皇帝便怒了起来。 王晖远一怔,以为自己说错了,忙改口道:“皇上,不仅仅是这个,还有,他说罗家和王家是姻亲,皇上又最为信任我爹……” “龌龊东西,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皇帝见他把自己当傻子糊弄,勃然大怒:“朕在你眼里,就是三岁小儿,任你随口糊弄吗?这两年,朕严查买官卖官一事不说,罗家从来没有做过。你说宁王要勾结你父亲,你现在为了效忠朕,六亲不认也就罢了,但你就没想过,宁王孤僻这么多年,他的私党在哪儿?” “宁王他勾结……” “这么多年,朕岂会不比你清楚!”他曾派暗卫盯着赵怀琰十几年,他有没有结党营私他最清楚,如今王晖远分明就是在撒谎,而且手段还不高明。 王晖远面色唰的惨白:“可是皇上,宁王他就是要跟罗家勾结谋反……” 话落,安公公走了进来,低声道:“皇上,轩王殿下有急事求见,说是罗大人在牢里被人杀了,凶手是宁王殿下。” 这话一出,王晖远顿时傻了。 皇帝只冷笑出声,看着他质问:“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宁王跟罗家勾结?” “草民……” 皇帝没再理他,只让人把轩王召了进来。 轩王在殿门口看到赵怀琰的时候,没多想,只觉得他肯定是恶人先告状来了,一进大殿的门,便道:“父皇,儿臣来跟您请罪了。” “你何罪之有?”皇帝看着这个最不争气的儿子,心里有些不耐烦。 轩王没看出他的细微情绪,只继续道:“昨日半夜,罗大人一家在地牢内被人放火烧死,儿臣的侍卫也被呛晕,儿臣查过,昨日去过大理寺且行踪奇怪的只有大皇兄,父皇,儿臣不敢对大皇兄不敬,如今罗大人遇害,还请您做主!” 他话未说完时,皇帝就已经极不耐烦在揉着眉心了。 他只以为皇帝是在烦赵怀琰,继续道:“父皇,儿臣……” “查验过尸身,确定是罗家人?”皇帝耐着性子道。 “这……”轩王语气一滞,他看着里面抬出来的尸体时,理所应当就觉得是罗家人了。 皇帝见他犹豫,怒气越发多了起来:“我再问你,你有什么证据指认怀琰?” “儿臣……大皇兄他下去了大理寺后,就一直没有人见他从里面出来,而且……” “没看到是他们自己疏忽,你倒好,什么都没确认就敢来指认你大皇兄杀人,跟这个王晖远一般,六亲不认!你现在是连手足之情也不顾了吗!”皇帝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轩王吓得蒙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安公公连忙端了茶上来,皇帝这才收起了怒气,但接过茶起了身来来回回走了两圈,才一把将茶扔在了桌案上,寒声道:“把宁王叫进来!” 安公公看事态不对,连忙去了,不多会儿赵怀琰便提步进来了。 皇帝目光多了几分怀疑,看着他道:“你来解释。” “是。”赵怀琰目光淡淡看了眼地上的二人,才道:“罗大人没死,今日下去我去时,因为四皇弟将人看死了不让任何人去探望,所以我便跟徐大人一起避过了大理寺的另外两位大人,才一道进去的,去时,罗大人直呼冤枉,儿臣见他们一家满身血淋淋的鞭痕,知道怕有冤屈。儿臣不敢让父皇背负昏君之名,便跟徐大人一起把人先转移到了另一边的牢房,等着迟些审问出结果,再来跟父皇禀报,至于今日一早带王晖远过来,是因为查到他有异常。” 皇帝听完,眉心微拧。 轩王却是面色一白,他是中计了! 王晖远也惊愕的抬起头,难不成之前宁王把他抓去一直不放他走也不折磨他,是等着大理寺起火吗? 他反应过来,忙道:“皇上,草民没有说谎,罗家真的谋反……” “罗家何时有谋反心思的?谋反的证据有哪些?”赵怀琰看他。 “臣说过,罗家结党营私……” “徐大人已经查过,所谓的结党营私,根本不关罗家的事,那些贪官污吏的证据,徐大人想必很快就会呈上来了。”赵怀琰道。 王晖远浑身更冷:“还有罗家家中藏匿通敌的信件……” “本王已经专人查验过,信件上提到的蛮夷大将,一年前就辞官归隐了,你若是不信,本王可以将他请来。至于通敌的信,信纸乃是扬州新出的新宣纸,厚度跟以往的宣纸不同,寻人细细比对便可知道。”赵怀琰继续道。 皇帝只有一种被耍了的难堪和羞愤感,区区草民,也敢来他面前耍花样。 王晖远还要再说,皇帝心里已经有数了,即便赵怀琰的证据还没来,但他知道赵怀琰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只道:”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敢欺君罔上,念在王御史有功的份上,饶他死罪。只打断双腿,割掉舌头,永不许他再踏出王府一步。” 王晖远浑身冰凉的瘫坐在地,轩王也被吓得够呛。 他看着皇帝,开口时声音都是颤抖的:“父皇,儿臣……” 皇帝看着他没用的样子,只咬咬牙,恨其他儿子们怎么没多生几个孙子来。 “罗家的事你不必再管,既然徐程青已经恢复了,便都交给他处理,宁王监督。”皇帝寒声道。 轩王见他没罚自己,赶忙应下。 赵怀琰也拱手应下了。 看着王晖远被拖出去,再看皇帝一脸疲惫和不悦,才告辞出来了。 安公公送他出来时,还感慨:“还好王爷去查了那通敌的信纸……” “信纸除了厚薄有问题,其他并没有问题。”赵怀琰淡淡说完,才提步走了。 安公公闻言,只觉得后背一凉,王爷方才的意思是,那所谓养老去了的将领,是他胡说的? 赵怀琰的确是胡说的,短短几日,他的人即便去了蛮夷也没这么快回来,不过现在到了这样的关头,他也只能如此了,至于那将领,想办法让他辞官归隐就是。 出了皇宫,一辆不属于宁王府的马车早早在候着了。 太阳升起来,阳光落在地面,似乎一点也没让他周围的气氛暖和起来一般。 赵倾看着平安无事出来的赵怀琰,知道自己这一招还是败了。 赵怀琰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谁,却一句话也没说,淡淡转身离开了。 赵倾看着他的无视,拳头紧紧握起。这一次不过是棋差一招而已,若不是赵怀琰提前带走了徐程青,这次胜的人就是自己! 一侧小厮见赵倾神色不虞,道:“王爷,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硬碰硬不行,那就只能碰他的软肋了。”赵倾冷淡说完,看了眼随后被扔出来的浑身是血的王晖远,眉心微皱,直接让马车离开了。 林锦婳接到消息时,还在诧异赵怀琰的动作居然这么快,他却是已经亲自登门了,带了好几车的聘礼,粗粗一算,最少有三十抬。 花厅里,林麓之的表情有些僵,这几日他做梦都是妻女受委屈的画面,可一醒来,想到锦婳的所作所为,一股心痛可酸涩便涌了上来,让他面对她时,也觉得复杂。有愧疚,也有心痛。 “这些东西本王已经准备了许久,你看看可喜欢。”赵怀琰察觉到他们父女两之间的不对劲,只开口道。 “王爷送的,自是喜欢。”林锦婳浅浅笑着。 林麓之看了看他们,才勉强道:“很快便是婚期,我去看看东西都准备好没。”说完,跟赵怀琰行了礼便走了。 林锦婳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只暗暗叹了口气。 “林将军这么多年的坚持,一夕之间让他改变,并非易事。”赵怀琰看了看林锦婳,柔了声调。 “我知道。”林锦婳如何不明白,但这件事她迟早要跟父亲摊开的。 赵怀琰看她强忍着难受,起了身走到她跟前,揉揉她的脑袋,道:“过几日带你出去走走。” “嗯。”林锦婳应下,只朝他笑道:“罗府的事儿处理完了?” “没这么快,但剩下的会好处理些。赵倾盯上你了,你要小心。” “我知道。”林锦婳笑着颔首,赵倾就算不是为了怀琰,为了当初那块玉蝴蝶也要找自己的。 很快,高禀从外面过来,低声说了什么,赵怀琰便先离开了。 等他一走,林锦婳才到长廊边坐下了。墨风跟在她身后,看着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道:“听闻王晖远被打断了双腿割了舌头。” “王家现在是一团乱了吧。”林锦婳感慨道。 “嗯。公子今晚怕也不会回来,要留在王家。”墨风道。 林锦婳点点头,顿了顿,才问道:“陶谋那儿处理的怎么样了?” “陶谋很谨慎,并没有那么好处理,不过暂时拖住他了。”墨风道。 “那就好,拖到汝嫣出嫁了再说吧。”不过离成婚也很快了。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复杂起来,带着一些些的雀跃,又带着一丝丝的紧张,思来想去,不想让林端这件事耗费了她即将嫁给怀琰的喜悦,当天便带着丫环们出府去购置要用的东西了,一天下来,大包小包已是买了一马车,等到从吟香楼出来,才长长舒了口气。 阿宝怀里都要抱不下了,跟着林锦婳笑眯眯道:“小姐,咱们今儿可算是把京城的铺子都转了一圈了。” 林锦婳嘴角微扬:“等你成婚时,让你再来转一圈。”林锦婳好心情的开着阿宝的玩笑。 买完东西,一路也没碰到找茬的人,便欢欢喜喜回家去了,不过刚到林家家门口,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小郡王?”林锦婳看到凌未野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不是跟端慧公主一起出发去离陀了么,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凌未野听到她的声音,立即上前拉着她带着哭腔道:“锦婳,你快救救我爹娘。” “你先不急,慢慢说,怎么了?”林锦婳道。 凌未野抹了把眼泪,这才断断续续将原委说了出来:“半个月前,我们出了京城走了不到两百里,就遭了埋伏,侍卫和丫环们都被杀了,回来的路上祖母也死了,爹娘都受了重伤,但那些人还在追杀我娘……” 林锦婳跟墨风对视一眼,均是不敢相信,谁敢刺杀端慧公主,而且他们夫妇也没有结仇才是。 顿了顿,又道:“你们沿途没有求助官府或是其他人吗?” “那些人根本不让我们进入县城,官府的人还打着宁王府的旗号不管我们,我娘本来要我独自回来先去找皇上舅舅的……但……”他哽咽了一下,才看着林锦婳:“我觉得你跟林哥哥才能救我爹娘。”凌未野望着她道。 林锦婳心里已满是震惊,官府的人敢打着宁王府的旗号,只怕是早就有人设计好了的吧,未野肯定也是他们故意放回来的,为的就是让皇上相信怀琰要谋害公主一家,说不定用的理由还是茵嫔的死,如此一来,皇上必要以为怀琰因为茵嫔之死,迟早也会报复上他! 如此想罢,身后一阵马蹄声,来人正是赵怀琰。 “王爷……”林锦婳刚出声,凌未野已经往林锦婳身后躲了一步。 赵怀琰勒紧缰绳,冷淡看着他:“过来。” 凌未野死死抓着林锦婳的手:“我不,你杀了我祖母,还要杀我爹娘!” 赵怀琰皱眉,身形一轻,已经把凌未野捞在了怀里,才对林锦婳道:“这件事我已经收到消息了,想必很快会有人送消息入宫,你留在家里不要出去。” “我跟王爷去!”不然赵怀琰一个人去更加危险。 “锦婳!”赵怀琰面色微沉,林锦婳已经转身跟墨风吩咐道:“去把我做的药粉全部拿来!” 墨风想起小姐前几日鼓捣的那一堆的药粉,点点头,立即去了。 赵怀琰看她坚持,只得转头看着跟来的高禀:“护好锦婳!”说完,已经带着凌未野快速驾马而去。 林锦婳看他就这样离开,知道事情这样紧急,而且他的心思之前全放在罗家身上,肯定没做什么准备。 想罢,才对高禀道:“我们先去王家!” 高禀知道她的意思,若有林锦澄带着护城军追去,就更家安全了。 他点点头,立即扶着林锦婳上了马车,往王家去了。 林锦婳一路都在忐忑,这一次到底是谁设的套,能在半个多月前就开始布局。但不管是谁,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正文 第一百章 她不怕 京城外 夕阳如残血挂在天际,马儿疾驰过官道,惊起一片烟尘。 离他所去的方向二十里地的位置,一辆沾满了鲜血的马车艰难前行,马车上的女人小心抱住已经奄奄一息的男人,痛苦的朝车夫喊:“你快些驾马,驸马快不行了!” 车马眯着一直被血染透了的眼睛,抬手又是一鞭子狠狠抽在已经跑了一天一夜的马背上,可这一鞭子下去,马儿再也受不住,嘶鸣一声后便如轰然倒塌在了地上。 车夫随之滚落在了地上,忙回头看了眼,见那些黑衣人已经提刀驾马追了过来,也顾不上马车里的主子,大口喘着气,爬起身就要往前跑,可伴随一道破空之声传来,利箭直接穿透了他的喉咙。 他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便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端慧好不容易爬出马车,看着从马车里拖出来的奄奄一息的人,哽咽道:“驸马,你醒醒……” 凌驸马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抬起手抚摸着她的脸,勉强笑起来:“公主,你快走吧。” “我不走,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端慧泪如雨下。 凌驸马看着她已经衰退的容颜,时间真是过得快啊,仿佛前阵子他还在跟父母闹别扭不肯迎娶这个公主,转眼间,就到了生死离别的时候:“为了未野,你也要活着,走……” 驸马虚弱的说着,端慧根本不肯起身,看着他面色苍白,眼神已经开始游离,知道他已经是命不久矣。 她干脆站起了身来,看着已经包围过来的黑衣人,握住颤抖的手狠声道:“赵怀琰让你们来杀我的吗?就因为当年茵嫔之死,他以为我也是帮凶吗?” 领头的黑衣人看着她,冷淡开口:“既然公主已经知道,我们就不多费唇舌了。” “那就杀了我吧,不过你告诉赵怀琰,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端慧现在心里已经确定了就是赵怀琰要杀她们一家人,却没想为何这群训练有素的杀手为何会追了她一路都没杀掉她。 她话落,那些人也不客气,直接道:“先把她身边的男人杀了。” 他吩咐完,立即有两个黑衣人抽出了自己的剑,朝着驸马刺了过来。 端慧死死扑在驸马身上,可驸马最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端慧一翻,便挡在了她身上,而那剑也噗呲一声,直接刺入了他的身体。 “驸马——!”端慧看着他嘴角溢出鲜血,目眦欲裂。 领头的人瞧见,顿了顿,并不急着杀端慧,似乎在等着什么人过来一般。他刻意放了凌未野走,就是要朝廷恶的人过来看到‘宁王’的人杀了端慧公主,这样一来,皇帝才会更加震怒! 不过他没等到朝廷来人,就见到官道上一匹快马飞奔而来,而且是单枪匹马。 一侧的黑衣人觉得不对劲:“那人是谁?” 领头的眯起了眼睛,但来人面上带着面具,根本看不清是谁:“路过的,敢多管闲事就杀了他……” 他话落,便见马上的人已经搭起了长弓。 他微微一愕然,不及细想便拿剑去挡,果然,利箭破空而来,直指他的心口,即便他拿箭支挡住,整个人也不得不被这箭附带而来的力气弹得掉下了马。 旁的人看到,二话不说便拔剑迎了上去。 赵怀琰看到人都围了过来,才抽出了腰间的软剑跃身而下,朝来人杀去。 刺客们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高手,可即便如此,到了赵怀琰跟前却似乎伤不到他分毫一般。 端慧无心去看,只抱着抱着还剩一口气的驸马:“你放心,我立即带你回去……” “来不及了,公主,这件事,相信不是宁王下的手。等逃过此劫,你不要回京城,带着未野去离陀岛吧。”驸马越说越觉得喉咙里的血腥味越重,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命不久矣了。 端慧泪如雨下,发髻凌乱的散落在一侧,看着他摇摇头:“你的仇,我如何能不报。” “公主……”驸马看着她眼里的深情,这辈子第一次,也开始舍不得死了。此刻之前,他无时无刻的不想要逃离端慧,想要远离她,即便是死这种方式,可他知道,他心里是爱着她的,这很矛盾,以至于一辈子端慧都以为自己心里挂记的只有他自小欣赏的慧娘,他说不出这么多年想要逃离她的想法,是赌气,还是早就习惯了如此而忘记改变了。 “驸马,你再等一等,很快我就带你回去看病,给你请最好的大夫……” “端慧。我不行了。”驸马颤颤抬起手将她手拉住,露出笑容:“来世不要再这样霸道了,我想跟你亲近,都会被吓走的……”他最后一个字轻的如同烟雾,端慧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他的手便滑落在了地上,没了生息。 端慧只觉得心口好似被人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洒着他许诺的来世再见的甜蜜,却更加撕心裂肺 “驸马!” 她哭喊出声,赵怀琰拔出刺入黑衣人心口的剑,回头看了眼,眉头微微拧起:“先上马离开!”这黑衣人的数量比他想象的多,他能一个打三十个,也打不了这一大群的人。 端慧听出是他的声音,眼眶霎时赤红,布满了恨意:“怎么是你!你现在还来演戏么!” 赵怀琰睨了她一眼,瞥见又黑人要从端慧后面偷袭,手里的剑利落扔出,直中那人喉咙。见人倒下,他才揭下了面具。 刺客们看到他的脸,立即就认出了他来:“是宁王!” “你们不是说是本王指使你们的么?还不立即停手?”赵怀琰手无兵刃,孤身站在包围圈里面淡漠道。 领头的人看着空寂的官道,再看身上已经没有长剑的赵怀琰,笑起来:“宁王殿下想必已经猜到了,不过可惜了,您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呢?就算您武功再高墙,也打不过我们这一群精锐的刺客吧。” 赵怀琰没出声,那领头的见状,直接下令:“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杀!取下他人头者,赏黄金千两!” 话落,那些刺客们立即又提剑杀来。 端慧怔住,难不成这些人不是赵怀琰的人? 凌未野小心从马上下来,快步跑到端慧身边,看到已经没了生息的爹爹,眼泪立即冒了出来:“娘……” “未野,娘不是让你去找皇上么?”端慧转头看他。 凌未野摇摇头:“我先去找了锦婳,不知道宁王表哥怎么知道了,直接就抓着我来了。” 端慧浑身冰凉,看着被围在人群里的赵怀琰,一时间心情复杂起来,她知道,赵怀琰必然不是主使,自己对他来说若不是报仇,根本没有利用价值,否则不可能前些年其他皇子们还跟她殷勤联系的时候,他也不会不闻不问了。他唯一赶来的可能,就是因为未野去寻了林锦婳,他是担心林锦婳出事,才独自赶来的! 刺客们以为赵怀琰一定双拳难敌四手,但还是低估他了。即便赤手空拳,他们也很难伤不到他分毫。 想来想去,看到一侧的凌未野和端慧,直接就持剑将他们母子抓了起来:“宁王,你不是特意来救他们的吗?” 所有人停下动作,赵怀琰也朝一旁看去,看到被剑抵住脖子的端慧和被扯住的凌未野,眸色淡淡:“你若是要杀,就赶紧杀,不要耽误本王动手。” “你——!”刺客也是一惊,可看赵怀琰的态度,是真的冷漠、 想罢,他哈哈笑起来:“都说宁王骨子里最是无情,如今看来还真是不假,既如此,那我就成全你!”说完,手里的剑便朝端慧的脖子划了下去,凌未野趁着他分神之时,一口狠狠咬在他的手臂上,男子吃疼,手一抖,还没杀死端慧,赵怀琰已经趁机过来将他踢开了,而后才拎起凌未野一把扔到了不远处的马上,看他:“会骑马?” “会。”凌未野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赵怀琰这才跟端慧道:“你们母子先上马离开,这里本王来拦。” “可是驸马……”端慧顾不上脖子被划开的口子,只痛苦的看着被扔在地上的人。 “我会带回去。”赵怀琰说罢,才捡起地上的剑,冷漠看着所有人,气势已仿佛身后有千军万马一般,带着绝对的杀伐之气了。 在场的人心里蓦地一颤,明明赵怀琰还未完全占上风,如此看他,竟已经有一丝丝的害怕起来。 端慧看着还年幼的儿子,到底转身上了马,赵怀琰看有人想追,这才提剑杀了上去。 林锦婳跟林锦澄带着护城军到底走得慢些,等到了一半的位置,才看到一匹狂奔的马儿。 林锦澄眼尖,瞥见马上的人,暗道一声不好,立即提身上前,费力勒住了缰绳,马上的人才脱力掉了下来。 凌未野一双稚嫩的手满是被缰绳勒住的血,端慧面色煞白,被扶下马,看到赶来的林锦婳,才嘶哑着嗓子带着几分哀求:“驸马还没死,你救救他,你救救驸马…… 凌未野拿手背擦了擦眼泪,才抽噎着对林锦澄道:“快去救救宁王表哥吧。” 林锦婳知道赵怀琰必然一个人在苦苦扛着,对身后的墨风道:“扶公主和小郡王上马。”说完,才看着林锦澄:“我跟哥哥共乘一骑。” 林锦婳看她眼里满是担忧,点头应下,扶着她上了自己的汗血宝马,甩下护城军快速往前而去。 高禀看着离开的人,也赶忙也跟着上了马车去。 林锦婳到时,很远就听到了兵刃相接的声音和浓烈的血腥味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近了,才把手里一罐子的药粉给了林锦澄:“大哥。” “什么药?” “迷药。”林锦婳道,还掺杂着一股奇特的毒药。 林锦澄点点头,勒住缰绳,提着小罐子便飞身上前,二话不说,先顺着风把药粉撒了。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下来,药粉洒下来,除了极个别觉得鼻子痒意外,都未注意,只看到赵怀琰来了救兵,才机智道:“撤!”既然杀不了赵怀琰,那就只能先撤,绕道去把端慧母子杀了也是一样的。 他们这如意算盘才打完,还未走几步,就觉得脚步有些沉,再走两步,身后便传来不断倒地的声音。 领头的扭头一看,方才还有力气的人全部倒在了地上,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你们怎么了?” “老大,浑身好似有虫子在咬,好难受。”有人忍不住道。 领头的才要斥责,他自己也忽然觉得难受起来,那噬咬的感觉不是蚂蚁,而仿佛是长着尖利牙齿的毒虫一般,一口就咬下一块血淋淋的肉,很快,他能看到手臂的皮肤一块块变得猩红起来,仿若被人剥了皮一般狰狞恐怖。 林锦澄见这些沾染上了药粉的人都这副模样,心里暗叹锦婳这药好,若是能用在战场上,必是利器。 正想着,忽然觉得身侧不远处的赵怀琰身上出现了一股从未见过的森寒了杀气,比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将领更加可怖阴森。 “王爷……” 他诧异开口,就见赵怀琰忽然提起了剑,上前一剑一剑利落的将地上的人一个一个全部杀死了,仿若杀人的机器一般。 他不解,道:“王爷,留下他们活口回去问话吧!” 他话才说完,赵怀琰便冷冷朝他看了过来,那双曾经淡漠的眼里全是蚀骨的恨意和杀气,仿若根本不认识林锦澄一般,手里沾满了鲜血的剑慢慢垂在一侧,朝他走来。 林锦澄微微皱眉,试探唤他:“王爷,你怎么了?” 赵怀琰现在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 他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人,手里的剑慢慢提起,他知道他这一剑下去,就可以收了他的人头…… “怀琰!” 林锦婳匆匆跑过来时,只看到了仿若从地狱爬出来一般的赵怀琰,冷漠,嗜血,浑身都是冰寒,不带一丝的人气。 她惊愕,她从未见过他这样子。 赵怀琰抬起的剑微微一顿,眉心拧在一起,而后便朝她杀了来。 林锦澄吓了一跳,看着他浑身的伤,锦衣都被血染透了,难不成是杀红了眼? 他来不及想太多,看赵怀琰真的要朝锦婳挥下这剑,立即上前将人拦住了,不过他根本不是赵怀琰的对手,几招下来便落了劣势,而赵怀琰的剑也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怀琰!”林锦婳大喊出声,上前拦在了林锦澄跟前目光直直看着他,看着他看到自己时仿佛不认识自己一般的陌生目光,心口好似被人刺了一刀。 赵怀琰看着面前的女子,看着她的眼睛,眼睛里的哀伤…… 他记得她,她是自己唯一的爱人,她是…… “锦婳……”他终于哑着嗓子轻轻喊出声,眼神里的杀气也在一瞬间消失,不过在恢复清明的一瞬间,人也直直往前倒下了。 林锦婳勉强将他抱住,看他浑身的伤痕,手慢慢捏住他的脉搏,没有中毒的迹象…… 林锦澄还警惕的看了看赵怀琰半晌,才道:“锦婳,王爷他怎么了?” “不知道。”林锦婳也不明白,难道是杀戮太多一瞬间魔怔了?不管如何,都要先带他回去,她知道,他方才一定是不想杀自己的,否则以他的功夫,哥哥哪里拦得住。只是怀琰,你到底怎么了? 林锦婳想不通,等高禀赶来后,才帮着一起扶他上了马车。 “这里就劳烦哥哥先收拾了,若有活口……”林锦婳顿了顿:“先不要带到王府,带去林府吧。”她甚至担心是不是这些人刺激了怀琰。 林锦澄有些不放心:“你那迷药能用,就给王爷用一些,等他彻底清醒了再说。” 高禀听到这话,手心猛地一紧,看向靠在林锦婳身上晕过去的王爷,难不成王爷那病……又犯了? 他不敢说,只对林锦婳道:“林小姐,王爷伤的很重,先送他回去吧。” “嗯。”林锦婳没看出他异常,只心痛的抱住赵怀琰,让马车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到底是谁呢?布下了这局,就为了冤枉王爷么…… 马车伴着血腥味一路到了京城,京城外这么大的动作,公主府几条人命,根本没能瞒过任何人,一夜的时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赵怀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趴在床边睡着了的人。 她的睫毛还是湿的,肯定悄悄哭过,眉心微微拧起,似乎还在担心着什么。 他抬手,小心的抚着她秀气的眉毛,便见她霎时惊醒了。 一瞬间,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警惕,但更多的,是心疼。 “王爷,你醒了。”林锦婳看他气色好了不少,不由感慨他身体素质是真的好。 “嗯,辛苦你了。”赵怀琰知道自己这身伤,她必是亲自照料到现在。 林锦婳看他神色依旧温柔,仿佛昨晚那个浑身煞气的人不是他一般,才浅浅一笑:“王爷与我还要客气?” “也就客气这几日了。”再过几日,你就要嫁过来,做我的王妃了。 赵怀琰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刚好窗外的阳光穿透进来,让人觉得这时光真好。 两人笑着说了会儿话,便见高禀迟疑的站在了门口。 林锦婳瞧见,赶忙红着脸起了身,才道:“高侍卫,你进来吧。” “是。”高禀立即走了进来,才对林锦婳道:“小郡王在外头寻林小姐呢。” 林锦婳想起凌未野和公主,都不算重伤,所以并没有亲自过去,闻言,才道:“我让小厨房备下了药,一会儿叮嘱王爷喝下。” “是。”高禀连忙应下。 等看着她走出了,才目光复杂的咬了咬牙,转头跟赵怀琰道:“王爷,查出来了,这件事的确是京城里的人做的。” 赵怀琰半撑起身子,即便是这样一动,也疼得他额头微微沁出了细汗。他停了停,等缓过了这口气,才掀开了被子,兀自起身走到了隔间的书桌边坐下,自己铺了宣纸研了墨,道:“谁?” “尚不知道。”高禀也为难,虽然证据指向京城,但并不知道是谁下的令。 赵怀琰闻言,顿了顿:“昨日的刺客,难道一句话都未问出来?” 高禀见他果然不记得了,才道:“刺客全死了。” “全死了……”赵怀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放下了手里的笔,有些痛苦道:“我昨夜又晕过去了,晕过去前我记得正在跟他们打斗,那些人……是我杀的吗?” “王爷……”高禀想劝他,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张张嘴,又哑然闭上了。 赵怀琰沉沉看着面前的纸,轻声道:“出去吧。” 高禀有些不放心:“王爷,您……” “出去,本王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他淡淡说着,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高禀见状,只得应下出去了。 等房间里都安静了,赵怀琰才提笔在面前的纸上写了个‘杀’字。每当他心里被杀气灌满到痛苦时,他就会陷入昏迷,等再醒来,便总有人死去,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为什么,所以这么多年他总是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冷漠。 他看着纸上这个字许久,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林锦婳出王府看到凌未野时,他眼睛已经高高肿起,见她出来,才拉着她哽咽道:“你去公主府吧。” “是不是公主病了?”林锦婳忙问道。 “不是,现在娘亲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府里来了不少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凌未野到底还小,虽然总是故作大人,遇到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心态早已经崩了。 林锦婳闻言,想起公主临行前到底收了她做义女。 顿了顿,才道:“我随你一起去。” “好。”凌未野抹了把眼泪猛地点了点头。 林锦婳转头看了眼跟着的墨风,道:“备马。” 墨风立即应下,几人备好马车,以最快的速度便赶到了公主府。 到时,公主府已经布满了白绫,下人们都是白色的素服,门口熙熙攘攘堵了不少人,皆是来吊唁的,不过更多的是来看热闹的,端慧虽然没跟人结大仇,但她刁蛮霸道的性子也是结了不少小仇的,如今驸马和凌老夫人皆被人杀害,可想其他人那些幸灾乐祸的心态。 林锦婳穿过人群到了灵堂,便见下人正在跟人说着什么,语气哽咽,面色发白。 等林锦婳靠近,就听得一道熟悉的女声:“怎么不见公主殿下?就算再悲痛,也要先出来守孝才是,否则岂不是不孝?” 凌家的亲戚不多,皇家除了皇上遣人来送了追封的圣旨,却也没几个皇家的人过来,闻言,便也无人替端慧辩解了。 凌未野听完,心中不满,冲上前去:“娘亲也受伤了,在休息……” “哟,原来是小郡王,臣妇没有对公主不敬的意思,只是觉得这等时候,她就算贵为公主,也是妻子和儿媳对不对?女子三纲五常,连替婆母和夫君守灵都不肯做,是不是太不孝了?”侯夫人虚伪的笑着道。她是替定南侯来的,不过定南侯还被关在大牢里,虽然没定罪,但也没放出来,她不得不来吊唁,但一想到世上不是只有自己惨,便忍不住自己那张嘴。 凌未野不懂什么三纲五常,被她噎得没话说。 定南侯夫人还得意呢,便听人群里一道清冷女声道:“侯夫人这样在乎三纲五常,怎么不见去大牢陪伴侯爷?” “是你?”定南侯夫人自从知道是宁王把侯爷抓到大牢去了以后,就恨毒了林锦婳。 “我是公主义女,公主昨日亲眼目睹驸马被杀,且被人追杀数日,她的身子早已承受不住。我且不论侯夫人善不善良,同为女子能不能体会公主这等伤心之情,也没必有在这里大论三纲五常,欺负未野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如此,实在是令人不齿!”林锦婳冷漠说完,才上前拉住凌未野的手,轻声道:“未野,我们替义父和祖母守灵。” 凌未野吸了吸鼻子,重重点了点头才跟着她提步往里去了。 其他围观的人如今可不敢招惹林锦婳,有宁王撑腰,现在又拿出义女的架势,万一回头她再去皇上跟前告一状,皇上怪罪下来那就是大祸临头。 见状,忙跟着进去吊唁了,就连之前巴结着侯夫人的夫人们也都找了借口走了。 侯夫人想着林锦婳方才那几句话,心里闷堵的厉害,又觉得被下了面子,再想到侯爷还在大牢,心里一股慌乱和羞愤涌上来,让她竟是跑到一边呕吐起来。 吐完,她忽然一阵欣喜,难不成她是怀孕了? 这样一想,也顾不得跟林锦婳置气,赶忙走了。 林锦婳跟凌未野尽孝子礼,直到天色全黑,来吊唁的客人都走了,她才勉强起了身。 墨风将她扶起,轻声道:“小姐,你也累了两天了,先去休息吧。” “爹爹和哥哥之前来过了?” “来过了,不过老爷是平民身份不便进来,就在外头烧了纸钱。”墨风道。 林锦婳点点头,才问道:“带回去的那两个活口,可说了什么?” 墨风为难的摇摇头:“听说还不肯开口,也不肯吃药,一心求死。” “求死……”林锦婳目光微冷,看着面前停着的两具棺椁,才道:“我自有法子叫他们开口。这世上叫人立即生不如死的法子实在太多了。” 凌未野跟在一侧,伤心一天,他的身子骨早就撑不住了,困得睁不开眼睛,却能清晰听着林锦婳的话,也深深记住了她的话。 迟些,林锦婳才跟凌未野一起去寻了端慧公主。 守门的婆子见是她,也未通传,只悄悄引着她进了房间。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烛火,四角的冰块堆放着,屋子里很清凉。夏夜的风伴着院子里的虫鸣,却也没让这屋子里变得热闹。 端慧好似一下老了不少,梳的整齐的鬓角已经白了,她独自靠坐在窗边,眼睛空洞的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仿佛身上的活气和生命力已经随着驸马的死而流逝干净了。 林锦婳觉得这至少比前世好,前世的端慧和驸马明明相爱,却相互折磨致死,今生好歹互相表明了心意。 一侧的婆子低声道:“公主自回来后便哭到驸马入棺,入棺之后便是现在这样了,不吃不喝,奴婢担心这样下去,公主熬不久。” 凌未野一听,当即哭了出来,上前抱住端慧的胳膊轻唤:“娘……” 林锦婳知道端慧是陷在了伤心里,她能理解她这份绝望和无助,但好歹她还有报仇的机会,还有儿子在。 “去拿安神香来点着,让公主好好睡一觉。”林锦婳道。 婆子讶异了一下,但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让人去取了安神香。 林锦婳拉住凌未野,才道:“公主既然伤心,那便好好伤心够吧,过了这几日,就该做别的事了,幕后动手的人不会这样轻易就停手的。”说完,看她眼神动了动,才拉着凌未野出去了。 她一直把凌未野送回他的院子才道:“小郡王,现在公主府就你一个男人了,你能撑起公主府吗?” 凌未野不懂撑起是什么意思,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只有他能保护这个家了。 “我能。” “那好,这几日,但凡再有敢说风凉话的,你放心大胆的骂回去,再让下人把人拖出去,你是小郡王,是皇上的亲侄儿,不会有人敢对你怎么样的,知道吗?”林锦婳轻声道,看着他,就好似看到了娘亲刚去世的自己。她没有人可以倚靠,那就靠自己。 凌未野咬着牙点点头,坚定的看她:“我会做到的。” “那就好。时辰不早,早些歇着吧,明日还要面对一大帮人呢。”林锦婳拍拍他的脑袋,安慰笑道。 凌未野看着她的眼睛,璀璨而明亮,就连天上的明月都比不过,他纵然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他知道,这双眼睛将是他看过最美的一双。 等林锦婳离开,他才抹干了眼泪,看着空寂的院子,忍住想哭的冲动,下定决心,今日开始,我凌未野绝不会在掉一滴眼泪,让那些人欺负我,欺负我娘! 林锦婳出了公主,只强打起了精神,让马车快速回了林府去。 到家后,便直接去了林锦澄的院子。 被带回来的两个活口关在柴房里,因为只奄奄一息,根本不能打骂,林锦澄看着被绑着的二人,问道:“到底是谁指使你们的?” “有本事就杀了我们,否则我绝不会开口的!”左边的男人知道他不敢杀他们,反倒猖狂起来。 林锦澄皱眉,便见门口一道人影投来,而后就听她清清凉凉的语气道:“那就杀了。” “锦婳……” 林锦婳走进来,看了一脸不屑的左边男人一眼,对一侧侍卫道:“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凌迟,不必留活口,但我要他一直到明日这时候才能死。”林锦婳说完,手指向右边的男子:“当着他的面执行,每一片凌迟下来的肉,我都要他吃下去。” 话落,在场的侍卫们都白了脸。 那两个刺客也是怔了怔,这是女子能说出的话吗?这么残忍的法子,她居然能说出来…… 林锦澄也吓了一跳,但看林锦婳情绪稳定且镇定,想着反正自己问了一天也没问出来,便道:“听小姐的。” 侍卫们颤了颤,却不敢耽搁,赶忙让人把左边男人提了起来,再抽出了刀…… 第一剑下去,左脸的一块肉便被削了下来,侍卫从地上将肉捡起,上前捏住右边那侍卫的嘴就要塞进去,不过不等肉塞进去,便听他喊了起来:“我说我说!”他白着脸看着面前白里透红的人肉,浑身发毛,即便第一次杀人他都没这样恐惧过。 林锦婳闻言,让人立即堵了左边那人的嘴,才问他:“谁指使你们的?” “是……”他犹豫起来,看着侍卫捏在眼前晃荡的肉,忍住恶心,才道:“是轩王!” “把肉给他喂下去。”林锦婳淡淡道。轩王的平庸是里里外外的,不存在扮猪吃老虎的可能,而且半个月前就设下了局,可见那设局之人心思缜密,若说是赵倾她还能相信些,但怎么也也不是轩王。 侍卫闻言,捏着那人的下巴便把肉塞了进去,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那人心里一阵翻腾,哇的一口连自己的血都吐了出了。 “第二次机会,说不说?”林锦婳继续道。 那人死死咬牙,方才那没入喉咙的血腥味,让他恶心到恨不得现在就死去,反正死路一条,他干脆咬着牙抬眼看着林锦婳:“是……” 话未说出口,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支利箭,直中他的喉咙。 林锦澄面色一沉,立即上前护在了林锦婳的身前,而另一个刺客也趁机拿脖子撞上侍从的剑,一命呜呼了。 林锦澄还要去追,林锦婳立即拉住了他的衣袖:“不必追了,我猜到是谁了。” 林锦婳的心里一阵阵的冰凉,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她呢! “是谁?” 林锦婳没出声,看着被箭刺穿喉咙的刺客,方才倒下时,所有人都只惊讶的去寻刺客,但他却说出了那个人来,虽然没有声音,但凭口型她也认得。 平西王。 林锦婳深深呼了口气,忽然有些明白自皇后被放出来后,她为何一点也不打算争了,原来她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平西王谨慎胆小,但他不是凭这份胆小才做到手握实权大名鼎鼎的平西王的。皇后的亲弟弟在他的军营,那就说明皇后手里也一定握着他致命的证据。 皇后心如死灰,打算以一己之力毁了所有人么。 她没敢跟林锦澄说,只默默回了自己的院子。 墨风跟在身后,看她情绪不对,低声道:“小姐,怎么了?” “把消息送去宁王府吧。”林锦婳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件事不宜闹大,除了怀琰,不要再告诉任何人。”接下来是婚期,若是闹大,皇后怕要狗急跳墙,所以他们最好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墨风明白,得了她的话后,才快速潜入了黑夜,往宁王府去了。 林锦婳回到房间,看到阿宝已经备好了洗漱用的东西,才简单洗漱了一番,疲惫的倒在了床上。 想着这所有的事,缓缓合上了眼睛。她不怕苦,不怕艰难,只要怀琰,父兄都能平安康健,她就可以撑过去,所有的一切苦难,她都不怕! 夜色如涌动的暗河,内里波涛汹涌,表面风平浪静。 到了第二天,林锦婳还未去公主府,就听闻凌未野早上时把故意来找茬的某位大人给赶出去了,听到这话,她笑了笑。 去公主府前,王汝嫣托人送来了东西,是一顶大红的盖头,绣着吉祥鸳鸯,四周坠着小拇指盖大小的圆润的珍珠,坠着红色的流苏,很是精致精巧。 看到这红盖头的一瞬,林锦婳心里的阴霾只觉得扫去了一半,只有几日就要出嫁了,时间真是过得好快啊。 “婳儿。” 低哑的男声传来,林锦婳愕然抬头看着极少来自己房间的父亲,起了身来:“爹爹,你怎么来了。” 林麓之看着女儿的脸,终于笑起来,沧桑的眼里夹带着发自真心的高兴,只小心翼翼的将手里捧着的衣裳放到了她跟前,笑道:“这是你娘当年嫁过来时穿的嫁衣,是你娘自己绣了半年才绣好的,我让人拿去改了改,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林锦婳看着他粗糙手大手捧着嫁衣在自己跟前无所适从,眼眶微湿,朝他笑开:“定是合适的。” “那就好。”林麓之心里的担忧放下,顿了顿,才道:“昨日皇上下了圣旨,西南之战已开始,熊家和景王只怕都不是对手,我会再次去领兵。” 林锦婳接过嫁衣的手微微一紧,抬眼看他:“父亲可知凶险?”有熊家和赵阚在,绝对不会是锦上添花。 林麓之微微叹了口气,才道:“我知道你心思细腻,能看出寻常人所看不出的东西,所以皇上的心思你也应该清楚。如今诸位皇子之争已经到了明面上来,皇上是不允许有人干涉他的决定的,即便他真的属意宁王殿下。” 林锦婳知道皇帝那多疑又喜欢操纵一起的性格,想了想,转身去把之前凌老夫人给她的菱形虎符给了他:“这个东西,父亲拿去兴许有用。” “这是……” “西南总兵凌莫的虎符,是凌老夫人给我的。”林锦婳笑笑,既然要去,那就大大方方去,皇帝不是忌惮父亲手握兵权么,这次去,她非要父亲成为手握重兵的权臣不可!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各路妖怪 林麓之看着手里的虎符,眼底除了震惊没有别的了,他想象不到这样重要的东西,凌老夫人竟是给了锦婳。 他抬头看了看面前这个女儿,她可以冷酷无情,也可以叫人如此信任,这个女儿,他早就已经不了解了。 “婳儿……”林麓之心里发苦,锦婳是为了自保,才被逼成这样的吧,以前林家那些人该是给了她怎么样的折磨才将她逼成了这样。 林锦婳看着他眼底泛起湿意,只浅笑道:“爹爹,皇上让你何时出征?” “你们大婚之后……”林麓之心中愧疚,这么多年,他总是不在他们身边,以至于慧娘也被人害死。 想到这些,他痛不欲生,只觉得无颜面对如今的女儿。 他深深叹了口气,才道:“婳儿,这么多年,是爹爹对不住你。” “爹爹说这些做什么,一家人,只要能互相信任,才是最好的。爹爹有责任在身,要保家卫国,女儿不怪爹爹。”林锦婳说完,看他抑制不住的情绪,笑容越发大了:“如今林家也是因为我跟宁王的婚事才招惹来的这么多麻烦,女儿还怕爹爹怪罪呢。” 林麓之听着她宽心的话,越发觉得自己是老糊涂了,之前竟一直不信任她。 看着面前已然生的亭亭玉立的少女,林麓之终于扬起笑容来,眼神却是含着郑重:“你放心,宁王殿下是值得坐上那位置的人,爹爹就算是为了你们,此番去西南必定不会叫人算计了,你们安心在京就是。” 林锦婳听到这话,心里安了下来。 爹爹常年征战,更不是个愚笨人,自己话说到这里,他也尝试过手中无权叫人欺凌的时候,所以皇帝既然再用他,若还想从他手里把军权夺走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送走林麓之,林锦婳看屋外的阳光都好似明媚了些,站了会儿,才叫人备下马车往公主府去了。 公主府内外依旧布满缟素,下人们莫不是一副悲伤神色,反倒是跪在灵堂内的凌未野神情木然。 林锦婳才走进去,就看到一侧赵怀琰也在。 她上前行了礼,才道:“王爷怎么不多歇会儿。” 赵怀琰看着她气色尚好,才轻声道:“来看看,一会儿要入宫。” “入宫?” “嗯。你父亲要去西南的事,你可知道了?”赵怀琰目光里满是温柔。 林锦婳点点头:“王爷是为了这件事去的?” 赵怀琰颔首,看了看一侧的凌未野,才提步往外去,林锦婳会意跟了上去。 等到了不远处的游廊上,赵怀琰才道:“皇后有动作,想必已经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如今父皇的注意力都在西南,皇后想必要借着西南之事对德妃和景王下手,我担心会殃及林伯父。” “皇后娘娘难道是真的无心再争了么?”林锦婳说不上为什么,但她总觉得以皇后的性格,不到最后一刻是不可能放手的,至于这次对怀琰下手,会不会也只是她某个计划中的一步? 赵怀琰眼神凉凉的看向远方,以他的了解,皇后绝不是这么轻易会放手的人,但她到底是什么计划呢? “不知。不过我要先入宫,保证林伯父的安全。”赵怀琰转身爱怜的看着站在自己身侧显得娇小的她,想起前日的事,道:“那日我晕倒时,你可在?” 林锦婳心中一紧,他不记得自己杀了那么多人么? 她抬眼看他带着一丝丝担忧的眼神,浅笑:“我到时王爷已经晕过去了。” “没事。”赵怀琰说完,顿了顿,又道:“若是我得了一种连我自己也不清楚的病……” “王爷忘了,我是大夫,虽不是绝世神医,但我正在努力,而且还有衾息姑姑在呢。”林锦婳笑眯眯道,似乎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一般。 赵怀琰缓缓呼了口气,抬手揉揉她的小脑袋,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咽了下去。 高禀来时看到这般场景,犹豫了一下,还是靠近行了礼,道:“王爷,马车备好了。” “嗯。”赵怀琰淡淡应下一声,看着林锦婳幽黑如深潭的眸子,心里那一丝丝的浮躁也宁静下来:“我先去。” “好。”林锦婳应下,看他离开,心里才慢慢担忧起来,他好似很在乎那个病,可她把过脉,根本没看出异常来,当时难道真的只是如哥哥所说,杀红了眼么。 “锦婳……” 她正想得出神,忽然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 凌未野看着她直直望着宁王表哥里的方向,满心不解,上前道:“宁王表哥欺负你了?” 林锦婳眉梢微挑:“怎么这样说?” “我看你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凌未野说完,才自然的拉着她的衣袖道:“我们去找娘亲吧。” “公主昨日吃饭了吗?”林锦婳暂时放下心里的事问道。 “听嬷嬷说吃了些,但不多。”凌未野眼眶发红,却强忍着没哭出来。 林锦婳想了想,才拍拍他的脑袋,温柔笑道:“且先不去,公主经历这样大的打击,悲伤的情绪要让她发泄出来才行,她不喜欢我们去打搅的。等明日下葬后,你再好生陪着她吧。” 凌未野似懂非懂点点头,但他知道从今往后公主府就只有他一个男人撑着了。 林锦婳下午又陪着守灵,到了天色全黑才回去了,等到第二日,已经是要送葬的时候了。 下葬的日子,林锦婳让凌未野扶棺停在公主府大门口,直到负责发丧的管家来问了三遍,端慧才终于扶着嬷嬷的手从府里出来了。 她整个人好似瘦了一大圈,宽大的衣袍显得空了不少,妆容得体,面色肃穆,一身白色丧服,让她看起来好似更加老了。 她缓缓走出来,脚步虚浮无力,却终是没再哭出来,而是走到了棺材旁边,红着眼眶哑着嗓子低声开口:“驸马,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林锦婳心里酸涩,只能暗暗叹了口气。 她看着周围的人群,高禀带着不少人潜伏在人群里,会负责一路的护送。 高禀见她看过来,朝她也点了点头,示意一切都安排好了,今日绝不会出事的。 林锦婳这才上前走到端慧身后,朝领头的管家看了眼,管家便沉重的高喝一声,带着长长的送葬队伍慢慢往前去了,但沿途能看到躲在人群里蠢蠢欲动的人,他们一心就想杀了端慧,到时候不管是不是赵怀琰下的手,只要端慧是因他而死,就是民间也要传出不好的话来。 她小心跟在端慧后面,等到快出了京城,便见林锦澄早早在城门口候着了。 “下官送驸马和老夫人最后一程!”林锦澄在一侧行完礼,摘下了佩剑,也跟在了队伍里。 端慧目光动了动,没说话,随着队伍走了。 林锦婳感激的朝林锦澄看了眼,虽然只有他来了,但只要他在,就代表今日的护城军一定会密切盯着这支下葬队伍的,谁要敢惹事,且看看能不能跟精锐的护城军作对了。 从发丧到下葬,到太阳西垂才算了,在黄土彻底掩埋了棺材后,端慧才终于守着墓前大哭出了声,可哭过后,她便拉住了林锦婳的手。 林锦婳看她站在墓前浑身发颤,轻声道:“公主,天色不早了,先回府吧。”天一黑,就容易出事。 端慧明白这个理,没有再犟,而是转身看着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 “公主……” “若不是你,我可能就随驸马去了。”端慧已经不敢去想回府的这几日她是怎么过来的,好似每一天都是炼狱,她在无尽的痛苦和黑暗里消磨着生命,若不是她提醒自己还有仇要报,她可能真遂了幕后那人的心愿死去了。 林锦婳看着她通红的眼眶,没有说话,好似不管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端慧没有多留,说完,便上了马车走了,凌未野也跟了上去。 等人都散了,林锦澄才上前几步走到她跟前,叹了口气:“公主也实在可怜。” “对啊,可怜。”前世的自己还不如端慧公主幸运。她眨眨眼,抛去脑子里杂乱的想法,看着林锦澄笑道:“哥哥也不要想这些了,很快便是七月七,哥哥准备好迎娶嫣儿了吗?” 林锦澄想到这里,面色蓦地一红,才笑看着她:“那你呢,可做好嫁给王爷的准备了?” 林锦婳喉头一噎,兄妹两对视一眼,皆是会意笑了笑,才提步走了。 等他们离开,陵园外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里走出一个人影来。月光落在她身上,将她素色的轻纱长裙也照出几分清寒来。 她明眸轻转,也不看身侧的男子,只笑道:“区区小事,你还要我亲自来,豫王殿下,你实在令我失望。” 赵倾闻言,桃花眼淡淡眯起,看着林锦婳离去的背影笑道:“弦月公主不是心中属意大皇兄么,可是你的心上人现在立即就要娶别人为妻了。” “那又如何?”弦月笑看着林锦婳离开的方向,目光清凉:“他迟早要三妻四妾的,他既然喜欢这位林小姐,我又怎么能阻止他?不过迟早,他会忘记的。”弦月说完,身后已经有十来个浑身透着药香的侍女抬着轿子来了。 赵倾很是不解,转头看她:“你当真这样大度?” “你是太小肚鸡肠而已。看来他并没有教好你,或者说……”弦月上轿子之前,转身讽刺看他:“用你锦朝的话说,你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赵倾闻言,不气反笑:“弦月公主真是大度。” 弦月并不理他,轻轻一跃便上了那轿子,侍女们也瞬间抬起轿子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 彻底消失时,弦月还留下了一句话:“豫王殿下,你我的合作到此为止。” 说完,连人带轿子全部消失在了清冷的月光里。 一侧小厮阴沉着脸走上前,低声道:“这位弦月公主也太猖狂了,她西夏不过是小国而已,迟早要被我大锦吞并。” “你以为真的那么容易么。”赵倾淡淡一笑:“且不着急,由着她去,她迟早有后悔的一日。”说罢,也转身离开了。 微风轻轻,掠过湖面带着几分潮湿的气息。 王家,坐在湖边的人盯着面前平静的湖水,缓缓爬了进去。 第二天天不亮便有人发现了湖面泡起来的尸体,尖叫声也彻底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王汝嫣听说王晖远自尽的消息时,先是不信,而后等赶到湖边看到那具已经泡的发白的尸体,才差点吐了出来。 王夫人急急赶到,远远瞥见那人影,便觉得脑子猛地一阵尖锐的疼痛,而后便软了腿脚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丫环扶着王夫人轻呼出声,王汝嫣浑身都好似僵了一般,他怎么会自尽,是为了逼迫自己不要出嫁么…… “先扶娘亲下去休息。”王汝嫣开口道。 话音才落,就见人把这段时日一直躺在病床上的地诶的也扶了过来。 王汝嫣迎了上去,担忧道:“爹爹,您还是不要看了。” “到底是我的儿子……”王御史老泪纵横,心疼瞬间涌了上来,这个儿子再混账,再混不吝,以前也是寄予过厚望的,可是如今竟然自尽了。 “爹爹……” “你不必再说了。”王御史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抬眼看她:“你的婚期就是后日,这件事,我会瞒下来,让你先出嫁。” 王汝嫣微微一怔,便见他只痛苦的摆摆手:“我做了判人对错的御史这么多年,却教不好一双儿女,这御史我怕也是无颜再当了。” 他说的是教不好儿女…… 王汝嫣面色瞬间白了,爹爹是在怨自己对大哥下毒之事么。 她蓦地往后退了一步,身形轻晃差点摔倒,可王御史没再看她,只对下人道:“公子是戴罪之身,如今自尽更是不敬,此事留到小姐出嫁后才可说,将后院收拾出来停灵。”说完,疲惫看向王汝嫣:“我在府外还有一处私宅,后日你便从私宅出嫁吧。” “爹爹在怪罪女儿吗?”王汝嫣心里好怕,她只觉得浑身都好似凉透了一般。 “远儿!远儿!” 王夫人在一侧不知何时醒了来,醒来便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哭喊。 王御史看了她一眼,苍老的眼里全是复杂:“是你大哥对不起你在先,今日起,就搬到私宅去,准备大婚吧。” 王汝嫣没说话,可王御史也没再留,只扶着下人的手,擦着老泪离开了。 王夫人哭了一会儿,因为悲伤过度又晕了过去,下人们不敢耽搁赶忙将她扶走了。 等人全走了,王汝嫣的泪才落了下来。 她回头看了眼空寂的湖面,看着方才停留着尸体的地方,沉沉合上眼。 林锦婳是下午才知道消息的,因为王汝嫣搬去了私宅,她才特意去了一趟,去了后看她神色不对才逼问了出来。 凉亭里,王汝嫣红肿着眼睛望着远方,看着花圃里纷飞的蝴蝶,才跟林锦婳道:“是不是我当真做错了?” “错的不是你。”林锦婳拉着她的手道。 王汝嫣转头看她,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林锦婳又安慰了许久,等她情绪平缓了,才终于松了口气走了出来。 等出了别院,才见墨月已经在外候着了。 她不急着上马车,边走边问道:“尸体查验过了,真的是王晖远?” “已经泡肿了,看不出来是不是,但八成是的。他被割了舌头又打断了腿,还有毒病缠身,除了死也做不了别的了。”墨月道。 林锦婳回头看了眼别院,已经有下人布置好了红色的绣球,只转身道:“王晖远此人狡猾又阴狠,我倒觉得自杀的可能性不大,你再使人去查查。” “是。”墨月应下。 几人穿过长街,到了闹市处,已经是灯火辉煌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丝毫不惧夏日的炎热,街边摆摊卖冰水的生意尤为红火,一担子冰,一会儿就化成了水卖完了。 林锦婳瞧着那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卖冰人,浅浅一笑,正要离开,便听得一道怒斥声。 “你竟敢在里头下毒,我今儿不打死你!” 怒斥声落,便是一顿拳打脚踢声和求饶声。 周围迅速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林锦婳看了眼被摁在地上打的,不正是方才那哄着女儿的卖冰水男人么。 她正要上前,便见不远处的酒楼里又扶出了一个人来,面色发白,不停的做呕吐状,嘴角还带着血,眼角发黑。 “快请大夫来!”扶着她的丫环大喊。 林锦婳看着来人,面色当即沉了下来。 墨月会意,上前拨开人群,才道:“这里有大夫。” 那丫环忙欣喜看去,可等看到缓缓而来的林锦婳时,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林锦婳瞥了眼那群还在拳打脚踢的人,寒声道:“还不住手?” “凭什么要住手,他敢下毒毒害我们侯夫人……” “墨月!”林锦婳真是烦透了这些无理取闹的人,定南侯夫人也真是蠢到了家,这卖冰水的一看就是常在这里做小生意的,不然那也不会那么多人来跟他说说笑笑,而且所有人喝得同一桶水,为何就偏偏她中毒?就算真有人下毒,也要先查查再说,她竟是直接叫人上来就打。 墨月会意,上前三拳两脚就把那四五个男人踢开了,地上被打的卖冰人这才胆怯从地上爬起,可脸上布满了青紫,一只眼睛都睁不开了,嘴角不断流着血,胳膊好似也断了一条。 一侧的小女孩吓得大哭,死死抱着他不断哽咽出声:“求求你们别打我爹。我爹没下毒……” 侯夫人看到又是林锦婳,忍住肚子里的不适冷冷盯着她:“你怎么知道他没下毒?难不成你是想包庇他?” “我不如侯夫人得闲,能一天到晚惹事,但侯夫人若是不介意,我可以先替你把脉,毕竟看你的样子,若是再不用药只会越来越难受。”林锦婳看她脸上眼色,再看她方才不断呕吐的反应,联系到她之前滥用春药,猜也能猜到她是什么病了。 侯夫人轻嗤一声:“你以为我会信你?” “信不信无所谓,夫人今儿吐的血也不少了,头晕乏力,后腰酸痛难忍,看侯夫人如今的气色,还是早些看大夫为好。”说完,才去一侧扶起卖冰人的桶,看了看,一点异常也没有,才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锭银子给他:“拿去看病。以后遇到蛮不讲理的,就去报官,现任京兆尹张大人和大理寺卿徐大人都是正直之人,不必怕。”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他不敢接银子,只连忙道谢要走,侯夫人底下那些走狗们瞧见,哪里肯放人走,上前便把林锦婳也围在了人群里,想着反正现在也只有林锦婳主仆两人,虽然她的丫环会些功夫,可她却不会。 墨月见状,好笑看他们:“怎么,今儿侯夫人还不让郡主走吗?” 领头小厮的见侯夫人没出声,只虚伪笑道:“我们侯夫人可病着呢,而且腹中孩儿若是出事,今儿淳和郡主怕都负不起责任。”说完,才睨着林锦婳道:“郡主,不如去楼上好好替我们夫人看看病,如何?”说完,已经是慢慢围了上来。 林锦婳手里的蜡丸慢慢捏破,才笑着上前递了两个糖豆给那对父女:“先吃下去。” 那男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起另一只手颤抖着接过,给自己和女儿吃下了。 周围的人不解,林锦婳只淡淡转头看着侯夫人,笑道:“侯夫人是要威胁我?” “不敢,有宁王殿下撑腰,我哪里敢……”话不及说完,又是一阵呕吐,胆汁儿都快吐出来了,喉咙也仿佛火烧一般的难受。 林锦婳看到她已经吐不出血,知道她这病只怕是已经拖不久了。方才这些人说她怀了孩子,她该不会以为呕吐就是怀了孩子吧…… 林锦婳眉梢微挑,对那父女道:“回去吧。” 他们不敢多说,转身要走,可侯夫人的下人还是围了上来,墨月直接上前把人给踢开了,但不想却有人躲在了后面一把扯住了林锦婳:“淳和郡主,你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真是你指使的所以你才这么急着把人放走?” “她的话,尔等也有权利质疑?” 夹带着冰寒杀意的声音传来,小厮吓得一哆嗦,差点没腿一软跪下来。 但不等他转过身,一道力气破风而来,直接死死拧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往后一提一摔,一气呵成,让他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便摔得骨头碎裂的声音都听到了。 众人下了一跳,转眼看去,才见一侧马车上走出个一生黑色锦袍的男人来。他冷峻的脸上布满杀气,虽俊美若天神,却没有一个敢多看一眼的,纷纷吓得倒退一步。 林锦婳看到他来,诧异了一下:“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赵怀琰看到她方才被人抓住的肩膀,淡定上前掸了掸,才道:“我送你回府。” 林锦婳抬眼朝墨月看了眼,那几个人已经被打在地上哀嚎了。 墨月趁机将他们的荷包全部扯了下来,将里面零零散散十多两银子拿了出来,全部给了那对父女,道:“他们给你们的补偿,回去吧。” 那父女知道她的厉害,不敢不收,赶忙抱着道了谢就跑了。 看着人走,墨月才望着地上的人道:“再让我看到你们欺负他们,打断你们的狗腿。” 那些人不敢出声,毕竟这会儿侯夫人也没工夫管他们了。 她觉得肚子里难受极了,好似有火在里面烧,又似无数的针在扎一般,疼的她几乎晕厥过去。 “小姐。”墨月过来,见林锦婳看着侯夫人,道:“可要救她?” “还是让侯夫人立即请御医吧,我无能为力。”说罢,才跟赵怀琰道:“劳烦王爷了。”白眼狼她救过一次就够了,绝没有第二次,既然她们都以为自己是傻子,那她也就不做傻事。 侯夫人此时已经疼得满头大汗了,看着林锦婳离开,心里后悔不已,忙朝她伸出手,却已经是说不出话了。 丫环见状,刚想去喊,就见宁王府的高侍卫走了出来,道:“此处里张御医家不远,你们若是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丫环明白,这是告诉他们不许去找林锦婳了,只得点点头,赶忙扶着侯夫人走了。 等人全走了,百姓们才暗暗议论起来。 “不是说这位林小姐心思歹毒还谋杀亲人么?” “可如今看到,根本不像啊。” “就是说,敢在定南侯夫人手底下把人救出来,寻常人哪里敢这般得罪定南侯府。” 一群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之前动手的那几人则是忽然浑身酸软的厉害,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灰溜溜爬着离开了。 不远处酒馆里,听到这些话的人面色沉了下来。 “这个林锦婳还真有几分本事,能魅惑住不近女色的宁王,如今还能做出这等事来给自己洗清名声。”他看着已经远处的林府马车,沉声道。 “林家人可都不简单,那个林锦澄又岂是个吃素的?”一侧陶欣不屑道,说完,才看着他撅着小嘴:“爹,你看吧,谋哥说的没错,林府的野心大着呢,以前就能抢了咱们陶府要娶的人,往后等他们坐大了,还不知要怎么对付咱们。” 陶大人瞥了她一眼,不悦道:“小女儿心性,小肚鸡肠,眼界也窄。” 陶欣不服,忙开口:“难道爹爹不认为……” “行了,这些事不必你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就是。不过此番谋儿出事,他说是林锦婳下的套,我原是不信,现在看来,指不定真是她。”说完,他只轻哼一声。再厉害也只是区区女子,是女子就免不了跟自己女儿一样心胸狭窄,纵有手段,也上不得台面。 如此想罢,才转身离开。 林锦婳等回到林府,才拉着赵怀琰给他把了脉,见他身体的恢复速度真的快于常人,还觉得惊讶。 赵怀琰望着她眉头紧锁的样子,才道:“就要出嫁了,怕吗?” 林锦婳顿了顿,一提到这个话题,她还真的有些紧张…… 赵怀琰看她怔住,眼里笑意更甚,又坐了许久,看时辰不早这才离开,左右马上就要大婚了,他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出了林府,高禀已经在一侧候着了。 “王爷,皇后娘娘好几次跟皇上提要召林小姐入宫了,德妃也在打着小姐的主意,属下擅作主张,让人给拦了下来。” “直到后日大婚,本王不希望看到任何不相关的人再见锦婳。”赵怀琰道。 高禀额头沁出细汗,压力很大,但还是点点头:“属下一定会日夜盯着!”这可是关乎王爷的终身大事,他一定不会出错的。 林锦婳只觉得这几日宁静的很,倒没想到竟是赵怀琰在背后全力拦下了所有的事。 回了院子,看衾息姑姑正跟阿宝一起讨论着干花的事儿,打定主意要问问她,王爷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宝眼尖,瞧见她来,立即起了身行礼:“小姐回来了,您还没用晚膳吧,奴婢去小厨房传晚膳来。” “嗯。”林锦婳点点头,才对另一侧站着的墨风道:“去外面守着。” 墨风看了看屋子里的衾息,知道小姐是有话要说,应下便出去了。 等人走了,衾息才浅笑行了礼,道:“小姐想问王爷的事?” 林锦婳见她猜到,有些惊讶,只道:“姑姑也知道王爷的病?” “其实不算病。”衾息顿了顿,才道:“但这件事奴婢不能告诉小姐。” “为何……” “奴婢不能说。”衾息垂首道。 林锦婳见状,知道她是绝不可能开口了的,也只得歇了心思,想着之前怀琰还拿了一本西夏的医书来,那上面兴许记载了一星半点,倒也不再多问。 用过晚膳后,她简单洗漱了一下便睡下了,想到后日大婚,她面色蓦地一阵羞红,蒙在被子里胡思乱想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府里就开始热闹起来。 里里外外已经挂满了红绸,下人们各个都洋溢着喜色,林锦澄已经休假在家,来来回回试了三遍自己的喜袍,不断的来问过林锦婳的意见后,才回去准备其他物品了。 府里的热闹也惊动了被关在幽静小院里的人。 趁着送早饭的功夫,老族长抓着来人问道:“外面这是怎么了?” “是我家公子要娶妻,我家小姐要出嫁了,双喜临门。”小厮说完,瞥了他一眼就走了。 如今林府的下人不多,却个个都是忠心耿耿的,知道林端和老族长的事儿,也压根一个字儿不往外透露。 老族长闻言,追上去大喊:“既然大喜,那就放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打她的主意了。” 小厮才懒得理他,锁上门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等人走远了,林端才瞥了眼发髻凌乱的老族长,道:“她要是能放过你,她就不是林锦婳了。” 老族长听到这话就怒了:“这还不都怪你,你非去说什么我们此次来,一定能拿到大把的银子,我原本就不想招惹林锦婳那个妖女,可你非要来……” 林端听得心烦,怒道:“行了,现在争论这些有什么用!” “你——”老族长气得脸都绿了,上前就要跟他动手,却被林端反手一把推开,结果人直接摔在了门边,后脑勺狠狠磕在了柱子上,当场就一命呜呼了。 林端也没想到会这样,当即怔住,还上前试探的问了问:“老东西?” 老族长瞪着眼睛,歪着脖子倒在地上,已经是没了呼吸。 林端心中一紧,知道这里不宜再留,但这会儿门窗都是锁上的,等迟些送饭的一来便会发现老族长死了…… 他想了想,当即朝外面大喊了起来:“有人吗?快来人,老族长快死了了,快来人啊!” 守着的小厮听到声音,赶忙跑了过来,透过一旁的花窗往里头看了看,老族长果真是倒在地上还流了血。他也怕闹出人命,赶忙上前将门锁打开了,不过就在门锁打开一瞬间,林端便从里面使力,猛地一把把门拉开,后抓住手里的瓷碗狠狠朝小厮的额头砸了去。 小厮不敢还手,被砸的往房间里一躲,林端便趁着这个时候跑了出来顺带锁上了房门。 他早知这院子里就这一个小厮看着,见状,轻哼一声:“老家伙死了更好,我倒要看看外人知道林锦婳杀了族长,会是什么表情!”说完,提步便熟门熟路往一侧的后门走出,不过等到才悄悄打开后角门,就看到了已经在外等着的人。 “是你!”林端惊愕看着他。 “回去。”林麓之寒声道。 墨雪从后面走出来,她本是要去告诉小姐的,半途遇上林麓之,这才过来了。 林端知道林麓之的弱点,见状,当即便跟他跪了下来:“三弟,你就饶了大哥一命吧,这次我若不逃走,锦婳一定会杀了我的,你也不想看到她变成一个杀人女魔头吧,还是杀害自己的亲伯父。” 林麓之面色微紧。 墨雪有些担心,万一一会儿老爷真要放了他,自己都不一定能拦得住。 可她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林麓之已经抽出了佩剑抵在了林端的眉心,锋利的剑刃也划开了他的皮肉,鲜血顺着他的鼻梁慢慢流到了脸上。 “回去,我不会让婳儿亲手杀了你,但你不回去,我现在就杀了你。”林麓之沉着脸,眼中有挣扎,但下手却一点都没轻。 林端诧异看着他:“三弟,你真的要亲手杀了我吗?” “为了女儿,杀了你又何妨?”林麓之这么多年南征北伐积累下来的杀气猛地张开,让墨雪都为之一凛。 林端面色发白,慢慢站起了身,冷笑看他:“好,林麓之,其实你以前对我们好都是装的吧,我就知道你才是最伪善,最虚伪的那个人,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你善良。”说罢,直接转身而去。 墨雪担忧的去看林麓之,看到他发红的眼时,才担心道:“老爷……” “这件事不必告诉婳儿,明日她大婚,一定不能扰了她的兴致。”林麓之道。 墨雪当即点了点头。 林锦婳的确不知道这里的事,到了下午试过嫁衣,才奇怪起今儿居然没人上门来找麻烦,不过倒是有不少来送添妆礼的,最让她意外的还是孙婉婉。 孙婉婉依旧跟在郑娇娇后面,不过走路时一瘸一拐,好似腰很不舒服,一直抬手扶着,十分不雅观。 郑娇娇拉着林锦婳说了许久有的没的废话,送了她一只蝴蝶样式的极品翡翠玉佩,孙婉婉倒是很客气的拿了不少的金银首饰来,等东西送完,才支支吾吾道:“你不是医术好么,帮我看看我的腰,疼了好几日了……”好似就是前阵子听了豫王吩咐要去拖住徐程青时落下的毛病,也不知是不是被什么毒虫咬了,大夫们开了一堆药,但一点用也没有。 林锦婳也客气的朝她笑:“我医术平庸,这是有目共睹的。”当初孙家人去徐家退亲时说的那些刻薄的话她可是一句都没忘呢,而且自入京一来她就一直作妖,她就是能治好也不想治。 “你——”孙婉婉果然气得面色发白,还是郑娇娇道:“郡主,你就给她治治吧,听闻林将军此番出京,粮草的事就是孙大人安排的。” 林锦婳眉梢微挑,这可是个问题。 林锦婳起了身,走到孙婉婉身前,笑道:“想来孙大人一定会好生安排的对吗?” “自然。” “那就好。”林锦婳笑着抬手,从一旁柜子上拿了一瓶药,又取了两粒来给她:“吃下就好了。” “这是什么?”孙婉婉嫌弃的看着林锦婳手心托着的黑糊糊的药丸。 “治病的药。”说完,就作势要收回去,孙婉婉赶忙就抓起来塞进了嘴里咽下去了。 吃完,不多会儿,就觉得腰间那一块淤堵的东西好似慢慢化开了一般,腰间也舒服多了。 她惊愕不已:“这是什么药这么神?” “我自己做的药丸,活血化瘀的。”林锦婳当初便是封住了她的穴位不让气血运行,现在吃这对症的药自然是见效快了。 说完,才道:“孙小姐方才说的话可要记住了,否则你这病可是随时会复发的,到时候我可就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多药丸给你了。” 孙婉婉知道她是在威胁自己,见腰也不酸了,连敷衍都不愿意,跟郑娇娇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头晕,就走了。 等她一走,郑娇娇才歉意笑道:“孙小姐性子太直了,你别介意。” “不会介意的。”林锦婳看着郑娇娇脖子上挂着的一根红绳编好的挂坠,目光微闪,曾经她在魏侧妃的身上也见过类似的东西,顿了顿,道:“郑小姐也要议亲了吧?” 郑娇娇想起赵倾,脸色微微发红,羞涩点点头,又怕自己露馅,看了眼自己送来的玉佩,寒暄了几句,也跟着走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才叹了口气,对一侧阿宝道:“把他们送来的东西全部扔去湖里吧。” 阿宝不解:“小姐,这都是很珍贵的东西……” “下了毒。”一侧衾息瞥了眼就看了出来,却是笑笑:“小姐应当早就看出来了,不过这些人看着也不蠢,多半是来试探小姐到底有几分识毒本事的。” 林锦婳点点头,才跟衾息道:“现在开始,直到明儿出嫁,都要麻烦姑姑盯着些了,今晚怕是不平静。” “小姐不是早就备下了天罗地网?”衾息了然道。 林锦婳见她竟是猜到,会意一笑,只等着今晚在这落霞院最后动一次手了。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大婚 是夜,林府的下人们提前吃过庆贺的饭,又拿了赏钱,便也都不休息,连夜守着府里了。 廊下的大红灯笼一排排喜庆的很,丫们端着明儿要招待宾客的瓜果小心布置准备着,没一个得闲的,却都高兴的很。 落霞院中,墨雪将老族长被林端杀了的事儿说了之后,才道:“小姐,今晚怕是不平静呢。” “自然不平静。”林锦婳小心看着面前的嫁衣,浅浅笑着,说完,才推开窗户,看着外面依旧热闹的样子,笑道:“父亲立即就要出征,意味着他会成为手握重兵的将军,他们自然不会让我如此轻易的嫁过去。” 说完,指了指院子一脚正站着说话的两个丫环,笑道:“你去跟她们说话儿吧。” 墨雪看过去,那两个丫环的脸拢在黑暗里看不出异常来,但等仔细一看,那不是衾息姑姑跟阿宝么? 墨雪眨眨眼,知道林锦婳是另有安排,才笑道:“小姐今儿早点睡吧,不然一大早就要起来梳妆,等到了王府都没精神了。”墨雪笑道。 林锦婳淡淡笑着点了点头。 等墨雪出去了,她听着外头些微的风声,才走到烛台边,将蜡烛吹灭了。 林府外。 虎视眈眈的可不是只有一家。 陶欣坐在马车里,盯着亮着大灯笼的林府,满面的不屑:“区区林府,跟我陶家抢了人,如今还想明媒正娶,做梦!”说完,掀开马车帘子对候着的小厮道:“事不宜迟,赶紧去办。” 小厮连忙应下去了。 墨风盯着他们的动静,倒是诧异陶欣也会来参一脚。 花生跟在后面小声道:“风姐,要不要动手?” “暂时不用,目标不是他们。”墨风想了想,转身看着墨月:“想办法把她弄走,免得打草惊蛇。” 墨月知道这周围定还有其他人,点点头,立即带着花生悄悄闪身出了林府。 陶欣正想着如何让林家后悔呢,最少也要让他明儿办不成婚礼才行…… 她看着自己的小厮领着人已经点好了火把,只要把这些火把全扔进去把林府烧了,一定能成。 “站住!” 她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一声轻喝。 她屏住呼吸,悄悄掀开帘子往外看,就见不远处有个十几岁的孩子正往这个方向跑。 陶欣愣了愣,那孩子竟是跑到了自己的马车边来:“这位小姐,你救救我吧,那人要杀我。” 陶欣皱眉,忙道:“走开,杀不杀你关我何事。”说完,立即低声喊着下人:“快把他给我赶走……” “咦,我认出你来了,你不是陶家小姐吗?”花生只装作忽然认出来一般,满面的惊恐朝马车后面看,差不多是哭丧着脸朝后面喊了:“我告诉你,这儿可是有陶尚书家的大小姐,你敢杀我,陶大人都不会放过你的!” 他这一嚷嚷,林府的大门登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陶欣见此,脸都黑了,立即跟下人吩咐道:“快离开这儿!”若是叫林家的人知道自己半夜跑到这儿来,回头再发现自己的目的,那就惨了。 车夫赶忙赶走了马车,那些小厮们举着才点燃的火把,瞧着林府里出来的下人,看着离开的陶欣,犹豫了一下,也赶忙跟着跑了。 花生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看,暗暗点了点头,才大嚷着跑进了黑夜里。 墨风见人离开,略微松了口气,等着真正的人来。 暗处的人看见这些的时候,还觉得可惜:“若是能让陶欣试探一下倒是好的,没想到闹了这一出。” “王爷,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交代你们的,都记清楚了?”赵倾站在暗处负手看着不远处的林府,桃花眼危险眯起。 小厮颔首:“记清楚了,奴才们是德妃的人,此番过来,不仅要掳走林锦婳,还要拿走玉佩,并留下是德妃所为的证据。” “这不是最重要的。”赵倾缓缓眨眼。林锦婳这等冰雪聪明的女子,一定会不会被大婚冲昏了头脑的,她一定做了防备,所以今天能掳走她最好,若是掳不走也没关系,只要把罪过都推到德妃身上就可以了,毕竟景王可是一心想得到林锦婳呢。 小厮脑子里快速掠过想法,诧异看他:“王爷,真的不留林端了?” “没用的废物,自然要早些除掉,不然等着他出卖本王么?”赵倾看着他,笑起来:“怎么,觉得本王太过残忍,连自己人也杀?” “属下不敢。” “你们都是因为受了本王恩惠,自愿追随本王的,本王不会对你们如此,放心。”赵倾说完,才寒了眸子,冷淡道:“去吧。” 小厮神色几几番变换,到底是悄悄带着人去了。 落霞院门口。 衾息正跟阿宝愉快的说着晒花茶的事儿,便嗅到了空气里那一丝丝熟悉的毒药味道,今儿那位郑小姐拿来的毒药跟这个味道很是相似呢。 “墨雪姑娘,时辰不早了,咱们也去歇着吧。”衾息对一侧一直警惕着的墨雪道。 墨雪闻言,知道是有人来了,点点头,转身跟她们一人一个方向去了。 阿宝胆子小些,直接进了林锦婳的主卧,却没有关上房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外面的人很快就轻易溜了进来,看到方才入屋的丫环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趁着她往里间走的时候,上前便将她打晕小心放在一侧了。 他看屋子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垂下的窗幔内也有人正在安睡,才握住了手心的药粉慢慢走了过去。 等走到床边,掀开窗幔的一瞬间,床上的人便睁开了眼睛,一把药粉猝不及防的撒在了他脸上。 “你——!”男人一个字都没说完整,便直直往后倒了去,却被早就藏在这里的林锦澄扶住了。 林锦澄面色微沉,看着从床上坐起的人,略有几分担心,但林锦婳只点点头。 林锦澄见状,这才将那晕过去的人藏在了床底,系好了面上的黑巾,打横抱起林锦婳小心潜了出去。 才到院子里,墨雪便走了出来,大喝一声:“是谁!” 林锦澄能感受到周围潜藏的气息,提步就要朝那气息而去,墨雪也抽出寒剑追了出来。 就在她杀上来的一瞬间,周围等待的黑衣人迅速围了过来,也没有认出林锦澄已经不是方才潜进去的自己人,只将他们护在了身后,低声道:“你先出去。” 林锦澄看着他们来的方向,利落就抱着林锦婳从那个方向去了。 等他一走,墨雪才缓缓舒了口气,连缠斗都没有,只道:“姑姑,你的迷香点了多久了?” “迷香?”黑衣人们均是一脸不解,而后就见方才另一个穿着丫环衣裳的女子走了出来,淡定的走到院子四角看了看,才道:“差不多了,你试试。”她趁着夜色一黑,便借着要熏蚊虫的由头,在院子周围让人点燃了二三十根的迷香,那些黑衣人从外头来,必然潜伏在院墙附近,刚好就吸入这迷香了。 黑衣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墨雪收起剑,赤手空拳打了上去,果然,他们挥剑的速度慢了不少,没多会儿便手软脚软的被她全部打趴在了地上。 衾息走过来看了看,浅笑:“阿宝怕是被打晕了,劳烦你把他们全部捆了扔去柴房。” 墨雪点点头,在他们腰间摸了摸,果然是带着腰牌的,而且是宫里德妃的腰牌。 “这些人还想冒充宫里的侍卫。”墨雪冷冷挑眉。 “难道不是?”衾息不懂。 墨雪将腰牌给她一看,道:“若是侍卫,怎么会故意带了德妃的腰牌在身上,怕是故意为之。” 衾息想了想,倒是明白为何林锦婳一定要林公子冒充黑衣人带她出府去见那幕后之人了。 此时的林锦婳已经被林锦澄抱着到了府外。 林锦澄并不知道具体的方位,出了府便停了下来,林锦婳只佯装忽然醒了过来,开始大喊:“你是谁,救命!” 她这一声喊,侯在外面的黑衣人立即跟了出来,看着身形不大对劲的林锦澄,只奇怪道:“你是……” “救命……”林锦婳趁机大喊。 林锦澄佯装将她打晕,才道:“有人追来了,我们快走!” 那人闻言,听到不远处的确有脚步声,不敢耽搁,赶紧往前去了,林锦澄也趁机跟了上去。 林锦婳现在一心就想知道郑娇娇到底是听了谁的命令来的,郑府并非是小门小户,而是堂堂兵部尚书府,若是跟赵倾勾结在一起,那可就麻烦了。远远的,墨风和墨月瞧见,互相点点头,小心跟了上去。 很快便到了离林府不远处的一处巷子里,巷子里有人正负手站着等待,听到声响,才转过身来,可看到抱着林锦婳的人的一瞬间,立即就认出了他来。 他一面惊叹林锦婳的胆大,一面暗骂那小厮蠢笨,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他们兄妹糊弄了。 “能想到这一招来,的确是出乎意料,不过你们区区两人,以为来了,还能走吗?”赵倾吃下了会让声音变得嘶哑的药,说出话来,林锦婳也听不出是谁,但她知道,他识破自己的计划了。 就在领路的黑衣人还一脸懵逼的时候,林锦婳已经睁开了眼,让林锦澄把自己放了下来,看着站在巷子深处隐藏在黑暗里的人,浅笑:“那今儿我们就看看,是谁跑不了。”说完,手里的药粉便全部撒了出来,赵倾立即屏住呼吸倒退了三步,街巷周围却忽然涌出了一片手持火把的士兵来。 赵倾皱眉,又往后退了两步,冷笑一声:“是我轻敌了。” “那你可否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林锦婳问道。 赵倾嘴角勾起,直接转身离开,官兵们还要追上去,藏在附近的黑衣人顿时涌了出来。 不过因为林锦婳药粉的缘故,他们皆不敢大口呼吸,只能小心翼翼的缠斗,这导致他们根本只能抵抗而无法进攻了。 “主子,你先走。” 有黑衣人道。 赵倾知道今晚的计划失败了一半,倒也不再多留,左右德妃的证据留下了,林端应该也杀了。 想罢,只带着两个黑一人转身而去,却没想到墨风墨月已经早早跟在后面了。 林锦澄看着人离开,扯下面上的面巾,皱眉道:“你觉得会是谁?居然废了这么大的功夫要掳走你。” “等墨风回来就知道了。”林锦婳心里猜测是赵倾,但还不能确定,京城卧龙藏虎,她并不敢轻视了谁。 “嗯。”林锦澄也只能点点头,看着时辰已经不早,才对她道:“先去歇着吧,明日大婚,不能不休息好。” “嗯。”林锦婳跟他对视一眼,纵然因为方才的事而有些沉闷,但两人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明日都是各有归属,而且还是心仪之人,如何能不开心呢? 回到落霞院,林锦婳没惊动其他人,也不打算立即处理这些黑衣人的事儿,简单安排了一下就去睡了。 勉强让自己睡下,可梦里都是吹吹打打的喜乐声,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衾息来唤她,她才一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 阿宝也早就清醒了,跟墨雪一起热络的给她更衣,还笑道:“小姐真是适合穿红衣裳。” 晃动的烛光下,林锦婳看着小小的房间,只觉得温暖极了。 等换好衣裳洗漱完,喜娘便开始拖着她绞面描妆,这一番繁复的操作完成,外面天际已经泛白了,墨雪和墨月这也才从外面赶了回来了。 看着屋子里挤满了丫环,墨风上前笑道:“小姐,如你所想。” “真的是他么……”林锦婳心里到底叹了口气,不过她现在没工夫想这么多了,沉沉的发冠压得她脖子都好似要断了一般,浓妆抹在脸上,让她自己都诧异这是不是自己了。 “小姐真是好看!”阿宝止不住赞叹。 “像仙女。” 她的话才落,一道稚嫩的声音便传来了。 林锦婳转头看去,端慧公主正牵着凌未野站在门口,她换下了身上的缟素,穿了一袭黑色锦绣长裙,看起来很是端庄,就是眼眶还有些红。 “公主……” “你不嫌我晦气吧。”端慧上前笑道。不过看到林锦婳,她又想起了自己当初嫁给驸马的时候,满心都是欢心,对未来也满是憧憬。 “公主肯来,就是最大的福气了,哪里还有晦气。”林锦婳起了身来,端慧拉着她的手,转身拿过一个匣子给她:“迟来的添妆礼,你到底是我的义女,义女出嫁,我也不能太失了面子。” 林锦婳看着面前镶嵌着各种宝石的盒子,不用想也知道里面的东西必然十分珍贵。 话说完不久,喜娘便笑眯眯道:“林小姐,马上就要到吉时了,你先盖上盖头吧。” 端慧亲自接过盖头,笑道:“我来给你盖上,祝你与夫君举案齐眉,百年好合。”她说这话时,略有几分哽咽。 林锦婳微微垂下头,由她盖好,才道:“多谢公主。” 端慧悄悄拭去眼泪,不敢再说。 府外的鞭炮很快噼里啪啦响了下来,女子出闺阁,本是要亲兄长背着出去的,但林锦澄今儿也要娶妻,林锦婳便打算不讲究那些虚礼了,哪知才踏出房门,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锦婳,我来送你出府。” “表哥。” 林锦婳才唤出声,人就被一个温暖的身子给抱住了。 徐昭昭黏在她身上撒着娇,道:“我娘说怕我闹腾你,死活让我现在才来,锦婳姐姐,你不生我气吧。” “怎么会生你气。”林锦婳满心的欢喜。 徐程青上前背对着她弯下腰,笑道:“上来吧。” 林锦婳扶着喜娘的手,听着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洋溢着欢喜的声音,对未来的生活也充满了期待,重活一世,她一定能给自己挣一个锦绣人生! 被徐程青背着,一路出了林府,听着不住的恭贺声,她面上的笑容根本抑制不住。 同样高兴的,还有赵怀琰。 高禀看着坐在高头大马上非要亲自来迎亲的王爷,心里欣慰,王爷熬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等在林府门口,看着正等着的林锦澄和林麓之,下了马来。 林麓之上前要行礼,立即被他扶住,道:“父亲不必如此客气。” 林麓之微微一怔,父亲? 林锦澄笑起来,立即拱手行了礼,才道:“王爷今日真是俊朗不凡。” “你也玉树临风。” “还是王爷魁梧轩昂。” “你也仪表堂堂。” …… 两人站在门口互夸,直到徐程青背着林锦婳出来,赵怀琰的目光才直直落在了那一身嫁衣的小小身影上。 林麓之看着人来,眼眶立即浑浊起来,上前站在喜娘一侧,道:“婳儿,爹爹亲自送你上花轿。” 林锦婳听到他的声音,眼眶立即红了:“多谢爹爹。” 林麓之亲自扶了林锦婳开始往前走,每走一步,林麓之都觉得是走在沾了蜜的刀尖儿上,直到要把女儿送入花轿,才勉强笑道:“以后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爹,爹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再辜负你了。” 林锦婳霎时泪如雨下,原来爹爹并不是不在乎她受不受委屈么。 “女儿明白。” “好。”林麓之一连三声好,才终于把她送入了花轿。 赵怀琰翻身上马,亲自护在花轿一侧,才朝宁王府去了。 他看着身侧轻轻晃动的花轿,想着花轿里的人,眼角眉梢全是喜色。 夹道的百姓纷纷惊叹着林锦婳这近乎十里的红妆,有林府给的一百六八抬,加上赵怀琰陆陆续续送来的一百二十四抬,抬嫁妆的下人就去了好几百个人。 不过除了出嫁,林府还要迎亲。 王汝嫣出嫁,气氛便淡了许多。 因为从别院走,而且王家父母不在,只有喜娘扶着她上花轿。 上花轿时,她一直在想,这一切是不是做错了。 墨花亲自来迎的亲,带着林府精锐的侍卫跟在一侧,听到花轿里低低的哭声,才道:“少夫人怎么了?” “无妨。”王汝嫣勉强道。 墨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一想到林锦澄,便笑道:“公子昨儿试了三遍喜袍,兴奋的一晚上没睡,这会儿估计是望眼欲穿了,少夫人若是气他没来接你,等嫁过去了,好生罚他就是了,以公子的脾性,定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王汝嫣被墨花逗笑,情绪这才好了些。 对啊,她还有锦澄,她并不是被抛弃了。 这样一想,她的情绪才缓和了下来。 墨花跟在一侧,快接近林府时就看到藏在人群里虎视眈眈的陶欣,只胆大扫了她一眼,嘱咐侍卫们跟好,这才往前去了。 宁王府。 弦月在远远的酒楼上看着,她看着一身喜袍的赵怀琰,淡淡笑道:“还从未见过他这样高兴。” “公主……” “让你准备的贺礼,送过去了吗?”她看着那花轿停下,新娘子被人扶出来,笑道。 “已经送去了,迟些想必新王妃就能收到了。”侍女道。 弦月淡淡一笑,不再多说。 林锦婳看喜娘交到自己手里的红绸时,心跳的很快,前世大婚的记忆她还历历在目,但这一辈子,她没有忐忑了,她知道,她一定能跟怀琰永远在一起。 赵怀琰的手紧紧握着红绸,走在她身侧,不理喧哗的鞭炮声,只轻声道:“婳儿。” “嗯?” “我终于娶到你了。”他掩饰住内心的悸动轻声说着,林锦婳心里也泛起了涟漪。 入了内厅,三拜九叩,完成了大礼,她戴着盖头,看不到堂上宾客,但她知道皇上皇后都没来。这有些反常,不过想来,是怀琰把人拦下了吧。 送入洞房后,挑过了盖头,喝了交杯酒,林锦婳才由喜娘扶着去卸了妆,换了一身红色的常服。 “王爷可真是疼王妃,连王妃卸妆都要跟着。”喜娘看着寸步不离跟在身后的赵怀琰,不由笑道。 赵怀琰闻言,从一侧拿了个装满银子的荷包给她:“赏。” 喜娘大喜,嘴里立即就妙语连珠了。 赵怀琰也不吝啬,赏赏赏。 直到喜娘提醒他道:“王爷,您该出去宴请宾客了。”他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等他一走,林锦婳才笑着坐到床边等着他回来,却见喜娘悄悄摸摸的拿出一卷册子来给她,笑道:“王妃,小妇人知道您家长长辈不在,这就让就 让小妇人来跟您说说吧。” 林锦婳看到那册子的第一眼,怔了怔,便听喜娘道:“女子第一次都是会痛的,还会流血,这个您不必担心,过了第一次就好了……而且第一次,您要学着迎合王爷,虽然礼教要女子三从四德,但床上这事儿,您得按着王爷的喜好来,王爷喜欢您端庄您就端庄,王爷喜欢您大胆一点与您就大胆一点,您看看这册子,这姿势……” 林锦婳脑袋里嗡嗡响,脸上也开始发烫,看喜娘还在高兴的跟她解释着这册子上的各种姿势,知道自己这脸怕是红的要滴血了,一时间,她开始有些担心夜晚的到来了…… 但黑夜还是如期而至。 赵怀琰回来时,身上还带着酒味,但他意识看着很清醒。 丫环们都识趣退了出去,屋子里就留了她们两人。 “我给王爷倒点儿水吧。”林锦婳道。 赵怀琰深深看着面前这个面色发红的女子,看着她白皙的脖颈修长,因为正值七月,额间的头发都被濡湿了,一双眸子盈盈水亮,好似勾着人去采撷一般。 “婳儿……” 林锦婳身子一僵,听着他低哑的声音,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赵怀琰看她僵住,顿了顿,才道:“我先去沐浴。” 说完,转身便往浴房去了,林锦婳好歹松了口气。 她坐在床边,忽然有些惴惴不安,一会儿该怎么办呢?是主动还是不主动? 她还没想到答案,已经沐浴好的人便出来了。 薄薄的白色上衣半敞着,浑身透着沐浴后的清香,要命的是,沐浴过后的他眼里好似点了火一般。 “王爷……” “嗯?”赵怀琰自然的走上前来,直视着她的眼睛,眸光更深:“怕吗?” 林锦婳不知怎么回答,但他的动作却是丝毫不停,直到最后,她脑海里才回想起喜娘跟她说的,女子第一次都会疼的…… 她没想到这一次会这么疼。 赵怀琰怔了怔:“怎么了?” 林锦婳看他眼神*,额头也沁出细汗来,才微微咬牙摇摇头:“没事。” “婳儿……”他看得出来她的难受,但……他真的有些忍不住了。 不过很快林锦婳就没工夫想喜娘说过什么了,好似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直到喜烛烧了一半,惊涛骇浪才终于停了下来。 她起了身想去洗漱,但才动了动,就觉得腰好似断了一般,身子也虚软的发颤。 “怎么了?”赵怀琰拿薄被将她裹住,关切问道。 林锦婳看着他眼里的害怕,想起他方才略有些生涩的样子,知道他也是第一次,勉强笑道:“没事,我想去洗漱……” “我带你去。”赵怀琰说罢,立即拿了自己的长袍将她裹住,才抱着她往浴室去了。 林锦婳心中感激万分,倦懒的由他抱着。 赵怀琰看着如小懒猫儿似得她,眸光更热,但看她带着倦色,只将所有的冲动忍了下去,等她沐浴完后,才拥着她睡下了。 千里之外。 赵阚骑马在校场上看着京城的方向,目光深寒。 竟然是今晚大婚么!赵怀琰现在一定在拥有她占有她了,她怎么可以在别人身下承欢,怎么可以! “王爷,你怎么了?”有人过来,看着他情绪不对劲,不由问道。 赵阚死死咬牙,冷冷瞪了他一眼:“这该死的蛮夷什么时候能赶走!” “这……怕还要等林将军过来……” 赵阚闻言,冷哼一声,直接驾马开始在这夜里跑起来,可只要一想到林锦婳跟赵怀琰在行夫妻之事,他就有一种心痛的感觉,让他万箭穿心。 夜里。 有同样烦恼的还有陶谋。 他现在因为前任知府被杀一事,受了监察御史蒋青书的调查,根本离不开豫州,也阻止不了嫣儿嫁给林锦澄。 侍女从外面打了热水进来给他加进了浴盆里,看他眼眶发热,不由娇声道:“大人,要不要奴婢来伺候您……” “滚出去。”陶谋冷淡看她。 丫环面色一白,赶忙跑出去了。 等都没人了,陶谋才沉沉合上了眼,可一想到嫣儿正在跟人……他便沉沉合上了眼睛,原本平静的温水里也泛起了一阵激烈的波澜。 林府中。 林锦澄今儿喝了不少,不少同僚过来灌酒,他心里高兴,所以也来者不拒。 等回到房间,看到静静坐在床边的人,才笑着走了过去,轻笑:“嫣儿。” “夫君。” 王汝嫣眼眶微湿,浑身都在颤抖,这一夜,让她想起了那日被关在客栈的那一日,被曾学海羞辱的那一日,即便知道来人是林锦澄,可她依旧控制不住浑身发抖。 林锦澄知道她害怕,也早就做好了不与她亲近的准备,只温柔蹲在她身前,拉着她手轻笑:“我叫人在隔间铺了床,我睡在隔间里,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锦澄……”王汝嫣抬起头看他,看到他眼里的包容和温柔,眼泪一下子落了出来。 林锦澄抬手给她擦干净,才笑道;“今儿坐了一天的轿子,累不累,要不要早些歇着?” 王汝嫣圈住他的脖子将他紧紧抱住,才哽咽着道:“谢谢你。” “是我要谢谢你,你肯嫁给我,就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林锦澄小心拍着她的背轻声道。 王汝嫣顿了顿,才压低了声音,道:“你可以睡在这里。” 林锦澄一呆:“可是嫣儿,你不怕……” “你会很温柔的,对吗?”王汝嫣知道,既然嫁过来了,这件事就是不可避免的,不然谁为锦澄传宗接代?由着别的女子来嘛?她纵然嘴上不会说不愿意,但心上也不能接受。 林锦澄抬眼看着她,看着她的小心翼翼,到底还是笑出来:“傻丫头,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你放心,只要你有一点点勉强,我都不会碰你的……” “你难道不喜欢我吗?”王汝嫣慌张看他。 林锦澄微微一怔,她怎么会这样想? 可不等他想清楚,她便生涩的吻住了他。 林锦澄看着闭着眼睛努力的样子,抱住她轻声道:“嫣儿,你这样我会忍不住的……” “那就不要忍了。”王汝嫣眸光盈盈,如果是锦澄,她不会抗拒的吧。 话落,林锦澄已经拉下了帷幔。 又是一夜春光好,夜里的风今儿好似也带着甜甜的味道了。 林锦婳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日晒三竿,身边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她恍惚了一下,难不成昨晚是做梦? “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林锦婳一抬眼,就看到了一身绯色长袍的赵怀琰。 他手里拿着一瓶白色的药给她道:“涂上吧。” “涂哪儿?” “你昨晚不是喊疼吗?”赵怀琰不解问她。 林锦婳的脸唰的一红便把头蒙在了被子里,她要怎么跟他解释这是不用上药的。 就在赵怀琰奇怪的时候,屋外响起了墨风的声音:“王爷王妃,时辰不早了,该入宫了。” 林锦婳想起,今日要入宫给皇上皇后请安奉茶。 她这才把头探了出来,却一把被赵怀琰给捞了出来抱在了怀里。 “你不涂我来帮你涂……”赵怀琰说道。 林锦婳的脸瞬间爆红,口不择言道:“其实不必涂药,王爷亲亲我,就不疼了。”昨儿她觉得疼时,他亲吻自己仿佛就不疼了。 赵怀琰动作一停,看向她:“当真?” “嗯。”林锦婳羞涩点点头,但很快他的吻便覆了来。 一早上,林锦婳不知道是怎么穿上衣服的,反正被人又吃干抹净后,她已是没有丁点力气再想别的事儿了。 简单用过早膳,她是一路被赵怀琰抱着出王府然后上马车的,全王府的人都看到了,但她是真的没有力气劝赵怀琰也没有力气走路了。 坐在马车上,她一直被赵怀琰抱在怀里睡着,直到马车停下,她才醒了来。 “累坏了?”赵怀琰有些心疼,又有些后悔,但他从不知道男女之事真可以让人如此着迷。 林锦婳看着他的眼神,立即从他身上溜了下来,不过这一动,腰就酸疼的更厉害了。 墨风掀开车帘看她皱着眉头很难受的样子,问道:“王妃怎么了?” “没事。”林锦婳努力让自己平静的说出这两个字,转瞬就被赵怀琰抱着下了马车。 等到了宫门口,才得以落地走路。 墨风了然的红了脸,等他们进了宫才松了口气。 高禀在一侧也是长长舒了口气:“王爷可算是有人照顾了。” “照顾王爷可不容易。”墨风看着林锦婳小心扶着赵怀琰的手慢慢走的样子,道。 高禀嘿嘿一笑,不再多说。 入了宫,直接就去了慈宁宫,皇帝皇后和德妃丽嫔都在。 轩王妃小心的坐在丽嫔身侧抱着小郡王,看到人来,目光都冷了些。轩王如今不受待见,她认定了就是赵怀琰害的。 林锦婳没理她的目光,到了前头规规矩矩跪下奉了茶叫了声父皇母后。 皇帝倒是高兴,看着她道:“你往后多管着怀琰,叫他时常来宫里陪陪朕和太后。” “是。”林锦婳听着皇帝这话,总觉得怪怪的。他是真心希望怀琰一直陪着他么,以前可能有这想法,但现在却未必。 皇后也喝了茶,只冷淡的封赏了红包,才看了眼赵怀琰道:“既然已经是宁王妃了,时常来本宫宫里坐坐,之前本宫想去召你入宫陪伴,怀琰还不肯呢。”她这话里颇有几分责怪之意。 “母后需要人陪伴,儿臣以后一定多带着王妃过来。”赵怀琰淡淡道。 皇后听到这话,目光寒了些却没再多说。 皇帝倒是不急,只道:“这些日子,天儿是越来越热了,过几日去畅春园避暑,到时候你可要带你的王妃一起来,朕刚好打算在畅春园接待外来使臣,到时候也叫他们看看朕的儿子儿媳是多优秀。” 皇帝一说这话,一侧的丽嫔和轩王妃明显眼睛亮了起来。 丽嫔笑道:“皇上的儿子们都是优秀的,那些人若是有眼睛,定一眼能看出来。” “你倒是说的没错。”皇帝笑了笑,丽嫔立即高兴的坐直了身子,紧张的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又道:“不知是哪国的使臣呢?” “这使臣来头不小。”皇帝顿了顿,才道:“乃是蛮夷当今的太后和有名的丞相。” 林锦婳有些诧异,如今锦朝不是正跟蛮夷开战么,怎么蛮夷的太后居然会亲自过来? 似乎猜透她的想法,皇帝笑了笑:“你放心,你爹爹朕还是会让他出征的,蛮夷此番来,不过是为了来讨要些东西罢了,这等小国,朕早就没耐心了。不过作为一方大国,有使臣来,却是不可不见。”皇帝寥寥几句,带着骄傲和不屑。 他的确可以骄傲,锦朝从前朝的庸庸小国到如今的强大繁荣的大国,他功不可没。 林锦婳心里却沉沉,说到底,皇帝还是把父亲当做了替他开疆扩土的工具而已。 皇帝坐了没一会儿,便带着赵怀琰下去谈事了,林锦婳这留下来跟太后皇后说话。 德妃到了这会儿才终于开口,睨了眼轩王妃手里抱着的小郡王,道:“小郡王真是可爱,不知宁王妃何时给宁王也生一个这样可爱的孩子?” 林锦婳笑意盈盈,心里却漠然,她以为生孩子是呱唧一下的事么? 但不等她开口,又听德妃道:“皇嗣单薄可不是一件好事,宁王府听闻就你一个人伺候,这怎么行,刚好我最近得了几个端庄的宫女,不若就赐给宁王为妾,也好帮着你服侍,你看如何?” “多谢德妃娘娘好意,这等事锦婳不好做主……” “有什么不好做主的?身为王妃,就是要少抛头露面,多替夫君考虑绵延子嗣之事,皇家香火大于天。我看德妃说的不错,便将那几个宫女送去吧。”太后打断林锦婳的话直接开口。 她的确不喜欢赵怀琰,但更不喜欢女子专宠,在她看来,赵怀琰对林锦婳已经是明显宠过头了。 林锦婳微微咬牙,朝一侧皇后看去,皇后只是垂下眸子喝茶。 德妃见状,高兴起身给太后行了礼:“臣妾这就去安排。”说完,睨了眼林锦婳,略带着几分得意退下了。 林锦婳垂下眸子,还能感受到太后看向自己时的不喜。不过,区区塞几个人来,以为能做什么?她有的是法子叫她们安静如鸡。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谁恶心谁 接下来的叙话林锦婳听得兴致缺缺,不过是丽嫔借着小郡王讨好太后罢了。 出了慈宁宫,她独自站在养心殿外的长廊下等着赵怀琰,烈日当头,她站在墙边的阴影下倒不觉得太热,不过跟着的宫女却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你们去一边儿歇着吧。”林锦婳道。 宫女们惊讶了一下,却立即行了礼紧张道:“王妃,奴婢们没事。” 林锦婳见她们以为自己是生气了,不由笑起来:“你们都热成这样了,一会儿要是晕了,太后少不得要责备我,不妨事的,就在一边儿歇着,等王爷出来了你们再来伺候。” 宫女们闻言,互相看了看,才终于是点点头,退到墙根下的阴影处等着了。 站了没多会儿,就见一个浑身伤痕的宫女忽然从转角冲出来直往养心殿内冲,但很快被守着的侍卫拦下来了。 女子大喊:“皇上,臣妾知错了,您饶了臣妾吧,他们要杀死臣妾啊……” 林锦婳诧异了一下,这不是薛闻心么,当初被贬为宫女后,难不成赵倾没管她?亦或是这就是一出苦肉计? 正想着,薛闻心忽然扶着墙呕吐起来。 林锦婳略微一惊,就见那些侍卫们也怔住了。 林锦婳快步上前搭上她的脉搏,眉心微微拧了起来。 “宁王妃,她这是怎么了?”侍卫有些慌,毕竟皇上以前多宠薛闻心都是有目共睹的,虽然贬为了宫女,但谁说没有复位的一天呢。 “已有一个月身孕了。”林锦婳看了看薛闻心,眉心微拧,且不论皇上年近半百还能生孩子,薛闻心这怀孕速度也太快了些。 薛闻心却是欣喜若狂,拉着她不停问道:“真的吗?我真的怀了皇上的孩子?” 林锦婳没应她的话,对侍卫道:“去通禀吧,再请御医来把脉。” 侍卫感激的给林锦婳行了礼,才赶紧进去了。 趁着侍卫进去的空挡,林锦婳才看着薛闻心,浅笑:“想来豫王殿下也一定会高兴的。” 薛闻心目光微微一滞,只做不解看她:“王妃在说什么,我不懂。” “贵人重获荣宠指日可待,不懂也没关系,不过贵人总还是要为自己考虑考虑,若是膝下有子嗣,不用靠别人,你自就能得一份恩宠和荣耀,可若是卷入了那些事,后果就不是这样了。”林锦婳望着她轻声道。 薛闻心目光闪了闪,没接话。 不多会儿,侍卫便出来了,请薛闻心进去。 赵怀琰这会儿也出来了,薛闻心看到他的第一眼,仍旧是惊艳,比豫王殿下更惊艳。这样冷峻的气质,目光里又含着温柔,让她只觉得浑身都僵住了一般。 “宁王殿下。” 她不自觉走上前喊道。 赵怀琰淡淡睨了她一眼,没说话,直接朝林锦婳去了。 薛闻心转过身看着他走到了林锦婳身边亲昵的替她擦着额间的汗,手心不由暗暗攥紧。她的确要为自己考虑,她要得到她想要的。 想完,直接转身往殿里去了。 林锦婳看着她离开,这才道:“她的孩子倒是来得及时。” “父皇一定会叫人去查的,时辰不早,我们先回府。”赵怀琰看她小脸晒得红扑扑的,心疼道。 “好。”林锦婳应下,回去的路上她规矩的跟在他身后半步,他却自然的牵起她的手,丝毫不管宫里的人怎么看。 林锦婳心里既甜蜜蜜的,又想起太后今儿的态度,不由道:“王爷,这样太招摇了。” “本王就喜欢你,招摇又如何?”赵怀琰声音不小。 林锦婳脸色一红,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德妃娘娘给您赐了好几个美貌宫女,说要为你绵延子嗣。” 赵怀琰皱眉,转头看她:“王妃不为本王绵延子嗣?” 林锦婳脸更红,想着跟在身后的宫女们,更加低声道:“自然不会。” “那还需要她们做什么?”赵怀琰大声说完,才继续牵着她往前去了。 林锦婳哑然,他竟是一点儿都不想三妻四妾么,也好,省得她去费那些心思。 出了宫门,赵怀琰自然的将她打横抱起上了马车。 没来得及离开的宫女们瞧见,均是偷笑,不过这宁王殿下宠宁王妃,真是独一份的。 只是他这番话很快就传到了德妃耳朵里。 她坐在慈宁宫里,讲这话添油加醋转述给了太后,才道:“太后,您瞧瞧,竟有女子想要独自霸占夫君的,这岂非于礼制不合?尤其是宁王还是大皇子,是众位皇子的表率,若是后来人都跟着学,皇家子嗣可不是要凋敝了么。” 太后睨了她一眼,才道:“景王年纪也不小了,该到了议亲的时候。” “是,臣妾已经……”德妃没想到太后忽然提到阚儿,忙想说自己已经有了人选,便听太后道:”哀家已经给他物色了几个人家,回头带来让你看看,若觉得合适,就直接赐了婚事,等景王回来就完婚。” 德妃微微咬牙,不敢在这个时候反驳,只得应了是。 太后见她不反驳,态度才稍微好了点,道:“宁王那里有皇后看顾着,你也不必再操心,哀家听闻那薛闻心又怀了龙嗣,你们也上点心,皇上这么大还能诞下皇嗣是喜事,哀家不容有失,否则必严惩不贷,可记住了?” 德妃还没听到这消息,闻言,眼睛都瞪大了:“这是真的?” 太后看她这样子就不喜欢,摆摆手:“先退下吧。” “是。”德妃也急着去打探这个消息,当即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嬷嬷才上前替太后换了盏温茶,道:“这次这位心贵人只怕要再获荣宠了。” “获宠是应该,只要不似以前的茵嫔,得了专宠就是。”太后冷淡说完,想起赵怀琰,又皱皱眉:“去跟皇后说说,宁王府侍妾太少,让她看着再挑一两个侧妃。” “皇后娘娘最近好似不大愿意管这些事。”嬷嬷提醒道。 太后闻言,左手捻着的佛珠微微一顿,起了身冷冷道:“她若是真不管倒好了,就怕她面上不管,背地里有动作。”她在深宫一辈子,深宫这些女人的心思她如何不清楚,只要还有争的希望,就永远不会有看穿看淡的一天的。 嬷嬷忙应下。 “把慧觉大师请来,让他算算,心贵人肚子里这个孩子到底是福是祸。”太后说完,才转身朝小佛堂去了。 嬷嬷忙吩咐人去皇后那儿了,不过皇后的确早已经在盘算这件事了。 翊坤宫里,她看着战战兢兢坐在底下的平西王妃,道:“王妃怕本宫?” “臣妇不敢。” 皇后笑笑,才道:“你放心,本宫不会将你如何的。袁郡主何时能回京来?” 平西王妃明白她的意思,垂眸道:“怕还要好长时间。” “如此,她就无福去宁王府了。”皇后睨了她一眼,才道:“之前的事,你们半个字都没透露吧。” “未曾……” “那就好。去你们族里挑一个懂事聪明的女子,过两日带到宫里来见本宫。”皇后道。 平西王妃知道她是铁了心要把平西王府的女儿送去宁王府了,心里惴惴不安,但还是应下了。 等她出了皇宫,才长长舒了口气。 袁绍站在马车旁,看她出来,上前行了礼,才道:“祖母,皇后娘娘为难您了?” 平西王妃看到这个孙子,心情好了些,笑着道:“未曾。” 袁绍看着她惊慌未定的神情,不再多问,不过也猜到是为了什么了。 送了平西王妃回府后,他便上了马车独自往徐家去了。 徐昭昭这几日无聊的紧,徐夫人压着她不许她去打搅林锦婳,她便一个人孤独的在湖边绿荫下让人搭了个秋千,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直到听到丫环说府里来了客人,才惊喜的睁大了眼睛:“谁来了?” “是平西王府的小公子。” “袁绍?”徐昭昭听到这个人来,嘿嘿一笑:“咱们去捉弄他。” “小姐,这不好吧……”丫环迟疑道,但徐昭昭已经扭头跑了。 难得来个人可以玩一玩,她才不管呢。 她守在袁绍会经过的墙头,只等他一过来,就拿自己这两日缝制的白布娃娃吓他,没多久,果然见袁绍跟徐夫人一起出来了。 袁绍很认真的跟徐夫人道:“劳烦徐夫人了,这件事请一定转达宁王妃。” 徐夫人看着年纪虽小,但条理清晰脑子清醒的袁绍,还是有些诧异:“你怎么不亲自去寻宁王妃?” “想来宁王妃现在应该不大想见我。”上次刺杀的事他也知道,不必想也知道她如今对平西王府一定是警惕的。 徐夫人不知其中原委,倒是应下了,可才走到垂花门,忽然从天而降一个白布娃娃,吓得镇定如她脸都白了,袁绍却很淡定。 他抬头就看到了趴在墙头笑得灿烂的徐昭昭,眨眨眼:“徐小姐不怕晒吗?” 徐夫人也看到了自己女儿,气得深深吸了口气,道:“昭昭!” “娘……”徐昭昭见袁绍半点事没有,反而把娘吓得一跳,心里有些慌张。 “从今日开始,你给我绣五十张手帕,抄写一百遍《女训》,否则不许踏出房门一步!”徐夫人道,这女儿是被惯得没正形了,往后出嫁还不得被夫君嫌弃死。 徐昭昭看着震怒的娘亲,不敢撒娇,乖乖爬了下来站在了一侧,见袁绍这死孩子还敢看自己,当即一眼瞪了回去。 “昭昭!”徐夫人看到她的眼神,冷声道。 徐昭昭当即绷紧了神经不敢再动,也没察觉到袁绍冷冰冰的脸上扬起的一丝笑意,不过徐夫人却是看到了。 徐夫人送袁绍离开后,才沉思起来。 徐昭昭跟在她身侧低声道:“娘,我能不能去找锦婳姐姐……” “不能。”徐夫人气得直拧她的耳朵,不过袁绍的话她可是没忘记,立即就差人跑了一趟宁王府。 林锦婳才回到府,接到徐夫人送来的话,再看面前一溜儿排开的美貌女子们,不由笑起来:“你们打算来王府做什么?” “自然是伺候王爷。”其中一个媚眼一转,直接笑道。 其他人没出声,德妃娘娘送她们来,但她们也是早就听说过宁王宠妻如命的,可不敢这时候撞上去。 林锦婳看着那媚眼如丝的宫女,模样的确上乘,身段儿也好,浅笑:“哦?是吗?那抬你为姨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愣了愣,这么轻易。她迟疑的看着林锦婳,却见她笑意盈盈没有丝毫的不乐意,才道:“奴婢珺儿。” “好,珺姨娘,以后你就等着伺候王爷吧。”林锦婳笑眯眯道。 其他人也惊住了,就这么容易。 有两个也跟着蠢蠢欲动起来,唯有一个看起来瘦弱的宫女上前跪在了地上,道:“王妃。” “怎么了?” “奴婢手脚粗苯,不会伺候王爷,只想在王府做点下人活,还请王妃成全。”说完,她跪伏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 林锦婳有几分不解,德妃派来的人,难道还有别的心思? 不过不打紧,怕就怕她们不暴露出心思,才让她不好处理。 “既如此,你留在梅园伺候。”林锦婳道,梅园在赵怀琰的书房旁边。 她连忙颔首,其他几个忍不住,也上前求了姨娘的份位,林锦婳一一给了封赏,算是全了太后和德妃的面子。 等把人都打发走,一侧墨风才不解道:“王妃这样做,就不怕万一?” “万一?”林锦婳想起赵怀琰,这么多年他都不曾破戒,区区几个宫女根本不会入他的眼。 墨风见她如此,只笑笑:“不过听徐夫人的意思,皇后娘娘还要有动作呢。” “不妨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避免不了的。”林锦婳揉揉发酸的腰,想去暖榻上睡会儿,不过很快墨雪便来了,告诉了她林端被杀之事。 “什么时候的事?”她坐在暖榻边问道。 “就是前儿晚上,是老爷没让我们告诉您,不过老爷明儿就要出征,奴婢担心做这件事的人还有别的目的,所以才想着提前告诉您。”墨雪道。 林锦婳微微呼了口气,才强打起了精神对墨风道:“肯定是赵倾下的手,你们先去把尸体处理了悄悄运出府……等等……”林锦婳忽然想到什么,嘴角冷冷勾起,招了她们附耳上前来,低声吩咐完,才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父亲。” “奴婢明白。”墨风墨雪认真点点头,不过要真是小姐猜想的这样,豫王的心机就真的太可怕了,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而且只要她们稍微疏忽一下,随便一个举动可能都要落了他的陷阱了。 林锦婳看着她们出去,才靠在暖榻上睡了起来。 下午的觉睡得香甜无人打搅,直到天色微黑,赵怀琰才办完事回来。 不过他才打算进藏娇院,就见两个穿得轻薄扭着腰肢过来的女人,不由皱眉。 珺儿远远看着赵怀琰,心已经快速的跳了起来,带着另一个姨娘快步上前行了礼,才道:“王爷,您回来了。” “嗯。”赵怀琰没打算理她们要继续进去,便见其中一个脚一扭就朝他倒了来。 赵怀琰面色微沉,抬手便抓了一侧的高禀来接住了那女子,寒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以为自己得了王爷青眼,忙娇羞道:“奴婢是晚荷,是王妃新抬的姨娘……” “做为姨娘,路都走不稳,赶出府去。”赵怀琰冷淡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高禀心里暗叹王妃高招,知道王爷这孤僻的性子,直接就让他来赶人了。 珺儿在一侧大气都不敢出,等赵怀琰走了,才讨好的看着高禀笑道:“侍卫,王爷平素都这样吗?” “当然不是。”高禀将直接让人拖走了一个,才道。 “那什么时候他会好性子一些?” “面对王妃的时候。”高禀说完,转身要往里面去,却被珺儿一把拉住。 珺儿塞了一块银子在他手里,笑道:“还劳烦侍卫在王爷跟前多说说好话……” 高禀看着这块银子,再看她媚眼如丝的看着自己,心里一阵发毛,忙道:“姨娘客气,王爷唯独听王妃说话,不如你去求王妃?” 珺儿被噎得面色一白,没说出话来。 高禀笑笑,这才往里去了。 赵怀琰到了里间还想问问怎么回事时,就看到了在暖榻上睡得正香甜的林锦婳,不由朝一侧下人低沉道:“怎么不让王妃去里面歇着!” 丫环吓了一跳,忙道:“是王妃说想等王爷回来……” “怀琰?”林锦婳听到声响,迷迷糊糊醒了来。 赵怀琰看到她语气娇娇眼神迷蒙的样子,手心微紧,寒声对旁人道:“都去外面候着。” “是。”下人们忙躬身退下了,赵怀琰这才上前把人捞在了怀里,看她睡得脸蛋红红,不由哑了嗓子:“上午去宫里太累了?” “嗯……”林锦婳自然的往他怀里钻了钻,还想再睡会儿,便觉得身上忽然一凉。 她微微一怔,才发现某些的人的手已经…… “王爷……” “嗯?”赵怀琰的语气里藏着笑意:“你继续睡。” 林锦婳哑然,这让人怎么睡。 高禀侯在院子外头,听着房间里的声音,脸上一阵阵发烫,不过听王妃懒懒的声音好似带了钩子似得,想来王爷一定是尝到好了吧。 “高侍卫,该上晚膳……”有丫环来问,高禀忙嘘声道:“小声些。”说完,朝房间里看了看,才道:“先把菜热着,半个时辰后再端过来吧。” 丫环也听到了房间里的声音,当即红了脸,赶忙退下了。 直到天色全黑,林锦婳才疲惫的窝在他怀里,可看着丫环们鱼贯进来伺候饭菜,她便羞得不想见人。方才那事儿她们肯定都知道了…… 赵怀琰是在娶了她后才知她如此害羞的,看了看伺候的丫环,淡淡道:“都去外面候着吧。” “是。”丫环们连忙应下了,赵怀琰这才把她抱在怀里亲自盛了饭菜来喂她。 林锦婳蹭了蹭想自己下来吃,却听他道:“再蹭,你可就要自己负责了。” 林锦婳猛地停住,今天她可真的吃不消了。 赵怀琰看她停下,眸里全是笑意。 此时林府。 林锦澄听墨风说完后,才点点头:“我明白了。” “公子,事不宜迟。”墨风看着坐在一侧的王汝嫣,笑道。 “你们先去,我立即就来。”说完,才回头看了眼一身绿衣的王汝嫣,眸里全是爱意。 墨风想起小姐今儿腰疼的都直不起来的样子,了然退下了。 等她一走,林锦澄才走到王汝嫣身前,低声笑道:“腰还酸不酸,要不要为夫抱你回房?” 王汝嫣脸更红,垂下眸子羞涩不已:“不必了,锦婳有事儿,你先去忙吧,我回去等你。” 林锦澄浑身一酥,点点头,在她额间轻轻一吻,立即出去了。 今夜月光皎皎,林府中,四五个人小心的抬着用麻布袋裹起的东西小心出了府,神情看起来警惕而又紧张,而去的地方,正是城郊外的乱葬岗。 不过不等他们顺利出城,就在城门口被人给拦截了下来。 郑大人带着一溜儿的侍卫看着要悄悄出城的人,笑道:“这么晚了,少将军是要去哪儿?” 林锦澄见他一眼认出自己,心道锦婳果然说的没错,豫王正等着他们抬着林端的尸体出城呢,到时候被人抓个现行,那就是谋杀亲伯父,且无可辩驳了。 他扯下面上的面巾,笑道:“郑大人真是空闲。” “刚好得到密报,说有人杀了人,如今还想毁尸灭迹罢了。”郑大人笑了笑,高高坐在马上俯身看着林锦澄,道:“少将军应该不会介意本官检查一下你们抬着的东西吧。” 林锦澄眉梢微挑,侧开身子对身后的人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打开给郑大人看看?” 下人们应声,立即把东西放在了地上。 郑大人立即叫自己的人上去查验,不过才打开麻布袋,里面便涌出了大量冥纸布衣之类的,并非什么尸体。 “这是……”郑大人也怔了下,难不成他们没运出来? “怎么了?我才成婚,半夜忽然想念娘亲,想去给娘亲烧点纸钱,郑大人觉得不妥?”林锦澄淡淡说着,浑身的冷意不比郑大人少。 郑大人咬咬牙,不过豫王殿下可不会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这儿,只冷笑道:“那少将军就赶紧出城去吧。” 林锦澄眉梢微挑,直接让人扛着东西走了。 等他们一走,郑大人才冷哼一声:“去林府看看!”这会儿若是尸体还在林府,那必能搜出来。 林府门口,林麓之看着忽然要来搜查的豫王,不解道:“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刺杀本王的刺客有人亲眼看到入了你林府,本王搜查一下,林将军应该不会介意吧。”赵倾笑道。 林麓之没有理由拒绝,但总觉得这些事都是被人算计好了的。 他侧开身子,把人放了进去。 墨风跟墨雪此时就藏在大门口的门房里,听到外面的声音,互相点点头,扛着麻布袋便上了房梁。 士兵很快闯进来,不过对于门房,他们只随意翻了一圈就走了,因为他们真正的目的,乃是林府后院的那两具尸体。 赵倾站在林府中,看着寂静的林府,眸色微寒。林锦婳,你再聪明,还能把两具尸体凭空变不见么…… 墨风看着人走了,才对墨雪低声道:“我去把外面的人引开,你尽快办妥小姐的吩咐。” “明白!”墨雪应下。 墨风很快从门房闪身出去了,果然,赵倾已经在府外布下了天罗地网,她才扛着黑色的麻布袋出来,立即就有暗处的人追了出来。 墨月此时赶着马车远远而来,听到那声响,心中凛然。 墨雪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见马车已经在府门边停下,这才借着黑夜的掩护,一瞬间从府门口闪身进了那马车。 黑衣人的注意力都被墨风吸引走,也没注意到黑夜里这辆普通马车车帘的一阵轻动。 马车快速的绕过林府,直接往另一个方向的郑府而去。 栽赃嫁祸这事儿,小姐做的已经很熟练了。 赵倾找了一晚上,一点线索也没找到,刚好林锦澄已经去祭祀完回来了。 迎面撞上赵倾,笑道:“王爷这么晚还在办公务?” “有刺客。” “刺客在哪儿?”林锦澄问他。 “跑了。”赵倾打量了他一眼,笑:“少将军这么晚出门,可是去做什么了?” “郑大人很清楚,他亲自送我出城去给娘亲祭拜的。”林锦澄笑道。 赵倾闻言,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难道尸体不是林锦澄运出去的?那怎么会凭空消失,林麓之也不会轻易销毁林端的尸体才对。 他想不通,却也没打算继续在这儿耽搁,转身便走了。 出了林府,才有小厮来报,说发现林府由有人扛着黑色的麻布袋出来了。 “往哪个方向去了?”赵倾问道。 “往咱们王府的方向去了。”小厮立即答道。 赵倾面色冷沉,立即上了马车快速往豫王府而去。 可到了豫王府,根本什么异常也没有。 “林锦婳到底想做什么?”赵倾忽然有些烦躁起来,他做的这些计划都是无处可逃的,没想到竟然一点收获也没有。 小厮在一侧道:“上次咱们去动手的人全部没回来,也不知被他们用什么法子全部藏起来了。” 赵倾桃花眼微寒:“看来从林锦婳身上入手的确不是一个好主意。” “那王爷的意思是……” “很快父皇就会在畅春园接待使臣,到时候再想办法。听闻此番来的蛮夷太后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赵倾冷淡说完,便直接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还听下人在议论:“厨房不知从何处得了一块肉,听说做出来味道极为鲜美呢。” “是吗?那明儿呈給王爷,王爷一定喜欢。” …… 第二日一早,郑府便在郑娇娇的尖叫声中拉开了帷幕。 郑尚书赶到她房间时,不少丫环都在呕吐,郑娇娇更是吓得面色惨白的瘫坐在廊外。 他心道不好,赶忙走了进去,一进去,看到那已经生蛆的尸体,也差点吐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赶忙走出了房间大声闻起来。 忙有婆子上前道:“奴婢也不知,今儿一早醒来,这尸体便在这儿了,有具尸体的腿还少了一条。” 他心里惶惶,没有先报官,而是立即让人把消息送去了豫王府。 清早,赵倾正在用早膳,厨房里的人呈上了新做的茄子酿肉沫,用的是厨房里忽然多出来的一块肉。 赵倾吃了两口,才要问肉的来源,郑府的人便来把事儿说了。 “大人说,看尸体的样子,应该是王爷昨夜要寻的人。”小厮才说完,赵倾便想起了昨儿偶然听到的丫环们的对话,看了看面前的茄子酿肉,问着底下的人: 这肉哪里来的?“ “应该是采买昨儿晚上带回来的,就放在砧板上,奴才看肥瘦正好……” 赵倾当即吐了起来,吐得心肝脾肺肾都要出来了。 有小厮赶忙拿了茶水来,赵倾一看那泛黄的茶水,更加觉得恶心,不顾形象吐了个天昏地暗。 宁王府。 林锦婳看着墨月,浅笑:“你还送了驴肉过去?” “可不是,奴婢准备自己吃的,便宜豫王了。”墨月笑道,不过她就是特意恶心赵倾去的。 林锦婳笑得眉眼弯弯。 正说着,有丫环从外头进来道:“王妃,姨娘们说要来请安。” “请安?”林锦婳眉梢微挑:“不必了,让她们想法子伺候好王爷就是,对了,今儿下午王爷要回王府来,你让她们都去门口候着。” 丫环听到她的话,嘴角抽抽,这位王妃还真是大度。 墨月倒是了解赵怀琰的脾性,笑道:“王妃这法子真是不错,坏人都叫王爷去做了。” “左右太后也不敢把王爷怎么样,我就不同了,她随时可以捏死。”想到这儿,林锦婳也有些郁闷,太后德妃皇后拼命的塞女人进来,难道真以为能诱惑到怀琰?就算最简单的,进来做探子,可就自己跟怀琰,能探听到个什么呢。 正想着,外面又有丫环进来,捧了一个瓷盅,道:”小姐,这是诗姨娘叫人送来的,说是亲自炖的美容养颜的羹汤。” 一侧的衾息睨了眼,眉梢微挑。 林锦婳接过来一瞧,笑了笑,竟是加了藏红花。 “吩咐下去,让这姨娘把方子写出来,我要好好赏赏她。”林锦婳道。 丫环立即应下去了。 林锦婳将羹汤放在一侧,才对衾息道:“姑姑,西夏皇宫都是怎么处置这等事的?” “在西夏,没人下毒,都是用治病的药。”下毒在西夏已经是最卑劣的法子了,没人屑于用。不过王妃的确有灵性,自己本以为这一身的本事要教她一辈子才能教完,哪知这才短短几月,她便已经学了大半了,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药方更是倒背如流。 林锦婳没察觉她的目光,只想着剩下的姨娘们怎么处置才好,就看到又有丫环急急跑了进来。 她正襟危坐,笑道:“又是哪位姨娘有事?” “不是姨娘,是定南侯夫人。”丫环喘着气儿忙道。 “她怎么了?”林锦婳记得上次看她,她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丫环等气儿喘顺了,才一口气道:“怕是不行了,现在定南侯亲自在府外等候,要请王府过府给侯夫人看病呢。” “定南侯放出来了?”林锦婳皱眉,这个男人越发危险了,她想避开都来不及,他却亲自寻上了门来。 “就是昨天的事,是豫王殿下亲自上了折子请皇上放他出来的。”墨月在一侧道。 林锦婳敲敲脑袋,她这几日因为大婚的事,脑袋空了不少。 闻言,才道:“去回了他,就说侯夫人我救不了。” “可是定南侯是特意求了太后的口谕来的。”丫环道。 林锦婳面色微沉,这个定南侯是铁了心要自己过去么。 一侧衾息道:“王妃,先通知王爷吧。” “可是王爷今日不是要去一趟豫州么。”墨月在一侧道。 “罢了,去备马车。”现在自己是宁王妃,他再敢不敬,便是杀他也杀得。 想完,她特意多带了些蜡丸在身上,想了想,又将放在阁子顶部一个黑色的瓶子拿在了手心,这才换了衣裳出门了。 定南侯站在门口,一想到林锦婳已经尝过女子滋味跟人欢好,便觉得更加难耐。 不多会儿,就看到人出来了,一身大红大广袖长袍,挽着十字髻,眉心点着大红的梅花,看起来端庄又美艳。 林锦婳不知道他怎么看的自己,见到他掠夺的目光时,只恨不得剜了他那双眼珠子。 “王妃当真是国色天香……” “不必你多言,侯夫人不是病重么,走吧。”林锦婳冷淡说完,直接扶着墨月的手上了马车去。 定南侯看着她这冷漠的姿态,嘴角玩味儿勾起,跟了上去。 很快到了定南侯府,不过到了侯夫人院子里的时候,立即有丫环拦了过来,低声道:“侯夫人听不得杂音,还请王妃理解,请独自进去吧。” “王妃请。”定南侯在一侧道。 墨月有些不放心:“那就奴婢一个人跟着。” “嗯。”林锦婳点点头,想着侯夫人好歹还在里面,定南侯应该不会做什么,而且王府的人就在这里候着。 她想了想,跟了进去。 侯夫人的房间门窗都封死了,只留了正门,所以里面闷热的紧,又偏偏熏着味道极重的香料。 林锦婳才踏进来,便寒声道:“把香料都撤了。”这浓厚香料里掺杂的一丝丝的春药以为她闻不到么。 不过定南侯二话不说就叫人撤了,也不解释,只笑着跟在一侧,目光毫不掩饰的盯着她,道:“王妃里面请。” 林锦婳手里的蜡丸已经开始慢慢捏破了,等到了里间,看到半靠在床边的侯夫人,看她气色尚好,根本不像是快死了的样子,不由淡淡勾起唇角:”侯夫人身子好似不错?“ “托了王妃的福。”侯夫人喝药的手猛地顿住,冷冷转头盯着她,眼里还含着怒意,仿佛林锦婳抢了她什么东西一般。 林锦婳眉头微皱,还不及出声,就听得墨月闷哼一声,她转头一看,墨月已经被定南侯打晕了。 她面色微沉:“侯爷这是做什么?” “侯夫人听不得杂音,王妃,真是对不住。”定南侯说完,冷冷一笑,把人丢给下人,道:“带出去,把门关上。” “站住!”林锦婳喊道,可那些下人根本不听她的,侯夫人也站起了身来,给定南侯行了礼,哽咽着道:“妾身在外面等侯爷。”说完,又怨恨的瞪了眼林锦婳,才慢慢挪着步子走出去了。 林锦婳知道,她到底是高看侯夫人了,她居然会跟定南侯一起设计自己。 想到这里,她反而镇定下来,笑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定南侯,浅笑:“你可知道后果?” “难道王妃跟我欢好后,还会去跟王爷说吗?”定南侯很自信,不会有女人这样做的,尤其是刚刚成为皇家儿媳的林锦婳。 他缓缓靠近,手慢慢去摸林锦婳的脸,不过没碰到她的脸,便被她一巴掌打开了,打开的瞬间,他的掌心好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般。 他看了看手心,的确冒出了血来。 “你想对我下毒?我告诉你,没用的,我吃了可以解任何毒的药丸。”定南侯冷笑起来。 林锦婳这才明白过来为何自己捏破了这么多的蜡丸都没用了。 她眸光微寒,浅笑:“是吗,你觉得能防住所有的毒?” “当然……”定南侯说完,已经上前扑了来,死死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腕将她抵在了床边,看着她含着春意的眼角和如水般的明眸,只觉得越发难耐,低头就朝她的脖子啃来,不过还没啃上,方才被扎破的手心忽然一阵钝痛,让他浑身都好似被抽了力气一般。 林锦婳趁机将他推开,这才收起单手打开的黑色瓶子,感受到手腕上的蝴蝶玉佩开始发烫,才冷淡笑看着定南侯:“那就看看你那解毒的药丸有没有用。还有,今日之事你敢说出去一个字,本妃必将你碎尸万段,你最好记住了!”林锦婳杀气腾腾的看了他一眼,直接转身而去。不过即便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几日了,她第一次学着养下的蛊虫,可是剧毒呢。 定南侯看着她漠然离开,伸手还要去抓她,可手臂里却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钻一般,疼得他根本无法去拉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到了嘴边的美人儿就这样走了。 林锦婳猛地一下拉开房门,就看到了正在廊下坐着的侯夫人。 侯夫人看她这么快出来,都怔了一下:“你……” “侯夫人有心思算计这些,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葬礼怎么办。”林锦婳冷漠看着她。 “你——!”侯夫人当即怒起来,可这一怒,肚子里的刺疼更加剧烈,一口黑血顿时吐了出来,她整个人也瘫在了地上开始抽搐。 一侧的丫环见状,忙道:“王妃,你救救……” “该死的人,有什么值得救的?”林锦婳冷淡打断她的话,直接叫了人抱走了墨月,便头也不回离开了定南侯府这个恶心的地方。不过赵倾居然想着法子来恶心自己,她也是时候还回去了,省得他以为自己是个软柿子谁都能捏!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赵倾尚不知道定南侯这里也没成,在吐得苦胆汁儿都要出来后,他才终于有力气听郑府的人说话了。 “查不到是谁扔进去的?”赵倾看着来人问道。 小厮摇摇头:“大人没查到,所以让小的过来请殿下拿个主意。” 赵倾沉沉呼了口气,才道:“罢了,本王要先入宫去见父皇,这件事你让郑大人先压着,等本王回来再说。” 小厮连忙应下。 赵倾顺手的要去拿桌边的茶,可打开杯子一看那黄色的茶汤,胃里又是一阵恶心,这才难得沉着脸出门去了。 守在豫王府外的花生见他上了马车走了,这才赶紧把消息传回去了。 林锦婳从定南侯府回来后,便已经重新洗漱换了身衣裳了,她正在跟衾息讨论制药的事儿,闻言,眸子微黯,道:“本妃今日去送爹爹出城,等爹爹一走,你立即报官。” “小的明白。”花生连忙应下去了。 等花生走了,一侧刚转醒的墨月才道;“小姐,就算是官府,怕也轻易处置不了郑大人吧。” “自然处置不了,但杀了林端和林老族长这顶帽子我还非要扣在他头上不可。赵倾迫不及待露面,难道不是为了告诉众人,他可靠么,我就一条条将他的爪牙折断,我看还有谁敢投靠他。”林锦婳一想起定南侯那双眼睛便觉得恶心,又让人打水来洗过后,才终于出了门。 林麓之今日就要带兵出城,她不能不去见最后一面。 马车赶到城门口时,林锦澄夫妇都在,不过林麓之已经骑在了威武的战马上往前出发了。 林锦婳急急跑过来,看到队伍远去,心里才生出些不舍。 林锦澄看到她来,上前笑道:“父亲特意想早点出发的,就是怕朝中其他的大人们都来相送。” “嗯。”林锦婳点点头,看了看一侧的王汝嫣,见她气色尚好,才笑起来:“大嫂。” 王汝嫣听到这二字,脸霎时就红了,忙羞涩道:“你往后还是唤我汝嫣吧。” 林锦婳看着自己大哥一双眼睛都要黏在了她身上,也跟着笑眯眯点了点头:“大嫂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汝嫣面色越发红了。 林锦婳没跟她们说郑府的事儿,毕竟林锦澄还要先送汝嫣回去。 等看他们走了,林锦婳才转身上了马车,吩咐道:“去郑府。” “是。” 墨风亲自赶着马车径直就往郑府去了。 郑尚书才让人在后院挖了坑把林端林老族长的尸体给埋了,就听人说林锦婳来了。 “她来做什么?”郑尚书皱起眉头,似乎有些紧张。 “说是来看看小姐的。”丫环道。 郑娇娇站在一侧诧异看了看自己父亲,才道:“你去回了就说我不舒服……” “糊涂,她现在是宁王妃,你怎么能如此回了她。”郑尚书面色微沉,半晌,才跟旁人道:“罢了,先引她进来,不要说今日这件事明白吗?” 丫环连忙应下。 正厅里,林锦婳已经被安排坐着了,没多会儿郑尚书便亲自跟郑娇娇来了。他不似寻常人一般因为林锦婳是个女子就轻视了她,反而他知道林锦婳才是林家心机最深的,昨儿晚上他跟豫王殿下一起扑了个空,说不定都有她的功劳。 他走到里面才规规矩矩行了礼,道:“不知宁王妃回来,实在有失远迎。” “郑大人不必客气,今儿来本妃是来见郑小姐的。”林锦婳喝了口茶,语气有些淡漠。 郑娇娇略有些心慌,但还是强自镇定笑道:“王妃可是有什么事儿?” 林锦婳笑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今儿一早听定南侯说,我那本该回乡去了的老族长和大伯父被郑大人请来了,本妃正好有事儿要与他们说,不知能不能请郑大人帮本妃把他们请出来?” 此话一出,郑尚书还镇定,郑娇娇却是有些稳不住了。 “没有的事……”她尴尬笑着,见林锦婳根本没笑而是冷冷盯着自己,才忙道:“我们没见过王妃说的人,郑府这两日未曾接待客人。” “是吗?”林锦婳目光睨向郑尚书,看他表情略有几分冷,才笑道:“郑大人,当真不在?” “下官不知道为何定南侯要造谣,但确实不在,王妃若是不信可以搜府。”郑尚书冷静道。在官场这么多年,他这兵部尚书的位置也不是混来的。 “搜查就不必了……”林锦婳嘴角勾起:“本妃不似豫王殿下,想搜谁的府邸就能搜谁的府邸,不过郑大人,常走夜路总要撞见鬼的,希望大人真没做过这件事。”林锦婳说完,才看了看郑娇娇,笑道:“郑小姐,本妃正好想去宫里给皇后娘娘请安,听闻你也正在跟豫王府议亲,不若一起去吧。” 郑娇娇手心微微一颤,勉强笑道:“王妃从哪里听说的?” “难道不是?是定南侯夫人说的,说你们早已相识相知,你很快就要嫁过去了。”林锦婳淡笑道。 郑娇娇不知如何回话,紧张的去看了眼郑尚书,这也就暴露出了她的确是要嫁给赵倾的。 郑尚书只深深看了眼林锦婳,她今日来到底是来人赃并获的还是来试探的?不过这些话难不成真是定南侯说的?他这么做,是怕他成不了豫王殿下手底下最得力的大臣么。 郑尚书睨了眼郑娇娇,才道:“你随王妃一起去吧。”让林锦婳走,总比她在这儿发现了后院的尸体才好,而且今早还有不少的下人都看见了。 “是。”郑娇娇这才点头应下,随着林锦婳一道走了。 等人都走了,郑尚书才不解的看着林锦婳的背影,她到底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昨晚这尸体之所以会出现在郑府,是她弄来的? “大人大人,不好了!”外面小厮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急切道。 郑尚书当即面色一沉,寒声道:“急什么,有话好好说!” “是……”小厮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才道:“是官府的人,现在已经在咱们府外了。”“ “什么?”郑尚书心中一惊,怎么会这样,官府的人怎么会过来?难道是林锦婳报的官?现在她把娇娇带出去,也是为了试探娇娇么? 想到这里,他猛地一拍桌子懊恼不已:“中计了!”说完,忙道:“快,让人把尸体挖出来,立即走后角门运到别院去!” 小厮有些担心:“可是大人,现在还是大白日,会不会太危险了?” “林锦婳肯定知道尸体在府内,这会儿毁尸灭迹已是来不及,只能冒险先运出去再说,快,官府的人不会走后角门来的。”京兆府的人最是讲究光明正大,从来都只会走正门。 小厮闻言,不敢再耽搁,立即去办了。 后角门不远处的转角,一辆马车静静停着。 郑娇娇端端坐在马车上,动惮不得,嘴里也被堵了东西。 她惊慌不已,眼珠子不停的乱转着,林锦婳只是笑道:“别怕,跟你玩个游戏。”郑大人不是跟着赵倾一起不肯放过林家么,现在她就让他们好好看看林家的反击是什么! 郑娇娇不明白林锦婳到底要做什么,但这儿她认识,是郑府的后门处,且四周都荒僻无人。 正想着,后角门处有了动静。 “快些,别耽搁了!”男子的催促的声音传来,而后后角门吱呀一声便被人拉开了。 郑娇娇皱眉。 墨风站在一侧看着他们看出来的东西,小心捏着手里的石子朝其中一个人的腿上打了去,那人一个不稳跪在地上,未锁紧的麻布袋便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也滚落出来半截,是个人头,林端的。 墨风见状,这才赶忙回禀了林锦婳:“王妃,是咱们要的东西。” 林锦婳眉梢微扬,浅浅一笑:“那还愣着做什么!” “是。”墨风立即会意。 后角门处的小厮还正在锁麻布袋呢,就见转角忽然涌出来一片的侍卫,当即傻了眼。 郑府大门口,郑尚书尚不知道这里的事,还在跟张大人周旋,笑道:“张大人若是要查可以随便查,不过这几日我夫人身子不大好,在后院歇息,你稍微等一会儿,我现在就让人去通知一声夫人。” 张大人皱眉:“郑大人,搜查是下官的本分,下官会让手底下的人动作轻些的。” “但搜查官员的府邸,也需要皇上的准允不是?张大人应该没有吧。”郑大人笑道。 张大人看他面色淡定,仿佛真的什么都没做的样子,也顿了顿,道:“既如此,就让……” “大人!” 他话未说完,外面的衙役便轻呼着跑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张大人听完,面色立即冷了下来。 郑大人也心道不好,难不成他是中了计了?昨儿王爷想逼林家人把尸体运出去,好被自己抓个正着,难不成他们用了同样的法子? 这样一想,他觉得很有可能了,当即要转身吩咐什么,便听张大人寒声道:“尚书大人,恐怕你要先跟我走一趟府衙了。” “本官乃是……” “这件事关乎重大,本官不会亲自审定,而是将你移交到大理寺,再呈禀给皇上的。”说完,直接对衙役道:“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请郑大人去府衙!” “人证物证是什么意思?”郑大人还要做最后的挣扎,就见门口一辆马车慢慢驶了过来,车帘先来,郑娇娇便快步从马车上跑了下来。 郑大人惊愕的看着并未离开的林锦婳,诧异不已:“宁王妃……” 林锦婳浅浅一笑:“刚好带着郑小姐看到了郑大人把大伯父和老组长的尸体从府里运出来,林家虽不是兵部尚书这样的大官,但宁王府也不会坐视不理。” 郑娇娇眼眶红红的看着自己父亲,哽咽道:“爹,怎么办?” “去找豫王。”郑大人低声一句,看着已经是改变不了了,这才挺直了背脊,看了眼林锦婳,提步往大理寺的方向去了。 林锦婳看着人离开,跟张大人点点头,不疾不徐的往皇宫的方向去了,她今儿的确是要进宫的。 赵倾此刻还不知道宫外的事,看着面色微沉的父皇,躬身道:“父皇,儿臣也是听闻母妃死讯,才急急赶回来,还请父皇责罚。” 皇帝本就不喜他,如今提到嘉嫔就是更加不喜欢了。 闻言,只淡漠道:“不妨事,退下吧。” 赵倾见他竟是连话都不肯跟自己多说,才暗暗咬牙,行了礼准备退下了,只是出养心殿时,刚好张大人急匆匆进来,他未曾多在意,出了养心殿后,便直接往御花园去了,那里还有等着他的人。 林锦婳入宫后,直接到了皇后宫里。 皇后慵懒的倚在暖榻边看书,见她来,只淡淡道:“昨儿不是才见过,今日怎么又要请安进来?” “母后不是说希望锦婳常来陪伴?”林锦婳浅浅笑道。 皇后翻书的手微微一顿,抬头冷淡扫了她一眼,看着她如今幸福的样子,心里越发不痛快,却没表现在面上,只道:“德妃送去的侍妾们,伺候的可还好?” “很好,很乖巧,有一个还亲自写了膳食方子,让人每日炖了给臣妾。”林锦婳说完,直接拿出一张那姨娘写的方子来呈到了皇后跟前。 皇后本是没兴趣,但粗粗一扫,扫到藏红花三个字,顿了顿,看她:“她让你每日吃藏红花?” “她说能美容养颜,青春常驻。”林锦婳莞尔一笑。 “她倒是好心,不知道你竟是会医术的么。”皇后说完,睨了眼自己一角仍旧燃烧着的香炉,才收起了方子,道:“你先回去,这件事本宫会替你处置的。”林锦婳既然送了一个能对付德妃的法子,她怎么可能不收下? 林锦婳了然笑笑,行了礼便退出来了。 不过德妃现在没心思考虑这些,因为她听说赵阚疯了一般去挑衅番邦,已是受了重伤。 “哥哥怎么会这么不小心,竟然让人伤了阚儿。”德妃气恼不已。 底下的人道:“听闻王爷很想回京呢……” “他现在还不能回来。”德妃眼珠一转,才道:“如今太后正想着把自己的人塞到阚儿身边去,好教唆阚儿不再听我这个母妃的,而且皇上现在又一心偏疼宁王,要回来,最起码也要等到宁王跟豫王轩王这几个三败俱伤再说。” 话落,外面便有宫女进来禀报:“娘娘,太后娘娘请您去一趟。” “太后这时候不都是在念经么,怎么忽然寻我?”她不解道。 “奴婢听说,是皇后娘娘过去了,给太后看了一张什么方子,所以太后才传您过去的。”宫女解释道。 “什么方子?”德妃嘟囔一句,倒是起了身。 宫女摇摇头,德妃不耐烦的呼了口气,才扶着宫女的手去了。 才到慈宁宫,就发现里面气氛有些不对劲,就连最得宠的轩王妃也抱着小郡王不敢吱声。 她心微微提起了些,上前见了礼,才道:“臣妾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 “不必了。”太后冷淡一句,才让人将方子呈到了她跟前:“你知道哀家最不能容许的,就是谋害皇家子嗣。” “臣妾没有……” “可是你派去宁王府的人就有,这方子是宁王妃送来的,说是你赐的人亲自写的方子。哀家记得你那些人才入宫不久,还不知道宁王妃会医术这件事吧。”太后道。 德妃忙道:“兴许是宁王妃她……” “她可没这么空闲。你那么多的侍妾,她各个都抬了姨娘给了封赏,若是要杀,何必费这么大的周折写一张自己一眼就能看破的方子?也就是你那些宫女,没调教好不说,眼界还窄。”太后皱起眉头。 德妃微微咬牙。 皇后在一侧,淡淡笑道:“德妃妹妹兴许忙着管理宫中事物,疏忽了这些。” 太后闻言,侧目看了看皇后,才道:“皇后到底是皇后,往后宫中的事物依旧还是交由皇后来管,德妃协理。” 德妃面色微白,气得不行,却也知道太后不待见自己,只能应下。 太后见她这不服气的样子,早知道她骄横,越发不喜了些,声音越发冷了:“那个侍妾不必留了,你下了口谕去把人处置了。” 德妃哪里敢不从,立即就吩咐人去办了。 宁王府中。 那个送藏红花的侍妾还在洋洋得意:“这藏红花你说平素吃一点儿,的确是好东西,可若是肚子里有了多余的肉,那可就是神不知鬼不惧除掉那块肉的良药了。” “你这样不怕王妃发现?”旁人问道。 “发现又如何?她现在又没怀孕,再说了,等到日后怀孕了她还为了美貌再吃,那孩子掉了也不关我的事儿。”说完,还杏眼一扬,道:“咱们也别太胆小了,依我看,这个王妃就是个迂腐的大家闺秀,王爷迟早一日要腻味了的,咱们到底还是德妃娘娘亲自挑选出来的美人,还愁将来哪一日不能得了王爷的身心?若是再能生个一儿半女的……” 她话未说完,外面已有侍卫进这小花园来了,问道:“那位是给王妃送羹汤肖姨娘?” 她一听,以为是王妃有封赏,忙道:“是我。” “出来吧。”侍卫冷淡道。 肖姨娘还觉得他对自己不恭敬,眉头一皱:“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不管怎么说,我也是……” 不不等她话说完,侍卫直接上前一把揪着她就拖出去了。 一侧的姨娘们本还在羡慕她呢,见状,脸都白了。 侍卫把人拖走后不久,珺姨娘悄悄溜到门边去看,待看到那姨娘直接被人给扭断了脖子之后,才浑身瘫软的坐在了地上。 林锦婳出了宫门后,墨风才道:“王妃,豫王还未出来。” “八成在见心贵人。”林锦婳仍旧怀疑薛闻心这个孩子的来历,而且总觉得不对劲。 她上了马车还未走,便听得一声呼声,掀开车帘看去,来人不正是许久不见的慧觉么。 有了慧觉在,林锦婳嘴角又慢慢扬了起来。 慧觉老远看到她的笑容便心里发怵,不过这段时间他都乖乖呆在国师府并不出去走动,倒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才安了些心。 等上前行了礼,才道;“王妃,此番来,是有一件事想请王妃拿个主意。” “大师请说。” “是太后,昨儿让我入宫让我测如今心贵人肚子里这孩儿是福是祸,我不敢随口胡言,拖到了今日,终于见到了王妃,才想着问了王妃,再去回话。” 林锦婳闻言,看了看他,道:“帮大师这个忙不难,但大师也要帮我一个忙。” 慧觉就知道她从不吃亏,点点头:“只要是贫僧力所能及……” “自然是大师力所能及。”林锦婳顿了顿,才继续道:“至于心贵人,你可以告诉太后,此胎儿若是能平安生下来,便是福,若是生不下来,母子都是祸。”她总觉得薛闻心这孩子来路不正,她可以凭借这个胎儿重获荣宠,但不一定敢让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况且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德妃和皇后,冒出来的丽嫔也不是个吃素的。 慧觉得了这话,心里才安了,问道:“王妃是要贫僧做什么?” “要你去做一场法事。”林锦婳想起定南侯,这次她一定会不惜代价,叫他死! 匆忙一日过去,林锦婳等到半夜还不见赵怀琰回来,才回去睡下了。 夏日的夜闷热,屋子四角放了冰块也没叫人觉得凉快多少,她想了想,穿着中衣就出了门站到了廊上。 今夜月光清凉,这藏娇院的一块花圃她已经开始叫人着手改造成药田了,院子外的池塘内蛙鸣阵阵,叫人听得心中宁静。 “这东西不能叫王妃看见。” 她正坐在长廊边发愣呢,就听得细微的说话声传来。 “奴婢明白,衾息姑姑,你就放心吧。” 是阿宝的声音。 林锦婳有些好奇,是什么不能叫自己看见? 她蹑手蹑脚的溜去了小库房,躲在门边悄悄往里一看,阿宝正在收拾一条大红的嫁衣,但那嫁衣上的刺绣跟自己的不同,那不是自己的。 林锦婳看到一侧放着的匣子,跟上次弦月送来的一模一样,难道这次也是弦月送来的么? 她心里微微凉了些,觉得好似也没那么闷热了,转身便慢慢往房间而去。 不过才回房间,人就被人一道熟悉的气息堵在了门角。 “王爷?” 她诧异了一下。 赵怀琰看着抬头时眼里满是哀伤的人,轻声道:“看到了?” “什么?” “嫁衣。”赵怀琰毫不掩饰道。 林锦婳没出声。嫁衣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更何况王爷的娘亲还欠了这位弦月公主一条命。 她没说话,赵怀琰只一把将她抱起放在了隔间的暖榻上,才将她紧紧拥在怀里,道:“你跟她不同,我对她从不曾有男女之意。” “可若是有人逼王爷娶她呢?而且男人三妻四妾……”林锦婳一想到她以后要跟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他,便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我只要你。”赵怀琰认真看着她:“从始至终,我要的都只是你,婳儿,明白吗?” “王爷……” 赵怀琰看到她眼角的泪,轻轻吻了去,看到她嫣红的唇微微抿起,缓缓覆上。 林锦婳不知道他在外忙了一天还能有这么多的精力,直折腾到自己睡意沉沉才停下,就连后面去洗漱,都是他抱着去清晰的。 不过她也没精力害羞了,等到了舒服的床上,便沉沉睡了过去。 赵怀琰精神很好,看着睡去的人,小心的将她揽在了自己怀里,哪知寻常睡觉不翻腾的她,竟是腿一抬就占了大半张的床,差点把她给挤下去。 他睡在床边,看了看,一把将她捞起,让她趴在自己身上,这才满足睡过去了。 他们这儿睡得安好,有些人却是彻夜难眠了。 赵倾看着面前哭哭啼啼的郑娇娇,想起父皇今日对自己的态度,略有几分心烦,才道:“这件事本王会处理。” “可是王爷,听宁王妃的意思,这件事都是定南侯一家在插手,若是定南侯再背后捣鬼的话,爹爹这次只怕真要摘了头上的乌纱帽了。”郑娇娇泪如雨下。 赵倾闻言,只拧了拧眉头,按理说定南侯不会如此糊涂才是。 他问着一侧的下人:“定南侯今日都没来王府回话?”早上才求了圣旨放他出去,他竟是一言不发。 下人摇摇头。 赵倾面色不大好,看着底下的郑娇娇,只道:“你先回去吧,迟些我会寻你。” 郑娇娇看他面色不好,也不敢多留,行了礼便离开了。 赵倾头疼不已,他没想到这件事绕来绕去,最后竟还是绕到了自己身上。 “王爷,您一整日没怎么吃东西,要不要奴才叫厨房给您……” “不必了。”赵倾想起今早的肉,又觉得一阵恶心,这一恶心便更气了。 很快蛮夷的太后就要来了,她若是知道云依已经死了的话…… 赵倾拳头狠狠握紧,他一定要尽快拿回那块蝴蝶玉佩才好! 天色微亮之时,定南侯才慢慢醒了过来,但左胳膊好似整个都没有知觉了。 “侯爷,您终于醒了。”侯夫人就坐在一侧,看他醒来,激动道。 定南侯眉头微拧,扭头去看自己的左臂,发现从手指尖开始,已经全部乌黑发紫了。他试着动了动,更是发现半截身子都好像要瘫了。 他面色铁青:“这是怎么回事!”若是自己真的瘫了,那比死了还痛苦。 侯夫人自己体内感觉好似针刺般疼痛,闻言,只上前抱住他道:“侯爷,您放心,妾身会一直都陪着您的……” “滚!”定南侯用另一只手猛地将她推开,却扯动身上的神经,疼得当即倒抽了一口凉气,才怒道:“臭女人,给我滚出去,滚远一点!” 侯夫人被推倒在地,好容易被下人扶起来,听到他这番厌弃的话,当即红了眼:“侯爷……” “滚出去!”定南侯气得咬牙切齿,看到一旁的茶盏,直接拿起就朝她的身上砸了去。 茶水洒出来,茶叶耷拉在侯夫人的华服上,看起来狼狈极了。 侯夫人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当即便认定这一切都怨林锦婳,若不是昨日她伤了侯爷,侯爷也不会如此的。 她这样一想,自己肚子里也好似针刺一般疼了起来,让她腿一软,差点就跪在了地上。 “夫人……”丫环忙扶住她,她只白着脸道:“你们照看好侯爷,把能请的大夫都请来。”说完,才踉跄着自己出了房间。 房间外的太阳灼热,晒得她头有些发晕,但她绝不会林锦婳好过的! 正想着,忽然有人来报,说慧觉求见。 想起慧觉,侯夫人眼里重新燃起希望,她认为当初的慧觉也是受过自己恩惠的,如今慧觉过来,一定是要报答自己。 这样一想,她立即道:“快去请他进来。” 她捂着疼痛难捱的肚子,对下人道。 那丫环立即去请人了。 不过现在的慧觉的确是响当当的,且不论是不是太后都赏识的国师,以前都说准了的那些事,就让这些人都把他当活菩萨看待了。 慧觉进来后,心里其实有些惴惴不安,因为林锦婳叫他来,不仅要做法事,最重要的还是要给侯夫人一味药丸,并在定南侯的主卧院子里栽下一株百年的紫薇树。 不过由于侯夫人很信任他,这些事很快就办妥了。 宁王府中。 林锦婳坐在首座喝着茶,看着衾息还在看着给了慧觉后剩下的一些药丸,诧异道:“王妃在这药丸里,掺了金玲子?” “可是能缓解疼痛的良药。”林锦婳嘴角勾起。 “只是能让人不感觉到痛罢了,却并不能治病……”衾息话未说完,便见林锦婳嘴角微凉的笑意,慢慢垂下了眸子。 是药的东西,使用不当,就是毒。 林锦婳看她的样子,并未多说什么,只叫人又抱了好些医书来,跟她一起研究起来,至于宁王府外的那些事,她且不急,如今这波澜推起来了,就看是谁把水拍死在沙滩上了,左右不会是她,倒是即将到来的畅春园宴,她要好好准备一下,兴许那位蛮夷太后知道这蝴蝶玉佩的来历。 定南侯夫人吃下那药后,的确慢慢的感受不到疼痛了,原本疼起来时,她都要弯着腰的,这会儿直着走都感觉不到什么了。 下午送走慧觉后,她立即让人把药丸也拿去给了定南侯,不过定南侯还未吃下,赵倾便来了。 “豫王殿下!”侯夫人从屋子里小跑着迎出来,看到他很高兴,毕竟侯爷这个样子,得有人撑腰才行。 赵倾看她面色白的厉害,但精神却很饱满,有些奇怪道:“侯夫人可还好?” “臣妇还好,只是王爷,侯爷被林锦婳害得现在胳膊都废了。”侯夫人急切道。 “林锦婳?”赵倾皱眉,果真是她。 “对,就是她,昨儿侯爷本是请她来府里给臣妇看病,谁知她忽然变了脸要害侯爷。王爷,请您一定要做主抓了这妖妇,让她不能再祸害人!”侯夫人说道到激动处,直接不顾形象了。 赵倾总觉得她情绪有些癫狂,皱皱眉头便往定南侯房里去了。 到了以后看他果然一条胳膊都动惮不得了,才道:“本王不是给了你解毒药丸么?” “解毒药没用。”定南侯勉强坐起身来才道:“王爷,这林锦婳真是不简单……” “自然不简单,昨日她还去挑唆了兵部尚书,让郑府的人都以为兵部尚书入狱都是你在背后算计。”赵倾道。 “微臣绝对没有……” 赵倾看他现在的样子,也知道没有。 侯夫人在后面听到,直接阴鸷着脸大嚷出来:“肯定是林锦婳,就是她要害死侯爷!害死我……”她情绪激动,背脊挺得笔直,手舞足蹈的,赵倾看着她的面色越来越白,总觉得不对劲,但并等他开口,侯夫人一口血就朝他吐了出来,吐得他满身满脸都是。 侯府的人吓了一跳,侯夫人也怔住了,可她仍旧不觉得身子有哪里不适。 她忙朝赵倾道:“王爷,对不起……”话未说完,接连又是两三口血吐了出来,人才终于虚软的倒在了地上。 “夫人,夫人!”丫环忙惊恐喊她,但她仍旧没觉得身体哪里有不对劲。 “我没事……”她说完,挣扎着还要爬起来,但腿脚一软,便跌在了地上。 赵倾面色铁青的抽出手帕擦了擦,看了眼定南侯冷声道:“等侯爷好了再来见本王吧。”说完,直接提步而去。 不用看他也知道,定南侯算是废了,敢对林锦婳存那样的想法还想霸王硬上弓,林锦婳那样的女人岂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不过说来,林锦婳当真是跟所有女子不同,别的女子遇到这种事一定会有多远躲多远,她偏不,而是直接把对方折磨死! 他出了定南侯府,看了看这天色,呼了口气,知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林锦婳了,只有些无奈道:“去宁王府。” “是。”小厮连忙应下。 可此时侯府内。 定南侯夫人像疯了一样要站起来,但站起来,便忍不住不停的吐血,隐隐的,她能感觉到痛了,这痛像由远及近的潮水,瞬间将她吞没。 她感觉肚子里的器官都断裂了一般,她祈求的看着定南侯:“侯爷,救救妾身……” 定南侯看着满屋子的血就已经怔住了,很快有大夫过来了,但都只是摇头。 侯夫人开始疯狂的拿出慧觉给她的药丸狂往嘴里塞,混着血就吞了进去。慢慢的,疼痛感又消失了,她努力爬到床边,扯住定南侯的衣裳哭起来:“侯爷,妾身没事,让妾身来伺候您吧,妾身要给您生儿子……”她一边说着,一边解开定南侯的衣裳要去做那事。 在场所有的下人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定南侯脸色发青,卯足力气,在她扯下自己的裤子前,一巴掌狠狠抽在了她脸上,把她打得倒在了地上。 侯夫人躺在地上,抽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嘴里的血汩汩冒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定南侯。 “侯爷……妾身会给您生儿子……林锦婳是妖女……该死……” 她嘴巴张合着重复着这几个字,可她却再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定南侯看着她这样子,被吓到了,不是被这血腥吓到,而是她死的方式。 这一切也是林锦婳设计的吗? “侯夫人吃的药还是哪里来的?” “是国师大人炼制的丹药。”立即有丫环哭着道:“这药夫人让奴婢们试吃过,奴婢们没有任何异常,大夫也看过,也说没毒。” 定南侯浑身冰凉,想到昨晚林锦婳离开时的话,心猛地就沉了下来。 赵倾一路快速到了宁王府,没想到林锦婳的贴身侍女早就在等着了。 墨雪看到他来,上前见了礼,才道:“王爷可是来寻王妃要那玉佩的?” 赵倾皱眉。 墨雪见他不出声,知道小姐是猜中了,才道:“王妃说了,只要王爷从现在开始,什么也不做,在蛮夷太后回来之前,她一定会把玉佩还给您的。” 赵倾牙关微紧,这意思是,若是他还要去救兵部尚书和定南侯,她就把那玉佩给蛮夷太后么?她就这么自信自己会为了块玉佩而放弃两员大将? “王爷且回吧,王妃今日是不会见王爷的。”墨雪看他仍旧不说话,行了礼便往里去了。 赵倾站在门口,面色沉了沉,到底转身而去。 林锦婳想要挟他么,但他手里的资本,可不是只有这么一点点。 林锦婳看着人种完药草,才看着来回话的墨雪,笑道:“走时面色很难看?” “嗯。”墨雪颔首。 “那且等等吧,看看他手里还有什么把柄最好一并亮出来。”林锦婳淡淡道。 墨雪应下。 林锦婳收拾完药草,衾息也从外头回来了,买了不少的药材放在花圃边教人去种。 林锦婳回到房间后不久,就听到墨月传来的消息,说就在赵倾从定南侯府出来不久,侯夫人已经死了。 “真是出乎意料,居然会这么快。”墨风端了消暑的茶来,不由感慨道。 林锦婳坐在暖榻边,推开窗户垂着屋外树荫下吹来的凉风,浅笑:“不算快,不过她一死,定南侯也差不多了。” “这样死倒是便宜他了。”墨雪冷淡道。 林锦婳笑得眉眼弯弯,可没有这么容易呢。赵倾有资本,自己何尝没有!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重整棋局 蒋青书的来信是林锦婳始料未及的。 墨风把信拿来时,她正在湖边水榭乘凉。 “蒋大人现在是监察御史,四处走动专门查各处官员的情况,他本是去了江南的,不知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豫州,竟就查到了陶谋的事。”墨风道。 “蒋青书……”林锦婳想了想他的前世,他惯会的,就是出其不意的狠辣之计,今生他娘亲还在,林锦婳还以为他不会变成如此,可是如今看来,他还是走了老路。 “可要我们派人去盯着他?”墨雪在一侧问道。 林锦婳摇摇头,道:“继续盯着陶谋就可以,蒋青书暂时不用管。”不管是受自己的恩惠还是表哥的恩惠,他都不会做出对不住自己的事来,这点她深信,只不过他忽然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可就要等日后再看了。 墨雪应下,立即吩咐下去了。 林锦婳看着烈日也已慢慢垂落,才问道:“今儿小厨房可备了王爷喜欢的鱼?” 墨风看她话题跳转这么快,嘴角抽抽,还是道:“您放心,都准备好了。” “那就好,王爷迟些会回来,到时候再问问他关于陶谋之事。”陶谋此人表面磊落,实则阴险,如今汝嫣已经嫁给哥哥,他少不得要记恨,到时候做出什么事来就不好了。、 “是。” 林锦婳看着水榭边清澈的湖水,走到湖边还能看到自己的倒影,很是清澈,鱼儿愉快的游过,让她越发喜欢起这个家来。 “王妃,珺姨娘求见。”有丫环来报。 “让她来吧。”林锦婳拿了些鱼食扔到了水里,看着鱼儿们争相扑过来,眸光才凉了些。 珺姨娘是被昨儿肖姨娘被杀一事来的,虽然知道那是德妃娘娘下的口谕,但没有王妃去说,德妃娘娘怎么会知道? 她一到,便规矩行了礼,才抬眼看着背对着自己站着的林锦婳,分明年纪比自己小几岁,可偏偏做了王妃也一点不惊不喜,淡定的好似没有波澜一般,叫人害怕。 “王妃,妾身今儿来,是想问问您。” “嗯?” 珺姨娘咽了咽口水,才道:“妾身今儿亲手做了晚膳,想请王爷过去用膳。” 这话一出,墨风眉梢高高挑起,难不成这些人还为王爷成日呆在王妃这儿,是王妃使了什么法子强行留住的王爷不成? 林锦婳也兴致勃勃的回头笑看着她:“王爷大约会在日落前回府,你若是能请过去,就请过去吧。” 珺姨娘看她这般淡然的样子,心里认定了她肯定是用了什么法子勾住了王爷,当即道:“可是王妃不开口,王爷不会去的……” “要本妃怎么开口,劝王爷去宠幸你吗?”林锦婳的语气陡然冷了些。 珺姨娘一听,当即跪在了地上,却又不甘心,道:“王妃若是不答应,妾身不敢跟王妃争王爷。” “还轮不到用一个‘争’字,既然德妃娘娘叫你们来伺候王爷,就别成日在本妃身上打主意。想叫本妃把人送去你们床上,是不是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些?”林锦婳冷淡说着,却有些想笑,这些人,自己给她们几分好颜色,居然就想着蹬鼻子上脸了。 珺姨娘额头沁出汗来,忙跪伏在地上不敢出声。 林锦婳转身去将剩下的鱼食都扔到了湖里,才淡淡道:“在王爷入藏娇阁之前,你们可以用尽浑身解数请王爷,但王爷若入了藏娇阁,你们再敢踏入一步,休怪本妃不顾德妃娘娘的体面。”藏娇阁是她现在的安身之所,她可不想被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搅得不得安宁。 说完,便直接提步走了。 等她走后,珺姨娘才敢抬起头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牙关紧咬。 临到傍晚时,赵怀琰终于回来了。 他一心就想赶紧去见见自己的王妃,奈何才进王府大门,就看到两三个女人姿态娇媚的站在了门口等候着。 “王爷,妾身亲手做的绿豆汤,最是消暑解热……”其中一个道。 赵怀琰面色沉了沉,但这一次他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接过了她手里的绿豆汤喝了一口。 剩下的姨娘们眼睛都瞪大了,王爷真的喝她们的东西了!难道是已经厌烦王妃了吗?就是,再好看的东西,吃久了也想吃点清粥小菜…… 正想着,赵怀琰直接把手里的碗给扔了:“难喝。做不好膳食,要你何用?” 高禀会意,让人拖出去一个。 赵怀琰看了看第二个:“你做了什么?” “妾身做的是强身的鹿茸汤……”说完,赶紧把自己的东西呈上了,她丝毫不觉得赵怀琰是故意赶走第一个人的。 赵怀琰不等她话说完,就抬手拿起喝了口,淡漠道:“难喝……” 跟在最后的珺姨娘看着第二个姨娘也被拖走,心里庆幸还好她没端东西来,只上前请了安,道:“王爷,妾身是遵王妃吩咐来给您请安的。” “王妃?”赵怀琰看她的目光不善了些:“本王不是说过,不许你们去见王妃吗?” 珺姨娘脸唰的一下红了,王爷就这样嫌弃她们么,便是去见王妃都不许。 赵怀琰瞥了她一眼,直接提步走了。 到底还要顾着德妃和太后的面子,不好一次性把人全部赶走,但就剩下这一个姨娘和一个在梅园的丫环了,倒是不急。 他离开后,珺姨娘才差点瘫坐在了地上,她朝王府大门口看了看,看着方才还跟自己一样同为姨娘却在门口哭喊着的人,心中戚戚,赶忙转身走了。 赵怀琰回到藏娇院,远远就看到林锦婳正在药田边探头看着,目光一柔,上前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往里走去。 丫环们羞红了脸知趣的低下头,林锦婳嗔怪看他一眼:“王爷这是做什么。” “想你了。”赵怀琰深深看她一眼。 林锦婳耳根微微发热,才道:“今儿特意让小厨房准备了王爷喜欢的菜,不若先……” “本王最喜欢什么,王妃不清楚?”赵怀琰目光幽深的看着她湿漉漉的眸子,心下微动。 林锦婳羞得脸都红了,说了好半晌,他才答应先吃饭,不然他一回来就做那事儿,传出去,还不叫外人说她魅惑他么,回头宫里又有由头来折腾她了。 饭毕,两人才相携去了水榭消食乘凉,顺便也说说陶谋的事儿。 水榭只挂了一盏灯笼,赵怀琰干脆把所有人都屏退了,才站在水榭边看着懒懒趴在栏杆边的她,笑道:“想问什么?” “陶谋的事儿,查的如何了?”林锦婳最关心的还是这个,这件事是全权交给墨月和花生去管的,她精力都被其他事情分走了,倒是不好管。 “证据确凿了,但陶尚书很有可能会为了救儿子去找人顶罪,然后找了借口把陶谋召回京城来。”赵怀琰道。 “如此说来,还是功亏一篑了。”赵倾现在到处在找帮手,很有可能会拉拢陶谋顺便拉拢陶家。 “不算。”赵怀琰看着她,柔声道:“陶谋若是要回来,官位必定保不住,陶家也会受牵连。” 林锦婳到底是叹了口气,这样说来,陶谋还没那么好对付。 趴在水榭边思虑着,凉风夹着水气吹来,湿漉漉的,很舒服,不过林锦婳没想到他竟这样大胆。 从水榭回来,她是被赵怀琰裹在自己的外袍里的,不过好在下人们都已经歇下了。 林锦婳勾着他的脖子微哑着嗓子低声道:“王爷,下次可不许在外面了。” “婳儿害羞?” “自然。”怎么可能不害羞,一开始她以为他支使开下人是为了不让人听到他们说话,谁曾想他竟然抱着自己就…… 林锦婳想起方才那旖旎场景便觉得脸热的厉害,如今身子也似散了架似得,不知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精力。 回到房间后,又是他抱着去洗漱的,却又免不了被吃干抹净。 风光一片好。 相较于她们的情浓,有些人就不那么开心了,比如如今的定南侯。 自侯夫人死后,他就让人一顶轿子把自己抬到了豫王府内。 赵倾正在考虑林锦婳的话,若是不管郑家人和定南侯,她就会把玉佩换还给自己…… “王爷,求您一定要救救微臣。微臣手底下尚有五千的精锐,旧部更是遍布军中,而且若不是此番生病,微臣一定可以领兵去攻打西南蛮夷,而轮不到那林麓之去了。”定南侯现在感觉半截身子都好像不能动了,嘴巴也歪了,说话时还控制不住的流出口水来。 赵倾看着他这个样子,根本不信他还能带兵打仗,不过有一点他没说错,他手里还有兵。 “明日我会请鲁御医来给你看看,但林锦婳的医术在京城传得神乎其技,鲁御医也不一定有办法。”除非是弦月公主,西夏乃是用药之国,想来她会有办法,但她说过,不会再跟自己合作。 赵倾看着半瘫的定南侯,才对小厮道:“先送侯爷下去休息吧。” 定南侯把希望都放在赵倾身上,闻言,也乖乖下去了。 赵倾看了眼离开的人,才撑着头揉了揉眉心,继续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好兆头,而且畅春园宴很快就要开始了。 正说着,外面小厮过来,道:“王爷,郑府递来消息,问郑大人的事。” 赵倾头疼不已,但又没有别的法子,只能道:“先告诉他们,叫他们不必担心。”看来,是时候用他了,虽然只能最后用一次。 第二天一早,王御史才办完王晖远的葬礼,便跟朝廷递了辞呈。 王夫人收拾好府里的东西,看着站在门口一脸悲哀的他,担忧道:“老爷,我们不去看看嫣儿吗?” “不必了,去了对不住嫣儿,也对不住远儿。”王御史轻叹了口气,看了眼一侧挺着大肚子的姨娘,好在儿子还留下了血脉。 王夫人悄悄擦了擦眼泪,才道:“我们今日就离京吗?” 王御史到底点点头:“走吧,这京城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咱们早些走,嫣儿指不定还能少受点苦。” 王夫人心中难受,却到底没说出话来,只扶着他转头出了王家大门,上了马车走了。 离王府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里的人看着他们离开,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林锦澄将她拥在怀里,心疼不已:“真的不去辞别吗?” 王汝嫣摇摇头,现在去,只是平添伤心而已,从今往后,她再也不能是王家的女儿了。 “锦澄,我们回去吧。”今日本是回门的日子,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满怀忐忑心情回来,看到的会是这一幕。 林锦澄只紧紧将她抱着,调转了马车走了。 等他们一走,附近的客栈上才有个坐着轮椅的人出现了。 他眼泛毒光,看着王汝嫣离开的方向,仿若黑夜里吐着红杏子的毒蛇。 回到林府,林锦澄陪着她坐了好一会儿,才去准备其他的东西了,今儿锦婳也是要回门的,不过他一走,便有人悄悄走到了王汝嫣身边,低声道:“夫人,有人求见。” “谁?”王汝嫣擦去了眼泪勉强笑道。 丫环没说话,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玉扳指来,王汝嫣认得,那是王晖远的。 “这扳指……”她惊讶了一下,才忙站起身来:“人在哪里?” “就在后角门等候小姐。”丫环说完,便退下了。 王汝嫣眉心微皱,却没想到当初死的人不是王晖远。思来想去,还是带着人快步跑了去。 到了后角门时,只有一辆马车停着,她还不等靠近,就感觉到了马车上那淬着毒一般的目光。 她脚步停了停,马车上的人却只是冷冷扬起青紫的唇角,让人递了张纸条来。 王汝嫣几乎是颤抖着打开那纸条的,可看完,才红了眼睛满眼是泪的朝马车看去:“爹娘已经辞官归乡了,你的事跟他们无关,你不能杀他们!”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声音是颤抖的。 马车上的人却并不理会她,直接叫人驾着马车走了。 王汝嫣疯了一般追出去,后面丫环们都吓坏了,不过王汝嫣追了不远便摔在了地上。 丫环彩月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关切道:“夫人,您怎么了?” “都怪我,都怪我,我就是个灾星!”王汝嫣痛苦的哭出声来,他方才递过来的纸条上写着要自己将锦婳独自骗出去,否则就杀了爹娘。不管她怎么选,总有人要死,可为何死的人不能是她…… “夫人……”彩月不知道怎么劝,忙看了眼身后的人让她去禀告林锦澄,却听王汝嫣道:“这事不必告诉夫君。” “可是夫人……” “我会处置好的。”她擦去眼泪,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恍若失了神一般,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慢慢往府里去了。 她怎么能再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呢?就算要死,也该是自己死。 回到房间后,她很轻易就找到了锦婳以前的旧衣裳。 “彩月,我一会儿出去后。你想办法不要叫宁王妃出门,知道吗?”王汝嫣戴好帷纱帽,换上林锦婳的衣裳,对彩月道。 彩月心里慌的很,她方才亲眼看到夫人藏了匕首在袖子里,她担心道:“夫人,您有什么事还是跟大人商量商量吧。” 王汝嫣泪如雨下,她多想再见见京城,但她不能,她必须去亲手杀了王晖远,即便跟他同归于尽也好,这样才能既保护爹娘,又保护好锦婳。 “这件事绝对不许告诉大人,知道吗!”王汝嫣重新叮嘱道。 彩月不敢出声,看着她快速出了门去,才慌张起来,可谁也没想到林锦婳一来,立即想见的就是王汝嫣。 她到了主院来,看着彩月神色不对劲,笑问道:“嫣儿呢?” “夫人她……”彩月咬咬牙,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林锦婳觉得不对劲,提步就要往里去,却被彩月慌张拦下:“王妃,夫人身子不适……” “我就是大夫。” “可是……” “可是什么?彩月,你要知道,若是嫣儿出了事,你们这里谁也活不了。”林锦婳寒声道。 彩月看着她冰寒的目光,当即跪在了地上,把方才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 林锦婳听完,手都颤了一下;“那马车里的人是谁?” 彩月摇头,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只道:“那马车里的人没说话,只叫人递了纸条给夫人。” “没说话……”林锦婳冷哼一声,那除了王晖远还有谁,他当初被皇上割了舌头,所以即便到了汝嫣跟前也是发不出声音的。 “可说是什么客栈?”林锦婳继续问道。 彩月努力想了想:“是福来……不对不对,是来福客栈,就是来福客栈。” 林锦婳闻言,立即叫墨风去备了马车,而后才找到了正在书房说话的赵怀琰和林锦澄,简单将方才的事儿说了,才道:“大哥,立即骑马去来福客栈。” 赵怀琰也起了身:“本王随你一起去。” 林锦澄感激看他一眼,便以最快的速度出去了,赵怀琰也随即跟上。 林锦婳看着他们都去了,才咬牙吩咐道:“墨风,马车备好了?” “备好了,王妃不跟王爷一起去吗?”墨风看她没有跟上去,诧异道。 “咱们进宫。”林锦婳咬咬牙,赵倾到现在还不肯撒手,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墨风立即应下。 来福客栈。 不管是大堂还是雅间内,除了几个小二和掌柜,便不见任何人了。 王汝嫣独身才进入房间,就见小二凑上前道:“夫人找人?” “汝嫣说叫我来这里等她,可有雅间?”王汝嫣压低了声音,道。 那小二一听这话,便以为她真是王汝嫣骗来的,笑起来:“楼上有一间正好的雅间,夫人请。” 王汝嫣暗暗攥紧手里的匕首,跟着他上了去,但她没发现的是,她手里的匕首很快便被其他人发现了。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为首的目光寒了些,直接就把她引去了雅间,等去了后才从外面冷冷把门锁上了。 王汝嫣一进门,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迷药…… 她捂住嘴,奈何这迷药本是给林锦婳准备的,药性极强,才吸入两口,她便虚软的瘫坐在了地上。 “来了。”一道陌生的男声传来,而后推出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来。 王汝嫣看到他那双毒辣的眼睛,眼泪瞬间流了出来,他真的没死…… “大哥……”她轻唤出声。 在她喊出口的同时,王晖远的手指微微颤了颤。 他认出是王汝嫣来,目光却只掺杂了更多的恨意,朝身后那男人抬了抬手。 男子会意,朝他拱手:“多谢赏赐,属下还从未尝过将军夫人的味道呢,想必又是别有一番风味。”说完,上前便打横将王汝嫣抱了起来。 王汝嫣死死攥住手里的匕首朝他的脖子刺去,却被他轻巧打开了。 “看不出将军夫人还带了刀,是想杀了自己的亲大哥么?”男子说完,还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王晖远,王晖远目光更寒,看着王汝嫣被他抱走,也不再看一眼。 他没想到汝嫣会来跟他同归于尽,但不打紧,用王汝嫣要挟林锦婳,更容易些。 王汝嫣现在感觉好似又看到了曾学海,那个绝望的夜晚仿佛又到了眼前,她能听到衣服被撕裂的声音,能感受到肌肤裸露在空气里时的冰冷。 她绝望闭上眼睛,只要她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吧…… “锦澄……”她如那一晚般喃喃念出口,但知道锦澄依旧不会来。 那男人看到她眼角的泪,冷嗤一声,抬手就解下了自己的腰带,不过衣服还没脱下,就听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的声音。 他怔了怔,王汝嫣也朝外看去,很快,上次没来得及的人,这次及时赶到了。 林锦澄看着面前的场景,面色黑沉,抽出腰间的剑,不等那男人反应过来便一剑刺穿了他的心口,看他瞪大眼睛倒下,才上前脱下自己的外袍将人裹住小心抱在了怀里,浑身发抖,他不敢想象若是迟来了一步会发生什么,只轻声道:“嫣儿,对不起,我来迟了。” “锦澄,我不死,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我不许你死,他们不放过你,我又岂会放过他们!”林锦澄咆哮起来。 王汝嫣微微一怔,瞬间泪如雨下。 赵怀琰到了房间里,看着推着轮椅想逃的人,淡淡将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高禀有些担心:“王爷,他到底是林夫人的亲生兄长,您杀了他会不会……” “他活不久了。”赵怀琰看着他眼睛下那一片黑也知道他是靠吃药才强撑到现在的,否则之前打断腿又割了舌头,早就活不成了。 王晖远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却说不出话来,他看着眼前的人,也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但他绝不会成全他们的! 这样想完,他目光一狠,便自己往前一冲,让赵怀琰的剑直接刺穿了他的脖子。 林锦澄抱着王汝嫣出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不过王汝嫣知道,一定是王晖远故意的,他太会玩这些把戏了,利用爱他信任他的人,然后伤害所有人。 “多谢王爷。”王汝嫣吸入了迷药,只能勉强道。 赵怀琰却是淡定的很,一个王晖远,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只是脏了他的剑。 他淡淡抽回剑,睨了她一眼,难得没有冷漠的说了句:“回门日,喜庆些,其他事自有本王。”说完,转身便走了。 高禀心里惊讶,果然,王爷因为王妃,对林家人的态度也是不一般的。 他叫人进来处理了尸体,才跟林锦澄二人拱了拱手道:“王爷已经叫人备了马车。” 林锦澄看着赵怀琰离开的方向,心中感激,也越发觉得锦婳眼光好。 他抱好怀里的人,柔声道:“嫣儿,我们回家。” 王汝嫣红着眼,点点头。 这时候的赵倾知道事情败露后,立即就接到了林锦婳独自入宫了的消息。 “她入宫做什么?”赵倾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安。 “小的不知。”小厮道:“心贵人也没传消息出来。” 赵倾眉心死死拧起,林锦婳此番去,多半是为了郑尚书‘杀’林端和老族长一事,这次郑尚书他怕是要保不住。 这样一想,他就更恼了,本来手底下能用的人就不多,若是一下去了两员大将,往后要跟宁王争就跟难了。 此时的林锦婳。 她的确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看着跟心贵人坐在御花园里的皇帝,哽咽道:“王爷顾虑郑大人有功,但锦婳却不敢背祖忘宗,老族长乃是林家族长,大伯父更是德高望重,虽然以前有嫌隙,却到底是亲人,若是此番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人杀死而无动于衷,锦婳不知道将来怎么跟父亲交代,父亲最是看重兄弟情义的。” 皇帝看着一向冷静的林锦婳竟然在跟前哭哭啼啼,皱皱眉头,道:“查清楚,当真是郑尚书做的?” “是张大人亲自查的,也是锦婳亲眼看着尸体从郑府被运出来的,当时郑府大小姐也在,还有一众下人。”林锦婳说完,看着皇帝依旧皱眉沉思,干脆跪了下来,道:“锦婳还听说,郑大人是仗了豫王殿下的势才敢如此猖狂的,此番豫王殿下也是多番周旋,锦婳不懂朝政,但即便是皇弟,锦婳也不想对不起大伯和老族长,对不起林家族里所有人。” 皇帝见看她气鼓鼓的样子,的确就像是被气坏了意气用事的样子,不过老九竟跟兵部尚书勾结在一起? “老九到底才回京城,跟这件事怕是没关系……” “豫王殿下半个月前就回了京城,还跟郑府打算定下亲事,父皇不信,可以遣人去查问郑府大小姐郑娇娇。”林锦婳依旧哭哭啼啼道。 一侧的薛闻心心中紧了起来,林锦婳这样子,分明就是故意的,但她素来冷静极了,谁也没见过她这样子,这会儿看她这样,自己若不是知道她的目的,怕都要信了。 薛闻心轻轻开口,道:“皇上,这件事疑点尚多……” “心贵人,你纵然是豫王的表妹,却也不能不顾我林家如此惨案不是?”林锦婳直接道。 薛闻心心口一噎,皇帝的面色也冷了下来,因为薛闻心怀孩子的事,他几乎都要忘了,她是谁送来的,目的是什么。 他淡淡起了身,道:“这件事朕会遣人去查,宁王妃,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若是属实,朕必定严惩不贷。” “多谢父皇。”林锦婳也随即被宫女扶着起了身。 薛闻心也赶忙跟着站了起来,道:“皇上,臣妾才叫人炖了……” “朕还有折子没批,你既然身怀有孕,就去歇着吧,好好养胎,争取把这孩子生下来。”皇帝看了看她的肚子,转身便走了。 薛闻心知道他是疏离自己了,当即扭头去看林锦婳,林锦婳只是擦了擦眼角的泪,淡定看她:“心贵人这胎儿尚好?” 薛闻心冷淡一笑:“自然是好的。” “那就好,我听说,慧觉大师断言,这孩子生下来就是福,您可千万小心养胎。”林锦婳淡淡笑起来,但看着她眼底那一丝丝的慌张便知道,这孩子必定生不下来,只看谁要成为这孩子没了的替罪羊了。 薛闻心看她如此快就变得镇定,讽刺道;“宁王妃的脸变得可真快……” “跟豫王殿下学的,今儿的事真希望豫王殿下一字不差的知道呢。”林锦婳说完,便朝她浅浅一笑,转身走了。 要学着哭闹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赵倾这么迫不及待,也不能怪她用这法子了。 皇帝疑心病重,最好的法子,就是挑起他的疑心,那么不必自己出手,皇帝也不会叫他好过。 出了皇宫,才接到王汝嫣平安无事的消息。 她长长松了口气,好在无事,若是王汝嫣出事,她必不会这样轻易罢休。 不过薛闻心如她所愿,一字不差的把这件事告诉了赵倾,赵倾初听还觉得好笑,觉得她像个孩子一般还哭哭啼啼告状,可等皇帝的圣旨一来,便笑不出来了。 传旨的公公念完圣旨,才笑道:“豫王殿下,皇上让您在家里休养生息也是为了您好,您现在尚未娶妻,也是时候考虑这件事了。” “本王知道了。”赵倾接过圣旨,镇定朝公公道:“迟些本王再去宫里给父皇请安……” “殿下,皇上这段时日要操心西南的事,怕是不得空,殿下就不必跑这一趟了,省得耽误您的事儿。”公公委婉道。 赵倾手心微紧,父皇是见都不想见他了么,即便郑家这件事还没有定数…… 公公看他不说话,才笑道:“没别的事,奴才这就告退了。”说完,转身便走了。 赵倾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桃花眼也危险眯了起来:“好一个林锦婳……” “王爷,不好了!”有丫环急急跑来,可看到赵倾发黑的脸,又怯怯退了两步。 “何事?”赵倾低沉着声音。 “是定南侯,他的手臂里爬出了虫子……”丫环说完,便见其他丫环婆子哭喊着跑了出来。 赵倾看着那地上快速蠕动往前的黑色虫子,眉头微皱,不过这虫子离了人体,很快就死了。 “这是蛊虫。”他寒声道,难怪解毒丸没用,原来林锦婳给定南侯用的竟然是蛊! “救命!救命!”定南侯已经从转角爬了出来,他那条发黑的手笔上十来条的小蛊虫来回的爬着噬咬他的肉,仿佛要把他吃完一般。 府里的下人们还没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吓得尖叫连连,赵倾拔出腰间的长剑,提步靠近,抬手便把他的胳膊给砍了下来。胳膊上那些蛊虫离了活血,没多会儿便在*的阳光下死了。 定南侯看着齐肩断了的胳膊,嘶吼起来,赵倾却只能看着,现在唯一能救他的,也就是那块蝴蝶玉佩了。 “王爷,救救我……”定南侯朝他道。 赵倾眉头微紧,这等时候若是叫父皇知道自己府内有蛊虫,恐怕就不仅仅只是责令他在府内休养生息而已了。 “来人,把侯爷送回去。”赵倾寒声道。 定南侯一听,知道他是要放弃自己了,蠕动着上前拉着他的衣角哀求道:“王爷,你救救微臣,微臣手下还有兵,还有很多的兵……” 赵倾皱眉:“你想死,就去外面大声喊你有兵,我看是这蛊虫先折磨死你还是官府的铡刀先杀了你。” 定南侯登时不再说,可他的苦苦哀求并没有让赵倾动心,还是叫人把他给送了回去。 回到定南侯府,只剩下等死一条路,定南侯自己也知道。 不过回到房间,就看到了一个他做梦都想杀了的人! 林锦婳将蝴蝶玉佩放在他的断臂边,看着里面源源不断的蛊虫爬出来,才笑着跟定南侯道:“答应我一件事,我就饶你一命。” “你以为我会信你?”定南侯独自躺在床上,但看着身体里的蛊虫都爬出来后,半边没了知觉的身子好似也有感觉了。 林锦婳淡淡收回玉佩,浅笑看他血淋淋的身子,道:“不答应,你就在这儿自生自灭吧,豫王是不会救你的。” 定南侯眼睁睁看着那些黑色的虫子又爬了回来,恐惧才逐渐从背脊爬上心头,让他浑身一颤:“什么要求……” “你今天在豫王府喊的话,我要你明天一早,再去豫王府门口大喊。”林锦婳嘴角勾起:“喊完以后,我就会驱逐你体内所有的蛊虫,决不食言。” 定南侯一想到能把体内这些虫子逼走,便生出无限的渴望来:“若是你骗我……” 林锦婳嘴角勾起:“你还不值得我费尽心思来骗,做不做都由你,明日我等结果。”说完,拿出一瓶药粉倒在了他伤口上,才重新戴好斗篷出去了。 定南侯看着慢慢止了血的伤口,目光复杂起来,很快侯府请的大夫也到了,但一听到蛊虫二字,便吓破了胆,治都不敢治就跑了。 墨风带着林锦婳出了侯府,才道:“本该是回门之日,王妃却还要东奔西走。” “都过了午膳的时间,咱们快些回林府吧。”林锦婳疲惫的坐在马车里淡淡笑道。 墨风莞尔,赶快驾着马车回去了。 赵怀琰就坐在花厅里等着,看见她回来,才起了身迎了上去:“饿了吗?” “嗯。”林锦婳见他竟是在等自己,笑得眉眼弯弯。 赵怀琰抬手揉揉她的头,才道:“林夫人没事,锦澄在安慰她,我带你去吃些东西,然后你好好跟我说说你今儿是怎么以身犯险孤身去了皇宫又去了定南侯府的,如何?” 林锦婳听着这话,怎么隐隐觉得有几分威胁的意思? “王爷,这件事其实不危险……” “哦?不危险?”赵怀琰长眸敛起,她在乎身边这些人他了解,但这次许是真的气坏了,好在入宫没有遇到德妃和皇后,也好在定南侯府内外没有赵倾安排的人,否则她能不能这么顺利出来还不知道呢。 林锦婳听着他这威胁的话,小心肝儿一颤,主动拉着他的手笑道:“绝不会有下次了。” 赵怀琰信她才怪,不过有墨风四个加上衾息,自己再小心些,应该也就不会出事了。 想罢,赵怀琰才在她脸上捏了捏,跟她一道用膳去了。 不过今日谁都没有注意到,沉寂许久的端慧公主,忽然入宫了。 皇后见到端慧时,还有些诧异:“公主不常来本宫的翊坤宫,今日来,是稀客了。” “皇后娘娘做梦也不想见到我吧。”端慧一身黑裙坐在一侧,扫了眼这朴素的翊坤宫,笑起来;“堂堂皇后,住的竟然这样朴素。” “本宫向来不喜奢华,不似德妃妹妹……” “娘娘的确不如德妃。”端慧冷淡一笑,睨着她:“好歹德妃表里如一,皇后娘娘却是佛口蛇心。” 皇后看着她望向自己时微微发红的眼睛,知道她应该是猜到了,不过如此也好,利用起来才会更锋利。 她淡淡一笑:“公主可是听信了外面的流言,特意来质问本宫的?” “你还想装蒜?” “公主,你切莫做了别人的刀,还不自知啊。”皇后看着她温柔说着,目光真挚而恳切。 端慧心中震惊,难不成不是皇后?但不可能的,她托了水云间的人去查的,就是皇后,她现在不过是唬自己罢了。 这样一想,她目光又坚定起来,冷笑一声:“是谁想要拿我做刀,皇后娘娘一定很清楚。今日来,我只是想告诉你,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敢做的事,就要敢当!”说罢,起身敷衍行了礼,便扭头走了。 皇后看着她的背影离开,脸上的笑容也慢慢落了下来,手里的书也冷淡扔在了一侧。 一个早已不得皇上信任的端慧,也想掀起风浪么。 林府。 林锦婳的午休是在蝉鸣声中醒来的,外面烈日仿若要掉下来了一般,要把人晒化了去。 屋子里放着足量的冰块,所以倒不觉得热,赵怀琰睡在一侧,面目平静。 她小心翼翼半撑起头看他,嘴角不觉扬了起来。每日醒来能见到喜欢的人在身边,原来是这样开心的事。 她正想着,赵怀琰的手直接把她按在了胸口,侧过身将她拥住:“下午带你去垂钓。” 林锦婳眨眨眼,谁家的闺秀要去垂钓…… 但不等她拒绝,就听得外面传来墨风的声音:“王爷王妃,林将军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王爷还叫了哥哥和嫣儿?” “自然。”赵怀琰抱着她坐起身来,凤眸满是笑意:“不必太把上午的事当回事,既然今儿回门,便出去好好玩玩。” 林锦婳见他心里也挂记着哥哥和嫣儿的事,心里微暖,抱着他蹭了蹭,听到他呼吸微重,才赶忙跳下床换了衣裳。 赵怀琰见她如,只淡淡轻笑,也起身换了衣裳。 下午时依旧闷热的很,但临湖靠着茂密树林的楼阁却难得凉快。 往外延伸的露台上覆盖着茂密的树荫,偶尔风把树枝吹动,才晃出星星点点的阳光来,四人并排在露台边坐着,丫环捧了从地窖冰库里取出来的青梅酒和瓜果来,林锦婳惬意得都眯起了眼睛。 “这里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她喝了些青梅酒,感慨不已。 王汝嫣眼睛还有些红,但有这么多人陪伴,好似也觉得没难么难过了一般。 她深深吸口气,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才笑道:“真好。” 林锦澄爱怜的看她一眼,又给她斟了一杯:“今儿酒是王爷请,随便喝。” 王汝嫣眯起眼睛笑起来,林锦婳跟赵怀琰对视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 酒过三巡,才见一直没露面的高禀走了出来,在赵怀琰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怀琰点点头,笑道:“你们先休息,本王去见见端慧公主。” 林锦婳顿了顿:“公主?” “公主也去见过皇后了。”赵怀琰看了看她,轻声道:“鱼儿上钩了。” 林锦婳这才明白他说垂钓是什么意思,敢情他不是要钓这里的鱼,而是要钓皇后这条鱼。 她点点头,看着他离开了,才又让人上了瓶葡萄酒和杨梅酒,跟王汝嫣两人喝得脸上飘起了红云。喝醉后,王汝嫣才大哭起来,抱着林锦澄哭得没完没了,林锦婳还算稍微好些,但借着酒劲,想着前世的委屈,看着王汝嫣哭得这样有感染力,也拉着林锦澄哭了个痛快。 林锦澄衣服都是被她们的泪打湿的,而且下定决心,以后决不让她们两凑一起喝酒了。 一夜过去,林锦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记得第二天醒来,已经是日晒三竿了。 “王妃,您可算醒了。”阿宝从外头进来,还忍不住抿唇直笑。 林锦婳看她这笑嘻嘻的样子,眉梢微挑:“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阿宝听她竟是不记得了,才忍不住笑起来道:“昨儿您回来了的时候,一定要唱歌给王爷听,您忘记了?” 林锦婳的确不记得了,而且她哪里会唱歌啊…… 她忽然觉得有些尴尬,难不成真鬼哭狼嚎了? “那王爷怎么说?” “王爷很认真听了一晚上,直到您睡下,他才睡。”阿宝倒是感慨王爷竟是这样好脾气,毕竟昨儿王妃唱的歌实在是一言难尽。 林锦婳脸忽然爆红,看这小丫头还憋着笑,才不紧不慢起身换了衣裳,道:“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而且往后决不能再让我喝酒。” “是。”阿宝连声应下。 林锦婳用过早膳后,直接就出门了,今儿一早的好戏她可不想错过呢。 这会儿的豫王府门口。 赵倾昨晚一夜未眠,因为接踵而来的事,谁知今早才躺下,就听说定南侯在府外闹。 豫王府离最繁华的大街较远,但这里却是一条三岔路,来往的人很是不少,这会儿便有不少路过的人停下看热闹了。 “王爷,你救救微臣吧,微臣的兵都给你……”定南侯昨晚彻夜难眠,闭上眼睛就是蛊虫在身体里爬的景象,可是他蛊师也找了,都说没见过他这种蛊,根本治不了,只有林锦婳能治。 他还不想死,他还年轻,怎么能这样轻易死去。 他坐在轮椅上,看赵倾还不出来,心里越发冰冷,指望不上赵倾,那就只能指望林锦婳了:“王爷!王爷你救救我,你要的兵我都给你!!” 赵倾没有露面,在里面听到时,已经是面色铁青了,父皇最反感私下蓄养私兵,可现在定南侯这话一出,父皇必要以为自己在暗中谋划什么。 “王爷,这怎么办才好?”旁的侍卫焦急问道。 赵倾思来想去,还是道:“把他赶走,另外,立即准备马车,本王要入宫。” 侍卫面色为难的提醒道:“可是皇上不是说让您不要去……” 赵倾冷冷睨了他一眼,他才不敢废话,立即去准备马车了。 定南侯仍旧在不停的喊着,林锦婳就在人群里,看赵倾还不出来,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她岂会叫他这样容易出门? “墨月,可都准备好了?”林锦婳道。 “王妃放心。”墨月狡黠一笑。 赵倾在后门处等了半晌,还不见马车来,有些不耐烦:“马车呢?” 不多会儿,马房的人就跑来了,道:“王爷,马房的马不知道为何,昨夜就开始拉肚子了,现在根本拉不了马车。”车夫瑟瑟发抖。 赵倾浑身冰寒,昨日王晖远被杀他就该知道林锦婳不会轻易松口的。 他想了想,只冷哼一声:“既如此,那就不必出府了。” “那定南侯怎么办?” “去让人把他请进府来。”赵倾冷声道。 下面的人立即去办了。 定南侯喊得口干舌燥时,见人来请,也怔了下。 那小厮道:“侯爷不是要求我家王爷帮忙吗?请吧。” 定南侯微微咬牙,往人群里看了看,还是叫人推着轮椅进去了。 林锦婳看到这场景,长长舒了口气,赵倾这一局是要认输了么? “王妃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接下来不是我们怎么办,是宫里那位怎么办了。”只要皇帝想处置赵倾,现在的理由不论如何也够了。 宫中,皇帝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顿了顿:“你说定南侯昨日被豫王砍掉了一条胳膊?” 安公公垂眸站在一侧点点头:“奴才也是听人随口胡诌的,也不定属实呢,不过定南侯得了怪病,侯夫人听闻也是得了怪病许久,前儿暴毙了。” 皇帝停下手里的朱笔,沉沉呼了口气,半晌,才站起身来往外而去。 安公公不解他要做什么,忙跟了上去,才发现他是直接朝着慈宁宫的方向去了。 太后正在小佛堂诵经,听闻皇帝过来,慢慢睁开了眼睛,扶着嬷嬷的手起了身。 “皇帝怎么了?”她走出来后,看到皇帝面色不好,问道。 “朕过来,是想听听母后的意见。”皇帝似乎有些纠结。 太后见状,似乎猜到了什么:“皇帝在为几个皇子之事恼怒?” 皇帝点点头,等太后坐下后,才也坐在了一旁,道:“朕是在想,不如早点立了太子,这样他们也就不争了。” “那……”太后顿了顿,才道:“皇帝想立谁为太子?” “论出色,自然是怀琰,但若是立他为太子,必然会引来四面八方的暗箭,如今皇后也不再插手,朕担心怀琰会撑不住。”皇帝道。 太后面色微微沉了沉,才道:“怀琰未必就是最佳人选,他一心迷恋林锦婳,被女人左右的男人,能有什么出息?” 皇帝的面色紧了紧,却没反驳。 太后看了眼他,道:“皇帝心中就没有别的人选了?哀家看景王轩王都是不错的,现在他们是守江山,不比你当年打江山那么难,他们来坐这个位置,也能坐好。” “如此说来,阚儿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但唯一的问题,就是西南熊家势力太过猖獗,朕就是想把位置给他,最起码也要熊家交出兵权才行。”皇帝严肃道,他声音不小,也没有屏退这屋里的人。 太后也是这个担心,不过母子两人说了好一会儿,也没个定数皇帝才转道回去了,只是他一走,立即就有人把这个消息往永和宫里传去了。 慈宁宫不算大,有人出去,太后了若指掌。 嬷嬷轻声道:“太后,要不要拦下?” “不用了,皇帝的意思,你还不清楚么?”太后轻轻叹了口气:“他对自己儿子也是这样无情的。” 嬷嬷登时明白过来,皇上这次要亲自布置这几位皇子的棋局呢。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天罗地网 德妃听说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愣怔,直到宫女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怔怔看着来回话的宫女:“你说的都是真的?皇上真是这么说的?” “是,不过皇上对宁王殿下……” “宁王到底无母家依靠,如今的林家虽然有几分本事,但林麓之去了西南还妄图能活着回来么?单凭一个林锦澄,要成气候,没个三五年怎么可能?”德妃冷哼一声。 “可是还有徐家……” “徐家就更不必急了,左右他家一双儿女正好未婚配,岂不正好控制?到时候徐家到底是要向着林家向着宁王,还是向着本妃,那就走着瞧。”她越发得意起来,这些时日她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徐家眼看着越发坐大了,徐泊山乃是德高望重的国子监祭酒,徐程青更是稳稳坐着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就连徐昭昭那个毛丫头也封了郡主,若不早点捏在手里,往后迟早是麻烦。 宫女垂眸不再多说。 德妃看了她一眼,道:“你放心,本妃说会想办法放你出宫就一定会做到,你先回去继续盯着吧。” 宫女心里生出些希望,行了礼才赶忙退下了。 等她走后,德妃才沉思起来,皇上忌惮熊家她是早就知道的,但是现在熊家却成了阻碍阚儿攀上那个位置的绊脚石…… 她皱起眉头来,看了眼身边伺候的宫女道:“备笔墨,本妃要给哥哥写封信。” “是。” 立即有宫女来备下了笔墨。 信写好后,才道:“嘱咐送信人,一定要尽快让哥哥把他女儿送入京城来。” “是。”宫女应下,赶忙出去了。 德妃这才想着怎么安排徐昭昭来,徐家最疼宠的就是这个小女儿,她要把她的价值最大化才行! 宫外。 赵倾看着被拉入府来的定南侯,才遣散了周围的人冷冷道:“是不是林锦婳让你来这么说的?” “只有她能救我……” “她只会害你,然后让你把本王也拉入水。”赵倾冷嗤一声:“你忘了是谁把你害成如此样子的了?” 定南侯看了看自己的断臂,冷笑起来:“若不是王爷当初放我出来去害她,又岂会又今日?说到底,王爷也不过是想利用我罢了,如今就不必说得好似跟自己没有关系一般。” 赵倾看他如此说话,眸底杀意浮现:“侯爷的意思,是怪本王?” “微臣怎么敢怪王爷?不过王爷既然救不了我,那我只能自谋活路了。”定南侯冷嗤一声,不过林锦婳他也不会放过的,只要这次的病能治好,迟早一日,他要把她碎尸万段。 赵倾看着他眼底的杀气,淡淡看了眼自己的侍卫,侍卫会意,抽出了腰间的剑,抵在了定南侯的脖子上。 定南侯皱眉,看着赵倾:“难不成王爷打算在你的豫王府内杀了我?方才可是不少人看着我进来的,我若是死在了这里……” “你胆敢蓄养私兵,还敢在此叫嚣意图谋反,本王如何杀你不得?”赵倾冷冷说完,淡淡扫了那侍卫一眼,侍卫提剑便狠狠割断了他的喉咙。 定南侯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急急捂住喉咙惊愕的看着赵倾,一想要说话,血就瞬间涌了出来,让他直接无力栽倒在了地上。 定南侯府人的人都吓傻了,有人要跑,赵倾的侍卫很快上前全部杀了,还剩下两三个,见状,当即跪在了地上求饶。 “想活命?”赵倾缓缓起身走到定南侯的尸体旁边,踢了踢他的脸,才淡淡笑道:“那知道该怎么说吗?” 那三人互相看了眼,忙道:“定南侯妄图拉王爷谋反,王爷不肯他便起了杀心,结果失手被王爷处决了。” 赵倾满意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要记住现在说的话,到时候说错一个字,你跟你们的家人一个都跑不了。” “是是……”三人点头如捣蒜。 赵倾冷淡看了他们一眼,才吩咐道:“去找马来,本王要立即入宫请罪。”这件事肯定是瞒不过去,倒不如将计就计,林锦婳以为自己这么容易就落入她的陷阱么,她也太轻看自己了。 豫王府外。 林锦婳一直等到墨月回来说赵倾独自出门了,不见定南侯出来,才终于松了口气:“看来定南侯已经死了。”她本来就不是冲着能把他如何去的,她要先斩断他的手脚,让京城无人肯帮他,到时候不需要自己动手,他敢有夺位的心思,德妃都不会轻饶了他。 “王妃,我们现在怎么办?” “回去吧,乏了。”林锦婳淡淡道。 墨月连忙应下赶了马车走了,不过等才回了王府下了马车,就见徐昭昭已经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 “袁绍?”林锦婳侧身看去,那一身淡青色锦衣冷着脸的小公子,不是袁绍是谁? 袁绍走到她跟前,规规矩矩行了礼,才道:“见过宁王妃。” 林锦婳浅笑:“你怎么来了?” “刚好去徐府拜会,见徐小姐要来,便想着一道来给王妃请安。”袁绍条理清晰道。 林锦婳还记得他上次传来的消息,知道他并非是跟平西王妃一般的人,才道:“先进来说话吧。” 徐昭昭撇撇嘴,她可没忘记上次被娘亲罚是因为什么。 她上前挽着林锦婳的手低声道:“锦婳姐姐,我有话想跟你私下说。” “徐小姐请便,我可以在外面等着。”袁绍淡定道。 林锦婳眉梢微挑,看着徐昭昭鼓起小脸的样子,浅笑:“说什么?” “就是明日的畅春园宴啊,爹爹要带我跟哥哥一起去,说好物色一下人家,你帮我瞧瞧。”徐昭昭说到这儿的时候,难得羞涩的红了脸。 袁绍闻言,抬眼看了看她,没出声。 林锦婳浅笑:“可以,你可是早已有了认识的公子?” “当然没有。”徐昭昭忙红了脸,才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辅国公家的公子不错,只不过他们不住在京城,前年还见过一面,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林锦婳眉梢高高挑起,这丫头果然是思春了。 不过…… 她往后侧方看了眼,袁绍已经停下了脚步没往前走了,兀自转过身在看花。 林锦婳眨眨眼,可袁绍今年也才十一岁,满打满算才十二,还是个孩子,应该不懂男女之事才对,但隐隐的,她总觉得这孩子又聪明理智的厉害,根本不像是个小孩子。 她拉着徐昭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晚上干脆把徐家人都请来了,袁绍也是吃了饭才走的,席间跟徐程青聊得很开心,以至于徐程青还感慨袁绍太小了,若是大些,一定要跟他一起入朝为官。 饭毕,林锦婳拉了徐程青出来说话。 徐程青一见她拉自己出来,就知道她要问什么,笑道:“郑尚书这几日都要崩溃了。” “怎么说?”林锦婳边往安静的小道上走边问道。 “豫王殿下这几日自顾不暇,根本没空来管他的事,张大人又尽心,我们一天审问三次,不管他说什么都一字不差的记下来,再过几日,任凭他再好的意志也要熬不住。而且只要他把责任推出去,他顶多是包庇窝藏而已,罪不至死,但他若是全扛了,贬为庶民不说,至少这辈子都不要在想入朝为官了,奋斗了一辈子,郑家也算是几代为官的大家族,若是因为这点事就没落了,岂非是死了也无颜面对祖宗?” “照这样说,郑家还不会这么快出事。”林锦婳顿了顿,才转头看他:“张大人可查出什么结果来了?” “难,除了你看到的尸体是从郑家运出来以外,查不到郑家跟林端和老族长的纠葛。” “那表哥且先拖着他,不管结果如何,能拖多久拖多久……”林锦婳道,最好是拖到赵倾等不及甩开郑家,到时候郑家就不再是他的左膀右臂,而是绊脚石了。 徐程青颔首:“放心,这件事我还要给皇上一个交代,轻易不会放他出来的。” 林锦婳点点头,不过赵倾如今因为定南侯的事,想来已经是手忙脚乱,等明日蛮夷太后一来,魏云依的身份一旦揭晓,他的处境只怕会更加艰难。 不过何须等到蛮夷太后来,现在赵倾就已经在懊悔当初为何要先拿林家动手了,现在他被绑缚住手脚,只能任人宰割。 他在宫门口等到天黑,才见安公公出来。 “豫王殿下。”安公公行了礼。 “父皇怎么说?”赵倾略带着几分急切问道。 安公公歉意看他:“皇上乏了,要不王爷过几日再来吧。至于定南侯的事,王爷直接转交给大理寺审查便是,相信徐大人会公正的。” 赵倾手心冰冷,父皇终究还是不肯见他么,他就厌弃自己至此? 赵倾冷淡一笑:“本王明白了。” 安公公看着他这样子,行礼退下了了。 赵倾平静回到马车边,却还是忍不住一拳狠狠砸在了马车上。 “这不是九皇弟么?” 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传来,赵倾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他转过身行了礼,看着轩王妃怀里抱着的小郡王,阴冷起来;“小郡王真是可爱。” 轩王妃吓得立即让乳娘抱着孩子跟在身后,才跟轩王道:“王爷,我们先回去吧。” “急什么,难得见九皇弟跟我这样恭谨,以前他跟着大皇兄的时候,可是正眼都不看我的,对吧九皇弟?”轩王高高在上的看着他,以前母妃要他隐忍,可现在不同,他有儿子,母妃也想争一争,他根本不怕如今一无所有的赵倾。 赵倾眸光微深,起身笑看着他:“四皇兄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你什么意思?”轩王听出些不好的意思。 赵倾看着他这根本不机灵的脑袋瓜,也没了兴致,转身要走,却被轩王叫住:“九皇弟,既然现在大皇兄不要你了,你不如跟着我怎么样?我不比他差多少,虽然现在皇后娘娘放了出来,但早已不是以前的皇后了,跟着我,等我……” “四皇兄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多生几个儿子,儿子这么可爱,一个怎么够呢?”赵倾回头讽刺看他,让他跟着这么个蠢货,纵然可利用他也不愿意。他赵倾总有一日会凭自己的力力量坐上那个位置! 轩王听出他的讽刺来,面色越发不好看了,轩王妃不敢出声,等赵倾上马车走了,才敢道:“王爷,这里到底是皇宫外面,咱们还是……” “不必你来提醒!”轩王说完,又怒气冲冲的瞪了她一眼:“你要是有宁王妃一半的本事,本王也不必如此操心了。”说完,才怒气冲冲上了马车走了。 轩王妃红了眼睛,提起林锦婳,她也是一肚子火,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那么爱出风头么,明日就让你出尽风头! 赵倾这厢怒气冲冲回到豫王府,看到门口早早候着的人,倒是意外了下。 “孙小姐怎么来了?”他看着穿着齐胸轻纱襦裙,半露着雄伟的人,眉心几不可闻的皱了下。 孙婉婉娇媚行了礼,才轻声道:“臣女是担心王爷气坏了身子,想来安慰王爷的。” 赵倾淡淡睨了她一眼,嘴角勾起:“既如此,孙小姐,里面请。” 孙婉婉看着他俊朗的脸和直视自己时那双桃花眼,浑身都酥了一半,直接就挨了上去,赵倾也不推开,直接将人打横抱起,便带回房间去了。 一夜过去。 林锦婳醒来时,赵怀琰已经换好衣服了。 看她贪睡的样儿,坐到床边将她抱起,由她闭着眼睛,给她穿好衣裳才道:“还不起?” “起。”林锦婳抬了抬手,看到手腕上的蝴蝶玉佩,浅浅一笑:“王爷可知道那位蛮夷太后?” “早年丧夫,中年丧女,如今跟蛮夷皇帝不亲近,孤寡一人,却是位睿智的太后,蛮夷若不是她撑着,早被虎视眈眈的南疆吞并了。” “丧女……”林锦婳喃喃念了这两个字,才道:“那这位蛮夷公主可曾嫁了人?” “嫁了个汉人,姓魏。”赵怀琰道。 林锦婳诧异看他,心里却更加觉得这位太后可怜起来,女儿孙女都死了…… 她换好衣裳,赵怀琰才揉了揉她的头,道:“不必多想,这位太后远比你想象的冷静。” 林锦婳点点头。 徐昭昭昨晚歇在这儿,一道早梳洗好就蹦蹦跳跳跑了来,来了也不喊王爷,甜甜唤了声姐夫,直接得了赵怀琰两包金豆子的赏,高兴地她差点跳起来。 “锦婳姐姐真好看。”她瞥见里间正走出来的林锦婳,睁大了眼睛,一袭大红交领长裙,里面衬着素白的里衬,外面罩着一件轻纱的罩衫,行走间,仿若要飞起来了一般。 她再瞥了眼一侧的神情柔和五官俊朗的赵怀琰,更加觉得他们是郎才女貌了。 林锦婳看她瞪着大眼睛的样子,浅浅一笑露出贝齿:“昭昭也好看。” 徐昭昭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几人收拾好,很快便往畅春园去了,一路上马车里都搁着冰块,不然这么热的天儿根本出不了门。 畅春园在离京城十几里地的地方,他们到后,要等到傍晚宫里的贵人们才会过来,所以林锦婳还有时间先逛逛。 畅春园不算很大,几十间屋子围着一个偌大的湖而立,湖边一个不算太高的小山,小山脚下是一条横跨湖泊的白玉桥,湖畔垂柳随风摆动,风景的确美不胜收。 赵怀琰不算第一次来,领了几人去山上的凉亭里休息说话,下人们也拿了瓜果来,倒是很惬意。 “咦,袁绍?”徐昭昭看着桥上走着的人,一眼认了出来,不过他旁边好似还有人,她眯起眼睛看了半晌,差点跳起来:“是辅国公府家的公子……”她忙拿出帕子擦了擦嘴,又紧张的整理了下仪容,便一阵风似的下去了。 不过林锦婳看着那袁绍,怎么总觉得他小小年纪很腹黑的感觉? “锦婳。”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她转头一看,迎面而来的,正是端慧公主和凌未野。 端慧公主看到她,勉强笑笑,才跟赵怀琰点了点头。 赵怀琰也起身行了礼,喊了声姑姑。 “公主今日也来了。”林锦婳笑道,之前怀琰说公主知道了皇后的事,她以为端慧会因为皇后在而特意不来这里。 “过来看看。”端慧笑着坐下,才跟凌未野道:“跟你表嫂去园子里转转吧。” 凌未野倒是高兴,林锦婳知道公主是有话要私下里跟怀琰说,也只点点头,便带着凌未野先暂时离开了。 她见凌未野跟袁绍年纪相仿,便把人带了过去,不过才到,就听到徐昭昭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我何时要跟你定亲了!” 袁绍神色淡淡,对那辅国公府的公子道:“听闻今日云家的小姐也来了,就在花园扑蝶呢。” 那一身素锦的公子闻言,当即行了礼,便急急往花园去了。 凌未野也都看明白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你知道什么!”徐昭昭看着辅国公府家的公子跑开,一颗心都碎了,她能记得的长得俊俏又年龄相当的就这么几个,难不成真要随便找个男人配了过一辈子么…… 林锦婳知道她健忘的性子,只上前笑道:“指不定这宴会上还有其他家优秀的公子,不急。” 徐昭昭闻言,这才抹了眼泪点点头,却是瞪了眼袁绍:“你下次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扔湖里去!” 袁绍不以为意,左右徐昭昭现在也就比他高了一点点,等再过两年,他一定能长得比她高…… “小鬼,矮八栋!”徐昭昭气得朝他扮了个鬼脸,才也跟着朝花园跑去了,再不自己物色,回头她娘就要把她随便嫁了。 袁绍哑然,林锦婳跟在一侧却是笑得不行,凑到袁绍跟前笑问道:“你不生气?” “小孩儿气性,说的是气话,没什么好气的。”袁绍淡定道。 “你不也是小孩么?”凌未野跟在一侧笑起来。 袁绍淡淡睨了他一眼,才对林锦婳道:“今儿祖父祖母都会来,还有我的远房表姐。” 林锦婳眉梢微挑,这孩子是在提醒她皇后已经挑好要赐给怀琰的人了么? 袁绍说完,也朝花园的方向去了。 凌未野看着,还扯了扯林锦婳的衣袖:“锦婳,他们……” “叫表嫂。”林锦婳纠正他。 凌未野语气一滞,干脆闭上了嘴。 林锦婳见此,只能无奈的不再多说。 两人从桥这头走到对岸,却是一眼就看到独自一人鬼祟走着的薛闻心。 林锦婳觉得奇怪,宫里的贵人们,不是要等到傍晚的时候才会过来么,她怎么来的这么早? “未野,你先回公主身边去。”林锦婳道。 “你去做什么?” “嘘……我没事。”林锦婳说完,赶忙往前跟去了,直觉告诉她薛闻心肯定有鬼,而且说不定就跟那孩子有关。 她跟着薛闻心的脚步一路往前,很快就见她进了一个湖上的一个四面无遮挡的凉亭,但去往凉亭的路只有一条狭窄的小桥,林锦婳根本不可能靠近,只得远远看着。 站在薛闻心对面的人她也认识,是以前皇后的御用御医章御医,不过两人好似是在争执什么,直到最后薛闻心一巴掌狠狠打在了章御医的脸上。 章御医忙跪了下来,薛闻心似乎很生气,但只紧张的四下看了看,才又怒气冲冲的走了。 等她一走,章御医似失了魂魄一般,一个人落寞的坐在凉亭里不说话,他年纪不算大,今年应该也才四十出头的样子,正是大有可为的时候。 林锦婳听到身后还有脚步声传来,这才装作自然般转过身往回走了,迎面而来的侍女给她行了礼便走了。 林锦婳便往前走便想着章御医跟薛闻心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才转身上了桥,就听得噗通一声,而后便是一阵慌乱。 她拉住其中一个人问道:“怎么了?” “有人投湖自尽了。” “谁?” “章御医。”侍女答道。 林锦婳立即回头看去,很快有侍卫过来了,但这湖面很大,章御医似乎没有求生的意识,跳下去后就再没动静了,就算侍卫要去救,也不知去哪儿救了。 她站在桥上,看到薛闻心还未走远,她回头急急朝这边跑了几步,但很快又停了下来,表情很复杂,带着痛苦却又像带着几分解脱,很快便捂着嘴跑开了。 林锦婳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跳水的章御医,疑惑起来,他们二人到底什么关系?难不成薛闻心肚子里的孩子跟这个御医有关?可章御医年纪不小,在宫里行走这么多年,不会犯这种错才对。 “这位夫人,请问素雅阁在哪儿?” 正在她思虑间,忽然有人在身后问道。 是一道礼貌的声音,林锦婳转身才见她身上穿着非锦朝的衣裳,发饰简单朴素,气质很是温柔平和。 林锦婳看她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个一头白发的妇人,不过虽然白发苍苍,却不显老态,端端站在那儿,只有一种久居高位而来的高贵和孤寂。 她见林锦婳看过来,朝她微微点了点头,林锦婳看着她的目光,立即就想到魏云依。 “我也是初次来畅春园,这位是蛮夷太后吧。”林锦婳浅笑道。 那仆妇惊讶了下,看她态度并无锦朝人的倨傲,笑着点点头:“太后本想先四处走走看看,奈何一路行来都没见着下人。” 林锦婳闻言,知道定是这里的下人故意薄待,毕竟蛮夷还在跟锦朝开战。 她朝不远处的侍女道:“过来。” 侍女闻言,立即走了过来:“王妃有何吩咐?” “送太后去素雅阁,好生伺候。”林锦婳道。 侍女点点头,这才上前行了礼:“请随我来。” 蛮夷太后看了眼林锦婳,朝她浅浅一笑,才提步往前而去,不过走时,仆妇却看到了林锦婳就带在手腕上的蝴蝶玉佩。 她没多说,毕竟这个王妃温和又知礼。 只等到了歇脚的素雅阁后,才走到太后身侧轻声道:“奴婢瞧见方才那位夫人身上带着赤虹玉。” 太后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在她身上?” “是。太后,此番来锦朝,未曾接到郡主的消息,是否要遣人去问问这位夫人?”仆妇道。 太后垂眸看了看茶水,神情落寞:“迟些吧。” 仆妇看她如此,心里只微微叹了口气,不再多说离开了。 林锦婳却是在桥上站了许久,今早听怀琰说这位太后的平生时,她就觉得悲凉,如今看到,的确如此。可赵倾当初骗了魏侧妃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想得到蛮夷的势力么? 她一时有些想不通,在桥上站了许久,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才终于收回了思绪。 “在想什么?”赵怀琰走到她身后,轻声问道。 林锦婳摇摇头,看了眼端慧公主没来,浅笑道:“与公主谈完了?” “嗯。”赵怀琰点点头,自然的牵着她的手边往前走边道:“皇后所有的动作都交给了平西王来做,自己分毫不露面,这次宴会是个机会。” 林锦婳抬眼看他,见他面色平静,才松了口气。 赵怀琰似乎察觉到她的担忧,边走边道:“皇后虽是我名义上的养母,但这么多年,除了利用,并无感情,而且她多次要加害于你,她现在满心的戾气,也的确不再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了。” 林锦婳也明白,皇后自上次事件后,便怕极了没有权利,想把一切都操控在手中。 两人一路走到花园,便有不少小姐们上前来行礼,目光无不是落在赵怀琰身上,毕竟曾经孤僻的王爷如今宠妻如命,哪个女子不羡慕?谁都希望自己是下一个让他倾心的人。 赵怀琰看着围过来的人,眉头微微皱了皱,就见轩王迎了来。 轩王见过礼后,才笑道:“方才臣弟正在跟二皇兄和其他几位皇弟讨论大皇兄呢,不知要有什么样的福气,才能迎娶到皇嫂这样的女子。”说完,特意打量了眼林锦婳,红裙衬得她肌肤胜雪,眉如如画,明眸皓齿,比画中的美人都要更美三分。 赵怀琰看他目光挪不开,眉心更紧,转头跟林锦婳道:“婳儿,你在这花园里歇会儿。” 林锦婳应下,看着赵怀琰快步走了,轩王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转身走了。 转角处,轩王妃看着这一幕,拳头紧握。上次王爷还说自己不如林锦婳,如今他的目光就黏在她身上了么?可见林锦婳就是个狐狸精! 林锦婳隐隐察觉到一道带着杀气的目光,转过头去就看到了轩王妃。 她眉梢微挑,如今的轩王妃见自己,还要唤一声皇嫂呢。 她笑着走过去,浅笑:“弟妹在这儿做什么?” 轩王妃听到‘弟妹’二字,别扭的不行,敷衍行了礼喊了声皇嫂,才谎称有事便匆匆走了。 墨风跟在一侧笑出声:“这个轩王妃,竟是这样小家子气。” 林锦婳淡淡浅笑,转过身就看到了徐昭昭,不过她面色不大好看,裙角还沾了泥土,人也显得狼狈,而不远处的廊下正在对她指指点点的,正是许久不见的孙婉婉。 “小姐……”墨风才要上去,林锦婳看到跟在徐昭昭身侧的袁绍,笑笑:“且先不急。”说完,干脆站在一旁看了起来。 徐昭昭咬着唇瞪着孙婉婉:“你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扔水里去!” 孙婉婉掩唇轻笑,跟旁的公子小姐道:“都说徐家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姐竟是这样的粗鲁,不知道的,还是因为是乡下哪个野丫头呢。” “我好歹是郡主!”徐昭昭上前就要动手,之前那辅国公府的公子立即就站了出来道:“永乐郡主,这次毕竟是你不对,你不该推孙小姐的。” 徐昭昭看他也帮着孙婉婉说话,眼睛都气红了:“分明是她故意撞我,还把我撞到了花坛里……”徐昭昭想辩解,孙婉婉立即委屈道:“我可不及郡主力气大,而且郡主身份尊贵,我哪里敢故意去撞?分明是你不喜欢我,故意栽赃我。” “你……你胡说!”徐昭昭气得要跳脚,看着周围全是嘲讽的眼神,想着自己一身狼狈的样子,她今儿可是来寻未来夫君的啊,这样子,谁都不会要她了。一想到这里,她就更委屈了。 “我哪里胡说了……” “是不是栽赃,你心里有数,这里这么多双眼睛,总有不是瞎的。”袁绍冷淡的递了自己的帕子给徐昭昭,才看着那辅国公府的公子道:“空有一副好皮囊,内里却是个草包。” 辅国公府的公子气得脸通红,半晌没说出话。 孙婉婉冷笑出声:“哟,永乐郡主还要一个小孩子来保护?身边没人了?” 袁绍睨了眼孙婉婉,淡漠吩咐着身后的侍卫:“把她扔水里去。” 这话一出,孙婉婉身边的婆子也立即站了出来,但袁绍的侍卫却不简单,几乎没怎么动手就把那两婆子扔到了一边,一把轻易拎起孙婉婉就给从廊上扔到了后面的湖里去了。 徐昭昭瞪大了眼睛,但又莫名觉得痛快。 “你们欺人太甚了,孙小姐好歹是侍郎之女……” “让孙侍郎来平西王府找我,我会好好跟他说说他教养的大家闺秀是怎么栽赃陷害和辱骂本公子的。”袁绍冷淡说完,才负手看了眼徐昭昭,道:“走。” “去哪儿?”徐昭昭擦了擦眼泪。 袁绍看她沾满泥土的衣裳,道:“换衣裳。”说完,直接提步离开,小小年纪,气势却是一点也不弱。 徐昭昭闻言,才瞪了眼那有眼无珠的辅国公公子,扭头跟着袁绍走了。 那一群人交头接耳的还在指指点点,林锦婳这才走了过来,看着众人淡淡笑道:“方才本妃表妹是不是妨碍到诸位了?” 众人看她来,忙噤声。 林锦婳笑笑:“没有啊,那就希望各位守好自己的舌头,对了,湖里那位是孙小姐?”她扭头看着湖里扑腾的人道。 “是,是永乐郡主她故意……” “故意?”林锦婳眉梢微挑:“为何本妃眼睛看到的,是孙小姐故意去撞昭昭呢?难不成是本妃眼神不好?” 其他人看她这是摆明了维护徐昭昭,没有谁想为了一个没什么交情的孙婉婉去得罪宁王府,赶忙闭嘴不再说话,那辅国公公子也是气得俊脸铁青,到底还是没能跟宁王府作对。 林锦婳眉梢微挑,这个宁王妃的身份还真是好用。 才想完,一阵突兀的掌声便传来。 林锦婳转头一看,所有人已是跪下行了礼。 林锦婳也赶忙行了礼:“见过皇上和众位娘娘。” 皇帝眯起眼睛看着林锦婳,她这性子,若是没有独大的心思,必能打理好后宫,但若是有那心思,只怕她就不适合坐上未来那个位置了。 他笑道:“朕刚来,就看了一出好戏。” “臣妾看,永乐郡主还是管束不多,倒不如早点给她赐婚,这样一来,她也能收收心。”德妃在一侧看了眼那辅国公公子周蔚康一眼,浅浅一笑。她现在很自信,既然皇上想立阚儿为太子,那必定不会阻碍自己为阚儿拉取势力,而辅国公府以前便一直跟熊家有旧交,如今虽无兵权,但朝中不少大臣都是辅国公的门生,有辅国公相助,不怕朝中那些老顽固不听话。 皇帝笑笑:“是个不错的主意。” 林锦婳目光微紧,笑开:“不瞒父皇,舅母早已给昭昭物色好了人家。” “是吗?”德妃的声音立即冷了些。 林锦婳嘴角微扬:“自然。平西王府早来徐家议亲过,只是舅母考虑昭昭年纪尚小,想多留她两年,却对平西王府的小公子格外满意。” 话说到这里,皇帝也听明白了,徐家不想其他人插手儿女婚事。 他对徐家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徐家忠心耿耿也是他所需要的,闻言,笑笑:“既如此,便由着徐爱卿自己去定吧,朕也不操这个心了。” 林锦婳笑着应了是,不过看德妃已经算计上了徐家,还有一个徐程青也要早点定下婚事才好。 在这儿说了会儿,皇帝便带着众人走了,从头至尾,皇后都是清清冷冷的样子,仿若看破红尘一般。 “王妃。” 正在她出神的时候,一道低语忽然在她耳旁响起。 她转身一看,看到熟悉却清瘦了不少的脸,诧异不已:“罗夫人,你们已经……” “皇上已经查清楚了,大人未曾谋反。”罗夫人说起这事,心里泛着心酸,不过去还是急道:“王妃,请随妾身来。”说完,便低着头快步往前而去。 林锦婳一时没反应过来,之前因为罗家被污蔑谋反一事而牵扯出不少事来,如今皇上竟是悄无声息的就把罗家放了,是想要做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怀琰着想? 她跟着罗夫人一路往前而去,等走了好一段,才随她在一隐僻的假山后停下。 “王妃且稍等。”罗夫人说完不久,就看到不远处的廊下走来两个人,一个是皇后,另一个则是平西王妃,不多会儿,两人便走近了些。 平西王妃一脸苦色,道:“娘娘,王爷实在不想卷入到这些事里去了。” “荣华富贵你们要不要了?”皇后冷笑一声看他:“而且已经做了,你们还想全身而退么?你以为赵怀琰会放过你们?” 平西王妃当即跪了下来,哀求道;“皇后娘娘,臣妾老了,王爷也年纪大了,我们实在是有心无力……” 皇后冷嗤一声:“别说什么有心无力!这件事办不好,别怪本宫翻脸无情,让你们整个平西王府陪葬!”说完,直接独自折返了回去。 平西王妃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才扶着丫环的手颤颤站了起来,慢慢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林锦婳看完这些,还是不懂,便听罗夫人道:“王妃一会儿请一定要来救妾身。” 林锦婳还未想明白,她就跑了出来大喊救命了,边喊还边往方才来的花园跑去。 她这声音一出,还未走远的皇后很快就听到了。 她转过身看到从假山后面跑出来的人,牙关紧咬:“给我把她抓回来……” “可是皇后娘娘,这里毕竟是……” “快去!”方才的话要是被人听到就惨了,而且平西王府早有不想插手的心思,此事一旦被人知道,他们一定会趁机抽身。没了平西王府,她就真的什么资本也没有了。 宫女们闻言,立即就去了,但她们仅仅是想把人抓回来而已,哪知罗夫人跑到了花园湖边,一脸的惊恐看着来人,大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皇后娘娘,你放过我吧……” 那几个宫女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但娘娘吩咐一定要把人抓回去…… 想到这里,她们还是靠近了去,罗夫人却似乎脚下一个不稳,自己就栽到湖里去了。 林锦婳看皇后离开,才立即带着墨风出去了,却在进小花园的时候被端慧拦住了。 端慧看着她,道:“这件事你不必插手!” “但是罗夫人方才……” “她太胆小了。”端慧本不想把林锦婳卷入这件事,毕竟若是自己出事,她还能指望林锦婳给她照顾凌未野。 看着在水中不断挣扎的人,她立即冷着脸上前呵斥:“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人救上来!” 林锦婳见她如此,眉心微皱。 墨风低声道:“怎么不见小郡王?” 林锦婳也发现了,凌未野不见了。 她看着端慧离开的方向,总觉得她好似有一种赴死的决然般,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你先去找未野。”林锦婳说完,这才快步跟了过去。 这会儿罗夫人已经被人救了起来,皇后的那几个宫女见状,想悄悄溜走,却被端慧一声冷喝:“你们敢逼死罗夫人,还想走?” “公主,奴婢们没有……”宫女们忙道,她们只是想带罗夫人走而已,分明是罗夫人自己投水的。 不过罗夫人救上来这会儿,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她看着端慧,眼眶发红还有些恐惧,道:“公主,救我……” “你先说说,她们为何不顾这儿这么多人还要追杀你?”端慧声音不小的问道。 旁边的人都围了过来,也是一脸惊异。 罗夫人将呛进去的水又吐出来一些,才道:“我听到了皇后娘娘的一个大秘密。” 宫女们慌张起来,想要立即去回禀皇后,奈何端慧早让人把她们看了起来,根本走开不得。 “什么秘密?” “皇后娘娘勾结平西王府,杀害了驸马和凌老夫人,还妄图谋杀公主的秘密……”罗夫人说完,便晕了过去,端慧听到这回答的时候,依旧忍不住浑身颤抖,她就是拼上自己这条命,也会给驸马报仇! 皇后的宫女们听到,立即跪下了下来,端慧却只让人抱起罗夫人,带着这几个宫女去见皇帝了。 皇帝初听到这话的时候,还不信:“皇后久居深宫,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端慧就知道他不信,红着眼跪在了地上,道:“皇兄不信,可以召平西王妃过来一问。” 皇帝看她是非要在这儿闹开的样子,面色不大好,毕竟来畅春园主要是招待使臣,要是传到蛮夷耳朵里,还不得嘲笑他堂堂一国之君,连几个女人也管不好? “皇兄若是不查,臣妹今日就自缢在此……” 她话音未落,就见她贴身的嬷嬷哭着跑了进来:“公主,不好了!” “怎么了?” “是小郡王,被人灌了毒药,现在还昏迷不醒!”嬷嬷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端慧拳头暗暗攥紧却立即扭头看向皇帝:“皇兄,若是不信,你现在去查,毒害未野的人必然跟皇后有关!她就是恨我,所以要杀死我一家!皇兄,你难道忘了皇后滥杀百姓之事吗,她就是如此狠毒之人!” 皇帝面色都沉了,看向那嬷嬷怒道:“你们怎么看着小郡王的,竟然让他被下了毒!” “奴婢该死,不过当时小郡王馋了皇后娘娘摆在外头的一碟子糕点,这才趁奴婢们不备跑了去。”嬷嬷连忙磕头道。 皇帝面色黑沉,看了眼底下的端慧,寒声道:“立即传皇后和平西王妃来见……还有,这件事不许外传!” 安公公闻言,立即安排人去通传了,才问那嬷嬷道:“可曾给小郡王请大夫了?” “请了,好在宁王妃去的及时,现在小郡王只是昏迷,想来不会危及性命。”嬷嬷说完,还悄悄看了眼一侧的端慧。 “那就好。”皇帝庆幸说完,之前驸马被杀一事,他虽也震怒,但从未想过竟会是皇后下的手。 很快平西王妃便来了,一入大殿,看到地上泣不成声的端慧和上首严肃的皇帝,当即便跪在了地上颤颤道:“臣妇参见皇上。” 皇帝看着她,面色沉沉:“朕问你,驸马和凌老夫人被杀一件事,与你平西王府可有关系?” 平西王妃的脸瞬间煞白,她并不如皇后镇定,皇帝一问话她的态度就出卖了她。 皇帝见状,猛地一拍桌子大喝起来:“混账,敢戕害驸马,可是诛九族的罪!” 平西王妃当即磕头:“皇上,不关臣妇的事,都是皇后娘娘安排的,臣妇也是事后才知道的,若不是皇后娘娘威胁,臣妇一定告诉皇上了!”她可不敢担这诛九族的罪,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过错都推到皇后身上。 皇帝闻言,冷嗤一声:“胡说八道,若是没有你们从旁协助,皇后怎么可能派出那么多的精锐!” “因为……”平西王妃咽了咽口水,看着当真震怒的皇帝,一咬牙,道:“是因为皇后娘娘的胞弟其实一直就藏在宫外军营里,皇后娘娘威胁臣妇,让臣妇代为传达,臣妇当初不知道那信件的内容是刺杀驸马和凌老夫人,否则也不会传了。” “她胞弟藏在京城?”皇帝拳头越发紧握,当初故意遣散了皇后娘家,就是怕皇后借机坐大,没想到她竟然还瞒着自己将胞弟藏在了军营中! “是。就是王爷安排的。”平西王妃满头大汗。 她话落,皇后也被请来了,可看到地上跪着的人时,只拧拧眉心,上前见了礼:“臣妾见过……” “朕问你,是不是你派人刺杀了驸马?”皇帝打断她的话寒声道。 皇后放在身前的手微微紧了些,才浅笑道:“皇上,您可是查到了什么证据?臣妾从未做过,您这次是否还要像上次一样无凭无据就要关臣妾的禁闭?” 皇帝听她还敢提这句话,声音更沉:“你还觉得朕亏欠了你不成?” “臣妾不敢,不过皇上无凭无据就抓人杀人,想必已经习惯了,之前对茵嫔如此,如今对臣妾也可以如此。” “混账!”皇帝暴怒。 平西王妃吓得不敢出声,但皇后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驸马是不是她刺杀的。 端慧见状,才道:“皇兄,人就是皇后杀的,人证就是平西王妃,如今她还差点杀了罗夫人灭口,还险些毒死未野……下一个,不知道是臣妹还是皇兄。” 皇帝听到这话,只觉得钻心的疼。 他冷冷盯着皇后,从茵嫔的错里面抽出身来道;“朕问你,驸马和凌老夫人,是不是你下的手!” “臣妾……” “朕只问你是不是!”皇帝猛地一拍桌子。 皇后当即跪了下来,直直看着他:“臣妾没有。” “那追杀罗夫人呢?人证物证具在,毒杀未野也是,你还能狡辩?”皇帝怒道。 “臣妾没做过,是有人要陷害臣妾,望皇上明察!”皇后已经感觉到了皇帝对自己的不信任,而且这一次端慧好似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呢,但那又如何,自己是皇后,是国母,皇上就是对自己不满,只要自己不承认,他就杀不了自己,只要不死,她就还有机会! 皇帝看着她这样子,耐心都已经耗尽了,阴鸷看她:“你当真觉得朕不敢罚你吗?” “请皇上为宁王殿下考虑。”皇后拿出最后的底牌,自己是赵怀琰的养母,自己若是因罪被杀,受影响最多的一定是赵怀琰。 皇帝果然犹豫起来。 端慧重重在地上磕了头,哽咽道:“皇兄,臣妹恳请皇兄还驸马一个公道,为国效忠的忠臣都可以被滥杀,如今她更是容不下我凌家人任何一个,这样的恶魔,还能做我锦朝的国母吗?” 皇帝面色冷沉,看了眼皇后,沉沉呼了口气,才道:“证据确凿,皇后废除后位,打入冷宫……” “皇兄!”端慧见他还是舍得不杀,心里失望之极,不过她也早已猜到了,她的皇兄永远只会为自己考虑。 “端慧,你别闹了……” “皇兄,驸马和老夫人死的冤枉,被皇后害死的人也死的冤枉。皇兄今日不除后患,后日她可能要杀的就是你!”端慧大喊出声。 安公公赶忙低下头。 皇帝面色铁青:“你说话注意分寸!” “皇兄不杀她,她下一个要杀的就是我,我不如现在就成全了她!”说完,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拔出头上的簪子朝着心口便狠狠刺了下去,登时血腥味便在大殿中满蔓延了开来。 端慧感觉到簪子刺入肉中的时候,才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她倒下去时,看着皇后惊慌的眼神,嘴角冷冷扬起,带着必死的狠绝。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赴死 皇帝看到这场景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忙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请御医!” “我不要御医……”端慧看着皇帝已经跑了下来,才拉着他的衣摆哀求道:“皇兄,一定要替驸马报仇,还有未野,我想把他交给怀琰和锦婳照顾……” 皇帝看着她仿若说着遗言的样子,拳头死死攥紧:“你非要这样逼朕吗!” 端慧朝他浅浅一笑:“臣妹都快忘了,当初那个最疼臣妹的那个皇兄去哪儿了,是不是坐上那个位子,就不是当初那个皇兄了。” 皇帝心中酸涩,一旁的皇后却是傻了眼,再也镇定不起来,忙道:“皇上,臣妾真的没做过,您相信臣妾,臣妾和您好歹是几十年的夫妻啊!”她不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自己居然不是败在后宫嫔妃的手上,而是一个端慧。 皇帝看着皇后,深深呼了口气,才道:“即日起,废去皇后之位,贬为庶人,赐白绫三尺,自缢冷宫。” 皇后听完,见他冷冷撇开眼去不再看自己,才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臣妾十几岁入王府,跟随皇上几十年,知道皇上不想让臣妾生孩子,这么多年臣妾一直用麝香,用心抚养怀琰;皇上说毁了臣妾娘家就毁了臣妾娘家,臣妾也从未抱怨过,几十年夫妻,皇上说杀就杀,皇上,你是不是没有心?” 皇帝拳头紧握,只朝安公公看了眼,安公公立即让人去拖皇后,皇后却自己站起了身来,看了眼无情的皇帝,笑自己傻:“皇上,总有一日你会众叛亲离的!” “闭嘴!” “哈哈,皇上再怕吗?但像你这样谁都利用的人,还能有真心待你的人吗?”皇后嗤笑说完,安公公立即叫人堵了她的嘴把人带走了。 平西王妃在一侧听到这话,浑身都僵硬了。 皇帝这才冷淡瞥了她一眼,寒声道:“平西王助纣为虐,撤去其爵位,念在袁郡主尚在西南有功,保留其长子世子爵位。” 平西王妃见没有诛九族,一颗心安了下来。 很快鲁御医和林锦婳都来了,鲁御医立即上前去给端慧把脉,但林锦婳却看到端慧手里握着的簪子上那黑色的血,她在簪子上染了毒,她早就准备好这一刻了吗? 鲁御医把脉半晌,才跪在了地上:“皇上,公主已经……去了……” 皇帝看着地上的人,一双眼睛才终于漫出湿意来。 端慧却不觉得痛苦,她一辈子都想争,想要夺得驸马的宠爱,想到得到母后和皇兄的关注,可到头来,她什么都没争到,直到死她才知道,争了一世都是白费力气,因为驸马一直都爱她啊…… 她双目空洞的看着这华丽的屋顶,想起驸马临了前轻抚自己脸的温暖,由着意识慢慢坠入无尽的深渊,她知道,驸马在那里等她…… 驸马,你看到了吗?我给你报仇了。 皇帝的仰头深深吸了口气将心底的酸涩全部压了下去,才对一侧林锦婳道:“今日开始,由你照顾未野。” 林锦婳想起之前端慧的话,垂眸应了是。 “将公主以长公主礼下葬于皇陵,对外宣称突发疾病,暴毙,可都明白?” “是。”所有人应下,皇帝也转过了身去,不再看端慧的尸体。 林锦婳心中微凉,皇帝是真的自私,即便是亲生妹妹在面前自尽,他也可以淡淡一句暴毙打发过,即便端慧想葬入的是凌家,他也因为凌家这次的事,将端慧的尸体葬入皇陵。 端慧的尸体很快被抬走,今晚的宴会自然也就搁置了,直接推迟到了三日之后。 赵怀琰来时,尚能闻到这空间里的些许血腥味,但这是端慧自己的选择,与其痛苦的苟延残喘,倒不如报了仇一了百了。 “父皇。” “皇后胞弟的事你亲自去处理。”皇帝说完,才抬抬手,把人都打发了出去。 平西王妃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林锦婳则是心情复杂,等未野醒来,知道娘亲也没有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跟着赵怀琰出来走了一段,才听他忽然道:“是不是觉得我无情?” “王爷一早就知道公主要自尽?” “不知道。她未曾说要自尽,但我猜到了。”赵怀琰停下脚步,站在无人的廊边淡淡看着这畅春园的秀丽风景,浅笑:“早就该知道的。” 林锦婳能感受到萦绕在他周身淡淡的哀愁,上前拉住他的手:“端慧公主性子烈,支撑她活到现在的唯一理由就是报仇,好在大仇得报。” 赵怀琰转过身将她拥在怀里,感觉到她也抱住了自己,浮动不停的心才安了下来:“这件事即便父皇想瞒怕也瞒不住,端慧一开始就想让这件事传遍京城,好彻底断了皇后的后路。” “嗯,我只担心未野……” “你先去看看他吧。”赵怀琰松开她,揉揉她的脑袋。 林锦婳点点头,知道他还要去办皇上吩咐的事。 等看着他离开了,才沉默的垂下了眸子。 墨风跟在一侧道:“好在皇上没怎么罚平西王府。” “削了平西王的爵位,已经是比让他死更让他难受了。”林锦婳轻声说完,想起凌未野,不再多想,提步朝厢房而去。 素雅阁内。 消息传来时,蛮夷太后也并没有多高兴,闻言也只淡淡道:“后宫之争从来都残酷。” “太后,这件事会不会是我们的突破口?” “不必在这件事上打主意,我蛮夷虽然荒芜,却不做这等不磊落之事。”她目光看向远方,好似想起了某人,只淡淡浅笑:“说来,这位宁王妃好似是林家的后人。” “是。” “迟些请她过来一趟吧,关于那赤虹玉,想来她还不知道真正的用途!”她浅浅一笑。 仆妇闻言,立即应下。 等到夜幕降临时,林锦婳便接到了蛮夷太后的邀请。 她看着眼前的温和的仆妇,再看看躺在床上尚未醒的凌未野,嘱咐人照顾好,这才跟她去了素雅阁。 素雅阁很大,此番蛮夷来的仆从都住在这里,使臣住在另外的院子里,蛮夷太后则住在主卧。 林锦婳到时,就闻到了屋子里一股清新自然的香味,瞥见一角点着的熏香,浅笑:“这香不曾见过。” “是太后还小时就常用的,这么多年用习惯了就一直没换,现在倒是没什么人用了。”仆妇笑着解释完,便引了她往里屋去了。 到时,蛮夷太后正在看书,翻看的是几本行游杂记。 听到动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林锦婳,浅笑:“坐吧。” 林锦婳行完礼,才在一侧坐下了。 “宁王妃也姓林,家中可有亲戚在离陀岛定居的?”太后想了想,还是问道。 林锦婳不知道她为何问这个,还是点点头:“有,不过关系不算亲近。“ “是吗?”蛮夷太后顿了顿,才摇摇头,笑开:“有机会你倒是可以去哪儿走走,那是个好地方。” “太后也去过吗?” “我一辈子也不会去那个地方……”她简单说完,便立即转移了话题,浅笑道:“你可认识云依?” 林锦婳看到她眼里泛着些许泪花,心中不明白,但也不好多问,只点点头。 “那她现在在哪里?此番来锦朝,哀家还想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她浅浅笑着道。 林锦婳不知该怎么回她,不过她既然提起了魏云依,必然是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玉佩了。 想到此,她从手腕上拆下那块玉佩送到了蛮夷太后跟前,才道:“这是太后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吧。” 蛮夷太后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了下来,一股哀愁开始萦绕在她的周身挥之不去,她眼里泪花闪烁了一下,温柔问她:“云依她……” “侧妃已经过世了。”林锦婳歉意说着,只是看她这个样子,心里都有些不忍。 一侧的仆妇闻言,眼泪顷刻下来了,立即到了太后跟前,道:“太后,时辰不早了,先歇着吧。” 蛮夷太后点点头,扶着仆妇的手歉意看了眼林锦婳:“明日若是王妃得空,请再来坐坐。” 林锦婳看着她深深压抑的痛苦和微微颤抖的手,点点头便行礼退下了。 等她一走,屋里便传来呼声,想来是太后晕倒了吧。 从素雅阁回去后,她心里一直觉得这个蛮夷太后好似一生都过得很苦,苦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即便是笑着,也让她觉得心里酸涩。 不过今日端慧一自尽,加上皇后被赐死,原本热闹的畅春园很快便冷寂了下来,没人敢发出声音。 畅春园某个角落里。 丽嫔看着被太后赶出来的轩王妃,皱眉:“你怎么就这么不会哄人?” “太后死了女儿,自然不高兴。”轩王妃不愉道。 丽嫔看她还敢顶嘴,脸色立即就沉了:“你还有理了?” 轩王妃一想到今儿轩王直直看着林锦婳,她就浑身的不高兴,如今被太后赶出来还被丽嫔训斥,越发的恼了,当即便气冲冲的回院子去了。 只是到时,正好撞见轩王在跟侍女在房间寻欢,气得扭头就跑出去了。 她生气的在廊下走来走去,心里暗暗诅咒着林锦婳。 薛闻心远远看着,眸光微黯,缓缓走了过去,浅笑:“轩王妃这是怎么了?你这样好的容貌,总生气容易生皱纹的。” 轩王妃一扭头看是她,冷笑一声:“生了皱纹,我也是轩王府的当家主母,不似心贵人,等肚子里的皇子生出来,说不定能抬个嫔位呢。”妾就是且,就算是嫔妃,那也是妾! 轩王妃心里暗骂,薛闻心岂会听不出来,却只笑道:“若是轩王永远坐不上那个位置,轩王妃也永远只是轩王妃,不是吗?” “心贵人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如今有些人出尽风头,心中不甘罢了,可惜我现在无依无靠,就是有法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办。”薛闻心可惜道。 轩王妃皱眉,她知道她说的肯定是林锦婳,只冷嗤一声:“心贵人能有什么法子?” 薛闻心抬抬手,将下人都打发了下去,才走进几步,笑看着她道:“毁掉一个女子,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自然是毁了她的容貌。没了容貌,她就什么都不是了,就是扔去青楼都没男人要。”轩王妃眼珠子一转冷声道。 薛闻心笑笑,才道:“此番蛮夷来的人里,好似就有一个力大无穷的猛士,但这位猛士却常年被链子锁着,因为他有个奇怪的癖好……” “什么癖好?” “喜欢吃人的眼珠子。”薛闻心故意压低了声音,却吓得轩王妃睁大了眼睛。 薛闻心轻叹一口气,才道:“那猛士就被关在清欣园后面的院子里,那铁锁的钥匙我也刚好捡到了……”薛闻心从袖子里拿出一把钥匙来,晃了晃,才笑道:“不过也是用不上,不若扔了。”说完,便把钥匙扔在了地上,转身就走了。 轩王妃看了看地上的钥匙,再看看薛闻心离开的方向,嘴角微咬,如果林锦婳的眼睛被人挖出来吃掉了,宁王就不会再这样宠她了吧,所有的男人的目光都不会再落在她身上,从今往后,她就只是个废物。 薛闻心这样一想,冷笑一声,缓缓俯身捡起地上的钥匙,转身而去。 暗处,薛闻心见她捡起了钥匙,才快步转身往畅春园外去了,如今大家的心思都在端慧自尽上,她又是有了身孕的宠妃,更没有侍卫敢拦她了。 出了畅春园,顺利在不远处的树下见到了等待的人。 “王爷。”她过去后,才行了礼,浅笑唤了声。 “办妥了?”赵倾问她。 “轩王妃那个蠢货,一定会去办的,她已经被林锦婳气得失去理智了。”薛闻心想起轩王妃气得半夜出来发泄的样子,便冷笑道。 赵倾微微颔首,才道:“你不可轻敌,林锦婳诡计多端,心思可比你深百倍。” “我知道。”薛闻心颔首。 赵倾顿了顿,才又道:“章御医已经处置了吗?” 提到他,薛闻心的目光闪了闪,点了点头。 赵倾见她如此,才抬手放在她肩上揉了揉,道:“放心,等本王坐上那个位置,不会亏待你的。” 薛闻心不自觉的倒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笑着点点头:“王爷怎么样?定南侯处置好了吗?” “我杀了定南侯。”那样的情况下,不得不杀,但他本打算杀了后就直接回禀父皇,告诉他自己是以叛国罪杀了定南侯的,但父皇根本不肯见自己,这件事拖得越久反而越不利。 薛闻心惊讶不已:“王爷,你怎么能现在杀了他?他若是死了,你怎么办?” 赵倾也很担心,尤其是如今蛮夷太后已经出现在了畅春园,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云依死了的事,如若知道,那接下来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 “这件事你先不必操心,如今端慧竟然出乎意料的处置了皇后,接下来最后让德妃先处置了赵怀琰夫妇,我们再除去德妃。”赵倾皱眉道。 薛闻心却是担心:“现在景王不在京城,德妃做事便是缩手缩脚的,也没见她有动作,等她处理完宁王,倒不如我们先趁机除去她。” 赵倾没有听出不对劲,闻言,皱眉沉思了会儿,才点点头:“你先看着,若是有机会想办法躲在父皇耳边吹吹耳旁风。” “心儿明白。”薛闻心行礼道。 赵倾看着时辰不早,才又转身上了马车走了。 薛闻心牙关微咬,要害死宁王殿下吗?她不想,最多废去他的四肢,让他一辈子成为自己的男宠。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些,转身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端慧的尸体便被送回去了,做为义女,林锦婳也跟着一道去了,不过凌未野自醒来后就好似变了个人似得,不哭不闹,就木然的听着众人说话,然后木然跟着回去准备葬礼。 整整三天的时间,他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该吃吃该睡睡,直到送走棺椁,才看着站在墓边的林锦婳道:“我知道娘是怎么死的。” 林锦婳眉心微拧,便听他带着恨意道:“娘亲是被逼死的。” “小郡王……” “你放心,我纵然小,却不是不懂事,我不会乱说的。”凌未野说完,眼里终于有了眼泪,但他很快擦干转身回了马车。 林锦婳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叹了口气。 回了畅春园,凌未野破天荒的要去见太后,林锦婳也跟着去了,才进太后暂居的寝殿,凌未野便哭着扑到了太后怀里:“外祖母,未野再也没有爹娘了……” 太后听他一哭,也跟着抹起眼泪来,叹了口气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道:“还有外祖母在,外祖母再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外祖母……未野只有外祖母了……” 凌未野哭得很伤心,太后也跟着哭得伤心,祖孙两抱头痛哭了许久,太后才做了决定,以后凌未野就跟在她身边养着,不照端慧的遗言交给林锦婳了。 林锦婳本想跟凌未野说说话,凌未野只一心躲在太后身后。 林锦婳知道他必然是有别的计划了,可这个孩子,跟个闷葫芦似的也不说,万一触怒皇上,就是太后也护不住他。 “宁王妃,这几日你也辛苦了,早点下去休息吧。”太后嘶哑着声音道。 “是。”林锦婳看凌未野真不再看自己,只得行了礼退下了。 退出来后,墨风跟在一侧道:“王妃,今晚还要举行宴会,您先回去休息会儿,调整下状态吧。” 林锦婳点点头,凌未野的事也只能日后再做盘算。 回去沐浴过后,倒头就睡了,等再醒来,已经是到了晚上。 醒来时,外面有说话声,她隐隐约约听着,好似有些耳熟。 不多会儿,就听到珠帘被掀开的声音,而后便见衾息走了进来,见她醒了,才笑道:“王妃,这是蛮夷太后叫人送来的。” 林锦婳看了眼,是几日前还给她的蝴蝶玉佩,顺带还有一张纸。 “说是赤虹玉的正确用法,还嘱咐您,往后一定要小心,因为不少南疆人现在都在寻这块玉。”衾息说完,还特意看了眼这外表普通的玉。 林锦婳接过那纸一看,是清秀的汉字,但每一笔的收尾处又十分有力,跟这个蛮夷太后给人的感觉一样,看着平静安宁,实则是个内心坚定的人。 不过这信里说,这玉除了驱逐蛊虫,最大的本事是控制蛊虫…… “王妃,准备好了么?”墨风从外进来问道。 林锦婳这才点点头,兀自起了身换了身墨色染白花的衣裳,素雅恬静,也算是祭奠端慧公主之死。 出了院子走了不远,就看到徐昭昭和袁绍正跟赵怀琰说话,徐昭昭一眼瞥见林锦婳,飞奔着就跑了过来:“锦婳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林锦婳看她满眼狡黠的样子,笑道。 徐昭昭抬手扬了扬手里两个荷包,笑眯眯道:“袁绍和姐夫跟我猜谜,都输了。” “什么迷?”林锦婳看了看面色平静的赵怀琰二人,怕是他们故意让着她的吧。 “就是蛮夷此番带来的猛士啊,我让他们猜这猛士有几只眼睛。”徐昭昭嘿嘿笑着。 “难道是三只?”林锦婳打趣道,没想到徐昭昭立即点了点头,还惊异看她:“你怎么知道的?这还是我偷偷听到轩王妃跟人说的。” “真是三只?”林锦婳也诧异,寻常人最多两只眼睛,怎么可能有三只呢? 她看了看蛮夷太后临时送来的玉佩,心中不解。 赵怀琰走过来,看她形容憔悴了些,柔声道:“若是不想去宴会,可以不去。” “没关系,我还想见见那位太后呢。”林锦婳笑道。 赵怀琰浅笑,不再多说。 很快几人便到了宴会所在地,宴会设在湖上宽阔的露台上,三面邻水,摆满了花草,点着蜡烛,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林锦婳落座不久,皇帝便跟太后德妃一起来了,众人行了礼后,便有太监高声宣蛮夷使臣觐见。 “哇,那就是蛮夷太后啊……”徐昭昭远远看着一身墨绿色长袍绣竹枝的白发妇人,那高贵的样子,比她见过的锦朝的太后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锦婳朝来人看去,便见她目光清寒缓缓往前走着,等走到了大殿中央,才道:“愿锦朝皇上,寿与天齐。” 皇帝未曾起身还礼,只淡笑道:“赐座……” “不必了。”蛮夷太后淡淡看着他,道:“在相谈两国之事前,哀家有一事相问。” 皇帝手心微紧,却只镇定笑道:“太后请问。” 蛮夷太后背脊挺得笔直,淡淡看着皇帝,才道:“贵国豫王殿下,在骗娶哀家孙女之后,又致孙女如今香消玉殒,不知皇帝陛下可知情。” 林锦婳也诧异了一下,原来这三日她没有丝毫动静是为了今日,原本她还以为蛮夷小国,必然会隐忍下去。 此话一出,薛闻心立即紧张起来。 皇帝的脸越发寒了,只问了声一侧的安公公:“豫王可曾娶妻?” “回禀皇上,未曾娶妻,只在前些年私下纳了一个侧妃,名唤魏云依。” “云依便是哀家的孙女,我蛮夷的郡主。这么多年哀家一直在寻她,却不知早已过世。今日宴会上,豫王殿下可在?”太后眼眶微湿,却依旧冷静道。 皇帝看着满朝文武,面上略有几分尴尬,才道:“豫王身子不好,未曾过来。” “相信皇帝陛下会给我蛮夷一个交代对吗?”蛮夷太后直视着上首的皇帝道。 皇帝握着酒盏的手更紧了,锦朝作为大国,在外人面前就不能显得卑劣小气,而且如今还是自己儿子在在即毫不知情的情况该娶了蛮夷的郡主,更让她早早死了。 他顿了顿,才道:“若是蛮夷愿意归顺,锦朝会立即准备三万石粮草和五千匹牛羊赠送给蛮夷,往后也不需要蛮夷每年进贡。” “哀家来,并不是来归顺的,既然皇帝陛下不肯承认错误,那哀家就此告辞。”说完,直接转身就要走。 皇帝面色冷寒,一侧轩王见此,当即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冷嗤道:“小小蛮夷还敢在我锦朝叫板,我锦朝随时都可以吞并了你蛮夷信吗!” 蛮夷太后冷淡转身,看着他:“是吗?蛮夷若是此刻归顺南疆,锦朝还有这么大的胜算吗?” 谁都知道她是南疆的公主。 皇帝看了眼轩王,面色更难看了:“轩王退下!” 轩王不知战事,只觉得被挑衅了,以为父皇不出声是因为碍于面子,直接道:“父皇,儿臣认为这等弹丸小国根本不必放在眼里……” “朕让你退下!”皇帝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蛮夷虽小,但兵强马壮,一个战士能顶锦朝十个。若是真要打,也能吞并,可却会掏空锦朝,邻国还在虎视眈眈,等锦朝一被掏空,立即就会有人趁虚而入。 轩王看他震怒,还要再说,丽嫔眼睛都要瞪瞎了才终于把他给瞪了下去。 蛮夷太后转身浅笑:“皇上是何意思?” “豫王犯错,我锦朝乃是巍巍大国,岂会逃避。此番蛮夷饥荒,朕会派人送三千石粮食和一千匹牛羊过去,以示歉意。”皇帝寒声道。 蛮夷太后笑了笑:“锦朝真是礼仪之国。”可她孙女的命,才换来区区三千石的粮食…… 她眼底发红,但从始至终都冷静克制,保持了一个国家太后的尊贵和威仪。 说完之后,皇帝立即就叫人去办了,宴会也还在继续,商谈他们该商谈的。 轩王妃暗暗看着在场人的反应,等看到坐在宁王身侧平静坐着的林锦婳时,才黑了脸,暗中叫人去将那猛士放了出来。 那猛士的确是不受控制的,因为他除了力大无穷,便没有其他本事了,只好斗! 他忽然被人引到宴会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皇帝看向坐在一侧的蛮夷太后道:“这是蛮夷的大礼?” “若是没放出来,就是大礼。”太后说完,看了眼底下不断跟人使眼色的女子,道:“那位是皇帝陛下的儿媳?” 皇帝一眼瞥见了轩王妃,眉心拧起。 轩王妃没察觉到这些,只暗中叫人把猛士引到林锦婳身前去,不过他的确一眼看到了林锦婳,那双眼睛明亮似黑葡萄,好看的让人恨不得捧在手心。 他抬手就朝林锦婳抓去,高禀连忙要去拦,却被他一巴掌拍飞了去。 墨风也要上前,但她的力气在他面前就如螳臂当车一般。 赵怀琰迅速揽住林锦婳离开了原地,才皱起眉头。 “当真是三只眼睛。”林锦婳看着那人,惊叹不已,不过眉心的那只不似眼睛,倒更像是会蠕动的虫子。 “宁王妃,用赤虹玉。”蛮夷太后忽然道。 林锦婳能感觉到玉已经在发热了,对赵怀琰道:“王爷,带我到他身边去。” 赵怀琰颔首,立即揽着她靠近了,不过这猛士虽然块头大,但却很灵活,纵然是赵怀琰也难以靠近,不过赵怀琰的功夫是在实战中练出来的,他迅速靠近他身后,踩着他挥过来的胳膊便跃身飞了起来,林锦婳也趁机抽出手里的玉对准了他的第三只‘眼睛’,赵怀琰揽着她往前一落,玉便摁在了那人第三只眼睛上,他登时大嚷出声,抬手要去把林锦婳打开,手却被赵怀琰抬手挡住了。 林锦婳微微咬牙,死死摁住玉,不一会儿就感觉到了玉开始发烫,但不多会儿,那猛士便张开了嘴,吐出了一条细长的蠕虫来,蠕虫一出现在空气里,便扭曲了几下死了,那猛士也直直晕了过去。 轩王妃见此,诧异的张开嘴,这就完了?薛闻心不是说这猛士很厉害吗? 薛闻心都忍不住想骂她蠢,众目睽睽之下,还有赵怀琰保护,自然伤不到林锦婳。若是今日赵怀琰不在,林锦婳这双眼珠子必然不在! 不过宁王爷,他好似真的很喜欢林锦婳,她说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宴会到此为止吧,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车马,今晚就会启程回蛮夷。”蛮夷太后站起身来,谁都没看,便转身带着人走了。 皇帝纵然怒,但也没有理由再发,毕竟今儿这一出出的好戏,都是他的‘好儿子’‘好儿媳’作出来的。 在场的人看着蛮夷的使臣就这样离开,开始还很惊讶,谁想皇帝也很快站了起来,对轩王母子道:“随朕来。”说完,直接提步离开。 丽嫔心中慌张,忙使唤人去把已经睡下的小郡王给抱来了,才跟着去了。 “母妃……”轩王妃还想跟去,丽嫔只冷冷睨了她一眼便走了。 德妃这会儿看完了戏,也不由羡慕那蛮夷太后,像她一般大胆潇洒,可真是不多见。 她看一侧轩王妃还在暗暗生气,不由走过去笑道:“轩王妃得空,不若好好想想怎么照顾小郡王,那是你拥有的皇上唯一能重视的东西。”说完,才走了。 轩王妃不解,她的意思是,拿小郡王来陷害林锦婳吗?她才不允许。 她抬眼朝林锦婳看去,林锦婳也看了过来,不过目光却冷的很,让她浑身打了个颤,便赶紧走了。 后殿里。 皇帝看着站在跟前的轩王,第一次动了手,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你蠢也就算了,你娶的王妃也蠢,今日的事做的这样明显,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害死自己的兄长还爬上朕这个位置!” 轩王吓得腿都软了,连忙跪在了地上:“儿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皇帝质问道。 “儿臣……”轩王想了想,觉得与其撒谎,倒不如说实话,也许父皇还能欣赏自己。想完,干脆挺直了胸膛,道:“儿臣想……” 皇帝气得脸都绿了,一脚就把他踹了出去。 “蠢东西,混账东西,朕还没死你就惦记朕这个位置了,害死了你大皇兄,是不是就要来害朕了?”皇帝怒不可遏。 “儿臣……儿臣……”轩王吓得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了,丽嫔忙哭着求饶:“皇上,您看在轩王才做父亲的份上,绕过他这一次吧。” “要不是看在小郡王的份上,朕就在就打死他了,不争气的蠢东西!”皇帝真是气得心口疼,明明也不小了,为何长子三子都聪明,就他这个老四蠢笨成这个样子。 丽嫔连忙拉着轩王磕头。 皇帝见此,才寒声道:“听闻江南又在闹水患了,过几日轩王带着你的王妃给我去江南平定水患,再出问题,朕就撤了你这个王位,把你贬为庶民!” 轩王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赶忙应下,丽嫔却知道皇帝多半还在怪轩王妃。 行了礼出来后,看到在外头等着的轩王妃,上前便狠狠扇了个巴掌。 轩王妃被打蒙了:“母妃……” “你还有脸叫我!”丽嫔低声骂完,才道:“这段时间我不许你再去招惹宁王夫妇,再让我看到,立即休了你!” 轩王妃委屈不已,但看着一侧轩王也是吓得一脸泪的样子,只咬咬嘴唇点了点头。 薛闻心远远看着,面色微沉,却开始担心皇上会怎么处置豫王,毕竟这次锦朝非但没得到好反而赔了东西出去,都是因为豫王。 安公公看着头疼不已的皇帝,端了茶来,才小心道:“皇上,您还是得顾着些身子,别把身子给气坏了。” “朕怎么能不气,轩王夫妇那真是一窝的蠢货!”皇帝气的不行。 安公公忙垂眸装没听到。 半晌,才听皇帝沉沉道:“还有老九,看不出来,几年前他就已经在盘算朕这个位置了,只可惜那蛮夷来的郡主死了,否则他怕是早跟蛮夷勾结在了一起,还有当初……”皇帝想起之前林锦婳说老九早就回京了,那之前罗府那桩‘证据确凿’的谋逆案,是不是也有他从中动手脚?还有景王遭遇的蛮夷人? 想到这里,他面色蓦地寒了下来:“豫王在做什么?” 安公公闻言,眼珠子一转,才低声道:“奴才听闻之前定南侯在豫王殿下门口大喊要把兵权给殿下,后来定南侯被王爷带入府后就没动静了,想必在商谈什么吧。” “好一个老九!”皇帝手下一紧,杯子都被捏破了,碎片扎得他满手的血。 安公公吓了一跳,立即就叫了御医来,但他知道,皇上这次是真的生气极了。 林锦婳此时站在湖上的白玉桥上,看着一片死水的湖面,仔细梳理着这几日的事。 “臣女真是奇怪,一来畅春园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宁王妃还能安然无恙,是不是真有老天爷在保佑?” 讽刺的声觉得音,林锦婳头都不想回,只淡淡道:“自然是的,不然呢,孙小姐以为我能事事算到,然后事事避开么?” 孙婉婉看着她这淡薄的样子,一想到今日那蛮夷太后明显是认识林锦婳的,就觉得魏侧妃死了的事肯定是她说的,是她故意要害豫王殿下的。 她死死盯着她的背影,冷笑:“那王妃最好祈祷老天爷一直保佑你,毕竟谁都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呢?爹爹安排运去西南的粮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此番跟蛮夷的大战还未停呢,若是粮草出了问题……” 孙婉婉话未说话,林锦婳便冷冷转过了头看她:“本妃曾记得告诉过孙小姐,你腰上的病可是随时会复发的。” 孙婉婉倒退两步,靠在了桥边才停下,咬着牙道:“那就看看是我更重要,还是处在刀枪箭雨下的林将军更重要了。” 墨风低声道:“王妃,奴婢去告诉王爷。” 林锦婳冷冷逼近孙婉婉,冰凉的手直接掐住她的脖子寒声道:“那就试试。父亲一条命,兴许能换你们一家子的命也说不定,值!” “你——!” 孙婉婉还要说完,林锦婳抬手便把她往后一推,噗通一声,孙婉婉又掉入了水里。 墨风吓了一跳:“小姐……” “把她捞出来。”林锦婳说完,转身就走了。 她并不是要杀孙婉婉,但该给的警告还是要给,只要孙家赶在粮草上动手脚,她绝不会轻饶了他们!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要变强 畅春园宴并不算愉快,皇帝第二天一早便回朝了,其他臣子们自然也都散了。 林锦婳出门时,刚好看到正红着眼睛跟人说这话的孙婉婉,孙婉婉也瞧见了她,想起昨晚她居然直接把自己扔到水里,恨得不行,明明之前她的身份还不如自己,转眼就飞上枝头成了宁王妃! 想到这里,她越发不甘心,上前敷衍行了礼,才大声道:“臣女昨儿见王妃好似跟蛮夷太后很熟,昨儿那猛士被放出来,也是王妃跟蛮夷太后算计好了,故意给我们锦朝难堪的吧?” 林锦婳素来知道她蛮横无理的逻辑,这话分明没有因果关系她也能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那猛士被人放出来,是锦朝丢人,还是蛮夷丢人?”林锦婳反问她。 “王妃昨儿分明出尽风头……” “那也是代表锦朝出的风头。”林锦婳淡淡看她。 孙婉婉被噎住,咬咬牙,才道:“那蛮夷太后分明就是与你有勾结,不然为何喊你?” 林锦婳浅浅一笑:“看来孙小姐最想问的是这句话,方才何必说那些有的没的?至于太后为何喊我,是因为我受了太后恩惠,得了她一块玉,仅此而已。” 孙婉婉冷笑一声:“王妃当真是有面子,那太后独独给你恩惠……” “孙小姐也有面子,因为本妃也要赏你。”林锦婳看着她无理取闹,嘴角勾起:“来人,伺候笔墨来。” 墨风早早准备着了,闻言,立即到门房里拿了笔墨来伺候着了,旁边也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林锦婳提步速速落下几个字,才浅笑看她:“思来想去,也只有此句最贴合孙小姐。” 孙婉婉捡起来一看,她读书不多,并不明白意思,旁边倒有好事者念了出来:“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他念完,当场爆发出一阵哄笑来,孙婉婉赶忙拉着相熟的小姐低声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小姐脸都红了,低声解释道:“这词的意思是,黄鼠尚且有皮,人怎么能不要脸,人若是不要脸,不若死了罢了……” 话说完,孙婉婉看着周围一张张嘲讽的脸,眼泪都出来了,只死死咬着牙看着林锦婳:“王妃真是博才多学。” “所以本妃会知进退。”林锦婳淡淡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她一而再而三的找上门来,多半粮草之事也会有问题,但他们敢在粮草上动手,就别怪自己不客气! 话说完,赵怀琰已经从里面出来了。 一侧辅国公府的周蔚康看见,才忙捡了地上林锦婳写的东西呈了上去,有些义愤填膺道:“王爷,您看,这是王妃写的,实在太羞辱人了。” 徐昭昭听得气得慌,分明是孙婉婉先自己来找麻烦的,他这人竟是半点不辨是非! 不过不等她开口,就见赵怀琰扫了一眼那纸,眼里染上些许笑意,朝林锦婳道:“字有精进。” 说完,周蔚康怔了怔:“王爷……” 孙婉婉也趁机道:“王爷,臣女……” “你屡次对王妃不敬,以为本王不知道吗?”赵怀琰眼里笑意淡去,冷漠睨着她:“对王妃不敬,便是对本王不敬。” 孙婉婉的话卡在喉咙里,宁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这样的护着她么,也不怕外人说他被个女子迷惑了? 赵怀琰瞥了眼一侧的周蔚康:“辅国公离开京城是对的,若是无事,你们也不必来京城走动。”说完,直接牵着林锦婳上了马车走了。 周蔚康脸色通红,徐昭昭特意走到他跟前轻哼一声:“还好你长得也很一般,学识也很一般,人品也很一般……” 袁绍看着跟个孩子一样撒气的徐昭昭,才几步走到她身侧道:“口渴吗?” 徐昭昭立即反应过来,忙笑道:“渴了,我就不在这儿浪费口水了,哼。”说完高高兴兴的走了。 “你们……” “怎么了?周公子这样维护孙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辅国公府要跟孙家联姻呢,孙侍郎乃是兵部中梁抵柱,跟周公子正好相配。”袁绍说完,才冷淡的走了。 周蔚康还要再说,立即就被他身侧的下人给拉住了。下人一脸为难低声劝道:“公子忘了,国公爷嘱咐,您不能跟京城的大人们扯上关系。” 周蔚康记起这话来,只能把气隐忍了下去,怒气冲冲的上了马车走了。 孙婉婉身边的小姐们也都离开了,就怕惹怒了宁王,毕竟孙府和宁王府孰轻孰重谁都知道。 “小姐,咱们先回去吧。”丫环也觉得尴尬。 孙婉婉气得跺脚,扭头看到她,狠狠打了她好几拳头才稍微泄了气,寒声道:“咱们先去豫王府。”想到之前跟豫王鱼水之欢,郑娇娇现在又是自身难保,说不定她也可以嫁给豫王成为豫王妃。 她一路盘算着,等到了豫王府门口,就发现有不少宫里的禁卫军在,她觉得奇怪,下了马车上前探问道:“这是怎么了?” 侍从睨了她一眼,才道:“皇上有令,削去九皇子豫王爵位,责令其留在府中思过。” “那这思过要到何时?”孙婉婉的心提起来。 “不知道,任何人不许探望,小姐请回吧。”说完,冷肃了脸,根本不再搭理她。 孙婉婉闻言,只觉得浑身都好似冒起了一股寒气,她的身子可都是给了九皇子,若是他一直被关禁闭,那自己怎么办? “我能不能……” “不可以!”侍卫直接呵斥。 孙婉婉尴尬的脸色通红,咬咬牙,扭头回了马车。她得想个法子救出九皇子才行,而且他一定要娶自己! 林锦婳一行也是回到宁王府就接到了赵倾的消息,也算意料之中,皇帝怀疑赵倾已久,如今借别人之口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他自然不会轻易放任赵倾继续去笼络各方势力。 赵怀琰看着她沉思的样子,揉揉她的头轻声道:“这段时日你都未曾歇好,先歇会儿,我去趟皇宫。” “王爷要去看皇后?” “父皇回宫,今日便是她的死期。”赵怀琰语气淡淡。 林锦婳看他神色虽然淡漠但却并不是没有感情,只上前将他抱住,轻声道:“王爷不必勉强自己。” 赵怀琰知道她明白自己,心里沉闷的感觉也好似少了些,轻抚她的脸颊,蹭蹭她的小脑袋,低声道:“她早该是这个归宿,现在去了是好事。”否则等母亲见到她,便不是这样的光景了。 林锦婳点点头,缓缓松开他,送他出了二门,才停住了脚步。 墨风跟在一侧,看着她好似带着些哀伤,轻声道:“王妃可要休息会儿?”想来也是为了端慧公主之死而忧心。 林锦婳疲惫的点点头,转身欲走,就听得一道轻呼传来。 她转头看去,便见珺姨娘被墨雪提了出来。 “她在偷听。”墨雪淡淡道。 林锦婳瞥了那珺姨娘一眼,才道:“不想留在王府了?” “妾身没有偷听……” “我不喜欢人撒谎。”林锦婳冷淡打断她的话。 珺姨娘闻言,立即跪在了地上低头道:“妾身并非有意偷听,还请王妃饶命。” 林锦婳看她战战兢兢的样子,想了想,左右全打发出去德妃还要塞人进来,倒不如留着,只道:“若有下次,你就自己收拾东西离开王府吧。”林锦婳淡漠说完,转身便走了。 只是德妃现在心思不全在林锦婳身上,反而打起来徐家人的主意。 回宫后,她第一件做的事,便是让人再去催西南把侄女儿送来,而另一件事便是去会一会今日要被赐死的皇后。 本来皇后早就该死的,因为接待使臣,不好立即杀了国母,这才拖到了今日。 荒僻的冷宫里,烈日都照不到这个角落,皇后一身白色中衣端坐在满是灰尘的榻上,姿容跟初见时一样的优雅,发髻一丝不苟梳的很好,只是早没了那些华丽的首饰。 她看着德妃过来,也没了愤怒,只冷笑看到:“没想到,我还是比你先去了。” “姐姐何必这样说,这结果,你应该一开始就知道的。”德妃冷笑一声,让人搬了干净的凳子来,浅笑:“你封后开始,你娘家就不断被皇上打压,没了娘家撑腰,你以为皇上能怜惜你,只是可惜了,皇上天生就是个无情的人。” “你早就知道?”皇后倒是诧异这一点,她以为德妃一直深爱的皇上。 “自然知道。”德妃无所谓一笑:“后宫里的女人也都该知道,天下所有人都能爱,就是不能爱皇上,但还是要装作很爱,这样即便被抛弃,也不会落得跟你一样的下场,皇后姐姐,你现在一定很心痛吧,争了这么多年,竟是输的一无所有。” 皇后没说话,眼泪慢慢流出来。 德妃上前递了帕子给她,才笑道:“不过你别担心,一会儿死了以后,你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你以为你能活到最后吗?”皇后冷笑。 “不能吗?皇上可是准备立阚儿为储君了,只是可惜,皇后姐姐这一辈子也没能怀上孩子。”德妃用可惜的语气道。 皇后却并不为此伤心,那掺杂着麝香的香料就是她自己做的,因为在她早就清楚的知道,皇上不会允许她生下自己的孩子。 “德妃,你太自信了。你的确有熊家撑腰,但只要熊家一垮,等着你的就是死。”皇后很笃定这一点,皇上不会留着骄纵又从不掩饰自己野心的德妃的。 “皇上绝不会这样做的,皇后姐姐,时辰不早了,你要死就早点是吧,等你死后,妹妹会跟皇上请求,留你全尸的。”德妃阴冷的说完,才转头出去了。 等她一走,皇后便再也端不住优雅,从榻上跌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她这一辈子都是为了皇上活着,为了他,甘愿牺牲了娘家,牺牲了自己,最后换来的,竟然就是死无全尸。 赵怀琰来时,刚好看到德妃出来。 德妃见他,讽刺出声:“宁王来送皇后最后一程?真是孝顺。” 赵怀琰淡淡睨了她一眼,便越过她提步往里去了。 到时,正好看到皇后在痛哭。 “后悔?” 皇后听到他的声音,才勉强抬起头来,擦去眼泪冷笑:“后悔什么?” “当年暗中操纵嘉嫔,害了茵嫔。”赵怀琰淡漠道。 皇后微微一怔:“你早就知道?那你为何不早杀了我为你娘报仇?” 赵怀琰没出声。 皇后看着他冷淡的样子,顿了顿,才哈哈笑出声:“你该不会是真以为我以前待你好,是把你当亲儿子吧,赵怀琰,你真是个可怜虫,认贼作母。” 赵怀琰没理她的话,只淡淡扔了瓶药给她:“见血封喉。”总比上吊痛苦而死要好。 说完,便转身出门了。 皇后看着他扔来的药,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瓶,她一直以为赵怀琰从不把她当母亲,可是她错了,他外冷内热她早就知道的…… 她痛苦的捶打着心口,她这一辈子都过成了什么样啊,混混沌沌,糊糊涂涂,什么也没争到。 她看着面前的三尺白绫,扔上了房梁。 赵怀琰才走出冷宫门,便听到身后一阵轻呼,而后便是杂乱的脚步声,他知道,皇后死了。 他手心微微握紧,看着面前长而孤寂的甬道,缓缓行去,目光空寂。 皇后死了的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他只嗯了一声,便继续低头批阅奏章了,似乎皇后死不死,对他来说,已经无足轻重。 半晌,他才抬头:“怀琰去看了?” “见了她最后一面。”安公公小心道。 皇帝面色微沉,放下朱笔沉沉道:“今晚召德妃伺候。” 安公公闻言,知道皇上是气王爷去看了皇后,心里默默担忧,面上应下后,才立即召人去通传了。 德妃听到消息,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一侧懂事的宫女笑道:“莫不是皇上有意提拔娘娘?毕竟如今皇后娘娘不在,后宫中可就咱们娘娘位分最高,而且膝下还有一个优秀的景王殿下。” 德妃也是这样想的,顿了顿,才想起之前皇帝的话,若是熊家一直这样去强势,皇上是不可能把位置给阚儿的,得想个法子才是。 想罢,立即道:“吩咐下去,请熊夫人也入京来,再加急送一封信过去。” 宫女连忙应下。 皇后赐死后的三五日时间内,京城都在悄悄议论这件事,猜测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也是众说纷纭了。 墨月来见时,正好是昨夜大雨过后,林锦婳在查看药田里的药材,她来也只让她就在身边回话,左右衾息不是外人。 墨月应下,这才低声道:“是郑家的事,皇上已经下令了。” “怎么说?” “撤去兵部尚书之职,令其三日内离京。但升任了孙大人暂代兵部尚书一职。”墨月道。 林锦婳闻言,身形微微一顿:“如此说来,倒是白费功夫了。” “不过还有一件好事,便是蒋青书蒋大人已经得了升迁,很快就要调回京城来了,陶谋一案已经查清,跟陶谋无关,不过却查出陶谋收受贿赂一事,现在陶谋已经被撤了知府一职,很快就会调回京城待命。”墨月道。 林锦婳缓缓舒了口气:“有蒋青书在也好些。至于陶谋,让人小心盯着,不许他接近汝嫣。” “是。”墨月应下。 等人走了,林锦婳才放下手里的药草回了房间,净手后,思虑了会儿,才叫了人把消息送去给了林锦澄。 阿宝泡好了茶,屋子里登时溢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来,林锦婳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她立即解释道:“这是之前徐小姐送来的,说是从吟香楼买的,可比奴婢做的好多了呢。” 林锦婳闻言,倒是笑了笑。 墨风跟在一侧也笑道:“吟香楼上个月送来的银子有一万两之多。” “嗯。”林锦婳点点头,短短时间能有这么多银子,已是难得。 她淡淡看了看茶盏,心里还在揣摩着宫里的人会不会暂时放过她,哪知太后的懿旨很快就到了。 林锦婳接旨时,真是哑然,皇后都死了,太后还不忘给宁王府塞人来。 莫公公也算是熟人了,看她神情淡漠,才笑道:“王妃,您也不必记恨太后,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何况是宁王殿下,这次太后挑的侧妃,是太后的娘家人,最是知书达理,温柔懂事,您放心,她绝不会给您找不痛快的。” 林锦婳笑笑,让人给了打赏,倒是问了凌未野的情况。 莫公公见她还记挂着凌未野,就知道她是个重情义的人,也有意讨好,只笑道:“小郡王现在很好,您放心。” “那就好,小郡王到底还小,性子顽劣了些,就劳烦公公多看顾些个了。”林锦婳客气的说完,才让墨风去送他离开。 墨雪担忧看她,道:“太后这是存心给您找不痛快呢。” “无妨,让她来就是。”林锦婳心里也是闷堵的慌,才说完,就见墨风回来了,只是来时脚步匆忙的很,身后还跟了人。 墨风才走近,她身后的男人便立即颤巍巍跪在了地上,哭到:“奴才对不住小姐,采儿她……被人给掳走了。” 林锦婳自然认得他是老管家的儿子,采儿的丈夫,闻言,怒气从心底涌上来:“你怎么能让她被掳走呢?而且你们不是好好在庄子上吗!” “是采儿,听说小姐您大婚,坚持要来给您道贺,小的跟她本来昨儿就要到了,可就在进京的时候,忽然就冲出来一帮人把她给掳走了,小的好容易躲过,今儿得知您回府了,才敢悄悄过来的。”说完,他擦了把眼泪惊惧看着林锦婳道:“小姐,求求您救救采儿吧,她肚子里已经怀了孩子了……” 林锦婳听完,心里已经是一团乱麻了,她最想保护好的采儿,如今却怀着身孕被人劫走了。 可是会是谁下的手呢?曾经的严夫人还是陶家,亦或是孙家或郑家? 她一时想不通,墨雪见她乱了方寸,忙道:“奴婢先去见墨月,问问她那里可有消息。” “好。”林锦婳点点头,才忍着怒气跟男人道:“若是采儿出事,我第一个不放过你!你竟然连妻子都保护不了!” 男人也是泪如雨下,林锦婳深深吸了口气,才道:“先把他带下去。” 阿宝立即叫人把他扶走了,林锦婳思来想去,还是叫人备了马车去了林府。 到时,王汝嫣正在跟罗夫人说话。 罗夫人从牢里放出来后,胆子小了很多,毕竟关进去短短的时日,以前那些达官贵人死了不少,可见如今夺嫡之争愈演愈烈,也越来越危险,但他们是受了宁王恩惠才能活到现在的,如今也算是加入了宁王阵营,成为了夺嫡一员。 看到林锦婳来,她立即就慌张起了身,让王汝嫣都惊讶了一下。 “王妃怎么来了?”王汝嫣收回惊讶,只转身朝前迎上去行了礼,才见林锦婳神色不对劲,忙问道:“可是出事了?” “哥哥可在府中?”林锦婳问道。 王汝嫣摇摇头:“夫君巡城去了,要到晚上才会回来。” 林锦婳闻言,想来陶谋回京的消息她也还不知道,只道:“今日开始,若没有大哥陪伴,你千万不能出府,也别接见陶家人知道吗?” “锦婳,怎么了?”王汝嫣看她如此,有些担心问道。 林锦婳怕吓到她和一侧紧张的罗夫人,未曾多说,只又嘱咐了一番,才直接出去了。 出门后,她第一次有十分不好的预感,让她现在愈发觉得心慌起来。 墨风看她焦虑的样子,安慰道:“王妃别担心,京城虽大,但咱们的人也不少,一定能找到采儿的。” “但愿如此。”林锦婳放下车帘,思虑了会儿,才道:“去严家……”实在不行,她就一家一家的找,总有人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一下午,林锦婳步履不停的走遍了她觉得最有可能是嫌犯的人家,但都没有消息,直到最后落脚在徐家。 到徐家是,她已经十分疲惫了。 徐夫人了解原委后,只安慰道:“采儿我以前瞧着就是个有福气的,你不必太担心。” “锦婳姐姐,采儿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徐昭昭也跟着安慰。 林锦婳勉强笑笑,但说不上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一次的事情不会受她控制了。 黑夜。 幽暗的地牢里,采儿醒来时,第一反应就是护着自己的肚子,见孩子还在,才长长松了口气。 不过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她试探唤道:“有人吗?” 她一出声,不远处立即就点亮了一盏烛火,而烛光映照下,她才发现就在自己面前不远,有个男人面对着自己盘膝坐着,一双眼睛冰冷如毒蛇般的盯着自己。 她吓得叫喊出声,往后缩了缩,直到靠着墙边才颤声道:“你是谁?” “等你死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男人开口,冷淡抬起手里的刀,对着她的一条胳膊狠狠砍了下去。 月色微凉。 赵怀琰来接林锦婳时已经是半夜了。 看她因为奔波已经沉沉睡去了,才将她小心抱起,跟徐家人点点头,便带着她上了马车回府了。 回去后将她放在床上睡下,才悄悄退出了房间。 等到了房间外,才对墨风道:“还未查到是谁动的手吗?” “没查到,那些人掳走采儿姑娘后,便被人发现全部死在了城外,身份都是无名的刺客,许是谁雇佣来的,身上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活口。”墨风也有些担心,能有这样的手段和本事,不像是京城那些小姐夫人下的手,反倒更像是老练的老手,但九皇子如今又被禁足在了府上,不可能出现才对…… 赵怀琰面色微沉,不一会儿高禀便拿来了一个锦盒放在赵怀琰面前道;“王爷,有人让一个小孩子拿来了这个,说是要送给王妃的。” 赵怀琰隔着盒子已经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闻言,睨了眼墨风,墨风会意上前打开了盒子,但饶是她,也被吓了一下。 高禀看去,长长的盒子里,完完整整的放着一条手臂,根据衣着和手,不难看出是女子的。 “难道是采儿姑娘的?”高禀想起那个活泼的丫环,心里也禁不住可惜。 “本王出去一趟,照看好王妃。”说罢,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王府。 九皇子府内。 赵倾坐在凉亭里焚香,他以前没这个习惯,现在倒是想用香味驱逐一下身上的血腥味。 听到破风之声,才倒了杯茶,浅笑:“皇兄来得倒早……” 他话音未落,赵怀琰的拳头已经落在了了他脸上,打得他直接摔在一旁的柱子上,脸也迅速青肿起来。 赵倾擦去嘴角的血,看着难得愤怒的他,轻笑:“果然,林锦婳是你最大的软肋,而林锦婳的软肋便是她身边这些亲近的人,即便是个普通的丫环……” “放人。”赵怀琰寒声道。 “即便大皇兄今日杀了我,我也不会放人的。”赵倾看着他眼里的杀气,浅笑起来:“杀了我,父皇就会收到我的密信,密信里详细解释了为何林锦澄要杀我……” 赵怀琰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 赵倾从地上站起来,重新坐下,慢慢倒了两杯茶,才道:“我也不想做这么绝的,可你们断了我所有的退路,我只能如此。” “你从前从未说过你想要皇位。”赵怀琰眼底冰寒,如果一开始他就说他想要那个位置,那自己一定会扶他上去,可偏偏他跟嘉嫔表现的如同毫不在乎一般。 “我想要你就会给我吗?”赵倾并不信他:“我如果开始要,也许你根本不会管我,不会毫无防备的教我那么多东西。大皇兄,你不必在此说这些没用的话,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我了,我现在只想要那个位置。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让父皇恢复我的爵位并放我出去,二,我会一个一个杀尽林锦婳的身边人,要她痛苦到死!” 赵怀琰看着他如今无耻的样子,冷冷转身。 赵倾见他要离开,才转头看着他的背影道:“大皇兄这是答应了?” “即便你出去,也会死在本王手里。”赵怀琰说完,直接提步而去。 看着他就这样离开,赵倾心里有些难受,却只拿了一侧的酒壶猛灌了几口,直到呛得咳嗽起来,眼底泛出湿意,才阴鸷笑了起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等我坐上那个位置,我看你还会不会这样看不起我!” 赵怀琰回到王府时,天际已经微微泛白。 他走到房间里,看着林锦婳沉沉的睡颜,心底变得温柔起来,坐在床边,手轻轻放到她的脸上抚着。 林锦婳心里记挂着采儿的事,感受到些许的动静,立即就睁开眼睛。 看到赵怀琰,上前便抱住他的腰闷闷道:“王爷。” “我找到采儿了,迟些我就带她回来。”赵怀琰轻轻抚着她垂在身后的长发浅笑道。 “当真?” “嗯。”赵怀琰看她抬起头惊喜看着自己,只觉得什么都值了。 林锦婳欣喜的圈住他的脖子高兴不已,赵怀琰跟她笑闹了会儿,才去上朝了。 等他一走,林锦婳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他一夜没睡她看得出来,所有人都紧张兮兮的,她也看得出来,采儿必定出事了。 阿宝尚不知道昨晚的事,进来伺候的时候林锦婳已经换好了衣裳,才笑道:“王妃今儿怎么穿的这样素淡。”一条梨花色的长裙陪着一条鹅黄色的挽带,清新素雅的很。 林锦婳淡淡笑笑:“墨风墨雪呢?” “奴婢在。”墨风听到声响,还是走了进来,只笑道:“王妃寻奴婢可是有何吩咐?” 林锦婳看着她脸上略显刻意的笑,也不为难她,道:“准备车马,我们去吟香楼。”她的力量到底还是太弱了么,弱到身边的人都护不住。 墨风见她如此,也不敢多说,立即去备了马车。 衾息姑姑一直旁观着一切,看她冷静离开时,才跟阿宝道:“王妃若是男儿身,想也能建立一番功业。”她记得之前有人说这样的话,是夸弦月公主的。只是弦月公主更加幸运,生在皇家,天生奇才,就连西夏皇帝也要让她三分。 林锦婳到了吟香楼时,吟香楼的生意依旧格外的好。 张晓芳见她来,直接迎着她去了二楼雅间,看她神色不对劲,才问道:“小姐,可是出事了?” “你现在账上还有多少银子?”林锦婳直接道。 张晓芳立即拿出自己的账簿算了算,道:“账上共有十来万两,我算了算,五万两用来去其他地方扩展,剩下的五万两要拿出一些送去给世子妃,剩下的则是如今的店铺周转,等再过两个月,这些银子便能翻个倍,等其他地方的铺子开起来了,便是利滚利,不出一年,毛利润不会低于三十万两。”张晓芳想想就觉得很激动的道,不过最主要的是吟香楼借了世子妃的势力,发展也是一帆风顺,而且林锦婳手底下也并非只卖这一样东西,成衣铺子绸缎庄和当铺还有酒楼,都是赚钱的行当。尤其是这些贵人的钱好赚。 “如此,你每月拿出利润的百分之三十给墨风。”林锦婳道。 墨风惊讶了一下,林锦婳却只道:“我要你把钱全部交给墨月,让她迅速培养吸纳更多的人,我要半年内,建立一个跟水云间一样大的组织!”只要能用钱解决的,她就用钱去砸,她就不信砸不出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江湖上那么多的奇人异士,总有愿意来的。” 墨风点点头,却有些担忧:“墨月虽然能干,但要管住那么大一个组织,怕也为难。” “所以我要你再去做一件事。”林锦婳道。 “何事?” “当初青山寨的大当家可还记得?”林锦婳道。 墨风自然记得,那个男扮女装让高禀几个月不敢亲近女人的人,她记得很清楚,但这人却阴险而又危险。 墨风道:“此人虽然有能力,但不好控制,他很狡猾阴险。” 林锦婳还记得他男扮女装时的样子,之前不觉得,但跟衾息学了这么久,多半也猜到了他男扮女装的原因,只道:“你去告诉他,他的病我能治,让他亲自来见我就是。” “病?”墨风不解:“他能有什么病?” “一种不能对外人言说的病。”林锦婳冷淡说罢,才对一侧目瞪口呆的张晓芳道:“银子可能备好?” “自然。” “嗯,这段时日,你把京城的事物交由其他人来管后,可以先暂时离开京城去办其他的铺子,短时间内,我可能会需要大量的银子。”林锦婳道,如今形势越来也严峻,想来储位皇帝不会拖很久就会决定下来,等储位一定,不管是不是怀琰,都将更加危险。 张晓芳连忙点头。她越是需要银子,她就越有干劲! 林锦婳走到雅间旁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陷入沉思。 郑府中。 郑娇娇如今是恨透了林锦婳,如今父亲被撤职,豫王被削爵位,虽然不是全跟林锦婳有关,但多少也是因她而起。 她看着正在收拾行囊的父亲,不甘心道:“爹,难道我们真的就这样离开吗?您苦心钻营了一辈子,从高高在上的兵部尚书,就要变成一无所有的白丁?” 郑穹如何甘心,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他不走也得走,只沉声道:“不许胡闹!” “女儿没有胡闹,女儿本来都可以成为豫王妃……” “行了!”提到赵倾郑穹就来气,原本不过是一桩小案子,他居然对自己不管不问,任由宁王暗中操纵,让自己现在一无所有。 郑娇娇看他发火,气得扭头就跑出去了。 她才跑出二门想去找赵倾,就见自从出事后就没见过的孙婉婉兄妹登门了。 孙裘看和郑娇娇,打量了她如今发育不错的身子,笑道:“娇娇,你这是要去哪儿?” “不用你管!”郑娇娇看他那双打量的眼神就不喜欢,大字不识一个的乡巴佬,以前若不是为了豫王殿下,她根本不会搭理她们两人。 孙婉婉这几日也是受够了气,闻言,冷笑出声:“见到本小姐不说行礼,郑娇娇,你真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我告诉你,我爹现在可是代理了兵部尚书的职务,往后说不定还会是名正言顺的尚书大人,你说话最好客气些。” 郑娇娇气得面色发青,一时竟忘了林锦婳曾说过的,她不能再动怒。 她抬手指着孙婉婉,怒道:“麻雀上了枝头就是凤凰了吗?麻雀就是麻雀,一辈子上不得台面!” 骂完,她的心口就开始痛了,往后趔趄一步,不等她的丫环扶住她,孙裘倒是一步上前把人给抱住了,眯起眼睛道:“郑小姐,你怎么了?” 孙婉婉鄙夷一声:“惯会装可怜,不过罢了,今日也不是来找你麻烦的。”说完,睨了眼一侧的丫环:“还愣着做什么,带我去见你们大人。” 丫环看着被孙裘抱着的小姐,急道:“你先放开我家小姐……” “我若是不放又如何?”孙裘故意将郑娇娇抱得更紧了些,让她的柔软都贴紧了自己的身体,夏日的薄衫隔着,他似乎都能感受到跳动的温度。 正在他得意间,一道沉闷的冷喝传来:“还不放开!你真当我郑家跟你无根的孙家一样吗?就算我郑穹落魄,我郑家乃是百年之族,岂容尔等来欺凌!” 郑穹快步而来,上前就要叫人把孙裘兄妹赶出去,便听孙裘道:“这么说,孙大人一点也不想重新成为尚书大人了?” “你什么意思?”郑穹微微一怔。 孙婉婉趁机道:“我们此番来,是让你立功的,只要你能做到,父亲和九皇子就有办法让你重新成为兵部尚书,不过你要答应我们两个条件。” “九皇子已经被禁足……” “很快就会放出来且恢复爵位的,就看大人肯不肯帮忙了。”孙婉婉颇有几分小人得志之*,下巴高高抬起,居高临下般道。 郑穹闻言,眉心拧起,却又迟疑起来:“什么条件?” “一,把郑小姐许给我为妻。”郑穹立即道。 孙婉婉睨了他一眼,郑穹也没有立即拒绝,只道:“二呢?” 孙婉婉挥退了下人,才压低了声音道:“二,运往西南的粮草出问题,大人要找个人来顶罪。” “谁?” “将大人关押至今折辱不断的大理寺少卿,徐程青!”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利用 朝堂上,众臣对于宁王要求放出豫王的奏章都觉得奇怪,皇帝更是面色不善。 “豫王需要在府内修身养性,也好好学学为臣之道,宁王觉得必须放他出来吗?”皇帝冷冷坐在上首道,说这话时已是十分不愉。 “是。”赵怀琰神色淡淡,道:“江南水患,仅凭轩王一力怕是不够,之前儿臣去查曾县令贪污一案便费尽心思,此番水患,朝廷将要拨下大笔的银子,而且两江总督魏大人儿臣也查到了不对劲,但儿臣如今忙于京城事物,无法亲自前往,思来想去,也只有九皇弟最合适。” 底下的大臣们闻言,也窃窃私语起来,江南水患并非小事,虽然也有能臣在,但若是总督都有问题的话,一个轩王殿下的确可能压不住。 皇帝闻言,也沉默起来。 赵怀琰继续道:“此番可叫九皇弟将功折罪,若是水患能处理好,可交由他处理好江南事物后再折返回京城。” 皇帝看着他神情始终不变的模样,心里微微舒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这几个儿子们冷漠无情手足相残,但现在看来,怀琰起码还记挂着自己皇弟。 “你说的不无道理。”皇帝沉吟一声,半晌,才似乎敲定了主意,道:“即日起,令九皇子启程赴江南处理水患一事,严查官吏贪腐,待处理好了江南事物,再考虑恢复其爵位。” 安公公听着皇帝答应,才暗暗松了口气,却是不理解赵怀琰为何要把赵倾放出来。 等下朝后,他才找了空儿出来,看着似乎早就在等着的赵怀琰,忙上前行了礼:“宁王殿下。” “劳烦公公亲自过来。”赵怀琰客气道。 安公公笑笑,他也算是看着赵怀琰长大的来人,只恭谨道:“王爷不必跟奴才这样客气,当年若不是王爷极力相保,奴才早已成为刀下亡魂了。”想起当年他尚未成为皇上身边得力大太监时,因为得罪德妃,差点被皇上推出去斩了,要不是宁王说了几句,那会儿他可能就死了。 “公公客气。此番请公公来,是要公公做一件事。”赵怀琰道。 “王爷请吩咐。” “兵部侍郎孙大人,传闻暗中跟九皇子赵倾勾结在了一起,已经在运往西南的粮草上做了手脚。”赵怀琰目光清寒。 安公公微微一怔:“这样说来,岂非林将军有危险了?” “暂时不会有,但若是不提前说,便不只是林家有危险了。”赵倾这次的目标是锦婳所有的亲人,而他仅仅剩下的刀便只有一个兵部侍郎,所以他要提前准备。 安公公点点头:“奴婢明白了。” 赵怀琰见她应下,这才转身走了。 等他一走,安公公立即回了养心殿去。 到了殿门口时,见有小太监正好捧了茶来,才亲自接过,把小太监打发走了,收拾了一下心情,笑着走了进去。 皇帝正在看奏章,听到声响,道:“上哪儿去了?” “奴才的小徒弟听到些传闻非要跟奴才说,奴才训了他一顿,宫里哪里容许传谣言,所以才耽搁了些时间。”安公公小心将茶放在一侧,才笑道。 “哦?谣言?”皇帝显得颇有兴致,干脆放下了朱笔,舒服的靠在软枕上笑道:“说来听听,看看是什么样儿的谣言。” 安公公忙道:“皇上,都是他们胡乱说的,奴才可不敢乱说给您听,回头奴才可还要好好去罚罚那些个乱嚼舌根子的人呢。” 皇帝看他一副惶恐的样子,越发觉得好笑起来,端起茶缓缓喝了口,才道:“说罢,就当给朕解解闷。” “这……奴才就大胆说了,不过说之前,奴才先请皇上不罚奴才。”安公公立即跪在一侧道。 “你这个老滑头,说罢,朕不罚你。”皇帝笑道。 安公公闻言,这才提着心小心道;“那些个刁嘴奴才说,最近您才提拔上来的那位孙侍郎的女儿跟宁王妃闹了矛盾,撺掇了孙侍郎在运往西南的粮草上动手脚呢。”安公公说完,悄悄观察了下皇帝的表情,看他神情严肃起来,才又道:“奴才看着就是胡说,区区一个小女子,孙侍郎怎么可能听了她的?” “说的也是。”皇帝淡淡笑笑,眯起眼看着他道:“可还有别的,继续说。” “其他的……” “让你说你就说,朕就当个笑话听了。”皇帝道。 安公公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跟了皇帝这么多年,早就知道他已经开始怀疑了,既怀疑自己,也怀疑孙侍郎。 他小心道:“还说孙侍郎打算把女儿嫁给九皇子殿下呢,还说什么宁王妃福相,会怀男胎之类的。” 安公公凑了些无足轻重的谣言进去,真真假假,听起来也叫人分辨不清了。 皇帝听罢,也没有大动干戈的去查,但却是记在心里了,只笑笑:“当真是些谣言,往后他们再说,你直接掌嘴就是。” “是,奴才一定狠狠掌嘴。”安公公笑着起身,但看皇帝望向自己时怀疑而冰冷的眼神,心下微紧,佯装平静的立在了一侧伺候笔墨。 宫外。 赐赵倾立即起身奔赴江南的圣旨已经到了,赵倾接到圣旨的一刻,还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他只要求放自己出府和恢复爵位,却没说方式,没想到赵怀琰竟然会直接‘赶’自己出京城。 “九皇子,接旨吧。”传旨公公笑道。 “多谢父皇恩典。”赵倾接过圣旨,已经有一列侍卫牵了马车过来了,领头的侍卫直接行礼道:“皇上吩咐,由属下护送皇子去江南,九皇子请!” 赵倾看着这一切都准备好了,反而也不急了,只道:“且稍等片刻,我让人去收拾几件衣裳来。”既然说放人,他肯定会放,不过赵怀琰以为这就结束了么…… 郑穹本还在考虑孙家的提议,不多时接到赵倾被放出府并派往江南一事,也跟着犹豫起来。 郑娇娇坐在底下泣不成声,闻言,只道:“爹,您别答应孙家,九皇子说过要娶女儿的,女儿现在就去见九皇子。” 郑穹看了眼面色苍白的女儿,微微咬牙:“娇娇,你真想嫁九皇子?” “自然,他自己也说好了的。”郑娇娇直接道,她已经幻想过无数次嫁给赵倾的场景了。 “但是九皇子未必还看得上我郑穹。”郑穹眉头微皱,想了想,还是不甘心道:“我们去城门送九皇子。”他要问问九皇子到底愿不愿意娶,若是不愿意,他郑穹就不参合这趟浑水了,回乡去,等日后新帝登基,他自有法子再回京城来。 郑娇娇连忙点头,父女二人也很快赶到了城门口,但到时,孙家人也早就到了。 孙侍郎没出现,但孙裘兄妹都在。 孙婉婉眼泪在眼里打转,娇声道:“王爷,婉婉就在京城等你回来。” “辛苦你了。”赵倾抬手轻抚她的脸,眼角瞥到赶来的郑穹父女,转头浅笑:“郑大人也来了,孙家的决定,你们考虑清楚了吗?”上次没救郑穹,他必已记恨在心,与其再用他,倒不如忠心耿耿的孙家好用。但彻底踹开郑穹之前,他背后的郑家似乎也可以利用。 郑穹也瞬间明白过来,要娇娇嫁给孙裘的决定,就是他赵倾定的。 郑娇娇不明白,看着孙婉婉勾引赵倾,怒气匆匆的就要冲上去,却被郑穹一把拉住。 “爹,你做什么……”郑娇娇气得心口绞痛起来,整个人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郑穹看着赵倾,面色铁青,转身就要走,却听他道:“郑大人以为锦朝能有多大,你躲得掉吗?” 郑穹面色更难看,他这是在威胁自己吗? “九皇子,草民现在一无所有……” “难道没人告诉大人,你失去的一切,都可以再回来吗?”赵倾嘴角勾起,目光也变得阴翳起来。 郑穹才不信他,他这样唯利是图的人,若是真的想要再把自己扶上兵部尚书的位置,也不可能把娇娇嫁给孙裘了。 “草民不敢奢求……” “那林端的下场呢?大人忘了?”赵倾声音微寒,敢背叛的人,他绝不会放过的。 孙裘也走了过来,亲自上前扶起郑娇娇,动作亲昵,对郑穹笑道:“岳父大人,您就不要犹豫了,把娇娇嫁给我有什么不好的?我好歹也是侍郎家的嫡子。” “乡巴佬……”郑娇娇骂出声,但身体却没有力气挣脱开,只能求救般的看向赵倾。 赵倾爱怜的扫了她一眼,笑道:“娇娇,为了我,你会嫁给孙裘对吗?劝劝你爹爹,不要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 郑娇娇闻言,心都碎了,九皇子果然半点都没有喜欢过自己。 但赵倾忘了,郑穹能稳稳坐着兵部尚书的位置,并非全靠郑家,若年轻时没几分硬骨头,怎么可能活到今日。 闻言,他当即上前一把推开了孙裘,把女儿交给了身后的侍从,才铁青了脸寒声道:“九皇子一路好走!”说完,扭头就要离开,孙裘却是黑了脸,站稳后寒声道:“我看看谁敢走,敢推本公子,你一介草民连对不起都不说吗?” 赵倾看着这场景,知道郑穹是不能留了,也不再管孙裘的刁难,转身往停在远处的马车而去。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今儿你不给我跪下来磕三个响头,谁都别想走!”孙裘阴鸷冷笑道。 “你别欺人太甚!”郑穹怒骂,郑娇娇因为太生气,整个人瘫软了下来,仿佛已经不能呼吸,脸都憋得青紫了。 丫环吓了一跳,忙哭着道:“老爷,小姐快不行了……” 郑穹转头看着爱女,额头都沁出汗来,他这么多年,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 孙裘越发的咄咄逼人:“来人,给他押着他跪下!” 立即有孙府的侍卫就冲了来将郑穹狠狠摁住,啪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孙婉婉让特意拦着百姓的侍卫散开,让人都过来围观了。 郑穹面色发白浑身发颤,狠狠看着孙裘:“你今日如此猖狂,必不得善果!” “啪——”孙裘抬手就是一巴掌,阴冷盯着他:“敬酒不吃吃罚酒,郑穹,是你自己不要荣华富贵的,可不要怨我。”说完,直接抬手:“此人猖狂至极,只怕当初杀人之徐大人还未审查清楚,来人,押送去官府……” 郑穹心里绝望到了极致,也屈辱到了极致,可就在他被人拖走时,听得一道清冷女声传来。 “孙公子真是好气魄。” 孙裘认得这声音,心里诧异,她怎么也来了这里? 孙婉婉抬眼就看到被人护送着缓缓而来的女子,银牙紧咬:“这件事跟王妃可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郑大人虽然是谋杀了本妃的伯父,便是要罚,也该是本妃来罚,对吗?”林锦婳缓缓走来,她其实早就在这儿了,不过是想看看郑穹的底线到底在哪儿。她现在正值用人之际,郑穹能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可不简单。 孙裘轻哼一声,拔高了声音道:“王妃到底是女人,就不要管这等事了,来人,带走!” “没王妃的命令,我看谁敢带人走!”墨风直接上前将人拦住呵斥道,王府的侍卫也迅速把人团团围了起来。 孙裘咬牙,冷冷盯着林锦婳:“王妃就非要跟我孙家过不去?” 林锦婳明眸轻转,淡漠睨着他:“这就是你跟本妃说话的态度?” “你——!”孙裘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但孙婉婉不知道,闻言,直接怒道:“分明是你在仗势欺人——!” “敢跟王妃大呼小叫,不知礼,掌嘴。”墨风寒声说罢,墨雪已经闪身过去,直接打了孙婉婉一个巴掌。 林锦婳看着地上快窒息的郑娇娇,缓步上去抽出银针,而后又取了两颗药丸给她喂下去,看她缓过气,才勾起唇角,起身看着孙婉婉:“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你欺人太甚。”孙婉婉捂着脸想装可怜博得旁人同情,但他们兄妹方才欺负落魄的郑穹父女,他们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的,现在即便她要哭出来也没有人觉得可怜。 孙裘也觉得面子挂不住,低声跟林锦婳道:“王妃,跟我孙家作对,可不是个明智的做法。” “本妃何时要与孙家作对了?况且就是作对,又如何?难不成孙家还敢在运往西南的粮草上做动作不成?”林锦婳笑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旁边的人都听得到。 “自然不会。”孙裘忙道,看着林锦婳今儿是铁了心要护着郑穹了,可昨儿他已经告诉了部分计划给郑穹,决不能让他跟林锦婳接触,当即只道:“王妃,郑穹是你的仇人,让你带回去,我也不放心,倒不如我先带走……” “孙公子放心。”林锦婳淡淡一句,看了眼墨风,墨风会意,立即走到郑穹身侧,将死死按着他的孙府人推开,才扶起郑穹道:“郑大人若是不介意,宁王府的人会护送您回去。” 郑穹说不上要信谁,因为在他看来,谁都想杀自己,可偏偏方才林锦婳又救了娇娇…… “多谢王妃。”他咬牙说完,转身就要走,孙裘眼看着不对,只能朝身边人看看,那些人会意,二话不说就冲上去要抢人,而且还拔出了剑,明显就是要趁乱杀人的样子。 他看着现场乱起来,伸手要去拉林锦婳,却被墨雪一把打开:“你要做什么?” “太危险了……”孙裘冷冷一笑,林锦婳看着跟王府的人缠斗起来的孙府人,冷笑:“孙公子要谋杀本妃?” “光天化日之下,我怎么敢……”孙裘还未得意说完,墨风已经一脚把他踹到在了地上:“敢谋害王妃,当斩!” 孙裘被踢的在地上滑行几米,撞到墙角才停下来,却疼的差点背过气去,孙婉婉还要冲上来,被墨风抬手便一巴掌给打得摔倒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林锦婳看着还要动手的孙家人,寒声道:“把这些暴徒全部抓起来,送官查办!” 墨风立即领着侍卫上前,没多会儿便把人全部拿下了。 围观的百姓看着倒在地上的狼狈的孙氏兄妹,不由拍俗称快。 郑穹勉强躲到林锦婳身边,才颤声道:“王妃为何救我?” “大人乃是少见的英才,若是肯为我所用,自是最好。”林锦婳直接说出目的,眼角瞥见孙裘兄妹想偷偷溜走,寒声道:“墨雪。” 墨雪会意,上前便拦在了正欲爬着逃走的二人跟前,冷漠道:“谋杀皇亲国戚,乃是死罪。” “我没有……”孙裘忙辩解。 “不如去大理寺再说吧。”墨雪说完,直接叫人把他们兄妹绑了送去大理寺了。孙侍郎敢在粮草上动手,就看舍不舍得这一双儿女了。 远远的,赵倾在马车上看着这一幕,沉沉呼了口气。孙侍郎忠心,但他这双儿女是真的没用。 他招了收买的侍卫来,低声道:“去一趟孙家,问他一句话。” “皇子请吩咐。” “问问他,是儿女重要,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尊贵重要。”赵倾淡漠道。 侍从闻言,立即去了,赵倾这才放下了车帘,但看着那站在人群里气势斐然的女子,大红的衣衫,仿若久居高位的尊贵。 林锦婳察觉到他的目光,冷淡睨去。 赵倾见她看来,朝她扬起唇角。再厉害,也终究只是区区女子而已,他总有办法叫她痛不欲生! “走。”他撇过脸去,不再看她,由着马车往江南而去。 林锦婳看他离开,才微微咬了咬牙。 郑娇娇苏醒时,看到已经把孙裘兄妹抓起来了的林锦婳,又闭上了眼,她真是不论如何也比不上她的。 郑穹也能感受到林锦婳身上一股好似天生而来的高贵,他跟在一侧低声道:“王妃若是不介意,草民知道一处暂时可以歇脚的客栈。”与其等着被赵倾和孙家杀掉,倒不如试试林锦婳和宁王,毕竟当初那件事,宁王绝对有能力让他死,却还是放了他一条活路,可见他们并不是真的要杀死自己。 林锦婳知道他是有了归顺的心意,只吩咐墨雪押着孙氏兄妹去大理寺,才转身上了马车。 等到客栈时,墨月看到一路跟来的郑穹,还有些惊讶,迎了林锦婳后才低声问道:“小姐想让郑大人也加入我们?” 小姐想建立的到底是江湖组织,可郑大人却是官僚出身。 林锦婳却是有自己的考量,若完全没有官府的人,全凭江湖人的诡诈也不实际,因为她要对付的,不是江湖某个势力,而正是朝廷里的人。 等到了雅间,郑穹听完林锦婳的计划,才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王妃原来一直有这样的组织……” “大人愿意做,从今往后就要放弃官名,不过本妃能保你一家的性命无虞。”林锦婳淡淡说着,她笃定他会答应。如今孙家杀意毕现,赵倾更加放弃了他,诺大的郑家家族怕也保护不了他们一家子了。 郑穹犹豫起来:“我从未做过这些……” “大人能管好一个兵部,区区江湖组织,更不是问题,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绝对服从命令。”林锦婳说完,才推开了窗户,看着藏在人群里却明显盯着客栈门口的人,浅笑:“大人不做,怕是出了京城活不过十里地。” 郑穹看着底下的人,面色更紧。可是加入江湖组织,他又从未做过…… 墨月看出他的担忧,笑道:“王妃既然相信大人,奴婢便也相信大人,江湖事跟朝廷事一样,只是少了内部的勾心斗角,大人智慧过人,不会做不好的。” 郑穹长长叹了口气,才道:“既如此,我答应王妃,不过一点,我的家人必须平安。” “自然。”林锦婳唇角扬起:“那么大人要解决的第一件事……” “孙家粮草之事。”郑穹很轻易便能猜到:“不过之前听孙裘的意思,想要栽赃在徐程青身上,他可会跟这粮草接触?” “大人是想将计就计?”林锦婳问道。 郑穹点点头:“九皇子在京城最大的依靠就是孙侍郎,只要孙侍郎出事,他就等于断了左膀右臂。” “今日之事他全部看到了,他们的计划肯定有变,不过既然大人肯帮忙,相信一定能解决。”林锦婳笑着说完,直接留了墨月:“剩下的由你跟大人商量。” “是。”墨月应下。 郑穹看林锦婳就这样轻松离开了,越发诧异:“王妃就这样走了?” “剩下的奴婢会跟您交代。”墨月笑着说完,看他怀疑的眼神,笑道:“大人放心,王妃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比如今日,笃定了大人会来。” 郑穹闻言,略有些尴尬,毕竟他活了一把年纪,如今看来竟还不如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墨月看穿他的尴尬和不自在,不过却不担心,王妃看中的人,必然有其长处。 郑穹的确有,老谋深算,也算有底线,只是他眼拙,错认了赵倾为主。 林锦婳出了客栈,墨风便道:“王妃,接下来怎么做?” “安排郑穹假死。”林锦婳说罢,才掀开帘子朝外看了看,那些盯着的眼睛都是孙家的人么……这个孙侍郎如果真是个聪明人,就该放弃在粮草上动手脚了吧。 一路回到王府,阿宝早早在等着了,看到林锦婳回来,才急急上前道:“王妃,采儿姑娘送回来了。” 林锦婳闻言,二话不说便急急往前走去。 等到时,衾息已经在里面了,但神色不大好。 “王妃,采儿失躺血过多,加上小产,怕是不行了……” “小产?”林锦婳拳头握紧,立即走了进去,便见采儿面容虚白的躺在了床上,两只手臂齐肩处裹着绷带已经被血染透,手臂已然不见。 她鼻子一酸,手便颤抖起来,小心上前唤她:“采儿?” 采儿勉强睁开眼睛来,她早已接受了双臂都被人活生生砍掉的事实,瞧见林锦婳,笑起来:“小姐,采儿是想来恭喜你的,现在反倒害你哭了。” 林锦婳的泪控制不住的落下来,坐在床边看着她尽量轻声道:“你放心,我会治好你的,再把你送的远远的,再也受这些事情牵累了。” 采儿扬起苍白的唇,笑着摇摇头:“小姐不知道,采儿不想离开小姐,采儿从小跟着小姐长大,就想一辈子伺候小姐。” 林锦婳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哽咽,才道:“那好,你就一直留在我身边。” “小姐,采儿还怀了孩子呢。”采儿的眼里神采越发多了起来:“等孩子生下来,小姐给她找个奶娘好不好,采儿没了手抱不了她了。” “采儿……”林锦婳哽咽的说不出话,阿宝已经在后面低声啜泣起来。 采儿看她哭,忙安慰道:“小姐你别哭,采儿一点都不疼。” “对不起……”林锦婳望着她,心狠狠揪了起来,前世采儿便是为自己而死,今生她又因为自己而吃尽苦头。 采儿摇摇头,眼皮却觉得沉重起来,她勉强笑道:“小姐没有对不起奴婢,奴婢生来就是为了照顾小姐的。小姐,奴婢好困了,许是肚子里的孩子也困了,奴婢先睡会儿……” “不要,不要睡!”林锦婳忙唤她,但她却再也撑不住,沉沉合上了眼睛。 她嘴唇动了动,想安慰林锦婳。小姐,你别哭,采儿不痛……为了小姐,采儿什么都不怕的,可是她再没有力气说出这些话来了。 林锦婳看着她平静到仿佛熟睡的脸,再也克制不住泪如雨下。 赵倾,赵倾! 此生不将你碎尸万段,我林锦婳不死不休! 衾息看着痛苦的人,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王妃唯一比不上弦月的地方,可能就是不如弦月公主狠心。可那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从来都只有最绝情的人才能坐得稳。 赵怀琰来的时候,看着林锦婳伏在床边沉默不语,上前将她打横抱起,才跟高禀吩咐道:“以王妃义妹之礼葬了采儿。” “是。”高禀看了眼床上面色白的透明的女子,看着她的断臂,暗暗叹了口气。 林锦婳默默靠在赵怀琰胸口不出声,直到回了房间,才开口:“是谁对采儿动的手?” “孙裘。”因为人是他劫走的。 林锦婳缓缓合上眼睛,孙裘,断人双臂让人小产是么…… 赵怀琰小心将她怀里,没有多少安慰的话,他知道她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报仇。 一夜过去,孙裘兄妹便被放了出来。 就连孙婉婉都觉得奇怪,出了大理寺门的时候,还不解问孙裘:“我们怎么会忽然被放出来?” 孙裘很自信:“我们好歹是孙侍郎家的,而且昨儿就算冲撞了林……宁王妃,也没有伤到他,父亲又正得宠,谁敢拿咱们怎么样?” 孙婉婉听他这样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倒也不再多想,提步上了孙府来迎接的马车,不过上去后发现孙裘没上来,不由奇怪问道:“哥,你做什么去?” “我要去去晦气。”孙裘想起昨日的羞辱便觉得一心不忿,自然要去美人窝里逍遥逍遥找找场子。 说完,便只带着两个小厮就走了。 进了京城最大的醉花楼,点了最红的姑娘便拥着去房间了。 一番云雨过后,姑娘还倚在他怀里撒娇,就听得房门好似被人打开了。 孙裘不满道:“本公子没点人,滚出去!” 他喊出声,本以为这样人就会走了,谁知那脚步声竟是直直走了过来,他正要骂人,就看到两个蒙面的男人手执寒剑朝他走了过来,抬手便砍断他两条胳膊,尖叫声立即传遍了整个醉花楼。 他本以为这样就完了,那两人对他下身看了看,手起刀落,让他变成了太监,还把他那玩意儿直接从窗户扔出去喂狗了。 这样的消息传回孙府,孙夫人直接晕了过去,孙大人却知道是谁动的手,手里捏着的筷子不由颤了颤。 “爹,您可要给大哥报仇啊!”孙婉婉直接怒道。 孙侍郎看也没看她,颤抖着将碗筷放下。他以为林锦婳会把这仇记在赵倾身上,没想到她居然还是查到了动手的人,而且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动手了,难怪赵倾会问他是想要一双儿女的命,还是要至高无上的荣耀了。若是现在就被林锦婳吓住,他一切的努力就都功亏一篑了。 “爹,您想什么呢……”孙婉婉不满喊他,却被他冷冷一瞪,吓得瞬间住了嘴。 孙侍郎拳头握紧,死死咬牙:“从今儿开始,你不许出府,也不许参加任何宴会。” “为何……” “想活命就不要出去!”孙侍郎怒道。 孙婉婉吓得差点跳起来,但看他如此暴怒,也闭紧了嘴不敢再说话。 孙侍郎咬咬牙,皱紧了眉头。西南之事势在必行,如果林麓之拿到军权,那么九皇子就彻底斗不过宁王了。 他想了想,低声吩咐着下人:“你们看好府里,我出去一趟。” 下人应声,孙婉婉也不敢出声,等人走了,才立即去看孙裘了。 林锦婳坐在临湖的秋千上,徐昭昭跟王汝嫣都来了,却不好怎么劝她,直到墨风回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才缓缓松了口气,跟一侧王汝嫣道:“最近林府可还好?” “还好,夫君叫了不少人守着府邸,我出门更是跟了一大群的人。”说到这里,王汝嫣自己都有些害羞。 徐昭昭笑眯眯道:“表哥是真疼表嫂。” 王汝嫣越发害羞,林锦婳却也安心了些,这样的话,起码陶家暂时没有插手的机会。 几人说了会儿话,林锦婳心里的沉闷散了不少,但有些仇她是一定会报的。 孙裘之事出了后,京城人心惶惶了一阵,但很快就都淡忘了,七月一过,八月便迎来了桂花盛开的盛况,宫里宫外的贵人的们都要开始附庸风雅办起了桂花宴。 林锦婳一早收到了心贵人的邀请帖,要去宫里参加宴会。 墨月跟在一侧回禀着情况,笑道:“已经准备妥当了,现在郑穹出了京城已经好几日,只等那些人一动手,我们就会安排好假死的事。” “嗯。”林锦婳坐在铜镜前,放下在眉心描好大红色梅花的手,淡淡应下。 墨月顿了顿,才问道:“要不要借这件事打击下孙家?” 林锦婳微微摇头:“不必,这件事不宜闹大,等郑穹假死脱身后,立即安排他的家人离开京城,留他在即可。” “奴婢明白。”墨月应下。 不多会儿,便有人进来,说宫里来迎接的马车已经到了。 阿宝给林锦婳取来花伞,才道:“王妃今儿一定是最美的,那劳什子的太后侄女肯定比不上您!” 林锦婳想起之前太后说,要许自己的侄女给怀琰为侧妃,想来今日要见的这位的小姐,便是人选了吧。 “这等话往后不许再说。”她淡淡说完,便起身出去了。 今日宴会所邀请的人不少,但凡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夫人都受到了邀请,王汝嫣也在邀请之列,所以很早她便接了徐昭昭一起过来了。 徐程青因为要去当值正好路过,便也过来了。 他看着林锦婳出来,颇觉得自豪,这京城上下能跟他表妹比美,还真没几个。 “见过王妃。”众人齐齐行礼。 林锦婳浅笑:“你们就不必再与我客气了,起身吧。” “姐夫不在?”徐昭昭前后瞄了瞄,道。 “王爷先去宫里了,今日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林锦婳说完,看了眼徐程青,徐程青暗暗点头,今日的确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孙家不是想利用他么,今日就让他们利用个够。 林锦婳见见她点头,这才跟几人一起上了马车走了。 进宫的路上,王汝嫣显得有几分羞涩,悄悄拉了林锦婳问月事的情况,林锦婳眨眨眼,从成婚到现在,他们不会这么快吧…… 她暗暗把手放到她的脉上,而后看她娇羞的模样,才笑道:“不打紧,许是迟了几日,这段时日你不必太过紧张。” 王汝嫣听她这样说,才松了口气。 徐昭昭不懂,拉着她们笑问道:“你们悄悄在说是什么呢。” “等你嫁人就知道了。”林锦婳笑眯眯说完,想起袁绍,昭昭这么个跳脱性子,说不定等袁绍长大了,倒是良配。 几人又说了会儿,马车便在宫门前停下了,也早有丫环在门口候着等着几人进去。 林锦婳看着往来的夫人小姐们,大多面容和善,也就放心了些,她就担心有人成日想着搞事情不得安宁。 入了宫去了御花园,老远便闻到了馥郁的桂花香,宫女们端着一盘盘的糕点走过,馋的徐昭昭直流口水。 好容易到了御花园,宴会尚未开始,林锦婳便带了几人去一处僻静的凉亭坐下休息, 凉亭位置高些,能看到底下的状况,不多会儿,就瞧见薛闻心跟一个少女说说笑笑走了过来,少女面容还带着几分不知世事的娇憨和单纯,一身石青色长衫,身子也不似寻常小姐那般苗条,反而比徐昭昭还胖了些,丰腴又不失可爱。 “难不成是她?”徐昭昭眯起眼睛看着。 林锦婳没说话,不多会儿,就见怀琰从假山的另一侧出来了,皇帝也在,两人说这话,好似心情不错的样子。 就在薛闻心准备上前跟皇帝行礼的时候,她怀里的猫儿不知怎么被惊到,直接往那娇憨少女的脸上扑住抓了过去,吓得那少女僵在了原地。 眼看着那爪子就要抓挠上她的脸,赵怀琰飞身上前,一把抓住了那猫的后颈,这才避免了一场血淋淋的毁容事件。 薛闻心自己也吓到了,她的猫儿素来温顺,怎么会忽然朝身旁扑出去? 她看到猫儿被抓住,这才上前跟皇帝行了礼,歉意道:“都怪臣妾不当心,差点伤了傅小姐。” 皇帝闻言,朝傅伊儿看了眼,又看了看薛闻心的肚子,才道:“既然没伤到人也就罢了,猫毕竟是畜生,你又身怀有孕,叫人把这畜生扔出去吧。” “是。”薛闻心连忙应下。 那侧傅伊儿惊魂未定,猛地抽了几口气后,便身子一软往一旁倒了下去。 赵怀琰皱眉,抬手将人揽住,但人都还未扶起,就又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抬眼一看,正是缓缓来迟的太后,只不过奇怪的是,她身边还有一个面容清丽的少女,跟傅伊儿有四五分的相似。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两姐妹 既然太后也过来了,林锦婳自然要下去行礼。 从凉亭出来,便听到太后已经在跟方才那位被吓坏的女子说话了。 “伊儿,你怎么先跑出来了?”太后在询问,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 名唤傅伊儿的女子带着惊慌未定的神情赶忙行了礼,才道:“伊儿本想着跟心贵人一道出来来走走,方才不小心吓到了贵人的猫,还差点吓到了贵人,多亏这位王爷相救。”傅伊儿说完,眨巴了下眼睛,赶忙跟赵怀琰拉开了距离,只垂着眼帘行了礼,看起来规矩而又知礼。 太后身侧另一个身材苗条的少女闻言,凤眼高高一挑,带着几分凌厉的笑道:“伊儿下次可要小心些,贵人如今心怀有孕,下次出事,可就没有王爷及时来救你了。” 她态度倨傲些,仿若高高在上,傅伊儿只是乖巧应了是就没说话了。 赵怀琰没管她们什么关系,瞧见不远处林锦婳来了,目光才柔和下来,看着她额头沁出细汗来,自然的就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向阳的一边替她挡住阳光。 林锦婳跟他对视一眼,露出浅浅笑意,才朝太后和皇帝行了礼。 皇帝笑着抬手让她平身了,一旁太后才道:“你来的刚好,这是哀家之前与你提过的侄女云桥,时辰还早,你们几个一道去说说话吧。” “云桥见过宁王妃。”那倨傲的苗条少女上前来淡淡福了礼,规矩倒是规矩,可似有若无的总有一种疏离的感觉。 林锦婳不敢驳了太后的面子,浅笑着应下,没有表现出丝毫妒忌的模样。 傅云桥看着林锦婳这大家闺秀的样子,眉梢微微挑了挑,不再多说。 太后瞥了眼身侧的傅伊儿,道:“你也跟着去吧。” “是。”傅伊儿乖巧许多,娇憨笑着应下,仿佛已经忘了方才的事。说完,才笑着跟林锦婳行了礼:“早听说王妃之名,外界都称王妃倾国倾城,还有一手绝世医术,今儿瞧见,果真是不差的。” 她的话才说完,傅云桥鼻尖轻轻沁出一声哼。 傅伊儿尴尬的红了小脸,局促的站在一侧不再说话。 林锦婳不管她们姐妹如何,太后吩咐,她也只做太后吩咐的事儿,朝不远处的湖边道:“二位小姐不介意,不若去湖心亭上坐坐如何?” “嗯。”傅云桥应了声,目光却一直悄悄游离在赵怀琰的身上,这个宁王爷比她想象中的更加俊美些,而且为人也不似外界传得那般冷漠,反而体贴而温柔。 赵怀琰没察觉她的目光,心思只放在了林锦婳身上,嘱咐身边的宫女:“王妃怕热,凉亭里多备些冰。” 宫女立即应下。 徐昭昭还跟赵怀琰笑笑,王爷当着这么些美人儿的面儿这般照顾锦婳姐姐,就不怕她们吃醋? 赵怀琰看着她,抬手便扔个她一袋金豆子:“照看好婳儿。” “遵命!”徐昭昭眼睛发光,立即站直了身子应下。 王汝嫣在一侧看得掩唇轻笑,这才跟着林锦婳一道朝凉亭去了。 到了凉亭,林锦婳自然的靠着临湖的座位坐下了,徐昭昭和王汝嫣跟在一侧,三人自然的说这话,傅云桥见状,才笑道:“听闻王妃一手好医术,不知能否给我也把把脉?” 她对林锦婳用的称呼是‘我’而非臣女,徐昭昭眉心皱了皱,道:“傅小姐,今儿锦婳姐姐是来参加宴会的,也没带银针之类的,要把脉不若迟些吧。” “王妃这是看不上云桥?”傅云桥依旧笑道。 林锦婳能理解她这般的骄纵,身为太后的侄女,虽然早就举家搬出了京城,但定也是从小被娇宠着长大的,对人对事难免倨傲。 她也不与她计较,浅笑:“傅小姐坚持,本妃倒是可以把脉。”说完,便坐直了身子等着她伸过手来,哪知傅云桥只是抬手掩唇一笑:“跟王妃开个玩笑,王妃还当真了。而且我们傅家的女儿,都是有宫里拨出来的老御医每日请平安脉的,就不劳烦王妃了。”说完,兀自在一旁坐下了。 林锦婳哑然,她这是再跟自己宣告她的身份呢? 正想着,不远处又走过来一帮人,行了礼后,都亲昵的挨着傅云桥坐下了。 徐昭昭撇撇嘴,这人还真以为自己是公主呢,不过是个远得不能再远的侄女儿罢了,若是有那样的荣耀,太后不早就把她接入宫了…… “你们听说没,此番南疆的太子要来锦朝呢,听说是要挑一位公主和亲。”其中一位小姐道。 傅云桥淡淡一笑,才道:“太后娘娘早就说过了,我锦朝还不一定愿意跟南疆和亲呢。” 众位小姐听到这消息,越发觉得太后待她亲近,说话也越发的捧着她了。 林锦婳看着这场景,是想走又不能,想听又听不下去,只能转过身去看湖面。 看着看着,便听得一阵瓷器被打碎的声音,随即而来的便是巴掌声。 她诧异回头,就见傅伊儿捂着脸站在一侧,一只手被碎瓷片划破了满是鲜血。 傅云桥面色不大好看,低声道:“笨手笨脚的,还楞在这儿做什么,还不下去收拾收拾。” 动手打人的是傅云桥身边的贴身丫环,打了傅伊儿后才被傅云桥低声呵斥:“这里好歹是皇宫,傅伊儿也是我傅家小姐,你再敢动手,我便把你赶出宫去。” “是奴婢见六小姐差点烫到您,这才着急了,请小姐惩罚。”丫环忙跪在地上道,不过脸上却没有多少害怕,反而有几分邀功的自傲。 林锦婳看了眼一侧默默垂泪不出声的傅伊儿,难不成她在傅家也是这样被打过来的? 徐昭昭有些看不过眼,本来她对傅家的人也没多少好感,但这次傅云桥实在是做的过分了。 她起身走到傅伊儿身边,扶着她道:“我陪你回去包扎一下伤口吧。” “谢谢你。”傅伊儿哽咽着说完,怯怯看了眼傅云桥,才朝林锦婳行了礼退下了。 “王妃的妹妹可真是好心,好在伤的不重,不然我看她方才的样子,好似要斥责我一般?”傅云桥看着林锦婳笑道,话里却是带着对徐昭昭亲近傅伊儿的不满和怨气。 “昭昭年纪小,不懂这些,想来傅六小姐也是一样的,况且做错的是下人,与你有什么干系,傅小姐想多了。”林锦婳淡淡笑着,她便是仗着太后的势来威胁自己,真以为自己会怕了么。 傅云桥听到她这话,越发不是滋味,她这是说自己纵容了下人? 这样一想,她眼里的泪便出来了,起身就朝太后的方向跑去了。 剩下的小姐们也是诧异,只不过打破了一只茶杯而已,用得着惊动太后么? 虽然如此想,但却不敢再在这儿多留,赶忙行了礼退下了。 等人都走了,王汝嫣才担忧看着林锦婳道:“锦婳,会不会出事?” “没事。太后一直就对我不满,也不怕多这一桩。”林锦婳笑笑,反正太后顾着体面,要体统,便是恼了自己方才说了傅云桥,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因为错的就是傅云桥。 正想着,不远处一阵说笑声传来,王汝嫣本是不在意,可抬头瞧着来人,立即尴尬的低下了头对林锦婳道:“锦婳,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林锦婳也看到了来人,跟着点点头。 她们不想惹事,可有人非耐不住要来找事。 “王妃和林夫人怎么见了我们就跑呢,我们还没给您行礼呢。” 陶欣的声音格外刺耳。 陶夫人也看到了一身绫罗亭亭玉立的王汝嫣,脸当即就黑了:“果真是人不要脸树不要皮,不要脸才能活得更长久,对吧林夫人?” 王汝嫣眼眶微红,没有说话。 陶欣嘴角扬起胜利般得意的笑,上前一步又羞辱道:“一女侍二夫的情况我只在话本子见过,如今见到真人,还真是觉得新奇,只想问问林夫人,伺候现在的男人开心吗?” 王汝嫣拳头死死攥紧,嘴唇都要出了血还是没出声。 “陶小姐这样想知道,去试试不就可以了?”林锦婳冷淡道。 陶欣闻言,依旧不知道收敛,冷笑道:“臣女可比不上林夫人的厚脸皮,若是我跟了一个男人,就是死也会跟着,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换男人。” “陶小姐真是有品格,那这话你最好记住了。”林锦婳危险的睨了眼跟在后面的陶夫人:“天灾人祸不可避免,谁知道下一次灾难什么时候就降临了呢,对吗?” 陶夫人望着她这眼神有些发怵,而且到底陶谋对她而言只是庶子,虽然乖巧孝顺,但庶子终究不是亲生的,没必要为了他真跟林锦婳翻了脸。 见已经羞辱了王汝嫣,才拉着陶欣笑道:“王妃说的是,我们就先告辞了。”说完,这才扯着不甘心的陶欣走了。 陶欣一走,王汝嫣才抬起头勉强笑看着林锦婳:“我没事,别担心。方才是有眼睛进沙子了。” “眼睛进沙子了就先去休息会儿。”林锦婳关切的说完,跟一侧宫女道:“先送夫人去洗漱休息,等宴会开始了再来不迟。” “是。”宫女都是赵怀琰亲自安排的人,闻言,立即恭谨领着王汝嫣下去了。 林锦婳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转角,才微微叹了口气转身朝前而去了。 说南疆即将有人要来和亲,现在适龄的公主没有,皇上一定会用惯用的手段将郡主或是未婚的适龄大臣女子封了公主嫁出去的。 这样一想,她担忧的朝前面不远的徐昭昭看了眼,看来徐家的婚事还是要早些解决的好。 “王妃,太后请您过去一趟。” 她还未走过去,就有太后身边的宫女来请了。 林锦婳看着前面亭子里伏在太后身侧低声啜泣的傅云桥,只得无奈应下。 到时,赵怀琰不在,只有德妃陪在一旁。 德妃看到她,也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阚儿为了她不仅身负重伤,还依旧不肯忘了她,这个妖女,今儿被太后狠狠教训才好。 她心里默念着,太后只睨着林锦婳,冷声道:“云桥还未嫁去王府你便这般善妒,成何体统!” “臣妾……”林锦婳才开口,便听太后冷淡道:“女子最忌讳妒忌,尤其你还是宁王王妃,更要作表率。今日之事哀家便不计较了,但你要长教训,今儿宴会你就不必参加了,回去抄写十遍女训,禁足三日,好好张罗宁王纳侧妃一事,明白吗?” 林锦婳心中纵然不满,也只得忍下:“是。” 她抬眼看了看一侧的傅云桥,模样虽也不错,太后看着也喜欢,但她想不通,太后分明不喜欢怀琰,怎么会把自人嫁给怀琰呢? 傅云桥看着林锦婳吃瘪,面上的倨傲更甚。 林锦婳未再多说,行礼后转身便朝外而去,却也听得到德妃笑着跟太后说话:“云桥虽说只是傅家远房,但臣妾瞧着却是最像太后的,聪明又好看。” “多谢德妃娘娘夸赞。”傅云桥羞涩应答。 “不过嫁给宁王做侧妃实在是委屈了,阚儿也还未曾娶妃呢,太后不是说要亲自为阚儿物色的么。”德妃仿若吃醋般笑着道。 太后看着淡定离开的林锦婳,只轻叹了口气才道:“这件事哀家做不得住。” 德妃不解,看了看傅云桥,再看看太后深深望着林锦婳背影的样子,心里一个想法冒了出来,难不成是皇上已经定下要把位置传给宁王了,所以太后才会这样着急把自己人安排到赵怀琰身边去? 林锦婳远远听着,也想到了,但她更认为皇上是想借此逼德妃,让她快些想法子叫熊家交出大权吧。 说来说去,这里面心机最深沉的还是皇帝。 她看着这规矩森严又毫无人性的皇宫,心底深深的厌恶,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绝不会让怀琰变成这般六亲不认的样子。 出宫的时候,王汝嫣和徐昭昭也已经过来了,不过徐昭昭面色不大好。 她总是瞒不住话,出了宫门,墨风才诧异了一句:“徐小姐这是怎么了,谁惹了你不开心?” “还不是那个傅伊儿。”徐昭昭不悦道。 “你不是挺喜欢她么。”不然方才也不会去护着她了,林锦婳只做玩笑般道。 徐昭昭提起这个就气:“我哪里知道她是想借着我去寻王爷姐夫?” 一直在想自己事情的王汝嫣听到这话,也惊讶的抬起了头。 林锦婳想起太后方才要自己出宫,怕傅云桥跟傅伊儿的矛盾也是她们早就设计好了的,就是为了让怀琰独自在宫中,好跟她们有接触的机会吧,也就是说,太后并不是只要赐一位侧妃给怀琰,而是两位。 “锦婳,王爷定然会不为所动的。”王汝嫣怕她担心,忙安慰道。 徐昭昭也赶紧点点头:“没错,她要去见王爷,王爷是见我在,才寻人去给她请御医的,绝无私情。”徐昭昭一紧张,越解释越乱了。 林锦婳看他们比自己还紧张的样子,不由笑起来,赵怀琰是什么样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相信怀琰。”淡淡一句,却带着十足的相信。 王汝嫣看她如此,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那就好。” 林锦婳安排人先把王汝嫣和徐昭昭送回去,才上了马车跟墨风道:“既然今儿得空,咱们去孙府拜访一番。”若是没猜错,孙大人一定趁着自己和王爷都不在的日子,去对那粮草做动作了。 而徐程青的确一早就‘上钩’了。 此刻他跟着说要报案的人往城外快跑了十来里了才问道:“你说的大案子到底是什么大案子,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人?” 来报案的人走得满头大汗,拿袖子擦了一把,才在官道上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下,见不远处一颗大树上系了一条白色的绸带,才转头跟徐程青道:“徐大人,就在前头,绝对是一桩贪污谋逆的大案子,您跟小的来。”说完,扭头就往林子里跑去了。 徐程青看他跑去,也松了口气,孙大人这次也太谨慎了,居然把他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才下饵,他这条鱼已经迫不及待的要上钩了。 说完,跳下马车便往前去。 他此番来,带了十来个的侍从,但一进林子,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等跑近了,才看到竟是一群士兵的尸体,而尸体旁边则是一辆辆被烧毁的木板车,方才那说要报案的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有侍从上前搜了一下,才在其中一个人的身上找出了一块腰牌来,看过后,面色沉了沉,赶忙回头跟徐程青道:“大人,是押运粮草的士兵。” “粮草三日前就运走了,怎么人会死在这儿还没叫人发现?” “因为……”徐程青还未开口,林子周围便涌出一群手执利刃的兵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了。 徐程青的人也拔出了刀,但徐程青却极为淡定。 他负手眯起眼朝林子深处看了看,嘴角高高翘了起来。 此时。 林锦婳才到孙府,孙家的人看她来,均是吓得不敢出声。 孙夫人不是个胆大的,这几日为了孙裘断了子孙根和两条胳膊一事,哭得眼睛都肿了,见她来,只瑟缩着脖子跟在一侧行了礼。 林锦婳瞥了她一眼,才笑道:“听闻前几日孙大人丢了几车粮草,事关父亲,本妃正好得空,便来问问。” 孙夫人并不知实情,只道:“老爷已经出府了,要不要臣妇去通知老爷早些回来?” “不必,孙大人公务繁忙。”林锦婳在首座坐下后,孙婉婉便闻讯赶来了。 孙婉婉这几日不能出门,每日听着孙裘哀嚎已经是积蓄了一肚子的火了,听她她来,当即不顾下人的劝阻便怒气冲冲的来了,到了后,看着林锦婳竟还能惬意的坐在凳子上喝茶,不由怒道:“王妃晚上都不做噩梦的吗?” 墨风才要开口,林锦婳却只淡淡勾起唇角,漠然看她:“你们都不做,本妃又怎么会做呢?”噩梦,她早已习惯了,她要做的就是随时保持清醒,决不让噩梦再发生。 孙婉婉气结:“王妃也不怕天谴。” “慧觉大师也说本妃多福,遭天谴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了。”林锦婳淡定笑道。 “你——” “不过孙小姐似乎不长记性,孙大人也不长记性,你们还真是亲父女。”林锦婳笑起来。 孙婉婉看着似乎随时要冲上来的墨风,到底怯了怯,不敢再耍横,只忍着怒气咬着牙道:“我爹不在,王妃可以回了。” “那孙小姐可知道孙大人做什么去了?” “忙公务……” “他最好是忙于公务。”林锦婳笑眯眯看了眼孙婉婉,才缓缓起了身,走到她身侧压低了声音,低声道:“你替我转告孙裘,采儿死了,本妃跟他的事,还没完。” “你难道还想杀了大哥不成?”孙婉婉惊恐出声。 林锦婳直起身,目光似刀,冷淡扫了她一眼,便提步走了。 她单纯无辜的采儿,本不该被牵扯进来,却就这样被孙裘害死了,她怎么可能留孙裘还好好活在这世上?就是不要他的命,也要他生不如死。 不过现在这会儿,表哥那里想必十分精彩了吧。 徐程青这儿的确精彩,孙大人这次算聪明,没有亲自带兵,而是叫手底下一个叫铁啸的亲信领了人来的。 铁啸冷笑着看着被围起来的徐程青,道:“我家大人一直在查到底是谁劫走了粮草,没想到竟是徐大人下的手,实在是叫人意外啊。” 徐程青知道方才引了他来的人必然是孙家的人,也就不在这儿跟他浪费口水了,直接笑道:“不瞒你说,本官昨天就跟皇上请了圣旨,会跟林将军一同查这件事,林将军可以作证,本官近三日内,这是第一次出城。” “那又如何?说不定徐大人是叫人来做的……” “现在本官更怀疑孙大人才是自导自演,况且本官还有圣旨在手。”说完,他直接从袖子里抽出了明黄的圣旨来。 铁啸见状,面色当即沉了,可剩下的送去西南的粮草已经全部下了毒,若是不拿徐程青做替罪羊,一旦西南出事,大人必然会被皇上杀了。 想到此,他冷哼一声;“圣旨是假的,来人,立即把他给我拿下来!”杀人灭口,就不存在方才想的那些问题了吧。 徐程青早知道他们被逼急了要杀人灭口,嘴角微微勾起,直接抽出了腰间的信号弹来,而后抽出腰间的软剑,才道:“想要杀人灭口,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几斤几两!”这个领头的铁啸明显知道不少事,只要能撬开他的嘴,不怕孙大人不死。敢拿粮草之事做文章,皇上一定不能忍! 铁啸抽出腰间寒剑,一声令下:“给我杀!” 话落,外面却是一阵马蹄声传来。 铁啸惊了一下,徐程青倒是笑了起来:“你倒不如现在放下武器……” “徐大人,你杀抢了粮草杀了士兵,现在你还想联合林大人杀我们灭口,以为皇上不会知道吗?”铁啸阴冷勾起嘴角,趁着林锦澄没反应过来,立即让人挡在前头,自己则是带着一两个人朝林子深处而去。只要让人看到徐程青在这里杀了这么多人,自己再以命指认他,他就是有圣旨在身也百口莫辩了吧! 徐程青反应过来,他这是想反打一杷呢。 林锦澄驾马赶到,徐程青见此,道:“锦澄,你先把人抓起来,留活口!”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林子深处。 徐程青一路往前追,追到官道上才发现铁啸正在抢路过之人的马车,他是想抓人质来威胁自己么…… 他皱眉,提了剑冲上去便跟他拼杀了起来:“本官是奉了皇命来捉拿,你敢反抗,就是死罪一条!” “分明是徐大人见事情暴露要杀人灭口,我自然要禀告给皇上!”铁啸说完,有力的手臂狠狠便朝徐程青的太阳穴打了下去。 徐程青勉强躲过,却已经是狼狈落在了马车边。 马车帘子随风飞起,他看到马车里居然是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位夫人,忙道:“你们马上离开!”说完,又起了身提剑往前杀去,但他来的太急,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落了下风。 他提剑处处防备,铁啸趁机抽出匕首便朝他的脖子狠狠刺了下去。 就在徐程青以为今日难免要见点血的时候,耳旁嗖的一声响,而后一支利箭便直接从铁啸的眉心穿了过去,箭翎还颤了颤。 徐程青目瞪口呆,回头看去,便见方才马车里坐着的那位女子已经站在了马车外,淡淡收回了弓箭,瞥了他一眼,略有几分鄙夷:“锦朝的男子都如你这样?” “什么叫都如我这样?”徐程青看铁啸必死无疑了,抬手在他脖子上补了一刀。 看着女子身侧有漏网之鱼想要扑上去,扔出剑便直中那人心口,才道:“本官是文官,这些三脚猫的功夫用来防身而已,不过姑娘武艺如此高强,想必还没夫君吧,我锦朝的男子,可都喜欢温柔贤惠的。”笑着说完,记挂着林锦澄那处,便匆匆走了。 女子看着他的背影,才皱皱眉头回了马车。 “霖雨,下次不可鲁莽了,别忘了德妃娘娘叫你来是做什么的。”一侧夫人道。 熊霖雨闻言,眉头拧了拧:“只希望姑姑所说的那位徐程青不似方才这个人一般文不成武不就。” 夫人笑笑,不再多说,让人赶着马车往前去了。 徐程青看着死了的铁啸,也知道今日是功亏一篑了,而且还打草惊蛇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运往西南的马车肯定是有问题了,就看是自己手快能抓到证据还是孙大人手快能销毁证据了。 林锦婳接到徐程青传来的消息后,直接去见了墨月和已经假死的郑穹。 郑穹换了一身青灰色的布衣,坐在四方茶桌上还有些局促。 墨月笑笑,才跟上首的林锦婳笑道:“小姐,郑大人倒是想到了个绝妙的法子。” “说。” “九皇子要毒害林将军,必然是因为他一定跟蛮夷的某人还有勾结,而只要林将军出事,那人必然会露出眉目来,到时候拿到他跟九皇子勾结的证据,正好一网打尽。”墨月道。 郑穹听她说完,才在一旁补充道:“九皇子狡猾又细心,这件事怕是不易做,而且也不确定他跟蛮夷的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此番蛮夷跟锦朝算是僵持之战,谁也不肯先服输,皇上若是在输过后,才知道是有人毒害林将军导致的,必然更加生气。” 皇帝自持大国,从不肯低头,若是被一直看不上的蛮夷打败了,必然会更加生气。 “招倒是个好招……” 林锦婳想起西南还有一个熊家,若是能让熊家卷进去就更好了。而且赵倾也不傻,今日表哥行动失败,他们必然已经警惕起来了。 郑穹看着她犹豫,有些迟疑道:“王妃可是觉得不妥?” “非也,只不过赵倾比你我想得要更狡猾,若是他猜到了我们的计划,而将计就计,让皇上知道父亲早已知情而故意败阵,岂非将父亲陷入了危险之境?” 郑穹也跟着皱起眉头来:“这的确是个问题。” 林锦婳点点头,才道:“我们还需要一个万全的法子,既让赵倾算不到,我们又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是。”郑穹连忙行礼。 林锦婳看他拘谨的样子,倒也不再多说。 从小院出来,墨月跟在后头,等到了巷子口,林锦婳才问她:“去帮我查两个人。” “小姐请吩咐。” 林锦婳想起傅云桥和傅伊儿,这两姐妹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查一查,知己知彼,也好百战不殆。 不过这会儿的傅云桥已经里里外外把林锦婳都了解个透了。 夜幕微垂,她坐在凉亭边,脸上那些倨傲和虚伪早已不见了,只冷淡一笑:“想不到对手还是个有意思的,我还以为此番入京,要对付的是那些蠢笨无趣的深闺小姐呢。” “小姐,夫人嘱咐过,不能轻视了,傅家能不能再回京城来,可就靠您和六小姐了。”一侧丫环四下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道。 “太后也真是个蠢女人,坐上了这么高的位置,居然把娘家人赶得远远的。”傅云桥说完,才冷淡将之前太后赏她的镯子扔到了湖里,问道:“傅伊儿呢?” “六小姐已经跟宁王搭上话了。”丫环道。 傅云桥冷哼一声:“果然,男人都是自以为是的,觉得她那种那娇憨可爱的样子就一定无害,就连睿智如宁王都逃脱不了。” “那小姐您可也要去见见?” “不必了,男人而已,你只要让他觉得你无比的崇拜他,夸赞他聪明英俊,他就一定不会对你置之不理,宁王也不能免俗,这样的男人还不值得我费心思,等嫁过去再说吧。”说完,便起了身离开了。 等他们走了,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才走出个小小的身影来。他看着傅云桥走远,眸光微寒。 远处的嬷嬷提着灯笼瞧见他在这儿,才忙小跑着过来急道:“小郡王,您在这儿做什么呢,太后一会儿要不见您,定要责罚奴婢了。” 凌未野看了这嬷嬷一眼,问道:“那位小姐就是要嫁入宁王府做侧妃的?” 嬷嬷抬头看了眼,勉强认出是傅云桥,才点点头:”那位可是太后娘娘的远房侄女,算来,辈分比您还高一些呢,不过关系太远了,太后也就不讲究这些个了。” 凌未野又朝她的背影看了眼,才跟着走了。 赵怀琰从养心殿里出来,父皇让他这几日留在宫里,他也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出了养心殿的门,就看到乖乖站在墙边等着的女子,他提步打算直接略过,却听她颤声道:“王爷,臣女只是来感谢你的,不敢奢求什么,您能不能稍微听臣女把话说完?”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又十分真诚。 赵怀琰停下脚步,但不等她开口,便淡漠道:“既然不敢奢求,那就不要再出现在本王面前。” “王爷如此讨厌伊儿?果然,伊儿这条命就不该留在世上的,谁都不喜欢伊儿。”傅伊儿咬住嘴唇,倔强的不让眼泪落下来,跟赵怀琰行了礼,便转头跑了,可跑了几步却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 她没有等赵怀琰来扶,自己爬起来又继续往前跑去了。 跟在一侧的高禀低声道:“王爷,这位傅小姐会不会自尽啊?” “不会。”赵怀琰淡漠离开,要自尽早就自尽了,来了京城就绝不是来自尽的。 太后的母家,早已繁荣昌盛,如今能挑选了她来京城,她就绝不似表面看到的这般简单。 赵怀琰能感觉到高禀略带着几分鄙视看向自己的目光,步履不停,只冷淡道:“你若是再敢有多余的担心,便一辈子留在宫里伺候吧。” “王爷说笑了,只有六根清净的太监才能留……”高禀说完,蓦地反应过来,身下一紧,立即不敢再说。 不过看着自家王爷冷漠离开的样子,也是感慨他家王爷,世上居然又面对如此美人而不心动的人,他方才瞧着都已是心疼的不行了。 等赵怀琰离开,躲在转角的傅伊儿才慢慢走了出来,看着赵怀琰头也不回的样子,泪痕未干,但神情却很冷漠。 “你的这招美人计也用不上了?” 傅云桥从她身后走来,略带几分讽刺道、 傅伊儿没了白日见她是的恐惧和卑微,睨了她一眼,才道:“你以为宁王能看上你么?你连我都不如!” “啪——!” 傅云桥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摔了上去,看她捂着被打的脸,才冷笑道:“你记清楚你自己的身份,若不是我,你能来这京城?” 傅伊儿没说话。 傅云桥这才冷哼一声:“下次找清楚自己的位置。太后说了,林锦婳不是个简单的,若不先除掉她,你我谁也别想去争最后那个位置!”说完,冷漠转身而去。 傅伊儿看着她的背影离开,拳头慢慢握紧,嘴角却勾了起来,她自然知道要先除去林锦婳,但最好是能把她跟林锦婳一起除掉! 她朝招赵怀琰方才离开的方向看去,他对自己的确无情,但他身边那个贴身侍卫似乎很怜惜自己? 想到这里,她才含着浅浅笑意离开了。 一夜过去。 林锦婳抄写了一会儿女训,墨雪便从外面进来了,压低了声音道:“小姐,严夫人求见。” “严夫人……”林锦婳许久不听她的名字,倒差点忘了。 “小姐,可要请她进来吗?”墨雪担心问道。 林锦婳想了想,道:“不见了,打发回去。” “是。”墨雪转身要去回绝了,阿宝也跑得气喘吁吁从外头进来了,道:“小姐,严夫人在咱们门口自缢了。” 林锦婳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这些人是赶着趟儿要拿自己的命来跟她拼一个宁为玉碎么。 “怎么自缢的?”林锦婳淡定起身问道。 “撞柱子……” “柱子可撞坏了?”她放下笔墨,起了身边往外走边问道。 阿宝面色古怪的变了变,王妃这也太淡定了吧。 “柱子破了皮……” “让人去严府讨账,坏了王府柱子一根,赔一万两。”林锦婳淡定道。严夫人老早就想自尽了,但要自尽的法子很多,撞柱子是最难死的一种,她要在门口服毒也就好了。 阿宝见她依旧如此镇定,也才跟着镇定下来,立即笑着应下去办了。 林锦婳走到宁王府门口时,严夫人正被个满眼是泪的婆子抱在怀里。 婆子一见林锦婳来,才大声嚷了起来:“宁王妃,你为何要逼死我家夫人啊!我家夫人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做啊!” 林锦婳看了眼尚有呼吸的严夫人,看着门口聚集的不少百姓,道:“严夫人,你说本妃逼你,本妃何处逼你?” “你——”严夫人抬手指着她,一张嘴,嘴里的血便涌了出来,含糊着说道:“你昨夜让人送信去我府上,让我自尽,否则就要屠我严府满门,如今还想狡辩吗?” 林锦婳眉梢微挑,昨晚…… 她在人群里扫了一眼,看到个目光鬼祟的男人,才寒声道:“墨雪。” 墨雪会意,飞身而上,立即把那男人提溜了出来:“说,是谁派你来的?” 男子吓得面色都白了,直接大喊:“快来人啊,宁王妃要杀人啦!” 墨雪面色微青,林锦婳看着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直接走到一侧的侍卫旁边,抬手就抽出了他腰间的剑! 一个个都以为她如今受制于太后,以为不敢动手么!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要造反的人 林锦婳提着剑慢慢走近,面上没有任何害怕。 那小厮却是紧张了,看着她靠近才道:“宁王妃,你难道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我不成?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就算你是宁王妃……” “你说这么多,是怕死?”林锦婳走到他跟前,剑直接抵在了他的眉心,锋利的剑刃立即破开了他的皮肤,鲜血顺着剑尖流下来,看得旁人倒抽一口凉气。 有人已经开始劝林锦婳了:“宁王妃,您身份尊贵,何必跟他计较。” 林锦婳嘴角微微勾起,头也不回便道:“有人三番五次想用这等拙劣的把戏来坏宁王府的名声,今日不押住这邪气,日后岂非要由着他们踩在宁王府头上?” 那开口的人闻言,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那小厮看着林锦婳满眼的杀气,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王妃,你就放过草民吧,草民什么也没做啊……” “最后一次机会,谁派你来的?”林锦婳冷漠道。 “没有人……”“啊——!” 他话未说完,林锦婳的剑已经刺入了他的肩骨,围观的人更是倒退三步,心里暗暗想着林锦婳是不是疯了,居然不顾宁王妃的体统要当众杀人。 那小厮疼的大喊之后,才发现林锦婳是真的想杀他而不是唬他。 墨雪跟在一侧道:“你年纪轻轻,若是就这样死了岂不可惜,倒不如早些把话说明白,以求自保。你背后的人可是不会救你的,否则为何到现在都还没出现?” “草民……”他抬头看了看上首的严夫人,才咬牙道:“是严夫人叫小的来的,只等一会儿闹起来,好煽动百姓。” 他这话说出来,围观的人均是一脸气愤。 林锦婳回过头去看方才还在指认自己的要屠杀她满门的严夫人,冷笑出声:“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的心口好痛……”严夫人忽然捂住胸口喊了起来。 林锦婳知道她有经验,上次合香的乡下亲戚便用自己一条命换她去大牢蹲了好些日子,如今她还想故技重施么。 林锦婳扔下手里的剑,上前看了看她道:“夫人没中毒,也没生病,方才撞到了脑子,可能不大好使了。不过你要来污蔑本妃,本妃可以不计较,但撞坏了宁王府的柱子却是要赔的,一万两,一分都不能少。”说完,直接冷淡进府去了。 墨雪看着潇洒的王妃,忙跟了上去,走前还吩咐侍卫把门口清理干净,自然,要清理的东西就是严夫人主仆。 严夫人的婆子尴尬的都不敢抬头,只低声道:“夫人,要不咱们回去吧,继续闹下去,咱们怕是要被送去官府了。” 正说着,阿宝已经带着严大人赶过来了。 严大人一到,就听到了围观百姓低声的议论,大多却都是讽刺之词。 “王妃真是大度,这样污蔑她都可以不计较。” “就是,这严家人也太不要脸了些,居然用这样恶毒的法子来陷害王妃……” 众人的议论落在严大人耳朵里,让他面色尴尬至极。 他看着还赖在门口不肯走的严夫人,立即上前呵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 “老爷,我不甘心,我们的儿子……” “糊涂,儿子是自寻了死路,跟宁王妃有何干系,你再敢胡闹,我就……我就休了你!”严大人实在是气急了,看了眼跟着来胡闹的婆子,直接道:“来人,把这挑唆夫人的婆子给我拖下去打八十个板子,再赶出府去。” 婆子一听八十个板子,当场晕了过去。 严夫人也被严大人直接叫人给抬走了。 等严夫人被抬走,严大人想了想,还是进府去道歉去了。 林锦婳在小花园里看着满园的花,早知道他回来了,看他局促的样子,不等他开口便笑道:“大人放心,本妃既然没罚严夫人,便是没与她置气。” “多谢王妃宽宏大量。”严大人忙行礼。 “不过……”林锦婳顿了顿,才转过身看他道:“严夫人忽然来发难,大人不如想想是谁在背后挑唆。宁王府仇家不少,如今京城的形势,想必大人也知道些,不轨之人不少,大人还是要稍微防着些不要被人利用了。今日所幸严夫人没出大事,若不然,后果如何想来大人也能猜得到。” 严大人听完,已是出了一身冷汗,难道真是有人故意挑唆了夫人?若是夫人今儿真的死了,他的官帽子定也保不住了,跟宁王府作对,岂非螳臂当车么。 他看着淡笑着的林锦婳,忙跪下磕了头;“是下官糊涂。” “大人不糊涂,你是严家唯一清醒的人,可别受人利用成了打头阵的炮灰才好啊。”林锦婳说完,便叫墨雪将他扶了起来。 严大人心有余悸,听林锦婳说完,什么时候出的宁王府都是糊里糊涂的,等上了回严府的马车,才察觉里衣好似都被濡湿了。 回到严府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把严夫人身边所有的丫鬟婆子全部撤换了,下令再不许严夫人踏出府门一步。 严府外不远处,得到消息的人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她到底是不想死,否则那一下撞在柱子上怎么可能不死!”孙婉婉压低了声音暗暗骂道。 一侧丫环道:“小姐,您别气了,左右严夫人也成不了大事,咱们不如想想别的,奴婢听说,昨儿宫宴上,宁王妃可都见过即将成为侧妃的傅家小姐了呢。” 孙婉婉闻言,怒气才算是压下去了,冷笑一声:“有太后撑腰,我看林锦婳还怎么跟那两个人斗,只要林锦婳死了,宁王肯定也会备受打击。” 丫环眸光一暗,笑着点点头:“小姐真是聪明。” 孙婉婉略得意的扬起了头,这才转头上了马车回府去了。 等她一走,一直跟着严大人马车回来的花生才悄悄往宁王府去了。 林锦婳听到花生的汇报,就猜到是孙婉婉,现在就只有她还敢出来瞎蹦跶了。 衾息在一侧看她沉默的样子,低声道:“王妃还要费心思去对付她?” “她成不了大器,要对付的是他父亲。”林锦婳心思微深。 墨风从外头进来,行了礼后,才道:“小姐,徐家送来消息,说请您过府一趟。” “怎么了?”林锦婳奇怪道。 “是德妃娘娘忽然亲自带了女子来徐家,说是要跟徐夫人说话,但徐夫人与德妃素无交情,徐夫人思来想去,认为德妃八成是要撮合那女子跟徐少卿大人。”墨风笑道。 “女子……”林锦婳眸色微亮,德妃已经开始打算想法子挪走熊家的兵权了么。熊家兵权被卸之日,便是她落魄之时。 想到这里,她起了身才道:“去备马车,再准备些人参来,上次舅母说总是疲乏,上等的燕窝也备一些。” “但是太后娘娘让您……”墨风迟疑道,太后可是罚了王妃禁足的。 “不妨事,咱们悄悄去。”林锦婳笑眯眯道,左右太后罚她也不过是为了让她不去找怀琰罢了,也不会真找人看着她,而却徐府的人都是自己人,德妃就是想跟太后告状,也要顾及几分熊家人的体面,今日她带着人来徐府求亲,太后想必还不知情。 墨风闻言,这才下去准备了。 林锦婳走时,看着衾息望向自己带着的些许怜悯的眼神,不大懂,但也未曾多想,毕竟衾息是王爷的人。 只道:“劳烦姑姑留在府里替我照看那些药材了。” 衾息笑着颔首:“王妃且先去吧。”她看着林锦婳转身离开,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林锦婳上了马车后便直奔徐府了,这会儿的徐府也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气氛里。 徐程青特意被召回来,本没多想,直到看到站在德妃身侧一身紫衣的女子,才僵了僵,竟是她? 熊霖雨也诧异,难不成姑姑要介绍给自己的夫君便是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男人? 她皱起眉头,不愿再看徐程青。 徐程青只挑挑眉,行了礼后就坐在了一侧。 徐夫人已经没话跟德妃聊了,但又不能下逐客令,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等徐程青来了,才笑道:“不知娘娘要召青儿回来,是何事?” “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有一个侄女,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京城中又没有比徐公子更加青年才俊的公子……” “德妃娘娘此言差矣。”徐程青立即开口道:“陶家的陶公子也是优秀的,如今被调任回京的蒋青书蒋大人也很优秀。” 熊霖雨面色微青,他这是在嫌弃自己? 德妃面色也滞了滞,半晌才道:“徐公子,难不成你觉得霖雨配不上你?” “自然不敢。”徐程青起身拱手行礼,就算能配得上他也不能配,熊家跟林家和宁王府是死对头,便也是他徐程青的死对头,若是娶了熊霖雨,等同是毁了她。 “你以为我想嫁?”熊霖雨直接冷声道。 德妃暗暗瞪了她一眼,才道:“女儿家哪里有说这些话的,徐公子不过是在谦虚罢了。”就是不想嫁也要嫁,皇上的疑心病日益重了,徐家却是独特的存在,若是能把徐家拉拢,不怕皇上还惦记着把位置给赵怀琰。 熊霖雨没再出声,但看徐程青却没了好脸色。 徐程青委屈,只继续道:“臣才疏学浅,实在配不上熊小姐。” 熊霖雨还是第一次被男人当众拒绝,眼泪当即冒了出来,却死死仰着头不肯叫泪出来,只跟德妃道:“姑姑,霖雨想去院子里走走。” 德妃看她情绪不稳定,也就由着她去了。 等她走后,才跟徐夫人笑道:“这件事本也是皇上的意思,若是徐夫人不肯答应,那本妃便叫皇上下了圣旨算了。只是熊家到底尊重你徐家,想要特意登门商谈,女方亲自登门商谈婚事的京城可是少见。”她这意思就是,熊家和她都已经给了徐家最大的面子,徐家要再不接受就是不知好歹了。 徐夫人跟徐程青对视一眼,拧眉要再拒绝,左右徐家也不是软骨头,但话未开口,德妃似乎猜到了一般,笑道:“你们也不也难怪急着回答,若是徐大人不肯应承这桩婚事,本妃便求了皇上给永乐郡主赐婚,永乐郡主年岁也不小了,以前皇上就想把她许给九皇子的,对吧?若是本妃再去求,想来皇上也一定不会拒绝,对吗?” 徐夫人跟徐程青要拒绝的话都噎在了嘴里。 院子外,徐昭昭正要赶来,半途遇上默默掉泪的熊霖雨,诧异了一下,凑上前道:“这位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熊霖雨淡淡说完,擦了把眼泪,看她模样单纯,态度也温和不少:“你是这家的小姐?” “嗯。”徐昭昭点点头,看熊霖雨打扮不俗,才低声道:“你不会就是德妃娘娘带来的姑娘吧?德妃娘娘带你出来转转的?” 熊霖雨见她竟是没猜到,反而笑了起来:“你在这儿做什么?” 徐昭昭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笑道:“大哥既然回来了,我想让我大哥再教我几招!”徐昭昭抽出腰间的软剑跟她比划了记下,才道:“我哥可厉害了,我要变得比他更厉害。” 熊霖雨看她蹩脚的几招,浅笑:“我来教你几招。”说完,捡起地上的树枝,便在她面前舞了起来,招式凌厉而不花哨,倒是很实用。 徐昭昭立即跟着比划了上去,两人就在这大门口学起了武功来。 徐昭昭的丫环早已经习惯自家小姐这大喇喇的性子了,不过林锦婳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倒是诧异了一下。 徐昭昭见她来,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小跑了过来;“今儿什么好日子,锦婳姐姐你也来了。” 熊霖雨停下动作,看着缓步而来的女子,衣着华贵,眉如如画,眉心点着红色的梅花,清冷而高贵,不由怔了下,这个就是表哥一直记挂的林锦婳?果真是个美人。 “熊小姐。”林锦婳浅浅轻笑,看着她的眼睛,虽有算计,但并无戾气。 熊霖雨看她朝自己笑起来,本想替表哥质问她,但话都噎在了喉咙里,只垂眸行了礼:“见过宁王妃。” 林锦婳看她如此,也是意外,熊家的女子居然不似德妃和赵阚,倒是难得了。 正说着,徐程青从里面走了出来,瞧见林锦婳来,笑道:“锦婳,你也来了。” “表哥怎么出来了?”林锦婳往里面看了看,才道。 徐程青看了看一侧的熊霖雨,见她一瞥见自己便不屑的转过眼神去,才无奈道:“我来领熊小姐在院子里逛逛。” 林锦婳闻言,知道徐夫人怕是跟徐程青商量好,打算娶这个熊小姐了。 徐昭昭见过这么多对,立即就懂了,朝徐程青挤眉弄眼,道:“这位姐姐功夫很好,方才还教了我呢。” “你跟锦婳先进去吧。”徐程青看她还是一副什么都不懂的单纯样子,心里悠悠叹了口气。 徐昭昭可不敢耽搁哥哥跟熊小姐单独相处,忙上前拉着林锦婳要进去。 进去前,林锦婳回头看了眼徐程青,笑道:“今晚我要留下用晚膳,表哥不必着急来见我,多跟熊小姐走走。”她其实是要告诉他,今晚还有时间商量,不必那么快做决定。 徐程青自是听明白了,朝她点点头。 林锦婳看了眼那似乎在跟徐程青赌气的熊小姐,这才转身进去了。 熊霖雨面色冷漠,等人走了,才轻哼一声;“你以为我想嫁你么?” “刚好,我也不大想娶,不若熊小姐跟德妃娘娘说说情……”徐程青认真道,但话不等说完,熊霖雨便红着眼眶扭头走了。 徐程青怔住,她怎么又哭了,难道是介意自己不娶她?可不是她先说的不想嫁吗? 他不懂,但看着人快步走开了,这才不得已追了上去。 林锦婳才进屋子,德妃已经起身要走了,瞧见她来,也只意味深长的跟徐夫人笑道:“本妃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徐夫人,本妃是真心想与你徐府结交,你可别辜负了本妃的一番心意才是啊。” 徐夫人起身相送,闻言也没说话。 林锦婳行了礼后,才道:“臣妾送娘娘出府吧。” “不必了。宁王妃违背太后的懿旨来一趟也不容易,徐夫人送就可以了。”德妃冷笑着说完,才直接越过她出去了。 徐昭昭闻言,有些担心:“她不说我都忘了,锦婳姐姐,若是太后知道……” “太后不会知道的,她此番来也是瞒着太后的。”林锦婳看她特意叫自己不要出去便猜到了,不过德妃想得倒是好,让徐家跟熊家联姻,徐家到时候就算不能帮熊家,定也不会帮林家和宁王了。 不过…… 她想起方才那位熊小姐,若是表哥喜欢,她也不会阻拦,凡事总会有个解决的办法。 没多久,徐夫人便回来了,看着林锦婳,把德妃的意思说了,其实很简单,若是徐程青不娶熊霖雨,德妃就要请旨把徐昭昭嫁给九皇子。 徐昭昭听完,眼睛都红了,却攥紧拳头道:“哥哥要是实在不想娶,昭昭嫁给九皇子……也是可以的。” 林锦婳看她泫泪欲泣的模样,浅笑起来;“并非只有这一个法子,你若是早些定亲,德妃就是请旨也不行了。” “可这一时半会的,能跟谁定亲呢……”上次畅春园宴,她一个都没看上,本来倒是看上了辅国公家的周蔚康,奈何那是个草包。 徐夫人也担心,不过说不定有个人可以…… 她抬起头,林锦婳也刚好看了过来,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互相点点头。 徐夫人这才转头问徐昭昭道:“你觉得袁公子怎么样?” “哪个袁公子?”徐昭昭不解道。 “袁绍,袁小公子。”林锦婳笑道,袁绍年岁虽小,但行事稳重,为人更是自持又聪慧,等再大些,也并非不可以。 徐昭昭却霎时反对了:“若是跟他定亲,我岂不是要被全京城的人笑话,那我宁愿嫁给九皇子……” 徐夫人听到这话,上前就拎起她的耳朵:“说胡话!” 母女两正闹着,外头就有小厮急急跑了进来,道:“夫人,世子妃和袁公子求见。” “世子妃?”徐夫人顿了顿:“莫不是平西世子妃?” “对。”小厮点点头。 林锦婳眉梢微挑,袁绍这来的挺及时啊。 商量亲家婚事的事,林锦婳怕徐昭昭闹,干脆把她带出来了,由着世子妃和袁绍跟舅母商量。 两人走在湖边小筑旁,今儿太阳正烈,阳光亮的人都睁不开眼睛来,等在湖边坐下,才有人立即捧了冰茶和冰块来。 徐昭昭喝过后,才长长叹了口气,做深邃状看着远方,抿了口冰茶:“你说人这一辈子,就要这么过去了?” 林锦婳嘴角抽抽,干脆由着她深邃去。 迟些墨月亲自求见,她才先起身去了林子后面。 墨月行完礼后才压低了声音道:“已经查到傅家两位小姐的底细了。” “说。” “傅云桥乃是傅家的嫡出小姐,不过要算起来,可能要排二十八位了,至于傅伊儿,是当年傅云桥的父亲从外捡回来的女儿,应该是外室所生,这么多年她们姐妹不算是族里生的最好看的,但却是最擅长制毒的。” “制毒?”林锦婳觉得诧异。 墨月颔首:“两人师从被西夏驱逐出国的一位毒师,至今西夏都在追杀这位毒师,但始终不见踪迹。” “那太后可知道这件事?”林锦婳问道。 墨月摇摇头:“八成不知道,太后娘家的荣耀可不是谁都能比的,虽然这么多年傅云桥的父亲混的不怎样,但化成灰也是太后娘家人,是不允许出现这等事的,太后若是知道,也必然不会选了她们二人入京了。” 一侧墨风闻言,微微皱眉:“若是把此事透露给太后,太后会不会直接把他们二人再赶回去?” “不一定……”林锦婳道:“太后好面子,若是透露给她这件事,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定不是先赶走她们二人,而是处置知道这些事的人,到时候我们反而更危险。不过这二人明显目的不纯,倒是有几分意思……”林锦婳唇瓣微扬。 墨月看她还笑得出来,不由多嘴一句:“王妃,到时候太后可是要把她们赐给王爷为侧妃的。” “府里还有一个衾息,那二人若是入了王府,便是笼中鸟,能不能得到王爷,全看王爷自己。”林锦婳相信赵怀琰绝不是见色起意的人,到时候她们入府,能搅动的也就是后宅的那些事,不过最好别让她再抓到她们的小尾巴,拜西夏毒师为师,若是再有其他目的,皇上也不会轻易放过。 林锦婳吩咐完,便从林子后面出来了,不过还未完全走出去,就听得熊霖雨跟丫环的争执声。 “我说了我不想嫁,我就是嫁给西南的平民,也不嫁给这姓徐的!”熊霖雨听起来很生气。 丫环劝道:“小姐,您忍忍,您来时,王爷还嘱咐过您,这次只是想法子把兵权转交出来,您不嫁给徐大人,皇上必然也不会相信他的。” 熊霖雨眼眶微微发红:“我就只是爹爹的一枚棋子。” “小姐,您别这样想,王爷也是为了大局着想,皇上现在忌惮熊家的势力不肯把位置给景王殿下,只有借着您的大婚,王爷才能借机入京来,才能成事,您说是不是?等王爷和景王殿下的事成了,您就跟徐大人和离,到时候想嫁谁都可以。”丫环又劝道。 熊霖雨似乎也妥协了,等她说完,才长长呼了口气,提步走了。 等她一走,墨月才看了眼林锦婳,低声道:“熊家已经猜到皇上的目的了。” “而且还打算将计就计,他们是要谋反啊。”墨风低声道。 林锦婳看着熊霖雨离开的方向,眸色微寒:“这件事你们遣人再去查查,到底是谁要将计就计还不一定呢。”说完,才道:“去备马车,我们去一趟国师府。”若是有慧觉开口,这桩婚事兴许还能拖一拖。 墨风立即应下。 林锦婳出来准备跟徐昭昭说一声,便见袁绍已经背着手站在凉亭里了给徐昭昭递帕子了,徐昭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才不要跟你定亲,我会被人笑话的呜呜……” 袁绍看她哭得两眼通红,淡淡道:“订了亲,等我长大了你再嫁给我。” “我不要……” “你要嫁给九皇子?”袁绍问她:“九皇子可有怪癖,你嫁过去他会每晚拿鞭子抽你的。” 徐昭昭吓得也不哭了:“当真?” “我岂能骗你?”袁绍认真道。 徐昭昭顿时更加想哭了。 远远的,林锦婳听到他们可爱的对话,眼里都染上了笑意:“不去打搅他们了,我们先走。”说完,直接朝徐府外而去。 到时,墨风远远便察觉了不对劲,因为大白日的,国师府的门居然关上了。 她悄声跟林锦婳道:“王妃,国师府可能有别人。” 林锦婳也看到了紧闭的大门,难不成慧觉还有异心? “先不进去,找一个客栈等等,看看是谁。”林锦婳道。 墨风应下,立即让马车似寻常般开过了国师府大门口,又在附近绕了一圈才在一处有三层楼的酒馆停下了,几人也立即要了三楼雅间。 从雅间窗户往外看,正好能看到国师府门口。 林锦婳坐在桌边,心里想着到底会是谁,慧觉应该满足了才是,得到太后的信任和国师的荣耀富贵,他难道还想要更多?不会,当初他情愿呆在侯府骗人也不敢去试一试,可见他纵然贪婪也并非是个大胆之人,所以必然是有人上门找上了他。而且能让慧觉闭门悄悄去见,此人必然是不寻常之人。 没等多久国师府门口便有了动静。 大门打开,里面走出几个年轻男子来。 男子头戴黑色帷纱,但步履间他认得。 墨风也认出来了,转头凝重的看着林锦婳:“王妃,是九皇子。” “九皇子……”林锦婳看着手里的茶杯,面色微沉:“他冒险折回来,难道是为了江南水患之事?而且魏总督好似也在江南,对吗?”林锦婳问道。 墨风点点头:“高禀曾提过,魏总督的确在江南。” 林锦婳从窗边朝外看去,心终究是沉了下来,想来赵倾也知道了慧觉的秘密。 等赵倾的马车彻底朝城门方向去了,林锦婳才道:“先去国师府看看。” 墨风点点头,立即安排马车去了。 慧觉此刻看着赵倾送来的东西,手正在微微发颤,听到人来传你有人求见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不见,但直到墨风亲自走进来,看到摆放在他面前那一大箱子的黄金和一个小盒子里装着的婴孩手臂时,目光也紧了紧。 “大师,王妃有请。”墨风暗暗记下这些东西。 慧觉闻言,却忙把东西收了起来,道:“这是有人悄悄扔到国师府来的,实在是造孽。”说完,还擦了擦眼角的泪,才勉强笑道:“王妃在哪里?” “前厅。” “好,贫僧这就去见。”说完,让人立即把东西抬了出去,才慌张往前厅去了。 墨风看着他步履匆忙的样子,眉头微微拧起,倒是没再多说什么。 很快便到了前厅,林锦婳看着他来时慌张的样子,再看跟来墨风朝自己摇摇头,才笑道:“大师可是出事了?若是出事,可跟本妃说,本妃必然帮你。” 慧觉犹豫的捏紧拳头,但立即笑道:“贫僧有太后庇佑,还没有谁敢来找麻烦呢。” “是吗?” “是。”慧觉笃定答道。 林锦婳眸光微黯,垂眸轻轻喝了口茶,才道:“既如此,便是最好了。此番来,本妃是有事要请大师帮帮忙。” “是,王妃请说。”慧觉立即道。 “大理寺少卿徐大人,我要你放出话去,告诉所有人,徐大今年不宜大婚。” “今年?”慧觉诧异抬头,但立即意识到自己失态,才又低下了头。 林锦婳看他惊讶的样子,想来是已经提前知道了西南王的目的和计划了吧,这也是赵倾告诉他的? 想到这里,林锦婳只淡淡笑道:“大师觉得不妥?” “倒不是,只是徐大人年岁也不小了……” “不妨事,大师只管说就是了,其他的本妃会安排。”林锦婳道。 “是。”慧觉这才点头应下了。 林锦婳看他紧张的样子,没再多说,起身便走了。 慧觉亲自送她到了门口,等看着她上了马车离开了,才腿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 一侧小厮将他扶住,忙问道:“国师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他阴翳的看了眼林锦婳离开的方向,才跟身边的下人道:“吩咐下去,今日的事情,谁敢透露出去一个字,杀无赦。” “是。”小厮连忙应下。 慧觉想起那一段婴孩的手臂,痛苦的捂着脸,半晌才道:“将那手臂好生埋葬,准备好祭坛,过两日我要做法……” “是。” 林锦婳坐在颠簸的马车上,直到回了徐府,才跟墨月道:“仔细盯着慧觉,再去查查他藏在城外的家人现在如何。” 墨风有些担心:“奴婢总觉得这个慧觉不对劲,要不要先把人捆起来?” “的确是不对劲,但若是这份不对劲能为我所用,也并非不是一桩好事。”赵倾亲自过来,必然是要借慧觉这张嘴做什么,可是能做什么呢? “那奴婢亲自去盯着慧觉?”墨风道。 林锦婳点点头:“要万分小心,赵倾此番亲自过来,必然在国师府父亲安排了盯着人,不要打草惊蛇。” “是。”墨风应下这才匆匆去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才看了眼身侧的墨雪:“想办法把消息送入宫里,让王爷知道。” “奴婢明白。”墨雪应下,林锦婳这才松了口气。 她回到徐府时,熊霖雨还没走,但徐昭昭跟袁绍的婚事却好似定下来了。 晚上一起用晚膳时,氛围还有些古怪,林锦婳身为宁王妃坐在上首,徐泊山和徐夫人倒还好,徐昭昭依旧没心没肺的大快朵颐,徐程青跟熊霖雨则是互相看不对眼。 一顿别扭的晚饭用完,不等林锦婳先跟徐程青出去说话,熊霖雨倒是先开了口:“宁王妃,你可有时间,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徐程青有些不放心,道:“什么话,现在也可以说。” “女人之间的话。”熊霖雨冷淡睨他,丝毫没有之前悄悄在丫环面前露出的委屈之色。 徐程青被她噎住,林锦婳见状,笑道:“时间尚早,我们去花园走走吧,刚好今儿园子里的桂花香气正浓。” 熊霖雨看她平静的样子,只觉得她并非姑姑所说的狐媚惑主的样子。 从花厅出来,墨风见熊霖雨的丫环落后一步跟着,见林锦婳也点点头,才也落后一步跟着了。 走到花园的凉亭坐下,熊霖雨便主动开口了:“王妃不似姑姑所说一般。” “熊小姐也不似德妃娘娘。”林锦婳浅笑看她。 熊霖雨语气微微一滞,半晌没有说话。 林锦婳也不急,过了不多会儿才听她看着黑夜悠悠道:“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嫁来徐家,若不是姑姑非要我来,在西南,父亲雄踞一方,雄兵十万,何须来此地。” 林锦婳眉梢微扬,雄兵十万?莫不是西南王早已准备好了要造反? “熊小姐不必非要嫁给表哥,宁王跟徐家的关系,熊家跟宁王府的恩怨想必熊小姐很清楚。”林锦婳道,熊家目的已然明确,若是熊霖雨嫁给徐程青,往后熊家真的起事,熊霖雨无疑就是被放弃的那颗棋子。 熊霖雨看着她不带嘲讽认真劝解的模样,心里对她的认知又改变了些,曾经以为她就是个满腹心机以色侍人的人罢了。 林锦婳见她神色有所动容,还想继续再说,就见墨风似乎接到了什么消息,匆匆跑了过来。 她看了看熊霖雨,又看看林锦婳,才低声道:“德妃娘娘出事了。” “怎么会出事?”熊霖雨立即问出声,林锦婳也觉得奇怪,现在宫里能得罪德妃的人可就少了,也没人敢跟她争,除了一个蠢蠢欲动的心贵人和一个胆子不大的丽嫔。 “是丽嫔娘娘……”墨风顿了顿,才看着熊霖雨道:“丽嫔娘娘被人发现推入了湖中差点淹死,被救起来后,丽嫔指认是德妃娘娘亲自动的手,现在皇上震怒,令人彻查此事了。” 熊霖雨听完,立即起了身,跟林锦婳行了礼才道:“王妃,我先告辞了。” 林锦婳知道她心急,点头应下。 等看着熊霖雨匆匆离开,才跟一侧墨风道:“这件事你们可有别的消息?” “来传信的人说,丽嫔娘娘今儿一早跟心贵人起过冲突,也不知怎么半夜去了湖边。”墨风语气晦涩道。 林锦婳也明白,德妃并不是糊涂人,不可能真的亲自去推丽嫔,丽嫔八成是自己掉到水里或是被人陷害,误认为是德妃将她推落水中,让她咬紧了德妃不松口。 “好久不见,宁王妃不关心关心自己,怎么倒关心起了别人的事?” 粗犷的男声传来,旋即轻盈落在林锦婳跟前的却是个丰腴美艳的女人,女人搔首弄姿,顾盼生辉,瞧得墨风都睁大了眼睛。 “大当家来的迟了。”林锦婳看着他,笑起来,有了他在,想必事情会好办多了。 “王妃相邀,说能治在下的病,虽然宁王不许我再靠近王妃,但这次也是不得不来了,不过王妃有几分把握能治好在下的病?”大当家并不十分相信林锦婳,京城关于她的流言他也听了不少,真真假假,哪些可信哪些不可信他都已经分不清。 林锦婳看着他精致妆容下掩盖着的愁绪,浅笑:“若是治不好,也就不劳烦大当家跑这趟了,但在治之前,我要知道大当家是不是真的有值得我治的本事。” “要我替你先办事?” “没错。”林锦婳勾唇。 大当家看着她眼里狡黠一闪而过,就知道她不安好心,但为了治病,兴许可以一试…… “你且说说,要杀谁?” 林锦婳嘴角微扬,要杀的第一个人,当然是早就该死的人!至于宫里的事,她不必管,熊家已经按耐不住,德妃一旦出事,熊家只怕都等不到熊霖雨成婚,就要直接造反了。他们一旦有动作,皇帝必然会抓住这个把柄,一举歼灭了熊家势力,那德妃也就真的完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自己找死 夏日的夜色伴着虫鸣,静谧安好,落在有些人耳朵里,却是厌烦至极。 孙裘躺在床上动惮不得,眼里只剩下赤裸裸的恨意:“我总有一日要杀了你!杀你了你!” 一侧端着药汤的丫环看着他癫狂的样子,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才怯怯把药端上前道:“公子,喝药了……” 孙裘猛地转过头盯着她,目光如同恶鬼一般,带着仿佛要蔓延出来的狠毒:“滚出去。” 丫环登时吓得扔了药碗转头就跑了。 实在门外的婆子瞧见丫环尖叫着跑出来,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公子也是,都成了这副样子,就该好好积德不是? 婆子心里啐了一口,拉好房门后,便在一旁台阶上坐下准备熬过今夜了,却没看到黑夜里人影一闪而过,窜进了她身后的屋子里。 孙裘正在诅咒着林锦婳,便觉得身边一阵凉风扫过,而后他便脖子一凉,嘴巴张了张没说话,头就咕噜咕噜滚到了地上,瞪着愤恨的眼睛,没了生息。 林锦婳第二天一早是在吵闹声中醒来的,昨儿半夜她已经连夜回了王府,听到外面的声响,她只缓缓做起了身,回了会儿神才叫人进来伺候了。 阿宝进来的时候,欲言又止,林锦婳也不问,淡定洗漱完,又吃了早膳,才道:“孙家人还在外面闹?” “就只有孙小姐一个人,她硬说昨儿晚上孙公子被杀,是王妃动的手。”阿宝担心道。 林锦婳浅笑:“去告诉她,要闹去官府闹,官府若是有证据,来拿人就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妃不会以权压人的。” 阿宝看她坦荡的样子,一颗心落下来,赶忙去了。 林锦婳瞧着今儿依旧是烈日当空,门口站着的丫环都热得汗如雨下,屋子里原本摆着的冰块好似也没了,不由问道:“今儿内务府没有送冰块来吗?” 墨风刚好从外拿了一些来,放在一角,才道:“内务府的人好似全部被查了,我们遣人去拿,也说没人管这件事,所以奴婢叫人去外头买了些,王妃且先将就着用吧。” “内务府都出事了?”林锦婳心里简直不能更加惊讶了,内务府主管宫内和王府的所有物资,最是有条不紊的部门,怎么居然全部被查了? 墨风闻言,只点点头:“墨雪昨儿去给王爷送消息,到现在都没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事。” 才说完,墨雪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院子外。 阿宝笑起来:“墨风姐姐的嘴真是灵验。” “可不是,阿宝,天儿热,你再去备些冰茶来。”林锦婳笑眯眯道。 阿宝立即脆声应下便去了。 林锦婳看着她活泼的样子,总是想起采儿和白兰,笑容也不免淡了些,等墨雪走近了,才在临窗的暖榻边坐下,道:“宫里情况如何?” “回禀王妃,奴婢正是为此事而来,王爷说,让您立即请旨入宫。”墨雪躬身道。 林锦婳扇着扇子的手微微一顿,看向她:“入宫?” “嗯。”墨雪颔首,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凝重:“德妃娘娘这次只怕真的要栽在丽嫔身上了。” 林锦婳更是惊讶,丽嫔不算聪明,又不得宠,娘家更是平平常常,哪里比得上圣眷正浓又有熊家撑腰的德妃?她以前还想若是心贵人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去陷害,兴许皇帝会为了孩子,一怒之下彻底废了德妃,没曾想如今竟是丽嫔捕风捉影的一件事。 “去递圣旨。”林锦婳立即道,既然王爷让自己去,想必定是有其他的事情要交代。 “是。”墨雪立即转身去了。 等墨雪走了,跟在一侧的墨风看她面色微沉,担忧道:“王妃,您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林锦婳没猜到什么,但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德妃这次出事,只怕意味着现在僵持的局面将被彻底打破,熊家已有谋反之心,赵阚更是冲动,那他们是不是会有别的动作? 在等着墨雪回来的空挡,林锦婳去见了青山寨的大当家,到时,大当家正在跟衾息说话,仍旧是一身妖娆女装,瞧见林锦婳来,不满道:“你到底能不能治我的病,怎么她说我根本没病?” “因为你的身体本来就没出毛病。”林锦婳拿出手里的赤虹玉来,放到他的眉心,她能感受到他眉心的*,嘴角微扬:“蛊虫而已。” “蛊虫?”大当家浑身一阵颤,难道是这蛊虫控制他穿女装的? 林锦婳没说,只淡淡收起了玉,才道:“大当家想逼出这蛊虫也不难……” 大当家看她话说半截又停下,知道她是还想让自己办事,只冷声道:“行了,说罢,还要我替你做什么?” “你青山寨一共多少人?” “三百五十七个。”大当家说完,又自得笑起来:“我们虽是山匪,但常年深居山中,最是会利用地形来保护自己,你想要去剿灭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的。” “很好。”林锦婳嘴角微微勾起:“你青山寨三百五十七个人,包括你,我全部都要。” 大当家先是一怔,旋即便冷笑起来,看向林锦婳的目光也变得不屑:“你是在开玩笑?” 林锦婳也不急,之前蛮夷太后说,这赤虹玉最大的本事是控制蛊虫,今儿她倒要试试…… 想罢,慢慢捏紧了不断发热的赤虹玉。 伴随着他的动作,大当家只觉得眉心一阵钻心的痛,好似有一把尖利的锥子正在眉心钻着一般,让他一个七尺男儿也疼得差点流泪。 “你想杀了我不成?” “自然不是,我不仅可以救你,还可以帮你找到给你下蛊的人,但前提是,你青山寨要为我所用。”林锦婳寒声道。 一侧的衾息都有些不懂了,王妃好好的,怎么忽然要什么青山寨? 墨风也道:“王妃,您要精锐的侍卫,王府有不少……” “我只要青山寨的人。”王府的侍卫说不定早就被人暗中盯着了,不如青山寨的人,常年深居山中又擅长以少博多,更是山匪出身,灵活又够狠。 墨风也不理解她到底要做什么了,只得帮她跟那大当家道:“你若是再不答应,一条命可就交代在这儿了。你别妄想王爷回来救你,敢跟王妃作对的人,王爷是绝不会出手的。” 大当家气得要上前来杀林锦婳,林锦婳的手心却更紧了,疼得他才站起身便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墨雪这会儿也回来了,瞧见这场景,还警惕的拔出了腰间的剑,看着林锦婳,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你那边怎么样?”林锦婳只问道。 墨雪点点头:“太后已经同意您入宫了。” 林锦婳闻言,这才松开了手心,低头看了眼隐隐有红色血丝流动的赤虹玉,也终于明白为何它名字的意义了,不过方才捏紧时,她仿佛还能感受到这玉里仿佛带着心跳一般。 “你可以再想想。你眉心的蛊虫也是控制你的,只不过现在还未成熟罢了,等到蛊虫成熟之日,你就连自己是谁都会想不起来。”就跟之前那个蛮夷来的三只眼猛士一般。 说完,直接转身走了,也不管那大当家会不会偷溜走,她笃定他不会。 大当家看她走远,才啐了一口:“真是个狠心的小丫头片子!” 衾息淡淡睨了他一眼:“你还是想想你的命为好。” “你是西夏来的?”大当家在她转身的时候,看到她耳际后面的一朵黑色莲花,有几分阴冷笑了起来。 “你如何知道?”衾息转身问他,大当家只是笑笑:“难得你还肯在这暴脾气的小丫头身边伺候。”说罢,冷哼一声便走了。 衾息看他如此离开,抬手抚着自己耳后,微微叹了口气:“你为何要自寻死路呢。” 林锦婳尚不知道这些,出了王府后,便一眼看倒了还在跟王府侍卫争执的孙婉婉。 孙婉婉一身素白的衣裳,看到林锦婳出来,眼眶都红了:“宁王妃,你会遭报应的。” “来人,掌嘴!”墨风直接呵斥道。 “罢了。”林锦婳淡淡一句,瞥了眼气急败坏的孙婉婉,左右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冒犯自己了,而且这一次,她越是暴躁才越好呢。说完,看着孙婉婉,目光带着几分怜悯:“宁王府不是寻常蓬门小户,孙小姐不想惹麻烦,最好早些回你孙家去。” 这话狠狠的挑衅了孙婉婉,让她当即差点跳了起来,尖着嗓子朝她大喊:“我还偏偏不走,我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是你杀了我大哥,你这个毒妇!” 林锦婳由着她嚷嚷,左右孙家跟赵倾已经迫不及待,如今只怕也要撞到枪口上。 她朝皇宫的方向看了眼,莫名觉得不安,但还是上了马车,朝皇宫而去。 此时宫中。 熊霖雨看着坐在一侧面色微沉的皇帝,笃定道:“皇上,姑姑绝不会做那等事的,你相信姑姑!” 皇帝看她义正辞严的样子,态度倒是好了些:“这么说,你有证据?” “臣女……”熊霖雨哪里有证据,但她相信姑姑,就算姑姑要动手,也不会亲自去的:“臣女没有证据,但是……但是姑姑她绝不会如丽嫔娘娘所说,忽然将她推落水中的。” “是吗?”皇帝看着她气得鼓起的脸,一双眼睛如水洗过般的莹润,笑了起来:“既然你这样说,朕自是会再查一查的。” “多谢皇上。”熊霖雨立即屈膝行了礼退下了。 一侧的薛闻心看着皇帝的眼神,眉心突了突,她许久不见皇上有这样的眼神了,还只有在他第一次见到自己时才露出来过,她很肯定,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光,而不是叔父看侄女的。 “爱妃怎么了?”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皇帝忽然问道。 薛闻心立即回过神来,笑了笑:“臣妾是觉得熊小姐生的真是好看。” “不及爱妃好看,不过她很年轻,与其他女子不一样。”皇帝深深看了薛闻心一眼,才道:“德妃之事既然全权交给爱妃去查,爱妃查的如何了?” 薛闻心这才忙道:“回禀皇上,臣妾仔细询问过丽嫔姐姐和德妃姐姐,看来德妃姐姐好似没推丽嫔姐姐,但丽嫔姐姐有人证物证,臣妾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才来请皇上的意思了。” 皇帝闻言,面上的笑容淡了些,半晌才道:“既如此,且先将德妃打入冷宫吧。” 薛闻心的手微微一抖,差点失仪,抬头惊愕的看着皇帝:“皇上是说,将德妃姐姐打入冷宫?” “怎么,朕这个决定太残忍了?”皇帝笑看着她问道。 薛闻心忙摇头:“臣妾不敢,臣妾这就去办。”说完,立即行了礼退了出来。 她以为德妃既然已经是后宫中最高份位的人了,最起码废立不会这样简单,皇上就算是查证了她真的推丽嫔落水了,几十年夫妻,也不至于如此,最多就是禁足或降了品级罢了,没曾想皇帝大手一挥,就是打入冷宫。 永和宫中。 薛闻心来宣读皇帝口谕时,甚至还觉得德妃有些可怜。‘ 德妃自然是不信她的,她闻言,立即狠声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能来废除本妃?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本妃请求亲自面见皇上,听皇上亲口说这句话!”她的宏图大业还未展开,况且熊家的兵权也没交出来,皇上怎么就敢这样对自己。而且就算自己真的杀了丽嫔又如何?皇上也不该会这样对自己啊! 她半分不信,薛闻心只浅笑道:“德妃娘娘,您不信也得信,皇上日理万机,没工夫来处理这等小事,您如今妄图谋杀皇妃,而且还是轩王的生母,已经是失德,哪里还当得起一个‘德’字,如今皇上只是将你打入冷宫,已属格外开恩,您就去吧。”说完,扫了一眼身后跟来的太监,太监们立即上前去拿人。 熊霖雨看着挣扎的姑姑,赶忙上前将人护住,才道:“心贵人,方才皇上还说会再查一查的,怎么就忽然下令了?” “不若熊小姐亲自去问一问,兴许皇上会给你答案。”薛闻心略有几分暗示道。 熊霖雨不懂,德妃乱了分寸也没听出来,只冷声道:“皇上不可能这样对我的,阚儿和西南王很快就会回京,皇上不会这样对我的!” 薛闻心心中冷笑,皇上是多么冷酷无情的人,难道她还没看清么。就连几十年夫妻的皇后也能说杀就杀,区区一个碍眼的德妃,又岂会留情? 她抬抬手,便直接叫人把德妃拖出去了。 熊霖雨还要追出去,却被薛闻心一把抓住,她看着熊霖雨的脸,总觉得跟茵嫔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反倒更像德妃,难不成皇上是因为她像德妃才对她有了那种心思?可皇帝明明对德妃又无情的厉害。 她笑道:“熊小姐与其追去冷宫,不若去皇上跟前求情,兴许德妃娘娘还有一线生机。” 熊霖雨牙关微咬,但还是给她行了礼,才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等她一走,薛闻心才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原本打算用这个孩子来除去德妃,现在看来倒是不用了,可这个孩子也决不能生下来…… 她望着永和宫外的阳光洒落在翠绿的琉璃瓦上发出耀眼的神色,嘴角微扬,若是能得到赵怀琰,这辈子就是被困在这笼子里,似乎也不错。 林锦婳到时,正好碰上德妃被拖出冷宫。 她显得十分狼狈,身上华贵的宫袍被扯破了,发髻也散乱在了一边,满头的珠翠散落一地,可太监们只一味冷漠的拖着她往前走。 “我是冤枉的,皇上!臣妾是冤枉的啊!”她大声哭喊着,护养极好的胳膊却被人扯出了一片片的青紫淤痕,看起来十分狰狞。 太监们见到林锦婳,还停下来行了礼,德妃一见她,立即咒骂起来:“林锦婳,是不是你干的,你勾结丽嫔要害我,你要害死我!” 林锦婳朝她见了礼,才平静看着她道:“未曾。”她的确没做过。 可这会儿的德妃哪里肯信她,直接就咒骂了起来:“你不得好死,你会不得好死的林锦婳!” 太监们闻言,赶忙拖着她走了。 林锦婳默默看着她如同破布般被拉扯着离开,眉心微微拧起。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身侧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抬眼一看,便见赵怀琰已经出现在了巷子口。 “来了。”赵怀琰见她独身一人站在高高的宫墙下,显得越发的娇小,眼眸里的所有寒意都瞬间化为了温柔。 林锦婳朝他浅浅一笑,几步走到他跟前,才仰头看他:“王爷这样着急叫我入宫,可是有事?” 赵怀琰莞尔,抬手揉揉她的脑袋笑道:“想你了。” 林锦婳看着他深邃的眼睛,耳根微微一热。 赵怀琰自然的将她的手拉在手心,才道:“我们去见见丽嫔吧。” “嗯。”林锦婳颔首,阳光正好从他的肩膀泻下来,让他的五官也变得更加深邃,浑身也还是洋溢着一股温柔,让她如沐春风。 两人携手走在皇宫长长的步道上,林锦婳唇角微微抿起笑意,这样的日子好似也不错。 赵怀琰能看到她在笑,不觉嘴角也跟着露出了笑意。 不远的路,很快就到了丽嫔宫门前。 守着的嬷嬷瞧见是他们来,立即打发了人去通禀,才笑着行了礼道:“王爷王妃怎么忽然来了,娘娘许是还在屋里呢,这几日受惊过度,身子一直不大舒服。” 林锦婳也注意到了方才她打发进去的人,只浅笑道:“娘娘身子不适,可请过御医了?” “请了,是鲁御医呢。”嬷嬷说完,鲁御医已经从里头请完平安脉出来了,不过他没有立即注意到宫门口的林锦婳,绕过影壁出来时撞见她,还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林锦婳觉得他这反应有些奇怪,便听嬷嬷熟练塞了个荷包在鲁御医手里,笑问道:“鲁大人,我家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鲁御医喉头好似被堵住了一般,有些迟疑,只道:“跟昨日差不多。” “哦,那奴婢就放心了,娘娘身子无大碍,就是不知怎么食欲不振,哎。”嬷嬷自顾自说完,并没有察觉到鲁御医越发难堪的神色。 林锦婳将二人的话和反应收在眼底,心里却是揣了疑惑,为何鲁御医方才说丽嫔没事反而像是遮遮掩掩?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隐情不成? 没等她想通,又听得鲁御医道:“娘娘需要多休息,王爷王妃今儿来的不是时候,不若早些回去休息吧。” “娘娘当真没事?昨儿落了水,受惊过度的确应该好生休息才是。”林锦婳附和道。 鲁御医也赶忙点了点头:“王妃说的有理。” 他说完,便有养心殿的公公来请了,他神色越发慌张的跟赵怀琰行了礼后,这才走了。 林锦婳看着他的背影匆忙,越发觉得里面有问题,但才要往里去,那守门的嬷嬷便歉意拦住了她道:“实在是对不住,王妃,娘娘身子不好,您迟些再来可以吗?” “娘娘除了受到惊吓,可还有其他症状?”赵怀琰替林锦婳开口道。 林锦婳心中感激,自己问话,这嬷嬷还不一定愿意搭理自己呢。 那嬷嬷见赵怀琰亲自开口,态度果然是好了很多,躬着身子在一侧想了想,才道:“也没有其他症状,就总说身上疼,可鲁御医又说没事,想来也是因为吓着了,才会觉得这疼那疼的,不打紧的,王爷放心。” 林锦婳心中微紧,这哪里是没事,分明是被人下了药了,可为何鲁御医不说呢,而且还非说丽嫔身子很好。方才请他走的人,好像还是养心殿的人,难道是皇上下令? 林锦婳想不到别的可能,但皇帝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赵怀琰见林锦婳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这才带着她朝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去的路上,他道:“在想什么?” “在想安排这件事的人,动机是什么。”林锦婳将熊家欲要起兵造反的事情说了,到底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想,毕竟皇帝还是赵怀琰的亲生父亲。 赵怀琰跟她身侧慢慢走着,其实答案是什么,他心里多少有了个数了,父皇要做的,是杀母留子吧,让接下来的继任者不会重蹈他的覆辙。皇帝早年当政,便全是太后在幕后操纵的。 到了御花园,高禀悄悄走了过来低声道:“王爷,得到消息,景王已经提前回京了。” “这应该已经在父皇的预测之内了吧。”赵怀琰站在凉亭内,冷淡道。 “不知,但此番跟随景王一道回京的,还有西南王本人。”高禀又道。 赵怀琰也忍不住沉了沉面色,父皇此番,是打算借德妃之事,诱使西南王回京么?不可能的,西南王若是愿意为了个妹妹就独身回京来,早就在德妃被降为嫔的时候就有所动作了,父皇到底要做什么? 他想不通,但看着倚着栏杆边坐下的林锦婳,心情好了些,自然的要走过去,便听得一阵欢笑声,而后两个少女便笑着跑了过来,两人似乎在扑蝶,手里拿着团扇跑得小脸红扑扑的,衣襟微微敞开,看得高禀羞红了脸,赶忙低下了头。 赵怀琰看到来人,眉心微拧,刚好走到林锦婳跟前去,就听其中一人道:“咦,王爷也在,好巧啊。” 傅云桥说完,便小跑着过来了,仰着头望着赵怀琰笑眯眯道:“王爷,云桥想要那只漂亮的蝴蝶,你能不能帮云桥捉下来?” “不能。”赵怀琰冷淡又直接的拒绝了。 这几日傅云桥已经知道他的冷淡性子,越是如此,她还越觉得感兴趣呢。 等赵怀琰走到林锦婳跟前,她才上前去亲昵的一把搂住林锦婳的胳膊笑眯眯道:“王妃也来了,你不怪云桥上次误会了你吧,还害的太后娘娘罚了你。” “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会再怪傅小姐。”林锦婳淡淡拂开她的手浅笑:“今儿天儿热,二位小姐在烈日下扑蝶,实在勇气可嘉,一会儿若是觉得头晕,要立即回去喝解暑药才好,本妃跟王爷今儿恰好没带。” 傅云桥闻言,脸色微微发烫,却只强忍着笑道:“自然不会中暑的。” “那就好。”林锦婳嘴角翘得越发高了,一会儿若是晕过去,岂非还要王爷抱回去?太后又能有由头指责自己了。 正想着,一侧傅伊儿倒是跟高禀搭上了话。 “那扇子你能帮我捡一下吗?”傅伊儿指着落在一侧水渠里的象牙团扇,略着急道。 高禀看着她微微咬着嘴唇满额头的细汗时,巴不得立马去给她捡,但还是朝赵怀琰看了眼,等到了赵怀琰的首肯,这才俯身去捡了,傅伊儿也跟了上去,却不知怎么,脚下一歪,整个人便摔在了地上,崴脚时骨头都发出咔嚓的响声,听得旁人都觉得疼。 傅伊儿果然立即哭了起来,林锦婳才要上前去给她看看,就见她紧紧抓着身侧的高禀道:“好疼,你能不能先送我去看御医……” 高禀见这状况,立即就将她扶了起来,但这附近又没有侍女,他朝赵怀琰看了看,才道:“王爷,要不属下先……” “去吧。”赵怀琰没有拒绝,他倒要看看傅伊儿要做什么。 高禀现在一颗心都挂在了嗓子眼,头脑发热,跟傅伊儿说了句得罪,便立即将她抱起往御医院去了。 傅云桥眸光微黯,拿扇子掩唇轻笑:“伊儿总是这样笨手笨脚的,等到日后嫁入了王府,还请王爷王妃莫要嫌弃才好。” 赵怀琰面色微沉,冷淡看她:“你不用去修习针织女工么?” “臣女……” “学艺不精,就去修习,不必在此打搅王妃。”他有些不悦道。 傅云桥看他面色清寒,心中越发得意,果然啊,太后说的没错,这个林锦婳还真是宁王殿下的软肋,谁戳着都不行。 她起身笑眯眯行了礼,将摘来的一捧鲜花送给了林锦婳,笑道:“这是送给王妃的,既然王爷不喜欢臣女在此,臣女就先告退了。” 林锦婳淡淡看了眼这花,花儿浓郁的香气里还夹杂的一丝丝异味,她以为自己闻不出来么?如此看来,她们拜师学艺的那儿我师父,似乎也不怎么样嘛…… 这样想完,等傅云桥走远了,便见安公公朝这儿来了,神色略有几分古怪。 等靠近了,才行了礼,低声道:“王爷,皇上今儿要翻熊小姐的牌子。” “什么?”饶是镇定如林锦婳,也轻呼出声。 安公公面色越发的古怪起来,半晌才道:“王爷,皇上此番遣奴才来,是告诉您,您可以跟王妃一道离宫了,太后那儿他已经说过了,您不必担心。” 赵怀琰看着他道:“熊霖雨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熊霖雨本该是德妃要嫁给徐程青的,而且算起来,熊霖雨还是父皇的侄女,他怎么就让她侍寝了? 安公公无奈摇摇头:“奴才也不懂。方才熊小姐要去求情,不知怎么就哭着跑了出来,而后皇上便下了要翻她牌子的旨意。” 安公公话才说完,林锦婳便注意到一侧假山后好似有人盯着,暗暗扯了扯赵怀琰的袖子。 赵怀琰也发现了,只跟安公公道:“本王知道了,劳烦公公跑这一趟,那本王便不去父皇那儿行礼了,还请公公代为转达。” “是。”安公公瞧见林锦婳的动作,知道是有人在跟着自己,不敢再多说,行完礼便悄悄退下了。 等他一走,林锦婳才诧异看着赵怀琰:“皇上是要做什么?”她怎么有一种皇帝是要借熊霖雨,逼西南王谋反呢?可是他不是一直忌惮西南王的势力么? “岳父不是还在西南么。”赵怀琰忽然道。 “难不成皇上一开始让父亲去西南,就不是对付蛮夷的?”林锦婳心里一阵阵发凉,若是如此,那皇上的算盘可真的大啊,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还没让任何人察觉,更诡谲的是,她一直知道皇帝心机深沉,却从未往这个方向去想。 赵怀琰拉住她的手,轻声道:“我们先出宫。” “嗯。”林锦婳点点头,在这里的确很多话不方便说。 两人相携离开时,还朝假山那处看了眼,假山边的人早已经不见了。 林锦婳担忧的看了眼面色微沉的赵怀琰,难不成那人根本不是来盯着王爷的,而是为了盯安公公的?但谁会这么做,不言而喻。 回到王府后,赵怀琰便立即召了人去了书房,林锦婳知道他有事情要查,便也不打搅他,只回了院子去。 墨月早早在院子外候着了,见她来,面色沉重的上前见了礼。 “慧觉的家人出事了?”林锦婳直接问道。 “嗯。”墨月想起那场景,还心有余悸:“本是一大家子的人,一场大火,烧死了大半,剩下的人里,最小的婴孩反而被人砍掉了一条手臂。现在这些人全部暂居在一个好心人家里,而这个好心人奴婢让人查过,是京城人士,背景神秘。” “八成是赵倾的人了。”林锦婳知道,此番慧觉必然要帮赵倾做什么了。 “江南那边如何?还是没人发现赵倾偷偷回京么?”林锦婳走到隔间坐下,才问道。 墨月摇摇头:“轩王是个十足十的草包,赵倾稍微弄点把戏就把他给糊弄住了,倒是那位魏总督,跟九皇子来往密切,想来私下里已经达成了合作。” “如此说来,赵倾既要利用慧觉,又要利用魏总督,但慧觉跟魏总督里面有一个必死,你觉得会是谁?”林锦婳一面问一面思索道。 “难道是魏总督?”墨月道,因为慧觉现在乃是国师,又深得太后信任。 林锦婳摇摇头:“太后信慧觉,但皇上却并不十分相信,留慧觉,倒不如用慧觉一条命去讨好手握实权的魏总督。魏总督在江南多年,手底下的的官员定然不少,若是到了最后的时刻,能有魏总督支持九皇子,他坐上那个位置也会显得名正言顺一些。” “所以说,此番九皇子利用慧觉,还要借慧觉的手杀了他自己?”墨月惊叹道,若真是如此,这个九皇子的心思还真是阴沉又深沉啊。 “暂时还不知,我们只怕还要去一趟国师府……” “王妃,花生求见。”阿扑扑的,喘着气在宝跑得小脸红珠帘外道:“说是很着急的事儿,要见您跟墨月姐姐。” “让他进来。”林锦婳立即道。 没多会儿,花生便匆忙跑进来了,瞧见林锦婳和墨月都在,才道:“王妃,那个慧觉忽然在国师府门口私自设立了一个大祭坛,说什么天将赐大难于我锦朝,不少百姓都围观着呢,您快去看看吧。” “天赐大灾?”林锦婳眉梢微挑:“还说了什么?” 花生咽了咽口水,才道:“还说,他要以命祭天。” “谁的命?” “恶鬼……王汝嫣。”花生说完,林锦婳的拳头已经死死握在了一起,他倒是会挑软柿子捏,不过赵倾这是要逼自己动手杀了慧觉么?还真是极妙的计策,慧觉一死,太后定不会放过自己。 “王妃,这可怎么办?”墨风也跟着着急起来,王汝嫣她也越发喜欢了,那样单纯善良的小姐,经历了那样多的波折,怎么还要受这样的罪呢。 林锦婳没说话,站在原地沉默半晌,才缓缓道:“墨风墨雪墨月花生听令。” 几人见她这是有了主意,立即跪下来:“请王妃吩咐!” 林锦婳想起宫里的事,嘴角扬起几分杀气:“既然要死人,那就死你赵倾的人!” 此时的国师府门口,成千的百姓围在了诺大的祭坛周围,祭坛上摆了香案,慧觉站在台中央,眼眶发涩。 他看着底下如同信众一般的百姓,手微微发抖,成不成就是今日了,死不死,也在今日了。 他抬手,举起手里的法器,嘶哑着声音喊道:“天降大祸于我锦朝,全因为不守妇道而被恶鬼附身的王汝嫣!此恶鬼不除,江南今日便会发大水,淹死无数百姓生灵!除恶鬼,保锦朝百姓安宁!” 他这一声喊,底下的百姓还未有什么反应,直到城门口八百里加急的士兵快速掠过,才有激动的百姓上前把人拦住了:“官爷,可是江南出了事?” 那官爷勒紧缰绳,皱眉看着不远处台上的慧觉,再看着这么多的百姓,才道:“江南大水决堤,已有数百百姓丧生。快让开,不要耽误我跟皇上汇报!” 闻言,百姓们倒是让开了道,但却越发信慧觉了。 人群里不知谁跟着喊出声:“除恶鬼,保锦朝!” 百姓们很快被煽动,立即跟着喊了出声:“除恶鬼,保锦朝!” “除恶鬼,保锦朝!” 口号立即喊了起来,不少激动的百姓立时就拉帮结派朝林府而去。 慧觉看着这样的场景,止不住的手心发抖,但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此时离这里不远的巷尾处,林锦婳看着面前被聚集起来的人,微微叹了口气,才道:“实在是迫不得已,才让诸位陪我演这一场戏。” “王妃不必客气。”袁绍很是镇定。 徐昭昭则有些激动的想搓搓小手,义愤填膺道:“这个老秃驴敢害表嫂,我今儿不整死他我就不信徐!” 徐泊山看着女儿这小样子,严肃的制止道:“女儿家,说话文雅些。” 袁绍挑挑眉。 徐昭昭吐吐舌头,才乖乖站在一边了。 徐程青笑道:“锦婳,你放心,这次我们定不会出纰漏的。” “没错。”蒋青书深深看了眼林锦婳,蓦地,心里也有些激动。第一次跟她共同做一件事,不知为何,他恨不得这件事永远不要完才好。 林锦婳看着所有人都齐了,才深深呼了口气,道:“不过今日的目标不是慧觉,而是慧觉身后之人,大家一定要记住!”赵倾绝对不会满足只对付汝嫣的,他的目标一定是怀琰,但今儿他要自作自受,她就成全了他,让他看看什么是计中计,环中环!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就等他出手 没多久,王汝嫣便被人带来了。 林锦澄似乎被人刻意调开了,以至于王汝嫣出了事他都还不知道。 林家的侍卫护在王汝嫣左右,王汝嫣眼眶虽红,目光却格外坚定。 到了祭台下看着台上的慧觉,镇定质问道:“大师凭什么说我是恶鬼?” “大师的话,都是天上的菩萨告诉他的。”人群里有人道,说完,似乎还不解气般跟周围人道:“大伙儿说说,自从慧觉大师来了以后,预言了多少事情?他就是上天派来帮我们老百姓的。他说林夫人是妖女,那就一定是妖女!” 王汝嫣嚼着泪水,但忍着没哭,只看着台上的慧觉寒声道:“难不成国师大人今儿是要烧死我?” “烧死你还不够!”慧觉有些不敢再开口,可那些话不说,不止他的家人要死,自己也活不成,他咬咬牙,盯着王汝嫣道:“你的确是恶鬼附身,仅仅烧死你还不够,必须要杀了背后控制你的恶鬼。” “那大师,这恶鬼在哪儿?”有人立即问道。 慧觉开始摇动法器,他知道王汝嫣出事,林锦婳必然已经在附近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一次性把宁王府扳倒,他才能活 半晌,他终于道:“此次水淹江南,就是上天给诸位的一个忠告,天上紫微星被压制,恶星篡位,要亡我锦朝啊!” 事关江山社稷,此话一出,底下的百姓立即如冷水落了热油锅,顿时沸腾了起来。 “大师,到底是谁要压制我们的皇上!”百姓们义愤填膺,一副坚决拥护皇帝的模样。 “烧死她,谁来救恶鬼,谁就是那恶星!”慧觉一声令下,不等他的人动手,百姓们已经拥堵了上来,一把就将王汝嫣往一旁扯了去,旁边已经备好了干柴和柱子,只等点火,如此烈日下,必然将她焚烧殆尽。 暗处,徐昭昭看到这一幕心疼的眼泪都要落出来了,袁绍看了看她,道:“别担心,一会儿你的戏演好了,她就没事了。” 徐昭昭咬着牙点点头,看着那群暴民就要点火了,这才惊呼一声冲了出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徐昭昭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大喊起来。 慧觉见居然是她来,而且身后除了几个丫环外也不见侍卫,有些诧异:“永乐郡主,此人是恶鬼……” “就算是恶鬼,也不该由你们来烧死!这里是京城,表嫂乃是三品将军夫人,今儿你们谁敢动手,便是抄家灭族之罪!”徐昭昭上前几步,将那些举着火把的人直接推开了道。 慧觉见状,眉心微拧。 旁边立马有人道:“大师,您方才说有人来阻拦,就是压制紫微星的恶星,难不成这恶星就是永乐郡主?” 慧觉要对付的自然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徐昭昭,只摇摇头,才对徐昭昭道:“永乐郡主,这件事是贫僧的意思,为了黎明百姓,贫僧不得不为之,到时候就算抄家灭族,贫僧也甘愿。” “你自然甘愿,你的家人都藏在城外,你有什么不甘愿的?就因为表嫂拒绝了你要纳她的贴身侍女为妾的要求,你就用这等恶毒的法子来陷害她,你真是好恶毒的心啊!”徐昭昭大骂起来。 百姓们都是一怔,慧觉也诧异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只怕林锦婳早就注意到了这里,派徐昭昭来,就是为了来拖延时间的吧。 他面色一沉,当即道:“贫僧六根清净……” “大师,你放过我家夫人吧,奴婢愿意给您做妾,只要您愿意,奴婢愿意一辈子不告诉外人。” 他话未说完,一个如花似玉的小丫鬟便哭着跑了出来跪在了地上砰砰磕了几个头,磕得额头都破了。 百姓中隐藏的人见状,立即喊道:“这些人就是故意来捣乱的!大师今日已经预言了江南水患之事,可见大师的确是受天命的,王汝嫣不守妇道人尽皆知,就该杀了她以慰藉天神之怒!” “狗屁天神之怒!”徐昭昭怒不可遏的朝那人看去,死死护着王汝嫣,寒声道:“若真是有天神,慧觉这个娶妻纳妾还要抢占良家女子为妾的人怎么没有被雷劈?”徐昭昭寻常嘴笨,但有一个毒舌的哥哥,这会儿发起力来,也是相当的厉害。 那人语塞半晌,才道:“你少胡说,大师六根清净,何来的妻妾……” 话未说完,方才那丫环便道:“奴婢知道,大师后腰三寸的地方,有一块红色的胎记,是他强占奴婢时,奴婢亲眼所见的。” 这话一出,底下的百姓顿时蒙了。 慧觉也攥紧了手心,他后腰的确有胎记,但他并没有强占过这个丫环。 他沉声道:“这位施主,贫僧与你无冤无仇,只想解天下百姓之苦,你何必要如此为难贫僧,不怕死后堕入阿鼻地狱吗?” 丫环也是个角色,闻言,双目含泪:“奴婢左右是被你坏了清白的人,如今你不肯认,还要咒我下阿鼻地狱,你这假和尚,莫不是想借百姓的功德,做那阴损之事?” 慧觉看她们还要纠缠,已经是等不及了,王汝嫣今日必须死,只有她死了,接下来的计划才好展开。 林锦婳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活活烧死不管的,宁王又不会放任林锦婳不管,所以只要他们跳出来,他就要指认他们是压制紫微星的恶星,百姓为求自保,皇帝也会起疑,那宁王再能干,也少不得要被驱逐出京…… “罢了,贫僧不与你们争执,时辰不早,诸位,再不执行,这恶鬼怕就要扑出来了,要杀的第一个人,怕就是在场的人啊!” 他这话一出,百姓们也不顾许多,拥挤着就把拿着火把的人往前挤去了。 徐昭昭额头沁出汗来,一心想着袁绍怎么还不来。 眼看着那火把就要落在木柴上了,便听得一阵马儿嘶鸣之声,而后便有人沉声道;“都给我住手!” 众人闻言,回头就看到了个锦衣少年,少年身侧,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和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妇人面有苦色,瞧见上首站着的人,当即便泪如雨下了:“老爷……” 慧觉手心微颤,赵倾不是说会把人保护好的吗?他们怎么会过来,而且还只有这一两个人…… 慧觉不注意时,身后一个面生的小厮走到了他身后,低声道:“剩下的人王妃已经带去了皇宫,在入宫之前,大师可以自行选择。”说完,朝台下的徐昭昭看了眼,点点头,才跟着退了下去。 “大师,你瞧这天色不好,既然你有上天神谕,不如猜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徐昭昭看着怔楞的他忽然道。 慧觉手心死死握紧,朝离这儿不远处的客栈二楼看去,雅间窗前站着的人还在。 他咬咬牙,看她:“徐小姐想说什么?” “昨日我去普济寺,普济寺一位扫地僧曾与我说,这几日我身上将有大劫,若要渡过此劫,只要不出府就可以了,但如今我已经出府,想来要降临在我身上的劫难很快就要应验了。”徐昭昭微微咬着唇惊恐的看着天空道。 其他人听着,心中惶惶,也跟着抬眼看天,但今儿万里无云,哪里有什么异像? “啊——!”徐昭昭忽然捂着耳朵大喊起来:“不要,放过我,放过我!” 她忽然的癫狂,吓得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慧觉面色更沉,指着她道:“她被恶鬼附身了,快抓住她……” 话落,立即有人围了上去,但不等靠近徐昭昭,便有一阵打斗声传来,而后便见十来个黑衣人互相对打着朝这个方向而来,而所靠近的地方,处处见血,聚集起来的百姓,不少都受了伤,有的被割了一只耳朵,有的被刺瞎了一只眼,人群也因此快速散开了来。 “快叫官兵来!”袁绍让人看着慧觉的家人,快步走到了徐昭昭身侧,直接呵斥道。 慧觉心中一慌:“不能叫官兵……”一旦叫官兵,今日的法事肯定做不下去了,他要趁着官府不及反应的时候动手。 他推了一把身边的人:“快……快去点火!” “大师……你后面,快躲开!”徐昭昭忽然指着他的后背大喊一声,但慧觉转过身,后背却是什么都没有。 他面色发白,求救般朝不远处的酒楼雅间看去,但那窗口站着的人似乎依旧无动于衷一般。 其实不是无动于衷,而是早已经被控制了。 林锦婳坐在雅间里,看着被墨风高禀联手才制住的男人,嘴角冷冷勾起。 “王妃,接下来怎么做?”墨风问道。 “就让他站在这里,不要打草惊蛇。”赵倾一定还有别的布置,他纵然不知道慧觉暗地里是自己的人,也不会完全信任慧觉的。 说完,才带着墨雪墨月往外而去。 到了楼下,花生便过来了,低声道:“王妃,大当家已经带人把那‘好心人’的宅子给剿了,所有人都被掳去了青山寨。” “看来他并不是不信我。”林锦婳嘴角微扬,赵倾就算能盯着自己,一定没想到还有一个青山寨的大当家吧。 “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演戏自然要演全套,赵倾敢拿江南三百条命来换今日的计划,那就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承受的住这三百条命的重量!”说完,直接上了马车。 墨雪墨月会意,也跟着跳了上去。 皇上处理完朝政琐事后,打算去太后宫里坐坐,哪知还未到太后宫中,就看到有太监行色匆匆的往慈宁宫而来。 他觉得奇怪,把人叫住才问道:“什么事这样急匆匆的,太后身子不好,你们也要小心些伺候。” “是,奴才知罪。”莫公公连忙跪下道。 “罢了。”皇帝背着手看了他一眼,也算是太后跟前的老太监了,便也不计较这许多,只问道:“说说,什么事如此着急。” “是国师大人的事。” “国师?”皇帝想起慧觉,神色淡淡。 莫公公点点头,才继续道:“大理寺的徐大人在宫外求见,说国师大人要活活烧死林少夫人和永乐郡主,还要煽动百姓杀了世子府的小公子。” 皇帝闻言,当即冷了脸:“这是怎么回事?国师如何敢对堂堂永乐郡主动手?”林家人他倒不那么关心,但永乐郡主是他亲自封的,又是徐家的女儿,他这才问了起来。 莫公公其实听到徐程青说时,也是不敢相信,见皇帝要听,才一五一十把徐程青的话转述了出来:“是国师大人忽然说上天旨意,说永乐郡主,林少夫人还有袁公子都是恶鬼附了身,正因为他们身有恶鬼,这才导致江南水患,让三百个百姓丧生。他还说,若是恶鬼不除,恐将危害社稷,还有……” “还有什么?”皇帝听到社稷二字时就不大高兴了,他的江山虽也有上天保佑,但都是靠他自己挣来的,说他的江山社稷居然是靠几个毫无根基的人就能动摇的,岂不可笑? “还有……国师还说,若是有人要去救他们,便是压制紫微星的恶星,更是十恶不赦……” “混账东西!”皇帝怒不可遏:“若是朕要救他们,朕就是那恶星了?” “这……奴才不知国师到底是何意思。”莫公公眼珠子一转,永乐郡主和林少夫人可都是宁王妃的亲戚,要帮谁,他很清楚。 皇帝当即气得面色铁青:“且不说他区区一个国师,居然敢让人绑了永乐郡主和林少夫人,还有袁绍去活活烧死,居然还敢说些动摇我锦朝江山社稷的话,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上天派来的深陷不成?” 莫公公不敢出声,但也知道皇帝现在已经是非常生气了。 皇帝思来想去,还是寒声问道:“徐程青现在还在宫外?” “是,祭酒大人也在。”莫公公道。 皇帝闻言,才道:“把人都请来。”说完,看了眼慈宁宫,面色沉了沉:“这件事不必告诉太后了。”说完,直接扭头就走了。 莫公公悄悄松了口气,看了眼皇帝离开的方向,快步转身朝宫外而去。 不多会儿徐程青和徐泊山已经跪在了养心殿里。 徐泊山好似瞬间老了一些,跪在地上眼眶发红,老泪纵横。 “皇上,臣实在心疼女儿,若是国师大人所言属实,臣愿意携徐家人去庙堂里一辈子诵经念佛,再不问朝堂事。”徐泊山哽咽道。 皇帝听到这话,越发觉得慧觉居心不良:“若是如此,岂非平西世子和两位林将军都要去庙里烧香?你们都走了,朕的江山社稷难道依靠一个算命的国师?”现在看来,慧觉要赶走的,都是他的股肱之臣,如此目的明确,岂非是有意为之? 正想着,安公公从外面接了消息匆匆进来了:“皇上……” “又怎么了?”皇帝看他犹豫的面色,有些不耐烦起来。 安公公连忙跪在了地上,道:“是宁王殿下出事了。” “什么?”皇帝拍案而起:“怀琰怎么会出事?” “是王爷听说林少夫人和郡主出了事,要去看看,结果在去的路上遇到了截杀的刺客,那些刺客不杀王爷,专杀郡主和林少夫人,王爷想去挡剑,结果被人刺伤了,若不是穿着皇上曾赐的护甲,今儿怕是要跟皇上天人永隔了。”安公公小心翼翼说完,皇帝差点没气晕过去:“好一个慧觉,好一个慧觉!区区一个国师,就敢谋杀朕的臣子,臣的皇子么!” 徐程青这时才严肃道:“回禀皇上,臣还查到,这个慧觉早就娶妻生子,还强占了林少夫人身边的丫环……” 皇帝听罢,只觉得是天大的丑闻,他锦朝的堂堂国师大人,居然是个骗子! “混账……” 他气得坐在暖榻上,说了句后,才沉声道:“传朕圣旨,立即叫他入宫来见。” “怕是不行……”徐程青摇摇头。 “为何不行?”皇帝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因为……”徐程青犹豫的看着他,道:“百姓们十分拥戴这位慧觉大师,臣来之前已经打算去把人先救出来,奈何百姓们根本不让官府的人靠近,所以此番要去,只怕会有不少无辜百姓受牵连。” “他还敢煽动百姓?居然还有这么多百姓敢不听朝廷的而听他的,他是要谋反吗!”皇帝猛地一拍桌子,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不敢出声。 安公公小心伺候在一侧,端了茶给他道:“皇上,您身子不好……” 皇帝直接冷淡拨开他端来的茶,冷声道:“传刑部尚书,朕要他拿着朕的圣旨亲自去把人给朕押过来,朕要活口!” 安公公看着他浑身杀气的样子,微微一颤,立即应声便出去吩咐了。 徐泊山闻言,心里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要看锦婳的了。 林锦婳的马车在九皇子府门前停下,看着紧闭的大门上一丝灰尘不沾的锁,面色冷冷,才压低了声音道跟墨月道:“准备好了么?” “好了。” “那就好。”林锦婳说完,墨月便跳下了马车,找了个没人的巷子,直接翻身进去了。 等马车走了没多久,九皇子府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林锦婳的马车继续往前,她知道赵倾在京城还有一处秘密所在,便是他常去的倚翠阁。 倚翠阁不是寻常花楼,里面有位花魁姑娘便被他保护的很好,至于为何,怀琰曾经说过,这位花魁姑娘曾经救过他的命。 林锦婳下了马车直接进去的时候,守在门口的护卫立即将她拦住了,看她虽然带着帷纱看不清脸,但衣着不凡,也很客气,道:“这位夫人,这里不接待女客。” “是你们主子邀请我来的。”林锦婳淡淡道:“九皇子殿下现在才缩头缩尾,是不是迟了些?” 二楼的人听到底下的声音,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对面给他斟酒的女子妩媚一笑:“您要见她?” “她既然自作聪明的找上门来,我自然要见见。慧觉那里想来是被她解决了,不过她亲自找过来,到时候可就来不及救另一个人了。”赵倾看着杯盏里面的酒,笑了笑,一饮而尽。 林锦婳走进来时,便看到了花楼各处投来的目光,她只神色淡淡上了二楼了,才见到了半敞着衣襟临窗而坐的赵倾,黑发随意散在肩上,有几缕落在胸前,显得潇洒而随意,但更多的,是自信,他自信这次的计划万无一失。 “九皇子玩得这么大,就不怕把自己赔进去?”林锦婳缓缓走到桌边坐下,淡漠道。 赵倾浅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但林锦婳,你既然知道我玩儿的大,还敢孤身来寻我,你怎么知道我今儿的目标不是你?”他目光深深,只要掳走林锦婳,不怕赵怀琰不会乖乖就擒。 林锦婳莞尔,朝窗外某个方向看了看,才道:“九皇子若是要抓我,且看是先暴露你的身份,还是先掳我出城。” 赵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是九皇子府的方向,已经冒起了滚滚浓烟。 “九皇子杀定南侯的事还没有彻底完呢,当初事发后,尸体还在九皇子府未处理吧。”林锦婳浅笑道。 赵倾就知道是她设计了定南侯,然后让自己杀掉定南侯的。 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才略显阴冷的看着她:“林锦婳,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真的够恶毒!” “对待敌人不用刀,难不成等着被敌人的獠牙咬死么?”林锦婳冷淡看他。 “好一个‘敌人’,看来一开始你就想本皇子死啊。” “从你杀了白兰开始,不过真正想要你死的时刻,是你让采儿被孙裘杀死。”林锦婳想起她们,心底泛起酸意,但她不会妥协也不会认输,他们再权势滔天,她也绝不会轻易饶了他们! 想到孙家,赵倾的眉心才微微拧了一下,他此番回来,好似唯独漏算了孙家。 “九皇子想来已经想到了……”林锦婳嘴角勾起:“孙大人怎么可能放过这次的好机会呢,不利用慧觉为九皇子清除掉几个对手,他怎么甘心?” 赵倾原以为是她自作聪明找上了自己,没想到倒是自己疏忽,让她钻了空子。 赵倾看她始终淡然的模样,冷笑出声:“那你可曾想过林锦澄?现在他应该被人引到了城外那群人身边。你知道那些人是谁吗?是你父亲的旧部,若是让我那多疑的父皇知道林锦澄在京城私下会见他曾想要赵怀琰除去的旧部,会如何想?是觉得你林家要谋反,还是赵怀琰敢违背圣旨,放过那些旧部?这哪一条,父皇都是不能容忍的。” 林锦婳心口的确紧了紧,没想到赵倾当年去边关那么久,竟然还准备了这些事,但是…… 她笑看着赵倾:“九皇子既然这么自信,不若我们赌一赌,看看这一局谁输谁赢,如何?” “那若是你输了呢?” “我输了,赔我一条命给你。你输了,赔你项上人头给我,我要拿去给白兰采儿祭奠。”林锦婳冷漠道。 一侧的女子闻言,手里利落翻出一块梅花镖抵在了林锦婳的脖子上。 林锦婳毫不在意的站起了身,看着她,漠然拨开她的手:“有时间威胁我,不如想想如何应对楼下的官兵。”说完,直接带着墨雪离开了。 那女子还要追,赵倾已是听到了楼下的脚步声。 他冷淡看了眼林锦婳的背影,才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九皇子为何不干脆杀了她?”女子道,反正这儿有密道,一会儿他可以从密道离开了。 “她既然赶来,便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而且她的毒做的越来越好了……”赵倾从袖子里拿出两粒解毒丸来服下,看着手背上蔓延开的黑气慢慢消散,这才朝楼下看去,的确有人已经领着兵过来了。 此时城外。 林锦澄看着面前出现的人,心中只暗暗叹了口气:“刘叔马叔,你们此番来京城,应该不会刚巧带来自己的兵和谋反的意图吧。” 那二人骑在马上,闻言,面色微微一滞,才道:“锦澄,叔叔们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 “父亲不是亲自去西南安置的你们么?”林锦澄实在不忍心,都是跟了父亲几十年的人,也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人,这两个人寻常虽然不亲近,但也共处几十年,感情早已深了。 那二人闻言,只互相对视了一眼,趁着林锦澄不注意,直接撒了一把药粉出来。 林锦澄虽然及时屏住呼吸,但还是免不了吸了一些进去。 被他称为刘叔的人歉意笑道:“实在是对不住了,锦澄,我们也是一家老小,没法子。” “可是你们会害死自己的……”林锦澄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了些,才从袖子里拿出锦婳以前给他的解毒药丸,服下一颗,等缓了口气才失望道:“而且你们也会害了我跟父亲。” “那等到了黄泉路上,我们再跟你道歉吧。”马叔说完,抬起手里的剑便朝林锦澄刺来。 林锦澄身后跟着的墨花见状,利落上前将剑挑开了,而后才护在林锦澄跟前道:“公子,怎么做?” 林锦澄纵然不愿,也知道不宜放虎归山,战场拼杀这几年,他早已养成了杀伐果断的性子。 闻言,只无奈道:“杀无赦,而后将尸体送去京兆府。” “是!”墨花会意,提剑带着人便杀了上去,其后跟来的侍卫也跟着杀了上去。 马叔刘叔此番来只是为了做戏给皇帝的人看,其实并没有带多少人来,为的就是等皇帝的人一出现他们好逃走,但没想到林锦澄居然狠心要杀了他们。 几番拼杀下来,分不出胜负,而皇帝的人的确已经到了,出现的时间比马叔刘叔预想的早了一点点。 花生跑在最前头,跟禁卫军统领道:“您看,就是前头,有人厮杀呢。” 禁卫军统领是接了皇帝的密令来的,因为接到了消息说林少将军跟叛军私通,但现在看来,怎么都像是厮杀呢? 墨花机灵,瞥见花生,再看那统领,立即道:“这位大人,快救救我家将军,这两个叛军要杀了我家将军!” 统领闻言,二话不说便叫人围剿了上去,虽然不断声明要活口,但还是被墨花给悄悄处置了。 这厢。 慧觉看着刑部的人拿着圣旨过来时,便知道坏事了。 他立即上去行了礼,才道:“大人,皇上他……” “国师大人竟然敢煽动百姓谋杀郡主、林少夫人和袁公子,皇上有令,命本官立即带你进宫面圣,将此事解释清楚!” 说完,大手一挥,立即有差役围了上来,但不等动手,周遭的百姓便涌了过来,纷纷大喊冤枉。 还有人道:“大人,国师大人是奉了上天旨意,要救我等百姓于水火啊。” “荒唐,解救黎明百姓的是当今圣上,上天是庇佑大家,而且不管轮到谁,也轮不过娶妻生子的假和尚来拯救苍生!”刑部大人冷声说完,立即让人摁住了慧觉,利落的把徐昭昭等一干人和百姓里闹得最凶的人全部打包带走了。 慧觉听到他拿皇帝跟自己相提并论时,就知道完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林锦婳将计就计的局。 那他一会儿供出赵倾,她还能救自己吗?亦或是自己供出她,以求九皇子能救自己一命? “大师,还想活命吗?” 袁绍跟在他身侧低声道。 慧觉咬咬牙,没说话。 袁绍见状,只继续淡定道:“一会儿见了圣上,实话实说,才能保命。” “还能保命吗?”慧觉知道他是在暗示自己供出赵倾。 “只要大师想,就能。”袁绍说完,看了眼正在不停安慰王汝嫣的徐昭昭,看她也跟着抹眼泪,嘴角微微勾起,不再多说。 慧觉扔在犹豫,但在经过九皇子府,看到里面的滚滚浓烟时,一颗心才从嗓子眼儿落到了心底。 林锦婳既然早已已经猜到是九皇子,能救自己一命的,只有林锦婳…… 赵倾从密道出来后,远远看着被押走的慧觉,但他怎么可能让慧觉去暴露自己呢? 他朝跟在慧觉身后那个普通百姓看了眼,那男子会意,悄悄抽出了袖子里的刀,对准了慧觉的心口便狠狠刺了下去。 利刃穿心,就连刑部大人都吓了一跳,好在徐昭昭反应过来一把将人踹在了地上,但慧觉却是扎扎实实中了这一刀了。 不等慧觉缓过气,破空之声传来,利箭对准了慧觉的眉心飞速而来。 徐昭昭拔出一旁侍卫的剑,想起之前熊霖雨教自己的几招,很快舞了出来,勉强将那箭支弹开,才朝箭支来的方向看去,一个黑衣人迅速消失在了窗口。 “大师。”袁绍看着慧觉被刺伤的地方的血开始发黑,面色沉了下来。 慧觉紧紧抓住他的手,说话俨然已经困难起来,朝努力动着嘴唇。 袁绍俯身上前贴在他耳际,才听到他:“放过我的家人……” “不会累及你的家人。”袁绍直接道,王妃并不是如此无情的人,无辜的人她不会牵扯进来。 慧觉得到这句话,才点点头,悄悄将藏在袖子里的一封信塞给了他:“证据……证……据……” 话未说完,便直接瞪着眼睛没了呼吸。 上一秒似乎还在叱咤风云、在百姓面前预算着未来的人,这一刻就死于非命,看得旁人多少有些唏嘘。 徐昭昭看着他死了,皱皱眉,悄悄退后一步拦住了他的家人:“你们从现在开始,只说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这样皇上兴许能饶他们一命。 那白发苍苍的夫人擦了擦眼泪,点点头。 刑部的大人见状,面色沉了沉,才道:“把尸体抬着,立即入宫。” 袁绍悄悄攥紧了已经放在袖子里的信,朝不远处的客栈看了眼,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赵倾的脸。 赵倾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次慧觉死了,顶多是计划失败而已,他并没有什么损失。袁绍跟他对视一眼,平静的转过脸来,没说话,跟着刑部的人一路往皇宫去了。 城门处,林锦婳等着林锦澄跟禁卫军统领一道进来,才迎了上去。 禁卫军统领下了马行过礼后,才道:“王妃,下官现在要请林将军入宫一趟。” “本妃不会为难大人,但有件事本妃要告诉兄长,不知大人可否行个方便?”林锦婳道。 那统领闻言,想着今日林少夫人出事,知道八成是这件事,便也点点头后退了三步。 林锦婳见状,这才道:“哥哥可还好?”林锦婳朝他身后的墨花看了看,墨花暗暗点了点头,不过临时接到墨月传来的消息时她还惊讶了下,但还是没告诉将军,跟他一道出了城。 “我没事,你怎么忽然来了?”林锦澄诧异道。 “汝嫣出了事,一会儿哥哥入宫兴许会见到。”林锦婳并未说太多。一是这个统领就在三步外听着,另一个,她也需要林锦澄一会儿的真情流露,好打消皇帝的怀疑。 林锦澄果然着急起来,林锦婳只能心里说着对不起,很快让他随着统领一起走了。 等人都走了,花生也才装作不认识林锦婳一般赶忙走了。 墨月在一侧低声道:“这一次实在太险了。” “若非兵行险招,怎么能抓得住赵倾这只狐狸?”林锦婳说完,回身看了眼这诺大的京城,这才上了马车往前而去。 慧觉这件事连带着江南水患,可谓是轰动京城了,大街小巷无不是在议论这件事的。 林锦婳的马车停在孙府外时,看着孙侍郎还在还安然无恙在府内,低声道:“他是怎么回事?”按理说,孙侍郎不可能放任这么好的机会不要的。 她的话未说完,墨月便眼尖看到了守在孙府门口的小乞丐,那是她派给郑穹的人。 她朝那小乞丐招招手,小乞丐立即跑了过来,笑道:“月姐。” “怎么回事?孙侍郎怎么没出门?”墨月诧异道。 “是我把他绊倒了,他狠狠摔了一跤所以没出门。”小乞丐笑眯眯道。 墨月越发觉得奇怪:“不是说好……” “可是郑大人说,要我这样做,他说等你们想要的人出事后,孙侍郎费力去救时,才会更让皇上相信孙侍郎跟那人勾结,而且也不会怀疑到你们身上去。”小乞丐道。 墨月立即看向林锦婳,林锦婳更多的却是郑穹愿意出手的惊喜,果然,他比自己更了解孙侍郎,也更了解多疑的皇上。 她看着小乞儿道:“照郑大人的办。” “是。”小乞儿立即应下。 林锦婳瞧着时辰不早,这才让马车往王府去了,想来不一会儿,皇上就该召见她跟怀琰了。 回到后院,赵怀琰正在书房看书,说起之前所谓的重伤,不过是故意所受的轻伤而已,看起来吓人,但根本没事。 高禀从外面拿了药来,道:“王爷,上药吧。” 赵怀琰闻到浓浓的药味,只道:“王妃问起,只说是皮外伤。” “属下明白。”高禀知道他事事想着王妃,自然是要应下。 等上完药不久,林锦婳便回来了,一进书房她就察觉了不对劲,这浓浓的药味,里面有那些药她都很清楚。 她看着若无其事坐着看书的人,心中微暖,俯身上前道:“王爷的伤,要不要妾身看看?” 赵怀琰见她都自称‘妾身’了,眸光微深:“王妃想要看哪里?” “当然是受伤的地方。”林锦婳见他又往那处想,脸依旧忍不住泛红。 高禀识趣的领着人退下,还不忘贴心的关好了书房门,赵怀琰这才放下了手里的书朝她招招手:“过来。” 林锦婳走过去,还未靠近便被他一把捞在了怀里:“王妃想怎么看都行……”说罢,慢慢抓住了她的手。 林锦婳的红唇被他堵上,感受着他的热烈和深情,手顺着他的手慢慢划了下去。 宫里的公公来传旨时,两人已经一本正经收拾好了,只是一人都换了身衣裳,重新梳了发髻也就是了。 高禀只当做看不懂,等上了马车,他才呼了口气。 此时的赵倾也已经上了马车准备出城去,却在出城门时,被墨风带人给堵上了。 墨风看着眼前的马车,淡淡道:“殿下还是不要出城的好,若是皇上寻您,岂不麻烦?” 赵倾听到是她的声音,目光微狠,低声吩咐:“挡路者,杀无赦!”他必须马上出城,若是被父皇发现他在京城,他真是怎么辩解都无用了,而且只有区区一个墨风而已,还不是他的对手。 他却不知,墨风等着的就是他动手。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动作 赵倾的人很快动手,把墨风直接逼出了城,而赵倾的马车也趁着这个时候溜出了京城。 墨风看着他慌不择路的选择了小道而非官道,嘴角才扬起了起来,接下来,就要看青山寨和大当家三百五十七个兄弟们能不能拦得下这个九皇子殿下了。 宫中。 外面依旧盛夏暑热天,但养心殿的氛围却格外的寒冷。 徐程青见到徐昭昭平安带着王汝嫣回来了,才忙上前道:“昭昭,你可受伤了?” “没有,好在王爷去的及时。”徐昭昭说完,才立即跟皇帝跪了下来,哭泣道:“皇上,宁王姐夫肯定不是什么恶星,他肯定是被人逼急了才去救臣女的。” 皇帝本没有怪她的意思,听到这话,也开始怀疑起慧觉的真正目的起来,他做这一切,仿佛就是为了对付怀琰,难不成他背后是某个皇子? 皇帝看了她一眼,才冷声道:“慧觉在何处?” “请皇上恕罪,都怪臣无能,押解来的路上,慧觉被人给刺杀了。”刑部的大人立即跪在了地上道。 “刺杀?”皇帝皱眉,如此说来,慧觉身后一定是有其他人了,怕他活着来会暴露他么? 袁绍见到此,这才上前规矩行了礼,冷静道:“皇上,慧觉大师死时,悄悄将这封信给了臣。”说完,双手呈上了那封信。 皇帝瞥了眼安公公,安公公立即上前接过了信拿了来给皇帝。 皇帝看着还沾着鲜血的信,再看看年岁不大的袁绍,忽然问道:“慧觉为何连你也要抓去?” “臣也不知,许是臣挡了慧觉大师的路吧。”袁绍不惊不慌慢慢说着。 皇帝看了他一眼,脸上蓦地多出一丝笑意:“你倒是跟你祖父不一样,小小年纪便如此稳重。” 袁绍没出声。 皇帝让人拆开了信,但信封里立即落出来一块月牙形的印章来,印章底部的名字,是赵倾。 慧觉混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点把柄也不留呢?自从赵倾找上门,他就随时预备着会被杀了,但要死,他也要拉个垫背的。 安公公手微微颤着将印章捧了过来,皇帝睨了眼,面色发寒,抬手便去看那信,信中写的,无非是赵倾如何找上门,威胁他要对王汝嫣和宁王动手之事的详细过程。 “堂堂国师,想不到还如此重情,舍不得家人死,却赔上了自己一条命。”皇帝寒声说罢,后面会慧觉的家人腿一软就噗通跪在了地上。 皇帝看着她们惨白的脸,冷声问道:“慧觉如此欺上瞒下,你们可知道?” “民妇什么也不知,他什么也不跟我们说的。”老妇人还记得楚昭昭叮嘱过的话,忙颤着声摇头道。 “皇上,到底是这个慧觉作孽。”徐泊山在一侧略有几分不忍道:“而且慧觉这妖僧祸国殃民,如今还敢对堂堂皇族动手,可见其野心,如今死了倒是便宜,却不知他背后之人是谁,竟敢想出此等造孽的法子,竟要把将人在皇城根儿下活活烧死,传出去,岂非叫人以为我锦朝皇帝是个暴君么。” 皇帝面色微沉,看着刑部尚书:“你可还抓到了其他人?” “回禀皇上,来的路上飞出不少暗箭,带来的百姓死了大半,剩下的除了发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刑部尚书老实道。 皇帝闻言,看了看扔在一侧的印鉴,负在身后的拳头慢慢握紧。 正说着,林锦澄已经入宫来了。 进到养心殿的一瞬间,看到这么多人都在,还诧异了一下:“舅舅,嫣儿,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皇帝看着他诧异不已的样子不似装的,才问他:“你不知道吗?” 林锦澄赶忙跪下行了礼,道:“回禀皇上,今日一早便有人递了密信给微臣,诱使了微臣出城去,直到现在回京,还一直没有听旁人说过什么。”他想起之前城门时锦婳跟自己说的话,微微拧起了眉头。 王汝嫣惊魂未定,但看到这么多人都在,也知道定然是锦婳有了计划,闻言,只垂眸擦了擦眼泪。 林锦澄看得心疼不已,看着她手腕上还有淤青,不等皇帝开口,便朝他严肃道:“皇上,微臣的夫人胆子小性子柔善,绝不会做什么事的,还请皇上一定明察!”说完,重重磕了个头。 皇帝看他一副着急的模样,怀疑才稍稍松了些,道:“你倒是个痴情的,放心吧,不是她做了什么,而是有人差点害死了她。” “什么?”林锦澄猛地抬起头,一双拳头已经握得咯咯直响了。他都派了人在家人守着嫣儿了,居然还有人要下手,谁这样恶毒! 皇帝见他如此,也不再多问他知不知道了,只看向一侧的禁卫军统领,统领这才上前一步见了礼,道:“回禀皇上,下官去的时候,正好撞上林将军在跟叛军缠斗,等臣到时,那两个叛军已经被就地正法了。” “死了?”皇帝转过身慢慢坐在书桌后,深深看着林锦澄半晌,才道:“那朕问你,他们寻你做什么?” “回禀皇上,是他们先以信诱骗臣过去相见,而后他们妄图撺掇臣一起谋反,臣不肯答应他们便要强行掳走臣,臣只得动手,却在搏斗中失手杀了他们二人,还请皇上恕罪。”林锦澄道。 皇帝听完,怀疑更少了些,若是人还没死,他到还要怀疑一番,但是现在人已经死了,他倒是相信了林锦澄并非故意见他们的,只是这两人当初就应该被怀琰处置了才是,怎么还能活到现在? “既如此,罚你三月月例就是,下次不可如此莽撞,要留活口。”皇帝清浅一句,俨然是信了他了,而且他也相信自己的眼睛,林锦澄从一入大殿开始所有情绪的变化他都看得清清楚楚,确实是真心实意,没有一丝作假。 林锦澄立即行了礼,才担忧看了看徐程青几人,道:“皇上,不知徐大人他们可是犯了什么错?” 徐昭昭眼眶红红,如今她是越想越想哭了,一想到京城没有合适的公子,她便一把辛酸泪,朝林锦澄哭泣道:“表哥,是慧觉要活活烧死我跟表嫂,还伤了王爷姐夫,好在慧觉已经死了,想必他背后的人一定还在京城,请皇上明察。” 皇帝自是要明察。 没多久,就有人来报,九皇子府被人放火烧了。 “怎么会忽然起火?”一侧安公公也奇怪道。 “不知道,现在大火将书房烧的一干二净,其他地方倒是没烧着。现在九皇子府的人递了消息到内务府,内务府如今没管事的人,德妃娘娘又被打入了冷宫,奴才只能来请示皇上了。”来回话的太监紧张的跪在地上道。 皇帝闻言,看着一侧的印鉴,心里怀疑更多,烧了藏着资料最多的书房,是怕暴露出什么么。 “皇上,宁王和宁王妃已经到了宫外了。”有人来报。 闻言,皇帝只沉声道:“先让他们去侧殿休息,迟些朕再召见他。” “是。” 太监退下,皇帝看着屋子里这么多的人,才开口道:“徐爱卿,林爱卿,今日这事朕定会召人彻查,你们先回府去吧。” 徐泊山知道皇帝心里一定是有怀疑对象了,不再留,行了礼便领着一群人退下了。 徐程青走时,还特意看了眼皇帝的手,攥紧的拳头骨节毕现,想来已经是十分生气了,不过按照锦婳的计划,这件事才走了一半呢。 等人都走了,皇帝将手里的印鉴直接狠狠摔在了地上:“混账!” “皇上!”安公公连忙小心翼翼的跪下。 皇帝方才还平静的脸瞬间布满了怒气,已是怒不可遏:“他以为自己是谁,竟还妄图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操纵朕的大臣,还要杀了宁王,呵,他是不是还想着也用这种法子来杀了朕?“ 安公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知道,皇帝已经相信是九皇子了,现在只需要最后的一点证据。 他轻声道:“皇上,兴许其中还有误会,兴许九皇子也是被人利用了……” “被谁利用?宁王还是轩王?轩王那个榆木脑袋,不被人利用就不错了,至于怀琰,他就是要动手,也不会如此卑劣。”皇帝很清楚,能做出这等事的只有一直深藏不露的九皇子赵倾。毕竟这件事怎么看都是冲着怀琰去的,只要他稍微迟疑一点,放过慧觉,亦或是提前让太后知道这个消息,慧觉就真的能杀了林少夫人和徐昭昭了。且不说怀琰那么心疼林锦婳,而且林家跟徐家的势力相加起来,肯定比扳倒一个根本不在太子人选之列的赵倾要来的重要,赵怀琰不会算不清这笔账。 安公公不敢出声,但也确定皇帝心里已经是有数了。 皇帝的确是有数,但现在看来,这一点点的证据还不够。 不过很快,城外就送来证据了。 此时的城外,赵倾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山匪。 他直接从袖子里抽出一沓面额一千的银票朝大当家扔了出去,寒声道:“你应该知道本皇子是谁,山匪从不与朝廷做对,这一点你想来很清楚吧。” “可惜了……”大当家勒住缰绳坐在马上,朝地下看了看,笑起来:“今儿我们还非要取了你的命不可。”说完,直接下了令:“谁取下他的首级,今儿我请吃肉!”话落,青山寨的山匪们立即亢奋起来,即便是连夜快马赶来,现在也丝毫不觉得疲累了。 赵倾的侍卫面前上前抵抗,但区区三十来人如何挡得住青山寨的几百人? 有侍卫立即跟赵倾道:“九皇子,要不我们先折回京城吧,这些劫匪毕竟不敢去京城胡闹,属下这就通知孙大人去城门口接您。” 赵倾尚不知大当家跟林锦婳的关系,闻言,只阴沉了脸:“从这里折返去官道。” 侍卫应声,趁着那群人厮杀的时候,赶忙带着人转头调去了官道,却是不敢再继续往前走而是往京城折返去了。 孙侍郎此时一身黑衣,儿子死了,他都来不及伤心。 孙婉婉还在一侧哭哭啼啼:“爹,您可一定要给哥哥报仇。您现在已经是半个兵部尚书了,整死那个林麓之和林锦澄,林锦婳一定会痛苦死……” “好了。”孙侍郎略有几分不耐烦,很快有小厮从外头进来,道:“大人,慧觉死了,皇上已经派人开始抓相关的人了,百姓都抓了不少。” 孙侍郎闻言,长长松了口气:“还好今早出门的时候摔了一跤,没能及时赶过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孙婉婉就不喜欢这个胆小的爹,若是他赶过去了,那王汝嫣和徐昭昭只怕都已经被杀死了。 她不满道:“爹,咱们可是为了九皇子办事,您不能只顾自己死活……” “闭嘴!”孙侍郎越发不满的瞪了她一眼,想起赵倾,他自然不会不帮,但是更重要的必然是护着自己。 孙婉婉气得不行,正想着,外面忽然有一枚信号弹炸开的响声传来。 孙侍郎面色一滞,赶忙跑了出去朝信号弹的方向看了看,是西城门的方向,难不成九皇子现在脱不开身了? 这样一想,他便立即叫人去备马车了。 孙府外,郑穹看着孙侍郎悄悄出府坐了马车往西城门去了,才松了口气,跟花生道:“行了,按原计划行事吧。” 花生激动的点点头,朝孙府门口的小乞丐看了眼,赶忙垂着头快步走了。 赵倾一路逃来,侍从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勉强到了城门口,浑身是伤的侍从才立即去叫那守城军道:“快,有山匪!” “山匪?”守城的冷哼一声,瞥了眼他身后普通的青色马车,不屑道:“这儿可是皇城,就是有山匪也绝对不敢过来。”说完,还怀疑的看了眼面前的人道:“我看你倒是很可疑,大白日的居然一身的血,难不成你去哪里杀人了?” “我……” “来人,把他抓起来送去京兆府!”守城兵立即喊道,不多会便来了十来个守城军。 马车内的赵倾面色有些沉,带上帷纱帽后,才悄悄下了马车,瞧见孙府的马车已经来了,这才快步朝孙府的马车而去。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大当家真的带着人杀来了! 一群马儿扬着尘土跑到城门口,惊得百姓们四散而逃,护城军们也赶忙拿起了武器开始抵御。 赵倾已经在城内了,见状,只回头冷漠看了眼,嘴角不屑勾起,以为如此就能杀得了他么,还真是太轻视他赵倾了!处心积虑几十年,怎么可能败在这一招! 他提步便跨上了马车,可坐上马车后,才发现马车上坐着的孙侍郎已经晕过去了。 他心中一惊,人群里已经有人突破孙府的护卫,上前扯掉了马车的帘子朝里面大喊:“孙侍郎死了,杀人啦!” 孙府的人回头一看,只见自己大人坐在里面没了动静,而陌生人却不知何时钻入了马车内。 见状,当即便亮出了腰间的剑来。 这会儿的大当家看到这般状况,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完成了,只收了剑朝里面喊道:“九皇子殿下,别怪我们追杀你至此,下次你想要让我们青山寨的人替你卖命,就多付点银子!”说罢,驾着马就利落撤了,看得紧张的护城军一愣一愣的,这些山匪这就走了? 而且他说九皇子…… 赵倾面色铁青,借着剩下的两个护卫从马车里撤了出来就要往城外撤,但不知哪里出来一群做百姓打扮的人来拦在了城门口跪下来朝他哭喊:“九皇子殿下,你是天定之人,如今锦朝灾难连连,你救救我等百姓吧!” 赵倾拳头紧握,他们在胡说什么!就算他利用慧觉,也没有叫慧觉说出过这等话,若是父皇知道,定饶不了自己! 只可惜,现在皇帝已经知道了。 禁卫军把消息送入皇宫时,皇帝已经冷静了下来。 看着禁卫军统领文孝,道:“你亲自去查证,若是九皇子,你亲自带回来见朕,若不是,敢冒充九皇子,杀无赦。” “是,臣立刻就去办。”文孝闻言便要退下,皇帝想了想,又道:“派人立即去查江南水患之事,丧了三百余条百姓的性命,朕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公公垂眸立在一侧,皇帝已经开始怀疑江南之事是九皇子做的了么? 文孝应声,很快便退了出去。 此时城门处,守卫军也弄不清情况了,看着带着帷纱帽手执寒剑的人,和挡在城门口跪着哭喊的百姓,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了。只拿着兵器左看右看不敢动手。 赵倾冷哼一声,提步就要走,孙家的人却搞不清楚状况,朝他呵斥起来:“敢动手杀我家大人,现在就想完好无损的离开吗?”说完,一群人提剑就杀了上来。 虽然他们的功夫也就是小喽啰的水平根本伤不到赵倾,但耐不住人多,赵倾也不好一下子打发了。 赵倾抬手解决了两个后,才想尽办法要逃走。他很肯定,方才城外那些自称青山寨的山匪,必然也是个圈套,为的就是逼他折返回京城来,但他竟然因为之前墨风独自来拦过,而误以为林锦婳不会再派人来,反而中了他们的圈套,可恶! 想到这里,他越发阴鸷起来,低声吩咐身边仅剩的两个侍卫,道:“必须立即出城!” 那二人明白,上前护在赵倾跟前,二话不说便开始用尽全力厮杀起来,而且丝毫不管自己是不是受伤了,仿佛就要拼了这一条命般。 赵倾见状,快步朝城外而去,但凡敢有来拦着的,都被他一脚踢开了。 眼看着前面就能出城了,他咬着牙杀过去,可在跨上城外听着的那匹马上时,一把寒剑从身后飞来,他险险躲过,剑便正中了马儿的脖子,惊得那马当即跑走了。 赵倾一回头,就看到了浩浩荡荡而来的数千禁卫军。 看到数千的禁卫军,他的心登时跌到了谷底。 文孝收回扔剑的动作,看着带着帷纱的人,寒声道:“你是何人?居然敢冒充九皇子,还敢在此杀人,我劝你最好束手就擒!” “啊——” 伴随着两道痛苦的叫声,赵倾剩下的两个护卫已经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 赵倾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门,再看着成千的禁卫军,知道父皇已经认定自己的身份了。 他缓缓摘下头上的帷纱,看着文孝,反倒没了紧张,父皇肯定派人去江南查了,自己此时此刻出现在京城,已经是百口莫辩。 “九皇子殿下。”文孝看到果然是他,翻身下了马,走到他跟前道:“劳烦殿下随下官入宫吧。” 赵倾眼底发红,他看着黑压压的禁卫军,再看远远躲着的百姓,心寒至极,果然,他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终究只把自己算计了进去。此番只要入宫,以父皇无情的性子,自己必然跟母妃一样死路一条吧。 他浅浅一笑,扔下手里的剑:“本皇子随你们入宫就是。” 文孝看了他一眼,见没有别的动作,这才侧过身:“请。”说罢,便跟在了他身后。 赵倾没说话,看着前方不远处因为大水而深不见底的护城河,提步往前而去。 文孝也看到了那条河,小心道:“九皇子,皇上现在还什么都没确定,您不要做傻事。” “父皇若是什么都没确定,岂会叫你来?”禁卫军本是要护着皇城的,父皇为了‘请’自己入宫,都出动这么多的禁卫军了,岂非是心里已经有了论断? 文孝的手慢慢抓紧放在一侧的小弩,等走过桥,见赵倾并没有投河,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就是松这口气的瞬间,赵倾直接朝一侧河里奔去。 文孝皱眉,伸手要去抓,奈何赵倾早已做好防备,连外衫都已经脱下了。 文孝手拿着空空的外衫,看着人已经跳入河中,手里的小弩直接朝水下发射出了一支箭,而后河面便泛出一片鲜红来。 “快把九皇子救出来!”文孝寒声道。 禁卫军们纷纷如下饺子般跳了下去。 城门口,郑穹拉低了帽檐,垂着眼睛跟一侧花生道:“八成活不了了。” 水这么急,方才又被射中一箭,就算不被文孝抓住,也不可能活着离开京城。 花生一脸的惊魂未定,其实他没想过今日竟会要了堂堂九皇子的命,而且看起来王妃也并非是要逼死九皇子的样子…… 郑穹见他发怔,拍了拍他的肩膀,才道:“害怕?” “没……没有。”花生摇摇头。 郑穹见他如此,才深深呼了口气,就算花生不怕,他也怕了。 短短时间,竟然设计出了这么多的连环计,亦或是说,她抓住了赵倾的自以为是和皇上的多疑本性,利用这几点便手不沾血的除去了九皇子,计策不可谓不高明,而且皇上至始至终只怕都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去。 想到这里,郑穹带着人悄悄撤离了。 消息传回宫里,林锦婳也知道了。 安公公让悄悄来传消息的小太监离开后,林锦婳才略有几分担忧的看着赵怀琰,道:“王爷,您可要遣人去看看?” “不必。”赵怀琰站在殿门口看着这恢弘的皇宫,从知道父皇在算计景王开始,他就已经知道赵倾必死无疑,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林锦婳走到他身边,与他一道朝外看着,浅浅道:“九皇子自己恐怕也没料到今日会是如此。” 赵怀琰拉着她的手放在手心,道:“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三百条百姓的命,一旦父皇查清,他便是不死,也终生休想踏出皇子府一步,想来比起圈禁,他更愿意赴死了。” 林锦婳见他想通,只紧紧反握着他的手不再多说了。 没多会儿,安公公便亲自来了。 到了后,安公公才行了礼,道:“皇上今日已经乏了,便请宁王殿下先回去吧,关于国师的事,皇上会交给刑部和京兆尹一道调查的。” “嗯。”赵怀琰说完,顿了顿,道:“父皇既然伤神,你便好生照看着。” “奴才明白。”安公公笑着应下。 赵怀琰这才带着林锦婳离开了。 不过他原以为皇帝多少会觉得难过,可现在的皇帝却并不是如此。他坐在龙椅上,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皇上,时辰不早了,可要传晚膳?”小太监问道。 “嗯。”皇帝应了声,才道:“传霖雨来伺候。” 小太监连忙应下。 走的时候,皇帝忽然将他叫住,问道:“你觉得朕是不是太无情了?”亲儿子死了,他非但不难过,反而觉得放松。赵倾是嘉嫔的儿子,嘉嫔是害死了茵嫔的人,如今他替茵嫔报仇了,那种压了他几十年的负罪感也好似一瞬间清空了。 小太监哪里敢说什么,闻言立即跪伏在了地上浑身都在发抖:“奴才不知道。” “不知道?”皇帝嘴角冷淡勾起:“罢了,不为难你,去传霖雨来。” “是,是……”小太监连忙退下了,安公公在宫门口听到这些,瞧见小太监过来,才警惕着进去伺候了。 皇帝瞧见他来,目光略深,问道:“怀琰出宫去了?” “是,奴才瞧着王爷伤的好似不轻呢,王妃哭得眼睛都肿了。”安公公在一侧小心道。 “她还会哭?到底只是女子。”皇帝说完,喝了口茶,才淡淡道:“慧觉和老九这件事,朕还是担心太后知道后会伤心,吩咐下去,从即日开始,慈宁宫内的下人不许出来,亦不许慈宁宫外的人进去,让太后好生礼佛。” 安公公拿着拂尘的手微微一颤,皇上这分明是要软禁太后呢…… 他不敢说破,立即道:“还是皇上心疼太后娘娘。” “毕竟是朕的生母,朕初登基那些年,都是太后执政呢。”皇帝淡淡说完,才摆摆手将他打发走了。 安公公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那一丝冷意,不敢再说立即出去了。 出了养心殿时,遇上梳洗打扮好的熊霖雨过来,立即上前行了礼,她却仿佛没看到一般昂着头直接走了。 跟随的太监们都吓了一跳,安公公可是皇上跟前第一大红人儿呢。 安公公只摆摆手,看了眼熊霖雨离开的方向,淡漠转身走了。 宫外。 林锦婳才回到宁王府,墨风四人难得聚集起悄悄在府里候着了。 赵怀琰坐在花厅首座,瞧着四人,道:“这次办得很好。” “多谢王爷夸赞。”四人行礼。 赵怀琰温柔看了眼林锦婳,才道:“你们且先说着,有什么事,叫她们去办就好。需要我的地方,随时让人来寻我。” 林锦婳看着他眼底些许的哀色,知道他想去护城河看看,只点点头。 走时,亲自送到了门口,才道:“王爷可是怪我擅作主张?” “怎么会这样想?”赵怀琰的确想去看赵倾,但更多的,是想确认他到底死没死。赵倾外表看起来洒脱,但实际上十分固执,若是没死,一定不会轻易罢休。 林锦婳眼眶微湿,只拉着他的手道:“我知道王爷待他如亲弟弟,此番的确是我善做主张,没有通知王爷便让人动了手,而且我本可以放过他的……” “放过他,他也不会领情,而且万一他真的伤到你,我岂非要伤心欲绝?”赵怀琰抬手揉揉她的头,温柔道:“婳儿,在我眼里,谁都不如你重要,两生两世,都是如此。” 林锦婳这才如释重负,她不怕外人说她冷漠无情,但她在乎怀琰。而且他应该知道,她迟早是要杀了赵倾的。 赵怀琰自然知道,看着面前好不容易得来的人儿,看她担心的样子,心中歉意自己思虑不够周到,轻轻抬手抚了抚她的脸,才浅笑:“晚上等我回来,一起用膳。” “嗯。”林锦婳点点头,看他转身离开,才压下了胡思乱想回了房间。 “王妃,赵倾的尸体尚未找到,可要继续派人找?”墨风只当做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一般,道。 “与你说过的花楼可去寻过了?里面的花魁可还在?”林锦婳站在一边,道。 墨风皱眉:“花魁不见了。” “不必寻了。”林锦婳叹了口气道:“皇上自会派人去寻,赵倾能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还有人暗中相助,若是如此,你们出去找,我更担心反而被人利用。”一旦皇上知道是自己设计了这出,说不定下一个要死的,就是自己了。 墨花闻言,上前道:“那奴婢让将军暂时按兵不动。” “嗯,照常当值便是,任何可疑的事都不要亲自去查问,这次旧部的事,皇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必然怀疑上了怀琰,我不希望下次还有这样的事发生。”林锦婳道。 墨花点点头:“奴婢会看好将军的。” 这话一出来,活泼些的墨月倒是笑出声来:“墨花竟是成了管家婆了。” 墨花耳根微热,神色却很镇定:“奴婢是在尽忠职守罢了。” 墨月见此,也不开她的玩笑了,才跟林锦婳道:“孙侍郎去接赵倾时,被我们的人下了迷药,皇上虽然会怀疑他,但怕也没证据了。” “郑大人的主意?”林锦婳问道。 “嗯,他说孙侍郎此人暂时不宜除去,如若赵倾真的没死,他日后一定会跟孙侍郎联系,我们想找到赵倾,只要盯着孙侍郎就是了。”墨月道。 墨雪在一旁听着,都挑挑眉:“这个郑大人还真不是个简单的,当初怎么就要跟了九皇子?” 林锦婳也知道当初能拉郑穹下马,完全是因为他们自己的疏忽,不过郑穹既然选择赵倾,赵倾当时必不如他们眼前看到的这样简单。 不过现在他人已经生死未卜,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只道:“你们先回去盯着,这段时间都不要再轻举妄动,很快宫里就会有动作了。”皇上已经废了德妃,丽嫔怕也活不久了,很快他就会有大动作了。 几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均是趁着夜色悄悄回去了。 赵怀琰此时站在护城河的桥上,因为白日这里发生了事,百姓们大多不敢靠近,早早回家去了,现在这里除了他,便不见其他人了。 “王爷。”高禀站在一侧有些担心的看他。 赵怀琰眼底浮现波澜,到底曾把赵倾当成亲弟弟般疼着护着,最后他却拿刀来杀自己。 他看着湍急起来的河水,淡淡道:“让人去找。” “是。”高禀说完,才道:“若是没死……” “废了四肢筋脉,留他一条命,让他远离京城。”赵怀琰说完,转身离去。 高禀看着自家王爷孤寂的背影,到底也只跟着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赵怀王府时,琰一步一步走到天已经很黑了,王府门口挂着幽暗的两盏灯火,在夜风中晃荡着,好似没有着落的浮萍。 “王爷回来了。” 林锦婳从门内走出来,她一直在门口等着,看他独自回来站在门口不言不语的时候,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赵怀琰看到面前的红衣女子,眉目温柔,藏着爱意和担忧,她身子那样小,小的好似自己上前一步,便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他眼里的冰雪也融化开来,他早已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他有她相陪。生与死,善与恶,她会一直都在。 “婳儿……”开口,他都未察觉嗓子哑了。 林锦婳浅浅一笑,朝他规规矩矩行了礼,抬眸瞧他:“夫君辛苦一日,妾身略备薄酒,不知夫君可愿与妾身共饮?” “如此良夜,有夫人相伴,自是愿意。”赵怀琰眸里染上笑意,心里的闷烦也一扫而空,上前牵着她的手,感受到她柔然的手也握紧了自己,薄凉的唇角才缓缓勾起,牵着她慢慢往府里而去。 酒过三巡,林锦婳略有些醉意,还不等再喝,酒杯便被人拿走了。 赵怀琰看着她微微泛红的小脸,浅笑:“该洗漱了。” 林锦婳喝了酒,胆子也大了不少,小手钻进他的衣襟里,浅笑:“王爷陪我?” “自然。”赵怀琰看着她湿漉漉的眸子和红唇,抱着她缓缓往浴房而去。 所有的伤心,都将能过去,只要她在,只要她一直在…… 水声伴着婉转的喘息,就连天上明月也羞涩的拉过一片云遮住了脸。 皇宫内。 几十盏烛火燃烧跳跃着,皇帝酒过三巡,笑看着面前的人,喑哑开口:“你真像年轻时候的德妃。” 熊霖雨色轻纱眼眶微湿,身着白,闷热的夏季依旧感觉风好似能吹过这薄纱到皮肤一般,凉的厉害。 她手微微发抖,捧着酒上前,还未倒出来,整个人便被皇帝一把揽过,酒盏也摔到了地上去,发出刺耳的声响。 熊霖雨想挣扎,奈何皇帝却将她越抱越紧:“朕现在有的是力气,你挣扎又如何?”说完,一阵布帛撕裂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殿外,安公公清晰的听着里面的声音,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皇上为何忽然变成这样,他也想不通,但好似自心贵人怀了孩子以后,皇上便开始觉得自己并没老了。 难道皇上对熊小姐这样,是为了证明什么么? 安公公想不通,也不敢想,听到里面传出女子的低泣和男人的低喘声,赶忙打发走了面色发红的小太监。 正想着,有人忽然来报:“公公,丽嫔娘娘出事了。” “何事?”安公公忙问道。 “娘娘半夜忽然腹部绞痛难耐,这会儿已经吐了血出来了,喊着要见皇上。”小太监焦急道。 安公公闻言,转头听到里面的喘息,想了想,才道:“我替你通传一声。” “多谢公公。”小太监连忙跪下磕头。 安公公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等走到珠帘边,看到地上那一堆还沾着血的衣裳,才忙低下了头小声道:“皇上,丽嫔娘娘的身子怕是熬不住了,想见见您……” “滚出去!” 皇帝直接轻吼出声,而女子的忍耐的低泣却越来越大。 安公公闻言,不敢再说,立即从里面退了出来。 小太监也听到了皇帝的话,不敢逗留,跟安公公行了礼后便赶忙转头跑回去了。 此时的丽嫔躺在床上,脸白的不像话,身上床边全是方才吐出来的血。 她痛苦的捂着腹部蜷缩着身子:“皇上呢,我要见皇上……” 赶回来的小太监闻言,只为难上前道:“娘娘,皇上已经歇下了。” “叫他起来,叫他来见我,我好难受,请御医来,快请鲁御医来,他不是说我的身子没有大碍吗?”丽嫔泪如雨下,腹部的绞痛仿佛下一秒就能要了她的命一般,她一急,大口大口的血又吐了出来。 她看着面前的人,眼泪滚滚落下来:“皇上是不是不肯来?” 小太监看她如此,跟着哭着跪了下来:“娘娘,皇上今儿在召幸熊小姐呢。” 丽嫔闻言,眼珠子都狰狞好好似要瞪出来一般,目光直直的看着养心殿的方向伸出了手:“我的皇儿……” “娘娘,娘娘!”宫女们登时围了上来,丽嫔好似油尽灯枯了一般,倒在了床上,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外喊出了声:“皇上,你好狠的心呐!皇上——” 她的嘶吼戛然而止,鲁御医匆匆赶来听到这一声时,知道她已经没有希望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挡箭牌 丽嫔半夜死了的事,是在第二天一早才传开的,因为九皇子也才跳河,皇家可谓哀事连连,皇帝干脆休朝三日。 养心殿内,安公公在一旁边研墨便听皇帝吩咐。 “追封丽嫔为丽贵妃,葬于皇陵。”皇帝说罢,才转头看着安公公道:“吩咐下去,召轩王夫妇回京。” “是。”安公公连忙应下。 一侧的大臣闻言,小心提醒道:“皇上,江南水患可如何是好?” 皇帝神态淡淡,似乎并不担心:“任命徐程青为钦差大臣,亲自处置水患一事。” 那大人应下,拟好圣旨给皇帝看过后,便立即去宣读圣旨了。 等人走了,皇帝才跟安公公道:“今日起,擢升霖雨为雨贵人,心贵人擢升为心嫔。”说完,迟疑了一会儿,才道:“若是她要见废妃,让她去见就是。” 安公公立即应下,只不过皇上这一出,他是真的看不懂了。 去薛闻心处传了旨后,才去见了熊霖雨。 熊霖雨就住在永和宫的侧殿里,皇帝一直不许西南王妃入宫来,所以发生事情后,她也只是独自一人坐在床边发呆,没人任何人管她,直到圣旨传来。 她木然起身行了礼,才跪下接了旨。 安公公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将圣旨宣读完后,道:“贵人,您迟些再去皇上跟前跪谢吧。” “那我是否可以去见一见姑姑了?”熊霖雨声音微哑,想起皇帝的话,他说只要她答应从了,他就不会对熊家动手。他已经猜到了父亲的谋逆之心,但因为自己,皇帝说可以放熊家一马。 “自然。”安公公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却被她一把打开了手。 安公公自从跟在皇帝身边后,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 他眼里的同情已经消失了,但在深宫浸营多年,早已学会如何藏住自己的脾气了。 他客气的在一旁笑着行了礼,才道:“贵人不必再跟皇上置气了,入了宫的女人,便是一辈子也走不出这里的。后宫这四四方方的天,您要看一辈子,但这天是晴是雨可都全在皇上,您何不让自己活得开心些呢?” 熊霖雨不喜欢皇宫,也不喜欢这些阉人,闻言,只冷哼一声,将圣旨扔在地上,便提步朝冷宫的方向而去。 一侧的宫女们见状,登时为难的看了看安公公。 安公公却是大度笑道:“跟着去伺候吧,到底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骄纵些也是寻常。”不过皇上可不是那些毛头小子,就连骄纵的亲妹妹端慧公主,也是能不闻不问的人,何况一个女子?如今喜欢她便由着她些,等到日后不喜欢了,下场也就是今日的德妃。 宫女们立即跟了上去,安公公这才整了整衣裳,提步离开了。 等他一走,薛闻心才在永和宫附近的巷子里走了出来,看到安公公离开的背影,面色微沉。 一侧宫女小心扶着她,阴沉道:“娘娘,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九皇子他已经……”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还不见尸体,说不定就还没死。”薛闻心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牙关微咬,现在九皇子出事,她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唯一的护身符,可是皇上却在这个时候被别的狐狸精勾走了,熊霖雨这样嚣张安公公都能忍着,可见皇上对她的喜欢,若是她要对付自己,实在是太轻易了,她要想个万全的法子才是…… 想罢,她低声道:“听闻宁王妃这几日受了惊吓,拿些燕窝送去。” 宫女连忙点点头。 林锦婳这会儿正跟徐夫人说话,徐泊山则是跟赵怀琰在书房,商谈徐程青忽然被派遣去江南一事。 徐夫人面有忧色,坐在一侧眉头紧锁:“江南这等地方危险,青儿统共任职也才不过这么些时日,让他去江南我实在不放心。” “表哥为人聪明,去了江南说不定是好事。”有了功绩皇帝才会更加重用他,而且根据皇帝对舅舅的看重,挪走徐程青估摸着也没有别的目的,反倒是调回轩王让她觉得奇怪。 徐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话说完,又有丫环从外面过来了,瞧见徐夫人也在,才行了礼道:“王妃,宫里心嫔娘娘差人给您送来燕窝。” “心嫔……”林锦婳起了身,而后那太监便走了出来,笑道:“娘娘挂记着王妃这几日受了惊吓,燕窝都是皇上赐给娘娘的最好的燕窝,还请王妃笑纳。” 林锦婳眉梢微挑,薛闻心怎么忽然来了这一出,难不成是见赵倾出事,打算投靠宁王府? 她浅浅一笑,看着一侧阿宝道:“前些日子王爷不是寻了块暖玉来么,去拿来。” 阿宝立即应声小跑着就去了。 等阿宝走了,林锦婳才笑道:“娘娘恩赐,本妃自然不敢拒绝,不过娘娘如今身怀有孕,身子不能受凉,前阵子王爷寻来的暖玉倒是正好回赠给娘娘。” 太监没曾想她还会回赠,蒙了一下,勉强笑笑,没多会儿阿宝便拿了个锦盒来,锦盒里放着的一块拳头大小的黄玉,看着质地温润,是块极好的东西。 “那就多谢王妃了。”他笑道。这样看来,不像是心嫔娘娘给了恩惠了。 “娘娘最近身子可还好?”林锦婳见他目光四处看,知道他是在寻赵怀琰,倒也不急,直接问道。 小太监点点头:“身子极好。” 衾息闻言,都诧异的抬起了头。怀孕初期最是难受的时候,怎么会极好呢。 小太监察觉到失言,忙笑道:“娘娘有御医照看着,一切都很好。时辰不早了,奴才就先退下了。”他觉得再留下去还不知要被套出什么话来,干脆行了礼赶紧转头走了。 林锦婳看着他匆忙的背影离开,才看了眼衾息:“她这孩子必然有问题。” “奴婢曾听过一个法子。”衾息垂眸想了想:“若是以艾灸之法,可以留出腹中气数将尽的孩子,只不过此法甚为邪门,用此法的人,不会像寻常人一般出现孕期呕吐厌食亦或是其他的情况,但这孩子绝对活不到足月。” 林锦婳忽然想到之前在畅春园投湖的章御医,她没记错的话,章御医便好似是薛闻心当时的主管御医,他自尽难道跟此事有关? 林锦婳还未想清楚,外面便传来说话声,原来是赵怀琰已经跟徐徐泊山从里面出来了。 徐泊山郑重给赵怀琰行了礼,面色凝重的道:“此番便麻烦王爷了。” “不过大人要想清楚,若是这样做,便是卷入夺嫡之争了。”赵怀琰道。 徐泊山叹了口气,无奈摇摇头:“下官父亲以前未曾卷入,也被指认卷入了,事到如今,徐家也不可能再做一次缩头乌龟,既然都事到临头了,徐家也不怕,我一个做舅舅的,连最亲近的人都护不住,我还做什么官呢。” 林锦婳知道他一直介怀娘亲的死,当时若是徐家在京城给娘亲撑腰,娘亲和自己也不会受那么多委屈了。 她走上前去,浅笑唤他:“舅舅。” “锦婳。”徐泊山看着她,感慨万分,眼里却只有慈爱:“舅舅已经对不起你娘,怎么也不能再对不起你。” “而是表哥和昭昭……” “昭昭我有安排。袁公子曾找过我,说袁家打算搬离京城,等到不得已的时候,我会送昭昭跟他们一起走。”徐泊山道。 林锦婳心中感动,原来舅舅早已经算好了,就是为了能帮自己。 林锦婳眸光微湿,徐夫人也从后面走过来,忍着担忧,朝她温柔笑道:“锦婳,你如今嫁来王府了,也不要想那许多,好好为王爷生个孩子才是正经。” 林锦婳见她话锋竟是转到这个身上,耳根不由发热:“这个事情急不得……” “我可是着急,你表哥的孩子我是不想了,也就只能想想你的了。”徐夫人温柔笑着说完,才跟徐泊山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也早些回去,别打搅了王爷王妃。” “是,下官告退。”徐泊山也跟着笑起来。 林锦婳哭笑不得的送他们出了门,才无奈看着赵怀琰笑起来。 赵怀琰却是羡慕她能有这么多真心待她的家人,揉揉她的头,浅笑道:“不必再想这许多,剩下的我来安排。” 林锦婳点点头。 从前厅回来,林锦婳身前忽然飘下一片黄叶来,她抬头一瞧,才发现树梢已有不少叶子都变黄了。 “已经九月了,再热上一个月,可就要凉快了。”阿宝笑眯眯道。 林锦婳莞尔,缓步回来院子,才在树荫下的秋千上坐了下来,慢慢晃着,慢慢想着宫里的事。 皇帝的态度不是忽然转变的,他一早就开始在准备了,只是猛地废了德妃又封了熊霖雨还真让她惊讶,难道他是真的要逼熊家造反么?他就那么笃定爹爹能放下西南之事先带兵回来救他? 林锦婳想不通,同样想不通的还有远在西南的西南王。 赵阚在得知德妃被废的时候,立即就要回京,好歹被西南王拦住了。 赵阚看着坐在营帐里的人,急道:“舅舅,我们现在还不回去,难道要等母妃都死了再回去给她收尸吗?” 西南王看着坐立不安的赵阚,面色更沉:“你到底是更想回去救你的母妃,还是你念念不忘的女人?” “大哥,你若是见过林锦婳那个女子你就知道阚儿现在在想什么了。”一直坐在角落的人忽然开口,赵阚看着他,牙关微咬。 他瞧见赵阚的眼神,冷嗤一声:“阚儿,你可别忘了,林锦婳差点杀了你二舅舅我,若不是我早就留了一手,只怕早就坐不到这里了。我曾经好歹也是锦朝堂堂的丞相,都被被她害得如此,你母妃此番出事,必然也是她动的手。” 西南王闻言,面色越发沉了:“这么说来,这个林锦婳才是关键了?难道这皇帝竟然糊涂至此,被一个黄毛丫头糊弄的团团转?” 熊树礼冷笑出声:“她本事可大着呢,不过更有可能的,是皇帝早已经老糊涂了,不然岂能对霖雨做出那等事来?真是老不休,霖雨算起来,还是他的侄女呢。” 西南王面色更差,瞪了熊树礼一眼。 熊树礼这才没说话,却发现营帐外好似有个人影,他阴鸷看了眼身侧的护卫,护卫会意,立即悄悄出了营帐,一把将在外偷听的人给抓住了。 人被拖进来后,熊树礼才嘲讽出声:“我就知道皇帝派了这个黄毛丫头来,根本不是什么稳定民心的,而是来监视咱们的。” “我没有。”袁绿衣瘦了不少,一双眼睛显得更加亮了,只咬着牙道。 西南王抬抬手,示意人把她绑下去,至于被绑下去的女人会遭遇什么,谁都知道,军营里最缺的可就是女人。 袁绿衣面色微白,挣扎了几下,见挣扎不动才朝西南王怒道:“你干什么,我是郡主!” “郡主又如何?”西南王冷淡睨了她一眼:“来了这西南,你还以为能回京城去?” “我——”袁绿衣紧紧咬着嘴唇没说话,单薄的身子被人抓住,仿佛都能捏碎了一般。 那侍卫拖着她就要往外走,袁绿衣反抗间撞翻了一侧的茶水,洒得赵阚满身都是。 他当即皱紧了眉头,不过却也从自己的沉思里回过神来,他记得林锦婳跟袁绿衣关系很不错?锦婳又是最重感情的人…… 想到这里,他才上前一把将狠狠掐着袁绿衣脖子的侍从一巴掌打开了:“滚出去。” 那侍从怔住,袁绿衣则是趁机挣脱开躲到了赵阚身后。 赵阚眉梢微挑,嫌恶的拍了拍身上的水,才跟西南王道:“这女人我要了。” “你不是想要林锦婳?” “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等林锦婳成了我的,让她做正室就是。”赵阚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溢出笑意来。 说完,见西南王不说话才扭头出去了。 袁绿衣浑身发颤,赶忙跟了过去。 赵阚一路往前,只想着赶快回京城去了,若是父皇真的打算杀了母妃,那就造反又如何?兴许还能趁机把锦婳抢过来! 一想到她日日夜夜在别的男人身底下承欢,他便恼得想杀人。 一路走到了自己的营帐门口,才听到身后传来啜泣声,一回头,发现袁绿衣正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样子,不由冷笑扬起唇角:“你放心,本王对你没兴趣,你要是不想死,就乖乖呆在营帐里。” “你别以为我会感激你!”袁绿衣咬牙,他们几次三番差点杀了锦澄,还要造反,如今这样做也一定是另有目的。 “本王需要你感谢么?”赵阚不屑瞥了她一眼,便转头跟侍从道:“看着她,别让她乱跑。”说完,转头便走了。 袁绿衣微微皱眉,但看着不远处虎视眈眈的侍卫们,这才转身进了营帐。 她本以为独自过来反而不会引人注意,想来还是她想错了,这个西南王一开始就没把自己当回事,或者说,没把皇帝当回事…… 她悄悄拿出袖子里藏着的鸽子,咬破手指头将消息写在了纸上,趁着营帐外的人不注意,才悄悄将鸽子放走了。 熊霖雨在冷宫已经呆了一天,她没敢跟德妃说她已经被召幸了的事,看着还在不停让自己去跟皇帝求饶的德妃,终于忍不住道:“姑姑,皇上可能不想放过你。” “怎么可能!”德妃不信:“皇上就算是看在熊家的面上也不会这样对我的,一定是丽嫔那个贱人用了什么恶毒下作的手段,才让皇上这样对我的!” “可是……”熊霖雨犹豫看着她:“丽嫔昨日晚上已经死了。” “什么?她怎么可能死呢,就算是落水,也顶多是受惊而已……” “太医说,就是惊吓过度而死。”熊霖雨道,但她看得清楚,这分明就是皇帝故意为之,把丽嫔的死栽赃到姑姑头上。 她看着面前失神的人,才道:“姑姑,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已经送信去西南了,爹爹和表哥一定已经知道了……” “谁让你告诉他们的!”德妃猛地回过神,怒道。皇上就是忌惮熊家的势力才不敢把储位给阚儿,如今自己被贬,皇上说不定就是想借此机会扶阚儿上位,但哥哥一旦冲动,说不定会带兵杀入京城来,到时候可就什么都来不及而来。 熊霖雨不知她为何发怒:“姑姑,我……” “娘娘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宫了。”外面的宫女瞧见天色已晚,今晚皇上说不定还要召幸她,才忍不住提醒道。 “娘娘?”德妃面色微微一白。 熊霖雨眼眶微红:“姑姑,是皇上她……” “啪——!” 德妃一个巴掌狠狠打在她脸上,眼神怨毒起来:“狐狸精,皇上是你亲姑姑的男人,你怎么敢……” 熊霖雨何尝不委屈,还要再开口,德妃已经把她推搡着赶了出来。 “姑姑……”熊霖雨还要再说,德妃却只看着她年轻貌美的脸,摸着自己日渐老了的容颜,眼神发寒:“我从没想到,背后捅刀子的人,竟然会是你。” “娘娘,时辰不早了……”一侧的宫女还要提醒,却被熊霖雨一个冷眼狠狠瞪了去,可这一会儿,德妃已经转身关紧了房门。 熊霖雨看着紧闭的房门,想起来京城的种种,泪缓缓落下,却只仰起头忍住,转头往永和宫去了。 暗处,宫女见她离开,才赶忙回去把消息跟薛闻心说了。 薛闻心把玩着宁王府送来的暖玉,听宫女说完,才笑起来:“原来皇上是要借雨贵人做幌子呢。”说完,将暖玉收好,这才道:“先不必管她,一时半会她也骑不到我的头上去。”只要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还在。 她转头看了眼那玉,眸色微深,宁王殿下,我一定、一定会得到你的! 轩王赶回京城的时候,已经到了丽嫔出殡的日子,他也算是个有孝心的,下葬的时候,不顾体统哭了个天昏地暗,让轩王妃尴尬的陪着哭了一阵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等葬了丽嫔,轩王这才携妻带子回宫去跟皇帝请安了。 丽嫔一死,他便仿佛失去了顶梁柱一般,无心再争夺这些东西了,哪想皇帝问他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他想不想要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轩王跪在地上抹完眼泪,整个人都怔住了,轩王妃却是很高兴,悄悄推了推他,道:“王爷,皇上问你的话呢。” 皇帝睨了眼轩王妃,眸光微凉。 轩王怔愣了会儿,才怯怯道:“父皇,儿臣怕没有那个本事……” “你母妃不在,你就没有本事了?”皇帝寒声道。 轩王听到他这样的声音便忍不住抖了三抖,摇摇头,道:“父皇,儿臣是担心……” “若是朕愿意找人扶持你呢?”皇帝又问道。 轩王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父皇这是真的要把位置给他啊! 他抬头看着皇帝严肃的不像是开玩笑的神色,想起上次被打,咽了咽口水,壮了壮胆子,才点了点头。 皇帝见状,这才笑了起来,上前亲自将他扶起,道:“从今日开始,你以祭奠丽嫔之名暂住宫里,但多余的字,你们谁也不能说出去一个字,明白吗?” 轩王妃兴奋的脸都红了,丝毫不顾丽嫔才死,忙笑着点点头。 轩王也跟着点了点头。 没多会儿,安公公从外头进来,躬身行礼道:“皇上,雨贵人来了。” “雨贵人?”轩王还诧异了一下,不一会儿便见熊霖雨过来了。 熊霖雨姿容跟德妃年轻时的确很像,但德妃是媚,她是冷。 轩王看着这场景,想起一路来听到的流言,忙识趣道:“父皇,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嗯。”皇帝点点头,看他毕恭毕敬的样子,笑容越发大了些,等他走了,这才瞥了眼安公公:“准备就寝吧。” “是。”安公公垂眸应下,立即找了人进来伺候。 熊霖雨手心微紧,没说话。 皇帝看着她这样,也知道:“见过德妃了?” 熊霖雨不出声,皇帝也不计较,只道:“朕让你去,就是让你看清楚,敢背叛朕,算计朕,就是这样的下场。” “可是熊家……” “熊家雄踞西南这么多年不肯交出兵权,你以为朕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吗?”皇帝推开要来替他更衣的宫女,指着熊霖雨道:“你来。” 熊霖雨拳头紧握,颤着走到他身侧,昨晚的疼痛和羞辱她还历历在目,现在走到他身边,只想杀了他。 但皇帝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你若是敢动手,你在宫外的母亲立即就会成为刀下亡魂。” 熊霖雨猛地抬头看他,他却只抬手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将熊霖雨推在了后面不远的榻上。 夜里,所有人好梦正酣的时刻,城外一处水流湍急处,有人从水里打捞出了一个抱着一截浮木漂了几十里的人。 “居然还没死。”救他的人探了探他的鼻息,跟坐在轻纱轿子里的女子道。 “算他命大。” “那咱们可要救她?”侍女问道。 女子好看的唇角慢慢勾起:“他就这样死了,似乎也有些可惜。” 侍女点头:“奴婢明白。”说罢,立即招了人把他抬走了。 人抬走不久,文孝便带着人搜查了过来,看见有人在河边,上前查问道:“你们可见到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从河里爬出来?” “大人说的这样恐怖,想来我们是没见到的。”女子声音轻柔。 文孝借着夜风吹起帘子勉强看到里面系着面纱的女子,便是只露半张脸也很好看了。而且抬轿子的好似也是女子,均是模样不俗。 他皱皱眉:“姑娘既然没看到,就早些回家去吧,外面危险。”说完,驾着马就继续往前追去了。 等人离开,四个侍女才快速的抬起轿子消失在了黑夜里。 文孝觉得奇怪,勒住马儿要回头再问时,却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他觉得奇怪,立即有人来回报:“大人,河岸一处被水打湿了。” “坏了!”文孝立即意识到赵倾被人带走了,但不知是死是活,虽然按常理来说应该是死了才对…… 想罢,快速带着人往前追去了。 等他们一走,老远跟着文孝而来的高禀见此场景,面色沉了沉。 一夜过去,林锦婳醒来时,赵怀琰早已经醒了,还目光直直的看着自己。 “王爷……” 赵怀琰听着她含糊不清又软糯得厉害的声音,喉头微紧:“怎么了?” “你何时醒的?”林锦婳自然的钻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腰迷迷糊糊问道。昨夜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现在她还觉得腰疼。 赵怀琰的手慢慢搭到她的腰上,慢慢的替她揉着:“这样还酸吗?” 林锦婳舒服的枕在他肩上,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腰的确没那么酸了,但是…… “王爷!”她轻呼一声看他,他的脸却忽然在眼前放大,而后腰上的酥麻感直接袭遍全身。 事后,赵怀琰抱着她在浴房洗漱干净,才又抱着她回到了被窝。 但看她一回到被窝就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不由笑道:“怎么了?” “困。”林锦婳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脸红。 赵怀琰笑笑,连着被子一起将她抱住,才蹭了蹭她的头,笑起来:“昨儿徐夫人才说,让你早些生个孩子。” “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也得努力不是?” 林锦婳满头黑线,一天的努力就能成么,他也把怀孕想的太简单了。 两人正闹着呢,外面便传来了墨风的声音:“王爷,高侍卫有事寻您。” “嗯。”赵怀琰淡淡应了声,这才扒出林锦婳,在她额头轻轻一吻,看着她额前的黑发因为薄汗而贴在脸,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自己,微肿的红唇微微抿起,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得他身下一团火热。 林锦婳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哪知他就会想这么多?不过看着他愈发深了的眼神,默默提起被子捂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王爷先去,我随后就起了。” 赵怀琰见她如此,眸里溢满笑意,这才起身往外而去了。 林锦婳看他离开,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抱着被子嗅着空气里还萦绕着的他身上独有的清香,嘴角高高翘起。 阿宝进来伺候时,看到她在傻笑,还以为她病了,忙道:“王妃,你怎么了?” “啊,我没事。”林锦婳立即收起笑容,从床上坐了起来。 青丝顺滑的落在身后,阿宝看到她脖子上一块青紫,吓了一跳:“王妃,你脖子怎么了?” 林锦婳微微一怔,霎时想起之前赵怀琰的动作,脸唰的一红,却故作镇静道:“没事,昨夜蚊子咬的。” 阿宝看她说得认真,不疑有他,只严肃道:“今晚奴婢一定更小心把屋子里的蚊子熏干净!” “嗯。”林锦婳立即将衣裳穿上,出了房间,才算松了口气。 坐在梳妆台前,她还特意看了看脖子上,非常明星的一大块! 她也顾不得热,让人拿了一套高领的裙衫来,梳了个十字髻,才算勉强挡住脖子上的痕迹。不过阿宝也被墨风好好‘普及’了一下知识,全程看林锦婳都脸红不已。 赵怀琰回来的时候,看到主仆两都红着脸,不由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阿宝越发觉得羞涩了,赶忙行了礼道:“奴婢去拿羹汤。”说完,慌不择路的就往外头跑去了,不出意料的绊到门槛上摔了个大马趴,诸人登时笑了出声,林锦婳也终于不那么尴尬了,瞧着阿宝连忙跑了,才笑着看着赵怀琰道:“王爷不乏吗?不用坐下来喝点汤?” 赵怀琰看她带着坏笑的样子,淡淡坐下,道:“要补补。” 林锦婳看他大大方方的承认,哑然,这才安安分分吃起早膳来,却不知道赵怀琰的耳根子早已红了。 他瞧着极快又优雅十足吃着早膳的林锦婳,眸里的温柔都要溢出来。 一顿温馨的早膳过后,林锦婳打算去一趟林府,上次的事最受伤害的还是汝嫣,如今风头已过,她正好去看看,不过还未出院子,宫里的圣旨就来了。 林锦婳跟着赵怀琰在前院接旨,但她却总有些担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嫡子怀琰,为宗祠之长子,天意所属,今日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 后面的话林锦婳没听进去多少了,但她知道,皇上在这个危险的时候,将怀琰立为了太子,这就意味着熊家即便要谋反,赵阚即便要夺位,要对付的人也不是皇帝,而是怀琰了,他让怀琰做了挡箭牌。 想到这里,她的拳头死死握紧了起来。 赵怀琰平静的接过圣旨,看着面前的人,淡淡道:“劳烦公公了。” “是奴才荣幸能来给太子殿下颁发旨意。册封太子的典礼皇上设在三日之后,是吉日。”公公笑起来。 赵怀琰让人赏赐了东西,这才命人送他出府了。 林锦婳起了身,上前抓着他的手笑道:“恭喜太子殿下。”她知道他心里的失望必然更多。 赵怀琰看着她弯如新月的眼睛,抬手揉揉她的小脑袋,才略带着几分无奈道:“本想带你过几日平静的日子。” “跟你在一起,不论哪儿,都能找到平静。”林锦婳认真道,只要他在,刀山火海,她也有勇气去闯。 赵怀琰将她拥在怀里,心里的失望被爱意填满 他一直以为父皇待自己是真心,可到头来,他也不过跟其他的皇子一样,都是他想要操纵在手里的一颗棋子。 圣旨之后,皇帝赐封侧妃的圣旨又来了,是安公公亲自来传的旨意。 花厅里,安公公看了看林锦婳,才道:“皇上的意思是,在您册封之日,迎两位侧妃入府。” 林锦婳心中微紧,但也知道不可避免,太后的旨意想来皇帝也不会违背,只道:“到时候本妃会准备好……” “不必准备,从后角门抬进来安置在西侧院就是。”赵怀琰淡漠道。 安公公惊讶的抬起头来,提醒道:“殿下,您这样护着太子妃,皇上必不高兴。” 赵怀琰淡淡睨着他:“不高兴又如何?”会撤去他的太子之位么?不会的,在熊家的兵权还没收回来之前,在朝中狼子野心的人还没处理干净之前,自己这个位置会一直稳固。 安公公知道他的脾气,闻言,只悄悄看了眼林锦婳。 林锦婳转身看着赵怀琰,笑道:“殿下不必置气,就当是买了两盆盆栽来屋里观赏……” “既然是盆栽,就该呆在盆栽的位置。”赵怀琰说完,看着她还强笑的模样,目光微柔:“婳儿不吃醋?” 林锦婳哑然,就算吃醋,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啊。 安公公看他是铁了心的样子,无奈,只得把昨儿皇帝悄悄见轩王,还把轩王留在了宫里的事儿说了:“奴才虽然没听到皇上到底跟轩王殿下说了什么,但轩王妃的样子好似十分高兴。” “能让她不顾丽嫔才死的体统这样高兴的,也只有一件事了。”林锦婳都能猜到。 安公公见时辰不早,也不再多留,只道:“皇上近来好似请了个炼丹的道士入宫,也不知是做什么的,但皇上自见了他以后,每日精神都很好。” 赵怀琰眸光微寒,难不成父皇也是踏上了历代皇帝的老路,开始追求起长生不老术了么? 等安公公走了,赵怀琰才起了身:“我出去一趟。” 林锦婳知道他要去准备些事情,毕竟他如今成为了太子,肯定麻烦事不少,而且皇上突然立了太子,一定会逼得赵阚跟西南王迅速逼近京城,想来德妃的寿数也不多了…… 她这样一想,又觉得不安,她的势力还未准备好,还不能跟皇帝抗衡呢。 想到这里,等赵怀琰出去后,她也立即备了马车出去了。 城中。 郑穹瞧见她来,已经不似从前那般拘禁了,却只以为他要问孙家的事儿,道:“孙侍郎自上次的事后,便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在家,最近查到他正将府里的财物往京城外运,看来是要逃走。” “他早已插翅难飞。”林锦婳暂且不急孙家事,只道:“我让大人准备的是事情如何了?” 郑穹想起她曾经的话来,道:“已经跟墨月姑娘商量好,广招人不大可能,不过听说王妃新招揽了一批青山寨的人?”上次青山寨的人把赵倾逼回京城这件事他可是听说了。 林锦婳浅笑:“大人觉得青山寨能用?” “山匪虽不如正规军,但也有正规军没有的优势,便是灵活而且有自己的主意,能随机应变。”郑穹道。 “大人可是要去青山寨?” “嗯。我还想往江南的方向去,徐大人不是正好要去江南么,我随他一起,不仅能暗中照顾,也能招揽不少因大水家破人亡人,以山匪的法子训练,不费正规军的时间,还能达到比较好的效果。”郑穹在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事,思来想去,也就是这个法子最靠谱了。 林锦婳点点头:“好,这两日我便会安排大人出城。” 两人又说了会儿细节,直到墨月从外面回来。 “可联系上大当家了?”林锦婳看她跑得匆忙,问道。 墨月面色略有几分凝重,道:“大当家失踪了,听寨子里的人说,这两日大当家一直说有人在盯着他,直到昨晚,在他房间发生了搏斗后他人便失踪而来。” 林锦婳面色冷冷一沉:“你立即带人去找,一定要保住他的命!” 墨月点头,二话不说便带着人快速往外去了。 林锦婳看了看担忧的郑穹,道:“大人放心,你的计划一定会如常进行。”说完,对花生道:“立即去寻张晓芳,让她来见郑大人,以后银子的事直接跟郑大人商量。” 花生看着事态紧急,也不敢耽搁,立即去了。 林锦婳见安排好,这才上了马车回府去了。 可是谁要杀大当家?赵倾?不可能,就算他侥幸没死他也没能力去杀他,但知道大当家跟自己接触的就只有身边这些人,难道是出了内鬼么……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有孕 慈宁宫内,太后念完最后一句佛经,才收起了佛珠慢慢站起了身来,看了眼身边候着的傅云桥和傅伊儿,走到内堂坐下后才幽幽问道:“皇上已经下了圣旨了?” “没错,就在太子殿下行册封礼的时候过门。”傅云桥笑道。 太后看着她的脸,微微沉了沉面色,才道:“若是哀家让你们拒绝这桩婚事回去呢?” 傅云桥不解看她:“为何?您接我们入宫来,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太后看着她的脸,坐在暖榻边,沉沉端起茶杯:“因为一开始,哀家以为这个皇位,皇帝一定会给赵怀琰,所以才急着让你们入宫来,打算把你们嫁过去。” “难不成现在不是了?”傅云桥道。 太后摇摇头:“听闻轩王被皇帝留在了宫里?” “对。”傅云桥点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道:“难不成皇上是想让轩王继任大统?可是轩王根本比不上现在的太子半分……” “守江山不比打江山,守江山,资质平庸的人也能守好。”太后说完,看了眼一边不说话的傅伊儿,道:“伊儿,你在想什么?” 傅伊儿上前行了礼,也不见之前的怯怯之态,只道:“伊儿在想,会不会皇上只是用轩王做障眼法,这位置本就是要给太子殿下的,亦或是……其他人。” 太后也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他不喜欢自己干政,所以当年在他有能力独自执政之后便想方设法让她放弃了一切安居在这后宫。到了如今,连自己为了家族考虑,嫁两个侄女儿也不行么。 傅伊儿看她沉默,才道:“事到如今,圣旨以下,伊儿跟云桥姐姐都不能再拒绝,与其想着正不正确,倒不如想想怎么帮太子殿下,您觉得呢?”傅伊儿试探道。 太后看她的目光冷了些:“女子不得干政,既然你要嫁去太子府,好好服侍太子就是。”说完,便似疲乏般把人打发了出去。 出了慈宁宫,傅云桥才冷笑起来:“马屁拍在马腿上,还自以为聪明。” 傅伊儿面色微微一滞,没理她,但迎面而来,却看到了一身绫罗的熊霖雨缓缓走来。 傅云桥也看到了迎面而来的人,模样清冷,听闻还十分骄纵。她心思转动起来,相较于交给前程未卜的太子,嫁给如今正值壮年的皇上似乎更好,若不是辈分隔着…… 傅云桥知道再怎么着自己这辈分越是越不过去,不再肖想,笑着上前要跟熊霖雨见礼,熊霖雨却只如没看到她们二人一般直接冷漠离开了。 傅云桥尴尬的被晾在原地,远远看着她的背影冷嗤出声:“有什么了不起。” “姐姐对雨贵人说话还是客气些。”傅伊儿看了看熊霖雨离开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再睨了眼气急败坏的傅云桥,,生出几分讽刺,这才提步离去。 慈宁宫中,等他们走后,嬷嬷看着太后还在头疼,才忍不住道:“您别想这么多,也许皇上真的只是担心您。” “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慧觉的事闹得这么大,哀家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说完,才无奈道:“哀家的儿子,什么脾气秉性哀家最清楚,只是从未想过,他会把这些东西用在哀家身上。”太后说完,许是太气了,当即便猛地咳嗽了起来,直咳得面色发白。 嬷嬷着急的赶紧让人去传太医,宫女出后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为难道:“守在门口的侍卫说了,皇上吩咐,不许任何人出去。” “方才两位小姐不都进来了吗?”嬷嬷怒道。 宫女也很为难:“两位小姐还是因为得了圣旨才进来的。” 嬷嬷才要发怒,太后便拉住了她,只道:“罢了,不过是风热而已,你回头拿些寻常解暑的药来就好了。”太后说完,想了想,终归是一声叹息,:“这段时日不必再管朝中事。“ “太后……”嬷嬷还要再劝,太后已经摆摆手,将手里的佛珠放下,起身慢慢往里间而去,既然皇帝不要她管,她就不再管,只希望皇帝,有朝一日你不要后悔才是。 宫外。 徐家人和林家人已经赶到了宁王府,林锦婳也刚好回来。 才下马车便见他们大多是担忧的神色,知道他们怕也猜透了皇上想拿怀琰做挡箭牌的想法,反而安慰般笑道:“既然来了,不若让人好好备上一桌,我们好好坐下说说话。” 徐昭昭不明白事儿,闻言高兴不已,上前连忙挽着她点头:“好。” 林锦婳笑笑,揉揉她的头,便拉着她往里去了。 林锦澄看她还能笑,知道事情多少还有转换的余地,只微微叹了口气,看着身侧同样担忧的王汝嫣,笑道:“放心,不会出事的。” 王汝嫣点点头,这才随他一道往里去了。 等他们全部进去后,转角才出现一辆普通的灰色马车。 马车旁的小厮跟在一侧道:“大人,你可要进去恭贺一番?” “不必了。”蒋青书掀开车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半晌,才道:“一会儿还要去见皇上呢。” “是。”小厮立即应下。 蒋青书虽然已经很快掌握了不少诡法,但他不会用在林锦婳身上,就凭她曾救过自己于水火,救过娘亲,他也绝不会那样做。 只是现在看来,太子殿下也遇上了麻烦呢…… 想罢,放下帘子,让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林锦婳安置好徐家人和林家人后,便借口出来,让墨风也安排了人去寻大当家,只是在回院子的时候,好似没看到衾息。 阿宝正好从里头出来,手里还拨弄着要晾晒的药材,寻常这些事都是衾息亲自来做的。 林锦婳觉得奇怪,直接问道;“阿宝,衾息姑姑呢?” “姑姑说要去买一些胭脂。”阿宝笑着解释道,见她面色不对,又问道:“您寻姑姑可是有急事?” “胭脂……”林锦婳看着阿宝天真的样子,笑笑:“急事倒是没有。行了,你去忙吧。” “是。”其实阿宝看出了不对劲来,想了想,在林锦婳离开之前,道:“姑姑这两日总是在您不在的时候出府去,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是吗?”林锦婳的心微微提了起来,按理说,衾息是怀琰的人,应当不会有问题才是。 阿宝认真点点头:“奴婢问过姑姑,姑姑说这些药材品类不多,她时不时会出去挑一些。” 林锦婳朝一侧药田看了看,里面的确是多了些不一样的品种。 她怕阿宝会露陷,只做相信般点点头,阿宝这才笑着离开了。 等阿宝一走,一直没开口的墨雪才低声道:“王妃,要不要奴婢去查查衾息姑姑这几日到底去做什么了?” “私下查。”林锦婳略略皱了皱眉。 “是。”墨雪应下。 等从院子出来时,便发现林锦澄已经早早在外等着了。 “哥哥……” “想不想聊聊?”林锦澄看看她迅速掩藏起愁绪的样子,浅笑道。 林锦婳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只笑着随他一道往小道上走去,半晌才开了口:“哥哥不必担心,这些事,总会有个法子能处理的。”上辈子怀琰也能全身而退,这辈子若是得不到,一样的全身而退就是了,至于徐家和林家,并无不臣之心,就算皇帝要发难,也没有借口。 林锦澄看她不说,也不逼她,只跟她聊起小时候的事,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 林锦婳笑得很开心,若不是林锦澄提起,那些时候她都要忘记了。 两人一直聊到天色将晚,等赵怀琰回来,才算是结束。 林锦澄走时,面色很郑重:“锦婳,你要相信哥哥永远会站在你这一边,不论你想做什么,哥哥一定支持你!” 林锦婳浅浅笑起来,看着一侧的同样温柔的王汝嫣,笑着藏起眼里的泪水,点了点头。 等当夜送走了他们,林锦婳才知道,西南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西南王在接到皇帝已经册封了太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如果再不动手,等着的就是皇帝来剿灭他们了。 “立即请旨入京吧。”他坐在营帐内沉声道。 熊树礼担心看他:“那林麓之怎么办?他现在手中掌握着五万大军,若是他从背后反扑,我们只怕还没杀入京城就已经被他给杀了。” “急什么。”西南王冷淡掠了他一眼:“林麓之才是最好处置的,皇帝根本就不信任他,只要他出点事,皇帝必然捕风捉影削了他的兵权。” “所以你的意思是……” “阚儿,你今日连夜去打开蛮夷入关的口子,让他们随意抢掠屠杀,等咱们入京之日,便请旨,说他故意放蛮夷进来,害死无数百姓,到时候就算皇帝能忍,百姓也忍不了。哼,新太子殿下,我看出了这等事,他要怎么处置!”西南王说罢,立即去部署兵力准备回京了。 赵阚也很快去办了,几个月的历练,他已不是当初京城的纨绔皇子,反倒多了几分凌厉之气,但更多的却是从西南王身上学到的嗜杀。 办完事后,看着城池里火光冲天惨叫连连,面无表情直接回到了自己的营帐,连梳洗都没有便倒下睡了。 袁绿衣还一直在营帐内,看着下人都退下了,才捏着匕首缓缓朝他走近。 左右现在被她禁锢着不能出去,倒不如跟他同归于尽! 只是锦澄,希望来世我还来再遇见你,比汝嫣先遇见你…… 她眼中含泪,牙关死咬,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抬手便朝他的喉咙狠狠刺了下去。 京城。 林锦婳见到大当家时,他已经奄奄一气了,脖息只剩下一口子上被砍了好几刀,俨然是不会功夫的人做的,而且没有经验,不等他完全死了便走了。 不过他被带回来时,已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林锦婳去探他的脉,再看他的伤口,也已经是回天乏术。 “对不起。”林锦婳至此,才觉得自己医术学得当真是浅薄。 大当家闻言,已经知道了结果,从腰上将自己血淋淋的腰牌递给了她,嘴巴不停蠕动着两个字……报仇。 林锦婳看着他瞪大的眼睛,拿着他的腰牌,微微咬牙:“杀你的人,可是……” “王妃,这是怎么了?”衾息的声音忽然传来,不一会儿她便跑了过来,看到地上的人,立即拿出了自己的银针和随身携带的药粉。 林锦婳没有被她的动作所影响,全程只看着大当家,但大当家即便是见到她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恨意,难道不是衾息动的手? 赵怀琰站在一侧,看着痛苦捂着脖子口吐鲜血的人,才道:“不必救了。” 衾息的手微微一顿,到底是收了回来,已经救不活了,再救也是枉然。 大当家捂着脖子,一旁还有青山寨的人哭个不停,等人彻底没了气息以后,林锦婳才道:“把他带回青山寨好好葬了吧。” 方才那哭哭啼啼的瘦高个儿立即走到林锦婳跟前重重磕了个头:“从今往后,您便是我们的大当家,小的们都听您的。” 林锦婳哑然,难道方才大当家把令牌给自己,是意味着把青山寨给了自己? 想到这里,她对大当家的亏欠感便又多了几分。 “你们放心,我定会找出凶手,还大当家一个公道的。”林锦婳攥紧那腰牌寒声道。 剩下的人看着她虽是女子,但气势却一点也不输自己的大当家,当即跪下磕头行了礼,才抬着大当家的尸体走了。 赵怀琰看了眼站在一侧的衾息,目光有些复杂,低声道:“随我来。”说罢,直接提步朝书房而去。 衾息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些,却只平静的给林锦婳行了礼,便提步去了。 林锦婳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难道是关于西夏的事么? “太子妃?”墨月唤了好几声才见她回过神,不由问道:“您怎么了?” 林锦婳倒是不大习惯这个称呼了,闻言,只将手里的玉给了墨月:“从今往后青山寨由你来打理,今晚护送大当家回去,你也一并去吧。”墨月本就是出自江湖,由她来管,自然会更好些。 墨月看着林锦婳毫不介意就把青山寨给了自己,先是一怔,而后才是郑重行了礼:“奴婢定不负太子妃所托。” 林锦婳浅浅笑笑,她肯定是相信墨月的。 林锦婳等她离开了,才对墨雪道:“是在哪里找到人的?” “在城内一处无人的废弃宅子内。”墨雪道。 林锦婳转身看了看赵怀琰离去的方向,心中沉沉,难道西夏的人,已经到了京城内吗?他们会怎么做呢,逼怀琰坐上这个皇位,还是要他跟前世一样悄然离去? 夜色漫长,林锦婳在房间想等赵怀琰回来好问个清楚,但等到天明他也没有回来,直到阿宝进来伺候。 “太子呢?”她坐起身问她。 阿宝见她气色不大好,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回道:“太子去上早朝了,还嘱咐奴婢,说等您醒了再告诉您,叫您不必担心。还有衾息姑姑,昨晚王爷吩咐她去办事儿,连夜便走了。” 林锦婳闻言,知道衾息必然是有问题的,只无奈点点头:“你先下去吧,我睡会儿。” “是。”阿宝不敢多打搅,立即悄声退出去了。 林锦婳重新躺在床上,看着帐顶绣着的恩爱的交颈鸳鸯,怔怔半晌,才在袭来的困意里慢慢睡了去,只是这一次,她又做梦了,梦到前世,梦到了她死后,她的尸体被赵阚扔去了乱葬岗,却被怀琰收走,小心埋葬了。 自己的坟前,怀琰没有说话,默默抽出了匕首,做了了断…… “不要——!” 林锦婳从梦里惊醒,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这里已经不是前世,只可惜前世的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她仿佛还能感觉到怀琰抱着自己尸体时的体温。 听到声响,阿宝急急从外跑了进来,瞧见她满头大汗,才立即打了凉水端来,拧了帕子给她道:“太子妃,您怎么了?” 林锦婳看外面天色黑沉,问道。 “现在什么时辰?” “现在已经亥时了。” “亥时?”林锦婳皱眉,她这一觉怎么睡了这么久。她朝屋子里外看了看,不见异常,才问道:“那太子呢?” “太子入宫后就一直没回来呢,墨风姐姐让人去问消息了。”阿宝说完,才担忧道:“要不奴婢给您端些吃食来吧,您都一整日没吃东西了……”阿宝话未说完,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而后便见墨风退到了房间里紧紧关上了房门。 林锦婳迅速拿了外袍穿好,才过来道:“怎么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宵小如此猖狂,竟是杀到了了府里来。不过您别担心,奴婢试过了,武功一般,侍卫就能解决。”墨风说完,外面已经传来一片哀嚎声了。 林锦婳皱眉,等拉开房门,才看到十多个的刺客已经被府里的侍卫全部抓住了,一个个龇牙咧嘴的在喊着疼。 这些不专业的刺客,想来背后的人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谁派你们来的?可知道行刺太子妃的后果?”墨风直接上前问道。 那些个刺客们闻言,立即慌张道:“我们不知道这里是太子府,我们不是来杀太子妃的。” “那你们是来杀谁的?”墨风不解,以为他们都在狡辩,直到其中一个人道:“是有人付了银子,叫我们来杀一个名叫衾息的女子的。” “谁?” “那人全身穿着黑布,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刺客们面面相觑。 林锦婳看着这几个笨刺客,知道一时半会也是问不出什么的,左右衾息也不在,有的是时间慢慢问,只道:“罢了,把他们先带去地牢,等迟些再问。” 林锦婳看着人被带走,心里的疑惑却是越来越多。是何人要刺杀衾息呢,还是雇佣了这么笨的几个刺客?怀琰让衾息离开,难道大当家真的是衾息杀死的么? 她想得头疼不已,但怀琰还未回来了,看着屋外天色黑沉,她睡意全无,干脆换了黑袍带上墨风墨雪出门了。 京城里现在到处都在谈论着册封了太子的事,不过京城最近接连发生这么多事,大多数人都在猜测是不是皇子们又开始争夺皇位了,而更多的,还是悄悄指认之前那些事都是赵怀琰在暗中操纵的,毕竟收益的人就是他。 酒馆大堂内,几个人议论的正欢,有一个还信誓旦旦的指认着赵倾之死就是赵怀琰动的手。 大堂靠内里的角落内,墨风听着远处的话,怒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主子,要不要奴婢悄悄去处置了?” 林锦婳透过帷纱还能看到那唾沫横飞的人一脸兴奋胡说八道的样子,面色微寒:“不急。” 墨风知道她心里有数,也就只能忍着怒气了。 墨雪朝那几人看去,说的最激动的人虎口处有厚厚的茧,身形高大孔武,明显不似寻常人。 那人说了好一会儿后,才又离开了。 他离开时天色已晚,天上挂着几颗星星,让夜色看起来不那么清寒。 九月的天还闷热,那男人走了一段便满头大汗的又转头进了路边还亮着灯的茶棚里又要了碗茶水,才又把之前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遍。 茶棚老板不想惹事,倒没应声,一起喝茶的人却是极为感兴趣的跟他又说了好半晌。 茶棚外,林锦婳默默看着。 “照这个趋势下去,明儿满京城都要知道咱们太子是靠杀了亲兄弟才上了这太子之位的。”墨风沉声道。 “到底是谁要这么诋毁太子?最有可能的人现在不是被打入冷宫就是远在西南,近处的轩王如今怕也没有这样的心思。”墨雪也跟着猜测道。 林锦婳大约已经猜到了是谁,但仍旧不相信,因为他表现的太爱太在乎怀琰了,以至于让她从一开始就没怎么戒备过他,让她以为他纵然无情,但至少真爱过茵嫔,也真心疼这个儿子。 里面那人茶也喝过了,这才从茶棚走了出来,朝不远处的巷子而去。 而穿过面前这道巷子,便是禁卫军们居住的营所。 林锦婳一路远远跟着,看他顺利进了营所,才停下了脚步。 “难不成背后是皇上……” “就是他。”林锦婳将之前的事串联起来,皇帝大约是利用了所有人,来除去威胁他地位的人,包括自己的儿子,包括自己同床共枕的皇后。 安公公说他在追求长生不来术,难不成他真以为自己能长生不老么? “主子,咱们该怎么办?”墨风略有些担心,若是皇帝在背后操纵,这件事可就真不好办了。 “现在全看怀琰怎么办了。”皇帝到底是怀琰生父,不论做什么,都不能照她的安排来,她能做的,只有为他扫清京城这些小麻烦了。 墨风墨雪对视一眼,心中也明白,只得默默点头。 林锦婳没有直接回王府,转道又去了吟香楼。 张晓芳还在算账,见林锦婳来,立即笑眯眯的道了喜:“恭喜太子妃。” “先不急着喜。”林锦婳在雅间见到她,看她瘦了些,浅笑道:“最近事儿很多?” “是有点多,但也不算难,我已经开了好几家的分店了,效益都不错。”张晓芳道,她还盘算着怎么做出全锦朝最大的铺子呢,毕竟这些铺子真正的主人可是当今太子妃啊。 林锦婳坐在桌边,慢慢转着手里的茶杯,闻言,半晌才道:“其他的事情你先交由其他人去做,有一件事我要你尽快去办。” “好,您且说。”张晓芳就怕她没吩咐,闻言,立即高兴应下。 林锦婳莞尔:“最近京城不少大官落马,宫里的德妃更是被废,京城及附近定有不少庄子铺子有人要出手,你想法以最低的价格买进来,而后再在所有铺子前以太子的名义设立粥棚及免费的药房。”皇帝要坏怀琰的名声,她就给怀琰建一个好名声,她倒要看看,是实打实的东西能收买民心,还是他三言两语能坏了民心。 “我怎么没想到……”张晓芳立即抱了算盘来噼里啪啦拨弄一阵,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若是如此,那必是收益不菲啊,只不过,现在这些大官的铺子都被吏部的人拽在了手里,怕一时半会还出不来呢。” “简单。”林锦婳看了眼一侧的墨雪:“明日天儿一亮,你随晓芳去罗府拜访。” 墨雪会意颔首。 张晓芳闻言,这才郑重点点头:“您放心,这些铺子我一定给您搞定。” 林锦婳看她信誓旦旦,好歹安心一些,不过算来,西南王应该快要带兵回京城来了吧。 西南王这会儿的确已经启程了。 熊树礼看到赵阚左肩受了伤,再瞥了眼被绑起来扔在马车里的袁绿衣,笑起来:“怎么,她竟还敢反抗你?” 赵阚头也不回,但想起今日袁绿衣竟要杀了自己,便觉得不能容忍,自己好歹也算是救她一命…… 熊树礼见他铁青着脸不说话,才道:“以前看不出来,你倒是个痴情的。” “痴情?”赵阚冷哼一声,旋即翻身下马便将袁绿衣从马车里拉了出来,抬手便把她扔给了之前那护卫:“拿去,你们的了。” 随行的士兵们立即欢呼起来。 袁绿衣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狠狠瞪着赵阚:“你干脆杀了我。” “杀了你?”赵阚讽刺的扬起嘴角,长眼微寒:“我救了你一次,你恩将仇报,以为我会成全你,让你死么?”她大手一抬,直接叫人把她拉了下去。 见袁绿衣被人捂着嘴带走,这才转身上了马。 熊树礼见状,只摸摸胡子,阴翳一笑,反倒是他贴身的副将冷笑起来:“想不到景王还有几分血性,那到时候可不要因为一个林锦婳就改变了主意,最好如今日对袁郡主一般,这样的狐狸精就由我们来……” “啊——!” 他话未说完,赵阚还未收回去的剑一抬,当即砍下他一条胳膊。 黑色的夜里,看不见鲜红,但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出来,让所有人都嗅到了一丝愤怒。 熊树礼也吓了一跳,面色一沉便呵斥道:“阚儿,你做什么!” “做什么?”赵阚勒住马转过身,朝着身后跟着的大军寒声道:“你们既然要跟本王一起回京,本王便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辜负你们,但你们要想清楚,我的女人也不是你们可以觊觎的!我是你们的王,是你们的主子!下次本王再听到谁说这等风凉话,可别怪本王不客气!” 熊树礼闻言,气得面色微青:“你的意思是,我作为你的舅舅也管不了你了?” “舅舅也尚有亲疏之分。”赵阚冷哼一声,才跃身下马走到了稳坐在马上纹丝不动的西南王跟前行了礼:“阚儿方才无礼,还请舅舅恕罪。” 西南王看他如此,面上这才生出些许的笑意来。 “罢了,先去京城要紧,皇帝不日怕就要对你母妃动手,如今他又册立的太子,我们若是再迟一些,只怕要赶不上了。”西南王朝前方看了看,他有多少年未曾回过京城了?当年若不是他为皇帝平内乱稳民心,岂有皇帝今日之国势,可他在根基稳固后,竟是转眼就把自己赶到西南苦寒之地,如今更是想要对自己下狠手。 赵阚看着一侧熊树礼对自己怒目而视,再看了眼从马上跌下来断了一条胳膊的人,嘴角冷冷勾起,翻身上了马。 但因为他这一举动,后面觊觎袁绿衣的人动作也停下了,想了想,干脆没动她。 赵怀琰入宫后,一直被皇帝困在宫里,直到册立之日。 册立之日林锦婳不在,因为皇帝吩咐,由她在王府内,迎傅家两位小姐入府来。 林锦婳一身大红锦绣长裙,坐在花厅内,听着外面冷冷清清,神色淡淡。 一侧墨风小声道:“太子妃,您要不要去立立规矩?” “不必了,她们只要不折腾水花,由着她们就是。”林锦婳倒不在意傅家两位小姐,左右太后现在也被皇帝软禁了起来,想来傅家也构不成威胁,只要她们安安分分,她可以给她们一份富贵安闲。 说完,她已是在考虑别的事:“张晓芳里如何了?” “有罗大人的帮忙,事情进行的很顺利。江南也传来了消息,郑大人随徐大人已经到了,事态应该能控制住。” “那就好,江南还有个魏总督,能把这个人拿下最好。”林锦婳说罢,才揉了揉眉心,这段时间她总觉得食欲不振,也不知是怎么了,按理说她的身体已经调理的很好了才是。 墨风看她气色不好,担忧道:“您怎么了?” “无妨。”林锦婳未曾多想,只以为是最近想事情想得太多了。 说完,两位侧妃已经迎入府来了,管家来回了话后,林锦婳只打发了人去伺候便没再多管。 到了下午,赵怀琰才终于回来了。 林锦婳一早就在二门处的廊下等着了,下午的时候下了些雨,雷声隆隆,乌云蔽日,很快天空便如同黑夜一般了,倾盆大雨落下来,将院子里的娇花全部打落在了地上,红白掺杂着,全部沾染了泥泞。 赵怀琰来时,正好看到她伏在廊边看花,眼里的寒冰立即就化开了。 上辈子的时候,他每次孤单一个人回到府里,总会想,若是一回家就能看到她,该多好呢,现在总算是知道了。 林锦婳看得出神,听到下人们的请安声,才转眼看到了手执青色折伞立在廊前的人,明黄的衣袍衬托的他越发的高贵,五官深邃而冷毅,但那双好看的凤眼里却藏着温柔,薄唇也微微扬起了弧度。 她起身朝他走去,他也提步朝自己走来,不顾风雨。 “好几日不回来,还以为你被扣下了。”林锦婳走到他跟前,笑道。 “被扣下了也要回来见你。”赵怀琰抬手擦去粘在她脸上的雨水,才发现这雨水带着些许的温热。他心中微动,看她的眸光瞬间深了:“叫你担心了。” “那下次能不能不要那么久?”那晚的梦,那次他突然忘记自己,都隐隐叫她觉得恐慌,怕他会忽然忘记了自己。 “好。”赵怀琰抬手将她拥入怀里,但不约而同的,他们都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慌张,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一般。 傅云桥坐在婚房里,直到天明也不见人来,才一把扯下了喜帕,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拳头死死攥紧。 房门被人推开,丫环端了洗漱用的水进来,正好瞧见她面冷如冰,吓了一跳:“侧妃,您怎么了?” “太子呢?”傅云桥寒声道,她相信自己的容貌绝不比林锦婳差,她也不必林锦婳笨,太子难不成是去了傅伊儿那个贱人哪里? “太子歇在太子妃处。”丫环说完,才将洗漱用具拿来,恭谨道:“奴婢是太子妃亲自挑了送来伺候您的,您先洗漱吧,一会儿该去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敬茶了。” 傅云桥闻言,这才蓦地松开了手里的帕子,目光却开始变得毒辣起来,看着面前的丫环,冷冷勾起嘴角,直接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在脸上狠狠划了一道。 丫环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傅云桥尖叫一声:“救命——!” “侧妃,您怎么了?”丫环吓得连都白了。 傅云桥完全不理她,只跌跌撞撞朝外面跑去,边跑边喊:“救命,救命啊……” 傅伊儿的院子就在她隔壁,出了院子时,听到她的叫喊,眉梢微挑。 她身侧的丫环紧张道:“伊侧妃,您要不要去看看?” “不必了。”傅伊儿知道傅云桥要耍什么把戏,不过她倒想看看太子到底是什么态度,若果他真的不近其他女色,那她也要改变一下策略了,毕竟她并不是只有样貌而已。林锦婳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自己也能! 林锦婳早起洗漱时,便越发觉得胃里恶心。她以为是昨儿贪凉吃了冷食,结果早膳才吃了一口,就差点吐了出来。 赵怀琰见状,二话不说,打横抱起她便回了房间,还叫人去传御医了。 床边,赵怀琰紧张不已,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看着她苍白的脸,浑身都散发出冰寒的气息,饶是墨风都不敢靠近。 阿宝从外头急急进来时,瞧见这紧张的气氛,只轻声道:“殿下,云侧妃出事了。” “何事?”赵怀琰第一次表现出不耐烦来。 林锦婳倒是还好,拉着他道:“她到底是太后和皇上一道赐来的人,您总要给几分面子。”最起码外面朝臣和百姓议论起来,也不会说他专宠,现在这等时候,他犯的错越少越好。 赵怀琰知道她的意思,但他最在乎的一直就是她,太后和皇上赐来的人又如何? 他才要转头叫阿宝去把傅云桥打发了,御医这会儿已经被高禀夹在咯吱窝下带来了。 来的御医是刚巧经过要入宫去当值的鲁御医,鲁御医的胡子和发髻都乱了,这还是他第一次‘飞’过来,一条老命差点交代在高禀的咯吱窝下。 等落了地,还是腿软脚软的,不过看到林锦婳时,才冷静了下来。 “臣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 “不必客气,先过来把脉吧。”赵怀琰立即道。 鲁御医见他如此着急,知道他十分担心,也不多行虚礼立即就上前了,但他并不怀疑林锦婳的医术,想来应该也不是大问题,便很轻松的过去了,但手落到脉上时,才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应该不是大病吧。”林锦婳见他如此,微微拧眉,最多也就是胃脏有些问题罢了,她不好给自己把脉,但也感觉得到。 赵怀琰闻言,更是焦急,拳头都攥紧了:“很严重吗?” 鲁御医看他们夫妻都这么焦急,不由笑起来,立即起身朝二人规规矩矩行了礼道:“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 林锦婳愣了愣,登时想通了,赵怀琰却没想通:“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妃有喜了,而且根据老夫这么多年的经验,这很有可能是双胎。”鲁御医笑得合不拢嘴,一下就双胎,这可是天大的福气,虽然月份尚小,但他几十年经验,不会错的。 林锦婳自己也吓了一跳,这才多久啊,竟就怀孕了,她自己都还未察觉到呢,而且还是双胎…… 她抬手抚着腹部,不由小心问道:“几个月了?” “两个多月。”鲁御医道。 林锦婳的脸却是霎时红了,两个多月……之前汝嫣问她自己是不是怀孕了,她还说不可能这么快呢,没想到自己竟是这么快。 赵怀琰愣了许久,直到墨风在一侧提醒,他才霎时红了眼。孩子,他竟然有了孩子。 “婳儿。”他的手微微颤着,屋里的人见状,都识趣悄悄退了出去。 墨风正高兴着,一出门,却看到竟是一直在屋外的傅云桥。她的心微微提起,之前可是查过,傅云桥两姐妹最擅长的可是毒,若是知道太子妃怀了双胎…… 傅云桥看着她眼里的警惕和担忧,袖子里的手慢慢攥紧,面上却分毫为表现出来,只捂着满是鲜血的脸,担忧问她:“太子妃可是出事了?” “一点小事。” “那就好,我还以为出了大事。既如此,我就不打搅太子妃了。”说完,委屈的捂着满脸刺目鲜血便离开了。 她不需要继续留下来,但林锦婳怀孕的事,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独宠娇妃 房间里,赵怀琰欣喜若狂的将人抱在怀里,良久,才将她松开。 林锦婳见他如此,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抬手摸着尚还不太明显的小腹,心中也是滋味万千,从今往后,她肚子里就有两个孩子了,是她跟怀琰的孩子。 “婳儿……”赵怀琰心中似乎藏了无数的话,但到了嘴边,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锦婳看他眼眸里已经泛起了湿意,只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浅浅笑道:“再过几个月,你就要抱两个孩子了,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赵怀琰尚还感受不到孩子在腹中,但他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孩子的温度应当与她一样吧。 “男孩女孩都好,我们的孩子,怎样都好。”赵怀琰的嘴角扬起高高的弧度,林锦婳从未见过他如此,看着他眸中似藏着繁星,放在腹部的手也越发收紧,不论如何,她一定会保护好这两个孩子,不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毕竟,他们的爹爹这样期盼着他们的出生…… 院子外面,傅云桥走了一段便迎面撞上了朝这儿而来的傅伊儿。 傅伊儿瞧见她脚步匆忙的样子,上前笑道;“姐姐怎么如此匆忙?” “难道永远跟你一样慢吞吞的?”傅云桥说完,眼珠子冷冷一转,讽刺道:“我差点忘了,你怎么能算是慢呢,抢东西耍心眼的时候,你可是最快的。” 傅伊儿听到她的嘲讽,也不生气,依旧淡淡笑着:“姐姐脸上伤着了,可别留了疤,否则这么好看的脸可就要毁了呢。” 傅云桥轻哼一声:“用不着你操心。”说完,扭头便走了。她自己划出的伤口,怎么可能没分寸,虽然口子深,但并未伤及筋骨,用她自己做出来的药绝不会留下任何的疤痕。 傅伊儿依旧不怒不恼的看着她离开,只淡淡转过了身。 她身侧的丫环则是略有几分不满:“现在小姐您和她都是太子侧妃,可谓平起平坐,她居然还对您这样,真是丝毫不把您放在眼里。” “她一直不都如此?”傅伊儿暗暗咬牙,面色却是装作平静,左右傅云桥迟早要死的,看她方才过来分明带着些坏笑,想来是发现了什么,若是她对太子妃动手才好呢,这样一来,她就能一箭双雕,齐齐除了她们! 想完后,她又重新端正好身子,朝林锦婳现在所住的院子而去。 到了院门口,墨风跟高禀已经一道在门口守着了,远远的,墨风瞧见傅伊儿来,面色还有几分不虞,却发现身边的高禀竟是面色略有些不自在,她奇怪道:“高侍卫,你怎么了?” “没……没事。”高禀连忙否认,但看着行走过来的人,面上娇憨不减,青丝全部挽了上去,簪着金簪,多了分成熟优雅的韵致,倒是越发的好看了。 墨风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心里莫名有些不爽,等傅伊儿靠近了,才略冷淡上前道:“奴婢见过侧妃。” “不必多礼。”傅伊儿见她衣着不俗,便知道她定是里头伺候的,如今特意站在门口,里面定然是发生什么了吧。 等墨风站起来后,她才羞怯笑道:“我是来跟太子妃和太子殿下敬茶的,不知可否通传一下?” 墨风看她言笑晏晏,却依旧没有好感,冷淡道:“今日许是不便,还请侧妃回去吧。” “是不是太子妃对我不满?”傅伊儿的眼泪说来就来,顿时溢满了眼眶。 高禀瞧见,暗暗抓紧了佩剑,忍不住上前道:“侧妃,的确是太子妃有事,不便见您,您不若先回去,迟些再来吧。” 傅伊儿看他望着自己略有几分躲闪的眼神,心中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嘴角微微抿起,略有几分担忧道:“高侍卫,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不是我哪儿做的不好?” “自然不是,侧妃懂事乖巧,怎么会出错呢。”高禀连忙道。 如此已是失了仪态,墨风轻轻咳了声高禀才猛地回过神来。 傅伊儿见状,睨了眼墨风,嘴角勾起笑意,只歉意道:“既如此,我就不在这儿打搅了。” “侧妃慢走。”墨风垂眸。 高禀有几分不舍,垂眸看着她桃色的裙边,心里一阵阵的晕眩,直到她的轻呼传来。 高禀下意识的就要上前去扶,却被墨风快了一步。 墨风稳稳架着傅伊儿露出八颗牙笑道:“要不要奴婢亲自送侧妃回院子?” “不必,多谢你了。”傅伊儿看她略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样子,想来高侍卫也没看出她对他的情谊吧,如此,倒是最好呢。 说完,还特意回头看了眼高禀,掩唇浅笑:“让你见笑了,不过你今儿你这身衣裳上的纹样真好看,是苏绣吧?” 高禀不知她怎么忽然提这个,但她主动跟自己说话,显得这样亲昵,他的心也一阵阵狂跳起来,面色发红的怔在原地,愣了愣,点点头:“是……是太子殿下赏赐的。” 傅伊儿瞧他这副样子,掩唇浅笑,这才转头离去了,走时,一方帕子随风飘落在了地上,就在离高禀的脚边不远处。 墨风默默看着这一切,眸光微深。 直到傅伊儿的身影消失,高禀才回过神来,看着脚边的帕子,连忙弯腰捡起,才道:“侧妃帕子掉了,我去送……” 他话未说完,墨风已经一脚将他往前一踹,他没反应过来人便翻过前头不及膝盖高的围栏掉入了那一方池子里。 清晨的天儿尚算凉爽,这会儿的水也还有些凉。 他浑身湿了个透,但却紧紧抓住了那帕子朝岸上怒道:“墨风,你疯了!” “我看是你疯了。”墨风走到围栏边看着他依旧死死抓着那帕子,冷笑:“你方才在肖想什么?而且你可曾想过,这两位侧妃嫁入太子府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什么也没肖想,她们进来,自然是来伺候王爷的。”高禀心中发虚,却依旧强辩道。 墨风冷笑一声:“真是我看错你了……不对,是太子妃也看错你了,错信你了。你鬼迷了心窍我不管,但你敢帮别人害了太子妃,别怪我手下无情!” 高禀越发的心虚,瞧见墨风真是一副漠然的模样,急道:”墨风,你有话不能好好说,我又不是那等不明事理的人。” “你方才不是为了那人在跟我狡辩了吗?我不希望看到你糊里糊涂的,过不了这美人关,坏了太子的大事,害了太子妃!”墨风冷静说完,心里也平静了不少。她知道她方才为何生气了,但生气过后,也就仅此而已了。王爷训练她们出来,可不是来谈情说爱的。 她冷淡扫了眼高禀,将之前他随手送给自己的一块不值钱的玉佩从怀里拿了出来,直接扔到了湖里便转身里去了。 “哎,你……”高禀还要再叫她,但看她直接离开,又看看被扔到湖里的东西,才微微咬住了牙。 不过方才,他的确是鬼迷了心窍,若是傅伊儿跟他打听太子妃的事,他一定失了之前的理智和谨慎,指不定就坏事了。 他从湖里爬上来,看了看手里的这方帕子,轻轻叹了口气,直接扔在了岸边没再多管。 墨风回到房间时,丫环们几个都在听赵怀琰训话了。 “太子妃有孕这件事,暂且不要宣扬,等过段时日再说明白吗?”赵怀琰严肃道,婳儿怀孕,宫里宫外的人少不得要打她的坏主意,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暂时不要说出去为妙。 众人齐齐应下,阿宝已经是激动的手足无措了。 等赵怀琰吩咐完,才立即道:“太子妃早上都没吃什么呢,奴婢这就去炖汤去。” 林锦婳瞧见她激动的样子,浅浅一笑:“不必如此谨慎,孩子尚小,我身子素来也好,不会有事的。” 就算她这样说,阿宝还是难掩兴奋,连忙点头,但依旧坚持要去炖汤:“奴婢听人说过,老母鸡的汤最是补了,奴婢这就去准备去。”说完,匆匆忙忙行了礼便走了。 林锦婳也是一脸的无奈,赵怀琰却只转身摸摸她的头,道:“不妨事,丫环们尽心些总好些。” 墨风看着这场景,方才在外面那一丝丝的不爽也都消失了。 又说了好一会儿话,赵怀琰才被人叫走了,现在他成了太子,皇帝干脆拿了不少的折子来让他提前查阅,以至于他的事多了不少。 等他走后,墨风才小心上前让人又搬了两盆冰块来给屋子降温,墨雪也亲自拿了扇子在一旁扇着,林锦婳看他们全是小心翼翼的样子,越发无奈:“哪里就这么金贵了。”她笑着起了身,看自己走一步她们都仔细盯着的样子,才道:“鲁御医可走了?” “鲁御医本是半道被劫来的,这会儿还要入宫去伺候心嫔呢。”墨风轻声解释道。 “心嫔……”林锦婳想起丽嫔来,丽嫔定是非正常死亡,上次再丽嫔的宫门口见到鲁御医时他的表现也不大正常,由此可见鲁御医必然早就知道丽嫔会死,但他选择了守口如瓶,亦或是说做一个帮凶。但他现在去给心嫔诊脉,能不能看出心嫔腹中的孩子气数已尽?会不会跟皇帝说? 若是真的说了,心嫔怕也是在劫难逃。 她从里间走到隔间的暖榻边坐下,才想了想,道:“在内宫,殿下可还有眼线?” “有是有,不过自皇后娘娘跟德妃先后被处置,眼线都已经从各位娘娘身边撤离了,若是要打探消息,只怕不会那么迅速。”墨风道。 “如此说来,还是有人的。你想法子告诉她们,让她们盯着些心嫔,如今九皇子出事,她等同被逼上了绝路,我担心她会有所谋算。”她最大的谋算,就是肚子里的孩子。以前她是想用这个根本活不下来的孩子去扳倒人,现在后宫的大旗一个个都倒了,她唯一的出路就是生下这个气数将尽的孩子来做保命符,她担心的,是她会来一招狸猫换太子。皇上既然在追求长生不老术,如今能得这个孩子,一定会捧在手心如珠如宝,薛闻心也定然母凭子贵,真到了那时候,自己的麻烦可就多了。 墨风看她满面担忧,连忙点头,道:“您别担心,奴婢会去办妥的。” “嗯。”林锦婳点点头。 等她走后,才想起之前下人来报说傅家姐妹来过。 她朝墨雪问道:“之前傅家姐妹来做什么了?” “云侧妃脸上好似受了伤,但没说清楚原因,后来被打发走了。至于伊侧妃,只是过来请安,被墨风拦下后就走了。”墨雪道。 “倒是识趣。”林锦婳闻言,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心里的提防也多了些:“你叫人盯着就是,若是不折腾,便由着她们。” 墨雪应下。 傅伊儿倒是安静了下来,静等林锦婳出事的结果,反倒是傅云桥,在知道林锦婳怀孕之后,当夜便叫人送了信去宫里。 太后已是不想再管这些,瞧见信传来也只让人烧了。 嬷嬷有些担心:“太后,您当真是不管了?万一最后宁王没有……那岂非是拖累了傅家。” “就算最后登基的是轩王,哀家也是他的祖母。”太后的确有此担心,闻言,只道:“最近未野一直在后宫看书?” “嗯,自从端慧公主去了以后,小郡王无时无刻不在看书,平日也不哭不闹,仿若变了个人似得。”嬷嬷略有几分心疼。 太后也是心疼,到底是自己的亲外孙,闻言,想了想,道:“叫人好生伺候着就是……” “何人还要母后来操心伺候的事儿。” 低沉爽朗的男声从未外面传来,语气轻松的就好似他从未下令软禁太后一般。 太后瞧见殿门口进来的人,掩藏住所有情绪,笑起来:“皇帝怎么有时间过来。” “朕特意带来给母后解解闷的,不过有件事,还要母后替儿操几分心。”皇帝在一旁坐下后才道。 太后看他的精神很好,人也仿佛年轻了好几岁一般,心中无奈,面上却仍旧笑道:“何事还难了皇帝?说罢,只要母后能帮你的,一定会帮。” “倒也不是大事,只是南疆的七皇子明日便要入宫了,朕打算在未央殿举办宴会,如今朕的几位妃嫔均是不争气,死的死关的关,只能劳烦母后了。”皇帝笑道。 太后闻言,一口就要应下,却听皇帝又道:“不过未央殿到底不算太好,不若新赐给怀琰的太子府……” 太后看着他皱着眉头望着自己的样子,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颤,他这是有了主意,却要借自己的口来办么?他打算在宴会做什么?打算让自己来替他背这黑锅吗? “怎么了?母后莫非是觉得不好?”皇帝只做担忧状问道。 “自然不是……”太后怎么会违背他的话呢,毕竟现在他跟自己说话的语气,是像君主对臣子,而非儿子对母亲。 皇帝见她应下,才起了身:“那就劳烦母后了。”说完,便再次行了礼离开了。 他一走,转角听着这一些的凌未野才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看着太后道:“皇祖母,明日未野也能去吗?未野想借机去祭拜娘亲。” “好。”太后现在没有心思管他,只想着皇帝的话和行为,心都寒透。 林锦婳是在临傍晚的时候才接到太后口谕,说明日要在太子府举办宴会的。 “明日哪里来得及。”墨雪有些担心,毕竟太子妃现在怀着身孕,可不能操劳。 “太后说了,简单准备下就好。”传旨的公公笑着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意思是非要林锦婳准备不可了。 林锦婳倒是没多排斥,已经如今成为了太子妃,往后的交际应酬可是不少的。 一侧阿宝也跟着道;“要不太子妃您休息,其他的事儿奴婢们来安排吧,左右也不是难事,殿下的管家可厉害着呢,而且高侍卫也会帮忙的,对吧高侍卫?”阿宝笑眯眯道。 高禀尴尬的点点头,但看着从头至尾看也不看自己的墨风,抿抿唇,恭谨的朝林锦婳行了礼:“这件事属下来安排吧。” “那就辛苦你了。”林锦婳倒是不觉得多累,只是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等吩咐完后,她就立即让人传信去了徐府和林府,嘱咐明儿昭昭和王汝嫣千万不要来参加宴会,省得再多出事端,皇帝手里年龄合适的公主根本没有,若是这个南疆皇子也是个奇葩,少不得要多生出些事。 回院子的路上,虫鸣阵阵,才走了一段路,墙角忽然窜出一只野猫朝她扑了过来。 林锦婳不怕猫,但这深更半夜却是骇人。 好在墨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黑色的野猫,只是野猫太烈,让她的手背也被抓伤了,伤口顿时开始泛黑。 林锦婳一眼瞥见便知有毒,立即拿了解毒丸给墨雪吃下,才沉声道:“立即让人去查查这猫儿是哪里来的。” “是。”立即有婆子应声去了。 “难不成是新入府的两位侧妃?”墨风怀疑道,她总觉得傅家这两姐妹不对劲呢。 林锦婳看着这所用的毒,眉梢微挑:“八成是她们。而且明日宴会,少不得要生事呢……”林锦婳淡漠朝黑夜里扫了一眼。她本想给孩子积德,暂时放过她们,但她们既然不肯给自己一条活路,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深夜,赵怀琰忙完回来时,林锦婳已经先睡下了,但他也听说了野猫伤人的事。 院子里,他寒声道:“可查出是谁动手的?” “听人说,今儿一早云侧妃的房里好似传出过猫叫。”高禀垂眸道。 “云侧妃……”赵怀琰面容冷寒的厉害:“继续查,查到证据后,直接将她拘禁在屋子里,不许她出来。” “是。”高禀沉声应下。 赵怀琰看着他躬身垂眸的样子,眉头微微拧了下:“你跟随我这么多年,你若是要什么,我不会不给。” “属下明白。”高禀垂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紧。 赵怀琰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回屋去了。 等他一走,高禀便快步出了院子,见四下无人后,才足尖一点,飞身入了不远处的树林。 树林内,早早就有人在等着了,见他来,上前便扑入了他的怀里,语气凄凄:“你终于肯见我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她语气颤颤,带着叫人怜惜的轻柔。 高禀看着扑在怀里的人,手垂在身侧没动,只道:“殿下已经相信我的话,是云侧妃动的手,你放心,不会有人怀疑你的。” “我就知道你会帮我,你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害太子妃的,我只是不小心将猫儿放了出去。”傅伊儿的手慢慢爬到他的腰上,语气越来越暧昧,就在她的手要解开他的腰带之时,高禀抬手便捏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暂且不急。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明日宴会,可千万不能再出岔子,知道吗?” 高禀说这话时,眸光动了动。 傅伊儿未曾看到,闻言,只乖巧点点头:“好,我什么都听你的。”说完,又紧紧将他抱住:“还好有你,不然我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高侍卫,你会一直这样保护伊儿的,对吗?” 高禀的拳头死死握紧,看着她盈盈的眸子,点了点头。 夜色如水,屋顶某处,赵怀琰揽着林锦婳站着,看着小树林的人分散开。 林锦婳看着高禀失魂落魄的从林子里走出来,才道:“殿下真要如此待他?”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高禀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忠心耿耿,岂非会因为一个女子而动摇了忠心?即便自己给他机会,他也不会那样做的。不过傅伊儿此人并非真正的单纯,留她在,迟早是个祸患,既然明日太后一定要将宴会定在太子府,便由她亲自葬了傅伊儿这条命吧。 高禀从林子离开,便看到了早早等着的墨风。 墨风看他神色落寞,抬手将之前他扔在湖边的那方帕子给了他:“要哭就哭吧,别等到明日漏了馅。” 高禀看着扔来的帕子,眼眶的确有些发涩,若是算来,傅伊儿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觉得心动的女子,只可惜,从头到尾她都只是在骗自己而已。 “哭就不哭了,太子允我回去喝酒,陪我喝一坛?”高禀朝她笑道。 墨风看他红着眼睛的样子,冷淡嗯了声,便扭头走了。 高禀也释然,看了看手里的红色帕子,轻叹一声,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扔了帕子便提步跟了去。 一夜过去,冷清的太子府一下便热闹了起来。 请帖都是太后使人送过去的,京城里的大官要来大半,包括尚是兵部侍郎的孙大人和孙婉婉。 孙婉婉是自己要来的,既然是南疆皇子和亲,皇上手底下又没有和亲的公主,说不定自己可以? 她这样想着,一大早就打扮的漂漂亮亮了。 出门时,瞧见孙大人愁眉苦脸,不由道:“爹,既然大哥都去世了,你还这样愁眉苦脸有何用?还不如我今儿成了去和亲的皇子妃来的风光,到时候,我看他们还怎么轻视我!”孙婉婉死死咬牙,她就不信自己若是被选中和亲,还不能对付林锦婳。太子妃又如何?爹爹可是说了,她现在这个太子妃位置稳不稳还难说呢。 孙侍郎瞧见她这什么也不懂的样子,气得咬牙,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女儿? “粮草之事至今没有动静,你以为是林麓之还未发现,还是皇上早已知情?”孙侍郎忍不住道。 “知情又如何,不也没对爹爹您动手吗?那不就说明,皇上也是默许的?”孙婉婉自然道。 孙侍郎简直不想骂她,省的浪费口水。皇帝真是那么好,也就不会所有人都怕他了。伴君如伴虎,他现在算是彻底理解了这番话,连以前高高在上的权贵们,只要皇上一句话,便摔得粉身碎骨,就连尊贵如九皇子,曾经的豫王殿下,现在一样骨头都不剩。 想到这些他便一阵发怵,总觉得头顶悬了一柄剑,不知何时要落下来。 看到孙婉婉,只冷声叮嘱道:“今日去宴会,你不许再出幺蛾子,否则我这个做爹的也没法管你。” 孙婉婉只撇撇嘴,孙侍郎就知道她不在意,只冷哼一声:“我膝下庶子庶女可不少,就是少一个你,也不会断子绝孙,你若是再给我惹麻烦,我随便找个人就把你嫁了。”说完,提步便走了。 孙婉婉看着他真是有这样的想法,心微微提起,却越发坚定了要嫁给这位来和亲皇子的心! 林锦婳因为怀孕,睡眠也沉了许多,醒来时,外面已经热闹起来了,赵怀琰也早已经出去了。 阿宝在门外伺候着,听见响动,这才连忙进来了,笑眯眯道:“太子妃,您醒了。” “殿下呢?”林锦婳半撑起身子,瞧见阳光都透了进来,才兀自起了身去换衣裳。 阿宝连忙扶着她笑道:“殿下说您要多歇会儿,前头您别担心,殿下都伺候着呢。” 林锦婳闻言,心中微暖,让人拿了大红绣金纹的锦袍来换上,看着铜镜里越发显得富贵的自己,不由浅笑:“真要穿这套衣裳吗?” “殿下亲自准备的,这是太子妃的服制,您不想穿也没法子。”阿宝笑眯眯给她梳了十字髻,又在眉心给她描了大红的梅花,才笑弯了眼睛。 林锦婳看着铜镜中明艳的自己,已经完全褪去了稚嫩,眉角眼梢自然的流露出一丝春意,唇角含笑的模样,已是带着几分成熟的妩媚。 她自己都诧异了一下,墨风从外面进来,瞧见她,也不由惊叹道:“奴婢怎么觉得,太子妃好似越发好看了?” 林锦婳听着高兴,说她好看,孩子将来也会好看的吧…… 她心情好了,也能喝下半碗的白粥。 早膳过后,她才问道:“宫里如何?” “听闻昨儿入宫后,鲁御医要去请脉,被心嫔拒绝了。”墨风扶着她边往外走边道。 林锦婳闻言,倒是笑了笑:“若是拒绝了,是怕鲁御医发现吧,如此说来来,丽嫔的死真的跟她没有关系。”完全就是皇帝的决定而已,不知道轩王是否知道呢?亦或是他就算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 “锦婳!” 她才踏出院子,就听到一声轻呼,抬眸看去,便看到一个一身黑色锦衣的小公子朝这儿走来。 林锦婳一眼认出他来,短短时日不见,他清瘦不少,好似也长高了些,算来,他也快过八岁生日了吧。 “小郡王跟太后一道出宫的吗?”林锦婳上前笑道。 凌未野看到她的笑容,背在身后的小手紧紧握拳:“太后还迟些才来。锦婳,你可还好?” “很好啊。”林锦婳看着时辰不早,干脆道:“我们先出去吧,不多会儿皇上怕也要来了。”算来,皇帝还真是头一次出宫来呢。他刻意出宫来太子府是想做什么?看怀琰会不会刺杀他么? 林锦婳没法以好心去揣测他,说完,便抬手揉了揉凌未野的头,便往前去了。 凌未野看着她周围的丫环们小心翼翼的样子,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嘴角扬起笑意,小跑着跟着她一道往前而去,但心里却是有了自己的决定。傅家那两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人,爹娘都不在了,他不会容许有人再伤害了锦婳的! 到了举办宴会的正院,赵怀琰正在与已经到了的大人们说话,远远瞧见她来,立即便停下了话朝她看了去。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往院门口看去,等看到一身红衣迎风而来的女子时,才纷纷噤声了。以前觉得林锦婳好看,但是那种清水出芙蓉的清丽出尘,但今儿的林锦婳却不同,浑身都散发这尊贵和精致张扬的美,丝毫不收敛,耀眼的叫人暗暗轻呼。款款行来的模样,气场丝毫不输高贵的太子殿下,等她走到了太子跟前,只会让人觉得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而非是她配不上。 诸人纷纷行礼,林锦婳则面不改色,稳稳走到赵怀琰跟前行了礼后,才起身让众人起身了。 她丝毫不怯,前世虽然得了那样的待遇,但她也曾坐上过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早已习惯了众人的仰视。 “父皇和太后快到了。”赵怀琰牵着她的手温和浅笑。 林锦婳朝他浅笑:“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赵怀琰自然是相信她,四目相对间,全是爱意和温柔。 寻常人看着也就是羡慕了,但站在人群里的孙婉婉却是恨毒了林锦婳。她凭什么能做现在备受尊贵的太子殿下的独宠娇妃?她分明害死了哥哥,还那样的心机深沉,难道全凭一张脸吗? 她的怨毒被远远站在角落的傅伊儿看见,暗暗扬起了唇角。 不多会儿皇帝和太后的大驾便到了,所有人都要跪下行礼迎接,她也不例外,可是她却趁着行礼之际,悄悄打发走了身侧的丫环茉莉。 茉莉跟傅伊儿暗暗点头,这才转身往傅云桥的院子而去。 傅云桥这会儿还正为自己莫名其妙被关起来而发怒呢:“我说过我并没有养猫也没有害太子妃!” 门房的婆子根本不理她,敢害太子妃还不承认?她才不会管她是不是太后侄女如今的侧妃呢。 她充耳不闻里面的声音,直到茉莉过来。 茉莉笑着道:“这太阳也大了,嬷嬷辛苦了吧,这些银子拿去喝茶。”说完,塞了一锭银元宝在她手里。 嬷嬷瞧着这银元宝,略有几分犹豫,便又听她道:“太后如今已经到了,说要见云侧妃呢,太后的口谕,可是太子都不敢违背的,您可是要得罪了太后?” “这……” “您放心。”茉莉见她还犹豫,又道:“一会儿若是太子问责,您直接说是伊侧妃命令您放她出去的,太子要责怪,也怪伊侧妃不是?“ 嬷嬷瞧瞧手里的银元宝,再想着茉莉的话,到底还是妥协了,侧开身打开了院门。 茉莉这才入了院子去了。 前头,等皇帝太后在茂密树荫下的宴席台入座后,南疆的七皇子才入场了。 林锦婳随赵怀琰坐在皇帝左下首的位置,本是没多在意来人的,可等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时,她才头一次惊讶的差点没抓稳茶杯。 怎么是他! 赵怀琰察觉到她的异常,朝那七皇子看去,眸光也跟着深了一些。 跟随这位七皇子一起上来的,还有一位年轻男子,男子跟在七皇子身侧,等走近行了礼后,才道:“回禀锦朝皇上,我们皇子自小有口疾,不能亲口行礼,还请锦朝皇上恕罪。” “不妨事。”皇帝笑看了眼底下的高大的男人,一身墨色紧身长袍,五官坚毅目光带着野性,浑身仿佛都带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使者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引着他们的七皇子入座了。 林锦婳从他出现开始,就一直觉得自己是认错人了,她以为的那人连正常走路都不会,怎么可能转眼就成了南疆的七皇子呢? 她安慰自己一番,宴会这才算开始了。 皇帝倒是高兴的跟那使者交谈着:“此番南疆愿意跟锦朝和亲,实在是桩美事。” 七皇子并未出声,目光却时不时扫在了林锦婳身上。 年轻使者起身笑道:“南疆也是诚心与锦朝和亲,此番我们皇子带来了十个南疆最好的蛊师供锦朝皇上驱使,有这是个蛊师在,可低档上上万的精兵强将。” “如此厉害?”皇帝眼里生出几分怀疑和冷意来,若是如此,那小小南疆还真不能小觑。 “自然,自从前朝差点覆灭后,我朝皇帝便命蛊师们精心调制这些蛊虫,蛊虫虽小,但威力却不小。若是锦朝皇上愿意,和亲之后,南疆还愿意奉上更多。”使者态度温和,一副真心求和亲的态度。 皇帝闻言,自是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 孙婉婉竖着耳朵听到这里,立即就抓住了机会起身笑道:“还不知七皇子殿下是要选什么样的皇子妃呢?”意思是,她可不可以。 孙大人略有几分尴尬,暗暗瞪着她低声道:“还不给我坐下来!” 孙婉婉才不理他,若非自己主动出现,这位七皇子一定不会注意自己,而且他有口疾倒是正好,他是个残疾自己没了贞洁,到时候一定能糊弄过去。 皇帝倒是不生气,饶有兴致的睨了眼底下的七皇子,问道:“这位乃是我锦朝二品大员的嫡长女,七皇子以为如何?” 七皇子看都未曾看孙婉婉一眼,只略略皱了下眉头,旁的使者便笑道:“皇子殿下是真心与锦朝和亲,并非玩笑,还请皇上见谅。” 皇帝闻言,知道他是不乐意,倒也不急,只哈哈笑了笑,才道:“先不急着说这些,今儿是来参加宴会的,别坏了兴致。”说罢,直接让人上了歌舞来。 孙婉婉见自己这么大阵仗,竟是无人再理自己,小脸尴尬到发青,才被孙大人一把扯了下来,寒声道:“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去!” 他声音压得很低,但一旁还是有人听到了,无不投来讽刺的眼神。 孙婉婉心中恼怒至极,自己明明长得也不差,他们凭什么这样忽视自己?七皇子自己也没开口呢,就连曾经的九皇子殿下都对自己赞不绝口,区区小国来的七皇子还能看不上自己? 她暗暗咬牙,悄悄从宴席退下后却并没有离开太子府,而是在二门外徘徊起来。 傅伊儿等在二门外的转角,看着她铁青着脸来回走的样子,这才浅笑着走了出来,朝她浅浅笑道:“你是孙家的小姐?” 孙婉婉自是认识她,咬着牙极其不愿意的行了礼:“见过侧妃。” “你与我还这样客气做什么。虽然你以前只喜欢跟云桥姐姐说话,但我喜欢你直爽的性格,一直想跟你做朋友呢。”傅伊儿乖巧笑道。 “当真?”孙婉婉倒是有些诧异。 傅伊儿只认真点点头,道:“我是瞧见你就这样离开了,觉得可惜,这才来寻你的。就连太后姑姑都觉得你正好配那七皇子呢,走了岂不可惜。” “太后也……” “我还能骗你不成?”傅伊儿掩唇浅笑。 “可是……”孙婉婉将信将疑,但*却驱使她去相信傅伊儿,只问道:“七皇子看也没看我一眼。” “想法子让他看你不就是了?方才我可是去瞧着,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太子妃身上呢,许是喜欢太子妃那身鲜红的衣裳,你若是不介意,我倒是有个法子。”傅伊儿亲昵的拉着她的手笑道。 孙婉婉听着她的话,微微一咬牙,当即便点了点头:“我愿意,还请侧妃帮忙。” 傅伊儿唇角扬起,这个忙,她自是要帮的……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连环计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林锦婳觉得七皇子的眼神太过奇怪,刚要退下,便见阿宝快步走到了她身侧来,俯身低语道:“太子妃,东厢房出事了。” “东厢房不是住着珺姨娘吗?”自德妃和赵倾接连失势后,她就安分了下来,一直也没出幺蛾子,她原本还打算就这样由着她的。 “就是珺姨娘,说是忽然发疯了,现在在院子里又吵又闹的,下人们都不敢上前去。”阿宝瞥了眼这宴会,忙紧张的低下头。 林锦婳扫了眼在座的宾客,早已经不见了傅伊儿,想来此事必跟她有关。 想了想,她还是跟一侧赵怀琰道:“殿下,珺姨娘出了事,我去看看。” 赵怀琰不大放心,睨了眼一侧的墨风:“好生护好太子妃。” 墨风颔首,已经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几人悄悄退出宴会后,便直接朝珺姨娘的院子去了,却没注意到她一走,另一侧便有一红衣女子走了进来,妆容打扮都跟林锦婳十分相像,同样的大红衣裙,同样的十字髻,妆容还更加的红艳。 她本是悄悄从侧门进来很快吸引了的,但她这打扮,不少的目光,有人直接低低议论出声:“那是太子妃?” “哪里是太子妃,是孙侍郎的女儿呢。”有人嘲讽的朝孙侍郎的方向看了眼,才笑道。 孙侍郎看着那矫揉造作的女子,看着她不知从哪儿换了一身这样的衣裳,就知道她必然是被人给利用了。 他跟身边的小厮道:“去,把小姐给我拉回来。” 小厮应声,连忙小跑着过去了,不过还不等他靠近,就听到了皇帝的声音。 “这是孙小姐?” 孙婉婉见皇帝开口,才连忙直起身行了礼,目光扫了眼那南疆的七皇子,见他果然看着自己,眼中欣喜不可掩饰,道:“回禀换上,臣女并非故意模仿太子妃,只是方才出门时,不小心脚滑落水了,这身衣裳是云侧妃借给臣女的。”孙婉婉故意道。 皇帝睨了眼孙侍郎,笑起来:“孙侍郎爱女姿容不俗,穿这红衣也是难得的好看。” 孙侍郎听得心里一突突,难不成皇上看上了婉婉?若是如此,那可就坏了大事了,婉婉的身子早被九皇子破了的呀…… 想到这里,他连忙起了身道:“皇上,小女不懂事,叫您见笑了。今日既是为南疆皇子而办的宴席,就不叫她在此处丢人现眼了吧。” “父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孙婉婉看了眼不争气的孙侍郎,略有几分怒道,但在这儿她却不能表现出来,而且她还记着伊侧妃告诉她的计划呢。 她干脆款步走到宴会正中央,朝皇帝笑道:“多谢皇上夸赞,不过臣女听闻南疆有一种蛊虫,对于红色格外敏感,名为血心蛊,七皇子,可否有这种东西?” 她这话出来,在场穿红衣的人都把心提了起来。 七皇子面色冷沉,一侧使者笑道:“南疆的确有这等东西,但太过邪性,并未带来。” “哦?是吗?那真是可惜了。”孙婉婉笑道。 那使者见她如此说,有些迟疑问道:“不知有何可惜的?” 孙婉婉见他上钩,笑起来:“说来,太子妃殿下可是能控制蛊虫呢,你若是带了那厉害的血心蛊来,岂非正好见证一番?也叫你们看看,蛊虫这等东西,并非南疆才厉害,我锦朝也厉害的很呢。” 皇帝闻言,眸光微深,控制蛊虫…… 赵怀琰眸光微冷:“孙小姐似乎知道的很多?” 他的声音低哑清寒,听得孙婉婉蓦地打了个寒噤,但她不能放弃,今日要么吸引到七皇子的目光,要么害死林锦婳! 她强自镇定,回身盈盈一笑:“这件事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吗?之前在畅春园的宴会上,蛮夷太后开口让太子妃取出了那三眼猛士的额间蛊虫,蛊虫还未伤害王妃……哦,臣女想起来了,太子妃用的是一块玉,对吗太子殿下?”孙婉婉看着赵怀琰冰冷的眼神,手已经止不住发抖了,但她还是仅仅握紧了拳头没有退下。 孙侍郎是急得满头大汗了,她竟是说些这样的混账话,还敢挑衅太子,她是想害死孙家么? “婉婉,不许胡说!”孙侍郎呵斥道。 皇帝却在这会儿开了口:“无妨,让她说,到底是块什么样的玉,朕上次都未注意。” 孙婉婉得了这话,心里松了口气,才转头看着皇帝道:“听说是蛮夷太后送给太子妃的,玉的名字叫什么臣女不知,但是块蝴蝶样的玉。” 坐在下首的罗大人闻言,想起之前林锦婳曾拿那玉给罗老夫人驱过蛊虫…… 想到这里,他悄悄跟身侧的罗夫人道:“出去通知太子妃。”蛊虫并非小事,尤其如今还牵扯到了蛮夷和南疆,皇上如今阴晴不定,若是一狠心,直接定了个卖国通敌的罪,可就惨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孙婉婉和皇上还有赵怀琰身上,没人注意坐在角落的罗夫人,她悄悄出去时,也没有引起注意,唯独上首默不出声的太后看到了。 她看着接二连三出去的人,已经是猜到了什么,却只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不再多管。 院外。 林锦婳赶到东厢房时,里面果真传出了哭闹声。 “太子妃到——!” 守门的婆子看她过来,立即一声高呼。 林锦婳暗暗看了她慌张的脸色一眼,眉心微拧,提步往里而去。 到时,珺姨娘正衣衫脏乱的坐在地上,发髻散乱在一侧显得极为狼狈,脸上满是泪痕,嘴里却含糊不清的额在说些什么,形容癫狂。 “太子妃,您可算来了,珺姨娘她……”有丫环过来回话,但话未说完,珺姨娘便再次闹了起来,瞧见林锦婳,二话不说就朝她扑咬了了过来。‘ 因为癫狂,力气也变得格外的大,墨风勉强上前将人拦住,她却一口死死咬在了墨风的肩膀上,疼得墨风面色瞬间发白。 林锦婳在空气里隐隐嗅到了一丝香甜,寒声道:“立即屏住呼吸,把珺姨娘带出院子。”说完,提步就朝院外而去。 等走出了院门口,才发现方才那慌张的婆子正在点香。 阿宝见状,寒声呵斥道:“你在做什么?” “奴婢是怕里头蚊子多……” “混账!”林锦婳一眼便看出她在撒谎,只道:“来人,把她拖下去关入柴房,等宴会后再做处置。” “是!”立即有人上前来把人拿住了,墨风也更快把珺姨娘打晕带出来了。 林锦婳看着晕死过去的人,再看看这院子四周,好似都弥漫这一股淡淡的香味一般。 她拿帕子捂住口鼻,才道:“先离开这里。”说完,立即就带着人往回走去,却走了没几步,跟来的丫环们全部都觉得头晕起来,就连墨风都觉得略有不适。 林锦婳看着慢慢升起的烈日,眉头微紧,从袖子里拿出解毒丸来,可也只剩下三丸了。 她给墨风阿宝一人分了一个,墨风缓过气来,才道:“太子妃,我们先回去吧,这些人等回头再让人来抬。”她担心一会儿还有变故,照顾一个珺姨娘可没有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林锦婳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点点头,但居然敢在这这儿下毒,真是胆大包天! 她点点头,领着二人快步往前而去,只是这里离宴会之地距离很长,便是快步走过去也要一盏茶的时间。 林锦婳走到长廊上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为何她觉得这是有人故意引她出来,又故意引她扔下珺姨娘离开呢? 想了想,她才停下脚步道:“立即回去。”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两瓶药粉来,给了墨风和阿宝,一会儿有意外便把药粉洒出来。 “可您还怀着……” “不打紧,服了解毒丸,暂时不会受影响。”她说完,立即带着人就回去了。 等她快到时,远远就看到已经有人靠近了被扔在地上的珺姨娘了,而她手里正握着匕首。 “不好!”墨风轻呼一声,提步便飞身上前而去。 林锦婳眉心微拧,提着裙子也快步跟了上去。 来行刺的人就是府里的丫环,并不会功夫,即便是中了毒的墨风也很快将她拿下了。 林锦婳走近了,才看清来人的脸。 阿宝则是惊讶不已:“茉莉,怎么是你!”茉莉是伊侧妃的贴身婢女,怎么会是她来动手?难不成这些都是伊侧妃算计的? “不关侧妃的事,是我恨毒了这个女人。”茉莉咬牙道。 林锦婳自然知道到底是谁的主意,区区一个丫环,哪里来的本事布置这么大的排场,而且计划肯定也不止这一步吧,等杀了珺姨娘,下一步是什么?去皇上那儿告状说自己专横霸道连姨娘都杀么…… 她嘴角冷冷扬起,看着墨风,道:“把她绑了扔回去,至于珺姨娘,不若将计就计。” 墨风会意,抬手便夺过茉莉手里的刀子,在她手腕狠狠划了一刀,将血滴在了珺姨娘的脖子处和脸上,这才提着茉莉扔回了她身后的院子里。 林锦婳看着这样状况,没有直接折返回屋子,而是带着人悄悄往傅云桥的院子附近而去。 傅伊儿这会儿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计划,因为她觉得是万无一失。若是真如她所猜测的,林锦婳是怀了身孕,那么她为了保护孩子,必然不会在那里久留的。至于回了宴会,等发现不对劲也晚了。 湖上凉亭里,傅云桥看着面前的人,冷冷道:“你到底让我出来做什么?” “急什么?”傅伊儿不似以前般毕恭毕敬,淡淡道。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想我死,对吗?” “对。”傅伊儿丝毫不否认。 话落,傅云桥当即咬牙;“可就凭你也能杀我?” 傅伊儿嘴角微微勾起:“若是这药呢?”说完,她将手心早已揉碎的一颗白色的药丸放到她面前,一股冲鼻的香味顿时传来,让傅云桥连屏住呼吸都来不及,吸入一口后她捂着嘴转身就要跑,却被傅伊儿从后面一把抓住头发给扯了回来。 “想跑?”傅伊儿死死抓着她的头发阴冷笑道,原本单纯娇憨的小脸上只有狠毒。 “我死了,太后不会放过你的……” “太后现在被皇上软禁了,她什么也做不了,而且你死了,她就只有我这一个侄女儿还是侧妃了,孰轻孰重你以为她会衡量不清楚?”傅伊儿冷笑着将她扯到了湖边,看着周围空旷的没有人影,笑道:“这真是个好地方,姐姐,你死在这里,来世说不定还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傅云桥不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她竟是真要杀了自己:“伊儿,你我是亲姐妹!而且今日还是宴会,我若是死了,太子也一定会追究的……” “当然要追究,我巴不得他追究呢,这样就能查到太子妃身上了。”傅伊儿的嘴角高高翘起,她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只要心一狠,计划就能顺利完成。 傅云桥的指甲都掐进了栏杆的木头里,鲜血直流,但她现在却顾不得疼,眼睛发红的颤声道:“太子那么宠爱太子妃,就算他知道是太子妃杀了我,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反而太子妃会怀疑到你。伊儿,我们不如坐下来好好想一个计策……” “笑话,就凭你这脑子,等你想出计策,早就被林锦婳杀了。太子信任太子妃又如何?皇上可信,太后可信?而且今儿死的不止你一个人,发生的也不止这一桩事,皇上早就对太子专宠不满,只要我给他足够的台阶,林锦婳就坐不稳这太子妃的位置,而且她肚子里的种,也会保不住……”傅伊儿说完,拿手里剩下的香粉扑到傅云桥的鼻子上,看她晕过去,嘴角勾起,一用力便把她推落了湖中。 她拍干净手里的药粉,想起这次计划,虽然匆忙,但这样的机会却不多,她一定要把握住了。她看了看无人的四周,这才扬起唇角,这次她倒要看看林锦婳还有什么逃出生天的本事。 太子专宠又如何?自己用毒的本事早已超过师父,有自己在,可比一个只会耍些心机的林锦婳有用,何况她背后依靠的还是傅家,她相信太子会知道如何选择。 她看着时辰不早,将自己整齐的头发扯乱了些,又将衣裳扯破了,手臂上也抓出几道血痕来,这才冷冷朝宴会之地而去。 等她一走,转角才走出一袭红衣来。 林锦婳看了看已经归于平静的湖面,再看看傅伊儿平静离开的背影,面色微冷。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可怜之人 宴会的气氛慢慢从热闹变得冷淡起来。 孙婉婉似乎未曾察觉,依旧跟皇帝道:“难道太子妃竟未曾将这等宝物呈給皇上吗?” 皇帝的手慢慢敲着桌子,心中并非不气,但已经不想搭理孙婉婉了,区区女子,也想来挑事? 安公公看在眼里,才上前跟孙婉婉道:“孙小姐,您也乏了,先下去休息吧。” “我不累。”孙婉婉直接道,她眼角瞥了眼南疆的七皇子,见他的目光依旧在自己身上,感慨伊侧妃说的果然没错,他就喜欢这样大红的衣裳,描着浓妆。难不成南疆很穷,没见过穿这等锦绣的女子? 孙婉婉暗暗高兴,越发不肯下去了。 她朝七皇子抛去一个眼神,才对上首皇帝道:“皇上,七皇子既然带了蛊师来,不若让他表演一番,一会儿太子妃回来了,也好知道到底是我锦朝的太子妃厉害,还是他们的蛊师厉害……” 孙侍郎在底下看着太子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听着孙婉婉说的越来越不像话,脸都黑了,不等她说完,便起了身来,跟皇帝行礼道:“皇上,小女这几日病糊涂了,在皇上面前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孙婉婉依旧听不进去,只道:“父亲,你总这样做什么,皇上又没怪罪婉婉……” “没错,孙小姐说的很有意思。”皇帝似笑非笑的开口,才指了指一侧熊霖雨的下首位置道:“难得你活泼,雨贵人寻常话却很少,你不如来这儿陪她说说话。” 孙婉婉以为这是皇上看重自己呢,立即屈膝行了礼便走了上去跟熊霖雨开始搭话了,熊霖雨却只漠然看着一切,一言不发,让孙婉婉颇为尴尬。 孙侍郎看皇帝是真的有把孙婉婉收归到身边的意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若是皇上发现她贞洁不在,那可就是欺君的大罪啊! 他暗中焦急,孙婉婉却是半分都没看清楚他的脸色,还暗自腹诽着高冷的熊霖雨。 赵怀琰看这一出闹剧,抬手招了高禀来吩咐了几句,高禀闻言,立即退下了。 就在他走出大殿的时候,傅伊儿正好从正门慌张跑了进来。 “救命……救命……”她跑进正中央后,才似乎恍然回过神一般,咬着嘴唇颤抖着跪在了地上:“妾身无礼,还请皇上责罚。” 太后看着她一身狼狈好似死里逃生般,眉头微微拧起,不及开口就听皇帝道:“你这是怎么了?” 傅伊儿咬着嘴唇摇摇头:“妾身没事。” 赵怀琰起了身跟皇帝道:“想来是太子府的家事,若是父皇不介意,儿臣先去处置。” “殿下……” 皇帝还没开口,傅伊儿便颤抖着看向他,一副为难的样子。 皇帝还顾忌着南疆的使臣在,可并不想如上次接待蛮夷一般,再在南疆人面前出丑,只沉声道:“下去再说吧。” 傅伊儿微微咬牙,朝台上问问坐着的孙婉婉看了眼。 孙婉婉会意,立即道:“咦,怎么不见太子妃?云侧妃好似也没来呢,今儿是接待七皇子的宴会,她们怎么都不在,是不是出事了?” 皇帝面色冷了几分,如此不会看人脸色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她的话一出,底下一直纹丝不动的南疆七皇子却是站起了身来。 他身旁的使臣吓了一跳,忙拉着他低声道:“皇子,您做什么?” 七皇子没出声,只盯着底下的傅伊儿。 傅伊儿被他带着杀气的目光盯得发怵,这才抓紧机会道:“是太子妃出事了。” 赵怀琰还算冷静,拳头已经捏的咯咯发响,也知道不能让傅伊儿在这儿多说什么。 “退下。”赵怀琰语气冷漠至极,原本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让她们平安入府来,可她们居然如此不识好歹,此番若是婳儿出事,他必要叫她们碎尸万段! 傅伊儿被他的样子吓住,但她不可能下去的,否则计划岂非全毁了?只是茉莉这丫环怎么还没过来…… 她顾不得这许多,瞧见周围的目光全部在自己身上,这才哽咽着朝皇帝道:“皇上,妾身不敢隐瞒,太子妃不知怎么了,忽然对珺姨娘下了杀手,被云桥姐姐看到后,她又狠心杀了云桥姐姐,妾身是拼了命才跑回来的。妾身可以不做太子侧妃,但请皇上给妾身一条活路。”她跪伏再地上,众人看着她已经被扯破的衣裳和身上血淋淋的抓痕,再看她一副吓坏了的模样,均是有些怀疑起来。 徐泊山听着这些话就觉得是无稽之谈,锦婳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来?大白日杀人,一个是姨娘,还有一个是太后的侄女如今的侧妃,除非锦婳是疯了。 他当即起身朝皇帝拱手道:“皇上,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太子妃性子温和,而且明白事理,怎么可能在今日这等重要的日子做出这等残忍之事?想必伊侧妃有什么误会……” 不等徐泊山说完,傅伊儿便连忙点头:“是,一定是我看错了,太子妃绝不会做这等事的。”她一面说一面哭,仿佛是被徐泊山逼着这样说的一般。 旁边的大臣们只敢低声议论,心里也有了些猜测,太子素来独宠太子妃,这可是人尽皆知的,若是太子妃连身份尊贵的云侧妃都能说啥就杀,岂非是无法无天了?这样的女子,将来怎么能母仪天下呢? 皇帝将底下的议论纷纷听在耳里,面色沉了不少。赵怀琰也已经是起了杀心,沉声道:“这件事本宫会去查个清楚,既然是迎接使臣的宴会,父皇不必担心。”说罢,直接要带走傅伊儿,但孙婉婉立即跳了出来,道:“太子殿下专宠太子妃是人尽皆知的,如今太子妃做出这等事来,还是伊侧妃亲眼所见,若让太子殿下去,即便太子妃真的杀了人,岂非也要叫太子殿下包庇了?” “本宫何时轮到你来质疑了?”赵怀琰一回头,浑身磅礴的杀气已经瞬间泄了出来,让周围的人也感觉到他现在的不悦。 孙婉婉的确是有点膨胀了,方才皇帝也随她说什么,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在她身上,让她一时的得意忘了形,差点忘了面前的男人曾经传闻的多门残暴。 她不敢再跟赵怀琰呛声,只咬牙转头看着皇帝道:“皇上,臣女并非有意如此,只是替死去的人抱不平罢了,毕竟以后太子妃可是要母仪天下的,还是天下诸位女子的典范,若是她这样做还被纵容,岂非天下女子都要学她了?” 皇帝听到‘母仪天下’这几个字,眼神就变得玩味起来,他还未曾退了这个位置呢,所有人就认定了怀琰会继承大统么? 孙侍郎是肠子都悔青了,今日说什么也不该带孙婉婉出来的,这下好了,不仅得罪了太子,还得罪了皇上。 他立即上前几步跪下行了礼:“小女口无遮拦,请皇上责罚。” “的确是要罚。当着朕的面就敢跟太子叫嚣,一点不知礼仪尊卑,今儿还是接待使臣的宴会,孙爱卿,你教女无方啊。”皇帝冷淡笑着,让底下的人均是打了个寒噤。 七皇子瞥了眼身侧的使臣,使臣会意,起身道:“皇上,您不若先处理家事……” 皇帝笑笑:“只是个误会,不是大事。”说完,看了眼一侧的安公公:“你随孙侍郎亲自去看看,到底如何,回来说清楚就是。若是太子妃失德,那她也不配为这个太子妃了。” 孙婉婉原本还紧张的心,听到这话也松了口气,便又听皇帝道:“孙婉婉,口无遮拦,目无法纪,带下去掌嘴三十。” 皇帝话落,孙婉婉的眼睛都瞪大了,被皇帝罚掌嘴三十,那她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皇上,臣女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啊……” “女子不可干政,你难道不知?”皇帝语气略有几分不耐起来,原本觉得她活泼大胆,现在看来,完完全全的蠢货一个。 “可是太后以前不也……” “混账,你岂能与太后相比?”皇帝猛地一拍桌子,吓得底下的人均是跪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喘。 太后默默看着这一切,知道皇帝还是介意自己当年的干政,只能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只是云桥真的死了么?看伊儿的样子,她怎么觉得人反而不是林锦婳杀的呢? 孙婉婉吓得跪在地上手足无措,孙侍郎差点气晕过去,只忙道:“皇上,小女……” “拖下去,掌嘴八十!”皇帝也懒得再管孙侍郎的面子,直接寒声道。在使臣面前闹他本就十分不满了,原本看在是对付林锦婳的份上他还容忍几分,如今越发不知所谓。 孙婉婉小脸灰白,知道求皇帝是不可能了,干脆转了身拉住了南疆七皇子的衣袖,双眼盈满了泪水哀求起来:“殿下,您救救婉婉……” 她原本以为,这位七皇子全程都看着自己,一定会是看上自己了,自己必能嫁去南疆。 可没想到,她哀求的话尚未说完,这位冷峻到一言未发的七皇子只抬手将她掀开了。他看她狼狈趴在地上,才顿了顿,开口:“滚!” 使臣闻言都吓了一跳,他们七皇子因为口疾素来不说话,如今竟是开口骂人,会不会得罪了锦朝皇帝? 他立即起身道歉,皇帝却只越发觉得丢脸。况且南疆不同于蛮夷,还是很有结交的必要的。 孙婉婉狼狈又尴尬,看着他漠然的眼神,还要再说,侍卫迅速围了上来把她拖了下去。 孙婉婉见状,干脆横了心破罐子破摔,朝他大喊:“皇上,林锦婳就是个祸国妖女,您现在不废了她,等她成为皇后,一定会迷惑了太子为非作歹的,皇上!皇上!” 宴席的气氛瞬间冷的厉害,所有人都不敢出声,皇帝更是握紧了拳头,冷冷盯着底下的孙侍郎。 孙侍郎知道今日是遭了大祸了:“皇上,微臣这就去查。” “孙大人,现在定是什么也查不到了,云桥姐姐和珺姨娘,只怕气数早就尽了……”傅伊儿暗暗看着孙婉婉被拖走,手心微紧,只哽咽着道。 “那微臣……” “若是真如伊侧妃所说,不必来回禀朕,直接废了太子妃,把她送去大理寺!”皇帝寒声道。 赵怀琰面色更沉:“尚无证据,父皇不必着急,儿臣会亲自去查个清清楚楚……” “殿下何必还如此维护太子妃呢?难不成,真的是太子妃做什么,您都要替她瞒着吗?她杀的,可是云桥姐姐啊,莫不是她有一日要杀了伊儿,您也眼睁睁看着吗?”傅伊儿把话儿往皇帝敏感的地方引,林锦婳专宠本就是错,太子越表现的在乎,皇帝就越不满,他也越不得民心。他心里肯定能想明白的,选择自己还是选择林锦婳,哪一个更有益处。 皇帝闻言,面色果然更差了些。 赵怀琰看着别有用心的傅伊儿,凤眸冰凉,素白的手指轻抬,狠狠捏住她的下巴:“若是有此一日,本宫必定亲手杀了了你。”说罢,才将她扔到一侧,也不管皇帝怎么看,道:“绑起来带走!” 傅伊儿听着这话,心中一震,他竟是对自己半点怜香惜玉也没有的……可为什么,她到底哪里比林锦婳差? 她想不通,但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在下人围上来之前,只怯怯的后退一步,楚楚可怜道:“殿下就这么不喜欢皇上赐给您的伊儿和云桥姐姐么?即便随便被人杀了也无所谓?” 徐泊山在一侧听着都替赵怀琰捏了把汗,这个伊侧妃实在太会说话了,句句话都在逼赵怀琰说出皇上最不喜欢听到的话。 “不喜欢你们,与父皇何干?”赵怀琰却比他们想象的直接。 “可是……” “行了。”皇帝有些不耐烦,看了眼底下丝毫没打算委曲求全一心护着林锦婳的赵怀琰,沉声道:“既然争执不下,那朕就亲自去看看!”若是抓到证据,林锦婳也实在不必留了。 赵怀琰皱眉,但皇帝已经径直走了下来,南疆的七皇子也自然的跟在了身后。 皇帝实在不想家丑外扬,但现在这几个女子已是闹得人尽皆知了。 他出门时还看了眼稳坐在首座的太后,道:“母后挑的人,果真是个顶个的聪明,隐隐已有母后当年执政时的风采了!” 太后听到这话,一颗心都揪在了一起,他这是以为是自己让伊儿挑起争端了么? 皇帝走后,大臣们也都自发跟在了后面。 赵怀琰也要出去,却被傅伊儿一把拉住了:“殿下不觉得伊儿比太子妃更有用?” 傅伊儿的声音极低,赵怀琰身形微微一顿,看着她抓着自己的衣裳,眉头微拧。 傅伊儿看他依旧是这样冷漠的态度,也不急,从腰间拿出一方腰牌来:“百毒谷殿下可曾听说过?就在南疆与蛮夷之间的地方,虽无百万雄兵,却也有能人上万,而且傅家这么多年囤聚的势力,也不会比一个区区林府差。” 她很自信自己的这些本事能超过林锦婳,而且若论样貌,她也不差。 “若婳儿今日有分毫损伤,本宫比叫你碎尸万段。”赵怀琰冷淡睨了她一眼,便一剑削断了了她抓着的自己的袖袍,转身往外去了。 傅伊儿怔了怔,看着手里割断的袖袍,他竟是如此的嫌弃自己吗? 她拳头握紧,急急朝他背影道:“殿下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吗?”皇上并不想他坐上那个位置,皇后也死了,林家又被皇上拽在了手里,他只有思路一条! 墨雪跟在赵怀琰身后,闻言,只回身冷漠道:“殿下什么处境,还用不到侧妃来操心,而且你所谓的百毒谷,对殿下来说不过蝼蚁。云侧妃,你太不了解殿下了。”说罢,看着她眼里的不敢置信,这才转身离去。 她一个外人都能看明白,殿下对太子妃是真正的爱而非一时新鲜喜欢,而且在殿下眼里,江山都比不上王妃重要,何况区区百毒谷。 傅伊儿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只觉得腿微微有些发软,趔趄着往后退了两步。难不成太子不想要这江山吗?他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了,他怎么能不心动呢? “这些都是你做的。” 太后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傅伊儿这才连忙转过身看着她道:“姑姑,伊儿没想到会这样,而且今日,一定能除去林锦婳的……” “蠢!”太后怒不可遏,一侧的嬷嬷早把这里的外人请出去了,这会儿她也不怕实话实说:“哀家让你们留在太子府,不是要你们来互相残杀的。现在太子还不一定能坐上那个位置,你这么心急做什么?” “伊儿是觉得现在是难得的好机会。林锦婳现在已经身怀有孕了,今日皇上又来了此地,若是不借机除掉林锦婳,往后在太子的保护下,我们根本近不了她的身,不等我们除去她,早就被她给杀了。姑姑,伊儿本以为太子一定会分得清楚轻重,知道傅家才是对他最有用的……” “你——”太后真是气得说不出话,现在傅伊儿这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不仅害了她自己,还害了她! “姑姑,您帮帮伊儿,事到如今,只有彻底除去林锦婳伊儿才有希望。殿下现在是一时糊涂,等没了林锦婳,他一定会清醒的,而且伊儿有把握,一定能得到他的心!”傅伊儿干脆跪在地上请求道。 太后深深呼了口气,看着她如今的样子,到底点点头。左右皇帝已经对自己不满了,倒不如再用用自己这太后的身份。 想罢,才道:“起来吧,扶哀家去看看。若是你做的真的天衣无缝,今日林锦婳一定逃不过了。”皇帝的性格她太清楚了,所有对他的皇位构成威胁的人,他一定不会轻饶的。 傅伊儿闻言,心到底落了下去。她的准备自然是天衣无缝,但茉莉迟迟不见回来,她开始有些担忧…… 等他们走后,一直未曾说话的凌未野才在一侧出现了。 他之前可是随着罗夫人悄悄出去了的,也见到了林锦婳。 他低头看看手心的东西,小脸严肃,等人都走后,才悄悄朝太子府另一个方向去了。 这厢。 皇帝带着人到了所谓珺姨娘死了的位置时,的确看到了地上浑身是血的人,眼眸紧闭,不声不响,看起来就像是死了一般,而她身侧,林锦婳正拿着匕首做着什么,看起来就像是她杀了人还没来得及离开一般。 众人过来时,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赵怀琰却只几步上前扶起林锦婳,担心问道:“你可受伤了?” “殿下怎么来了?”林锦婳只做奇怪道。 赵怀琰还未开口,孙侍郎看到机会,心一横,上前道:“是伊侧妃说,亲眼看到太子妃您杀了珺姨娘,皇上不放心,特意亲自过来看看。” 林锦婳看了眼冷漠的皇帝,心中讽刺,他当真是起了除去自己的心思,那他今日来的目的是自己?不大像,她总觉得他有什么更可怕的目的。 “人可是你杀的?”皇帝直接问道。现在人证物证具在,想来她是舌灿莲花也辩驳不了了吧。 林锦婳看他笃定的眼神,行了礼后,才道:“锦婳未曾杀人……” 孙侍郎忙道:“那太子妃手里为何拿着匕首?难不成是刚好如此?还是说,是发现人没彻底杀死,才又回来补了几刀?” “侍郎的想象力不错。”林锦婳看了看手里的匕首,朝他扬扬:“这匕首是用来给珺姨娘放血的,有人在这儿下了毒,让她晕了。”说完,转身拔出了插在珺姨娘眉心的一根银针,银针一拔,珺姨娘立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吓得旁人连连倒退,就连皇帝都紧锁了眉头。 珺姨娘回过神来后,才忙起了身看着面前面色严肃的赵怀琰,再看看围过来的皇帝,赶忙翻过身跪在地上行了礼:“贱妾见过皇上。” 傅伊儿跟太后赶到时,刚好看到这一幕。她诧异了一下,转眼墨风便将已经招供的婆子带了出来。 “回禀皇上,回禀太子,奴婢已经问清楚了,这婆子已经承认,是有人给了她迷魂药,让把珺姨娘迷晕好杀人灭口的,谁想半路太子妃过来了。”墨风恭谨说完,地上面色发白的婆子才浑身颤了颤:“是,是有人……”婆子话未说完,忽然死死捏住了脖子,脸色一下憋得青紫。 林锦婳看到傅伊儿手心在捏撒着粉末,嘴角勾起,转头手里的银针便刺在了婆子颈后的穴位,而后便道:“有什么话你最好赶紧说。” 婆子觉得喉咙能通气了,不敢耽搁,忙道:“是伊侧妃给奴婢的药……” 傅伊儿牙关死咬,却只流泪哽咽道:“太子妃,您何必如此教唆婆子污蔑伊儿呢,若是您容不下伊儿,伊儿缴了头发去做姑子就是。” “做姑子岂不便宜了你!” 她话音才落,一道她怎么也想不到的声音便从身后响了起来。 太后皱眉看着来人:“云桥,你不是已经……” 傅云桥面色还苍白着,能过来,全凭一口怒气吊着。当时她被喂了迷药扔入湖中,多亏她自己也随身备着些药,这才撑到了太子妃来救她。 她行了礼,才笑道:“云桥大难不死,还多亏了伊儿妹妹没有喂给云桥十足的迷药,否则现在已经是尸体一具了。” 一侧罗夫人朝林锦婳看了眼,想起之前出来寻她,刚好看到她在救溺水的傅云桥时,一颗心提到现在也没落下去。 她跟着行了礼,恭谨道:“回禀太后,臣妇见到云侧妃时,她的确被人推落了水中奄奄一息。” 阿宝也点点头:“是奴婢发现的,好在罗夫人路过,这才救了云侧妃上岸。” 傅伊儿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一阵响,怎么可能呢,林锦婳难不成早就发现了自己的计划,所以才救下了珺姨娘跟傅云桥? 她暗暗咬牙,要是当时她亲自一人给一刀就好了,是她轻敌了,她太轻视林锦婳了! 她后悔不迭,皇帝却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可不等他开口,太后已经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傅伊儿脸上:“居然做出如此下作的事,伊儿,是哀家错看你了!” “姑姑……”傅伊儿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当初在傅家时,她隐忍小心,所以能处处在傅云桥的迫害下活到现在,如今在最紧要的关头,她却轻敌了,她太自信自己的计划完美,太自信皇帝对林锦婳的杀心,太相信茉莉和这些下人的能力了…… “母后,这场闹剧也差不多该收场了。”皇帝看了眼跟来的大臣和南疆的使臣,面色沉沉道。 太后自然知道傅伊儿留不得了,就是皇帝能留,她自己也不能留了。 “皇帝说的有理。”太后应声。 皇帝没有直接说惩罚,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傅伊儿活不成了。 皇帝冷冷扫了眼林锦婳,还是道:“太子妃治家不严,在今日这等重要的时候还发生这样的事,实在失德,今日开始,罚抄经文一百卷,不抄完不许出府!“ 其实抄经书都是小事,但被皇帝当面斥责便惩罚,便是最无体面之事了。 徐泊山闻言,都替她抱屈,但林锦婳却很淡然,她垂眸规矩应了是。 皇帝见状,这才带着人走了,不过走时他就看到了,南疆七皇子的眼神一直在林锦婳的身上,不是寻常的欣赏,而是掠夺,极为强烈的掠夺之意。 赵怀琰眉心微微拧了拧,跟一侧墨风道:“一百卷经文拿到本宫书房。” 林锦婳微微一怔,旋即轻笑起来:“殿下不必如此,一百卷经文不多……” “多。”赵怀琰淡定道。 太后看他竟这样违背皇帝的意思,知道皇帝跟他的矛盾迟早是要暴露出来的了,对于傅云桥,她现在也不多做指望了,只瞥了眼地上的傅伊儿,寒声道:“三尺白绫或一杯毒酒,你自己选吧。” 傅云桥讽刺的看着傅伊儿,冷笑出声:“妹妹枉费心机这么多年,到头来,竟是自己把自己害死了。” 傅伊儿听到她们无情的话,早已经无感了,只是看到林锦婳被赵怀琰如珠似宝呵护在手心时,心里那一丝丝贪慕才生了出来。 “死有何惧?我活了这十几年,每时每刻都是心惊胆战,如今死了,倒是解脱。”她说的是心里话,作为外室女,她里外不是人,从小就是在哥哥姐姐的羞辱打骂中过来的,今日的确是她心急了,她太想取代林锦婳了,她也想有个人能疼疼自己。 高禀过来时,听到这番话,默默红了眼。 傅云桥却不以为然:“看不出你竟是这样洒脱,既如此,那就去死吧!敢污蔑太子妃,还蒙骗皇上,实在是给我傅家蒙羞!哦,不对,你娘就是外头一个贱婢,你都不算傅家人……” “我娘不是贱婢!”傅伊儿忽然朝她吼起来,傅云桥被她吓到,抬手就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打得她的脸迅速肿了起来。 “我娘不是贱婢,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傅伊儿满嘴的血,依旧梗着脖子咬牙切齿。 她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的瞪着傅云桥:“你以为你能活得比我长吗?太子妃能容下你吗?不可能的,很快你就会踏上我的老路。你出身尊贵又如何?一样的会跟我一样,成为这府里的蝼蚁被人轻易捏死!” 傅云桥气得还要动手,凌未野已经小跑着过来了。 他手里捧着一个盒子,天真走到太后跟前道:“皇祖母,这是未野方才在玲香园找到的。” “你怎么进去的?”傅云桥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的东西来,才要去拿,却被傅伊儿一把打翻了,里面的瓶瓶罐罐瞬间摔碎在了地上,一大堆的药粉也散开了,其中还不乏有活着的毒蝎子和毒虫。 太后也吓得倒退两步:“这是什么?” “这是……” “这些都是毒药!”傅伊儿抢在傅云桥之前开口笑起来。 “不是,这些不是我的……”傅云桥忙摇头,傅伊儿却冷笑起来:“我房间里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是师父送给我们的,你忘了?这里面装着的,都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呢……” 她抬手抓起那一把的药粉,也不顾碎片扎破了手心。 “你——”傅云桥还要上来动手,傅伊儿却借势抓着要朝林锦婳的脸上撒去,只要她吸入这药粉,肚子里的孩子必然保不住,这样一来,她活不成,孩子活不成,傅云桥也活不成,都得死! 林锦婳看着扔来的药粉,还不及闪开,赵怀琰已经挡在了她身前,而后迅速抱着她倒退了十来步的距离,高禀也立即抽出剑刺穿了傅伊儿的心口。 傅伊儿扔药的动作尚未收回来,看着高禀的剑,再看看高禀,才终于知道什么是心痛的感觉。 她看着高禀红了的眼,冷笑起来:“懦夫!” 高禀握着剑的手腕微颤,傅伊儿却只猛地抓住他的剑狠狠往后一倾,剑刃便直接被她生生抽了出来。 利刃从肉里出来的声音,吓得阿宝直接捂住嘴哭了起来。 太后也沉着脸往后倒退了两步。 傅伊儿不再管高禀,看着被赵怀琰越发小心护着的林锦婳,白着脸流着血笑起来:“太子妃,我真是羡慕你,为何你就这样好命呢……” 林锦婳并不觉得自己好命,她只是比她更坚强而已。 “若我是你,会安安静静享福,而非执着的往上爬,从一开始,你就是错的。”林锦婳面色很镇定,她不似前世的自己,自己从未一心要往上爬,也很知足,但她不同,她受的欺辱太多了,她只想不折手段的成为人上人,早已忘了本心:“若是你娘在,她是希望你成为高高在上却手染鲜血树敌无数的太子妃,还是希望你乖乖做一个平安的侧妃?你死了,你娘呢?她会因为你的死,而过上不被讽刺欺凌的生活吗?” 傅伊儿闻言,顿了顿,眼里的泪顿时溢了出来。 “娘,娘——!”傅伊儿痛苦的唤出声,可不等再说话,一柄利剑从背后直接将她刺穿。 阿宝不忍的轻呼一声,傅伊儿却只睁大了眼睛,等身后那利刃无情的抽出去,她才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她痛的没有一丝说话的力气了,她看着面前不远处的人,为何她没有嘲讽自己呢?明明自己苦心要跟她争男人,要杀了她…… 她没有力气想这么多了,她想娘,想回家,纵然被人欺负,她还能保护体弱多病的娘,如今她死了,娘亲要怎么办呢…… “娘……”她嗫嚅着嘴唇,眼泪慢慢落下。娘,她们太冷漠了,云桥姐姐,太后姑姑,她们都太冷漠了,伊儿好怕,好累啊,娘。 她的眼睛睁着,任由最一滴泪模糊了眼眶,直到呼吸停止。 高禀握着剑的手开始颤抖,他始终忘不了初见时她娇憨的模样和那日她崴脚后的真情流露,都说相由心生,她本该是个单纯娇憨的女子啊。 从背后拿剑杀了傅伊儿的傅云桥见她彻底倒下,才猛地一下松开了剑,倒退几步颤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对太子妃不敬……”傅云桥立即把由头推倒了林锦婳身上。 就连太后都看得心寒,不管怎么说,傅伊儿也是她的亲姐妹。 凌未野微微皱眉,走到赵怀琰身前道:“表哥……” “从现在开始,废去傅伊儿侧妃之位。”说完,看了眼高禀,沉声道:“把她扔出府埋了。” 高禀手微微一抖,这才忙上前将人拿外袍将傅伊儿裹起,小心抱了出去。 墨风看着他离开,脚步微微往前一步,到底是收了回来,只看着林锦婳道:“太子妃,您可还好?” “不妨事……” “既然怀了孩子,就不要再如此不小心,你肚子里的是龙嗣,不是寻常的孩子。”太后冷淡说罢,也不管傅云桥,转身就走了。 傅云桥心里一慌,忙要上前去拉太后,却被嬷嬷一挡:“云侧妃,太后乏了。” 傅云桥的心坠落谷底,太后是打算不管她了么? 她忙回头去看赵怀琰,赵怀琰也只道:“即日起,废去云侧妃之位,即日送回傅家。”说罢,才看着底下的珺姨娘:“你也出府去。” 珺姨娘现在哪里敢吱声,连忙点头。 林锦婳闻言,有些担心:“殿下,送走他们,到底还会有新人进来的……” “不会有了。”赵怀琰心疼的看着她,如此多的女人,只会是麻烦,他就要专宠,父皇真的以为他更想要江山么,他想要的,从来只有眼前这个女子! 林锦婳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唇角微微扬起,到底点了点头。 赵怀琰亲自把她抱回了院子后,才道:“前院的事我去处理,你不必担心。” “嗯。”林锦婳坐在暖榻边微微颔首。 赵怀琰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又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若是你跟孩子出事,这辈子我都要活在愧疚你。” 林锦婳知道他的两难,只圈住他的腰轻笑:“殿下放心,孩子我一定会保护好的……” “是保护好你自己。”赵怀琰松开她,严肃道。 林锦婳心中暖洋洋的,轻笑着点点头,赵怀琰这才揉揉她的小脑袋,转身朝外而去,今日这场闹剧还有人没收拾呢。 等赵怀琰走了,凌未野才跟着徐夫人和罗夫人一道进来了。 罗夫人一进来便拉着林锦婳直拍心口:“还好您没事儿,今日这事太冒险了。”一想到她肚子里居然有了孩子,她便心有余悸,方才那么些毒药,若是一个不慎伤了孩子可怎么好。 徐夫人又是高兴又是责备:“这等危险的事,下次发现了,再不许自己去做!” “知道了。”林锦婳知道她是关心自己,浅浅笑起来。 墨风墨雪两个丫环跟在一侧也是长叹一声,好险。 不过显然皇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林锦婳,赵怀琰才走,安公公就来了。 安公公也是为难,行了礼后,才道:“太子妃,皇上说想看看您的蝴蝶玉佩。” 林锦婳微微一怔,皇上怎么会知道赤虹玉? 她想起之前蛮夷太后嘱咐的,不能让这东西落入好战之人的手中,略有些担心:“皇上他如何知道这玉?” “是孙小姐说的,说能控制蛊虫。”安公公如实道。 林锦婳眉心拧了起来,孙婉婉这个蠢货!此番南疆还带了蛊师来,如今皇帝再拿走这玉佩,以他现在自信的样子,只怕锦朝周边战事不会少了。 她略微犹豫了一下,安公公劝道:“皇上志在必得,太子妃,您还是给奴才吧。” 林锦婳闻言,自然知道是留不得了,而且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替代品来,只得从手腕上将玉取了下来。 在安公公走之前,她忽然道:“公公,皇上为何一定要将宴会定在太子府,你可知道?” “这个……”安公公皱皱眉,想起皇上这几日总是晚上独自一人批阅的奏章起来,自己只在收拾的时候,悄悄瞥见过一眼。 罗夫人和徐夫人都识趣退了出来,等人走后,安公公才道:“奴才曾看见过一封西南王呈上来的折子,好似是参奏林将军的。但这段时日皇上对奴才疑心颇重,奴才见皇上好似也没将那册子放在眼里,这才没跟太子殿下说。” 林锦婳手心微紧,西南王此番必要带兵入京,如今参奏父亲,是猜透了皇帝的想法,想利用皇帝的疑心病先除去父亲吗? “皇上这几日是不是都不会离开太子府?”林锦婳忽然问道。 安公公都有些诧异:“您怎么知道?” 林锦婳闻言,心猛地沉了下去。皇帝留在太子府,是想将西南王的目标引到太子身上,顺带除去父亲吧。只要他在太子府,就能名正言顺的控制自己,以此要挟住怀琰,也要挟住父亲! 她才想通,外面便来了消息。 花生来见时,一身的风尘仆仆,见到林锦婳,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怎么了?”林锦婳看他害怕的样子,直接问道。 “是……是百里外,青山寨的人发现山谷内已有大军藏了进去。”花生纵然已经沉稳不少,但没见过大阵仗,这会儿已是吓得不行了。 林锦婳惊愕看他,难不成西南王已经到了?皇上竟是预料的这么准吗…… 她立即从暖榻上下了来,因为太急,头部一阵眩晕差点倒了下去,好在墨风将她扶住:“太子妃……” “不必管我,立即把消息悄悄送去林府,告诉哥哥。”若是迟了,父亲的命只怕就被皇帝算计走了,这个多疑又无情的皇帝!林锦婳气得脑仁儿疼,以前不喜欢皇宫,但父亲若是出了差错,就别怪她心狠手辣,连这老皇帝也不放过!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无耻又绝情 林锦婳吩咐人出去后,便亲自拿了赤虹玉往前殿去了。 宴席上,七皇子依旧是不发一言,皇帝看着底下依旧歌舞升平,不由朝他道:“听闻南疆除了蛊厉害,还用秘法训练出了一批死士,对吗?” 七皇子未曾出声,那使臣立即站起来笑道:“这是谬传,若是南疆真有这样的死士,岂非早就开疆拓土去了?” 皇帝见他不承认,也只笑笑:“南疆想要开疆拓土,也要顾及旁边虎视眈眈蛮夷和燕魏之国不是?” “皇上雄才大略,下官却是不知这许多。”使臣恭谨笑道。 皇帝见他们滴水不漏,也不着急,只道:“此番七皇子来,是否已有了和亲人选?” 使臣微微一怔,忙道:“此番来,是想让皇上看到我南疆的诚意,并非是已有人选。” “是吗?”皇帝目光阴翳起来,笑道:“朕对南疆的死士很是感兴趣,若是能有死士的话,便是朕的贵人,七皇子想要,朕赐予你也不是大事。” 皇帝的话已经说得很赤裸裸了,他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南疆的秘术。 七皇子闻言,纹丝不动的脸终于抬了起来,朝之前林锦婳所坐的位置看了过去。 皇帝看他这眼神,也知道自己并非看错了,见状,面上的笑容越发多了起来,就在他要开口时,赵怀琰已经从正门走了进来。 皇帝看着款步而来的他,的确有自己当年的风范,矜贵而冷峻,只是可惜,现在自己这个位置怕是给不了他了。 他眼睛微微眯起,等他走近了,才笑道:“处置好了?” “是。”赵怀琰行了礼,才道:“儿臣已经把府里的侧妃姨娘全部遣走了,往后太子府都不需要其他女人来伺候。” 他这话一出,底下又是一阵骚动。 孙侍郎眼珠子转了转,没出声。 皇帝则是笑起来,带着几分冷意:“你身为太子,三妻四妾才是正常,难不成你真要如外人所说,要专宠么?自古以来,专宠的危害多大,你不清楚?” “昏君才因女子而误朝事。”赵怀琰淡漠看他。 皇帝被他一噎,知道这会儿是改变不了他的心意了,只道:“罢了,现在先接待使臣,你坐下吧。” 赵怀琰转头扫了眼七皇子,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锦婳身上他早就看得清清楚楚,而且父皇又对锦婳如此不喜,以父皇如今的脾性,还不知道要对锦婳做什么。 皇帝话落,他径直就走到了这位七皇子的上首坐下了。 锦朝是大国,南疆是小国,他坐在上首,没毛病。 底下的大臣们瞧见,均是惊愕不已。 但赵怀琰根本不在乎这些议论,他只要让这位七皇子和南疆知道,锦朝要不要与他们和亲,嫁谁给他们,都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使臣略有些尴尬,行了礼后,才道:“太子殿下可是有话要与七皇子说?” “没有。”赵怀琰冷淡道。 七皇子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皇帝看着这场景,玩味的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没一会儿林锦婳便也来了。 林锦婳来时,便感觉到了注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知道必然是以为之前的事,倒也没多在意,走上前后才要呈上赤虹玉,脚底下不知哪里滚来的珍珠,她毫无察觉的踩上去便往前一滑。 七皇子见状便要飞身出去将人接住,肩膀却立即被一个有力的手掌牢牢按了下去,让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转眼,身旁明黄的身影已经闪过,再定睛一看,林锦婳已经扑在了他怀里。 “多谢殿下。”林锦婳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抓着他的衣襟,心有余悸。 赵怀琰将她扶稳后,才睨了眼地面的珍珠,冷声道:“查出是谁的珍珠,斩。” 如此暴戾,惊得底下的人均是闭上了嘴大气也不敢出了。 “殿下不必如此……” “本宫的宴会,谁都想来动手脚,当本宫为了顾及太子这个位子,就不敢动手么?”赵怀琰眸光冷冷的睨着在场的众臣。 众臣忙跪下行礼,齐齐道:“臣等不敢。” 皇帝远远看着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杀气,原本轻松靠着的身子也往前倾了些,眼睛微微眯起,他现在是丝毫不顾及了?就这么自信自己不会摘去他这个太子之位?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太子之位…… 赵怀琰牵着林锦婳,冷淡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到一个浑身抖得跟筛糠似得的侍女身上,寒声道:“你是谁家的侍女?” “奴婢……奴婢……”丫环嘴巴抖得厉害,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孙侍郎却吓得白了脸,婉婉不是都出去了么,她的侍女怎么还弄出这个幺蛾子? 他立即上前道:“回禀殿下,是下官府中侍女,想来是不小心……” “拖下去。”赵怀琰丝毫没给他这个二品大员的面子。 立即有侍从上前来,将她堵了嘴拖了下去,在场的人看着,无不胆颤起来,他们怎么忘了,以前的宁王,可就是以冷漠暴戾闻名的啊。 皇帝始终没出声,直到人被拖走,才道:“太子妃受惊而已,你何必如此大动旗鼓,朕看着,真要以为太子妃是如人所说的妖妃了,否则岂能迷惑你至此?“ 林锦婳就知道皇帝不怀好意,闻言,只朝他行了礼,才道:“父皇,锦婳不敢当妖妇之名,此番来,是呈上您要的赤虹玉。” “原来叫赤虹玉么?” “是,锦婳一直贴身带着,此玉性质温和,父皇若是头疼脑热,也随身带着,有缓解之效用。”林锦婳垂眸恭谨道。 皇帝听着这话,被噎住,她说是贴身带着,若是自己再要,岂非叫人说他这个皇帝连儿媳的贴身之物都要随身带着? 他面色微微沉了沉,道:“朕听闻此玉能控制蛊虫?” “曾赠与此玉给锦婳的魏侧妃曾说过,有此功用,但锦婳尚未参悟其中道理。”她依旧不急不缓的说着。 皇帝却是面色越发的沉了,特意提到魏侧妃,是想让众臣又想起被之前蛮夷之事么? 他看着林锦婳,手指慢慢开始敲着桌案,是要这块玉也不是,不要也不是,若是南疆的蛊师真有那么厉害,有了这块赤虹玉定能如虎添翼。 他正想着,赵怀琰只抬手将林锦婳手里的玉拿了回来自然的收在了袖子里,道:“父皇怎么会要你的贴身之物呢。”说完,看着皇帝道:“父皇若是喜欢玉,儿臣太子府里倒有不少,父皇想要都可以,只是这玉随了太子妃这么久,还希望父王能成全太子妃的爱惜之心。” 皇帝见他把这话说的好似自己真的是要抢一般,只得道:“朕自然不会夺人所爱,既然太子妃不知其妙用,那就罢了。待日后知道了,可不要瞒着朕才是。” “锦婳不敢。”林锦婳躬身行礼。 “我,教你。” 就在林锦婳以为这事儿了了的时候,一道嘶哑的声音传来。 她诧异朝一侧看过去,便见七皇子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方才那话便是他说出来的。 林锦婳怔了一下,才道:“多谢七皇子好意,本妃不需要知道此玉的作用……” “朕觉得不错,既然七皇子有心教,那太子妃你就好生跟着学。”皇帝直接开口笑道。 赵怀琰面色微冷,看着满眼只有锦婳的人,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皇帝看着底下剑拔弩张的气氛,再看看时辰已经差不多,也不再开口。 果然,不多会儿外面有有人急急跑了进来,跪在地上便紧张道:“皇上,有急报。” “说。” “一百里外,发现了不知名大军,恐是朝京城的方向而来,按照他们的速度,这两日就会到达京城来。”回话的人擦了把额头的汗急道。 这话一出,底下顿时沸腾起来。 “是谁竟敢私自领兵回京?” “就是,这可是谋反!”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句,均是紧张不已。 有些义愤填膺的立即站了出来道:“皇上,此等行为必须严惩!” 皇帝冷淡看了他一眼,才道:“既如此,遣人再去查探一番,看看到底是谁。” “皇上,事到如今,只怕要准备迎战了啊!蛮夷一直虎视眈眈,西南不稳,此番若是让这些大军开拔进京城来,一定会乱了民心军心,给蛮夷们可乘之机。”有大臣跪在地上哭喊道。 罗大人跟徐泊山对视一眼,总觉得这件事似乎太巧了。才在太子府举办迎接使臣的宴会,便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前桩桩件件都是针对太子妃的,现在看来,似乎是要针对太子了。 徐泊山想了想,上前拱手道:“皇上,此番不若调任京城新提拔的几位将军准备迎战,城外尚有营防军在,那叛军尚在百里之外,沿途还有不少的城关,只要城关的官吏能把人拦住,京城便不会有危险了。” “徐爱卿说的有理。”皇帝欣赏的看了眼徐泊山,果然,徐家人的确是聪明有用,只是现在的忠心可就要考察考察了:“不过……” 皇帝语气一顿,朝地下的赵怀琰看去:“这件事不可轻视,既如此,便由太子亲自领兵去解决这件事!” 徐泊山眉心拧起来:“皇上,太子身份尊贵,此事不若交由兵部的大人安排。” “太子虽然尊贵,但没有经历过战事怎么行?而且太子聪慧,朕相信太子能处理好。”皇帝说完,已是不容反驳的下了懿旨了:“太子接旨。” 赵怀琰看着皇帝冷漠无情的样子,心里那一丝丝的不忍也终于断了,父皇,您当年对母妃也并非有多少的感情吧…… 他上前应声:“儿臣听令。” “即日开始,由你携五万营房军,剿灭百里外而来的叛军!”皇帝看着他吩咐道。 “儿臣接旨。”赵怀琰再抬眼,看向皇帝的眼神已经再没有半分的不舍。 林锦婳的心跟着悬起,皇帝明知道回来的必然是西南王和赵阚,居然怀琰去迎战,区区五万营房病,如何打得过身经百战的西南将士,他分明是想让怀琰去送死,然后再利用爹爹以谋反之名除去西南王,收复西南王的势力。更可怕的,只怕等爹爹帮他收复西南后,等着爹爹的,也是死路一条了…… 林锦婳浑身都冷的可怕,前世遇到无情的赵阚,他以为人最坏也就坏到他们这个地步了,但现在才知道,原来还能更坏。 赵怀琰牵着她微微颤抖的手,轻声道:“太子妃能否为我准备战袍?” 林锦婳眼眶微红,看着他依旧温柔的眼神,点点头。 他们转身离开,皇帝只冷淡看了眼,便道:“安排下去,朕会在太子府暂居几日,直到与南疆和亲的事宜谈妥。” 众臣心里再诧异也不敢出声了,毕竟皇帝为何这么做他们不傻,多多少少都猜测到了一些。 时辰不早,宴席自然也散了,皇帝是让赵怀琰即日出发,他连多跟林锦婳多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房间中,林锦婳亲自替他穿好战袍,手却止不住的颤:“此番去,一定要小心。”林锦婳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西南王伤不到我。”赵怀琰看着她微红的眼睛,心疼不已。 “我不担心西南王。”她担心的是皇帝势在必得,一定要按照那个计划,让怀琰死,好借机除去一直是他心腹大患的西南王。 赵怀琰知道她的担心,只将她拥在怀里,轻轻叹了口气:“这几日我不在府中,便一直在准备一件事。” 林锦婳抬头看他,便见他满眼的复杂和挣扎。 半晌,他才终于道:“若是父皇真的不仁,那开拔大军回京城的人不会是西南王,而是我。”赵怀琰不能再让锦婳受伤了,他花了两辈子才能拥在怀里的人,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吃了那么多的苦,他怎么忍心再看她受伤。 “怕吗?”赵怀琰忽然问她,毕竟自己要做的事,在世人看来可是大逆不道。 林锦婳坚定摇摇头;“不怕,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绝不怕!” 赵怀琰一颗心安定下来,只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但皇帝并没有给她们多少时间,很快安公公就来了。 “殿下,皇上已经在府门口准备替您送行了。”安公公躬身道,其实他心里也怯,此番殿下出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 “保护好婳儿。”赵怀琰走时,对安公公道。 安公公自然点点头,只是他总觉得,他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林锦婳还要跟去送行,却被安公公拦了下来:“太子妃,您现在还是不要去的好。”皇上想除去她的心思已经那么明显,如今太子离开,万一再有个差池,可就无力回天了。 林锦婳知道他的担忧,为了顾及孩子,她也不会一时意气的冲上去。 但她看着怀琰渐行渐远的背影,总觉得很难过,就好似梦里曾见过的那种难过,仿佛怀琰此番一去,便再也回不来了一般。 门口。 赵怀琰一身黑色铠甲,手执长剑,浑身都散发出高贵的帝王之气。 皇帝看着他,眸光慢慢转凉,只笑道:“太子此番前去,必要剿干净叛军!” “儿臣领命。”赵怀琰扫了他一眼,再看了眼留下的高禀和墨风几人,勒住缰绳,驰骋而去。 徐泊山看着赵怀琰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也跟着跌落了谷底。皇上这次,真是太无情了,五万从未上过战场的营房军,还未上阵,便已注定败局啊。 “爱卿在担心?”皇帝忽然道。 “臣担心太子安危,太子毕竟是我锦朝储君……”徐泊山忙躬身道,但话未说完,就听皇帝笑道:“不仅是储君,还是你侄女儿的夫君。” 徐泊山知道皇帝是连自己也怀疑了,不再多说。 皇帝也不纠缠,说完后,朝四下的臣子们,道:“众爱卿退下吧,朕相信,太子很快就会凯旋。”说罢,转身往府邸里而去。 朝臣们看着如今的皇帝,心里皆是叹息不解,以前的皇上睿智英明,果断且有勇有谋,现在做的事却是让他们看不懂了,他这个年纪,应该要培养储君才是,可纵观这一年来,京城死的全是手握实权的大臣,大权已经慢慢全部回归到了他手里。 徐泊山站在门口,看着禁卫军将太子府团团围了起来,就连他想进去都被拦了下来。 徐夫人在一侧担忧道:“锦婳独自一人在里面,会不会有危险?” “暂时不会,只要太子平安无事,锦婳就不会出事。”徐泊山眉心拧起来,皇上故意留在太子府,就是为了控制太子吧。 罗大人也猜到了,但这些事都是猜到而还要装作不知道的。 他上前道:“徐大人,我们先回去吧。” 徐泊山也知道有些事该商量商量了,点点头,又担心的朝太子府看了看,这才离开了。 太后一行早已经回宫去了,留下来的除了皇帝和熊霖雨,便是使臣。 太子府可以抵上一个行宫,所以使臣也没有去专门的驿馆,而是破例住在了太子府。 后院里。 墨风看着端坐在暖榻旁已经半晌没说话了的林锦婳,担心道:“太子妃,您别担心,这件事虽然来得匆忙,但不会一点办法都没有。”太子手里的势力还未展露过头角,但想要太子死,除非太子自己动手。 林锦婳没说话,她现在没工夫担心,她要去猜测皇帝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事情突然而至,她什么都不知道,便帮不了怀琰的忙。 就在墨风跟墨雪担心了好半晌时,林锦婳才终于抬头,道:“墨风墨雪。” “奴婢在。”二人齐齐应声。 “去帮我查个人。”林锦婳目光直直的看着她们道。 墨风墨雪对视一眼,均是不解:“太子妃要查谁?” “文孝。”林锦婳微微咬牙。文孝乃是禁卫军统领,更是皇帝极为信任的人,否则也不会把自己的安全交给此人。但自从上次赵倾跳入护城河后,便没了踪影,如今皇帝暂居太子府也不见他亲身护卫,可见他必是有别的任务去了,而这个任务定也就是围着如何除去西南王、怀琰和爹爹去的。 墨风墨雪立即应下,很快便趁着夜色悄悄潜出去了。 林锦婳看着屋外漆黑夜色,知道从今日开始,心是沉不下来了。 城中,百姓们似乎也感受到了一股恐慌,毕竟今日太子忽然带兵出城,可见是有危急之事了。 客栈里的小二都跟掌柜的谈论几句,楼上楼下的客人们自然也是围着这个事儿在低声的说着。 二楼雅间内,一身青衣华服的女子坐在临窗的位置,看着京城的万家灯火,浅浅笑起来,就连眼角的皱纹都是美的。 “他果真是无情呢。” “您可要帮帮殿下?”一侧侍女轻声问道。 “还不到我出手的时候,怀琰这孩子,与我分离这么多年,早已与我生分,倒是亲近他这个无情无义的父皇。如今我总要让他看看清楚,他父皇是多么可耻又绝情的一个人,他才能安心回到我身边。”妇人幽幽说着,语气里听不出悲喜来。 侍女轻笑:“殿下自会明白您的难处和苦心的。不过若是此番殿下若是一鼓作气拿下锦朝,那咱们也不必日夜担心锦朝会出兵攻打西夏了。” “西夏虽小,但兵强马壮,且擅长用药。锦朝虽大,但这么多年穷兵黩武,他已经将能上战场的将军们杀的差不多了,等剩下的西南王和林麓之一死,他连再战的能力都不一定有。”妇人说完,又轻叹一声:“他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只想着把所有权利都抓在手里,不知有一日被自己亲儿子杀死,他会是什么感觉,是不是跟当年我眼睁睁看着他亲手杀我时一般的绝望。” “娘娘……” “听闻林锦婳怀了孩子了?”妇人没继续那个话题,只问道。 侍女这才点点头;“听闻还是双胎。” 妇人浅笑起来:“双胎啊……可惜了……” 侍女手心微微一颤,看着她淡漠的眼神,没再说话。 太子府中的某个院子里。 男子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人,轻声道:“殿下,我们此番来的目的你可清楚?蛮夷现在要与南疆联合,若是此番我们不能好好跟锦朝商谈清楚,蛮夷那边怕也要耽误了。” 朗月寒没说哈,只站在廊下朝院子某处看。 他喜欢黑夜,黑夜比白日更安全,也更安静。 男子说了半晌,见他还是半句话没有,到底是叹了口气,心里却是腹诽,不知道陛下一定要找回这个被当成野人一样养大的七皇子做什么,虽然聪明,但就是个闷葫芦,什么也不说。 朗月寒没理他,家国天下他根本没有心思,他之所以愿意来,全是因为她。 京城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半夜里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小雨,雨水一落,天儿瞬间就凉了起来,林锦婳临到天明才睡下去,没睡半个时辰便起了身收拾好去给皇帝请安了,作为太子府的女主人,接待的还是皇帝,她自然不能怠慢,不过皇帝却并未见她,反而是见到了从屋里出来的熊霖雨。 熊霖雨看起来依旧高冷的厉害,见到林锦婳也只冷淡给了个眼角:“这里闷,太子府可有能休息的地方?” 阿宝微微皱眉:“奴婢引您过去。” “不必,你指个方向,我自己过去。”熊霖雨说完,还特意看了眼林锦婳,这才提步走了。 林锦婳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在皇帝这儿不得见面后,便也离开了,不过她走的时候,特意走的另一个方向。 等他们都离开,皇帝才从里面出来了。 安公公跟在一侧伺候:“皇上,今儿您可要召南疆使臣来见?” 皇帝深深看了眼熊霖雨的方向,面色微冷:“传他们来见,让人盯紧雨贵人,看看她到底有没有私下里跟林锦婳接触。” 安公公见他连如此宠着的雨贵人也不放过,连忙小心应下。 皇帝转身看了他一眼,背着手冷淡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太残忍了?” “奴才不敢。” “又是这句话,你跟了朕这么多年,该知道朕什么脾性,敢背叛朕的人,不管是谁,都得死!”他这话说得格外的狠,仿佛立即就要拿起刀将谁砍了一般。 安公公的头低得更下了,连声应是。 皇帝睨着他半晌,这才没说什么提步走了。 等他一走,安公公已经能感觉到额头上的汗了。 雨还在下,他走到廊上,刚好一股冷风吹来,似乎吹透了他身子,吹到了他心里。 他看着这深深太子府,直起了弯了一辈子的背,长长叹了口气。 林锦婳离开后,并没有亲自去见熊霖雨,而是让阿宝去了。 她回到房间里,墨风墨雪还未回来,哥哥哪里也还没有消息,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想来她也出不去这太子府,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不过阿宝还没等回来,倒是把朗月寒等来了。 丫环来禀报的时候,林锦婳并不想见,毕竟太子不在,没有她独自接见使臣的道理,但丫环道:“太子妃,七皇子让奴婢拿了这个东西来给您。”说完,呈上一个小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匣子珍贵的首饰。 林锦婳看了看,皱皱眉:“回了使臣,便说本妃不需要这些……” “可那使臣好似不见您不肯走的样子。”丫环也很为难:“安公公就在他身边跟着,说是皇上传他去见呢,但他非要先见见您。” 林锦婳闻言,有些头疼的揉揉眉心,当初在牢中与他也不算有交集,不过是她给了他一些饭食顺手帮了他而已。 看丫环为难的样子,只得道:“罢了,既然皇上召见,便不必迎他入院子,我去见他。”林锦婳说罢,干脆起了身亲自往外而去。 朗月寒一直在门口等着,那雨滴打了多少次不远处那朵黄色的小花他都记得很清楚,直到雨落在纸伞上的声音愈来愈近,他才转过了身。 撑着伞独自走来的女子一身红装,眉目清冷,就这样走来的时候,她周身的雨滴好似隔绝了这世间一切的声音一般,眼里唯有她了。 林锦婳走近了,附近的侍女们才忙行了礼替她接过了伞。 林锦婳站在廊檐下,看着面前直直望着自己的人,清冷到:“七皇子寻本妃可是有事?” 朗月寒见她红唇轻启,是在跟自己说话,眸光微动,抬手在她面前摊开,一颗圆润的泛着幽光的珠子便出现在了他手心。 “给你。”他开口,简短的两个字。 林锦婳看着他身侧的使臣眼睛都瞪大了,知道这珠子必然价值不菲,只道:“无功不受禄。” “孩子。”朗月寒继续开口,将手心往前了些:“保护。” 这珠子能保护孩子? 林锦婳皱眉,但之前使臣说他有口疾,想来只能两个字两个字的说话。 可即便为了孩子,她还是不能收:“七皇子,这珠子我不能收……” “报答。”朗月寒眼里的欣喜落了下去,微微抿起嘴唇才道。 那使臣知道他这执拗的脾气,看着气氛尴尬起来,才上前解释道:“太子妃,此珠名为天明珠,乃是七皇子自小带在身边的,能解百毒。您曾对七皇子有恩,便收下,当了了这桩恩吧。” 林锦婳看朗月寒眼里的坚持,想了想,到底叫人收下了,朗月寒的眼里这才生出些许的笑意。 “七皇子可还有事?”林锦婳淡淡道。 “没有。”朗月寒看着她疏离的样子,不想她为难,说完,便直接转身走了。 安公公看着这一切,好歹松了口气,在南疆的人都走了后才低声跟林锦婳道:“太子妃往后私下可不能再见他了。”他到底没说出皇帝想拿她换南疆死士的事说出来,现在太子才领兵出城,也不是时候。 “嗯。”林锦婳点点头。 安公公笑着行了礼,这才怀揣着一肚子的担心走了。 等他走了,阿宝也已经回来了,捧回了一个拿手绢抱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林锦婳问她。 “是雨贵人让奴婢给您的,说是皇上每日吃的……”她话未说完,林锦婳便转身去看四周,确定没人,才拿着东西快步回了房间,吓得阿宝连忙拿着伞跟了上去。 到了房间,林锦婳将帕子打开,便见一颗红色的药丸,她看了看,拿了些水化开后闻了闻,半晌,才终于冷笑起来,她说哪里来的道士还真有长生不老之术,原来是这等玩意儿。 阿宝跟在一侧继续道:“雨贵人还让奴婢告诉太子妃,百里外发现的大军,恐怕不是西南王的人。” “什么?”林锦婳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雨贵人说西南王并不是走那个方向过来的对吗?” “雨贵人并未说太多,只说百里之外的人应该不是西南王,这一点皇上也知道。”阿宝一面说也一面感觉到恐惧来,若是皇上知道,那他为何还要太子即日出城去? “准备笔墨。”林锦婳的手微微颤了颤,阿宝不敢耽搁,立即备了笔墨,林锦婳站在书桌前,略一想,抬手便写了好几封信来。 她写完,刚要嘱咐阿宝,院子前面便传来了声音:“太子妃,林少夫人出事了。”接着便是小跑的脚步声。 林锦婳立即跟阿宝低声道:“这几封信你想办法悄悄送去给舅舅,他会知道我的信是要给谁的。” 阿宝也察觉到了她的激动,连忙点了点头,正好外头的人也进来了。 林锦婳看着直直闯进来的人,只当做寻常般放下墨笔问道:“嫣儿出了何事?” “听说身子不舒服,皇上已经下令将她接来了,现在就在前厅呢。”丫环看了眼跟在一侧镇定的阿宝,这才道。 林锦婳手心微紧,一个自己还不够,皇帝还要把汝嫣也压在这里么。 她没表现出不满来,只道:“快引我去看看。” “是。”丫环连忙行礼便带着她往外去了。 林锦婳见到王汝嫣时,看她的丫环还带着行礼,但她气色尚好,不像是病了的样子,她上前一步问道:“嫣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王汝嫣忙起身道。 “你们都退下吧,我跟少夫人说会儿话。”林锦婳对下人们道。 下人们不敢违背,行了礼便退下了。 等人都走了后,林锦婳才低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是锦澄昨儿接了你的消息后,便预感京城要发生大事,怕无暇顾及我,便让我出城去避避,谁想今日马车还未出城门,就被带到这儿来了。”王汝嫣说完,略担心看她:“锦婳,京城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了?” “嗯。”林锦婳知道,现在皇帝必然是已经做好必要除掉怀琰和爹爹的心了,否则不会这样谨小慎微,连嫣儿要出城他都给拦下了。 想了想,她又问道:“哥哥现在如何?” 王汝嫣怕她担心,只道:“尚好,就是昨日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了……”她话说一半,眼泪便溢了出来。 林锦婳闻言,知道哥哥也被皇帝控制起来了,拳头不由紧紧攥了起来。那怀琰呢,他是否知道皇帝是使了声东击西之计?一旦他遇上百里之外的大军,就算他能自保,皇帝控制住了自己,也必不会叫他自保的。 正想着,墨风墨雪已经回来了。 墨雪胳膊受了点伤,神色也显得有些仓皇。 “太子妃,查到了。”墨风行了礼后便沉声道:“这个文孝早就借着搜查九皇子之名出城了,听禁卫军的其他人说,他八成是领了圣旨往西南去了,因为之前西南王曾上过一个折子,参奏林将军勾结蛮夷,打开城门,让蛮夷屠杀了近半个城池的百姓,血流成河。” “什么?”王汝嫣都轻呼出声。 林锦婳面色沉沉:“可知道西南王已经到到了哪里了?” “不是在百里之外吗?”墨风诧异。 “百里之外不是西南王的大军,我们都中计了。”林锦婳沉声道。他们所有人都被蒙蔽了,若不是熊霖雨,她可能至今都不知道,皇帝的心机,果然非一般人能比,但他屠杀这么多人,以为真的能坐稳那个位置吗?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难道还参悟不透这个道理? 她看着墨风墨雪,寒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现在最紧要的,是把消息给怀琰送过去。既然那里不是西南王,真正的西南王想必很快就会杀入京城,到时候我们能趁乱离开京城,若是殿下不在,我们也不能成为他的拖累。”皇帝拿住了怀琰的软肋,也拿捏住了自己的软肋,这一时半会,她还真不好脱身。 “那奴婢立即去联系花生……” “还有青山寨。”林锦婳道。 墨风不敢耽搁,立即转身去办了。 林锦婳这才看起墨雪的伤来,伤口很深,鲜血已经将半个袖子都染透了。 “你先去处理伤口,小心些,现在太子府里除了我们自己几人,所有人都不能轻易相信。”比如方才来传消息的丫环,想来皇帝当初赐下太子府,也是为了今日做准备吧,这太子府里绝大多数的下人都是他安排的。 林锦婳这里在以最快的速度做着部署,西南王也是如此。 距离京城不过三十里外的山谷里,他听到传来的消息,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皇帝真是老糊涂了,为了除掉赵怀琰,竟然让他带着仅有的大军离开了,等杀死了赵怀琰,然后就把这个帽子扣在我头上吗?” 赵阚在一侧听得也是心寒至极:“本王还以为父皇最疼的就是大皇兄。” “疼?” 西南王跟了皇帝这么多年,是最了解他的,他最爱的永远只有他的皇位,他所表现出来的所有友好和爱意,除去极少的时候是真心,绝大多数都是为保住他的皇位服务的。 他冷笑一声,只道:“不过皇帝既然想除掉赵怀琰,我们就让他除掉赵怀琰。树礼,你立即带上三千精兵去堵住赵怀琰的回头路,一定保证他必死无疑!” “是。”熊树礼跟赵怀琰也算宿怨已深,闻言,利落的便应下了,却又担心道:“那林麓之怎么办?他沿路都带着兵追来,好在我们提前知道他有鬼,否则只怕都发现不了。这可是个是个头疼的问题。” “不及,除去林麓之办法太多了。皇帝就等着我们先下手呢,我偏偏要他先自断左膀右臂,让他咽下他种的恶果!”西南王说完,看着一旁早已换好衣裳准备出发的赵阚,笑起来:“此番独自回京,可怕?” “怕什么?舅舅勤王总要有人去准备由头,阚儿不会连这件小事都做不好。”赵阚一想到能见到林锦婳,嘴角便高高翘了起来,不知再见她,会是怎么样一番情景呢。刚好赵怀琰已经离京,此番,他一定要把她抓来,然后藏起来,让她一辈子也跑不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紧锣密鼓 细雨飘飘洒洒下了一日,寒气已经萦绕在整个京城了,来来往往的人皆是行色匆匆头也不抬就钻入了自己家中,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被人抓去,因为今儿一早有人在谈论太子殿下之事的时候,就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京城一时间风声鹤唳起来。 罗大人关好府门,才看着一早‘抓’来的人,心都悬了起来:“你怎么回来了?”一早他本要去见徐泊山,半路就听到他正跟人问着太子的事,现在哪里能在大街上跟人讨论太子的事儿? “我是听到了传闻,实在不放心,所以才独自赶回来的。”曾经的王御史,如今的王平章一身青灰布衣,花白着头发站在一侧担心道。 他本是带着家眷回了乡下,哪知刚好听到过路商人提到京城的事,他预感不好,这才独自赶了回来。 罗大人轻轻叹了口气,拉着他坐下了才摇摇头道:“这次的事怕是真不好说啊。” “怎么了?” “是皇上他……”罗大人又重重叹了口气,他也算是跟随皇帝多年的老臣了,以前自己被冤枉谋反,皇上丝毫不信自己也就罢了,他只当皇上还是以前那个睿智的皇上,可是现在他的所作所为看起来,根本就像是心胸狭窄的小人一般,眼里就只有那点权力,连儿女亲情也不顾了。 王平章面色微紧,罗大人见状,还是把情况悄悄跟他说了:“此番太子殿下一出去,只怕是凶多吉少啊。而且太子妃被软禁在府,连林少将军前儿也落马,被皇上留在家中休养,卸去了职务,嫣儿更是被接到了太子府去,现在就徐大人还好些,还能继续去国子监上课,但听闻这几日徐府外也时不时有人晃荡,恐怕也是被人看住了。” “这……皇上怎么会这么做?皇上是不是被人蛊惑了?”王平章不信,他跟随皇帝这么多年,是亲眼见证他从皇子到皇帝,再将锦朝区区小国扩张成如今繁荣昌盛的大国的,按理说锦朝这气数怎么也有几百年,他怎么会这么糊涂,要用这等法子来毁了锦朝根基? 罗大人也说不清楚,自上次入狱命悬一线后,他早已没了以前的一腔热血,只道:“平章,一会儿我就送你出城去吧,你只当没来过。” “我怎么能走,嫣儿她还……” “你不是早就不管她了吗?”罗大人反问道。当初汝嫣出嫁走的都是别院,也不见他们来送就由着她孤零零嫁过去了,甚至还在回门之日离京。 王平章听到他这番问话,满心的亏欠,但儿子女儿,他两相亏欠,如今儿子已经不在,他一把老骨头,若能换女儿平安,也算罢了。 “劳你准备一番,迟些我想去见见徐大人。”王平章想了想,道。 “不见见林少将军?” 王平章朝满是寒雨的屋外看了看,到底叹了口气:“迟些再说吧。” 秋末的风一吹,卷落满树的黄叶,细雨打在纸伞上,细润无声,却不知不觉将行走的人衣裳都打湿了。 皇帝正在书房跟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谈论着什么,便见安公公已经进来了,当即沉了脸:“不是告诉过你,不许未经通传就进来吗?” 安公公赶忙放下折伞,跪下恭谨道:“奴才不知皇上您在花厅……” “行了,来做什么?”皇帝略有几分不耐道。 安公公手心微紧,缓了口气,才道:“是景王殿下回京了,如今已经去了景王府,一会儿就会来跟您请安。” “他忽然回来了?”皇帝眼眸微寒,看了眼身侧的道士,道士会意,点点头便退下了。 等他一走,皇帝在转身朝安公公走来,冷淡道:“他何时入京的?” 安公公忙道:“今日清晨。” “来的倒是光明正大,朕的旨意他就敢这样违背么?”皇帝冷哼一声。 安公公不敢出声。 半晌,皇帝才终于道:“罢了,既然他来了,吩咐下去,准备车马,立即起驾回宫。”景王回来了,想来西南王也已经离京城不远了吧。 安公公应是后,悄悄抬眼看了看,发现皇帝唇角居然噙着一丝丝冷笑,肝胆一颤,忙低下了头。 “对了……”皇帝睨了眼安公公,目光幽深:“太后这段时日乏闷,既然太子已不再府中,便接了太子妃跟林少夫人一起入宫陪伴太后。” 安公公知道他到底还是不肯放过林锦婳,只得应下。 熊霖雨站在廊下转角的位置,远远听着皇帝的吩咐,攥着帕子的手慢慢拧紧了。 林锦婳早起又没吃下什么东西,都吐了,仿佛确定怀孕后,这孕吐反应便越发强烈了起来。 阿宝担心的扶着她坐在一侧,看着她微微发白的脸,道:“太子妃,不若再传了鲁御医来瞧瞧吧。” “不必麻烦了,让人去备些山楂糕。”林锦婳道,嘴里无味,就想吃点酸的。 阿宝一听,眼睛发亮:“难不成肚子里是两个男孩儿?” 林锦婳浅笑:“你怎么知道?” “酸儿辣女嘛……” “那是因为我从不吃辣,万一是两个女儿呢?”林锦婳笑眯眯看她。 阿宝为难起来,思忖半晌,才道:“两个女儿也好,跟太子妃一般的好看聪明,那咱们太子可是赚了。” 林锦婳被她逗得轻笑出声,胃口好似也好了些,打发她去拿山楂糕后,又喝了小半碗的粥才算罢了早膳。 早膳过后不久,安公公就来了。 林锦婳听他说罢,微微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安公公看她神色平静,担忧道:“太子妃,皇上让您跟林少夫人也一道入宫去。” “早知会如此。”皇帝借口留在太子府为的是光明正大的控制住自己,也把西南王的注意力引到太子身上,如今赵阚都回京来了,他自然知道西南王必然是已经在城外了,注意力也在他身上了,太子府哪里有皇宫安全。 “那怎么办?您此番进去,只怕难出来了。”安公公担忧大。 “皇宫也非铜墙铁壁。”林锦婳朝他笑笑:“不是还有一个您在皇上身边吗?” “您还拿奴才开玩笑呢,奴才可不是说笑的,此番入宫,太子又不在,您真的会有危险。”安公公看她还是一副不着急的模样,越发着急了。 林锦婳如何不急,但皇帝的圣旨,不是她着急就能违背的,今儿就算她死在这儿,皇帝都会想办法把她的尸体抬进去的。与其着急,倒不如想想应对的办法。而皇宫里,除了安公公,还有一个熊霖雨呢。 她很快让人收拾好了东西,没多会儿,皇帝便下令出发了。 王汝嫣怕林锦婳出事,坚持要跟她坐同一辆马车,走路也是紧紧跟着,只是墨风墨雪特意被皇帝留在了宫外不许带进去,林锦婳借着有孕之名,才勉强带了个阿宝在身边。 阿宝在知道只有自己护在林锦婳身边后,一双眼睛就没停止转过,一副任重而道远的样子,小脸严肃。 入了皇宫后,林锦婳依旧被安排在了太后的侧殿里,不过这一次太后没再见她,只安排了人照看,便没露过面了。 林锦婳站在殿门口,看了眼这熟悉的四方天,再看看入秋后宫里萧索寂寥的样子,心中沉沉,不知怀琰现在如何了呢,是否接到了自己送去的消息…… “锦婳,外头凉。”王汝嫣从后面过来,替她披上了披风。 “不妨事。”林锦婳浅浅一笑,看她也是满眼的担忧,轻笑:“哥哥会照顾好自己的,他在战场这么多年,可不似我们这般娇弱。”林锦婳浅笑起来。 王汝嫣闻言,这才勉强笑笑。 两人正说这话,忽然廊下一阵小跑声传来,林锦婳偏头看去,眼睛微亮,她怎么忘了,还有他在呢。 “锦婳!”凌未野小跑着过来,看她站在廊下看雨,难得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小郡王。”林锦婳笑看着他过来,模样还是小孩模样,人却是沉稳了不少,毕竟接二连三遭遇那样的打击,想不成长都难了。 凌未野虽小,但从小跟着端慧长大,耳濡目染,京城这些事他并非不懂。 瞧见周围站着的宫女太监们,道:“你们都退下,我要跟太子妃说说话,不想你们听到。” “可是皇上吩咐……” “你们就这么想偷听我说话?”凌未野恼道:“还不下去休怪我动手了!”凌未野以前的霸道之名宫里还是有流传的。 宫女太监们互相对视一眼,这才行了礼退了下去,不过很快就去皇帝跟前告状了。 凌未野也知道,但并不在意,他就不信在亲眼看到娘亲死了以后,皇帝还能让他死了。 他跟林锦婳道:“你们放心在宫里住着,我会保护你们的。” 王汝嫣听得笑起来,凌未野却是信誓旦旦。 林锦婳也跟着笑起来,不管如何,在宫里多一个自己人,总好办些。 消息很快送到皇帝跟前,皇帝闻言,也没把一个孩子放在眼里:“由着他去。”皇帝将人打发走后,才问道:“景王去看废妃了?” “是。”安公公应道。 皇帝放下朱笔,朝殿外阴沉看了眼,才兀自起了身往外而去。 赵阚入宫后,未直接去见皇帝,而是先来见了德妃,不过德妃所在的废弃宫殿实在比不得永和宫,虽然宫人们看在赵阚的面儿上伺候的还算殷勤,却怎么也比不得以前的。 德妃穿着一身旧衣,看到赵阚来时,便端着架子把宫人全打发走了,而后才痛苦的朝他道:“我错了,我不该信你父皇的……” “母妃。”赵阚皱眉看着她略有几分癫狂的样子。 “我不该信她,不该将熊家人接来京城,不该的……”德妃自顾自说着,熊霖雨远远跟在后面站在,听到这些话,心上仿佛被人*了一把刀子,剜得她鲜血淋漓。 赵阚知道她想说什么,只道:“母妃,你别再想这些事了,事到如今,没有转还的余地,舅舅已经在城外布置好了,只等勤王。”说到勤王,他有几分兴奋起来。本来以为回来能先去掳走锦婳,没曾想父皇竟是一直看着她,连回宫都把他带来了,让他一点机会都没有。 “勤王?”德妃紧张的抓住他的手:“真的要这么做吗?” “母妃难不成还不忍心?这么多年他怎么待你的你看不到吗?若是再不动手,母妃你就是下一个被赐死的嘉嫔。”赵阚沉声道。父皇的无情他算是看清楚了,但他也佩服他,能做到如此绝情,能把所有大权都掌握在手里,如此一来,他才算是真正至高无上的皇帝!拥有绝对的生杀大权,这让他越发的血液沸腾起来。 德妃看着他,怔怔半晌,才颓然坐了回去,看着这破旧的冷宫,想着这段时日的冷遇,闭上眼睛:“你想母妃怎么做?” “很简单,母妃只要……”赵阚的话未说完,就听得熊霖雨的请安声传来。 “臣妾见过皇上。”熊霖雨的声音不小。 赵阚立即停下了声音,转身,皇帝已经走了进来。 皇帝看了眼站在一侧恭谨的熊霖雨,眸光微冷:“爱妃不是素来不爱行礼么,朕可是都许了你见朕不必行礼的特权的。” 熊霖雨没敢出声,她知道自己能一直傲着其实是皇帝的恩宠,但若是真的惹怒皇帝,且不论这份恩宠,她的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皇帝见她不出声,不再看她,抬头朝冷宫里面看去。 赵阚连忙走了出来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景王真是难得的有孝心,还来看废妃。”皇帝笑笑。 “母妃到底是儿臣生母,就算犯下了天大的错,这份血缘至亲也是割不断的。”赵阚道。 “是吗?若是朕真赐死了你母妃,你岂非还要恨朕?”皇帝提高了语气,道。 赵阚忙跪下道:“儿臣怎敢怨恨父皇。父皇做事,想来有父皇自己的道理……” “没错,朕考虑的社稷江山。不过你放心,你母妃虽然害死了丽嫔,但朕看在你的份上,会留她一条命的。”皇帝道。 他这话说的好似给了赵阚一个面子一般,但赵阚并不领情,皇帝留母妃一条命,多半是因为西南王已经要兵临城下了,他要把母妃当人质一般留在手里吧。 赵阚还未说话,德妃已经冲了出来,站在细雨里看着面前冷漠的皇帝和跟在他身后的熊霖雨,冷笑一声:“皇上来看臣妾了?” 皇帝看着面前的女人,老了不少,眼睛也有细纹了,以前的她最是活泼爱笑的,只是现在怎么她依旧在笑,自己却这样不喜欢了呢? “你好生留在冷宫悔过。”皇帝说完,看了眼赵阚:“你身为景王,此番擅自回京,朕可以不与你计较,但废妃往后就不必来看了。”说完,转身看到熊霖雨,笑道:“爱妃看起来心情不好,既如此,随朕回宫吧,朕新得了一枚金钗,甚是合你。” 熊霖雨知道他是故意如此,但还是顺从行了礼,哪想皇帝抬手便直接牵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外而去。 赵阚不能多留,跟着出了冷宫,但才出去,冷宫内便发出来痛苦的骂声和哭声。 他看了眼前面连这一点事都要耍心机的皇帝,心中微沉。 “父皇,儿臣想去给太后请安。”走了一段,赵阚忽然道。 皇帝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浅笑:“不必了,太后清修,你不用去打搅。今日你才回京,也乏了,回府去吧。”说罢,牵着熊霖雨提步而去。 赵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拳头握得骨节毕现。 他转头便要走,一角甬道里忽然走出个人影来:“殿下想要林锦婳?” 赵阚回头看到说话的人,眼神玩味起来:“你是……” “心嫔。”薛闻心自报家门。 赵阚唇瓣扬起,虽不记得这张脸,但这名字他却是知道的:“老九死了,你便投奔无门了?” 薛闻心不理他的讽刺,只道:“就看王爷想不想要人了,若是想要,那我也不算投奔无门不是?” “你倒是聪明,不过本王如何能信你?毕竟你可没帮上老九什么忙……” “王爷不信,今夜借口去看留在宫里的轩王,不要离宫就是,我自会让你看到人的。”薛闻心道。 赵阚瞥了眼她已经略微隆起的肚子,眉梢微挑:“既然心嫔要帮本王,不如再帮本王一个忙。”方才没来得及跟母妃说的话,她兴许也能帮忙。 心嫔没想到他还有别的要求,但现在要么自己找一条活路,要么等着狸猫换太子,可明显前路的胜算更高些。 “王爷请说。” 赵阚嘴角微扬,有了心嫔帮忙,舅舅的大军很快就能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杀进来的,而且还有一个废物轩王在皇宫呢…… 林锦婳下午送走凌未野后,便小睡了会儿,哪知这一睡再醒来,天都黑了。 阿宝正在一侧候着,她坐起身后,觉得饿了,又吃了些东西才问道:“汝嫣也歇下了?” “少夫人下午被心嫔娘娘请走了,现在还未回来呢。”阿宝道。 林锦婳心中一紧:“怎么不提醒我?” 阿宝见她焦急,这才解释道:“心嫔娘娘是大张旗鼓来的,看着态度也很好,奴婢觉得没事,所以……” “都这个点了还没回来,就算她不是要害汝嫣,想来也在打什么坏主意。”林锦婳根本不信薛闻心,思来想去,还是直接起了身,往心嫔宫里而去。 皇帝虽然叫人看着她,却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很快她便到了心嫔宫中,不过却并不见王汝嫣在。 薛闻心知道她一定会来,看到她,起身轻笑道:“太子妃怎么来了,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这天黑路滑的,可小心些。” “我不打紧,听闻之前汝嫣来了娘娘宫里,我见她迟迟未曾回去,这才来看看她是不是贪爱娘娘这儿的茶点不肯回去陪我了。”林锦婳也跟她虚与委蛇着,不过这宫里平静的很,不像是藏了人的样子,想来心嫔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绑架了汝嫣去,但汝嫣人呢? 薛闻心闻言,只浅浅笑起来:“那你来的不巧了,在你之前,林少夫人刚走呢。不过她走时,说你喜欢鲜嫩的花儿,这会儿许是往御花园去了,打算摘几支鲜嫩的花儿给你呢。” “御花园……”林锦婳眉头拧起来,皇帝最喜欢往那个地方去,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保不齐皇帝就在那儿。他年纪虽大,却能强占了自己侄女,还不知会不会对嫣儿做什么…… 这样一想,她便立即告辞了,走时还特意转头定定跟薛闻心道:“汝嫣是我林家疼在手心的长媳,若是她因为来了娘娘这儿而出事,林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薛闻心没想到她变脸这样快,只浅笑:“若是出事,我一定亲自去皇上跟前请罪。” 林锦婳看她这态度,越发觉得御花园有鬼,转身便带着人匆匆走了。 等她一走,薛闻心的下巴才微微抬了抬,冷淡跟身边人道:“去侧殿把王汝嫣放回去吧。” “是。”宫女连忙应了声。走时还看了眼林锦婳匆忙的背影,其实林少夫人一直被心嫔留在侧殿喝茶,根本没出去过。 林锦婳不知道这些,她没有宫里的人,消息也闭塞,如今是饱受折磨的汝嫣要出事,她就更为心急了,不过在踏入御花园之前,终于有人叫住了她。 林锦婳看着靠近的面生宫女,不解:“你是……” “奴婢是心嫔娘娘宫里伺候的,您走时匆忙,落了一支簪子都不知道呢。”宫女说罢,笑着呈上一根簪子来,是一支梅花暂。 阿宝想了想,太子妃今儿压根没戴梅花簪啊。 她才要开口,林锦婳却是亲自接过了簪子,笑道:“劳烦你了。” “太子妃客气了,这是奴婢的本分。如今天黑路滑,太子妃走路可千万小心些。”说罢,看了她一眼,才行了礼又匆匆离去了。 林锦婳看着这梅花簪,梅……没……,莫非汝嫣根本不在御花园? 她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地方,心微微沉了沉,阿宝却忽然提着灯笼朝前道:“哎呀,方才那位宫女的帕子都掉了。” 林锦婳了眼那帕子,好似是汝嫣的。再看着那宫女离开的方向,忽然明白了宫女的暗示,道:“立即回宫。” 阿宝不解:“那咱们不寻少夫人了?” “少夫人多半没事。”方才那宫女是怀琰曾留在宫里的人吧。想着方才薛闻心的反应,有恃无恐,若非是皇上背后下令,就是嫣儿根本没事。可是皇帝如今还要利用嫣儿和自己来控制林家和太子,怎么会贸贸然下手呢?自己真是关心则乱了! 林锦婳一刻也不再多留,立即提步走了,而此时幽黑的御花园内的确有人,紧紧盯着她,直到她远去。 他从假山后走出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阴鸷的眼中笑意越发盛了,许久不见,她整个人都变了,浑身都透着诱人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采撷。 林锦婳,你逃过今日,还能逃得了以后么?你迟早是我的! 林锦婳回到殿里时,王汝嫣果然在,而且是刚刚回来,至于去御花园摘花更是无稽之谈,但两人将各自的情况说了以后,均是一身冷汗。 “好在你没去,那御花园里还不知有些什么。”王汝嫣后怕道,不过更寒心的,是原以为为了孩子要求自保的心嫔,看来她的自保方法,是害死锦婳。 “往后我们要更小心些了。”现在事态越发紧张起来若是一个不慎,可能就万劫不复了。 王汝嫣郑重点点头,但看着这压抑封闭的皇宫,心思早已飘去了心爱的人身边,便是想想他,心口压着的大石头仿佛也轻了些。 林锦澄此刻也正在想宫里的她,只是他的处境更加艰难些。 因为从马上‘不小心’摔下来,即便他身体恢复能力很强,还是扛不过摔下马后被人可以用刀狠狠刺在了后背。 现在能坐在徐府,全靠了墨花。 “锦澄,还在担心?”王平章看不断朝外看的人,问道。 “嗯。”林锦澄怎么可能不担心,汝嫣跟锦婳都是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此番入宫就是极其危险之事,皇上一意孤行,还不知道会不会对他们动手。 徐泊山看了他一眼,道:“锦澄,现在不是担心的时候,之前锦婳送来的信我已经让人送去给太子了,就看太子能不能收到了,而且我们现在最紧要的是想想若何将锦婳和汝嫣接出宫来。” “说的没错,若是留他们在宫里实在是危险,更何况太子妃肚子里还怀着孩子。”罗大人也跟在一侧道。 林锦澄沉思想了半晌,道:“皇上说什么也不肯放她们出来,宫内铜墙铁壁,怕是没这个机会……” 一直坐在里面仿若透明人一般的袁绍忽然开口:“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拿西南王妃,跟雨贵人换太子妃和少夫人。”袁绍道:“西南王妃一直被拘禁在城中,防守相对松散,世子府出手一定能把人带出来,但现在紧要的,是如何进宫去跟雨贵人谈这个条件。” “我去!” 徐昭昭在外偷听着,听到这里,终于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 众人看到她,均是皱起了眉头。 袁绍倒是觉得是个好办法,只是不放心,昭昭单纯偶尔还有些鲁莽,让她去,怕有危险。 林锦澄更是不同意:“你若是再被扣在里面可如何好,现在皇上对徐家也非是绝对信任的。” “除了我去,还有谁能让皇上降低防备又能帮我们呢?”徐昭昭反问道。 众人哑然,半晌,徐泊山到底是点点头,只凝重看她:“那你可要想好了,一旦出事,我们也救不了你。” “昭昭明白!”徐昭昭坚定道,这等事后,她若是不能帮忙,就太无用了。 几人对视一眼,均是叹了口气。不过话没说多久,就见府里的小厮急急跑了来,道:“老爷,墨风姑娘求见,还带了人来。” “带的谁?” “是现任御史蒋大人。”小厮道。 徐泊山想起这个新任的御史,的确是个人才,才提拔上来,便做出了不少漂亮的成绩,但他不是从不结交朋党么?虽然他曾与儿子程青有过些许交情,但也不足以让他为了那点交情来蹚这趟浑水。 想了想,到底道:“既然是墨风引来的,你领他们到前厅等我。”徐泊山还是存着几分谨慎,不能叫蒋青书看到他们聚集在了一起。 小厮连忙应下去了,徐泊山这才独自往前而去。 到时,蒋青书已经站在了前厅里,瞧见他来,行了礼才道:“徐大人可在愁将太子妃接出宫之事?” “蒋大人,你这是……”徐泊山见他开门见山,有些诧异。 一侧墨风道:“徐大人不必担心,太子妃曾有恩于蒋大人,蒋大人也并非恩将仇报之人。” 蒋青书浅浅一笑:“大人若是肯信任下官,下官倒是有一计可用。” 徐泊山想了想,还是道:“蒋大人且说。” “如今景王已经回宫,想来西南王很快就会动手。但西南王此人在下研究过,他做任何事都喜欢讲究个名正言顺,所以此番景王回来,定是为了这个名头来的。谋反这个名头他必然不会扛,那也就剩下个‘勤王’的名头能携兵入城了,徐大人认为,皇上身边能让西南王出动大军来‘勤’的佞臣是谁?”蒋青书道。 “这……”徐泊山皱眉,若是如此说,必然要是皇帝身边的亲近人才是,可皇帝并未见过度宠幸那个大臣,就连身边的太监也没出现过干预朝政之事,唯有关系皇帝身心的人……他顿了顿,抬头看着蒋青书道:“莫不是现在的江阳道长?” “此人因能炼制延年益寿的丹药,一直深得换上信任,而且皇上每日都要吃他炼的丹药,加之皇上最近的反常,若是西南王对外说江阳道长用丹药控制住了皇上,百姓大多都会信吧?”蒋青书看着他道。 徐泊山看着蒋青书淡定的样子,心里是惊讶极了,他想不到蒋青书这样一个从平民爬到如今御史位置的人能如此心细,还会去调查西南王,可见费了不少心思。 “那你的意思是,从这个江阳道长身上入手?” “西南王已经蠢蠢欲动,就看怎么在江阳道长身上开个口子了,我只要让此事传到他耳朵里,他必然心慌,到时候我再以能保住他为诱饵,让他跟皇帝请柬,将太子妃和少夫人送出宫。”蒋青书道。 墨风听着,倒觉得有几分可行性:“等一出宫,太子妃必须马上离开太子府,徐家和林家也危险。” 徐泊山倒是不担心这些:“我未做过任何对江山社稷不利的事,而且皇上还顾忌着之前将徐府赶出京城的事,不会轻易对徐家下手,倒是林家,要想个法子。” “林少将军何不请命去守着林夫人的坟墓几日?这等事,皇上没有理由拒绝。”蒋青书建议道。 徐泊山看他已经思虑周到,也点点头,但明儿昭昭还是要入宫,以确保万无一失。 此时的皇宫。 天儿将明时,皇帝便起了,或者说他根本一夜未眠。 昨儿侍寝的还是熊霖雨,他坐起身看着身边的冷漠的人,寒声道:“还在怨怪朕?” “臣妾不敢。”熊霖雨起了身跪在地上道。 “不敢?”皇帝冷冷一声,安公公已经呈上了今日份的丹药来,皇帝顺手抓过两颗服下后,才冷淡道:“罢了,你退下吧。” 熊霖雨没多说,行了礼转身就往而去。 “你父亲很快就要来了,开心吗?”皇帝忽然看着她的背影道。 熊霖雨的身形微微一震,没有说话,继续往外而去。 她走不久,皇帝便接到了徐昭昭请旨入宫的消息。 “永乐郡主……”皇帝想着曾给她的封号,笑起来:“罢了,她要来就让她来,不必来见朕了,直接让她去见太子妃吧。” 安公公连忙应了是。 不过徐昭昭进宫第一要见的可不是林锦婳,而是熊霖雨。 熊霖雨回宫后如以前一般洗了半个时辰的澡才出来,听闻永乐郡主求见,她还迟疑了一下:“她怎么来了?”想起在徐家仅有的那一天,当初她并非真的不愿意嫁去徐家,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说是有要事。” “要事……”熊霖雨一下便能猜到她的目的,是为了林锦婳来的吧:“让她进来。” “是。” 不多会儿,徐昭昭便被带进来了。 徐昭昭其实也紧张,见到熊霖雨,直接道:“雨贵人,我有话想与你私下说。” 熊霖雨坐在暖榻边,听着窗外冷风轻轻吹着的声音,抬手将其他人打发了下去,才道:“林锦婳之事,我帮不了你们,你白来了。”父亲很快会带兵杀进来,便是自己都不一定还能活下去,哪里有力气去帮林锦婳呢? “用熊夫人的自由,换太子妃和我表嫂的自由。”徐昭昭直接道,她知道熊霖雨并非无情之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初见她便乐意教她舞剑了。 熊霖雨的表情果然停住,转头看了眼徐昭昭,牙关微紧。 林锦婳早起后,吃了好些酸山楂糕胃里才舒服些,就连王汝嫣都惊讶:“早起便吃这些,对身子不好。” “她们煮进了粥里,不妨事的。”林锦婳终于能好好吃一顿饭了,开心不已。 王汝嫣无奈摇摇头,二人饭吃完,便听外面传雨贵人和永乐郡主过来了。 “昭昭?”林锦婳起身朝外而去,看到真的是昭昭,心里松了口气,想来舅舅她们已经想好法子了吧。 熊霖雨看着面前备受宠爱的人,羡慕油然而生。 蒋青书的动作同样也在进行,下了早朝后他没有回去,而是去了御药院,他知道江阳道长每日都会亲自去御药院拿些名贵药材。 他到时,这位江阳道长还跟以前一般在挑选药材。 “道长。”蒋青书走了过去。 这位江阳道长的山羊胡子已经花白,为人也十分谦逊有礼,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见他来,也笑着还了礼。 蒋青书看他这样,嘴角微微扬起,只希望这次能帮到她,也算还了之前的恩。 “道长可知道,城外的西南王,要拿你作为攻入皇城的由头了?”蒋青书低声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条给他:“这是能保你一条命的法子,做不做全随道长。”蒋青书笃定他一定会做的,他若是真的参悟长生不老之秘诀,怎么可能来这宫里追逐名利? 蒋青书看他接过纸条时微微一颤的手,嘴角扬起,转身离去。 他出了御药院时,看到早已在等候的景王,越发笃定了猜想,想来江阳一出来看到景王,也会知道该怎么做吧。 江阳道长的确知道该怎么做,不过在蒋青书走后,他没有恐惧,而是平静转身将那纸条放到一旁的炉子里烧了,很淡定的出了御药院往养心殿去了。 这厢。 林锦婳跟熊霖雨很快商量出了出宫的法子,其实也不难,瞒天过海之计罢了,悄悄找人替代林锦婳,然后把真人运送出宫,以熊霖雨所受的宠爱,做到这件事并不算太难,不过他们的方法才敲定,皇帝的口谕便来了。 安公公来传口谕的时候,手都是微微发抖的。 林锦婳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知道皇帝定然是有了别的主意。 “太子妃,皇上令您立即启程,前往皇陵。” “为何?”林锦婳不解。 安公公却只咽了口口水,道:“太子殁,令太子妃……陪葬。” “什么!”徐昭昭惊呼出声,就连熊霖雨都诧异了一下,太子才出城不过三日,指不定还未到百里之外,怎么可能就殁了? 王汝嫣看着脸色刷白的林锦婳,忍着泪上前扶住她:“锦婳……” 林锦婳拳头紧紧握着,可浑身却止不住的颤抖,她看着面前悲伤的安公公,牙关死咬:“太子没死!” “尸体已经在运来的路上了,说是半路遭遇了伏击,不幸身亡。”安公公呈上一块赵怀琰贴身带着的玉佩,玉佩已经碎了。 林锦婳感觉到肚子开始不舒服了,她摸着肚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她很确定,怀琰没死,他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死去,在没亲眼见到怀琰的尸体之前,她绝不相信怀琰死了! 可她不相信,皇帝让她陪葬的圣旨却是下了。 安公公传完旨意后,立即就有太监过来了:“太子妃,皇上允您能活到皇陵,请吧。” 林锦婳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皇帝这样做,一定有什么目的,她不能乱,不能乱…… “给我半刻,我换身衣裳。”她努力平静道。 “时间紧急……” “是我去陪葬,难不成太子之尊,你都不让我穿着体面的衣裳去迎接吗!”林锦婳头一次怒道。 那太监被呵斥的一愣,看了看安公公,安公公点点头。 林锦婳这才拉着王汝嫣徐昭昭转身入了房间,既然还能活到皇陵,她就有办法能逃走,她一定要亲自去找怀琰!而且皇帝突然下这样的圣旨,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逼得他不得不立即送自己出去。可到底是什么呢?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关心则乱 借着换衣服的空挡回到房间,林锦婳当即拉着徐昭昭和王汝嫣道:“一会儿我出宫后,你们立即趁乱混出去,不能留在宫里。出宫后立即出城,明白吗?”现在京城也不安全了,且不论怀琰有没有出事,但皇帝想让自己死,一定就是不顾忌怀琰了,那林家和徐家也危险了。 “可是你怎么办?”王汝嫣止不住的流泪,她们若都不跟在她身边,她真的被带去皇陵了可怎么好。 “我没事,去皇陵的路远,我还有机会,你们活着回去才能替我想办法不是?”林锦婳忍住心里的悲伤,安慰她们后才看着一侧的熊霖雨,道:“雨贵人,麻烦你了。” 熊霖雨看她压制着悲伤为其他人考虑的样子,眸光微动,依旧冷漠着道:“她们拿我母亲的自由来换的,我自会做到。” 林锦婳见她也算应下,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她立即去换来人一条梨花白绣飞花的长裙,将之前带来的药丸药粉银针匕首全部带上了。 阿宝哽咽不已,看她忘记了床头放着的东西,忙拿起了给她:“太子妃,您忘了拿这个。” 林锦婳回头看了眼,是朗月寒给的天明珠,说是能保护孩子…… 她本不想受他恩惠,但现在为了孩子,这珠子她还是带着吧。 她接过珠子后看了眼阿宝:“一会儿出宫后不要跟着我,去吟香楼找张晓芳,不要再出门,明白吗?” “奴婢誓死追随太子妃!”阿宝急切的拉着她的衣袖道。 “傻丫头。”林锦婳眼眶微湿,看到阿宝便想起了白兰采儿,只道:“你以为我真的要去送死?我一个人去尚有逃脱的机会,你若是跟着,我还要照顾你,最后我们两人怕都逃不出来。” 阿宝还要再说,屋外已经传来催促的声音。 林锦婳没再多说,朝熊霖雨深深看了眼,这才提步朝外而去。 安公公一双眼睛通红,见她出来,颤声道:“太子妃,奴才送您出宫门。” “嗯。”林锦婳没如他一般认定怀琰已经死了,怀琰不会死的,孩子都还没出生,他还没看一眼,怎么能死? 她端正站好,威仪非常,纵然寒秋雾雨,也依旧挡不住她那股强大的气势。 太监们自觉让在一侧,林锦婳才镇定往前而去,仿佛此行并非赴死,而是出席某个宴会一般。 送人出了门,安公公才回了养心殿回话,不过看着养心殿大门紧闭,动了心思,走近时,只让小太监们噤声,这才悄悄走上了前去,站在门边没出声,听着里面隐隐传来的说话声。 “她死了,便能化解了?”皇帝看着面前的江阳道长问道。 “她是天生的祸国妖女,以前在家中时便祸害家人,若是留在宫中,便是危害江山,皇上若不除她,此番战事怕是难以逢凶化吉。”江阳道长淡淡道。 皇帝不信慧觉,觉得慧觉不过是个市井骗子,但却信江阳,因为他云游四海,不追名逐利,这些他都查过的,他来也是奉上长生不老药,这药吃了以后,他的确每日的精力好了许多,连白发都黑了不少。 闻言,只沉沉呼了口气;“这一点道长倒是没说错,想想曾经繁荣的林家,如今凋敝成如今的模样,跟她的确脱不了干系。” 江阳躬身应是:“此番皇上是送她去皇陵陪葬,名正言顺,想来百姓也不会说什么。” “太子已经远去京城几十里,生死未卜,就算还活着,想赶回来救她,也是来不及了。”皇帝冷笑一声,只觉得有些困乏,道:“道长可炼制了新的丹药,朕有些乏了。” “自然。”江阳恭谨的拿出一个红木匣子来,匣子打开,里面放着一颗拇指盖大小的黑色药丸,正散发着药材的清香。 皇帝立即拿过服下,不出半刻,人便觉得神清气爽浑身通透了。 他感慨的看了眼江阳,笑起来:“多亏了道长。” “贫道能为天下百姓留住一位明君,乃是贫道的造化。”江阳浅笑道。 “那朕就赐你国师之名,再赐地百亩,为你建一座道观如何?”皇帝略带着几分试探道,对于寻常人来说,这诱惑已经是十分大了,但这位江阳道长却依旧十分冷静自持,只道:“皇上若是想嘉赏贫道,不若将这些化作米粮赐给百姓,贫道布衣清粥,已是满足。” 皇帝闻言,眼里怀疑消散不少,哈哈笑了起来:“好,那就如道长所说。” 江阳看着他面色红润的样子,眼角冷意一闪而过,不再多说。 安公公在殿外却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太子没死,那皇上怎么能以陪葬之名杀了太子妃呢? 他正惊讶时,身后一只手忽然搭上了他的肩膀,吓得他差点轻呼出声,直到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安公公在做什么?” 轩王看着他奇怪道。 安公公看是他,好歹松了口气,才道:“奴才等着伺候皇上呢,皇上正跟道长说话。您也知道,皇上如今操劳国事,不知疲累,奴才担心皇上的身子。” 轩王一听,心里一亮,便笑道:“我来给父皇请安,请公公通传一声吧。” “是。”安公公连忙应下提步进去了。 皇帝看到他进来,眼神蓦地变寒了。 安公公被他看得浑身一冷,忙道:“皇上,轩王殿下求见。” 江阳也识趣的道:“贫道先回去炼制丹药。” “嗯。”皇帝看他的眼神温和不少,江阳走时,还特意看了眼安公公,嘴角微扬,提步离去。 安公公不知他那笑是什么意思,但他看得出来,皇上对自己已经起了杀心,即便自己已经伺候了他一辈子,他依旧只拿自己当一条可有可无的狗。 江阳这番出了宫后,还未回到自己的殿,就见到乘着轿辇而来的心嫔。 他侧身让到一侧,但心嫔非但没过去,反而在他跟前停下了。 心嫔看了他一眼,才笑道:“道长若是不介意,能否给我也瞧瞧?最近肚子里的孩子总是不安分,太医也没法子,我想,是不是有小鬼作祟。” 江阳看着她笑盈盈的样子,浅浅一笑:“自然。” 心嫔见他应下,松了口气,这才让人将自己放了下来,将宫女们全部打发到了甬道尽头处,能看到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道长可曾怕死?”心嫔直接道。 江阳只听她这开局一句话,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心嫔看他如此爽快,以为是能收买的,道:“既然如此,你可知道此番西南王要勤王的由头就是你?” 江阳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起来:“娘娘直说目的就是。” 心嫔看他一副早已知晓的表情,有些犹豫起来,景王让自己找他商谈,但现在看着,他并非油盐不进,但怎么总有一种早已掌控一切的感觉? 江阳看她不说话,开口道:“娘娘是想让贫道帮景王殿下,对吗?” “你怎么知道?” “娘娘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不过不知道娘娘要贫道怎么帮景王呢?” “很简单。”心嫔看他提到了景王,猜测他八成也想投靠景王,直接道:“彻底坐实你这佞臣之名,让西南王能名正言顺杀进来。” “娘娘的意思是……” “跟皇上谏言,杀徐泊山!” 徐泊山在民间十分受拥戴,若是皇上无缘无故杀了他,百姓们必然认定他是受江阳蛊惑。 江阳想了想,倒是摇摇头:“这件事的周期未免太长,想来西南王已经迫不及待,贫道这儿倒是有个好法子。” 心嫔微微拧眉:“什么法子?” “让太后削发为尼,立已故茵嫔为后,供奉皇陵。”江阳淡淡道。 心嫔听到这话,心中已是震惊不已了。历代削发为尼的要么是受罪的妃嫔,要么就是膝下无子的太妃,可太后膝下不但有子,而且这么多年吃斋念佛从未犯过错,皇上若是逼她削发为尼,是为不孝,而且立死了几十年的茵嫔为后,这不是魔怔了么? 但…… “这是个好办法,可皇上不一定会做。”心嫔担心道。 江阳看了看她的肚子,笑起来:“心嫔娘娘一定能有办法的。”说完,朝她微微行了礼,便提步走了。 心嫔一时看不懂起来,这个江阳,明知道大难将至还能如此镇定,还要坐实自己蛊惑君上的佞臣之名,他若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不过,若不是知道茵嫔死了几十年,她都要怀疑,他是茵嫔派来的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想着赵阚的应诺,现在她似乎已经没得选了。 神武门处。 熊霖雨的贴身宫女红杏领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宫女跟着徐昭昭一道出来了。 到了神武门前,便听她跟那两个宫女训斥道:“你们跟永乐郡主拿了贵人要的东西后就赶紧回来伺候,可别耽搁了。” 守着的侍卫朝她们瞥了眼,道:“红杏姑娘,难不成她们要出宫去?可曾有皇上的旨意?” 红杏立即拿了一个沉沉的荷包塞在他手里,拉着他的手道:“是贵人想给皇上准备个惊喜,刚巧徐府就有贵人要的那轻纱羽衣……”红杏话说一半,脸蹭的一下羞得通红,赶忙松开了他的手不好意思道:“贵人要去徐府拿些东西,您就通融通融。” 侍卫看着红杏这娇羞的小脸和她方才拉着自己的样子,心下微动,那轻纱羽衣是干嘛用的,他去花楼也见过。至于心贵人要如此讨好皇上,似乎也无可厚非。 闻言,只轻咳两声,道:“红杏姑娘也别让我们为难,去了最好半个时辰内就回来,不然宫里查到丢了人,我们兄弟可是要吃罪的。” “自然。”红杏睁着含情脉脉的眸子朝他看了眼,才转头跟那两个宫女训斥道:“你们快去快回,别耽误了事儿。” “是。”两个宫女连忙应下。 徐昭昭这才昂首淡定的带着两人出去了。 等走出神武门,还能感觉到身后那些侍卫的注视。 徐昭昭腿都有些软了,眼看着马车还有那么远她就有些绝望…… “昭昭。” 她正憋着气之时,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而后一辆宽敞的大马车便跑到了她跟前。 车帘掀开,徐昭昭看到里面稳稳坐着的冷静少年,一颗心才算是落回了肚子里:“袁绍,你怎么来了?” “刚好路过。”袁绍淡淡说完,看了眼她身后的人,淡定道:“宫里来的,去后面马车坐着吧。” “是。”那二人行了礼,便转身去了,走时,其中一个腿一软还差点跪在地上,好在一侧的人将她扶住。 “阿宝,别怕,没事了。”王汝嫣将她扶住后才低声道,等上了跟来的青帷小马车,两人才沉沉呼了口气。 袁绍瞥见那些侍从们已经要朝这儿走过来,只跟徐昭昭道:“别着急,慢慢上马车。” 徐昭昭看着他冷静的样子,也跟着镇定了些,这才端着永乐郡主该有的架子,缓缓往自己的马车去了。 袁绍瞥了眼靠近的侍从,淡定的放下了车帘,才跟车夫道:“约了的饭局别迟了,走吧。” “是,公子。”车夫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镇定的甩动鞭子,便赶着马车走了。 过来查看的侍从见此,也不再多疑,等马车都走了后,才也转身走了。 等到马车远离了皇宫,王汝嫣才长长舒了口气,到了吟香楼把阿宝放下后,便直接赶去了徐家。 到时林锦澄也在,旧,林不过两人却并未叙锦澄直接安排她出了京城,便跟朝廷递了要辞官去为母守坟的折子,但徐昭昭就不那么镇定了,回到徐家后直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你们快去救锦婳姐姐,皇上让她去陪葬……” 徐泊山早知道消息了,但他们势单力薄,根本不能明面违背皇上的意思,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能在这个时候触怒皇帝。 “墨风墨雪已经带着人出城去营救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怎么去违抗皇上,而是自保。”徐泊山说完,看了眼跟来的袁绍,道:“袁公子,袁家何时离京?” “爹娘早已准备好了。”袁绍道。袁家不参与朝廷争斗,世子妃夫妇更是早已只求自保了,若不是袁绍坚持再等等,只怕早已经走了。 徐泊山叹了口气,郑重看着他道:“那我将夫人和女儿托付给你,可行?” 袁绍看了眼泪眼盈盈的徐昭昭,浅笑:“也早已备下了昭昭和徐夫人的马车,随时可以出发。” “好。”徐泊山点头,徐昭昭却是不放心:“那爹爹你怎么办?” “傻丫头,爹好歹还是一品大员,你哥哥也在江南,皇上不会真的对我如何的,只要你们都离开了,爹爹才能无后顾之忧。”徐泊山看了眼一直在一侧默默流泪的夫人,拉着她的手愧疚道:“辛苦你了。” “妾身不辛苦,老爷望自珍重。”徐夫人不是胡搅蛮缠之人,现在这等局势,她就是不舍也得走,当断不断,反而麻烦。 徐泊山点点头,立即就让人去收拾行李了。 林锦澄也做好了准备,此番爹爹那儿应该也已经快回来了吧。 此时城外。 因为陪葬之令下的匆忙,很多东西都未准备好,所以走了半日路过驿站时,所有人便停顿了下来,但林锦婳却被看得严严实实,根本不允许她有自己的空间,就连在房间小憩,也是有人跟着的。 她坐在房间里,看着寸步不离的宫女,道:“我饿了,去拿些白粥来。” 宫女笑笑,却刻薄道:“回禀太子妃,上头吩咐了,一路上不必供您吃喝,奴婢是要寸步不离跟着您的,您若是饿了,喝些茶水吧。” 林锦婳眉梢微挑,看她得意的抬起脸的样子,轻笑:“你原是哪宫的宫女,如此仪态,也是宫里嬷嬷教出来的?” 宫女被讽刺,略显尴尬的撇撇嘴;“您有工夫关心奴婢的教养,不若关心关心自个儿,等明儿一早到了皇陵,您可就没工夫再跟奴才说这些了。” “不急。”林锦婳瞥见外面渐黑的天色,抬手捂着小腹,浅浅笑起来。 “您什么意思……”宫女不解,便忽然感觉到一阵阵头晕起来。她勉强扶住一旁的桌子站好,才看向林锦婳:“太子妃,你……” “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你何必如此急着露出刻薄的姿态呢。”林锦婳将手里捏破的蜡丸扔下,才上前看着她迷迷糊糊还要挣扎的样子,一枚银针直接刺入了她脖子上的穴位。 夜色已深时,驿馆里的人大多都睡下了,守在房门口的侍卫也有些昏昏欲睡,直到彻底撑不住,双双倒在了地上。 巡逻的太监听到声响,立即赶了过来,看到地上晕过去的人,赶忙推了门进房间去,才发现房间里的丫环也晕了,一旁的窗户打开着,而林锦婳已经不见踪影。 他想也没想,便大喊起来:“不好了,太子妃跳窗逃走了!” 他这一声喊,侍卫们都惊醒了过来,领头的来看了眼后,便即刻带着人朝外追去了。 因为事关重大,夜色又黑沉,他们不敢疏忽,连同驿馆的守卫也一并带走去各个方向追查了,驿馆里也只剩余些女眷守着。 宫女们还凑在一起紧张议论着:“若是太子妃真的逃了可怎么办?” “皇上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她们越说越紧张,却没发现她们身后,跟她们穿着一样衣裳的女子步履轻轻的绕过了她们往楼下去了。 等到她到了楼下大堂时,上面的宫女才终于发现了,朝她喊道:“你是谁身边伺候的,这么晚要上哪儿去?” 底下的人脚步顿住,只垂着头轻声道:“奴婢方才一急,簪子落到外头了。” 上头的人一心关心着没找到林锦婳她们会不会被斩首,闻言,也没多疑便叫她走了。 她出了驿馆,看了眼漆黑空寂的四周,抬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往来时瞧见过的一片茂密的树林而去。 驿馆里的宫女们正说着话,忽然想起:“留下的宫女就二十来人,我方才数了数,都在这儿了,那方才出去的是谁?” 众人一怔:“难不成是……” “自然不是。”屋外忽然一个黑影窜了进来,肩上还扛着一个女子,众人看去,那模样不是正好跟太子妃一模一样么,只是穿着不一样而已。 黑影看他们惊愕的样子,笑笑:“你们的太子妃,早点带去陪葬了吧。”说罢,扔下人,人影便窜出去了。 宫女们面面相觑,但知道命都保住了,便二话不说把地上晕过去的人绑了起来,却没发现这人手掌粗糙,根本不似养在深闺的大小姐。 驿馆外家的林子里,方才逃出来的宫女快速的往前跑着,她只要逃到一个有人的地方歇一歇,就能想法子去找怀琰了。 她因为跑得太急,没注意到脚下的枯枝,直接被绊了一脚差点摔在地上,肚子也传来一阵阵疼痛。 “孩子……”她轻呼出声,不敢再动,小心的蜷缩在原地,从袖子里摸出一粒之前鲁御医开给她的保胎丸来吃下,才蜷缩着祈祷起来:“孩子,都怪娘太着急了,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她就这样等着,一整日粒米未进,如今已是饥肠辘辘。 她看了眼漆黑的树林,待疼痛消退了些后,才小心的捂着肚子,咬着牙勉强往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林子的尽头终于出现亮光来,原来是已经天明了。 穿过林子,不见村庄,却是一片小山谷,山谷中有一座简陋但冒着炊烟的竹屋。 林锦婳心中欣喜,这才勉强撑着朝那竹屋而去。 到时,院子里只有一个在晾晒着药材的中年妇人。妇人皮肤白皙细嫩,虽然已到中年,但眼眸纯净仿若少女,一笑起来,便见倾国之色。 林锦婳以为她是隐居在此的哪位大家妇人,只轻笑道:“这位夫人,不知能否……” “饿了?”美貌妇人看她紧紧捂着小腹,浅笑道。 “嗯。”林锦婳略有几分羞涩。 美貌夫人笑开:“进屋来吧,刚好做好了早饭。”说罢,提步往里而去。 林锦婳还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但不见可疑人物,这才提步跟了进去,但方才这位美貌妇人,眉宇之间,她总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到了竹屋的穿堂后,妇人便端了两碟小菜两碗青花小粥来,浅笑:“简陋了些,希望你不要嫌弃。” 林锦婳嗅到饭菜的香味,已经是食指大动,笑着摇摇头,等她动筷后,也开始吃了起来,不过虽然她吃得快,但动作依旧是优雅的。 妇人看着她这模样,似若有所思般,直到林锦婳吃完,她才道:“看你好似身怀有孕,不如先去里屋睡会儿吧。” 林锦婳求之不得,昨晚她眼睛都不敢合上,就怕宫里的人追来,如今知道安全了,才点点头,由她引着去歇下了。 她入睡的很快,躺在床上不过半刻,便沉沉睡去。 妇人见她睡了,这才从里面走了出来,外面已经是有人在候着了。 “娘娘,您怎么还救她了?”有人从隔间走出来,小心问道。 “还不到她死的时候。”美貌夫人说完,嘴角淡淡勾起,不再多言。 驿馆外。 墨风墨雪昨夜便赶到了,但听闻林锦婳逃出来又被抓回去了之后,知道他们必然加紧了看守,均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想着等人被送入皇陵的那一刻,再趁机把人救出来,不过她们跟到皇陵时,就发现不对劲了,那个虽然有着林锦婳脸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林锦婳。 “易容术?”墨雪诧异出声。 墨风想起她也已经来了锦朝,心猛地提起:“坏了,太子妃一定被她给带走了。” 墨雪皱眉:“那她为何还要伪造太子妃被陪葬了的事呢,不知道这会激怒太子,让他不顾一切带兵杀回来吗?” “恐怕他希望的正是如此。”墨风的心跌落谷底,她想了想,沉沉道:“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找太子妃,我去寻太子,太子如今决不能带兵杀回京城,高禀说过,他的病若是再复发,可就好不了了。” 墨雪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耽搁,立即跟她分开走了。 但她们才分开,暗处便有人冒了出来,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拿着刀朝二人的方向追去。 宫中,皇帝听到传来的消息,未曾诧异。 “既然已经葬了,就昭告天下吧。”皇帝淡淡道。 “可是太子的尸骨还未运回来……” “不妨事。”皇帝并不愿意多想,瞥了安公公,才道:“林少夫人可还在宫中,去将她请来。”皇帝道,最近西南王迟迟没有动静,让他不由怀疑起来,他到底还会不会动手,实在不行,就要派人去做诱饵。他看了眼林锦澄地上来的辞呈,冷哼一声,他既然这么想离开京城,那他就成全他。 安公公在退下,便见宫女手忙脚乱的跑了进来:“皇上,心嫔娘娘出事了,您快救救娘娘吧。” 皇帝看着跪在地下直哭的人,立即站起了身:“难道是孩子出了事?”这个孩子是他用来像世人证明自己还年轻的证据,心嫔可以死,但孩子决不能出事! 宫女见他如此在乎,越发害怕起来:“一早心嫔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不知怎么触怒了太后,被太后罚跪在外头。今儿的天本就清寒,娘娘身子又不大好,跪了到现在,已经是见红了。” “什么!”皇帝大惊,也顾不得许多,立即就跑了出去。 这会儿的慈宁宫也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太后信佛,所以心嫔见红她也只让人把她抬去了自己的宫殿,反倒是慈宁宫的下人们都跟着紧张起来。 嬷嬷在一侧看着坐在暖榻边闭目沉思的太后,担心道:“太后,您要不要去看看心嫔娘娘,毕竟皇上很是在乎她肚子里这个孩子……” “不必去。”太后面上余怒未消,她本是心寒不打算再参与后宫之事,谁知这心嫔一大早过来,竟然说些大逆不道的话,说她当年垂帘听政是为了篡夺皇位,这等话若是让皇帝知道,他们母子之间怕连最后一丝感情都要断了,而且心嫔那挑衅的姿态她就看不惯,不管怎么说,自己依旧还是太后呢。 嬷嬷见她生气,又劝道:“这孩子见了红,也不知能不能保住,若是真的没了,皇上那边可怎么交代?” “难不成皇帝还要跟哀家来叫嚷吗?”太后握紧了佛珠,却是觉得奇怪,分明才跪了一小会儿就见了红,这不是奇怪么,而且当初心嫔怀上这个孩子她就觉得蹊跷的很。想了想,还是道:“去查查心嫔当初被贬后,到底是怎么怀上这个孩子的。” 嬷嬷惊讶的看着她:“您难道认为这孩子不是……” “你先去查查,哀家总觉得不对劲。”太后沉声说罢,想了想,还是让人扶着,去了心嫔宫里。 皇帝先到一步,到时,老远便听到了心嫔的哭声,走到殿外便看到一盆盆血水往外端。 他蒙住,立即拉了一个太监问道:“孩子怎么了?” “回……回禀皇上,鲁御医说,孩子兴许保不住了……”小太监话未落音就被皇帝一把狠狠推开了去。 “皇上,你救救我们的小皇子吧,你救救他……” 心嫔远远便听到了太监宫女们行礼的声音,也越发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她今儿不让皇帝心痛,就办不成江阳道长交代的那件事。 皇帝闻言,果然黑了脸:“竟是个皇子!” 话落,外面太后已经到了。 太后走进宫门时,就知道这孩子没了,等靠近了,才看到皇帝黑沉的脸。 皇帝见到她来,礼都未行,只道:“母后为何要拿朕的皇子来做惩罚,心嫔犯错,容忍她一刻,待她诞下皇子后再罚不行吗!”他期待了这么久,就等着昭告天下,他还年轻,还可以生儿子,但这一切的想法却在方才灰飞烟灭。 太后看他语气不善,也略有些怒:“皇帝,哀家不过罚她跪了小半刻……” “罢了,想来母后也并不关心朕想不想要这个孩子。”皇帝冷冷一声,便跟身边人道:“传江阳道长来,看看是否要做法事。”只要还能再生,这口气他尚能咽下去。 没多会儿江阳就被请了过来,但来后没如往常一般仙风道骨,反而惊讶的说不出话。 “道长,怎么了?” “皇上,次子若亡,您身上的灵气顿时少了一半啊。”江阳惊愕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有谁压制着您不成?这孩子贫道看过,乃是天定之人,怎么会忽然没了……” 皇帝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收紧起来,压制自己的人么…… 他冷淡看向面前的太后,压制自己这么多年的,便是眼前的母后,从自己成为太子,到登基为帝,半生都在受她控制。 太后不用他开口,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但却是心寒至极,她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冷心绝情的儿子? “皇儿不必说了,哀家也早已厌倦这皇宫,哀家自请出宫,去长乐庵,为江山社稷祈福。”太后淡淡道。 “多谢母后。”皇帝心中有一丝丝不忍,但没再多说。 太后深深看了他一眼,沉沉叹了口气:“皇帝,你父皇跟你一样,想要把天下都攥在手里,最后却发现根本攥不住,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皇帝以为太后在讽刺他,铁青的面色越发冷沉:“来人,以最好的仪制送太后出宫……” “不必了,既然是去清修,就不动大阵仗了。”太后说罢,深深朝江阳看了一眼,转身提步而去。 江阳神色淡定,等太后走了,才跟皇帝道:“皇上想要重新聚集天地之灵气,还需做一件事。” “何事?” “立后。”江阳嘴角微微扬起,心嫔肚子里的死胎也彻底被取出来了。 鲁御医从里面出来时,满头大汗,随他一道出来的,还有强撑着走来的薛闻心。 二人齐齐跪在地上,薛闻心只道:“都怪臣妾无能,保不住孩子。” 皇帝瞥她他一眼,又看看江阳,眉心拧起。立后么,宫里并没有德高望重家世显赫的妃嫔了,若要立后,一时半会儿根本立不了,更何况西南王还在虎视眈眈。 “可是臣妾方才小产之时,一直梦到一个穿着青衣的美貌女子,眼角一颗朱砂痣,手里抓着一只凤冠。”薛闻心继续道。 皇帝手心微微一紧:“你看清楚了?” 薛闻心摇摇头:“臣妾看得迷迷糊糊,但那女子手里的凤冠臣妾却是看清楚了。” 皇帝的脸色复杂起来,按理说薛闻心应该没见过茵嫔才是,可怎么会梦到她呢?难不成真的是茵嫔回来了? 想罢,才转头看着江阳:“莫不是立已亡故之人为后?” “贫道这便不知了,全看皇上的意思。”江阳不再干涉,但他越是如此,皇帝便越犹豫,越不敢怀疑他。 就在太后出宫的当天下午,皇帝的一道圣旨便送去了林府。 林锦澄在得知林锦婳可能已经被活葬了的消息后,整个人便仿佛被抽了魂魄一般,接过皇帝叫他去巡城的圣旨后,也如同疯了一般:“墨花,立即准备马!” 墨花担忧看他:“公子身上的伤都未好,怎么能出去呢?” “迟早要去的。”皇上害死锦婳,太子生死未定,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爹爹别再卷入这场斗争里来,皇帝既然让他名正言顺的出城,那他就顺了他的意! 看到这些事情发生,最开心的莫过于赵阚了,不过他很相信林锦婳没事,父皇想凭区区几个太监侍卫就想活埋了她,那也太小看她了。 “王爷,咱们怎么做?” 景王府的侍卫已经跃跃欲试。 赵阚轻笑:“急什么。”他看着院中已经手拿圣旨急急走过来的人,浅笑:“父皇现在不是已经打算邀请我入宫了么。” 侍卫闻言,忙恭谨笑笑:“王爷一切掌握在手心,属下实在佩服。” “不急着佩服,能不能成,还要看今晚呢。”看皇帝是不是真的要除去林麓之,看看赵怀琰是不是真的死了,今晚,一切都能有揭晓。 远在百里里外。 尚有人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 五万营房军突然遭到埋伏,死伤无数,又遇上叛军,半路粮草还被人烧了,他只能亲自过来小镇看看,顺便查探一下形势。 简陋偏僻的客栈里,百姓们并不认识他,只觉得此人尊贵恍若天神,连忙殷勤着伺候起来:“这位军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掌柜的激动的搭着话。 “清缴叛军。”赵怀琰淡淡道。 “叛军?”掌柜的一愣,立即捂着嘴倒退三步,而后忙朝楼上喊:“黑子,你不是才从京城回来,说清缴叛军的太子爷已经被杀了吗?” “是啊,太子尸骨未寒,太子妃都被皇上送去皇陵殉葬了呢。”名唤黑子的黑瘦男人从楼上走下来道。 话落,便发现那客人手里的杯子瞬间化为粉碎,吓得他腿一软差点跪下来。 “你方才所说,可是千真万确?” 一股强大的寒气袭来,叫掌柜的和黑子均吓得面色发白。 黑子嘴巴都颤抖起来,忙道:“小的是去京城看病,亲耳听到的。” “什么时候的事儿?” “好似就在太子爷刚到这片时呢,约莫是两日前吧……”黑子道。 一侧的侍卫看着自家主子杀气磅礴的眼神,忙道:“爷,咱们先调查一下……” 赵怀琰沉沉看着地上跪着的黑子,寒声道:“本宫再问你一次,太子妃……当真殉葬了?” “您可以去打听,皇上亲自下的令,葬在皇陵呢。”黑子颤声道。 侍从还想去劝劝赵怀琰,先查查再说,哪知从不失态的殿下,竟是一口血吐了出来,面色也瞬间发白。 他吓了一跳,忙要上前去扶,他却转头便出了客栈,上了马快速朝京城的方向而去。 侍从们急急跟了出去,等人都走后,方才那还浑身发颤的黑子便镇定站了起来,看了眼那紧张看着自己的掌柜的,嘴角扬起。 掌柜的害怕的往后缩了缩:“你说让我跟你演戏,你就不杀我的……”他话音未落,黑子手里寒芒划过,掌柜的便已是人头落地。 他走到屋外,看着匆忙离去的人,揭下脸上这张人皮面具,诡异笑起来:“果真是关心则乱,一向睿智的人,竟也会鲁莽至此,看来这个林锦婳,真是非死不可!”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谁生谁死 秋后难得的电闪雷鸣,噼里啪啦落了一场暴雨后才算是停歇下来,但天儿似乎越发的寒了,刚淋了雨的人被这寒风一吹,止不住打了个喷嚏,惊得暗处靠近的人连忙止住了脚步。 守在营帐前的将士搓了搓手,看着这漆黑的天,略无奈道:“王爷还要等多久才动手?咱们这都等的快冻死了。” “急什么。”另一边的侍卫小心翼翼的朝他靠过来,低声道:“听景王殿下传来的消息,很快就会有动静了呢。” “什么动静?” “你没听说吗,皇上已经要立一个死了十几年的女人为后了,这不是有违天理么,肯定是被那道长蒙混糊涂了,咱们王爷必然很快就会去勤王的,你放心就是。” 两人叽叽喳喳的低声八卦着,似乎都要忘了寒冷了。 暗处的人听到他们的声音,面色微微一沉,转身便扯走了。 等离西南王驻扎的地方远了,跟在他身边一同来的副将才沉声道:“林将军,你这是做什么?既然已经发现叛军,我们应该把人看住,然后立即禀报皇上才是。” 林锦澄冷冷看他一眼:“我们区区二百人马,焉能跟大军相抗?这不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吗,少不得还要打草惊蛇,坏了皇上的计划。” “皇上的计划?什么计划,属下怎么不知道……”副将本就是皇帝派来盯着林锦澄的,但林锦澄却只道:“你难道不知道皇上早已经知道西南王在此处埋伏了吗?” “我……” “罢了,想来皇上也没有告诉太多人。不过现在却不宜跟西南王缠斗,如此,我先回京跟皇上禀报,你在外盯着就是。”林锦澄说完,人已经到了马上,不过腿上和背上的伤让他疼的倒抽一口凉气才勉强压下。 副将听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再看他一脸严肃并未怨怪皇上的意思,又见他是要求回京去,这才放心了些:“那林将军快去快回。” “嗯。”林锦澄淡淡扫了他一眼,便带了十来个士兵朝京城的方向赶去了,只不过他到了城门口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直接沿着城门的方向,朝黑暗处跑了。西南王蠢蠢欲动,爹爹想必已经如锦婳所说,被文孝诱骗过来,随时等着跟西南王同归于尽了。皇上如今白白害死得锦婳和太子均生死未卜,如若都活着还好,要是都死了,他绝不会再如了皇帝的意。 跑了一段,跟着的士兵里已经有人察觉不对劲:“将军,你要去哪儿?” 林锦澄未曾回头,直接是抽出了腰间的剑:“你们想活命,就老老实实跟着!”说罢,快速往前去了。 城外竹屋内。 林锦婳睡醒时,看到外面天色已晚,才忙坐了起来,但还是觉得手脚发软,这么多年的经验,她并不认为是之前太过劳累的缘故,但这屋子里又没有点着迷香之类的东西。 她才坐起来,房门便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林锦婳看着进来的陌生妇人,只浅笑道:“您是……” “是夫人让奴婢来伺候您的,她说您一个女子,出行在外不方便,便好生在这儿歇上几日吧,她等忙过几日就回来看您。”新的妇人端了还冒着热气的粥和小菜过来放到桌边,笑看着她:“您睡了整整一日,现在也饿了,先吃些东西吧,有什么事,回头再想就是,现在多想无益。” “是。”林锦婳浅浅笑着,多想无益么…… 她看着这婆子身上的衣着,虽是寻常仆妇的打扮,但步履轻盈,动作规矩有礼,分明是大家族中调教许久才能有的。而且自己方才才醒,她就察觉了,还及时的端上了热好的饭菜…… 她未曾多问,起身坐到了桌边,才笑道:“那位夫人怎么称呼才好呢,下次见到她,我必要亲自道谢才是。” “您称呼一声江夫人就好。”妇人笑道。 “江夫人……”林锦婳嘴角微扬,但姓江的人家京城里并不多,而且能养出这等大度的夫人,更是极少,那么这个江夫人到底是谁?林锦婳虽然心思多,但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停,那妇人瞧着,也就是安心吃饭的样子。 等林锦婳吃完饭,她才把东西收了,道:“若是睡不着,姑娘可以看看书,外面天黑,这林子里还有野兽,夜里出去怕是不大安全。” 林锦婳听着她的嘱咐,笑着点点头。 等她走了,林锦婳才环顾起这个小房间来。 房间四壁也是竹制的,外头刚下过雨,屋里还能感受到凉意。房间一角摆着一个小小的书架,上面摆放着几本诗经之类的书,书页有些泛黄,可见经常有人翻看,还有这里的桌子凳子,都像是用了许久的,一丝临时凑起来的破绽都没有。 她翻着书的时候,一只白胖胖的虫子不知从哪儿爬进来的,她素来害怕这等多脚无毛的软体动物,当即吓得一个趔趄,手也不小心将一侧的烛台打到了,发出一阵声响。 但就在这时,房门猛地便被人推开了,速度之快,让林锦婳比见到那虫子还惊讶。 方才的妇人随后赶到,瞧见她惊吓过度的样子,才忙问道:“您怎么了?” “虫子……”林锦婳只装作没看出异常一般指着还在爬的虫子,面色又是一阵发白。 妇人瞧见她是真的怕极了这虫子,这才笑起来:“姑娘家都怕这个的,奴婢这就给您拿走。”说罢,立即上前拿帕子将虫子抓住,又替她扶好烛台,这才笑着带着人退出去了。 她走时,林锦婳看着她身边跟着的侍卫,虽然只进来了他一个,但外面投进屋里的人影却不少,甚至这些人靠近时,她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连一丝丝的脚步声都没听到,可见是武功高强而且早就在盯着自己了,这里根本不是一个偶然闯入的避难所,而是一个陷阱。 林锦婳猛地回过神来,身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若不是方才的不小心,她恐怕还一直不会察觉,直到死到临头。 她看着房间门重新被关上后,才长长呼了口气,转头将房间两头的窗户都推开了,现在,她只盼着这夜里的大暴雨再来一场。 墨雪也在寻林锦婳,但才走进林子,就被十几个黑衣男人给围住了。 墨风这厢也在急往官道上赶,只想着赶快将消息告诉太子,但她的下场跟墨雪一样,不等到达目的地,就被人拦截了。 皇宫中灯火通明,薛闻心小产之后,宫里的下人们冷淡许多,压根都不来见她了,但她不急。 “景王殿下被召入宫了?”她倚靠在床头,面色发白的问着贴身宫女。 宫女点点头:“入夜时分招进来的,现在正在养心殿呢,听闻废妃也被召去了,好似雨贵人也在前头伺候。” “都到齐了。”薛闻心冷笑一声,才跟她道:“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 “贵人放心,都备好了,两套平民的衣裳奴婢已经托了神武门相识的人买进来了,还有您的珠钗首饰也一并收整好了。只不过……”宫女略显为难。 “只不过什么?” “不过您要奴婢联系孙侍郎,但孙侍郎压根不肯见奴婢派去的人,想来是不打算帮娘娘了。”宫女道。 薛闻心皱皱眉,眼神阴暗了些,才道:“罢了,他胆小如鼠,如今九皇子不在,他就什么也不敢做了。”说完,睨了眼宫女:“去把东西收拾好,差不多的时候,咱们再混出宫去。” “娘娘,真的要这样做吗?而且今晚能发生什么事啊……”宫女也是一头雾水。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要感激我,因为我保住了你一条命。”薛闻心睨她一眼,喝下最后一口鸡汤,这才勉强从床上走了下来。她本也不想逃,但看到皇帝如此绝情后,她觉得此番若是赵阚赢了,自己也就混个太妃的名头在这宫里等死,若是赵阚没赢,她一样的等死。与其如此,倒不如趁乱逃出这金丝笼一般的皇宫去重新找个男人嫁了,她有大笔的银子,最后再给男人买个七八品的官,也总比一辈子困在这宫里活活等死的强。 想罢,看了眼还不肯动的宫女,怒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娘娘,不必去了。” 她话音未落,安公公的声音已经传来了,随她一道来的,还有曾在慈宁宫伺候的姑姑。 心嫔微微一愣,立即呵斥道:“这里是我的寝宫,你们怎么能擅自闯进来!” 安公公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才道:“皇上吩咐,心嫔娘娘暴毙,追封贞妃,钦赐!” “追封?”心嫔整个人都蒙住了,她还活得好好的呢。 “娘娘,这里有毒酒一杯,奴才送您上路吧。”安公公说完,身后跟来的宫女已经上前去将心嫔给摁住了。 心嫔猛地摇摇头:“我做错了什么?难道因为孩子掉了,就要连我也杀了吗?皇上,皇上!” 安公公轻叹了口气,将屋子里的其他宫人打发出去了,这才道:“心嫔娘娘心里有数,又何必非要皇上说出来呢?” “我犯了什么错,我才小产了皇儿……” “娘娘这孩子怎么来的,难道心里不清楚?”安公公又道。 心嫔的手微微握紧,难道皇上已经察觉了?不可能的,当初这事情是九皇子亲自安排的,极为隐秘,而且章御医也死了,他不会发现的…… “您百密一疏,光杀了章御医,可曾想过章御医早已料到这一日?您逼他用药让您怀上龙嗣,这孩子一开始就是保不住的,却以此来瞒骗皇上,逼走了太后。心嫔娘娘,您就别再耽搁时间,早些去了吧。”安公公道,其实他这样做也觉得心寒,不管这孩子怎么来的,心嫔小产是事实,怀的孩子也是皇帝的,可他转眼就能把人给杀了。 “不……我没有,他们冤枉我的,他们故意要害我。”薛闻心还想挣扎,但安公公已经没工夫听她多说了,至极抬手让人将那毒药强行灌了下去。 药灌下去的时候,安公公觉得喉咙有些痛,仿佛那药是从自己的喉咙灌下去的一般,烧的他嗓子疼。 看心嫔瞪大了眼睛满嘴是血的倒在了地上,这才轻轻叹了口气,回去复命了,但他还未走到养心殿,就见自己的小徒弟长寿已经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他还觉得惊讶:“长寿,你怎么出来了,皇上难道要留心嫔娘娘的命?” “师父,皇上说,您跟了他这么多年,也辛苦了,让长寿来送您最后一程。”说完,直接亮出了手里的匕首,剩下的太监们一拥而上,将安公公给控制住了。 安公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长寿,你要做什么?” 长寿虚伪的擦了擦眼角,笑道:“奴才是跟师父学的,现在正要上手,怎么送人去黄泉呢。”话落,锋利的匕首狠狠朝安公公的心口刺了下去。 养心殿里,皇帝不停的见着不断进来的侍卫,直到最后一个急急跑来:“皇上,城外有动静了。” “嗯。”皇帝很镇定的看了眼底下的赵阚,浅笑:“阚儿,今晚就由你来陪父皇下一盘棋如何?” 赵阚轻笑:“儿臣正有此意。” 德妃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一路似丢了魂一般的坐在原地,反倒是一侧的熊霖雨,听到消息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爹爹终于要动手了吗? 很快,京城外便骚动起来。 西南王已经急不可耐要整装待发了,百姓们纷纷熄了屋子里的灯,躲在家中听着外头忽然想起的嘶吼声,也知道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徐府中,罗大人也在。 他看着一脸担忧走来走去的徐泊山,担心道:“徐大人,这次的事情,你觉得谁的胜算会更大一些?” “说不准。”徐泊山沉凝的朝府外看去。表面上看似西南王准备充分,但皇帝是不是真的糊涂了谁也不知道。能将锦朝带到如此繁荣之境地,实力本就不可小觑,而且所做的那些事看似有理有据,但谁能知道皇帝是不是早已察觉不对劲了? 王平章在一侧却是更担忧皇帝:“此番西南王虽是打着勤王的名头进来,但目的是冲上皇上来的,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却故意调开了太子,还借机出除去了太子妃,若是生死未卜的太子知道,一定会不顾一切杀回来,到时候他就更危险了。” “话虽没错……”徐泊山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些外人都能看清楚的事,皇上难道看不清楚?是真的老糊涂了,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转头看了眼罗大人,道:“此番墨风墨雪尚未回来,锦婳有可能还没出事,皇上此举,若不是真的自寻死路,就是故意试探,想要借刀杀人。罗大人,我看我们还是先……” 徐泊山话未说完,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匆匆而来。 蒋青书其实猜到皇帝的计划,是从皇帝杀了心嫔和安公公开始的。面对叛军逼近,他非但不急,反而自己在宫里杀气了人,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根本就是在布置陷阱,等着西南王和他的同伙杀入宫来。 “几位大人,趁着还有时间,先躲起来吧。”蒋青书进来后忙道。 “蒋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这次的目的我虽猜得不算准备,但八成,是为了清除异己,而西南王只是其中一个,我们却误以为西南王就是目标了。”蒋青书道。 听到这番话,徐泊山几人均是出了一身冷汗,如此说来,皇上是想借着叛军入城,直接杀了对他有威胁的人吗? 罗大人闻言,立即道:“我家中还有家眷,我先回府。” 徐泊山立即让人去给他备了马车,王平章也跟了过去。 徐泊山想了想,这才去了书房写了信,让人等着机会送去给江南的徐程青了。 “皇上真是魔怔了。”徐泊山没想到皇帝竟是有着这样的盘算,蒋青书在一侧也是若有所思,毕竟皇帝这局布得太大了,即便他冷静抽身旁观,仍旧是看不清。 不过这会儿皇帝却是很清楚。 他看着赵阚咄咄逼人的棋,轻笑起来:“朕早就教过你,以退为进,方是上上之策。”话落,一枚黑棋落下,赵阚直接出局。 赵阚怔住,明明方才是必胜的棋。 “皇上,已经准备好了。”他还未开口,消失许久的禁卫军统领忽然出现。 “很好。”皇帝瞥了他一眼,轻笑,才转头跟赵阚道:“此番你舅舅已经带兵杀到宫外了,你既然是朕的儿子,便去替朕将他拦下如何?” 赵阚自是不会拒绝,起身冷笑:“儿臣领命。儿臣带着禁卫军,一定替父皇拦下他们。” “王爷一人出去便是。”文孝在一侧冷漠道。 “什么?”赵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皇帝则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才道:“朕的景王若是冷将外面的人拦下,那太子之位朕便给你。” “太子之位?”德妃仿佛忽然回过神一般,立即朝赵阚摇头:“阚儿,别信他,别信他!” “废妃既然如此不信朕,那不如去盯着景王,如何?”皇帝阴鸷笑着说完,抬抬手,便立即有人将德妃反手押了起身。 赵阚拳头紧握,父皇这是打算试探自己吗? “父皇……” “你若不敢去,朕就让轩王去。”皇帝冷淡了语气。 一侧轩王听得心惊胆战不敢出声,让他去,简直就是送死。 赵阚自然不会给皇帝这个名正言顺的机会,让他立了轩王为太子,否则到时候就算夺了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还要背着夺位的恶名遗臭万年。 “儿臣领旨。”赵阚暗暗咬着牙说完,才抬头看了眼自信的皇帝笑起来:“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保护好您的!” 说罢,转身而去,德妃也随之被押了出去。 熊霖雨才起身要跟去,便被皇帝叫住了:“你也想出去送死吗?” 熊霖雨眼泪直接落下,转头盯着他:“皇上现在还想拿什么威胁我?娘亲吗?” “朕早知道你娘被人救走了,但是朕可以告诉你,你若是老老实实留在这里,朕兴许能饶你父亲一命。”皇帝看着她道。 熊霖雨的拳头慢慢握紧,也知道此番父亲怕是凶多吉少了,却只凄凉笑起来:“父亲若是死了,我也解脱了,你知道我伺候一个比我大几十岁的老男人,有多恶心么……” “混账!” 皇帝瞬间被激怒,熊霖雨看他愤怒的样子,却笑起来:“这就生气了?若不是你卑鄙无耻的拿我娘来威胁我,我早就死在你面前了!” 皇帝看着她嘴里吐出的冷漠的话,上前抬手便一个巴掌将她狠狠打得直接摔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熊霖雨捂着脸,还能尝到嘴里的些许血腥味,嘴角微扬:“皇上干脆杀了我……” “朕不会杀你的,朕要留着你,好好折磨,让你日日伺候朕这个老男人。你放心,朕会日日宠幸你,直到朕死为止!”皇帝恼羞成怒,冷冷说完,抬手便让人直接将她堵了嘴拖出去了。 此时站在养心殿门前,已经能听到外面的咆哮声了,这段时间一来,赵阚在宫里活跃动作,他早已经已经知情了的。 文孝跟在一侧,看他面色冷沉,才道:“皇上,可要请江阳道长来?” “不必了,时辰到了,他自然会来见朕。林麓之那里如何了?”皇帝寒声道。 “属下拖了他一段时间,只等太子杀入京城,他也会跟着入京来,到时候他若是要谋逆,刚好可以试试南疆送来的那几十个蛊师。”文孝跟在一侧道。 皇帝冷哼一声:“太子……” “属下已经查过,太子已经朝京城的方向赶来了,看来太子妃之事,对他的打击的确很大。”文孝道。 “早知他被一个女人蒙蔽了双眼,不过既然那些‘叛军’都没能要了他的命,就看西南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皇帝冷淡说罢,才招了在隔间等着的鲁御医出来,道:“替朕把脉。” 鲁御医熟练的上前切脉,不一会儿便道:“皇上不必担心,江阳道长的丹药只是提前耗费您的体力而已。” “还好爱卿早就研究过西夏的医术,否则朕只怕真的要着了那江阳的道了,不过他背后的人,朕真是非常好奇,此番,朕必要亲眼见见不可。”皇帝冷笑着说着,这才往里屋去了,似乎根本不担心宫外西南王带来的大军。 不过大军这会儿的确是被堵住了,而且之前轻易攻破的城门,也传来被大军封死的消息,西南王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看着单枪匹马出来的赵阚,他骑在马上手拿长刀,寒声道:“阚儿,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走了。”赵阚皱眉道,父皇既然早就做好了布置,现在除了杀了进去,别无他法。 西南王却看着城楼上一一排排举着弩箭大炮的人,寒声道:“要攻进去,怕没个三五日不行。” “那就攻打三五日!”寒风伴着又开始落下的细雨吹来,一向养尊处优的赵阚也变得十分镇静下来。现在已经没有别的路可选,要么被父皇杀死,要么杀死父皇! 西南王看他一脸坚毅,嘴角勾起,眼里的杀气也溢了出来:“好!”说罢,举起手里的刀:“道长江阳,蛊惑明君,我等今日定要勤王护主,给我闯入皇宫,活捉江阳!“ 士兵们跟着士气高涨起来,举起手里的长矛便要跟着杀进去,登时风雨裹着血腥味,吹遍了整个京城。 林锦婳尚还不知道京城已经发生了这些事,她现在只想着如何逃出去。 好容易等到外面淅淅沥沥的开始下雨,她这才小心的挪到了窗边,等到外面雷声一响,她这才利落的翻出了窗户,趁着夜色悄悄往不远处的林子而去。 外面守着的人并未发现异常,因为屋里烛火幽幽亮着,还时不时还传出翻书的声音,这就更加让他们不会怀疑了,但外面那妇人还是谨慎的,盯了林锦婳这么久,她深知她的聪明。 过了不多会儿,她顿了顿,走到门边道:“姑娘,奴婢煮了新茶,您可要添一杯?” 话落,房间里并没有任何应答声传来,那仆妇察觉不对,立即推开了门,却已经是人去楼空,至于翻书的声音,是风吹的。 “快去追,决不能让她逃走!”妇人说完,还不忘先检查了一番屋子里,确定没有藏人后,这才跟着追了出去。 林锦婳快步在林子里跑着,大雨淋下来,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但那些人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并没有将她的药和匕首拿走,她还勉强算有最后一搏的能力。 她不敢出林子,也不敢走最近的路往官道上走,只能沿着林子边缘快速的朝京城方向而去,现在她孤身一人,四下不知何处有人,她只能先往有可能得救的方向而去,兴许还能遇上来救她的墨风墨雪或是青山寨的人。 她快步往前,但他不会功夫,又顾及着孩子,到底还是被人给追上了。 “姑娘为何要跑呢?”妇人喘着气追上来,看着林锦婳,沉沉道。 “你们到底是何人?”林锦婳暗中拔出匕首,寒声问道。 妇人看了看左右的人,那些人慢慢朝林锦婳靠近过去,她这才道:“等过几日,你自然就知道了。” “我现在就要知道!”林锦婳恼怒不已,她不想到死,居然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那妇人微微皱眉,语气略有几分不耐;“那可由不得你!”说罢,直接叫人扑了上去。 因为下雨,林锦婳的药粉撒不开,只能拿银针和匕首握在手里,面前将最先靠近的人划伤后,才倒退两步:“我知道你们是谁了。”林锦婳想起之前这妇人说过的,这林子里有野兽,果真不假,那晚自己未曾遇到,今日却遇见了,还就在这群人身后,还真是幸运了。 她一边说一边慢慢后退,可被划伤的那人手上的血腥味却迅速扩散了。 妇人皱眉:“再这样淋下去,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不保。” “你们是西夏来的人,对吗?”虽然她怀疑是弦月,但又觉得不是。 她话落,那妇人迟疑了一下。 林锦婳知道猜对了,这才道:“既然你们是怀琰的人,那为何要抓我?” “我们难道不是保护你……” “若是保护我,也不会将我看在这竹屋里,还对我用药了。”她到现在还觉得手脚发软,若是真的保护自己,怎么可能明知道自己怀孕的情况下,对自己用药。 妇人见谎言已被拆穿,也懒得再说:“把人抓起来,不论死活。” 林锦婳暗暗咬牙,看着他们尚未察觉到的背后的野兽,再往后退了几步,嘴角微扬:“杀我之前,你们先护住自己的命吧!”说罢,直接将自己的匕首朝她们身后扔去。 那些人微微一怔,转过身看去,便见一只猛虎被林锦婳挑衅到,直接猛扑了过来。 成年猛虎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非人可比拟,虽然他们有十几人,也纠缠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杀了这猛虎,等再转身时,林锦婳已经不见了。 “追!”妇人脸色黑沉:“抓到后格杀勿论!”既然留不住,那就直接杀了免得成为麻烦。 林锦婳不顾一切的往前跑,边跑边往嘴里喂保胎丸,但前路迢迢,她心中的绝望也慢慢升了起来。 她还没见到怀琰呢,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她不能死,绝对不能! 她一路跑到快林子外面,天色已经开始微微发亮了,她若是再找不到地方藏起来,那些人便很快能抓到她,可前方已是空旷官道,大雨滂沱下,根本不见人影,前后渺茫,也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就在她绝望之时,鞭子抽打在马身上的声音忽然传来,而后便是马儿快步奔腾而来的声音。 她生出希望,远远看着马车靠近,不顾一切便冲了上去拦在了马车跟前。 车夫勉强拉住马车,才看着她怒道:“你不要命了!” “救救我……”林锦婳的泪水伴着雨水滑落,她要命,她要活下去,她一定要见到怀琰! 马车里的人听到这个声音,松了口气般,慢慢扬起了嘴角,掀开车帘:“上来。” 林锦婳看着马车里坐着的人,微微怔住:“怎么是你?” 朗月寒没说话,为何是他?因为他一路跟着。他不会强行掳她走,但要她亲口答应跟他走。 “跟我……走。”朗月寒看着她:“或者,回京。” “我要回京!”林锦婳直接道。 朗月寒并未拒绝,点点头。她愿意回京,那就回吧,总要绝望了,她才愿意跟自己走的。 他掀开车帘,车夫拿了矮凳来扶了林锦婳上马车,才调转了马车的方向重新往京城而去。 等西夏的人追出来时,已经只剩下马车的背影。 马车中,林锦婳坐在一侧不出声,一心只想着孩子是否会有事,朗月寒却已经褪下了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身上:“孩子。” 林锦婳知道他是为了孩子,没有拒绝,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 林锦婳看他神色镇定,微微皱眉,才要多问,马车颠簸一下,她往前一倾,直直就往朗月寒的方向扑了过去,好在她反应过来,一手撑住了他身后的车壁,才算没有撞到他怀里。 朗月寒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面色分明白的可怕了,撑着的手笔也在发抖,却死死的撑住没有松手,他这才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扶稳,而后又掀开车帘跟车夫道:“加快!” “是!”车夫又是一鞭子抽在马儿身上,这才赶着马车去了。 等马车赶到京城,也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林锦婳淋了大雨,当即发了高烧,勉强撑着走入客栈,却再也撑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朗月寒一直跟在身后,险险将她接住,看着嘴里呢喃着赵怀琰的名字,才跟一侧小厮道:“大夫。” “是。”小厮会意,转头就出去找大夫去了。 赵怀琰这时已经日夜兼程到了距离京城只有十几里的地方了,但他整个人都好似疯了一般。 树林内的竹屋内,之前的仆妇跪在地上:“娘娘,都怪奴婢疏忽,才让林锦婳跑了。” “这样的路,她怎么跑得了呢。”美貌妇人坐在窗边,看着雨水似珠帘儿的落,才道:“怀琰快到京城了?” “快了。”仆妇见她并未责罚,稍稍松了口气,才道:“娘娘,若是殿下真的杀入京城,会不会太可怜了,此番他日夜兼程回来,身后的军队根本来不及跟上。” “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岂会让他死呢?”美貌妇人浅浅一笑:“只不过有些执念他要放下,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放不下的女人呢,等伤心过一阵,他就会忘记的,他现在需要的是报仇,只要仇报了,他就再也不会想念了。” 仆妇不敢多言。 美貌妇人站起身来,朝外看了眼,微微叹了口气:“皇帝还是那个皇帝,心机深沉又冷酷无情,这次的计划,我们只怕又失败了。吩咐下去,怀琰若是失败,直接带她回西夏。”如今的锦朝,就是一时不倒,那也扛不住多少年了,皇帝的疑心病让锦朝的大将死了大半,现在剩下的,也不过是些文臣和无能之辈,就是现在不夺他江山,那也是迟早的事儿了。 仆妇见她还是坚持让赵怀琰杀入城中去,不再多言,点头应下了。 官道上,赵怀琰的汗血宝马一日千里,早已累得不行,等到了京城城门处时,已经直接倒在了地上。 赵怀琰勉强从马上落下来,一直等在城门口的高禀立即就飞身上去将他接住了:“太子殿下。”他一直都知道赵怀琰没事。 赵怀琰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寒声道:“锦婳呢?” “太子妃她还活着,太子您别担心。”高禀忙道。 “当真?那她在哪里?”赵怀琰看他躲闪的眼神,寒声道。 高禀见他声音嘶哑,再看他满眼的血丝和浑身杀气的模样,心中微紧,他也不确定林锦婳死没死,因为墨风墨雪至今没有消息,就连青山寨也只查到她那日驿馆逃走后,又被人给抓回来了。 “殿下,您不能再杀人了。”高禀欲言又止,若是再发了那病,只怕现在虽然冷漠但理智的主子就再也回来不来了,取而代之的会是那个真正冷酷无情杀人如麻的主子。 “她死了……对吗?”赵怀琰的声音微颤,已是带着些许的祈求,他希望锦婳没死,她还怀着孩子呢,他们还曾憧憬过等孩子生下来后过美好的生活,她不可能死的…… 高禀想点头,但他知道赵怀琰不见到证据是不会相信的,可这一时半会,他去哪里找证据呢? “殿下……” “太子殿下?” 高禀话未说完,城门口已经有人认出了赵怀琰。 顿时,还处在恐慌中的百姓瞬间欢呼起来:“太子还活着,太子没死!” 赵怀琰看着面前的恍惚,心已坠入谷底,他能感受到心底真切的疼痛,仿佛有什么压制很久的东西要从心底冒出来一般。 “可是太子妃被殉葬了啊……” “就是,听闻太子妃肚子里还有两个孩子呢。” 有百姓低声议论起来,落在赵怀琰的耳朵里却很清楚。 高禀想趁机先打晕赵怀琰,但他的手才抬在赵怀琰的身后,便被赵怀琰一掌打得倒退三步一口血都吐了出来。 “殿下……”高禀还要喊他,却清晰的看到赵怀琰的一只眼睛的瞳仁已经隐隐发红了,这是太子每次变成另一个人的前兆。 他还要上前,赵怀琰已经提步往皇宫的方向去了,途中有官兵闻讯赶来,也有西南王的人赶来,在大街上,两方人马便厮杀了起来。因为有赵怀琰在,百姓们也自发的拿了武器跟西南王的人拼杀了起来。因为西南王此番毕竟打着的是勤王的由头,所以并没敢真的对百姓动手,却直接被赵怀琰杀了个片甲不留。 皇宫外,西南王耗了这两日,已经是没有耐心了,而宫里也放出了旨意,说西南王潜伏入宫的人已经杀死了心嫔和安公公,更在宫外杀了好几位曾与他政见不合的大臣,他现在已经是师出无名。 “王爷,太子回来了。” 就在西南王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强攻之时,忽然有人来报。 手执长剑一身铠甲的赵阚闻言,勒住缰绳转头冷笑:“就知道他没死。” “但他已经带人杀来了。”小兵急道。 “我去迎他,舅舅,你直接带人杀入宫内。父皇如今已经编造了那么多由头栽赃给你,我们再师出有名,天下人也不会信了!”赵阚阴鸷道。 西南王冷笑一声,扔了块令牌给他:“城外还有两万兵马,杀一个赵怀琰,足矣!” 赵阚嘴角扬起,他想杀赵怀琰很久了,今日就看看他们两到底谁生谁死!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他不仁,我不义 赵阚出来迎战时,看到浑身散发着强大杀气的赵怀琰,勒住了缰绳,朝他浅笑:“好久不见大皇兄,可还好?” “让开。”赵怀琰现在只一心要入宫,他要去问问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他为何要杀锦婳! 赵阚看着他跟寻常好似有些不一样,却未放在心上,只看了眼他身后跟来的人,讽刺浅笑:“你就要带着这些喽啰来跟我打吗?大皇兄,你未眠也太看不起我了……“ 他话未说完,赵怀琰已经提剑杀了来。 赵怀琰的剑早已染满了鲜血,瞳仁的红色越来越明显,即便是赵阚身前护卫着几十个武艺高强的侍卫,也更快被他打死打伤。 赵阚看他功力好似瞬间增了十倍的样子,心中微惊,忙离开马儿往后倒退十来步,身后的士兵们才反应过来杀了上去。 可赵怀琰现在好似变成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煞神一般,任谁来,都是一个死字,宫门口也瞬间被鲜血染红。 身后跟来的百姓们倒是怔住了,唯有那些城防军还跟着在打:“快保护太子!” 他们大喊,赵怀琰却似乎没听到一般,他一心只想杀到宫里去,想看看父皇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高禀跟在后面,只能勉强帮他挡着,却忍不住心痛,主子这次,真的完了…… 宫内,皇帝听着文孝传来的消息,才揉揉眉心,解了一夜未眠的困乏,道:“既然来了,你去吧。” “是。”文孝应下,立即出了养心殿,才跟左右吩咐道:“你去通知林麓之,其他人随我出宫,剿灭叛贼!” “是——!”诸人齐齐应下。 皇帝听着外面的声音,坐在座位上目光有几分空洞,一瞬间,他好似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为什么非要杀了几个优秀的儿子,而留下庸碌蠢笨的,或许是担心这些优秀的儿子日后超过自己,夺了自己千古一帝的名头?又或许是担心他们跟自己一样,眼里只有皇位,早没了亲情。 他喝了口桌边的茶,才发现茶是凉的,不由皱眉:“安常禄,怎么也不给朕换盏热茶?” 长寿在外听到动静,立即命人拿了热茶进来跪在地上道:“都怪奴才疏忽,请皇上恕罪。” 皇帝看着地上跪着的人,眉头才狠狠拧了起来,他怎么忘了,安常禄已经被他下令赐死了。 小太监很快换了热茶过来,长寿才殷勤的跟在他身侧笑道:“皇上可是饿了,要不要奴才传膳上来?” “要不要还用朕吩咐?你师父连这都没教过你吗?”皇帝不知哪里来的怒气,直接朝他呵斥道。 长寿微微一怔,忙惶恐的跪在了地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皇帝看了他半晌,才终是抬抬手:“行了,下去吧。” “是。”长寿不敢耽搁,赶忙退下了,但心里却疑惑,以前师父也是这样伺候的,怎么不见皇上发脾气?难不成皇上是在忧心宫外的事?一定是这样的。长寿自己想通,出了宫门后才端起大太监的样子训斥着底下的人:“往后伺候都给我小心着些,若是再有疏忽的,休怪本公公不客气!” 小太监们立即惶恐应下。 殿内,皇帝听到外面的声音,面色越发的沉了,再看了眼手边的热茶,也没了喝的心思。 宫外,文孝带着精锐杀出来时,西南王还笑了下:“没想到是你,文孝,你别再耽误本王勤王了!” “西南王是真的要勤王,还是要逼宫,想必你自己最清楚。”文孝冷着脸说完,直接抽出了腰间的剑,大声道:“西南王谋逆,奉圣上口谕,杀无赦!” 西南王拳头微紧,皇帝真是玩得一手好诡计,但骁勇善战的西南兵岂是这几个养尊处优的侍卫能拦下的? “给我杀!”西南王冷喝一声,两方人马很快厮杀了起来。 城外,等候已久的林麓之早已得到了消息,趁着西南王入京的时候,将他留在城外的兵已经全部剿灭了。 文孝的人过来时,他已经在整装待发了。 “林将军,皇上有旨,令你入城剿杀所有杀入皇宫的叛军!”来人看着领着大军依旧威武的林麓之道。 “臣领旨。”林麓之垂眸。 侍卫并不怀疑他,林麓之的忠心是有目共睹的,即便皇上让林锦婳陪葬了,他也不会背叛的。 见林麓之应下,他便立即回去回话了。 等侍卫走后,副将便跟了上来,道:“将军,我们入城吗?” “不急。”林麓之一反常态,他的确不会谋反,但那是以前。以前那个愚忠愚孝的林麓之早已经死了,锦婳身怀有孕,皇帝也能对她一个弱女子动手,何其残忍!他先是一个父亲,才是一个臣子,既然他不仁,那也休怪自己无义! 话落,林麓之调转马头看着身后等候着的大军,寒声道:“听我号令,入京城后,不惜一切代价护住太子!太子生,我等生,太子亡,我等亡!” “是!” 众军听令,齐齐朝京城而去。 胆小些的百姓大臣们均是躲在了家里不敢出门,徐泊山知道林麓之入城了的时候,才轻轻叹了口气,成不成,林家这次都危险了。 “来人,备马。”徐泊山道。 小厮有些不放心:“大人,外面太危险了,您还是别出去吧。” 徐泊山摇摇头:“现在不入宫,就迟了。” 小厮虽然不解他什么意思,但看他坚持入宫,还是立即去备下了马车。 很快徐泊山便朝皇宫去了,但京城内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和血腥味始终萦绕四周,让他的心也狠狠提了起来。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客栈也不敢做生意了,除了客栈内的客人,均不再接待其他人,大白日也是大门紧闭的。 二楼雅间,南疆的使臣看着站在窗边纹丝不动的七皇子,道:“七皇子,我们现在必须回南疆去了,锦朝照这个势态下去,只怕与他们和亲也不安全了。” 使臣说完,看他还不出声,叹了口气,劝道:“七皇子,现在锦朝的京城内乱,周边的国家少不得要来分一杯羹,到时候我们想要离开京城就更难了。” “不急。”半晌,朗月寒才吐出两个字。 使臣都急得跳脚了,还不急呢,人都要杀到门口来了。等京城的内乱一平定,他们作为使臣,想离开京城都不一定可以了。 “七皇子……” “皇帝,无事。”朗月寒淡淡道。自上次在太子府,看他将太子调走开始,他就知道这皇帝心里必然有计划,这些肯定也在他的算计之内,除非出现大的变数,否则这些全部都在他计划之内的东西,他怎么可能出事呢? 使臣看他镇定的样子,心里只以为他是根本不懂形势,还要再劝,外面有敲门声传来了。 “主子,那位夫人高烧不退,寻常的大夫怕是保不住她肚子里的孩子。” 使臣听得皱眉:“既如此,便不要她肚子里的孩子了,反正也是别人的……” “保住,孩子。”朗月朝外道:“御医。” 外面的人会意,使臣却不解:“七皇子,您想要得到她,难不成还要替她养别人的孩子?” 朗月寒淡淡睨了他一眼:“你请,御医。” 使臣见他还要自己亲自去请御医,只以为他是魔怔了,知道自己劝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去,只能叹了口气,提步出去了。 朗月寒转过身继续看着窗外,眸色淡淡。她如果没了孩子,一定会痛不欲生的,他不想见她如此。至于赵怀琰,生死由命,他不会加害,却也不打算相救。 赵怀琰此时不知心里挂念的人就在附近,这么多年他从不曾真的怨恨过皇帝,但现在,他必须要替婳儿和未出世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太子殿下,太子妃兴许没死呢。”高禀一边杀一边朝他喊道。墨风墨雪都没回来,虽然看起来生存的希望渺茫,但也许有奇迹呢? 赵怀琰听到了他的话,但手下的动作依旧未停。如果没死,那就等他处置完了这里的事,再去寻她,让她再无后顾之忧。 可为何他的心口会这样痛呢,前世的爱而不得最后眼睁睁看着她死去,今生他得到了,却还是没能护住她…… 赵阚浑身是血,看着好似不知疲累只知道杀戮一般的赵怀琰,心里也生出一丝恐惧:“赵怀琰,你以为你今日还能活着离开吗?就算我不杀你,父皇也不会放过你!”赵阚朝他怒道。 赵怀琰的剑冷冷放在一侧,两只眼眸都染上了红色,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理智已经在一线之间:“锦婳,死了吗?”赵阚喜欢锦婳,他一直在京城中,不会眼睁睁看着锦婳被杀的。他一定知道锦婳到底死没死…… 赵阚听出他语气里的一丝丝哀求,也能看到他的理智近乎崩溃的状态,但是…… “死了。”赵阚很笃定:“父皇派了上百的人押送她去的,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高禀听着这话,恨得咬牙切齿:“太子,你别听他的……” 赵怀琰只觉得万箭穿心,让他好似听不到周遭的声音了一般,看着面前的赵阚,提剑上前便杀了去。 赵阚看他身上的杀气比方才重了好几十倍,忽然有些后悔激怒他了,可不等他提剑去挡,赵怀琰的长剑一划,他的左胳膊直接齐肩断了。 “啊——!”他嘶吼一声,很快士兵们便护到了他的跟前来。 他看着地上掉落的胳膊,恨得眼眶发红,但疼痛更加让他撕心裂肺。 前面有人赶过来跟他道:“王爷,城外的大军没有动静了。” “定是被林麓之发现了……”赵阚面色惨白如纸,他看着依旧遇神杀神的赵怀琰,又恨又恐惧的往后倒退了几步,便听得又有人来报,林麓之已经到带着大军杀进来了。 “王爷,怎么办,要不要先通知西南王?”跟在他身侧护着的副将紧张起来。 可等他话说完,西南王那儿也传来了厮杀声。 “完了……”赵阚瞬间想明白为何文孝会忽然出现在宫里了,现在他们已经带兵杀出来了吧,然后跟林麓之一起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力,杀了他和赵怀琰,既能收回西南的势力,还能以兄弟相残之名推脱掉他杀死亲儿子的罪名,最主要的是,之前他们上奏的林麓之与蛮夷勾结屠杀百姓之事,他迟迟未决,也是等着这件事之后,再用来除去林麓之吧。 “哈哈哈,父皇当真是聪明绝顶!”赵阚想明白后,便是彻骨的心寒,原来活了几十年争了一辈子,竟是这样的结局! 他看着还在厮杀的赵怀琰,忽然也有些同情他起来,若论可怜,他比自己更可怜,但今日也难逃一死了。 “备马,我们马上撤离!”赵阚寒声道。 “可是西南王……” “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本王活着,总比全军覆没的好。”他说完,已经勉强翻身上了马,可回头一看,德妃已经被人推上了高墙。 德妃好似也看到了他,只哭着朝他喊:“阚儿,快跑,跑……”话未说完,她便被人推下了宫墙。 赵阚的泪瞬间涌了上来,单手狠狠抓住缰绳,朝赵怀琰看了眼,寒声道:“是父皇杀了林锦婳,你有本事,就去杀了父皇吧!”说罢,驾着马穿过厮杀的军队快速逃走了。 高禀想去追,但看着已经渐渐失控的赵怀琰,还是忍住了,朝他喊道:“殿下,您中计了,快停下!” 中计又如何? 赵怀琰看着不远处的朱漆宫门,一只瞳仁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那样无情的人,死了也罢! 西南王跟文孝的精锐勉强持平,有少数的人溜进了皇宫,才发现前面宫殿的人已经全部撤走了,皇帝早已经做好准备。 等到林麓之赶到时,才呈现出压倒之势,打得西南王的部下投了降,而西南王也被林麓之生擒,却被文孝一刀给杀了,让他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林麓之看着面前的文孝,寒声道:“西南王就算是谋反,也该先关入大牢……” “林将军何必如此古板。”文孝瞥了他一眼,才看着从甬道慢慢走来的浑身是血的赵怀琰,下巴微微抬起:“林将军,皇上的圣旨你可还记得?剿灭所有杀入皇宫的人。” 林麓之冷冷看了他一眼,再看宫内的侍卫已经慢慢朝孤身而来的赵怀琰靠近了,才抽出腰间的刀。 文孝抬手,制止住周围的人,想让林麓之亲自去动手,但林麓之抬起的刀却在一瞬间反刺入了文孝的腹部。 文孝嘴里的血立时溢出来,也瞬间明白,林麓之谋反了。 “杀无赦!”他捂着肚子倒退两步,看着鲜血从指缝里不断流出来,才踉跄着朝宫里跑去,边跑边喊:“封闭宫门……” 最后一个字未落音,赵怀琰的剑已经穿透了他的心脏。 在宫门落锁之前,他已经孤身一人闯了进去,林麓之和大军却被剩下的士兵纠缠在了宫外,就连高禀想追都没能追上去。 今儿的天空阴沉的厉害,乌云遮蔽天空,偶有孤鸟飞过,发出孤寂的鸣声。 杀气从宫外蔓延到宫内,太监宫女们看着执剑而来的人,浑身都战栗了起来,根本不敢靠近。 皇帝坐在养心殿内,直到长寿哭着跑进来说太子浑身是血的来了,他才放下手里正看着的折子,抬头看他:“是吗,他居然还能活到现在,朕低估他了。” “皇上,现在怎么办?”长寿紧张道。 “急什么?”皇帝很是镇定,淡淡扫了他一眼,才道:“江阳呢?” “照您的吩咐,看起来了。” “带来吧。”皇帝说完,已经听到了殿外宫女们的尖叫声。 他缓缓起了身,走到外殿,才看着走进来的人似寻常打招呼般,道:“来了。” “锦婳……你杀死了?”赵怀琰垂着眸子,努力保持自己的理智。 “死了。”皇帝转头看他,浅笑:“伤心吗?朕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对一个女子如此钟情,否则迟早会坏事的。” “为何?”赵怀琰不懂,这么多年,自己虽性子孤冷,但从不曾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他怎么就能如此? “没有为什么,朕就是容不下你们。”皇帝冷淡说罢,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看着他浑身是血,心中很复杂,复杂到他都分辨不清有没有心痛。 赵怀琰闻言,冷笑起来,眼里最后一丝理智彻底湮灭,再抬眼,只剩下嗜血。 “看来父皇本就是个无情之人,这样最好,杀了你,本宫也不会有负罪感。”赵怀琰的嘴角邪肆勾起,赤红的眸子里,只剩下杀意。 皇帝看他如此,微微皱眉:“你要弑君弑父?” “你不仁,我自当不义。”赵怀琰的凤眸染上无情,扬起唇角,慢慢便朝皇帝杀了来,瞬间,藏在宫里各处的暗卫通通围剿了过来,还有大量的迷药和毒虫也一起放了出来。但赵怀琰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抬手便是杀,直杀到整个养心殿尸体横陈,才慢慢朝皇帝走来。 皇帝面色微沉,冷冷看着他:“现在徐家和林家人都在朕手里,你若是敢动手,朕会要她们全部陪葬。” “他们的生死,与本宫何干。”赵怀琰淡漠说完,提剑便狠狠朝他刺来。 皇帝看他是真的一心杀死自己,眉头拧起,但好在之前的那迷药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很快,赵怀琰的身子开始发软起来,挥动剑的速度也不如之前快了。 剩下的暗卫很快护到皇帝身前来,赵怀琰还未杀过去,人便已经被刺伤了。 江阳到时,看到这番场景,非但没惊愕,反倒笑起来:“太子殿下还是疏忽了,怎么能一个人过来呢?” 赵怀琰听着他的声音,便知道他是谁了:“你居然在。” “自然要在,否则娘娘交代的任务怎么完成?”江阳说完,也不管身边虎视眈眈的人,直接走了进来,朝皇帝笑道:“皇上口口声声答应娘娘,说会照顾好太子殿下的,如今怎么父子兵刃相见了呢?” 赵怀琰闻言,皱眉,他好似忘了为何会杀进来。 皇帝面色微沉:“你到底是谁的人?朕忍你到现在,你该说了吧。” 江阳只从袖子里拿出一块菱形翡翠玉佩来,玉质通透璀璨,即便是在这样阴沉的天色下,依旧夺目。 皇帝愕然:“她没死?不可能,当初朕探过她的呼吸,她死了……” “只剩一口气了,但还好,娘娘命大。”江阳说罢,才亮出了手里的短剑,嘴角扬起,直接朝皇帝的心口刺了过去。 暗卫们要上前拦,却被赵怀琰提剑挡开,眼看着那短剑就要刺入皇帝的心脏,皇帝却一把扯过缩在一旁的长寿挡在了身前,短剑直接穿透长寿的心脏,刺入皇帝的心口。 皇帝后退两步捂着心口,才大喊起来:“杀无赦!” 宫里的宫人们这才一窝蜂朝江阳和赵怀琰扑了过来。 赵怀琰还要去动手,却被江阳反手一掌给打出了养心殿,还不等养心殿的人追来,七八个白衣女子便抬着轿子而来,直接将赵怀琰给带走了,而江阳也瞬间被四五柄长剑贯穿身体,看着赵怀琰的方向,停止了呼吸。 皇帝面色惨白,捂着心口已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直接就晕死了过去。 林锦婳醒来时,已经是三日后了。 她梦到怀琰了,可怀琰忘记了自己,他不认自己了,也不认孩子了…… “怀琰……”她呢喃出声,可梦醒后,她没有回到从前,怀琰也没如以前般立即到自己的身边来。 “醒了。” 朗月寒一直坐在一侧休息,听到声响便醒了来,看到床上流泪的人,转身去倒了茶。 林锦婳慢慢想起晕倒之前的事来,这几日迷迷糊糊的,她好似听人说有人谋反了,难道西南王已经行动了? 她扣住自己的脉,确定孩子还在,才松了口气,问他:“西南王已经行动了?” “嗯。”朗月寒倒了水来。 林锦婳勉强坐起身来,警惕的看了眼朗月寒:“我能离开吗?” “外面,搜查。”朗月寒早知道她醒来便会想走,转身拿了官府发出的通告来给她。 林锦婳抓过通告,看到上面的名字时,整个人都沉了下来:“爹爹谋反……” 朗月寒坐在一侧,看到一直放在她身边的天明珠时,嘴角才露出些笑意:“没死。” “爹爹若是谋反,那舅舅呢?”林锦婳问道,按照皇帝的脾性,一定会怪罪徐家的,爹爹跟哥哥若是提前走了还好,可徐家呢? “徐家,没事。”徐泊山还算聪明,在林麓之即将攻破宫门的时候,将他劝走了,毕竟林麓之杀进去,对谁都没好处,因为他那个时候就知道,赵怀琰不可能活着出来的。 林锦婳手心微紧:“那……怀琰呢?” 在外听到说话声的使臣这会儿才走了进来,送来了晚膳,闻言只道;“太子杀入皇宫后,就再没出来,皇帝也没有发追杀的通告,想来已经……” “没死。”朗月寒打断使臣的话,直接道。 林锦婳皱眉:“你怎么知道?” 朗月寒拍拍手,一个趁乱从宫里逃出来的护卫便被带了上来,那护卫进来后,看到活生生的林锦婳,吓得差点没叫出声来。 “太子妃,你还活着……” “太子呢?”林锦婳忙问道,因为焦急,小腹又传来一阵不适,她只能忍住怒气。 侍从这才将那日发生的事说了:“听宫里的人说,是被几个仙女接走了,虽然受了重伤,但应该还活着。” “仙女?”林锦婳拳头握紧,难道是那伙把自己抓走的神秘人?可他们到底是谁?难道……是西夏的人么。 话未说完,楼下传来粗暴的敲门声,听声音,还是老熟人。 “奉皇上旨意,搜查客栈!”底下的人寒声道。 朗月寒看了眼使臣,使臣会意,立即出去了,他这才看着林锦婳,道:“离开,京城。” “我很感激你这次救了我,但我还不能离开这里。”她要去找父兄,青山寨还在,张晓芳也还在,她不会这么轻易叫皇帝好过的! 朗月寒看她湿润的眼底生出的恨意,垂眸看着她半晌,才道:“去找,太子。” 林锦婳蓦然抬头:“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南疆。”朗月寒说完,房间外已经传来了敲门声。 “开门!” 朗月寒回头看了眼,才看着林锦婳。 林锦婳听到外面的声音,知道他发现自己还未死,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但若是不答应朗月寒,他是不是不会帮自己? “我要先见到父亲,再走。” “失踪,无望。”朗月寒道。 林锦婳抓着那通告的手死死攥紧,爹爹到底去了哪儿,真的逃脱了吗? 外面的敲门声更响了,仿佛下一刻就要推门进来一般。 林锦婳面色微沉,抬眼看着朗月寒,才道:“我跟你去找怀琰。” 朗月寒的唇角这才扬起笑意,她答应了。 他让人照顾好林锦婳,亲自去拉开了房门,就在外面的人要进来时,他一手便把人给推回去了。 使臣这才急急赶了过来,道:“七皇子,他们非要搜查。” “圣旨。”朗月寒淡定看着面前的人道。 孙侍郎能感觉到他方才推自己时,眼里的杀意。 “下官是奉圣旨而来……” “我们乃是南疆来的使臣,根本没有窝藏什么逃犯,孙大人此番过来便是十分不敬,难不成贵国皇上已经不打算跟南疆交好了?”使臣在一侧冷声道。 孙侍郎自是不敢应这样的话,闻言,只道:“当然不是……” “那就请孙大人回去再另外请一张圣旨来,若是圣旨来了我们绝不阻拦。”使臣继续道。 朗月寒冷漠睨了眼孙侍郎,直接转身回屋里去了。 孙侍郎见状,心里纵然憋着气,但也不敢再说,只能带着人先退下了,却让人守住了这客栈。 使臣看他出去了,这才回了房间,担忧道:“七皇子,我们现在怎么办?若是不跟锦朝和亲,我们也要回南疆了。” “出发。”朗月寒看了眼已经起了身换好衣裳的人,眸色微深,不再多说。 “不跟锦朝皇帝告别吗?” “不必。”锦朝现在内忧外患,怕也根本没心思来管他,倒不如趁早离开,免得横生枝节,方才那位孙大人,似乎已经盯上自己了。 底下的人很快就被引走了,朗月寒这才让人扶着戴帷纱帽的林锦婳着上了马车,快速往城外而去。 张晓芳正在盘算着多拿些银子送去给郑穹,好让他去找林锦婳和赵怀琰呢,就见阿宝站在门外目光直直的朝方才离去的马车看,不解道:“阿宝,你看什么呢?” “方才走的那位位女子的身形,好似太子妃。”阿宝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可自己跟着伺候这么久,远远一个影子她都能认出来,应当不会错才是。 张晓芳看了眼这段时间她哭得肿起来的眼睛,安慰笑道:“你哭傻了吧,太子妃若是就在京城,怎么可能不来寻我?定不是。” 阿宝觉得她说的有理,但方才的人…… “阿宝。” 一道虚弱的声音忽然传来。 阿宝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去,竟是一身血的墨雪。 “雪姐姐。”阿宝赶忙上前将她扶住,墨雪看她还在,才松了口气,道:“赶紧进去,有人追来。”墨雪勉强撑着道。 张晓芳是个利落的,忙让人把她给抬进去了,还关上了吟香楼的门,但果然没多久,就有几个黑衣人提着剑追了来。 张晓芳趴在门缝边看着人走了,一颗心才落回了肚子里,回去寻墨雪了。 阿宝已经是泣不成声,墨雪身上的衣裳揭开,里面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肉了。 “我没事……太子肯定没死,太子妃也没死,让人去西夏……”墨雪话未说完,便沉沉晕了过去。赵怀琰没死是肯定的,追杀她的人她认出来了,就是西夏的人。既如此,那太子的娘亲肯定安排好了,不会叫太子死的,至于太子妃,那日葬入皇陵的人分明是易容过的人,想必真的太子妃也被西夏的人抓走了。 张晓芳和阿宝对视一眼,道:“你照顾好她,我把消息送去徐府。” 阿宝抹了把泪点点头,等张晓芳出门了,才小心翼翼的开始给墨雪清理伤口,也全然忘了方才那个她以为是林锦婳的身影。 此时皇宫。 轩王已经在皇帝榻边伺候三天三夜了,看着皇帝面色苍白只剩一口气的样子,心里暗暗在想,他若是死了,自己岂不是立即就能登基了? “朕若是死了,皇位绝不会给你。”皇帝看穿他的想法,直接寒声道。 轩王吓得立即跪了下来:“儿臣不敢。” 皇帝瞥了眼没出息的他一眼,才道:“叛军和逃走的赵怀琰可抓到了?” “没……没有。”轩王颤颤道。 皇帝心中一恼,又咳了起了,牵动心口的伤口,疼的差点昏死过去,好在伤口不算太深,但有一件事让他日夜睡不安宁,那就是茵嫔有可能没死,有可能一直都在……’ “吩咐下去,让人查查茵嫔的坟墓,再命禁卫军去查当年之事,朕要知道茵嫔到底死没死,没死的话,现在在哪里。” “茵嫔娘娘?”轩王不自觉轻唤出声,而后看到皇帝不善的眼神,赶忙垂下了眸子不敢再说,下去后就命人去办了。但还有一件事让他不安心,那就是赵阚的尸体至今没找到,那就是说明他那日根本没被赵怀琰杀死。可不是说已经砍断他一条胳膊了么,孙侍郎怎么到现在还没找到人? 不过不需要轩王担心,现在的赵阚离死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那日断臂后,当机立断就跑了,即便眼睁睁看着德妃被人从城墙上推下来活活摔死,他也没迟疑回头,这才勉强保住一条命。 但京城不能久留,他便顾不得处理伤口,直奔城外那个暂时关押着袁绿衣的茅屋。原本留着袁绿衣,是打算用来要挟林锦婳的。 茅屋里,袁绿衣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手里紧紧攥着簪子。 “若是杀了我,你一辈子也不可能知道林锦婳现在在哪里。” “她还活着?你知道她在哪儿?” “当然。”赵阚冷笑一声,看着她望着自己一脸憎恨的模样,有些不解:“你就这么恨我?” “你这样冷血无情的人,不值得恨么?”袁绿衣倒不算多恨他,最多就是恨他把自己关在了这里,还算计了锦澄。 赵阚闻言,却只淡漠转过了眼去,他的确冷漠无情,眼睁睁看着母妃和舅舅死在自己面前,还能头也不回的逃走。 “恨吧,反正恨我的人多了,也不差你一个。”说完,沉沉闭上了眼睛不再多说。 袁绿衣手里的簪子到底没刺下去,可外面还守着四五个侍卫她也逃不了。看着他残断的左臂,微微珉唇,转身拿了药和水来开始给他清理伤口了。跟着他,说不定真的能找到锦婳! 再找林锦婳的人城外也并非他们,还有林麓之父子。 林麓之已经跟几十里外的林锦澄汇合了,如今锦婳和太子都失踪,他们要做的不是继续攻打,而是养精蓄锐。 “爹爹,您真的要去边关?”林锦澄看着他这短短时间头发已经全部花白,略有几分不忍。 “皇帝不仁,各国也早已虎视眈眈,锦朝的大战很快就要开始了。我从未为婳儿真的做过什么,若是她跟太子都还侥幸活着,我也要准备好足够让他们重新回来的力量,让他们再不必受人压制!”林麓之寒声道。 林锦澄闻言,沉沉呼了口气,跟着道:“我随爹爹一道去……” “不,你带人去寻锦婳和太子,不论生死,一定要找到!”林麓之抓着他的手沉沉道:“只是如此,却亏待了汝嫣。” “汝嫣能理解的,爹爹放心。”林锦澄道,皇帝不仁,是天下百姓之祸,就算不为私仇,为了天下百姓,他也要走这一趟! 林麓之沉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连夜带着剩下的人从丛林茂密的山谷走了。 林锦澄看着这漆黑夜色,握紧手里的剑,驾马朝前而去。 一夕之间,曾经强大的锦朝便成了众国虎视眈眈的一块肥肉,不论大国小国都开始打着分一口羹的主意起来。 锦朝因为能将缺失,便开始大量征壮丁起来。 林锦婳在马车里颠簸了十来日,才在离京城几百里的一个城镇停下了。 小镇内一派萧条之象,客栈里更是客人寥寥,小二有气无力的擦着桌上的尘灰,还不等林锦婳几人下马车,便有一队士兵跑了过来,强行把小二给拖走了。 围观的百姓们低声议论,面上均是惶恐之色:“这怕是又要开始打仗了……” “哎,成日的打仗,又要死伤无数。” “可不是,老陈家的儿子才十五岁都被抓走了,听说这次好些个国家要来打呢。” 知道情况的人均是在底下议论着。 林锦婳才要下去,胳膊却被朗月寒拉住了:“不宜,久留。”说罢,已经有人下去买干粮了,干粮买完,便启程出发回南疆。 林锦婳没说话,但她总觉得跟朗月寒去南疆,并不是个明智的主意。怀琰娘亲既然在西夏,势力也大多在西夏,他要被救走,也一定是被西夏的人救走了,怎么会去南疆? 而且朗月寒……他绝不似表面看到的这样单纯。 林锦婳假装随意的朝外看去,不过这不看还好,在这等荒芜的地方,她很幸运的看到了熟人。 他不是说要回家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朗月寒发现她一直朝外面看,问道。 “没事,只是觉得肚子不大舒服。能不能去找个药铺……”林锦婳捂着小腹,面上生出难受的神色,问道。 “嗯。”朗月寒应下,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跟自己搭话,她在撒谎。 他没戳穿,掀起了车帘朝使臣看了眼:“药铺。” 使臣瞥了眼林锦婳,会意,点点头立即让人赶着马车走了。 林锦婳心里略有几分激动,若是能让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就有办法走了。 可朗月寒…… 他看着朗月寒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收成拳,眸色微黯,他发现了。但发现了,她也一定要走!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得救了 到了药铺停下时,朗月寒的目光便已经全部在林锦婳身上了,林锦婳知道,所以她必须想个法子先逃出去再说。 “臣去买药。”使臣在马车旁说了声便转身要去,林锦婳将他叫住,道:“我自己去吧,你不知道要买什么药。” “药铺里有大夫……” “我自己就是大夫,此番用药与往常不同。”林锦婳掀开车帘便要下去,朗月寒却拿了个帷纱帽给她:“戴上。” 林锦婳看了看那帷纱帽,到底还是戴上了,毕竟这里还是锦朝境内,就算不是他也还有朝廷的人,万一发现自己的身份,便是连锦朝也出不去了。 她扶着侍女的手下了马车后,朗月寒也跟着下了马车。 不过他们这里的动作根本没有引起人的注意,林锦婳只能一边走一边想办法。 朗月寒跟在她身侧,看她平静的往前走,眸色微深。 入了药铺后,林锦婳特意要了几味这种小药铺根本不可能有的药材,药铺的人也是想了许久,才道:“您要的药,许是县城里的大药铺才有的卖,咱们这等小药铺是不可能有的。” “您一定要这几味药吗?可有别的药能替代?”使臣心中有些不虞,若是再上城里去买药,又要耽误一日的时间,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回南疆? “不能,孩子娇弱,此番又颠簸,非这几味药不可。”林锦婳坚定道。 朗月寒看向坐在里头的大夫,大夫立即会意过来,才道:“这位夫人所说的的确不错,那些个药都是保胎极好的东西。”不过他一个镇上的大夫,其实根本不敢轻易论断其他药是不是能替代,尤其还是关乎孩子的,万一孩子出了事,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尊贵人物会不会把他的店铺给砸了? 林锦婳淡定站在一侧,她知道这大夫不敢乱说,但怎么把那人的目光吸引到这里来呢? 她看了眼外面跑过的士兵,目光微紧,慢慢转身朝门边走去,却立即被侍女给拦下了:“夫人,外头危险。” 林锦婳看着她,知道朗月寒已经起了戒心了。 “我知道,在马车里闷久了,就想透透气。”林锦婳道。 侍女没出声,朝朗月寒看去。 朗月寒看了眼林锦婳,再朝外面看了看,道:“出城,透气。” 林锦婳手心微紧,没出声。 使臣过来道:“那咱们可还要去买那几味药?” “你,去买。”朗月寒看着林锦婳道:“先走。” 林锦婳微微咬牙,看着外面那人已经上了马车离开,这才沉沉呼了口气,提步朝马车去了。 回到马车后,使臣迅速派人去城里买药了,而朗月寒几人的马车则继续往前去。 不过过出镇子时也要经过一道关卡,有士兵守着不让成年的男子出逃,等看到朗月寒的马车时,皱着眉就过来了:“敢问车上是哪位大人?” “车上乃是南疆七皇子,此番来锦朝和亲的。”使臣立即拿出信物,道。 守着的士兵查看了一番,不认识,又转头去叫人看了。 林锦婳看着马车外守着的士兵,微微皱眉,现在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她身子微微往前倾,却一把被朗月寒抓住了。 “南疆,你,答应了……”他许是着急了,说出三个字的时候明显说不顺畅了。 “怀琰当真在南疆吗?”林锦婳反问他。 “嗯。”朗月寒应了一声,可林锦婳不信,不管怎么看,怀琰都不可能去南疆才是。 她推开他的手,寒声道:“你若是骗了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朗月寒的手微微一颤,没出声。 她答应了跟自己回南疆的,他不能让她走。一个人活着太难受了,他要她陪在身边,一起好好的活着。 林锦婳朝帘子外看去,之前的士兵已经检查过信物,放他们过关了,若是现在跳下马车,也迟了。 她暗暗吸了口气,让自己保持平静,毕竟她还有孩子要保护。 马车出了镇子后,便沿着官道径直往前走,速度比之之前加快了,林锦婳明显感受到了不适,但朗月寒再没说过一句话,直到两天两夜后,马车在一片旷野外停下小憩。 夜色微深,秋日的寒凉到了晚上越发的明显,下人们勉强搭了个挡风的棚子,里面铺了被子外面生了篝火,只等着休息过这一夜,第二天再出发。 林锦婳站在棚子外,看着偶尔还有孤零零的虫子飞过,陷入沉思。 朗月寒看着她独自远远站着的样子,也停下了脚步。 直到使臣过来。 “七皇子,很快就到南疆了,到后您打算怎么处置她?”使臣试探问道。 但这话也把朗月寒问住了,怎么处置呢,他只想过让她永远跟自己在一起,就算是之前在大牢里那般也行,只有他们两人,如果自己要她做七皇子妃,她会愿意吗?或者她更想要做太子妃,亦或是皇后? 使臣看他不说话反而笑起来,嘴角抽抽,七皇子也就面对这个女子时,才像个正常人了。 两人话未说完,一阵寒风猛地吹来,夹杂着陌生的气味。林锦婳尚未察觉,朗月寒却很敏锐的察觉到了。 “防备。”朗月寒跟使臣道。使臣瞬间明白过来,立即朝身后的侍女们看了眼,侍女们会意,均拿出了藏在衣襟里的短笛,她们几人,才是南疆最好的蛊师。 林锦婳听到动静,转身要看,却有侍女迎了过来:“时辰不早,您也早些歇下吧。” 林锦婳看着朗月寒的目光盯着黑夜里的某处,带着杀气,难不成有劫匪? 她迟疑了一下,道:“我还睡不着。” 侍女明显着急了些;“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孩子着想,早些歇着吧。”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林锦婳问她。 “这……”侍女见她不肯去歇下,又看看七皇子的方向,只摇摇头:“没事。” 林锦婳目光微闪,知道定是有事发生,那今晚会不会是个机会? 她听她们的提步往回而去,却还来不及做好盘算,后颈忽然一疼,便看到了动手的朗月寒。 朗月寒将她接在怀里,看着她惊愕的目光,道:“别怕。” 林锦婳来不及说话,便倒在他怀里彻底晕了过去。 “动手。”朗月寒亲自把林锦婳打横抱在怀里,这才道。 侍女们的笛声很快响起,原本安静的夜色中,窸窸窣窣蛇虫爬行的声音也慢慢传来。 暗处的人没关心地上的蛇虫,反而是紧紧盯着朗月寒怀里的人,嘴角微扬,果真是她!前几日他注意到一行神神秘秘的人时,本也没多在意,但也下意识的叫人先盯着了,没曾想居然发现了被带着的她,而且就方才那人打晕她的动作来看,她并不是自愿随他们走的。 “你们缠住前面的人。”他说罢,便悄悄带着人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朗月寒能察觉到黑夜里移动的身影,他只以为那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毕竟南疆境内想要自己死的人不在少数,见状,只将林锦婳交给一侧的使臣:“她在,你活。” 使臣知道他的意思,忙招了侍女来看好林锦婳,而朗月寒这是抽出了一直缠在腰上的软剑,只等到暗处一支利箭破空而来,这才杀了上去。 诡异的笛声催促着地上的蛊虫,而器械相斗的声音也一直在持续。 朗月寒虽有天生的嗅觉和警惕,武功却是一般,这些人也仿佛知道他的这些长处一般,不断的用气味和声音来干扰他,直到他疏于防范,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声,这才回过头,却发现林锦婳已经被人抱着带上了马。 他上前砍断自己马车的缰绳便要骑马追去,却被受伤的使臣拉住:“七皇子,前面就是南疆,我们回南疆再去找,总比你单枪匹马上去送死的好!” 朗月寒的动作停下来,但眼睁睁看着林锦婳就这样被人带走,拳头死死攥紧了。 “连夜,回去。”朗月寒睨了眼现场被蛊虫控制住的黑衣人们,上前查验了一番,身上却无任何标志,但有一点能肯定,他们不是南疆人。那是谁,是她的手下人么? 林锦婳现在尚还不知道这些,只等第二日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居然还在快速行驶的马车里,她以为还是朗月寒,心猛地就沉了下来。 “穿过百毒谷,就到西夏了,但世子,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 外面有人说话。 林锦婳微微皱眉,世子? 她掀开车帘朝外看去,周围的侍卫明显不是朗月寒那一批了,难不成她又被谁抓住了? 此时前面骑马的人瞧见她正掀开车帘朝外看,这才驾着马回头了:“小姐,你醒了。”他还是习惯这样称呼她。 林锦婳听到这声音,微微一怔:“夜生!” 夜生嘴角扬起,少年的脸已经刻上了坚毅和老练,看她诧异的模样,才将昨晚的事说了,并道:“若不是你们在药铺耽误了那么久,我都不可能派人去查探。” 林锦婳心中感慨,才问道:“你为何会来锦朝?” “因为担心你……和大家。”夜生笑容滞了滞,才继续道:“我家的事已经处置的差不多了。” “那你兄长的仇呢?” “算是报了一半吧。”夜生笑着说完,便立即调转了话题,道:“这里还是锦朝境内,但前面是百毒谷,穿过百毒谷很快就能到西夏,途中我们不会休息,可能要辛苦你了。” “不妨事。”林锦婳听到西夏二字,欣喜起来,怀琰一定在西夏,她要去寻他! 夜生看她提起西夏便眼中生辉的模样,也跟着笑起来。 进入百毒谷的行程算是冒险,但若是不走这里,被锦朝的人发现的几率会更大,更何况还有一个朗月寒。 他驾着马走到最前头,看着最前面的人道:“东西你们可都准备好了?” “世子放心,都准备好了。”前面的侍卫一人捧着一个陶罐,陶罐里装满了驱虫的药粉,毕竟百毒谷里面可到处都是毒物。 林锦婳坐在马车里,抬手捂着自己的小腹,心微微安宁下来,怀琰,我来了。 进入百毒谷后,原本在马车里有些昏昏欲睡的林锦婳立时就清醒了过来,因为外面浓郁的香气分明是有毒的。 她掀开车帘朝外看去,这百毒谷似乎不受外面寒秋的影响一般,百花盛放姹紫嫣红,格外的好看,还有飞来飞去的虫鸟,但……这些都是有毒的,便是花粉都有毒。 “小心些。”林锦婳警惕道。 外面的人却是放心:“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走这里了,您放心。” 林锦婳闻言,也不再多说,但这百毒谷果真是名不虚传,里里外外全是毒物。 她忽然想起,之前的傅家姐妹好似就是师承百毒谷。 正想着,方才很自信说话的人忽然轻呼一声,众人看去,一侧山坡的青草快速的抖动起来,再定睛一看,十来条花蛇已经窜了下来,灵活咬住了方才那人。速度之快,叫他们拔剑都来不及。 那人轻喊一声后,脸色迅速变黑,自己掐着喉咙发出嘶哑的两声,便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快走!”夜生见状,忙道。 “等等……”林锦婳在古籍中见过这种蛇,只要不动,这蛇就不会攻击人。 所有人停下,林锦婳这才将原委说了出来。 众人纵然紧张,但还是停了下来,果然,这蛇在周围绕了一圈后,便游走了。 林锦婳这才朝夜生道:“你们以前来,可遇到过这蛇?” “未曾。”夜生皱眉,马儿忽然踢了踢蹄子,那些眼看着游走了的蛇猛地回头便咬上了马蹄,马儿很快便哀鸣一声倒在了地上。 林锦婳也不得不从马车上下来,瞥见路旁花丛里一团不起眼的黄色小花,才上前拿帕子摘了来,很快碾碎让汁液染上帕子,而后才将帕子递给夜生:“扔远一些。” 夜生纵然有疑,但还是照做了,轻轻跃起,将帕子挂到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去,这群蛇不多会儿就走了,林锦婳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没事了,我们赶紧走。” 剩下的侍卫均是诧异的看了眼林锦婳,他们西夏的药都不起作用,她一个小女子竟是有这等胆色和本事。 夜生干脆护在林锦婳身侧往前走,几人一路走了好一段,才算是到了谷中央,这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但有林锦婳在,虽然走得极缓慢,但还算安全,可就在他们以为能就这样顺利走出去的时候,一道嗤笑声忽然传了过来:“我当是谁呢,原来竟是故人来了!” 女子的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林锦婳也暗呼倒霉,怎么会在这里遇上了她? “你是谁?”夜生抽出剑警惕看去。 “太子妃,你可还认得我?”傅云桥缓缓走出来,手臂上还缠着两条花蛇,朝她笑道。 林锦婳自然认得她,但她的脸怎么回事,怎么一半好似被火烧过一般? 傅云桥见她直直盯着自己的脸看,羞怒立即涌了上来,朝她吼道:“你看什么!这些都是拜你所赐,若不是你将我从太子府赶出来,我又怎么会被师父拿来试毒!”她话说完,手指放在嘴里吹了道口哨,窸窸窣窣的声音瞬间响了起来,比不上千军万马,但林锦婳觉得也差不多了。 她看着这漫山遍野的毒虫毒草,既如此,那就只能以毒攻毒了。 “夜生,抓住她。”林锦婳说罢,拿出了手腕系着的赤虹玉,而后抽下自己一直戴着的簪子,拔掉簪头,中空的簪子里便爬出一只黑色的蛊虫来。 林锦婳死死攥紧赤虹玉,只等着蛊虫爬到傅云桥体内去,这样就能控制傅云桥了。 但不等她的蛊虫爬过去,毒虫们已经靠近了,就连西夏的药粉也驱散不开。 眼看着毒虫就要扑过来,却绕着林锦婳的脚边全部停下了,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侍卫们被咬住,纷纷痛苦喊了起来,夜生也无法靠近傅云桥。 眼看着局势就要僵持,林锦婳拿出一直带在身边的天明珠来,她记得朗月寒给自己时,曾说过,这珠子能驱百毒? 她的珠子一拿出来,那些毒虫便惊恐的转头往回跑去,傅云桥愣住,这是什么情况! “居然能驱散我的毒虫,那我看看这些你还能不能驱走!”傅云桥冷哼一声,看着林锦婳那张依旧完好的脸她恨得不行!说完,从她袖子里便爬出十来只的毒蝎子来,可只有毒蝎子也就罢了,伴随着毒蝎子出来的,还有傅云桥洒出来的血,血落在地上,瞬间冒起一阵毒烟来,而她脸上那块丑陋的疤似乎也变得更大了些。 林锦婳抓着天明珠倒退几步捂住口鼻,跟夜生道:“不能杀傅云桥……” 话未说完,之前的侍卫不知何时已经绕道了傅云桥身后,一剑刺穿了她的心口,而后才狠狠拔出了剑来。 傅云桥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自己被刺穿的心口,再看着林锦婳,嘴巴嗫嚅了几下,便直直超后倒了下去,让她脸上的疤痕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她的脸全部吞噬了。 她的血慢慢流出来,化成一大片的毒烟。 “不好,快走!”林锦婳立即道。就算不吸入这毒烟,也一定会招来这里真正的主人百毒谷谷主,到时候他们可就真是在劫难逃了。 夜生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将林锦婳抱起,便轻点足尖朝谷外而去。 林锦婳的心一直提着,手里紧紧攥着天明珠,直到夜幕落下前,夜生才终于带着他出了这百毒谷。 可在出谷的一瞬间,夜生也终于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林锦婳这才看到他腿上早已被被毒虫咬的满是黑血了。 等他们出谷后,百毒谷的谷主的确刚好赶到,还发现了死去的傅云桥。 有个小童子背着个竹篓跟在他身后,道:“她死了,师父苦心研制许久的毒药也没了。” 他未说话,只上前一步,看着已经被毒虫爬满的尸体,上前查看了一番,才道:“能让她忍不住出来动手的人,只怕是她。” “她是谁?” “软肋。”他浅浅笑起来,长眸睨着地上的血,转身朝百毒谷外的地方看去,兴致颇深:“看来,我也要出谷了。” 百毒谷外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人家,林锦婳勉强带着夜生到了离这儿不远的溪边停下,才去采了草药来给他敷上,却坐在溪边研究起这天明珠来。 她记得衾息曾说过,西夏最不屑用的就是毒,可这位百毒谷谷主要是就是从西夏被驱逐出来的,那他是谁?这天明珠的由来又是什么? 她想不通,依靠在树边,看着天上挂起的一轮弯弯月亮,眸色微深,制造这一切的人,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的! 京城内。 皇帝的伤势在鲁御医的照料下已经好了很多,他勉强坐起来,看到底下跪着回话的孙侍郎,淡淡道:“京城没找到人?” “臣无能。”孙侍郎也很惶恐,但那些人竟好似一夜之间蒸发了一般。 “你不无能。”皇帝冷淡看他:“好好想想,既然搜不到,那就想个好办法把人引出来。” 孙侍郎微微一怔,忽然想到:“徐泊山如何?林麓之父子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送死的。” 皇帝想起之前居然还是徐泊山把林麓之劝走的,讽刺扬起唇角:“他是功臣,朕对功臣下手,岂不是要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可……” “朕听闻,王平章回京了?”皇帝道。 孙侍郎早已习惯了皇帝的无情,即便王平章是他以前最信任最倚仗的大臣。 “是,王平章已经请辞,如今却忽然出现在京城,实在古怪,臣会让人抓他起来拷问。”孙侍郎道。 皇帝笑笑,没说话,只抬抬手把他给打发了。 孙侍郎知道他是要自己背这个诬害忠良的锅,但事到如今,他不背也得背。 出了宫门,看到侯在外面的蒋青书,起了讨好的心思,笑道:“蒋大人这段时日也辛苦了,今日可有时间?不若一道喝一杯。” 蒋青书浅浅一笑:“那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孙侍郎看他并未拒绝,笑了笑,这才走了。 等他一走,蒋青书的神色才略冷了些,转头往殿里去了。 看到坐在床边的皇帝,隔着帘子行了礼后,才道:“回禀皇上,徐程青徐大人已经处理好了江南水患之事,臣查过,并无贪污腐败之事,倒是两江总督魏大人,有渎职之嫌疑。” “魏总督……”皇帝想了想,才道:“朕记得他也曾领兵打过仗?” “是。” “很好,调他入京,封骠骑将军,领兵十万,去西南平乱。”皇帝淡淡道。 蒋青书垂眸敛下神色,应了是,才退下了。但皇帝竟然封一个贪污腐败的官员为将军,难道朝廷已经这么没人用了么? 他出了宫后,想到孙侍郎的话,立即叫人赶了马车往孙府去了。官场之道,虚与委蛇才是万能的,他深知这个道理,只不过才到孙府外,就见个陌生小厮正鬼鬼祟祟跟门房说着什么。 门房许是个新来的,闻言,轻呼出声:“九皇子他……” 蒋青书本无多在意,但听到他说出这几个字时,才严肃了面色:“掉头,去徐府。” 小厮连忙应下去了。 徐泊山这会儿正在想着接下来到底该如何办,因为所有的事都超出了他的预期,直到蒋青书过来。 “什么?九皇子没死?”书房里,徐泊山惊愕的唤出声。 “我亲耳听到的,只怕现在他也藏在某处蓄势待发呢。”蒋青书道。 徐泊山想起之前张晓芳来回的话,顿了顿,才歉意跟蒋青书道:“蒋大人,我先出去一趟。” “徐大人请。”蒋青书大度说完,看他急急跑了出去,嘴角扬起来。他是要把消息给太子或太子妃传去吧,他就知道,她没死…… 墨雪休养几日后,已经恢复了许多,很快便联系上了墨月和郑穹打算去西夏,等到徐泊山赶来时,她还惊讶了一下:“如此说来,九皇子可能还在京城附近?” 徐泊山点头:“一时半会他也做不了什么,我是担心你们,他心里肯定嫉恨锦婳和怀琰,现在他也在暗处,我们都不知道他背后还有什么人,你们去西夏,动作一定要隐秘,青山寨他已经接触过,最好暂时不要有动作。” 墨雪闻言,也认同的点点头:“若不是大人您过来,我只怕已经通知青山寨的人往西夏去了。” 徐泊山也是无奈叹了口气:“现在局势变成这样,就连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大人照顾好自己,我相信找到主子后,他们会有办法的。”墨雪坚定道,她尤其相信林锦婳,她是一路跟着她,看着她从最开始的闺阁小姐,一步一步走到杀伐果断的太子妃的,她有能力能走到更高的位置,此番她能大难不死,必然会有作为! 徐泊山点点头,才道:“你要出城?” “嗯。” “拿着这个。”徐泊山给她一块徐家的令牌,现在京城搜查严格,寻常人根本出不去。 墨雪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回去准备包袱了,不过她走的时候,阿宝已经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坐在马车里等她了。 “阿宝,你……” “奴婢不怕死。主子能保护阿宝,阿宝也能保护主子!”阿宝眼里嚼满了眼泪。 墨雪想了想,浅浅一笑:“好,带上你。” 阿宝这才破涕为笑。 张晓芳塞了一个满满当当的匣子来给阿宝,道:“我的铺子很快会开到西夏去的,等我。” 阿宝打开一瞧,全是金条,顿时点点头:“你可要早点来。” 张晓芳笑开,其实她是不大理解这种能为了主子去死的心态的,但既然来这古代一遭,她总也的轰轰烈烈一回才好,锦朝西夏她都要去赚个盆满钵满。 墨雪的马车很快便顺利出了京城朝西夏而去,青山寨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原地加倍的培植起势力来。 远在西夏。 林锦婳靠着野果和之前带在身上的干粮过了两日,才等来了路过的牛车。勉强搭上了顺风车到了最近的城镇,才终于在客栈住下。 到了西夏境内,她放松了许多,当了自己的金簪之后,便雇了人将夜生抬上了楼休息,她也换了一身男装,将脸色用脂粉涂得蜡黄,坐在大堂里跟人打探起怀琰的消息来。 “锦朝的事儿你们听说吗?”她混在人堆里,压低了嗓子问道。 “那肯定听说了,皇子们夺位厮杀,哈哈。”西夏的人显得一点也不忌惮这事儿,不过对她一口正宗锦朝官话却是好奇:“你是锦朝来的?” “在锦朝做大夫。”林锦婳笑笑。 他们瞧她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笑起来:“你若不是皮肤这么黄,倒是一副好俊俏的模样,前儿城主在给女儿选夫婿,就要锦朝来的人,你或许能去试试,指不定就成了城主夫婿了。” “只要锦朝人?”林锦婳觉得蹊跷。 那些个人看她一副什么都不知道样子,倒也热心跟她解释:“听说城主曾被锦朝人救过,所以对锦朝人很有好感,不过这次选亲也是好事,京城那位神秘的皇子听闻也要大肆选妃呢,也不知那神秘的皇子,是不是哪儿有残疾,这么多年不肯露面哈哈哈。” 一群人笑得开心,林锦婳却没问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不等她离开,便有人从后面扯了扯她道:“你小子也要去城主的招亲大会?” 林锦婳看他五官硬朗却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想多生事端,笑着摇头:“我不去……”话未说完,就被那人一把捏住了下巴左看右看起来:“我怎么觉得你小子是个女人?” 话落,方才那些人均是哈哈大笑起来。 林锦婳却笑不出来,只做羞恼般道:“在下七尺男儿身,你何故如此羞辱?” 那人看她气急败坏,笑笑,一抬手就搂着她的肩把她压在了胳膊下,笑起来:“男人也没关系,做我的男宠怎么样?我乃是城主之子,你跟我,不会比你做女婿差的,而且就你这瘦弱的小身板,我妹妹一定看不上。” 男宠你妹! 林锦婳心里想骂娘,但知道不能跟他起冲突。 她手里银针攥起,反手便朝他紧紧箍着自己的手腕刺了下去。 男人吃痛松开手,林锦婳趁机溜了出来寒声道:“我堂堂男儿,是要娶妻生子的,你莫纠缠我!”说罢,扭头就往楼上跑去了。 男人看着手腕都冒血了,想着他方才瞪着自己时那双漆黑灵气的眸子,再看他瘦弱的身子快步离开,兴致却是越来越浓了:“有个性,我喜欢。来人,把这客栈给我包下,好吃好喝把他给我供起来!”他这招可是男女通吃,就不信他不从! 林锦婳才不从,出门遇上个自恋死变态也是够倒霉了。 她回到房间,看着还未醒来的夜生,眉头微拧,上前去替他把脉后,才看了看他的腿,伤口已经在愈合了,他怎么还没醒呢? “你们听说没,这次全西夏选妃的那位神秘七皇子,当真是天神般的人物呢。” “是吗?你见着了?” “我舅舅的表姐的侄女儿见到了,说一双眼睛跟寻常人都不一样,是红色的,很好看呢。” 红色? 林锦婳心中一滞,她曾见过怀琰的眼睛变成红色,可是那次,他是入了魔了般,而且也忘记了自己。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两个挤在一起说话的少女,问道:“两位小姐,请问那七皇子今年年方几何啊?” 姑娘见有人搭讪,拿着帕子掩唇轻笑,才抬头回她道:“这个倒不清楚,不过应该不小了呢,而且全西夏一定找不出比七皇子殿下更俊美的人物。” “还能比我俊?” 两人话未说完,一道高大的身影便走了过来,而后抬头笑眯眯看着林锦婳:“你放心,我一定是全西夏最俊美的,跟了我,日日都叫你看不够。” 林锦婳哑然,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但他们说的七皇子,是怀琰吗? 正想着,床上传来咳嗽声,林锦婳这才快步走了过去。 夜生看到面色蜡黄的人出现在眼前,还怔了怔,而后才笑出来。 林锦婳略有几分尴尬,但勉强稳住,跟他道:“今晚我们怕是要离开了。” 话落,窗户外那男人的声音又想响了起来。 “男人,我要定你了!” “你在欲擒故纵吗?” “男人,你点的火,你负责……” 林锦婳满头黑线,外头这哥们脑袋里长了包吗? 夜生看她一脸无奈的样子,笑着点点头。 等到夜幕降临时,小二很殷勤的送了饭食上来了,一共二十八道菜,鲜花美酒跳舞抚琴的美人皆有。 林锦婳在这热闹又诡异的氛围里,吃饱了饭,才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是,我们公子说,您用完饭后,去窗边走走。”小二殷勤笑道。 林锦婳看他一副自己不去看,他就不走的样子,只得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瞬间,漆黑的夜空一排排烟花燃了起来。 林锦婳嘴角抽抽,很快那阴魂不散的男人又来了,骑着马在楼下朝她露出了最迷人的微笑…… 林锦婳本打算撇过眼去,但……他骑的那匹马可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啊,还有他腰间那鼓鼓的荷包…… 她心思一动,转头笑看着小二道:“去告诉他,今晚我要单独见他。” 小二一副早就知道会如此的态度暧昧看了她一眼,忙笑眯眯退下了,还很快让人抬了洒着花瓣的洗澡水来了。 林锦婳关好门后,才转头看了眼坐在一旁不出声的夜生道:“知道我要做什么?” “劫财。” “还有他的腰牌。”这样才能顺利出城去。 很快,那自恋男人便上来了,瞧见屋子里居然连一支蜡烛也没有,还奇怪道:“这是怎么了?” “公子不觉得如此更好玩?”林锦婳忍住恶心,道。 “哈哈,果然会玩。”男人转身关好房门,这才循着声音的来源慢慢走了过去。 林锦婳轻易不敢用药,怕西夏的人察觉出来,等到那男人靠近之后,她一只手才稳稳搭在他肩上,笑道:“公子不急。” “你还想玩什么?” “当然是你。”林锦婳语气微寒,男人却只觉得越发暧昧,伸手就要去抓林锦婳,却因为放松了警惕,脖子一疼。 林锦婳看到他瞪大的眼睛,嘴角微扬:“兵不厌诈。” 男人感觉从脖子开始一股酥麻的感觉传来,让他打了个颤便直接倒在了地上。 林锦婳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眼角落勉强站着手执长剑的夜生,点点头。 房间外守着的人见过了这许久里面还没动静,有些诧异,但又不好耽误自家公子的好事,只能在外焦急的等着,却不知林锦婳这会儿已经骑着他的绝世好马,拿着他的银子和令牌到了城门口了。 城门口处,林锦婳拿了男人的令牌狐假虎威的换了一辆结实的马车,又买了不少的干粮和药材带上,这才跟夜生顺利出城去了。 马车上,林锦婳摸着自己的小腹,嘴角微扬:“你们也知道娘亲辛苦,不闹腾娘亲了吗?娘亲这就带你们去见爹爹。” 夜生这才反应过来:“小姐,你怀有身孕了?” “嗯,两个孩子。”林锦婳说话时,嘴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夜生惊愕半晌,才焦急道:“那你还这样颠簸,我们之前还走了百毒谷……” 林锦婳却是淡定:“不妨事,孩子们很坚强。”她不可能躲在哪里安安心心生孩子的,她必须要在怀琰身边,要看到他平平安安! 夜生半晌说不出话,等马车跑出了城,才道:“既如此,你先跟我去侯府吧,既然有了孩子,就不能再按以前的计划行事。”以前只要把她带到赵怀琰面前就行,但现在若是一个闪失,轻则孩儿不保,重则她也保不住。 “你早安排了计划?怀琰难道真的是现在出现的西夏七皇子?”林锦婳惊喜道。 夜生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半晌,才道:“等迟些你见到了,就知道了。” 林锦婳的心微微悬了起来:“那选妃之事……” “这你不必担心,一时半会选不好的,七皇子自出现以后,就极其厌女,外人皆传,他有断袖之癖。”夜生说完,看了眼林锦婳一身男装,又笑起来,不过这次,是不是可以借她见到那个人呢!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慕公子 到达西夏京都,已经是在半个月以后了,刚好两人已经弹尽粮绝。 西夏的气温比之锦朝要更加温暖一些,想来这也是为何西夏盛产各类药草的原因了。 林锦婳的肚子尚不明显,所以穿了宽大的男装,脸依旧涂得黄黄的,放在人堆里根本不起眼,反倒是越发俊朗的夜生更惹人注意一些。 入了京都后,林锦婳看到的是一番比锦朝更为繁荣的景象,但大街小巷兜售贩卖的,却不是小玩意儿,而是药材,满京都都飘着药香。 “我天生嗅觉不好,所以也学不好这药,不过你要小心些。”夜生牵着马跟在林锦婳身侧道。 “小心什么?”林锦婳倒是饶有兴致看着这景象,既然来了,她便不能叫怀琰看到自己垂头丧气的可怜样子,只是他为何会成了七皇子呢?她心里藏着疑虑,只等见到他,跟他问个明白。 夜生看着到处挑着药材买的人,笑笑:“听闻有人为了卖药,会故意让你中毒或是不适,然后再将能解决症状的药材以高价强卖给你。虽然官府严令禁止,但这样的事到底不好拿证据,所以即便想管,也一直管不下来。 林锦婳点点头:“我会小心。” 话音才落,就见有个半大孩子忽然撞了过来,夜生因为伤势还未痊愈,所以都未能及时躲开,被孩子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林锦婳一把拎住那要逃走的孩子,看着他拳头紧紧攥着,一双眼睛却瞪着自己,不由诧异:“你为何撞他?” “不小心的。”孩子说完,挣扎了下要继续跑,但林锦婳抓的很紧。 “把你的手掌摊开。”林锦婳想起方才夜生的话,便觉得这孩子不对劲,他手心肯定有东西。 那孩子咬咬牙,朝她轻哼一声,手里黏黏的药反手就抹在了林锦婳的手背上。 夜生微微皱眉:“你大胆!”说罢,拔剑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孩子还未出声,一侧巷子里却奔出个妇人来,抱着孩子就是一顿痛哭求饶:“这位大爷,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不要你偷走的我们的银子了,我们孤儿寡母的,你就饶我们一条活路吧。” 这话说得,好似是夜生偷了他们的钱一般,但因为来路奔波,夜生和林锦婳又刻意低调打扮,这会儿看起来还真有几分穷酸样。 林锦婳瞥了眼手背抹着的药膏,还能感受到接触面皮肤火辣辣的感觉。 她闻了闻这药,全是药材的清香,根本不像是毒药,但衾息说过,西夏人是不屑于用毒的,杀人于无形的,都是药。 “胡言乱语,信不信我可以将你送关查办?”夜生面色微沉,京都这类的骗子不少,尤其是针对看起来好欺负的这种类型,骗子越发猖獗。 “大爷,明明是你偷了我们娘俩的救命钱,怎么就还要把我们送去官府你?我命苦啊,我孩子得了病,现在连买药的钱都没了啊……” 围观的人瞧着,多少有些可怜,孤儿寡母的。 林锦婳瞥见这孩子到了这妇人怀里依旧不见放松的神态,眉梢微挑,直接道:“你说我们偷了你多少钱?” “十两!” “十两白银,你随我们去……” “十两黄金!”妇人见她一副要妥协给钱的样子,狮子大开口道。 林锦婳不再继续往下说,嘴角玩味的样子起来,轻笑:“看你的穿着,你不像是有十两黄金的人,若是如此,那你的钱又是从何处而来?而且你方才说你孤儿寡母,有十两黄金,完全可以请大夫去府上而非你抛头露面来大街上,再者,你的孩子方才抹在我手背上的药里,包含了大约十一种药材,若是你们已经需要外出买药材的地步,怎么还能叫孩子把药材捣烂了抓在手里玩?” “我……这……”妇人一时语塞。 林锦婳看了眼那满眼恨意的孩子,道:“不信,将孩子的手掌心摊开就是。” 妇人一看竟被她吃得死死的,咬咬牙,当即道:“你一个外地人,从哪里就猜到了这么多?我看你分明是故意欺负我一个寡妇,欺负我们西夏人……” 这话一出,成功挑起围观人群的不满,有些当即便起哄喊起来:“寡妇怎么就不能有十两黄金。” “就是,药材也可以是才买回来孩子贪玩才捣烂的。” “就是。” 林锦婳还未出声,一旁夜生已经感觉到不舒服了,林锦婳看向他的手背,果然也沾上了这等药,但他的手背已经一片赤红,自己的却没事。 林锦婳知道是因为天明珠的缘故,她刚要拿出天明珠给夜生,便听那妇人道:“这位公子好似身子不适?我才花了三十两买了一瓶解毒药膏,若是公子想要,我可以原价让跟你,只要你再把我的十两黄金还给我就是。” 林锦婳眉梢微挑,这套路,果然来了…… “不必了,小病而已。”林锦婳拿出天明珠给夜生攥着,而后便见他手背上的赤红迅速消退了。 那妇人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东西?” 夜生轻哼一声:“想要钱,来卫国侯府取。”说罢,牵住马跟林锦婳道:“我们先回去。” “嗯。”林锦婳点点头,才看了眼那满眼是泪咬着牙不出声的孩子,又看看那妇人,道:“把孩子带来,否则你一个铜板也拿不到。”说罢,才跟夜生一道离开了,旁边围观的人只纷纷议论起她那颗珠子来。 等走远了,夜生才不解道:“为何一定要带那孩子来?” “那孩子不是妇人的孩子。”林锦婳并未多说,但她肯定如此,亲生母子出来骗钱,不会是这个状态。 话未说多久,就到了侯府门口,府门口的人初瞧见夜生,还未认出来,而后才忙欣喜道:“快,世子回来了。” 底下的人立即去传消息了,夜生神色只是淡淡。 西夏的宅院格局跟锦朝差不多,只是温暖的天儿让这满院子都是盛开的花,不过才入了门不久,就见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少女跑过来了,笑道:“哥哥,你觉得我穿成这样可好?今儿七皇子要在百草园设宴呢,我这样去会不会让他多看一眼?” “不好看。”夜生略带着几分怒意说完,才转头跟林锦婳道:“我让人送你去休息,迟些我们再说。” 林锦婳发现夜生一回侯府便好似变了个人似得,也不多计较,点点头。 等跟着下人到了厢房,才忍不住问道:“这位七皇子,真的是皇上亲生的吗?” “那是自然,虽然极少露面又神秘,但七皇子是自小就是文武双全,跟皇上长得也极像,除了一双眼睛是赤红色的以外。”丫环说起这话时,眼睛都要冒星星了。 林锦婳却更加觉得奇怪,赤红色的眼睛,极少露面,难不成只是另外一个跟怀琰极其相似的人?之前怀琰说,茵嫔被西夏的皇帝所救,那她现在在西夏是什么身份? 她看着殷勤收拾的丫环,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半夏。”她笑着回身行了礼,才道:“往后就是奴婢贴身伺候公子了,公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奴婢说。” 林锦婳看她望着自己时一双灼灼的眼睛,蓦然回过神,自己现在还是男装打扮呢。 她笑笑:“我有需要会通知你的,不过半夏,你可听过茵嫔这个名字?” “茵嫔?”半夏皱眉摇头。 “那十几年前,你们皇上可有拿弦月公主的命,救过一个女子?”林锦婳又道。 半夏皱眉想了会儿,又溜到外头跟扫地的婆子问了问,这才回头来道:“有一个,不过不叫茵嫔,是如今的江妃呢,当年这事儿传得很广,因为陛下召集了全西夏最好的大夫前来,才勉强救活的。” “江妃……”林锦婳记得之前掳走自己的人,也姓江,那个眉宇间带着几分熟悉感却又美貌非常的妇人,难道她就是茵嫔? “慕公子,怎么了?”半夏不解道。 林锦婳化名慕白画,闻言,只笑笑:“没事,想起一些旧事罢了。七皇子便是这位江妃所生吗?” “那是自然,七皇子从小天赋异禀,就是对女子不大喜好,也不知是不是断袖,此番皇上为了给他选妃,已经打算全西夏甄选了。”半夏捋了捋垂在身前的头发,正好洗澡水已经抬进来来,她才忙上前羞答答道:“慕公子,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吧……” “不必不必……”林锦婳连忙倒退半步,才道:“我喜欢一个人沐浴,要不你先下去歇会儿吧。” 半夏以为他是害羞,也不勉强,只暧昧看了他一眼,便小心退下了。 林锦婳松了口气,反锁了房门后,才兀自解了衣裳泡到了浴盆里去,温热的水漫过脖颈,好似所有的疲乏都解了一般。 但这个江妃到底要做什么?故意传出自己已死的消息刺激怀琰,如今又想利用这次选妃动什么手脚么? 她想不通,沉沉看着屋顶,慢慢没入水中。 等她沐浴好换好衣裳,也要出门了,今日听那小姐的意思,这位七皇子会举办宴会,一定会露面,她要去确认一番,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怀琰,如若不是,那真正的怀琰又在什么地方。 她换好侯府准备的灰白色长衫,外罩一条黑色轻纱外袍,腰间挂着一块白玉,一头青丝用一支玉簪全部挽起,但她的脂粉却不见了…… 正想着,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之前那小姐便走了进来,瞧见她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而后便羞红了脸,忙道:“慕……慕公子,是半夏说,你也想去宴会,所以我才来的……” “不妨事。”林锦婳瞥了眼铜镜里的自己,皮肤白皙细嫩,琼鼻樱唇,难道真看不出自己是个女子?亦或是他们就觉得自己男生女相,只是个过于清秀的男子? 她试探了一下,道:“就你我二人去吗?孤男寡女……” “还有半夏和丫环们都会跟着的,哥哥被爹爹叫去了,我便没通知他。”她说完,还是一副羞答答的模样,林锦婳知道她还是把自己当男人了。也好,省的她多费唇舌。 不多会儿半夏也进来了,瞧见林锦婳仿佛变了个人似得,也跟着轻呼出声:“慕公子,你的脸……” 林锦婳勉强笑笑,总不好说是因为你把我的脂粉拿出去所以才没涂上吧。 很快便备好了马车,林锦婳这才知道原来她名叫宫衣鱼,夜生本命宫亦慎,卫国侯府在西南的地位就相当于平西王府在锦朝的地位,但卫国侯显然更得宠一些。 上了马车后,林锦婳的心便提了起来,她既担心七皇子不是怀琰,又担心他是,若是如此,他如今广为选妃,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自己和孩子? 没多久,马车终于在百草园停下了。 说是百草园,实际只是一个很大的宅院,里面装饰的富丽堂皇,种满了各类的药草。 宫衣鱼拿了名帖,很快便带着林锦婳进去了,从进门开始,就能看到往来的各色貌美女子,有婀娜多姿的,又小家碧玉的,宫衣鱼模样不算绝色,便不起眼了。 “听闻七皇子不喜欢女子在他周围,所以身边伺候的都是太监,不知道怎么才能见到他。”宫衣鱼边往前走,边左顾右盼,就盼着这位七皇子能出来呢。 林锦婳看了眼不远处的三层的阁楼,浅笑:“我们上去。” 宫衣鱼恍然大悟,连忙点头便快步过去了,但林锦婳到了阁楼上,还未见到这位七皇子,倒是先见到了老熟人。 “这件事尽快去办,不能耽搁了。” 男子站在假山后低声跟人吩咐着什么。 那人明显有些担心:“这样做,若是公主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男子俊朗的脸上写满了冷漠:“又不是要了他的命,若是不这样做,他一辈子也不会答应娶公主的。去吧。” 小厮闻言,这才点点头,赶忙转头去了。 宫衣鱼发现林锦婳正朝那个方向看,也跟着看过去,瞥见那男人,才道:“怎么是他?” “你认识他?” “新封的赫连将军,听闻此番好似要亲自带兵去攻打锦朝。”宫衣鱼说完,才道:“听闻他也是锦朝来的,慕公子难道跟他是旧相识?” “不是。”林锦婳否认,但在这里遇见赫连璟还真不是什么好事。可他方才说不会娶公主,公主是指弦月,那么‘他’呢,是怀琰吗? 她看赫连璟看得出神,却没发现也有人看她看得出神。 离这儿不远处门窗紧闭的阁楼内,男人红色的瞳孔慢慢呈现消退之色,一看到那张脸,他心里的戾气便好似慢慢消退了一般,可他是谁?看起来是个男人,但为何自己心中竟有一丝丝的爱慕生出来,难道自己是个断袖吗? 要去问问他,问他到底是谁,为何在即心里会有这样异常的感受…… 他提步就要起身去推开窗,但人还未走,房门便被人推开了,还端来了一碗药:“主子,您该服药了。” 男人没出声,瞳仁一下子恢复成红色,看着来人手里端着的一碗黑漆漆的药,眉头微紧,杀气顿时溢了出来。 来人吓得浑身发颤:“主……主子……” 他话未说完,男人便抓起一侧的利刃朝他的方向扔去,可只是擦着他的耳朵飞过,而后房门外便传出一道闷哼声。 男人嘴角邪气扬起:“想杀我的人还真不少。”说完,抬手便将那碗药给喝了,喝完以后才转头望着对面阁楼上那个面容白净的男人,凤眸冰寒,敢在他心里掀起涟漪,杀! 林锦婳跟宫衣鱼在三楼朝下看着,不多会儿,就见里头有一个一身张扬绯衣的男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看不清他的脸,但能看到他浑身强大的气场。 “是七殿下!”宫衣鱼激动不已,转头就带着丫环朝楼下跑去了,林锦婳想拦都没来得及。 她转头再朝那红衣男人看了眼。便见他竟然也抬头朝自己看了过来,眼里除了嫌恶,并无其他,而且,他也不是怀琰…… 林锦婳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她转身准备下楼去,却忽然被人给挡住了。 “果然是你!” 赫连璟看着面前的人,虽然穿着男装,但太明显了,这张脸这样惊艳,世上绝不会有第二张一模一样的。 林锦婳眉头拧起,往后退了一步,但这儿是三楼,她逃无可逃。 “怀琰是不是在西夏?”林锦婳问他。 赫连璟冷笑:“赵怀琰早就死了。” “不可能!”林锦婳根本不信他,怀琰没死,朗月寒的人说了,那日怀琰被人救走了,很有可能就是西夏的人救走的,怀琰绝对不会有事! “为何不可能?”赫连璟冷笑:“就因为他是赵怀琰吗?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神医也救不了他,他已经是死了。我劝你,现在就离开西夏,这样你还有一条活路。”赫连璟深深看着她道。 林锦婳眉头拧起,根本不信他,只想着怎么离开这儿…… 她想起方才那个满脸嫌恶的七皇子,神色放松下来,才看着赫连璟道:“听闻你已经是西夏的大将军了。” 赫连璟不知她想做什么,但还未反应过来,她转身便翻过了护栏一跃而下。 赫连璟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立即要追出去,但才到窗边,就看到她已经被暗处的护卫给接住了,并且押了起来。 “哪里来的刺客!” 西夏的暗卫直接拿剑架在她脖子上冷声问道。 林锦婳没说话,抬头朝三层楼上的赫连璟看了眼,嘴角勾起,这个七皇子既然这样厌恶女人,周围一定布置了不少人来阻挡随时会接近他的女人,这底下也必然有暗卫,而不巧,自己腰上还挂着卫国侯府的腰牌,这些人不会眼睁睁看她摔死的。 “是楼上那位将军要非礼在下,在下这才逼不得已跳下来的。”林锦婳转身朝他们道。 赫连璟皱眉,她就不怕自己把她的真实身份说出去? 林锦婳当然怕,但更怕必须离开西夏,再也见不到怀琰,只是今日见到赫连璟后,她发现她的确不合适再这样抛头露面了。 跟底下的暗卫解释完,再朝赫连璟看了眼便转身朝外而去了,既然确定不是怀琰,那她要再想个办法才行…… 她才走出这个院子,立即就被人给拦住了。 “你是卫国侯府的小白脸?” 讽刺的声音夹杂着几分不怀好意,林锦婳眉头微皱,抬眼看去,三个锦衣公子已经挡在了自己跟前,说话的人面色偏白,看起来也瘦瘦弱弱的,用通俗的话说,娘里娘气的。 林锦婳不认识他们,但也知道他们来意不善:“我只是卫国侯府的客人。” “客人?”那几人哈哈大笑起来:“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世子这么多年不露面,肯定就是为了隐瞒他喜欢男人的事实。不过你这个小白脸长得真不赖,就是太讨厌了!”那娘娘的公子睨了眼左右,三人迅速就把林锦婳给围了起来。 林锦婳皱眉倒退两步,银针已经握在手心:“这里是百草园,你们要动手,七皇子不会轻饶了你们的。” “七皇子才不管这些事。”几人嘿嘿一笑,上前便抓住了林锦婳的胳膊,林锦婳看着猥琐着靠近的男人,皱眉,趁他不备时,抬脚便狠狠踹在了他的命根子处,而后反手将银针刺入了左右两人的掌心,疼的他们叫出声来,林锦婳对着捂着下身痛苦不已的男人寒声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不要再来寻我!”说罢,快步往前而去。不过说来,夜生在西夏的处境仿佛也并不是很好,既如此,她就更不能在侯府拖累他了。 不过没有半夏在,她又走得急,没多会儿就走岔路出不去了。 百草园很大,弯弯绕绕的小道不少,又是依山而建,还有一片茂密的林子,假山更是多。 林锦婳无力吐槽这院子的布局,只能忍住心急,慢慢往前而去,但直到天色渐晚,她还没能绕出去。 “笨。” 就在她实在忍不住打算喊人的时候,一道冷冷的讽刺传来。 林锦婳听到这声音,眼眶顿时就湿了。 “这么简单的路,都绕不出去么?这么笨,祭了我的剑都是浪费。” 冷漠的声音带着杀气慢慢朝林锦婳的背后而来,就在他准备看他吓得浑身颤抖跪地求饶的时候,她却一转身扑倒了自己怀里。 “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林锦婳死也不会忘记他的声音,即便他冷漠的厉害,但她知道,就是他! “松开!”他眉头死死拧起,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人,小小的身子放入刚好嵌入自己的怀抱一般。但为何自己心跳的这么快,难道他给自己下了毒?该死! 他抬手便要去把他推开然后杀掉,但手才碰到他肩膀,就见他抬起了头,明眸里全是湿意:“怀琰,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知道吗,我日夜都在想你,在担心你……” 他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红唇不停的张合,脑子里竟生出要吻上去的想法,让他不要再哭…… 他猛地摇摇头,一把将林锦婳推开,才咬牙切齿道:“你下了什么毒!” “下毒?”林锦婳看着他看向自己时冷漠无情的眼睛,她知道,他忘记自己了。 “若非下毒,我的心脏,怎么会跳的这么快……”他寒声质问道。 林锦婳坠入谷底的心又活了起来,他并没有彻底忘了自己吗? 她浅浅一笑:“你吻我,我就告诉你。” “你有龙阳之好,不代表我也有!”他的脑子里一直想着她的红唇,但,他绝不会去吻一个男人的!可为何心跳这么快,身体仿佛也要不受控制? 他看着面前才到自己肩膀高的瘦弱男人,咬牙:“下次你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杀了你!”说罢,扭头便走。 林锦婳急急往前追了一步,他的剑却飞了来稳稳刺在她跟前。 林锦婳看着眼前的剑,再看他离去的背影,眼泪落下,嘴角却扬了起来:“我等你来杀我。” 他眉头又是一拧,加快了脚步走了。 等他的背影彻底消失,林锦婳才终于痛哭了起来,可哭声里夹杂着高兴,还好,还来得及,他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这就好! 远远的,一身绯衣的男人跟着一群人慢慢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但他们没有看到抱着剑靠在假山一侧痛哭的林锦婳。 “皇子,皇上此番下了令,您必须选一个皇子妃了。”身边的大臣们苦劝不已。 “不急。”男人面色淡漠的往前走着,女人这种麻烦的生物,他这辈子都不想沾染,尤其是跟母后和弦月一样的女子。 大臣们都急地直冒汗了,还不急呢,别的皇子膝下都好几个儿了,就他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 顿了顿,大臣忽然想起坊间传闻,惊恐道;“七皇子,您该不会真的喜欢男人……” “混账!”他恼道:“难道本皇子就不能只喜欢自己?” 大臣们面面相觑,只喜欢自己也行,可生不出儿子啊…… 正想着呢,假山内忽然窜出一只老鼠来。 要说这位七皇子,看似冷漠高贵,但却是重度洁癖患者,而且最厌恶甚至害怕的,就是脏兮兮的老鼠。 看到老鼠的一瞬间,他便浑身颤抖起来,僵硬的站在原地,好似连呼吸都成问题。 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个毛病,赶忙去赶这硕大的老鼠,但这老鼠跟成了精似得,他们一帮老大臣追得团团转,奈何就是抓不到。 侍卫们是不敢拔刀的,因为七皇子不喜欢血。 就在七皇子长孙祁烨的呼吸几乎快停止的时候,一刀寒芒闪过,那硕鼠的身体被人一分为二,而且手法还极其不娴熟,鼠身被砍开,内脏伴着血一下子暴露了出来。 所有人看着假山后面眼睛红红手执利刃的人,心道不好,果不其然,高贵的七皇子殿下抱着栏杆吐了,而且面色煞白,冷汗直冒。 林锦婳看着这番场景,皱眉,他看起来不是如此胆小之人,死老鼠真有这么恶心? 她默默收回剑打算溜之大吉,但长孙祁烨抬手便指着她,寒声道:“抓起来!” “七皇子殿下,草民只是无心之失。”林锦婳解释道。 “给你两条路。”长孙祁烨话未说完,一群小老鼠便吱吱叫着从硕鼠方才跑出来的地方跑了出来,长孙祁烨浑身又僵了,现场也一片混乱。 林锦婳又要趁机溜,却被长孙祁烨死死瞪住了,还别说,他这双赤红瞳仁,跟怀琰的真像…… “好愣着做什么,动手!”长孙祁烨冷声道。 林锦婳从袖子里掏了掏,摸出一块出门时半夏塞给自己的糕点来朝身后扔了去,那群小老鼠很快就追着气味跑了。 大臣们也忙擦了把额头的汗。 林锦婳这才道:“殿下,草民也算是将功折罪了,卫国侯世子还在等草民,草民能否先走?” 提到卫国侯府,他总会放自己走了吧,但长孙祁烨却笑起来:“你对付老鼠很有一套……” 林锦婳心里腹诽,西夏擅用药,就不能做点治老鼠的毒么。 “草民不敢当。” “本皇子允许你将功折过,以后就留在本皇子身边伺候吧。”说完,转身便带着大臣们走了。走之前还不忘问林锦婳:“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慕白画。”林锦婳可没工夫来伺候他,自己肚子里还有两个小祖宗呢,而且她要去找怀琰…… “阿慕,今晚收拾好包袱到七皇子府。”长孙祁烨睨了他一眼,转头便走了。 林锦婳哑然,看来侯府不能呆了,她必须立即离开。 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她也收好怀琰的剑,赶忙提步跟着出去了。 出了百草园后,她只跟侯府的车夫说了声便走了,连侯府都未回。 她先去买了顶帷纱帽,又去当铺把那块极好的羊脂玉佩给当了,换了一百零七两银子,又自己找了大半夜才终于找到一个偏远简陋还算干净的小院,花了五十两买下,收拾收拾,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她睡不着,干脆搬了把藤椅在院子里唯一一棵洋槐树下坐着,看着天空一点一点变亮,想着前前后后一个月的事,已是有恍若隔世之感。在这里,她暂时可以放下勾心斗角,但怀琰却忘记了自己,不过好消息是,怀琰似乎并非全然不记得自己了,他还会心跳加速,某个瞬间,他的眼里还有爱意。 “慕公子,你可起了?” 外面传来敲门声,是原来这院子的主人,现在打算举家搬离京都了。 林锦婳笑着走上前去拉开院门,才看到原来的主人带着自己七八岁胖嘟嘟的女儿站在门口,手里提这着个食盒和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笑朝她道:“这是你昨儿托我买的东西,你清点清点,看看可少了什么,我再去给你买。” “不必了。”林锦婳接过东西,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串大钱来给了她,才笑道:“辛苦你了。” “不客气,这院子本来没人要,公子肯出五十两买下,小妇人已是十分感激了。”她笑眯眯道。 林锦婳又跟他们寒暄了几句,这才送走了他们,关好了院门。 叫他们买来的,有简单换洗的衣物还有些保胎的药,不过天明珠落在侯府了…… 林锦婳想起,眉心微微拧了拧,未再多想,先避过这几日的风头再去寻夜生吧,现在赫连璟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少不得要告诉弦月和江妃,到时候可就危险了。 不过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没错,赫连璟没有替她瞒住这个消息。 宽敞的宫殿内,赫连璟看着一身素白衣衫懒懒倚在上首的女子,看了眼,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道:“林锦婳的确已经出现在了京城。” “人呢?”弦月只用含着笑意的眸子看他问道。 “失踪了,她本是应该在卫国侯府的,但昨儿见她后,她便再未回过侯府,臣已经派人去寻了,可到现在也还不见踪影。” “他见过她了吗?”弦月继续问道。 赫连璟摇摇头:“应该没有,以前的赵怀琰早已经死了,现在只剩下冷血无情的钺王,若是见到她,只会是个不认识的人,若是林锦婳要接近他,他一定会杀掉的。” “说不定怀琰不会杀她呢。”弦月笑笑,垂下眸子,才道:“父皇已经赐婚了,很快我就会嫁过去,我不希望这场婚事有人来打搅,可以吗?” “臣会将她赶出西夏。” “嗯?”弦月抬眼看他:“别告诉我,我最信任的人,也对她动了心,要背叛我吧。” “臣绝不会!”赫连璟忙拱手。 弦月唇瓣这才扬起:“那就好,我希望的不是她暂时不出现。” “臣明白,一定会让她永远消失!”赫连璟寒声道。 弦月慢慢走下来,却没有在他跟前多停留一秒直接提步走了。 赫连璟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才捂住了心口,那股悸动依旧强烈,从第一次遇见她开始就是如此。 至于林锦婳,对不起了…… 他从宫殿出去,并未发现一直站在宫外的人,只当是寻常伺候的,可等他走远了,她才抬起头来,皱起了眉头,太子妃已经寻到这里来了么,听闻她肚子里已经怀了双胎了呢。 “姑姑,娘娘请您过去呢。” 宫女瞧见她站在殿门口若有所思,这才笑着走过来道。 衾息回过神来,闻言,只笑着点点头:“知道是什么事吗?” “好像昨日七殿下又因为老鼠而失了仪态了,娘娘很生气,想让您再想想法子开个药。”宫女说完,也是叹了口气:“七皇子小时候差点被老鼠吃掉,也难怪到现在都还有阴影了。” “嘘……”衾息看了她一眼,才道:“这等话往后少说。不过你能不能帮我去找个人?” “找人?”宫女不解看她。 衾息浅笑:“是一个故人,因为一些缘故,我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找她,只能让你替我托个消息了。” 宫女自然愿意这卖个人情:“今儿是会见亲人的时间,奴婢的娘下午会过来,姑姑要传什么消息跟奴婢说,奴婢叫人把消息给您送去。” 衾息闻言,这才笑了起来。看着今儿格外清澈的蓝天,呼了口气,只希望还来得及。 宫外,林锦婳同样也在看这片蓝天,许久她都不曾这样闲适过了,不是想着如何勾心斗角,就是操心着聚集势力,但现在这些东西都不在了,她才能真正放心下来。 去隔壁的小饭馆买了饭菜来吃完,刚好看到有牙婆拉着下人在卖,便挑了个看起来能干又老练些的婆子回来,屋子才算彻底收拾好。 她身上盖着毯子坐在洋槐树下,吹着风晒着太阳昏昏欲睡,名唤翠婶儿的婆子则忙着把被子抱出来晒洗,一双手停不下来。 林锦婳看她忙碌了一日还没休息,忍不住笑道:“翠婶儿,不必如此着急,左右只有我们主仆两个,事儿慢慢做。” “是。”翠婶儿悄悄擦了把泪,才跪在地上又给她磕了三个头。 林锦婳看她如此,也干脆坐起身来,笑道:“你是因何被卖出来的?”看她言行举止都不俗,应当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但她办事也利落能干,应该不会轻易被赶出来才对。 翠婶儿迟疑了一下,看着表情柔和她,这才说出了自己的遭遇:“奴婢原是钺王府伺候的,老钺王去世后,膝下忽然冒出一个儿子来,承了爵位,却异常暴戾,稍有不满意就把人赶出来了。奴婢在钺王府伺候了一辈子,也无家眷,被赶出来就是等死,多亏主子收留,否则只怕那牙婆也要把我赶走,叫我自生自灭了。” “忽然冒出来的钺王?”林锦婳惊喜看她:“他可是一双红色瞳仁。” “是……”翠婶儿点点头:“听闻七皇子也是红色瞳仁,还有人猜测过他们之间什么关系呢。” 林锦婳嘴角微扬,舒舒服服的躺下。什么关系,同母异父的兄弟呗。 林锦婳想起长孙祁烨,眉梢微挑,想来他应该忘记自己了吧,这样也好,省的麻烦。 不过事实证明,林锦婳想的太简单了。 卫国侯府里,卫国侯冷冷看了眼夜生和宫衣鱼,寒声道:“那个慕白画呢?” “那日晚上他不告而别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夜生冷淡道,看着站在一侧的七皇子的贴身侍卫,皱眉道:“可是白画对七皇子有所不敬?若是如此,我愿意亲自登门道歉……” “世子爷客气了,七皇子哪里是那样跋扈的人,只是七皇子吩咐了,让慕公子今儿去七皇子府伺候,七皇子还等着他伺候早膳呢,却不见了人呢。”侍卫笑着说完,见也没有人,便告辞了。 等他一走,宫衣鱼才苦恼的捂住脸:“果然,七皇子喜欢男人。” “不许胡说!”卫国侯冷喝一声,才睨了眼夜生,寒声道:“我知道当年的事你还耿耿于怀,但你最好记住,有些人不是我们能招惹的,事情过了就算了,你若是敢置侯府安危于不顾,我不会轻饶了你。” 夜生没出声,他的确耿耿于怀,亲眼看着兄长在自己眼前被人凌迟,他怎么可能忍得了。 但锦婳现在到底在哪里,是不是被人抓走了?听半夏说,她遇见了赫连璟,还从三楼跳了下去…… 他行了礼后便从侯府出来,带着人四处去寻林锦婳了,却不知他这一走,暗处立即有人跟上了。 此时的钺王府内,嫌恶且不耐的声音不断传来,门外守着的小厮已经是满头大汗了,看着一个接着一个被扔出来的美人,才小心上前道:“王爷,您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房间里,赵怀琰让这些姿色各异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抱自己,但怎么抱他都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反而更觉得厌恶。 闻言,干脆把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睨着他道:“你来……” 难不成自己真的喜欢男人不成? 小厮喉头一紧,忙抱着肩膀瑟瑟发抖:“王爷,小的已经有了家室……” 他话音未落,赵怀琰已经上前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但感觉不一样,之前那小男人的身体柔软的很,仿佛刚好嵌入自己的怀里一般,而且那双含着泪的眼睛,还有那嫣然的红唇,都叫他把持不住…… 他瞥了眼瑟瑟发抖的小厮,抬手就扔了出去。 小厮松了口气,赶忙跪在地上道:“要不要小的给您去寻一些男人来……” “滚出去!”赵怀琰面色冷沉道。 小厮哪里敢耽搁,看着浑身寒气的王爷,都怕自己再靠近了会冻死,赶忙带着所有人退下了。 等人都走了,赵怀琰将手里的杯子捏成了粉末,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那个那人,他的唇和眼睛,还有他软软的身子,难不成自己真的爱上男人了?不对,他肯定对自己下毒了! “混账!”想罢,他直接就出去了,他今夜非要找到他不可! 林锦婳尚不知道今晚这么多人都在找自己,只知道翠婶儿手艺好,煮的西夏汤锅子好吃。 到了晚上温度低些,她干脆叫翠婶儿摆了桌子在院子里,摆了汤锅,摆了小菜,再来点儿酸梅,简直不要太幸福。 “公子,您看看这个怎么样?” 翠婶儿从里头拿了改好的衣裳出来,都是粗布的衣裳,林锦婳决定出门后得再平凡一些,西夏这个男女通吃的地方,是在太危险了。 吃饱饭,跟翠婶儿又问了问钺王府的事儿后,便回去睡了,即便现在有人要找她找的快发疯了! 赵怀琰想随便找个女人解决,但每到要进去的时候,脑子里她泪盈盈的眼睛便出现了,叫他兴致全无,当即便走了,以至于第二天京都就传出流言来,说钺王无能。 一连好几日过去,西夏已经筹备好给锦朝下了战书,赵怀琰这种迫切的心态才停了下来。 “王爷,江妃娘娘请您入宫。” 小厮从外面进来,低声道。 赵怀琰听到‘江妃’二字,嘴角讽刺勾起:“什么时候?” “现在。” “备马。” 小厮立即去了,但每次提到江妃,王爷就变得格外的冷漠,好似对江妃有一股恨意一般。 弦月早已经在江妃的宫里等着了,江妃跟她说这话,提到花楼的事,只浅笑:“看来你们的婚事要加紧了。” 弦月面颊微红,直到外面传来钺王入宫的消息,她才转头朝门口看了去,那一身黑袍缓步而来的男人,好看的薄唇微抿带着寒气,红色的瞳仁似乎更适合他,虽然这样的他更加嗜血无情。 “怀琰。”她起身朝他轻笑。 赵怀琰看到她散落在耳际的碎发,嘴角勾起,抬手替她挽好,才笑道:“听说你想策马?” 弦月明眸弯起:“无人陪伴……” “本王陪你去=。”赵怀琰浅笑。 “好。”弦月心中满足。 见她点头,赵怀琰这才平静跟江妃行了礼:“娘娘叫臣来,可是为了出战锦朝之事?” 江妃淡淡一笑:“皇上的意思,让你亲自带兵。” “臣也正有此意。”他忘了关于林锦婳的一切事,却没忘记父皇的绝情。 “那就好。”江妃莞尔,那个人,她总要杀死了,心中才满足的。 长孙祁烨就在江妃的宫外,听闻钺王也来了的时候,转头就走了。 跟在他身边的公公不解:“殿下何不进去。” “她有客人,我去做什么?”长孙祁烨说完,才冷声道:“让你们找阿慕的,找到了吗?” “还没有……” “那还不去找?”他冷声说完,回头朝江妃的宫门口看了眼,到底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下午时,暖风已经带上了凉意,很快便带来了一场大雨,让林锦婳不得不回到屋子里等着,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还有熟人也已经到了这里。 墨雪的马车才入西夏,就立即找了客栈先住了下来,而后才慢慢打探起林锦婳和赵怀琰的事来。 阿宝坐在大堂里也小心翼翼的跟人打探着,就听到隔壁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朗声道:“那个男人,我要定了!竟然一路逃到了京都来,看我不抓到他!” “男人?”阿宝吓得一抖,忙小心翼翼朝他看去,胡子拉渣但五官却很硬朗饱满,看起来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他打开描好的画像,笑起来:“小狐狸,我看你往哪儿跑。” 阿宝出去好奇,偷偷瞥了眼,登时睁大了眼睛,画像上这个清秀的男子,不正是太子妃吗! 她张张嘴,鼓足了勇气,才凑上前问道:“这位大哥,敢问画像上这位公子,是已经到京都了?” “你认识?” “像是一个故人,但故人是女子,您这位是男子。”阿宝忙笑道。 男人嘿嘿一笑:“我的男人自然是到京都了,不过关你何事?我看你就是见本公子俊朗不凡,要来搭讪吧,不过本公子告诉你,本公子家财万贯,可看不上你,做小妾都不行,你死心吧。” 阿宝哑然,自己明明还啥也没说呢。 但知道太子妃很有可能已经在京都了,她这才忙小跑着上去把消息跟墨雪说了。 墨雪也有些惊愕,但更多的却是惊喜:“如此最好。” “那我们现在去找太子妃吗?”阿宝激动道。 墨雪摇摇头,京都还有不少危险,绝对不能让太子妃暴露出来,否则更危险。 她想了想,问阿宝:“金条还有多少?” “不少呢。”阿宝忙去翻出匣子来,摸出四五根金条和一沓银票:“银票在西夏没法用,但金条可以。” 墨雪浅笑:“不能大张旗鼓去找太子妃,就让太子妃来寻我们吧。按照你所说的,太子妃既然还能劫了那男人入京来,一定也能找到我们。” “那我们怎么做?”阿宝不太懂,墨雪将金条全部拿上,便下楼去了。 走时却没发现方才那夸夸其谈的男人直接就尾随着她跟了上去。 林锦婳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因为怀孕,嗜睡不少,等醒来时,看着被窝另一边空荡荡的,她小心的蜷缩起身子,闷了许久,才终于坐起了身来。与其在这里唉声叹气,倒不如想想法子。 起身后,翠婶儿已经准备好了早膳,两碟小菜加一碗清粥,搭配一小碟盐渍酸梅。 “公子,您要的书奴婢去书铺说了,他们下午便叫人搬来。”翠婶儿跟在一侧小心道。 “嗯,一会儿让人搬到里屋。”林锦婳想了许久,还是打算先看看西夏的医术,当初衾息仿佛知道怀琰的病,想来西夏的医书里会有记载。 翠婶儿应下。 早膳才过,就听到屋外有敲门声。 林锦婳迅速警惕起来,跟翠婶儿对视一眼,她早就叮嘱过翠婶儿的。 翠婶儿会意,到底也是大家族出来的,镇定下来,才上前应声道:“谁啊?” “是我。” 男人的声音传来,林锦婳认出是夜生,但现在夜生一定也被赫连璟盯上了。 她朝翠婶儿摇摇头,翠婶儿会意,忙应道:“不认识。” 夜生皱眉,他分明的打听到有个年轻公子买下了这里的,难道真的不是锦婳? 他回头看了眼,见无人跟来,这才提步走了。 等他走后,暗处的人才睨了眼那大门紧闭的院子,也跟着走了。 翠婶儿这才回来回话,道:“公子,您没事吧?” “让你打探的,将军府可有动静?” “听说大将军在查个什么人。”翠婶儿道。 林锦婳皱眉,这个赫连璟,自己到底救过他,居然就这样恩将仇报呢。继续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她得想个法子才是。 “最近西夏要跟锦朝开战了?”她道。 “对,听闻皇上好似属意钺王殿下出战呢。”翠婶儿将外头听来的话说给她听。 林锦婳微微咬唇,来回走了两圈,才终于道:“去租一辆青帷马车来,入夜后,我们出去一趟。”最好的法子,就是让赫连璟无暇顾及自己。听怀琰曾说,他好似在锦朝培养了不少势力,包括之前被怀琰剿灭的山寨,还有后来怀琰一手扶持起来的云水间都是交给他在打理。 翠婶儿见她神情严肃,不敢耽搁,立即出去租马车了。 林锦婳看着屋外豆大的雨落个不停,心也跟着沉了下来,才好好休息两日呢,就不得消停了。 夜色降临时,林锦婳才戴着帷纱帽跟翠婶儿一道上了马车,朝西夏某个方向去了。 赫连璟接到属下的汇报,说还未找到林锦婳时,才笑起来:“林锦婳就是林锦婳,若是这样轻易就抓到了,我还不信了。” 话未说完,就听人来报:”将军,外头有一个姓慕的公子求见。“ “慕?”赫连璟挑眉:“请他进来。” “但他说,要将军您亲自出去。” 赫连璟听得皱眉,难不成是她来了?她又有什么计划么? “将军,属下看他来的蹊跷,要不然还是把他叫进来吧。”来人道。 “我岂会怕他?”赫连璟笑着说完,饶有兴致的撑了伞独自往外去了,还嘱咐下人:“都不许跟来。”林锦婳居然还敢亲自来找他,他倒要看看,她到底是有什么计划,居然敢亲自送上门来! 林锦婳的计划其实也不复杂,只是有一个能让赫连璟不得不离开京都的理由。 过了不多会儿,翠婶儿便放下掀起的帘子,道:“公子,来了。” “嗯。让马车走。”林锦婳道。 翠婶儿应是,看赫连璟出门口,便让车夫赶着马车往前去了。 赫连璟自己也是一懵,她不是要见自己么,怎么走了? “将军,怕是有诈。”立即有人道。 赫连璟闻言,反而乐了起来,诈?她现在不敢倚仗卫国侯府,区区一个弱女子,即便有诈又能如何? 赫连璟的好奇心彻底被挑起,要了马来,孤身一人便追了上去。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她来追 赫连璟一路跟着林锦婳的马车,却发现她非但没有往偏僻之地而去,反而直接去了最热闹的市集,从马车下来后,也直接进入了附近的酒楼。 赫连璟看着她行色匆忙的背影,再看看这酒馆,难不成她是要跟自己私下聊聊? 想到这里,他还是下了马,跟着她的背影一道往里去了。 翠婶儿就一直在楼下等着,瞧见他进来了,这才上前见了礼,道:“我家公子在三楼雅间等您。” 赫连璟未曾多疑,毕竟林锦婳不敢跟卫国侯府联系,又是孤身一人,在西夏根本对他构不成威胁。 想罢,他便直接上楼去了。 才入雅间的门,就见林锦婳已经在临窗的位置坐下了,泡好了茶,瞧见他来,嫣然一笑:“不若坐下喝喝茶说说话。” “你应该知道我在找你。”赫连璟打量了下四周,不见有异常,这才走了过去。 “知道,不然我也不会送上门来见赫连将军了。”林锦婳浅笑,示意旁边的位置,让他坐下。 赫连璟见状,这才走了过去,道:“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就是死路一条吗?若是你愿意,我还可以留一条活路,只要你答应离开西夏,永远不再回来。” “将军让我答应的事我根本办不到。”林锦婳也直接道。 赫连璟冷笑出声,看着她一脸平静的样子,以为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有多危险,语气略冷淡了些:“你若是不想走,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林锦婳抬眼看他:“若是我记得没错,我曾救过赫连将军一条命,将军要如此恩将仇报?” “我给过你机会了,而且你应该已经了解我为何要你走,你即便留下来,也活不久的。”赫连璟想起之前的事,心里也有些不忍,但对于弦月的要求,他永远也无法拒绝。 “因为弦月公主吗?赫连将军,你深深爱慕着弦月公主,却还要眼睁睁看她嫁给别的男人?”林锦婳道。 赫连璟听她这样说出来,整个人都怔住了,仿若她无意之间,就把自己心里掩埋的最深的秘密给挖出来了一般。 他耳根微微发烫,他也想这样坦坦荡荡说出来,但弦月知道自己喜欢她,她不喜欢自己。 “我既然爱她,就会成全她……“ “即便她让你滥杀无辜?” “是!”赫连璟被逼急了,直接应道。说完,才深深呼了口气,朝窗外看去:“我绝不会背叛弦月的,我爱她,我的性命都是交托给她的。” “为何不告诉她?”林锦婳忽然有些同情赫连璟了,爱而不得还要拿性命去成全。 赫连璟冷笑,转头看她:“多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你若是不走,那就只能我亲自送你上路了。”说罢,直接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朝林锦婳的心口刺来。 林锦婳没动,只淡淡看着他,直到他的剑抵在自己衣襟前,房门才被人猛地一下推开了,翠婶儿身后还有一群才跑过来为站稳的人呢,他们都清清楚楚听到方才赫连璟的话了。 其实西夏风气开放,说爱慕一个女子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只是赫连璟爱慕弦月公主,这就是件大事了,因为赫连璟作为弦月的亲信,是经常进入皇宫跟她私下相见的。 赫连璟这才瞥见一角倾倒的水壶,里面有水不断滴落在地上,以至于他都没有警惕外面有人靠近。 他不可能当众杀人,林锦婳也顺势站起了身,重新戴好帷纱帽,浅笑:“赫连将军乃是西夏的功臣,想来去跟皇上求娶公主,也不是太难的事。”说罢,便提步往外去了。 外面被翠婶儿用银钱诱惑上来的人也瞬间一哄而散,但这话儿却仿若秋天的寒气一般,迅速传遍了京都,也传到了弦月耳朵里。 “他竟是这样说。” 宫殿里,她看着廊下挂着的鸟笼,慢慢给它喂着食物。 宫女见她神色淡定,才道:“您想怎么处置赫连将军?” 弦月将手里的食盒放下,才看了眼不断飘着的细雨,笑意缓缓浮现:“看来只能遂了她的意,让赫连暂时离开京都了。” “也是,赫连将军当着百姓的面居然说出为了公主可以杀任何人的话,太子本就防备着公主,此番一来,少不得要去皇上面前告状。奴婢这就去通知赫连将军,让他随此行钺王殿下一起出征。” “嗯。”弦月说完,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她还真是小看了林锦婳这个闺阁小姐,本以为遭遇之前的事,她大多会吓得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了,想不到竟还有这等意志闯入了西夏来。不过也罢,死是迟早的事。 林锦婳跟翠婶儿出来后,还能感受到赫连璟茫然无措的气息,他自己也没想过让心意给弦月知道吧,虽然弦月一直都知道。 上了马车后,林锦婳才道:“回小院儿。” “是。”翠婶儿立即应下。 走时,附近还有茶肆正在更换招牌,林锦婳倒没多在意,直到一路行过去,发现不少小店的门口都挂上了锦旗,写了个大大的‘安’字。 ‘安’是她给张晓芳用作新店名号的,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西夏?难不成,是她们也过来了吗? 林锦婳的心跳微微加速,她不敢轻易下马车去问,今日戏弄了赫连璟,京都里的其他人肯定会注意到,自己若是逗留,怕是危险,但这个‘安’字,却让处在困境中的她生出了希望。 回到小院后,她立即拉着翠婶儿道:“方才我们回来时,路边的那个芙蓉茶肆可还记得?” “记得,那茶肆开了许久了。”翠婶儿只以为他是好奇,笑道。 “去帮我给掌柜的送封信。”林锦婳说完,立即去提笔写了封信,而后才快速吹干折好装进信封给了翠婶儿:“跟掌柜的说,照这信里吩咐的备好茶,三日后再去取。” 翠婶儿以为他是怕自己记不住茶名儿和分量这才写在信上的,忙应声去了。 刚好时辰也晚了,书铺的人送过来足足二十本的医书,林锦婳接了医书,这才在房间里坐下看书打发时间了。 赫连璟的消息传开,影响最大的还是赵怀琰。 “他随本王一起出征?”他略有几分冷傲。 下人都知道,这位新钺王殿下素来孤高,最不屑的就是与人一并作战,而且每每他独自出战时,总能得胜而归。 闻言,小厮只道:“这也是弦月公主的意思,说此番迎战锦朝,担心越王殿下安危,有赫连将军跟着总是好些。况且您跟弦月公主婚事在即,您若是受伤了,弦月公主岂不是要心疼死了?” 赵怀琰对婚事并没有什么期待,不过是江妃让她娶,他就娶罢了,而且女人大多娇弱蠢笨,也就弦月还稍微好些,娶回来摆着看也不至于太厌恶。 想罢,只冷淡道:“告诉弦月,让赫连璟自己走,本王不想有人拖后腿。” 小厮嘴角直抽抽,那好歹也是大将军啊,怎么就成了拖后腿的了。 不过既然钺王这样说,他也只能应下回去跟弦月禀报了。 等人都走了,赵怀琰才冷冷问着身边侍卫:“马儿备好了吗?” “照您的吩咐都备好了,只等天晴,您就可以同公主一道出去策马了。”侍卫道。 “嗯。”赵怀琰冷淡应下,便扭头回去了。 侍卫也是一阵冷汗,王爷就是要约公主出游都是这样一幅冷冰冰的态度,想来这辈子是没有人能让王爷温柔了。 翠婶儿的信很快送过去了。 墨雪在客栈中焦急等待着,终于在天色将亮的时候,茶肆的掌柜将信送来了。 “您说有奇奇怪怪的东西都给您送来,昨儿有人送信来说照着买茶,但却是别的不要,偏偏就要十斤的玫瑰花茶,咱们这儿哪里做过这样的花茶?所以觉得蹊跷,便拿来给您了。”掌柜的道。 “辛苦您了。”墨雪接过信看了看,玫瑰花乃是太子妃最先做的,而且信上这字也正好就是太子妃的笔迹。她眼里的欣喜渐渐多了起来,忙问掌柜:“那送信的人呢?” “昨儿就走了,说是让我准备三日,三日后再来取。”掌柜的道。 墨雪眼睛亮起来,果然是太子妃,她真的在京都! 掌柜的见她高兴,也犹犹豫豫,半晌才道:“那姑娘,您那个‘安’字的招牌可还要继续挂着?” “不必了,不过三日后那人再来,你替我留住。”墨雪说完,从袖子里拿出昨儿兑换的一百两银票给他:“办好之后我会再给你一百两。”那些‘安’字的招牌是她花钱让人挂上去的,为的就是让林锦婳来主动联系,现在已经联系到了,就不必再招摇了。 掌柜的瞧见只是动动手指头就能有一百两,喜上眉梢连连点头哈腰:“您放心,小的一定给姑娘您办妥了!”说完,转头就赶紧回去了。 等他一走,墨雪也去大堂找阿宝了,既然找到了太子妃,他们也该做别的准备了。 但才下楼,就发现阿宝正在跟人争执着什么。 “你这个人,分明是你故意跟踪雪姐姐!”阿宝面红耳赤的。 “我看你就是被本公子的美色所迷惑,故意接近本公子!”男子满是胡渣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作为城主之子,他见过太多扑上来的女人,深深的认为自己帅气多金。 阿宝跟他没法交流,扭头要走,却被他拦住:“小丫头,我警告你……” “你放心,往后我看到你一定绕道走,但你再敢跟踪雪姐姐,我一定跟你没完。”阿宝也硬气一回,说完便上楼梯了,墨雪也赶紧往后撤了一步藏了起来,那个男人是谁,为何非要跟着自己? 等阿宝上来后,她才朝阿宝嘘了声,小心朝楼下看去。 “公子,要不咱们回城得了,以咱们郝家的权势,不会找不到个偷马贼的。”一侧小厮劝道。 “什么偷马贼?”这位郝公子瞪了小厮一眼,才捂着心口深情般道:“是偷心贼。” 小厮:“……” 墨雪见他不似有恶意,这才带着阿宝回去收拾好了东西,带着她跳窗走了。 林锦婳连夜把书翻了个遍,但还是没找到怀琰现在的症状。 天色微亮时,翠婶儿进来剪了烛心,才看她颓然抱着一堆书坐在榻上,担心道:“公子,您没事吧?” “没事。”林锦婳摇摇头,瞧见她端了浓浓的汤来,才想起自己肚子里还有孩子,不能熬夜,这才朝她笑笑:“一会儿我歇歇,你去一趟书铺,再叫人送些医书来。”说完,拿出一锭银子给她:“剩下的钱你买些厚衣裳来,天儿越发凉了,你身上也穿得太单薄了。” 翠婶儿见他还注意到了自己,眼眶微湿,忙跪下磕了头:“奴婢这就去办。” “你我都是挣个活路,跟我不必太见外,缺什么跟我直说就是,我的精力都花在别的地方,很难顾及到你。”林锦婳浅笑。她现在跟翠婶儿也算是相依为命了,而且外面跑腿的事儿都得她去做,自然要好生待着。 翠婶儿连忙应下,又将早膳给她摆好,这才出去了。 林锦婳熬了一夜,心中失望,勉强吃了些,把老母鸡汤都喝了,这才洗漱一番去睡下了,临到傍晚才醒,刚好书铺又送了书来,她看了几本便眯着眼睛等天亮了。 如此两日过去,第三日天儿一亮,她就打发翠婶儿去茶肆等消息了,但没想到的是,翠婶儿这一走,就有人找上了门,还是她本以为会忘了自己的人。 一群侍卫闯进来时,她刚绑好长发换好男装,瞧见来人,她思考了一下逃走的可能,但可能性为零,因为四壁都是实心的,她又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 “你们是谁?” “带走!”领头的没理她,直接让人上前来把她打晕扛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锦婳醒来时,就听到外面隐隐的说话声。 “殿下真看上这个男人了?” “生的怪白净的,身子又软,难怪殿下喜欢。” 窃窃私语还没说完,就听得一声轻喝:“胡说什么呢?” “常侍卫。”守着门口的两个小厮忙低下头。 常侍卫冷冷睨了眼几人,才冷哼一声:“往后再让我听到你们背后嚼舌根子,就拔了你们的舌头。” “是是,小的再也不敢了。”两人忙应完,才小心翼翼问道:“常侍卫是来看他醒没的?” “嗯,殿下要见他。”常侍卫说完,那二人立即推开了门,林锦婳也赶忙闭上了眼睛。 她能感觉到有人走到她跟前盯了她许久,她都忍住没动弹,直到半晌过后,他才道:“你们去寻大夫来看看怎么还没醒……” “咳咳……”林锦婳一听要请大夫,立即醒了,否则大夫一来把脉,她岂不是就露馅了。 “醒了?”常侍卫睨他一眼。 林锦婳半坐起身来,才发现后颈酸疼的厉害,而这里好似就是个柴房。 她顿了顿,才道:“你们到底是谁?” “七殿下让你来伺候,你居然藏起来了,慕白画,你说这里是哪里?”常侍卫冷淡说完,瞥见她散乱开的头发,这样看,她怎么都是个女人,果然是男生女相。高侍卫冷哼一声,才道:“别愣着了,起来,七殿下要见你。” 林锦婳心里暗暗叫苦,这家伙怎么还记得自己? 想来想去,也只能先应付着,等联系上了翠婶儿再说,那个在茶肆的人,到底是谁呢? 她勉强站起身,重新绑好头发,这才跟着这个被称为常侍卫的人一起出去了。 走时,还听到下人们三三两两在议论着什么。 林锦婳忽然起了心思,上前道:“我想见钺王殿下。” “钺王?”常侍卫冷笑一声:“在七皇子府,你一辈子也见不到钺王。” “可是我是……” “钺王的人么?晚了,进了七皇子府的人,全是七皇子的。”说完,还朝她亮了亮腰间的寒剑。 林锦婳只得闭嘴,但七皇子跟怀琰关系这么差么?那他是不是知道怀琰的真实身份?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会杀了自己还是送自己去怀琰身边? 林锦婳打着小算盘,就听见旁边传来女子的求饶声:“七殿下,臣女知错了,臣女就是太喜欢您了才装作男子溜进来的,您放过臣女吧。” 林锦婳的心微微提起,女扮男装会被打? 她朝那声音来源看去,果真见一个穿着小厮衣服的女子正跪在地上哭得楚楚可怜,而且瞧她的模样,尤其是现在梨花带雨的,更是好看呢,七皇子一点也不动心? “来了?”长孙祁烨听到女人哭哭啼啼就无比心烦,瞧见林锦婳来了,嘴角才扬起来,长眸里带着几分杀气:“还敢跑?非要本皇子打断你双腿,你才能本分吗?” “草民不敢,草民此番离开,是不想殿下陷入流言当中。”林锦婳忙躬身行礼。 “流言?”长孙祁烨眉梢微挑,林锦婳点点头,忙道:“外面皆在传七皇子有龙阳之好,对草民更是喜欢,草民怕……” “哈哈……”长孙祁烨闻言,大笑起来,而后才更冷看她:“外面那些人真是闲的没事,本皇子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说罢,指了指那地上楚楚可怜的女子:“把她给本皇子赶出府去。” 林锦婳多想被赶出去的是自己啊。 她走到那女子身边,轻声道:“小姐,草民……” “七皇子不喜欢臣女,何必如此羞辱臣女?臣女好歹也是丞相之女,怎么能让个低贱的平民男子来相送!”说完,便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 长孙祁烨皱眉,已是十分的不耐烦,女人真是麻烦。 “常青,把她扔出去。”说罢,扭头就走了。 林锦婳眼睁睁看着常青上前一把将人打晕,像扛着猎物一般扛在肩上就走了。 “想断腿吗?”长孙祁烨发现他没跟上来,头也不回的寒声道。 林锦婳哑然,只得冒着小雨跟了上去。 一路跟着他到了他的住所,才发现他整个房间除了一张床和一把凳子,几乎是空空荡荡的。 她诧异了一下,就听一侧小厮推了她一把,道:“还不去伺候?” “伺候?”怎么伺候,难不成长孙祁烨真的喜欢男人? “本皇子淋了雨,更衣都不会吗?”长孙祁烨嫌弃冲他道。 林锦婳满头黑线,非得来折磨自己么?他们无冤无仇的,不就是当着他的面杀了一只老鼠么…… 正想着,床底下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锦婳解他腰带的手微微一顿,转头朝床底下看过去,却发现身边的人又开始浑身僵硬了。 她看了眼挂在一侧的佩剑,立即上前去将佩剑拔了出来敲床底驱逐了。 小厮们吓了一跳,还没开口,老鼠就被赶了出来,而后便被林锦婳稳准狠的一剑给砍了,林锦婳吃惊自己的反应速度,而后才发现长孙祁烨又抱着盆子去吐了。 但最让她奇怪的,这些老鼠到底哪里来的?假山那处也是,这里也是,按理说这等地方每日有人打扫清理,加之防备的这么严,不可能有才对。 她想了想,也不管还在吐的长孙祁烨,指了指一侧的小厮:“你看看床底是不是有东西。” “东西?” “嗯。”林锦婳没说出自己的怀疑,只点点头。 长孙祁烨吐得差不多了,才道:“照他的吩咐。” 小厮这才忙趴了下来,看了半晌,才道:“没什么东西……” “拿这个拔拔看。”林锦婳把剑给他道。 小厮面色有些古怪,但见七皇子未曾拒绝,便拿这剑去拨了,拨了好一会儿,才拨出些吃剩的食物残渣来。 林锦婳顿下用帕子捡起些闻了闻,确定是有人下了药故意引这老鼠来的,才道:“有人故意的。” 话落,长孙祁烨浑身都冷了下来:“查!” “是。”小厮忙应下去了,走时还特意看了眼林锦婳,眼神里带着些许警告。 林锦婳不明白,不过也无妨了,反正她要想法子离开这里的。 长孙祁烨似乎也没了折腾他的心思,直接让人带他下去了。 很快便有人给林锦婳安排好了房间,就在这院子的后罩房里。后罩房还住着洒扫的粗使下人,而且从她这儿到长孙祁烨的房间也格外近,但好歹是独立的一间,也让她多少安心了些,只是要怎么逃出去了? 她抱胸站在房门口,看隔壁负责洒扫的方伯正趁着下雨在整理自己的器具,才凑上前笑道:“方伯,整理东西呢?” 面对林锦婳的搭话,方伯表现的很不屑:“卖屁股的东西,不要跟我说话。” 林锦婳哑然,人七皇子不是说了不喜欢男人吗? “方伯,你可能误会了,我就是想……” “想也不行。”方伯没好气瞪了她一眼,便扭头回屋去了,还用力的砰的一声关好了房门。 林锦婳扶额,还好自己不是个真男人,否则怕是一辈子打光棍的命。 跟方伯交流无果,她只能坐在门口看雨,现在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她要怎么去钺王府呢?弦月已经发现自己了,倒不如先去怀琰身边再慢慢想办法。 就这样无聊的等到天色将晚,她准备吃晚饭就去睡觉,常侍卫又冷这一张欠债脸来了。 “殿下叫你。” “更衣?”林锦婳不解道。 “府里今日办宴会,你跟在殿下身边伺候。”常侍卫道。 林锦婳一下站起身来,宴会啊,人多眼杂的,她是不是可以趁机溜出去? 常侍卫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无情的打破了她的幻想:“我会一直盯着你的,殿下吩咐了,敢跑,就打断腿!”说完,扭头就走了。 方伯这会儿还不忘出来凑热闹,越发鄙夷看她:“不要脸。” 林锦婳瞥了眼方伯,眉梢微挑,提步跟了上去。 到宴会之地时,大殿灯火通明,男男女女坐满了整个大殿,细碎的声音填满了整个大殿。 林锦婳一眼瞥见坐在上首的人,那不是怀琰吗?他不是说不会过来吗? 赵怀琰也一眼瞥见了从侧门进来的人,他正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呢。是怕了么,怕给自己下毒的事被发现? 他直接站起身,也不管周围人的目光,直直朝着林锦婳而来,就连长孙祁烨都没想到,就看着赵怀琰上前一把拉着林锦婳出了大殿。 常侍卫也怔了下,才忙低声道:“殿下,要不要……” “不必。”长孙祁烨看着底下坐着的人,浅笑:“今儿是给钺王设的宴,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眸色微黯,若不是母妃逼他为钺王设宴,他根本不会做,也不会让他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才猛地放在桌上,因为醉意,他的眼眸慢慢由红色转回了正常的颜色。 常侍卫知道他这是放松了的状态,忙道:“殿下,您少喝些。” “酒好喝,满上。”长孙祁烨说完,自己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他想不明白,他为何要来西夏,他就在锦朝不好吗?死在那里也好,为何要回来! 这厢。 林锦婳被抓的手腕都疼了,但一直没出声,任由他一路把自己拉到僻静无人的长廊,才终于道:“怀琰,你想做什么?” “你到底是谁?”赵怀琰回头冷冷睨他,他为何要给自己下毒?自己跟他又有过什么过节,为何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他的记忆里有一大块是空白的,他不能去想,一想就心痛如刀绞,所以他也习惯了不去想,但面前这个人是谁,为何要闯入自己的生活,为何要对自己下毒? 林锦婳微微一怔,还不及开口,红唇便被他摄住了,带着掠夺和狂野,似乎要将她拆骨入腹一般。 赵怀琰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吻下来,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但只要吻上她,就好似得到了解药一般,浑身的燥热都慢慢冷静下来,而她的唇,好软…… 好半晌,直到林锦婳喘不过气,才将他推开了,靠在墙边直喘着气。 赵怀琰看着她湿润的眸子和有些红肿微微张开的唇,一股燥热又在心中窜起,甚至他竟然想将他压在身下狠狠蹂躏。 他一定是疯了! 他自己是这样想的,毕竟自己是个男人,也确定自己没有龙阳之好。 “你到底给本王下了什么毒?”赵怀琰还是坚信她给自己下毒了。 林锦婳微微笑起来,抬眼看他:“方才王爷不是尝到解药了吗?” 这下换赵怀琰语塞了。 林锦婳看他眼里生出疑惑的样子,这才浅浅笑起来:“我是王爷的爱人,王爷爱我,我爱王爷,这就是我的身份。”她不逼他,只笑着朝他道。 赵怀琰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和弯起的眸子,心似乎跳的更快了,突突突的,仿佛要蹦出来。 “你——唔……” 他尚未开口,这小小人儿竟然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了上来。 她的动作温柔而甜蜜,带着小心翼翼,带着缱绻深沉的爱意。 赵怀琰觉得自己好像毒入骨髓了,他竟然沉醉了进去,将她狠狠摁在了墙上,手也朝她的腰间而去,仿佛这个动作曾经就很熟悉一般…… “你们在做什么!” 就在他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冷漠而愤怒的声音忽然传来。 林锦婳被猛地松开,过了身去,赵怀琰也转看到站在长廊尽头的人,冷笑起来:“原来是七皇子。” 长孙祁烨喝多了以后,鬼使神差的就来了。看到缠绵的二人,心里的恼怒顿时就起了。 林锦婳脸微微有些红,毕竟被人发现这个。 但赵怀琰抬手就将她揽在了怀里,薄唇冷淡勾起:“七皇子不是要为本王举办宴会么,这个人就送给本王吧。” “不行。”长孙祁烨直接拒绝,他以为想要什么都能拿走么?母妃他已经抢走,还想从他这儿拿走东西,绝不可能! 他瞥眼林锦婳,寒声道:“阿慕,过来!” 林锦婳才不去,她自然是要跟赵怀琰走的。 长孙祁烨见她不动,以为她是被赵怀琰威胁了,只冷淡看着赵怀琰:“钺王殿下是要带着她上战场打仗么?就她这个身板,上战场就死了。” “本王的人,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死。” “是吗?她若是一日不用本皇子给她的药,就会痛苦致死,你信吗?”长孙祁烨冷笑道:“亦或是说,钺王就是想要一个男宠,若是如此,本皇子可以从天下人里给你筛选出一百个来,如何?” 赵怀琰听到‘男宠’二字,才松开了林锦婳。 林锦婳心里着急:“钺王,我不是……” “阿慕!”长孙祁烨冷喝一声:“我把翠婶儿也给你接过来了,你不想见她了吗?” 林锦婳拳头微紧,他这是在威胁自己? 她看了眼冷漠的怀琰,眉头微紧,罢了,迟早还能再见怀琰的,先救下翠婶儿再说。而且他说给自己下了药,是什么药,会不会伤到孩子? 她也不能拿孩子冒险。 她朝长孙祁烨走过去,却忽然听到赵怀琰道:“你叫阿慕?” “草民慕白画。”林锦婳忙转身笑道。 赵怀琰看着她的笑,总觉得似曾相识,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没出声,林锦婳忍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拳头紧握。之前是他追了自己两世才找到自己,此番她也不会轻易放弃,就是彻底忘了自己,她也要他再度爱上自己! 赵怀琰淡漠看了眼长孙祁烨,冷淡一笑:“七皇子似乎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处在什么位置,该扮演什么角色,做什么事呢?” “不需要你管。”长孙祁烨说罢,拉着林锦婳就走了。 赵怀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跳加速的感觉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疼痛,痛到好似要哭出来一般。 林锦婳一路被长孙祁烨拉到了房间,才见他猛地一下关上了房门。 林锦婳心中微惊,难不成他要霸王硬上弓? 长孙祁烨冷着脸半晌,才终于松开了她,虽然看着她迷蒙的眼睛和微肿的红唇,他也生出一股冲动,但到底忍了下来,只冷淡道:“你既是我的下人,就不要再跟其他人纠缠不清,我不管你喜欢女人还是男人,你跟谁走都好,就是不许跟钺王,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明白吗?” “是。”林锦婳看出他对赵怀琰的恨意,应下。 长孙祁烨这才转头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了。 诺大的空间里,只有一把凳子和他一个人,孤寂的好似要被这黑暗吞噬了一般。 林锦婳不明白,江妃的儿子都是如此孤单的吗?长孙如此,怀琰也是如此。 她抽出火折子,将一边的蜡烛点燃,才默默站在了一侧,打算等长孙气消了,再问问他给自己下药的事,是不是随口胡诌的,否则伤及孩子,她管他是不是怀琰的亲弟弟,一定不会轻易饶了他! 可就这样等到大半夜,她本就怀着身孕,站了这许久,脸都白了,才忍不住道:“七殿下,我能不能……” “有暖榻,睡暖榻上。”长孙祁烨看着站在烛台边的他,以前自己总是这样坐一夜,无人敢来,从小到大,早已经习惯了半夜被孤单撕咬的感觉,但今晚他一直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林锦婳没工夫跟他客气,赶忙去了暖榻,合衣进了被窝。 被窝很暖和,被子还带着些清香,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声,她眼前又浮现了方才怀琰一脸气急败坏问她给他下了什么毒的样子,情不自禁笑出声来,就这样想了好一会儿,才沉沉睡去了。 长孙祁烨看着裹着被子的人,听着他时不时传来的笑声,心中疑惑,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呢? 等到天色将明,他才慢慢走到暖榻边,看着半个脑袋都闷在被子里的人,眉梢微挑,掀开了被子打算叫他起床,手才扯了下被子,原本熟睡的人瞬间就惊醒坐了起来,眼睛里写满了警惕和杀气,浑身都是防备状态。 长孙祁烨微微一怔,他长发散落在身后,虽然满眼警惕,但因为捂在被子里睡,脸也红扑扑的,看起来就如同一个娇憨的女子。 “你——” “殿下要做什么?”林锦婳寒声道。 “日上三竿了。”长孙祁烨道。 林锦婳这才朝外头看了看,果然已经天亮了,这才轻咳两声,忙道:“草民做噩梦了。”林锦婳连忙从床上溜了下来,迅速绑好了头发。 长孙祁烨看他的目光微深,才听她道:“殿下昨儿说给草民下了药……” “没有。” “那翠婶儿。” “应该在家里等你回去。”长孙祁烨嘴角噙着笑意说完,便提步走了。 林锦婳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不过翠婶儿应该已经联系上那茶肆的人了,茶肆的人可是知道自己被掳来这皇子府了? 她得想个法子把消息送出去才好。 等了两天,她都没等到机会,直到第三天,方伯要休假回家半日,林锦婳才终于拦着他道:“方伯,你帮我这一次,我就不烦你了,不然明天开始吃你的喝你的还住你的……” “哟哟哟,你个男人,要不要脸。”方伯一张老脸气得通红,一把接过林锦婳拿来的信,吹胡子瞪眼的看了他眼,才道:“我帮你送去就是。” “多谢方伯。”林锦婳知道他刀子嘴豆腐心,笑眯眯给了信后,才转头拿了个小包袱来,里面放着这些日子长孙赏下来的各种蜜饯和难得一见的水果,酸果子她自己留了些,其他都放进了包袱里递给了方伯,笑道:“你家不是有个小孙女么,这些拿去给她吧,就当我孝敬您提携的。” 方伯瞥了眼包袱,再瞧瞧他,轻哼了声,接过包袱便走了。 林锦婳也松了口气,希望方伯能顺利把东西送去 不过她的动作肯定是瞒不过长孙祁烨的,听常侍卫说完这些后,才道:“去查查,他到底什么身份。” “听闻最近有不少锦朝人过来了,四处在打听一个年轻女子的消息,而且弦月公主和赫连将军好似也在追查这女子。”常侍卫道。 “区区一个女子也劳他们费这么多心思。”长孙祁烨表示不屑,而后才道:“先去查查阿慕的身份,若是没问题,去官府给他重新弄文牒,往后他就是七皇子府的下人了。” “若是这个阿慕来路不正怎么办?”常侍卫有些担心:“而且属下总觉得他是冲着钺王殿下来的。” “若是来路不正……”长孙祁烨想起昨晚他们抱在一起的样子,眸色微黯:“那就杀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风未平,浪不静 芙蓉茶肆里,墨雪已经等了好几日了,她确定翠婶儿所说的慕白画公子就是太子妃,但现在太子妃去了哪里,是不是又遇到了危险? 茶肆掌柜的倒是开心她多待几日,反正都会给钱。 正想着,便瞧见七皇子府的方伯来了。 方伯寻常也会来这儿喝碗茶当是消遣,掌柜的瞧见他来,笑笑:“方伯,今儿还来碗擂茶?” “不用了。”方伯说完,将信给了他:“照着信里的内容备好茶。”说完,转身就走了。 掌柜还在想方伯这是怎么了呢,墨雪立即就过来拿过了信,打开一看,果然是太子妃的笔迹,依旧是玫瑰花十斤。 她眼睛微亮,跟掌柜的问道:“方才那方伯住在哪里?” “他住在七皇子府,这次出来应该是休假回家的,姑娘,这方伯可是有什么问题?”掌柜的八卦道。 墨雪浅笑:“没什么问题。”说完,便拿着信去打探七皇子府的消息了,不过她才走出七皇子府,就发现暗处有人在盯着自己。 她微微一怔,难不成太子妃还在被人盯着? 她不敢轻易有所行动,转头便去寻阿宝了,跟她聊些有的没的,阿宝几次想问太子妃的消息都被她给打断了,直到天色将晚,感觉到外面的气息不见了,她才悄悄跟阿宝道:“我们也被人盯住了,往后不要再提太子妃,只用主子代替就是。” 阿宝吓了一跳,连忙点头,却看着她急急问道:“那主子现在在哪儿?可还好?” “应该在七皇子府,但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能尽快去见她。”墨雪说完,回去拿了黑衣换上,嘱咐阿宝好生呆在家里,这才潜入夜色中出去了。 方伯晚上回来时,瞧见坐在门口等着的人,冷淡道:“已经送去了。” 林锦婳这才松了口气,笑眯眯道了谢,说完,方伯扔给了她一个小包袱,林锦婳打开一瞧,竟全是盐渍的梅子,一个个梅子还散发着清香,但酸中带甜的香气一传来,叫人口中生津。 “这是我老婆子自己做的,瞧你爱吃酸的,留着吧。”方伯看他惊喜的样子,嘴角往上扯了扯,又不屑一顾的回自己屋子去了。 林锦婳看着他这个傲娇老头,嘿嘿直笑,捻了个放在嘴里,酸的眉头都拧起来了,但很快一股甜味在嘴里蔓延开来,让她胃里的不适瞬间就压下去了。 暗处,常青看着她吃梅子的样子,还在想那梅子到底是什么味儿,不过还是没有忘记正事,立即转头去见长孙祁烨了。 长孙祁烨依旧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空荡荡的房间唯有他一个人,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他才终于缓缓抬起了头:“进来。” 常青推门进来后,又很快关好了门,低声道:“已经查了,方伯将信交给了芙蓉茶馆的掌柜,但这个掌柜我们后来问过,他收到过两封一模一样的信,信上只写着要玫瑰花茶十斤,仅此而已。” “玫瑰花茶。”长孙祁烨眸色微寒:“这东西不是西夏有的。” “锦朝盛产,而且听闻这花茶是在锦朝贵族里先流传开的。”常青道。 长孙祁烨抬眼看他,寒声道:“那掌柜可还说别的了?” 常青点头:“听说有个锦朝来的女子,每次看到这信都很开心。” “女子?” “是,属下跟踪了她,但她好似察觉到了属下的存在,拿了信以后便回去烧了,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常青道。 “看来阿慕的身份真是不简单呢。”长孙祁烨嘴角冷冷勾起:“我让你去办的身份文牒可办好了?” “可皇子不是说,一旦有异常就……” “本皇子现在不想杀她了,不管她是什么身份,要留在西夏,那就是本皇子的下人。”长孙祁烨道。 常青不敢违背,只道:“那属下这就去办。 “去把阿慕叫来。”长孙祁烨说完,顿了顿,继续道:“再想法子找玫瑰花茶来,他要喜欢,给他就是。” “是。”常青应下,但总觉得七皇子对阿慕好似不一般,自己跟随了他这么多年,也从未半夜入过他的房间,难不成他真的喜欢男人? 常青不敢多说,看了眼七皇子眼里生出的光辉,赶忙出去了。 但长孙祁烨现在只是想要个人陪着罢了,阿慕就很好,不吵不闹,还很…… 长孙祁烨想起今儿一早从被窝里扒拉出来的他,娇憨可爱,早上看一眼,心情也好不少。 林锦婳这厢听到常青来通知时,立即就收拾收拾去了,一想到晚上可能又要站到半夜,她就心里发虚,而且孩子月份越发大了,再过不久宽大的衣袍都要遮掩不住了,她要想个法子赶紧走才好。 到了长孙祁烨的房间,看到又是乌漆墨黑的,心思微动,难不成他不喜欢有光? 这样一想,她也干脆不动了,却听到长孙祁烨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点蜡烛?” “是。”林锦婳应下,心里却奇怪,为何不叫其他下人早早点上。 她正想着,蜡烛的火忽然一下冲了起来,一股刺鼻的气味也传了过来,吓得林锦婳倒退三步撞在桌角上,疼的当即白了脸。 难道长孙祁烨就是为了耍自己?不然为何偏叫自己来点火! 林锦婳心里恼,他不就是要找个人伺候么,弄这么多幺蛾子做什么! “七皇子……” “不是本皇子!”长孙祁烨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立即道。 说罢,亲自走到房门口,但对于要拉开房门,他却是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到林锦婳苍白的脸,才微微皱眉,猛的将门一拉,吓得守在外面的常青都怔了下:“七皇子,怎么了?” “今日来过本皇子房间的都有谁?” “就是寻常打扫的小厮小三小六。” “拖下去处置了。”说完,才扭头看了眼林锦婳:“我给你叫大夫来……” “不必,我没事。七皇子能不能让我回去休息?”林锦婳道。 “就在这里休息。”长孙祁烨说罢,看她疼得实在难受,才犹豫了下:“我让常青送你回去。” “不必,我可以自己走。”林锦婳总觉得暗处有人在算计长孙,连带着自己也被算计了,这可不妙,长孙被算计了这么多年,想来都习惯了,自己却不行,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可经不起算计。 她见他答应了,立即就走了,虽然撞到桌角的后腰疼得她直冒冷汗。 常青惊愕的看着阿慕就这样走了,再看看冷着脸的七皇子,试探道:“要不属下再给您找别人来。” “不必了。”长孙回头看了眼燃烧的蜡烛,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将蜡烛也吹灭了。 林锦婳回到房间后,立即去敲了方伯的门。 方伯本还不耐烦,但门一拉开,看到他疼的满头大汗的样子,才忙扶了他进屋坐下,又看他是扶着后腰,才皱眉道:”七皇子……太用力了?“ 林锦婳差点笑起来,方伯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方伯,帮我煎药。”林锦婳拿出早就备好药给他道。 方伯见她如此,只能赶忙去给她煎药去了,不多会儿便端了上来,黑黑浓浓的一碗,老远就能闻到苦味。 林锦婳吹凉了些后便一饮而尽了,很快方伯又递了些盐渍梅子来,林锦婳赶忙捻了放在嘴里,驱散那股子的苦味,才长长舒了口气。 方伯看她额头还在冒汗,不解问道:“这到底是什么药?”今儿他托自己一定要分开去不同的药铺买时,他还觉得奇怪。 “能让男人变成女人的药。”林锦婳笑眯眯道。 “胡话。”方伯鄙视了她一眼,才道:“我送你回屋休息。” “嗯。”林锦婳借着他的胳膊勉强站起身来,才慢慢往自己的房间去了,但才回房间不一会儿,就听到角落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主子!” 林锦婳见方伯已经离开,赶忙关好了房门,而后才看到躲在了角落的人:“墨雪!” 墨雪确定周围没人盯着后,这才上前跪下:“奴婢来迟,还请主子责罚!” “傻丫头。”林锦婳上前将她拉起,却不小心扯到自己的腰,暗暗吸了口凉气这才笑:“先起来回话吧。” “是。” 墨雪看她还算好,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不然这辈子她都得后悔死。 她跟林锦婳道:“主子,我今晚就带你出去吧。” “你进来时没有被发现?” “我避开了。”墨雪道。 “那带着我能避开吗?”林锦婳好笑看她。 墨雪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的确是她太着急了。主子现在还怀有身孕,若是带着她一起出去,势必会引起七皇子守卫的注意,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她看着林锦婳如今一身男装打扮,还是不放心:“听闻赫连璟已经发现了您,想来弦月公主和江妃娘娘也知道了,她们不会轻易放过您的!” “我知道,所以现在毫无准备的出去反而不安全。”林锦婳其实已经想过了,现在已经暴露,与其慌慌张张出去,倒不如先做好准备,比如想个法子怎么去怀琰身边。 “那我们该怎么做?” “你们身上还有多少银子?”林锦婳道。 墨雪算算:“还有四根金条加五百两银子。” “够了。你们先去买一座宅子,请一些西夏的仆人,只说是锦朝来做生意的夫妻,夫人身怀有孕,夫家姓赵。”林锦婳道。这些身份提前备好,到时候她在出去,就算长孙祁烨再找也不会那么轻易找到了。 “是。” “这些要早准备好,我现在怀孕三个多月了,因为是双胎,等到四五月怕就掩藏不住了,两个月内我们要想办法既不叫人发觉又能平安出去。”林锦婳思虑道。 墨雪点头:“奴婢明白。” “还有怀琰,要想法子知道他为何会忘记我,但他好像没有忘记以前的事,你试着去见他,看看他还记不记得你,若是记得,那事情就好办了。”林锦婳笑道。 “奴婢明白。”墨雪说完,林锦婳瞧着时辰不早,才催促着她走了,不过能跟墨雪联系上,她原本浮躁的心也安定下来了,接下来就只要想想怎么能在显怀之前,顺利抓住怀琰的心了。 想到这里,她嘴角扬了起来,她这么了解怀琰,一定能有办法的!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来说,长孙允许他休息一日,林锦婳喜不自胜,却听外头的小厮们还在低声议论。 “七皇子待他那么好,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就是,一定是睡过了……” “啧啧啧,真是不要脸……” “你们浑说些什么呢,不扫地就去厨房劈柴!” 林锦婳还未出声,便听方伯从房间出来朝他们呵斥了一声。 方伯是府里的老人了,在七皇子跟前也有几分体面,被他这样一呵斥,那些个小厮们瞬间就跑了。 林锦婳笑看着方伯,方伯却只冷哼了一声:“你那药若是还要,就跟我说。”说罢,扭头去侍弄花圃里的花了。不过这天儿寒了起来,这些娇花也活不过几日了。 林锦婳休息一日,闲来无事,干脆铺了笔墨开始画画,画上的人,自然是赵怀琰。 赵怀琰现在也在书房里沉思,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日的吻,那软软的唇和他身上迷人的馨香。 “王爷,公主已经到了,马也备好了。”小厮来道。 赵怀琰这才回过神来,莫名皱了下眉头,便起身出了书房。 看到已经站在院子里的人,一身素白的衣裳,美眸流转间尽是美好,可不知怎么的,他脑子里下意识的就拿那日的小男人跟她做起了对比,怎么看,都是他更顺眼,他似乎叫慕白画?长孙称呼他为阿慕。 “阿慕……”他下意识唤出声,弦月微微眨眼,浅笑看他:“王爷在说什么?” “没事。”赵怀琰看了她一眼,才道:“马儿已经备好了,走吧。” “是。”弦月笑着应下,这才跟在他身侧往外去了。 虽然变了个人,但好似对自己还是如以前一般,清清淡淡的,没有过多喜欢,也不会太厌恶,这是不是就是成功? 出了王府,看他潇洒上马,才笑道:“弦月想跟王爷同乘一骑。” 赵怀琰转身淡淡看她,眉头微拧:“你知道本王为何愿意娶你。” “总要过一辈子的,王爷何不试着接受?”弦月丝毫不介意的轻笑。 赵怀琰面色更沉,看着她伸过来的手,到底将她一把拉到了马上坐到了自己的身前,但她往后靠来时,他除了僵硬,还是僵硬,丝毫不如慕白画主动勾着自己脖子时的欣喜。 等他策马离开,墨雪才从角落走了出来,王爷果然还活得好好的,还跟以前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似乎不那么孤寂了,却也更加的冷漠了。 “听说了吗,钺王跟公主的婚事就定在一个月后呢,等越王殿下此番去锦朝得胜归来,就举办婚事。”路过的百姓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议论道。 墨雪微讶,忍不住上前道:“王爷要去锦朝?” 百姓们瞧她是个姑娘家,生的又好看,也乐意跟她说几句:“可不是么。此番各国都在盘算着攻打锦朝呢,锦朝还想跟西夏作对,却不知如今的西夏有了豫王和赫连将军,可不是以前的小国了。” 墨雪眸色淡淡,即便如此,西夏兵马弱是事实,与领兵的大将倒是没什么关系,但此番王爷出征要去一个月,那主子怎么办?难道跟他去战场么,那也太危险了,她要想个办法见见王爷才好,若是他能记得自己就最好了。 她还未离开,忽然听得一声轻呼,她警惕回头看去,便发现不远处的巷子里两个人头很快缩了回去。 只看露出的那一撇华丽的衣角,也知道是那个自恋的郝公子。 她眸子一暗,闪身就走了,等那郝公子探出头来时,已经是不见人影了。 “怎么这么快?” “公子,咱们还要跟踪她妈?” “当然。”郝公子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她肯定知道他的下落。”说完,眼睛一眯,想逃过我的手掌心,除非你长翅膀了! 林锦婳又吃了一副保胎药,到了下午时,肚子里的不适才好了些,画像也画好了,等吹干后,便卷起藏在了床头。 如此一日过去,风平浪静。 等到第二日一早,她收拾好准备去伺候,就见常青让人送了一堆的衣物来,都是上等的绸缎锦绣和玉冠玉佩。 林锦婳诧异:“发冬衣了?”也是,天儿冷了,七皇子也该为下人们发放冬衣了。 常青睨了她一眼,都:“换上,七皇子今日要入宫,你陪着。” “不行!”林锦婳下意识拒绝,去皇宫,岂不是找死么。 常青皱眉:“不去,就打断腿。” “我身子不适……” “那就请大夫。”常青说完,朝她扬扬下巴:“去换衣服,我在这里等你。” 林锦婳看了眼这一眼看干净的小房间,无语看他:“你出去,我再换衣服。” 常青皱眉,忽然想起他可能是七皇子的男宠……顿了顿,咳了两声便出门了:“我就在这里等你,赶紧。” 林锦婳真是被长孙祁烨害死,好端端带自己去皇宫做什么! 她很快换好了衣服,可穿上这一身墨色长衫,披上滚毛边的白色绣墨色青竹的披风,越发显得她模样俊俏了,即便她往里多加了几件衣服来遮住自己的胸和腰,可看起来还是窈窕的很。 “好了吗?”常青在外催促道。 “好了。”林锦婳将玉佩带上,又簪好了玉冠,眉梢微微挑起,罢了,左右是要见弦月的,一会儿多跟长孙祁烨说说,可千万别把她留在宫里就好了。 她拉开门,常青才看到他的脸就有些怔住了,柳眉大眼,琼鼻樱唇,肤白如凝脂,嫩的仿佛掐一把都能出水一般,还有那眸子看向自己时,那些许的清冷,越发叫人挪不开眼。 “常侍卫?”林锦婳朝他挥挥手。 常青这才回过神来,还嘀咕了一句;“还好你不是女子。”不然就她这平民身份,早被人强抢入府当小妾去了。 “是啊,还好不是。”林锦婳尴尬笑笑,隔壁的方伯却忽然走了出来,自觉端了药给林锦婳:“先喝了再去。” 林锦婳都怔了一下,她没让方伯煎药啊,但闻着气味,的确是保胎药没有掺别的东西。 方伯看她怔住,才瞥了眼她的肚子,道:“你不打紧,你的肚子打紧。” 林锦婳手心微紧,方伯这是发现自己身怀有孕了? 常青还不解呢,林锦婳已经笑着接过一饮而尽了,再放下碗,眼里已有湿意:“多谢方伯。” “哼。”方伯接过碗,轻哼一声,又拿了个密封的搪瓷罐子给她,便扭头走了。 林锦婳打开一瞧,是满满一罐子的盐渍梅子。 “你倒是哄得方伯开心,方伯可是连我的面子都不给的。”常青没多想,说完,也不敢再去看她的脸,扭头便走了。 林锦婳走时,还回头看了眼方伯,见他立即撇过去满是担心的眼睛,笑起来,果然,还是好人多的。 跟着常青一路走到府门口,长孙祁烨已经到了,看起来一群人似乎在等自己一般。 林锦婳赶忙上前见礼,便听长孙冷声道:“慢吞吞,你是乌龟投胎?” “草民知错。” “本皇子已经让人给你办了身份文牒,你以后不必自称草民了。”长孙祁烨转头上了马车。 林锦婳露出几分喜色,难不成他给自己办了个良民的身份? “小生……” “自称奴才就行。”长孙祁烨说完,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下来,嘴角勾起几许笑意,这才放下了车帘,寒声道:“还不上马车来,打算走过去吗?” “哦。”林锦婳睨了眼臭脾气的长孙祁烨,到底上了马车,还自觉钻了进去在里面端端正正坐了下来。 常青才要提醒她应该跟车夫坐在一起,长孙祁烨便睨了他一眼,他立即会意闭上了嘴,马车这才朝皇宫的方向去了。 不过林锦婳没想到的是,今日并非参加宫宴,而是给钺王践行。 她随着长孙祁烨站在最前面的位置,一身黑色点缀红色帝王袍的男人站在最前面,身侧跟着的妃嫔却只有一个,是江妃。 林锦婳远远看着她的脸,眉心拧起。 倒是皇帝另一侧还有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蟒袍加身,想来就是皇后之子,如今西夏的太子了。 不多会儿,就听到一阵马蹄声响,而后便见一身黑色铠甲披血红披风的男子驾马而来,隔了很远都能感觉到他浑身的杀气和寒气。 怀琰! 林锦婳的脖子立即直了,难不成此番是跟他践行,送他出征吗? “想不到你也会来。”林锦婳还来不及多看赵怀琰,身侧一道冷淡的声音传来。 “弦月公主。”林锦婳一眼认出她来,即便从未见过她,但看着她,就知道一定是弦月。 弦月浅笑,她果然跟寻常女子不一样,如今正面见到,越发觉得如此。 只是,可惜了…… 长孙祁烨发现她们在说话,还四目相对笑语晏晏,眉心微拧,上前道:“皇姐,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这位公子生的好清俊。” “勉勉强强吧。”长孙祁烨嘴角含着笑,略有几分得意。 弦月未曾多说,再看了眼林锦婳,便提步朝前去了。 等走到赵怀琰跟前,还是忍不住故意做出亲昵的感觉,上前替他系好了披风,浅笑:“王爷一定要早些回来,婚事在即,弦月不想要去战场把王爷带回来成婚。” 皇帝闻言,哈哈笑起来:“好了弦月,钺王乃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战神,他一定会快去快回的,更何况此番去的,还有赫连大将军。” 赫连璟在后面默默看着弦月跟赵怀琰亲昵的动作,心如刀割,却也只能装作看不到。 赵怀琰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林锦婳,看着她模样越发好看了,眸色微深,她现在是得了长孙的欢心了么? 他终于忍不住道:“七皇子,此番本王战胜归来,能否跟你要一样东西?” “王爷该不会是要个男人吧。” “没错。”赵怀琰丝毫不避讳。 周围顿时生出嘈杂的议论声来,皇帝见状,只皱皱眉,道:“这件事等钺王回来再说吧。” 弦月也明白赵怀琰是要什么,即便忘了她,再见她还是会爱上么?越是如此,她就越不能留林锦婳的性命啊,本还想放她一条活路的。 “王爷要的人,弦月会看顾好的,七皇弟也一定会割爱。”弦月说完,转身看了眼长孙祁烨,笑道。 长孙不喜欢弦月,她自小达到都是用这种语气来逼迫自己,而母妃也从未制止过。 他沉默不语,赵怀琰已经翻身上了马,看着林锦婳,嘴角邪气勾起:“慕白画,等本王回来。” “好!”林锦婳立即应下,却没发现一侧的长孙祁烨的脸已经黑了。 赵怀琰瞥了眼在场的所有人,眸色冷寒,直接带着大军转身而去。 号角响起,威武而悲壮,夹道迎接的百姓纷纷欢呼着,因为钺王出征,意味着他们西夏一定会取得胜利! 林锦婳却是深深的担忧,此番去,又要见到锦朝那些人,见到无情的皇帝,他会不会再次受伤? “很担心他?” 长孙祁烨的声音终于冷冷传来。 林锦婳心中一滞,她怎么忘了,现在的命可还要他来保呢。 “若是殿下出征,草民……奴才也会同样担心的。”林锦婳垂眸道。 “是吗?”长孙祁烨冷笑一声:“可惜了,本皇子一辈子也不会有出征的日子。”说罢,转身便走了,连给皇帝给江妃请安都没有。 林锦婳也不敢多留,赶忙跟上,却也能感觉到弦月和江妃落在自己身上冰凉的眼神,往后去的日子,可就再没有风平浪静了。 等他们走了,太子才敢道:“七皇弟也太失礼了。” 他话才说完,江妃便朝他浅浅一笑:“烨儿到底不如太子稳重,这也是他当不了太子的原因。” 太子明显感觉到了话里的威胁,但皇帝却好似没听到一般,看着江妃,温柔道:“外头冷,茵儿随朕一道入宫去吧。” “是。”江妃应下,看着皇帝伸过来的手,笑着将手伸了过去,感受道他紧紧握着自己,这才跟他一道往宫里去了。 西夏人人都知道,皇帝宠江妃宠得上天了,谁也不敢多议论一句的,即便当年的皇后,也是因为自觉比不上江妃郁郁而终。 太子拳头紧握,站在后面没出声,反倒是弦月走过来,轻笑:“太子何必生气,有生气的时间,不如回去多替父皇批阅几道折子。” “可是弦月,你真的愿意看江妃祸乱皇家?还有她跟别的男人生的儿子都被她带回来……” “太子对钺王很不满?” 弦月的声音瞬间冷下来。 太子的话卡在喉咙,半晌没说出话来。弦月若是男子,早就成为太子受百姓拥戴了,怎么会轮到他? 他也庆幸弦月是女子,即便自己比她年长十多岁,但很多时候,却都不敢跟弦月大声说话。 弦月莞尔,睨了他一眼,才道:“皇后娘娘已经过世,你就要好好想想如何保住你这太子之位,稍有不慎,它可就不是你的了。” 太子拳头紧握,咬着牙没出声,直到弦月走了,才怒气冲冲的回去了。 马车上,林锦婳看着这一幕,暗暗记下。 “还在看钺王?”长孙祁烨见她不断往外看,寒声道。 林锦婳知道他是恨怀琰所以才发这么大脾气的,只笑道:“是那儿有一只羽毛蓝色的小鸟,很可爱。”林锦婳撒谎完,便放下了帘子。 长孙祁烨看她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心里轻哼一声,却没再多说,只让人驾着马车走了。 林锦婳好歹松了口气,但回了七皇子府,就听说弦月公主明日要来七皇子府。 “她来做什么?” “说是想来坐坐。”常青道。 长孙祁烨皱眉,看了眼身侧思绪已经飞远的人,难不成皇姐是冲着他来的?可明明她又跟钺王亲昵的很。 想了想,还是道:“随她吧。” 林锦婳忙道:“七皇子,明日我想去见一见翠婶儿,有些东西要交代她,可以吗?” 长孙祁烨下意识就要拒绝,但一偏头看她正睁着大眼睛祈求的看着自己,又迟疑起来:“什么事情不能叫别人去办?” “很重要的事,等办完我就回来,绝对不跑。” “哼。”长孙祁烨才不信,她满脸都写着想逃。 “不如让方伯跟着,方伯可不敢让我逃走的,他还有家人在呢。”林锦婳的确没打算跑,就是想避开弦月,顺便见见墨雪做做布置罢了,坐以待毙可不是她林锦婳的作风! 长孙祁烨也心烦呢,闻言,只点点头:“你今晚歇在我房里,我明日就允你回去。” 林锦婳不知道他到底什么癖好,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在她放松的时候,转角忽然又爬出一只老鼠来,而长孙祁烨不出意料的浑身僵硬在了原地,但随之而来的,是一柄寒剑,有刺客! 林锦婳下意识要去杀那老鼠,但居然还有暗箭朝她射来。 常青勉强替她打开飞来的箭,才道:“你先带皇子走。”说完,皇子府的侍卫已经全部聚集了过来。 林锦婳看了眼僵住的长孙祁烨,立即道:“皇子,我们先走。” “走不了,走不了……”长孙祁烨面色发白,似乎十分惊恐,好似见到了格外可怕的画面一般。 林锦婳觉得诧异,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只是老鼠而已。 她看长孙走不了,干脆拿出了这两日闲在房间磨出来的药粉撒在了长孙祁烨周身,才道:“这药是杀老鼠的,皇子在这个范围内都不会出事。” 说完,他的面色变好了许多,果然,林锦婳猜得没错,他是心里抗拒而已。 见他能动了,她才小心的准备一路给他撒过去,脖子却忽然一疼,一支暗箭已经擦着她的脖子过去了,血腥味也已经冒了出来。 林锦婳捂住脖子,看血是鲜红色的,心里感慨还好他们不喜欢用毒,否则自己此番凶多吉少,但到底是谁在暗处动手,就不能瞄准一点不要伤及她这个无辜么! 他见常青还只顾着对付面前的刺客,指着远处一栋楼阁道:“带人去那里!” “可是皇子……” “我会照顾他,放暗箭的人在那里,快去。”林锦婳道。 常青看了眼神色正常不少的七皇子,咬咬牙,立即带着人去了,林锦婳扯着长孙的袖子,道:“别怕,不过是些暗箭伤人的瘪三,等我抓到他们,非打哭他们不可!”林锦婳是真的气,她这个孕妇脾气可是很大的! 说完,从袖子里抽出十来根银针,抓来一个皇子府的侍卫,低声道:“悄悄把银针扎他们身上。”这些银针这两日她特意淬了毒的,西夏人不屑用毒,自己却喜欢。 侍卫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顿了顿,点点头,迅速接过银针,躲在后面,也不跟他们缠斗,只抓紧了计划就把银针朝他们身上扎去了。 而不远处,林锦婳已经看到那阁楼内有人从三楼跳出来了。 林锦婳略松了口气,再看现场,皇子府的侍卫死了不少,刺客们也大多倒在了地上。 领头的人警告似得盯了林锦婳,便带着人离开了。 林锦婳总觉得他这目光有些熟悉,忽然想起前几日贴身伺候长孙祁烨的小厮,她还让他去床底拨残渣来着,他走时也是这个眼神。 “我知道是谁了!”她轻呼出声,朝侍卫道:“跟我来!”说罢便要往前跑去,但手却被人猛地拉住了;“等等……” 长孙祁烨的喉咙仿佛被人扼住过一般,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和嘶哑。 林锦婳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想扯回自己的手,但奈何他拉得太紧,只得道:“七皇子,我知道幕后凶手是谁了,等我抓到他就安全了。” “安全了……”长孙祁烨抬眼看她,看着她冷静而坚毅的眼神,看她方才镇定自若的样子,抓着她的手更紧了:“我跟你一起去。” “好。”林锦婳又试着要抽回自己的手,见他还是抓的很紧,只得放弃,就当是哄小孩了,不过他以前遭遇过什么,竟会有这样重的后遗症? 林锦婳想不通,但有人敢拿自己做靶子,她绝不放过。 很快便带着人赶到了小厮平陆的房间,到时,平陆正在洗手,看到林锦婳带着人来,眸底微黯,却只做恐惧道:“这是怎么了?” “搜!”林锦婳寒声道。 那些侍从们也不知怎么了,明明七皇子还没下令,可她话一出,他们自觉就进去搜了,而且很快就在床底找到了平陆来不及处理的黑衣,上面还带着血。 平陆见被发现,牙关一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便朝林锦婳杀来,林锦婳眼看着那剑刃就到了眼前,还来不及躲开,便听平陆闷哼一声,而后便见一只簪子已经刺入了平陆的眉心。 林锦婳诧异,那簪子是自己的! 她还不及说话,人便被长孙祁烨一带给拥入了怀里。 长孙祁烨看她一头青丝垂在身后,收回扔簪子的手,才温柔道:“别怕。” “我不怕……”林锦婳开口,但长孙祁烨却不信,除非她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否则怎么可能不怕? 林锦婳挣扎了一下,好半晌才无奈道:“七皇子,我喘不过气了。” 长孙这才松开她,林锦婳趁机离开他身边,看他含着笑意盯着自己的模样,忙道:“奴才先回去收拾一下。”说罢,便快步离开了。 方才她看着长孙的眼神,好似带着别的东西? 喜欢? 不大想,更像是一种信任。信任自己今日保护了他么?可她不过是自保而已,不过不能告诉他,否则下一次在遇到这种事,他撒手不管可就坏了。 她回到房间,还未去绑头发,就发现床头被人翻过了,她过去一看,怀琰的画像已经不见了。 这会儿长孙祁烨的跟前,有人摊开了那幅画。 “是奴才打扫阿慕房间时发现的。”小厮跪在地上道:“七皇子,阿慕真的是个断袖,您不能再留他在身边了,否则名声尽毁啊。” “那你觉得把他送去哪里好?”长孙祁烨冷淡看着地上的人道 小厮抬眼看他,道:“自然是除了,以绝后患。”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被发现了 长孙祁烨看着底下跪着的,口口声声说要杀了阿慕的人,面色更淡:“谁让你来本皇子跟前来说这些话的?” “没有人,是奴才自己看不过去。”小厮道。 “自己看不过去?”长孙祁烨觉得好笑:“你若是这么关心本皇子,方才有刺客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冲在最前面?” “这……若是皇子有生命危险,奴才一定……” “行了,现在给你个机会,说出是谁指使你的,本皇子可以考虑饶你一命。”长孙祁烨目光瞬间变得冰寒,杀了阿慕,怎么可能?他不仅不会杀,还偏要把他留在身边,被人说龙阳之好又如何,反正他也不用出去带兵打仗,也不用登上皇位管理社稷江山,本就是个闲散之人,也无妨了。 小厮小心翼翼抬眼看着他,见她当真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微微咬牙:“七皇子,没有人指使奴才,奴才真的是为了您好啊。” “本皇子要你为我好了吗?” “奴才……” “你不说,那就算了。常青,拖下去。”常青目光微闪,难不成因为几句话七皇子就杀了他么,这跟如今的钺王殿下有何差别,外人都传钺王杀人如麻呢。 常青上前拱手:“七皇子……” “你也觉得阿慕该杀?”长孙祁烨语气已有些不善。 常青忙回过神来,却发现七皇子不知何时竟如此护着阿慕了。难道真的是因为阿慕会捉老鼠么,明明阿慕那张脸,会将人迷惑。 常青看他对自己也是如此,知道不能再劝,立即叫人拖走了小厮。 等人都走了,他这才道:“方才那些刺杀的人和平陆属下都查过了,是当年皇后安排进来的人,此番的事,估计也是太子的动作。” “又是他,皇后都死了,他还不肯消停么。”长孙祁烨提起太子,神色便很复杂了,在当年,皇后跟母妃的矛盾没有明面上摆出来时,他跟太子还是很要好的,可以说比皇族任何兄弟都好,只是皇后一死,太子便将他视为终生的死敌,处处刺杀陷害了。 长孙祁烨没出声,常青也习惯了,自动退在一侧。 半晌后,长孙祁烨转头拿起一旁的画像,画像里的人目光温柔,但能看出他身上的孤独。他一个人在锦朝皇族长大,也很难吧,但为何要回来呢,还要夺走自己仅剩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他慢慢将画纸捏在手心,才回去换了身衣服,便缓缓往后罩房去了。 到时,林锦婳正在跟方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手里却不停的抱着个陶罐在捣药。 “明儿就劳您随我回去一天,我请您喝酒。”林锦婳瞧着一刻不停歇的方伯,笑道。 “我不喝酒。”方伯轻哼一声,又拿了扫帚去扫院子里的枯叶。 林锦婳也不急,抱着陶罐悠悠跟在他身后笑眯眯道:“那喝茶。” “要擂茶。” “好嘞!”林锦婳笑容满面。 方伯不知她怎么这么多话,但说着说着,依旧是冷着脸,却也愿意跟她搭话了,最重要的是,他猜得没错,她就是个女子。那七皇子知不知道? 方伯扫完地,才叹了口气,回头看着悠悠跟着转的人,仿佛看到自己的大孙女一般,道:“阿慕,你要不想暴露,就早些走吧,这皇族啊,皇子府啊,都不是咱们这些小人物能高攀的起的。” 林锦婳何尝不想走,看方伯一脸担心的样子,轻笑:“我有九条命。” “猫精呢。”方伯被她逗得一笑,嗔骂了一句,便去给她炖药了,那药渣他拿去给熟悉的大夫看过,是保胎药,所以每次炖完药,都会把药渣包起来再丢去府外。 林锦婳依旧笑眯眯在他身后跟着,继续跟他说话,顺带还想打听些关于西夏皇族的消息,譬如太子和弦月的关系。她今日看太子望向弦月的眼神,明显就是带着恨意和不满的。 方伯是七皇子的老人儿了,以前也是在大家族里伺候的,这些事儿倒是知道不少,看她想知道,也就把自己知道的跟她说了。 “皇后娘娘原是太后的侄女儿,皇上的表妹,家族很强大。若不是如此,当年皇后之位都不是给她的,只不过啊,后来弦月的母妃因为一个意外去世了,弦月公主便也是皇后娘娘带大的了,跟太子可以说是比较亲近的。”方伯道。 “比较亲近?”林锦婳却不大信,今日瞧他们的态度,是互相警惕才对。 方伯叹了口气,倒是不想再说弦月了,只道:“当年江妃娘娘有一阵病的很厉害,七皇子也是交给了皇后娘娘抚养了一阵的,不过那时候发生了一件很恐怖的事,以至于七皇子到现在都很怕老鼠。” “什么事?” “就是当年……” “阿慕!” 方伯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得长孙祁烨一声轻唤传来。 林锦婳转头看去,便见他正站在转角的廊下,也不知站了多久,但看目光,似乎有些恼。 方伯知道说错话了,赶忙跪下行了礼。 长孙祁烨没看他,只睨着林锦婳:“你似乎对皇家事很感兴趣?” “奴才只是好奇。”林锦婳垂眸道。 “好奇?”长孙祁烨冷冷一笑:“那你从现在开始记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什么该打听什么不该打听,都要想清楚。” “是。”林锦婳暗暗皱眉,却还是应下了。 半晌,久到林锦婳低头的脖子都酸了,才听他道:“你不是想回去么,现在就回吧,明日早些过来。”说完,转身便走了。 林锦婳松了口气,抬起头朝他背影看去,孤孤单单一个人,就是常青跟在他身侧,似乎还是只有他一个人一般,那种深刻的孤独,仿佛缠绕了几十年。 方伯从地上站起来,轻叹了口气:“七皇子很介意这件事。阿慕,既然能走了,收拾一下,我们走吧。” “嗯。”林锦婳点点头,将自己捣好的药给他道:“劳烦方伯给七皇子送去,这药只要放屋子里就行,能驱蛇虫鼠蚁。” 方伯微微一愣:“你还会这些?” “雕虫小技。”林锦婳露出一口小白牙:“家里祖传药方,传男不传女的。” 方伯知道她故意的呢,也只笑笑不再多说,让她先回去收拾东西,自己抱着药罐子就往前去了。 常青守在房门外就能感受到房间里传来的怒气和寒意,瞧见方伯过来,还特意上前将他拦住,道:“怎么了?” “这是阿慕做的驱鼠药。”方伯道。 常青一听,面上终于露出了笑意:“这下好了。” “好什么?” “没事。”当然是七皇子不会再发这么大脾气了呗,他现在这样生气,多半是因为阿慕在打听他以前的事吧。那些事那样难以启齿,他自然生气。 常青让方伯走了后,才走到门口,轻声道:“七皇子,阿慕送了药来,是扔了吗?” 话落,不多会儿,紧闭的房门就被人拉开了。 常青看着依旧冷着脸子但明显没了怒意的主子,好歹松了口气。 林锦婳这厢跟方伯出了门,搭了辆破破旧旧的青帷马车就回小院去了。翠婶儿这几日都没歇好,因为不知道去哪里找人,干脆就在门口日日夜夜的守着,直到这青帷马车在院门口停下,她才激动的站了起来。 “公子?” “翠婶儿,快准备暖汤锅子,咱们晚上好好招待方伯。”林锦婳掀开车帘,瞧见翠婶儿激动的样子,心中微暖。 翠婶儿连忙应下,又把方伯当客人一样迎了进去,才去准备汤锅子了。 大冷的天,吃一个鲜香浓暖的汤锅子,往里头煮切得薄薄的羊肉片,再配上一斤切好的酱牛肉和青菜,沾了汤汁儿吃,满嘴的香气,吃进肚子里更是暖和。 方伯刚开始还拘谨,见翠婶儿也上了桌,就放开了,林锦婳还打发翠婶儿去打了半斤二锅头来,酒足饭饱,方伯便红着一张老脸去睡觉了。 夜色微深,林锦婳轻轻松了口气,才跟翠婶儿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是。”翠婶儿给她拿了这两日亲自缝好的厚厚的斗篷来:“公子不在,奴婢闲着没事就做了这个,您别嫌弃。”翠婶儿笑道。 林锦婳看着这布料棉絮都是上好的,她自己个儿的衣裳却依旧单薄,知道她把自己给她的银子都花在了自己身上,只从袖子里又拿出了十两银子给她:“我现在不愁吃穿,翠婶儿要照顾好自己,否则你病了,谁给我煨这好吃的汤锅子。” 翠婶儿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也笑着接过了:“奴婢一定好好做汤。” 林锦婳浅浅一笑,这才趁着夜色出去了。 她知道院子外有人盯着,出了门后,便钻入了巷子里躲了起来,等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悄悄走了出来,裹好披风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阿宝晚上依旧只吃了一点点,一想到林锦婳还怀着孩子如今又在吃着苦头,便不是滋味。 “主子现在尚好,你也不必急着杞人忧天。”墨雪安慰她道,现在她已经将消息给墨月送去了,想来她很快就能带着青山寨的人过来,到时候主子再要出来就方便了,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她还没见到太子,他便出征去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阿宝以为又是那郝公子找来了,没好气道:“你别缠着我们了行不行!” “是我。”林锦婳听着阿宝中气十足的声音,知道她们还好,心里也放心了。 阿宝一听是她,立即就跑着去开了门,瞧见裹在大斗篷里的人,眼泪当即落了下来:“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主子了。” 林锦婳笑起来,墨雪也忙走了过来,四下瞧着无人,才忙引了林锦婳进来,道:“您怎么出来的?” “跟长孙请了假,不过明日下午就要回去了,现在时间很紧,我先跟你们说一下我的计划。”林锦婳道。 墨雪一听她是有备而来,才松了口气,忙问道:“是,您请说。” 林锦婳这才道:“我让你准备的宅子,你要早些去准备。现在弦月盯上我了,我可能不会在七皇子待两个月了,最近我就要出来,然后去找怀琰。” “是,奴婢已经在买下了一处宅子,在准备请人和散播消息了。”墨雪道。 “那就好,另外,你们的锦朝人身份尽快去除掉,最好挂名到哪个贵族府里去做下人,换了新的身份文牒后,再重新赎身出来就是。”林锦婳继续道。锦朝人这个身份目标还是太大了,他们很容易就会查出来。 墨雪颔首,顿了顿,又道:“那翠婶儿呢?” “翠婶儿我另有安排,你们先去办我说的事。再过几日,听闻是七皇子的生辰,到时候七皇子会举办盛大的宴会,那日我会趁乱溜出来,你们准备好接应就是。”林锦婳道。现在只有这个机会了,长孙祁烨自己也是危险重重,加之还有一个弦月和江妃,她留在七皇子府已经不是明智之举。 墨雪一一应下,林锦婳又交代了些细节,这才准备离开。 不过走时,楼下大堂里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真的没有吗?两个年轻女子,模样勉勉强强,是锦朝人。”郝公子在大堂问道。 阿宝一听他的声音就皱起了眉头:“真是阴魂不散。” 墨雪看了眼郝公子,却感觉到了暗处还有人盯着,忙道:“暗处有人。” “这怎么办?”阿宝着急道。 林锦婳瞥了眼阿宝身上的衣裳,浅笑:“不急。”他们一直认为自己是男子,自己换了女装打扮,他们总认不出来了。 郝公子这会儿还在大堂跟掌柜的纠缠呢:“长相很普通的女子,没有嘛?” “有是有锦朝来的姑娘,但都生的很好看啊。”掌柜的迟疑道。 郝公子还要再说,忽见楼上一个窈窕女子已经慢慢下来了。 穿着一身大红的裙装,披着一条梨花白绣红梅的披风,面上带着轻纱,眉心点着梅花,一头乌丝只挑了几缕挽在后面,步摇斜斜插在发髻里,一步一动,越发衬得她美艳动人起来。 他一时看痴了,才要上前去问话,就见这美人儿直接越过自己就走了。 他往前追了一步,痴痴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林锦婳也停下脚步,娇媚侧身,朝他盈盈福礼,声音轻柔婉转道:“奴家锦儿,公子若要寻我,来怡翠楼就是。”说完,又转身走了。 郝公子看得心口扑通扑通跳:“锦儿姑娘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怡翠楼,我明儿就去找你,我要给你赎身!” 林锦婳轻笑,没再搭理他,等走远了,才弯进来巷子,只等暗处的人被穿着自己衣裳的墨雪引开,这才快步回了小院去了。 到时,翠婶儿瞧见她的脸,一时没认出来:“姑娘是公子的妹妹?” “就是我。”林锦婳莞尔一笑,故意压低了声音,翠婶儿眼睛瞬间瞪得更大了。 林锦婳轻轻笑出声,而后才忙拉着她进了院子关好院门,回去换了衣裳,并叫翠婶儿把女装拿去烧了。 翠婶儿烧衣裳的时候,也恍然大悟了过来,她说怎么公子男生女相,原来他本就是女子。 林锦婳简单处理完,想了想今日赵怀琰走时,那看向自己目不转睛的样子,嘴角扬起,沉沉跌入了梦乡,不过此时远赴战场的赵怀琰却不那么好受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一旦想起她的脸,心跳加速的同时,也在隐隐作疼,那种疼痛逼得他不得不马上忘记他。 深夜时,前锋来报,说再走两日便要跟锦朝大军正面交锋了,他的心思这才转移了一些,站在营帐前寒声冷笑:“不知道此番来迎战的是谁呢,锦朝难道还有能用的大将么。” “王爷英明,此番我们一定能将侵入西夏的锦朝人全部赶走。”副将道。 “赶走有何用?” “那王爷的意思是……” “自然是要打得他们吓破胆,割让土地,再不敢来犯西夏!”赵怀琰一想起皇帝的脸,瞳仁便慢慢转为了红色,杀气腾腾,仿佛恨不得顷刻间就取了皇帝的向上人头! 天色慢慢亮起来,林锦婳早起时,方伯已经闲不住在打扫小院了,翠婶儿在厨房忙活,等她自己洗漱完出来,院子里已经干干净净,翠婶儿也在客厅里摆好了饭菜。 去了刺的鲜嫩鱼片熬成的粥,再配上上四碟荤菜加两碟的素菜,美味的早晨便开始了。 林锦婳悠闲的吃完早膳,又跟翠婶儿道:“翠婶儿可知道一种地笋?” “地笋?”翠婶儿摇摇头。 “要等到天儿刚暖和的那一会儿才能挖到,不知西夏还有没有。”林锦婳一副苦恼的样子。 翠婶儿想了想,道:“东边儿估计都已经过了冬了,那儿天气一直好,兴许会有,就是来回少说得半个月。” “那正好,我下次回来还不定得多久呢,翠婶儿若是不嫌麻烦,能否跑一趟?”林锦婳问道。 翠婶儿早把她当家人似得,又是主子,都开口说想要了,她哪里还能拒绝?忙高兴应下:“行,那奴婢等您回七皇子府,就去给您找去。” 林锦婳笑着点点头,又将剩下的三十两银子都拿出来给了她:“这些当做盘缠吧。” “您昨儿才给了我十两,来回都是够了,哪里还用这许多?”翠婶儿忙推迟。 “我还想着翠婶儿你去了,看到什么好吃好玩的,得多给我带些回来呢。”林锦婳又笑道。 翠婶儿闻言,这才将银子收了下来,但一旁的方伯却是看出了道道,没出声。 等林锦婳回去收拾东西了,才跟翠婶儿道:“此番你去,就慢些去,回来也慢些回。” “这是为何?” “往后你就知道了。”若是猜测不错,阿慕是打算从七皇子府逃走了呢。她本是一副富贵的样子,来历必然不简单,哪里就这么馋个笋子了?这么做,一定是为了翠婶儿的安危着想。 方伯不再多说,下午几人又悠悠闲闲玩到太阳西沉,林锦婳这才将路上买来的东西一并打包好带回去了,到时,弦月已经走了。 她知道后,也是长长松了口气,她发现坏了孩子后,更是身懒意沉了,勾心斗角的事也不想管了。 等她回去后,常青立即就去了长孙祁烨那儿。 “都买了些什么?” “什么都有,路边的面人儿糖葫芦,还有些布料和针线,一些常见的药材。”常青道。 “药材?” “嗯,不过是些川穹首乌什么的,属下去药铺问过,说他就是一通乱买,还说是拿来做驱鼠药的。”常青倒是没多疑这个。 长孙祁烨闻言,也没再多想,不过布料和针线是用来做什么的? “当然是用来做衣服的啦。”林锦婳看着奇怪盯着自己的方伯,笑眯眯道。 “给七皇子做衣服?” “自然不是。”林锦婳瞧见这一大块粉色的布料,笑得弯起眼睛,她总觉得肚子里的宝宝这么乖,一定是两个女儿,反正这段时间她也闲着没事,不如学着怎么给孩子做些小鞋子小衣裳。 方伯看她自顾自笑得开心,也就不多问,替她把药都拿下去磨成了粉。 长孙祁烨今晚倒是没折腾林锦婳,不过第二天天一亮,本以为不会再来了的弦月居然又来了,就连长孙都觉得诧异。 湖畔。 弦月一身白色锦缎长袍,衣袍边角都用银色的线绣着精致的花样,胸前挂着一块深绿翡翠雕刻的玉佩,用同色米粒大小的珠子穿着,清雅又不失端庄。 她缓步往前走着,直到湖边廊桥上才停下。 林锦婳跟在长孙祁烨身后,想找借口离开都不找不到。 “七皇弟,你是不是还在怨江妃娘娘将钺王接来了京都?”弦月将鱼食扔到桥下,笑道。 “皇姐何必多问。” “我是看七皇弟困在苦恼中,这才多说一句。”弦月说罢,睨了眼站在他身侧依旧一身男装打扮的林锦婳,笑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成婚了。” “我不急。” “难道要等母妃都老了,外面坐实了你断袖之名,你才甘心么?”弦月问他。 长孙祁烨没说话,弦月却是看向了林锦婳。 林锦婳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刚往后退了一步,便见弦月已经朝她走了过来,浅笑:“你若喜欢,就是平民也可以的。”说罢,抽出了林锦婳的发簪,林锦婳的头发也随之松散开来。 她皱眉往后退了一步,弦月在想什么?现在自己还怀着怀琰的孩子,她是故意如此,好再挑拨起他们兄弟之间的恩怨么? 弦月看她的目光,莞尔,从袖子里拿出个香囊给她:“就当是我送给你的。” 林锦婳闻到那药的味道就知道不好,这药里面含着堕胎药的。 她忙倒退两步,弦月身边的嬷嬷却当即冷喝出声:“公主赏赐,你不赶紧谢恩还想做什么?” “奴才不敢接受。”林锦婳微怒。 “可本宫偏要给你。”弦月说完,已经让人摁住了林锦婳,抬手便把香囊放到了她的衣襟里。 林锦婳闻到那浓烈的香气,已经能感觉到肚子不舒服了。 她又是一番挣脱,谁知押着她的婆子竟是暗暗一抬手,就将她推落到一旁的湖里去了。 如今冰寒的天,湖水更是冰寒刺骨。 林锦婳落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香囊丢掉,而后以银针狠狠刺入自己手臂的穴位,直到银针完全没入,她才忍着剧烈的疼痛和,用冰水中慢慢失去知觉的手脚朝水面浮去。 但不等到湖面,她的手脚已经开始僵硬了,似乎连划水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隔着水面,她能看到焦急往下看的长孙祁烨和带着笑容望着自己的弦月,前世死前的绝望和今生怀琰两世守护的画面全部浮上心头。 她不能死,她还要去找怀琰,她还要让他记起自己! 她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尖,让痛苦刺激自己的手脚恢复起力气来,挣扎了一下,终于浮出了水面。 这时,桥上的弦月才跟满心焦急的长孙祁烨道:“我相信七皇弟没有爱上一个男人,既如此,我也不会再逼你成婚了。” “阿慕到底是我的人……” “下人而已。七皇弟身为皇子,要保持自己的尊贵,不要把下人太当回事,否则传出去,只会叫人以为你无能懦弱,被个下人耍得团团转。”弦月在一侧道。 长孙祁烨的手狠狠攥紧,看着湖里的人慢慢浮了上来,才跟常青道:“送他回房休息。” “让她自己走回去吧。冬日里泡一泡这冷水,她的身体才会更好。”弦月浅笑。 “但是……” “七皇弟!”弦月冷冷看了他一眼:“江妃娘娘最不喜欢的就是你的优柔寡断,到现在你都不明白怀琰为何比你优秀,让江妃娘娘即便离开这么多年,还要将他接到身边来么?” 长孙祁烨暗暗咬牙,转身便冷着脸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走时冷冷留下一句:“皇姐若是来说教的,臣弟今日已经听到了。时辰不早,皇姐请回吧。” 弦月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唇角微扬,果然呢,跟怀琰爱上了同一个女人。想来等到日后知道了林锦婳的真实身份,一定会对她恨之入骨吧。 她转头看了眼已经游到了岸边踉跄着站起来的林锦婳,生出几分欣赏,不过林锦婳,现在只是个开始,你若是以为这样就能轻易蒙混过关,可就太辜负我对你的期盼了。 想罢,转身离去。 常青站在原地,看看冻得面色青紫一步一颤的人,再看看冷漠离去的七皇子,到底悄悄去了他跟前。 “阿慕,我先送你回去。” “不必劳烦常侍卫了。”林锦婳冷漠拒绝。 常青知道他是在生气,只道:“七皇子也有七皇子的难处,他本是想去救你的。” “湖水冰寒,怎能伤了七皇子贵体,我不过是个奴才,常侍卫不必如此道歉的。”林锦婳淡淡说着,本来也是,她凭什么奢望长孙会来救自己,在他眼里,自己本就只是一个有点用的奴才罢了。 这样一想,她也没多少怨恨,只是跟长孙将界限划得更清楚了些,连朋友也不算了。她要恨的,是弦月。“ 常青见她这样说,微微皱眉:“那你先回去休息。” “是。”林锦婳行了礼,便迎着寒风走了。 回到房间后,方伯看她浑身湿漉漉的还在滴水,吓得不行:“你这是怎么了,你可还怀……” “我没事,劳烦方伯先去炖药。”林锦婳朝他道。 方伯不敢耽搁,连忙去了,林锦婳则是回了房间干净擦干了身子换了衣裳,不过刺入手臂的银针,这会儿连带着半个手臂都变得青乌了,因为她让寒气全部聚集在了这里。 她找了个小木盆,将银针抽出来后,将淤血放了,之前未曾察觉的疼痛才缓缓传了来,让她忍不住蜷缩成一团才稍微好受些。 方伯拿了药进来后,她吹了吹便趁热喝了,喝完才觉得肚子暖和一些,笑看着一脸担心的方伯道:“我没事。红颜薄命,我只怕就是戏文里的红颜。” 方伯被她逗笑,才道:“前儿你还说自己有九条命,今日就成了薄命红颜了,你等着,我再去厨房给你端些鸡汤来,我关照过厨房的了,留一锅老鸡汤给我。不过燕窝翅肚那些你就别想了,我跟厨房关系再好也要不来。“ 林锦婳听得心里暖,笑着道了谢,等他出去了,才觉得头晕起来。不等头发擦干,人就歪在床边沉沉睡了过去。 长孙祁烨过来时,她已经睡沉了,一摸额头,竟还滚烫。 “常青,去传大夫……” 方伯刚好到门口,吓了一跳,忙道:“不必传大夫,阿慕没事的,我已经煎了驱寒的药给他了。” 长孙祁烨睨了眼旁边的药碗,朝常青看了眼,常青会意,悄悄退下了。 方伯看着捂得满头大汗的人,又去洗了帕子给她盖在额头上,这才忍不住小声道:“殿下,阿慕身子弱,如今又病了,您看能不能让他休息几日再去做事?” “嗯。”长孙祁烨闷闷应了声,才扫了眼方伯:“你好生照顾他。” “是。”方伯连忙应下。 “你先出去,我在这儿待会儿……” “可是……” “出去!”长孙祁烨莫名的恼起来。也不知是恼恨今日由着她被推落水中见死不救,还是恼恨常青回来说,阿慕一副要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样子。可自己是主他是仆,他凭什么跟自己划清界限? 方伯见他生气,不敢再留,只能暗暗祈祷林锦婳自求多福。 等出去了,长孙祁烨才让人关好房门,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看着躺着的人,面颊红红,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浓密而卷翘。眉如柳叶,唇如樱桃,未施粉黛,未施粉黛,已经绝色出尘。 他看着他垂落在一侧还未擦干的头发,拿起帕子在一旁慢慢给他擦起来,但看着看着,忽然发现他好似没有喉结? 按理说他年纪也该有十六七岁了,就是再不明显,这样平躺着也该出现了才是,可她为何没有? 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在他脖子处摸了摸,的确没有喉结! “怎么会……”他狠狠拧起眉头来,还不及细想,就听到她呢喃出声:“怀琰……怀琰……” 她说的含糊,他未曾听清楚,但却不敢再碰他。他的肌肤微微发烫,但肤质细腻白皙…… 他正鬼使神差的想要俯身下去,林锦婳却似有所感般睁开了眼睛,看到忽然在面前放大的脸,下意识抬手就是一个巴掌狠狠打了下去。 长孙祁烨被打得一蒙,他敢打自己的脸? “慕白画,你不想活了!”长孙祁烨怒道。 “想活怕也活不久,七皇子现在来,是担心奴才心里起了芥蒂吗?”林锦婳头晕的裹着被子坐在床最里侧警惕看他道。 长孙祁烨微微咬牙,面色也瞬间沉了下来,起身就出去了。 林锦婳看他走了,才长长松了口气,无力的倒在了床上,此番感染了风寒,不能吃别的药,只能暂时熬一熬了。 长孙出去后,方伯便急急进来了,瞧见她衣衫还算整齐,这才松了口气:“太危险了,若是七皇子发现你的身份,必不会轻饶了你。” “是啊,为了活命,我还是得早些离开。”林锦婳道。 方伯眉心微微一皱,犹豫了一下后,才似下定了决心一般道:“过几日就是七皇子寿辰,到时候人多眼杂,你去悄悄混出去,我帮你逃出城去。” 林锦婳诧异,一向忠心的方伯居然会主动提要帮自己,干脆笑起来:“这件事方伯不要掺和。”到时候自己跑了,省得长孙迁怒他。 方伯看她还有工夫担心自己,也是无奈摇摇头:“真不知你为何要卷来这里。”说完,将鸡汤给了她便出去了。 林锦婳当然要来,为了怀琰,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闯! 喝过鸡汤后,她又睡下了,不过却睡不安宁,总是睡睡醒醒,担心长孙忽然过来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她不知道的是,长孙祁烨这会儿已经知道了。 常青面色凝重,看着地上跪着的大夫,寒声道:“你确定这是安胎药?” “对,小人行医数十载,绝不会看错的,这些药渣就是安胎药。”大夫笃定道。 “七皇子,药是给阿慕吃的,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让大夫去给他把脉?”常青担心道。 长孙祁烨面色更沉,他一直奇怪阿慕怎么男生女相,为什么上次掀开他的被窝,他会是那样警惕而防备的状态,为何他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馨香,原来他是她,还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他沉默半晌,才终于道:“先把她关入柴房,等她主动求着要见我了,再带她来见我!” 长孙祁烨的声音已经暗藏杀气,拳头也死死握了起来。 他盯着底下的大夫,冷冷道:“这件事你若是敢泄露出去半个字,本皇子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大夫吓得连连磕头应是,这才被常青给带了下去。 等人都走了,常青才回来道:“七皇子,要不要查查她来七皇子是什么目的?” “查!”长孙祁烨说完,更冷道:“再查查她的男人是谁,找到后,直接带来见我,不论死活。” “是,那她肚子里的孩子……” “打了。” 常青怔住,抬头看他:“如此一来,阿慕怕是要恨您一辈子。” “难道她还有脸恨我吗?我待她难道不够好吗,别的下人没有的我全部给了她,她想出府我就让她出府,还亲自给她挑选衣裳,容忍她在府里跟别的男人……”长孙祁烨已经说不下去,抬手便将桌上的茶盏全部掀翻了,冷声道:“先把她扔到柴房,若是她求饶,就先不急着给她喂堕胎药,若是还敢不敬,将她也杀了,本皇子再也不想见到她!” 常青连忙应了是,但这还是第一次见七皇子发这样大的脾气,以前他总是自己一个人闷着生气的,看来此番阿慕就是死犟着,也不能杀了她。 常青退下后,立即就叫人去办了,甚至让送她去柴房的人都小心些,别磕着碰着了。 不过看着披散着青丝还在发烧的人,那脸当真好看,而且之前遇到刺客时她临危不惧甚至能指挥下人的样子,这女子若不是不知道害怕,就是很不简单,跟弦月公主一样的不简单。 方伯听到动静时,悄悄扒在门缝看,瞧见林锦婳被人抬走,暗暗焦急,却没立即跟出去,只等天明后,才借着送汤药的名义过去了。 林锦婳昨儿半夜便醒了,但因为发烧,没有多说什么,第二日才清醒过来,看着自己被困在柴房,也知道长孙肯定是发现自己的身份了,弦月当真是厉害,她为的就是要叫长孙祁烨恼羞成怒吧。 正想着,外面传来方伯的声音:“我就送个汤。” “堕胎药么?”外面的人直接道。 堕胎药? 林锦婳的心跌落谷底,长孙祁烨此番,是真的要对自己下狠手了么!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逃 长孙祁烨昨晚一夜没睡,等到天色将亮时,才有人来请安,道:“七皇子,江妃娘娘遣了好些个奴才来,说是要替您布置府邸,准备几日后您的生辰宴呢。” “嗯。”长孙祁烨冷淡应了声,没说什么。生辰宴每年都过,但母妃不过是借用他来拉拢京城内的权贵罢了,根本不是真心要替他过生辰。 想到这里,他的心更冷了些。 不多会儿,又有人来报,说卫国侯府的世子和小姐求见。 “他们来做什么?”长孙祁烨寒声道。 “世子爷说,他有一位朋友失踪了,听别人说好似是进了咱们七皇子府,所以特意来问问。”小厮道。 长孙祁烨眉梢微挑,他记得第一次在百草园见到阿慕,她便是跟侯府的宫衣鱼一起来的。 他眸色清寒,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才道:“让宫衣鱼来见。” “那世子爷……” “留他在前厅等候便是。”长孙祁烨寒声道。 “是。”小厮见他不再多说,忙小心行礼退下了。 等到了前厅传了话后,夜生面色有些沉:“七皇子为何单独召见舍妹?” 宫衣鱼却是巴不得呢,她就想见见七皇子,跟他说说话,忙点点头道:“我跟你去。” 小厮见她应下了,这才笑着侧身:“小姐这边请。” 宫衣鱼见夜生还在担心,只笑着安慰他:“哥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说完,便提步去了。 等见到了长孙祁烨,看到他一身深色锦绣长袍,慵懒的倚坐着,心跳加速,脸也跟着红了起来,才忙行了礼道:“臣女宫衣鱼,见过殿下。” “慕白画,你可认识?” “慕公子啊,正是哥哥此番要找的人呢。”宫衣鱼不知为何他会提起这个,不过外面皆传七皇子是断袖,而慕公子又生得娇小俊俏,难不成七皇子是看上了慕公子? 她心里这样一想,立即就惊讶的看着他了:“七皇子,难不成……” “别的不需要你多问,本皇子只要你回答问题就是。”长孙祁烨冷冷睁开眼睛盯着她:“我再问你,慕白画到底是何身份?” “这……臣女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哥哥从锦朝带回来的,来时也是孤身一人。哥哥对他的身份守口如瓶,只说是个普通朋友。”宫衣鱼道。 “普通朋友?”长孙祁烨的脸彻底沉了下来,难不成阿慕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么?那为何他不敢光明正大的带阿慕回家,还要她男扮女装,甚至悄悄逃走? 长孙祁烨有太多问题想不明白,唯一要知道答案,就只能去问他,可自己现在并不想见到他。 他沉凝片刻,才看向底下站着的一脸懵懂的宫衣鱼,道:“你喜欢本皇子?” 宫衣鱼脸猛地一红,才咬着唇点点头:“虽然不合规矩,但臣女……臣女愿意……” “既如此,那帮本皇子做一件小事,你不会有意见吧?”长孙祁烨道。 宫衣鱼自然乐意,忙点头:“七皇子请说,臣女能办到的,一定拼尽全力。” “好,那我要你从哥宫亦慎嘴里套出慕白画的身份来,前因后果,我全部都要知道,我给你一日的时间。”长孙祁烨看着她道。 宫衣鱼看着他目光直直盯在自己身上,立即高兴应下:“殿下放心,臣女一定会办好的!”说完,慌慌张张行了礼就要出去,却因为太急,而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脚,人直接就往一旁摔了下去,却在摔在地上之前,跌入了长孙祁烨的怀抱。 宫衣鱼整个人都傻住了,七皇子的怀里带着些许的清淡的香气,还有他近乎完美的脸,当真是公子世无双。 长孙祁烨看着她满是痴慕的眼睛,将她扶起后才松开她,淡漠道:“我没有多少时间等你。” “臣女明白,臣女一定会办好的。”宫衣鱼保证一番,越发羞怯的看了他一眼,才行了礼,转头小跑着出去了。 等他一走,长孙祁烨才沉沉呼了口气。 林锦婳这厢,方伯的汤到底还是送进来了,不过两人却没有私下说话的机会,只能由着一旁的侍卫监督着。 她依旧高烧未退,但人却清醒不少,喝完浓浓暖暖的汤,才感激看了眼方伯,笑道:“多谢方伯。” “你跟我客气什么。”方伯瞧她就像是瞧孙女一般,见她脸色还红着,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担心道:“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你没事,可你肚子里的怎么办?” “迟些我会求七皇子的。”希望长孙祁烨还能放她一条生路吧,如今只怕墨雪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也帮不了自己。 方伯却忽然主动道:“翠婶儿应该还没出发,你不是喜欢吃她做的汤锅子?今儿我便出去让她再做一些给你带回来。” 林锦婳眼睛微微一亮,翠婶儿若是知道自己出了事,一定会去找墨雪的。 闻言,笑着点点头。 两人话未说完,就见常青过来了。 常青看了眼端着汤碗的方伯,道:“方伯,你先回去吧。” “是。”方伯不敢多留,又朝林锦婳看了看,这才去了。 等他一走,常青便让侍从们退下了,又拿出瓶药丸给她:“退烧的,不会伤到孩子。” 林锦婳接过,打开一瞧,小拇指盖大小的药丸,里面也的确是退烧药,但还多加了一味迷药。 “我不打紧。”林锦婳将药放在一侧。 “你果然是会医术的,阿慕,你从锦朝来七皇子府,到底是什么目的?”常青皱眉问道,看着裹着单薄的衣裳半靠在墙角的人,她因为高烧而脸蛋发红,一双眼睛带着些许的迷蒙,好似才睡醒般的慵懒。他不得不再次承认,她生的真好看,是不同于寻常胭脂水粉的好看。 林锦婳只淡淡道:“你难道没去查吗?” “查了,但是什么都没查到。”常青道。 林锦婳闻言,轻笑出声;”那是因为从头到尾,我就没有目的。我一心避开你们七皇子,若不是你们将我抓回去,还要拿翠婶儿威胁我,你们以为我会留在这里吗?” 常青看着她唇角的讽刺,眉心微拧,好似的确是这样,当初是七皇子非要她过来的。 但常青还未继续问,房门便被人推开了,一脸愠怒的长孙祁烨便走了进来,冷漠看着她:“你不想来七皇子府,那想去哪儿?去找连你肚子里孩子都不敢承认的懦夫宫亦慎么?“ 林锦婳微微惊讶,他以为夜生是自己孩子的父亲? 她浅笑起来:“此事不关世子的事,我与他交情尚浅。”若是长孙忌惮卫国侯府,也不会敢明目张胆把自己抓回来了,与其拖累夜生,倒不如把他撇出去。 “不是他的?”长孙祁烨拳头暗暗握紧:“那你的男人是谁?” “七皇子难道还没猜到吗?”林锦婳看他。 长孙祁烨不愿去想,他见过她一见到赵怀琰就满心欢喜的样子的,见过她在那晚上勾着他的脖子跟他亲昵的。 “不管是谁的。你的孩子都别想要了。敢欺瞒本皇子,你此生便都留在这里,等着被我折磨吧!”说罢,一甩袖转身而去,还不忘吩咐:“去准备堕胎药!” “七皇子不若准备砒霜,孩子不在,我亦不独活。”林锦婳眼眶微红,本以为多少还能跟他求情,本来也就只是男扮女装而已,他就算恨自己骗他,自己服软求饶难道还不行么,可他为何偏偏表现出一副跟自己势不两立的样子? 长孙祁烨的手微微一抖,转头看她时,瞳孔已经变为赤红:“你以为本皇子不敢么。你一个低贱的平民,本皇子想杀一百个这样的你,都轻而易举。” “那就请七皇子赐死!”林锦婳俯身行礼。 “好,本皇子成全你!”长孙祁烨也寒声道。 常青了解长孙祁烨,知道他越是在乎,才会越是愤怒,他肯定不想真的杀死阿慕的。 但看他们如今气势汹汹的样子,也不好劝,只道:“七皇子,马上就是您的生辰了,现在死人不吉利,不若等到生辰宴后再做处置吧。”等到那个时候,七皇子也冷静下来了,阿慕也能想法子保住性命了。 长孙祁烨看着那倔强看着自己的人儿,看着她眼里已经漫出却强忍着的湿意,心底软了一片。 他冷冷瞥了眼常青,半晌才道:“那就照你的意思办。这几日,不必给她好吃好喝,也不许任何人来探望!” “是。”常青忙应下,等看着他走了,才长长舒了口气,转身跟左右的侍卫道:“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不许人来探望就是。” “是。”侍从们纷纷应下,常青这才转身跟林锦婳道:“阿慕,你何必跟七皇子犟呢,你明知道他喜欢……” “喜欢什么?喜欢无理取闹发脾气么?”林锦婳淡漠道。 常青看她也是一肚子火的样子,暗呼惹不起,赶忙出了门朝长孙祁烨的方向追去了。 等柴房的门再次关上,林锦婳才拿出方才常青给了自己的药丸来,浅浅一笑,迷药么…… 外头,宫衣鱼跟着满心不解的夜生回府后,才试探问道:“哥哥,这位慕公子到底什么身份啊,怎么会要避开你呢?” “她想来是不愿意给我添麻烦。”夜生说完,才看向一路回来脸都红红的还时不时发出笑声的宫衣鱼,道:“七皇子单独叫你去,跟你说了什么?” “他问我是不是喜欢他……”宫衣鱼忙道,丝毫不敢提慕白画的事。 夜生虽然不解七皇子为何会单独把她叫去只是为了问这个,但看她羞得一脸通红的样子,道:“下次你不要单独去见他了,孤男寡女,万一传出什么,他没事,你一个女儿家却是毁了名声。” “是。”宫衣鱼应下,还叹了口气:“都怪妹妹无用,本打算替哥哥问问慕公子的事的。” “罢了,慕公子多半在七皇子府,我再想想法子。”夜生眼底略浮起些阴翳道。 宫衣鱼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哥哥,这位慕公子会不会喜欢男人啊,外面皆传七皇子有龙阳之好……” “不可能!”夜生直接否认,慕白画就是林锦婳,是女子,怎么可能如她说的这般呢? “为何不可能?此番他是孤身随你来西夏的,又不见他说有妻儿相好什么的,之前半夏说要伺候他他都推三阻四的。” “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女……”夜生嘴一快,差点说了出来,却只瞪了眼宫衣鱼:“你到底要问什么?” 宫衣鱼看他面色不好,只忙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好奇。” “不该管的事,你不要管。”说罢,直接转头而去。 等夜生走后,她立即就去去找了自己娘亲。 宫侯夫人就在院子里侍弄花草,瞧见她来,还笑笑:“你怎么来了?” “娘,有些话鱼儿想问问您。”宫衣鱼道,当初哥哥去锦朝到底做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娘亲一定知道。 “你说。”宫夫人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笑道。 宫衣鱼这才将疑惑问了出来:“这个慕公子,在锦朝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听闻你哥哥在锦朝时,曾受一位大家小姐照拂,许是跟那小姐也有关系?”宫夫人见过化名慕白画而来的林锦婳,知道她非寻常人,但自己儿子她也了解,去锦朝的目是报仇,肯结交的,除了那位帮扶过他的小姐,也就是那小姐的亲戚了。 宫衣鱼心中激动起来:“那小姐姓甚名谁?” “听你爹提过,那女子,就是后来的太子妃。” “太子妃?”宫衣鱼皱起眉头来,那这位慕公子有可能是太子妃的亲戚?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实在是想不通,见娘亲也不知道,只得先离开,打算让人去别处打听了。 等她走了,这位宫夫人的面色便凝重了起来。 方伯这厢已经找了借口打算出府去,但人才出门,就被常青给叫住了:“方伯这是要去哪儿?” “回家一趟。”方伯忙转身恭谨道。 “今日不能回去,回府吧。”常青看着他道,虽然不知道方伯到底要去做什么,但现在这样的关头,不能出岔子,更何况方伯跟阿慕关系极好,万一他是做了阿慕的内应,可就要坏事了。 方伯不敢违背,应声便回去了。 常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转身走了。 但方伯就是方伯,在这府里这么久,没点本事才是假的。 他找了厨房做饭的黄大娘,黄大娘是他的儿女亲家,见面总是格外亲切些。 瞧见他来,以为又是要鸡汤的,笑道:“老方啊,你这一把老骨头了,成天还寻思着补呢?要延年益寿长命百岁?” “亲家客气了,就是长命百岁,那也是托了你跟七皇子殿下的福气。”方伯走近了,才笑道:“我有个事儿想让你帮个忙,你看方便不?” 黄大娘一件他弓着背小心翼翼的样子,瞥了眼身后厨房忙活的人,也放下了正在择菜的篮子走了过来低声问他:“什么事?” “不是大事,就是劳你去城东禾苗巷子十八号屋,跟屋里那人说一声,天儿要变了,慢些走路别摔了。” 黄大娘听这话说得暧昧,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背着亲家母养人儿了吧?” 方伯瞪了她一眼:“我什么秉性你不清楚。我现在出去不得,只能劳你今儿晚上回去的时候,想法子捎个信就行。” 黄大娘也不是小气人儿,闻言,自是点点头:“放心,我给你办妥。” “还有,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方伯又叮嘱道。 “我办事素来妥当,你放了行吧。”黄大娘说完,转头又从房里拿了一个汤盅来给他,笑道:“今儿是乌鸡腿炖的汤,全须全尾的都在里头呢,你拿去吧。” 方伯也不客气,直接拿外袍一裹兜在了怀里去瞧林锦婳了。 到了外头,见不让进去了,才道:“这东西劳烦你们送进去吧。”方伯小心翼翼道。 守门的侍卫得了常青的吩咐,不让见外人,但吃的还是要送的。他们接下汤后,便送进去了。 隔着门缝方伯就瞧见了倒在墙角的人,一张脸烧的通红,额头沁着汗,看起来病的很重的样子。 林锦婳现在的确有些晕,不过是因为吃了常青送来的药丸的缘故,她少吃了两颗,所以还能勉强保持清醒。 瞧见正朝这儿张望的方伯,笑着朝他点点头,只等熬过这几天,寿宴开始,就是她逃走的时候。 夜里,黄大娘下了值后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也找到了地方把消息跟翠婶儿说了。 说完,还特意问了下:“你跟方老头,真的没什么吧?” 翠婶儿老脸一红,当即道:“您误会了,奴婢个方伯仅一面之缘。” “这样啊。” 翠婶儿见她不是很相信,也顾不得许多了,只问道:“方伯怎么没亲自过来?” “他说他出不来,许是七皇子让他留着伺候呢。”黄大娘说完,又朝屋子里头瞥了瞥,这才走了。 等她一走,翠婶儿左思右想,立即就去跟墨雪将这话说了。 客栈中。 墨雪听过翠婶儿的话,也知道林锦婳肯定是出事了。 “翠婶儿,你既能能跟着黄大娘联系上,能不能再让她帮个忙?“墨雪还不知道林锦婳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今晚她要再去瞧瞧,但既然方伯也出了事,有一个黄大娘做内应总好些。 翠婶儿一想到黄大娘怀疑自己一把年纪跟方伯有染时,就红了老脸,但一想到林锦婳对她的好,又咬咬牙点点头:“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奴婢去寻她。” “好!”墨雪交代了一通后,才打发她走了,而后看着担忧不已的阿宝:“你今晚连夜搬去私宅,明儿一早就去卖身大户人家做奴才,下午就把自己赎出来把身份换了,而后便在私宅里等我就是。” “好。”阿宝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不敢多说,但看她已经开始换衣服,有些担心:“雪姐姐,你要去七皇子府吗?” “不去也得去了。”墨雪眉头微拧,换好黑衣后,提步便出去了。 七皇子府白日里热闹一日后,晚上终于安静了下来。每年七皇子的生辰宴都是办得最华丽热闹的,今年也不例外,只是收拾了一日,里里外外都已经能见到挂满的大红灯笼和搬运过来的新鲜花卉了。 墨雪小心趴在房顶,看着打着哈欠的巡逻侍卫走了后,才悄悄溜进了原本林锦婳该住的房间,但房间里面却是空空如也了。 她皱眉,主子不在这里,难不成被七皇子给…… 她不敢想,就听得房间隔壁传来神神道道的声音。 “菩萨啊,阿慕是个可怜孩子,你就大发慈悲救救她吧。” 方伯说完,又上了一炷香,烧了一些纸,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身来,轻叹了口气。一转身,一个黑色人影忽然出现在了眼前,吓得他老人家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墨雪看他被吓成这样,忙道:“方才老伯所说的阿慕,可是慕白画?”她知道主子现在的化名。 方伯闻言,倒退两步;“你莫不是阿慕的人?” “是。” 方伯这才长长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你们赶紧想个法子把她接出去吧,她现在怀了孩子的女儿身已经被七皇子发现了,七皇子把她关在柴房,打算打掉她的孩子呢。” “什么……” “嘘!”方伯忙嘘声:“她周围都是护卫,你今晚是见不到她的,只能等寿宴那日。 墨雪看他是一心为了主子好,只轻轻上前道:“主子曾安排过,现在只需要稍稍改变一些计划,想要老伯帮点忙,可以吗?” “什么忙?” “等时机成熟,帮我放一把火。” 墨雪目光微冷,现在只能兵行险招,把主子捞出来再说了,否则迟了一步,肚子里的孩子真的被打掉了可就惨了。 方伯犹豫的看了她一眼:“能万无一失吗?” “能。”墨雪保证道, 方伯见她信誓旦旦,又实在可怜林锦婳,到底点了点头。 一日过去,林锦婳的烧已经退了,但她睡到半夜时,就知道长孙祁烨就站在自己眼前,她也懒得睁眼,继续假装沉睡,直到他离开,她才缓缓睁开眼睛,松了口气。 常青查了一天,根本毫无所获:“查不到她丈夫是谁,就连在锦朝的探子回来说,京城都没有一个姓‘慕’的人家,倒是有姓慕容的,不过那慕容兄妹也听闻早早归隐了。” 长孙祁烨没出声,没多会儿,宫衣鱼也来了,今儿她要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他的。 但到时,她也没弄清楚慕白画到底是谁,只能将自己的猜想说出来道:“极有可能这位慕白画,就是锦朝世子妃林锦婳的亲戚。”宫衣鱼将自己猜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通,自己也绕的有些晕,但长孙祁烨却发觉了不对劲。 “林锦婳……慕白画。”慕同木,取林字的一半,白同样取自锦,而婳同画。慕白画,就是林锦婳! 长孙祁烨原本慵懒的身子瞬间坐直,脸上只能用愤怒两个字来形容,怎么会是她,怎么能是她! 是谁都好,为何她偏偏要是林锦婳,是赵怀琰的女人! 长孙祁烨起了身就要往柴房去,常青察觉不好,忙道:“七皇子,今日江妃娘娘和弦月公主要来,下午就要办生辰宴了。” 长孙祁烨不听他说话,径直往前走。 宫衣鱼也吓了一跳,僵在原地不知怎么办才好。 常青一路追着长孙祁烨到了柴房外,才道:“您真的要杀了她妈?若是如此,让属下来动手吧。” 长孙的脚步猛地停下,站在柴房外看着紧锁的门,仿佛还能想起昨晚她沉睡的样子,那样的静谧美好,那样的冷静而坚强。可为何老天爷要这样耍自己,为何自己想要的一切,都是赵怀琰的! “我不甘心!” 长孙祁烨忽然道。 常青也是心疼,却只能道:“殿下,您现在太生气了,不如等冷静一些后……” 他话未说完,长孙已经上前去,一脚将柴房的门踹开了。 他看着气色虚弱倚在墙角已经醒来的人,道:“我可以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一,打掉你的孩子,让后让你生不如死一辈子苟活在这里。二……” 他嘴巴张了张,暗暗咬咬牙,才道:“二,永远当慕白画,嫁给我,生下孩子。” 林锦婳微微一怔,他忽然这样,是太恨怀琰了,所以要以此来羞辱怀琰么? “七皇子……” “阿慕,机会只有一次,你要想清楚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常青忙道。万一她们两都一时意气,一个死犟着不肯放下尊严,一个死傲着不肯答应,那最后的结果只能是阿慕被杀,到时候七皇子一定痛不欲生。他看得出来,阿慕在七皇子心里,是不一样的,跟谁都不一样。 林锦婳也有些迟疑,今日已经是寿宴,等到下午寿宴开始,她就能找到机会逃出去了。 “给我时间考虑。” “必须现在说!”长孙祁烨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但拿到佩剑的一瞬间,他又想起了之前阿慕肆无忌惮拿着自己的宝物佩剑去床底下赶老鼠…… 他微微摇头,驱散心中的犹豫,提剑抵着林锦婳的喉咙:“一,还是二。” 林锦婳能看到他眼里的复杂和杀气,也能感受到肚子里已有了的动静。 她拳头微紧,看了眼一侧担心不已的常青,到底还是妥协了:“二。” 她话音才落,常青一颗心也算是落回了肚子里,但他发现七皇子的手微微开始发抖了:“七皇子……” “都出去。”长孙祁烨道,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冷意。 常青看了眼林锦婳,暗示的朝她眨眨眼,这才出去了,还不忘带上门。 等他一走,长孙祁烨手里的剑才落了下来,蹲下身看着面前的人儿,眸光清淡疏离,可她还是阿慕,是那个勇敢又聪明的阿慕。 在林锦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拉到了怀抱里:“阿慕。” 林锦婳试图挣扎了一下,却发现他浑身瞬间变得冰寒,也只能由他抱着,却没应声。 “你放心,他能给你的东西,我也一定能给你的,你的孩子我也会好好养大,只要你永远在我身边,永远做慕白画。”长孙祁烨能感觉到抱着她后,原本空落落的心好似有了的踏实感。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女人,即便他一开始伪装成男人骗自己。 半晌,他发现她没说话,也没生气,只小心将她扶起,道:“我先让人送你回去,换好衣裳,同我一起参加下午的生辰宴。”或许这是他唯一一个期待着过的生辰,而她便是最好的礼物。 林锦婳闻言,心思慢慢转起来,若是回去,兴许逃出去的机会更大。 她点点头,长孙祁烨这才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时跟怀琰有几分相似,都是不擅长笑的人,但笑起来的时候,都有一种格外温柔的力量。 林锦婳被送回房间后,方伯便被调走了,这是长孙亲自下的命令,而后就有人陆续送来了珠钗首饰,锦衣华服,侍女们服侍她沐浴休息,还不忘送来掺了迷药的退烧药给她服下。 一番折腾后,林锦婳已经换上了女子的衣裳、 胭脂色的广袖长裙,腰间束着玉带,交领的衣襟前绣着并蒂花,挽了飞仙髻,簪着四五支金步摇,眉心点上大红的梅花,手指涂上大红的蔻丹,再描上精致的妆容,一瞬间,直教人感叹手若柔夷,肤如凝脂,臻首娥眉,巧笑倩兮。 侍女们梳妆完,均是惊喜的互相看看,才有人忍不住夸赞起来:“原来阿慕这样美!”以前只看她体态婀娜,五官精致,皮肤白嫩,但也没有美到如此让人惊艳的样子。 林锦婳反而是淡淡,皮囊而已,再好看,也有老去的一天。 她缓缓起了身,睨着满屋子的人道,你们都去忙你们的,不必看着我,我就在院子里转转。”林锦婳说完,便我往院子里唯一一棵的花树下去了。 这颗花树长得很高,枝丫也很多,白色的小花开满了树,即便这几日刮风下雨,也还剩下不少,如今再有风儿一吹,便是满树细碎的小花落下来。 侍女们见她举手投足间均是优雅矜贵,哪里像是寻常的市井女子,见状,也都乖乖应下退出去。 离这儿不远处的转角廊下,长孙祁烨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她,一身红衣淡淡站在那花树下,看着飘飘洒洒的小白花飞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儿吹过,将她垂在耳际的一缕青丝也吹得飞舞起来,他觉得这青丝也好看极了,宛若一幅画,一副绝世的美人画。 林锦婳能够感受到有目光在看自己,却没管,她要看看一会儿要怎么逃出去,爬上这棵树,也许能窥见七皇子府的全局。 但她还未想完,便听得请安声:“阿慕姑娘,这是今儿的鸡汤,方老头让奴婢给您送来的。“黄大娘瞧着她也是瞪大了眼睛,世上竟有这么美的姑娘,莫不是天上的仙女儿偷偷下了凡? 林锦婳回过神来,朝她浅浅一笑,接过汤盅,黄大娘却是忍不住问出了声:“阿慕姑娘,你该不会是仙女吧。” “仙女?”林锦婳还是头一次听人这样说,她不过是活了两世的幽魂呢。 她清浅一笑,摇摇头。 黄大娘也跟着笑起来:“不是仙女还能这么美,阿慕姑娘的爹娘可真是好福气。”说完,这才行了礼退下了。 林锦婳看着活得开心的黄大娘,感慨方伯这一辈子真是幸福,儿女健康,老伴儿也还在,结了的亲家也是个好性子的。 爹娘…… 不知爹爹和哥哥现在怎么样…… 想到这里,她神色略微低落下来,但不等她想多久,前面便来了小厮请她过去参加宴会了。 林锦婳手里还拿着之前常青给的药丸,里面的迷药不少,她小心碾碎成了粉末,就看一回儿够不够用了。 来参加宴会的人不少,还包括了江妃和弦月。 江妃坐在上首,远远瞧着她过来时,嘴角玩味勾起,睨了眼身边的嬷嬷,嬷嬷会意:“已经安排好了,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 “只要有女人,就能再生,不可惜。”江妃淡淡说完,看了眼弦月:“怀琰那儿情况如何?” “赫连将军传来消息,一切顺利,若是接下来还是这样一帆风顺,很快他就能凯旋了。”弦月笑道,即便聪明如她,提起赵怀琰,眼角都是浓情蜜意。 江妃淡淡一笑,不再多说,只看着跟在长孙祁烨身后缓缓而来的林锦婳了。 林锦婳感受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面色冷漠,跟着长孙祁烨一步步往前走,眼角却在四处打量着,好等机会逃走。 正想着,她的手忽然被前面的人牵住,她立即皱眉要抽出来,便听长孙道:“现在才反悔已经晚了,阿慕,你就这么不信我会待你好么。”长孙祁烨头也未回的道。 林锦婳暗暗皱眉。 不多会儿,到了江妃跟前,林锦婳明显感受到了一股杀气。 她抬头朝一侧看去,那儿暗处,好似有人正在瞄准自己一般。 “这位是何人?”江妃开口笑问道。 “是儿臣即将迎娶的皇子妃,慕白画!”长孙祁烨声音不小,在场的人全部都听到了,包括夜生。 夜生激动的坐直了身子,却被卫国侯一把按了下去:“今日宴会,你若想动手脚,我绝不会放过你!” 夜生这才忍下愤怒,但看着被长孙祁烨牵着的林锦婳,心又微微提了起来,她想做什么? 正想着,江妃忽然道:“既如此,慕姑娘,坐本妃身边来吧。” “民女……” “她跟儿臣坐在一起就好。”长孙拉住林锦婳的手,朝江妃笑了笑,便拉着她在一侧坐下了。 才坐下,便有不少人上前来恭贺了,可她如芒在背的感觉依旧有,仿佛一不小心,就会丢命一般。 “这位便是慕姑娘啊,生得真好看。” 一位看起来面善的女子忽然靠近,一把攥住了林锦婳的手腕,让她诧异抬头,而后肩膀却被后面的人猛地刺了一刀。 林锦婳想轻呼出声,却有人挤开了长孙祁烨捂住了她的嘴。 林锦婳惊恐的瞪大眼睛,难不成有人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自己么? 她顾不得许多,用另一只还未被控制住的手迅速抓出了准备逃生的药粉,药粉撒开,长孙祁烨也立即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对劲。 “你们在做什么!” 他冷喝一声,常青立即上前来将控制林锦婳的几人推开了,但那几人是有备而来,会功夫,还带了药。 府里的护卫立即警惕起来,长孙祁烨这才赶忙走到林锦婳身边,看着她的伤势,皱眉:“我先送你回去。” “我觉得暗处还有人,七皇子先抓刺客!”林锦婳忙道。 长孙祁烨看她面有恐惧,眉头紧锁,立即吩咐人去周围搜查,但侍卫才走一些,府里靠近长孙祁烨书房的位置忽然冒出一股滚滚浓烟来。 府里的下人一面救火一面抓刺客,林锦婳也趁着这时,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起了身,悄悄转身离去。 江妃看到了她的离开,见弦月要起身,只道:“门口还有人,不必着急。”语气让祁烨看着她被杀,倒不如让她安安静静的死。 林锦婳穿过办宴会的院子,便直接朝正门处而去。 出去时,有下人瞧见她,忙要迎上去,却听她道:“七皇子和江妃娘娘有危险,快去护驾!” 那些下人们一听,看了看学血流不止的她,根本没想过她会逃,便立即转头去了。 因为大火和刺客,所有人几乎都往那儿去了,林锦婳一路出来都很顺畅,直到才出七皇子的大门,便有一群黑衣刺客围了上来。 林锦婳微微皱眉,这些人分明不是墨雪的人,他们眼里的杀意是真的! “阿慕!” 长孙祁烨的声音忽然传来,林锦婳转头看去,见他竟是一个人追出来了,眉头微拧,转身便朝那些刺客撞去。 那些刺客自然不会放过她,拔剑就朝她杀来,却被长孙祁烨挡开,而后林锦婳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躲开了长孙想要拉住她的手。 “阿慕,你现在一个人离开,会被杀的!”长孙祁烨的吼声里带着祈求,但林锦婳现在却顾不得许多,她必须走! 她看到不远处有一辆马车,快速跑了过去,但很快便有刺客追了上来。 她险险躲过,后背却被暗剑一刀化开,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她趔趄一步靠在墙边,看着长孙祁烨朝她而来,咬紧牙,继续跑。 “阿慕,你给我站住!”长孙祁烨眼眶赤红,浑身的杀气都涌了出来。阿慕,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再也没人能保护我了。 林锦婳没听他的继续走,可她到底没跑过他,被他一把拉住,却有刺客直接朝她刺了而来,逼得他不得不松开手。 林锦婳抓住机会,还未翻上马车,一个黑衣人忽然冲天而降,拦着她的腰身险险躲过。 “主子,是我。”墨雪低声道。 林锦婳闻言,再看着癫狂的长孙祁烨,干脆将计就计:“你假装杀了我,然后把我带走!” 墨雪微微一怔,也瞬间照办,抬手就打在林锦婳的后脑勺,而后便把她抗在肩上带走了。 看起来,她也是要杀林锦婳的刺客执意一般。 “阿慕——!” 长孙祁烨看着人被打晕带走,再看林锦婳浑身的血,目眦欲裂,刚好常青也带着人赶出来了。 可看着扔下了剑也不顾周围还有刺客的七皇子,忙上前道:“七皇子,你怎么了?” “阿慕——快把阿慕找回来,快!” “七皇子,阿慕此番被带走,必死无疑。”常青劝道。 长孙祁烨却狠狠抓住了衣领:“我不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老天爷不会这么残忍的,这么多年,它从未给过自己什么,如今才有了一个阿慕,它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带走吗? 常青看他两只手臂都受伤了,微微皱眉,暗暗拿了迷药在手中:“那七皇子您先休息,属下这就去。”说罢,将长孙祁烨迷晕后,这才赶忙带着人去追了。 墨雪带着林锦婳跑了许久,直到上了船,才算彻底去掉了气味。 在船上,已有大夫在等着了。 “她怀了身孕,你用药小心些,如果她跟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陪葬!”墨雪寒声道。 大夫那里敢耽搁,连忙开始处理伤口,不过耗子啊伤的都被背部,处理起来也没那么麻烦。 等处理完后,墨雪便趁着船到了上游的位置,找了具女尸,伪装成林锦婳的伤势,再换上林锦婳的衣裳首饰,扔到了河里。 夜生也是跟着一路追出来的,但等他也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林锦婳的踪影。 “你不许插手!”卫国侯在一侧道。 “这次,儿子不能再听爹的。”夜生说罢,立即就带着人往城外去找了,却不知林锦婳这会儿根本还在城内,而且就在离七皇子府不算太远处的宅子里。 夜色微沉,阿宝在一侧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守着,瞧见墨雪也是受了一身的伤,才道:“雪姐姐,你先去休息吧,这儿我看着就行。” “不妨事。”墨雪上前看着睡得不踏实的林锦婳,有些愧疚:“主子这段时间过得艰难,如今又受了伤,怕是短时间离不开西夏了。等明儿天一亮,你就安排人去买些安胎药来……” “安胎药。” 墨雪的话才说完,林锦婳便似从噩梦中惊醒了一般,满头大汗。 “主子,你醒了!”阿宝惊喜的喊出声来,林锦婳也来不及寒暄,出了口气后,便立即道:“不能去抓安胎药。”弦月和江妃一定会盯紧京城要买安胎药的人,他们这么急去买药,一定会引起她们注意的。 墨雪见她做梦都能被这件事惊醒,也知道她每日活在多大的恐惧中了,只道:“奴婢听您的。” “可主子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孩子很坚强。”林锦婳自己也惊奇,这两个孩子会这么乖:“等隔几日,让人去周边县城买就好,让府里的下人们也都表现寻常些。” “您放心,您回来之前,奴婢便让人每日按时送饭菜过来这里,他们以为这里早就有人了,而且姓赵的商人老爷奴婢也找人顶替了。”说完,隔间便走出个男人来。 林锦婳瞧见来人,身材高大五官端正,带着一顶帽子,看起来还真是个商人样子。 “奴才赵荣,见过主子。”男子立即跪下行礼。 “他原本就是锦朝逃难来的,刚好遇到了奴婢,奴婢便想着这院子总要有个撑门面的男主人,便招了他来。而且这房间是带着隔间的,隔间内东西一应俱全,外面有锁可以锁上,白天他就在书房,只等入夜了再过来歇一宿。”墨雪笑道。 林锦婳安凯墨办事越来越利落了,也露出笑意点点头:“很好,先暂时在这里候着吧。” 主仆几人又寒暄了几句,林锦婳这才又沉沉睡了下去,阿宝干脆就睡在了暖榻上。墨雪去处理好伤口后,也在耳房里住下了。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常青便带着捞起来的尸体回去了,江妃和弦月也听到了消息,却并未彻底放松,而是派了所有的耳目开始盯着西夏的动静。 若是林锦婳用了锦朝脱壳之计,要么潜伏在京都,要么一不做二不休去战场找怀琰,她一个受了伤的孕妇,破绽太多,很容易就会找到。 他们尚能理智去想,但长孙祁烨却似受了打击一般,把自己关在了房间三天三夜,等到常青亲自去把他给拉出来,才看到了他冒出的一脸青色胡渣。 “七皇子,人已经死了……” “嗯。”长孙祁烨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沿着长廊走到了后罩房。 后罩房里,方伯正在烧纸钱。 院子里那棵白花树的花似乎一夜之间都落完了,散在地上一片白,枝干却光秃秃起来,偶尔瞧见寒鸦飞过,也知道西夏的冬天也到了。 方伯烧完纸钱,心里却知道阿慕八成没死,她在外头早做了安排,怎么可能轻易死了呢?只可惜了七皇子,不过时间一长,他会忘记的吧。 长孙祁烨看他烧完纸缓缓起身回去,才也走到那烧纸的地方,仿佛能跟林锦婳说话一般:“你就这么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可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七皇子……” “从今日开始,但凡赵怀琰的东西,我长孙祁烨,发誓,一定会一样一样,全部夺过来。”他双眸赤红,看着那最后一点纸烧成灰烬,才冷漠转身而去。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各有心机 锦朝边境的风已经夹杂着雪花了,士兵们冻得直哆嗦,就连前线盯着敌军的小兵也忍不住搓搓手哈口气,才能继续盯着,但就是这一晃神的时间,原本还在远处的敌军竟就忽然杀了过来。 小兵吓了一跳,忙拿着长枪往回跑,一支暗箭却嗖的一声飞了过来,射入了他的心脏。 高大的骏马上,男人一身黑色铠甲,赤红披风随风猎猎,浑身的磅礴杀气配上他那双赤红的眸子,仿佛此刻的鲜血给了他更多的刺激一般。 “给我杀!” 他身边的副将高喝一身,他便只需要看着自己的兵杀上去就行,因为方才那一箭已经占尽了先机。 锦朝的兵本就又饿又冷,听到有力的厮杀声传来,均已经吓破了胆,没了去拼尽全力的勇气。 此番领兵的大将乃是魏敞,之前的两江总督,曾也领过兵打过仗,但都是跟蛮夷之类的拼杀,算不得大场面,如今站在营帐内,听着外面的呼声,便已是吓得不敢出去迎战了。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副将在一侧着急问他。 魏敞站起身,说话都有些犹豫:“敌军多少兵?” “不足一万。” “不足一万,就敢打我三万兵马?”魏敞心里一惊,可偏偏这一万兵马,势如破竹,让他的三万精兵也吓得败退连连。 副将跟着心慌,皱眉看他不知所措的样子,道:“将军,咱们不若拼死一战吧,不然若是逃走,这一座重要的关口就要被西夏给夺去了,到时候皇上一定会很生气!” 魏敞心里有些慌乱,他不想打,当初皇上命他来领兵他就不愿意,要不是家人都在京城扣着,他早就逃了。 想了想,咬咬牙道:“既如此,去召集兵马,立即迎战!” “是!” 很快,魏敞便带着剩下的兵马出来了,但却发现西夏原本的弱兵如今好似吃了药一般,勇猛的很,反倒是锦朝的兵,已经吓破了胆没了志气,三打一都不一定能打赢。 他看了看,似乎冲在最前面的并非是西夏的将军,当即勒住马儿,上前寒声道:“让你们大将军来!” “就凭你,也敢跟我们王爷谈条件么。”副将冷哼一声,便直接挥动大刀杀了过来。 远远的,赵怀琰看着锦朝的人,薄唇微微勾起,真是好久不见,也不知父皇会不会还记得自己。 他看着魏敞和锦朝大军不断往后退,直到最后魏敞被擒住,他才终于驾马上前。 魏敞看到赵怀琰的第一眼,眼睛都瞪大了:“你是……太子?” “本王现在是西夏的钺王殿下。”赵怀琰邪肆勾起唇角,手里的剑抵在魏敞的眉心,浅笑:“将虎符交出来,本王饶你一条性命。” 旁的副将也是怔住了,忙大喊:“将军,他是叛贼,你别听他……” 副将话未说完,人头已经被斩下。 赵怀琰淡淡看了眼动手的士兵,只笑笑,才看着魏敞:“本王的耐心不多,再给你一次机会,要命,还是要虎符。” 魏敞这等人,自然是要命。 他立即从腰间将虎符交了出来,才磕头道:“请太子殿下饶臣一命。” “自然要饶你一命,你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以前本王不想要锦朝,现在,本王一定会让他亲眼看着他曾打下来的江山,一点一点被本王占据!” 魏敞能听出他的恨意,连忙点头后,才似讨好般道:“太子殿下,其实当初太子妃并没有死,皇上后来命人去皇陵查过了,那被殉葬的女子,根本不是太子妃。” “太子妃?”赵怀琰一提到这三个字,心口又是一阵刺痛。 魏敞没抬头,也没发现他的异常,赵怀琰却是恼了起来:“往后谁也不许再提太子妃三个字,明白吗!” “是!” 众人齐齐应下,也能感受到他浑身瞬间冒出的戾气。 魏敞觉得奇怪,但还未抬头,赵怀琰已经走了,西夏的人也立即拆了他身上的盔甲和武器把他给赶走了。 赵怀琰回到自己的营帐,看着营帐内燃烧的火盆,火苗一下一下跳跃,让他的心也跟着一下一下的疼。 他一点也记不起来关于太子妃的事,甚至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他都记不得,只知道一提到她,自己便心痛如绞。 赵怀琰便是西夏钺王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开了,但大多数人只以为这二人只是长相相似罢了,毕竟堂堂锦朝的太子殿下,怎么可能变成西夏的王爷? 不过普通人不信,皇帝却是相信了。 “立即派人去西夏查茵嫔的消息。”怀琰能成为西夏钺王,一定是她的功劳。那她还活着?她还恨自己吗? 皇帝孤单的坐在养心殿里,安公公不在了,身边没有说真心话的人,新招来的妃嫔们也一个比一个会耍心机,让他厌恶,唯独底下仿若提线木偶一般冷漠的熊霖雨还让他能说几句真心话。 皇帝看着一身华服坐在底下脸色木然的人,起身走到她跟前,抬起她的下巴,冷笑:“你就这么恨朕?”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哈哈,那照你这么说,跟朕不共戴天的人可多了,你何时见朕怕过?” 熊霖雨没出声,皇帝便死死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看着自己,最后才冷声道:“你别以为朕不敢杀你,但你若是敢自尽,你那个还苟活于世的娘,朕一定不会轻饶了的!”他才说完,紧闭的宫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他扭头看去,见是轩王,面色沉了下来:“私闯养心殿,你就这么不知道规矩!”对于这个蠢儿子,好利用是好利用,就是太蠢了! 轩王忙吓得跪在地上,才道:“请父皇恕罪,是儿臣的人查到了赵倾的踪迹,他好似收买了不少朝廷官员,打算逼父皇退位呢。” “退位?”皇帝轻嗤一声:“就凭他,也配么?”说罢,将熊霖雨扔到一侧,才寒声道:“既然是你的人查到的,朕就命你去处置了他,收买的大臣你暂时不必动手,朕会亲自来处理!” 轩王眸里光芒一闪,点点头,便立即退下了。 但现在的赵倾却并没有做轩王所说的事,他的心思全部在西夏和赵怀琰身上。 “真是有趣,他竟然完全忘了自己的软肋。”一处秘密宅子里,赵倾冷笑起来。 “那您觉得怎么办?若是由着他不断带兵攻打锦朝,很快周边国家也会将锦朝瓜分完的,到时候您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一旁的男人急道。 赵倾看他一眼,轻笑:”这么着急做什么,锦朝乃是大国,倾覆也不是一夜之间的事,更何况赵怀琰只是忘记了她而已,想法子叫他再想起来不就行了?”一个没有软肋的人,折磨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您的意思是……” “你继续搜查林家其他人的下落,我去一趟西夏,西夏的人来信说,林锦婳已经到了,此番去,我倒要看看她如何能躲在弦月和江妃的眼皮子底下。”赵倾说完,起身便走了。 孙侍郎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为何他觉得九皇子并不是想要这江山,而是纯粹的要跟赵怀琰争高低呢。 林锦婳还不知道赵倾也要来寻自己了,但却熬了这几日后,见到了悄悄而来的墨月。 墨月看着面前气色还显得虚弱的人,当即便跪下了:“都怪奴婢护主不周,才叫您吃了这么多苦,奴婢该死!” “也是我自己疏忽了,你先起吧。”林锦婳坐在暖榻边放下手里的书浅笑道,等她起了身,看她双手都已经皴裂了,知道定是快马加鞭而来的,才问道:“此番是你一个人过来的?” “青山寨的人奴婢带了一小部分来,怕入京后引人注意,先都安排在城外了。”墨月道。 墨雪点点头,看她问道:“你们可曾查到了墨风的消息?”当初自己跟她分开后,便失去了联系,至今也不见她。 墨月摇头:“奴婢查过,不仅墨风,还有高侍卫也不见了,仿佛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青山寨怎么也找不到。” 林锦婳微微皱眉,按理说两人若是还活着,一定会想法子跟青山寨联系上,难不成已经出事了么? 正想着,外面阿宝忽然跑了进来,道:“主子,七皇子府有动静了。” “说。 “南疆此番来人要跟西夏和亲,七皇子主动要求和亲。”阿宝道。 林锦婳皱眉,长孙祁烨看起来不是醉心权力的人,之前也看得出他并不喜欢与人交际,此番怎么忽然要跟南疆和亲? “可还有别的?” “没有了,听闻此番南疆来的使臣也只是不认识之人。”阿宝摇摇头。 林锦婳见朗月寒没再纠缠,也松了口气,道:“不必愁眉苦脸的,既然墨月来了,你们也许久未见,好好下去说说话吧。” 阿宝自然高兴,墨雪却只道:“您可是在想七皇子府的事?” “嗯。”林锦婳没有隐瞒,长孙祁烨现在要和亲,也不知道是想做什么,但他跟怀琰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若是手足相残,便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了,而且怀琰此番在西夏除了一个弦月和江妃,便再无势力,若是跟长孙处在对立面,不知道到时候西夏的皇帝和江妃会更偏向哪一个。 “要不要奴婢再派人去盯着?” “不用,墨月此番入城便可能被有心人盯上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减少一切的行动,等这段时间过去再说。”林锦婳翻着手里的医书,但翻着翻着,眼睛就亮了起来,这书里记载了能治怀琰之病的药! “仙灵草……”林锦婳念着这药的名字,立即道:“去药铺问问这仙灵草,不管多高的价格,一定要买下来!” “是。”墨雪看她忽然高兴起来,连忙应下去了。 等墨雪一走,林锦婳才细细研读这书来,但书里说了,除了以仙灵草为药引,还要有七星蛊蛊虫做辅料。 她垂眸看了眼系在手腕的赤虹玉,微微皱眉:“七星蛊么……” 墨雪下午去打听完回来后,便把消息告诉了林锦婳:“西夏没有仙灵草,掌柜们说,仙灵草长在百毒谷中最毒的地方,无人敢去摘。” “百毒谷?”林锦婳想起之前走过的那满是毒虫毒草的山谷和说被谷主拿来炼药结果变得扭曲的傅云桥,面色略有些凝重,为何偏偏是百毒谷呢。 几人话未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墨雪浑身都警惕起来,立即让人去外面应着。 “谁啊?” “开门!”外面的人粗暴道。 应话的丫环惊恐转头看着墨雪,墨雪则让她先扛着,立即回去找了赵荣来,自己又换了身衣裳,便挽着赵荣的胳膊出去了。 等门被打开,就看到被人拎在手里的郝公子和一群官兵。 官兵扫了眼墨雪,再看了看赵荣,冷冷问道:“你们是来经商的?” “是,草民是卖绸缎的,官爷若是喜欢,小的可以送官爷两匹最好的。”说罢,立即打发了丫环去拿,才又道:“草民们做点儿小生意不容易,还请官爷给条活路。”说完,又拿了一锭银元宝悄悄塞到了那领头人的手里。 领头人瞧着银子,冷哼了一声扔在地上,才对一旁的郝公子道:“看看,这个是不是你见过的暗地里跟慕白画接头的人?” 墨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也抓住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郝公子许是被人揍过,他引以为豪的俊脸被打肿了一半,抬起头扫了扫墨雪的脸,才又耷拉下眼皮摇摇头:“那女子长得极为普通,没这个夫人好看。” 墨雪心中微动。 管爷们睨了眼墨雪和赵荣:“你们不介意本官进去搜一搜吧。” “官爷请。”赵荣立即让开身子。 那领头的瞧见他们竟是一点也不犹豫遮掩,反倒是犹豫了起来。 朝着院子看了看,除了吓坏了的下人,便没有其他人了,房间门也都是开着的。 想了想,便道:“算了,本官相信你,不过你们要记清楚,在西夏可小心着些,别动那些个花花肠子。”说完,重新拎着那郝公子走了,这郝公子从头到尾都没再看墨雪一眼,仿佛真的忘了她一般。 墨雪觉得不对劲,忙回去把事儿跟林锦婳说了:“那郝公子不可能忘记奴婢的,定是有什么原因,让他没有指认。”她可不认为那骚包的很的郝公子是突然发了善心了。 “除非是他知道,一旦找到了人,就是他的死期了。”林锦婳说罢,忽然想到什么:“是官府的人带着他在四处指认?” “是。” “不好!”林锦婳轻呼一声,弦月和江妃就是找自己和杀自己都是偷偷摸摸的,那郝公子怎么说也是城主之子,如今却被官府的人明目张胆的抓着到处指认,还有可能会被杀掉,那原因只有一个,就是皇帝也在找自己了。若是皇帝这样大肆搜寻,很快就会查到阿宝和墨雪的身份文牒有问题。 她想了想,立即道:“墨月阿宝,我们立即离开这里!”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险 林锦婳带着几人从后院出去的,也不敢找客栈住下,便躲在了离七皇子不远处的一个破旧空宅子里。 但林锦婳猜得果然没错,很快官府的人便将之前那宅子包围了,但林锦婳已经跟阿宝离开了,留下的墨雪靠着之前布置的身份撑着,何况她在锦朝的身份本就是隐秘的,所以西夏也在短时间根本查不到,即便他们将整个宅子围了起来,也依旧没找到任何的证据。 赵荣还算镇定,因为有墨雪陪着。 他看着被在屋里四处乱翻的官兵,也不出声,就在屋外候着,只等着之前那领头的人将府里的下人们一个一个叫去查问。 “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十几天前就来了,那会儿老爷夫人都在。”丫环们均是如此回道,因为她们眼睛看到的就是如此。 领头的皱眉:“那这段时日可有外人来过?” “没有,老爷夫人都是才来的京都,也根本没什么亲戚朋友,不见外人。” “那这几日她们的吃食分量可有变化?” 丫环想了想,还还是摇摇头。 墨雪很镇定,只要抓不到人,这些细节都是万无一失的。便是吃饭,她一开始就编造了大饭量,所以根本不必担心。 领头的问了几乎一个下午,仍旧是一无所获,这才走了。 等人都走后,赵荣长长松了口气:“好险……” “嘘!”墨雪立即让他嘘声:“有什么可险的,本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不是吗?” 赵荣这才反应过来,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说错一个字,可能赔上的就是性命了。 墨雪等、看着人走了,让人去打探了一番,才知道原来她们从搬过来开始就被人盯上了,而盯着的人只怕就是皇帝。 晚上,林锦婳几人也未回来,但心皇帝不死心,还会再次去查,便在那破旧的废宅里打算先躲过一夜再说。 阿宝和墨月给林锦婳用干草垫了垫,又回去拿了被褥来,才算勉强歇下了。 “今儿可真是好险,若是主子迟一步发现,只怕就要暴露了。”阿宝将趁着夜色去买回来的食盒打开,嗅着浓浓的饭菜香,一脸的满足。 林锦婳笑笑:“只是他们非要抓着那位郝公子,才让我侥幸看出了破绽而已,不过皇帝要抓我做什么?讨好江妃么?可他或许都不知道是江妃派了刺客来杀我,否则以他对江妃的宠爱,直接可以全城下搜捕令了,却为何只是用这种法子来找我?”她想不通。 墨月也跟着摇摇头:“不知道,但看那群官兵动手的态度,多半也没什么好事。” 阿宝也跟着点点头。 林锦婳看她饿的不行,也不再多说,只等先吃过饭以后再谈了。 林锦婳只吃了一点便停了,但不一会儿,就听到房间外忽然传来了声音。 几人微微一怔,墨月忙警惕的朝门边而去,就见一个陌生男子已经走了进来,走到院子为一一颗树下,不知想些什么。 阿宝也跟着凑过去看,见他锦衣华服,有些诧异:“这到底是谁啊?” 墨月摇摇头,不多会儿,那男人转过了身,一双赤红的眸子冷冷朝门口看来,吓得阿宝轻呼出声。 “谁!” 长孙祁烨寒声道。 他寻常心中情绪无法排遣时,便会独自来这里走走,而且这废宅他也早就买下了的。 阿宝捂着嘴,紧张的看了眼林锦婳,林锦婳只看着墨月。 墨月会意,小心的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才道:“小女子路过这里,实在没地方睡所以才想借住一宿……” “锦朝的人?”长孙祁烨冷冷盯着她,一看到锦朝人,他就想起阿慕,想起那日花树下,她被风吹起的耳际长发,想起她一身红衣潋滟,却冷漠至极。 “是。”墨月孤身走了出来,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该怎么办了。 正想着,长孙祁烨只瞥了她一眼,便已经转身走了。 墨月惊讶的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半晌,确定他不在以后,这才转身回房间了。 林锦婳和阿宝这会儿已经将被子收拾好了,道:“这里也不安全,先回宅子吧。” “若是在遇到人搜查怎么办?” “今晚不睡,盯着就是,一旦有人过来,我们立即出来。”林锦婳现在也没法子了,但俨然在这里被长孙祁烨发现的危险更大。 墨月看她心意已决,点点头,便带着她快速离开了这里。 长孙祁烨回去后,依旧是一夜的不眠,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全是她的影子,现在他的房间里依旧没有一丝火光,在这冷寒的冬季,这儿就好似个冰窖一般,冷的没有一点人气。 长青就守在屋外,看着天上堆积着乌云遮去夜里的光,悠悠叹了口气,若是那日百草园,七皇子没有遇上阿慕就好了。 一夜去,常青还靠在门边打盹了,便见他从屋里出来了,还换好了一身得体的衣衫。 “七皇子,您这是……” “今日使臣要到,本皇子自然要过去。”他淡淡说完,已经提步往前去了。 常青不想让他卷入这些斗争里,上前劝道:“七皇子,您何必……” “你若是不想去,不必跟来。”长孙祁烨打断他的话,直接转身走了。 常青哪里能放他一个人走,赶忙要跟上去,就发现方伯正从厨房走来,脸上还满是笑意。 常青脚步停了停,他这么高兴?他不是跟阿慕关系很好么,阿慕死了,他怎么会笑得这么开心? 方伯也察觉到了常青正在盯着自己,忙收起了笑容,上前问道:“常侍卫,你盯着奴才做什么?” “方伯很高兴?”常青笑问道。 方伯闻言,知道他是怀疑了,也不再刻意藏着笑意,笑道:“对啊,因为家里儿媳争气,又添了个孙女儿。” 常青看他不似说谎,又见长孙祁烨的马车已经出发了,这才没继续问,赶紧跟着上去了。 穿过巷子时,瞧见离七皇子府不远的赵府下人正在打扫,还特意多看了眼,才走了。 林锦婳昨儿在府里等了一夜,到四更天的时候,官府的人果然又来了,还特意检查了墨雪跟赵荣是不是住在一起,不过好在他们的房间的确是一个房间,所以简单搜查一番后,便才走了。 林锦婳这才得以安心睡上一觉,等到下午醒来时,已经有煲好的汤送来了。 墨雪在一侧还笑道:“奴婢已经安排好了,等您的胎儿稳了以后,咱们就可以出发去找王爷了。” 林锦婳边喝汤,边想着之前看到的药方,道:“我们要先找到仙灵草和七星蛊。” “找这些做什么?”墨月在一侧不解道。 “是治病的药。”林锦婳笑看着几人:“能治好王爷的病。” “可是之前那大夫说,这仙灵草在百毒谷最毒的地方……” 墨雪话音未落,赵荣便从外头来了,还跑得气喘吁吁的。 他今儿本是要假装谈生意去外面溜达一圈的,便瞧见了市集有人在叫卖仙灵草。 “当真是仙灵草?”林锦婳有些激动。 赵荣连忙点头:“小的不敢撒谎,那公子就是在说要卖仙灵草呢,而且就一棵,他自己还拿毒虫试了,那毒虫根本都不敢靠近仙灵草,小的看,怕是真的。” 林锦婳闻言,准备掀开被子的手微微一顿,半晌,才摇摇头:“不对……” “怎么不对了? 赵荣不解。 林锦婳只看着他问道:“为何我才说要仙灵草,就有人出来叫卖了?” “可能是巧合。” “这个巧合也太巧了,而且那人还是在市集叫卖,市集来往的人,哪里会去买他的药?他若想要银子,去最大的药铺就行,不仅能卖出高价,还能让其他想要买的人更加相信那就是仙灵草。”林锦婳道。 赵荣不解,只道:“会不会他压根就没想到?” “都说仙灵草生在极险恶的地方,敢去摘而且摘到手的人,没有过人的胆识,怎么可能?可他却以最没有常识的方法在卖。”林锦婳道。 墨雪也皱起眉头来:“他用这样的法子,会不会是故意引主子出去?”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林锦婳道。 “那要不咱们就不出去,不上他这个当!”阿宝道。 林锦婳摇摇头,面色沉重:”仙灵草百年才长一株,极为难得,若是不要,我们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下一棵。今日这药便是陷阱,只怕也要去试一试了。”林锦婳说完,看向赵荣:“你打发人去问问这药多少银子,怎么交易,只问问就行,看看他会不会卖给别人,不要露出破绽。” “是。”赵荣连忙点头便出去找了个小厮,给了他二十两,道:“去问问那仙灵草能不能卖?若是二十两能买,就买回来。” 小厮没有多疑,连忙去了,毕竟赵荣现在的身份是个商人,做买卖也是无可厚非,着重点也好似不在仙灵草上了一般。 市集处。 男人安静等着来问价的人,每一个来的人,他都会聊上一两句,却开出了天价,直到赵府这个小厮过来,道:“我家老爷问你,二十两能不能卖?” “能。”男人直接应下。 周围一片哗然:“我愿意出一百两!” “我愿意出一千两!” 小厮也是吓了一跳,但老爷吩咐了,二十两能买就买。 他把银子给了那公子,便小心抱着仙灵草道:“你们想买,就去赵府门口等着。”小厮还觉得自己聪明,自己二十两买来的,居然有人愿意花一千两买。 但他还未走,那公子便跟他道:“这花带回去,顺北给你们主子带个消息。” “什么消息?” “拿了我的花,便欠我一个人情,可是要还的。知恩图报,以后的事儿才好办。”男人道。 小厮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自己老爷就是个绸缎商人罢了,有什么好报答的?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自己也就这么应,很快就抱着花走了。 男人看着他离开,脸上才有了些许的笑意。 旁边的小童子忍不住道:“师父,这么好的东西就这样送给了她,会不会太不划算了?” “师父的盘算,不会错的。”男笑着人说完,便转头离开了。 小童子见他这样说,也不好再问,跟着他后面赶紧走了。 不过他才走,立即就有人跟上了他,在这西夏京都里买菜似得沿街叫卖仙灵草,想不被人盯上都难。 林锦婳见到赵荣捧着仙灵草回来时,自己都怔了下:“二十两就买到了?” “那人留了话,说是送的人情,还说什么以后记得要还之类的,也不知是什么意思。”赵荣道。 “许是他已经知道我就在这儿的意思。”林锦婳看了眼墨雪:“仙灵草这样光明正大的送过来,少不得有更多的人要盯着这里了,你们这几日细细注意着,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即来报。” “是。” 不过京都盯着仙灵草的人不少,西夏是用药之国,也更加知道仙灵草的珍贵。 皇宫,弦月坐在江妃的宫里,面色也略有些凝重:“若是猜得不错,一定是他回来了。” “当年将他驱赶出西夏,到底是仁慈了。”江妃淡淡道。 “可父皇一定要留他一条生路怎么办?”弦月提起这事,心里只讽刺父皇的优柔寡断和烂好心,任何时候都想着给人留条生路。 江妃也知道皇帝这性格,这也是为何当年她会选择野心更大的锦朝皇帝的原因。 她看了眼弦月,淡淡道:“这么些年,我们在暗处处置人,你父皇便在明处救人,既然如此,此番你就亲自去处理吧,不能再出纰漏。” 弦月应下。 走时,忽然问道:“七皇弟想要迎娶南疆公主,儿臣怎么觉得,七皇弟好似也要卷入到这些争斗中来了一般?” “他不会的。” “可是他已经……” “你以为和亲之事这么简单么?况且到现在他都没能克服当年的阴影,就凭他的心性,如何能争。”江妃提起长孙祁烨,眸中也只有淡漠,对于这个儿子,她有心保护,但他却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即便是她这个母妃也进不去,让她十分受挫。 弦月见她竟然如此说,也不再多问,转身便走了。 只不过七皇弟想要跟南疆联姻,是想独占南疆的势力,跟怀琰来争吗?只可惜,他一辈子也争不过。 长孙祁烨就站在江妃的宫外,弦月出来时瞧见他,还浅笑:“七皇弟来请安么?” “有些事情,你们非要做的这么绝么?”长孙已经知道,那日的刺客就是她们安排的,是他们杀了阿慕。 弦月看他好似对自己生气了的样子,唇角冷冷勾起:“七皇弟,你为了一个才认识不过几日的女子,要跟皇姐和江妃娘娘生了嫌隙吗?” 长孙祁烨拳头紧握,弦月见他不说话,只冷淡转身离去,却听他道:“皇姐,你们永远以为我只是一个躲在角落偷偷舔伤口的无知孩童吗?” “难道不是吗?”弦月回头略有几分讽刺看他:“不过七皇弟,皇姐可以告诫你一句,你只要安安心心做你的七皇子,依然可以备受宠爱荣华富足的过完这一生。” 长孙祁烨冷笑一声:“你自以为了不起,能看透我吗?” 弦月听着他反驳的话,听着他的讽刺,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底淡了下去:“江妃娘娘要的东西,你应该很清楚,若是你敢出手破坏,就算你是她亲生的,也该知道后果是什么吧。” 长孙祁烨没出声,直到看着弦月从眼前消失,才沉着脸往皇帝的勤政殿去了。 江妃其实知道他就在宫外,也知道了他跟弦月的对话。 旁的嬷嬷道:“娘娘,您是不是要管一管?” “他若是真的有野心,也就罢了,可居然只是为了个区区女人而已。”江妃带着些讽刺的说完,才道:“吩咐下去,加倍人手,搜查林锦婳,一旦找到,杀无赦。” “是。”嬷嬷连忙应下走了。 勤政殿里,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七皇子,也只是叹了口气:“烨儿,你可要想清楚,若是和亲,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子间的争斗也会牵扯上他,让他再无宁日。 “儿臣明白。” “那若是朕告诉你,你想要的慕白画,根本还没死呢?”皇帝说完,捂着嘴重重咳嗽起来。 长孙祁烨却是愣住了:“没死?” “对,就在京都某个地方,她没死。即便这样,你也要跟南疆和亲吗?” 皇帝喝了口茶,压下不适,才问道。 长孙祁烨微微皱眉:“儿臣……” “不必急着回答朕,烨儿,你先回去好好想想。”皇帝说罢,便打发他出去了。等他一走,他便一口血吐了出来,倒在了榻上。 长孙祁烨尚不知道身后发生了这等事,他一路走出皇宫,心里的感觉都是复杂的。阿慕没死,那常青找回来的尸体,难道是她故意弄的,她为的就是要瞒天过海逃出去吗? 常青等在宫门口,见他面色十分不好,担心的上前道:“七皇子,您怎么了?” 长孙祁烨看了看他,到底没把阿慕没死的事告诉他。 常青看他坚持不说,也不好再问,想到今儿方伯的异常,又怕是自己猜错了,便也没出声。 只是二人才准备上马车之前,忽然又人八百里加急传来捷报,常青一瞧,再见七皇子,果然七皇子的脸都黑了。 赵怀琰取得了胜利,他一定也不想看到。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忽然有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靠近了来,跟长孙祁烨恭谨行了礼,才道:“七皇子殿下。” “你是谁?” “是跟您差不多身份的人。”斗篷里裹着的男人浅笑道。 长孙冷嗤一声:“装神弄鬼,常青,杀了他。” “七皇子就不让引林锦婳出来么?不,或者说叫她慕白画。”男人浅笑道。 “你到底是何人?”常青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剑,宫门口守着的侍卫也立即围了过来。 男人却只笑道:“我有一个法子,能保证林锦婳会被引出来,就看七皇子愿不愿意一试了,若是不愿意,便罢了。”男人说完,转身就要走,长孙祁烨却叫住了他,挥退了围上来的侍卫,寒声道:“什么办法?” 男人转过头,阴冷一笑:“万无一失的办法。” 林锦婳这几日已经不大有呕吐的反应了,倒是食量大了些,酸的甜的都能吃一些,最爱的还是汤锅子,只是怎么做都做不出翠婶儿的味道。 晚上晚膳过后,她算着月份,不知不觉,竟已是六个月了。西夏这边不似锦朝还要过年关,如今已经是翻过年来,再过几月天儿都要暖和了。 六个月的肚子已经不小了,尤其是她还怀着双胎,她现在睡觉只能侧着睡,脚还时不时抽筋,让她好几天都没能歇好。 今儿天一晚,阿宝便主动留了下来要给她揉揉腿,林锦婳只浅笑:“不打紧,让你们去周边县城购买的药材都买好了吗?” “都买好了,还有一路通行的腰牌也准备好了,干粮,衣物和人手现在都在城外候着呢,只等您这两日好些了,咱们就可以出发了。”阿宝笑道。 “主子此番离开,可千万要小心些,您肚子里两位小主子可娇嫩的很。”墨月在一侧叮嘱道。此番她不能跟着一起去,因为她要去南疆找七星蛊。 林锦婳笑着颔首:“我知道的。”她轻轻摸了摸肚子,无奈笑笑,如今要不是这京都冒出的人越来越多,她还想等到干脆生下了孩子再走,毕竟月份越大,身子越沉,有时候白日她才吃过饭走了几步,就困倦不已了。可越是如此,她才越要走,不然被人发现,她可就真的逃不了了。 一切准备好,就只等过两日安排好就出发了,可眼看着到了这节骨眼上,还是出事了,京都的城墙楼上,忽然挂上了一男一女。 墨雪去看过,这一男一女不是别人,就是墨风和高禀。 她跟赵荣从外回来时,没有提城楼的事,看着坐在暖榻上跟阿宝一起学着做小孩儿衣裳的林锦婳,笑道:“主子,一切安好。” “那就好。”林锦婳绣好一条小肚兜,笑眯眯的左右看着,未曾发现她的异常,只道:“再安排下,我们早些出城去。” “是。”墨雪睨了眼欲言又止的赵荣,暗暗示意他不许说之后,才悄悄拉着墨月出来了将这件事跟她说了。 墨月的第一反应跟她一样:“决不能告诉主子!” “我也是这个意思,有人这样做,分明是要引主子现身,主子现在身怀六甲,若是出去目标也太大了,到时候被人抓住了稍有不慎,两个孩子怕都要出事。” “这件事我私下安排人处理,你今夜就带主子出城去吧。”墨月道。 墨雪看了眼她,紧紧抓着她的手:“保重!” 墨月颔首。 夜里,计划如期展开了。 好些个马车从四个城门分别出去,暗处的人即便每个都盯着,也盯不仔细了。 林锦婳已经化妆成了个身形臃肿的老太太,坐在马车里不言不语,遇到官兵搜查时,阿宝也只满眼泪花的说是奶奶重病,那些个官兵们也就没多查放行了。 长孙祁烨就在城墙上,看着被吊着的人,等了半晌,才道:“怎么还不见人来?” “要么就是她还不知道,要么就是她根本不在城中。”斗篷里的男人笃定道:“她最是重视身边这些人,一旦她身边人出事,她一定会出来相救的。” “你认识阿慕?? “不仅认识,还很熟悉呢,她可是个狡猾多端的女人。”男人低沉一笑,垂眸瞧着城楼下进进出出的人,目光清寒。 但没过多久,他期待已久的黑影终于出现了。 黑衣利落的割断了城墙上吊着人的绳子,可周围立即就出现了无数的暗卫朝她而来。 “留活口!”长孙祁烨忙道。 “七皇子不必着急,她并不是林锦婳。”男人说完,暗暗看了眼四周,并不见可疑之人,而且来营救的也只有一个人,难不成林锦婳不在这附近么? 他正想着,底下的人已经被抓住了。 长孙祁烨第一个赶下去,看着被押住的人,手微微颤了颤,才上前一把扯开了她的面罩,但的确不是林锦婳。 “你是……”长孙祁烨认出她来,她就是那晚在废宅里出现的人。难不成她是阿慕的人?那么说,那晚阿慕有可能就在那间房里? 墨月见他怔住,咬牙便挣开了身上押着的手,看了眼晕过去的墨风和高禀,抽出剑挡在他们身前,寒声道:“七皇子当真是卑鄙无耻,知道主子最痛恨这等法子,你就用这样的法子引她出来!“ 长孙祁烨手心微紧,抬眼看她:“阿慕现在在哪里?” “我不会告诉你的!”墨月说完,提步要走,却忽然听得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而后就是一大群高举着火把的士兵。 长孙祁烨回身一看,见骑在马上而来的人居然是太子,脸瞬间冷了下来。 太子却是轻笑:“七皇弟要抓人呢,怎么不通知皇兄呢,皇兄可以帮你抓!”说完,冷冷道:“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带走!” 墨月见已经是救不了人,只得先独自逃开,但在离开时,也看到了站在城墙上朝下看的人,赵倾! 她瞪大眼睛,赵倾却朝她露出了笑意,而后放出了手里的弩箭,狠狠射穿了墨月的肩胛骨。 墨月失力便直直往下掉去,若是从这么高的位置摔下,必死无疑。 她甚至没有力气再转个身,却在落地之前,被人揽住腰抱在了怀里。 “当着本皇子的面杀人,你以为你是谁?”长孙祁烨冷冷看着城墙上的人,寒声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说完,暗卫们立即朝赵倾而去,而赵倾却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一般,冷笑看着长孙祁烨:“你真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七皇子,你今生想要的东西,一辈子都得不到。”说完,转身便朝城墙另一侧跳了下去,消失在了黑夜里。 长孙祁烨的拳头紧紧握着,回头睨了眼太子,第一次对他露出鄙夷的神情:“我的事,不需要太子操心。”说罢,将墨月扔给身后的常青,冷冷离去。 太子被他这样不给面子,一张脸都青了,却在他走后也只是冷笑一声:“自以为是不自量力的可怜虫!”说罢,也带着人离去。 离这儿不远处,夜生看到这番场景,也知道林锦婳走了。透过城门看向城外的那一刻,目光变得阴鸷起来。 林锦婳一路出城,都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等到了下一个县城换了水路后,才松了口气。 “从这儿走水路,一直到锦朝,您都是安全的了。”墨雪拿了吃食进来,瞧见她还在绣孩子的衣服,轻笑:“您做的衣裳全是粉色的,万一生了两位小公子可怎么好?” “不会的。”林锦婳确信,毕竟孩子一路都这么乖,若是男孩儿,岂不是要吵疯了去。 她安安心心绣着衣裳,一路北上,沿途除了食物补给,几乎很少上岸,直到再次停在一处码头。 这儿是此行最凶险的地方,不但聚集了水匪这等穷凶极恶之徒,还毗邻南疆,又靠着百毒谷,靠着码头的小镇里,不是买卖蛊虫的,就是买卖毒药的,没有好人。 之前林锦婳没走过这里,所以路过时也十分小心,该给的保护费一分不少的全给,只求少惹麻烦。 墨雪交了保护费回来,看着林锦婳坐在床边神色警惕,只笑道:“主子,您休息会儿吧,咱们交了钱了,今晚在这儿歇会儿,明天一早再走。而且一直留在江南的徐程青徐大人也跟郑穹一起过来了,再走几日水路,等上岸,怕是就能遇见他们了。”墨雪笑道。 林锦婳听到徐程青的名字,心里忽然有些想念。好几个月不见,也不知道现在父兄和舅舅一家怎么样了,皇帝会不会放过他们。 想着归想着,她也没有放松警惕睡下,只依靠在床头笑道:“我不睡了,让大家今晚辛苦一些,连夜走吧,等过了这里,我们明日再休息。” 墨雪看她坚持,也不再多说,立即就去安排了,原本停泊着的大船也慢慢开始动了起来。 阿宝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就见林锦婳刺绣的手忽然一顿。 她诧异抬头:“主子,怎么了?” 林锦婳已经感觉到手腕处赤虹玉开始发烫了,这说明有蛊虫正在靠近。 “等会儿留在我身边,半步都不要离开。”她嘱咐道。 阿宝看她神情严肃,立即道:“要不要奴婢去告诉墨雪姐姐?” 林锦婳感受着手腕处的顾滚烫,眸色微寒,再睨着忽然被风吹得摇曳起来的烛火,不等阿宝再说话,便猛地抽出枕头下的匕首,朝一个方向扔了过去。 阿宝轻呼一声,林锦婳却只趁机吹灭了蜡烛,整个房间瞬间变得漆黑起来,只剩下船外些许的嘈杂声。 阿宝紧紧跟在林锦婳身边,大气也不敢出,眼珠子使劲儿的盯着周围,就怕有人忽然靠近,林锦婳却慢慢将赤虹玉捏在了手心。 控制蛊虫才是最有用的,那她就看看能不能控制这里的蛊虫! 想罢,暗处忽然传来一声闷哼,而后便是陶罐被摔碎的声音。 阿宝捂着嘴忍住轻呼,慢慢的,就听到男人压抑而痛苦的声音传来了。 林锦婳的手越抓越紧,那男人痛苦的喊声便越来越大,直到房门被人推开。 墨雪进来后瞧见房间漆黑不已,却也感受到了暗处的陌生气息,拔出剑上前便将人处置了,而后才道:“主子,我们被包围了。” “不是已经交过保护费了吗?”阿宝忙道。 “那些人根本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想要拿走我们所有的钱,还要带走我们的人。”墨雪说完,上前扶着林锦婳:“主子,你先跟阿宝先从船尾坐小船走,青山寨的人会一路跟着你的。” “那雪姐姐,你呢?”阿宝担心道。 “我先拖他们一阵,放心,很快我就会来找你们的。”墨雪说完,便带着他们去了船尾,但却在这时,一团大火从甲板上烧了起来,那些凶恶的水匪们也杀了过来,并且人数也并非他们之前所看到的区区十来人,是有将近有百十个人,河面上停泊的船只,绝大部分都是他们的。他们就是专门跟养蛊和用毒之人联合打劫过路人的,至于河面上那些没有主人的船,是因为主人全部被杀了。 有人往船舱里杀来,墨雪只能提前先去挡,而后才跟林锦婳道:“主子,你先走!” 林锦婳挺着个大肚子,来人又不是蛊师,她不敢拖累墨雪,只得拉着吓傻了的阿宝赶往船尾而去,但此刻在等着他的青山寨人也已经被水匪杀了。 “主子,你上船,奴婢替你挡一挡!”阿宝视死如归般捡起地上的刀,便朝众人喊起来:“你们有本事冲我来,别打孕妇的主意!” 那些个水匪们对视一眼,摸了摸下巴冷笑起来:“那我们就成全你!”说完,提着刀就杀了过来。 林锦婳抓出手里的药粉全部撒出去,才在那剑刺入阿宝喉咙时,险险将她扯了过来,却不小心撞到了肚子,当即疼得泪都出来了。 “主子!”阿宝吓得直接哭起来,墨雪听到动静,但人被缠住,根本过不来。 水匪太多了,上百个人,她们却只有不足二十个人,根本打不过。 眼看着大火就要将整艘船给吞了,林锦婳才盯着面前慢慢靠近的水匪,问阿宝:“你可会游水?” “会一点……” 阿宝说完,林锦婳便把她推倒水里去了。 看着水匪要去追,只冷笑起来:“钱全部在我身上,你们的目标是我。” 水匪头领盯着林锦婳的脸,在这冲天的火光映照下,格外的妖冶。 “来人,把她抓起来,打掉肚子里的孩子,要活口!” 说完,那些水匪们便围了上来。 林锦婳暗暗咬牙,只摸着隐隐作痛的肚子,在那些人抓住自己之前,转头便往河里跳了去。 她知道,现在的情况她跳入冰寒刺骨的水里,必死无疑,但也比眼睁睁看着他们打掉自己的孩子好,要死,她跟孩子一起死! “主子!” 墨雪尖叫出声,转身也要跟着往水里跳去,后衣襟却被人直接给抓住了:“她要寻死,你也要寻死?” 冷漠而又讽刺的声音,却让墨雪瞬间颤抖起来:“王爷!” 赵怀琰的记忆里有墨雪,但也仅限于她曾在王府的那些时光了。 “又来个送死的?”水匪头领看着孤身一人过来的人,讽刺笑起来,却看到那男人冷静的拔出了腰间的寒剑,一瞬间,杀气顿起。 墨雪不知道赵怀琰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在锦朝边境吗?距离这里少说也要三四日的路程…… 但其实赵怀琰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他每日每夜都心痛不已,他一定要回去抓住慕白画,让他把解药给自己! 他想罢,提了剑便杀了上去,墨雪也趁机跳入湖中,将林锦婳救了上来,放在了小船上,阿宝还未游远,也跟着爬了上来。 三人乘着一只小船,实在太过打眼,可就在那些人要追杀过来时,赵怀琰已经飞身过来,站在船头,让船随着风儿快速往前而去。 水匪们还要再追,却被领头的给叫住了:“方才那人,被人称呼‘王爷’。” “难不成是官府的人?咱们这儿可是三不管的地方。”有人道。 “不必再追,回去复命。”领头的说完,转头就走了。 林锦婳落水后就呛了大量的水,等好容易吐出呛着的水来,就看到了坐在旁边正皱着眉头奇怪看着自己的赵怀琰。 她还以为是做梦,朝他笑开:“怀琰……” “你是慕白画的什么人?”赵怀琰看着她跟慕白画一模一样的脸,寒声道。 林锦婳微微一怔,真的是他吗?不是在做梦? 她再看她还是躺在小船上,才确定的确不是做梦,委屈瞬间就涌了上了,起身便圈住赵怀琰的脖子将他紧紧抱住了:“怀琰,你来了。” “你到底是谁?” “是你夫人。” “哼……” “我肚子里都有你的孩子了。”林锦婳忍着泪固执道。 赵怀琰眉头深深拧起,一把将她推开:“你是慕白画?” “自然,你亲过我我才怀孕的,你想不认做陈世美吗?”林锦婳满眼的泪咬着唇委屈问他,赵怀琰看到她这副样子,心痛如绞,脑子还未反应过来,手已经将她揽在了怀里。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可怜的人 临着马头的岸上酒馆里,水匪们三三两两坐在大堂里喝酒吃肉,提起今儿晚上这桩买卖,还是觉得晦气。 “经过咱们这儿的人,除非是朝廷的官员,其他就没有能活着走的,没想到今儿还让几个小女子给逃了。”有人提起这事儿便觉得恼。 旁边也有人附和:“对啊,也不知老大怎么那么忌惮那个什么‘王爷’,反正是孤身一人来的,有没有官府的通牒,咱们杀了扔河里,谁知道?” 其他人也嘀嘀咕咕抱怨几句,不过也不敢太大声,因为他们老大这会儿正在楼上跟人汇报情况呢。 水匪的头儿是个四十岁上下的高壮男人,因为有个天赋异禀的大头和游水本事,人送外号‘大头鲤’。 他此刻站在房间里,看着赶来的人,微微皱眉:“你说那个人便是钺王殿下?” “是。” “那你为何还让我们跟那个林锦婳动手?钺王看起来十分在乎那女子,若是今儿伤了那女子,钺王殿下怕要发怒,回头再让弦月公主知道了,我们都吃不到好果子!”大头鲤冷冷说完,才又补了一句:“你让我坐着等事,差点就害死我了,前些日子弦月公主只传信来让盯着,可没说要打掉孩子还抓起来呢。” “胆小如鼠,我看你不该叫大头鲤,该改名叫大头鼠。”赵倾冷笑着说罢,那日从城墙跃下来,便知道林锦婳肯定已经是逃出来了,所以便飞鸽传书个各个出口守着的人消息,必须打掉林锦婳的孩子活捉了她,这样才能控制备受打击的她,从而对赵怀琰下手,却没想到赵怀琰居然会忽然出现。 大头鲤当即冷笑一声,抽出了腰间的剑抵在他的脖子边:“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嘲笑我?当初若不是我随公主去救你,你以为你能活到今日?” 赵倾嘴角邪肆勾起,抬手将他的剑拨开,望着他浅笑:“无用就是无用。”说罢,站起了身,重新戴好黑色斗篷,便消失在了黑夜里。他们这些人得了弦月吩咐,不许离开这方寸之地半步,所以指望他们去追杀林锦婳是根本不可能的,还不如他自己去想办法。 此番的林锦婳已经倒在赵怀琰怀里沉沉睡去了。 小船一路往前飘了半日,等到天明时,才在附近的客栈歇下,不过林锦婳即便睡着了,手也没松开过赵怀琰。 赵怀琰想把她放下都不行,阿宝跟在一侧笑道:“王爷,主子怀着您的两个孩子很辛苦,您也辛苦些。” 赵怀琰冷嗤一声:“真当本王是傻的么?”亲亲嘴就能怀孕?而且他还没跟她算下毒的账呢。 “王爷不信,等孩子生下来就知道了,两个孩子呢。”阿宝见他虽然看着凶的,但根本不会怎么样,也就不怕了。 赵怀琰看她信誓旦旦,又看着死死拉着自己衣袖不肯撒手的人,眉心微拧。 他就这样看着她,心跳依旧很快,但看到她面色虚白,心里又一阵阵的不忍。这种感觉很奇怪,因为仅仅是心中不舒服而已,他却不知道这种不舒服是因何而来,明明看到她,只是恨她给自己下毒罢了。 他抬手便将袖子割断了,才跟阿宝道:“你看着她。”说罢,转头去找墨雪了。 他的记忆里有墨雪的,可墨雪是自己的人,为何会在她身边? 阿宝看他离开,也不好再说,正好墨雪已经去买了几身换洗的衣裳回来了,她这才关上了房门替林锦婳收拾了起来。 墨雪看着站在另一间房里的赵怀琰,还是先过去行了礼:“王爷。” “你为何会在她身边?”赵怀琰寒声问道。 “王爷送奴婢去的,说不论如何,一定要护好主子的安全。”墨雪见他是真的记得自己,面上露出几分轻松,只要还记得自己,就能跟他解释前因后果。 赵怀琰回头看她,眸光微寒:“本王好似忘记了一些事,跟她有关?” “跟主子有关的,您全忘了,您是因为主子的事备受打击,所以才会独独将她忘了的。”墨雪道。 “备受打击?何事?” “您当初被皇上支开,而后皇上便以您遇害的理由,让主子去皇陵陪葬了,您赶回来时,得知这个消息,因而……” “够了。”赵怀琰打断她的话,因为光是听着,他便心疼到好似呼吸也变得艰难了一般。 墨雪还要再说,赵怀琰已经冷冷睨着她了:“本王如何知道不是你们先给本王下了毒,然后再来蒙骗本王?” 墨雪诧异:“我们从未给您下毒。” “不可能。”否则一看到慕白画他就心跳加速是什么原因? 墨雪皱眉,还要再说,赵怀琰已经提步走了。 墨雪追上去,却被赵怀琰瞪了一眼:“本王不会走,在没拿到解药之前,你以为本王会放过你们吗?” “王爷,您不能这样对主子,主子为了您,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了。”墨雪想起林锦婳怀着身孕两地奔波,日日都活在高度的紧张和思念当中,若是再听到他说这些话,该多伤心。 赵怀琰又觉得心口不舒服,冷冷睨了墨雪,转身而去。 墨雪还要追,林锦婳的房门却已经打开了。 “不必追了。”林锦婳道。 墨雪回头一瞧,看到她脸上的笑意和眼里忍着的泪,鼻子微酸:“主子,您何必……” “怀琰不是有意要忘记我的,现在不要逼他,等我找到了七星蛊,给他做了解药,他就能想起我了。”林锦婳笑道。这些不怪怀琰,那样的情况下,他忘了自己才好呢,不会受那么多的折磨,最可恨的,是让他变成这样的人,锦朝的皇帝,西夏的江妃! 墨雪看她这样说,也只微微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几人在客栈等了一下午,直到天色将晚,林锦婳才笑道:“他还没回,我们先吃吧。”说完,便主动拿起了筷子。 阿宝跟墨雪的餐桌摆在另一侧,见状,还朝外面瞄了一眼,确定赵怀琰还是没回来,只得先吃饭了,毕竟主子肚子里还有孩子。 用过饭后,林锦婳又让墨雪去抓了药煎好喝下,才站在了窗前。 推开窗户,街上冷清许多,这儿已经离锦朝很近了,受战争的影响,百姓们大多也不出来活动了,就连这家看起来十分气派的客栈也是客人寥寥。 “在想何时给我解药?” 冷漠的声音传来,林锦婳嘴角扬起,转身便扑到了他怀里。 赵怀琰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人,眉头拧起:“你一个女子,怎么这么不知羞?” “跟自己夫君,还要知什么羞?”林锦婳抬头瞧着他笑道。 “哼。”赵怀琰冷哼一声,将她推开后才指着桌上一堆的绫罗首饰道:“都给你,把解药给本王,本王可以饶你不死。” “不是告诉过王爷解药是什么了?”林锦婳笑眯眯看他。他怒气冲冲出去,回来竟还买了这么多东西?怕是下意识就想买吧。 “你——!”赵怀琰气得面色铁青,他就没见过哪个女子跟她一般的,怎么就这么不知羞呢,怀着孩子还要勾引男人! 但…… 他看着她嫣然而笑的红唇,心里那股冲动又来了。 他蓦地往后退了一步,皱起眉头看着林锦婳:“本王再给你一日时间,最好老老实实把解药交出来,否则本王不会放过你!”说罢,扭头便走了。 林锦婳看他逃也似的走了,才笑起来,瞥了眼桌上的绫罗,嘴角淡淡勾起,怀琰,你放心,我会守着你的。 水匪的消息传回西夏,弦月才知道原来林锦婳已经到了赵怀琰身边去了。 马车上,弦月淡淡看着来信,半晌没有说话,直到马车停下。 “公主,到了。” 弦月这才下了马车,看着眼前寻常的宅子,道:“你们都不要靠近,全是毒。” 那些下人们应下,半步没敢动。 弦月上前几步,已经能听到这屋子内毒虫在爬行的声音了,空气里弥漫的淡淡香气,也是有毒的。 “皇叔,好久不见。”她站在门外道。 不一会儿,大门便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一个模样稚嫩的小童子看着来人,道:“是弦月公主吧。” 弦月嘴角微扬:“是。” “我家师父半个时辰前去采药了,你来晚一步。”小童子道。 弦月冷淡勾起唇角:“皇叔这样磊落的人,现在也要逃避了吗?” 小童子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道:“师父不在不迎客,不过师父让我将这个交给你。”说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来给她。 弦月看着这盒子,意外的干净没有毒气。 她淡淡伸手接过,小童子旋即道:“师父说,这是送你的大婚之礼,往后便不必再来瞧他了。”说完,小童子便重新关好了门。 弦月微微皱眉,他也知道自己要大婚了么…… 想罢,将盒子打开了,可等看到里面的东西,才面色一沉冷冷关上了盒子。 一侧的宫女也瞥见了盒子里的东西,是一颗夜明珠,但夜明珠上却蒙上了一层会让人产生幻觉的药。当年七皇子遭遇了那样的事后,其实弦月公主也是参与其中的,只是七皇子最怕老鼠和女人,弦月公主也由此最恨夜明珠。 她忙机灵的上前拿过那盒子,才道:“公主,咱们先回去吧。” 弦月转身便上了马车,而后才吩咐道:“让人盯紧这里。” “是。” “另外……”她想起水匪那儿的事,赵倾居然不听自己的吩咐想抓走林锦婳,他当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吩咐下去,往后所有人不必再听赵倾的。再见到林锦婳,以赵倾的名义,杀无赦。”当断即断真是一点都没错,否则留下来只会跟皇叔一样,后患无穷。 等弦月的马车一走,在门缝后瞄着的小童子这才快步跑回去了。 看到坐在房中烹茶的人,道:“师父,走了。” “很好。”男人浅浅一笑,而后才拿了旁边的两包药给他:“从后门出去,送去七皇子府。” “是。” 小童子立即应下。 很快药便送到了七皇子府,长孙祁烨正把自己关在房中,是常青接了的药。 见到药,他还奇怪了一下:“是谁送来的?” “我师父,是救你们府上那位受伤姑娘的药。”小童子说完,便裹好自己的斗篷快速消失在了黑夜里。 常青看了看这药,再想起被射穿了肩胛骨扔在柴房的女子,想了想,还是让人把药先拿去煎了,而后才去回了长孙祁烨。 长孙祁烨听到有人送药来时,第一反应是阿慕,但想了想,她现在必然不在城里了,否则她的人快死了,她怎么可能还不露面?照赵倾所说,她为了自己的人,是能豁出性命的。 想了想,他提步出了房间往柴房去了。 到时,墨月已经发烧到糊里糊涂了,是方伯在照料,这也是长孙祁烨的意思,想让方伯从墨月嘴里套出话来,但墨月嘴硬,宁愿不要这条命也一个字不说。 常青只觉得他这段时间见过的女子还真是厉害,一个是之前的阿慕,女扮男装千里寻夫,一个是这个墨月,为了主子,情愿备受折磨而死,也不开口。 方伯行了礼退在一侧,才道:“七皇子,她病的很重。” “还是不肯说吗?” “是。” 长孙祁烨盯着地上的人,冷淡道:“你要救的那两个人,现在就在太子府受刑,你要是愿意告诉本皇子想要的,本皇子或许可以救他们一命。” “我绝不会告诉你主子的去向!”墨月冷漠盯着他,但高禀和墨风还活着吗?被吊在城墙上那么久,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早已奄奄一息九死一生了吧,那日来的那位太子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善茬,把他们带回去后,若是榨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们的。 长孙祁烨见她不信,转头看着常青:“去太子府要人,只要一个。” 常青点点头,立即去了。 七皇子虽然跟太子不对付,但皇后已故,太子母家式微,不比七皇子背后还有一个江妃撑腰,最重要的是,太子虽表面狠,但没几分本事又胆小。 常青很快出去了,之前的药也炖好送来了。 方伯扶着给墨月喂了下去,长孙祁烨才冷淡看她道:“本皇子问你,阿慕……林锦婳,是曾经锦朝的太子妃吗?” 他多希望墨月开口说不是,但墨月见他竟问这种问题,立即就回答了他:“是。主子跟王爷是两情相悦,历经苦难才走到今日的,即便王爷暂时忘了主子,也总有一日会想起来的。” 长孙祁烨的拳头微微攥紧:“他为何会忘了她?” “因为王爷误以为主子被活埋了,被人设计手足相残,又父子决裂,杀入了魔,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墨月想起这些,都替赵怀琰心疼。 “谁设计了他?”长孙祁烨继续问道。 墨月却是冷冷一笑:“七皇子不知道吗?王爷如此心性坚韧的人,若非生父生母一同设计,他又怎么会被打击到忘记最痛苦的记忆?” 长孙祁烨看着墨月讽刺的眼神,半晌,竟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很快常青就带着人回来了,是墨风。 墨风浑身是伤,一张脸甚至分辨不出她原本的样貌了。 常青看墨月惊愕的眼神,这才道:“是太子动了刑,而且原本她身上的骨头就被摔断了不少,如今还能有一口气,全凭意志撑着。”常青也是佩服,她这样的伤,莫说女子,就是精壮的成年男子也不一定能撑得住。 墨月的眼泪瞬时出了来,挣扎了一下想要坐起身,却因为被打断的肩胛骨疼到头一晕又重重摔了下去。 长孙祁烨看着她这个样子,淡漠道:“你说的这些,够换来她这个人。” “七皇子,你救救她……”墨月没看到的时候,还能狠下心,可现在见到了,她如何能忍心。 “下落。” “已经不在西夏。”墨月咬牙道。 “去了锦朝?” 墨月抬头看他:“七皇子把另一个人也带来,并救活他们,我就告诉你具体方向。” 长孙祁烨睨了眼常青,常青会意,但其实这一趟去,他把两个人都带来了,但男人更惨,因为他主动替墨风承受了大部分的酷刑,手脚断了不说,一身好功夫也全废了。 “带下去,请大夫。”长孙祁烨说完,才睨着墨月,墨月的指甲都要掐入手心了,看着长孙祁烨,牙关微紧,半晌,终于道:“去寻王爷了。” 长孙祁烨听到这个消息,沉沉闭上了眼睛,好半晌,才一言不发的走了。 方伯跟了七皇子这么些年,瞧他如此,也是心疼:“希望七皇子能放下这份执念才好,这往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呢。” 墨月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盼着林锦婳能快些到王爷身边了,这样就算他找过去也迟了。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赵倾竟然真的没死,而且还在暗处设计主子,这件事她一定要想个办法告诉主子才好。 林锦婳这厢已经再次出发了,不过因为她是孕妇,坐着马车都只能走走停停,根本走不快,气得赵怀琰恨不得抱着她走。但一抱着她,她就抱着自己不肯撒手,所以到现在,他宁愿独自跟着马车边边骑马慢慢走了。 他勒着缰绳,能够感受到有人从马车里偷偷看自己,嘴角勾起,却是冷哼一声:“想把解药给我了?” “再说。” “慕白画,别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王爷难道这一辈子都不想要解药了?”林锦婳笑眯眯道。 赵怀琰知道跟她斗嘴是不明智的,干脆闭了嘴懒得再说话。 林锦婳看着薄唇含着怒意微微抿起的人,他还是以前的那个他,不过忘记了自己,对皇帝只剩下恨意后,他还是比以前轻松了许多,爱恨都轻松,不必再背那么多的包袱。 马车往前又走了一阵,终于到了一个空寂的小镇里,不过这个小镇却诡异的很,大白日的,街上一个人也不见,甚至连猫狗的踪影都没有,仿佛整个镇子都死了一般。 “这里是怎么了?”阿宝觉得奇怪,问道。 “有古怪。”赵怀琰还未开口,林锦婳便道。 他睨了眼她:“你看出什么了?” 林锦婳看到他眼里的不屑,浅笑:“这里虽没看到人,但窗明几净,明显是有人住的,可是现在我们却一个人都没看到,岂不是古怪?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们闻这里的空气,弥漫着一股焚烧的味道,而且还是大火。” 赵怀琰看她自信望着自己的样子,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真好看…… 他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后,冷淡撇过头去,便见转角有动静。 他飞身跃起,很快便抓来了个孩子,那孩子吓得缩成一团,立即就跪在了地上:“饶过我吧,饶过我吧钺王殿下。” 赵怀琰觉得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是钺王? 林锦婳也赶了过来,瞧见这孩子,问道:“我们不杀你,但你要告诉我们,这里到底怎么了?” “这里……”孩子看着她还大着个肚子,戒备心也放下了些,才道:“这里被钺王带人屠村了。” “你说是谁?”赵怀琰寒声道。 “钺王啊。”孩子重复一遍,赵怀琰只冷哼一声:“本王就是钺王,屠村之事本王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孩子听到他是钺王,立即吓得腿软,转身就要跑,却被阿宝一把拦住了。 阿宝从袖子里摸出块藏着的糖来,笑眯眯道:“我们不会骗你的,这个给你。” 小孩儿看到糖,当即咽了咽口水。 林锦婳这才上前道:“那钺王殿下长什么样你可看清楚了?” “带着很吓人的鬼面具。”小孩儿说完,才又怯怯看了看那糖。 林锦婳让墨雪将他们的干粮拿了些来,又问道:“那些屠杀村民的士兵,当真是钺王的大军?” 小孩很确定的点点头:“他们身上都带着西夏军的腰牌,以前钺王带兵经过这里时,村民们还自发去送过粮食,见过其中的一两个士兵,都认识。” 赵怀琰眉梢微挑:“不对,本王的军队从没有经过这里,经过这里的是赫连璟所带的另一支军队。”说完,察觉到一侧院子里有动静,他冷冷扫了眼,便发现里面还藏着不少人。 他看那些人瑟缩的往后躲去,面色清寒,看了眼墨雪:“拿些银子给他们。” “他们?”墨雪诧异,而后也发现了藏在院子里的人。她转身去拿了二十多两的碎银子来,他们随行都用的赵怀琰的银票,也没备那么多现银在身上了。 林锦婳将大部分的干粮都给了那孩子:“屠村之事是有人故意陷害钺王,你们放心,钺王此番一定会还你们公道的。” 小孩看着一捧的粮食,再看看一旁站着浑身寒气但并不算很凶的赵怀琰,微微点点头。 林锦婳这才看向赵怀琰,道:“王爷,我们先走吧……” 她话才说完,那院里忽然冲出个男人便朝林锦婳杀来:“你们都是刽子手,我杀了你们!” 林锦婳眼看着那沾满血迹的刀靠近,下一秒便被赵怀琰抱起险险躲开了。 赵怀琰放下她后,看着还要再重来的人,只用剑鞘便将那男人打倒在了地上。 男人泣不成声:“杀了我吧,反正老婆孩子全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你杀了我吧……” 林锦婳还担心赵怀琰会忍不住动手,但发现他双目虽变得赤红,但却只是一脚将男人给踢开了:“那些人不是本王杀的,你本王自然也不会杀。” “你——” “而且本王说过会给你们公道,就会给!”赵怀琰冷淡说完,回头睨了眼林锦婳:“上马车,要快些走了。” “是!”林锦婳点点头,立即去了马车上,赵怀琰也骑着马护在一侧带着她往前而去。 等他们一走,剩下的人才走了出来,瞧着离去的赵怀琰,心有疑虑,难道真的不是他? 赵怀琰的脚步已经在加快了,若不是赫连璟叛变,就是他手底下有人叛变,而且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已经发生不少事了。 以他们的速度,终于在下一个城镇时,遇上了悄悄而来的徐程青和郑穹,赵怀琰看林锦婳见到徐程青时开心的要跳起来的样子,莫名生出一股子闷气,当夜便独自快马加鞭走了。 他走时,却不知林锦婳也是知道的。 “我们此番跟去反而拖了后腿。”林锦婳站在窗前道。 徐程青看着她清瘦不少,明明还怀着孩子却还要如此奔波,忍不住道:“锦婳,先随我回锦朝吧,好歹爹爹还是一品大员,还有罗大人在,能护你周全。” “锦朝危险更多。”郑穹在一侧道。从官场出来这么久,他身上那股子官场作风早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匪气:“皇上现在沉迷玩弄去权数,轩王殿下看似傀儡,但有母妃被皇上所杀事实在前,又有权力*在后,少不得有所动作,徐大人因为林家之事,现在本就是众矢之的,一旦主子出现,必然会成为活靶子。” 林锦婳知道郑穹的考虑有道理,闻言,也只点点头:“暂时先留在西夏,等怀琰想起我再说。而且留他一人在西夏我也不放心,看似江妃处处在为他着想,但我总觉得,江妃只是拿他当复仇的工具。”至于江妃为何这么执着要怀琰亲手去杀了皇帝,她却是想不通。 徐程青轻轻叹了口气,才看着她的肚子道:“可你现在身怀有孕……” “不打紧的,孩子们都很坚强。”林锦婳浅笑,又问其他昭昭和舅母的消息,最后知道父兄和汝嫣也是一切安好,她才松了口气。不过徐程青没告诉她的是,王御史已经出事了,当初被孙侍郎抓走后,王御史对皇帝心寒至极,也为了保护其他人不再受牵连,已经自尽在了牢中。 晚上用过晚膳后,林锦婳还在想着那村子的事,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劲。既然是屠村,为何还留了那么多活口?他们躲藏的也不算隐僻,不应该没被发现才对。 她睡不着,半夜便叫墨雪带着人连夜赶回去看了。 阿宝躺在暖榻上呼呼睡得香,这几日的奔波和高度紧张,她这小身板早就撑不住了,便是林锦婳这一来一回她都没发现。 林锦婳睡不着,干脆点了蜡烛看书,一直看到天色微明,才去睡了会儿。 赵怀琰这会儿已经回到军营了,但那些人明显没猜到他回来的这么突然。 两三个副将还在营帐内讨论事情,见他突然出现,立即起了身:“王爷,您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是说回西夏吗?” “赫连璟呢?”赵怀琰寒声道。 “赫连将军前几日说要去刺探军情,到现在都没回来了。”有人道。 赵怀琰看着其中一个人,他是赫连璟的副将,权力极大,赫连璟不在时,他可以调度军队。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谭柳。”那人忙拱手行礼。 赵怀琰冷冷睨着他,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剑,其他人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赵怀琰的剑已经砍断了他的胳膊,惊得所有人都怔住了。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有人忍不住道。 谭柳却是心虚的捂着流血不断的手笔倒退几步,才道:“王爷,你……” 赵怀琰冷漠睨着他:“本王问你,带人屠村的人是不是你?” “王爷在说什么?而且就算要污蔑属下,也要拿出证据来!” “证据?”赵怀琰冷笑一声:“本王就是证据!”见他不承认,打算直接处决了,旁边的人却忙道:“王爷,现在正是作战的时候,您无辜杀了副将,会让军心涣散的!” 赵怀琰的手这才停了下来,只是跟旁人道:“带下去看押起来,再命人去找赫连璟,不过八成已经被人杀了。” 那谭柳却在这时怒道:“王爷怎么知道?难道是王爷暗中杀了赫连将军不成?此番您过来,就十分排斥将军,所以才设计了屠村的戏码,先暗中杀了赫连将军,再杀了属下吧!”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个副将看赵怀琰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赵怀琰的身份本就是半路跑出来的老钺王之子,以前谁也没见过他,虽然他骁勇善战,但嗜血好杀也是真的,在他们看来,赵怀琰完全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赵怀琰面色微沉,难道这就是他们的目的?那背后屠村之人便不是赫连璟了,但在西夏,最想让自己身败名裂的,怕也只有那个蠢太子了吧。 “你是太子的人?”赵怀琰问他,话音才落,就见他眼里出现了慌乱的神色。 赵怀琰冷笑:“蠢太子就是蠢太子,人如其名,长孙祁淳。” 谭柳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在他还要继续开口的时候,外面一阵脚步声,而后便有人靠近道:“王爷,有飞鸽传书,是给您的。” 赵怀琰皱眉,谁会给自己飞鸽传书?难道是弦月么? 他不大想看,但这谭柳却道:“该不会这飞鸽传书正是王爷跟人勾结谋害赫连将军的证据吧。” 赵怀琰眉梢微挑,淡淡道:“呈上来。” 外面的人立即将信呈了上来,赵怀琰打开,等看完,眼里才生出了些许笑意,这个慕白画,竟还有几分本事。 他看完,睨了眼望眼欲穿的谭柳,将信递给了一侧的人:“念出来。” “是。”那人接过后,才念道:“屠村之人曾是本村之人,所以村子里才有活口存在,而且都是同一个姓,姓谭。” 谭柳的脸瞬间白了:“这是巧合。” 旁边那些人已经是不信了,赵怀琰这才抬手:“把人带下去严刑拷打,直到他吐出幕后之人是谁为止。另外,派人立即去搜寻赫连璟,若是本王所猜不错,他现在只怕已经遇险了。” 那些人再也不敢耽搁,立即去派人去了。 剩下的人这才上前给赵怀琰行了礼:“都怪属下们一时糊涂。” “下次不要再糊涂了,本王认你们是本王的副将,本王的剑可不认。”说罢,便直接离开了。但才出来,心里竟就开始挂念那个人了,她耍无赖的样子,真可爱! “王爷,咱们下次什么时候进攻,锦朝又派了新的大将来了。”有人上前道,却发现一向不苟言笑的钺王殿下嘴角居然挂着丝丝笑意,诡异的很。 赵怀琰回过神来,睨了他一眼,才道:“立即集结军队,要杀,当然是立即就杀!” 说罢,直接转身回去换了铠甲。 林锦婳还在客栈内,白日的时候,跟徐程青一道出去买小孩儿将来要用的东西了,不知不觉,已经临近七个月,她也要提前找好产婆了。 上午兜了一圈,林锦婳买了不少尿布和小女孩的衣裳,不是绣着粉嫩桃花的,就是绣着胖嘟嘟锦鲤的,还有一应的药物什么的都准备了好,就等着生了。 中午的午膳找了个路边的酒楼,这儿已经距离战场很近了,但因为西夏是节节胜利,所以生意虽差,但偶尔来往的人面上都没有悲伤之色。 几人点好饭菜好,便坐在桌边等着了。 阿宝还在抱怨自己胖了不少,墨雪心里则是暗暗担心着墨月,毕竟这么久过去,她竟然一点消息也没传来。 “墨雪,怎么了?”林锦婳看她沉默着,浅笑道。 “没事。”墨雪忙回过神来,才笑道。 林锦婳知道她有心事,但看她不说,没打算立即逼问,只道:“有事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要告诉我,好吗?”一起同甘共苦这么久,她早已不把墨雪当寻常下人了。 墨雪看得出她是真心这样说的,只笑着点头,但墨月的事儿她绝不会现在说的,万一惊到孩子就不好了。 饭菜很快上来后,几人便开始大快朵颐了,林锦婳还不断跟徐程青说着翠婶儿的汤锅子是一绝,徐程青只宠溺看着她笑,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好。 正想着,忽然见门口走进来个浑身裹着黑斗篷的男人,男人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脸,就连掌柜的都吓一跳:“这位客人……” 赵倾直接给出一大锭银子,压低了声音道:“住店。”说罢,也没看林锦婳那一桌,直接上二楼去了。 掌柜的自是高高兴兴上去伺候了,但林锦婳总觉得这人不对劲。 “奴婢回头去查查。”墨雪道。 林锦婳点点头,不过此番来,不少青山寨的人都在附近守着,倒也不怕有刺客。 这样想罢,安心吃过饭,便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去了。 等她一走,方才上了二楼的赵倾才站在楼梯边,望着她扶着腰慢慢离开的样子,嘴角勾了起来。她独自在这里,看来赵怀琰还没想起她呢,得用个什么法子才好呢,让旧事重演一遍么…… “公子,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他身后忽然出现个男人,低声道。 赵倾扭了扭脖子,发出阴森的响声,才笑道:“我记得南疆的那位七皇子,也十分喜欢她。这里好似距离南疆不远了吧。” “快马加鞭穿过百毒谷再过来的话,也只要两日路程。” “很好。” “那您的意思,是通知朗月寒来?” 赵倾轻笑一声:”让朗月寒来,岂不是便宜了她。我听说现在想对付朗月寒的人不少呢,若是告诉他们朗月寒爱的女人现在怀了朗月寒的孩子,还孤身藏在西夏,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那人瞬间明白,忙道:“属下这就去办。”说罢,快步消失在了客栈里。 赵倾却是看着林锦婳离开的背影,嘴角也高高扬起,红颜祸水,说的真是不错,尤其是林锦婳这般绝色又绝顶聪明的人。 林锦婳回到落脚的地方后,便觉得困乏的很了,墨雪未曾打搅她,只是出来后,就被郑穹拉到了楼底下。 “怎么了?”墨雪不解道。 “方才那黑衣人,我觉得不对劲。”在官场提心吊胆数十年,任何一个细节都不会放过的,方才那人刻意不朝他们看,肯定有问题。正常人,见到大堂里唯一有一桌人,就是下意识也会扫一眼,但他却一眼都没看,分明是有鬼!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人生一场空 南疆。 西夏的冬季已经开始慢慢走入末期,但南疆却刮起了大风下起了大雪,来往的人裹着厚重的大袍子,还是觉得寒冷不已,等到了暖和的屋子里,便不停的朝僵硬的手哈着气。 “查了?” 从屋外走来的人看了眼身上雪都还没排干净的小厮问道。 小厮一瞧见他,立即就跪下行了礼,忙道:“七皇子殿下。” “还没……消息?” “没查到,不过一直跟您作对的几位皇子最近好似都收到了密信,已经在安排人手了,像是要往西夏去的样子。”小厮忙道。 “她呢?”朗月寒继续道。 小厮垂下脸,为难的摇摇头。 朗月寒没说话,只看着屋外飘着的大雪,才吩咐旁人道:“准备,我去,西夏。” “可是七皇子,现在皇上病危,正是几位皇子伺候圣上跟前尽孝的时候……” “准备!”朗月寒冷声道。 小厮见他执意如此,不好再劝,只能先去安排了。 西夏边境,临近百毒谷的地方,已经有不少的南疆人过来了,他们知道这三不管地带的规矩,也没人打破,交了各位皇子的文牒后,便顺利过关,往之前那神秘来信上所说的小镇去了。 夜色微凉,今儿难得还出了会儿太阳,不过大风一刮,就被乌云给遮住了,直到夜幕降临。 林锦婳下午睡了好一会儿,醒来后用过晚膳,徐程青也请了产婆来了。 “说是这儿最好的产婆,接生过不少孩子。”徐程青进屋后瞧见林锦婳还在摆弄那些小衣裳,笑道。 那产婆也忙跪下行了礼,瞧了瞧林锦婳的肚子,还笑道:“夫人这是八九个月了吧。” “才七个多月。”林锦婳笑笑,摸着肚子满是幸福道:“是双胎。” 产婆一听,也跟着喜上眉梢:“夫人好福气呢。” 林锦婳莞尔,转头拿了些碎银子赏她:“最近我总觉得胎气不是很稳,要劳烦您一直跟着我住这儿了,直到孩子出生。” 产婆见她出手阔绰,哪里不愿意的,连忙点头应下了。 等把产婆打发走后,林锦婳才看想徐程青:“表哥也该回锦朝了吧。” “你当真不随我一道回去?” “嗯,我想等先生下孩子再说。不过我现在不便联系爹爹和哥哥,还要请表哥费力多联系了。”林锦婳歉意道。若是可以,她也恨不得立即奔赴父兄身边,但现在境况如此,她不能再把危险给他们带过去。 徐程青只道她的顾虑,也没多说,只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林锦婳颔首,又跟他说了会儿,才一道去用了晚膳。 晚膳后,发现墨雪跟郑穹好似一直没出现,她还觉得奇怪:“墨雪和郑大人呢?” 阿宝跟在一侧笑道:“您忘了,您前些时日让雪姐姐去查之前那裹着黑斗篷男人的,她今日好似跟郑大人一起查出了些眉目,现在定是为了这事儿去了。” 林锦婳这才想起来,正懊恼自己连这都不记得了,外面忽然来了消息,说有人求见。 “求见?”林锦婳的第一反应就是警惕,而后人被请进来,才看到是个穿着士兵衣裳的男子。 男子一见林锦婳,便跪在了地上道:“夫人,您快去救救王爷吧!” “王爷怎么了?” 林锦婳一听这话,拳头便紧握了起来。 男人哽咽起来:“王爷出征时,被人打伤了,现在危在旦夕。” 林锦婳一听这话,整张脸都白了,这几日她的确听说怀琰出征了,但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 她现在情绪亦波动,又因为担心,眼泪都出来了,阿宝瞧见她这样,也跟着眼泪哗哗的,问来人:“可是我们主子现在就算赶过去,马车慢慢的走也得一两日呢,你可先请了其他大夫?” 男子一听,好似被噎到一般,才立马反应过来道:“自然是请了,不过……” 林锦婳看到他迟疑,也瞬间从悲伤里抽身出来,自己在西夏会医术的事儿还未传开过,他怎么知道要来寻自己? 林锦婳怀疑看向他:“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属下当然是钺王殿下派来的。” “那我问你,钺王殿下伤在何处,怎么伤的,伤口多深,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并且一眼就认出我的?”林锦婳冷静下来,才发现疑点真还不是一般的多,他一进来,便能直接认出自己,自己竟还傻乎乎的打算跟他走? 林锦婳的话问完,那男人的脚已经慢慢往后退了,但在出门之前,却被徐程青拦住:“既然要请人,也要说清楚到底是谁要请是不是?” 男子见被发现也不多废话,直接就抽出了藏在袖子里的短剑朝徐程青杀了过来。 徐程青是会些功夫的,躲开后,一直潜伏在客栈里的青山寨的人便涌了出来,不过几招便把人给摁在了地上。 男子微微咬着牙朝林锦婳喊:“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杀了。”林锦婳淡淡说完,现在害自己的人这么多,也不必问是谁了,左右是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要换地方就是了。 男子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干脆,还要再说,人已经被堵了嘴给带出去了。 他很快便被带走了,林锦婳淡漠看着他消失,才跟徐程青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嗯,今晚先警惕些,等明日一早我们再走。”夜晚到底是不太安全,万一出事可就不好了。 林锦婳现在也只能如此了,但看着被带走的人,心里总隐隐有几分不安。 她摸了摸已经不小的肚子,只希望一切安好才是,最起码也要让她先把这两个孩子生下来。 但她疏忽了的人,今儿这一个人来,就惊动了她藏在附近的青山寨的,,也让外人一眼看出她现在的真实实力了。 林锦婳睡到半夜时,就被一股浓烟给呛醒了,她素来警觉,加之白天也休息过,所以晚上睡得并不沉,最重要的是,她随身带着的解毒的药丸,便是有迷药也很难药倒她。 她正坐起身,就听到屋外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而后便听到了男人低沉的说话声:“活捉林锦婳,其他人全部杀掉。” “是!” 底下的人应下后,便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 林锦婳看了眼睡在不远处暖榻上的阿宝,知道她是被迷晕了,只能趁机快速上前将解毒药丸喂到她嘴里,等外面的人进来时,她没有躲藏,而是直接出了声:“你们是谁派来的?” “醒了?” 来人诧异不已,跟在他后面的男人也听到了声音,进来一看,瞧见林锦婳已经站在底下了,冷笑起来:“之前那人就说你不是个好对付,果然如此。”说完,亲自走了上来准备动手,却在靠近的一瞬间,林锦婳一把药粉已经撒了过来,最重要的是,她感受到了蛊虫的存在。 “南疆人。”林锦婳倒退几步后,忽然开口。 那些人更加惊异:“你居然知道……” 林锦婳嘴角微扬,若是南疆人就更好处置了。 说完,紧紧抓着手里滚烫的赤虹玉,开始集中精力开始操控他们藏在身上的蛊虫。 不一会儿就有人发出了痛苦的叫声,而后才有人忍不住道:“头儿,蛊虫开始噬主了!” “根本不是噬主,而是她在控制蛊虫!”领头的早就知道林锦婳手里有赤虹玉,但没想到她居然就已经学会控制了。 想罢,直接下令:“既然她想死,那就不必留活口!”说完,提剑便杀了来。 林锦婳一个女子,躲无可躲,便干脆站在原地,越发集中精力的控制赤虹玉,终于在那人的剑刺在身上之前,有蛊虫听了她的令,开始疯狂的噬咬原主人了,有一部分人甚至当即便倒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徐程青也挣扎着醒来了。 他借着火光看着屋子里一个个痛苦到面容扭曲的人,再看已经持剑抵在林锦婳脖子上的人,心猛地提起:“锦婳!” “表哥,带阿宝先走。”林锦婳忙道。 “走?”领头的早已将身上带着的蛊虫给扔了,闻言,只冷笑一声,转头便徐程青刺来,按照他的速度,此剑下去,必取下徐程青的项上人头,可在这时候,忽然一道人影快速闪来,二话不说便已经砍断了他的头。 人头咕噜咕噜滚了几下,刚好阿宝醒来,瞧见这人头,尖叫都卡在了喉咙里,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林锦婳这才看到来人,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怎么是你?” “跟我走!” 长孙祁烨一身墨青色长袍,面色沉的可怕。 林锦婳往后倒退一步,看了看窗口,从那儿跳下去肯定不实际,但好不容易才从西夏到了怀琰身边,她怎么可以离开。 长孙祁烨看出她想逃,这冷淡一句:“你若是不跟我走,现在赵倾就在外面等你。” “对不起七皇子,我不能跟你走。”林锦婳在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思后,就越发不能跟他走了,即便是赵倾,她可以明目张胆的恨,毕竟他杀过白兰,背叛了怀琰,可长孙祁烨并没有,他还是怀琰的亲兄弟。 林锦婳说完,看了眼徐程青,徐程青会意,趁着长孙祁烨不注意,上前便点了他的穴道。 长孙祁烨站在原地不能动,眉心拧起狠狠盯着林锦婳,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锦婳将阿宝叫醒,又给了她解毒药丸:“将药丸化水给客栈的人喝下去。”说罢,才跟徐程青道:“劳烦表哥送他出去。” “那你……” “我很快就会出来。”毕竟这几个南疆人是从哪里得到自己消息的,她很好奇。 徐程青看她目光坚定,点点头,立即跟阿宝分头行事去办了,林锦婳这才转头看着地上被自己的蛊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人,寒声道:“给你们一次机会,要么告诉我你们是从哪儿得到我的消息的,要么在这里被活活烧死。” 那些人咬紧牙关,没出声。 林锦婳浅笑:“看来你们都不怕死。很好,现在你们之中只能活一个人,告诉我实情,我会放他走,回去给你主子报信或者逃走都可以,其他人,会慢慢在烈火里煎熬,直到被烧得体无完肤为止。” 那些人对视一眼,好半晌,终于还是有一个人道:“是神秘人。” “什么神秘人?” “不知道,南疆很多皇子都收到了消息,皇子们下令,抓你回去。” “为何抓我?”林锦婳不解,她跟南疆并没有什么利益纠葛才是。 那人看了看她明艳的脸,再看看她的肚子,这才道:“你怀了七殿下的孩子,自然是抓你回去做要挟,省得皇上糊涂,把皇位给了一个野人。” 林锦婳听完,面色沉了下来,但也松开了赤虹玉。 那人觉得浑身忽然轻松下来,也不再多说,转身就从窗户飞身跃下了,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林锦婳走到窗边往下一看,才见原来不知何时竟有人在窗下的地面放了不少的暗弩,只要有活物经过,难逃一死。 她想起方才自己跳楼逃走的想法,牙关紧咬,到底是谁设计了如此恶毒的计策,难道就是方才他们提到的神秘人么? 她看着火势越来越大,也不管地上躺着的几人,攥紧了赤虹玉便出去了,既然是你死我活,那她也不必烂好心! 下来客栈,阿宝已经拿着湿帕子过来了,扶着她道:“大家都只是被迷晕了,想来那些人也是打算速断速决的。” 林锦婳跟她一道出了客栈,才发现客栈周围竟是一个人都没有,仿佛没有百姓发现这里的情况一般,说不定,那神秘人就在附近吧,为的就是那些人失误,他再等自己逃出来时,把自己抓走。 正想着,暗处寒芒一闪,阿宝想也没想就挡在了林锦婳的跟前,可那箭的力气极大,穿透了阿宝的肩膀后,也射入了林锦婳的心口。 虽然林锦婳的伤口不深,但却也将身前的衣服染红了。 阿宝小脸煞白,瞪大了眼睛拉着林锦婳,嘴巴嗫嚅了几下,才道:“快……快跑……” “阿宝——!”林锦婳眼眶顿时湿了,立即要抽出银针去给她止血,手却被赶回来的徐程青拉住:“赶紧走,暗处人不少。” “不行,我不能扔下阿宝……” “快走……”阿宝感觉自己要死了,看着血淋淋的穿透了自己身体的箭,眼泪扑簌扑簌就下来了。 林锦婳擦去眼泪瞪她一眼:“又没伤及要害,不会死的,不能让扔下你!”说完,才转头看着徐程青:“表哥,抱着她跟我来。” 说完,还朝暗处看了眼,寒声道:“敢伤我的人,我会让你们知道后果是什么!” 徐程青看她坚持,不敢耽搁,立即打横抱起了阿宝,便跟在她身侧快步往前去。 林锦婳走的极快,即便肚子有不适一阵阵传来,身后醒来的青山寨人也迅速跟暗处那些忍不住跑出来的人厮杀了起来,林锦婳不敢回头,只一味往前走,再往前去,就是码头,他们的船就停在附近的。 她浑身开始不断出汗,身体也越来越疲乏,但她半步也不敢停。 到底是谁将她的消息泄露出去的,方才长孙说赵倾也在,难不成那日怀疑的人就是赵倾么?那墨雪个郑穹今日去找他,是不是已经遇到危险了? 她不敢多想,很快到了岸边,便让徐程青先把阿宝抱上了船,但还不等她上去,一支带着火的箭便飞来落在了船头。 林锦婳面色冷沉,回身看着黑夜中寂静无声,才寒声道:“不必暗中放箭了,出来吧!” 暗处的人朝身边的黑衣男人看了眼,道:“主子,可要出去?” “墨雪和郑穹已经被人引开了?” “是,这几日故意透露给他们不少线索,现在他们估计已经离开这里了。”旁边的人道。 男人冷漠一笑,已经飞身而下。 看着站在桥头的林锦婳,还有些感慨:“许久不见,你竟都要做娘亲了。” “真是好久不见。”林锦婳的银针已经握在手心,看着来人,嘴角勾起:“赵倾,当初对你真是太仁慈了。” “果然,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女子,你狠辣也狠心,林锦婳,说来也奇怪,你不过才区区十几岁,是怎么养成这副狠毒心肠的?”赵倾揭开斗篷,看着面前的女子笑道。当初见她,直率可爱还聪明,跟所有的女子都不一样,他承认自己动过心,但很快便把这份动心扼杀了,女子啊,只会是拖后腿的物品。 林锦婳闻言,也笑了起来:“我也想问你,母亲是皇妃,你也自小得怀琰照顾,怎么就变成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最可怜的还是魏侧妃,芳华正好的年纪跟着你,却郁郁而终,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魏侧妃死前,已经怀有身孕了,她的死,是一尸两命。” 赵倾当然知道,在魏云依死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可如今再次提起,更加让他心痛。 他面色更冷:“那你当初为何不救她?” “魏侧妃拒绝我相救,而且就算她活到现在,只怕也不认识现在的你了吧。曾经的九皇子殿下,风流却温柔,现在你只是占着他的躯壳而已,阴冷而固执。”林锦婳寒声道。 赵倾的拳头慢慢攥紧,听着林锦婳的话,半晌没出声,直到他身边的人出现。 “爷,动手吗?” “动手,留活口。”赵倾说完,才看着林锦婳冷笑道:“不管你如何说话,成者王败者寇,自古如此。你现在嘴上赢了我又如何?等我打掉你的孩子,让赵怀琰看着你痛苦的死去,这一切就算结束了。” 林锦婳看着慢慢靠近的人,往后退了几步,道:“怀琰已经忘记我了。” “即便忘记了你,我瞧他还是很在乎你。”赵倾嘴角微扬:“听闻他现在正在跟锦朝打仗呢,你说他在打仗的过程中,听到你和孩子都被折磨致死的消息,会如何?”赵倾笑起来。聪明如赵怀琰,却不知道除掉自己的软肋,实在是蠢。 林锦婳看他居然自己癫狂的冷笑起来,心中微寒,世上有些人,是不管你怎么样待他好,他都不会记得半点恩情的。 徐程青还要上岸来,却被林锦婳喝退;“你们先走。”即便留下,也只是多给了赵倾几个把柄而已。 徐程青不忍心,但暗处带着火的箭越来越多,林锦婳也已经解开了拉着船的绳子扔到了河里。 风吹动水面泛起波澜,小船很快不受控制的飘远了,任凭徐程青怎么撑船都无济于事。 他眼睁睁看着林锦婳被那个男人给抓住,目眦欲裂:“锦婳——!” 林锦婳暗暗藏好银针,只盯着赵倾:“你会后悔的。”他今日敢伤了自己的孩子,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一定将他剥皮抽筋,叫他万劫不复! “后悔?”赵倾浑身都冷下来,好似没有一丝的感情一般,慢慢走到林锦婳跟前,抬手捏着她的脖子,轻笑:“我现在就能捏断你的脖子。” “我死了,你什么也得不到,怀琰根本不记得我了,也不会为我的死而伤心。”林锦婳咬牙。 赵倾却只勾唇,手下的力度更大,让她的脸瞬间白了起来。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恐惧,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以前总是乖乖的他们现在终于闹了起来,让她浑身疼到麻木。 赵倾似乎入了魔一般,手下的力气越来越大,丝毫没注意到林锦婳已经惨白了脸,而从腿脚处,已经流出了血了。 “爷,她好似要小产了……”旁边的人紧张了一下,指着林锦婳身下一片血道。 赵倾却也越发冷:“死吧,跟云依未出世的孩子作伴正好!” 林锦婳憋着最后一口气,终于挣开了另一个人的手,将银针朝赵倾的脸狠狠刺去,却正中他的眼睛。 赵倾吃疼叫出声,直接将林锦婳扔在了地上。 林锦婳终于在快晕过去之前,得以喘了口气,但看着捂着左眼嘶吼的人,咬着苍白的嘴唇,开始慢慢朝附近的船上爬去,但即便如此,她也知道,她根本逃不了,不说赵倾,就是之前那人说的,来自南疆各皇子派的刺客也不知还有多少。 果然,很快她就被赵倾扯住了胳膊。 赵倾他闭着一只满是鲜血的眼睛,用另一只赤红的眼瞪着林锦婳,阴鸷道:“今日你不死也得死!”说完,抬脚便朝她的肚子狠狠踢了过去。 林锦婳迅速蜷起身子打算用上半身去接下这一脚,却在最后时刻,一柄寒剑直接刺穿了赵倾的心脏。 “本皇子说过,会要你的命的!”长孙祁烨面色微白,挣开穴道,让他的筋脉都断了不少。 林锦婳看到他,才忍着痛苦努力道:“七皇子,周围很多刺客,你快走。”总比跟她一起死在这里好。 “本皇子在你眼里就是这么贪生怕死之人?”长孙祁烨看她身下不断涌出的血,才猛地抽回了剑,赵倾也随之倒在了地上。 “给我……杀……”赵倾能感觉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只能挣扎着喊起来。 他话落,暗处立即冒出了不少的杀气朝着长孙祁烨杀来。 长孙祁烨提剑便跟他们杀了起来,但林锦婳却记得,他是遇到刺客也不会动手的人,怎么现在变得如此利落? 她还未想完,倒在地上的赵倾已经趁着长孙祁烨无暇顾及,朝她慢慢爬来:“要死,你跟我一起死!” 林锦婳往后挪了些,可往后便是冰冷刺骨的河水,她的肚子也在一阵一阵的抽痛。 “怀琰……怀琰……” 她无助的喊出声,她以为一切准备周到,却没想到竟然有这样大的漏洞,也没想到南疆人也会插手进来。 “他还在战场呢,怎么会过来。”赵倾讽刺说完,上前便抓住了林锦婳的脚踝,不过还未往上,便见寒芒一闪,他感觉到胳膊一阵剧痛,而后便发现他抓着林锦婳的胳膊已经断了,一柄他绝不会忘记的寒剑也立在了眼睛。 “大皇兄……” 他抬眼看去,身黑色铠甲尚未卸下浑身是血的男人已经出现在了眼前,浑身的杀气。 赵怀琰的确是从战场赶来的,因为忽然开始心慌,脑海里开始不断出现她的脸,逼得他孤身冲破了包围圈杀了出来,才赶到便看到了眼前的情况。 “怀琰……孩子……”林锦婳看到他护在身前高大的身影,一颗心落了下来,却捂着肚子痛苦唤出声来。 赵怀琰听着她虚弱颤抖的声音,心也跟着揪在了一起,他睨着赵倾,眸光清寒:“本王警告过你。” “大皇兄难道能狠心看我死吗?” “你早该死了。”赵怀琰冷漠说罢,转身便将林锦婳打横抱在了怀里,下意识柔了声调:“产婆在哪里?” “前面。”林锦婳指了个方向。 赵怀琰二话不说,便直接飞身走了,再也没看赵倾一眼。 赵倾不甘心,朝他背影喊:“你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我,你从没把我当弟弟,赵怀琰!” 赵怀琰没理他,甚至看到他,一点不忍的感觉都没有,但他的记忆里,曾经自己唯一会护着的人,就是他。 可赵倾不这样想,赵怀琰对他的保护,在他看来,只是看不起他;赵怀琰教他兵法,帮他母子在宫里立足,在他看来也只是施舍。他认为赵怀琰从来就没看得起过他,他也想要跟他一样厉害,成为能顶天立地的男人,可他眼里,赵怀琰永远瞧不起他。 “赵怀琰,你站住!” “赵怀琰!” “赵怀琰……”他一声比一声弱,血泪也随之落下:“你为何看不起我,我也能跟你一样,为何……” “是你执念太深。” 滴血的剑垂在一侧,长孙祁烨看着赵倾,心里反倒没了讽刺的感觉。 赵倾冷笑一声;”你也是他的弟弟,难道你也甘愿永远被他看不起么?” “他眼里根本没有我。”长孙祁烨冷笑一声,略有几分怜悯的看着他:“不过赵倾,你穷其一辈子追求的,居然只是他的认可而已。” 赵倾没说话,他还记得小时候,赵阚总是欺负他,骂他是个可怜虫,带着其他的皇兄鄙夷他,打他,说他是个废物。可他不明白,明明都是父皇的孩子,为何赵阚能衣着高贵让所有人尊敬,自己却只能躲在角落抱着膝盖哭。 他还记得大皇兄出现的时候,孤高冷漠的一个人,只一个眼神,便能把赵阚也吓走。他也想变成跟大皇兄一样,可那些皇兄告诉他,大皇兄只是把自己当可怜的乞丐怜悯而已,到后来,他自己也信了。所以他用功念书,钻研兵法,可大皇兄却从不让自己上战场,也不许他参与宫中争斗,大皇兄是真的看不起自己吗? 甚至方才,他也可以对自己视而不见,好似从不认识自己一般。 长孙祁烨没有动手断他最后一口气,但他一身伤,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了。 “你说我这一辈子什么也得不到,但赵倾,这句话我现在原封不动还给你。”长孙祁烨冷漠说完,转身离去。 那些刺客看到赵怀琰出现的时候,也都已经识趣撤走了,跟在赵倾身边唯一的人,也早被长孙祁烨杀了。 躺在这孤冷码头边的,也只有他赵倾一个而已。 “云依……”赵倾还记得第一个看出自己执念的人来,他是真的喜欢云依,并非仅仅把她当做拉拢蛮夷的工具而已,可她还是看穿了自己,所以情愿带着还未出世的孩子走了。 夜风凉凉吹来,让河水也拍打着河岸,发出的声音如同好听的歌声。 赵倾还记得云依喜欢唱歌,大皇兄则喜欢安静,所以他会禁止云依唱歌,而一味跟大皇兄学着去书房看书。 “一场空……终究是,人生一世一场空……”他嘴唇动了动,终于没了气息,血泪从眼底滑落,带走了最后一丝的神采。 林锦婳现在已经痛不欲生了,她脆弱到泪流不止,担心孩子真的要离她而去了,却又忍住剧痛,即便几番疼得要晕过去,都靠意志力撑了过来,她要生下孩子,孩子们在她肚子里坚强了那么久,她不能辜负了他们! “怀琰,怀琰!”她忍不住喊出声,赵怀琰就皱着眉头跟着帷纱站在她旁边,看她的手指甲都狠狠扣入自己的肉里,微微咬牙,没出声。 产婆也是满头大汗,昨儿才说还要等两个多月呢,今儿居然就要生了,还是双胎的早产,而且看旁边这位将军,仿佛自己今儿要是失误,就会把她给碎尸万段了一般,更加不敢怠慢。 产婆看了眼撑到现在还没晕过去的林锦婳,只能道:“夫人,再用把力!” 林锦婳抓着赵怀琰的手更紧,另一只手摸着肚子努力挤出力气道:“宝宝,是娘错了,你们乖乖出来,别出事,别离娘亲而去好不好……”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柔,一直这样说着,不久,果然一股强烈的感觉袭来,便传来了产婆的声音:“头出来了!” 说罢,剩下被临时抓来的人更是一盆盆热水的往屋里端,半分也不敢耽搁,毕竟有一个浑身杀气的赵怀琰在这儿镇场。 “参汤,快给夫人喂参汤,吊着气。”产婆见林锦婳已经是耗尽最后一口力气了,忙道。 立即有丫头手忙脚乱捧了汤来,但林锦婳现在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怀琰看了眼汤,单手接过,扯开帷幔便坐到了床头将她抱在了怀里,把碗放到了她嘴边:“不想死就喝。” 林锦婳听到他的声音,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了出来,却努力张开了嘴,慢慢喝了进去。赵怀琰虽然态度凶,但喂汤的动作却温柔。 林锦婳喝过汤后,力气恢复些,再次配合着产婆生了起来,也不知孩子是不是知道她累得不行了,这才乖乖出来了。 两个孩子间隔不久,不过不等产婆抱到跟前来,林锦婳便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赵怀琰看着面色煞白的人,眉头越发紧的拧起了。她到底曾是自己的谁,为何自己这样紧张她?难道真如墨雪所说,她就是那个让自己痛不欲生的太子妃么,可为何关于她的一切,他都不记得。 “恭喜老爷,是一男一女。”产婆本来接出七个月大孩子的时候,还在打鼓,双生子又是早产,肯定活不久,但这两个孩子生出来,竟比一般的早产儿大些,其中一个虽然很是瘦弱,但很快就哭出了声,声音还很响亮,倒是大的不怎出声。 赵怀琰本是不想看,刚生出来的孩子谁都知道丑的很,而且他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可等产婆猝不及防把两个洗好了拿软布包裹好的两个孩子抱来时,他整个心都软了。 人儿刚生出来,似乎才他巴掌大,什么都小小的,一个眼睛紧紧闭着似乎睡着了,另一个这是张着嘴哇哇响亮哭着。 “奶娘呢?” “找来了,就在里头等着。”产婆说完,才看了眼林锦婳道:“虽然说夫人们都不喜欢自己喂,但孩子是早产,又太小,往后还是自己多喂些会更好。” 赵怀琰眉梢微挑:“自己喂什么?” 产婆老脸一红,敢情这爷这么大年纪以前没生过孩子?喂母、乳都不知道? 她支支吾吾说了半晌赵怀琰才明白,还睨了眼林锦婳,衣襟鼓鼓,这样侧躺着,仿佛都要挤开有衣服出来了般…… 他在想什么! 赵怀琰猛地回过神来,耳根开始发热,却只冷漠睨着产婆:“先把孩子带下去好生照顾,出了半点差池,本王要你们全部陪葬!” 婆子微微一怔,‘本王’,这还是位王爷?那这位夫人岂不是王妃? 她这样一想,手都要抖起来,更加不敢耽搁,更不敢提钱的事儿,老老实实把孩子抱下去了,还叮嘱其他人好生看顾。 赵怀琰这才瞧见已经有人上来给林锦婳解开衣裳开始清洗了。 他皱眉,她们都不顾忌一下自己这个大男人么? 但她的皮肤真白…… 他眼睛一下都没挪,看着她们全部收拾干净,重新换好衣服,才故作镇定抬起了头,道:“本王去外面走走。”得去洗个冷水澡才行。 “王……王爷,您能不能抱王妃去干净的床铺,我们几个女子,抱不动。”她们道,其实是林锦婳一身的淤青,她们怕不小心磕着碰着了要掉脑袋。 赵怀琰二话没说,便上前把人抱在了怀里,不过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轻了好多,安静闭着眼睛的样子,好似疲惫极了,整张脸都是白的。 他抱着她到了另一个房间,才将她放下,又小心盖好了被子,不过今日之事…… 他眉心狠狠拧起,就听到外面传来长孙祁烨的声音:“阿慕还好吗?”若不是来时,听到阿慕一直在喊他的名字,他绝不会让他全程留在里面。 赵怀琰头也没回:“不关你的事。” “赵怀琰!” “本王的女人,生孩子与你有什么关系?”赵怀琰扭头淡漠睨着他。 长孙祁烨面色微寒:“你还记得她是你的女人?她怀着孩子独自涉险的时候,你在哪里?” 赵怀琰没出声。 长孙祁烨冷笑起来:“赵怀琰,你能护得住她妈?” “本王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赵怀琰淡淡睨着他:“京都最安全,你留在这里,太子的人随时可以杀了你。” “杀人如麻的钺王殿下还有这等好心?” “你死了,江妃会不高兴的。” “那母妃要看到阿慕也不高兴呢?你也会听她的,抛弃阿慕吗?”长孙祁烨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冷冷问道,没曾想赵怀琰只是讽刺的扬起唇角:“你以为现在的我,是她能控制的吗?”以前的赵怀琰外冷内热,但现在他却根本不在乎,一个半路出现的母妃,他们两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她不喜欢慕白画,她算老几。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情之一字 林锦婳半夜醒来时,房间里还亮着一盏烛火,将周围的黑暗都驱走了,但身边却不见有人。 她下意识的抬手去摸自己的肚子,心瞬间揪了起来,她是生下了孩子,还是在河边的时候,被赵倾打掉了? 一股恐惧席卷上来,让她难受至极,她甚至不敢去想之前那样痛苦的时候,是梦还是真实她都分辨不清了,因为怀琰居然会在身侧,从战场奔赴自己的身边,怎么看都是一场梦呢…… “醒了?” 有些凉的声音传来,林锦婳朝声音看去,便见已经换了一身黑色锦服的赵怀琰已经走过来了。 林锦婳看到他真的在,不是在做梦,才试探问道:“孩子……” “孩子很好。”赵怀琰看她面色依旧没怎么恢复血色,声音也是嘶哑的,说完后转身又出去了。不多会儿,身后已经跟着端着汤羹饭食的丫环进来了。 丫环们都是赵怀琰临时找的,也是本地大户人家知道情况后,主动送来的,各个貌美如花。 丫环们进来行了礼后,便笑道:“夫人,奴婢们伺候您起身吧。”说罢,其中一个便立即上前去扶她了。 林锦婳勉强坐起身来,丫环又捧了软垫放在身后,她这才靠坐在了床头,接过了丫环递来的鱼汤。 “孩子可好?”她看了眼坐在一侧默不作声的赵怀琰,还是忍不住问道。 “很好,一男一女,都睡下了。”赵怀琰道。 林锦婳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简单吃过晚饭后,伺候的丫环春菊还特意跟赵怀琰道:“王爷,您也下去歇着吧,夫人才生完孩子,是不能侍寝的。” 林锦婳面色微微一红,什么侍寝不侍寝的…… 赵怀琰睨了眼朝自己抛媚眼的春菊,嘴角扬起:“你叫什么名字?” 春菊见他主动问起,以为他是看上自己了,忙高兴道:“奴婢春菊!” “很好。” 春菊越发显得羞涩。 赵怀琰淡漠睨了卖弄姿色的她一眼,又看了看靠在床头恬静的人,朝外头道:“把她赶出去。” “王……王爷,奴婢做错了什么?”春菊见他忽然如此,惊恐道。 赵怀琰却冷漠极了:“还不走,要本王取下你项上人头才肯离开?” 春菊不敢再问,白着脸便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等人走后,赵怀琰才跟底下的人道:“好生伺候着,若是敢有怠慢,本王决不轻饶。” 他的话儿说的轻飘飘,但底下的人却是两股战战了,如今瞧着这越王殿下还算好说话,但传闻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 想罢,下人们连忙应了是,赶紧走了。 等人都出去了,林锦婳才笑看着赵怀琰:“王爷对我这么好,我会以为王爷重新喜欢上我了。” “你素来自信。”赵怀琰说完,便起了身:“时辰不早,你歇着吧。”说完,转身便走了。 “明日还能见到王爷吗?” “今晚本王便会连夜回去。对了,你别想着跟长孙祁烨走,不然本王绝不轻饶了你。” “我又不是王爷的谁,跟谁走,干王爷何事?”林锦婳故意道。 赵怀琰眉心微拧,心里那股难受的感觉又冒了上来,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既然她们都说你是本王的人,那本王姑且信她们一次。” “王爷不担心我是谁派来的奸细吗?”林锦婳这本是玩笑话,没曾想赵怀琰只深深看着她,道:“奸细有你这般容貌,也可。” 林锦婳:“……” 她纵使舍不得,也还是看着他走了,不过她知道,他即便还未想起自己,也已经重新喜欢上自己了,真好。 赵怀琰收拾好离开时,天色也已经微微亮了,林锦婳想起身,奈何浑身都疼,让她根本下不了地,只能听着屋外马儿嘶鸣一声,便快速离开了。 她靠在床边,望着这空荡荡的房间,心似乎也跟着一起空了起来。 赵怀琰出来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去了镇子外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这儿刚垒砌好一座新坟,留了个无字的墓碑。 旁边的人瞧见他来,才道:“王爷,已经埋好了。” “都退下。”赵怀琰淡漠说道。 那些人立即应声退下了。 赵怀琰这才负手淡淡站在墓前,盯着这墓碑良久。 说心痛吗? 他早已不知心痛是何物了,除了每每有人提及他忘却的那段记忆时。 他好似能感觉到恨,其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可对于赵倾,他曾经的记忆一样都在。曾经处处相护,曾经一起看书到深夜,那些记忆,他一样不曾忘,但就是觉得既不恨也没有任何感情了。 良久,才有人上前道:“王爷,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嗯。”赵怀琰淡漠应了声,看着面前的新坟,转身而去。若有来世,你别再投生帝王家了。 等到天色大亮时,乳娘才终于抱着两个孩子过来见林锦婳了。 林锦婳还是第一次见他们,两个孩子都被裹在软布里,许是吃饱了,闭着眼睛在沉睡。 “两个女儿?” “是龙凤胎呢,夫人好福气。”乳娘将孩子小心的方才床里侧,才笑道:“小公子和小小姐都乖得很呢,吃过了就睡觉,一点儿也不闹腾。 林锦婳爱怜的看着两个孩子,她自己就是大夫,看得出来虽然是早产,但孩子都还算健康,就是虚弱了些,回头细心些照顾也就好了。 “把孩子的摇篮搬到我屋里来吧,我亲自照看着。”林锦婳笑道。 乳娘迟疑了一下,才道:“夫人,孩子搬到您屋里来,万一吵到您怎么办。孩子这么小,正是哭闹的时候呢,虽然他们都很乖,但总有吵的时候。您这次生产吃了大苦,若是不好好将养,人会老得快的。” 林锦婳眨眨眼,浅笑:“不妨事。”她年岁也不算大,而且养颜她还算有几分心得。 乳娘见她坚持,这才吩咐人去办了。 一上午孩子就醒了一回,林锦婳又逗弄了会儿,才叫人抱着去摇篮里睡了,不过闷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在这儿的人又不是以前的人,她干脆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想着接下来的事了。 听之前弦月的意思,此番怀琰战胜回去后就要同她大婚,怀琰会怎么选呢?还有江妃在背后做小动作,自己若是带着孩子回去,能安全么。而且之前南疆来的那些人,居然信了赵倾的,以为自己和孩子都是朗月寒的人,少不得还要打自己的主意呢。 她思来想去,也没个完全的解决之道,干脆拍拍脑袋倒在床上睡了。 如此混沌的日子一过就是好几天,等林锦婳能下地走路的时候,也是十多天以后了。 这日刚好外面出了太阳,不过春风一吹,积雪化开,越发冷得彻骨,她就在门口走了走,便回屋子里了。 屋子里烧着暖和的地龙,丫环婆子们更是伺候的小心,毕竟前有春菊做借鉴,谁也不敢莽撞了。 “夫人,外面有个自称墨雪的姑娘求见。”有丫环进来道。 林锦婳心中惊喜:“快请她进来!” “是。” 丫环应声出去不久,就听得廊上一阵脚步声,而后便看到墨雪从外头进来了。 将近小半月不见,墨雪脸上添了几道伤疤,才见到林锦婳,便跪了下来:“都怪奴婢愚钝,这次让赵倾奸计得逞!” “先起来再说。”林锦婳看着她面上的伤,关切道:“可还有别处受伤了?” 墨雪见她竟是丝毫责备都没有,眼眶一下子湿了,才哽咽摇头:“我没事,就是郑大人受伤严重些,我们回来时遇上了徐大人带着阿宝也在寻您,不过阿宝受了重伤,他们现在正在离这儿几十里的地方,可能要迟些才能来看您了。” “没事就好。”林锦婳之前还一直担心阿宝的伤势,如今没事就最好了:“你现在可能联系上郑大人?” “能。” “好,告诉他,让他想办法找到父亲和哥哥。”现在为了两个孩子,她不得不去找父兄了。 墨雪颔首:“奴婢这就去。” “等等……”林锦婳看她匆匆忙忙,这才拉着她指着不远处的摇篮道:“我的孩子,看看吗?” “是两个小小姐吗?”墨雪立即问道。 林锦婳莞尔:“是龙凤胎。” 说完,墨雪已经小心翼翼过去了,等瞧见孩子,才讶异起来:“这么小的孩子。” “因为是早产,等迟些就会长大了。”林锦婳浅笑道。 墨雪盯着孩子看了好半晌,见他们都在睡觉,也不敢再出声怕吵醒了她们,便跟林锦婳悄悄退出来了。 “奴婢听说,赵倾已经……” “嗯。”林锦婳点点头,她也没想到赵倾会是这个死法。不过既然已经死了,那前仇旧恨便也算结了。只是想起魏云依,她倾其一生跟在他身边,到最后知道他是这样的结局,该是多么悲凉。 “先去安排吧,王爷现在还在战场,我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林锦婳笑道。 “是。”墨雪应下这才走了。 不过林锦婳诞下龙凤胎的事,很快便传到了弦月和江妃的耳朵里。 弦月坐在江妃的宫殿里,面上看似淡漠,心中却已经泛起了波澜,她嘴里口口声声说着不介意怀疑三妻四妾,是打算将来让他夺得西夏,成为西夏之主所以才如此说的,毕竟男人可以坚持只娶一妻,但皇帝怎么可能六宫无妃?但林锦婳现在就诞下了一儿一女,怀琰为了救她居然还直接从战场上离开了! “既然孩子生了,便留着吧。”江妃忽然开口道。 “那林锦婳呢?”弦月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寻常,但江妃还是听出了怒意,浅笑:“你想如何就如何,我不管。” “但听传来的消息,七皇弟现在也在她身边,若是我动手,岂不是伤了七皇弟的心了?”弦月道。 江妃听出她的别有深意,她是担心自己将来会把位置给了祁烨么? 她看着弦月笑道:“你我至始至终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弦月,我为何帮你,你该知道原因。” 弦月闻言,这才笑起来:儿臣明白,只是儿臣希望,七皇子能够早有归属,不要参与到他不该参与的事情中来。” “自然。”江妃笑着说完,道:“百毒谷来的人,本妃听闻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 “他现在变得有些难缠。”弦月想起那颗夜明珠,眸色微沉。 “是吗?”江妃看着她:“这世上还能有难倒弦月公主的事?” 弦月看了她一眼,起身行了礼,笑道:“您放心,此事,我一定会办好的。”说罢,转身而去。 等她走了,江妃才看着她的背影,露出打量的神色来。 一侧嬷嬷道:“娘娘,弦月公主对七皇子的敌意很大。” “若她是男儿,本妃早就不留了。不过即便身为女儿家,她也没有一统天下的想法,便由着她吧。”江妃笑罢,才道:“去安排祁烨的婚事吧,之前全西夏选妃的阵仗已经很大了,原本我以为他不喜欢女子,如今看来,他只是没见到够好看的女子而已,若是姿色跟林锦婳一样,想来他也就不会排斥了。” “娘娘说的是。”嬷嬷笑着附和。 不过江妃想的却并不这么简单,否则她这一辈子布得局,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叫人看透了呢。 一侧嬷嬷见她心情不错,半晌,这才又道:“娘娘,底下的人查到,如今锦朝的人在西夏查您的身份。” “锦朝?”江妃想起那个人来,美眸里生出些许的讽刺:“他还真是不死心呢,非要看到本妃的尸体,他才甘心么?” “娘娘,接下来咱们是由着他查吗?” “不必,写信送回去即可。” “什么信?”嬷嬷不解,江妃却只眸光微闪,寒声道:“决绝书。” “是。” 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很快又有小太监过来了。 小太监进来后,立即就跪在了她跟前,道:“娘娘,皇上出事儿了。” “怎么了?”江妃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冷漠。 小太监倒是已经熟悉了,只道:“是越王殿下送回证据来,指认太子殿下与人勾结,谋害大将军赫连璟,还屠了村意图栽赃钺王殿下。皇上知道后,气得吐了血,现在人虚弱的厉害,唤着您过去呢。” 江妃闻言,红唇慵懒勾起:“这个长孙祁淳,真是不如他母后一半的聪明,居然用这等一旦被发现就身败名裂满盘皆输的法子。”说完,也起了身,美眸冷淡睨着前方,道:“起驾。” 嬷嬷瞧瞧看了她一眼,在她眼里始终不曾见过她对现在的皇上有过一丝一毫的感情,倒是方才说要写决绝书时,那掩饰不住的心酸和恨意跟让人感觉真切。 太子现在就跪在皇帝的寝殿外,心里已经慌乱的不行了。 远远瞧见江妃过来,慌不择路的扑了上去道:“江妃娘娘,您快劝劝父皇吧,那主意不是儿臣出的啊,是儿臣府上的人擅作主张。” 江妃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只温柔笑道:“太子殿下别急,皇上可说了要如何罚你?” “说了,说要废了我的太子之位。”太子眼泪哗啦啦的就流了下来。皇后去世后,他每一日都过得提心吊胆,生怕皇上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所以处处提防,处处设计,没想到最后竟是把自己给设计进去了。 江妃看他慌成这样,眸中杀意一闪,只笑道:“皇上是说气话呢,太子之位是你的就永远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但是现在你屠村的事儿被人传扬了出来,皇上若是不罚你,怎么跟百姓交代?” “那怎么办?父皇一定就夺去我的太子之位么?”他忙道,也不管皇后身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相信江妃。 江妃亲自将他扶起,才挥退了左右,笑道:“太子身份尊贵,也不一定非要受这样的惩罚,但总要给皇上一个台阶下,对吗?” 太子觉得她说的有理,连忙点头,可又道:“怎么给台阶呢?让我自己罚自己在这里跪三天?” “太子,你屠杀了整个村子,觉得跪三天就够了吗?”江妃只觉得好笑,前世皇后还真是太惯宠这个废物了,竟然养成他这性子,若是真让他当上了皇帝,那才是天下苍生之祸! “那要怎么做?”他才问完,皇帝身边的公公便来了,要请江妃进去,他一瞧,立即急了起来,拉着江妃道:“江妃娘娘,你救救我这一次吧,等我以后坐着上这个位置,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江妃闻言,面上还是含着笑的,心中却是冷然,按照太子这狭隘的性子和他的鼠目寸光,等他真坐上了那个位置,第一个要除去的,怕就是自己和祁烨。 她笑笑,将那公公打发走后,这才笑道:“有一个很简单的法子。” “什么法子?” “自缢。” “自缢?” “没错。”江妃深深看着他,道:“你不是说,是你府上的人借用了你的名义办了这件事么,你只要先让这人出来顶罪,然后你自己再以自缢谢罪,当然,不会真的死,不过是演一场戏,然后让你把你救活就是了。天下百姓知道后,必然认为你是个有担当的人,若是皇上要废你的太子之位,天下百姓都不会答应。” 江妃的话如同太子漂浮孤海上的救命稻草,他狠狠抓紧后,也不去细想为何他要害明显是江妃安排成为钺王的赵怀琰,她还要帮他。 江妃看他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笑,转身朝殿里而去。 皇帝见她来时,已经知道她在外面跟太子说话了,只靠在床榻边虚弱笑道:“太子这事儿办得不好,你说废了他,立咱们的烨儿可好?” 江妃知道他的话里带着试探,试探是否是她故意勾结了钺王陷害太子。 她浅浅一笑:“太子人品贵重,又是长子,哪有废除长子立七子的?就算皇上想要立贤不立长,那也不该是烨儿,烨儿这么多年除了自己一个人闷着,还不如二皇子四皇子来的贤能。” 皇帝看着她,笑得越发深了,只拉过她的手,半晌才道:“朕是老了,可爱妃好似还跟年轻时一样貌美。” “皇上说笑了。”江妃只做不经意般收回手,转头替他端了羹汤来:“臣妾整日什么也不想,自然年轻,但皇上不同,日夜操劳,如今太子能干,皇上把事情都交给太子处理就是,自己好好歇歇。” “还是爱妃体贴朕。”皇帝说完,又与她说了会儿话,便打发她走了,他也知道,她并不愿意每日守着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自己。 等人走后,他才微微叹了口气,道:“找到那慕白画了?” “找到了,人在西夏边陲,离钺王不远,现在已经诞下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皇帝笑着叹了口气,才道:“去把她接来吧。” “是。” “你觉得这件事,是不是江妃做的?” 皇帝忽然问道。 公公知道他是指什么事,只笑道:“看着不像是。江妃娘娘很坦荡。” “她永远如此,所有的情绪都埋藏的极深,不过朕快不行了,有些事要加快了。太子不中用,废了他,兴许还能保住他一条命。”皇帝说罢,便叹了口气,沉沉闭上了眼睛。 林锦婳这厢刚哄完孩子睡觉。 两个孩子她还没取大名儿,倒是刚巧这儿的大户想法设法竟送了南洋货商带来的葡萄酒来。 阿宝伤好了些后,便强撑着跟徐程青一道赶过来了,正商量着乳名的事儿呢,林锦婳笑道:“刚巧送来了葡萄酒……” “葡萄是个好东西,奴婢以前听人说过呢,紫色的圆圆饱满的一个,一咬满嘴的汁儿呢。”阿宝小声说着怕扯动伤口,说完,还不忘咽了咽口水。 “那不若一个叫葡萄,一个叫……” “葡萄汁。”阿宝继续咽口水。 一旁的乳娘差点笑出声来,林锦婳也是笑弯了眼睛,道:“既如此,哥哥叫葡萄,妹妹叫酒儿,这瓶葡萄酒今儿就庆祝咱们顺利取了乳名。” 阿宝都快望眼欲穿了。 不过她身上有伤,林锦婳只让她喝了一点点,剩下都给了她拿走了。 孩子什么也不懂,睁着大眼睛左看右看,又睡了过去。 等孩子被乳娘抱走后,徐程青才郑重道:“锦婳,此番你必须跟我回锦朝去,回去我可以让你住在豫州以前徐家的老房子里,或者奔波些去寻昭昭,但绝不能留在这里。孩子还小,你又是个弱女子,若是在被人算计上怎么办?” 林锦婳也一直在想这一点:“我想先把孩子送走。” “送去哪儿?” “父亲身边,也不会太久,等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我就会把他们接回来的。”现在自己身边危机四伏,她根本没有能力还保证能让孩子一定会万无一失。 “可是……” “表哥放心,父亲虽然莽撞,但哥哥和汝嫣却是心细的,有他们照顾我也很放心。而且去他们身边,总比在我这儿好。“林锦婳温柔笑着,她才生下的孩子如何舍得,但是不得不这样做。 徐程青看她早已想好,也只得叹了口气:“我亲自护送葡萄和酒儿过去。” “那你在锦朝的官职……” “罢了,皇上一直留我在江南,根本没有把我调回京城的意思,估计也不会发现我不在,而且就算发现了,也顶多是渎职而已,丢了那顶我本就不喜欢的顶官帽子也无妨。” 林锦婳也知道现在只能这么办了。若是她亲自去送孩子,兴许会把危险一并带过去。 两人正说这话呢,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轻呼。 她忙起身看去,便见长孙祁烨已经出现在了院子里,身边跟着常青。 “阿慕。”他朝着坐在窗边的人影唤道。 林锦婳皱眉:“殿下,我说过……” “外面来了官府的人,你现在必须跟我走。”长孙祁烨道。 林锦婳心中一紧,官府的人?难不成是弦月要用这种法子带自己回去吗? 她回头看了眼徐程青:“表哥先去看着葡萄和酒儿。” “好。”徐程青二话不说立即去了。 外面守着的婆子也急急赶了进来,道:“夫人,他们忽然闯进来的。” “无妨。”林锦婳安慰一句,便起身走到了门口,看着院子里站着的人。他脸上冒出不少青色的胡渣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写满了疲惫,仿佛很久未曾入眠了一般。 “七皇子,我不会跟你走的。” “阿慕!”长孙祁烨的拳头微微握紧:“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林锦婳也觉得歉疚,但那时只是为了避免他给自己灌下堕胎药的权宜之计。 常青在一旁也道:“阿慕,七皇子为了过来,已经克服不少困难了,现在离开皇子府根本无法入眠也不曾来找过你,但今日的确是事出意料,你就跟我们走吧。” 他才说完,外面便传来了整齐的跑步声,而后便听得一男子道:“里面住的夫人可是姓慕?” 林锦婳听他态度客气,问道:“何事?” “我等奉皇上之命,请您入宫。” 林锦婳皱眉,但却听他继续道:“皇上还下了圣旨,您若是愿意入宫,即刻便会册封您为钺王正王妃。” 林锦婳越发不解了,之前这西夏皇帝就在到处找自己,如今更是直接派人找了过来,还要赐封正王妃,到底是为了何事? 外面的人看她迟迟不做回答,终于,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男子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跟她行了礼。 她还没出声,常青已经惊讶起来:“怎么是你?” 夜生行完礼后,才道:“皇上的确准备好了圣旨,就等您入宫。” 林锦婳也没想到会是他来,只道:“既如此,你可知道皇上为何召我入宫?” “因为皇上最近身子越发不好了。”夜生毫不避讳道。 长孙祁烨面色微沉:“父皇身子健朗……” “那是因为七皇子根本不常见皇上。皇上的身体早已经不行了,这么多年都是靠药在撑着,但今年已经是又加重了,怎么吃药都已是药石无灵。”夜生看着他说完,才转头看着林锦婳,道:“您此番入宫,我会亲自护送。” 林锦婳看着夜生,好似一瞬间的,有些不认识他了。之前他从锦朝突然离开,到之前再见,中间也算隔了小半年的时间。小半年,就足够一个人改变了么? “现在外面有多少官兵?” “不多,整个小镇也在不足五百的衙役,但联合附近的水军一万,加上驻防军,最少也有两万。”夜生看着她对自己已有不信任,心中歉疚,的确是他把她的消息全部告诉给皇帝的,因为他一定要见那个人! 林锦婳闻言,知道自己想逃走是不可能了,跟长孙祁烨走也不可能。他父皇身子日益不好,他不可能就这样抛下他父皇只为带自己离开。 她镇定看着夜生道:“我随你一起去,孩子留下。” 夜生颔首:“皇上并没有说要带上孩子。”说完,还将之前她留下的天明珠拿了来给她。 “等我收拾一下。”林锦婳接过珠子,转身要回去,那些士兵不放心要跟上,却是夜生将人拦住了:“不必,她会来的。”小姐是个很聪明的女子,知道怎么做最有利,而且她现在带着两个孩子,也是逃无可逃。 士兵们停下,长孙祁烨却似定在了原地一般。 常青知道他的挣扎和纠结,只安慰道:“七皇子,此行您何不跟着一起回去呢,也好跟阿慕有个照应。” 长孙祁烨没说话,看着林锦婳消失的门口,转身往外而去。 照应么,照应着她去成为钺王的王妃? 可她的确没有过一瞬间是喜欢自己的,哪怕一丝丝,他都在她眼里找不到。 他走后,夜生看着他的背影良久。 林锦婳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了葡萄和酒儿。她知道迟早要告别,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突然,就在她做好决定的一瞬间,那些人便来了。 她不舍的看着摇篮里还懵懂不知的孩子,拉着徐程青道:“表哥,他们就交给你了。” 徐程青看她眼眶红红,有些不忍:“放心吧。便是豁出性命,我也会保护好他们的,何况此番郑大人已经通知了锦朝你们培养的剩下的人,他们很快会过来接应,此行不会出事的。” “嗯。”林锦婳的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下,孩子似乎有感应一般,小嘴一咧,也跟着哇哇哭起来。 林锦婳不忍再看,只细心把天明珠放在摇篮里,才道:“娘亲很快就会来见你们了,乖乖等娘亲。”说罢,便安排徐程青带着人走了,她怕她再迟一些,就会舍不得了。 她让阿宝也跟着徐程青一起走了,阿宝虽然偶尔犯些迷糊,但为人可靠且细心温柔,由她看着孩子,她也更加放心些。 林锦婳出了院子时,外面有不少围观的人,林锦婳粗粗扫了一眼,便看到好些冷峻的脸,她知道,定是此番跟着夜生的踪迹一道过来的心怀不轨的人。 她沉沉呼了口气,提步上了马车。 等她一走,那些人果然就开始有了动作。 “立即去把孩子抓起来,小心些,要活口!”领头的吩咐道。 “是。” 剩下的几人应下,便趁乱立即进了屋子,却不知林锦婳是等着徐程青和阿宝带着孩子和乳娘先从侧门走了,她才出来的。 林锦婳坐在摇晃的马车上,想着怀琰,他现在怎么样?上次见他回来,好似受伤了,现在伤可好了? “小姐在想什么?”夜生骑着马走在她的马车旁边。 “你往后唤我赵夫人就行。”林锦婳道。毕竟他现在是世子,处处以主仆礼来称呼,已经是不合适。 夜生浅笑出声:“是,赵夫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林锦婳本来也是无意,但没多会儿就察觉到他话里的异常了。 “皇上曾有一个同胞兄弟,只可惜后来因为出了事,离开了西夏。”夜生道。 “是吗?”林锦婳淡淡一句,夜生便主动说起来:“听说是因为炼毒成瘾,才被举国上下不少人联名上书赶出了的,不过听闻他跟皇上这位胞兄自小就关系亲密,而且皇上年长他不少岁,待他更是如兄如父。” 林锦婳想起百毒谷的那位谷主来,只装作不经意般道:“听闻那百毒谷的谷主便是因此而被赶出西夏的。” “他就是那位被赶出去的皇子。”夜生说完,也察觉到自己说太多了,才笑道:“听闻在百毒谷多年,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上次我们路过百毒谷,谷内毒虫毒草长得皆好,想来照料它们的主人也应该过得不错吧。”林锦婳说完,透过马车的帘子看到他抓着缰绳的手忽然紧紧攥起,心也跟着沉了下来。夜生当年孤身去锦朝,即便是世子之尊,当做乞丐也情愿留在锦朝,只为替兄长报仇,那现在呢?只提起这位百毒谷谷主过得好,他便有这样大的反应,难道这位谷主便是他的杀兄仇人么? 正想着,马车已经换了船只打算走水路了,林锦婳才踏上船,就见长孙祁烨跟常青也来了,但长孙祁烨却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便提步走了。 林锦婳不知发什么什么,倒也没多问,现在她心里满心在猜想夜生所谓的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船后,一路往回走,林锦婳是熟悉这条水路的,而且沿途都走得很顺利,直到再次到了上次那三不管的地带,林锦婳才发现异常。 他们这次是拿着朝廷的圣旨通过的,那那些人却还是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而且不巧的是,这会儿已经临近天黑了。 “今晚不要停留,直接走。”林锦婳跟夜生道。 “可是天色将晚……” “听我的,这些人不是善类,而且明显这里出了什么意外,我们现在拿着朝廷的圣旨也不安全。”她坐在船内,透过窗户看着码头上走来走去的人,他们面容紧张,眼睑下垂,明显是经历过什么事了。而且之前河面停满了船,但现在这些船只剩下一点点,而且多有烧伤的痕迹,只怕是被人一把火烧了,今日他们留在这里,少不得要被他们当做对手不分青红皂白的给处置了。 夜生看她坚持,便出去下了令。 掌着船舵的人还不解:“夜里走水路,若是遇上刮风起浪可就出事了。” “这几日都不会起浪的,走吧。”林锦婳已经走了出来,因为她一直盯着的码头已经走过来了不少人,而且交头接耳,还朝她们这里指指点点。她看了看天色,道:”赶紧走!“ “是!” 其余人虽然不明白,但她是将来的钺王妃,也都不敢耽搁,赶忙走了。 等他们一走,那码头后面才终于走出了个人来,看着离去的船,冷笑起来:“居然没有停留。” “那我们怎么办?公主吩咐了,杀无赦。”有人问道。 “不必我们动手,前面就是新来的水匪,既然她们不愿意死在我们手里,也迟早会死在那些人手里的。”大头鲤阴冷笑道。 “嘿嘿,老大,那些人听闻是百毒谷训练出来的呢,用毒的功夫一流,咱们迟些去捞具尸体回去交差。” 大头鲤冷笑一声,尸体?死在百毒谷那些人的手下的,可都是死无全尸了。 说罢,转头离去,却没发现不远处站着的一个面容冷寒的男人。 “殿下,咱们该回南疆了。”旁的小厮劝道:“听闻蛮夷太后此番亲自到了南疆,这可是绝佳的好时候,您要是再不……” 朗月寒冷冷睨了他一眼,转身便朝林锦婳离去的方向而去。百毒谷再厉害,能比蛊虫还厉害么。 林锦婳现在根本不敢睡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 夜生就守在外面,面色沉沉,手背在身后握成拳,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锦婳猜测他跟百毒谷的恩怨后,心便沉了下来,为何她觉得今夜一定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而且跟他有关? 夜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侧过身朝她笑道:“赵夫人,怎么了?” 林锦婳看不清他夜色掩盖下的脸,只浅浅笑道:“没事,只是忽然想起,以前昭昭还天天吵闹着要嫁给你呢,却不知道你竟是西夏的世子。” 夜生想起那个眼睛大大总是喜欢笑的女子,微微一怔,再看林锦婳深深望着自己的眼神,唇角微扬,她猜到今晚要发生什么了么……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无所畏惧 小船一路往前行,林锦婳心中不安,但墨雪又不在身边。 她想到隔壁的长孙祁烨,顿了顿,还是没去寻他,只小心盯着外面的动静。 终于,在天色全黑后,原本行驶平缓的船已经猛地停住了,船外面的侍卫还觉得奇怪,大声跟船老大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前边儿河面被人堵死了。”有人回道。 长孙祁烨听到动静也跟着走了出来,看到甲板上站着的夜生,面色微寒:“你们不是才过来么,河面有没有问题,你们应该很清楚。” 夜生只行了礼后,才道:“臣等白日过来时,的确不见河面有东西阻拦。” 长孙祁烨并不信任他,闻言,也只是冷淡的转过了身去,跟常青道:“河面东西阻拦,只怕这一带有水匪出没,小心看着些。” 常青知道他是要自己小心照顾着阿慕,点点头:“属下明白。 没多久,船身边剧烈摇晃起来,有随行的侍从立即跑了过来道:“世子,周围忽然出现了不少的小船!” “什么?”夜生惊讶一声,忙转身看去,周围忽然亮起了一片火光,等盯紧一看,才发现十来艘小船已经停在他们的船只附近了,船上的人举着火把,粗略看去,便不下数百人。 长孙祁烨当即冷沉了脸,上前道:“你们是何人?可知这是朝廷的船只!” 一般来说,匪是不与官斗的,尤其自己还是皇家之人。 但这话一出,对面的人便冷笑起来:“我们要找的就是你,七皇子,皇帝当初将我们主子赶出西夏,如今你还想活着回去么?”说罢,一抬手,便有数个包袱扔了过来,包袱落地,里面竟是爬出密密麻麻的老鼠来,长孙祁烨当即僵住了身子。 常青心道不好,连忙提剑上前,但那些包围的小船上竟是有无数的利箭射来,空气中还弥漫起一股奇怪的香味。 林锦婳在船内听到那些人自爆身份乃是百毒谷的人,又放了老鼠过来时,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且不论这位百毒谷谷主为何要报仇是跟七皇子下手,而不是直接杀人西夏京都,现在这样做的后果,只会招来西夏大批的兵来剿杀百毒谷。而且他们是从哪里知道长孙祁烨一见到老鼠就会浑身发僵的,长孙祁烨应该不会将此事大肆宣扬才是。 她正准备出去,夜生已经进来了,道:“我先送你离开,船尾备着小船。” 林锦婳看着他,起了身,问道:“夜生,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她记得他说过,他的仇人便是百毒谷的那位谷主,而且此番皇上竟然会派遣他来,她也觉得很奇怪。 夜生没回答她的问题,只道:“先下船,我不会伤害你的。”就算报不了仇,他也不会伤害她。 林锦婳看着他伸过来要拉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微微摇头:“夜生,我与你萍水相逢,各自有恩,但长孙祁烨是怀琰的亲弟弟,我不能看他成为牺牲品。”她看得出来,长孙祁烨并不见得多恨怀琰,而且还未被江妃利用变了之前的怀琰,是很重视手足亲情的,她不能让他一恢复以前那些感觉,便发现,身边早已没有一个亲人了。 夜生皱眉:“他差点害死你。” “他并不是要害我。”林锦婳皱眉,虽然这感情说起来复杂,但眼睁睁看着夜生利用长孙祁烨的命来达到复仇的目的,她做不到,长孙祁烨也曾救过自己的命,最主要的是他与夜生的仇恨并没有关系。 她想罢,转头便躲开夜生的手跑了出去。 长孙祁烨浑身僵冷,拳头死死攥在一起,放仿佛又陷入了某个梦靥中一般。 常青已经受伤,挥剑的速度早已不如之前快速,转瞬,他的左臂已经连中了两支毒箭了。 “七皇子!”林锦婳跑过来朝长孙祁烨喊道。 长孙祁烨听到她的声音,目光动了动:“阿慕……” “老鼠而已,你提剑就能杀死,别害怕!”林锦婳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小船,夜生绝不会让这船现在就走的,而且这些水匪是不是百毒谷的人还不一定,长孙祁烨现在唯一能逃走的路就是跳水,可他必须能动,否则她把他推到水里也会被淹死。 长孙祁烨直直看着她,紧紧攥着的手微微松开了一些,试探的拉住她的衣袖,眸子赤红:“你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吗?” “你必须一个人走……” “那我情愿不走。”长孙祁烨的理智慢慢消退,又陷入了之前的僵硬中。这噩梦纠缠了自己这么多年,想来也是摆脱不了了,与其孤孤单单活下去,倒不如就此了结,母妃也不会伤心吧,她还有赵怀琰。 常青急的不行,他一个人已经快扛不住了,忙跟林锦婳道:“阿慕,你快想想办法!”说完,朝船上的侍卫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保护七皇子!” 那些侍从见夜生还不发话,也不敢耽搁,立即围了上来。 但他们来的人数不多,而已经靠近的小船上的人已经开始朝这艘船上爬过来了。 林锦婳微微咬牙,一把抓住长孙祁烨的手腕便往船尾拖,常青见状,让侍从们挡在前面,忙跟了过来,但长孙祁烨却仿佛不肯走一半,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远处,夜生看着这里,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得不到林锦婳的回应,以长孙祁烨的性格,他是情愿就这样死在这里算了的,毕竟那些老鼠会让他想起曾经那段最痛苦屈辱难以启齿的经历,被人抛弃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他只能暗暗说一声对不起,但兄长的仇,他即便是堕入十八层地狱,也一定要报! 林锦婳见他不走,恼了起来:“长孙祁烨,你给我清醒点!” 长孙祁烨仍旧没动静。 常青看着已经快抵挡不住了的侍卫,忙道:“阿慕,你就答应七皇子吧,就当我求求你……” “我答应他只是在害他。”林锦婳没好气的看了眼常青,才道:“把他扛起来,船尾有小船。 常青见她气势汹汹,不敢招惹,即便是寻常不让碰的七皇子他也只得上前去打算扛人了。 就在他碰到长孙祁烨的一瞬间,他的手却反过来一把抓住了林锦婳往他身后一带,而后一支利箭直接飞了过来,刺入了他的手臂。 林锦婳诧异看去,方才那是她背后的方向,唯一还在那里的就只有夜生! 夜生见状,淡定的拉起弓,他不是要杀林锦婳,但他知道,长孙祁烨一定会替她挡下这只箭。 想罢,准备再次放出箭支,便听林锦婳寒声道:“你今日若敢杀他,我便与你恩断义绝!” 夜生的手微微紧了紧,到底没放出那支箭,不过他能看清林锦婳的脸,带着失望和愤怒。 “是谁?”常青见林锦婳好似认识一般,问道。 “先离开。”林锦婳瞥了眼长孙祁烨:“可会游水?” “不会。”长孙祁烨紧紧抓着她的手,已经忘却了老鼠的事,只知道,她方才为了救自己,要与人恩断义绝。她不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吧。 林锦婳没想到他会想这么多,也没工夫去想,闻言,只道:“一会儿跟着我。”说罢,转头瞧见船上的侍卫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拉着他噗通一声就跳入了河里。 其实她也不算会,但书上看过书学过,又多次掉到水里,也学的差不多了,总比长孙祁烨半点不会强些。 他们这噗通一跳,常青也赶忙跟着跳了下去。 夜生见状,这才急急走了过来,寒声道:“追!” 那些举着火把的人这才如下饺子般扑通扑通全部跳了下去。 但林锦婳其实没有游走,而是拉着人躲到了这艘船的船底。她能听到一声声的跳水声,河面有光,她也隐约能看到长孙祁烨直直盯着自己的脸丝毫恐惧都没有,拧拧眉头,分明这么胆大的一个人,怎么就那么怕老鼠?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才想了会儿,感觉憋不住气了,才小心翼翼带着人悄悄游到了靠近船舵的位置,脸贴着弧形往上翘起的船尾木板,深深吸了口气,又潜了下去,示意长孙祁烨和常青也如此。 现在她们只能等那些下饺子的人游远一些,才好趁着他们不备悄悄离开。 如此等了好一会儿,船上不少人在来来回回的走,他们也只能如此等着,直到过了临近半个时辰,林锦婳这才小心翼翼拉着长孙祁烨又深吸了口气,往之前那三不管地带去了。夜生绝对想不到,她会往更危险的地方去,所以那个地方现在来说也最安全。 几人又游了近小半刻,林锦婳觉得四肢都被冰冷的河水刺激到没有力气了,才敢浮出水面来,远远看着那还泛着火光的船,道:“不能久留,我们要快些走,他们一旦没找到人,很快就会发现我们是往这个地方来了。”林锦婳说话都觉得难受起来,这水冻得她浑身都失去了知觉,而且她又才生产过孩子。 想到这里,她暗暗拧眉,上岸后,她还要想法子赶紧去买些药才好。 想罢,转头又要拖着长孙祁烨走,却发现他面色白的可怕,她这才想起,他之前是受了伤的! “常青!”林锦婳喊了声,不见人,忙去潜入水底,发现常青已经晕过去直接往水底落去了,而且身上还插着两支箭。 林锦婳深吸一口气,看了眼长孙祁烨:“在这里等我。”说完,直接潜入水底,咬着牙去把常青给拖了上来,但常青已经晕过去了。 “先救常青。”长孙祁烨泡在水面上,虚弱道。 林锦婳知道常青对他的意义不同,毕竟他这样的人,也就常青是从小伴着他长大的。 她看了看四周,不远处倒是河岸,不过河岸上是一片树林,离城镇还远,更有被夜生发现的风险。 她咬咬牙:“你在这儿等着,我先送他过去,再来接你。” 长孙祁烨嘴巴张了张,没说出话,又点点头。 林锦婳这才让常青仰头浮在水面,咬着牙带着他往岸上去了。 林锦婳都不知道自己能这样的耐力,但手脚已经麻木到不自觉颤抖也是真的。 越往前她越感觉身体沉重,可她知道,一旦她放弃了,今日他们三个人怕都活不成了。 就这样慢慢往前,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到了浅水区,她也庆幸还好这河面不算太宽。 眼看着天色快亮了,她把常青拖到岸上后,寒风一吹,她整个人都打了个寒噤,腿也虚软的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河面中央,长孙祁烨也在费力往前,但他不会游水,而且又受了伤,只能勉强浮在水面了。 “阿慕……”他看着离去的人,小时候那种眼睁睁看着门外来了人,又一去不返的感觉又来了,让他恨不得立刻蜷缩在黑暗里。 他就这样等着,不知道多久,终于觉得力气耗尽了,他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试着努力往前划了划,终于还是撑不住变得沉重的身体,往河底落去。 他想,或许就这样死了,也好。 就在他合上眼睛的一瞬,熟悉的人忽然就出现在了他眼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拉了上去。 林锦婳没有耽搁多久,因为她在岸上找到了苦莲,这种草药如同它的名字一般,都是极苦的,却也刺激了她,让她恢复了些知觉,便又赶紧过来了。 浮出水面后,林锦婳将带来的苦莲喂到了他嘴边:“快吃。” 长孙祁烨看她面色发白虚弱的厉害,立即张嘴吃了,当即苦的差点吐出来,却也因此恢复了些精神。 “抓着。”林锦婳将之前给了常青的衣带给他拉住,这才带着他往前去了。 虽然寒冷,但只能咬着牙。她都能重活一世了,没有死在这里的道理! 林锦婳心里憋着一口气奋力往前游,等终于到了岸边,此刻天色都已经大亮了。 她上岸后,就开始吐了起来,寒冷刺激到了胃,让她觉得头晕目眩。 “阿慕……” 长孙祁烨想要起身,林锦婳只摆摆手,掬了捧水漱口后才道:“我们先进林子。”说完,勉强爬起身来,但差点摔倒。 长孙祁烨恨自己受了伤不能帮她,咬着牙站起身来,单手扶住她:“走。” “嗯。”林锦婳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若是再耽搁下去,就要被人发现了。 他们用自己现在能有的最快的速度往前而去,等好不容易进了林子里,长孙祁烨直接就晕了过去。林锦婳看了眼他受伤的手臂,整个手都是乌青的了,想来在水底已不知道流了多少的血。 她忍住头晕,看了眼不远处一棵两人粗的大树,这才在地上坐了会儿,等恢复了些力气后,便慢慢拖着他过去了。 夜生的确找了一夜,但却丝毫不见他们踪迹。 “世子,她们会不会已经死了?毕竟其中两个都受了伤,那位慕白画又只是个弱女子。”有人道。 夜生面色紧绷:“她不会死的!” “谁?” “不用你管,继续派人搜查,找到慕白画后,好生带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夜生冷冷道。她可是林锦婳,她明知道这水中冰寒却还要跳下去,一定是有能活命的法子,否则她绝不会这样做的! 那些人见他如此,不敢不应,不过还是问道:“那皇上那儿怎么回话?” “本世子会亲自去回话。”夜生说罢,看着天色已经亮了,垂在身侧的手才紧紧握了起来。 白天出了会太阳,等到中午的时候,寒风停了,太阳透过树叶间照下来,很是暖和。 林锦婳磨破了手才终于打燃了一丝丝火,将捡来的干柴码在一摞烧了起来,等火堆点好了,她才终于支撑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她实在太累了。 如此一睡,就直接睡到了晚上,她心中警惕,所以过了最疲乏的时候人便醒来了。 醒来时,常青也已经醒了,正在烧火烤鱼。 她勉强坐起身来,发现长孙祁烨还晕着,微微皱眉。 “阿慕,你醒了。”常青勉强笑道。 林锦婳借着跳跃的火光,看到被扔在一侧血淋淋的箭,道:“你自己取出了箭?” “嗯,还好这周围都是草药,我随便抓了些吃了。不过那些人可能也不太会用毒,我随便一吃,毒好似也解了。”常青笑笑,又将烤好的鱼给她:“你放心,我去外面看过,除非进入林子,否则是看不到火光的。” 林锦婳这才放了心:“但此地不宜久留。” 她说完,摸摸额头,烧已经退了。 她自己都惊讶自己这争气的身子,不过即便在火堆边,她还是觉得浑身寒冷的可怕,想来是昨晚寒气真的侵入内里了。 她转头替长孙祁烨把了下脉,才道:“感染了风寒,失血过度,我们得赶紧去镇上。” “这附近有农户,不过我担心那些人会去农户搜寻,你跟七皇子都还昏迷着所以就没过去。”常青道。 “那等明日再过去,想来等明日他们也该搜过那个地方了。”林锦婳笑道。 常青看着她的笑,也跟着自然起来:“这等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总不能哭。”说完,她便浑身上下的找了找,找到仅剩的一枚银针,一块玉佩和赤虹玉,还有两三支玉簪和一对耳环,还算值点钱。 “你在做什么?”常青不解。 林锦婳无奈笑笑:“七皇子和你都得好好养养,咱们去农户家里,总不能白吃白喝人家的。”说罢,便转头在附近看了看,这林子里她记得是有不少的药材的。 她找到些能暂时缓解风寒的草药,又找了石头碾碎了,才勉强塞到了长孙祁烨的嘴里,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夜里,林锦婳跟常青轮流值守的睡了会儿,等到第第二天天不亮,便带着还未苏醒的长孙祁烨出去了。 而他们的消息也很快传回了宫。 江妃听到长孙祁烨有可能已经死了的消息时,端着茶杯的手瞬间僵住了。 “娘娘,现在还未找到尸体,兴许……” “是百毒谷的人动的手?”她冷淡问道。 嬷嬷点点头:“卫国侯府的世子是这么说的,一同失踪的还有皇上此番要接回来的林锦婳。” “又是林锦婳!”江妃隐忍着怒气:“皇上为何要接她回来,她就是天生与我相克,先迷惑了怀琰,如今又迷惑了祁烨。她死是活该,但祁烨怎么能死!” “娘娘,奴婢已经安排人手去搜寻了,您先别急。”嬷嬷道。 江妃沉沉闭上眼睛,将怒气全部都压了下去,才看着底下站着的弦月,道:“那个人,你还是处置不掉么?” 弦月知道她是恼了,表面上看着她更喜欢怀琰,但关键时刻,能把怀琰往危险重重的战场上送而毫不眨眼,看似不喜欢的长孙祁烨出事,一向稳重的她竟然会表现出如此的愤怒,看来,她根本就是想让长孙祁烨坐上那个位置的吧。 她淡淡道:“已经在做安排了。” “尽快动手。” “是。”弦月应下,又道:”此番父皇因为这件事而备受打击,听太医说,父皇身子已经快不行了,您可要将怀琰召回来了?”等怀琰回来了,到时候成为皇帝的事才能顺利。 江妃淡漠看着她,道:“既如此,那就召。” “是。”弦月浅笑着行了礼,才退下了。等她走后,嬷嬷在一侧道:“娘娘,皇上那儿……” “让人去查查,皇上忽然要见林锦婳,到底是要做什么。”江妃说完,将茶盏放下后,才起了身,往皇帝的寝宫而去。 墨雪听到消息时,才和郑穹一起安排送走了徐程青和两个孩子,知道后,当即带着剩下人开始四处搜寻了,而且还打发了郑穹去尽快将锦朝的人带来。现在西夏危机重重,主子若是还活着,一定要有自己的人才行! 她一路往林锦婳出事的附近搜寻,也发现了不少正在搜寻她的人,干脆便悄悄跟在他们身后四处找了起来,不过这会儿林锦婳已经在一处农户家里住了下来。 这农户一家子刚好要回娘家,林锦婳便把身上的玉簪子都给了他们,又托他们拿玉佩去换了些银子买了些药来,这才现在这农家小院里住了下来。 土砖修葺的房屋,好歹有个篱笆院子,也离其他户的人家隔了好几块田,倒也不担心人打搅。 长孙祁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日后了。 林锦婳正在院子里煮药,一共三个药罐子,她拿着蒲扇慢慢扇着火。前世虽然极少下厨,但药还是会自己煮,这倒难不倒她。 长孙祁烨看她一身青色布衣,搬个小凳子安安稳稳坐着,心忽然就软了一块。 若是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该多好,就在这儿依山傍水,农家小院…… “七皇子,您醒了。”常青从外面进来,看他半坐起身在往外看,惊喜道。 “是阿慕救了我们。”长孙祁烨轻笑:“她救了我两次了。”还有上一次她气势汹汹带自己去抓刺客。她怎么就这么大胆了,好似对一切都无所畏惧,而且那日在河水里,自己都撑不住了,她还能忍着难受回来救自己。 常青提到这儿,都有些不好意思:“阿慕真是厉害。” “是啊。”长孙祁烨觉得,自己好似配不上她了,自己那样胆小懦弱,那样犹豫不决,丝毫不如她。可他还是想守护她啊,就这样在这里,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只是可惜,她已经是他人妇了。”常青也叹了口气,而且还是七皇子哥哥的女人,是他的大嫂。 长孙祁烨没说话,只安安静静看着外面的人忙碌着,等她端了药进来,才又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七皇子还没醒吗?”林锦婳进来后,问道。 “还没呢。”常青身体健壮,恢复速度也比寻常人快,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了。知道长孙祁烨故意如此,也不戳穿。 林锦婳将药递给他:“这是你的。”又放了一碗在一旁的桌子上,道:“这是七皇子的,一会儿喂给他。你们的药我已经分类装好了,也给了银子给对面屋的刘婶儿,她每日会炖一只老母鸡送和一日三餐送过来。” 常青一听,忙道:“你这是要走?” 林锦婳点点头:“我必须尽快去京都,之前世子说皇此番若上身体已经不好,是知道七皇子出了事,必定更加伤心。我要先回去,看看他到底寻我做什么。”林锦婳总觉得这皇帝找自己不是坏事。而且她们都留在这里目标也太大,反而她先出去,也能迷惑那些搜寻的人。 她才说完,长孙祁烨便睁开了眼睛,拒绝道:“不安全!” “不会有事的,村里刚好有人去京都。”林锦婳见他立即就醒了,眉梢微挑。 “可是……” “放心吧。”指了指药:“一会儿喝掉。”说完,转身便走了。 长孙祁烨甚至不敢开口叫她,他发现自己跟她的距离好似越来越远了,从她生了孩子以后,从她这次救了自己以后。 自己的软弱和胆小一次又一次被她发现,她也会鄙夷自己的吧。 长孙祁烨眸底微红,看着那药,即便再苦,也一口喝了下去,嘴里苦了,心里就好似不那么苦了。 林锦婳安排好这些后,简单收拾了些东西,等到天色一黑,便跟着村民的铜盖驴车走了。 殊不知要强如长孙祁烨,拖着病躯,也雇了个驴车跟在了她后面。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坐驴车,对于长得既不好看又简陋至极的驴车,甚至是强忍着才没有发脾气的。 暗处的那些人还在这附近到处找,找到了焚烧过的火堆,找到了他们租住的房子,但他们早已经走了。 林锦婳听着驴儿欢快踢踏在路上发出的声音,疲惫的靠在马车里睡着了,梦里,有她的两个孩子,还有怀琰和父兄…… 现在的徐程青已经带着孩子在连夜兼程了,但孩子尚小,他即便赶路也不敢苦了一路跟来的乳娘,一路好吃好喝供着,就算是工钱都按三倍算的。 这样紧赶慢赶,终于在离开西夏边境后在驿馆内见到了乔妆而来的林锦澄。 “锦澄!”徐程青看到他,一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不过许久不见,他瘦了些,脸上有了胡渣,但人刚毅了不少,目光也越发的坚定。 “锦婳呢?”他急急问道。 “锦婳此番没有跟来,她还要陪在王爷身边。”徐程青没敢告诉他真实情况,怕他忍不住要带兵去攻打西夏,只道:“快看看锦婳的孩子,一个葡萄,一个酒儿。”说完,乳娘便把孩子抱了上来。 不过几日的功夫,两个娃儿的皮肤便不再是皱巴巴的了,好看了许多,尤其是妹妹酒儿,一双眼睛跟林锦婳一样灵气十足,倒是哥哥一如既往的安静。 林锦澄看着两个睁着眼睛四处看着的孩子时,眼泪立刻就落了下来。 “婳儿受苦了。” 徐程青暗暗叹了口气,锦婳跟王爷,也算是命途坎坷了。 “此地也不宜久,锦澄,今晚在这儿休息一下,明日一早我们先离开吧。” “不必担心,此行过去全是我的人。”林锦澄说完,才爱怜的看了眼孩子道:“听闻王爷忘了锦婳?” “是,不过很奇怪的是,他独独忘了锦婳,却没有忘记其他人,反倒是性子变了很多,眼看着赵倾死,也能无动于衷。”徐程青想起这样的赵怀琰,总还是一阵后怕,他以前是看似无情,现在确实真的无情。 林锦澄皱眉:“既如此,那我该早些把锦婳接过来,现在我跟父亲在边关已经囤积十万精兵,还有原西南总兵凌莫也带着麾下三万精兵投靠了我们,蛮夷那些人也跟在准备着入侵锦朝,现在即便是杀回京城也可的。”如今锦朝人困马乏,从朝廷官员到底下百姓,均是厌恶了战争,而且锦朝实力也不如以前,更不用说此番赵怀琰出兵早已把他们打得没信心了。他们现在带着精壮的兵马杀回去,也是绰绰有余的。 徐程青倒是不赞成这么早就打仗,道:“先不急,看看锦婳如何办,你们照顾好孩子就是。孩子千万不能出事。” 林锦澄自然知道。 两个孩子没多会儿便哭着要吃奶了,乳娘和阿宝这才哄着孩子走了,他们也一面商量着对策一面上楼去了。 等林锦婳彻底恢复过来,也已经是十天以后了。 十天的时间,她就跟着那对夫妻一起吃喝,一路经过药馆必要在药馆买药喝药,所以身体里的寒气也算驱得七七八八了,就是手脚的酸痛到今日还没完全消除。 等到入京都的前一晚,林锦婳才跟那对夫妻分开,独自换了衣裳扮了男装,直接就朝之前买的小院去了,不过去的路上,却看到了百姓们喜气洋洋的在讨论什么。 她其实知道一些,此番回来,百姓们都在议论钺王即将班师回朝跟弦月公主完婚之事。 “钺王跟弦月公主还真是般配呢。” “郎才女貌。” …… 沿途这样的话不绝于耳,林锦婳只当做没听到,漠然回了小院子。不过令她惊奇的是,翠婶儿居然也在。 翠婶儿也没想到林锦婳会回来,只在外头听到风言风语说她死了的时候,她这儿牌位都立了三四天了。 “公子!”她还是改不了称呼。 林锦婳看她满眼是泪,笑道:”我没事,翠婶儿怎么这这么早回来了?“ “因为刚好在去的路上就买到了您要的春笋儿。”翠婶儿哽咽着说完,看她好似瘦了一大圈,肚子也小了,忙去关好了院门,才道:“奴婢现在就去给您炖汤去,鲜笋炖鸡汤,可好?” 林锦婳看她激动的忙前忙后,只浅浅笑着点点头,便回屋去了。 她找到之前的的仙灵草,见还在,才松了口气,可墨月一直没有消息,她是出事了么? 她怀揣着疑虑,正打算先出门去打听打听怎么入宫,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谁?”她沿途都知道长孙祁烨和常青跟着,不过他们受伤后身子亏损的厉害,没跟几日便落后了好远,现在应该没这么快到才是。 外面的人没出声,依旧慢慢敲着门。 翠婶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看了眼林锦婳,才上前问道:“到底是谁?敲人门怎么不说话呢?” “是我。” 外面终于传来一个男人低哑的声音。 翠婶儿回头,林锦婳只摇摇头,但翠婶儿不等开口,外面的人便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在里面。 林锦婳皱眉,才亲自道:“我不想再见你,你我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不想恨你。” 外面的人没再说话,看着紧闭的门,似乎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恨意一般。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便走了。 走时,他身边的侍卫还不甘心道:“殿下一路过来替她不知道处理了多少追杀的人,还受了伤,她竟是见也不愿意见您,实在不知好歹!” “她不……知道。”男人说罢,眸如寒星,回头看了眼院门,提步往不远处的屋子而去。 既然她不肯跟自己走,自己就守着她。赵怀琰身边危机四伏,他自己都不知能活多久,若是等他死了,她该就肯走了吧。 翠婶儿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东西,皱皱眉头,还是打开了门拿了进来。 林锦婳继续翻找着以前留下的解毒丸养生丸之类的东西,吃了一些,等翠婶儿捧着盒子进来时,她瞬间就僵住了。 她盯着翠婶儿手里的盒子,道:“先把盒子放下。”她说完,看了眼系在手腕上的赤虹玉,赤虹玉已经在她的手臂上烫出一个红色的印子来了。 翠婶儿看她表情严肃,也不敢耽搁,立即就把盒子放下了,林锦婳也随即将赤虹玉取下抓在了手心,慢慢靠近了这个盒子。 在盒子附近,她便能感觉到这盒子里的不对劲了。 外面的人是朗月寒,他留下的这个东西是蛊虫,可这儿是什么蛊虫? 她让翠婶儿出去后,才亲自上前打开了盒子,的看到一面一条巴掌大蠕动的彩色虫子时,立即转身去将之前记载着药方的医书拿了出来,仔细对比了一番后,她才欣喜不已,这不正是她一直要找的七星蛊么! “翠婶儿,有救了!”她高兴不已,翠婶儿虽然不知道什么有救了,但看她如此高兴,也跟着笑了起来。 当天下午,她就开始闷在家里制作药了,全然忘记了此番回来是要去见皇帝的。 皇帝现在已经是奄奄一息,能坚持到现在已属非常,江妃也知道,就差最后一根稻草了,那就是太子。 皇帝已经草拟了废太子的诏书,太子是知道的,所以这段时间他杀了个替罪羊后,便开始谋划着假死了。 他也是病急乱投医,谁都没找,竟是找了江妃御用的医女衾息。 衾息给了他一枚药丸:“太子殿下,这是假死药,您吃下以后,会出现假死状态,不过按照太子下葬的规矩,要停灵三日,三日内只要再服下另一枚药丸,就能活过来。”衾息说完,将另一枚药丸也给了他。 他欣喜点头,等衾息走后,立即就找了御医来看,御医看过闻过后,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假死药,但医女衾息的造诣却是在他们之上的,所以也不敢断定,只能道:”应该是,这药丸全是药材组成的,而且并无毒药或相克的成分。” 太子闻言,这才相信了下来,不过江妃暗中派人在他耳旁不停催促,让他在当晚终于下定决心吃了了其中一颗,而另一颗则是交给了他的心腹,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心腹虽然忠心耿耿,但紧随他之后,就被人给杀了。 太子的噩耗传来,皇帝连连吐了好几口血:“太子他……为何要自尽啊!”自己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是为了保他的命,他难道就想不明白吗? “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公公在一侧哽咽着道。 “太子他……”皇帝说不出话来,已是老泪纵横,听着殿外一片哭声,才虚弱道:“老二老三都在外面哭呢?” “皇子们担心您的龙体。”公公道。 “他们是怕朕就这样死了……” 他白着脸,沉沉闭上了眼睛,仿佛熟睡了一般。 江妃来时,看到小太监们正在收拾血迹,面色淡淡:“又吐血了么?” “娘娘。”公公从里头出来行了礼,才道:“皇上这身子,怕是熬不住几日了。” 江妃淡漠看了眼那里间的床,床上的人安静躺着,胸口微微起伏,是睡着了。 他道:“还没查到七皇子的踪迹?” “还没有。” “继续查。”江妃说完,便直接转身走了。这段时日,怀琰也要回来了,祁烨若是还找不到,那一切就真的晚了。 林锦婳听到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了,因为太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说是服毒自尽了,皇帝也因此一病不起。 翠婶儿说这话的时候,都有些不忍心;“咱们皇上是个好皇上,爱民如子又亲厚,可惜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林锦婳将连夜做好的药放在一边,但仙灵草还余下了些根叶,她看着那些根叶,想了想,重新去买了药材来,开始捣药起来。 夜生重新见到林锦婳时,已经是当天下午。 他看到虽然瘦了一圈但活生生站在跟前的人,喜悦不言而喻:“我就知道你没事。” 林锦婳神情淡漠:“你要报仇,是想借皇上这把刀吧。”林锦婳就站在侯府门口,问道。 夜生闻言,笑容淡了些,将周围的人都挥退下去后,才道:“你想阻止我吗?” “并不是,你要报仇与我无关,只不过皇上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你要报仇的计划也要泡汤了。”林锦婳道。 夜生知道她素来聪明,今日特意来说,难道是有了法子能救皇上么? “你想让我做什么?” “带我入宫,立刻!” “你确定?”夜生皱眉,现在入宫,万一救不活,还会落到江妃手里。 林锦婳现在也不确定,但已经被逼到了这个份上,若是再不抓紧,怀琰就要回来跟弦月成婚了。皇帝既然答应了要册封自己为钺王妃,先不管什么目的,让他把圣旨下了再说。 她点点头,夜生见此,这才道:“等我,我去备马车。”说完,提步要走时,还道:“你为何不告诉七皇子,是我设计了他?” “他没死,看在你我以前的交情上,我可以放你一马。但夜生,我可以告诉你,你要报仇,最好自己去报,不要牵扯上其他人,除非是你完全能掌控的人,否则,你迟早会被反噬,而连累整个侯府的。”林锦婳道。 夜生没说话,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而去。 不多会儿他已经换好衣服拿着腰牌出来了,跟林锦婳一道上了马车后,两人相对无言。 林锦婳不多问他不愿开口提及的仇恨,他也不多说,如此一路到了宫门口。 他只说带了七皇子的消息来求见,侍卫们便立即领着他去皇帝的寝宫了。 到了宫外,跪着的皇子们大多回去了,倒是留了不少的皇子妃们继续守着尽孝。 林锦婳来时,瞧见这阵仗,也知道皇帝必然命悬一线了。 里面的公公出来,瞧了眼夜生,见他还带着个面生的人不由道:“世子,这位是……” “这位是慕白画,皇上让微臣带来的人。”夜生直接道。 那公公看了眼那那装打扮的人,又看着她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盯着自己,忙点点头:“奴才这就去回禀,世子稍等。”说完,才转头走了,可林锦婳方才清晰看到了他听到自己名字时的诧异。 很快这公公便出来了,恭谨道:“慕姑娘,皇上请您进去呢。” 林锦婳淡淡应了,这才提步进去了。 夜生也要跟进去,却被公公拦下道:“世子见谅,皇上只让慕姑娘一个人进去,您若是担心,可在外等着。” “是。”夜生应下,拢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攥紧。她不会讲自己的事告诉皇帝吧?希望她不会。 林锦婳自然不会说,她今日来的目的也不是这个。 她行了礼后,看到半倚在床边的皇帝,他面色白的可怕,人也疲惫的睁不开眼睛。 半晌,才见他终于张开了嘴,可声音却虚弱得要很仔细听才能听清。 林锦婳见状,才道:“民女也会些医术,不知皇上可否让臣女替您把脉?”若是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还肯给自己下圣旨? 她说完,那公公皱皱眉:“请宫里的御医瞧过了。” “臣女最近才得了仙灵草,兴许有用。”她道。 公公眼睛微微一亮,但旋即暗淡了下来,仙灵草是百毒谷的东西,皇上一定不会肯用的。 他才想完,皇帝便睁开了眼睛,深深看了林锦婳一眼,伸出手给她。 林锦婳会意,上前把了脉,不过已经是绝脉,气若游丝,内里损耗太严重,已经救不活了。 她拿出自己做好的药丸来,虽然是仙灵草多余的根叶做的,但药效也不会差太多,但也仅仅就剩这一颗而已了。 她道:“皇上服下后,三五日内便能恢复精神,只不过持续时间不长。” “多久?” “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林锦婳道。 公公忙道:“皇上,这……” “无妨。与其半死不活的撑着,倒不如留些力气来处理剩下的事,太子暴毙,储位争夺便要开始了。”他淡淡拿过林锦婳手里的药,合水服下后,才道:“你知道朕之前特意派人请你来,所为何事?” “不知。” “朕不想让赵怀琰夺了朕的皇位。”皇帝轻笑。 林锦婳微微诧异,皇上知道江妃和弦月的计划了?既如此,那他为何还要帮江妃? 皇帝似乎看透她的想法,浅笑:“朕自然有朕的考量,但赵怀琰是个难得的人才,有他在,才能护西夏平安。权力和金钱朕都可以赏赐给他,唯独这皇位不行。长孙家坐着这个位置几百年了,朕不能让它在朕手里丢了。” 林锦婳皱眉,所以皇帝是要自己去劝怀琰?但若怀琰真的想要的话,怎么劝得住呢。 “你若嫁给他,朕会收养你为义女,并给你封地作为嫁妆,从此往后,你跟他去封地生活,不论是江妃还是弦月,都打搅不到你们。”皇帝继续道。 林锦婳不解看他,难道他不知道弦月爱慕怀琰多年么?他就这样舍得? 皇帝一眼看穿她的疑虑,只无奈笑道:“弦月是朕的女儿,朕也尤为疼爱她,但朕知道,她若是嫁给了不爱她的男人,这辈子就毁了。”得到了人,却永远也得不到心,这样折磨的感受他很了解,他就是因为爱女儿,所以才不能让弦月去嫁。 林锦婳了然一笑:“说到底,皇上还是要民女去背这个黑锅,承受公主和江妃娘娘的恨意。”否则他早就可以制止这些事却一直没动手,就是怕他爱的人会转过头来恨他吧。 皇帝轻笑:“果真是冰雪聪明。”他说罢,道:“同意的话,朕现在就下圣旨,册封你为长乐公主,赐婚钺王为钺王正妃,待钺王回城,便即日完婚。” 林锦婳知道自己没得选,左右江妃和弦月有多恨自己她也是知道的。 “民女愿意。” “好。来人,拟旨。”他说罢,又重重咳了起来,捂着嘴的帕子全是血。 等圣旨拟好,林锦婳要离开前,他才问道:“老七他……还活着吗?”他有些不敢问,怕得到否定的答案,毕竟祁烨是他跟茵儿唯一的孩子。 “活着,七皇子现在很好,已经在回京的途中了。”林锦婳道。 皇帝紧绷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无力的靠在床头的软垫上,笑道:“那就好。”说罢,便来人传来消息,说弦月和江妃现在正在外面求见。 皇帝早知道他们会来,只浅笑道:“你先走吧。” “是。”林锦婳行完礼便出来了。走时,她便听到皇帝开口让江妃和弦月进来了。 她出门时,还跟她们打了个照面,但弦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是刀子一般。 “你真是好本事。”江妃望着她笑道。 “娘娘过誉。”林锦婳淡淡看着她道。她看得出来江妃和弦月此时的怒意,心中有些可怜这西夏皇帝。他仿佛跟锦朝的皇帝是两个极端,一个极度的自私冷漠,一个却极度的爱着自己的家人,即便知道这样做他们会恨自己,也还是义无反顾的想要保护他们。 “父皇的圣旨虽下了,但本宫却不觉得你有福气能再嫁一次。”弦月第一次当着她的面露出讽刺的神态。 林锦婳知道她是被逼急了,只浅浅道:“到时候,公主便知道了。有个道理我一直很清楚,是我的,经过两世轮回,走过千般磨难,依旧是我的。”怀琰追寻两世,她绝不会再把他弄丢了的。 弦月拳头握紧,看着她如此镇定而又自信的样子,苦苦压抑的妒忌瞬间疯长。 她绝不会让他得到的! 江妃却只是淡淡笑看着林锦婳,道:“听闻你生了双胎?” 林锦婳眸子微颤,她想拿孩子威胁自己么?但孩子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了吧。 她抬眼看着江妃,轻笑:“一男一女的龙凤胎,见到娘娘,也该称呼一声祖母了。” 江妃眉梢微挑,唇角勾起不再多说,转身往里而去,反倒是弦月眸光冰寒的盯着她:“你迟早会后悔的。” “若是让怀琰丢了,我现在便会后悔。”林锦婳说完,直接转身而去。威胁自己么,她早已死过一次的人,也不怕她这区区威胁了,左不过是走着瞧。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无从选择 出宫的时候,林锦婳走的不算快。 西夏的皇宫不如锦朝的皇宫大,但宫殿四处摆着花卉,宫人们也都穿着青色的服制,很是养眼。 寒风从甬道吹过,还夹杂着春天的气息,温暖潮湿,仿佛还带着些青草的香气。 想到皇帝圣旨已经下了,她心情顿好,如此一来,她就名正言顺的是怀琰的夫人了,即便是在西夏。 一路走到宫门口她都是带着笑意的,但到了之后,却发现说要等她的夜生不见了踪影,而且宫门口空寂的很,一个人也没看到。 她略有些奇怪,问了一旁守着的人,道:“世子呢?” “世子半个时辰前就离开了,好似卫国侯府有急事。”侍从道。 “什么急事?” “这个奴才便不知道了。”侍卫很是恭谨,皇宫里的圣旨一下,领头的便把消息传了下来的,不许他们惊扰到贵人。 林锦婳闻言,也不好多问,只提步往回而去。 不过她一个人走,越发的仔细小心,也感慨还好这儿是白天,弦月便是要动手,也该不会在白天动手才对。 她独自走了一段,便见路旁有人拉着普通的青帷马车在租,她便过去打算乘马车回去,可人还不等靠近,一个妇人忽然就跑了过来,手里匕首直接就朝着她的后背刺了下去。 林锦婳能听到利器刺入肉中的声音,她猛地往前一步扑倒那马车边才勉强回头,看着形容癫狂的妇人,一眼认出她是那日跟夜生初入西夏,拽着小孩强行卖药的妇人。 “你要做什么……”林锦婳喘了口气,忍住头晕目眩,强撑着道。 “做什么?你害我丢了生意,全家都被赶出了京都,我男人还被官府给抓了,你说我干什么?我今儿就杀了你,你个害人精!”妇人满是恨意的说完,再次朝林锦婳扑了过来,却在碰到她的一瞬间,一辆马车跑了过来,直接把她给撞开了。 “终于见到你了。” 马车上的男人看着她白着脸还忍着痛站着的样子,轻轻一笑,儒雅而又英俊,虽然年逾三十,但看起来更加的成熟稳重,浑身都仿佛透着一股书卷气。 林锦婳不认识他,但看他眉宇之间跟皇帝有几分相似,顿了顿,才道:“你是百毒谷谷主?”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说完,他的小童子已经跳下了马车,上前塞了一粒药丸给她,道:“不想死,就跟我师父来,方才那人刺杀你的匕首,是含了会让你全身皮肤溃烂的药的。“ 小童子说完,便要去扶她,林锦婳看着倒在地上的妇人还撑着要朝自己爬过来,她孤身一人也没法回到小院去,只得由小童子扶着,勉强踩着矮凳上了马车。 上去后,男人便取了白纱布来,道:“我先替你止血。” “不必……” “不用脱衣。”男人知道她的避讳,淡笑着说完,便拿裹着药的纱布敷了上去,很快林锦婳便感觉到了一股清凉由伤口遍布了全身,让她四肢都有些发麻起来。 马车一路往前跑着,男人动作不紧不慢,等敷好药后,才道:“封为钺王妃了?”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现在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了,弦月那孩子,会很生气吧。”男人提起弦月,又是轻轻一笑:“说来,她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她的。” 林锦婳看他做什么都是一副平淡的样子,不悲不喜,察觉不出任何波动的情绪,有些奇怪:“你来救我,是为何事?” 男人闻言,轻笑:“就不能只是救你么?” “你在百毒谷这么多年,一定有你的计划和目的。”林锦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见他也毫不避讳,便直接问道。 男人看她笃定的样子,笑起来:“不急,你日后就会知道的。” 林锦婳见他不肯说,也不再多问了。 马车一路往前,不多久便在小院门口停下了:“你身上的毒不算重,以你的本事自己也能解,不过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何事?” “你若是不想赵怀琰痛苦,最好不要将你做的解毒药丸给他。” “为何?”林锦婳不解,就算怀琰恢复记忆想起自己,能怎么样呢? 男人莞尔一笑:“你学的终究还是不够多。这些医书拿回去看,就当我收了你这个徒弟。”说罢,小童子便从马车上搬下两摞书,粗粗看去,不会低于三十本。 林锦婳皱眉:“我不需要拜师……” “不拜师,赵怀琰就要受折磨,你自己选。”男人说罢,便放下马车帘子,让小童子赶着马车走了,走时还道:“时间不多,你早些想清楚。” 翠婶儿在里头听到声音,便已经过来拉开了门,瞧见面色苍白的林锦婳站在外面,还吓了一跳:“您这是怎么了?” 林锦婳看着远去的马车,皱起眉头,问道:“翠婶儿,以前被皇上赶出西夏的那位皇子,您可知道些情况?” “您是指十七殿下吧。”翠婶儿道。 “十七殿下?” “是。他本是皇上的胞兄,也是以前太后的嫡幼子。是老来得子,所以先皇和太后都十分惯宠,但这十七殿下自小就聪慧过人,看过的书都能过目不忘,只是后来觉得用药没意思,便自己鼓捣起了毒,独一无二谁都解不了。可是在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后,便被全国百姓联名上书给赶出西夏了。”翠婶儿曾是钺王府伺候的,这等小道消息还是知道不少。 林锦婳皱眉:“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十七殿下炼毒入迷,结果导致曾经卫国侯府的长子也因此而中了那可怕的毒,传闻十七殿下还活活将他给凌迟了。”翠婶儿说起,都是一阵后怕:“这十七殿下喜好读书,寻常性子都很好,也不知那一次为何就发了疯了,那时候他还不大呢,也就十几岁。” 林锦婳想着刚才见到的男人,的确浑身都透着股温润的气质,也丝毫察觉不出戾气,即便之前用马车将刺杀自己的妇人给撞开了,她也清晰记得那小童子扶了自己上马车后,还给她留了一锭银子。这样的人,难道也是人面兽心么? 翠婶儿见她不说话,脸色又苍白,这才忙扶着她道:“您是不是病还未好,先进去歇着吧。” 林锦婳摇摇头:“回来时被人刺伤了,现在没事了。”说完,又看了看放在门口的那堆书,才道:“都抱进来吧。”他说给怀琰吃了解药会更加难受,她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进屋后,朗月寒才从转角走了出来,他也听到赐封她为钺王妃的消息了。 一侧的侍从看他如此,忍不住道:“七殿下,您与其在这儿守着,倒不如回南疆多派些人过来。有南疆做支持,您还担心谁欺负了她去?而且到时候若是钺王真的死了,她也才会愿意嫁给您不是?” 朗月寒睨了他一眼,没出声。 他对权势名利没兴趣,他只想看到她,就是再回到大牢里都可以,就他们两个人,一整日相顾无言,却互相陪伴。 这消息事关赵怀琰,正在赶回来途中的他自然也听到了消息。 他骑马走在最前面,难得的浑身洋溢着轻松,这样副将才敢过来,道:“王爷,赫连将军又说身子不舒服了,要休息。” 赵怀琰闻言,寒眸微转;“他此番都歇了多少次了?”这一路过来,被救回的奄奄一息的赫连璟,不是一会儿说这里不舒服,就是说那里不舒服,反正就没个舒坦的时候,耽误了不少时间。 就连副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今日已经是第三回了。” “吩咐下去,留人看着他,其他人随本王先回京都。”想到要把她娶回来,他竟是觉得比娶弦月要舒坦些,之前不知道皇上下了这样的圣旨时,他只是由着赫连璟故意拖延时间,但现在知道了,他反而一心只想赶紧回去了。 副将很快下去吩咐了,赫连璟听到时,整个人都似蔫了一般。 他既不想弦月嫁给赵怀琰,又不想弦月不能嫁给赵怀琰,但这一路,他能做的已经全部都做了。 正歇着呢,忽然有他的人捧了一只鸽子来。 他坐在马车里,接过鸽子,看到鸽子腿上帮着的红色信件,面色微沉,这是弦月传来的紧急密令。 他看了看,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打开了信,不过信里的内容却让他彻底沉默起来。弦月真的要这么做么,被赵怀琰发现了,会不会只得到他的恨意? “将军,公主怎么说?”外面有人问道。 “不必脱离队伍了,一路跟上钺王殿下。”他将鸽子放走,紧紧抓着手里的信,面色也跟着冷沉起来。 当夜,几人便在遇到的驿馆暂时休息了起来,赵怀琰独自歇在一个屋子里,周围也有人把守,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本事,也并没有多担心。 赵怀琰沐浴过后,便躺下睡了,却在半夜时猛地睁开了眼睛,因为他已经闻到了慢慢弥漫而来的香气。 他皱眉,刚要起身,便觉得浑身酸软的厉害。 他咬牙撑着立即拔出了剑做好了防备姿态,但并没有人出现。 他皱起眉头来,不多会儿外面便传来了一阵嘈杂声,而后便是人发出的惨叫。 他用内力逼出这迷药,勉强拉开房门,才发现守在门口的侍卫均是倒在了地上,才寒声道:“是谁!” 没人应他,不过楼梯间很快传来小跑着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就见他的副将带着人上来了,见他安然无恙,松了口气,才道:“王爷,赫连将军被人掳走了,凶手还留下了纸条,说您若是不继续回边关迎战,就要杀了赫连将军,把他的人头挂在城墙上。” “他以为区区一个赫连璟就能威胁到本王么,死了就死了,反正也没用。“说完,便提步要去楼下看看,那人继续道:“这刺客实在嚣张,众将士已经被激怒,纷纷声讨要回去救回赫连将军呢。您若是不管不问,往后怕是难以再带这兵啊。” 赵怀琰听得眉头直拧,转身看了看副将,又听了听外面的喧哗,面色一沉:“抓赫连璟的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咱们来时的方向。” “混账。”赵怀琰面色更紧,如此一来岂不是距离京都更远了? 但看副将如此坚持,想罢,还是道:“今日可抓到活口了?” “全死了。” “那就连夜去追,若是追到,杀无赦!”赵怀琰沉沉说罢,身上的迷药也已经完全解了,这才起身下楼,重新带着人折返而去。 他连夜又折返回去的事很快就传回了京城,林锦婳在第二日知道的时候,就知道肯定是弦月或江妃用了什么手段。 她正想着,翠婶儿便急急从外头走了进来,面上带着欣喜道:“外面来了不少宫里的人,说是给您送皇上的赏赐来了。” 林锦婳闻言,倒不如她这样开心,只起了身出了门,就看到之前见过的太监已经笑眯眯捧着圣旨来了,身后跟了一大群的宫女太监,各个手里都捧着金银珠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林锦婳跪下领旨,而后那公公才笑道:“长乐公主,皇上已经为您准备了一应出嫁的东西,还给您准备了一处五进的大宅子和三十个仆人,您看您是今日搬过去还是等过几日?” “迟些吧。”林锦婳没有直接拒绝,只笑道:“左右王爷一时半会还没回来,我在这住着挺好的。” 公公见她竟是拒绝,先是一愣,而后才笑起来。 林锦婳看他笑眯眯望着自己,让翠婶儿拿了银子来打赏,才笑着问道:“皇上身子可还好?” “好着呢,今儿一早还上早朝了。”公公笑道。 林锦婳看他说了等于没说,便也不再问了,客套几句便把人打发走了,至于送来的珠宝首饰,她都让人一起放到杂物房去了。 原本以为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但没想到很快,家中便来了刺客。而且手段极其狠辣,若不是她早在屋子里外布置了蛊虫和毒药,只怕真的危险了。 翠婶儿看着一群人忽然出现在院子里,而后又忽然离开,还心有余悸,急急上前几步跟淡漠站在院子里的林锦婳道:“您先进屋吧。” “进屋也不安全。”区区一个小院子,怎么可能拦得住千方百计要动手的人呢。 “那……咱们怎么办才好?” “兵来将挡。”林锦婳以前还想着跟太子合作,但太子居然自尽了。现在朝廷敢跟江妃和弦月做对的人,只怕明面上也根本找不到了。 她思来想去,想到那位百毒谷谷主,才跟翠婶儿道:“你就在家里等我,不要出门,我去去就回。”说完,便回去换了身男装,又戴了帷纱帽,等到天色稍微晚些,这才出去了。 她走时,早知道身后有人跟着,但都不敢轻易靠近她,毕竟她能控制神出鬼没又恐怖至极的蛊虫也是极为恐怖的。 但这个百毒谷谷主似乎知道林锦婳会来一般,她走了没多久,之前那个小童子便出现在了她面前。 “跟我来。”小童子在巷子口看了她一眼,便直接转身而去。 林锦婳默默跟随其后,见他年不大,起了逗弄的心思:“你自小跟着他炼毒?” “我是师父在林子里捡的,那时候我差点被野狼吃掉。师父没教过我炼毒,只教我用药。”小童子直言不讳。 “为何?”临近哈觉得奇怪。 小童子却认真道:“师父说了,要把药学透了,才能用好毒。最会用毒的人,必然也最会用药。” 林锦婳眨眨眼,想起之前他扔给自己的三十多本医书,那些都是他学过的么? 小童子说完,又睨了她一眼,道:“你也别跟我你呀我的,我入门比你早,你要称呼我为师兄。” 林锦婳看他人小鬼大,不由笑出声来:“我何时说过要入你师父的门了?” “你都来寻师父了,还不是要入他的门?师父性子淡,可不会帮无关之人的,你要是没想清楚,就回去吧。”说完,他还停下了脚步。 林锦婳顿了顿,俯身看他:“我是来跟你师父谈合作的。” 小童子轻蔑一笑:“我师父天下无敌,不需要跟人谈合作。”说完,神气的仰起头。 林锦婳哑然,他是哪里来得这迷之自信。 但她也不会跟他一个孩子计较,还是跟他往前而去,任凭他路上怎么啰嗦着要自己称呼他为师兄林锦婳都没理,直到终于到了他的院子里。 男人名唤长孙玄隐,林锦婳到时,他正在写自己的名字。 “许久不曾用过这个名字了。”他轻轻一笑,旋即将写好的纸放在蜡烛上点燃了。等纸烧完,才看向林锦婳,道:“这次来,是有了决定了?” “嗯?”林锦婳眨眨眼,他们师徒说话都这么高深莫测的? “弦月故意让赫连璟拖住了赵怀琰,这段时间,够她杀了你了。”他笑道。 林锦婳看着他温和望着自己的目光,微微珉唇,才道:“此番来,我也是为此事。十七殿下苦心回到京城,目的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高高在上的那个位置?” “你觉得呢?” “猜不到。”他如一湖平静的水,即便投下石子也不见涟漪,根本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而且看他的样子,自己、怀琰、弦月,似乎早已在他的盘算之中,可他又迟迟不见动作。 长孙玄隐见她直接说猜不到,倒是越发喜欢她这性格。 “你现在称呼我一声师父,我保你顺利嫁给赵怀琰,如何?” “十七皇子到底想要在我和怀琰身上得到什么?”林锦婳总觉得他不对劲,但长孙玄隐只是笑笑:“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一日师徒百日恩,往后你可不要忘恩负义了才是。时辰不早了,回去吧。反正你一个人住也是危险,不如直接搬去皇上赐给你的宅子。” 林锦婳见他只是简单交代这一两句,想了想,还是转头走了。 小童子一路把她送到门口,才道;“师妹,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小心。” 林锦婳好笑的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师父叫我清幽。” “清幽。”林锦婳眉梢微扬,怎么听着像是个小女孩儿的名字呢? 她未曾多想,转身便走了,清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大路尽头,这才回去回话了。 “师父,咱们接下来怎么做?还要让弦月公主继续派刺客来刺杀您吗?” “听闻皇兄身子好了些?” “是。”清幽说完,才眨巴着眼睛看他:“师父要回宫去见他?” “也是时候了。总不能一直在黑暗里,当年那件事,我总要给宫家人一个交代。”长孙玄隐说完,朝他笑笑:“你也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徒儿担心师父……” “不必担心。”长孙玄隐说完,起身拍了拍他的头,提步而去。 清幽却时认认真真看着他的背影,咬紧了牙关。 宫中,弦月听到下面人的回报,沉沉合上眼:“她不过是区区女子而已,你们是我的精锐,却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底下人的忙跪在地上:“请公主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不过此番他也参与到这事里来,还护着林锦婳,他想做什么?”弦月想起长孙玄隐,一向冷静的她也忍不住慢慢握紧了拳头。 “不知……” “你们当然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弦月烦的直接摔了手里的杯子,听到那清脆一声响,才回过神来,所有的怒意一瞬间消失。她淡淡跟底下人道:“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尽快处置了林锦婳。否则你们不必来见本宫了。” “是。”底下的人连忙应下,这才快步走了。 等人都走了,弦月才召了自己的心腹过来,道:“既然事已至此,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处置了她。” “公主想怎么做?” “本宫记得当初锦朝事变,她的表妹舅母还有一个十分关心的大嫂,都被人藏起来了?”她冷淡道。 “是。”嬷嬷应下,道:“听闻她最是心疼这些亲人,为了她们她肯定什么都愿意做。” “很好,想办法把这些人找出来,然后带过来。”弦月冷淡道。她其实并不喜欢做这等卑劣的事,她动手都喜欢光明正大的杀了,但是现在父皇一意孤行要赐婚林锦婳,就连长孙玄隐都要出头保护她,她唯一的办法便只剩这个了,不然等她再次嫁给了怀琰,那一切就都晚了。 远在锦朝的人并不知道西夏也因为林锦婳的事而焦头烂额了,轩王赵敏如今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虽然只能协助处理朝廷事物,但他很快便掌握了第一手的消息。 “林锦婳还活着?” “对,而且因为她,九皇子才忽然被前太子……西夏的钺王殿下给杀了。”小厮忙改口。 “真是稀奇啊,父皇知道他苦心要除去的人竟然全部都活得好好的,不知作何感想。”他阴冷笑起来,揽住身边的美人喝了口酒,才道:“赵怀琰现在摇身一变成为西夏的钺王,已经侵吞了我们十几座的城池了,若是继续由着他这样下去,只怕正要被他给杀入了京城来。” “太子殿下可有更好的主意?”小厮问道。 “主意嘛……”他话未说完,身边的女子便道:“太子殿下,妾身倒是有一个好办法。” “婉婉请说。”他伸手还不避讳的往她的丰盈抓揉了一把,才笑道。 孙婉婉眸光微黯,她是在赵倾被孙侍郎看出他不过是要跟赵怀琰争高低时,就想方设法成为了赵敏的侍妾,虽然是侍妾,但她如今已经油滑聪明了不少,很得赵敏喜欢。 闻言,只娇羞的将他的手推开,才贴到他怀里,笑道:“林锦婳此人最重情义,咱们京城现在不就有一个她看重的人么?咱们想法子,把她引出来就是。” “所以婉婉的法子是……” “让徐泊山做使臣,由咱们的人盯着他去西夏商谈求和之事,当然,咱们不会真的求和,不过是利用他把林锦婳引出来,然后抓住她威胁钺王!钺王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就是她,为了她命都可以舍弃,何况区区的十几座城池呢?”孙婉婉面上笑着,心里却是藏着最深的狠毒。林锦婳在锦朝时把她害得那么惨,她现在抓着机会,当然要想办法置她于死地! 赵敏一听,立即大笑起来:“看不出来本宫的爱妾居然这么聪明,一点也不输那林锦婳!好,很好!来人,立即备轿子,本宫要立刻去跟父皇奏请!” “是。”小厮看他高兴,也跟着高兴应下了。 正说着呢,曾经的轩王妃、如今的太子妃已经进来了,她身后的嬷嬷还抱着如今不小了的孩子。 孩子依旧粉雕玉琢的可爱,不过长大了些,也顽劣了不少,兴许平日里听嬷嬷和太子妃骂孙婉婉骂的多了,一进屋看到她便指着她奶声奶气道:“狐狸精。” 后面的丫鬟婆子均是掩唇笑了起来,太子妃也只得意的勾起唇角,睨着孙婉婉不说话。 孙婉婉面色微白,撒娇似的拉了赵敏的衣袖,娇嗔道:“殿下,小殿下还小呢,如今就说出这等话来,往后传出去,岂不是叫人说他从小顽劣?” 赵敏也觉得不妥,冷冷看了眼如今的太子妃,看着她自己早已厌倦的又总是满脸怨气的脸,不满道:“往后不许再教他说这等话!” 太子妃自然觉得委屈:“殿下,您怎么能为了个贱妾……” “你是堂堂太子妃,说话怎么这般粗俗无礼!”赵敏越听越觉得羞耻,看她瞪着自己一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上前便一个巴掌打在了她脸上。 太子妃当即怔住了,他居然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打自己的脸? “殿下,你莫不是真的被这个狐狸精给迷惑住了?” “你闭嘴!”赵敏看她还敢跟自己反嘴,越发的恼了。 刚好外面的小厮已经准备好车马来了,孙婉婉这才委屈道:“殿下,公事要紧,妾身不委屈的。” 赵敏闻言,越发觉得她温柔小意,这才朝太子妃冷哼了一声,提步而去。 等他一走,孩子当场吓得哭了起来,显得太子妃母子狼狈极了。 孙婉婉等人一走,才浅笑起来,看着太子妃略讽刺道:“黄脸婆就该有黄脸婆的样子,太子妃,你说是吗?” “你个贱人!”太子妃一巴掌狠狠抽打在她脸上,才寒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阿谀奉承挑拨离间的那一套,你跟林家人有仇是你的事,你要再敢挑唆太子殿下去给你报私仇,害了太子的前程,我定要亲手杀了你!”说罢,这才抱着孩子走了。 孙婉婉捂着脸,朝她的方向啐了一口。 “胆小如鼠。”她骂了一句,才冷哼一声。她到现在居然都还在忌惮林家,林家现在死的死散的散,早不知道躲到哪个旮旯弯里去了,现在也就一个林锦婳而已,难道还敢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作对么。她今儿还偏要招惹林家了,看她能把自己怎样! 皇帝现在精力不足,在听赵敏一番说辞以后,很快便下了圣旨,任命了徐泊山为使臣。 而且他现在也的确不相信徐泊山,毕竟上次的事情发生以后,他居然将家人全部都送走了,不就是对他这个皇帝的背叛么。 他看了眼离开的赵敏,才跟一旁的公公道:“吩咐下去,小心盯着些太子。” “是。” “原本以为他愚钝又没有野心,现在看来,朕竟还是错看了他。”皇帝咬咬牙,没说话,转身回了寝殿,可看着那堆叠成小山的奏章,仿佛一夕之间,他就不再有以前的精力去批阅了。 “你说朕是不是真的老了?”他叹了口气,沉声道。 “皇上,您还年轻呢。”公公在一侧道。 皇帝摇摇头,停下了脚步,道:“雨贵人还是没怀孕吗?” “是。” “今晚召她来侍寝。”之前的薛闻心能怀上,她也一定能怀上,自己还年轻,还有精力。 他安慰着自己,却在当晚晕倒在了床上。 消息不胫而走,就连城外某个荒僻的茅屋里的人都听到了。 “都准备好了?”他看了眼,身边跟着的几十个男人,道。 “准备好了!”他们齐齐道。 “很好。”赵阚瞥了眼自己的断臂,才寒声道:“今晚就行动!” 袁绿衣跟在后面神情冷漠:“你当真要这么做么?” 赵阚回头睨着她,看着她一身素衣,发髻只用了只玉簪子挽在身后的样子,唇角轻扬:“今日很好看。” “你——!”袁绿衣气得登时没了话。赵阚这才转过身上了马,邪气回头看她:“你是在担心我一去不复返?” “死了最好!” “本王可没这么轻易死,赵倾那个蠢货是自找死路,本王可不会。”说完,才跟她道:“晚上准备好羹汤,本王兴许会回来。”说罢,直接策马而去。 赵怀琰断他一条手臂,这个仇他怎能不报?但他不似赵倾,一心只想跟他较量个高低。他要做,就要做大事! 袁绿衣是知道他的计划的,看他走了,知道他晚上根本不会回来,可不知为何,她看他这样离去,心竟然揪了起来。 林锦婳第二天便收拾好要搬去皇上所赐的宅子去了,翠婶儿也跟着一块,不过她才搬过去,长孙祁烨也终于回京了。 他回京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见林锦婳,而是入宫去见了皇帝。 皇帝让人办好太子的丧葬之后,正忍着难受分秒必争的准备接下来的事,比如皇位的继承,比如弦月和江妃的安排,但看到活生生的儿子出现在跟前时,再忙也停下了手。 “烨儿,你来了。”他坐在龙案后放下墨笔,亲自起了身朝他走来。 长孙祁烨却直接跪在了地上,道:“请父皇收回成命。” 皇帝要去扶他的手微微一顿,才道:“烨儿,朕要考虑的社稷江山,是我长孙家几百年的基业。”他知道长孙祁烨必定是为林锦婳而来,他也知道林锦婳是个好女子,聪明坚毅,忠贞而且有胆魄,若是她未曾嫁给赵怀琰,也不是唯一能制止赵怀琰的人,他必然不会轻易将她许给赵怀琰,而是成全自己的儿子,但事实如此,他即便身为帝王,也无从选择。 长孙祁烨眼眶微红:“儿臣自小到大从未跟父皇求过什么,只有这一次,请父皇收回成命。” “烨儿……” “社稷江山,百年基业,儿臣都不关心,也不想关心。这西夏的江山父皇也不必给儿臣,儿臣唯要慕白画一人!” “她是林锦婳,早已是赵怀琰的妻!”皇帝忍不住道。但说完,看到他眼里的受伤和逃避,又心疼起来。当年他若是早早发现他被人关在那屋子里该多好,也不会将他的一辈子毁了。 他蹲下身来看着面前最疼爱的儿子,软了声调,道:“烨儿,有些事情,是必须要放弃的。” “可是父皇不也没放弃母后吗?即便她早已嫁做人妇还生了儿子,您不是一样把她接到身边。”长孙祁烨道。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长孙祁烨咄咄相逼,皇帝只觉得心力交瘁,终于忍不住猛地咳嗽起来。 一侧的公公吓了一跳,急急赶了过来扶住他,但不一会儿就见他捂着嘴的指缝已经溢出血来了。 他微微皱眉,才跟长孙祁烨道:“七皇子,您也体谅下皇上吧。”皇上的身子,可真的熬不住几天了。 长孙祁烨看到那血的一瞬间,也愣住了。他早就听人说了的,父皇身子已经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此番回来,他只被父皇所下的赐婚圣旨激怒了,完全不记得父皇如今还病着。 “父皇……” “没事,父皇没事。”皇帝说完,擦去嘴上的血,漱了口,才虚弱的笑看着他道:“烨儿,父皇时日无多了,接下来的事情,父皇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处理,但赵怀琰是人才,要留住,可能让他听话的唯一的人选,就是林锦婳,只有她在他身边,才能控制他。” 长孙祁烨没出声,拳头紧紧握着。 “你母后这么多年,也就是惦记着你能坐上这个位置。她跟着朕这么多年,并不开心,朕都知道,可朕已经没有更多的能力去帮她了,烨儿,你要替父皇好好保护你母后,明白吗?”皇帝眼里的温柔都要溢出来,他是真的爱他的儿子,很爱,而不仅仅因为他的母妃是江妃而已。 长孙祁烨看着他好似短短时间内就变得花白的头发,前段时候他还能笑着跟自己下棋呢,如今就已经是行将枯朽。 皇帝不再多说,慢慢咳着往屋里去了,长孙祁烨也自己站起了身。 出宫的时候,他也没去见江妃,浑浑噩噩的,直到停下,才发现他已经走到了林锦婳现在的住所前。 门口收拾的很干净,摆着春季最早开的鲜花,门口似乎还燃放过鞭炮,应该是恭贺她现在成为长乐公主,又即将嫁入钺王府的吧。 “七皇子,您可要进去?” 常青在一侧看他浑身透露着孤寒的样子,心疼不已。 长孙祁烨没说话,直直就这样看着屋内,双目赤红。 他多希望里面的人能小跑着出来,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跟他充满爱意的说一句:“你回来了。”话里带着欣喜,带着爱慕……不,甚至不要爱慕也可以,只要她愿意接纳自己就好,可他知道,这一切终究只是妄想了。 “去把府里最好的珠宝首饰、最好的绫罗绸缎、最好的一切都给长乐公主送来,就当是我作为皇兄……送她的新婚礼。”长孙祁烨嗓子嘶哑的说完,落寞的看着始终不曾有人出来的大门,终于,转身而去。 林锦婳其实早就知道他来了,但有些希望是不能给的,不管对谁都好。 她听翠婶儿说他已经走了,才放下了医书,缓缓道:“去备马车。” “您要去哪儿?”翠婶儿不解。 林锦婳看着放在锦盒里那颗药丸,沉默半晌,才关上了盒子,道:“去见未来夫君。”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怎么样都爱 卫国侯府里。 夜生跪在祠堂里,后背挨着鞭子,一下又一下,一声又一声,他竟是半点没吭声,看得一旁的宫衣鱼都忍不住哭了起来,跟卫国侯道:“爹,您就饶了哥哥吧,鱼儿就这一个哥哥了。” 卫国侯气得面色铁青,抬手又是两鞭子狠狠抽了下去,直抽的夜生皮开肉绽才停下寒声道:“这个不孝子,他要害了我整个侯府,我如何还能再留他!我今儿就要活活打死他,省的他在犯糊涂,把我宫家都给害了!” 侯夫人泣不成声,见卫国侯还要抬手,直接就跪在了夜生身后挡住那鞭子,道:“侯爷要打,连妾身一起打吧,这不孝子是妾身十月怀胎生的,他若是死了,妾身也不活了!” “你——!”卫国侯气得说不出话,抓着鞭子的手抖了半天,才叹了口气,沉沉把鞭子摔在了地上,寒声道:“你就惯着他糊涂,等到时候我上了斩头台,断送了整个宫家的前程你们就高兴了!”说完,气得直接扭头走了。 等他一走,侯夫人才擦去眼泪,拉着夜生道:“先起来吧……” “娘,您由孩儿跪着吧,爹爹罚的没错。我的计划被人发现了,会害了整个宫家。”他知道长孙祁烨没死的时候,就知道皇上肯定会知道这件事,不过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天过去,皇上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撤了父亲在朝中领着的职务,让他废在了家中。若是长孙祁烨再心狠一点,直接要了他的命都是可以的。 宫衣鱼眼眶红红,忍不住道:“哥,你为什么这么做啊,七皇子他与此事无关,你怎么下得去这狠手呢?” “不用你管,这件事不关你们的事,到时候如果圣上真的罚下来,所有的罪责我会一力承担。”夜生拳头紧握,寒声道。 “可是你……” “你们都走吧,我想你个人静一静。”他沉声道。 侯夫人知道他现在还不能冷静,看着他满目恨意的样子,她又何尝不恨?当初被凌迟的,也是她的儿子。可是皇上已经将那人赶出西夏了,还能怎么样呢,难道要先皇最疼宠的儿子来给自己的儿子陪葬么。 她痛苦不已,想起自己的儿子死时还那么小…… 宫衣鱼却是不能理解这些,她懂事的时候,长兄已经死了。 她红着眼睛懊恼的往屋外走,想去七皇子府看看,但才出大门,就见一个着浅灰色衣袍的男子站在门口不远处的树下。 今儿春光甚好,伴着才抽出芽儿的绿叶,宫衣鱼看着那长身玉立的人,一下子就明白戏文里写的,什么是一见误终生了。 长孙玄隐淡笑着看着门口站着的少女,轻轻跟清幽道:“去吧。” “是。”清幽应下,立即快步跑了上去,朝宫衣鱼道:“这位小姐,我师父想请见你家侯爷。” “我爹他在呢,不过我爹今儿脾气不大好。”她忙回过神来,道。 清幽闻言,点点头:“我师父知道,所以才特意来的。” “我让人去告诉爹爹……”说罢,立即要转头,却发现侯夫人也跟着出来了。侯夫人本是打算叫住她的,哪知一出门就看到了那静静站着的男人,便是化成灰,她也认得那张脸。 “十七殿下……”她心底的恨意和痛苦迅速席卷上来,清幽却是很镇定看着她满脸的恨意,道:“我师父要见侯爷。” 侯夫人拉着宫衣鱼的手,半晌,才忍住眼泪寒声道:“侯爷不在。” “可是方才这位小姐说……” “我说了侯爷不在!”侯夫人说完,拉着宫衣鱼就回头走了,并命人关上了侯府大门。 她怎么也想不到还能见到长孙玄隐,她以为他被赶出西夏后,肯定被皇帝供养在了某个地方,依旧过着富贵悠闲的生活,可没想到方才见他,他只普通人的样子,穿着简单朴素,神态平和,没有半点她想象中的样子。他回来要做什么?再挑起当年的事来伤侯爷的心,来逼宫家走上绝路么! 她咬咬牙,一字未发,等到了房间,才跟宫衣鱼道:“这件事不许跟任何人提起。” “可是娘,他是谁?你为何称呼他为十七殿下?”宫衣鱼忙问道。 侯夫人却是一个字也不愿意提起,只受伤的坐在暖榻边忍不住轻轻哭了起来。 宫衣鱼不敢再问,但她的心却好似被他勾走了,她见到七皇子都不曾这样过,而且方才明明才看他一眼,他朝自己的笑的时候,如沐春风。 门口,清幽看着人走了,才回头跟长孙玄隐道:“师父,怎么办?” “不妨事。”他早知道不会这样轻易见到的,不过现在宫家出事,却并非祁烨说了什么,而是弦月和江妃。当年江妃利用宫家把自己赶出西夏,如今弦月也学会了这一套,要故技重施了么。 “入宫吧。”说罢,平静上了马车。 清幽看着他始终淡淡的样子,却敏锐的能嗅到一丝难过,不过他知道,师父心里就是难受至极,也不会说一个字的。 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口,宫门口的侍卫接到他的名帖说要求见时,整个人都蒙住了:“你是十七殿下?”传闻十七殿下被赶出去,不许回西夏的,他怎么敢…… “你去回禀,等皇上看到字迹就知道了。”清幽在一侧道。 那侍从见长孙玄隐虽穿着简单,但眉宇间的确跟皇子们有几分相似,他不敢耽搁,立即将东西呈了上去,不多会儿就有人来请了,长孙玄隐这才进去了。 清幽一路跟在后面,入了皇宫,忍不住四处看了看,感慨道:“皇宫真大。” “嗯。”长孙玄隐浅浅一笑:“你喜欢?” 清幽摇摇头:”不喜欢,金丝笼似得,困在里面谁还出得去?” “林锦婳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皇兄才要将她许给赵怀琰,让她影响赵怀琰,不要来夺这个皇位。所以他更要保护好林锦婳,赵怀琰是个人才,但也是最危险的人,若是没有能控制他的人,那他就只能死。 他入宫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江妃耳朵里。 江妃本还在考虑赵怀琰和长孙祁烨的事,听人来报他入宫后,面色当即冷了下来。 “娘娘,怎么办?现在他去见皇上了,若是他把当年之事跟皇上说了,这个节骨眼上,皇上肯定不会把太子之位给咱们七皇子了。”一侧嬷嬷道。 “去拦住他。”江妃立即道。 这嬷嬷连忙去吩咐,但长孙玄隐早知她会如此,根本不理来阻拦的人。 一群太监挡在前头,不许他过去,还道:“十七殿下,江妃娘娘有请。” “迟些我会去见她。”长孙玄隐说完,浅浅一笑,众人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传来,而后便纷纷头晕起来。他们真是忘了,曾经的十七殿下也是以炼毒文闻名的。 “清幽。”他轻轻一声,清幽便上前把人拨开了,道:“你们现在小跑一阵,出出汗就好了。”说罢,退让在一侧,长孙玄隐这才往前而去。 跟在后面的公公一句话都不敢说,不敢得罪江妃,但也不敢得罪这位曾被赶出西夏的十七殿下。 很快到了皇帝的宫殿前,长孙玄隐这才停住了脚步。 领路的公公觉得奇怪,还道:“殿下,您怎么了?” “无妨。”长孙玄隐不过是许久不来,近乡情怯罢了,而且他也很久没有见过皇帝了。 入了宫殿,看到坐在龙案后面容严肃头发花白的男人长孙玄隐一眼就知道,他已经快不行了。 他看着他,浅笑:”皇兄,好久不见了。” “十几年了。”皇帝终于再也绷不住,红了眼眶,死前还能见到唯一的胞弟,他是真的开心。 将所有下人都打发走后,才起了身走到暖榻边,也指了指一旁的位置,道:“朕已经快不行了,你看起来像是才刚刚长大。” 长孙玄隐轻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来:“续命的药。” 皇帝笑笑,却没拿,这命续着也没意思了。江山社稷的事啊,永远都处理不完,而且他也真的疲乏了,由里而外,都觉得疲乏。 他看着长孙玄隐,半晌,才道:“可去过皇陵了?” “每年都会去。” “那就好。这么些年,我真担心你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当年之事,是皇兄对不起你。”皇帝这么些年慢慢看清江妃的真面目后,已经猜到真相了,但宫家的长子已经死了,他不可能再将江妃也葬送了。他看着长孙玄隐满心的亏欠,对于他这次回来,也只叹了口气:“你是来拿回属于你的东西的吗?” “皇兄觉得我想要什么?”长孙玄隐轻笑。 皇帝笑笑,转头让人将他这么多年一直收着的东西拿来了,很大的一个箱子,打开一看,全是长孙玄隐以前用的东西,什么都有,笔墨纸砚,医术典籍。 长孙玄隐跟他是彼此信任的,即便是长孙玄隐就这样回来,皇帝也知道他不是来夺皇位的。 长孙玄隐看着这一箱子的东西,轻笑:“皇兄竟然还留着。” 皇帝看着他平静的样子,轻笑:“你还是以前的性子,什么都不表现出来,不管是高兴,痛苦,委屈还是愤怒,朕永远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喜,什么时候悲。” “悲喜本不过是无用的情绪罢了。”他轻笑,看着皇帝,道:“此番来,一为皇兄的身体,二为宫府之事,三为林锦婳。” “一你已经解决了,二朕已经知道,宫家朕不会轻易放过……” “皇兄不必如此,当年之事本就不是宫家有意为之,他们虽然制造流言联合百姓赶了臣弟出西夏,但罪魁祸首不是他们,而且卫国侯如今的小儿子宫亦慎,年纪虽小,却是个人才。”长孙玄隐轻笑:“等到祁烨登基,身边如若没有几个能用的大臣辅佐,他是坐不稳的。” 皇帝轻叹了口气,他知道,他定是知道当年江妃所犯下的事了。 “那林锦婳呢?你怎么也认识了她?” “她是个奇女子。”长孙玄隐轻笑。 皇帝倒是不否认这一点,只沉沉一笑:“莫说是赵怀琰,就连祁烨这个孩子都一心向着她。” “臣弟的意思是,她不止作为女子,而是她背后的家人和她自己的能力,足矣抵的上我西夏任何一个能臣。” “曾有人这样说过弦月。”皇帝笑起来。 “弦月聪明能干,但心中无善。”长孙玄隐一句点破。若是弦月能有情,那她就不会成为今天的弦月。皇子之间已是暗潮汹涌,作为一个母家无所依傍的公主,她能有这样的名声和地位,绝不是靠皇帝的宠爱而已。 皇帝没说话。 长孙玄隐已经听到殿外传来的脚步声,想来江妃和弦月都已经按捺不住要过来了吧。 他起了身,才跟皇帝道:“皇兄若是不想将来赵怀琰出事,决不能将弦月嫁过去,否则林锦婳和弦月,必有一死。”林锦婳死,就达不到控制赵怀琰的目的了,但若是弦月死,皇帝又怎么忍心? 皇帝面色微微沉了些:“你来,仅仅是为了说这些么?” “臣弟若是不来,弦月派出去的人,迟早要杀了林锦婳。”他说完,拱手行了礼:“臣弟不该来,这便回去了。”说完,提步便走了。 皇帝没说话,只看着他的背影。 没多会儿,他的贴身公公来了,低声道:“皇上,江妃娘娘和弦月公主在外求见。” “让她们回去吧。”皇帝说完,才回头看了眼桌子上长孙玄隐留下的盒子,半晌才又是一声叹息。 他虽爱这个弟弟,但也知道,他绝非心中半点愤怒都没有。当年他本可以有大好的前途,也是最受瞩目的皇子,却在一夕之间,成为了人人唾弃的下作人,听闻这么多年在百毒谷,也过得十分艰辛。 公公看他出神,才小心道:“皇上,您可要歇会儿?” “不必了,朕歇不歇已经无所谓了。”他摇摇头,这条命已经所剩无几,还歇什么呢。 “是,那奴才给您那些参汤来……” “不必了,吩咐下去,弦月公主禁足半月,不许任何闲杂人等出入皇宫,违令者,斩。”有一点玄隐说的没错,要让控制住赵怀琰,唯有林锦婳,但弦月又处处要杀了林锦婳,以前他不想管,但现在却不得不管,即便这样会伤了女儿的心。 消息传出来,弦月的确是不相信。 “当真是父皇下旨?” “是。”来传旨的公公道。 弦月看着送来的圣旨,看着传旨的人离开,冷笑起来:“父皇啊父皇,你怎么就如此偏心!”长孙玄隐三言两语的话他就听了,自己的终生幸福他也能说毁了就毁了! “公主,咱们现在可怎么办?方才奴婢想要出去见见江妃娘娘,都被人给拦住了。”她的贴身宫女道。 “等!”弦月眸色清寒,将圣旨放在一侧,才冷笑道。 “等?” “自然是等,看是父皇的命比较长,还是怀琰先回京城完成婚礼!”她问过太医,父皇的命也就是这几日了,她长孙弦月等的起! 长孙玄隐出宫时,便碰见了过来的长孙祁烨。 长孙祁烨看了他一眼,便冷淡走开了。 清幽皱眉:“他怎么这么不知礼貌?” 长孙玄隐回身看了眼长孙祁烨离开的背影,轻笑:“不妨事。”说完,才往林锦婳现在的居所去了,不过得到的消息是,她这几日要备嫁所以不见客。 清幽还觉得奇怪:“备嫁不见客不是锦朝的规矩么,她怎么在这儿也如此?况且师父来见,她怎么有不见之礼。” “因为她很聪明。”长孙祁烨掀开车帘,看着这府邸,眼里漫出笑意,的确很聪明,而且没猜错,她已经离开京都去找赵怀琰了吧,即便自己说不能让赵怀琰吃下那颗药丸,她定还是将药拿去了。 不过也罢,本以为能用这药控住她的。 真是个聪明的女子呢。 林锦婳现在已经坐在飞奔的马车往前赶了,现在局势复杂,她分毫也不敢耽搁,不说锦朝,西夏的事也一触即发,皇帝很快就会殒命,等他一死,江妃会如何选择?逼怀琰夺位,还是让怀琰做长孙祁烨的垫脚石? 她猜不到,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怀琰恢复记忆,让他拥有以前的判断力,让他自己去选。 她连夜兼程,终于在三日后,追上了赵怀琰的大军,只不过赵怀琰不在。 “咱们王爷孤身去深山救赫连将军了。”副将亲自出来回的话,现在林锦婳乃是未来的钺王妃,作为副将的他也是消息很灵通的。 “为何会要他一个人去?”林锦婳不解,明明就有大军,可以直接杀过去。 副将看她一脸着急的样子,这才道:“您先去里边坐着我慢慢跟您说吧。” “不必,现在说。”林锦婳看着驻扎在小镇附近的大军,直接问道。 副将看她坚持,也只得道:“是这样的,之前赫连将军被人掳走我,还威胁王爷必须去边境继续打仗,王爷看出里面的蹊跷,让我们大军先走,他则是孤身一人去营救赫连将军了,这样才好迷惑敌人。毕竟那些掳走将军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万一有心人故意陷害,王爷带着大军去结果发生跟上次屠村一样的事出现,岂不是要坏事?”副将道。 林锦婳闻言,只觉得不妥:“你们怎么也没多派些人跟着?” “王爷的本事,可是能以一杀百的。”副将嘿嘿笑道。 林锦婳看他这憨厚样子,也知道靠他是靠不住了,直接转身让车夫解了马给自己,当夜便驾马往深山里寻去了。 这样的山林里最容易有埋伏不说,而且不少南疆人也潜入了西夏。怀琰此番越过南疆边境杀入锦朝,已经对小小的南疆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而且若是西夏真有扩大版图的想法,南疆必是要侵吞之地,由此,怀琰也必然是南疆最大的威胁,也是他们首要除掉的人。他如今一个人出来,指不定就被人给设计了。 不过事实证明,林锦婳猜想的没错,却也低估了赵怀琰。 山顶临近山崖的地方,赫连璟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次他是听了弦月的,跟南疆人合作罢了,却没想到这些南疆人见自己受伤,已经起了杀心。 他身体里已经爬入了蛊虫,看着面前的人,面色微寒:“曲空,当初我把你从景王府救出来,你就是这么报恩的吗!” 曲空放下嘴边的骨笛,枯瘦的脸上一双细长的眼睛更加幽暗:“不是我忘恩负义,但今日你要活下去,四王爷就不会放了我。”曲空也很无奈,他对南疆可没有什么爱国之心,只是被人操纵罢了。以前是赵阚,后来是弦月,如今又是南疆的四王爷。 赫连璟抓住手边的刀,只等趁他不备一刀刺下去算了,但曲空似乎发现了,立即拿起骨笛吹了下来,赫连璟便痛苦到扭曲起来,身体里仿佛有一条虫子在流窜一般,让他既恶心又痛苦至极。 曲空眼里露出冷意,看他痛苦不堪,直接道:“你身后就是悬崖,自己跳下去,还是成为我养蛊的尸体,你自己选。” 赫连璟皱眉,想着悬崖底下若是有大树或是河流,他兴许还能活命,但还未想完,就听曲空道:“这悬崖底下我去过,全是坚硬的石头,你摔下去,必定摔得血肉模糊。” “你以为我会怕吗?”赫连璟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跳,却忽然听到一声闷哼传来,而后便见曲空瞪大了眼睛。 赫连璟一柄寒剑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脏,惊讶的朝他身后看去,才看到一身黑衣冷漠站在曲空身后的赵怀琰。 赵怀琰面上满是杀气,面容冷峻。他冷淡拔出剑后,才睨着赫连璟:“养虎为患。” 赫连璟诧异的张开嘴:“钺王殿下怎么会过来,带了人吗?” “带什么人?”赵怀琰问完,赫连璟无奈闭上眼,不一会儿就听到周围一阵窸窣声传来,地面上也开始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蛊虫,而蛊虫全部是从曲空身体里爬出来的。 林子周围也出现十几个人来,诡异的骨笛声响起,那些蛊虫便开始迅速朝赵怀琰爬来。 赵怀琰皱眉立即用剑气将蛊虫扫开,转头便将曲空的尸体踢落到了悬崖下。 赫连璟痛苦的动弹不得,赵怀琰提剑要去杀那几个吹笛人,但他一走,蛊虫便朝赫连璟爬过去了。 他面色冷沉,只得站在他周围开始斩杀这些恶心的黑色虫子。 林锦婳在半山腰时就听到这笛声,但她的马儿已经跑不动了,她只能下了马,开始快步循着那声音而去。 等她终于赶到时,才发现一地的蛊虫尸体,还有好几个蛊师的尸体。 她暗暗将赤虹玉握在手心,躲在林子后面,集中精力去控制,可蛊虫太多,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不能完全控制行动,却也有一大部分动不了了。 那些蛊师们还觉得奇怪,赵怀琰却趁机上前,提剑便将他们斩杀了,山谷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下午微凉的春风吹过,伴着血腥味,惊起林子里潜藏的一片飞鸟。 “出来吧。”赵怀琰看着藏在那树后的人,道。 赫连璟喘了口气,等看到林子后面出来的人,诧异的睁大眼睛:“林锦婳,你怎么会来?” 林锦婳睨了他一眼,只朝赵怀琰看去:“王爷何时回京?” “怎么,急着与本王洞房花烛?”赵怀琰收起剑,嘴角勾起。 “王爷在我之前,没有女人吗?”林锦婳好笑看他。 赵怀琰喉咙一滞,说真的,还的确没有,每次他想要时,到了关键时刻,他就会忽然兴致全无,然后把人赶出去,直到遇见她…… 林锦婳看着夕阳余晖下的他,一身黑衣,手执寒剑,眸如寒星,跟以前的他很不一样,可即便如此,他就是他,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是她最爱的人。 她正要慢慢朝他靠近,却忽然发现他身侧原本被斩杀的蛊师身体动了动,还不等她开口,便猛地抱住赵怀琰的身体往悬崖下落去。 林锦婳浑身瞬间成冰,她分毫没多想,提步就跟着跳了下去,就连赫连璟想拉都没来得及。 “怀琰——!” 她看着被人缠住迅速往下跌的人,眼眶发红。 赵怀琰也看到了她。 他轻松将身后箍着自己的人打开,才笑了起来。 林锦婳看他还笑得出来,微微咬牙,他不知道落下这万丈悬崖,意味着什么吗? “想跟我一起死?”赵怀琰忽然问她。暖黄的余晖穿透这山谷间的薄雾,她一身红衣,青丝随风而舞,眼眸里虽有泪,却好似藏着星星,让他那颗狂跳的心瞬间柔软了起来。这感觉他很熟悉,熟悉到几乎就要记起脑海中那段被尘封的记忆。 “若不能同生,便同死。”林锦婳看到他眸子里溢出熟悉的温柔,也朝他浅笑,可下一秒,不断往下跌的他却忽然一脚踩在崖边凸出的岩石上,飞身往上,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让她紧紧贴在了他的怀里。 “可我不想死,我要与你同生。”赵怀琰看着她泪水未干的眼睛,薄唇勾起,直接往崖上而去。 赫连璟此刻还在后悔。 林锦婳救过自己的,虽然她不情不愿甚至在那庙里时一脚将自己踹开过;赵怀琰方才也救了自己一命的,现在他们却双双搭上了性命。 他坐在崖边,有些茫然,他为弦月做的这些,真的是对的吗?满足了弦月的一切要求,就是爱她吗?他曾暗暗钦佩赵怀琰,也喜欢林锦婳,却成了杀他们的刽子手……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他话音未落,赵怀琰的声音便传来,而后便看到他抱着林锦婳踩着悬崖边的石头飞身上来了。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落在了身边的人,半晌,才道:“钺王,你是神吗?” “是你武功太低。”赵怀琰冷淡睨了他一眼,便看着怀里的林锦婳,轻笑:“回京都成亲?” 林锦婳听着他这话,耳根子都跟着热了,好笑看他:“回去也要好几日呢。” “不妨事,你每日给我解毒,我能撑到回京。” “……” 赫连璟看着他们手牵手就这样忽略了自己一路离开,先是一脸懵逼,而后才无奈笑笑。 若是弦月也跟他这样多好,他可以为了弦月舍弃这条命,可在弦月看来,他的命一文不值吧。 他忍着浑身的伤痛,苍白着脸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而去。 林锦婳和赵怀琰直接去了小镇的客栈,打算休息一日再走,毕竟等他们下山来,天色也已经晚了。 她给赫连璟将蛊虫逼出来后,便回房沐浴准备休息了。 泡在温热的浴盆里,她想到今日跳落悬崖时,在他眼眸里看到的熟悉的温柔,他内心深处没有忘记自己的吧,一定没有忘记。不过找个机会,解药还是要给他,长孙玄隐说不能给他吃,她却不信。在至今看来,长孙玄隐都是好人,可他忘了,自己是见过傅云桥的,傅云桥亲口说,她被拿去炼毒,她也亲眼见过她身上的血都已是毒药。 虽然不知道长孙玄隐将仙灵草给了自己又处处帮自己到底是什么目的,但她也不会傻到完全迷惑在这些表象里。赵怀琰只有成为以前的怀琰,才不会受任何的人控制。 她想罢,就听得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 她头也没回,以为是来伺候的丫环,便道:“我不需要伺候,在外等着吧。” 说完,那脚步声还在靠近,她这才觉得不对劲,可刚回过头,就看到珠帘后站着熟悉的人影。 她面色蓦地一红,整个人藏入水里,只露出个脑袋道;“王爷。” “怕你受伤了,给你送些药来。”赵怀琰淡淡睨了眼那波动的热水,将手里拿来的药放在了一侧。见她紧张的样子,浅笑:“放心,本王不急于这一时。”说罢,便出去了。 林锦婳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却不敢再泡,很快便起身换白色的里衣出来了。 她看着他拿来的药,浅笑,她不过是有些擦伤而已,他居然还记得。 她收拾好后,便躺在了床上,想起怀琰已经重新接纳了自己,心情顿好,只要他能相信自己,在自己身边,她就有勇气去面对任何的挑战。 她想完,便沉沉睡了起来,只是半夜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一道熟悉的气息靠在了身侧。 她如以往般习惯性的就钻入了他怀里,还嘟囔了一句:“又回来这么晚啊,怀琰……” 赵怀琰看着睡得小脸红扑扑的人,声音慵懒而娇媚的说完话后就将手搭在了自己的腰上又安心睡了起来,心中那软成一汪水的感觉又来了,尤其是身下,简直坚硬如铁。 他稍稍往后缩了些,奈何她居然自觉的往他怀里钻了来,还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的用力的抱住了他的腰,仿佛生气他为何要往后缩一般。 “慕白画……”赵怀琰试着喊了她一声,奈何林锦婳真的睡得很安心,也很死。她这么多天的奔波劳累,这么多天的担惊受怕,早已让她疲惫不堪,不过完全降低了她防备的,是他身上熟悉的温度和清清的香味。 有他在,她就很安心。 赵怀琰能感觉到她软软的身子紧紧贴在自己身上,他稍稍动了下,她就要不耐烦的蹭蹭,并且哼唧两声,让他只觉得身下那股的邪气都要将他的理智吞没了去,若不是知道她才生了孩子,他就要忍不住将她办了。 他不敢再动,就怕他的理智会被压下去,但今晚是怎么也不可能睡着了。 他干脆试着抱着怀里的人,好像还挺顺手,她小小的身子,刚好就嵌入了他的怀抱,一点也不多,一点也不少。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赵怀琰几乎是数着时间过来的,期间他的*偃旗息鼓过,但她睡觉不踏实,时不时要翻个身,他的火便又被点起来了,直到她早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他的脸,从用微哑又软糯的嗓子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锦婳睡得还有些糊涂,但话才问完,便发现了他身下的不对劲。 她瞬间怔住,而后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王爷辛不辛苦?” “等洞房花烛夜,你就知道本王辛不辛苦了。”赵怀琰眉梢微挑,她孩子也生了快一个月,等到洞房花烛夜时,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这下轮到林锦婳面色红了,不过看着他心情不错,转头将一直放在枕头下的药拿了出来,给他道:“能想起我的药,王爷要不要试试?” 赵怀琰眉梢微挑:“不试。”说罢,起了身就走了。 林锦婳怔住,他是担心自己害他吗?可方才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明明也没有怀疑,那他为何如此? 她看了看手里的药,心微微提了起来。 但赵怀琰的确没有怀疑,只是一提起过去,他的心便很痛,痛到让他不敢再去想。他不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恨所有的人,不会带着任何的负担。 只是她真的那么在乎以前么? 他走出房间,回头深深看了眼,到底转头离去。 林锦婳起身后,早膳也是食之无味,只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去跟赵怀琰解释,便见外面一阵脚步声,而后便有丫环捧着一套衣衫首饰来了,还行了礼道:“王妃,这是王爷让奴婢送来的。” “王妃?” “是啊,王爷让奴婢称呼您为王妃。”丫环笑眯眯道。 林锦婳浅笑出声,看着送来的一套大红色的广袖长袍,淡淡笑道:“收起来吧。” “您不换上吗?”丫环还奇怪道。 “不必了。”林锦婳笑笑,他以前说过,喜欢自己穿红色的衣裳,如今他既已不想再想起以前的事,她又何必再用以前的样子来勾起他的回忆呢。 她想罢,起了身,便道:“要出发了吗?” 丫环愣愣点点头:“王爷在楼下呢,大军已经先行走了,王爷打算单独跟您走。” 林锦婳眉梢微挑,但还是简单收拾了下就下楼去了。 赵怀琰在门口来回踱步,等听到声响,才朝楼上看去,便见一身月牙白窄袖长裙的她缓缓下来了。 发髻用白玉簪子挽在后面,略施粉黛,面目温柔,只看一眼,便看得痴了。只不过这样温柔素雅的她,好似……不是她。 “不喜欢送你的衣服?” “我喜欢白色。”林锦婳看着他轻笑。 赵怀琰没说话,转身就上了马车,林锦婳不知他怎么了,也跟着上了马车,还想问他:“王爷你……” “药呢?” “王爷不是不想吃?”林锦婳不解道。 赵怀琰深深看了她一眼,看着她满是爱意的眼眸,想着之前长孙祁烨说过的话,若是她真是曾经的妻子,她怀着孩子跋山涉水只为寻找自己,他怎么能再为了逃避,而彻底忘记他们的过去。 赵怀琰看了眼她随身带着的香囊,到底浅浅笑起来:“本王也想知道,你是不是联合了他们来骗本王。” “若是骗了呢?”林锦婳笑眯眯道。 赵怀琰拿出药丸,凤眸眯起,邪气轻笑:“那你就等着日日下不了床吧。”说罢,直接将那药丸放入了口中,不过才咽下去,浑身一股剧痛袭来,尤其是心脏,仿佛被某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捏住了一般,让他根本喘不过气。 林锦婳眉心拧起,上前将他抱在怀里:“怀琰,没事的。” 赵怀琰忍住痛苦,可强悍如他,额头上还是不断的冒出冷汗来,以至于外面的马儿都感觉到了杀气而嘶鸣起来。 护卫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忙叫住了马车问道:“王爷,您怎么了?” 赵怀琰几乎说不出话,护卫们不敢不小心,直接掀开了车帘,却看到赵怀琰正被林锦婳抱着,痛苦不堪,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一般。 那侍卫当即拔出雅间佩剑指向林锦婳:“大胆妖女,竟敢毒害王爷,看我不杀了你!”说罢,直接朝着林锦婳刺来,却在刺伤她的最后一刻,一股寒气顿起,直接将那侍卫弹开狠狠摔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赵怀琰眼眸里的猩红却正在慢慢消退。 他抬眼,冰冷看着那些拔剑的侍卫,声音清寒:“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高处不胜寒 赫连璟的消息很快传回京都,但他没提林锦婳来找赵怀琰了的事,只说要提前回来了。 弦月的宫中,得到消息后,整个宫中的气氛都冷了下来。 嬷嬷看着坐在房中正在抚琴的弦月,将消息小心说了,才低声问道:“王爷应该也就三五日就到京城了,您可要准备些什么?” “三五日么……”弦月眸底清寒,唇角微扬:“父皇还没立七皇弟为太子?” “未曾……” “快了。”她眸底微黯,继续去拨弄琴弦,琴弦却忽然断了,划破她的手指,鲜红的血滴落在深色的琴面上,红得刺目。 她看着这血,浅浅扬起唇角,很快父皇连皇位都要让出来了。 江妃此时就在皇帝的寝宫外,站在宫门口,半晌,始终没有进去。 皇帝也知道她就在宫门外,却也未曾召见。 公公看他还在批阅成堆的奏章,有些不忍道:“皇上,您先歇会儿吧,今日已经看了许久了,昨夜您才睡了两个时辰呢。” “朕睡不着。”皇帝笑笑,带着几分凄凉:“多睡一个时辰,就浪费一个时辰。朕有时间,还想把这些事情都处理了。北方百姓翻过年后庄稼都遭了虫灾,如今没钱下苗,朕要赶紧安排可靠的大臣,拨放灾款;南边的百姓今年遭了瘟疫,还有关中也有不少因战而逃来的饥荒流民……”他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公公心疼的不行,连忙递了茶给他:“皇上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不如将这些事都分给底下的皇子们做。二皇子三皇子年岁也不小了,也做过些职务。” “他们虽然有心,但能力跟不上。”皇帝浅笑:“朝廷官员油滑,国库也不充盈,朕要是由着他们来管,国库那么点银子全部被底下的大臣收进自己的口袋了,那今年得死多少百姓?” 公公心中轻叹了口气,这皇上是真的好皇上,就是支撑不住几日了。 正想着,外面传来了江妃求见的话。 皇帝闻言,只抬抬手:“让她回去吧,朕暂时不想见。” “是。”小太监立即应下了,不过却很惊讶,皇帝曾经那么宠爱江妃娘娘,不论在做什么,只要江妃求见,一定会应允了,如今却接连拒绝三五次了。 公公也有些不解,也看出皇帝的不舍,轻声问道;“皇上,您怎么不肯见江妃娘娘呢?” 皇帝看着他笑笑,疲惫的往后靠着,拿着奏章轻轻抓着手里,才道:“江妃过来,无非是为了立储之事,朕有心把位置交给祁烨,可如今老十七也回来了,你说朕要怎么办呐。” “十七殿下他难道也是要回来夺皇位的吗?” “皇位他不一定感兴趣,但这么多年他受的委屈,在百毒谷忍受的痛苦,朕不知道他会不会起了埋怨之心。”皇帝轻叹了口气。以前的长孙玄隐他是清楚的,为人单纯良善,但作为最尊贵最受宠的皇子,被陷害赶出西夏后,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还保持着那颗赤子之心。若是皇位交给祁烨,他要从中作梗怎么办?祁烨坐不稳这皇位,是朝廷之祸,更是如今处在水深火热里百姓们的祸患。 天灾犹可怨天,人祸呢? 公公闻言,也不好再说了,但皇帝已经起草了遗诏,他是知道的,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一日了。 此时宫外的江妃,听到小太监来拒绝后,只淡淡道:“好生照顾皇上。” “娘娘放心。” 江妃又看了眼拒绝自己进入的宫殿,浅浅转身而去。 她就知道,长孙玄隐一回来,皇帝就会心软,就会犹豫不决。 “娘娘,咱们要不要见见七皇子,皇上在见过十七殿下后,好似就只召见过十七殿下。”一侧的嬷嬷道。 “他肯定也不愿意入宫来见本妃。” “那……” “去准备下,本宫要亲自去见他。”不然这西夏可就不是他的了。有赵怀琰开疆拓土,等以后赵怀琰吞并下锦朝,往后的西夏就是天下第一大国,这样的壮丽河山,难道还要拱手让人么! 长孙祁烨对于江山社稷本就无感,他只想一个人活在这七皇子府里。 方伯一边扫地,一边看他站在这后罩房唯一的白花树下抬头看,也不知在看什么。如今这树的花朵都凋零了,暖春一来,便抽出嫩绿色的芽儿,可爱鲜嫩,十分养眼,难道七皇子是在看这个? 他扫完地,又拿了水壶来浇水,浇完水又拿了剪刀来修建花枝,就这样来来回回一上午,七皇子竟就一动不动看了一上午。 方伯心中叹了口气,他想,七皇子一定是在想阿慕。阿慕那孩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方伯。” 轻轻的唤声传来,方伯看去,常青正猫着腰悄悄在廊下朝自己招手呢。 他不敢耽搁,立即过去了,还跟他一样小声道:“常侍卫,怎么了?” “劳你去跟七皇子说一声,江妃娘娘来了。”自从七皇子接受了阿慕要嫁给钺王后,就变得更加孤僻了,他现在根本不敢往他身边凑。 “常侍卫为何不自己去?” “我这不是受伤了么。” “你伤的是胳膊,又不是嘴。而且我看常侍卫跟我说话,也没问题啊。”方伯道。 常侍卫看着方伯,半晌无话。直到长孙祁烨自己提步往回而去,常青才要起身跟去,却被方伯拉住了。 方伯小声问他:“阿慕现在怎么样?” “她现在是皇上新收的义女长乐公主,马上就要成为钺王妃了。”常青说完,都替长孙祁烨心疼一把,连忙转头跟了上去。 方伯一听,却是乐了,阿慕还成为长乐公主了?他就知道她不是个简单的,也不知孩子生下没有。 他想了想,直接请了假回去了,阿慕喜欢吃那盐渍梅子,他让老婆子再做点去。 方伯兴冲冲的走了,却不知道长孙祁烨其实没走远,就看着他走。 有时候他都羡慕方伯,跟阿慕关系那么好,可以无所顾忌的对她好…… “七皇子,江妃娘娘到了。”常青在一侧轻声道。 “嗯。”长孙祁烨听完,淡淡往前而去。 常青有点想开口安慰他,但话到了嘴边,又不知怎么说了,这么多年,就连江妃娘娘都不曾安慰过七皇子的。 到了前厅时,江妃已经站在里面等着了。 接待客人的厅堂还是跟寻常人家摆设的一样,长孙祁烨入了门,看到冷漠站着的人,上前行了礼:“母妃……” “啪——!” 江妃转身便是一个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常青心急上前:“娘娘,七皇子他……” “你给我滚到外面跪着!”江妃寒声道。 常青微微咬牙,看着面色依旧淡漠的七皇子,咬着牙走了出去跪在了院子里。 江妃这才看着长孙祁烨道:“你居然为了个女子以身犯险,还独自出了京都那么久,长孙祁烨,你是不把我这个母妃放在眼里了吗?” 长孙祁烨没出声。 江妃知道他的脾性,面色微紧,才寒声道:“这天底下的好女儿多的是,你何必执着于她一人?她有什么好的,竟迷惑了你们兄弟,不过姿色上乘一些而已,祁烨,我培养了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轻易被一个女子迷惑的吗?” “阿慕跟你说的不一样。”长孙祁烨淡淡看她一见到自己就气急败坏的脸,早已习惯,心都好似不如以前那样痛了。从小到大,她都会严格要求自己,做什么都要做的比其他皇兄皇弟好,否则就要得她冷眼相待,所以他早就习惯了。 江妃看他居然还为林锦婳辩驳,气急,反而笑了起来:“那我现在告诉你,你越是喜欢她,我就越要她死。”她说完,冷淡转身走到首座坐下,才居高临下道:“她死了,你的心思就能全部在正事上了。” “你杀不了她!”她那么聪明,那么狡猾,谁都杀不了她! “是吗?这么多年以来,你看你母妃何时失手过?”江妃冷笑起来。 长孙祁烨知道她的本事,垂落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 “你想我怎么做?” “很简单,这个皇位你要拿在手里。”江妃冷淡道。 “拿到皇位,你就不杀她?” “是你拿到皇位,才能保护她,否则她一定会死在你面前的。”江妃冷淡说完,才跟身边的人道:“侍卫常青是个废物,打八十军棍,赶出七皇子府!” “母妃,你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长孙祁烨眼眸赤红,从小到大,只有常青是一直陪着自己的,他对自己来说,是唯一的伙伴,唯一的兄弟。 江妃看到他眼里的不忍,冷笑:“要做至高无上的王,就要戒断一切七情六欲,不然这些就会成为你的软肋,如同赵怀琰一般,因为一个区区女子,而舍弃了唾手可得的江山。林锦婳就更不必说了,弱点一堆,我拿捏到任何一个都能要了她的命。” 长孙祁烨的眼里开始生出失望,以前他只是恨,恨母妃从不会跟其他人一般好言好语待自己,从不会像一个真正的娘亲一样,爱他保护他,在她眼里,自己只是一个工具。 常青被拖了下去,八十军棍,结结实实打在身上,方伯见到被扔到府门口的他时,他背上的衣襟都被血染透了,路边的野狗几乎都要凑上来。 他赶紧找了人把他抬去了医馆,这才算勉强保住了一条命。 他醒来后,见到方伯守在身边,还感慨不已:“想不到救了我的是方伯。” “难道你还以为是戏文里写的貌美如花心性单纯家境富足的大家闺秀?”方伯轻哼一声道。 常青知道他嘴里不饶人,笑起来:“我倒是想……” 方伯瞥他一眼,才给了个包袱给他,道:“七皇子让人拿来的,里面是你的卖身契和上万两银票,还有几张房契,等伤好了后,就离开京城去找你的大家闺秀吧。”说罢,又嘱咐医馆的人好生照顾,这才走了。 走时,方伯还留了一罐的盐渍梅子给他。 常青塞了颗梅子到嘴里,立即酸的眼泪都出来了。如今他不在七皇子身边,七皇子定要被江妃娘娘操纵了。一想到七皇子永远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接下来还要孤孤单单一个人,他就不忍,他怎么能独自离开去过好日子呢。 “哭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常青还诧异了一下,回头看着一身利落黑衣的女子,憨憨笑道:“你怎么来了?” 墨月看了眼他背上的伤,才道:“能走吗?” “去哪儿?” “江妃来杀你的人就在路上,你说去哪儿?”墨月说完,上前便将他扶起,看他疼得龇牙咧嘴,眸色更暗。即便江妃是钺王的生母,她也没有半分敬意了。她本是被长孙祁烨收留着养伤的,听到常青被扔出府的消息,她偷听了她跟长孙祁烨的对话。知道她一心要杀了主子,还要利用钺王,她就心有不甘。今日她越要杀的人,她就越要保护! 林锦婳现在还不知道京都发生了这么多事,因为赵怀琰服下那药丸后,眼里的红色虽然退了,但也晕了过去,一连睡了三天三夜。 她守在床边,直到深夜才趴在床边沉沉睡了过去。 他们所住的客栈三楼是临河边的,因为窗户有些坏了关不紧,晚上一有风就会响动,所以她也没在意,谁知今晚的窗户竟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她如以往般睡着,直到身后那脚步声靠近,她才猛地一下睁开眼睛,想也没想就将手里抓着的药粉往后撒去。 药粉撒开,那人被呛到,当即拔剑朝她刺来。 外面的侍卫似乎早被处置了,林锦婳即便大喊也根本没人进来,她看着手执寒剑的人,打算抽出簪子里养着的蛊虫,但这个动作还没开始,一直处于昏迷的赵怀琰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夜里的黑影,直接抓起一侧的茶杯便打中了黑衣人的头,让他当场倒在了地上,林锦婳这才趁机上前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剑抵在了他的喉咙处寒声道:“谁派你来的?” 那人冷哼一声,直接咬破了嘴里的毒囊,头一歪就死了。 林锦婳扫了眼,他身上也没带着任何信物,确定死了后,才将剑扔在了一侧,转头看着床上已经醒来的人,欣喜不已:“怀琰……” “婳儿……” 赵怀琰觉得自己仿佛沉睡了很久一般,久到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在做梦,他梦到他亲眼看着赵倾死了…… 林锦婳走到他身边,看他眼中带着痛苦和迷惘,柔声道:“怎么了?” “我梦到赵倾死了。”赵怀琰抬眼看他。 林锦婳略有些不忍,她就知道,真正的赵怀琰心底是柔软的,即便赵倾背叛了他,皇帝背叛了他,江妃一直在利用他,他也不愿意真的下手去杀死他们。 她将他抱在怀里,轻声道:“你知道吗,我们的孩子出生了,是龙凤胎,一个小名叫葡萄,一个小名叫酒儿。” 赵怀琰将她紧紧拥住,知道那一切并不是做梦,而且他在她怀着孕历经千辛万苦到了自己跟前的时候,他是真的没有认出她来。 “婳儿,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你追了我两辈子,我就追你这短短时间怎么了。总不能全让你付出,对吗?”林锦婳轻笑。 赵怀琰越发将她抱得紧了,林锦婳却知道,她要变得更强大一些,她要做能跟他并肩的人,而非躲在他身后永远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子,因为他有时候也需要人保护呢…… 对于来刺杀的人,他们也大多猜到了,不是弦月的人,就是江妃的人。 林锦婳将蜡烛点亮,才跟他商量起了以后的事来,也把西夏皇帝担心他会夺了西夏皇位的事告诉了他。 “我们暂时还要留在西夏吗?”林锦婳道。西夏的人和事,她并不喜欢,她想要回到锦朝,回到家人身边。 “锦朝暂时回不去了。”赵怀琰歉意看她。 林锦婳也知道,毕竟他才领兵占了锦朝十几座城池,回去只是送死。 她轻笑:“我知道。” “而且……”赵怀琰想起曾经的事,依旧是心寒,因为父皇那时候是真的要杀他:“江妃的目的,是吞并锦朝,如若不是我来做这件事,对于锦朝的百姓来说,会是一场灭顶之灾。”他犹可控制军队不杀无辜,但其他的将军却不会。战场之上,屠杀全城百姓以震慑敌军的事比比皆是,赫连璟也曾做过,锦朝的将军也做过。而且最重要的是,如今已经开始打了,就决不能停。 林锦婳知道他从来都是胸怀天下,浅笑:“那好,我陪你。” 若是换做以前,赵怀琰不会舍得让她跟自己吃这份苦,但现在重新再记起她,仿若老天爷的恩赏,他绝不会再让她离开身边半步的,他要好好守着她。 两人相拥着,一夜无话,就这样静静的依偎在一起,直到天色将亮,他们才立即赶往京都了。 皇帝的身子日渐不行了,他们也没有多少时间耽搁了。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昨晚来刺杀的人,并非江妃和弦月的人。 看着他们走后,就在这客栈的一楼,才有人跟一直坐在大堂角落的男人道:“已经走了。” “嗯。”他淡淡应了声,人便起身离开了。 走时,附近的人还在他背后指指点点:“那人的胳膊怎么断了一条啊。” “谁知道呢,看他穿得穷酸的样子,可能是哪里来的山匪吧。” 有人哈哈笑起来,出了门的人只是冷冷一笑,上了马车,才慢慢跟着赵怀琰的马车往西夏的京都而去。 京都中,这段时日说要来和亲的南疆使团终于到了,还带来了此番要和亲的公主。 使团被接待住在离钺王府不远处的驿馆里,驿馆专门接待各国使臣,很大,有十几个独立的大院子。 南疆使团便住在最好的一处大院子里,名叫采桑园。 这位南疆公主也是南疆极为受宠的公主,名唤朗月夏萝,乃是皇后嫡出,不过生的十分娇弱,远远一看,就是叫人怜惜的模样。 “公主,朝廷已经下了旨,传咱们明日入宫,此番您要见的,是西夏的七皇子,很有可能成为太子,而后成为西夏的王。 “钺王可在?”她娇弱的倚靠在廊下,浅笑问道。 “钺王还未回来,不过公主殿下,钺王已经被赐婚……” “不急,我不是要嫁给他。”朗月夏萝轻轻一笑,比西子还要娇三分,却只道:“不过我很想见见他,还有他即将要娶的夫人。”她美眸轻轻眨了眨,笑道。 使臣不解,不过知道这位公主素来聪明,也就不多问了,只道:“此番咱们的七皇子好似也在,您可要见见?” 她浅笑摇头:“不必了,他想来也不愿意见我的。” “可是皇后娘娘让您照顾着些他……” “他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笨,成为野人这么多年,他的本事不小呢。”朗月夏萝轻笑,想起朗月寒,只慢慢垂下眸子去敛起了眼里的情绪。她比朗月寒小一岁,她知道朗月寒当年是怎么被人掳走,怎么成为野人的。不过朗月寒想来不记得了吧,而且就算记得又如何,他现在自卑到都不敢来责问自己,也不敢跟母后父皇说出当年的事。 她淡淡轻笑,起了身便道:“听闻西夏京都繁华,我们去看看。”说完,便起身往外去了。 西夏的京都的确比南疆繁华,而且是不一样的风情,她换了西夏的衣裳,纯白的春衫,披着一条绣花儿的浅绿色披风,挽着好看精致的飞仙髻,薄施粉黛,若不是戴着面纱,怕是这条街都要被一睹她芳容的人给堵上了。 她这儿走走,那儿看看,随意又优雅,尤其是那弱不禁风的身子和语气,越发叫人怜惜,就连小贩看到她过来,都恨不得把东西送给她。 正盯着她看呢,忽然一匹快马疾驰而过,她躲闪不及,直接往后倒了去,却倒入了一个陌生的怀里。 “姑娘小心。” 长孙玄隐将她扶稳后,浅浅一笑,直接提步离去。 朗月夏萝一时怔了,看着离去的青衣人,风轻轻吹动他青色的衣摆,让他散落在身后的长发叶随风飞起了些,飘然出尘,仿若谪仙。 “他是谁?”她问道。 “曾被赶出西夏的十七皇子,如今百毒谷谷主长孙玄隐。” 来西夏前,这些人他们都查过的。 朗月夏萝轻轻一笑,看了眼身边在卖的糖人,挑了个青衣公子的在手里,浅笑着转身而去。 等她走了,一直悄悄站在一侧的清幽才提步跟着长孙玄隐的背影而去。 林锦婳回到京都的当日,就听说南疆的使团来了,不过她不关心,因为不关她的事,只唯有一件事,她不得不上心,因为传来消息,徐泊山已经被锦朝皇帝封为使臣,不日就要来西夏了。 她在公主府中,看着早已经在这儿等候的墨雪,只道:“什么时候到?” “好似是快马加鞭来的,如今也该启程了,也就小半月之内能到。”墨雪暗暗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她并未受伤,这才松了口气,道:“张晓芳和花生也已经过来了,之前墨月亲自训练的四十个精锐如今也已经潜伏在京都各处,消息网络花生也在筹备建立了,很快您就不用担心,在西夏无人手可用了。” 林锦婳看看墨雪,嘴角微扬:“一直都知道你能干的。” 墨雪突然被夸,还有些楞,旋即才笑道:“应该的。” 林锦婳浅笑出声,有跟她说了会儿话,才收拾了一番去见花生几人了。 赵怀琰这厢则是先回府沐浴后,便直接请旨入宫了。 入宫的下午,刚好赶上皇帝会见南疆使臣,所以他没先见到皇帝,反而先被江妃叫了去。 江妃看到他时,目光很是复杂,但很快归于平静,只道:“此番辛苦你了。” “分内之事。”赵怀琰淡淡道。 江妃看着他恢复正常的眼睛,知道他已经重新记起林锦婳了,只道:“既如此,那你回去好好准备大婚吧。不过你辜负了弦月,你要想想怎么办。弦月这么多年都在等你……” “是。” “你可考虑过,娶弦月为正妃?” “微臣此生妻子只会有一个。”赵怀琰淡淡说罢,便转身要走,江妃手心微紧:“你非要跟我也如此疏离吗?” “江妃娘娘与微臣……本就该疏离。”赵怀琰转身看她一眼,心中又不忍,但很清楚,这世上他最亲的人,不是血缘之亲,而是与他心意相通,要同生共死之人。 他说完,已经提步出去了,才出了门就看到早已在外面等着长孙祁烨。 长孙祁烨淡淡看着他,他也淡淡看着长孙祁烨,相对无话,半晌,长孙祁烨才开口:“听闻钺王即将大婚,我有礼要送。” “嗯。”赵怀琰应了声,便直接提步越过他走了。 对于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他没有什么感觉,不过他曾救过婳儿,他可以不把他当敌人。 长孙祁烨就这样看着他离开,心里竟有一丝丝的羡慕溢出,羡慕他不必背着母妃的期盼这个包袱,羡慕他恣意洒脱,不会被这混乱的情感搅乱了理智。 等赵怀琰一走,他就听到了里面传出杯盏被摔碎的声音。 他身边的宫女道:“七皇子,您可要进去?” “不必了。”他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门口,跟着赵怀琰的背影,提步而去。 南疆的使臣们已经差不多都出来了,不过朗月夏萝却正好遇到了赵怀琰。 她认得赵怀琰的,因为她曾见过。 她承认,赵怀琰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五官坚毅而英俊,带着冷若寒秋的气息,凤眸里藏着寒星,轻轻一睨,便能叫人胆寒,也能叫人沉醉,只可惜,她喜欢的并不是这一款,但也不妨碍她想要这样的男人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狭长的甬道里,她走过去要搭话,赵怀琰却似乎没看到他们这一行人一般,直接走了过去,让她要提步过去的动作都只能僵在半空。 她浅浅一笑,眼里生出寒意转头看他的背影:“钺王殿下当真是英武,南疆在钺王殿下眼里,没有分量吧。” 赵怀琰脚步微微一顿,转头睨她:“你既知道,何必多问?” 朗月夏萝面色微微一滞,旋即轻笑起来,眸里含着崇拜:“钺王殿下就是钺王殿下。迟些不知夏萝能否去钺王府拜访,此番过来的使臣很是仰慕钺王殿下。” “不行。”赵怀琰直接拒绝,提步而去。 等他一走,朗月夏萝身边的使臣便沉了脸:“他当真是猖狂至极,不过区区王爷而已……” “区区王爷,使臣还真是看不起我西夏,既如此,倒不如不和亲呢。” 冷漠的声音从转角传来,众人看去,便见一个跟赵怀琰眉宇间有些相似的男人走了出来,身着墨色锦袍,眸色赤红,俊美非常。 那些送使臣出宫的宫人们立即行礼:“见过七皇子殿下。” 南疆人微微一滞,七皇子不正是此番大热的太子人选么?要和亲定也是与他和亲的,而且说不定他将来就是西夏的皇帝。 使臣们立即行礼,朗月夏萝也娇弱浅笑:“原来是七皇子殿下,方才我的使臣对钺王殿下无礼了,夏萝在此给您行礼赔罪。” “不必了。”长孙祁烨看了眼赵怀琰冷漠离开的背影,直接提步跟去。 南疆人又被晾在这里,使臣们既尴尬又生气,但不敢表现出来。 朗月夏萝却没说话,冷冷一笑,径直往外走了。从来西夏开始,她就知道此番和亲不会太顺利。之前南疆的和亲使团去过锦朝不说,如今西夏如日中天,有赵怀琰在,势力扩张更是势如破竹,以他们的势头,拿下曾风光无极的锦朝也不是难事。 赵怀琰等见到皇帝后,才发现长孙祁烨一路跟着自己而来,淡淡看了他一眼,他也淡淡瞥了自己一眼,没说话。 皇帝看着他们二人的动作,顿了顿,忽然笑道:“钺王,你大婚还要准备几日,正好不用操心战场的事,替朕教教祁烨如何?” “臣无能。” “儿臣也不想学。” 两人均是冷漠拒绝。 皇帝虚弱笑起来,勉强喝了口药汤压下喉咙的不适,才道:“钺王,朕知道你的本事,朕的烨儿自小聪明,却从不跟涉及朝堂之事,朕现在无人托付,只能寻你了,你就当朕给你赐婚的回报,如何?” 赵怀琰皱眉。 长孙祁烨扬起下巴睨了他一眼,看他皱眉,也跟着皱眉:“儿臣不必再学什么。” “作为太子,怎么可以不学?朝堂之事,朕从未让你插手过,若没有人辅佐,这江山朕如何交给你?”皇帝有些急起来,但长孙祁烨却怔住了:“太子?” 一侧公公笑道:“皇上已经拟好圣旨了,要册封您为太子。” 长孙祁烨面色微沉,他并不想做什么太子,而且当年发生了那样的事后,他一天也不想呆在这皇宫里。 皇帝知道他不愿意,但现在他没有更多的精力再去培养下一个太子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耗空了,他也就这几日的光景了。 说完,还看了眼赵怀琰,笑道:“如果答应,朕还可以给你一道空白圣旨,就当给你的赏赐,如何?” 赵怀琰抬眸看他,他说这话,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他是担心自己会造反,所以提前安抚自己么? “父皇……” “咳咳……”皇帝猛地咳嗽起来,嘴里的血似乎止不住一般往外吐,染红了桌案上摆着的奏章。 长孙祁烨连忙跑到他身边,赵怀琰却只想到了自己父皇。 西夏的皇帝可以处处为自己的儿子考虑,就连只剩一口气还要为儿子费尽心机,可他的父皇到现在,都还在盘算如何拿自己最亲的人做武器。 “七皇子可来钺王府小住,直到大婚。”说完,皇帝的咳嗽这才勉强停了,他笑看着赵怀琰,看着他已经恢复正常的眼睛,知道自己猜的没错。有林锦婳在,他就还是那个充满睿智而且胸怀天下的赵怀琰。 他还来不及说话,便眼前一黑,直直晕了过去。 赵怀琰出宫时,长孙祁烨只跟他到了宫门口。 “关于阿慕……”长孙祁烨看着漠然要走的他,忽然开口。 “何事?” “你好好照顾她。”长孙祁烨说出这几个字,已觉心如刀割,可他决定放弃了,就不能在想。他希望她过得好,希望她永远无忧无虑,自己的恐惧,终究只是他自己的,他自己来扛。 赵怀琰没有转身:“本王的王妃,自然会好好照顾。”说罢,直接提步而去。 长孙祁烨拳头死死握紧,眼眸赤红时,浑身都散发出痛苦的气息。 “常青……”他轻唤了一声,身边去只走上一个陌生的侍卫来,他是江妃重新给他安排的,名唤曹蛟。 “七皇子有何吩咐?” 长孙祁烨看着他满是阴沉的脸,面色更沉,提步离去。 赵怀琰坐在回去的马车上,想着皇帝方才的话,沉沉闭上眼睛,直到马车在林锦婳如今所住的府邸前停下。 林锦婳出去了还未回来,只有翠婶儿在。 翠婶儿就是从曾经的钺王府被赶出来的,看到他来,整个人都忍不住直发抖。 赵怀琰坐在花厅时,看到她只觉得奇怪:“很怕本王?” “奴婢不怕……” 赵怀琰看她抖得跟筛糠似得,这能是不怕? “退下吧。” “是。”翠婶儿连忙应下,这才慌忙跑了出来。 出来后就长长舒了口气,刚好看到林锦婳已经回来了,这才急急跑了上去小心道:“是钺王殿下来了。” “是吗?”林锦婳显得很高兴要往里去,却被翠婶儿拉住,还听她警惕道:“您小心些,传闻这位钺王殿下杀人不眨眼,这次他还是从战场回来的,奴婢瞧他的剑仿佛都带着血呢……” 翠婶儿说完,就觉得身后有个人影,她小心翼翼回头一瞧,看到赵怀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背后了,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还是墨雪将她扶住了,才跟赵怀琰行了礼。 林锦婳笑得弯起眼睛,盯着赵怀琰的剑道:“王爷下次来,就别带剑了。” “嗯。”赵怀琰点头,立即把佩剑取下来扔到了一侧侍卫手里。见她因为走得匆忙,额头都出汗了,才抽出自己的帕子,上前替她擦了擦,又摸到她耳垂的耳环,眼底露出笑意:“很好看。” “耳环好看?” “你好看。” …… 翠婶儿看着相携走进去甜蜜蜜的两人,一颗心脏砰砰直跳,她悄悄拉住墨雪道:“雪姑娘,我眼睛没花吧,方才那位真的是钺王殿下?” 墨雪已经是习惯王爷一见到主子就变得温柔又甜蜜的样子,笑着点点头:“翠婶儿,你往后会习惯的,王爷不可怕。”说罢,便拖着她一起跟上去了。 府外,长孙玄隐带着及膝的帷纱帽,嘴角扬起笑意,看了眼清幽,清幽会意,立即就带着怀里的东西上前去了,道:“告诉长乐公主在,这是她师父送给她的。” 门房的不解看着面前这小童子,再看不远处戴着帷纱的青衣男人,私心觉得是个不简单,忙点点头进去了。 林锦婳正在跟赵怀琰说花生和张晓芳也来了的事儿呢,就见门房急急跑了进来,还说她师父送来了东西。 “师父?”墨雪都诧异出声,主子什么时候还拜了个师父? 林锦婳打开拿来的那墨色的锦盒,一看,居然是一颗药丸,药丸还散发着清香的味道,一看便知是解药。 可是为何长孙玄隐要拿解药过来? 正想着,外面赵怀琰的人便急急进来了。 “王爷,此番锦朝过来的使臣大人出事了。”来人道。 林锦婳急得直接站起了身:“是徐大人?” 来人点点头,林锦婳眉心微紧,难道舅舅出事跟长孙玄隐送来的这颗药丸有什么关系么。 赵怀琰看着担心的林锦婳道:“先别急,徐大人才出发不久,应该还没进入西夏的境内,皇帝有意送他来,不会让他出事的。” “嗯。”林锦婳点点头,才皱眉看他:“王爷可能想到,是谁要下毒手?” “多半是锦朝的人。”他所知道的,赵敏被册封为太子后,曾经逃走的赵阚便一直在暗中蓄谋着什么,而且求和想来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不过这送药来的人,似乎也不简单呢。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谁也不笨 长孙玄隐看着林锦婳府里不断匆忙跑出来的侍卫,浅笑。 清幽跟在一侧,问他:“师父,解决了吗?” “解决了。”说罢,转身离去,不过很快林锦婳就会来找他的,一个徐泊山就够她如此着急,她还真是对每一个亲人都十分照顾。 他转身离开,一直在转角盯着的墨月这才带着常青进去了。 林锦婳见到墨月过来还很惊讶,看到一身伤的常青,就更是惊异不已了。 “你们这是……” “奴婢当初并未去南疆。”墨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后,林锦婳这才问道:“那墨风和高禀呢?” “他们还活着,就在七皇子府呢,你放心。”常青跟在后面说了几句便有些站不住了,那八十军棍打在他的屁股上,屁股仿佛开了花,即便敷了这么久的药,他还是觉得举步维艰,站着更是一种折磨。 赵怀琰看了他一眼,道:“本王去趟七皇子府。” 常青有些担心他是要去找麻烦,忙道:“钺王殿下,七皇子他不是有意抓阿慕的,只是之前……” 赵怀琰淡淡睨他一眼,他便乖乖闭上了嘴。 “七皇子如今已贵为太子,锦朝入西夏的使团他有权利派兵跟着。”赵怀琰如同解释般跟林锦婳说完,这才提步去了。 林锦婳知道他是想去看看高禀,也只点点头。 等他走后,让常青下去休息了,才看了看长孙玄隐送来的药,总觉得长孙玄隐很不简单。远在千里外的事情,怀琰都迟他一步收到消息,他竟是早就知道了么?若是如此,是不是说明他的势力,其实早已经达到了恐怖的地步? “要不要奴婢去查查?”墨月问道。 林锦婳微微摇头:“你们暂时在府里好好养伤,这件事,远比我想得复杂。” 墨月看她面色沉凝不好再问,不过却瞥见她已经消下去的肚子,惊愕的张大嘴:“主子,你的孩子……” “生了,现在很好。”林锦婳笑看她一眼。 墨雪也跟着解释:“现在孩子就在……” “谁——!” 她话未说完,就感觉到房顶上有一道气息,她迅速追了出去,但已经是人去楼空。 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赶忙追了出来。 “有人在偷听?”翠婶儿紧张道。 “往后不必再提及孩子,说话也要万分小心。”林锦婳一阵后怕,若是方才说出孩子在哪儿,会不会有人去抓他们?虽然孩子放在父兄那里算是比较安全,但难保背后那些人有什么阴毒手段。 正想着,外面忽然有人来报,说有人求见。 “谁?” “说是南疆的公主,要见您。”回话的丫环道。 墨月知道这个人,毕竟南疆要来跟七皇子和亲的事,七皇子府都传了很久了。 “是南疆的九公主,名唤朗月夏萝,乃是皇后嫡出,听闻身子一向病弱,但十分聪明。”墨月道。 “她来做什么?”墨雪不解,但看着林锦婳看着手腕上的赤虹玉思考着什么,猜测道:“难不成是为了赤虹玉?” “八成是。”赤虹玉乃是南疆至宝,当初蛮夷的太后赠送给自己后,南疆便有不少人曾想要夺走。 林锦婳看了眼等着的丫环,道:“请她进来吧。”都到了门口,总不好不见。 丫环应是后,林锦婳也转身回了花厅,只是这时候天色已晚,天儿慢慢黑了下来,翠婶儿点了比往常多的蜡烛,这才让屋子里看起来更亮了些。 早春的天气还有些凉,尤其到了晚上的时候,门帘儿一掀开,寒气侵入,让翠婶儿都忍不住打了个颤。 林锦婳看着缓步进来的女子,病比西子三分娇,但眼廓微深,一双眼眸极大,浅浅一笑间已是倾城:“公主此番来,可是为了赤虹玉一事?” 朗月夏萝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直接,连寒暄客套都没有就直接提到了正题。 她望着上首端端坐着的人,一身胭脂色长袍淡淡倚靠在椅背上,带着三分慵懒,明眸轻转间,寒气顿显,却又不让人觉得失礼,只给人疏离的感觉,仿若高高在上,不可亵渎。 这就是朗月寒喜欢的人么?果真有眼光,只是可惜了,朗月寒那样的心机,一辈子也不可能得到她。 “一是为赤虹玉,二是为我皇兄偷偷拿来的七星蛊。”朗月夏萝浅笑这道。 林锦婳淡淡睨着她,浅笑:“然后呢?” “我希望长乐公主归还七星蛊,毕竟这是南疆仅存的最后一只了,乃是皇家宝物。” “可惜了,七星蛊已经被用了。”林锦婳直接道,而且看朗月夏萝的样子,她应该已经知道才是,故意提起,不过是为要赤虹玉做铺垫吧。 果然,林锦婳的话才说完,便听她道:“既如此,那长乐公主能否以赤虹玉抵七星蛊?” 林锦婳莞尔,看她的眸光更冷了些:“九公主觉得呢?” 朗月夏萝笑笑:“若是不行的话,也无妨。只是长乐公主得了南疆的两样宝物了,似乎要嫁的人不是钺王殿下,而是我南疆的皇子呢。” “公主要嫁钺王,是皇上的圣旨,莫非九公主一句话便可以抵皇上的圣旨了?”一侧墨月忍不住道。 “我怎么能跟贵国的皇帝陛下比,不过若是长乐公主既不肯归还宝物,也不肯嫁去南疆的话,南疆的百姓和皇族怕是要有异议了。”朗月夏萝笑看着林锦婳道:“不过长乐公主放心,他们有异议,也不会责罚到你身上来,毕竟当初将玉赠送给你的乃是从南疆嫁出去的公主,而弄丢了七星蛊的,是朗月寒,这罪责由她们去承担就是。”说完,看着林锦婳面色不善,才道:“时辰不早,我便不打搅了,左右我很快就会嫁给贵国的皇子,我们见面的机会还很多。”说完,直接就走了。 等她离开,墨月便皱起了眉头:“她还是在威胁主子,目的就是要那赤虹玉。” “有赤虹玉在,南疆的蛊虫就一点不可怕。他们担心王爷会吞并了南疆,若是再加上赤虹玉,南疆便连抵抗之力都没有,所以她才会这么慌不择路,选择直接上门逼要。”林锦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声道。 “可蛮夷太后早已是嫁出去的公主,应该不会受她们威胁才对吧。”墨月不解问道。 墨雪微微拧眉:“现在虽已开春,但蛮夷的作物还不是丰收的时候,蛮夷最引以为傲的强兵壮马也是最弱的时候,对南疆构不成威胁。而且蛮夷太后出嫁这么多年,她曾经的父母兄弟早已去世,现在的皇帝不过是与她并不亲近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而且你看南疆四处和亲,有哪一次是去了蛮夷的?” “现在的南疆怕是早已起了吞并蛮夷壮大自己的心思,虽然不自量力,但看朗月夏萝今日来的态度,很显然他们要以此为借口,对蛮夷发难了。”林锦婳想罢,还是跟墨雪道:“你让人传信去蛮夷,告诉他们此事。” “是。” 墨雪应下,立即就去了。 林锦婳看着外面沉沉夜色,心也微微跟着沉了下来。 此时的七皇子府,长孙祁烨已经回来了。 皇帝晕倒后,没多久就醒来了,仿佛在争分夺秒,就连晕倒都不肯多歇会儿。 他疲惫的回到府里,就听人来报说赵怀琰在等他。 新侍卫曹蛟闻言,道:“太子,娘娘不希望您跟钺王私下交往过多。” “那就让她来告诉我。”长孙祁烨冷淡说罢,提步而去。 见到赵怀琰时,他正在他的书房,负手站在他的书架前看着什么。 长孙祁烨忽然有些紧张,皱眉道;“钺王喜欢私自进入别人的书房?” 赵怀琰没理他,挑了几本书出来,看着上面还沾着的灰尘,知道他并不常看,反倒是兵书什么的他看得不少。 “这些策论,背熟。”他淡淡道。 “本宫要看什么,跟你无关。”长孙祁烨冷淡说完,才走到书案后坐下,道:“寻本宫何事?” 赵怀琰看他摆起了太子的架子,也未多在意,随意在一侧坐了下来,才道:“锦朝来的使团,你出兵护他顺利抵达京都。” “你的亲戚?” “嗯。”锦婳的舅舅,自然也是他的舅舅。 长孙祁烨却似乎抓到了他的把柄一般,冷笑:“你的亲戚,关本宫何事?” “长孙玄隐暗地里做的手脚,你还想让皇帝瞑目,就做。决定你自己做,本王不勉强你。”赵怀琰道。 长孙祁烨也不傻,闻言,面色越发冷了。 赵怀琰也是一身的寒气。 屋子里伺候的下人就这样站着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好半晌,外面才终于传来声音:“王爷。” “他们怎么来了?”长孙祁烨还觉得奇怪,便见赵怀琰起了身已经往外去了。 赵怀琰看到门口的人,高禀仿佛一夕之间沧桑了不少,满面的胡渣,人也憔悴了,而且身子很弱。跟在一侧的墨风下颌还有未愈的伤疤,一样的憔悴不堪。 二人见到他,均是跪了下来:“王爷,奴婢救驾来迟,还请王爷恕罪。”若是当初她的警觉高一些,武功也再高一些,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也不会让他们吃这么多苦了。 “起来,回府。”赵怀琰说罢,直接提步而去。 墨风连忙扶着高禀起来,相携要走,却发现长孙祁烨也跟着出来了。 他们看到,才重新行了礼。 墨风看到他,浅笑:“多谢太子殿下此番救命之恩。” 长孙祁烨看着他们二人,有些不懂,分明在她们遭受苦难的时候,赵怀琰根本都没来,他们为何还愿意跟着他?而且看他方才对他们的态度,也是冷冷的,他们就不觉得寒心? “赵怀琰……值得你们为他出生入死吗?” 墨风和高禀都没想到他会这样问,高禀只道:“我从小跟在王爷身侧,王爷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拿我当亲人。王爷这么多年一个人过来,遭遇了所有的背叛,所以性子才如此孤傲,但王爷是外冷内热。太子殿下相处久了,就会明白。” 墨风扶着他告了辞,便跟着赵怀琰的背影而去。 长孙祁烨看着远远离开的人,他也是孤单一人过来的么?母妃难道不是自小就在照顾他?不是传闻他父皇很疼他么?不是传闻很多人都喜欢他,崇拜他么?他怎么可能遭遇了所有的背叛呢? 长孙祁烨不懂,也想不明白。 他转身看到桌案上扔着的几本策论,面色微沉,慢慢走了过去,才吩咐道:“立即安排人手,护送锦朝使团入京!” 京都的百姓们也都笼罩在皇帝身子日渐不好的传闻中,显得忧心忡忡,而且很不相信总是孤僻冷漠的又胆小到怕老鼠的长孙祁烨能当好皇帝,所以纷纷都在议论着。 客栈大堂里,众人说着说着,瞧见个面目俊朗的断臂男子经过,还纷纷可惜了一番。 赵阚听到他们的可惜,嘴角冷冷勾起,带着杀意。 他走上二楼的雅间,看着里面早已经等着的人,才问道:“一直给本王送消息的人,是你?” “景王殿下来了,不如坐下说话。” 赵阚看他戴着帷纱遮着脸,讽刺冷笑:“听你的声音也不像是本王认识的人,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 男人闻言,嘴角微微扬起,摘下帷纱,浅浅看着他:“景王殿下何必如此咄咄相逼呢,我不是告诉过你,做任何事,都要慢慢来么,慢到让所有人都察觉不到,等他们再知道时,已经陷入了网中,没有逃生的可能了,那时候他他们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赵阚听着他的话,都觉得森寒,可这人偏偏生的一张温润的脸,看起来无害又儒雅英俊,仿佛根本没有任何心机。 “本王真是好奇你的身份。” “景王得空,不如想想如何拿下锦朝的皇位。你父皇已经快不行了,你的弟弟赵敏如今野心越来越大,很快就要把他自己给吞了,你与其特意来一趟,确认赵怀琰林锦婳是否真的活着,不如趁着这个时间,拿下锦朝!” 赵阚眸色微黯,他此番,岂只是为了见见赵怀琰林锦婳? 更重要的,他还是要看看,能让赵怀琰林锦婳都丝毫未察觉便算计上了他们和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要守护的人 锦朝。 熊霖雨突然有孕的消息传开,京城的百姓似乎都能感受皇帝的喜悦,皇宫更是喜庆不已。 皇帝两鬓的头发已经霜白了,但看着冷着脸坐在面前的女子,笑道:“只要你好好生下这个孩子,朕就让你娘入宫来看你,如何?” 熊霖雨死寂一片的眼里终于有了些许光彩:“我娘她……” “一直被朕安排在京城里,虽然受了伤,但没死。朕可以让她来见你,也全是看在你的孩子的份上,你明白吗?”皇帝笑看着她道。一想到他还能再生孩子,就觉得自己又年轻了些,眼里也生出了光。 熊霖雨的眼泪慢慢落下,起身跪下行了礼:“臣妾明白。”她以为这辈子困在皇宫,死都见不到娘亲了,居然还能见到么? 皇帝亲自将她扶起来,看着她年轻貌美的脸,轻笑:“你放心,生下的这个孩子,不论男女,朕都会册封你为贵妃,后宫之中,无人会比你的份位更高。” 熊霖雨没说话,她厌恶皇帝,厌恶他碰自己,甚至他身上的气味也让她作呕。 她下意识的往后倒退一步躲开他的手,换做以前,皇帝一定一巴掌打下来了,但这次他没有。 他只冷漠看着熊霖雨寒声道:“朕不罚你,你下去好生歇着,但若是这个孩子出了半分差池,朕绝不会放过你!” 熊霖雨拳头微紧,行礼退下,行礼却在后悔当初为何德妃让她嫁给徐程青时她要犹豫。 当时她不是对徐程青没有好感的,她只是有了女儿家的娇羞,结果一转身,就是地狱。 她从养心殿出来,看到这晴空下恢弘的皇宫,琉璃瓦很亮,朱漆红墙,雕花明窗,每一样无不是精致,可就是这样的精致,让她痛不欲生。 “娘娘,太子妃来了,说要见您。”有人疾步而来,在她身侧道。 “不见。”熊霖雨淡淡拒绝,太子夫妇想做什么她很清楚,但娘亲的命是捏在皇帝手里而不是她们手里。她无时无刻不想让皇帝死,但她绝不会动手。 公公闻言,看她冷漠着离去,这才去给太子妃报信了。 太子妃就在宫墙下等着,听到传言,当即冷哼一声:“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等太子坐上那个位置,我看她还算什么!膝下无子的贵人而已,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被赶去庵堂当姑子!” 公公忙嘘声道:“太子妃,您小声些,皇上最近疑心重呢。” “反正也是行将枯朽。”太子妃在府里受了孙婉婉的气,这会儿全撒了出来,而且赵敏如今的确如日中天,不过他还提拔了孙婉婉的父亲孙侍郎成为了尚书,现在孙婉婉更加给她摆脸子了。 一想到这里,她便得半分理智也没了,暗暗又骂了一句这才走了。 等她一走,那公公才长长松了口气,可转头没走两步,就发现皇帝身边新提拔的贵喜公公来了。 他瞧见,吓得立即腿软跪在了地上。 贵喜却是笑笑:“见着本公公行这么大礼,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奴才没有,奴才忠心耿耿,什么也没做?” “哼,问你是给你脸,既然你不说,那就算了。来人,拖下去活活打死。”说罢,朝太子妃离开的方向看了眼,便转头回去回话了。 那小公公也直接被人堵了嘴拖了下去。 皇帝正躺在暖榻边由人捏肩捶腿,看他进来,才问道:“处置了?” “是,他还嘴硬不肯说,奴才就直接处置了,还请皇上责罚。”贵喜跪下来道。 皇帝睨了他一眼,才冷淡道:“罚就不必了。不过你行事却是比以前的安公公狠多了,也直接多了。” 贵喜听出皇帝并无要责罚他的意思,只笑着跪伏下身子:“敢背叛皇上的人,奴才一个都不想留。” 皇帝笑起来打发走了屋子里的其他人,才问他:“太子现在如何?” “根据新任的禁卫军统领大人说,太子已经笼络了一大半的朝臣了,就连才纳的妾的父亲孙侍郎,都已经提拔成为了孙尚书,其他人更是提高了好几个品级,曾经的老大臣不是被他打压下去了,就是被逼的告老还乡了。“贵喜道。 皇帝闻言,冷笑起来:“朕以前当他是个愚笨的,却没发现,愚笨的有了野心后,也能变聪明。” 贵喜抬头看他:“皇上想怎么办?” “朕还能怎么办?他现在是太子,既然喜欢结党,朕就让他结,可别营私才好。”皇帝笑完,才沉沉呼了口气,问道:“她可查到了?” “统领大人有了消息。” “说。” 贵喜犹豫了一下,看他沉下的脸,这才道:“茵嫔娘娘现在是西夏备受恩宠的江妃,听闻她生下的七皇子如今已经被封为太子,不日许是就要登基为帝了。” “江妃?”皇帝觉得心口微痛,想起记忆里那个完美的茵儿,他仍旧有爱意,可是如今的江妃…… “是,听闻宠冠后宫,无人能及。”贵喜继续道。 “难怪怀琰会帮西夏攻打我锦朝。”皇帝冷笑一声。 “听闻当初的太子妃林锦婳,也没死,已经得西夏皇帝赐婚,很快就会嫁给钺王,为钺王妃。” 皇帝这才猛地坐起身子来:“如此说来,当初那些人,一个都没死?” “这……”贵喜看他发怒,不敢再说。 皇帝却只是冷笑起来:“好啊,真是有本事。朕怎么就这么小瞧了她呢,居然还给了她一条活路。” 贵喜不敢出声,便又听皇帝一拳头砸在了桌案上:“现在连徐泊山也被送走了,如今都走出锦朝的境内了吧。这主意是太子提的,难不成太子一早就跟林锦婳赵怀琰勾结在了一起,要来谋夺朕的江山么?” “皇上息怒。”贵喜见他浑身已经溢出杀气,知道不好。 果然,皇帝冷眼盯着他,寒声道;“立即把禁卫军统领文渊叫来!” “是。”贵喜忙不迭退下,不多会儿,一个跟前统领文孝长得有些相似的男人便走了进来。 “属下文渊,见过皇上。” “朕命你即刻前往西夏,将徐泊山拦截下来。并传旨下去,召徐程青入京,全锦朝搜捕徐家人!”皇帝怒气冲冲的吩咐道,但也因为大怒,一阵眩晕也猛地袭来,让他差点晕了过去。 文渊看他不对劲,还要起身问问,皇帝只将他打发了下去,狠狠锤了几下桌子,沉沉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他没想到,他提到茵嫔的反应很快传回给了江妃。 江妃本是本是在拿着密信在沉思什么,听到他的反应,难得笑了起来:“他很生气?” “是。” “他也会生气么,反正当初也是他杀了我,何必还要生气呢?”她笑容渐冷,才只是知道而已呢,听闻他现在苍老的厉害了,不知道现在依旧貌美的自己出现在他眼前,他会是什么反应。她真是期待啊…… 她起身走到铜镜前,端端看着铜镜中依旧好看的自己,嘴角扬起,就连眼角的细纹都是美的。 外面的嬷嬷进来,瞧见她面上的笑意,捡起一旁的簪子给她簪上,轻笑:“娘娘仿若还是当年十几岁的模样,奴婢却是老了。” “韶华易逝,都会老的,只会这张脸我精心养着而已,它还有用处的。”说完,才道:“你这样匆忙过来,有何事?” “弦月公主的人说,她抓到林锦婳的软肋了,但她要先出宫。”嬷嬷道。 江妃浅笑,堂堂弦月公主,也会被困在这金丝笼里么。 她起了身,缓步往皇帝的宫殿而去。 等到时,见到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的皇帝,他的头发好似一夕间全白了,依旧能看到年轻时的俊朗,但现在只剩下疲惫和老态。 “娘娘,皇上睡着了。”公公过来轻声道。 江妃淡淡看着他,呼吸均匀却极浅,仿佛下一刻就要停止了一般。 她没走,好不容易能进来,若是走了,下次他又不会见自己了。 她就这样站着,直等到小半刻后皇帝醒来。 “爱妃来了。”皇帝没去看她,只让一侧的公公去倒了茶来,喝过后才抬了眼看她。 “皇上身子可好些了?”江妃走过来,亲自又替他续了茶,才问道。 皇帝看着她倒茶的手,一样的嫩若纤葱,跟年轻时一样。 他笑笑:“好些了。” 江妃看他不问自己来的目的,干脆道:“此番过来,臣妾是想请皇上放了弦月。弦月是您最宠爱的女儿,您怎么忍心呢?” “弦月啊……朕的确不忍心。”皇帝无奈笑笑:“但朕是不忍心她犯了错,将来后悔。爱妃,朕知道你特意过来是要说什么,你放心,等朕死了,她就出来了。” “皇上这样说,臣妾要自责了。皇上寿与天齐,这次不过是小病,一定会好的。”江妃道。 皇帝笑笑,抬抬手让她退下,不想再说。再多听她说一句违心的话,他就更难受一分。 江妃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而去。 这么多年,他极少拒绝自己,就连她想要把怀琰接到京城顶替钺王之子身份的事他都同意了,却在最后连放了弦月出来都不肯。他是真的要保护弦月,还是对自己已经失望了? 但不管如何,他都活不久了。 等江妃走后,皇帝才看了眼身边的公公,道:“去传旨。” “去哪儿传旨?” “钺王府。”皇帝轻咳了两声,才疲惫道:“传钺王来见。” “是。” “等等……朕亲自去吧。”皇帝笑笑:“朕好久不曾出过宫了。” “那奴才传唤太医跟着。” 皇帝看他满眼的担忧,自然应了。 此时的赵怀琰正在让人布置府邸,婚期马上近了,虽然是再娶一次,可他依旧不想马虎。 “王爷,皇上微服来了。” 在他准备撤了院子里一片林子打算给林锦婳种药材时,忽然有小厮急急跑了过来。 赵怀琰神色淡淡,转身不久,就看到蜿蜒到这林子里的青石板小路上,一个白发老者缓缓而来。他穿着一身青色的锦绣便服,帝王气质不减,但他整个人都变得跟温和了。 皇帝脸上带着笑意,看着这满院子的喜庆,还有就在眼前这一大片抽出嫩芽冒出花苞的树,心情好了不少,瞧见他要行礼,也免了。 “朕有时候都羡慕你。”皇帝打发走了身后所有的下人,才笑道。 赵怀琰知道他是有话要跟自己私下说,也将人打发走了,这才道:“皇上此番来,所为何事?” “婚期就是后日了?” “嗯。” “本该是弦月的好日子,是朕对不住她。”皇帝说完,赵怀琰已经知道他此番来的目的了,只道:“皇上是救了她。” 皇帝看他语气决然,笑起来:”朕没看错你,也没看错林锦婳。” 赵怀琰皱眉。 “朕时日无多,此番来,有人要托付给你。” “西夏我随时会离开,照顾不了任何人。”赵怀琰淡漠道。 皇帝笑笑;“你离开,也是回锦朝。朕知道你胸怀天下,但胸怀天下,你没有军怎么行?不能师出有名有怎么行?况且,朕要给你的,远比你想象的多。” “皇上以为本王跟长孙祁烨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就一定不会对他下手么?” “以前的你或许会,但恢复了正常的你绝对不会。赵怀琰的心中先是妻儿,然后是百姓,最后才是权力江山。祁烨跟你差不多的性子,却不如你坚毅,从小江妃虽在他身边,但对他来说,却比你更折磨。”皇帝说完,发现赵怀琰看也没看自己一眼,笑起来:“答应朕,最大的好处就是朕能保你家人平安,譬如现在已经被弦月抓到手里的人。” “皇上不动手,本王也能把他们救出来。” “万一呢?万一弦月下了狠手,怎么办?”皇帝问他。 赵怀琰眸光冰寒,身上已经带着杀气:“那就有仇报仇。皇上想必会更心疼女儿,而不会让他们受伤的。” 皇帝微微一怔,而后哈哈笑了起来:“朕想要威胁你,没想到却被你威胁了。赵怀琰啊赵怀琰,你是将王之才,朕竟忘了。”将王之才,最忌讳优柔寡断,可偏偏自己方才就犯了。 “早春寒凉,皇上应该留在养心殿好生休养。”赵怀琰冷淡道。 “休养也解决不了事,朕休养又有何意义呢。”皇帝笑罢,也同他一起看着这林子:“朕要你做的事不会太难,只要你不夺这江山,不会要了弦月的命,就可以。相对的,朕给你的权利,会比你想到的多得多。” “皇上多虑了,只要她不伤及锦婳,本王不会动她。”说罢,转头看他:“皇上考虑这么多,何不考虑考虑自己?江妃值得皇上付出么?” “那朕问你,林锦婳值得你付出吗?”皇帝笑笑,知道他根本没答应自己,即便自己纡尊降贵的过来,他还是半分不肯松口。 赵怀琰没说话,原来在皇帝心里,无情的江妃这么重要么…… 皇帝也笑:“不过一个‘情’字而已。”说完,轻轻叹才了口气,转身而去。 等他走远,一直在不远处假山后站着的长孙祁烨才走了出来,漠然看着赵怀琰:“这天底下,是不是除了阿慕和她的家人,其他人在你眼里都是蝼蚁?” “也分有价值的蝼蚁,和无价值的蝼蚁。”赵怀琰说完,睨了眼过来的侍卫:“这些树全部拔了,种药材,至于药材种类,去问长乐公主。” “是。”侍卫应下,赵怀琰提步便走了。 长孙祁烨在他背后默默看着他离开,再看着满院子布置的喜庆,心早已跌落谷底。 林锦婳现在正在公主府内,看着方伯托人捎来的一大罐盐渍梅子,笑得弯起眼睛。 “主子,都准备好了,就等后日大婚了。”墨雪从外面进来道。 林锦婳莞尔,才道:“去准备下,我今日要出府。” 墨雪微讶:“主子要去哪儿?” “要去见见花生。”林锦婳浅笑,舅舅的事她暂时让怀琰去做,她则要查查长孙玄隐到底要做什么,几次三番,自己的行动他好似都提前猜到了,而且这还是他送了东西来自己才知道的,不然,她根本就像是被蒙在鼓里,暗地里他有没有操纵自己都不知道。 墨雪应下,立即去备了马车。 墨月身上的伤未痊愈,林锦婳干脆留了她在府里,只带了墨雪出去了。 张晓芳的动作很快,已经收购下这里好几座酒楼了,‘安’字的招牌也打了出来。 林锦婳到时,直接穿过酒楼,到了跟酒楼连着的一处院子里。 院子不大,但不是传统的二进式。普通人进来,一眼看完,也就是个一进的院子,但穿过这院子后面一个暗门,便可以见到后面还有一处院子,安置着此番跟来的人。 花生便在后面。 再见花生,他长高了不少,人也黑了不少,褪去了稚气,仿若一个踏实又聪明的少年。 花生一见到林锦婳,立即就跪下行了礼:“见过主子。”他有些激动。 林锦婳浅笑:“先起身,我有话问你。” “是。”花生忙不迭的起了来,迎着她进了里屋,才问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林锦婳看了眼墨雪,墨雪会意,立即翻身上了屋顶守着,没有异常后,林锦婳这才问道:“我要你亲自去查一个人,不论是去云水间买消息还是自己去问,都要查到。” “您说。” “我要知道西夏的十七皇子长孙玄隐,在被赶出西夏的这十多年,都做过什么,去过什么地方。事无巨细,越多越好。“林锦婳道。虽然长孙玄隐对她处处都表现出了善意,但她总觉得某个地方不对劲,长孙玄隐绝非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 花生连忙点头:“小的明白!” “还有……”林锦婳其实自己也有些犹豫,但目前看得事实,让她无法再完全信任夜生,只道:“不要告诉夜生你们来了西夏。” “明白。”花生虽然不解,但主子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绝不含糊! 林锦婳知道花生是个可靠的,有了些安慰。 等西夏的事情也问过一圈后,这才出门了。 不过冤家路窄,从后院出来,就看到了来酒楼的赫连璟。 赫连璟自上次受伤后,整个人都变了,原本略有些圆的脸如今快瘦的脱了形,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胡子拉渣,满眼的黑眼圈。 赫连璟看到她时,惊艳了一下,而后又笑起来:“既然见到了,不若喝一杯?” “赫连将军自己用。”林锦婳淡淡一句,提步便走了。 赫连璟想追,却被墨雪一把拦住:“将军自重。” “我何处不自重了。”赫连璟看着墨雪冰寒冷漠的样子,浅笑起来。 墨雪看他明知故问,懒得理他,直接跟着林锦婳的背影走了。 不过赫连璟是真的想找个人吐吐苦水,跟旁人说吧,他们不懂自己,跟赵怀琰说吧,他根本不听,也就林锦婳还算知道些情况的。 他实在憋得难受,干脆跟了出去,却三言两语没说好,跟墨雪打了起来。 现在的他墨雪根本不放在眼里,当即一顿打得他倒在地上:“赫连将军也是一品将军,何必如此自甘堕落。”墨雪冷冷一句。 “因为这将军之位,我本就不想要啊。现在她不把我做的一切当回事,我做这将军又有什么意思?”赫连璟说得委屈起来,因为喝了些酒,现在干脆借着酒劲流出了泪。 “窝囊。”墨雪皱眉,转头要走,但发现走不动,扭头一看,他不知何时抱住了自己的腿。 墨雪咬牙:“松开! “不,你跟我再打一局,我不会输给你的。”赫连璟眼眶红红,墨雪当即一脚把他踹开了,可他又粘了上来要打,墨雪三拳两脚就把他打得倒在了地上。 林锦婳坐在马车里,看着如今的赫连璟,眸色微黯。 墨雪见这人不怕挨打,又不好真把他打得动弹不了,这才跟她问道:“主子,怎么办?” “这位不是赫连将军么?” 熟悉的声音传来,林锦婳看去,一身素白色长衫,眉目如画的朗月夏萝正款款而来。 林锦婳看了眼借着酒劲耍酒疯的赫连璟,睨了眼墨雪;“把人扔去将军府。” “是。”墨雪知道林锦婳的意思,与其赫连璟被朗月夏萝利用,倒不如放他一马。 她看了眼瘦了一圈的赫连璟,上前便一把将他扛起往将军府而去。 满大街的人都看到威名远望的大将军被个貌美如花的小女子扛着带走了,一路都爆发出一阵哄笑。 朗月夏萝唇角也含着笑,朝马车里的人看去:“真是好巧。” “毕竟西夏的都城也不大。”林锦婳转眸看她。 “那可真好,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就更多了。”朗月夏萝笑起来。 林锦婳浅浅一笑,放下车帘让人赶着马车走了。 “这女子跟钺王一样,不把咱们南疆放在眼里。”一旁的侍女不满道。 朗月夏萝却只是浅浅一笑:“毕竟南疆太小还不足以让他们重视。”所以现在南疆要做的,就是变得更强大,强大到再不用对这些大国卑躬屈膝,强大到她想嫁给谁就可以嫁给谁、 侍女见她这样说,也只能把抱怨咽了下去,道:“皇上来信了,催促您赶紧定好亲事,南疆那边已经快有所行动了。” “嗯。”朗月夏萝笑着应了声。眼睛却是不舍的朝四周看去,她记得之前就是在这里遇见的他,怎么来了这么多次,还不见他呢? 她看了看,不见人,这才转身走了。 等她离开,离这儿不远的茶棚中,清幽问着喝茶的师父:“您为何不去见她?看样子,她已经喜欢上您了。” “太容易得到的,人大多不会珍惜。”长孙玄隐看了眼杯中因为轻晃而浮起的茶叶,嘴角勾起:“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越想要,所能付出的成本就会越多,等到投入了她大半的东西,到时候她想抽身,就来不及了。” “可是师父,为何是她?” “只能是她。”长孙玄隐说完,起身要走,却忽然听得一阵轻呼,而后一阵小跑的脚步声就传来了。 他远远看着跑来的人,轻笑:“你是宫小姐。” 宫衣鱼脸儿红彤彤,看着他望着自己,都不会说话了。 长孙玄隐抬手,替她摘下一朵飘落在她发髻上的小花,浅笑:“道路不平,下次慢些跑,别摔着了。”说罢,提步而去。 宫衣鱼整个人都蒙住了,转过身看着他离开的青色背影,甚至开始感激方才落在自己发髻上的小花了。 林锦婳回到公主府,就接到了赵怀琰的人来说种药材的问题,她想了想,列了一份药材清单,才笑眯眯的让翠婶儿准备汤锅子去了。 等到晚上沐浴过后,便安心躺在暖榻上看书,这几日的她没了上次成婚前的紧张,只想着何时能见一见孩子。 书看着看着,烛火就幽暗了起来,她刚准备起身剪剪烛心,人就跌落到了一个微凉的怀抱里。 林锦婳看到他满是温情的眼睛,顿了顿,笑起来:“王爷怎么忽然来了?” “不喜欢?”赵怀琰将她打横抱起,直接往浴房而去。 林锦婳顿时明白他想做什么,脸猛地一红:“王爷,我沐浴过了。” “可是本王没有。” “那我让人进来伺候?” “谁?”赵怀琰眼里的*清晰可见,让林锦婳心里直打鼓:“随便谁都行……” “那就婳儿吧。”赵怀琰依旧抱着她往里走,直走到浴房里,林锦婳才发现浴房里热气腾腾,他竟是不知何时悄悄打满了水。 氤氲的腾腾雾气中,林锦婳脸色微红,谁知赵怀琰已经把她放了下来。 “婳儿替本王更衣。”赵怀琰站在她跟前张开手,声音低哑道。 林锦婳暗暗咬牙,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想了想,她还是乖乖开始给他更衣,腰带,外袍、里衣、亵裤…… 赵怀琰看她恨不得闭上眼睛,薄唇微微扬起,自己泡进水里,才靠在浴池旁道:“婳儿……” 林锦婳看他一心逗弄自己,心里的小火苗也蹭蹭窜了起来:“那王爷可要忍住,妾身一定好好伺候您沐浴。”说完,去拿了女子最爱用的香料都撒了进去,再拿了毛巾来跪坐在浴池旁准备动手,却被人一把抓住胳膊带入了*的怀里。 很快,屋里便传来热水波动的声音,伴着一阵女子娇柔的轻咛。 春夜的美好,让屋外的花儿都娇羞的低下了头,此时房顶的人,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她真的只是来替主子守夜,怕有人偷听的。 她一动不敢动,呼吸都不敢重了,生怕底下的人发现。 她闭上眼睛默念心经,心经念到一半,忽然墙角传来声响,她警觉的迅速起了身而去,却发现房间里的人太忘我,根本没发现她。 她一路追去,直到出了公主府,才在一条巷子里看到赫连璟。 她分外诧异:“怎么是你?” “喝酒?”赫连璟拿了两坛酒来,指了指隔壁的屋顶,笑道:“不喝我就天天来找你过招。” 墨雪怀疑他是被打坏了脑子,但现在主子们正在春宵一刻,要是敢搅合了,王爷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就这一次。” “好。” 说罢,两人飞身上了另一处的房顶。 今儿晚上意外的有一丝丝的晚月,认真看还能看到一两颗星星。 赫连璟一口气灌下一大口酒,才道:“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自小就……” “没有。”墨雪抱起酒坛尝了口,味道不错,又喝了一口。 “没有?”赫连璟打量了下她,笑眯眯问道:“你多大了?” “赫连将军这么关心他人事,怎么不去做媒婆?”墨雪冷淡睨他一眼,才问道:“你跟弦月公主最好别再想着破坏主子和王爷。” “喜欢了多年的人,你以为区区一句话,就能断了么?”赫连璟笑看着她一眼:“罢了,左右你也不懂。喝酒!”说罢,又是一口。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一人一坛酒喝完,便倒在人家屋顶上睡了。 第二天府里公鸡打鸣,二人才醒了来,不过墨雪睡觉素来安分,即便醉了也是规规矩矩平躺着,可赫连璟却手脚并用的缠住了她。 “我不是故意的,我喝醉了。”赫连璟想解释,但下一秒就被墨雪踹下了屋顶,还压死了那只打鸣的鸡。 墨雪面色黑沉的回去后,看到林锦婳已经起身了,就是特意换上了高领的衣衫,赵怀琰也走了。 翠婶儿早起端了好吃的来,林锦婳美滋滋的用完,发现墨雪神态不对劲,问道:“墨雪,怎么了?” “雪姑娘,你身上还有酒味呢,昨儿偷偷喝酒了吧。”翠婶儿笑道。 墨雪想起昨夜,略有几分尴尬,没敢说,只道:“喝了一点。” 林锦婳笑起来:“不妨事,去洗漱吧,迟些再来伺候。” 墨雪应下。 墨月来时,看她好似带着心事,还觉得奇怪,他们四人里,最冷的就是墨雪,也几乎没有私事,所以看她如此,进屋后还问到:“墨雪怎么了?” “喝了酒。”林锦婳笑笑,并未多说,看她来,只道:“怎么了?” “是袁小公子的信。”墨月过来后,将一封信给了她道略担心道:“是徐小姐和徐夫人被人抓走了,是西夏的人,他现在正往这里赶来。” “昭昭和舅母……”林锦婳看完信,已经猜到是谁。在西夏,想要对付她的人也就这么几个。 正想着,外面又来了消息,说江妃召见。 墨月一听,立即道:“奴婢去告诉钺王殿下。” “钺王现在只怕也被支开了。”江妃怎么会不知道召见自己,怀琰一定也会跟来?她一定提前就做了部署。 “可是您若是独自去,实在危险。”墨月不放心。 林锦婳看了看手心的赤虹玉,转头将藏了蛊虫的簪子也带上了,才道:“危险不危险现在都要过去,而且江妃到底是怀琰的生母。”想到这一层,她方才雀跃的好心情也慢慢没了。 墨月张张嘴,有把话压了下去。 等到了皇宫时,林锦婳一眼就看到了同样过来的朗月夏萝。 朗月夏萝见到她却不意外,还特意走了过来,笑道:“长乐公主,不知你可曾听说,蛮夷出事了?” “何事?” “蛮夷太后被软禁了。因为你不肯归还赤虹玉,南疆施压,蛮夷的皇帝为了三千石的粮食,便把蛮夷的太后软禁了。”她笑笑。 林锦婳手心微紧。 “对了,朗月寒现在也被召回南疆了。父皇身子日渐不好了,也不知道母后会不会因为七星蛊的事情罚他。在南疆的时候,我便听过你的名气,天煞孤星,当真是不错,谁沾上你,结局似乎都不好呢。”朗月夏萝笑得淡淡,病弱的样子只勾起人的保护欲,一点也想象不出这样刻薄的话会出自她的嘴里。 墨月有些忍不住:“朗月公主,谣言而已,你怎么敢拿来说?” “是我失言。”朗月夏萝笑着认下,还跟林锦婳行了礼道歉:“怪我年纪小,不懂这许多阴谋算计,还请长乐公主见谅。” “不妨事,公主年纪小,莽撞些无妨的。不过这里到底是西夏,不是南疆,公主在南疆做的事不必非要告诉我,否则传出去,叫人以为你即使嫁来做了西夏的儿媳妇,心里还只挂记着南疆可如何是好?”林锦婳淡笑着说完,提步而去。 朗月夏萝嘴角勾起,看着林锦婳不恼不怒还能怼了自己的样子,觉得很有意思,越是这样厉害的女人,她就越有斗志。 到了江妃宫里时,林锦婳还来不及行礼问安,就听到江妃冷淡笑道:“不必行礼了,此番来,本妃给你两个选择。” “什么选择?”林锦婳收起心里那一丝丝的尊敬,淡漠问道。 “一,带着徐家人离开西夏,永不再出现;二徐家人死,你想做什么依旧可以做什么。”江妃笑着说完,一侧的嬷嬷端着个托盘来了,里面放着两只镯子,她认得,是昭昭的,而且是昭昭贴身带着的。 她想起之前袁绍的来信,心口猛地一滞,抬眼看着江妃:“娘娘当真要如此吗?” 江妃冷淡看着她:“本妃之前救过你,你可曾记得?” 当初在树林后的小木屋,她自然记得,可当时她并非要救自己,而是要拿自己做工具罢了。 “娘娘,您一定要如此待怀琰吗?”自己走了,最受伤的一定是怀琰,她想要利用他控制他,如今还要这样残忍对他么? “本妃如何对他,还轮不到你来说。本妃现在只要你的决定。”江妃说完,又睨了那嬷嬷一眼,嬷嬷应是,很快退了下去,宫殿里间却发出了一阵女子的惨叫声。 那惨叫夹杂着的痛苦很真切,让林锦婳刚听到,心便猛地揪在了一起。 她握紧的拳头都开始微微发颤:“江妃娘娘……” 惨叫声再一次传来,林锦婳能感觉到自己的坚定开始慢慢处于崩溃边缘,她怎么忍心看可爱单纯的昭昭和善良的舅母为了自己遭这等罪,可她不能离开怀琰,那样对怀琰也公平。 一股无力感慢慢涌上,让她浑身冰寒, 她刚要去抽头上的簪子,朗月夏萝却在这时候走了进来,轻笑:“长乐公主带了蛊虫,现在是要拿出来了吗?” 江妃看林锦婳的目光瞬间冰寒,再睨那嬷嬷一眼,嬷嬷便直接转身朝里间走去,林锦婳知道她若是再进去,昭昭和舅母必定出事。 她微微咬牙:“除了离开怀琰,其他事我可以……” “什么也不用答应。” 低哑冷沉的男声传来,让林锦婳的心一下安了下来。 江妃也皱起眉头,看着一身黑色锦衣缓步走了进来的人,道:“不是让你出城……” “江妃娘娘何时能调任本王了?”赵怀琰寒声说完,才上前牵住林锦婳的手,看着她委屈的红了眼睛,心口微疼,道:“皇上已经下旨,让你带昭昭和徐夫人回去。” “什么?”那嬷嬷忍不住道。 赵怀琰却是直接将手里的圣旨扔到了她脚边,而后才漠然看着江妃:“本王说过,不许你再伤害锦婳。” “你在威胁本妃?” “长孙祁烨的皇位,本王随时可以夺过来。”赵怀琰说完,不再理她,直接提步带着林锦婳去了里间。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诱饵 林锦婳见到房间里人的一瞬间,心便狠狠沉了下来,这根本不是昭昭和舅母。 江妃的人跟进来,在一侧道:“钺王殿下,这人您可要带走?” “人在哪里?” “什么人?”嬷嬷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赵怀琰转身抬手便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不知道么?” 嬷嬷脸色发青,死死抓着他的手,但看他满眼的杀意,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江妃走进来时,看到这一幕,只轻笑:“钺王殿下真是好本事,找不到你想要的人,就要杀了本妃的人吗?” 赵怀琰冷淡将那嬷嬷扔到一侧,淡漠看她:“徐家人若是伤了般半根毫毛,江妃娘娘会知道后果的。”说完,冷淡看了眼一侧的朗月夏萝,牵着林锦婳便走了。 林锦婳心里慌乱,但她确定昭昭和舅母肯定在江妃手里,否则那镯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出了江妃的宫殿,她才道:“怀琰……” “我知道她们在哪里。”赵怀琰忽然脚步一停,皇帝说过,人在弦月手里,方才他去要圣旨,其实是答应了皇帝的要求,也让皇帝救出徐家人,今日过来,不过是希望江妃下次不会这样再找她的麻烦了。 林锦婳看他笃定的样子,心微微提起:“在哪里?” 赵怀琰眼底露出笑意:“我带你去见。” 林锦婳看他早已安排好了,一股暖意在心间漾开,随他一道往前而去。 在他们走后,江妃的脸色却不太好看了。 她以前不常发脾气的,因为发脾气会容易变老,但现在她却是忍不住。 朗月夏萝站在下首的位置,看她如此生气,浅笑:“娘娘不必担心,林锦婳也不过暂时得意而已。” 江妃这才抬眼看着她,朗月夏萝,南疆最聪明的女子,也是最受宠的公主,若是她嫁给祁烨,对祁烨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 “公主可否已经有了意中之人?此番来西夏,迟迟不见公主与皇上商量和亲之事,再拖延下去,公主可就要返回南疆了。”江妃笑道。 “今儿夏萝来,也是要告诉娘娘,夏萝心中的确有意中人。”朗月夏萝想起那日那青色的身影,眸里泛光。 “是哪位皇子?”江妃看她眼里的光,笑问道。 朗月夏萝入京都这么久,见过的皇子并不多,最多也就是祁烨了,她相信朗月夏萝一定会爱上祁烨。 朗月夏萝看着她脸上的自信,羞涩轻笑:“乃是太子殿下。”那位十七皇子再好,也已经不是西夏的皇族,而且他已许久不曾出现,她就是再爱慕,也只能选择嫁给长孙祁烨。 江妃轻笑,又与她说了一番,便打发她走了。 等她走后,之前那嬷嬷才哑着嗓子递了茶来了。 “娘娘真的打算让她成为咱们太子殿下的正妃?若是太子登基,她便要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后。西夏从无让外族担任皇后的先例,而且这位朗月公主看似娇弱,实则野心勃勃,奴婢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江妃轻轻一笑,喝下茶后才道:“本妃的儿子本妃最是清楚什么秉性,区区一个朗月夏萝还掀不起风浪。而且立后之事可以延后,等祁烨的位置稳了,再做处置不迟。现在唯一麻烦的,就是怀琰,他的心都被林锦婳给勾住了,万一林锦婳不愿意留在西夏,他肯定也会离开,到时候锦朝一旦反扑,西夏便无招架之力了。” 嬷嬷闻言,担心起来:“现在钺王殿下护她护得紧,咱们动不了手,不若像对朗月公主一样对她示好……” “她不会信的。她比你想象的聪明的多,而且狡猾的多,若是不除掉她以绝后患,永远都会是个问题。”江妃看着外面林锦婳离开的方向,笑容也慢慢冷了下来。 林锦婳跟着赵怀琰出宫后,便去了西夏的一处宅子里,到时,外面守着不少的护卫。 护卫们瞧见他来了,才行了礼,便纷纷撤走了。 林锦婳看他们腰间挂着的腰牌,还觉得奇怪:“他们是皇宫来的?” “嗯。是皇上救了徐家人。”赵怀琰说完,已经推开了院门,院子里的石桌旁正坐着一个百无聊赖的少女,以前的婴儿肥已经退下了,身量好似也高了些,褪去稚气而换上满身的少女气息了。 “昭昭……”林锦婳轻唤出声,那少女眸子一眨,立即惊喜的转过身来,待看到来人,眼眶顿时湿了,小跑着过来就紧紧抱着了她低声呜咽起来。 听到声响的徐夫人从里间出来,看到林锦婳和赵怀琰时,一颗心也才落回了肚子里,忙上前来见了礼,却被林锦婳拉住:”舅母,你们辛苦了。” “不辛苦,舅母看到你好好的就安心了。”徐夫人感慨万分,又拉着徐昭昭道:“你瞧瞧你,还哭了,见着面了这是好事。”说完,也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先屋里说话吧。”赵怀琰笑着说完,才跟林锦婳道:“我尚有事情处理,周围都是护卫,不必担心。” “好。”林锦婳点点头,看着他离开后,这才转身拉着徐夫人徐昭昭一起去里屋了,也知道她们本来是好好跟袁家人在一处安全生活着的,是因为听说了林锦婳被掳到了西夏,还早产了的事,才这才忍不住要出来找她,结果半路就被人给抓了。 徐昭昭说完,看了眼她的肚子,以为早产的双胎肯定是活不下去了,这才道:“锦婳姐姐,你别担心,孩子还会有的。” “对啊锦婳,现在王爷也在你身边,你们一定还会再有孩子的。”徐夫人也跟着安慰,但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她也是做娘的,若是怀胎这么久孩子没了,她该有多难过。 林锦婳看她们一副认定了自己孩子没了的样子,浅笑起来:“孩子很好。” “什么?”徐昭昭不信,但林锦婳却只笑道:“孩子真的很好,现在虽然不在我身边,但很安全。” 徐夫人看她说得轻松,知道是真的,忙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徐昭昭也兴奋不已:“那我们是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孩子?” “等袁绍过来接你们,我就送你们去见孩子。”林锦婳望着她深深道,毕竟留在西夏不安全,尤其是留在自己身边。 提到袁绍,徐昭昭面色有些别扭,拉着她道:“锦婳姐姐,我不留在这里跟你一起吗?” “不可以。”林锦婳直接拒绝。 “为什么?” “你不想见到袁绍?”林锦婳看她这样子,也知道跟袁绍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徐夫人则是笑道:“袁家想办婚事,昭昭不肯。” “为何不肯?” “袁绍还小,我也还小,我才不要办婚事。”徐昭昭虽然气鼓鼓的,但脸都羞红了。 林锦婳知道她只是害羞,只笑笑不再多说,也没把舅舅的事告诉她们,省得他们担心。 知道徐家人被皇帝救走后的弦月,此时已经走出宫门了。 虽说宫人们要拦,但谁能拦得住堂堂弦月公主。 弦月也没有出宫,而是去见了皇帝。 到时,皇帝正在拟写圣旨,只是手一直不受控制的在抖。 瞧见弦月来,他也早已猜到,笑道:“坐吧。” “父皇……” “想问为何朕要放了徐家人?”皇帝笑问道。 弦月没出声。 皇帝笑笑,将圣旨拟好后,才抬眼看她,温柔道:“月儿,父皇希望你日后的日子也能过得很好,跟着赵怀琰,你只会吃苦。” “父皇如何知道?”分明之前赵怀琰对自己已经很好了,纵然冷漠,但看得出来他并非厌恶自己,只要假以时日,她不相信得不到她的心。 皇帝看着她的咄咄相逼,心中有些失望,却依旧温和道:“朕的月儿公主,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文韬武略,便是男儿都及不上,朕希望你要能得到天底下最爱你的夫君,最和睦的家庭,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可是我并不想。”弦月看着他眼里的泪,有一丝丝触动,但也仅此而已:“这么多年来,我做了这么多事,为的是什么,父皇不会不明白,为何到了现在却要装糊涂?” “因为朕爱你,朕不想让你过的那么辛苦……” “父皇只是自私而已,自以为照你的想法,我就能过得幸福。但没有赵怀琰,我谁都不想要,谁也都不配!”弦月说罢,转身便要走,却在要走时听到皇帝剧烈咳嗽起来。 “月儿,你不要犯糊涂……” “父皇还是好好养病吧。”弦月冷漠说罢,直接提步而去,连看也没再看皇帝最后一眼。 皇帝一口气没喘上来,半躺在凳子上憋得脸色发青,才终于吐出最后一口气,他知道,他大限将至了。 一侧公公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皇帝只笑笑:“你哭什么,朕还没死呢。” “奴才只是心疼皇上。”皇上为了儿女们所做的,便是他一个旁人看到都要动容,可弦月公主却弃之如敝履,还要如此气皇上。 “都是朕惯的,不妨事。弦月是个聪明孩子,只是有时候太偏执了,也怪朕,当年就不该把她和烨儿交给皇后抚养……”想到这里,他愈发的难受了,只指了指刚拟好的圣旨。 公公会意,立即召了人来扶他去里间休息,这才拿着圣旨出门了。 等到了外面时,见到早已经在等候了的朗月夏萝,拿出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疆公主朗月夏萝,端庄慧敏……” 后面的话朗月夏萝不必听也知道是要赐婚给她和长孙祁烨的了。 等公公宣读完了,她才笑着接过圣旨,又道:“我可否进去给皇帝陛下行礼谢恩?” “不必了,皇上身子不适,公主领了圣旨,便先回去准备吧。皇上将婚期就定在后日,匆忙了些的,您要准备的可不少呢。”公公笑着说完,心里又是一声叹息。皇上急急将婚期定在后日,是担心自己连这两日也活不过去了吧。 朗月夏萝也明白其中意思,面上只做担心的关切了几句便离开了。 皇帝的身体不行了,那她很快就是西夏的皇后了。等她成为皇后,南疆便可以借助西夏的兵力,一举吞并如今的蛮夷,也省得一到蛮夷兵强马壮之时,还要受他们的威胁。 她缓缓走着,欣赏着皇宫的一砖一瓦,以后这些东西就都是自己的了,是她朗月夏萝的! 她面上含着笑意,缓缓出了宫。 坐在马车上,她透过轻纱的马车帘子往外看,却不期遇上了她一直想遇见的人。 “停下。”她轻唤道。她看着就在那药铺里,正一味一味挑着药材的人,很快下了马车,戴上面纱,缓缓朝他走了过去。 他今日还是一身青衣,长身玉立,浑身透着温润雅致的气息,高贵的让人不敢靠近。 但他身边的小童子却似乎看到了自己,还扯了扯他的衣袖:“师父,是上次那位姑娘。” 姑娘? 朗月夏萝抿唇一笑,让身后的人都留在外面,这才上了前笑道:“上次是公子救了我。” 长孙玄隐唇角含着些许笑意,转身看她望向自己时,眸光里的灼灼亮意,淡淡笑道:“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朗月夏萝拿出袖子里一块玉佩来放到他跟前:“这个就当报答公子的。” 长孙玄隐浅笑,转头拿了一支刚买好的桔梗放在她手心:“以此当做还礼。” 朗月夏萝不知这一根干药材是什么,但自以为是他要收下自己的玉佩而当的托词。 她将玉佩留下,将他给的药材握在手心,才笑着问他:“公子家住何处?” “姑娘已是婚约在身,即将出嫁,不必与我这凡夫俗子过多接触。”长孙玄隐说罢,浅笑着朝她微微欠身,而后便带着药材和清幽出门去了。 朗月夏萝急急转身,就看到一个面容娇俏的姑娘红着脸小跑着跟在了他身后,他是已有心上人了么? “来人。” “公主?” “去查查那女子是谁。”朗月夏萝轻笑道,敢跟她抢男人的女子,真是胆大呢。 宫衣鱼现在不知危险临近,只是知道他时常来这买药,所以便经常在这儿等着,今儿又见到了他,便高兴的跑了过来。 长孙玄隐由着她跟着,等走远了,才笑道:“听闻小姐家中有兄长?” “对啊。”宫衣鱼说完,才有些紧张道:“当年的事,我相信殿下。” 长孙玄隐脚步微微一顿,侧目看着睁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红着脸看着自己的人,浅笑:“当年之事,便是我亲兄长也不曾信我。” “我信你,我相信你不是那等恶毒的人,你的眼神很干净,一靠近你我就觉得温柔,所以我信你。”宫衣鱼笃定道。 长孙玄隐眸光微动,却只转身而去,走时还道:“往后不要再跟着我了。” 清幽都有些惊讶,上了勾的鱼,师父居然还要放掉。 不过他回头看了眼红着眼睛一脸受伤的宫衣鱼,浅笑,这鱼儿怕是还不肯走呢。 林锦婳从小宅院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一个人失魂落魄子在街上走的宫衣鱼,她觉得奇怪,便让人停下了马车,朝她道:“宫小姐?” 宫衣鱼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她,但一时又认不出来,她至今还不知道慕白画就是林锦婳的。 她看了半晌,终于问道:“你是慕公子的妹妹?” 林锦婳浅笑出声,也不多解释了,只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天色将晚,我送你回府?”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宫衣鱼一想到被喜欢的人厌恶了,便觉得整个人都是灰暗的。 林锦婳不放心她一个人,看在夜生的份上,留了两个侍卫跟着她,这才朝挂着‘安’字招牌的酒楼去了。 酒楼的人一瞧见她来,立马恭恭敬敬要引她去后院,却忽然听到从楼上下来的两位客人的讥讽声。 “就是她。” “年纪轻轻的,居然这么不知羞耻。都给别的男人生过孩子了,居然还要嫁给钺王做正王妃。” …… 林锦婳脚步未停,这样的流言蜚语,往后只会更多,她也懒得管。 倒是墨雪冷冷睨了那二人一眼,才跟着林锦婳走了。 到了后院,花生已经在等着了。 “查到了一小部分。” “说。” “当年十七皇子被赶出西夏后,孤身一人流落街头,差点活活饿死,听闻当时还差点与狗争食,是后来百毒谷的老谷主把他带了回去,才算保住了一条命,不过这老谷主……”花生说起来也有些尴尬。 “老谷主怎么了?” “老谷主性格怪异,听闻曾经的百毒谷养了无数个女子供他享乐,光天化日之下宣yin是最常见的,而且还喜欢打人。后来那些女人大多数都被他玩腻后用来炼毒了。十七皇子在他身边也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只知道后来百毒谷谷主被自己的毒给毒死了,他才成为新任的谷主。”花生道。说起来,他还有些同情长孙玄隐,曾经最受宠爱的尊贵皇子,却落魄到要与狗争食,还被个变态男人带回去,从小看他做尽那龌龊肮脏事,只怕每日还要遭受毒打…… 林锦婳看花生陷入沉思,只道:“继续查。这么多年他不可能一直在谷中,还有,查查当年那老谷主到底是怎么死的。”身为用毒大师,居然被自己的毒毒死,实在太滑稽了。 花生应是。 “舅舅那里情况如何了?” “徐大人的确如您若说是身中剧毒,不过将您给的药丸一并带过去后,毒好似解了,但锦朝皇帝下了圣旨,要召他回去。”花生道。在锦朝他们也是留了人的,这些消息很容易获得。 林锦婳闻言,面色更沉,锦朝皇帝还想拿舅舅做什么,是知道怀琰和自己都还活着,打算要挟么? 她看了眼花生,道:“安排人,去接舅舅过来,锦朝不能再回了。”若是再回去,只怕是有去无回了。表哥现在应该还在哥哥那里,暂且不必着急。不过现在西夏的事还没解决,锦朝又要掺和进来,往后去可要头疼一阵了。 花生很快下去办事了,林锦婳记挂着明日还要成婚,也没多留,很快出来了。 不过出来时,之前那两个指指点点的小姐竟不知何时呼朋唤友过来了,就堵在大堂里等着她出来。 林锦婳只当做没看到她们直直盯着自己的目光,提步要走,却听得其中一个笑道:“长乐公主,听闻你的孩子是太子殿下的,可是真的?毕竟当初你孩子啊太子府住了那么久呢。” 这话分明是不怀好意,林锦婳面色微寒,睨了她一眼,道:“这位小姐是哪里听来的谣言?” “谣言,哈哈哈……”她自顾自的掩唇笑了起来,仿佛闹得所有人都知道才好。 她看着林锦婳不屑道:“你这公主之位都是太子给你求来的吧,只是可惜了钺王殿下,要娶你这个二嫁之妇。你若是还有点羞耻心,就别嫁。” 林锦婳眉梢微挑:“明日本宫一定会风光大嫁。” “你不要脸!”那小姐气得当即拍案而起,墨雪要上前掌嘴,却被林锦婳给拦了下来。 林锦婳看她年岁也不过十五六岁,根本不想与她在此浪费时间,只淡淡道:“拿无端之事在此污蔑,还如同泼妇一般随意叫骂,要不要脸,想来你心里很清楚。”林锦婳说完,提步便往外去,哪知那小姐气不过上前就拦了过来,她的朋友们也跟着一起拦了过来,其中还不乏几个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们看着林锦婳的脸,暗暗惊叹,世上竟有这等好看的女子,仿佛画里走出来的一般精致。 有些个动了心思,抬手要去揩油,却还未碰到林锦婳,便被墨雪一脚给踹出了酒楼。 林锦婳这下没出声。 那些个小姐们看得呆了,方才那叫嚣最厉害的也似乎被吓到了,强撑着道:“他可是丞相大人的儿子。” “如何?” “你敢打他……” “如何?丞相大人要不放过我吗?”林锦婳嘴角微扬。西夏的丞相她知道些,一向温和处事,跟皇帝一个性质,藏拙而内敛,今日之事他心里定有个分辨。而且方才墨雪那一脚并不算重,休养两天也就好了。 女子看她这淡定的样子,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林锦婳直接往前走,再无人敢拦。 走时,林锦婳还特意转身道:“往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还多。我并非善妒小气的性子,小姐往后与我,一定会相安无事的,对吗?” 那小姐反驳的话到了嘴边,看着她身边侍女满是杀气的眼神,没说话。 林锦婳莞尔,这才上了马车离去。 “算什么东西!”她一走,方才那小姐便骂了起来。 “你又算什么东西?” 带着笑意的话传来,却一点面子也没给她留。 她转头看去,看到脸上还带着疤的赫连璟,微微咬唇,心里暗骂林锦婳是只狐狸精,居然让一品大将军都替她说话。 赫连璟看了她一眼,冷淡笑道:“我奉劝你一句,别再打钺王的主意。钺王这辈子就爱这一个女子,谁都吸引不到他的目光的,而且凭你的姿色和样貌,给本将军提鞋也差不多了。” “你……”她怒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武安侯的侄女曾繁,生父是曾访问过锦朝的使臣,前几年病逝了,对吗?”赫连璟笑问道。 方才还嚣张的人,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冷笑着看着赫连璟:“将军知道的可真不少。” “谁让你我都是替弦月公主做事呢。”赫连璟说完,朝离这儿不远处的客栈二楼看了眼,看到那一抹素色的身影坐在窗边,眸光微深,心也微痛。现在她要做什么,都不告诉自己了,是不信任自己了么? 曾繁没说话,直接带着人走了,赫连璟这才往那客栈而去。 见到弦月时,她正在饮酒,是极烈的酒。 瞧见赫连璟来,她嘴角冷冷勾起来,与她寻常冰冷的气质不同,她的醉意里多了分妩媚。 “公主……” “你觉得,我不及林锦婳聪明么?”她笑问着说完,抬手又灌下一杯酒。 “自然不是……” “那我不如她好看?”她继续笑。 赫连璟看出她已经有了醉意,微微皱眉:“公主,您喝醉了。” “酒不醉人……”她轻笑,起了身朝他魅惑一笑:“过来。” “公主……” “怎么,现在我也使唤不动你了么?我知道你在锦朝的时候对林锦婳动过心,怎么了,现在就连你,也不要我了么?”她轻笑开。 赫连璟看着她迷蒙看向自己的眼睛,心已经完全融化了,愿意丢盔弃甲,就算她现在杀了自己,他也甘愿。 他慢慢走上前,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精致小脸,站定后,才道:“公主,我送您回去休息。” “不要……” 她抬手便抓住了他的手腕,眼里氤氲出泪水来,语气是不同于往常的温柔妩媚。 赫连璟能感觉到道他作为男人最原始的反应,他想要挣脱开她的手,她的身子却缠了上来,让他不得不揽住她的腰,以免她摔倒。可朝思暮想的柔软身体就在怀里,他如何忍得住? 他浑身都僵住了,就怕自己会憋不住。 他颤声道:“公主,您快起来。” “为何?”弦月的手慢慢拨弄着他的头发,借着酒劲,摸着他发热的脖颈,轻笑:“害怕?” “不是……” “那是为何?”她抬手抚摸着他的眉眼,笑起来,带着凄凉:“我不如林锦婳吗?” 赫连璟看着她望向自己的眼神,好似在看着另一个人一般,心里那股燥热好似瞬间就褪去了。 他打横将她抱起,直接放在了隔间的暖榻上,而后才冷淡道:“下官还有事,一会儿下官会叫人来服侍。”说完,转身就要走,却听到弦月一身轻喝:“你给我站住!” 赫连璟脚步微微一顿,提步还要走,弦月干脆摇摇晃晃起了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赫连璟被她扯得转过身,下一秒一道温热的唇却忽然堵了上来,让他猝不及防。 赫连璟怔住了,但弦月却似乎把他当成了赵怀琰。 明日就是婚期了,明日他就要娶别人为妻了,可是为什么,明明之前还对自己这么好,知道自己想策马,便会特意带自己去策马,没有林锦婳,没有任何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要我,父皇也不要我,所有人都不要我,为什么……”她哭了起来,在赫连璟的心口哭得伤心欲绝,似乎要将这压抑了十几年的苦水全部吐出来一般。 赫连璟早已心疼不已,看她绝望的样子,也神不知鬼不觉吻了上去。 一夜的温柔缠绵,赫连璟觉得自己幸福的好似在天堂,可只要一想到身下娇媚的女子心里想着的事另一个男人,便又痛不欲生。 她望着她嫣红的脸,带着期待问她:”弦月,我是谁?” 弦月只觉得一阵阵浪潮涌来,她梦里想着的是赵怀琰,心里记挂的也只有赵怀琰…… “怀琰,怀琰……” 她轻唤出声,醉意和浪潮已经将她吞没。 赫连璟却仿佛瞬间清醒过来。 他停下动作打算起身,却被她抱住:“怀琰,求你不要走,陪陪我……”她的泪慢慢落下,她人前一直要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但她也有脆弱的时候。以前无数个梦里,她都梦到有人保护她,替她挡下所有的风浪。那个人,只会是怀琰…… 赫连璟小心翼翼抱着她,眼眶发红,却还是打晕了她,悄悄起了身。 他替她收拾干净,好好给她盖好被子,心里所有的纠结和难过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变得干净了,人也从十几年的混沌中清醒了过来。他以后依旧会保护好弦月,保护这个他爱了十几年的女子,但再也不想爱了。 他转身离去,却不知道他一走,弦月便醒了。 他下手并不重,她也没有真的晕过去。 她看着离去人的背影,也终于认清那不是赵怀琰,眼眸也瞬间冰寒起来,就连你也要抛弃我么…… 赫连璟出了酒馆后,被寒风一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揍他的墨雪,干脆又买了两坛子酒去找墨雪了。 墨雪现在正在给林锦婳准备明日出嫁的东西,不过林锦婳自己倒是不急,只一心盘算着给她们几个相看个好人家,毕竟她们年纪也都不小了。 “您这么一天到晚要操那么多心,还有功夫来管奴婢们呢。”墨月浅笑着拿了喜袍和凤冠来。 “总不能让人说我虐待丫头。”林锦婳笑笑,其实心里还是在后怕白兰和采儿的事发生,尤其是采儿的一尸两命…… 她眼眶微涩,瞧见时辰不早,也把她们都打发下去了。 等他们一走,她才将自己藏着蛊虫的簪子都拿了出来,今日去江妃宫里,这簪子一眼就被朗月夏萝看穿了,想来朗月夏萝必是南疆极为厉害的蛊师,如此说来,若是没有赤虹玉护着,只怕自己早已被下了蛊虫了。可自己能避免,其他人呢?听闻长孙祁烨已经跟他定了亲事,许久不见他,也不知道身体恢复的如何了,若是还没恢复好,他很容易被蛊虫控制住…… 林锦婳微微皱眉,想了想,又将医书都抱了来,开始研究里面的医方,总有什么东西是能替代赤虹玉预防这些蛊虫的,自己之前做的未免简陋了些,普通的蛊师能对付,遇上朗月夏萝这种的,只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墨雪在外头看她屋子一直亮着灯,本打算继续去屋顶守着,却听得转角传来嘘声。 她扭头看去,又见到赫连璟,皱眉,扭头要走,却见他举了举手里的酒坛道:“你来,我就告诉你一件大事。” 墨雪眉头更紧。 “关于你主子的。”赫连璟笑道。 墨雪面色更沉,暗暗抓紧了手里的剑便过去了。 等在隔壁屋顶上一人喝了一坛酒后,赫连璟才笑眯眯道:“弦月已经出宫了,明日成婚,你们要万分小心。” “这就是大事?” “这还不是大事?你们忘了,弦月是会易容的,她若是易容成你家主子嫁过去,等生米煮成熟饭,你说怎么办?”赫连璟笑道。想起今晚,心里竟有一丝丝后悔。但想来弦月宁愿他死,也不会让他负责的吧。 他还没想完,墨雪摇摇晃晃起了身就要去回话,却因为在屋顶,一脚踏空,人直接朝屋下摔去。 赫连璟还想嘲笑她,但还未笑出口,便被她一把抓住了腿,连带着两个人一起摔了下去,把出来遛弯的鸡又砸死一只。 林锦婳此刻还在翻医书,眼看着外面天色要亮了,她心里也慢慢有了主意。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浅笑:“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弦月冷淡看着她。她为何这么幸运,能得怀琰青睐,自己样貌才情身份样样不输她她能为怀琰做的,自己也能,可是为何…… “不是我知道,是怀琰知道。你现在走,我可以放你一马。”林锦婳头也没回,找到药方后,便提笔将药方抄写了下来,打算明日去药铺抓药。而且这公主府的护卫是怀琰布置的,弦月来,也不过是故意放她进来罢了。 弦月嘴角冷淡勾起:“那你们怎么知道,我今日的目的是你,而不是他?” 林锦婳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她。昏黄的烛光下,她一身梨花色长裙,青丝散在身后,妆容精致,可以就掩饰不住憔悴。 她淡淡看着她,眉心微拧:“你想对怀琰做什么?” “当然是让她重新忘记你。”弦月轻笑,转身便消失在了房间里。 林锦婳急急起身往外追去,但早已是人去楼空。 她还要往外追,墨月却在这时候过来了,拉着她道:“您去哪儿?喜娘已经过来了。” 林锦婳皱眉:“立即派人去钺王府,看看钺王现在怎么样?” 墨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她如此着急,立即就遣人去办了。 林锦婳想着方才的事,越想心中越是不安。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看着已经离开的侍从,想了想,还是道:“去备马车,我现在就要去钺王府。”弦月会易容术,若是她扮做自己骗了怀琰怎么办…… 她想到这里,就没办法安心坐下来梳妆打扮,但她还未离开,就墨雪急急忙忙过来了,道:“主子,先不要出去。” “你身上怎么又有酒气?”墨月奇怪道。 “这个迟些再说。主子现在出去,才是落入弦月的圈套。现在外面不少人在等着呢,主要您一出这守卫森严的公主府,外面的人立刻就会将您带走,然后扮做您的弦月公主便会出现,到时候莫说王爷分不清,便是奴婢们也分不清了。” 林锦婳的心微微沉了下来。 她来来回回走了两圈,没等想出办法,翠婶儿就慌慌张张过来了。 “公主,官府来了人,现在正在外面?” “什么事?“ “昨儿那位丞相家的公子死了,官府要抓雪姑娘归案你。”翠婶儿急道。 墨雪想起昨日忍不住踹的那一脚,眉头微拧,那一脚最多也就是轻伤,休养个两日就好了,怎么会没命?除非是幕后有人把他给杀了。 林锦婳也想到了,看了眼墨雪:”你不要出府。“一旦被官府的人带走,说不定就会被弦月给处置了。 “可是公主,再过一会儿,花轿就要来了。”翠婶儿急道。 “花轿倒是不急,王爷说过会亲自来接。”墨月道。 林锦婳看着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知道今日是注定不得安宁了。 她看了眼墨雪:”你就留在公主府,官府的人不敢随意闯进来抓人,丞相儿子的事,我会查清楚。” “是。”墨雪应下。 “来人……”她又轻声唤道。 立即走过来两个丫环,齐齐行了礼后才问她:“公主有何吩咐?” “去备马,本宫今日策马出嫁!”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哪有新娘子策马出嫁的,难不成还不带盖头? 林锦婳就是这样想的,她就要让所有人明明白白看个清楚! 她转身回房,没有换上宽大的嫁衣,反而挑了身大红色的窄袖锦衣,着长裙,穿长靴,发髻利落盘起,簪着三两只金簪并两支红色流苏,眉心坠着红色的宝石,英姿飒爽,浑身清冷的气质配上这大红的裙装,更让人惊艳不已。 就在府外,官府的人还在等着,可瞧见一身红衣而来仿若九天仙子一般的林锦婳,都怔住了。 “公……公主……” “大人要办的事,能否等本宫先出嫁后再办?”林锦婳在他身前站定问道。 他自然是同意,而且看她说话,虽无命令之意,可他就是生出了畏惧之心,竟不敢反驳。 他退让在一侧之后,百姓们这才看到了一身清寒走出来的长乐公主。 纤细的女子就那样站着,仿佛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他们想要议论的话也全部咽了下去。 林锦婳淡淡透过人群看到等在公主府附近不远处的马车,那马车的帘子被风吹起时,是能隐约看到里面的人的。大红色的喜袍,西夏新娘出嫁最喜欢盘的发髻和凤冠,还有那双跟自己一般清寒的眸子。 墨雪说的没错,她只是为了引自己匆忙出来,然后李代桃僵。 赵怀琰策马过来时,看到她就这样站在门口,眼底生出笑意:“本王的宝马赠你!”说罢,翻身下马,亲自走到她跟前。 林锦婳看着他衣衫上已经沾了露水,想来是已经发生过什么事了吧。 今日大婚,所有事都不能影响她的心情。 她扶着他的手翻身上马,而他也骑在了侍从牵来的另一匹黑色骏马上,无人敢有任何异议,毕竟是堂堂钺王殿下,他都没有意见,谁敢发话? 两人并肩而行,全程的百姓都在围观,林锦婳清寒而美艳,而赵怀琰却是冷峻仿若天神,这一对神仙眷侣的大婚,尤其林锦婳还破例不带盖头与钺王一般骑着马儿与一同往前,更是在西夏京都掀起一阵狂潮。 弦月看着两人就这样离开,没有说话,却闻到了喉头泛起的腥甜。 她轻笑,带着讽刺和蔑视。 赵怀琰,你如此待我,不怕有朝一日会后悔么…… “公主,我们现在回去吗?” “回去做什么,有人比我更伤心。”她浅笑:“去太子府吧,也看看现在的太子是不是又把自己独自关在了房间一个人舔伤口。” 江妃现在要扶持长孙祁烨上位,父皇又坏了自己和怀琰的婚事,一旦长孙祁烨登基,那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即便最后父皇真的要把这个位置给长孙祁烨,那她也不能让他坐安稳了! 马儿缓缓往前走,林锦婳看着围观的百姓,心中安定。 一应婚礼的流程,她都很清楚,所以直到入了洞房,她依旧觉得在做梦。 墨月和翠婶儿跟在一侧,也算是松了口气,林锦婳却不能放松。 等赵怀琰出去接待他并不想见的宾客以后,便去换了衣裳准备去查查那丞相儿子的死因了,却在出门时见到了早已等候的墨风。 墨风看到她,立即跪下行了礼,语气哽咽:“奴婢见过王妃。” “先起来。”林锦婳看她脸上依旧还未全好的伤,心疼不已,却只道:“此番我有事要处理,要先出去一趟,迟些我再寻你。” “王妃可是为了墨雪的事?” “你知道?”林锦婳诧异,墨风只道:“一早一个名叫清幽的小童子就来过了,说了那丞相公子的死因,王爷已经着手让人去办了。” “清幽?” “嗯,一个半大的孩子,说话却十分清楚。”墨风道。 林锦婳想起长孙玄隐,心里又是一沉,他居然连这样的事都能掌握在手里,那他的势力到底有多庞大? 墨风看她面色有些沉,担心道:“王妃,怎么了?” “没事。”林锦婳摇摇头,长孙玄隐的事,还要等查清楚了再说,否则根本辨不出此人到底什么目的,是敌是友。 长孙玄隐现在就在离钺王府不远的地方,瞧见林锦婳始终没从府里出来,才轻轻一笑,上了马车。 清幽问他:“师父,我们现在回去吗?” “不回,去太子府。“ “您要去见弦月公主?” “嗯。”长孙玄隐淡淡应了一声,清幽便赶着马车往前去了。 到时,弦月刚从太子府出来。她猜得没错,长孙祁烨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谁也不见,即便是她。 才出来,看到等着的清幽,薄凉的唇角扬起:“皇叔来了。” “在等您。” “不必等了,我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只不过皇叔以为他的目的能隐瞒多久?”弦月朝哪儿站着的青衣男子看了眼,带着些不屑:“这么多年畏首畏尾,到了现在还是如此,也难怪他到现在还不能成事。” “公主不了解师父。”清幽道。 “是吗?你以为云水间没查到他这么多年到底做了些什么吗?不过我看在有共同敌人的份上,我可以多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林锦婳也在查他,而且很快就要查到他真正的目的了。”弦月冷笑起来,睨了眼清幽:“告诉皇叔,我跟他的目的不同,他想要操控我,也太瞧不起我的能力了。”说罢,冷傲上了马车,直接离去。 清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很快便回去将这些话跟长孙玄隐说了。 长孙玄隐闻言,也只是淡淡一笑:“林锦婳若是到现在都还不怀疑,我都要怀疑自己看走眼了。” “那您可要阻止?” “不必,他们即便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的。”他说完,又深深朝长孙祁烨的府邸看了眼,才浅笑着离开。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棋盘上的棋罢了,所以他们下一步会怎么走,他都很清楚。即便林锦婳知道了后来的棋如何走又怎么样?到底还是脱离不了这棋盘。 他走后,方伯才偷偷摸摸从里面走了出来,瞧见他马车离开的方向,还觉得奇怪,但很快便抱着自己的盐渍梅子朝钺王府去了。 阿慕大婚,他得去送个礼。 常青就在钺王府,不过是扮成了小厮的模样。方伯笑眯眯来送礼的时候,便被他看到了,还拖到了一边,问道:“太子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方伯叹口气,转头要走,常青却连忙拉住他道:“你去陪陪太子,太子有时候把自己关在里面会很害怕。”常青想起曾经看到的画面,都有些不忍。 “行。” “还有,明日太子大婚,你小心照看着些,那朗月公主我见过,不像是个好的。”常青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方伯也只能听着,但他一个后院粗使的老头,能做的实在有限。 等他走后,常青才垂头丧气的进去了,却没发现他所说的朗月夏萝,就在一角听着。 她今日算是知道了不少秘密。譬如弦月,譬如长孙玄隐,譬如长孙祁烨…… 长孙祁烨曾经发生过那等事情么,若是如此,岂不是更好控制? 她轻笑,一侧的侍女却道;“公主,南疆传来消息,说咱们皇上快不行了,大皇子意图抢夺皇位呢。” 大皇子并不是朗月夏萝的亲生兄弟,反而他生母一直跟皇后不对付。 “朗月寒呢?” “七殿下还是不愿意。”侍女道。 朗月夏萝冷哼一声:“我真是高看他了,以为用七星蛊逼他回南疆,他至少愿意接下那个位置,居然到了这时候还是不愿意。这些个男人,都被林锦婳迷惑了心智么!” 侍女不敢出声,朗月夏萝也知道后果,一旦大皇子登基,那她即便成为了西夏皇后,只怕也达不到江妃的要求。帮衬不了长孙祁烨,到时候江妃会不会让自己继续做长孙祁烨的正室还难说。 思来想去,想到今日看到的情况,跟侍女道:“去送拜帖,求见弦月公主。” “可来时皇后娘娘便说过,说这位弦月公主太过厉害,让您不要招惹……” “难不成由着朗月寒放弃那个位置么?他不肯争不肯夺,无非就是因为林锦婳而已,既如此,我就拿林锦婳做诱饵,我看他争不争!”她冷淡说完,看了眼热闹非凡的钺王府,转身离去。 赵怀琰在前院待了会儿便去后院了,虽说新婚诸人要给新郎敬酒,但赵怀琰往那儿端端一坐,除了几个旧部敢上来,其他人均是不敢动。 他回了后院后,身上的冰寒也仿佛自动卸下来了一般,虽然已不是第一次洞房花烛,但他还是分外的期待。 进入房间,瞧见林锦婳正提着墨笔站在书案后沉思着什么,走近一看,才知道是药方。 他笑着过去,道:“夫人不与为夫喝交杯酒?” 林锦婳微微一愣,抬头看他,这样的流程还要再走一遍? “夫人不喜欢?” “也不是……” “为夫也不喜欢,我们直接到最后一步吧。”说罢,抬手便将一侧的软垫拿了来铺在了长长的桌案上…… 春宵一刻,芙蓉帐暖,院外站着的下人们只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一本正经的红着脸看天空。 早已去了百里之外的赵阚却在意外勒住了马,春日残阳挂在天际,将天边的云朵染成红色,余晖洒下,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璀璨的好似初次见她时,她那双夺目的眼睛。 他冷冷一笑,越是想到一开始她的百般拒绝,他就越想得到她,即便她现在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婉转承欢。 有侍卫跟上来,在他生词道:“王爷,京城已经安排好了,太子赵敏后日出巡,是个好机会。” “很好!”赵阚冷笑着应下,抓紧缰绳,重新往前而去。 等他得到这锦朝的江山,也有资格重新跟赵怀琰一拼了吧!这断臂之仇,夺心爱女子的恨,便一并报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局势骤变 这段时间,赵敏已经笼络了不少大臣在手里。 自势力最大的赵怀琰和赵阚离开后,京城墙头草的官员基本就转投在了他的手下,至于那些不肯妥协的,基本都被赵敏给清除干净了。 一早,孙婉婉服侍在身侧,替他换好衣裳后才娇声道:“太子殿下,您说皇上忽然要召回徐泊山,岂不是就放林锦婳了么?” “现在赵怀琰娶的人八成就是林锦婳,既然找到了她还怕什么?”赵敏享受着被人捧举的感觉,笑看了她一眼,才抬手抚着她的脸道:“你放心,林锦婳不会活太久的。” 孙婉婉闻言,一脸幸福的靠在了他怀里,但心里却并不相信。她虽然不懂朝政,但也不傻,赵怀琰连夺锦朝十几座城池,难道还能轻易被赵敏给杀了么? 她一心觉得,先杀了林锦婳是正经,但还不等开口,房门便被人推开了。 她看到进来的人,心中立即垮了下来,面上却只做惶恐道:“太子妃,您怎么过来了。”说完,赶忙给赵敏穿好外袍,后退了两步。 赵敏见她竟如此害怕,对太子妃越发的不满,冷淡睨她道:“你来做什么?” “妾身看着时辰不早了,今日您要去皇陵,不能耽搁了时辰。”太子妃说完,暗暗瞪了眼孙婉婉。 “本宫不需要你提醒。”赵敏不屑的说了句,便转身跟孙婉婉道:“你之前不是说想回家去歇一歇么,回去歇着吧。” “是。”孙婉婉看他偏向自己,忙笑着应了,趁他没看到时,还瞥了眼太子妃。 太子妃暗自咬牙,等赵敏出去后,她才冷笑着看了眼孙婉婉:“你还没有成为妃嫔呢就这么迫不及待来挑衅本妃了,孙婉婉,你真当本妃是泥巴捏的?” 孙婉婉丝毫不怕她:“太子妃何必动怒呢,妾身方才可是什么都没做,不过太子殿下好似已经厌恶了你这张人老珠黄的脸呢……” 她话未说完,太子妃身边的丫环立即上前来摁住了她,而后又进来三四个婆子,一脚就踹在了她肚子上,将她打倒在了地上。 孙婉婉吓了一跳,但看太子妃冰冷的眼神,一股寒意在心口冒出,难不成她想杀了自己? “太子殿下救命!太子殿下……” “啪——” 她话未喊完,婆子一巴掌便把她打得噤声了。 太子妃冷笑:“太子现在已经出去了,马上就要去皇陵,你以为有时间来管你么?等你死后,我会备上四五个比你更加娇俏的美人,太子也不会将我如何。” “我错了……”孙婉婉立即开始求饶,因为她真的看到了太子妃眼里的杀意:“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太子妃你饶了妾身吧,不管怎么说,妾身的父亲也是如今的兵部尚书啊……” “那又如何?他如今的尚书之位靠的也是太子,他还敢反了太子?孙婉婉,我告诉你,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太子妃说完这一句觉得痛快极了,当即道:“堵了嘴,给我活活打死,然后把尸体扔去乱葬岗喂狗!”说罢,扭头而去。 孙婉婉挣扎着还要求饶,但房门已经砰的一声关上了,这时候她才发现,她院子里的下人,仿佛一夕之间全部都不见了。 她被摁在地上,她还没来得及害死林锦婳,没来得及高高在上,就这样被一棍子接着一棍子,活活给打死了。 赵敏尚不知道府内的事,只出了正门后,看太子妃姗姗来迟,更加不满:“你在做什么?” 满是不耐烦的质问,让太子妃眼眶跟着红了,忙要行礼便见他越发不耐的摆摆手:“行了,赶紧上马车走了。”说罢,便放下帘子看也懒得看她,一心盘算着父皇什么时候死,他什么时候能登基,却不知危险已经逼近。 去皇陵的路上,随行的太监宫女便不下百人,出了城之后,更有不少的护城军跟着,直到一行人走到离京城也远,离皇陵也远的中间地带,才听到一旁丛林里的群鸟忽然被什么惊起全部飞了出来。 三月的早晨阳光还未照到林子这边来,众人也没多在意,直到一支利箭飞出来,猛地射入了马车,赵敏发出闷哼一声。 他慌了神,大喊:“有刺客!” 外面的护城军立即警惕起来,一部分也迅速往林子里而去。 但他们一走,官道上两匹快马奔来,众人还未看清,守在最前头的护城军已经被削掉了脑袋。 这血淋淋的残酷场面,吓得胆小的宫女纷纷尖叫起来,太子妃更是在马车里抱紧了自己的孩子,半分不敢动弹。 赵敏掀开车帘,朝众人怒喝:“快去抓刺客,抓不到,本宫要你们全部人头落地!” 众人回头,这才看到他胳膊上刺入了一箭。 所有人都警惕起来,赵敏还在骂,但忽然觉得某处有一道寒气锁定了自己。 他快速扯过一旁的宫女挡在自己身前,果然,一支利箭再次飞来,刺入了那宫女的心口。 赵敏吓得往后一跌,腿脚都软了,忙喊起来:“快……快撤回京城!” 人群忙不迭的调转方向往回走,却忽然听到林子里传来了惨叫声。 众人心中更加慌乱,急急就要走,队伍也一下子乱了起来,护卫统领急急赶到赵敏身边,道:“太子,刺客好似不多,要不先停下抓人吧,不然这一路过去,还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 “蠢货,留下来他们只会杀了我!”赵敏气急败坏骂完,马车却忽然颠簸起来,还不等赵敏开口,一个黑衣人飞来,直接斩杀了赶着马车的人,而后马车便不受控制的翻了,赵敏也从马车里滚落了出来,疼龇牙咧嘴大叫不已。 “有刺客——!” 忽然有人瞥见十几个骑着黑马穿着盔甲手执大刀的人朝这儿杀来,太监宫女们吓得连滚带爬就退在了一侧,护城军们一拥而上,可另一边也有这样的人过来。 统领让人守在路两侧,赵敏则是小心翼翼的爬上了太子妃的马车,看着她护着孩子缩一团,暗自咬牙,马车却在这时候快速跑了起来,外面也传来了嘈杂声。 他先是一愣,而后才掀开帘子大骂道:“你快停下来!”现在外面还有那么多刺客,他要是单独出去,岂不是就成了活靶子了? 但他骂完后,那驾马的车夫仿佛听不到一般,继续快速的往前赶着马车。 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宫女太监直接跟了上来,以为是走在这个方向逃跑,那护卫统领瞧着不对劲,只让根本没有实战经验的护城军们挡着,自己则快速追了过来。 等马车越来越颠簸之时,赵敏终于忍不住起了身要去扒拉那车夫,却不想寒芒一闪,他的心口便直接被那车夫的剑刺穿了。 他愣住,看着带着面具的车夫,嘴巴动了动,血流了出来:“你……你是赵……” 戴着面具的男人单手抽出剑,而后朝他的脖子直接划了去,一剑毙命。 太子妃整个人都蒙住了,死死抱着孩子,连哭都哭不出来,似乎都还没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一般。 这会儿护卫军统领已经追了上来,不过也看到了被扔下马车的赵敏,奄奄一息似乎还有一口气,但只看着他用手捂住的不断流血的脖子,也知道活不成了。 “救我……” 他的声音好似挤出来还漏风一般,叫人根本听不清,但护卫统领知道他说的是这两个字,只道:“太子,属下先去营救太子妃和小郡王……” “救我……”赵敏死死抓着他的衣裳,他管不了别人,他还不想死,他才成为太子,才笼络了半个朝廷的势力,马上就要登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成为尊贵的皇帝了,他怎么能死…… 护卫统领被他牵绊住动弹不得,但看着越来越远的马车,心也跟着沉了下来,想来太子妃和小郡王只怕都活不成了。 太子遇刺的消息很快传回皇宫,皇帝听到后,当即发怒:“谁敢如此大胆,居然敢谋害太子!”敢谋杀太子,就是想要谋杀他,谋夺他的江山! 护卫统领黄开跪在地上,道:“来的刺客看样子是早有准备,就计划着这一天,而且那条路上也早已备好了陷阱,所以才……” “那太子死了,小郡王呢?” “小郡王失踪了。”黄开跪伏在地。 皇帝面色更沉,之前看重太子,便是因为他膝下有子,就算指望不上他,还能指望他儿子将来成才,没想到居然也不见了!剩下的几个儿子,不是胆小怕事早早搬离了京城,就是至今没有生下儿子,也不肯参与朝堂之事。 皇帝思来想去,才道:“立即搜捕刺客,务必将小郡王救回来!” “是!” 黄开应下,但他还没踏出这养心殿的门,就有人传来消息,说找到小郡王了,只不过这找到的人…… 来回话的公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是曾经的景王殿下找到的,不过太子妃伤重不治已经死了,小郡王只受了些轻伤,现在景王殿下就跪在宫门外为当初清缴叛逆不利的事而请罪,不少百姓也跟着跪在外面。” “清缴叛逆不利?”皇帝冷笑一声;“他倒是会找借口。” 黄开重新回来问道:“皇上,这景王殿下是不是出现的太及时了?” “那你们能有证据指认是他杀了太子吗?”皇帝冷声反问道。 黄开哑然。 皇帝面色沉沉,却是知道赵阚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如今跟西夏正值战乱,还有一个赵怀琰和茵嫔,倒不如先留着他。 “去传他入宫。”皇帝冷声道。 一侧文渊有些不放心:“皇上,景王太过危险……” “你难道还能由着他在养心殿弑君么?”皇帝反问道。 “属下绝对会保护好皇上!” “他也不会这么蠢。赵阚曾也是朕属意的儿子,只可惜,她是从德妃肚子里爬出来的,又出自熊家。”皇帝冷淡说完,才道:“现在更想要跟赵怀琰作对的,一定是他而不是朕,他如今没了熊家,没了德妃,一无所有,难不成还能威胁到朕么。”皇帝很自信自己能控制住这个一无所有的儿子。 文渊不再多说,心里只隐隐觉得不安。 若是赵阚真的这么好对付,当初为何没能杀了他,如今还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刺杀了太子,还大摇大摆的带着小郡王回宫来了,看皇上的意思,似乎还要重用他…… 赵阚早就猜透了皇帝的心思,所以此番回来,怎么会没有准备呢? 对付赵怀琰,是必然的,但在除去赵怀琰之前,先要死的,一定是皇帝! 若得不到这江山,怎么能打败赵怀琰,得到林锦婳呢…… 他踏过汉白玉的台阶,看着面前巍峨的宫殿,任由清风吹动他只空荡荡的袖管,唇角邪肆勾起,往宫殿内而去。 林锦婳的梦里,她也梦到了汉白玉的台阶,不过跟赵阚无关,她只看到了自己一个人孤单的站在宫殿门口,那股从心里散发的孤寂好似要将她吞没一般。 她迅速坐起了身来,就发现手腕处的赤虹玉烫得厉害,她转头看去,自己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已有一只黑色的虫子在慢慢往里爬,都已经爬了一半了…… 她心中微凛,立即拿赤虹玉将蛊虫逼出,心里那股强大的孤寂感才消失了。 “来人!” 她唤道。昨夜累了一宿,睡到现在,才发现天都大亮了。 外面守着的翠婶儿立即走了进来,瞧见她已经醒了,才笑道:“王妃可是饿了?奴婢备好了你喜欢的粥,这就让人给您端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午时了呢。”翠婶儿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笑笑,掀开帘账,才发现她气色不是很好,紧张道:“王妃可是做噩梦了?” “大约距离现在的前一个时辰内,谁进来过这个房间?”她问道。 翠婶儿想了想,道:“是遵照了王爷吩咐来给您送衣裳的丫环小丘。” “小丘?她现在在哪里?”林锦婳寒声问道。 “应该就在小库房准备东西呢,您要见她?”翠婶儿奇怪问完,林锦婳已经快速起了身换上了衣裳往外而去。 她知道这蛊虫必定是朗月夏萝动的手脚,而她也是用蛊高手,所以也不必跟她用什么将计就计的计策,只要把人拎出来就行。 她快步往前走,等走到了所谓小丘所在的地方,才发现她已经上吊死了。 催什么人吓了一跳:“王妃,这……” “杀人灭口而已。”她能感受到赤虹玉的温度慢慢凉下来,说明那带着蛊虫的人也走远了,想追怕也追不到。 她这才回房去拿了自己的药方来,道:“去药铺抓药,做成药丸后放在香囊里。要多做一些。” 翠婶儿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药,但立即就应下往外去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这才重新回了房间,院子里的下人们也都过来了。 今日是长孙祁烨大婚,赵怀琰已经过去了,她便留在家里。 “墨月墨风呢?”林锦婳见醒来也没看到他们,不由问道。 “墨月姑娘一早说要去处理雪姑娘的事儿,墨风姑娘就在外头呢,您可要唤她进来?” “嗯。”林锦婳颔首,不一会儿便见到了匆匆进来的墨风。 墨风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进来后便关切道:“王妃,怎么了?” “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林锦婳笑着将其他的丫环们都打发了出去,才道。 “王妃尽管吩咐……” 林锦婳解下手腕上的赤虹玉给她,道:“府里藏着蛊虫的人,你一个个找出来,但不要叫人发现了。” 墨风面色一沉:“府里竟有这样的人?” “这府里的下人本就是老钺王留下的,不忠心也是寻常,现在我只要你把人找出来,先不要打草惊蛇。”不管怎说,先让朗月夏萝安分了再说。 墨风立即应下。 林锦婳想着今日长孙祁烨大婚,思来想去,还是没有过去。 不过赵怀琰却是在婚礼上。 他看得出长孙祁烨的不喜欢,从头至尾冷着一张脸,就连拜堂,也不过是敷衍了事,拜堂之后便一个人去喝闷酒了。 他坐在一侧,淡淡看着要过来搭话的人,眸光微凉:“曾繁?” 曾繁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立即笑道:“臣女是想来给王爷请安的。” “下次本王再听到你诋毁王妃一句,本王便亲手割了你的舌头,明白么?”赵怀琰淡漠道。 曾繁看着他那双冰寒的眼睛,心口微紧。 她想要解释:“王爷……” “本王的话你没听到?”他想来不屑于跟女子耍心机,但这一个女人,胆敢欺负锦婳,她当真是活腻了。 曾繁的脸羞得通红,周围的的人都朝自己看来,带着讽刺。 她眼里漫出湿意,转头便走了,身后却是传来一阵轻笑:“你不论何时,都是不会怜香惜玉的。” “你该庆幸昨日你并未伤到锦婳。”赵怀琰起身,看了眼身后亭亭站着的弦月,面色微寒:“我记得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再打锦婳的主意。” “但是王爷曾经给我的承诺呢?她一出现,就不算了吗?”弦月眼眶微微发红。 “本王从未给过你任何承诺。弦月,当初本王忘记了锦婳,答应迎娶你,也完全是江妃的意思。我想你从头至尾都很清楚,我从未对你有过任何的男女之情。”赵怀琰将话挑明,也免得留出更多的误会。 弦月冷然轻笑,如以往一般看着他:“不妨事,我可以等你。” 赵怀琰眉心微拧。 还未开口,门口已有人急急忙忙跑了进来,瞧见坐在角落喝闷酒的长孙祁烨,当即便跪了下来,道:“太子殿下,皇上他……不行了……” 长孙祁烨迷茫的眼神才瞬间有了聚焦,他缓缓抬起头看着来回话的人,轻声问他:“你说什么?” “皇上不行了……” 他话音未落,长孙祁烨已经起了身直接往外而去,在场的所有人也不敢逗留,立即出去了。 唯独弦月愣愣站在原地,眼泪蓦地就落了下来。 “去宫里见见他把。”赵怀琰在她身侧道。 “是他害了我,毁了我的幸福,我为何要去见他。”弦月声音依旧冰寒。 赵怀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提步而去。 弦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伸手去抓,可依旧只得道他的冷漠,也只能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她收回手,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竟是笑了起来:“枉我一片痴心,枉我煞费苦心,居然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公主不如答应与我的合作,你我的共同目标都是林锦婳,林锦婳一死,难不成钺王还能为了她孤独终老么?到时候便是你趁虚而入的好机会。”朗月夏萝从一侧走出来,看着她轻笑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跟本宫谈合作。”弦月至始至终都是瞧不上朗月夏萝的,或者说这芸芸众生,她只瞧得上赵怀琰,除了赵怀琰,任何人在她眼里,都不过是废物。 朗月夏萝一身红色喜袍未退,听到她这不客气的话,面色有些楞:“弦月公主,现在我也算是你的亲弟妹了……” “你也配么?不过是弹丸小国的虚伪之虫罢了,你有机会在这里说话,也仅仅是因为你南疆还有几分价值。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弦月讽刺说完,直接提步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朗月夏萝本就显得娇弱的脸变得越发苍白起来,眼神却也更加毒辣起来。 算什么东西?自己如今好歹是西夏的太子妃,再过几日就是西夏的皇后。她一个未嫁的公主,若是不会许配给西夏的某个人,也不过是送去跟谁和亲罢了,她又算什么? 一侧的侍女安慰道:“公主,咱们不与她计较,反正昨日您亲自去求见她也不肯见您,一味的在您跟前摆谱,现在您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了,往后何必还给她好脸色看? 朗月夏萝轻哼一声:“这笔账,我迟早要跟她算。不过今日林锦婳居然没来?” “是。” “她倒是防备的紧,也不知现在钺王府的动作如何了,若是成了,倒是省了我不少的麻烦。”她说完,也让人备了马车,往皇宫而去。 到时,皇帝的寝殿外已经跪了不少人了,让她惊奇的是,长孙玄隐也在,而且还坐在皇帝的床榻边。 “皇兄何苦呢?”长孙玄隐问他,他并没有吃下自己给他续命的药。 “一切都是天意,何苦再逆天改命。”皇帝气若游丝,说句话要歇半晌,但看起来气色不错,不过所有人都清楚,他能如此,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长孙玄隐没说话,皇帝却是又拉着他的手笑道:“这些年委屈你了,朕已经拟好了圣旨,封你为定王,赐封地在南方,那里山清水秀,你一定会喜欢的。”皇帝说完,才咳嗽了起来。 一侧的江妃听到这话,眸色黯淡了一些。皇帝到底还是优柔寡断,长孙玄隐也聪明,算准了皇帝见到他,不可能不给他留后路。 “皇上不若歇会儿……” “不必了。”皇帝看向江妃,看向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朝她招招手。 江妃坐过去后,长孙玄隐也自觉的退了下来。 朗月夏萝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若是早知道他要被册封为定王,她也就不嫁给长孙祁烨了!但令她兴奋的是,长孙玄隐退下来后,竟站到了她的身侧,走近了,她仿佛还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 朗月夏萝的心瞬间兴奋起来,趁着众人不备,慢慢朝他身边挪了一小步,所有人都未发觉,除了她们二人。 皇帝拉着江妃,轻笑:“往后这一切,就要交给咱们的烨儿了,爱妃以前不是一直喜欢游山玩水么,等朕去了,爱妃可否去皇陵陪朕一段时日?” 江妃本是平静的眼神瞬间微寒,他是要防备自己操纵祁烨么? “皇上……” “朕知道爱妃一定愿意的。”皇帝的笑容里已经是带着苦涩,说完,放开了她的手,只转头看着下首站着的长孙祁烨和赵怀琰,朝他们笑笑。 “父皇……”长孙祁烨上前一步,眼底已经浮现湿意。 皇帝笑笑,却是感觉越来越累了,好似有千钧重的力气拉着他的眼皮一般,可他还有那么多的话未说完,那么多的安排没有做下。 “烨儿,苦了你了……” 他不等拉到长孙祁烨的手,缓缓说出这句话,便沉沉合上了眼睛,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疲累。 他辛苦了一生,终于结束了…… “父皇——!” 底下跪着的皇子公主们纷纷喊着哭了起来,唯有长孙祁烨没哭。他愣愣看着床上躺着的好似熟睡的人,浑身都僵住了,就连父皇也弃他而去了么? 韩公公终于取了皇帝的遗诏来,趁着所有人在场,当庭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人品贵重,德行谦恭,乃众皇之表率,堪当大任。朕欲传大位于太子长孙祁烨,诸臣当勠力同心,共戴新君!” “爱妃江氏,朕感念夫妻情深,特允赐江妃为江贵妃,与朕同赴皇陵,伴朕一年。” “特赐十七皇子长孙玄隐为定王,赐封地,不日赴封地,虽死,不得回京。” “钺王赵怀琰,护国有功,名在当世,功在千秋,今顺应天意,特赐封赵怀琰为摄政王,辅佐天子,共理朝政,钦赐!” 韩公公最后这一声钦赐落下来,才算是让所有提心吊胆的人松了口气,因为这些圣旨听上去,都不是好事。 太子虽继承大统,可母妃却要被送去皇陵一年,朝中人都知道,没了江妃,不仅仅是后宫,大臣们也不一定听话。至于赵怀琰,他做钺王的时间本就不长,谁也不知道他除了打仗有没有能力还管这江山社稷,到时候怕还要闹出笑话呢。 一番圣旨下来,当事人均是接了旨。 长孙玄隐看着圣旨,唇角玩味勾起,虽死,都不能回京吗?皇兄待自己还真是狠,以前无情的将自己赶出西夏,如今依旧要无情的把自己赶去另一个囚笼。 他淡定看了眼江妃,再看悲伤的长孙祁烨,唇角扬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皇帝的驾崩并不突然,宫里宫外早在以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所以如今也是不慌不忙开始处理起丧葬之事,至于长孙祁烨的洞房花烛也直接省了,朗月夏萝更是以太子妃的身份参加了长达七天的丧葬礼。 这七天的时间,所有人都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无心来找林锦婳的麻烦,她也算是得了一些些的空闲可以做别的事。 一早赵怀琰匆匆回来了片刻后,便又去葬礼上了,今日是最后一天,他已是摄政王,要处理的事情不少。 墨风过来请安时,悄悄跟林锦婳道:“王妃,已经按您的吩咐,都看住了。” “很好。”林锦婳收回她递来的赤虹玉,看了看,重新收了起来,才道:“从今日开始,她们是怎么跟外面的人联系的,暗语是什么,接头人是谁,你都要细细查清楚,千万不能叫他们发现。这几个人也如往常一般对待就是,不要打草惊蛇。” 墨风知道她心里素来有计划的,也不多说,只点点头:“奴婢明白。” 正说着,墨月才终于回来了,不过丞相之子的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好处置。那位丞相大人看似温和,实则并不简单,丧子之痛,即便不是墨雪杀的,这笔账他也算在了墨雪的头上。 “现在奴婢已经让墨雪先隐姓埋名藏了起来,但奴婢担心,丞相爷会将这事算在您的头上。”墨月担心道。 “到底是亲生儿子,这件事你再让人去查查,看看到底是谁下的手。”林锦婳道。 墨月颔首,却也给她带来了好消息:“袁小公子现在已经到了京都了,奴婢先去见了他,已经跟他说好,不必来见您,直接悄悄带着徐夫人和徐小姐离开。” 林锦婳浅笑;“那就好。” “袁小公子还让奴婢把这个交给您。”说完,拿出一块玉佩和一封信来。 信封是拆开过的,林锦婳看着信封上的‘父亲亲启’便知不是给她的。她将看了看那玉佩,总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是谁,只得先去看信。 只是这行越看,她的心越沉。 果然,赵阚一直没死,而且还跟某个强大的势力勾结在了一起,打算对怀琰动手! “王妃,这信是谁写的?”墨月看她面色不对劲,不由问道 “是袁郡主,这信是一个月前写的,那个时候她还被困在赵阚身边。”林锦婳又看了看这信,信里还提到了父兄,难不成赵阚和他背后的势力已经发现了他们了么? 墨月有些担心,不过正想着,就见翠婶儿笑眯眯的走了进来,还拿来了一堆的小衣裳。 林锦婳一看到这小衣裳,下意识的就紧张起来,却听翠婶儿道:“这是方伯那老头子拿来的,说是之前您绣了落在七皇子府的,他今儿收拾你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便给送过来了。” 林锦婳这才松了口气。 她思来想去,总觉得这样子不是办法,总不能成日的担心个没完,让她都不能彻底冷静的做决定了。 “去备马车。” “王妃要去哪里?” 林锦婳面色沉沉,心里却知道,长孙玄隐八成跟那幕后的所谓势力有所纠缠。 长孙玄隐若是此番回来,是为了报仇的话,皇帝如今已经死了,他的仇也报了一半,应该也不会刻意再对自己好,而露出真面目了吧。 她去时,还特意带了不少的暗卫跟着,可等到了长孙玄隐所住的小院时,才瞧见等在门口的清幽。 清幽看到她过来,笑道:“师妹,你终于来了。” “你知道我会过来?” “是师父知道。师父还说,你必是有问题过来的,不过师父说了,让你不要急,事情一步一步慢慢来,才能看到乐趣。”清幽笑道。 林锦婳看他笑意盈盈的样子,总觉得这笑容下藏着寒意。 她看着清幽:“我何时还能再见他?” “很快。”清幽笑着说完,锁好了院门便走了。 墨月想跟上去,却被林锦婳拦了下来:“他不会让你找到他的。”他一直神神秘秘,让所有人都看不清他的真面目,是为了遮掩什么么?可是事到如今,难不成他还不想承认他是回来报仇的?可若真的不是报仇呢? 林锦婳面色沉沉。 她转过身看着这长长窄窄的巷子,一眼望到头是条死胡同,左右两边各有路,却不知道通向哪里,就如同她现在的处境一般。 “你是钺王王妃?” 她正想着,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 林锦婳一转身,便见到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 她才要点头,就见她眉心忽然开始发黑。 她心道不好,立即取了赤虹玉下来放在小孩的眉心,而后便看到一条黑色的蛊虫从她手腕处钻了出来,吓得后面跟来的仆从们一声尖叫。 “萍萍!” 华衣妇人焦急的声音传来,而后这小女孩才哇的一声哭着回头扑到了她怀里。 妇人抱着小女孩好生安慰了一番,才看着地上的蛊虫,又看看林锦婳,咬咬牙,转身便走了。 墨月皱眉:“她是丞相夫人。” “这蛊虫在小女孩身体里已经养了一段时间了。”林锦婳看了眼这蛊虫已经隐隐泛红,可见丞相府必然也有厉害的蛊师存在。朗月夏萝到底想做什么? “南疆的皇位争夺已经十分激烈了。” 转角转来一道冷冷的男声。 林锦婳看去,看到那还显稚嫩的少年,浅笑:“不是让你悄悄带昭昭走么?” “你救了昭昭,我也要知恩图报。” 袁绍的表情已经冷冷清清的,看着林锦婳,道:“毕竟昭昭嫁给我以后,我也要唤你一声长姐。” 林锦婳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差点笑出声来,只问他:“你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自然不是。” “那是为何?” “有人要拿你做诱饵,逼朗月寒夺南疆的皇位。”袁绍直接道。 林锦婳眉梢微挑:“朗月夏萝。” “是。” “有她在,至少南疆不会投入锦朝的怀抱。”这就是林锦婳从未想过要杀了她的原因,但是若是继续由着她胡作非为,不等怀琰杀去锦朝,西夏先要从内部被她给玩垮了。 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她竟是用得乐此不疲,既如此,倒不如将计就计。 她看了眼袁绍,浅笑:“今晚带昭昭和舅母离开,可行?” 袁绍皱眉:“还有一位弦月公主……” “放心,我会安排好的。”林锦婳早已防备着弦月了,既然说要送走,怎么可能还让弦月盯上呢。 她笑着说完,才跟一侧墨月道:“我们去丞相府。” “可是丞相爷现在对您……”墨月有些担心,丞相爷如今还一心记恨着林锦婳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林锦婳也是一声叹息,这才上了马车去。 墨月应下,却嘱咐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袁绍则是看着她离开,嘴角微微抿起些许的笑意。这样的女子,寻常男子还真是拥有不起,若非能与她旗鼓相当或超过她,那与她在一起的日子,除了享受,便是自卑吧。 他转身离去,林锦婳也径直往丞相府而去。 朗月夏萝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堂堂西夏丞相爷动手的! 此时的朗月夏萝并不知道林锦婳已经发现了相府的秘密,她站在江妃的宫里,知道她今日就要与皇帝同赴皇陵。 如此,她是高兴的,这样一来,后宫岂不就是她的了么? 江妃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美眸轻转,淡淡一笑:“你以为本妃会去很久么?” “夏萝不敢。” “敢不敢都无所谓,你如今已经嫁给了烨儿,本妃希望你们夫妻和睦,你也能好好辅佐他。”江妃淡淡睨着她笑道。 “是。”朗月夏萝应下,却并不放在心上。 江妃也不再多说,将她打发走了后,才看着一侧的嬷嬷道:“信送去锦朝了么?” “送去了。”嬷嬷说完,才抬起阴鸷的眼睛看她冷笑道:“娘娘放心,很快锦朝就会派大军压阵,逼得钺王不得不亲自去迎战,替您杀了锦朝皇帝的!” “那就最好!”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借势 丞相府的人还沉浸在丧子之痛中,若不是皇帝驾崩,她们可能许久都不会出府。 这位丞相姓胡,是一代贤相,西夏有他竭心尽力辅佐着,才有了今日盛况,但他为人素来低调,也从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一套,所以在京城中也很少结仇,对于这一次爱子忽然惨死,他的难过更是超出常人的,他不明白为何自己这样忠心为国为百姓的人会遭遇这些。 听到下人来报,说钺王妃来了的时候,他瞬间就冷了脸。 “赶出去!” “可是大人,这位是钺王妃,也是摄政王妃,摄政王又宠妻如命……” “我说赶出去没听到吗!”胡丞相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吓得所有人都颤了一下,因为寻常的胡丞相最是好脾气,极少发火的。 来回话的人不敢耽搁,转头就要走,却见丞相夫人进来了。 他行了礼要出去,便听她道:“先等一下。” 胡丞相看她过来,面色沉沉,没说话。 胡夫人怀里的小女孩这才小步跑到了胡丞相跟前,乖乖行了礼,道:“爹爹,您怎么了?是不是想哥哥了?” 胡丞相看了她一眼,眼眶微红,只让人把她带了下去,才看向胡夫人道:“你想说什么?” “方才在外面,钺王妃救了咱们萍萍一命。”胡夫人如实道,她知道之前林锦婳逼出来的那条黑色的东西就是蛊虫,蛊虫这种东西,一旦进入身体久了,就会要了人命的,就连西夏最有名的大夫也不一定能治好。 胡丞相却是不信:“她不过是为了蒙骗你罢了……” “萍萍身体里被人种了蛊虫,那蛊虫我看到了,已经开始泛红,若是时间再久些,咱们萍萍也要没了。”胡夫人说得哽咽起来,胡丞相听着,眉心拧起,起了身将她揽在怀里好生安慰了一番,才道:“你确定是蛊虫?” “对,而且咱们萍萍之前从未跟钺王妃接触过,她不可能给咱们萍萍下了蛊虫的。”胡夫人道。 胡丞相的面色微微沉了下来,若是如此,这下蛊之人恐怕还藏在丞相府。 他看了眼方才来回话的小厮,冷淡道:“去请钺王妃。”他倒要看看她是来做什么的! 很快,林锦婳便进来了。 她一入府,看到胡夫人明显又哭过的眼睛和一脸冷漠的中年男人,心中知道他肯见自己也多半是因为那小女孩的事。 进来后,不等她开口,便听胡丞相冷淡道:“不知钺王妃大驾光临,是为何事?” “想必丞相夫人已经跟你说过了。”林锦婳浅浅说罢,看了眼屋子里还未完全撤出的白绫,才道:“贵公子之事,并非我之意,也非我所为,但现在跟胡丞相解释,想必你也不会听。现在我只跟你说蛊虫之事。” “钺王妃真是好心。” “作为西夏的臣民,自然希望西夏好,丞相乃西夏栋梁,本妃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林锦婳淡淡回他,不怒不恼。 丞相夫人本还担心丞相爷的嚣张态度会惹怒了林锦婳,但看她毫无生气的意思,这才请了她上座。 林锦婳稳稳坐下后,才拿出了袖子里的赤虹玉,道:“这是南疆至宝,只要有蛊虫靠近,赤虹玉便会发热,现在它正在发热。”林锦婳睨了眼这屋子里的人,看到跟在丞相夫人身后的婆子不自觉的抬起了并两手绞在一起,眉梢微挑。 胡夫人半信半疑,但胡丞相却是知道南疆有这样一块玉佩存在的。 他试探的上前走了两步,看到这隐隐发红的蝴蝶玉佩,面色更沉:“钺王妃的意思是,就在这里,便有人身上带着蛊虫?” “若是丞相大人不信,可以一试。”她让人将玉佩送到他手里。 他立即感受到了玉佩传来的*,他皱眉,试探的朝左右走了几步,也的确感受到了玉佩上温度的变化。 但他仍旧不信林锦婳,只冷冷问她:“下官怎么知道,王妃不是用了什么东西,故意来戏耍下官?也许这屋里根本没有蛊虫,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钺王妃担心下官因为丧子之事而对你和钺王产生怨恨,而故意设的局吧。” “划破身带蛊虫之人的手腕,将玉贴近伤口,便可逼出蛊虫。”林锦婳淡淡道。她并不急着解释,总要等这位胡大人对自己有一丝丝的相信以后,她的解释才有用,所以她现在并不想浪费口舌。 林锦婳的话才说完,胡夫人便发现了身后婆子的不对劲,看着她满头大汗,迟疑道:“你怎么了?” “奴婢……”婆子答不上来,额头的汗却是越冒越多。但这春日的天气,现在还并不热。 胡夫人还要在问,胡丞相已经一把抽出门口护卫的佩刀,抓住婆子的胳膊,在她手腕划了一刀,而后便把玉佩放了上去。 玉佩才放上去,那婆子便面容痛苦的扭曲起来,人也不受力的瞬间跪倒在了地上。 胡夫人吓了一跳,胡丞相只牢牢抓住那婆子的手,直到一条黑色的虫子慢慢从她的伤口处爬出来,他才猛地将她松开了。 他看着掉落在地上还在蠕动的黑色虫子,再看着手里的蝴蝶玉,面色微白的抬起头,对林锦婳道:“即便如此,钺王妃又能证明什么?” “证明有人想要利用丞相府,来跟钺王府作对。但其中一条目的,一定是为了这块赤虹玉。”林锦婳道。 胡丞相沉默。 林锦婳知道他心里已经开始怀疑了,也不急着逼他说什么,只慢慢等着。 胡丞相知道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蛊虫来自南疆,肯定是有南疆人在丞相府动了手脚,而林锦婳刚好又掌握着南疆至宝…… 他微微咬牙:“钺王妃的意思是,我儿之事,当真与你无关?” “无关,这件事,只是有心人用来挑起丞相府跟钺王府对峙的导火索。幕后之人的真正目标是钺王府,只是拿了丞相府做刀而已。”林锦婳道。 胡丞相闻言,轻轻一笑,略有几分讽刺看她:“钺王妃今日来说这些,不也是要把丞相府当做刀,替你去对付那要害你的人么?” 林锦婳淡淡浅笑,起了身走了下来,到了他身侧才道:“我并未告诉丞相大人幕后主使,此番过来,也不过是想让丞相大人不再跟钺王府作对而已。至于贵公子的仇,要不要报,都是丞相大人自己的事,钺王府不会多问。不过有一件事本妃要提醒丞相大人,曾经的丞相大人在京都备受好评,就真的一直未曾树敌么?”那日那位曾繁带着一群人去围堵自己,也不是巧合吧。 胡丞相拳头微紧。 林锦婳也没继续往下说。胡丞相现在因为丧子而变得十分敏感,她只要胡家不跟钺王府作对就行,也不需要他们一定投靠钺王府。 她要踏出房门之前,才道:“胡小姐体内的蛊虫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而这个婆子的蛊虫却像是才下的,想来府里养着蛊的人还不少。迟些本妃会叫人送一些药过来,是驱虫的,体内含有蛊虫之人会天生惧怕,到时候丞相大人便能将那些人找出来了。”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点到即止,才是上上之策。 不过她还没走几步,胡夫人便追了上来,在她跟前规规矩矩行了礼,才哑着嗓子勉强笑道:“我家大人因为丧子之事,脾气暴躁了些,还请钺王妃一定不要放在心上。” “我能理解胡丞相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今日我也只是不想看到胡丞相受人操控了而已。”林锦婳浅浅笑着,胡丞相这样聪明的人,不会想不明白他该做什么。朗月夏萝想对西夏人动手,于公于私,他都不会轻易放过的。不过如此也好,朗月夏萝也不是轻易就会放手的人,丞相府若是不反击回去,朗月夏萝只会越发得寸进尺。 她说完,看了眼微微驼着背站在花厅里的男人,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才提步而去。 等她走后,胡夫人望着这满屋的白绫,小跑着回了里间轻声低泣起来。 出了丞相府,林锦婳便让人驾着马车往钺王府去了,没曾想到了钺王府门口,竟看到了背着包袱来的方伯。 方伯一见到她,便笑着跪了下来,道:“奴才见过钺王妃。” “方伯请起。”林锦婳忙让人扶起他,瞧他孤身一人,笑着问他:“方伯这是要去哪儿?” “是新皇让奴才来伺候的。新皇已经搬去皇宫了,奴才们不想做公公的,不是遣散了,就是留在原来的太子府,唯独新皇将奴才派遣了过来,说是让奴才给您好生打扫院子,得空了奴才也想多给您带点儿盐渍梅子。”方伯笑眯眯道,但他心里清楚,皇上这是舍不得钺王妃才叫自己来伺候的,只是可惜了,从今往后,他就要一个人孤零零在那大皇宫了。 林锦婳闻言,心中无奈,只浅浅一笑:“方伯便在后厨守着,每日替我盯着那些鲍参翅肚的,别叫某些个馋嘴的下人全端走了。” 方伯老脸一红,笑着挠挠头。 林锦婳很快让他入府去,给他安排了个闲差,便回里屋去了。 才进院子的时候,就瞧见一旁墨月欲言又止,她笑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是……”墨月点点头,这才道:“是常侍卫,他想回皇上身边伺候。” 林锦婳看她垂下的眸子和不断捏着衣角的手,轻笑:“担心他入宫后会成为太监?” 墨月脸蛋儿一红,秀气的眼睛里也氤氲起了雾气,却只咧嘴笑道:“奴婢才不在乎呢。” 林锦婳轻轻一笑:“迟些让他来见我。” “是。”墨月颔首,不过常青铁了心要去跟在新皇身边,想来也是拦不住的。 她没再多想,转头瞧见赵怀琰已经回来了,这才退让在了一侧。 赵怀琰看了眼墨月,还有些奇怪:“眼睛红了。”墨月这四人也算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性子大多沉静坚毅,极少会见到掉眼泪的。 墨月心里一惊,她的心思这么容易叫人看出来么? 她忙低下头紧张道:“不小心进了沙子。” 赵怀琰未曾多说什么,左右这件事婳儿想来也会处置,只道:“常青要入宫之事跟本王说过了,本王已经应允了,他现在在收拾东西。”说罢,便提步进屋去了。 墨月一听,心跟着提了起来,转头就朝外跑了去。 林锦婳坐在暖榻上看着托翠婶儿买了的药,嗅了嗅,满意的扬起唇角。听到珠帘被拨开的声音,抬眼一瞧,见到是赵怀琰,才欣喜起来:“王爷回来了。” “嗯。”赵怀琰温柔看着她,从窗户投映进来的些许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大红的广袖长裙显得她肌肤越发的白皙,青丝盘在身后,左右各簪着两支精致的梅花步摇,眉目清丽,眸中含光。 他缓步走近,下人们也识趣的退下了。 等走到了暖榻边,才自然的将她抱在了怀里斜斜依靠在暖榻边坐下,抱着她轻笑道:“这几日我不在,想我吗?” 林锦婳弯眼浅笑,稍稍起身抱住他的脖子柔声道:“思君如狂。” 赵怀琰心口暖洋洋的,好似这春日的小太阳就在心尖尖儿上照耀着,让他看周围的一切,都觉得温柔又温暖。 “等再过些时候,便将两个孩子接来,留在你身边。”她那么辛苦才生下的孩子却不在她身边,她肯定痛苦万分。 “可是在我身边,还是太过危险。”林锦婳蹭着他的脖子,目光望及远方,心中便已是万箭穿心。 赵怀琰温柔的将她松开,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睛,浅笑:“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到你们母子!” 林锦婳微微一滞,再也忍不住抱着他轻轻哭了起来。她太想葡萄和酒儿了,他们还那么小便要远离亲生父母身边,每晚她都悄悄看着曾做给他们的衣服暗自神伤又不敢叫人发现,如今怀琰能猜到她的心思,她便再也忍不住了,似乎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一般。 赵怀琰听着她压抑的哭泣声,牢牢将她抱住,接下来,再不会有任何人来伤害她! 临近傍晚时,翠婶儿在院子里唯一一棵梧桐树下摆了汤锅子,就赵怀琰和林锦婳两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目之所及,是美景,美食和爱人,林锦婳从未觉得如此幸福过。 晚饭毕,才有人匆匆来报,道:“回禀王爷,府里的眼线全部清除干净了。” “多少人?”赵怀琰淡定问道,林锦婳却是惊讶,他怎么也知道这件事了?而且还这么快做好了安排…… “一共三十六人。” “全部处置了,将尸首送去驿馆。”赵怀琰淡淡道。 那侍卫惊讶的合不拢嘴,这不是公开挑衅南疆么? 他迟疑道:“王爷,这样做怕是不妥……” “嗯?” 赵怀琰面色清寒,凤眸抬起,已是满眼杀气。 那侍从见状,都觉得背脊一股阴森森的寒气爬了上来,不敢再说,立即应下去办了。 林锦婳也轻声道:“这样做,万一那南疆使团回去告状,南疆的皇帝转投锦朝了怎么办?” “那本王便灭了南疆。”赵怀琰浅浅一笑,抬手揉揉她的脑袋,才道:“放心,父亲已经与我联系上了,在边关除了他的十万大军和他的旧部,还有早已归顺本王的十万精锐,区区南疆,若敢有异动,我自西夏出发,父亲携大军从锦朝边关而来,左右夹击,南疆根本无招架之力。” 林锦婳是真不知道这些,而且他说的父亲,难道是爹爹? 她眨眨眼:“那哥哥呢?” “也会一并过来。”赵怀琰知道她的坏心思,因为自己不好意思唤林锦澄为兄长么…… “这样啊……”林锦婳嘿嘿一笑,但没笑多久,人便被打横抱在了怀里。 她眉心一动,道:“王爷,我最近腰不太好。” “为夫替你揉揉。” “不用,我自己揉就行……” “自然是为夫揉得更好。”赵怀琰看着她小脸羞红的样子,浅笑,这么久了她还是这样的害羞。 林锦婳看他一副喂不饱的样子,心中哀叹,明儿怕是又要被那几个小丫头背后嘲笑了。 不过很快,她就没工夫想这些了,因为某人已经开始身体力行了。 下人们原本还因为府内大清查而紧张兮兮,瞧见主子们如此开心,倒也跟着轻松起来,不过此刻的驿馆却是不打轻松了。 此番南疆使团领头的,乃是南疆皇后的亲信巫马将军,本来朗月夏萝大婚后,他就该返回南疆的,却不想离开的前一晚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跟在他身侧的男子道:“大人,这钺王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表面看到的意思。他果真没把我南疆放在眼里。”巫马将军寒声说罢,看着地上摆着的一列列的尸体,冷哼一声:“将此事立即回禀给公主,现在公主已经贵为太子妃,等新皇行了册封礼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娘娘,我就不信这钺王如此大胆,还敢将我南疆不放在眼里。到时候他若是敢跟公主作对,便是跟如今西夏的新皇作对。他身为摄政王,敢如此做,就不怕新皇以为他是要谋朝篡位么?” 旁边的人听他这一分析,也觉得有道理,立即就把信给朗月夏萝送去了,顺带还送了一份回南疆。 驿馆外,停在一边的马车内,清幽小声问道:“您难道由着南疆作死么?” “南疆这么多年,早已衰败。当初舍了公主嫁去蛮夷,如今还敢打蛮夷的主意,已是自寻死路,无力回天了。”长孙玄隐靠坐在马车内合着眼睛,好似有些疲惫。 皇帝去世这几日,他未曾真正睡过一觉。 清幽在一侧看着他,略担心道:“师父,您没事吧。” “无事。” “那您可要遵照圣旨去封地?” “不必。”长孙玄隐慢慢睁开眼睛看着他,道:“去南疆。” “那京都这些事……”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不必担心。”长孙玄隐浅笑,现在只要等着事情慢慢照着他的计划发展就好了,不必着急。 他透过马车,看着皇宫的方向,那样巍峨的宫阙,那样华丽的地方,真是个极有趣的地方,一切丑恶都在里面看尽了。 长孙祁烨坐在皇帝曾坐过的龙椅上,面色沉沉。 他脱不开那场噩梦,到现在陌生的地方,他根本无法入眠,否则一闭上眼睛,便全是当初那场噩梦。 曹蛟跟在一侧,低声道:“皇上,贵妃娘娘离开前吩咐过,让奴才每晚陪伴您。” “出去。” 长孙祁烨淡淡道。 曹蛟微微皱眉,继续道:“皇上,贵妃娘娘……” “你什么都听贵妃的,何不去贵妃身边伺候?”长孙祁烨冷淡问他。 曹蛟知道他这是生气了,连忙跪了下来:“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出去。” “奴才……” “朕的话,在你眼里,还抵不上江贵妃一句么?”长孙祁烨声音越发清冷。 曹蛟看他浑身已冒出寒气,不敢再说,只得退下了。 宽敞幽黑的大殿里,长孙祁烨只让人点了一盏烛火。曾经就是这样一盏烛火,让他连天黑也开始喜欢了。可是老天爷总是无情,要夺走他喜欢的一切,要让他孤独一生。 门缝里又风吹来,让这孤孤单单的烛火随风摇曳,大殿里影影绰绰,好似鬼影,让他再度陷入无尽的噩梦里。 天儿一亮,新帝登基的大典便开始了。 百官朝拜,普天大庆。 长孙祁烨站在殿中伸开双臂任由太监们服侍着,直到赵怀琰过来。 赵怀琰身为摄政王,要伴他一起行这登基大典。 所有人看到他来,立即跪下行礼。 长孙祁烨眸色清寒,在他的跟前,跟摄政王行如此大礼么? “皇上怎么不处罚?”赵怀琰淡淡问他。 长孙祁烨抬眼看他,面色清淡:“为何要罚?” “本王不过摄政王,行如此大礼,已是逾矩。”赵怀琰道。他并没有夺他皇位的意思,只要他做个明君,他可以如皇帝所言辅佐他坐稳这皇位。 长孙祁烨与他对视着,看着他清冷的凤眸,道:“朕今日大典,免他们一死。” 赵怀琰眼里露出几分赞赏,这几个奴才该罚,但毕竟是自己先开口,若是长孙祁烨顺了他的意来,外人难免以为长孙祁烨不过懦夫一个,如今他有自己的主意,便是最好不过。 按规矩,他见皇帝不必行大礼,只垂眸退让在了一侧。 长孙祁烨看到他眼里那一丝丝的赞赏了,手心微紧,底气却好似更加足了些,昂首提步往外而去,而赵怀琰也紧随其后。 登基大典,庄严肃穆,文武百官皆跪在地上,等着新帝接过玉玺,坐上龙椅。 长孙祁烨走过来,看着汉白玉台阶下跪满的文武百官,刚准备往龙椅坐过去,一侧护卫的身下忽然便跑出来一只老鼠。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就落在了长孙祁烨身上,若是他此时露出恐惧之态,那今日登基大典便算是完了。 不过就在长孙祁烨觉得恐惧之时,赵怀琰抬手便提起了那护卫的剑,一瞬间将老鼠斩成了两段。 “惊扰帝驾,死罪。”赵怀琰淡淡说罢,睨了眼那面容紧张的侍卫,让人堵了嘴拖了下去,底下的文武百官看着他仿若煞神一般,立即跪伏在地,高呼起‘吾皇万岁’来。 没有目光落在身上,长孙祁烨僵硬的身子才慢慢恢复正常。 他朝赵怀琰看去,赵怀琰只是淡漠站在一侧未曾出声。 他的心稍稍安定下来,这才转身稳稳坐在了龙椅上,百官高呼吾皇万岁的声音响彻共内外。 从今往后,他长孙祁烨,便是这一国之主了…… 朗月夏萝悄悄站在转角看着那一身龙袍的男人,唇角微扬,很快,他就会册封自己为后了吧,到时候便正好借赵怀琰杀了人扔去驿馆的事,拿林锦婳开刀! 她看着看着,忽然发现赵怀琰竟是发现了她,目光如刀般朝她看了过来。 她身子微微一僵,立即转身避开了他的目光躲在了转角。 一侧侍女不解问道:“您怎么了?” “没事。”朗月夏萝微微皱眉,才道:“南疆现在如何了?” “几位皇子还在争呢,皇后娘娘催您赶紧成为皇后,这样她在南疆说话也更有分量了。”侍女道。 朗月夏萝何尝不急,但现在这事急也急不来,只能等着,不过西夏这规矩还真是奇怪,新帝登基,居然没有直接册封皇后。 她又朝长孙祁烨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了。 赫连璟也一直跪在下首,弦月也在,不过是站在上面。 他悄悄瞥了她一眼,但她的目光只在一身黑色锦衣的赵怀琰身上,便又默默低下了头。他自嘲的笑笑,既然决定不爱了,为何还是有期待呢? 登基大典结束后,他看到弦月又去找赵怀琰了。 他小心跟在身后,听他们说话。 “你就这么讨厌我么?即便我愿意纡尊降贵,做你的侧妃,也不行么?”弦月眼眶微红,她那么骄傲的人,为了他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他就这么厌恶自己么? “本王与你说过,今生只有锦婳一妻。”赵怀琰侧身看着转角,道:“赫连将军既然想听,何必遮遮掩掩?” 赫连璟心里微讶,他怎么就知道是自己? 他无奈的站了出来,便看到了弦月敌视而冷漠的目光,微微叹了口气,行了礼:“王爷,公主。” “既然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从今日开始,边关布防之事便全权交给你处理,随时跟皇上禀报。”赵怀琰说罢,提步而去。 “赵怀琰,你给我站住!”弦月朝他背影喊道,但他竟是再也没有停留。 弦月拳头紧握,面色微白。 赫连璟看得心疼,上前一步道:“公主,您何必再委屈自己,他既然不爱你,你不如放弃……” “那你呢,你放弃了吗?”弦月侧过身冷漠看他。 赫连璟没出声。 弦月冷冷一笑:“他不肯要我,那你肯要吗?” “属下不敢。” “不敢么……”弦月仿佛想通了一般,看他的目光也瞬间冰寒:“你们男人,都是如此无情的,既如此,那我也不必再做个多情人。”说罢,直接提步离去。 赫连璟看到她瞬间变得如此,开始后悔方才的话,他何不直接答应呢,这曾是他朝思暮想的,而且他还占了她的身子…… 他追上前去道:“属下愿意迎娶公主殿下!” 弦月身子微微一顿:“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属下不是同情,这么多年来,属下对公主的心意,想必公主十分清楚,若是公主愿意下嫁,属下愿意倾其所有!” “当真么?” “当真!”赫连璟嘴上笃定,但心里却犹豫起来,他看着弦月绝美的脸,心里浮现的却是墨雪那张永远冷冷清清的脸。 他垂下眸子不敢露出异样,弦月却是浅浅一笑:“那好,你就在家等着吧。”说罢,转身而去。 赫连璟看着她离开,心里某种东西仿佛被无情的抽离了一般,让他觉得原本充实的日子好似瞬间便的空虚起来。 他糊涂起来,他在想什么?这十几年来,他不是做梦都想着迎娶她么?可为何他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呢,难道真如她所说,男人皆薄幸? 他想不通,浑浑噩噩的出了皇宫,不知不觉竟到了原来长乐公主府的后门口,而墨雪正好也在。 墨雪因为丞相府之事,一直不能出去,正闷着无聊打算一个人喝酒呢,瞧见一脸迷茫的赫连璟,抬手将手里的酒扔给了他:“喝酒?” 赫连璟看着她浑身清冷的样子,忽然就笑了起来,那股抽离的空虚感也好似消失了,轻笑:“再砸死了鸡,咱们就做叫花鸡。” “荷叶糯米鸡也可以。”墨雪说完,便飞身上了对面的屋顶。 如今正值夕阳西垂,挂着夕阳的那一线天际,厚厚的云层也染上了红晕,天空湛蓝的好似水洗过一般,只偶尔有一线白云被风吹着游走,叫人惬意不已。 喝酒,看天,砸鸡,仿佛成了固定的流程,直到赫连璟开口:“我很快要迎娶弦月公主了。”他笑眯眯道。 墨雪喝酒的动嘴微微一停,而后灌下一大口,才如往常一般淡淡道:“祝贺,送你一只鸡。” “要叫花鸡。” “荷叶糯米鸡。” 赫连璟看着她冷淡的样子,哈哈大笑,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就是他愿意跟墨雪好,墨雪这清冷的性子肯定也看不上自己。 两人你一口酒我一口酒,又喝到酩酊大醉,只是半夜时,墨雪已经睁开了眼睛,目光清醒。她的酒量,区区一坛,根本不会醉的。 她站起身来,看着沉睡的赫连璟,提步离去。 夜里的风有些凉,落到了眼睛里,让眼睛有些涩,涩到都流出了泪。 她想,一定是这样的。 林锦婳亲自送了羹汤到书房,看着还在看着大堆奏章的赵怀琰,浅笑:“王爷喝些汤再看吧。” 赵怀琰放下手里的奏章,抬头看着温柔的她,轻笑:“辛苦夫人。” “王爷辛苦。”林锦婳浅笑着将汤放下。 赵怀琰拉着她的手,浅笑道:“夫人若是睡不着,可否替我弹奏一曲?” 林锦婳看着他疲乏的样子,知道他现在去睡也是睡不着的,便让人拿了琴来,坐在一侧开始轻轻抚起来。 琴声轻轻,摘去了赵怀琰身上所有的疲惫,屋子里的烛火都好似变得温柔起来。 府外。 高禀靠着围墙看着墨风笑道:“还有几个没处置完?” “这些个不怕死的刺客,已经处置了六七个,暗里怕还有十来个呢。”墨风笑着说完,转过头打算继续跟他说,两人四目相对,却忽然怔了一下,纷纷撇开了脸去。 高禀耳根微热,轻咳两声才笑道:“王爷这次是下了狠心了,但凡意图不轨的,全部给挑了来,一个一个全处置了。” 墨风也跟着笑笑,不过夜风习习,除了这里的血腥味,抬眼看到天上的点点星星,心好似都甜了。 一夜过去,林锦婳起来时,床头还点着安神香,是赵怀琰特意嘱咐人点上的,就是想让她安安稳稳睡上一觉。 她这段时日太过疲累了,他若不在身边,她就睡不安稳,尤其是生了孩子以后,越是如此。 听到声响,墨月才从外头走了进来,道:“王妃,外面丞相夫人求见。” “先引她到花厅,叫常青来见我。”她笑道。 “是。”墨月微微咬唇,立即去了。 常青已经收拾好东西了,只等林锦婳放行,他就可以走了,墨月过来时,他还很开心:“王妃终于肯见我了。” “王爷不是都答应你了么,你要走就走呗。”墨月淡淡说完,转头便走了。 常青看她好似生气了一般,还觉得奇怪,但没多想,很快变去见林锦婳了。 林锦婳看他一脸兴奋的过来时,都替墨月暗暗着急,墨月的喜欢难道表现的还不够明显么? “你就这么想要去做太监?”林锦婳忍不住问道。 常青没觉得哪里不对劲,笑着点点头。一想到能去长孙祁烨身边了,他那颗一直提着的心才安了下来。 林锦婳微微叹了口气,无奈看他:“你去做了太监,如何娶妻生子?” “我为何要娶妻生子?”常青不解,他只要照顾好长孙祁烨就好了。 林锦婳看着一侧站着的气得脸都青了的墨月,忍不住笑着摇摇头,无奈道:“你在府里再多呆几日,等我再想想……” “可是王爷已经……” “听本妃的,还是听王爷的?”林锦婳脸色一肃,吓唬他道。 常青嘴巴张了张,他当然知道,现在的摄政王府看似都听王爷的,但实际上王爷都是从王妃的角度考虑的。 他还要再说,胡夫人这会儿已经到了,他这才蔫蔫出去了。 墨月有些担心:“王妃,您难道真的不许常青去皇上身边?” “自然不是,在皇上身边的除了太监,还有护卫。他脑子不变通,去了也是给皇上添堵。你去安慰他,迟些我会让王爷安排他入宫的。”林锦婳无奈笑道。墨月办事素来利落,遇上这等事竟也跟着糊涂起来。 墨月看着她眼里满是笑意,心中一暖,赶忙退下了。 胡夫人看她身边的下人们都跟她如此亲近,只道当初真的是看错了,她可能真的不会因为几句口角之争就杀了她儿子。 她恭恭敬敬行了礼后,才道:“王妃,此番臣妇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林锦婳以为是蛊虫之事,早就让人备好了药,便听她道:“今儿一早,夏妃便遣人送了请帖来丞相府,还一并送来了这个。”说完,她让人递上一个盒子。 林锦婳感受到手腕上的*,不必看也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了。 她好奇的看着胡夫人,难不成丞相府是要投靠摄政王府了么? “丞相昨夜便病重了,相爷有一好友,如今便在边关任护城将军,若是王妃能救我家大人一命,解相府此番为难,臣妇定当涌泉相报。”胡夫人说完,又起了身要行礼。 林锦婳连忙让人将她扶住,却惊讶的看她:“如此说来,夫人是知道边关有本妃什么人了?”若是如此,那不少人应该都知道了,父兄也就危险了。 胡夫人闻言,却只道:“王妃放心,所知之人并不多。只是那护城将军是相爷挚友,通信时偶尔提了一句。” 林锦婳看着这丞相夫人低眉顺眼站着的样子,唇角微微勾起,她也并非是表面看到的这般柔弱呢。不过多一个帮助额人总是好事,这位胡夫人、或者说是胡丞相,似乎还知道更多的事。她倒是不介意多一个朋友,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方才特意提到朗月夏萝,难不成南疆也有势力到了边关了? 她看着胡夫人道:“如此,本妃随你去一趟丞相府。” 胡夫人大喜过望,连连道谢,还将那盒子给了林锦婳,道:“夏妃之事,臣妇一定妥当处置!” 林锦婳看她微闪的目光,唇角微扬。若是能借丞相府的势力,摆平京都这些人,那就最好不过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王爷威武 林锦婳到达丞相府时,胡丞相的状况已经很差了。 她让人将带来的药给了胡夫人,并叫她将药给胡丞相服食了下去,而后才见胡丞相发黑的脸慢慢开始恢复正常了。 她这才上前让人划开了胡丞相的手腕,让赤虹玉靠近,逼出了他体内的蛊虫。 她猜得没错,朗月夏萝是在威胁丞相府。 蛊虫被逼出来后,胡丞相像是去了一口气般,睁着眼睛就直挺挺倒在了床上。 “这是怎么了?”胡夫人吓得眼泪已经出来了。 林锦婳没说话,拿了随身带来的银针,开始施针,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疲累的慢慢拔出了银针。等到最后一根银针拔出来,胡丞相才喘回了这口气。 胡夫人泣不成声,林锦婳默默退到后面,轻声道:“药我已经让人拿了不少来,胡夫人若是得空,现在就把那些体内养着蛊虫的人抓出来吧。” “摄政王妃……” 胡丞相忽然开了口。 他看向林锦婳,感激道:“此番你救我一命。” “胡夫人已经给了回报。”林锦婳淡淡浅笑:“不过今日之事,不必本妃说,胡丞相已经知道该怎么处理。” “嗯。”胡丞相转过头看着帐顶,神色沉沉:“南疆人野心勃勃,即便联姻,南疆公主也决不能坐上皇后的位置。” “南疆的动作不止这一点。”林锦婳想了想,还是将南疆的事告诉了他:“南疆意欲侵吞蛮夷,若是真的吞下蛮夷,到时候要么联手西夏吞并锦朝,要么联合锦朝吞并西夏,不论哪样,南疆都不能再小觑。” 胡丞相听完,再看林锦婳,原来以为她不过是生的好看些,会些医术,却没想到竟还有这等远见,难道是摄政王告诉她的么? “下官明白了,等迟些,下官会亲自去拜访摄政王。”胡丞相勉强坐起身子才道。就算不为儿子的私仇,也要为西夏着想,不能让南疆再壮大,否则迟早养虎为患! 林锦婳看他明白了,也不再多说,只朝胡夫人看了眼,轻笑:“夏妃邀夫人入宫,夫人不如借口要照顾胡丞相推拒了。” 胡夫人颔首:“臣妇明白。” 林锦婳不再多说,但能感受到手臂上的赤虹玉一直在持续发热,想来这府里朗月夏萝控制的人都在外面等着了吧。 她唇角冷淡勾起,提步往外而去。 走出丞相府,墨月便在一侧低声道:“王妃,有人跟着。” “多少?” “十几个。”墨月道。 “不急。”林锦婳上了马车后,没有让马车回摄政王府,而是直接往南疆人所住的驿馆而去,今日便是那群南疆人回去的日子了。 马车走的不快,跟着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等马车转弯入了一道巷子后,才咬着牙纷纷杀了上去。 可摄政王府的侍卫也其实吃素的,抬手便如切青瓜一般除掉两个,吓得后面的十来人猛地就顿住了身子。 但紧接着,一道诡异的笛声便穿了来,而后一阵窸窣声传来,众人便看到地面开始有黑色的虫子爬了出来,混杂其中的还有蛊虫。 墨月持剑看去,那群人后面,一个黑衣女子正在吹着笛子,看着年纪不小,想来也是很成熟的蛊师了。 墨月当即道:“将她拿下!” 所有侍卫听令,没管地上的虫子,直接朝那后面的人扑了来。 至于林锦婳,现在早已不在马车内了。 驿馆门口,巫马打算去宫里请辞后便离开西夏,可才走出门,就看到一袭红衣缓缓而来的女子。 这女子他见过的,那日她策马出嫁,飒爽英姿,美艳绝伦。如今再看,依旧好看,浑身清冷疏离的气质也更加让人着迷。 他微微摇头,才朝她笑道:“摄政王妃怎么独自来了,是不是迷路了?” “难道巫马将军未曾听笛声么?”林锦婳面对他的调笑,面容丝毫不变,冷淡睨着他。西夏对蛊虫的禁令虽不如锦朝那般严格,若是让人知道南疆人敢利用蛊虫大肆谋害人,怕是官府不追究,百姓们也不能容忍吧。 巫马微微拧眉,一侧的小厮已经听到了空中那若有似无的笛声,朝某个方向指了去,道:“将军,是那个方向!” 巫马面色微沉,看着林锦婳,已经知道她来意不善,寒声道:“摄政王妃独自过来,就没想过后果么?这里是驿馆,周围都没人的……” “巫马将军可知对本妃下手的后果?” “那就试试……”他已经猜到她是要跟南疆做对了,直接飞身朝林锦婳的脖子抓来,林锦婳也准备好了药只等他靠近,可就在巫马的手碰到自己之前,便见一道黑影闪过,而后巫马便毫无防备的被人打到了墙上,一口鲜血直接吐了出来。 “本王的王妃,谁敢动?”赵怀琰冷漠睨着在场的人。 巫马捂着心口勉强站起身来,皱起眉头看着林锦婳:“摄政王妃竟要以这等雕虫小技算计我南疆么?” 林锦婳没想到赵怀琰会来,诧异道:“王爷,你不是在处理宫中之事……” “丞相府遭人下蛊谋害之事,本王已经知道了。”说罢,他身后跟来的侍卫直接抽出了圣旨,道:“巫马接旨!” 巫马面色微青,却还是直直站着,道:“我是南疆子民,不跪西夏皇帝!” 那侍从淡漠扫了他一眼,直接打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鉴于京都发生多起蛊虫害人事件,人心惶惶,为不对夏妃名誉造成损失,故留南疆使团暂留京都,等事情查清后,再行回国,钦赐!” “什么!”巫马诧异抬头,不让他回南疆,这是要软禁他么? “将军未听清的话,属下可以再宣读一遍。”侍从道。 巫马微微咬牙,转头去看赵怀琰:“摄政王,你这是挑衅南疆?” “若是挑衅,还能由着你们今日欺负本王王妃么?”赵怀琰冷哼一声。 巫马越发觉得咬牙,他是想欺负林锦婳,但根本还没碰到她呢,而且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指不定还是她要算计自己呢。 正想着,便见林锦婳身后的巷子里有人跑了过来,还抓了十几个人,最重要的时,跟来的侍卫好似都中了蛊虫。 “王妃,我们被南疆的蛊师们偷袭了。”墨月也诧异了一下赵怀琰居然在,但还是照计划大声道。 “你们……”巫马才要开口,就听林锦婳道:“巫马将军,这些南疆人可是你们的人?” 巫马自然不会认:“当然不是。我南疆此番来,只是和亲的,绝不会谋害西夏的各位贵人!” “是吗?” “当然。”巫马寒声道。 “那好。”林锦婳唇角微扬,扭头对墨月道:“这些人既不是南疆人,却冒充南疆使团对本妃下毒手。全部拉去刑场,当众斩首!” 巫马拳头紧握,但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话,愣是一个字也没多说,眼睁睁看着那些个人全部被拖下去了。 赵怀琰这才将林锦婳送上了马车,道:“你先回府。” “好。”林锦婳知道他还有事情处理,并不多问。等那些人被带走后,这才叫人驾着马车离开了。 等她一走,赵怀琰才冷冷吩咐了下去:“看住驿馆,没本王的吩咐,谁也不许踏出一步!” 说罢,转身便走。 巫马看他竟然如此不给脸还要软禁自己,气得当即怒喝道:“摄政王,你这是要跟南疆开战!” “南疆会为了你一个区区小将军跟西夏开战么?”赵怀琰淡漠问他。 巫马没说话,只道:“皇帝的圣旨里,也并没有说不许我们出驿馆。” “所以本王方才才亲自吩咐了,没听到么?” “你——!”巫马气得大喘了一口气,才道:“你分明就是公报私仇。” “知道就好。”赵怀琰冷漠说罢,直接转身而去,任凭他在后面气得跳脚也再没理他。 但赵怀琰身边的侍从们都知道,之所以会软禁他,还不是因为他对摄政王妃不敬。 南疆蛊师谋害摄政王妃,还被拉去刑场当众斩首之事,很快便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了,而且就在当日,不能让朗月夏萝做皇后的流言便传了出来。 皇宫中,朗月夏萝暂住的宫里气氛冷到了极点。 一侧侍女担心道:“公主,怎么办,若是巫马将军回不去,京都民间又传出这等声音,皇后娘娘肯定夺不下那皇位了。” “还不都怪朗月寒那个不争气的!”朗月夏萝太过激动,直接猛地咳嗽了起来,原本就白的脸越发的煞白了。 她沉沉呼了口气,才咬牙道:“去备轿辇,我要去见皇上。”这些事都是长孙祁烨开口吩咐一下的事,她不信他会不愿意独自坐稳这个位置,而是愿意被赵怀琰在背后操控做个傀儡。 她刚要出去,就见伺候在外面的面生宫女走了进来,递上了一个锦囊,道:“娘娘,这是定王殿下让奴婢交给您的。” “定王?”朗月夏萝微微一怔,他不是已经离开京都了么,难道还知道现在的事? “殿下虽然离开京都,但不管是西夏的事,还是锦朝或南疆的,殿下都知道的很清楚。”宫女浅笑着道。 “你是他什么人?”朗月夏萝目光微冷。 宫女知道她的心思,只道:“奴婢不过是殿下手底下诸多眼线之一。” 朗月夏萝这才接过了锦囊,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有一颗药丸和一张信纸。 她打开信纸,看完里面的内容,方才还冷然的面色瞬间软了下来,露出几分笑意:“他居然这样聪明。”他如此帮自己,是因为也爱慕自己么? 她想起一直放在荷包里收着的他曾送给自己的桔梗,浅笑,才跟来回话的宫女道:“你先退下吧。” “殿下临走前还吩咐过,让娘娘您别着急,该是您的,迟早是您的。”宫女看着她笑着说完,这才转身走了。 她一走,那侍女才不解问她:“公主,那定王说了什么?” 朗月夏萝的目光重回纸上,嘴角轻扬:“说了一件当年的事。”她没想到,当年长孙祁烨竟然还遭遇过这些,以前虽也打听到了一些,但想不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去备些安神汤来,再挑一套红色绣凤凰的长袍来。”她轻笑道。 “可是绣凤凰的袍子……乃是皇后的服制。”侍女担心道。 朗月夏萝浅笑:”我不过是去验证一下定王说的事是真是假罢了,去吧。” 侍女将信将疑,还是去准备了。 长孙祁烨现在还在宫殿里看着奏章,这些奏章都是赵怀琰看过的,分了类,却没说如何处置,全部让他自己拿主意。 曹蛟从外头进来,见他还在看奏章,道:“皇上,有大臣在外面求见。” “谁?” “是礼部的大人。”曹蛟道。 长孙祁烨的手微紧,放下手里的册子冷漠道:“又是逼朕纳妃么?” “是。”曹蛟说完,才小心翼翼道:“而且贵妃娘娘来信,让您早些纳妃,京城这些大臣们并不认可您,您若是不早些笼络……” “出去。”长孙祁烨寒声打断他的话。 曹蛟现在知道他的脾气了,但仗着江贵妃,只越发躬身道:“娘娘是为了您好。” “朕让你出去!” “皇上,您不能再一意孤行,要为以后长远做打算啊。如今摄政王把控大局,不少大臣现在又是都只找摄政王,您若是继续由着他这样下去,这江山您迟早……” “朕便是拱手送他又妨!”长孙祁烨的拳头暗暗紧握。何止宫外的大臣,便是宫内的人也并不认可他这个皇上。这样不被人重视的感觉,他已经体会几十年了,早已麻木,但曹蛟口口声声都提到江贵妃,让他觉得他这辈子都是灰暗的,到死都要被江贵妃操控! 曹蛟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还要再开口,便见一道黑影走了过来。 他心中微微有些恐惧,还不等站直身子,脖子便被他一把抓住提了起来。 “对皇上不敬么……”赵怀琰抬手将他扔在地上。 长孙祁烨看着冷漠的赵怀琰,手心微微松了些,便听他道:“常青明日入宫。” 长孙祁烨眸光微动,常青没有离开京城么? “他还活着?” “一直在王府。”赵怀琰说完,才淡淡睨着他。 长孙祁烨知道他的意思,他要让自己做决定,处不处置曹蛟。 曹蛟却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道:“皇上,常青乃是江贵妃亲自下旨将他赶出……” “来人,即日起,废除曹侍卫之职,逐出西夏,永不许入京。”长孙祁烨道。 曹蛟顿时傻了眼,他立即道:“皇上,属下那是江贵妃娘娘吩咐……” 长孙祁烨眸子更加血红,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带着杀气:“朕的话,你们听不到吗!” 顿时一群侍卫便涌了过来,上前便拖着曹蛟出去了。 “当断则断。为君者,最忌优柔寡断。”赵怀琰说罢,便转身走了。 长孙祁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仍然记得赵倾死的时候,对于他的偏执,或者说赵倾这一辈子都把自己关在想要追逐他步伐的偏执里。当初他还觉得赵倾愚蠢,可为何他如今也有这样的想法?赵怀琰是他同母异父的兄长,可他真的把自己当弟弟么…… 长孙祁烨将宫人都打发了出去,独自一人转过身看着父皇曾经站过的地方。他不明白,父皇为何要做这样的安排,他明明担心西夏的皇位会落到赵怀琰手里,却又让他成为手握大权的摄政王。父皇,你到底想告诉儿臣什么? 他眼眶酸涩,漠然看着这空荡荡的宫殿,心好似坠入空谷,不知道尽头,没有光亮。 “妾身见过皇上。” 朗月夏萝的声音传来,长孙祁烨所有的情绪瞬间掩藏了起来,他没有看她,只寒声朝外道:“来人!”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立即走了进来行礼道:“皇上有何吩咐?” “没朕的吩咐,谁让她进来的!”长孙祁烨寒声道。 那几个小太监微微一怔,纷纷跪了下来道:“是夏妃娘娘她……” “来人,拖下去斩了!”他寒声道。 那两个小太监忙哭喊着求饶,朗月夏萝也瞬间尴尬了起来,勉强笑着将安神汤端了过去,才笑道:“皇上何必生气,妾身只是担心您太过劳累……” 长孙祁烨瞥见她身上穿着的这套衣裳,记忆中的画面猛然袭来。 那年他才六岁,他还记得皇后身边总是喂他糖对他最好的宫女惨死在他面前。 他被关在一个无人的小房间里,宫女的尸体就被放在他眼前,直到尸体腐烂,他看到成群的老鼠啃噬她的脸、她的眼珠…… 直到他看到宫外一身血红凤袍的皇后娘娘明明就在,却忽视他的求救,冷漠离去…… 直到那尸体发臭,直到他忘记了饥饿和恐惧,晕倒在那个他曾最喜欢的宫女腐败的尸体旁边……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吞噬。 他眼眸变得血红,人却失态的后退几步,缩在了墙角:“不要,走开,走开——!” 他绝望大喊,他想求救,想求饶,想让那个宫女不要死,可没有人理他,只有成群的老鼠一点点噬咬干净那尸体,还有他们告诉他,他被救出来时,嘴里还有老鼠衔来的肉渣…… “啊——!” 他失了所有仪态,开始癫狂大叫,屋子里的太监们都吓坏了,朗月夏萝却冷淡勾起了唇角。 定王果然没有说错,当年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所以这才是长孙祁烨这样抗拒女人,这样害怕老鼠,这样害怕黑夜的原因么? 她提步要走上去,便看到长孙祁烨更加失态了,这才勾起嘴角,对旁人冷淡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请太医。” 太监们连忙去了,这里没有长孙祁烨的亲信,也不敢违背朗月夏萝的话。 等人走的差不多后,她才将之前长孙玄隐送来的药丸慢慢放到了安神汤里,上前死死抓住长孙祁烨的肩膀,柔声笑道:“殿下,别怕,妾身在呢,喝下这碗安神汤就好了。” 长孙祁烨听到她的声音,却恍惚只以为是林锦婳。 “阿慕……”他想起那盏晃动的烛光下她温柔的脸,想起她护着自己时的冷静坚毅,他的心开始慢慢定了下来,也不觉的张开了嘴去喝朗月夏萝递来的汤。 阿慕,我好害怕。 他好想开口把这句话告诉她,告诉她自己所有的恐惧,告诉她当年的不堪之事。 他察觉不到脖颈处一只黑色的蛊虫打算爬进去,只慢慢喝着掺了药的安神汤,却觉得身子越发燥热起来。 朗月夏萝看着一切进行的顺利,眼底笑意更深,可就在那噬心蛊要被放进去之时,一道冷漠到仿若来自寒渊的声音响起。 “你在做什么?” 朗月夏萝才回头,赵怀琰的剑已经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迅速将蛊虫收回,手里的汤碗也落在了地上,可药效已经开始发作,长孙祁烨的身子已经慢慢朝朗月夏萝贴了过来。 朗月夏萝镇定下来,讽刺看着赵怀琰:”摄政王莫不是连本妃与皇上卿卿我我也要管?” 她话才说完,便听长孙祁烨迷迷糊糊喊出了‘阿慕’二字。 赵怀琰面色淡漠,抬剑见割下了她一只耳朵。 朗月夏萝先是一愣,而后看着地上那只血淋淋的耳朵,猛地就瞪大了眼睛捂着耳朵痛苦的喊了起来。 跟着朗月夏萝的人也怔住了,便见赵怀琰浑身杀气的将剑抵在而来朗月夏萝的脖子上:“若再让本王发现,便杀了你,灭了南疆。” “你——”她不敢问他敢不敢,她知道赵怀琰一定会这么做的。 她咬着牙,想到自己被割掉的耳朵,便恨得扒他的皮吃他的肉,但她不敢再留,即便长孙祁烨迷迷糊糊的还在往她身上爬。 赵怀琰冷漠将剑收回,抬手便拎起了长孙祁烨扔给了闻讯跟来的侍卫们怀里:“带下去泡在冷水里,直到他清醒为止。” 侍卫们都惊呆了,这是他对皇帝的方式么? 可堂堂摄政王,也不是他们敢反驳的,立即就抬着长孙祁烨去里间了。 朗月夏萝捂着血流不止的耳朵,红着眼睛阴冷看着赵怀琰:“你会后悔的。” “本王已经后悔很多次了,但你这次,绝不在其列。滚。” “你……”朗月夏萝面色越发白的厉害,方才她分明只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她怀着满心的不甘快速跑了出去,她身后的侍女也赶忙捡起她的耳朵跟了出去。 等她离开后,赵怀琰才朝长孙祁烨的方向看了眼,微微拧起眉头。 林锦婳是临近傍晚被请过来的,见到赵怀琰时,她还觉得奇怪:“王爷怎么忽然让我进宫?” “想你了。”赵怀琰看着她朝自己笑,明眸皓齿,让人跟着心情也好了。 林锦婳微微眯起眼,笑道:“王爷是有别的事吧。” 赵怀琰知道她素来猜得到自己的心思,只浅笑道:“我们在宫中暂住几日。” “因为皇上么?”她问道。 “嗯。”赵怀琰抬手揉揉她的脑袋,才道:“锦朝已经在积蓄兵力,很快我便不能顾及朝堂。” “所以王爷希望皇上能尽快能独当一面?” “还是婳儿聪明。”赵怀琰轻轻在她额头一吻,才笑道。 林锦婳瞧见周围还有人看着呢,脸瞬间就红了,娇嗔着瞪了他一眼,才道:“王爷不如说说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他不绝不会特意接了自己来见长孙祁烨的,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赵怀琰将今日之事简单说过后,才道:“让你看看他体内可有蛊虫。” “嗯。”林锦婳点点头,正好里面有人来报,说长孙祁烨已经醒了。 赵怀琰这才带着林锦婳一道进去了。 长孙祁烨躺在床上,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时,还有些尴尬,毕竟自己被喂了媚药,赵怀琰居然还看到了…… 不过若不是他来了,后果一定会让他痛不欲生,而且他也庆幸,发生这样的事,他没有把自己送去别的女人床上,而只是把他丢到了冷水里。 “皇上,摄政王夫妇求见。”小太监来道。 “夫妇?” 长孙祁烨皱起眉头。 小太监点点头:“正在外面候着呢。” 长孙祁烨微微咬牙,阿慕来做什么,难道赵怀琰把今日只是也告诉她了? 他心里有要见她的喜悦的,但更多的却是尴尬和痛苦。他们双宿双飞,又何必还来掀起他心里的波澜? “难道你要一辈子缩在壳里?” 不等他开口,赵怀琰已经径直走了进来。让人通传,是给他作为皇帝的面子,但他既然犹犹豫豫,他干脆就直接进来了。 长孙祁烨看到他,微微咬牙:“爱卿敢污蔑朕,朕叛你个以下犯上之罪,诛你九族!” “九族?”赵怀琰眉梢微挑。 长孙祁烨拳头紧握,没出声,林锦婳这才从赵怀琰身后走出来,规规矩矩给他行礼,轻声道:“臣妇见过皇上。” 长孙祁烨看到她,她还是跟之前一样,不,好似养的丰腴了些,红色的衣裙很适合她,垂着的眸子不如以前面对自己时总带着一股倔强,现在的她,恬静而温柔,好似春日里的暖阳,只看一眼,心里便好似开满了花,布满了光。 赵怀琰看他目光直直,上前一步挡在了林锦婳跟前,才跟长孙祁烨道:“皇上好生休息,这几日臣会携王妃暂住宫中几日,协助皇上处理政事。” 长孙祁烨听到这话,微微一怔,抬眼看了看赵怀琰冷漠至极的脸,唇角反而溢出些许的笑意来。 林锦婳也将手腕上的赤虹玉取了下来,让公公递给了他,才道:“此玉名为赤虹玉,携有蛊虫之人靠近时,此玉便会发热。” “朕不需要……” “就当皇上替婳儿保存的。”赵怀琰说罢,看了眼一侧伺候的太监:“皇上可用过晚膳了?” “皇上说没胃口……”太监也很惶恐。 “本王也没用,去准备。”说罢,便跟林锦婳道:“婳儿先下去休息。”他能让林锦婳来已经不错了,绝不会让她再陪长孙祁烨吃饭的。 林锦婳看着他小心眼的样子,弯起眼睛,立即行了礼便退下了,留他们两兄弟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出了勤政殿,墨月跟在一侧才道:“没想到那夏妃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她来西夏本就野心勃勃,如今知道了皇上的弱点,自然会抓紧机会,只是她没想到,这皇宫早已被怀琰掌控在手了。”林锦婳浅浅笑着,若是怀琰稍稍去迟了一步,后果真就是不堪设想了。若是长孙祁烨被朗月夏萝控制,且不论西夏,首当其冲被处决的,就是怀琰跟自己。保护长孙祁烨,其实也是保护自己,但她知道怀琰的性子,外冷内热。 想到这里,她唇角微微扬起,看天天边斜斜挂着一轮弯月,心情也越发好了起来。 不过今儿晚上赵怀琰却是没能回来,被长孙祁烨用各种理由给留下了。 林锦婳独守空闺,倒也觉得清静。 不过第二日一早,一直没动静的弦月才去了勤政殿。 长孙祁烨才收拾好准备去上朝,赵怀琰坐在一侧的凳子上闭目养神,她来时,眼睛也未睁开。 弦月也没看他,走到长孙祁烨跟前后才道:“此番来,想求皇上成全弦月一件事。” “何事?”长孙弦月看她的目光微冷。 “请皇上赐下弦月与赫连璟的婚事。”弦月余光能瞥见赵怀琰,可他即便听到自己说这样的话,依旧丝毫反应都没有。他果然从不曾喜欢过自己么,一丁点都没有…… 她心中愈发凉了,却也更加决心要嫁给赫连璟。 她要夺下这天下,成为高高在上的女帝,让所有薄幸男人皆成为她的裙下臣! 长孙祁烨见赵怀琰没有反应,也知道赫连璟素来爱慕弦月,未曾多犹豫:“朕会下旨。” “多谢皇上。”弦月行礼,转身要走时,才转头看他道:“父皇临终前,最担心的是什么,皇上不会不知道吧。” 长孙祁烨自然知道,父皇最担心赵怀琰夺了西夏江山,可他会吗?他若是真要夺西夏,早就动手了。 弦月轻轻一笑:“也是,皇上自然不信,毕竟现在摄政王一心在为皇上办事,毕竟他离开西夏,就无处可去了呢。” 赵怀琰这才淡淡睁开眼睛,起了身看着她,道:“说完了?” 弦月咬牙。 “该上朝了。”赵怀琰淡淡道。 长孙祁烨看了眼弦月,提步往前而去,而赵怀琰也跟在他身侧淡定而去。 “赵怀琰!”弦月寒声喊他。 他脚步微微停住,却是头也未回。 “下次再见,你我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说罢,提步而去。 弦月却是觉得身子都软了,一笔勾销,意思是再不想跟她有任何联系吗?赵怀琰,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么! 宫女看她脸色微白,上前扶着她关切道:“公主,您没事吧。” 弦月冷冷一笑,冷漠挥开宫女的手,背脊挺直,下巴漠然抬起。一笔勾销也好,无情,才是最大的利器! 朝堂上,赐婚的圣旨便已经宣读了。 赫连璟即便早就知道,在听到的时候,一颗心还是觉得空落落的,没有任何的兴奋,即便下朝后,不少的人来恭贺,他连笑都似乎变得勉强起来。 他下朝后,直奔长乐公主府,手里拎着两坛酒,可后门口已经关得严严实实了,他翻墙进去,迎来的只是里面守着的护卫。 “我来寻墨雪。”他笑眯眯道。 “雪姑娘已经去摄政王府的。”侍从们认得他是赫连将军,也都收起了剑。 赫连璟听罢,心里那一丝丝的痛楚慢慢传来,却只笑笑,转身上了对面的屋顶,一人喝完了两坛的酒。 按照弦月的意思,从下圣旨到婚期,不过三日的时间。 赫连璟这三日不必上朝,在家准备婚事即可,可他却奇奇怪怪的每日都喝得酩酊大醉,外人只以为他是高兴得如此的,倒也没多问。 常青终于如愿以偿的入了宫,本来打算做太监贴身服侍,被墨月暴打一顿后,老老实实做了侍卫统领。 不过这里的事传到皇陵时,却只引来江贵妃一声讽刺冷笑。 “他竟然如此脆弱,到了如今,看到以前的事竟还会被吓成这样?”她一身素衣跪坐在宗祠里,冷笑。 一侧的嬷嬷低声道:“可是娘娘,现在那夏妃非但不听您吩咐,还想趁着您不在的这段时间拿捏皇上,可怎么办才好?” “不着急,现在赵怀琰还在宫里护着他呢。本妃倒没想到,他们兄弟居然能如此和平的相处,倒也好,他们的兄弟情越深,祁烨的皇位便坐的越稳。”她冷笑着说完,抬眼看着皇帝的灵位,眸色清寒:“皇上最终要防的,也只是我而已,不过他到底心软,没能杀了我。”说罢,她扶着嬷嬷的手慢慢起了身,才道;“锦朝如何了?” “您放心,锦朝皇帝已经准备发兵了,此番领兵的乃是重新回到锦朝的景王赵阚。” “区区赵阚而已……” “那您的意思是,让摄政王去迎战?”嬷嬷问道。 江贵妃淡漠一笑:“除了他,还能有谁?本妃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锦朝皇帝那张震惊又绝望的脸了,等他看到亲儿子灭了他的国,抢走了他引以为傲的江山时,一定十分痛苦。”她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十分痛快。 嬷嬷在一侧看着,没出声,可她作为一个旁观人,总觉得娘娘对那锦朝皇帝并非只有恨意。 但她们都知道的是,口口声声说着深爱当年茵嫔的皇帝,却是真正的冷漠,也是真的恨现在的江妃。 他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站着的蒋青书,冷笑道:“蒋大人亲自去召回徐泊山都没能抓到人?” “下官无能,请皇上责罚。”蒋青书跪在地上道。 皇帝沉默看了他半晌,也只挥挥手:“罢了,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青年才俊,往后大有可为,你也不可能为了救一个与你无关的人,而来犯欺君之罪,对吗?” “臣自当效忠皇上!”蒋青书冷静的跪伏在地上道。 “好了,退下吧。”皇帝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 蒋青书这才行了礼退了出来。 出来时,看到正等在外面的熊霖雨,立即行了礼。 熊霖雨也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提步进去了。 蒋青书看着她冷清的脸,由一群人扶着缓缓走了进去,心里也随之生出几分悲凉。入了这金丝笼,到死怕是都出不去了。不过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呢?听说她在京都的经历十分的凶险,不过她那样聪明的女子,总能化险为夷,现在一定陪在赵怀琰身边,过着幸福的日子吧。 熊霖雨进去之前,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一切能走出这皇宫的人,她都羡慕。 “怎么了?” 皇帝看着她的目光,寒声问道。 “臣妾瞧见宫里那块琉璃瓦,很好看。”她轻声说完,转过身朝他行了礼。 皇帝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以前觉得她极为像德妃,可现在看来,哪里都不像了,仿佛被磨平了所有的棱角,只有一具空壳。 可空壳也没有关系,只要她能生下孩子! “皇上,景王殿下求见!” 外面有人来报。 皇帝直接让他进来了,看到他面容镇定,冷淡笑道:“阚儿来见父皇,是有何事?” 赵阚行过礼后,才道:“儿臣有一个更好的办法,一定能顺利拿回西夏夺走的十六座城池!” “什么办法?” “在边关,现在还藏着两个人……不,应该说还藏着一家人。”赵阚轻笑道。 皇帝危险的眯起眼睛盯着他:“何人?” “林家人!”赵阚浅笑道。若不是那人送了消息来告诉他,他还真不知道,一直遍寻不得的林麓之父子居然就藏在边关,而且手里还有兵! 皇帝一听‘林家人’三个字,当即坐直了身子:“这等叛逆居然就藏在锦朝,藏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赵阚拱手,寒声道:“儿臣愿意带兵围剿,活捉林家父子!”只要抓住林家人,他不信赵怀琰还能卯足力气来跟锦朝对抗。 就是他敢,那林锦婳敢以自己父兄的性命做赌注么?她绝对不敢的…… 想到这里,赵阚的嘴角才扬了起来。说起来,真是好久不见她了呢,不知道下次再见,会不会是她哭着来求自己的时候。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往无前 熊霖雨回到自己住的寝殿后,想着方才听到的赵阚的话,一直在犹豫。 从她入宫开始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小蓝瞧见她还没睡,上前温柔问道:“娘娘,您可是还有什么烦心事睡不着?不若奴婢给您去拿些安神香来……” 熊霖雨看她急急要出去,将她叫住,道:“小蓝,有一件事,我想托付你去办。” “娘娘尽管吩咐。”小蓝只以为是寻常的事。不过娘娘素来温和,待她们这些下人也好,她又是被娘娘从杂役房给带出来的,所以很是忠心。 “我要你帮我送个消息去蒋府。”她知道蒋青书定是林锦婳的人,上次便是他曾跟林锦婳一起救出过娘亲,可若不是父亲带兵杀入皇宫,娘亲也不会再次被抓…… 想到这里,她心中后悔,若是早早把娘亲送走就好了。 小蓝看她面色凝重的样子,咬咬唇:“可是很机密的消息?娘娘,皇上现在很看重您,您可不能被人花言巧语给骗了……”她还担心熊霖雨遇人不淑,遭男人蒙骗了呢,毕竟她已经是皇帝的女人,这辈子都逃不出这里的。 熊霖雨闻言,反而被她给逗笑了,只轻笑道:“不是你所想的这样,只是有件事,我必须告诉蒋大人,至于他会怎么做,便不是我能管的了。” 小蓝看她真的不像是对别的男人起了心思的样子,这才点点头:“奴婢有个同乡在采买办做太监,娘娘把要传的消息写在纸上,明儿一早奴婢便把消息送去。” 熊霖雨点点头,立即去了桌案前将信写好了给了她。 只是看着这纸,心中又是一阵感慨,若是她能成为这信纸,永远离开这皇宫该多好。就算是死,踏出这皇宫一步,她也开心了…… 天儿一亮,小蓝便将消息送去了,小太监也是个得力的,还没过午时,消息已经送到了蒋青书手里。 只不过蒋青书看到那信后,当即便点火烧了。 外面还有客人,瞧见他烧了信纸,还奇怪道:“蒋大人,这是怎么了?” “没事。”蒋青书朝他看了看,笑道:“罗大人所说的调任之事,本官定会帮忙。” “那就多谢蒋大人了。”罗大人起身行了礼,整个人好似老了二十岁般,不过四十的年纪,两鬓的头发已经白了不少。自从王平章被皇帝秘密斩杀了以后,他对这朝廷就再无眷恋了。 他行了礼出来后,刚好遇上坐着马车而来的孙尚书。 自孙婉婉死后,他很快转投到了赵阚门下,但赵阚对于他这颗墙头草却并不重用是,所以他一直想着做出件什么事来立功。 瞧见罗大人出来,还特意上前冷笑着拦住了他:“罗大人好似来蒋府来得很勤嘛。” “孙尚书还是积点德,省得以后下了地狱,要遭那勾舌挖眼的酷刑!”罗大人愤愤说完,直接上了马车走了。 孙尚书却只朝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下次最好别落到我手里,否则我定要叫你活着就尝尝什么是挖眼勾舌的酷刑!” 蒋青书其实就站在门内,听到他的话,微微皱眉,悄悄退了回去,直到他来求见,才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了。 等打发走了孙尚书后,他才重新拟了封信,又叫了亲信来:“等入夜后,再走后侧门悄悄离开。”就算事情紧急,他也不能暴露了自己,不过这个孙尚书似乎是个麻烦…… 他拿出一直收藏着的一条手帕,看着上面精致的花纹,清俊的脸上露出几分凉意。 不过他不知道,除了这孙尚书,京城还潜藏着一直未曾出来的人。 林锦婳接到蒋青书的消息,也已经是在三日以后,来传信的人把信送到摄政王府后,便因为没日没夜的赶路,直接晕死在了门口。 林锦婳接到信后,当即去找了赵怀琰,赵怀琰正在处理政务,却在第一时间带着她出了皇宫。 长孙祁烨看着他们背影匆忙离去时,原本的轻松之态才慢慢消了。 常青跟在一侧,看他如此,轻声道:“皇上,御花园的花都开了,您去走走吧。” “不必了,还有很多奏章。”说罢,还问到:“弦月已经嫁过去了?” “是,礼部的人安排好了一切,现在花轿应该已经到了您新赐的公主府了。”常青看着他故作无事般的样子,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只不过对于这位弦月公主,他也觉得不放心,当年就是她指认皇上生吃了人肉,让皇上这么多年都带着阴影的,这么多年来,她也从未真正待皇上好过,皇上如今却丝毫不为自己着想,让他担心总有一日,弦月一定会要的越来越多。 不过常青猜得没错,弦月的确是这样想的。 到了公主府,拜完堂回到新房之后,她自己撤下了红盖头。 喜娘见状,还提醒道:“公主殿下,这盖头是要驸马来揭的。” “他不配。”弦月冷淡说完,瞥了眼满屋子的红烛和喜字,道:“全部撤走,告诉赫连璟,往后睡在侧间。”说罢,便兀自进了里屋去梳洗卸妆了。 身着白衣的侍女一溜排开,捧着她要的白色衣裙,轻声道:“公主,锦朝那边的军队好似往他们的边关去了,来西夏的只有极少一部分。” “为何?” “不知,不过据云水间传来的消息,是因为边关有很重要的人,景王亲自带兵去的。” 弦月闻言,嘴角淡淡扬了起来:“是他们吧。” “公主知道是何人?” “林锦婳百般藏着的人,赵阚一定要先去抓了才回来西夏跟赵怀琰对战的人,除了林锦婳的那些家人,还能有谁?”她冷冷从浴池里站起身来,缓缓披上白色的轻纱长裙,才蓦然往房间里而去。 去往房间的路,隔着一道又一道的珠帘,侍女们侍立在一侧,慢慢揭开帘子。 弦月步履不疾不徐,看着摇曳的烛光映照在璀璨的珠帘上发出光芒,眸色漠然,你们都不要我,那我就要这天下! 林锦婳跟赵怀琰赶回摄政王府后,立即就安排人将消息送去了边关,但她很紧张,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 “怀琰,我想亲自去……” “婳儿,先冷静。”赵怀琰看着焦急的她,轻声安慰道。 可林锦婳怎么能冷静,父兄和孩子都在边关,若是真的被赵阚抓住,那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赵阚一定会卑鄙的拿孩子来威胁她和怀琰! 就在她焦急的时候,墨雪从外面走了进来,行了礼后,才道:“王爷,已经安排好了,奴婢即日带人出发去边关。小公子和小小姐已经在半路了,奴婢先去接了小公子和小小姐,再亲自去见林将军。” “嗯,多带些人手。”赵怀琰道。 “是。”墨雪说完,便直接提步出去了。 带着人策马离开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某个方向的灯火格外的辉煌敞亮,也格外的热闹,只是从今往后,那里也再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由着风吹落她的眼泪,勒住缰绳,迅速消失在了黑夜里。 屋内,高禀依旧不放心的林锦婳,道:“王妃,您放心,墨雪办事素来妥帖。” “我知道,但此行危险,他们每一个人我都担心。” “你也该试试相信他们。”赵怀琰拉着她的手道。 前世的事他知道,林家的惨案,她所遭遇的背叛,让她恨不得将每一个人都护在羽翼下,可她哪里有那么多的精力呢,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弱女子而已。 林锦婳听到他的话,微微一怔,相信么…… 有多久,她不曾真正相信过一个人了。 她看着目光温柔的赵怀琰,微微咬牙:“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父亲早已不是当初优柔寡断的父亲,这么多年战功赫赫,稳坐大将军之位,你以为真是皇上白给他的位置么?”赵怀琰难得说这么多话,林锦婳看着他,也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锦朝的事却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了,她不能看着事态就这样恶化下去。 她拉着赵怀琰的手道:“父亲和兄长若是能逃出来,他们能去哪儿?”南疆不可能,西夏如今也是麻烦连连,父亲若是带着大军过来,少不得要被有心人污蔑是妄图谋朝篡位,若是锦朝不能留,似乎连容身之处都没有了。 赵怀琰薄唇微扬,拉着她抱在怀里,才道:“今日我便跟皇上说好了,明日出兵伐锦朝,我出兵后,赵阚不可能不将兵力调过来的。” 林锦婳更加担心,让他出征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事已至此,唯有这个办法了。 赵阚不死,锦朝不亡,就永远没有办法安定下来! 她拉着他的手,认真道:“此番王爷出征,我要随行。” 赵怀琰脱口而出要拒绝的话,也在看着她满眼担心的时候咽了下去:“好!” 高禀和墨风原本垂眸站在一侧,见他答应,都诧异抬头,道:“王爷,这太危险了,战场上危机四伏……” “放心,我不会拖后腿的。”林锦婳浅笑道。她并非娇弱女子,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这两世她看过背过的兵书也不比赵怀琰少多少了。出身将军之府,她没有道理做一个娇娇小姐,作为怀琰的妻子,她也不能治只做一个永远要他保护呵护的弱女子,她要有跟他并肩的能力! 高禀见她这般笃定,也知道自己是劝不下了的,干脆不再多说。 当夜,摄政王府的人几乎都没睡,各种东西都要准备齐全。 而赵怀琰手底下的兵也全部在之前驻守的地方,此番出征,他振臂高呼,便是万兵相护! 第二日,长孙祁烨来送行时,瞧见一身红色骑马装的林锦婳,诧异了一下:“摄政王妃也要去?” “是。”林锦婳看着他道。 长孙祁烨看着她那双盈盈发亮的眸子,心下了然,他早就知道的,她这样的要强性子,怎么可能甘心在府里乖乖的相夫教子。而且他也相信,她有勇有谋,绝不会出事的。 他上前一步,看了看目光冷然的赵怀琰,心下微沉,到底没再往前走,只叫人把赤虹玉拿了来还给了她:“一路保重!” “是!”林锦婳拱手行礼。 赵怀琰这才翻身上了马,林锦婳也很利落的上了马,现在她的马术早已不差,即便行军苦行她也能熬得住! 赵怀琰走时,看了眼长孙祁烨和跟在他身后的众臣,只寒声道:“皇上切记……” “当断则断。”长孙祁烨接下他下半句,两人相视一眼,均是露出一丝笑意。 赵怀琰这才带着人策马而去。 长孙祁烨心里某处空空的地方好似也填上了一丝暖暖的东西。他看着赵怀琰离开的背影,看着与他随行的林锦婳,眸子的红色也有隐隐消退的迹象。 常青看了眼,还以为看错了,想要再看时,弦月却带着赫连璟上了前来。 “皇上,臣有事禀报。” “皇姐可入宫再说。”长孙祁烨说罢,转身要走,便听她道:“南疆如今蠢蠢欲动,臣欲亲自带兵,去往南疆讨伐!” 赫连璟没出声,神色淡漠的跟在她身侧。 她连自称都是‘臣’,可见她根本没把他当回事的。 但弦月此番话一落,众臣便都低低议论起来。现在若是讨伐南疆,不是逼南疆投靠锦朝么?若是如此,刚出征的摄政王就危险了,而且南疆若是真的和锦朝达成合作,西夏能赢的把握真的微乎其微了。 长孙祁烨微微皱眉,睨了眼赫连璟:“赫连将军,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臣觉得弦月公主说的有理。”他淡淡道。 弦月未出声,只盯着长孙祁烨。 长孙祁烨眉心微拧,他自然不会由着弦月这样胡闹,只道:“这件事从长计议。”说罢,直接转身离开了。 弦月还要再叫他,却被常青拦住了。 常青站在她跟前,笑道:“公主殿下,现在在你面前的不再是七皇子,而是皇上,皇上说从长计议,便是从长计议。” 弦月手心微紧,嘴角淡淡勾起:“好,那就从长计议。”长孙祁烨也想坐稳这皇位么,他的能力,他的心性,他行么? 她冷淡睨了眼常青,直接转身离去。 赫连璟也跟着要走,常青忽然叫住了他,道:“赫连将军。” “常侍卫还有何事?”他转过身淡淡道。 “你为何要帮弦月公主,难道连你也不知道现在进攻南疆,会是什么后果么?”常青问他。 赫连璟深深看了他一眼,只凄凉一笑,没有说话,提步离去。 后果与他何干呢?他这辈子都是为了弦月,曾经付出了十几年,如今即便不爱了,却占了她的身子,还娶了她,他早已经无路可退了。 从皇宫离开,弦月早已坐着马车走了,他便一个人牵着马车在路上慢慢走,不知不觉,竟又走到了曾经的长乐公主府后巷。 他还是很怀念那坛酒的味道,怀念那屋顶上俯瞰京都的风景…… 可他是个胆小鬼,只敢怀念而已。 长乐公主府的后门忽然被人拉开,赫连璟惊喜看过去,便见一个小厮探出了头。瞧见是他,笑道:“赫连将军真的来了。” “是墨雪她……” “雪姑娘说,您若是再来,便让属下将这个交给您。”说罢,立即小跑着进去,不一会儿又小跑着出来了。 赫连璟看到他递过来的食盒,打开一看,是一只还热腾腾的叫花鸡。 他的眼泪登时冒了出来,也不顾那小厮还在后门口站着,只坐在一旁的台阶上一边吃鸡,一边哭成了狗。 可哭过之后,就没有以后了。他清楚,墨雪也清楚,他们心意相通,心照不宣,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赵怀琰此番出征,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和粮草了,不用西夏的朝廷拨,林锦婳已经让张晓芳处理好了一切。 花生是在半途赶过来的,到时,林锦婳才跟大军一道出了西夏皇城不远,落脚在驿馆休息,只等两个时辰后再次赶路。 “您吩咐的事,查到了一些。”花生站在一侧,跟林锦婳道。 林锦婳也才收到墨雪传来的密信而已,闻言,只点点头:“说。” “您的猜测没错,老谷主不是被自己的毒毒死的,而是被人从山谷推下去摔死,然后伪装成毒死的。” “长孙玄隐?” “是。”花生颔首,说完,还皱了皱眉头:“他好似有一个跟他长得差不多的替身,这么多年在百毒谷替他伺候那老谷主,他则是换了身份游走在各国。” 林锦婳面容也跟着冷肃下来:“在各国做什么?” “收集各种各样的消息,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跟每个国家的某个皇室成员都有很密切的联系,锦朝他所联系的人,便是如今的景王。”花生沉声道。 “难怪赵阚会忽然知道父亲的位置,原来是长孙玄隐。”可他为何一开始要帮自己?他下这么大一盘棋,到底要做什么? 花生看她陷入沉思,想了想,还是道:“主子,听闻边关那处出了事,要不要小的去看看?” “不必。”花生现在好不容易建立的信息网络根本不堪一击,若是被长孙玄隐发现并毁了,那她又等于回到了以前。而且她也该如怀琰说的一般,更相信父亲和兄长,相信他们一定能处理好这些事! 她顿了顿,才道:“继续查,查到长孙玄隐的目的为止!”若是他要报仇,应该早就动手了,不管是害了他的人,还是宫家,都应该动手了才是,可他却跟赵倾勾结在了一起,他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王妃,该出发了。”墨月从外面进来道。 “嗯。”林锦婳应了声,看着花生走了以后,这才起了身往外而去。 出征之路,艰苦而枯燥,但对于林锦婳来说,能陪在赵怀琰身边,跟他并肩作战,已是万幸。 只是她心中仍旧牵挂孩子,墨雪来信说已经接到孩子了,只希望他们一路顺利! 赵怀琰策马在前,看了眼一言不发一路跟着自己走了这么远的人,唇角微扬:“相信我。” 林锦婳诧异看他,便见他道:“此番攻入锦朝后,我不会再撤兵,而是一路南下,直抵锦朝京城,此战一停,便是胜利之时!” “王爷不担心会输吗?” “担心无用。”赵怀琰凤眸满含坚毅,为了她和孩子,他会一往无前,拼尽所有,为他们搏一个安宁,搏一个太平! 林锦婳唇角扬起:“我相信王爷!” 赵怀琰唇角的笑意更大,从第一次遇见她开始,他就知道他的决定没有错! 远在边关,赵怀琰的信任也没有错,在赵阚的军队靠近之前,林麓之已经带兵先反了,占领了边关十座城池。至于粮草,他早已屯好,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赵阚领兵赶到时,城池外早已防守严密。 “王爷,边关内三十万大军,反了二十万,还有十万投降了。”前锋刺探完军情后,便回来禀报了,但禀报时他自己都是心虚的。现在林麓之手里有三十万精锐大军,而赵阚总共也就带了十五万兵马过来,还被拦在了城池外。 这座城池左面领着崇山峻岭,右面临着宽阔冰河,易守难攻,赵阚连进去的可能性都没有。 他看着来回话的前锋,冷冷一笑:“长孙玄隐说的还真不错,林麓之一定会反,不过他都没猜到林麓之会迅速夺取十座城池。” “王爷,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听闻现在西夏也已经发兵了,若是我们再不回去,只怕边关那些人根本守不住。”一侧的副将们担心道。 “急什么。”赵阚轻轻一笑,他们以为自己的目的真的是林麓之么?不,不仅是林麓之,他还要是皇位,此番他所带来的十五万精锐和虎符,就是皇帝也无法再调任剩下的兵,只能求他,而且还不会有人说他是故意如此,因为他正在擒拿逆贼呢! 他嘴角邪气勾起,不过既然来了,林麓之和林锦澄总要给他们些苦头吃才行,否则岂不是白白让赵怀琰高兴了? 有林家父子在手,长孙玄隐再抓住那两个孩子,即便赵怀琰杀入了京城,他也不怕。 他嘴角冷冷勾起,看了眼这漆黑的夜色,眸中杀气浮现。 此时南疆。 墨雪看着护送两个孩子过来的墨花,道:“你先走水路去西夏,我去见林将军。” 墨花颔首,很快便跟墨雪分开了。 她带着一路奔波的乳娘和两个可爱的孩子一路往前赶着,但又担心沿途奔波,两个孩子还太小会受不住,所以并没有太急。 “墨花姑娘,我们还要走多久?”乳娘已经被马车颠得发晕了,不过她还奇怪这两个孩子,竟是一点也不累一般,一路除了吃和睡,偶尔哭几声以外,便乖巧的不行了。 “快了。”墨花回头看了眼,再往前走一段,就能出了南疆,然后走水路去西夏了。 不过没想到在这最后的关头,会有黑衣人找上来。 车夫勒住缰绳,墨花这才抽出了剑,一路跟着的侍卫也都纷纷拔出剑来冷声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那些人没出声,提剑就杀了过来。 一路上墨花已经遇到过好几拨这样的人了,除了南疆大皇子五皇子的,还有一些乌七八糟的人。也不知是谁把消息放了出去,说西夏摄政王的孩子在此,引得众人纷纷想要来抓孩子,去要挟赵怀琰。 墨花很快将这些人都解决了,这才看着一侧跟着的侍卫道:“立即启程,务必在天亮之前赶上第一拨走水路的船离开。”她冷声说完,还不等转身,便觉得后颈一疼,而后都来不及转身,人便直接晕了过去。 乳娘看着带着长长的黑色帷纱遮住了脸的男人打晕了所有人,紧张的往后缩了缩:“别……别杀我……” 男人没说话,看了眼睡在一旁摇篮里的孩子,他们睡得正香甜呢,白白嫩嫩的小脸很是可爱。 他刚要伸手去抱那孩子,便听到一道冷声传了来:“你、何人?” 男人转过身,看着骑在马上手持长剑的男子,嘴角微扬:“救情敌的儿子,何必呢?” 朗月寒没出声,但已经蓄势待发,只等他去碰那孩子,他就一剑砍下他的脑袋。 男人看他如此,笑笑:“人暂时先给你,不过很你还是要给我的。”男人说罢,直接转身而去,身形如同瞬间移动一般,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朗月寒看着离去的人,再看看地上晕过去的墨花和孩子,没出声。 墨花第二天醒来时,人已经在船上了,她回想起之前的事,再看看这船只,瞬间抓起了剑就往外冲了出去,却被刚好过来的乳娘个拦住了。 “您去哪儿?”乳娘问她。 “孩子呢?”墨花只焦急问道。 乳娘忙指着船舱内,道:“在哪儿呢?”她知道她担心,这才将昨晚的事儿说了,还道:“是那位公子送了我们上船的,还派了护卫保护,不过看那黑衣人的样子,似乎还会出现。” 墨花这才微微舒了口气,回头看着安然无恙的孩子,握紧了手里的剑。若是再来,她一定要更加小心了。 清幽一直在屋里等着,见到长孙玄隐回来时,才将信鸽腿上绑着的信取了下来,递给他道:“弦月公主想要攻打南疆。” “气糊涂了么。”长孙玄隐摘下头上的帷纱帽放在一侧,只淡淡走到首座坐下,倒了杯茶,才笑道:“摄政王已经带兵杀去锦朝了?” “是。” “那也差不多了。”长孙玄隐浅浅笑着,说完,才道:“送消息回去,让他们告诉江贵妃,她可以从皇陵出来了,因为很快她就要见到锦朝的皇帝殒命了。” “是。”清幽立即应下去准备了。 等清幽走了,长孙玄隐这才合着眼睛佯装小憩起来,直到外面传来消息,说南疆的大皇子求见。 清幽过来问他:“这位大皇子一定是想让师父帮他夺得皇位。” “皇位不会是他的,打发走吧。”长孙玄隐浅笑道。 “那师父觉得有可能是谁的?” “谁的也不是,很快,南疆就要不存在了。我的计划也要落空了。”他无奈笑着摇摇头,本以为朗月寒不过是个一心挂在林锦婳身上的野人而已,倒是自己低估了他。 说罢,起身叫清幽收拾了行装离开。他才走,朗月寒已经亲自带着兵来围剿了,只可惜人去楼空。 跟在他身边的人道:“七皇子,您还是多伺候在皇上身边吧。” “不必。“朗月寒冷淡说罢,便转身走了。 跟着他的人头疼不已,所有的皇子们为了皇位都争破了头,唯独他,竟是一点也不争,白费了皇后娘娘那么多心思。 朗月寒出来后,只看了看锦朝和西夏交汇的方向,她也跟着赵怀琰上战场了,她真的就一点也不怕死么? 林锦婳当然怕死,但她更怕没有好好告别就生死相隔。 经过半个月的奔波,她们终于到了锦朝,而且迎来了第一战,不过这一战还没怎么打,就听闻锦朝领兵的将军丢盔弃甲落荒而逃了,赵怀琰再得一座城池。 晚上的庆功宴上,赵怀琰只去了一下后,便出来了。 新的城池内,并没有流多少血,反而守将们对于赵怀琰带兵侵略表现的十分欢迎,因为自从他占下前面十几座城池后,非但免了因为战事而越发加重的徭役赋税,而且还没有为难任何一个投降的士兵,所以在他们的将军临阵脱逃后,他们很快就摇了白旗投了降。 林锦婳站在城墙上,看着这平和的城池,吹着夜色下微凉的风,沉重的心也轻松了不少。 赵怀琰远远看着她时,身上的疲累也好似一瞬间被抽走了一般,缓步走上前浅笑:“这儿夜色好看。” “可以看到很多星星。”她抬眼看着满天繁星,轻笑。赵怀琰却只看着她的眼睛,轻笑:“是啊,很多星星。”她眼睛里都是星星,温暖而坚强。 夜风拂过,林锦婳忽然笑着问他:“等王爷成为这天下之主,要纳了满宫的后妃,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为何要满宫后妃?是婳儿不愿意再侍寝了吗?”赵怀琰眸光深深看着她笑。 “会有文武百官相逼。” “你何时见我听过文武百官的话?”赵怀琰继续道。 林锦婳微微一怔,旋即笑弯了眼睛,也是,文武百官的话,他何时听过? 林锦婳站在他身侧,看着这里万家灯火,心情更好了些。 翠婶儿是一路跟着来的,她一个人,无儿无女了无牵挂,若是不能跟着林锦婳伺候,她觉得活着也没多大意思了。 上来时瞧见她们正并肩站在,轻声笑道:“王爷,王妃,晚膳备好了,是新采的鲜菌汤锅。” 林锦婳眼睛一亮,才转过身去,却不小心扭到脚差点摔倒,好在被赵怀一把捞住。 林锦婳对上他深情的目光,微微一怔,忙低声道:“王爷,这里全是士兵呢。”她担心他又会将自己这样一路抱回去,那样全军都要猜测什么了。 赵怀琰看她微微泛红的脸,轻笑,却是松开了她,背过了身去蹲下,道:“上来。” 林锦婳瞧着站在转角偷偷笑的翠婶儿,脸更红了,但崴着脚了,一瘸一拐的走下去更丢人。想罢,干脆心一横,搂着他的脖子趴了上去。 她心里一直默念着汤锅汤锅,好容易等身下的人停了,她这才睁开眼睛来,一瞧,已经是到了暂住的小院里,不过他的副将们全都在,还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副将们内心很复杂…… 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摄政王会纡尊降贵背着女人满城的走? 传说中冷血无情的摄政王会背着女人走还满眼的幸福温柔? 啧啧,一定是魔怔了。 “有事?”赵怀琰寒声道。 这样说话的他依旧气势十足,丝毫不被趴在他背上的女子所累。 副将军忙道:“没事没事。”本来也只是看他在庆功宴上很快就走了,所以想单独来见他,讨论讨论兵法的,但显然现在摄政王不想跟他们讨论兵法。 副将们忙行了礼,恭恭敬敬喊了声‘摄政王妃’后才赶忙走了。 林锦婳头都不敢抬起来,只道:“王爷,放我下来吧。” “翠婶儿……”赵怀琰软了语气。 翠婶儿会意,立即让人在不远处的桃花树下放了桌子,摆好了饭菜。 四月的天儿,桃花盛开,满园清爽,抬眼便是满头繁星,实在再惬意不过。 林锦婳享受这样的惬意日子,看着赵怀琰几乎不怎么吃就直直盯着她,也不理他,自顾自吃得饱饱的,才松了口气。 休息半晌,见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才笑眯眯看着他道:“王爷今儿不用去商讨明日的大计?” “要。” “辛苦了,妾身送你出去吧。”说罢,她便起身笑道,但下一秒人就被捞在了某人怀里,听他低哑着嗓子轻轻浅笑:“先陪陪婳儿,再去无妨。” “可是……” 赵怀琰已不再管她说什么,直接把人抱到房间去了,不一会儿房间内便发出了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不要……疼……” “那我轻点。”赵怀琰忙道。 屋外听着的丫环们脸羞得通红,林锦婳现在却没心思管这些,她看着赵怀琰拿着药膏一点一点抹在她已经高高肿起的脚踝,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王爷,你再轻点……” “好。”小心翼翼的涂抹着药,朝她浅笑:“舒服吗?” “舒服。”林锦婳点点头,但总觉得他的笑容有点奇怪。 “还要吗?”赵怀琰又问道。 林锦婳才猛地反应过来,她方才都说了些什么,登时气得要收回脚,却不小撞到了床边,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嗓子都哑了:“好疼……” “都怪为夫不知轻重,娘子忍忍,很快就好了。”赵怀琰抓过她的脚,看着红肿的额地方,越发心疼,不过这对话,林锦婳是无法解释了。 当夜,赵怀琰看她睡下后,便先去跟副将们商量接下来的事了,林锦婳的心也终于得了空,开始思考起长孙玄隐的事来。若是能猜透他的目的,是不是才能让他收手? 也不知道葡萄和酒儿现在怎么样了,爹爹和哥哥现在如何了…… 西夏有数不清的事要处理,西夏之外更是事情繁杂,但她知道她不能乱。这些事等怀琰真的夺下锦朝之后,她只会遇到更多。她要做的,只是相好如何解决,并一件一件去解决就行了。 不过西夏的麻烦的确多,譬如如今的朗月夏萝。 在得知弦月已经请旨想要攻打南疆后,她一封信已经传回了南疆皇城,让南疆务必夺下蛮夷了,只有这样,南疆才有能力跟西夏抗衡。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南疆非但开始举兵进宫蛮夷,而且也开始重新跟锦朝谈起了合作来。 赵阚手握精兵,联合南疆派出的精锐,在林麓之未曾防备南疆的情况下,迅速夺取了第一座城池,但也仅此而已。 消息传回锦朝时,赵怀琰这厢势如破竹,已经夺下了锦朝好几座城池了。 锦朝皇宫中,焦虑让皇帝本就是用药堆起来的身体再一次垮了。 “皇上,召景王殿下回京的令已经发出去十几道了,可景王殿下都以正在攻打林麓之为由不肯回京,如何是好?”底下的大臣道。 “那依爱卿的意思,怎么办才好?”皇帝心思焦虑起来,现在朝廷能用的能臣实在屈指可数,他都想亲自带病上阵,但是他一走,朝廷就无人管理了。 孙尚书在一侧闻言,道:“微臣以为,景王殿下迟迟不归,兴许跟皇上没有委以重任有关。到现在,他还只是景王殿下呢。”他说完,瞥了眼皇帝的神情,迅速垂下了眼帘。 皇帝咬牙:“孙爱卿的意思是,要朕许他太子之位,对吗?” “微臣不敢左右皇上的意思。”孙尚书立即跪下道。但他知道,赵阚肯定是要如此,才会带着兵回来跟赵怀琰开战。 周围围着的老大臣们左右议论一番,也是这个主意。 皇帝瞥了眼淡定站在后面的蒋青书,道:“蒋爱卿,你觉得呢?” “景王殿下手握重兵,皇上既然信任景王殿下,不如照孙大人的意思办。”蒋青书道。 皇帝闻言,冷冷睨了眼地上跪着的孙尚书,才道:“来人,拟旨,册封景王为太子。”说罢,才深深看了眼喜上眉梢的孙尚书,寒声道:“此番太子出征,便由孙尚书陪伴左右!” 孙尚书眼睛都瞪大了,他何曾上过战场啊! “皇上……” “孙爱卿不愿意为国尽忠?”皇帝冷声问他。 “自然不是。”孙尚书哪里敢承认,可看皇帝心意已决,只得咬牙认了栽。 蒋青书却是冷淡瞥了他一眼,想着一路杀来的赵怀琰,嘴角微微扬起。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无望的爱 从南疆回西夏的路,墨花不敢耽搁,原本十天的路程,她只用了五天便赶到了,等入住了摄政王府后,才终于松了口气,但她没想到,她才将孩子送来,意外之客就到了。 “墨花,皇上来了。”高禀很快出来了。 他一身的伤,武功又全废了,所以此番也没有跟随赵怀琰一道出去,而是留下调度。 墨花闻言,立即叫人把孩子抱到里面去,才道:“皇上怎么会过来?难道是因为小公子和小小姐?”墨花是四人里最有灵气的,性格果敢坚毅,遇事也能冷静分析。 高禀瞧她一脸的严肃,也能跟着点点头:“只怕正是如此。” “既然来了,拦也拦不住,去见见吧。”她说罢,提步就要出去,高禀见她一身风尘仆仆还穿着来时的朴素绿裙,笑道:“既如此,我去见,你先去收拾一下。” 墨花倒是无所谓:“反正那皇帝也不认识我,不妨事。”她说罢,便提步往外去了。 长孙祁烨一直在等着,知道孩子来了以后,他有些激动,但又说不上为何激动,总觉得阿慕的一双儿女,也应该跟她一般的招人喜欢才是。 墨花出来行礼时,他看着面前朴素的女子,还诧异了一下:“你一个女子护送孩子回来的?” “是。”墨花行礼。 长孙祁烨皱眉:“他们也太不仔细了,居然让你一个女子来护送。” “沿途我家公子都已经做好了安排的,此番跟来的护卫都死在半途了,所以现在只剩下奴婢一人。”墨花道。 “孩子在哪儿?” “小公子和小小姐都歇下了。”墨花知道他想见,但当初的事儿她也知道一些,而且现在王爷王妃都不在,她也不放心让外人来见。 长孙祁烨一眼看穿她的想法,神色淡漠,兀自提步就往后院去了。 墨花大惊,立即要去阻拦,却听长孙祁烨道:“没有朕的庇护,你以为你们能在京都活多久?” “可是……” “朕怎么说,也是他们的亲皇叔。”他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奇怪,难不成自己是要认了赵怀琰做兄长?他眉心更紧,改了口:“长乐公主是朕义妹,我也算孩子的皇舅。”说罢,绕过墨花直接往里去了。 墨花哑然,高禀却只在一侧低声道:“由着他吧,此番京都里弦月公主还在,虽然寻常人摄于摄政王府的威势不敢来犯,但这位弦月公主可不一定。” 墨花闻言,也只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却担心那日把她打晕的男人不会轻易放手。 他那么轻易就靠近了自己,此番走水路却不见他跟来,难不成他是放过孩子们了?她觉得不像,反而像是再谋划什么更大的计划。 她看了眼长孙祁烨离开的方向,跟着走了去。 此时摄政王府外不远处的软轿里,白衣女子朝里面看了一眼,明眸微寒。 “等待了这么久,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缓缓的男声传来,白衣女子只讽刺浅笑:“皇叔等了十几年,何尝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或者说,即将一场空……”她透过软轿的轻纱看着站在轿子旁的墨衣男人:“此番赵怀琰势如破竹,很快他就会夺下锦朝,成为锦朝的皇帝,到时候你布的局就没用了。” “你知道我布了什么局?”长孙玄隐浅笑看她。 “有什么事是云水间查不到的?”弦月冷冷睨了他一眼,直接对外面道:“回府。” 外面抬轿的侍女这才足见轻点,抬着轿子飞快的离开了。 等她一走,清幽才忍不住道:“师父,难道她真的查到了您的计划?” “我的目的,我自己都还没想清楚,她从何而知。”长孙玄隐浅浅笑开:“她是很聪明,但有时候也太相信自己的聪明了,反而容易看不清真相。”说完,只含着笑意看了眼这摄政王府,嘴角微扬,反正很快,他们要亲自把孩子送上门的,他也就不急于这一时了。 他提步离开,看着这春光正好,眼含笑意。 不过千算万算,长孙玄隐还是算错了一步棋,那就是江贵妃。 江贵妃要的并不是锦朝皇帝死,她只是要他后悔当初杀了自己而已,而且最重要的,她早已对长孙玄隐的出现恨之入骨。 “你们能办到吗?”她跪在祠堂内,冷淡道。 “娘娘放心,属下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长孙玄隐!”一侧蒙面的黑衣男子道。 江贵妃冷淡看着宗祠上无数的灵位,轻笑:“那就好。等他一死,我就会少了很多麻烦,你想要的,我也一定会给你!”长孙玄隐以为能操纵自己么,可他忘了,谁都想做这下棋人,而且下棋人绝不会是他!至于赵怀琰,他自然越快杀入京城越好,这样,她就能见到皇帝那张后悔莫及的脸了! 赵怀琰此刻已经整装待发,林锦婳站在城墙上,看着他一身黑色铠甲打算入夜偷袭如今防守严密的邺城,心里总有一丝丝的不安。 “王妃,您别担心,王爷屡战屡胜,这次去也会告捷归来的。”墨月在一侧安慰道。 “这次的情况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如今赵阚已经册封为太子,他已经带兵回来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南疆忽然反水,跟锦朝勾结在一起,此城距离南疆的边城也不算远。”林锦婳满心的担忧。虽然锦朝的将士们已经吓破了胆,但难保不会在赵阚亲自领兵的情况下把心一横背水一战。这样的情况是最可怕的,在所有将士不要命来拼杀的时候,他们的战斗力绝对是寻常的两倍不止。 墨月觉得她的担心有道理,但王爷也不是吃素的,便道:“王妃,这些情况王爷定也想到了。” 正说着,赵怀琰已经领兵出城了。 等他一走,原本投降的城主便跟守将一起笑眯眯过来了。 “王妃,臣等略备薄酒,还请王妃不要嫌弃。”城主躬身笑道。 林锦婳看了眼他笑眯眯的脸,再看一侧的守将。守将面容还算寻常,但眼里含着紧张,抓着刀柄的手也微微收紧,有蓄势待发的意思。 见状,她心里生出防备来,只道:“我今日身子不适,怕是不能去了。” “这样啊……”城主显得十分失望,旋即又道:“那臣等送您回去休息吧。” “不必麻烦了,城主若是得空,不如回去拿一份军事部署地图来给我,可行?”林锦婳形容正常的笑道。 那城主闻言,还觉得诧异:“王妃也能看懂?” “看着打发时间。”林锦婳浅笑。 城主这才安下心来,他就知道,这摄政王妃也就是个寻常女子罢了,沿途一路过来,什么也没做,但这也说明摄政王真是疼爱她,甚至连打仗都要带在身边。 他眸子微微一暗,笑道:“那臣这就去取,王妃且回小院稍等。”说罢,带着人立即退下了。 林锦婳看着他走后,面上的笑容才慢慢淡了下来。 墨月有些担心:“王妃,那部署地图,您不是有一份吗?” “是啊。”林锦婳深深看了眼那城主和守将离开的方向,才道:“我们留在城中的人有多少?”她记得当初这城池是投降最快的,赵怀琰都还没攻打过来,他们便投降了。 “大军全部驻扎在城外三里地,城内还有一百人左右的护卫,三名副将。”墨月道。 “立即让人去通知这三名副将来见我。”林锦婳说罢,便转身快速往小院去了。 自己是怀琰软肋这件事她一直记得很清楚,所以她自这次出来,就已经万分小心,方才她绝对没有看错,那守将看向自己时,流露出了杀意。想必这座城池的人,根本不是真心投降吧! 墨月看她行色匆匆,不敢耽搁,立即安排人去通知了,等跟着她到了小院后,便见她立即召集了所有的护卫。 “所有人听令!”林锦婳看着站在院子里的人寒声道。 “是!” “所有人,立即出发,擒拿本城城主,秘密斩杀守将将官,关闭所有城门,但凡有妄图打开城门之外人,杀无赦!”她语气冰寒,那些护卫们听到这话,都是有些迟疑,但抬眼一看站在门前的人,浑身的气势让他们瞬间不敢再多疑! “是!” 护卫们立即应下,迅速分散而出,刚好三个副将也都赶到了。 副将中有一名年纪较大的,也是副将里最有威严的钱副将见状,立即上前有些严肃道:“王妃,你这是做什么?” “把这座城池的假投降,变成真投降!”林锦婳道。 钱副将不解,只沉声道:“何来假投降,他们此番不仅交出了军事部署图,还答应大战时出兵跟我们一同对抗锦朝。” 林锦婳早知道他们不会信自己,只拿出赵怀琰给她的令牌,寒声道:“现在开始,刘副将和马副将立即出城,调集三里外的士兵暗中等待时机,一旦发现有从南疆过来的士兵,迅速从后拦截绞杀!” 那刘副将和马副将年纪轻,也是十分信服赵怀琰的,看到林锦婳手里那明晃晃的虎符,都是为之一振,而后对视一眼,才咬咬牙:“王妃,这是不是太轻率了。南疆的人怎么可能越过边防的守军直接杀进来呢?” “若是边防的守军和这这城池的守官早已勾结在一起,根本就是听锦朝太子赵阚的命令行事的呢?”林锦婳寒声道。 那二人怔住。 钱副将的脸也沉了下来,只抬眼看着林锦婳:“王妃所说的这些话,可有证据?” “战场之上,钱副将要何证据?现在若是再不去,造成王爷此番行动失败,你们三人,按军规,当斩!”林锦婳沉声说罢,才睨了眼墨月。 墨月会意,很快上前道:“王妃自有王妃的决断,前钱副将不信,可留下。马副将刘副将必须立即出城,否则一切都来不及了!” 钱副将还要再说,那马副将和刘副将却是咬咬牙,拱手行了礼,便立即往外去了。 钱副将还要开口,却被林锦婳叫住:“我知你见我是女子,不信我,今日之事若是我误判,我会承担所有责任。” “你是王妃,王爷根本不会责罚于你!”钱副将觉得她完全就是在胡闹,气得一张脸都青了。 “我会自己领罚!”林锦婳冷冷睨了他一眼,便站在院子里不再出声,只等着消息传来。 夜色下,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十分的宁静,火烛烧得噼啪响的声音都能听到。 钱副将看她稳稳站着,虽然是女子,但身上的确有一股属于领导者独有的气势,只是沉沉呼了口气,在院子里随她等着。 不多会儿,就见人将城主绑成了粽子带过来了。 城主还没反应过来,被扔到地上看到冷然站着的林锦婳时,还诧异:“王妃,你这是做什么?” 林锦婳没理他,继续等。 钱副将见此,眉心拧起,咬着牙也忍着没出声。 但很快,那守将的人头也被提了过来,扔到了那城主身边。 本来还能冷静喊冤的城主当即闭了嘴,挣扎着起身跪在地上,看着目光清寒的林锦婳,道:“王妃以为杀了一个守将,就能阻拦什么了么?” “肯开口了么?”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不多会儿,又有护卫来报:“王妃,照您的吩咐,关闭城门,斩杀无关要闯出城门者十余人,现在城内不少投降的将士蠢蠢欲动,意图要杀来此地。” “不急,有城主在,他们不会轻易动手的。”林锦婳冷静道。她猜得没错,这城中人早已跟人串通好了,要抓住她威胁怀琰,然后夺下这座城池断了怀琰的后路。 赵阚还挺聪明的么,只不过他肯定没想到底下这些人早已吓破了胆,就是有拼死的勇气,也根本掩饰不住心中的情绪了,让她这个本就极会观察情绪的人一眼看到破绽。 钱副将却是惊住了,看看依旧镇定的林锦婳,道:“王妃,难不成真如你所说……” “是。” “可是为何?他们明明已经投降,为何要要自寻死路?”钱副将不解。王爷待投降的城池极好,沿途来主动投诚的百姓更是不少,他实在想不通为何到了这里会出现这样的事。 林锦婳也觉得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贪心不足的人,总有千百种理由来背叛。 她看向地上躺着的城主,缓缓抽出墨月腰间的剑,上前道:“既然钱大人有疑虑,你就说说看。” “哼……” 他这声哼才落下,林锦婳的剑已经抵在了他的心口:“从这里刺下去,你不会死,但会没有力气再挣扎。你的感觉会很敏锐,直到感受到体内的血一滴一滴流干然后再死去,这样的过程,你能忍受么?” “你有本事……” “别急,你不说,还有你的家人会说。你以为今晚或者明日我就能让她们出城么?你一死,她们永远也离不开这里。”林锦婳缓缓说着,可就是这凉薄的语气,愈发让他觉得一座大山压在了心上。 “你这么如此狠毒!” “战场之上,不是你生,便是我死,你跟我谈狠毒么?”林锦婳抬手便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口子。她厌恶极了战争,伏尸百万,家破人亡,尤其是这些故意挑起争端的人。本已经投降的城池,百姓依旧好好过日子,他们却非要弄出点动静来。 那城主能感觉到脖子上温热的血慢慢流出来,咬着牙看着林锦婳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才道:“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说了,若是事成,我们便是救国功臣,我的女儿也会成为他的侧妃,将来他荣登大宝之日,便是贵妃!这等的荣耀,我如何能不要?林锦婳,你别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你到底只是女子而已,你上过真正战场么,见过血流成河么?等你真的见到了,一定会吓破了胆嘤嘤哭泣……” “王妃岂是你能诋毁的!” 钱副将气得上前一脚便把他踹在了地上,话还没说多久,就已经隐隐听到了城外传来的刀剑相交的声音。 林锦婳莞尔,他们的动作还真快。 很快,便有护卫来报,有人将这里包围了。 “王妃,我们现在怎么办?”钱副将现在算是知道林锦婳的聪明了,难怪王爷那般的人愿意将她捧在手心,从一开始,她就不仅仅是个柔弱女子而已。 “本妃到底久居深闺,看多了兵书也不过是赵括纸上谈兵,如何处置,全仰仗钱副将了。”林锦婳朝他笑道。 钱副将看她忽然把决定权交给自己,心中越发佩服她的大度。 当即道:“下官一定不负所托。”说罢,转身跟所有副将道:“把这个城主给我押在院门口,但凡有人敢轻举妄动,便杀了他!” “是!” 护卫们立即把人带出去了,外面的将士也的确不敢动了,只看着这城主道:“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将军已经被人给杀了,我们……” 城主看着院子里只有一个副将在时,就知道所有的计划只怕都被林锦婳给猜到了,想要抓住林锦婳,只怕也要赔上他一家人的性命了。 “不要轻举妄动。”他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那些将士们闻言,也不敢如何,只能这样僵持着,直到天色微明之时,派出去的马副将才领着一支精锐入城来传了捷报,并将城中所有反水的兵将和细作全部抓了起来。 赵怀琰也是在临近天明后才回来的,损失虽重,但已经成功偷袭了那座难以拿下城池的守军,烧了他们所有粮草,只等着他们军心溃散之时,再一举杀入。 他回城后,便立即见到来请罪的钱副将了。 钱副将将昨儿晚上的前因后果说了,道:“王爷,都怪下官糊涂,这才冒犯了王妃,还请王爷责罚!” “王妃可曾受伤?” “未曾。” 赵怀琰的心微微松了下来,看了他一眼,只道:“王妃既未罚你,那本王也不罚你,不过作战最重要是战机,希望你能记住。”说罢,策马而去。 钱副将见他就这样走了,一颗心也跟着落地了。 马副将还在一侧感慨:“想不到王妃居然能有这等远见,实在是厉害。” “她是真聪明的女子。”钱副将想起昨晚那冷静又冷血的林锦婳,心里还是感慨不已,若不是她,昨晚就不会仅仅只是抓着一个城主与外面那些反水将士对峙一夜了。而且她在事成之后,竟也没有因此而嘲讽自己,反而自比赵括,让他来拿主意。都说弦月公主乃是天生之才,若是男儿,必得江山夺天下,军中将士还因为王爷不肯娶弦月公主而娶了一个虽然貌美但不显山不露水的闺阁小姐而可惜许久,如今看来,王爷的选择没错,这位王妃,比之弦月公主也是丝毫不差! 赵怀琰快速回到小院时,就看到已经在门口等着林锦婳了。 她穿着一条红色的宽袖长裙,看到自己时,眼里满是笑意和担心。赵怀琰一见到她,就有回到家的安心感,仿佛只要有她在,任何地方都可安家,任何地方都可安心。 他快步走上前去将人拥住,良久,才柔声道:“害怕吗?” “知道王爷一定会回来,不怕。”林锦婳浅笑。 赵怀琰将她松开,看着她眼底藏着疲惫,知道她昨晚一宿没睡,干脆将她抱起就往里走。 林锦婳羞得不行,忙抓住他的衣裳道:“这里里里外外都是人呢?” “不妨事。”赵怀琰大步往前走,只想让她赶紧休息会儿。 好容易回到了房间,林锦婳才被他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被窝。 “好好睡一觉。”赵怀琰替她盖好被子,抚着她的脸轻声道。 林锦婳看他的盔甲已经破了,身上还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浅笑:“王爷一会儿也来休息?” 赵怀琰看着她的邀约,浅笑起来,本来要处理的事情也不想即刻就去了,只点点头,林锦婳这才乖乖闭上眼睛。 赵怀琰离开,她才悄悄睁开眼看着他的背影。 他应该受伤了吧,却装作一点事也没有的样子,是怕自己担心么? 她没出声,只默默等着,不多久,他满身清香的便过来了,钻入被窝,将她紧紧抱着怀里。 林锦婳享受这难得的相处时刻,抱着他的腰,慢慢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赵阚已经成为太子了……”她道。 “嗯。” “难道皇上真的会将皇位给他么?”赵阚此人前世也能夺下皇位,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被逼到了某种境地之时,还是很狡猾阴险的。 “不会,但他会夺走。”赵怀琰平静说着。对于皇帝,他仍旧恨,但他知道,皇帝最后绝对是死在他自己手上。 他说完,看着还在忧心的人呢,笑着将她抱得更紧一些,才道:“听闻父亲那边已经夺下的城池固若金汤,就算南疆三翻四次的出兵也根本无济于事,孩子也已经到了西夏,暂时不必担心,好好睡一觉吧。” 林锦婳知道他心里盘算的事比自己更多,不再多说,靠在他结实的怀里,缓缓便睡过去了。 她知道她睡过去没多久赵怀琰就走了,对于他来说,他要分秒必争,要以最快的时间杀入锦朝,夺下那个位置。 此次行动失败,却让赵阚很是愤怒。 他阴鸷的看着来回话的前锋,阴冷笑起来:“你们的行动竟会让一个区区女子发现了。” “守将也被杀了,城主也被抓了。南疆的精锐才趁着夜色过来,就被人从后面包抄了。太子殿下,这些事发生的都太意外了,所以……” 不等他话说完,赵阚抬手已经砍下了他的人头。 看着周围被吓住的人,扔了手里沾血的剑,寒声道:“失败就是失败,没有借口可言。此番已经再失一座城池,若是连下一座也丢了,莫说你们,便是本宫也撑不住!” 底下的将士们赶忙出来表了决心,赵阚却只觉得是一群废物。 现在京城里已经没有能威胁到林锦婳和赵怀琰的人,长孙玄隐又迟迟没抓到那两个孩子,再这样下去,锦朝只怕真的保不住,他夺了皇位也是白搭。 正在他焦虑之时,一直负责跟长孙玄隐联系的人才出现了,还捧着一个盒子,道:“太子。” “什么东西?”赵阚沉声道。 “您打开就知道了。”小厮躬身道。 赵阚面色更沉,抬手打开那盒子,等看到里面一张白白的透明的面具,才冷冷笑起来:“人皮面具?不是说早已失传,只有当今弦月公主才会制作了么?” 那小厮笑笑:“定王殿下本事,当今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赵阚眉梢微挑,目光微黯的看了眼那小厮,只笑道:“替本宫多谢他了。” 小厮这才行礼退下。 赵阚看着这张脸皮面具,再看看自己的断臂,嘴角冷冷勾了起来。 长孙玄隐此时还在西夏京都。 在自己的小院等了两日,便听到摄政王府内传来消息,两位小主子忽染了恶疾。 清幽看着自己捣得药,跟坐在一旁桃花树下逗着鸟儿的长孙玄隐道:“师父,您真要把这解药送过去?” “不送过去,下次他们怎么把人亲自送上门呢。”长孙玄隐说罢,喂了那鸟儿吃食后,便打开鸟笼将它放了,但他知道,等它饿了的时候,就会自己飞回这笼子的,以为自己下次还会将它放走。 清幽似懂非懂的,但将捣好的药装在了一侧的玉瓶里,才戴了帷纱帽,转身去送药了。 等清幽一走,长孙玄隐便感觉到了暗处传来的杀气,淡淡笑道:“既然来了,何必还躲藏着。” “师弟的功夫越发精进了。” 一道他熟悉的声音传来,长孙玄隐的笑容这才慢慢暗淡了下去。 不少人都知道百毒谷有一个与他极为相似的人做着自己的替身,但那个人其实也是老谷主的徒弟,只是自己骗他易了再也改不回来的容貌,顶替了自己的身份。 闻言,长孙玄隐转身浅笑看着来人:“你竟然出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你一旦走出百毒谷,就得死么?” “就算死,我也要先杀了你!”男人说罢,直接提剑杀来。 但他早知道长孙玄隐的功夫,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在长孙玄隐往一侧轻巧躲开之时,屋顶上便出现了十多个手持沾满剧毒飞镖的刺客。 漫天的飞镖射来,长孙玄隐转身便将毒镖全部弹射了回去,可他没预料到的是,就在他师兄方才走过来的桃花树上,多了一块沾着血的飞镖,那是他师兄为了防止他发现,而提前有毒的尖锐飞镖刺入了自己掌心,再动手时,才将毒镖稳稳放在了树枝上的。就在长孙玄隐自信的将飞镖反弹射回去时,那毒镖刚好在他脸颊上划出了一道血口,血口也瞬间变黑了。 “师弟,我这毒不赖吧。”男人看着他瞬间虚软的身子,持剑便刺杀了过来,长孙玄隐则是扔出了藏在袖子里的所有毒粉,转身便消失在了这屋子里。 那男人等毒粉散开后,已经找不到长孙玄隐的踪迹了。 “给我追,追到后,杀无赦!”他大喝,但此时的长孙玄隐已经从机关进入密道,再走密道到了一条无人的巷子里。 巷子尽头,是他另一处宅子。 他将随身所带的药全部咽了进去,却也能感觉到身子渐渐开始发热。 他费力往前走,却能感觉到身体的力气越来越少,直到他倒在地上。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他看到一个粉色的身影慢慢靠近,朝她伸出了手,而后才彻底晕了过去。 长孙祁烨尚不知道这件事,但已经确定南疆已经转投锦朝了,而下令不许离开西夏的南疆将军巫马也连夜带人逃走了。 宫中,朗月夏萝披散着头发,听完下人的回报,只道:“把我在南疆所有的势力全部交给他。” “等定王殿下过此难关,一定回来将您带出这里的。”宫女垂眸道。 “那你告诉他快一点,我快忍不下去了。”朗月夏萝拳头紧紧握在一起,但话音还未落,就听到有人来传了皇上圣旨。 “夏妃朗月夏萝,不知检点,扰乱宫规,其心险恶,特赐毒酒一杯,钦赐!” 朗月夏萝瞬间从凳子上跌坐下来,看着来传旨的公公,咬牙道:“不可能的!我是过来和亲的公主,你们不敢杀我的!”若是杀了她,岂不是要跟南疆开战么,长孙祁烨不会这么蠢的。 那公公嘴角讥诮勾起,立即让人上去摁住了朗月夏萝,亲自倒了毒酒,上前捏住了她的下巴冷笑道:“夏妃,你敢谋害皇上,还以为皇上会留你的命么?” 朗月夏萝这才认出他来,猛地将他推开:“你不是皇上身边的公公,你以前是弦月宫里伺候的我知道,是弦月派你来的对不对!是弦月要杀我,要满足她去攻打南疆的想法对不对!” 那公公面色冷冷一沉,看了眼左右,立即让人死死按住她,上前便将毒酒狠狠灌入了她嘴里,才寒声道:“夏妃娘娘聪慧,但从今往后,这聪明的脑子也没用了!”说罢,朝旁人一招手,便带着人出去了。 可他们才出去,就撞上了刚好要过来的长孙祁烨。 长孙祁烨冷淡扫了眼里面死去的人,再看着面前捧着假圣旨的太监,沉声道:“拖下去斩了。” “皇上恕罪啊……” 那几个太监开始哭喊,但长孙祁烨却一个字也没再多说,看了眼里面已经死去的朗月夏萝,只道:“封锁消息,谁也不许传出去!”他不过是要将朗月夏萝打入冷宫而已,弦月就这么迫不及待拿江山百姓开玩笑,去攻打南疆,好报复赵怀琰么? 他沉沉看了眼那倒在地上已经无力还天的朗月夏萝,沉声跟旁人道:“传令下去,立即将此事告知摄政王。”若是弦月攻打南疆,那现在深入锦朝腹地的他们就很危险了。 但现在事已至此,也只能看朗月夏萝之事能瞒几天了。 朗月夏萝眼睁睁看着外面的人离开,还能感受道五脏六腑的灼烧。 她慢慢拿出一直挂在腰间的香囊,看到里面的桔梗,凄凉的笑起来,桔梗花的话语她早就该知道的,永生无望的爱啊,长孙玄隐从一开始就预知到自己的结局了吧。那今榨干了自己唯一的利用价值后,便杀了自己,也是他的主意么? 她恨,她怒,但气息却越来越弱…… 衾息过来时,看到被扔到一旁的桔梗花,俯身捡起:“从一开始,你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我恨他……”既然要自己死,何必还要屡次三番的出现,夺走她这颗心。 “娘娘会替你报仇的,但娘娘要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衾息同情的看着她,但也知道她已无药可救。 朗月夏萝张张嘴,一口腥甜涌上来,让她瞪着眼睛再没有说话。 衾息看了她手指指向的方向,提步走了过去,便看到了一个锁起来的小匣子。 她转头看了眼已经没了呼吸的朗月夏萝,拿着小匣子,将桔梗花放到了她身侧,提步而去。 消息传给赵怀琰时,南疆已经用大军去进攻蛮夷了。 底下的副将们还担心:“现在南疆即便投靠了锦朝,也不敢明目张胆跟我们西夏作对。若是夏妃之事传开,弦月公主又趁机攻入南疆,咱们只怕危险啊。” 钱副将倒是不那么担心:“我们虽已深入腹地,但粮草充足,不受西夏影响,一路归顺的城池也都无二心,即便弦月公主杀入南疆,也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吧。” “不会,但在弦月之前,我们不能继续再攻打锦朝。”赵怀琰的手指慢慢敲着桌子,他才开口,副将军都怔住了。 “不继续攻打锦朝?” “难道原路折返,亦或是就地等待?” 副将们议论纷纷,坐在另一边默不出声的林锦婳却是知道他要做什么。 赵怀琰也朝她一笑:“王妃,你来说说。” 林锦婳知道他是故意要给自己长脸呢,也不怯,道:“此番南疆想要先攻下蛮夷,壮大势力后再跟西夏抗衡,但他忽略了现在驻守在锦朝边关的林将军。林将军手握三十万精兵,刚好挡住锦朝去往蛮夷的最快捷径。若是在南疆攻打蛮夷之时,林将军与我们同时攻入南疆,形成夹击之势,我们便可以最快的速度先行占领南疆。” 那些个副将更加懵了:“那位林将军会愿意跟我们合作吗?” “我父亲自然是愿意的。”林锦婳笑道。在西夏,众人只知道她是锦朝来的大家闺秀,是曾经的慕白画,是先帝亲封的长乐公主,却并不知道她就是如今的大将军林麓之的女儿。 那些人看她开口就称呼‘父亲’,更是目瞪口呆。 “那林将军,乃是王妃的生父?” “嗯。”林锦婳点头。 马副将和刘副将对视一眼,忙道:“难怪王妃说看过不少兵书,还懂得不少策略,原来是有虎父在前!” 钱副将更是惊愕不已,连忙起身要行礼,却被赵怀琰叫住:“此番本王会带兵去南疆,钱副将带五万大军留守,以防锦朝反扑。”‘ “是!”钱副将立即拱手:“臣定不负王爷所托!” 赵怀琰跟林锦婳对视一眼,不再多说。 反倒是赵阚现在气疯了,差点没骂出脏话:“南疆现在是发什么疯要去攻打蛮夷?” “现在南疆储位之争十分激烈,想来也是众位皇子商讨之下做出的决定,攻打蛮夷,好拿下功勋,夺得皇位吧。”孙尚书在一侧分析道。 “愚蠢至极!现在所有人的目标都在他们身上,他们先把自己给耗空了,就等着死吧。”他气得不行,这南疆原本也是一大利器,却没想到竟弄出这等蠢事来。 思来想去,他想到之前那张人皮面具,咬咬牙,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可以一试了,不然等赵怀琰真的夺下南疆,再跟林麓之一汇合,锦朝就真的保不住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请君入瓮 朦胧中,长孙玄隐还能感觉到周围香香软软的气息,因为之前的毒,他现在依旧浑身燥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释放出来一般。 靠近他的身体对他来说很凉,也很软,让他恨不得紧紧抱在怀里。 宫衣鱼看着他微微睁开的眼睛带着不清醒的光,挣扎了一下,下一秒红唇便被人堵住了。 *而又狂野,带来她从未体会过的酥麻和热烈。 她又试着挣扎了几下,见挣扎不动,便也由着他了。 只是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殿下……” 她嘤咛出声,但下一秒却只有肌肤相亲时的*和痛苦。 长孙玄隐仿佛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他要的只有发泄。 屋子里的嘤咛百转千回,四月底的空气中也夹杂着桃花淡淡的香气,宫衣鱼想,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股香气,和今晚摇曳晃动的窗幔。 再次醒来,长孙玄隐已经清醒了,但他对昨晚的事隐约有印象。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等宫衣鱼再过来时,已经不见他的踪影了。 她望着床上那一抹刺眼的鲜红,和早已空荡的屋子,颓然的坐在了地上,却发现了长孙玄隐来不及带走的一块玉佩。 她将玉佩握在手里,咬着嘴唇,告诉自己他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鱼儿。” 门口传来唤声。 宫衣鱼抬头看去,竟是哥哥,连忙起了身笑道:“你怎么来了?” “见你一大早来别院,以为你出事了。”夜生说完,朝屋子里看了眼,不见异常,才浅笑道。 宫衣鱼准备如以前一般小跑着出来,却觉得身子骨好似散了架似得疼,差点摔倒,好在夜生及时进来将她扶住,才道:“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好,我要离开了,你一个人留在家里要小心些。”夜生道。这么久他都被父亲关在家里,但他怎么能眼看着仇人被封了定王还去江南逍遥快活?这仇他一定会报的! “哥哥,你要去哪儿?” “你不用管,我只要你帮我一件事。”夜生看着她认真道。 宫衣鱼点头,便听他道:“替我多照看摄政王府的两位小主子。爹不肯听我说,你的话他会听一些的。摄政王往后必定是这天下之主,他就算不满他把控朝政,也不能生出二心。” 宫衣鱼虽然听不太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夜生这才扶着她出去了,走时睨了眼那撩开了一般窗幔的床,瞥见了那抹鲜红。 夜生离开后,没有直接出城,而是去找了张晓芳。 张晓芳现在正一心筹备着粮草之事,瞧见他来,还笑道:“许久不见世子过来了。” “我来是提醒你多提防弦月公主。”他道。夏妃之死皇上就算想瞒也根本瞒不住,他知道,夏妃之死定有弦月的手脚。她既然不惜做出这种事只为带兵攻打南疆,想来她是不甘心摄政王没有娶她的,她要是真想对摄政王下手,如今的粮草也一定会是她的目标。 张晓芳略有些紧张:“难不成她真想断了王爷的后路?” “怕是如此。”夜生道。女人绝情起来,也可以是翻脸不认人的。 “我知道了,我会立即安排的。”粮草的运输并非只有京都这一条线,就算弦月发现了一条也没关系,只要遮掩好其他的就行了。 夜生看了看她,欲言又止,到底没说出什么,转身便走了。 张晓芳面色复杂的看着他离开,转身就去安排了,也让人把消息送去给了林锦婳。 林锦婳现在正在跟赵怀琰筹备着攻入南疆之事,接到她的消息也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 士兵们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毕竟拿下南疆,日后再收复了锦朝,这天下便都是西夏的了。 “王妃,翠婶儿不见了。” 就在她沉浸在很快要见到父兄的喜悦中时,墨月急急赶了过来。 林锦婳一听,二话没说便起身往翠婶儿住的房间去了,到时,翠婶儿的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屋子内很整齐也不像是有过搏斗的痕迹,而且不远处厨房的锅子里还煨着汤。 她皱眉道:“可是出去买菜了?” “早上出去的,已经两个时辰了还不见回来。”墨月道:“此番去,也是带了两个侍卫去的,而且这儿已经投诚,应该不会被掳走才是,可是……” “王妃,翠婶儿被人喂了哑药了。” 正想着,一个侍卫匆匆便跑了过来道。 林锦婳皱眉,很快便随那侍卫往外去了,等见到翠婶儿时,她坐在凳子上捂着喉咙,已经是说不了话了。 她瞧见林锦婳来,眼泪立即就流了出来,跪在地上呜咽不已。 林锦婳抬手去给她把脉,才看到她手腕上都是一道道的血痕,根本没法把脉。 “我们已经请了大夫了,不过翠婶儿这嗓子怕是好不了了。”一侧的侍卫道。 “哑药而已,等迟些我再看看。”林锦婳将翠婶儿扶起,安慰道:“即便哑了,也可以跟在我身边一辈子,没人会嫌弃你。” 翠婶儿感激的点点头,林锦婳看她情绪不太稳定,只让墨月带着她下去休息了。 等她走后,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属下们也不知,本是出去买菜,但还没走多远我们就被人群给冲散了,等再找到翠婶儿的时候,有人想杀她,被我们给救了下来,不过嗓子却是毒哑了。”侍卫回道。 “那手腕上的伤呢?”林锦婳不解道,若是要杀人,何必要先毒哑然后再在手腕上割出伤疤来?直接杀了不是更好么? 侍卫们也不知道:“我们看到的时候,她手腕便全是伤口了,兴许是那杀人的男人变态吧。” 林锦婳睨了他们一眼,只朝翠婶儿离开的方向看了眼,才沉沉道:“往后更加小心些。” “是!” 众人应下,林锦婳这才回去了。 大军收整后,很快便要出发了。 这二十万大军,伤残两万,加上留守的五万,钱副将便带着这七万留守在这里,而赵怀琰则带剩下的兵,跟林麓之一起攻入南疆,形成合围之势。 因为南疆的大军一部分借给了锦朝,剩下的一大部分又派去攻打蛮夷了,所以内里虚耗严重,赵怀琰跟林麓之左右夹击,不到半个月,便成功夺下靠近锦朝的十九座城池,并且会见了。 林锦婳这半个月天天在做各种药,带着墨月和几个侍女去给伤兵治病,加之晚上还要听他们研究策略,已是消瘦不少,林麓之见到她时,当即别过脸去悄悄抹了眼泪。 营帐内,林麓之看着她还在忙着给伤病们研究药方,心疼不已:“婳儿。” “爹爹。”林锦婳起了身,看着他眼底的湿意,浅浅笑起来,藏起心里的感慨万分,不让他再觉得愧疚。 赵怀琰跟着走上来,吩咐副将们领兵去四处查看以后,这才上前浅笑:“先进屋再说吧。” 林麓之看着如今的赵怀琰,没了以前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反而柔和不少,也越发的满意。 “此番若不是王爷,只怕根本走不到今天。”若不是他高瞻远瞩,早早在边关做下埋伏养好精兵,他早就死在赵阚的刀下了。 “往后的路还长,父亲还要多多提携。”赵怀琰道。 父亲? 林麓之受宠若惊,但看得出来赵怀琰是真的心疼女儿,一颗心也跟着软了下来,哈哈笑着便将人迎了进去。 林锦婳随他们进了里间,左右看了看,才问道:“怎么不见哥哥?” “他迟些回来。”林麓之一面想着自己以前犯的糊涂,一面看着如今成长的坚韧不发的女儿,激动和感慨混合在一起,让他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 等他们进去后,墨月才看着一旁面容有些沉的翠婶儿道:“翠婶儿,你想什么呢?” 翠婶儿连忙摇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墨月笑笑:“你是害怕林将军?放心吧,林将军虽然看着凶,但人很好的。”说罢,便拉着她进去了。 翠婶儿只笑笑,深深朝里间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看了眼,藏起了眼底的阴翳。 此时的锦朝,得到消息的皇帝气得将来奏报的折子都摔在了赵阚的脸上。 “这就是你的计划?看着他们夺下南疆,对锦朝形成合围之势?”皇帝怒道。 “父皇别急。”赵阚倒是能忍下这份屈辱了,慢慢弯腰捡起那奏章,才笑道:“之前西夏的弦月公主嚷嚷着要攻打南疆,如今却没动静了,父皇觉得她想做什么?” “你什么意思?” “儿臣的人已经深入赵怀琰的身边,只要赵怀琰的死讯传出,西夏攻打下来的锦朝城池很快就会被弦月接管。弦月说到底是个女子,远比赵怀琰好对付多了。而且赵怀琰一死,西夏将士必定人心涣散,到时候岂不是我们与南疆对他们形成合围之势?现在儿臣不过是一招请君入瓮而已。”赵阚笑道。所有的问题都系在赵怀琰一人身上,而且他派过去的人,不论是真杀了他还是假杀了他,只要消息传出,那等着赵怀琰的,就只是早死和晚死而已了。 皇帝闻言,这才觉得有些可靠了。 但看着他,沉声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朕告诉你,你好好替朕守下这江山,这江山便迟早是你的,但你若是做不到……” “儿臣明白,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守住的!”赵阚邪魅浅笑,看着他日渐苍老的样子,转身便出去了。 出宫后,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当初德妃跳下去的那道城门。 他以前觉得母妃对他只有利用和控制,现在回过头一看,才知当年自己的片面和愚蠢。 “太子殿下还在缅怀德妃娘娘么?” 熊霖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赵阚这才回头看着她笑了起来:“娘娘难道不想替家人报仇么?” 熊霖雨如何不想,她做梦都很不得将皇帝千刀万剐,但她娘亲还在皇帝手里…… “舅母早就死了。” 赵阚知道她在挂虑什么,直接道。 熊霖雨的脸霎时白了起来:“你说什么?” “舅母在舅舅被杀之日,便上吊自尽了。父皇一直在骗你,就算你生下了这个孩子,他也不可能把舅母活着交给你的。”赵阚显得有些悲伤道:“舅母若是知道你还能活下来,她一定不会自尽的,可惜了……” “怎么可能……”熊霖雨身子一软,差点就摔在了地上,好在被赵阚扶住。 赵阚看着她,同情道:“你身子弱,要小心一些,不然这个孩子掉了,父皇一定会痛不欲生的。最近他身子不大好,你可不要这样刺激他。” 熊霖雨眼眶红红,紧紧抓着他问道:“娘亲她真的已经……已经死了吗?” “我难道还能骗你么?”赵阚悲伤道。 熊霖雨闻言,当即心若死灰,拨开赵阚的手,流着泪踉跄着往自己的宫里去了。 赵阚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悲伤慢慢消失,转头看了眼身后那高高的城墙,嘴角讽刺扬起。父皇千般设想万般算计,就怕自己弑君。可他如今已是堂堂太子,何须再弑君留下千古骂名?他要做的,是让他自己活活气死。 皇帝还在盘算着如何杀了赵怀琰以绝后患,就见熊霖雨宫里的太监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才进来,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来做什么?雨贵人又不舒服了?”皇帝冷漠问道。 “不是,是雨贵人她……她……”太监说话都不利索了,皇帝面色猛地一沉,寒声道:“她怎么了!” “雨贵人她上吊自尽了……” 太监立即跪伏在了地上,皇帝手里握着的朱笔却是忽然一下掉了下来。 他匆匆赶到熊霖雨的皇宫,看到那房梁上挂着的尸体,恍惚间,似乎都听到了岁月侵蚀自己的声音,让他一瞬间便意识到自己已经老了。 熊霖雨死前都没怎么挣扎过,娘亲是她唯一活在这世上的希望,娘亲原来早就死了,她又何必还活在这肮脏的世界屈辱的过每一天,即便是肚子里的孩子,她也觉得是不该来到这世界上的。 可终于啊,她还是没能离开这皇宫一步。 她挂在房梁上时,能看到宫阙楼阁巍峨而瑰丽,从今往后,她也只是这深深宫墙里的一抹冤魂了。 赵阚才出宫不久,就听到了熊霖雨自尽的消息,淡淡跟旁人吩咐道:“把这个消息去告诉舅母。” “万一熊夫人她……” “活着一定比死更难受,与其让她每日以泪洗面,不如早早去了。”赵阚冷漠说完,直接让人赶着马车走了。 接下来他要等着的,就是皇帝退位了。 不知弦月那里安排的怎么样了呢?赵怀琰已经入瓮,他还真是期待看到他绝望的样子呢。 弦月这厢已经入宫了,但长孙祁烨却根本不再见她。 赫连璟跟在一侧,看她执着的样子,道:“公主,您何必如此?” “你自然不懂。”弦月冷讽一句,才转身上了软轿,道:“去皇陵。”既然长孙祁烨一心偏向赵怀琰,那么就只能请江贵妃出马了。她跟自己一样,野心不小呢。 不过不等弦月来,江贵妃已经准备好了。 她以重病为由,没有等长孙祁烨的令,便直接起驾回宫了。 回宫之后,她便不再是江贵妃,而是高高在上的太后了! 嬷嬷看着坐在马车里冷静的江贵妃,道:“娘娘,您真的要这样做吗?” “烨儿心软,不这样做,难道要等他将这天下都拱手送人才动手么?” “可摄政王毕竟也是您的骨血……” “好了!”江贵妃冷漠打断她的话,转头看她:“兰姑,我发现你心软了不少。”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担心娘娘日后后悔……” “本妃已经后悔了一辈子了,绝不会再后悔。吩咐下去,想办法除了弦月,她实在不必留了!”江贵妃说罢,不再多提。 弦月现在对她已经无用了,以前还想着弦月至少救过她一命,但她的野心实在不小,留她在,也迟早是个祸害。 “是。” 兰姑应下,看了眼绝情的江贵妃,不再多言。 不过各方势力的压迫,所有人都以为赵怀琰不知道,但他其实早有安排。 晚上徐程青和林锦澄一道回来时,瞧见林锦婳,高兴的就差没跳起来了,几人围在一起什么话都说,各种询问,直到林麓之无奈打断,这才停顿了下来。 林麓之看着坐在上首的赵怀琰,道:“王爷担心南疆会反扑回来,跟锦朝联手?” “不止锦朝。”赵怀琰从做攻入南疆的决定开始,就已经猜到后果了:“还有西夏。” “西夏怎么会……”林锦澄不信,但林锦婳却是知道:“江贵妃一开始就只是想利用王爷亲手杀死锦朝皇帝而已。江贵妃就是当年锦朝皇宫的茵嫔。” “茵嫔!”林麓之诧异不已,当年茵嫔被皇帝亲手杀了的事他是有所了解的,甚至当年皇帝跟茵嫔有多相爱,他也是知道的。却没想到茵嫔居然没死,还想出如此残忍的报复方法。 “如今王爷跟锦朝皇帝已经是非生即死的地步了,江贵妃不会允许怀琰继续壮大势力,而是继续逼迫他攻入锦朝的。”林锦婳道。若是怀琰夺下南疆,加上父亲的兵,他便不用继续再受西夏挟制,这也是他真正要夺取南疆的目的,但江贵妃肯定也猜测到了,所以等到南疆反扑回来之时,江贵妃一定会利用此事,断怀琰的后路,逼他杀入锦朝。 徐程青在一侧都听得直皱眉:“父子相残,江贵妃是怎么想出这桩事的,王爷怎么说也是她的亲生儿子。” “不必再提她。本王已有计划……”赵怀琰正要开口,林锦婳却瞥见了门口悄悄偷听的翠婶儿。 自从上次翠婶儿回来后,她就察觉到不对劲了,但这段时间她又未曾表现出异常,所以她也没多管,可是今日之事…… 她由着赵怀琰说完,看似在听,目光却一直锁定着翠婶儿。 等到她听完,悄悄离开时,她才看了眼墨月,墨月立即就跟了上去。 翠婶儿离开后,出了他们暂住的府邸,小心谨慎的绕过好几条巷子后,才终于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停下了。 “赵怀琰打算明晚偷袭南疆都城,他会亲自带一万的精锐,走山谷而去。” 墨月在暗处听到她说话,面色微沉,而且她的声音也并不是翠婶儿的声音。 那暗处也传来了说话声:“那明晚动手,你小心。” “是!” 翠婶儿应下,很快便出来了。 墨月没有声张,在暗处躲好,只等她离开后,又朝那暗处看了眼,才立即回去将这件事禀报给了林锦婳。 林锦婳闻言,只是冷笑一声:“原来竟是揣着这样的目的。” “奴婢就说她怎么忽然哑了,手腕还都被划伤了不能让王妃把脉,原来是戴了人皮面具。”墨月愤愤道。 “继续盯着。” “要不要先处置了她?”墨月问道。 林锦婳只冷淡道:“他们来一招请君入瓮,那我们就将计就计,也请他们入瓮。只希望真的翠婶儿现在还活着……”她说罢,微微叹了口气,才转身悄悄去找了赵怀琰和林麓之。 墨月看她有计划,也不再多说,只盯着那假翠婶儿去了。 长孙玄隐现在也盯着赵怀琰的情况,清幽看他体内余毒未清,还道:“师父,您先歇会儿吧。” “不急,赵怀琰比我想象中的更加睿智,看来这次的棋局有变呢。”他笑着说完,才望着清幽道:“那两个孩子的毒解了?” “解了,但很快就会复发的。” “嗯。等着他们把孩子送上门。这几日不要再出去了,师兄已经出了山谷,我们要先接待他。”长孙玄隐想起那个人,浅笑起来。 清幽闻言,还皱了皱小鼻子:“他怎么敢跑出百毒谷来?出了百毒谷,必死无疑。” 长孙玄隐看了看这沉沉夜幕下漫天的繁星,浅浅一笑:“他既然想死,便由着他。”不过上次他算是聪明,非但没死,还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还有宫家那小子,已经去您的封地找您了,若是发现您没在封地怎么办?”清幽问道。 话才说完,院外便传来了敲门声,而后一道熟悉的女声便响起了:“定王殿下,您在吗?” 长孙玄隐眸光微黯,他本是想放她一马的…… 清幽道:“师父,怎么办?” “让她进来。”宫家的小子不懂事,便由宫家的女儿来偿吧。 宫衣鱼进到房间里时,便看到长孙玄隐正坐在一边看书。 她想起那晚他的狂野,面容羞得绯红,上前行了礼,才将他落下的玉佩递了来,道:“我是来送还这个给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处?” “我一户一户问来的,绝对没有跟踪殿下。”宫衣鱼紧张道。 长孙玄隐抬头,看到她羞红的小脸和小鹿般的眸子,忽然浅浅一笑:“很喜欢我?” 宫衣鱼咬唇,虽然害羞,但还是点了点头。 长孙玄隐浅浅一笑,朝她招招手:“过来。” 宫衣鱼上前一步,转眼便被他拉在了怀里,红唇也被他给堵上了。 他身上还带着好闻的药香,这一次的他也很温柔。 夜风吹来时,带着些许的凉意,让她浑身一颤,却没有初次的疼痛了。 “喜欢我,是会丢命的。”长孙玄隐看着闭着眼睛羞涩不已的人,眸色清凉道。 宫衣鱼睁开眼睛,微微咬着嘴唇,只软了声调道:“便是不要这条命,也甘愿,只要殿下能让鱼儿多陪伴在你身边。” 长孙玄隐嘴角勾起。 窗幔摇晃起来,夹杂着桃花的香气,伴着女子娇弱无依的婉转呻吟。 清晨,弦月站在长孙玄隐屋外时,便见到了面带红晕出现的宫衣鱼。 她看着她快步离开,嘴角微凉勾起,才下了马车,提步走了进去。 “皇叔近来悠闲。”她看着坐在桃花树下小憩的男人,笑道。 “备了茶,坐吧。” “皇叔早知道我会来?”弦月冷漠看他。 长孙玄隐却是缓缓睁开眼睛,浅笑:“江贵妃已经回宫,你已经是她的废棋,你不来寻我,还能怎么办?赫连璟手下虽有十万大军,但对于南疆已被赵怀琰攻下的情况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弦月眸色微深:“看来皇叔已是有应对之策。” “有。” “什么办法?” 长孙玄隐轻笑:“总得拿什么来换才行。” 弦月面色微寒:“你要什么?” “赫连璟。”十万大军,对他来说很是足够了。 弦月手心微紧,但也知道,如今江贵妃已经舍弃自己,自己又失去了攻打南疆最好的时机,她已经别无选择。 “好。” 话落,清幽便从外面进来了,道:“师父,摄政王府传来消息,那两位小主子又病了。” 长孙玄隐这才缓缓起了身,看了眼弦月:“我给你的东西,绝对超过一个赫连璟。”他浅笑说罢,便带着清幽直接出门去了。 弦月是不屑于跟他们合作的,但现在被逼到如此境地,她别无选择。 看着离开的长孙玄隐,提步往回而去。 第二天晚上,赵怀琰还是按照前一晚的计划带着一万的精锐出去了,林锦澄做副将。 林麓之跟林锦婳站在城墙上看着离去的人,心中沉沉,直到墨月过来。 “假翠婶儿已经跟去了。” “很好。”林锦婳说罢,看向林麓之:“父亲,今晚就辛苦你了。” 林麓之看看她,又看看一侧同样披上了铠甲的徐程青,道:“婳儿就托付给你了!” “姑父放心!”徐程青面容坚定道。 林麓之不再多说,很快便下了城楼。 既然要瓮中捉鳖,那还得将这鳖赶到瓮里去才行。 夜深,各方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锦朝现在的现在的大将只带了少数的兵,越过赵怀琰的防守,很快进入到了南疆境内,跟如今手掌大权的南疆大皇子会和了。 南疆大皇子也想借此一战,杀了赵怀琰,鼓舞士气的同时立下威名!这样南疆的皇位必然就是他的了,即便朗月寒一字一顿的,让他不要再跟锦朝合作,他也只是让人把皇后和他软禁在了皇宫便亲自带兵出来了。 赵怀琰要路过的峡谷,虽然隐僻,但易守难攻,他们只需要在两边山顶准备好大石头埋伏就行了。 一切似乎都在按计划进行着。 翠婶儿跟着出来后,立即就让人叫下了赵怀琰。 赵怀琰看着林锦婳的面子上,对她的下人也是素来客气的,听到有人来传话,立即就停下了前行的步伐。 翠婶儿这才小心攥着手里的毒药慢慢靠近。 等走到了寻常根本近不了身的赵怀琰身边时,才露出杀意,抬手便要去抓赵怀琰的手腕,但不想还没碰到赵怀琰,一柄寒剑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本王停下等你,是想听你说说,你们的计划是什么。”赵怀琰淡漠看着她道。 翠婶儿怔住:“你发现了?” 她话才说完,那拿剑的侍卫抬手便砍下了她那只抓着毒药的胳膊,才寒声道:“赶紧说!” 假翠婶儿面色发白,抬手要去摸腰间的信号弹,却听赵怀琰道:”不说也没关系,本王看你如此犹豫,也知道你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等着你们的人上山埋伏罢了。“说罢,不等她开口,直接让人堵了嘴押了下去。 这时林锦澄才上前道:“王爷,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婳儿想请君入瓮,真是个好主意。”他薄凉的唇角微微勾起,才看了眼林锦澄;“为何婳儿这般聪明?” 林锦澄:“……” 不过看他如此镇定,想来是有计划了,也丝毫不急,跟他在原地等着,只等天上乌云遮盖住月亮,夜色完全暗了下来,赵怀琰才下了马,悄悄让人将马全部赶入山谷,才带着人往山上而去。 林麓之这厢也已经带了兵直接去攻打今日防守松散的锦朝了。 锦朝大将以为赵怀琰今日必死无疑,绝不会还有人来偷袭,没曾想就是这一疏忽,让他们一夜便连丢了两座最重要的城池! 此时的峡谷,守在山上的人也以为那些飞奔的马蹄声,是赵怀琰已经入谷,而且还有‘翠婶儿’提前毒害了赵怀琰,今日就是不杀死他也要将他困在了这峡谷中。等困守几日,他的大军军心涣散,他们再一举进攻就很方便了。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已经兴奋不已的时候,赵怀琰已经带着人杀上来了。 山谷间满是厮杀的声音,南疆的大皇子见到有人杀来,转头就跑,却被堵在山下的林锦澄抓了个正着,至于锦朝的来的守军,也在逃跑时失足掉入山谷,直接活活摔死了。 第二天天不亮,连夜赶到边境的赵阚便看到了潜伏进去守将的尸体。 一时间,赵怀琰和林麓之所带领的兵士气大增,反倒是锦朝的兵顿时蔫了下来,连出去对战的勇气都没有了。 赵阚坐在首座,看着底下纷纷主张投降的将士,面色黑沉,直接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谁还要投降?” “可是太子殿下,继续打下去,也是劳民伤财啊……”有个大将话未说完,便被赵阚一剑给杀死了。 在场的人看到溅出来的血,半个字也不敢再说。 赵阚看着外面无精打采的士兵,直接道:“本宫亲自坐镇,本宫都不怕,你们就更不用怕,赵怀琰现在不过是一时运气罢了!”等到西夏反水,他就不信他们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说罢,转身便让人去备了笔墨,他就不相信,西夏的人真的愿意让他手握这么大的权力。等赵怀琰夺下南疆,反口就可以吞了西夏。 他的信送出去,八百里加急,很快便送到了西夏,不过不必他送信,江贵妃早已经在宫里布置了,她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只是她没想到一向顺从的长孙祁烨会拒绝自己的决定。 “烨儿,难不成你正打算把江山拱手相让?” “江山是父皇给的,儿臣自然不会让出去。不过现在摄政王正是危难之际,也是吞并南疆最好的机会,若是立即下旨撤走他的兵,逼他攻打锦朝,等南疆缓过气来,且不论锦朝如何,他也是凶多吉少!”长孙祁烨冷淡说着,心里却是失望。在她眼里,似乎只有让那个男人后悔更重要,两个儿子的一辈子根本不值一提。 “一开始他就是去讨伐锦朝的,进犯南疆本就是违背圣旨的,如此大逆不道,你若是再不阻止,你让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如何看你?说你是个傀儡皇帝么?”江太后寒声道、 “母后是铁了心要立即攻打锦朝?” “是!” “好,那朕派赫连璟带兵,立即攻入锦朝!”长孙祁烨说罢,转身便走了。 等他一走,江太后才紧紧闭上了眼睛。 这个儿子,才跟赵怀琰相处了几日,就学会了他身上那股桀骜不驯么。 “太后,皇上还不懂朝政,您别生气。”兰姑在一侧劝道。 “他的确不懂朝政,暂时也不该管朝政了。衾息呢?”江太后睁开眼睛,已是没有半点的宽容。 兰姑看她如此,已是猜到她要做什么了:“您可曾想过,因为当年皇上被关在小屋里的事,他已经与您隔阂了这么多年,您若是再次……往后他若是恨您……” “哀家给他万里江山,他还会恨我么?”江太后冷声说完,皱皱眉睨她:“哀家告诫过你,不要太心软,若有下次,你也不适合留在哀家身边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兰姑不敢再说,立即出去了。 走时,才幽幽叹了口气。 衾息过来时,交上了朗月夏萝留下的东西。 “是一些势力分布图。” “谁的?”江太后问道。 “奴婢不知。”衾息垂眸,敛去眼睛里的神色。 江太后淡淡扫了她一眼,未曾多疑,只将东西放在了一边,才道:“有件事要你去办。” “娘娘请吩咐。” “让祁烨好好睡上一段时间。”江太后美眸微微眯起,看着长孙祁烨方才离开的方向,满是无情。 衾息手心微紧:“娘娘希望皇上睡多久?” “一年……甚至更久。”江太后道。 衾息忍不住抬起头,等看到一侧兰姑跟自己摇摇头,才忍住没有多问,点了点头。 她回去准备好药后,便送去给了长孙祁烨。 只是在踏入他的寝宫时,看着从墙外爬进来开得格外好的紫色小花,心有触动。她垂眸看了看碗里的药,直接走了进去。 等再出来时,里面的人已经睡着了。 她没有直接去江太后那里回话,而是拿了腰牌径直出了宫,去了摄政王府。 摄政王府的大门紧闭着,门口有人守着,她走上前去,轻声道:“跟高侍卫说一声,我来求见。” 那侍卫看着她腰间挂着的宫牌,不敢耽搁,连忙去了,不多会儿高禀就急急跑了出来,见到是她,皱了皱眉:“衾息姑姑,你怎么来了?” “来给两位小主子请安。”她浅笑。 高禀有些疏离:“小公子和小小姐现在不在府中。” “不在?”衾息皱眉,抬眼看他:“他们之所以反复中毒,是因为你们之中有人暗中下毒,谁带走了他们?” “下毒?”高禀诧异,衾息点点头。这件事她也是偶然听太后提到的,下毒之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长孙玄隐。太后还想借那两个孩子的死,来逼赵怀琰除去长孙玄隐呢! 高禀看她不似作假,才道:“那姑姑可有法子治好他们?” “自然。” 高禀四下看了看,见无人跟着,才低声道:“姑姑请随我来。”说罢,转身往摄政王府内走了去。 衾息不解,入了府后才问道:“不是说孩子被人带走了么?” “真正的小主子,无数双眼睛盯着,我怎么可能那么蠢,真叫人将他们带走。那人带走的,是假的,却也中了一样的毒,我要的只是解药罢了。”高禀说完,领着她进了一个密室,才进去,墨花便不知从哪儿出现了。 墨花的剑架在衾息的脖子上,语气冰寒:“你既然知道小主子们是有人下毒,那想必一定认识下毒的人吧。或者说,你和你的主子,都在盯着摄政王府。” 衾息看着她警惕的样子,浅浅一笑,果然,越是没跟自己相处过的人才会警惕自己,反倒是高禀和长孙祁烨,总还是信任自己的。 “聪明的姑娘。”衾息笑着说完,抬手,一缕粉尘便撒了出来,墨花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便直接倒在了地上。 正文 是一百四十九章 正确的决定 看到墨花忽然晕倒,高禀立即拔出了刀,但他功夫已经不在,动作也不如衾息快了,才抽出刀,衾息的药便撒了出来。 他觉得身子开始发麻,但并不如墨花一般晕过去。 他张张嘴,想要问她,可舌头都麻了,只能勉强发出声音,根本说不出话来。 衾息瞧见他如此,只笑笑:“放心,我是在救你们,也算我还了王爷这么多年的一份信任。”说罢,提步往里去了。 打开密室,里面的夜明珠还泛着柔和明亮的光,摇篮旁守着的,是乳娘和许久不见的墨风。 墨风已经浑身杀气,手执长剑瞪着她了。 “你要做什么?” “你们送了假孩子给定王,以为他不会发现么?现在外面是天罗地网,你们等不到他送解药过来的。”衾息无奈笑笑:”现在皇上已经晕过去了,你们没了庇护,留在西夏已经不安全。” “我怎么相信你说的就是真的?衾息姑姑,你已经背叛王爷王妃一次了。”墨风冷漠道。 衾息从袖子里拿出一块令牌来:“太后的贴身令牌,有了它,你们可以今天便出去,但你们几人早已被人盯住,你带着两位小主子走,立即就会被发现。” “那我也不会让你带走!”墨风冷喝一句。 衾息见说不通,也不再多费唇舌。的确,方才她迷晕了墨花,又对付了高禀,看起来的确像是个坏人。 她浅笑:“既如此,你们随我一起走。” “现在就走,但小主子还病着……”墨风迟疑道。 衾息只看了看她身后那摇篮里的孩子,都在沉沉睡着,就连呼吸都是浅浅的,粉嫩嫩的脸微微发白,看着叫人心疼。 她拿出银针来,上前道:“我能治。” “可是……” “再迟些,你们谁也出不去。除了定王和弦月公主,太后也牢牢盯着你们,等到他们察觉我要将你们送走,你以为仅凭摄政王府这些人,你们能离开么?”衾息看着她道。 墨风望着她的眼睛,还是如初见时那样的真诚,想了想,到底是道:”你若是敢对他们下手,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衾息笑笑,取出银针慢慢走上了前去,尽管墨风的剑就抵在她的脖子上。 等到了孩子身边,才开始小心的施针起来。 孩子皮肤娇嫩,也怕疼,但几十枚银针刺下去,两个孩子仿佛还在沉睡中一般浑然未觉。 过了不一会儿,沉睡的孩子动了动,而后便张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仿佛极难受的样子,小嗓儿都哭哑了,衾息还没将银针抽出来。 墨风在一侧看得眼睛发红,剑尖却半分不离开衾息的脖子。 “还要等多久?” “若是余毒不清干净,往后定王想让他们复发就能复发了。”衾息说完,眼看着那银针开始慢慢发黑,心中微紧,睨着一侧乳娘道:“压住孩子的手脚,别让他们乱动。” “是。”乳娘抹了眼泪立即上前,可孩子早已被毒折磨的连乱蹬乱动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有气无力的哭着,瞧得人心酸至极。 至于,在银针趋近全黑的时候,衾息才终于瞬间将所有银针全部抽出了。 银针抽出来之后,孩子们原本泛白的脸终于恢复了一些正常的颜色,就连哭声都变得有力气了。 “毒全解了?”墨风忙问道。 “嗯。去准备,立即出城。”衾息道。 墨风看着她冒着汗的额头,多少也信了她一些,只道:“让墨花和高禀恢复正常,既然要白天走,那就一起走。” 衾息看她坚持的样子,也不多说,提步走了出去看着不能动的高禀,道:“一会儿你看住你的人,若是她们要阻拦,我还是会把他们迷晕的,到时候就没有摄政王府可以庇护她了。” 高禀眨眨眼,衾息这才动了手。 很快墨花也醒来了,不过她醒来后,人已经到了马车上。 高禀和墨花在马车上保护着孩子,墨风则带着暗卫兵分四路引开那些盯着的人的目光,一直到出城。 但衾息消失这么久,摄政王府又出了动静,宫里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发觉? “皇上晕过去了?”江太后问着底下的人。 “是,御医诊断过,说是不知为何忽然晕倒了,但身体无碍。”底下的小太监回道。 “那衾息呢?” “衾息姑姑进去后就出来了,并未逗留。”小太监恭谨道。 一侧的兰姑已经听出不对劲了,衾息办事素来牢靠谨慎,不会不记得做完事后要回来禀报的。 江太后却只是面色一寒,对守在暗处的人道:”摄政王府的动静,可有她参与?” “有。”暗处的人走出来道。 “兰姑,你说让哀家不必如此绝情,你看看,哀家稍微待她好一些,她就敢背叛哀家了。”她冷笑起来,兰姑垂眸不敢出声。 旋即,便听她沉声道:“立即去追,追到后,杀无赦!敢背叛哀家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暗卫立即应声去了,兰姑却是能猜到衾息忽然这样是为了什么。她肯定是已经预见娘娘对摄政王的狠心了,而她又受过摄政王的恩惠,想来对她来说,摄政王这个假主子比太后这个真主至更加重要吧。 同样接到消息的,还有长孙玄隐和弦月。 清幽带着抱回来的孩子,还来不及交给长孙玄隐,他便发现是假的了。 “这孩子交给你,你都不曾看过么?”长孙玄隐看也未看,便道。 清幽微微一怔,转头立即打开裹着包袱,里面的的确确是两个孩子,但却并不是林锦婳的孩子,而是同样中了毒的孩子。 “他们既然决定把孩子交给你,怎么可能不派人跟着,你大意了。”长孙玄隐淡淡笑道,起身看了眼那两个孩子,才道:“罢了,送回去吧。” “他们怎么敢骗我,难道不怕那两个孩子真的死了么?”清幽不解,长孙玄隐只浅笑道:“你若是真的冲着那两个孩子去的,在赵怀琰势力日渐壮大的时候,你怎么可能杀死他们?” “可是他们也得不到解药啊……” “若是他们咬牙不把孩子给你,你还是要把解药送过去的。否则以摄政王府的本事,查不出你是谁么?兴许外面早有暗中跟来的人了。”长孙玄隐淡淡道。 清幽立即往外而去,便看到了急急从巷子口缩回头的人。 弦月冷漠站在一侧,看着他道:“若是如此,是不是我们的交易作废了?” “不急,他们逃出了京都,难道还能逃出这西夏么。便是你不开口,江太后也不会让他们走的。” “那我现在怎么办?”弦月微恼。 长孙玄隐缓缓抬眼看她:“曾经的天下第一的弦月公主不知道怎么办了么?” 弦月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闻言,也只冷笑一声:“皇叔看来是不想与我合作了,也罢。”说罢,转身离去。 等她一走,清幽才道:“师父,您不要和赫连璟那十万大军了?” “赫连璟会自己送上门的,现在我们要想想,怎么在江太后之前,得到那两个孩子。”长孙玄隐缓缓靠在藤椅上,闭眼小憩了一会儿,才道:“传信给南疆的人,想要赢此番大战,就跟蛮夷联合,走锦朝边关,直接包围埋伏。” “蛮夷还会跟南疆合作么?” “不知道。”长孙玄隐浅笑,这是他们自己的命数,几个皇子若是不像这样争抢,兴许还有希望。 他不再多说,清幽也不敢再问,立即去办了。 林锦婳这厢,正在审问假翠婶儿,将她脸上的假面具撕开后,看到的的确是一张陌生的脸。看着年岁不出三十,而且还生的很好看。 “真正的翠婶儿在哪儿?”墨月看着她问道。 “死了。”她阴鸷望着林锦婳,冷笑不已:“一个女人,你还想跟着男人打天下么?真真是我见过最大的笑话!” “你找死……”墨月才要动手,林锦婳只淡淡道:“不急着杀她。” “可是王妃……”墨月不解,林锦婳却只走近了,浅笑看着这女人,淡淡道:“你以为用激将法,我就会杀了你么?你正因为怕死,才如此一心求死,也比我慢慢折磨你来得舒服,而且你还胆小,不敢自缢。” 那女人暗暗咬牙,便听林锦婳继续道:“你一日不说翠婶儿在哪儿,我就养你一日,每日将你囚禁于此,如豢养的牲畜一般。” “你无耻——!” “你的所作所为就不无耻了?我一直奉行一句话,滴水之恩涌泉报,刻骨之仇百倍还。”林锦婳淡漠看着她:“一点一点被折磨死,这滋味一定不好受。” 女人咬碎一口银牙,却终于崩溃,在林锦婳转身要走之时,终于大喊:“人没死,被关在城中一处破庙里,但你要先放了我,否则她一定会死的!” 林锦婳嘴角微扬:“放了她。” 墨月心有不甘,毕竟她差点就害了王爷,若是王爷出事,整个大军都要出事。 但见林锦婳已经开口,不好再说,直接上前割开了绑着她的绳子。 等她踉跄着离开后,墨月才道:“王妃,何必要放了她?反正我们能找到翠婶儿……” “她活不了的。”林锦婳道,从敌军军营里逃出来的人,而且还让之前的计划毁于一旦,以赵阚的性格,怎么可能放过她? 林锦婳不再多解释,只道:“立即安排人去找翠婶儿。” “是。”墨月连忙应下去了。 徐程青过来时,看她一个人站着若有所思的样子,上前笑道:“王爷一会儿就回来了,姑父那边也很顺利。” “那就好。”林锦婳看到他,露出些许的笑意。 “还在担心什么?”徐程青看她神色不对劲,道。 林锦婳想了想,还是道:“战事有爹爹和王爷操心,我不必管,我是担心袁绍,不知道他现在带着舅母和昭昭去了哪里了。” 徐程青提到这里,心也微微沉了下来,却只安慰她道:“袁绍很聪明,而且袁家现在的势力不小,西夏的人想轻易抓到她们也没那么容易的。” “那就好。”林锦婳笑笑,只暗暗提了心思。 等不多久,就听说赵怀琰和林麓之都回来了。 而且此番回来,士气大增,但不等高兴多久,他们就接到了西夏传来的圣旨,让他们立即停止攻打南疆,转而进攻锦朝。 来传圣旨的人便是胡丞相。 胡丞相是带着亲信加急过来的,真正跟着的护卫们到这里都还有两日的行程。 他传完圣旨后,才道:“虽然江太后没说,但皇上出了事。” “何事?”赵怀琰坐在首座问道。 “听消息说,是得了怪病。现在上朝都是由天后垂帘听政,虽然颁发的是圣旨,但皇上可能连圣旨的内容都不知道。”胡丞相如实道。他一心为了西夏好,也信任赵怀琰,所以他对于太后此番的动作并不是很满意,这才会甩开宫里那些人,独自先来跟赵怀琰说明情况的。 赵怀琰坐在上首,情绪很快收敛进去,但他很清楚长孙祁烨之所以会病的理由。 他看了眼胡丞相,淡淡道:“圣旨给本王。” 胡丞相亲自呈上圣旨,赵怀琰只拿了圣旨起身往外去了。 江太后逼他攻打锦朝,也是逼他反。 他现在放弃南疆,等于彻底断了后路,就算拿下锦朝,也永远会被她拿捏在手里,并且连累婳儿和林家。所以他只能反! 城下西夏来的大军还有十来万,此番赵怀琰生擒南疆大皇子,又杀锦朝守将,加之之前战事的节节胜利,将士们早已对他心生崇敬。 他站在城墙上,底下的人看着他,全是带着兴奋和激动。 胡丞相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也跟了过来,但林麓之和林锦澄却是知道他要做什么的,已经身披铠甲,蓄势待发了。 “王爷难道真要听了江太后的,撤离南疆么?”知情的人低声议论着。 林锦婳听着他们的话,只相信的看着城墙上那个黑袍猎猎的男人,他纵然对太后这等人心有怜悯,但不会犯糊涂的,他知道该怎么做! 赵怀琰看着城墙下的人,寒声道:“江太后下圣旨,召西夏士兵撤离南疆。” 话落,底下的人都疑惑起来,如今正是形势大好,怎么要忽然撤离呢? 马副将跟刘副将对视一眼,均是皱皱眉头。 便听赵怀琰继续道:“天下之事,本王亦有心一争。此番要回西夏之人,本王绝不阻拦。但若愿意跟随本王的,本王也不拒绝。” 闻言,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他这是要谋反了。 还不等赵怀琰继续开口,马副将便激动道:“属下愿意跟随王爷!”他反正自小入军,也没什么家人牵累,王爷这等的战神,西夏作为小国被各国压迫这么多年,他早就受够了。他就要轰轰烈烈一次! 刘副将看着立即表决心的他,迟疑了一下:“你想清楚了?” “我想得很清楚,与其窝囊的回去,我宁愿跟着王爷!”他认真道。 刘副将看了眼城墙上那个高大坚毅的身影,咬咬牙,也跟着道:“属下也愿意追随王爷!” 很快,不少士兵都跟着喊了起来。 回去西夏一样要去攻打锦朝,还没有得力大将带着,左右是个死,倒不如跟摄政王拼一拼! 胡丞相看着底下的大军,不过片刻,已有绝大部分都表了决心,只有不足两万人愿意回西夏,就连那些个伤兵们都不愿意走。 他看了看淡漠负手而立的赵怀琰,再看底下的人,微微叹了口气,无奈笑道:“太后若是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一定后悔。” “她早就猜到了。”赵怀琰头也未回:“你手里一定还有另一道圣旨,一旦本王谋反,立即杀无赦,对吗?” 胡丞相微微一怔,旋即从袖子里抽出另一张圣旨来。 圣旨上盖着大红的印,要对他‘杀无赦’! 赵怀琰看到这明晃晃的圣旨,反而释然了。 抽出腰间的剑,抬手便割破了胡丞相的胳膊。 “剩下的两万大军,由胡丞相带着离开吧。”说罢,提步离去。 胡丞相看着胳膊上的伤,再看着赵怀琰冷淡离开的身影,虽然他一心忠于西夏,但他不得不承认赵怀琰的确更有帝王的气势和胸襟。那些士兵们宁愿背叛国家也要跟着他,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望着他的背影,到底问了句:“王爷会攻打西夏吗?” “且要看西夏还要不要杀本王了。”赵怀琰头也不回的说完,便下了城楼去了,看着小心防备着的林麓之和林锦澄,再看默默站在一侧等候的林锦婳,心里一股暖流慢慢趟过。这世上不是所有亲人,都如他遇到的这般绝情的。 “从今往后,王爷就是王爷,不再是西夏的摄政王了。”林锦婳看着他轻声道。 “是。” 林锦婳浅浅一笑:“葡萄和酒儿也早被墨风带出来的,已经在来的路上,今日之事后,看来我们要派人去接才行了。” 赵怀琰见她并无责备,心中更暖,抬手将她揽住,半晌,才道:“从今日开始,便没有喘息的机会了。”既然已经决定反了,就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拿下南疆! 林锦婳明白,只点点头。 赵怀琰朝含着笑意看来的林麓之和林锦澄对视一眼,浅浅一笑。 很快局势便紧张起来。 因为赵怀琰的谋反,之前西夏夺下的锦朝城池很快便被赵阚带兵迅速一个一个开始攻打了下去,而赵怀琰不再管那些城池,而是一心攻打南疆,有他和林麓之林锦澄在,西夏又被俘虏了大皇子,更是势如破竹,不过半月,便长驱直入直达腹地。 西夏这边。 自赵怀琰谋反后,江太后便下达了搜捕令,全国搜捕墨风几人。 官道上,一辆飞驰的马车迅速往河岸边赶,等过了这条河,对面便是南疆的地界了。 入了南疆虽然危险,但林锦婳的人已经在那边打点好了一切,只等他们过去就安全了。 一路过来,遇到不少的追杀,他们的护卫已经死了大半,现在除了受伤的墨风几人,也就是剩两三个护卫了。 等他们终于赶到河边,还未上渡船,就看到了熟人。 大头鲤许久不曾动过手了,瞧见来人,只咔咔扭了下脖子,才带着人悠悠走过来道:“等了你们这么久,终于到了。” “挡路者死!”墨花手执利剑,高禀和乳娘抱着孩子站在人群最中央,衾息手握毒粉,低声道:“再不走,后面的人就要追上来了。等他们过来,就再也走不了了。” 墨花微微咬牙:“你们先走!”说罢,提剑就朝大头鲤杀了股去。 墨风看着她的背影,满眼的担心,但不敢耽搁,立即带了人要上船去,可墨花一人怎么抵挡得住? 衾息让众人上船后,才上前去将手里所有的药粉撒开了,今儿风是顺风,那些人很快便吸入了不少药粉,墨花提剑而上,一个漂亮的空中回转,一剑刺入了大头鲤的脖子。 大头鲤瞪大眼睛,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死的这么快。 他张张嘴,血不断的流出来,终于噗通一下倒在了地上,而跟着他的人迅速就散开了。 墨花朝衾息浅浅一笑:“多谢……” 她的‘谢’字还没落音,一支利箭便飞了过来,直接穿透了衾息的心口。 她立即要过来,衾息却只虚弱一笑,道:“赶紧走,他们来了,我来拦。” “可是……” “告诉王爷,奴婢对不起他。”衾息说罢,已经能听到慢慢靠近的马蹄声了。 墨花还要上前,便见衾息手里抓着一把药粉:“再过来,只会连累了船上的人。快上船。” “衾息姑姑……”墨花眼底漫出湿意,衾息却已经住转身等着那马蹄声靠近了。 墨花知道她说的没错,继续耽搁下去,谁也走不了。 她抽出剑,迅速上了船,用内力将船推开,很快船便飘到了河中心,但也能清晰看到那些骑马的人已经靠近了,无数支的利箭射来,却都被墨花用剑挡开了,但再看衾息,已经跪在了地上。 “没想到尊贵的衾息姑姑会落到如此境地。”动手的男人冷笑。 “我死了,有你们陪葬,也够了。”衾息浅笑。 “你想做什么?”那领头的男人面色一沉,还不等说话,便看到衾息划破了自己的胳膊,浑身是血的朝那些人扑了过去,但凡沾上她血的人,全部都毒发了。 她用药也用毒,这么多年,她早已是个毒人,谁沾上她的血都得死! 那男人被她抓住脚踝,怒到提剑就朝她的后背一剑又一剑的狠狠刺了下去。 墨花泪流不止:“姑姑——!” 衾息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嘴角浮起些许笑意来,越发紧的抓住那个男人的脚,后背剧烈的刺痛好似也感觉不到了一般。 直到彻底失没了力气,才倒在了地上。睁着眼睛,仿佛还能看到飞起的烟尘。 墨花泣不成声,若是自己方才小心些,动作快一些,她不会死的。她自以为自己武功最厉害,所有人都能护住,怎么却没能护住她呢! 两个孩子也有所感一般,跟着哇哇哭了起来,墨风悄悄擦了眼泪去看孩子,便发现他们衣服里各放着一个护身符,是精美的宫绣,里面还传出了淡淡的药香味。 她将孩子小心抱在怀里哄着,却坚信,这一切都会过去的,王爷和王妃会打下一个天平盛世,将那些绝情的恶魔永远关在地狱里。 小船儿飘荡,即便那些人还要来追,但也追不上了。 她们一上岸,就见到了等候的马副将。 马副看着他们都红红的眼眶,还不解问道:“不是说还有一位姑姑……” “姑姑没了。”高禀看了眼墨花墨风,才低声道。 马副将不再多说,立即带着她们走了。 等他们这厢离开,河对岸的人才讽刺轻笑。 “公主,怎么办?人已经逃走了。”旁边的人道。 弦月看着江太后派来的气急败坏但均已中毒的人,再看看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衾息,缓缓走了过去。素白的衣裳不染纤尘。 “值得吗?为了一个才跟了几年的主子,而背弃跟了一辈子的主子。”弦月声音带着几分凉薄的嘲讽。 “值不值得,公主不知道吗?”衾息脸上的血沾着脏污的灰尘,轻声说完,才浅浅一笑:“公主,你本是大才,为了男人而委屈了自己,才是不值得。” 弦月没说话,只睨了她一眼,转身淡漠离去。 她自然知道不值得,她也不屑于让自己变成满腹毒辣算计的恶毒女人,可现在还由得她选么? 这天下,她总要争一争,搏一搏的,不然就是死了,她也要觉得自己不如林锦婳。 不如一个闺阁女子,她如何能忍。至于怀琰,他总有一日会后悔的。 河面波光粼粼,五月的阳光撒在河面上,仿若洒下一层细碎的金子,热烈而温柔。 林锦婳见到两个孩子的时候,一颗心都要化了。 乳娘跟在一侧,看着她抱着孩子,还笑道:“这一路可真是艰险,不过还在两位小主子乖巧懂事。” “辛苦你了。”林锦婳由衷道。从孩子出生,便是乳娘一直跟着照顾,她这个做亲娘的反而更少保护他们。 乳娘看她竟然这样说,受宠若惊,忙要跪下行礼,却被一侧的墨月拉住了。 墨月笑道:“您好歹是两个小主子的乳娘,不必如此客气。你们一路过来也奔波的厉害,先下去歇着吧。” 乳娘立即应声退下了,等她走后,墨风三人才跪在地上行了礼。 林锦婳看着她们三人浑身疲惫的样子,上前将他们扶起,轻声道:“辛苦你们了。” “这是奴婢们应当做的。”墨风道。 林锦婳莞尔,语气也变得温柔:“先下去休息,有什么话,我们迟些再说。” “是!”墨风立即应下,但墨花却是不肯走了。 等墨风和高禀先离开后,她才微微红着眼眶看着林锦婳道:“王妃,奴婢想回去给衾息姑姑收尸。” 墨月将她扶起,安慰道:“王妃已经让人去办了。” “多谢王妃。”墨花说罢,这才肯退下。 等她走后,墨月才叹了口气:“墨花是我们四人中最小的,平素也最宠着她一些,所以她的心也最软。” “重情重义是好事。”林锦婳浅笑:“此番我们便全部留在这里,不跟随王爷奔波了。”两个小孩子,是绝对不能上战场的。 墨月明白她的意思,而且王爷现在腹背受敌,也绝不能分心,还要一鼓作气将南疆全部拿下才行,毕竟林将军的三十万大军加上一路归降的人也不过五十万而已,若是锦朝和西夏同时出兵,王爷肯定扛不住。 林锦婳微微松了口气,等人都离开后,才转头看着孩子,不过妹妹酒儿不知何时醒了,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正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林锦婳靠近,她竟没有吓到,而是咯咯的笑了起来,仿佛天生就知道这是娘亲一般。 林锦婳看着可爱的孩子,所有的愁绪都不见了,墨月也对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又可爱的孩子喜欢的不得了,以至于屋子里的下人们都凑近了过来瞧。 等到天色将晚时,赵怀琰才跟林麓之一家回来了。 回来后,瞧见早已经醒了的两个孩子,几个大男人都怯住了。 林麓之紧张的手心冒汗:“我还没抱上孙子,倒先抱上外孙了。” “我的外孙怎么这么可爱……” “跟我的婳儿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好看……” 他站在原地情不自禁说了半晌,才看了看自己还未脱下的盔甲,忙道:”我去换身衣裳,别吓到孩子。“ 林锦澄也是笑得眼睛都弯了,徐程青更是跃跃欲试要来抱,却被林锦婳赶回去换衣裳了。 倒是赵怀琰,手足无措的站在一侧,看着这两个孩子,心里既愧疚又疼惜,又怕他们不认识自己,根本不会让自己抱。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酒儿便咯咯笑着朝他挥动小胖手了,嘴里咿咿呀呀的,软软的身体左蹬又扭的,一个不慎差点就从暖榻边翻了下来,吓得林锦婳心都漏跳一拍,却被赵怀琰稳稳的接在了怀里。 酒儿仿佛只觉得是个游戏,越发高兴的笑起来,胖胖的小手挥舞着,赵怀琰一看她,她就咯咯笑,撇开眼去就咿咿呀呀的喊,再看她,又咯咯的笑,乐得满屋的人都是笑容。 赵怀琰的嘴角也不知何时高高扬起了,看着怀里的女儿,一颗心都化作一滩水,方才所有的挣扎纠结全部都不见了,现在只有满满的爱意。 哥哥葡萄是个安静性子,生下来就不如酒儿嗓门大,也不如她活泼,等到这儿闹腾了半晌,他才慢悠悠的挥动起小手,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一切。 林锦婳将他抱在怀里,轻声道:“小葡萄,这是爹爹。” 葡萄大眼珠子转了转,没出声。 赵怀琰将他也接过来,一并抱在了怀里,看着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眼底泛起了湿意。 原来这就是做父亲的感觉,他对孩子,一定不会如父皇一般。也绝不会让他们陷入那样的境地,他的孩子,要得到这世上一切最好的东西。 林锦澄最先赶过来,还没踏进房间,便听随后跟来的林麓之一声轻咳,才乖乖的收回了脚由着他先进去了。 他看着他居然换上了他自己珍藏的最好的一套蓝色袍子,暗暗抿唇轻笑,才提步跟了进去。 林麓之到后,赵怀琰便把酒儿给了他抱着。 酒儿活泼,很快让紧张的林麓之也放松了下来,而后才是葡萄。 葡萄安静的很,谁抱都不闹,不过酒儿就活泼的很了,什么动静都能让她哈哈大笑,那响亮的嗓门可是了不得,满院子都是她的笑声。 徐程青走在门口时,眼里就只有艳羡了。 为何就连昭昭小丫头都有了归宿,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徐大人,怎么不进去?”高禀来时,瞧见他靠在门边黯然神伤,不由问道。 徐程青看到还是一个人的高禀,心里有了安慰,拍拍他的肩,颇有同病相怜之感的笑道:“我就是觉得……” “高禀,这个你一会儿拿回去涂了。” 他话未说完,就见收拾好的墨风过来了,还扔给高禀一瓶药。 他们二人目光相对时,那掩藏不住的浓情蜜意,让徐程青只觉得心哇凉哇凉的。 等他们两进去后,他才叹了口气跟着进去了。 不过看着两个可爱的孩子,他又幻想起来,以后也要生个一儿一女……不,两儿两女,最好都是娇软可爱的那一款,儿子就天天读书识字,女儿就天天围在他身边娇娇软软的喊爹爹撒娇娇。 众人看着他满脸奇怪的笑容时,还以为他又是个贴了人皮面具的人,还警惕了一下,林锦澄一巴掌拍在他肩上,笑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徐程青反应过来,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当即红了脸忙摆手。 大家才跟着笑了起来,其乐融融。 锦朝边境,得到消息的赵阚现在却只冷笑起来。 “太子,现在孩子已经到了他们身边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对孩子下手……” “你以为现在你还能靠近她们身边么?”有了上次的事,林锦婳绝不会再有任何的疏忽,而且上次贴了人皮面具居然都被发现了,还指望不贴人皮面具的靠近? 那人语塞,看他盛怒的样子,怯怯道:“那怎么办?” 赵阚也很沉闷,现在还能怎么办,赵怀琰已经谋反,西夏也根本挟制不到他了,南疆那些个蠢货也不中用,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让西夏出手围剿了。 “现在我们夺回多少座城池了?”他寒声道。 “已经四座了……” “才四座。”赵阚面色微沉,即便赵怀琰不在,他都不能如他一般杀回去么?到现在才四座城池,江太后怎么可能答应停止攻打锦朝而去围剿赵怀琰? 他沉思半晌,外面传来消息,又是长孙玄隐送信来了。 赵阚看到长孙玄隐的人,沉沉问道:“他这么苦心帮我,到底想做什么?” “奴才不知,定王殿下做事,素来看心情的。” “看心情。”赵阚讽刺一笑,才缓缓打开了那封信,不过信的内容倒是跟他想到一块去了,而且比他还要狠。 他转身将信烧了以后,才道:“准备笔墨。” “太子是想出对策了?”底下的大将们惊喜问道。 赵阚却只是冷冷一笑,一个字也没说,将他们全部打发出去后,才提笔开始写了。 江太后接到他送来的信时,先是惊愕,而后才是冷笑:“想不到想要他死的人还真不少呢。” 兰姑在一侧,以为‘他’指的是赵怀琰,只替她泡了茶后,才轻声道:“摄政王的战神之名还在,不少人都想除去他好借此扬名立万吧。” 江太后只淡漠一笑:“不是他。” 兰姑微讶,而后才反应过来,能让太后这么惦记着除了的,除了锦朝皇帝,还有谁? 那这意思是,锦朝的太子要跟西夏合作,杀了锦朝的皇帝么? “赵阚提议,用十座城池,加皇帝的性命,换怀琰的项上人头。”她浅浅一笑,眼里含着的凉意和狠意很明显。 兰姑手心微紧:“那您的意思是……” “你觉得呢?”江太后问她。 “奴婢不知。”兰姑垂眸,江太后只浅浅一笑:“你肯定有了论断,以为哀家一定会答应,对吧,因为这么多年,哀家所求的,只有皇帝一条命。” 兰姑没出声,江太后却只捧起茶盏,笑着看了看,才凉凉道:“既然连你都是这样以为的,那他们也一定是这样以为的。” 兰姑微微抬头看她:“难道您有别的主意?” 江太后讽刺轻笑:“哀家的确无情,但他们想利用哀家,也太嫩了些。他们真的知道哀家所求是什么么?”她美眸轻转,睨了眼来传信的人,道:“告诉锦朝太子,哀家答应他所求,但哀家要先拿到他允诺的十座城池!” “是。”底下的人应下,立即转身出去了。 等他一走,江太后才冷漠道:“来人,立即将消息传给赵怀琰,告诉他,只要他愿意投降,哀家还可以饶他一命。” “可若是摄政王不答应呢?”底下的人问道。 “到时候你自然知道。”江太后漠然一笑,她相信她的儿子,会做出正确的决定的。不然要死的,可就不止是他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登基称帝 江太后的信送过来后,赵怀琰只淡淡扫了一眼,便直接点了火烧了。 他看着城墙下蓄势大发的三十万大军,浑身杀气,现在没有任何事能阻扰他拿下南疆,就是江太后也不行! “出发!” “出发!”底下士兵跟着大喝,浩浩荡荡随他而去,而徐程青也作为副将跟在了他身边。 林麓之父子则是带着剩下的二十万大军,绕回之前他夺下的城池,直奔蛮夷,以防蛮夷忽然跟南疆合作,反扑回来。 林锦婳带着孩子和墨花几人藏在城中等着,平素也不敢露出丝毫的踪迹,这样躲藏的日子,一直过了整整一个月,直到前方,传来大捷的消息。 七月盛夏,赵怀琰根本不愁粮草,一路南行。 南疆的调出去的大军一时半会根本调不回来,几个南疆皇子也均是吓破了胆,唯独朗月寒从头至尾都很镇静,也压下了底下大臣建议跟蛮夷合作反扑的消息。 他觉得,南疆该投降了。 南疆皇宫中,传信的兵将一个接着一个往宫里跑,带着一个又一个赵怀琰攻城成功的消息。 南疆的皇帝早已不行了,枯瘦的脸发黑,已是蛊毒至深的情况。 若不是靠着这蛊,他兴许都活不到今日。 他看着底下站着的儿子们,问道:“你们谁还想要朕这个位置?” 几位皇子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接下这个位置,等于就要御驾出征鼓舞士气,但现在赵怀琰已经兵临城下,出去就是个‘死’字。 几人均低着头不出声,皇帝才看向朗月寒:“老七,你呢?” “儿臣,投降。”朗月寒如实道。继续打下去,只是劳民伤财,语气如此,倒不如投降的好。 他这话一出,那些个皇子们均是嘲讽的笑出了声,但朗月寒依旧面色不改,南疆现在折腾出这么多事,全是因为几个皇子内里争斗而导致的。大皇子为了赢得好名声,先是派兵攻打蛮夷,结果导致南疆内里耗空。想活捉赵怀琰,结果自己反而中了圈套。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咳了两声,才问着来回禀的人:“我们还有多少兵力,多少粮草,能扛多少天?” “回禀皇上,城外只剩下不足两万将士,但此番那赵怀琰过来,还有二十多万大军,沿途他夺下的城池,更是有不少百姓都归降了,而且极为拥戴他。。”士兵自己说完心里都是虚的。夺下城池的赵怀琰,非但没有烧杀抢掠,反而还会给灾民粮食财物,比现在的皇帝都好。 他话才说完,外面又来了人。 “报——!” “说。”皇帝咳了几声,道。 “城中粮仓被人给烧了,现在外面敌军将整座城都围了起来,我们的人根本出不去,剩余的粮食也撑不住几日了。”来人慌张道。 朗月寒神色淡淡,粮草会被毁他早就猜到了,但五皇兄偏偏盲目自信到以为绝不会有人能烧了他管理的粮仓。 五皇子微胖的身子微微一颤,赶忙就道:“父皇,要不然……” “蛮夷那边还没传来消息吗?”皇帝不想投降,投降就等于要背上千古的骂名,更对不起列祖列宗。可若是不投降,整个南疆皇室都会被屠杀殆尽。 “听闻那林麓之已经带着大军驻守在了蛮夷边境。蛮夷若是答应与南疆联合,林麓之一定会立即出兵清缴,所以……”底下的大臣犹犹豫豫说完,皇帝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人便直接倒在了身后的暖榻上。 很快,南疆皇帝病倒的消息便传开了。 朗月寒出宫时,还能看到不少百姓已经在请愿投降了。 毕竟此番大战,小小的南疆已经损失惨重,而且他们引以为傲的蛊师们,对赵怀琰也根本没有任何用,因为有赤虹玉在。 他看着南疆都城凋敝的模样,也知道投降之日不远了。 城外,徐程青看着坐在营帐里的赵怀琰,笑道:“想不到西夏居然一直没动静。” “在准备而已。”赵怀琰看了眼手里的密信,递给了徐程青。 徐程青一目十行的扫完,才诧异看他:“没想到西夏竟然暗中跟赵阚结盟了!” “的确不可思议。”赵怀琰眸光淡淡。 “我还以为江太后她的目标一定是吞没锦朝。”徐程青担心的看了他一眼,发觉他神色正常,才没有多问。 赵怀琰慢慢站起身,走出营帐,朝西夏的方向看了眼,神色淡淡。她的目标的确是锦朝,之前特意来信给自己,如今又迟迟不行动,背后一定有更大的目的,或者遇到了更大的阻碍。 但不管是哪一种,南疆很快便要到他的手里了,他绝对会拿到手的! 赵阚此刻也是心急如焚。 “都已经打到了南疆都城了,蛮夷和西夏居然都没动静,他们难道真要看着赵怀琰夺下南疆么?到时候对他们的威胁,可一定比锦朝的更大。”赵阚怒道。 一侧孙尚书忽然道:“会不会是他们早就勾结好了,等着瓜分咱们锦朝呢?” 赵阚皱眉,但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若是如此,我们也不能再坐以待毙了,给西夏太后的那十座城池,里面布置好了么?”赵阚寒声问道。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把城池给她?不过是让她跟赵怀琰撕破脸罢了,没想到她居然至今没有动手,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孙尚书立即点头:“准备好了,您一声令下,我们的人便会从城内反杀他们的守将,直接夺回城池,并顺势将之前失去的城池也一并夺回来!” “好,吩咐下去,今晚行动!” “是!”孙尚书立即高兴的下去安排了。 却不知道现在的江太后并非不愿出兵,而是的确出了事。 她看着底下回话的胡丞相,面色微寒:“还没有人愿意去攻打谋逆之人么?” “娘娘,不是大臣们不愿意去,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大臣们一致要求见过皇上,再做决断。此事已经拖了快一个月了,难道皇上的病还没好吗?”胡丞相道。他忠心为主,为的是皇帝,而非太后。 江太后面色更沉:“你们是担心哀家谋朝篡位不成?” “臣等不敢。”胡丞相跪了下来,才道:“先皇有训,除了皇上和摄政王,任何人不得擅自调动军队。” 底下的一众大臣也跟着跪了下拉,江太后面上浮现出讽刺,这是先皇早就预计到会有自己垂帘听政的今日,故意设的局么? 可时间过去这么久,她也斩杀了不少的大臣,但这些老古董各个依旧冥顽不灵。若是再不阻止赵怀琰,他就真的要夺下南疆了,而且锦朝那边只怕也要出事…… 正想着,外面传来消息,说弦月和赫连璟求见。 江太后知道她的目的,她躲了自己这么久,为的就是能在这样的时候出现,然后领兵出征吧。 赫连璟手里的确还有十万大军的。 可是十万大军就能跟赵怀琰对抗么? “娘娘,可要见?”兰姑在一侧道。 江太后深深看了眼底下顽固的大臣们,知道继续说下去,他们也不会听的,只道:“不见……”与其成全弦月,倒不如成全怀琰。自己到底是他生母,而他也要杀回锦朝。等收拾完锦朝再说。 她睨着底下的大臣,道:“既如此,哀家也不勉强你们。撤回所有守在南疆附近的兵力,准备进攻锦朝。” 胡丞相还要阻止,便听江太后道:“便是我们不动锦朝,锦朝也要吞没我西夏的,难不成你们要坐以待毙?” 底下的大臣们看了看胡丞相,胡丞相也只是暗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当晚,西夏留在南疆附近的兵力便全部撤回了。 南疆的皇帝也知道,继续打下去,根本不可能有赢的胜算了,当晚便写出了投降书。 投降书的内容很简单,但要求却不少,最主要的,便是投降让位后,南疆所有皇室必须拥有世袭的爵位。 是皇帝亲自出城跟赵怀琰谈的。 他坐在龙辇上,神态十分疲惫,但不难看出他已经气数不多。 营帐外,赵怀琰坐在首座,看着投降的内容,神色淡淡。 “我的要求并不多,只要我的儿子们保留姓氏,册封为王,女儿们则为你的王妃……” “本王的王妃此生只有一人。”赵怀琰打断他的话,淡淡道。 南疆皇帝微微一怔,而后看他:“男人三妻四妾,你若是真的成为了王,难道还是只有一个女人么?” “是。本王可以允诺册封她们为公主,未出嫁的赐公主府邸,其他的,本王不会答应。”赵怀琰道。南疆肯投降自然是最好,这样不仅不用再劳民伤财,也能及早避免锦朝和西夏暗处再有动作。 “你不要欺人太甚!” 一侧开口的是五皇子朗月炎。 赵怀琰看也没看他,只淡漠看着南疆的皇帝。 皇帝看着他决绝的样子,知道根本没有谈的余地了,只无奈笑笑:“那我还要免死令牌。” “一张。”赵怀琰道。 朗月炎还要说话,皇帝却是应了。 他看着赵怀琰,就知道自己此番来谈归降条件,他根本是不屑的,他自信能杀入都城,夺得南疆。 他看着罗列的条件,赵怀琰没再多说什么,只应了声,交了投降书和印玺,转头回去了。 回去的当晚,便传来了皇帝的死讯,和皇后殉葬自尽的消息。 关于投降,南疆的大多数百姓们是高兴的。经过这么久战争的折磨,他们早已疲倦,如今不打仗了,不管是谁做这皇帝,都无所谓。 赵怀琰还是以南疆皇室的大礼办了南疆帝后的葬礼,七日之后,南疆便不再是以前的南疆了。 林锦婳一直在等着消息,在得知终于拿下了南疆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王妃,我们现在赶往南疆京都吧,接下来,王爷就要行册封礼了。”高禀看着抱着孩子在廊下玩的开心的林锦婳道。 翠婶儿被救回来后,这段时日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手里端着汤过来时,脚步都是轻快的。 “王妃,何时启程,奴婢去收拾东西?” “翠婶儿已经迫不及待了,等入了宫,您可就是翠嬷嬷了。”墨月在一侧打趣笑道。 墨花也跟着笑笑,看着两个乖巧的孩子,只道:“咱们不急,等王妃决定,现在天气闷热,急急忙忙赶过去,两位小主子不一定受得住呢。” 墨风也跟着笑笑。 林锦婳则是卸下了心上一块大石头,只道:“去收拾吧,明日一早出发。”虽然战事暂时告一段落,但也不错了。起码她跟孩子还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不必像这样提心吊胆的躲藏着。 几人立即应下去办了。 倒是走时,墨月的脸上还带着些担心。 林锦婳知道她是在记挂着常青,只道:“等安定下来,我再安排人回一趟西夏。”就算不为常青,也要知道长孙祁烨现在的状况。照之前高禀的说法,衾息下了药让长孙祁烨陷入沉睡了,也得想个法子让他醒来才好,不然西夏一直落在江太后的控制里,绝不是一件好事。 她看了眼*的太阳慢慢西垂,染红天边一片云彩,心里敞亮不少,刚好酒儿抓着她的衣袖,咿咿呀呀又朝她笑起来,让她心情顿好,立即抱着孩子逗弄起来。 第二天一早,她便让人准备好马车,径直往南疆的都城去了。 沿途过去,现在都是她的地盘了,所以行程丝毫没有阻碍,一路到达南疆都城。 林锦婳还是第一次来这都城,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加繁华一些,加之才归降,都城的百姓们不怎么受影响,每日该干嘛还是干嘛,所以四处都能看到挑着东西贩卖的小贩,也偶尔能瞧见流民。 “这儿的流民倒是少呢。”墨花道。这儿好歹是都城,而且才经历过大战,流民这么少,反而让她觉得奇怪。 林锦婳看了眼,的确如此。街道两边都收拾的很干净,流民们都蜷缩在角落里…… 正看着,便见一个穿着官服的侍卫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一鞭子抽在那蜷缩着的流民身上,怒道:“臭乞丐,滚出城去,不知道新皇即将登基,不允许你们这些脏东西留在都城吗?” “大人饶命,我们实在是饿的没法子了,我们好些天没吃过东西了……”那瘦弱不已的几人连忙缩着脖子跪地求饶,但那侍卫却是不依不饶,又是几鞭子抽打下来,其中一个直接就被打晕了过去。 林锦婳微微皱眉,看了眼同样愤怒的墨花,道:“去看看。” 墨花立即应下,提步便下去了。 她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便抓住那侍卫还要挥动鞭子的手,怒道:“你这是要活活打死他们?” “你是谁?”那侍卫见她穿的不错,不敢轻易得罪,问道。 “你管我是谁?谁让你来驱赶流民的,你可知道假传圣旨是死罪!”她不信王爷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你到底是谁!”那人仿佛被激怒,嗓门一下子高了起来,带着咄咄逼人之势。 墨花冷哼一声,拽下他的鞭子扔在一侧,便扭头看着那几个流民,从袖子里抽出一锭银子给他们道:“你们先去卖身好衣裳,吃饱饭再走。” “多谢姑娘……” 那几人连忙跪地求饶,便见那侍卫气得直接拔出了剑要动手,哪想剑还未完全拔出来,墨花抬脚就给他踢了回去,而后便将他一脚给踹开了。 墨花冷冷睨着他:“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是故意要坏了新皇的名声对不对?” “你胡说八道……”他说着,倒退几步,眼看着那几个流民就要离开,怒喝道:“你们给我站住!” 流民们吓得不敢动,毕竟这侍卫是官府的人。 周围的百姓也围了过来,若是新皇对南疆的百姓是这个态度,那他们就是再不敢反抗,背地里也要骂几句了。 墨花见他还敢威胁,一脚便踩在了他的胸口,寒声道:“你到底是谁府上的?” “是我府上的,怎么了?新皇即将登基,流民们还敢来惊扰,就是死罪!” 一道阴沉的男声传来,墨花看去,皱起眉头,这人她认得,原来南疆的五皇子。 那侍卫看到他来了,离家喊道:“五王爷,您救救奴才。” 朗月炎冷哼一声,才睨着墨花:“敢扰乱公务,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是假传圣旨,还是扰乱公务,五王爷不若随我一道入宫问问?” 就在那些个侍卫们要围住墨花的时候,才听到一侧马车里传来的清冷女声。 朗月炎盯着那马车,面色更沉,今日哪里来的这么多跟他作对的刁民? “你见到本王,还敢不下来行礼,本王能将你关入大牢你信吗?”朗月寒寒声道。 “看来五王爷是真的不甘于投降,想要借机坏了新皇名声了。”林锦婳掀开马车帘子,缓缓走了下来。 朗月炎看到她的第一眼,惊艳不已,大红的衣裙,精致的五官,清冷的样子仿若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他想了想,皱皱眉:“你是……” “五王爷派人殴打这些流民,想来今日也不是第一起了吧。”林锦婳只淡漠睨着面前微胖但满眼阴鸷的男人道。怀琰答应了南疆归降的条件,留下了这几个王爷,她本以为投降之人,也该有几分自知之明,却没想到他竟然还谋划这这些小心思。 她话落,旁边立即有人小声嘀咕起来:“东边都发生好几起了,听说还打死了人。” “难道真的不是新皇下的令?”一旁有人道。 朗月炎眉心微拧,干脆上前要来抓林锦婳,却被墨花飞身而起一脚踹得他倒退三步。 朗月炎气得大怒,咬牙道:“来人,把他们统统给我抓起来!” “我看谁敢!” 一道威武的男声传来,而后一列士兵便跟着徐程青而来。 徐程青如今算是开国的功臣,一路过来,威武不已。 朗月炎一看到他,面色立即垮了下来,对于他来说,徐程青和赵怀琰都是仇人! 林锦婳睨了眼朗月炎手心的动作,轻笑:“蛊虫这等东西,也不必再用了。” “你怎么知道……”朗月炎手心猛地收紧,便听徐程青道:“赤虹玉一直都是王妃在用,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说罢,还特意规规矩矩下了马给林锦婳行礼,笑道:“王妃,新皇已经在宫中等候了,属下护送您入宫。”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知道林锦婳的身份了,她就是传说中新皇那个疼到心尖尖儿上的女子,也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啊! 众人立即跪下行礼,朗月炎也怔住了,她就是林锦婳?当初他还派过不少人去杀她都没杀成,没想到她居然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徐程青瞥了他一眼,才冷声道:“关于京城中驱赶流民之事,皇上从未下过旨意。新皇答应南疆前帝,允诺你王爷之爵位,却从没允许你为非作歹为所欲为,此番的事,本官一定会如实奏报!”说罢,这才看向林锦婳。 林锦婳也不再多说,马车里还有孩子,她不能有半分的疏忽。 很快她们便入宫去了,朗月炎在原地气得差点爆炸:“若是当初早早杀了她就好了!可恶,可恶!”说罢,瞪了眼站在一旁满脸感激的流民,提步而去。 她们都没看到不远处的人群里,一个戴着帷纱帽的男人静静站着。 “师父,没想到她们这么快就夺下了南疆。” “的确出乎意料。南疆的这些人,烂泥扶不上墙,也是该亡国了。”长孙玄隐看着林锦婳离开的背影,笑笑。当初见她,就知道她不是个简单的,现在依然没错。 可惜了,自己一盘完美的棋局,现在被他们打得七零八落,只能重新布置了。 想罢,转身离开。 清幽跟在一侧,问道:“我们回西夏吗?” “不必,就留在这里。”他笑笑,就是要留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才好玩呢。 林锦婳跟徐程青入宫后,他立即就放松下来,还道:“你可不知道,之前南疆的皇帝还要求用曾经的公主填现在的皇宫,结果皇上一句话便否决了。” 林锦婳看着他比自己还高兴的样子,浅笑。 等一路走到了赵怀琰现在所在的御书房才算停下。 林锦婳到时,里面不少大臣正在跟赵怀琰商量着什么,她也不急,先去寝殿换了身衣裳洗漱收拾一番,才安安心心带着孩子在殿里等着。 直到夜色将晚,才见有人来说,赵怀琰晚上要忙朝政,不会过来了。 墨月跟在一侧,还有些担心她,道:“皇上才登基,事情多也是寻常。” “嗯。”林锦婳浅浅笑着,把两个孩子哄睡着叫乳娘抱下去后,才把墨月几人都打发下去休息了,毕竟此番她们跟着过来,也吃了不少苦头。 她独自依靠在临窗的暖榻边,将宫女们都打发出去了,才望着天上今儿格外明亮的月光, 这孤寂又陌生的地方,让她有一丝丝的心慌,对于未来,她相信怀琰,但也怕他会身不由己。 清凉的月光洒进来,她伸出手想要接住,张开手指,却又全部漏走了,根本抓不住。 赵怀琰过来时,便看到她一个人在跟月光玩耍。长发随着肩膀倾洒在一侧,一只手撑着脸,明眸望着窗外,不知想些什么。 他轻轻靠近,便见她浑身一僵,笑道:“怎么了?” 林锦婳反映过来是他,才放松下来:“不是说晚上有事要忙?” “是啊。” “那你怎么还过来……”林锦婳才说完,便察觉到了他深深望着自己的目光,顿时反应过来,下一秒便跌落在了他的怀里。 月光轻柔照着那纠缠在一起的男女,婉转之声缓缓传出,带着几分娇媚。 林锦婳素来知道他体力足的,今儿晚上却意外的温柔。 她看着他额头微微沁出的汗,抬手圈住他的脖子,他的吻也随即细密的落了下来。 如同海潮一般,一波接着一波,直到林锦婳嗓子都微微哑了,他才终于停下,抱着她合衣躺下了。 “婳儿。” “嗯?”林锦婳轻轻应了一声,听着他抱着自己时坚定有力的心跳,唇角也微微扬起。 赵怀琰将她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浅浅一笑:“只是想叫叫你。” 林锦婳面上笑容更大。 等到两人都休息的差不多之后,他才抱着她去洗漱了,不过这一次他很安分,等清洗干净后,又将她乖乖抱回了被窝,抱着她睡下了。 林锦婳早已疲累的不行,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儿,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赵怀琰看着她的睡颜,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安心。 第二天一早,林锦婳醒来时,赵怀琰已经换好龙袍了。 龙袍是新裁的,大红色与黑色相搭配的绣龙纹长袍,腰系玉带,香囊玉佩怪在身侧,威严而不失尊贵。 “醒了?”赵怀琰笑看着她,这才叫了宫女进来伺候。 墨风领头,后面跟着的一水儿穿着粉白相见宫裙的宫女便捧着衣裳首饰进来了,是皇后的服制。 林锦婳起来后,穿衣梳妆,甚至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反倒是赵怀琰坐在一侧好心情的逗弄起了葡萄和酒儿。 快满五个月的孩子,越发的白胖可爱了,尤其是酒儿喜欢笑,谁都对她爱不释手。 “皇上,娘娘已经梳妆好了。”有宫女出来道。 赵怀琰才抬头,便看到了出来的人。 大红的凤袍加身,衬的她肤如凝脂。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眼角还有未散的些许媚意,淡淡的疏离清冷,更添尊贵,最重要的,是她眸里的坚定从未变过。这才是他的婳儿,不是空有一副好皮囊而已。 林锦婳看到他直直望着自己的目光,耳根微微发热,朝他眨眨眼,才规规矩矩走到他跟前行了礼:“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怀琰笑着起身,亲自将她扶起:“皇后随朕一同万岁。” 一旁本来还正常的宫女听到这话,震惊的都抬起头来,等看到新皇眼里的浓情蜜意时,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早听说皇上宠这位皇后娘娘如命,如今看来真是不假。 林锦婳弯眼浅笑,这才由他牵着手一道往外而去。 登基大典,文武百官来朝贺,百姓们更是在经历战争的愁苦后,对这场普天同庆的事抱着极其热烈的心情的期待着。 赵怀琰亲自牵着林锦婳的手,走过百级汉白玉的台阶,走到最上首,才转过身,便见文武百官齐齐跪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呼声浩荡,传遍都城内外。 南疆从此便改国号为‘齐’,往后便再无南疆,只有齐国! 葡萄也直接被立为了太子,赐名为‘赵慕锦’,酒儿为长公主,赐名为‘赵慕婳’。 从此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是有多爱皇后了。 朗月寒如今是新封的七王爷,登基大典,他也在其中。 他看着林锦婳凤袍加身,与赵怀琰并肩而立的时候,心里的孤寂感便消失了。 只要看着她在就好,只要他们都在同一个地方就好。 他出了皇宫,还未走远,就看到迎面而来的朗月炎。 曾经的大皇兄被圈禁,二皇兄和三皇兄心如死灰离开了都城选择归隐,唯独他还在闹腾。 “说你是卖国贼也不为过吧。”朗月炎冷笑道。 朗月寒睨了他一眼,便漠然往自己的马车去了,便又听他在身后喊道:“当初父皇就不该把你找回来,由着你做个野人,死了也就算了。现在他死了你也不能替他报仇,还心安理得享受着敌人给你的爵位封号,你就不觉得羞愧吗?” “殿下。”一侧的侍卫紧张的看着朗月寒,朗月寒却是什么都没说,直接上了马车离开了。 羞愧么? 该羞愧的从来不是他,他也并不想回到这个地方。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他从来都不喜欢。 不过朗月炎如此,很容易被人利用。 那个一直在暗中撺掇南疆四处惹事的长孙玄隐,现在应该也在都城了吧。 若是想要她一直过得平安,要除去他才行。 朗月寒离开,朗月炎简直气得跳脚:“他迟早会后悔的!” “王爷,您别跟他置气,他就是个野人,估计脑子里也没什么东西。”一侧的侍卫劝慰道。 朗月炎这才松了口气,道:“罢了,你不是说赵阚派人来了么,现在在哪儿?” 侍从忙道:“现在就在王府呢。” “先回去再说。”朗月炎眸光一暗,转头睨了眼这本该属于他的皇宫,轻哼一声,提步而去。 宫内。 林锦婳才从登基大典上回来,已经是到了下午。 她饥肠辘辘,才回来,就急着让翠婶儿去准备吃了,哪知一个约三十岁左右的宫女立即便道:“娘娘,后宫有后宫的规矩,过了时间便不能用膳……” 林锦婳看她言谈间略带着几分讽刺,浅笑:“你以前是在哪儿伺候的?” “奴婢以前是在先皇后身边伺候的……” “很好。”林锦婳不等她说完,便朝翠婶儿看了眼,道:“这位是翠嬷嬷,往后本宫的膳食皆交给她料理。” “可是奴婢在先皇后身边管了十几年,别人怎么管得好……” “别人的确管不好先皇后的膳食,所以你继续留在先皇后的寝殿去伺候着,本宫身边便不必你伺候了。”林锦婳冷淡说罢,直接提步进去了。 那宫女傻了眼,愣愣半晌,看着其他宫女们都进去了,这才暗暗咬着牙装作平静般退下了。 等到了里间,墨风才道:“这些个宫人们倒是忠心,现在还记挂着旧主,不过现在已经换了主子,她们下次若是再犯糊涂,莫说娘娘您心善能饶了她们,皇上知道了,必然不会轻饶。” 旁边那些个宫女们听到后,立即低下了头恭谨了面色。 墨风这些话就是说给她们听的,见她们还算听得进去的,倒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林锦婳去换了便服以后,才觉得仿佛要被压断的脖子瞬间轻松了起来。 “墨风,你是不是也要早些把婚事办了。”林锦婳看着自己身上大红的衣裳,忽然想起来道。 墨风不知她会提这个,脸唰的就红了,一向利索的她居然支吾了一下没说出话。 林锦婳浅笑,翠婶儿正好已经安排好膳食进来了。 按照林锦婳的喜欢,是不喜奢侈,但现在贵为皇后,又不得不按照仪制摆了一大桌。 她坐在桌前,看着这一大桌的饭菜,想着之前见到的流民,只道:“从今往后,不必再准备这么多饭菜,现在正值战事,银子多留着放在国库。” 翠婶儿自然要答应,旁边的姑姑却道:“皇后娘娘,这不合礼数……” “百姓们连饭都吃不上了,本宫要这礼数何用?” “可是……” “等战事过后,国库充盈了,本宫自然会遵照皇室的礼数。但现在我齐国才立,齐国的规矩礼部都还没定下来,姑姑是要拿哪国的礼数来做标准?”林锦婳淡淡道,被她们这一搅和,吃饭的心思都淡了。 那姑姑闻言,当即跪在了地上:“奴婢该死。” 林锦婳心中无奈,却也只道:“行了,下去吧。” “是。”她不敢再留,很快下去了。翠婶儿见她情绪不大好,将布菜的宫女们都打发了出去,这才亲自给她盛了碗嫩嫩的鱼片合着淮山熬成的粥端了上来,笑道:“娘娘先用膳吧。” 林锦婳嗅着这饭菜的香气,才心里的浮躁才稍稍去了些。 等美滋滋吃过饭,她才去看了眼葡萄和酒儿,见墨花小心守着,才安了心,不过接下来要接见一众大臣夫人们的跪拜,也让她头疼许久,等把人都送走,已经是又过了一天了。 晚上的时候,林锦婳接到了意外的消息,是花生传来的。 来传消息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徐泊山。 徐泊山当初被花生的人救出来后,因为受了伤,便一直在养伤,也不知道外面的事,等再出来,才知道赵怀琰竟是夺下了南疆,建立了齐国。 他一路跟着花生过来,也知道了他一直在查的东西。 等见到林锦婳时,他一阵心酸,他这个侄女儿当真不容易,原以为她是将军府的嫡女,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遇上那样一家子的亲戚。等好不容易嫁了人,没想到还有更多的磨难在等着她。 “舅舅,你怎么了?”林锦婳将殿里的外人都打发了出去,才亲自走过来道。 徐泊山看着她感慨不已,才道:“舅舅是高兴。” 林锦婳浅笑,又让他坐下,跟他说了会儿话,才问了他此番来的目的。 “是花生查到了一件事,他继续往下查去了,所以这消息便我替他来告诉你。”徐泊山说起这事,面容严肃起来。 “舅舅请说。” “是一直跟你们作对的定王长孙玄隐……”徐泊山微微皱眉,严肃看着他道:“他其实在几年前就已经身中剧毒,无药可救了。按理说,他早就应该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而且与旁人无异。” 墨风听着也惊叹起来:“他自己就是用毒的绝顶高手,他怎么可能会中毒?” 徐泊山也觉得奇怪:“他是医毒双绝,但花生查到的也是千真万确。” 林锦婳眉心微微拧了起来,若是如此,会不会她一开始就猜错了,他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要报仇,而是要找解药……亦或是炼毒? 西夏的皇帝曾说过,他自小便是炼毒的奇才,而且痴迷炼毒,当初他还曾拿傅云桥炼毒。会不会是他早已炼毒炼到走火入魔了? 她想了想,总觉得有可能,但不能确定。此人太过狡猾多变,甚至,他为何曾帮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她不能太笃定自己的感觉。 “等花生继续查查再说。”等查出长孙玄隐的真正目的,也许就知道他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了…… 此番城中的长孙玄隐,也接到了消息。 清幽在一侧道:“师父,那个叫花生的人,已经查到一些东西了,还要让他继续查吗?” “看不出他还有几分本事。”长孙玄隐神色淡淡,看着如今一片安宁的都城,浅笑:“现在江太后和赵阚都能沉得住气,我又如何能沉不住呢?” “那您的意思是由着他继续查……” “让他查到一些我想让他查的东西就是。”长孙玄隐浅笑,抬手,看着在手心爬着的蛊虫,慢慢握紧。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听到齐国建立的消息,最受冲击的,还是如今已经病倒在了床上的锦朝皇帝。 他没想到赵怀琰会有这一天,没想到他引以为傲的锦朝,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皇上,该喝药了。”太监贵喜端了药来侍立在一侧,却被皇帝一巴掌打翻。 “太子呢?”他嘶哑着嗓子阴沉着脸问道。 贵喜连忙跪在了地上,道:“太子现在正在跟西夏对战呢。西夏的人现在已经反扑了回来。” 皇帝一听,更加生气了:“怎么到了现在还在跟西夏纠缠……”话没说完,他便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等咳嗽完,才道:“吩咐下去,立即召他回京!” “可是现在……” “怎么,朕的话现在连你都敢质疑了吗?”皇帝怒道。 贵喜连忙跪伏在地:“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给您拟旨。”说罢快速出去了。 等出了养心殿,贵喜才招了身边跟着的小太监来,回头冷淡睨了眼皇宫,才跟他道:“赶紧让人传消息给殿下,皇上打算召他回京,怕是有别的动作。圣旨我会拖两天再发出去。” 小太监立即应了是。 等他走了,贵喜才讽刺轻笑了一声,才回头进去了。 皇帝如今的身子,已经是熬不久了,这锦朝也一定是太子的,皇帝现在还想着作妖,可不会有人再如曾经的太子一般惯着他了。 消息很快送到赵阚身边。 他得到消息时,刚好用之前的十座城池,一举歼灭了西夏守军七万有余,西夏士气大减,不过锦朝鏖战这么久,国库早已消耗的差不多,粮草更是运送不及时,只能暂时停下追击。 “太子,您说皇上召您回去,意欲何为啊?”孙尚书跟在一侧揣测道。 “还能是做什么,当然是以作战不利为由打压本宫。”赵阚现在太了解皇帝了,只想着把一切都抓在手心,但现在他早已经没了这股能力。 孙尚书面色微紧:“那我们此番可要回去?” “当然要回。”赵阚回到营帐,看着一封封的粮草耗尽的急报传来,就是皇帝不下这圣旨他也是要回去的。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此番回去,本宫不会再如之前一般,带着大军逼宫了,你放心。”赵阚凉凉看了眼心有余悸的孙尚书,这个人的能力,根本不足以胜任尚书一职,如今粮草短缺,也全是因为他没有先见之明早早安排好。这等的人,也不知赵敏为何将他提做尚书,只是为了笼络势力么? 赵阚心中讽刺,见他还要说,抬手便将他给打发了下去。 等他出去了,才招了人进来,道:“今日开始,撤走孙有道身边的暗卫,他出去也不必拦着了。” “是。” 底下的人很快应下出去了,但孙尚书却全然不知道这一切,他只知道,等赵阚坐上皇位后,他就是开国的功勋,必然要成为封疆大吏光宗耀祖。遥想曾经他各种讨好哀求的徐家,心中更是讽刺,等到自己成为封疆大吏的一日,一定要让他们跪在自己跟前好好的磕头行礼! 想到这里,他觉得心情大好,干脆也不留在府上,出了门就往城南的烟柳巷子去了,浑然不觉曾经暗中保护他的人早已不见。 进了花楼,跟姑娘在房间醉生梦死的时候,房门猛地便被人踢开了。 他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便被人一剑给杀了。 他瞪大了眼睛,捂着胸口的血倒在地上,看着反应迟钝的护卫进来抓刺客时,这才知道赵阚原来已经撤走了保护他的人,换而言之,他要舍弃自己了。 那些个西夏的刺客看着他瞪着眼睛没了呼吸,也不多纠缠,很快跳窗逃走了。 孙有道被刺杀的消息很快传回京城,蒋青书知道后却并不意外。 他看着还要走的罗大人,笑道:“罗大人最好今晚连夜离开,不要留在锦朝。”太子能杀孙有道,回来后也能杀罗大人。 罗大人闻言,一声叹息:“若是离开锦朝,我还能去哪里呢?” “去齐国。”蒋青书浅笑道。他相信,赵怀琰的成就必不止这一点,说不定以后的锦朝都会是他的。 “齐国?你是说曾经的……” “没错。据我所知,现在林家人已经在那里了,林少夫人应该也在,罗大人去投奔林少夫人便是了。如今齐国的君主乃是重视贤能之臣的人,罗大人过去,必然能谋一份出路。”蒋青书道。而且最重要的,送了罗大人过去,万一将来赵怀琰真的攻下锦朝,自己也能算是早已明珠暗投,不必担心将来无立足之地。 罗大人看了看他,沉思半晌,才起身朝他拱了拱手:“蒋大人思虑周全,这的确是个好主意。自从平章无端被害,我便再无忠君之心了,如今投奔齐国,我亦无所愧疚。” 蒋青书起身也朝他行了礼,浅笑:“罗大人好走。” “告辞。”罗大人说罢,便快步转身出去了。 蒋青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露出笑意。等他走了,才看着手里正在规划的征收粮草的奏章,神色淡淡,他也要取得太子赵阚的信任才是,兴许将来能帮上锦婳他们。 林锦婳晚上睡得很安稳,第二天一早醒来时,袁小公子便已经带着徐昭昭和舅母过来了。 等在皇宫见到时,徐昭昭人消瘦了不少,手上还有几道伤疤,袁绍也差不多,可见此番他们过来的并不算顺利。 徐夫人则是激动的热泪盈眶,在徐昭昭急急就要扑过去的时候,立即被徐夫人拉住了,稳稳给林锦婳行了礼:“臣妇见过皇后娘娘!” 徐昭昭嘴角抿着笑,等得了林锦婳一句‘免礼’后,才立即站了起来上前抱住了林锦婳:“表姐,你可算苦尽甘来了……” 林锦婳笑着拍拍她的后背,看了眼后面站着的袁绍,依旧冷静而沉稳,她不得不怀疑袁绍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她看着袁绍,发现袁绍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之时,他只露出浅浅笑意,林锦婳眉梢微挑。 转头让徐昭昭和徐夫人先去看孩子后,才跟袁绍道:“袁小公子,随本宫到御花园走走吧。” “是。”袁绍早知道她要问的。她看自己有着不同寻常人的成熟,她又何尝不是一样?十几岁的年纪,胆识和智慧比同龄的男人都更强。 林锦婳让宫女们隔了几步在后跟着,才慢慢跟袁绍一道走在了御花园的湖边。 很大的湖泊,上面一座直达湖心白玉拱桥立着,湖心便是一座八角凉亭。凉亭四角挂着风铃,清晨的风儿一吹,叮当作响,很是悦耳。 “你知道我今日会问你。”林锦婳站在凉亭边,看着满湖铺开的绿色荷叶,清风吹过,已经结成莲蓬的荷花在风里摇曳,散发出淡淡清香。 袁绍看得出来她心情不错,见她如此问,也只如实道:“草民想要迎娶昭昭,皇后娘娘必会过问的。” 林锦婳看他坦诚,倒也笑起来:“那你直接说吧。” “草民不是袁绍。”袁绍说完,顿了顿,才又道:“亦或是说,草民只不过是借了袁绍这具身体,安放着草民自己的灵魂。” 林锦婳还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事,但对于自己都能重生这种奇事都能发生,如今再听,也没有那种惊吓和恐惧了,只转身问他:“那你曾经是谁?” 袁绍头一次露出笑意来,看着她道:“娘娘可还记得锦朝皇宫,曾有一个自小体弱多病被扔在冷宫活活饿死的十八皇子?” 林锦婳只隐约听人说起过,但皇帝的儿子们实在多,年少去世的也多。 她诧异不已:“你也曾是怀琰的……” “是。不过那是曾经,草民现在是袁绍。”袁绍淡淡一笑。 林锦婳看着他,目光复杂起来,所以这就是他从不喜欢笑的原因么。 “你可曾恨?” “恨过,还想过报复,后来遇见昭昭,就不想恨了。我只想好好活下去,跟她一起。”袁绍淡淡看着她道。 林锦婳却能看到他眼眸里的希冀和渴望,就算他面色淡淡,但那股强烈的爱意她能感受得到。 林锦婳看着他略带着几分紧张,到底一笑:“此生你真能护好昭昭么?” “我能做一个正常人活下去的希望,都来自于她。”袁绍浅笑。他还记得初见她时,她浑身的热烈,洋溢出来的鲜活的气息和纯真,让他如同中了毒一般,不可自拔,也是在那以后,他决定成为袁绍,好好过完这一生。仇和恨他都不要了,他只要看着她笑。 林锦婳莞尔浅笑,她有了前世的经历,所以很担心身边的人也如她一般遇到薄幸人,但所幸,他们都很好。 “婚期你可能舅母商量过?” “明年开春。” “为何?” “从头开始。”袁绍的笑容渐渐大了起来,他没说,他死时是在春天,所以他希望一切从春天开始,彻底忘却曾经的十八皇子,他只是袁绍。 林锦婳与他相视一眼,均是笑了起来。 刚好乳娘抱着孩子领着徐夫人和徐昭昭过来了。 徐昭昭还未靠近就朝这儿招手,林锦婳笑笑:“既然能成为袁绍,那就好好珍惜。” “是。”袁绍说完,看了看林锦婳,想要问她的心思也淡了。她听到自己说时,那样的镇定,她的遭遇也与自己差不多吧。 “皇后娘娘。”徐昭昭过来后,还特意行了礼,惹得众人一阵好笑,酒儿不知大家为何笑,也跟着咯咯笑了起来,小手挥舞着,很是开心。 林锦婳随几人坐在凉亭后,才看着她们逗弄起孩子来,葡萄偶尔会笑笑,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好奇的在看着,酒儿则是不管什么,先笑再说,气氛很是融洽。 “有莲蓬了!”徐昭昭瞧见那湖中的莲花差不多都凋零完了,望着嫩嫩的莲蓬兴奋不已。倒不是多爱吃,但是下去游船摘莲蓬好玩啊! 林锦婳会意的立即让人备了小船,让袁绍陪同着,便由着他们去玩了。 等走后,她才看着徐夫人道:“此番多亏了袁绍。” “是啊。”徐夫人也是感慨,看着那稳稳站在船尾盯着昭昭的少年,也是感慨:“若不是他,徐家人此番怕是真的熬不过这一关了。此番来时,你不知道昭昭差一点出事,多亏了他舍命相救。”徐夫人想起那件事,还是心有余悸。 “好在过去了。”林锦婳也感慨道。 但话才说完,就发现跟着乳娘后面的那丫环不对劲。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孩子,眼底泛出狠意。 她微微皱眉,忽然问道:“这个丫环是……” “是来时路上帮了我们的,昭昭与她很要好,所以便留在身边伺候了。”徐夫人解释道。 这一问,那丫环很快垂下了眸子,皮肤微黑,看起来很有几分拘谨的样子。 林锦婳没出声,但总觉得这丫环有些眼熟,好似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她暗暗看了眼跟在一侧的墨花,墨花会意,小心在一侧站着没出声。 等徐昭昭摘了一大兜的莲蓬回来时,立即就叫了墨花墨风几人围过来剥莲子,好不开心,但那丫环的动作却越来越不对劲,直到她趁着大家剥莲子时,走到抱着孩子的乳娘身边,猛地就把她往湖里一推。 若是孩子此番掉下去,就算及时救上来,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丫环面色发狠,用了最大的力气,但没想到孩子不仅没飞出去,连带着乳娘一起都被飞身过来的墨花抱住给拖了回来。 她抽出簪子,咬着牙转头便朝林锦婳刺去,却转头被徐昭昭一脚给踢开了。 楚昭昭失望的看着她,咬着牙没出声。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护卫们已经赶了过来,将那丫环押倒了。 林锦婳这才站起身来,看着被吓哭的孩子,只轻声跟乳娘道:“先带太子和公主回去休息。” “是。”乳娘也吓得出了一把汗,忙抱着孩子走了。 等她走后,林锦婳才看着地上的人,道:“你是谁的人?” “你知道又有何用?”丫环眼眶发红:“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林锦婳看着她半晌,终于是认了出来:“朗月夏萝的人。”但朗月夏萝不是死了么,听闻是弦月的人动的手,那她为何来找自己报仇? 丫环冷哼一声。 徐昭昭带着几分不忍,道:“那你这一路帮我们,都是故意的?” “否则你们怎么可能活着到这里来?不过我告诉你们,杀了我也不要紧,反正还有无数的人等着呢,你们谁都跑不了!”丫环狠声说完,便听侍卫道:“皇后娘娘,奴才先把她关押起来,再严刑拷问吧!” “嗯。”林锦婳淡淡应了声,看着那丫环面上惊惧的神色,才道:“你们是受了弦月的蛊惑,还是长孙玄隐的蛊惑,才过来对我下手的?” 丫环眸光微闪,咬着牙没出声。 林锦婳也不必再问了,左右就是他们其中之一。她让人将丫环拖走后,才跟徐夫人道:“你们先去休息,我在宫里安排的了寝殿。至于袁绍,先出宫去见舅舅吧。” “我跟他一起去吧……”徐昭昭失望看了那丫环一眼,才忙道。爹爹见到袁绍,肯定不会客气的,他这么冷的性子,万一激怒了爹爹可怎么办。 林锦婳看着她如此紧张,笑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你去做什么。” 徐昭昭脸唰的一红,支支吾吾的,就是说不出话。 徐夫人看了看袁绍,浅笑:“你去吧。” “是。”袁绍行了礼,才跟徐昭昭道:“不会有事。” 徐昭昭自然知道不会有大事,但这就是担心能怎么办。 她轻咳了两声,撇过脸去:“知道了。” 林锦婳看她这小傲娇的样子,也只笑笑不再多说。 等袁绍走了,她才道:“有些男人间的话,你去了,反而影响舅舅发挥。” “真的吗?” “真的。”林锦婳看着天然呆的徐昭昭,点点她的额头,这才让徐夫人带着她一道下去休息了。 等人都走了,墨风才走了过来,看着她慢慢冷淡的面色,道:“娘娘,可要去查查方才的事?” “宫里怕也有不少人被他们收买了。你先派人好生盯着,宫中但凡有异动的宫女太监,全部打发出宫去吧。”这宫里的人不少都是忠于旧主,对自己意见很大,若是再受人一挑拨,还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她还是提防着些好。 正想着,外面传来消息,长公主朗月闵秋携小公主朗月梦求见。 这两位公主都是曾南疆的公主,长公主朗月闵秋早已出嫁,如今儿子都已经满了十五了,至于小公主朗月梦,如今也才十六岁而已。 林锦婳略有些头疼。 墨风在一侧道:“这两位公主心思很多,您此番可要见?” “若是不见,岂不是叫人说我们言而无信?”帝王都要一言九鼎,毕竟怀琰答应了善待这几位公主,她若是冷待了,话传出去,对于才坐上皇位的怀琰来说的确不利。 “那奴婢请她们过来。” “嗯。”林锦婳神色淡淡,但见归见,她却并没有什么一定要让着她们的心思。 很快,这二人过来了。 长公主朗月闵秋生的还算端庄,就是面容严肃些,带着些戾气,小公主朗月梦则显得活泼许多,但走路时,那眼角眉梢的春意林锦婳看得很清楚。 她记得朗月梦还是没有议亲的,而那这副媚意是哪里来的? 二人来后,便规矩行了礼。 林锦婳见她们倒不是笨的,只淡笑道:“免礼吧。” “多谢娘娘。”朗月闵秋起身后便道:“此番来,是有一事想要娘娘成全。” “公主请说,毕竟皇上答应前朝皇帝善待你们,本宫若是力所能及,自然会帮你们。”林锦婳轻轻拨弄了下茶盖,不至于失礼,却也不会给她们太多的优待。毕竟前朝和今朝还是要分清楚的。 朗月闵秋看着她,端端坐着,只淡淡的语气,便自带一股居高临下的威仪。 都说她是一路随着赵怀琰从战场上走到今日的,难怪有这份气势。 她态度也恭谨了许多,浅笑:“是梦儿,她年岁也不小了,却至今未婚。我们不敢奢求能入宫伺候皇上,但前些日子,刚好梦儿与徐大人曾有一日的缘分,希望娘娘能成全。” 朗月梦的脸也唰的红了起来。 林锦婳却是正色起来,她是说徐程青跟朗月梦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曾经的南疆风气虽然开放,但已经开放到了这样的程度? “此事本宫不能擅自做主。”林锦婳自然不会凭她一句话就做决断,但却听她忽然笑道:“娘娘的意思是,任由徐大人糟蹋梦儿了?皇上曾说的善待,便是如此善待么……” 朗月梦也瞬间抬起了头,苍白着嘴唇微颤道:“娘娘,难不成……” 林锦婳看她这模样不似作假,越发觉得奇怪,难道徐程青当真与她有了肌肤之亲? “自然不是。公主且先回去等着,赐婚之事并非凭本宫口头一句就能作数。若是徐大人当真已于梦公主有了缘分,本宫自然会下旨赐婚。”林锦婳道。 朗月闵秋这才拉着朗月梦起身行了礼,面色冷淡:“如此就多谢娘娘了。不过若是徐大人不认,我们定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说罢,转身便拉着吓坏般朗月梦怒气冲冲的走了。 等她们一走,林锦婳立即道:“去请徐大人入宫。” “是。” 墨风立即应下去了,林锦婳却觉得朗月闵秋二人好似并未说谎,方才朗月梦眼里的委屈也不似作假,但徐程青她是了解的,素来克制谨慎,怎么会犯这样的糊涂? 很快,徐程青便入宫来了。 他一进宫,听到了这事儿后,当即就颓然的坐在了凳子上,道:“我前几天的确因为跟下属喝酒喝醉过,但之后的事……我不记得了……” “那你可曾去过公主府附近?” “我只记得醒来时,是独自一人在公主府外的后巷里,而且衣衫不整……”徐程青紧张道。 闻讯赶来的徐夫人听着,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他的脑袋。娶谁不好,非要娶前朝的公主,以他现在的身份,娶前朝公主,不知道要给赵怀琰惹多少麻烦,而且最重要的是,若是不娶,又对不住那个公主。 但林锦婳却总觉得其中有蹊跷,看了看墨风,道:“最近的黄道吉日是在什么时候?” “是在一个月以后了。” “先把婚事定下,至于何时娶,等查清楚再说。”林锦婳道。 “查清楚?”徐程青不解,难道这里面有蹊跷吗? “你以前从未见过这位公主,怎么就去了公主府?而且后面的事你说不记得了……这等事你还能半点印象都没有,要么就是真的醉得不省人事,要么就是被人迷晕了。而且她是堂堂公主,怎么会容许你独身一人入府,与她肌肤相亲?”林锦婳好笑道。 徐程青挠挠头,但他又觉得这样猜想一个清白的姑娘家不好,可让他莫名其妙的娶,他也觉得委屈。 只道:“那先定亲。” “嗯。若是你真的轻薄了人家,成亲后就好好待人家吧。”徐夫人在一侧拧着他的耳朵道。 林锦婳看着他们,心思却是沉了下来。徐家人各个都是心善的,发生这等事,肯定不会推脱,而且谁都知道,徐家人现在在齐国和在她跟怀琰心里的地位,她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等到夜幕降临时,朗月梦洗漱干净后,便特意挑选了一条绣着鸳鸯的红色肚兜,裹着轻纱的宽松外袍便在床上等着了。 每到入夜,那个男人都会过来,身上带着好闻的药香。 没多久,窸窣的声音又传来了。 她紧张又兴奋的等着,直到那冰凉的肌肤贴在她身上,直到他进来,她才敢抬手抱住他。 “徐大人,你慢点,梦儿受不住……” 朗月梦还是第一次敢出声,但话一出,身上的男人却更加激烈了。 她一次又一次被推上最高的浪潮。 事后,他又一言不发的穿上衣服准备离开,她才道:“徐大人,今日我已经按你的吩咐,进宫让皇后娘娘赐婚了。” “很好。”男人清润的声音传来,含着笑意。 朗月梦脸色微红,也不顾衣衫凌乱,直接起身从他背后将他抱住了,一脸的幸福道:“徐大人,今晚可不可以别走。皇后娘娘说会赐婚的,你陪着梦儿好吗?” 朗月梦才说完,男人却淡漠拨开了她的手,浅笑:“那就等赐婚的圣旨下来。”说罢,拉开房门,直接离开了。 朗月梦想追,但腿脚酸软,差点摔倒。 她从未看清过他的脸,但他离开时,颀长的背影和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都刻在了她心上。 离开的人出了公主府后,没有回去,而是去了另一处府邸。 朗月闵秋早早将驸马打发出去了,今儿的她,穿着显得娇嫩的粉色裙衫,描着精致的妆容独自在后巷等着,直到那道身影出现,才微微红了脸。 “公子来了。” “办好了?” “你放心,皇后一定会赐婚的。”她轻笑。 男人靠近,奖励般将她抵在墙边浅笑:“多谢了。” “你不必与我如此客气,毕竟是你,让我知道做女人该有的快乐是什么……”她觉得浑身燥热起来,慢慢承受着他的热烈。 驸马年纪大了,小妾一群,而且动作粗暴,早已不如年轻时能让人愉悦。 可现在的男人不同,温柔,而又年轻有力,尤其在屋外,更让她觉得兴奋…… 但这股兴奋没有持续很久,她便感受到了男人抓着她脖子的手,手越来越紧,渐渐让她无法呼吸。 她瞪大眼睛想要去推开他的手,可浪潮一次又一次袭来,让她浑身虚软,直到彻底失去呼吸。 她如同破布娃娃一般被男人扔在地上,只得他一句讽刺。 就在男人准备转身离开时,巷口一道人影才慢慢靠近了。 “师兄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林锦婳拆穿,然后来对付我么?”长孙玄隐看着跟自己的脸九分相似的男人,浅笑道。 “你居然发现了?”男人冷讽一声:“不过想必林锦婳的人已经看到我从朗月梦的房里走出来了。可惜,天下人都只知道一个长孙玄隐,而不知道被他易容成跟他一样的毒君子。”自称毒君子的男人阴鸷笑起来。 清幽冷冷道:“既然你这么自信能替代师父,那你便替师父去死吧。” 毒君子却是冷哼一声:“就凭你们也想抓到我?”他说罢,转身便要走,却听长孙玄隐道:“师兄何必再逃?” “上次毒不死你是你好运,你以为这样的好运气你还有几次?长孙玄隐,我告诉你,你的秘密我全部都知道了,你根本就是想……” “那师兄真是知道的太多了。”长孙玄隐嘴角勾起几分凉意,不等毒君子反应过来,清幽手里的弩箭便射了出去,但毒君子很快便躲过了。 只是躲过的一瞬间,那毒箭还是擦破了他脸上一丝丝的皮肤。 他无所谓的笑笑:“对我用毒,长孙玄隐,你是疯了……”他话还未说完,便觉体内一股灼烧感传来,让他觉得内里好似都被腐蚀了一般。 他诧异抬头看着长孙玄隐:“不可能的,你所有的毒我都知道,你不可能对我下毒的,而且你的炼毒技艺根本不如我……” 他话未说完,一口黑血便吐了出来,血落在地上的瞬间,将地面都腐蚀了。 “你——!” “所有的毒,师兄未免也太夸海口了。最毒的药,是我的血。”长孙玄隐浅笑看着他绝望又憎恨的瞪着自己,直到身亡,才慢慢越过他身边,走到朗月闵秋的身侧把了下她的脉搏,已是回天乏术。 “师父,怎么处置他?” “既然他被人认作是我,便让人以为我死了吧。”长孙玄隐说完,看了眼清幽。 清幽会意,取了长孙玄隐定王府的腰牌扔在了毒君子身侧,便跟他一道走了。 今夜月光很好,让行走在底下的人都染上了一层温柔。 清幽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独身一人慢慢往前走着,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第二天一早,‘定王’的尸体跟朗月闵秋的尸体便被一起发现了,但由于两人均是衣衫不整,很多人怀疑是驸马在发现他们二人的奸情后,直接杀了他们,所以也没从别的地方怀疑,但林锦婳却是不信。长孙玄隐这么轻易就能死了?之前花生传来的消息,说他早已身中剧毒而未死,现在怎么可能死? 赵怀琰下朝之后,便立即派人去处理这件事了,但对于徐程青和朗月梦的婚事,现在却是死无对证了。 朗月炎知道朗月梦要嫁给徐程青时,第一时间赶了过来,随她一道入了宫。 等见到了徐程青,才道:“徐大人,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喜欢梦儿,想必很快就会迎娶她过门吧?” 徐程青看到过来的朗月梦时,总觉得陌生,他真是一点也不记得见过她。 墨风跟在一侧,看了眼垂眸的朗月梦道:“梦公主,昨夜您歇得可好?” “很好。”朗月梦羞得不敢抬头,便又听墨风道:“昨夜徐大人跟皇上彻夜商讨你的婚事呢,他可是没歇好。” “彻夜?”朗月梦诧异抬头。 林锦婳淡淡捧起茶盏,又对一侧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徐程青道:“徐大人,你昨夜跟皇上商量的如何了?” “若是臣真的玷污了梦公主,臣愿意负责。”徐程青忙起身道。 朗月梦却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怔住了,这不是这几日晚上出现的声音。 她怔怔看着徐程青的身影,虽然也很高大,但他身上明显只有一股自然的清香,并无药香气,他并不是晚上那个他…… 她浑身都僵住了。 朗月炎只以为她是太兴奋了,冷笑着对徐程青道:“往后徐大人就要唤我一声姐夫了。” 徐程青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没出声,反倒是朗月梦惊愕的张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 林锦婳只对她道:“昨夜的事想必公主很清楚。” “皇后娘娘……”朗月梦的泪倏忽一下便落了下来,看得其他人均是一怔。 但朗月梦清楚,墨风方才问她昨晚如何,肯定是已经知道自己与别人欢好了,但昨晚那个人,不是她以为的徐程青…… 朗月炎还以为她是被威胁了,当即冷哼一声,道:“若是皇后娘娘看不上我们前朝的公主,那就算了,我们不勉强,只不过徐程青如此的狼心狗肺……” “五王爷,你说话注意措辞,你是在皇后娘娘跟前!”墨风直接斥责一句,十分的有气势。 朗月炎暗暗咬牙,想起身回怼回去,就见朗月梦居然径直就跪在了地上:“皇后娘娘,我不嫁了。” 徐程青还皱眉,但看林锦婳面色清寒,知道其中必是生了意外,倒也不多出声。 “梦儿,你在说什么呢!”朗月炎急道。嫁给了徐程青,徐家多少也不会那样偏向赵怀琰。徐程青也算是如今开国的功臣,若是有他肯帮着朗月家族,朗月家复辟都不是难事…… “我心意已决,还请皇后娘娘成全。”朗月梦其实是在求林锦婳给她一条生路罢了,如果她执意实话实说的话,非但不能嫁给徐程青,怕还要毁了自己的名声,毁了朗月家的名声,到时候她绝对活不成。 林锦婳看着还要上前的朗月炎,只道:“此事究竟如何,本宫不指望你公布天下,但你起码要告诉五王爷。另外,本宫不希望至此之后,满城风雨,指责徐大人,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吗?”她也同情她,所以愿意放她一条生路,但她不能因为这一点怜悯之心反而遭人利用,害了徐程青,也坏了如今才建立的齐国的名声。 朗月梦咬着唇,点点头。 等她跟还一身的戾气的朗月炎离开后,徐程青才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皇后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大人,你被人算计了。你根本没有跟梦公主发生什么,是有人玷污了她的清白,她还不自知。”墨风说来,觉得她即可悲又可笑,与男人欢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居然到现在都不知那男人是谁。 徐程青听罢,则是惊愕不已:“居然是这样?” 墨风颔首:“昨夜遣了侍卫亲自去盯着的,不过可惜只隐约看到那个人是长孙玄隐,可今日一早就被人发现死在了城中。” 林锦婳倒是不相信外面那人就真的是长孙玄隐,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的,但这事还真是蹊跷的很。 “还好朗月梦还活着,若是昨晚她也死了,你就真的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只要有人一造谣,说是徐程青杀人灭口,谁都找不出证据来。本来初建立齐国,百姓们都很浮躁,纵然不至于谋反,却也不安定,这对于如今依旧受西夏和锦朝两国威胁的怀琰来说,是极其不利了。 她想了想,忽然看着徐程青道:“表哥,帮我做一件事。” “娘娘尽管吩咐。”徐程青躬身道。 “我要见见‘长孙玄隐’的尸体。”林锦婳道。她跟长孙玄隐是单独相处过一段时间的,若是见到他,一定能分辨出来。 墨风有些担心:“娘娘是要亲自出宫?” “嗯。”林锦婳点点头,徐程青见状,倒是想了想,而后才道:“好,我带娘娘出去。” 林锦婳这才笑了起来,也立即让墨风跟着去准备了。 等她一出去,宫里的牛鬼蛇神们,肯定也会忍不住有所行动的,正好一把揪出来。 宫外,朗月炎在听了朗月梦的话后,一巴掌便把她打得摔在了桌角上,疼的她白着脸就跪在了地上。 “五哥……” “你别叫我,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真是丢我朗月家的脸,你方才要死咬住徐程青也就罢了,居然还放过了他!真是又蠢又不知廉耻,你怎么不去死了算了!”朗月炎朝她怒吼着,朗月梦却也觉得心如死灰了。 等他一顿打骂发泄完后,才独自捂着脸哭了起来。 半晌后,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她才嘶哑着嗓子道:“都出去,我不要人伺候。” “你受伤了。” 温润的声音传来,熟悉的药香也跟着传来。 朗月梦一抬头,看到那俊美无俦的脸,瞬间就怔住了,直到他微凉的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 “你是……公子……” 长孙玄隐浅浅一笑,这鱼饵既然师兄替自己备好了,他若是不用,就浪费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疯魔 徐程青回到新赐的徐府,还未进去,就见一道人影快速跑了过来跪在了他跟前。 他还愣了一下,而后看清来人是朗月梦,诧异不已:“梦公主,你怎么来了这儿?” “徐大人,你救救我。”朗月梦哭着抓着他的衣裳道。 “怎么了?”徐程青不解,赶忙招了人来要将她扶起,却听她道:“是五哥,他要杀了我。” 徐程青听到这话,越发的诧异,朗月炎与她虽然是同父异母,但也是亲兄妹,而如今前朝留下的人也不多了,朗月炎怎么会要杀了她? 徐程青亲自将她拉起来,才道:“我先派人送你回公主府。”若是半夜将她带回徐府,怕是又要流言四起了。 朗月梦反手抓住他的手,哭着道:“我能不回去吗?那里的人早被五皇兄收买了。” “这……”徐程青犹豫起来,如今娘亲和昭昭都不在,府里没有女眷,现在带她进去,朗月炎指不定要在背后说什么。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一道久违的男声忽然想起了。 “跟我,回去。” 朗月寒骑马而来,看着底下的朗月梦,淡漠道。 朗月梦闻言,第一反应是拒绝,可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想起公子的吩咐,微微咬唇:“七哥……” “不要,掺和。”朗月寒看了眼徐程青,道。 徐程青不知道他是不是了解到了些什么,见他如此严肃,只跟朗月梦道:“梦公主随七王爷回去吧。七王爷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朗月梦不是个嘴巴伶俐的,当下无话可说,直接被朗月寒给带走了。 等看着他们一走,徐程青才觉得奇怪,反倒是他身后马车里的人淡淡掀开了帘子,看着离去的人,面色微微有些沉凝。 徐程青走过来,朝马车边道:“娘娘,您觉得是不是有蹊跷?” “朗月梦定是受人指使的,不过现在朗月寒带走了她,倒是不必担心。先去看尸体。”林锦婳直接道。 徐程青颔首,立即亲自带着她往徐府内去了。 进了徐府后,他们再走后院小门出来的,出来时林锦婳已经换了身利落的男装,扮做小厮,随他穿过各种小巷后,很快便到了放着尸体的府衙。 府衙的人见是他来,也不多问,很快便引了他去停尸房。 不过更奇怪的是,这尸体放在这里,居然没有任何的发臭腐坏,反而保持跟活着时一样,若不是整张脸都发黑了,真要让人误以为这人不过是睡着了而已。 林锦婳靠近后,仔细看了看,便察觉出了不对劲。 这个躺着的人,虽然跟长孙玄隐有差不多的脸和身材,但他身上布满的伤疤,包括手背上。 “不是长孙玄隐。”林锦婳笃定道。看着他身上这些陈旧的伤疤,尤其是手背上的,她记得长孙玄隐没有。就算是最近受伤,伤口也不会愈合成这样,这个人一定不是长孙玄隐,她很确定! “那这人是谁?为何会出现在闵秋公主府的后巷,还跟死去的闵秋公主一起被发现?”一侧的府衙大人奇怪问道。 徐程青往林锦婳身侧站了站,不叫她看清林锦婳的脸,只道:“这件事是官府的事。” “是。”府衙大人连忙躬身应是,想偷偷去看刚才说话的人,却被徐程青严严实实的挡住了。 林锦婳随徐程青出来后,也略微呼了口气:“现在还是不能放下警觉。” “明白。”徐程青坐在马车内,看她道:“不过这位定王殿下到底是什么目的,屡次出现,好些次都可以取了不少人的性命,但他又没做,就像猫捉老鼠一般,不知道是要吃还是要玩。” 林锦婳眸光微闪:“猫捉老鼠……” “对啊,真是叫人猜不透。”徐程青无奈道。 “是啊,叫人猜不透。”林锦婳想起曾说过的,他早已身中剧毒,早该死的人,却活到了现在,而且之前还屡次帮过自己和怀琰,如今却又仿佛一个幽灵一般活动在都城,不见他报仇,不见他找解药,也不见他炼毒,他到底要做什么? 林锦婳一肚子的疑问离开,那府衙附近的茶棚里,看着马车离开的人才缓缓给自己斟满了一杯茶。 清幽跟在一侧,看着他左手手臂上刺满了银针,才忍不住道:“师父,您还要在这儿留多久?” 长孙玄隐浅笑着看了眼自己布满银针的手笔,将茶缓缓喝了,才道:“烦了?” “徒儿不烦,就是心疼师父。” “有什么好心疼的。”长孙玄隐笑容渐渐落下,看向落满月光的都城,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仿若渺小的蚂蚁一般,他只要轻轻一捏就能捏死。他淡淡收回目光,道:“明日启程回百毒谷吧。” 清幽知道他的身体要回百毒谷休养了,点点头。 “也暂时给他们一段安宁,看看给他们的时间,到底能做下什么事。”长孙玄隐略带着几分怜悯的看着齐国皇宫,浅笑。 “师父,您何苦……” “传信给江太后,让她加快攻打锦朝,否则,西夏危矣。”他浅浅一下,抬手去拔出手臂上的银针,但每拔一根,都是钻心的疼,直到拔完最后一根,他才终于无力的仰着头靠在椅子上,脸惨白的厉害,就连呼吸也纤弱的几乎察觉不到。若不是清幽早就熟悉,只怕都要以为他已经活不成了。 他镇定的转身洗了冷毛巾来,敷在他的手臂上,直到他缓缓清醒过来,才上前扶起他往外而去。 朗月炎当夜的确是要杀了朗月梦,但他没想到人才到朗月梦的府上,才知道她被朗月寒给接去了。 “朗月寒就知道坏我好事!”听到刺客的回报,他愤怒不已。 “王爷,这个七王爷从回咱们南疆开始,就没办过一件好事,咱们还要留他吗?” “那也要能除得去啊!”朗月炎更加不甘心了,明明是个野人而已,没想到关键时刻脑子还很好使,想要谋杀他根本没有机会。 想罢,他只得道:“罢了,本想借此事打击徐家,也挑起百姓对赵怀琰的不满,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暂且就留他们多活几日,听闻最近齐国打算偷袭锦朝?” “是,说是让皇后暂未回的父兄直接走边关,趁其不备杀入锦朝。锦朝边关之处本就与我朝相连接,等到时候林麓之再夺下城池,那齐国的版图便扩大了不少,侵吞锦朝也是必然之事。”一侧的人道。 “哼,赵怀琰还真以为以他现在的兵力能跟锦朝对抗么?”朗月炎冷声说罢,立即叫人把消息送去了锦朝。 赵阚接到他传来的密信时,人已经到了京城了。 即便前线战事连连,但京城的权贵们依旧是纸醉金迷,京城繁华不减。 对于西夏一战,他算是战胜了,所以回京之后,仍有不少百姓相迎,赵阚以前的恶名也从此洗干净,变成了如今能干又贤能的太子了。 回京后,他直奔皇帝的养心殿。 养心殿中,皇帝早已病重到很难起身的地步,瞧见他回来,冷哼一声:“给朕跪下!” “皇上,太子才刚刚凯旋……”贵喜还想劝劝,却被皇帝直接给瞪了出去。 赵阚浅笑:“父皇要儿臣跪,儿臣岂有不跪之礼?”说罢,睨了眼殿里的宫人,淡笑道:“都出去候着。” 宫人们立即应声退下了。 皇帝面色更沉:“都给朕站住,谁让你们出去的,站住!” 可没人听他的,就连贵喜都自觉退出去了,皇帝的恐慌袭上心头,看着面前的赵阚警惕又慌张:“你做了什么?你难道要谋反不成?” “儿臣怎么敢谋反呢?毕竟上一次可是付出了一条胳膊的代价,若不是我四处躲藏,这条命怕也没了。”赵阚浅笑,转身走到不远处的龙案前,铺开一张空白圣旨开始写了起来。 “来人!”皇帝怒喝出声,文渊终于带着暗卫们冲进来将赵阚团团包围了。 赵阚却很镇定,一面写,一面道:“文渊,你今日敢杀了本宫么?” “只要皇上有令,臣绝不违背。”文渊寒声道。 赵阚讽刺轻笑,转身拿起放在一侧的玉玺,重重给他自己拟的圣旨盖了章,才道:“现在父皇已经要颁发退位让贤的诏书了,你若是执意要杀本宫,就是谋逆。” 赵阚的话说的不重,但字字似乎都藏着杀机。 文渊犹豫了。 他们禁卫军要效忠的是皇帝,可现在的皇帝行将枯朽,而赵阚很快就会是下一个皇帝。 他沉默的看看床上的皇帝,再看看赵阚,面色微沉。 皇帝怒道:“文渊,你在做什么,快把他抓起来!”他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传来。 赵阚看着不动的文渊,浅浅笑起来,提步走到皇帝跟前,稳稳跪下,俯身行了叩首礼,而后才道:“父皇若是认可这张诏书,您往后还是尊贵的太上皇,住在这紫禁城里;若是您不认可,您就要驾崩了。” 皇帝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看着站在一侧默不出声的文渊,心如死灰。 “你是要谋反……” “父皇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赵阚抬眼浅笑。他一开始就是要谋反的,皇帝不过是没有可利用的人去对付赵怀琰了,才一步一步让自己成为了今日的太子,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皇帝心里仿佛憋闷了一口气,出不来进不去,直憋得他脸色发紫,瞪着眼睛就晕了过去。 赵阚很镇定的转过头看着文渊:“圣旨就劳你去传达了。” 文渊手心微紧,看了看老皇帝,再看看桌案上的圣旨,规规矩矩朝他行了礼,便去传旨了。 圣旨一传,文武百官均是不信,却唯独侯在底下的如今的一品大臣蒋青书率先走了出来,跪在地上大声唤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大臣见他如此,也不敢落后,立即跪了下来跟着呼喊。 赵阚瞥了眼地上的蒋青书,再看着巍峨皇城,笑起来,这锦朝的江山,终于是他赵阚的了! 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加重赋税,并抄了好几个平素最有钱的大臣的家,虽然定的是莫须有的罪名,但吓得不少的大臣纷纷以‘捐赠’的形式来保命,都交出了大半的家产,原本空虚的国库,一下子就丰盈起来,赵阚也亲派了大将去迎击此番攻打来的林麓之父子,并使人去联系蛮夷了。 若是蛮夷肯出兵,那林麓之父子便不成问题。 但他终究是看轻了林麓之。 林麓之征战几十年,守在边关更是十几年,蛮夷的人对他是闻风丧胆,知道他们父子亲自领兵,哪里还敢来掺和,早早缩在一边不敢说话了。 林麓之父子也趁机直接南下,再夺十二座城池,将齐国跟锦朝相连的地方几乎全部夺了下来,加上之前的城池,如今谁也不敢再说齐国是区区小国了。 周围小国更是齐齐来贺,交上贡品,订立盟约。 短短时间内,齐国已经一跃成为和锦朝并立的大国了,而且是处于上升的趋势,锦朝却是逐渐下颓了。 江太后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白了不少的头发,带着护甲的手指轻轻抚着,问身边的兰姑:“你说哀家怎么忽然老得这么快了?” “娘娘太操劳了。” “是吗?但哀家却是看不懂这朝政了,哀家也处理不好了,兰姑,你说哀家怎么办?”赵阚将之前的城池全部夺了回去,又灭了西夏不少的兵,西夏现在没有得力的大将带着,士气早已低落,民间更是怨声载道,朝堂的大臣们杀多少都学不乖,一到上朝的时候就给她使绊子,她忽然也拿不准能不能继续理这朝政了。 兰姑没说话,只上前给她揉按着肩膀,轻声道:“娘娘是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江太后看着镜子里日益老去的容颜,让她休息,她现在还能休息?她稍一放松,西夏就会出事的。到时候若是西夏都保不住,她如何能让那个人后悔的跪在自己跟前! 她的眼泪慢慢落下来,道:“吩咐下去,哀家……要亲自去齐国。” “娘娘……” “哀家等不了,现在齐国已经建立了,怀琰已经不受哀家控制了。若是他再不攻打锦朝,就来不及了。”江太后的手微微一颤,道。 兰姑觉得她是知道锦朝皇帝退位后所以受刺激了,也是,锦朝皇帝还能撑到今日,怕也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如今皇位也没了,这口气还能不能吊得住都是个问题,定王又让人传来那样的消息…… “那奴婢去吩咐。” “好。”江太后说完,顿了顿,才道:“让祁烨醒来吧。” “可是衾息她已经死了,没留下解药。”兰姑道。 江太后微微僵住:“没有解药?” “是。只能等到一年之后,皇上才会醒来。您现在若是离开,西夏就真的无人管理了。”兰姑看着她逐渐流露出痛苦的脸,垂下眸子不再多说。 江太后还是第一次觉得后悔,衾息是故意如此的吗?她知道自己的贪心,所以要惩罚自己,让自己离不开这里。 “娘娘,可还要准备去齐国?” “不……不必了。”江太后深深闭上眼睛,半晌,才缓缓道:“让人备好礼送去齐国,只说是哀家这个做祖母的,送给两个孩子的礼。” 兰姑知道她现在是别无办法了,淡淡应下,便出去了。 西夏的礼很快送到齐国,赵怀琰听到她送了礼来后,便只让人退了回去:“太子和公主的祖母早已过世,江太后送错了。” “是。” 底下的人立即去办了。 林锦婳坐在一侧看着他继续提笔批改奏章,放下研墨的手,上前轻声道:“皇上也看了一上午的奏章了,葡萄和酒儿一定想念他们的父皇了。” 赵怀琰的手微微停住,转身便将她抱住了。 江太后如今送礼他,他知道并非真的意识到了自己是她的儿子,她不过是催促自己去攻打锦朝罢了。 “婳儿……” 他的声音闷闷的,林锦婳知道他心里的难受。他总是如此,所有的感情从不与人宣泄,只默默承受。 她将他抱住,如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还好葡萄和酒儿有一个爱他们的父皇和母后。” 赵怀琰闻言,心里的伤才像有一股暖流慢慢抚摸过,慢慢的治愈他。 见到孩子后,赵怀琰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笑意。 逗弄一番,等孩子玩闹得困了,才让乳娘带着孩子下去休息了。 廊下,闷热的天气伴着蝉鸣,带着盛夏的闷热。 赵怀琰牵着林锦婳的手,就这样站着,看着鲜花开得旺盛,吹着夏日里独有的微热的风,也放松下来。 “等一切安定下来,一定要好好陪陪你。”他轻声笑道。 “后宫只有我一人,皇上还要如何陪我?”林锦婳笑道,看着那白色的蝴蝶在花丛间翩跹,也露出笑意。 赵怀琰侧目看着她脸上的笑,缓缓抿起唇角:“那就允许你多陪陪我。” 林锦婳微微一怔,而后才笑起来:“是,谢主隆恩。” “不客气。”赵怀琰轻笑,两人就这样消磨着时间,放松又开心。 下午的时候,林麓之便再次传来了捷报,赵怀琰知道,是时候重新出兵攻打锦朝了。 赵阚苛捐重税,民间怨声载道,现在攻打,是最好的时机。 晚上的时候,林锦婳跟徐夫人和徐昭昭用完晚膳,就见墨风神神秘秘的过来了,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徐昭昭还觉得奇怪呢,便见林锦婳起了身,浅笑:“你们且先用膳。”说罢,直接提步往外去了。 她穿过大殿,走过一条长廊,才终于到了一处废弃的宫殿。 宫殿内,关着十数个宫女。 宫女们瞧见她来,均是吓得跪在了地上。 “这些都是被蒙骗的,打算找机会对娘娘下手。其他的是故意为之的,奴婢照您的吩咐,全部赶出宫去了。”墨风在一侧道。林锦婳不过是低调了几日而已,这些人便都开始有小动作了。打听小太子小公主消息的,悄悄在饭菜里下毒的,还有甚者,想着狸猫换太子把两个孩子悄悄带走的。 想到这里,墨风都觉得生气,孩子还那么小,她们怎么下得去手! 林锦婳看着几人,道:“是谁指使你们的?” “奴婢们也不知道,不过听那人的口音,是西夏的。”有人忙道。 “西夏的人。”林锦婳皱眉,难不成是弦月么? 她只道:“你们平素怎么接她的消息?” “都是有嬷嬷递来的,不过今儿嬷嬷已经被墨风姐姐给……” “奴婢在追查的时候,她自己撞墙自尽了。”墨风道。 林锦婳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几人,也知道她们所知不多。不过弦月到如今还不死心,只怕还会有别的动作。 她转身跟墨风道:“吩咐下去,仔细着太子公主的一应用品,万不能出差错。” “是。”墨风颔首。 看林锦婳似乎不打算追究,也奇怪道:“娘娘,难不成咱们就由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谋害?” 林锦婳嘴角微凉,有了孩子后,她的性格和心都柔软了不少,也算放过弦月不少次了,但她三番五次不知好歹,也不能怨自己了。 她睨着地上跪着的宫女,凉薄浅笑:“帮本宫办一件事。事成后,你们犯下的过错,本宫非但既往不咎,还会赐你们黄金百两。” 宫女们诧异的抬起头,便看到了她深寒的眼眸。酷热的天,依旧让她们觉得身上发寒。 “娘娘打算怎么做?” “兵不厌诈,自然是引蛇出洞,然后斩蛇七寸。”林锦婳并不想对弦月下如此狠手,可如今弦月如同疯了一般,追到了齐国来要拼个你死我活,那她也只能接招了。 很快,齐国皇宫里便又赶出了一批宫女,唯独一个名叫小薇的宫女没有被发现,而留在了宫中。 消息传到弦月耳朵里时,她神色很平静。 “居然没有被发现,林锦婳当真是一孕傻三年么。”她略带着几分高傲和鄙夷。 “公主,您想怎么做?” 弦月神色冰冷,现在怀琰将林锦婳保护的太好,将他们的家人也保护的很好,如今宫里的人被清查出来,想要再接近林锦婳都难,唯一的办法,便是几日后,他们要去国寺祈福。 她冷淡吩咐道:“小薇不可信了,但暂时不必暴露,她说什么做什么,你们小心应付着就是。让你们布置在山上的人都布置好了么?” “您放心,全部都布置好了。云水间的顶尖刺客全部潜伏在山上,就算有皇上保护,林锦婳也插翅难逃!”底下的侍女道。 “那就好。早点杀了她,早点了了这桩事。不然再迟些,怀琰对我就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她浅浅一笑,目之所及,尽是一股赴死的决绝。 她转身看着西夏新传来的令,嘴角轻扬:“江太后还是不肯出宫么?” “是。” “看来赫连璟并没有按我的吩咐去办。”提起赫连璟,她的目光更凉。 “那您的意思是……” “不必着急,很快她就会熬不住的。她们让我夺不了南疆,那就拿西夏来偿还吧。”她透过窗户,看到如今齐国的皇城,轻笑。赵怀琰,你不要我,那我就拿你最心爱的东西来换,换你的心! 天下的动荡,所有人都看得到,四处都是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所以齐国要祭天祈福,既为安抚百姓,也为鼓舞士气,要准备接下来吞并锦朝。 出宫前,林锦婳看了眼墨风,墨风朝她点头:“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她们入瓮。” “很好。”林锦婳浅笑罢,便见赵怀琰从里面出来了,朝她伸出手。 林锦婳笑着将手递过去,被他握在手心,才随他一道往外而去。 新帝第一次出巡,都城里外的百姓都早早在路旁等候了,只为加一见如今的帝后。 林锦婳坐在四角攒着铃铛的华丽马车中,端端坐着,一侧是同样正襟危坐的赵怀琰。 百姓夹道朝贺,她能看到百姓望过来的眼神中是带着怎样的期盼。 不过她也瞥见了人群里不怀好意的眼神,眸色微凉,想着如今皇宫里守着的人,并未开口说什么,由着马车继续往前而去。 此时的国寺附近,弦月也早早在等候着了,只等他们上山来。 “公主,一切准备就绪。” 很快有侍女过来道。 弦月听着山上响起的钟声,浅笑:“孩子确定没有带出来?” “没有,就留在宫里,徐夫人和徐小姐看着。”侍女道。 弦月面色越发冷了:“既然她这么不小心,那就让她尝尝后悔的滋味。尝尝什么叫追悔莫及,什么叫早知当初。” 侍女明白她的意思,很快下去办了。 大雄宝殿前,林锦婳也已经在等着了,只等他们动手,她就能一劳永逸。 她看着身侧高大冷肃的男人,微微珉唇,赵怀琰却只轻声道:“弦月在这附近。” “你早就知道?” “方才知道的。”赵怀琰看了眼守在一侧的高禀,高禀会意,立即下去了。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才道:“有计划了?” “嗯。”林锦婳颔首。其实她还有些担心,毕竟弦月对他来说,是曾救过他生母的恩人,毕竟弦月已爱他至疯魔。 “谁也不如你重要。”赵怀琰深深看她一眼,直到主持上前来,他才收回了目光。 林锦婳听到这话,眼底都要溢出笑容来。不过弦月这件事,她还是亲自处置的好。 很快上午的祷告结束,赵怀琰与高僧们说话,她则是趁机走了出来。 墨花早就等着了,见她出来,便道:“宫里已经有动静了,而且这山上的确也不安宁。虽然清过山,但这里的山崖并非峭壁,很容易就能攀爬上来。” “那就是说,她极有可能已经在这山上了?” “是。”墨花颔首。 林锦婳看了眼这诺达的国寺,淡漠一笑:“那就等着吧。”这瓮已经摆好,很快就会有人忍不住要进来了。 最先出现动静的,是皇宫。 守在宫外的弦月的人,本还打算制造机会偷溜进去,没想到之前没被怀疑逃过一劫的小薇居然出来了,怀里似乎还抱着个孩子,一边跑一边惊恐的往回看。 那些人见状,以为她怀里的孩子就是葡萄酒儿其中的一个,立即就驾了马车过去,一把将她拉上了马车,才押着她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你们是……” “我们是一直跟你们联系的人,快说怎么回事!”其中一个人急急问道。 小薇白着脸,咬咬牙,将怀里的孩子给了她看,道:“快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孩子藏起来,这是小太子!” “当真?”那二人不信,公主也说过不能完全信任小薇,但小薇却急切的抓着她的手道:“宫里没有别的孩子,我从宫里带来的还能有假?若是假的,宫里的人也不会来追我了,你们相信我吧。而且你们不是说过,只要带出这孩子,便赏黄金万两的吗?” 那二人睨了眼沉睡的孩子,再看看小薇急切的模样,对视一眼,打算先带她回去再说。 其中一个跟另一个商量道:“我先把她们带回去,你去禀报公主!“ “好。”另一个应下,转身便出了马车,迅速消失在了人群里。 等人走了,小薇才抱着孩子瑟缩在了马车的角落,直到不久后马车停下。 停下的位置是一处隐僻的宅院,但小薇才下马车,就见两个白衣侍女飘飘然而来。 她吓了一跳,便听方才那女子道:“别担心,是我们的人,这里是密宅,先进去吧。”说罢,便要带着小薇走,可才推开院门,就听得烟幕弹一声响。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个黑影闪过,很快便揽着小薇和孩子倒退了十几步。 “来人,立即将这里团团围住,里面的人,胆敢反抗,一律杀无赦!” 墨风寒声说罢,暗卫们立即冒了出来,一路跟着杀了过去。 方才那女子这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个圈套,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还派人把消息给弦月送去了! 她心中微乱,也不管这里的人是死是活,提步就要往山上赶去,却被早就等着的徐程青拦下了。 此刻山上,弦月已经见到来传消息的侍女。 “当真是小薇抱来的,而且是小太子?” “千真万确,奴婢亲眼所见。那孩子穿着明黄的衣袍,是从宫里抱出来的,而且还有不少人在追杀小薇……”底下的人笃定道。 弦月看她如此肯定,也信了她,朝山上看了眼,才道:“既如此,那就去让林锦婳过来吧,是要孩子的命,还是她自己的命,我相信她会有个决断的。” “是!”底下的人立即就去了,而且很轻易就见到了只带了一个丫环在身边的林锦婳。 林锦婳独自坐在凉亭里烹茶,瞧见有人过来,墨花还阵仗很足的拦了上去:“何人!” 来人看着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林锦婳,冷笑道:“若是皇后娘娘还想见小太子最后一面,今晚子时,就独自到山后杏花林来,若敢带着其他人,那就只能看到小太子的尸体了!” 林锦婳适时表现出惊愕又愤怒的神情:“你们是谁派来的?” “等皇后娘娘来了,自然就知道!”女子要走时,看着林锦婳痛苦的脸,还道:“这山上到处都是我们的眼线,皇后娘娘可要想清楚,不能告诉任何人!” 说完,这才快步离去。 等她一走,很快就有侍卫来报,说小太子不见了。 林锦婳演戏自然演全套,等好一番痛苦后,才将人打发了下去。 墨花这才假意扶着她般,低声道:“看来山下一切顺利。” “那就等着今晚行动了。”林锦婳微微挑眉,睨了眼刚泡好的茶,喝了一口,这才起了身往回去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她便独身一人出来了。墨花本说打算扮做她过来,但林锦婳知道,以弦月的细心程度,她不可能发现不出异常的。与其如此,倒不如她亲自过来。 杏花林就在大雄宝殿后面不远的地方,但却隔了一条自然的溪流,所以要过去,还要走另一个地方绕过去。 等林锦婳到时,刚好已是约定的时间。 她孤身站在林子,看了眼四周,才道:“孩子呢?” 弦月在暗处观察许久,确定周围的确没人跟过来,才戴着面纱缓缓走了出来。 “做了母亲的你,果真是爱子如命。” “果然是你。”林锦婳望着黑夜里出现的人影,道。 弦月看着她镇定站在那儿的样子,月光落在她身上,当真是好看极了。可自己也好看,为何怀琰偏生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自己到底哪里不如她呢?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不过可惜了,林锦婳,枉费你这么多心机,只等着抓我。”弦月话落,之前那来报信的侍女已经被扔了出来,却早已没了呼吸,成了一具死尸。 林锦婳见状,知道她是猜到自己山下的动作了,眉梢微挑:“你也不差,只可惜你还是过来了。” 弦月却只是笑:“我是带着人过来的,可惜你却是一个人过来的。你忘了吗,我最擅长的便是易容术,现在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已经悄悄回宫去了,你说会发生什么?是杀了你苦苦藏起来的孩子,还是杀了你留作迷惑我实现的徐家母子?” 林锦婳手心微紧,却只镇定一笑:“是吗?那弦月公主真是智计过人。”她藏着的人,也要那易容之人找得到才是! 弦月看她如此,仿佛一个拳头打在了空气上一般,不由皱眉:“林锦婳,你就一点也不怕么?” “若她们真的在宫里坐以待毙的话,我自然怕。”林锦婳不得不佩服弦月,不过弦月却是被妒忌冲昏了头脑,丢了她的理智。低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怀琰。 “难道不在……”弦月话未说完,便听人来报,说周围有大批人马靠近。 弦月面色微寒,高傲的睨着林锦婳,亲自抽出了腰间的剑:“你孤身在此,有你在,他们怎么可能动手?” “我警告过你,不许伤她分毫!” 弦月的话音才落,一道低哑男声便传了出来。 林锦婳诧异转身,看着缓缓而来的锦衣男人,惊讶道:“怀琰,你怎么会过来?”她已经安排好了,弦月是伤不到自己的,可是他怎么会过来了? 弦月也笑起来:“赵怀琰,你当真无情。”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朕无情。”赵怀琰冷漠说罢,还不等靠近林锦婳,便见守在一侧的白衣侍女直接朝林锦婳杀来。 林锦婳顾不得许多,直接拿出腰间玉笛,清脆婉转的笛声迅速响起,便听到黑暗里的窸窣声慢慢传了来。 以笛声御蛊虫,她早就学会了的,今日正好一试。 那些个侍女们见状,转身便要回去保护弦月,却也是趁着这个空隙,墨花已经带着人冲了进来,双方人马立即缠斗了起来。 弦月没动手,只绝望看着赵慧燕,眼睛渐渐发红:“既如此,那你就再忘记林锦婳一次吧!你以为你的病真的能治好么,赵怀琰我告诉你,治不好的,你只会一辈子受它折磨!”说罢,提剑直接割破手掌,浓烈的血腥气传来,让林锦婳也皱起了眉头。 这血腥气味里,还夹杂着其他的味道。 衾息曾对怀琰的病讳莫如深,长孙玄隐也曾说若是让怀琰恢复记忆,只会让他更痛苦,难道真是如此么? 她上前去抓赵怀琰的手,但能感受到他身上猛然生出的杀气。 “怀琰……”她急忙唤出声,便见赵怀琰已经抽出了剑,直接朝着前方杀去。 弦月轻笑,但她没有躲,稳稳站着,直到赵怀琰的剑刺过来,她才以身体撞了过去,等剑刺穿了她的身体,她也紧紧将他抱住了,还挑衅般朝林锦婳轻笑:“你看,你终究还是我的……”她怎么会不如林锦婳呢?她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即便跟他一起粉身碎骨! 说罢,抱住他,猛地往身后飞去。 身后是悬崖。 林锦婳面色发白,急急就追了上去,想要拉住她们但她的手指却只勉强抓到赵怀琰的一片衣襟。 衣襟撕裂,林锦婳眼睁睁看着弦月死死抱住怀琰就这样跳了下去。 她本也想跟着跳下去,去被墨花赶来拉住了。 “娘娘,您也去了,太子和公主怎么办!”墨花眼眶微红,林锦婳却觉得所有的生命都瞬间被抽走了一般,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她设计好了一切,以为今日一定能除去弦月,可为何怀琰会忽然过来来,弦月为何忽然发疯。难道如此,是弦月引了怀琰过来吗?今日的怀琰,才是弦月真正的目的? 她觉得嗓子干哑的厉害,仿佛连哭都不知道怎么哭了,只由着万箭穿心,痛不欲生。 高禀带着人急急赶来时,看到这一幕,腿也软了。 他才要走过去,却恍惚觉得那山崖间好似有响声传来。 他走到山崖边往下一看,直看着那黑影飞速往上而来,心立即就提了起来:“娘娘,你快看!”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杀鸡儆猴,一劳永逸 林锦婳听着高禀的话,立即倾身往前看去,便见满是迷雾的峡谷中,一道黑色的影子快速往上而来。 她的心猛地提起,握紧了手心勉强站起身,便见那黑影转瞬间已经到了眼前,而她下一秒也被人带入了怀里,寒气夹杂着他身上独有的淡淡龙涎香,让她所有的担心都散了去,所有的悲伤也转瞬即逝了。 但她又想起弦乐所说的,他的病…… 她立即抬头朝他看去,却撞入他那双温柔的眼睛。 “怀琰,你没有……” 赵怀琰从后颈抽出一支泛着绿光的银针扔在地上,才朝她笑道:“我没事,弦月解决了……”他话未落音,人便直接无力的倒在了林锦婳的怀里。 墨花和高禀立即跑了过来,林锦婳的身子微微发僵,让人将他立即带回寺庙后,才俯身去捡起了那银针。 周围已被举着火把赶来的侍卫们照得如同白昼了,林锦婳将捡起的银针用手帕包起,才寒声道:“今日之事,谁若敢传出去一个字,杀无赦!” 众人面色一紧,连忙垂首应是。 林锦婳站在悬崖边,即便是闷热的夏天,峡谷里传出来依旧带着些阴寒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弦月真的死了么?她既然早早来了这峡谷,峡谷下面会不会有别的布置? 可就算有布置,此番摔下去,还中了剑,就是大难不死,也要筋骨尽断了吧。 “安排人下去搜寻,如有药粉药瓶银针之类的东西,全部带回来。”她望着山崖底下寒声道。 “是。”侍卫们不敢耽搁,立即开始安排下山了。 林锦婳看着她们有所行动,这才握紧方才的银针,转身快步往暂住的厢房而去。 不过此时山脚下,不等他们的人下来,早有人在等着了。 赫连璟看到弦月时,她心口的剑已经被人抽走了,从高高的山崖跌落,纵然一路有伸出峭壁的树木遮挡,也因为她受伤完全没有了自保的能力,而摔得筋骨尽断。 他走到她身边,看她闭着眼睛浑身是血,仿佛已经没了呼吸的模样,俯身要将她抱起,却忽然见她微微睁开了眼睛。 “弦月,你没死……” “怀琰都没死,我怎么能死?”弦月早已气若游丝,但她心的里恨却让她撑了下来。她还记得跌落悬崖时,他无情推开自己的手,冰冷的目光没有任何情绪,就连嫌恶都不曾有,好似自己在他眼里,连陌生人都算不上。 她怎么甘心,从遇到他开始,她未来的人生就是以他为中心设计的,他怎么可以如此背叛自己,怎么可以! 她不甘心,她怎么可能在区区林锦婳跟前完全败下阵来,即便是死,她也要拖着他们一起死! 赫连璟看到她眼底燃烧的仇恨,面色沉沉将她小心抱起:“你的筋骨已经全断。”意味着就算活下来,也永远不可能再站起来走路。 “我要活……” “还要折磨他们也折磨你自己吗?”赫连璟问她。 弦月没有回答他的话,但她知道,今生今世……不,永生永世,她都不会原谅赵怀琰,也绝不会放过夺走她未来的林锦婳! 等林锦婳派来的人搜寻了一圈没找到人后,立即就去回禀了。 林锦婳正坐在赵怀琰床边施针,那人来时,她的手微微一颤,最后一针顿了顿,才道:“调动暗卫,秘密搜捕,绝不许她出齐国。”弦月已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这样的女人实在太过危险,稍有不慎,下一个遭她毒手的便不知道是谁了。 她勉强镇定下来,看了眼手里的银针,再看躺在床上依旧昏迷着的赵怀琰,缓缓将最后一针刺了下去。 等了许久,见他面色开始泛黑了,她才终于拿出了自己养着的蛊虫,用赤红玉控制着,从他的胳膊进入到了他的体内。 他所中的毒她一时半会根本解不了,但这毒性凶猛,可见弦月是下了狠心,必要跟他同归于尽了,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让蛊虫将毒全部吸出来。 她握着*的赤虹玉半分不敢大意,眼睛也一刻不停的盯着床上的人,直到眼睛涩得流出泪来,她才眨了下眼睛。 就这样熬着,一直到外面天色微明。 很快高禀便从外面进来了,面色微沉。 他看了眼床上还未醒的人,又看看林锦婳,才轻声上前道:“娘娘,五王爷携大臣求见。” 林锦婳没理他,只小心盯着床上的人。 墨花跟在一侧,只上前将他轻手轻脚扯出了房间,才低声问道:“五王爷这会儿来做什么?” “是昨儿晚上的事走漏了风声,他此番带来的是在朝廷颇有分量的军机大臣,特意过来,就是想看看皇上是不是真的出事了。”高禀说起来,还有些生气。皇上对那军机大臣也算是照顾了,没有看他那臭脾气而处置了他,反而认为他有几分才能将他留下了,没想到竟跟朗月炎鬼混在了一起。 墨花皱皱眉,朝房间看了眼,才担心道:“此番皇上中毒之事万不能传出去,而且现在娘娘正在给皇上治病呢,也不能太受打搅,你先把人拖住吧。” “是,我尽量。”高禀道。 墨花颔首,这才进去了。 刚进去,就见林锦婳腿一软跌坐在了床边。 她以为是赵怀琰没救了,吓得立即就跑了上去:“娘娘,怎么了!” “嘘……”林锦婳现在浑身无力,连说话都没力气了。 她坐在床边看着地上爬出来的黝黑的肥硕蛊虫,露出些许笑意:“没白养这小家伙,拿出去厚葬了。” 墨花:“……” 不过皇后娘娘的意思,是皇上的毒解了? 她转头看去,赵怀琰的面色果然差不多恢复正常了。 “皇上他现在……” “毒解了,等着醒来就行了。”林锦婳笑笑,心里却像是埋了一颗定时炸弹一般,就怕弦月临死前说的话并不是吓唬她,而是怀琰的病真的会复发。 她看着床上沉睡过去的人,心底微微呼了口气。 正想着,就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传来。 “你一个侍卫,还敢来拦本王爷,我看你是活腻了!” “皇后娘娘吩咐……” “胡扯!”朗月炎看着素来理直气壮的高禀现在处处只提皇后娘娘,心里越发相信赵怀琰肯定是出事了。他冷笑看着高禀:“高侍卫,不会是皇上出事了,你还瞒着我们吧。或者说,是皇后娘娘要瞒着我们,想做什么?谋害皇上么?” 高禀气得面色微青,皇后娘娘怎么可能谋害皇上,他就是故意如此想要闯进去,干脆冷声道:“遵皇后娘娘口谕,不见任何人了,五王爷请回吧!” “我不信你传的口谕!”朗月炎扭头看了眼一同来的军机处大臣魏昌,道:“魏大人不是有军政要务要禀报吗?现在就进去吧。” “五王爷……” “怎么,皇上沉迷女色,连国家大事都不管了,由皇后一个女人来拿主意吗?”魏昌也跟着讽刺出声。 高禀拳头紧握,想着他们若是再往前靠近一步,干脆把人给打一顿算了。 但不等他动手,就见林锦婳已经从里间走出来了。 红色的凤袍加身,端庄威仪,冷眸轻转间,带着常人不可比拟的尊贵。 “魏大人对本宫意见很大?”林锦婳看着那留着短须胡子的中年男人,淡漠道。 魏昌看到她的脸,先是惊讶,而后才冷笑道:“不是臣对娘娘意见大,这是皇上在成为齐国君主前,曾为娘娘做过什么,臣等都知道。都说红颜祸水,臣自认古训有几分道理。况且臣现在是有要务要与皇上当面禀报,娘娘却屡次三番的阻拦,岂不是要干涉朝政?” 林锦婳看他得意的样子,嘴角淡淡勾起:“谁告诉你皇上不见你了?” “是高侍卫他……” “属下只说皇上现在不便召见,并非说不见。”高禀立即道。 魏昌面色微青,朗月炎却是藏着冷笑,现在只有林锦婳出来,不见赵怀琰,那赵怀琰肯定是出事了。若是这件事传出去,齐国的兵将们必然士气低迷,锦朝正好趁机攻打进来,由他跟赵阚里应外合,就不信打不下齐国!他上前一步,朝林锦婳眯起眼笑道:“皇后娘娘,您现在阻拦有什么意义,实话跟您说了吧,臣等昨儿便听到了消息,皇上忽染重疾,您现在捂着不让他出来,难不成是要害了他?而且臣和魏大人,的确是有十分紧要的事要禀告皇上。” 林锦婳见他似乎笃定了的模样,藏起眼底的冷笑,只道:“皇上昨儿染了风寒,一早正在诚心礼佛祷告,本宫是绝不会允许你们现在闯进去打搅皇上的!” 她越是这样说,朗月炎和魏昌就越发笃定赵怀琰出事了。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干脆道:“那就恕臣等无礼了,今儿还非要见到皇上不可!”说罢,二人齐齐就闯了上去。 很快两边有侍卫来拦,朗月炎更是直接动了手,很快便将护卫们打开了,而魏昌也趁机跑到了厢房里,但才进去,脚步就僵在了原地。 朗月炎还奇怪今日这些护卫怎么这么好打,便见他怔住了。他以为是赵怀琰真的出了事,立即朝里面道:“魏大人,里面怎么了?” “皇……皇上……”魏昌看着稳稳坐着喝茶的男人,和他浑身透出的杀气,当即便跪了下来。 “皇上驾崩了?”朗月炎见他如此,兴奋问完,人便闯了进来了。 他欣喜的往前看去,就看到了面色正常但浑身杀气极重的赵怀琰。 “皇上你……” 赵怀琰淡淡放下茶盏,高禀便进来了,立即道:“皇上恕罪,是五王爷和魏大人强行要闯进来的,方才还伤了皇后娘娘,娘娘已经受惊晕过去了。” 朗月炎咬牙,林锦婳何时那么娇弱了,而且方才根本没碰到她! “皇上,我……”朗月炎才要开口解释,便见赵怀琰冷冷盯着他,一双凤眼里的寒冰似乎要将他冻住一般。 不过赵怀琰没处置他,只看着地上的魏昌,道:“朕听说你有急事。” “是……”魏昌都冒出汗来,可这屋子真是冷得紧。他拿着袖子擦了把额头的汗,才哆嗦着道:“是前线……前线林将军传来捷报……” “朕早已知道。” “还有……还有锦朝要来进攻……”魏昌本就只是听信了朗月炎的,以为赵怀琰是真的出事了,所以匆忙赶来,并没有编什么好借口,而且也没法编,在前线的将军是他的老丈人,他怎么编? 赵怀琰睨了眼高禀:“既然魏大人没有管理好军机处的本事,即日起,撤去官职,贬为平民。方才伤到皇后,朕念在魏大人是急着见朕。故小惩大诫,抄没全部家产,搭设粥棚,福泽流民。” 魏昌听完,身子都软了,抄没家产,岂不是要他一家人去做乞丐? 他看了看朗月炎,咬咬牙:“五王爷,此事……” “皇上,魏大人怎么说也是前朝遗留臣子……” “朕还没说五王爷。胆敢带人伤了皇后,即日起,撤去五王爷封号,收回王府。”赵怀琰沉声说罢,只抬了抬手。 高禀会意,立即上前把几人给请出去了。 魏昌还想求饶,却听高禀道:“魏大人还不肯走?” 这话带着浓浓威胁的意味,魏昌看了眼赵怀琰已经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这才不甘心的走了出来。 朗月炎同样被赶了出来,二人均是不甘心,但现在掌权的是赵怀琰,他们说伤了皇后就是伤了皇后,如今去了官职罚了财产,在外人看来已经是大恩了。 “没想到皇后居然来这么一出!”朗月炎拳头紧握,但赵怀琰说削了自己的王位就能削了么,自己手里可还捏着一道免死圣旨呢! “五王爷,现在可怎么办,下官是听了你的才来的。”魏昌白着脸拉着他急道。 朗月炎也烦,瞥他一眼不耐道:“还能怎么办?本王带你来,是见赵怀琰居然不计较你是前朝旧臣还留用你,以为是真的重视你,没想到也是假的!”他说着就觉得生气。 魏昌却是心下一沉:“王爷的意思,是不管下官了?” “怎么管?本王不也被削了王位么?”朗月炎冷冷讽刺一声。 魏昌暗暗咬牙,只笑道:“下官其实发现了皇上的问题,他肯定出事了,王爷现在杀回去一定就能发现。” 朗月炎懒得理他,转头要走,就听他在后面道:“谁都知道皇上宠爱皇后如命,如今皇后在外被我们讽刺的时候,甚至我们动手的时候都不见他出来,皇后晕倒后,他也只是轻飘飘的处置了我们二人,动都不见他动一下。方才他一定是强撑着,只要王爷现在去看,定然就见不到坐着的他了。”魏昌说完,藏着阴翳转身就走了。 赵怀琰之所以留下他,证明他的确是有能力的,他的观察力极强,只是太过自负鲁莽,此番又听信了朗月炎的话。 他以为将这些事说出来,朗月炎一定会回去送死,却没想到才走两步,一阵刺痛便从后胸口传来,而后身后的人越发用力,他便眼睁睁看见一柄短剑穿过了他的心口,还沾着新鲜的血。 他僵住,勉强要转过身,便见朗月炎猛地一把抽出了短剑,冷笑道:“你如此聪明,不会不知道本王一个人回去,赵怀琰会怎么对付本王吧。” “王爷……”魏昌嘴里溢出血来,却只听他阴冷笑道:“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一个都不会留的。明日整个齐国都会知道,因为你伤了皇后,所以爱妻如命的新帝便杀了你全家!” 魏昌瞪大眼睛,但他在没有机会了。 朗月炎一脚将他踢得滚下山坡,魏昌必死无疑! 他阴沉的朝方才过来的地方看了一眼,冷哼一声,才转身离开了。 等他下山后,立即就让人传了消息给赵阚。赵怀琰重病,让他直接派遣大军杀过来。 赵阚不是很信朗月炎,但攻打齐国,一直就是他的计划。 他一身龙袍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跪着的朝臣们,冷声道:“此番派谁去做领兵的大将合适?” 底下的大臣们都缩了缩脖子,毕竟现在是去一个死一个,以前还能去战场挣一个军功,可现在去就是送死。 所以他这话,问出来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赵阚冷漠一笑,睨了眼底下的蒋青书,道:“此番去的大将,会有蒋大人做谋士陪同。” 蒋青书的手微微一颤,却忍住没有抬头。 他忽然如此,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么?还是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根本就没有取得他的信任? “蒋大人,朕要遣你去前线,你觉得如何?”赵阚冷冷睨着底下的蒋青书道。 蒋青书立即跪下行礼:“臣愿意为皇上、为锦朝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赵阚勾起嘴角:“那就好。不过你是家中独子,听闻你还有一个老母亲,却不在京城。此番她在哪里?你要去出征,朕就亲自遣人去照顾她。” 蒋青书的手心微微收紧,他是要威胁自己么? “臣母亲身子弱,经不起奔波,一直都在老家休养。”他不会再说什么不需要的傻话,赵阚这是摆明了要逼他。 “很好,朕一定会派宫里最好的御医过去亲自照看。” “谢主隆恩。”蒋青书叩首行礼,而后便又听赵阚点了一位大人家的儿子做先锋,另一个根本没什么经验的将军领兵,连夜出发,进攻锦朝。 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将领去,也是送死。 赵阚自己也知道,林麓之兵临沉下,他又不敢调回守在西夏的兵,只能眼睁睁看着锦朝的版图越来越小。 他走到皇帝暂住的寝宫时,里外的太监们规规矩矩站着,屋子里闷得只有皇帝时而急促时而轻若无声的呼吸。 他一步一步走进来,便听到皇帝哑着嗓子冷笑起来:“怎么,现在你也对付不了赵怀琰了吗?锦朝这个皇位,你还能坐多久?” 赵阚听着他冷漠的声音,脚步微微停住:“父皇还是一样的无情。” “帝王多情,是当不好帝王的。”皇帝略有几分自傲,为自己的无情。 “父皇当真是独一无二的好皇帝,只是不配称一个‘父’字,也不配称一个‘夫’字。世上若说最自私无情的人,当属父皇无误了。”赵阚讽刺完,深深看着他苍老的脸,藏住眼底的情绪,转身而去。 皇帝看着他离开,屋子又陷入到了无尽的空寂当中,让他觉得可怕,因为以前的事纷至沓来,桩桩件件,压在他的心口,让他喘不过气。 赵阚出来时,听到里面的咳嗽声,嘴角勾起讽刺,只问着身旁的人:“还没找到她么?” “属下们去了您曾说的小屋,没见到一位姓袁的小姐。”一侧侍从道。 “是么……”赵阚自嘲轻笑,罢了,本来当初许诺她给她荣华富贵的,既然她不要,便罢了。 他提步而去,望着朱红色的墙,眼前浮现的是那总是一袭红衣的女子,眉目见的清冷疏离似乎现在都还在眼前。是不是当初在第一次见她,就按照原计划将她取入府中,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的后悔莫及了? 望着清晨的阳光透过墙外大树的树荫斑驳落在绿色的琉璃瓦上,他觉得心上好似有一刻的放松,心里也忽然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蒋青书出征的消息,很快被一直潜藏在京城的郑穹送回去了,跟着一道送回去的,还有他的女儿郑娇娇。 没等接到郑穹的消息,林锦婳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 魏家一夜之间被人杀了后,赵怀琰护短而下狠手的消息很快在都城蔓延开了,很快,曾经南疆的旧臣便全部集结在了一起,跪在了国寺外要讨个说法。 林锦婳看着已经沉睡几日的赵怀琰,慢慢抽下他身上的银针,才让人好生照顾。 徐泊山已经赶来了,看她还如此镇静,担心道:“娘娘,外面的事若是不早些处置,只怕流言会越传越多。” “皇上未醒,不能出去见他们。现在还在祈福之日内,他们要传流言,让他们传便是了。”林锦婳退出房间后,才道。 “可是现在根基未稳……”徐泊山话说一半,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林锦婳沉稳的样子,问道:“娘娘是有了法子?” 林锦婳浅浅一笑:“一个让朗月炎后悔莫及的把柄,现在在我手里。不过时机未到,外面的大臣要闹便由着他们闹吧,左右前朝大臣们还未敲打过的,正好借此事给他们好好涨涨教训。” 徐泊山见她胸有成竹,也只笑笑不再多说。 随她走了一段,忽然想起什么,道:“娘娘,你可还记得罗大人?” “锦朝的吏部尚书罗大人?” “正是。”徐泊山颔首,他跟罗大人还算有几分交情的,此番王汝嫣一直留在边关,罗大人能寻上自己他也有些意外。 他看了看林锦婳,才道:“罗大人已经携着一家老小全来了,想要投奔。” 林锦婳知道罗大人的,是个有些本事的人,虽然他夫人懦弱有算计,但他们被怀琰救了之后,便算是忠心的。 “那就劳舅舅先安置他们一家住下,等怀琰醒了以后,再做安排。”林锦婳爽快道。 “是。”徐泊山笑了笑,这事儿才算了了。 等到了晚会上的时候,墨花才带了人过来了。 林锦婳看到半死不活一脸后悔的人,面色淡淡,不过朗月炎上蹿下跳的,也实在讨厌,此番定要将他处置了! 等把齐国内这些牛鬼蛇神都处置完了,才好空出手来,处理其他的事,譬如不知所踪的弦月。 幽深的山谷内,花朵开得格外艳丽,好似这里的所有的植物都比外面的更加明亮一些,但来人都知道,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有毒。 山谷半山腰上,是一座三面靠山一面临着断壁的巍峨山庄,山庄上书写三个大字‘百药阁’。 “百毒谷中百药阁,真是讽刺。” 赫连璟看着这三个字,讽刺笑道。 清幽淡淡看了他一眼,才道:“很快你也会是其中一员。”说罢,迎着他往里而去。 到了最里面的密室内,才见一张偌大的冰寒玉床上,躺着一个只穿着薄如蝉翼般轻纱的貌美女子,而长孙玄隐则是平静的站在一侧。 他听到门口的声响,未曾抬头便道:“用她一条残命,换你一辈子,值得吗?” “好似都喜欢问我值不值得。”赫连璟自嘲冷笑,提步进来后,将自己的虎符扔在了一侧的桌上:“救她,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若是我要你去杀墨雪呢?”赫连璟浅笑。 赫连璟眉心猛地拧起,满是杀意的盯着他:“墨雪不过是个丫鬟,与你的事根本没有任何干系!”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长孙玄隐淡淡浅笑,丝毫不觉得被冒犯。 “你难道不是要报当年被赶出西夏的仇么!当初算计了你的,是江太后,与墨雪无关!”赫连璟紧紧握着拳头道。 长孙玄隐转过头,看着他轻笑起来:“看你们为爱挣扎,真是有意思。” 赫连璟旋即反应过来,他不过是在试探自己而已,微恼:“你真是个疯子!” “你——”清幽才要开口,长孙玄隐只是浅笑:“不妨事。” 说完,他转身拿了一粒药丸给昏迷不醒的弦月喂下,才道:“她要留在这里三个月,这三个月,你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 “帮齐国攻下锦朝,我要让江太后早点见到锦朝的皇帝。”他浅浅笑着,温润又充满柔和,可赫连璟却深深认定他就是个疯子。 他看了眼玉床上的女人,冷淡应了声,转头便走了。 等他一走,清幽却是不明白了:“您何必还留弦月?她一心想要您死……” “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聪明的弦月了。”长孙玄隐冷淡说完,便提步走了出去。 但没出去多久,就听人来报,说有人悄悄潜入了百毒谷。 他一面在药房里慢慢挑着药,一面淡淡问道:“何人?” “一直在追寻您的人,宫家次子宫亦慎。” “是他……”长孙玄隐缓缓挑好药,给了清幽。 清幽会意的拿去煎了,长孙玄隐朝外看了眼,浅笑道:“由着他,看看他能在这里活多久。” “是。”那人很快应声下去了,不过没多久又回来了,还显得有些胆怯。 长孙玄隐见他如此,神色淡淡:“又有人闯进来了?” “是。” “谁?” “宫家的女儿,宫衣鱼,不过她才入山谷就被毒蛇咬伤了,现在已经昏迷。”来人道。 长孙玄隐面色微动,她居然寻到这里来了么。 宫衣鱼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她被思念折磨的消瘦了一大圈,哪想才入山谷,就被毒蛇咬了。 “公子……公子……”她意识混沌起来,喃喃念着,直到熟悉的药香靠近。 她望着站在眼前的青衣公子,眼泪一下就落出来了,上前抱住他的腿呢喃出声:“鱼儿就知道您会来的……” “我若是不来呢?” “那等鱼儿成了小鬼,再去看公子……”宫衣鱼说完,便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一侧的人瞧见,望着亲自过来的长孙玄隐,道:“可要救她?” 长孙玄隐没说话,他望着宫衣鱼,总有一种危险的感觉。但她太单纯,不够好看,更不够聪明。他的所有计划都是绕着林锦婳展开的,可林锦婳不曾给他如此危险的感觉,她却给了。 “治好后,扔出去。”他淡淡说完,转身要走,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她牢牢抓在手里。 他看着她白着脸倒在地上的样子,淡淡抽出旁人腰间的剑,割断了衣袍:“扔远些,我不想再看她入谷来。” “是!”那人应下后,立即就抱着她走了。 长孙玄隐看着自己割断的衣袍,眉心微拧,却没再多说,提步离去。 清幽很快煎了药过来,看他站在书房中望着一副女子画像发呆,那女子明眸皓齿,不是别人,正是林锦婳,不过她画里的打扮却是一身宝蓝色的王妃服制。 “师父,药已经喂了。”清幽垂眸道。 “嗯。”长孙玄隐看着这画良久,才淡淡抬眼看着他:“齐国现在如何?” “很好,锦朝内里已经耗空了,国破是迟早的事。”清幽道。 长孙玄隐闻言,眼底才终于溢出些许的笑意来。 他缓缓走到山庄外,山崖下,是人望而生畏的百毒谷,抬眼看去,是三国交汇之地,三国之景,皆在眼内。 凉风吹过,吹走白日里的闷热,他远远望着齐国的方向,眸底笑意更深。 跟在林锦婳身侧的墨花蓦地打了个寒颤,林锦婳下意识的抬手捏住她的脉搏,道:“小心别染了暑热。” 墨花微微珉唇,点点头。 其实她跟林锦婳接触最少,这期间她也一直想回到公子身边去,但她很清楚,公子身边没有她的位置,她要忍住不该有的肖想。而且这段时间下来,她觉得跟着林锦婳这个主子也不错,最起码在她身边时,她不会成日被一股似有若无的痛楚围绕。 正说着,高禀从外面快步走来,道:“娘娘,有大臣跟门口的护卫军起了争执,按照您的吩咐,属下已经让护卫军不要过多阻拦了。” “很好。”林锦婳说罢,看了眼还躺在床上的赵怀琰,才起身提步往外而去。 等她出了院子走了不多远,就看到大臣们浩浩荡荡过来,不下二十个人的样子,走在前面的均是雄赳赳气昂昂,跟在后头的大多抱着怀疑的态度。 林锦婳睨了眼最前头的,乃是前朝遗臣,如今齐国的一品大员。 他们过来瞧见林锦婳时,还诧异了一下,但很快便齐齐跪在了地上,为首的当即讽刺道:“都说魏大人把皇后娘娘打晕了,但现在瞧见,皇后娘娘并不像生病的样子。” “本宫真晕假晕,似乎还要大人你信任的人来做个鉴别,记录在案,对吗?”林锦婳也不动声色的怼了回去。 那大臣面色微青,咬咬牙,才道:“不管怎么样,皇上使人杀魏家满门,已是事实。皇上若是真的不想留我等大臣,直说就是,我等也并非贪恋富贵荣华之人,只要皇上一句话,前朝的遗臣可以全部卸任!” 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大人在威胁本宫?”若是他们全部卸任,的确是个问题。一来怀琰没有时间立即挑出那么多能用的官员来,二来齐国才建立,纵然现在所有人都臣服,但不稳定的因素仍然存在,换了新的官员,也不一定能处理好以前的事,也会让人以为怀琰只是能动武的暴君而已。 林锦婳直接点破,但大臣只笑笑:“微臣人微言轻,哪里敢威胁皇后娘娘。万一皇后娘娘吓晕了,皇上岂不是要杀了微臣满门?” “如此事情就要杀人满门,我们不若全部辞了官去罢了!” 后面有人跟着起哄道。 林锦婳瞥了眼那人,淡笑:“依照齐国的例律,鼓动官员恶意辞官,是要是杀头的。更不必说你们不分青红皂白,闹了这好几日还不知足,如今还来质问本宫的。你们胆敢污蔑皇上清名,不必皇上动手,本宫便可以处置了你们。” “皇后娘娘当真要干政?难道皇上接下我南疆,是为了给个女人来当女皇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领头的那大臣大笑出声,墨花在一侧都听得皱眉了。就算皇后娘娘只是寻常女子,也没有他这么无礼的。 讽刺完,众人都以为林锦婳肯定要发怒的时候,没想到她依旧是来时的模样,淡定的很。 正说着,徐泊山已经过来了。 众人看到他来,更是嗤之以鼻,认为他不过是个凭着关系才成为如今的丞相的,更加不放在眼里。 徐泊山也是个淡定性子,到了后一瞧那些人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只走到林锦婳身侧规规矩矩行了礼,才道:“娘娘,魏大人已经醒了。” 底下的人诧异,魏大人,哪个魏大人? “众卿不如听听魏大人在么说,再来评判本宫和皇上如何?”林锦婳淡淡道。 “那皇上呢,为何皇上不见我等……” “皇上一心为天下百姓祈福,诸位大臣若是有半分信任皇上,皇上也不至于伤心至此,不肯来见。还是随本宫先去见魏大人吧。”林锦婳说完,便转身走了。 那些人面面相觑,外面都传魏家人被皇上杀了,难道魏大人还不知情? 怀揣着疑虑,众人跟着林锦婳一路往前走。等绕过好几处殿宇,才终于到了魏昌如今所住的地方。 魏昌听到外面呼喊林锦婳来了之时,也不顾身上的疼痛,直接就爬着从床上跌落了下来,等林锦婳进来了,砰砰就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才哑着嗓子哽咽道:“皇后娘娘,您要替草民做主!” “魏大人有话慢慢说,还有朝中诸位大臣也想听听。”林锦婳侧开身走到一侧坐下,那些个大臣们才围了上来问着魏昌事情。 还有人以为魏昌是被人威胁了,拉着他道:“魏大人,现在你一定要实话实说,我们可都是拼了命来见你,为你讨个公道的,你千万不要被人甜言蜜语给骗了……” “骗我的人是五王爷朗月炎!”魏昌跪在林锦婳身前,才将之前朗月炎鼓动他来闹,而后又一剑刺穿他的胸口将他踢落山坡,还威胁他说要杀他全家的事,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 “草民看得出来,皇上一心礼佛……”他并未说出赵怀琰疑似染病之事,只道:“就在五王爷将我推下山坡的当晚,我的家人便陆续遭人杀了。若不是我福大命大,被巡查的护卫给发现了,只怕我也要死不瞑目,由人利用,坏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名声了!” 他说完,跪伏在地上又是重重的一磕头,而后才呜咽的哭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如此不顾颜面在同僚面前哭泣,让周围的人也不得不迟疑了起来。 “魏大人,你说的,难道是真的……” “岂能有假,你看我我的伤口,我难道要杀了我全家,还要杀了我自己来陷害五王爷吗!”魏昌怒不可遏,直接扯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被血染透的绷带。 众人怔住,再看林锦婳镇定的喝着茶,迟疑了一下,纷纷跪了下来。 “皇后娘娘,这件事……” “不必着急。来人。”林锦婳垂下眸子吹了吹茶,看着清亮的茶汤,心里也松了口气。杀鸡儆猴,一劳永逸,这个机会她不会轻易放过的。 她扫了眼底下仍旧带着怀疑又紧张的众臣,看了眼徐泊山道:“劳烦徐大人,亲自带朗月炎来见。若是属实,如此恶行,本宫绝不纵容。” 徐泊山看她如此决断,心中欣慰,他还担心她顾及着投降书的事儿呢,现在朗月炎自己亲自送上自己的人头,可就不能怨别人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势 朗月炎此刻还在府中小酌。 外面的事情他都交代妥当了,前朝的遗臣们也都去闹了,现在林锦婳还能以祈福之由阻挡他们去见赵怀琰,他就不信,等着七日的祈福时间过了,她还能拦得住。 现在他消息也给赵阚送去了,只等赵怀琰的事一确定,他就可以联合旧部,杀他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他直接开心的笑了起来。 “大事不好了!” 门房提着衣袍快步跑过来,瞧见朗月炎还在悠哉的揽着美人喝酒听琴,急道:“王爷,徐丞相忽然带着官兵过来了!” “官兵?”就算之前赵怀琰说要削了自己的王位,收回这王府,但也不至于到动用官兵的程度啊,难道山上有变? 他立即站起了身来,便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没多会儿就见到身穿官服的徐泊山带着官兵进来了。 朗月炎面色不大好看,阴沉着声音道:“徐大人来此,是为何事,竟还带着官兵来了?” “五王爷很快就会知道,现在便请跟下官一道上山吧。” “上山?”朗月炎心中一紧。 徐泊山只睨了眼旁边的人,他们立即会意的上前将朗月炎团团围住了。 朗月炎暗自咬牙,却无法可说,只得随着他一道往山上而去。 林锦婳依旧不咸不淡的喝着茶,听着那些个自以为是的大臣们跟魏昌说着话,也全然当做听不到一般。 没多会儿,就看到徐泊山已经回来了,身边跟着的是朗月炎。 朗月炎一进屋,看到地上跪着的魏昌时,还以为是鬼,吓了一跳,面色都白了几分。 魏昌却是恨得不行,直接朝他道:“五王爷看到我还活着,是不是很意外?” “你……”朗月炎再看坐在一侧缓缓喝茶的林锦婳,知道这一切都跟她有关,只上前行了礼,才道:“皇后娘娘,我不知道魏昌跟您说过什么,但一定是污蔑!” “污蔑?”魏昌冷笑一声:“难不成我会拿我全家的性命来妩媚你吗?你企图杀了我,又杀了我全家,以此来坏皇上名声,完成你的复辟大计对吗!在场的人已有不少暗中归顺了你,五王爷,你以为现在还瞒得住么?” “你信口雌黄!”朗月炎说着就要上前跟魏昌动手,便听一直未曾说话的林锦婳终于开口了:“来人,把证据带上来。” 林锦婳话落,众人齐齐朝门口看去,很快,几个受了伤的黑衣人便被带了进来,可见之前已经是经过严刑拷打了。 林锦婳看着面色阴沉的朗月炎道:“五王爷可认识这些人?” “自然不认识……” “想来五王爷忘了,当初皇上赐你宅邸时,所有的侍卫都是登记在册的。这些人正是你府上伺候的。难道说魏大人冤枉了你,现在这些人也是要牺牲自己冤枉你?” “说不定不是冤枉,而是故意陷害呢?我是前朝的皇子,还不知道碍了多少人的眼呢。”朗月炎冷哼一声,睨着林锦婳,意指是她陷害了自己。 魏昌早知他有这一套,但他也算是跟朗月炎有过交易,又怎么会不抓点他的把柄在手里?以前是不想跟他撕破脸,现在是非要撕破脸了! 魏昌转过身朝林锦婳重重磕了个头,才道:“皇后娘娘,五王爷早已与锦朝勾结,打算里通敌国,推翻齐国。当初锦朝与他们的密信,草民曾藏了几份,上面是五王爷的笔迹和印章。就算他未曾杀我魏家满门,那他也是谋逆大罪!” 朗月炎还不等他说完,身子都僵住了。 林锦婳看了眼底下或坦荡、或互相交换着眼神显得鬼祟的大臣们,淡笑:“既如此,来人,将五王爷暂且收押,即刻遣人去五王府搜查!” 立即有人迅速去办了、 朗月炎阴鸷盯着林锦婳:“皇后娘娘难道还敢杀我不成?若是皇后娘娘听信小人之言,亦或是故意栽赃污蔑,也要看我前朝大臣们答应不答应!” 他说完这话,本以为那些个大臣们都会向着他,哪知话落,那些人犹犹豫豫的全部跪在了地上。 之前领头的大臣也怂了,谋逆之罪,他们可不敢正面去扛,否则就是抄家灭族的事儿了。 “你们——!” “王爷,这些事还是等皇后娘娘先查清再说吧,臣等相信皇后娘娘,一定会还您一个公道的。”领头的大臣说罢,还朝林锦婳的方向拱拱手,没把朗月炎给气晕了过去。 朗月炎气得还要再说,林锦婳便跟那领头大臣道:“那便劳烦大人亲自押送五王爷去大牢了。” 众人均是心中一凛,皇后娘娘可真够狠呐! 那大臣也是愣住,看了林锦婳半晌,确定她并非开玩笑,这才意识到此番上山,真的是得罪了如今的皇室了,而且还没有正当的理由。 他看着林锦婳,张张嘴,还是把话又咽了下去,行了礼后,便转身跟气急败坏的朗月炎道:“五王爷,请吧。” 朗月炎也知道没有继续再说的必要,咬着牙看了眼林锦婳,才忍着怒气走了,不过他不怕,他还有一道免死金牌呢,他们杀不了自己! 魏昌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才沉沉呼了口气,跟林锦婳道:“皇后娘娘,此番救命之恩,草民没齿难忘。” “那就协理方才的韩大人,好生处理五王爷一案。本宫不想过几日后,全齐国都流传出皇上言而无信,而故意虐待五王爷这等话。”林锦婳缓缓起了身,看着跪在地上瑟缩着的大臣们,也并没有记仇,只平静道:“各位大人也算是前朝的肱骨之臣,今儿提了要请辞的,一会儿将名字报给丞相大人,本宫会如实禀告皇上,让皇上准允的。”说罢,直接往外而去,听也不听他们辩解了。 林锦婳并非要他们全都走,但今儿这帮人,总得处置掉几个,才会让剩下的人知道,齐国并非没了他们就不行了,也得让他们自己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 那些个大臣们看着她如此决绝,再看看魏昌,心中是懊恼无比,也忘记追问皇上现在到底是不是如流言所说病倒了。 出来后,徐泊山才跟林锦婳道:“现在这些小事尚能处理,可是皇上若是一直醒不过来怎么办?很快齐国就要发兵攻打锦朝的,若是没有皇上出面,底下的人也不一定能安分。” “皇上体内的毒已经清了,这几日就会醒的……” 她话音未落,就见墨花小跑了过来,见她过来,才笑着行了礼道:“娘娘,皇上醒来了!” “当真?” “是的,您快去看看吧。”墨花欣喜不已。 林锦婳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加快了步子往前去了。 等匆匆赶到时,赵怀琰已经换好了衣裳站在一侧准备出来,听到声响传来,立时就转过了头,不过看到林锦婳时,他恍惚了一下。 “皇上。”林锦婳有些紧张,担心他会又一次忘记自己。 “婳儿……”赵怀琰没忘,但看到她,总觉得好似要想起什么事一般,可隐隐约约,就是想不起来。 他看着她微微泛着泪光的眼睛,心也揪了起来,上前一步,也不顾外人在场,直接将她抱在了怀里。 其他人立即识趣的退下了,林锦婳听到他心口结实有力的心跳,松了口气,轻笑道:“你没事就好了。” “还有你在,我不会出事的。”她的周围仍旧危机四伏,他怎么能出事呢?不过弦月那一根银针,的确是他疏忽了。 他看着面前因为自己受伤而提心吊胆的人,眼底泛出笑意。 被人爱着的感觉真好。 当夜,他们便立即收拾好下山回宫,因为赵怀琰要亲自去处置这些遗留臣子的问题,而且晕过去这几日,朝中也聚集了一堆的事情要去处理。但最重要的是,他希望她能得到一隅安宁,这些风雨,由他来扛着就是。 连夜回宫后,林锦婳被留在后宫,赵怀琰则是直接招了禁卫军来,等到第二日一早时,昨晚曾为难过林锦婳的大臣们,全部以正当的理由处置了,一时间朝中的大臣们也都知道了风向,半分不敢再提前朝皇子之事。 赵怀琰疲惫回到后宫时,还不等踏入林锦婳的宫殿,就见她正在指挥下人摆放着鲜嫩的花草。 宫女们瞧见他来,吓得赶忙退在了一侧。 林锦婳还觉得奇怪,怀琰有这么可怕么? 她回过头,看着来人,浅笑着小跑了过去,丝毫没有寻常端庄的样子。 “小心些别摔着了。”赵怀琰伸手扶住她道。 宫人们听着这温柔的声音,也是目瞪口呆,皇后娘娘如此没有仪态,他非但不予以责罚,还如此柔声的关怀。 林锦婳才不管旁人怎么想,这后宫是她一个人的,怀琰也是她一个人的,既然在自己的地盘见了他,何必还要苦苦保持着礼数和端庄?那样多生分。 赵怀琰自然的牵着她的手往里走,如寻常人家的小夫妻一般问她啦;“孩子今儿乖吗?” “很乖。酒儿已经学会爬了,累的乳娘眼睛都看花了。”林锦婳浅笑道。 墨花带着下人自觉地往后拉开一段距离跟着,不过看着他们这般恩爱,真是羡慕。如果没有这些风风雨雨就好了,就只有皇上皇后和小主子,幸福安稳的过日子。 到了殿内,赵怀琰远远便听到了酒儿的笑声。这孩子嗓门亮堂,又爱笑,真真是个开心果。 赵怀琰心里的烦闷去了不少,进去后,瞧见酒儿立即朝自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浅笑着上前欲将孩子抱起,但还未碰到孩子,便觉一阵晕眩,勉强稳住身形站了会儿,才缓过来。 这不是第一次了…… 林锦婳立即上前扣住他的脉,但脉象正常,不像是余毒未清的症状。 “没事。”赵怀琰立即安慰她,但林锦婳却看到了他眼底那一丝丝的红色。 是因为没休息好冒出的红血丝么? 她拉着他道:“先去歇会儿吧。”毕竟昨晚一夜未眠。 赵怀琰温柔看着面前的人,她从不会十分依赖自己,但现在自己却好似依赖上她了。 “还有政务未处理完。”他笑道。 “很紧急吗?“赵怀琰想着昨晚秘密送来的急报,再看面前满是但有的人,抬手轻抚着她的脸,感受到她脸颊上细腻的触感传来,才轻轻嗯了一声。 林锦婳看着他眷恋又深情的目光,想着还有外人在场,不由耳根微热,微微低下了头。 赵怀琰的一颗心踏实极了,上前抱抱两个孩子后,便很快离开了。 林锦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总觉得这件事仿佛跟自己有关一般。 等人走了,她本想让人去打听一下,但想着到底是前朝之事,她一个女儿家不能干政,便也歇了心思,只叫了墨风和高禀来问话。 “之前的人都抓到了吗?”之前派遣了人去抓弦月的人,现在弦月的尸体居然不见了,所以她不得不怀疑,弦月是不是被人救走了。 墨风点点头:“人是抓到了,不过之前打斗之时便死了不少,抓到的活口也大多咬破嘴里的毒囊自尽了,剩下全部关在大牢里,但看样子,他们是不会开口了。” 林锦婳想了想,也算是知道不是弦月自己的人去救的,可那会是谁?按怀琰的意思,人应该是跌落了山谷才对,而且之前还中了怀琰一剑。 “既然如此,便先不去管她们了。西夏的势力暂时不可小觑,寻人盯住江太后的动静。”江太后现在是唯一能威胁的怀琰的人,日后若是兵戎相见,怀琰定也下不去杀手,现在只能是防备为主了。 想到这里,她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没过多久,林锦婳就接到了郑穹传来的消息,也见到了许久不见的郑娇娇。 再次见到郑娇娇,她以为她还会是以前那个刁蛮又霸道的女子,没曾想经过这一段时间,她竟好似变了个人一般,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盘起了妇人髻,人也沉稳了不少,见到林锦婳时,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羡慕,却不再见嫉妒了。 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才将郑穹让她带来的消息说了。 “父亲说,锦朝皇上遣派蒋大人来,许是只是为了遮掩什么,因为随他一道而来的大将均是资质平庸之辈,实在叫人起疑。”郑娇娇道。 “现在锦朝朝中如何?”父亲现在带领大军直接北上,已经占领了不少的城池,听闻赵阚更加重了苛捐杂税,原本繁荣的锦朝在短短时间内便是怨声载道,就连一向忠心的大臣们现在也都开始摇摆不定了。 “不大好。锦朝皇上现在不知在谋划着什么,不怎么问朝事了,一心想着攻打齐国。倒是太上皇有意继续执掌朝政,但寻常他被幽禁在后宫,一般人根本见不到。父亲猜测,锦朝皇帝还留着太上皇,是想跟西夏达成某种协议。”郑娇娇道。 林锦婳闻言,也只沉沉呼了口气:“看来赵阚还是不死心。”林锦婳便是知道,也无可奈何,现在她深居后宫,前朝和战场之事已不是她能插手的了。 她看了眼郑娇娇盘起的头发,浅笑:“已经嫁人了?” 郑娇娇见她这样问,面色微微羞红:“是锦朝的一个书生,他家中父母已经在战乱中身亡了,此番他也一道过来了,就在宫外等着臣妇。” 林锦婳闻言,浅笑:“即是书生,明日去一趟丞相府,本宫让徐大人安排个闲差给他,你们好生在都城住下吧。”这闲差,等于是给郑穹的了,毕竟他也就这么一个女儿,而且还在锦朝继续替自己盯着情况。 郑娇娇立即跪下叩谢,林锦婳这才让人领着她出去了。 墨风还在一侧感慨:“真是嫁了人以后,就转了性子了。曾经那么跋扈刁钻的人,如今竟肯委身给了一个书生,而且看起来也少了曾经的锐气。” “如此倒是好事。”林锦婳笑笑,刚好徐昭昭一蹦一跳的过来了,说要跟袁绍出宫逛逛,林锦婳立时便遣了人跟着他们,由他们出去了。 不过她现在还是隐隐有些担心忽然安静下来了的长孙玄隐,朗月梦被带走后,他竟再无动静了。是出了事,还是在筹划什么更大的阴谋? 她转身走到里间,看到已经玩累了的熟睡的孩子,瞥见他们身上带着的曾经衾息给的香囊,眸色微亮,上前一步将其中一个打开了,才发现里面竟是几张写满了药方的纸,其中不乏各类剧毒的解药,还有如今沉睡不醒的长孙祁烨和怀琰失忆之症的药方。 她细细看完药方,想着曾经短暂跟过自己的衾息,释怀一笑,转身立即叫人去配药了。 现在的长孙祁烨依旧还在昏睡中,江太后坐在他的榻旁,看着他跟先帝有些相似的脸,陷入沉思。 兰姑从外面进来行了礼后,才道:“娘娘赫连将军已经在外等着了。” 江太后想起赫连璟,美眸淡淡轻转,才起了身,往外而去。 赫连璟见她过来,才行了礼,却听她单刀直入冷淡道:“弦月当真是死在锦朝人的手里?” “公主擅自去找锦朝皇帝赵阚,却不慎被他利用,微臣去晚了一步,到时,公主已经跌落万丈悬崖。”赫连璟说这话时,垂着眼睛哑着嗓子,情真意切,看不出撒谎的样子。 “所以,你才想亲自带兵,杀入锦朝,对吗?” “是!”赫连璟沉声道。 江太后冷笑:“若是你做不到反而还损失了我西夏的将士,损了我西夏的士气呢?” “臣愿意立下军令状,若是做不到,臣愿意自刎谢罪!” “好!”江太后立即应下,看着主动请缨的他,冷笑道:“哀家就信你一回,你即日领兵出发!” “是!” 赫连璟应下,接过兰姑递来的盖了玺印的圣旨后,便直接出去了。 长孙玄隐只给他三个月,那这三个月内,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即便是丢了自己这条命,也要杀到锦朝京城去! 盛暑的闷热很快便被秋日的清凉所取代。 两个月内,林麓之和林锦澄兵分两路,领兵北上,齐国再另外出兵,从南面攻入,杀了锦朝守将们一个措手不及。短短两个月,锦朝已经被齐国直接吞噬掉了大半的国土。 现在锦朝的士兵已经恐惧到一听到说齐国的兵来了,便扔下武器逃走了,此番齐国连夺这么多城池,可以说很多地方都没怎么打就赢了。 至于西夏,因为锦朝士气低迷,又有赫连璟背水一战,可以说是节节胜利,至此,锦朝只剩下一小半的国土。 宫殿上,大臣看着满脸胡渣沉浸在美酒中的赵阚,怯怯道:“皇上,您快想想办法。如今民不聊生,国将不国,若是继续下去,锦朝……只怕真就彻底完了。” “那不若投降如何?”赵阚笑道。 “什么?”底下的人均是瞪大了眼睛,却听他继续道:“反正继续打下去劳民伤财,不若投降。” 诸位大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却只是冷淡一笑:“投降的话,你们都可以好好活着,若是不投降,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底下的大臣们开始面面相觑,怎么说,投降这等话,也不应该是一国之主说出来的,况且之前南疆虽投降,但南疆毕竟小国,如何能跟锦朝相提并论? 他们只以为赵阚是喝醉了,谁知竟听他道:“蒋青书的老母亲看住了?” “是。” “杀了。” 他淡漠道。 底下的人都惊愕的说不出话,蒋大人现在好歹还在前线呢,也没有不臣之心…… 还不等他们开口,便见赵阚的目光阴冷的落在了他们身上,他们这才连忙跪了下来。 赵阚只嗤笑出声:“吩咐下去,拟定投降书,让齐国帝后和西夏太后齐齐来京城商议。谁若是不来,便不要怪朕将整个锦朝全部送给另一个国家。”他们绝不会愿意看到的吧,尤其是赵怀琰,若是现在他将锦朝和父送给了江太后,那他才建立的齐国怕是岌岌可危。 底下的大臣们均是不满,怎么能投降? 但他们看着神色颓废却阴鸷不减的赵阚,又只得齐齐咬牙,把话都咽了下去。 蒋青书现在是迫不得已在跟齐国对抗,但节节败退的确与他无关,他只不过没有帮着出谋划策罢了。 可等着他的,却是几日后传来的赵阚要投降和他生母被杀之事。 听到这件事的当晚,他便气得差点晕过去,当夜便亲自带人去点燃了粮草,而后带着亲信直接投奔齐国去了。 消息传到林锦婳这儿的时候,朝廷上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 有的认为投降最好,这样就能不必再劳民伤财,但也有人觉得这就是锦朝的诡计,逼帝后出去,万一有埋伏,一切可都来不及了。 赵怀琰已经食宿在御书房近半个月了,林锦婳就算担心,也帮不上忙,只能继续等着,直到花生的消息再一次传来。 林锦婳坐在廊下逗弄着孩子,见来人,才让乳娘把孩子抱了下去。 “查到了什么?” “这次查到的事情不少。这位定王殿下,当年好似曾娶过妻。”小厮说完,看了看林锦婳,才忍住心头怯怯,继续道:“而且传闻他所娶的妻子,与娘娘您模样极为相似,只是身份不同。那女子自小便是她的徒弟,一直跟着他,直到后来长大成人后,才嫁给了他。” “那这位女子现在在哪里?”林锦婳皱眉,难道这就是长孙玄隐执意帮自己,并且还要收自己为徒的原因? “好似从未有人真正见过她,也有人传闻她早就死了。”小厮道。 林锦婳听着觉得不对劲,若是如此的话,花生是怎么知道她长得与自己极为相似的? 提起长孙玄隐,她心里闷堵的慌,或者说,是害怕…… 这人目的查不到,为何靠近自己的原因也查不到,这些未知在她看来,都是隐藏的威胁。 她看了眼小厮,皱眉:“继续去查,查到为止!” “是!”小厮立即应声退下了。 等人走后,林锦婳才起了身,一面思索着,一面沿着长廊往前走去。 入目之处,尽是秋日的荒凉,落叶飘下让她有时也觉得恍惚,重生之后,她的人生轨迹居然发展到了这里,那未来呢,还能借着重生的好运继续走下去么? “娘娘——!” 墨花瞧见她,急急就走了过来:“娘娘,查到弦月的消息了。” “在哪里?” “在百毒谷。”墨花道。 “云水间已经处置了么?”林锦婳问她。 墨花点点头:“郑大人已经让人传来消息,云水间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云水间了,毕竟这是当初皇上亲手给西夏建立的,现在里面的人也大多怯于齐国的威势,并未多纠缠。” 林锦婳微微松了口气:“那就好。弦月之事暂时不要告诉皇上,你让人去处置,若是她愿意一辈子留在百毒谷也就罢了,决不许她再出现在齐国。” “是!”墨花应下,立即去了。 今儿的事儿倒是多,自从锦朝说了投降之事后,齐国也不还再继续进攻,否则这视百姓生死于无物的恶名就得齐国背了,所以林锦澄也趁着这个机会带着王汝嫣直奔齐国而来了,不过谁都没想到,早已不惹人注意的他们,却偏偏被人给盯上了。 晚上,两人宿在客栈里。 王汝嫣如今越发的消瘦了,纤弱的身子立在房间里,仿若风一吹,整个人都要飞走了一般。 林锦澄知道她心思重,特意上前将窗户关上了,轻声道:“明日我们再赶路,早些歇着吧。” “嗯。”王汝嫣浅浅一笑,微白嘴角藏着化不开的愁绪。 她不似林锦婳一般坚强,在遭遇失去名节,害死亲生兄长,父亲被杀,娘亲因此重病却不肯再认她等等事情之后,她就开始藏起了很重的心思,虽然这些事不全怪她,可林锦澄忙于征战,也没能及时替她疏导,以至于她现在郁结于心,跟他都有几分生疏起来。 林锦澄知道她现在不愿意同房,等嘱咐丫鬟伺候好后,便退了出来。 阿宝和墨雪此番是跟着一起过来的。 阿宝本是刚提来提来食盒,见他从房间退了出来,还奇怪道:“少将军,您怎么出来了。” “我去看看马儿。”林锦澄示意她们先进去,又深深看了眼房间,这才转身下去了。 “哎,少夫人也是可怜人。”阿宝轻叹道,墨雪却只嘘了一声,现在王汝嫣是走进了自己的死胡同,而且不论是谁经历了她那样的事情,也要崩溃的,可她还能独自隐忍着没有跟林锦澄发泄,她觉得王汝嫣已经很坚强了。 她推开房门准备进去,便看到了独自坐在床边擦泪的她。 “少夫人……” “你们一路也辛苦了,下去歇着吧。”王汝嫣笑笑,大度又得体。 墨雪欲言又止,看她红红的眼眶,想了想,还是把安慰的话都咽了下去。等见到了主子,她定有办法宽慰少夫人的。 墨雪这样一想,也不再多留,只道:“少夫人好生休息,再走两站,便到齐国都城了。”说罢,才跟阿宝一起出去了。 王汝嫣看着房门再一次紧紧关上,终于忍不住靠着床沿低声啜泣起开。 她实在太难受了,心上好似压了一座大山,怎么也挪不走,让她喘不过气,甚至她觉得锦澄也厌烦了成日只知道哭哭啼啼的自己。她想笑,可怎么都笑不出来。 窗户微微动了一下。 一侧伺候的丫鬟准备上前关紧,但才碰到那窗户,便闻到一阵怪异香气,而后身子一软,便跌在了地上。 王汝嫣惊愕抬起头,看到了站在窗边的人,身子微微往后瑟缩了些,才问他:“你是谁?” 来人之前浅浅一笑:“你太累了,休息会儿吧。”他说罢,王汝嫣便觉得浑身都虚软起来,她朝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张张嘴,终究是一个字都没发出来,便沉沉昏睡了过去。 来人上前,缓缓要将她抱在怀里,房门却在这一刻忽然被人踢开。 “你放开她!” 林锦澄怒不可遏,拔剑便刺了过来。 来人看他盛怒的样子,觉得奇怪:“她的心病若是不治,只会把你也拖累死的。” “便是死我也心甘情愿,与你何干!”林锦澄寒声道。 他话说完,来人的身子却随之一颤。 这话,他曾听过的…… 他看了眼床上的人,再看看林锦澄,缓缓后退一步,浅浅笑着,转身离去,如同夜里的幽灵一般,转瞬便不见了人影。 墨雪这会儿已经急急带着人去追了,林锦澄却只上前将人抱在怀里。 方才好险,差一点他的嫣儿就被人掳走了。 林锦澄心有余悸,将人抱得越发紧了。可方才那人是谁,为何要抓嫣儿?自己和嫣儿应当都没有与江湖中人结仇才是,难道这次,又是冲着婳儿来的么? 林锦澄想到这里,眉心拧得越发紧了。 第二天一早,王汝嫣从惊恐中挣扎着醒来时,人已经在马车上了,而且还坐在林锦澄怀里,被他紧紧抱着。 她下意识的要逃,没想到林锦澄却抱得更紧了:“嫣儿,我差点就失去你了。” 王汝嫣听着他微颤的声音,抬眼看着他满脸的憔悴,心中微软:“锦澄……”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不会再跟你分开了。嫣儿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好吗?”林锦澄深深望着她,可王汝嫣只是眼眶一湿,没出泪来,勉强笑看着他:“我只是觉得配不上你……” “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你若是配不上,谁能配的上?” “可是我现在一无所有……”父亲没了,哥哥没了,王家没了,就连唯一的娘亲也开始疏远自己,她觉得她真是不堪极了,她凭什么霸占他呢? 林锦澄看着她脆弱苍白的脸,紧紧将她揽入怀中:“你还有我。” 王汝嫣微僵的身子,听到这句话,好似洪水的阀门被打开了一般,紧紧抓着他身前的衣裳,从低声哭泣,再到失声痛哭,似乎要将心里的情绪全部宣泄出来一般。 墨雪赶来时,听到哭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等临到了齐国后,才悄悄将消息告诉了林锦澄。 “是他?” “嗯,他抓少夫人,八成是因为此番锦朝意欲投降之事,用来威胁您和皇后娘娘。”墨雪镇静道。 林锦澄点点头:“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入宫。” “是。”墨雪立即去打点了。 林锦澄看了眼王汝嫣,想了想,还是直接带着她一道入宫去了。 林锦婳知道他们要来以后,早早就在殿里候着了,等远远看到他们过来,才忍不住扬起了笑意。 不过她一眼瞥见王汝嫣红红的眼眶后,才瞪了眼林锦澄:“哥哥就知道欺负嫣儿。” “臣认错。”林锦澄规规矩矩行礼,王汝嫣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林锦婳很快让人把孩子抱了来,不得不说,酒儿这小丫头当真是人见人爱的开心果,很快便粘着王汝嫣不撒手了,葡萄则是乖的很,不吵不闹,偶尔跟着笑笑。 王汝嫣看到可爱活泼的孩子,心都化了,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干脆跟徐昭昭一起抱着孩子去廊下玩了。 等她走了,林锦澄才略微松了口气,将半路长孙玄隐要抓王汝嫣的事儿说了。 “他居然想抓嫣儿……”她微微皱眉,长孙玄隐难道是要在此番锦朝投降一事上再做什么手脚么? 如今怀琰已经暂时停战了,但朝中的声音,加上现实,他也不可能由着赵阚把锦朝送给西夏,不然以江太后的贪心,是绝不会就此停战的,只怕去锦朝,也是迟早的事。 林锦澄道:“他屡次三番这样做,到底是为何?” “很快就能知道了。”林锦婳沉沉道,等他们去了锦朝,长孙玄隐一定会动手,到时候便能知道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了,不过若是真要去,只怕要准备的东西不少。 赵怀琰早已经让人准备了,而且这次也是事出必行,但他并没打算让林锦婳去。 等林锦澄走后,赵怀琰才终于从御书房回来了。 乳娘在一侧看着他明显有正事要说的样子,立即识趣的将孩子抱了出去,留他们在房中。 “此番,婳儿留在齐国。” “你要一个人去?”林锦婳立即急道。她不想再跟他分开了,以前的噩梦,她不想再做一次! 但赵怀琰也有他的考量,只望着她温柔道:“此番去,并非议合。” 林锦婳不解,便又听他道:“调锦澄回来,一是为了保护你,二便是为了掩人耳目。此番不仅不能将锦朝交给西夏,朕还要一举拿下锦朝!” 林锦婳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天生的威仪和谋算,他是天生的帝王之才,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要江山呢? 林锦婳心中明白,看他已经是做好安排,才道:“皇上要去多久?” “来去最少一个月。”赵怀琰看她微微珉起唇,浅笑:“婳儿舍不得?” “嗯。”林锦婳闷闷点头。她一日也不想跟他分开,如今他又要离开一个月,她怎么可能舍得。 她声音才落,便觉身子一轻,而后整个人都被他抱在了膝上。 “婳儿,这天下我若不争下来,就担心总有一日会有人欺辱你,欺辱孩子。”赵怀琰嗅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心中安宁,可他又如何舍得离开,不过是带着她去,怕会因为疏忽而让她受伤罢了。 林锦婳看着他眼底的担忧和深情,心里的别扭也放下了,只圈住他的脖子,将下巴放在他的肩窝里,浅笑道:“那好,皇上自己去吧。臣妾就在宫里好好等皇上回来。” 赵怀琰这才笑了起来,不过今儿这怀里的人却不安分呢,一双小手在他身上游走。 还不等他开口,身上的人儿已经坐在他身上,将他压住了,还露出坏笑:“离开之前,皇上就好好伺候臣妾吧。” 赵怀琰浅浅一笑,直接翻身改变了她两的上下位置,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低笑:“好。” 林锦婳总觉得自己吃亏了,明明是自己占了主动的。 不过她很快就没功夫想这些了。 第二天一早,赵怀琰便宣布出使锦朝,商谈投降之事,当日下午便走了。 等他走后,徐泊山和林锦澄还在担心林锦婳会不会太伤心,谁知一转头,林锦婳便不见了踪影,连同不见的,还有墨风四人跟两个孩子加乳娘。 不用问,林锦澄也知道她做什么去了。 “这个婳儿,简直胡闹!”他气得连忙要带兵去追,却被徐泊山拉住。 徐泊山是知道林锦婳的性子的,不会做没准备的事儿,这件事她怕是早就策划许久了。 他拉着林锦澄,道:“既如此,你倒不如趁机去办另一件事。”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 官道上,飞驰的骏马扬起一片烟尘。 初秋的景色格外怡人,从马车朝两面望去,金黄的庄稼,漫山遍野成熟的果子和被秋风染黄的树叶。 清爽的秋风一吹,带着馥郁的果香,叫人浑身都舒坦。 墨风看着林锦婳走的慢悠悠的仿若出来游玩一般,浅笑:“娘娘是不打算跟上皇上的行程了?” “跟上反而麻烦,咱们就落后一两日。”林锦婳撩开车帘,惬意的撑着头瞧着外面的风景。纵横的阡陌上,农人三三两两的在劳作,看似辛苦,但有说有笑,很是热闹自在。尤其是这临近傍晚的时候,夕阳将天际厚厚的云层全部染成大红色,印在偶尔经过的湖面上,波光潋滟,美不胜收。 她看风景都看得痴了,左右急急追上怀琰,他指不定还要把自己送回去,倒不如慢慢行。 一侧坐在墨风怀里的酒儿也发出欣喜的声音,一双漆黑如墨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外面,高兴极了的模样,就连一向安静的葡萄也跟着咿咿呀呀的笑了起来。 一行人气氛轻松极了,四个丫头又是好久未曾聚在一起,在林锦婳跟前又放松,更是说不完的话儿了,尤其是墨月聊到常青,墨风聊到高禀时。 墨花尚好,只要公子好,她就好,反倒是一向安静的墨雪,变得更加安静了。 晚上的时候,几人进了小镇,寻了处客栈住下后,林锦婳才特意留了墨雪下来。 她一面哄着孩子睡觉,一面轻声笑道:“其实当初赫连璟去寻你,我知道些。” “娘娘……”墨雪忙要解释,林锦婳却只笑看着她:“女儿家到了一定年纪,都要怀春的,莫说是你,我也是一样。只不过你们出嫁,都是一辈子的事儿,我希望你多为自己想想。等齐国安定后,我必是要放了你们自由的,墨雪,感情之事不能问值不值得,但有时候,你要想想,继续下去,是只对你一个人好,还是两个人都好,亦或是……对两个人都不好,赫连璟的心他自己情愿拴在弦月身上,除非他自己,否则谁也解不开这个结的。” 墨雪眼底闪着泪光,她看着林锦婳推心置腹与自己说这些,也知道她并不仅仅把自己当成一个下人。 她恭谨给林锦婳行了礼,才道:“奴婢明白了。” 林锦婳浅笑,她更多的,是不希望墨雪好好一个姑娘,就因为满心疮痍的赫连璟给耽误了。 正说着呢,阿宝欢喜的从外面跑了进来,道:“娘娘,外面有焰火呢,河边还有人放河灯,好热闹呢!” 林锦婳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浅笑:“你叫了墨花墨月出去玩吧。” “那娘娘呢……” “我想多陪陪孩子。”林锦婳浅笑道。 阿宝实在是心痒难耐,但也没有背着主子出去玩的道理。 但不等她开口,便听林锦婳道:“这一路随行用的东西差不多要用完了,你们再出去买一些,别净顾着玩。” 阿宝一听,立即点点头,忙转头出去了。 墨雪看着林锦婳,沉默的嘴角终于露出些笑意。娘娘的内心,真的很温柔。 等阿宝也出去了,林锦婳才让墨风也上来了,跟他们商讨接下来的计划。要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往前去,不小心些还真不行。 此时的林锦澄也是提心吊胆,早已以少将军的名号令沿途的守官们提起十二分精神巡守,一旦发生女人小孩被抓或被刺杀的事,一定要立即营救。 命令下去后,他便直接领了一支精锐赶往百毒谷了,若要长孙玄隐无心去动林锦婳母子,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没办法分心。 现在的百毒谷外,因为齐国的横扫,当初的三角地带早已不存在,而变成如今的小镇了,不过小镇上大多还是买卖各类药材的,水匪几乎不见了踪影,也没人再敢干那活儿了,否则被齐国的守军抓到,直接就咔嚓了。 林锦澄到时,小镇上的百姓们都很利落的收拾好东西回了家关上了门,似乎生怕被波及一般。 他倒是没想这么多,很快便驻守在了外面,只等着时机成熟就动手。 此刻小镇的某条巷子后面,一个泼辣妇人抽动着鞭子气得不行:“齐国人来了你就想跑了,你以为他们会救你一个青楼妓子吗?” “是你们逼我的,我不是妓子,我是西夏卫国侯府的……” “还胡说!”那老鸨又是一鞭子抽下去,疼的宫衣鱼直接摔在了地上。 当初她被送出来后,稀里糊涂就被骗到了青楼,她逃了几次都逃不掉,每次都被打得浑身是伤。 老鸨看她还是一脸不甘心,冷哼一声:“在我手里,还没有调教不过来的人,今儿看我不打死你!”说完,直接撸起袖子,便开始动手抽打了起来。 宫衣鱼蜷缩着身子,只想着齐国来的兵能发现她,兴许还能救她一命。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了的时候,那鞭子终于停下了,熟悉的香味也飞入了她的鼻尖。 她泪眼盈盈的抬起头,看着淡漠站在跟前的人,再也忍不住,直接半坐起身将他抱住了:“公子,你终于来了……” “我让你将她送远些,你送到了青楼?”长孙玄隐淡淡看着一侧的男子。 “公子恕罪,属下不知她会……” “你们是谁啊!知不知道我是谁,这里是谁的地盘!”老鸨看突然冒出来的人,虽然气势非凡,但她也不是好惹的。 长孙玄隐淡淡睨了她一眼,轻声道:“清幽。” 清幽会意,不等那老鸨继续说话,抬手一把毒虫撒在她身上,便见她痛苦的扭倒在了地上,没多会儿就七窍流血而死了。 长孙玄隐看着还抱着自己哭的人,冷淡道:“看到了吗?我是会杀人的,松开。” “不!”宫衣鱼将他抱得更紧:“除非死,鱼儿绝不离开公子! 长孙玄隐看着她,眼前另一个人的脸却浮现出来。 他冷漠的拂开她的手,转身离去,走时只淡淡道:“你若想见我,可以来百毒谷,但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兄长的命,二是永远陪在我身边。”说完,人也穿过转角离开了。 清幽其实有些诧异师父居然会说这等话,但他没敢多问。 很快回到百药阁,他直接去了药房,拿了一些寻常不用的药材来给了清幽:“包好,送去给林少将军。” “师父,他都打到门口来了您还要帮他。”清幽不解,明明此番林锦澄来者不善。 “百毒谷若是这么容易打进来,就不叫百毒谷了。”他说罢,才浅浅笑起来:“想来此番林锦婳已经出宫了吧。” “师父怎么知道,据消息说,只有齐国皇帝自己去了。” 长孙玄隐了解林锦婳的,而且就算之前不能确定,林锦澄如今特意带兵过来,他也能确定了。 清幽皱眉:“那师父何时出发?” “今晚。”长孙玄隐望着今夜月光如水,嘴角微微扬起。 锦朝京城现在早已经开始准备了,西夏的太后和齐国的帝后都要过来,他们自然是要小心防备。 赵阚却显得很镇静,每日依旧醉生梦死,丝毫不管朝廷里的官员如何说。 直到他等的人都到了,才终于重新去收拾了一番。 养心殿中,主管这些事物的大臣在底下道:“皇上,西夏江太后和齐国皇帝此番过来,均是带了大军在京城外,万一此番未曾谈拢……” “在他们杀入京城之前,我已经先杀了他们了。”赵阚冷淡笑着说罢,将他给打发了下去后,直接就叫了文渊过来。 “事情都准备好了吗?”他声音格外的阴沉,脸上的笑容也慢慢落了下去,仿佛沉浸在了某件可怕的事情里一般。 文渊点头:“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皇上一声令下。” “很好,此番就看看谁的本事更大了。”他桀桀大笑起来,在这漆黑又空旷的殿中显得突兀极了。 文渊看着有些癫狂的他,没出声。 当夜,江太后和赵怀琰各自入住行宫。 江太后身边跟随的,是此番屡战屡胜的赫连璟,赫连璟也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你的兵都留在了城外?” “已经蓄势待发。”他跟在江太后身侧慢慢往前走,却发现她有些心不在焉。 江太后看着这行宫,几十年前,她曾来过的,只是那时候她还是备受宠爱的茵嫔。 她讽刺一笑,道:“明日大宴,能见到太上皇么?” “应该能。”赵阚此番亲自叫他们来,不就是拿定了她们都想亲自见见那个自私无情的老皇帝么? “嗯。”江太后冷淡说罢,便将他打发出去了。 等他一走,她才停下脚步,倚着长廊边坐了下来。 红色灯笼的倒影在水中晃动,她眼前浮现的,还是曾经来行宫小住时,身边那个发誓说此生挚爱她一人的皇帝。 她心中冷意更甚,可眼底的泪却止不住冒了出来。 兰姑跟在一侧,见她如此,轻声劝慰道:“娘娘,时辰不早,早些歇着吧。” “兰姑,你说哀家现在,是不是已经人老珠黄了?”她抚摸着自己的脸,轻声问道。 “娘娘风韵犹存。”兰姑垂眸道。 “风韵犹存……”江太后笑起来:“好一个风韵犹存。”等到明日见了他,她一定会问个清楚,当初为何如此待她!为何昨日还口口声声说只爱她一人,转头就能挥刀无情要杀她! 兰姑看她如此,略有些不忍:“娘娘,您可要去见见齐国君主?” “自然是要见的,哀家是他的生母,若算来,哀家还是齐国的太后呢。”她冷淡一笑,起了身便回去了。 赵怀琰现在想要脱离自己的掌控么?除非他不认自己这个生母,可血缘亲情大于天,他怎么能不认自己! 赵怀琰也早就考虑到这个问题了。 行宫殿只中,高禀跟在一侧轻声问道:“皇上,明日见到江太后……” “不必管她。”赵怀琰显得极为平静,看了眼齐国传来的密信,只道:“郑穹还未过来?” “郑大人在处置云水间的事,说迟些过来。”高禀看他岔开话题,也不再继续追问。 赵怀琰冷淡嗯了一声,便将人都打发出去了。 等人走了,他才终于放下了手里翻看的东西,目光清凉的落在案台上,心中犹如有人正在一刀一刀将他凌迟一般。 明日要面对的,是他的亲生父母和兄弟,但明日过后,必有人死,不是父皇,就是母后。 他淡淡望着这黑夜,与他小时候独自缩在后宫角落中看到的一模一样,永无止境的沉默和黑暗,似乎能将人吞进去。 第二天一早,京城就已经万分热闹起来。 因为归降一事,京城涌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也有不少伺机而动别有用心的人。 当晚赵怀琰的行宫便已经遇到过不下三次的行刺了,包括下毒、放火……应有尽有,但这些是赵怀琰早就料到了的,也知道肯定并非赵阚授意。赵阚不会这么蠢,费尽心力把人邀来,仅仅是为了刺杀。 清晨,郑穹便已经出现在赵怀琰的跟前了。虽然之前他一直跟着林锦婳,也佩服林锦婳,但他知道他的志向一直都是在官场,他要做官,投奔赵怀琰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也不会得罪林锦婳! “草民见过皇上。”郑穹跪下俯身行了大礼。 “查到了什么?”赵怀琰任由下人服侍着更衣,淡淡问他。 “赵阚并没有异动,没有派人去找救兵,也没有派人去偷袭,朝中大臣都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郑穹也是很困惑。以前赵阚的计划其实不难猜到,但现在他却谁也不说,只强行将赵怀琰和江太后请了过来。 赵怀琰闻言,面色淡淡,穿戴收拾好后,才跟他道:“仔细盯着,一旦有异动,按原计划行事。” “是!”郑穹立即应下。 很快赵怀琰便带着此番过来的大臣们一道朝设立宴席的帝台去了。 帝台是锦朝在重大节日时才会用的地方,此番赵阚将宴会设立在这里,无疑是为表现出重视。 宴会布置的十分奢华,侍立的宫人数百,时令的鲜花更是快马加鞭从各地送来,来人若不是知道锦朝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也会误以为如今的锦朝依旧繁荣昌盛。 赵怀琰见到赵阚时,他一身明黄衣袍,早早站在了宴席的最上首,似乎在等着他过来一般。 赵阚轻笑,瞧着越走越近的人,特意迎上前,浅笑:“好久不见大皇兄,转眼大皇兄已是齐国君主,更侵吞了我锦朝大半的国土。” 赵怀琰淡淡看他一眼,正好江太后也过来了。 锦朝还有不少的老大臣,以前是见过茵嫔的,如今江太后虽以年过不惑,但容貌却与当年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多了些皱纹而已。 他们看到走来的人,都惊住了,忍不住私下议论:“这位江太后,怎么跟当年的茵嫔娘娘长得如此相似?”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吧。”有人只能找出这样的解释。 江太后却将他们的话听到耳中,嘴角也浮现出笑意来。 还认得自己么? 既如此,那他应该也还能认出自己才是。不知道只剩下一口气的他,看到如今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一定是懊悔吧…… 她想到这里,才终于冷笑起来。 等走上了前,看了眼赵怀琰,见他神情淡漠,只笑道:“怀琰,你当真就这么恨母后么?” “江太后与朕毫无关系,朕怎会恨你。”赵怀琰说罢,淡漠转身在上首最中间的位置坐下。虽然锦朝是东道主,但齐国的威势早已不是锦朝能相抗衡的了。 底下的齐国臣子们与有荣焉,也跟着坐下,唯独锦朝的官员们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多说一句,万一锦朝归降了齐国,那岂非是得罪了以后的皇上? 他们都不出声,赵阚也看在眼里。现在的锦朝早已是空壳一座,能不能起死回生,就看今日这一局了。 宴席的前奏,自然是歌舞。 靡靡之音,动听却催得人昏昏欲睡。 赵怀琰始终保持着冷静镇定,直到宴席过半,才终于听底下的大臣开了口。 “齐国皇上,此番锦朝欲归降,只有一个要求。”开口的的大臣站起身来,却是身板都未挺直。 “说。”赵怀琰淡漠开口。 那大臣瞥了眼不出声的江太后和赵阚,才继续道:“拿齐国如今的皇后来换。” 此话一出,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江太后也冷冷勾起唇角:“区区一个女子,就值得你拿国家来换,锦朝不亡,当真是天理不容。”其实她竟有些妒忌林锦婳了,她有这么多人愿意为她肝脑涂地,甚至拿江山换她,可自己呢? 赵阚但笑不语,只望着赵怀琰。 他知道他绝不会同意的,如此,便正合了他的心意。 果然,赵怀琰面色微沉,寒声道:“这就是你们开出的条件?” “是!” “既如此,齐国与锦朝,只能兵戎相见了。”赵怀琰说罢,附近便涌出了不少埋伏的侍卫来。 赵怀琰淡漠一笑,很快便见锦朝的人匆匆跑了过来,跪在地上惊恐道:“皇上,齐国大军忽然压境,我方守军怕是扛不住。” 赵阚面色阴冷:“果然,大皇兄就是大皇兄,事事都想得周到。”那这次呢,你能不能想到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赵怀琰缓缓起身,睨了眼底下的意欲拔剑的侍卫,直接提步而去。 拦在前面的士兵,见他走过来,均是无一人敢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走了。 锦朝的官员们目光都追随着他,心生崇敬。这位本也是锦朝的太子,却被人逼走,如若不然,锦朝如今何至于此? “怎么,众爱卿想跟着齐国皇上走么?”赵阚在上首讽刺笑道。 底下的官员们连忙低下了头,赵阚却只转头看着纹丝不动的江太后,轻笑:“看来,锦朝只能归降西夏了。” 江太后并没有多想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只想立即见到老皇帝。 闻言,也只淡淡道:“那锦朝想要我西夏的什么?” “很简单,太后只要答应我几个简单的要求就可以了。”赵阚轻笑,睨了眼赵怀琰离去的背影,眸色更深。 赵怀琰,你到底是低估了我呢…… 很快,赵阚跟江太后所提的要求,已经顺利离开京城的赵怀琰已经知道了。 “一是要即刻跟锦朝一起出兵攻打齐国,二便是暂留他的王位,待一月之后,他便主动让位,此番已签订盟约,而且西夏的士兵也顺利入京进驻了,想来不会反悔。”郑穹来回禀时,还觉得有几分心痛,不管这么说,锦朝曾经的辉煌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却被赵阚这样糟蹋了。 高禀总觉得不对劲:“属下怎么觉得,这赵阚,就是故意针对齐国的呢?” “他想要利用西夏。”赵怀琰一眼猜透,但江太后也不会这么蠢由他利用,除非父皇…… 他才想到,便立即道:“立即带兵返回京城!” “皇上,属下出来时,京城城门已经关闭,由西夏士兵把守,现在那些人都追杀过来了,您不能再折返回去。”郑穹立即道。 赵怀琰面色更沉,如此说来,赵阚是真的准备好了,诱骗自己过来,并非只是为何戏弄自己,而是要逼自己冒险折返回去救江太后和父皇吧。 他握着缰绳的手慢慢收紧,高禀和郑穹对视一眼,齐齐问道:“皇上,您一定要折回京城吗?” 赵怀琰面色微沉,朝齐国的方向看了眼,才寒声道:“立即奔赴前线,以最快的速度攻下锦朝!”他不能丢下婳儿和孩子不管,以身犯险,若是不慎,婳儿和孩子怎么办? “是!”众人见他没有执意去以身犯险,都松了口气。 赵怀琰看着天色渐晚,不再多留,直接策马快速往前线而去。 此番借由他入京,他的人马已经顺利推进了好几座的城池,便是不用锦朝投降,那这江山他也要定了! 他快马加鞭,殊不知这时候的林锦婳刚好到了京城。 她的消息慢了一步。 等入了客栈后,墨花才急急将消息报了回来,并道:“娘娘,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不急。”林锦婳也跟赵怀琰想到一处去了,若是赵阚真打算假投降,先击溃了西夏,那他就真的难对付了。 她让人将孩子和乳娘都安置去了以前置办的小院,这才带着沉稳的墨雪出去了,其他全都留着照看孩子。 上了大街后,便也听到四处都在议论的声音。 临近一年未曾回来,林锦婳看到大街上四处还挂着的‘安’字招牌,心中镇定不少,很快便打探出了江太后的行宫位置。 她带着墨雪悄悄去了行宫附近,却发现行宫前把守的人极少。 “人难道不在里面?”林锦婳诧异道。 “可是不在行宫能在哪里?现在他们才订立盟约,江太后应该不会这么早离开才对。”墨雪道,而且赫连璟也在,赵阚也不会敢去轻举妄动。 林锦婳看着那出入口,的确是守卫稀松,江太后若不是离开,那就是带着人去了什么地方。 可是她能去哪儿呢? “对了。”林锦婳想到这一点,心都微微提了起来。转身跟墨雪道:“你在这儿等我,不要出来。”说罢,整了整衣裳,便踱步慢慢走了过去。 等靠近了,那门前的守卫立即拔出了刀来,但一看来人衣着上乘,容貌更是清丽出尘,不像是刺客,才又迟疑的把剑收了回去,只问她:“这位夫人,你可是有事?” 林锦婳浅浅一笑,道:“我是跟丫头走散了,竟不认得回去的路了,能在这儿等会儿我的丫环吗?她迟些定要来寻我的。”说完,还从袖子里抽出了一锭银子递过去。 那守卫瞧见她身量纤纤,也不像是会功夫的样子,再看递来的银子,想了想,笑道:“夫人一个女人家,大晚上的的确不安全,便在门前候着吧,不过这里是西夏太后暂住的行宫,迟些太湖若是回来,你便要赶紧躲开去,明白吗?”说完,接下了银子。 “是。”林锦婳笑笑,只暗暗担心,江太后果然离开了。 她顿了顿,又笑道:“太后这么晚,是去游玩了么?咱们京城的长河边可是热闹繁华呢。” 那守卫见她说话自然又随意,人又国色天香还没架子,反正守着空行宫也烦闷,便跟她说了起来:“哪里是去什么长河边,太后娘娘这等的尊贵,自然是去皇宫了。” “皇宫啊,我曾有幸跟家里人去过一回,倒是真的恢弘呢。”林锦婳继续道。 那守卫瞧她一脸艳羡,防备更低了些,自豪道:“这些东西以后可都是咱们太后的,你家里是当官的?往后可学乖些,好好辅佐咱们西夏皇帝,一样的荣华富贵。”守卫见她说只去过一回,只当他家是个小官。 林锦婳笑着谢了他几句,才慢慢聊到了正题上:“太后这么晚入宫,可说了几时回啊?” “白日就入宫去了,倒没说几时回……”守卫闻言,有些警惕看她:“你问这些做什么?” “就是好奇。”林锦婳看江太后居然如此没有防备的入了宫,只怕此番去是凶多吉少了。 很快墨雪便识趣出来了,两人顺利离开后,那守卫还特意去问了问现在已经靠在门角昏昏欲睡的另一个守卫,道:“太后娘娘走时,好似未曾说何时回吧。” “好像是没说,许是宫里住的舒坦,就不出来了。”那守卫咕哝一句,便又睡了,而此番的赵阚却是早已经知道他们会是这个反应了。 纵然江太后带兵入了京城又如何,她的兵根本发觉不出她现在根本出不去了。 养心殿中,赫连璟看着单手翻阅着密信的赵阚,道:“定王让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完了,明日一早,我就会离开。” “赫连将军急什么。”赵阚将手里长孙玄隐送来的密信看来,才笑道:“距离三月之期,还有一个月,弦月还在他手里,你还得帮我做事。”他冷笑。 “西夏不已经在你手里了么?” “不够。而且一个月的时间,你真的以为我能打过赵怀琰么?”赵阚睨了眼长孙玄隐送来的信,嘴角微扬:“你还得帮我做一件事。” “你还想做什么?” “把西夏的印玺交给我,代江太后宣旨,从今往后,西夏便归顺我锦朝我,为我锦朝所用!”赵阚面上的笑容大起来,带着几分狰狞:“若是做不到,弦月就会再死一次。你如此心爱的女人啊,你舍得她再一次生不如死么?” 赫连璟拳头紧握:“你如此贪心,就没想过,定王为何要帮你么?” “美人?亦或是权力?他想要的,将来我都能许诺他,帮我有何不好。”赵阚道。他也怀疑长孙玄隐的目的,但他帮了自己不下一次了,将来只要他不要自己的江山,他都乐意。 “看来你还真是一点也不了解这位定王殿下。”赫连璟说罢,转身便出去了。 赵阚知道他肯定会帮忙的,毕竟他跟赵怀琰一样,以一个女人做死穴。 他冷笑,天下女子多得是,但给他林锦婳,他也不一定会拿天下去换。 很快,贵喜过来了。 “皇上,太上皇已经醒来了。” “那就让他们老情人见见面,诉诉衷肠,不然等再过段时间了,可就没机会了。”赵阚漠然说罢,却忽然生出一股烦躁,直接将手里的奏章给扔了,才起身叫了文渊进来:“还没查到林锦婳的踪迹吗?据长孙玄隐说,她现在肯定已经在京城了!” 文渊立即从暗处出来,却只摇摇头:“赵怀琰的周围我们都查看过了,并不见林锦婳的踪迹。反倒是齐国,因为在您当初要求和时,他们入境,带了不少兵马,入境里应外合,咱们的将士怕是撑不了多久。”几乎都到了闻风丧胆的程度,朝中更是无人能用,再这样下去,锦朝真是撑不住多久了。 “有他的生父生母在,他若是杀进来,他们就都会死!到时候弑杀父母之名传扬出去,我看天下百姓谁还能容他这个暴君!”赵阚说罢,直接提步往后宫而去。 此时的江太后稳稳坐在床榻边,捧着热茶,仔细看却能看到她手在发颤。 她的目光落在床上苍老消瘦的人身上,依稀还能辨别出他当年的模样,只可惜,时间过得真快。 “醒了,就不必再闭着眼睛了。”江太后看到他眼睛微动,知道他已经醒过来了。 皇帝却是打心底的惊恐:“你来杀我报仇?” 江太后面色一滞,猛地转过头去忍住眼底的湿意:“你也担心我会杀你么?” “茵儿……” “你闭嘴!你不配唤我的名字!”她怒道:“当年的江茵儿早就死了,现在只有西夏的江太后!” 老皇帝看着她,仍旧惊惧不减,他怕她因为当年之事,一怒之下杀了自己。 他轻声道:“当年之事是朕错了,茵儿,你原谅朕,朕也是受人蒙蔽了……” “你现在求我,是因为害怕我会如你一样无情而杀了你么?”江太后忍住心底的酸涩,转身冷笑看着他。 “难道你不是……” “是!我就是要杀你,我要你在我面前如同狗一样摇尾乞怜,如同当初的我一样绝望至死!你知道吗,现在锦朝也要是我的了,你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很快就是我的了!”她说出这话时,看着他面上既惊恐又痛苦的表情,心里却没有丝毫的畅快。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曾无数次设想过这样的场景,可如今看到了,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老皇帝震惊的望着她,手也微微颤抖起来:“你说锦朝……” “没错,赵阚投降了。你我的儿子怀琰,如今已经是齐国君主,占领了大半锦朝的江山,怎么样,开心吗?”江太后继续讽刺他。 “怎么会这样……”他算计了一辈子,无情了一辈子,没想到他守着的东西,顷刻之间就没了。 是非成败转头空,这是戏文里的词,难道真要在他身上应验了吗? 他心口一痛,猛地就咳嗽了起来,大口大口的血往外吐。 江太后以为他是装的,冷笑道:“还想搏同情么?” 老皇帝又咳出一大口血,才终于无力的瘫在了床上。 他看着江太后依旧姣好的容颜,勉强笑了笑:“你还是跟当年一样好看……” 江太后的所有伪装瞬间被击垮,看着满床的血,立即红着眼眶朝外喊道:“去传太医!” “不必了。” 赵阚在外听了半晌,终于推门而入。 他浅笑着看了眼江太后,再看了看只剩一口气的老皇帝,讽刺轻笑:“江太后与我父皇通奸,因此而导致了我父皇的死,想来也要羞愧到无法出去见人了,既如此,就好好在这儿生活一段时间吧。” “你什么意思?”江太后的手腕微微发颤。 赵阚却只扬起唇角,提步走到老皇帝跟前,浅笑:“父皇,儿臣给你安排的死的原因你可满意?哦,对了,这样还不够,要说成江太后与太上皇旧情复燃,结果齐国皇帝留下的刺客在你二人通奸时刺杀了父皇,江太后因为内疚和羞愧,暂居深宫,一应事务暂由朕来打理。如何?” 江太后这才明白了他的目的,立即朝外喊道:“来人!” “不必喊了。京城朕都让你和赵怀琰随意出入,甚至让你的人来把守了,你以为朕的守将们都去了哪里?”赵阚大笑起来,却不得不感慨长孙玄隐真是好计谋啊,将每一个人都算计在内,接下来,就是拿江太后,钓林锦婳了。 江太后要强行出去,一把就被赵阚给推得撞在了床沿,登时疼得面色苍白跌在了地上。 老皇帝的眼里终于有了泪,却不是心疼,还是懊悔。 “逆子,逆子!”他惊坐起,大骂两声后,再也忍不住,终于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任由眼里的泪顺着眼角滑落,没了呼吸。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这个死法,在明知道有人算计了他的时候,却无能为力,活活被气死。 江太后看到他的手从床上垂落下来,心里一股巨大的悲伤袭来,她到这个时候才明白,她哪里是真的要报复皇帝,她只是想让他后悔,因为从以前到现在,她爱的人就只有他…… 赵阚看着她满眼的泪,跟着冷笑起来:“很难过?” “赵阚,你算计不了哀家的。” “那我们就走着瞧。接下来,我会让你的儿子们,一个一个都死在你面前的。”赵阚冷笑着说罢,睨了眼门外的贵喜:“江太后累了,带她下去休息,好生伺候。再对外宣布,太上皇遭齐国刺客刺杀!” “是!”贵喜立即应下去了。 等屋子里没人了,赵阚才看着床上已经变成了尸体的人,怔怔站了好半晌,才终于上前,抬手抚下了他死不瞑目的眼睛。 父皇,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也毁了我的一辈子! 赵阚转身直接往外而去,再也不曾回头。 秋风萧索,卷着枯叶飘落到了长廊下。 林锦婳第二天听到太上皇死讯的时候,就知道只没猜错,赵阚根本就是假投降,以蒙骗西夏,对付齐国! “娘娘,马车已经备好了。”墨花从外面进来道。 “好,墨雪跟着,其他人继续守在院子里,千万小心。”林锦婳看了看刚喝了奶沉沉睡去的孩子,轻声道。 几个丫头立即应了是,林锦婳这才带着墨雪出门了。 此番跟随江太后来的人大臣,一个是赫连璟,一个是胡丞相,她必须要去找他们二人。就算她不喜欢江太后,现在也不能由着赵阚吞没了西夏,所以这人她必须救,还要查查这太上皇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敢如此冤枉怀琰,等西夏真的听信了他的,那江太后这个重要人证肯定也会被杀,到时候这罪名少不得还要冠在怀琰头上。杀父弑母的罪名可不小,她也绝不会让徐怀琰背负这样无端的骂名! 要背,就让赵阚自己去背好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到底是狠辣无情 胡丞相也住在行宫中,只不过江太后本就防着他,所以即便跟着一道来了京城,很多事情他都没能参与,自然也就不知道江太后现在的行程了。 他在小院中,坐立不安,总觉得此番锦朝投降是个陷阱,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出去也不能出去。 正想着,便听人来报,说有人求见。 “谁?” “不知,是个貌美女子。”侍从说这话时,还带了几分暧昧。 胡丞相面色一沉:“休得胡言,到底是谁求见?” 侍从见他发怒,忙正色道:“大人,真的是个女子!” “女子?”胡丞相皱眉,他又未曾在锦朝认识过什么人,怎么会忽然有女子要求见他? 想了想,他还是道:“请她进来吧。” 侍从连忙应下去了,等到了门口,看着带着面纱亭亭立在门口的女子,耳根都微微泛红,忙上前见了礼,道:“这位夫人,我家相爷让属下引您进去呢。” “辛苦了。”林锦婳笑笑,顺手放了块银子在他手里,便提步进去了。 那侍从瞧着这赏赐,知道她定也是个贵人,越发的不敢耽搁了,连忙小心翼翼上前去引路了。 不过守门的护卫却隐约觉得这人影有些熟悉,仿佛哪里见过似的,一时半会儿又没想起来,只能由着她去了。 林锦婳很快见到了胡丞相,只是他的院子外面全是看护的人,仿佛被软禁了一般。 她进去后,看着他看向自己时惊愕的目光,浅笑:“胡大人,好久不见了。” 胡丞相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她怎么独自来了这里?听闻此番赵阚曾要以江山换她呢,若是知道她一个人在这里,还不得派兵来将她拿住! 他立即严肃看了眼周围的下人,寒声道:“都先退下!” 那些个下人们只以为胡丞相是要做什么,也不耽搁,连忙应声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院门。 胡丞相这才连忙跟林锦婳见了礼,道:“齐国的皇后娘娘怎么独身在此,难道是……” “我此番来,是有一件事要跟胡大人商量。” “跟我商量?”胡丞相不解,齐国有什么事要跟他这个西夏的丞相商量? 他迟疑了一下,才咬牙道:“胡某虽然不中用,但绝不会背叛西夏的。” 林锦婳看出他的疑心,浅笑起来:“要的就是你不会背叛。现在太后有难,大人要想法子救人了。”她看着他面上的惊愕,才慢慢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和猜测都告诉了他。 等他听完,整个人都惊住了:“怎么可能,太上皇到底也是锦朝皇上的生父……” “且不论太上皇的死到底是有人刺杀还是自己死的,这里面定有蹊跷和阴谋。若是我未猜错,在太上皇出殡的时候,江太后也一定会被‘殉情’。”林锦婳道。这样一来,西夏此番来就等于是自投罗网了,赵阚顺利收下西夏,更除去了太上皇,甚至将恶名都推倒怀琰身上,可谓一举三得。 胡丞相看林锦婳不似说谎,想了想,才沉声道:“既如此,我立即去寻赫连将军,让他带兵……” “丞相大人,赫连将军求见。”外面忽然传来下人的声音。 胡丞相看了看林锦婳,林锦婳想了想,还是道:“不要说我来了,方才我与你说的事,你暂时装作不知道。”她之所以没先去找赫连璟,便是觉得赫连璟也有可疑。他是随江太后一道入宫的,可迟迟没有他的消息和动静,可见他也出了什么事。 胡丞相明白她的意思,立即让她去了房间,这才让人请了赫连璟进来。 赫连璟一进院子便四下扫了一眼,道:“不是听说有女子求见丞相么?” “是,只是不便给赫连将军见。”胡丞相干脆把话往暧昧了说,虽然冒犯了林锦婳,也好比她现在被发现的好。 赫连璟见他老脸羞红,倒不多怀疑,只忙正事,道:“太后娘娘口谕,从今日起,她要暂住皇宫,一应事务交由锦朝皇帝决定,胡丞相、包括本将军都要听锦朝皇帝号令。” “什么?”胡丞相惊愕抬头。 “娘娘草拟的圣旨已经在准备了,很快就发下来。胆敢违抗者,便是置我西夏大计于不顾,是叛逆谋反之罪。”赫连璟淡淡道。 胡丞相的惊愕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这么做,岂非是要把西夏拱手送给锦朝了?而且以锦朝皇帝的野心和能力,必定再度发起大战,要去拼杀的必定是我西夏臣民,这等于置我西夏于水火了啊!” 赫连璟看着他又气又惊愕的样子,说没有感触是假的,但他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只看着胡丞相,道:“这件事是太后决定的,而且口谕我也传达了,圣旨随后会来,胡丞相好自为之吧。”说罢,转身便走了。 胡丞相看着他离开,再想起方才林锦婳的话,原本觉得林锦婳是胡乱猜想不切实际,现在看来,她竟全是猜中了,太后娘娘八成被软禁在了皇宫,至于赫连璟,他就是个叛徒! 这样一想,他立即抓生去推开房门找林锦婳了,但房门才推开,便发房间的后窗被打开了,林锦婳也不见踪影。 胡丞相正奇怪人去了哪里,就听得身后一阵脚步声,转身一看,便见赫连璟居然去而复返了。 赫连璟很快扫过这屋子,屋子里还萦绕着是有若无的女子淡香,却已不见了人影。 “人呢?” “先走了。”胡丞相心中更沉,这赫连璟果然是在防备着自己。 但赫连璟知道,赵阚一直在说林锦婳就在京城中,八成是她寻来了吧。 他睨了眼胡丞相,道:“再见到她,告诉她,马上离开京城,这里不是她一个女子能留的地方,再让我抓到,我可不会再放她一次了。”说罢,转身而去。 屋顶上,墨雪听着他冷漠的声音,眉心拧拧,没出声。 林锦婳在确定他离开后,这才随墨雪下了房顶,回了房间。 胡丞相看着又忽然冒出的她,真是一颗心都要吓得跳出来。 “皇后娘娘,这不关您的事,要不,您还是先离开吧。”因为江太后而牵连林锦婳,他觉得实在太对不住林锦婳,毕竟江太后曾屡次三番的刁难她。 “若是她一死,赵阚必要将罪名推到怀琰身上,我还要她作证呢。”林锦婳浅笑,便在门口瞧了瞧,才道:“胡丞相现在出不去?” “嗯。” “既如此,那就逼得江太后不得不出来。”林锦婳道。 “可若是锦朝皇帝借口不让太后出来呢?” “那你们自然是要亲自去迎接了。”林锦婳眸光微深:“你放心,你去前面要人,我会在后面帮你的。赵阚不是喜欢流言么,那我就帮他传传。” 胡丞相看着她,虽然不知道她是要去传什么流言,但这位皇后娘娘当真是超出他所有的认知。不仅会医会毒,还计谋无双,更甚至,她居然半点也不顾体统,仿若礼数根本不是羁绊她的东西,而是被她抓在手里,为她所用一般。 胡丞相没再多说,只朝她拱手行礼:“此番若是能顺利救出太后,胡某一定会报答皇后娘娘。” 林锦婳淡淡一笑,倒是不计较他报答不报答,只要他能想法子别让太后再来作妖了就行。 很快他们的行动就展开了,先是西夏传来消息,皇上重病,必须太后马上回西夏。 现在市井流言传得满天飞,什么赵怀琰弑父,什么江太后与太上皇私通等等。经历了战争的苦,大家总想说些宫闱秘辛来排遣。 林锦婳坐在挂着‘安’字招牌的茶肆中,见掌柜的暗暗朝自己点了头,这才起身离开了。 没多会儿,就听四处跑堂的小二热络的跟人搭起了话。 “您说宫里的太上皇是被齐国皇帝刺杀的?”他一面倒茶一面问。 那些人笑笑:“可不是嘛?不过这事儿咱们小声些说,被人抓到,可是要杀头的哟。” 小二连忙点头,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我一个远房亲戚在宫里做宫女,怎么我听到的,是太上皇自己个儿病死的呢,而且这位江太后,也并非是跟他有私情,而是这江太后本就是当年的茵嫔娘娘啊,因为与太上皇生了误会才离开……” 小二嘴里噼里啪啦的说着,比说书先生的故事还精彩,很快太上皇之死和江太后留宫,就变成了一出狗血苦情戏,闻者伤心,见者流泪,风靡整个京城。 此时的胡丞相已经带头绝食了,非要江太后回西夏看顾生病的皇上。 因为他这一举动,跟来的其他人也终于起疑了。 皇宫内,赵阚听着下人的来报,冷笑出声:“这还真是一出好戏。” “那现在怎么办,若是再不放出江太后,只怕流言要传得更难听了。”底下的人道。 “定是她的计谋。”赵阚邪魅扬起唇角,脑海里蓦地就浮现那个下午,她一身红衣,与自己并肩骑在马上,日落的余晖洒在她身上,连带着自己看她时都觉得有一层光芒了。林锦婳啊林锦婳,你若是蠢笨一些,或胆小一些多好,也不会叫我挂念至今,还念念不忘。 “她是谁?”底下的人不解。 赵阚只扫了他们一眼,淡淡一笑:“再等两日。”等到再次出招,就能抓住她了。 底下的人看他似乎有计划,也不好再说,只道:“皇上,齐国那边怎么办?自上次齐国皇帝离开后,如今已经飞快的朝京城蚕食而来,以他们如今的行军速度,只怕不出半月,就要兵临城下了。”说是半月,还是在他觉得会有兵将去阻拦的份上,但现在锦朝上下的兵将听到‘齐国’二字就两股战战了,别提去阻拦,不做逃兵都是好的了。 赵阚听到这里,面色的确沉了些,现在赵怀琰入锦朝已是如入无人之境,的确不必等半月他就能杀来了。 “赫连璟呢?” “赫连将军病了,一直在休息。”底下的人道。 赵阚冷笑一声,赫连璟是故意如此的吧,不过很快西夏的印玺就要送到了,也不担心到时候西夏的大军会不听自己的。 他说完,才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了给他递长孙玄隐消息的小厮。 “他没有别的主意了?” “皇上按自己的意思行事就是,必要的时候,主子会帮您的。”小厮垂眸道。 赵阚眉梢微挑,语气也阴冷了些:“朕实在猜不透,他做这些,目的到底是什么。若是朕威胁你,要砍下你的脑袋,你会不会告诉朕?” 小厮知道他并非在开玩笑,只依旧冷静道:“奴才一颗人头不值钱,而且就算皇上砍下奴才的人头,奴才也不知道主子的目的。主子行事,从来不与任何人说最终目的。” 赵阚闻言,倒是歇了要杀他的心思。 他现在只等拿到印玺,然后引林锦婳入陷阱了,到时候赵怀琰就是夺下了锦朝,也要吐出来吧! 他讽刺轻笑,赵怀琰不过是个早就该死的人,居然活到现在还做了这么多事,不过不妨事,迟早他也要杀了他的。 林锦婳此刻已经在小院中了,没有翠婶儿,吃不到最爱的汤锅,墨风跟墨月一起干脆自己鼓捣着做了,她们四个本就是赵怀琰当做厨娘送给林锦婳的,厨艺自是不差。 院子里高大的银杏树叶全黄了,是好看的金黄色,伴着下午的荫凉和蓝天,几人支了张八仙桌,除了要喂奶的乳娘不能吃,林锦婳拉着几个丫头便开始大快朵颐了。 煮的香浓的汤,再添上鲜嫩的各类菌菇和蔬菜,最美味的自然是片得薄薄的羊肉和牛肉了。 墨月做了几道拿手的小菜,晚膳吃得几人意犹未尽。 林锦婳吃完后,捧着新泡的花茶,满足的眯起眼睛靠在椅背上,瞧见放在一侧的藤床上爬来爬去精力似乎耗不完的葡萄和酒儿,惬意的不行。 若是往后的日子,都是这样,该多好。 夜风温柔的吹过来,墨花干脆起了身去逗弄孩子。 藤床上铺着软垫,放着拨浪鼓和一些小玩具,酒儿尤爱这个拨浪鼓,嘻嘻哈哈,一张嘴,露出两粒白白的牙,像个胖嘟嘟的小兔子,可爱的叫几个姑娘心都化了。 林锦婳看着乖乖坐在一侧的葡萄,上前将他一把抱在怀里,蹭着他的小鼻子轻笑:“小葡萄,不喜欢拨浪鼓吗?” 也不知道葡萄听没听懂,林锦婳跟他一玩闹,他也跟着咯咯笑了起来,惹得酒儿也跟着笑。 两人一起摇头晃脑的,相视一眼,似有默契一般,又跟着笑了起来,很是可爱。 乳娘在一侧看着这没架子的主子和姿容清丽又忠心能干的丫环,也跟着笑弯了眼睛。 等到了晚上,林锦婳瞧着两个孩子睡熟之后,才带着几个丫环在院子里坐着了。 秋夜,已经瞧不见漫天的星星,只零星几颗挂在天上,倒是月亮难得的圆了。 “都十五了。”林锦婳感慨,也不知道怀琰现在怎么样,知不知道自己悄悄溜了出来,若是知道,一定气坏了。 林锦婳自顾自笑起来,生气也罢,反正他也不会责备自己。 就是这么有恃无恐! 她感慨完,这才道:“今晚你们出去,会有危险,但动作一定要迅速,他就等着抓我呢。” “奴婢们明白。”说完,三个人都出去了,留了墨雪跟着守在林锦婳身边。 等她们一走,墨雪才道:“娘娘如此做实在冒险,万一被赵阚抓到……”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林锦婳道,她总不能看着赵阚把黑锅摔在怀琰身上,这千古骂名要背他自己背去! 墨雪看她目光炯炯的盯着这黑夜,也只笑笑不再多说。不过她却清楚她为偏偏留了自己在身边,今日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她原以为听了那么多道理,她能放下了,可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她就知道她还没有。 他把心都拴在弦月公主身上了么? 也是,自己的身份如何能跟弦月公主比,不论容貌家世还是才情,她都比不了。 她随林锦婳一同抬眸看着这天上圆月,嘴角不觉扬起。月圆,人却不圆。 是夜,京城西夏防守的兵将便接到了好几张写着太后被软禁传言的纸,第二日一早,满京城便传得沸沸扬扬了,尤其是加上那段狗血的悲情故事。 胡丞相绝食一事,也因此得到西夏军将的响应,因为赫连璟自称重病,所以也无人去打搅他。 京城原本轻松的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赵阚接到消息时,只冷笑:“她果真又出手了,非要逼朕把江太后送出去么?” “皇上,现在怎么办?” “将父皇出殡的日子就定在今日下午,放出话,江太后不愿离开,但今日会陪父皇下葬。”他道。 底下的人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立即退下了。 等人走后,他才叫了文渊过来。 “今日知道怎么做?” “皇上是想以江太后为诱饵,诱骗林锦婳出来,然后一网打尽?”文渊道。 赵阚笑笑,却摇摇头:“她就藏在京城里,今日消息放出去后,动手的不一定是她。但她就在这京城中,想找到她很难吗?” “是,属下这就去办。” “不。”赵阚将他叫住,一想到林锦婳,眼里都泛出光来,他邪魅牵起唇角,道:“朕亲自去!” 文渊看着一向谨慎的他,有些担心:“皇上,这样太危险了。”外面都是西夏的人,指不定还有齐国的人,若是他就这样出去,出了事,仅凭禁卫军还不一定能拦得住。 赵阚看了眼自己的断臂,闭着眼睛笑着靠在龙椅上,笑笑:“你以为在皇宫就不危险了吗?这宫里有多少人想要朕死,你不会不知道吧。” 文渊没敢出声。 赵阚也不介意,只睁开眼睛,看着这大殿上显得阴冷的横梁,笑容也慢慢落了下来:“拿西夏的印玺,拟旨,西夏所有大军即刻发兵齐国,不得有误。” “仅仅一道圣旨,西夏的兵将们怕不会听。”文渊迟疑道。 赵阚冷刀一笑:“再传令给赫连璟,由他亲自带兵,否则,朕便将弦月赐给最下等的阉人,日日折辱!” 文渊心中微惊,没再多问,立即转身去了。 赵阚却也只笑,为了个女人便要死要活的男人,实在太好控制了,赫连璟如此,赵怀琰也是如此。 太上皇提前出殡一事很快便安排妥当了,胡丞相听到江太后要送行后,立即起了身要出去,却在行宫门口被人拦住了。 “太后吩咐,您不能出去!”守卫道。 “混账,难道你们不知道太后已经被人软禁了吗,现在若是再不去救太后,西夏就亡了!”他怒道。 那两个守卫皱皱眉:“可太后才下了旨,令赫连将军西夏所有大军进攻齐国,西夏怎么会亡呢?” 胡丞相一听,气得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他抓着那守卫道:“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丞相,随我走吧。”墨风出现在门口,剑未出鞘便直接将两个守卫打晕了,而后带着胡丞相迅速上了马车,后面赶来的护卫军看到,这才急急跟了过去,京城一下之骚动起来。 林锦婳依旧在院子里,不过是在另一个院子。 院子里没有银杏树,倒是有一小片竹子。 竹叶也落了不少在地上,但依旧清脆。她架了古琴,轻轻弹奏,琴声便悠扬起来。 但若是来了人,便能发现这院子里外都只有她一个人,似乎在等着什么一般。 赵阚来时,在院外就听到了琴声。 “皇上,属下先去看看……” “不必。”赵阚一身深色长袍,他已经消瘦了很多,脸颊的线条也变得更加硬朗,只是那股阴郁却再也去不掉了。 文渊还要再劝,便见他独自推门走了进去。 再见到林锦婳,她依旧一身大红色长袍,坐在竹林下,身上抱着古琴,素手轻扬,便是绝妙的琴音。 秋风将她肩上的青丝吹起,风声温柔,人也温柔。 许久不见,她以前浑身都是尖刺的样子好似不见了,现在的林锦婳,才仿佛是真正的她一般,恬淡沉静,温柔从容。 他就这样站着,听她弹琴,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们都知道,现在送葬的皇陵,应该十分热闹了。 江太后被人用银针封住穴位,坐在马车上,能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马车是四面垂帘的,不需要掀开帘子,外面的人便能看到她。 西夏守在京城的人看到她平安无恙的样子,心里的疑虑一下子就打消了,反倒是急急赶来的胡丞相,也不顾这里围着众多百姓,直接上前跪在了马车前大喊:“太后娘娘!” 江太后的马车被迫停下,马车边的侍卫直接上前呵斥道:“什么人!” “我乃是西夏的丞相,你们软禁我朝太后,如今还敢堂而皇之的逼她去给你们太上皇送葬,简直欺人太甚!”这些事,换以前,胡丞相是想都不敢想的,实在太荒唐无理了,可偏偏赵阚还真就敢这么做了! “你才是胡说八道,江太后亲自下旨,将西夏都暂时交由我朝皇帝,你若是西夏丞相,也早该知道消息了才是。如今竟敢大放厥词,污蔑已故太上皇,实在罪无可赦,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说罢,立即一群士兵围了过来。 墨风暗暗看着行宫的护卫追着过来了,这才走出人群朝锦朝的人呵斥道:“放肆,你锦朝是投降我西夏了的,胆敢如此对我丞相,是想再次挑起争端吗?” “你——!”那人无话可说,正好守卫们赶到了,两方人马一对峙,气氛立即就尴尬起来。 墨风这才看着马车道:“太后为何一言不发,是不想说话,还是被人控制了,根本说不了话?”墨风看出江太后身子僵硬,已是知道缘由,便直接大喊了出来。 那些个人眼看着要暴露,当即让人将胡丞相拖开,赶着马车往前去了。 墨风要追,胳膊却猛地一紧,扭头一看,竟是早有人盯上她了。 她冷讽一声,拔出剑与人缠斗起来,暗处的墨花和墨月趁着混乱,立即朝马车而去。 只要救下江太后,再让她开口就行了!到时候就算赵阚想杀人灭口,也来不及了。 她们迅速靠近马车,但还没碰到江太后,便见有人上前抽出了江太后脖子后的银针。 “江太后是要保自己一命,还是保如今的长孙祁烨一命,都由太后自己决定。” 长孙玄隐坐在她身侧,浅笑。 江太后听到他声音的一瞬,便起了杀心:“你敢动烨儿……” “敢不敢,太后不是知道么?”长孙玄隐说话不疾不徐,浅浅笑着。 他就是赵阚最后的秘密武器,赵阚自信,有他在,林锦婳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西夏也翻不了身。 江太后的拳头死死握紧,眼看着墨月墨花跳上了马车,她只寒声道:“还不退下!” “江太后,我们是……” “哀家知道你们是谁!哀家一心扶持锦朝,与你们无关,全部给哀家退下!”她大声呵斥道。 这呵斥声出来,后面的骚乱也瞬间停了,就在墨风晃神的一瞬间,后背直接被人刺了一刀,让她当即跪在了地上。 墨花墨月瞧见,微微咬牙,立即奔赴墨风身边,将她带走了。 胡丞相也被人给带了下去,江太后看着离开的人,深深闭上了眼睛:“当初就因为我陷害了你,你就设了这么大的局,来报复我吗?”让西夏杀入锦朝,让她眼睁睁看着皇帝死,如今又与两个儿子反目,而等着她的,也是束手就擒。 长孙玄隐只浅浅勾起唇角:“似乎所有人都以为我做的这一切,是为了当年被驱逐出西夏一事。” “难道不是?” “我的确恨过,但你们,不值得我花费这么多心思。”他说完,起身欲走,便听江太后急道:“那烨儿……” “你死,他就不会死。”长孙玄隐头也没回,便已消失在了人群中。 江太后现在自由了,能动了,也能看到西夏守军们望着她时激动的样子,现在只要她一句话,她就不用死了,可她经过那些人时,嘴巴都张开了,又彻底将话咽了下去。 前途漫漫,她望着那被众人抬着的金棺,一时迷茫起来。 她这耗费一生到底在做什么…… 等人走了,方才扶着墨风走的墨月墨花才对视一眼,扶着墨风进入客栈后,迅速换了衣裳出去了。 林锦婳的小院子里,一曲罢,风吹落竹叶落下,她才缓缓抬起头笑看着赵阚:“好久不见。” 赵阚望着她这笑容,竟晃了下神,若是她能一直这样多好,就陪在自己身边,跟自己一起坐拥这江山。 他笑起来:”的确好久不见。” “你来,是为了抓我?” “你若是愿意随我走,我也可以将皇后之位许给你。”赵阚浅笑,对上她那双澄澈的眼睛,竟意外发现了一丝讽刺。 林锦婳莞尔,将琴放下,走到一侧的茶桌旁,拿起已经煮好的水,开始慢慢烹茶。茶雾缭绕间,她仿佛看到了前世,赵阚也是以后位许诺的,可等着自己的,却是家破人亡,她惨死。 “你有没有想过,你娶了我以后,会如何?”她问。 赵阚听到这问题,还觉得新鲜:“我自是会好好待你。” 林锦婳轻笑:“即便我没有利用价值,人老珠黄了,也是一样待我吗?” 赵阚微微一顿,却是认真想起这个问题来。 他会介意她人老珠黄吗? 想来肯定介意的,可到时候他也老了,跟她一起变老,然后儿孙绕膝,子孙满堂…… 他浅浅笑起来:“人老珠黄,皇后之位也是你的。” “你从头至尾,都未想明白我到底要的是什么。”林锦婳心里一下子释然了,就在方才他说那话的瞬间。前世的情仇恩怨,今生的纠缠,她都释然了。 忽然觉得心思好像更加松快了一般,烹好茶,倒了一杯放在对面的位置,才缓缓起了身,浅笑:“这杯茶,就当我还你两世的背叛和纠缠。” 赵阚微微皱眉,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看着她亲手泡好的茶,他还是走了过去,握住温暖的茶杯,那颗满是疮痍的心好似也跟着温柔了起来。 “婳儿,你知道吗,若是有你在,我的人生或许会不一样。”赵阚笑道。若是她在,自己不会被母妃当傀儡这么多年,也不会身不由己不得不争。他用尽手段,阴险狡诈了半生,可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想放下这一切,带着她去过采菊东篱下的日子。 “的确会不一样。你会顺利的登基,除去所有阻拦你的党羽,然后除去林家这颗已经无用的绊脚石,然后杀了我,扶一个温柔貌美的女子,坐上你的皇后之位。”林锦婳轻笑起来,眸光淡淡,前世他就是这样做的,让她如何能去信他的话? 她淡淡看了他一眼,只道:“皇上若是有时间,不该放在这些儿女私情上,你本不是情深之人,倒不如继续做一个狠辣无情的皇帝,兴许还能活得久一些。”林锦婳说罢,便转身走了。 赵阚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脚步似定住了一般,他不知道,原来自己在她眼里,竟如此不堪。 他握紧手里的茶盏,讽刺冷笑,既如此,那就听她的。 他直接摔了手里的茶盏,寒声道:“来人,给我拿下她!” 话落,文渊已经带着人进来了,可林锦婳依旧是不疾不徐的样子,缓缓走进了那个房间,关上房门前,还朝赵阚露出了笑容。 那个笑容是陌生的,仿佛根本不认识赵阚了一般。 赵阚拳头紧握,文渊立即带着人追去,可等到了房间,林锦婳就仿佛蒸发了一般,空旷的屋子里就连家具都没有,一目了然,根本看不到人。 他诧异的去推开各个窗户往外看,也不见人。 他暗暗咬牙,立即转头去跟赵阚回禀了:“皇上,人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赵阚沉声道。 “不知道,仿佛蒸发了一般……” “混账,她又不会武功,只是个凡人,怎么会蒸发,立即给朕将周围全部包围起来,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朕找出来!”赵阚怒喝着说完,才想起方才她说的有些奇怪的话。说什么‘两世’,而且她笃定自己会如何做时,就好似亲身经历过了一般…… 他目光微深,幽幽盯着那房间。若是自己得到了她,真的会那样吗?可她现在若是愿意在自己身边,为了她,他会容忍下林家的,也决不能允许其他女子越过她去,他怎会杀了她呢?他怎么也不忍心的。 他看着放在竹林一侧的古琴,俯身将琴抱起,再看依旧毫无动静的文渊,才转身沉默着往外而去。 他就知道,她很聪明的。 “皇上,皇陵出事了。”他才出门,便立即有人来报。 “何事?” “江太后本来死心了,可在最后,忽然有人刺杀了江太后。” “刺杀?”赵阚面色猛地沉下来,他本以为他们最多打着救走江太后的主意,而且有长孙玄隐在,没想到居然被刺杀了! 他面色更沉:“发生多久了,尸体呢?” 侍从面有为难,道:“在您才入这院子不久就发生了,属下们不敢打搅您,尸体被西夏的胡丞相带着直接离开京城了。” 赵阚闻言,怒极,却哈哈笑了起来,没想到林锦婳竟是早已猜到自己的计划,反而算计了他,方才见自己,说那么多话,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吧! “立即摆驾回宫,封闭所有城门,全程搜捕林锦婳,与她相关的人全部抓起来,一个都不能漏!”他寒声说罢,看了看怀里的琴,冷冷勾起唇角。既然你不愿意来我身边,我就把你抢过来! 赵阚很快离开,文渊的人让人守着这院子四处找寻密室机关,但林锦婳这会儿已经走暗道跟墨雪快速离开了。 孩子们早已送出城了,现在她只等着去跟墨风几人会和。 她一路小跑着,等出了密道,才看到了全程的搜捕令。 “看来这次真的惹怒他了。”林锦婳淡笑。 “我们要出城怕是不容易。”墨雪道。 “不急,只要孩子和江太后都走了,就不怕了。”最起码谋杀亲生父亲的罪名怀琰不用背着了,而且等江太后苏醒,说不定还能调回已经出兵的西夏大军。 墨雪看她小心靠在墙边,朝巷子外看还一脸欣喜的模样,唇角不由也染上些许笑意,或许这就是娘娘所说的,两个人在一起,是不是对两人都好吧。娘娘和皇上,互相挂念着对方,想尽一切办法,只为了对方好。 她咬破嘴唇上的软肉,感受到铁锈般的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才压下了眼底浮起的湿意,等林锦婳一把抓住她往外跑去,她才回过了神,将不该想的东西全部都抛去了脑后。 林锦婳带着墨雪很快进入了另一个院子,看到熟悉的银杏树,林锦婳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些,迅速去里面换了衣裳,等再出来的时候,就是一个老妪和一个年轻的黑脸小厮了。 很快便有官府的人来搜查了,但林锦婳和墨雪都极为淡定。 “这儿曾住过什么人?”士兵粗暴问道。 “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还带着好些个丫环和孩子呢……”林锦婳压低了声音,弯腰驼背的说完,还咳嗽了几声。 守将看着她垂着脸的样子,也没心思去仔细看,便进去里屋搜了一圈,不见有人,才出来问她:“那些人呢?” “前几日就走了。”林锦婳老老实实道。 “可知去了哪儿?” “说是去投奔亲戚,小妇人也不知。” 那守将见她当真是一问三不知,身边又只跟着个身量纤瘦的黑小子,倒也不再多问,又带着人去下一户搜了。 等人都走了,墨雪把门关上后,才回来道:“娘娘,如此也瞒不了多久,他们回头跟邻居一打听就知道了。” “所以咱们得赶紧走啊!”林锦婳拉着她就往后门而去,穿过后门的巷子,安家酒楼的掌柜正在等着,她现在也是能躲一时是一时了,等到怀琰攻过来,她就安全了。 不过赵怀琰比她预想的要来的早些,因为他也已经知道林锦婳已经来了这京城了。 就在西夏的官兵撤走后不久的夜里,急报已经传到了彻夜未眠的赵阚手中:“皇上,齐国皇上亲自带了一支精锐,朝皇城杀来了!” 赵阚抱着林锦婳留下的琴,一曲未弹完,却扯断了一根弦。 他的动作一顿,手指被弹破流出的鲜血慢慢低落在琴面上,幽黄的烛光下,这鲜血越发的阴寒瘆人…… 他淡淡抬头,问:“长孙玄隐呢?” “他留下的人,一夕之间好似全部撤走了。”文渊上前道。 赵阚闻言,轻笑,原来如此。 “来人,替朕更衣。”既然结局还是避免不了,那他就不躲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他的秘密 城外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即便是在这有些凉意的秋夜里,胡丞相仍旧满头大汗,他本是眼睁睁看着太后就这样被带出城了的,但没想到那名叫墨风的姑娘又趁乱把他给带了出来,而后就看到太后被人‘刺杀’了,满身的血,就连呼吸都停了。 一个死人对于锦朝已经没有价值,而西夏的守军们见太后被人刺杀了,也不敢再不听胡丞相的,这才跟他一起,强行抢夺了太后的尸体出来,只不过随行而来的墨风姑娘却告诉他,太后根本没死。所以他拼了命带着人往前赶,就是担心锦朝会发兵追过来。 “快些,再快些!”胡丞相止不住催促。 前头的守军还觉得奇怪:“丞相大人,咱们这么赶做什么?不停下,先让太后娘娘安息吗?” 他话才问完,马车一个颠簸,那原本躺在马车里面无血色的人忽然就猛地咳了起来,吓得所有人都以为是诈尸了。 但江太后自己很清楚,是林锦婳的人,塞给了自己一颗假死药,至于那血,也不过是她们拿假剑划破了些皮肉,泼了些血罢了。 “太后,太后您没事?”胡丞相惊喜转过身道,心想那墨风姑娘果真不曾说假。 江太后又咳嗽了一阵,才抬头看他:“现在离开锦朝了?” “还没有完全离开……” “赶快离开!”说罢,她嘴角勾起冷笑。她就知道会有人来救她,不过没想到居然不是赵怀琰,而是林锦婳的人。当初那些丫环持剑杀来时,她还真以为是刺客,直到听到那丫环开口,快速将计划跟她说了,她才知道,原来是林锦婳在盘算这一切,这个女人,当真是聪明的可怕! “是。”胡丞相自然不会多留,但他看着太后的脸色不大对劲,还是问道:“娘娘,您可还好?” “没事。”太后垂眸靠在马车边,将他打发出去后,才捂着脸掩住了泪。她怎么会没事,她发现她所追求的一切,都只是自己一个的苦苦执着罢了,皇帝早就把她忘了,早就不爱她了,即便自己亲眼看到他死了,心里那股愤怒和屈辱,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多了,憋在她心里无处发泄。 胡丞相换了另一辆马车跟在外面,还是忍不住将赫连璟的事也说了。 “娘娘不若早些召赫连将军回来,臣等沿途听闻齐国皇上已经带兵杀入锦朝都城外了,很快锦朝怕就扛不住了,我们现在不宜跟齐国作对吧。” “是啊。”江太后望着前面漫漫长路,冷淡浅笑:“天下之事哀家的确不懂,不若就此归降。” “什么?”胡丞相诧异的说不出话,她怎么忽然就想归降了?西夏原本好好的,虽然偏居一隅,但也是百年西夏啊! 他忙道:“娘娘,您三思……” “哀家把江山给自己的儿子,有何不可?”江太后继续笑。 胡丞相的表情简直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儿子,齐国皇上是她的儿子?难道最近锦朝流传的,她便是当年的茵嫔,还跟别的男人生下了儿子的事,是真的? 江太后看他愣怔的望着自己说不出话的样子,淡淡放下车帘。 胡丞相咽了咽口水,又问道:“那咱们现在的皇上可怎么办?” 江太后忽然想起,在长孙玄隐威胁自己时,自己居然答应保儿子,呵,她还当真是个慈母呢。 “他是怀琰同母异父的兄弟,自然封王承爵。”等她成为齐国太后,依旧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这样,她就可以彻底除掉长孙玄隐,将那无情的老皇帝永远踩在脚下,让他即便死了,也要仰望自己,要他死了,也后悔当初这样对自己! 她无力的握紧双拳,沉沉闭上眼不再说话。 此时的锦朝外,赵怀琰带着突袭的精锐已经在京城外了。 锦朝的大臣们心大多已经归降了,此番大战,都准备着等赵怀琰一入京城就投降,因为锦朝大势已去。 赵阚此番没有换上战袍,依旧着一身明黄龙袍,发束金冠,走出宫廷前,怀中还抱着那把琴。 他走时,去了曾经德妃的永和宫,在里面坐了良久,没有出声。 贵喜公公跟在一侧,还心慌慌:“皇上,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调集三军立即回京。” “若是三军有用,怎么会让赵怀琰杀到了门口,还未发觉?”赵阚无奈笑笑,他不是不想挣扎,是现在已经无力挣扎了,他苦心经营就为了这个皇位,却没想到居然丢的这么快。 “这……兴许只是三军疏忽……”贵喜公公还不甘心,文渊却只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锦朝现在不论是百姓还是将士,心里都已经更加倾向赵怀琰了。毕竟赵怀琰是曾经的太子,血脉正统,如今又凭一己之力建立齐国,夺取锦朝,除了之前太上皇之死扑朔迷离,让百姓心生不满以外,其他事无一不是尽善尽美。到了这个地步,锦朝现在便是拼个鱼死网破的本事怕都没有了。 赵阚缓缓站起身,让文渊抱着琴,跟他一道出去了。 天际已经隐约可见些白色了,但外面风忽然大了起来,天上阴云密布,似有狂风骤雨之势。 风卷起黄沙飞舞,城中的百姓们也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了,京城一夕之间,变得十分寂寥起来。 赵阚坐着龙辇,缓缓出了宫,仿若不是去对战的,而像是去简单的巡游一般,没有丝毫紧张之感。 倒是半途,他原以为走了的长孙玄隐又出现了。 长孙玄隐此次依旧是一身青衣,站在街边似乎在等他一般。 赵阚看到他,也停了下来。 “定王殿下算计这么多,朕原以为都是在帮朕,没想到,竟是一开始,就要坑害朕呢。”赵阚倚在龙辇边,冷笑看他。他算是想明白了,什么要帮他联合南疆捉拿赵怀琰,什么要对付西夏,到头来,只是让自己驱使了赵怀琰拿下南疆、建立了齐国罢了。如今又出了一个假投降的主意,结果是引狼入室,还让赵怀琰顺利攻破了锦朝的最后一道防线。 长孙玄隐听着他的讽刺,浅浅一笑:“若不是你贪恋美人,被她拖住了手脚,江太后依旧会在你手里。有她在,林锦婳也逃不出这京城,你以为赵怀琰能伤你?” 长孙玄隐的语气十分轻巧,如同他以往一般,没有任何的情绪,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告诫。 赵阚看他一眼,倒也冷笑起来:“到现在为止,你看似处处在帮我对付赵怀琰,却处处让他得了好,难不成你的目的,是要帮他夺这江山?” “江山有什么好的。”长孙玄隐浅浅说完,清幽便上前呈上了一瓶药给赵阚。 赵阚看了眼,没接,便听清幽道:“是师父特意为您做的药,不必服用,只要碰到皮肤,也能让人中毒而亡,且无药可解。如今齐国皇上体内还有一种毒,遇上这种毒药,更是雪上加霜,神医在世也救不了。” 赵阚听过后,淡淡接过瓶子。 他有些疑惑:“长孙玄隐,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我告诉你,不为什么呢?”长孙玄隐侧过身,朝不远处的巷子边看了眼,才道:“只是把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当做棋子一般游戏,便十分开心了。“ “你当真是只老狐狸。不过也罢,想来你这样的心机,也不会只是为了个女子而已。等朕一死,林锦婳也要陪着朕一起死,朕也满足了。”他嘴角阴鸷勾起,也不管长孙玄隐再说些什么,直接叫人继续往前去了,至于长孙玄隐给的药…… 他淡漠一笑,缓缓收在了衣袖里。 清幽看着他走远了,才跟长孙玄隐道:“师父,咱们走吧。” 长孙玄隐没出声,转身看着离开的赵阚,他应该没有抓到林锦婳才对,可为何他会那样自信说他一死,林锦婳也会跟着一起死? 清幽见他一直看着赵阚的方向,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师父若是担心师妹,不如我们去寻她?” “嗯。”长孙玄隐看了眼方才过来的巷子,直接提步而去。 巷子里的人现在早已经走了,他过来也早已找不到踪迹。 林锦婳跟墨雪两人在城中转悠,小心躲避着那些个搜查的人,不过一想到赵怀琰这么快已经兵临城下了,她又觉得开心不已。 “娘娘,方才听赵阚的意思,似乎很有把握能抓到您。”墨雪跟在她身侧略有些担心。 林锦婳倒是不急,赵阚还能有什么法子找到自己?现在他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怕是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寻自己才是。 在临近城门不远的地方找了处无人的废弃院子里停下,才算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一片哭喊求饶的声音传来了。 “饶了我们吧,我们跟林家真的没什么关系了啊!” “就是,我们早已将他们驱逐出族里了……” 外面的哭喊声传来,林锦婳的手心微紧,居然是林家族里的人。 墨雪小心的翻上墙看了看,才落下来跟林锦婳:“娘娘,当真是族里的人,有些奴婢还认得。” “他们在做什么?” “全部绑了,似乎要斩首。”墨雪有些不忍道。 林锦婳牙关紧咬,赵阚便是用这种方法来逼自己吗?亏他死到临头还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 她牙关紧咬,提步就往外而去,打算先想法子拖延一阵,但还不等她走出巷子,就见一个绿衣女子快速从另一个地方跑了来,当即便挡在了林家人跟前。 林锦婳看到她那张清瘦不少的脸诧异不已。 “是袁郡主!”墨雪也认出来。 “她不是回到袁家身边去了么,怎么会出现在京城?”林锦婳微微皱眉,便瞧见她一出来,准备动手的文渊便止住了手。 文渊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人,面色沉沉:“你是袁郡主?” “是,这几个人不能杀,皇上呢,我要见他。”袁绿衣咬牙道。她当初离开后,便又鬼使神差独自回来了,只是这段时间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赵阚成日在后宫流连美色,所以她才没出来见他,直到今日,她亲眼看到他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要出去迎战,就知道他已经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了。 文渊看着她目光灼灼的样子,想了想,点点头,只跟准备动手的刽子手道;“你们先等等。”说罢,才带着袁绿衣往城墙上去了。 赵阚此时站在城墙上,俯瞰京城全貌,也看到了驻守在城墙下的敌军。 文渊来时,他头也没回,只浅笑:“你看,朕的大好江山,转眼之间,就要是别人的了。你说朕多失败啊,这一辈子,也没做成过什么像样的事,即便成为了这高高在上的皇帝,想得到的,却没有一样能得到。” “皇上从一开始,要得到的不是就只有权力吗?” 熟悉的女声传来,赵阚微微一怔,笑起来,依旧没回头:“得到了权力,才能去得到朕想要的东西。没有权利在手的人,是没有资格去争的。” “皇上错了,没有权力,一样可以去争取。从一开始,皇上就是错的。”袁绿衣看着他,嗓子已经嘶哑,泪也盈在眼眶。 赵阚依旧坚持没回头,可听着她的声音,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一丝丝难过。 他浅浅呼了口气,才轻笑:“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可惜,朕再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皇上何不投降呢?如此,你还可以活着,做一个悠闲自在的王爷,享受荣华富贵,追求你自己想要的东西,臣女愿意……永远陪伴皇上左右。”袁绿衣迟疑了一下,到底说了出来。虽然当初是他抓了自己,但在最关键的时候,也是他保护了自己。她恨他薄情狠毒还自私,可只有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他也有温柔,也会给她一个女子想要的东西,而且…… 她抬手摸在小腹上,眼泪慢慢落下来,却还不等说出来,赵阚便无情拒绝了她。 “朕苟活在世,看人脸色活着,倒不如痛痛快快的死。”赵阚冷冷一笑,城楼底下赵怀琰已经策马赶到了。 “朕要下去迎战了。”他终于侧过身,看着袁绿衣满是泪水的眼睛,如以前在城外小屋一般,上前去粗暴的捏了捏她的脸,却在最后温柔擦去了她的眼泪,笑:“朕强迫你跟着朕以后,你就没笑过,都这等时候了,好好笑给朕看看。” “赵阚……”袁绿衣咬牙。 赵阚嘴角邪肆扬起,将林锦婳留下的琴给了她,浅笑:“抚琴。”说罢,转身抽出长剑,纵身一跃便下了城楼。 袁绿衣急急跑到城墙边,看着执剑而下的赵阚,心中知道,他此番必死无疑。 她痛苦到想哭,可蜷缩起身子来,嗓子却是干哑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赵阚面上依旧带着阴鸷的寒意,看着一身黑色锦袍的赵怀琰,稳稳站定,才冷笑起来:“大皇兄,不如你我之间来一场对决如何?不是你生,就是我死。我一死,你甚至可以不用费心再攻打这城池。” “婳儿呢?”赵怀琰冷淡睨着马下的他。 赵阚唇角勾起:“在城中。差点忘了告诉你,我一死,她也会跟我一起死。所以,大皇兄接招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呐……“他说罢,提剑便朝赵怀琰杀了来,狠厉的不带任何犹豫。 他是真的想要赵怀琰死! 若是当年他早就死了,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了,母妃兴许不会死,锦婳也不会嫁给他。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赵怀琰微微皱眉,提剑迎上。但因为顾忌,他处处留守,可赵阚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赵阚很清楚,被长孙玄隐算计上了,赵怀琰也兵临城下,此番赫连璟就算能攻破齐国,那也没他赵阚什么事儿了。 今日不论如何,他跟赵怀琰都只能活一个。 他二人对战,底下的士兵们也对打起来,攻城,厮杀,惨叫声不绝于耳,伴着秋日无情的寒风,仿若陷入了地狱。 百姓们均是躲在一起不敢出声,林锦婳听着外面的厮杀声时就知道不好了。 “墨雪,我们要出去!”林锦婳道,她知道,现在怀琰必定因为自己还在城中而担心着,若是自己不能平安出去,他一定会处处受制。 墨雪应声,但二人才要走,便见巷子口一暗。 长孙玄隐看到面前的人,露出浅浅的笑意:“终于找到你了。” 林锦婳眉心微拧:“你寻我做什么?” “这里太危险,跟我来。”长孙玄隐转身欲走,但林锦婳却没有要跟上的意思。 长孙玄隐脚步微微一顿,侧过身看着她,眸光微深:“不相信我么?我做了这么多事,可曾有过哪一件是害了你的?” 林锦婳细细想想,他还真是没有直接害自己,似乎也在帮着除去了她的绊脚石,但这不对劲,长孙玄隐没必要对自己这么好,不论世前世还是今生,他们都没有任何的交际,她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东西,而且此人行事诡异,心思又深,他这样做,一定是别有目的的。 “如果你是为我好,便让我自己离开。”说罢,林锦婳提步欲走,却在经过他身边时,直接被他打中后颈,而后便无力的晕了过去。 墨雪提剑就要上,清幽却只上前将她拦住:“想要活命,就别动手!”说罢,朝墨雪洒下一把药粉。 墨雪只拿手稍稍挡了一下,下一秒便不见长孙玄隐的踪影了。 她心中大惊,立即追了出去,但瞧见此时城门已经被撞开,看着两方人马厮杀在了一起,也顾不得许多,拎起一个被绑着的林家人,寒声道:“立即出去告诉皇上,皇后娘娘被定王抓走了。” 那人都吓傻了,墨雪抬手便割下了他头上的发髻,狠声道:“再不去,我割下的就是你的脑袋!” 那人吓得浑身哆嗦,咽了咽口水,顶着炸毛的头忙连滚带爬的往城门跑去了,边跑边喊:“皇后娘娘被定王抓走了……” 至于是要告诉哪个皇上他也没搞清楚,反正喊就对了。 墨雪看他在大喊,才扭头去找长孙玄隐了。 不过此时的长孙玄隐已经到了他之前藏身的地方了,墨雪绝对找不到这里。 这里前庭看着不过寻常,但走进那一片梅花林后,便会发现面前的景致豁然开朗了。 长孙玄隐抱着人,缓缓踏在青石板上,他深情的看着怀里的人,露出笑意:“很快……很快我就能救你了。” 林锦婳并未完全晕过去,还有一丝丝思绪在。 她能听到长孙玄隐的话,方才被他打晕时,她暗暗将银针刺入了自己的穴位,这才保留了这一份的清醒。也想着,此番既然已经到了他手里,不如一次打听个清楚,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那被墨雪威吓的人出了城门喊了没两声,就被厮杀的士兵们给误杀了。 但赵怀琰也听到了他喊的话,但此时他因为处处忍让,身上已经受了好几处的伤了,赵阚的剑也眼看着朝他的心口刺来。 赵阚是下了死心的,他想要赵怀琰死,但他没有用长孙玄隐给的毒药。 就在他的剑眼看着要刺穿赵怀琰心口的时候,身后一支利箭却飞了过来,让他没有丝毫防备,箭便刺穿了他的心口。 他怔住,赵怀琰同样也怔住了。 他准备抬手挡住赵阚剑的动作也停在了半空中。 “结束了。” 袁绿衣收回手里的弓箭,扔在了地上。 文渊面色微沉:“你为何如此……” “他累了。”袁绿衣抱起地上的琴,慢慢往城墙下而去,任由泪如雨下。 天下之事,她虽是女子,但将门出身,又怎么会不懂? 赵怀琰成为这天下之主,迟早是事实,赵阚不愿意苟且偷生,死也是迟早的事。 如今自己杀了他,他便不是被敌军所杀,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锦朝皇帝,他没有输给赵怀琰。 赵阚中箭倒地,两方厮杀的人马也停了下来,赵怀琰看着缓缓而来的袁绿衣,面色微寒,却并未出声阻拦。 “皇上,你喜欢听什么曲子,绿衣弹给你听。”袁绿衣缓缓走到赵阚身边,看他中箭倒地,面上带着一种释然,便知道自己没有做错。 “你喜欢的……”赵阚看得到她手上因为拉弓而被勒得鲜血淋淋,疲惫一笑。 袁绿衣笑起来,他想要看自己笑。 素手抚琴,琴声袅袅,伴着秋风瑟瑟,阴云蔽日。 “音音音,尔负心;辜负我,到如今。记得当年浅浅唱,低低酌,一曲值千金。如今抛我古墙阴,秋风荒草白云深,断桥流水无故人。凄凄切切,冷冷清清……” 赵阚眼里的阴鸷似乎一下子化开了,他勉强伸出仅剩的一只手,搭在琴上,掌心朝上。 袁绿衣看着他伸来的手,顿时泣不成声。 “天下人,总相负。不是你负我,便是我负你,从无真心。”他凄凄一笑,到底没有拿出长孙玄隐给他的药。 他想赵怀琰死,但他是赵阚,只可拿人当工具,不可被人当棋子,便是死他也不会如了长孙玄隐的意。 他能感受到眼皮越来越沉,天上乌云密布,好似要下雨了。 他真想在见见锦婳,见见那个同他一样骄傲,红衣烈马快意驰骋的女子,便是她嘲讽自己也好。 可惜了,耗尽一生,终是得不到…… “赵怀琰。”他低低出声。 赵怀琰站在一侧漠然看着他,他没有问他父皇是不是他所害,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赵阚轻笑,任凭嘴里的血不断涌出来,才终于轻轻出了声:“我便是死,也是锦朝的皇帝,不是你的俘虏,也不是你的手下败将,我是被我的女人杀死的。” 袁绿衣手心微微一颤,泪眼朦胧的看他,他却再也没看自己。 “就是锦朝亡了,袁绿衣也是前朝的皇后,你不能杀她……” “皇上……” 赵阚终于再没看她,只牢牢盯着赵怀琰。 一侧的副将要上前来,赵怀琰却已经淡淡嗯了一声,便提步往城中去了。 袁绿衣紧紧抓着赵阚的手,想问他为什么,可他眼里思念的,却不是自己,她看得出来,他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爱过自己。 “皇上,我已经怀了……” “好好……活下去……”赵阚听不到她说什么,但他觉得好似要下雨了,天空阴沉,仿若要落下来一般,压在他的身上。 他累了。 他缓缓的闭上眼睛,想要用力去握紧袁绿衣的手,却终究没能握住。 这一切来得太慢,又去得太快了。他不后悔这一切的决定,只恨自己没能更狠一些,更绝情一些。 不过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父皇,你看看,你逼死了母妃,我逼死了你,现在我也要如你一样,一无所有的死了…… 他的眼睛慢慢合上,袁绿衣看着他的眼底的光彩一点一点失去,终究是再也忍不住,伏在他身前痛哭出声。 秋风扫过,终于是带来了冰凉的秋雨。豆大的雨点落在人身上,仿若冰寒的刀子一般,打得人生疼。 战场的血水也终于被大雨冲刷干净,战场也同样收拾了干净,仿佛这场大雨,将战争代理的千疮百孔也都抚平了一般。 从今往后,锦朝便归属齐国,齐国都城也从都城转移到了京城。 赵阚以皇帝之礼葬下,从此往后,世上再无锦朝,只有大齐! 皇宫中,一应物品赵怀琰都很熟悉,只是他现在无心看这些了。 “人还是没找到吗?”他坐立难安,一想到长孙玄隐不知道到底什么目的,他便觉得心中慌乱。 “还没消息,不过京城已经封锁,只许进不许出,想来很快就能有消息。”高禀看他满面担忧,也只能如此安慰,毕竟长孙玄隐此人本就奇怪,而且皇后娘娘在她手中,指不定还出了什么事呢。 他还未想完,便见赵怀琰已经独自转身去里间更衣了,略有些心慌:“皇上,这两日在都城的大臣们便都要赶来了,您不宜出宫……” “皇后不在,朕无心理会他们。”赵怀琰出来时,一身黑色锦袍,直接提步往外而去。 高禀看他直接带着护卫走了,想追又追不上,只能干瞪眼。好在很快有人来报,说墨风几人带着小太子和小公主回来了,他这才急急带着人赶去了。 此时的林锦婳。 她已经昏睡好几日了,长孙玄隐不知她尚留有一丝意识,所以每日来看她时,说的话也并没有隐瞒,譬如现在。 “这天下,你若是喜欢,我便可都送给你。不过辛夷,你不喜欢吧。” 他亲自拧了帕子,替林锦婳擦着手,动作很温柔。 林锦婳强撑着要昏睡过去的意识,心里却在琢磨‘辛夷’这个名字。 她任由他擦着手,但他还算规矩,除了替她擦手擦脸,并没有其他动作。 半晌后,清幽进来。 他递过来一个白玉瓶,长孙玄隐接过后,便割开了林锦婳的手指,开始放血。 血的味道钻入林锦婳的鼻子,让她有只觉得心口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这几日,他每日要来取这么一小瓶血,也不知做什么。 “师父,若是还不让她醒,每日这样放血,她怕是撑不久。”清幽道。 “嗯,再等两日。等辛夷能醒了,我就让她苏醒。”长孙玄隐道。 清幽笑起来:“那要放师妹回家吗?” 长孙玄隐没说话,清幽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接过已经装满的瓶子,垂着脑袋赶紧走了。 林锦婳现在大概猜到了一些,长孙玄隐是要拿自己的血去救一个名叫辛夷的人?可这辛夷是男是女,为何偏偏要用自己的血不可,长孙玄隐自己的不行吗?若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的血,那他又何必费这么多周章,做出这么多的事来? 林锦婳想不通,总觉得这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 她不敢露出动静让长孙玄隐知道,但就是这两日他就会让自己苏醒,想来她要想个法子逃走才是了。 等长孙玄隐出去后,她便缓缓陷入沉睡,但人还没睡死,就听到窗户边传来一阵响动,而后一道轻微的脚步声便传来了。 “娘娘!” 低低的呼唤,是墨雪! 林锦婳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如重千金,她根本动惮不得。 墨雪现在却管不了这么多,见人没醒,直接就把她抱起,从窗户快速逃走了。 等他们一走,房间外的院子里,清幽朝紧闭的房门看了眼,奇怪道:“师父,为何又放师妹走了。” “给她最后一次机会。”长孙玄隐也说不出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她那张脸跟辛夷生的太像了,又或许是,她身上本就有一些辛夷没有的东西,他很喜欢。 不过想来等到日后她知道了辛夷的身份,也一定会很惊讶吧。 他轻轻一笑,刚好面前的树上最后一片绿叶掉落。 秋天也过完了。 墨雪似不要命一般快速往前而去,就怕长孙玄隐追来,但还未出巷子,就在巷子口遇上了同样寻来的赵怀琰。 赵怀琰看到她抱着的昏迷的人,立即上前接过:“她怎么了?” “不知道长孙玄隐对她做了什么。”墨雪微微喘着气。 赵怀琰闻言,朝身后的人看了眼:“全齐国搜捕长孙玄隐,抓到后,杀无赦!” “是!” 以长孙玄隐的功夫,要逃过那些士兵的眼睛很容易,等林锦婳被带走,他也走了。 此时的百毒谷中,宫衣鱼选择了入谷,因为公子说了,哥哥也在里面。 她一面走,一面小心翼翼的躲避着毒虫毒蛇,却一不小心,迷失在了诺大的百毒谷里,不似现在的夜生,已经寻到了位于悬崖峭壁上的百药阁。 百药阁的守卫已经在等着他来,来后,自然是一番缠斗。 此时的百药阁内,玉床上的女子已经醒过来了,她勉强坐起来后,才发现下半身已经不能动了。 她的腿摔断了…… 她冷笑,眼里再无丝毫的感情:“赵怀琰,你待我真是情深义重。” 她抬起头准备叫人来,却发现附近竟还有一副冰棺。 她有些诧异,却看不清那冰棺里躺着的是谁。 “醒了。” 长孙玄隐的声音传来,她淡漠一笑:“皇叔救了我一命,我该如何报答?” “我自会告诉你。”长孙玄隐看着那冰棺,才跟清幽道:“把她带出去。” “是。”清幽立即唤了人进来,弦月走之时,却望着他道:“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这副棺材里的人,是吗?”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可是当初云水间查到的,皇叔曾有一个心爱的小师妹,那冰棺里躺着的,就是她吧。”弦月冷笑。 长孙玄隐永远含着笑意的脸终于淡了下来:“清幽。” 清幽听到他满是杀气的声音,微微一颤,立即叫人把弦月给抬出去了。 等弦月被带走,长孙玄隐才终于走到了冰棺一侧,看着里面躺着的人,好似还在沉睡一般,明眸闭着,红唇嫣然,仿若昨日还在跟他说话一般。 只可恨当年他太过犹豫不决,才害她至此…… 长孙玄隐沉沉闭上眼睛,才慢慢拿出之前装好的血,眼里终于浮现出了些许的笑意。 林锦婳再次醒来时,还做了个梦,梦到了小时候,她不知是在照镜子,还是真的见到过,一个跟自己长得十分相似的小女孩。 一梦醒来,寒冷的天她仍旧是出了一身的汗。 “醒了?”温柔带着些疲倦的声音传来,林锦婳想也没想,翻个身便扑到了他怀里。 赵怀琰抬手便紧紧将她拥住,轻声道:“别怕,我在。” 林锦婳见他没有责备自己,一颗心落了下去,果然,装可怜还是有用的…… “等这两日休息好后,罚抄大字一百篇。”赵怀琰的声音依旧温柔,但这丫头不长记性,这次竟然孤身涉嫌,若不是如墨雪所说,长孙玄隐的敏锐一下子降低了,亦或是自己刚好将这城池包围住了,现在她早不知被长孙玄隐给带走,要去吃什么苦了。 林锦婳闻言,心口一突突,忙可怜兮兮的拿出被长孙玄隐划破的手指,道:“写不了字,他放了我好多血,我头晕,手指也疼……” 赵怀琰一瞧她这手指上的伤,眉心微微拧起。 长孙玄隐要放她的血做什么? 他越发后怕的将她揽在了怀中,却是严肃了语气:“往后再不可如此,知道吗?” “往后臣妾一定挂在你的裤腰带上,哪儿也不去。”林锦婳立即认错,不然那她堂堂一个中宫娘娘,两个孩子的娘亲,被罚抄一百篇大字,还要不要面子了。 “罢了,你就甜言蜜语哄我吧。”赵怀琰低头看着她黑亮的眼睛,知道她心里定又在盘算什么呢,所幸也干脆不计较了,只想着尽快把长孙玄隐给解决了,往后她再要出去便也安全了。 这样一想,他安心多了,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婳儿。” “嗯?” “下次不许吓我了。”他轻声道。 林锦婳听出他语气里的紧张和后怕,心中一软,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闻着他身上让人安心的香气,点点头。 “怀琰……” “嗯?”赵怀琰以为她要开始认错了,哪知她只是羞涩望着他道:“我饿了。”长孙玄隐天天让她晕着,每日只塞点药丸在她嘴里,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看到赵怀琰都想咬一口尝尝。 赵怀琰看她捂着肚子委屈巴巴的模样,便是她要天上的月亮,这会儿他都要想法子去给她摘了,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立即就不管什么过时不食的规矩,让御膳房备了好些佳肴来。 等她酒足饭饱,才又揽着她裹着被子说话儿了。 一直到天明,赵怀琰去上朝,她才留在屋子里抱着被子回忆起长孙玄隐在她昏迷时说的那些话了。 她正想着,外面阿宝已经红着眼眶跑进来了,一道来的还有墨风几个丫头。 不过主仆几人来不及说话,便见墨雪从后面急急而来,望着林锦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何事,说罢。”林锦婳直接道。 “是西夏,今日已经递了投降书来,江太后要认回皇上这个儿子,西夏无条件投降,归入齐国。”墨雪道。 她话音才落,知情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江太后不满足在西夏做太后,还要来做齐国的太后呢!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红颜非祸水 西夏的投降书递到齐国,齐国没有不接的道理。 西夏归降,不仅少了战乱,而且从今往后,西夏、齐国、锦朝,三国归一,成为了中原地带最大的国家。 从这一年多的鏖战中恢复元气都要许久,若是再继续打下去,少不得又让周边虎视眈眈的国家又觊觎着要来分一杯羹,到时候更是得不偿失了。 至于江太后要认亲一事…… 当初被太上皇逼去皇陵的老太后,在经历这么多事后,终于回来了。纵然江山易主,但她仍旧是赵怀琰的亲祖母,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 随她一道回京的,还有曾经的端慧公主之子凌未野,一年多不见,凌未野已经从当初的小孩,蜕去了了稚气,有了少年的模样。 老太后回宫,是赵怀琰也不能改变的事实。天下人倡导孝义,他为君主,更不能不孝。 他亲自在宫门口迎接的,林锦婳跟在一侧,两人见到老太后回来时,心中均是有些惊讶,毕竟才一年的时间,老太后便仿佛老了十岁,头发全白,面容憔悴,身形消瘦,就连走路都要人扶着。 “恭迎皇祖母回宫。”赵怀琰上前道。 “恭迎什么,我本是不想回来的,不过是怕你真的不孝,毁了赵家几百年的基业,将你父皇未寒的尸骨迁出皇陵。”老太后毫不客气的说着,虽无训斥的样子,但话里话外全是责备。 换做以前的赵怀琰,他并不会计较,但现在他不是锦朝的皇帝,而是齐国的君主。 他淡淡看着老太后:“父皇乃是锦朝皇帝,葬于锦朝皇陵,朕自然没有迁出之礼,大齐也并非如此小气,皇祖母尽可放心。” 老太后看他分毫不让的态度,便也知道他已经不跟以前一样了。 她讽刺笑笑:“是啊,你是齐国的皇帝,哀家却是锦朝的皇太后,还活着做什么,倒不如去死了罢了。” 此话一出,朝臣们都是面面相觑,这老太后也太不给皇上面子了! 林锦婳知道老太后是发泄私愤,浅笑着上前:“皇祖母既然亲自回来了,便先进去歇着吧。初冬气候寒凉,您身子一向不大好,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说罢,看了眼跟在一侧的凌未野。 凌未野一见到她,眼神晶亮,连忙点头上前扶着老太后:“未野先扶您进去歇着吧。” 老太后如何不明白林锦婳的意思,自己讽刺赵怀琰不再是锦朝的人,她便讽刺是自己死活要回来的。 这个女子,当真跟以前一样,伶牙俐齿的叫人讨厌! 她忍着怒气没发,却也知道继续纠缠对谁都不好,这才扶着凌未野的手进去了。 等她一走,底下的大臣们便都低声议论起来,毕竟这老太后如何安置,还真是个问题。 “皇上,依臣之见,老太后年事已高,不若将她安置在城外行宫颐养天年。”有大臣上前谏言道。 其他大臣也跟着附和,赵怀琰却只微微朝老太后离去的背影看了一眼。如今齐国才并入两国,很快就要并入西夏,局势尚不稳定,若是有人拿老太后做文章,或是老太后自己要做什么,反而会影响局势,给外人可乘之机。既如此,倒不如留在内宫,左右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让人好生照料着也就是了。 林锦婳看透赵怀琰的心思,朝那大臣浅笑:“老太后毕竟是皇上亲祖母,自是留在宫内的好,诸位大臣不必忧心,有本宫在,后宫会相安无事的。” 大臣们看她都开口了,也不好再说。 赵怀琰侧身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才拉着她的手,转身往宫内去了。 很快,江太后要以太后之名搬入皇宫之事,便也为难起来。 赵怀琰就算不承认她是生母,可以前的老大臣都认得她就是当年的茵嫔,想不承认都难,赵怀琰自己对江太后的感情也很复杂,但他知道底线,江太后想要欺负婳儿,那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前朝的事,林锦婳就没管了。 回到后宫后,倒是亲自去了老太后现在暂住的慈宁宫。 她到时,老太后正如以前一般,倚在榻边小憩。 “太后,皇后娘娘来了。”有人在她耳边轻声道。 “让她候着,哀家正在小憩。”老太后如以前一般拿乔不见,想让林锦婳在外吹冷风。 一侧的嬷嬷有些担忧:“太后,现在的皇后娘娘,可不是以前的宁王妃了……” “那又如何?她身为一国之母,要为天下人之表率,难不成还要不知规矩不讲孝义的闯进来?”老太后声音不小,外面的林锦婳也听到了。 林锦婳知道她就是说给自己听的,闻言,只跟一一侧的墨风吩咐道:“将本宫带来的东西都交给里头的嬷嬷,既然太后在小憩,我们就不打搅了。”说完,扭头就走了。 老天后若是回来颐养天年的,她自然不会苛待了,但还想如以前一般,把她和怀琰当成她手里可有可无的棋子,抱歉,她没那么多心思来陪她玩。 林锦婳二话不说就走了的事儿传到老太后耳朵里,气得她觉也睡不着了,脸都气白了。 “她当真是无礼!还好皇帝去世了,否则遭他们这样的对待,要气成什么样子!”提起老皇帝,老太后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起来:“我儿可怜,竟生出这么个孽障来,灭了自己的国不说,还逼死了自己的父亲!” 凌未野刚进屋,听到这话,有些皱眉,上前道:“外祖母,您怎么这样说,舅舅之死,跟现在的皇上皇后没有关系。” “未野,你是来气死哀家的?”老太后怒道。 “自然不是。”凌未野连忙认错,但对于老皇帝的死,他只觉得活该,这样无情无义的冷漠之人,死的凄凄惨惨,才是他该有的结局。 但老太后是真的心疼他,他不能对不起老太后,所以这话也没说出口来。 他上前说起了江太后的事,想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哪知她当即黑了脸。 “她当初没死,竟是去跟了别的男人,如今还想带着野种回来做太后,亏她敢想!”老太后冷冷道。 一侧的嬷嬷也赶忙低下了头,凌未野忙道:“可我听人说,她是西夏的太后,此番是带着西夏归降的,所以……” “所以什么?带着西夏归降,就能说明她是贞洁烈妇了吗?如此不知廉耻的女人,若是成为一国太后,岂不是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便是如今这儿是齐国的江山,那也是我赵家的人坐着这位子,我岂能容她来做这等事?”老太后气得差点语无伦次。她当年就不喜欢茵嫔,连带着不喜欢赵怀琰,没想到茵嫔居然没死,摇身一变还成了西夏的太后,更甚至,连野种都有了,她如何能忍? “来人!” “娘娘,您想做什么?现在可不比以往……”嬷嬷想劝她认清事实,便听她道:“吩咐下去,若是赵怀琰敢让江茵儿做太后,哀家就自缢在这皇宫中!” “娘娘,您何苦如此为难皇上。”嬷嬷有些不忍心。 “为难他?”老太后冷笑一声:“他本就不该出生在这世上,这皇位也不该是他的,哀家如今就是为难他又如何?” 嬷嬷看她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也不敢再说。 不过现在的太后,早已不是曾经诚心礼佛的太后了。她现在一身的尖刺,就恨不得将人扎得千疮百孔才好。 嬷嬷很快出去了,但话儿也很快传到了林锦婳的耳朵里。 翠嬷嬷才端了汤羹来,也听到了这些话,还插嘴了一句:“都说隔辈亲,这太后怎么如此不喜欢皇上?” “往后这等话,一个字也不能在皇上跟前提起,知道吗?”林锦婳叮嘱道。自己前世固然悲惨,但好歹父兄娘亲都是真心疼爱她,还有徐家的舅舅舅母,也待她如亲生,可怀琰不一样,她甚至想象不到他当初是怎么长大,而且还没有变得扭曲的,父皇成日算计,母亲只把他当报复的棋子,兄弟们更是残忍,到如今这个该是要隔辈亲的皇太后,也是极端的自私和无情,却唯独他,外冷内热,待亲近之人,总有一股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他该是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走到今天,她怎么忍心还有人去伤他的心呢。 翠嬷嬷立即应下,旁的侍女们也不敢多言。 林锦婳让乳娘将孩子抱下去,只留了墨风在,才道:“这几日多让人盯着老太后宫里的人,与哪些人接触,也都细细盯着,他们要传的话,先过一遍我这里。” 墨风知道她的意思:“奴婢明白,绝不会叫她们扰了皇上。” “嗯。” “可万一老太后真的要自尽…… “去传本宫旨意,若是太后出了事,宫里所有人,不论上下,全部杀无赦。另外找两个医术好的太医,每日请脉三次,夜里轮流守着,太后的吃穿用度,全都用最好的。”林锦婳吩咐道,若是这样还能死,那谁都把罪名推不倒怀琰头上了。 如今她孤身进来,还想在后宫掀起风浪,也太看不起她林锦婳了。 墨风很快应声去了,老太后在听到林锦婳这些吩咐的时候,脸都绿了,凌未野却只偷偷笑笑,没出声。 很快,西夏投降一事已经接洽妥当了,但赵怀琰并未立江太后为太后,而是封了她为太妃,并册封长孙祁烨为穆王,江太妃居于穆王府,西夏的一应大臣,也都入了名册,等待徐泊山跟六部大臣重新商议后,再安排职位,但在此之前,皇宫便要举行盛大的宫宴,来洗刷战争所带来的隔阂了。 宫宴之事,林锦婳都没怎么操心,毕竟宫里管事的太监们都很尽心尽责,生怕出了纰漏,会被赶出宫去。 内殿中。 墨月捧着一套大红的凤袍过来,亲自服侍着她更衣了,才浅笑道:“从前都是娘娘来宫里参加宴会,今儿是自己举办宴会了。” “以前是来玩乐,现在可不是了。”林锦婳浅浅一笑,心思却远了。历来宫宴上臣子们的明争暗斗便是不绝,如今曾经三朝的大臣们齐聚一堂,只怕这股趋势更加明显。后宫中至今仍然只有自己一后,今这事少不得又会被人提起。 想到这些她就觉得头疼。后宫这些繁琐的规矩礼仪,当真是让她不喜,可一想到心爱的人,每日就在跟前,她又觉得安心。 想了想,到底是轻呼了口气,才问道:“皇上呢?” “皇上还在御书房呢,徐丞相和林大将军都在。”墨花跟上来,浅笑道。 林锦婳忽然想起以前墨花是跟在哥哥身边伺候的,问道:“墨花,你是想继续留在本宫身边,还是回去哥哥身边?” 墨花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眸子微微垂下,浅笑:“奴婢愿意跟在娘娘身边伺候。” 林锦婳莞尔:“好。”墨花那点小心思她看得出来,不过如今她自己有选择,那就最好不过了。 很快收拾好,天色也渐渐晚了。 她单手扶着墨风的手便缓缓往外而去,两侧是提着灯笼缓缓而行的宫人,穿过宫墙,便到了御书房外。 御书房大门敞开着,公公们守在外面,瞧见她来,连忙上前见了礼,才低声道:“娘娘请先稍后,奴才这就去通传。” 说完,要往里头去,便听里面传来了赵怀琰的声音。 “不必,朕这就出来了。”不多会儿,就见一身黑色镶红边龙袍的赵怀琰已经出来了,身侧跟着的是徐泊山和林麓之父子。 林麓之看起来更加沧桑了,但眼角眉梢都写着高兴,精神很好,林锦澄亦是如此。 他此番快马加鞭赶回来,就是为了这场盛大的宴会,总得让人知道,现在的齐国皇上背后站着的是些什么人,才能让各国归拢来的大臣们都死心塌地。 赵怀琰走到林锦婳跟前,自然的朝她伸出手。 林锦婳也自然的将手放到他手心,浅笑:“皇上也不担心大臣们议论。” “由着他们。”赵怀琰薄唇扬起,丝毫不担心周围的宫人们听到一般:“朕能打下这江山一次,就能打下第二次,靠的并不是他们的闲言碎语。” 宫人们在内宫这么久,早就是人精了,听到这话立即低下了头,皇上这意思,是天下人谋反他都要护着皇后娘娘了吧。 林麓之越发的感慨,看着女儿,便想到早逝的爱妻,若是当初他能有这样的魄力,林家何至于此…… 他心中喟叹一声,到底是没说什么来破坏现在的兴致。 赵怀琰携着林锦婳,踏入宴会的大殿,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跪地时的请安声。 赵怀琰一路牵着林锦婳的手走上首座,才转身道:“众爱卿平身。” 堂下的官员这才站了起来。 诺大的大殿内,所有人都能清晰看到赵怀琰牵着林锦婳的手。 朗月寒站在后面,瞥见林锦婳眼底都闪烁着幸福的样子,默默垂下了眼帘没有出声。 不过很快,便有人忍不住了。 “皇上,如今百废待兴,我齐国百姓更是现在战争的苦痛中,不若您这时广开选秀,天下臣民们也定然会重新高涨热情。而且等秀女们入宫,以前归属不同国家的百姓们也会更加信服皇上!”那大臣道。 他这话,很快得了不少人的附和。 其实人人都有私心,巴不得把自己的女儿推入宫中,这样不管赵怀琰到底更偏向于哪一国他们也都不担心了。 徐昭昭在底下听着,暗暗替林锦婳着急,一侧徐夫人却是淡定:“男人三妻四妾,避免不了的。”就连徐泊山也有两房小妾留在老家,不过寻常被自己管束的十分听话罢了。而且林麓之这等深爱妻子的,不也有通房的丫头。男人三妻四妾,古来皆是如此,而且哪个皇帝后宫不是佳丽三千?尤其是现在这种局势,广纳妃嫔,无疑是最好且最快能稳定人心的举措。 但她未想完,便听赵怀琰道:“朕此生只有皇后一人,绝不纳妃。” 他话音落,林锦婳的心也跟着踏实了起来。 但地下的大臣们却是不淡定了,就连徐泊山和林麓之都对视一眼,表现出惊讶。 方才那大臣忙道:“难道皇后娘娘是要专宠后宫?”他立即跟林锦婳跪了下来,言辞严肃道:“皇后娘娘,为了我大齐着想,您也不能如此心胸狭隘啊,没有女子为皇家开枝散叶怎么能行?而且女人专宠,自古便是红颜祸水,是要祸国殃民的,还请皇后娘娘三思!” 林锦婳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垂眸去看着个大臣,眉心微微拧了一下。 “若是皇上不肯纳妃,便是本宫的错了?”林锦婳问他。 “皇后娘娘为天下女子表率,当贤良淑得,一切以夫君利益为重。就算皇上如今宠爱于您,您也应当规劝皇上,这才是贤妻良母的典范。”大臣道。 林锦婳简直要被气笑了,却不等开口,便听赵怀琰道:“这便是你同皇后说话的态度?” “皇上——!”那大臣干脆猛地一磕头,一副忠肝义胆的模样:“微臣之命死不足惜,但微臣不能看您犯糊涂啊。” “你是觉得朕不纳妃是犯糊涂,还是未曾将各位大臣之女纳入宫中,是犯糊涂?”赵怀琰寒声道。 周围的大臣看他如此挑眉,当即吓得跪在了地上不敢出声。 那大臣瞥了眼坐在一侧默不出声的江太妃,咬咬牙,继续道:“皇上,古有……” “朕不管古有什么!爱卿若觉得朕非明君,可另投他主。朕打下这江山,众爱卿觉得朕会因为后宫没有其他女人,就亡了这江山吗?”赵怀琰声音冷寒,身上的强大气势散发出来,让在场的人均是发颤。 “皇上,臣只是觉得……” “朕让你们来,是为社稷江山,不是想着如何往朕的后宫塞人。皇后如若有一点狭隘之心,早就将你们这些一天到晚想着把女儿送来后宫争宠的大臣送入大牢了,还由得你们来此喧哗质问?”赵怀琰沉声看着底下心思各异的人。平素子在朝堂上,他可以容忍他们的迂腐,但当着他的面欺负他的皇后,当他是死的么! 底下的大臣们听着他这护犊子的话,心里除了惊讶还是惊讶,皇上难道一颗心真就拴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朕说的够多了么?”赵怀琰看底下人不出声,继续道。 那些个大臣们互相对视一眼,没出声。 方才那老大臣也没敢再出声,毕竟赵怀琰的本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如此的明君,怎么能说他不纳妃,就是昏君呢? 江太妃看了眼赵怀琰,再睨了眼林锦婳,轻笑:“皇上何必生气,因女人亡国的,有褒姒,有妲己,不过想来现在的皇后娘娘,绝不是褒姒妲己之辈,对吗?” 她这话一说,底下的大臣又慌了起来。 林锦婳反倒是笑起来:“太妃说的是。众爱卿担心的事,本宫绝不会做的。尔虞我诈的事,本宫不擅长。” 这话一出,底下知情的大臣们更慌了。 若是她不擅长,那还有谁擅长? 胡丞相亲自上前道:“臣相信皇后娘娘。虽皇上不想纳妃,但现在已立太子,更有小公主,皇后娘娘也尚年轻,开枝散叶一事更是不必操心。” “臣定会辅佐好皇上,打理好这大齐江山。”林麓之也站了出来,林锦澄徐程青随后,徐泊山笑笑,也跟着站了起来。 现在的林麓之在众人眼里,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手握重兵,还是皇帝的老丈人,胡丞相徐丞相更是肱骨之臣手握大权,这些人全部站了出来,底下的人哪里还敢动小心思,一时间,紧绷的气氛瞬间和谐起来。 蒋青书坐在最末的位置,看着上首的林锦婳,眼里泛着光,她值得皇上如此待她。 若是自己…… 不可能是自己的,自己费尽心机才爬到如今的位置,她怎么可能看上自己呢? 他苦笑,一杯酒下肚,开始跟周围的大臣们寒暄起来。 林锦婳看着底下安分了的人,但也知道,他们肯定没有歇了那份心思,不过能暂时安宁一段时间也很好了,至于江太妃…… 她转眼看去,江太妃正好朝自己看来,目光阴凉。 自己救了她,她还是不肯放过自己么? 林锦婳忽然有一种又救了白眼狼的感觉,但不管怎么说,至少避免了西夏跟大齐的争端,天下安宁,怀琰安心,她也安心。 宴席上,大臣们依旧是表忠心的表忠心,拍马屁的拍马屁,互相使绊子的使绊子,好不热闹,等宴席罢了,也已经是到了三更天。 按理说,赵怀琰要留下来接待几位最重要的大臣,但却只牵着她走了。 林锦婳跟着他走在幽暗的巷子里,宫人们都在一侧跟着,她就是想说话,都不好开口。 赵怀琰却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想法一般,直接跟旁人道:“都退下。” “是。”墨月立即带着众人停下脚步,行了礼,才走另一侧的路退下了。 “皇上,这是做什么?”林锦婳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拥在了怀里。 林锦婳眨眨眼,便听他在她耳边轻声道:“不喜欢对不对?” 林锦婳见他竟是察觉到了,轻轻叹了口气,才笑起来:“谁让我喜欢皇上呢?皇上在的地方,我都喜欢。” 赵怀琰心里柔软极了,抬手便轻巧的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 林锦婳面色唰的一下红了,忙道:“皇上,这是宫里呢,到处都是人。” “如何?” “万一瞧见了,您的威仪何在?”林锦婳忙道。 赵怀琰目光深深,看着她浅笑:“威仪都在皇后身上即可。”这样即便自己有时候顾及不到,底下的人也不敢轻易对她如何。 林锦婳羞得满脸通红,但听着他的话又觉得心暖。远远瞧着提着灯笼巡视过来的宫人们,干脆把脸埋在了他怀里,不再多说。 初冬的风已经凉了,但这个宫殿是有一个温泉池子的。 诺大的殿里,蒸腾的雾气缭绕着。 赵怀琰带她过来,美其名曰,放松。 林锦婳羞涩的泡在温泉中,本该惬意放松的,但望着同样在水中虎视眈眈的人,简直紧张的说不出话。 “婳儿不好好泡泡?”赵怀琰看她总想着爬出去逃走,难道露出几分邪气。 “臣妾觉得泡得差不多了……” “是吗。朕检查检查。” 不等林锦婳出去,人便被抓在了怀里。 温泉水暖,从殿里溢出的雾气都好似透着暧昧的气息一般。 宫殿外守着的宫女们守在外面,听着那水浪拍动的声音,脸都红得似乎要滴出血一般了。 夜风凉凉,从宫里转过一圈,很快便飞到了宫外。 新赐的穆王府内,江太妃看着虽然也华丽大气的王府,但这里不是皇宫,她也不是如今皇帝的母后,这是完全不同的身份地位。 “娘娘,您休息会儿吧。”兰姑看着她这么晚了还不肯睡,略担心道。 “我将江山都给了他,他还有什么不满,竟让我成了太妃。”她冷笑一声。 兰姑轻声道:“会不会是因为皇上有别的顾虑。”毕竟娘娘已经跟西夏的皇帝也生下了儿子,若是立她为后,那如今的穆王殿下要怎么办。 “顾虑?”江太妃冷冷讽刺一声:“说来,他也不过跟他父皇一样的无情自私。” 兰姑没敢出声。 江太妃却只是反复拿着手里的一个小物件把玩,松开撑着额头的手,慢慢从暖榻上起了身往里间走去。 接下来是要先对付那个老不死的老太后,还是林锦婳呢…… 不妨事,都要除去的。她的儿子,怎么能不孝敬她这个亲娘呢!他想跟他父皇一样抛弃自己,也要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西夏归降的事很快传到了百毒谷,不过现在百毒谷已是无暇分身了。 赫连璟从西夏归降后,便直接带着亲信过来了,但现在齐国出兵要剿灭百毒谷,百毒谷纵有千奇百怪的毒物,但也耐不住天下奇人多。 他在百药阁中,看着坐在梳妆台前跟林锦婳有着一模一样脸的女人,眉心皱起:“弦月,你还不死心吗?” “死心?”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眸皓齿,林锦婳这张脸还真是好看啊,可是又如何?自己还不是轻易做出跟她一模一样的脸。 “你现在捡回一条命,跟我走吧,你我已经结为夫妻,我不会抛弃你,我们去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赫连璟。”弦月唇角讥讽勾起,曾经那个骄傲清高的弦月已经完全不见了。 她揭开面上的人皮面具,冷笑看他:“你知道你跟赵怀琰差在哪里吗?” 赫连璟没出声,但弦月却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你跟他骨子里就是不同的。他骨子里就是高贵,生来就是要成为这天下之主的。而你呢,天生的卑微,即便我如此待你,你还要留在我身边当牛做马任我轻贱。赫连璟,你知道吗,我从未看得起你。”弦月讥讽起来。 赫连璟直直望着她,半晌,转身往外去了。 看他就这样漠然离开,弦月脸上所有的讽刺才全部落了下来。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已经残废的腿,再看着手里薄如蝉翼的面皮,只死死攥紧了手心。 赫连璟出来后,看到还在慢慢挑选药物的长孙玄隐,淡淡问他:“弦月的腿能治好吗?” “你想她治好吗?”长孙玄隐把问题抛回来。 赫连璟没出声,不是他想或不想,而是他根本已经毫不在意了,她的腿好与不好,似乎都与他无关了,甚至方才她说自己卑微,他也竟毫无伤心欲绝之感,只不过觉得她变了而已。 长孙玄隐将药放好后,才跟清幽道:“把药磨成粉,做成药丸。” “是。” 清幽应下,长孙玄隐又开始配下一幅药。 赫连璟朝外面看看,道:“外面齐国大军已经围过来了,你就不担心么?” “担心能让他们离开吗?”长孙玄隐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浅笑。 赫连璟眉梢微挑,看来他是有十足的准备了,那这些药是做什么的?也是此番要用的么? 他还未开口,就见人来报,说宫亦慎在外面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了。 清幽望着还没做成药丸的药粉轻轻叹了口气:“他怎么这么能折腾,我的药丸还没做好呢。” “去看看吧。”长孙玄隐淡淡一句,清幽这才小跑着出去了,不过才出去不久,外人来报,说清幽被宫亦慎挟持了。 长孙玄隐这才落下脸上的笑意,淡淡走了出去。 见到他时,他正手执匕首挟持着清幽站在悬崖边。 “你终于不做缩头乌龟了?”夜生看着来人,冷嗤道。 “你为何如此纠缠不休?” “那你当年为何要那样恶毒,将我兄长凌迟而死!”夜生一想到当年的事,浑身都是杀气。 他手里的匕首抵在清幽的脖子上,看着长孙玄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长孙玄隐,你根本就是个懦夫,自己下的毒,还不敢承认!” “当年之事的确不是师父……”清幽想解释,长孙玄隐却已经不想开口了。 “放了清幽,他与此事无关。” “无关?他这么多年跟你坑害了不少人吧,你们师徒二人作恶多端,早该死了!”夜生激动说完,手里的匕首已经划破了清幽的脖子。 这几日他不断的想要闯进去,可非但没闯进去,还被这里的人多番折辱,与其如此,倒不如跟长孙玄隐拼个鱼死网破! 他说完,抬手便打算抹了清幽的脖子,可下一秒长孙玄隐的剑便抵在了他的心口。 “用你的一条命,换清幽一条命,不值得。”长孙玄隐道。 “你想救他?”夜生冷笑:“可以,你刺自己一刀,我就放了他,如何?”夜生冷笑。 就连赫连璟都听出来这不过是戏弄长孙玄隐罢了,但没想到他却二话没说,抬手一剑便刺穿了自己的身体。 鲜血淋漓,旁边的人都轻呼着要过来,长孙玄隐却只是抬手又将剑抽了出来,才沉声道:“放人。” 夜生见他如此,果真只是冷笑一声:“你一剑,换我兄长被你一片片割下肉折磨而死,你觉得这可能吗?”夜生未说完,清幽却红了眼睛,咬着牙便狠狠撞上了他的匕首。 与其看师父被折磨而死,倒不如他自己死! 清幽的脖子直接被匕首划破,夜生也怔住了。 宫衣鱼上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也看到了长孙玄隐的剑抵在了兄长心口。 “公子!”她快速跑过来,却听长孙玄隐寒声道:“不要过来!” 宫衣鱼浑身都麻了,她看着至亲的兄长,再看着深爱的男人,自己就跪在了地上:“公子,你放过哥哥吧,鱼儿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纠缠你了,你放过他吧。” “鱼儿,你怎么来了!”夜生看着妹妹在这里,心中大惊。 但长孙玄隐却似乎找到了他的弱点一般,将剑扔在了宫衣鱼身前:“你死,他就不用死。” 他看了眼地上的清幽,脸色还鲜活,方才他还在替自己磨药粉…… 可是现在,已经连呼吸也没了。 长孙玄隐浑身冰寒,这样的寒气周围的人只在很久以前才见过,那一次他差点屠了整个百毒谷。 “不要听他的,鱼儿,我不会死的,他杀不了我!”夜生才说完,长孙玄隐已经瞬间到了他跟前,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将他提在了悬崖边上:“她便是死了,也是死于你的愚蠢!” 宫衣鱼以前不知道万箭穿心有多痛,但现在仿佛知道了。 她颤抖着手拿起剑,看着面色冰寒的长孙玄隐,一边流泪一边笑:“公子要鱼儿死,那鱼儿便死,只求公子放过哥哥……” 她话落,提剑便往脖子上划去。 夜生目眦欲裂,却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中,如同清幽一样,捂着脖子的手全是止不住的鲜血。 他疯了一般去抓长孙玄隐,长孙玄隐却言而有信,抬手将他扔在了一侧的地上。 夜生还要杀上去,却被一中旁观的赫连璟拦住了。 “他说没杀,就是没杀,他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赫连璟皱眉,虽然不清楚夜生这种刻在骨子里的恨,但他同情宫衣鱼。 长孙玄隐没再管夜生,俯身将清幽抱起,一向洁癖的他,也没管他的血全部洒在了他整洁的身上。 “公子……” 宫衣鱼还有微弱的呼吸,他看得到他的衣袍,便是此刻要死了,她也不觉得难过。 长孙玄隐的脚步停下,没有看她。 “鱼儿很喜欢公子……跟公子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鱼儿最开心的时候。鱼儿一点也不恨公子……”她血流不止,也能感觉到呼吸越来越沉,可她就是喜欢啊,喜欢到可以放弃所有。 或许当初就不该看到他的,只一眼就让她钟了情,赔了命,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后悔。 夜生跪在地上将她抱在怀里,满心歉疚:“鱼儿,是我对不起你……” “爹娘想你了,哥哥,你回家吧……”宫衣鱼懂事的安慰他,她唇角勉强扬起,但终究,她再也没力气了。 “鱼儿——!”夜生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老天爷为何这样惩罚我!”他不明白,为何恶人没有恶报,却让他单纯良善的妹妹遭此横祸! 长孙玄隐没说话,抱着已经没了呼吸的清幽提步而去,身后是他身上滴落的血迹。 赫连璟忽然觉得生离死别,好似也就这么回事,仿佛死都不可怕起来。 他看了眼痛不欲生的夜生,再看着漠然离开的长孙玄隐,转身跟着他往里而去。 百药阁的门也终于重重的关上,将里外两个世界隔绝了起来。 百毒谷很快便被攻破了,是夜生亲自去指引的外面的兵将杀进来的,但等到了百药阁时,里面也已经人去楼空了。 林锦婳接到花生传来的消息,只微微拧紧了眉头。这个宫衣鱼她也曾见过一两次,却不想竟是这样的结局。 “吩咐下去,让宫里宫外的人全部提高戒备,很快,长孙玄隐就会有动作了。”林锦婳站在廊下,望着初冬满是阴霾的天空,任由寒风瑟瑟吹着,心思也跟着微微沉了下来。一想到长孙玄隐可能要来京城了,她心里就一阵一阵的不安起来。 只希望他要救的那位名叫‘辛夷’的女子,不要再生事端才好。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 涨涨教训 京城内。 如今已经安定下来的大齐百废待兴,尤其是到了这冬季,原本愁眉苦脸的人们也都上街谋营生了,沿街叫卖的,茶肆酒馆等等,都很热闹,仿佛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了食物蒸腾的氤氲热气中一般,到处都是热闹又惬意的样子。 袁绍带着人去买了好些新出的糕点,又买了八宝烧鸭,才重新坐着马车往徐府去了。 徐昭昭一早就在门口瞄着了,远远瞧见袁绍的马车过来,才欣喜的跳下了台阶。 袁绍也老早瞧见了她,裹着个毛茸茸的斗篷,不大的人缩在里面,就像春天那到处跑的小兔子。 马车停下来后,他将吃的递给她,浅笑:“走吧。” “嗯。”徐昭昭点点头,立即就跟着上了马车。 避嫌不避嫌的,两人倒是不那么在乎了,当初生死存亡的时候,那都是挤在一起才能睡得着的,现在不过是同乘马车罢了,而且两人婚事也定了,很快就要结为夫妻。 马车快速往前跑,穿过好些古朴的巷子,才终于在一个不大的小院子前停下了。 小院子门口收拾的很干净,袁绍上前去敲门,半晌里面才有急急忙忙的脚步声传来。 而后院门拉开,便见一张陌生仆妇的脸。 “我们来寻郡主。”袁绍道。 那仆妇这才露出笑意,忙拿系在身前的围裙擦擦手,才拉开了门道:“您就是郡主提过的弟弟吧,郡主在里面呢,公子快请。” 袁绍这才跟徐昭昭提着吃的进去了。 见到袁绿衣时,她正站在廊下抱着琴不知想些什么,听到动静,才勉强抬起头来,等看到袁绍的那一刻,终于流出了泪来。 “你们怎么来了。”袁绿衣也看到了徐昭昭,见到熟人,她心里的痛苦总算消散些。 徐昭昭是个活泼性子,抬手就提起那还冒着热气的糕点和八宝烤鸭给她看,顺带咽了咽口水:“郡主,你吃饭了吗?” 袁绿衣被她逗笑,看了眼侯在一侧的仆妇,笑道:“去备膳吧,多做些菜。” “是。”仆妇高兴的去了,寻常袁绿衣自己,便是喝点稀饭和鸡汤,若不是因为肚子里有了孩子,她怕是就绝食而去了。今儿要多做几个菜,她自然兴致冲冲。 “你身子重,去里屋吧,别受凉。”袁绍在一侧道。虽然他并不是真的袁绍,但他有义务做好袁绍,袁绿衣是他嫡姐,他也不能放任她这样过日子。 去了里间后,徐昭昭是个话痨,把这一路她觉得惊心动魄的事儿都说了,好一番比划,逗得袁绿衣开心不已。 她眼里装着泪,等到快要开饭的时候,才去了里间,回来的时候,将一个小盒子放到了徐昭昭手里:“帮我转交给锦婳。” “这是……”徐昭昭好奇的打开,本以为是些小玩意儿,哪知竟是明晃晃的前朝玉玺。 她怔住,袁绿衣却只是笑笑:“还有不少要谋反的人,一直在打着这个玉玺的主意。你将玉玺交给锦婳,让她时刻防范着周围的人就是。” 徐昭昭紧张问她:“那些人可有来找你?” “嗯。”袁绿衣并不隐瞒,她垂眸看了看自己已经遮掩不住的肚子,凄凉浅笑:“谁让这个孩子,是他的呢。” “先用饭吧。”袁绍打断她们的话,继续问下去,袁绿衣只会越来越痛苦。 他看了眼心有不甘的徐昭昭,浅笑:“八宝鸭要凉了。” 徐昭昭这才回过神,立即去饭桌边坐好了。心中有疑问,也都压了下来,目光全部在面前哪知外焦里嫩,肥瘦适中的香喷喷八宝鸭上了。 等用过饭,袁绿衣心情松快了不少,说了话便去休息了,袁绍这才带着徐昭昭出了来。 马车里,袁绍看她皱着眉头望着那玉玺,道:“我送你入宫。” “现在?” “现在外面可能都有人已经盯上了。”袁绍道。 徐昭昭立即掀开了车帘朝外看去,果然,街道两边有人正不怀好意的盯着这边。 她下意识就把玉玺从盒子里拿出来藏在了胸口:“这可不能丢了。锦婳姐姐他们废了那么大力气才一统三国,若是叫人夺去了要谋反,这可真是太冤了。” 袁绍看着她胸前鼓鼓囊囊的,抿唇浅笑,但不等外面那些人动手,林锦澄已经带兵赶来接他们了。 从袁绿衣拿出那玉玺开始,袁绍就悄悄使人去通知林锦澄了。 很快,几人便入了宫去,将东西给了林锦婳。 徐昭昭还夸张道:“锦婳表姐,你不知道外面多可怕,好多的人盯着我们呢,看来这京里要谋反的人还真不少。” “昭昭还知道谋反的人了。” 戏谑的声音传来,徐昭昭扭头就看到了徐程青。 徐程青跟着赵怀琰走南闯北,现在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武官了,虽然功夫不算最好,但脑瓜儿好使。 林锦婳浅笑:“昭昭现在长大了,知道替我分忧了。” 徐昭昭嘿嘿一笑,袁绍却是道:“她还是太笨,做不了大事。” “谁笨了!”徐昭昭不满,林锦婳却看出袁绍是要护着她。 林锦婳浅笑:“昭昭不笨,不过往后不必涉险,在家好好备嫁就是。” 徐昭昭撅着小嘴,看也不看袁绍了。 袁绍知道她这小性子,也不生气。 “袁绍,你可想去这后宫转转?”林锦婳问他。 袁绍手心微紧,到底是沉沉呼了口气,朝林锦婳行了礼:“多谢皇后娘娘成全。” 旁人都听不懂,什么成全不成全的,难道袁绍想要逛后宫? 林锦婳却没多解释,叫了墨花去陪着,又打发走了徐昭昭,这才留了林锦澄跟徐程青说话。 她面色微微冷淡下来,将玉玺给了他们,道:“这背后盘算着要谋逆的人,要劳烦两位哥哥去查清楚。”能带走玉玺,又在袁绿衣附近,必然不是民间哪个随随便便的人。 “是。”林锦澄应下,才道:“近来京城涌入了不少人,不少都是外地来的新面孔,这些人很奇怪,既不是做生意的,也不是投奔亲戚的,只是寻了处地方住着,改了户籍。” “小心盯着些。”林锦婳下意识的就以为来的大多是男人,未曾多在意,既然表现的这么明显,想来也成不了大器的。 “是。”二人齐齐行了礼,林锦婳又是一笑:“往后私下与我不必如此客气。” “是。”二人又行一礼,三个人这才对视着笑了起来。 等打发走了他们后,很快墨风便来了,面色凝重。 “娘娘,方才翠嬷嬷和乳娘带两位小主子去外面玩的时候,遇上了老太后。” “可曾出事?”林锦婳急忙问道。 墨风摇摇头:“两位小主子倒是没事,就是太后娘娘不知怎么忽然就晕了,还放出话,说是两位小主子冲撞了她,才让她如此的。” 林锦婳微微拧眉:“把话都封住了,别传出去就是,再请太医去给她好好瞧瞧。” “是。”墨风连忙应下去了,一侧的墨雪才开口道:“这太后娘娘怎么想的?” 墨雪话音未落,又有宫女进了来,行了礼才道:“娘娘,太后娘娘邀了好些夫人小姐来宫里。” 林锦婳头疼的揉揉眉心:“她喜欢便由着她,只要别来这里闹就行。” “是。”宫女很快退下了,墨雪却只隐隐有些担心,这老太后分明是要折腾出什么东西来一般。 “墨雪……” “娘娘有何吩咐?” 林锦婳缓缓呼了口气,才道:“宫外情况如何?” “现在倒是风平浪静。”墨雪道。不过这么快的风平浪静,总让人觉得是风雨欲来的平静。 “使人都盯着些。”林锦婳道。 墨雪看她满是疲惫的样子,关切道:“您可是身子不适?” 林锦婳摇摇头,她觉得这几日总是疲惫的很,腰也酸,想来是这几日心中压力太大,所以才让月事也跟着迟了。 她揉揉眉心,准备去里头休息会儿,就见前殿伺候的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跑来了:“娘娘,皇上在跟大臣谈政事的时候,忽然晕倒了。” 林锦婳忽然想起曾经弦月给他下的毒,原本以为这么久没动静,应该是没事了。 她立即起身往外而去,等赶到养心殿,才看到外面已经围了一群大臣在低声议论什么了。 她停下脚步,整理好仪容,端着皇后的架子快步走去。 再急,她也要有皇后的样子,不然那被这帮人抓到把柄,现在指不定就要刁难她,让她无法安心去陪在怀琰身边。 林锦婳才走过去,便有人大呼皇后娘娘驾到,而后那些个议论的大臣们都跪了下来。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 “众卿方才在议论皇上的病情?”林锦婳走到他们跟前,停住脚步问道。 那些大臣们左右看看,不知说什么好。今日林麓之去忙别的了,徐泊山也不在,所以那些个大臣们才敢议论的。 林锦婳问完,没人出声。 林锦婳嘴角邪气勾起:“皇上不过是劳累过度,就惹得众卿在此议论纷纷,你们究竟是担心皇上的身子,还是质疑这大齐能存多久?” 这话一下子戳中那些个大臣们的小心思,忙慌了神跪在地上否认。 “臣等哪里敢……” “对,臣等是担心皇上的身体。” 林锦婳轻哼一声,懒得与他们纠缠,自己提步往里而去,脚步并不算着急,那些个大臣们原本并未将她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女子放在眼里,但现在瞧她这阵势,半点也不敢疏忽了。 林锦婳自己就是大夫,外人也都知道,最起码她不能表现出怀琰重病的样子,不然现在才将将安定下来的局面,怕是又要起争端。 她进了里间后,才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了亲近之人在身边,才上前去探了赵怀琰的脉。 脉象紊乱,之前未曾察觉的毒现在好似又有了。 林锦婳看着他眉心些微的黑色,微微皱眉,让人拿出银针和蛊虫,再一次用以前的方法开始逼出这些毒素了,只是不知这一次他要睡多久。 等逼出肉眼可见的毒之后,赵怀琰的神色又变得正常起来,呼吸均匀,却看不出要醒来的痕迹。 高禀站在一侧,关切道:“娘娘,皇上何时能醒?” “不知。”林锦婳手心暗暗紧握,当初弦月给他下的毒到底是什么?之前衾息留下的药方,能治他的失忆之症,却没有治疗这毒的…… 高禀知道她定是比自己更加担心,也不再问了,只心里默默祈祷着他能早些醒来。 林锦婳一直守在这里,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他已经好些时日不曾歇好了,每日都是处理不完的奏章和底下各怀鬼胎的大臣,每日还不知背负着多大的压力。 “娘娘……”高禀还是忍不住道。 “到底何事?”林锦婳看他欲言又止,直接问道。 “是当初被关入大牢的朗月炎,您可还记得?”高禀道。 林锦婳自然记得这个事儿精,点点头:“他怎么了?当初的事查出来,就算不杀他,也要关他一辈子了吧。” “可他手里还有一封免死令牌,现在他要求出大牢,恢复五王爷的爵位。”高禀道。 “免死令牌……”林锦婳想着这些动作好似是一起出现的,就觉得背后有人在盘算着什么。 她看着沉睡的人,想了想,道:“放他出来,找个理由再把他抓进去。” 高禀微微一怔,皇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栽赃抓人? “没明白?”林锦婳侧身问他。 “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此人心术不正,留他在外面只会惹是生非,倒不如先把他关在大牢。”若是朗月炎换个时间来说,她可能还顾及着南疆投降一事,放他一马,但他偏偏要现在出来,一瞧便是有问题。 高禀应下,很快就去办了。 大牢中,朗月炎出来时,还十分的得意,出门就踹了那平素看着他的衙役一脚。 “本王也是尔等宵小敢轻视的,本王早就警告过你们,这大牢是困不住本王的,怎么样?”朗月炎得意的又推了把那衙役。 那衙役咬着牙忍着气,只想着赶紧把这位爷送走,哪知朗月炎竟是嚣张起来,一路走一路将大牢内的凳子也踢翻了,烛台也推倒了,碍眼的衙役他全部讽刺打骂了一顿,这才耀武扬威的从府衙出来了。 他还是第一次来京城,没想到如今来,居然是坐着囚车来的。 他出了门后,很快便有他的人捧了干净的衣服,赶了华丽的大马车来接,他这才朝着府衙大门口啐了一声,上马车去了。 不过这马车没走多远,就迎面撞上了个赶着牛车进城的百姓。 那百姓当即倒在地上抽起了羊角风,地上一大滩的血更是瞩目。 跟着朗月炎的侍从还来不及执意为何这人倒在地上就流出这么大一滩血,便见朗月炎自己就骂了起来。 “晦气!”他看到只是个小老百姓,冷哼一声,便要让人赶着马车轧过去,哪知马车还没赶过去,方才那些府衙的人就追出来了。 “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如今的京兆尹是个年轻的官,年轻气盛,直接便怒道。 朗月炎怔住,忙道:“你们疯了不成,本王又不是故意撞他……” “五王爷,杀人偿命,您该庆幸还好人没死,不过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怪不得下官了,请您再跟下官回大牢去吧,您住了许久的牢房,下官还给您留着。”京兆尹冷淡道。 旁边围观的百姓们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个被朗月炎出来打骂过的衙役们也很不客气,上前便把他扯下了马车。 五王爷又如何,到了官府的地界,还能越过了官府去?而且这京城,谁还会帮他。 朗月炎一张脸都绿了,简直要被官府的人活活气死。 等被扔回了大牢,身上那身好衣裳也被扒走了,重新穿上了他满是臭汗的囚服。 “你们混账,你们算计我!”朗月炎终于反应过来,朝外大喊,但府衙却没人理他了。 府衙前院,京兆尹给面前的高侍卫行了礼:“已经办好了,您放心,他在里面一定会学乖的。” “辛苦大人了。不要他死,但每日稀饭馒头给一顿就好了,大齐的粮食不养他这等人。”高禀道。 “是。”京兆尹连忙应下,等瞧见他走了,才心生感慨,皇后娘娘曾还说自己不善尔虞我诈,如今小小计策,就把要翻盘的朗月炎重新押回了大牢,利落又干净,让他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这等手段,还说不善尔虞我诈,若是朝中谁还跟她过不去,怕就是真的作死了。 等高禀离开后,府衙外的客栈二楼,一身黑色紧身衣的朗月寒才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 一侧小厮看他扯下了面纱,才道:“殿下,不动手了吗?” “不必。”本来想着替她解决个麻烦,没想到她比自己还利落。 “是。” 朗月寒转身去换下了身上的黑衣,这才往府衙大牢内而去。 朗月炎这等时候忽然要出来,必然是跟某人达成了合作。但这人却十分神秘,她现在忙于宫内的事没时间来查,便由他帮着去问问吧。 等他才入府衙,守在转角的人终于快步离去。 某处小宅院中,听到底下人传来的话,男子还诧异的挑挑眉:“没看出来,竟有这么多人帮她。” “那我们怎么办?” “不必着急。”男人浅浅一笑,想起这些事,他都觉得恍若做梦一般,却没想到曾经的赵怀琰林锦婳当真能做成这事,不过没关系,这江山固若金汤也跟自己没关系,他只要想想怎么让他们难受就行了。 “江太妃的事,如何了?” ”很快就会有效果了。”底下的人道。 “那就好。” “不过公子,老爷已经辞官回乡了,您继续留在京城,万一被发现,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小厮担心道。毕竟这京城认识他的人比比皆是,当初的事虽然林家人可能忘了,但现在公子故意与她们作对,怕是很容易就暴露了。 陶谋听到这话,阴郁的脸上反而露出笑意来:“死又何所惧。他们让我所受的屈辱,我便是死,也要还给他们的。” 当初的事,他们以为自己就会这样算了么? 不过也是,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自己这样一个小角色,在他们眼里怕是不值一提。 不知道嫣儿现在怎么样了…… 他这样一想,冷冷一笑,很快换了衣服便出去了。 林锦婳现在的确无暇顾及宫外,在养心殿内守了一天一夜,所幸在上早朝之前,赵怀琰终于醒了。 他看着伏在床边已经沉沉睡去的人,坐起身来,打算将她抱上来,哪知才碰到她,她就醒了。 “怀琰……” 林锦婳朦胧看着醒来的他,二话不说便扑到了他怀里。 她多害怕老天爷重新给了她生命,却要将她最重要的人夺走,还好……还好他醒过来了。 赵怀琰看着怀里的人,唇角浅浅扬起:“吓到你了?”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林锦婳紧紧抱着他,近乎贪婪的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她担心一整夜,睡觉也不敢睡沉,就把他身上的温度忽然消失。 赵怀琰歉意的看着怀里的人,只将心思全都隐了去,安慰般轻抚着她的后背:“我相信你。” 听到动静,墨月才从外面进来了,瞧见这般场景,连忙低下了头,道:“皇上,大臣们已经提前到了殿外,等着给您请安。” 赵怀琰和林锦婳都清楚,这些急急赶来的大臣,是想看看赵怀琰是不是还好好活着吧。 “婳儿,你先在这儿歇着。”赵怀琰温柔道。 “我服侍皇上更衣。”她浅笑,拉住他要离开的手。 赵怀琰侧身,看到她眼里未散的惊慌和恐惧,轻笑:“那就辛苦皇后了。” “不辛苦,皇上回头赏臣妾个行宫或是避暑山庄什么的,臣妾就满足了。”林锦婳笑起来,立即起了身去拿了衣裳来给他换上。 许是一直不曾关注,如今再更衣,林锦婳才发现他好似更高了,自己要微微踮起脚尖才能替他好好整理发冠,可明明以前她也是只比他矮半个头的。 她咬着唇转过身去给他整理前襟,却被他长臂一揽,直接拥在了怀里,还听他自顾自道:“原来婳儿这么小。” 林锦婳看他得意的把下巴蹭在自己头上,脸羞得通红,立即踮起了脚尖看他:“谁让皇上长得这么快。” 赵怀琰看着她气得眼睛发亮,笑容愈发大了些,只松开她,抬手揉揉她的额头,浅笑:“小小的刚好能抱满怀。”说完,这才提步去上朝了。 林锦婳看着满屋子的宫女们均是羞红着脸低着头,也禁不住脸上发烫。 不过这亲昵的动作,却是很久没做了。 她抿唇浅浅笑着坐到梳妆台前准备,发簪才取到一半,一直盯着太后动静的墨风便过来了。 “娘娘,您快去慈宁宫看看吧。”墨风急道。 林锦婳还是许久没见她这样着急过来,立即问她:“到底出了何事?” “是今儿一早,翠嬷嬷跟阿宝一起去制衣坊拿给小主子备的衣裳,谁知半途老太后不知怎么又觉得冲撞了她,将衣裳都扔了不说,还罚了所有制衣坊的人,更把翠嬷嬷和阿宝带去慈宁宫了。”墨风将前因后果都说给林锦婳听。 林锦婳听过后,只觉得这老太后真是没处找茬了,竟成心为难两个孩子。 她起了身,看了眼墨雪墨月,道:“跟本宫来。”说罢,直接提步往后而去。 等到了慈宁宫外的时候,就见老太后身边的嬷嬷已经在等着了,瞧见她来,立即上前道:“皇后娘娘,太后说暂时不想见您。” “嬷嬷既然早早在这儿等着本宫,也知道本宫是来做什么的了。”林锦婳寒声道。 “可是……可是这里头都是大臣的夫人小姐呢,您若是进去跟太后起了冲突,对谁都不好。”嬷嬷担心道。 林锦婳知道她是好意,但也不能由着老太后耍这些刁钻手段。以前太后是如何在宫里踩着别人的尸体爬上来的她不管,但现在的后宫,她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 她看了眼墨风,墨风三两下便拿住了那嬷嬷,林锦婳便径直带着人进去了。 才越过影壁,就见翠嬷嬷和阿宝都跪在地上,有人正在掌嘴。 “还不住手!”林锦婳沉声呵斥道。 动手的宫女动作一停,便听里面老太后的声音传来:“哀家倒要看看,谁敢违背哀家的命令!” 那两个宫女闻言,作势又要动手,墨雪上前便将人给一脚踢开了。 “娘娘……”阿宝脸颊高高肿起,眼睛都哭红了,瞧见她,委屈的不行。 翠嬷嬷却担心给林锦婳带来麻烦,忙哑着嗓子道:“奴婢们不疼的。” “墨花,照顾好她们。谁若是违背本宫的命令再敢动手,直接送去辛者库服役!”林锦婳面色一沉,气势便露出来,吓得周围的宫人们立即低下了头。 林锦婳见状,这才径直往里去了。 到时,老太后坐在暖榻边,底下坐着四五个大家夫人,身边还跟着年轻漂亮的小姐,俨然她们昨晚就歇在这宫里了。 林锦婳越发觉得恼,老太后在这后宫一辈子,怎么会不知道后宫的规矩,偏生留了这些女眷夜宿宫中。若不是怀琰昨儿病了,今天怕就要传出怀琰宠幸了她们的消息。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 “不必见了,你们不知规矩,夜宿皇宫,想来也没把本宫放在眼里!” 林锦婳冷声道。 那些个夫人们吓了一跳,忙跪了下来,倒是有个模样俊俏的小姐,直挺挺站着道:“娘娘这话严重了,是太后娘娘留宿臣女们的,您待太后如此不孝敬,当着太后的面便要责罚她的下人,还要吓唬我们,实在太没有一国之母的风范了。” 这话一出,她娘亲吓得脸都白了。 奈何老太后却是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你倒是个有骨气的,哀家看,皇帝的后宫也该添些你这样的……” “你叫什么名字,父亲是何官职?”林锦婳直接打断老太后的话,问道。 “臣女不如皇后娘娘的娘家尊贵,不过是区区新封侯府的小姐罢了。” “哪个侯爷?”林锦婳继续问,那侯夫人却是知道坏事儿了,忙去拉女儿的衣角,她却仿佛要跟林锦婳对着干一般,笑道:“是永安侯府呢。不过皇后娘娘,您该不会借机干涉朝政,打压永安侯府吧。” 林锦婳看出来她还算有点聪明,但可能以前被惯坏了,或是现在被太后捧得太高了,竟以为自己会碍于她这两句话,而放过永安侯府。 “来人,给本宫掌嘴。”林锦婳道。 “皇后娘娘……”她错愕的还没反应过来,墨月已经上前动手了。太后敢打翠嬷嬷和阿宝,皇后娘娘岂能让步? 那永安侯夫人都吓住了,老太后也坐直了身子,其他的夫人小姐们更是看呆了。 皇后娘娘就这么不惜名声的? “娘娘,这儿好歹是慈宁宫,您当着太后娘娘的面……” “太后乃是锦朝的太后,本宫顾及她与皇上的祖孙之情,将她妥善安置在慈宁宫,却不想老太后糊涂了,竟留了诸位夫人在后宫过夜。若不是昨儿皇上病了一宿,今天就要传出闲话了。现在是要本宫亲自送你们出宫,还是你们自己出去?”林锦婳浅冷笑道。 那些个夫人们忙去看老太后,老太后却是铁青着脸,半晌说不出话。 林锦婳要指认她是前朝的太后,她还真无法反驳。 那些个夫人们面面相觑,但今儿带了女儿来,就没打算带回去的。 “皇后娘娘,事情已经发生,若是臣妇们的女儿就这样出去,名声也坏了……”其中一个夫人咬牙道。 林锦婳睨着她的眸光微寒:“如此说来,这位夫人的名声也坏了,要一道留在宫里?” 那夫人的脸顿时血红,尴尬的说不出话。 “皇后,你如此嚣张跋扈,如何为一国之母,做天下人的表率!这天下,到底还是赵家的天下,你若再放肆,哀家便拿祖宗的规矩驱逐你出宫,就是皇帝也保不住你!”老太后还要耍狠,林锦婳却只睨了眼墨雪。 墨雪会意,看着那些夫人们:“奴婢送各位夫人出宫。” 那些个夫人们,有胆小的,已经迅速拉着不甘心的女儿起来往外去了,还有些胆子大的,干脆就跪在了老太后跟前求撑腰。 林锦婳让墨月停了手,才看着那永安侯府的夫人小姐道:“你们还要留?” “皇后娘娘,你何必如此?是气急败坏了吧,不敢留我在宫里,怕皇上会更宠爱我对吗?”那小姐气疯了般,肿着脸含糊不清的就朝林锦婳喊了来。 侯夫人脸色都白了,忙解释:“皇后娘娘……” 林锦婳反倒是一笑:“来人,送侯夫人和这位小姐去金銮殿外候着,等下朝后,直接告诉皇上,若是皇上要纳妃,本宫绝不阻拦。” 侯夫人吓得腿都软了,若是这样过去,岂不是叫文武百官都看了笑话?而且皇上就曾说过不纳妃,现在他们去求,少不得还要得罪皇上。 她忙慌张的去求老太后:“太后,臣妇等不敢高攀……” “娘,你说什么!皇后如此跋扈刁蛮,敢欺辱太后,还这样不把我们这些功臣的家人放在眼里,可见她就是个自私狭隘的女人,皇上若是知道真相,一定不会容忍的!”她很笃定,这天底下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皇上之前那样说,一定是摄于皇后娘家的威势,如今自己给他这样好的理由,他完全可以借此罚了皇后和林家,还可以纳了自己入宫! 她这样一想,越发鄙夷的看了眼林锦婳:“皇后娘娘仗着娘家的势力专宠后宫,以为皇上就是真心喜欢你么?就是屋里摆一盆再好看的花,也该看腻了。” 她说话如此无礼,墨雪都恨不得拔剑了,林锦婳依旧是淡淡笑着:“很好,勇气可嘉,这些话你一定要原原本本告诉皇上。” 那女子咬唇轻哼一声,往前直接用肩膀狠狠将墨月撞开便往外去了。 “娘娘,小女一时冲动,她不是有心的……” “侯夫人何必如此惧怕,做都做了,骂也骂了,本宫若要杀她,方才就动手了,但你看本宫不是放她出去了么?”林锦婳凉薄笑着,这些人真当她是仗着家里人的势力才有今日的么。而且她们也太高估太后的本事了。 侯夫人见她这样说,知道道歉是没用了,又去看老太后。 老太后只道:“你也跟着去,把话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清楚,如此不孝不礼的皇后,哀家倒要看看皇帝还要留到几时。” 那侯夫人不敢再说,忙跟着去了。 等人走了,林锦婳这才看着强行留在这儿的几位夫人小姐,转头在一侧亲自倒了茶,又规规矩矩的捧到老太后跟前,浅笑:“皇祖母何必如此动怒?您虽不是大齐名正言顺的皇太后了,但臣妾自认对您孝敬,里外不曾亏待过您,您想召人入宫也从不阻拦,您觉得臣妾哪儿不孝不礼?” 老太后见她忽然软了态度,更加防备起来:“你要做什么?” “臣妾能做什么呢?全天下的眼睛都盯着宫里,这臣妾清楚,您也清楚,若是对您不孝,岂非是要招来全天下的骂名?” “你还知道……” “但老太后就做的不对了,恩将仇报,狼子野心,皇上就是再仁善,也不能置天下于不顾,您说对吗?”林锦婳依旧笑意盈盈,将茶放到她跟前,才道。 老太后皱眉,总觉得她是设了什么套一般。 林锦婳转头看了眼最后面的墨花,墨花这才上前躬身行礼,道:“皇后娘娘,奴婢已经截下了太后与宫外之人意欲谋反的信件,信件内详细说明了,如何给皇上下毒,如何扶持新君之事。证据确凿……” “你……你胡说八道!”老太后没等听完就大喝了起来。 林锦婳眉梢微挑,没错,她就是胡说八道,但外人才不管这些,他们只看表面,只看证据。 那些个夫人们也登时懵逼了。 林锦婳继续道:“原本臣妾也不信的,可您这几日总以小太子冲撞您为名,让人在他附近的人身上动了手脚,皇上昨日也是忽然中毒昏迷,这件事臣妾还未告诉皇上,就是怕影响了您跟皇上之间的祖孙情谊,但现在您却还想着法子,挑拨臣妾跟大臣之间的关系。您明知道皇上心疼臣妾,若是臣妾与大臣之间生出嫌隙,皇上定也不会轻饶了那些大臣,皇祖母,您这是要置我大齐,置皇上于死地啊!” 林锦婳说的情真意切,伤心难过可见一斑。 那些个夫人们脑子转了转,好似真的是这个理儿…… 谨慎些的立即起了身,跟林锦婳行了礼解释道:“皇后娘娘,臣妇并不知晓此事,也未参与谋反,望娘娘明察。” “望娘娘明察!” 剩下的人也忍不住跟着起了身。 林锦婳轻轻叹了口气:“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本宫虽然不懂朝政,但私心想着,各位夫人家的臣子们,应当是没有二心的,否则也不会追随皇上至今,对吗?” 那些妇人们见她没多想,还以为她当真是不懂朝政,连忙点点头。 “那便罢了,你们回去吧,本宫不会追究的,这件事,你们也暂时不要往外宣扬,本宫还要细查一番,毕竟太后可是皇上的亲皇祖母,虽然在皇上还是皇子时,她就极为疏远和不喜,但现在太后能倚靠的,也就这一个孙子了。”林锦婳叹了口气,无奈道。 老太后简直要被她讽刺到吐血。 宫外的确还有其他的孙子,但哪个也不及赵怀琰出息,她这意思,是说自己是坏了心肝的势利眼么? “林锦婳,哀家从不曾写过什么信!”太后怒道。 林锦婳立即去看墨花:“把东西取来,也让夫人们做个见证。” 那些夫人们那里敢见证,赶忙找了借口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利利索索,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老太后看着她们离开,才又气得跌坐在了暖榻上,怒指着林锦婳道:“你想凭空污蔑哀家!” “对。” 林锦婳将人都打发走后,直接道。 老太后没想到她居然弯儿也不带绕的。 林锦婳看她震惊不已的样子,轻笑:“从今日开始,你跟你的人,好好在这慈宁宫住着,诚心礼佛也好,每日抱怨也罢,本宫再不会干涉你,但休想踏出这慈宁宫一步!” “你敢!” “你都敢处处算计我们了,我如何不敢!”林锦婳沉了脸,毫不客气。以前顾着她是长辈,多少都让着她,如今她却是得寸进尺,眼看着就要算计到了葡萄和怀琰身上,她才不管她长辈部长辈,便是这天压下来,她也要给她掀了去。 老太后气得浑身发颤,指着林锦婳说不出话:“你当真是好样儿的!如此不敬长辈……” “本宫忘了告诉你,礼仪规矩,从来都不是能束缚我的。太后,你扪心自问,怀琰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如此糟践他。”林锦婳提起这事儿,都替怀琰难过。 “他的娘亲就是个贱人!” “你也是!”林锦婳见她如此不要身份的骂出这等话,当即反驳了回去:“江太妃被你逼得被先帝所杀,若说她不知廉耻,你就是蛇蝎心肠的搅屎棍!” “搅……搅屎棍……”老太后喉咙漫上一股腥甜,她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还没被人用这样的话骂过。 她气得手脚都僵了,老得干瘪的脸不断的抽动,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林锦婳简直是没法跟这样又老又坏还倚老卖老的人说理,等说完,便睨着她周围的宫人道:“今日之事,谁若敢说出去一个字,本宫便拔了你们舌头!” “娘娘饶命!” 众人纷纷跪下,林锦婳这才扭头出去了,谁知才出门,就碰到了站在院子里的凌未野。 林锦婳微微皱眉,担心凌未野会护着老太后,谁知他上前来,只是浅浅一笑:“皇后娘娘骂的好。” “你不怨本宫没给她面子?” “她此番回来,就是打算报复你们的,不给她面子才好呢,这样她还能多活几日,只可惜娘亲不在,她若是在,一定能骂醒外祖母的。”凌未野年纪虽小,但现在却不是不懂事了。 林锦婳笑笑,看着他,却觉得疏远了很多,并非因为他跟着太后的原因,而是他已经会隐藏自己真正的情绪了,并且现在他面对自己,就没有说实话。 “你年岁也不小了,当年贤郡王的名号皇上还给你留着,迟些,你便搬去郡王府吧。”林锦婳说完,直接提步而去。 凌未野微微错愕,他的心思就那么明显么,竟叫她一眼看穿了。 离开慈宁宫,林锦婳立即叫了太医去伺候着。 等送了翠嬷嬷和阿宝回宫,墨风才有些担心道:“娘娘,万一那些回去的大臣夫人小姐们乱想,然后传出闲话可怎么办?” “等到永安侯府出事,她们自然就什么都不敢想了。”林锦婳让人拿了药给翠嬷嬷和阿宝,才看着她们被打得满是青紫的脸,墨月给她们上药时,轻轻碰一下都疼的两人眼泪直流,不由沉声问道:“这宫里的人都是以前的,不曾换过?” “是,想来这大半的宫人,都是太后的耳目。”墨风道。 “很好,把其中管事的,全部赶出宫去,但凡有异心的,调去辛者库,再换了慈宁宫所有人。”林锦婳道。她跟老太后客气,她就当自己是害怕,现在便让她好好涨涨教训。 “是。”墨风立即让人去办了,后宫的动作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很快,那永安侯府陈家的人也等到了散朝。 永安侯跟人说说笑笑出来时,瞧见跪在金銮殿外的妻女,吓得魂都要飞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是皇后娘娘让我们来的,说是……”侯夫人还有些说不出口,陈云柔却立即大声道:“皇后娘娘刁蛮跋扈,欺负了太后,还无端责打了女儿,如今皇后娘娘逼女儿来问皇上,女儿昨儿宿在了皇宫,皇上肯不肯纳了女儿为妃。” 这话一出,本是要走的大臣们都怔住了,纷纷停下来驻足围观。 林麓之闻言,眉头微皱,刚好里面有公公出来了,道:“皇上有令,永安侯夫人氏母女,大闹慈宁宫,对皇后出言污蔑,杖毙。” “杖毙……”侯夫人听到这话,眼睛一翻,人差点就晕了过去。 永安侯也吓得不行,忙跪下朝殿里喊:“皇上,是臣糊涂,才骄纵了他们,还请皇上恕罪啊!” 陈云柔也怔住了,皇上难道还在惧怕林家,不敢动手吗? “皇上,林家人仗着军功和军权,胆敢威胁皇上,那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啊!皇后更是对太后不敬,您不信可以去问问太后……“ “闭嘴——!”永安侯没被她气死,寻常瞧她聪明,格外惯宠些,如今瞧着,就是个没脑子的。就算皇上真的摄于林家的威势,她这样喊出来,皇上那里还会对林家动手? 林麓之敢要开口,却被一侧林锦澄抓住了。 “你口口声声说皇后娘娘欺辱了太后,欺辱了你,怎么不见太后来,反而是你在这金銮大电外毫无规矩的大呼小叫,还口口声声指责皇后。且不论你说的是不是事实,皇后便能以你这句以上犯下的话,便将你杖毙,何必又留你到这里来陈情?做人不能不知好赖,对吗永安侯?” 林锦澄说完,问向永安侯。 永安侯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他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女儿变成了个蠢笨不知礼数的女儿,反倒是林锦婳,还像是大度的好人一般,还说侯府不知好歹。 他怒,可偏偏周围的大臣们都往后退了两步,生怕跟他沾上关系一般。 杖毙的令才下不久,就见里面又出来了个太监,道:“皇后娘娘方才传来口谕,永安侯乃是朝廷肱骨之臣,妻女不敬,娘娘暂且可不计较,免去杖毙,回家思过。” 这一个巴掌一个甜枣,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永安侯不得不忙跪地谢恩,周围的大臣们也都看明白了,皇上之怕本就没想杖毙永安侯的妻女,只不过吓唬永安侯而已,还顺道给皇后树了个大度的名声。 “永安侯,你管教妻女,恐怕也要费不少时间,之前朕给你的职务,便暂时歇下,安心在家管教吧。”赵怀琰亲自走了出来,冷淡道。 “皇上……”永安侯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仿若从天堂一下子摔倒了泥泞里一般。他才册封的爵位,顶着好些有实权的官职,往后走就是康庄大道,没想到竟栽在了这一件事上。 陈云柔看到来人,黑红两色做的龙袍,高贵威仪,凤眸藏着寒意,薄唇也微微抿起含着薄怒,可即便这样,他的面容依然俊美若天神,让她的心好似都要跳出来一般。 她看得痴了,赵怀琰却只冷淡睨了她一眼,直接提步离去。 他说一句话还不管用,便只能拿撞到刀刃上的永安侯开刀了。 大臣们恭送他离开后,林锦澄才跟林麓之和徐家人走了,其他大臣们自然是赶紧跟了上去,永安侯看着方才还跟自己说说笑笑的大臣们全部走了,就留他孤零零一个人在这儿,一颗心都跌落到了谷底。 “娘,我要嫁给皇上!”陈云柔死死咬着牙,痴痴看着赵怀琰离去的背影坚决道。 “柔儿,你……” 侯夫人话还不等说完,永安侯一巴掌就打在了她脸上:“混账!往后你再敢肖想皇上,我就打断你的腿!” “老爷……” “还有你!”永安侯怒瞪着侯夫人:“早跟你们说了,不要来宫里,偏不听。往后你们母女要再给惹事,我就将你们赶出侯府!” 侯夫人吓得不敢说话,忙拉起女儿跟着他一道走了。 出宫的时候,徐程青还在跟人说话,瞧见永安侯,倒是客气的笑笑。 永安侯想起之前曾打算跟徐家联姻的事,上前笑道:“徐大人,您若是得空,不若去侯府坐坐?” “不必了。”徐程青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以前瞧见陈家这女儿,机灵聪明,模样也不错,原以为大户出身,不会不懂礼数,哪知竟是个这样的。他就是不为表妹出口气,也实在消受不起。 徐程青的直接拒绝,让永安侯更加尴尬了,陈云柔却只铁青了脸咬着唇不出声,反正她一定会嫁给皇上的! 等他们离开,徐程青才跟身边的小厮道:“盯着些,别再出了岔子。”最近京城很是不稳定,而且不久就是年关了,齐国作为大国,年末便会陆陆续续有周边的小国来朝贺,那时候可不能出问题。 小厮连忙应下去了,他这才牵着马悠悠然往宫外,打算约上蒋青书去喝酒。 他在大街上晃着,没走多远,就有一辆马车在身边飞快的跑了过去。 他本是没注意,但马车经过时,他看到了马车里坐着的女子,跟林锦婳有一模一样的脸。 他惊愕不已,立即要跨马去追,附近却忽然涌来不少人,无形中绊住了他的脚步,等他想去追的时候,那马车已经不见了。 他皱眉,以为方才是自己看错了,毕竟自己只粗略的瞥了一眼。 想了想,他放弃了喝酒的想法,直接朝林府去了,打算问问林麓之和林锦澄,家中可曾出过一个跟林锦婳生的十分相似的人,但才到门口,就见门前一片慌乱。 “这是怎么了?” 他拉住其中一个小厮道。 小厮见是他,忙擦了把眼泪,才道:“少夫人遇刺了!” “什么!”徐程青提步就往里面走,想了想,还是林锦婳的医术最好。咬咬牙,跨上马就往皇宫去了。 离林府不远处的客栈三楼,陶谋看着离开的徐程青,嘴角阴冷勾起,可下一秒,他的脖子上就架上了一把冰凉的匕首。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磨刀霍霍 陶谋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杀气,但他肯定,林锦婳那些人,根本没有发现自己,所以他勉强镇定下来,冷静问道:“你要寻我,可是有事要合作?” “看起来也不笨。”一道冷然的女声传来,带着极深的杀气和怨气。 “你是谁?”陶谋稍稍侧身想转过去,才转到一半,脖子便被人划出了一道口子。 “知道我是谁,后果是什么你知道么?” 女声继续平静传来,陶谋拳头紧握。 “你既然不杀我,便是带了目的来寻我的,若是实在不想让我看到你的样子,不若说说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也别浪费各自的时间。”陶谋冷哼一声。 “你去窗户边看看。”女子道。 陶谋侧过身看去,便见林麓之忽然带了人出来了,而且手里还拿了告示,仿佛找到了行刺者一般。 陶谋皱眉,很快门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而后便有人进来递上了底下正在散发的告示,告示上俨然画着陶谋的样子。 他猛地怔住:“怎么会发现……” “因为我使人告诉他们的,怎么样,陶谋,你现在还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本么?”女子讽刺笑出声。 陶谋牙关微咬:“你到底寻我做什么?现在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什么也帮不了你。” “你自然能帮我,陶公子的本事不小呢,否则怎么能突破林家重重保护对林少夫人动手,还跟前南疆的朗月炎联系上?”她笑起来,跟拿着匕首的人点点头,那人才终于将他给松开了。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你自己从这楼上跳下去,被林家人抓住,二,帮我,我会替你除掉你想除掉的人,如何?”女声继续问道。 “你知道我要除掉谁?” “无非就是当初抢了你的女人,如今又过得比你好的林家人。” 陶谋一听,便知道此人定是早就盯上自己了,否则不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知道如今要么就是死,要么就是听她的! 他不甘的攥紧拳头,沉声道:“我答应你。那我现在能知道你是谁了吗?” “你迟早会知道的,现在开始,我要你联系上前南疆所有能用的人,马上就有一场好戏开演了。”她阴冷的笑出声,直接让人抬着她离去了。 陶谋听到她的声音渐行渐远,不甘心的一拳头砸在了墙上。 等到房间里面没了人之后,他才终于转过身,打算问问自己的侍卫为何没有守住这里,哪知才回头,他今日所带来的侍卫,已经全部面色发黑的倒在了地上,没了呼吸。 林锦婳在听到王汝嫣遇刺的消息后,很快便悄悄从宫里赶了出来。 林府上下已经一片混乱了,林麓之全程搜捕陶谋,林锦澄则是急得在房间外来回的走。 林锦婳才入房间,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娘娘!” 房间里的人见到她,立即就跪下来行礼了。 林锦婳抬抬手,才看着悲痛欲绝的大哥和躺在床上面白如纸的王汝嫣:“伤在哪里?” “回禀娘娘,伤在心口处,虽未伤及心脉,但少夫人身子本就虚弱,又流血过多,此番只怕是……”一侧的大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林锦婳不等他说完,便立即上前抓起了王汝嫣的手腕,探了下脉,而后才又立即让人去备下了银针和大量的药。 那大夫在一侧瞧见,还以为她不甘心,道:“娘娘,不如让少夫人安静的走完最后一程……” “还有得救。”林锦婳看着林锦澄瞬间面如死灰,立即道。虽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也有一试的可能,总比放任汝嫣就这样去了的好。 很快药和银针都送来了,林锦婳立即抓了那大夫去煎药,又将其他人全部赶了出去,只留了墨雪帮忙,才开始施针了。 徐家人此刻都赶过来了,徐昭昭简直气得发抖:“陶谋那个臭不要脸的,当初的事竟然记恨到现在,林家没找由头诛他九族已算是仁慈了,他竟然如此的恩将仇报。 徐程青又想起今日下午在那马车里看到过的跟锦婳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面色微沉,但看林家人都沉浸在悲伤里,又忍住没说出来。 很快,房间里的林锦婳便开始不断的让人端了药进去。 林锦澄守在外面,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天黑,房门才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饶是墨雪这样长期习武之人,也累得有些气虚,瞧见面容憔悴守在外面的林锦澄,终是浅笑出声:“活了。” “当真!”林锦澄立即确认道。 “当真,娘娘正在里面休息,大家一会儿进去要小声些。”墨雪浅笑。她寻常总是冷冰冰的样子,不喜欢笑,如今笑起来,倒是格外的惹人注目了。 徐程青本也是没多在意的,只匆匆扫了一眼,才发现她笑起来时,有一个甜甜的酒窝,跟她平素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特意落后一步,在进房间之前,还朝她笑道:“墨雪,你笑起来很好看。” 墨雪微微一怔,看着他并无别的意思的眼睛,只浅浅垂下了眸子:“多谢徐大人夸奖。” “我记得你是江湖中人?” “是。” “真好,我一直都羡慕你们,能闯荡江湖,等以后老了,我定不去做这个官了。到时候你成为了江湖有名的女侠,多罩着我。”他打趣笑道。 墨雪这么长一段时间,心里都是沉闷的,闻言,笑容也淡了下来,心思却是松了些:“是。” 徐程青笑笑,这才提步进去了。 王汝嫣还未苏醒,但看得出来,伤口的血止住了。 林锦婳无力的依靠在一侧的暖榻边,气色都有些虚白。 “婳儿,你没事吧?”徐夫人上前关切问道。 “没事。”林锦婳勉强笑着摇摇头,不过却是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才说完,慢慢滑倒在一侧的软垫上,就这样睡了过去。 林锦澄看完爱妻,再看看妹妹,心中感激至极,何时他也能成为妹妹的依靠,让她在宫里不用太累。 林麓之赶回来的时候,刚好府里的一切已经安定下来了。 她看着就睡在暖榻上的女儿,再看看疲惫的儿子儿媳,心里也只能沉沉叹了口气。 大家伙儿出来时,徐泊山今日也没特意拉着他去说话,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离开了。 徐家人回去时,徐程青还特意问了问徐泊山:“爹,你可曾知道林锦婳还有什么亲戚吗?或是说,有没有如今跟锦婳年岁差不多大女子?” “你问这些做什么?”徐泊山不解道。 “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之前路上瞧见一个跟锦婳模样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还以为姑父背着姑姑在外有了外室呢。”徐程青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徐泊山看他这奇奇怪怪的样子,倒也没有敷衍他,而是认真想了想:“若是跟锦婳模样十分相似的,应该不会有才是。你姑父这么多年走南闯北,都是在战场上,虽然也有服侍的,但都没让生下孩子,不过当年你姑姑生下锦婳时,倒是生了双胎,只不过其中一胎生下来就是死胎,被人给扔了。” “死胎?也是女子吗?” “这倒是不清楚,这件事除了你姑父和当初的产婆知道外,你姑姑是不知情的,怕她难过,所以这么多年林家也从未提起过,我也是后来在你姑父酒醉后听他提了一句。”徐泊山说完,才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这世上这么多人,有几个模样相似的,也不足为奇,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如今皇上才登基不久,我大齐现在的官场也是鱼龙混杂,你要小心,别被人给利用了,反而给锦婳添了麻烦。” “是。”徐程青心里虽然存疑,倒也不再多问了,只当是自己一时眼花了。 但很快,他就知道他并非眼花,因为第二天一早就有线人来报,说在京城中,真的见到了跟林锦婳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在花楼附近喝茶,还与陌生男子十分暧昧,更甚至还有大臣认错了人,特意跑去行了礼的,京城的流言蜚语一下子就多了起来,毕竟林锦婳前天出了宫,是人尽皆知的。 林锦婳听到消息,也已经是第二天了。 早起之后,墨雪先回禀了这件事,她直接道:“你先带人去把那女子抓起来,小心些。” “是!”墨雪应下,立即去了。 一侧墨风分析道:“娘娘,会不会还是有人故意找了跟您模样相似的女子来毁坏您的名声?” “混淆视听,本宫担心他们的目的并非仅仅只是这样小打小闹毁坏我的名声而已。”林锦婳梳妆好,才缓缓起了身去看王汝嫣了。 王汝嫣仍旧还没醒来,不过看起来气色却是好了不少了。 林锦婳由着她歇着,又重新开了药方,这才准备回宫去了。 宫外是非多,留在宫里,这些流言蜚语自然会不攻自破。 不过林锦婳没想到的是,她一直担心的有人会要在年关前后弄出些事来,没想到这么快。 她回到宫里后,立即就听到盯着宫里动静的翠嬷嬷凑了来:“娘娘,宫里的人现在都在私下议论宫外的事。” “何事?” “一个与您相似的人在宫外与别的男人……” “本宫知道了。”林锦婳打断她的话,眸色微深,她还记得有一次翠嬷嬷被人冒充了的事,也始终记得弦月擅于易容之事,现在肯定是她们来京城了,而且还弄出这等事来,就是为了针对自己么? 她想了想,才道:“太后那里如何?” 翠嬷嬷想到这事儿,面色也跟着凝重了些:“老太后病了。” “什么病?” “太医也说不清楚,就是食不下咽,四肢酸软。”翠嬷嬷道。 林锦婳嘴角冷淡勾起,老太后这是要装病吧,难道跟宫外的人也是勾结在一起的? 她才说完,之前去办事的墨雪没回来,反倒是跟着她一道出去的人匆匆回来了。 “娘娘,墨雪姑娘出事了。”那宫女急急跪在地上道。 “怎么了?” “是那与您相似的人,墨雪姑娘才过去,只不过碰了她一下,她便口吐白沫的倒在了地上,所有人都以为人是墨雪姐姐杀的,所以现在把人围住要送去大理寺。”她急急道。 林锦婳看着她的脸,忽然迟疑了一下,放下茶盏缓缓起了身,慢慢走到她跟前,道:“抬起头来。” 那宫女怔了怔:“娘娘……” “本宫让你抬起头来。”林锦婳的语气已经有些凉了。若是真如她所说的一般凶险,她怎么可能平安的独自回来禀报?除非这个宫女根本就是那些人一伙的! 那宫女见林锦婳已经是察觉到了,只咬紧了牙关,趁着林锦婳不备,便抽出了头上的簪子狠狠朝她腹部刺了过去。 林锦婳早有准备,险险往后一躲,那宫女还要追上来,便被闻讯赶紧来的墨风一把擒住摁在了地上。 墨风才要去卸了她的下巴,她已经咬破了嘴里的毒囊,口吐白沫了。 翠嬷嬷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见状,才忙道:“娘娘,这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 “早就养在宫里的,本宫不是说过,这宫里的人都是前朝遗留下的,早已是各方人马了,现在不过是又被人利用了起来。”林锦婳说罢,看向墨风,墨风立即拱手:“奴婢会加快处置宫里这些人的。” “那就好,墨雪那里兴许出事,墨月,悄悄潜出去看看。”林锦婳吩咐道。 墨月立即应下,很快就出去了。 林锦婳看着屋子里死去的丫环,面色沉沉。 “奴婢叫人把尸体处置了吧……” “不。”林锦婳摇摇头。这样一个一个抓,太慢了,而且也太险了,他们擅长易容术,要潜入皇宫实在太容易了,她要将身边的每一个人提防起来,也根本提防不住,与其如此,倒不如主动出击。 翠嬷嬷顿住脚步,看她若有所思,轻声问道:“娘娘想怎么做?” “引蛇出洞。”林锦婳说罢,看了眼翠嬷嬷,眉梢微挑,那些人一定想着法子来接近自己吧…… 宫外,之前那宫女倒是说的没错,外面那些人的确制造出了墨雪杀人的假象,大理寺的人很快就把墨雪抓去了大牢,而且如雪花般的折子也飞到了赵怀琰的案头。 来回话的是大理寺的新任大理寺卿韩备萧,是曾经南疆遗留的前朝大臣里的中心人物。 赵怀琰看重的是他的能力,而且如今南疆到底已经亡了,朗月炎又被关在了府衙,所以并未对他起疑心。 “皇上,此次事情实在太过恶劣,现在坊间都在传,说皇后娘娘只不过因为有人与她模样相似,便杀了那人。臣虽然斗胆抓了行凶之人,但到底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臣不敢擅自处置,还请皇上拿个主意。”韩备萧跪在底下,恭恭敬敬道。 赵怀琰头也未抬,只道:“且先收押着,这件事事关皇后名誉,朕会亲自遣人调查。” 韩备萧闻言,微微皱眉,他既不是一味的护着林锦婳,也不是一味的相信自己,这样就麻烦了…… “皇上,臣等是相信皇后娘娘的,这次事情想必是误会。如今抓了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臣等担心皇后娘娘会不习惯,要不然先把侍女送回来……”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赵怀琰淡淡抬眸睨着他:“朕从未说过要放了她,皇后也未曾说过,韩大人不必如此着急,待事情查清楚了,再放不迟。” “是。”韩备萧连忙垂眸应是,面上的情绪却是沉了不少。 他又悄悄看了眼赵怀琰,见他只是低着头一心看着奏章,不再对说,行了礼便走了。 等他一走,赵怀琰才放下了朱笔,看着他的背影,道:“高禀。” “属下在。” “派人盯住他。”方才他的提议,看似是为了自己和婳儿着想,但处处都是要引导他放出墨雪。在外面的人都觉得证据确凿的时候,他若是擅自放出了墨雪,少不得叫人抓住把柄,说他是个昏君,一心宠着皇后,到时候婳儿的处境就会更加艰难了。 高禀立即应下了。 等高禀走了以后,他才重新叫了暗卫来。 如今的暗卫是他从军中挑出来的一批人,只听他一人号令,而且无人知晓他们的存在。 “皇上。” “立即全程搜查弦月和长孙玄隐,搜到后,杀无赦。”赵怀琰听到这几日的流言蜚语,加上赫连璟总去百毒谷一事,他大约也猜到弦月根本没死了。 “是。”暗处的人应了一声,很快便消失了。 赵怀琰看着桌案上的奏章,面色微寒,直接放在一侧,起身往后宫去了。 到时,林锦婳坐在暖榻边陪孩子玩,也不知是不是酒儿活泼好动的原因,吃得格外多,也比安静的葡萄要胖了许多,穿着粉色的小袍子在暖榻上爬来爬起,一会儿要乳娘摇拨浪鼓,一会儿指着矮桌上的糕点咿咿呀呀,一双眼珠子晶亮的很。 葡萄之则是乖乖坐在林锦婳怀里,咿咿呀呀的也要说话,却不闹腾,林锦婳稍稍逗他一下,他也乐呵呵的笑,屋子里的气氛惬意的很,仿若根本未受宫外影响一般。 他安心了些,进了里屋,将蹬蹬朝自己挥动着小胖胳膊的酒儿抱在怀里,举高高了一番,才将她放在了一侧。 不过人还没坐稳,酒儿便用抓糕点抓的脏兮兮的手嘿嘿抓住了赵怀琰的龙袍,还瞧着他嘿嘿傻笑。 乳娘吓得脸都白了,忙跪下:“是奴婢教导不周,还请皇上恕罪。” “这么小的孩子,有何可教导的。”赵怀琰转身拿了帕子来,亲自给酒儿擦干净手,才见儿子也目光直直的看着自己,浅笑,朝他张开手,葡萄便也立即朝他爬了过来。 林锦婳笑得眼睛都弯了,可爱的孩子,温柔的夫君,此生无憾。 陪着孩子笑闹了会儿,才让乳娘带着下去了。 “都下去吧。”赵怀琰道。 宫人们识趣退下,林锦婳才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赵怀琰上前将她抱在怀里靠着暖榻边坐着,轻声道:“在烦宫外的事?” “不是,臣妾是担心,这两个孩子小小的就这么闹腾,长大了可怎么好。”林锦婳纯属杞人忧天,但做母亲的,一颗心都挂在孩子身上,往后种种都要去想,胡思乱想也有,细致打算也有,总之没个闲着的时候。 赵怀琰闻言,浅笑:“婳儿只管好好照顾自己就是,孩子你若是觉得闹腾,让人送到御书房,朕时时看着。” 林锦婳轻笑出声,若是如此,那些个成日闷在御书房的大臣脑袋瓜子还不得被酒儿给吵炸了。 她才要说话,便察觉到赵怀琰身上的不对劲来,她轻声道:“皇上是在担心什么?” “宫外的事,越来越不可预知,而且朕能陪你和孩子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朕担心,稍微一个疏忽,就会再发生不可逆转的事。”他道。 林锦婳知道他的担心不无道理,现在大齐成为绝对大国,而且年末更有不少小国主动来朝贡,这对于周边那些看似安宁的大国一定是一种打击。现在朝中的大臣更非一条心,若是有人捣乱,周围那些安静的大国,指不定就要趁机来分一杯羹了,当初锦朝出事时,他们也曾虎视眈眈的,要不是怀琰快速的统一了三国,他们只怕早就出手了。 林锦婳起身来,对上他的眼睛郑重道:“皇上放心,你只管打理好前朝的事,我和孩子,我一定能护好的。” 赵怀琰看着她目光盈盈的样子,浅浅一笑,又深深将她拥在了怀里,婳儿,我一定会保护好你跟孩子的。 当日下午,京城的流言很快被遏制住了,林家和徐家也都没闲着,仅仅三日的时间,便抓到了至少三个跟林锦婳有着一样容貌的人,而且这些人也很好辨认,脸上都带着人皮面具,拿水泼过以后,很容易就能揭开,但无一例外的,这些人被抓到后,就立即自尽了。 徐程青还在想到底是谁干的这件事,便见到了一位许久不见的人。 “朗炎、被、掉包。” 朗月寒站在巷子口堵住要出去的徐程青道。 徐程青皱眉:“你怎么知道?” “我家主子本打算替你们除了他,但进去后便发现,人早已被人掉包了。”一侧朗月寒的小厮道。 “你要杀了朗月炎?”徐程青惊讶了一下,旋即又想起他的身世,倒也不再多问,只道:“那你现在来是做什么?” “障眼。” “我家主子的意思是,现在京城里发生的这些事,只是障眼法,那些人是故意扮成皇后娘娘的模样,也是故意叫你们发现的。我家主子怀疑,有些人想以此先麻痹你们,然后调换真正的皇后。”那小厮道。 徐程青闻言,反倒是笑起来:“这个你放心,这些人皮面具,只要泼了水,就很容易被发现的。” 朗月寒面色更沉了些:“已经、中计。” “我家主子说……”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说我已经被蒙在鼓里了?”他想不通背后的人到底是什么计划,毕竟如今看来,他们找了一个人冒充锦婳,还算是聪明,可接二连三,就显得有些蠢了,但这么蠢的目的是什么? 朗月寒也想不通这一点,除非这世上还有一个跟锦婳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们这样的计划才算奏效。等到日后那人跟锦婳换了以后,徐程青等人再用以自以为万无一失的法子去验证,便会中计。可据他所知,锦婳根本没有同胞兄妹,这世上就算有再相似的人,也不可能一模一样…… 他还未开口,便听得巷子外不远处传来了声响。 他立即就带着人追了出去,徐程青还要再问,等追出来,也不见朗月寒的人影了。 “徐大人,您在这里,太好了!” 大街上有个侍卫赶过来,瞧见徐程青,立即激动的下了马。 徐程青瞧见他,也觉得奇怪:“你怎么没守着穆王殿下,跑出来做什么?” 常青乐得不行:“穆王殿下醒了,不过不知为何太妃不让人去请大夫,所以我才偷溜出来的。徐大人,你现在帮属下请个御医去穆王府吧。”当初他跟着主子一道去西夏边境等着林锦婳生孩子时,还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如今林锦婳深处内宫,墨月也是,他等闲根本见不到,现在能见到他,便立即求他了。 徐程青看他激动的样子,笑笑:“行,你先回府等着,我帮你去找御医。” “多谢徐大人!”常青笑着说完,立即转身回去了。 等他走了,徐程青才派人去安排了,但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不是说长孙祁烨被人下了要昏睡一年的药么,怎么这个时候醒来了。 “大人,我们继续去追查吗?”一侧的侍从问道。 徐程青看了眼离这儿不远便是大理寺,想了想,道:“先去大理寺看看。”锦婳待身边的几个丫头跟姐妹似得,若是墨雪在大牢里遭人欺负了可不行。 他提步便去了大理寺,因为他以前就是大理寺少卿,原来留在这儿当差的多少认得,如今他更是开国的功臣,一品的大将军,自然更加不敢怠慢,很快就把人给引进去了。 徐程青进了大牢后,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墨雪。 他当即黑脸了:“你们对她用刑了?” “徐大人,这都是韩大人吩咐的,属下们也是听吩咐办事。”立即有人凑上来道。 徐程青看着墨雪浑身的伤痕,两只手背上甚至都被铁烙烂了,十个手指头也被夹烂了,咬咬牙,抬脚就把那领头的衙役一脚给踹飞了。 徐程青看着一侧还在烈火里烧着的准备的烙铁,还有不远处备着的用来做水刑的纸和水,怒气难消,上前把那领头的又狠狠踹了几脚。 “混账东西,墨雪是谁你们不知道?敢跟皇后娘娘的人下如此毒手,你们这群杂碎!”徐程青怒骂道。 就算是韩备萧下了令,这些人也完全可以不必下如此重的手,可武功高强的墨雪现在根本是彻底昏迷了过去,浑身是血,可见他们这群畜生下了多狠的手。 “来人,把她给本官放下来!”徐程青直接道。 “没有本官的命令,我看谁敢动手!” 一道男声直接从转角传来,而后便看到了一身官服的韩备萧。 韩备萧气得胡子直颤,等到了徐程青跟前,瞥了眼地上被打得吐血的衙役,才阴沉着脸跟徐程青道:“徐大人,这里是大理寺,不是你徐家的后院。难不成你今日还要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置律法于不顾吗?若是如此,你让外人怎么看待皇后娘娘,说她草芥人命,如今还要护住杀人凶手么?” “那你需要对一个女子如此动刑罚吗?”徐程青反问他。 “哼。女子怎么了,杀人犯法,本官就有动刑的权利。来人,把她给我拿水泼醒,继续用刑,直到她肯开口为止!”韩备萧轻嗤道。 “你——!”徐程青知道他就是故意在针对自己,才开口,又听他道:“徐大人如今越是来闹,下官就越是要动用重刑,不能叫这犯人以为有了徐大人撑腰,就更加不把我大齐的律法放在眼里!”说罢,瞧见一盆冷水泼下去,已经隐隐醒了的墨雪,才亲自去拿了那烧的火红的烙铁,直接就朝着墨雪的胸口狠狠摁了下去。 墨雪死死咬着唇,即便嗓子都哑到能闻到血腥味了,依旧没发出任何的哀嚎声,几次让韩备萧以为她不过是个哑巴。 徐程青已经动了杀心,手里的剑也慢慢抽了出来,可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带着皇后口谕的京兆尹方大人便来了。 “奉皇后娘娘之命,移交杀人嫌犯墨雪入京兆府,由本官亲自审理!” 方大人看着居然亲自动刑的韩备萧,也知道,此人骨子里只怕还自认是南疆人,不肯承认大齐了。 他才说完,徐程青上前便用剑鞘狠狠打在韩备萧的胳膊上,众人均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才齐齐上前来将倒退几步的他扶住了。 “还不把墨雪姑娘放下来?”徐程青冷冷道。 “你……”韩备萧疼得额头直冒冷汗,才扭过头看着方府尹道:“我看你们根本是与皇后娘娘一伙的,要包庇此人吧!这话传出去……” “韩大人以前在南疆,不办案子的时候就去外面传闲话的吗?”徐程青冷冷讽刺。 方大人也上前道:“韩大人放心,京兆府一样的公允公正,否则不会五皇子朗月炎一直关在京兆府大牢,也未曾受过任何的刑罚了。” 韩备萧被噎得说不出话,徐程青则是立即让人抱着墨雪出去了。 墨雪走的时候,还拉住了他的衣角,模模糊糊的说出了‘朗月’二字,而后才在巨大的疼痛中昏迷了过去。 但她这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韩备萧的脸都白了几分。 徐程青将他的反应收在眼底,眸光冷冷一转:“若是本官没记错,韩大人的家眷一直留在千里之外的地方,一直未曾迁入京城,对吗?” “你什么意思!”韩备萧立即问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韩大人这等忠君爱国之人,怎么能由着你的家人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受苦呢,你放心,今日本官便会恳求皇上,将他们全部接入京城,陪伴你左右,跟你享福的。”徐程青冷冷说罢,这才跟方府尹一道出去了。 等他一走,韩备萧才气得一脚踹在了扶着他的衙役们:“你们这些低贱的锦朝人。” 衙役们面面相觑,但却不敢反驳。 韩备萧看着人被带走,又看了眼自己被生生打断的胳膊,这才忍着痛独自一人快速往大理寺后院出去了。 “人被带走了?”赫连璟淡淡问着。 “是,不过您放心,墨雪那妮子,已经被拷打得只剩一口气了……” “啪——!” 赫连璟反手一巴掌便狠狠打在了他脸上,而后死死抓住她被打断的胳膊,寒声道:“你这条贱命,迟早有一日,我会取了的。” 韩备萧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如此,身上的疼痛也让他没时间多想,只问他:“五皇子当真被你们救出来了吗?人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见他。” “你很快就会见到的,安心把事情办好。”赫连璟说罢,扔给他一张纸条:“按照这上面吩咐的去做,不可耽误。” 韩备萧垂眸看了一眼,却是腿都软了:“你们……你们竟要我的命……” “你死不了,不过是吃点皮肉之苦,毕竟你现在可是大理寺少卿,这个官职可不低。”赫连璟略带讥讽说完,又一巴掌打在他断了的胳膊上,道:“若是办不到,我便会折断你的四肢,将你做成人彘挂在城墙上!”说完,很快便走了。 韩备萧看着地上的纸条,咬着牙紧紧抓成一团,深深吸了口气后,才抬手扔在了一侧的湖泊里,转身离去,不过连他也没想到的是,他才离开,一个黑影迅速掠过,捡走了还未从水里沉下去的纸。 宫中,林锦婳得知韩备萧居然对墨雪用了重刑时,便知道当初那一帮前南疆遗留下来的老臣可能都有问题了,而且方才墨月来报,说徐程青请了太医送去穆王府,这件事也很蹊跷。 “墨月,你今日待夜深后,去一趟穆王府,问问常青,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这里的解药还未完全调配出来,长孙祁烨便醒了,能有如此医术的,除了长孙玄隐,她想不出还有另外的人,可若是有长孙玄隐插手,她就更觉得这件事有问题了。 墨月应下,又担心道:“那墨雪那里……” “方大人那里我已经打点好了,他会好生照顾墨雪的。不过有韩备萧这样横插一杠子,事情怕是不那么好解决。”她道。 墨月也只得无奈叹了口气。 主仆几人的话还未说完,刚好有宫女给墨月送了信鸽来。 墨月取下信鸽腿上的纸条,才知道是花生传来的消息。 “娘娘,花生查到了那位长孙玄隐那位小师妹的事。”墨月惊喜道。 “说。” “长孙玄隐的小师妹并非前百毒谷谷主所生,乃是他捡回去养大的,跟长孙玄隐一般从小接受训练长大,只不过听闻这小师妹长大后,那老谷主动了歹念,而后那小师妹莫名就死了,一天后,老谷主也死了。”墨月说完,在场的大多猜到了到底发生何事,怕是那小师妹因为羞辱而自尽,长孙玄隐旋即便杀了老谷主,还伪装成了自杀。 “可说了那女子的名字?”林锦婳手心微紧。 “说了,叫‘辛夷’。” 墨月说完,林锦婳一颗心落了下来,总算是确定这个辛夷的身份了。可长孙玄隐做这么多事,看起来不仅仅是为了救活这位名叫辛夷的女子而已,一定还有其他目的,不是报仇,不是江山,那到底是什么? 提起长孙玄隐,林锦婳便觉得有一种很深的危机感,越是了解这个人,便越觉得危险。 她总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越来越清晰了,她沉静的细细想着,还不等完全想通,外面又有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娘娘,老太后上吊了。” “死了吗?”虽然可能不太道德,但林锦婳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还没有,命悬一线,还好救得及时。”宫女立即将她打回了现实,并在现实上补了一锤子:“太后说,要皇上亲自侍疾,否则便不活了。” 林锦婳看着垂着头瑟瑟发抖的宫女,沉沉呼了口气,这作妖的老太后,是非要把大齐折腾没了才开心么。 “来人,摆驾。”她倒要亲自去看看她的自尽真不真。 “娘娘……”来回话的宫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发颤:“太后娘娘还说,不想见您,否则也不活了。” 林锦婳气得要笑起来,虽说老太后真的自尽了,外面的流言蜚语一定会吃了她,但她敢自尽么? 她若是有那个胆子,自己就死了,哪里还要折腾这许多幺蛾子? “摆驾,本宫亲自侍疾!”她睨了眼一侧的墨风,墨风会意,立即飞快往慈宁宫去了。 林锦婳真是磨刀霍霍,老太后这次要不死,她便也让她尝尝被人不停作妖的滋味! 但她才走出宫殿,看着去往慈宁宫的路,忽然就想通了什么。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作妖 慈宁宫内现在已经是鸡飞狗跳。 老太后倒在床上,也不顾多年的体面,明明气色红润,非说自己病了。 太医跪在底下瑟瑟发抖,实在不知道怎么伺候这位祖宗才好,直到外面传来皇后娘娘到了的消息,他一颗心才落了下去。 太后一听林锦婳来了,当即半撑起身子,道:“哀家不是说过,不想见她吗!” “在这后宫中,没有臣妾不能去的地方,太后若是实在不想见臣妾,不若移居宫外如何?”林锦婳缓缓走进来,瞧见这一屋子跪在地上的宫女,再看满地的碎瓷片,浅笑:“太后娘娘娘今年也是高寿了,重孙都有了的人,还要用以前当妃嫔时的手段来闹么?一哭二闹三上吊,是不是也太丢份了些?” 太后面色微青:“你无非就是要我死罢了,我老了,不中用了,就成了你们的眼中钉了!” 旁边的宫人们更是把头低下了些,恨不得钻进地里去才好。 林锦婳听着这千夫所指的话,笑容越发大了:“若是如此,太后现在就应该被扔在冷宫里,吃着残羹剩饭,穿着破旧衣裳,还要被势力的宫女欺凌,臣妾有这样做吗?太后应该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但臣妾不希望这等事会发生在臣妾身上,不过太后想来住在这里也是住不惯的,从今日开始,太后便搬去储秀宫吧。” 提到储秀宫,新来的宫人们可能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太后知道。 她年轻时最大的死对头便是住在储秀宫的,也是在她手里,死在了储秀宫。以至于她成为皇后,乃至太后,都未让任何的妃嫔去住储秀宫。 “你……你是要气死哀家!”太后怒道。 “不是太后不想住在这里么,都要在这儿上吊了,臣妾自然要警醒些。”说完,又看了眼跟在她身侧低着头的宫女,一看便是她买通了的,只道:“你们居然由着太后自尽,实在罪大恶极,但念在将近年关的份上,饶你们死罪,全部仗着二十,再重新调派人来伺候。” 宫人们闻言,心里只觉得庆幸,就算打二十板子也值了,不然太后这成日的闹,她们这条命迟早闹没了。 太后更气,她都还没把这里的人认全,她就要给她全部换了! “林锦婳,你当真是……” “对了,太医往后一日三次的请脉,改成一日五次,由太医院轮流值班伺候,每日请脉须两位太医同时过来,太后每日的膳食也全部要验过后才能入腹,衣服用具同样如此,不可有半点差错!”林锦婳面色微冷下来,直接吩咐道。老太后不是喜欢作妖么,她就作给她看! 老太后听到她的吩咐,人都差点气得背过气去,一日五次请脉,事事都有人盯着,那她还活不活了! “林锦婳,你……” “对了,太后不是要人侍疾么?您放心,臣妾每日都会过来陪在您身边,直到您完全病愈为止。”林锦婳说完,看到她生生气得说不出话,才立即让人去搬东西了。 太后这里的事暂时解决,林锦婳便出来了,只是走在高高的宫墙下,看着忽然布满阴云的天空,停下了脚步:“要下雨了么……” “娘娘,先回去吧。”一侧墨风道。 “下雨了……”林锦婳喃喃念着,忽然问墨风:“长孙玄隐如此三番的折腾,会不会也只是如老太后一般,想要报复某个人,却被某方面的东西牵制住了,所以他纵然在动手,却迟迟没有下狠手?而他最近的动作越来越频繁,‘辛夷’这个名字也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会不会他的所有动作,都是因为这个辛夷而来的?牵制他的东西,就是辛夷?” 墨风皱眉,想了半晌,才道:“可没有道理,这位辛夷,听墨月说,就只是百毒谷老谷主捡回去的一个孤女而已,后来遭了轻辱自尽了,她跟咱们哪里来的仇呢?” “是啊,这也是我觉得最奇怪的地方。”林锦婳轻叹口气,说来说去,还是没有发现症结所在。 “奴婢让墨月再去查查吧。” “嗯。最近长孙也醒了,让她暂时出宫去吧,也好见见常青。”林锦婳浅笑道。这几个丫头跟着自己,也算是吃尽苦头了,也该给她们应得的身份。 墨风不知她心里在这样打算,只连忙应了是。 等回到宫里,外面果真下起了大雨来,瓢泼大雨落在宫里,似乎要将这些尘埃都洗刷干净一般。 大雨伴着寒气落下来的,林锦婳才进门,阿宝便捧了热姜茶来:“娘娘驱驱寒。” “嗯。”林锦婳笑笑,看着乳娘和翠嬷嬷正在逗着在暖榻上玩的孩子,转身去拿了医书来看,怀琰所中的毒始终是她的一块心病,不治好,她总是放心不下。 大雨哗啦啦落着,孩子在一侧笑闹,林锦婳偶尔抬起头,对着菱格花窗看着院子里那棵常绿的茶花树,缓缓扬起唇角,都已经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了,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她相信! 墨月在听了令出宫后,第一时间便去了穆王府。 常青早就接到她的消息了,老早在后门口等着,远远听到马蹄声靠近,才欣喜的望去,便见带着斗笠一身利落骑马装的墨月靠近了,而后才潇洒的在他面前停下。 “墨月。”常青看着她,眼里都要发出光来。 “早等着了?”墨月神色淡淡,唇角却是藏着些许笑意。 常青笑起来:“就等了一小会儿。” 墨月这才了马,牵着缰绳,问他:“穆王怎么样?” “醒来了,不过……”提到这里常青也有些担心。 “不过什么?” “不过好似跟以前不一样了。他现在很听太妃的话,虽然时不时总说头疼,但清醒的时候,便格外的冷漠,就连我也靠近不了。”常青道。 “怎么会这样?”墨月担心问他。 常青摇摇头:“自从太妃喂了他什么药后,他就变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墨月想了想,道:“我去回禀娘娘。”娘娘一直猜这里面有蹊跷,没想到还真是这样,穆王肯定被人给下药控制住了。 就在她要走的时候,手忽然被人拉住了。 她惊愕了一下,耳根微微有些发热:“你做什么?” 常青也觉得格外羞涩。 她的手因为常年习武,略有些粗糙,但还是很柔软,掌心的温度也好似瞬间传到了他的心上一般,让他心跳加速。 “没事,就是想问你,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你……”常青忽然就不舍起来,以前在西夏他坚持要去做太监的时候,也不曾有这样的感觉,可能是一路走来的共患难,让他现在格外的舍不得墨月。在他心里,墨月一直都最特别的,坚强隐忍,聪明又潇洒。 墨月听到他这话,嘴角高高扬了起来,侧过身看他:“你若想常见我,那就娶了我。” 常青脸色爆红,目光盈盈的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微微珉唇,点点头。 墨月怔了怔,怎么好似她在求婚似得。 这个呆子! 墨月甩开他的手转身翻上马,勒住缰绳看着他错愕的样子,轻笑:“娘娘准我在宫外了,往后你可以随时来见我。”说罢,驾马离去。 常青看着她的背影,激动的说不出话,直到后角门有人急急寻了过来。 “常侍卫,王爷要见你。” “可是出了事?”提到长孙祁烨,常青立即严肃起来。 小厮颔首:“王爷在书房发现了一副美人图,忽然就头疼欲裂,直让人叫您过去你。” 常青忽然想起随行带来的东西,心道不好,忙转身跑了进去。 京城的这些动静,全部都落在谋划这一切的人眼里。 赫连璟看着独自站在院子里沉思的人,眉心微拧,提步走近了,才道:“要不要找个小童子跟在你身边伺候?” “你可怜我了?”长孙玄隐浅笑着转身看他,寒雨过去了,满院子都是泥泞的清香,寒气透骨,但这清冽的香气,实在叫人着迷。长孙祁烨深深嗅了口院子的香气,才道:“你既然觉得为了弦月而出卖自己,就不必再抱着这些无用的同情心,否则到头来,既得不到弦月,也讨不到好。” “不必你管。”赫连璟沉声道。 长孙祁烨仍旧只是笑笑,抬手将东西给他:“拿去吧。” “什么东西?” “你想救的人,用这个药很快就能救下。”长孙祁烨依旧浅浅笑着。 赫连璟看他一副将自己看透了的样子,冷冷将一笑:“你有功夫来跟我做这些,不如好好想想你的人,你为她付出这么多,就只是为了成全她去成为别人的女人吗?” “我欠她的。”长孙玄隐淡淡一句,便不再多说。 “师兄。” 屋子里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子声音,就连赫连璟都听得一恍惚。 长孙玄隐转身要往里面去,赫连璟看着他的背影皱眉道:“你当真要这么做么?折磨别人,也折磨你自己,何必呢?” “你不是一样么?”长孙玄隐淡淡笑着一句,提步往里而去。 赫连璟看着他青色的背影,拳头紧握,再看手里的药瓶,死死握紧,没再多说。 何必呢? 当然是放不下,又不敢靠近。 此时京兆府的大牢里,墨月坐在牢房里,小心替墨雪清理着伤口。 这牢房曾是林锦婳住过的,布置的已经像是个小房间了。 徐程青就在离这儿不远处的另一间牢房里,他还记得朗月寒的话,他说朗月炎早就被人掉包了。 他看着面前缩成一团蹲在角落的人,寒声道:“起来。” 那人缩的更紧了,徐程青身边的人立即上前就把人给提了起来,那人才咿咿呀呀的喊了起来,众人这才发现,这人虽有朗月炎的脸,却是个哑巴。 徐程青看着他哭着还是说不出话的样子,眉心皱的更紧,却只挥挥手让人将他给放下了。 “大人,不审问了吗?”一侧侍卫道。毕竟那韩备萧敢如此欺负锦朝的人,那他们也要把他南疆的皇子狠狠打一顿才好。 徐程青原本也是抱着这个想法的,但现在这人分明就不是朗月炎。 之前朗月寒所说的障眼法,到底是什么障眼法?那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去看看墨雪。”他想了想,既然来了,干脆去看看。 小厮连忙应下。 等徐程青到了的时候,墨雪还是没醒,不过伤口倒是清理干净了,即便是墨月来再次换药,换下来的绷带也全都被血染透了。 徐程青一进来便看到墨月红着眼眶坐在床边,见她要起身行礼,只让她不必多礼,才轻声道:“怎么样了?” “还是没醒,不过大夫说能活下来。此番多谢徐大人了。”墨月立即起身要行礼,却被徐程青拦住了:“举手之劳而已,韩备萧要针对的也是皇后,我为她做这些也是应当的。” 墨月心里感激,转头朝墨雪看去,才道:“那位韩大人难不成还想着反了大齐?” 徐程青点点头:“十有八九,而且你等着吧,很快就会有动作了。” 现在京城出现了个陶谋,还刺伤了王汝嫣,南疆人也蠢蠢欲动,可见这些势力八成都达成了某种一致。所以要尽快处置掉这些人才好,省得他们闹出更大的动静来。 “大人,林将军请您过去一趟!”外面有人进来道。 “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是,是查到陶谋的下落了。”那人道。 徐程青一听,担心这陶谋又设下了陷阱,二话不说便跟着走了。 等他一走,床上的墨雪才皱皱眉,终于从痛苦中醒了来。 她瞥见徐程青离去的背影,再看看就在一侧的墨月,轻声唤道:“墨月……” “墨雪,你醒了!”她高兴不已,立即走了过去。 “去告诉徐大人……”墨雪轻咳了几声,心口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的脸一下子惨白。 她紧紧抓着墨月的手,咬牙道:“告诉徐大人,小心公主朗月梦……” 墨月不解:“这朗月梦不是被七王爷朗月寒给看起来了吗?” “勾结……陶谋……”墨雪勉强说完,便又沉沉晕了过去。这些都是她当初亲眼所见的,当初韩备萧做好了灭口的准备,所以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讳的说出了这些话,这也是为何徐程青要去救自己时,他还死活不肯的原因。 墨月见徐程青已经出去了,也不敢耽搁,立即就追了出去。 徐程青现在一心往林府赶,但走到一半就发现前面的路不对劲。 “停下,这不是去林府的,你要带本官去哪里?”徐程青望着之前来回话人寒声问道。 “大人,林少将军在别院等您呢。”那人立即道。 “别院?”徐程青觉得有些奇怪,但思来想去,又没看出异常,便由着他带着去了。 等到了所谓的别院,他看着紧闭的大门口时,便停住了。 这院子里充满了杀气,即便在院外,他也感觉到了。 他停下脚步,剑已经比在了那人的脖子上:“你带我来这里,意欲何为?” “徐大人已经到了,进去不就知道了吗?”那人说完,提步要跑,徐程青手持长剑,狠狠便刺向那人的心口,一刀毙命。 也在这时,院门被人拉开,院子中间的凳子上绑着个女子。 “徐大人救我!” 朗月梦似吓坏了般朝他大喊,眼泪也扑簌扑簌的往下落,看起来十分可怜。 徐程青看了她一眼,皱眉:“就你一个人在里面?” “自然不是。” 久违的男声传来,徐程青看到走到朗月梦身侧的陶谋,面色猛地沉下来;“陶谋,你还敢出现!” “是啊,是你们亏欠了我,我凭什么不敢出现?”陶谋冷笑。 “当真是无耻至极。”徐程青冷哼一声,却看他不敢出来,非要骗自己进去,眉梢挑起:“怎么,担心京城里的人发现你么?” “徐大人当真是聪明,不然在下怎么会花费这么多心思骗你过来呢?”陶谋笑着抽出袖子里的匕首抵在了朗月梦的脖子上:“现在你要么杀了你身后的两个侍卫,然后独自进来,要么我杀了朗月梦,这样一来,京城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徐程青欲强行占了朗月公主不得,而杀了她,如何?” 徐程青牙关微咬,他就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但就算他进去,这里面也藏满了刺客,自己进去必死无疑,可若是不进去,朗月梦会被杀…… “徐大人,您救救梦儿吧,求求你了。”朗月梦哑着嗓子哀求着,看起来当真是可怜极了。 徐程青暗暗咬牙,直接跟身边人道:“给我杀进去!” 说罢,带着人,提剑就冲进去。就算里面有天罗地网,但现在京城到处都是搜寻的人,只要这里闹出动静,想必很快就会有人能发觉吧。 他只能抱着这样的态度往里去,但才进去,便发现里面的刺客比他想象的多多了。 “陶谋你这个无耻之徒!” “无毒不丈夫。”陶谋冷笑着说罢,立即让人杀了过去。 很快院子里的人便厮杀了起来,趁着徐程青不注意,陶谋跟朗月梦对视一眼。 朗月梦现在一心都扑在长孙玄隐身上,她以为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了,便是死她也甘愿…… 徐程青很快到了朗月梦身边并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道:“梦公主,我先送你出去。”徐程青说完,揽着她便要杀出去,却不想朗月梦垂在他身后的手,已经高高举起了匕首。 等徐程青察觉的时候,那匕首已经刺入他的后背。 他想要松开她,却不想她却一转身,直接就缠在了他身上,匕首也朝他的脖子狠狠刺过去。 徐程青真是明白了什么叫最毒妇人心,眼看着他今日就在劫难逃了,便听到一阵破空之声传来,而后便看到墨月出现在了这里。 “墨月,你……” “小心!”墨月说罢,抽出随身所带的匕首直接朝朗月梦刺去。 朗月梦空有狠劲,却没有多少功夫。 她看着迅速靠近的匕首,根本没有闪躲的机会,由着那匕首直接刺入了心口。 她怔住,嘴角流出血来,想说话,又震惊的低下头看了看被刺入的匕首,到底一句话都没说来,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陶谋看到朗月梦死了,嘴角翘得更高:“徐大人,你别忘了我方才说的话!”他说罢,便快速带着人撤走了。 徐程青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两个侍卫,再看孤身前来的墨月,并没有去追,不过朗月梦似乎真的死了…… “难道他们是想借朗月梦的手杀我?”徐程青不解,但话音才落,就听得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就见韩备萧出现在了院门口。 “徐大人,你奸污梦公主不成,就杀人灭口,实在是欺人太甚!”韩备萧冷冷说完,直接跟左右吩咐道:“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韩大人,你误会了……” “误会,墨月姑娘,本官知道你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难不成是皇后娘娘授意你来包庇自家亲眷的吗?就算南疆已灭,徐大人如此对待前南疆公主,也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韩备萧打断墨月的话,狠狠道。 墨月不再开口,若是再说,韩备萧指不定真要把皇后娘娘也拖进来。 徐程青也是这个意思,他看了眼墨月道:“既然韩大人认定了,墨月,你且去回禀皇后娘娘,这件事不必她来插手。” 墨月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才看了眼韩备萧道:“韩大人既然认定了自己是南疆人,那就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敢算计皇后娘娘的人,奴婢到现在都没见过一个能有好下场的!”说罢,直接跃身离去。 等她一走,韩备萧只冷冷哼了一声,立即叫人把徐程青给绑了。 消息传到林锦婳这里时,她还在想着找机会去见见长孙祁烨呢,看到墨月亲自回宫来传的话,也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医书:“韩家家眷已经在来京的途中了吗?” “是,不过娘娘,现在他抓到徐大人,徐大人想必要吃不少苦头了?”墨月道。 “去告诉林家和徐家,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这件事本宫会亲自来处置。”林锦婳沉声道,这次他们的目的就是徐家和林家人,想要逼自己出手是么?那她也不怯! 墨月连忙应下。 才说完,一直盯着朝中动静的墨花便回来了。 “娘娘,现在韩备萧纠集了一群人在大殿前闹着要皇上判徐大人死刑呢。”墨花道。 “他们真是欺人太甚!”墨风也忍不住轻喝出声。 林锦婳手心微紧,她现在过去,就是干涉朝政,但若是不去,那些人还不知道要怎么逼迫怀琰,而且怀琰的毒…… 她想了想,看了眼一侧垂首站着的小太监,眉梢微挑。 御书房中,赵怀琰扫了眼底下拿来的奏章,看着韩备萧道:“韩大人,你已经查清楚,徐程青已有侵犯行为,并杀了朗月梦,对吗?” “是微臣亲眼所见。否则徐大人怎么可能单独跟梦公主在那等幽静的地方?而且公主府的人微臣也已经去问过了,他们全部都是亲眼瞧见徐大人进了公主府掳了公主出来的。”韩备萧信誓旦旦道。 “是吗?” “是,皇上,徐程青如此恶劣行径,现在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坊间都在传是皇后娘娘纵容皇亲国戚们的,现在百姓们都等着皇上下旨呢,不然难安天下百姓的心啊皇上!”韩备萧跪伏在地上哭喊道。 “还扯上了皇后?”赵怀琰淡漠说完,一侧的小太监便捧了杯茶来。 赵怀琰看着端茶来的纤白手指,顿了顿,忍住想抬头去看的想法,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才知道是宁神茶。 他唇角淡淡扬起些,底下的大臣们瞧见,还以为方才这番说辞没用,又有人道:“皇上,虽我南疆的臣民们早已归降,但若是您纵容皇后娘娘,由着她娘家的亲戚如此折辱南疆的公主还不予严惩,臣等甘愿辞去这官职,也省得有一日皇后娘娘看臣等不顺眼,直接打杀了了臣等,还要累及臣等的家人。” 他们这话已是带了十分中重的怨气,仿佛林锦婳真的就这样做了一般。 但他们也知道,若是他们全部辞官,天下百姓们的口水定都要淹死林锦婳了,纵容亲属犯下如此恶性,皇帝还包庇,传出去,那就是妖后行径。 韩备萧也是抓住了这一点,再抬头时,已经满眼的泪了:“若是皇上不肯严惩,那微臣甘愿当堂死谏!”说罢,便猛地朝一侧的柱子狠狠撞了过去。 等他砰的一声撞上柱子,所有人都吓住了。 包括林锦婳,若不是相信徐程青的人品,看他如此都要怀疑韩备萧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爱卿没死吧。”赵怀琰却显得极为淡定,缓缓拿出了一张纸条。 这纸条明显被水泡过,字迹已有些模糊,但还看得清楚上面写的什么。 韩备萧自然没死,但撞的这一下却是实实在在的,头也撞破了,人也撞得有些晕。 很快有太监上来扶起他在一侧坐下,太医也很快赶了过来,底下那些个大臣们愈发的愤怒了:“皇上,您若是要包庇徐家人,臣等就……” “你们若要辞官,朕允了,不过有件事朕还要当面问清楚。”赵怀琰淡淡说罢,将纸条叫人呈到了韩备萧跟前。 韩备萧本以为目的达成呢,等纸条呈到跟前来的时候,腿瞬间就软了,这不是赫连璟当初给他,而他顺手扔到湖里的纸条么。 “还不出来?”赵怀琰继续道。 很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黑影便出现在了大殿里。 “回禀皇上,属下这段时日跟着韩大人,发现他一直在跟前西夏将军赫连璟联系,在朗月公主遇害前,也曾见过此次事情的主谋陶谋。” “朗月公主之死,是韩大人早就跟陶谋事先安排好的,就为了今日一计。” 二人说完,韩备萧就知道自己完了,赵怀琰居然一直派人跟着自己,他竟是半分都没察觉! 剩下的南疆大臣们都怔住了,他们齐齐看向韩备萧:“你早就安排好要杀了公主?” “我……”韩备萧想否认,但看赵怀琰似乎早就证据确凿的样子,又不知怎么说了。 “韩大人的家人,朕已经亲自叫人去接了。这件事如何,不至于抄家灭族,但朕要你自己说实话。”赵怀琰眼底的杀意已经毫不遮掩,居然如此算计婳儿,他当真是活腻了! 韩备萧从凳子上跪下来,张张嘴:“臣……臣……”不等他话说完,那群大臣里忽然跳出个人来,直接用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一刀割了韩备萧的喉咙。 韩备萧捂着喉咙汩汩冒出的血,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那人杀完韩备萧后,才大喝道:“皇上包庇杀我公主的罪臣,还杀我南疆大臣,当真是被妖后所惑,你是个昏君!”骂完,不等侍卫过来,他已经咬破了嘴里的毒囊,直接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林锦婳迅速走到韩备萧身边,拿出帕子死死替他捂住喉咙:“别说话,冷静。”看起来韩备萧都不知道这一步,赫连璟肯定已经发现了怀琰的人吧,或者说长孙祁烨早就料到了这一步,所以他明明能让人说清楚的事,为何非要写纸条?可见早已料到这一步,为的就是要韩备萧真死,这样不管有没有证据,外面的人都不会相信徐程青是无辜的了! 众人看着一身太监服的林锦婳,也是怔住了。 “还愣着做什么,请御医!”林锦婳怒道。 她拿出准备给赵怀琰救急的药全部塞到了韩备萧的嘴里,又迅速抽出了银针开始刺在他身上。 但在旁人看来,韩备萧是必死无疑了。 林锦婳现在没想这么多,她只想着韩备萧不能就这么死了,否则徐程青还要跟他陪葬,实在太划不来! “全部退下,请御医!”赵怀琰立即道。但今日之事肯定瞒不住了,就算这里的人不说,赫连璟也应该早就找人去散播流言了。 “高禀,亲自带人,去请陶大人一家入宫暂住!”赵怀琰继续道。 高禀不敢耽搁,立即去了。 赵怀琰看了眼影子暗卫,影子暗卫会意,很快便出宫去了。 长孙祁烨有计中计,他何尝没有,只是要看这场博弈,到底谁更狠心了! 很快,消息便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开了。 林锦澄来看徐程青的时候,还以为他会被虐打,想不到他只是被扔在大牢里,由这里的衙役们好吃好喝的供着。 徐程青瞧见他来,还朝他招招手:“德聚全的烤鸭和新泡的青梅酒。” 林锦澄看他一副惬意的样子,浅笑着摇摇头,进去后,才笑道:“想哭就哭吧。” “哭?”徐程青苦笑:“哭是哭不出来,不过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发生在跟前还无能为力,让人闷堵倒是真的,而且这一次,怕还给婳儿添麻烦了。” “婳儿总会有办法的,现在你先想想你自己,韩备萧今日在宫里,被人刺杀了,但民间都传他是死谏自尽的,你小心些,很快你就要为千夫所指了。”林锦澄倒了杯酒,跟他碰了碰,喝了口才尝到梅子酒的青涩。 徐程青摇摇头:“我不过是尚未娶妻而已,小妾也是有的,怎么在他们看来就是这样急色的人了?” “又不是谁都如我们一般信任你。”林锦澄说完,才压低了声音道:“你说看到陶谋,他是跟南疆的那群人联合起来了么?” “嗯。而且朗月炎被掉包了,现在应该还在京城中,不知道他们准备做什么。”徐程青道。 林锦澄点点头:“这段时间我会小心些,不过他们以陶谋为诱饵,当真是够狠。” “你且先不要轻举妄动,看好弟妹。”徐程青说完,顿了顿,又道:“找机会,你再悄悄去见见墨雪,她应该知道些东西。” 林锦澄点点头,看他没事,又交代了一番府衙的衙役,这才去见墨雪了。 因为这事一耽搁,林锦婳便又把长孙祁烨的事放在了一边。 穆王府中,江太妃听着底下的人一件一件来报,放下撑着额头的手,讽刺轻笑:“长孙玄隐如今的本事还真不小。” “娘娘,您如今正要跟他合作吗?此人太过诡异了。”兰姑在一侧担心道。 “与其说合作,倒不如说利用。我的怀琰不肯认我这个娘,不让我入住皇宫,我这个做娘的,总要给他点小教训才是。”她赠送上西夏,可不仅仅是为了做一个太妃而已。皇帝当初没有给自己的后位,她要自己夺回来,等死了,也是要自己葬在他身边,让他死也摆脱不了自己! 兰姑看着她变得偏执的样子,不敢再说,只听闻外面有人来报,说穆王又发脾气了。 兰姑刚想说要请大夫,江太妃却略显得有些不耐烦:“没给他吃药吗?” “吃了,但不知为何没用。”丫环紧张道。 江太妃微微一顿,才问她:“谁伺候的药?” “是常侍卫。” “又是他,一到他伺候药就出问题,你们就没想过原因吗?”江太妃冷嗤道。 “可是……奴婢们不敢对常侍卫不敬。”丫环怯怯道。 江太妃眉梢微挑,道:“今日开始,让他去杂役房伺候。”既然祁烨不想赶他出府,那她就如了他的意。 兰姑有些不忍:“娘娘,王爷身边就这么个真心伺候的,若是让他离开……” “怎么,我安排的人难道还会欺负祁烨不成?他可是这穆王府的堂堂王爷,谁敢欺负了他去?”江太妃冷冷道,周围的人顿时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兰姑看她对自己也有不满,不敢再说,只能由着下人去办了。 常青看着控制不住自己脾气暴躁的长孙祁烨,耐心道:“王爷,您冷静些,不想看书,那休息会儿也好……” “我的脑子里很乱,常青,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很重要,很紧急,我必须想起来……”长孙祁烨暴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书架上的书已经被他翻得全部乱扔在了地上。 常青看了眼藏起来的画卷,不敢拿出来,他知道王爷就是在寻这个,可是他就是看到了又如何呢?难道还要入宫去抢人么? 就在他想再劝劝的时候,外面已经来了人:“太妃吩咐,常侍卫往后去杂役房伺候。” “谁吩咐的!”长孙祁烨立即怒道。 那些丫环们吓得一缩脖子,忙道:“是太妃……” “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带他走,滚!”长孙祁烨怒道。 那些人见状,连忙退下了。 常青看着他这般样子,眉心拧起,现在京城里出了那件事,皇后娘娘怕根本没有工夫来管王爷,而太妃每日让人端来的药也不是治病的,只是让王爷上瘾而已,一旦断了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癫狂又暴躁。 他看着自己悄悄拿水壶藏起来的药,等长孙祁烨稍稍安静下来后,才悄悄潜出了府去找墨月了。 等他一走,江太妃便跟人吩咐道:“告诉王爷,常侍卫在外遇刺,回不来了。” “是!” 兰姑心里幽幽叹了口气,同情为情所困几十年的太妃,也同情长孙祁烨,世上若有真的可怜人,怕就是他了。他活到现在,就算努力,也依旧一无所有,如今连稍微亲近的侍卫也要被太妃给除了。 “可怜祁烨?”江太妃忽然开口问她。 “奴婢只是觉得……” “从今日开始,你在烨儿身边伺候,我会替他物色些好女子,你明白我的意思?”江太妃冷笑道。 兰姑微微咬牙,但还是点了点头。 常青现在还未见到墨月,便被来刺杀的人给堵在了一条死胡同里。 他抽出长剑,看着他们的穿着,也知道是谁的人了。 “你们想杀我,且看有没有这个本事!”说罢,提剑就要杀上去,但还不等靠近,便闻到一股幽幽的香味传来,而后面前的人便一个接着一个倒在了地上。 他快速将腰间的水壶藏在一侧的杂物堆里,便看到巷子口的人。 他望着来人,诧异的瞪大眼睛:“怎么是你!”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小打小闹?不存在的 “你好似很惊讶?” “你不是已经死了……” “你们都希望我死,可我偏偏不死!”弦月冷漠说罢,手一挥,一股药粉便散开了来,常青立马捂着口鼻,可还是吸入了这药粉。 他觉得体内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了一般,当即跪在了地上,可他相信弦月暂时不会杀他,不然方才直接由着江太妃的人动手就是了,何必把他们也打晕了去? 这样一想,他立即拿出袖子里藏着的药丸胡乱塞到嘴里,眼看着弦月的人靠近来,才一咬牙,提剑往前一扔,趁着众人躲闪的一瞬间,人直接就翻到了隔壁的宅院里去了。 弦月讽刺的看着逃走的他,冷笑:“他以为能逃得掉么?” 她话落,两旁的侍从立即就推门追了进去。 可等院子门一打开,才发现两个妇人吓坏了般瘫坐在地上。 那侍从上前问她们:“方才进来的人呢?” “已经走了……”妇人指向某个方向,怯怯道。 那二人一瞧,立即飞身追了过去,却没发现此刻院子那堆杂物后面一个男人正小心蜷缩着躲着。 他这样一直躲到了天黑,等到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些,也确定周围没人看着后,这才悄悄的溜出了院子,并留下了身上所有的银子给这座宅院的主人。 他出来后,没有直接回穆王府,而是立即去寻墨月了。 墨月还是留在了宫外,盯着京城的动静。 林锦婳安排她住在曾经藏身的小院里,她正用完晚膳打算去洗漱,便听到院子里传来噗通一声,等她警觉的出来,看到面色发白的常青时,才惊愕的上前将他扶起:“你怎么了?” “弦月没死……” “娘娘早就猜到了,怎么,你见到她了?”墨月看他略带着几分慌张的样子,还诧异问道。 常青点点头,将今日巷子里的事简单说了一番,才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担心他们是跟太妃勾结,想要利用穆王,而且太妃还每日给穆王服用奇怪的药,每次服药过后,穆王都会十分听从太妃的话,我觉得很蹊跷。” “的确蹊跷。”墨月也微微拧眉,说着,又问他:“你可知道是什么药?兴许皇后娘娘能有破解之法,现在穆王好歹是西夏的前皇帝,而且前朝南疆人又不安分,若是他这里再出事,少不得又要叫娘娘头疼一番了。” “药我藏在了那条巷子里……” “好,我这就去拿,你在这儿等我。”墨月说罢,立即把他扶到了房间去,才很快转身离开了,就连常青嘴里一句‘小心点’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等墨月走后,他也没就此休息,而是思忖起来。 弦月来抓他,目的是什么? 现在唯一还在乎他的,也就是墨月和穆王了,难道弦月是为了=拿自己做诱饵吗? 不像是诱惑墨月,因为她毕竟就住在这里,周围也没有守卫,反倒是更像拿自己去骗穆王殿下…… 而且此番太妃要杀自己,弦月却要救自己…… 这样说来,弦月根本就是要背江太妃做什么,那么她的目标就是殿下吧! 这样一想,他立即就明白过来。 他急急起身,却左右不见墨月回来,干脆留了张纸条,很快便又出去了。 此时的穆王府中,长孙祁烨在知道常青遇害的消息了以后,暴躁之症更加明显了。 “到底是谁要谋害他!”他大怒。 兰姑在一侧看着心疼,却只轻声道:“殿下,您先喝药吧……” 长孙祁烨看着兰姑断来的药,眉心拧起,他还记得常青所说的,让他不要喝这个药。虽然江太妃是他生母,但他心里隐隐觉得,他更应该相信常青! 他抬手便将药打翻了,冷冷瞪着兰姑:”你给本王出去!“ “殿下……” “出去!”长孙祁烨大声呵斥。 兰姑看他如此,也只能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等她一走,他立即就把房门关上,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了。 他觉得头疼欲裂,越是要想起什么,就越觉得难受,心里也空落落的,好似丢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一般。 就在他暴躁的无以复加的时候,窗户忽然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一卷画从窗户被人扔进来,卷轴自己在地上铺开,一副美人图便出现在了眼前。 画上的女子巧笑嫣然,明眸皓齿,一双眼睛似水般盈盈望着前方,露出说不尽的温柔。 “她……慕……阿慕……” 长孙祁烨开始觉得越发的头疼,画上的女子也仿佛活了一般,慢慢朝他走来,等他伸手想要将她抓住的时候,她却又一步一步开始往外而去。 “不要走……”长孙祁烨木然看着前面的影子,他的眼泪缓缓落下,空洞的样子让他自己都分辨不清面前的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 他就这样慢慢出了府,无人发觉。 等常青赶到时,长孙祁烨已经不见了。 江太妃原本听人来报,说常青平安无事的出现在了长孙祁烨的院子里,立即就带了人赶来,才发现他面色苍白的站在房门口。 “你居然回来了……” “太妃,王爷不见了!”常青看到她,真是恨之入骨,这个女人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自私的女人,不管做什么,都只是为了自己,就连亲生儿子,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颗能用的棋子! 江太妃面色一沉,一侧的兰姑迅速进去了,不多会儿出来,脸上只有焦急:“窗户被人打开了,后院的墙上有脚印,可见是有人掳走了王爷。” “是弦月,一定是她!”常青笃定道。 “不可能……” “太妃跟弦月有什么交易,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常青怒起来,江太妃也跟着怒,抬手便狠狠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才寒声道:“来人,把他给我押入地牢!” 她话落,很快便有侍从上前来持剑抵在了常青的脖子上。 常青今日吸入弦月的药粉,毒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解去,现在也没有多少力气反抗,只由着来人将他抓住,但走之前,他还是头一次用这样不恭敬的语气跟江太妃说话:“若是王爷出了事,那都是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娘害的。都说虎毒不食子,太妃当真比猛虎还毒!” “还不把他给我拉下去!”江太妃面色铁青。 下人们立即就堵了常青的嘴将他给拖走了。 等她一走,旁边的兰姑很快走了过来,着急道:“娘娘,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请皇上下令全京城搜捕?” “暂时不用。”江太妃面色更沉。 “可是……” “我说了不用!”江太妃冷喝一声,兰姑立即就闭紧了嘴。 江太妃拳头紧握,进房间看了眼,才寒声道:“准备马车,我要出去,你们谁也不许跟着!”说罢,立即转身而去。 等她一离开,一直守在不远处的墨月才皱皱眉头,看了看手里装着药的药壶回宫去了。 林锦婳现在还跟太医院十来个太医一起救被抹了脖子的韩备萧。 也不知是该说韩备萧幸运还是不醒,那人一刀下去,虽也割了血管,却没正中要害,血流了一大堆是真的,能吊着一口气也是真的,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个人命数了。 伤口包扎好后,林锦婳才嘱咐一侧伺候的人:“三日内不许他沾任何吃食,口水也不许咽下去,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了。” “是。”旁边的人立即应下。 一侧太医们均是不看好,虽然韩备萧的伤口不如其他人的深,但也是抹脖子啊,哪里还能救活?回头夜里一发烧,这条命就带走了。 但林锦婳却不甘心韩备萧就这么死了,他两腿一蹬死的痛快,但徐程青就要遭罪了。 她看着被银针插成刺猬还在昏迷中的韩备萧,眉梢微挑,这才转身出去了。 她才从太医院出来,就看到了正等着的赵怀琰。 “皇上。” 外人在,她还是要顾全礼数的。 赵怀琰将其他人都打发走,这才牵着她往外而去。 “徐程青的事,朕早有防备,暂且不必着急。如今韩备萧出事,朕已经任命了郑穹为新任大理寺少卿,有他在大理寺,徐程青暂时也不会出事。”赵怀琰看她穿着太监的衣裳,出了宫门后,便解了自己的披风给她围上了。 如今寒冬腊月的,寒风吹在人脸上如冰刀子似的。 林锦婳感受大披风里的温暖,才抬头看着他浅浅一笑:“多谢皇上。” “若是要谢朕,下次再出来,就多穿些。你身子弱,若是因此而着凉了,朕定不轻饶了哪些不安分的大臣。”赵怀琰抬手揉揉她的额头,轻笑道。 “是,臣妾遵旨。” “遵旨就好。”赵怀琰浅浅一笑,才道:“今日听闻老太后又出事了?” “臣妾将她挪去储秀宫了,想来能安静一段时日。对了,凌未野的爵位一事……” “他自己请旨,要去他亲叔叔凌莫那里,朕已经允了。”赵怀琰说起凌未野,目光微微深了些:“这一年不见,他变了很多。” 林锦婳也跟着点点头,以前的凌未野不过是个孩子,不懂事又霸道,但本性不坏,可这一年不见,他一直跟在太后身边,似乎也学会了太后和先帝身上那一套多疑和虚伪。 赵怀琰拉着她的手更紧了些,轻声道:“到底还是个孩子,凌莫是个明事理的,去了凌莫身边,想来也能学到些好东西。” 林锦婳跟着点点头,不再多提。 很快两人便走回了宜凤宫,墨月也刚好急急回来了。 她见到林锦婳后,立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才将常青偷偷藏起来的药拿了出来。 “常青说,是弦月带走了穆王?”赵怀琰问道。 “奴婢亲眼所见。”墨月道。 林锦婳跟赵怀琰对视一眼,均是凝重起来。 弦月现在一心要报复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若是让她带走了长孙祁烨,指不定还要利用他做什么。 想到这里,赵怀琰直接道:“朕立即安排人去查。” 林锦婳颔首,有赵怀琰去,自然比自己遣派原本就不多的人去要好。 赵怀琰很快便离开了,林锦婳这才拉着墨月道:“先去传旨,召江太妃入宫。”江太妃坑儿子也是一把好手了,如今碍于她是怀琰生母的面子,她才屡次让她三分,如今她竟还不知足,暗中打算拿长孙祁烨来陷害怀琰。方才这药她闻过了,是掺了能让人变得痴呆的毒药,服了这种药的人,会渐渐失去自主思考的能力,由人训练后,便会完全听从另一个人的傀儡。 这种药本就十分歹毒,西夏的人是禁止用、也不屑使用的,这药多半出自长孙玄隐的手笔! 这个长孙玄隐,如今正是成了块毒瘤了! 林锦婳想到这里,便觉得恼,还是要早些想法子除去他才好。 林锦婳的令迅速传了出去,天色这会儿也已经不早了。 她的心思全部聚集在徐家人和最近发生的事情上,一时都忘了林家的事了。 林锦澄去寻过墨雪,去了好几次才遇见她醒着的时候,不过墨雪所知道的事,大多是跟韩备萧有关的,如今韩备萧生死未卜,也就没什么用了。 京城的流言越传越凶,甚至到了晚上的时候,徐家家门口还会被人扔臭鸡蛋。 林锦澄去的时候,看到门口一片狼藉,心都沉了。 “那些百姓,事情都没搞清楚呢,就开始砸鸡蛋呢,鸡蛋不用钱呢。”徐昭昭气得鼓起包子脸,为了徐程青的事儿,她都好几日不曾睡好了。 “这件事也不能怪他们,他们只是被有心人煽动罢了。”徐泊山坐在上首的位置,只看一侧的林锦澄,道:“现在汝嫣怎么样?” “已经醒来了,而且我使人去请王夫人了,相信她很快也会入京的,等她一来,汝嫣想必也会好的快一些。”林锦澄提起王汝嫣,笑容都温柔起来。 徐泊山欣慰笑笑:“你们夫妻好生过日子,只可惜程青这个不孝子,至今也没给我讨个儿媳来。” “可不是么,也难怪外人都说哥哥饥不择食了。”徐昭昭道。 屋子里的人看她说出这等话,徐夫人连忙嗔怪了几句,其他人倒是难得笑了起来。 林锦澄见他们暂时还没有别的事儿,倒也放心回去了。 他骑着马快速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跑过,可还不等到林家,就在街巷转角的地方遇见了流氓欺凌少女的事。 他见状,立即就上前去了。 “你们在做什么!” 他大喝一声,那些人一瞧是他,忙捂着头跑了。 “天子脚下,竟还有这等恶事!”他微微皱眉,这才翻身下了马去,小厮也很快递了灯笼来。 “姑娘,你没事吧。”林锦澄看着缩在角落衣衫褴褛,发髻散乱在脸上的女子,轻声问道。 少女不说话,紧紧捂着身子瑟瑟发抖,看起来是害怕极了。 林锦澄皱眉,以为她是吓坏了,只从袖子里抽出一锭银子来,放在她跟前,越发柔和的声音:“这些银子,你拿去先去客栈住下,若是再有人欺负你,你来寻我。” 少女看着那银子,终于颤颤的抬起了头,望着他,声音细细小小的道:“谢谢公子……” 林锦澄本不多在意,可就在她声音出来的一瞬间,立即怔住了。 他猛地朝着女子的脸看去,虽然脏污,但却丝毫掩饰不住那清丽精致的五官,若不是她左脸上一道大大的红色胎记,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你叫什么名字?”林锦澄立即问道。 “你想做什么?”少女一副恐惧的样子,又往角落缩了缩。 巷子口等着的小厮见他迟迟不出来,才上前准备问问怎么了,等瞧见那少女时,也怔了一下,转身就拿了水往她脸上泼去了。 可等水泼完,她的脸丝毫不见变化,只是这阴冷的天气里,又被凉水泼了的少女,瞬间便猛地咳嗽起来,不等咳嗽完,就好似一口气闷住了一般,直接晕了过去。 等她晕过去,那小厮才怯怯道:“少将军,这位不是皇后娘娘吧?” 林锦澄虽然觉得不合适,但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也摸了摸她那块红色的显眼的胎记,可入手的触感,跟那些带着人皮面具的人一点也不一样,这个女子方才看到自己时的恐惧和害怕也是真的。 他微微咬牙,才沉声道:“去备马车来。” “是。”小厮不敢耽搁,好在这里离林府也不远了,很快便叫了马车过来,等林锦澄把人带回去后,林麓之也蒙住了,直到这时,他才说出了当年林锦婳其实有一个双生姐姐的事,但那胎儿生下来产婆便说是死胎,他自己也看过,的确没有哭声…… “难不成当年是弄错了?其实那婴儿只是哭得迟,结果被扔了以后才哭出来,便又叫好心人给捡走了,一直活到现在?”林锦澄心中激动不已。 他顿了顿,又谨慎道:“那爹爹,你可还记得,当年那婴儿,身上可有什么胎记?” 林麓之点点头,因为当时是死胎,他还伤心许久是,也记得格外的清楚:“脸上有一块红色的印记。” 正说完,有丫环来报,说已经替那女子梳洗干净了。 林麓之和林锦澄对视一眼,立即提步齐齐往那房间而去。 等他们到房间时,那女子已经醒了,但却似吓坏了一般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林麓之才看了一眼,便心疼不已了,这女子身形瘦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起来,脸颊都微微有些凹陷进去了,紧紧抓着被子的手指更可见满是伤痕。 “姑娘,你能告诉我,你今年多大了,家住哪里,父母所在吗?”林麓之自己都未察觉,自己开口说话时,声音都是微微颤抖着的。 “我告诉你们……你们能放了我吗……”那女子哭着道。 “自然……” “我今年十六了,父母早亡,住在陈家村。”她恐惧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轻声道:“我来京城,是来找我的未婚夫的,我不给人做小妾,老爷们,你们放过我吧。”她说完,立即就跪在床上开始给两人磕头了。 “那你的名字呢?” “我叫阿妙,陈阿妙。”她一边哭一边道,就连这屋子里的十一二岁的丫环看起来,都比她胖些。 因为京城发生的这么多事,林锦澄到底谨慎些,立即就叫人去查了。 可林麓之却仿佛更加相信了,因为陈家村附近就是坟场,也正是他当年委托了产婆去埋了那死婴的地方。 “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更不会让你做小妾的。”林麓之看她实在害怕的紧,这才跟林锦澄先退出去了,又叮嘱了丫环们好好伺候着,这才独自提步去了祠堂。 林锦澄现在是惊讶大过惊喜,这个忽然冒出来的跟锦婳有着一模一样脸的陈阿妙,他总觉得不像是巧合。 要么她真是当年那个锦婳的双生姐姐,此番是被人发现后,遭人利用了。 要么她就是跟锦婳长得极像的人…… 他本打算立即把消息给锦婳送去,但想着她最近这段时间琐事缠身,便想着干脆等查清楚了再说。 此时的林锦婳刚哄完两个孩子睡觉,而江太妃也没有请来,反倒是入住到储秀宫的老太后,当晚便说闹了鬼,死活要搬回去慈宁宫,林锦婳直接将消息给压下了。 她要作妖,就在储秀宫看看鬼怪是怎么作妖的! 只是冬日的夜总是漫长,对于老太后来说,住在储秀宫提心吊胆,尤其是宫里还点了安息香,有了那想睡又不敢睡的感觉后,简直如凌迟一般的难受。 漫漫长夜,她这凌迟之刑受的又久了些,林锦婳本没打算去管她,没想到她自己嘴里竟吐露出了一些东西来。 “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大齐的江山社稷着想。”老太后发髻略有些凌乱,一夜未眠,她的脸色也有些发白,现在坐在上首的位置,看着底下站着的林锦婳道。 “老太后方才是说,当初那玉玺,其实是宫里的人带出去给了袁郡主的,好打算等袁郡主产子后,再谋反,是吗?”林锦婳将她原本模棱两可的话说的清楚了些,问她道。 老太后牙关微咬:“是。” “那这人是谁?” “哀家不知道。”老太后沉声道。 林锦婳嘴角微扬:“那您继续住在储秀宫。”说完,转身便要走。 老太后哪里还住的下去,死容易,但如此没有尊严的死,她不能接受。 “就是如今的禁卫军副统领……” “来人,立即拿下禁卫军统领文渊!”林锦婳不等她说完,直接寒声道。 老太后微微一怔:“哀家说的是副统领……” 林锦婳嘴角微微勾起:“太后难道不知,现在的禁卫军副统领,乃是由侍卫高禀担任吗?”太后想要放出有价值的消息,又不想牺牲一个有分量的文渊,却没想到副统领早已经给了高禀。说谁背叛怀琰都好,但绝对不是高禀! 老太后面色微微一白。 林锦婳继续道:“太后您折腾这许多事,为的无非是匡扶你赵家正统。但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正是赵家长子,如若太后还不知悔改,一心要搅乱这齐国江山,皇上可以宽宏大量,但臣妾小肚鸡肠,却是容不得你。就算死后,也不得葬入皇陵!” 老太后看她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气得一口血就吐了出来,两眼一翻,便直挺挺的晕了过去了。 一侧的太医迅速上前把脉,不多会儿,便跪在了地上:“娘娘,老太后疑似……” “如何?” “中风了。”太医忙道。 林锦婳眉梢微微一挑,倒不想她这么不经气。 “送回慈宁宫好生看顾。”都已经气到中风了,总不至于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她说罢,便立即转身出去了。 很快,墨月再次传来消息,说江太妃忽然回了穆王府,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开始联络京城的各家贵族,开始给穆王相看婚事了。 “婚事?” “是,昨儿半夜她回来后,心情好似好了不少,也不再闹了,今儿一早就开始张罗婚事,也不知为何。”墨月不解道。 林锦婳也觉得不解,难道说弦月带走长孙祁烨,并没有伤害他? 她想起之前墨月拿来的药,知道八成弦月是把长孙祁烨训练成提线木偶,到时候南疆的人跟着一闹,西夏的再闹一出,那今年这年关对于齐国来说,可就过得艰难了。 “下雪了!” 外面忽然传来小宫女惊喜的呼声。 墨风立即呵斥了两句,才从外面走了进来,掸了掸身上飘落的些许白雪,才道:“娘娘,陶家人已经接入宫来了。” “安置在客殿,不必来见。”林锦婳看着阿宝支起的红炉子,想了想,道:“现在已经十二月了?” “是呢,已经下雪了,想来那些要朝贡的使臣们应该也很快就要到了。” 林锦婳起了身,走到廊檐下站着,伸出手还能接到飘落的小雪花。 雪花落在手心,很快就化了。 她浅浅一笑,跟一侧墨风道:“吩咐下去,全城替穆王殿下招亲。” “娘娘,你是要……” “本宫亲自替穆王招亲,本宫倒要看看,弦月到底要耍什么花样。”林锦婳道。 墨风立即应下。 墨花从前殿赶来,瞧见她正浅浅笑着,也跟着上前笑道:“娘娘,您交代的,奴婢都安排下去了。” 墨风墨花不解,娘娘安排什么了她们怎么都不知道? 林锦婳却只是看着墨花,轻轻一笑,她做的事,自然是以前最常做的。 京城里。 雪飘落下来,最难受的当然是小乞丐们,他们衣不蔽体,饿的面黄肌瘦,只能一家一家的敲门讨要吃食。 两个小乞丐依偎在一起,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立即上前去敲了门。 没多久,里面传来一道冷沉的男声:“谁?” “大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那两个小乞丐可怜兮兮道。 里面的人听到,半晌才拉开了院门,扔出个包袱给了他们,话都不说便又重新关上了房门。 门关上后,两个小乞丐却没有先去看包袱,而是对视一眼,悄悄拿了手里面粉,在门角抹了一个叉叉。 接着他们又如法炮制,今日整个京城,大大小小的乞丐几乎要把京城的搜遍了。 当天晚上,京城里的人都睡了以后,便有一组行动利落的黑衣人纷纷潜入了这些人家中。 有的好一通打斗,有的甚至都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抓了,直到第二天早上,京城才又恢复了宁静。 梅花阵中住着的人,听到传来的消息时,眉梢微挑:“她倒是会想法子,损失了多少?” “咱们暗里藏着的人,被清除掉了大半。”来回话的人道。 既然要在京城里混的开,自然要备下不少的耳目眼线,有时候还要还要作为传播谣言的引导者,但没想到藏得极深的这群人,一夜之间就被清除了大半。 一侧陶谋冷哼一声:“想必是林锦婳的手笔,她一个女子,也就会这些小打小闹。” “小打小闹?”赫连璟睨了他一眼,真不知道弦月带他回来做什么,不仅自傲自大,如今竟丝毫不了解林锦婳的手段。 她一开始肯定是奔着长孙玄隐来的,但长孙玄隐是块硬骨头啃不动,自然就从细枝末节开始动手。 而且如今的动作,看似小家子气,但这一时半会儿,他们要想再迅速制造起流言并掌控流言,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了,尤其是在年末使臣来贺的关键时刻…… 就在这事之后,外面又有小厮急急跑了进来,手里还颤颤巍巍拿了几张纸,道:“主子,全程都贴满了这个……” “什么东西?” 赫连璟才瞥过一眼,也都瞬间愣住了,林锦婳她是哪里想出这么些歪招的。 “什么?”长孙玄隐看他不出声,侧过身睨了一眼,才发现那纸上的画着的人,居然是自己,而且这通缉令上写着的,还是采花大盗一枝梅…… “采花大盗?”陶谋又要讽刺,长孙玄隐却是笑了起来。 百姓们可不管什么谋反不谋反的,毕竟距离他们太远了,倒是采花大盗……家中凡事有女儿的,都要看自己一眼了吧。 “小打小闹,不必管她……” “可是现在全京城的百姓都在谈论这个采花大盗。”小厮略有些颤颤道。 赫连璟看他:“那又如何?” “抓到采花大盗的赏金,是一座城池,而且通缉令上说了,这采花大盗就在京城中,城门在今日也已经封闭,只许进不许出,现在所有人都开始热烈的寻找起这采花大盗起来。主子,您这儿也不安全了……” 这块地方寻常没什么人来,但若是所有百姓都要来掘地三尺,这儿便是看守的再森严,怕也挡不住这样的搜查。 赫连璟眉梢微挑,道:“赵怀琰的人已经跟着江太妃找到弦月所在了,现在就等着你出现,你一旦被发现,弦月会第一个死。” “你在威胁我?”长孙玄隐浅浅笑道。 “你不是已经把你的师妹送出去了么,依我之见,你倒不如先安分一段时间,等此事过去了,你再做其他安排,如何?”赫连璟道。 长孙玄隐看他一副自己不答应,就要背叛自己的样子,嘴角微扬:“你们都说她小打小闹,如今居然如此害怕。” 陶谋也在一侧有些不满道:“若是一直不动手,岂不是给了他们养精蓄锐的机会。过去这个年关,可就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你闭嘴,这里何时有你插话的份!”赫连璟冷冷睨着他。 “当初是你们……” “你现在可以走啊,我不拦你!”赫连璟说罢,手里的剑已经慢慢拔了出来。 陶谋咬牙,面容阴鸷的撇过脸去不再说话。 长孙玄隐没出声,只朝入口的方向看着:“等等,她只怕还有后招。” 果然,没多久便又有小厮急急来了。 “主子。” “说!”赫连璟不耐烦道。 “是!赫连将军的祖坟,有人扬言要去掘了……”小厮迟疑道。 赫连璟一听,当即转身便快步往外去了。 他一条残命早已不在乎,但先祖的坟却怎么能被人给挖了? 他还当真是小看了林锦婳,她一次又一次,倒是很能抓住自己的痛处! 他出门口直奔城门,但还未出城,就见赵怀琰的人忽然出现在了他跟前,将他拦住了。 “赫连将军,皇上有请。” 暗卫道。 赫连璟咬牙:“掘坟一事,也是皇上提的?” “皇后娘娘并未真的要挖您先祖的坟墓,不过是想借此引您出来罢了。皇上已在宫中等候,请。” “你们……”赫连璟之前还在嘲讽陶谋小看了林锦婳,现在看来,他自己也轻敌了,怎么就脑子一热就跑出来了?而且长孙玄隐居然也允许他跑出来了! 但其实他们都没猜到的是,长孙玄隐本就不打算继续闹事了。 他一时间闹出这么多动静,如今又故意放出赫连璟,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转移所有人的目光,不让他们发现辛夷。 辛夷现在,已经很安全了吧。 “你们到底是要做什么?我怎么看不明白,你们不是要杀了林锦婳和林家人吗,为何到现在还磨磨唧唧不肯动手!”陶谋完全不理解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他自然不会明白,弦月一心要报复林锦婳和赵怀琰,但长孙玄隐不是,他从一开始就不是这个目的,所以才会处处留情。 他看了眼面前的陶谋,道:“往后,你不必来这里了。” “你什么意思……” “弦月自会告诉你怎么做。”长孙玄隐转身便要离开。 陶谋怒极,上前抬手便要去抓他的肩膀,却还未碰到他,便被一股极大的力气给弹开了,直到狠狠撞落在地上,才被小厮们蒙着眼睛给扔出去了。 陶谋气急败坏,很快便要去见弦月,但他不知道,才出了门,就看到了自己的通缉令,也赫然贴满了大街小巷。 林锦婳要搅得他们无暇分身,又怎么可能单单只针对长孙玄隐和赫连璟呢? 街上的人现在为了那一座城池的丰厚奖励,连正经生意都不想做了,就想着抓到人,然后鸡犬升天,毕竟成为一城之主,那是普通人奋斗三辈子都不不一定能成的馅饼事儿啊! 他怒气冲冲出了巷子时,很快就发现街边原本平平无奇买豆腐脑的汉子忽然就盯着他的脸看了。 他咬牙,抬起袖子捂着脸就跑,但沿途他的画像简直到了走两步就能看到的地步。 等他见到弦月时,才发现弦月这里也出了事。 “都给我滚出去!” 弦月怒喝。 里面的侍女全部被赶出来,陶谋靠近了,才拉着个侍女低声问道:“公主怎么了?” “没……没事。”侍女们对视一眼,旁低头走了。 “陶谋,你给我滚进来!”里面传来弦月的暴怒声。 陶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即跑了进去。 等到了里头一看,便发现弦月满面怒容,一张脸也扭曲极了,看起来极为狰狞可怖。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解问她:“公主,方才梅园那里……” “我问你,那些流言是不是你散播出来的!” “什么流言?”陶谋一脸懵逼,他一直在梅园,哪里有功夫传什么谣言。 “就是从你父母嘴里流传出来的,说本公主是用清白,才换了你的相助!”弦月一想到这些话可能要落到赵怀琰耳朵里,便怒不可遏。 起初她嫁给赫连璟,只是为了气一气他,没想到他丝毫不为所动。 但气他,和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又是另一回事! 她恨他,怨他,但绝不容许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陶谋怔住:“我没说过这些……” “混账,你们都是混账,我要杀了你们,杀了林锦婳,杀了她的孩子,将她碎尸万段!”弦月现在不管是不是,都恨不得立即就入宫去杀了林锦婳和她的孩子,好让赵怀琰永生永世都后悔! “赫连璟呢,叫她来见我!” “赫连将军已经出去了……” “去哪儿了?”弦月的手紧紧抓着椅把,指节毕白。 陶谋皱眉,赫连璟跑得那么急,谁知道他去哪儿了。 “罢了,不必管他,林锦婳敢如此羞辱我,我定不轻饶了她!”弦月面色阴冷起来,思来想去,嘴角冷冷勾起,看着陶谋道:“徐家的女儿徐昭昭你认识吧。” “自然,你是要对她下手……” “本不打算这么快就用掉她一个软肋的,奈何她欺人太甚!”弦月咬牙,原本清丽如仙子的小脸,现在只有愤怒。既然她让自己如此不痛快,那她便原原本本还给她! 不多时,陶谋便从她的院子出来了,还带了暗处几个人跟着。 走时,陶谋看了眼停在巷子口许久了的马车,未曾在意,很快便离开了。 却不知道他们才走不久,那马车也慢慢开动。 林锦婳的计划很简单,他们要在暗处耍手段,那她就不惜一切,逼他们到明处来!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没有退路 京城里忽然就出了这么多动作,徐家自然也关注上了。 徐昭昭一早收拾完后,便打算去大劳看看徐程青,毕竟这么多日过去了,他一直都在大牢里,也不知过得怎么样。 袁绍这两日都陪着袁绿衣,她的肚子渐渐大了,京城又不安宁,他放心不下,所以都亲自陪着。 已经是寒冬腊月,早起的时候还下了些雪粒儿,徐昭昭找了条浅青色的披风裹着,便提着热腾腾的食盒往大理寺的方向去了。 “小姐,您小心这些。”丫环低着头扶了她上马车,轻声道。 “知道。”徐昭昭与她对视一眼,浅浅抿唇一笑,便提步上了马车往前去了。 马车一路不紧不慢的往前走,走过闹市区后,便是一条安静宽敞的大路。 因为是大理寺附近,寻常不会有百姓们过来,所以在转过前面的一个大弯后,基本就看不到人了。 徐昭昭的马车前后也就跟了四个侍卫,等她们刚好走到中间地带,暗处的动静便大了起来。 徐昭昭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心中略有些忐忑,其实一开始墨月来说,有人要对她动手时,她还不信,现在看来,当真是如此。 “来了!” 跟她坐在一起丫环打扮的墨月忽然开口,立即就跟徐昭昭道:“徐小姐一会儿自己小心。” “放心!”徐昭昭拿出护身的短剑,很是坚决道:“一会儿你们只去完成皇后娘娘交代的事就行,不必管我,我能保护好自己。” 墨月朝她笑笑,很快外面便传来了兵刃相接的声音。 墨月小心的透过帘子往外看,瞧见不远处那处巷子内隐隐有人影站着,她这才咬咬牙,飞快的往那处冲了过去。 这些个人,要各个击破,才有用! 她飞快往前,那些来刺杀的人发觉她的动作,立即要去拦,但跟在马车后的侍卫们也迅速杀了上去,而且功夫还不低。 徐昭昭心里忐忑着,就等着谁杀过来,但等了半晌,没等到有人来杀她,反倒是马车被人驾着走了。 她惊愕的掀开车帘,看着前头驾马的陌生人,抽出短剑暗暗咬牙:“你要带我去哪儿?” “等你去了不就知道了?”那人冷声说完,转头便直接朝她刺了过来。 徐昭昭险险躲过,这次她可没再犹豫了,虽然是三脚猫的功夫,但她手里可还抓着好大一把的药粉呢! 她轻哼一声,药粉一撒,而后才抽出短剑狠狠刺了出去。 墨月暂时没工夫管这里,她一心往前追着,等看到那巷子里的人就是陶谋后,才冷冷一笑,提剑杀了上去。 陶谋也发觉墨月的目的了,转身快步要走,但还不等出巷子,就被墨月给拦了下来。 “陶公子既然都亲自来了,又何必要走呢?”墨月的剑垂落在地上,慢慢朝他走近时,剑尖划在青石板的地面,发出森寒的声音,仿佛地狱的催魂声。 “你们早就料到我会有此一招?”陶谋忽然反应过来。林锦婳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刺激弦月,逼她从暗处伸出手来,然后林锦婳才好一网打尽! 好一个小打小闹,她这心思当真是细腻,居然把人心都猜得这么准! 墨月冷哼一声:“你们的行动有何难猜的?”她说罢,不再跟她多费唇舌,看到周围已渐渐有人围过来,直接就将剑抵在了根本不会武功的陶谋心口。 徐昭昭在马车上将那人给踹下去后,才发现马车已经到了大理寺门口了,新任大理寺卿郑大人也亲自迎了出来。 郑穹一瞧见她,便问道:“徐小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快,郑大人快带兵过去!”徐昭昭忙道。 郑穹看到她着急的样子,也不多说,立即就召集了府内的衙役们全部跟了出来,到时,刚好墨月拿下陶谋。 此时的林府内,林锦澄接到陶谋已被抓的消息时,心里一直压着的大石头才算是放下了。 他从外间进来,在隔间里把身上烤暖和了,才走到里屋。 瞧见王汝嫣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喝药,不时还难受的皱起眉头,他觉得心疼不已,立时上前轻声道:“可好些了?” “好了许多,叫你们担心了。”王汝嫣看到站在门口的她,浅笑起来。 脸色仿若半透明一般,带着散不去的忧愁,眼底却也有浓浓的爱意,她知道她的夫君真心疼爱她,而她也深爱着他。 林锦澄走到床边来,接过一侧丫环手里的药碗,又将她们都打发了下去,才亲自吹凉了药一勺勺喂她,等喂过后,又立即拿了一枚糖糕来给她,这才算解去了嘴里的苦味。 王汝嫣轻笑,想起最近丫环在耳边唠叨的事儿,还是问了问他:“听闻府里来了个姑娘?” 林锦澄见她主动提及,上前拉着她微凉的手,无奈笑着点点头:“这姑娘的蹊跷,想来你也知道了。” “嗯,听丫环们说了。” “她们就知道成日的嘴碎,你心思重,与你说这些做什么。”林锦澄提起来便一股恼怒,王汝嫣本就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尤其是当初那些事发生之后,她就越发的如此了。 王汝嫣笑着安慰他:“我没多想什么,只是觉得,如今这多事之秋,忽然出现这么个姑娘,会不会有问题?” 林锦澄点点头:”我也觉得蹊跷,所以已经命人去查了,但还没人来回禀,也不知结果如何。当年父亲对于死胎一事很是亏欠,所以如若这个姑娘的疑点没那么大,我担心爹爹当真会极为疼爱她。“ 王汝嫣闻言,只虚弱笑笑:“若当真是的,要补偿自是没问题,只是齐国才建立,我见锦婳,寻常看着倒是与以前一般,悠闲自在的模样,但她才是要想的最多了,里里外外的事儿她都要考虑,这件事若是不能确定,是不是劝劝父亲,那姑娘暂时便不要认回来。” “这……” “我知道这样的话你们不爱听,但锦婳好,你们才能好,我只能当这个坏人。锦澄……”王汝嫣深深看着他,道:“我帮不了你们什么,时不时还要拖后腿,所以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你们会跟我一样后悔,所以便是要认回这个姑娘,也要等年后再说……” 林锦澄看着她又是担忧又是谨慎的样子,上前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浅笑:“放心,我会照你说的做的,即便她真是当年那个被弃的女婴,也没有让她越过锦婳的道理。” 王汝嫣嗅到他身体上浅浅的香气,才扬起唇角微微笑了起来。 在墨月回宫复命时,林锦婳才终于知道林家多了个陈阿妙的事,但墨月知道的也不详细,只因为听林府的下人们提了几句。 “说是跟你生的极像,只是脸上有一块很大的胎记。而且还听说,将军提过,您曾有一个双生姐姐,不过生下来就死了,将军现在怀疑这位陈阿妙,就是您的那位双生姐姐,不然不能解释为何她与您长得如此之像。”墨月道。 林锦婳听着这话,总觉得奇怪的紧。 她想了想,才道:“这件事你先寻人盯着,而且既然是产婆说的死胎,便立即叫人去查查当年那产婆,若是还活着,带回来见我,可若是被人给杀了的话……” 林锦婳眸子危险眯起来,敢冒充她的亲人去欺骗爹爹的感情,简直不可原谅! 墨月连忙应下。 走时,一向利落的她还有几分迟疑。 “在担心常青?”林锦婳问她。 “嗯,他被关在地牢,由江太妃看着,奴婢总担心会出事……”墨月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她跟着林锦婳这么久,也学了她几分脾气,加之本身不是扭捏的人,既然喜欢常青,她就不藏着掖着了。 林锦婳看她如此坦荡,跟着笑道:“再传老太后的口谕,召江太妃入宫。若是不来,便以违抗圣谕为由,直接抬进来。” 墨月闻言,立即跪下给她行了礼:“多谢娘娘成全!” 林锦婳浅笑,哪里全是为了她,此番叫江太妃进来,可也还要处置长孙祁烨的事儿呢,也不知现在她办的全城选妃,江太妃是否满意。 “陶谋你暂时先秘密看押起来,他我还另有用处。”林锦婳又道。 “是。”墨月连忙应下,这才转头走了。 等她一走,翠嬷嬷才端了汤来,笑眯眯看着她道:“皇后娘娘,您最近也乏了,喝点汤醒醒神吧。” 说起乏,林锦婳起身动了动,朝窗外看了看,外面的地面上已经落了微微一层白雪了。 她想到这么轻易抓到了陶谋,皇上又控制住了赫连璟,心情好了不少,才叫了阿宝来,一起到院子里收集新落下的雪,准备煮茶了。 雪花慢慢落着,一片又一片,林锦婳领着几个丫头从东宫搜寻到西宫,要就要那些落在未败的花朵上的雪,这样煮出来的茶才香,宫里也难得有了欢声笑语。 老太后这会儿醒来,听到外头的笑声,想起身动一动,但发现半边身子都没知觉了。 她以为是睡着压麻了,皱皱眉大喊:“来人,快来人!” 一直伺候的太医很快过了来,瞧见她这紧张的样子,问道:“太后,您有何吩咐?” “哀家半边身子怎么动不了了?是不是被人给下毒了?”她下意识就到。宫斗了一辈子,日日夜夜,脑子里就只有争,只有斗,所有的一切她都相信是争斗的结果。 但她才满腹怀疑的问完,太医便尴尬的摇摇头,道:“您如今半边身子动不了,是因为中风了。” “什么?” “太后娘娘,不可大怒,否则另外半边身子也……” “闭嘴!不可能的,哀家身子一向好,怎么会忽然这样,肯定是你们对哀家用毒了,肯定是这样的!”她大骂起来,抬手要去砸东西,但一面又动不了,动作起来极为的狼狈。 她现在才心慌起来,她一直高高在上对人颐指气使,怎么能忍受自己已经成为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由人利用呢? “未野呢,把他叫来!” “太后,贤郡王已经得了皇上圣旨,要去西南了,此番可能正在郡王府收拾东西。”太医如实说完,老太后气得心里一阵绞痛,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林锦婳此时就站在院子外面,听到她这些话,心里反而释然不少。 如今她没有了害人的能力,也不过是个可恨但又可怜的老妇人而已。 负责如今打理慈宁宫的管事嬷嬷这会让上前来,谄媚的笑了笑,才行礼道:“娘娘,如今太后可算安宁了,您放心,奴婢往后一定好生伺候着。” 林锦婳只看了她一眼,才跟旁人道:“以前伺候太后的宁嬷嬷呢?” “您问她做什么?当初您撤换了慈宁宫的下人后,奴婢担心她仗着在太后身边伺候这么些年,对您不敬,便想法子调到浣衣坊去了,如今这寒冬腊月的天儿,她又不曾做过粗活的,想必手都被冻得裂开了吧……” 这嬷嬷讨好似得还要说,林锦婳却微微拧起了眉头。 她能保证怀琰现在只娶自己一个,那往后葡萄长大后呢?他会娶几个,等自己垂垂老矣,会不会也有这等刁奴,越过自己的本分,而为了讨好某个人擅作主张干些欺凌之事? 她想了想,看了眼那嬷嬷道:“往后,这慈宁宫交由宁嬷嬷掌管,慈宁宫的一应用度还是遵循太后的份例,太后毕竟是太后。”说罢,便提步去了。 只要看住后老太后别再作妖就行了,不过现在她想必也作不了了。 出来后,林锦婳看着采好的雪,心里舒畅了些,沿着朱红的高墙低着头慢慢踩着来时的脚印笑着回去了。 就在她回去的路上,转角的地方便有人刚好走过来。 赫连璟看着那一身华服但形容仿若少女般的林锦婳,眸光深了深。 “朕当年一心扶你坐上云水间副阁主的位置,允你一腔痴心跟着弦月,事到如今,你可后悔?”赵怀琰只看着林锦婳离去的方向,转身往宫外走。 “后悔能有用吗……” “起码你还能悬崖勒马。继续下去,弦月一定会死在朕手里,你应该也很明白。朕知道她现在就在京城中,之所以还没杀她,也不过是因为她跟长孙玄隐有所纠葛,所以才留她一命而已,不代表朕是非她不可。朕要杀她,易如反掌。” 赫连璟闻言,倒是不多担心。 弦月的生死,自己的生死,他都不在乎了,也不想变得清醒,来看清他现在所做的事到底是对还是错。 “朕知道你一腔赤诚,当初在山寨,你曾还说过,要做武林盟主,名扬天下。”赵怀琰一面往前走,一边道。这诺大的紫禁城都被白雪覆盖着,冰冷又纯净,让人一眼望去,心里都干净起来。 赫连璟脚步停下,没有继续跟着他走,脑子里却浮现出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来。 他看着赵怀琰依旧未曾停下的背影,声音大了些:“皇上是觉得,现在我还有退路吗?”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赵怀琰头也没回,只道:“你若是想清楚了,紫禁城你随时可以出去。若是没想清楚,便就在这儿站着吧。不然下次再见,不是你死,便是我死。” 赫连璟没说话。 他抬起头来,望着这雪花飘落的天,寒风呼呼刮着,落在他越发坚毅的脸上。 他也恍惚了。 这一生都围着弦月在打转,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有所谓的退路吗? 雪簌簌的落,到了晚上的时候,雪花更大了些,林锦婳却在这时候收到了宫外送来的礼物,是长孙玄隐让在宫外的墨月送来的,一个木匣子里,放着一枝梅花。 “梅花……”林锦婳看着寒香欲透的梅花,想起自己造谣他是采花大盗一枝梅,浅笑:“他那个辛夷小师妹定是有了好主意了。” “娘娘,他之前藏身的梅园已经被官府给查抄了,今儿晚上有人来报,说有一辆马车闯出了城去,没抓到人,但那马车过去时,留下了一地梅花。”墨月道。 “他暂时离开了。”林锦婳将这支梅花放下,淡淡道:“当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人,不过他不管是逃走还是另有计划,你都寻人盯着,找到计划,杀无赦。” 林锦婳说得极为平淡,因为她知道派底下那些人要去手刃了长孙玄隐的机会几乎为零,既如此,那就只有等着他的目的慢慢浮出水面了。 “是。” “江太妃还是没请来?”林锦婳又问道。 “是,推说重病,出门就能死的那种。”墨月提起这事还有些气,这江太妃,关键时刻居然如此的不磊落。 “罢了。”林锦婳道:“过几日便有使臣到了,到时候皇上要安排去西山围猎,那个时候她一定会去的。” “西山围猎?”墨月有些担心。 林锦婳却是狡黠一笑:“现在朝中有些大臣不好动手,便只能用些特殊的法子逼他们动手了。清除一波乌合之众,朝中也要干净些。” 墨月闻言,也跟着放松笑起来。 晚上的时候,赵怀琰放下政务回来一起用晚膳了,林锦婳特意把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了相熟的人,在不大的侧殿里叫人支起了热腾腾的汤锅子。 她跟赵怀琰一个,墨风几人在下首支了一个。 葡萄和酒儿则坐在摇篮里,眼巴巴的朝林锦婳看。 林锦婳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小胖墩,烫了块肉便美滋滋的放在嘴里,馋的酒儿咧着小嘴,口水哗哗的就流出来了。 “叫娘亲,娘亲就给你尝尝。”林锦婳逗弄酒儿。 酒儿黑漆漆的眼珠子,看着她的肉,又看看她发出的声音,含含糊糊的竟就喊了个‘娘’字出来,虽然不清晰,但隐隐能辩出这个字了,林锦婳乐得不行,忙让乳娘给她上了一碗极品羊奶。 酒儿来者不拒,咕咚咕咚两口下肚,一侧不声不响的葡萄竟是一张嘴,就喊出了‘娘亲’二字来,惊得满屋子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赵怀琰也难得抱起了他,道:“葡萄,喊父皇……” “娘亲……”葡萄奶声奶气的重复,乐得林锦婳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好生奖赏了他一碗羊奶才算完。 屋子里其热融融,翠婶儿伺候在一侧,不禁想起当初初见皇后娘娘时,她那公子的模样,也是尤爱在这冬日里支起个汤锅子美滋滋的吃着,如今一眨眼,竟是一年多过去了。 不大的侧殿里,萦绕着饭菜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惹得没能进来的宫女们都羡慕不已,而皇后娘娘爱吃汤锅涮肉的消息,也很快不胫而走,传得大街小巷都是了,京城很快便掀起了一顿汤锅热。 “这个皇后娘娘倒是个识货的,还好,此番我们蒙古给她带了极品的牛羊肉来!” 此番驻扎在京城外不远处的一座驿站里,众人围着此番来朝贺的人,笑眯眯道。 其中一个年轻俏丽梳着满头漂亮小辫子的少女得意扬起下巴,一脚踩在一侧的凳子上得意的拍拍胸脯子:”那是自然,我蒙古的牛羊肉,本就是世上最好的,尤其是皇家御贡的!” “宝珠,你温柔些,都说齐国的男人喜欢温柔小意的女子,你还跟在草原上一样粗野,万一嫁不出去怎么办?”一侧梳着满头小辫子的高大男人笑道。 “大哥放心,为了我蒙古的将来,我就是绑也要绑个男人回去的。他们齐国男人不是信奉生米煮成熟饭吗?到时候我办了他,我看他还敢不娶!”宝珠公主豪气道。 巴图无奈摇摇头,要是他妹妹是个男孩子就好了,这样豪气干云的女子,在齐国怕是不吃香啊! 不过也罢,反正是来和亲的,若实在不行,他也只能考虑考虑,牺牲自己…… 宝珠看他唉声叹气,自己倒是不多担心,传闻齐国的皇后娘娘,那也是走南闯北还打过仗的,这样的女子也能成为皇后,还得皇帝独宠,她就不信自己这样的没人喜欢! 兄妹两又说了会儿话,才去歇着了。 第二天天不亮,使团就开始启程入京了。 得到消息的弦月此时正在自己的院子里,现在她已经乱了方寸。 “陶谋没回来?” “应该是被抓起来了。”一侧的侍女道:“公主,此地已不安全,不若您也学定王的,早些离开吧。” “他一个懦夫,成日为了个女人打转,关键时刻竟逃走了!”弦月冷嗤一声,她算是知道长孙玄隐的目的了,但她想不通的是,他既然那么喜欢他的小师妹,为何要把她小师妹的脸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还把她送去别的男人身边?他到底图什么? 侍女没出声,说来,赫连璟不也一直围着公主打转么。 但侍女没敢说出来,只道:“公主,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现在他们把身边的人防范的这么紧,我还能怎么办?长孙祁烨呢,今天的药给他喂下去了吗?” “已经喂下去了。”侍女点头。 “那就好。” “可是公主,据陶谋所说,咱们这儿也早被盯上了,您现在对穆王动手,会不会逼急了他们……” “若是逼急了才好呢,我早已经等的不耐烦。听闻此番蒙古使团入京,会跟他们一起去西山围猎?”弦月冷淡道。 “是。” “很好,去准备一下,我要见那蒙古的使臣!”弦月转过身,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 上次受伤,虽然废了一双腿,但她这张脸依旧姣好,她不信男人会无动于衷。 但事实证明,她还真的想多了,这位巴图王子,偏就不喜欢那些世俗人眼里认为生的极妖孽好看的那种,就连林锦婳在他眼里,也是美则美矣,却只可远观,反倒是她身边圆脸圆眼睛,最近还有点发福的阿宝,在他眼里便是惊为天人的存在,仿若那草原上刚长出细嫩新毛的小羊羔似得,绵绵软软,白胖的可爱。 阿宝今儿伺候着林锦婳接待使臣时,就老觉得这男人在时不时看自己,看得她一张小脸都羞红了。 林锦婳此刻坐在上首的位置,底下是林麓之和徐泊山,还有几位重要的大臣。 “此番蒙古过来,可给我们大齐皇帝带了礼物?” 礼部的官员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侧的大臣便急急开口了。 林锦婳一瞧,当真是前南疆的人。 当初辞官去了一批,不肯辞官的竟还是这样冥顽不灵么? 巴图闻言,心里略有些不大痛快,但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很快叫人抬了东西上来,尤其把用冰鲜保存的牛羊肉搬了来,笑道:“得知皇后娘娘喜欢尝尝鲜,此番来,特意备了些蒙古最极品的牛羊肉,还请皇后娘娘不要介意。” “你把我大齐皇后当成什么了?就这么些牛羊肉你也好意思拿出手?”方才那大臣又大声说起来,似乎都没看到林锦婳略冷下来气势一般。 林锦婳眸底微凉,刚要开口,坐在巴图身侧的宝珠便忍不住怒站了起来:“你们皇后都没开口,你插哪门子的嘴?你是皇后,还是上首坐着的那位是皇后?” 巴图忙去拉扯妹妹,那大臣面色微青,想要继续开口,便听林锦婳微凉的声音传来了:“左大人想坐本宫这皇后的位置,不若本宫起身,把这位置让给你可好?” “微臣不敢。”那大臣自然听出林锦婳是在揶揄他。 “不敢?方才左大人胆子不是挺大的吗,代替本宫都说了那么多话了,渴不渴?来人,给左大人多上两壶茶来。”林锦婳直接道。 旁边的人听着,顿时忍不住偷笑起来,徐泊山这时候才道:“左大人,你最近不是总说不舒服么,今儿便不要勉强了,下去歇着吧。” “我……” “准了。”赵怀琰当即道。 那左大人面色微白,看着堂上堂下的嘲讽,暗暗咬牙,才灰溜溜走了。 等他一走,巴图才小心翼翼的看着林锦婳和赵怀琰,道:“皇帝陛下,皇后娘娘,我们此番当真不是有意折辱……” “本宫明白,本宫很喜欢你们送来的东西。”林锦婳浅浅一笑,阿宝便会意的上前端上了个盘子,是林锦婳提前准备好的赏赐,一颗极罕见的夜明珠,和一块雕刻着雄鹰的玉佩。 雄鹰代表着草原,也是当今蒙古族的族徽。 巴图看到这块玉佩,心也定了下来,知道是没有得罪皇帝皇后的了,这才安了心。 接下来说的话,无非都是些客套话了,但看得出来蒙古此番朝贡的诚心很足。 就在宴席将近散了的时候,林锦婳几番要请来宫里的江太妃,居然这会儿自己来了。 林锦婳让人送了巴图和宝珠去驿馆休息,这才见了江太妃。赵怀琰没在,他不想见,林锦婳走时,他还道:“她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之所以留着她,无非是投安抚西夏投降兵民的心罢了,朕与她的母子情分早已尽了。”从她开始露出真面目,从她开始不折手段,赵怀琰便只当生母在十几年前便过世了。 林锦婳知道他心里的阴霾,即便强大如他,坚毅如他,在亲人这一块,他永远是千疮百孔的。 林锦婳回到自己的宫殿,见到江太妃时,她一身素锦长衫,黑白两色的锦绣,显得人尤为的优雅端庄。 再见她,依旧是曾经的美貌妇人,但头发白了大半,眼角也刻满了深深的皱纹。 美人在骨不在皮,林锦婳觉得,她身上已经没有当初那股优雅从容的韵致了。 “太妃此番入宫,是因为穆王婚事吧。”林锦婳直接越过她到上首坐下,淡淡叫人伺候上茶水来,再没多看她一眼。 江太妃见她一副等着自己请安的模样,就知道她早已没把自己当做怀琰生母,当做她的婆婆了…… 她浅笑:“既然皇后娘娘知道,臣妇……就不多说。”她提及‘臣妇’二字时,尤为加重了这二字。 林锦婳放下茶盏,浅笑:“太妃是有了合心意的姑娘?” “臣妇觉得,今日来的宝珠公主便不错。” “是吗,穆王殿下也是这般认为的?”林锦婳只当做不知道长孙祁烨的事一般。 江太妃微微皱眉:“穆王他……” “本宫现在不轻易替人赐婚,便是本宫亲自给穆王招亲,那也是要招穆王满意的。如今太妃都开口了,本宫不好拒绝,但穆王可否愿意?”林锦婳慢悠悠说道,便是这慢悠悠的语气,成功激起了江太妃心里的不耐烦。 她略冷淡道:“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本宫不管什么父母之命,只要穆王同意,这婚事本宫就能做主,不若这样,太妃明日得空,带穆王殿下入宫一趟吧。不然后日西山围猎,我朝人才辈出,宝珠公主若是看上了其他男子,本宫便也不好做那棒打鸳鸯的恶徒了,你说是不是?”林锦婳依旧轻声笑着。 江太妃牙关更紧,这算是什么道理,她明摆着就是故意要逼自己把祁烨带来吧! 两人正在对峙间,乳娘忽然从里间走了出来,急急道:“娘娘,太子出事儿了!” “出了何事?”林锦婳立即站起身来紧张问道,乳娘脸色微白,紧张的话都说不清楚了。林锦婳知道孩子就在隔间玩,干脆快步往里去了。 江太妃皱眉,看她进去,想了想,也跟着进去了。 等林锦婳到里头一瞧,才知道原来是葡萄因为好奇,抓了个糖糕塞嘴里,结果噎着了。 林锦婳迅速取了水和银针来,好一通忙活,竟是疏忽了江太妃也跟了进来。 墨风倒是留了神小心盯着,但坐在暖榻另一侧的酒儿却被这阵仗吓到了,扁着小嘴就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江太妃正冷冷瞧着林锦婳焦急的样子呢,便觉手上一软,转头一看,便见个白白胖胖的小姑娘正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扁着小嘴好委屈的模样,而自己手心传来的柔软触感,正是她在抓着自己的手。 “抱……” 乳娘紧张的都说不出话了,一群人都围着现在被噎住的葡萄,所以酒儿看来看去,站在床边的也就只有江太妃了。 江太妃听着她这软糯的声音时,一瞬间的触动是真的。 长孙祁烨生下来时,她不曾管过,但当年跟锦朝皇帝相爱生下怀琰时,她也是将孩子疼到心里的。 她看着此刻的酒儿,竟一瞬间觉得爱怜和愧疚起来,仿若十几年压抑的情绪就要宣泄而出,直到墨风急急过来将酒儿抱了过去。 “江太妃,公主还小,不懂事……” “那你就看紧她。”江太妃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冷清,转过头去看了眼哇哇直哭的葡萄,手心微紧,转身便离开了。 出宫时,她的心情很复杂,她还记得初入宫时的懵懂和开心,也记得跟皇帝相爱后的喜悦和悲伤,也清晰记得,被所爱之人背叛然后杀死时的屈辱和万箭穿心。 这种种感觉交织在一起,酸甜苦辣,苦却大过所有。 所以她铁了心要追求权力,在权力的漩涡里挣扎,今生她成为不了人上人,如何甘心这么多年的隐忍压抑! 出宫时,她脚步微微停了停,转头看去,似乎还能看到金銮殿那飞起的屋檐。 “皇帝一直在批阅奏章?” “底下的人是这样说的。”兰姑轻声道。 “说到底是不想见我这个娘罢了,跟他父皇一样,无情之人。”她冷漠说罢,想起方才手心的那温柔的触感,眉心微拧,直接提步离去。 她出了皇宫后,林锦婳这厢也处理好了。 葡萄嘴里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了,林锦婳又严肃的训了一顿乳娘,嘱咐旁人多看着些,这才亲自抱着哭累了的葡萄回去哄着睡了。 等哄完葡萄,才发现酒儿居然委屈的趴在墨风怀里,平日里的活泼劲儿也不见了,蔫蔫的的样子叫人心疼。 “这是怎么了?”乳娘要上前去抱酒儿,但立即被酒儿抗拒了。 林锦婳微微一顿,想起方才所有人都围着葡萄没管她,她还记得方才还听到这孩子的哭声了…… 她跟乳娘道:“你去照看太子吧,再不许发生这等事了,公主本宫亲自照顾,迟些你再来接她。” “是。”乳娘立即诚惶诚恐的应了。 等她走后,林锦婳这才上前,朝酒儿伸出手浅笑道:“酒儿乖,娘亲抱着你去玩雪好不好?” 酒儿不懂玩雪是什么意思,但‘玩’这个字她听得明白,很快就乖乖跟林锦婳伸开了双手。 林锦婳笑着把敦实的她接到自己怀里,抱抱这软绵绵的小胖子,跟她笑闹了好一番,等她睡着了,这才发现江太妃不见了。 “江太妃自己走了。”墨风将之前的事儿说了,才道。 “酒儿要她抱?”林锦婳垂眸看着趴在自己胸口已经睡着了的女儿,浅笑起来:“你倒是个招人喜欢的。若是她能因为你,放下执念就好了。” “奴婢看着……可能性不大。”墨风道。江太妃看酒儿的目光是极复杂的,若不是自己及时上前将酒儿抱起,怕就连江太妃自己都不知道会对酒儿做出什么来。 林锦婳微微叹了口气,等乳娘来了以后,才把酒儿交给了她。 等她一走,才轻声道:“后日的西山围猎,江太妃和弦月肯定会有动作,准备好,到时候……可能要对弦月下狠手了。”若是她还不珍惜现在的能好好活着的机会,也别怪她心狠手辣了。为了家人和孩子,她即便堕入十八层地狱,也绝不回头! 墨风应下,但也猜得到,接下来,必然要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如此也好,早些结束,皇后娘娘也能早些安心,跟皇上好生过日子。 想到这里,她便立即下去安排了。 等她走后,林锦婳也没闲着,很快便去见了被抓住的文渊。 老太后为了换回慈宁宫,抖落出这个人来,身上定还有没挖掘的价值,譬如忠心耿耿的他,到底是听了谁的命令,当初偷偷拿出玉玺,到底是要做什么,这些她都要问个清楚! 文渊此时就被关在皇宫某处私密的地牢中,等到林锦婳来时,他却仿佛早就做好了准备一般,就等着开口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知天高地厚 文渊端坐在地牢中,除了气色有些差以外,其他根本与寻常没有区别,在这牢中,没有人虐待他。 “皇后娘娘来了。”文渊开口,从黑暗中抬起头看着面前走来的华服女子,目光复杂。 “你知道本宫会来,那也应当知道本宫会问你什么。”林锦婳走到地牢前,墨风提着灯笼在一侧,看到文渊苍白的脸,面色沉沉。 文渊起了身,上前给她行了礼,才道:“皇后娘娘抓了属下,又不曾用刑罚,臣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说完,顿了顿,才道:“娘娘想问为何一向对皇室忠心的属下缘何会忽然偷拿了前朝玉玺出去,对吧。” “是老太后指使你的?”林锦婳问他。 文渊摇摇头:“不是老太后,老太后也不过是那人的一枚棋子罢了。属下并不愿意背叛皇家,虽然现在齐国的君主也是赵家人,但到底不是锦朝江山了。属下可以告诉皇后娘娘的是,现在此人并不在宫中,他对皇后娘娘也无恶意,此事皇后娘娘可以不再追究。” 林锦婳越听越觉得奇怪,这人若是不在宫中,那的确是排除老太后了,可除了老太后,文渊此等人,还会听从谁的?若是前锦朝的皇室,冒头的已经全部被处置了,没冒头的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想不开。 还不等林锦婳继续问,文渊便深深看了她一眼,抽出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他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看着林锦婳,张张嘴,到底是没说出话来,等到林锦婳开了牢门要进来,他已经没了呼吸了。 禁卫军永不背叛皇室,他文渊自然也要做到。 “娘娘……”墨风担心的看向林锦婳,林锦婳却只是沉沉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一股无力感慢慢席卷上来。事到如今,必是有人活,有人死的,否则这江山便定不了。 “寻人好生葬了他吧。”她说完,才缓缓出去了。 外面风雪更大了些,落在长廊边上,宫女们都在忙不迭的打扫,瞧见她来,远远的就躬身立在一侧了。 林锦婳望着这风雪,缓缓的走,心思也随着这些上下飘落的雪花一般浮动起来。 “娘娘,徐夫人来了,在您殿里候着呢。”有宫女上前来笑道。 “这么晚了,舅母怎么会过来?”林锦婳不解,便也加快了步子往前走,等见到了正在等候的徐夫人时,才笑着走了进去。 徐夫人看她过来,笑着迎上前,温柔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可记得?” “今儿是……” “今儿是腊八,舅母亲自包了饺子煮了腊八粥,都是你爱吃的馅儿,还有皇上喜欢的我也包了些。你父兄和你舅舅他们本也是要来的,想着你平素事情多,便不来打搅你了。”徐夫人拉着她的说轻声细语的唠叨着,林锦婳却觉得眼眶微微有些湿。 过腊八这等节气,她甚至记不起来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娘亲还在世的时候?那时候她也喜欢抱着自己,对着新包好的饺子唠叨些话儿,以前不曾在意,如今再见,心里竟是一阵阵的暖流涌上来。 翠嬷嬷来的时候,刚好将徐夫人带来的饺子煮了一小碗,还盛了一碗腊八粥。白白胖胖的饺子,几乎可以预见里面包的满满的馅。 “娘娘,奴婢煮了些,您尝尝,也暖暖身子。”翠嬷嬷端着上前笑道,其实宫里也是备了这些东西的,不过倒是没当个十分重要的节日,毕竟皇后娘娘也没在意。 林锦婳看着徐夫人期盼的眼神,点点头,才上前接过,坐在暖榻边的小桌子旁,轻轻喝了口甜甜的腊八粥,才舀起一个饺子,吹凉了些咬了一口,入口便是满嘴鲜香的汤汁儿合着滑嫩的皮和夹着鲜笋的肉馅,鲜得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合着一起吞下去。 “怎么样?”徐夫人在一侧期待的望着她。 “若是可以,真想把舅母留在宫里,包上一百个饺子再放您出去。”林锦婳笑起来,徐夫人面上也跟着轻松起来:“你若是喜欢,我迟些再送些来,这些都是我亲手包的,那些个下人们包的,我都留给你舅舅了。” 林锦婳笑得弯起了眼睛,刚好赵怀琰也回来了。 本是听说徐夫人送了饺子来,所以才特意回来的,哪知一回来,便嗅到了这满屋的香气。 “皇上……” 宫女们行礼,林锦婳则是懒得起身,回头笑眯眯望着来人,道:“怀琰,来尝尝。”寻常她就不喜欢称呼皇上那般的生分了。 宫女们都习惯了,也知道皇上不会在意,所以都识趣的没露出任何诧异的表情,徐夫人倒是惊讶不已。 赵怀琰笑着走过来,瞧见那一碗饺子和林锦婳的小馋猫样儿,才浅笑道:“腊八要跟家人一起过。” “是啊。”林锦婳心里失落,入了皇宫,做了皇后,哪里还有那等团圆的机会,寻常怀琰陪着自己在偏殿里吃汤锅,那都算是恩赐了。 “去准备常服。”赵怀琰跟一侧墨风道。 墨风微微一怔,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立即就去准备了。 林锦婳也期待看他:“我们去哪儿?” “当然是去主人家吃饺子。”赵怀琰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徐夫人在一侧看着她们两这般恩爱,欣慰不已。 很快她们便换好了衣裳,带上葡萄和酒儿便悄悄出宫去了。 林府中,林麓之跟徐泊山二人坐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煮酒对饮,王汝嫣则跟徐昭昭一道坐在暖房里说话,袁绍被林锦澄抓去了房间问话,谁都没猜到林锦婳居然会来。 徐泊山还在感慨:“这时间过得可真快,你说这短短两年间,谁能想得到,婳儿摇身一变,竟成了大齐的皇后?” “是啊,没想到。”林麓之还记得当初自己曾还反对过婳儿嫁给赵怀琰,现在想想,他当真是眼拙了。赵怀琰乃人中龙凤,他早该看清的。 “只可惜了,今儿美酒佳肴,她们要在宫里,不得与我们团聚。”徐泊山又是一声叹息,瞧着小炉子里煨着的酒,取出来又倒了一杯,便听到廊外传来徐夫人的声音:“今儿高兴你也不能多喝,自己身子自己不清楚。” “哎,管家婆又回来了……”徐泊山立即把酒一饮而尽,扭头要去看刚回来的徐夫人,但才回头,就看到了正在廊下笑的林锦婳和赵怀琰。 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喝多了眼花了,还推了推林麓之:“麓之,你看看,我出现幻觉了……” 林麓之笑出声:“你才喝了多少点儿……”他话未说完,转头看到林锦婳,眼睛都直了:“婳儿,真的是你?” “舅舅不相信,爹爹也不相信?”林锦婳笑起来。 酒儿和葡萄正在后面嬷嬷怀里扭来扭曲呢,听到娘亲笑,两也跟着傻呵呵笑起来。 林麓之这才确定自己没看错,忙跟下人吩咐道:“快去通知公子。”说完,想起满嘴的酒味,回头便拿了煮好的梅子汤往嘴里灌,酸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才停下。 等灌完梅子汤,立即就上前见了礼。 赵怀琰看着他们掩饰不住欣喜的样子,心里缺失的那一块好似也有了填补,他浅笑道:“岳父不必客气。” “岳……岳父……”林麓之有些激动,乳娘又把孩子抱了过来,葡萄懵懵懂懂,反倒是酒儿,一把就揪住了林麓之新蓄的胡子。 徐泊山也赶忙灌了梅子汤,自己没有孙子抱,抱抱别人的也好啊。 他很快上前,笑眯眯的朝葡萄伸手:“乖乖太子,舅公抱你好不好啊?” 林锦婳看自己爹爹一脸手足无措抱着酒儿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再看徐泊山一脸慈爱游刃有余的模样,浅笑起来,爹爹一直是如此,常年征战在外,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与人亲密相处吧。 很快林锦澄也赶来了,肩上还落着雪,头发上也是。 他急急赶来后,要行礼,便被赵怀琰制止了:“今儿来,我与婳儿不过是女婿跟女儿,没有皇上皇后。” “是。”林锦澄哪里听不出来这是他对锦婳的宠爱,直接就道:“宴席差不多也准备好了,我们去里头坐吧。”冬至而已,并不算是大节气,但屋子里的人一下子便重视的好似过年一般了,下人们来来回回的跑,都是一脸的笑意,主子们更是各个打心眼里的开心。 徐泊山抱着乖乖的葡萄走在赵怀琰身边时,还轻笑道:“怀琰,你们什么时候打算再生第三个?” 赵怀琰听到他忽然称呼自己的名字,手都微微颤了一下,除了锦婳,他多久不曾听人这样称呼过自己了。 “看缘分。” “最好再生个双胎,这样皇家子嗣才兴旺啊。”徐泊山也不客气笑道,他本就是平易近人,如今慈爱的样子,更像是家中的长者。 赵怀琰略放松了些,浅笑:“舅舅说的是。” 徐泊山看自己猜的没错,他果然不介意自己这样说话的,便趁热打铁,道:“太子如今也快满一岁了,还没请老师吧,怀琰,你看我怎么样?”他实在太喜欢葡萄了,一看便知道是个安静聪明的,模样也生的可爱。自己女儿儿子是暂时指望不上了,他得借着别人的儿子好好解解他做祖父的瘾。 赵怀琰曾还担心自己每日忙于朝政,会让儿子也跟曾经的自己一般无人陪伴,闻言,自是高兴:“那就辛苦舅舅了。” “不辛苦不辛苦。”徐泊山逗弄着小葡萄,笑眯眯道:“你说对吧小太子?” 葡萄哪里听得懂这些,只咿咿呀呀的回应他,露出白白的小牙齿,可爱极了。 林锦婳故意走在前头,留了徐泊山跟赵怀琰说话,见他们聊得融洽,一颗心也安了些。 等到几人进了摆好宴席的里间,外面才稍显安静些。 院子外一颗长得极高的芭蕉树旁,女子正在菱花窗一侧看着离去的人影,浅浅一笑。 “阿妙姑娘,您怎么在这儿?您看什么呢?”有丫环过来,瞧见是她,忙问道。 “没事,听说这里老爷公子一直认为与我极像的人回来了,所以我才来看看。”她立即害怕般低下头,就连身子都是发颤的。 丫环闻言,只浅浅一笑,将拿来的披风给她盖上,才笑道:“您身子弱,往后要出来,也要带披风,不然再病了,岂不是要遭罪?” 陈阿妙本以为会被刁难责备,但见她只是轻声细语的给自己盖上披风,眼底的阴翳也跟着散了些。 “谢谢你……” “谢奴婢做什么,奴婢伺候您是应该的。时辰不早了,您也饿了吧,老爷嘱咐小厨房特意给您备了晚膳,咱们回去吧。”丫环笑眯眯道。 陈阿妙又回头看了眼,到底是点点头,随她一道离去了。 等她一走,暗处盯着的墨月才悄悄离去了。 林锦婳跟赵怀琰坐在上首的位置,她瞧着墨月回来朝她稍稍点点头时,才收回了心思。 这个陈阿妙果真是有问题呢。 “今儿不知你们回来,只随意准备了些。”林麓之抱着不停的揪他胡子的酒儿,笑得见牙不见眼,什么饭菜不饭菜的,客套话就这么说,随便吧,只要外孙女儿开心就好。 林锦婳看他如此,笑道:“还是让酒儿先下去吧。”说完,便叫了乳娘来,林麓之忙拒绝了,寻常哪里有跟外孙女儿这么多亲近的机会,反正胡子揪得也不疼。徐昭昭也坐不住,来来回回逗着孩子玩。 酒儿咯咯直笑,林锦婳见他们两玩得实在开心,也就不劝了。 说话间,她看到一侧只安静着笑着的王汝嫣,轻声道:“嫣儿,你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好了不少。”王汝嫣浅笑道,如今看着林锦婳,她心里多少有些安慰,毕竟她还过得好好的,自己也许也能和她一样呢? “都别客气了,吃饭吧。”徐泊山看众人都不动,葡萄眼睛却望得直勾勾了,笑起来道。 赵怀琰知道自己不动,他们也不会动的,倒也不客气的动了第一筷子,这顿晚饭才算开始了。 席上众人都默契的没有喝酒,满桌的饭菜飘香,林锦婳因为心情好,也是食指大动,吃了不少,不过她最关注的的,还是赵怀琰,寻常他最多吃两碗,今天添了三碗,若不是瞧见大家伙儿都吃得差不多了,林锦婳怀疑他会去添四碗。 赵怀琰察觉到她的目光,凑到她身边轻声道:“婳儿第一次见识为夫的饭量?” “嗯。”林锦婳笑起来,寻常都不曾关心过这些食宿,在宫里他每次吃饭都好似只为了填肚子而已,从未享受过,但今日不同。 “林家的饭菜好,往后多来。”赵怀琰薄唇扬起,看着满桌热闹的人,非但没有被冒犯的不满,反而眼底冒出些光来。 多少年,他不曾这样过了。 林锦婳抬手将他放在膝上的手抓住,才发现他的手微微有些颤。 她心疼不已,将他的手抓得更紧了些。 饭毕,中途出去了的袁绍便笑着进来了,道:“烟火已经准备好了,大家出来看吧。” “烟火?”赵怀琰寻常在宫里见得不少,但寻常都没心思看,也不觉得多好看,但今日一听,竟有些期待起来。 林锦婳拉着他的手起身,其他人也跟着一道起了身往外头去了。 落满白雪的院子映照着大红灯笼的光,赵怀琰带着林锦婳走到院子中央,才停下脚步。 徐昭昭逗着两个孩子,欢声笑语的好不热闹,直到一声鸣响,天空炸开一朵璀璨的花,笑闹声才变成了一声接一声的‘哇——’! 林锦婳看得到廊下的小丫鬟们激动的要跳起来,墨风跟高禀二人也悄悄落在后面羞涩的说着话,再看赵怀琰,如树般笔直站着,抬头看着天空,眼神带着复杂,面色却是放松的、惬意的。 她还未反应过来,赵怀琰抬手便将她揽在了怀里,轻笑道:“婳儿。” “嗯。” “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日子还有另一种过法,谢谢你让我知道,再苦的日子,也有变甜的时候。 在烟花炸开时,林锦婳能看到他眼底湿润的光。 她轻轻靠着他,他谢自己,自己又何尝不要谢谢他?谢谢他从不曾放弃过自己,谢谢他即便知道自己那般的不堪,也要牵着自己的手,带她走出来。 晚上,回到皇宫后已经是大半夜了。 葡萄和酒儿在马车上就睡下了,赵怀琰跟林锦婳回到宫里却是睡不着。 两人面对面躺在床上,就这样互相看着,直到林锦婳轻笑出声,赵怀琰才伸手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夜里的梦变得香甜起来,有孩子的笑声,有家人温暖又唠叨的叮嘱,还有爱人身上浅浅淡淡又温柔的香气,让人似乎都有了对抗一切的力量。 第二天一早,赵怀琰就去上朝去了,而韩备萧那里也传来消息,昨儿晚上已经咽气了。 林锦婳知道救不活,也只能一声叹息,等去见了已经僵硬的尸体后,才叫人抬出宫去了。 “娘娘,现在韩备萧也死了,那徐大人怎么办?”一侧墨风问道。 “现在长孙玄隐暂时停手了,韩备萧的事倒不大要紧,左右那些大臣们也看得清清楚楚,杀人的是他们自己人。”林锦婳虽是这样说,但冥顽不灵的大臣依旧还有,还是要想法子让他们不要闹什么幺蛾子的好。 墨风颔首:“那墨雪……” “赫连璟出宫了吗?”林锦婳问道。 “出了,听闻之前站了一天一夜,不知是不是想通了,独自便走了。”墨风道。 “既如此,把墨雪接回宫来吧,当初之事,已经没人关注了,找人把事儿了结了就是。”林锦婳道。 墨风连忙应下。 等墨风走后,林锦婳才叫了墨月墨花来。 屋子里烧着银丝炭的炉子时不时发出噼啪一声响,林锦婳坐在暖榻边沉思半晌,才问她们:“一点线索都没查到吗?” “对,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一般,奴婢们去查的时候,一点问题都没有。那产婆是前年因病去世的,说是顽疾了一直没治好,陈家村的人也都知道陈阿妙是被捡回来的,而且斩钉截铁的说陈阿妙的脸上就是有一大块胎记,完全没有破绽。至于陈阿妙之前说来京城寻找未婚夫,这个未婚夫我们也去见过了,是菜市场卖鱼的,这人也见过陈阿妙,因为嫌弃她脸上的胎记不吉利,所以早就另娶了妻子,那日在巷子口想要侮辱陈阿妙的人就是他找去的。” “这当真是万无一失。”林锦婳细细琢磨着这话,但就是看不出问题来。可她总觉得这个人这时候出现,是不大正常的,尤其是在她出现之前,京城出现过那么多贴了跟自己脸一样人皮面具的人,她就更觉得蹊跷了。 墨花点点头:“会不会她真的没有问题?” “若是没问题,她昨儿怎么会偷偷去看娘娘?奴婢觉得不对劲,只不过现在她什么动作都没有,在林府也是一心要离开去找未婚夫的样子,所以找不出破绽来。”墨月道。 “那就先好生派人盯着,她有任何动作,立即汇报。”林锦婳道。 “是。”墨月应下。 等到事情安排妥当后,林锦婳才继续翻看起了自己的医书,脑子里却在快速转着,既要考虑当初偷拿玉玺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又要想着陈阿妙的事,朝中的事她暂时可以不用管,毕竟有怀琰在,但她总觉得自己好似疏忽掉了什么一般。 此时的宫外。 弦月已经换上了一袭雪白长衫,青丝用玉簪和简单的珠花挽起。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还如以前一般的貌美。 她浅浅一笑,嘴角扬起:“外面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听闻今日那位巴图王子就在驿馆附近的酒楼里。”侍女道。 “嗯。”弦月说罢,便要出去,才让人推着转身,便看到了赫然出现在门口的赫连璟。 她眉心微拧:“你没事?” “你希望我有事?”赫连璟深深看着她,她的模样依旧没变,但她不是从前那个骄傲清冷的弦月了。那时候的弦月虽然也手染鲜血,但绝不屑与让自己做一个卑微甚至卑鄙到如此的人。 弦月冷嗤一声;“你有没有事,与我无关,赫连璟,你若是不想帮我了,走就是,反正我也从来就没有指望过你!” 赫连璟听着她的不屑和讽刺,好似从一开始她就是如此,即便现在自己已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我不会离开你。”赫连璟说完,转身便往外去,却顿了顿,道:“但我要告诉你,你若是继续执迷不悟,你的这条命便留不久了。” “不用你管,你给我滚!”弦月见他居然也敢说教自己,直接怒了起来,他算什么东西,这么多年在自己周围打转,摇尾乞怜也不过是条狗而已,他凭什么也敢教训自己…… 他为何也要来教训自己…… 弦月的泪涌出来,看着赫连璟的背影,手心死死握紧。 赫连璟没回头,提步便走了。 赵怀琰说,让他自己想想还有没有退路,他仔细想过了。他可以无情的抛弃弦月,但他不能那样做。弦月现在可恨,但她更可怜。何况她现在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呢?而且那一次,他还要了她的身子。 退路,早就被他自己给堵死了,他既然拉不了弦月到人间来,便随她一起去地狱吧。 弦月看着他就这样离开,心脏仿佛被人一把抓起了一般,难受至极。 可她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要么自尽,要么继续走下去。她弦月是谁,怎么可能自尽这样窝囊?就是死,她也要要死在赵怀琰的手里! 她重新收拾好便出门去了。 巴图现在正跟宝珠两观察这大齐的男人们呢,宝珠瞧见,眉头都拧成麻花了。 “大哥,你说我不指望他们如我们草原上的男人一般高大威猛,但也不能瘦的跟小鸡崽子似得吧,你瞧瞧这一个个瘦的,腰只怕比我都细。”宝珠比了比自己的腰,深深叹了口气。 巴图倒是想着之前见过的宝儿,白白胖胖像只小羊羔。 正想着呢,便见一侧有人影靠近。 他一转头,瞧见个白衣轻纱的女子正坐在轮椅上,那双露出的眼睛倒是极为美丽。 他想了想之前的林锦婳,笑起来:“大齐的美丽女子当真不少。” 弦月见他主动开口,心道一声果然,才上前轻声道:“这位公子,我想去二楼,但身边的侍女抬不动,见公子面善,不知能否帮忙?” 巴图闻言,立即招了身边的护卫:“赶紧帮帮这位姑娘。” 护卫们应是就要上去,弦月却立即道:“公子,我乃是良家女子,只觉公子面善,想让公子帮忙,其他人……” “抱歉,我大哥最近胳膊受伤了,也不好抱着姑娘走,我来吧。”宝珠上前便笑道:“我是女子,力气也大,总不会轻辱了姑娘。” 弦月看着她笑眯眯的望着自己,微微咬牙:“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放心,我力大如牛!”宝珠上前就要去抱她,弦月却立即道:“不必了。”她以为宝珠如此,是在防范她勾引巴图。 想到勾引二字,她便觉得屈辱起来,直接冷声拒绝了。 宝珠以为她是生气了,回头尴尬的看了看巴图,刚好驿馆有人来,说蒙古传了信来,巴图和宝珠这才忙离开了。 等他们一走,弦月的处境就越发显得尴尬了。 坐在大堂一角的几个男人盯着她许久了,见巴图一行人走了,这才走过来,猥琐笑道:“姑娘,那位公子不愿意,我们可是很愿意的啊,怎么样,由我们抱你上去吧?” “滚开!”弦月直接寒声道。 “哟,小妞脾气还挺大!你方才还吵着要男人抱呢,现在给我装什么贞洁烈女?”那几人见调戏不成,直接就污言秽语的骂了起来。 弦月不想跟他们计较,以免暴露了身份,但那几个男人确实当地有名的地痞无赖,见她要走,转头就拿了桌上的茶一把泼在了她的身上,还扯开了她的面纱。 她身边的侍女立即拔出了剑来:“滚开!” 那些男人们看到寒剑,这才怯怯往后退了几步。 弦月急急将面纱捡起戴好,她这辈子都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可现在却不得不忍着,她不能暴露身份,不然怀琰他会立即派人来杀了自己吧…… 她忍住眼里的泪,阴翳的看了眼那几个猥琐男人:“下次遇到你们,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说罢,这才让侍女推着她离开了。 赫连璟其实一直跟在暗处,看着她就这样离开,什么也没说。 巴图跟宝珠回到驿馆,却是知道了方才的事,也都出了身冷汗。 “父王说美人都是陷阱,当真没错。”宝珠道。 巴图看她一眼,笑:“还以为你早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没有啊,我就是想抱抱美人,她那样子,挺叫人怜惜的,没想到是个蛇蝎美人。”宝珠啧啧摇摇头,便又见人来报,说负责看押贡品的护卫方才出门时跟一个男人起了争执,直接被押去大理寺了。 巴图心中一顿:“咱们赶紧去看看……” “大哥,你去的话会不会让他们误会我们蒙古是故意来挑事儿的?”宝珠拉住他道。 “那怎么办,现在事儿都出了……” “我去看看吧,我是女子,总好说话些,问清楚事儿,让那护卫道个歉也就是了。”宝珠道。 巴图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便由着她先去了。 宝珠担心事儿拖久了不好,干脆是骑着马去的,等到了的时候,郑穹刚好不在,底下的人见她好歹是此番过来的使臣公主,也客气的把她带到大牢去看那护卫了。 护卫此刻被关在里头,也是心慌的很,他哪里知道打了的人,刚好就是大理寺少卿的女婿?若是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而让齐国对蒙古生出偏见来,那他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犯了什么事儿了?”徐程青刚巧就在隔壁,瞧见他紧张的浑身发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那护卫见他搭话,干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才道:“我也不是有意的,刚好搬了东西出门,谁知他忽然就出现,打了我一顿不说,还非要抓我来见官。” 徐程青想起那郑娇娇曾说找了个夫婿,听闻是个穷书生,怎么如今还敢打人了? “就抓了你一个?”徐程青问他。 “对。”护卫点点头,也是自认倒霉,如今他们是来求齐国的,哪里还敢跟齐国的人过不去。 徐程青想了想,招呼了外头的狱卒来,道:“你们郑大人呢?” “郑大人一早就出去办事儿了。”狱卒老老实实道,态度还是分恭谨。 “那是谁下了令把这人抓进来的?”徐程青又问道。 “这……”狱卒为难看他,压低了声音道:“您也知道咱们大理寺关押的都是跟官府有关的人,哪里敢随便去抓人?是郑大人的女婿薛文骞找人把他抓进来的,算是他倒霉吧,惹谁不好,偏偏惹他……” 提起那薛文骞,狱卒暗暗摇头。 徐程青见状,想了想,道:“等迟些郑大人回来,让他来见我。” “是。”狱卒连忙应下,看得一侧的护卫都惊呆了,他不也是被关在大牢里,怎么就能够这样支使这儿最大的官呢? 他刚想问问,正好宝珠进来了。 他连忙起身,道:“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来问问你情况。”宝珠看他身上脸上都是淤青,微微咬唇,虽然她性子火爆,但也知道轻重,来齐国,他们是作为小国来朝贡的。 护卫苦哈哈的将事情又说了一遍,看她皱起的眉头,才低声道:“公主,属下该死,若是齐国皇上怪罪属下,属下愿意现在就自我了断……” “别那么着急,是非曲直,郑大人会给你个交代的。”徐程青本不打算插嘴,看他动不动既要自尽,一侧的那公主仿佛也要允了他自尽一般,这才开口。不然等人真死了,岂不叫人以为齐国仗着自己是大国,就肆意折辱滥杀来朝贡的人么? 倒是这薛文骞,当真是个混蛋。 “你是谁?”宝珠扫了他一眼,面容难得的清俊又带着几分武将的气质,坐在角落里似笑非笑的样子,竟有很有几分男人味,跟之前瞧见的男人都不一样。 “我你就不必知道了……”反正使团过不久应该就回去了,等他出狱,也不知何时了。 宝珠笑笑,摘了自己耳朵上一个珍珠扔给他:“我叫宝珠,现在该你告诉我你的名字了,齐国男人。” 徐程青被她这么一喊,再看看扔过来的珍珠,倒是笑起来,抬眼望着皮肤略有些黑的她,道:“徐程青。不过姑娘,恕我直言,我喜欢温柔似水的,你这样的我怕无福消受。” 宝珠也不怯:“等你何时出来,我会让你知道能不能消受的。”说完,瞥了眼那护卫:“照顾着他,迟些我会想法子的。” “是!”护卫虽然不明白为何她这样说,但还是很快应下了。 等宝珠走了没多久,郑穹便回来了,而且他也是直奔大牢。 “徐大人,你寻下官可是有事?”郑穹过来后,直接问道。 徐程青跟他还是很客气,郑穹以前是什么人他知道,现在是什么人他更是清楚,他相信他不会做出那等包庇的事儿来,只将方才那护卫的话又说了一遍,才道:“郑大人,齐国如今乃是多事之秋,又到了年尾,正是各路国家来朝贡的时候,若是传出齐国仗着自己是大国,便随意欺人这等事,你觉得会如何?” 郑穹一听,脸便沉了下来:“下官会亲自去查清楚。” “不必查了,大人回去问问你女婿就知道了。”徐程青道。 郑穹脸微微发红,应下后,又嘱托人好生看顾这护卫,便直接回家去了。 林锦婳特别恩赐将以前的郑府给了他做府邸,很快他便回到了府中,等到了女儿的院子里一看,那之前还老老实实的薛文骞这会儿正在女儿房间里搂着两个美貌婢女喝酒玩乐,反倒是郑娇娇缩在一侧红着眼睛不敢说话。 他怒极,进来后便冷喝一声:“混账!” 薛文骞见他忽然来了,狠狠瞪了眼郑娇娇,才忙笑道:“岳父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他话音才落,郑穹便寒声问道:“之前那蒙古护卫的事,是不是你故意将人抓去大牢的?” “这件事啊……”薛文骞听罢,笑起来:“小婿还以为什么呢,不就是个下人……” “你忘了你以前是什么身份?”郑穹恼道。 薛文骞闻言,面色也不大好看了,只冷冷睨着一侧的郑娇娇道:“原来是嫌弃小婿了,既如此,那小婿就不留在郑府了吧……” “你——!” “爹,这件事算是他错了,您放了那人不就是了吗?”郑娇娇忙拉着郑穹道。 郑穹心痛不已:“娇娇,你何必……” “女儿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了,就算不为娇娇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啊。而且女儿现在也服侍不了夫君,今日之事都是女儿允许了他的,您要罚,就罚女儿吧。”郑娇娇留流着泪道。 郑穹真是既心痛又无奈,却也顾忌她肚子里的孩子,才冷冷瞪着薛文骞道:“从今日开始,你要娶小妾,就去你自己院里,你别忘了自己是入赘进来的,若是再让我发现你胡作非为,我就杀了你!” 郑穹怒目圆睁,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薛文骞这才怂了躲在郑娇娇后面不说话。 等郑穹离开后,他才朝他的背影啐了一口:“老不死的东西,还想杀我,看我不毒死你!”说完,才一巴掌打在郑娇娇脸上,也不顾旁边还有下人,冷冷道:“明日西山围猎的事儿,你别忘了,我非要娶到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为妾的,你若是敢坏了我的好事,我活活打死你!” 郑娇娇咬着牙忍着泪不敢出声,看着自己手腕上还未消的淤青,想起这薛文骞在知道自己怀孕后态度的巨大转变,一颗心都碎了。 薛文骞现在却还打着好主意呢,谁都知道皇后待身边那几个美貌侍女如亲姐妹,若是能娶了她们其中一个,那就是跟皇后攀上了关系,到时候他就不信郑穹那老不死的还敢跟自己这么横! 想罢,又搂着那几个美貌侍女去里屋玩乐了,却不知暗处早有人盯上了他。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爱而不得,得而不知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薛文骞直接就带了自己的美妾回房休息去了。 等一番运动后,他很快便瘫在床上睡着了,再次醒来,却是被一盆凉水给泼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一旁坐着的白衣女人。 这女人真好看,柳眉星目,不过可惜的是,可能是个瘸子,因为她坐在轮椅上。 “你是谁?”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忙问道。 弦月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看来还没睡醒,再给他一盆水。” “是。”一侧侍女应下,直接端了一盆凉水朝薛文骞身上泼了过去。 薛文骞冻得浑身直哆嗦,这才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居然是个幽暗潮湿的地下室,不见天日,加之浑身都被水泼湿了,只觉得寒气要钻到心脏去了一般,冻得浑身发颤。 他用乌紫到有些发僵的嘴唇问着弦月:“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让你帮我一个忙。”弦月浅笑。 “这就是你们让人帮忙的态度……”薛文骞刚要发火,弦月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条鞭子,狠狠往前一抽,薛文骞便觉得那仿若刀子扎在了身上般的疼痛。 他死死咬牙,到底没敢再发脾气,只隐忍着看她,还不等问出口,之前那侍女上前便拿了个药丸来塞在了他嘴里,逼着他咽了下去。 薛文骞猛地咳了几声,才发现药丸已经被他给吞下去了。 他捏着喉咙,难受的看向面前的人,咬牙道:“到底有什么事要我做?” “现在知道听话了?”弦月看着他眼里的不甘,就知道他心思根本没安,冷淡问道。 “你……”他暗暗咬牙,没出声,怕她再拿那鞭子抽打自己,只忍着怒气道:“我只是个小老百姓,没权没钱的……” “这么会呢,你不是还要让你娘子帮你去讨一房小妾么?” “那是开玩笑……” “我不管你是不是开玩笑,明日的事,你要是办不好,你就会肠穿肚烂而死,除了我,没人有解药!”弦月冷哼道。 薛文骞立即去扣喉咙要吐,却被那侍女一脚踹到墙角:“老实点。” 薛文骞现在恐慌极了,他的美好生活才开始,怎么能肠穿肚烂而死? 他咬咬牙,看着弦月,到底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京城便热闹了起来,因为今日皇上皇后要出宫围猎,车辇会经过市集。 一早护卫们便来开好路了,就等着宫里的人出来。 林锦婳这会儿已经换好了衣裳,是一套新做的凤袍,红色为主,辅以黑色,端庄又不失华贵。 挽好的发髻上,左右两侧各簪着两支坠着红宝石的累金丝步摇,眉心坠着一块红宝石,衬得她的眼睛越发的黑亮起来。 “娘娘,准备好了。” “嗯,一会儿小心些。”林锦婳看了眼墨风,墨风深深点了点头,几人这才出去了。 阿宝跟着出门时还觉得奇怪,因为不见墨花:“墨花姐姐怎么了?” “她身子忽然不大爽利,留下休息了。”墨月浅笑道,阿宝这才点点头,安安心心准备着出去了。 翠嬷嬷则跟乳娘坐在一起,看她紧张的样子,还浅笑:“别担心,就算真有心怀不轨的人,还有皇后娘娘在呢,不会出事的。”翠嬷嬷现在迷之相信林锦婳,总觉得不管是什么事,她都能化险为夷的。 乳娘望着怀里抱着的两个‘人’,到底是点点头。 很快林锦婳便跟赵怀琰一道上了车辇,蒙古的使臣巴图和宝珠,还有其他些小国的使臣也都来了。 众人一起出发,京城的护卫更是严阵以待,将沿途的而道路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林锦婳端端正正坐着,看着周围围观的百姓,浅笑,下一秒手却被赵怀琰抓在了手里。 “皇上,这里好歹是外面……” “不妨事。”赵怀琰直目光不变的望着前方,没有松开她的手。 林锦婳闻言,也只浅浅露出笑意。她知道最近朝堂上让他纳妃的传闻又蹦了出来。 就这样往前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算是终于到了西山猎场了。 西山猎场的山脚已经被官兵们围住了,赵怀琰下了马车后,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转身去扶林锦婳。 跟来的官员们看着,互相对视一眼,均是心中沉沉。 他们始终固执的认为,皇帝的后宫就该多些嫔妃,而且就算皇后娘娘再好看,也会看腻的吧,所以今儿个他们可是把自家的女儿侄女什么的都带来了,皇上总能有看上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行过礼后,便跟在后头慢慢随他们上山去去了。 宝珠和巴图跟在后面,连连赞叹:“皇上和皇后娘娘当真是恩爱。” “难得瞧见这样的,不过今儿我看来的美人不少,皇上怕是要带一两个回去吧。” “我觉得不会。”宝珠轻哼一声,拍拍他大哥的肩膀:“赌一把?” “好啊,赌注是什么?”巴图也乐得逗她开心,谁知她直接就道:“就赌一个叫徐程青的男人吧。等我赌赢了,你就去大牢把他给弄出来,我要跟他成亲。” “大牢?”巴图心里慌了慌,他记得宝珠去过的大牢也就是大理寺啊,大理寺里关押的可都是朝廷重犯,便是弄出来了,宝珠作为来和亲的公主,怎么能嫁给一个得罪了大齐朝廷的犯人呢? 他微微皱眉,道:“若是输了,你就再不许提这个男人,在大齐找一个干干净净又得宠的官员嫁了,可行?” “知道了。”宝珠可是十万分的相信赵怀琰呢,她这人别的不行,看人还是颇准的,之前看那赵怀琰看着林锦婳的眼神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必然不会爱上其他人的。 两人打完赌,也跟着上山去了。 今日来猎场,准备完刚开始的仪式后,不少年轻的官员都被派去打猎了,巴图这等草原好手,自然也去了,而得到猎物最多的人,则可以得到皇帝一道圣旨。 至于圣旨的内容,没人知道是什么,但是作为奖赏,肯定是好事,所以只要还能骑得动马拉得了弓的,自然都去了。 剩下的女眷们则去玩投壶之类的游戏了。 林锦婳跟赵怀琰坐在上首的位置静静等着,今日他们出门,不可能所有人都安安分分的。 果然,没多久就见底下有人出来了。 “皇上。” “颜爱卿。” 刚开口的那位须发皆白的大臣乃是前朝老臣,他颤颤巍巍的走到中间来,才道:“皇上,臣昨儿晚上做了个梦。” “何梦?” “梦到您有一位亲兄弟。”他道。 他这话才说完,底下本是看热闹的大臣们都冷静了下来,皇帝的亲兄弟,不正是最近京城私下一直在传说的穆王么,江太妃说是皇帝生母,那穆王就是皇上同母异父的兄弟,这对皇上来说,是耻辱。 赵怀琰还没开口,很快便有人道:“颜大人,您忽然说这个做什么。皇上自然有亲兄弟了。” “不是赵家的兄弟。”那颜大人垂着脑袋道。 赵怀琰面色微沉,那颜大人却似故意般道:“皇上故意不认生母,但臣等都认得,江太妃便是当年的茵嫔娘娘,皇上,您连生母都不认,乃是大不孝啊。” 这老大臣才说完,林锦婳的手便抓住了赵怀琰的手。 赵怀琰感受到她手心的柔软,心里的怒气也消散了些,只淡漠望着他道:“今日颜爱卿是要指责朕?” “臣甘愿身死,也要让皇上时刻保持清醒。您为妖后所惑,不肯纳妃,更不肯认回生母,如此事情,岂不是妖后在背后所惑?”他大声道。 这话一落,底下还有不少人站了出来,跟在颜大人身后跪了下来:“请皇上不要被妖后所惑!” 这话齐齐响起,赵怀琰看着在场的其他人,其他人则是迅速低下了头来。 宝珠都看懵了,皇后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成了妖后了? “你们这些大臣也真是不讲理,皇上不纳妃,那是皇上的事,怎么皇后就成了妖后了?”她不解问出来。 “这……” “宝珠公主,若不是皇后在背后唆使,皇上怎么可能不纳妃?”那颜大人反问道。 宝珠更是觉得好笑:“就不能是皇帝自己不想纳妃?他能一统三国成为如今的君主,难道在你们眼里就这样无能的?而且我就纳闷了,你们这些败军之将,有什么脸在这儿要求皇帝纳妃啊,你们的女儿也不是国色天香,更继承了你们这败军之将的气质,如何就敢腆着脸往皇宫去呢?配吗?” 宝珠性子直,但也知道今日这番话说出来意味着什么。 她要为蒙古长远大计考虑,她就要讨好皇帝和皇后,至于这些迂腐的大臣,她可不在乎。 她这话一出,徐昭昭简直想给她鼓掌。 底下那些大臣们面色一阵阵青白,说他们是败军之将……还真是。 他们的女儿们也跟着尴尬不已,若是眼神能杀人,宝珠怕都被他们用眼神杀死八百回了。 林锦婳特意看了眼宝珠,浅笑,不过其实今儿这场景是她跟赵怀琰早就料到的,为的就是接下来的计划,不过被她这么怼了一番,心里的气倒是顺了不少。 赵怀琰嘴角也扬起些笑意,冷淡睨着底下的人,道:“朕在你们眼里,是个昏君?” “自然不是。”众人忙行礼,他虽然不纳妃,不肯认回生母,但在政绩上绝对是出色的。 “既然不是,你们可知今日污蔑皇后,羞辱朕的后果?”赵怀琰继续冷淡问道,他那一成不变的冷漠声音,让底下的人都浑身颤了颤。 颜大人跟身后的人看了眼,才道:“那皇上为何不肯认回生母……” 赵怀琰抬眼,看着离这儿不远处悄悄躲着的江太妃,淡漠道:“江太妃乃是西夏的太后,这件事尔等没忘吧。纵有生恩,亦无抚养之恩。为我大齐江山着想,众爱卿认为朕应该迎接西夏太后为我大齐太后?” “这……”众臣哑然,不远处的江太妃却是沉了脸。 “可是皇上,江太妃到底是您生母……” “也是穆王生母,朕念在西夏投降份上,封她为太妃,何处有过?”赵怀琰反问。 颜大人面色微白,竟是一时说不上话来。 正想着,很快便有小厮跑了过来,道:“皇上,颜家公子围猎时,被野兽叼走了。” “什么!”颜大人面色一白,差点晕过去。 赵怀琰却是淡淡道:“既如此,遣人去寻就是了。” 颜大人看着那侍从不紧不慢的态度,恍然有些明白过来,皇上这是早就准备好了吧,自己儿子只怕也根本没有出事吧。 他试探的看着赵怀琰,道:“皇上,颜家家中仅此一个儿子。” “既如此,那朕就赐你几个妾室,为你颜家绵延子嗣。”说罢,看向周围,抬手便指了之前跟着颜大人一起来逼自己的大臣的女儿:“今日起,你们册封为县主,入颜府侍奉。” “皇上——!” 那两位小姐的父亲腿都软了,他们可是特意把女儿打扮的花枝招展来送给皇帝的啊! 那两位小姐也眼睛一翻,直接就晕了过去。 颜大人看了眼坐在不远处母老虎的夫人,手都颤抖起来:“皇上,臣不想再纳妾……” “颜大人何须跟朕客气,方才颜大人不是说了么,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更何况你膝下还子嗣单薄,更是要纳妾才好。”赵怀琰将他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可是皇上,臣……臣……”他结巴半晌,愣是没说出话来,赵怀琰继续道:“难道是家中有妖妇,不许你纳妾?既如此,不若休了那刁妇!” 颜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就差没上前来暴打颜大人了,听到这话,更是气得两眼发晕。 颜大人算是看明白,皇上这就是在报复自己,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这个老大臣了。 他自己觉得心寒,当即跪下磕了几个头,才疲惫道:“皇上,是老臣糊涂了,老臣已经当不了这官了,还请皇上允准,老臣要辞官归乡。” 赵怀琰的面色更凉,淡漠睨着他:“朝廷正值用人之际,颜大人乃肱骨之臣,怎么能走。” “皇上……” “来人,提升颜大人为正二品大员,俸禄翻倍,留他好生在朝廷当差。”赵怀琰漠然道,以前放你们走,你们不肯走,以为凡事犯了事就能以辞官逃脱么。 这话一出,那颜大人心里是后悔莫及,他怎么就犯了这糊涂,听了江太妃一番哭诉,就要脑子混沌的来给她求了情。 他欲哭无泪,跪伏在地上姿态极其难堪,林锦婳却不多同情。 这些个老大臣,一心以为自己哭喊几句就真是忠君了,皇帝不听的话就非要闹得鸡飞狗跳,闹得你死我活,今儿不好好给他们个教训,当真以为皇上是由他们拿捏的。 她淡淡喝了口茶,看向周围吓得动都不敢动了的年轻小姐们,浅笑:“大家不喜欢玩投壶吗?” “喜欢喜欢!” 小姐们忙接了话,都不敢在皇帝跟前多留,扭头就跑到隔壁的小林子去了。 剩下来附和的大臣们现在是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尴尬的要哭出声来,但没多久,又有侍从来报,野兽又叼走了两个年轻公子,有一个还差点掉下悬崖…… 这些公子,无一例外都是底下这些来闹事的大臣们的。 他们算是知道赵怀琰的决心和狠了,以前都只以为他成了皇帝后,会有所顾忌,没想到到了现在,还是如此的我行我素,如此的狠! 底下的大臣们算是彻底歇了把女儿送入皇宫的心思,其中有个稍微聪明点的,道:“皇上,臣的女儿年岁不小,还请皇上赐婚。” “是,臣的女儿也请皇上赐婚。” …… 赵怀琰淡漠抬头,朝不远处看去,江太妃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他放在一侧的手微微收紧。 坐在下首的郑娇娇看着安安心心喝茶的林锦婳,真是羡慕到不行是,作为女子,为何尊贵如皇上还能宠爱她至此,而自己却…… “快,皇后娘娘去休息了,你快去说。”一侧薛文骞忙推了她一把道。 郑娇娇微微咬唇,看了焦急的他一眼,再看林锦婳的确起了身似乎要往一侧的营帐去,这才也起了身跟了去。 等他们一走,薛文骞才四下看了看,也趁着郑穹不注意,悄悄离开了。 “皇上今日围猎,怎么也不请微臣呢。” 一道略显阴沉的声音传来,诸人看去,不正是方才讨论中心的穆王么? 穆王跟以前好似不一样了,面容阴沉了不少,走过来时,眼底还带着些许的阴鸷、 “坐。”赵怀琰看到他,淡淡道。 “坐就不必了,既然来了,皇上不若跟微臣一道骑马狩猎吧,看看皇上与微臣,到底谁更厉害,如何?”长孙祁烨直接笑道:“该不会皇上不敢比吧,毕竟听人说,你中了剧毒,时不时就会发作,害怕比不过臣,又会毒发,对吗?” 这话一出,底下的大臣们均是议论起来,若是皇帝真的中了毒,那肯定要赶紧给他纳妃绵延子嗣的啊! 赵怀琰浅笑:“穆王既然要比,那朕就与你比。” “若是微臣赢了,还请皇上答应臣一个要求,可行?” “什么要求?” “若是皇上能猎到一头鹿,并比微臣提前回到这里,臣便带着江太妃永远离开京城,再不回来,若是臣赢了,皇上便答应,迎娶臣的姐姐长孙弦月为妃。”长孙祁烨阴冷笑起来,看着就好似变了个人一样。 徐昭昭听着就不对劲了,忙要开口,却被徐泊山给拦下了。 “别急。”今日这些,他看着就是提前准备好的,说不定穆王会出现,也在皇上的预料中,今日他一定有自己的计划。 “可是……” “要相信皇上。”不然现在也不会锦婳都不见了。 林麓之在底下虽然也是着急的模样,但到底没开口。 赵怀琰看了眼长孙祁烨,凤眸清寒:“好。” 说罢,长孙祁烨这才转身去挑了一匹马,赵怀琰下来时,还特意看了眼林锦澄,林锦澄浅浅颔首,二人似有什么计划一般。 赵怀琰这才转身漠然离去。 等他一走,在场的臣子们才稍微放松了些,议论起长孙祁烨跟赵怀琰的关系来,还有些仍旧再说方才颜大人之事的,都认为是皇上故意为之。 林麓之冷冷咳了一声,才睨着他们道:“都是老大臣了,这么些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没明白?” 他一开口,杀气顿显,底下的人这才乖乖闭上了嘴。 倒是还有不甘心的人,凑到了徐泊山跟前道:“徐大人,您的女儿也到了正当好的年纪,何不送入宫中……” “眼看着大人都要把自己送去伺候了,昭昭哪里敢抢了大人的位置。”徐昭昭在一侧凉凉道。 那大臣面色猛地涨红,没想到徐昭昭能说出这等话来! 徐泊山也看了眼徐昭昭道:“你一个女儿家,就是知道事实如此,也不能说出来。” 徐昭昭会意一笑:“女儿知道了,只可惜,就算这大人要入宫伺候,怎么的也要把自己拾掇干净了才行吧,街巷那些个小倌们,可都年轻貌美呢,大人也不能太为难皇上……” “你……你们……”那大臣憋得面色铁青,瞧见周围的人居然还都偷笑起来,又不敢正面跟徐泊山呛声,这才咬着牙坐回去了。 徐昭昭还想去扮个鬼脸,结果就被徐泊山拧住了耳朵:“小丫头再敢说那等话,回去给我跪祠堂!”徐泊山看她还得意了,若不是这些个大臣们太过分,他哪里容许女儿这样得罪人。 不过说都说了,瞧他们气急败坏,也算是松了口气。 蒋青书坐在下首的位置,一直没出声,只端起酒盏,准备将酒猛地灌下去,便听身侧有人道:“蒋大人,你也算是得宠的大臣了,怎么不去跟徐大人林大人喝酒?” 一侧有人道。 蒋青书转头看了眼,果然是前南疆的大臣。 他浅浅一笑:“大人想说什么?” “没什么,下官就是觉得,您这样的本事,地位竟还比不上那些关系户……” “大人此言差矣,徐家大人的本事,你是尚未见识过。”蒋青书看他居然还来挑拨自己,好笑极了,虽然他不甘,但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而且就凭当年林锦婳对自己的恩惠,他也绝对做不出背叛的事儿,更何况现在赵怀琰也并不曾亏待他,他已经很满意。 “可是……” “大人不必可是了,今日你这番话,我会如实禀报给徐大人的。”蒋青书说完,便起了身,去另一边坐下了。 宝珠默默看着这些人耍心眼,觉得无趣至极,干脆起了身往营帐那儿去,准备去见皇后了。 林锦婳这厢就坐在营帐里,郑娇娇来时,才发现这营帐竟然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林锦婳看到来的是她,还有些惊讶。 “郑小姐,不,现在该称呼你为薛夫人了。” “娇娇见过皇后娘娘。”她忙行礼,林锦婳看了眼她的气色,笑起来:“怀孕了?” 郑娇娇微微惊讶的抬头,看到她看向自己时温暖的眼神,瞬间就红了眼眶,笑着点点头。 “怀孕了就要多休息,你爹爹居然让你来奔波,也太粗心了些。”林锦婳笑着说罢,才跟一侧的阿宝道:“去扶薛夫人坐下。” 郑娇娇看她待自己如此平和,丝毫不曾有价值,忽然不想说出薛文骞的话来。皇后娘娘的侍女嫁给他,必然也会落得跟自己一个下场。 她微微咬牙,跟林锦婳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就是没提到正题上来,直到外面伺候的墨月忽然急急跑了进来:“皇后娘娘,皇上出事了!” “怎么了?”林锦婳也急急站起身问道。 “听说皇上去狩猎的时候,忽然毒发晕过去了,您赶紧过去看看吧!”墨月忙道。 “走!”林锦婳也顾不得郑娇娇,赶忙就出去了。 宝珠来的时候,刚巧见她们又急匆匆的出去了,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等她们一走,郑娇娇才急急追出去两步,想着自己没说出来的话,再看看自己手背上几乎都要遮掩不住的淤青,微微咬唇,却不知这会儿薛文骞已经照弦月的吩咐,悄悄往安置着葡萄和酒儿的营帐去了。 营帐内外都是重兵把守的,瞧见他来,立即就给拦下了。 薛文骞忙拿出郑穹的腰牌,道:“别紧张,我是大理寺的。皇后娘娘担心这里已经藏着奸细,特命大理寺来查。” “您来查?”翠嬷嬷出来,看到他手里拿着的的确是大理寺的腰牌,微微皱眉。 “自然,我进去看看,很快就能找到线索,你们就在周围守着便是。若是嬷嬷不信,可以立即去寻皇后娘娘。”薛文骞说完,心里还有些忐忑,若是弦月的计划出了错,皇后现在还没有被她引走,那自己就麻烦了。 翠嬷嬷果然立即派人去查了,但很快便有人来汇报,说皇后娘娘不在营帐。 “嬷嬷,这件事万分紧急,若是太子和公主出了事,便是下官也脱不了干系。”薛文骞一颗心落回肚子里。 翠嬷嬷想了想,还是放了他进去,但是自己却没有进去。 “看住他。” 等薛文骞进去后,翠嬷嬷脸上的担忧瞬间消失,只咬着牙跟周围的护卫吩咐道。 护卫连忙应下。 而此时的弦月,还以为计划必然万无一失。 密林中,她独自等着,直到马蹄声渐渐靠近了,她才终于转过身,看到了急匆匆而来的林锦婳。 “皇后娘娘来了?”弦月笑看着急急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等着看她脸上的错愕,惊愕,可偏偏什么都没有。 “已经给了你好几次生路,你为何不要呢?” 林锦婳下来后,才淡淡道。 弦月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今日会动手,以为我们没猜到吗?”他们一直在内宫,极少出来,如今西山围猎,是弦月最好的机会,谁都能想得到。 “猜到了又如何?”弦月冷笑:“林锦婳,你真以为自己神机妙算吗?” “差不多吧。”林锦婳淡淡一笑,看着弦月还是以前的模样,才道;“有时候,我也在想,你到底是在执着什么。是真的爱怀琰到骨髓,还是更爱你自己,你不能接受怀琰从来就没爱过你,所以你一次又一次的找过来,就是为了证明……” “不是,你胡说!”弦月立即恼了起来,朝她大喊。 林锦婳没出声,可看她这个样子,大约也猜到了。兴许在她心里,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爱谁。 弦月看林锦婳只带着些可怜的望着自己,越发的不能忍受,她拳头紧握,寒声道:“既然与你说话这样不愉快,那不如不说了吧。林锦婳,你去死吧,你死了,我就能顺利的过完下半生了。”说完,漫天的药粉便洒落了下来。 这一点的确是林锦婳没想到的,她没想到弦月居然会用毒药,彻底抛弃了她身为西夏公主的骄傲。 墨月迅速拿了披风来盖在林锦婳身上,带着她倒退三步,但在漫天的药粉中,很快便有人杀了过来。 林锦婳微微皱眉,不知为何怀琰还没过来,按照计划,他应该要带兵来了的…… “在担心赵怀琰?” “他如何了?” “被一个跟我有着一样脸和跟你有着一样脸的人给拖住了,林锦婳,这你没猜到吧!”她冷嗤一声,但她的刺客眼看着就要伤到林锦婳了,又听得一阵马蹄声传来,而后林锦婳便被一双有力的胳膊给抱着,很快跳出了这些药粉,飞快落到了弦月的身后。 “咦,竟然是你啊,怎么,今日肯要我来抱了吗?”宝珠放下林锦婳,这才看着一身白衣的弦月道。 弦月没想到半路还杀出个宝珠来,沉声道:“这里不关你的事,不想死的话,赶紧走。” 宝珠撇撇嘴:“我凭什么听你的。” “你——!” “皇后娘娘,你没事吧。”宝珠忙去问林锦婳,林锦婳却赶忙抓着她往旁边一闪,才看到弦月落空的飞镖。 弦月冷漠浅笑:“既如此,你们就都死在这里吧。林锦婳,我也不与你多费唇舌了,你的孩子现在在我的人手里,你若是不死,他们就要死,你自己选!” 宝珠吓了一跳:“小孩子你也下得去手,你怎么这么狠毒!” “闭嘴——!”弦月听到狠毒二字,咬着牙狠狠呵斥她。 林锦婳却只淡淡道:“孩子现在就在皇宫中好好的,你的人已经去潜入皇宫了么?” 弦月闻言,当即知道自己又被骗了,她今日根本没带着孩子出来! “好一个林锦婳,你这么能盘算,那就看看今日你这条命还保不保得住,来人,给我杀!”她怒喝,周围顿时冒出几十个的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武功高强,墨月一见便白了脸:“全是云水间的刺客!” “是所有的刺客!”弦月冷笑一声,今日她就拼这一次了,若是杀不死林锦婳,她也没有退路了。 “给我杀!”她一声令下,看着在场的人发白的面色,得意的笑了起来。 林锦婳啊林锦婳,你也有今日! 她冷冷咬牙,那些刺客也很快围了上去。 不过林锦婳却从没想过孤身犯险。 那些人靠近的时候,一直埋伏在周围的林锦澄终于带着兵杀了出来。 数千的精锐早在前两日就埋伏好了,就等着弦月出现,如今弦月一动手,他们就迅速锁定了方向追了来。 “不要管我,给我杀了林锦婳!”弦月的手指狠狠掐入手心,恨不得从轮椅上下来。 她的眼睛赤红,狠厉的盯着林锦婳的身影,眼里心里都只有一句话,杀了她,杀了她! 林锦婳有宝珠墨月和其他人护着,暂时没事,但弦月这拼死的心倒是让她低估了,她本以为弦月有长孙祁烨在手里,怎么都会给自己留条后路,不会做的如此决绝,没想到她还是做了。 很快,林锦婳便被狠厉的刺客一剑刺在了肩上,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一股寒气顿时弥漫开,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掠过,下一秒,那刺客持剑的胳膊便断在了地上。 弦月看着忽然出现的人,一颗心也终于凉了。 “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她凄凄一笑。 赵怀琰看也没看她,只将林锦婳抱在怀里,歉意道:“我来晚了。” “不晚,穆王可还好?” “打晕了。”赵怀琰道。今日的目的,一为让底下的大臣们彻底死心,二位留下自动送上门来的长孙祁烨,三便是弦月。 她处心积虑的要谋害婳儿和孩子,也该到头了。 因为赵怀琰过来了,墨风跟禁卫军也迅速赶来了,几十个武功高强的刺客,也挡不住这一千多的精锐。 弦月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在自己面前,紧握的手终于松开了。 侍女到了她跟前来,急道:“公主,你先走。” “不走了。”她早就累了,赫连璟也不陪着她了,没人关心她的死活了,她也累了。 “公主,留得青山在……” “没有青山了。”身体虽然还年轻,但好似油灯枯竭了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前几日她竟然生出勾引的想法,却被人嫌弃,甚至被人泼了茶水在身上的时候吧。也或许是赫连璟也彻底放弃自己的时候。 自己当年是高高在上的弦月公主,是绝不屑于用卑劣手段的人,但她现在却变成了当初自己最瞧不起的样子,甚至连勾引这等法子她都想得出来…… 她没说话,直到面前的侍女也死在他们的剑下。 她看着面前的赵怀琰,冷冷勾起嘴角:“怀琰,你对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过一丝丝的喜欢吗?” 赵怀琰微微拧眉,弦月便已经知道结果了。 她笑起来,面容忽然狠厉:“那你们就都去死吧!”说罢,双手直接扔出十几个飞镖来,一侧的护卫见状,二话不说便提剑朝弦月的心口刺了过去。 弦月看着那寒刃靠近,半分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只缓缓闭上了眼睛,等着死。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道闷哼声响起。 她睁开眼睛,却看到了赫连璟的脸,和那柄贯穿他心口的十字棱剑,血如泉水般汩汩的往外冒。。 “你……” “好好活下去,放下这些仇恨,好不好?”赫连璟一直在暗处跟着,他知道她所有的计划,方才他也能帮她杀了林锦婳,但他不想这样做了。弦月杀了林锦婳就会真的开心吗?不会的,她那样清高又骄傲的人,只会为自己一天一天更卑劣而痛苦,所以他情愿死。 弦月望着他,眼泪一下子就落出来了:“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公主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赫连璟抬手想擦去她眼角的泪,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无力倒在地上,望着人群中那一直不曾出来的人影,墨雪啊,你也来了。 墨雪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只觉得嗓子好似都干哑了一般,腿脚也不听使唤了。 “墨雪……”一侧墨月看着她面色雪白,也不知此番答应带她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墨雪上前想要走到赫连璟身边,弦月却一下子从轮椅上跌坐了下来,朝她大喊:“你们都走开!” 赫连璟嘴里的血流出来,他能看到站在不远处手足无措的墨雪,他能看到她眼底的慌张。 真幸福啊,她竟是喜欢自己的。 自己当初为何要去招惹她呢?若是当初他依旧对弦月死心塌地,现在也少一个伤心的人。 “墨雪,等来生,我们再喝酒……” “对不起……” 他的眼泪慢慢滑落下来,落到弦月抱着他的手上,伴着他的血一起,化作了蚀骨灼心的毒,没入了弦月的心里。 弦月让他半躺在自己的身上,才终于呜咽着哭出声来,她这一辈子都不曾哭过,可现在不知为何心痛到如此。 兴许当初给他自己的身子,她就是心甘情愿,并不是因为酒醉…… “赫连璟……”她轻唤出声,可赫连璟已经没多余的力气了,他直直望着赵怀琰,祈求他能再放弦月一次:“皇上,求你……” 他的话终究没说出口,伴随着他最后一口气,淹没在了尘埃里。 他看得到默默站在后面的林锦婳,看得到墨雪,也看得到悲痛欲绝的弦月。 他终究是错过了,也辜负了,唯有一死,才能斩断这万千情丝。 “怀琰,原来很久很久以前,我就不爱你了。”弦月抱着赫连璟,终于抬头笑看着赵怀琰,眼泪止不住往下落。他就站在那儿,依旧冷峻若天神,依旧是这世界上最尊贵的男人,可惜他不爱自己,也绝情到一丝丝的怜悯和喜爱都不给自己。 或许从某个时刻开始,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她就把心交给了赫连璟,可惜,直到赫连璟死了她才恍然明白过来。 赵怀琰没说话,只淡淡望着她,没有同情,也不再冷漠。 “赫连璟要求你放我,我知道你会答应,但不必了,这世间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赵怀琰,但愿永生永世,我都不要再遇见你。”弦月浅笑着说罢,抽出头上的发簪,毫无眷恋的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林锦婳不觉往前一步想要拦住她,但终究是迟了一步。 弦月倒在地上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没有压在身上的期望,没有仇恨,也没有爱而不得的折磨和得而不知的后悔。 天空忽然飘起了大雪,鹅毛般的雪落落下来,沾上血,鲜红得刺眼。 她终究笑起来,松开手,两个玉瓶落了出来。 一瓶是长孙祁烨给她的无人能解的剧毒,一瓶是她早就准备好,要给赵怀琰的解药。 正文 第一遍六十六章 觊觎之心 此时后方营帐中,薛文骞一来,就懵逼了。 面前这摇篮里躺着的是什么鬼,明明就是用布裹起来的东西,根本没有小太子和小公主! 他惊讶的抬头去看方才借口出去的乳娘,心道不好,立即就要出了营帐,却立即被外面等着的护卫们给压倒在了地上。 宫中,慈宁宫内。 老太后已经是气得不能动弹,也懒得动弹了,瞧见墨花居然把两个孩子抱到了这里来,气得鼓着眼睛没说话。 “咿呀……”墨花也好心情的逗弄着,葡萄和酒儿笑得开心极了,两只小爪子不停的晃荡着,发出欢喜的笑声。 “你们还要这么折磨我到什么时候,这孩子吵闹的很,还不抱出去!”老太后怒道。 墨花没理她,两个孩子也是懵懵懂懂的。 酒儿倒是察觉到了什么,抓过一旁自己最爱的小木马朝太后扬了扬,示意要给她。 墨花轻笑起来:“公主,太后可不喜欢你的小木马呢。”她自然要留在这儿,现在皇上皇后不在,还有哪里比太后的慈宁宫更安全。 酒儿仿佛没听懂,抓着小木马就往太后所在的暖榻爬,但到底是隔开的,爬了一半,又给墨花给抱回去了。 现在太后心思难测,万一真伤了小公主,她都要心疼死了。 “好了,咱们就在这儿玩,等你父皇母后回来。”墨花笑眯眯的,继续把酒儿抱回来逗着玩了。 “哼,哀家也不稀罕。”太后冷冷哼了一声,烦躁的很,但偶尔间瞥见那白白胖胖要拿玩具给自己的孩子,暗暗咬牙,更生气的撇过了脸去。 没多会儿,就有人来报,说林锦婳已经回宫了,墨花这才忙叫人抱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等他们一走,这慈宁宫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安静的好似一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听得到。 稀薄的阳光从菱花窗投落进来,还能见到阳光里飞舞的尘埃,让这个宫殿更加显得老朽的可怕。 “宁儿,你说哀家到底图个什么。”太后靠在垫子上,忽然问出来。 宁嬷嬷忙上前陪侍在一侧,浅笑:“等娘娘身子好了,就好好过日子,今儿冬天雪下得大,来年春一开,就能开出满园子的花呢,您往常不是最喜欢那些花儿么?” 太后目光怔怔的望着那窗子,半晌没说话,宁嬷嬷再看,她竟是睡过去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太后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安寝过了。 她转头看了看方才葡萄和酒儿方才玩闹过的地方,还有不及带走的小木马,不由惊讶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许是墨花故意落下的,干脆也就拿了来,放在了老太后的身边。 林锦婳这厢回到宫里,心情很是复杂。 她带了弦月的药回来,但墨雪的心伤却是难愈了。 “让她好生休息几日。”她跟墨月吩咐道。’ “是。”墨月应下,又道:“娘娘,那赫连璟的尸首会怎么处置?” “送回他赫连家的祖坟葬下,同他夫人一起。”林锦婳在踏入房间前,还是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漫天飘落的大雪已经停了,院里已经积满了厚厚的一层雪,洁白而不染尘埃。红墙绿瓦,再配上白雪,当真是好看极了。 眼前的困难眼看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少了,她浅浅笑起来,跟身边的人吩咐道:“是时候该筹备你跟墨风的婚事了。” “娘娘……” “不想见到你们也生出遗憾。”林锦婳笑笑,左右也要过年了,等着年关将近倒不如一起办个婚事,双喜临门,也好让不如意的今年有个喜气的结尾。 墨月见她是认真的,脸立即羞红了起来。 “只是常青他……” “放心吧,今日出宫,我便安排了人去救他了,现在八成应该已经在你的家里了,快去看看吧。”林锦婳笑道。 墨月惊喜的看着她,又见她目光炯炯,越发的害羞起来,忙行了礼小跑着离开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便也回到了自己的宫里。现在怀琰在见长孙祁烨,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回来吧。 这样想着,她便干脆回去带着两个孩子玩了。 等过了这个年,他们也快满一岁了。 林锦婳这样想着,心里舒坦,便又加快了步伐。 御书房中,赵怀琰看着仍旧昏迷不醒的长孙祁烨,跟一侧太医道:“是中毒了吗?” “是,症状不轻,许是要每日服药,过半年左右才能完全清除干净。” “半年?”赵怀琰皱眉,若是这么久的话,岂不是还要被江太妃利用么。江太妃就这么不安分,非要闹出点什么来? 他正想着,外面忽然有人进来回禀:“皇上,外面有人求见!” “谁?” “是江太妃。”来人小心翼翼道。经过今儿猎场一闹,所有人都知道江太妃是赵怀琰的生母了,所以提到这件事,都是格外的小心翼翼。 赵怀琰面色的确沉了沉,才道:“引他到偏殿等朕,你们全部退下。” “是。”众人连忙应下。 赵怀琰看了眼躺在床上还没有苏醒迹象的长孙祁烨,这才提步往偏殿而去。 到时,江太妃已经站在里面了。 “皇上来了。”江太妃先开了口。 “太妃来寻朕,是为何事?”赵怀琰淡漠道。 “何事?”江太妃笑起来:“我的儿子不认我这个娘亲,皇上,你说何事?” “你也是西夏的皇后。当年的茵嫔早已经死了。” “那江茵儿呢?也死了吗?她现在就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你这个儿子却仗着自己手掌大权,而不肯认回生母,怀琰,你问问你自己的良心,你过意得去吗?”江太妃知道在他面前卖可怜根本无用,否则不会弦月都到了死,他还不肯给与一点点的爱意了。 赵怀琰看着她,眸光更冷:“你拿朕不过当一颗棋子而已。” “那是因为娘亲没办法了!”江太妃看着他,声音略有哽咽,但很快被她掩饰起来:“你父皇当年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一剑杀了我,你知道我那时候的心痛欲裂吗?若是现在林锦婳提剑要杀了你,你怎么想?” “她若要杀我,一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赵怀琰笃信,他只沉声道:“江太妃,父皇已经死了,就死在你眼前,你应该还没有忘记。朕不必你来善待朕,但长孙祁烨也是你十月怀胎所生,你不必将他也当做一颗棋子,他是你儿子,西夏皇帝也没有对不起你。” 江太妃见他竟然反过来教训自己,牙关紧咬:“你当真不要我这个娘了?” 赵怀琰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收紧,只淡漠道:“并非朕不要,是江太妃你早已不把朕当亲人。” “你——” “穆王暂留宫中休养几日,等迟些再送回去,时辰也不早了,江太妃若是无其他事,请回吧。” “等等。” 江太妃打断赵怀琰的话,抬眼看他:“你既然要我好生对长孙祁烨,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将此番来和亲的宝珠公主嫁给祁烨!” 赵怀琰微微皱眉:“这涉及两国和亲之事……” “刚好大齐就这一个王爷还未娶妻,难不成你要把她纳入宫中吗?”江太妃讽刺的看着他道。 赵怀琰望着她讽刺的眼神,好不容易被修复的心,又慢慢裂出一道道伤痕。 他转过身去掩饰住自己眼底的神色,只淡漠道:“和亲一事,朕另有安排,江太妃无事,便退下吧。”说罢,外面的太监很快跑了进来。 江太妃见状,只微微咬牙:“那臣妇就告辞了!” 赵怀琰没转过身,却能感受得到她看向自己时那冰冷的目光。 等到人都走后,赵怀琰才下了圣旨:“今日宝珠公主护驾有功,特赐郡主封号,享公主府邸。”蒙古现在虽然不大,但就在大齐边境,这等小国自然没有交恶的道理,若是真的如了江太妃的愿,她指不定还要借着蒙古而生出什么事端来,所以万全之策,自然是让宝珠嫁给自己人。 很快赵怀琰便不用忧愁这个事儿了,因为宝珠跟巴图打了赌,赌赢了,巴图就要帮她去要一个徐程青。 他硬着头皮来见赵怀琰,入了大殿就发现这皇上是真的冷,这大殿里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还冷。 赵怀琰望着折子出神,见他来,才问道:“巴图王子亲自过来,可是有事?” “是。”巴图连忙行了礼,才道:“齐国皇上,此番来,巴图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且说。” “是我的妹妹宝珠,方才才得了皇上您的恩赏,赐封为郡主,但是她想要拿这个郡主的封号,换一个人。”巴图说的小心翼翼,因为不清楚这皇帝的脾气,生怕不小心就冒犯了,可谁让自己跟妹妹打了赌呢? 哎,也不知那徐程青是不是个重刑犯,若是真干下了滔天恶事,今儿他可就惨了。 他战战兢兢的,赵怀琰还在想是谁,直接问道:“换谁?” “就是……”巴图犹犹豫豫的,又看了看赵怀琰的脸色,仿若也不大好,一想到自己妹妹,干脆一咬牙道:“就是此刻关在大理寺的一个人。” “关在大理寺……”赵怀琰想了想,如今齐国初立,关在大理寺的人并不多,年轻男子就更少了,而且他们是从何处跟大理寺里的人扯上关系的? 巴图看着他有些质疑的眼神,心道不好,干脆一闭眼一咬牙,道:“就是徐程青!” “徐程青?”赵怀琰诧异不已,但看底下巴图一脸纠结又小心翼翼的样子,也不似故意装的,看来他们并不是事先就盯上了徐家。 “对,就是他,虽然我还没见过,但宝珠曾去过大理寺,不知怎么就被这人给骗了,现在死活要嫁过去。皇上,若是此人犯的罪实在太大,干脆就算了,蒙古是来跟大齐和亲的,并不是来救人的。”巴图忙解释道,却没发现赵怀琰的唇角扬起了一丝丝的笑意。 他看着巴图,道:“宝珠公主当真愿意用自己郡主的封赏,来换一个徐程青?” “她是这样说的,不过皇上,若是那徐程青真的……” “朕准了。”赵怀琰不等他解释完,便直接道:“为两国之邦交,必然要放出徐大人的,而且之前他所犯的事也查清楚了,与他无关。”其实早就准备好证据了,只是担心朝中那些南疆的大臣们又要闹,这才一拖再拖,谁想竟有个蒙古公主起了心思。 这样一想,赵怀琰也算是省下了一桩事。 巴图还再三确认了一番,确定皇帝说的是真的,这才忙不迭的行礼道谢了。 很快,在家中如坐针毡的宝珠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拿了圣旨就骑着马独自冲向大理寺了。 郑穹此刻正在大理寺内处理薛文骞的事,见圣旨都来了,自然立即引了她去见徐程青。 其实徐程青这段时日过得还不错,虽然闷在了牢里,但好吃好喝的不少,衙役们伺候的也舒服,累了还能打开牢门出来走一走。 他正等着呢,就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一直相熟的衙役便笑眯眯的跑了过来,连道三声恭喜。 徐程青还诧异:“有什么好恭喜的?” “还能有什么,是皇上下了圣旨,既还了您清白,又给您赐了婚!”衙役忙道。 “赐婚?是哪家的大家闺秀?温柔贤惠吗?”徐程青忙欣喜的问起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咳嗽,而后便见宝珠拿着圣旨过来了。 徐程青眉梢微挑:“你是那蒙古公主?” “没错,还是你未来的娘子,大齐男人,我说过回来迎娶你……哦,不对,是嫁给你吧。”宝珠露出一口大白牙,衬着她微黑的皮肤,越发显得牙齿白了。 “皇上赐婚的女子,便是你?”徐程青心里一阵哀嚎,他都说了,他喜欢的可是温柔贤惠的啊,就算不是温柔贤惠的,也要是清冷如雪的啊,怎么偏偏是这个跟男人一样的大黑妞? 宝珠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但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只微微眯起了眼睛,却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 等圣旨宣读完,牢门打开,她才要去抓徐程青,可徐程青也是有些功夫的,两人就在这狭窄的过道里过起了招来。 衙役们纷纷闪躲到一旁看热闹,可几招下来,徐程青就被人摁在了牢门上还被人死死拧住了耳朵。 “我给你面子,你还得意忘形了?”宝珠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轻声道。 “宝珠公主,你我实在不合适……哎哟哟,疼……”他能感受到耳朵火辣辣的仿佛要被揪下来了一般,若是真娶了这么个自己打不过的夫人回去,那往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宝珠冷哼一声,才道:“别说我不给你面子,现在我松手,你来压着我。” “我不打女人……”徐程青下意识就道,但说完就后悔了。 宝珠松开他,一胳膊搂住他的肩,笑道:“很好,我越来越喜欢你了,走,我们回去成亲。” 徐程青欲哭无泪,一会儿回去,他一定要去宫里求换上撤了这桩婚事,怎么说,他也是皇后娘娘的亲表哥啊,他们不能这样对自己。 才出大理寺的门,就见林锦澄也过来了,身边还跟着个跟林锦婳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脸上有胎记的女子。 “皇后……” “不是皇后。”宝珠一眼看出来就不是。 陈阿妙看着宝珠,目光微闪,浅笑:“这位姐姐是第一个没有认错的人。” “那是自然,这大白日的,我又不瞎。你两虽然容貌一样,且不论你脸上这块胎记,便是眼神和气势都是不一样的。”她说这话并无恶意,只是把想到的说出来罢了。 “是,阿妙不敢跟皇后娘娘相提并论的。”她垂下眸子浅笑道。 徐程青反应过来,这才看向林锦澄。 林锦澄却只道:“这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现在舅舅舅母都在府里等你呢,你先回去吧。” “那你去哪儿?”徐程青还特意去看了眼陈阿妙,的确,若不是宝珠这样说,他倒真是没发现眼神跟气势这回事。 “去带阿妙做一件事,你们先回吧。”林锦澄浅笑着说完,便叫了马车来伺候着徐程青,这才带着陈阿妙走了。 之前去查过陈阿妙的一切,所有的所有,都完全符合当年被抛弃的那个死胎的样子,现在当初的产婆也死了,没人知道当初被抱走的那个死婴究竟是真死,还是假死,所以现在这个陈阿妙,极大的可能,就是锦婳的双生姐姐,也是自己的亲妹妹。且不论究竟是不是,最起码当初是自己和爹爹留了她在府里的,她也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目的,看起来胆小的很,所以到现在他虽然还保持着疑心,但总也不能因此而亏待了她,毕竟这么多年,她也已经吃了不少苦头了。 陈阿妙坐在马车中,透过马车的帷纱,还能看到林锦澄端正骑在马上的样子。 这几日他们的好,她都是记在心里的,可也正因为若此,她才更加的贪恋。 “阿妙,怎么了?”林锦澄发现她看着自己,不由问道。 陈阿妙忙垂下眸子,轻声道:“阿妙是想,若是阿妙当真有如此福分,能有一个哥哥和父亲,便是死也甘愿了。” 林锦澄听着心里一软,轻声道:“别担心,你是个好姑娘,就算你不是我林家的女儿,既然入了林家的门,我们也会好好待你的。” “多谢……”她顿了顿,才道:“林公子,往后阿妙也能称呼你为哥哥吗?” 林锦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想了想,浅浅一笑:“你唤就是。” “是,哥哥。”陈阿妙说出这生疏的两个字,眼眶微微湿润。 “阿妙妹妹。”林锦澄笑了笑,正巧已经到了他们要去的地方了。 菜市场鱼龙混杂,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唯独一个鱼摊子格外的冷清,在这儿卖鱼的陈老六喜欢缺斤少两,做人又霸道不讲理,除非是第一次来卖鱼的人,否则都没人愿意搭理他。 他这会儿正百无聊赖的守着自己的鱼摊,目光狠辣的盯着隔壁的鱼摊呢,隔壁的卖得好,所他琢磨很久,就等着找机会去掀了他摊子了。 “你是陈老六?” 忽然有一道男声传来。 陈老六忙笑着抬头:“您要买鱼?” “全包了,但我家主子要见你,跟我来。”男人说罢,扔下一锭二两的银子,才转身走了。 陈老六望着这银子,眼睛都亮了,看着周围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人,轻哼了声,才忙不迭跟着走了。 一直走到个僻陋巷子里,他才瞧见正等着的林锦澄。 他望着面前的人,虽是墨色的长衫,但那料子都是极好的杭绸,腰间挂着的那块玉佩更是罕见的好物,而且通身的贵气,看着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他忙点头哈腰的上前:“公子,您是打算长期要买我家鱼摊的鱼吗?”他忙道。 “陈老六?”林锦澄淡淡问道。 “是是,草民就是陈老六……” “半月前,你遣人要谋害你的未婚妻陈阿妙,可对?”他声音微寒。 陈老六想起这事儿,连忙否认:“没有啊公子,那陈阿妙虽然对我纠缠不休,但我可从未害过她……” “还不承认,给我打!”林锦澄话音一落,周围的小厮们便连忙过来将陈老六摁在地上一顿好打。 把人打得半死不活了,林锦澄才道:“从今往后,你再敢招惹阿妙,我便杀了你。” 陈老六听得心里慌乱极了,还在想陈阿妙是哪里攀上了这样的高枝儿。 他瞥见一侧的马车,知道陈阿妙必是坐在里面,连忙道:“阿妙,我错了,我现在就回去休了我家那个母老虎,迎娶你过门……”现在陈阿妙有这样的高枝儿护着,他自然要把陈阿妙这棵摇钱树拽在手里。 但他话不说完,林锦澄的剑便抵在了他的眉心:“混账东西,我不是才说让你不要招惹她吗?” “可是她是我未婚妻……” 林锦澄看他竟是跟自己耍无赖,抬手便割下了他一只耳朵。 陈老六愣了一下,旋即看到地上自己血淋淋的耳朵,顿时便傻了眼。 “现在听清楚了?”林锦澄声音冰寒。 “听……听清楚了。”陈老六嘴巴哆嗦着,林锦澄这才轻哼一声,转身上马走了。本来他还准备个一包袱的金银珠宝打算给他,现在看来,贪心的人,给什么都是不够的。 陈阿妙一直看着林锦澄,看着他替自己出头,看着他护着自己。 原来有家人的感觉,是这样的…… 她垂眸望着手心中央的一个黑点,浅浅笑起来,林锦婳,我不想伤害你,但你的生活,我太想要了。 林锦澄才离开,那陈老六便扭头要去报官,他就不信光天化日之下发生这等事官府不管,但还没走出巷子,就见一个蓝衣女子站在了跟前。 墨月本是打算替常青买些药回去的,刚好路过,瞧见这一幕才停了下来。 她以前也查过这陈老六,但没有任何问题,可现在她却忽然想多问一句。 “陈阿妙当真是你未婚妻?” 陈老六看着她腰间别着的剑,不敢迟疑,忙道:“那还有假,当年她跟我可是青梅竹马,只可惜她长得……”他摇摇头。 墨月一直以为陈老六是忌惮陈阿妙脸上那块胎记,但看他这样子,又怀疑起来:“是长得太丑了吗?” “对啊。” “因为脸上那块胎记?我见过陈阿妙,五官很好看。” “呸,就她那五官,塌鼻子……”他的吐槽还没完,暗处便有一支利箭飞来,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 墨月看着倒在地上当场毙命的陈老六,抬眼便瞥见一侧屋檐上飞快闪过一个人影,二话不说便追了过去,但到底是没追上,只能满怀心事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常青被江太妃困在地牢里,受尽折磨,现在躺在床上还是一身的伤。 瞧见墨月若有所思的回来了,才问道:“怎么了?” “没事,就是路上遇到了林公子。”墨月倒是未曾多说,这想着把这件事想清楚了,再告诉林锦婳去。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常青,浅笑:“皇后娘娘想在年前办你我的婚事,你觉得如何?” 常青面色猛地一红,再看墨月也是红着脸,才笑起来:“只要你不嫌弃我不过是个普通的侍卫……” “自然不嫌弃。”墨月忙道。说完,才发现自己心急了,越发的脸红,朝他扬了扬手里的药,才道:“我先去给你煎药。”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常青激动不已,毕竟墨月是皇后娘娘身边得力的,她自己本身就是江湖中人,听闻跟武林盟主府还有些关系,能看上自己,自然已是十万分的幸运了。 他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陶罐打碎的声音。 他吓了一跳,立即就拖着病体追出去了,等他快速赶到小厨房,才发现墨月已经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了。 林锦婳接到常青传来的消息时,还觉得奇怪,谁会对墨月下手? “娘娘,奴婢去看看墨月吧。”墨风看出来她很担心,直接道。 “嗯,带回宫来,我看看。”林锦婳点点头,立即应下,才又道:“你跟高禀的婚事,不要耽搁。” 墨风面色微红:“是。” “墨风姐姐害羞了。”墨花也难得打趣道。 “没有的事。”墨风轻咳两声,这才赶忙出去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才拿着之前弦月留下的两瓶药琢磨。 就这一琢磨,很快便又是过了好几日,年关要到了。 除夕夜,宫里按例要设宫宴招待大臣们,如今林锦婳身为唯一的后妃,自然也要操办好这件事,不能再叫那些个大臣们拿了把柄去。 宫宴晚上,宴席设在大殿中,近百盏烛火将殿中照的透亮,大臣们乖了很多,如今来,带着的女儿们也都不再打扮得花枝招展了,看起来素净的很。 使臣们也大多都回去了,因为宝珠已经得到赐婚,所以才留了下来,巴图也跟着一起,因为今儿他还要求个人。 晚上歌舞尽兴,林锦婳看着一侧葡萄和酒儿正乖乖坐在乳娘怀里好奇的看着歌舞,也跟着浅浅扬起了唇角。 现在长孙玄隐不在,弦月已故,倒是能安安心心的过个年。 “怀琰。”林锦婳轻声道。 赵怀琰也端正的把耳朵挪了过来,林锦婳这才笑着道:“今儿宫外很热闹呢?” “这两日不能出宫。”赵怀琰有些歉意道,毕竟宫中这两日的事尤其多,轻易走开不得。 “我知道,那过几日能出去吗?”林锦婳继续问道。 赵怀琰知道他怕就是为了铺垫这件事吧,浅浅笑着点头。 林锦婳这才露出了笑意,其实她是想回家看看,如今墨月还昏迷不醒,但常青却说,她那日出去买药,好似提到过遇到了哥哥和陈阿妙,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墨月如今还是昏迷不醒,她不大放心那个陈阿妙,所以打算回去看看。 宴席进行到一半,大臣们一个接着一个上前来道贺新年,林锦婳这才正色起来,由人将准备好的赏赐一样一样的传了下去。 巴图现在已经跃跃欲试了,他看着跟在林锦婳身后站着的阿宝,她一直甜甜笑着,似乎又胖了些,浅色的宫裙衬得她也越发的可爱了。 就在他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江太妃忽然起身了。 “皇上。” 她走上前来,林锦婳便瞥见底下许久不曾有动静的永安侯之女陈云柔正眼巴巴的望着这处。 当初陈云柔可是死活闹着要嫁给怀琰的,现在她转了心意了吗? 林锦婳正猜测着,江太妃便开了口:“回禀皇上,臣妇已经定下了穆王与永安侯家的女儿的婚事,婚期在即,还请皇上准许穆王回府,准备大婚之事。” 此话一出,陈云柔的脸上立即飞上一团红云。 她的确是想嫁给赵怀琰,但在赵怀琰无情的将想要入宫的女子赐给那颜大人之后,她便怯了,这时正好江太妃又亲自登门,说要联姻,那等的光荣,她怎么能不接受?而且穆王乃是皇上的亲兄弟,往后去,就连皇后也要善待她这个弟妹穆王妃。 想到这里,陈云柔越发的满意了。 但这话一出,底下的大臣们也都私下里议论起来。 谁都知道穆王最近生病,一直留在皇宫休养,江太妃这么急着把人要走,难道真是思念儿子了? 这样正当的理由,赵怀琰看起来也没权拒绝。 他冷淡看着江太妃,才道:“婚期定在何时?” “就在大年初五。” “既然是穆王与永安侯之女的婚事,怎能如此仓促。朕要亲封永安侯之女为柔郡主,出嫁之礼一应按照郡主的规制进行。”赵怀琰淡淡道。 江太妃面色微沉,按照郡主的规制进行,便是三媒六聘下定出嫁,这一系列繁琐的规矩走完,也是半年之后的事儿了。 她抬头刚要反驳,便见陈云柔便忙欣喜的出来谢了礼。 “多谢皇上垂爱。”她激动的不行。 永安侯在一旁看着江太妃跟皇帝之间紧绷的样子,总担心自己此番是做错了,但现在他已经是个闲散侯爷,若是不答应,又得罪了江太妃。江太妃到底是皇上生母,皇上待穆王又极好…… 他安慰着自己,不去看上首赵怀琰的眼神,也跟着出来谢了礼。 江太妃面色更沉:“既如此,那穆王也该回府了,过年的时候,穆王也要跟他唯一的亲人一起过。” 赵怀琰深深望着她,到底没有理由再拒绝。 但长孙祁烨若是再被带走,之前的准备又白费了。 “别急。”林锦婳悄悄道。 赵怀琰转头看她,瞧见她眼底的狡黠,顿了顿,浅笑:“你做了什么?” “自然是让她带不走穆王。”林锦婳轻笑。 话刚说完,就见外面匆匆跑来了一个侍卫。 “回禀皇上,穆王殿下方才醒来后,自己离开皇宫了。” “他怎么会离开?”江太妃立即反问道。 “这……是穆王殿下说,今日除夕,想去陪他的他的父亲。”侍从忙道。 江太妃不疑有他,毕竟长孙祁烨跟他父亲关系素来都比跟自己亲近的。 “走了多久了?” “刚走……” 江太妃闻言,立即转身道:“皇上,臣妇……” “江太妃也要回去?不留下来准备穆王大婚要用的东西吗?”赵怀琰淡淡看着她道。 “臣妇……” 林锦婳也跟着道:“穆王年纪不小了,江太妃不必如此着急,最起码,也要等宴会结束。” 江太妃看着林锦婳的浅笑,再看他们一副不想让自己去追上长孙祁烨的样子,干脆咬咬牙,往一侧坐了下去。 等她坐下,巴图才悄悄清了清嗓子,上前道:“皇上,巴图也想求皇上赐婚。” 阿宝看到他出来,放在身前的手不由紧张的拽着帕子了。 每次他入宫都盯着自己瞧,闹得她这几日晚上做梦都总梦见他…… 她正羞涩了,便又听他道:“虽然巴图已娶王妃,但对阿宝姑娘一见倾心,欲纳其为侧妃,还请皇上准许。” 此话一出,底下的大臣们更加叽叽喳喳起来。 这巴图王子怎么非要去娶个侍女,他们的女儿可都花枝招展在这儿摆着呢,他看不到吗? 林锦婳也是一怔,没想到竟是这样,忙转头去看阿宝:“阿宝,你……”她没问完,就看到了她羞涩的垂着眸子红着脸,心里也猜到了,却也只能笑笑:“当真是女大不中留了。” “娘娘……”阿宝嘴唇都要咬破了,抬头悄悄看一眼巴图那高大的身材,越发的脸红心跳,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锦婳算是知道了她想心意,但还是低声道:“阿宝,你要想清楚,远嫁蒙古,还是侧妃,若是出了事,我便是想护着你也护不到。” “阿宝明白,阿宝会乖乖的,不会惹人讨厌的。”阿宝眼里闪烁着光。 林锦婳瞧见她这样儿,也知道她是心甘情愿了,只笑看着巴图道:“本宫将阿宝视若亲妹妹,你这就要了去,是不是也太没诚意了?” 巴图一听,知道有戏,忙跪下道:“巴图会以草原最好的牛羊来招待阿宝姑娘!” 阿宝噗呲一声笑出来,林锦婳也只能笑道:“既如此,本宫便替皇上拿了这个主意,将阿宝赐予你。”说完,才道:“阿宝,去堂上接旨。” 阿宝一愣,连忙就快步走了过去,等到了巴图身边时,才羞涩的攥紧了帕子:“奴婢接旨。” 林锦婳眼巴巴的看向赵怀琰,赵怀琰也只得无奈笑起来,才拉着她的手放在手心,道:“今日起,册封阿宝为长宁县主,赐予蒙古王子巴图为侧妃,以县主礼出嫁,回蒙古完婚。” 阿宝的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怔怔望着林锦婳,林锦婳却笑眯眯道:“傻丫头,都是县主了,还不赶紧谢恩?” “是,谢皇后娘娘,谢皇上。”阿宝就没想过自己也能做主子,她就是个没野心甘心围着娘娘打转的小丫鬟,如今竟得了这般恩赏…… 墨风跟墨花瞧着她喜极而泣的样子,也跟着悄悄笑了起来。 翠嬷嬷最高兴,阿宝在她眼里,就跟小孙女似得,如今得了封赏又出嫁,她自然最得意。 反倒是看着这热闹的江太妃眸底微黯,皇后不让陈云柔出嫁,转眼便允了个小丫鬟的婚事,这是在羞辱自己,还是挑衅自己? 若是挑衅,那她便接受了,且看这小丫鬟能活到几时! 林锦婳望着巴图看向阿宝的眼神,也知道必定是喜爱的,只能暗暗期待巴图不是个薄情寡义的,等阿宝嫁过去后,能真的对这傻丫头好,毕竟阿宝不似墨风几个丫头会功夫,心眼也不重,过去后要遭人欺负了,怕是哭都没得哭。 她微微叹了口气,墨风在一侧掩唇浅笑:“娘娘就这一会儿都叹了好些次的气了,得亏出嫁的是阿宝,若是公主,您还不得把这一辈子的气都叹完了。” 墨风说完,酒儿这小丫头似乎听得懂一般,笑着朝这儿看过来,含含糊糊的就喊出了娘亲二字。 林锦婳简直热泪盈眶,忙伸手要去抱,接过这丫头手一伸,就抓住了桌上一块绿色的糕点往嘴里送。 林锦婳哑然,这小吃货,竟半点不知道她娘亲还在伤心难过。 赵怀琰在一侧瞧着她哀怨望着天真的酒儿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将酒儿接到自己怀里,才笑道:“往后酒儿就嫁在京城,就在她父皇母后的眼皮子底下。” 林锦婳满意的弯起眼睛,对对,就是这样办! 众臣望着赵怀琰和林锦婳一家子其乐融融,想着已是除夕,倒也不再去费那心神想些七七八八的了,反倒是江太妃。 她看着那白白胖胖的小丫头,想起那日手心的柔软,心思微黯。 他们不肯让祁烨陪在自己身边,换成这个小丫头……似乎也不错……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挑事 因为这些赐婚,宫宴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很快便愉快的结束了。 阿宝回到后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给林锦婳磕头。 林锦婳看着她眼眶红红的样子,只浅浅笑道:“傻丫头,你哭什么。” “奴婢是感谢娘娘,这么多年也不嫌弃奴婢笨拙,一直耐心教导奴婢,如今还给奴婢封号,还给奴婢赐婚……” 她一边说一边擦眼泪,林锦婳却只笑着从一侧拿了个小匣子来给她,温柔笑道:“瞧瞧你这一天到晚傻乎乎的,等你嫁过去蒙古,我还真不放心,这个你收着,许是用得着。”她浅笑道。 “奴婢不敢收娘娘这样贵重的东西……” “收着吧,娘娘许久前就准备下了,咱们每人都有。”墨风跟在一侧浅笑道。 阿宝闻言,这才敢接下了,打开一瞧,竟是一大叠的银票和房契。 她长这么大,随身的银子才不过百来两,就这她都觉得是一笔巨款了,还是跟着娘娘以后慢慢攒着封赏才有这么多的,现在看着这些,她眼睛都花了。 “都是些身外之物,你若是嫁得近些还能用,嫁去蒙古,也不知好不好用了。”她孤身一人过去,身上没有些银子用来打点下人怎么林锦婳看着阿宝,爱怜的就如自己的妹妹一般,一想到她要远嫁可能许久见不到,心中有一阵阵伤感,毕竟这几年来,身边熟悉的人,仿佛都少了一大半了。 阿宝也伤感,尤其是林锦婳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不舍时,她更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惹得旁边跟着的丫环们均是偷笑。 主仆两说了好半晌,林锦婳见一侧翠嬷嬷似乎也有话要说,便打发了阿宝下去了。 等她们都走了,她才轻轻松了口气。 “娘娘,奴婢嫁了后,也要回宫里来伺候,您看可行?”墨风道。 “你嫁人了,就是高夫人了,哪里还有来宫里伺候的道理?”林锦婳笑起来,墨风却只摇摇头,道:“现在朝中不定,您周围还有危险,若是娘娘不让奴婢来伺候,奴婢便不嫁了。”墨风坚决道。 主子待她的好,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就弃主子于危险中而不顾? 她定定看着林锦婳,目光决绝。 林锦婳见她如此,也只得应下,只道:“婚期是赶不及在年前了,年后昭昭也要出嫁,葡萄和酒儿也要满周岁,我看好时辰倒是不少,你回去跟高禀商量商量,再定个日子吧。” “是,奴婢要等墨月一起的,如今她还昏迷不醒,奴婢不想这么早嫁。”墨风道。 提起墨月,林锦婳也只轻轻叹了口气:“她是中了毒,毒我虽能解,但还没这么快。” 墨风明白她的意思,只笑道:“那奴婢跟高禀也不着急。” 林锦婳莞尔,眯起眼睛问她:“高禀当真不急?” 墨风微微一怔,而后羞得满脸通红,咬着唇嗔怪她:“娘娘竟是打趣奴婢。” “时辰不早了,今儿除夕,明日便是新年,放你一日假,去跟高禀到宫外走走去吧。”毕竟明日满朝文武可都休息了,只是皇家规矩多,便是所有人都休息,她也还要走宫里那些个繁琐的规矩。 墨风闻言,立即欣喜的应下,又行了礼,这才快步离开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才疲惫的倒在了床上。 今儿的帐子都换成了大红鸳鸯了,账顶上交颈鸳鸯缠在一起,让她轻轻笑出了声。 “婳儿看见什么这么好笑?” 温柔而低哑的男声传来,林锦婳立即要坐起身来,却被一道温柔的力量一推,直接被来人给抱在了怀里,齐齐倒在了床榻上。 宫人们早早识趣的退下去了,林锦婳看着略带着几分酒气的男人,望着他已经浅浅冒出来的胡渣,轻笑:“皇上的胡子又长了……” 赵怀琰薄唇扬起,直接上前拿自己的胡渣去扎她娇嫩的小脸,惹得她痒得四处躲,最后还是躲在了他怀里。 “婳儿不喜欢朕的胡子?” 赵怀琰故意问道。 林锦婳笑眯眯的抬眼看他:“扎我的时候就不喜欢……”林锦婳抬手轻轻抚摸在他的下巴上,感受着胡渣一点点的划过掌心,酥酥痒痒的感觉,仿佛都传到了心里。 赵怀琰看着她玩得正开心,嘴角翘得更高,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了。 林锦婳吓了一跳:”皇上,您这是做什么?” “舅舅说了,咱们孩子还少了些,得多要几个……” “舅舅他……”林锦婳脸都羞红了,舅舅哪里是这个意思,他又何曾听过旁人的话了? 不等她在多说,人已经被他抱到了温暖的浴池里。 诺大的浴房被蒸腾的水汽萦绕着,温暖极了。 林锦婳也很快在这里被吃干抹净。 她趴在浴池边泡的迷迷糊糊的,瞧见也跟着自己一起趴在浴池边的人,浅浅一笑:“皇上,你说咱们会一辈子都这样吗?” “都在宫里吗?” “嗯。”林锦婳有些迷迷糊糊的,白日累了一天,方才又辛劳了一番,加上这温柔的水汽和温暖的热水,她已经昏昏欲睡了。 赵怀琰看着她半迷蒙着眼睛看着自己,耳际散落的些许头发也被打湿了贴在脸上,红唇一张一合的说着软绵绵的话儿,仿若此时她肩上滑落的水滴都带着妩媚的气息。 他轻轻一笑:“婳儿不喜欢皇宫……”他这次没有用疑问句,他早该知道的,她是真的不喜欢,否则也不会屡次三番问这样的问题了。 “嗯。”林锦婳迷迷糊糊的,也没多想,便应了一声。 等她答应完,很快就睡着了过去,身子也慢慢朝水里滑去了。 赵怀琰一把将人捞起,看着她睡得香甜的样子,浅笑:“不喜欢这皇宫,那就不住了,等朕安定好着大齐,便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说完,也不管她听没听到,直接抱着她回去睡了。 夜里,林家也很热闹。 除夕夜,徐家现在没什么别的亲戚,干脆举家都到林家来过年了。 林麓之自然乐意。 林家族里那些人三不五时的还想来林家打秋风,但他都直接给拒绝了,现在的林家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前朝后宫,他们半分也不敢疏忽,就怕来打秋风的亲戚又闹出什么幺蛾来。 晚上用过晚饭后,徐昭昭便跟好不容易出狱的徐程青还有林锦澄夫妻坐在院子里的亭子里说话。 才下过大雪,王汝嫣特意嘱咐没有打扫这一处的积雪,现在看着,还是十分的整洁。 “喝点酒暖暖身子。”王汝嫣亲自煮了酒,给几人倒上。 林锦澄看着温柔可人的妻子,眼底一直都是甜甜的。 徐昭昭抬头把酒喝了后,才笑道:“表嫂煮的酒就是格外的甜些。” “昭昭又取笑我。”王汝嫣浅浅一笑,将小炉子里的火加的更旺了些,才笑道:“昭昭的婚期近了,那程青表哥的呢?” “哎……不提也罢……”徐程青提起这件事就觉得伤心,只摆摆手不愿意多说什么。 林锦澄笑开:“我看那位宝珠公主也是个赤诚的,皇上也不会害你的。” 徐程青自然知道宝珠不错,但他喜欢的事温柔贤惠型的,可不喜欢功夫比他还厉害,还成日里压制着他的人。 他想了想,立即转移了话题,问林锦澄,道:“你府里那个陈阿妙呢?她的身世可查清楚了?” “查不查清楚,都是要先防备着些的,毕竟当年之事已经过去那么久,谁能保证这个一定就是真的呢?”王汝嫣略担心道。 “但我瞧着,阿妙不像是有别的目的。”林锦澄道,说完,看王汝嫣急急的还要再说,忙笑道:“你也别担心,至少现在我不会全信了她的,毕竟事关婳儿。” “那就好,你跟爹爹都心软,可别因为当年那件事,而觉得亏欠,所以也不辨别真伪了。”王汝嫣笑着说完,才又咳了起来。 她身子早就坏了底子了,之前陶谋的刺杀更是让她伤上加伤,甚至她自己都隐隐觉得她好像要活不久了。 林锦澄见状,忙解了自己的披风来给她盖好,才忙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歇着吧。” “可是……” “别可是了,表嫂,你赶紧去歇着,养好了身子,明年生一个大胖小子!”徐昭昭笑眯眯的道。 王汝嫣看着她说得直白,脸都红了。 林锦澄想着大胖小子,也开心,忙扶着她出去了。 但她们离开的时候,丝毫没察觉到不远处阴暗的墙角下,正站着个人。 她看着王汝嫣在林锦澄的小心呵护下离开,目光微微凉了些。原来一直从中作梗的,就是她么? 一夜风雪,呼啸着在宫中肆虐,等到第二天天亮,昨儿才扫干净的雪花又将整个宫殿都铺满了。 林锦婳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人,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欣喜的抬起头看着他合着的眼睛,抬手便紧紧圈住了他的腰,把头埋在了他的肩窝里。说来,这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吧! 林锦婳高兴的简直想跳起来,还不等她兴奋完,便觉腰上一紧,抬眼一瞧,赵怀琰也已经醒来了。 “是不是吵到你了?”林锦婳有些歉意问道。 赵怀琰轻轻一笑:“不曾。” 林锦婳弯起眼睛,越发用力的抱紧了他,道:“那我们今儿可以迟些起来吗?” 赵怀琰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眼底也跟着染上了笑意,只道:“婳儿,亲我一下,今日我便推去所有的事,带你在宫中玩,但是不能出宫。” 林锦婳哪里不愿意,抱着他的脖子直接啃了上去,却被人压住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身上的火也慢慢被点了起来。 殿外,宫女们识趣的守在外头,小声的互相道贺着新年。 阿宝一早穿着新裁的宫裙走来,瞧见墨风墨花正在说话,忙小跑着上前拿上两个福袋,笑道:“这是我自己绣的,还希望两位姐姐不要嫌弃。” “县主的礼,奴婢们怎么敢嫌弃。”墨风打趣笑起来。 阿宝小脸一红,忙笑道:“你们就知道揶揄我。” 墨花也跟着笑起来,抬手拍拍阿宝的小脑袋道:“可定了什么时候离宫?” “过了元宵再走呢。”阿宝提起来,也有些不舍,眼里都漫出泪来。 墨风只笑笑,看着她冻得红扑扑的小脸,道:“也好,早些去,也能早点安心,趁着如今蒙古一心讨好齐国的份上,你的位子也能比较稳。” 阿宝以前不懂,现在墨风说得这么明白,她怎么也懂了。 很快,宫门传来些许动静,几个丫头立即整理好衣装,等门彻底打开,便齐齐跪下道贺新年了。 林锦婳穿着条大红的长裙,裹着一条滚白色毛边的素色斗篷,赵怀琰则是一身大红色绣龙纹锦袍,披着一条白色狐裘,两人站在一起,看起来越发的登对。 但很快来伺候早膳的宫嬷嬷却发觉了不对劲:“皇上和皇后娘娘这是要去哪儿?” 毕竟二人穿着虽也是帝后服制,但明显不是正装。 “今日你们不必跟着伺候,皇后说放了你们一天假,都去玩儿吧。”赵怀琰浅笑说罢,这才带着林锦婳提步离开了。 几个丫环们瞧着,都甜甜蜜蜜的笑,很快也就不多说了。 众人都离开,阿宝闲着没事,就跟翠嬷嬷去她房里绣花儿说话了,但没多会儿,就有人来报,说西门外有人在等阿宝。 “是谁?”阿宝欣喜问道。 翠嬷嬷以前是见过些世面的,闻言,也跟着问道:“是谁会在这时候来见?” 宫女只道:“是蒙古的王子。” “是他?”阿宝瞬间激动起来。 “当真?” “奴婢哪里敢骗您呢,现在人就在西门外等着呢,阿宝姑娘去不去,都是阿宝姑娘自己的事儿,奴婢就不多打搅了。”这宫女连忙笑笑,才忙转身离开了。 翠嬷嬷觉得不对劲,这位巴图王子虽然说很喜欢阿宝,但平素也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如此急不可耐的人,怎么会在今日这等时候忽然要见阿宝? 她刚要劝劝阿宝,阿宝便立即起了身,紧张道:“翠嬷嬷,您说我换一件什么样儿的衣裳才好啊。” 翠嬷嬷看她如此欣喜,干脆道:“我随你一道过去看看吧,你一个未嫁的女儿,单身去见,怕是要被旁人说闲话。等确认真的是巴图王子,我再回来,怎么样?” 阿宝闻言,看出翠嬷嬷的担心,也点点头:“那就多谢翠嬷嬷了。” “走吧。”翠嬷嬷起了身,想了想,转头拿了支锐利的玉簪子在手里,这才随她一道出去了。 西门口,一个带着斗篷的男人正在等着,他手里拿的是巴图的腰牌。 而且就在这皇宫门口,谁能想到有人敢行凶? 宫外的人都慢慢守着,没多久,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还是杂乱的脚步声,他便慢慢拧起眉头来。 “嬷嬷,就在前面呢。” 阿宝的声音传来,男人藏在袖子里握着匕首的手紧了些,但心中却更加警醒,她竟是还带了人来么? 翠嬷嬷才走出宫门,瞧见左右都有护卫在,这才上前见了礼,道:“奴婢见过王子,不知王子寻阿宝是为何事?” 阿宝也羞涩的站在一侧。 那男人闻言,拳头紧握,就在翠嬷嬷要靠近的时候,他才终于眸光一寒,转身一刀便刺入了翠嬷嬷的心口。 阿宝猛地被吓住,周围的侍卫也立即反应过来,但那男人已经抓住吓呆了的阿宝,抬手就杀了下去,可他胳膊还没抬起,便觉脚踝上一股剧烈的刺痛传来,转过身,才发现方才倒下的翠嬷嬷将簪子死死刺了进去。 他疼得面容扭曲,一脚便狠狠踢在翠嬷嬷破了个窟窿的心口,而后才不顾一切的要去杀了阿宝,可不等他动手,周围的侍卫们已经杀了过来。 就在那个男人被拿下的瞬间,他便自己自尽了。 阿宝看着满地的艳红的鲜血,看着倒在地上的翠嬷嬷,张张嘴,提步要走过去,但才稍稍动了一下,整个人便瘫倒在了地上。 林锦婳这儿正跟赵怀琰在宫里闲逛呢,细细回忆以前林锦婳小时候来过宫里的情况,她自己差不多都忘记了,但赵怀琰却记得清楚,因为这两世都能打动他的,便是小时候那一场的悸动,所以也才有了如今愈演愈烈的爱。 墨花其实不想打搅林锦婳,但现在翠嬷嬷昏迷不醒,又明显是有人故意要刺杀阿宝,而且还借了巴图的名头,一看便是要破坏两国邦交,这等大事,她半分不敢耽搁。 接到消息的林锦婳,立即去看了翠嬷嬷,好在宫里还有值守的御医。 大殿内,林锦婳面色微冷的看着底下跪着的宫女,寒声道:“到底是谁让你做这件事的!” “娘娘,没人指使奴婢……” “那就是你故意要害翠嬷嬷和阿宝,意图破坏我大齐与蒙古的邦交?”林锦婳声音更冷。 宫女面色一白,忙道:“娘娘,这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儿,奴婢是得了护卫的传话,才传了……” “传护卫!”林锦婳不等她说完,直接便道。 很快,这宫女所说的护卫便被人给带了进来。 宫女一瞧见他,手心都紧了几分。 “娘娘……”护卫行礼,林锦婳只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那人只道:“回禀娘娘,奴才并未传过这等话,而起奴才可以作证,今日并没有任何人给皇后娘娘宫里的人传过消息。” 这一对峙,那宫女的谎言便被拆穿了。 她白着脸跪坐在地上,一改方才柔弱可怜的样子,冷冷一笑:“死了也罢,反正与其下地狱,也比看着你这个妖后继续祸害皇上,祸害皇家血脉的好,你这个妖后,该下十八层地狱……唔……” 她话未说完,便被墨花立即堵住了嘴。 林锦婳手心微紧,即便是自己宫里的人,也只当自己是个妖后么,就因为怀琰没有纳妃? 她面色冷冷,道:“拖下去,活活打死。” “娘娘……”墨花都有些诧异,毕竟今儿是过年,林锦婳竟也不逼问,就直接要将这宫女打死。 “总要杀鸡儆猴。”林锦婳说完,问道:“皇上去了御书房??” “是,巴图王子一听这件事,很快便入宫来了。”墨花道。 林锦婳点点头,这才道:“去请江太妃来,等等……不必来本宫的殿里,请去慈宁宫吧。” “是。”墨花立即去了。 林锦婳也起了身,看了看翠嬷嬷,确定于性命无碍后,才打算直接去慈宁宫,阿宝却在这个时候给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娘娘,这都是奴婢的错。” “不关你的事……” “可若不是奴婢鬼迷心窍一定要出去,翠嬷嬷她也不会……” “阿宝,你还不明白。”林锦婳温柔看着她,只道:“身处在一定的位置,你纵使再小心,这些灾祸也会一件一件慢慢的找上你,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幕后操纵的那只手,要么死死压制住她,要么就除了她,方能得安宁。” 阿宝听得似懂非懂,但有一点她也明白了。不是她一心向善待人温和就能得到好报的,她还要学会跟娘娘一样,未雨绸缪,既保护的了自己,也保护得住家人。 林锦婳往慈宁宫的方向去后,宫里原本热闹的气氛也降了些。 宁嬷嬷瞧见林锦婳来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道:“娘娘,您怎么忽然来了。” 林锦婳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才道:“太后可在?” “在里头呢,不过这几日身子不爽利……” “太医没来定时请安么?”她一边说一边往里面走,宁嬷嬷看起来却更加的紧张了:“来倒是天天来,可太后吃久了药,总觉得太苦咽不下去,这几日便没怎么吃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太后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呢。 她冷淡一笑,已经是提步走了进去。 太后这会儿正临窗靠在暖点上眯着眼睛小憩,听到声响,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来。 “来了。” “太后知道本宫来是为何事?”林锦婳问她。 太后单手抓着一串佛珠,看着她,道:“你今日处置的那个宫女,的确是哀家的人,但哀家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哀家从未指使过她做什么。” “是吗?” “哀家现在没有骗你的必要,现在你待哀家不薄,不是吗皇后娘娘?”太后淡淡转着手的珠子,干脆不再看她,复又闭上了眼睛, 林锦婳端端是听到这就话,也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 她猜得真的没错了,这老太后自己做不了妖了,就打发底下的人去折腾。 正说着,外面人来传,说江太妃已经到了。 太后听到这三个字就拧起了眉头,不满的问林锦婳:“你请她来做什么?” “太后很不喜欢?” “自然……” “你都甘愿为她的计划牺牲一个丫环了,还有不什么不喜欢的?莫不是太后您从一开始,就是故意跟本宫说你不喜欢江太妃,其实心里最疼的就是她,对吗?”林锦婳故意道。 太后微微咬牙,盯着她道:“你别胡说,哀家讨厌她,从她当年入宫开始就是!这样的狐媚子,老了都不安分,哀家怎么可能帮她?是她蒙骗了哀家的人!” 太后嘴一快,就把实情给说了出来,林锦婳的面色也慢慢沉了下来,江太妃的手到底是伸到宫里来了么? 江太妃进来时,刚好听到太后那些话,还未完全走近便笑道:“太后在说什么,臣妾好似没听懂。” 她用的‘臣妾’二字做称呼,让太后一下子便想起了多年前她处心积虑要除掉的茵嫔,面色微青,几乎带着些咬牙切齿,才道:“你还敢来见哀家!” “自然,毕竟太后娘娘严格算起来,臣妾还要唤您一声母后呢。” “闭嘴!”老太后直接打断她的话,看着她站到自己跟前来,虽然头发花白,但她那张脸丝毫不像是生过两个孩子、如今重孙都有了的老人的。 她虽然眼角也有皱纹,但皮肤白皙,不似她已经开始长褐色的老年斑了,也不似她一般身染重病。 她看来看去,还是当年那个令自己恨之入骨讨厌至极的茵嫔。 江太妃也不计较她生不生气,只笑看着林锦婳道:“不知皇后娘娘这般着急传臣妇入宫来,是为何事?” 林锦婳对付江太妃的确棘手,但太后却不是,太后对付她,已是又几十年的老经验了。 她笑道:“是太后这几日总念叨这你,本宫便想让你们叙叙话。”她说罢,立即吩咐身边的宫女:“好生伺候在这儿。有半分的不小心,你们都别活了。” 林锦婳冷淡笑着说完,还特意看了眼江太妃道:“不然就算本宫要保你们,也怕有心人用一百种方式折磨你们。” 她不紧不慢的说完,才跟老太后道:“二位叙话吧。” 江太妃觉得自己仿佛被耍了一般,现在还要被人当猴把戏一样围观…… 想到这些,她便恨极了。 “皇后娘娘,您这是要耍我?”江太妃直接撕破了脸。 林锦婳的嘴角却是浅浅勾起:“今日若是说不完,那就等到明天继续,明天说不完,那就后天。江太妃,你总不好辜负太后娘娘一番好心。若是倦乏了,就在偏殿里休息吧。” 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这才能稍微放心些。现在她都敢明目张胆的派人来动手了,若是再不看紧她,还不知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林锦婳留下最近新任用的宫女盯着,这才提步离开了。 等她一走,太后跟江太妃之间连表面的温和都保持不住。 林锦婳出了慈宁宫,看着这银装素裹的皇宫,轻轻叹了口气。 很快,京城中疑似当初伤了墨月的人找到了,但被人发现时,已经是死在了林府门口。 有人死在林府门口,加之现在林府又十分得宠,正是遭人嫉妒的时候,如今出了这等事,谣言便很快传了出来,说话多难听的都有。 书房中,林麓之也是急得头疼,就担心出事了给林锦婳添麻烦。 正想着,外面有人来报,说陈阿妙求见。 “阿妙。”林麓之亲自起了身,等出了书房门一看,才看到陈阿妙已经换上了之前所穿的粗布麻衣,背着一个破旧包袱,站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 林麓之一看,便有些不大忍心了:“阿妙,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老爷,阿妙是来告辞的。”陈阿妙立即上前行了礼,才道:“之前得您和锦澄哥哥照顾,阿妙已是感激不尽,只是阿妙到底是个外人,如今林家和皇后娘娘都要小心翼翼,不能出差错,阿妙这个外人恐怕被有心人说出些什么来,影响您和锦澄哥哥的声誉,再连累了皇后娘娘,阿妙怕是死一万次都不够。” “你怎么知道这些,是不是有人与你说了什么?”林麓之皱眉道,阿妙大字不识一个,哪里就能分析出这些事来了?肯定是有人故意说给了她听的。 没想到他这一问,陈阿妙便红了眼眶,忙一边擦眼泪一边道:“没人说什么,是阿妙自己不争气。而且少夫人也说得对,如今林家正值多事之秋,对林家来说,阿妙这张脸就是不该存在的,阿妙现在就回陈家村去,只要林老爷和锦澄哥哥往后还能记得阿妙就好了。” 林麓之一听,面色立即沉了下来。 刚巧过来的王汝嫣听到这些话,面色也白了些,上前行了礼,才道:“父亲……” “嫣儿,你怎么来了?”林麓之待儿媳的态度素来好些,如今听到陈阿妙这些话,又有些复杂起来。 “嫣儿是听说陈姑娘要走……” “她不会走的!”林麓之忽然就有些生气了。 王汝嫣微微一怔,她也不是来赶人的啊! “父亲……”王汝嫣声音微颤,林麓之也知道方才自己语气重了些,又忙道:“嫣儿,我已经打算认回阿妙了,阿妙就是我林麓之的女儿,很快我便会带她回族里,在族谱上写上她的名字。从今往后,阿妙便也是你的妹妹了。” 王汝嫣知道他是怪罪自己了,眼眶微微一红,陈阿妙却在这时候上来拉着她道:“少夫人,阿妙并不是这样想的,阿妙本是要回去的……” 王汝嫣面色更白,她怎么说的,好似是自己要赶她走似得? 她看了看林麓之的脸色,知道自己这个公爹在感情上素来优柔寡断的,干脆拂开陈阿妙的手,只给林麓之行了礼,便转身走了,连表面功夫也懒得维持。 陈阿妙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手心微紧,却听得林麓之在身后道:“汝嫣这孩子命苦,你多担待些,她本心不坏。” “阿妙明白,多谢林老爷……” “还叫林老爷?”林麓之看着她,一阵阵感慨,当年妻子受了大苦才生下那双胎,偏生大女儿被他误以为是死胎而遗弃在外,这么些年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他肯定不能再让她继续吃苦下去,否则他当真是良心难安。 陈阿妙却是装作怔住,而后才红着眼眶,哽咽道:“林老爷,阿妙当真是您的女儿吗?” “自然。”林麓之温柔的拍拍她的肩,陈阿妙这才哭着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阿妙如今得以认回爹爹,往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林麓之也是满心感慨,丫环下人们自然也很快得了消息,说府里多了个小姐,陈阿妙也改名叫林阿妙了。 王汝嫣回去后,便病了一场,林锦澄从外巡视回来,得知这个消息后,便急急要往房里赶去,却在半途被林阿妙给拦下了。 “哥哥,阿妙今儿惹了少夫人不痛快,哥哥能不能帮阿妙看看,阿妙亲手给少夫人绣的帕子好不好看?”她忙笑道。 林锦澄一眼瞥到她垂在一侧缠满了纱布的手指头,道:“你的手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阿妙手脚笨拙,不会绣花……” “傻丫头,嫣儿心胸宽广,不是那等记仇之人,她身子本也弱,许是今日着了风寒了。”林锦澄说完,便提步要回去,林阿妙却忙道:“哥哥,你不看看我绣的……” “迟些吧,你嫂子还病着呢。”林锦澄笑着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林阿妙看着他就这样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和可怜都慢慢落了下来。 王汝嫣,当真是块绊脚石。 林锦澄回到王汝嫣房里时,就见她正在收拾衣裳,因为生病,脸都白了,但还是微微咬着唇停不下手。 他一回来,便立即上前道:“嫣儿,你这是做什么?” “你们都鬼迷了心窍,我却不能让锦婳还蒙在鼓里。”她想起今日那林阿妙,便越发的觉得不对劲了,她处处针对自己,就是因为自己处处防备着她么?若是如此,那她当真是有问题。 “这件事爹爹说……” “父亲在处理这些事情上素来糊涂,难不成你也犯浑了不成?锦澄,锦婳这么多年为了你们父子付出了多少,你不会忘了吧?”王汝嫣现在的确是带着脾气的,对林锦澄说话也有些刻薄起来。 林锦澄眉心微拧,没出声。 王汝嫣干脆心一横,叫人收拾好东西后,便径直出门去了。 她走时,林麓之还遣人要拦,但林锦澄都没开口,下人们自然是拦不住了。 林阿妙来看林锦澄时,发现他黑着脸闷闷坐在角落里,上前轻声道:“哥哥,这些都怪阿妙,阿妙还是离开吧……” “不必,你就留在府里,嫣儿会想明白的。等她回来就是。”他说罢,才抬头看她,勉强笑道:“你绣的帕子呢?我们去看看。” “好。”林阿妙立即笑起来。 林锦澄这才随她去了,但林阿妙看得出来,即便是自己一直再跟他说话,他也是心不在焉的状态,直到他的侍卫匆匆赶来,惊恐慌张道;“将军,少夫人出事了?” 林锦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出了什么事!” “少夫人的马车出去不久,那马儿就疯了,一头就栽倒了护城河里去,到现在还没人找到少夫人。”侍卫几乎要哭出来,林锦澄也几乎要疯了。 一侧的丫环却颤着就跪在了地上:“少夫人肚子里,才怀上孩子呢……” “你说孩子?”林锦澄的拳头也隐隐颤抖起来,丫环点点头:“少夫人担心自己身子弱留不住,怕您知道后难过,所以一直没说……” 丫环还未说完,林锦澄整个人已经飞奔了出去。 若是嫣儿当真出了事,他这条命不要也罢了! 林阿妙看着他离开,目光却极为淡凉。若是死的是自己,他也会这么难过吗? 此时城外,林锦婳本是不打算出来的,实在是因为在皇宫憋闷的慌,这才背着赵怀琰悄悄溜了出来,哪知才在护城河附近晃悠,便见到了拖着林家马车的马儿发了疯。 墨花很快便救下了王汝嫣,但王汝嫣自己却要她们快速带走了她,并没有告诉林家人她还活着。 林锦婳急急要带着她回宫去,但在半路上,她便见红了。 因为身子本就弱,加上气急和受寒,孩子便保不住了,人也晕了过去。 回宫的马车上,林锦婳在听跟着王汝嫣身边的小丫鬟说完来龙去脉后,便直接黑了脸:“立即传密令,让林少将军入宫见本宫!” “娘娘,有话您好好说……” “好好说,也要他对得起嫣儿,对得起他未出世的孩子!”林锦婳身为人母,如何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尤其还是自己的亲哥哥,居然如此的糊涂。爹爹她不好苛责,但这个糊涂哥哥,这次她定要好好把他骂醒! 墨花看着眼角还有泪痕未干的王汝嫣,只轻声道:“娘娘,那陈阿妙,奴婢觉得真的有问题。之前墨月也因为接触了她的事儿,忽然被人下毒,至今昏迷不醒。少夫人又因为她,而忽然被疯马拽入河中,若不是您恰巧兴起带着奴婢出宫来了,只怕当真是死无对证。” “陈阿妙……”林锦婳眸光微寒,不管这人是不是真的是她曾经的双胞姐姐,如今四处挑事,她也不适合做一个林家人!而且她若真是含着歹念来的话,便更加不可留!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罪魁祸首 回到皇宫的第一件事,林锦婳便是撤走自己宫里所有的宫人,只留了几个信任的来伺候。 墨雪听到消息时,也来帮忙了,几个丫环里里外外的忙活,好容易给王汝嫣清理干净,但也都知道,她这个孩子是留不住了。 屋子里还弥漫着血腥气,林锦婳让人把窗户打开了些,有风吹进来,才将腥气吹散了些。 “娘娘,少夫人这是怎么了?”墨雪看着躺在床上白到要透明的王汝嫣,担心问道。 “在屋子里点上宁神香,让她多睡会儿。”林锦婳面色微沉着说完,看了眼墨雪。墨雪这段时日也消瘦了不少,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一般,她轻声道:“你若是不想去外面,就在这儿陪着嫣儿吧。”两个受伤的人,心里总也好有些共同的慰藉。 墨雪点点头,林锦婳这才转头看着墨风:“人叫来了吗?” “来了,就在宫外候着。”墨风道。 墨花跟在一侧有些担心,看看床上的王汝嫣,又看看林锦婳,垂下眸子没出声。 林锦婳只冷声道:“把他带到正殿去。” “是。”墨风知道林锦婳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不敢耽搁,很快就去了。 林锦澄现在也是失魂落魄的,他本是不想过来,但来传话的人说得十分紧急,他这才勉强赶过来的,到现在他也还不知王汝嫣就在这里。 等入了正殿,他这才发现殿里除了站在底下的林锦婳,竟是一个下人也没看到。 “哥哥终于来了。”林锦婳看着他伤心又难过的样子,也是硬起了心肠。 “婳儿,你可是有要事……” “哥哥难不成还要回去哄着你们新认回来的妹妹!”林锦婳提起这事儿就恼,他们竟还瞒着自己,如今闹出这些事来,她看八成就是那陈阿妙在捣鬼! 林锦澄听她这么一说,想起生气的王汝嫣,眼眶微涩:“婳儿,阿妙她……” “你们当真是执迷不悟,那陈阿妙说是当初被你们抛弃的死胎,那就真的是了?从头到尾,哥哥不觉得这是也太万无一失了些吗?居然没有任何的破绽,难道这你们都看不出问题来?”林锦婳当真是不知怎么说好了,现在凡是跟陈阿妙作对的人,都出事了,先是墨月,后是王汝嫣,再接下去,还不知这陈阿妙又要做出些什么事来。而且隐隐间,她觉得这人跟长孙玄隐也有莫大的关系,毕竟当初易容一事才出,她便被哥哥发现并且带回去了。 林锦婳在这儿气得不行,林锦澄却只道:“婳儿,你真的误会了,这些不是她自己说的,当初也是我救了她回去的,是我跟爹爹强行留了她在林府的。” 林锦婳看他这样说,真恨不得上前拧住他的耳朵才好。 “爹爹跟哥哥在疆场这么多年,怎么半点猜不透女人的小心思。”林锦婳怒气冲冲的说完,才道:“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陈阿妙离开,要么永远不见汝嫣,你也没脸见她了。” 林锦澄顿了顿,立即欣喜看她:“婳儿,嫣儿是不是在你这里?” 林锦婳看着他这样子,咬咬牙:“若不是我恰好偷溜出宫,正巧遇上她的马儿发疯,现在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林锦澄闻言,高兴极了:“她在哪儿,我去见她,她肯定吓坏了,嫣儿胆子小,又心事重,我一定要去见见她,陪在她身边……” “她孩子都没了,你以为她现在会想见你吗?”林锦婳忍不住给他浇了一盆冷声,他就是这样,有大男儿的胸襟和气度,却处理不好小女儿的事。 “孩子……”林锦澄的笑容僵住,一丝痛苦悄悄爬上来。 他只勉强笑看着林锦婳,道:“婳儿,让我见见嫣儿吧,她现在肯定很难过……” “哥哥还是先去处理陈阿妙的事吧。”林锦婳今日非要把陈阿妙赶出林家不可。 “可是……”林锦澄无奈的摇摇头:“爹爹已经做主,把她的名字写在了族谱上,也改名叫林阿妙了。婳儿,她或许真的是你的双生姐姐……” “糊涂!”林锦婳气得头疼,她看着也跟着爹爹一起犯糊涂的哥哥,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若怀疑陈阿妙乃是长孙玄隐的一颗棋子呢,你信不信?至今我都没弄清楚,长孙玄隐到底要做什么,但有一点我很清楚,他是冲着我跟怀琰来的。哥哥,若是你们再如此的执迷不悟,要害的不止是林家!” 林锦澄微微皱眉,看着她:“阿妙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婳儿,我亲眼看到的。但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会派人仔细盯着她的,若是有任何异动,我一定第一个赶她走!” 林锦婳气得来回走,走来走去好几遭,才盯着他道:“今日开始,墨花跟你回府,你只说还是如以前一般跟着伺候你的,期间墨花不论做什么,你都不要管。我但凡查到陈阿妙一点的不臣之心,我便会立即动手杀了她,你明白吗!” 林锦澄手心微紧,一侧墨花的面色也略紧了些,眼底生出光,却没敢叫任何人发现。 “若是查出她有不臣之心,便是不必你们动手,我也会亲手处置了她。”林锦澄道。 林锦婳真是长长呼了口气,才勉强压住心里翻涌的情绪,道:“你先回去吧,汝嫣现在还在昏迷中,等她醒了,她若是愿意回去,我便会让她回去。” “可是……” “难道你不觉得此次马儿忽然发疯有些蹊跷吗?”林锦婳问他:“林府有专门饲马的地方,马夫我也是知道的,最是老实本分,马儿也一向养的好,怎么会忽然就发疯了?” “我现在回去查!”林锦澄咬牙道,说完,期盼的看了眼林锦婳道:“我就看一眼嫣儿……” “迟些吧。”林锦婳不想让他见,是因为王汝嫣现在的情况太差了,她身子本就坏了底子,如今孩子一落,整个人的命都去了大半条,面色苍白的不像话,林锦澄若是去见了,怕是根本离不开了,等他真的强行要带嫣儿回去,她也不好阻拦了,到时候林府里再有人作祟,只怕真的要出事。 林锦澄看她态度决绝,这才不得不应下,告辞离开了。 林锦婳这才对墨花道:“去后你只要小心盯着陈阿妙的一举一动就是了,还要提防她对你下手。现在爹爹和哥哥都被她迷了心窍,出了事,你只管去寻徐家的人。” “是。”墨花立即应下,这才跟着林锦澄的背影离开了。 等他们一走,墨风这才上前来,给气得头眼发晕的林锦婳递上一杯茶,道:“娘娘,您也别太生气了,林老爷和林公子都是心善之人,当年之事又愧疚难当,如今被人利用了也能理解。” “我不是气,我是担心。”林锦婳望着林锦澄离去的背影,道,她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京城平静了这么久,倒是让她不习惯了,毕竟她所知道的长孙玄隐可并不是个能安分的人。 “那要不要宫里派人去盯着?”墨风道。 “不必了,暗处还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我们呢,暂时她还没露出狐狸尾巴,我们也不必那么着急,心急反而容易出事。”林锦婳幽幽道。 墨风连忙应下不再多说。 下午的时候,林锦婳又去看了看王汝嫣,即便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心也是拧着的,看起来痛苦又难受。 跟在一侧的小丫鬟悄悄抹着眼泪,林锦婳只道:“你们暂且在这儿住下,不会有事的,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跟嬷嬷提。” “多谢皇后娘娘救我家夫人。”小丫鬟连忙跪在地上给她磕头,墨风上前将她扶起,只道:“你家夫人实在吃了太多苦了,你好生照料着吧,别疏忽了。” “是。” 林锦婳又跟这里的宫人们吩咐了一番,将寻常喜欢耍些滑头的全部打发走了,这才回自己殿里去了。 到时,便有人来报,说老太后已经被气晕了。 “气晕了?”林锦婳眉梢微挑:“那江太妃呢?”她边说边往里屋走,瞧见桌上还摆着的陶瓷小人,想起可爱的孩子,心里又稍稍舒坦了些。 “江太妃也够呛,但还没晕,现在正在慈宁宫坐着呢。”来回话的宫女道。 林锦婳想了想,这才道:“那就安排江太妃在慈宁宫住下,等过了十五再送她回去。” 宫女一听还要留到十五,一阵阵头疼:“可江太妃今日便要回去了……” “既然来了,怎么能不多陪陪太后?尤其如今还是新年,更应该留在宫里享受天伦之乐。”林锦婳冷淡说罢,放了江太妃出去她便要作妖,倒不如借着过年的由头留她在宫里,反正以前她也总是自诩皇上生母,既然是生母,哪有孤零零去宫外过年的道理? 宫女见她态度决绝,也不敢再说,很快便行礼退下去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想了想,这才道:“之前林家说要去请王夫人来,王夫人至今还是不肯来吗?”当初王夫人也是心疼女儿的,没想到到了如今,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了,也难怪嫣儿会心思重,可即便如此,嫣儿还能一心向善,便是这一点就足够她佩服了。 “嗯,听说王夫人借口要照顾孙子,不肯来京,也不肯听人提少夫人的事。”墨风道。 “罢了,不来就不来吧,今日时辰晚了,等明日天亮,去请了昭昭和舅母来宫里陪陪汝嫣,有她们在,嫣儿心里多少能好受些。”林锦婳一想到她遭受的那些事,便一阵阵心疼,当初多么活泼可爱的一个姑娘,竟被摧残折磨成了这样。 墨风很快应下。 夜色降临时,天上又飘起一层雪来,赵怀琰回来的时候,肩上都落满了雪,也听到了今日发生的事。 他走进来时,瞧见正歪在暖榻边睡着的人,上前两步才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一侧,打算去把她抱起来,谁知才碰到她,她便醒来了。 “皇上,事情处置完了吗?” “处置完了。”赵怀琰看她疲惫的样子,浅笑:“过两日在城外的温泉山庄便建好了,到时候我们一道过去住两日。” 林锦婳一听,这才勉强打起了精神,扭头却是看到了桌旁捏好的一个小小的雪人。 黑曜石做的眼睛,红宝石做的鼻子,憨态可掬的模样正是可爱极了。 她笑出声来:“这是皇上捏的?” “照着婳儿的模样捏的。”赵怀琰道。 林锦婳微微一顿,笑得越发开心了,直接往前一靠,便扑在了他怀里。 他许是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些许未散的寒气,但林锦婳心里却暖暖的,只听着窗外被风呼啸,风雪大作,心里却像是挂着一盏小暖炉,怎么样都暖和。 宫外,林锦澄才带着满身风雪回到林府,就见门口一个冻得嘴唇发紫的身影。 他微微一怔,而后才看清竟是阿妙。 “阿妙,你怎么在这里?”林锦澄忙问道。 “我担心少夫人因为生气不肯回来了,所以在这儿等着。哥哥,少夫人回来了吗?阿妙来给她道歉!”她忙道。 林锦澄听到这话,只沉默着没出声。 林麓之从后面走来,瞧见衣裳单薄的陈阿妙,眉心拧起,跟旁人道:“你们都是怎么伺候小姐的!” “是小姐她自己……” “还敢狡辩!”林麓之现在对付这些下人已经很有一套了,等骂完,便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盖到她身上,才道:“外头凉,你先回去歇着吧。” “但是少夫人……” “错在我,我不该跟她说那般重的话,你回去吧,不关你的事。”林麓之看着她冻得瑟瑟发抖还要站在这里等着道歉的样子,更是心疼了。 墨花在后面默默看着他们父女情深,眸色微黯,这个陈阿妙当真是有一套,装可怜偏偏还要拿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林麓之好说歹说才让人将她带走了,这才看着林锦澄,道:“可找到嫣儿了?” “找到了,在宫里,锦婳不让我带她出来,是我对不起她。”林锦澄痛苦不已。 林麓之直拍拍他的肩:“这件事我也有错,等明日一早,我也会请旨入宫,亲自去给她赔礼道歉,请她回来。” 林锦澄摇摇头:“还是先查查今日为何马儿会发疯吧……” “这件事我查过了,是那马房的马夫疏忽,喂错了草料,导致的马儿发疯。那马夫我已经让人杖责四十,赶出府去了。”林麓之提起来,还尤为生气。 “当真是如此?”林锦澄还有些怀疑,这似乎跟锦婳说的不一样。 “自然,那马夫前一夜跑去跟人赌钱喝酒了,兴许是这样才导致的疏忽。罢了,这件事多说无益,现在是如何想法子把嫣儿请回来。”林锦婳沉沉叹了口气,才道:“我当真是糊涂了。” 林锦澄也沉静在失去孩子,又伤了妻子的痛苦和自责中,也没再多问,便提步回去了。 墨花在后面听着就隐隐察觉到底不对劲了,等林锦澄回去后,她立即就起身去陈阿妙的院子附近看了看,确定没有异动,这才快步离开,去寻那所谓的马夫了。 马夫被打后就扔在了后巷里,墨花寻到他并不难。 “你是林家的马夫?”墨花靠近后,才问道。 但那马夫倒在地上没出声,墨花又重复问了一遍,那人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墨花越发觉得奇怪,立即抽出了腰间的软剑,这才慢慢靠近了过去,等挨到那人的时候,才发现,他身边散开了一滩血,在白雪上尤为醒目。 她借着后门处的光小心上前看了看,才发现他脖子上有一道刀口,明显是被人一刀毙命的,而且背上的确有挨过打的痕迹,可以确定林麓之并没有说谎,是有人趁着他被丢出来这一会儿把他给杀了,可会是谁呢? 她正疑惑着,就听到附近有响动,她很快追了过去,等她一走,暗处躲着的陈阿妙才走了出来,扔了手里的匕首。 她深深盯着离开的墨花,嘴角微扬,她正愁林锦婳注意不到自己呢。 寒风一刮,卷起她红色的衣袍,高高飞起,隐隐间,已经有了几分林锦婳的气势。 第二天一早,车夫的死便传到了林锦婳耳朵里,只消听到这个消息,她也八成能确定捣鬼的人就在林府了,若不是陈阿妙,她实在想不到别人。 一早徐夫人跟徐昭昭就来了,还有宝珠。 宝珠现在跟徐夫人和徐昭昭打得火热,俨然就是一家人的样子了,她性格豪爽又利落,心胸宽大又聪明,拿下徐夫人和徐昭昭,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过来时,徐夫人和徐昭昭看到还未醒的王汝嫣,都心疼坏了,宝珠跟在后面只皱眉道:“这少夫人当真是可怜。” “是可怜。”林锦婳很是无奈,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她用皇后的权威总能压制的住,可这人偏偏是她父兄。 想到这里,她便头疼的紧。 宝珠闻言,只道:“皇后娘娘,不若这样,等林少夫人要出宫了,接去徐府住就是,有我在,那些个牛鬼蛇神都不能近身的。” 林锦婳看她就差拍着胸脯来保证了,浅笑出声:“你倒是有办法,不过此番的人很是狡猾,便是本宫处理起来都棘手。” “宝珠跟娘娘不一样,我没什么好顾忌的。”宝珠笑眯眯道。最重要的是,抓住皇后的心,就抓住皇上的心了,不怕大齐不帮不帮蒙古。 “当真?” “那是自然,虽然我不打女人,但跟女人耍心眼,我没输过。”宝珠扬扬拳头:“我都是直接打回去,再花容月貌也下得去手。” 林锦婳看和她比划着自己的拳头时,眼底终于漫出一丝真心的笑意。虽然知道宝珠屡次三番的帮自己是为了什么,但她往后到底要是徐家人的,蒙古如今也是主动臣服,没有二心,这样一想,倒也不多在意了,只道:“迟些吧,若是汝嫣坚持要回林府,本宫便要请你去林府好好住上几天。” “是!”宝珠高兴应下,正好这会儿王汝嫣也醒来了。 她睁开眼睛,看和床边一脸慈爱的徐夫人和担忧的徐昭昭时,眼泪便忍不住出来了。 徐夫人心疼的拿出帕子擦去她的眼泪,才柔声道:“傻孩子,别哭了,你才小产,小心再伤了身子。” “舅母……”她越发的泣不成声,徐昭昭看着也鼻子一酸跟着抹泪起来,但她们都很默契,半分也没提林家,省得她更伤心。 林锦婳看她哭出来了,也多少放心些,只让人细心照顾,留了徐夫人几人陪着,这才出去办别的事了。 听墨花传回来的消息,这个陈阿妙似乎很会伪装呢。 “娘娘,林将军求见。”墨风从廊上过来,很快到她身边道。 林锦婳想了想,才道:“引他去正殿候着。”她就知道他回来,但跟爹爹说话,不能用跟哥哥一般的语气,但顿了顿,她还是道:“将人请来吧。” “是。” 很快林麓之便被请过来了,瞧见林锦婳正站在廊下等着,才加快了步子,忙上前行了礼,道:“皇后娘娘,外面寒凉……” “风雪哪里及得心寒。”林锦婳看着他气色不错,知道是被陈阿妙哄得开心了,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才转身让人打开了窗户一角。 林麓之还不等开口,就看到了里面的人。 王汝嫣正倚在床边坐着,徐夫人和徐昭昭都在哄着,但她看起来仿若立即就要香消玉殒了一般,面色苍白得可怕,眼底原本那一丝丝的生气好似也不见了。 他怔住,浑身都僵了。 林锦婳这才让人将窗户关上了,带着他往前走了几步,才道:“爹爹只觉得亏欠一个不知道是真假的女儿,可嫣儿呢?” “是爹爹糊涂,不该说那重话……” “爹爹还是没有明白女儿在说什么。这么多年,您受林家亲戚羁绊,是如何待女儿和娘亲的,您心里应该还记得。如今娘亲去了,您抱憾至此,女儿不希望您再遗憾一次。”林锦婳的声音带着些哀伤,林麓之听在心里,放入一把刀剜在了心上。 他嘴唇微微颤抖着,抬眼看着她,半晌,才终于道:“是爹爹糊涂,就算要认回阿妙,也不该这么着急的。你放心,这次汝嫣回家,我会安排阿妙先去庄子上,等你们都能接受了,再把她接回来。” 林锦婳看他依旧坚持不肯怀疑陈阿妙,心里又是一声喟叹,不过也好,最起码他做出了让步,把陈阿妙送去庄子上,至少也不能再在林府作妖了。 “如此,就辛苦爹爹了。” “只是婳儿……”林麓之眼底微红。 林锦婳看着他已经苍老的样子,眼角的皱纹也不少了,头发白了大半,原本挺拔的身躯好似也佝偻了一些。 林锦婳心里忽然生出歉意,或许她不该让父亲看到如今的嫣儿,也免得他自责至此,更不该提到娘亲。爹爹这么多年来,一定每日都活在自责中,所以才如此害怕会悲剧重演,生怕又如亏待了自己和娘亲一般,再亏待另一个女儿,这才迫不及待要将她认回来,要对她好。 林锦婳看着他如今面对自己小心翼翼又带着些卑微的样子,心中不忍。 林麓之不知她想了这么多,只知道女儿心里的伤并没有抚平,他也没资格做一个父亲。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若是阿妙真是当年被丢弃的死婴,那爹爹这条命都是该赔给她的,你不知道她这么些年过得什么日子,每日遭养父母辱骂殴打,身上至今都是淤青,还有那卖鱼的陈老六,因为嫌弃她脸上的疤不吉利,就要派人侮辱了她。婳儿,她遭受这些,都是爹爹的错,所以爹爹才想补偿她,但并不是要伤害你跟嫣儿。” “婳儿明白。”林锦婳几乎都要做出让步了,但这个陈阿妙实在蹊跷,让她不得不忍住心里的想法。 “爹爹便寻一处好的庄子送她去吧,等再过两年,相安无事的话,女儿会给她寻一门好亲,给她应有的荣华富贵和荣耀的。”林锦婳手心微紧,还是没说出改变主意的话。 林麓之见事已至此,也不怪谁,只点点头,才微微颤着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来,道:“这是当初怀琰给我的,说是能治百病补气养血的雪莲,我年纪大了,用不上,你瞧瞧给嫣儿。” “爹爹……” “爹爹现在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做不了什么。”林麓之安慰般的朝她笑笑:“今日来,嫣儿也是不会随我回去的,我也不去见她,省得让她再受了委屈。等把阿妙送走,你再让她回来吧。” 林锦婳鼻子微酸:“爹爹还是威武的大将军,怎么就不中用了,大齐的江山还要你来护着呢。” 林麓之笑起来,抬手想如以前般去揉揉她的脑袋,但等看到她皇后的凤簪时,手又怯怯的收了回去,朝她笑笑,这才走了。 风雪里,他的背影越发的矮小而卑微了,卑微道林锦婳几乎想不起曾经他叱咤疆场威武神气的样子。爹爹老了,早已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大将军了。身体被折磨的老了,心也被折磨的老了。 林锦婳就站在廊下,看着这漫天的风雪,在呼啸的北风众肆虐,心微微沉了下来。 墨风从她后面给她盖上了披风,才轻声道:“娘娘,外头寒,去里面歇着吧。” “墨风。” “娘娘有何吩咐?”墨风问她。 林锦婳却只觉得有一瞬间她都茫然起来:“你说我这样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或许爹爹只是想要弥补当年的过错,这么多年他日日受着自己内心的责问和折磨,如今我却还要折磨他。” “娘娘……”墨风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毕竟林将军留下陈阿妙,看起来既有弥补的原因,也像是要自我救赎,可这条自我救赎的路似乎也走不通了,所以如今还不到五十的林将军,看起来已经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这场景,便是她一个外人,看着也心酸。 林锦婳知道墨风答不上来,也只面前笑笑:“罢了,我为难你做什么。” 她话才说完,廊上便有个小太监跑了过来,瞧见她,忙道:“娘娘,穆王殿下醒来了!” “这么快?”林锦婳也有些诧异。 “嗯,就是刚才醒来的,原本御医来说要半年呢。”小太监忙笑道。 林锦婳闻言,这才提步快速过去了。 长孙祁烨醒了,最起码怀琰心里那个结也能解了。 等她到时,赵怀琰也在。 长孙祁烨坐在床榻边,赵怀琰默默坐在不远处的地方,屋子里的气氛格外的沉闷,或是说……带着些许的尴尬…… “阿慕……”长孙祁烨一眼看到林锦婳,才喊出口,便听赵怀琰道:“是皇嫂。” 长孙祁烨没理他,只看着林锦婳,虚弱笑道:“阿慕,你来了。” 赵怀琰眉心微拧,干脆起了身,上前拉住林锦婳的手便走了,林锦婳甚至还来不及跟长孙祁烨说句话。 长孙祁烨看着离开的二人,有些落寞,再看手里捧着的药,又勉强勾起一丝笑意。 他眼里的红色已经褪去了不少,经过这么多事,心态也平和了不少,但那股执念一直都在,他自己知道,只是他永远不会再提。 “来人。” “王爷,有何吩咐?”立即有人过来问道。 “外面可有梨花树和杏花树?”他问道。 小太监摇摇头:“宫里这样的树,也就以前的永和宫有,不过现在都枯死了。御花园倒是有梅花树和桃树,您可要去看看?” “去走走吧。”他勉强起了身,换好衣裳,便扶着小太监的手慢慢出去了。 这大齐的皇宫,他还是第一次来,瞧见比当年西夏皇宫更加华贵大气的宫殿,他也是淡淡扫过一眼。 等到了御花园,才发现这里寂冷的很,没有一个人。 他到凉亭坐下了,才开始淡淡看着外面飘落的鹅毛大雪。 坐了没多久,就听到两个宫女经过,不过这两个宫女似乎没瞧见他一般,正开心的说这话。 “小太子当真是太可爱了,今儿我去伺候的时候,他还拿了糕点给我,朝我笑呢。” “哎哟,你这算什么,现在我一去伺候,小公主见着我就咿咿呀呀要我抱,你不知道小公主多可爱,那白白嫩嫩的小手抓着你不撒开,我瞧着心都化了。” “可不是,咱们快些走,早点去伺候,省的叫其他人抱着就不肯放下了。” 两个小宫女说的满脸通红,喜滋滋的就走了。 小太监瞧见长孙祁烨感兴趣,也胆子大了些,笑道:“现在宫里的人都巴不得调去太子和公主身边伺候呢,皇后娘娘架子不大,这两位小主子更是可爱又粘人,还尤其对这些宫女太监们好,才那么一点点大,就十分招人喜欢了,还不知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长孙祁烨听着,也跟着露出笑意,阿慕那样招人喜欢的,孩子自然也会招人喜欢。 不过现在看来,如今这后宫似乎并不是他曾见过的那样呢,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就连底下这些个太监宫女们嘴里念叨的都不是如何争宠往上爬,而是家长里短。 他坐了许久,才忽然问道:“江太妃也在宫里?” “是,就在慈宁宫,皇后娘娘让她陪着老太后呢,您可要见见?” “不必了。”长孙祁烨浅笑着,道:“等过几日,我便要离开了。”这样的母妃,他已经彻底失望了,她自己眷恋这荣华富贵,便由她眷恋吧,从今往后,他都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天下之大,他不信没有他长孙祁烨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离开这繁华俗世,他也能过得好。只是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阿慕…… 风雪呜咽着,宫里的人大多都是开心的,没那么多主子伺候,她们也不必每天费心的争这些那些的,但凡有些心事的,都被遣送出宫去了,年纪到了二十五的,又放出去了一批,所以这宫里的人便越发的少了。 老太后现在才将将醒来,知道江太妃还在她慈宁宫时,差点又气得晕了过去,只叫了宁嬷嬷来,道:“去叫皇后来,哀家有话跟她说!” 宁嬷嬷为难道:“皇后娘娘这几日在忙着别的事儿,已经让人传过话了,怕是没空来伺候……” 老太后面色一沉,想了想,到底是没发火,道:“那就让人去告诉她,我有东西要给她,足矣让她不必再操心宫里这些事情的东西!” 宁嬷嬷一听,知道老太后是要做什么了,忙道:“您当真决定……” “不然你觉得就凭我现在这样的身子,还能做什么?”老太后说完,只缓缓闭上了眼,半晌才道:“宁儿,哀家老了,也该服老了。” 宁嬷嬷闻言,这才转身去了。 等她一走,老太后拿过一侧的小木马来,巴掌大的东西,做得十分圆润可爱,她不由想起,当年抚养儿子时,她也曾让人做过这些。 想到曾经,她心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久久说不出话。 林锦婳被赵怀琰带出来后,两人漫步在宫里,宫人们都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跟着,林锦婳却显得很轻松:“皇上,穆王如今醒来,好似恢复正常了。” “御医说他能这么快醒来,是因为当初被迫吃下的毒已经渗入肺腑了。”赵怀琰拉着她的手,目光看着远方,带着比寒冬还冷的气息。 这毒虽是弦月下的,但全是因为江太妃的默许。她作为一个母亲,到底是为何能心冷至此呢? 林锦婳手心微紧:“我去看看……” “他自己知道,是他自己不要御医了的。”赵怀琰道。若是可以,他不会小气到不让婳儿去给他看病,但他自己仿佛已经看开了,反倒是自己,还困在这些漩涡里,不得其法。 林锦婳能感受到他浑身溢出的受伤的气息,她停下脚步,上前拥住他,轻声道:“那接下来,皇上就多陪陪穆王。” 赵怀琰看着她看向自己时温柔的眼睛,浅笑:“他不需要朕陪。” “他需要,皇上也需要。”林锦婳浅笑,他们两虽是同母异父,但性格当真是极像,都是死鸭子嘴硬,明明早已有了亲情的羁绊,但谁都不肯开口。 赵怀琰微微顿住,垂眸看她明亮的眼睛,心里也好似有了勇气。 他浅浅一笑,抬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心也慢慢暖了起来。 不过相较于这里的温情脉脉,此时的林府的气氛便有些伤感了。 林麓之亲自送了陈阿妙出门,才歉意道:“阿妙,你先去庄子上一段时间,等过段日子,爹爹再亲自去接你回来。” “爹爹,阿妙明白的,这些都是阿妙的错。”陈阿妙立即在大门前跪下,给他重重的磕了头,磕得林麓之心都碎了。 他连忙上前将她扶起,才道:“你放心,爹爹不会再让你受苦的。” 陈阿妙擦完眼泪,才看着他笑道:”爹爹放心,等去了庄子上,阿妙也一定会学着读书认字,做一个大家闺秀,不会给爹爹丢脸的。“ 林麓之见她竟是以为自己要送她走,是因为她给自己丢脸了,心里酸涩的不行,恨不得立即就留下她了,可一想到今日见过的王汝嫣,他又咬咬牙,道:“乖女儿,是爹爹对不住你,爹爹往后一定会十倍的补偿你的。” 说完,便去叹了口气背过身去了。 陈阿妙见他到底没开口留下自己,眸底微黯,转身去上了马车。 但她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离开呢?她好不容易才来了这里,好不容易才能有一个家,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王汝嫣,林锦婳,你们处处与我作对是么? 她上了马车后,透过帷纱还能看到站在一侧的林锦澄和墨花,她浅浅一笑,哥哥,很快我就会回来的!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蛇蝎美人 陈阿妙被送走的两日,林锦婳觉得睡觉都香甜了些。 下午的时候宁嬷嬷找来,她也很高兴的就过去了。 到时,老太后倚在暖榻边,因为中风,明显有半截身子都不能动了,但精神头看着不错,手里拿着个小木马在玩。 “来了。” 老太后的语气比之以前,忽然就平淡了许多,没有那些冷嘲热讽,也没有了之前的算计,窗子的光如雾气一般薄薄洒在屋子里,看起来犹如清晨的稀薄空气,也越发让藏在暗处的老太后看起来模糊了。 林锦婳到她跟前,才道:“太后为何忽然唤臣妾来?” “你让江茵儿离开,这宫里哀家曾经培养的势力,以及江茵儿曾经的势力,我全部都交给你。”老太后缓缓说着,似乎提起江茵儿这三个字,都少了戾气一般。 “太后想清楚了?”若是她要这样做,就等于跟自己投降了一般,往后再也折腾不起风浪了。 老太后没说话,定定看着前方半晌。投降这两个字,在以前她是绝对不会想的,即便是死。可看到江茵儿,她忽然就有些想通了,与其变成她那样扭曲的人过完剩下余生,倒不如青灯古佛,祈祷已到黄泉的人早登极乐。况且现在她也没有能力争了,被看在这小小的慈宁宫,与外界基本断了联系,就连宫里的宴会也不再有她的份,等同被打入了冷宫。与其这样,倒不如体体面面的走。 这样想着,再看林锦婳,只道:“除了送走江茵儿,哀家还希望时常能去御花园坐坐。很快就要到春天了,哀家也许久不曾细细看过那些鲜嫩的花儿了。” 林锦婳望着她的眼神,确定里面不再有其他的算计,终于是浅浅笑了起来:“如此,臣妾便立即送走江太妃。”限制江太妃是其一,其二也是要磨磨这老太后,既然如今她自己已经投降,倒不必再多费那些心思了。 她看了眼宁嬷嬷,道:“这两日天气寒凉,你好生照顾着,别着了风寒。御花园还有些花,太后喜欢,先让人剪一些放到屋里来就是。” “是。”宁嬷嬷连忙应下,其实这皇后娘娘坏不坏,她都看得清楚,至今也没见她苛责过谁,除非是犯了大错的,所以她也相信皇后说这话,并无别的意思。 林锦婳嘱咐完便出去了,离开慈宁宫时,看到正等着的江太妃。 “娘娘今日是要送臣妇出宫了?”江太妃说这话,还略带着些讽刺。 “太妃不想出宫?”林锦婳浅笑:“若是如此,宫里还有许多空余的宫殿可供太妃居住。” 江太妃早知她伶牙俐齿,只冷笑:“如今你能借着年关的由头留我在宫里,最多过了这年你便要送我回去,否则岂不是要跟天下人承认,你们要认回我这个娘了?林锦婳,你别以为你这小小伎俩能把我如何,我就是化成灰,也是怀琰的生母!” 林锦婳眸光微凉:“太妃若是不信,尽管在宫里住着,且看年关后本宫有没有法子留你。”说罢,直接提步而去。 江太妃气得面色微青,转头再看林锦婳,周围正等着的嬷嬷们便围过来了。 “太妃,奴婢们送您出宫。” “我要见皇上!”江太妃直接道。 “皇上朝务繁忙,您若是不想离开,皇后娘娘也吩咐了,便送您去春熙殿暂住。”嬷嬷们道。 春熙殿正是曾经江太妃住过的地方,也是她被皇帝所杀的地方。 她听到这这三个字都是一阵阵的心痛,她捂着心口死死咬牙,冷冷盯着林锦婳离开的地方,到底是一甩袖,快步离宫而去。 她走时,长孙祁烨就在神武门的瞭望台上,他清清楚楚的能看到她满是愤怒的脸和冰冷的眼睛。 一侧小太监道:“殿下,您可要叫住太妃?” “不必了。”长孙祁烨淡淡说完,看着她离开了,这才转身下了城楼。 漫步在这华丽的齐国皇宫里,他一面走一面想,若是当初他强硬一点,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 只可惜没有如果了。 走了没多远,他便迎面遇上了林锦婳。 林锦婳也略有些诧异,她刚想绕过这厢去看看赵怀琰,谁知遇上了他,不过看着他一身深色长袍,憔悴消瘦了不少,模样还是以前的模样,只是眼里少了当初那份执着和桀骜。 她轻笑着上前:“穆王要回宫?” 听到‘穆王’二字,长孙祁烨才恍然回过神来,立即行了礼:“臣见过皇后娘娘。”他垂着眸子,还能看到她的衣角。华丽的皇后服制,穿在她身上真是合适极了,尊贵而绝美,仿佛天生她就是该穿着这样衣裳的人。 这大雪下得正好,天地一片苍白,却独独让她出彩。 林锦婳见他私下里能克制住不再唤自己阿慕,浅浅笑起来,道:“皇上正在御书房,我们一道过去?” 长孙祁烨第一反应是拒绝,可他一开口,还是答应了。 他就要离开这里了,还能跟阿慕说多久的话呢。 林锦婳提步往前走,他就默默在后面跟着,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距离又忍不住去偷偷看她。 她却好,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扭捏尴尬之态,这让他也跟着轻松不少。 “听皇上说,你要离开?”林锦婳边走边问道,其实她是想找个机会看看他所中的毒。 “嗯,听说南边风景好,还有一望无际的蓝色湖海,我一辈子困在西夏,至今也还没见过,想去走走。”他说完,顿了顿,道:“我记得你好似心仪南边的一个海岛?” “对离陀岛,有林家的族亲至今还在那海岛上。”林锦婳浅笑起来,想起自己那族亲,当真是羡慕的紧,曾经也是疆场戎马,如今竟然守着妻子儿子在与世无争的海岛生活,想想便觉得舒坦。 长孙祁烨听罢,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便想去那岛上看看,瞧瞧究竟是什么地方,让你也如此向往。” 他越发的放松起来,林锦婳也跟着觉得轻松了,等找到了机会,才终于道:“你的伤势如何了?” 长孙祁烨面色微微一紧,而后才释然笑起来:“御医说,少则活半年,多则十年八载都有可能,不必担心。” “我替你看看……” “不必了,这命就由它吧。”长孙祁烨笑笑,藏住眼底几乎要漫出来的苦涩。他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林锦婳,看着她微微珉唇担忧的样子,心中柔软,若是可以,他多想答应她,跟她一起活下去。可即便活下去,也只有母妃无穷无尽的算计利用,也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形单影只,生对他来说,太痛苦了,倒不如遗忘,不论生死,都没有关系了。 林锦婳见他虽然语气柔软,可话语坚决,终究不好在这里勉强他,只想着下次再找机会。 就这样说着话,很快便到了御书房门口,才到,就见到有大臣慌慌张张从里面狼狈的跑了出来,瞧见林锦婳,这才急急跪下行了礼。 林锦婳是女子,不宜干政,所以即便担心,也没多问,只在门口候着。 御书房内偶尔传来几句带着薄怒的话,但听得清楚,都是政事。 林锦婳即便担忧,也没别的法子。 雪早已经停了,今日还有些阳光,金黄色的光洒过琉璃瓦落在雪上,仿佛渡上一层金边,陪着红墙绿瓦,有一种别样的安宁和好看。 几人就这样站着,直到里面的人都出来,林锦婳这才进去了。 赵怀琰已经收拾好了情绪,瞧见她冻得小脸微红,自然的上前伸手捂住她的两颊,才道:“外面寒,下次来了,去偏殿等。” “是。”林锦婳笑笑,长孙祁烨却知道,林锦婳是因为担心而不肯去而已。 他跟在后面看着她们如今恩爱的样子,嘴角直勉强勾起一丝笑意。 赵怀琰也看到了他,只道:“祁烨,去里面坐着,朕有话跟你说。” 祁烨…… 长孙祁烨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如此称呼自己,听到的一瞬间,他竟是觉得心里有些暖。 他看了他一眼,故作冷淡的应下,转身便进去了,赵怀琰这才瞧着林锦婳道:“你来寻我,可是有要事?” “没有,只是想来问问皇上,今儿晚膳可要回去用。”林锦婳想着反正遣人来问,也是要走着过来,倒不如自己走来。 赵怀琰浅浅一笑,看看长孙祁烨的背影,才道:“今日怕是不去了。” 林锦婳点点头,才笑道:“那皇上安心陪着穆王吧。” 赵怀琰抬手揉揉她的额头:“最近你在处理林家的事,也要注意休息。” “是。”林锦婳笑眯眯应下,这才识趣的告退离开了。 她的怀琰当真是苦了一辈子,亲人待他太苛刻,一个个都恨不得在他心上剜肉,如今遇上个同病相怜的兄弟,她反而高兴,最起码,他们不会再互相伤害了。 她回到自己的宫殿后,便叫人抱来了酒儿和葡萄逗着玩儿了。 现在两孩子嘴里能说的词渐渐多了起来,人也越来越活泼,葡萄再安静,也终究只是个孩子,有酒儿一天到晚在身边闹,也学会了她那调皮捣蛋的一套,宫殿里成日都是笑哈哈的。 用过晚膳,将两个孩子哄着睡着,她才去看了翠嬷嬷和墨月。 翠嬷嬷有御医院的照料,伤势好的很快,唯独墨月至今还没醒来。 “娘娘,墨月会不会醒不过来了?”墨风轻声问道。 “不会的,她的毒我能解,只是需要时间。”提起这个,林锦婳也显得有些无奈,只恨自己医术还是不够好。 墨风闻言,也放心了些;“不过墨月俨然是知道些什么,才叫人如此动手的。” 林锦婳点点头:“你继续叫人小心伺候着,这皇宫里也并不是绝对的安全。” 墨风颔首,只想着等墨月醒来,定是要真相大白了。 很快休沐日就要结束了,在这休沐日将要结束的前两天,赵怀琰也兑现了承诺,带着她跟徐家人林家人一起去城外新建的温泉山庄了。 温泉山庄才建好,里面的一应东西都是新的,徐昭昭是个热闹性子,兜兜转转好不开心,唯独此番跟来的王汝嫣依旧是郁郁寡欢。 女眷林锦婳统一都安排在凌波苑住下了,男人们则是住在与凌波苑隔了一个湖的青竹院,就连赵怀琰也不得不住在青竹院里,带着葡萄一起。 凌波苑一溜排开,有七八个厢房,所以倒也够住了,而且院子的中央,就是一个咕嘟咕嘟冒泡的大泉眼,蒸腾的热气飘散开,让这儿几乎见不到积雪,里里外外都暖和的很。 “嫣儿,你身子不好,这次泡温泉,你可不能下水了。”林锦婳瞧见她倚在暖榻边出神,轻声道。 “我明白。” 王汝嫣浅浅一笑,眼泪却止不住要流出来。 林锦婳几乎都不敢让她看到孩子,怕勾起她的伤心事,说完,才瞧见外面天色不早,让人伺候着她先睡下了,等她睡下后,林锦婳这才去见了林锦澄父子。 林锦澄这几日憔悴许多,下巴上胡渣全冒出来了,眼底也布满了血丝。瞧见林锦婳来,才忙问道:“婳儿,嫣儿她……” “才没了孩子,缓不过来是正常的,你们先不要着急,给她点时间。”林锦婳说完,瞧见一旁林麓之有些心不在焉,只笑道:“爹爹,这两日你就好生在这儿休息吧……” “婳儿,爹爹明日怕是要回去,府里还有未处理完的事。”他歉意道。 林锦婳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墨花,墨花暗暗点头,林锦婳也知道八成是那陈阿妙在背后捣鬼了。 她不想把林麓之逼得太紧,但有些事情他必须要清楚。 她直接道:“爹爹是要去见陈阿妙?” “婳儿……”林麓之立即便有一种做了错事被抓包的感觉,忙道:“不是去见,是她去庄子的路上,忽然得了急症,现在人在医馆,我不大放心那些伺候的下人,所以想去看看。” “她当真是病的巧了。”林锦婳轻笑,林麓之却有些不大高兴,只道:“婳儿,她到底是……” “爹!”林锦澄也看出林锦婳的不高兴了,立即喊住林麓之。 林麓之话说到半截便又咽了下去,林锦婳知道之前那几句话怕是真的没起到什么作用。 只能道:“若是陈阿妙在一日,我便绝不会让嫣儿回林府。” “婳儿,其实爹爹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林麓之犹犹豫豫,到底是开了口。 林锦婳看他这样子,也大概猜到了,可这是自己的亲爹,还是个也疼爱着自己的亲爹!! 她忍住怒气,道:“爹爹请说。” “我想辞去这官职,回乡养老。”林麓之道。 其实说白了,他是想去陪在陈阿妙身边,弥补这么多年他自以为的过失。这个意思,在场的人都清楚。 林锦澄都皱起了眉头:“爹爹,你何必如此?”这样既是伤了嫣儿的心,也伤了锦婳的心。 可林麓之却只叹了口气,道:“爹爹知道,爹爹年纪大了,容易犯糊涂,与其留在京城处处小心讨好,倒不如就此离开,纵然你们现在觉得难过,往后也能省了不少烦恼。” “我是担心陈阿妙会对爹爹做什么……” “婳儿!”林麓之面色微微沉下来:“阿妙她只是个弱女子,也是你的双生姐姐!” 林锦婳看他态度如此决绝,深深压下心里的怒气,道:“爹爹,你若是坚持要去,我会应了你,但爹爹仔细想想,方才你是不是要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儿,已经要跟我翻脸了。” 林麓之蓦地一顿,面色立即白了下来。 林锦婳不愿再多说,今日来本是想跟父兄说说话,说说她这么长时间在宫里的不如意,但现在看着,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时辰不早了,爹爹和哥哥早些歇着吧。”林锦婳说完,还看了眼林锦澄:“爹爹是长辈,婳儿不好多言,但哥哥,你对陈阿妙好的时候,就没发现自己身上背了把剑,正对着嫣儿吗?嫣儿这么多年所受的苦,竟挡不住一个娇弱的女子在你们跟前哭上几句,嫣儿不心寒,我都替她心寒。” 林锦婳说罢,林麓之身形便都颤了颤。 她没再多说,直接转身走了,等她一走,林锦澄才颓然的坐在了一侧的凳子上,痛苦的捂住了脸。 林麓之心痛如绞,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若不是因为当年自己糊涂,哪里还有今日这许多事? 想到这里,他越发决心要走了。 林锦婳回到厢房后,墨花才跟了过来。 “娘娘,这几日那陈阿妙每日都使人传信给老爷和公子,无非是些感恩的话,但却让公子和老爷十分愧疚。”墨花微微皱眉道。 “她倒是真会用这些伎俩。”林锦婳冷冷说罢,才道:“此番爹爹要走,便由着他走,但找人盯住陈阿妙,若是她敢对爹爹再做什么,直接绑了送走!” 墨花有些担心:“娘娘,万一老爷和公子知道您这样做……” “那就不让他们知道,爹爹要走,沿途山匪必然多。陈阿妙俨然已经不是什么柔弱女子了,留着她在,我才更不放心!” “是。”墨花连忙应下。 等墨花走了,林锦婳才看着睡在摇篮里的酒儿,看着她天真可爱的小脸,微微舒了口气。这个陈阿妙,到底是何方人物,她还真是好奇。而且长孙玄隐消失后,连带着他那个小师妹好似也没了动静。难道他的小师妹真的就是如今的陈阿妙? 最近花生也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想着想着,便在温暖的被子里沉沉睡去了,而此时京城外某个医馆中,陈阿妙却自导自演了一场好戏。 医馆内全是血腥,除了站在医馆里手持长剑的黑衣人。 剑上的血慢慢滴落,仿佛还能听到滴答的声音。 陈阿妙坐在床边,看着之前的大夫还要朝自己爬过来,朝那黑衣人看了眼,黑衣人立即上前又补了一刀,那大夫便直接咽气了。 浓浓的血腥味萦绕在屋子里,林府随行的的侍卫却丝毫不知,他们都睡在医馆外,被下了迷药,睡得很沉。 “办好了就走吧。”陈阿妙俯身捡起一把匕首,瞥了眼那黑衣人。 黑衣人立即应是,提步便全部消失在了这医馆中。 风吹动烛火摇晃,屋子里影影绰绰,伴着满屋子的血,更显得血腥。 陈阿妙提起匕首,狠狠往自己的右胳膊刺了两刀,又在腿上狠狠划了两刀,才笑起来,尝了尝匕首上的血,轻笑:“跟林锦婳的血,味道不一样呢。” 她阴冷说罢,将匕首扔在地上,瞧见外面天色渐渐要亮了,这才起了身,往不远处那个药柜子后面躲去了。 等到外面的侍卫醒来,瞧见医馆还没开门,这才上去敲了门,可敲了半晌也不见有声音,这才急急推开了门,门才推开,满屋的尸体,鲜血似乎都要漫出来一般。 有忍不住的,当场就吐了起来,其他的却立即紧张的大喊:“阿妙小姐!” 他们冲进屋子里,好半晌,才找到浑身是血缩在柜子后一角瑟瑟发抖的陈阿妙。 “救我……”她无力的说出这两个字,人便直接晕了过去,手心还落出一块腰牌来,腰牌上刻着一个‘花’字。 消息很快送到林麓之耳朵里,林麓之一早本还在跟赵怀琰说话,提他想要离京的事,可等消息一传来,二话不受便离开了。 他一走,林锦婳自然也接到了消息。 “说是遭到人刺杀。”墨花也没听那个小厮说得太明白。 “刺杀?而不是山匪抢劫吗?”林锦婳眉梢微挑,自己没出手,那谁会要刺杀她?况且跟她有过节的陈老六也死了…… 她顿了顿,忽然道:“墨花,你去查查,看看这次的证据,是不是指向了本宫。” “娘娘的意思是……” “若是如此,那这个陈阿妙八成也知道在本宫面前伪装不了,干脆要跟本宫对着干了。可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挑拨本宫跟爹爹的关系?”林锦婳忽然想不通了,若是如此,那她当真是大费周章了,爹爹如此信任她,她根本不必这样做也能达到目的。 墨花不敢耽搁,很快便要出去,但她才走出来没多远,就见林锦澄面色复杂的过来了。 墨花瞧见他,还有些心疼,上前行了礼,笑道:”公子来见少夫人?” “不是。”林锦澄深深看着她,道:“我是来见你的。” “奴婢?”墨花心中有些欣喜,只小心掩藏住,才道:“公子寻奴婢做什么?” “你老实告诉我,你昨晚在哪里?”这几日墨花都是跟着自己伺候的,却唯独昨儿晚上,婳儿跟爹爹起了争执后便不见了。 墨花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这样问,但看他的眼神,明显是在怀疑什么,心有些凉,勉强笑道:“昨日奴婢在伺候皇后娘娘。” “当真?” “自然。” “本宫可以作证。”林锦婳也走了出来,瞧见林锦澄,道:“哥哥不必试探了,有话不妨直说。” 林锦澄看着妹妹,他素来知道妹妹有手段的,也足矣相信在昨日她那样愤怒的情况下,想要对阿妙下杀手的心。 他道:“婳儿,阿妙被刺杀,刺杀她的人落下了一块腰牌。”说完,他看向墨花:“墨花,你的腰牌在哪里?” 墨花只觉得心寒至极,她忽然笑起来:“奴婢跟随公子出生入死这么久,公子竟是对奴婢半分信任也没有。”说完,直接拿出了自己的腰牌给她:“这腰牌奴婢前两日在林府曾丢失过,但奇怪的是,没多久它自己就出现在了奴婢的房间里。这件事原是小事,奴婢便没跟公子说,信不信都由公子。” 林锦澄微微皱眉,看着她的腰牌,道:“宫女的腰牌,都是铜制的,久了会有磨损的痕迹,可你这块,明显是新的。” 墨花微微一顿,立即去翻看,才发现自己粗心大意,果真是弄错了,这块腰牌不是她的! “本宫相信墨花。”林锦婳直接道。 “娘娘……”墨花眼眶忽然有些湿,其实她伺候林锦婳的时间,还不如伺候林锦澄的时间多,而且她多次为林锦澄出生入死,没想到竟是连一份信任都没得到。 林锦澄微微皱眉,他不是不信,只是证据在眼前…… 他看着林锦婳,道:“婳儿,这件事我会再查。” “不必查了,有人要污蔑墨花,污蔑本宫,这件事哥哥和父亲看不清楚,婳儿算是看清楚,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但今日我便说清楚。她可以入林家,但这辈子都休想让本宫承认她,休想跟徐家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林锦婳漠然说罢,才道:“来人,送林少将军回林府。”说完,便转身要走,却发现王汝嫣不知何时也出来了。 林锦澄一看到王汝嫣,便快速跑了过去,拉着她道:“嫣儿,你终于肯见我了。” 王汝嫣爱怜的看着他,虚弱一笑:“锦澄,我终究是让你失望了。” “没有,你怎会让我失望……” “和离吧。”王汝嫣轻笑:“放过你,也放过我。我过得太累了,只想好好休息。锦澄,我们和离吧。” 林锦澄整个人如受重击,看着面前虚弱的人,张张嘴,嗓子竟是干哑到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他拳头微微紧了紧,又松开:“嫣儿,是因为阿妙的事吗?你放心,我不管阿妙了,我们从林府分出来,就过我们两个人的日子好不好?” 王汝嫣眼泪落下,心疼的抬手轻抚他的脸,摇摇头:“锦澄,放你自己一条活路吧,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带给你的只有难过和伤心。” “我不答应,只要你在,我就不难过,嫣儿,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林锦澄终是忍不住赤红了眼睛。 徐夫人和徐昭昭跟着出来的时候,听到王汝嫣说这些话,已经是心疼的不行了。 林锦婳也诧异王汝嫣会忽然说出这些,是因为陈阿妙吗?她看不见得,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可不论林锦澄怎么说,王汝嫣终究是没再松口,而是转身回了房间。 林锦澄失魂落魄的转身,看着林锦婳痛苦问她:“这一切,都是因为阿妙吗?” “你累了,先去休息吧。”林锦婳终究是不忍,道:“我会帮你问清楚原因,但在此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好,你说……” “不许再插手陈阿妙的事,不论是到底是谁,不论是生是死,你都不许再管!”林锦婳语气决绝。 林锦澄咬牙:“当初是我把她捡回来的……” “哥哥!”林锦婳看他还是执迷不悟,简直想打醒他! 徐夫人也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拉着林锦澄道:“你们父子都鬼迷了心窍了,就算阿妙当真是当年那个婴儿,可是嫣儿和锦婳就活生生在你们跟前,你们难道还要亏待了她们,去弥补阿妙? “我……” “且不论阿妙是不是真的,只看她一来就闹出这么多事,就知道不是个安分的,目的什么谁也不知道,你难道真想闹得自己家宅不宁,还害了锦婳和嫣儿?就阿妙跟你们亲,嫣儿和锦婳就跟你们不亲了?”徐夫人连声问道。 林锦澄微微怔住,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林锦婳,终于道:“婳儿,我答应你,不再管这件事,但不论如何,你不能杀了阿妙,可以吗?” 墨花在一侧已是心寒至极,只道:“公子莫要再糊涂了,说不定陈阿妙的目的是害皇后娘娘,若是她当真敢动手,不必皇后娘娘开口,奴婢也会亲自取了她的项上人头!” 林锦澄看了看她,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只朝王汝嫣紧闭的房门看了眼,才终于离开了。 等他一走,林锦婳立即让人去查陈阿妙遇刺一事了,而她则是转身去看王汝嫣了,但王汝嫣把自己紧紧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肯见,林锦婳无法,只得暂时先由着她,但这个陈阿妙当真是个祸患,看来还要找个机会亲自见见她才是。 本是来温泉山庄散心的,结果因为这事一闹,林锦婳也没有多少散心的心思了,反倒是宝珠是个没心没肺的,跟徐程青斗嘴打闹好不快活,巴图则小心翼翼的跟赵怀琰和徐长山说着话,不过没多久就见高禀急急忙忙过来在赵怀琰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赵怀琰便立即起了身,道:“舅舅同王子先休息。”说完,便立即出去了。 林锦婳现在已经换上了一身男装,戴着帷纱跟墨花墨风二人快速的出了温泉山庄了。 她驾快马很快赶到陈阿妙出事的医馆,才发现里里外外早已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了,官府的人也正在处置。 她到后,本是一心注意着医馆内的动静,但发现人群里也有跟自己类似打扮的人。 她微微皱眉,悄悄朝墨风墨花使了眼色,二人会意,便迅速小心的跟了上去。 那人似乎有所察觉,等一路走到附近的巷子里,那人才迅速的开始逃跑了。 墨风墨花岂会这么容易叫他逃走,很快便上前与他缠斗起来,但打了没多会儿,墨风便察觉了不对劲,直接掀开了帷纱,道:“夜生!” 夜生也是怔住,看到是墨花老爷迅速停了手,转头去看站在巷子口的人:“是小姐……” “现在该称呼娘娘了。”墨风笑起来,墨花也停了手。她与夜生接触不多,但听过他。 夜生立即走到林锦婳跟前,隔着帷纱还能看到她跟自己笑的样子,忽然就跪了下来:“小姐!” 林锦婳知道他是在为以前的事道歉,现在也并不想跟他计较,只道:“起身吧。” “是。”夜生微微咬牙,起身后,才问她:“小姐也是来查昨晚发生的事?” “你也在查?可是查到了什么?”林锦婳诧异问他,夜生一直都在追查长孙玄隐的事,难道昨晚之事真的跟长孙玄隐有关? 夜生颔首,拳头微紧,道:“昨晚动手动人,肯定是长孙玄隐的人,长孙玄隐现在就在城外某处藏着,但我没找到地方,可我能确定的是,他一直要保护的人就在城里,昨晚也在那医馆里。” “他要保护的人不是只有他的小师妹辛夷么?”林锦婳心中的答案开始慢慢浮现出来。 “她叫辛夷?”夜生冷哼一声:“倒是有个极美的名字,只可惜是个天生的蛇蝎!” “怎么说?” “你知道她当年怎么会被百毒谷那老鬼收做徒弟的吗?是因为她在七岁的时候,就亲手杀了他嗜酒如命的爹,又杀了卖身给她赚饭钱的娘,还借着年纪小,悄悄给全村的人打水的井下了砒霜,这才被百毒谷的老谷主给看上的。只可惜,她被带走以后,日日受那老谷主虐待羞辱。”夜生说起这事,只有冷意。长孙玄隐当着他的面杀了他哥哥,如今又杀了他妹妹,此生他不亲手杀了长孙玄隐,便是死也不瞑目! 林锦婳听罢,似乎能勾勒出辛夷这个人来了。可若是陈阿妙就是辛夷,那她为何要扮做自己的样子来林家?老谷主也已经死了,按理说,林家跟她应该没有仇才对! 夜生说完,道:“你们现在也在追查长孙玄隐吗?” “长孙玄隐图谋不轨,必须除掉他。”墨风在一侧道。 “我知道些东西,兴许有用,不过这里不方便,周围肯定有不少他的人盯着。”夜生道。 林锦婳一抬头,看到不远处屋顶上那潜伏得黑影,道:“已经被盯上了。” 她才说完,周围迅速出现了十几个黑衣高手,直接朝他们四人杀来。 墨花的第一反应便是迅速带着林锦婳离开,但她才靠近林锦婳,一支冷箭飞出,狠狠刺入了她的胳膊。 她微微皱眉,要继续带着林锦婳走,暗处的箭却越来越多。 “大意了。”林锦婳皱眉,方才便是认出夜生,也不该在这里停留这么久的。 她拿出带来的所有药粉给墨风,墨风会意,在那些人的利剑刺来前,便一剑斩破了这些瓶子,因为寒冬的烈风,立即就把瓶子里散开的药粉给吹开了。 那些黑衣人下意识的去捂住鼻子,林锦婳已经拉着墨花迅速上了马快速离开了,而墨风也带着夜生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墨花的脸色慢慢变黑,林锦婳知道那箭支怕是有毒。 她很快拿出解毒丸塞到墨花嘴里,道:“坚持住,前面就是驻防军,他们不敢过来的。” “是。”墨花勉强忍住头晕目眩之感,可不等她们赶到巡防营,早已经等着的黑衣人便出来了。 他们早知道以林锦婳的性格,绝对不会安安心心坐以待毙的,她一定会出来,遇到危险,第一选择也定是来巡防营。 林锦婳看着周围渐渐包围起来的人,勒住缰绳,面色微沉:“是陈阿妙让你们来的?” 领头的黑衣人看了她一眼,只低声跟身边人吩咐道:“主子下令,杀无赦!” “是!” 众人应下,齐齐杀了上来。 墨花勉强抽出剑,可她已经要没力气了。 林锦婳看着慢慢靠近的人,心也跟着沉了下来,只想着要不要就这样驾马冲出去。 就在林锦婳准备冲的时候,一阵马蹄声忽然传来,还不等林锦婳抬眼去看,一道熟悉的气息靠近,剑影晃动间,靠近她的黑衣人便全部受伤倒地了! 赵怀琰浑身的杀气,凤眸冰寒的睨着周围的人,冷声道:“如此卑劣,你们也配伤朕的皇后吗!”话落,跟来的士兵已经齐齐杀了上来。 那些黑衣人见不对劲,立即转身就撤了。 林锦婳想要让人去追,赵怀琰却只转身就把她抱在了怀里,低声道:“别担心,朕已经安排好人跟着了。” “皇上……”林锦婳感动看他,却见他眼睛危险一眯:“皇后敢如此只身涉险,想来也已经做好受处罚的准备了!” 林锦婳身子一僵,转眼便被他抱着飞快离开了,至于陈阿妙,她已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迟早要拆穿了她!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想要取代她 林府中 医馆外发生的事林麓之并不知道,因为林锦婳并没有在百姓面前暴露身份,现在他唯一关心的,就是已经昏迷许久的陈阿妙。 御医从里面出来后,他立即就上前抓着问道:“阿妙如何了?” “林将军放心,这位小姐不过是皮外伤,受惊过度而已,等好好休养一段时日便能好了。”御医道。 “那就好。”林麓之听罢,多少是松了口气,立即就叫人领着他去准备药方了。 等他走后,他看着床上躺着的面色苍白的人,不住的叹气:“你们都好生照看小姐。” “是。”下人们都知道他这是把这位阿妙小姐捧在心上了,也不多说什么,很快就应下了。 等吩咐完,林麓之这才转头走了,那医馆的事还没个头绪,若真是锦婳下了令要杀阿妙的话…… 他心情复杂起来,一想到有可能是这个结果,就越发自责,他这个做爹的,怎么净犯糊涂! 他出了房间后,屋子里的丫环们也为了不打搅陈阿妙休息,也很快到珠帘外去候着了,屋子里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到。 等人都出去后,躺在床上的陈阿妙才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也不知医馆外的情况怎么样了,不过方才他们是真的在担心自己吧…… 她嘴角微微勾起,林锦婳,你的生活真是好呢,与你有一样的脸,也真好。 林锦婳这会儿已经回到了温泉山庄,不过山庄在赵怀琰出去以后,温泉山庄也遭人入侵,好在赵怀琰一早做好了布防,所以才没事。 墨雪现在已经能控制住自己的悲伤了,知道她们出事,也很快出来迎接了。 林锦婳回来的时候,墨花也后脚就回来了。 墨花的伤势很重,才进了山庄的大门,便直接晕了过去。 “娘娘,现在怎么办?”墨雪立即扶住墨花道。 “立即送去房间。”林锦婳也来不及多说,立即就让人抱着墨花进去了,接着便是扎针放血解毒,整个过程中她半分也不敢分神,一直到天色将晚,她才勉强坐在一侧的软凳上,看着面色已经恢复正常的墨花,长长呼了口气。 赵怀琰已经安排了人去查之前刺客的事情了,现在林锦婳几乎确定害人的人就是陈阿妙,但却找不到证据,想来她暗处的人不少,自己若是去暗杀她的话也是不可能了,只能想办法揭穿她的假面具才行! “墨风。”林锦婳喝了阿宝递过来的茶后,才终于缓了口气道:“你立即派人去召回花生和所有青山寨的人来,不必再查长孙玄隐了。” “难道就此放过他?”墨风诧异道。 “他不会跑的。”赵怀琰也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林锦婳道:“高禀既然要娶墨风了,往后便给你用,禁卫军精锐加暗卫一百八十人全部由你调度。” “皇上……”林锦婳有些激动,也知道这件事赵怀琰不便插手,他要帮自己,也只能这样从旁协助,毕竟要面对的是父亲和哥哥,他如今的政务又十分繁忙,还有一个不肯收手的江太妃要对付。 赵怀琰上前来,也不顾周围是不是这么多丫环,轻轻揉揉她的额头,才道:“婳儿现在是一国之母,要用人,只管跟朕开口就是。” “是。”林锦婳点点头,二人才没说两句话,外面便有人来报,说宫里出了动静,赵怀琰这才又急着离开了。 林锦婳呼了口气,看向墨风:“去调用暗卫,立即密切监视住陈阿妙,长孙玄隐迟早会自己现身的。另外,再派人去查清楚陈阿妙的真实身份,最好能找到证据。” “是,奴婢这就去办。”墨风应下,很快就下去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才跟墨雪道:“吩咐下去,明日本宫要去林府小住两日。” 墨雪见她做这个决定,不解道:“娘娘何必回去受委屈。” “这委屈我是不受也得受,不跟陈阿妙当面问清楚,我始终不安心。”林锦婳看着屋外慢慢沉下来的夜色缓缓拧起了眉头。 夜风吹开,寒气淡了了些,这大年一过,气候便仿佛不那么冷了一般。 穆王府里,江太妃看着屋里熏着的两盆银丝炭,总觉得烦躁而焦虑,道:“把这都撤了。” “可是现在寒凉……” “撤了。”她对兰姑也有些不耐烦起来。 兰姑微微咬牙,不敢多说,连忙叫人把东西给撤了,而后才道:“太妃,您今儿是怎么了?” 江太妃看着手里的密信,浅浅一笑:“没什么大事,但倒是有一件值得高兴的小事。” “是何事让您如此高兴?” “宫家你可还记得?”她问道。 兰姑自然记得,当年宫家的事儿,她都暗暗替娘娘祷告多年。 江太妃这才将信抖开了,放在一侧的火烛上点燃,才笑道:“他们的女儿也死了,后来找回去的儿子也不见了踪影,我便让人悄悄传了信过去,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宫衣鱼早就被徐家那小子杀了,因爱生恨而下了毒手,至于儿子宫亦慎,被林锦婳蛊惑,现在成了大齐的傀儡。” 兰姑在一侧听得心惊肉跳,忙道:“娘娘,徐家那位大人跟本不认识宫家小姐……” “你怎么知道不认识?当初林锦婳可是认识的,而且徐程青之前还爆出杀了前南疆的朗月梦,你以为消息传到宫家人的耳朵里,他们还能不信吗?”江太妃现在一想到前两日在宫中跟太后争执的日子,林锦婳丝毫不把自己当婆母还跟自己摆架子的样子,她就只有寒意。 她乃是尊贵的太后,如何能屈居在这等小地方做一个太妃? 她便是死,也是要跟皇帝葬在一起的! 这样想罢,她便笑起来,笑容透着比寒霜更冷的气息,直到那信纸燃烧殆尽。 兰姑看着她这样子,有些担心:“娘娘,您难道是打算让宫家来跟大齐作对吗?那不过是蚂蚁撼大树罢了,根本无济于事的。”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蠢笨的?当初弦月和赫连璟之死,我就没能好好利用,现在我可是不会再放过这个机会了。”将太妃望着这忽明忽暗的烛火,冷哼一声,便不再多说,可兰姑看到她眼底的杀气时,忽然就明白了什么,面色瞬时就白了。 等江太妃歇下后,兰姑才叹了口气,独自从房间出来到廊下坐着了。 她望着这一眼看不到头的黑夜,实在是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以前的江太妃,乃是西夏尊贵的江妃,独得皇帝恩宠,谁也夺不走她身上的那份荣宠,可是现在的江太妃,身上只有一股戾气,一股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不论善恶的戾气。 她忽然可怜器长孙祁烨来:“若是穆王殿下永远离开这里,那便好了。” 她轻轻一句,随风飘散,却不知道已经落在了此时暗处的某个人耳朵里。 廊上有丫环走来,轻声道:“姑姑,您怎么了?这两日太妃不曾出门,也您不曾出过这院子,可是闷了?” “没有的事。”兰姑看着相熟的丫环,笑笑,又道:“太妃这几日总说心口发慌,白日又嗜睡,月事也不准时了,你明日炖些药膳。” “是。” 丫环应下,这才随着她一道回去了。 等他们走后,暗处的人才走了出来。 他本以为陈阿妙的事多少与江太妃有关,毕竟他们要陷害的是墨花,也是阿慕,可是现在看来,她似乎并没有做这件事。 “王爷?”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暗处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长孙祁烨转头看去,便看到了同样猫在黑暗里的常青。 自己的功夫竟是连暗处有人靠近都不知道了么? 他自嘲笑笑,转头看他。 常青快步跑上前来,见果真是来,一颗心才落回了肚子里,道:“王爷回来,可是因为昨晚之事?” “你知道什么?” “奴才这段时日一直盯着呢,太妃虽然也做了不少事,联系了不少人,但昨晚那医馆发生的事的确跟她无关。她现在好似在秘密跟番邦的那群人联系,也不知道联系什么,反正宫家人却好似要做什么了。”常青将这段时日打听到的事儿都说了。 长孙祁烨闻言,只觉得奇怪:“宫家和番邦?” “嗯,番邦那位明理的老太后听闻自从被番邦皇帝幽禁后,到现在都没放出来,那个皇帝年轻时也算年轻有为,如今年纪大了,竟也糊涂昏庸起来。不过一个小小的番邦,也翻不起什么风浪,现在的齐国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常青自信道,长孙祁烨却不这样认为。 马上就要开春了,番邦也立即就要到了最兵强马壮的时候。 他道:“你继续盯着,有消息,往后直接告诉墨风。” “那王爷您呢?”常青看他要走,急急问道。 长孙祁烨脚步顿了顿,半晌,却没答出话来。 他? 他自然是要离开这些是是非非的。 他这样想,也这样以为的。可就在常青问出口的一瞬间,他却答不出来了。 他很快离开,常青也不敢大声追问,只能眼睁睁看他走后,也迅速在暗处藏了起来。 长孙祁烨去见赵怀琰时,他正在跟人在御书房里说着什么,底下回话的大臣好似辩驳的很激烈。 这样的情况他也遇到过,初登基,老大臣们并不信任他,有什么事情,都是强硬的各持己见,吵个不可开交。 他就在廊下站着慢慢等,风雪停了,院子里有温泉眼,这里还是很暖和的。 过了好半晌,里面忽然一下子静了,长孙祁烨勉强能听到里面有赵怀琰低沉而平稳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却没人敢吱声。 不多会儿,房门也被人从里面拉开了,出来三五个大臣,均是灰头土脸的,也没注意躲到了柱子后面的长孙祁烨。 “皇上当真是聪明,只是这个法子会不会太大胆了?” “我也觉得大胆,但不这么做,三国之间如何完全消除以前的界限,真正成为一国?” 大臣们一边走一边议论着离开,天际也已经泛白了。 长孙祁烨走进来,便见赵怀琰正坐在堆成小山的奏章前沉思。 “等了许久,可是有事?”赵怀琰头也没抬,直接道。 长孙祁烨早已习惯他的冷漠了,也只冷淡道:“番邦可能会有异动。” 赵怀琰从那堆成小山的折子里抽出一个来递给他,道:“你看看。” 长孙祁烨接过,一目十行的看完,眉梢微挑:“番邦要投奔如今跟大齐一般大的燕国?” “现在改名叫北燕了。”赵怀琰说完,也只是冷哼一声:“区区番邦,也想在大齐边境作祟。” “那你可是有了对策?” “朕倒是想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赵怀琰说完,才终于抬起了头看他,道:“去穆王府了?” 长孙祁烨没出声,他并不是因为想念江太妃才回去的。 赵怀琰也没继续问道:“你若是想去祭奠你父亲,便去吧。” “是。”长孙祁烨看着他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却能感受一道浑身都有一股暖流慢慢趟过,让他被寒冬冻得冰冷的身体也暖和了起来。 赵怀琰处理完这堆折子之后,便简单梳洗了一番,去跟林锦婳吃早膳了。 林锦婳早上醒来,得知墨花已经清醒了,也是高兴的很,酒儿和葡萄则是完全不知事的样子,由乳娘抱着学走路。 等赵怀琰来时,酒儿拉着乳娘的手往前一趔趄,人就落在了赵怀琰怀里。 “酒儿想父皇了?” “父皇……”酒儿咧着小嘴露出两粒小白牙,可爱的模样简直让赵怀琰爱不释手。 葡萄也跟在一侧抬起了头,赵怀琰微微俯身抬手就将他拎了起来放在了一侧的宽大的凳子上,道:“今日太子随朕同席。” “席……”葡萄含含糊糊的跟着念出来,瞧见旁人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如今快满一岁,两个小家伙的学习能力特别强,一度让人以为这两人就是神童。 林锦婳倒是不信那些个,只想着该是一直有人陪着,每日教习着,就自然而然的学会了。 用早膳的时候,赵怀琰这等不苟言笑的人,也好几次被她们逗弄的笑出了声,徐夫人和徐昭昭在自己房间里,也是跟着开心,却也感慨:“若是嫣儿跟锦澄也能这样就好了。” “表嫂吃了太多苦了,也不知这一关能不能熬过去。”徐昭昭想起林锦澄那样子,明明以前那样的清隽公子,如今竟是这样犹豫不决起来,让她想想都觉气人! 她正想着呢,就见门口一暗,一抬头,王汝嫣竟是亲自过来了。 今日她换了身桃花色的掐腰长裙,一头青丝简单挽起在身后,描了些淡妆,看起来不似之前那样的憔悴了。 徐昭昭瞧见她来,赶忙上前要来扶她,却见她浅笑道:“不必如此的,我没那么娇弱。” “你身子吹不得风,赶紧进屋来。”徐夫人也立即叫下人再去点了个炭火炉子,才让她挨着自己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道:“你要想寻人说话,叫我们过去就是了,哪里要你亲自出来?” “舅母待嫣儿好,嫣儿自然明白,这是这次嫣儿是来辞别的。”王汝嫣浅笑道。 “辞别?” “嗯。”王汝嫣点点头,看着她们满眼担忧的模样,才道:“放心,我不是去寻短见,只是想去祭拜一下父亲和哥哥,如今过年,我也不曾去看过他们,想想都过了好久了。” “可是外面危险……”徐昭昭知道不应该,但还是得提,就是她无害人之心,但有人要害她,这是事实,她一个娇弱女子出去,走不了两步怕就被人给盯上了。 王汝嫣微微咬唇:“我总是给你们带来麻烦。” “表嫂……”徐昭昭也不知怎么解释好了,徐夫人干脆道:“正好宝珠跟程青两人说要四处走走,我叫他们陪着你吧,不然我不放心,绝不放你出去。” 王汝嫣看她态度决绝,想了想,也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不多会儿,徐程青和宝珠就被叫来了。 宝珠当然是十分开心,立即就乐得不行应下了,徐程青虽然不愿意,但想到宝珠功夫高,倒也不再多说,一行几人去跟林锦婳告辞后,便走了。 林锦婳看着她离开时,还终于松了口气:“只要她肯吐出心中那口郁气就好。” “你也得照顾好自己,别跟嫣儿一样闷了心思在心里。”徐夫人在一侧关心道。 林锦婳笑笑,几人正说着话呢,便见袁绍的贴身小厮高兴的跑了过阿里,行了礼后,才道:“袁公子让奴才来回皇后娘娘,袁郡主诞下一女,母女平安。” “当真!”徐昭昭一听,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自然,奴才哪里敢骗您呐。”小厮笑眯眯道。 林锦婳也立即下了封赏,就算是作为锦朝前皇后,这也是袁绿衣该得的。最主要是生了女儿,不止袁绿衣少了麻烦,大齐也少了许多麻烦。 封赏下了以后,赵怀琰已经提前带着两个孩子回宫去了,而她才是带着墨风墨雪直接上了马车往林家而去。 林锦澄现在一门心思的想着自己跟嫣儿到底该如何挽回,连陈阿妙的事也懒得管了,听人说林锦婳来了,他还以为嫣儿也是一起来的,很快便迎出去了。 等到了外间的时候,一眼便瞧见孤身而来的林锦婳,并没有王汝嫣。 他立即上前道:“锦婳,嫣儿她……” “我送她回宫了。”林锦婳刻意隐瞒住王汝嫣的行踪,一为了不让林锦澄火急火燎的要追出去,也为了避开这林府的耳目。 “那你可问清楚嫣儿她……” “她暂时需要休息,哥哥,你若是真心疼爱她,不若好好替她想想,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当初你跟嫣儿千辛万苦才在一起,可不要因为一时糊涂,让你们两人都抱憾终身。”她轻轻叹了口气,看他有些恍惚的样子,也心疼的不再多说,提步就往前而去了,而陈阿妙现在所住的院子,正是她曾经住过的院子! 回到落霞院,林锦婳才发现这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没变化,反而照料的更好了,以前落霞院的管事妈妈也很快迎了来,激动的行了礼:“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林锦婳忽然再看这些人,这些事,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当初离开,已经有一年多不曾回来了吧。 “陈阿妙在里面?”林锦婳问道。 “是,阿妙小姐说喜欢这个院子,所以老爷就……” “她若是喜欢,由她住着就是。”林锦婳顿了顿,才道:“吩咐下去,这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全部移栽到隔壁的院子去,往后便做本宫暂住的小院。这些花花草草看习惯了,若是住着的地方没有,当真是不习惯。” 她冷淡扬起唇角,那婆子会意,立即就安排人去做了。 到底是皇后娘娘为尊,而且这落霞院本就是皇后娘娘的,现在有人鸠占鹊巢,虽然她们不厌恶,但谁是真正要尊敬的主子,她们可是很清楚。 院子里的动静很快也吵到了陈阿妙。 她忙问着身边的人道:“外面这是怎么了?” “回禀小姐,是皇后娘娘回来了,说要将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搬走呢?”一侧丫环解释道。 “父亲呢?”她又道。 丫环见她要起身,一面给她拿了厚实的衣服来,一面道:“将军一早说是要亲自去给您请御医来再把把脉,现在也差不多该回了……” 她话音未落,陈阿妙看着这衣裳,浅笑:“不穿这件了。” “那小姐您……” “我记得里面有一套红色的杭绸长裙,拿来吧。”她道。 丫环有些为难:“可那是曾经皇后娘娘穿过的……” “不妨事,娘娘肯亲自来看我,我自然也不敢逾越了,到底我是姐姐,又是才认回来的,万一娘娘不喜欢,看在我肯穿她旧衣讨好的份上,也多少不会太生气。”她把自己的姿态摆得极低,丫环听她这话,也觉得有理,很快便捧了衣裳来,还照她的吩咐,给她梳了一个飞仙髻,那曾是林锦婳最喜欢的发髻。 林锦婳正欲进去,就见门前一晃,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她还未开口,她便出声了:“阿妙见过皇后娘娘。” 她这一出来,不止是林锦婳,就连跟来的墨风墨雪还有这院子里的下人都怔住了,她换了这身衣裳,简直就是林锦婳的影子,不论是方才开口的声音还是眼睛里那微凉疏离的眼神,简直跟林锦婳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气势上,气质上还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 林锦婳眉心拧起:“你便是陈阿妙?” “父亲说,让阿妙以后改姓林。阿妙不敢称呼皇后娘娘一声妹妹,但你我是血缘至亲,毋庸置疑。”陈阿妙微微咬着唇可怜道。 墨风能感觉到林锦婳算浑身猛地一下散发出来的寒气,就连她都听得出来,陈阿妙方才这话,句句都是皇后娘最不爱听的,她倒真是聪明,会拿这样的话来激怒皇后娘娘! 就在众人以为林锦婳必然要发怒了的时候,林锦婳只淡淡道:“事情还未查清楚,父亲年纪大了也容易犯糊涂,陈小姐不必当真。不过若是父亲喜欢,收一个义女在膝下也不错。听闻你年岁跟本宫差不多大?正好本宫也想奖赏一下你,不如给你赐一段美满姻缘如何?现在的勇郡王如何?比你大两岁,却是难得的英俊少年郎。” 陈阿妙并在身前的手微紧,面上的笑却学着林锦婳,越发的像她了,道:“多谢娘娘厚爱,只是阿妙到底婚约在身,如今未婚夫虽死,但阿妙也要给他守节,等一年后,再论婚事。” “是吗?你道是个难得贞烈的。” “多谢娘娘夸赞。”陈阿妙笑意盈盈,简直跟林锦婳方才的神态一模一样。 林锦婳看着她这样子,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这个陈阿妙,到底是何方神圣,学人学得如此快,就像是一个模子,正在迅速的复刻自己一般。 她顿了顿,道:“不知道阿妙有没有听过一个名叫辛夷的女子,她的经历本宫倒是觉得与你极像,只是她比较可恨,从小就亲自手刃的父母,还杀了同村的所有人,实在是罪大恶极,乃天下第一大恶女……” 林锦婳是故意如此说的,但等说完,滴水不漏的陈阿妙果然出现了不对劲,她望着林锦婳的眼神蓦地变得冰寒,只道:“皇后娘娘知道的还真不少。” “那是自然,本宫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那名叫辛夷的女子,还被自己的师父给……” “小姐——!” 不等林锦婳说完,陈阿妙忽然一口血吐了出来。 一侧的丫环才忙喊道:“都说了您不能吹风,您是何苦呢!” “阿妙!” 林锦婳还不等转身,就见一道身影快速的从自己身边跑过,到了陈阿妙身边,经过自己时,竟是连看也没看自己一眼。 林麓之主要不是不想看,只是现在容不得他耽搁,他看到陈阿妙吐出的血时,就愧疚的不行了。 等她抱着陈阿妙进去后,林锦婳一动也没动,就在院子里安安静静的等着。 果然,没多久林麓之便从里面出来了,看着林锦婳,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仿佛做错事的孩子。 林锦婳看他如此,也不想为难他了,道:“我今日不会留住,想来想去,葡萄酒儿可能会想我,而且他们的周岁宴也要筹备了。” “婳儿,对不起……” “爹爹何必跟女儿说这些,不过这落霞院我还是喜欢,等过几日,爹爹收拾好更好的院子,便让她搬出去吧。”林锦婳浅笑道。 林麓之也觉得对不住她,当初他大条,没想这么多,觉得陈阿妙喜欢,便由着她住了。 他歉意道:“这屋子我会尽快让阿妙腾出来给你的,阿妙当初也不知这个院子是你的,你别怪她。” 林锦婳看着他歉意的样子,听着他小心翼翼的话,总觉得在这个家里,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外人了一般。 她垂眸浅浅一笑,到底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她现在已经确定了陈阿妙就是辛夷,那么是不是能从她的过往找出她的弱点来?方才提到那老谷主的时候,她气得情绪波动好似格外大,当年她为何在百毒谷销声匿迹,长孙玄隐又为何会忽然杀了老谷主,是不是能有突破之处? 这样一想,她心里便放松多了,只要能有插针的缝,她就能把这铜墙铁壁给撬开! 落霞院中,陈阿妙木然的躺在床上望着帐顶流泪,当年的事,她试图催眠自己忘记,可即便死过一次她都忘却不了。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又热再提起,可是林锦婳! 她缓缓合上眼睛,想着她方才看向自己是那不屑一顾仿佛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眼神,嘴角阴冷勾起,本来都答应了师兄不杀你的,可事到如今,你不能怪我了…… 晚上,江太妃还未睡下,就见房间里忽然多了个人影,她才要开口,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本不屑与你这等无情无义之人合作,但是现在……” “林锦婳,你又想做什么?”江太妃一听这声音,便怒道,她以为林锦婳又要耍自己! 她才说完,房间里的蜡烛忽然就被人点亮了,跟她而来的兰姑等一行下人全部都被人给打晕了过去,唯独她还醒着。 江太妃看着她的脸,的确跟林锦婳的一模一样,就是脸上多了块红色的疤。 “你是陈阿妙?”江太妃诧异不已,不是说只是个乡下来的胆小丫头吗? “太妃心里似乎有很多疑问,但我并不打算告诉你,此番过来,只是问你一句,想不想成为尊贵的齐国太后。”她道。 江太妃皱眉:“你什么都不说,凭什么让我信你……” “就凭长孙祁烨如今还在这京城中,而我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命!”陈阿妙嘴角勾起,这冷漠又满是杀气的模样,简直跟林锦婳一模一样,但江太妃清楚,林锦婳是不会主动来设计自己的,她现在已为人母,又顾及着自己还是怀琰的生母…… 她眉心狠狠拧起:“祁烨他已经离开京城……” “不,他没有,他就在皇宫里,现在跟怀琰的兄弟情一日日深了。”她冷冷勾起唇角道。 “怎么可能……” “他们一起骗了你,江太妃,你不觉得悲哀吗?你的丈夫抛弃你,如今儿子也都抛弃你。”陈阿妙继续攻心,她最擅长的,便是拿人那藏在暗处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感情来作祟了。 江太妃面色微微一白,抬眼冷冷看她:“你要我做什么?” 她轻笑:“很快,葡萄和酒儿就要举办周岁宴了?” “应该在二月,如今才一月。” “时间够长,才够好好准备。”她眨眨眼,浅浅一笑,道:“而且此番要你做的事,也十分简单。事成之后,你不仅可以除掉你最讨厌的林锦婳,还能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后,只有成为太后,你才有资格葬入皇家皇陵,以正宫皇后的身份跟皇帝在一起!” 江太妃手心微微一颤,她抬头看着一身红衣淡淡坐在那儿的陈阿妙,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林锦婳回到皇宫后,老太后也已经整理好了她在宫里的势力和可能是江太妃曾经留下来的人,很快林锦婳便叫人去核实了,一旦核实清楚,便立即把人遣送出宫了。 “娘娘,您也乏了,早些歇息吧,外面的事,现在夜生也在帮着查呢。”墨风看她疲惫的坐在暖榻边沉默不语的样子,很是心疼。 “墨风……”林锦婳半晌,才终于抬起头道:“如果换做你,你经历了辛夷那样的人生,你会想要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墨风皱眉,她实在想象不出来,倒是一侧墨雪道:“想。奴婢就成想过,成为人人艳羡的弦月公主,拥有完美的身份,拥有忠心的爱人。” 林锦婳能理解墨雪,最起码她也爱过赫连璟,可辛夷呢?她难道喜欢怀琰? 不可能的,她之前在百毒谷,应该都不曾见过怀琰才是,就算要喜欢,也是喜欢长孙玄隐这等对她痴心的人。 她思来想去,终究是道:“百毒谷的陈年旧事和辛夷当时所在的村子,你都要派人亲自去查问,我要知道她当年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有今日的目的,而且长孙玄隐真的只是为了帮助辛夷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女人? 这只是听着,便觉得十分诡异了。 其实就连长孙玄隐自己也没想明白。 树下的积雪已经化开了,化开的雪格外的冷。 他站在已经抽出嫩芽的梅花树下,看着这满树慢慢掉落的梅花,沉思许久,心里却始终只有那张温柔的脸。 “清幽,温壶酒来。”他轻声道。 说完,身旁并无响动,他这才想起,清幽已经死了。 他是一个念旧的人,以至于对过去总是念念不忘。 有小厮很快温了酒拿来,才看到一侧放着的玉案上,放着一张描画好的美人图。 美人一身男装,模样清丽,眼里含着不羁又狡黠的光。 他轻笑:“您画的是辛夷姑娘呢?” “辛夷?”长孙祁烨问了一句,旋即反应过来,笑笑,正好梅花树上的梅花掉落下来,他伸出玉白的手接住,看着红得热烈的梅花,浅笑起来:“你怎么这么有生命力呢,活成这样,一定很开心吧。” 小厮不懂他在说什么,却见他转过身来,俯身将那朵梅花放在了画纸上那女子的耳际,好看的紧。 就在他正要开口夸奖的时候,长孙祁烨却忽然身形一晃,方才那玉白的手,迅速开始发黑起来。 小厮很熟练的叫人拿来针灸包,长孙祁烨额头开始冒汗,他勉强开始给自己施针,也有懂事的人很快去煎药了。 长孙祁烨无力的依靠在梅花树旁,他浑身颤抖着,寒风吹来,惊落满树的梅花,花瓣雨纷纷落下,他看到的却是那跃然纸上的人儿。 感情当真是这世上最奇怪的东西,叫人生不能,死不能,偏偏要挖出一颗心脏来,才能彻底断了那念想。 在宫中三日,终于是到了阿宝出嫁的日子。 翠嬷嬷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阿宝这孩子经过上次的事后,好似成长了不少,依旧还是蹦蹦跳跳的,人却不咋呼了,沉稳许多。 出嫁的时候,林锦婳送了她去宅子里,亲自下了赏赐,以县主礼走的。 走时墨风墨雪还亲自去送了行,不过到底巴图只是纳侧妃,便没有十分的隆重,却也比一般小姐热闹多了。 陈云柔眼酸的等阿宝出嫁后,才轻哼一声:“到时候我出嫁,定比那丫头风光。” “你说的是,毕竟您现在可是皇上亲封的柔郡主呢。”一侧下人阿谀道。 陈云柔听得开心,抬手就赏了把碎银子,但没等高兴多久,就听人来传,说皇后娘娘要见她。 她方才还得意的样子立即就收了回去,紧张问着来人,道:“皇后娘娘怎么忽然要见我?” “这……奴婢也不知,郡主还是赶紧收拾一下,先入宫吧。”来传旨的嬷嬷笑着说完便离开了。 陈云柔傻了眼,她可没忘记当初在慈宁宫林锦婳给她的一巴掌。 她微微咬牙,立即叫人去通知了自己的爹娘,这才赶忙收拾好入宫去了。 林锦婳现在正在皇宫内等着,一个陈云柔,一个陈阿妙,一个霸道刁蛮,一个惯于装柔弱,倒真是好。 “娘娘,您当真要这么做?林将军知道,怕是受不了。”墨风在一侧道。 “对了,爹爹辞官的折子可递了?” “听说已经递了,皇上压着没发呢。”墨风看她忽然问起这个,越发的担心。 林锦婳现在也是没法子了,继续拖下去,陈阿妙还不知要捣出什么鬼来,她自然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件事给解决了,不然等爹爹真的跟她感情深了,到时候想除都除不掉了。 她起了身,道:“陈云柔来后,让她稍等,本宫去去就回。”说罢,径直往御书房而去。一个陈阿妙,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想要代替自己,她都不能忍。这世上只有一个林锦婳,永远不会有替代者来染指她的夫君和儿女,否则,杀!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拆穿她 林锦婳见到赵怀琰的时候,他正在跟大臣商量些什么,她便直接在侧殿等着了,没多会儿大臣们走了,她这才进去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 “批准父亲辞官?”赵怀琰看着她,柔声道:“若是他辞官,只怕事情会更多。” “父亲这个人,不撞南墙不回头,若是不让他吃点苦,他是不会明白的。”林锦婳也知道父亲那倔强性子,长痛不如短痛,免得拖下去,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赵怀琰看她心意已决,自然要应下。 他立即划了朱批叫人传下去了,这会儿陈云柔也到了,林锦婳便先回宫去了。 陈云柔到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怕林锦婳记仇,还要计较当初的事来报复自己。 到了大殿后,她一直垂着眉眼:“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郡主不必客气,坐吧。”林锦婳从门口走进来自然的坐到上首的位置,见她低着头不敢看自己了,才笑道:“郡主不必如此紧张,此番来,本宫只是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娘娘请说,臣女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云柔忙道。 林锦婳嘴角勾起,道:“我记得你家中有一个堂哥,可对?” “堂哥?您说陈柏?”陈云柔诧异的抬起头,又立即垂了下去,道:“的确是,不过堂哥年前受了伤,现在一直在家中养伤呢。” “伤势可严重?”林锦婳又道。 陈云柔完全不明白她问这些是什么意思了,难道是要把自己赐婚给堂哥?那也不可能啊,那是*,可若不是如此,为何叫了自己来问这个? 她满心的疑惑不敢声张,便知点点头,道:“伤势不算严重,许是开春就能好了,到时候定能为我大齐出一份力。”她立即表了忠心,就怕林锦婳强硬的来个赐婚,那她只能死在这里了。 林锦婳看着她紧张的垂着眼睛扭着手里的帕子,笑道:“此番叫你来,你不必太紧张,问你堂哥陈柏,只是觉得永安侯忠心,太妃也能钦定了柔郡主为穆王妃,本宫想着,陈家的人物必定都是优秀的。你家中无长子,也就这个堂哥亲近些,如此,本宫也想撮合一段婚事。” “婚事?跟谁?”陈云柔立即问道。 这个堂哥可是一直养在她家中的,虽然不是父亲亲生,但她手下只有一个年幼的弟弟,往后这堂哥说不定都是要接了陈家的衣钵的,当初她们还想挑个门当户对的大户呢,最好是皇亲国戚,只可惜那会儿徐昭昭已经跟人定亲了。 她这一问,林锦婳便笑道:“如今我父亲收养的义女,陈阿妙,如何?” “她?”陈云柔说完,立即就起了身跪了下来,道:“娘娘,臣女无意冒犯,只是这位陈阿妙,我家怕是高攀不起。” “郡主说笑了,你是将来的穆王妃,娶我父亲的一个义女,如何算是高攀呢?”林锦婳看她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的目的将要达到了。 纵然现在外面寒冷的紧,但陈云柔觉得自己额头都要冒汗了。她虽不是太聪明,却也不笨,皇后娘娘这口口声声的‘父亲的义女’岂不就是根本看不上这个人?曾经皇后娘娘为此人跟林家两位将军闹得不愉快,林少夫人也因此要和离的事儿早就悄悄传开了,现在若是娶了陈阿妙,那可不是讨好皇后,可是得罪皇后啊! 这样一想,她心里更加慌张了,忙道:“娘娘,这件事臣女不敢擅自做主…” “正好,侯夫人也来了。”林锦婳朝她身后看了一眼,陈云柔急急转头,便瞧见侯夫人也白着脸快步过来了。 侯夫人还是接到了陈云柔让人着急去传得信,这才匆忙赶来的,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自己女儿正跪在地上。 她以为陈云柔又犯了错,忙道:“娘娘,云柔性子不好,求您看在侯府的份上饶她一次吧。”说完,直接跟林锦婳跪了下来。 “娘,女儿……”陈云柔看她误会了,才要解释,侯夫人只瞪她一眼:“别说话!” “可是娘,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是皇后娘娘要给堂哥赐婚呢!”陈云柔忙道。 侯夫人一听,惊愕的看着林锦婳,却见她只是淡淡望着自己浅浅的笑。 她不由微微一颤,赶忙跪伏下身子;“臣妇糊涂,还请娘娘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若是你们肯答应娶了陈阿妙,本宫还有赏。”林锦婳道。 她这话,越发暗示着她不待见陈阿妙,只想把她从林府弄出去了。 侯夫人没听懂,陈云柔的心思却是转了转,道:“只是现在堂哥身无官职,草民一个,娶了林将军的义女,是不是叫人说门不当户不对?” 林锦婳嘴角微扬,这陈云柔还算是有几分聪明。 她道:“陈公子护国有功,又有学识,等他康复后,本宫会跟皇上提一提,别忘了功臣的。” 陈云柔听到这话,转头跟侯夫人对视一眼。谁都知道,在这宫里,林锦婳虽然不干政,但皇上却宠她宠到了天上去,她不论要什么,皇上都会给的。 想到这里,陈云柔道:“那就谨遵皇后娘娘谕旨。” 林锦婳嘴角高高勾起。 很快,皇宫的圣旨和皇后的谕旨都齐齐发出去了。 先到的是准了林麓之辞官的圣旨。 林麓之自己都没想到皇上会这个时候答应了,明明那折子递上去好几日,皇上半分都没提过,居然在这个时候答应了。 徐泊山也站在一侧,等圣旨宣读完后,才可惜的看着林麓之:“你当真是要舍弃帮皇上皇后守好这个江山,去过你逍遥自在的日子了?” 徐泊山对陈阿妙并不厌恶,若是她当真是当年的婴儿更好,最起码也是自己亲妹妹的女儿,但如今林麓之这么做,连他都觉得林麓之是鬼迷了心窍了。 林麓之只是苦恼的看了看这圣旨,才道:“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做的对不对,也许等时间长些,婳儿明白了我的心意,也就好了。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我不能让她做出她以后都会后悔的决定。” 徐泊山知道他还在怀疑,是林锦婳指使了侍女墨花去刺杀陈阿妙。 他不再多说,一侧的公公倒是会察言观色,见状,很快便上来继续道:“国丈,还有一道皇后娘娘的谕旨。” “草民林麓之接旨。” “陈小姐呢?”公公左右不见陈阿妙,又问道。 林麓之微微皱眉:“这口谕是颁给她的?” “是。”公公也没有否认。 林麓之皱皱眉,享乐型,还是叫人去吧车阿妙给请了出来。 陈阿妙来时,一身梨花白的长裙,发髻斜斜挽着,垂落的青丝随风飘起,她款步而来,步伐稳而轻,眼底眉梢的气势,已经跟昨天的林锦婳极像了。 那公公若不是看着那块胎记都要跪下行礼了。 陈阿妙出来后,乖顺的给林麓之和徐泊山行了礼。她现在才知道林麓之居然辞官了,这让她暗暗有些不高兴,林麓之辞官,意味着他会成为一个平头老百姓,并且离开京城,到时候他一定会带着自己离开。 这些都是为了保护林锦婳吧,他还真是个好爹爹,一点也不厚此薄彼呢。 她瞧见外人在见到自己时,下意识的尊敬,嘴角扬起,果然,自己已经有九分像林锦婳了吧。 “皇后娘娘口谕,陈氏阿妙,贤良淑德,品貌端正,与陈家长子陈柏,乃天造地设,本宫欲成好事,今日起,特赐陈阿妙与陈柏之婚事。”公公站在一侧,笑着跟陈阿妙道。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敢多看陈阿妙的脸。主子的脸再好看,也不是给他们这等阉人看的。 等吩咐完,公公才发现陈阿妙没有行礼。 他诧异的抬起头,便见陈阿妙面色发白的怔在了原地。 公公也吓了一跳,忙问道:“陈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不满意皇后娘娘给您赐的这桩婚事吗?” 陈阿妙哪里敢说不是,尤其还是在林麓之和徐泊山面前,就更要保持大度又得体的态度了。 她抬头勉强笑道:“自然不会,皇后娘娘还能能惦念着阿娇,阿娇已经是十分的开心了。” “那就好。” 公公能清晰看到她强撑着答应的样子,林麓之和徐泊山自然也看得到。 徐泊山倒是没她这么夸张,道:“这位陈公子我也听人提过,品行不坏,曾也是上过战场的,听闻虽然家中的妻子亡故了,但他这么大,刚好能疼人,你嫁过去不会受委屈的。” “是,多谢您教导阿妙。”陈阿妙低垂着头说完,豆大的泪珠便从眼睛里滑落出来了,惹得林麓之好一阵心疼。 他瞧见那公公,有些不满道:“当真是锦婳吩咐的?” “是娘娘亲自吩咐奴才来的,小姐不如准备一下。”那公公说完,便转身走了。 林麓之看着她难过的样子,也跟着难受起来。 只道:“阿妙,你若是不想要这桩婚事,爹爹帮你去说,你跟爹爹暂时离开京城……” 陈阿妙自然不会离开京城,若是提前知道林麓之要辞官,她也不会同意,可是现在折子都已经批下来了,她唯有认命。可她既然不能离开京城,唯一的办法,便是答应这桩婚事,有婚事做由头,她还能暂时留下来。 林麓之还想劝她,她却只一副忍着委屈的模样,笑道:“爹爹放心,阿妙不会有事的,这是皇后娘娘在为我好呢。” 一侧徐泊山看着,有些复杂的看了眼陈阿妙,才跟林麓之道:“既然她愿意,你便由着她吧。麓之,就算是要弥补,你也不能亏待了你的另一个女儿,当年她过得多不容易,你也该知道。” 林麓之自然知道,越是知道,他就越是自责,所以才急着带陈阿妙离开,这样他们眼不见心不烦,自己也能好好陪陪阿妙,可没想到锦婳忽然下旨赐婚,阿妙居然也答应了。 徐泊山没再多说,只再看了眼陈阿妙,便很快离开了。 他一走,陈阿妙便湿着眼眶拉着他道:“爹爹放心,女儿没事的,皇后娘娘也是为了阿妙好。现在爹爹肯认回阿妙,已是阿妙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若是有朝一日,能跟皇后娘娘生出姐妹情分,阿妙这辈子吃斋念佛都愿意。”她说完,深深望着林麓之。只要这辈子能得到林锦婳的生活,后半辈子青灯古佛也无妨。 林麓之看她这样说,心里感慨万分,道:“是爹爹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婳儿,你能这样想爹爹很高兴,既如此,你这段时日就在家里准备婚事吧。” “是。”陈阿妙立即应下。 准备婚事? 她嘴角淡淡勾起,等到她直接取代了林锦婳,还何须举行婚事呢? 林锦婳以为如此就能禁锢住自己了么,她把自己也想的太简单了。 说罢,看着门前已经开始慢慢化开的雪,她的嘴角也高高勾了起来,很快,就要到葡萄和酒儿的周岁宴了吧,那两个孩子她见过的,很可爱,她很喜欢。 十五一过,春风一吹,京城的寒气果真是吹走了大半,长孙祁烨本是打算离开,也不知是不是着凉了,直接病倒了,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今日太阳不错,午膳后,林锦婳也没了午休的心思,干脆带着孩子去了御花园坐坐,没想到不久太后便过来了。 宁嬷嬷在后面推着她,宫女们跟在后面低着头。 太后看起来比之前的更瘦小了,一双眼睛却很有神,一来,便只看着被乳娘带着蹒跚学步的两个孩子。 孩子还走不稳,但已经十分好动了,一边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一边在铺着软垫的亭子内走来走去。 太后看着两个孩子,尤其是酒儿时,眼神都变了。 她立即让人拿出带来的东西,到了凉亭前,才道:“宁儿,把东西拿出来。” “是。”宁嬷嬷应下,一转身,便拿出两个锦盒来,打开来,一个放了一串翡翠雕刻的玩具小马,一个放着一堆闪闪发光的镯子和珠花。 林锦婳瞧见这些,还诧异了一下,太后这是……忽然就喜欢重孙了? 若是隔辈亲,太后这隔辈也隔得太远了吧。 她道:“太后,孩子还小……” 不等林锦婳说出拒绝的话,酒儿已经拿着那个漂亮的玉马咧嘴笑了起来,露出白白的牙还有一丝晶亮的口水…… 林锦婳:“……” 这下太后该嫌弃了吧…… 她才想玩,太后便用仅仅能动的一只胳膊抽出自己的帕子来,轻轻给酒儿擦了擦,才软了声调道:“喜欢太皇祖母给你的东西?” 酒儿咯咯的笑,扬着手里的小马很是开心,葡萄则是一如既往的乖巧安静,也不拿东西,就直直望着太后看。 太后一瞧见他,便想起曾经的赵怀琰。 赵怀琰小时候也是如此,天生的安静,不会讨人喜欢。 她顿了顿,终于道:“灵儿,哀家记得还有一个血玉磨成的鹰,还是好些年前进攻的,拿来给太子玩。” 宁嬷嬷瞪大眼睛,那血玉可是太后娘娘的心头宝,寻常谁收拾时碰了一下都要打板子的,竟要拿来给个小孩子玩? 太后见她不动,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只道:“去吧,哀家年纪大了,留着也是无用。”她方才来的时候,其实还是小心翼翼的,担心林锦婳根本不会给她逗弄孩子的机会,没想到全程她也没多少防备,就这样在一边看着,由着自己逗弄孩子。 她看了眼安静坐在后面喝茶的林锦婳,不禁怀疑,当初自己对她是不是一开始就存着偏见的,所以才那样的不喜欢她,不论她做什么,都只觉得不好。 “娘娘,花摘来了。”宫女小玲小珑照林锦婳的吩咐,将初春冒了头抽了花苞的花剪了不少来,等拿过来时,仿佛还能闻到那花的馥郁芬芳。 林锦婳笑笑:“送到慈宁宫去。” “是。”两个宫女迅速应下。 太后看着她如此,终于是释然一笑,这下午的阳光落在身上都好似更加暖和了些。 太后抬眼望着那太阳,心里始终吊着的一口气,也终于是散了。 她看了看酒儿,又看看,林锦婳,道:“你说哀家困在这后宫一辈子,先看着夫君死,再看着儿子死,后来孙子也死了。哀家这一辈子,仿佛都是来送他们走的。” 林锦婳听出她话里的伤感,却也淡淡。 人生一世,不就是迎人来,送人走吗?唯独做个孩子时,能无忧无虑活得开心些,因为即便日子苦,也察觉不到苦。 她没出声,太后也没再说话,很快宁嬷嬷便把那血玉雕刻的鹰拿来了,阳光下,这血玉里的红色仿佛能流动一般,带着灵气。 太后把东西给了葡萄后,又摘下了自己一直戴着的手串给了酒儿,笑着逗弄她:“酒儿,叫一声太皇祖母,太皇祖母就把这么些年攒的东西都给你好不好?” 酒儿听话不明白她说的这么一长串什么意思,但要她叫人她已经听得懂。 “祖母……” 太皇祖母四个字可太长了,她学不过来。 太后却也满足一笑,揉揉她的头便回去了。 林锦婳看着她离开,总有一股挥散不去的忧伤,可不觉得难过,反而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果然,当天夜里便传来消息,太后薨了。 是很平静的走的,走时,怀里抱着林锦婳白日让丫环们摘去的花,还留了遗诏,将这么多年她积攒的东西,一部分留给外孙凌未野,剩下的全部都给了酒儿做嫁妆。 至于葡萄,他那只血玉雕刻的鹰,已经能抵过这所有了。 太后薨逝,赵怀琰按大齐皇太后的礼下葬,七日的停灵期,后葬于原赵家的皇陵。 因为太后之死,一直在外的徐程青和宝珠也回来了,倒是不见了王汝嫣,他们二人对于王汝嫣的行踪更是保密,便是林锦澄大病一场,他们也只字未提。 后宫中。 宫里的白绫已经拆去了,林锦婳独自坐在廊下看着这宫殿,总觉得这里好似更加的冷了。虽然太后不好,可宫里又少了个人,让她总是惴惴难安。 “朕从未想过,最是偏执多疑的太后,居然能有想通的一日。”赵怀琰走到她身侧随她一起坐下,望着这蓝天白云,红墙绿瓦,轻声道。 “人心总是肉做的。”林锦婳笑着往他身边蹭蹭,靠在他肩上,才笑道:“太后活了这么多年,见了这么多的生生死死,她要的许早不是道理,而是能触动她内心的柔软。” “酒儿吗?” “嗯,这孩子,天生就招人喜欢,似乎心里的伤口,她都能治愈好。”她自诩医术已经十分精通,但唯独治不好心伤,可酒儿这孩子,仿佛天生就带着这种能力。 赵怀琰浅笑:“那等她长大,朕要封她一个‘暖’字,阿暖公主。” 林锦婳浅笑:“那太子呢?虽然太子安静些,咱们也不能厚此薄彼。” “朕希望他能永远保持心里那份宁静。”赵怀琰浅笑,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男子身上的担子必然要重些,尤其是身为太子的葡萄,他要担负的,是这个天下,必须有沉稳而强大的内心,才能撑得起一片天,扛得住风雨。 林锦婳能感受到他越发趋于宁静的内心,浅浅一笑:“皇上便是如此。” 赵怀琰将她的手放在手心紧紧握住,才道:“那是因为婳儿在身边。” 林锦婳心中悸动,不论何时,他说出这些话时,她的内心都能感觉到被治愈。 她实在想象不到,若是没有他,一心陷入仇恨的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已经变成狰狞的杀人恶魔,坠入了无边的地狱。 下午时,赵怀琰去看重病的长孙祁烨了,酒儿性子活泼,撒泼打滚死活粘着她父皇,赵怀琰倒也宠着,把她跟葡萄一道带去了,林锦婳也总算清静了些,这才召了人来见。 徐程青和墨风是一起过来的,随行的还有乔妆进来的夜生。 夜生一来,看到端端坐在恢弘大殿的林锦婳时,便不敢再看了。 他们之间的鸿沟犹如天堑,他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了。 “长孙玄隐已经有动静了吗?” “最近安静不少,但陈阿妙的人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夜生道。她才说完,一侧墨风便道:“奴婢接到常青的消息,陈阿妙曾去过穆王府,只怕跟江太妃达成了合作。” “江太妃?”林锦婳皱眉:“可说了他们要做什么?” “不知道,陈阿妙身边跟着不少的高手,常青未曾听到。”墨风道:“奴婢派人去查过那些人,在出了穆王府后,的确如夜生所说一般,再无任何动静了。” 林锦婳一想到江太妃便头疼起来,若是别人也就罢了,怎么又偏偏是她。 现在陈阿妙找的人,都是能狠狠伤害她跟怀琰,而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还手的人。 她皱眉沉思半晌,一侧徐程青忽然道:“既如此,何不让她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那样她也只是从明处转到了暗处而已。”墨雪道。 徐程青点点头,的确如此,若是这样的话,还真是没有别的法子了。 林锦婳看暂无头绪,只得暂时先放下,道:“那辛夷的事,查的如何了?” “查到了不少消息。”墨风提到这里,才终于道:“辛夷之所以会如此憎恨她父母,不仅仅是因为他父母酗酒和出卖身体,而是因为她后背有一个被全村称之为凶兆的蜘蛛样胎记,自出生后,全村的人都把她当灾星,成日的羞辱欺凌,她这才动了手杀人。这块胎记她曾经自己生生剜去过,现在应该还留有巨大的疤。至于那百毒谷谷主,曾侵犯过她……”提起这些,墨风觉得辛夷其实很可怜,但也可恨。她既然如今大仇得报,为何还要回来招惹娘娘呢?若是她安安心心的去过日子,只怕早已很幸福了。 林锦婳闻言,道:“立即让人去查,看她背后的疤痕还在不在,另外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告诉大哥,至于父亲那里,暂时不必说……” 告诉了父亲,他也不会相信的,说不定还要走漏风声。现在她最起码要让哥哥清醒过来。 墨风应下。 等墨风和夜生退下后,徐程青才道:“太子和公主的周岁宴就要办了,他们会不会是想趁着那个时候动手?” “有可能,但到底是在皇宫举办周岁宴,动手的可能性不大,我倒觉得在袁绍和昭昭的婚事上他们可能更容易动手脚。”林锦婳沉思道。毕竟皇宫内布置森严,要想动手脚的话,怕是不容易,反倒是在宫外,昭昭大婚,自己必是要去的,那个时候他们想做手脚才更轻松。 徐程青也觉得有理,道:“既如此,我回去准备一下,婚期将近了,不能叫他们得手!” 林锦婳也点点头。 很快徐程青便离开了。 不过林锦婳并不是只做了这一点防范,她很快便召了高禀来,将皇宫内外的防卫都再次检查了一遍,才算完事。 此时的林府内。 陈阿妙还在浴房里,丫环因为急事匆匆跑了进来,看到她后背上一块巨大的疤痕,吓了一跳:“小姐,你……” “我不是说过,在我沐浴的时候,不许进来吗?”陈阿妙慢慢站起身来,拿过外袍穿在身上,才漠然道。 “奴婢不是有意的,只是外面陈府的人来了,您最近身子又不大好,奴婢看您泡了这么久,实在担心,这才进来看看,还请小姐恕罪。”她立即跪了下来。 陈阿妙看到她手里给自己捧来的厚厚的披风,顿了顿,终究是收回了眼底的寒气,笑道:“下次不可如此莽撞了,起来吧。” “是。”丫环连忙起身,陈阿妙接过她手里的披风,这才笑道:“今日你什么都没看见,明白吗?” “奴婢明白,奴婢什么都没看见,谢谢小姐不罚奴婢。”丫环连声道。 陈阿妙笑笑,见她诚惶诚恐的样子,只转头抓了块碎银子给她:“别害怕,既然来客人了,咱们收拾一下出去吧。” “是。” 没多会儿,陈云柔就见到了款款而来的陈阿妙,一套红色绣白花的长裙,挽着漂亮的十字髻,染着红唇,眉心点着一朵红梅,垂在一侧的长发遮住大半的胎记,如不是仔细看,只差点以为就是林锦婳了。 “阿妙小姐……”她不觉站起身来,明明她才是郡主,竟一时都忘了。 陈云柔见此,轻笑着行了礼:”郡主请坐吧。”林锦婳当真是有威慑力啊,便是只看着,就能叫人臣服至此。 她又看了眼坐在一侧的侯夫人,也照例行了礼,但陈云柔却不大好受起来。 明明就是个靠着外貌收养来的低贱女子,皇后娘娘都不喜欢她,她在这儿跟自己摆什么谱?竟还穿着跟皇后娘娘常服差不多的衣裳,就怕人分得出她跟皇后娘娘么? 越想到这里,她越是鄙夷,只道:“本郡主该称呼你为陈小姐,还是林小姐?” 陈阿妙一瞧,便知道她是来找茬的了。 只笑道:”阿妙便是要高攀郡主了,郡主若是不介意,唤我一声阿妙吧。” 陈云柔看她竟把这个问题巧妙的挡了回来,眼角冷冷睨了她一眼,又笑道:“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方才猛地瞧见阿妙你,还以为是皇后娘娘呢,不过可惜了,地里的菜花再像牡丹,那也只是菜花,一辈子长在土里,死在土里,永远也走不出那一亩三分的地。” 侯夫人觉得这话过分了些,但也没出声。 皇后娘娘不喜欢的人,她们自然也不能讨好。 只面上责怪了两句,才跟陈阿妙道:“此番来,我们是来商量下定聘礼的,到底是皇后娘娘赐婚,虽然林将军辞去职务,陈小姐又是养女,但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儿上,此番提亲下定,陈家打算出十六抬的聘礼,你看如何?” 说话,一次的丫环都觉得是羞辱。寻常商户小姐出嫁,聘礼也不止这么点呢,他们以为是纳妾呢? 陈阿妙反而微微一笑:“按侯夫人的意思就是,阿妙没有别的想法。”说完,转头将自己准备好的两块抹额拿了出来送到侯夫人跟前,略带着几分羞涩笑道:“这是阿妙自己绣的,粗糙了些,但觉得跟侯夫人这身衣裳极为搭配。侯夫人天生丽质,如今看起来皮肤好的令人艳羡,若是侯夫人不嫌弃阿妙,阿妙还想时常去侯府坐坐,跟您问问如何保养的呢。” 三言两语,侯夫人便喜欢起她来。接过那抹额,用的都是极好的料子,刺绣也精美,哪里如她说的那样差? 侯夫人再转念一想,也就知道她不是个笨的了,也停下了羞辱的话,笑道:“得空了,你去就是。不过皇后娘娘才下谕旨,许多东西要准备,你也别耽搁了。” 她这话已经是在提醒陈阿妙提防皇后了。 陈阿妙听得出来,忙笑着应下,又是一番好话哄着,这才把人送了出去,独独没有半分讨好陈云柔。 墨风来回话时,提起这个,还有些不满:“那侯夫人当真是个不知趣的,几句话就被人家哄住了,还要让她来提防娘娘,当真是个吃里扒外的!” “怨不得她,毕竟她是跟本宫有过节,可跟陈阿妙没有。本宫也不指望圆滑的她能做什么,陈云柔的反应你看到了?”林锦婳放下手里正在翻看的制衣坊送来的小孩子的衣服,浅笑着问道。 “瞧着倒是十分生气的样子,也不知能不能办成事……” “不必担心,陈云柔可没你表面想的那么笨,若实在不开窍,你暗中帮帮就是。陈阿妙如今哄着她们,可不是为了嫁过去。”林锦婳笑笑,现在陈阿妙应该已经起了杀心了吧,只要陈云柔再激怒几次,亦或是那奇葩的陈柏也给点力,不怕陈阿妙不出手,只要她再次出手,她便要让爹爹看她个现行! 墨风恍然大悟,立即道:“奴婢明白了。” “去吧。” “不过娘娘,京城最近来了些熟人人。” “谁?”林锦婳道。 “宫家人。”她道。 林锦婳想起夜生所说的,宫衣鱼也被杀了,宫家人这个时候来京城做什么,难道是已经知道杀他女儿的凶手是长孙玄隐了吗? 她看着底下站着的墨风,半晌,才终于道:“让夜生悄悄去见宫家人。”如若宫家人是来捣乱,有夜生在,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是,不过娘娘,奴婢总是不大相信夜生,总觉得他为了报仇,会不折手段。”墨风深深望着林锦婳道,当初夜生为了诱使皇帝杀长孙玄隐,便设计了长孙祁烨和娘娘,知道这件事后,她便再也不能对夜生完全放心了。 林锦婳知道她的担心有理,轻笑:“你忘了你家主子是拿什么保命的?”林锦婳笑笑,拿出一个小瓶子给她,道:“你拿在身上。” “这是……” “蛊虫,另一只在夜生身上。平素无害,这虫子能保他的命,也能要他的命。”林锦婳虽然不愿意这样说,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曾差点算计了自己的人。 墨风不知道原来林锦婳早有准备了,连忙应下。 不过眼看着周岁宴就要近了,林锦婳也知道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林锦澄在听到墨风说了辛夷的身份,并且说辛夷就是陈阿妙之后,当场便愣住了:“怎么可能……” “公子不信,可以去查,当年辛夷之事对她打击很大,而且她后背到现在应该还有剜去肉而留下的疤,公子,娘娘担心陈阿妙很快就会有动作,您若是再犯糊涂,娘娘可就有危险了。”墨风对她道,其实在知道林锦澄居然也不信任墨花时,她还是有些失望的,可也理解林锦澄,毕竟他眼睛所见的,可她们所说的完全不一样,陈阿妙又掩饰的极好。 林锦澄从床上坐起来,这几日他大病一场,因为王汝嫣的事,已经成日活在自责中了。 他站在窗边许久,才终于道:“告诉婳儿……我信她。” 墨风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才将林锦婳的计划告诉了他。拆开陈阿妙的面具,便是目前最紧要的事! 陈云柔也很给力,登门讽刺过两次被陈阿妙不咸不淡的怼回去后,陈柏便登场了。 要说陈柏是个奇人,还真是没说假话,这人学富五车不假,但最熟悉的还是那些下三路的东西,让人羞红脸的诗文张嘴就来,还自以为幽默风趣。 在风月场所,这些话自然是招姑娘们喜欢,可在陈阿妙跟前说出来的时候,气得陈阿妙当场便动了杀心。 她最不能忍的,便是下流。 “公子寻常都住在侯府吗?”陈阿妙坐在下首的位置,瞧见他们抬来的十六抬聘礼,只佯装红脸浅笑。 “自然,妙姑娘可是要与我人约黄昏后,与我进行深入浅出的交流?”陈柏摇着扇子,笑眯眯看着她道。 陈阿妙嘴角微扬,那是自然,只不过是红刀子入,白刀子出了。 陈柏看着她一双美眸带着些许媚意,心神荡漾的很,悄悄朝她道:“其实我都是一个人住在院子里的,这两日后角门处都不会有人。” 陈阿妙浅浅笑着刚要应下,林麓之便从外头进来了,一入门看到陈柏,便黑了脸:“时辰不早,陈公子早些回去吧!” 他语气不善,陈柏听得出来,看着他是国丈,也不计较,立即就起身笑着道:“那小婿就先回去了,等迟些,再来跟您商谈婚期之事。”他走时,还特意朝陈阿妙露出几分自诩风流的笑,这才走了。 等他一走,林麓之便怒道:“真是个混账东西,阿妙,你放心,这婚事爹爹明日便去寻皇后娘娘给你退了!” 陈阿妙心中感动,看着他护短的样子,浅浅一笑。 不过爹爹,不必麻烦你了,这人活不过今日了! 就在转角,林锦澄一直盯着这里的情况,因为陈阿妙没有注意到他,所以他能看到许多林麓之忽略的表情,譬如方才,她面上一闪而过的阴冷。 阿妙,你当真是来害锦婳的么……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被人利用 林锦澄看着陈阿妙收起眼里那抹异色,又开始可怜无助又坚强善良的模样讨得父亲疼爱,心里那个结却是越来越紧了。 他已是真把她当做亲妹妹的,他甚至都怀疑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可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 陈阿妙也已经发现了他在门外:“哥哥怎么出来了?”她关切问道,但看林锦澄看向自己时面容带着些审视的样子,心里有些慌乱,可面上却依旧十分的镇定,她方才可什么都没暴露,他应该不会发现什么才对。 林锦澄见她都已经看见了,倒也不再藏着,走了出来,忍住心里的怀疑,朝她笑道:“方才没事吧,我是听说陈柏公子来了,又听说他说了些不入流的话,这才赶来的。”说完,他顺手便揉了揉陈阿妙的额头。 陈阿妙微微一怔,而后看着他温柔的样子,浅浅笑起来:“阿妙没事,哥哥身子未好呢,如今天虽暖和了些,你却还是要注意,若是真病坏了,阿妙真是要愧疚不已了。” 林锦澄瞧见她还如当初一般的小女儿样,笑笑,收回手才看着恼怒的父亲,道:“爹爹今日去徐家,如何了?” “说了婚期定在二月十六,刚巧在周岁宴的后半月。”林麓之提到这里,心情略微好了些,心疼看着陈阿妙道:“你也乏了,先下去休息,陈家的事,爹爹会替你处置好的。” “是。”陈阿妙垂眸乖巧应下,这才转身走了。 她走时,林麓之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皱眉:“为何我觉得,阿妙越来越像锦婳了。” “嗯。”林锦澄也看出了这一点,不管是如今的衣着打扮,还是语气眼神,都神似锦婳,而且两人身材本就差不多,若不是他们看着她脸上那块胎记,他几乎都要认不出来了。 他心里疑惑起来,会不会锦婳所说的伤害,便是她故意要扮做锦婳? 这样想着,他未跟林麓之说,只问他:“周岁宴,爹爹会带阿妙去宫里吗?” 林麓之轻轻叹了口气:“我原本想带她去,可她懂事,自己不愿意去,只说留在府里等着就好。” 林锦澄听着,朝陈阿妙的背影看了眼,没再说话。 周岁宴是越来越近了,春风把冬日的寒凉一吹走,树叶便都抽出了嫩芽来,柳条在风中摇摆着新枝,好不得意。 小玲跟小珑早起将皇后娘娘的医书都抱出来晒,瞧着这春日正暖,还嘻嘻的笑:“这春天来得真快,好似昨日还在吹冷风,今天天儿就暖和了。” “可不是呢,今儿一早娘娘还琢磨着要放纸鸢呢,回头咱们跟着娘娘一起去。”小珑笑眯眯道。 翠嬷嬷来的时候,听到她们的话,浅笑:“纸鸢你们可叫人拿来了?” 两个宫女见是她,连忙行了礼,才笑道:“吩咐人去取了,应该很快就到了。娘娘这段时日一直闷在殿里,今日总算要出来走走,奴婢们不会出差错的。” “那就好。”翠嬷嬷笑得眼睛弯弯,可娘娘哪里是闷在宫里呀,早背着人偷溜出去了。 “您身上的伤可好了?”小玲忙问道。 翠嬷嬷想起之前的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笑笑:“好全了。” 小玲小珑这才敢轻松笑了起来。 很快,翠嬷嬷到里头伺候的时候,便发现林锦婳正在跟墨风墨雪说话,便拦着欲进去伺候的人,都在外头候着了。 “花生已经到京城就好,很快便是周岁宴,让他准备好。”林锦婳发放下这段时日总是琢磨事,才又问墨风:“夜生那边如何了?” “宫家人入京后,便被江太妃安置在了她的一处私宅中,现在便是夜生也靠近不得,听闻此番过来的宫老爷宫夫人已经十分的憔悴,怕是知道了宫小姐的死讯,此番入京来,也不知要做什么。”墨风回道。 林锦婳微微颔首:“还是要想办法让夜生见到他们才行,江太妃的动作越来越频繁,又是联系番邦,又是联系曾经的西夏旧部,还不知道要做什么。” “难道是谋反?”墨风道。 墨雪闻言,也跟着摇摇头:“若是要谋反,当初西夏便不会归降,她应该只是为了达到一个小目的,用不着谋反。” “她许是对太后之位还不死心。”林锦婳道。江太妃这样的执着,她也是头一次见了,为了一个太后之位,能牺牲儿子,牺牲家国,不知道她还能牺牲什么…… 说完,林锦婳也察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道:“仔细盯好宫外的动作,陈阿妙应该就是这几日就会有行动了。” 墨风颔首:“您放心,现在公子也在盯着呢。” “那就好。”林锦婳提起林锦澄,到底是舒了口气。 她看到房间里的花瓶中还放着今儿一早小玲摘来的鲜花,浅浅一笑:“今儿春光好,咱们出去放纸鸢。” 说罢,便高高兴兴出去了。 墨风墨雪对视一眼,也笑着跟了出去。 宫外,陈阿妙的确已经等不及了,或者说她觉得已经等到了她所要的最好的机会。因为一早林麓之去徐家了,而林锦澄也出门当值了。 她换好衣裳,笑看着身边的丫环白芸,道:“我们出去买些胭脂水粉。” “奴婢这就去给您备马。”说完,很快便出去了。 等她一走,陈阿妙才淡淡在空房子里道:“外面准备如何?” 暗处很快有黑衣人出现,恭谨道:“陈家外有人盯着,但很容易对付。” “那就好。”陈阿妙说完,想了想,还是转身拿了把匕首放在袖子里。 黑衣人瞧见,担心道:“您是要亲自过去?这太危险了,万一叫人发现……” 陈阿妙浅浅一笑:“谁发现,杀了就是。至于那陈柏,不亲手杀了他,我不甘心。”敢跟她说下流话,她想亲自割了他舌头,已经想了很久很久了。 她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当初百毒谷那老鬼也早就该死了,只可惜最后不是她亲自动的手! 一想到这些,她就非要亲手杀了陈柏那混账不可。 很快,她便出了林府上了马车往市集去了,身后纵有人跟着,对她来说也根本构不成威胁。 她去了脂粉铺子之后,便很快脱身往陈家去了。 今日陈云柔跟永安侯夫人一早就被江太妃请去做客了,所以永安侯府现在就只有一个懒洋洋在家里晒太阳的陈柏。 陈柏学富五车,平日里喜欢看书也是真的,比如现在的金瓶梅,他看得是津津有味。 他听到身后忽然有声音,还以为是他没注意的丫环,懒洋洋道:“小梅,过来陪陪公子,公子身上冷……” 他的浪话还没说完,便觉脖子上一凉,他微微顿了顿,道:“小梅,你……” “陈公子果真是有学问,不喜欢去烟花柳巷,专门在家里陶冶情操。”陈阿妙冷冷笑起来,陈柏这才惊奇的发现,自己院子里的下人不知何时都出去了。 他微微一顿,摸了摸架在脖子上的东西,确定是匕首后,才勉强笑道:“你是谁,你不会是要劫财吧,你劫错地方了,钱财都在小库房啊……” 陈阿妙见他竟是没有认出自己来,轻笑出声:“陈公子才说要与我花前月下,深入浅出,怎么这么快连我的声音也认不出来了?” 陈柏微微一顿,忽然想起她来,却是长长舒了口气,抬手拉住她的手,还不断的用大拇指磨蹭道:“原来是妙儿啊,你真的来了,还与我玩这等游戏,我房里还有蜡烛……” “你倒真是个有学问的。”陈阿妙打断他的话,看向一侧的人,冷漠道:“给他打开他的嘴,把他的舌头给我扯出来! “你要做什么……”陈柏来不及问完,下巴便被人捏住,舌头也被人一把揪出来来,疼得他直喊,可永安侯府的人却像是全部聋了一般,根本么人来搭理他。 他心慌起来,开始挣扎,陈阿妙抓过他手里的书,一下拍在他头上,冷冷道:“再吵我就杀了你!” 说完,亮出匕首,直接朝他的舌头割去,可就在见血的时候,原本陈柏紧闭的房门瞬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陈阿妙惊愕的看着里面出来的人,不敢置信。 她立即转身就要走,却被他叫住了。 “阿妙,是你吗!” 林锦澄一早出来当值后,便察觉到了不对劲,想起锦婳的计划,这才暗中潜入了永安侯府,等到了永安侯府,知道永安侯一家都被江太妃请走了之后,他就更加觉得不对劲了,所以干脆耐心在这儿等着,没想到真的等到了。 陈阿妙浑身僵住,血液都好似倒流了一般。 她手心微微有些僵,一侧的黑衣人见状,忙道:“他是孤身前来的,可要杀了他?” 黑衣人话落,其他黑衣人都纷纷拔出了刀来。 林锦澄只望着陈阿妙,他不相信陈阿妙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阿妙,你不是有意的对不对,你只是被人胁迫至此……”林锦澄还想找个借口,但陈阿妙却始终没出声。 就算她现在撒谎又如何,方才自己威胁陈柏那些话他肯定都听到了,他已经发现了真正的自己。 可他为何会来这里,是林锦婳让他来的吗? “主子……” “杀了。”陈阿妙说完,转身看着林锦澄,微微咬牙:“对不起,你不该来的,是林锦婳害死了你。”陈阿妙说完,直接让人上前动手了。 林锦澄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始终没有拔剑:“为何,阿妙,难道你是因为当年父亲抛弃了你,所以才回来报仇的吗?” 陈阿妙看他到现在还在为自己找借口,眼底微微泛红,却只冷笑起来:“我说出这样的话,你信吗?” “我信!”林锦澄坚定的看她,这个妹妹他是真心来疼的,当初救下她,看着她柔弱无依的样子,看着她会对自己和父亲依赖眷恋的样子,就是另一个锦婳,他相信她就是当年被抛弃的那个双生婴儿。 陈阿妙闻言,看着自己人的剑很快便要刺到他身上去了,抬手便扔出了手里的匕首将他们的剑都弹开了。 黑衣人不解的回头看她,她却只上前亲手拧断了陈柏的脖子,才跟林锦澄道:“算是我还你一命,从今往后,两不相欠。”说完,立即带着人撤退了。 现在林家是回不去了,但也无妨,很快便是周岁宴,她的计划不会受任何的影响,说不定还能让林锦婳放松警惕! 林锦婳,你真以为你能赢得了我吗?我吃过的苦,你一辈子也不可能知道,你斗不过我的! 她离开,一直潜伏在暗处蓄势待发的高禀和侍卫才终于收回了手,悄悄离开了。 林锦澄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林府的,他想着今天看到的一切,想到之前汝嫣的离开和婳儿的伤心,急火攻心,一口血吐出来,吓得下人们手忙脚乱,他却沉沉闭上了眼睛。 “吩咐下去,若是陈阿妙回来,直接拿下。” 他开口,底下的下人们均是一怔。公子素来疼阿妙小姐,怎么忽然这样了? 一侧的小厮还道:“公子,您是不是糊涂了,阿妙小姐……” “照我说的做。”他睁开眼睛,目光清醒的看着他:“决不许她再靠近林府一步,也不许再称呼她为小姐!” 小厮看他没有犯糊涂,心里虽然疑惑,但到底还是应下了。 消息很快被高禀传回宫里,林锦婳听到的时候,正在御花园放纸鸢。 老鹰模样的纸鸢飞的最高,华丽漂亮又大的蝴蝶却飞不起来。 “娘娘,现在总算拆穿了她的真面目。”一侧墨风欣喜道。 “别高兴的太早。”林锦婳将风筝线交给一侧的小珑,瞧见乳娘正带着孩子在不远处玩,这才浅浅笑道:“她的目标只怕本来就不是留在林府,而且现在出手,可能本就没有太过防备,所以才叫哥哥轻易的发现了。不过如此也好,总算不会再叫爹爹也跟着犯糊涂。” “是。” “高禀。”她看着始终低着头的高禀,笑道:“你们可曾盯着她的行踪了?” 高禀面色有些为难,道:“娘娘,都怪属下,根本追不上这个陈阿妙。” 林锦婳笑笑:“本宫早也猜到了,若是那样容易盯住,也不会到现在我们都没发现长孙玄隐的踪迹了。” “那怎么办?周岁宴很快就要开始了。” “只能先防备着了。”林锦婳道,现在也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陈阿妙如今有恃无恐,只怕就是仗着自己根本抓不到她所以才如此的,也算是让自己钻了空子,才叫哥哥发现了她的真面目。但她始终顶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多了块胎记而已,而且她跟自己也越来越相似,若是她真要取代自己,怕是怀琰都不一定能轻易发现。 她垂眸看着腰间的赤虹玉,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复刻的终究是假的,不会有真正的用途。 这样一想,她也只抬起手来,在阳光下看了看。 阳光穿过赤虹玉,光也变得温和起来。 “娘亲……” 酒儿瞧见她手里的玉,眼睛都亮了,忙迈着小短腿颠颠儿的就跑了过来。 如今他们已经是满了周岁了,只是还未办周岁宴,酒儿这好动的性子,能走就绝不爬,所以学得极快,只是左右得跟着人,省得她总是摔倒。 林锦婳瞧见她跑过来,立即就把玉换成了另一块,等她靠近了,才送到了她眼前,笑道:“酒儿喜欢,娘亲送你。” 酒儿拿过玉咯咯直笑,抱着林锦婳的脖子吧唧就是一口。 林锦婳莞尔,悄悄将玉给了一侧已经能走动了的墨花,只不过墨花因为上次的毒,至今功夫都没恢复,跟寻常的宫女一般了。 “雪……” 酒儿扯了扯一侧墨雪的衣襟,墨雪微微俯身将她抱在怀里,她又指了指天上的冯筝。 墨雪会意,立即抱着她去放风筝了,林锦婳这才得以跟墨花说话,道:“往后这赤虹玉便交由你保管。” “娘娘……” “如何驾驭蛊虫的书籍我也让你看了不少了,骨笛你也会了,但真正要控制蛊虫,还得用赤虹玉。”林锦婳笑笑。她这几日总有些慌张,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一般,所以她得把自己会的都交给这几个值得信任的丫环,纵然自己不在,还有她们可以保护好葡萄和酒儿。 墨花知道她的心思,立即垂眸应下。 墨风却是笑道:“娘娘未雨绸缪,想得长远。” 林锦婳笑笑,瞧见有人又去放那蝴蝶风筝了,才微微眯起眼笑了起来。 御花园的侧门处,长孙祁烨看着底下那换了一身鹅黄色轻纱长裙的林锦婳,温柔的阳光落在她身上让她更加的温和,如玉的小脸微微扬起,明眸熠熠,红唇微扬,风轻轻吹过她的长发,她还是当初那个少女,带着让人着迷的气息。 “王爷,您身子弱,吹不得风。”一侧有小太监上来道。 “不妨事。”他轻声说完,便看到赵怀琰从正门处走来了,林锦婳转过身与他四目相对时,两人眼里几乎要溢出来的甜蜜,让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心里却泛着苦。 “走吧……”他轻声说完,转身便要离开,脚边却滚来一个系着粉色缨子的小球。 他脚步微微一顿,还未转过身,一个软软的小小的身子便扑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腿,指着那小球奶声奶气道:“球球……” “小公主。”墨雪急急赶过来,才发现长孙祁烨竟是在这里,立即垂眸行了礼。 “墨雪。”长孙祁烨认得她,当初在西夏都城,便是她一直在跟阿慕里应外合,最后还带走了她。 墨雪不知道他竟是想起了这个,只行了礼后,便要去抱酒儿,酒儿却不肯撒手了。 她瞥见长孙祁烨那张俊脸时,就嘻嘻笑了起来,‘厚脸皮’的张开自己的小胳膊甜甜道:“抱……” 墨雪:“……” 长孙祁烨看着酒儿,看着她天真无邪望着自己求抱的样子,心中一软,从不曾抱过孩子的他竟也俯下身子一把将她给抱在了怀里,还不等说话,酒儿在他脸上吧唧一口,流下了口水。 墨雪忙抽出帕子要去给长孙祁烨,却发现他并没有生气。 “不妨事。”长孙祁烨接过她的帕子,微微擦了擦,想了想,便道:“前面风景也好,我抱会儿公主,你在我身边跟着。” 墨雪不能不答应,毕竟他算来,还是酒儿的亲叔叔。 不过长孙祁烨并不擅长哄孩子,酒儿惊喜的指着某处花,他便叫人将花摘来。酒儿嘴里嘟囔着蝴蝶,他就让人去抓蝴蝶。 不深的溪水清澈的流淌着,他们沿着宫里这条人造小溪慢慢的走,水声哗啦,阳光透过细碎的树叶头落在地上,风吹着绿叶,带来些许的花香,叫人惬意不已。 等长孙祁烨从舒服的风里回过神来,酒儿已经趴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他不再往前走,正好不远处有个亭子,便走过去坐了下来,叫人拿了自己的披风给酒儿盖上。 墨雪看他僵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样子,浅笑道:“公主睡觉很沉,王爷不若把她抱在怀里,会舒服一些。” 长孙祁烨动了动,不知道怎么把孩子抱在华努力,还是墨雪上前来小心的帮他把孩子放在了他怀中。 在墨雪靠近时,长孙祁烨嗅到了一股清淡的青竹香气,让他觉得宁静。 “你前阵子也病了许久。”他忽然问道。 “嗯。”墨雪虽不知道他为何问,但还是应了。 “坐吧,在我跟前,不必如此客气。”长孙祁烨看了看她身侧的凳子,道。 “奴婢……” “我既唤你墨雪,你在我面前也不必自称奴婢。你乃是阿慕信任的人,我便也信任你。”他浅笑。 墨雪也微微一笑,随他坐下。 墨雪不是话多的人,长孙祁烨也是,两人安静坐着,抱着沉睡的酒儿,瞧着阳光洒在湖面波光粼粼,闻着威风带来的花香,竟有一种现世安稳的感觉。 两人都察觉到了,都没出声。 毕竟一个所爱之人在眼前,不得回应,一个所爱之人死在眼前,永远不能再见。 林锦婳发现她们的时候,反倒是松了口气。 “解药还有每日掺在饭中喂给穆王吗?”林锦婳轻声道。 “您放心,都照您的吩咐做了。”一侧的小太监道。 林锦婳听罢,这才微微安了心。 赵怀琰正在御花园中,膝上坐着葡萄,父子二人认认真真的在玩围棋,葡萄纯属在摆黑子和白子而已,赵怀琰也不觉得闷烦。 一侧翠嬷嬷都悄悄感慨:“皇上当真是耐心。” “嗯。”墨花笑笑,她是知道的,她很小便跟着皇上了,皇上如今待孩子们格外的温柔,是因为他自己小时候从不尝过这些温柔吧,所以他不想再对孩子有亏欠,也算弥补当年的自己。 很快林锦婳便回来了,瞧见玩得正开心的父子两,笑着将看到的事儿说了,倒是没提太多别的。 赵怀琰闻言,只抬眼笑看着她道:“原想着一双儿女便够了,现在看来,还要多生几个。” 林锦婳脸色微微一红,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才发现周围的宫人们都识趣的垂下了眸子。 她耳根微微一热,却发现赵怀琰看自己的目光越发深了。 当夜,窗幔飞舞,烛火摇曳。 迷离娇柔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飞舞的轻纱,投落在窗幔上纠缠的影子也变得起伏起来。 一直到那娇柔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这场起伏才落下了帷幕。 林锦婳侧躺着,仿佛还能感受到身后肌肤相亲时的心跳。 赵怀琰的手轻轻放在她的小腹,浅笑:“这儿有个孩子了。” “皇上何时学会把脉了。”林锦婳轻笑起来。 “感觉。”赵怀琰轻轻一笑:“会是个男孩儿。” 林锦婳越发笑起来,干脆翻过身来向跟他说说感觉不如把脉靠谱,但才转过身,便对上了他深邃的眼睛,仿佛就这一瞬间,她便闯入了进去,里面藏着无尽的爱意和温柔,让她浑身都觉得有暖流趟过。 赵怀琰轻轻在她额上轻吻,才将她拥在怀里,轻声道:“婳儿。” “嗯?”林锦婳听着他的心跳,浅浅笑道。 “我爱你。” 林锦婳微微怔住,往前拥住他的腰笑着回应:“我也爱你。” 夜色微凉,京城的百姓们大多酣睡,唯有一部分怀着心事的久久不肯入眠。 陈阿妙坐在马车上,透过帷纱还能看到紧闭的林府大门。 她知道,那扇大门永远也不可能朝自己敞开了。 “您可要去见谷主?”一侧的人问道。 “见。”陈阿妙说完,再次看了眼那紧闭的大门,确定不会有人再打开,才终于离开,却不知道林麓之现在的确彻夜难眠。 他跪在祖宗的祠堂前,说不出话,问不出声音。 他不相信真如锦澄所说,那真的是陈阿妙,可锦澄怎么会骗自己呢? 阿妙不是来找回这个家的,她是来报仇的。 林锦澄站在门口,看着他整个身子佝偻着跪着的样子,终是轻声道:“爹爹,夜深了。” “锦澄。”林麓之看着祖宗的牌位,轻声道:“为何爹爹在见阿妙时,总觉得她就是爹爹的女儿呢?” “爹……”林锦澄虽然不想说,但若是真如锦婳所说,陈阿妙是叫辛夷的女子,跟长孙玄隐是一伙的,那说不定她那张脸都是假的。 林麓之终是叹了口气,没再多说,只道:“是爹爹糊涂了,事到如今,竟然还想着替外人说话。锦澄,爹爹老了,不中用了,你娘的坟爹爹也许久不曾去修缮了。你去把汝嫣接回来吧,爹爹暂时去陪陪你娘。” 林锦澄见他如此,不再多说,只要他不再犯糊涂就好,只要自己往后也不再犯糊涂就好,毕竟婳儿和怀琰,如今不是寻常人,他们是大齐的帝后,无数人在盯着他们,但凡林家再出点什么事,说不定都要连累了他们。 他恍然明白过来自己这段时日的自私,想起汝嫣肚子里那个没了的孩子,终究是一声长叹。 很快,周岁宴便到了。 林锦婳担心的宫家人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夜生居然也没有去见宫家人。 墨风甚至怀疑,夜生是为了借此引出长孙玄隐来。 一早,林锦婳看着乳娘给葡萄和酒儿换上华贵的新衣,笑起来,葡萄一身黑红相间的太子袍,酒儿一条粉嫩嫩的粉红裙子,活活两个糯米团子,可爱的叫人恨不得尝一口。 “娘娘,外面都准备好了。”墨雪来道。 “嗯,今日一定要严加防范。”林锦婳才说完,便见一个身影一溜烟跑了进来,等靠近了,才见是徐昭昭。 徐昭昭今儿一条青绿色的广袖长裙,发髻上坠着同色的缨带,描着淡妆,若不是还这样的活泼,都叫人以为她变了个人。 她腰间挂着的璎珞让她的细腰更加明显,身子也发育好了,已经明显是个大姑娘了。 “昭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林锦婳打趣她。 她却小嘴一撅,得意道:“袁绍不喜欢安静的。” 几个宫女均是掩唇笑了起来,墨风见她还一脸懵懵懂懂的样子,笑道:“您可当真是直白。” 徐昭昭这才反应过来,脸微微发红,为了摆脱尴尬,忙去抱小酒儿笑葡萄玩儿去了。 没多会儿,来宫里的夫人小姐们也都过来行了礼道了喜,这才到了周岁宴最重要的关头,抓周。 大大的殿内,拼好的长桌上铺着大红的软垫,软垫前头放着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金银珠宝数不甚数,笔墨纸砚也不能少,最紧要的,还有一盘刚出锅的热腾腾的包子。 众人先让葡萄抓。 葡萄扶着墨花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等走到前头,别的没拿,一把抓起了放在角落的棋。 众人忙恭贺大喜,说太子往后是要掌天下棋局。 很快换到酒儿,墨花依旧是扶着她,但酒儿这小丫头片子,半点不吃亏,转了一圈后,先是拿了块鸡血石,就在众人要恭贺的时候,转头又拿了块孔雀石,还跺跺脚跟乳娘要了个小布袋子来,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下,镇定的把她喜欢的东西全部装了进去,最后还拿了两包子,送给了葡萄一个,惹得众人想笑又不敢笑,直到徐昭昭忍不住大笑起来,众人才跟着笑了起来。 酒儿才不管他们,跟葡萄坐在大大软软的凳子上笑眯眯的啃比她脸还大的包子,赵怀琰还好好给做包子的厨子赏了块大金条。 很快抓周结束,众人便都去外面御花园说话了,林锦婳则是留在殿里安静的等着。 “江太妃去了什么地方?”她发现方抓周时,江太妃也不在。 “好似去寻穆王了。”一侧宫女道。 林锦婳皱眉:“她怎么知道穆王在宫里?” 墨风很快从外面进来,低声在林锦婳耳边道:“娘娘,宫家人出现在了宫里。” 林锦婳面色更沉:“高禀派了那么多人跟着,也没拦住吗?” “是江太妃让永安侯将他们扮做亲眷带进来的,现在就在御花园的长河附近,不知要做什么,夜生还在宫外。” “先让人将他们带来见本宫……” “奴婢试过,但他们说,要您亲自去见,否则便血溅当场。他们跟奴婢说时,声音不大,但周围都是人,他们又防备的紧,还有江太妃的人盯着,奴婢不敢强行动手。”墨风为难道。 林锦婳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看了看还在玩的孩子,道:“让人看好孩子,并让高禀封锁宫中所有出入口,一旦出事,必要细查。”说罢,便起了身往外而去。 墨风也听出了不对劲,连忙点头:“奴婢明白!” 林锦婳这才往前而去。 到时,见到曾经的卫国侯宫侯爷和宫夫人,还恍惚了一下,面前这两个骨瘦如柴似乎瞬间苍老的人,当真是他们? “你还我儿子,还我女儿!” 宫夫人一看到她来,当即便哭喊起来,还是宫侯爷冷静些,他并不是全信任江太妃的,只是他们现在势单力薄,不好说出来。 他看到林锦婳果真出现在了面前,再看看她身后跟来的人,轻声道:“皇后娘娘,衣鱼当真是你杀的吗?” “她是不会承认的……”宫夫人现在已经临近崩溃,一个儿子死了,疼在手心的女儿也没了,另一个儿子又可能成为了她的傀儡,她现在恨毒了林锦婳。 “不是我,是长孙玄隐。”林锦婳直接望着宫侯爷道:“宫亦慎现在就在宫外,本宫曾多次让他去见你们,但都被你们周围的人给拦下了。宫侯爷,本宫若要杀人,完全可以光明正大,你们不要被人利用了。” 宫侯爷自然明白,江太妃今日送他们来,就是要他们的命的。 他拉住愤怒的夫人,道:“既如此,皇后娘娘能不能让我们见见……” “娘娘,穆王殿下出事了!” 他话未说完,很快便有小太监跑了过来,跪在林锦婳跟前道:“娘娘,您快去看看穆王殿下吧……” 小太监话未说完,宫夫人便趁机扑上前来,死死抓着林锦婳的胳膊把她往水里推去,好在墨风有准备,上前利落的拧住宫夫人的胳膊,可不等她开口,宫夫人便直接口吐黑血,瞪着眼睛就倒在了地上。 墨风怔住,宫侯爷却明白,自己夫人这是信了江太妃的,用自尽来拉林锦婳下地狱了。 “杀人了,皇后娘娘杀人了!” 宫人中,忽然有宫女大喊起来,虽然很快被林锦婳的人制止住,但这话却是喊出去了。 林锦婳面色微沉,看着一侧的小太监,寒声道:“穆王怎么了?” “穆王他……” “穆王殿下本妃已经叫人带回穆王府去了,皇上如此禁锢穆王在皇宫,似乎也于理不合吧。” 江太妃从转角走来,望着林锦婳和她脚边死去的宫夫人,轻笑。 林锦婳看着她慢慢靠近,面色微寒:“江太妃,你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敢这样做,一定会惹怒怀琰的,莫说是太后的位置,便是这个太妃的位置还给不给她都是问题。 江太妃却是一笑,走到林锦婳跟前后,才道:“臣妇自然明白。哟,这儿是怎么了?有人杀人了?” 林锦婳看她明知故问,才要开口,人群里忽然又是一阵骚乱,转头看去,宫里竟然混来了刺客。 墨风警惕的护在林锦婳跟前蓄势待发,却没注意到在她后背的江太妃已经冷冷睨了眼宫侯爷,趁着墨风警惕那刺客的时候,上前便把林锦婳往廊边一撞。 林锦婳眼看着就要往湖里掉去,很快便抓紧了廊边的柱子:“江太妃,你……” “宫侯爷,你为何要谋害皇后娘娘!”江太妃大喝一声,墨风立即转过身来,却没防备江太妃身边的人,被人一刀刺入了腹部。 墨风咬牙,抬手便解决掉了那人,林锦婳的暗卫也很快出来擒住了宫侯爷。 林锦婳勉强站稳,眉心微拧。 难道江太妃为的就是把自己撞入水中? “太子——!” 就在林锦婳怀疑的时候,一道尖叫传来,林锦婳一转身,便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直接就被人扔到了水里。 林锦婳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纵然侍卫们很快跳入水中,但她不能眼睁睁就这样等着。 “你不是自诩为了孩子可以付出一切吗?林锦婳,你要是不跳,他必死无疑。”江太妃低声说完,林锦婳转头便一个巴掌狠狠扇在了她脸上,打得江太妃整个人都蒙住了。 “来人,把她给我押去地牢,今日所有作乱的人,杀无赦!”林锦婳气得浑身发抖,说完,看也没再看她一眼,脱去沉重的外袍,直接跳入了水中。 她水性比一般人都好,所以并不怕,可才入水,便发现不对劲了,方才跳入水中的侍卫竟然全部不见了踪影。 她咬着牙朝方才孩子掉落的地方而去,可还不等靠近,便觉脚踝处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便拖住了她。 她回头看去,便见面前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出现了,她穿着与自己一样的衣裳,有一样的容貌。 “陈阿妙……”她想唤出声,却只见对面的人冷冷一笑,直接点住了她的穴位,叫人将她拖走后,才往水面上浮去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被困 林锦婳能感受到身体不断的往下坠落,她眼睁睁看着有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的人慢慢往水面而去,深深的绝望灌满全身。 “怀琰……” 她多希望他能从天而降,却不知现在的赵怀琰也陷入了危机。 他手持长剑护在孩子跟前,看着忽然行凶的宫人们和他所带来的护卫们缠斗起来,才寒声问着身后保护着孩子的墨雪和墨花:“婳儿呢?” “娘娘被人请走了。”墨花忙道。现在孩子还在她怀里哇哇大哭,她现在既担心,又心疼,说起话来也跟着哽咽。 赵怀琰不能丢下孩子不管,可也不能不管婳儿。 他让护卫保护好孩子,提步便要离开,便见高禀急急来报:“皇上,娘娘落水,现在被人救起来了。” “人在那里!”他立即道。 “人已经被送寝殿了,不过皇后娘娘受惊,谁也不跟见,只想见孩子。”高禀忙道。 赵怀琰皱眉,婳儿受惊,怎么可能谁也不想见? 他看着还终于被拿下了的宫人们,冷声道:“先押下去,容后再审!” “是。” 护卫们应下,很快把人带走,其实拖了这么久,也是怕溅出鲜血吓到孩子们。 等把人都带走后,赵怀琰亲自带着孩子便去了寝殿。 到时,寝殿门紧闭着,墨风因为身中的那一刀有毒,现在已经是危在旦夕根本开不了口了。 赵怀琰到了紧闭的寝殿门口,才见两个宫女立即过来行了礼,道:“皇上,娘娘说谁也不想见。” “包括朕吗?” “是。”宫女们怯怯应下。 赵怀琰眉头越发紧了,婳儿怎么了? 他听到里面有呜咽的哭声,这才强行推门进去了,等到了里间一看,便见所爱之人蜷缩在床角轻轻抽噎着。 他要上前去,却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皇上……” “婳儿,都怪朕……” “皇上,我只想见孩子,求求你。” 她的声音低哑呜咽,听着便让人的心狠狠揪在一起,那颤抖的模样,更是叫人心疼。 赵怀琰看着她,忽然有那么一刻,犹豫起来…… 她的婳儿坚强又坚韧,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她如此害怕而且抗拒自己? 赵怀琰想不通,却也不会强行要现在就问清楚,只道:“婳儿,你先休息,孩子今日受惊,如今还在哭闹,朕让人放在侧间照顾。” 床上的人抬起迷蒙的眼睛望着他,微微咬着唇,终是点了点头。 赵怀琰看着她微白的脸和楚楚可怜的眼神,心疼得揪起,可自己欲往前一步,她眼里便有恐惧冒出来。 见此,他也不再往前,只温柔道:“我叫墨雪来伺候。” “嗯。” 她应下,赵怀琰也只能深深看了她一眼,到底是转身离开了。 等出了殿后,赵怀琰便立即叫了当时在场的人来,问了当时的情况。 等问完,他便觉得不对劲:“你是说,当时是有人把一个小孩子抛入了水中,娘娘以为是小太子才跳水的?” 底下回话的小珑浑身发抖,但还是点点头:“奴婢当时就在娘娘身边伺候着,只是娘娘入了亭子跟宫家夫妇说话时,才把奴婢们都留在了亭子外,但当时抛孩子的人的确大喊了一句‘太子落水’,娘娘这才想要跳进去的。” “这就奇怪了,太子一直都是奴婢在照顾着,根本没有落水。”墨花怪道。 赵怀琰在听说‘宫家夫妇’时,便觉得这是一场阴谋了,难道婳儿吓成这样,是因为落水一事?水里发生了什么? 他直接道:“带朕过去。” 小珑忙应下。 墨花留下照顾孩子没有跟上,赵怀琰便只带着高禀去了。 边走高禀还边道:”更奇怪的是,之前跳水的人,除了皇后娘娘,没有一个起来的,好似全部沉尸河底了一般。” 赵怀琰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等到了事发的河边,才看到已经趋于平静的河面。 这条河很深,水流是连通宫外的护城河的,但皇宫与护城河的接口,乃是用铁栏阻挡的,沉尸河底,也必然被冲去了那个地方。 “河底全部打捞过了吗?” “打捞过了,不见任何尸体。”高禀道,这便是他觉得最奇怪的地方,就算真的是全部水性不好,下去就淹死了,也不至于死不见尸,除非他们的死,并非淹死,而是有人杀死的,这样才解释得通为何尸体会不见了。 赵怀琰也猜到了,可望着凛凛河水,他总有一种很深很深的悲伤之感,仿佛要失去什么东西了一般。 他手心微紧,轻声道:“那护栏处可查过了?” 赵怀琰刚说完,很快便有护卫跑了过来,行礼后才道:“回禀皇上,回禀统领,护栏处不知何时被人给打开了。” “那就是说,那些尸体全部都被人带走了。”赵怀琰道。 “是……”那护卫怯怯点点头,高禀也觉得奇怪起来:“这样一来,真正行凶的人应该也离开了。” “可他们为何要诱惑婳儿入水?为何其他人都死不见尸,而婳儿却能平安上岸?”赵怀琰看着高禀,高禀也猜不透。 赵怀琰想着方才在寝殿见到的人,想了想,挥退其他人,只留了高禀,才道:“你立即秘密搜寻这次失踪的人以及行凶的人,除了跟朕回禀以外,不许跟任何人透露一个字。” “包括皇后娘娘吗?”高禀道。 赵怀琰望着天际降落的太阳,微微颔首:“皇后如今身子不适,不宜多操劳,先让她静养一段时间,让墨雪墨花照顾孩子,务必寸步不离。” 高禀听出赵怀琰语气里的一丝丝怪异,但看他面色平静,又猜不出什么来,只得应下。 赵怀琰就这样望着天际的光慢慢消失,心里的恐慌也越来越盛,他总有一种直觉,有些事情,正在慢慢脱离他的掌控,即便他如今已经是大齐的王! 夜幕下,河水变得寒冷起来。 从河里捞出来的人冻得浑身乌紫,蜷缩在地上仿佛都不能动了。 她勉强睁开眼睛,看着停留在跟前的锦靴,顿了顿,才勉强抬头看去,等看到来人时,不由讽刺笑出声:“果真是你。” “你早就猜到了,可你永远也防备不住。”长孙玄隐望着她,浅浅一笑。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大齐的江山吗?” “这江山于我无用,于她更无用。”长孙玄隐说完,才转身欲走:“这里四处都是猛兽,你不随我来,便会被猛兽吞入腹中。” 林锦婳自然不想跟着她走,她要离开,她要立即回宫去! 她才这样想完,前面的脚步微微一停,头也没回,便道:“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 林锦婳看着自己这满身的水,自然以为还在京城,但长孙祁烨却是浅浅一笑:“你现在在番邦。” “什么?”林锦婳不可置信的朝周围看去,可这里仿若是一片密林,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你自己昏睡了多久都不知道吗?方才将你扔到水里,是为了解你的迷药,你若是想活着,便随我来。”长孙祁烨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小憩,眼里的光与月光交映成辉。 “你何不杀了我!” 林锦婳勉强坐起身来,看着他的背影道:“只要我活着一日,我总会回去的,那里还有我的夫君和我的孩子!” “他们已经不是你的了,若无我庇护,你出去便是死,谁也救不了你。”长孙玄隐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脚踩在春天新抽出的软软的芽儿上,松松软软的,一脚一个坑,很是有趣。 长孙玄隐的心情现在都是雀跃的,他也不知为何,许是今夜春风和暖,许是今夜月光皎洁。 等走入林子里的一个简陋的竹屋里,长孙祁烨才看到林锦婳在后面慢慢跟着来了。 他的院子里烧着一堆火,有一个十来岁的童子正在烧热水,瞧见他回来了,立即上前规矩行了礼:“师父,您回来了,热水徒儿已经烧好了。” “嗯。”长孙玄隐说完,便往里去了。 小童子一眼瞧见后面跟来的林锦婳,笑着跑上前道:“你是师姐吧。” 林锦婳看了他一眼,已经不是清幽了。 “你叫什么名字?何方人士,这里是哪里?”林锦婳直接问他。 小童子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道:“我叫苦莲,是番邦人,这里是番邦郊外的一个山林。” 林锦婳眉头死死拧起,难道这儿真的是番邦? 可长孙玄隐说自己昏迷多日,她怎么丝毫印象也没有? 对了,之前在宫中河底,她不断的往水里下沉后,才发现有人要杀了自己,可道后来,好似有人来救了她,再往后她便不记得了。 她面色微沉,若是现在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真的取代了自己,怀琰会发现吗?她会不会对孩子下手? 她心中着急,半分也没有留在这里的想法,她只想回去。 等去房中洗漱换了衣裳之后,趁着他们都睡下了,她便一个人往林子里去了。 她不信这里真的是番邦,兴许长孙玄隐只是找了个破山谷糊弄她! 她憋着一口气往外走,越走这林子似乎越茂密,茂密到月光都撒不进来,只剩下一片漆黑。 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小心翼翼的走,之前这等林子她也不是没走过,只是现在她身上什么也没有,没有药,没有针,也没有利器,就连头上的发簪也是玉的,根本不堪一击。 她走了许久,可这林子不知道多大,根本没有出路般。 直到身后传来猛兽的低吼声。 她警惕的转过身,却只看到夜色中那一双双似乎在发光的眼睛。 “是狼!” 林锦婳暗暗咬牙,可不等那狼靠近,就听到林间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传来,而后她腰间一软,整个人便腾空而起,随人站在了高高的树杈上,底下的狼群想要扑上来,也根本够不着,只能不断的在树底下徘徊着,只要现在林锦婳一个不稳掉下去,就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不是告诉过你,这里很多猛兽么?” 长孙玄隐松开她,她的身形却微微一晃,直接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也不去看她,只睨着底下的狼群道:“今晚回不去了,就在这儿等着吧。” 林锦婳微微咬牙:“你一路跟着我?” “最起码在我死之前,不能让你回去坏了她的事。”长孙玄隐依旧是浅浅笑着,林锦婳察觉不出他任何的喜怒。 两人就这样在树杈上站着,林锦婳的身体根本没有恢复过来,只能就这样勉强站着,还不得不抓住他的胳膊。 一夜过去,底下的狼群终于散开,长孙玄隐这才带着林锦婳下了树。 “这林子里全是药草,从今日开始,你跟苦莲一起在这里采草药。”长孙玄隐边说边往前走。 林锦婳不满:“你不杀我,我迟早要出去。” 长孙玄隐轻笑:“你当真是我教过最不乖的徒儿。” “我何时说过当你徒弟!” “很久了。” “你就这么缺徒弟?” “缺女徒弟。” 林锦婳:“……” 她现在根本逃不了,长孙玄隐武功高强,又是用药用毒的高手,再加上这满是野兽的林子和她如今孱弱的身子,她只能这样先耗着。 京城内,很快便是徐家的喜事了。 喜事当天,赵怀琰亲自过来,随行的自然还有如今的皇后。 谁也不知皇后早已不是林锦婳,而是陈阿妙,或是用她的真名,辛夷。 出宫时,赵怀琰看着底下的人道:“皇后还是不远随朕同乘一辆马车吗?” “是,娘娘说想一个人,还请皇上谅解。”底下的人道。 赵怀琰没有多说,但婳儿的脸还是她以前的样子,身形也没有差别,除了不愿意见自己以外,好似没有不正常的地方。 出了宫到了徐府,他也不曾再多说,反倒是墨雪和墨花觉得有些奇怪。 墨花带着新选的乳娘和仆妇们照顾着葡萄和酒儿,两小只很快忘了以前的不愉快,开开心心的瞅着周围的热闹。 墨雪跟在一侧低声问她:“太子和公主还是不肯跟娘娘亲近吗?” “是,也不知为何,以前小主子最喜欢粘着娘娘的,现在却是根本不敢过去,一旦娘娘要抱他们,他们就哭。”墨花奇怪道。 墨雪想想也觉得奇怪,轻声跟她道:“我总觉得,娘娘好似变了,虽然外貌不一样,但习惯全变了,如今跟皇上也不亲近,沐浴也不叫任何人服侍……” 她为说完,便忽然感觉一股寒气靠近,等回头一看,才发现皇后就站在转角的门廊下。 她微微一惊,娘娘并不会功夫,为何现在她靠近自己都没察觉到? “娘娘。”她立即行了礼。 “我想吃云桂坊的糕点了,墨雪,你能帮本宫去买点吗?”她笑道。 “是,奴婢这就去。”墨雪自然应下,悄悄抬眼看了看她,眸子还是以前的那样温柔。 她以为是自己多心了,不再多想,很快便离开了。 等她一走,墨花才也跟着行了礼,笑道:“娘娘,婚宴要开始了。” “嗯,我们要去给昭昭送添妆礼。”她笑起来,细节无一处有变化。 墨花想着方才墨雪的话,还以为是她想多了,未曾再问,很快便跟着她走了。 墨雪这厢才出徐府,就感觉有人盯住自己了,她快步的往前走,等走到云桂坊附近的巷子里才悄悄藏了起来等着暗处的人出现。 果不其然,她才瞪了一会儿,便立即冒出了人来。 “杀!” 那些领头的人暗喝一声,便直接杀了过来。 墨雪看着他们武功竟如此高强,微微咬牙,提剑杀了过去。 她的功夫也不差,可是几相交手下来,非但没讨着好,反而还受了伤。 她看着伤口迅速的腐烂起来,知道他们剑上有毒,不宜纠缠,只寒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便是死,也要让我做个明白鬼!” “到了地府,你自然就知道了!” 那些人冷笑着说完,再次提剑杀了来。 墨雪听着他们的声音仿佛还带着口音,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是哪里,只能快步转身要逃,但身后也早已被人给堵住了。 她捂着伤口提着剑,面色微沉。 却不明白,为何这些人要盯上她一个侍女,而且只是要杀她,并非威胁逼迫她去做某些事。 她眼看着那些人慢慢逼近,以为今日必死无疑,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而后一匹疯马便冲了进来,那些人迅速躲开,墨雪却在这时被一道快速闪过的影子拦腰抱住,飞快消失在了这里。 等她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马车里了,而马车里坐着的,是同样面色发白的长孙祁烨。 “穆王殿下,怎么会是你?”墨雪震惊极了。 “我怀疑宫里的皇后娘娘是假的。”长孙祁烨道。 他知道赵怀琰肯定也有所怀疑,但现在宫里的人根本不让他靠近皇后,他就是怀疑,也找不到证据。况且是心爱之人,怎么能随便质疑呢?倒不如自己,自己被江太妃发现并被强行送回去后,就在暗处盯着了,直到发现如今宫的皇后娘娘,看墨雪时,那一闪而过带着杀气的眼神。 墨雪闻言,也说出了自己的怀疑:“难不成皇后娘娘当真被掉包了?会不会只是被人下了毒药,那长孙玄隐的毒药可是千奇百怪。” “也有可能,所以这次救你,还有一件事要你办。”长孙玄隐道。 “王爷请吩咐。” “我会出城去寻阿慕,你若是再回宫里只怕也危险,我要你暗中盯住她的行动,保护好两个孩子,若是可以,最好把孩子暂时送去徐家。”他沉声道。现在徐家好歹有一个驸马,徐大人又是备受信任的丞相,而且有轻重,不会犯糊涂,在徐家也比在林家安全。 墨雪闻言,点点头:“奴婢明白。” “很好,常青会一直留在京城中跟你联系,你除了你们姐妹几个,暂时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明白吗?”长孙祁烨道。 “是。”墨雪应下。 等马车停下,长孙祁烨才看到她胳膊上流血不止的伤,立即拿出了袖子里的药瓶来给她处理伤口。 但伤在胳膊上,墨雪的衣襟都被割开了。 刚开始二人都认认真真处理伤口,并未觉得什么,可等伤口出来完,二人才忽然尴尬起来。 墨雪立即冷静道:“奴婢先告辞。” “嗯。”长孙祁烨应下一句,看着她下了马车,这才立即叫人赶着马车出城去了。 和风吹过,马车里还萦绕着淡淡的药香。 常青听到声响打开院门时,看到墨雪,立即道:“雪姑娘,快进来!” 墨雪不再去管那药,立即跟着进去了。 但消息也很快传到了辛夷的耳朵里。 现在她正在看着徐昭昭拜别父母要出嫁的模样。 大红的嫁衣,济济一堂的亲人,所有人面上都是笑意,仿若十分的幸福。 她还看到了站在一侧的林麓之父子。 林麓之是匆匆赶回来的,特意换了身好衣裳,可以前的高大男人不见了,现在只有一个身材清瘦的老者。 林锦澄看起来也是受伤未愈,虽然二人面上都带着笑意,可眼底还有未散的伤痕。 林锦澄一眼看到她瞧过来,目光对上的一瞬间,便发现她立即挪走了眼睛,好似闪躲一般。 他微微皱眉,不解怎么回事,就见人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他转身一瞧,竟是墨花。 “公子随我来。”墨花低声说完,见没人察觉,才赶紧走了。 辛夷的确没有再回头看,她心虚,她也把他们当成了真正的家人。 林锦澄跟墨花一路到了后院一个僻静的角落,才问道:“怎么了?你看起来好似很紧张……” “奴婢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方才是偷溜出来的,很快便要回去。奴婢来,不管您还信不信奴婢,都要告诉您一件事。” “何事?” “墨雪失踪了,奴婢怀疑是现在的皇后娘娘所为。”墨花期盼的看着他道。 果然,林锦澄眉心一拧:“你为何怀疑婳儿?” 墨花摇摇头:“奴婢是怀疑现在的皇后娘娘,并非真的皇后娘娘,虽然她外貌跟真的皇后娘娘一致,但奴婢就是有这种感觉!” 墨花说完,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她不能再暴露,现在她们四个,墨风重伤,墨月昏迷不醒,墨雪现在又失踪,只有她还能保护两位小主子了,她不能辜负娘娘的嘱托! 她也不管林锦澄信不信了,扭头便闪到暗处躲了起来。 她才消失,便见如今新提拔的掌事宫女梅儿过来了。 她瞧见林锦澄,行了礼才笑道:“林公子怎么在这儿,可见着墨花姐姐了?太子哭了,正寻她呢。” 墨花在暗处紧张的攥起拳头,却听林锦澄道:“不曾见过,太子怎么哭了?墨花怎么没伺候着?” “您当真没见着她?许是她又偷懒了吧。”梅儿打趣般笑道。 “她当真是叫我失望,照顾孩子也照顾不好。”林锦澄冷哼一声。 梅儿看他当真是不知道的样子,才疑惑道:“奴婢会去定好好与她说说,毕竟她也是娘娘身边的老人儿了。不过公子怎么独自在这儿,是不是迷路了?” “我不过是看见新人新婚燕尔,想起了我的夫人罢了。”林锦澄沉沉说了一句,才转过了身去看着不远处的平静湖面,想起嫣儿,他的悲伤便慢慢倾泻而出。 梅儿瞧见,不再多疑,悄悄朝周围看了看,便很快离开了。 等她一走,墨花才终于舒了口气,但也没出来,飞快的便回去了。 正因为如此,林锦澄也才起了疑心,为何墨花才不见一会儿,梅儿就能寻到这里来? 他带着疑惑,再回到喜宴上,才知道皇上皇后已经回宫了。 徐家人现在分毫不知,只沉静在女儿出嫁的喜悦和不舍里,宝珠还里里外外跟着看热闹,想着等自己嫁来时会是怎样一番的场景。 赵怀琰要再查,很快北燕和番邦便开始搞事情了,朝堂上的大臣们又开始蠢蠢欲动,加之春闱将近,很长时间他都只能被困在御书房了。 远在番邦的林锦婳,现在正依靠在树旁看苦莲背着药筐采药,一边采药还一边要念出声。 “师姐,你再不采药,师父发现又要罚你了。”苦莲见她的药筐还是空空的,道。 林锦婳没理他,只看着溪流上那座不算太高的山峰。 是不是翻过这座山峰,就能找到出路了? 苦莲似乎看出她的想法,笑道:“师姐,那山峰上有更恐怖的东西。” “什么东西?” “师父没说,但只让我不要上去,说不然他也救不了我。”苦莲看了眼那石头,便缩了缩脖子。 林锦婳才不信长孙玄隐,只要能出去的路,她都要试一试。 很快她就把苦莲先忽悠回家了,而后便在周围探查了一番,这才背着空篓子回了竹屋。 但才到竹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竹屋外有打斗的痕迹,晒好的药全部被人打翻了,苦莲也不见了踪影。 她皱眉,立即转身要去躲起来,便看到了出现在了身后的长孙玄隐,还有他左胳膊化开的一大条伤口,伤口流着黑色的血。 “你……” “还死不了。”长孙玄隐的语气虚弱,却只瞥了眼她提在手里的药筐:“偷懒,罚做晚饭。”说完,便用另一只手扶着苦莲离开了。 苦莲的脸上惊恐未消,林锦婳看得清清楚楚,难不成还有人来刺杀长孙玄隐? 可会是谁呢?是不是刺杀他的人,正好是自己人? 林锦婳这样一想,心里好受多了,她只要守株待兔…… “来刺杀的人,是她的。”长孙玄隐又一次猜到了林锦婳的想法,避免她为了逃走而白白送命,直接告诉了她。 “她?” “辛夷。”长孙玄隐说完,反而有一种释然,不再解释,提步并往里去了。 林锦婳完全怔住,辛夷要杀他? 那辛夷早干嘛去了,为何不早点杀了他?他怎么也一点反抗的意识都没有,早点互相厮杀多好。 她看着这乱糟糟的院子,再看天上那轮弯月,心思微微重了起来。不知道现在怀琰和孩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现宫里那个人是假的…… 晚上,她炖了一大锅的鱼汤,又用红薯煮了些米饭,自己却没什么心思吃了。 长孙祁烨出来,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完整的青衣,长发用木簪只挽了一些,其余垂在身后,竟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他出来,瞧见林锦婳正坐在窗边发呆,浅笑道:“想回去?” 废话。 林锦婳懒得搭理他,反正知道他不杀自己,只是要把自己困在这里而已,也懒得跟他虚与委蛇了。 “辛夷不会伤害赵怀琰和孩子的。”他坐下,苦莲给他盛了一碗汤,他尝了口,味道甚鲜,才浅笑道:“她可能比你想象的,更爱你的丈夫和你的孩子……或是说,更爱你的家。” 林锦婳越发的不解:“我以前从未与她见过……” 长孙玄隐轻笑:“你见过她的,只是你自己忘了。十几年前,你爹曾驻守在西夏边境,你娘带着年幼的你来探寻过。” 林锦婳的确不记得了,若是说来,那时候她应该还很小吧。 她微微皱眉,道:“所以她便如此想要成为我?” “她很可怜。”长孙玄隐说完,放下碗筷抬头看她:“慕儿,留在这里,过与世无争的生活不好吗?” “不好。”林锦婳淡漠回他。 与世无争自然好,但要爱人孩子在身边那才算,她跟他算怎么回事! 长孙玄隐笑笑,起了身来,道:“随我来。” “做什么?” 长孙玄隐没回她,一直带她出了房门,才指着某一处道:“哪里便藏着暗杀的人,你往后再离开我身边半步,不必野兽动手,他们也会杀了你。” 林锦婳明显能感觉到那处猛然传来的杀气和寒意,可她不解,长孙玄隐为何又要保护自己。 “你当真不杀我吗?” “不杀。” “若我要杀你呢?”林锦婳寒声道。 长孙祁烨却只望着前方,浅浅一笑,温润而柔软:“那便由你杀。” 暗处的人听到这些话,很快便传了回去。 辛夷在知道后,也只是淡淡一笑:“想不到他竟愿意与我作对,也要救下林锦婳。” “接下来怎么做?” “杀无赦,看他还能护多久。”她淡漠道。 “是。” “墨雪还没找到吗?”她又问道。 底下的人摇摇头:“没有,听说已经被人给救走了,但查不到是谁救走的。” “如此说来,是有人怀疑我了。你们知道怎么做?” “知道。”那些人深深看她一眼,很快如鬼魅般消失在了屋子。 翠嬷嬷这会儿刚好端着羹汤进来,瞧见她如以前一般正倚在榻边看书,轻笑道:“娘娘还是爱看这些书,先喝点汤吧,皇上来了吩咐,说今晚宿在御书房,便不来了。” “让御膳房多备些提升的汤过去,别叫皇上累着了。”她接过汤后,浅笑道。 “是。”翠嬷嬷倒是没察觉她的不正常,只叹了口气,又道:“奴婢老了,虽不知您与皇上发生了什么事,但皇上是极爱您的,奴婢看得明白,这段时日您总是不见皇上,皇上却一点也不生气,只每日遣人来问奴婢们您的身子可好些了。” 辛夷听着,浅浅抿起嘴唇,笑道:“是本宫不好,却也不知为何,那日落水后,便做了个噩梦,梦到本宫一靠近皇上,皇上便会出事,所以……” “既如此,娘娘何不去护国寺住上一段时间。那河底的确有邪物,听闻那日落入河底的侍卫死不见尸,想来是有问题。护国寺乃是国寺,必有天神护佑,您去暂住一段时日,也好清心凝神。”翠嬷嬷关切道。 若是换做以前的林锦婳,多半会去,不为别的,只为出了皇宫便能自由。 可辛夷却拒绝了。她根本不相信什么神鬼之说,她只信自己的尖刀。 她浅笑看着翠嬷嬷的道:“时辰也不早了,这几日墨花也辛苦,好些时日不得脱身。” 翠嬷嬷没听出她是在试探,只附和的点点头:“的确辛苦,平素让她休息,她也只睡在软塌上,稍有异动便惊醒了。” “也该让她好好歇歇了……” “不过她疼太子和公主,的确寻常宫人更多些,娘娘让她休息,她怕也闲不下来。平素她又没别的事,就围着两个孩子转,让她歇着,她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翠嬷嬷笑眯眯道。 辛夷一听,难不成墨花当真没有察觉什么吗? 她嘴角勾起并不多提,见翠嬷嬷不似撒谎,也将她打发了出去。 等她们都下去了,才招了人来,道:“盯好她,若有异动,不必来回禀,直接杀无赦。” “是!” 底下的人连忙应下了。 夜里,徐程青都睡着了,却见到忽然有个黑影靠近,他正要起身,便听到‘嘘’声,而后才看清是墨雪。 “你怎么来了?”他压低了声音道。 “有件事想请徐大人帮忙。”她连忙道。现在要寻找真正林锦婳的下落,光凭她自己还不够。 徐程青闻言,立即点点头。 夜色深深,京城中最近低调到几乎要让众人将他忘了的身影才终于穿梭在这了这黑夜中,他在各处探寻过后,很快便潜入了皇宫中。 墨花夜里依旧睡不安稳,就是吹吹动外面的树叶,她都会惊醒。 已是四更天,再过一会天都要亮了,她却睡不着了。干脆起了身来,发现孩子们睡得香甜,这才小心出了房间,在廊下坐着。 娘娘以前就喜欢坐在廊下想事情,她也坐在廊下想,可怎么也想不通,那日周岁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那么多人落水不见,偏生只有娘娘上岸了,而且一上岸,就出现了这么多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若不是那陈阿妙脸上有一大块疤,她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娘娘被人给掉包了。 她正想着呢,忽然夜里传来打斗的声响。 她立即小心打开宫门朝外看去,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也看到了她,电光火石之间,墨花便大喊起来:“快来人,有刺客!” 她这一声喊,那人朝她露出感激的一笑,这才快步逃走,而哪些与他对打的黑衣人也立即收起了剑逃走了 墨花望着离去之人的背影,心中惊讶极了,那不是许久不见朗月寒了吗,还以为他早已离开京城,怎么会忽然在这里出现? 她看着所有人都离开后,才悄悄退回了房间,不过心里却记下了这件事。 朗月寒逃走之后,消息也很快送到了赵怀琰那里。 “有刺客。” “是,一群黑衣人,轻功极好,我们的人根本没追上。”高禀在下首的位置道。 “可知是谁的人?” “还没查到。”高禀为难道。那群人神出鬼没的,他的人根本都追不上。 赵怀琰闻言,只沉沉盯着桌案上放着的奏章,现在北燕忽然发难,边境将官多年不曾与北燕交涉,只怕还要自己离开一段时间才行,但自己离开,无人摄政,对于现在的齐国来说,也是危机。 “之前追查的事,可有眉目?” “暂时没有,但自江太妃被押入地牢后,穆王殿下好似离京了。”高禀道。 “忽然离开的?” “是。” 赵怀琰闻言,沉思半晌,才终于道:“遣人跟上。” 高禀看着隐在黑暗下的他面上露出些许的寒意担心道:“您是觉得穆王殿下有异心?” “没有异心,但必有什么事在瞒着朕。”说不定就是锦婳相关的事。 高禀立即颔首:“属下这就去安排。” 说罢,立即下去了。 等他一走,赵怀琰才起了身慢慢看着早些时候,翠嬷嬷送来的羹汤。 以前的婳儿虽也会让人送来,但这一次,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里也一日日的不安。 真正的林锦婳现在也不安,因为她已经趁着长孙玄隐睡着,偷偷溜到她之前看过的山峰旁边了。 她绝不会坐以待毙的,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鬼地方 林锦婳沿着岩峰往上爬,山路崎岖,但她今日是抱了必须离开的决心了。 已经要到二月底的天,山林间已经氤氲起雾气来,石头上都是湿滑的,她小心的抓着凸出的岩石,找到踩脚的位置,慢慢往上爬。 这山峰不算太高,虽然陡峭,但也不是爬不上去,林锦婳不信苦莲所说的,上面当真是有什么猛兽。 她一步步往上,眼看着就要到最最上面了,忽然手臂上一凉,她清晰的看到一条红色带着环状花纹的蛇已经窜上了她的手臂。 那股冰冷的触感慢慢传来,让她浑身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寂静的夜里,她似乎还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可就在她等着那条蛇爬出来的时候,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 “五步蛇,咬你一口,你便无转圜的余地了,但这蛇毒可以做毒药,蛇骨也可入药。” “你怎么……”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会盯着你么。”长孙玄隐说完,立即上前扯开她肩上的衣襟,在瞬间抓住了那条红色的吐着杏子准备咬下去的蛇。 林锦婳心里松了口气,看他就站在崖边,微微咬牙,扭头便欲将他推下去,他也早死早超生,奈何她的手才推过去,长孙玄隐整个人便往后一跃,林锦婳扑了个空,反倒是她自己落了下去。 长孙玄隐没有救她的意思,看着她跌落到崖下那水里,噗通一声,溅起一池的水花。 林锦婳冻得整个人都清醒了,呛了两口水后,才立即从水里站了起来怒瞪着长孙玄隐。 长孙玄隐却一下子怔住了。 之前将她扯开的衣襟已经半耷拉下来,玉白滑腻的肩上垂落着两缕湿了的黑发,在这清淡的月光下,越发显得性感。 她的衣衫也都湿了,贴着玲珑的身子,描出曲线来,小脸带着怒气,那双黑亮的眸子正瞪着他,红唇微微抿起,有水珠沿着她的脸慢慢落下。 他忍不住,手心紧了紧,便装作没事人般转过了身:“山崖上的东西,不是你能对付的,好生在竹屋,等我身子好些了,便带你上去。”说罢,转身离去。 林锦婳皱眉,可夜里寒风一吹,冻得她一个颤。 她不甘心的看了看自己已经爬到一半的山峰,再看看已经慢慢走入林子里的长孙玄隐,微微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回到竹屋,苦莲便已经在烧热水了,看了她一眼,才笑道:“师姐,我不是告诉过你,那山峰不能上去么?” 林锦婳瞥了他一眼,才见长孙玄隐的房门已经紧闭了。 她悄悄问苦莲:“那山峰上的东西,你真不知道是何物?” “不知道,师父不说,我也没见过。”苦莲道:“不过师父从不骗我,师姐,你死了心吧,这个山谷乃是番邦边境最大的一处原始森林,莫说方圆十里,就是方圆百里也不见得有人。那些个刺客们能来,是因为这条路是师父早就指给他们的,不然还没走过来,就被林子里数不尽的野兽也吃掉了。” 林锦婳听着,眼睛微微一亮,如此说来,便是有路能出去了。 “你知道那条路吗?”林锦婳问他。 苦莲嘿嘿一笑:“不知道。” 林锦婳看看这傻乎乎的小子,轻轻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脑袋:“孺子不可教也。”说罢,苦莲的热水也烧好了,她这才回房沐浴去了,却不知长孙玄隐此刻就守在她的窗外,防止那些随时要过来刺杀的刺客进来,但房间里不断传来的水声,让他也觉得身上某处熄灭的火也慢慢燃烧起来。 他望着这天上挂着的干净的圆月,抬手,月光从指间流失,怎么抓也抓不出,而天上那月,也在遥不可及的地方。 凉风吹来,他负手而立,浅浅一笑,不知道现在的辛夷,是不是已经满足了呢。 林锦婳洗漱完后,便倒在了床上。 竹子做的床,没有帘账,铺着厚而软的被子,带着青竹的香气。 她想着可爱的孩子和夫君现在都可能正处在危险之中,心便松不下来,不知道怀琰能不能发现,希望他能发现,最起码要保护好孩子才行。 她想着今日失败的逃亡,微微垂眸,下次,她一定能走出这里! 第二天一早,她便开始积极的四处探路了,但她是探不到路的,因为这周围的林子,没有任何做了标记的样子。 “师姐,你看那儿!” 苦莲忽然惊喜道。 林锦婳看去,是一窝兔子。 “你想要?”林锦婳笑眯眯问他。 “嗯。”苦莲点点头:“晚上咱们能吃烤兔肉!” 林锦婳嘴角抽抽,这半大孩子,怎么一点怜惜的心也没有。 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才发现原来大兔子都死了,就剩下一窝小兔子。 “兔子这么小,也没什么肉,不若放了。”她淡淡道。 苦莲悄悄瞥了她一眼,才道:“小虽小,但养大了,也一样可以吃啊……” 林锦婳一巴掌拍他头上:“就知道吃!” “不然呢?”苦莲一脸茫然,他是被师父捡回来的,在被捡回来之前,他想的就只有怎么活下去,仅此而已。 “你识字吗?” “师父教我认过医书。”苦莲忙笑道。 林锦婳哑然,想着既然要慢慢套他的话,找出路,干脆道:“既然这样,我教你念书吧,这兔子你可以暂时先养着。” “真的吗!”苦莲十分高兴。 林锦婳看着他这欣喜的模样,笑眯眯点点头。 很快两人便采了不少的蘑菇和药材回去了,到竹屋时,长孙玄隐正在雕刻着什么,很是细心的样子。 林锦婳走过去一瞧,竟是一支木簪子。 “难不成是送我的?”林锦婳想起昨儿从山峰上睡下来,把她仅剩的那只玉簪也给摔断了,今儿一早她都只能随意拿了根绸带绑着长发,还以为他是觉得良心痛了,要补给自己一只。 “不是。”长孙玄隐说完,才招了苦莲过去,在他头上比了比,继续拿着小刀雕刻了。一身墨衣坐在竹椅旁的模样,认真儒雅,看起来就跟寻常人无异,谁也看不出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用毒高手。 林锦婳轻哼一声,下巴微微抬起:“也好,反正我要回我的大齐,用我的金银玉簪。” 苦莲沉静在新簪子的喜乐里,长孙玄隐原本认真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苦莲也瞬间发现了他放在碎屑里的另一只簪子,雕刻着精致的花纹,还带着清香。 “拿去给她。” “是。”苦莲忙应下,不过走之前,还是道:“师父,师姐看起来很想离开的样子,难道咱们要一直把她留在这里吗?” “不喜欢这里吗?”长孙玄隐问他。 苦莲忙丫头:“徒儿很喜欢,但师姐看起来不喜欢。” “不喜欢,也只能留在这里,外面的危险,非你我能敌。”长孙玄隐依旧淡淡笑着,他的辛夷,乃是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她的谋划,早在十几年前,林锦婳还不知道的时候便开始了,如今林锦婳只要一出去,便不是被人杀死,也会心碎而死。如今留在这里,虽然要受相思苦,但时间总能冲淡这一切的。 他笑笑,转身便瞧见林锦婳已经出来了,用着他的簪子挽了少许的头发在后面,剩下的用一根白色的缎带系住中端的位置,垂落在身后,少了以前那份精致高贵,多了份温婉。 林锦婳察觉到他的目光,嘴角淡淡勾起:“你若不杀我,我便会杀你,你可没忘吧。” “你以为饭菜里那点毒能毒死我?”长孙玄隐笑起来。 “既然你不怕,那就继续耗着吧。”林锦婳现在气也懒得气了,这人仿佛天生的没有脾气一般,怎么刺激都是这副寡淡的样子,实在叫人讨厌的紧。 她想起怀琰,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她相信他一定不会被人蛊惑的,他一定还会来寻找自己! 她暗暗咬牙,扭头便去给小兔子搭窝了。 赵怀琰现在的确在寻她,但分散他精力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先是葡萄忽然染了时疫,宫里的御医们彻夜不休的守着,他也不能掉以轻心,然后便是北燕跟番邦似乎达成合作,很快便要派使臣过来了。 御书房内,墨花在底下提了自己的想法:“现在太子病重,皇后娘娘身子也是大病未愈,奴婢觉得,将太子送去徐家休养是最好的办法。” “徐家?” “是,徐家如今才有喜事,徐夫人也是位细心的,由她多照顾,想必太子的病也能好的快一些。”墨花在底下道,她现在心慌的很,虽说太子此番生病,皇后娘娘也是不吃不喝憔悴了不少,但墨雪的失踪和那日晚上出现的刺客,让她始终对她存着一丝防备。 赵怀琰的确对现在宫里的人也存着几分怀疑,闻言,只道:“如此,便如你所言,将太子和公主一并送去徐府,由徐夫人亲自照看。” “是!”墨花立即欣喜的跪下行了礼。 等她从御书房出来,高禀才走了出来,道:“皇上,皇后娘娘最近为了照顾太子而累得到几乎病倒,若是现在把太子送走,会不会刺激到皇后娘娘?” “她若真是婳儿,会理解朕的苦心。”赵怀琰说完,道:“宫外还是没有查到任何证据吗?” “是,那些被跳水的侍卫依旧不见踪迹。”高禀说完,担心看他:“皇上,会不会是我们误会了皇后娘娘,其实现在的皇后娘娘,就是真的皇后娘娘?” “朕希望是多虑了。”他寒声说罢,冷眸敛起:“北燕之事,朕可能要离宫一段时间。” “皇上您的意思是……” “北燕使臣要来京之事,你嘱咐人暂且压下,朕要借此离开几日,这段时日,朕会令徐丞相代为监国,后宫一应事务仍旧交由皇后做主,但朕回京之前,太子和公主不得回宫。”赵怀琰沉声道。 高禀忽然猜到他的想法,轻声道:“皇上,您还是怀疑皇后娘娘……” “你不是说长孙玄隐和之前的陈阿妙,已经全部不见踪影了吗?跟此番消失的侍卫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赵怀琰道。他有一种直觉,让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他还记得当初他被江妃带回西夏,而忘了婳儿的时候,是她不顾身怀有孕也要去找自己的,现在他不能忽视心中的直觉,而放弃了她。 “可是皇上,万一是有人使了诡计,让皇后娘娘疏离了您,从而诱使您离京怎么办?”高禀担心道。 “所有朕要留你们在京城,此番离开,朕独自去。”赵怀琰道。现在皇后半分不让自己靠近,便是远远看一眼都做不到,他只能夜里时偷偷靠近,可一到房间,她便会惊醒。 这让他觉得更加的怀疑,以前的婳儿的确睡不沉,但只要自己在身边,她却会睡得更加的香甜,而不是如今如履薄冰的模样。 他不会轻易去怀疑自己的爱人,可也不能忽视心里的直觉。 他与婳儿早已是心意相通,即便这次真是他感觉出错了,他也要找出出错的原因,找到婳儿为何这样疏离自己的原因。 高禀见他心意已决,不再多说。 第二天一早,赵怀琰便下旨要送走两个孩子了。 辛夷本想用母亲的身份挽留,但两个孩子一靠近她,便大哭不止,她没有理由能留下孩子。 等到孩子被送走,赵怀琰便出现了。 “婳儿。”赵怀琰过来见到她又要逃,将她叫住:“朕与你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如此疏远朕?” “皇上,臣妾……”辛夷看着他眼底的温柔和受伤,感同身受,眼底的悲伤也跟着溢出。她觉得便不是作为林锦婳,她也要真的爱上这个温柔而专一的男人了。 他给人带来的,是安全,是爱,不像她前半生日日在飘零中所有的担忧和恐惧。 她脚步停顿下来,直到他走到身边,才终于忍住了逃走的想法,转身扑到了他的怀里。 赵怀琰嗅到她身上传来的熟悉香气时,有些恍惚,难道她是真的婳儿么? 他抬手将她拥住,轻轻用下巴蹭着她的额前,轻声道:“到底出了何事?能告诉朕吗?” 辛夷自然不能说,是怕太过与他亲近,而让他察觉出自己的不对劲,毕竟就连墨雪那几个贴身丫头都察觉出来了。 “皇上,臣妾可以不说吗?”她的语气带着祈求,眼泪也要缓缓落下来。 “可以,只要你不再逃避朕……” 周围的宫人们识趣退下,清晨的阳光慢慢散下来,辛夷能看到他微微俯下的身子和慢慢靠近的脸。 他的模样的真的叫人无法拒绝,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凤眸的冰寒褪去,只温柔与怜惜,仿佛她这具早已脏了的残破身体,也能得到眷顾。 她终于抬起头,缓缓合上眼睛等着他靠近的吻,可就在她以为要被他柔软的唇吻到时,他却停住了。 “朕送你回宫。”赵怀琰浅浅一笑,还是那样温柔的模样,却究竟没有问下去。 方才与她对视的瞬间,他看到了她眼里的自卑。 这不是属于婳儿的。 婳儿活了两世,遭人背叛,遭人毒害,重生后却从未自卑,他的婳儿,有满腔的恨意,有满腔的热血和温柔,却从没有自卑,尤其是在他跟前。 辛夷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可再看他,他面上依旧是温柔的。 她忍不住去牵他的手,他也没有躲闪,反而用力回握住了她的手。 她心底的怀疑消失,那颗被她藏在黑暗角落里的心,也好似在这一瞬间跳动起来。 她知道,她已经爱上了他。 “皇上,可以陪臣妾用早膳吗?”她仿若情窦初开的少女,知道不能露出林锦婳寻常不会有的情绪,还是还是有些忍不住了。 “你喜欢在御花园,如今花也开了,朕让人送去御花园。”赵怀琰浅浅道。 辛夷颔首,握着他有力的手,垂眸轻笑。 等到了御花园坐下,才看到满园的花竟然如此的好看,粉的黄的,在风里摇摆,娇俏可爱。 赵怀琰顺手摘下一朵粉色的花簪在她的发髻上,浅笑:“婳儿果真适合粉色。” 辛夷没有听出异常,弯起眸子浅浅一笑:“是吗?” “自然。”他也笑,可他的婳儿素来最爱的便是大红色,粉色太过娇柔,她素来不喜的。 没多会儿,翠嬷嬷送了早膳来,是以前林锦婳最爱的素粥配上几碟的荤菜。 辛夷端起粥来,见赵怀琰不动筷,还迟疑了一下,可也是这一迟疑,让赵怀琰更加确定,这不是他的婳儿。 但真正的婳儿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被她控制住了?若是自己现在抓她,有把握救出婳儿吗? 他不敢确定,面前的这个人,心机深沉,甚至到现在他连她的真实身份和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敢拿婳儿的安危做赌注。 “皇上,是早膳不合胃口吗?”辛夷轻笑着问道。 “朕今日来,是要告诉你,朕暂时会离开京城一段时日。”赵怀琰浅笑着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他贴身的玉佩来给她,才道:“朕离开的这段时日,若是有大臣还敢对你不敬,你叫人拿去大理寺便是,不要自己藏着委屈不说。” 辛夷心口一暖,却没放下警惕,只做担心般问他:“皇上要去哪里?” “北燕和番邦动作不少,现在大齐初定,北燕乃强国,若是他们联手进犯我大齐,少不得劳民伤财,说不定还要被北燕联合其他强国来入侵,朕跟番邦皇族曾有几分交情,若是此战能兵不血刃的解决,自然比劳民伤财要好。”赵怀琰浅笑道。 辛夷闻言,也没听出不对劲来。 国家大事她不懂,但赵怀琰要暂时离京她却是知道的。 如此一来,对她来说是好事,她能有时间,更加了解林锦婳私下里跟赵怀琰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到时候若要更进一步的亲近,她也不会露出破绽,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在皇宫布置好自己的势力,先取得林家和徐家的信任,顺便解决掉林锦婳身边这几个亲近的丫环,至于远在番邦的林锦婳,她也不能再留! 想到这些,她才点点头,说了担心的话,赵怀琰也顺势离开了,只不过他走时,面上的温柔全无,只剩下无尽的寒意。 林锦婳现在正在尝试第十三次逃走。 她这次准备了一些干粮,一把匕首和不少的药粉,也找到了苦莲嘴里所说的那条路。 夜里,她给长孙玄隐下了无色无味的迷药,便出来了。 她小心的走进林子里,也能感觉得到暗处那盯着自己仿若要随时杀过来的目光。 她镇定的往前走,跟以前一样,越往前走,林子里便越黑,直到伸手不见五指,她又看到了那一双双夜里幽幽发亮的眼睛时,才冷淡勾起了嘴角。 “啊——!” 她尖叫一声,暗处的那些刺客们便很快窜了过来,可却清晰看到野狼那一双双贪婪的眼睛正在晃动着,好似在撕扯着什么一般,不断的发出低吼声,空气里也传来了血腥味。 那些人见状,二话不说便便上前开始对野狼动手。 他们功夫高强,但野狼也不是吃素的,它们的力量和速度,还有那一口堪比钢铁的獠牙很快便撕咬了上来,直到浓浓的血腥味传遍了林子,那四五个刺客才都停下了手,不过这会儿他们都已经受伤了,十几只野狼也都死了。 其中有人打燃了火折子,本以为能看到奄奄一息的林锦婳,但定睛看去,哪里有人的影子,地上躺着的,是一大块野猪肉。 “上当了!”他们立即喝了一声,便听到一阵诡异的笛声传来,而后地面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们立即抬头看去,才见一身素衣的林锦婳竟然坐在大树上,手里正拿着根骨笛。 林锦婳嘴角勾起,她都跑了十三次了,这条路也走了不下五次,怎么可能还一点准备都没有? 她见他们看上来,包袱一甩,那些人下意识就拿剑劈开了,但才劈开,里面的药粉便瞬间散开。 伴随着骨笛,地面上的毒虫越来越多,那些人中了毒药,也开始浑身不适。 林锦婳见状,这才放下骨笛,道:“出林子的路在哪里?” 那几人对视一眼,意欲跳上来杀了她,可根本没有力气跳,仿佛腿都软了一般。 “我的药可不是轻易能解的,快说方向。等我出去了,你们守在外面的同伴也一定会杀了我的,总比你们闷在这里含着泪干瞪眼的好是不是?” “你——!” “快点,不然天就亮了,你们想杀我,长孙玄隐也不让了。”林锦婳看似镇定,心里却慌了起来,等长孙玄隐发现,他定又要罚自己背药谱! 那几人对视一眼,看着无穷无尽爬过来的毒虫,看着她手里捏着的骨笛,只道:“你一个人,是走不出这个林子的。” “那也是我的事,我被猛兽吞到肚子里了,不也正了了你们一桩事?” “这……“那几人迟疑起来,他们自然想有全尸最好,这样宫里的主子才能安心,但现在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了。 “啊——!” 其中一人忽然被毒蛇咬了一口,大喊出声,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被毒虫咬了起来。 林锦婳道:“再不快点,我就死不了了!” 那几人犹豫的看着她,还真是没见过她这样一心求死的。 其中一人抬手便指了一个方向,林锦婳见状,终于松了口气,直到看着他们因为支撑不住自己的毒药而纷纷倒下去,才终于敢跳了下来,趁着那一些些的火光,拿了把剑防身,这才顺着他们所说的方向快步往前去了。 这一次她走得更加小心,一边走一边防范有野兽,毕竟他们说的这么恐怖。 可等走到天亮,她才发现了不对劲来。 她一路走的时候,都在树上小心做了标记的,但等天亮能勉强看清林子里的状况了,这才发现她已经来来回回往同样的地方走了好几圈了,甚至她朝不同的方向走,最后还是会走回来。 她暗自咬牙,看着林子里慢慢升起的薄雾,她眉心微微拧起来起来,难不成这里设了所谓的阵法? 她的迟疑很快得到印证,就在她被困其中时,迷雾中忽然走来一个背着竹篓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妇人。 妇人瞧见她,先是愣了愣,而后便道:“姑娘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种地方?你莫不是这林子里的狐妖吧?” “您可是附近居住的人家?”林锦婳见到有人,欣喜起来。 “是啊,我随我家男人进山打猎的,不过这段时日总是找不到猎物。”妇人说完,看了她一眼,笑起来:“姑娘是一个人?” “是了,我迷路了,你能带我出去吗?”林锦婳立即道。 那妇人闻言,笑起来,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让人看不清神色,只道:“自然可以,这林子大的很呢,若不是熟悉的人,怕真进来就得饿死在里面。” 林锦婳现在出去心切,可等那妇人一转身,她就迟疑起来。 她虽然一心要出去,可也还没丢了脑子。 这妇人说男人打猎,她来采药,但采药带个小铲子便足矣,为何腰后挂着的是一把看起来十分锋利的柴刀?就算是防身,按理说走了这么长距离,不会连一棵药材也没采到,可她的筐里却是干干净净的。 还有,她说最近找不到猎物,怎么可能?昨儿晚上她便是听野兽的嚎叫,也知这里的猎物数不甚数。 这样说来,她根本就是在骗自己! 林锦婳忽然想明白这一点,看着她往前走,脚步忽然就缓了下来。 她既不甘心放弃这一次唯一能逃出去的机会,又不能完全的相信这些人。 她小心将之前捡来的剑握住,跟着她往前走,便见那妇人忽然回头朝她一笑,带着几分阴森:“姑娘,你怎么了?看到我的柴刀害怕了?” “不是。”林锦婳刚否认,她身旁便走来一个高壮的男人,手里的确拿着弓箭,但没有丝毫朴实的样子,反而看到林锦婳后,还咽了口口水:“许久没见过这样嫩的姑娘了。” “别吓着她,她一个人来这林子里,我还想问有没有同伙呢。”妇人压低了声音道。 那男人确实嘿嘿一笑:“有同伙最好,最近朝廷管得严,我们都多久没有开荤了! 这男人说完,直接就朝林锦婳笑笑,道:“姑娘,你过来吧,我们带你回家!” “哈哈哈哈,回家,当真是回家。”妇人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大笑起来,林锦婳才终于明白,他们所说的猎物,是自己。 “你们是番邦人?” “不,我们是这林子的主人,姑娘,过来,我们带你回家!”男人说着就要上前来,却被那妇人拉住,责怪道:“好不容易来一个细皮嫩肉的,你磕碰坏了,看老大怎么罚你!”说完,便如之前那般笑眯眯的跟林锦婳道:“姑娘别怕,我男人没有恶意的,就是爱开玩笑,来,我们带你出去,不然那你一个姑娘家在这里,不是饿死,就是要被野兽叼走的!” “你们想吃了我。”林锦婳脚步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虽然只在书上看过食人族,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遇见。 她才说完,那二人果然凶相毕露。 林锦婳心里的希望破灭,想要去拿骨笛,才发现骨笛不知何时竟被那妇人给拿走了。 她微微皱眉,抽出袖子里的药粉,冷笑道:“就凭你们,也要看能不能吃到!”说罢,将药粉洒出后,转身便往往回跑。 那二人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其中一个直接就拉开了弓,不过弓拉到一半,就没什么力气了。 “这鬼丫头,撒了什么!”他身子晃了一下,手里的弓都捏不住直接落在了地上。 那妇人倒是提前捂住了口鼻,见状,冷哼一声,扔下竹篓,拽住柴刀,直接就朝林锦婳的背影追了过去。 林锦婳现在躲在一颗大树后面半分不敢动,这里的迷雾越来越浓,她根本逃不走的,现在只能想办法抓住这些人,看看能不能问到出路了。 她这样想着,等着伺机而动,可那胳膊忽然一紧,她扭头一看,便见是那妇人。 那妇人看着她,深深嗅了嗅,才笑道:“我可以问到你身上的肉味儿,一定十分鲜嫩,本来想剥下你身上这张完美的皮,你自己找死,就怨不得我了!”她大笑着说完,手里锋利的柴刀直接就朝林锦婳砍了下来。 林锦婳脚觉踹在她的腹部,看她倒退两步,转身便要跑,没想到之前那男人也追了上来,虽然看起来毒药未解的样子,但脸上的贪婪却掩饰不住:“我要开荤,开荤!” 他入魔般的说完,抬手便朝林锦婳抓来。 林锦婳真是恼恨长孙玄隐带她来了个什么鬼地方,哪里来的这些七里八里的鬼东西! 她一边往前跑,一边希望有早起打牙祭的野兽出来捕食,但她想多了,野兽们白天也不敢来这迷雾林。 就在她跑到几乎断气的时候,猛兽没来,长孙玄隐却是来了。 他的墨色衣衫出现时,林锦婳终于松了口气。 “你要不放我走,干脆让他们杀了我!”她恼道。 长孙玄隐没理她,只淡淡看着这二人,轻笑:“食人谷与我井水不犯河水,现在也要掺和进来了吗?” “你知道……” “你们谷主没交代过你们,不许踏入我的地盘一步吗?”长孙玄隐含着浅浅的笑意,笑里的杀意越发明显。 那二人忽然反应过来他是谁,均是吓得倒退半步,却只冷笑:“你也活不久了,现在得罪我们,等你一死,她一样活不成。” “那也是我死后的事。”长孙玄隐依旧淡淡。 那二人见状,干脆轻哼一声:“算你嘴硬,那就看你能活多久!”说罢,转头便跑了。 等他们走了,林锦婳才想偷溜着离开,便听长孙玄隐道:“今日的早膳该你做了!” “你究竟怎样才能放了我!”林锦婳转身冷声道。 “等辛夷生下赵怀琰的孩子。”他淡淡笑着说完,才看到她铁青的脸,提步往前而去:“你要想被活活吃掉,就继续往前走。食人谷的人骨堆起来也有一山高了,不怕多你一副。”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注意着身后人的反应,见她还真有去闯一闯的想法,又道:“煎炒烹炸他们都喜欢,活的最好。你方才已经得罪了他们的人,过去,不等见到谷主就会被吃掉。” 林锦婳光是听他绘声绘色的说,便觉得胃里一阵阵恶心涌来。 难不成她真的离不开这里了? “真的很想出去?”长孙玄隐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道。 “是!” “那你安安心心当我的徒弟,半年后,我会让你出去。”长孙玄隐说完,这才提步走了。 林锦婳眼看着他墨色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迷雾里,到底是跟了上去。 等走到他身后,才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害我一夜未眠,我身子弱,吹不得寒风,下次要走,白天走。”长孙玄隐云淡风轻道。 林锦婳:“……” 敢情昨儿晚上你都跟着我! 不过之前那食人谷的说他活不长了,是真的? 她才要问,便见苦莲早早在门口等着了,等他们一回来,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掉:“师父,师姐,我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了。” “你师姐不要你了。”长孙玄隐凉凉扔下一句,便扭头进去了,林锦婳立即去看苦莲,便发现他一脸的震惊和伤心,还不等林锦婳开口,他哇的一声哭着便跑回去了。 林锦婳瞧见罪魁祸首的长孙玄隐,气得咬牙切齿! 早上她还是做了早膳,本想跟苦莲搭话问问他长孙玄隐快死了的这件事,但苦莲还在生气,以为她嫌弃他,所以干脆不理她了。 林锦婳委屈,这个长孙玄隐,三十好几的人了,做事完全看不出章法来,他若是不喜欢辛夷,不会所有的目的都只是为了帮她。可若是喜欢她,怎么舍得将她送去别的男人身边? 她实在想不通,想去找长孙玄隐问问,但才敲门,便发现门没锁,自己吱呀一声就开了,而长孙玄隐也不如方才那般精神奕奕,而是瘫倒在了地上,衣裳褪去,俨然是要换衣时晕过去的,而露出的一截手臂全部发黑,嘴角还有血。 林锦婳手心微紧,想着要不要干脆上去杀了他一了百了,苦莲却在这时候冲了出来,立即拿了外袍盖在他身上,还利索的取了银针来开始施针了。 林锦婳脚步才要踏进去,便听苦莲道:“不要进来!” “我……” “你进来就会死!”苦莲冷冷盯着她。 林锦婳眉心微拧,难道长孙玄隐早已经防着自己了吗? 苦莲没理她,很快给长孙玄隐施针完,便拿了被子铺在地上,将他费力的推到上去后,才出来关好了房门,认真跟林锦婳道:“若是师父真的死了,你我在这里都活不成。” “食人谷吗?” “嗯,他们已经盯着师父很久了,仅靠你我的力量,是逃不出去的。”苦莲望着她:“食人谷不是你想象的几个村民,师父之所以会选择在这里,也是因为外面的人忌惮食人谷,永远不会进来。” 林锦婳朝紧闭的房门看了看,再看看苦莲,如此说来,对付了食人谷,便也就能出去了。 苦莲没再管她,很快去煎药了,她却沉思起来。 这鬼地方,她是一定要出去的,至于办法,她似乎要改一改,而且苦莲也并不是一无所知,相反他知道的还不少呢。 此时就在离番邦不远的地方,也有人在谈论这个食人谷,只是谈论的人并不知道,有人正在悄悄听他们说话。 长孙祁烨一路追寻长孙玄隐的踪迹而来,到了这附近便断了,所以他不得不停留下来,可到了这里后,一丝线索也没有了,倒是这个食人谷还有点意思,就是不直道长孙玄隐会不会跟他们有关系!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易容改貌 长孙玄隐此番病后,竟是许久未醒来,苦莲小心照顾着,还要提防林锦婳靠近,可谓煞费苦心。 天儿很快暖和了起来,林锦婳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裙从竹屋出来后,还是不死心想要逃走,可林子附近她能看的都看过了,根本没有路,更被说周围还有食人谷的人在了。 她一路走到溪边,等找到她常坐的地方,才走了过去,舒服的坐在那块光滑的大石头上,背靠着大树,难得惬意的松了口气,现在有阳光落在身上,很是暖和。 山林间不时有鸟儿在啼叫,很是悦耳,只可惜她想要的人不在身边。 就在她眯着眼睛打算歇会儿再回去时,便听得附近有压低了的声音传来。 “就是那里吗?” “对,谷主就是看上了那个很好看的男人,咱们把他带回去,她一定很高兴!” 两个女子窸窸窣窣的说着话,林锦婳眉梢微挑,敢情是有人看上长孙玄隐了?她是不是可以借机逃走?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一动不敢动,小心的等着。 没多会儿,就见两个穿着褐色衣裳略显粗壮的女子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她们小心的往前走,边走还边道:“这林子里到处都是毒,小心些。” “我知道。”才说完,两人脚底下便踩着了什么,忽然吓得轻呼一声,扭头就跑了。 林锦婳不确定她们是不是食人谷的人,但看她们逃离的方向正是小溪上游,难不成那个位置有人?就算是食人谷的人,下游说不定定也有出口。 若是这样的话,她顺着下游离开…… “下游是百丈深的峭壁,据说没人下去过,下去了只怕也上不来。” 苦莲的声音忽然在她背后响起。 林锦婳立即转身看去,便见苦莲正背着个药筐。 她笑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怕你师父被人给抢走吗?” “就凭他们?”苦莲的不屑溢于言表,扭头去她们方才所在的地方,俯身便捡起一条蛇来,笑道:“她们什么时候不怕这大蛇了再说吧。” “她们是食人谷的人?”林锦婳起身跟在他后面问道。 “我不告诉你。”苦莲看也不看她,林锦婳却将重新制作好的笛子放在了他跟前,笑弯了眼睛:“告诉我,我便教你如何驱使百虫。” 苦莲心动了,咬咬牙看着那笛子,再看看林锦婳笑眯眯的样子,想了想,又朝她哼了一声:“女人都是骗子!”说完,扭头就回去了,只冷冷道:“师父已经醒了,要见你,你要想离开这里,就早点回去见他。” 林锦婳微微一怔,如此说来,长孙玄隐良心发现要放自己走了? 这样一想,她很快便跟了上去。 到时,长孙玄隐已经换好衣裳起了身,依旧是一身干净的墨衣长袍,青丝只用木簪挑了两缕挽在身后,看起来温润雅致,手里又拿着他雕刻的小工具,在雕刻的簪子。 林锦婳走近了一瞧,那簪子又是女式的,笑笑:“送给我的?谢我没乘人之危杀了你?” “你想杀,不过是杀不了而已。”长孙玄隐说罢,看了看苦莲,苦莲会意,上前取了一碗药来,放到林锦婳跟前,道:“师姐,喝了这碗药,师父便带你出去。” 林锦婳闻着传来的药味,便知里面掺了毒药。 她浅浅一笑:“既然想杀了我,何不早些动手。” “这些毒杀不死你,你若想活着,便安分些,兴许我死在你前面,你还能回去。”长孙玄隐笑开。 他既不想林锦婳死,也不想她回去坏了辛夷的事,只能如此了。 “我若是不喝呢?” “不喝,就只能我亲自动手了。”长孙玄隐头也没抬。 林锦婳面色微沉,看着苦莲的药,到底是喝了下去。 但药才喝完,她便发现浑身都燥热了起来,尤其是脸上和喉咙。 她身子微微一晃,险些倒在地上,还是长孙玄隐将她接住,才将她放在了一侧的竹椅上,笑道:“别害怕。” “你要做什么?”林锦婳问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十分的嘶哑而且陌生。 “本想让你忘了过去,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选择如此,如今是我力所能及的最好选择,阿慕,别担心,睡一觉,我们便离开这里了。”长孙玄隐望着她浅浅笑开。 林锦婳看着一侧苦莲看向自己时惊恐的眼神,也能感觉到脸上仿若刀子划过般的痛苦,到底是没再说话,直接便晕了过去。 苦莲看着她的脸,看着她慢慢变得全白的头发,整个人都蒙了:“师父,师姐她……” “这是为她好。”长孙玄隐微微俯身,抬手轻抚她的长发,浅浅笑起来,温柔而带着苦涩:“今晚启程离开。” “但是外面全是要杀世界和师父的人……” “我们便是不走,他们也会寻来的。”长孙玄隐说完,才站起身来,看着天上那柔白的云和碧蓝的天空,长眸微微眯起,这一场博弈,耗费了他十几年的心血,辛夷,欠你的,我都还给你了,往后的路,你便自己走吧。 夜深,沉寂中的森林终于有了动静。 长孙祁烨看和前面带路的本地人,道:“这林子寻常不曾有人过来?” “极少有人来,这里有食人谷的人。但食人谷的人虽然吃人,可最怕毒蛇,公子放心,我身上背着的,就是咱们番邦最毒的蛇,他们不敢过来的!”带路的人信誓旦旦说完,便继续带着他往前去了。 长孙祁烨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 之前他怀疑长孙玄隐便躲在这林子里,所以才叫了人来一探究竟,却没想到这林子居然这么大,而且里面进还有食人谷这样恐怖的存在。 说起蛇虫鼠蚁…… 他死死咬牙,握紧腰间的佩剑,却不知另一行人走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等他终于找到了那林间竹屋时,食人谷的人也来了,而且比他先到。 “居然跑了!” 一身蓝色紧身衣描着烈焰红妆的女子来这儿一瞧,便大怒起来:“他说过等事情办完就会嫁给我的,他竟然跑了,这个臭男人!” “谷主,您就是太轻信他了。” “就是,红菱,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旁边的人七嘴八舌的劝着,名唤红菱的蓝衣女子却一眼察觉到了已经到了竹屋外的长孙祁烨。 看到长孙祁烨的瞬间,她恍然回过神来,直接抽出背后锋利的大刀,阴冷笑起来:“你也来找这个男人?” “他们人呢?”长孙祁烨一见她这奇异的装扮,和身边那带路人紧张的拿出毒蛇盘在脖子上,就知道这人必定是食人谷的人物了。 “我还想问你们,那个臭男人跑到哪里去了,骗了我的心,又抛弃了我,等我找到他,一定要把他的心脏挖出来生吃了!”红菱阴暗一笑,提刀就朝长孙祁烨杀了过来,长孙祁烨却趁机一剑挑起那毒蛇朝她们抛了过去,果真,那些人连连倒退三步。 趁着这个空档,长孙祁烨立即带着人闪身进了林子里。 红菱看着这个男人也跑了,气得大吼一声,提着大刀将这院子里的东西砍得七七八八就要走,却忽然看到门口的木桩子上居然还放着一支才雕刻好的木簪子,簪子上的花便是红菱花,是那个臭男人给自己的! 她脸瞬间一红,捏住簪子哈哈笑出声来:“臭男人,你敢跑,天涯海角老娘也要把你抓回来!”说完,领着人就气势汹汹的走了。 等他们走后,长孙祁烨才闪身进了那屋子,四处搜寻了一番,找到放一支放在枕头下断裂开的玉簪,那是林锦婳的,他认得。 “他们之前果然在这里!”长孙祁烨心中欣喜,因为他知道他并没有找错方向,而且也能确定她还活着,至于方才那疯妇嘴里喊着的‘臭男人’,难道真的是皇叔长孙玄隐么? 他又去另一个房间看了看,却不见丝毫痕迹,想罢,只道:“这林子可还有另外的出路?” 领路的本地人早吓得浑身发颤了,闻言,忙道:“没有,就来时的一条路,走别的路,除非十分熟悉这林子,而且还得武功高强,会点毒会点医术,不然那必死无疑。” 长孙祁烨一听,便能确定,此人必定是长孙玄隐了。 “马上出去。”说罢,提步便走,那本地人也不敢多留,忙不迭的跟着走了,但今儿来见着食人谷的谷主,也够他吹一辈子了。 林锦婳是在颠簸中醒来的,等清醒过来后,才发现自己正坐在马车中。 她欣喜的掀开车帘往外一看,这儿果真已经不是那处危机四伏的密林了!这样一来,她岂不是有更多的机会能够逃走了? 她欣喜不已,忙去问那车夫:“我们这是去哪儿……” 话还没问完,她便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的厉害,半分不见之前的清脆了。 她眉心微拧,车夫似乎也听到了声音,扭过头瞧见她的脸,吓得面色一白,忙道:“前面就是小镇了。” “喝口水吧。” 跟车夫坐在一起的苦莲递了个水袋来给她,道:“前面是小镇,师父说休息几日再走。” “我的嗓子……”她想问问苦莲,但马车一颠簸,她身子往前一倾,长发便垂落到了身前来,一片的雪白。她怔住,抓起一把一瞧,全是白的。 “师父说,为了你好。光是出林子,就已经有好些要刺杀的人了,师父受了些伤,要休息几日。”苦莲说罢,便递了个帷纱帽给她,不再多说了。 林锦婳知道这是毒药的结果,是毒药总有解药,她并不是那么担心,但长孙玄隐真以为让自己出了那个鬼地方,还能困得住她么?她便是不要这副容貌又如何? 很快,马车到了小镇上,车夫看也不敢看林锦婳一眼,下了马车便低着头躲到一边去了。 林锦婳为了避免多余的麻烦,倒也带上了帷纱帽才下了马车。 才道落脚的驿馆,林锦婳四下看了看,才发现这儿也还算繁华,不过来俩往往的穿着各色衣裳的人都有,俨然是个渡口城镇或是贸易中心,如果是这样,想要蒙混离开就更简单了。 “这里混杂着食人谷的人,不要落单。” 长孙玄隐说完,眼角睨着正盯着这里的三个男人,淡定的看着一侧苦莲道:“小心伺候着。” “是,公子!”苦莲故意大声说着,说完,才跟一侧林锦婳道:“少夫人,奴才伺候您上去吧。” “少夫人……”林锦婳低哑着嗓子,苦莲点点头,示意她朝周围看去,仅仅这一会儿的功夫,不少人都盯过来了。 林锦婳没出声,由他喊着,这才镇定的在众人的注视中,随长孙玄隐上楼去了,可等到了楼上才发现,他竟然只订了一间房! “你这是……” “嘘……”苦莲忙嘘声,站在一侧朝外道:“夫人,您先歇着,小的给您叫热水去。”说完,才原地踏了几步,外面却很快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俨然方才是有人在偷听。 苦莲拉开门出去后,长孙玄隐这才轻声道:“我们才出林子不远,这里来往的客商虽多,但都是有头有脸,本地人也轻易不敢动的。” “与你定一间房有何关系!” “独身的女子,在她们看来,味道最鲜美。”长孙玄隐又道。 林锦婳微微一滞,不再多说。 但才歇下,外面便传来了吵闹声,而后便是苦莲的争辩声。 她微微皱眉,长孙玄隐已经走了出去,抬手便扔下了一顶金子。 “家仆愚笨,还望各位见谅。”说完,那金子正中底下拧着苦莲肩膀的高壮男人心口,便是这一下,震慑得那人倒退三步才勉强站稳。 掌柜的一瞧,知道是惹不起的大爷,连忙上前捡起金子做和事老:“公子放心,小的们一定好生伺候。” 长孙玄隐浅浅一笑:“那就劳烦了。”说完,睨了眼苦莲,苦莲这才赶忙端着热水上楼来了。 林锦婳站在门边看着底下的人望着长孙玄隐时凶恶的目光,眉心微拧。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难道还是番邦境内吗?若是如此,见到番邦太后,是不是就能得救了? 这样想着,她心里多少有些安慰,若是暂时不能单独行动,那等到了番邦都城,见到番邦太后也许就能找到出路了。 当晚,林锦婳便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一头白发不说,左脸上却映出一大块的红色印子来,仿若一朵盛开的彼岸花,带着几分诡异和血腥,再配上她这一头白发,就更加显得恐怖了。 她眉心微拧,没多说什么。 苦莲过来道:“热水已经打好了,师姐,你去洗漱吧。” “你们还要在这屋子里?” “师父说,就在屏风后面等着,不然我们一出去,必会有不怕死的闯进来……” 苦莲才说完,便察觉到了她冒着杀气的眼神,说着说着,就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很快,二人便在房门口站着了。 苦莲看着自家师父嘴角依旧噙着淡淡笑意的样子,很是不解:“师父,您到底要做什么?” “一定要有目的吗?”长孙玄隐问他。 “那倒不是,徒儿只是不明白。”苦莲道,师父明显不想害师姐,却又不放她走,即便知道她是真的要杀了他的情况下。 长孙玄隐没说话,只看着这客栈明亮的烛火里,热闹的大堂和端着酒迎来送往的女子,嘴角轻扬。 林锦婳洗漱完后,已经将窗户外的路都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逃走的可能,才抱着被子睡在了外间的暖榻上。 长孙玄隐回来,简单洗漱后,也睡在了里间,不过这里,唯独苦莲睡得香甜。 林锦婳半推开窗户,还能看到满天的繁星。 小镇上的灯火也慢慢熄了去,偶尔有狗吠声传来,一股烟火人间的气息。 不知道怀琰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在宫里忙于朝务,有没有照顾好两个孩子…… 想起孩子,她心里便一阵阵的揪痛。 她目光灼灼的望着那夜空,心中无微寒,她一定会回去的,这些个牛鬼蛇神,她也一定会斩杀殆尽! 长孙玄隐站在珠帘后,看着她面色微寒的样子,也只顺着她的目光去看那漫天繁星。 他还记得刚遇到辛夷时,她刚杀了父母,杀了全村的人,浑身都是尖刺的冷漠模样。那不是他第一次看到那样深的恨意,第一次是宫家人以为自己凌迟了他们儿子时,第二次便是辛夷,只是没想到,自己答应保护她,却还是让她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中。 他见林锦婳已经睡过去,这才缓缓走了出来,替她打开放在一侧的被子小心给她盖好,看她在睡梦里终于展开了愁眉,才浅浅笑起来,他终于知道,祁烨为何也会为她所救。坚韧的人,总是能把自己拯救出深渊,也将其他人也拉上来。 “师父……” 在不远处打地铺的苦莲坐起身来,看着他轻唤出声。 长孙玄隐转身看着他浅浅一笑:“时辰不早了,睡吧。” “嗯,师父也早点睡。”苦莲说完,便继续躺下了。 长孙玄隐却只是回到房间推开了窗户,入眠,他许久不曾有过了。 他看着手臂上的黑气已经在不断的往上攀升,浅浅一笑,听说赵怀琰已经离宫了么…… 第二天一早,林锦婳才醒来,便发现苦莲已经拿了早膳过来了,而长孙玄隐却不在。 “他呢?” “师父去买点药。”苦莲说完,便道:“师姐,来用早膳吧,一会儿我们就出发走了。” “可说了要去哪里?” “师父说,到处走走,走到哪里算哪里。”苦莲道。 林锦婳看着他垂着眸子的样子,知道他定又在撒谎,不过也懒得拆穿他,反正逼着他说他也不会说的。 “这儿还是番邦吗?” “是啊,前面就是番邦都城了,不过这段时日都城封锁,只许出不许进,我们要绕过都城往前走。”苦莲道。 林锦婳手心微紧,绕过都城,那她要去见番邦太后的计划岂不是泡汤了? 这样一想,她又纠结起来,若是这样的话,可就麻烦了啊。 两人正说着话呢,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苦莲立即警惕起来,道:“谁?” “开门!” 外面传来粗暴的声音,林锦婳皱眉,立即将骨笛拿在手边,又拿了药粉防身。 苦莲紧张起来,见长孙玄隐还没回来,只道:“我家公子不见客!” 他才说完,房门便被人猛地一脚踢开了。 那人进来后,立即在房间里巡视一圈,确定长孙玄隐不在,才哈哈笑起来,指挥着身后的二人道:“快把她们绑起来!” “你们是食人族的?”林锦婳开口,声音却低哑的不行。 “是个老婆子?” 那人诧异了一下,立即掀了帘子走进来,一眼便看到了一身红裙的林锦婳,可不等细看她的五官,便被她脸上的红色印记吓到。 后面的人也跟上来,瞧见那印记,都哈哈笑起来:“还以为那么俊的公子,定带了个绝世美人,没想到是个丑八怪。丑八怪就算了,肯定不好吃!”那几人说完,便扭着苦莲要走。 林锦婳冷哼一声,抬手便吹响了骨笛。 骨笛一响,这屋子里其他人用来防范食人族的毒蛇便跑出来了。 蛇群游来,游动间那细微的声音让人汗毛倒立,那几人扭头看到不断靠近的吐着红杏子的蛇,顿时吓得面色发白,立即松开了苦莲朝林锦婳扑来。 林锦婳勉强中断,险险躲过后,才又重新吹奏了起来,苦莲眼睛发亮,很快便开始帮着她阻拦那些那人。 蛇群越来越靠近,那些人眼看着那浑身滑腻腻的毒蛇朝他们游过来,二话不说扭头就跳了窗户,走前还不忘恶狠狠留下一句:“丑女人,别等我们下次碰到你!” 他们的声音慢慢消失,苦莲也长长舒了口气,林锦婳却是郁闷了。 早知道那些人那么怕蛇,她当初还犹豫个屁,早跑了不就成了,如今平白又得罪一群人! “师姐,你好厉害!”苦莲崇拜的看着她道。 “怎么样,我教你,你告诉我想要的?”林锦婳笑道。 苦莲嘿嘿一笑:“师父说过,师姐的狡猾,天下无人能敌,我不上当。” 林锦婳哑然,明明最狡猾的是长孙玄隐! 正想着呢,长孙玄隐便回来了,以前从来都是一丝不乱的衣襟竟有些乱了,看到她们时,眼底还有未散的慌张。 “师父……” “没事吧。”长孙玄隐立即看着林锦婳问道。 林锦婳眉梢微挑:“自然没事。” 长孙玄隐松了口气,才笑道:“上马车,我们立刻离开。” “不了,我很喜欢这里,就要留在这里……” “去番邦都城。”长孙玄隐笑道。 林锦婳微微一顿,怀疑看他:“可是苦莲说……” “我自然能让你进去。”他浅浅一笑,立即叫苦莲去收拾了东西,而后便带着林锦婳走客栈后门离开了。 等他们一走,长孙祁烨后脚便到了。 他是知道这儿有人会骨笛,这才寻来的。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可说了去哪里?”他抓着掌柜的问道。 掌柜的看他仪表堂堂,通身都带着贵气的样子,不敢招惹,忙道:“才走不久,看样子是要去都城呢。” “是一男一女吗?” “还带着个童子,不过那对夫妻看起来,很是恩爱的样子,公子您是……” “夫妻?”长孙祁烨皱眉,难不成是找错了吗? 他顿了顿,又道:“那女子的模样,你可见到了?” 掌柜的摇摇头,如实道:“模样倒是没见着,不过看得出来,她应该是得了重病,头发都全白了,声音也是嘶哑的。” 长孙祁烨听着,更加觉得奇怪,但见不到人,他又不敢轻易确定,只能暂时先留下来再打探一番,再决定要不要追上去。 林锦婳坐在颠簸的马车里,不解为了长孙玄隐这么急着离开,但想着之前得罪的那些人,想着早点离开去番邦也好,提前见到番邦太后,说不定就能直接摆脱长孙玄隐,而回到大齐了。 此时的大齐内,辛夷也接到了他们离开了森林的消息。 她也刚接到宫人来传话,说徐夫人不肯把孩子送回来。 她坐在上首的位置,听着这接二连三传来的消息,看着手里赵怀琰留下来的玉,笑道:“本宫寻常是不是太宽厚了?” “娘娘,这是皇上的意思。”墨花在底下恭谨道。 “是吗?”辛夷浅笑看着她如今对自己疏离又恭谨的样子,笑开:“墨花,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娘娘,您什么意思,奴婢不明白……”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辛夷瞥了眼梅儿,梅儿颔首,抽出手心的匕首,叫进来一个宫女,还不等墨花反应过来,她抬手便直接割开了那宫女的脖子。 墨花怔住:“梅儿,你做什么!” 梅儿朝她笑笑,才转身跟辛夷道:”皇后娘娘,墨花误杀宫女,当判处死罪!” “念在她伺候本宫多年的份上,免去死罪,处以哑刑,关入水牢,不得本宫命令,不许任何人见她。”辛夷淡淡道 “是。”梅儿立即应下,墨花也反应过来,当即冷冷看着她:“你不是皇后娘娘!” 辛夷嘴角微扬,一旁的梅儿已经迅速拿出了哑药来,让人按住她,直接给她喂了下去。 墨花想挣扎,可她根本挣扎不了,自上次中毒受伤后,她的功夫便废了。 她眼睁睁被人喂了药押去地牢,辛夷这才浅浅垂眸望着那玉笑起来:“本来入宫后,我不想见血腥的,你们为何一个个都要逼我呢。” “娘娘,徐府那里……” “告诉舅母,便说本宫病重,想见见孩子,若是见不到孩子,这条命也不想要了。”她淡淡道。 梅儿应下,很快下去了。 等她一走,暗处的人才走了出来,道:“主子,谷主和林锦婳怎么处置?虽然现在谷主看起来是看着林锦婳没让她回来,但属下总担心……” “你的担心是对的。当初师兄便嘱咐不叫我杀她,后来又背叛我悄悄救走了她,现在不放她回来,也是在保护她。既如此,便也不必对师兄手下留情了。”她浅浅一笑。 “是。”底下的人迅速离开,辛夷才叹了口气:“师兄也要背叛我而保护那个女人,怀琰,你不会吧……” 她看着阳光下晶莹剔透的玉,想起那日的春心萌动,记忆里的怀琰,仿佛浑身都笼罩着一层光芒一般,叫人心安。 墨花的消息很快传出去,外人只提皇后宅心仁厚,还以为墨花名为关入水牢,实则被她安置到某处地方享福去了,却只有一人察觉了不对劲,便是一直藏在暗处的朗月寒。 年初京城出现假面具一事时,他就知道不对劲了,如今看来,他没有猜错。 “消息,赵。” 他跟旁人吩咐。 旁边跟着的侍从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写了信悄悄传去给赵怀琰了,只是赵怀琰现在行踪不定,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番邦都城内。 之所以会突然防范的这么紧,也是因为番邦皇帝在听说赵怀琰秘密离宫后,才下的决定。虽然一国之君亲自来这番邦刺杀他的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不得不防。 番邦某处华贵的酒楼内,几个衣着华丽的公子正聚在一起议论这件事。 “这次番邦投靠北燕,往后再也不用担心一道寒冬就无粮草了。”其中一人笑道。 其他人嗤笑看他:“看不出来你还有几分忧国忧民的心思,那些贱民,饿死就饿死了,与我们何干。” “就是,韩晋,你别告诉我们,你真的在担心那些贱民,平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那些人说着说着,便都嘲讽的看着面前这个名唤韩晋的男子了。 之前为首的人打断了其他人,眯起眼睛笑看着他,道:“你们笑他做什么,他可是老太后最疼爱的孙子,老太后就是这样忧国忧民的,他作为亲孙子,自然也是如此。” “老太后现在不是被软禁在后宫吗?” “那么说,韩晋也快了?” 那些人不怀好意的揣测着,韩晋微白的脸上含着薄怒,终于忍不住,将手里的杯子一甩,扭头便走了。 那些人瞧着他的背影,本来他们这些皇亲国戚也没把韩晋一个无权无势半透明的小小皇子放在眼里,只扭头跟那为首的道:“韩萧表哥,你瞧瞧你皇弟……” “又不是亲弟弟,同父异母而已,咱们表哥乃是三皇子,未来可是要继承大统的。”忙有人道。 “是,说的是!”其他几人跟着大笑起来,韩萧却是笑笑没说话。 韩晋离开后,发现身后无人跟来在,这才快步闪身进了附近某处的巷子里,找到一个不大的院子,才上前敲了敲门,低声道:“在吗?” 院门被拉开,里头人的瞧见他,丝毫没有惊讶:“主子等您许久了。” 韩晋微微皱眉,提步走了进去,才看到负手站在廊下等着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即便不是番邦人,也绝不比番邦人瘦小,而且通身的贵气和寒意,也越发叫人不敢轻视。 他过来后,不自觉的便垂下了眸子,上前见了礼,才道:“如您所说,番邦的子弟全是些没用的废物,番邦必亡。” “暂且不急。” “可是……” “朕在等一个人来。”赵怀琰凤眸微凉,淡淡看着天际慢慢垂落下去的夕阳,轻声道:“太后身子健朗,不会熬不过这几日。” 韩晋咬咬牙:“我明白了。” 说完,才抬眼看着他。 什么时候,他也能跟他一样,成为这样顶天立地的人,抬手间,便能布局风雨,叫天下人臣服! 封闭的都城外,林锦婳的马车终于到了。 等到城门口时,里面便走出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来,门口的侍卫纷纷唤了一声三皇子,行过礼后才退下了。 “那便是他说的能进城的办法?”林锦婳问这苦莲,苦莲颔首:“师父跟三皇子有很深的交情。”其实苦莲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当初师父曾需要一个很珍贵的东西,只跟这位三皇子开了口,他便双手奉上了。 很快,韩萧便走到了马车边,恭谨道:“先生来了。” “暂住。” “厢房已备好,请。”韩萧说完,长孙玄隐才浅浅笑道:“你父皇的病越发重了,这等时候,三皇子可多在床前尽孝,至于你所担心的人,也抵不过一道遗诏。” 韩萧微微一怔,他连这个也猜到了么,的确,他自己早已让人模仿着父皇的笔迹,假拟了遗诏了。 他没说话,马车已经慢慢进城去了,等马车完全进去后,一侧的侍卫才低声道:“三皇子,要不要让人看着他?” 韩萧已经发现了马车里多了个女人,浅笑起来:“看着那个女人足矣。” “是。” “顺便再去查查那个女人的来历,不要让他发觉。” “是。” 韩萧深深盯着马车帘子飞起时,那抹红色的身影。能让先生带在身边的女人,可不多呢,必定对他十分重要吧。 林锦婳能感觉到背后寒冷的目光,有些不舒服:“番邦如今已经是夹缝中求生存了,他们居然还想着储位之争,难道不长南疆亡国的教训么?” “师父说过,人的贪恋,是永远不会停止的,除非死。”苦莲一本正经道。 林锦婳看他把长孙玄隐的话句句都奉为至理名言的样子,轻笑出声,不过没多会儿,马车便在所谓的厢房停下了。 这哪里只是暂住的厢房,分明是准备了个大官的豪宅出来。 林锦婳见惯了这些倒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苦莲,瞪大了眼睛轻呼出声。 林锦婳眨眨眼,这样她岂不是就能有单独的院子了? “你跟我一个院子。”长孙玄隐说完,便提步走了。 “能不能……” “不能。”长孙玄隐拒绝,林锦婳扶额,这个小气男人,这院子这么大,她住别处还正好方便了别的姑娘来伺候呢。 她默默跟在他身后,却暗暗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路线,长孙玄隐发现她的小动作,并未戳破,只等到了院子,才指了个挨着他的房间给她,且没有留任何一个人伺候。 林锦婳直接进了房间去,懒得跟他多费唇舌,反正他也不会多说什么的,与其如此,倒不如空出时间多研究研究怎么跑路。 但等她才进房间,长孙玄隐便再一次毒发了。 苦莲吓了一跳,不敢惊动别人,连忙扶了他回房间,才哽咽着道:“师父,为何毒发的越来越频繁了。” “因为百毒谷的仙灵草已经用完了。” “那我再去给你摘来……” “没有了。”长孙玄隐笑笑,勉强用银针封住体内的毒,才长长缓了口气,道:“取五步蛇毒液来。” “师父……” “以毒攻毒,还能再活一段时间。”长孙玄隐面色全白,额间已经开始冒汗,却依旧如寻常般淡淡笑着。 苦莲的眼泪流出来,他不明白师父为何非要把林锦婳留在身边。干脆让她被人杀了,他去找解药多好! 他看出他的想法来,却只道:“等你长大了,若你不幸跌入深渊,当你遇到一个能拉你上岸,且一见钟情的姑娘,你自会明白。” 苦莲的确不懂,但看师父提起她都是高兴的模样,终是不再多说,很快便出去了。 等他一走,长孙玄隐才慢慢起身想去拿桌上那杯茶,却不慎摔在了地上。 他的手撑在瓷片上,黑色的鲜血顿时溢出。 正在隔壁准备翻窗出去的林锦婳听到隔壁的动静,眉心拧起,到底还是过来了,推开房门就看到了跌在地上狼狈的长孙玄隐。 “想不到你也有今日,苦莲不在吧?是不是我现在杀了你,也没人阻止?”林锦婳嘴角冷冷勾起。 长孙玄隐转过头看着缓缓而来的她,浅笑:“杀了我,韩萧转眼就会杀了你,你很清楚,所以你是来救我的。” 林锦婳哑然,看着他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的手,到底是取了伤药来,长孙玄隐却没让靠近:“答应我,不要出这个院子。” “你知道我一定会出去……” “你出去,死的便不止是你,还有你远在京城的孩子。辛夷发现你还活着,并且来了这里,她会不折手段。” 林锦婳怔住,拳头死死握着,所以现在她是上了一条绝路别无办法了吗? 不,绝路绝不是留给她林锦婳的。 她淡漠看了眼长孙玄隐,转身便离开了。 长孙玄隐看着她的背影,到底是笑了起来,现在她不会出去就好,毕竟如今这都城里,还有一位客人呢。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早有布置 四月的风已经带着花香,但徐夫人看着跟在身边的两个孩子,却总觉得不能安心,这几日她做了不少梦,梦里总是些不好的东西。 “听闻国寺的方丈很是灵验,不若请她来给您做做法事吧。” 徐昭昭陪着徐夫人坐在亭子里,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道。 徐夫人只看着正在花园里玩闹的两个小小身影,觉得担心:“皇上说不让我把两个孩子送回宫去,可最近皇后娘娘屡屡生病,想要见孩子一面都不行,我如何放心离开。” 徐昭昭干脆道:“要不瞒着皇上,让皇后娘娘见见孩子?不然她也太可怜了,皇上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不肯让孩子去他们娘亲身边。” 袁绍站在一侧,摇摇头:“我相信皇上,不会无缘无故如此。” 徐昭昭转头看他,一年过去,他又长高了些,褪去稚气,浑身都是少年的意气风发和清俊,如今蓝袍加身,也越发显得俊朗起来。 她弯眼一笑:“你总是知道的多些。” “嗯。”袁绍见她朝自己笑,略有些羞涩的垂下眸子。 徐夫人看他们小夫妻如此,也跟着笑笑,道:“迟些我会亲自去宫里见见皇后娘娘,孩子还是暂时留在府中吧。” “好,这几日刚好袁绍也要陪我留下来,我便看着小太子和小公主。”徐昭昭笑眯眯道。 徐夫人笑笑,深深看了眼还不知事只玩得开心的孩子,轻轻叹了口气。 徐府外,徐程青打发走宫里来传旨的人,也沉了脸。 林锦澄就在一侧,不解问他:“为何徐府不肯送孩子入宫?” “难道你忘了陈阿妙之事吗?”徐程青反问他。 林锦澄自然没忘,闻言,惊讶看他:“你们现在是怀疑,锦婳也是被人所顶替了?” 徐程青看他震惊的样子,知道他定是从未怀疑过,只能点点头,道:“我虽是这样怀疑,但还没有证据。这段时日皇后娘娘的行为虽然有些反常,但你发现没有,她再没召见过我们,或是说曾经她身边亲近的人,如今都离开了。墨风四个丫环也是如此,就连皇上也暂时离开了。” 说起来,林锦澄想起墨花,也跟着皱眉:“今日下午我便请旨入宫探望。” 徐程青摇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才道:“暂时不必着急,在皇上回来之前,只要好生盯着就是了。”徐程青没告诉他,他已经跟墨雪联系上的事,也不能告诉他。 林锦澄看出他有事在瞒着自己,却也没再多问,他知道自己如今有些优柔寡断,若是掺和进去,说不定还要添乱。 想到这里,他只坚定的看着徐程青道:“若是有事需要帮忙,一定告诉我!” “嗯。”徐程青点点头,等将他打发走,才立即驾马去寻墨雪了。 此时的皇宫中,辛夷接到徐家人还是不肯入宫的消息时,终于是露出了几分冷意。 梅儿跟在一侧,轻声道:“如此说来,徐家是怀疑娘娘您了。” “怀疑又如何。”辛夷看看自己手腕上新戴的一支翡翠镯子,剔透的光莹润亮泽,可即便这镯子是真的,只要她说是假的,那就是假的,便是假的,她说是真的,那也就是真的! 区区徐家人而已,还能跟自己抗衡么。 她看了眼梅儿,才道:“准备马车,本宫要去一趟徐府。” 梅儿惊讶看她:“娘娘,您现在去,万一被人发现……” “她们能发现什么?而且就算发现了,又能如何?”辛夷轻笑。就算发现了,他们永远也拿不出证据,只要真的林锦婳死了,那这天下便只有她一个假林锦婳,假的也要变成真的! 梅儿看她如此自信,自然不再多说,立即叫人去准备了。 远处,林锦婳现在的心中已经隐隐开始觉得不安。 苦莲取了药回来时,便见她在廊下走来走去,十分紧张的样子,不由快步跑进了房间,看见长孙玄隐还活着,才终于松了口气。 “师父,师姐她怎么了?”苦莲看着他吃下药后,才不解问道。 “怎么了?”长孙玄隐抬眼朝窗外看去,便也见到了此刻不安的林锦婳,只微微摇头:“去问问。” “是。” 苦莲应下,转身便出来了,等到了林锦婳跟前,还不等开口,林锦婳自己便急急道:“苦莲,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忙?” “帮我去查查,现在我的孩子们怎么样了。”林锦婳心里不安的很,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似的。 苦莲惊讶看她,想了想,还是道:“我会托人去打听的。” “多谢!”林锦婳认真的道了谢,想了想,到底没有跟他说自己想离开的事,想来自己说了他也不会帮自己的。 她说完后,转头便回房间去了。 她仔细想过了,现在番邦依附北燕要跟大齐谈判,说不定大齐会有使臣来番邦,就算没有,番邦的人也会往返于北燕,她若是见不到番邦太后的话,说不定还能去北燕,然后由北燕辗转回大齐。 虽然路程远了些,可总比一直被困在这里不得脱身的好。 她打定主意,晚上天黑之后,她便很快睡下了,只等着何时长孙玄隐再带她出去,她再找机会离开。 夜里,夜风吹起青嫩的枝丫摇晃着,在月光下投下孤寂的身影。 赵怀琰站在院子里,看着今夜圆月,想着不知在何处的婳儿,心中沉沉。 很快,新提拔的侍卫阿忠便回来了,在他身侧低声道:“回禀皇上,穆王殿下已经在番邦城外了,似乎要入城来。” “如此说来,他一直追踪的人,已经到了这都城?” “是。” 赵怀琰闻言,冰寒的眼底才终于化开了些:“可查到在何处落脚?” “最近半月入城的人不多,一共只有十三处,大多是商行的商人亦或是本地的贵族,前阵子番邦的三皇子也请回了一行人,但这些人里,虽有女子,但并未见皇后娘娘。”阿忠道。 “祁烨难道跟错了?” “应该没错,之前穆王殿下过来的客栈里,曾出现过用笛声驱使毒虫的女子,属下怀疑那便是皇后娘娘,可那以后,再不见笛声了,线索也断了。”阿忠看着浑身透露着寒气的他,道:“皇上,要不然属下再将这半月入城的人,一一细查一番。” “嗯。” “属下这就去办……” “另外……”赵怀琰叫住他,似有迟疑一般,可到底还是道:“等穆王入城后,带来见朕。” 阿忠迟疑的看着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这才赶忙应下退下了。 赵怀琰的心重新跌落谷底,他已经确定了宫里那个不是锦婳,那么真的锦婳在哪儿,是不是受人欺凌了,现在还好好活着吗? 想到这里,他负在身后的手死死握紧。 夜色寂寂,长孙玄隐在迷晕林锦婳后,才将她手边的骨笛拿走了。 苦莲不解:“师父如此费心,何不直接封存了她的记忆,也省得她一天到晚的想着逃走。” “我只是不想她妨碍辛夷。”却并不是要害她。她跟赵怀琰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他无法全部知道,其中一部分也让他觉得弥足珍贵,若是忘记了,多可惜? 月光落下来,落在她的脸上,那块红色的疤痕慢慢褪去,露出她真正的模样。 憔悴了不少,但还是以前那个她,心中有温柔,也有利刃。 他想伸手去轻抚她的脸庞,可伸到一半,到底是停了下来,浅浅一笑:“城外的人已经寻来了吗?” “刺杀的人暂时被挡住了,但不知道能挡多久。” “看来这里也留不得了,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他替林锦婳掖好了被子,看她睡得踏实,这才浅笑着转身离开了。 但睡梦中,许久不曾梦到前世那般血腥场景的林锦婳,好似又回去了。前世的日子并没有结束,她也没有死,而是被打断了双腿,扔在了一个破旧的小院子里自生自灭,没有亲人朋友,没有爱人,只有无穷无尽的后悔和挣扎。 这个梦格外的真实,真实到她惊醒时,鼻尖似乎还萦绕着血腥味。 她半坐起身子,还在微微喘息着,可她明明记得曾梦到过自己已经被埋葬,是前世的怀琰亲手葬下的她,可这次怎么会梦到这些? 她想了想,只以为是昨天太过紧张,所以才会如此的,未曾再多想。听到院子外传来说话声,她很快便忘了这件事,穿好衣裳起来了,可要顺手去拿骨笛时,才发现昨晚就放在枕头底下的骨笛和匕首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带着安神作用的药草。 她皱起眉头,还不等走到门边,就听到外面的人好似在议论她。 “那位姑娘当真是先生的夫人吗?”韩萧惊讶道。 “是的。”苦莲浅笑着点点头,才交了封信给他,道:“这是先生让我给皇子的,说皇子看过后,就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了。” 韩萧见状,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点点头,才道:“过几日,宫里会有宫宴,届时北燕的使臣也会到,到时候希望先生也能出席。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苦莲看着他郑重的样子,点点头:“我会转告给先生的。” “嗯。”韩萧应下,看着紧闭的房门,不再多留,很快便离开了。 等他一走,苦莲的脸就凝重起来,三皇子方才分明是要挟师父过去呢,可那样的宴会,师父怎么能出席。 他很快回去禀告了,隔壁林锦婳的眼睛却是亮了,若是去参加宫宴,一定有办法能见到太后。可长孙玄隐八成不会同意…… 她正想着办法,就听到隔壁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而后她正想着的长孙玄隐已经走到了她的门前来,还敲了敲门。 林锦婳起身拉开房门看着他:“何事?” “方才你都听到了?” “嗯。”林锦婳微微珉唇,长孙玄隐看着她这样,只浅浅一笑:“答应我两件事,宫宴我便会带你过去。” “何事?” “第一件,在外人问起时,你是我的夫人,第二件事,吃下这颗药。”他说完,苦莲便拿了颗药丸来。 林锦婳皱眉,看着这黑漆漆的药丸不解道:“这是什么药?” 长孙玄隐浅笑:“若是一日不服用解药,就会忘记你最爱之人的药。我不是曾与你说过,让你赵怀琰想起你,未必是好事么。因为以你的个性,吃下这颗药后,你注定要忘记他,从此往后,只能留他一个人孤单在这世上活下去,永远也找不到你。” 林锦婳恍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面色微微发白。 她怔怔看着面前的药,若是不吃,必要受长孙玄隐的控制,不能离开他的身边,可若是吃下这药,她就有可能会忘记怀琰,忘记家人,忘记孩子。自己这样的容貌,便是扔到怀琰面前,他也不一定能认出自己来吧。 “若是不吃这颗药,你就永远不可能离开这里。”苦莲跟在一侧道。 林锦婳看他一眼,他回望过去,看见她眼底的伤心,心虚的低下头道:“师姐,师父也是为你好,你若是闯出去,不是被那些刺客杀了,就是被番邦的人给抓了,而且你的孩子和家人肯定也会陷入危险。” 林锦婳眉心拧起,好一个长孙玄隐,竟早就把这一步算计上了! 她抬手抓起药丸便咽了下去,冷漠睨着长孙玄隐:“你别以为你自以为保护我,我便会感激你,若是孩子被辛夷伤了,我一定坏将她和你碎尸万段!” 长孙玄隐浅笑:“今日起,没有长孙玄隐,只有无涯先生,和无涯夫人。” “师父,那我呢,可有新名字。”苦莲也忙跟着道。 “苦莲。” 苦莲苦着一张脸没说话,长孙玄隐瞧见林锦婳强忍着怒意和伤心的样子,侧开身子,道:“前面便是花园,你可以去走走,但我与你说的话,绝无半分掺假,你自己小心。”说罢,便转身走了,半分没有要再盯着她的意思。 林锦婳看他离开,也提步往前去了。 他所说的花园四周都是房屋,不见围墙,也有丫环在底下伺候,不过众人一瞧见她的脸,均是惊恐的低下了头。 林锦婳没多说什么,等到了廊桥上,才低头看了一眼,水里映照出来的人,脸上的疤痕的确十分狰狞的样子,尤其是她这一头白发。 “夫人,奴婢给您拿茶水来。” 跟在身侧的丫环惊恐道。 林锦婳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那丫环见状,逃也似的便走了,仿佛迟一步,就要被林锦婳吃掉了一般。 林锦婳见状,也不觉得难过,说来,这些人终究只是陌生人而已。 她坐在凉亭里,看着风吹动树枝晃动,树荫落在地上,也跟着晃动起来,让她觉得心里好似挂上了千斤重的铅锤,风一吹,她便揪心的疼。 茶水拿来后,她还不及端起来,就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不多会儿就见附近的小道上跑过来一群侍卫,侍卫们手里拿着剑看起来十分警惕的样子,等靠近了看到她,才立即停下了脚步行礼:“夫人,可曾惊扰到您。” “未曾。” 林锦婳开口,声音嘶哑的很。 侍卫们也都皱皱眉,忙道:“方才府里闯入了刺客,若是没有刺客的话,小的们便先告辞了。” “好。”林锦婳看他们一见自己便吓得快要哆嗦的样子,自然也不会为难他们,点头便让他们走了。 她瞧见丫环们似乎也恨不得拔腿就跑的样子,淡淡道:“你们也下去吧。” “谢夫人!” 几个丫鬟哆嗦着应下,扭头便走了。 阿忠就在暗处看着,这女子虽然气度不凡,但不论是脸还是声音,都不是皇后娘娘,更加别说她现在的身份,还是所谓的无涯夫人了,看起来她也很安心做这夫人的样子,肯定不会是皇后娘娘。 这样想罢,他很快便离开去下一家了。 林锦婳现在一身的毒,完全察觉不到阿忠的存在,等他走后,才开始琢磨起过几日的宫宴了,对于孩子的牵挂也越来越深,可她现在除了等时机到来,什么也做不了。 很快,便已是到了宫宴之日,这时候长孙祁烨也已经入城了,但可惜赵怀琰先他一步去了番邦皇宫,所以并未跟他碰头。 侍卫领了他留下后他也安不住心,直接便问道:“这几日城中的药铺一直都开着的吗?” “是,穆王殿下要买药?”底下的人问道。 “不是,只是要查一点东西罢了。”长孙祁烨说完,很快便离开了。 一路跟来,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发现长孙玄隐的人会去购买固定的几味药材,若是他们已经藏在了这城中,这里的药铺一定也有类似的购买记录,说不定也能由此顺藤摸瓜,找到目前还暂住在这城中的长孙玄隐! 这样一想,他的脚步又加快了些,却在经过市集时,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 他停下脚步,透过带着的帷纱帽转身看去,便只见一辆气派的马车从旁驶过,车帘厚重,他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 “那是谁的马车?”他问道。 “是咱们三皇子的呢。”有路人开口搭腔,还问他:“这位公子不是本地人吧?要不要住店?” 长孙玄隐刚要拒绝,转头看了看他,眉梢微挑,扔了块银子给他道:“帮我个忙,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公子尽管说!”那人瞧着那银子,欣喜不已:“我家的聚福客栈可是这都城分店最多的,您想住哪一片的都行!” “帮我查个人!”与其自己在这儿如无头苍蝇般的乱撞,倒不如找这种时时盯着外地客的人,都城如今封闭,能进来的人不多,他们这种一定很清楚都有哪些人进来了。 此时的赵怀琰,已经带着面具,跟着韩晋一起入宫了。 番邦的皇宫不大,顶多也就大齐皇宫的三分之一而已,没走几步,便是设宴的花园。 花园里的鲜花开了不少,皇宫也特意引了活水做了溪流,跟番邦都城中黄沙漫天的萧条景象仿若是两个世界一般。 韩晋进来后,便有不少的宫人过来行礼,但言语间,却没有那份毕恭毕敬,反而像是敷衍一般。 “现在宫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以前皇祖母还没有被父皇软禁的时候,宫人们是绝对不敢这样的,都是皇后把持了朝政,父皇自己也老糊涂了。”韩晋一面说,一面有些颓然,现在番邦要跟北燕一起去挑衅大齐,他觉得是死路一条。 一侧的赵怀琰没说话,等到了宴会的地方,看到坐在靠近最上首位置坐着的韩萧,正在呼朋引伴,被人围在中间,好不快活的模样,才淡淡跟韩晋道:“你若是想保下番邦,便拿到这个皇位。” “可是我……” “即便不折手段。” 赵怀琰冷淡说罢,便提步往宴席最末尾的位置去了,那个位置既能看清整个宴席的情况,又能不被人注意。 韩晋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惊讶了一下,旋即握紧手心。既然他都说这个位置只能自己来坐,那他就一定要坐上去! 想罢,他很快也入席了,而且不出所料的被韩萧和他那帮身居高位的亲戚们看到,甚至是其他皇子,见到他也是一副嘲讽的模样。 他没出声,咬着牙挺直了背脊便上前去了。 韩萧冷淡的笑了笑,才转身问着身边的人:“无涯先生到了吗?” “已经跟他的夫人在路上了,而且先生说,一会儿不出席,就在宴会外的隔间等着,您有任何情况,直接使人告诉他便是。”来人道。 “他是要保护他那夫人么?”韩萧冷笑一声,倒也不再多提。 很快,这宴会便开始了。 林锦婳随他坐在房间中,听着外面异域的丝竹之乐响起,忍不住道:“我想出去看看。” “既然答应带你来,自然会让你出去,但不能去宴会上,太后的宫殿从这儿出去后,往左走,绕过两个宫殿便是。”长孙玄隐坐在桌案前,苦莲正在泡茶。 “你知道……”林锦婳微讶,长孙玄隐却只淡淡笑道:“她命不久矣,你去见最后一面也好。”说完,还给了她一块腰牌:“关键时刻可以用。” 林锦婳看着那腰牌皱皱眉,也不多留,很快便拿起,独自出去了。 等她一走,苦莲才担心道:“师父,就这样让她走,能行吗?” “她会回来的。”长孙玄隐看着已经泡好的茶,茶香清冽,青绿的茶叶慢慢从水中落下,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他浅浅笑起,抬起头朝林锦婳离去的背影看过去。 即便现在赵怀琰来了,她也不会走的。他相信她能分得清,孰轻孰重。 很快,林锦婳便绕到了长孙玄隐所说的地方,等到了殿门口一瞧,才发现果真是太后的宫殿,只是门口守着四五个严肃的嬷嬷。 她正犹豫间,便见不远处有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走了来,冷着脸在门口训斥了几句,才进去了,可进去没多久便快步走出来,出来时面色十分的不好看,那些嬷嬷们想问几句什么都没来得及。 林锦婳立即在一的拐角躲好,等人经过时,才听得她身旁的嬷嬷们劝到:“皇后娘娘,您别生气,反正太后也活不久了,她不肯把东西交出来,等她死了,咱们一样可以拿到。” “她只怕还一心想着把东西都给她最疼爱的皇孙呢,真是笑话。” 皇后说完,直接甩头便走了。 林锦婳就在拐角躲着,等人径直离开后,才拿出之前长孙祁烨给了自己的腰牌来,眉梢微挑,他倒真是神机妙算了! 她很快便转身过去了,系好面纱,遮住脸上那些疤痕,用布裹住编好盘起的白发,倒也与寻常人无异样。 她走到那殿门口后,不等那些嬷嬷们开口,便拿出了腰牌,道:“奉皇后娘娘之命,来太后这儿取些东西。” 那些嬷嬷们也多少知道皇后每日来这里是做什么的,闻言,又看了看那腰牌,确定是真的,这才放她进去了。 林锦婳顺利进来后,立即便找到正殿的方向,很快并走了进去。 这殿里伺候的人已经不多了,自南疆覆灭后,曾经的南疆公主,如今的番邦太后早已不如当年风光,更何况如今登基的皇上,还不是她亲生。她现在孤寡一人,早已是无所依傍。 “哀家说过了,你们要的东西,哀家没有。” 她才说完,便察觉到来人不对劲。 她侧过身,只看着她的眼睛,便怔住了。 “你是……” “太后娘娘。”林锦婳出声,声音低哑的厉害。 太后没管她的声音,只看着她的眼睛,笑起来:“赤虹玉还在你身上吗?” 林锦婳闻言,忽然有些感动,她竟是如此轻易就认出且确定了自己:“留在了宫里。” “此番来,可是要寻什么东西?”太后问她。 林锦婳摇摇头:“此番来,本是想求太后娘娘帮忙。” 太后笑起来:“你也看到了,哀家如今自身难保。” 林锦婳看着她的脸,苍老依旧掩饰不住曾经的美人模样,端端坐在那儿,也是端庄而优雅。 林锦婳知道她帮不了自己后,也只微微咬牙:“无妨,我总能找到办法。” “你跟我曾认识的人极像。”太后忽然开口,笑着起了身,从一处看起来很寻常的格子里拿出一卷画卷来,递给她:“既然再次见到你,算是缘分,送给你。” “这是……” “好东西,要收好。”太后朝她眨眨眼。 林锦婳顿了顿,再看她,道:“太后可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如今我虽受困,但也非完全展不开手脚。”处理一点小事也还是可以的。 太后深深望着她,笑道:“从这里离开后,迅速离宫,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来过这里。” “为何?” “因为哀家要离开了,而你手里的东西,说没用也没用,说有用也有用,全看机缘,你切记收好。”太后笑笑,一侧便走来个嬷嬷,林锦婳认得,她一直都是太后的贴身嬷嬷。 她知道太后这是下了逐客令了,林锦婳看卡手里的画卷,再看看太后,到底是没有多留,行过礼后,很快便离开了。 可没等她走出百米,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她扭头一看,方才的地方已经陷入了火海,宫人们手忙脚乱的要灭火,可没有一个敢往里面冲的。 她整个人都怔住,难道太后方才说的离开,是这样吗? “快点,一定要救出太后!” 就在她震惊间,之前听过的妇人的声音响起,林锦婳立即躲到了一侧去,等她们走过,看了看手里的画卷,转头便趁着宴会上的人发现之前,很快回去了。 赵怀琰听到发生大火时,出乎意料的平静,等韩晋手忙脚乱的过来了,才道:“想要皇位吗?” “可是现在……” “如果想要,就趁现在。”赵怀琰淡漠道。若是不想要,怕是要辜负这位老太后的一番苦心了。 韩晋的眼泪瞬间泛了出来,看着正跟人议论着什么的皇兄韩萧,咬咬牙,很快便带着人往皇帝的寝殿去了。 赵怀琰看着这宴会,眉心微拧,难道长孙玄隐当真没来么? 他正想着,便见韩萧已经亲自起了身,独自往席外去了,想了想,他也提步跟了上去。 韩萧很快到了长孙玄隐现在所在的小院外,看到廊上快步回了房间的红色身影,知道是跟长孙玄隐一起来的人,未曾多疑,只上前道:“先生,太后宫中失火,我该怎么办?” “你来问我,便已迟了一步,去见你父皇吧。”长孙玄隐说完,已经察觉到了就在韩萧身后不远处停留的气息,他也来了么…… “是!”韩萧说完,微微咬牙,道:“今日宫中大乱,先生怕是出不去了,暂时留在这里休息吧。”说完,转头便走了。 等他一走,长孙玄隐才让苦莲关好了房门,看着拿着画卷站在一侧微微喘气的林锦婳,浅笑:“见到人了?” 林锦婳皱皱眉:“今日我们不能留在宫里。”方才出来时,宫外守着的嬷嬷们已经看到自己拿出来的画卷,等事后皇后一问,一定很快就能察觉到自己拿走了她想要的东西。太后死都不想给那皇后的东西,她没道理转手便送出去,而且被那皇后发现,他们可就是坐以待毙了。 长孙玄隐似乎早就猜到一般,浅笑:“既如此,那你一会儿听我的,不能出声。” 林锦婳看着他这般样子,总觉得他隐瞒着自己什么,但他瞒着自己的事儿多了,她现在也没有时间来猜,只点点头。 长孙玄隐这才浅浅一笑,转头看了眼苦莲,苦莲颔首。 赵怀琰还在外面等着,直到里面出来一个半大的孩子,扶着一个驼背躬身的白发老妇人。 老妇人带着帷纱帽,白发盘起,一身墨色的长衫,扶着那孩子缓缓往前走。 “难道这便是所谓的无涯先生?”阿忠奇怪道,明明前儿还见那无涯夫人,虽然不好看,但也还算年轻,这无涯先生却好似七老八十了似得。 赵怀琰手持玉珠,很快便弹了出去,正中那驼背之人的脚踝。 那人疼得一趔趄,却半点声音也没发出来,只扶稳了那孩子的手,二人四下看看,才又继续往前离开了。 “皇上,那屋里还有人。”阿忠感觉到那屋子里忽然传来的凌厉目光,立即道。 赵怀琰看着那佝偻身影,心里总有些奇怪的感觉,但却找不出这感觉冒出来的任何依据,只能转头朝那间屋子看去。 林锦婳现在正低着头紧张的跟苦莲快步的往外走,边走还边想是哪个混蛋暗处放招,要不是她咬紧了牙关,方才就要轻呼出声了。 等快走到宫门口的时候,苦莲才低声道:“再忍忍,还有宫女在盯着咱们。” “嗯。”林锦婳不疑有他,只能继续低着头弓着身子往外走,一路走出了这皇宫,上了马车,才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可一低头,便发现自己脚踝都肿了。 “混蛋!”她低低骂了一句,远处的赵怀琰却觉得鼻子都痒了,差点打出喷嚏来。 “皇上,怎么了?” “没事。”赵怀琰才说完,便听到一列脚步声传来。 他按住腰间的软剑,眸色微微一凛,飞身便朝那房间而去,可房门打开,方才那道气息便已经消失了。 他微微一怔,难不成方才在这里的人,当真是长孙玄隐?阿忠一直怀疑的无涯夫妇,其中一人便是婳儿? 他转身便要追出去,可韩萧的人已经围过来。 韩萧看着带着面具的他,眉心拧起:“来人,给我抓住这刺客!” 阿忠忙要杀出一条血路带着赵怀琰逃走,却没想赵怀琰浑身杀气一泄,直接杀上前,一把就擒住了韩萧。 韩萧自己也蒙了,但养尊处优久了,就算身为番邦人,也根本没有对抗扎怀琰的力气。 他勉强挣扎了一下,赵怀琰已经提着他飞身上了这皇宫中最高的一处楼阁,抓着他的脖子将他拎在屋顶边缘,才寒声问他:“无涯到底是何人!” “你是来找先生的?” “说!” “他就是无涯!”韩萧也不知道长孙玄隐的真实身份,一年前遇见他的时候,他便自称无涯,从未说过自己是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赵怀琰面色冷沉:“他们住在何处?今日来身边跟了多少人?是什么人?” 韩萧能感受到他冰眸盯着自己时,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好似被凝固的寒冷,他转头看着底下没用的侍卫,再看看面前的男人,咬牙道:“住在城中的私宅,今日他带着他夫人跟小厮,就他们三人,不见跟其他人接触过。”他咬牙道。 “夫人今年年纪多大,是哑巴吗?” “年纪不大,但面貌丑陋,看不出具体年龄,虽然白了头发,但并不是个老太婆,也不是哑巴。”韩萧立即道。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根本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他今日却是随韩晋一道入的宫。 想了想,他才道:“你是韩晋的人?你是要对付无涯吗?既如此,我帮你对付无涯,你跟在我手底下如何?”无涯太过神秘而且不尊重自己,倒不如面前这人,强大如他,便是杀了韩晋都不是问题。 赵怀琰闻言,冷冷睨了他一眼,连废物二字都懒得骂他,直接将他扔了下去,转身便飞速的离开了这宫殿。 但按他所说,那无涯的夫人方才便是故意瞒骗着自己,假装弯腰驼背的老妇人欺骗自己了! 她为何要骗自己,她是锦婳吗? 越想他越觉得疑点甚多,若那人真是锦婳,她知道自己的存在的话,为何不肯出来见自己?难道是受了什么胁迫吗? 婳儿…… 他面色更沉,速度更快的往韩萧所说的私宅而去。 阿忠简直追得腿都要断了,不过往后他若是知道他们苦苦追寻的皇后娘娘就曾在他眼前时,不知是如何感想。 林锦婳现在坐在马车里,发现苦莲将马车径直赶出了城,才道:“我们现在出城?” “嗯,师父吩咐的,城中已经不安全了。”苦莲道。 “不安全……”林锦婳垂眸看了眼手里的画卷,这才终于打开了来,可画卷里,只有一副美人图,那女子模样十分明艳,眼底带着些傲气和清寒,唇角藏着的笑意,可见她那时的愉悦。 林锦婳不懂,仅仅就是一张美人图,便叫皇后苦心索要这么多次,甚至逼得太后焚宫么…… “师姐,这画下面写着的是离什么岛……”苦莲瞄了一眼,才道。 “离陀岛……”林锦婳随口说完,才发现这纸上当真是写着这三个字。 她眨眨眼,难不成这幅画跟离陀岛有什么关系? 她细细看了看,这画上已经没有别的字了,她想了想,到底是将画卷先收了起来。 不过如今老太后这条路断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锦婳的马车快速往前走,殊不知此刻长孙祁烨的马车已经疯狂的从后面追了过来。 从宫里出事后,他便接到了赵怀琰的消息,让他盯着各处宫门城门,没想到还真叫他盯到了。难道前面那马车里坐着的,当真是阿慕吗? 若是如此,他此番绝不会再让她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阿慕,等等我! 他飞快的在后面跟着,长孙玄隐独自坐在马车里,如同局外人般的看着,终究只是浅浅一笑,带着些凉薄。 正文 第一遍七十七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红菱一路追到都城外,对她来说,已经吃了将近一个月的素了。 到时,只看到前后两辆马车飞快的驶过,掠起一路的尘土。 她捂着嘴咳了好几声,才勉强停下,一旁有人上前来忙道:“谷主,要不要去把人给抓起来,咱们晚上炖了吃了?” “这里好歹是都城,别在这里惹是生非,找到那个臭男人要紧。”红菱略显妖艳的脸上露出几分血腥,轻勾唇角,转头就要往城中而去,却在这时,城门忽然打开,一个黑衣男子快速骑马跑了出来。 红菱本是下意识要去捂住鼻子,可看到他的瞬间,眼睛就直了。 他跟长孙玄隐完全是两种风格,长孙玄隐温润雅致,他却冷漠刚毅,一身黑色锦衣更加衬得他浑身的气势强大。虽然带着面具,但只看那双满是寒冰的眼睛,便叫人望而却步。 他骑马掠过的瞬间,红菱还能闻到残留在空气里的那一丝丝龙涎香气。 她猛地转过身盯着快速掠过的人,嘴角勾起:“那个臭男人先不急,先把这个香的抓住!” 说完,抢过一匹马便快步追了上去。 赵怀琰一路往前,一心只想追上前面的马车。那里面可能真的是他的婳儿,若是如此,他便是拼死也要将她救回来! 就在他飞快往前时,阿忠已经发现了后面跟来的人,忙道:“主子,有人跟着咱们。” “叫人打发了。”赵怀琰头也不回便道。 阿忠会意,很快便让暗处跟着的护卫去解决了。 他看着就这样冲出来的皇上,面色微紧,不敢再说,只驾着马快速跟他往前追去。 最前面,林锦婳还不知道她一直要找的人就跟在后面,跟苦莲跑了一日后,等马都跑不动了,苦莲才带她转头进了附近小镇。 “今晚休息后再走吗?”林锦婳道,现在长孙玄隐没跟来,是她逃走的最好机会,只要想办法跟苦莲要到解药就行了。 “不休息,师父还在等我们。”苦莲将马儿交给客栈掌柜后,回头看了眼,发现跟着的人还没追上来,才跟林锦婳道:“我们先上楼吃点东西吧,你也要服解药了,之后再离开。” “嗯。”林锦婳听他说到‘药’,眼睛微亮。等他离开,也顺着他方才的目光回头看了眼,这才随他上楼去了。 到了楼上,苦莲才拿出了解药,不过并不是林锦婳所想象的一颗小小药丸,而是好几味磨成粉的药材,混在一起合水咽下。 苦莲见林锦婳一直看着他的药瓶,忙道:“这些药你调配的剂量不对,可是会死人的。” 林锦婳嘴角勾起,浅笑看他:“你既然唤我师姐,难道不知道我会医术吗?” “可是……”苦莲话还没说完,林锦婳手心一扬,一把迷药便撒了出来。 苦莲话卡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林锦婳的笑容越来越大,还是忍不住晕倒了过去。 等他一晕,林锦婳立即将他的几个瓶子揣在了怀里,再拿了些银子,很快便乔妆离开了。 不过她一头白发太惹眼,只能带着帷纱帽,换了苦莲的男装悄悄走后门走的。 她没想到出来的竟然这么顺利,既如此,那她就要马不停蹄的往大齐赶了。 她从客栈出来后,打算先去买个马车,再买个车夫,这样即便她满头白发,回去的路上也不那么容易被人认出来。 “老爷,你买我吧,我能吃苦。” 破陋的巷子里,一个身材瘦小的小姑娘跪在地上不断的跟来旁边卖马车的人磕头。 林锦婳只瞥了眼,俯身放了一块二两的碎银子在她跟前便快步去车行买马车了。 “公子……” 那小姑娘立马叫住她,她却只朝她摇摇头,现在的自己可不是能救人的时候,她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她,林锦婳也只是快步离开了。 长孙玄隐那样心机深沉的人,还不知道现在她逃出来是不是也被他算计在内的,所以她现在只能抓紧一切机会逃走。 不过她没猜错,长孙玄隐的确算计了她。 方才他们落脚的客栈外,长孙祁烨已经赶到了,可等他到了二楼房间时,只有被绑起来放在床上的苦莲。 “阿慕!” 他大声唤道,可房间里空寂的很,没有任何回答的声音。 他拳头微紧,眼眸也慢慢发红,他明明再快一点就可以见到她,就可以救她走的! 他四处翻看着,大声喊着林锦婳的名字,可周围仍旧一点的回应也没有,倒是苦莲已经醒过来了。 “你是谁?”苦莲看着他们,惊恐问道。 “跟你一起的女子呢!”长孙祁烨的剑抵在他的喉咙处寒声问道。 红莲看着他越发赤红的眼睛和那柄冰寒的剑,吓得一动不敢动,只颤声道:“她抢了我的东西逃走了。” “她是谁?林锦婳吗?” “她是我师姐,不是什么林锦婳。”苦莲道。 “你敢骗我……”长孙祁烨的剑就要刺下去,还是一侧的侍卫拉下他:“王爷,不宜在这里杀人。” 长孙祁烨面色冷沉,到底是没下杀手,只跟一侧人道:“把他给我绑起来带走!” 苦莲眸光一紧,师父可没说他们会绑走自己啊! 他忙哭着求饶起来:“你们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师姐逃走的时候,还说要去北燕,你们要追她,现在往北燕的方向去还来得及,她中毒了,跑不远的。” “中毒?” “师父给她的毒,我没有解药,师父现在也不见了,你们放过我吧……”苦莲仗着自己孩子的身份,直接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长孙祁烨并不是杀人不眨眼之人,看他看起来当真不知道的样子,到底是没有再为难他,只寒声道:“你若是敢骗我,我必亲手杀了你!” “是,我不敢,绝对不敢……” 苦莲一边佯装大哭,一边拿眼角看着他,确定他没有杀自己的心思后,才松了口气。 很快,长孙祁烨在这屋子里又搜查了一圈,这才带着人下去了。 苦莲等他们一走,转头就从窗户跳出去跑了,一边跑一边还想着师父看没看住师姐。 林锦婳现在还在车行里,不过在二楼的时候,她就看到了来来回回在车行底下晃动的人。 “这位公子,您要的东西都买来了。”掌柜的在她身后谄媚笑道。 “很好。”林锦婳低哑着嗓子,没人知她是男是女。说罢,抬手给了那掌柜一锭大大的银子,才看着他买来的衣裳,嘴角勾起。 外面守着的人里外三层的盯着,就等着林锦婳出来,毕竟她的特征也太明显了,可一直等到日落,也不见她出来,才有人终于忍不住进去了。 没多会儿,那人便快步跑了出来,急道:“人跑了!” “什么?”那些人也怔住,他们盯得这么死,她能怎么跑? “快去回禀!”说罢,一行人便很快去追了。 等他们离开,那车行里才跑出一辆马车来,快速驶入了这黑夜中。 林锦婳就坐在马车中,脸上涂着白白的脂粉勉强遮去脸上的疤痕,看起来就像是要出夜的小倌一般,涂脂抹粉,姿容娇媚。 等马车一路跑出小镇,她才终于松了口气,却不知道长孙祁烨现在找她快找疯了。 小镇某处,长孙玄隐得到她逃走的消息,站在一侧的苦莲急得不行,他却是浅浅一笑:“由着她。” “可是师父,难道您真的让她就这样回去吗?”苦莲忙道。 “她走不了的。”长孙玄隐慵懒的靠在窗边的长椅上,看了眼今夜乌云蔽月,薄唇勾起。 苦莲看他这样,以为他已经是有了办法了,倒是不再多说,只暗暗祈祷林锦婳别被人给刺杀了,虽然这个师姐总是抛弃他,可跟她生活这么久,早就把她当家人了。 他随着长孙玄隐一道往外看去,今夜似有风雨的样子,不知道师姐现在在何处了。 林锦婳现在自然是在一路狂奔啊,不然真的等到长孙玄隐追上来么! “公子,今晚怕是要下大雨,咱们要找个地方落脚。”车夫回头道。 “找个村子落脚。”林锦婳直接道,若是去城镇,目标也太大了些。 车夫应下,很快便要过去,但没想到不远处的林子里忽然窜出一群打劫的来。 这打劫的人还不少,尤其是番邦人,一个个生的人高马大,十几个人往路上一横,手里扛着大刀,那车夫一见这阵势就吓得腿软了。 林锦婳见状,直接将自己的包袱扔了出去,才道:“路过此地,所有银钱都在包袱里,还请好汉给条活路。” “算你识相!” 那领头的一瞧,也不打算徒惹是非,转身要走,却忽然发现这马车后面凸出的一截木板边缘居然还扒着个人。 他举了火把过来一瞧,竟是个小姑娘。 “哈哈,居然是个女子!” 那些人一听,也立即围了过来。 林锦婳还觉得诧异,自己在马车里,又是男装,他们怎么发现自己是女子的? 还不等她开口,便听到一阵女子呜咽的哭声。 她面色猛地一沉,这声音,怎么像上午那巷子里那小姑娘的声音? 她牙关微咬,干脆狠了心不打算管,反正是她自己要跟来的。 可她还没想完,外面便传来男人们yin荡的笑声,伴随着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和女子哭着求饶的叫喊。 林锦婳终于忍不住掀开车帘看过去,便见那几个男人竟迫不及待就在路边把人围了起来,那小姑娘的肩膀露出来,满是淤青。 她即便这样,也只是求饶,没有朝她求救。 林锦婳真是气得手发抖,不是气这几个禽兽,而是气自己居然狠不下这心来! 她牙关一咬,便出了马车,道:“银子已经给你们了,你们藏在山上,也不想惹上官司吧。听闻北燕使臣最近来了番邦,这官道上路过的,你们就没想过,有可能是北燕的使臣?” “你的意思是,你是?”那几个男人转过身来,一眼看到林锦婳,看到她涂白的脸,刚要上前来调戏几句,可话未说出口,天上忽然电闪雷鸣起来,而后便是豆大的雨落了下来。 林锦婳也没躲避,由雨水冲刷干净她的脸,那狰狞的疤便露了出来,雪白的头发也随风被吹散开。 那些那人看着她,先是一顿,而后哄堂大笑:“原来是个丑八怪……” 林锦婳面色淡淡:“丑八怪,那也是北燕的使臣。” 她说的镇定极了,那些男人们看着她,忽然就怔住。 番邦人生的高大勇猛,但脑子却并不是那么好使,看着她身材娇小却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忽然就道:“丑八怪,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自然不会。”林锦婳从袖子里拿出她涂满了毒药的银子来,用沾满了毒粉的帕子包好给他们:“这银子底下有北燕的标记,你们看了便知。” 那些人疑惑的接过,可作为山匪,识字是不可能识字的,所以传遍一圈看过后,没一个认识那银子底下写得什么字。 林锦婳跳下马车,镇定走过他们身边,俯身将那浑身仅剩几片破布的女子扶起,才道:“我的侍女不懂事,我罚她吊在车后,给各位添麻烦了。各位今日也拿了不少银子,花钱找个姑娘,总比徒惹是非的好,不是吗?” 那些劫匪们也被她糊弄住了,看着她就这样扶着人上了马车竟也未阻止。 直到林锦婳去喊那车夫,他们才猛地回过神来。 “既如此,把你们全部杀了,不就没是非了?”领头的阴冷一笑,林锦婳看了眼被吓得一动不敢动的车夫,镇定笑道:“杀了我,北燕必定发难,你以为番邦官府不会追查吗?到时候我是赔了一条命,你们十几条命都保不住。” 那领头的看着她浑身露出的杀气和寒意,仿若久居高位者才有的威严和尊贵,竟语塞了。 林锦婳暗暗踹了一脚那车夫,车夫这才回过神来,忙哆嗦着准备离开,那劫匪的刀却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你们当真是北燕人?” “我……” “老实说我就放了你!”劫匪威胁道。 车夫闻言,也不管林锦婳死活了,立即摇头:“我是番邦人,这位公子是一早来租的马车……” 他话未说完,劫匪抬手便割了他的脖子,之前那姑娘吓得面色一白,立即抱紧了林锦婳。 林锦婳皱眉,推开她冷声道:“坐在马车里。” 说完,上前便利落一脚将那车夫的尸体踢了下去,趁着那群劫匪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一簪子就朝马儿身上刺去,却被那还未死透的车夫抓住了脚踝,带着她直接滚落下了马车。 雨越来越大,林锦婳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她只知道,今日怕是活不成了! 就在那劫匪的刀直接朝她的身上砍来时,一道寒芒闪过,而后一连五六个劫匪都被这飞来的寒刃打中,纷纷倒在了地上。 林锦婳恍然,转身就想先回马车上再说,可一转头,一个驾着快马的黑色身影靠近,她才站起身,下一秒便被人拥入了怀里,带着她朝思暮想的气息。 她的眼泪一下子落了出来。 “阿忠,杀无赦!” 赵怀琰寒声吩咐,阿忠会意,看着那群惊恐提刀的劫匪,抽剑便杀了上去。 赵怀琰这才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只看着她的眼神,便见她紧紧拥在了怀里,仿佛要揉入骨血一般。 林锦婳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在颤抖,眼泪止不住落下来,却是欣慰。 “怀琰……” 赵怀琰只紧紧抱住她,直到阿忠来回话,他才终于将林锦婳松开了。 林锦婳想到自己的脸,当即便低了下去,赵怀琰却只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心疼不已的柔声问她:“疼不疼?” “不疼。”林锦婳摇摇头,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回去。 “回家。” “嗯。”林锦婳能感受到他眼里的温柔,没有丝毫的厌恶和嫌弃。 林锦婳才扶着他的手上了马车,就听到又一阵马蹄声传来,还伴着利箭破空的声音。 赵怀琰轻易挡住,阿忠立即上前道:“主子,我们的人都被她杀了。” “不必管她。”赵怀琰转头便揽着林锦婳上了马,既然马车跑不快,那就骑马走。 林锦婳被他拥在怀里,大雨滂沱,而耳里只有贴在他温柔可靠的怀中的心跳声。 红菱一路追来,阿忠已经挡在了路中间,冷冷看她:“你到底是何人?” “我?当然是你主子未来的夫人!”她微微一笑,直接就让人杀了上去,但是阿忠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红菱一行人对付他时,明显已经吃力了。 红菱看了看,冷哼一声:“你们拦住他!”说完,便独自驾着马要去追赵怀琰,但还未跑出几步,她的马儿便被暗处的利箭射中,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她怒道:“谁他妈在暗处放箭!要不要点脸!” 她骂完,也没人理她。 阿忠冷笑一声,一脚将面前碍事的人踢开后,这才转身驾着林锦婳之前的马车往前去了。 马车里坐着的小姑娘缓缓收回放在窗子边的手,想着之前林锦婳扶起自己时的温度,浅浅一笑,眸里含着光芒。 林锦婳很快便跟赵怀琰暂时到附近一处农家歇下了,简单洗漱过后,她还是换了男装,这样既利落好打理,也不会太招摇。 房间里,她坐在床边安静的等赵怀琰洗漱过来,不过赵怀琰还没来,阿忠已经先回来了,还带着之前那个小姑娘。 林锦婳只裹了件外袍,看着一定要来给她道谢的女子,想要责备,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只道:“往后你便留在这里吧。” “阿奴的命是公子救的,阿奴要跟着公子,丢命也不怕。”她目光灼灼的低着头道,声音喑哑低沉,仿若到了变声期似得。 “我并不想救你,你应该知道。”林锦婳直接道。 阿奴浅笑:“阿奴明白,谁都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当中,可公子还是救了阿奴。” “你……” “不过公子放心,阿奴不是不懂事,公子不想阿奴跟着伺候,阿奴也不会跟上的。” 林锦婳垂眸,看着她瘦小的身子跪在那儿,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的时候,忽然发现,她虽然瘦,但骨架好似不小,手和脚也不小…… 她看着她身上还在滴水的样子,还没问出来,刚好赵怀琰已经出来了,她也没再多想,转身便回房去了。 “你叫阿奴?先去洗漱休息吧。”阿忠看着她好裹着不合身的外袍,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脸一红,忙道。 “是。”阿奴乖巧起身应下,转头看了眼林锦婳紧闭的房门,嘴角微微扬起,转身才回去了。 阿忠今日也算奔波了一天,很快便去简单收拾好,就继续守着了,今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暗处守着的人必然会发现的,若是一个不慎就惨了。 此时房间中,林锦婳才到床边,便看到赵怀琰正盘坐在桌旁,长发垂落在身后还未干。 她拿过布巾走到他身后替他擦头发,想让气氛轻松点,但话未开口,整个人便落在了他的怀里。 “怀琰……” “我来迟了。”赵怀琰看着她消瘦了不少,还有脸上的疤痕和一头白发,肯定是受了不少的折磨,心犹如刀割一般的疼。即便是在身边,他都保护不好她。 林锦婳看到他眼底的心疼,心猛地揪了一下,上前便拥住他:“是我轻信了旁人,怀琰,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赵怀琰紧紧将她拥住,感受着她柔弱无骨的身子,越发的心疼。 等躺在床上,二人都没睡,就这样相拥在一起听着窗外的雨声。 风穿过屋后的竹林,发出轻微的声响,雨滴答滴答的落在上面,悦耳极了,也让人浑身都放松极了。 幽暗的烛火微微摇曳着,让屋子里充满了温暖的光,林锦婳看着赵怀琰,生怕自己这张脸吓到他,可他只轻轻拥着她,温柔道:“不管婳儿什么模样,都是我最爱的样子。” “婳儿。” “嗯?”林锦婳轻声回应他,便听他道:“我不要这皇位了,我们一起离开吧。” 所有是非,全是来自这皇位。他原本以为他能平衡好,可是他发现,他能防得住前朝百支明枪暗箭,却还是挡不住有心人处心积虑的盘算。他不能再失去他的婳儿了,皇位算什么,天下算什么,都不及他的婳儿重要。 林锦婳心口微动,抬眼看他:“可这天下是你苦心几十年才得来的,你要放弃,我也不愿意。”他知道他胸怀天下,不过让她高兴的是,在他眼里,自己比天下重要。可也正因为如此,她不能自私的让他放弃他一辈子辛苦打下来的江山。 “婳儿……” “怀琰,我们一定能挡得住这些牛鬼蛇神的。你放心,我会更加更加小心,绝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赵怀琰将她抱得更紧,他的婳儿,永远那样明白他的心。可他心意已决,等到时机成熟,这江山他一定会交出去,纵情山水也并无不好,只要他的婳儿开心就好。他两辈子才能追到身边的人,如何再舍得让她再吃一点苦头。 夜悄悄过去,但第二天还是下着大雨,阿忠一早就让人去镇上换好些的马车了,不过来去还有段距离,几人也只能暂时先停留下来。 阿奴一早就准备了早膳,简单的农家小菜,鲜嫩的春笋似乎还冒着雨后的香气,白白的豆腐炖成的汤也格外的好看。 阿奴拿来饭菜后,便自己去小厨房站着了。 林锦婳看她这模样,想了想,到底没提出要继续带着她,自己身边危机重重,她就留在这里,说不定还能安稳过一辈子。 早膳过后,趁着还有时间,林锦婳干脆鼓捣起从苦莲那儿拿来的药瓶了,里面的药材七七八八的她都能辩出来,接下来只要去买来药粉小心调配剂量就行了, 药材研究完,去镇上换的马车也回来了,几人也很快上了马车,但才出村子不远,很快就出现不对劲了。 “主子,刺客好似多了一倍不止。”阿忠一路走一路道。 “是辛夷的人……”林锦婳紧紧抓着赵怀琰的手:“现在暂时还不能辛夷知道你们已经找到我了,不然孩子怕有危险。” “放心,孩子在徐家,有徐程青看着,暂时不会出事。”赵怀琰道。而且他还安排了其他人,等到逼不得已之时,孩子也会被他的人带走。 林锦婳看他面容镇定,也终于不再紧张,点点头。 马车一路往番邦境外跑,可等到了边境时,才知道番邦皇帝已经病逝,借着这个由头,番邦境内外,不许任何人出入。 他们暂时在边境一处客栈落脚,阿忠很快抓了个暗处跟着的刺客来,赵怀琰一看,便知道是都城的人。 “如今登基的新帝是韩萧?”他问道。 “是。” “他已经知道朕在番邦?”赵怀琰继续道。 那人点点头,赵怀琰不再多问,也知道必然是有人透露了自己的行踪,而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并不多。 阿忠很快把人给带了下去,而后才跟赵怀琰道:“皇上,现在怎么办?” “可联系了凌莫?” “联系上了,凌总兵说只等您一声令下,只是现在北燕的使臣正在大齐境内,还没到京城,一旦边关这番动手,必定会惊动北燕,万一北燕以为大齐是有意如此,而发兵怎么办?”阿忠担心道。 赵怀琰长眸微寒,淡淡转过头睨着窗外飘下的细雨,杀气掠过:“朕并非要他们发兵。” “那皇上的意思是……” “要他们反!”赵怀琰自接到婳儿后,要防的就不是番邦,而是忽然躲到暗处的长孙玄隐。此人心机颇深,此行只怕都在他的预料当中,如今已经到了边境,他还没动静,只怕就是在这边境上动了手脚。 所以与其让凌莫攻打来而逼得北燕出兵,倒不如让他直接反了大齐,转移走所有人的目光,将长孙玄隐引出来。 不过现在林锦婳只担心还在大齐的孩子和家人,如果辛夷知道自己已经逃离长孙玄隐身边了,会不会对孩子下手? 辛夷身边的梅儿也在想这个问题,直接问此时坐在徐府花园的辛夷,道:“皇后娘娘,您打算怎么做?” “舅母呢?”辛夷问道。 “徐夫人今日一早起,便觉得身子不适了。”梅儿说到这儿,还浅浅笑起来:“这还哪里需要您亲自动手呢,奴婢就已经办好了。” 辛夷笑笑,刚好正追着丫环跑的酒儿不小心跌在了地上,额头都磕了一个包出来,当即便哇哇大哭起来。 丫环吓得忙要去抱孩子,便见身后一暗,一转身,便看到了已经在身后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奴婢……” “怎么如此不小心。”辛夷压制住心底的怒意,梅儿很快上前抱起了大哭的酒儿,辛夷瞧见酒儿那额头的伤,才佯装温和的跟那丫环道:“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小公主本宫亲自看着就是了。” “是。”丫环不敢多说,赶忙走了,梅儿只看了眼辛夷的眼神,便立即打发身边的人也悄悄下去了。 酒儿疼的哇哇大哭,辛夷也觉得这疼好似受在自己身上似得,上前拿过拨浪鼓和糖糕哄她,柔声道:“酒儿,别哭了,母后带你玩。” 酒儿看着那拨浪鼓,哭了会儿,就咯咯笑了起来,只是没多会儿就哈欠连天,倒在梅儿怀里就睡着了。 辛夷亲自将她接过,孩子才一岁多,小小的身子软绵绵的,睡着了还时不时抽噎两下的样子,实在娇憨可爱。 辛夷就觉得这是自己的孩子,小心接过在自己怀里,靠着凉亭的凳子坐下,才轻声哄了起来。 “小公主当真是可爱极了。”梅儿在一侧笑道。 “是啊。”辛夷浅浅一笑,转头拿了药来小心的抹在她的伤口上,看她吧嗒两下嘴而后紧紧抓着自己的袖子,浅浅笑起来:“所以,我才要想尽办法,成为真的她。有世上最疼爱她的家人,有最可爱懂事的孩子,还有温柔强大的夫君。”林锦婳的一生,真叫她嫉妒,嫉妒到许多年前,她就幻想自己就是那穿着粉衣羞怯躲在那貌美妇人身后的小女孩,而不像她,从生下来开始,就生活在炼狱之中。 “太子呢?” “太子在徐大人那儿,徐大人是皇上亲封的摄政大臣,也是皇上亲口答应的太子太傅,太子如今年纪虽小,但性子安静,对玩闹的兴趣不大,反而喜欢呆在有书墨气的地方。”梅儿笑道。 辛夷轻轻一笑:“很好,让人去宫里布置一个大书房。”她笑道。 梅儿立即笑着应下,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的竹林后面,徐程青已经看着她许久了。 袁绍跟在一侧,问他:“此番母亲生病,大哥觉得是皇后娘娘所为?” “不知道。”徐程青没有证据这样说,但他总觉得不对劲,可面前这个人的确拥有跟锦婳一样的容貌,就连举手投足和各种喜好也都一样。 他正想着,便有人来传,说徐泊山突发心疾。 “怎么会这样?爹爹的心疾,已是十几年未曾再发过了。”徐程青皱眉道。 “奴才也不知,大人正跟太子说话呢,忽然就感觉不适了。”来回话的小厮忙道。 徐程青闻言,面色微微沉了些,提步便过去了,到时,大夫已经在一旁伺候着了,徐泊山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却是要长期静养。 静养,就意味着不能带着太子在身边了。 “大人,皇后娘娘要启程回宫,还要带走太子和公主。”又有人急急跑来道。 徐程青转头一看,方才还在花园的人果然不见了。 他面色微沉,袁绍跟着道:“皇后娘娘现在在哪里?” “就在府门口呢。”小厮道。 袁绍看了眼徐程青,二人对视一眼,很快便一起往前去了。 到时,辛夷却像是在等他们过来一般。 辛夷只看徐程青望向自己时慌张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经怀疑自己了。消失的墨雪,他一定知道在哪里吧。 她浅浅一笑:“表哥这么慌张做什么,难道以为我会害了自己的孩子不成?” “自然不是……”徐程青不敢激怒她,只勉强笑道:“皇后娘娘,您身子未好,皇上曾嘱咐让徐家照顾太子和公主,省得让您忧心而伤了身子,所以……” “现在舅舅舅母均是病倒了,徐家也没个女主人,孩子留在这儿,岂不是给表哥添麻烦了。”辛夷温柔浅笑,看了眼袁绍,又道:“昭昭初嫁给你为妻,自己也还是个孩子,让她来照顾,难免麻烦了她。放心吧,宫里还有嬷嬷们,不会出事的。” 袁绍看她提到徐昭昭,忽然想起什么,笑问道:“对了,皇后娘娘,隔段时间,臣还想去云西宫走一趟。” “云西宫?”辛夷下意识问出来,袁绍去云西宫做什么? “皇后娘娘不记得了?您曾说过臣随时可以过去的。”袁绍笑道。 辛夷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查的资料漏了,可看袁绍的反应,的确又不像是说谎,可他一个跟皇族没有任何关系的外男,去云西宫做什么…… 她顿了顿,才道:“等皇上回来,本宫会跟皇上提的。”毕竟后宫,也没有让外人进去的道理。 可即便她想得周全,但却绝对想不到,现在的袁绍,早被林锦婳看穿,身体里住着的是曾经十八皇子的灵魂,他去云西宫,更是林锦婳自己提出过的。 他看着现在面前跟林锦婳有着一样音容笑貌的人,嘴角扬起,微微点头:“多谢皇后娘娘。” 辛夷不再多说,怕再露破绽,也不理徐程青,转身便上了马车。 马车上,梅儿看她始终紧锁着眉头,有些不放心道:“皇后娘娘,您在担心什么?” “去查查袁绍到底为何要去云西宫,另外,徐泊山暂时不必上朝辅政了,秘密传本宫口谕给林麓之,告诉他本宫意欲让他暂接辅政之职。”辛夷道。 “是,奴婢立即着人去办。” “另外……”辛夷想起徐程青,终是叹了口气,道:“盯着徐程青,看看他私下里是不是在跟墨雪接触,若是如此,杀之。” “但徐程青到底是蒙古的驸马,两国邦交不能出事,娘娘……” “杀墨雪,徐程青暂时跟徐夫人一样,不必再出来。”辛夷道。她要成为林锦婳,自然不会破坏她现在的生存环境,但也不能让徐程青坏了她的好事。 梅儿忙应下,很快便交代人下去办了。 可她这样一番动作,墨雪早已接到消息,并且把消息传了出去。 同样知道消息的,还有长孙玄隐。 “若是把她逼急了,她一定不会放过孩子的。”他看着传来的消息,第一次没有笑容。 “那怎么办,现在师姐只怕已经想到办法逃出番邦了,一旦她离开番邦,我们就抓不住她了。”苦莲跟在一侧急道。 长孙玄隐闻言,只缓缓合上了眼睛,道:“祁烨在哪里?” “照您的吩咐,已经看住了,随时可以下手。” “下手吧。不要伤了他,但他暂时要成为我的诱饵了。再让人传信给韩萧,告诉他赵怀琰的位置,让他尽快动手。” “是!”苦莲立即应下。 不过他才出去没一会儿就急急回来了:“师父,边境出事了!” “说。” “大齐边关总兵忽然造反,动静很大。”苦莲急道。 长孙玄隐听罢,先是顿了顿,才笑了起来:“赵怀琰就是赵怀琰。” “师父,会不会那个造反的总兵真的再引起大战啊,听说他身边的侄儿,还是曾经大齐太后最疼的外孙呢。”苦莲忙道。 “看来赵怀琰是想见见我,至于凌莫……”他想了想,还是转身写了封信交给苦莲:“告诉韩萧,自求多福。” “师父的意思是……” “醉翁之意不在酒,赵怀琰之前忌惮阿慕在我手里而迟迟不出手,让我都忽略了,他曾是以一己之力夺下三国成为大齐君主的人。”长孙玄隐慢慢站起身,看了眼毒气快窜到肩部的胳膊,笑笑:“不过他跟阿慕一样,最大的弱点,就是心底未曾泯灭的善良。”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凉薄之人 长孙祁烨在寻过一圈后,才知道自己是被骗了,但好在他留在赵怀琰身边的人已经传来了消息,说找到阿慕了。 “王爷,咱们回去吧。”一侧的小厮看他知道林锦婳被找到的消息后,那股欣喜和失落,有些不忍心:“王爷,您回到进城去,到底太妃还在那儿呢。” “她在与不在,都不重要了。”长孙祁烨浅浅一笑,她在又如何,不过是成日想着利用自己罢了,便是不在,似乎也没那么悲伤。 小厮见状,心里轻叹了口气,才道:“您可是想去见见皇上和皇后娘娘?” “不必了。”长孙祁烨急急说出口,但说完,心里那股后悔却憋在心里,憋得他生疼。 他怎么就差了这一步,明明可以比赵怀琰早一步找到阿慕的,这样,他也许还能带着她离开这些纷纷扰扰……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胸腔一股刺痛传来,而后喉头便涌上了一股腥甜的味道。 一侧的人见状,立即要去请大夫,长孙祁烨却只是摇摇头:“不必了,没事。” “可是王爷……” “去备马车。”他轻声说完,便提步往外去了。 才下过雨,空气里还弥漫着泥土和花草混合的香气,让人觉得踏实又安心。 只是昨夜雨大,将廊下未来得及收回去的花都打得零落了满地。长孙祁烨自认不是多愁善感之人,可如今也觉得那些伤春悲秋的诗词当真是贴切起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他浅浅一笑,心里似乎有了决定。 很快,马车备好,他也乘着马车一路快速往前去了。 出了小镇不远的官道上,很快便有刺客围了过来。 长孙祁烨远远便察觉到了动静,等马车不得不停下时,才终于开了口。 “现在想要抓我的人,是皇叔吧。”他轻声道。 外面的人闻言,对视一眼,这才围着他的马车,跟他道:“殿下,我家主子想见你。” 长孙祁烨嘴角勾起:“拿我当诱饵,迫使皇上交出阿慕,对吗?” 那些人没出声,长孙祁烨也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自己这个皇叔,多年不见,还是这样的冷漠无情呢。 他掀开车帘,看着面前的人道:“今日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 那些人见状,只得为难的道:“殿下,对不住了!”说罢,一群人直接扑了上来。 长孙祁烨也带着些人,但跟长孙玄隐的人相比起来,只是螳臂当车。 长孙祁烨既然知晓长孙玄隐的目的,自然不会由他带走,转身便出了马车,快速往一侧的山上而去。 他体内的余毒未清,但要上山却是简单,但唯一没想到的是,长孙玄隐早已经在山上等他了。 他才到山崖边,便看到一身墨衣立在崖边的长孙玄隐,风将他的长袍吹起,平静的面容,仿佛立即就要羽化而去一般。 越是如此,长孙祁烨越觉得愤怒。 “皇叔如此戏弄我们,觉得很好玩吗?”他寒声问道。 “你们以为是戏弄吗?”长孙玄隐浅浅一笑,看着这山崖下升腾起的云雾,道:“从被赶出西夏开始,我便对你们无情也无恨了,说是戏弄,倒不如说是你们只不过是我前行路上一颗挡脚的石头而已。” “是吗?”长孙祁烨冷漠一笑,长孙玄隐却是侧身笑看着他:“跟我回去吧,最起码,你身上的毒我能解,你还能好好活下去。” 长孙玄隐说完,林子里他的人已经出来讲长孙祁烨的后路全部堵死了。 长孙祁烨头也没回,薄凉看着他:“做一个无情之人,日子好过吗?” “不好过。”长孙玄隐当然知道不好过,可不好过也得过。 “那你为何还……” “日子不好过,就要去死吗?”长孙玄隐依旧淡淡笑着,看不出任何的喜怒悲伤。 长孙祁烨望着他的脸,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眼前这个人一直淡淡笑着的人,身体里藏满了悲伤一般。 可即便如此,自己也不能成为赵怀琰和阿慕的累赘,他要拿自己当诱饵,自己这条残命早已该死了。对他来说,日子不好过,那就不过了。 他轻笑起来:“皇叔这么多年,其实还是很介意当年被赶出西夏吧。” 长孙玄隐看着他温柔的笑,介意吗?想来是介意的,只是他早已催眠了自己,告诉自己不必介意。 这世上能让他在乎的东西不多,只有那么几样而已,皇兄已经死了,宫家也家破人亡,江茵儿的下场更是凄惨,他不想再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去仇恨了。 想到这些,还不等他开口,面前的长孙祁烨却已经趁着这一瞬间,转头跳下了这万丈深渊。 “祁烨!” 长孙祁烨没有答话,任由身子不断的往下坠落,他看得到他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惊惧和伤心,可那又如何?他只是不想成为阿慕的负担,既然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那他与其成为阿慕的绊脚石,倒不如早早了此残生。 阿慕她在皇兄身边,一定会很安全吧…… 他坠入万丈迷雾,仿佛还能看得到迷雾中那红衣翩然的女子,朝他一笑,阳光明媚,只是她身边早已执她手之人,那个人,是他此生都无法企及的皇兄。 山崖上,长孙玄隐只觉得钻心的疼。 苦莲连忙扶住他担心道:“师父,您怎么了!” “他怎么敢……”长孙玄隐想不通,就连自己都能一直努力的活着,为何长孙祁烨会选择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师父,您身子不适,先回去歇着吧。”苦莲看着他微白的脸,急道。 长孙玄隐深深吸了口气,微凉的山间薄雾从鼻腔窜入心底,寒得他好似麻木了一般。 “回吧。“他终是睁开了眼睛,再看这山崖,已经没有多少感情了。 “是。”苦莲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转头看了眼那被迷雾笼罩的山崖,眉心拧起。 消息很快被传到林锦婳和赵怀琰的耳朵里,不过却不是长孙祁烨坠崖,而是他被长孙玄隐抓住,并送去了番邦都城。 林锦婳看着坐在上首沉思的赵怀琰,再看看跟在一侧的阿忠,轻声问道:“确定了,的确是穆王吗?” “就是穆王殿下,不过奇怪的是,这一路,穆王殿下都没有露面。”阿忠道。 “没有露面?” “是,一路上都带着帷纱帽,极少见他在外走动,寻常要么是在马车里,要么就是在客栈的房间里。”阿忠道。 林锦婳闻言,立即道:“先寻人确定那人的身份。” 赵怀琰抬起头看着她,道:“不过跟他的联系的确断了,如今他身边的人也全数失踪。” “皇上是怀疑,他出事了……”林锦婳也紧张起来。 赵怀琰虽没出声,但心里已经是这样怀疑了。他知道长孙祁烨留了人跟在他身边,他同样也留了人在长孙祁烨身边,如今两方人马都失去了联系,长孙玄隐却在这个时候放出消息要把长孙祁烨送入番邦都城,是明显的引蛇出洞之计。 林锦婳的面色也跟着凝重起来,若是如此的话,最好还是去一趟都城,未免那人真的是祁烨,也要使人再去找找。 长孙玄隐此人,看不出喜怒,心机却十分深沉,当初他能扔下弦月独自离开京城,可见他性格之凉薄,就算祁烨也同样是他的亲人,想来他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皇上……” “朕先送你回大齐。”赵怀琰直接道。长孙玄隐的目的无非是婳儿,他便先送走婳儿,再去找长孙祁烨。长孙祁烨不是个笨人,也不会就这么轻易被长孙玄隐抓住的。 “可是……” “娘娘,您还是听皇上的吧。”阿忠连忙劝道,现在皇上的行动都是围绕娘娘而来的,只要娘娘能安全,皇上也能展开手脚。 但林锦婳听到这番话,瞬间就怔住了,原来她留在这里,只是拖累么…… “退下!”赵怀琰冷冷睨了眼阿忠。 阿忠心知说错了话,赶紧行礼退下了。 等他走后,赵怀琰才看向林锦婳,林锦婳却只是笑了起来:“臣妾明白的,事不宜迟,皇上早些安排,臣妾尽早离开,先回大齐,再想办法跟皇上里应外合。” “婳儿……” “皇上不信我?”林锦婳笑眯眯道。 赵怀琰知道她心里难受,可见她如此,倒也不再多说,只上前将她拥在了怀里:“朕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且乐在其中。” “嗯,我知道。”林锦婳闷闷的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强忍住要流出来的眼泪。 她这次如此的被动,的确是拖了后腿,她不该觉得委屈的。 赵怀琰抱着她,垂眸看着她微瘦的身子,一样的自责,若是他能顾虑到更多,兴许她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委屈了。 很快,他们便商定好,先秘密送林锦婳离开,赵怀琰吸引住长孙玄隐和番邦的目光,再遣人去营救长孙祁烨。 当夜,凌莫那边便闹出大动静来了。 番邦边境的守军很快手忙脚乱的整理好防备的军队,可凌莫却没有攻来,而是兵分三路全副武装往大齐境内反去了,让番邦这些士兵们白紧张一场,等两日后确定他们的确没有攻打番邦的心后,便已经放下戒备了。 也就是在这时候,林锦婳已经扮做巡防的士兵到了边境。 过边境其实不难,只要有通关的文牒即可,而且番邦穷困这么多年,时不时要越过边境去隔壁打点秋风,所以这边境连镇子都是没有的,不过是一道土垒砌的墙,不高,很容易就能翻过去。 “娘娘,皇上让属下送您到这里,对面有人接应。”阿忠扮做的小兵跟在她身后道。 林锦婳朝那边境看了眼,不高的土墙边看守的都不严,许是番邦仗着自己兵强马壮,并不把不好战而且相对瘦弱的大齐兵放在眼里,没有特别的防范。 她朝阿忠点点头,阿忠朝身后的人看了看,很快便指着某处大喊起来:“有刺客!” “刺客,在哪里?” “我刚刚看到的,快追,说不定是大齐的奸细!”阿忠的番邦话已经说得很顺了,那些人没听出异样,很快便追了过去。 林锦婳也趁着众人四处张望时,由护卫护着,快速朝那矮墙跑了过去。 这么多次在外求生的经验,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闺阁里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大小姐了,她飞奔到围墙边,有人躬身在底下给她当垫子,她很快便利落踩了上去,瞬间翻过了那道矮墙。 等墙内的人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去了墙的另一边。 “有人逃走,追!” 守将见状,二话不说就要带人去追,但城门才打开,本以为反了的大齐总兵凌莫正骑在马上手持利刃望着他:“怎么,番邦这是要与我大齐开战?” “你不是……” “怎么?”凌莫冷冷问他。 凌莫也是多年的老将了,跟番邦交手无数次,现在的守将自然也认得他。 见状,守将只朝他身后附近看了看,没见到方才逃出去的人,不由道:“我们有重要的人逃到了大齐……” “难不成你番邦的军队都是死的,有人越过你们层层防守,轻易就逃到我大齐来了?”凌莫毫不留情的讽刺他。 “你——!”那守将气得面色铁青,只咬牙道:“就算是我们不小心,还请凌总兵把人还给我们番邦!” 凌莫冷笑一声,转头看着自己身后的精兵强将,道:”你们方才可见到隔壁有人翻过来了?” “没有!”众将士齐齐应答。 “凌总兵,你何必……” “我看是你们故意放了人过来,又不让本将军发现才对,难不成你们番邦是要派刺客来谋害我大齐!”凌莫寒声问罢,抬手已经抽出了手里的刀。 那守将看他一副要攻打的样子,心里再不满,还是忍了下来,毕竟当真要打起来的话,现在的番邦肯定要吃亏! 他闻言,干脆一咬牙:“罢了,就当是我眼花……”说罢,不甘心的朝凌莫身后看了看,确实没看到人,这才转身走了,这时候阿忠也已经悄悄混在人群里回去了。 等番邦的城门再次关上,被大军掩护在后面的林锦婳才终于露了脸。 凌莫立即下马行了礼,态度十分恭敬。 “娘娘,可要臣随娘娘回宫,立即捉拿妖女!”他是接了赵怀琰亲自写来的信,自然相信宫里现在的皇后是假的。 “急不得。”若是逼急了辛夷,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现在最紧要的,是跟怀琰里应外合,将他们彻底拿下! 但不止是她,就连赵怀琰就轻忽了辛夷十几年所布置的计划。 皇宫中,她接到下面的人传来的消息时,当即便笑了起来:“你说长孙玄隐抓了长孙祁烨去番邦都城?” “是,娘娘,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当然有蹊跷,林锦婳跑了。”她手里还抓着的一颗浑圆的珍珠,当即捏碎成粉末。 梅儿在一侧却是不相信:“怎么会呢,我们的人一直盯着,不见谷主放走了林锦婳……” 辛夷轻笑:“他低估了林锦婳,我也低估了怀琰。他现在就在番邦吧……”她想起那日他温柔跟自己说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时,她内心的小鹿乱撞和担忧,一瞬间真是觉得自己可笑极了。这天底下的男人们,都是一张花言巧语的嘴,对别人或许有几分真心,可一对上她,便只有辜负了。 她将手里的粉末一把扬了,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浅浅一笑:“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娘娘,您当真要走到这一步……” “是他们逼我的。”她说完,正好宫女牵着葡萄来了。 葡萄望着上首的人,眨眨眼,软绵绵的身子似模似样的行了礼。 辛夷看着他如林锦婳一般黑亮的眼睛,浅浅一笑:“葡萄,到母后身边来。” 宫女立即扶着孩子上前,辛夷微微俯身,朝他浅浅一笑:“葡萄喜欢下棋吗?” “棋……”葡萄听到熟悉的字,弯眼笑起来,十分招人喜欢。 “喜欢啊,那往后母后每日都陪你下棋好吗?”辛夷又笑道。 葡萄懵懵懂懂的点点头,辛夷才笑着一把将他揽到了怀里:“还好,你不会背叛母后。” “母后……”他奶声奶气的喊出来,辛夷喜欢极了,抬手便道:“吩咐下去,将太子的卧房搬到本宫宫里来,本宫要亲自照顾太子起居。” “是。”底下的人立即应了。 没多会儿,便有人来报,说小公主又在哭闹了。 辛夷看了眼乖巧的葡萄,眼底的笑意消失,只扬起唇角问道:“公主怎么了?是不是谁没伺候好?” “不是,是公主哭闹着要以前的墨花姑娘和乳娘。”宫女在底下瑟瑟发抖。 “废物。”辛夷面色微微一冷,梅儿会意,当即便叫人把那宫女给拖了下去。 等人被带走,梅儿才担心道:“娘娘,小公主始终不与您亲近,那是因为她年纪还小,等再大一些,知道您的好,就会跟您亲近了。” “知道了。”辛夷冷淡答完,看着望着自己有些怯的葡萄,温柔轻笑:“葡萄别害怕,母后一直都在。来人,拿太子最喜欢的糕点来……” 梅儿在一侧看着,到底没说什么。 等下午哄了葡萄睡下后,辛夷才起了身,道:“地牢里似乎还关着一个人。” “是江太妃。” “事到如今,也该去见见她了,有些事,还得她出手帮忙不可。”她看了眼赵怀琰临走前留下的那块玉,小心收好,这才提步往外去了。 等她一走,天儿也慢慢阴暗了下来,狂风大作,吹动老树的枝丫,宫人都怕被吹断了,早早在底下准备着怕砸坏了宫墙。 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这些树上,所有有人掠过,他们都未曾发觉。 朗月寒见到葡萄的时候,他正在安心睡觉,嘴巴偶尔砸吧砸吧,甚是可爱。 他僵硬的伸出手想要去抱他,可不等他靠近,辛夷留在暗处的人便提剑杀了出来。 见状,朗月寒并未恋战,很快便离开了。 地牢中的辛夷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底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了:“动手的人你们都不知道是谁?” “他黑衣蒙面,看不出是谁,但身形高大,很显然是个男子,而且是个不常在京城出现的男子。”那几人道。 “不常在京城出现的男人……”她嘴角无情勾起,会是谁呢?自赵怀琰登基,他和林锦婳的人大多都调到了身边伺候,最得意吃的侍卫高禀也早已不行了,林锦婳的几个丫环更是幽禁在宫里。 她一时也想不到,只睨着那些人道:“保护好太子,若是太子伤了半根寒毛,我绝不会轻饶了你们。” “是!”底下的人忙应下,很快便离开了。她的话看似轻飘飘,但里面藏了多杀杀机,他们这些人是最清楚的。 等他们一走,她这才立即去见江太妃了。 江太妃自被关来后,倒是不慌张,因为她知道辛夷必要来见自己。 她坐在牢房的干草堆上,神情淡淡,等听到脚步声时,才浅笑起来:“终于来了。” “你就不担心我永远不会过来?” “除非你真的没有留一丝破绽,而且杀了林锦婳。可据我所知,怀琰绝对没有全部相信你,对吧?”江太妃冷笑起来。 “你早就知道。”辛夷面色淡淡,江太妃只是抬起头,看着她的脸,笑了笑:“你的外貌跟林锦婳的确一模一样,可亲密的爱人之间,总有旁人察觉不到的默契和气息。你应该没有深爱过一个男人吧……” 这样的话忽然问出来,辛夷便顿住了。 真爱一个男人? 她就算要爱,最爱的还是自己,男人们口是心非,凭什么要她真心去爱?他们配么? “那你今日等我来,是有办法了?” “若是我说没有呢?”江太妃慢慢试探着她的底线,但辛夷却一眼看穿了。 她望着江太妃浅浅一笑:“若是没有,那你方才说的那句话,就是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了!”说完,梅儿立即朝旁边的人看了眼,牢门也很快被打开了。 江太妃看着拿刀进来要杀自己的人,轻轻一笑:“你兑现你的承诺,我自然有办法帮你。” “让你成为江太后?” “当然,我成为江太后,我说你是真的皇后,那你就是真的。天下人怀疑又如何,难道他们会相信堂堂太后,居然跟外人勾结谋害了真儿媳而相信了假儿媳吗?”江太妃轻笑,之前林锦婳那一巴掌打在她脸上,那响亮的一声,她到现在都记得清楚极了。 既然她不拿自己当娘亲,自己也没必要拿她当儿媳了。 辛夷闻言,笑起来:“江太妃当真是能狠得下心。” “不然你怎么会找上我?”江太妃回以一笑。 “既如此,那江太妃先要帮我解决一件事了。”辛夷将林锦婳已经逃脱,赵怀琰和长孙祁烨陷于番邦的事说了出来,江太妃却只是轻轻一笑:“这件事要处理,很简单。” “比如……” “番邦以北燕为依靠,若是北燕公主得你之恩,嫁入后宫,你以为如何?”她道。 辛夷看她:“这与此事有何关系?” “自然有关系,北燕愿意纡尊降贵与番邦联盟,只是因为忌惮日趋强大的大齐而已,若是北燕能与大齐交好,且成为你手里的交好势力,你觉得会如何?“江太妃笑看着她,事到如今,要博弈的便是这些权利,只看西风压倒东风,还是东风压倒西风,江山社稷,不比儿女私情全凭心意,若是怀琰回来,他要顾及的,便是这江山百姓,她相信她的怀琰,绝不会拿万千黎民的性命,去换一场儿女私情。 辛夷看着她志得意满的样子,忽然笑起来,也能理解她当初怎么能想出那等毒计,将最受宠的皇子长孙玄隐给赶出西夏了。 从地牢出来后,她立即便以皇后之名让江太妃出来,且暂留宫中休养了,册封太后,也只等一个时机。 回宫的路上,梅儿还有些担心:“娘娘,您当真全信了那太妃的吗?” “你以为她没算计着我吗?”她浅浅一笑,风吹动着乌云,遮住那太阳,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便落了下来。 宫人立即上前撑起了伞,辛夷却进了一侧废弃的冷宫暂时躲避,但才进来时,她看到了这宫殿的名字,云西宫。 上次袁绍不是说要来么?却是来这么个废弃宫殿? “查到袁绍与这殿的关系了吗?”她浅笑问道。 “还没……” “明日招徐夫人及徐昭昭入宫。”她笑容淡下来。 梅儿明白她的意思,又道:“娘娘,已经查到徐程青私底下的确是在跟墨雪接触了,接下来怎么办?” “要栽赃嫁祸还不容易么?之前他不是曾被抓去过大理寺么?”她道。 “娘娘想故技重施……” “这一次,要判死刑。”她看着若珠帘般的豆大雨珠落下,其实不想这么做的,她希望林锦婳的亲人全部都活着,可奈何他们一个个都太聪明了,留不得。 梅儿应下,很快便去办了。 辛夷站在廊边,看着玉珠打在台阶上,溅落到了自己华贵的裙边,忽然浅浅一笑。 林锦婳,你当真是幸福极了,即便很快就会死在我的手里,还有这么多的家人为了你前赴后继的来送死…… 你放心,我绝不会手软的! 夜里,林锦婳已经被噩梦缠住,这一次她同样梦到回了前世,可这次她不仅没死,还回到了刚嫁给赵阚那段恩爱的时日,甚至赵阚与她说着甜言蜜语时,她还会有强烈的反胃之感。 她猛地惊醒,窗外一样是瓢泼大雨。 大雨打在未关严实的窗户上,发出噼啪的声音。 她坐起身来,倒了杯凉了的茶灌下后,才发现了不对劲,这房间里有杀气! 她迅速将手里的被子和桌上的茶盏迅速打碎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暗处盯着的人先是怔了怔,而后才反应过来,立即提剑杀了来,但守在外面的护卫也跟着杀了进来。 凌未野进来时,瞧见林锦婳面色微沉的站在床边,才道:“保护娘娘!” 护卫们源源不断的赶来,那两个刺客也很快被抓住,但还不等说话,就咬破嘴里的毒囊死了。 “你还好吧?”凌未野看着林锦婳道。夜色下,看不清她的脸,但她的白发却隐隐能看得见,她就那样站在床边,有护卫重新点亮烛光,他这才看清原来那身子那样的瘦小纤弱。 林锦婳已经披了外袍,才看着凌未野:“告诉凌莫,盯着番邦的动作,若是跟皇上失去联系,一定要立即回禀!” “你呢,不在这儿等皇上来吗?”凌未野急道。 “我先走一步。”林锦婳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如今辛夷已经发现自己逃走,会怎么对她的孩子,对她的亲人? 她不敢想,万一是她无法扭转的事实,她可能这一辈子都要活在愧疚当中。 凌未野本以为她至少要住一段时间,略有些不甘心道:“可是沿途凶险。” “再凶险,也不及此时在番邦的皇上凶险,放心,我有办法顺利回去。”林锦婳看了眼地上死去的人,眸光幽暗。辛夷一心要杀她,那就当做她已经杀了吧! 第二天一早,军营上下便陷入了一股低沉的气氛当中,因为营帐的最中央,停了一具棺椁,棺椁外雕刻着金绣凤凰,灵堂也挂满了白绫。 凌莫也开始试图进攻番邦,昨夜的侍卫们更是全部被打了板子充作了最下等的苦役兵。 暗处盯着的人看着这番场景,很快便趁着众人不注意的空挡,去查过那棺材了,可棺材打开,里面的的确确躺着个女子,脸上还有狰狞的疤,满头的白发根本做不了假。 “真的是她?”一侧的人低声问道。 “昨晚行动的人成功了么,可怎么不见他们活着回来?”那人疑惑。 “会不会是同归于尽?” 旁人疑惑着,领头那人去把了下林锦婳的脉搏,的确不见跳动了,而且也没有呼吸了。 看到这里,他为了保险起见,准备直接割了她的脖子,但才抽出匕首,巡逻的人便回来了,还有凌未野悲伤嘶哑的声音:“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全部不许离开吗?每日去取冰块来保存,胆敢出错,我要你们陪葬!” 底下的人迅速应下,他也皱起眉头朝屋子里扫了一圈,确定原本小心放在棺材盖下压着的白色布巾有了变化,便知道那些人已经来过了,为了安全起见,他干脆守在了棺材附近,直至天黑。 天完全黑后,到了半夜,所有人都睡下了,那棺材底下的板子才松了松,不多会儿,底下便爬出了一个人来。 “娘娘……”凌未野确定周围无人后,才小心翼翼道。 “消息暂时不要透露。”林锦婳将含在舌下的假死药吐出,又吃了解毒药后,才低声嘱咐道。 “是,我随你一道……” “贤郡王还是留在这里最合适。”林锦婳看着他道。 凌未野猛地一震,看着她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神,终于是垂下了眼眸。 “我明白了。” 林锦婳看着他紧紧握着的手,不再多说,很快便潜入夜色中离开了,军营外,一批要云粮草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而且这批粮草不是运往京城,暗处的人只是盯着棺材,倒没多上心,却不知林锦婳已经躲在粮草中很快离开了。 此时番邦的赵怀琰大约也已经猜到林锦婳的计划了。 阿忠看着站在窗边深深望着大齐方向的赵怀琰,在一旁躬身道:“皇上,番邦都城发出命令,对您杀无赦!” “长孙祁烨呢?” “属下的人已经查实,那人不是穆王,而且就在这几日,长孙玄隐忽然不见了。”阿忠大约已经猜到长孙玄隐做什么去了,忙低下了头。 赵怀琰负在身后的拳头死死握紧:“真的祁烨在哪里?” 阿忠提到这个,面色更紧了些,看了看面色冷毅的皇上,轻声道:“穆王殿下可能……” 他有些说不出口,赵怀琰的拳头握得更紧,也不必听他说完了。 大雨已停,大风吹走乌云,他抬眼看了眼那清凉而又干净的月光,久久不曾出声。 番邦都城现在已经一团糟,老皇帝因太后忽然自焚宫中之事备受打击,当夜殒命,争储位时,韩晋优柔寡断,让韩萧夺得先机成为了如今的皇帝,但北燕使臣不满政变,已经回国去,如今蛮夷跟北燕的联合,已经名存实亡,所以韩晋才会要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在境内直接杀了孤身而来的赵怀琰,只可惜等他的人赶到赵怀琰所在的客栈时,早已经人去楼空了。 红菱一路追来,既没追上长孙玄隐,也没追上赵怀琰,气得她恨不得直接在路边杀两个人吃了解恨,可就在这时有人给她送来了信,信上刻着红菱花的印记,她认得,是长孙玄隐给她的簪子上的! “臭男人,还会耍浪漫了。”她拆开信一看,眼睛就亮了:“香男人一定会路过这里么?” “谷主,怎么了?” “叫上兄弟们跟我走!这两个男人还想跑,我一定要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吃了!”她冷冷一笑,翻身上马,快去往前追去,信纸也随风飘落在了地上。 今日风不算大,但太阳一出来,却已经刺目到让人睁不开眼睛了。 一只素手捡起那地上飘落的纸,发出雌雄难辨的浅笑:“去了这里。” “您要过去吗?” “自然要去,这么有趣的局,长孙玄隐都亲自邀我了,我怎么能不参加?”来人浅浅一笑,长发随风飞起,雌雄莫辨的脸上露出邪魅的笑意,让身旁的人都晃了下眼睛。 她转头一瞧,抬手轻轻替他撩起耳际的长发,柔声轻问:“阿奴好看吗?” “好……好看……” 男人话未说完,便在眨眼之间断了呼吸。 他倒在地上,阿奴才俯身抽出刺在他身上的弩箭,轻笑:“为表象所迷惑的凡人。”说罢,看了眼红菱离开的方向,跟着提步而去。 这太阳虽烈,却照不进万丈深渊里。 溪水潺潺的声音落在人耳朵里,悦耳极了。 一身鹅黄色长裙的少女斜斜背着个布包,愉快的摘完树上的果子,又去逗弄山林间穿梭的松鼠,好不惬意。 身边的侍女瞧见她这模样,掩唇浅笑:“小姐,老爷夫人要是知道你独自跑出来,回去一定罚你面壁。” “爹娘不也总是背着祖母出去玩……不对。”她嘿嘿一笑:“何止爹娘,祖父母也成日背着我出去玩,哼!”她包子脸鼓起,一双莹亮的眼睛堪比这清澈的小溪。 侍女瞧见她气呼呼的模样,正要说什么,便瞥见溪旁好似有个人影。 她皱眉,定睛看去,当即吓得轻呼出声。 “沫沫,怎么了?”少女不解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瞥见了岸旁的人,却不似她一般受惊,只皱眉:“这儿怎么有死人?”说完,便提步走了过去,名唤沫沫的侍女想叫都没叫住。 她一路走到溪边,瞧见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的男人,蹲下身来轻轻拨开他的头发,等看清他的脸时,眼睛顿时亮了。 她顺道去摸了他的脉搏,眼底那一丝可惜才散去,笑眯眯道:“沫沫,快,咱们又捡了个跑腿的,背起来。” “小姐,你是出来玩的,不是出来捡人的啊。”沫沫轻叹一声,但少女可不管,咬了口手里清脆的果子,酸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才扭头走了。 沫沫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了口气,小姐这样不知人间险恶,如何是好啊。 少女似乎猜到她的想法一般,转头朝她轻呼:”沫沫,你快一点,我们还要赶去找祖父的族亲呢。” “知道啦!”沫沫应了声,当即把人打横抱起就跟着走了。 林锦婳现在还不知道她即将有客人登门,趁着夜色甩开盯着的人后,便转了水路走了离大齐的反方向,等走了两日水路后,才又乔妆成个白发老者,光明正大走官道往京城赶去了。 临走的路上,她重新打开了之前番邦太后送给自己的画卷,画卷里的女子依旧笑容明媚,可除了离陀岛三个字,她依旧没有看出异常来。 她反复看了看,正打算放起来,忽然手握着画轴的时候,感受到了里面传来的一阵微凉的触感。 “这不会是……”她眉心一跳,立即就就将那画轴给打开了,等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一股触心的恐惧便传了来……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个月的约定 烈日当头,骑着快马的红衣女子丝毫不觉得热,她现在一心只想追上前面的人。 阿忠看着身后穷追不舍的人,有些担心,很快上前跟赵怀琰道:“皇上,怎么处置?” “离边境还有多远?”赵怀琰淡淡问他。 “不远了。” “嗯。”赵怀琰应下便不再多说,只等着后面的人靠近了。 阿忠见状,也不好再问,只等马车赶到边境守军的营帐外才停下。 那些守军们瞧见忽然来了辆马车,立即戒备起来,但没多会儿,又见几匹快马飞奔而来。 “这是怎么回事?” “快去叫将军。” 一行人慌慌张张去喊人,赵怀琰却只慢慢等着红菱靠近。 没多会儿,红菱的马儿也在马车边停下,瞧见赵怀琰的马车,当即笑了起来:“怎么不跑了?” “等你。”赵怀琰开口,声音低哑而清寒,红菱一听,越发觉得有男人味儿,身子都酥了半截,俯身朝他笑道:“男人,你跟我回谷里去,我一定好生待你,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如何?” 阿忠冷喝出声:“你胡说什么!” “你急什么?又不是要带你。”红菱将腰间挎着的锃亮大刀扛在肩上,美艳的脸上杀气露出来,笑道:“我知道你们男人都喜欢温柔小意的,等你跟我回去,我也可以温柔小意,但你这狗奴才再多废话,我就砍了他!” 阿忠还要辩驳,赵怀琰却只道:“那且看你能不能抓住我了。” 红菱闻言,还以为是他故意设的游戏,当即跃马飞身朝马车而去,可不等靠近马车,便感觉马车内一股强大的内力袭来,让她躲避不及,直接摔了回去,勉强后退几步才停住。 她惊愕的看着马车,冷肃问起来:“是个高手?” “哼,宵小之辈也敢觊觎我家主子。”阿忠冷冷讽刺一声,成功激怒红菱。 红菱咬咬牙,扭头跟身后的人道:“今日必须把这个男人给我抓住!” “可是谷主,这个地方不对劲,前面不少官兵呢……”有人担心道。 “那又如何?”红菱看着前面安稳坐在马车里面都不曾露的人,面色铁青:“我只是来抓我逃婚的相公,难不成大军还要管我婚丧嫁娶吗?” 后面那些人无言以对,只能拔出了刀来。 但刀子才拔出来,阿忠便露出了笑,跟身边的侍卫看了眼,侍卫会意,很快后退了几步。 红菱提刀就要上,那侍卫忽然直直冲向城门处大喊:“食人谷护卫我皇,不想死的赶紧开城门!” 食人谷三个字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既胆寒又恐惧的存在,但寻常食人谷从不出山,跟官府更是不会作对,如今怎么会…… 而且他的‘皇’是谁? 阿忠趁机道:“我家主子乃是大齐皇族,今食人谷护送我皇离开,日后必当大赏!” 红菱也怔住,大齐皇族?我皇? 难道这车里坐的,是私下流传悄悄潜入番邦的大齐皇帝? 还不等她反应完,暗处便不断有暗器飞来,她不得不抽刀迎战,而番邦内的官兵也立即去里面汇报了,毕竟外面的人已经拔刀俨然一副要打来的样子,尤其还是护送这他们一直要找的大齐皇上。 很快里面便涌出了大量的军队来。 阿忠这才退到了马车边,跟赵怀琰道:“皇上……” “出城。” “是!”阿忠应下,食指放在嘴边吹响口哨,很快暗处的护卫便杀了出来。 要闯番邦的城门实在太过简单,赵怀琰也原不必闹如此大动静,但食人谷穷追不舍,只能用此下策。 食人谷的人都慌了,立即道:“谷主,咱们撤吧!” 红菱眼看着番邦的官兵冲了出来,也想撤,可那马车里却迅速出现个人影来,黑色的广袖锦衣,冷峻的面容,睨向自己时无情的眼睛,都让她深深着迷。 “一定要给我抓住他!”红菱已经幻想到肉到嘴里会是多么美味了,当即便朝赵怀琰抓了过去,可赵怀琰只抬手将一侧的剑飞刺过去,红菱便不得不侧开身子去躲,等她再回过神,阿忠的剑已经从她后面狠狠刺入了她的心口。 她当即瞪大眼睛,赵怀琰却只冷淡扫了她一眼,提步离去。 “站住……”红菱咬紧牙关,猛地从阿忠的剑里跑出来,飞快的朝赵怀琰的方向而去。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之前贪恋美色的她了,她嘴里尝到了血腥味,她要吃肉。 阿忠吓了一跳,立即去追,但底下的官兵越来越多,他根本脱不开身。 赵怀琰身份已在城墙上,看着面容痴狂着靠近的人,目光微凉,抬手,便轻巧将人一掌打了下去。 底下食人谷的人看着谷主被打下来,瞬间怔住,却因为这一瞬间的愣怔,很快被那些官兵给制住了。 看着那一抹红色飘落,暗处的人只感兴趣的看着站在城墙最高处如遗世独立般的男人,风吹动他的黑色长袍,随着他散落在身后的长发一同飞舞,冷酷而决绝。这样的男人,合该有掌天下之气势,只可惜,一腔柔情都倾覆在女子身上。 就在他思忖的时候,便见赵怀琰手掌轻动,而后一支暗器迅速朝她飞来。 她勉强躲过,等再回头看,方才那城墙上的人已经消失了。 她转身捡起那暗器来,是一支如菱形的铜钉。 “当真是无情,待女子,一点也不知怜香惜玉。”她说罢,才看着已经被全部拿下的食人谷众人,笑笑,这些乌合之众早些被处置了也好,省得总是出来污染眼睛。 “阁主,您的车马已经准备好了。”后面有人来道。 “嗯。”她娇媚浅笑,原本看起来清纯的五官迅速魅惑起来。 底下的人还记得上一次被她轻巧杀了的人,不敢多看,迅速低下了头。 她笑笑,这才转身上了马车去。 此时番邦的韩萧接到赵怀琰堂而皇之离开的消息时,立即就慌张了。 “无涯先生呢?可还能找到?”他慌张的问道。 “皇儿,你不能总靠外人……”一侧皇后道:“而且那个无涯也不一定真是帮你的,我听闻,当初拿走太后那画卷的人,就是那所谓的无涯夫人。” “母后,那画卷到底有何机密,你如此费尽心机。”韩萧略带着几分不满道。 刚成为皇太后的皇后想起那画卷,眸光都暗了下来,花白的头发散落了几根。 “那里面的机密,救下番邦也可以。”她说完,韩萧也跟着沉了下来:“如此说来,是无涯利用了我。” 他才说完,很快又有人送了信来,是他期盼已久的无涯的信。 他看到送来的信,已经没了之前那股的欣喜,只冷声问道:“信里说什么?” “回禀皇上,信上说,番邦若想求一线生机,立即出兵大齐,方是上上之策。”底下的人回道。 “出兵大齐?”他冷笑起来:“现在出兵,我番邦就彻底完了。传信回去,让他要么交出无涯夫人和画卷,要么朕全番邦通缉他!” 底下的人都怔了怔,皇上之前还将这无涯先生奉为上宾,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他看着一侧同样气恼的皇太后,不敢再说,立即去传令了。 此时的长孙玄隐,接到韩萧的回信时,只浅浅一笑。 苦莲还不认识许多字,见他笑了,只问道:“师父,他是答应了?” “他若是答应了,番邦尚有一线生机。”长孙玄隐笑笑,将传来的信直接放在一侧的烛火上烧了:“如今辛夷意图拉拢北燕,等北燕同意,番邦就成了众矢之的,就算大齐不发兵,北燕为了跟大齐的邦交,也会彻底跟番邦决裂。” “决裂的话,番邦现在兵强马壮,也不怕吧。”苦莲不解道。 长孙玄隐也耐心,笑笑,道:“如今已经盛夏,等寒秋一过,便是凛冬,那时的番邦又要面对饥荒问题,可能让它打秋风的国度只剩下北燕和大齐,到时候他们要么忍受饥饿,要么进犯,而后被灭国。” “可是现在发兵攻打大齐,不一样是个死字吗?”苦莲越发不解了。 长孙玄隐摇摇头,只望着窗外那汹涌的河水,笑道:“若是现在发兵,北燕与大齐尚未联合,大齐跟番邦打起来,北燕摇摆之间,番邦再从中挑唆,北燕必然不会再跟大齐联合。” 苦莲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想来那番邦皇帝跟我一样没脑子,都没想到师父的用意。” “罢了,国运既已注定,便由着他们吧。”说完,才看了看即将燃尽的蜡烛,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苦莲闷头算了算,道:“再过几日便是七夕了……” 长孙玄隐嘴角扬起:“她也该到了。” “师姐吗?” “她要躲过辛夷的人,必然会走现在这条路。”他看着这漆黑夜色下,磅礴大雨刚刚下完,只留下雨后的湿润的气味,叫人舒坦。 林锦婳此时一路狂奔,路上也不曾多休息,只想着一路快速回到京城,而且在途中,她也听说了辅政的徐丞相病倒的消息,现在她更加着急,若是还不回去,其他的亲人会遭遇什么。 “主子,前面有小镇,今晚可要歇一歇?” “不入镇子。”林锦婳直接道。沿途来,她都注意着番邦的动静,可那边却许久不见长孙玄隐的动静,所以她一直小心防范着,就担心长孙玄隐这人会忽然出现。沿途来,她最多让人去镇子上买些必须用品,否则都坚持在镇子外的农家或是驿站休息。 小厮闻言,点点头,很快便安排了人去采买了,只不过附近没有农家,倒是有一个破庙暂时可以休息。 他们几人很快进了破庙去,给林锦婳收拾了个能暂住的地方。 还好如今是七月,因为才下过雨,夜里天气不算闷热。 林锦婳靠在墙角的位置坐着,看着升起的那一堆火,心里的担心始终放不下。不知道酒儿和葡萄现在怎么样,晚上是不是还会做噩梦,嬷嬷们有没有照顾好,酒儿还不是那那么调皮…… 她深深呼了口气,正欲睡下,便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而后便见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走了进来,怀里还搂着个似乎被迷晕过去的女子。 几人进来后,瞥见就林锦婳一人坐在墙角的位置,顿了顿,嘿嘿笑了起来:“这儿还有老男人。” 林锦婳眉梢微挑,他们是看到自己的白头发,所以认为自己是个男人吗? 她没出声,那些人却以为他不敢出声,上前便粗鲁道:“喂,你滚出去,这里是我们的了。” “我先来的。”林锦婳声音微哑着,这一路她自己调配了不少的解药,嗓子已经快恢复了。 “我管你是不是先来的,要你滚出去就滚出去。”那人说完,还跟身后的人笑:“这老男人怕是活腻了。” “怕是老糊涂了吧。”那些人哄堂大笑起来,林锦婳却只镇定的抬头看他们:“我没糊涂,我先来的,可以让你们住另一边,但我不滚出去。” 那些人这才看清她的脸,脸上的疤痕若隐若现,但却已经遮掩不住她明艳的五官和那双璀璨若星的眸子了。 众人怔住,嘀咕道:“不是个老男人……” “是个漂亮的小男人,咱们今儿晚上不愁共用一个女人了……” 话落,又是一阵哄笑,林锦婳嘴角淡漠勾起,瞥了眼被他们扔在另一个角落的小小身影:“那女子是你们掳来的?” 几个男人讽刺看着他:“怎么,你还要英雄救美?我可告诉你,这女人是我们花了一文钱买了的……” 又是一阵大笑,林锦婳却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那几个人一瞧,还讽刺道:“叹什么气,很快你也会是如此了。说不定你把爷们儿几个伺候舒服了,那女人还能给你爽……” “杀了。” 林锦婳淡淡道。 几个男人还没听清,刚皱起眉头打算把看起来瘦弱的林锦婳给拎起来,暗处的护卫已经杀了出来。 那几个男人看到明晃晃的刀架在了脖子上时,才终于反应过来,这个人是个惹不得的主。 他们连忙求饶:“大爷开恩啊,是我们有眼无珠,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就饶了我么这一次吧……” 林锦婳只淡漠看了他们一眼,身后的护卫会意,很快便上前将几人擒住,拉出去处置了。 等男人们都被抓走后,地上的那小女子才轻颤起来。 林锦婳看着她的模样,总是要多想想自己的酒儿。 她柔了声调,轻声道:“别怕,今晚过后,明日我遣人送你回家。” “多谢公子。”那女子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过来给林锦婳行过礼后,猛地一抬头,嘴角便勾起了笑意,迷药已经在林锦婳面上撒开了。 林锦婳目光冰寒的看着她,可这药似乎专门针对她的,即便她每日都会服用解毒丸,却对这药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她不甘心的握紧拳头,终究是倒了下去。 那女子看了眼她已经握在手心的药粉,笑起来,反应倒是快,可终究是慢了一步。 再次醒来,林锦婳鼻尖萦绕着食物的香气,等再清醒一些,便是钻入鼻尖的肉包子香气,甜甜的,带着食物的芬芳。 她勉强坐起身来,才发现周围陈设十分古朴简陋,仿若之前住过的农家小院一般。 还不等她开口,外面便传来几个孩子的欢笑声。 “夫人醒了!” 有人发现了她,欢喜笑起来。 林锦婳看着很快靠近的几个孩子,有些懵,之前她不是被人迷晕了吗? “夫人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林锦婳面色却笑着走猛地一沉,那女子了进来,盈盈给她福了礼才道:“姑娘别担心,这儿是我家,这是我的弟弟妹妹们,姑娘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这里是哪里?长孙玄隐呢?”她一猜便知肯定是他捣鬼,除了他,谁还能做主专门针对自己的药。 “主子还有事,等迟些才会过来见您,不过您放心,在这儿很安全。”那女子笑笑,才跟底下那三个孩子道:“好生照顾夫人。” “是!”孩子们清脆的应下。 女子放下早膳,很快便离开了,那几个孩子们这才一个个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林锦婳,叽叽喳喳的要跟她说话。 林锦婳看着他们单纯的脸,手心微紧,长孙玄隐要做什么,拿无辜孩子的性命来绊住自己吗? 可她之前明明只差两个城池就要到京城了! 她垂眸望着那几个孩子,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豫州啊。” “豫州?” 林锦婳惊愕,豫州不就挨着京城么,之前她还未曾到豫州呢,长孙玄隐到底要做什么! “夫人,您快吃饭吧,您都昏迷三天了。”其中一个扎着两个圆髻的小丫头笑眯眯道。 林锦婳看了眼放在一侧的粥和包子,看着他们眼馋的样子,只留了碗粥,把包子都分给了他们,才换了衣裳起了身。 不过这次她就算出门,好似都没人拦着她了。 她走出这座屋子,跟着她的唯有之前那三个孩子。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先生说,夫人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若是把夫人看丢了,就把我扔去河里喂大鱼。”几个孩子以为这只是个笑话,说完便互相笑了起来,林锦婳的心却寒了。长孙玄隐此人不但心机深,而且狠,自己的亲人也能说杀就杀,更何况这几个孩子? 不过既然到了豫州,那她便想办法联系上在京城的人就是。 她又往前走了一段,之前那小丫头忽然牵住她的手高兴的指向前面一个医馆笑起来:“先生在医馆呢,夫人,我们去看先生吧。”说完,拉着她便小跑着往前去了。 等林锦婳赶到时,长孙玄隐果真在里面,依旧是一身墨色的长衫,长发散在身后,温润如玉的面庞上是浅浅的笑意。他手里好似刚替人缠完绷带,又开了药方,苦莲就在一盘替人称药。 外面来看病的人排成了长队,众人瞧见她来,连忙朝她问好:“夫人来了。” 长孙玄隐也浅浅看着林锦婳笑,如今她换上朴素的梨花白长衫,好似也格外的好看。 “来了,先坐会儿,我看完这几个病人,就与你回家。” “你到底要做什么?”林锦婳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做这些。 长孙玄隐依旧温柔的笑:“等回去我再跟你说。” “夫人坐吧。”很快有乡民替她搬了凳子来,笑道:“无涯先生真是个好人呢,夫人您一看也是温柔知礼的,真是好福气呢。” “对啊对啊,无涯先生真是个大善人,免费看病还免费施药。” 众人纷纷面带感激的说着,没多会儿,还有妇人亲自提了一篮子的土鸡蛋和老母鸡来,死活要送给长孙玄隐,苦莲似乎早已见惯了这等场景,熟练的便收下了,顺带还了她两包药。 林锦婳不解的看着这一切,仿佛这镇子都是与世隔绝一般,仿佛长孙玄隐也变了个人。 她不知道长孙玄隐做这一切的目的,但似乎明白他为何能放心让自己出门了,因为全镇的人都会帮他看住自己,全镇的人,都不会让自己轻易离开。 “小香!” 一道轻呼传来,林锦婳这才回过神,发现方才牵着自己的小女孩蓦地晕了过去,面色惨白,浑身抽搐。 她正要俯身去查看,长孙玄隐便已走了过来,亲自将那孩子抱在了怀里,浅笑着跟林锦婳道:“我来,你休息。”说完,便抱着孩子往里去了。 林锦婳皱眉,旁边跟来的两个小男孩便哭了起来:“还好先生在,不然小香这条命不知道要丢多少回了。” “他来这里很久了吗?” “好几年了,不过每年只来住几日就走了,这次回来,先生说夫人您也来了,就再也不走了。”其中一个略瘦些的男孩道,他叫小武,另一个胖些的叫小文。 “好几年了……”林锦婳看着这里一脸淳朴表情的人,心微微沉了下去。如此说来,长孙玄隐很久之前便已经准备下这个据点了吧,很久之前,他便料到了今日么? 小文也跟着点头:“对啊,先生每年都送不少的药来。我们这个小镇虽然挨着京城,可镇子里常年闹灾病,官府不管,后来先生来了后,这镇子的人才终于得了安宁,而且先生医术极好,有他在,我们这些人才活到了今日。” 林锦婳看了眼一脸崇拜的小文小武,眸色淡漠。既然如此,那辛夷知不知道这个地方?如今自己虽然假死,但长孙玄隐却没有,她会不会循着长孙玄隐的踪迹找到这里来? 她一面想着,一面在这个镇子上转了一圈,可里里外外看过后,才发现这镇子上的确仿若跟外界隔绝了一般,连官府也没有,大家心里的官就是长孙玄隐,她想要传个什么话出去,那些人都说要先回禀过长孙玄隐。 现在的情况,比在当初那有食人谷的森林还让人绝望。 她回到暂住的地方后,才疲惫的在廊下坐着了。 之前那将自己迷晕的女子此时也走了过来,给她端了一盅凉茶,轻笑:“夫人有何不满呢?无涯先生这样完美。” 林锦婳看着她眼底深深的崇拜,浅笑:“我若说他杀人不眨眼,你们也不信的吧。” “信,我信。”女子轻笑,却是更深的信任和喜欢:“即便如此,无涯先生还是无涯先生,不会有任何改变。夫人,你当真是世上最幸运的女子了,能得先生眷顾,你此生该无憾才是。” “你怎知世上没有更好的男子?” “好又如何,始终不敌先生。” 林锦婳闻言,终是不再跟她辩驳,只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素馨,先生给我取的名字。”她笑起来,眼底溢出的都是幸福。 她看着林锦婳,屈膝行了礼,才笑道:“夫人放心,素馨虽爱慕先生,却绝不会伤害夫人,只要夫人不背叛先生就是。”说罢,直接转身离去。 林锦婳看了眼她端来的凉茶,昏黄的茶水中映照出她如今的容貌,红色的疤痕消退,白发依旧是白发。 温热的风吹过,绿叶沙沙作响,反倒是这屋里养着的一只白色小猫跃了过来,安稳的去蜷在她膝上。 她看着这猫,心思淡淡,若是全镇子的人都看着自己,那她是不是只有杀了长孙玄隐才能离开? “在想如何杀我?” 温柔的声音传来,林锦婳抬眼,便看到他常挂在嘴角的笑意,辨不出他的心思。 林锦婳嘴角讽刺勾起:“不要告诉我,你迟迟不杀我,只要抓着我,是因为爱上了我。” 长孙玄隐淡淡垂在长袖里的手微微一紧,风吹动树荫,细碎的阳光落在她身上,那扬着小脸的倨傲模样,当真是好看极了。 他没回应,林锦婳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闷堵的很,干脆起了身打算避开他,却听他道:“想知道孩子如何吗?” 林锦婳身形一顿,便又听他道:“太子由辛夷养在身边,很乖巧听话。公主虽然顽皮,但也是公主,辛夷已然成为你,再调皮,那也是亲生的女儿,不会下毒手。” 林锦婳眼眶微微一湿:“当真?” “当真。”说完,长孙玄隐便拿出卷画来:“宫里的画师所画的,你要看看吗?” 林锦婳转过身来,看着那卷画,上前打开,便见两个孩子娇憨可爱的模样跃然纸上。酒儿穿着她最喜欢的粉色的小裙子,扬着胖嘟嘟的小脸正在扑蝴蝶,葡萄则是笑眯眯的跟在一侧看着。 林锦婳心里的思念倾泻而出,终是忍不住倚在廊柱边泪如雨下。 长孙祁烨就这样看着,看着她微微颤动的肩,想上前拥她在怀里,可终究是没动。 风儿温柔,吹进他的心里,卷起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 等到夕阳西垂时,林锦婳才终于能平静的跟长孙玄隐坐在一起说话了。 凉亭旁靠着竹林,清脆的竹叶偶尔飘落,伴着傍晚的清风和烧红了半边天的红霞,别样的惬意和好看。 林锦婳看着面前温润的男人,终是问道:“你要如何才肯放我走?” “一个月。”这次长孙玄隐没再如以前一般,告诉她必须等辛夷跟赵怀琰生下孩子。他抬眼看着面前的人,温柔浅笑:“留在我身边一个月,安安心心做我的夫人,一个月后,我便会送你回宫。” 林锦婳皱眉:“我凭什么信你?” “因为师父他……”苦莲才要开口,便被长孙玄隐拦住了。 他只看着林锦婳,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玉瓶来,玉瓶里装着林锦婳从那之前番邦太后给的画轴里拿出来的东西。 他轻笑:“蛊母养到能用,刚好还有一个月时间。若是一个月后我没放你走,你可以用此虫驭百蛊,杀我。” 林锦婳皱眉看他:“这一个月内,我不希望孩子们出事!” “赵怀琰很快就要回宫了。”他轻轻一笑。 林锦婳面色沉沉,到底是接过了那药瓶。 长孙玄隐看她答应了,笑容这才慢慢大了起来,轻声道:“今日你也乏了,去歇着吧。” 林锦婳看了眼一侧欲言又止的苦莲,淡漠起了身,看着长孙玄隐半晌,到底没再出声,提步便走了。 等她一走,苦莲才终于忍不住哽咽道:“师父,您何不告诉她真相,您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她还如此……” “我活不了多久,与她何干呢?”长孙玄隐笑着,浑身都带着一股温柔的气息。 “可是……” “消息传给辛夷了?”他又道。 苦莲咬牙,终是不甘心的点点头,长孙玄隐却只是站了起来,笑着揉揉他的脑袋,道:“你也乏了,早些去歇着吧。” “那师父去哪里?” “让人温了酒来,再叫人散了喜糖下去,今日师父很高兴。”他笑着道。 苦莲看他这样子,终是长长叹了口气。 他不懂,师父为何要如此,可只要师父高兴,他什么都愿意做。 消息很快传到皇宫。 梅儿看着沉默闭着眼睛坐了许久的辛夷,终于是忍不住道:“娘娘,谷主让您离开皇宫,是为什么啊?” “因为他已经不打算帮我了。”辛夷缓缓睁开眼睛,浅笑:“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已经全部准备妥当,不过娘娘,您当真要用这个法子逼皇上回来吗?”梅儿有些担心,若是皇上已经发现了娘娘的真实身份,回来反而不是件好事。 “难道要让他找到师兄吗?以怀琰的能力,不出十日就能找到他的所在,即便他自认为那位置隐僻极了,可也不过是在区区豫州。当初在番邦那密林里也能被找到,更何况这里。”辛夷淡淡说完,看了眼梅儿:“你是在怜惜他们吗?” “奴婢不敢,只是太子年纪尚小,奴婢担心一个不妥当,太子就真的毁了……” “有我在,不会毁的,太子是本宫的亲儿子,本宫怎么会让他毁了了?”辛夷笑着说完,擦问道:“徐昭昭母女已经召入宫里了?” “现在安置在偏殿里,等候您召见。” “让他们安心住着,先把徐程青和碍眼的墨雪办了。”辛夷道。 梅儿立即应下,又见辛夷起了身,不解道:“娘娘,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 辛夷浅笑看着前方黑夜:“既然皇上要回了,江太妃的太后之位自然也要复了,还有北燕的公主,也该过来和亲了。” 她慢慢走入夜色中,梅儿看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那股隐隐不安的感觉才终于传了来,如今谷主居然不管了,那是说明谷主大限将至了吧。一旦谷主殁,娘娘这儿只怕也撑不久了。” 当夜,徐府便涌入了官兵,以有人亲眼目的徐程青滥杀无辜的罪名,将他捉拿回了大理寺。 墨雪知道事情有变,打算立即离开,可才出门,一群官兵便已经围了过来。 “皇后娘娘有令,叛贼墨雪,杀无赦!”说完,一群人便冲了上来,墨雪提剑便杀了出去,可这些人明显不是普通的官兵,而是武功高强的高手。 她越来越吃力,眼看着今日是逃走无望了,忽然见到一匹快马冲了过来,在墨雪还未反应过来时,朝她伸出了手。 墨雪看着马上蒙面的女子,还不等反应过来,她便朝自己眨了眨眼睛。 她瞬间反应过来,也不多问,很快击退旁边的人后,抓着她的手翻身上马,一道往城外而去。 “公主,你怎么会来?”墨雪问她。 “程青叫我来的,朗月寒安排了人在城外接应。”宝珠虽然是第一次知道他们的事,但莫名的兴奋冲了上来。 墨雪还未问完,宝珠出了城后便脱下了黑衣又进城了,今晚有行动,她可不能耽搁了。 朗月寒现在已经重新潜到了皇宫内,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假皇后对徐家动手放松警惕时的机会,今日他总算等到了。 因为徐家人已经在宫里,辛夷的确放松了不少,也没料到人都被她换了个遍的宫里还有大量赵怀琰的人。 墨花被锁在水牢中,瞧见有人过来时,只以为是送饭的。 她已经被喂了哑药,发不出声音,便头也没抬,直到来人提剑砍断了她的锁链,她才终于抬头,而后便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高禀和常青扮做护卫也已经接到了墨风和墨月,以高禀禁卫军的名头,想要收买几个太监抬出人来还是不难的,只不过今夜的行动,他们务必同时进行,且一次成功。 酒儿还在睡梦中呢,半梦半醒的时候,被声响吵醒,本来嘴巴一瘪就要哭起来,可看到来人,眨眨眼,哭声都收了起来。 “快走。” 朗月寒看着墨花还在擦眼泪,忙道。 墨花点点头,很快抱起酒儿悄悄往外而去。 今儿能带走酒儿,却带不走葡萄了,因为他被安置在辛夷的宫里,朗月寒曾去过一次,哪里的防守比任何地方都要严。 出宫的路也是提前安排好的,沿途巡逻的宫女太监都是赵怀琰的人,出宫门的侍卫是高禀打点好的,所以从潜入到出宫,半个时辰就解决了,等辛夷回过神来,人早已出了城。 第二天一早,宫里便爆发出消息来,说太子忽然重病,遍寻天下良医。 赵怀琰此时已经追查到了长孙玄隐的踪迹,可等阿忠传来葡萄的消息和徐家的消息时,他才停住了脚步。 “皇上,您还是赶快回宫吧。”阿忠在一侧劝道。 “查到长孙玄隐在豫州?” “是,可到了豫州后,线索便断了,八成就在豫州。属下不敢通知各官员去查,可若是靠我们的人去查,少则三五日,多则半个月。”阿忠担心看着他道。 赵怀琰面色冷沉:“尽快查。” “那属下安排您回宫……” 赵怀琰沉凝半晌,终是没有出声。 林锦婳现在还不知道葡萄生病的消息,或是说,她在这个地方,根本听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但她现在有更紧要的事要办。 “小香,你说夜里总看到有人往先生房里去?”林锦婳瞧着已经恢复正常正拿着绢布绣花的小香道 “对,还是不同的人呢,好似听说什么什么人在筹备什么……” “没听清吗?”林锦婳道。如此说来,长孙玄隐还有别的准备了? 小香认真想了想,摇摇头:“我没听清,不过其中有个人是先生的朋友,曾经也来过两次,生的很好看呢。” 林锦婳看她专心致志绣花的模样,到底没再多问,但就小香说的这些,她确定长孙玄隐一定还有什么计划。 素馨在转角的位置,看着林锦婳跟小香说话,面色沉沉,终是转身而去,跟长孙玄隐禀告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打搅她吗?只要在这镇子里,想做什么都可以。” “但是先生,她明显是处心积虑的要逃走,而且您在准备的事,她似乎也察觉了……”素馨急切道。 长孙玄隐却只淡淡笑看了她一眼,才道:“那个计划,她总要知道的,不妨事。” “可是……” “没有可是,退下吧。”长孙玄隐说完,才看了眼一侧的苦莲,苦莲会意,将他胳膊上的银针全部取了下来。 他看看已经控制不住的毒,笑容淡了些,终究,是熬不过这一关了。 正文 第一百八章 画情为牢 皇宫内,外面烈日正盛,蝉鸣不断,越发觉得觉得闷热难耐。 很快有宫女小跑着从外面进来,瞧见里面还是面色发黑的孩子,又急急跑了出去,等见到了徐夫人,才道:“太子如今还是昏迷着,皇后娘娘已经哭晕过去了。” “那快让我们去看看……”徐夫人之前因为身体不适,原本丰腴的身子如今已经消瘦到两颊凹陷了,一早听说太子中毒后,更是茶饭不思,好容易托了人去里头看看,谁知竟是这样的状况。 宫女看着她,也是十分为难:“徐夫人,娘娘曾吩咐过,怕您伤心,不让您过去看,奴婢也做不得主。” 徐昭昭在一旁也是干着急:“那太医如何说?” “太医说还要再看看情况呢,不过皇后娘娘会医术,在晕过去之前,也已经交代了法子了,想来不会没救的。”宫女说的战战兢兢,就怕一个不慎要砍了头。 “皇后娘娘当真有办法?”徐夫人忙道。 宫女点点头:“您放心吧……” “我如何放的了心,如今皇后身子也不好,我一定要亲自去看看……”徐夫人实在是忍不了,干脆要提步往外去,哪知守在外面的嬷嬷们瞬间就涌了出来将她给拦住了:“皇后娘娘有吩咐……” “可我是皇后娘娘的亲舅母,我就不信皇后娘娘还真把我怎么着了!”徐夫人如今只觉得现在的皇后奇怪,却从未想过,这个皇后会是个假的。 她这样说,外面那些嬷嬷们却只是冷硬道:“今儿夫人要走,除非从奴婢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徐昭昭忍不住道,那些个嬷嬷们却不以为忤,冷漠着脸不出声。 徐夫人想要强硬的闯出去,以为她们不会再过多阻拦,谁知她才踏出门槛,其中一个嬷嬷抬手便将她给推了回去,结果一个不稳,人狠狠的就往后摔了去,腰刚好磕在桌角上,疼的徐夫人整张脸瞬间白了下来。 徐昭昭气得面色微青,忙上前扶起徐夫人,才怒道:“你们做什么!” “奴婢们只是按吩咐办事!”那几个嬷嬷冷淡说完,便扭头要走,徐昭昭气不过,上前要动手,谁知这才一动手,便发现这些嬷嬷竟都是会功夫的。 她吓了一跳,还不等问出声,就听到一道冷喝传来。 “皇上驾到,还不跪地行礼!” “皇上?” 所有人回头看去,原以为微服私访好几个月不得回来的皇上赵怀琰,居然直接朝这儿走了过来,眉目冷寒,带着杀气。 那几个嬷嬷当即眼珠子一转,等赵怀琰靠近行了礼后,便有一个悄悄要溜出去,可不等走出这宫门,就被守在外面的高禀给拦住了。 赵怀琰看了眼面上直冒冷汗的徐夫人,才跟徐昭昭道:“你先带徐夫人回徐府去。” “可是太子……” “朕自有分寸。”赵怀琰淡漠说完,转头看了眼正殿。他连夜赶回来,不仅仅只是为了孩子,还有他的婳儿。 徐昭昭看他似乎有了计划,不敢多谈,立即叫人随她一起扶着徐夫人便出去了。 等他们一走,赵怀琰才冷淡扫了眼这院子里的下人,道:“全部拿下,交由大理寺处置!” “是!” 在外的高禀很快应下,赵怀琰这才提步往正殿而去。 他此番回来的急且隐秘,所以到现在,辛夷还不知道他已经回宫了。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小人儿,一样的心疼,可是这病却是要拖几日,也好警告林锦婳跟师兄人,让他们不要轻易出来坏了事。 她正想着,忽然发现身边的人都猛地紧张起来,就连身边的梅儿也不断的朝她使眼色。 她感觉到身后忽然出现的一股寒气,慢慢转身,才看到了一身黑衣还不及换下来的赵怀琰。 她怔住,她预计的时间,最起码也要十来日之后,那个时候她便已经将北燕公主接来了大齐,也正好想办法恢复了江太妃的后位。 可为何他会这么快回来,而且躲避过了她所有的眼线? 她垂眸欲行礼,赵怀琰却只淡淡看着高禀:“将人带走。” “是!”高禀应下,立即上前要去抱走葡萄,却被着急的梅儿上前拦住,但梅儿话还未出声,赵怀琰手里的寒剑已经挑出,直接刺穿了她的心脏。 梅儿瞪大眼睛,还未张开口,便咽了气倒在了地上。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凝固起来,在场的宫人和御医全部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赵怀琰神色却丝毫未变。 高禀迅速上前将孩子抱起往外而去,辛夷也跟着浅笑起来,他这样做,是已经确定自己是假的林锦婳了吧,还真是快啊。 她对身边的宫人道:“本宫与皇上有话要说,都退下吧。” “是!” 底下的人迅速应下,很快便出了宫殿去。 等人都走了,辛夷才笑着给赵怀琰行了礼:“皇上日夜奔波,也累了吧,臣妾服侍您……” “你也配吗?” 赵怀琰淡漠出声,辛夷欲上前的动作也微微一顿。 她抬眸浅笑看着赵怀琰:“为何不配?” “你穿上婳儿的衣裳,将自己扮做另一个人时,便已低入了尘埃。”赵怀琰无情戳破她的假面具。他素来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但自从有了婳儿之后,他待女子都温和了不少,可偏偏面前这一个,他半分的怜惜也没有。 辛夷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底甚至连一份鄙夷都没有,他觉得,自己连被他鄙视的资格都没有吧。 她眼底的笑意慢慢转为寒气,面上的笑容却不曾落下:“皇上既然开始演这场戏了,何不陪臣妾演完呢,现在若是让这场戏草草收场,不止太子会死,林家父子也会跟我陪葬。对了,还有林锦婳。” 她笑意扬起,看着赵怀琰眼神里些微的波动,轻笑:“臣妾要的不多,只要能安安稳稳留在这宫里,成为林锦婳,享受她的生活就够了,只要皇上能准许,臣妾不会伤害太子,也不会伤害林家人和徐家人,至于林锦婳,我更加不会害她。” “你在威胁朕……” “早就该威胁皇上了,否则也不至于当初轻信了皇上,却让你背着我偷偷去找了林锦婳!”她说起此事来,颇为生气,仿佛一腔痴情错付的背叛一般。 赵怀琰看着面前顶着跟锦婳一个模样的人,漠然:“那朕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赵怀琰负在身后的手微紧,冷漠睨着她。他的条件,当然是能顺利救回婳儿,又面前之人自食恶果的条件! 豫州城中的小镇里。 林锦婳一早醒来,便听到外面有嬉闹的声音,很是热闹。 她起了身来,坐在梳妆台前,才发现梳妆台上不知何时摆了一个妆奁盒子,打开来,里面放满了琳琅的首饰,一侧还放着一套新裁减的衣裳,梨花白的长裙,配上一条编好的红色腰带。 “夫人醒了。” 房门被推开,素馨进来后,将端来的早膳放在一侧,才朝她笑道:“今日是七夕,先生出去办事,今日您可以自己在小镇上逛逛。” 林锦婳淡淡看了她一眼:“不必了,我就在这屋里。” 素馨微微皱眉:“您不想知道有关您家人的消息吗?” “家人……”林锦婳这才抬头看她:“你知道我的身份了吗?” “应该也就是京城某个贵族来的小姐,今日七夕鹊桥会,会有不少京城的人过来参加,你若是想打听消息,最好自己出去。”素馨说完,还看了眼那新裁的衣裳,道:“衣裳是先生特意为你挑的,今日便换上吧,你以前的衣裳我都拿去烧了。”说完,转身便走了。 林锦婳抬手抚着这衣衫,心里却在度量她方才的话,她说会有京城的人来这灯会,是不是意味着她的消息也可以传到京城去? 她总觉得长孙玄隐不会做这么简单的事,可不去又彻底没了希望…… 想了想,她还是换上了这身衣裳。 出门后,小文小武便跟了来,不见小香,一问才知道她昨儿受了惊,今日在家休息。 “为何受惊?”林锦婳问小文小武。 “不知道,说是晚上撞见了脏东西。”小文性子直些,才说完,就被小武捂住了嘴。 林锦婳还记得小香曾跟自己说过,她见到有人秘密来见长孙玄隐商量什么,难不成是她昨儿又见到了,结果被长孙玄隐给发现了? 她眉心微拧,但看看面前这两个半大孩子,也都是存着怀疑和警惕了。 她进入镇子后,镇子各处都显得和谐又安宁极了,所有人瞧见她出来,一定是恭恭敬敬又友善的,甚至看着她都带着几分感激,时不时还有人过来攀谈几句,话里行间,都是夸赞长孙玄隐的。 这样一个在外杀人不眨眼的人,在这儿却救人无数,他是想赎罪么…… 她眸色淡淡,很快在一个凉茶棚子无所事事的坐了一下午,便已是日暮降临了。 这里的天空格外的干净,好像假的,林锦婳这几日看着那天边如残血般的红霞,总是会恍惚起来,好像回到了前世一般。 她心中恍然,甚至好几次,她都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拉扯她的灵魂,毕竟重生这等灵异的事都发生了,她不得不怀疑这个重生的灵魂还会被再次拉扯回去。 想到这里,她便猛地摇摇头。 “夫人,您怎么了?”小武细心些,看她从如有所思到皱眉摇头,忙问道。 小文也看过来,憨憨胖胖的的手指向天空:“夫人,是孔明灯!” 林锦婳回过神来,顺着小文的手看过去,的确有一盏孔明灯升上了天空,但到底只是一盏而已,而且如今天还没全黑,倒不如现在的天空好看。 她又是沉沉看了半晌,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才发现附近那河道上的拱桥边,竟已经熙熙攘攘挤满了人。 来来往往的,无不是面带娇羞的少女和故作风流的公子,街边摆满了七夕节的花灯团扇和各式各样的首饰,香气四溢的小零食更是不少,不少孩子便去拉着父母的手,拿几个铜板换一碗小吃,嘴巴吃得油光光的,惹得他娘亲嗔怒的替他擦嘴巴。 她想起酒儿和葡萄来,不知她们现在怎么样呢,酒儿那个小馋嘴有没有吃上好吃的…… 她觉得一股酸涩涌上来,让她眼里跟着一道生涩。 “夫人,先生早已备好了小船,您过去吧。”素馨过来,看着慵懒倚在椅旁的林锦婳,白衣白发,面上未施粉黛,已经是姿容绝明艳而绝色。 她心想,这便是先生喜欢她的原因么? 她看着林锦婳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心里又有些恼,明明先生待她那么好,她居然还如此不知好歹。 想到这里,她面色略冷了些:“夫人,船已经备好……” “我坐在这儿便可。”林锦婳拒绝她。她不管长孙玄隐安排了什么,她都没兴趣,她现在只想着如何养好蛊母,等到时机成熟,便逃出这里。 “可是……” “有什么问题吗?”林锦婳抬眼看她,带着几分寒气。 素馨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目光淡淡,不怒自威。 她还要再说,便见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好闻的药香传来,她面色瞬间绯红,立即转身见了礼:“先生怎么亲自来了。” “来接夫人。”长孙玄隐温润笑着,看着坐在一侧神态惫懒的林锦婳,笑道:“是不是天儿天热,不愿走动。” “不愿意与你游山玩水罢了。”林锦婳淡淡道。 素馨面色微青,苦莲却是习惯了。 从师父决定放弃自己这条命,只求与她一月朝夕相处开始,他就知道,师父出了坚持不会放她走这一点外,已经被她吃得死死的了。 长孙玄隐却只从袖子里拿出一颗圆润的珠子给她,浅笑:“有礼物要给你。” 林锦婳本不多在意,但只看一眼,她立即就认了出来,只是放在酒儿身上可以辟百毒的天明珠,可怎么会在长孙玄隐的手里,难道酒儿她…… “随我来。”长孙玄隐看着她激动的样子,浅浅一笑,提步往前而去。 林锦婳起了身来迅速跟在他身后,可要上船,便要挤过拥挤的群人。 长孙玄隐还好,众人看到他来,自动让路,林锦婳便只能牢牢跟在他身侧,才能避免被挤到他身上去。 长孙玄隐眼角的余光看到身侧的人,嘴角微微扬起,心里也好似浇上了蜜糖。 往前走了不多远,便是船只了。 小船上只有一个撑船的船夫,并不见其他人。 “酒儿……” “再等等。”长孙玄隐说完,便上了船去,还朝她伸出了手来:“小船摇晃,别摔了。” 林锦婳看着他满是温柔的眼睛,眸光淡淡,上前一步隔着衣服抓着他的手臂,很快便上了这摇晃的船只。 等上去站稳后,便立即松开了。 可即便是这么一会儿,长孙玄隐也觉得手臂上那股毒药侵蚀时的疼痛也仿佛减轻了一般。 以前听人说,爱才是世间世间最灵的毒药,他现在才信了,这药让人明知道有毒,却还是义无反顾。 素馨和小文小武都留在岸上,看着他们沉着小船慢慢划入江心,才冷淡道:“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小文小武对视一眼,偷笑看她:“素馨姐姐这样喜欢先生,干脆也嫁给先生得了。” 素馨脸上微微一红,瞪了这两小只一眼,才轻哼一声扭头走了。 小文小武掩唇偷笑,只看着摇晃的船只离开,便找了个地方等着了。 等船到了江心才停下,两岸的烛火倒影在河面中,十分的辉煌灿烂,伴随着一阵阵传来的笑声,更是显得热闹。 可这里越是热闹,林锦婳心里便越是寂凉到痛苦。 “今夜有京城的人过来?” “有,现在已经在你房里了。”长孙玄隐轻笑开。 林锦婳皱眉:“你的意思是酒儿她……” 长孙玄隐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喜色,浅笑:“今夜江风甚好。” 林锦婳倒是无心欣赏风景,可很快,河流上游便飘下一大片的莲华河灯来。 河灯里的小蜡烛在微风里轻轻摇曳着,清凉的江风将燥热和闷烦吹走,再看着一江河灯,林锦婳的心情也慢慢好了起来。 莲花的河灯将小船包围住,仿若一副画卷展开在了眼前,林锦婳嘴角不觉浮出笑意,长孙玄隐的眼里却只有她。 “阿慕。” “嗯。” “你信前世今生吗?”长孙玄隐忽然问道。 林锦婳微微一怔,他也是重生? 长孙玄隐只望向江岸上那男男女女,轻笑:“即便我才活一世,却感觉过了好几辈子。” 林锦婳闻言,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长孙玄隐却仿佛只是想诉说一般,将他三十多年埋藏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知道的苦倾诉出来。 “当年父皇母后才过世,皇兄登基,我便亲眼目睹了宫家长子在我面前被人凌迟。你见过凌迟吗?让人将他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那时候他还是活着的,动手的人每割下一片肉,我仿佛都能感觉到那令人战栗的疼痛。我看到他眼里流出的泪,看到他从一开始的挣扎变成一心求死,再到后来成为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林锦婳侧身看他,江风将他散落在耳际的长发吹起,带着几分从骨子里透出的挣扎。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杀人。”长孙玄隐说罢,侧身看着她仿佛还带着些许怜悯的眼神,浅浅笑起来,紧握的手也慢慢松开。 林锦婳也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是在前世逼不得已的情况下,那一次后,她连续做了半年的噩梦,被折磨到生不如死。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十几年前的长孙玄隐还只是未经世事的少年,刚刚父母双亡,便亲眼见到那般惨烈的场景,会是怎样的恐惧和打击。 她没有出声,长孙玄隐也没有让她安慰的意思,只继续道:“后来我被驱逐出西夏,从尊贵高傲的西夏皇子,成为街边乞丐都可欺辱打骂的低贱之人,西夏无容我之处,才被百毒谷捡了回去。我本以为在百毒谷,能得苟延残喘,但后来亲眼见到那些绚烂的毒蛇毒将人活活吃掉,我才知道,我这一生,注定停留在深渊,永远没有重见光明之日。” “辛夷给了你希望吗?”林锦婳问他。若不是如此,以他的能力,为何不是去大肆报复,而是倾尽全力帮辛夷呢。 “不是她。”长孙玄隐轻笑,却没说出具体的原因。 他想,他已经跌入了深渊,是不能再将她也拉入深渊的。 刚好,天空数百的孔明灯忽然升起,将这黑夜点亮。 孔明灯从船上飞过,慢慢升空,长孙玄隐抬手,便接住了一盏摇摇欲坠的孔明灯。 他转身取过船头灯笼里的蜡烛,重新放在这孔明灯中,才放手让它飞去,嘴角的笑意始终淡淡:“阿慕。” 他望着那放飞的永远离他而去的孔明灯,忽然开口。 林锦婳转过头看他,却只撞入了他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 她一瞬间怔住,眼眸里那股浓烈而克制的爱意在汹涌着然,让她手心跟着微微一颤。 她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船却因此摇晃起来,她身形不稳,眼见着要落入湖中去,长孙玄隐却迅速将她接住。 林锦婳眉心微拧,反手便将他推倒了湖里。 船夫惊愕不已,林锦婳却只淡漠睨了眼长孙玄隐,才跟船夫道:“回去。”她或许能够确定,长孙玄隐为何迟迟不杀自己了。 船夫忙去看了看长孙玄隐,长孙玄隐却是笑起来,飞身上了快速划过来的另一条船。 “阿慕。” “何事!”林锦婳微恼瞪她。 长孙玄隐的笑意却是更加灿烂,他那样克制自己情绪的人,如今却笑得仿若青春的少年,他知道,她之所以恼自己,之所以慌张,是因为她开始对自己,不全是恨了吧。 说不定,还有那么一点点心动? 林锦婳不知他想什么,瞧见船夫还愣着不动,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拿过他手里的桅杆,抬手便把他也推下去了。 今日顺风,船儿随着河水慢慢往下流,正好飘到了岸边。 等上了岸后,林锦婳头也没回的离开了,什么七夕节,什么孔明灯,这样的把戏,前世赵阚玩得好不够多么…… 她唇瓣扶起一丝寒意,只身没入黑夜里。 长孙玄隐所在的船上,终于有人走了出来,瞧见他浑身都湿了还痴痴望着前方,笑道:“真是难得,能见到你这样,死而无憾了。”说罢,将披风给他披上了。 “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是无涯先生亲自邀请阿奴来玩,阿奴怎么会没准备好呢?”她娇媚一笑,走到他身侧看着离去的林锦婳,道:“不过无涯先生,若是我拿她来威胁你,让你娶了我,你是不是会答应?” “你心里除了你自己,装不下任何人,何必要我娶你呢?”长孙玄隐深深看着那黑夜,莲花灯的烛光好似温柔起来,这夜也不再觉得吵闹,反而让他觉得安宁起来。 阿奴闻言,撇撇嘴:“与你说话最是没趣。不过若论男子气概,你输了大齐皇帝不少,林锦婳那等的女子,看不上你吧。” “她与你不同。”长孙玄隐想着方才她那一瞬的惊慌,他不确定她是不是有了一丝喜欢,但他可以确定,他的阿慕,内心还藏着柔软。他所要不多,只要在她心底,有那么分毫的位置能给他,便足够了。 阿奴笑笑:“的确不同,若是你如此精心设计如此的浪漫,对着我深情款款,我一定会从了你的。” 长孙玄隐只抬头,看着那漫天的孔明灯,嘴角扬起。 林锦婳一路回到房间,才见小香已经在房门口守着等她了,瞧见她来,立即就小跑着上前来了:“夫人夫人,我昨晚又看到那个人了。” “哪个人?” “就是之前与您说过的,总是半夜来寻先生的人。”小香邀功般道,林锦婳待她好,她也十分喜欢跟着林锦婳。 林锦婳眉心微拧,长孙玄隐到底还要做什么? 苦莲从暗处走出来,看了眼立即躲到林锦婳身后的小香,才道:“娘娘,公主在屋子里面。” 林锦婳眸光一亮,立即提步走了进去。 小香也要跟进去,却被苦莲一把抓住。 “小香,你……” “何事?”林锦婳回过头来,冷淡看着苦莲。以前她当苦莲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但现在才知道,他少年老成,早不是什么不懂世故的孩子了。 苦莲见她如此疏远自己,微微咬牙:“师姐,我们做这一切,的确是为了你好。” “那你们可曾问过我,想不想要你们所谓的好。”林锦婳淡漠说完,见他语塞,上前便带着小香回了房间。 苦莲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终究是离开了。 林锦婳到了里间,才听到一阵低低的啜泣声,她看着面前的珠帘,看着坐在床边脚踏上的妇人,心猛地悬了起来,长孙玄隐当真把酒儿接来了吗?那葡萄呢,现在怎么样? 她拨开珠帘走进去,那妇人本是吓了一跳的,可抬头一看,看到是林锦婳,当即就僵在了原地:“你是……皇后娘娘?” “翠嬷嬷。”林锦婳没想到是她被带出来了。 翠嬷嬷那日被墨花一道带出宫来的时候,本来就是糊里糊涂了,如今连带着跟公主一道被人掳来,她就更加糊涂了。 林锦婳看她满眼的不解,只道:“迟些我再跟你解释,酒儿呢?” 翠嬷嬷立即转过身去,拉开帷幔,林锦婳这才看到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酒儿,不过原本以前胖嘟嘟的她,似乎都瘦了不少。 看到孩子的瞬间,林锦婳的泪立即就落了下来。 “好可爱的宝宝。”小香也跟了过来,看到酒儿,立即便笑了起来,发现林锦婳哭了,还忙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没事。”林锦婳擦去眼泪,小心的坐到床边,抬手轻轻抚了下酒儿的小脸,又怕吵醒了她,可她睡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又让她觉得这不过是个梦,梦一醒,她日思夜想的孩子便要再度离她而去了。 “夫人……” “小香,你先去隔间休息。”林锦婳温柔笑看着她道。 小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仿佛浑身的尖刺都被卸了下来一般,温柔的让人心暖。 小香立即乖巧的点点头,便轻手轻脚的出去了,等她一走,林锦婳才忍住了眼泪,转头问翠嬷嬷道:“现在宫里怎么样,你是怎么被掳来的?” “娘娘不知道?”翠嬷嬷嘴巴颤了颤,整个人都糊涂了。 “宫里的人不是我,是有人冒名顶替了我,你先跟我说说最近宫里发生的事。”林锦婳略着急道。 翠嬷嬷这才勉强压住心里的疑问,将京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都跟她说了:“昨日刚好七王爷带着墨花姑娘去大理寺看徐大人了,墨风姑娘中毒,功夫怕是废了,墨月姑娘还在昏迷中,本来是有不少护卫和墨雪姑娘与我一道守着的,墨雪姑娘中途出去一趟后,便许久没回来,再然后奴婢跟公主就被带来了。” “那葡萄呢?” “太子中毒了,不过昨日听闻皇上已经回宫。”翠嬷嬷立即安慰道。 林锦婳听到赵怀琰在,一颗心便安了下来。 她现在要做到不拖后腿,现在葡萄都被下了毒,她更加不能再耗了,不然总是被他辖制住,迟早要出事。 抱着这样的想法,再看了眼熟睡的酒儿,她暗暗打定主意。 第二天天一亮,她便去见长孙玄隐了,只不过才到门口,就被素馨拦下了:“先生今日身子不适,不便见夫人。” “既然认我是夫人,他身子不适,我自然要见。”林锦婳淡漠道。 “可是……” 素馨话未说完,房门便被人拉开了,苦莲伸出头来,看着林锦婳道:“先生让夫人进去。” 素馨皱眉:“但是……” “先生还说,素馨姑娘没事,去医馆守着吧。”苦莲说完,便替林锦婳拉开了房门。 房门一打开,一股浓郁的药香气便传了出来。 素馨微微咬牙:“万一有人对先生不敬……” “那也不必你操心。”苦莲说完,深深看了眼林锦婳,欲言又止,到底是没开口。 林锦婳不管素馨什么态度,提步便走了进去。 可一到房间,才发现房间内竟然氤氲着浓浓的雾气。 苦莲在前面带路,林锦婳随他七弯八绕,才发现走到房间后面的一处花园来,花园周围竹林密布,但整个竹林都笼罩在了这迷雾当中。 苦莲再往前走了一段,便停下了脚步,轻声道:“师父就在前面。”说完,到底是忍不住道:“师姐,师父这次真的是要帮你,你能不能暂时不要离开,就当是……” “苦莲,退下。” 里面传出长孙玄隐的声音,可声音与以往不同,显得十分虚弱。 林锦婳没出声,苦莲不甘心的看了看林锦婳,到底是叹了口气退下了。 等他走后,长孙玄隐才终于开口,笑道:“阿慕,过来吧。” 林锦婳缓步上前,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那儿一个巨大的温泉,温泉内铺满了药材,散发出浓郁的药香,而那浓雾里,一个半果男人慢慢站起了身。 林锦婳立即转过身去,眉心微拧:“你让我来,是要耍流氓?” “看到了吗?”长孙玄隐浅浅一笑,拿过一侧放着的白色长袍简单穿上,才走一侧的暖榻旁躺下,两个侍女便走了过来,开始取出银针替他施针。 他看着侧过身去不愿看自己的林锦婳,笑道:“过来是要来跟我谈一笔交易。” 他又是用的肯定句,早已猜透林锦婳的想法。 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你既然猜到,还是会拒绝我,对吗?” “你也猜到,也还是要问,对吗?”长孙玄隐轻笑。 “你当真要看着辛夷死吗?”林锦婳转过身来问他,也看到了他放在一侧,已经全部被毒液侵蚀了的胳膊。 “也许死的另有其人呢?”长孙玄隐看着她:“很多次,我都曾给过想要杀死赵怀琰之人见血封喉的毒药,阿慕,你不觉得在他杀了辛夷之前,我已经杀了他吗?左右我已经逼死了不少人,不多一个赵怀琰。而且他死后,你便永远只是我的夫人……” “你若是会动手,也不会等到今日。”林锦婳看着他淡淡道。 闻言,长孙玄隐忽然有些高兴,某些方面,她竟是相信自己的么。 他浅浅笑起来,刚好清风吹动竹林,树叶沙沙响起,就连春水也泛起了褶皱。 “为了不辜负你,我不会杀他。不过阿慕,一个月的时间,与我相处你也忍受不了么。” “你既是威胁我留下的,何必问这样的问题。”林锦婳现在十分冷静,看着长孙玄隐,心里有对他过往遭遇的些许怜悯,但这抹不去是他算计了自己与家人分离,甚至差点害了她的亲人! 就在她冷漠的话说完之时,那两个侍女忽然焦急起来:“先生,不可伤心!” “阿慕,过来……”长孙玄隐看着决绝的她,轻声唤道。 “长孙玄隐,你不该来招惹我的。”林锦婳说完,抬手抽出匕首来,在长孙玄隐哀求的目光中,狠狠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那两个侍女立即惊住了,长孙玄隐的面色也开始迅速发白。 “阿慕,不要!” “你这样的反应,长孙玄隐,你当真是爱上我了吧,本该是你的猎物,现在却要你的命,你现在后悔吗?”林锦婳决绝笑罢,抽出匕首,朝着腹部再次刺去,却在刺入前,得长孙玄隐的话:“我放你走……” 林锦婳的手顿住,捂住流血不止的腹部看着他,嘴角冷冷勾起。 她没有赌错,他爱上了自己。 她也承认利用他的爱来逼他放过自己有些卑鄙,可他不也是这样的人吗,所以他们之前,只有恨,绝不会有亏欠。 苦莲听到声响,迅速赶来,可一眼看到面色发白的长孙玄隐时,就知道大事不妙,可林锦婳的身上也源源不断流出鲜血…… “你们都疯了吗!”苦莲被这突然而来的举动吓得要发疯了,长孙玄隐第一次觉得眼眶酸涩的厉害,即便当年被赶出西夏,他也没有过这种感觉,可就在这个瞬间,他终于知道了被人抛弃,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送她离开。”长孙玄隐微哑着嗓子,侍女们却急得眼睛都红了:“先生,您别动了,您不能有情绪的波动,会丢命的……” 林锦婳对上长孙玄隐祈求的目光,终于是决然转了身离开。 现在葡萄中毒,她不能再等,就算现在拼个鱼死网破,她也不能再等! 她出了院子,翠嬷嬷已经抱着孩子在等她了,可看到她惨白着脸捂着腹部踉跄着出来时,眼泪立即出来了:“娘娘,您这是……” “走!”林锦婳抽出袖子里的药丸吃下去,才上了马车,让翠嬷嬷立即赶着马车离开了。 长孙玄隐看着她的背影再一次离开,想起昨夜她将自己推入河中的慌乱,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黑血便吐了出来。 “阿慕……”他看着已经完全消失在转角的人影,终究是忍不住陷入了昏迷。 “师父——!”苦莲绝望大喊,便听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还当真是痴情呢。” “你……” “放心,你师父暂时还死不了,不过看这样子,也没几日好活了。吩咐下去,此地不宜久留,要撤了。”阿奴看了眼长孙玄隐,也算他倒霉,偏生毒发的时候,林锦婳想到了这样利落的计策。她倒是越发的欣赏林锦婳了,那日她当着山匪的面孤身救自己时,还有如今决绝离开时,一点都不见拖泥带水。 不过枉费了昨晚那样的深情,她只是旁观者,都对长孙玄隐动了心,可惜了…… 林锦婳现在才不管这些,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要守护的又是什么,她的怀琰和葡萄还在等她回去,她如何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方才长孙玄隐若是真不放她走,她说不定真的会跟他同归于尽! “娘娘,很快就出镇子了……”翠嬷嬷擦去满脸的眼泪,一转头,才发现林锦婳已经彻底晕了过去,腹部的血不知何时,已经将她的白裙子染红了一半,可前路遥遥,还还不知何处有大夫,酒儿终是忍不住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就在翠嬷嬷绝望的时候,外面马蹄声响起,而后黑影一闪,让她惊喜的人面出现在了眼前!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蛊惑 林锦婳再次陷入了噩梦里,这一次她不仅回到了前世,还回到了初嫁入景王的场景里。 她看着红色的盖头,听着里面的吹吹打打,那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一般。 她整个人怔在原地,然而外面却传来了喜娘的声音。 “小姐,该下轿子了。” 林锦婳稳稳坐着,她确信,这声音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没动,外面的喜乐好似也戛然而止了一般。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这是怎么回事,这不仅仅只是个梦吗? “小姐,您怎么了?” 外面又传来一道声音,是采儿的声音。 林锦婳整个人都恍惚起来,她蓦地扯下了盖头从轿子里出来,才发现景王府门口张灯结彩,而本该已经死了的赵阚,此时一身大红的喜袍,面上带着曾经她最爱的笑容深情款款的看着她。 她摇摇头,倒退两步:“这不是真的……” “小姐,您怎么了?” “婳儿,你怎么了?” 问她的声音仿若叠加在一起一般不断的刺入她的耳朵里,仿佛要穿破她的耳朵一般,让她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直到旁边一辆缓缓来迟的马车停下,一个众人见之生怯的身影从那马车上走下来。他还是当初的模样,浑身上下都带着疏离的气息,叫人不敢靠近,就连看向自己时,他那双凤眸中还是无情的模样。 “怀琰……”她轻唤出声,带着欣喜,带着激动。 所有人都怔住,就连那才下马车的人也怔住,眼底的神色跟着波动起来。 林锦婳不知道这是在梦里,还是切实回到了前世,她不管,她不想再报仇,她不想再做任何挣扎,她只想任性一回,跟他永远离开这些是非之地。 她想也没想,上前便抓住赵怀琰微凉的手快速跑开,人群都愣住了,就连被拉住手的赵怀琰也愣住了。 他随着她跑,可没等她欣喜的告诉他所有的一切,一支利箭飞来,刺穿了她的心脏。 “怀琰……”她心痛如绞,看着*的太阳,终于倒在了地上。 鲜血的味道在鼻尖萦绕,她看着身边的人漠然走开,看着她的怀琰心痛而带着些许迷茫的望着她,万箭穿心的感觉袭来,让她浑身都战栗起来,人也慢慢陷入了混沌黑暗。 可慢慢的,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那是让她觉得安心的,眷恋的香气。 “婳儿……婳儿……” 一声声呼唤在她耳边响起,终于,她用尽全力睁开如同千钧重一般的眼睛,才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 一身黑衣加身,长发用玉冠挽起,剑眉拧在一起,眼里只有慌张和担忧。 林锦婳终于醒了过来,她看着近在咫尺担心着他的人,终于抬手紧紧拥住,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许久不曾哭过了,即便被人掳走,被迫与他和孩子分离时也不曾哭过,即便匕首活生生刺入体内时也不曾掉一滴泪,可一见到他,她的委屈便全部涌了上来,只想痛快发泄。 赵怀紧紧将她拥住,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别怕,我现在接你回宫,我会一直陪着你,再不会让任何人将你带走!” “怀琰,孩子呢?”林锦婳哭够了,才终于哑着嗓子开口问他,她要确定她真的不是在做梦,她没有回到前世,他看着自己时也不是满眼的迷茫。 赵怀琰看到她眼底的恐惧,立即转身朝外道:“将公主抱来。” 不多会儿,便见翠嬷嬷慌慌张张抱着早已哭得嗓子都哑了的酒儿。 林锦婳看到担忧的翠嬷嬷,看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都肿了的酒儿,立即接过抱在了怀里。 酒儿早已经哭累了,方才乳娘喂过奶后,她便已经在要睡的边缘了,可现在一见到林锦婳,小手便牢牢抓住了她的衣襟抽噎起来。 林锦婳也心疼不已,小心抱着她安慰:“都怪娘亲,酒儿乖,累了就睡吧。” 赵怀琰站在一侧,瞧见坐在床边小心哄着孩子的林锦婳,嘱咐翠嬷嬷好生照顾,这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高禀一早便在候着了。 “皇上,一切安排妥当,大军已经将那小镇围住。” “立即捉拿长孙玄隐,抓到后,问出穆王下落,若是不说,直接杀无赦!”赵怀琰漠然道。 “是!”高禀应下,带着人便立即出发了。 等他一走,朗月寒才走了过来,冷淡看了他一眼:“皇后。” 赵怀谈知道他说的是辛夷不是婳儿,道:“朕自会处置。” 朗月寒皱眉看他一眼,终是转身走了。 赵怀琰看着他的背影,这次全靠他还在京城盯着。辛夷能答应自己帮他围剿长孙玄隐,也是因为长孙玄隐坏了她的事吧。 至于辛夷…… 很快便有人走了过来,跟赵怀琰行过礼后,才道:“皇上,已经传旨给总兵凌莫,大军不日便会进军番邦,但这样做,势必得罪北燕……” “皇宫内的消息可封锁了?” “已经封锁。”来人道。 “那就直接进攻!”赵怀琰说罢,转身朝那房间看了眼,他的婳儿遭受这样多的委屈,全是拜辛夷所赐,虽然他不喜欢与女子相争,可这次已经触及他的底线了。 她既然这么想成为婳儿,那便替代婳儿承受所有的痛苦吧。 皇宫内,辛夷坐在金碧辉煌的皇后宫殿中,手旁是雕刻着凤凰的玉枕,底下的宫人如今依然认为她就是真的皇后娘娘,待她毕恭毕敬。 辛夷真是喜欢这样的感觉,没多会儿,有小宫女走进来,奉上一个盒子,道:“娘娘,这是林家送来的,说您最近劳累,希望您能补补身子。” “这月已经是第十次了。”她轻笑,笑意深入眼底。 “是呢,林国丈恨不得将林府掏空了给您送来。”宫女也跟着笑道。 辛夷莞尔:“国丈和林少将军何时能入宫?” 宫女提到这个,有些犹豫,道:“最近林国丈身子不大好,如今皇上已经回朝,他也立即卸了辅政之职务,昨日便去庙里给小太子和您求平安福去了,来回要好几日才能回来。至于少将军,如今少夫人还未回来,他也是两地奔波。” “是吗?”辛夷闻言,只接过那锦盒,打开来瞧瞧,又小心收好,才道:“太子现在如何?” “太子由太医们照看着呢,您可是想念太子了?”小宫女担心问道。 辛夷笑笑:“哪有做母亲的不想念孩子。” 小宫女有几分不忍,只道:“皇上怕您瞧见太子,日渐伤心伤了身子,如今公主也失踪了,您身子越发不好,皇上也是心疼您,您就再忍忍,等您身子好些了,皇上定会让您见太子的。毕竟这后宫里,可就您一个妃嫔呢,皇上待您的宠爱,可是无人能及的。” 小宫女说着安慰的话,若是真的说给林锦婳听自然是有效的,但是说给辛夷听,辛夷却只更加的羡慕林锦婳,能得如此家人爱人。 可是…… 她看看那玉枕上雕刻的凤凰,嘴角微微勾起。他告诉自己,能让她继续替代林锦婳留在这宫里,不过是为了知道长孙玄隐在哪里吧。 也罢,反正他替自己除了长孙玄隐,日后再有事,她便能杀了林锦婳,一劳永逸,不必担心还会有人出来阻拦她。 “准备轿子,本宫要去看看太后。”她道。 “太后身子不适,早已传令,不见娘娘您。”小宫女小心翼翼道。 辛夷闻言,微微一顿,忽然便笑出了声来,她拿长孙玄隐的命,换江太妃的太后之位,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开始过河拆桥了。真是难得啊,她以为真的林锦婳回来,会放过她吗? 想到这里,她只道:“既如此,都退下吧。”赵怀琰到底是骗了自己,既不让自己出去,也不让人进来,还算准了江太妃会过河拆桥,不过也罢,这一座小桥而已,既然她要拆,自己何尝不会拆了? 她嘴角冷冷勾起,林锦婳,你最好早点儿回来,否则可不要怪我了! 林锦婳这厢,哄睡了酒儿后,她才终于得以休息。 翠嬷嬷从外面端了羹汤和稀饭来,但林锦婳都没什么胃口, “撤下去吧。” “娘娘,您再多吃些吧,您这次流了好多血,不补回来,会伤了底子的。”翠嬷嬷担忧道。 林锦婳笑笑:“你倒是清楚,忘了我就是大夫?” 翠嬷嬷看她好笑,恼道:“您是大夫,还会给自己捅刀子!” 林锦婳的笑容越发大了起来,翠嬷嬷自知是说不动她,刚要去请赵怀琰,便觉身后一暗,一转身,赵怀琰已经是过来了。 赵怀琰亲自接过翠嬷嬷手里的汤羹,道:“先下去照顾公主吧。” “是。有皇上来了,奴婢就不担心娘娘挑食了。”翠嬷嬷说完,瞧见林锦婳依旧是这样笑眯眯的样子,心里也是叹了口气,当初这主子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瞧见,也只当是没认错主子了。 等翠嬷嬷一走,赵怀琰便转头将房门关上了。 林锦婳微微一顿:“怎么关门……” “若是让人瞧见朕亲口喂你汤羹,岂不失礼?”赵怀琰才说完,便亲自喝了一口,直接朝林锦婳而来。 林锦婳脸顿时爆红,立即道:“我自己喝!” 赵怀琰瞧见她发红的脸,浅笑起来,将汤送到她跟前:“自己捅自己刀子,胆子不小。” 林锦婳总有种小时候犯错被大人发现的紧张感,嘿嘿笑笑,忙自顾自的喝起汤来。 不过她只觉得疲累,又不敢睡,只能这样去强撑着。 好不容易喝完一碗汤药,赵怀琰便已经拿了疮伤药来。 林锦婳微微一怔:“怀琰,你……” “我替你换药。”赵怀琰认真道’ 林锦婳面色更红:“不必……”毕竟伤口在腹部,要换药的话,还得…… 赵怀琰轻笑看她:“也不是第一次瞧了,现在还这样害羞么?” 林锦婳只觉得脸热得厉害,外面正是盛夏,若不是知道这屋子的角落里摆满了冰块,她都觉得现在好似被人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了。 正在她脸红的时候,赵怀琰已经掀开了她的薄被解开了她的衣襟,也迅速看到了她腹部缠着的绷带。 其实林锦婳心中有数,那一刀刺下去,并未中要害,而且才出门,她就吃了药,就算后来在马车上颠簸一番而流血过多,也不至于太严重,但伤口毕竟是伤口…… “疼吗?”赵怀琰轻轻替她解开绷带,小心翼翼问道。 林锦婳心头微暖:“不疼。” 赵怀琰轻应了声,才开始将她的绷带完全解了下来。 伤口略有些化脓,林锦婳自己都不好意思,可面前的男人,却十分专注的看着她的伤口,即便她现在衣襟敞开,他居然也半分未曾斜视。 林锦婳眼眸微红,难不成自己这身子,对他已经没有吸引力了吗? 她忽然就伤感起来,也许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早已成定性,根本不可能改变…… 赵怀琰还在小心翼翼的替她换药呢,专心致志,涂药的时候还怕她太疼,时不时还要笨拙的吹一吹,直到重新绑好绷带,才微微松了口气,可才给她将衣裳系好,便发现她正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 他吓住:“婳儿,是不是方才不小心弄疼你了?” “没有。”林锦婳咬着唇摇摇头。 “当真?”赵怀琰见她如此,处理事情一向游刃有余的他,竟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忙道:“我不曾替人处理过伤口,以前都是自己给自己处理,也不知轻重……” 林锦婳听他慌张的解释,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她真是不懂自己,以前那样冷静的人,现在怎么这么喜欢哭,明明她前世也没这个特质的。 她哭得一下子就停不住了,赵怀琰整个人都蒙住了,忙笨拙的安慰起来,直到后面好说歹说,才听林锦婳抽抽噎噎的说出了她委屈的原因,原来是她担心自己不爱她了,对她的身子也不喜欢了,否则方才看到她那样,怎么半点的反应也没有,而且她私心还觉得,今儿穿着的红肚兜挺好看的…… 赵怀琰哭笑不得,只将她揽在怀里,柔声安慰道:“你如今受伤,我心疼还来不及,便是再忍不住,也不能伤你半分。婳儿,你是我的命,我如何会不爱你。” “可是……” “我做梦都想要你,可是婳儿,那是在你没有受伤的情况下。”赵怀琰认真看着她,看着她眼泪汪汪红唇抿起的模样,他是个正常男人,面对的都是心爱到骨子里的女人,怎么可能不心动,可再心动,他也知道轻重。 林锦婳看着他真诚的样子,想起自己方才抽抽搭搭说的那些话,脸一红,扭头便躺下蒙在被子里了。 可她还是不敢睡,她怕梦里,她又要回到前世,见到那个对自己漠然的怀琰…… 她正想着,被子掀开,一道微凉的身子便贴了过来,将她轻轻揽住;“我在,不会做噩梦。” 林锦婳转过头看着他深邃的眸子,心中安定下来,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才在疲倦的召唤下,再次睡了过去。 此时惧怕噩梦的除了林锦婳,还有苦莲。 苦莲看着半死不活躺在床上的人,泪如雨下:“师父,您就醒醒吧,您不能就这样丢下徒儿……” 他哭着伏在床边,好半晌,终于那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紧闭许久的眼睛。 他看着白色的帐顶,帐顶上还绣着一对缠绵翩飞的蝴蝶。 他看着那蝴蝶,长眸也变得温柔起来。 “苦莲……” 他嗓子微哑,还是带着曾经那般淡淡的语气。 苦莲听到声响,立即就扑在他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阿奴在外面听到声响走近来,瞧见床上已经醒来了的人,笑起来:“你这条命还真硬,这样都没死。不过可惜了,你的小镇已经被人搜过了,若不是我,你也早已经死了,说吧,怎么感谢我?” 长孙玄隐笑笑:“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血做毒药吗?” “怎么,终于舍得给我了?”阿奴笑起来,长孙玄隐却是淡淡笑望着帐顶:“你拿走了那许多,还不够吗?” 苦莲一听,当即恼了,他怒瞪着阿奴道:“你竟然背着我偷偷放了我师父的血!” 阿奴眉梢轻挑:“这都叫你发现了,无涯先生当真是好本事。” “我只是了解你而已。”长孙玄隐笑笑,终是开口问了她:“阿慕呢?” “她自然回到了她夫君身边,你到底只是个小小谷主,充其量也就是我们这帮江湖人都受过你恩惠罢了,哪里及得曾经的战神,如今一统天下的大齐君上?”阿奴讽刺他,他却镇定极了:“阿慕不是你。” “女子都爱地位和财富,天下女人都一个样。”阿奴淡淡说着:“而且在外看来,赵怀琰的模样也是倾城绝世了,否则也不会叫食人谷的红菱魔怔了,为了得到他,竟然连累整个食人谷遭朝廷剿灭。” 她笑笑,才转身要走,却被长孙玄隐叫住:“之前叫你办的事……” 阿奴脚步顿住,侧过身看他,很是不解:“你当真想清楚了吗?若是这样做,后果会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我从未比现在更清楚过。”长孙玄隐笑开。 “当真是疯了。”阿奴说完,深深看了他一眼,带着些欣赏,终究是转身离开了。 苦莲却是不解他一直要阿奴去做什么,道:“师父,您让这个不男不女的人妖帮你去做什么?” 才踏出房门的阿奴整张脸都憋青了,扭头瞪他:“臭小子你在说什么!” “说你是人妖!”苦莲一想到她居然偷偷放了师父的血,他就不甘心! “你……”阿奴还要争,看到面色微微发白的长孙玄隐,到底是忍下了这口气:“看在你师父的份上,暂且饶了你,下次再让我听到你口无遮拦,我一定把你的舌头割下来下酒!”说罢,才端着身子扭头去了。 等她走了,苦莲才轻哼一声,长孙玄隐却只看着他笑道:“往后你留在阿奴身边如何?” “师父,徒儿就是死也要陪着师父,哪里都不去!”苦莲眼底泛出泪光,直接道。 长孙玄隐笑笑,并不现在逼迫他,只问道:“素馨呢?” 苦莲说到这里,心情略有些沉重:“她在知道师父您因为师姐之事而毒发后,便走了。” “走了……” “嗯。”苦莲颔首,要么素馨想办法杀了师姐,要么被师姐的人所杀,她这一去,是绝不可能活着回来的了。 长孙玄隐缓缓道:“出去吧。” 苦莲知道他要休息,并不多留,只替他盖好被子,这才出去了。 长孙玄隐就看着那帐顶上的蝴蝶,想起那晚河中无数许愿的莲花灯,漫天的孔明灯,居然都实现不了他的愿望吗? 那日阿慕看着自己时,那一瞬间的闪躲和慌乱,是不是情动呢? 是的吧,他这样想着,嘴角终于溢出了一丝丝的笑意。 在深渊的人,只要有一点点自以为的光,便以为自己能被救出深渊,得到救赎,可那一闪而过的光,终究是流星,根本抓不住,也留不下,她本就不该是自己的人呢。 眼泪缓缓从他眼角落下,伴着微凉的风,没入了长发里。 休息几日后,林锦婳便随赵怀琰启程回京了,这一次,不管途中再发生任何事,赵怀琰都没再停住脚步跟林锦婳分开,即便是有长孙祁烨的消息传来。 “说是当日坠崖后,曾有人下去找过,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高禀在一侧回道。 “继续派人去找。”赵怀琰寒声说罢,看着坐在车里,跟酒儿在玩翻花绳的林锦婳,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高禀立即应下,也不敢多打搅他们家人团聚。 林锦婳耐心的教着酒儿,当然,她还小,是怎么也学不会的,只看着漂亮的绳子还有漂亮的娘亲,便咯咯笑个不停了,活脱脱一个开心果。 听着她的笑声,沿途担惊受怕的翠嬷嬷心情也放松了不少,虽然宫里的皇后娘娘是假的这件事听起来诡怪的很,但好歹事情已经过去了,真的皇后娘娘已经回来这就无妨了。 酒儿玩累了以后,便由赵怀琰抱在怀里睡着了,因为林锦婳的伤势并未恢复,所以马车跑得很缓慢,倒是叫她睡得格外的香甜。 一路都有林荫,树上的小鸟儿叽叽喳喳叫着飞来飞去也不觉得烦,从窗帘望出去,正是农收之时,金黄的谷子铺满了整片的田地,风一吹过,仿若河面激起的千层浪一般,伴随着阳光清香的味道,叫人十分惬意。 入京城前,几人暂时在豫州的一处客栈歇下,因为赵怀琰的特殊身份,豫州知府早早过来将整个客栈都包下了,但早早接了赵怀琰的吩咐并不来迎接,只能站在百米外远远望着跪下行礼。 等林锦婳戴着帷纱帽下来时,他还觉得奇怪:“皇上不是不纳妃吗,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是谁?” “大人,会不会是皇上此番微服私访看上的妇人?” “胡扯,那孩子少说也一岁多了,皇上微服私访这才是多久前的事儿。”知府说完,又得意一笑:“能这样亲密跟在皇上身边的,依本官看,八成是皇上养在外头的女子,皇后娘娘悍妒,皇上不敢带回宫,所以一直养在宫外。如今借着微服私访的名义去探望她,结果发现许久不见的爱人早已为他诞下孩子,今次为了孩子,便无论如何都要将爱人接到身边去封为妃嫔的了。” 师爷听着这一出堪比话本折子上的大戏,崇拜的朝自家大人点点头,道:“既如此,大人您的胞妹生的国色天香,前阵子还嚷着要嫁皇上,不如……” “本官觉得有道理,皇上也是正常男人,怎么可能不三妻四妾?现在他都要带另一个女人回去了,说不定也愿意趁着这一次多带个人回去。“知府猜测道。 “大人说的有理。”师爷忙拍马屁。 知府听着高兴极了,眼瞧着赵怀琰几人已经完全进了客栈去,才立即交代人照看好这里,忙不迭就回去找自己的胞妹了。 林锦婳将酒儿放在床上,看她睡着了,这才去里间换药了。 虽然用着最好的金疮药,但这次的伤口毕竟太深,她恢复的也没那么快,所以她只站了一会儿,便要回去休息了。 但她才回到房间,就听到外面有敲门的声音。 翠嬷嬷立即去拉开了房门,警惕的看着门外的人,皱眉道:“您是……” “我是本地知府的胞妹,过来是想问问这位夫人,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来人娇羞笑道。 翠嬷嬷刚要回绝,又听她道:“夫人想来,必是民间佳丽,只是她有所不知,宫里的皇后娘娘十分悍妒,若是她就这样被带入宫中,不止皇后娘娘不会答应,只怕文武百官也未必答应。” 翠嬷嬷哑然,她说皇后娘娘悍妒,岂不知里面坐着的正是皇后娘娘本人。 她刚要开口提醒,便又听这位小姐道:“你们放心,我乃是知府的胞妹,家里祖上也是出过一品大官的,虽然现在没有,但我大哥迟早也要升迁,有我在,朝中那些大臣们,便是要指责这位夫人身份配不上怕也是不行的。况且皇后娘娘悍妒,有一个同盟在,总比孤身在宫里好,您说对吗?” 翠嬷嬷听到这里,算是明白她什么意思了,敢情她这是毛遂自荐呢。 “这位小姐,我家夫人不宜见客,您若是没别的事,请回吧。”翠嬷嬷客气道。 “可是……” “对了……”翠嬷嬷当即走出来,朝廊上的守卫们道:“下次再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过来惊扰了夫人,否则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你们砍的!”说罢,才笑眯眯看着这知府小姐:“时辰不早,您看您是不是该回去了?不然知府大人也该担心了。” “可是我……” “来人,送这位小姐出去。”翠嬷嬷淡笑着打断她的话,很快那门廊边守着的护卫便过来了。 那小姐见状,还不甘心的朝里头看了看,到底是没见到里面的人,这才不甘心的离开了。 她被带走,翠嬷嬷这才好笑的回了屋,把这事儿当笑话说给林锦婳听了。 林锦婳听罢,笑笑:“如此说来,他们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假的皇后娘娘还在宫里呢,您此番又戴着帷纱,瞧见您跟皇上亲昵,自然就以为您是皇上的新宠了。” “谁是新宠?” 翠嬷嬷话才落音,赵怀琰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翠嬷嬷立即转身行礼,笑着将方才的事儿又说了一遍。 赵怀琰眉心拧起:“这个知府,公事不好好办,成日想着打朕身边的主意。”说罢,立即叫了高禀进来:“传令下去,责令豫州知府闭门思过三日,若再有犯,便撤去知府之职位,让他做媒人去罢了。” 高禀差点笑出声,立即应下,转头便去办了,翠嬷嬷也识趣退下了。 等人都走了,林锦婳才笑道:“皇上此番大张旗鼓来,不就是让他们打主意的吗?” “叫你猜到了。”赵怀琰笑起来,如今长孙玄隐消失不见,他总要想办法找到才是。 他看着站在烛火旁温柔的小人儿,心中微动,上前一步将她拥在怀里,才轻声道:“婳儿便委屈委屈,权当做朕的外室夫人吧。” “是,不过我这外室夫人怕是做不久,谁让皇上有个悍妒的皇后呢?”林锦婳笑着说出来,跟赵怀琰相视一眼,均是笑出了声。 不过赵怀琰的这一招还是很奏效,原本还在发愁找不到林锦婳的素馨,听闻豫州知府被罚闭门思过后,她便知道了。 当夜,她悄悄潜入客栈附近,才发现客栈的守卫并不森严。 她推了一把面前的人,道:“快去,别失手!” “可是姐姐,夫人她为何……” “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害死了先生,现在又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了。小香,你也想为先生报仇对不对?”她道。 小香一听到先生已经被害死了的消息,眼眶便红彤彤的,点点头便一个人走了过去。 守卫的侍卫们瞧见是个小女孩过来,当即拦住她问道:“你是谁?” “我来找夫人的,我要见夫人。”小香年纪很小,那些护卫们便也没多少防备心,只耐心道:“你找错人了,时辰不早,你早些回去吧。” “我没找错人,夫人待我极好,我一路打听过来的。”小香认真道。 那几个护卫见状,想了想,还是去遣人上去回禀了。 很快林锦婳便接到消息,说有个自称小香的小女孩求见。 “小香,她怎么会来?”林锦婳皱眉,她走到窗户边想去看看周围是不是有人,赵怀琰只道:“别急,朕先安排她住下,等明日你再见她不迟。” “嗯。”林锦婳点点头,虽然想不通,但她很喜欢小香这个孩子,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素馨只看着人被带进去后,才看了看自己手里沾了火的箭支,冷哼一声,直接朝那客栈射了出去。 盛夏本就热浪滚滚,如今这带火的箭遇上了干柴,瞬间就燃烧起来。 护卫们立即开始救火,暗卫便朝素馨的方向而来。 但素馨对豫州十分熟悉,很快便换了位置躲开了暗卫,再次朝客栈射出了带火的箭支,可是她不知道,她此番带来了小香,一道悄悄跟来的还有她的亲弟弟小文和小武。 小文小武在阿香被带入客栈后,也藏在运夜香的马车里混了进去。 大火燃起的地方,正是小香所住的房间。 林锦婳听到声响时,外面已经有不少人在救火了,可伴随着的,还有小香绝望的哭声。 “小香她……”她提步就要往外去,却被赵怀琰拉住:“放心,高禀在外面,不会出事的。” 林锦婳想起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并未多挣扎,当即点了点头。 赵怀琰松了口气,才看了眼翠嬷嬷:“去将公主抱来,至于外面那个孩子,一定要救出来。” “是!”翠嬷嬷应下,但没多儿便有侍卫来报,说那小香从房间里关上了房门,一定要见到林锦婳才肯出来,否则便情愿活活烧死在里面。 “火势极大?”林锦婳看着焦急而来的人,若不是火势极大情况危急的话,他们一定就硬闯进去了,也不会还来问自己。 她问完,看他们点点头,立即转头看向了赵怀琰。 赵怀琰起身:“朕随你一道去。” “嗯。”林锦婳颔首。 他们很快到了着火的房间前,火势大部分都被控住住了,只是小香所在的这个房间的火势格外的大,就算小香被救出来,这间房也是毁了。 林锦婳站在房间外,立即道:“小香,我来了,你出来吧!” 林锦婳说完,终于听到门栓被拉开的声音,而后侍卫们立即推开已经满是大火的房门,才看到了个子不大早已把自己淋湿的小香,而她才往前踏了一步,横着的房梁便坍塌了下来,眼看着就要砸在小香娇嫩的小身板上。 就在那一瞬间,林锦婳还来不及着急,便见赵怀琰的身形闪过,而后便将她抱了出来,可也在这瞬间,小香手里的银针便猛地朝赵怀琰的后颈刺去。 小文小武赶到时,才惊愕道:“小香,你没事吧!” 林锦婳的手紧紧抓着小香欲刺入赵怀琰脖颈的手腕,淡淡将她手里的银针取了过来,看了看,才扔在了一侧:“不入流毒药,谁给你的?” 小香看着她,眼眶一红,只问她:”夫人,你为何要害死先生?先生那么好,他救了我们整个镇子的命,你为何要害死他呜呜呜……“ 小香忍不住哭了起来,赵怀琰将她放下来,林锦婳皱眉,终究是问她:“谁告诉你,我害死了先生?” “是素馨姐姐……” “小香!”小武立即喊住小香,对林锦婳已经是有敌意。 小文憨憨胖胖的小身板往前挪了挪,看着林锦婳道:“夫人,您当真害死了先生吗?” 如果可以,林锦婳倒是真想,但这等话她没当着孩子的面说,只看着他道:“不曾。” “那为何素馨姐姐……” “你们先生身中剧毒,早已经活不久了。至于小镇,你们现在的病都是些小病,请了寻常的大夫来看也可以。”林锦婳道。长孙玄隐想来是常年给他们配药调理的,以至于现在他们的身子比寻常人的好多了。 小香红着眼眶上前怯怯拉住林锦婳的衣袖,道:“夫人,您跟我们回去好不好,您回去了,先生也会回去的,先生对您那么好,你们一定会跟爹娘一样好好过一辈子的。” 林锦婳看了看她,浅浅抬头看向一侧的赵怀琰,笑道:“我爱的夫君在这儿,我的孩子也在这儿,我如何跟你回去?” 小香怔住,小文小武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林锦婳不想多说什么,只道:“我让人送你们回去,你们爹娘现在也该着急了。”说罢,只让人带他们走,但还不等他们离开,便见一个满面恨意的女子走了进来,看着林锦婳,一副恨之入骨的模样:“你根本配不上先生,我现在就杀了你!”说罢,直接提剑杀来。 但她的功夫一般,用毒更是一般,不出几招便被侍卫们拦住了。 林锦婳看着面前的人,显得有些无奈:“长孙玄隐之事,我不过是一报还一报,你何苦如此纠缠于我?” 素馨才不听这些,她敢伤害先生,甚至差点害死先生,那就得死! 说罢,还要再度提刀杀来,但赵怀琰却听到身后有寒气袭来。 他迅速上前揽住林锦婳往一旁侧身,也是在这个瞬间,一支泛着绿光的利箭飞来,正中素馨的右肩。 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箭支上的毒药已经足够她见血封喉了。 她瞪大了眼睛,不甘心的看着林锦婳,终究来不及再说一个字,猛地便倒在了地上。 小香和小文小武当即便跪在地上哭了起来,林锦婳微微咬牙,扭头看去,却只见对面的屋顶上,一道修长的黑影站在那儿,眼眸微微弯起,仿佛还在朝她笑。 那是谁!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真真假假 夜里的黑影飞快离开,赵怀琰没有亲自上前追,但看护卫们追上去,也知道多半是追不上了,只转身护住林锦婳,才看向地上已经咽了气的素馨。 小香整个人都吓住了,小文小武也不知所措,忙去瞧林锦婳:“夫人,您救救姐姐吧,求求你了,我们再也不烦你了,你就救救姐姐吧!” 小文小武哭得嗓子嘶哑,林锦婳看了眼,到底是微微俯身去探了探素馨的脉,可惜已经没有活着的迹象了。 她看了眼她们,才轻声道:“已经走了。” “不可能的,要是先生在,一定能救下素馨姐姐的!夫人,当我们求求你,你就请个大夫来吧,请先生来也可以……” “我并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林锦婳看着这几个单纯的孩子,终究是不忍心,可人已经死了,她并没有让人死而复生的能力。 她说完,小文尚好,小武看着她的眼神已经是带着恨意了。 林锦婳觉得心痛,可他到底是个孩子,跟他解释他也不会理解其中的复杂。 只转身跟高禀道:”将他们安置好,明日天一亮便送回去。“ “是。”高禀应下,正要上前来,却被小武推了一把,朝林锦婳大吼起来:“你就是个坏人,你不仅要害死先生,还害死了素馨姐姐,你这个坏人!” “把人带走!”赵怀琰面色微沉,林锦婳的脸也微微发白,可她问心无愧。 她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只道:“你们恨我也罢,无妨了,方才杀素馨的人我会设法找到,但她今日是带了什么目的而来,你们也要清楚,你们年纪虽小,切记明辨是非。”说罢,直接叫人带他们走了。 走时,小香红着眼睛忍着泪看着林锦婳:“夫人,先生当真不会再回镇子了吗?” “不会了。” “那你呢?”小香期盼的看着她,林锦婳温柔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浅笑:“不会了。” 这几个孩子对她有恨,以为是她杀了素馨,镇子上的人更以为她要杀长孙玄隐,而对她充满了敌意,与其费尽唇舌去跟他们解释,倒不如就此远离,时间久了,他们自然也忘了,反倒是自己再去,还要再次挑起他们心里的恨意。 林锦婳话落,高禀的人已经上前来了。 小香有些不知所措,总觉得今日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自己没有帮到素馨姐姐,所以她才会被人杀了。自己不够讨夫人喜欢,所以夫人才不肯跟自己回去。 他们几人离开,或是怨愤或是哭泣,都成了林锦婳心上的疤。 等他们一走,火也被彻底扑灭了,只不过今日这地方是没法住了。 豫州知府很快安排人再备了一座客栈,只不过在匆忙间见到林锦婳的脸时,整个人都吓住了。 师爷还在旁边唆使:“大人,您看今儿还有人主动往皇上身边凑呢,要不然叫您的胞妹再试试?” “别胡说了!”他立即呵斥道。他算是知道为何今儿皇上会因为此事这样重罚他了,却原来是他以为的那位外室夫人,竟跟皇后娘娘生的一模一样啊,若不是那满头白发,谁都要以为那就是皇后娘娘本人了。如此说来,皇上哪里是不喜欢皇后,那简直就是爱惨了皇后娘娘啊,否则怎么可能找的另外一个女人,还有跟娘娘一模一样的脸? 他想起之前让自己胞妹去说的话,便一头的汗。 他哆哆嗦嗦的擦了汗后,才踹了脚那师爷,道:“今日开始,都给我警醒些,好生伺候那位夫人,若是出了半分差池,我要你们脑袋!” 说完,忙惊慌着走了。 夜里,那黑影一跃飞起,瞬间将身后的人甩开,直到进入一个气派的院子才停下。 她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房间,看着半坐在床边披着墨衣手捧书本的男子,笑起来:“先生病成这样,还看这些无用的闲书做什么。” “事情办好了?”长孙玄隐浅笑道。 “办好了。”阿奴将自己的箭弩扔到一侧,捏了捏手腕,才道:“不过说来,先生还真是奇怪,明明可以为了个女子痴情到不顾自己性命,这么些年又屡屡去那小镇给人看病还免费施药,怎么就能下了狠心,直接就让我杀了素馨那丫头?” 长孙玄隐的笑容依旧浅浅淡淡的:“人来这世上,本就是要走的,素馨亦是如此。” 阿奴撇撇嘴:“罢了,反正你就是个古怪的人,不过日后可别因为一言不合就杀了我,好歹也得让我知道我要被你抛弃的原因,否则像素馨这样死的不明不白,也太可惜了。” 长孙玄隐合上书本,抬眼笑看着她:“不会。” “什么不会?” “我不会杀你。”长孙玄隐道。 阿奴闻言,感兴趣看他:“为何,是不是因为我跟林锦婳一样,也成了你心中之人,所以你要放我一命?” “因为你还有用。”长孙玄隐毫不避讳,阿奴听得直皱眉头连连摆手:“罢了罢了,也不指望你吐出什么象牙来。”说完,瞥了眼站在一旁警惕的苦莲,笑了笑,便转身出去了。 等她走了,苦莲才上前走到长孙玄隐旁边不解道:“师父何不告诉他实情,素馨本来离了先生的药就活不成,如今她自己离开,已经是要跟师姐去拼个你死我活的。” “到底是我杀了她。”长孙玄隐目光淡淡,继续垂眸看自己的书。 可书上的字,根本一个也没入他的眼。 他想的只是如何在这最后的日子里,以他所能,为她们安排好他能安排的一切。 苦莲瞧见他这样,心底叹了口气。师父总是拿无情的样子,做无情的事,来掩饰他心里感情。 “时辰不早了,师父早些休息吧。”苦莲轻声道。 “不急。”长孙玄隐说罢,只问他:“查到祁烨的事了吗?” “山谷未曾找到尸首,但极有可能是被山谷里的野兽叼走了。就算不被野兽叼走,从那么高的山崖落下去,多半也摔成肉泥了。”苦莲说完,才发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忙道:“兴许有人路过将他救了也说不定。“ “是吗?”长孙玄隐浅浅笑笑,才道:“下去歇着吧。” “是。” 苦莲担忧的看他一眼,倒是转身离开了。 等他一走,长孙玄隐才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心口若烈火在灼烧一般,叫他四肢百骸都叫嚣着痛苦,但这一辈子都苦过来了,他也不在乎这一刻了。 他转头透过窗户,还能看到徐徐夜风吹动门廊下的灯笼,灯笼晃动,投下孤寂的影子,形单影只。 只是他从未想过,长孙祁烨的命真的有那么大,从那样高的悬崖落下后,非但没有死,反而还被人给救了。 某处破旧的废弃庙宇里,四面的墙都漏风,唯有一尊大佛下还有一角尚可容身。 侍女沫沫找了好些的干草来铺在地上,又将随身带着的绸缎铺在了干草上,简易的小床便做成了。 “小姐,这人一直不醒,咱们得带着他到什么时候去啊。”沫沫叹了口气,看着那面容俊雅的男人,除了偶尔迷迷糊糊能醒来给他喂药以外,其他大半的时候都是昏昏沉沉的,也说不出自己姓甚名谁来。 黄衣少女这会儿正在篝火前忙活呢,闻言,只道:“菩萨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在菩萨面前就想把人丢了不管?” “那小姐还在庙里烤肉呢?”沫沫撇撇嘴。 “嘿嘿,小姐我这是为了大命舍小命,这小肥鱼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落入我的网里。”林枕溪眯起眼睛笑笑,原本活泼可爱的姑娘,现在活脱脱一直小狐狸样儿。 沫沫瞧见她这样子,仿佛想起了家里那只老狐狸的太爷,悠悠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带着他便是了。不过小姐,咱们不是要去寻您的族亲吗,什么时候去啊。” 听到这话,林枕溪也很迷茫,祖母说,林家族亲在锦朝,可她出来后昨问右问,竟是都不知锦朝在何地的。 “有行商路过的说锦朝亡了,还有的说锦朝就在东边儿,沫沫,你说锦朝到底还在不在?”林枕溪迷茫看着她。 “这个……”沫沫也挠头:“咱们沿途过来,不是走的山脚下就是过的乡下,兴许大事儿他们都还不知道呢,要不咱们明儿上官道,去那些富贵人家问问?” 林枕溪摇摇头,低头沉思起来。 沫沫见她如此,也不打搅她,就等着她聪明的小脑袋瓜想出个主意来,没想到没一会儿林枕溪忽然抬头看她,道:“万一去了富贵人家,他们瞧我太漂亮,要抢我回去做小妾怎么办?” 沫沫:“……” “小姐,咱们可以暂时忽略这个问题?” “为何,我不够漂亮?”林枕溪眨眨眼看她。 沫沫哑然:“小姐,咱们偏题了,若是有人抢您做小妾,沫沫愿意替您出嫁。” “万一主人家生的风流倜傥呢?沫沫,你可别打主意。”林枕溪笑起来,沫沫也跟着她闹起来,两人这样打闹半晌,原本一直沉睡在混沌中的长孙祁烨终于睁开了眼睛。 沫沫发现人醒了以后,才拉住林枕溪,忙道:“小姐小姐,他醒了!” 林枕溪也惊喜看过去,果然是睁开了眼睛,不过这呆滞的目光…… “你别告诉我你失忆了。”林枕溪警惕问道。 长孙祁烨直直看着她,隐约觉得她的面容有那么一丝丝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而且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他看着面前的人,顿住:“你是谁?” “你先想想你是谁?”林枕溪道。 “我是……”长孙祁烨什么也想不起来,好似睁开眼睛,他就已经忘记了过去一般,可一意识到他忘记了过去,他便心痛的厉害,好似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我是谁……” 林枕溪哑然,这下好了,真的救了个把自己都忘了的人。 她看向一侧的沫沫,还不等说话,忽然一股烧焦的味道传来,她猛地看去,才发现自己的小肥鱼都烧黑了。 她整个人蒙住,长孙祁烨看她愣住,还问她:“姑娘,你是……” “我的小肥鱼啊……”林枕溪才不管你是谁我是谁,她香喷喷美滋滋的小肥鱼没了,今晚要饿肚子了,士可杀不可饿肚子啊,今晚让她怎么过! 她瞬间进入放空哭泣的状态,沫沫早知小姐这馋猫的脾性,也不搭理她,凑到长孙祁烨身边轻声道:“你当真不知道自己是谁?” 长孙祁烨点点头。 沫沫皱皱眉,忙凑到林枕溪身边道:“小姐,怎么办,他真的忘了自己是谁。” “罢了,等到了镇上,让他给人家做上门女婿,也算我行善积德没有抛下他。”林枕溪欲哭无泪的说完,便坐在门槛边喝西北风去了,希望晚上饿的不要太难受。 看着她哀怨的背影,长孙祁烨勉强坐起了身来,才发现身上除了没有力气以外,好似并没有什么伤,却原来是这一路上,沫沫都给他治好了。 林枕溪正在门口哀怨呢,没多会儿,就看到长孙祁烨缓缓走了过来,将一个布兜给了她:“还给你。” 林枕溪一眼瞥见他湿了的裤腿,怔住,低头便看到了他扔在跟前的布兜,打开来,是两条肥肥的鱼,鱼鳞在月光下还闪烁着令人垂涎三尺的光芒。 等林枕溪吃饱喝足,她才慎重考虑起长孙祁烨的问题来,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嗯。” “一,等到下个镇上后,我给你找个老姑娘,你给人去做上门女婿,以你的容貌,这辈子不愁。” 长孙祁烨看了看她一本正经的小脸,摇摇头。 林枕溪狡猾一笑:“二,我救你一命也是历经千辛万苦,你若是选择留下,我也不要你当牛做马报答我,只要跟在我身边给我扛扛行李打打杂什么的就可以了。” 长孙祁烨明明看到她眼里的狡诈,但现在他什么也想不起来,自然只能由着她,还道:“你也要帮我一件事。” “何事?” “帮我找出我的真实身份来。”长孙祁烨道。 “没问题。”林枕溪愉快的答应,若是最后不行,随便给他编造个父母双亡家中绝户的身份,也够应付了。 就这样愉快的达成交易,等第二天天一亮,几人便上路去镇上了,只是等到了镇子上一问,才知道锦朝早亡了,现在只有大齐。 “那以前锦朝有个林将军你们可知道?”林枕溪忙拉着那行商的男人问道。 男人一瞧她竟拉着自己的胳膊,再看她单纯的望着自己,色心顿起,反手抓着她的手笑道:“姓林的将军那么多,不知姑娘是问……” 男人还没摸够,就觉身子一轻,而后整个人被人举起狠狠摔在了地上。 沫沫摔完人,还忍不住踹了一脚。 林枕溪依旧笑眯眯的,也不管旁人怎么看,上前顿下道:“这位大哥,话还未说完呢,锦朝原有很多林将军吗?” “有不少,但最出名的就一个,现在是大齐的国丈。”那男人看着她冲自己笑,再也不敢想入非非了。 林枕溪轻轻呼了口气:“那就先去看看这位林国丈……”说罢,瞥见一侧他的马车,抽出一锭大大的银元宝来,给他道:“你的马车可愿意给我?” 那男人瞥见方才那力大如牛的女子又要靠近,忙点点头。 林枕溪这才将银子扔给了他,扭头看着长孙祁烨:“铁牛,上车!” “铁牛?”长孙祁烨皱眉,这是他的名字吗? “你昏迷的时候,迷迷糊糊说过你叫铁牛。放心,我既然救了你,怎么会骗你呢对不对?”林枕溪认真的仰头瞧着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长孙祁烨。 长孙祁烨闻言,倒也不再多问,提步跟着一道上了马车扬长而去去了。 等他们一走,官府的人才急急赶来了,在告示栏上贴上了男人的画像,要寻的人,正是长孙祁烨。 林锦婳一行人启程回宫时,并没有大张旗鼓,而且林锦婳也没有直接回宫,而是转身去了林家。 林锦澄此时正在家中,得闻皇上来了的时候,他还惊讶,等出了门迎接,才看到跟在赵怀琰身侧一个戴着帷纱帽的女子,而且翠嬷嬷也跟在她身侧,怀里还抱着个沉睡的孩子…… “酒儿!”林锦澄看到孩子,瞬间惊讶不已,赵怀琰只挥退了旁人,让高禀带人在外守着,这才道:“随朕来。” 说罢,他便转身往书房而去。 林锦婳没跟上去,她知道怀琰会交代他些什么。 她转身便也带着孩子和翠嬷嬷去花厅里等着了。 林家的布局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是树木繁茂了些,不见了曾经的家人。 “听说国丈去庙里了,迟些才会回来。”翠嬷嬷轻声道。 林锦婳将孩子接过抱在怀里,浅笑:“不妨事。” 翠嬷嬷听着她这淡淡的语气,都替她心疼,怎么会没事呢,当初因为陈阿妙一事,娘娘可谓伤心至极,后来陈阿妙失踪了,又多出了一个假皇后来。 林锦婳只看着孩子香甜的睡颜,什么也没再说,到底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她就这么些亲人,而且她也知道父兄并非真就会为了陈阿妙而放弃自己,所以这样的事与其计较,倒不如放彼此一条活路。 没多久,林锦澄便来了,面色有些白,眼眶有些红,垂在身侧的拳头也是紧紧握着的。 他一看到坐在一侧安静抱着孩子的人,嗓子便嘶哑到说不出话。 还是赵怀琰上前一步,道:“婳儿,你先安置在此处,落霞院的所有下人朕已经全部让人换了,府内外都是禁军,朕暂且回趟皇宫。” 林锦婳知道他还有别的事要处置,点点头,浅笑:“皇上不必担心。”如今已经到了林家的地界儿,她只要不出去,饶是辛夷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子了吧。 其实一开始赵怀琰是想让林锦婳去徐家的,但若她真弃了林家而去徐家,可想林麓之和林锦澄会陷入怎样的痛苦自责中,所以她愿意再相信父兄一次。 赵怀琰走之前,深深看了看林锦澄,这才离开了。 等他一走,林锦婳才摘了帷纱帽,看着面前的大哥,笑道:“我没事。” “婳儿……”林锦澄心里的懊悔涌上来,想起曾经种种,愈发觉得自己是猪油蒙了心,竟由一个外人操纵,让本就多灾多难的妹妹再受了这么多的波折。 林锦婳浅笑:“哥哥不必自责,或许这些波折本就是命数。”林锦婳不忍苛责,她重生一世,为的就是保护家人,哪有现在再来责怪的道理?况且这段时间,想来方才怀琰已经跟他说清楚了来龙去脉,该责备的,他自己也已经责备够自己了。 林锦澄拳头微紧,定定看着她道:“从前是大哥糊涂,婳儿放心,往后大哥绝不会再由着外人欺负你了!” 林锦婳笑着颔首,酒儿也在这会儿睁开了眼睛。 她圆圆黑亮的眼睛一眼看到林锦澄,立即就咧开了小嘴:“舅舅……” 林锦婳听到她这声音,心都化了,只觉得这条命都能舍了。 因为林锦婳伤势未曾全好,所以很快她便回去休息了,早在当初陈阿妙被发现后,林锦澄便将落霞院里的一应物件全部换过了,所以林锦婳现在来住,也没有丝毫陈阿妙的气息。 只不过她入了林府这件事,便是外人不知,知道内情的人也都明白了。 很快墨雪便来了,还带着在京城留侯许久的花生。 花生一见到林锦婳,立即就跪下砰砰磕了三个头:“是花生没用,才让娘娘受了这许多苦,请娘娘责罚。” “不怪你,辛夷准备了十几年,岂是你一朝一夕就能对付的?”林锦婳倚在暖榻边,手里捧着她以前最爱的书,长发放下垂落在身后,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闺阁时光一般。” “属下以后一定更加用心筹备人手!”花生咬牙道。 以前他只是个小乞丐,什么也不懂,是娘娘给了他机会,他能有今日全是娘娘恩德,而且她更是从不曾真的责备过自己,如此恩德,他便是豁出这条命也愿意。 林锦婳笑笑,只让他起了身来,才看向墨雪:“墨月几人如何了?” 提到其他三人,便是冷静如墨雪,也微微有些愁绪露出来:“墨风中毒尚未完全解除,墨月昏迷,墨花嗓子毒哑了。” 林锦婳抓着书本的手慢慢收紧,只浅笑看她:“今日时辰不早,你们早些去歇着,明日一早,你带她们一道来见我。” “是,娘娘,不过小太子现在中毒,您打算怎么办?”墨雪担心问她,可看着她自己的一头白发,又不忍她伤心,道:“太子现在暂由皇上照料,想来也不会出大事。” “我自有办法,这段时间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京城这么多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已经中了辛夷的计,小心行事。”林锦婳只勉强冷静道,紧紧握着的拳头却暴露了她此刻但担心,但她知道担心无益,只有想办法解决才行:“辛夷布置了十几年的计划,岂是我们回来一朝一夕可以瓦解的,若是不一次连根拔除清除干净,往后必然后患无穷。”她不可能一辈子躲在这个地方不出门,她的孩子们也会渐渐长大,所以必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墨雪见她心中有数,也不再提。 等墨雪走后,林锦婳只留了花生,吩咐了一番,才将他打发走了。 夜色降临时,皇宫内的红灯笼全部亮起,光影投落在地上,看起来如同红色的血迹。 “皇上回来了?”辛夷看着许久不曾走出去过的门槛,笑道。 “是,不过皇上忙于政务……” “本宫明白了,太子还在殿中吗?”她又道。 宫女颔首:“还在呢,有乳娘转门照看着。” “你们都退下吧,本宫乏了。”辛夷看着始终没有人走进来的宫门,也知道赵怀琰根本不会来见她了,也罢…… 宫女们应声退下,等人都走后,辛夷抬头朝暗处看去,她当初留在这里的人在赵怀琰回来后,全部被清除了,这几日她也不曾主动去打探过外面的消息,不过赵怀琰以为这么轻易就能对付自己了么?那也太小看她了。她可不似当初的弦月,所作所为全凭一个情字。 是夜,赵怀琰亲自抱走葡萄到林府后,便接到宫里来报,说后宫中忽然走水,大火难灭。 “何处着火?” “乃是皇后娘娘的宫中。”来人紧张道。 赵怀琰听罢,只道:“朕随后便回去。”说完,才看着房中已经在替孩子把脉的林锦婳一眼,道:“她开始行动了。” 林锦婳替孩子把完脉后,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赵怀琰看她强忍到现在还能如此镇静,嘴角温柔扬起:“等我。”说罢,立即转身而去。 等他一走,林锦婳也微微松了口气,叫人取了银针来。 翠嬷嬷在身边小心伺候着,至于此时夜色中的花生也已经带着人悄悄开始行动了。 林锦婳为了动作隐僻,所以并未如赵怀琰般直接动手,辛夷害她和她身边的人至此,她要做的,便是一报还一报! 宫中大火,之前的布置很快便乱了起来,谁也没察觉到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宫女会在趁着夜色混在人群里走了出去。 长而窄的甬道里,她抬头往前走,身后是烈烈大火,前面是她最不愿意走的一条路。 “主子,最近宫外发生不少事。”宫女模样的人护在她身侧,低声道。 “说。” “大齐前两日进攻番邦,北燕本要入京的公主也已经立即撤回去了。” 辛夷嘴角勾起:“他倒是有魄力。” ”而且谷主下落不明,身边似乎还有其他人跟着。”宫女又道。 “还有人……他还不死心吗?现在不肯帮我,便要背叛我了吗?”她语气微凉,面上的笑意跟长孙玄隐的一样,凉薄的很。 “我们现在出宫后,先离开京城吗?”那人又道。 辛夷听到这话,抬眼看向前方,原本冰凉的眼中忽然生出些笑意:“不。” “那娘娘是想……” “最后一搏。”离开京城,那就意味着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她想要的生活了,她苦心经营了一辈子,脸都已经是林锦婳了,怎么能容忍最后一刻失败? 林锦婳可以不死,但她决不能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了,真正的皇后,唯有她一个人。 话落,她已经到了想到的地方。 江太妃如今已经被册封为江太后了,但这道圣旨甚至都没发出去,只是将她留在了宫里,让她住进了慈宁宫而已。 辛夷来,慈宁宫的人立即防备起来。 她浅笑:“本宫要见太后。” “太后娘娘说,不想见皇后……” 来回话的宫女话还没说完,辛夷手起刀落,那宫女的头便滚落在了地上,身体砰的一下往后倒去,吓得宫人们差点尖叫着跳起来。 辛夷笑笑,平静的将手里的利刃收好,才道:“现在本宫可以见太后了?” 她说完,立即有护卫拔出了刀来,可就在拔刀的瞬间,其中的一部分人却是把刀架在了另一部分人的脖子上,这里面一半的人,都是辛夷的人。 众人吓住,辛夷也只笑笑:“本宫不过是要跟太后说几句话,很快就走。” 说罢,提步往里而去,而江太后也早早坐在里面喝茶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浅浅笑道:“想不到哀家还是低估你了。” “太后低估的人可不少呢,不过你坐上这位子后,似乎自以为安枕无忧了?” “林锦婳回来了?”江太后问她。 辛夷浅笑:“太后是聪明人。” 江太后看她一眼,才道:”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很简单,今天大火之后,你要对外宣称,真的皇后已经被活活烧死了,这世上所有跟林锦婳顶着一样脸庞的,都是假的。”辛夷笑开。 江太后看着她,眉梢微挑:“真真假假,亦真亦假,如此一来,真的林锦婳也要变成假的林锦婳,辛夷,你别告诉我,朝中还有你的人。” 辛夷笑笑:“到时候太后自然知道。” 她说完,的确没有多留,很快就出宫去了。 她顺利的离开皇宫后,本来第一站是要去安全的地方,可她心里感情作祟,她没有去,反而是转道到了林府附近。 花生一直听林锦婳的在暗处盯着,等半夜当真瞧见有马车过来时,二话没说,直接叫人拿沾了火的箭朝那马车射去了。 射出第一箭后,花生的手抬起,只等着看车里的反应,却发现果不其然,暗处的人立即就将那箭弹开了,他这才狠厉了面色,手一挥,上百支带火的箭支飞来,马车里的人无处可躲。 辛夷被逼从马车出来,才发现周围竟是早被人包围了。 她冷笑起来:“解决了。”留下一句后,她便直接飞身欲离开,但不等飞起,天上一张网扑下来,带着足矣让人毁容的毒药。 辛夷纵有千般准备,却也没料到这一出戏,那毒药落在她身上,迅速将她的衣裳腐蚀开,甚至她忙小心翼翼护着的脸,也被那毒药在眼角腐蚀出了一小块的痕迹。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暗处的人很快便出来斩断了那毒网,不过叫人奇怪的时,跟他们动手动人却并不恋战,一见有人出现,扭头就跑了。 “主子,此地不宜久留!” “撤!”辛夷还是第一次被人算计到,她环顾四周,嘴角冷冷勾起:“想要抓住我,还不知这世上谁有这样的本事!”说罢,便见暗处黑影闪过,转瞬间便不见了她的踪影。 花生在暗处瞧见她的人轻功居然这样了得,也难怪她有恃无恐敢去皇宫了。 不过娘娘吩咐的,这次本就不是要抓住她,只是逼她从暗处走到明处来罢了,看看她藏在京城的到底还有多少的人和势力! 他看了眼提前找借口叫过来就站在那门角的林锦澄,微微珉唇,快速离开了。 林锦澄本是接到了一封奇怪的信才过来的,可在暗处瞧见这一幕时,他才完全信了赵怀琰所说,有人冒充了婳儿,而冒充的人,正是阿妙…… “少将军!” 旁人见他面色不对,忙上前将他扶住。 林锦澄只摆摆手:”我还没这么娇弱。”他的懊悔只如毒药般侵蚀五脏六腑,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疼痛,只道:“立即遣人去请父亲回来,让人暗处保护好落霞院的人,一旦有刺客,不论是谁,杀!” “是!” 众人立即应下,林锦澄只抽出自己的宝剑看了看,宝剑中映出自己的容貌,早已没有当年那个杀伐果断的少将军,而只有现在优柔寡断的自己。 他握紧手中的剑,眸色冷寒,如此把他林家人当玩物,绝对不可原谅! 是夜,辛夷才回到暂时落脚的地方,便听人来传,皇上下令,宫中有宝物丢失,要挨家挨户的搜查! “如此说来,他是要逼我离开京城了?” “此番亲自带兵的,是才从大牢里放出来的徐大人和林少将军,属下方才回来,已经看到大批的护城军开始行动了,搜到我们这里,只怕也就是一两日的事!”底下的人道:“主子,京城不宜久留。” “不宜久留?”辛夷冷笑起来,且等明日将太后开口吧,到时候她倒要看看,是她不能留,还是满头白发如同妖魔的林锦婳不能留! 第二天一早,江太后的话便传了出去,不过是还未传出宫,那些造谣的宫人便全部被抓起来斩首了。 是真正的斩首,就在神武门外,宫里宫外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同时给江太后呈送回来的,还是一个个血淋淋的头颅。 江太后本在用早膳,看到捧来的东西时,当即胃口全无。 “皇上吩咐,太后身子抱恙,暂留慈宁宫休养。” 立即有太监来传旨,话落,宫里满屋的宫人便全部退了出去,一个都没留。 江太后傻了眼,立即叫住那太监:“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 那太监倒也停住了脚步,朝她恭谨道:“奴才们是在遵守皇上的规矩!” 江太后手心一颤:“可是哀家到底是皇上的生母,你们是要软禁哀家,逼死哀家吗?” “皇上还吩咐了,若是太后不喜欢慈宁宫,春熙殿也为您留着,您可要去春熙殿中?”小太监道。‘ “你们——”江太后提到春熙殿,就知道必定是林锦婳回来了,否则赵怀琰不会有心思来管她。 那如此说来,辛夷此番处于劣势了? 她所求不多,只要安安稳稳坐好这个太后的位置,能够同皇帝葬于一个陵寝就够了,可是真的林锦婳回来了,她会让自己跟皇帝住在一个陵寝吗?不会的,她当初在落水前狠狠打了自己的那一巴掌,她到现在还记得。 想到这里,她面色平静下来,道:“哀家遵皇上的意思。” 小太监见状,不再多说,很快便带人离开了,走时还将慈宁宫的宫门沉沉的锁上了。 江太妃看着这道紧闭的宫门笑了笑,不过是传个消息而已,他们以为把人杀了,就能拦得住她了么? 宫内御书房,赵怀琰听着底下的回话,道:“安排好了吗?” “您放心,一切准备妥当,就等鱼儿上钩!”高禀一想到墨风也受辛夷毒害,这次的计划他便是自己反反复复审查了好几遍的,绝对万无一失! “好。”赵怀琰看向他:“务必要将她的势力,连根拔起。” 高禀应下:“属下必当尽心竭力!” 此时宫外的林锦婳接到花生传来的消息,慢慢将小火熬好的汤药倒在了碗里,才亲自端了起来,跟他道:“一旦皇上动手,你们立即盯住暗处的人。” “是,此人身边绝顶高手不少,轻功更是厉害,此番要毁了她再光明正大的骗人容易,要杀她只怕还是要费些心思。”花生担心说完,便见房外林锦澄忽然走了进来。 他看了看林锦婳,终于道:“我有办法,让她不会逃走。”算来算去,他已经猜到辛夷所求到底是什么,若是有他在,她绝不会逃走的。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只能活一个 深夜,一抹黑影掠过重重屋顶,直到皇宫某处的宫墙角下才停下,等早早侯在宫墙便的人耳语几句后,面露惊讶的表情,确定自己没听错,才立即转身走了。 此时的江太后正坐在慈宁宫里,慈宁宫里的一切她都十分熟悉,却又有一种陌生感,好像眼前的东西都不真切一般。 她看着多宝阁摆放着的绿玉花瓶,她记得老太后曾十分宝贝,当初自己还因为自己不过是多碰了下这个花瓶,便被她立规矩,当着众妃嫔和宫人的面跪在慈宁宫门口,容人羞辱。 她讽刺的笑出声,抬手拿过那绿玉花瓶,看着这通透的瓶子,眸色淡淡,手一松,花瓶便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娘娘。” 悄悄溜进来的人恭谨垂首站在一侧,低声唤道。 江太后神色淡淡,转过身在首座坐下,才保持着太后的威仪,看着她,道:“传令下去了?” “照您的吩咐,传下去了。”宫女答道。 “很好,你盯着些,消息要传得越开越好。皇后已被活活烧死,城中出现了假皇后的事,哀家要闹得人尽皆知。”她冷冷一笑。 宫女应下。 江太后看着她准备转身离开,顿了顿,才问她:“穆王还是下落不明吗?” “是。皇上自回宫后,已经让人描了肖像各处贴着了,只是如今尚无殿下消息。”宫女道。 “怎么会还没找打?”江太妃面色更沉。 小宫女也是不知,只跪下身来:“当初穆王殿下被您送回穆王府后,便直接离开了,未曾带走府里的人,也从未传过消息回府来,所以自从他走后,我们便跟他失去了联系。” 她解释完,江太后的面色只是更沉了,原来他是自己要走的么。 他看着地上那破碎的绿玉花瓶,看着屋外深沉如海的黑夜,终是平静下来:“既然如此,就不必再管他了。”现在的当务之急,自然是先除去林锦婳,若是林锦婳不除,那她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她不会放过自己的,既然如此,那自己便要占到先机,先除了她! 宫女闻言,立即应下,行了礼后便快速潜入了黑夜中。 殊不知,这一切早在高禀的监视中。 那宫女才出门,还来不及回去,就直接被人捂住嘴给带走了。 夜色寂寂,半夜时,一场大雨不期而至。 豆大的雨水淅沥沥落下来,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惊雷闪过,狂风大作,屋子外一棵几十年的大树终究是被大风刮倒,吓得院子里的人瞬间惊醒了过来。 守在院门口的人看了看房间里还亮着的烛火,又见还有坐着的人影投在窗户上,未曾多想,便又回去睡了。 雨声淅沥沥,就连轻微的脚步声,也都被这雨声给遮掩去了。 来人小心的在窗户上戳了一个洞,吹出迷烟来,这样的迷烟毒性强烈,就算是武功高强的人也根本抵挡不住,所以在吹完毒烟后不久,他落在窗户上的影子倒下来,这才蹑手蹑脚的推开窗户走了进去。 但没想到才走到珠帘外,就立即发现了不对劲,那倒在暖榻上的人,根本没有林锦婳,而是两个面生的丫环。 他皱眉,立即拨开珠帘朝房间里看去,才发现那床上半透明的窗幔内仿佛躺着个人。 他瞥了眼已经被迷晕过去的两人,再看看那被子,到底是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悠悠烛火一晃,寒刃一闪,男子的利刃已经瞬间刺入了那被子中,但刺进去的瞬间,他便发现被子里只怕根本不是人。 他立即上前掀开那被子,才发现里面居然只是裹了个枕头,当即傻了眼,也知道上了当,扭头就要跑,可还不等出门,就看到了林锦澄已经带着兵将房门口堵住了! “就凭你们,也想抓住我燕十三!”男人讽刺一笑,立即如同一道黑影一般,朝屋顶上的天窗而去。 他有缩骨功,还有全天下最妙的轻功,饶是百人也别想抓住他燕十三! 但他才冲破天窗,上面却仿佛早早有了一道网,直接就把他给兜圆了。 “燕十三?”花生笑出声来:“当真是传说中的老泥鳅,还真是不好抓,非得等你自己钻入我这网中来不可。” 燕十三面色一黑,刚要挣扎,又听花生道:“这网上布满的可是十香软筋散,知道什么东西吧,就是能废你功夫的东西,你若是想从燕十三变成乌龟十三,你就挣扎吧。” “你敢取笑我!”燕十三气得瞪大眼睛,花生却只冷笑一声:“成王败寇,我取笑你又如何?” 说完,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才跟旁人道:“捆下去。”他本以为这么大雨,今儿这雨是要白淋了,没想到还真叫主子给猜中了,这个燕十三也当真是个草包,这样轻易就落了别人网里,还不敢自尽,也不知主子是怎么猜到的。 很快,人就被捆了下去,林锦澄就在门口等着,瞧见一侧隔间里,缓缓走出来的林锦婳,看着她满头的白发垂落在身后,心中又是一阵绞痛。 “婳儿……” “此番辛苦哥哥了。”林锦婳朝他甜甜一笑。 林锦婳手心微紧,看着她,只心中叹气,面上却也温和笑起来:“举手之劳罢了。” 林锦婳微微一笑,刚好花生已经把人给带来了。 燕十三被人帮助了手脚,嘴里也塞了块破布。 林锦婳见他怒瞪着自己,才跟花生道:“把他嘴里的布取出来。” “可是娘娘,万一他自尽怎么办?”花生还是担心这燕十三万一一下子开了窍死了,今儿这行动可就白费了。 “燕十三乃是江湖第一的豪侠,窝囊自尽这等事,他怎么做的出来?”林锦婳依旧笑道。 燕十三闻言,轻哼一声。 花生看林锦婳坚持,想了想,到底是遵命上前抽出了燕十三嘴里的东西,并道:“你可别让我们都瞧不起你,都说江湖人是自由身,你不仅为人卖命,还因为被捉住而自尽,传出去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你师父爬都要从坟堆里爬出来……” “闭嘴!”燕十三越发的恼恨花生。 花生也不介意,看他这样,是不会自尽了,这才侧开身去。 林锦婳看向林锦澄道:“时辰不早,哥哥可要早些下去歇着?”因为一会儿她要商量的,到底是如何除去辛夷之事,她怕林锦澄于心不忍。 林锦澄闻言,只坚定道:“我留下来,到时候我要出力的。她不仅辜负了我的信任,更加差点谋害了舅舅舅母和你,如今葡萄和酒儿也是因为我的过错,才会导致如今这般状况的,婳儿,我不会再优柔寡断!” 林锦澄这番话不仅是说给林锦婳听的,更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要下定决心! 林锦婳看他眼里的坚持,再看看燕十三,到底是点了点头。 很快,房门被关上,燕十三也被押到了屋子里,但林锦婳却并没有叫他跪下,而是让人搬了等自来给他坐下。 燕十三见她如此反常,只冷笑道:“士可杀不可辱,我燕十三虽未江湖人士,但这点气节还是有的!” “你不好奇,为何我会猜到,你将要来?”林锦婳端起一侧的茶,捧在手心,感受着*的温度,嘴角淡淡扬起。 “你猜到是我?”燕十三本以为不过是巧合。 花生颇有些自豪道:“当然,不然怎么会特意在天窗给你留了张网呢?” 他这话说出来,方才一道动手的小厮差点笑出来,燕十三面色微青,瞪了他一眼,才道:“林锦婳,你是如何猜到的,难不成辛夷身边已有你的奸细不成?” “没有奸细。”林锦婳听他开口直呼辛夷的名字,便知道他跟辛夷的关系,并不是那么深。 “那你为何……” “昨日辛夷的马车着火,出手救她的人就是你吧。”林锦婳道。 燕十三皱眉,林锦婳的笑容却越发大了:“之前花生见你出现,虽未猜到是你,但大约也锁定了一些人,其中自然包括你,毕竟轻功如此了得的,江湖上可不多。至于为何料到今日会是你来,不过是辛夷轻敌,你也轻敌,以为花生的不与你们缠斗,便是怕了你们,加之今日辛夷受伤,大约也猜到我有将她连根拔除的意思,所以你们才会这么迫不及待要来动手。” 燕十三见她说的头头是道,仿佛真的亲耳听到的一般,面色越发的沉了。 “那你抓我又不杀我,是想让我帮你吗?” “没错。”林锦婳直言不讳,燕十三却大笑起来:“你真当我傻吗?若是你要我帮你,就必须放开我,而我则会立即离开,让你再也抓不到,并告诉辛夷你的计划,到时候你可就全部玩完了,林锦婳,你连这点都没想到吗?” 林锦婳看着他眼底的桀骜和讽刺,轻笑:“的确没想到,不过还好,你都说出来了。” “噗呲……”花生实在有些忍不住,燕十三眼里的桀骜和讽刺也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一张铁青的脸:“林锦婳,你耍我!” “不。”林锦婳从袖子里拿出个玉瓶来,光是这玉瓶拿出来,一股强烈的寒意便传开了,饶是久经沙场的林锦澄也蓦地颤了一下。 他忙朝林锦婳看去,问道:“婳儿,这个是什么?” 林锦婳将玉佩打开,摊开一张手帕在手心,这才将瓶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昏黄的灯光下,众人这才看到在手心里,一只浑身血红到几乎发黑的肥胖虫子爬了出来。 虫子一出来,众人便都有了好似被锁定了的感觉,从脚底升起的寒气直接爬到心底,浑身发毛,恐怖战栗的感觉,让在场都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纷纷一颤。 燕十三面色发白,他抬头看林锦婳,眼底已经是带了些恐惧:“你要做什么?” “让你帮我养养蛊。”林锦婳说罢,慢慢朝他靠近。 燕十三看着那蛊虫,也算是武林一代豪侠的他,竟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花生白着脸不敢动,林锦澄也跟着站了起来。 林锦婳走到燕十三跟前,取出匕首,在他左手手臂上划了一道,慢慢就将蛊虫凑了过去。 “不……不要,林锦婳,我答应你,我帮你就是了,把这蛊虫拿开!”燕十三声音都要破音了,可身子却被人给死死按在了原地。 “不会要你命的。”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托着那蛊虫的手臂仿佛都冻僵了一般,即便是在这盛夏时节。 燕十三眼睁睁看着那黑红色的虫子在自己手臂的伤口上蠕动了两下,而后迅速钻入了自己的体内,浑身都打了个战栗,嘴唇都变得乌青起来。 “娘娘,他没事吧。”花生忍不住问道。 “没事。”林锦婳说罢,抽出重新做的骨笛来,开始吹奏出曲子。这次的曲子婉转悦耳,很快,燕十三便感觉体内那股寒气消失了一般,他能感觉到有东西开始在自己周身游走,但却没有了那股不适感。 他目光复杂的看向林锦婳,等一曲完毕,才终于问她:“你方才的蛊虫,可是养熟之时,会在我体内诞下无数蛊虫,便噬咬尽我的内脏才出来的蛊母?” 林锦婳嘴角勾起:“怕了?” “与其如此,我倒不如现在就一死了之!”燕十三才说完,林锦婳这才转身朝他轻笑:“放心,这蛊母乃是万蛊之位王,不会发生你嘴里所说的事。” “可是……” “你若是办好我的事,我自有办法能在不伤你的情况下,取出蛊虫来,但前提……” “你要我帮你杀了辛夷?”燕十三问她。 林锦婳看他略显焦急的模样,笑笑:“两件事。一,告诉我她身边有哪些人,京城的据点有多少,朝中有多少她的人。二,你为何要跟随她。”辛夷一看便不是轻易相信人的人,否则也不会将一直帮她的长孙玄隐也列入刺杀的名单,燕十三怕不等轻易杀了她,就被她给反杀了,自己这条蛊虫可比燕十三这条命值钱。 燕十三古怪的看着她:“你真的不要我动手?” “说。” “行。”燕十三也不拖泥带水,立即道:“她身边的人我接触不到,京城的据点更是不少,听闻有许多知识普通的人家,高则有朝廷重要官员,就连皇宫里人也不少,她每次行动,只会调派其中一处的人来,所以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的势力有多少人。至于我为何跟她,是因为无涯。” “他?”林锦婳想起之前查到的资料,辛夷一直都在暗处,根本没有出来活动,或是不能出来活动,这一切的事都是长孙玄隐安排的,似乎也能想得通了。长孙玄隐那样的老狐狸,能做出这些事来,也起来也合理。 燕十三点头:“就是他。”他眼睛一暗不再多说,才问林锦婳,现在能取出我体内那条虫了吗? “我何时答应过你,你只需要回答问题,我就会给你拿出体内的蛊?” “你——!”燕十三看她耍无赖,面色越发青了,但也无可奈何,难不成还叫他一个大男人跟她一个女子破口大骂么! “那你要怎样才能取出我体内的东西?” “很简单!”临近哈看了看花生,花生会意,立即上前解了他的绳索,才道:“待明日下午时,你将辛夷引出来。” 燕十三看着淡淡站在一侧的林锦婳,咬咬牙:“好!” 林锦婳看到他眼底的阴翳,在他转身之前,道:“不要想着找普通的蛊师能把蛊虫驱逐出来,否则你只会自讨苦吃。“ “哼。”燕十三眼底的桀骜和讽刺再次露出来,扭头便如一道黑影快迅速消失在了黑夜里。 花生回头看看林锦婳,林锦婳淡定的笑笑:“只等明日了!” “是!” 花生立即应下,很快便出去了。 林锦澄看着自家妹妹办事的这魄力,欣慰一笑,还好他的妹妹能照顾好自己,不然此生他都要活在遗憾之中。 一夜过去。 第二天天不亮,京城就沸腾了起来,皇后娘娘被活活烧死了这句话一传开,所有人莫不是怀着好奇的态度,各处谈论打听去了。 朝堂上,有大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皇上,如此国哀,您实在是不必瞒着,让皇后娘娘早些入土为安要紧啊!” “是啊!” 立即有人上前附和起来。 赵怀琰看着底下跪着的老大臣,再看看站在下首心思各异的群臣,淡淡道:“朕何时说过皇后过世?昨日大火,皇后只是受到惊吓,安然无恙。” “可是皇上,太后昨儿亲自传了信出来,说亲眼所见皇后娘娘被烧成一具焦尸,臣等知道皇上您挚爱皇后娘娘,但您不能因此而犯了糊涂啊!” 又有人出来跪地道。 他直接就搬出太后娘娘,群臣还是懵逼的,太后不是过世了吗,何时又来了个太后娘娘? 赵怀琰淡淡看着那稍显年轻的大臣,他记得这个大臣是他前不久提拔上来的,原籍乃是西夏的,如今任职户部尚书,名唤黄涛。 “黄大人怎么知道朕册封了太后?当日事物繁忙,虽有册封,但圣旨直接未发布,朕也最不喜后宫之事有人嚼舌根,黄大人是如何得知的?” 赵怀琰语气平静的问他,黄涛眼神微微一颤,立即跪伏在地上道:“皇上,臣也是听外面流言所说……” “区区流言,你就敢来质疑朕了?朕不计较你年轻,提拔你为吏部尚书,如今看来,朕倒是看走眼了。” 赵怀琰的话依旧平平淡淡,但每个字出来,落在众人耳朵里都是掷地有声的响。 黄涛更是将身子跪伏的更低了些,忙道:“皇上,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何意思,你好好说说?”赵怀琰语气越发冷淡了起来。 黄涛一时语塞,站在后面的大臣看着,其中一个三品大员才从后面走了出来,道:“回禀皇上,外间虽是谣言,但您确实已经立下太后,如今太后亲口说出皇后娘娘已经成为焦尸,臣等实在是担心皇上,因为受了刺激而误了国事。况且民间现在盛传,不少皇后娘娘的假冒者出现了,臣等更加担心皇上遭奸人蒙蔽啊!” 他这番话言辞恳切,似乎处处都在替赵怀琰着想,可话语的重点,还是在确定真的林锦婳死了,再出现的林锦婳一定就是假的。 赵怀琰面色微沉。 一侧高禀也跟着有些焦急,现在皇后娘娘还在宫外,若是现在她回宫,辛夷也跟着一道回来,百官和百姓肯定更加相信真的皇后娘娘已经死了,现在只剩下假皇后而已。若是皇上执意接了皇后娘娘会公布,说不定这些不安分的官员们更要借此接回逼迫皇上纳妃。 想到这里,他越发的担心起来。 赵怀琰也似乎很生气,但与往常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发怒,只一句一句的跟他们辩驳,直到沉默的文武百官里,越来越多的人走了出来。 城外某处大院里。 官兵眼看着就要搜过来了,辛夷才要准备离开,就见燕十三迟迟归来。 “看来燕大侠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辛夷看着他只是受了轻伤,嘴角玩味扬起。 “林锦婳打算杀了你。”燕十三道。 辛夷嘴角微扬:“我早就知道,你若是还说不出什么正当的理由,你知道暗处现在正有两支你根本逃不开的利箭正对着你的心口。” 燕十三面色微沉,却只冷哼一声:“我若是要害你,早就告诉林锦婳你的计划了。” “所以呢?” “东西北三个城门都被人堵住了,唯有一个南城门,在等着守株待兔,不过现在北城门守着的人,你认识。”燕十三道。 辛夷似乎蹄筋猜到他说的是谁了,闻言,面上的笑意慢慢落了下来。 燕十三看她如此,又道:“除了林锦澄,我打探过了,下午林麓之也会走那条路回来。下午是你逃走的最好时刻,否则迟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辛夷听他说罢,看着他的眼睛半晌,见他竟然丝毫没有闪躲,才趁他不备扣住了他的脉搏。 他并未中毒,难道林锦婳见到了他,却并没有威胁他吗? “你在怀疑我被她控制了?”燕十三问她。 “小心驶得万年船,当初号称江湖无人能抓得住的燕大侠不也是因为一时粗心,而中了师兄的计么?”辛夷淡淡笑起来,确定他并没有被人控制住之后是,这才道:“那就走北城门,不过燕十三,你带人去南城门,将敌人引开,如何?” 燕十三心中只道这辛夷果真是狠,面上却是答应了。 等他答应后,辛夷才立即带着人出去了。 至于带了多少人,带了些什么人,燕十三根本不知道。 辛夷出门后,并没有立即离开,想让她轻易离开,怎么可能? 皇宫外,守着的护卫们心里还在暗暗想着昨夜那场大火和从里面抬出的尸体,正日上三竿打着哈欠呢,就见面前一个素衣女子走了过来,面带惊慌道:“我是皇后,快带我去见皇上。” 那些护卫们一瞧她跟皇后娘娘一模一样的脸,顿时怔住忙要着人回去禀告,就见后面又跑来了个跟皇后有八分相似的女子,自称是皇后,要见皇上。 护卫们虽然远远看见过林锦婳,但都看不仔细,林锦婳在跟前时,那也是不敢盯着看的,如今见到这般场景,众人都吓住了,一时也分辨不出来谁才是真的皇后娘娘,立即就叫人去回禀了。 朝堂上现在十分热闹,底下大概跪了十来个大臣,其中有四个大臣话里话外都在强调真的皇后已经死了的事实,并且强调赵怀琰如今不承认,全是因为皇后去世他大受打击,所以才会如此。其他的官员们,则是受他们鼓动,也跟着附和的。 赵怀琰看着底下那些大臣,眸光清寒,直到有人来报,说宫外有两个皇后娘娘要求见皇上。 “将人拿下,关入大牢,欺君罔上,乃是杀头死罪!”他寒声道。 众人愣住,尤其是那四个信誓旦旦的大臣。 他们对视一眼立即道:“皇上,您保重龙体为要啊,就算皇后娘娘真的过世……” “皇后好好在朕的后宫,难不成朕还要带出来给你们看看吗?”赵怀琰并不敢下只要跟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便杀无赦的令,如今的婳儿头发已白,跟以前已经不一样,若是他下了圣旨,这些大臣们少不得还要借题发挥,到时候待真的婳儿出现,他们必定要对婳儿下手! 辛夷这计策当真是妙,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辛夷死,然后将她的党羽连根拔除! “可是皇上……” 赵怀琰也不再看他们,知道方才他要将外面那些假婳儿抓入大牢的消息一传出,辛夷必能会猜到自己已经在打算将她根植在朝廷里的势力连根拔除了,所以也无所谓要不要继续拖住他们。 那些人见赵怀琰不理他们,也跟着慌张起来,几人悄悄对视一眼,之前那黄涛便一副要慷慨就义的模样,抬头看着赵怀琰道:“皇上,您若是还不能清醒,臣愿意以死来唤起您对朝廷,对百姓的责任心!”说罢,扭头就朝大殿上的柱子撞了过去,却被早早等着高禀一把给拉住了,并道:“黄大人意图损坏宫中柱子,实乃用心险恶,皇上,属下恳请责令黄大人赔偿柱子的损失,并罚禁足三日!” “准。” 就在黄涛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时,赵怀琰已经开口准了。 他愣住,底下的人也愣住了。 “皇上,这实在是无理取闹……” “爱卿也知道无理取闹四个字?朕还当爱卿饱读诗书多年,不知呢。既如此,爱卿便与朕好好说说,朝堂这等宝贵的使臣,你揪着外面子虚乌有的流言,妄图污蔑朕意识不清,是何罪?” 赵怀琰淡漠道。 那几人真是觉得皇上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句话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赵怀琰只冷淡睨了眼他们,又看了眼站在人群里藏得极深的人,道:“既如此,你们四人留下,退朝!” 里头的大臣刚要说话,赵怀琰身边的太监已经高喝一身‘退朝’了。 等退朝后,黄涛还想再说,赵怀琰却是直接起了身,看了眼高禀:“看住他们。” “是!” “皇上——!”那几人高呼,高禀却只冷笑:“几位大人演技精湛,不过皇上早已看穿,现在皇上有正事要处理,大人们不若省省口舌,安静等着吧。” 黄涛顿时面色一白,若此说来,这次皇上只是为了引他们出来? 他绝望的看着高禀,再看周围冷肃的侍卫,瞬间心如死灰。 宫外,辛夷才听到赵怀琰传出的口谕后,便知道这里也不宜久了了,很快便上了马车,直接往北门而去。 她并不是觉得有林麓之和林锦澄所在的北门更加容易逃脱些,而是林麓之也会来,在他发现自己的身份之前,她还想再见见他,看看他眼底那份对女儿才有的宠溺与慈爱。 马车在京城中掠过,昨夜的雨积蓄在坑洼里,马车跑过,溅起一片水花,惹得附近的行人纷纷躲开三尺。 马车一路到了北城门口,才见城门口的守卫格外的稀松,他们的马车放慢了速度,有护卫要来查看马车里的人,迅速有一个小领头的走了过来道:“不必查了,让他们过去……” “可是大人,皇上吩咐……” “吩咐什么?皇上吩咐要仔细排查可疑之人,他们可疑吗?“领头的冷声道。 那小兵见状,不敢多说,咬咬牙便退后了去。 那领头的这才跟赶马车的人对视一眼,低声道:“一早林少将军带了不少兵从这里出去了,就在三里地外。” “嗯。” 马车里传出淡淡的女声,意思是直接过去了。 车夫会意,直接驾着马车快速往前去了。 等他一走,那领头的才啐了不懂事的小兵一口,跟城楼上的人笑笑,可还不等他转身回去,就被忽然从一侧茶棚冲出来的人给摁住了。 他怒极:“你们好大的……” “皇上有话问问你,跟我走一趟吧。”徐程青从茶棚里缓缓走出来,看着那领头的,再抬头看了眼忙缩回脖子的守将,嘴角冷冷勾起,只朝离开的马车深深看了眼,才朝那被吓坏的小兵瞧了眼,笑道:“今日办得很好。”说完,扔了块银子在他怀里,这才让人押着他要的人回去了,而北城的城门也立即关闭了起来,原本该休班的护卫们全部持刀上岗,将这城池里里外外守得严严实实,任何人也休想轻易出去了。 辛夷尚不知道这些,马车一路往前,可走了一段,她便叫马车叫住,道:“停下。” 车夫勒住缰绳,转身问她:“主子,怎么了?” 辛夷越想越不对劲,这北城门出来的也太容易了,就算如燕十三所说,难道林锦澄就当真是在远远三里地以外的地方守着抓自己? 她想起今日上午朝廷的官员被起底,燕十三又是今日才回,冷淡道:“走小路,绕开官道离开。” “可是昨日才下过雨,小路泥泞,马车走不了。”车夫为难道。 “那就骑马!”她说完,立即钻出了马车,打算先骑马离开,可她才出来,三支利箭同时飞来,两只被车夫打掉,另一支直接刺入马的脖子。 马儿受惊,立即疯狂的往前冲了起来。 辛夷见状,很快便下了马车,看着这马车疯狂的撞入附近的泥泞里,才面色冷沉的抬头超前看去,那等在前面的,不正是林锦澄是谁? “哥哥。”她唤出声。 林锦澄勒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还是淡漠看她:“你可以自尽,或是我亲手杀了你。” 他的语气冷漠的厉害,就算面前这人有着跟婳儿一样的容貌,可她到底不是婳儿,她只是个顶替者,而且是个心肠歹毒手段狠辣还妄图抹去婳儿及知情人的顶替者! 辛夷听到他冰冷的语气,心里好似插了一把刀子一般,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娘亲在外面做娼妓,回来却骂她是个贱货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讽刺笑起来,冷淡看着他:“世人都说女人善变,可我见到的无情无义者,都是男人。” 林锦澄眉心微拧,辛夷也不跟他多耽搁时间,只道:“今日除非你亲手杀我,反扑这我绝不会死的!” 她说罢,立即转身便快步往后而去,可是还未离开,就看到了她当真想要见到的人。 暗处的护卫已经出来了,如同影子一般护在辛夷的周身,十几个黑衣人,就连林锦澄如今带着的三千精兵,今日也不一定能留得住辛夷。 可辛夷看到面前白发苍苍的男人时,眼底顿时酸涩了。 她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自己一直以来都在骗他,可她不想这样的。 “爹爹……” “阿妙,是你,对吗?”林麓之的嗓子也跟着微微哽咽起来,他看着面前跟婳儿有着一模一样容貌的人,看着她颤抖着呼唤自己,他便知道,这不是婳儿,是阿妙。 辛夷见他一下认出自己,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一侧的侍卫提醒她道:“主子,该走了。” 辛夷只看着林麓之,冷了语气,道:“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林麓之眼底只有心疼,在他眼里,她仍旧是自己另一个女儿,他跟她的父女情也是真的。 “阿妙,爹爹给你在庄子上置办了不少的田地和房屋,你最近累了去庄子上暂住可好?” 林麓之的语气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祈求,他知道她决不能再留在京城,不是因为婳儿要杀她,而是因为她要杀婳儿。他的婳儿多灾多难,全是因为自己这个没用的额父亲,所以若是她不肯走,那自己只能破釜沉舟了。 辛夷看着出他的小心翼翼,冰封的心也有了裂痕。可是这世上,只能有一个林锦婳,不会有陈阿妙,也不会再出现陈阿妙。只有林锦婳死了,这一切才真正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她笑笑:“爹爹,等这段时间过去了,阿妙再随您去庄子上好不好?” 林麓之看着她唤自己爹爹,终是摇摇头:“阿妙,你不能留在这里,也不该留在这里的。” “不该?”陈阿妙的泪落下来:“可是爹爹,阿妙不是您的女儿吗?” “阿妙……” “为何林锦婳能留,阿妙就不能留呢?”陈阿妙不懂,话本里,都说父爱如山,可为何却能如此的偏心?就因为她不是亲生的吗?可他对自己的父女情不是假的啊,当真就抵不过那一脉血缘? 林麓之看她仍旧执迷不悟,无奈的摇摇头:“阿妙,你何苦呢……” 辛夷看出他的决定了,原本还留着泪,瞬间便哈哈大笑了起来,直笑道眼里的泪全部憋回去,她才冷冷盯着林麓之:“林锦婳与我,注定只能活一个!爹爹,若是阿妙能活下来,必定侍奉您为生父,事无巨细好生照料!”说罢,直接带着人便快步离去。 林麓之看着离去的人,心终究是深深沉了下去,抬头看着她将要消失的背影,唤道:“阿妙……” 辛夷闻声,手心一紧,到底是转过了身朝他看去,可等着她的,是他手里已经搭好的弓,和已经离弦而来的箭。 她心碎欲裂,还不及做出反应。箭支便直接穿透了她的胸透了,箭上的余力更让她倒退三步。 她怔怔看着林麓之,看着他还未放下的弓,眼泪缓缓落下:“爹爹,你要女儿死吗?” 林麓之的嗓子已经嘶哑到发不出声音。 他何尝想要她死,只是他亏欠婳儿太多,若留下阿妙,不仅婳儿会死,还有两个无辜的孩子,还有无辜被牵扯进来的徐家人。 作为林家的一家之主,作为一个父亲,他别无选择。 辛夷看着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忽然笑了起来,抬手生生折断了了那带血的箭攥在了手心,漠然看他:“这箭,我迟早还给你!”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富可敌国 眼看着辛夷就要逃走,林锦澄立即带人上去追,不过不等他追上去,便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再转眼,便见一列着黑衣的人提刀杀了过来。 林锦澄看得出来,那不是辛夷的人,否则不可能现在才出现,可这些人虽然过来了,看起来却并有要攻击的意思,只是护在辛夷身后,直到她平安离开。 林锦婳从后面的马车上走下来,透过帷纱,看着离开的辛夷,不解,箭已经正中心脏,她怎么没死呢? “婳儿,可要追?”林锦婳下马来,问她道。 “不必了。”林锦婳看了眼痛苦的父亲,只浅浅笑道:“爹爹身子不好,送他回去休息吧。”说完,转身便上了马车。 林锦澄知道一向豁达的她,定是落下心结了。 他看着她的马车缓缓经过,再看看站在那儿满面痛苦的父亲,终究未曾阻拦。 马车里,墨雪护在一侧,看林锦婳红了的眼眶,轻声道:“娘娘,您不曾责怪将军,只是想送他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怎么不好好与他说呢?” “父亲的脾气,若是我同他好好说,他八成还要因为觉得亏欠而要留下来,既如此,倒不如现在什么也不说,由他离开来得好。”林锦婳合上眼睛半靠在马车边,听着车轮在路上颠簸的声音,一句话也未再说,也没有再回头。 马车回到林府后,赵怀琰早已经在了。 葡萄的毒还未全解,酒儿看到葡萄被赵怀琰抱在怀里一言不发,也似乎知道他是生病了,十分乖巧的站在一侧一言不发,直到林锦婳出现,才软软叫了声娘亲。 “回来了。”赵怀琰看着她泪痕未干的眼睛,浅笑。 “嗯。”林锦婳点点头,笑着上前将酒儿抱住,才道:“我们一起回家。” “回家。”酒儿抬手搂住林锦婳的脖子,小脸儿软软的在她脸上蹭着。 林锦婳心中柔软起来,直接在林麓之父子回来之前,带着孩子回宫去了。 林麓之才回府,便有人来传了消息。 “老爷,娘娘已经走了,还说,您身子不好,京城不宜休养。”来人道。 林锦澄闻言,也明白林锦婳的意思,父亲在,只会沉浸在这些痛苦中,今日辛夷没死,他日回来,只怕还有更加险恶的报复,所以父亲暂时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林麓之眼里的痛苦可想而知,一为后悔,二为愧疚。 他点点头,只独身回了房间去。 这是他曾跟徐慧娘的婚房,这么多年他也没让别人住进来过。 他看着里面熟悉的摆设,还是当初慧娘在时喜欢的样式,这么多年他都不许人乱动过。 他走到里间,看着绣架上还未绣完的一副百子千孙图,嘶哑的嗓子终于发出了声音。 “慧娘,你为何留我一个人活着呢,若是能随你去了,婳儿和澄儿也不会受我所扰。” “慧娘,我驰骋疆场几十年,可如今,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慧娘……”他停驻许久,终究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擦去眼角浑浊的泪,再细细把这房间看了一遍,好似要将每一处的细节都记在眼里,把留在这儿的亡妻的魂灵也记在心里带走一般。 林锦澄就站在房间外,他能听到房间里隐隐传出来的低泣声,那是他疆场上浴血杀敌如山一般刚强的父亲的哭泣声。 他没进去安慰,默默转身去叫人备好了马车。 等林麓之出来,送他上马车时,林锦澄才道:“爹爹,婳儿她只是不想你再为难。” “我明白。”林麓之如何不明白女儿的苦心,更因为如此,他才不能再叫女儿为难。 他深深看了眼林锦澄,才笑道:“爹爹此番,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们不必担心。爹爹帮不上你们什么了,你们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婳儿,她实在太苦了。”从小在楚家受尽欺负,自己回来后,本该给她最好的生活,却只处处给她带来了麻烦。 林锦澄看到他眼底的愧疚,不知如何安慰,只点点头。 林麓之才又看了看院子,想起上次一家人在这里过年时的场景,心里好似有了慰藉,这才转头回了马车,叫人赶着马车走了。 他出城的城墙上,林锦婳早已泣不成声,她不知道老天爷为何要跟她开这么多玩笑,让她重生,让她扫去重重阻碍,却还没能过上平静的日子。 赵怀琰将她抱在怀里,看着她从伪装的坚强里走出来,露出脆弱的自己,心疼至极。 很快,徐程青便从之前那城门领将嘴里撬出了不少的人来,当晚便连夜抓捕,许多人还在睡梦里,直接就被忽然闯进来的官兵给绑了,而这些人,全是四个城门的守军,虽然不多,但大多有一定的话语权。 举着火把的侍从看到人都被抓后,才走到徐程青身边来,道:“大人,一共三十九人,死了七个,其他全部捉拿归案。” “押入大牢,等圣上裁决。” “是!” 徐程青面色冷沉,京城原来潜伏下了这么多的蛀虫,这还仅仅只是其中一块,接下来怕还有的忙。 他回到徐府,已经天色将明,宝珠带着人在徐府门口伸长了脖子望,等看到徐程青从马上下来时,立即就快步跑了过去。 徐程青看到她这气势汹汹的模样,莫名有些怯,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才要解释,便听宝珠道:“你怎么不带我去,就你这小身板,万一出事了,谁保护你?” 后面跟来的侍卫们默默低下头忍住笑。 徐程青略有些尴尬:“我能自保……” “得了吧,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下次出去,带上我一起。”宝珠说罢,才咬着唇娇嗔看他一眼:“你知不知道我一夜未睡,就担心你出事。” 刚好天际泛起了鱼肚白,朦胧的晨光下,徐程青看到宝珠的五官都柔和了不少,温柔的好似邻家姑娘。 他心里那份怯意少了些,只笑道:“你到底是女儿家,这些打打杀杀的……” “草原上我杀羊宰牛都不在话下,这点打打杀杀算什么!”宝珠立即道,就怕徐程青嫌弃了她去,等说完,才发现徐程青一脸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叹了口气:“罢了,反正你不喜欢我这样的……” 徐程青看她忽然这样低落,还有些不适应了,忙安慰道:“也不是……” “真的吗?我就知道,程青,走,我让人给你烤了我们草原最美味的羊肉!”说完,一把抓着他就把他给拎进去了。 徐程青哑然,不过看她这样咋咋呼呼的样子,昨夜那股沉重倒是消了不少。 等吃了她特意准备的草原风早膳后,便很快上朝去了。 赵怀琰此时还在后宫。 林锦婳一夜未眠,等给葡萄重新扎针微药后,才在屋外廊下坐了一晚上,看着黑夜慢慢变亮,看着雾水落在花瓣上成为露珠。 “京城势力,已经拔除三处,其他的很快也会揪出来。”赵怀琰道。 林锦婳依靠在他身侧,浅浅笑:“总算是能安宁一段时日了。”长孙玄隐已经活不久了,就算最后辛夷能逃脱,没有长孙玄隐在,她也已经成不了大器。 赵怀琰侧首看着她眼底未曾散去的担忧,才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道:“婳儿,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会吗?” “会。”赵怀琰看着她温柔的眉眼,看着她眼底藏起来的慌乱和期待,轻笑:“只要你在,我会让一切变得更好。” 林锦婳看着他微深的眼眸,感觉到里面浓浓的爱意,笑开,转身将他抱住,闷闷笑道:“我相信。” 赵怀琰薄唇微扬,只要她喜欢,他会倾尽一切来实现她所想。 他不知道也不管别人活一辈子要追求什么,他只要她的婳儿能开心,他便足矣。 京城外,某处。 阿奴瞧见又开始吐血的长孙玄隐,担心道:“你还能撑几日?” “还长着。”长孙玄隐笑笑,在苦莲端来的银盆里洗了手,又擦去了嘴角的血迹,才抬眼看她:“让你办的事……” “放心,已经救下了,也得亏她的心脏跟旁人不一样,竟是长在相反的方向,否则就是林麓之那一箭,她必死无疑。”阿奴说完,想起那日看到的场景,不禁唏嘘,还好自己没什么亲人,否则真叫人伤心了。 她一手撑着下巴,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中,苦莲正替长孙玄隐收拾好东西,一转头,看着她扬起的长长的脖子,居然有一个明显的……喉结? 他傻住,略慌张的看了看长孙玄隐,以为这个阿奴是假的,可长孙玄隐只是淡淡笑笑:“她本就是男儿。” 苦莲更加凌乱了,阿奴看起来,也就是个英气美貌些的女人而已啊,怎么就变成男人了? 阿奴见他竟然发现了,还眨眨眼:“怎么,是我最近变声变得太厉害了?” 苦莲风中凌乱。 阿奴笑笑,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往自己的胸口一扑,还抓着他的手揉了揉,笑道:“这下信了?” 苦莲一张脸顿时红了个透,端着盆子便快步跑下去了。 “这么小就知道害羞了。”阿奴眉梢微挑,转过头看着长孙玄隐,道:“你要是死了,留下这么个拖油瓶给我,能有什么用。” “你欠我一命,就当是还给他。”长孙玄隐浅浅笑罢,起了身来。 不过他似乎更瘦了,穿上墨色的长衫后,衣襟内都仿佛空的,风一吹来,阿奴都以为他此刻就要羽化成仙了去。 阿奴跟在他身后,道:“你要去见辛夷?” “嗯。” “还见她做什么,她约莫巴不得你死呢。”阿奴不解。 长孙玄隐笑笑,未曾与她解释什么,直接提步出去了。 今日太阳出来了,但已经没有之前那样的热了,好像几场大雨过去,秋季就要来了一般。 离开时,他还停下脚步,看了看这碧蓝的天空和那挂在上面柔白如雪的云,浅笑:“今日天气真好。” “师父……”苦莲看到他眼底流露出的悲伤,也跟着难过起来。 “走吧。这些事,该结束了。”长孙玄隐说罢,终于收回了目光,遥遥看着远方,那是曾经小镇的地方,只可惜,这样的世外桃源,也没能洗清他身上的罪恶。 他这一生都在谋算人心,害死了所有亲近他的人。 长孙玄隐想到这里,想起因他而死的人,嘴角淡淡扬起,忍住喉头的腥甜,终于上了马车,再不多提。 远处,长孙祁烨正在跟着林枕溪一道往前赶,只不过林枕溪的方向感不太好。 几人坐在马车上,留在了十字路口,犹豫起来。 “他们说大齐都城在西南边,这里那边是西南边。”林枕溪问着沫沫。 沫沫的大眼睛眨巴眨巴,道:“小姐,要不咱们掷骰子决定吧。” 林枕溪一听,嘿嘿一笑,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傻孩子,掷骰子,咱们也没骰子啊。” 长孙祁烨:“……” 他看了看,指了一个方向:“往这儿走。” “哇,铁牛,你怎么知道的!”林枕溪崇拜看他。 “直觉。”长孙祁烨看着她道。 林枕溪闻言,大眼睛眨巴眨巴:“那我直觉是那个方向怎么办?” 长孙祁烨朝她指的方向看了眼,才道:“那是我们方才来的方向。” 林枕溪轻咳两声,沫沫凑过来道:“小姐,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咱们信他,还不如信骰子呢。” “既如此……”林枕溪看了看不苟言笑的长孙祁烨,道:“我们原路折返,再找个人问问吧。” “好主意!” 主仆两拿定主意,直接调转马车便回去了。 长孙祁烨:“……” 不过他也不急,他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只等着能慢慢恢复,至于去哪儿都无所谓。 只是他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正等着她去办一样,可是是什么事呢? 京城。 这几日已经肃清了不少势力,而凌莫那里进攻番邦,更是势如破竹,在最后要歼灭番邦之际,北燕终于插手,瞬间大齐跟番邦之间的纷争,便变成了大齐跟北燕邦交之事。 北燕乃是几代的强国,虽然如今不比以前,但这么多年积蓄下来的家底却比大齐丰厚多了。 大齐乃是三国合并,这一年以来,国库的银子极大一部分都用在了百姓身上,对付周边小打小闹的粮草尚有多余,如若跟北燕开战,不能在短期内打赢的话,就会因为粮草短缺而处于弱势,到时候对大齐的影响是可想而知的。 林锦婳在后宫,见到许久不见的人回来时,笑笑:“许久不见你消息了。” “自从在西夏跟娘娘分别后,我便去了北燕,顺道在北燕做了下生意。”张晓芳说完,才看了眼身边的女子,那女子立即上前来行了礼:“民女曲歌,见过娘娘。” 张晓芳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跟林锦婳道:“娘娘,再过几日,我便要回老家去了,这段时日,一应事务都是曲歌在随我处置,她的能力不比我差。”说完,曲歌呈上一个半个手臂高的盒子来。 墨雪见状,上前接过并打开,才打开,便看到了里面放满的全是各大钱庄的银票,摆在面上面额最小的也是千两一张的,若是这样大一个盒子,全部放满一千两一张的银票,价值少说也有大几十万两了。 张晓芳趁机道:“这是这些年铺子赚下的一部分银子,我一切遵照娘娘吩咐,大部分用作周转,未曾带来,若是娘娘急需用钱,可以让曲歌将钱全部拿过来,或是将铺子也卖了,凑个百万两也不是问题。” 饶是墨雪都震惊的看她,原本以为她一个女子,再有经商的本事,一年有个十几万也了不得了,如今开口便是上百万两…… 曲歌在一侧压抑住激动笑道:“芳姐姐本事大,民女只学到一些,但愿意为娘娘赴汤蹈火。”这位娘娘的传奇故事她是听过的,而且如今看到,娘娘浑身都似发着光一般。就是不要她去做生意,留她在身边当牛做马她都是愿意的。 林锦婳相信张晓芳看人的能力,再看曲歌,虽有商人的精明,但身上那份冲动现在都要藏不住了,她也是勉强能信任的。 她看了眼张晓芳,道:“你要回家?” “嗯。”张晓芳神秘一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再也回不来了,还请娘娘见谅。” 林锦婳知道她来历本就神秘,闻言,也不多问,而且此番她能来雪中送炭,而不是潜逃去北燕,已经是仁至义尽。 “去吧。” “谢娘娘。”张晓芳似模似样的行了礼,再看看墨雪,再看看上首一身红色宫裙的林锦婳,这样的娘娘,若是在现代,描出来的画像一定都好看的紧! 她想了想,自己这辈子还能见到活的皇后,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郑重行完礼后,便下去了。 曲歌留了下来,等张晓芳走后,才道:“娘娘,接下来,您要怎么做?” “百万两的银子,十日内,我便要见到。”林锦婳语气并不严厉,只是现在事情紧急。 “是!”曲歌见她立即就吩咐自己做事,别提多开心了。 她顿了顿,又道:“娘娘,若是民女要来回话,能随时进宫来见您吗?” 墨雪看她眼里几乎藏不住的崇拜,浅笑起来:“来时提前递消息给我,我会带你进来。” “是!”曲歌说完后,才忙小心翼翼的退下了。 走出宫门,墨雪看她几乎是高兴的跳着出去的,笑着摇摇头,才转身给林锦婳行了礼:“娘娘,这个曲歌身份在她们入京时奴婢就查过了,她乃是一个地方商人的女儿,曾经西夏广选王妃时,她的画像就被人送去过西夏皇宫,奴婢瞧过,的确就是她。而且这么多年她因为经商之能,在本地算是小有名气,不少人都踏过他家门槛见过她。” “既然没问题,那便无妨。”林锦婳现在是不得不防。 “是。”墨雪应下,林锦婳立即就让人将银票送去统管粮草的兵部尚书那儿了。 前朝的大臣她也不管了,反正有怀琰顶着,至于自己,也有更重要的事情办。 墨风因为中毒,武功基本已经耗空了,墨花的哑疾还好,林锦婳自己调配的药查下去后,现在已经能发出些声音了。 三人被安置住在偏殿后的一处小殿里,小殿宽敞,还有人伺候,墨风每次都要打趣说林锦婳是把她们几个当小姐在养着了。 “娘娘,奴婢们被您养娇了,往后如何是好。”墨风自从功夫废了后,每日依旧坚持练习,是以身子还算好,林锦婳来,她还能出来迎接。 “往后你也是禁卫军统领的夫人,养娇些如何。”林锦婳笑起来。 墨风面色微微一红,等到了里间坐下,才有宫女立即捧了茶来。 林锦婳坐在床沿边,替墨月把过脉后,才道:“体内的毒寄宿太久,虽能清除,醒过来只怕还要些时日。” “能清就好。”墨花在一侧说完,才拿出了之前林锦婳给她的赤虹玉道:“娘娘,这玉奴婢也不会用,还是还给娘娘吧。” “你留着防身。”林锦婳浅笑,现在她不必用这赤虹玉,也能控制好蛊虫,至于这赤虹玉,对她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倒不如留给他们防身。 “可是……” 墨花还要拒绝,林锦婳只道:“就当是嫁妆?” 墨花脸一红,脑海里想起那人来,心里又幽幽叹了口气,只浅笑着立在一侧不说话了。 林锦婳记得墨雪说过,墨花得救,全靠朗月寒,而且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之间似乎也生起了一些她们自己都还不知道的东西,所以林锦婳想,这朗月家的东西,到底是要回到朗月家去了。 她笑笑,跟她们说了会儿话后,也觉得松快了不少,直到翠嬷嬷过来,说徐夫人求见,她这才出去了。 徐夫人是跟徐昭昭一起来的,随同的还有袁绍。 袁绍是个闲散性子,但为了徐昭昭,还是领了个差事留在京城中,除非公务和上朝,其他时候基本跟在徐昭昭身边,生怕再上次她们被假皇后扣在京城中的事再发生。 林锦婳坐在御花园中,看翠嬷嬷带着酒儿在追着蝴蝶玩,只笑看着走过来的徐夫人,还不等她们行礼便道:“舅母免礼吧。” “谢娘娘。”徐夫人看着她满头白发,眼泪霎时落了下来。 徐昭昭忙道:“娘,您又惹了娘娘伤心做什么。”说罢,也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林锦婳知道他们是心疼自己,只弯眼一笑:“白发不好看吗?” “娘娘……” “舅母,婳儿没事。”林锦婳甜甜朝她笑。 徐夫人看她反过来还来安慰自己,这才叹了口气,上前坐下,道:“婳儿,你当真是受苦了。” “苦尽甘来。”林锦婳依旧笑着,这些苦啊,她相信总会过去的,现在有多苦,日后就一定有多甜。 徐夫人见她想得开,也不再唉声叹气的惹她伤心,只拉着她说些热闹的家常,想给她些慰藉了。 赵怀琰过来时,远远看到热闹的徐家人围在林锦婳身边,脚步便停住了。 高禀跟在一侧,轻声道:“皇上,您不过去吗?” “不去了。”赵怀琰道。现在看着婳儿这样开心就够了,他要做的,是将京城里的障碍全部扫干净。 徐程青就跟在他身后,还有一个许久不出现的蒋青书。 蒋青书如今已经娶妻了,是罗家的侄女。他跟罗家也算相熟,那女子也是个温柔贤惠的,所以他心里纵有再多的想法,也都压下去了,只是远远看到她满头白发依旧笑得恬淡的样子,心里那湖水还是波动了起来,只是现在他已经学会了如何掩藏。 “蒋大人,怎么了?”徐程青看他垂眸不知想些什么,问道。 蒋青书回过神来,忙抬头道:“回禀皇上,还有一处藏在民间的人,臣许是能想办法找到。” 赵怀琰颔首,提步往另一处花园走:“那此事就交给蒋爱卿处置。” “是。” “朝中的大臣,程青,你跟丞相想办法查出他们贪污腐败的证据,一一处置。今年下半年的秋试即将开始,广招人才。”赵怀琰边走边道。 徐程青应下:“朝中那些大臣自以为大齐朝廷非他们不可,如今皇上严查贪腐,再开恩科考试,他们必要收敛起来。” 赵怀琰想起当初为了稳定人心而留下他们,没想到他们中会有那么多没有自知之明的,如今趁此机会早些铲除也是好事。 徐程青说罢,才又道:“皇上,此番北燕之事,如何处置?听闻兵部和户部的大臣们还在争执到底要不要求和。” 蒋青书听到求和二字都皱了下眉头,看向赵怀琰,赵怀琰的面色却依旧如之前般冷淡:“明日,他们自会停止争执。”今日婳儿培养的那个擅于经商的女子来过来,他也知道婳儿使人送了不少银子去兵部,婳儿敢这样出手,手笔必是不小,兵部户部那几个老头子今日还在吵宫里的皇后是假的…… 想到这里,赵怀琰忽然冷淡勾起了唇角。 此时的兵部,兵部尚书和侍郎都傻眼了。 底下站着的官员们还从未见过那么多的银票,那半个手臂长的匣子里面那一张张整整齐齐叠在一起的银票,每一摞上都压着一块银元宝,可见底下银票的实在。 “会不会……是假的?”其中有人道。 “不是。”有人看了看票根,这些都是大钱庄的银票,真假他还是能辩出来的。 闻言,其他人均是捂住了嘴:“如此说来,皇后娘娘当真有这么多银子?而且还全部充了军饷?” 新提拔的兵部尚书捋捋胡子,想了想,笑笑:“娘娘派来的人还说,过几日,还有比这丰厚两倍的银子送来。” 底下的人都炸了,皇后娘娘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啊,而且她有这么多银子,说句富可敌国也不差了,为何愿意全部拿出来? 兵部尚书看了看底下的人,下巴扬了扬,道:“谁还说要求和的?现在站出来。”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 兵部尚书轻哼一声,又道:“去把银子全部取出来,运回来的时候,去户部那群老糊涂跟前溜一圈,叫他们睁大眼睛看看清楚!” “是。”立即有人应下,抱着银票出去了,底下某些个人却尴尬的涨红了脸,还是道:“大人,咱们何不求和呢,打起来到底劳民伤财。” “糊涂。”兵部尚书看那说话的人一眼,眯起眼,忽然道:“你是不是去前阵子在黄大人指认宫里的娘娘是假的时候,跟着一起附和的?” 那人立即跪下:“大人,下官只是……” “好了,别说了,你要么休假回家,要么就看清楚现在的形势。”兵部尚书道。 “但是皇上为何个女子……” “这女子可比你有用,就是把你们一个个的女儿全部娶到宫里去,你们能倾家荡产,拿出这么多银子来给朝廷吗?”兵部尚书轻哼一声。 底下的人连忙垂下头,兵部尚书似乎还不解气,又道:“你们啊,年轻的我就不说了,在这官场里,谨慎为要,但倚老卖老的,别说我没提醒你们,皇上将国库里的银子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天下更是他亲手打下来的,就你们那点伎俩还想糊弄皇上,小心自己的乌纱帽。”说完,大手一挥,便把人都赶下去了。 等他们都走了,才看着从里间走出来的吏部尚书罗大人,二人老友相见,互相问候,兵部尚书这才道:“如今多亏了罗大人,否则我也要被朝廷里这些事绕糊涂。” “皇后娘娘跟皇上都不是一般人,这是我亲眼看着的。”罗大人回想起以前,真正是一阵唏嘘。 “是是,往后还得老友你多提醒我些个,也免得我犯了糊涂。”兵部尚书忙道。 罗大人笑笑,这件事才算是过去了。 很快,京城夜里巡逻的官兵多了两倍不止,百姓们觉得安稳了不少,但有些人确实难以安寝了。 某个院子里,有人正在密谋着逃走,还不等背着包袱出门,就被蒋青书给拦住了。 蒋青书看着畏畏缩缩跪在地上求饶的人,轻笑:“好久不见了。” 地上的人一听这熟悉的声音,错愕的抬起头,等看到是蒋青书,先是一顿,而后才忙赔笑道:“原来是小蒋啊,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你饶过我吧。” “饶了你?凭什么?”蒋青书反问他,语气不咸不淡,看起来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 底下的人鼓足了勇气,才笑道:“当初你跟你娘住在我家,我也是让你们拖了好久的房租的,对不对,也没把你们娘俩赶出去让你们喝西北风……” 蒋青书讽刺的勾起嘴角,当初他之所以没赶走自己,全是因为在房租涨了两倍的情况下,直到后来小姐初次来,替他给了银子。 他没有当即杀他,依旧平淡道:“给你个机会,招供出所有的人,我就饶你,否则,我便将你放在绞肉架上,一点一点将你绞碎……” 那人吓得脸都白了,跪在地上开始求饶:“我说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 蒋青书这才冷淡睨着他,等他吓破了胆儿将人都供出来后,便立即带人去抓捕了。 如此紧迫的搜查抓捕行动持续了七八日,这七八日内,共抓了上百人,而且真是各行各业,平常看起来十分正常甚至有点可怜的人,若不是有人招供,只怕徐程青将京城翻个遍也发现不了。 等这几日过去,京城里的人也查的差不多了,燕十三见到林锦婳的时候,看她正站在湖边喂鱼,跟辛夷虽然一模一样,可两人身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辛夷浑身的煞气是外露的,藏不住的,但林锦婳表面看着,就只像是个与世无争的仙子,恬淡优雅,半点也想象不到她能手捧着万蛊之王,割破了他的胳膊,将蛊虫面不改色的喂进去。 “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林锦婳浅浅一笑,看着湖里各色的锦鲤,才道:“燕大侠,既然知道还有人活着,我们的交易就不算完成。” “但是……” “燕大侠急着离开京城?”林锦婳问他。 燕十三站在湖边,还能看到自己在这清澈水中的倒影。 清爽的风吹过,垂在湖边的柳树枝慢慢摆动,他沉默半晌,才道:“我要去找人。” “谁?” “与你无关。”燕十三轻哼一声,依旧不把林锦婳放在眼里。 林锦婳知道,他这人的脾气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之后转眼又忘了。 她转身看他,道:“你还在替辛夷瞒着什么?” 燕十三手心微紧:“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已经发现我背叛她了,所以她不会放过我的。” “不对,你不是受辛夷牵制的。你是听命于无涯的,无涯先生救走了辛夷,所以你也知道还要保护辛夷剩下来的最后势力,对吧。”林锦婳浅笑看他。 燕十三不知这人怎么这么聪明,仿佛会读心术似得。 他眉心微拧:“如此说来,你是不会取出我体内的蛊虫了?即便我现在能轻易杀了你……” 燕十三话未说完,一道诡异的笛声传来,他浑身一僵,一股刺痛从体内传来,紧接着心口好似被人抓住了一般,让他瞬间冒出冷汗来,喉咙也好似被人给抓住了,呼吸不过来,只能狠狠掐住自己的脖子恶狠狠瞪着林锦婳。 林锦婳淡淡一笑:“你能杀本宫吗?” 燕十三牙关紧咬,终是摇摇头,那笛声才戛然而止,他回头一看,才发现不远处的桥上正站着个蓝衣宫女,手里拿着骨笛,漠然的看着这边。 林锦婳淡淡朝墨花看了眼,墨花会意,转身离开了。 林锦婳这才转过身,将手里的鱼食全部洒在了水里,道:“要么告诉我剩下的人在哪里,要么让我的蛊王在你体内诞下千百只小蛊虫。” “你……”燕十三勉强恢复过来,才看着侧过身去的林锦婳,风吹起她的白发,映衬着她淡漠的侧脸,如星的眸子满是寒冰。 他忍住怒气,道:“你既然猜到一切是无涯所为,何苦为难我,而不去找他?” 林锦婳笑笑:“为难你,他自会找上门来。而且,若不是你要杀我,我如何能抓住你?”说罢,林锦婳转身朝廊桥上走,燕十三看着她的背影,想想现在仿佛还能感觉的在体内游走的寒虫,终是道:“你确定你想知道最后的人是谁吗?” “谁?” “你认识的人。”燕十三看她停下的脚步,才要开口,便听人来传:“娘娘,郑夫人求见。” 自从郑娇娇那不争气的凤凰男夫君薛文骞因为之前妄图袭击太子公主一事被下入大牢后,郑娇娇便与他和离了,所以外人再也不称她为薛夫人,而是郑夫人了。 但这她忽然来求见,还是第一次,林锦婳想到她之前便已经怀孕了…… 想了想,道:“请她到殿中等候。” 说完,刚要走,发现站在一侧的燕十三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林锦婳微微一顿,有些不相信,可还是问他:“是她?” 燕十三没想到郑娇娇会自己送上门来,到底是叹了口气,道:“我不说,也没背叛无涯,你别死了,就算要死,也先把我体内的蛊虫取了。”说完,转头便走了。 林锦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眸色微沉。 怎么会是郑娇娇呢?她现在已然怀孕,虽然渣男丈夫被关大牢,可自己念在郑穹的份上,一直未曾下旨处罚,她没有理由背叛自己才对。 林锦婳看着燕十三的背影,看了眼一侧的墨雪,墨雪会意,立即悄悄跟着燕十三的背影而去,林锦婳这才往前殿而去。 此时郑娇娇已经在等候了,面容上带着些焦急,大着肚子不停的朝外张望,等看到林锦婳过来时,才微微咬紧了牙关。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入赘 等林锦婳一走近,郑娇娇便立即上前行了礼,只是如今她肚子大了起来,走路行礼也都由人搀扶着,行动十分不便。 林锦婳看着她这模样,只觉得若是她要行刺,似乎也太困难了些,而且此番入宫来,她也只是一个人。 林锦婳打量过后,便淡淡收回了目光,只浅笑道:“你怎么来了。” “娘娘……”郑娇娇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直说便是,你我之间,不需要如同外人那般的生分。”林锦婳入了花厅,在临窗的位置坐下,又让人赐了座,这才浅笑看着她。 郑娇娇望着她的满头白发,迅速低垂下了眉眼,只道:“娘娘,臣妇想恳请娘娘,能对薛文骞做处罚。” 林锦婳闻言,不解看她:“这是为何?”至少薛文骞在大牢里还算安全,放是绝对不可能放了的,毕竟当初可是要对自己的孩子下手,此等行径,她不斩首已经是仁慈。 郑娇娇只咬着唇,看她道:“臣妇如今怀了孩子的月份大了,不想孩子生下来,叫人说他父亲是个囚犯,恳请娘娘准许,流放了薛文骞。”说罢,她直接就跪了下来。 林锦婳看了眼一侧伺候的小玲小珑,二人会意,立即上前去要扶她,她却只坚定道额望着林锦婳摇摇头:“还请娘娘准允!” 林锦婳看了她一眼,慢慢放下手里的茶盏,终是道:“你确定要流放他?流放之地极为苦寒,本宫曾见过他,身子不算太好,兴许途中就会病死。” “病死也好,那也是他该受的命数,当初他选择起那样的狠心,早该如此了。”郑娇娇坚定道。 林锦婳笑笑:“既然如此,那本宫照你所说去办也无不可,只是……” “只是什么?”郑娇娇忙抬头看她,却发现她正在看自己,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好似自己看一眼,就浸入了进去,被她窥探到了内心一般。 郑娇娇心中微紧,立即低下头去。 林锦婳却只笑笑:“若你只是为了这件事而来,暂且先回去吧,本宫很快便会请示皇上,对薛文骞发落的,只不过是不是流放,全看皇上是何意思,本宫虽为皇后,但后宫不可干政,相信你也明白。” 郑娇娇点点头,感激看她:“臣妇自然明白,多谢皇后娘娘愿意帮臣妇。” 林锦婳让人将她扶起,才道:“你身子不便,往后此等事情,直接让郑大人上书给朝廷便是,不必特意跑一趟来我宫里,路途遥远,宫里规矩有多,也免得伤了身子。” “是,多谢娘娘爱护,臣妇一定铭记于心。”说完,又起身行了礼,才退下了。 等她走了,小玲才奇怪道:“曾听闻这位郑夫人跟那薛文骞夫妻感情甚好,如今怎么就盼着他死呢?” 小珑知道在林锦婳跟前说上几句没关系,也跟着笑道:“奴婢倒是没察觉出什么,兴许真是如她所言,只是为了孩子呢?” 林锦婳看了看她们,浅笑:“今儿日头不错,让人将屋子里的书都抱出去晒晒吧。” “是。”小玲小珑忙笑着应下去办了。 等他们走了,林锦婳这才朝外看去,由人扶着离开的郑娇娇一步一步走的缓缓,仿佛十分小心,也十分疼爱肚子里的孩子一般,可她如今拿孩子来说事,又要求流放薛文骞,是要做什么? 燕十三所说的剩下的她所认识的人,便是郑娇娇吗? 方才郑娇娇所流露出的表情中,对以前深爱的夫君好似没有半分的眷恋,这让她更加觉得奇怪,若非薛文骞在大牢里做出了什么真的让她死心的事,就是此番薛文骞被流放,她有万全的把握能让他不死。 林锦婳一时想不透,便听人来传,说江太后想见她。 林锦婳这才想起宫里还有一个江太后来。 闻言,只道:“不必回她。” “娘娘的意思是……” “太后既然喜欢留在后宫,便好吃好喝供养着,只是本宫身子不大好,走动不得,也就不去叨扰了。”林锦婳浅浅一笑,想起那日江太后意图将自己推落水中,眸里的笑意更凉,当初那一巴掌打下去,她就不管她到底是不是怀琰生母了,现在在自己眼里,江太后只是辛夷的帮凶,是一个冷漠无情自私自利的妇人,她既然选择自投罗网,便永远留在这深宫里吧。 宫女会意,很快便下去了。 等到了慈宁宫外,瞧见门口守着的两个嬷嬷,上前道:“娘娘吩咐,不必回她。” 那两个嬷嬷不懂是什么意思,来回话的宫女却是个聪明的,就算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也猜到了些痕迹,只笑道:“往后除了一日三餐,不许再跟太后说话,以免扰了太后娘娘清静,另外,再使人进去,将屋子里的书画和笔墨纸砚全部收拾出来,省得太后娘娘瞧见了要看,浪费了心神。” 嬷嬷们闻言,虽然觉得奇怪,但来回话的乃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哪里敢多说:“奴婢遵命。”说完,还带着几分讨好的道:“薄荷姑娘,听闻娘娘宫里最近在招人,不知还差多少人?”皇后娘娘身边的差事好当,这是谁都知道的。娘娘性子好,只要事儿办得好,那打赏绝对是最多的。 薄荷闻言,笑笑:“放心,若是能在娘娘跟前回话,我会替你们说几句的,但前提是,今儿的事儿要办好。” “是,一定办好。”两个嬷嬷连忙应下,薄荷这才扭头走了。 她是之前林锦婳回宫大清洗之后留下的,原是在辛者库的,算是赵怀琰早先留在宫里的一枚眼线,如今受赵怀琰的命调到林锦婳身边伺候……或是说,之前赵怀琰安插在宫里的大部分人,都调到了林锦婳身边伺候。 薄荷回到林锦婳的宫殿后,便发现她不在,刚好又口渴了,便扭头打算回自己房间喝口茶,哪知才回头,就看到赵怀琰朝这儿过来了。 她瞧见里面没人,立即垂眸退让在了一侧等着伺候。 赵怀琰来后,瞧见没人,才道:“皇后呢?” “奴婢也是才办完娘娘的差事回来,不知娘娘去哪儿了。”薄荷见他就在身前,身上的龙涎香气似乎都隐隐传了来,她垂眸看能看到他的一截衣裳,上等的黑色缎子上绣着精致的龙纹,垂在身侧的手指骨节分明,虎口还带着常年握剑的老茧,一股凌厉之气迅速传来,叫人心中颤颤。 赵怀琰闻言,朝侧殿看了眼,道:“伺候茶水来。”说罢,便往侧殿去看葡萄了。 薄荷连忙应是,见他离开,才看了眼他的背影,微微笑着抿唇,连忙去备茶水了。 赵怀琰到了侧殿,发现翠嬷嬷正在一旁守着,瞧见他来,立即起了身行礼。 “免礼,太子如何了?”赵怀琰走到窗边看了眼,发现葡萄正睡着,面上的黑色已经褪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热的,小脸红扑扑的。 “太子方才才吃过些东西,但很快又睡下了。最近太子醒来的时间慢慢变长了,娘娘说这段时日正是清毒的过程,所以太子会睡得多些,但不妨碍什么。”翠嬷嬷连忙答道。 赵怀琰闻言,这才放心点点头。 等又看了会儿葡萄,想着前朝还有事情要处理,便直接走了。 薄荷端了茶水过来时,他刚好离开。 翠嬷嬷送出门,瞧见她手里端着茶,还笑起来:“是皇上让你伺候来的?” “是。”薄荷知道翠嬷嬷是林锦婳跟前的红人,闻言,只羞涩的点点头:“皇上方才去寻皇后娘娘,娘娘不在,便让奴婢伺候了茶水来。” “皇上真是糊涂了,还以为这儿是宫外呢。”翠嬷嬷倒是未曾多想,笑笑,道:“不必伺候茶水了,你下去歇着吧。” “是。”薄荷笑笑,退下后还转身看了眼赵怀琰方才离开的方向,嘴角微微扬起,提步离去。 林锦婳现在正坐在树荫下的一块大石头上乘凉,手里的小团扇慢慢扇着,瞧见面前的人,只道:“没查出什么吗?” “没有。”才回来的墨雪摇摇头,道:“燕十三离开后,并没有去见什么人,也没有去什么奇怪的地方,而是直接回了家,后来在家中院子里习武,好似知道奴婢跟着他似的,故意要做给奴婢看。” “是吗……”林锦婳细细想着,她身边人众多,若说真要找个一两个不那么信任的人出来,所有的似乎又都不可信任,因为长孙玄隐的人,可能十几年前就安插好了,她怎么可能在这一会儿就找出破绽呢? 墨雪看她深思,只道:“娘娘,那郑娇娇身上可有疑点?” 林锦婳看着不远处快步而来的人,淡淡道:“很快就知道了。” 高禀擦去额头上的汗,快步走近后,看着林锦婳正在跟墨雪说话,立即便行了礼道:“娘娘,属下去大牢看过了,薛文骞这几日好似中暑了,成日的躺在牢里哼唧,郑大人找了大夫给他看,但是几服药下去,似乎并没有好转。” 林锦婳闻言,终是笑起来:“没想到,还真是她。” “娘娘的‘她’难道是指郑娇娇?”墨雪立即道。 高禀也跟着皱起眉头,林锦婳看了眼他,才将他招了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高禀听罢,惊愕看她:“当真要如此?” “嗯,去办吧。”林锦婳嘴角浅浅勾起,若不是这么做,只怕还引不出来呢,只是等她真的暴露出了真面目,也不知郑穹要如何想。 顿了顿,林锦婳叫住高禀,道:“这件事,迟些去办,我记得郑娇娇如今怀孕也将近七个月了?” 高禀算算日此,还是此前山上围猎时查出的怀上孩子,如今算算,可不是七个月了么。 高禀点点头,看着她道:“娘娘是想再过几日,等她能生下那孩子……” “嗯,你仔细看着点办吧,若是实在不行,便罢了。”林锦婳道。 高禀点点头,立即退下了。 等他走后,墨雪才奇怪道:“娘娘,如今已经入秋,大牢原本要比其他地方更加阴凉些,怎么反而那薛文骞还中暑了?” “这就是奇怪之处了,而且暑热本不是大病,几服药下去还是半死不活的,就更加蹊跷了。”林锦婳浅浅一笑,刚巧那假山后传出一阵笑声来,林锦婳转过头,就见假山后跑出个软乎乎的小身影,迈着小短腿颠颠儿的就朝自己跑过来了,后面的宫女嬷嬷们都追得满头是汗,她却依旧的精力十足。 很快林锦婳便起了身,上前将她一把抱起,才笑道:“酒儿在玩什么?” “捉迷藏。”酒儿笑嘻嘻的露出小白牙,大眼睛一弯,当真是可爱极了。 林锦婳笑起来,捏捏她胖嘟嘟的小脸,才看着后面累得气喘呼呼的宫人们,道:“你们下去歇着,这儿有本宫即可。” “是。”宫人们感激不已,连忙行礼退下了。 酒儿却是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完全不知道累的模样。 她抱着貌美的娘,在她脸上吧嗒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吻,才道:“娘亲……” “嗯?” “酒儿一辈子跟娘亲一起。”她嘻嘻一笑,便抱住了林锦婳的脖子。 林锦婳感动的一下子湿了眼眶,刚好清爽的风吹来,夹带着夏末的温暖。 下午的时光便是跟孩子一道儿采花扑蝶,偶尔教她念两句诗词歌赋,酒儿这孩子口才极好,记忆力更是好,林锦婳教她的诗句,没多会儿就能背下来,至于活学活用倒还差点儿,但也让林锦婳寻思着该给她找个老师好好教教了。 林锦婳自己教诗词歌赋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如今事情尚未解决,她也没那么多的心思全部放在孩子身上…… 想来想去,林锦婳想到了一个人。 袁绿衣抱着孩子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看着太阳渐渐西沉,再看看怀里的女儿刚吃完奶,还在睡梦里砸吧着小嘴,也跟着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夫人,晚膳好了。” 婆子过来,瞧见她轻笑道。 袁绿衣应了声,那婆子立即过来,笑道:“奴婢来抱着小姐吧。” “嗯。”袁绿衣刚要将孩子送过去,原本睡得实诚的孩子立即就醒了,小嘴一扁便哇哇大哭了起来。 袁绿衣忙接回手里哄着,婆子瞧着也是心疼:“小姐自幼便不让其他人抱,夫人您身子也一直不大好,如何能没日没夜的照顾孩子?还是得请几个好大夫来看看,现在京城里的大夫水平都太差,还是得宫里……” “没事,我还看得住孩子。静儿这孩子虽然白日闹腾些,但晚会上那个还算乖巧,我也没多吃力。”她笑着将孩子哄好,才道:“我们出去吧。” 婆子心里轻叹她如今没男人在,到底是要辛苦些,只点点头便跟她出去了。 才出二门到花厅,便见人来报,说袁小公子来。 “他来了,快请他进来坐吧。”袁绿衣笑道。 婆子应下,忙去请了。 没多会儿,袁绍便走了进来。他一来,瞧见袁绿衣怀里抱着的孩子,笑道:“姐姐还是不愿带着孩子去爹娘身边吗?” “静儿还小,走远了,她难免受不住。”袁绿衣笑笑,眼神清淡的很,只是袁绍总能看到那一丝丝的哀伤在她眼底浮现,毕竟当初亲手杀了赵阚的,是她自己。 他笑笑,在一侧坐下,才道:“今日入宫,皇后娘娘还与我说着小公主的事儿,说是要请个女先生最好,可是这女先生既要品德好,有才情,还要有见识,不迂腐,思来想去,也只有姐姐最好了。” 袁绿衣闻言,拿起筷子的手微微一停,苦笑道:“我哪里当得了小公主的先生,京城名士这么多,皇后娘娘可以再选别人。” 袁绍看她低垂着头只逗弄孩子,也不再多说,皇后娘娘说了,只问一问,并不勉强。 袁绿衣看着怀里的孩子,想着当初的赵阚,又笑起来,只轻声道:“等皇后娘娘再问起,只说我身子不大好,不便入宫就是。” “嗯。”袁绍看她始终放不下心结,也不再多提,又与他说起最近的趣事来,气氛才算是稍微活泼了些。 等袁绍走了,袁绿衣才看着身边的婆子,轻声问道:“若是他在,一定希望能再进宫吧。” “夫人……”婆子担心看她,她却只是一笑:“放心,我没别的意思,一切终究是过去了。”她释然一笑。若是真的要计较,也不会等到今日了,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现在跟孩子平平安安,便也足够了。 等袁绍离开,暗处盯着的人才离开去回话了。 豫州某处院子内,女子躺在床上,来换药的丫环瞧见她那伤口和浑身常年受伤留下的疤痕,手都颤了颤。 “怕了?” “奴婢不怕。” 辛夷泛白的唇角扬起:”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些小伤而已,等过段时间,自己就好了。” 她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些伤对她来说,也不关痛痒了。 丫环闻言,闭紧了嘴不敢再说。 等换完药才忙退下去了。 辛夷半句话也没提,等她走了,半撑起身子,朝暗处道:“即便跟了我这么久,也该出来见见我。” 阿奴闻言,笑笑,从暗处走了出来,瞧见她这样脸道:“若是不知道的,当真要以为姑娘跟皇后乃是双生姐妹……” 辛夷听到‘双生姐妹’这四个字,眉头狠狠拧起,带着怒容看她:“你跟了我一路,到底何事!” “可是我救了你,你就不知道感激吗?” “感激?”辛夷讽刺出声:“你救我,难道是没有目的的吗?若是有目的,我又何必感激你?” 阿奴闻言,忽然心疼起长孙玄隐来,他好歹是真心实意要救她,帮她,没想到得到的只是她的讽刺和刺杀。 阿奴笑笑,双手垂在身前,深深笑看着她:“姑娘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福?”辛夷越发的讽刺,她这辈子都跟‘福’字无缘。 她只冷淡睨着他:“你来寻我,到底何事?若是不说,就滚!” 阿奴看着她气得发白的脸,越发的镇定不走了:“我来,只不过是要传句话给你。” “说!” “无涯先生说,既然得不到,何不就此放弃,也图个逍遥。” 辛夷一听竟是长孙玄隐,面上的怒意也慢慢消失了,只从胸口拿出一块玉来,慢慢取下,扔在了地上:“告诉他,他既然选择了帮林锦婳,就是背叛我。你以为我还会听他的?” “但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跟林锦婳争呢?”阿奴不明白她还有什么可执着的,林锦婳现在乃是一国之母,赵怀琰将京城的势力更是查了个底掉天,任凭谁都在京城捣不了鬼。 “你很快就会知道。”辛夷讽刺看他一眼,便偏过了脸去,暗处立即就出现了四五个黑衣男人来,直接堵在了阿奴跟前抽出了剑。 阿奴见状,知道她也是懒得听自己的了,倒也不再跟她多说,直接转身便走了。 等他一走,辛夷才看了眼地上扔掉的玉,那是以前长孙玄隐送给自己的,说是能保命的东西。 他以为自己很在乎这条命么? 不,她根本不在乎,若是成为不了如今的林锦婳,如此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她眸光阴暗下来,林锦婳,你等着我! 屋外,阿奴出来后,看着停在巷子里的马车,淡淡道:“不肯听你的。” “嗯。” 马车里传出淡淡的男声,旋即便离开了。 阿奴微讶,难道他就没想过自己去说说,也许辛夷不肯听自己的,但是肯听他的呢? 他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也是无奈挑挑眉。 “阁主。” 他身后忽然出现了人来。 阿奴转过头看他:“何事?” “发现长孙祁烨的踪迹了,现在正在往京城的方向来,不过……” “不过什么?”阿奴闻言,想起长孙祁烨来,倒是笑笑,虽然还没见过,但长孙玄隐让自己找他,他便也试着找了找,却没想到还真的找着了。 来回话的人面色古怪的皱了皱,才道:“不过他们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来来回回走好几趟,原本早该到京城了的,现在还在距离京城百里之外,照他们这个速度,不知道何时才能到了。” “难道是想掩人耳目?”阿奴立即猜测道。 “这个……”来回话的人也表示疑惑不知。 “或是是故意引起我们的注意,其实那个长孙祁烨根本就是假的?”她又猜测道。 小厮更加糊涂了,因为在他看来,那几个人这样诡异的行动,兴许是加入了某个邪教也说不定。 阿奴思考半晌,想了想,还是道:“既如此,你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加派人手小心盯着,一旦有异动,立即来回了我。” “是。”小厮应下,很快便下去了,阿奴还在苦恼,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了。 其实长孙祁烨也没遇到过。 他们此番从小镇出来后,已经十分严谨的请人画了地图,可地图到底不详细,等马车跑到了官道这三叉路口,竟是莫名其妙又多出一条通往林子的路起来。 几人默契的对视一眼,沫沫拿出了提前买好的骰子。 “咱们三一人抛一次,谁的点数大,听谁的。”沫沫道。 林枕溪很是兴奋,连忙点头,长孙祁烨则是对她们这神出鬼没的‘机灵’主意习惯了,闻言,也只淡淡点点头,还惹得林枕溪推了推他:“铁牛,热情点。” “嗯。”长孙玄隐点点头。 很快沫沫便拿了骰子合在两手手心摇了摇,打开一瞧,嘿,一点。 林枕溪笑得肚子疼,忙给了长孙祁烨,笑眯眯道:“铁牛,该你了。” 长孙祁烨认真琢磨了下,似乎在这些偏远小镇流连,对恢复自己的记忆没什么帮助,倒不如趁机上京城找个好大夫看看。 他眼角瞥了眼正睁着大眼睛咧着嘴期盼看着自己的林枕溪,眉梢微挑,帅气的拿走骰子放在手心摇了起来。 “一二三,开!”林枕溪主仆二人一同喊道。 长孙祁烨感觉自己好似能察觉到里面的骰子是什么点数,嘴角勾起,立即打开了来,果不其然……二点! 林枕溪捧腹大笑,长孙祁烨皱起眉头,难道是他感觉错了? 他刚要再去看看骰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黑了,林间忽然窜出一只黑色的小动物来。 长孙祁烨脑子里有画面一闪而过,而后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天这么黑了……”林枕溪没察觉他的异常,只嘟囔一句,刚要赶着马车离开,就发现长孙祁烨不知何时独自躲到马车里面去了。 她掀开车帘一瞧,才发现他正坐在马车角落浑身颤抖着惊恐的望着她。 林枕溪见此,还以为是因为他摇到了二点所以才如此伤心,一股愧疚感顿时涌了上来,因为她给长孙玄隐的骰子,是特制的,不是摇一点,就是摇二点的…… 见此,她干脆收起了骰子,道:“好了,铁牛,我们听你的,你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你别伤心了。” “回家……”他忽然道。脑海里慢慢的,有更多的记忆冒了上来,他隐约能想起小时候在宫廷里的事,尤其是那场永远也磨灭不去的恐惧记忆。 “回家?”林枕溪以为他是伤心糊涂了,可这儿前不着村后着店的,闻言,只干脆跟沫沫道:“算了算了,赶紧回咱们刚才的客栈。” “是!”沫沫也被长孙祁烨这反应给吓住了,立即就赶了马车往回去了。 林枕溪看他放在膝上的手都在发抖,这才上前坐在他身边,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学着娘亲安慰她的方式去安慰他,边拍还边柔声道:“别难过,我们都听你的。” “不要离开我……” 长孙祁烨还沉静在那无边的噩梦里,仿佛他还是当初那个被关在狭小的房间里,看着老鼠活活吃掉宫女的小皇子。 他绝望的朝门外走过的宫女们喊着,可是她们一个也不理他。 “不要走,求求你……” 林枕溪一脸懵逼的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听着他声音的颤抖,感受到他由心底生出的绝望和害怕,眨眨眼,想起自己做噩梦时,娘亲曾安慰自己的方法,小心的替他抚着后背,越发放柔了声音:“铁牛别怕,姐姐在。” 沫沫:“……” 这真是她见过最不要脸的小姐。 他们的马车折返到镇上时,很快便见镇上贴了新的告示。 沫沫本来没当回事,可一眼便瞥到了公告栏上的长孙祁烨。 她瞪大了眼睛,不过可惜,她不认识大齐的字! 她看着周围的人都围着那公告栏指指点点,下意识的就以为长孙祁烨是被朝廷给通缉了,是个通缉犯! 她忙把马车听到一边,小心掀开车帘跟林枕溪道:“小姐,不好了。” “怎么了?”林枕溪嘘声问道,长孙祁烨现在还紧紧抱着她呢,她还在扮演着她以为的娘亲角色,小心的安抚着长孙祁烨。 “大齐朝廷在通缉铁牛!” 沫沫惊恐的看了眼长孙祁烨,道:“小姐,难道咱们会在番邦境内发现他,原来他是大齐派去番邦的奸细!”这是沫沫猜得,但她觉得八九不离十,长孙祁烨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皮肉娇嫩的很,但哪个正常的贵族公子会跌落悬崖去?必定是话本里写的那种,造反的人。 想到造反,沫沫浑身都抖了抖,忙道:“小姐,要不咱们把他丢了吧。” 林枕溪皱眉,还不等说话,长孙祁烨已经从恐怖的记忆里挣扎了过来,感觉到自己正抱着林枕溪,脸立即红了,马车里的气氛也瞬间充满了暧昧的气息,只是林枕溪不懂。 她瞧见他脸红了,还以为他是病的越发重了,只道:“沫沫,我看他病的不轻,咱们要是把他丢了,他可就真的死了。” “那怎么办?”沫沫紧张道,带个危险人物在身边,那也不安全呐。 “既如此……” 林枕溪想了想,悄悄凑近沫沫道:“咱们找个好人家,把他入赘了,这样他后半辈子无忧,咱们也能救人一命。” 沫沫看了眼脸色通红假装看风景的长孙祁烨,也不忍心,咬咬牙还是点了点头。 现在长孙祁烨丝毫不知道她们在盘算这个,只知道方才她身上的香气很好闻,带着些甜甜的感觉,还有她温柔安慰的声音,也好似将心底那份浮躁全部压了下去。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可是他已经分不清了,他只知道,抱着她的时候,心底很安。 很快,他们就离开了镇子,在另一个更加偏僻的小镇子去了。 暗处盯着的人不知道他们在低声商量什么,反正只小心的盯着。 林枕溪的马车刚走,大街上便走出个刚打了两瓶酒的老头来。 老头凑热闹的在公告栏上看了眼,这不看还好,一看就怔住了,他立即上前去将那肖像扯下一张,看着上面的人,眼泪都要出来了。 “方伯,您这是怎么了?”旁边有人问道。 “没……没事。”方伯忙擦去眼泪准备走,却被那人拉住:“方伯,听说最近您孙女要找上门女婿,您看看我怎么样?” 方伯打量了他这瘦不拉几的身子,冷哼一声,扭头就走了,惹得旁人一阵笑酸:“罢了,他以前可是王爷府里的,后来又是摄政王府的,不过可惜了,摄政王如今都成了咱们大齐皇上了,只可惜没把他接去享福。” 众人一阵哄笑,方伯鼻尖不屑的轻哼一声,他可是知道阿慕的,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不过听闻她过得十分艰难,怎么可能想起自己?况且自己一没病二没灾的,又只是个奴才,哪有叫主子惦记的道理。 只不过这告示上说,王爷走丢了…… 他心急如焚,很快便拿着这肖像回去了,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才回到家中去,就听到今儿有个一表人才的清俊男人要来他家当上门女婿。 他没心思多管,只嗯了声就走了。 此时就在他家后门房处,朴素的男人满意的看着高大清军的长孙祁烨,笑道;“这位哥儿叫什么名?家中可还有父母?” “他叫铁牛,我就是他家人。”林枕溪说完,怕长孙祁烨戳破,忙拉了那男人到角落道:“我这弟弟,人不坏,就是脑子不大好使,小时候摔坏了,不是天生的。而且他心底良善,家里又宠,从没吃过苦,如今我不是自己也没活路了,也不会让他来做了你们的上门女婿,往后还请厚待些。”说完,还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来道:“这就是他的陪嫁了。” “这……”男人忙笑道:“男人入赘不用……” “哎,你就收下吧。”林枕溪笑道,说完,发现长孙祁烨正看着自己,眸光深深。 林枕溪微微一滞,心底一股异样的感觉升上来,还以为自己是感觉错了,忙摇摇头,跟男人笑道:“就劳烦你们了。” “姑娘客气。” 林枕溪交代完,这才上前一步到长孙祁烨跟前,笑道:“铁牛,往后你就好好过日子,别再出去东奔西荡了,男人就要在家相妻教子,明白吗?”林枕溪怕他出去就被人给逮住杀了。 长孙祁烨不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只轻笑开:“你要做我的妻子?” 林枕溪不是第一次听人跟她说这样的话,可那些人都不如长孙祁烨好看,尤其是他深深望着自己时,眼底那份浓浓的爱意。 她恍惚了下,还是沫沫戳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笑眯眯道道:“我是你姐姐,傻孩子,弟弟是不能娶姐姐的。” “你分明不是……” “哎呀,天都这么晚了,今儿跑了一天,腰都酸了,铁牛,早点去厢房休息吧。”林枕溪借口支开他,她们好连夜离开,不然熬到明日,她自己都怕自己舍不得,毕竟在一起这段时间,虽然每天吵吵闹闹,但还是极开心的。 长孙祁烨笑着点点头,瞧见她还在揉腰,转身便跟那男人走了。 走了不远,才问那男人:“您这儿可有热敷的药包?” “怎么了?” “我腰酸。”长孙祁烨轻笑。 男人忙应下:“我去找给你。” 两人边笑边走,林枕溪幽幽叹了口气,这才转头跟沫沫道:“我们走吧。” “小姐,你眼睛怎么红了?”沫沫看着她奇怪道。 “有吗?”林枕溪抬手擦擦:“兴许是舍不得铁牛吧。”她嘻嘻一笑,便带着沫沫上马车走了。 等长孙祁烨烫好敷腰的药包,来找她时,才发现找不到她了。 他梦靥里那股恐惧再次袭来,好似梦里那从门外经过的宫女,任凭他怎么祈求,他们也不肯来救自己。 他怔怔站在后门口,这黑夜仿佛已经将门角那盏幽微的烛火吞没,也要来吞没他了…… “王爷!” 就在他快要被黑夜侵蚀之时,一道惊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他一回头,只看到一个陌生的满含泪水的老者。 “你是……” “你当真是王爷!”方伯本来只是想来看看孙女儿的夫婿,哪知竟是一眼就看到了王爷。 长孙祁烨皱起眉头,方伯已经跪下磕了头,才上前道:“他们还说找了个惊为天人的人做奴才的上门孙女婿,没想到,竟是王爷!”方伯老泪纵横,长孙祁烨却抓住乐关键词,上门女婿,枕溪把自己卖给人家当上门女婿了! 他眸子幽暗起来,看了眼方伯,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是,不过王爷你怎么……” “在此等我。”说完,提步就要走,走时,又道:“你家中可有马?” “有,奴才这就牵给王爷!” 长孙祁烨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药包,想起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嘴角勾起,敢把他给卖了,很好! 此时的林枕溪还不知道长孙祁烨已经发现了呢,因为她才到镇上,就听人在八卦如今的皇后娘娘林锦婳,说她家的发迹史。 其中有说书先生最是清楚这些事,得意的坐在人群中央,灌了口酒,才大拇指一甩,道:“我们家可是世世代代说书,对这样的事再清楚不过,皇后娘娘那往前数几辈,也是做过皇帝的,只不过后来退了位,去一个什么岛上过神仙日子去了……” 林枕溪眨眨眼,跟沫沫对视一眼,难不成他们一直要找的族亲,真的就是大齐的皇后娘娘!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弥补 房间中,一盏幽暗的灯火亮着,偶尔有风吹过,吹得烛火摇动,将坐在床边两个神秘兮兮一本正经的人的影子拖得老长。 其中一人悄悄道:“如果咱们要找的族亲真的是大齐的皇后,那还要不要把祖母说的事儿告诉她?” “当然要了,这可是来时就说好了的,小姐,你可别犯糊涂。”沫沫看她又打起了鬼主意的样子,连忙道 “好吧……”林枕溪瞧见她一脸严肃的盯着自己,一副生怕自己把东西拿走去干坏事的样子,到底是点点头。 两人说完,瞧见时辰也不早了,才各自睡下了。 躺在床上,林枕溪不由自主想起今晚长孙祁烨看她时的那个眼神,还有他在马车里抱住自己时的样子…… “哎……”她幽幽一叹,沫沫就睡在不远处的小床上,闻言还问她:“小姐怎么了?” “沫沫,你说铁牛入赘过去,能过上好日子吗?”林枕溪双手枕在脑后不由问道。 “应该能吧,那户人家的家主听说曾是西夏王府里伺候的,家底丰厚,人也极好,咱们瞧见那家里的条件虽不是太好,但也比小户人家强些,今儿接待咱们的汉子看着人也老实,铁牛生的一表人才,又乖巧听话,除了傻些,也没别的毛病了。”沫沫想了想,还是很放心的。 林枕溪听完,想想,也的确是如此。 “罢了,就当是他的命数吧,他跳崖不死被咱们救了,如今又入赘成了人家的女婿,也许是件好事,总比跟着咱们奔波的好。”想完,拉过被子往头上一蒙,便沉沉睡过去了。 第二日鸡鸣的时候,主仆两便利落的起来了,沫沫去楼下打包行李和干粮,林枕溪则负责去街上转转,再问问去大齐的路。 “真的,你当真是要去京城?”林枕溪看着面前收整货物准备要走的一家人兴奋道。 “是啊,家里大哥如今要去京城参加秋试,咱们生意刚好想着往京城搬,所以一家子都去看看。”其中抱着孩子的妇人笑道。 林枕溪兴奋不已,一番好话一哄,那一家子瞧见她跟沫沫又只是两个弱女子,便也答应了带着她们一道上路的请求。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镇子,林枕溪还在盘算着到时候见到皇后族亲该说些什么好呢,就听得马儿的一声响鼻,几乎都要把她的马车帘子给吹开了去。 她刚掀开帘子打算瞧瞧,还没看清马上的人立即就放下了帘子。 长孙祁烨坐在马上,见她竟然装作不认识自己,干脆骑着马跟在她身边敲敲她的马车盖。 林枕溪装聋听不到,但长孙祁烨也不厌其烦的敲,她终于忍不住掀开帘子伸出脑袋瞪他:“你不是给人做女婿了吗?” “沫沫,停下马车。”长孙祁烨道。 沫沫驾马正驾得开心呢,闻言,扭头瞧见他,还吓了一跳:“铁牛,你怎么来了!”而且表情看起来冷冷的,跟之前的样子都不一样。 前面那户人家听到声响也跟着停了下来,瞧见长孙祁烨,那妇人眼睛都直了,珠玉白的肌肤,完美的五官,通身的贵气,这简直是神仙样的人物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姑娘,这莫不是你的夫君?”妇人瞧见林枕溪,一样的美人坯子,看起来还真有些夫妻相。 “不是。” 林枕溪跟长孙祁烨异口同声。 说完,还默契的互瞪一眼。 那男主人家见状,便笑道:“姑娘,那就带着你相公一道走吧。” “暂时不走。”长孙祁烨直接回道。 林枕溪忙道:“你不走,我可是要走的,这位大哥大嫂知道上京城的路,现在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长孙祁烨眉梢一挑:“我都把你卖人人家做童养媳了,你走了,不怕官府来抓你?” “童养媳?” 那一家子也是目瞪口呆,想着家里还有人要参加秋试去,哪里敢惹上官司,连忙退回自己的马车里,赶着马车就跑了,沫沫想追上去,马车却叫长孙祁烨给拦住了。 “铁牛,你要做什么!”林枕溪这小暴脾气上来,还不等动手,就见长孙祁烨正冷冷盯着自己:“你把我卖给人家做上门女婿,我把你卖给人家做童养媳,很公平!”说完,将昨儿烫好的药包扔给她。 “这是什么?” “你昨儿不是说腰疼,难为我烫好要拿给你,你现在趁热赶紧敷一敷,不然到了人家门上,说你不值钱还管我要银子。”长孙祁烨略傲娇的说完,扭头便牵着沫沫的马车一道往前去了。 沫沫咬牙,瞧着他这欠揍的样子转身问林枕溪:“小姐,要不要揍他?” “罢了,他一瞧便是有事呢。”林枕溪捡起那药包,瞧见他还在拿眼角睨自己,才要跟他搭话,他便又转过头去了。 长孙祁烨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轻哼一声,但也不知为何,心底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在驱使着他,想要在他眼里溜走的东西,一定要抓回来,绑在身边! 林枕溪跟长孙祁烨一路到了方伯家里,才发现方伯一家子居然早早在门口候着了,换上了整整齐齐的衣衫,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林枕溪下了马车,还觉得奇怪,走到之前那男人跟前问他:“我家弟弟又发疯了?还说将我卖给你们做童养媳了?” “王妃,哪里敢呐。”男人忙哆嗦着摇头。 “王妃?”林枕溪噗呲一声笑出来,大方的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这里没有王妃,你叫我枕溪就可以了。”她话音未落,后颈的衣领便被某人给拎住直接拉了回去。 她无奈扭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长孙祁烨,道:“铁牛,别闹。” “我的童养媳,不要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长孙祁烨说完,一抬手,就把她夹在了胳膊底下。 “你胡说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童养媳?我怎么说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把你卖这儿可是为了救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通缉犯的身份……”林枕溪忙跟他道,不过长孙祁烨在听到通缉犯几个字时,顿了顿,想起昨儿方伯手里拿来的那张通缉画,难不成她们是以为自己被通缉了,所以才把自己给卖了的? 沫沫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动武了,就听方伯哭着上前来道:“王妃,王爷乃是当今的穆王殿下,不是什么通缉犯啊。” “穆王?” “对啊。”方伯看着林枕溪,眉眼间都极为干净,小脸白皙,因为恼怒而烦上些许的红润,但却是越发的清丽好看,跟阿慕是属于两种不同的好看。阿慕总是与人带着些疏离,而她仿佛天生就带着亲和温暖的气息。 方伯看了眼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王爷,想起曾经的他,才道:“王爷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忘却了前事,但王爷就是王爷,而且告示上,只说王爷是遭人劫持失踪,并未说王爷犯法。” “你曾是我的家奴?”长孙祁烨看了他一眼,又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并不强烈,也想不起什么来。 “老奴是。” “很好,这两日你便好好与我说说以前的事,等事情说清楚了,再安排回京……” 他话落,就听到一阵锣鼓喧天响,众人回头,才看到两列锣鼓队已经敲敲打打迎了过来了,为首的知府早已经下了马,扶着自己的官帽子就兴奋的跑了过来,还不等道长孙祁烨跟前,便跪下磕了头:“下官见过穆王殿下,不知穆王殿下在此,还请您责罚。” 长孙祁烨看了看蓄势待发的沫沫,再看看小身板还在不断挣扎的林枕溪,浅笑:“既如此,回去准备好厢房,我要与我的夫人好好住下!” “夫人?” 那知府看向林枕溪,立即反应过来,忙应下去办了。 林枕溪还欲挣扎,就听他道:“不论真假,你起码能回京城了不是吗?” 林枕溪一想,也是,就凭她自己这样穷折腾,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呢,最起码现在铁牛兴许是个王爷,但也许…… 她忽然紧张抬眼看他:“铁牛,万一你只是跟那穆王殿下长得像怎么办??听说冒充皇族,可是要杀头的。” 长孙祁烨看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担忧,问她:“担心我被杀?” “咱们好歹也是共患难……” “放心。”长孙祁烨见她是真的担心自己,手松开了些,不过他很确定,那段恐怖的记忆里,他身着锦衣,所在的地方也是皇宫。 其实林枕溪是怕连累自己也被杀头啊,不过铁牛这孩子明显是脑子撞坏了,等见到那位皇后娘娘的族亲,还是要想法子保住他才是。 林锦婳现在尚不知道自己有个族亲寻了来,倒是长孙祁烨被找到的消息传了过来。 “娘娘,听人说,穆王殿下暂无大碍,就是好像不记得曾经的事了。”墨雪跟在一侧道。 林锦婳才替墨月针灸完,瞧见她气色日益好了些,也跟着笑起来:“那就好。” “不过听闻穆王殿下跟了个女子,他还自称王妃……” “寻人去查查底细,若是底细干净,便由他。”林锦婳听着,心里多少安慰些个。 “是。”墨雪看她并不多管,自然是应下了。 从墨月房中出来后,墨花也过来了,嗓子已经恢复了不少,虽然嗓子嘶哑些,但勉强能说出话来,林锦婳也让她每日多说些话。 酒儿跟在她身侧,嘻嘻哈哈闹个不停,瞧见林锦婳来了,才立即扑了上来,软软叫了声娘亲。 “累不累?”林锦婳替她才去额头上的汗,才看向墨花:“公主今日又拖着你跑了不少地方吧。” 墨花提起这事儿就笑:“公主今日差点跑到朝堂上去了,认识了一个叫苏镜洵的公子,非要拉着那小公子玩,若不是肚子饿的咕咕叫,都不肯回来呢。” “苏镜洵?”林锦婳听着这名字,生出些兴趣,牵着酒儿的手往花厅去,边走边问道:“是哪家的公子?” “是新封的定北侯家的世子,只是自小体弱,生母又早逝,如今是随他父亲一起回京述职,顺便求医的。奴婢瞧着年纪不大,但为人却是沉稳懂礼呢,听人说学问也极好,就是性子寡淡,见人都是疏离的。”墨花提起来,还对这小公子称赞有加。 酒儿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知道现在肚子饿。 等好容易到了花厅,嬷嬷们摆上美味佳肴来,拿起小勺子便放开了吃了。 就她吃饭那大口大口的样儿,看得训练有素的宫女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仿佛她吃下的那一晚蔬菜汤都是人间美味一般。 林锦婳笑看着酒儿这狼吞虎咽的样子,想了想,忽然道:“那苏镜洵今年年岁多大?” “才十一岁呢。”墨花道。 “定北侯当年随皇上南征北战,也算是功臣,而且忠心耿耿,说来,也是朝中的中流砥柱了。”林锦婳思虑道。 墨雪大约猜到她的心思,难得露出些笑容:“娘娘是想亲自治他。” “刚好葡萄也快到了上学的年纪,若是有个冷静聪慧的伴读跟着,他上学也不至于孤单,而且定北侯我是见过的,性子禀直,如今又亲自带了这孩子入京,可见疼爱和重视,现下朝中大臣处罚了不少,虽然要开秋试,入选的官员难免年轻,倒不如定北侯这样的老臣忠心耿耿。”林锦婳说完,才朝墨雪道:“你悄悄也问问皇上,看可行不可行。” 墨雪立即应下,墨花也笑,那苏小公子若是有娘娘诊治,一身之病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说完,林锦婳忽然道:“墨花,你怎么还不请旨出宫?” “出宫?奴婢为何要出宫?”墨花不解看她,林锦婳笑眯眯道:“本宫听闻七王爷最近总是一个人闷在家中,也不知在做些什么,想来他年纪也不小了,却始终没个王妃在身边。” 墨花耳根微微一热,对于朗月寒,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对于当初对林公子心动时的热烈和梦幻,对于他,好似更多的是一种安心。知道不论在何时,自己都会信任他,而他也会来救自己。 林锦婳看她垂下眸子,浅笑:“今儿无事,允你出去两日。” “多谢娘娘。” “去吧。”林锦婳笑眯眯说完,看她含羞带怯的样子,一颗心算是彻底落了下来。 酒儿吧嗒吧嗒吃完饭,就已经是睡意昏沉了,她又叫翠嬷嬷抱下去睡了,这才独自回了房间。 在暖榻上看了会儿书,便见身后一暗,一抬眼,才知是赵怀琰回来了。 “皇上的政务处理完了?” “未曾。”赵怀琰说罢,在她身边坐下。 林锦婳不解看他:“那皇上为何不等处理完了再回来……” “想你了。”赵怀琰直言不讳,即便是每日都见,他还是思念的很。 林锦婳瞧着他深深望着自己,浅笑起来,屋子里的宫人们也都识趣的退下了。 秋日的气氛清凉,没有了夏日的闷热,林锦婳也觉得心情放松下来。 赵怀琰拿起她正看的书,轻笑:“还在看医书。” “嗯,等酒儿和葡萄大了,也可以多教他们一些。”林锦婳笑道,其实她最想的还是保护住身边的人。 赵怀琰自然明白她的心思,看着她依旧明媚的眉眼,抬手轻抚她的脸,浅笑着吻了上去。 这个吻温柔绵长,没有小心翼翼,只有互诉衷肠时的信任和欢喜。 夜幕降临时,苏镜洵的事算是有了着落,定北侯听到林锦婳愿意亲自出手时,已经是感激不尽了,至于做太子伴读,更是想不到的荣耀。 只是这样的事确定的这么快,还在家中焦急等着的郑娇娇却开始心慌起来。 “屏儿,宫里还是没来人吗?”她又一次问道。 “没呢,夫人,您不宜多虑,在家好好歇息吧。”丫环屏儿从外面走进来,瞧见她挺着个大肚子满面焦急的模样,劝道:“您现在可是两条命呢,可不能再在为别的事儿伤了身子,奴婢听人说,怀孕的时候,如若心情总是不好,生出的孩子也要是多愁多病身了。” 郑娇娇何尝不知道,可是她如何能不着急,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林锦婳那里却始终没有动静,这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发现了什么? “不行,我要去大牢里看看。”她说完,起身就要出去,可不等出门,就瞧见二门外的小厮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夫人,牢里出事了。” 郑娇娇听到‘牢里’二字,整个人都往后跌了一步,忙问他:“怎么了?” 小厮这才道:“今儿一早大牢里有去查房的,见薛公子竟是没了动静,等进去一看,才知道是咽了气了,夫人,您看……“ “夫人!” 小厮话未说完,郑娇娇已经直接晕了过去。 她千算万算,怎么能算到,薛文骞竟然熬不住,直接就死在了大牢里? 此时的大牢中,郑穹看着咽气了的人,态度倒是十分的寻常,此人若是真的死了才最好,当初还敢打她女儿,后来更要谋害皇子,留下也迟早是个祸害。 “确定是暑热死的吗?”他淡淡问道。 “没有中毒的迹象,身上也没有伤口,已经咽气了,可见是暑热所导致。”来回话的大夫道。 郑穹听罢,直接就道:“既如此,直接拉去埋了吧。”朝廷要犯,死了也是决不能办丧事的。 他正说完,就听人来报郑娇娇晕倒了,闻言,他只将此事交给了下人处理,自己便起身回府去了。 等他一走,那衙役里才有人悄悄靠了过去,趁乱把了脉后,才皱起了眉头,悄悄将消息递出去了。 辛夷在接到薛文骞死了的消息后,略有些不满:“没有按计划走?” “原本是要按计划走的,可不知道怎么的,宫里迟迟不肯下令流放,所以一直拖到了今日,可到了今日,薛文骞就死了。”来回话的人道。 “想是她发现了,直接叫人暗中给处置了。”辛夷冷笑起来,起了身问身边的人道:“郑娇娇的孩子呢?” “听说她晕倒了,孩子还不知道。” “早点处置了。”她寒声道。 那人忙应下,便退下了。 等他一走,辛夷才深深吸了口气,半晌,睁开眼睛看着这小院子,道:“所有人都退下。” “是!” 暗处的人应声,等人都离开后,辛夷才走在暖榻边坐下,露出浑身的疲累和伤心,想起穿心这一箭,更是心痛难忍,即便她这几日强撑着,夜里她还是会梦到这一幕,每次醒来,泪水都濡湿了枕巾。 她不知道,原来她还能这样伤心,毕竟曾经她亲手杀了那对不像父母的父母时,她也不曾流过一滴眼泪。 “林麓之离开京城了,他现在住在离京城百里之地的某个寺庙附近,过着平静的生活。” 熟悉的声音传来,辛夷抬起头来,便看到了许久不见的长孙玄隐。 他的面色好似更加苍白了,白到几乎要透明那种,垂落在身后的长发也白了不少,眼眸里的光更是黯淡了些,嘴角依旧含着淡淡的笑意,依旧是以前那般的儒雅温润。 她笑起来,带着些许讽刺:“事到如今,还以为能救我吗?” “我既答应过保护你,便不会食言。”长孙祁烨说完,看着她的脸,却并不会弄混了,这不是阿慕。 “到底只是当初年少的一句玩笑之言,师兄何苦记挂到如今呢?你若不是受我拖累,也不会身体里面注满毒浆,注定此生活不长久,也没办法娶妻生子。”辛夷冷笑看他。 长孙玄隐却并不介意她如今的冷漠,他从始至终做的原因,便不是真的出于对她的某种爱。 他对她有怜惜,有同情,更多的,只是想弥补自己心中那份安全的缺失而已。当初父皇母后去世,皇兄曾信誓旦旦答应过父皇母后要保护自己,却还是亲手将自己赶出了西夏…… 历经种种,他要的,只是弥补而已。 他看着面前已经将她本有的善良掩藏起来的辛夷,再看看如今的她,只有将狠放到明面上来,当做利刃,妄图吓唬住那些想来要欺负她的人,却不知这利刃举起的同时,伤了别人,也伤了她自己。 “你去寻林麓之,与他重续父女缘分不好吗?”长孙玄隐问她,她却只红着眼冷笑着撇过头去:“早已没什么父女缘分,当初那一箭,我迟早要还回去!” “他就在你知道的地方,你的那一箭,随时能还回去。辛夷,我约莫只有半个月的光景了。”长孙玄隐并未隐瞒她,因为他一死,她注定无法独自对抗如今的阿慕和赵怀琰。 辛夷垂在身边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只是越发讽刺的看他:“你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既然背叛了我,留下了林锦婳,那就是等于希望林锦婳杀了我,你我的情分早已断了,长孙玄隐,你若是再不走,我便亲手杀了你!” 长孙玄隐看着她赤红的眼眶,神情始终淡淡,他不能再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否则便是殒命之时。 他朝外面看了看,刚好初秋微黄的叶子从院子里那棵梧桐树上落下,天空澄澈的好似一面镜子,干净的让人恨不得飞身而上。 苦莲从外面进来,看也没看辛夷,只跟长孙玄隐道:“师父,找到穆王了。” “没死?” “没有,准备往京城而来。”苦莲说完,长孙玄隐已经咳嗽了起来,捂着的手帕都被咳出的血染透。 他咳完,才笑看着苦莲:“人生尽是憾事,如今倒有一件不是了。”说完,扶着苦莲的手便慢慢出去了。 辛夷看着他缓缓而行的背影,好似一阵随时要被吹散的风。 她拳头紧紧握着,深深吸了口气:“来人!” “主子,有何吩咐?” “穆王回京,大约在什么日子?” 她寒声问道。 底下的人算了算,才道:“刚好是十来日之后。” 辛夷闻言,嘴角冷冷勾起,既如此,那就刚好拼个你死我活! 宫中,郑娇娇因为情绪激动而引起早产的事很快传了来,林锦婳闻言,神色虽有些复杂,但也只能如此:“可遣了御医和宫里的接生嬷嬷过去?” “奴婢知道您定会遣人去,早早通知了。”薄荷立即道。 林锦婳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赵怀琰的人,也放心笑笑。 等处理好郑娇娇的事,她才松了口气,如此说来,京城的势力,应该都清理干净了? 她正要去看看葡萄,便见个嬷嬷慌慌张张跑了过来,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要自尽……” “自尽?”林锦婳嘴角勾起,任谁都会自尽,但江太后不会吧。 “是,奴婢一早瞧见里面没动静,等进去一瞧,才见太后在手腕上划了好些口子,地面流了好大一滩呢。 闻言,林锦婳这才拧了眉头:“可请了太医?” “请是请了,但太后醒来后,便把太医赶走了,如今又闹着呢,娘娘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嬷嬷慌慌张张,若是寻常也就罢了,如今太后要是真的死了,自己少不得也要受重罚。 林锦婳闻言,看了眼薄荷:“去通知皇上。” 薄荷立即应下,眼神却是暗了暗,这江太后成日里作妖,如今要是死了才更好呢。 虽是这样想,她却没敢说,等瞧见林锦婳步履匆匆的走了,这才出去了。 等林锦婳到了的时候,还能听到砸东西的声音。 “哀家不喝这些东西,左右你们逼着哀家死,那哀家就如了你们的意!” 林锦婳走进来时,看到她面色苍白,手腕缠着的厚厚纱布都被血浸染了的模样,神色淡淡:“都退下。” 林锦婳的声音一出,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江太后看着她,也笑了起来。 “我还当皇后当真就要看着我死呢?” “许久不见,太后的头发也白了不少。”林锦婳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江太后看到她的头发全白,才微微拧起了眉头:“你想说什么?” “太后折腾了一辈子,不累吗?”林锦婳很是不理解,活了一辈子,折腾了一辈子,就没有一天是开心的,这样过一辈子的意义在哪儿? 林锦婳问出来,江太后自己也愣住了。 她只缓缓坐起身,靠在床边,面上生出几分漠然:“你以为我愿意如此吗?若不是当初……” “当初太后被西夏的皇上接走,本可以就此安稳幸福度日。就算要报仇,在锦朝皇帝死后,仇也该报了,却屡屡折磨穆王和怀琰。如今如你所愿也坐上了这太后的位置,你却还要闹,为何?” 林锦婳问她。 江太后自己也被问住,她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一时间竟也迷茫起来。 林锦婳看她如此,接着道:“曾经的江茵儿乃是锦朝有命的才女,温文尔雅,知礼有度,后来的茵嫔更是无上的荣宠,善良大方为人传颂。再到后来西夏的江妃,优雅得体,备受宠爱,但如今的江太后呢?” “你别说了……” “如今的江太后,刻薄狠毒,一心要置亲儿子于死地,将曾优雅美貌的自己,变成如今的丑陋模样……” “够了!”江太后朝她大吼一声,才发现她纵使白了头发,却依旧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好似跟自己隔绝了一个世界一般,尊贵优雅,带着睥睨天下的贵气。 她眼泪瞬间流了出来,咬牙看她:“我为何会变成如此,还不都是因为你们?你若不从背后挑唆怀琰,他依旧是我孝顺的儿子,我在世人的见证下稳稳坐上这个太后的位置,而不是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得到!” “所有人都该一辈子惯着你吗?”林锦婳反问她。她的恨,好似从一开始对锦朝皇帝背叛的执着,变成了对所有亲近之人的索取。一旦没能如她所想,她便用尽一切方法来折磨对方,不论对方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江太后被问住,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林锦婳今日来,并不指望着三言两语就能骂醒她,说完,才看了眼满地碎片,道:“太后好生在这儿住着吧,你既然非要坐上这太后的宝座,皇上也已经如了你的意给了你,就不会再要回去。”说完,直接转身便要走。 江太后看着她的背影,终是道:“你们就打算将我们一个人闷在这里,直到死么?” 林锦婳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后想要我们来每日晨昏定省吗?” 江太后咬牙,林锦婳看她不再说,也直接带人走了,走时只吩咐人好生看顾,很快便有人进来,将屋子里一应利刃收走了。 薄荷没有去请赵怀琰,她只是在金銮殿外等着,等到时辰差不多了,便独自回去了。 到了林锦婳跟前,只跪着道:“娘娘,奴婢瞧见皇上公务繁忙,没敢打搅,还请娘娘恕罪。” 林锦婳见此,也没多想:“罢了,左右太后无事。”说罢,便提步走了。 薄荷闻言,抬起头来朝慈宁宫的方向看过去,她这样闹腾,都还活下来了么? 要是死了多好。 她嘴角冷冷勾起一丝笑意,起了身便朝慈宁宫的方向去了。 林锦婳回到宫中,外面便传来了消息,说郑娇娇难产,留下了孩子,人却是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娘娘,来人回话说,她的命怕是保不住了。”墨雪道。 “御医也说没法子了吗?”林锦婳问道。 墨雪点点头,瞧见她面色凝重,倒了茶水给她,才道:“御医们说,她本就有旧疾,此番产子,又引发了这病,已经是救不活了。” 林锦婳只微微叹了口气,倚在暖榻旁,听着外间偶尔有鸟雀声,只轻声道:“叫他们尽力就是。” “是。”墨雪看她心中哀愁,只道:“娘娘这段时日总是忧心忡忡,睡得也不好,可要怜惜身子。” 林锦婳莞尔:“我的身子素来好,不然这路上这样多的折腾,也不怎么生过病,不会有事的。”说来,她自从回了宫后,就没做过有关前世的噩梦了,这兴许是个好兆头。 墨雪淡淡一笑,带着几分释然。 林锦婳看着她,笑道:“墨风几个都有了归宿,就等墨月醒来,墨风和墨花身子好些,我便替她们将婚事办了,你呢?” 提到这个,墨花只轻轻一笑:“奴婢一辈子伺候娘娘,娘娘若是不喜欢,奴婢便去庵里做姑子。”她现在心里倒是宁静的很,没什么痴心,也没什么伤心,好像到了另一种虚空之境,那些情爱虽然美好,她却没什么兴致了。 林锦婳见她如此,知道她有自己的主意,也不再多提,她若是不肯嫁,去过她自己想过的生活,也未尝不可。 林锦婳算了算,再过几日长孙祁烨也要回京了。 “娘娘,太子醒了。” 翠嬷嬷过来笑道。 林锦婳点点头,起了身便往侧殿而去,到时,葡萄正坐在床上,一双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四周,等林锦婳出现时,他才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林锦婳心里难受至极,立即上前将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别怕,娘亲在。” 她温柔的安慰着,葡萄却哭到小嗓子都哑了,酒儿被人抱来时,瞧见他哭,也跟着伤心哭了起来,兄妹两个人的哭声可算是响亮了。 林锦婳又是好一番安慰,等两人都不哭了,才叫人摆了午膳来,这才叫他们高兴起来。 小孩子忘性大,没多会儿,酒儿就眨巴着大眼睛看林锦婳道:“昭昭……” “是小姨。”林锦婳瞧见她直呼昭昭的名字,笑得弯起眼睛来。 酒儿咧嘴笑:“酒儿想小姨了。” 林锦婳还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每次昭昭来,就带着她疯玩,她定是想热闹了。 林锦婳看向一侧的小玲,道:“去问问现在的袁夫人,看看她几时有空,入宫来住两日。” “是。”小玲连忙笑着应下出去了。 等她走了,酒儿才笑眯眯的安下心了。 林锦婳瞧见不出声的葡萄,笑道:“京里新来了个小公子,名叫苏镜洵,娘亲让他与你一道上学识字,可好?” 葡萄听到上学二字,才露出笑意来,甜甜的点点头。 林锦婳抬手揉揉他的头,一颗心才安了下来。 下午徐昭昭就火急火燎的进宫来了,随行的还有袁绍徐程青跟宝珠,还有一个林锦澄。 林锦澄特意带了他自己做的小玩意儿,是两个摇摇木马,十分精巧可爱,脖子上还挂着两个小铃铛。 他才来,便逗得酒儿抱着他的脖子直亲热的喊舅舅。 袁绍将袁绿衣的事跟林锦婳说了,林锦婳自然理解,倒不再多提,只道:“若是她有什么事,尽可告诉我。” “是。”袁绍应下。 徐程青也凑了过来,瞧见围着孩子玩的开心的宝珠和徐昭昭,笑道:“如今真是两个小孩子遇上了两个大孩子。” “我记得表哥婚期将近?”林锦婳忽然道。 徐程青脸蓦地一红,袁绍在一侧笑道:“本是定在年末,不过最近蒙古王妃要亲自入京谢恩,所以婚期便提前了,就定在四日后。” 林锦婳一听,越发跟着高兴起来。 徐程青只轻咳两声,撇过了脸去假装没听到。 宝珠正好朝这儿看过来,瞧见他脸上发红,还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 “没事……” “是吗,那你的脸这么红,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了?”宝珠故意臊他,徐程青的脸又是一红,惹得旁人跟着大笑起来。 酒儿和葡萄不懂,也跟着咯咯直笑,不大的花园里一时被欢声笑语占满。 离这宫墙外不远的地方,马车里坐着的人抬头看了眼这红色的红墙绿瓦,第一次,他觉得心底难过。 “爷,这儿不宜久留。” “快了,很快了……”他喃喃说完,放下车帘子,沉沉闭上眼睛。 事情有始便要有终,很快大家都要聚集到一处了,到时候,将这些恩恩怨怨,都解决了吧。 马车慢慢跑开去,宫墙门拉开,刚好高禀从里面出来,瞧见有马车路过,只淡淡扫了一眼,便招了人手,快速我那个另一个方向而去了。 初秋的风慢慢吹着,一点一点带走这夏日的热气,等到暑热全部散去,等着的,就是严冬了。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蓄谋已久 山林间,灰羽白腹的鸟儿在枝丫间跳来跳去,若一个软绵绵的圆球,虽叽叽喳喳的,但半点不觉恼人。 山林下,几个小和尚正在打水,但水太重,他们又抬不动,胆子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哭了起来。 “怎么还哭了。” 略带沧桑的男声传来,几个小和尚一瞧,顿时高兴起来,忙小跑到他跟前眼巴巴瞅着他道:“林爷爷,您帮我们抬水吧,师父布置的任务也太重了些,我们抬不动了。” “好。”林麓之一口应下。 他现在住在山林下,让人置办了两块地,时不时也出来走走,没人知道他是将军,除了那山上的主持老朋友以外。 寻常他也来这林子走走,打点野味回去,若是碰上这几个小和尚,便由着他们围着自己闹,仿佛又想起了婳儿和澄儿的小时候。 他眼底微湿,瞧见有一个落后了走不动,干脆停下脚步等他过来了,才牵着他的手一起走。 暗处,有人看着他就这样笑着离开,手里搭起的弓,终究是放了下去。 “主子,您不动手吗?”旁人问道。 “不必了。”辛夷取下那只箭,抬手便刺入一旁的树中,最后看了眼林麓之的背影:“这一箭的仇报了,从此往后,再与他无瓜葛。”说罢,直接转身而去。 底下的人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这样做,但都没废话,很快的跟着她离开了。 现下的一天一天仿佛过得格外的慢了起来,一分一秒的时间辛夷都不曾错过。 背水一战,死又何妨? 她嘴角冷淡勾起,很快,就不必在这世界苦熬了。 京城中,最近几日显得格外忙碌,尤其是徐家门口。 徐家要迎娶公主进门,虽然一应东西早就备下了,可蒙古王妃却在这时候要入京来,那当然只得快点先把婚事给办了。 “你瞧瞧,哪里不满意的,娘给你换了。”徐夫人拉着宝珠的手笑道。 “都满意。”宝珠笑眯眯道,原来还听人说,中原人心眼小好算计,公婆更是个难缠的,可是现在哪有这情况,虽然徐程青有几个通房,但都是老实本分的,徐程青更不是贪恋美色之人,徐家的公婆更是明里,小姑子还是个贪玩良善的,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宝珠说完,瞧见廊上正在跟林锦澄说话的徐程青,微微珉唇一笑:“只要他好,我自然好了。” 徐夫人听到这话,是越发满意起来:“家和万事兴,只要你们小夫妻能好,娘也就不担心什么了。” 听到小夫妻三个字,宝珠的脸羞得一红,所幸徐程青没看到,不然又得取笑她了。 徐程青这会儿正跟林锦澄商量呢:“以往他们都喜欢挑婚事这等热闹的事情出手,这次还要你多盯着些。” “放心,京城里外的布放都做好了,每个入京的人都会细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林锦澄道。 “那就好。”徐程青也点点头:“对了锦澄,汝嫣那里如何了?” 想起当初他亲自送王汝嫣出城去,她竟是不肯回来了,又想到自己即将大婚,未免心疼起林锦澄来。 林锦澄想起王汝嫣,浅浅一笑:“她心思重,不过离开京城后,身子好了不少,跟王夫人也慢慢有了来往。” 提起这件事,林锦澄心中仍旧是自责和后悔,若不是当初阿妙一事,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来,都怪他自己糊涂。 徐程青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汝嫣心中有你,生气也是为你,你慢慢哄着就是,别急。” “嗯。”林锦澄颔首,一抬头,瞧见这满屋的红绫,忽然就叹了口气:“算起来,自我与父亲回京,短短几年间,竟是见证了锦朝的覆灭和大齐的兴建,再到如今的繁荣昌盛,当真是白驹过隙。” 徐程青看看,嘴角也跟着扬起:“谁能想到,皇上和婳儿,身上都有那许多波折呢,尤其是此番皇上还多了个兄弟。” 远在几百里外的长孙祁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一路行来,路上经历好几次大雨,因为着急赶路,林枕溪直接冻病了,长孙祁烨状况也不大好。 沫沫开好药,亲自去煎药了,趁着这空荡,长孙祁烨才到了林枕溪的房间来。 他坐在床边,瞧见她躺在床上睡着,因为发热而小脸发红,眼眸紧紧闭着,呼吸很浅,仿佛醒不过来了一般。 不知为何,长孙祁烨心里有一种恐慌,也不知是渐渐靠近京城而产生的恐慌,还是见到林枕溪一直没醒而来的恐慌。 他总觉得自己仿佛还要失去什么一般…… 他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收紧,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似乎又将他带入了眸中幻境,直到熟悉的声音唤来。 “铁牛,给我倒水。” 林枕溪一睁眼,就看到了坐在桌边不知想些什么的人,便唤他道。 长孙祁烨醒过神来,睨了她一眼:“渴了?” “不然要你倒水做什么。”林枕溪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只觉得睁开眼睛,到处都是天旋地转的,实在晕的紧。 长孙祁烨:“……”这丫头,跟他说话,从不会客气的。 他转头倒了茶水来,才发现窗户没关。 他放下茶水正要去关窗户,忽然大风一吹,一柄寒剑就刺了进来。 林枕溪一瞧,立即精神了,半撑起身子轻喝:“你是谁!” 刺客被她莫名喝住,闻言,只轻哼一声,再度提剑朝长孙祁烨杀了过去。 “沫沫!” 林枕溪一声喊,那刺客还未反应过来,紧闭的房门直接从外面被人踢倒一扇,而后便见一个身量不大但气势很足的少女站在了房门口。 “小姐,谁欺负你了!”沫沫立即问道。 林枕溪眼泪都要出来了,抬手朝他刺客一指:“我跟他搭话他不理我……” 生病的人总是容易悲伤,尤其是现在病的天旋地转的林枕溪,瞧见给自己撑腰的沫沫来了,干脆就倚在床边轻轻抽泣了起来。 沫沫见状,那叫一个生气,两手举起桌子盯着那刺客,寒声道:“好小子,你敢欺负我家小姐,今儿我就打得你知道谁是你林姑奶奶!”说完,大桌子就扔了来,。 噼里啪啦的声响,刺客还没忌惮上力大无穷的沫沫,就担心她其他人给招来了,扭头就朝窗户外而去,走时,跟着他背后却飞来一把凳子,直接把他从半空中给砸了下去。 “铁牛,你安慰小姐,我下去抓人!”沫沫气势汹汹的说完,还眯起眼睛瞪了眼长孙祁烨:“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王爷,你敢欺负我家小姐,我打断你的骨头!” 长孙祁烨第一次……有点怂…… 看着沫沫风一般的离开,再看看被踢倒的门和被扔出去的桌子椅子,他终于回头看了眼抱着床柱子嘤嘤嘤的林枕溪,眨眨眼,整理了下语言,道:“你不是被吓到了吧。” 林枕溪更加伤心:“你也不关心我,我想喝水,现在还没喝到,沫……” “我喂你。”长孙祁烨立即从一侧的小桌上提了茶壶重新倒了一杯给她。 林枕溪也泪眼汪汪的瞅着他,等茶水递过来,直接接过他手里的壶一饮而尽。 等茶水喝完了,她的眼泪才终于止住了,不过到底是病的重,水才喝完,人就直接倒在了床上呼呼大睡了去。 长孙祁烨看她身上的被子也滑落了下来,人也睡得迷迷糊糊的,俯身将被子给她捡起来,上前给她盖了过去。 不想才给她盖好被子,林枕溪忽然抬手一拽,就把他给扯到了床上,而她也手脚并用的抱住了他,还抬手摸着他的头做顺毛状:“小白乖……” “小白是什么?”小猫小狗? 长孙祁烨想着,大约也是如此了。 没多会儿沫沫回来,瞧见这一幕时,还不等长孙祁烨解释,沫沫就红了脸,又见是林枕溪强行抱着他,只如老母亲般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小姐长大了。”说完,也不顾长孙祁烨是不是快被林枕溪一条腿压到怀疑人生,转头就跑了。 一夜过去,等到第二天时,林枕溪幽幽转醒,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眼前一张放到的俊脸。 “小白,你转化成人了?”林枕溪想了想,还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长孙祁烨一夜没睡,看了她一晚上,不过似乎感觉也不错? 他嘴角勾起:“夫人醒了就好,昨夜累了一宿,腰都要断了,夫人的腿还酸不酸?” 林枕溪没经历过人事但也听那些街坊邻居家的姑姑婶婶说过的,闻言,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居然压在人家腰上。 她立即收了回来,轻咳两声,笑道:“咱们是不是该出发上京城了?” “急什么,为夫等了一夜,事儿还没办呢。”长孙祁烨看着她紧张的样子,笑起来。 “什么事啊,关我的事吗?哎呀,睡了一夜,真渴啊……”林枕溪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溜下床,这才发现竟是满屋子的狼藉。 她顿了顿,一面去拿一侧的水壶倒水一边问道:“这儿怎么了?” 长孙祁烨看她竟是不记得了,干脆好好将她昨晚委屈巴巴的哭唧唧又豪爽的一口干掉一壶茶的事儿说了,林枕溪尴尬的看着手里倒不出茶水的壶,尬笑两声,便忽然听他道:“小白是谁?” “我家的养的小香猪啊。”林枕溪顺口答道,等答完,才发现背后一道充满杀气的目光传了来。 她想也没想,拔腿就跑,长孙祁烨瞧见她慌慌张张如临大敌的样子,眼神虽然凶,嘴角却是高高翘了起来。 只是昨晚来刺杀的,到底会是谁呢? 而且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忘记以前的事? 他心中不解,起身走到窗边,瞧见外面淅沥沥的大雨不停,心中沉沉,不再多言。 宫中,长孙祁烨因为大雨滞留在几百里外的消息传来,林锦婳也放下了手里的书,道:“让人照看好,别半路出了事。” “是。” 宫人应声退下,赵怀琰才从里间走了出来。 刚褪下朝服的他,换上黑色龙纹的常服,腰间系着红色的带子,坠着一块龙纹黄玉,矜贵而清雅。 他瞧见林锦婳在看书,尤其这几日总闷着看书,只道:“宫里有个听雨楼,婳儿可要去看看?” “听雨楼?”林锦婳放下书坐起身来,赵怀琰朝她伸出手,她抿唇一笑,将手伸过去,便随他一道往外去了。 赵怀琰没让人跟着,只牵着她的手,撑着伞缓缓往前而去。 宫里的青石板路早已经轻扫的十分干净了,不过伴着这雨,再有风儿一吹,难免有树叶落下来,还有新开的花。 林锦婳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随他同行,侧过身看他时,才觉他嘴角藏着的温柔笑意。 她心中甜蜜,等到了听雨楼前,才发现竟是修筑在宫墙附近的一处三层楼高的八角阁楼。 赵怀琰牵着她缓缓踏上最高处,站在廊下,才看着笼罩在烟雨里的京城,浅笑:“婳儿将来想去哪个地方?” 林锦婳心中一动,他已经在盘算离宫的事了吗? 可是现在朝廷中没有能用的皇子,若是现在离开,岂不是要置大齐于不顾? “皇上……” “等到慕锦长大了,我们再离开。”赵怀琰浅浅一笑,这个担子,自然是要丢给儿子的。 林锦婳微微一顿,旋即笑起来:“万一葡萄不想要呢?” 赵怀琰眸光一深,上前将她抵在廊柱旁,浅笑:“为防如此,婳儿就要多生几个孩儿了。” 林锦婳面色一红,身后是青砖绿瓦的寻常生活,面前是深深爱着的夫君,她羞涩的垂下眸子,不等作答,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被赵怀琰揽在了怀里。 他依旧带着曾经的那份冲动和狂野,但却也会照顾她的感受。 温柔而充满了占有欲。 雨声淅淅沥沥落在这京城里,风儿也要将这温热的气息吹散了去,娇柔的唤声,落在赵怀琰耳朵里,仿佛是更加热烈的邀请,让他满心满意,只想爱她。 从阁楼上下来,林锦婳的腿都是软的。 赵怀琰故意不扶她,惹得她只能紧紧抱着她的胳膊。 赵怀琰瞧见她每走一级阶梯便要停一停的样子,嘴角扬起,抬手便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 “怀琰,等下出去前将我放下。”林锦婳忙道,不然外面都是宫人,察觉出来可怎么好。 “外面的人朕已经遣走了。”赵怀琰浅笑。 林锦婳闻言,脸一红,干脆把头埋在了他的怀里。 出了阁楼,雨已经停下了,只有湿润的风慢慢在吹。 被雨淋过的宫中,带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和清新,虽然天上的阴霾未散,但林锦婳的心里却好似照进去了一束光,这皇宫终究是困不住她的。 “去江南也好,在临水的地方置办一处宅子。”林锦婳轻笑。 “好。” “漠北也不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我也想看看。” “好。” “还有辽阔的草原……” “好。” 林锦婳将所有的想法都说了出来,赵怀琰自然都是只有答应的。 两人就这样说着悄悄话,一路回到殿中,宫女们还在悄悄的笑呢,宫里这些规矩什么的,也实在是不讲究那些个了,反正宫里就这么一个娘娘,皇上还宠到天上去,她们自然只有羡慕的份。 薄荷瞧见赵怀琰抱着林锦婳进来时,心里就痴了。 她在宫里这许久,曾看尽了后宫妃嫔们的荣辱兴衰,男人皆薄幸,又何况万人之上的皇上?可为何这个皇上,这般爱皇后娘娘呢?都言皇后娘娘擅长蛊术,难道皇上是被蛊虫操控了? 她瞧见赵怀琰抱着林锦婳从自己身前经过,她仿佛还能听到他们两悄悄说话的声音,曾经生人勿近的主子,变成如今柔情似水的皇上,这里面她不信没有蹊跷。 等回了殿中,赵怀琰又坐了许久,直到前殿有人来请示,他这才离开了去。 等他一走,林锦婳想起方才楼阁上的事,脸一下子羞红,就连有人走了进来她都全然不知。 “娘娘?” 墨花见她红着脸不知想着什么,轻声唤道。 林锦婳回过神来,瞧见是她,这才道:“你回来了。” “嗯。”墨花脸上微微一红,才道:“七王爷说,若是得空,想见见娘娘。” “也是该见见他。”林锦婳想想,怎么说墨花跟他也算是两情相悦了,赐婚也当是要的。 说完,才看向墨花笑道:“在跟皇上之前,你们几个原是什么身份?” 墨花闻言,也猜到了她的意思,只浅笑道:“奴婢们几个都是江湖中人,只墨月家是是前任武林盟主,墨月跟墨风乃是表姐妹,奴婢家中原只是普通门户,墨雪是孤儿。“ 闻言,林锦婳想了想,笑笑:“正好徐家婚事将近,你们几个正好放出了宫去,封了名分,也好给你们将婚期定下。” “娘娘,不必这么急的……” “急,万一再折腾个什么事儿,你们的婚期又要耽搁下了。你们跟着我这几年,风风雨雨,我看在眼里,早已不拿你们当下人,如今眼看着你们年岁一天天大了,若是耽搁,岂不是要你们都成了老姑娘去?”林锦婳笑眯眯道。 墨花知道她心中一直因为采儿和白兰而遗憾,闻言,也只笑笑:“娘娘的心思奴婢们明白,只是如今奴婢们都想守着娘娘……” 墨花话未说完,就见小玲急急跑了过来,脸上堆满了笑意:“娘娘,墨月姐姐醒了!” “当真?”墨花欣喜不已,林锦婳也起了身来,直接带着人就过去了。 墨月这会儿还在急着晕倒前的事儿呢:“快,快带我去见皇后娘娘,那陈阿妙是个假的……” 林锦婳从外面走进来,笑看着她:“我知道是假的,你好生休养,已经没事儿了。” “真的吗?”墨月看着林锦婳,忽然发现她的白发:“娘娘,您的头发……” “不妨事。”林锦婳只笑笑,墨月看墨风墨花的神情,也知道定然是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了。 主仆两又说了会儿话,林锦婳看她身子还虚弱,只让她休息,倒是特意下了令,叫常青入宫来见。 从墨月宫里出来,林锦婳心里还感慨:“你们都还活着便好。” “娘娘最近说话,越来越老气横秋了,仿佛已经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似得。”墨花笑起来,林锦婳抿唇浅笑,可不是活了两辈子么,还是十分极端的两辈子。 她只希望这次就能这样到老,不求什么荣华富贵了,只求身边的人都平平安安就好。 秋风乍冷,夜风一吹,落在人身上更是凉。 长孙玄隐站在窗边,吹了些寒气便咳嗽起来。 苦莲连忙拿了披风来,劝他道:“师父,您别着急,阿奴很快就回来了。” 话落,房门被人推开,再转头,便见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阿奴,这会子一身的泥点子。 “这是去种地了?”苦莲讽刺她。 阿奴也不跟他计较,只抬眼看着长孙玄隐道:“那三个孩子都被人掳走了。” “是谁掳走的额?” “不知道是谁,不过手段残忍的很,听镇子上的人说,小文小武的娘要去救他们的时候,直接被逼着自刎了,小香的爹也是如此死法。”阿奴道。 只听这话,长孙玄隐也大约猜到是谁了。 他转身看着秋夜寒雨,心中凄凄:“冤冤相报何时了,我这条命,当真是造了不少孽。” “师父……” “时辰不早了,都去歇着吧。”长孙玄隐又咳了起身,苦莲这才上前关上了窗户,红着眼睛道:“师父您先睡下吧,我去给您煎药。” “不必煎药了,去吧。”长孙玄隐抬手轻轻揉揉他的头,再看看阿奴,示意她留下。 阿奴点点头,瞧见在这儿泫然欲泣的苦莲,抬手就将他给打晕了。 他看了眼长孙玄隐笑笑:“你这人办事,就是当利落时不利落。”说完,便让人把苦莲给抱出去了。 等苦莲被带走,他这才跟长孙玄隐道:“那三个孩子,你不打算管了?” “你觉得我应当如何管?”长孙玄隐笑看着她。 “好歹也去救一救,怎么也是你的看着长大的,就这样被人杀了的话,你不心疼?”阿奴看他神色平静的样子,倒是觉得奇怪起来,寻常倒见他对待镇子里的人极好的。 长孙玄隐瞧见他这样问,笑容越发的大了些,只道:“那人不会对三个孩子动手的。” 阿奴见他这样笃定,笑出声来:“那你是没见到他们父母被逼自尽时的惨烈,无涯先生,你大概猜到是何人了吧,不若告诉我,我帮你去处置了。” “若是能这样轻易的叫你见到,也不会在你的眼皮底下杀了人还把人给带走了。”长孙玄隐说完,转身过去,自己倒了杯茶,只是茶还未喝下去,便吐出一口黑血来。 “无涯……” “别过来。”长孙玄隐看着自己的黑血落在自己的衣襟上,嘴角噙着笑意:“你若是来,中了毒,这世上怕是没人能给你解了。” “可是你……” “不妨事的。”长孙玄隐打断他的话,只道:“下去歇着吧,这雨要停了,事情也很快要发生了。” 阿奴看他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心底幽幽叹了口气,面上只做轻松般笑笑他,便走了。 走时,看到他手里抓着的布巾已经全部染满了血。 长孙玄隐命不久矣,这是大家的共识,可是如今看到他的命和活气就这么一点点被剥削走,竟又忽然觉得悲伤起来。 世上只知一个无所不能神秘莫测的无涯先生,却谁也不知道,他对于自己的事,竟也是如此的无可奈何。 秋风吹动梧桐树,摇摇摆摆发出声响,到了半夜,那雨有凄厉的下了一阵,等到第二天早起,天儿才算是放晴了。 眨眼已经是到了徐家的婚期,今儿林锦婳和赵怀琰都未出宫来,只叫人送了赏赐来,但气派也是不小了,毕竟今儿出嫁的主角乃是蒙古的公主。 徐昭昭最是开心,如今的她已经盘起了妇人髻,穿着一条淡紫色的长裙子,耳朵上坠着圆白的珍珠,显得她娇俏可人的同时,又多出几分女子的韵致来。 “昭昭,小心些别摔了。” 袁绍跟在她身后,虽然小昭昭几岁,但他正是长身体时候,这两年间,早已比徐昭昭高了一大截了,人也稳重,反倒不觉得稚嫩,只充满了少年的阳光之气。 徐昭昭招待好客人进去后,一回头,瞧见他,小脸儿微微一红:“咱们也进去吧。” “你慢些走,今日虽是大事,你若是磕了碰了,少不得要抢了风头去。”袁绍这话是打趣她,说她要在众人跟前跌个大跟头,徐昭昭一下听出来,追着袁绍要打,袁绍笑起来,等她一跑过来,张开手就把她抱在了怀里。 徐昭昭还挣扎了两下,奈何袁绍就是不松手。 徐昭昭小脸儿绯红的瞪他:“你做什么,这儿外人在呢。” “那娘子还要不要听话了?”袁绍故意问她。 “听话就是。”徐昭昭只得应下,待他一松开手,朝他扮了个鬼脸,扭头就跑了。 袁绍看着她的背影跑开,无奈笑着摇头,刚要跟上去,便见有人来请:“公子,郡主身边的婆子有话传来,说小小姐今儿忽然病了,央您请个好大夫过去。” “现在?”袁绍问他。 “那婆子是这样说的。”小厮道。 袁绍一想道袁绿衣母女,又想着今儿徐家布放应该也没松懈,只点点头,跟身边的人道:“你们都留下,照看好夫人,别磕了碰了。” “是!” 众人齐齐应下,他这才独自出去了。 等他走了,徐昭昭这会儿也红着脸坐在徐府内某处无人的廊上了。 这会儿风景正好,也无人过来,她脸上的红色才退了些许。 想到方才跟袁绍亲昵的样子,她当真是羞涩到不行,越想越觉得臊,干脆捂着脸偷偷笑了。 “昭昭。” 就在她笑着的时候,一道意外的声音传了来,让她立即抬起了头来。 她看着面前的人,仿佛还记得初见他时,他清隽又带着书卷气的样子,那时候好似还是自己强迫他唤自己昭昭的…… “你怎么会在这儿。”徐昭昭立即站起身看他,几年不见,他长高了不少,身上的少年气也褪去了,脸虽还是当初那张脸,但眉心却多了阴翳,眼底多了浑浊。 不过能再次见到他,徐昭昭还是很开心的。 夜生看到她单纯笑望着自己的样子,浅笑:“我想请你帮个忙。” 徐昭昭笑开:“你是婳儿姐姐的人,有什么忙还需要寻我的?是婳儿姐姐又吩咐了你什么?” 夜生看着她如此信任自己,忽然就想起了妹妹宫衣鱼,一时间,竟生出些不忍来。 徐昭昭看他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也未多想,只道:“今儿是哥哥大婚,你若是不忙,留下来喝杯喜酒再走吧。” “昭昭,你就没有怀疑过,为何你家未曾邀请过我,而我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夜生终是忍不住道。 “不是婳儿姐姐吩咐你有事?”徐昭昭不解看他,对于夜生的真实身份和经历她的确了解不多,因为后来就算是她寻到了西夏去,却也没刻意打听过,所以不知道他一直在两地奔波,到底是要做什么,只觉得他既然跟了林锦婳这么多年,应该不会伤害自己才是。 夜生微微叹了口气,见她居然还没看出破绽,到底是笑出来:“你还跟当初一样。” “是吗?”徐昭昭以为是夸奖,高兴极了,也听出他话语里的些许无奈,关切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是不是婳儿姐姐这次交代你办的事情太难了?” 夜生看着她笑笑,到底是转过了身去,走时才道:“下次不要这么轻易相信别人了。” “你也不是别人啊……” “我是别人。除了你的至亲之人,所有人,都是别人,他们随时会因为什么更大的利益,而出卖你,甚至杀了你……”夜生说罢,看到他微白的脸,手心紧了些,到底是没抽出放在袖子里的刀,盖好斗篷低着头提步而去。 等他一走,屋外袁绍便急急驾马回来了,等到了门口,马也来不及管,翻身下马就匆匆朝府里跑了来,面色冷沉:“夫人呢!” “夫人独自往廊上去了……”丫环回道。 “独自!我不是说过让你们照看好夫人吗,你们怎么让她独自去!”袁绍怒道。 这还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头一回发怒,方才他去见袁绿衣,到时才发现姐姐了侄女静儿都不见了,小厮说来回话的婆子,根本早就死了,可见此番就是要把自己调走,是冲着昭昭来的! 底下的人吓了一跳,瞧见他急急跑去,这才忙跟在后面而去。 不过到时,徐昭昭正坐在廊上,一边喂金鱼一边回忆方才夜生的话,等袁绍匆匆忙忙跑过来将她一把抱在怀里时,她还羞涩的推了推他:“外人在呢,松开……” “不松开,永远不松开!”袁绍瞧见她没事,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他能得袁绍的身份,已经是上天莫大的恩赐,昭昭便是他能像个正常人一般活下去的全部源泉,若是她出了事,自己活着,也跟当年在冷宫里被人活活冻死饿死一般无异了。 徐昭昭能感觉到他紧紧抱住自己时的后怕,瞧见身后跟来的丫鬟婆子们脸上的惊魂未定,这才猜到是出事了,只小心抱着袁绍,轻声问他:“出了什么事了?” “大事。”袁绍将她松开,看着她一脸单纯的模样,想了想,还是道:“这段时日,你去宫里住一段时间吧。”宫里有皇后,皇上又把皇宫保护的水泄不通,昭昭去了宫里,应当就不会出事了。 徐昭昭看出他的小心翼翼,拉着他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袁绍没打算瞒她,只点点头,将袁绿衣母女失踪的事情说了。 徐昭昭一听,想起方才夜生说的那番话,才咬咬牙,也将方才的事告诉了他:“不知道他为何会忽然出现,但没对我做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婳儿姐姐给他派了什么任务。” “不是。”袁绍立即道,说完,郑重的看着徐昭昭:“昭昭,下次不可独自一人了,明白吗?” 徐昭昭看着他眼底的担忧,点点头:“我明白。” 袁绍终是松了口气:“好,我现在就送你入宫去。” “现在?” “对!”袁绍立即遣人去跟林锦澄说了这件事,而后便立即亲自送徐昭昭入宫去了。 到时,林锦婳正在给苏镜洵看病,等他们来后,只嘱咐苏镜洵和一旁的宫女:“先带太子他们下去歇着。” 酒儿一手抓着一把小花,一把抓着苏镜洵的手,笑眯眯道:“娘,酒儿也去。” “去吧去吧。”林锦婳看着苏镜洵,虽然疏离冷清,骨子里却是个温柔的小男孩,酒儿活泼爱闹腾,连了。带着葡萄也跟着喜欢闹腾,有个苏镜洵在,说不定也能中和下他们的性子。 酒儿欢天喜地的的给徐昭昭夫妇行了礼后,便一步三跳的迈着小短腿跟着苏镜洵走了。 林锦婳笑看着他们离开,这才让他们坐下了,道:“出了何事,你们这时候入宫来?” “是姐姐的事。”袁绍立即竟今日的事说了,林锦婳的手微微一顿,才抬眼看他:“你说有人对绿衣母女下手了?” “我怀疑是夜生,可夜生到底是您的人……” “自上次出事,他便也销声匿迹了。宫家夫妻现在还被押在大牢内待审,他不曾去营救过,也不曾来找过我。”林锦婳提起夜生,既有同情,却也不免多出一丝防备来,他为了报仇而不折手段,且极有耐心的事,她早就知道了。 袁绍闻言,立即道:“那有可能是他……” “应该不是他。”林锦婳道:“应该只是个巧合。” “怎么会……” “因为夜生的仇敌始终只有一个。”林锦婳很确信这一点,从一开始,夜生就是冲着长孙玄隐去的,而抓绿衣,对报复长孙玄隐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反而是辖制住了自己,至于夜生要对昭昭动手,极有可能是想伪装成长孙玄隐的手段,让自己去逼长孙玄隐现身。他既然选择了对昭昭动手,就不会再多费力气对付绿衣,而且据她所知,他也没那个势力。 袁绍手心微紧:“那会是谁……” “你暂且先回去,昭昭留在宫里,至于是不是夜生,我会让人再去查,现在你要保护好自己。”林锦婳道。 “是。”袁绍应下,很快便退下了。 等他一走,林锦婳立即叫了墨花来:“传令给花生,让他查查夜生的动向,至于绿衣……”林锦婳大约猜到是谁了,京城就这么些人,朝中的大臣们现在忙着抱住乌纱帽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工夫去对绿衣下手,况且绿衣周围她也是派了人暗处守着的,如今出了事一个都没回来,可见是遇害了,如此说来,动手的人一定是高手。 有这么高工夫又妄图辖制自己的,还挑在最近查抄辛夷同党最得力的徐程青大婚的日子动手,那样的人,只有一个。 墨花看着她,道:“七王爷最近一直在盯着京城的动静。” 林锦婳闻言,嘴角扬起:“你同七王爷一道去调查,注意安全。” “是!”墨花瞧见林锦婳意味深长的笑,耳根一热,忙点头出去了。 等她走了,林锦婳想起夜生来,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最近秋意浓了些,有些积蓄已久的事情,也要发生了。 城外十里地,孩子被吓到了,哭得厉害。 袁绿衣被绑在一侧,瞧见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抱在怀里,只哀求道:“静儿胆子小,从小只愿意要我抱的。” 辛夷闻言,浅浅一笑,转身看她:“你倒是个好母亲,不过都到了这种关头,你还有功夫顾她?” “求求你,你要做什么都好,把静儿还给我。”袁绿衣哭着求她,辛夷讽刺看她:“是吗,那你现在就自断一条手臂,我就把孩子还给你如何?” 母亲是世上最自私的人,她始终记得,那个指着自己骂小娼妇的女人! 她抬手解开袁绿衣的绳索,抽出剑扔给她:“断左臂,我立即把女儿还给你。” 袁绿衣听着孩子几乎要哭哑的声音,看着面前的剑,想着死去的赵阚,她眼里并没有任何的犹豫,抬手便抓起那剑,朝自己的左臂狠狠砍了下去。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成魔 林枕溪这两日的病好了以后,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不过她一贯神经大条的,所以自从上次抓着长孙祁烨睡了一晚的事发生过后,她现在也好似忘了一般,一路上丝毫的没有躲躲闪闪,反而坦荡的很。 跟她的坦荡相对的,就是长孙祁烨总是若有似无的奇怪举止了,比如现在。 “给你。”他举着刚从盘子里切下来的八宝鸭的鸭腿递到她跟前道。 林枕溪看着自己满满一盘子的菜,眨眨眼:“我吃不下了……“ “不会的,你太瘦了,要多吃点。”长孙祁烨一本正经的坐着,带着淡淡的微笑道。 “我不瘦……” “瘦了。”长孙祁烨依旧微微笑:“毕竟你是每日要抱着小白睡觉的人,你比它还瘦,岂不是存心叫它自卑?” 面对这笑意,林枕溪觉察到了一股来自男人报复的威力和持久力。 她求救的看向沫沫,但沫沫现在很忙,长孙祁烨给她点了一大桌子她不曾吃过的美食,现在眼里除了吃的,只有吃的,就连小姐,好像也没有面前的烧鸡可爱了。 烧鸡烧鸡…… 林枕溪欲哭无泪,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长孙祁烨:“我吃不下了。” “说什么傻话。”长孙祁烨继续微笑,林枕溪看着他这变态的样子,牙一咬,心一横,后腿一发力,人便如离弦之箭跑了,连带着抓着烧鸡不放的沫沫一起被她拽了出去。 外头的侍卫进来,瞧见长孙祁烨正不紧不慢的拿帕子擦着手,忙笑道:“王爷,可要追?” “追?”长孙祁烨蜜汁微笑,当初压着他一晚上不说,还把他当小香猪,这样的仇,他怎么能不报? 很快,他便坐上马车出来了。 特意定制的,华丽的大马车,四角攒着铃铛,周身是贵气的红木,罩上鹅黄色绣花的车帘,这是林枕溪的定制款,但她现在只能看看。 她已经被长孙祁烨跟着马车走了快一个时辰了,就差没哭出来,她觉得她的腿都要断了。 “我错了,铁牛大爷,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她跟着马车一边走一边道,心里已是把长孙祁烨骂了个遍。自己好歹是存了心思打算入京之后,找自己族亲要保护他的,他这个薄情寡义的竟然坐在为她定制的马车上笑眯眯喝着茶,时不时还要给她闻闻茶香。 她终于是要爆发了,脚步一顿,怒道:“铁牛!” 长孙祁烨眉梢一挑,抬抬手,马车停下,看向她:“怎么了?” 沫沫小心肝直颤,心里直打鼓,小姐啊,你可别乱说话惹怒了人家啊,现在咱们入京,可都靠着这位大爷,不然想走别的道儿都会给抓回来…… 林枕溪当然知道,她看着长孙祁烨,委屈的抿抿唇,慢慢挪到马车旁边,可怜兮兮看他:“铁牛,人家还一日夫妻百日恩呢,咱们好歹也做了一夜夫妻,怎么也有五十日恩了,而且如今耽搁入京这么久,你总不想再耽搁了,对不对?” 长孙祁烨嘴角勾起,直接跟马车道:“走。”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这个字才从舌尖说出来,林枕溪已经以言而不及迅雷之势翻身钻入了马车,死死抱住了长孙祁烨,任凭那些侍卫怎么上前来拉她就是不松手:“今儿我死也要死在马车上,铁牛你没良心,我救了你,你怎么能这么虐待我,我要告诉我娘,告诉我祖母,告诉我……” 她一边呜呜哭一边把她还活着的亲戚都列举了出来。 长孙祁烨瞧见那些个侍卫们竟然敢抓住她的胳膊腿,面色顿时寒了:“还不退下!” 林枕溪以为是说她,吓得一个嗝儿就打了出来。 霎时,气氛微妙起来。 “我不是故意……嗝儿……打嗝的。”她一面打着嗝,一面解释道。 嗝儿…… 嗝儿…… 马车里外,都沉默起来,只剩下喧嚣的风还在吹着。 长孙玄隐看着她红红的眼睛还撅着个嘴不断的打着嗝儿,到底是心软了:“罢了,你若知错了,下次就要唤我夫君。” “什么?”林枕溪的嗝儿瞬间都吓没了,忙看他:“就不能喊别的吗?” “比如?” “弟弟什么的我觉得不错……”林枕溪还未说完,便察觉到了长孙祁烨杀人般的目光,当即改了口笑起来:“我说什么胡话呢,铁牛夫君,咱们乖乖坐马车上京城去吧。” 长孙祁烨看着她笑眯眯望着自己却明显打着别的主意的样子,嘴角勾起:“来人。” “是。”外面立即有侍卫跑上了前来,呈上了一张写了不少字的纸,旁人认得那是一纸婚书,不认识大齐文字的林枕溪就有些呛了。 “这是什么?” “按了手印,我就告诉你。”长孙祁烨笑道。 林枕溪才不信他这个邪,咬咬牙,道:“要不然,等到了京城我们再考虑按手印……”万一是把她给卖了的,岂不是亏了。 长孙祁烨看出她的担忧,笑道:“放心,不会卖了你的,而且我保证,只要你按了手印,我就带你去见皇后娘娘,而且这一路上我都好吃好喝的给你,绝不再虐待你。” 林枕溪很是心动,毕竟以她的能力,有听闻现在皇宫森严的戒备,她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皇后娘娘的。 见不到皇后娘娘,就完不成祖母交代的任务,完不承认任务,就再也没有出来的自由。 为了自由! 她心里高呼一声,立即就伸出手来闭上眼睛等着长孙祁烨给她扎出个小洞来摁手印。 长孙祁烨瞧见她这死死闭着眼睛强撑着的模样,嘴角勾起,只取了匕首来,划破了自己的手指,等血流出来后,才拿了她的手指沾上了自己的血摁在了纸上。 林枕溪看着血,还觉得奇怪:“不疼。” 长孙祁烨看着她这天然呆的样子,笑容越发大了些,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收在了袖子里,笑着让人赶着马车往前去了。 一路上,他的确如自己所言,不再虐待她跟沫沫,剩下的几日,可以说是游山玩水般的愉快了。 暗处,有人盯着他们的行踪,很快就去回禀了。 “估摸着这两日就能到京城了。”来人看着坐在上首合着眼睛仿若睡着般的人道。 “竟是迟了两日,也不知师兄死了没有,若是死了,倒是可惜了。”她缓缓睁开眼睛来,转身瞧见一旁放着的茶水,刚要打开茶盖,却忽然想起,水面会映出她这张脸来,这张原本不属于她的脸。而这张脸会时时刻刻的提醒她,曾经的自己过得有多苦,多么的狼狈。 她淡淡将茶盖合上,才清淡笑道:”她们母女如何了?” “关在院子里里,很安静。”来人道。 “安静……”辛夷轻轻起了身来,慢慢往前而去。 她怎么能安静呢,她不恨吗?恨这些人逼死了她的爱人,让她一个女子守着活寡,还要养一个孩子,如今更是受了牵连被自己抓来了这里。 她到了院子门口时,就听到温柔的笑声。 “静儿,想不想听娘亲说故事啊?” 婴儿似懂非懂的笑声传来,让说话的人越发的温柔了些。 “那娘给静儿说说爹爹的故事,你爹爹是个英雄……” 袁绿衣安静的说着曾经那些过往,说着她刚开始对赵阚的厌恶,到后来的了解,再到深爱。她没有说失去,因为在她心里,她的爱人从不曾离去,一直和她在一起,她还随时等着,为他做他爱喝的汤呢。 静儿大大的眼睛像极了赵阚,那样的黑亮,却因为只是个婴儿,而充满了纯粹。 辛夷就站在那门外,听着里面的声音,讽刺的勾起唇角,推开了门进去。 “你说你爱赵阚,既爱他,何不去杀了害他如此的林锦婳?” 袁绿衣小心抱好孩子,才转过头看她,淡笑:“婳儿未做错什么,一直都是赵阚在错,在执着,在疯魔,如何能怪婳儿?” “婳儿?”辛夷越发讽刺看她,质问她:“别装的好似圣母一把,袁绿衣,你敢说你心中一点恨也没有,你从来没觉得就是林锦婳错过?她或许早就该死,她死了,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不会……” “你错了。”袁绿衣看着也似乎着了魔的她,摇摇头。 辛夷只淡淡睨着她:“错在把你们母子抓来吗?” “错在你自己执念太深,反成魔。赵阚如此,你也是如此。”袁绿衣看着她,她的眼神跟她最后见赵阚时的,一模一样,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她了,为了心中的*,他们早已丢了曾经纯粹的自己,赵阚所得到的权利和野心让他变成更可怕的魔鬼,而面前辛夷,看似冷静,实在早已心乱如麻,受*所操控了。 她看着静儿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轻轻哄着她,才跟袁绿衣笑道:“谢谢你不曾真的让我断了手臂,若是我只有一只手臂了,定再也无法这样抱着静儿了。静儿她累了,睡着了。”袁绿衣说罢,一边小心翼翼的哄着女儿,一边转身往房间里而去了。 等她进去,听到那门啪嗒一声关上,辛夷才从怔忪中回过了神来。是吗,她早已入化成魔了吗? 她想不通,也没人给她想的机会。 “主子,长孙玄隐一行人已经启程往京城去了,但您的位置好像已经被暴露了,有朝廷的兵朝这个方向来了。”来人立即紧张道。 “带上她们母女……”辛夷话说到一般,终是停了下来:“带她们……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一个林锦婳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说罢,终是提步往前而去。 京城中。 花生将得到的消息整理之后,便立即启程往皇宫去了。 林锦婳这几日总是睡不踏实,关于前世的梦靥好似又找过来了,若不是赵怀琰夜夜陪在身边,她甚至都担心她还能不能醒过来。 “这次是梦到了什么?”赵怀琰替她才去额头的汗,才将她抱了起来,往温泉池而去。 宫内专门设下的温泉池,每到噩梦的时候,林锦婳总是要泡许久,才能得缓解。 她抱着赵怀琰的脖子,将头懒懒的靠在他的胸口,只轻声道:“梦到我回到了十四岁……” “每次做梦,你好似都会往前推一年。”赵怀琰总结出来。 “嗯,若是等我梦到出生时,那会如何?会不会我从此再也醒不过来……” “婳儿。”赵怀琰只将她抱紧了些:“有我在,不会的,我会守着你,不论什么时候。” 林锦婳看着他严肃的望着自己,凤眸里写满了担忧,浅笑起来,安心的抱着他:“我知道。”所以她才能淡淡说出那样的话,只要怀琰在,一切她都不会怕的!若是真的回到了小时候,这次她一定要在梦里抓着赵怀琰去定娃娃亲!这样就算人生再来一次,她不会经历这样多的波折,跟怀琰也一定能好好生活下去。 泡罢温泉,这次赵怀琰并没有动手动脚,而是安安分分的看她泡完,又将她抱回去,看她更了衣,吃过早膳,这才放心的去处理政务了。 花生来时,林锦婳刚处理好这些,坐在花园的凉亭里,看一朵朵渐渐开放的秋菊。 “娘娘,已经查到了,袁郡主的确不在夜生手上,在他手上的,是他从镇上抓来的三个孩子。”花生道。 “哪三个孩子?”林锦婳知道现在夜生一心想要杀了长孙玄隐,所以听到三个孩子,她立即就想起了小香那张满是希望看着自己的脸。 花生不明白她这么忽然着急起来,只道:“好像是豫州某个镇上的,其中一个胖胖的孩子好似叫小文。听说他们三个倒是好生被养在院子里,就是不知道夜生要拿他们做什么用。”提起夜生,花生总是有些不忍。 林锦婳看了眼花生,终是道:“可有把握将这几个人救出来?” “办法倒是有,就是得试试……” “去办,务必将孩子安全的救出来。”林锦婳道。夜生要报仇,想来长孙玄隐也很快会入京,完全犯不着扯上这几个无辜的孩子。 花生点点头,走时,终于是忍不住道:“娘娘,到底夜生哥哥做错了什么?怎么他都不来见您了,也不跟我们联系了?” 林锦婳看着花生,浅笑:“他与他也是好些年的情分,等再见了他,再问他吧。” “是。不过娘娘,夜生哥哥是个好人,我知道的,但他因为要报仇,难免有时候偏激些,但定没有伤害娘娘的意思,还请娘娘明察,往后他若是不小心犯了错,还请娘娘一定宽宏大量饶了他才是,他活到现在,已经是不易了。”花生提起夜生,就仿佛是亲哥哥一般。 林锦婳能体谅花生的心思,况且夜生跟了她这么多年,若说要杀,除非他当真背叛了自己,否则自己也不会去下那个杀手。 只道:“放心吧。” “多谢娘娘!”花生连忙磕头道谢,说完,这才喜不自胜的走了,仿佛已经保护住了夜生一般。 等看着他走了,林锦婳才幽幽叹了口气,问墨雪:“花生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吧。” “也快十六了。”墨雪浅笑。 “这么快……”她记得初见花生,他还只是个毛孩子呢,却机灵的很,也有一腔忠勇,这么多年来她辗转各地,他本可以离开好好的过日子,却还是处处跟着自己辗转。 墨雪看她感慨,道:“娘娘,万一花生去见夜生,坏了事怎么办?” 林锦婳浅笑摇头,看着面前的一支金盏菊,只道:“花生是个聪慧的,断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只是我担心夜生……“毕竟当初夜生为了陷害长孙玄隐,是连自己和长孙祁烨都能下毒手的人,更何况区区一个花生呢? 但愿不要伤到花生才好。 她暗暗想着,又不大放心,只是现在徐程青才大婚,袁绍又忙着找寻绿衣,现下能用的人当真是不多了。 “娘娘何必去寻蒋大人。” “蒋青书?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林锦婳笑起来,竟是忘了他,好歹当年也是自己最早埋下的棋子,如今瞧着,竟也不错。想罢,便跟墨雪道:“秘密传我谕旨给他,就说京城这两日恐有异动,让他暗中带人把守住各处关卡,等到京城出事时,立即关闭城门,拦住任何要进来或是出去的人。” “奴婢明白。”墨雪深深看了她一眼立即便退下去了。 等她走了,林锦婳才瞧见徐昭昭已经领着酒儿和葡萄小跑了过来。 葡萄跑得慢些,酒儿却是常动,在葡萄夯哼哧哼哧的时候,酒儿还活蹦乱跳的。 等到这两小只走近了,林锦婳才见葡萄的小脸儿有些发白。 “葡萄,可是哪儿不舒服?”林锦婳关切问道。 “没有。”葡萄乖巧的摇摇头,酒儿却是笑眯眯道:“太子哥哥不喜欢吃今早的松饼,奶嬷嬷责怪了几句,他便闹脾气一口都不肯吃了。” 林锦婳眉心微拧,葡萄只歉意的垂下了脑袋。 林锦婳立即将他抱起来,看了眼身边的小珑,小珑会意,很快下去了,她才道:“告诉母后,为何不喜欢?” “不喜欢。”葡萄摇摇头,已经是委屈的眼睛都红了。 酒儿瞧见他委屈,也跟着委屈的抿着小嘴红了眼睛:“太子哥哥喜欢粥粥……” 林锦婳这才想起来,兴许是松饼太干太难咽下去了。 而且早膳为何会给太子松饼?既然太子不喜欢,奶嬷嬷又说了什么? 林锦婳一直都是信任现下留在宫里的人的,却一直忽视了这两个孩子,以为宫里没有别的妃嫔和小主子,底下的人定不会偷奸耍滑。 她心疼的将葡萄揽在怀里,轻声道:“若是不喜欢,往后早膳就不吃松饼了,好不好?“ “嗯。” “但下次要有人问你为什么不喜欢,你一定要说出来,好吗?”林锦婳又道。 葡萄再次点点头,林锦婳这才安了心。 很快,小珑便带着奶嬷嬷过来了。 奶嬷嬷一来,直接就喊冤起来:“娘娘,奴婢实在是冤枉,当时只是瞧着小太子不肯吃,便问了句为什么,哪想到太子也不出声,还将那盘子推在地上给摔了,奴婢就是有一万个胆子,那也是不敢背主欺负太子殿下的呀。” “当时谁还在太子身边伺候?”林锦婳又道。 这时才走出个小宫女来,瞧见林锦婳,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她跟前磕了头。 林锦婳睨着那小宫女,再看面前的奶嬷嬷,奶嬷嬷面色挑不出错处,可这眼角眉梢却似乎心安理得的有些过分…… “奴婢见过娘娘,之前的事,的确如奶嬷嬷所说,全是太子自己打翻了盘子,还挑食不肯好好吃早膳,奴婢们只是规劝几句……” 她一面尖着嗓子说着,一面偷偷去看葡萄,吓得葡萄直接就钻在了林锦婳怀里不敢出来。 林锦婳见状,哪里还不知道这两个刁奴,仗着太子年纪小又不表达不清楚意思故意刁难他? 林锦婳一股火从胸膛烧起来,还未开口,就忽然听小玲惊讶道:“我想起来了,这个宫女,是这奶嬷嬷的娘家亲戚吧……” “不是……” “娘娘面前,你敢撒谎!”墨雪当即斥责道。 那奶嬷嬷立即就跪了下来,林锦婳立即柔声安慰着葡萄和酒儿,笑道:“前面的菊花开得正好,也不知谁能帮母后挑出最好看的那朵来,有了最好看的那朵啊,母后晚上睡觉就不会做噩梦了……” “母后,我去!”酒儿立即举起小手手,葡萄也抬起头来望着林锦婳,声音都有些怯怯:“母后,我也去。” “好,你们一块儿去,若是有两朵最好看的,那就能分给你们父皇一朵了。”林锦婳笑眯眯的,徐昭昭忙笑道:“那我先去,我找到了,再求娘娘给个赏赐……”说罢,提着裙子就要跑,酒儿也要跑,但跑了两步又停下来朝葡萄伸出手:“太子哥哥,我们一起去。” “嗯。”葡萄抿唇笑着点点头,这才拉住她的手,跟她一道小跑着离开了。 林锦婳看着她们单纯无忧的背影,终是欣慰一笑,可等转过身看着地上跪着的奶嬷嬷,眸光才冷了下来:“以为本宫平素不管,就允许你们暗里拿捏了太子?” “奴婢们不敢……” “不敢!”林锦婳直接呵斥道,关于孩子的事,她真是不能忍,尤其是她的葡萄这么乖,这群刁奴怎么敢! 她牙关微咬,冷冷睨着这二人,寒声道:“想来后宫中,以为主子小,可以随意拿捏欺负的人不少……” “娘娘,奴婢们真的没有啊,还请娘娘明鉴。”奶嬷嬷和那宫女连忙磕头求饶起来,林锦婳却只冷哼一声,看向墨雪:“把人拉到宫门口,每人掌嘴六十,再打五十大板,赶去浣衣局去。往后再发生此等事,一律按此办!” 那奶嬷嬷一听,魂都吓没了,赶忙要求饶,墨雪便直接叫人堵了他们的嘴带下去了。 等人被带走后,墨雪才看着气坏了的林锦婳道:“娘娘,您别气,这些刁钻奴才,处置了也就好了。” “我是在想,等葡萄和酒儿长大了怎么办,万一长大后,要遇到更多这样的人,他们该怎么处置……”想起这些,她便一阵阵心痛,小玲小珑却是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都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如今娘娘才养了不到两年呢,竟也都忧了九十九了。” 墨雪闻言,也跟着抿唇笑了起来。 林锦婳由着他们玩笑,只道:“等你们到了年纪放出去,配了人家在生个孩子,也如本宫一样了。” 小玲小珑闹了个大红脸,相视一眼,笑笑,均不在多说。 此时才从宫里出去不久的花生,已经成功靠近了夜生关着三个孩子的院子,但没想到的是,今日来偷孩子的,还不止一个他。 他潜到附近后,便发现院子里已经有了另一波人了。 他迅速靠近去,就见一行黑人正猫着腰鬼鬼祟祟的,他跟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便带着人悄悄靠近过去了。 等靠近了,就见那些个黑衣人已经抱着孩子出来了。 他看着这些黑衣人大白日来,居然还没被发现,难道是有什么陷阱等着他们不成? 这样一想,他干脆也静观其变了。 过了没多久,就见里面三个孩子都被人抱了出来,而且是径直往外面去了。 “老大,怎么办?” 右面有人忍不住问他。 花生面色沉了沉,道:“等等,先不急……”他说完,眼睁睁看着那群黑衣人走的远了,刚准备跟上去,就发现这宅子的对面一处宅子里,也冒出一批黑衣人来,为首的那人他认得,尤其是在看到他的眼神时,他更是确认无误,那就是他的夜生哥哥! 他牙关一咬,招呼着身边的人,立即就追了上去。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京城也越来越浮躁起来。 林锦澄也都感觉到了这份不寻常,晚上只简单用过晚膳,便继续带着人巡逻了。 离京城只有十几里路的马车也在附近的州县停下了,就连长孙祁烨,也觉得越靠近京城,心里越是不安惶恐。 “我们今晚在这儿休息。”他坐在房间里,道。 “我们不去外面转转,外面看起来很好玩。”林枕溪跃跃欲试。 沫沫也点点头,一路行来,都是走的小镇,还没来过豫州这样大的州府呢。 长孙祁烨看着她们两这兴奋的模样,嘴角扬起:“不许去。”因为他总觉得不安,仿佛跟面前的人有关,又仿佛没有关系。 林枕溪微微咬牙,跟沫沫对视一眼,又是一番好话,可长孙祁烨今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愣是不让她们出去,她们只得悻悻回去了。 等两人回到房间,林枕溪才愁苦的看着沫沫道:“怎么办,咱们出不去了。” “小姐,要不咱们趁着夜悄悄溜吧,你看……”说完,她扬了扬手里的腰牌,那正是长孙祁烨的玉牌。 有了这个玉牌,不怕见不到皇后娘娘! 林枕溪见状,眼睛微微一眯,殊不知此时的长孙祁烨就站在门外。 她们那点的小心思岂能瞒过他,而且沫沫偷东西的水平实在也差,不过她们真的这么想甩开自己么? 想到这里,他的面色微微沉了下来,却不是针对她们,而是自己。 半晌,林枕溪终于吹灭了房间里的蜡烛,而屋外的长孙祁烨也彻底的陷入了黑暗中,仿佛再怎么睁眼,都避不开的黑暗。 他好像能记起更多了,在那个任由他跋扈的七皇子府里,好似有那么一个人,在保护他…… 那是谁? 他想起那个影子,便心痛的厉害,好似只要追到那个影子,他才能有安全感一般。 一夜过去,第二天醒来时,小厮来敲门,道:“王爷,今日何时启程?” 长孙祁烨没出声,好似对于回不回京,也没那么多期待了。 他缓缓起了身,才让人不紧不慢的送来了早膳,可早膳还未吃到嘴里,就见个鹅黄色的身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瞧见他居然才开始吃早膳,立即开启了反嘲讽模式:“铁牛王爷,今儿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娇娇玉体,昨儿受了寒气?” “不会吧,咱们铁牛王爷昨儿怕风大,可是躲在房间整整一个晚上呢,难不成是被子捂得太厚,悟出病了?” 沫沫说完,主仆两相视一眼,均是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一般。 长孙祁烨淡淡看着发疯的二人,不知为何,方才浑身都懒洋洋的状态似乎消失了。 “今日到了京城,晚上带你们去东街喝酒。” “当真?” 二人立即冷静下来看着他。 长孙祁烨眉梢一挑:“除了酒,还有云桂坊的酥饼,美味斋的八宝鸭和烧鹅,东坡馆的肘子和肺片……” 长孙玄隐一连串下来,林枕溪跟沫沫已经在同步咽口水了。 后果就是沫沫又加了顿早餐,林枕溪嚷着要减肥,实则打算把肚子留到晚上。 几人很快便启程往京城去了,十几里地,午时也就到了。 城门口处的一个客栈里,长孙玄隐站在窗边,看着他们的马车慢慢进城来,终是浅浅笑了起来,这一笑,伴随的便是咳嗽了。 “终于来了。”他说罢,咳出一口血,人终于往后倒了去。 “何苦。”阿奴将他接住,才看了眼红着眼睛的苦莲,道:“还哭什么,去备药。” “可是师父他……” “还没死。”不过也就是这一两日了。 阿奴心里淡淡叹了声,到底是没说出什么来,只看着他彻底的睡过去,才从客栈下来,看着底下等着的人道:“那个叫夜生的已经过来了吗?” “昨晚一番缠斗,已经叫他逃走了,带走了一个名叫小文的孩子。”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最后的迷茫 黑暗的屋子里,小文被人蒙着眼睛,耳边只有脚步声走来走去,仿佛在思虑着什么一般。 小文略胖的身子扭了扭,因为嘴里堵了东西,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那脚步声忽然停顿下来,小文仿佛感觉到有目光落在了他身上,阴森森的叫人觉得恐怖。 他不敢再叫,只能紧张的盯着那个方向,半晌,他嘴里的东西终于被人抽了出来,他这才动了动早已僵硬了的牙口,抿着嘴小声哭了起来。 “很害怕?” 男人问他。 小文呜呜咽咽的哭了半晌,等嘴巴能灵活的说话了,终于是点点头:“你会杀了我吗?” 男人沉默,看着他半晌,终是在他旁坐下:“若是能杀了长孙玄隐,你就能活着。” “若是杀不掉呢?” “你就要死。”男人冷漠道。 小文被吓住,再次呜呜哭了起来。 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抬手又要拿东西去堵他的嘴,小文忙道:“求求你别堵了,我不哭了,也不说话了。” 说完,他死死咬着嘴唇,忍住抽泣的下巴,任凭鼻涕眼泪流了一脸也不敢再吱声,只有肩膀不断的抽动着。 男人见状,终是放下了手里的布,颓丧的捂着脸,半晌没有说话。 花生一直守在屋子外面,等着里面出现动静,可是好半晌过去了,里面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后面的人不由道:“会不会是里面的人被杀了?” “不会的。”花生不愿意相信,当初做乞丐的时候,夜生还屡屡救过他们,怎么可能现在会杀一个无辜的孩子呢?他不相信。 没多会儿,里面的门被拉开,有两个陌生男人走了出来,又重新关上了房门。 花生仔细盯着,只以为夜生和孩子还在里面,殊不知此刻他已经带着人走窗户沿着墙外边走了。 辛夷躲开官兵之后,终于传了消息给皇宫,随之而来的,还是一只血淋淋的手,手上带着的镯子,跟林锦婳以前送给袁绿衣的一模一样。 “娘娘……” 墨雪立即将那血淋淋的盒子关上叫人拿走,而后才看着面色微白的林锦婳,道:“娘娘,那手臂一定是假的。” “对,一定是假的,娘娘,辛夷定是想借此借此机会逼您出宫呢。” 小玲小珑也忙跟着附和点头,可看林锦婳的样子,哪里是信他们的?林锦婳在乎袁绿衣,所以方才那东西送来时,她格外仔细的看过了,虽然有疑点,比如那手上原本该有疤痕的地方,全部被人划破了,可见是故意,但那镯子是真的,便说明绿衣的的确确在她手里,更何况绿衣还有个孩子在她手上。 林锦婳不敢多想,打开辛夷送来的信,看过后,面色才彻底的沉了下来。 墨雪拿过那信,立即道:“娘娘,奴婢去告诉皇上。” “嗯。”林锦婳点点头,这次她不能再出错,不能再让人有可乘之机,如今跟番邦的战争尚没有个结果,蒙古王妃也即将入京,若是再出事,便真的要危及大齐江山了。 墨雪见她应允,赶忙去了。 等墨雪走后,墨花才轻声道:“娘娘,辛夷邀您出城去见,可见是有埋伏啊,您当真要去吗?” “难道由着她杀了绿衣和她的孩子吗?”林锦婳无奈笑道。 “要不然,奴婢跟袁小公子去……” “辛夷只怕早已防备着了,便是你们去,只怕根本见不到她,还是我亲自去。”林锦婳说罢,只安慰的朝她笑笑:“暂也不急,她约定的日子是两日后,现在我们还有时间准备。” 墨花看她是下了决心,也不敢再劝,只能由着她。她想,她能做的,也就是替主子看着些了。 没多会儿徐昭昭就来请安了,一进来,瞧见林锦婳面有忧色,便忙问道:“婳儿姐姐,您这是怎么了?” “只是天气凉了,身子乏累罢了。”林锦婳笑笑,徐昭昭却掩唇轻笑:“怕不是又怀了小宝宝吧。” “哪里有那么快。”林锦婳笑着看她,不过她现在年纪还小,袁绍虽然灵魂大,但身子到底小,她们应该还未行夫妻*的,便也没多提,只道:“今日来是为何事?” “没事,就是想着你一早上没出去,我便来瞧瞧。现在酒儿和葡萄正跟着那苏家公子念诗呢,你没瞧见,酒儿除了捣蛋,也没别的事了。”她想起来便乐得不行,酒儿话虽然说得很溜儿了,但文墨却是不通的,尤其是这苏镜洵,小小年纪,肚子里墨水却是不少,很多时候说出的句子连寻常人都比不上。 林锦婳看她乐不可支的样子,想起她也是自小不爱学这些诗书,就喜欢舞刀弄枪的,忽然笑道:“昭昭,你寻常跟袁绍在一块,他也不作诗作词的吗?” “那当然不,他也不喜欢这些酸腐文章。”徐昭昭朝她扮了个鬼脸便小跑着出去了。 “徐小姐当真是无忧无虑,真好。”墨花在一侧感慨道。 林锦婳瞧见她这感慨的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道:“你也汇报完了,继续出宫跟七王爷继续查吧。” “娘娘……” “怎么,不想跟七王爷出去?那好,我让其他人陪你……”林锦婳又道,墨花羞红了脸,只娇嗔的看了她一眼,便抿唇笑着跑出去了。 等看着她也出去了,林锦婳面上的笑意才终于淡了下来。 她忽然觉得有些疲乏起来,总觉得想睡觉,看了眼小玲小珑,轻声道:“我乏了,歇会儿。” 小玲小珑立即上前替她铺好了暖榻,又拿了薄被来给她盖上,这才退出去了。 这次,林锦婳再次陷入了噩梦里,不过这次梦里她却看到了她不曾记得的事。 娘亲温柔的将她从马车里抱下来,还柔声笑道:“婳儿,咱们一会儿见德妃娘娘,可要小心些,等陪会儿德妃娘娘,咱们便去御花园赏花好不好?“ 林锦婳看着面前活生生的人,眼眶微微一湿,眼泪便掉了下来。 但面前的妇人却只抬手笑着擦去她的眼泪,笑起来:“还害怕的哭了?别怕别怕,娘亲在,娘亲陪着婳儿……” 林锦婳抓着她温暖的手,那个温度是真实的,让她留恋。 所以她想,要不干脆就留在这里吧,陪着娘亲,守着她,保护她,再不让人欺负她,将她活活害死。 走进皇宫,林锦婳才发现这皇宫格外的大,红墙绿瓦,春光从琉璃瓦上泄下来,鸟儿在繁茂的绿叶间跳来跳去,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景象。 她欲往前走,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 “婳儿,婳儿!” 急切的声音,让她忍不住要回头,可在一眨眼,她已经到了御花园了。 她急急转过身看了看,只见娘亲正在跟德妃娘娘坐在凉亭里说话,在一起的,还有年轻时的皇后娘娘…… 她正想着,忽然一角传来一阵宫女的笑骂声,她转头看过去,才发现一个穿着皇子衣裳的少年背对着她,任由一群宫女嬷嬷围着羞辱打骂着,他的手上有血在滴落,胳膊上划开了一个不小的口子。 她仿佛觉得,她认得这个人似得,可是是谁呢…… 她正欲往前走,脚下却不知怎么一滑,扭头一看,才看到个圆圆胖胖的男孩子一把将她往花池推了去。 宫里的花池几十尺深,她这样小的身子,落下去便再无起来的可能了。 她喉咙仿佛被人掐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她想叫就在不远处的娘亲,可娘亲根本没有发现这里…… “婳儿,婳儿……” 之前的男声再度传来,林锦婳试着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可下一秒,少年的脸忽然在眼前放大,而后便带着她稳稳从空中平安落到了岸上。 他将她放稳后转身就要走,林锦婳却下意识的拉住了他:“我认识你。” “认识我又如何?”那少年冷淡说罢,要将她的手甩开,林锦婳却一把上前将他抱住:“认识你,我就要嫁给你……”林锦婳说完,忽然想起了重生后的一切来,也记起,小时候的确跟娘亲一道入宫过,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只是那时候她以为救了自己的,是赵阚,所以长大后才会处处纠缠赵阚。 她立即看着面前的少年,他的眉眼她很熟悉,他不是赵阚…… “你叫什么名字?”林锦婳急切问他,好似有什么力量在拉扯着她的记忆,让她要忘记某些东西一般。 少年淡漠的看着她,半晌,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开口:“怀琰,赵怀琰。” “怀琰……” 林锦婳猛地从梦中惊醒,一睁眼,看到坐在身边满眼担心的人,起身便将他紧紧抱住了。 赵怀琰一颗心也终于落回了肚子里,还好她醒过来了,还好…… “婳儿,你能醒来就好。”赵怀琰柔声安慰着她,林锦婳却发现徐昭昭和两个孩子竟然都眼巴巴的在一旁等着,酒儿葡萄眼睛都红彤彤像个小兔子了。 她恍然回过神来,朝周围看去,才发现现在居然已经是晚上了,烛台上的蜡烛都烧了一半,可见已经很晚了。 恍然一梦,竟然就过去了这么久吗? “娘亲……”酒儿再也忍不住,呜呜就小跑了过来,葡萄也被带着哭了起来,两小只走到床边看着林锦婳,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 林锦婳心中不忍,立即俯身将他们抱住,这才道:“都怪娘亲不好,惹你们担心了。” 徐昭昭也擦了擦眼泪,终是忍不住问道:“婳儿姐姐,你到底是怎么了?” 林锦婳也无法跟她解释自己到底怎么了,她只是忽然就做梦了,梦到了前世的事,仿佛前世今生好似都在拉扯她一般,要将她彻底的再拉扯回去,不让她留在这个她辛辛苦苦才能活下来的今生。 她只安抚好了孩子,才跟她道:“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下去歇着吧。” 徐昭昭看着同样疲惫的赵怀琰,知道不便再留,这才跟葡萄和酒儿道:“太子公主,我们回去睡觉好不好?” “不要,酒儿要娘亲。”酒儿抽抽搭搭的,紧紧拽着林锦婳的衣服不撒手,葡萄也不撒手。 林锦婳看向赵怀琰,赵怀琰温柔摸摸酒儿的小脑袋:“那今日就留下。” 酒儿忙扭头扑倒了他怀里:“多谢父皇。” “多谢父皇。”葡萄也跟着道。 赵怀琰终是露出笑意,徐昭昭也不便再打搅便直接退下了,宫女们收拾的收拾,等到几人全部都洗漱完,她们才全部退了下去。 等他们走后,赵怀琰才坐在床最里侧,中间的位置留给了葡萄和酒儿,今儿算是一家人头一次睡在一块儿。 刚躺下酒儿还缠着林锦婳跟他说话,葡萄则是靠在赵怀琰怀里,跟他一起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默默的笑。 等好容易这两小只困乏的睡着了,林锦婳才终于叫了翠嬷嬷来陪着,她则跟赵怀琰一道起身往侧殿去了。 两人依偎站在廊下,看着今夜格外清亮的月光,露出浅浅而又幸福的笑意。 林锦婳只轻声道:“若是有朝一日我醒不来,怀琰,你好好照顾孩子好吗?” “婳儿……” “老天爷不会对我这样残忍的,让我得而不爱,爱而不得,我会尽全力留在这里,可是万一……”林锦婳不敢想,万一有一夜忽然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怀琰和孩子们会怎么样。他会不会好好照顾她的葡萄和酒儿,会不会让他们没人庇佑,任凭宫里这些迎高踩低的宫女嬷嬷们欺负,他们还那么小,若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林锦婳都不敢想,就怕有一日真的会发生,而她却去了另一个世界,再也做不了任何事。 赵怀琰紧紧将她抱在怀里,闭上眼眸,深深拥着她。 林锦婳能感觉到他的慌乱,和他强压下的痛苦,她也伸手将他抱住,才道:“怀琰,答应我,求求你……” “好。” 赵怀琰终是应下她,不论她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的,只要她想要,只要她高兴。 “但是婳儿……”赵怀琰抬手轻轻将她松开,替她拢好耳际的散发,才道:“答应我,不论如何,尽最大的努力,留在我身边,好吗?” 清冷月光下,林锦婳能看到他微红的眼睛和眼底强忍的不舍。 她浅笑起来,抬手轻轻摸着他的脸:“不论何时,我都会记得你,我不会放弃的。” 赵怀琰看着她眼底的温柔和深深的爱意,终是笑着再次将她拥在怀里。 他此生此世,永生永世,永远都不会放弃她的。 两日的时光很快过去,长孙玄隐也再次醒来,醒来后,得到的便是辛夷约了林锦婳出来的事。 “终于到了。”他轻咳两声,用帕子擦去嘴角的血,苦莲便已经端了药来。 “师父。”苦莲眼眶红红的,瞧见面前仿佛随时会咽了这口气的人,眼泪终是忍不住落了出来。 长孙玄隐只浅浅一笑,问他:“让你准备的药呢?” “在这里。”苦莲将手里端着的放下,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瓶子来,瓶子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便冒了出来,里面有用了十倍药性的药材做成的药丸。服下这药丸后,可以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而且能让人浑身充满力气,但这样的药丸,便是个健康的成年男人吃后,第二天都要卧床休息半个月,更别说现在用了十倍的剂量,还是给长孙玄隐吃了。吃过这颗药,过了今日,就再也没有明日了。 “师父……”苦莲泣不成声,长孙玄隐终是没有停下手,接过药后,毫不犹豫的便吃了下去。 只是药性太烈,他才吃下去,便要吐出一口血来。 他感受到满口腔的血腥味,可他生生又将这口血咽了回去,合着一旁苦到闻一闻就难以下咽的药,一起咽了下去。 这一刻,总算是来了…… 他能感觉到身体的力气好似在一点一点的在恢复,他半靠在床边,浅笑起来:“苦莲,去拿我的衣裳来,我们先去见见祁烨。” 苦莲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得了他的吩咐,半点不敢耽搁,很快就去了。 长孙祁烨现在已经回了穆王府,只是穆王府的人见到他,都是一副奇奇怪怪的态度,但并没有否认他不是穆王,他也就心安理得的住下了。 林枕溪一早便跟沫沫出去逛街了,这大京城繁华的很,她跟沫沫这等子爱热闹的人,如何能不去看看? 等他们一走,长孙祁烨便打算找府里的人来问问自己失忆以前的事了,但还不等叫人来,就听说外面有人求见。 “是谁过来?” 长孙祁烨问道。 来人也皱起眉头,道:“他只说是王爷您的故人,但没说清楚自己到底是谁,王爷,您若是不见,奴才给您打发了去?” “故人?”长孙祁烨想找回记忆,正打算见见故人呢,如今有亲自找上门的,他自然不会不见,只道:“你去将人请进来我瞧瞧吧。” “是。”下人连忙应下,这才小跑着出去了。 等跑出去后,瞧见门口站着的人,才笑道:“王爷请您进去呢。”说完,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虽然王爷已经是独一无二的俊美了,可面前这个人却仿若谪仙一般,通身的贵气却不刺人,浑身温润的气质越发显得人如玉了,尤其是他那俊美的脸上,总是噙着些许的笑意,叫人只觉得十分的好亲近。 长孙玄隐浅笑着点点头,见他竟痴痴看着自己,这才道:“请带路。” 那下人这才回过神来,忙红着脸低下头,应诺着带着他往前去了。 长孙玄隐到时,长孙祁烨正让人搬了个凳子坐在廊下看书,以前他不喜欢的书,现在多多少少都翻了几页。 只是这个侄儿,跟皇兄当真生的有几分相似。 “王爷,人到了。”下人连忙上前去,长孙祁烨这才抬起头来,只是看了一眼,又皱起眉头来,浅浅道:“你是本王故人?” 长孙玄隐知道他失忆了,也并不打算让他想起来,只轻笑:“王爷若是不介意,一道走走说说话吧。” 长孙祁烨见状,只皱皱眉。 长孙玄隐又道:“王爷姓长孙,我也姓长孙。” “你我是同族中人?”长孙祁烨惊讶道,说着,眼底还露出几分的欣喜来。 “是。”长孙玄隐浅笑。 长孙祁烨又问道:“那你应当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我一直在找什么了?从我失忆后,我总是觉得好似忘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可具体是什么,我又想不起来了,你可知道?“ 长孙玄隐浅笑:“知道。” “那是什么?” “家人。” “家人?我的家人在哪儿?难道是皇宫里的皇上吗?”长孙祁烨觉得奇怪,可他问下人,下人们又不敢说,好似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 长孙玄隐看着他不满的跟自己抱怨着,面上的笑容越发大了些。 还好穆王府够大,够他慢慢跟他一道走着,说着话,看着这秋光无限好,便是死,他也如愿了。 祁烨,希望你想起一切来,不要恨我,即便恨我,也不要怀揣着对我的恨,一辈子过得不如意。 他离开穆王府时,长孙祁烨还问他:“你下次什么时候来,或者你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去找你。” 长孙玄隐要上马车的步伐微微一停,终是回头笑看着他:“不必再来找我了。” “为何?”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永远当他过去了吧。”若是执着了,便是要化成一生的魔,直到死的那一日。 他上了马车离开,长孙祁烨看着他的马车消失,不知为何,心里五味杂陈,有点酸酸的,却说不上是不是伤心。 林枕溪回来的时候,依旧是风风火火的,瞧见他站在王府门口不知想些什么,小心的上前道:“铁牛,你怎么了?” 长孙祁烨顺手的捏了下她的脸:“喊错了。” “略略略,我今儿见着皇后娘娘的同胞兄弟了,我很快就要去认亲了,才不住你的王府了,哼。”林枕溪愉快的说完,转身便要走,但才往前踏了一步,手腕就被长孙祁烨捉住,反手一带便将她抱在了怀里。 长孙祁烨威胁的看着她,道:“王妃要去哪儿?嗯?” 林枕溪面色一红,忙道:“傻子,这是大门口呢?” “谁让你不守妇道,想着要跑去别人家中?”长孙祁烨一说完,便将她往肩膀上一扛,连人带东西一并带到府里去了。 沫沫气喘吁吁的赶回来瞧见这般场景是,连忙要杀进去,王府立即乱做一片,却也格外的热闹起来。 林锦婳在知道长孙祁烨失忆后,即便他回来了,也未再见他,只是今日,终究是要去做最后的了结了。 她换上了便装,得力的丫环全部藏在暗处,赵怀琰跟在她身侧,一道往城外约定的地方而去。 其实那地方也就是个寻常的地方,只不过立在寒潭之间,而且山间只有一道极其狭窄的地方,供人穿过。 辛夷默默的坐在寒潭边,瞧见寒潭外的江水缓缓流过,很是不解:“你说为何这寒潭连着江水,可江水却不凉呢,偏偏是这寒潭,终年寒冷,叫人不得靠近。” “天意如此,如若寒潭不觊觎江河,一辈子做个寒潭,也独得一份清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袁绿衣坐在她身侧,手脚被绑着,淡淡看着远方,她只要确定了辛夷不会杀了她的女儿就好,至于她,活着也不过是为了女儿而活着的行尸走肉而已,死了正好能早些去见想见的人。 辛夷听罢,只冷笑起来:“江河在它面前流过,还能怪它觊觎吗?” 袁绿衣闻言,只笑着摇摇头:“你还是偏执了。江河流过,与你何干?难道因为你一个小小寒潭,它便要改变了流向吗?若是如此,这寒潭也未免太过自私小气……”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辛夷手里的匕首抬起便抵在了她的脖子上,袁绿衣只轻笑:“我知道,你在拿寒潭比你自己,你现在还现在你的执着里。” 辛夷看着她淡薄的样子,终是收回了匕首不再说话,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主子,来了。” “好。”她站起身,看了眼袁绿衣:“那你就看看,寒潭是如何吞没江河的。”说罢,转身离去。 林锦婳的手放在赵怀琰的手心,他们走到这峡谷口时,便已听到峡谷之上,碎石落下的声音,山上有埋伏。 二人都很清楚,但都没说话。 他们提步往里走,面色平静,山上的人准备动手,可赵怀琰带来的人已经秘密潜伏了上去开始厮杀起来。 两相刀光相见,可底下的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辛夷站在峡谷的另一端。见状,轻轻一挥手,再次有一批黑衣人朝前杀了过去。 墨雪领头,嘱咐侍卫们照看林锦婳,提剑便杀了上去,赵怀琰拉着林锦婳的手微微停下,轻声道:“怕吗?” “皇上在,就不怕。”林锦婳看着面前刀光剑影,心里早已没有初见时的那股惧怕了,好似早已经习惯了一般,只是这些她终究不喜欢,若是他们都好好活着,不来参与多好? 林锦婳默默想着,随着赵怀琰一步一步往前而去。 山谷的风吹起衣袍,尘沙也飞扬起来。 林锦婳能看到那个在等着的人,跟自己有着一样的脸,眼角却有已经无法恢复的伤疤,和满眼的杀意,只是那杀意背后,林锦婳好似看到了她的一丝迷茫。 迷茫? 林锦婳缓缓走近,等平安走到距离辛夷只有十米远的地方,辛夷才终于开了口气:“我让你孤身前来,你却带了一大帮人来。” “可你还是不会杀了绿衣,辛夷,你要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林锦婳问她。 若是她真的要杀自己,以她的能力,绝对不会只布置成现在的样子,可她明知道自己会带人来,还如此,是要做什么? 辛夷嘴角微微扬起:“当然是为了能亲手杀掉你。”辛夷说完,看向一侧的赵怀琰,他依旧那样的俊美不凡,可不知为何,除了第一次的心动,她好似没有那种眷恋的感觉了,仿佛脱离了林锦婳的影子后,并不那么爱他了。 她朝赵怀琰浅笑:“皇上亲自过来,不怕为此而丢了江山社稷?” “江山万里,也不及我婳儿一分一毫。”说罢,只抬手朝某处打去,那里飞来的暗箭迅速被弹了回去,直接没入了那人的脖子。 “好功夫。”辛夷笑笑,终于是拍拍手,这才看着林锦婳,阴冷笑起来:“既然今日我得不到的,那我便要统统毁去,林锦婳,你去死吧。”她轻笑着说完,手里的匕首落在地上,叮咚一声,山上的厮杀声瞬间静止,而后只剩下单方面的惨叫声,林锦婳转身看去,她的人好似瞬间被人控制住了一般。 “是毒……” “没错,是用我的心头血做的剧毒。”辛夷笑起来,林锦婳也清晰看到一股瘴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她们侵袭而来。 赵怀琰将她拦住,迅速跃出这峡谷,辛夷略有诧异,却也只是笑笑:“早知你会来,为了针对你,我可是特意改良了这些药的。” 说完,峡谷风一吹,瘴气便随风而去,赵怀琰带着林锦婳远远甩开了去,可是墨雪却不小心吸入了这瘴气,当即浑身发软的摔了下去 “墨雪!”林锦婳轻呼一声,暗处却是黑影一闪,而后墨雪便被他小心接在了怀里。 林锦婳看着来人站在瘴气里,竟是一点事都没有,惊愕不已,难道他有解药? 来人看了眼林锦婳和赵怀琰,终是道:“你们放弃吧,今日除非杀了辛夷,否则你们逃不过去的。” 林锦婳哑然,若是能杀,也不会拖到现在了,不过…… 她眼睛微亮,这燕十三身体里,还有自己的蛊王呢,蛊王早已是百毒不侵,想来是这个缘故,他进入这瘴气内才没事的吧。 “怀琰,帮我。”林锦婳看向赵怀琰。 赵怀琰会意,立即揽着她的药往更高处而去,林锦婳也抽出了随身带来的骨笛,有万蛊之王在,这些程度的瘴气绝对能解决! 悠扬的笛声瞬间在山谷想起,燕十三才放下墨雪,便被墨雪狠狠从背后打中了后颈,让他往前一个趔趄,顾不上捂住手臂,那股尖锐的疼痛便再次传来,而且是朝之前那个伤口而来!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苦海无涯,苦做舟 燕十三觉得手臂上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疼到瞬间跪在了地上,可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忍受不了,额头也直冒出冷汗来。 他倚在峭壁旁,朝上看着林锦婳,死死咬牙:“你想做什么?” 林锦婳只吹着骨笛,再看着已经开始慢慢朝燕十三靠近的辛夷,笛声越发的急促起来。 燕十三越发难忍,眼看着辛夷就要靠近他了,在后面因为瘴气中毒而几乎支撑不住的墨雪顿时咬破舌尖,提剑便朝辛夷杀了过来。 只是辛夷周还是有不少的人守着,墨雪一杀过来,辛夷的人便立即上前抓住了她,而辛夷手里的匕首也直接刺了过来。 林锦婳看到这一幕,终于忍不住停下了骨笛,不过还不等她下去,便见山谷中弥漫出一股幽香,而后一道墨色的影子闪过,等辛夷的人回过神,墨雪已经不见了。 “怎么回事!” 那些人立即道,辛夷却是很清楚,只闻着方才那想起,想来也知道是谁找来了。 她看着风中某处,终于确定了某个方向,才笑起来:“原来是师兄来了。原以为师兄当真活不过去了,可现在看,似乎是找到解药了?“ 她话落,林锦婳的笛声重新响起,而燕十三一声嘶吼,他左臂上那道好容易结痂了的伤口终于破裂了,一只黑色的蛊虫浴血而出,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那瘴气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散了。 燕十三捂住胳膊,才发现血里并没有其他的蛊虫冒出来,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下去。 他小心翼翼看着那蛊虫,那些个瘴气好似都被他吸进去了一般,而且因此而变得更加大了。 燕十三皱眉要走,他勉强起身扶着峭壁要悄悄往前去,可脚边迅速被一群毒虫给围住了,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他猛地停住脚步,一抬头,才发现赵怀琰已经亲自揽着林锦婳下来了。 “这便是万蛊之王,号令所有毒虫?”他看着林锦婳问道。 林锦婳手里的骨笛放下,她越靠近那蛊虫,便越发能感觉到手心传来一股*,就如同手握着当初那赤虹玉一般。 眼看着瘴气慢慢消失,林锦婳手心紧握,那原本静止不动的蛊王瞬间转了方向朝她而来。 辛夷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眉心拧起:“林锦婳,你以为区区毒虫就能与我为敌吗?你可知我就是用毒的高手?” “我们不一直是敌人吗?”林锦婳反问她。 “是啊,竟是我自作多情了。”辛夷冷笑一声,峡谷中的风吹起来,吹起她的长发,那青丝悠扬飞起,却在垂落的瞬间,数以千计的利刃便朝林锦婳刺来。 赵怀琰淡淡往前一步站在林锦婳身前,因为瘴气褪去而恢复了力气的侍卫们也跟着立即挡了上来,原本还在暗自较量的人马,瞬间就厮杀起来。 辛夷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只转过头看着站在另一侧的人,眸光讽刺:“师兄说要好好保护我,要成全我,现在过来,是来兑现这个承诺的对吧。” “辛夷,我们都错了。”长孙玄隐浅浅笑着,看着她的这张脸,看着她已经偏执的眼睛,心中释然,他早该明白的,这一切早就有了注定,他却舍不下自己这条命,才到了今日这场局面上。 “我们错了什么!”辛夷瞬间朝他怒道:“从小被人嫌弃,被人欺负被人虐待,是我们的错吗?我想要过得更好,有什么错!” “辛夷,师兄带你去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长孙玄隐心疼她,也是在心疼自己,他甚至觉得,辛夷就是自己的影子,只是他更加克制,而辛夷则从不掩饰自己的*。 辛夷闻言,越发讽刺的笑了起来:“若是当初你说这样的话多好?在我决意杀了那个该死的畜生之后,辛夷就已经死了,这世上再没有辛夷,只有林锦婳。也只能有一个林锦婳,即便是死,那也要她先死。”辛夷说完,冷冷下令:“给我杀了他。” 说罢,她身边的人便朝长孙玄隐而杀去。 长孙玄隐看了眼已经慢慢恢复的墨雪,浅浅笑道:“去保护……你的主子吧。” 墨雪对他的行为不解,却也没多问,只是临走时,看他:“你若是不想再害娘娘,那这次,就再也不要靠近娘娘。” 长孙玄隐微微停住,而后只朝她浅浅笑了起来,眼看着辛夷的人朝他杀来,抬手便将那些人挥退而去。 可是不等他再动手,便听到一声带着恨意的呵斥传来:“长孙玄隐,你若是再反抗,我便先杀了他!” 话落,长孙玄隐抬头看去,便看到了山崖上的夜生,只不过他手里抓着个胖胖的孩子。 “小文?”他问出声,夜生只冷笑起来,手里搭上弓箭对着他:“长孙玄隐,今日他们解决他们的事,我们解决我们的事!” 说完,他看着站在原地没有再动的长孙玄隐,嘴角冷冷勾起,利箭直直对着他的心口而去。 林锦婳这厢已经将围堵上来的侍卫击退,从山上两面而来的毒虫已经齐齐围了过来,窸窸窣窣,怎么斩杀都斩杀不尽。 辛夷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遍地的毒虫,看着护在林锦婳跟前的赵怀琰冷冷勾起唇角,亲自提了剑便朝前而杀去。 只是辛夷哪里是赵怀琰的对手,不过三两下,便已经处处落了下风。 趁她不备,赵怀琰一掌打在她的心口,她瞬间被弹飞,而后跌落在了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她咽下喉咙里的血腥,漠然看着赵怀琰,再冷笑朝林锦婳道:“看来你真的是要借我的手,杀了袁绿衣,毕竟她可是赵阚的女人,你碍于情面不好杀她,便要借我的手杀她,林锦婳,你当真是虚伪至极,今日我就成全你!”她说完,身后的人便直接将被绑住了手脚的袁绿衣给押了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长孙玄隐瞬间将夜生的箭打落,转身飞快到了辛夷跟前,不必转身便打落了身后飞来的暗器。 他转头冷淡睨了眼放暗器的燕十三:“你知道我不会再杀你,但现在离开吧。” 燕十三被抓住,眉心微微拧起,手捂着胳膊没出声。 他要杀辛夷,完全是不想长孙玄隐被辛夷杀了。 他还未出声,辛夷手里的匕首却已经刺入了长孙玄隐的心脏。 她冷冷笑起来:“背叛了我的人,都得死,包括你。” “辛夷……”长孙玄隐看着她发红的眼睛,还藏着初入百毒谷时的那股强忍的巨大恐惧被悲伤,忽然如以往那般温柔笑起来:“好。” “你……”辛夷见他居然不生气,怒气从心中而起,却再次冷笑起来,一把将护在身前的他推开,转身便将袁绿衣拿在了手里,只冷漠看着林锦婳:“想看着我一点点杀了她吗” 夜生站在峭壁上,冷冷看着心口被人刺入了匕首,还不躲闪的人,再次搭起弓箭,不过箭支还没射出去,便听身后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传了来:“杀了一个清幽还不够,还要杀一个小文吗?” 夜生转过头,便看到了浓妆艳抹而来的阿奴。 不过阿奴今日没有穿女装,而是一袭白衣如雪,长发散落在身后只拿了根白色的玉簪挽起,眉目间自带着一股的风流,五官虽然更加精巧,可再看他平平的胸脯,的确就是个男人。 “你是属?” “阿奴……或者说,奴煞天。”他嘴角妖媚勾起,轻轻抬手,一条白色的缎带飞出,在夜生回过神之前,他手边的小文已经被那白绸卷起直接被拉走了。 夜生面色一寒,提剑就要杀过去,但还不等靠近奴煞天的周身,便被他抬手打飞了出去,而后一支弩箭飞出,狠狠穿过夜生肩上的衣裳,将他钉在了他身后的树上。 奴煞天眨眨眼,看着他有些讽刺:“你这样懦弱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奴煞天笑起来,朝山谷底下看了眼丝毫不乱气势斐然的赵怀琰夫妇,浅笑:“这里何人没带着深仇大恨,却唯独你,要报仇,不敢去找真正的敌人,反而在这里找一些无关的人要死要活。” “你胡说……” “我问你,你是不是知道,当初你哥哥并不是无涯先生害死的?或者说,你知道,但你从小惧怕江妃,所以只一心记恨无涯,觉得他当年也被赶出了西夏,是你能报复的人。”奴煞天看着他愤怒的样子,只冷冷笑道。 夜生自然不认:“当初若不是他,江妃怎么会去害大哥……” “你错了,便不是因为无涯,你宫家人要死,江妃岂会留情?她摆明了要拿你们做刀,不是当年的玄隐,也是另一个皇子,你难道要将长孙皇族杀干净,就是不去杀始作俑者吗? ”奴煞天继续毫不留情的揭开他一直不敢说的伤疤。 夜生面色渐渐痛苦起来,山谷下的厮杀声不绝于耳,他内心的恨意依旧在沸腾。 “不,你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他继续摇头,奴煞天也对他没了耐心:“蠢货,若不是因为你胆小懦弱,你妹妹怎么会死,你娘怎么会因为你而活活伤心至死,你这样的懦弱胆小,只一味的偏执报复,当真是为人所不耻!” “不必你管,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去死吧!”夜生面色一黑,眼里都失去了光泽,只有阴暗的杀气。 他不顾那箭支上的毒药,猛地起身便朝面前的奴煞天杀了过来。 小文整个人都吓傻了,腿僵在原地动不了,奴煞天本是能轻易逃走,奈何小文吓呆了,竟站在原地成了靶子,他无法,只能提掌运气,抬手便狠狠的朝他打去,只这一掌下去,夜生必死无疑。 夜生现在根本没有逃的心思了,他心乱如麻,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要做什么了,只知道,要杀,杀完了,他的仇就报了,他就能解脱这十几年的噩梦了,就能对得起在他眼前一点点被凌迟而死的大哥了…… “你们欠我的,欠我的……”他眼中泪水滑落,提剑杀来,再无任何的顾忌,或是说,他与其要杀人,更像是要一心求死。 就在奴煞天的掌力要落在他身上时,暗处的影子猛地窜了出来,狠狠将夜生往一旁推去,而那一掌也狠狠落在了那影子的身上。 他猛地吐出一口血,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话,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山崖上跌落了下去。 这山崖不高,可那一掌,却已经活活震碎了他的五脏。 他迷惘的睁着眼睛看着扑倒山崖边的人,终是笑了起来:“夜生哥……” “花生——!”夜生没想到这段时日一直跟着自己的花生居然会出来救自己,可是为什么,这些人都因为他而死了,鱼儿是如此,花生也是如此! 奴煞天也皱起眉头,立即让人将吓哭了的小文给抱了下去,沉沉道:“我不是故意……” 夜生的手死死握着刀,看着山谷下的血腥,看着那身中一刀踉跄站在一侧的长孙玄隐,拳头死死握紧:“今日既然活不成,那我也要拉你们下地狱!” 奴煞天皱眉,可花生到底是死在了他掌下,即便他是无心,却也避开不了这个事实。 花生坠落,墨雪飞身上前要接,却还是迟了一步。 “花生。”墨雪飞快过来,看着摔在尸体上的花生,林锦婳也看了过来,但还不等她走过来,林子里再次窜出了刺客杀了来。 花生看着焦急的林锦婳,再看看面前担心的墨雪,勉强笑起来,可一说话,嘴里的血便汩汩冒了出来。 他勉强从胸口摸出个小小的宝石雕刻成的坠子来,递给墨雪:“给墨月姐姐,祝她新婚……新婚……” 花生终是没说出最后那句话,睁着眼睛,流出泪,却再也没有机会说完最后的话。 他想感谢娘娘,把他从乞丐堆里找出来,让他也能像个体面人一样活着,不用跟野狗一起去垃圾堆里扒食,也感谢墨月,将什么都不会的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只是这一切,终究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墨雪紧紧攥着那宝石,红着眼睛,捡起花生的剑,看着前面不断杀来的刺客,终于再次提剑杀了过去。 辛夷以为凭此就能一直耗到杀了林锦婳,可林锦婳此番来,却不是来跟她耗的。 在杀的差不多的时候,一阵喧嚣马蹄传来,上前的精锐已经从各处杀来,辛夷讽刺望着林锦婳:“你终究是食言了。” “以前我就是太不会食言,所以处处受人辖制,辛夷,大势已去,何必连最后的体面也不留给自己。”林锦婳手心微微松了些,所有的毒虫停止动作,周围的打斗也慢慢停了下来。 辛夷的人退回到他身边,再看,已经只剩下十来个人,而林锦婳的士兵却已经将山谷围住了。 袁绍和徐程青骑马而来,林锦澄跟在后面,到后,看着这寂静的山谷,再看着面前的辛夷,徐程青默默看了看林锦澄。 “皇上,大军已经带到,周围已经全部封锁,任凭谁也逃不出去。”林锦澄只上前跟赵怀琰道。 辛夷看着来人,听着他的话,眼眸微动,泪便落了下来。 她喉咙微哑,想要开口唤他一声兄长,可到底,没有把那句唤出声来。 “哥哥怎么来了。”林锦婳本是没有通知他的。 “婳儿,今日我会好好保护你。”林锦澄看着她,浅浅一笑,带着属于兄长的温柔。 辛夷讽刺笑起来:“你今日过来,是为了亲自杀我吗?” 林锦澄转过身,看着她,只轻轻叹了口气:“阿妙,爹爹还在等你。” 辛夷本以为自己能硬着心肠,等着他说出冷漠绝情的话,可没想到却是这样温柔的话,爹爹是在等她,她知道啊,可是那一箭,终究伤了她的心,她如今走到这一步,再也回不去了。 她目光微狠,手死死掐着袁绿衣的脖子:“不必再说这些废话,你我之间早已只剩下恨意,今日不是你亲妹妹死,就是我死,在你眼里,一定是亲妹妹更重要吧。”说完,也不等林锦澄的回复,只阴冷盯着袁绍:“现在动手,杀了林锦婳,我就把袁绿衣还给你,如何?” 袁绍目光微冷,却听袁绿衣笑起来:“不必听她的……” 她话未说完,便被辛夷死死掐住了脖子,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听我的,我就在你们面前,亲手割断了她的脖子。你们想看着她被杀吗?她若是死了,就是你们害的。林锦婳,你不是最在乎身边这些人吗?现在怎么还不动手自杀?” 辛夷讽刺的看着林锦婳,现在她的心绪已经被搅乱,她已经不是之前冷静的辛夷了,否则也不会失态的拿袁绿衣来做威胁。 所以如此心乱的她,根本没有察觉到身侧,那蛊虫已经慢慢在朝她靠近。 长孙玄隐就这样站在一侧,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好似都置身度外了一般,那刺在身上的一刀也不疼,只是心里好似被毒药在腐蚀。 “辛夷……” “不必你管!”辛夷再一次朝他怒喝出声,夜生已从崖上飞身而下,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长孙玄隐,而是辛夷。 他看出来,长孙玄隐是能为了辛夷而去死的人。 他阴鸷着面色,拖着被奴煞天打得浑身是血的身体,朝辛夷刺了去。 等辛夷回过神时,她已经来不及松开手再去挡他的剑了,所以不出人所料的,长孙玄隐替她挡了这一剑,只是夜生一反手,生生断了他一条胳膊。 也是在这一瞬间,那蛊虫从辛夷身上的伤口,窜入了她的身体。 “啊——!” 辛夷悲伤的大喊出声,看着被夜生活活断了一条手臂的人,嗓子已经哑到说不出话了。 她可以毫不眨眼的杀了长孙玄隐,可别人不行…… “终于要结束了。”长孙玄隐仿佛觉察不到痛一般,轻笑起来,而夜生的剑再一次刺入了他的后背,可也再这一剑刺入后,那十几个黑衣人也回过神来,上前便拿剑刺入了他的身体。 林锦婳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如此,她头胃里一阵难受,心口也闷堵起来,若不是赵怀琰将她扶住,她差点便要晕了去。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兴许是这山谷里的血腥气味太浓了,又或许是无法接受一瞬间,他们都要消失在眼前。 “长孙玄隐,你终于死了,死了哈哈哈哈!”夜生癫狂大笑起来,直到身后的剑更加深入他的体内,他才终于吐出一口血,绝望的倒在了地上:”大哥,鱼儿,我替你们报仇了,你们看……我杀了他……” 他看着眼前飞起的尘埃,看到不远处的裙角,看到了林锦婳。 她好像很悲伤的样子,是在为自己悲伤,为自己难过吗? “小姐……”他还记得那些曾经见到她的画面,他想想,其实他比赵怀琰更幸福,是他最先陪在小姐身边,看着她从一开始的孤立无援,到如今睥睨天下的皇后。他再一次转过头朝长孙玄隐看过去,看着他身体里的血不断流出来,仿佛再次看到大哥在自己面前被人凌迟到血肉模糊的样子…… 他到死也没释然,可他后悔了。 “对不起……”他发不出声音,只望着那昏黄的天空,终于没了气息。 “师兄,你不会死的,我还没死,我不允许你死!”辛夷咬着牙命令着长孙玄隐:“你还没有完成我的梦,你还没有做完答应我的事,你不能死你听到没有!” 长孙玄隐看着她微白的脸,知道终究是没救下她,也知道这一切终究是命数。 他单手紧紧抱住辛夷,笑着朝站在她身侧的袁绿衣浅笑:“辛夷不是有意要害你,她是个善良的姑娘……” “师兄,你不恨我吗?” “我只恨我,没有保护好你。”他浅浅一笑,轻声道:“跟我走好吗?我们永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师兄……” 长孙玄隐没再说话,紧紧抱住她,猛地便往那寒潭坠去。 辛夷紧紧闭上眼睛:“终究,你还是不爱我,你只是为了保护她……” 她心如刀割,悲伤的笑容也渐渐淡漠起来,就在要坠入寒潭的前一刻,她猛地转身,一把便将长孙玄隐独自朝那寒潭推了下去。 寒潭里的水,能在极短的时刻,冻死任何的人,即便武功再高强,也挡不住这寒潭,这是她特意为赵怀琰准备的。 长孙玄隐似乎早已料到了,在坠落之前,只朝辛夷露出浅浅的笑意,终于临死前,他也没再去看林锦婳,没再去看任何一个人。 这世间,他没有牵挂的来,也要没有牵挂的走。无涯无涯,苦海无涯,唯有一死,才是岸。 “师父!” 苦莲跪在山崖山,撕心裂肺的看着他被人推下去,泣不成声。 奴煞天只拦着他没让他下去,长孙玄隐寿数已尽,这是谁也阻止不了的。 悲伤的哭泣回荡在山谷,冷肃的秋风卷着枯黄的叶子开始在山谷间肆虐,林锦婳手心的*越来越强烈,她知道,她的蛊虫已经进入了辛夷体内,只要她毁了这蛊虫,辛夷便活不成了。 可辛夷好似也没有再动手的意思。 她漠然笑了起来,看着在场的所有人,浅笑着掩饰眼里的泪:“你们全部都辜负我,以为现在我会认输,我会由你们摆布吗?不,不会,我辛夷活着一日,就就绝没有低头认错的日子。你们若是这样想,就错了!” 林锦婳看了眼身侧的哥哥,终是不忍心:“哥哥……” 林锦澄知道她是在给自己机会,终于,忍不住提前一步,才道:“辛夷,没有人要辜负你……” “不,你们都辜负了我,尤其是师兄,他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的,可是他却死了,他食言了……”她泣不成声,可哭着哭着,又如疯魔般笑了起来,漠然的看着林锦澄:“你记得吗,是你让我唤你做哥哥的,可是你骗了我,你要杀我。” “还有你——!”她指着从头至尾都不曾出声的赵怀琰:“你也骗我,你说会好好爱我的,可是你骗了我,你们都骗了我,为什么……” 她不懂,为何所有人都要骗她,都要害她,都要辜负她。 她小心翼翼付出的感情,终究是成了毒药了。 林锦澄再欲往前走,林锦婳手心微微紧了些,可到底没有捏下去。她知道,只要再用些力,辛夷就死了。 徐程青也拉住林锦澄的手,可林锦澄却只安慰般的拍拍他。 徐程青见林锦婳也未阻止,终究是由着他过去了。 林锦澄一直走到辛夷身前,看着她哭得一脸狼狈,看着她立在寒潭边摇摇欲坠,终是朝她伸出手:“阿妙……” 辛夷看着他的手朝自己伸过来,心里多渴望将手伸过去啊,不要做陈阿妙,永远的成为林锦婳,你看,到了这等时候,还有那么多人保护她,爱着她,不像自己,只有背叛。 她抬到一半的手,终究是猛地将林锦澄的打开了。 她讽刺笑起来:“你以为现在还能骗到我吗?就连师兄都要杀我,林锦澄,你也要杀我对吧。” “阿妙,相信我……” “我如何相信你!你已经背叛过我了,你要杀我!我如何相信你?”辛夷只觉得眼泪都好似流干了,她看着身侧的袁绿衣,终于是深深吸了口气,抬手,匕首朝她的脖子狠狠刺了过去。 袁绍见状,立即就要冲上去,却在冲上去之前被人一把拉住,而后赵怀琰的影子飞快往前,不等那匕首落在袁绿衣的脖子上,他便已经捏住了辛夷的手腕,反手将袁绿衣带着后退了去。 他没杀辛夷,就连辛夷自己也惊讶,他明明可以杀了自己的。 “为什么!” 赵怀琰头也没回,把袁绿衣交给袁绍后,便上前跟林锦婳道:“时辰不早,我们先回去。”她今儿一早出来,气色就不大好,如今更是面色发白。 说完,他自然的解下自己的披风来给她盖好,将她裹住,抬手将她冰凉的小手握在手心,才带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所有人都怔住,默默的看着他们离开,辛夷也怔住了。 她恼怒的瞪着赵怀琰和林锦婳:“你们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赵怀琰脚步微微一顿,转过身朝她看去:“你说所有人都辜负你,难道一开始,不是因为你自己辜负了你自己吗?” 他声音清清冷冷的,没有爱意,却也没有任何鄙夷。 林锦婳不大放心林锦澄,可赵怀琰放心,他知道,辛夷的内心防线已经全部崩塌了。 可被父母兄弟背叛的人,何止是她一个?从方才她亲手将长孙玄隐推入寒潭,她就已经把她自己拉入地狱,彻底没有爬出来的可能了。 他说完,看到辛夷怔住,不再多说,转身要走,林锦婳却忽然觉得胃里一阵难受。 寒风夹杂着浓浓的血腥气传来,她缓缓用力,想要去捏紧手心,可到底,没了力气。 她直接倒在了赵怀琰怀里,整个人也陷入了黑暗中。 “婳儿!”徐程青第一个反应过来,赵怀琰却已经径直抱着林锦婳走了。 林锦澄也跟着要走,却被辛夷反手拉住。 辛夷眼底布满血丝,终是不解看着他:“为何会变成这样……” “阿妙……” “不,没有阿妙了,没有阿妙了……”她眼睛干涩到一阵阵的疼,转过身看着剩下的十几个杀手,再看那滚滚流走的江水,缓缓走了过去。 林锦澄察觉不好,要上前将她拦住,却只听到身后有人道:“无涯说,她有她的命数,自此之后,她不会再对你们构成威胁,由着她吧。她这一辈子,过得太身不由己了。” 奴煞天静静说完,林锦澄才转过身看他,便听到了有人跳入水中的声音。 江海涛涛,终将往无尽之处流去。 林锦澄急急提步要上前,可到底是停下了。 这一场伤心事,总该有个了断了。 奴煞天看了眼还在哭哭啼啼的苦莲,上前一把将他提起,笑起来:“走吧,往后你就跟着我了。” “我不走,我要守着师父……”苦莲甩开他的手,便跪在了那寒潭边,奴煞天只淡淡看着那寒潭,再看看这聚在一起又分开的人,悠悠叹了口气,长孙玄隐是死了,可还有一桩事没有解决呢。 穆王府,长孙祁烨看到从书房无意翻出来的画像时,脑海里还是炸开了一般,当初被掩埋的记忆,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神秘的帮手 林枕溪拿着今儿新买的玉佩来时,心里还有些小羞涩,虽然铁牛总是不要脸的让她喊夫君,可这样主动送礼物却是没有过的。 她笑眯眯的晃悠着到了书房来,才进门,就见他面色痛苦的在盯着什么看。 她立即上前去,才见桌上摆着一张美人图。 “铁牛,你怎么了?”她忙问道。 长孙祁烨却只猛地站起了身来,提步就跑了出去。 林枕溪皱起眉头也要跟着出去,但走时看到那幅画,又停下来将画卷好,带着画跟着他一道出去了。 长孙祁烨现在什么都想起来,阿慕,他的阿慕啊,他怎么能忘了她…… 他驾着马飞快的往皇宫而去,来时他听人说,皇后娘娘晕倒了。她怎么了,是生病了吗,还是皇兄欺负了他? 他一路到了宫门前,守着的护卫见是他来,跟高禀汇报过后,很快就放他进去了。 等林枕溪赶到时,只能看到他远远离去的背影。 “小姐……” 沫沫看着被扔下的小姐,心疼问她:“铁牛怎么忽然发疯了?” 林枕溪垂眸看了看手里的那副卷起的画,她也不明白,是因为这画上的人吗? 岛上的人都告诉她,男人是毒药,万万碰不得,以前她不懂,现在好似有一点点明白了。 她手手伸出来给沫沫,道:“我好像生病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沫沫连忙给她把脉,一抬头,才发现她眼眶红红的,好似要哭出来一般:“小姐……” “我这里好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沫沫,我有点想哭。”林枕溪迷茫看着她,说话间,眼泪已经落下来了。 宫中,秋风冷了些,宫内曾经那些春华秋实也早化作了泥泞,长孙祁烨越往前走,脚步就越慢,直到最后终于在林锦婳的宫门前停下。 墨雪闻讯出来时,瞧见他失魂落魄的望着宫门,缓缓走上了前去:“王爷来了。” “墨雪。”见到她,长孙祁烨的内心才终于稍稍平静了下来,可即便是如此,心口依然绞痛的厉害。 墨雪见他喊出自己的名字,也知道他怕是已经恢复记忆了,见状,只浅笑道:“娘娘晕过去了,太医们在里面诊断,您可要进去?” 长孙祁烨闻言,立即紧张问她:“那阿慕……娘娘她是生了什么病?” “不是病,是有孕了。”墨雪依旧浅浅笑着,知道林锦婳没大事后,她便又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有孕了……” 长孙祁烨垂下眸子来,看着渐渐黑了的天色,终是道:“那就好。” “皇上也在里面……” “不必了,墨雪,若是娘娘醒来,别说我来过。”长孙祁烨明知道这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却还是这样说了,他不想让阿慕觉得困扰,毕竟自己都过来了,她怎么能安心呢。 墨雪理解他的心思,点点头:“看天色,像是要下雨了,王爷现在回去吗?” 长孙祁烨点点头,终是转身离去。 墨雪看着他的背影,清瘦了些,但好似比此前离开京城时还好了些。 她转过身去,天上已经飘落下小雨来,淅淅沥沥的,带着凉气。 院子里的树叶终究是全变黄了,在微风细雨中摇摇欲坠。 她还是转身看了眼长孙祁烨的背影,看他头也不回,终是也提步回去了。 到时,殿里很安静,墨风和墨月在里间伺候着,小玲小珑则在外间的软塌上陪着酒儿和葡萄。 徐昭昭坐在一侧,面上带着担忧。 墨雪过来,朝她轻声道:“袁郡主没事,小公子送她回去休息了,应该很快就会入宫来接您。” 徐昭昭闻言,朝她浅浅一笑:“我是担心婳儿姐姐。” “娘娘不会有事的。”墨雪安慰说着,刚好墨月从里间出来了,眼眶略有些红。 “娘娘没事吧。”徐昭昭吓了一跳,立即站起来问道,墨月只轻笑着摇摇头:“没事,娘娘现在醒过来了,要您进去呢。” 徐昭昭这才松下了悬着的心。 她立即进去了,墨雪这才看着墨月,拿出花生临死前让她交给墨月的东西,轻声道:“娘娘准你出宫了吗?” “嗯。”墨月的眼泪终究是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带着花生这几年,都是当亲弟弟在照顾的,可怎么一夕间就没了呢。 墨雪能理解她此时的伤心,并不多劝,语言上的安慰终究是太过苍白,若是那时候她出手快一些,兴许花生就不会死了…… 她看着伤心的墨月,再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只将自责深深埋在了心里。 墨月离开,她这才走了进去,到时,林锦婳已经半坐在床边喝安胎药了。 赵怀琰一直小心翼翼的陪着,徐昭昭坐在床边跟她说话,林锦婳面上带着些许的笑,可谁都知道,谁这会儿也真正高兴不起来。 “墨雪。”林锦婳看见她独自站在后面,轻声唤道。 “娘娘有何吩咐?”墨雪上前道。 林锦婳浅笑,道:“竟日你跟墨风几个,都不必伺候,下去歇着吧。” 墨雪眼底一涩,娘娘这个时候还有精力能来关心她么。 她垂眸藏住眼底的泪,行了礼,终究是退下去了。 “婳儿姐姐,昭昭不回去,昭昭要陪着你……” “你也要回去。”林锦婳笑着点点她的额头:“最近蒙古王妃要来京城,你也早些回去,替舅母和宝珠准备。” 徐昭昭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担心,闻言,也只得起了身点点头:“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 林锦婳颔首,看着她依依不舍的离开,才终于松了口气。 赵怀琰将宫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才坐到床边,温柔道:“先躺下歇会儿,剩下的事情,朕来解决。” “嗯。”林锦婳点头,不舍的抓住他的手,才终于躺下。 赵怀琰在一旁,看着她真的躺下睡着,才提步出去了。 可等他一走,林锦婳才又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赵怀琰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总有种落泪的冲动,这种感觉她曾经有过,只是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到后面已经全部忘记了,却没想到到了现在竟有浮现了出来。 睡意如潮水一般一层一层的袭来,让她再也没有开口的力气,她看着就这样离去的人,终于陷入睡意的旋涡。 漩涡里,有人在唤她,那声音她认得,是娘亲…… 赵怀琰从宫中出来后,高禀便立即走了过来,在他身边道:“皇上,边关大乱。” “说。” “凌莫失手,蛮夷协同北燕杀了进来。”高禀沉声道。 赵怀琰脚步未停,只嘱咐道:“这件事不要在后宫提起半个字。” “是。” 高高禀应下,他相信,都经过了这么多的事,皇上一定能处理好的。 他抬眼看了眼面色沉沉的赵怀琰,想起长孙祁烨,提了一句,赵怀琰还不知道他的记忆已经恢复了,只让人小心照顾,不让他去见太后,也就不再多提了。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长孙祁烨一直慢慢走着,等到了宫门口后,才忽然发现常青不知何时在门外等着了。 “常青。” 他唤道。 常青本还以为他不认识自己了,没打算上前跟他说话的,只是看着下了雨,想给他送伞来。可听他这话,他明显是想起自己了,他惊喜不已:“王爷你……” “回家吧。”长孙祁烨道。 “是!”常青立即上前给他撑起伞,边走还边看他,可他只漠然看着前方半个字也不提。 长孙祁烨察觉到他有不少话想说,半晌,才终于道:“你想说便直说吧。” “是。”常青憋在心里的一口气才终于吐了出来,道:“王爷,定王殿下……已经死了……” 长孙祁烨猛地站在原地,眉心拧起,脑海里忽然浮现就在今日长孙玄隐还来府上见过他的画面,他还告诉自己最好不要想起他…… 他站在原地,眼泪蓦地就落了下来。 “死了好。”长孙玄隐说罢,看着前方深秋凄凉的长街,偶尔有马车跑过,溅起路边的水花,行人们行色匆匆的躲雨,路边的大户人家门口也支起了红色的灯笼,烛光晃晃悠悠倒映在水中,看起来,京城好似更加的热闹繁荣了些。 可是自己却跟这些繁荣格格不入起来。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眼里已经没了神采,常青终是知道自己不该提的,等又往前面走了些,才小心翼翼道:“此番跟王爷回来的人,真的是王爷的王妃吗?” 直到这时,长孙祁烨才终于想起了林枕溪来,想起她总是陪在自己身边,想起跟她一路行来那些开心的日子…… “枕溪……” “属下也觉得那姑娘是个好的,若是做您的王妃也十分合适……”常青瞧见他眼里浮现些许的光辉,这才放心的说了起来,但话还未说完,长孙祁烨才终于快速往前走了起来,直到抓住路旁的马,跨马翻身往穆王府而去。 他记得是他抓着枕溪的,不让她离开,要让她做王妃,可是今日他想起一切时,他没有顾上她。 他记得,她来时,好似拿了什么东西要给他,可是他看也没看一眼就走了…… 他骑着马飞快的往家而去,才到穆王府前,便发现穆王府前的灯笼是灭的。 “王爷回来了!”门口的侍卫惊喜不已,立即让人传了下去,又拿了伞来迎接他。 “枕溪呢?”他一下马便抓着侍卫的手问道。 侍卫有些懵,他们只知道王爷新带回来一个王妃,但并不知道这王妃就是林枕溪。 “王爷……” 侍卫为难的看着他,长孙祁烨却已经等不及,提步便飞快的往里而去。 他直奔林枕溪暂住的房间,但才过来过来,才发现房间里根本一个人也没有,蜡烛也是灭的。 他感觉那股恐惧个孤独的感觉瞬间袭来,将他吞没。 “枕溪……” 他轻声唤道,外面传来脚步声,他以为是林枕溪,飞快的跑了出来:“枕溪,你没走!” “王爷……”提着灯笼过来的小丫鬟吓了一跳,等长孙祁烨看清,才发现根本不是林枕溪。 “枕溪呢?”他再次问道:“她是不是又调皮,跑出去玩了?雨下的这么大,她跑出去能玩什么,回头担心又要着了风寒……” 常青跟着来时,听到他的喃喃自语,眼眶微红,擦了擦眼泪,才走过来问那小丫鬟,道:“王妃呢?” 小丫鬟这才反应过来,忙站好,道:“王妃下午追着王爷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不过收拾东西就走了,只让奴婢把这个交给您,说是送给王爷您的,是她从庙里求来的。”说完,掏出个手帕来,手帕打开,里面放着一块玉,小牛模样的。 长孙祁烨看着这玉,目光终于是痴了起来,如同丢了魂魄。 “终于……还是弄丢了……” 他拿着那块玉,面带自嘲的便转身走了。 小丫鬟不放心,还想追上去,却被常青拉住:“让王爷一个人吧。”以前王爷也是喜欢一个人的,他的情绪,只有他自己能排解。 他看着长孙祁烨的略显消瘦的背影,寒风吹起他的衣袍,让他看起来越发的清瘦起来,满身悲哀风尘,好似老天爷在他身上开的一个又一个的玩笑,留不住,终要散。 小丫鬟年纪小,不懂这些,只嘟囔了一句:“王妃说去族亲家,常侍卫,您知道是哪个族亲家吗?” 常青眉梢一挑:“王妃亲口跟你说的,她要去族亲家?” “对啊。”小丫鬟点点头,常青跌落谷底的心迅速兴奋起来,王妃这主动说出自己要去的地方,不正是等着王爷去找呢? 王爷这人,失去过一次,就害怕了吧。 他快速跑了上去,跟长孙祁烨道:“王爷,王妃现在兴许就在林家呢。” “嗯。”长孙祁烨知道。 “要不属下去看看她?”常青看他还是之前那样子,试探道。 长孙祁烨脚步停下来,转身看着他,忽然浅笑:“你怎么知道,我爱的是她,而不是阿慕?” 常青怔住。 长孙祁烨笑起来,看了看手里的玉,再看看廊边一颗已经枯萎了的桃花树,终于上前将玉挂了上去,未再说什么,只转身而去。 常青看着他的背影,沉沉呼了口气,王爷这是把自己关在了自己的牢里,不肯出来了。 他转头看了眼那在风雨里晃晃悠悠的玉,终是轻轻叹了口气。 此时的林府。 林锦澄脸上已经生出了不少的保胡渣,他坐在花厅中,看着拿出信物,信誓旦旦说自己是林家族亲的时候,他其实是有点怀疑的,毕竟有了陈阿妙的事后,他已经对这些事都多了一分疑心了。 林枕溪见他不信,又拿出个盒子来,放到他面前,道:“这是祖母让我带来的,说若是能帮上你们的忙,便最好了。” “祖母?”林锦澄更加不解,毕竟这所谓的族亲好似重来没有见过。 林枕溪浅浅一笑:“我祖母叫楚姒,你听说过没,曾经也是大家族的女儿,后来还做了皇后,只是后来不爱江山,随我祖父一道去了离陀岛。这是她让我送来的,至于为什么嘛……”林枕溪皱皱眉,才道:“说来我自己也不信,但祖母说,她做了个梦,梦到族亲的哥哥姐姐们会需要这个,而且送出这个后,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林锦澄听得稀里糊涂的,可看她板着小脸一脸认真的样子,终是打开了她拿过来的盒子,打开来后,竟是一枚玉质的虎符,只不过这虎符看起来,好像是北燕的…… 他皱眉:“这是北燕的?” “我不知道,祖母说只让我把玉送来就回去,不问你们的事。倒是族里的林姐姐,祖母说,若是她有困惑,可以去离陀岛见她。”林枕溪道。 林锦澄看着她一脸单纯的样子,想了想,还是道:“你今日可有去处?” “没有,我们是来投奔你的。”沫沫连忙道。 “如此……那我先安排你们在客房住下。”林锦澄浅笑着说完,林枕溪也站起了身来,只是去客房前,她才道:“林哥哥,明儿我可不可以见皇后娘娘?我想见见她,问问铁牛……穆王殿下的事。” “我会帮你通传。”林锦澄浅笑道。 “谢谢林哥哥。”林枕溪露出小白牙弯眼一笑,这才带着沫沫下去了。 林锦澄却看着她送来的东西,有些睡不着了。这离陀岛他倒也曾听父亲提过,说岛上的确是有个族亲,但许多年不曾来往联系,怎么如今又找上门了?还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更是送了枚虎符来。 他想不通,而且这虎符上的花纹也是奇奇怪怪的,也不知有什么用。 晚上他没思量出个办法来,第二天一早,他便直接请旨入宫了。 林锦婳现在睡觉的时间变长了,也不知是不是怀了孩子的缘故,变得格外的嗜睡,就是葡萄酒儿来,她也只能勉强陪他们玩一会儿便又睡意昏沉了。 林锦澄来时,她还在奇怪他怎么会过来。 “哥哥。”她倚在暖榻边,自之前出事后,她就一直没有恢复过来,虽然最近不再做噩梦,可每次睡着,都是一片黑暗,而且每次从黑暗中醒过来后,她就更加的疲惫了。 “身子可好些了?事情我去信跟爹爹说了,他说若是需要他去前线征战,他随时能回来。”林锦澄坐在下首的位置道。 提起父亲,林锦婳终是释然一笑:“爹爹劳累奔波的一辈子,也该让他歇歇。” 林锦澄点点头,兄妹两说了会儿话,他才终于把昨天林枕溪的事说了,说完后,才拿出了那块虎符来。 原本林锦婳没多当回事,可看到那虎符的第一眼,她就想起了曾经蛮夷太后给自己的那副画,画上有一副美人图,美人图旁只写着三个字‘离陀岛’,而离陀岛的下面,便是这虎符上的花纹。 她怔住:“她人呢?” “在家中呢,怎么了?”林锦澄看她急急问起,便忙道。 “让她来见我。”林锦婳说完,才又道:“她说我若是有疑问,便去离陀岛?” “她是这样说的,而且她嘴里的祖母楚姒,好似也是个很神秘的人物。她远在离陀,当初又是逃离了皇权去的,按理说,现在应该不该参与进来这些纷争才是,所以我觉得她是真的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了什么。”林锦澄猜测道。 林锦婳却是想到了自己重生的事。 她记得父亲曾经说过,这位族亲的夫人楚姒,当初也是大病之后,性情大变,她身上肯定也藏着什么秘密?会不会是跟自己一样?既然她能平安活到现在,而不被前世的梦靥所吞噬,那么自己也不是也有可能? 想到这里,她才要说话,那股熟悉的睡意又侵袭了过来,任凭林锦婳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却也挡不住这昏沉的睡意,就好似那黑洞般的梦,要将自己拉扯过去,彻底吞没一般。 临睡之前,她只跟林锦澄道;“让她来见我。” “放心。”林锦澄自然应下。 看着她就这样睡了过去,不安的看了眼身边伺候的小玲小珑,小玲小珑却也只能摇摇头:“太医也查不出所以然来。 “小心照顾。”林锦澄嘱咐完,便立即出去找林枕溪了,只不过林枕溪现在还在记挂着自己的事,坐立不安。 “小姐,要不咱们去看看铁牛吧。”沫沫看她这不安的样子,终于道。 林枕溪想起这种情况下,铁牛都还不来找自己,八成是根本不喜欢自己了。 正想着,外面正好有两个丫环一边说着八卦一边路过了:“听说没,前段时间为了娶那花魁还要死要活的朱公子,今日又娶了个姑娘当小妾。” “当初还以为他有多喜欢那花魁呢,还要以千金来赎,更是好几日吃不下睡不着,人都瘦了十多斤,现在看来,都是得到手就不在乎了。” “可不是?男人嘛,就是喜新厌旧,我若是男人,我也要多娶几个美貌小妾放在家里供着……” 两个丫环说说笑笑走了,林枕溪已经全部对号入座了。 她绝望的看着沫沫:“他喜新厌旧了呜呜呜……” “小姐……”沫沫一看宝贝小姐哭了,忙上前安慰她,她却只大手一挥抹眼泪一擦:“罢了,男人而已,我就不信我找不着别的男人?他娶他的如花美妾,我找我的绝色郎君。哼!”说完,挎上自己的小背包,转身就出去了。 等看着她一走,沫沫连忙跟了上去。 只是这诺达的京城,实在是琳琅满目,好玩的紧。 东边的冰糖葫芦,西边的彩塑面人儿,还有新出锅的烧饼和白白胖胖的肉包子,早勾起主仆两的馋虫,男人什么的……沫沫摇摇头,不及一口要下去美味汤汁四溢的肉包子啊! 常青本来还担心王妃一定会伤心欲绝,然后上演一个伤心欲绝小娇娘路遇美男的桥段,谁知这主仆两一人抱着一袋包子拿着三四串糖葫芦站在要排队的烤鸭店门口大快朵颐,还眼巴巴的瞅着人家刚烤出来的额烤鸭流口水…… “哎。”这个王妃,实在是不打成气候啊,王爷那小心思,她不去哄着怎么行? 这样一想,他便悄悄凑了过去,等到了林枕溪身边了,才轻咳两声,佯装路人道:“哎,你们是不知道啊,最近穆王殿下因为王妃回娘家了,愁的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一个人孤苦伶仃,眼看着就要病倒了……” 林枕溪耳朵一动,假装不关心般把耳朵凑了过去。 有好事的路人跟常青打听,道:“还有这回事?” “可不是嘛,咱们王爷啊,那是痴情种一个。以前虽说也爱上过别人,可现在心心念念的,那都只有现在的王妃一个啊,没了王妃,那还叫什么日子啊,今儿早饭都没吃呢,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悄悄的抹眼泪,可怜啊可怜……” 林枕溪咽下嘴里的包子,再低头看看自己抱满怀的吃食,跟沫沫对视了一眼。 沫沫见状,趁机道:“小姐,要不咱们回去得了,王爷多可怜啊。” “西街的阳春面好吃……” “咱们把阳春面师父带回去。”沫沫摸摸自己的肚子,笑眯眯道:“我觉得我还能再来两碗呢。” “我也是。”林枕溪跟她嘻嘻一笑,主仆两赶忙转身走了。 常青见这王妃竟这么好骗,一口气呼了出来,还好还好,没什么浪荡公子自命不凡来勾引王妃。 这样一想,他又忙跟了上去。 林枕溪到时,长孙祁烨正衣衫整齐的坐在饭桌前准备动筷,但还不等动手,就看到林枕溪风风火火的就来了,才到,就呼啦啦给他摆上一桌的包子烧饼糕点还有红亮亮的糖葫芦。 还不等他开口,又带进来个担着担子的男人来。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掩饰住内心的情绪波动,淡淡看她:“怎么了?” “请你吃面,就当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林枕溪笑眯眯的坐下,沫沫张罗着下阳春面的师父去下面。 长孙祁烨还未问出话来,就看到常青从后面跟来了,露出个头,又赶忙缩了回去,还顺便把下人都叫走了。 他无奈叹了口气,终于道:“枕溪……” “王爷夫君,何事?”林枕溪笑眯眯拿出个白胖的肉包子,优雅的摆在他面前的盘子里,不等他说话,立即溜出去,采了一朵还未凋谢的小花来,轻巧的摆在了他的盘子里,笑眯眯道:“洋人都是这样吃包子的,王爷夫君,请!” 长孙祁烨看着她一脸单纯笑眯眯望着自己的样子,想要说出口的话,全部卡住了。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更爱阿慕,还是枕溪,所以他不想耽误她,她这样好的姑娘,值得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男人,而不是自己。 他垂眸看着那包子嘴角微扬,还不等他回过神来,林枕溪忽然靠近,而后他的嘴唇便触碰上了一丝柔软。 他睁大眼睛,看着垂着眸子似乎在研究怎么亲自己的林枕溪,耳根猛地热起来,手心也紧紧握住。 “枕溪,你做什么?”他略带着几分心虚问她。 “他们都说男人的嘴里,满是甜言蜜语,我尝尝你有没有……”她眨眨眼,望着他的唇,心跳加速,却揣着明白当糊涂,再次亲了下去。 嗯……柔柔软软…… “小姐,你们在做什么!”沫沫蹦蹦跳跳进来,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要疯了。 长孙祁烨也红了整张脸,记忆中,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亲吻…… 他说男人嘴里都是甜言蜜语,可她连唇都是甜的,又软又甜,像肉包子和沾了糖葫芦。 林枕溪嘻嘻笑着坐回去,扭头问她:“沫沫,你的阳春面加小葱了吗?” “啊——我忘了——!”沫沫下意识的扭头就要跑,跑之前却又强行定住脚步,朝她道:“小姐,答应我,你别再做出格的事了,万一你坏了小宝宝怎么办?” 这下换林枕溪脸红了,亲亲就会怀小宝宝吗? 她立即去看长孙祁烨:“我要是怀了你的宝宝,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沫沫:“……” 拉倒,反正小姐也不听她的,她去看阳春面。 长孙祁烨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浅笑起来:“女孩。” “好,那叫长孙糖葫芦,或者长孙包子也行,或者长孙阳春面?” 她天马行空,长孙祁烨终于笑了起来,看着面前盘子里的包子,好似也格外的美味了。 他才要去吃这包子,忽然又听她问道:“对了,我送你的玉呢,你可喜欢?” “玉……”长孙祁烨想起昨晚被他挂在树枝上淋着的玉,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他若是把实话告诉她,她会不会再一次被气跑? “枕溪。” “嗯?”林枕溪眨眨眼看他,便见他忽然俯身,按住她的后脑勺,直接吻了下来。 林锦澄招来时,看到这一幕,眉梢一挑便又及时退了回去,瞧见常青在,也松了口气,问他道:“枕溪当真是穆王妃?” “自然,他们连未来小王爷的名字都取好了,可能叫长孙阳春面……” 林锦澄:“……” 若是这样说来的话,那这个林枕溪可能并不是带着别的目的来的,既如此,那离陀岛上的人拿来这么个东西,是要做什么?真的要帮助大齐渡过此次难关么?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漏网之鱼 林锦婳夜里又再次陷入了无边黑暗的梦中,梦里,她身处在一片血海之中,面对却站着一个跟她生的一模一样的人,手持利刃,浑身的戾气,即便是在梦里,她也能感受到那股撕心裂肺的恨意和痛楚。 她知道,这个人也是自己,但却是被她深深埋藏起来的自己。 可是为什么,她明明已经再活了一次,明明已经解决了一切,还摆脱不了这样的梦? “不……”她喃喃念出声,要从这血海中逃走,却被对面那个浑身戾气的自己抓住了。 她挣扎不开,而且越挣扎,人便越痛苦,好似那血海的血要将她淹没了一般。 她想起赵怀琰,想起孩子,她想要求救,可是她喉咙里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婳儿,婳儿!” 赵怀琰轻唤出声。 看着满头大汗的林锦婳,看着她紧闭着眼睛却难掩痛苦的样子,不断的想叫醒她,可她却仿佛听不到了一般。 林锦婳现在的确听不到,梦里的那个自己在跟自己纠缠,死死拉着她不让她走,她身上的怨气和戾气慢慢传到自己身上来,让她觉得浑身战栗,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就好似永远也逃不走了一般。 酒儿是半夜忽然惊醒了,醒来后便大哭着要找娘亲。 守在一侧的翠嬷嬷赶忙起了身,瞧见她哭得上起步接下来,忙让人去叫太医,才道:“公主,是不是做噩梦了?” “娘亲,我要见娘亲……”酒儿大哭,起身抓着翠嬷嬷的手便伸着小腿要往床下跳。 翠嬷嬷吓了一跳,还以为怎么了,忙道:“公主别急,娘娘好生歇着呢,现在太晚了……” “不行,我要见娘亲呜呜呜……”酒儿不管不顾的大哭,没一会儿,有嬷嬷将太子也抱来了,同样是大哭,同样闹着要见林锦婳。 一侧的宫女道:“嬷嬷,会不会是太子和公主同时做噩梦了?” 翠嬷嬷谨慎些,一路行来,发生这么多怪事,她一点也不敢错漏异常之处,闻言,只道:“去看看娘娘是不是歇下了。” 宫女立即应下。 等她一走,翠嬷嬷才又安慰了起来,不过宫女来报,说林锦婳好似又做噩梦了。 “嬷嬷,娘娘未醒,若是让公主和太子过去,会不会打搅到娘娘?” “公主和太子寻常也不会这样闹的。”翠嬷嬷思量一番,看着哭得可怜兮兮的两个孩子,终究是不忍心道:“去通传,就说太子公主要见娘娘。” 宫女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 没会儿就回来说赵怀琰已经同意了,翠嬷嬷这才赶忙带着人去了。 等他们一到,里间伺候的小玲小珑就迎了出来去,瞧见正哭闹的孩子,忙道:“这是怎么了?” “我要见娘亲。”酒儿抽噎着,葡萄也跟着点头:“母后,要见母后……” “娘娘还未醒?” 翠嬷嬷尽量小声问道。 小玲担忧的点点头,朝里面看了眼,才道:“好似又做噩梦了,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总是醒不来。以前只要皇上在,娘娘就能醒来的,这一次……” “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出事的,先把公主和太子带进去吧。”小珑打断她的话,忙道。 “嗯。”小玲也不再多说,连忙带着人一道进去了。 到后,赵怀琰坐在床榻边,瞧见两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眉心微微拧起,却发现林锦婳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忽然松开了些。 “婳儿……” 他赶忙看过去,果然,听到孩子哭声的林锦婳似乎有了反应,不再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噩梦中。 赵怀琰见状,连忙让人把孩子抱了过来,酒儿一来,便扑到了林锦婳的床边轻轻推她:“娘亲,酒儿怕怕,酒儿要抱抱……” 葡萄也跟着抽噎着上前,不断的拿小手擦着眼泪,却愣是没挤上去,只泪眼汪汪的看着赵怀琰:“父皇,母后怎么了?” “她今儿太累了。”赵怀琰不会哄孩子,只能这样安慰。 “那母后多睡会儿就能醒过来吗?”葡萄又道。 赵怀琰看着他眼底的恐惧,忽然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当年他以为母妃去世后,也是望着母妃空了的宫殿问父皇,母妃还能不能回来。那时候的无助和恐慌,到现在他似乎都还能想得起来。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揉了揉葡萄的小脑袋,道:“会醒过来的。因为葡萄和酒儿都在等她,她只是累了,要多睡一会儿……” “那好,葡萄不哭,不吵母后休息。”葡萄死死抿着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可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是停不住。 终于,林锦婳听到孩子的哭声,在梦里,死死甩开了牵制着她的手。 她既冷漠又带着几分怜悯的看着跟自己一样却浑身戾气的人,漠然开口:“我不会永远只沉浸在仇恨里,我还有我爱的夫君和孩子,他们也爱我……” “是真的爱你吗?是不是只是需要你,只是对你习惯性的依赖……” 那人也开口,带着跟林锦婳一模一样的声音。 若是林锦婳对赵怀琰的爱有那么一点点的怀疑,现在她兴许都出不去这里了,但她没有,她相信她的爱人。 她浅笑起来,只轻声道:“他是爱我,如同我爱他。”她相信自己跟怀琰,是两个千疮百孔的人在互相救赎,可她也知道,治愈好他们彼此的,是永不磨灭的爱。 唯有爱,能让她不变成面前这个浑身戾气和杀气的自己。 她猛地挣开对方的手,也是在这一瞬间,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娘亲……”酒儿看她醒过来,抱着她的脖子哭得更大声了。 林锦婳眼角有泪慢慢滑落,她看着趴在身旁哭到浑身发抖的孩子,看到守在一侧满目担忧的夫君,还有隐忍懂事的儿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真实实属于她的。 赵怀琰藏住眼底的血丝,只浅笑看了眼葡萄:“过来。” 葡萄这才走上前来,瞧着林锦婳,哽咽着道:“母后,是不是我们吵到你休息了?” “母后,是你们救了母后。”林锦婳伸出手,赵怀琰抬手便将葡萄抱到了床里侧,他这才跟葡萄一般扑倒她怀里小声哭了起来。 林锦婳抱着两个孩子,嘴角微微扬起,看着坐在床边的赵怀琰,无声的说出我爱你。 赵怀琰懂她的心意,看她说着我爱你,心中暖流涌过。 只要孩子和她都在,那他前半生的苦,便不算苦。 夜里,林锦婳守着不肯睡觉的孩子说话,赵怀琰便独自走了出来。 秋夜的风已经带着凉意,寒风吹过,眼睛微微一涩,便有些湿润起来。 没人能看到他眼底的湿意,他独自走在这皇宫里,甚至还能记起当初母妃离开后,他被皇后收养后,遭宫人欺负而不得不趁着黑夜在这宫墙角落偷偷哭泣的自己。 月光如练,他缓缓往前走着,不知不觉,人竟是到了春熙殿的门口。 春熙殿已经荒废许久了,自当年的茵嫔没了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人住过。 “皇上。” 守着宫门的嬷嬷提来灯笼,赵怀琰看了一眼,终是提步踏了进去,瞧见院子里那棵桂花树竟然还活着,只是地面上落了不少的叶子,不由慢慢走了过去。 深秋,这株桂花树上竟还有未凋零的桂花,他折下一枝,看了看,神色淡漠起来:“把这枝桂花,送去给太后。” “是。”嬷嬷很快应下便去了,留赵怀琰独自一人,空望着这桂花树,空望着这月,这空空如也的春熙殿,一如曾经年幼的他,只是现在的他,不再有恐惧,他有心意相通的知己,有可爱的孩子,他再不是孤独一人,要来面对这无情又残酷的世界。 桂花枝被送到慈宁宫时,江太后还未睡下。 这几日她感染了风寒,只是不怎么吃药,也没什么食欲,人消瘦了些,早已不复之前荣光。 这慈宁宫内,除了个闷葫芦的宫女,就再无其他人了,也没有书看,她每日坐在廊下看这日出日落,一日日把时光消磨过去,当年的执着未曾全部放下,人却早已不复当初。 桂花枝送来,她只看了一眼,便笑问道:“如今竟还有桂花,实在是稀奇,难不成是天生异象,要亡了我大齐。” 来送东西的嬷嬷连忙跪在地上,道:“太后娘娘,这是皇上在春熙殿摘了来,让奴婢给您送来的。如今虽是深秋,但春熙殿因朝向好,寻常阳光也多,所以这桂花到这个时节还未全部凋零也是有的。” “春熙殿……”江太后的手微微一颤,他还记得春熙殿的那棵桂花树吗?那是当初他还小的时候,他们一起种下的,她曾还想着等他大了,往后出宫娶妻了,她能看着那桂花树每日思念他…… 往事瞬间涌上心头来,伴随着酸涩直达心底,将她的眼泪也冲了出来。 她再垂眸看着那用帕子小心包裹着的桂花,夜风吹来,似乎还带着幽幽香气。 底下的嬷嬷见状,立即悄无声息的退下了,独留江太妃一人坐在那廊下,紧紧握着那桂花泣不成声。 “只道当时已惘然……”她终是擦干了泪,才缓缓起了身,身子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抬眼看着天上的月,自嘲的笑问:“这难道是老天爷跟我开的玩笑吗?十年生死茫茫,到头来,竟全是我的错了?” 夜风吹动枝丫,发出些微的声音,好似在回应她。 她笑,霜白的两鬓散落出白发,随风而动,数尽一生苍凉。 她似乎还能想得到,当初老太后死,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听闻是得了林锦婳和怀琰的原谅,才终于安心死了的吗? “娘娘,夜深了。早些歇着吧。”唯一伺候她的宫女从里间出来,拿了披风给她盖上,轻声道。 “茜儿,最近宫里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她忽然问道。 茜儿紧张的看了她一眼,以为她又要做什么来栽害皇后娘娘,警惕道:“太后娘娘,宫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您别担心,好生住着吧,若是有什么事,也连累不到您的。” 江太后听出她的防备,浅浅一笑,终是将那桂花枝小心收好,转身往里去了。 夜色下,京城已经慢慢变得平静下来,伴随着辛夷和长孙玄隐的死,好似一切针对林锦婳的阴谋诡计都没了。 但权势斗争,哪里有个停歇的时候,毕竟大浪淘沙,也总有漏网之鱼。 许久不曾露面的朗月炎才得到长孙玄隐跟辛夷都死了的消息后,放声大笑:“这些蠢人,死就死在一个情字上,要我说,什么情和爱的,都是那些痴人说梦罢了。世界上的好女子好男子,等有权有势,要多少就能有多少,林锦婳的确难得,可那又如何?到底也不过是肉体凡胎罢了!” “王爷说的有理……” “王爷?”他冷哼一声,因为风霜而高高凸起的颧骨上露出几分奸诈刻薄来:“我们现在就要反齐复疆,朗月寒那个叛徒已经不必多说,现在还忠心耿耿要匡扶南疆的,除了朕,还有谁?” 那底下的人一听,立即就跪了下来,大呼万岁。 朗月炎冷笑罢,才抽出自己的剑来,一刀将自己的手掌割破,攥着满手的血朝天发誓:“今生我朗月炎,必定不负众位所望,匡扶南疆!” “匡扶南疆,匡扶南疆!” 夜里,空寂院子里的声音没人去听,倒是官道上却有马儿疾驰着入京了。 已经安睡下的徐府晚上忽然传来敲门声,徐家的门房揉揉惺忪的睡眼,不耐烦问道:“这大晚上的,谁啊?” “快开门,入京的蒙古王妃出事了!”外面的人急道。 门房一听,这还了得,忙拉开了门,跟来人道:“你先等着,我这就去回禀老爷公子。”说罢,转头就急急去了。 徐程青跟宝珠二人都起了身来,徐泊山没惊动徐夫人,只独自出来,见了那人,才忙问道:“出了何事?” “蒙古王妃的马车在半路遭遇一伙劫匪,结果人都给绑去了。”来人忙道。 “怎么会这样……”徐程青才皱眉,宝珠已经提步要去准备马儿了,好歹被徐程青拉住:“这件事先上报给朝廷,由我带兵出城去,你留在家里。” “不行!”宝珠一把拉住他,放他一个人出去她怎么能安心:“你知道我的,你若是只想娶一个三从四德守在家里孝顺公婆的女子,对不起,你还是多娶几个小妾吧。” “你……”徐程青看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又见她眼底微红,拳头也死死攥住,知道她这是担心了,只道:“罢了,你去换衣裳,等我回禀了皇上,立即带兵跟你一道出城去。” 宝珠这才笑了起来,却是怯怯的看了眼徐泊山。 徐泊山是明理之人,也早已习惯现在儿女们办事的手段,闻言,只道:“罢了,你们快去快回,程青,你好生保护宝珠。” “是!”徐程青应下,宝珠也,忙行礼感激的道了谢,这才去准备了。 徐泊山看着他们离开,心里也微微悬起,瞧了瞧这夜色,看了看这天象,总觉得风云变幻,只怕还有一阵子的麻烦。不过大齐初建,想要持续的壮大,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 他轻轻呼了口气,见也已经快五更天了,也没回去睡觉,直接就去取了官府换上,准备上朝了。 蒙古王妃被劫持的事,很快便在朝野传开。 朝堂上,大臣们唇枪舌战,有人说是北燕派来了刺客,有人说是朝廷中有奸细,无非是党派之争。 赵怀琰坐在上首,一面听着底下的争论,一面看着自己收到的线报,直到底下的争论终于停了下来,他才淡淡抬头,看了眼底下新提拔上来的将军左航。 “左将军。” “臣在。”左航以前就是林麓之手底下的旧部,这么多年南征北战,年岁比林麓之年轻个十来岁,但也是战功赫赫。不过此人平素便猖狂,虽然没做出过什么贪赃枉法的事,但因为平素张狂无礼,又粗暴野蛮,所以口碑十分的差,也不招人喜欢。 赵怀琰看了眼线报,才道:“寻找蒙古王妃之事……”他顿了顿,睨着站在左航右后侧的大臣,才道:“全权交给金大人处置,你从旁协助,并由你来回禀朕。” 此话一出,左航和那金大人两人都是一怔,不解的抬头看他。 左航直接道:“皇上,左大人虽是新提拔的三等将军,但臣认为他只是个草包,没什么用,这件事臣自己就可以处置。” 那金大人面色微白,咬着后槽牙就出来了,只垂首恭谨道:“皇上,左大人到底比臣资历老些,蒙古王妃被劫之事,事关重大,臣不敢妄自菲薄,还是请左大人全权做主,臣从旁协助……” “朕相信你。”赵怀琰直接道。 那金大人面色微微有些沉,可面对赵怀琰却半点不敢露出不不对劲了。 左航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而且他是真的看不上这个金大人,但看赵怀琰铁了心的样子,也不好再说。 很快退朝后,徐泊山和林锦澄都留了下来,这才问其原因,赵怀琰只将得到的密信给了他们。 林锦澄看完后,不由皱眉:“说左大人跟人勾结,意图谋朝篡位……” “左大人为人耿直,心里藏不住的脾气,若是他要谋朝篡位,怕是早就写在脸上了。”徐泊山道。 “那为何背后之人要冤枉栽赃他?”赵怀琰又问。 徐泊山跟林锦澄对视一眼,想了想,道:“难不成是因为左大人手里的兵权。” “嗯。” 赵怀琰直接给出了答案。 徐泊山跟林锦澄这才想明白他为何只让左大人从旁协助了,若是此番蒙古王妃出事,也牵连不到他,反而是那三品将军金大人,若是左大人出事,第一个得到好处的就是他。 林锦澄在这里听了一番后,知道赵怀琰是早已有了准备,倒也不多担心,便请旨出来去见林锦婳了。 到时,她正在教两个孩子念诗,宫女们围在旁边,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舅舅!”酒儿瞧见林锦澄,蹬蹬蹬就小跑了过来,一把被他抱在了怀里。 林锦澄轻笑,拿出他这次特意带进来的桃木剑,小小的一把,坠着两色不同的璎珞,好看极了。 葡萄也走了上来,瞧见桃木剑,更是开心的不行,拿到后还问林锦婳:“母后,我们能玩这个吗?” 林锦婳自然是答应,世事凶险,能让她们存下保护自己的本事,自然是最好。 很快墨雪就带着两个孩子去一旁比划了,林锦婳则是起了身朝林锦澄笑道:“今儿天气好,我们走走吧。” “嗯。”林锦澄瞧见她气色又差了些,只心疼的跟在她身侧,缓缓那附近的湖边走去。 “听说昨儿晚上又不舒服了?” “倒不是什么大事,最近你们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我也省了心,只是偶尔会做噩梦罢了。”她想起那带着奇怪花纹的虎符,笑道:“那个叫枕溪的姑娘呢?” 林锦澄提起林枕溪来,倒是笑起来:“她很想来见你,不过好似阴差阳错,她成了穆王的王妃,现在二人在一起,成日小打小闹,怕是忘了这件事。” 林锦婳闻言,笑容更大了些:“若是如此,再好不过。由着他们吧,等她得空了,再让她进宫来就是。” 林锦澄也跟着浅笑,伴着她在湖边慢慢走着,说着话,日子慢悠悠的,好似也不错。 直到林锦澄出宫时,林锦婳才提起王汝嫣:“可找到嫣儿了?” “找是找到了,不过……”林锦澄想起她来,浅浅一笑:“她最近过的还不错,似乎并不需要我,我也不想再去惹了她伤心。” “哥哥还是不懂女子的心思,尤其是嫣儿的。”若是她真的能放下哥哥,当初就不会气到生病,甚至说出和离这样的话,全部都只是因为赌气而已,若是真的放弃了,以她的性子,只怕根本都不会留在这世上了,何苦还要独自一人躲出去。 林锦澄没听明白,只不解看她:“不懂什么?” 林锦婳笑笑,自己拢紧了些身上的披风,才朝他道:“既然嫣儿想让哥哥你自己领悟,那你便回去好生想想吧。现在我在后宫中,暂时可不必担心,朝堂中有怀琰,你也不必太操心,先想想怎么把嫣儿带回来才是正经。” 林锦澄看着她带着深意的笑,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丝的希望,脸上也重新浮现出当初少年时的那一丝丝光芒:“当真还能追回来吗?” 林锦婳笑弯了眼睛,才道:“哥哥这满面胡渣,再不清理,便不说嫣儿,我都不想认你了。” “我……这……”一向沉稳的林锦澄,这会子竟有些慌乱起来,忙抬手去摸自己的脸和下巴,惹得跟在后面的小玲小珑都掩唇笑了起来,他这才忙笑道:“那我先回去。” “嗯。”林锦婳笑开,瞧见他欣喜的飞快离开,终是松了口气。 她刚准备转身,腿上便被个软绵绵的身子抱住了,她低头一瞧,就见酒儿抿着小嘴委屈屈的看着她:“娘亲,小洵不跟我玩剑……” 林锦婳眨眨眼,一抬头,就发现苏镜洵正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这里,而他的书也落在了地上,葡萄正弯腰在捡。 看到这里,林锦婳忽然明白,平常是不是娇惯酒儿太过了,这孩子平素招人喜欢,一张小嘴天生的甜,宫里的人又碍于公主的身份,基本上她是有求必应。 她忽然严肃的看着酒儿,道:“你先告诉娘亲,为何镜洵不跟你玩?” 酒儿不解她为何这样问,但还是老老实实道:“他说他不喜欢,就喜欢书,可酒儿不喜欢书……” 林锦婳看着她,说起这件事来,她并没有强烈的责怪意愿,只是纯粹的不懂为何苏镜洵会拒绝她。 林锦婳看着她单纯的样子,严肃的脸色才终于松了些,一把将她抱起,才浅笑道:“若是让娘亲让你现在放下你喜欢的剑,去念书,你愿意吗?” 酒儿抿着小嘴,想了想,摇摇头。 “你要求镜洵放弃喜欢读的书,还跟你玩桃木剑,是不是一个道理?”林锦婳耐心问她。 酒儿想了想,也点点头,却是迷茫看她道:“可是采乔姐姐说,我是公主,所有人都得听我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这话一出,跟在一侧的宫女迅速白了脸低下了头。 林锦婳淡淡睨了她一眼,才转头看着酒儿笑道:“那酒儿觉得娘亲的话对,还是采乔的话对?” “自然是娘亲。”酒儿笑眯眯的在林锦婳脸上吧嗒亲下一口,露出甜甜的小酒窝来,看得人心里都软了一片。 林锦婳也觉得自己女儿简直天下无敌第一可爱,但原则上的问题不能错,她可不想教导出个蛮横不讲理的刁蛮公主来。 她只笑道:“既如此,那往后就听娘亲的,好不好?” “好。”酒儿笑嘻嘻点头,林锦婳见状,也不再多说,只将她放了下来。 不过酒儿这孩子,是天生的招人喜欢,而且林锦婳也及时掐住了苗头没让人把她带歪了去。 她笑嘻嘻的跑到苏镜洵跟前,扬着小脸笑眯眯道:“小洵,我娘说你不愿意的话,我不能勉强你。” 苏镜洵天生的性子清冷些,本来也没跟她一个小屁孩计较,闻言,也知道皇后娘娘并不会因此责怪他,从而牵累定北侯府,也安了心。 他刚转身要走,便觉手上一软,再垂眸,酒儿那胖乎乎的小手正牢牢抓着他有些冰凉的手,笑道:“我跟着你,等你不想念书了,就陪我玩木剑。” 苏镜洵终是露出丝丝笑意,回握住她的手,朝林锦婳的方向略略行了礼,便带着她往附近的凉亭去了。 等他们走后,林锦婳面上的笑容才慢慢淡了些,看着一侧的宫女采乔道:“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今年二十了。”采乔略有些心虚的说完,发现林锦婳面色有些冷,才忙跪了下来,道:“娘娘,奴婢并不是有意跟公主说这些的,只是偶尔有宫人们不长眼,所以奴婢才教公主保护自己……” “公主才不到两岁,你就教她这些勾心斗角仗势欺人了吗?”林锦婳有些恼,这个宫女不论出发点是什么,一定不是真的为了酒儿好,若是有人欺负她,她完全可以来告诉自己。这后宫里又没有其他妃嫔,哪里来的那么多顾忌和忌讳?多半是见自己生病,翠嬷嬷看管不过来,她想借势拿捏住酒儿,等着酒儿再大些,就好仗着酒儿的势力欺负人罢了。 想到这里,她面色更沉,采乔见被拆穿,忙道:“娘娘,奴婢也是为了公主好……” 林锦婳懒得跟她在争辩,只觉得这样的人是断不能留在酒儿身边伺候了,只道:“罢了,念在你并未酿成大祸,我可以饶你,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放你出宫去吧。”说罢,看了眼一侧的小玲,小玲会意,直接领着她就出去了。 等人被带走了,林锦婳抬眼朝两个孩子的背影看过去,抬手轻抚着肚子,这里还有一个宝宝呢,也不知将来会是怎么样的性子…… 寒风吹过,她轻咳了几声,才又将披风拢紧了些。 “娘娘,听说蒙古王妃已经被找回来了……”墨风过来将暖手的炉子递给她,看着她微微发白的面色,轻声道。 “嗯,不必告诉皇上我知道此事。”林锦婳浅浅笑道,他担心自己多想,可自己若是不知道,心里又不安。 墨风笑着应下。 宫外,徐程青跟宝珠已经迅速锁定了劫匪的位置,现在京城没人敢明目张胆的从中作梗,基本上得力的人都是赵怀琰对人,所以展开营救也变得十分轻松起来。 只是等救出人以后,徐程青才奇怪,信上说,来访的只有一个蒙古王妃,怎么还又带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公主来? 等宝珠看到那公主时,不知为何,面色也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风流人物 蒙古王妃暂住在驿馆,既然是徐程青跟宝珠一道将他们救下的,自然也要陪在身边。 一路上宝珠都没怎么说话,等到要进入驿馆前,看着蒙古王妃进去后,她才拉着徐程青,道:“迟些你不要太靠近诺敏了。” 诺敏便是此番过来的另一位蒙古公主,徐程青闻言,还觉得奇怪:“怎么了?” “左右你听我的就是了,不要靠近她,不论她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宝珠严肃道。 徐程青才要再问,那诺敏公主却回过了头来,朝她二人笑道:“姐姐姐夫,怎么了?” “没事。”宝珠敷衍一句,便拉着徐程青进去了,看得出来,她很不喜欢这个妹妹。 徐程青虽然觉得宝珠这样很是无理,但也知道她的性格,她虽然大胆,有时候又有些粗鲁,但绝不至于如此刁蛮,其中定是有什么原因。 诺敏看着他们一道进去了,才淡淡勾起妩媚的唇角,瞧见门口的侍卫都看痴了眼睛,这才笑着进去了。 等到了里间,宝珠只拉着蒙古王妃说话,还高兴的介绍徐程青:“这便是程青,骑马射箭都很在行。” “见过王妃。”徐程青被她这么一夸,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只偷偷藏着笑,立即给蒙古王妃行了礼。 蒙古王妃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子,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草原食物与中原不同,水土也不一样,加上这几日的劳累,她看起来比年纪更显得老一些,除了宝珠还算正常,便是那诺敏,年纪明明不过十六,却仿佛二十般的妙龄女子,妩媚天成,勾魂摄魄。 “原来如此,的确是个好儿郎,此番多亏你来营救。”蒙古王妃也笑道。 “而且还生的一表人才,草原上的男人都是大胡子,不似大齐男子这样俊朗干净。”诺敏走过来,盈盈给徐程青行了礼,身上的铃铛直响,看得侯在一侧的侍卫们都直了眼睛,竟是忘了礼仪规矩。 徐程青虽说也喜欢美人,但并不好色,便是面前的当真是个尤物,他的理智也能管住自己。 他得体的朝她笑笑,才道:“上次夫人带着巴图王子来过,巴图王子也是一表人才,英俊不凡。” 他直接称呼宝珠为夫人,宝珠脸上飞上些许的红霞,浅浅笑起来,只拉着徐程青的手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去宫里复命了。” “也好,你们先去复命,等迟些,我再入宫去。”蒙古王妃也笑道,又打量了一眼徐程青,甚是满意的点点头。 “是。”宝珠连忙行礼,拉着徐程青便走了。 走时,诺敏还要追上去,却被蒙古王妃叫住,道:“诺敏,你先去换衣裳,我们休息休息,明日要入宫见皇上。” 诺敏撅起嘴撒娇道:“母妃,您说姐夫便是如此的俊朗不凡,那外界传言的战神皇上会是如何模样?” 蒙古王妃笑笑:“那必然是天下第一的好男人。” “那就好。”诺敏嘴角勾起:“我此生要嫁的,就是这天下第一的男子!” 此时皇宫中,林锦婳让孩子们回去休息,她则是让人把未完全凋谢的花摘下来,用了镂空的竹笠摊开了挂在廊下风干,等到风干后,可以拿来做成香囊,有些还可以入药。 正教宫女们做着呢,就听人来报,说宝珠来了。 她浅笑:“请她来吧。” “是。”小玲应下,没多会儿就迎了宝珠来了。 宝珠到时,瞧见她正在晒干花,笑起来:“娘娘若是得空了,可不可以教我这些?”宝珠不似其他人见到林锦婳总是拘谨,她却是放松许多。 林锦婳闻言,自然也乐意:“你若是得空,进宫来就是。” “好。”宝珠说完,才给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杏黄色长裙,面露苦涩:“穿着这样的衣裳,我真是步子都迈不开,寻常走路也不能大步走了。” “徐家的少夫人,若是走路还跨着大步子,叫人如何说你?”楚昭昭笑起来,知道她这也是在草原野惯了,倒是不介意她来抱怨。 宝珠说完,见她并不生气,只凑上前笑嘻嘻道:“听说娘娘最近闲来无事,若是可以的话,臣妇想经常来宫里陪陪娘娘,可以吗?” 林锦婳闻言,浅笑看她:“自然可以。” “那好,此番我母妃来,又带来了草原的牛羊,等迟些,我亲手烤给娘娘吃。”宝珠说着说着,已是有跃跃欲试之态。 “好。”林锦婳笑眯眯应下,等跟她说了会儿话后,因着时辰不早,徐程青在前殿回禀完话,也要出宫了,她便也跟着一道出去了。 等她走后,墨风才道:“宝珠公主好似想要做什么……” 林锦婳点点头:“听闻此番蒙古王妃还带了个公主来。” “是。” “宝珠是何想法?”她垂眸拨弄着自己的花,随意问道。 墨风想起外面墨花传来的消息,只道:“听说宝珠公主好像很不喜欢这次蒙古王妃带来的公主,全程都沉着脸没跟她说话,也不让徐大人跟她接触。” “如此……”林锦婳想了想,现在派人去蒙古查探这个公主的消息怕也不现实,只道:“叫墨花先盯着些,有什么异常,迟些再来回禀。” “是。” 底下的人忙应下。 赵怀琰处理完前朝的事情过来时,她已经将花儿全部装在竹笠里晾在廊下了,这不大的宫殿,俨然成了充满生活气息的小院。 林锦婳瞧见他来,只笑着将一束新采来的花放到花瓶里,道:“皇上可喜欢这花?” “喜欢。”赵怀琰深深望着她,浅笑。 小玲小珑均是偷偷笑,林锦婳只浅笑起来:“那皇上可喜欢这花瓶?” “喜欢。” “那插花的人呢?”她又问。 “因为插画的人,才喜欢这花,这花瓶。”赵怀琰见她明知故问,直接说出来,而后上前将她一下打横抱起,便往暖阁去了,宫女们也识趣的将饭菜都摆了上来。 林锦婳看着宫女们排排站在一侧低垂着头,忙道:“皇上,放我下来……” “婳儿轻了不少。”赵怀琰的手放在她腰上,摸了摸,没有肉了。 林锦婳的脸唰的一下更红,连忙道:“旁人都看着呢。” “谁看着?”赵怀琰淡定扫过去,所有宫人都恨不得把头埋到地缝里去了。 林锦婳心里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摊上这么个夫君,还能怎么办…… 赵怀琰瞧见她无奈的样子,浅笑:“都退下吧。” “是。”宫人们连忙应下,只是薄荷在走时,悄悄看了眼深情又温柔的赵怀琰,脸色微红,忍住狂跳的心便出去了。 等回到她自己暂住的房间,才听那些宫人们在议论。 “皇上待娘娘真好。” “就是,你看那柔情蜜意,都快写到脸上了。” 忙有人附和,其中还有人捧着脸望着天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找到一个这样的夫君,娘娘现在下令,到了二十五岁,愿意出宫的都可以放出去,等到了二十五岁,我就去找一个这样的夫君来。” 其他人均是掩唇直笑,只是很快便有人出来泼冷水道:“皇上对娘娘那么好,那是娘娘的本事,你有这样的本事吗?” “你何必这样刻薄,我便是想也不能想了?”那宫女也吵起来。 其他人忙劝架,薄荷只在一旁看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有些不自信起来。 有跟她相熟的宫女过来,瞧见她,笑道:“薄荷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薄荷摸摸自己的脸,忽然道:“对了,太后最近怎么样?” “听人说好像已经认命了,没动静了。”那小宫女忙讳莫如深的道。 “是吗?”薄荷想了想,朝那宫女笑笑,便转身回房间拿了个什么东西,便出去了。 慈宁宫中,江太后依旧坐在这廊下,听着外面偶尔走过的宫女嬉嬉笑笑的说话,她心里也生出几分要出去的渴望了。 宫女茜儿见时辰不早了,出来道:“娘娘,夜里更深露重,您还是早些歇着吧。”说完,将披风轻轻搭在了她身上。 江太后忽然伸出手抓着她道:“茜儿,去给哀家传个消息可好?” “太后娘娘……”茜儿显得有些为难,毕竟皇后娘娘和皇上都吩咐过了,不许传消息进来,更加不许传递消息出去。 “我只是想出去走走,你告诉皇后,哀家什么也不争了,也不要了,只让她不要再将哀家关在这宫殿里,如何?”江太后略带着几分祈求道。 茜儿还是摇摇头:“奴婢不能违背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意思,时辰不早了,您早些歇着吧。”说完,便扶了她起身。 江太后见状,未再说什么,只是进宫时,瞧见里间角落里放着的一个小木马,忽然想起那日抓着她的软绵绵的小手来,过去这么久,她应该也长高了些吧。 正想着,外面传来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江太后缓缓转过身去,便看到了一个面生的宫女走了进来。 茜儿是认识她的,连忙上前行了礼,道:“薄荷姐姐,是皇后娘娘又有何吩咐吗?” “你先出去,我服侍太后娘娘歇息。”薄荷浅笑道。 “是。”茜儿不疑有他,应声便退下了。 等她走后,薄荷才给江太后行了礼,笑道:“奴婢薄荷……” “就是你下令,将哀家房中的书本字画全部扔出去的吧。”江太后笑看着她,夜色下,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薄荷这个名字,她很记得。当初守门的婆子,可是不小心说漏嘴了的。 薄荷闻言,眉梢微扬:“娘娘想必记错了,奴婢不曾传过这样的令。” 江太后听她这样说,也知道她也就这样聪明了,神色便也跟着淡了下来:“你来寻哀家,怕不是遵皇后的令,说吧,来找哀家何事。”她一边说,一边往空寂的里殿而去。 薄荷只在后面跟着,等进了里殿,关好房门,才笑道:“奴婢能想办法,让太后出去。” “但是你需要哀家帮你一个忙。”江太后想起来,这倒是像之前辛夷来寻自己呢,不过辛夷的脑子可比她的好使多了。 “娘娘既然猜到,奴婢也不多费唇舌。”薄荷浅浅一笑,便直接道:“奴婢想要成为皇上的妃子,当然,并非只是独独一个,皇上继续深爱着皇后娘娘也没关系,奴婢只要能分得一点点的宠爱便可……” 不等薄荷说完,江太后便冷笑了起来。 她看着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薄荷,讽刺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吗?” 薄荷先是一怔,而后才红了脸。她忍住羞辱,看着太后笑道:“娘娘是打算老死在这宫中,永不见天日了吗?” “那也轮不到你来跟哀家谈条件。”江太后冷冷睨她,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竟是要来跟自己谈争宠的事。就凭她一个小小贱婢,也配吗? “既然如此……” “滚出去,哀家再不想听到你的声音。”江太后冷声道。 薄荷平素也是要强的人,尤其是现在。 她看着嚣张的江太后,冷笑:“既如此,那太后便好好生活在这里吧,奴婢一定会多多关照下人,好生照顾您的。”说完,阴鸷的看了眼太后,规规矩矩行了礼,这才转身走了。 江太后看着她离开,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脾气,明明换做以前的她,她一定会答应薄荷的,只要能达到目的,她一定会不折手段,可是现在…… 她讽刺笑起来,她一定是嫉恨所有妄图争宠的人,毕竟之前她就是因为如此,才从锦朝流落西夏。 想到这里,她才冷冷抬手,打碎了桌上的茶盏。 茜儿过来时,听到里面的声响,怯怯的不敢进去,倒是出来的薄荷看着她道:“娘娘吩咐,往后你也不许多跟她说一句话,只要看着她,别让她死了就行。” “当真是娘娘吩咐?” “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皇后娘娘。”薄荷直接道。 茜儿胆子小,身份又低,自然是不敢去问的,闻言,也连忙低下了头。 薄荷见状,这才冷冷回头看了眼这宫殿,这才转身离开了。 谁都知道慈宁宫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心病,所以这里有任何事,都不会有人有胆子敢往林锦婳面前报的。 一夜过去,林锦婳枕着赵怀琰的胳膊还算睡得安稳,第二天一早醒来时,才发现赵怀琰已经去上朝了,而小玲小珑则带着葡萄酒儿在外间玩。 说是玩,不如说是守着她。 墨雪进来,瞧见她醒了,才伺候着她起了身,笑道:“今日蒙古王妃和诺敏公主都会入宫来给您请安。” “什么时辰?” “她们本是要上午来,奴婢担心您休息不好,便改在了下午。”墨雪笑着服侍她穿好衣裳,才笑道:“娘娘今儿可曾舒服了些?” “嗯。”林锦婳浅笑,让人去推开窗户透风,才发现外头已经在淅淅沥沥的吓着小雨了。 院子里的青草大多枯黄了,几株茶树的叶子倒还青翠,天空布满阴云,微凉的秋风吹来,让人清醒了不少。 林锦婳莫名的喜欢阴天,外面下着下雨,淅淅沥沥落在瓦片上发出些许声响,阴云让天空看起来灰沉沉的,却有一种格外的宁静和惬意。 她换好衣服出来,酒儿立即就站起了身来,从暖榻上趴下来一把抱住了她,抬起黑亮亮的眼珠看她,笑起来:“娘亲,酒儿想你了。” 林锦婳心里软软的,俯身将她抱起,有瞧见葡萄正在犹犹豫豫,上前笑道:“葡萄想不想母后?” 葡萄对于表达喜欢,好似天生就迟钝些,闻言,只微微抿着唇,盯着林锦婳点点头。 林锦婳笑着坐到他旁边,在他额上轻轻一吻:“乖儿子。” “还有乖酒儿。”酒儿忙道,林锦婳浅笑,也在她额头吧嗒一下。 正说完,便有宫女便引了苏镜洵来了。 苏镜洵瞧见林锦婳正怀抱着两个孩子说话,眼里生出几分恍惚,而后才垂眸行了礼。 “过来坐下。”林锦婳浅笑道。 苏镜洵依礼在暖榻另一侧坐下,熟练的伸出手来,林锦婳搭脉诊断过后,才笑道:“好了不少。” “多谢皇后娘娘……” “不必客气,你爹爹为朝廷出生入死,你又陪着太子和公主,本宫救你,实属应当。”林锦婳喜欢苏镜洵这个有灵气的孩子,葡萄酒儿无长兄带着,跟他一块倒是格外省心。 苏镜洵知道这并不是应当,堂堂国母肯纡尊降贵,已是对他苏家的恩德。 他又起身行了礼,林锦婳看他在这自己这里也拘谨,只跟墨雪道:“带他们去隔壁玩吧。” “是。”墨雪浅笑应下。 林锦婳惬意的起身,去廊下查看了下收起来的干花,笑笑,叫人收去空屋子里继续挂着吹风,这才见到墨月快步过来了。 等墨月到了廊下,收起了伞又取下了被打湿的披风,这才道:“都打听到了。” “说罢。”林锦婳倚着廊边的椅子坐下,才笑看着她道。 “是。”墨月想起这事来,还有些唏嘘:“这位诺敏公主,本不是蒙古王妃亲生,乃是蒙古王跟蒙古王妃的亲妹妹所生,后来蒙古王妃亲妹妹去世,这才过继到了她名下,只不过虽然过继了来,但这位诺敏公主却天生风流。” “风流……”林锦婳见她说起这两个字的时候,神色不大对劲,八卦起来:“是怎么个风流法?” 墨月提起来,竟还有些羞涩,道:“传闻她对于男女之事毫无忌讳,只要是喜欢的,一定会带回房间去,但她却从不说喜欢那些男人,只觉得是她嫖了那些男人,到不觉得是那些男人白要了她的身子。” 林锦婳也觉得惊异起来,虽然相较于大齐的其他女子,她的世俗礼教观念已经弱了不少,但这样子的还是第一次听,也第一次见。 墨月见她感兴趣,才又道:“这位诺敏公主非但对生人如此,对熟人更是如此,听完在蒙古,她的好几个姐夫也是她的房中客,奴婢想,这就是为何宝珠公主会如此戒备她了。但是蒙古王又最疼这个公主,要什么给什么,在蒙古,没人敢说她一个坏字,所以这位公主行事便越来越不羁了。” “这样说来,她此番入京,蒙古王也不是让她来和亲的。”毕竟他应该清楚自己的女儿,就算礼教尚算严格的大齐真有男子能接受,只怕这位公主自己也不乐意吧。 林锦婳看着墨月,墨月也是点点头,只小心跟林锦婳道:“奴婢还听闻,这公主说,要嫁这天下第一的男人。” 林锦婳这才从嗑瓜子群众变成了当事人。 她眨眨眼,看着墨月:“意思是,皇上被盯上了?” 墨月看她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忙道:“娘娘,这诺敏公主天生的妖媚,男人们看一眼,骨头都酥了半截,万一皇上……” “放心吧。”林锦婳浅笑,赵怀琰的秉性她最清楚了,况且还是哪方面的事,他的自制力更是厉害,自己生病的时候,他都憋成那样了,躺在自己身边,愣是没动自己,若是诺敏能轻易拿下怀琰,那她当真是要佩服了。 墨月看她如此自信,也只无奈笑笑:“罢了,娘娘相信皇后,奴婢却去要提醒提醒其他人。” 林锦婳尚未开口,就见墨风也来了,行礼才道:“娘娘,林将军跟穆王妃一道请旨见您。” “他们怎么今日来……”那不是刚好跟这位诺敏公主撞上了么。 “奴婢也不知道,那您今日不见?”墨风又道。 林锦婳想起那玉佩来,只笑道:“自然是要见的,去将人请来吧。” 墨风连忙去了。 没多会儿,林锦澄就过来了,身侧还跟着个穿着穆王妃正服小心翼翼走来的姑娘,不过她俨然是第一次穿繁复的王妃正装,走几步时不时就去提提裙子,偶尔还差点绊倒,等她磕磕碰碰到了林锦婳跟前,才擦了把额头的汗,不过才抬眼,就惊讶的捂住了嘴。 “怎么了?”林锦婳也不介意,笑问她。 林锦澄也停下行礼,等她说话。 林枕溪瞧见林锦婳,一身红色长裙,意态懒懒的倚在廊边,长发随意的散落在身后,乌黑的发髻上只簪着两支金色流苏步摇,薄施粉黛,已经是美丽非常,比之前瞧见的那副画里的样子更加好看。 她在岛上见过的美人不少,可见到林锦婳,又觉得是另一种美,朦朦胧胧,美的不真切,可她实实在在就坐在那里。 林锦婳莞尔:“你是枕溪?” 林枕溪这才反应过来,忙要行礼,这动作她还特意让长孙祁烨教过她的,不过对于她来说,能比划出这姿势就差不多了,流畅又优美什么的就不想了。 林锦婳瞧着她,浅浅笑起来,终是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是。”林枕溪暗暗松了口气,终于站起身,才看着林锦婳笑道:“皇后娘娘,多谢你见我,祖母说,若是我完不成任务,便再不许我出门了。” 林锦澄在一侧浅笑:“她所说的祖母,便是离陀岛上的那一位。” 林锦婳的确想起这个族亲来,只让她过来在身边坐下,这才问她道:“那你可知玉佩上,那些花纹,代表着什么?”林锦婳说完,里间墨雪已经拿着用玉佩拓印下来的纸出来了。 林枕溪看着那纸,才压低了声音小心道:“这是祖父曾经留在北燕的旧部,现在已经更加壮大了,这花纹原就是不想让人认出来,才做成这个样子的。” “原来如此。”林锦婳想了想,交给林锦澄:“哥哥送去给怀琰。” “嗯。”林锦澄即刻起了身,等他走后,林枕溪才想了想,道:“皇后娘娘,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我想问问关于铁牛……穆王的事。” “想问问他为何这样害怕黑暗和老鼠,想问问他的曾经?”林锦婳笑道。她看着林枕溪,便觉得她如她的名字一般,眼神如小溪般清澈,只是相处这一会,便叫人觉得如沐春风。 枕溪,珍惜,真是个好名字。 林锦婳并没有吝啬,将长孙祁烨的事一点点说给她听,对于自己跟长孙祁烨的事,只是简单掠过,而后才道:“穆王殿下此生活得辛苦,枕溪,跟他在一起,必要承受寻常人不能承受的事,你可愿意?” 林枕溪听完,已是泪眼汪汪:“早知道,还是叫他失忆好了……不,不行,失忆了,他又想不起自己还有个哥哥。” 林锦婳看她在纠结,之前浅笑道:“顺其自然便好,经历过这么多的风雨,他不会还如以前一般。现在又有你在,便是为了你,他也不会再被以前的阴影所控制。” 林枕溪点点头,想起这几日她还欺负他,心里便是一阵阵的歉疚。 等说过穆王的话,林锦婳还打算问问她离陀岛的事,便已是中午了,外人来传话,说穆王已经在宫外等着接王妃回去用午膳了。 “他怎么这时候来叫我。”林枕溪还觉得奇怪。 林锦婳却是猜到长孙祁烨的心思,她是担心自己跟枕溪之间,会产生什么矛盾和误会吧。 她道:“等迟些你再入宫来,宝珠公主要来宫里玩,你们性子差不多,到时候定能玩到一块去。” “是!”林枕溪笑眯眯点头,这才出宫去了。 只是走到无人的地方,她才让宫女们远远在后跟着,悄悄红了眼睛。 祁烨过来,是担心自己说什么,会让皇后娘娘伤心吧,今儿自己是瞒着他来的,他会不会生气? 林枕溪忐忑的走到宫门口,就看到了站在宫门前负手而立的长孙祁烨,他面色微冷,淡淡睨着她,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气。 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还不等完全靠近,就哽咽着求饶:“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来的,我是真的有别的事,你相信我……” 长孙祁烨见自己还没出声她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终是无奈叹了口气,上前替她擦去眼泪,又将自己的暖手炉给她,才道:“下次不许如此。” “你还怪我吗?” 长孙祁烨没出声,林枕溪又要哭,他这才道:“不怪你,不过你多大了,还这么喜欢哭?” “哭比较好使嘛。”林枕溪抽噎着擦去眼泪,小心翼翼的去看他的神情,才小心翼翼道:“王爷,你是不是担心我来宫里,会让皇后娘娘伤心?” 长孙祁烨脚步微微一顿,这傻丫头竟是这样以为? 阿慕有皇兄,他再喜欢也只能深埋在心里,况且此番来,他担心的,是枕溪这傻丫头独自来皇宫,知道了自己深爱阿慕而觉得受伤。 到了马车前他仍未出声回答,只转身将小小只的她抱上马车,才道:“是为了你。” “当真?”林枕溪本来心情沉沉,闻言,立即扭头问他,头却砰的一声撞在了马车上,这下假哭也要变成真哭了,吓得长孙祁烨不断扬言要拆了这破马车,这才好容易搂着扑在他怀里当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林枕溪回去了。 远远看着的高禀见状,终是欣慰的呼了口气,回去禀报了。 赵怀琰听罢,才从堆成山的奏章里抬起头来,道:“如此便好。” “那皇上可要见见穆王?”高禀又道。 “待他想来了,自然会来。”赵怀琰的眸中染上些许的笑意,才看着手底下穆王府上来的奏章,笑笑。瞧见时辰不早,才道:“蒙古王妃何时觐见?” “已经快来了,不过属下听墨风他们说,这位诺敏公主是个风流人物……”他已经被墨风暗地里告诫过了,可是半分不敢动心思,可万一皇上…… 赵怀琰一眼猜透他的想法,道:“既如此,便由你亲自接待!” 高禀噗通一声就给他跪了下来:“皇上,虽然属下能把持的住,但到底也是快要娶妻的人了,还请皇上考虑下属下的终生幸福。” “墨风,看来他没有自信能把持住,这男人不嫁也罢。”赵怀琰起了身来,淡淡一句,高禀已经是吓得忙扭头去解释了,却只看到墨风咬着后槽牙从侧间走了过来,才道:“皇上,娘娘已经准备妥当了。” “嗯,先请了皇后来,再接见蒙古王妃及诺敏公主。”赵怀琰淡淡道。 “是。”墨风应下,又瞪了眼高禀,这才扭头去办了。 她今儿倒要看看,这诺敏公主是个什么样的风流人物!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早就知道 诺敏刚进宫,对这里的一切都觉得新鲜,皇宫瑰丽,比蒙古的可好了不少。 她在蒙古王妃走在那汉白玉的台阶上,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巍峨宫殿,终是笑起来:“母妃,这儿当真好看。” “是啊,毕竟是大齐皇宫。”蒙古王妃得体笑着,对她倒是不多管。 诺敏浅浅一笑,继续往前走,刚巧高禀领着人来迎接。 她瞧见身形高大又威武的高禀,嘴角勾起,眉眼飞扬:“大齐当真是人杰地灵,便是个小小侍卫,也生的如此英俊。” 高禀老远就看到她了,一身异族公主的打扮,身上挂着银铃铛,走起来那铃铛便发出好听的声音,再配上她那妩媚的眉眼,越发的勾人魂魄。 他只看了眼,便垂下了眸子,等靠近了,才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经等候多时。” “那就劳烦带路了。”蒙古王妃笑道。 “请。”高禀侧开身子,侍卫们分散站到周围去,如今蒙古王妃入京,已经是遭受歹人劫持过,若是再在宫中出事,只怕会引起蒙古的不满,所以他也格外的小心。 诺敏公主走在他身侧,见他看也不敢看自己,轻声笑道:“侍卫大人怎么了?难道是觉得诺敏不好看,连看也不愿意多看一眼?” 她声音清脆中带着一丝丝的嘶哑,天生的妩媚却又游刃有余的能把握住这份妩媚,加之她的身份和身上的贵气,一点没有青楼女子那等的放浪之感,反而是自带的风流韵致。 高禀把持住自己,想想墨风,心里又平静了下来,只道:“公主言重了,属下只是下人,不敢逾越了。” “若我要你看我呢?”诺敏好玩般继续道。 “属下不敢。”高禀垂眸道。 诺敏还要在说话,蒙古王妃这才转过身笑道:“诺敏,别闹了,就要到了。” 诺敏闻言,看了眼前面巍峨的宫殿,这才笑着应下了。 很快,林锦婳和赵怀琰便接见了他们。 蒙古王妃入京,一为蒙古表示恭贺,二便是有进一步讨好的意思,所以大齐的并未设大宴,也在情理之中。 诺敏跟蒙古王妃进来时,都是低垂着眉眼的,一直快要到了跟前,才停下。 “见过大齐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蒙古王妃带着诺敏在底下说完,诺敏才想瞧瞧抬头去看,不好直接抬起头来,只看到那黑红两色织就的龙袍和那双放在膝盖上的手。 那手修长白皙,但虎口有老茧,可见是常握兵器的,但手指又修长白皙,可见还能舞文弄墨,这是蒙古男子不论如何也学不到的。 “免礼,赐座。”赵怀琰见林锦婳气色尚好,心下稍安,这才道。 听到这声音,诺敏心口微动,终是抬起头来,但抬头的瞬间,刚好殿外有风吹来,铃铛轻响。 她以前觉得这铃铛声,是她用来勾男人的魂魄的,可就这一瞬间,自己的魂魄却好似被男人勾走了。 他一身矜贵,坐在龙椅上凤眸清寒,剑眉入鬓,五官若刀削般立体明朗,薄唇淡淡,浑身都含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味道。 她怔了怔,终是笑起来:“臣女诺敏,拜见皇上。” 她记得,他方才的声音也是极好听的,仿若一泉溪水,从心口缓缓流过。 赵怀琰淡淡睨了她一眼:“赐座。” 诺敏浅笑起来,这才转身到另一侧坐了下去,却不似之前那股风流之态,反而学着林锦婳的模样,端正了许多。 不过她细细打量林锦婳,同样是一身凤袍,眉目如画的确好看,但到底是温室里养出来的娇花,便是床上,怕也是羞羞答答,哪里及得自己? 想到这里,她又自信起来,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大大方方的朝赵怀琰看去。 蒙古王妃来,主要都是说些客套话,赵怀琰自然是只能陪着,等说完,时辰也不早,这才打发了她们走了。 只是走时,诺敏特意出来给林锦婳行了礼,才道:“皇后娘娘,不知明日臣女能否再来拜会娘娘?” “明日?” “是。臣女很喜欢大齐,也喜欢皇后娘娘,想来多跟娘娘说说话,还请娘娘准许。”她笑道。 林锦婳端端看着她,这个诺敏公主倒是有意思,她的那点心思全部都写在脸上,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林锦婳浅笑:“如此,那明日本宫便下帖子请公主进宫来。” “多谢皇后娘娘。”说完,起身时又看了眼赵怀琰,还不忘朝他抛去一个媚眼,瞧见赵怀琰依旧面不改色,面上笑容越发打了些,看不上自己么?没关系,自己总有办法会让她臣服的。 出了皇宫之后,她立即就见到了急急赶来的宝珠。 瞧见宝珠,她只是笑:“宝珠姐姐过来,是担心我会勾引皇上?” 宝珠看她一眼,只跟蒙古王妃道:“母妃,大齐的皇上皇后没你们想的简单,你们最好不要……” “宝珠,母妃知道,你放心,诺敏有分寸的。”蒙古王妃笑道。 “可是……” “程青呢,你带他来见见我,我想跟你们说说话。”蒙古王妃笑着拉着她的手便往马车一旁去。 宝珠无法,只得叹了口气,由着她拉着往前去了。 诺敏却只在后面跟着,瞧着宝珠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 天色将晚时,宝珠被留在驿馆休息,徐程青自然也就留下了。 “明日诺敏要入宫去,我也跟着去。”她坐在床边担心道。 “怎么了?担心皇上没有定力吗?”徐程青笑起来,正想着,宝珠便问他:“你的贴身侍卫呢?” 徐程青还奇怪她怎么问这个,但看她一脸认真,便朝外道:“龚琪?” 话落,外面根本没有人回应。 他觉得奇怪,便走到外间朝外面道:“龚琪?” 这时才终于有人回话道:“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徐程青听出这不是他的贴身侍卫龚琪的声音,只道:“龚琪人呢?” “这……”外面的侍卫似乎有些为难,徐程青这才拉开了房门走了出来。 此处驿馆不算大,所有人都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只是徐程青和宝珠睡在西边的厢房里。 他才出来,就听到院子里飘荡着一句句的女子娇柔的声音。 他顿了顿,这么大年纪了,也不会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声音。 他沉默了一下,便朝前看去,之间对面的窗户上映出两个交缠的影子,女子毫不掩饰的放荡声音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难不成龚琪她现在诺敏公主房里?”他诧异的问着自己的属下。 那侍卫也是红了脸,尴尬的点点头:“这事也怨不得龚琪大人,本来他好生在这里守着的,是诺敏公主使了人请他去的,结果这一去,就不复返了。” 徐程青也是不知说什么好,原是听到些风言风语,都没怎么在意,哪想这竟是真的? 他面色沉沉,道:“等龚琪回来后,让他自己回去受罚,再革去职位回老家。” 底下跃跃欲试的侍从们一听,连忙歇了心思,连连点了点头。 徐程青见状,这才回了房间,瞧见抱胸倚在床边的宝珠,也是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既如此,那明日你便入宫吧,就是不为皇上想,宫里的那些侍卫们也要多加防范,不然再犯了宫规,可就不是简单几句话能解决的了。”徐程青提醒道。 宝珠颔首,她也是这个意思。 不过徐程青比宝珠更清醒一些,等吹了蜡烛睡下时,他才问道:“为何明知道她是这样的性子,蒙古王妃还要带她来京城,万一被人设计利用,重则是影响两国邦交,轻那也是对诺敏不利……” 徐程青话未说完,宝珠便从他怀里钻了出来,略带着几分恼意道:“你是在怀疑我母妃妄图借刀杀人?是,虽然诺敏乃是父王在我母妃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与母妃的亲妹妹生的,可诺敏怎么说也是母妃亲妹妹的女儿,又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母妃断不可能如此的。” 徐程青看她如此生气,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左右这也不过是蒙古上一代的恩怨而已。 他忙哄了她睡下,这才将话都憋在了心里。 等到第二天,宝珠才早早起身,跟诺敏一道入宫了。 到时,因为刚刚下过雨,空气还很潮湿,林锦婳亲自在花房里叫人怎么晾干花,等到她们来时,才笑道:“如今天气寒了,便在屋里坐坐吧……” “好……” 诺敏刚要答应,宝珠便笑道:“娘娘,我带了烤肉呢,咱们找个空旷的吃烤肉吧,我还会烤鱼。” 林锦婳闻言,扫过诺敏的面色,才落到宝珠身上,她知道宝珠是一心在防着她这个妹妹的,闻言,浅笑:“也好,刚好酒儿几个孩子也正吵着无趣。”林锦婳想罢,便转头跟小珑道:“传本宫的谕旨,去问问袁小夫人和穆王妃可愿意入宫来,就说今儿有宝珠公主亲自烤肉。” 小珑忙笑着应下了,小玲也利落的张罗好下人去准备东西了。 没多会儿酒儿和葡萄就来了,苏镜洵也慢慢跟在后面。 酒儿小脸红扑扑的,还出了些汗,一过来就要扑倒林锦婳怀里,林锦婳只捉了她给翠嬷嬷:“先带她去换衣裳,再喝些姜茶驱寒。” “是。”翠嬷嬷笑看着轻易被捉起来的酒儿,笑眯眯抱着她就下去了。 还不等林锦婳再开口,就见诺敏望着苏镜洵道:“这是哪家的小公子,生的如此俊朗?” 苏镜洵看她穿着异族的服饰,又站在皇后娘娘身边,自是猜到她的身份,闻言,只淡淡垂下眼,道:“镜洵见过公主殿下。” “镜洵……真是个好名字……”诺敏说完,上前便抽出自己的一串铃铛来用自己纤白的手指挑在他跟前,笑道:“这个送给你当见面礼如何??这可是本公主的贴身之物。” “公主客气,镜洵不敢收。”苏镜洵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毕竟是公主,他苏家只是定北侯,要是得罪了她,给苏家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诺敏看他竟是面不改色,越发有了挑战的*,但不等继续说话,宝珠便上前一把抓在手里:“你不想要,给我就是。”说完,才跟林锦婳道:“娘娘,我们出去吧。” “嗯。”林锦婳淡淡观察这诺敏,这个姑娘好似生冷不忌,或是说,调戏男人,似乎都成为了习惯,即便是明显看起来还小的苏镜洵。 苏镜洵看着诺敏离开时还在冲自己笑,脚步也变得迟疑起来。 墨雪得了林锦婳的吩咐,在他迟疑时,才过来道:“娘娘选的地方附近有一个小花园,娘娘说,苏公子一会儿跟太子和公主在花园休息就好,若是不想出来,可以不必出来。” 苏镜洵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下来,也更加佩服林锦婳,听罢,只浅笑起来:“多谢皇后娘娘。” “谢我娘亲什么?”酒儿从里头出来,穿着一套大红色绣彩蝶的小夹袄,搭着一条同色的百褶小裙子,脚上蹬着一双暖和的鹿皮小靴子,梳着圆髻,各坠着两朵带穗子的攒珍珠珠花,奶声奶气走过来的样子,简直像是新年要新年要端上桌的那盘软软糯糯的鸳鸯糯米糕。 苏镜洵以前觉得她就是个被宠坏的公主,可接触久了,才知道她不过是个调皮捣蛋些的小丫头罢了。 瞧见她笑眯眯的朝自己走过来,面上的冷淡略少了些,只道:“没事。” “妹妹,你真可爱。”葡萄笑嘻嘻道。 酒儿高兴的跑过来,抱着他便在他脸上吧嗒一口:“太子哥哥也可爱。” 小玲在一侧看着,心都要化了,这一幕在她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以至于十几年后这两兄妹互相挤兑毒舌的时候,她还总是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很快徐昭昭跟林枕溪都来了,不过林枕溪这次得了令,穿着常服来即可,她很高兴的穿着自己的鹅黄色小裙子,披着一条雪狐披风便来了,蹦蹦跳跳入宫时,还有人以为她才是此番蒙古入京的公主。 等临湖的地方坐下,宝珠才张罗着去烤肉了,倒是诺敏远远看着,笑着走了过去:“宝珠姐姐如此费心,让我来浑身沾满这烤肉的气味,是担心皇上真的会爱上我?” 宝珠冷淡看她一眼,没出声。 诺敏笑开:“便是皇上真要看上我,那宝珠姐姐怎么办?” “诺敏!” “你放心,你都不让我在皇后娘娘的宫里坐着了,皇上今日就是想见我怕是都没机会,罢了,若是皇上不行,徐家姐夫也是极好的。”诺敏娇娇笑着,宝珠气得真是无话可说,倒是坐在湖边的林锦婳瞧见这番场景,浅笑起来:“昭昭,袁绍最近如何?” “他已经请旨,准备亲自赴边关镇压番邦乱党了。”她面上虽带着笑,眼里却是不解,不解他为何要去征战。 林锦婳却是理解,袁绍身体里住着的,到底是皇族的灵魂,如今大齐正值用人之际,他便是为了昭昭着想,也会要去建功立业,而不是等着怀琰赏赐的。 她笑笑,一侧林枕溪眼巴巴的看了眼烤肉后,才悄悄道:“你们知不知道一种鱼的烤法,先去腥味,用蜂蜜研制两个时辰,之后再撒上些许的调料放到小火上慢慢烤,等烤到五成熟,再撒上调料,重新刷上蜂蜜,最后取一个铁锅来,刷上少许的油,用烧热后再将半熟的鱼放进去,油滋啦一声响,那蜂蜜合着鱼的香气就冒出来的。鱼呢,最好选柔嫩无刺的新鲜鳜鱼……” 光是听她说,徐昭昭就忘了愁绪,咽了咽口水了。 林枕溪也是一脸的向往,说起来,自离开离陀岛后,她就没吃到美味的鱼了。 说完,拿着桌上的果子啃了一口,瞧见宝珠跟诺敏还在那儿说话,再看着那一串串肥嫩可口的肉在慢慢烤,已是忍不住起身就走了过去。 等她走后,徐昭昭才道:“这个便是林家族亲?” “嗯。”林锦婳看着林枕溪猫着腰围着烤肉转的人,浅笑:“是个有福之人。” 徐昭昭也跟着笑起来:“瞧着是个单纯的,不过穆王殿下那样复杂的性子,倒真是要她这样一个既单纯又聪明的姑娘陪着。” 林锦婳也笑起来:“如此便是最好了。” 说完,诺敏已经朝他们这儿走了过来,瞧见林锦婳,行了礼才坐下道:“听闻娘娘已经怀孕了?” 徐昭昭有几分警惕,林锦婳只是如平常般浅笑:“是,有几个月了。” “诺敏先恭喜娘娘了。”诺敏连忙笑道。 林锦婳浅浅一笑,便听她道:“不过诺敏听人说,这几日皇上还住在娘娘宫中?娘娘是大夫,也该知道,怀孕之后,夫妻不该通房,不然就要伤了孩子了。” 徐昭昭听她竟说这个,脸微微红了些。 林锦婳只是道:“公主不必担心。” “诺敏也担心皇上,怀胎十月,他每日公务繁忙,回来后还没有替他排解,实在是可怜,尤其是皇上如今正值盛年,年轻气盛,这等事情若是憋得久了,可是要憋坏身子的。”诺敏深深看着林锦婳笑道。 徐昭昭是越听越觉得羞涩,只道:“公主,你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 “可我见过的男人数不甚数,我见过的这么多男人里,都是三妻四妾,还要找其他人排解,何况皇上呢?”诺敏是拿准了林锦婳不会跟她发脾气,就是发脾气,也不会张扬出去,毕竟谈论夫妻之事,大齐这样保守的风气,她也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吧。 林锦婳看她十分镇定,忽然也理解为何她即便风流至此,还能坦坦荡荡出现在自己面前,并毫不掩饰自己对怀琰的*了。 林锦婳若是没有重生,又再小个几岁,被她这样一说,一定要红了脸羞愧不已,可是现在的她不仅活了两世,春宫册也翻得差不多了。 她浅浅一笑,只平静对上她的眼神:“所以那些男人,终究只是普通男人。” 诺敏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才掩唇笑了起来,这个皇后娘娘,还真是不一般啊。 “都言娘娘善妒,但诺敏看来,娘娘并不是善妒,而是根本不允许皇上有其他的女人而已,这不叫善妒,这叫占有欲。”诺敏笑道:“若是娘娘愿意,诺敏可以不要名分,只愿意伺候皇上安寝就可以。” 徐昭昭听到这里,便是觉得害羞,也忍不住怒气了:“公主,这里到底是皇宫,是皇后娘娘跟前,你怎么能说出此等不三不四大逆不道的话。” “十分大逆不道吗?真奇怪,也许皇上会很高兴呢。难道皇后娘娘只想着自己,不为皇上着想吗?”诺敏挑眉道。 “你这是强词夺理!”徐昭昭忍不住站起身来。 远处的抱住看到情况,连忙赶了过来道:“昭昭,怎么了?” “大嫂,她……”徐昭昭说不出那些话,诺敏却是镇定的笑道:“我说想要侍寝,这位夫人以为我冲撞了娘娘,如此,诺敏愿意接受娘娘处罚。” “不必处罚了。只是本宫好奇,蒙古王应该知道诺敏公主的性子,不知他此番特意送了公主来我大齐,是何目的?是为了让公主侍寝皇上?可若是如此,公主也应当知道我大齐的风气,千不该万不该,昨晚也不该与别的男人寻欢。” 林锦婳淡淡说完,诺敏跟宝珠都怔住了,昨晚的事,她竟是知道? “娘娘早已经盯着臣女了?”诺敏笑问她。 林锦婳也笑:“京城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本宫注意些公主的安危是应该的。” 诺敏手心微紧,她即便是早已知道,也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了,果不其然,这个皇后娘娘,心机真是深呢。 林枕溪不知发生了什么,刚好烤肉也拿来了,笑道:“已经烤好了……” “本宫身怀有孕,不能吃,你们尽兴。”林锦婳笑看着宝珠道。 宝珠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她今日请了诺敏入宫来,只怕不只是诺敏想入宫,而是她想请她们入宫吧。 蒙古终究,只是附属在大齐身上的小国而已。 她懂这个道理,诺敏也懂。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只是野男人 很快,宝珠便过来行了礼:“娘娘恕罪,臣妇不知娘娘身怀有孕不能食用……” “不妨事。”林锦婳浅浅笑着,看着垂涎欲滴的徐昭昭跟林枕溪,笑道:“她们也很喜欢,你们不必如此拘礼,坐下吧。” 宝珠应是,诺敏也跟着笑道:“娘娘真是大度。” 林锦婳淡淡浅笑:“本宫不大度,本宫善妒。” 诺敏面色微微一红,竟是不知怎么接她这句话了,而且这个皇后,看着跟自己客客气气,说话做事也随意,没想到竟只是因为一直没把自己当回事,直到自己暴露出真正的目的来。 她浅浅一笑:“是诺敏不知规矩。”诺敏起了身,规矩行礼道。 林锦婳莞尔,看了眼宝珠,今日有她在,她也不会太不给诺敏面子的,最起码,表面的和平还是要有的。 没多会儿,林枕溪又拿了烤好的鱼来了,鱼皮烤到焦香四溢,只是这个时节,便是南方进贡来的鳜鱼也已经不那么新鲜了,所以林枕溪只让厨房杀了几条她根本不认识的鱼,用同样的法子做了,鱼肉虽然老些,但也能吃,尤其是味道进去鱼肉肉身里以后,那入口生香的口感,直叫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进去。 徐昭昭可不管她们在说什么,等鱼上来以后,又拿盘子装了些烤好的肉来,翠嬷嬷特意亲自下锅熬了汤来做汤锅,再临湖的桌上再摆上些点心和时令的果子,这一处的香味勾得隔壁酒儿的馋虫都出来了。 她眼巴巴的在门口朝那处看着,就希望娘亲能记起她还有个可爱的女儿来。 葡萄瞧见苏镜洵只是站在廊下看书,他便缠着墨雪来教他学功夫了。 没多会儿,酒儿的盼望终是达到了,林锦婳的确让人装了不少送过来,乐得她差点蹦起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就只有那鱼和菜。 “公主,去里间吃吧,奴婢再给您拿些果子和点心来。”小玲笑眯眯道。 “好。”酒儿高兴的点点头,瞧见小玲进去了,这才忙要跟着进去,却被人敲了敲肩膀。 她扭头一瞧,一只玉白的手摊开在自己跟前,那手中心,竟是放着一块小小的雪白糯糯的糕点。 她咽了咽口水,抬起头看去,便见苏镜洵正望着自己。 她眨巴眨巴大眼睛,奶声奶气问他:“小洵,我能吃吗?” “嗯。”苏镜洵点点头。 “谢谢你!”酒儿听罢,伸出小爪子,直接抓住就放到了嘴里,等尝到那糕点绵软的口感,甜而不腻的味道,整个人都要高兴到飞起来了。 苏镜洵见状,才终于露出丝丝笑意。这个小丫头,长得就像个小糯米团子,竟还这么喜欢吃糯米团子。 酒儿吃过后,就见葡萄伸出头来看她:“妹妹,洵哥哥,怎么了?” “没事。”酒儿笑眯眯的将嘴里的糯米团子咽下,扶着门边就小心翼翼的跨过了高高的门槛走进去了。 苏镜洵看着她胖嘟嘟的背影,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负在身后,也提步跟着走了进去。 林锦婳只淡淡坐着,看着徐昭昭跟林枕溪越说越投机,越吃越投机的样子,笑道:“若是喜欢,常来宫里就是。” “真的可以吗?”林枕溪惊喜道,她正愁来这京城,没什么人说话呢。 等说完,顿了顿,又小心翼翼道:“王爷能不能也来,我看他每日闷在家里,也不肯出来走走,我担心他在家里修仙。” “修仙?”徐昭昭差点笑出声,林枕溪却是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那些个志怪小说里,不都说人能修仙吗?我担心他想要成仙。” “哈哈哈……”徐昭昭笑得差点呛到,要说起穆王来,她也见过几次,看着他那样子,也不是修仙的料啊,倒是曾经的那位长孙玄隐,若说他要修仙还差不多,只可惜…… 她想起之前的事,只摇摇头,才跟林枕溪道:“放心吧,穆王殿下不会修仙的。” “当真?” “真,比珍珠还真,若是他真的成仙了,我一定拜他,求他保佑我事事顺遂。对了穆王妃,若是他真的成仙的话,以我们两的关系,他一定会保佑我的对吧。”徐昭昭想着想着,忽然就兴奋起来。 林枕溪想了想,点点头:“会的,我会跟他说的。” “嗯,干杯!”徐昭昭端起自己的茶盏,林枕溪也一脸严肃的端起茶盏,两人一碰杯,就惹得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宝珠瞧见她们两这场景,本也是爱热闹的人,可看着诺敏,心思便又歇了下来,等时间差不多以后,她这才道:“娘娘,时辰也不早了,我便跟诺敏先行告退了。” 林锦婳自然是同意,还道:“宝珠公主得空,可以多来。”她这意思,就是并不是要跟蒙古作对的意思,也没有瞧不起蒙古,只是纯粹的告诉她们,她并不多欢迎诺敏公主来‘伺候’皇上而已。 诺敏也不是蠢人,闻言,浅浅一笑,并不在多说,便转身跟宝珠一道出去了。 出宫的时候,她瞧见宝珠全程面色都不好看,只笑道:“宝珠姐姐何必生气,皇后娘娘公私分明,便是不喜欢我,也没有刁难你不是?况且大齐现在也算是内忧外患,也不会轻易就得罪了蒙古……” 宝珠闻言,真是气得不行,扭头看她:“你还不死心?” “死心?为何要死心?”诺敏一脸不解的看她,见她还是这样生气,才笑起来:“姐姐就是这样小心翼翼,所以你们一辈子都体会不到这人生是有多么的快乐,不就是男人么,都是喜新厌旧的,就算真的特别喜欢那个旧,也不会拒绝新的,只要新的够有魅力。” “诺敏!你当真要变成跟你生母一眼,成为千夫所指的*之人吗!”宝珠终是怒道。 诺敏听到最后这句话,面上的笑容终于停住,慢慢的落下来,化成冷笑:“是又如何?说到底,真正这样骂她的,都是女人罢了,因为她们嫉妒,嫉妒自己不能成为跟她一样能俘获所有男人心的女子,不甘心她们自己的丑陋和平庸,也害怕知道自己的平庸……”她眸光微寒的看着宝珠,浅笑起来:“宝珠姐姐,你也在害怕对吧,毕竟姐夫那么优秀,而你只是区区蒙古国的小公主,还是很平庸,很寻常的小公主而已。可是姐夫不同,生的玉树临风,又家世显赫,更是战场上的英雄……” “你够了!”宝珠喝止住她,看着她如今这个样子,到底是没忍心再说什么,只沉沉叹了口气道:“你生母走的早,那你就自己照顾好自己,你不爱惜你的身子,还指望谁来爱惜。”说罢,终是扭头走了。 寒风吹过,诺敏只觉得眼眶微微有些湿,什么也没说便提步往前去了。 等她走了,消息才传到赵怀琰的耳朵里去了。 赵怀琰听罢,只淡淡道:“往后不必让她再进宫了。” “是。”高禀立即应下。 说完,才道:“皇上,娘娘让墨风送来的那块玉佩,已经有消息了,这玉佩在北燕,的确能调动潜藏的十万兵马,不知道您是不是要用……” “暂时不急。”赵怀琰说完,顿了顿,才道:“袁绍已经亲自亲赴战场,此番新上任的将军中,再挑出几个来跟着袁绍一道过去。” “还有那左航左大人和新提任的三等将军金大人……” “姓金的留在京中,让左大人虽袁绍一道去,袁绍任军师,左将军为将。”赵怀琰道。 高禀立即应下,一侧的圣旨也已经草拟好了。 等徐昭昭回到袁府时,圣旨刚好已经下来了。 袁家人暂时还未搬回京城来,所以下了圣旨后,袁绍自己接了,也没告诉别人,知道徐昭昭知道,才立即让下人去准备行囊。 “昭昭,不必担心……” “怎么不担心。” 房间里,徐昭昭眼眶红红,坐在床边,看也不想看他:“你要建功立业,我怎么办,我不想失去你。” 袁绍听到这话,心里暖暖的,上前便坐在她身边,轻声道:“我会回来的。我们这几年一直在一起,我说话,哪次骗过你?” 徐昭昭想起四处奔忙的这几年,若不是他在,自己有可能都死在之前的动乱里了。 闻言,只抽噎几声,终是道:“那你这次决不许骗我,不然我永远都不原谅你!” “好。”袁绍应下,看她眼泪落下来,抬手便替她擦去,可是手碰到她温热的脸时,浑身一震,立即如触电般抽回了手来。 徐昭昭未经历过人事,虽然成婚,但袁绍一直以自己和她年纪都还小为由,一直没碰她,所以肌肤之亲就更少了,如今这样突然碰到,竟一下子就羞涩了起来。 袁绍虽是收回了手,却是幸福的笑了起来。 他极少笑的,可是这会儿,竟是忍不住了。 他终是转身,轻轻将她拥在怀里,才温柔道:“昭昭,等我回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成为能为你撑起一片天的夫君。” 徐昭昭泪如雨下,终是抬手将他紧紧抱住。 “我会等你。”一直都等着你,等你回来! 因为边关战事吃紧,所以袁绍并没有多留,当天下旨,第二天就收整好了行囊准备出发了。 走之前,先特意去皇宫拜别的皇上皇后,而后才是拜别徐家人。 “昭昭暂时就交由爹娘和哥嫂暂时照顾了。”袁绍恭谨道。 徐夫人个徐大人都是一脸欣慰,却也担忧:“此番前程凶险,你切要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 “是!”袁绍应下,徐程青则是让人牵了自己的听话的千里宝马来,道:“这千里驹便送给你,希望关键时刻,能到你平安回来!” “是。”袁绍感激收下,一侧林锦澄也取了自己的佩剑下来给他道:“这十多年来,一直是这柄剑伴我左右,此番送你,就当护身也好。” “多谢表哥!”袁绍一一谢过,等要走时,才看到站在人群后面悄悄擦眼泪还不让自己看到的徐昭昭,浅浅笑起来:“昭昭,等我回来!” 徐昭昭抬头,看着上了马的他,虽是不忍,终还是道了别。 等他一走,这才扑倒徐夫人怀里轻声哭了起来。 等看着他走了,林锦澄又跟徐家人说了会儿话,这才回去换了身衣裳,又坐了一辆看起来极为普通的马车,就出发往城外去了。 城外某个山的村子里,丫环将米淘洗好煮下后,正要去劈柴,瞧见屋里的小姐出来,才笑道:“小姐怎么出来了,穿的这样单薄,小心着了风寒。”说完,赶忙去屋子里拿了条披风给她盖上。 王汝嫣浅笑,拉着她歉疚道:“让你跟着我吃苦了。” “小姐说这些做什么,奴婢看着小姐一天比一天好,就是最开心不过的了。而且这儿依山傍水,生活也宁静,村子里的人也好,奴婢在这儿,可比在大家宅院里过得开心多了。”丫环小良笑眯眯道。 王汝嫣穿好披风,转身也去帮她舀水洗菜,小良也不阻止,只叫她打了水,又掺了热水再洗,别冻着了就行。 主仆两开开心心的为一顿早饭张罗着,又是生火又是劈柴,十分开心。 隔壁的大婶子一早过来,还挎着个篮子,里面放着两颗自家菜地里摘得白菜和土豆,更难得还有两颗鸡蛋,笑眯眯道:“王姑娘。” “婶子来了。”王汝嫣从厨房出来,笑道。 “哎,我是来谢谢你,教我家虎子写字。我家虎子这么小年纪上学堂也是浪费钱,也难得姑娘不嫌麻烦,肯教他识几个字。”大婶子高高兴兴的将菜篮子里的菜拿给她,又将鸡蛋小心放好,才笑道:“你身子弱,回头我再让我家男人杀只鸡,也给你送些来,这两个鸡蛋,你让小良姑娘拿热水冲了,就这样喝,最是补身子。”大婶子倒是很喜欢小良,忠心耿耿,大户人家出来的,还勤劳能干,最主要还认识字,懂规矩又识大体,这多难得啊。 其实王汝嫣早知道这大婶子的心思,她家有个弟弟,憨厚老实,给人在庄子上管着营生,生的人高马大的,就是眼光高了些,寻常的姑娘都看不上,偏偏上次回来的时候见到了小良,一看就对上了眼,只是小良一心要伺候王汝嫣,死活不肯答应。 王汝嫣笑笑,特意朝不远处的小良道:“小良,过来将东西拿到厨房去。” “是。”小良立即小跑着过来接过东西,才甜甜笑道:“多谢大婶子。” “不客气。”说完,又忍不住道:“小良,你当真不愿意?我家爹娘死的早,家里亲戚也没几个,你要是嫁过去了,只管去庄子上跟我弟弟过好日子,都不必伺候公婆的。” 小良知道她这最后一句是在开玩笑,因为这大婶子家里就有一对成日作妖老不死的公婆。 这话正说着呢,就听到隔壁一道尖利嗓子传来:“那些个杀千刀胳膊肘往外拐的,好东西不捡着给自己儿子,倒拿去给外人,当真是个吃里扒外不得好死的……” 大婶子似乎都习惯了,笑着安慰王汝嫣:“甭理她,十里八乡,除了她男人,谁都在她嘴里讨不着好话。” “是。”王汝嫣笑起来,若是换做以前,定是心里要不舒服一阵,但现在却不会了,村里的邻居们又待她极好,所以对面叫嚷什么,她一点儿也不在意。 等说完,大婶子这才神神秘秘道:“你家门外头,又停了辆马车,我瞧见这两月是得空了就来,还听人说,里面坐着一个年轻公子,王姑娘,那莫不是你的……” “不认识,下次他若是敢做什么,婶子帮帮忙,赶他走就是。”王汝嫣略带着几分生气的道。 “知道了知道了。”大婶子也是见过世面的,当初王汝嫣来,可是盘着妇人发髻的,丫环婆子也是跟了一堆喊她少夫人,可见身份不俗,外面那公子来了这么多回,也不见做什么,看着也像是个正经人,八成就是她丈夫了。 想到这里,大婶子这才笑着走了。 等她一走,小良才掩唇笑道:“林将军这都来了多少次了,小姐,您当真不见见?” 王汝嫣脸上仍旧带着薄怒,眼底却是藏着笑意,只扭头朝厨房去了:“他来与不来,不关我的事。他若是喜欢来,由着他就是。” 小良听着,这是有戏呢,连忙高兴的跟着进去了。 林锦澄在外面也是头疼,明明思念如狂,可偏生又不敢进去,怕汝嫣生气,每日就这样耗着,挺到天色将晚了再回去。 外面的侍卫终是忍不住道:“爷,要不您就进去吧,兴许少夫人在等着您进去呢?” 林锦澄看着紧闭的大门,想了想,总觉得不大现实。 正想着,忽然隔壁蹿出个老婆子来,方才那大婶子还在后面追着赶,两婆子都是一脸怒容,等到那老的到了王汝嫣屋门前,直接就拍门大骂:“你也是个不要脸的,你早都有男人了,还来这村里做什么?莫不是做了什么寡廉鲜耻的事藏到这里来了?若真是个寡妇那也就罢了,守你的节就是了,又把头发放下来做什么?我孙子才五岁都成日往你屋里跑,可见你不是个好的,还拿我家的鸡蛋,真正是不要脸……“ 她话未说完,那大婶子追上来便拉她道:“你胡说什么,王姑娘哪里惹到你了?你别柿子挑软的捏,你有本事骂我啊!” “你——你别以我不敢骂你,我还能休了你呢!” “你休一个试试!”大婶子也不是善茬,那老婆子一听,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起来:“哎呀,儿媳不孝顺,辱骂婆婆啊,还胳膊肘往外拐,把东西拿给个不要脸的寡妇啊……” 林锦澄听不下去,刚要下马车,就见那房门被人猛地拉开了,小良端着盆凉水就浇在了那老婆子头上怒骂:“你再敢放屁试试!” “你……你你你反了你了,吃我们家的还要骂我……” “那你也不能说我家小姐是寡妇,我家小姐的丈夫好生活着呢,你再敢胡乱放屁,我打断你的腿!”小良扔下盆子叉腰骂道。 现在来这乡下,她可不似在京城里,做什么都得顾及主子的颜面,在这里,尤其是对付这么个村里人人不喜欢的,就得撒泼耍狠大骂! 那老婆子也是懵逼了,一咬牙,朝里面喊道:“那她有本事把她男人找来啊?莫不是犯了七出之条被男人给休了才躲到我们村来,我呸……” “混账!” 林锦澄终是下了马车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看了眼身边的侍卫,寒声道:“把她给我抓到州府衙门去,关她十个月!” 那大婶子瞧见马车里的人终于出来,还是这样一表人才浑身矜贵,顿时偷偷笑起来,干脆躲到了一边不出声。 那老婆子见有个男人窜出来,眉头皱起来:“你是她的野男人吧……” “是又如何?”王汝嫣终是亲自走了出来,眼眶微红,明显是哭过,却敢出面来正怼了。 老婆子见她承认,越发的鄙夷起来:“那你们还要抓我,等州府的大人来了,先把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给抓了……” “掌嘴!” 林锦澄见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直接寒声道。 一旁的侍卫得令,上前便擒住那老婆子,小良会意,上前啪啪几个巴掌就打了下去,不过看在大婶子的份上,没打得太重,但也够她受了。 “你们……我要报官,哎呀,杀人啦,奸夫淫妇杀人啦!” 村里的人顿时围了不少来,瞧着这热闹,终是没人开口,那老婆子的男人来了,也瞧见林锦澄侍卫们带的刀吓得没敢出声。 终是小良冷哼道:“你要报官,尽管报去,且看看那州府大人,敢不敢抓林将军。” “林将军?”大婶子都怔住了,别的小将军她不知道,可林家可是大名鼎鼎的显赫之家,而且面前这位还一身清贵…… 她顿时道:“这位将军,不会是皇后娘娘的胞兄,林家少将军?” 小良看她震惊的样子,抿唇浅笑着点点头。 大婶子见状,那是更加高看王汝嫣一眼啊,她是怎么敢骂林少将军是野男人的! 她立即就要跪下行礼,却被林锦澄的人扶住了。 林锦澄回头看了眼王汝嫣,看她还是不肯搭理自己,只盯着那吓得说不出话的老婆子道:“把她拉去衙门。” “哎呀将军,是老婆子有眼无珠,您就饶了老婆子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大婶子闻言,想着到底是自己婆婆,也开口道:“将军,要不就算了吧,下次她肯定也不敢了,对吧,少夫人?” 王汝嫣见她这样一喊,脸微微一红,淡淡嗯了声,林锦澄悬着的心却终于是落下了些,这才叫人放了人。 大婶子也不敢看热闹,忙扶着自己婆婆回去了,周围的百姓们也都散了。 等人都走了以后,林锦澄才歉疚道:“嫣儿,我不是故意要来的。你别气坏了身子,我这就走……”说完,他提步就走,王汝嫣看着他的背影,心底终是幽幽叹了口气,道:“粗茶淡饭,将军要不要吃点儿?” 林锦澄心里瞬间如炸开了烟花一般,转身笑看着她,瞧见她眼底的泪,两步上前便深深将她拥在了怀里:“嫣儿,对不起。” 王汝嫣将头闷在她怀里,眼泪落下来,也终究是化作笑意:“我可没原谅你。” “我知道,我以后会努力。” “努力什么?” “再不让你生气。”林锦澄笑着看她,眼底只有柔情。 小良跟在后面,瞧见自家小姐伪装坚强了这么久,终于卸下了铠甲,也笑起来,只希望将军以后一直待小姐好,再不犯糊涂了才是。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夜里,林锦澄便留下没走了。 农家小院里泡的茶都是隔壁的大婶子送的,是她们自己做的茶,味道很涩,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王汝嫣坐在一侧,瞧着院子里仅有的那棵树已经开始凋零,终是轻声问道:“你又何必还来寻我呢?” “你是我夫人,我自然要来寻你,你便是不要我了,我却不能不要你。”林锦澄沈卿看着她面色微微泛白,终是脱下了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身上,才道:“外面凉,去里面吧。” “不了,你还是回去吧,也许林家根本没有我的位置,我又何必去自找没趣……” 她想起曾经种种,心里就是有道坎跨不过去,她仍旧很喜欢林锦澄,可是喜欢又能如何呢?她回去,兴许只会拖后腿…… 就在她暗自流泪的时候,身侧的人却见她轻轻拥住了。 林锦澄在她身边,看着她流出的泪,心里难受极了,只道:“嫣儿,你若是不喜欢林府,我们自己搬出来,再不回去,可好?”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父亲已经离开京城了。”林锦澄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终是道:“阿妙……前不久也已经死了。” 王汝嫣微微怔住,这才转头看他,看他将所有的痛苦都掩藏住,心中又不忍起来:“锦澄,对不起,我不知道……” “那是她罪有应得,不怨你,也不怪任何人。兴许她离开这个世界,才是对她最好的。”他心里难受,却也知道阿妙即便是活着,若是无法清空心中所有的偏执,那她只会陷得越来越深,直到死。与其如此,早早去了,更是一种解脱。 王汝嫣终是上前将他紧紧拥住,低低哭泣出声,将心底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 “往后,你再不许犯糊涂了,再不许做这等事了!”王汝嫣一边哭一边打他,他却只更加用力的将她抱在怀里不断安慰:“不会了,绝对不会了,你放心。” 王汝嫣听到他的承诺,也将心底压抑许久的情绪全部都释放了出来。 远远看着的小良见到这样的情况,也悄悄擦了擦眼泪,松了口气。 小姐就是再坚强,那也不能一个人在这村里过一辈子,如今她能想通,自然是最好了。 夜里,小良识趣的去隔壁大婶子家借宿了,林锦澄跟王汝嫣相拥在一起,烛火幽幽动着,王汝嫣却羞红了脸。 事后,她只将脸埋在他怀里不肯抬起来,林锦澄也不勉强她,只替她盖好被子,然后紧紧抱着她:“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京城发生了很多事。” “发生了什么?” “譬如……” 林锦澄珍惜着两人相处的时间,跟她说着以前的事,半点也不觉得厌倦,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直到天色将亮,二人才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一道早,大婶子特意杀了鸡,又亲自端了汤来。 小虎子也来了,生的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才过来,就脆生生的喊着王汝嫣:“姐姐……” “要叫少夫人!”大婶子忙道。 王汝嫣只笑道:“虎子习惯了叫姐姐,由着他就是。” 大婶子知道她心底好,这才没多责备孩子,这才道:“少夫人,我们知道今儿您就要跟林将军走了,也没什么别的送的,只杀了家里的鸡,你可别嫌弃才是。” “自然不会。”王汝嫣知道大婶子心底实在,更是知道村里的人也都心善,闻言,只立即叫小良去将自己的玉佩拿了来,交给了大婶子,道:“日后若是遇上难事,可以使人拿着这块玉佩,去京城寻我。” 大婶子瞧着那玉佩通透的很,雕刻也精致,知道必定是贵重物品,忙跪了下来道:“夫人,这玉这样贵重,民妇不敢收啊……” “你放心拿着吧,这样的玉佩,我家少夫人还有呢。”小良也在一侧劝道。 大婶子的婆婆本是在门外扒着门偷听,闻言,立即就谄媚笑着冲了进来,一把在王汝嫣跟前跪下,讨好笑道:“少夫人说的是,只不过这玉佩到底只有一块,万一不小心再丢了或是怎么样了,岂不是就找不到少夫人了?不若这样,少夫人再多留两块,万一丢了一块,也还有另一块不是,这样才不枉费了少夫人的一片心意。” 大婶子瞧着自己婆婆竟是这么的厚颜无耻不要脸,气得脸都青了,又不好当着王汝嫣和林锦澄的面呵斥她,只忍着怒气道:“娘,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回去。” “怎么没我的事,少夫人这玉难道不是给我们家的?你可别忘了,现在咱们家是谁当家!” 她看到大婶子就忍不住训斥。 大婶子气得不行,生怕王汝嫣真的给了,忙道:“少夫人,您别信她的,这玉这样珍贵,我们全家拿起来供着都不为过,谁敢弄丢了去?尤其是我婆婆,她只怕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要盯着这玉呢,若是丢了,八成也是被她给藏起来了。” “你……你怎么跟婆婆说话……”那婆子还想耍狠,林锦澄面色一沉,睨了眼一侧的侍卫,侍卫会意,上前捂住她的嘴就给拖拽出去了。 等她走后,王汝嫣才浅笑起来,又让小良拿了包银子来,才悄悄给她道:“玉掉了也没关系,婶子托人带个话就是,这些银子,你留着,送虎子上学堂去。” 大婶子瞧见,是又感动又激动,连忙拉着虎子就磕了头。 小良好容易将他们扶起来,京城来接的马车也到了,王汝嫣这才跟林锦澄一道起身出去了。 出了小院子的时候,才看到外面围了不少的村民,各个都提着筐装着蔬菜和鸡蛋,王汝嫣客气的跟大家道了谢,这才随林锦澄回京去了。 回京的旅途不算长,她坐在马车上,林锦澄坐在旁边,浅笑看她:“累不累?” “不累。”王汝嫣才说完,林锦澄便抬手轻轻将她拥在了怀里,这才笑道:“一路过去还要好一会儿,你昨晚没歇好,又劳累了,先睡会儿吧,等到了我再叫你。” 王汝嫣听着他的话,面色微微羞红,只乖乖吹下眸子没出声。 等临到了傍晚的时候,林锦婳才听说王汝嫣也回京了,算是又多了一桩好事。 “她能回来就好。”她浅笑道。 “娘娘操心他们的事,可比自己的事还多。”墨风在一侧笑道,林锦婳刚换好常服,走到暖榻边坐下,这才笑道:“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也该办你们的婚事了。” 墨风墨月对视一眼,立即嗔怪道:“娘娘成日里拿我们打趣。” “怎么是打趣呢,耽搁你们几个这么久,你们不怪我,不知道高禀常青怪不怪我。”她继续笑道。 “娘娘……” 墨月算是大方豪爽的,听到她这样说,也是羞赫的不知说什么好了。 墨雪跟在一侧,浅浅笑着。 找了借口出来,才站在廊下,倒是寒风一吹,外面竟是下起了小雪来。 “下雪了!” 有宫女兴奋的轻唤出声,她却怔住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布满阴云的天空,看着那小小的雪花慢慢落下,心也跟着宁静下来。 他跟喜欢的人一起在那边,应该过得还好吧,多年夙愿得以达成,多好啊。 她笑起来,眼泪慢慢落下,这四四方方的天,漫天的雪,冷冽的寒风,都是她最喜欢的气候啊。 “天冷了,喝点酒吧。”林锦婳出来,走到她身侧,望着这雪浅浅笑道。 “娘娘……” “听闻泸州的酒最好,还有怀孕也能喝的梅花酿,你若是去买酒,也替我带些回来尝尝。”林锦婳也不看她,只与她同样看着这雪景。 触景伤情,她不用问,也知道墨雪在想什么。 墨雪感激她没有看自己脸上的泪,没有让她觉得更加狼狈,只学着她一般,露出丝丝笑意:“谢谢娘娘。” 林锦婳心里幽幽叹了口气,这傻丫头,今生平白闯进来一个赫连璟,只怕这一辈子都要跟他赔到坟墓里去了。赫连璟,你若是在天有灵,便让她忘了你,也好让余生不再那么苦。 赵怀琰回来时,只看到她撑着伞在院子里观察那株梅花树,悄悄走到她后面,才抬手蒙住她的眼睛。 林锦婳从他靠近时,就嗅到他身上那股龙涎香气了,见他居然如此幼稚,才道:“是谁如此大胆,喊遮住皇后娘娘的眼睛?” “那皇后娘娘要如何罚我?”赵怀琰笑问她。 “那就罚你实现我一个愿望。”林锦婳笑道。 赵怀琰也跟着浅笑:“尊贵的皇后娘娘有什么愿望需要我来实现?” “今晚不许再去批奏章,留下来好好陪陪我和孩子。”林锦婳说完,扔了伞,转身便扑到了他的回来。 赵怀琰将她拥住,发现她的手心冰寒,这才取下自己的披风将小小的她裹住,这才温柔道:“好。” 林锦婳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终是抬起头浅笑着看他:“皇上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 “因为听到皇后娘娘想要许下一个愿望……”赵怀琰浅笑罢,这才牵着她的手,缓步往里殿而去。 林锦婳抿唇浅笑,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听着脚步踩在薄薄的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才终于扬起唇角,随着他缓缓往前而去。 宫门处,薄荷抱着暖手炉静静站着,看着他们恩爱幸福的样子,眼底多出几分艳羡,若是自己也可以,那该多好。 “薄荷姐姐,太后宫里来传话,说没银丝炭了,让内务府再送一些……”来回话的宫女瞧见她就在门口,忙道。 “没有银丝炭,就先用普通的炭,太后娇贵,可也娇贵不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怀有身孕,内务府的银丝炭也不多了,自然先紧着皇后娘娘用。”薄荷得体的笑道。 那宫女张张嘴,瞧见她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又不敢闯进宫去打搅皇后娘娘,只得应下去办了。 等她一走,薄荷才看了眼身边的小宫女,道:“告诉内务府,皇后娘娘崇尚节俭,不喜欢奢华,太后娘娘在慈宁宫中,又不需出来走动,今年裁制冬衣,就不必准备太后宫里的了。” “是。”小宫女连忙应下去了。 薄荷这才想起之前江太后愤怒的将自己赶出来的情景,嘴角冷淡扬起。不肯帮我么,那就做好不帮我的准备吧。 宫内,林锦婳尚不知道薄荷在擅作主张,只只知道薄荷办事利落,又曾是赵怀琰留在宫里的眼线,一向忠心耿耿,便也没多管她了。 晚膳时,林锦婳叫人去把葡萄和酒儿叫了来,在暖榻上支了桌子,烧着热腾腾的汤锅,还有四五碟的佳肴。 葡萄跟酒儿一来,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家伙便立即跟他们行了礼。 葡萄行完礼后,得体的道:“父皇母后可安好?” 林锦婳听他忽然问出这样的话,忍不住笑起来,却是点点头:“安好,太子可安好?” “一切安好,多谢母后挂念。”葡萄一板一眼的用小奶声说着,等他说完,酒儿已经忍不住爬上暖榻窝到赵怀琰怀里去了:“父皇,酒儿许久不见您,都想您想瘦了。” 林锦婳看她这胖嘟嘟的身子,没少微挑,赵怀琰却是道:“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不是,就是想父皇。”酒儿抱住他的脖子,跟他软软糯糯的撒娇,赵怀琰早已心软的不行了,只立即嘱咐人盛饭来。 林锦婳笑了笑,这才招呼了葡萄坐到自己身边来,还小声问他道:“今儿怎么跟母后这样客气?” 葡萄眨巴眨巴眼,才道:“是洵哥哥说,要知礼,要孝顺,他在家中,就是被这样教导的。” 林锦婳欣慰浅笑,苏镜洵当真是个好孩子,可是他如今小小年纪,似乎也懂得太多了。 她笑着揉揉葡萄的头,才道:“葡萄有心,母后自然看得到的,现在年纪尚小,学着这些规矩不是坏事,但你身为太子,也不要被这些规矩所拘束了,明白吗?” 葡萄听得懵懵懂懂,但母后的话,他都是要听的,立即点点头,这会儿葡萄已经拿着小汤勺舀了一块嫩白的豆腐鲫鱼汤到碗里了,浅浅尝了一口,兴奋的不行,忙强烈的招呼葡萄和林锦婳尝尝,这顿晚膳才算开始了。 林锦婳不拘规矩,宫人们也都习惯了,小玲小珑瞧着他们其乐融融,跟着开心不已。 等一顿饭吃完后,林锦婳这才让他们都下去歇着了,而后才让人打了水来,亲自带着两小只洗漱。 等洗漱完,便又铺了软垫在暖榻上,摆上棋桌,开始下简单的围棋。 不管外面是不是狂风大作大雪飘零,暖和的屋子里一家人的笑声却是格外明亮,还是等到酒儿困得睁不开眼睛了,才迷迷糊糊的望着林锦婳,笑眯眯道:“酒儿最喜欢母后了,母后是这世界上,最美的母后……” 酒儿话落,赵怀琰揉着葡萄小脑袋的手微微一顿,这句话,他记得小时候,也曾跟母妃说过。 林锦婳察觉到他的异常,瞧见外面风雪极大,却也知道他若是不解决,必不能安心睡下,只浅笑道:“怀琰,要不要去看看她?今日天气忽然变冷了,那些看菜下碟的宫人们也不知道有没有准备好炉子炭火。” 赵怀琰抬头,看到她眼底的关心,心底终是软了一片:“婳儿,你不怨我吗?” “为何怨你?错的不是你。”林锦婳让人来将孩子抱下去,这才笑道:“从头至尾,你都没有错,错的是她自己,她的贪婪,她的不甘心,她的无情,这些都与你无关。” 赵怀琰能看到她并不是在说几句话哄自己,她是真心如此以为的。 他上前将她拥住:“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有夫如此,夫复何求。”林锦婳浅笑起来,这才抬头看他:“早去早回吧,孩子们一直想着,有一天能一醒来,你就在她们身边。” 赵怀琰轻轻一笑,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将她抱着放到房间里温暖的被窝里,瞧见睡在床里侧的孩子们,这才转身去了。 此时的慈宁宫内。 因为没有银丝炭,生出的炭火浓烟极多,茜儿呛得咳嗽半晌,才勉强将那些炭火点好,可才端进冷冰冰如冰窖般的宫殿,江太后就直接忍不住咳了起来。 “太后娘娘,您没事吧。”茜儿连忙放下手里的炭火,小跑着过去了。 江太后坐在冷冰冰的被窝里,瞧见她来,才苍白着脸轻声道:“给我倒杯热茶来……” “奴婢去厨房拿,您等会……”茜儿转身便要去,江太后便又冷笑了起来:“她们竟是这么大的胆子,热水也不拿来,还要你自己去小厨房烧吗?” “太后娘娘……”茜儿看着她这因为生病而隐隐有些发青的脸,终是不忍道:“您那日是不是骂了薄荷姐姐?她现在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得力宫女,您的事皇后娘娘都交给她再管……” 江太后一下子听出她的意思,却更加讽刺起来:“难不成还叫我一个堂堂太后,去巴结拉拢一个小宫女?”江太后说完,便气得猛烈咳嗽起来,就连发髻都凌乱的垂在了一侧,看起来更加苍老。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您别生气。”茜儿忙上前给她顺后背,却只暗暗抹眼泪。 太后不好过,他们这些下人又何尝好过,可偏生皇后娘娘和皇上来都不曾来这里的,薄荷又只手遮天…… 好容易江太后不咳嗽了,房间门才被人幽幽推开了。 茜儿立即扭头看去,见竟然是薄荷,吓得忙跪了下来,道:“薄荷姐姐,您怎么晚上过来了?” “我是听说太后病了,特意来瞧瞧。”薄荷只是瞧见赵怀琰跟林锦婳一家人其乐融融,心里不平衡罢了。她也跟着主子这么多年,凭什么连一点他的目光也分不到呢?她想,都是因为江太后不肯帮她,所以主子才连看一眼她的机会都不给。 江太后冷冷睨着她:“我到底是一国太后,若是我出了什么事,皇上皇后一定会发现的,就凭你,你扛得住吗?” 薄荷冷冷一笑,睨了眼一侧燃烧好的炭火盆,转头提起一侧的茶壶,浅浅一笑:“多谢太后娘娘提醒,奴婢的确担当不起。茜儿,太后娘娘身份尊贵,你怎么能拿这么普通的炭来烧呢,不仅烟多,还有辱了太后的身份。”说完,那一壶冷茶浇下去,茜儿废了大力气升起来的唯一一盆炭火竟全被浇灭了。 寒风从方才没有关严的门口吹进来,冻得茜儿一个哆嗦,江太后再次咳嗽了起来。 她还从未被个宫女欺凌到这个田地过,她冷冷盯着她,寒声道:“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哀家,否则,哀家保证你一定死的很难看!” “是吗?奴婢倒是期待呢,只不过奴婢所做的,都是皇后娘娘所吩咐的,皇后娘娘说了,不必让你过好日子,就是皇上发现了,难不成还能因此而责备皇后娘娘?” 她讽刺说着,自她看出皇后和皇上跟太后之间的芥蒂后,就有把握,便是江太后死了,他们也不会有多大反应。 但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赵怀琰会过来。 赵怀琰就让旁人噤声,听着薄荷的话,冷着脸缓缓走了进来,看着颇有几分趾高气昂的薄荷,说实话,他并不觉得眼熟,宫里这些眼线,也从不是他亲自接触的。若是换做以前,薄荷暴露出这样的性格,他绝不会任用她。 茜儿本是在犹豫要不要去关上那房门,便看到了缓缓而来的赵怀琰,吓得当即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奴婢见过皇上!” “皇上?”薄荷只以为她在演戏,越发的讽刺起来:“皇上现在正跟皇后娘娘夫妻恩爱着,早就不记得这里还有一个太后了,你以为能骗得到我吗?” “是吗?朕的行踪,你把握的很清楚?”赵怀琰冷冷出声,薄荷浑身一僵,就连咳嗽不止的江太后也诧异的抬起了头来。 薄荷手心微紧,转身看着就站在她身后浑身寒气的男人,面色发白:“皇上,奴婢是遵照皇后娘娘的意思才过来的,您不信可以去问皇后娘娘……” “够了!”赵怀琰怎么会不相信婳儿?婳儿若是真有这份狠心,早已杀了江太后,根本不必留她到现在。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她绝不会这么做。 “可是皇上……” “你觉得朕是会相信你,还是朕的皇后?”赵怀琰无情盯着她,也是在这一瞬间,薄荷心如死灰。原来她自以为在皇上心里还算有分量,如今看来,全是她的空想。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悔 薄荷看着眼前的人,本是该跪下去行礼求饶,可她知道,如今他既然来了,今日自己是必死无疑了。 她面色微微发白,眼神却比此前坚定起来:“奴婢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好。” 赵怀琰不想与她多说什么,只淡漠睨了她一眼,外面便已经来了暗卫。 暗卫手执利刃,薄荷只看赵怀琰连责备自己的时间都不愿意在自己身上浪费,一颗心终是低落到了尘埃里。 “皇上,奴婢真的是为了您好,皇上……”薄荷看着近在咫尺的他,还要再说,暗卫却已经上前,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拽出去了。 茜儿吓得不敢吱声,只腿软的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外面很快又有婆子小跑着进来将她也给拖出去了。 等她也走了,江太后才笑起来:“哀家还以为,你当真不认我,就看着我在这里死了罢了。” “祁烨回京了,娶了王妃。”他看着她的脸,苍老了许多,眼里的那股锐利却丝毫没变,她还是那个她,即便她看起来已经苍老,可她执着的心却依旧没变。 说完,江太后的目光的确闪烁了一下,而后才带着些许祈求又强笑道:“若是我想见见他……” “朕会问问,他愿不愿意来见你。”赵怀琰说完,转身便走了。 对于这个母后,他早已没了以前那些的爱和恨,若说眷恋,的确有,但也只是基于年幼时那些许的时光,却不是现在,更不是以后。 看着赵怀琰就这样离开,江太后紧紧攥着的手才终于松开,伏在床边猛烈的咳嗽起来,直咳到血都吐出来了,才能勉强停下。 茜儿进来时,忙去扶她,却发现她竟是泪流满面。 “娘娘,您怎么了?”茜儿小心的问她。 “没事,就是风寒太厉害了。”江太后无所谓般的笑笑,没一会儿,便有当值的太医提着药箱过来了,内务府也乖乖送来了银丝炭和汤药,底下的嬷嬷们伺候也更加的热心了起来。 没多会儿,屋子里就被熏得暖烘烘了,太医开完药方后便走了,只有茜儿搬了床垫就睡在江太后的脚踏上,准备随时起身伺候。 床幔放下,茜儿以为她睡着了,也跟着躺下睡了。 屋子只有角落里还有一盏幽微烛火亮着,隐约能看清屋子里的状况。 江太后缓缓睁开眼睛来,看着这空空的屋子,看着烛火摇晃时隐隐绰绰的影子,往事涌上心头来,让她想起曾经有过的快乐时光。 她初入宫时的少女懵懂和情愫渐深到后来跟皇帝的相爱,再到生下怀琰,这一段时光虽有波折,有老太后的刁难,可有情饮水饱,竟没有比那个时候更开心了。 再到后来去了西夏,西夏皇帝的无微不至和深情…… 她的眼泪慢慢流下来,半生偏执阴狠,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夜风凄凄吹动干枯的树枝,今夜的雪下的大了,将枯枝压断,发出噼啪的声响。 林锦婳没有睡,只倚在床头看书,等赵怀琰满身清寒的回来了,才浅笑道:“回来了,外面可凉?” 赵怀琰抬头,看着倚在床边的她,终是笑起来:“婳儿。”有人知冷知热,不论多晚,也会有她等着自己回家,多好。 “皇上再不来休息,天就亮了。”林锦婳佯装催促道。 “是。”赵怀琰也跟着笑起来,终是去里间梳洗一番,才回来了。 看着睡得沉沉的孩子,再看看爱妻,只觉得方才心上结下的那一层霜,也都化开了。 林锦婳这才吹灭了枕边的蜡烛,看着躺在孩子身边的人,嘴角微微扬起,终是陷入安睡。 睡梦中一片宁静,没有鲜血,没有前世,只有一片白,可即便是这样,也足够让她安眠了。 一早醒来,赵怀琰已经醒了,只是一早醒来,他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葡萄也醒了,瞧见他醒来,略带着几分无辜道:“父皇……” 赵怀琰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或者说,他也是第一次真切的看着这件事发生。 他轻声道:“爹爹带你去换衣裳。” “嗯。”葡萄小爪子抱住他的脖子,他也顺势将他抱了起来,轻轻跳下床后,还去拿了自己的外袍将他裹好,这才往暖阁去了。 暖阁内,小玲小珑正在收拾着东西,准备等天一亮就进去伺候,没想到看到他们过来,还外袍都没穿,只披着条披风就来了。 “怎么了?”小玲忙上前道。 赵怀琰刚要说,葡萄只悄悄在他耳边道:“父皇,别告诉酒儿和母后可以吗?” 赵怀琰看他小小年纪就知道羞了,自然是答应:“男人之间的约定,父皇绝不会说出去的。”说完,还叮嘱小玲小珑:“一会儿去将床垫换了,只说是茶水洒了。” 小玲小珑一听,哪里还不知道是葡萄尿床了。 不过说来,葡萄每晚都有嬷嬷抱着定时去方便的,想来昨晚喝水喝得多了,又玩得太累了,怕是早早睡下了,自己也没开口,嬷嬷们也疏忽了。 小玲忙道:“皇上放心,奴婢一定会小心处置的。” “嗯。”赵怀琰说完,才发现葡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满是信任。 他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想起他们男人之间的约定,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很快,小珑便替他们拿来了衣裳,刚好也到了赵怀琰上早朝的时间。 “皇后娘娘跟小公主还睡着呢,皇上可要过去瞧瞧?”外面墨雪进来浅笑道。 “没醒吗?”赵怀琰坐在桌前,早膳已经陆陆续续端了来。 “没呢,今儿公主和娘娘都睡得沉。”墨雪特意看了眼葡萄,见他听到自己这话松了口气,这才笑看着赵怀琰。 赵怀琰明白她的意思,婳儿睡眠极少有十分沉的时候,尤其是已经早上,宫女们去换被子,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怕是知道小葡萄这小小男子汉也要自尊,干脆装作睡着不知道罢了。 赵怀琰这才道:“既如此,不必打扰皇后娘娘和公主。” “是。”墨雪笑着退下。 葡萄这才羞涩的珉唇笑了:“谢谢父皇。” 赵怀琰抬手揉揉他的小脑袋,忽然道:“父皇今日去上朝,你可要一道去?” 葡萄懵懵懂懂看他:“上朝?” “嗯。”赵怀琰弯起眼睛,儿子还是要从小培养好,到时候也能早些接了他的班去。 葡萄不懂,但父皇真好,他愿意陪父皇去早朝。 于是父子两达成一致,一起吃过早膳后,便一道去朝堂了。 今儿朝臣们本是如往常一般严肃的躬身站在底下,便见赵怀琰过来了,手里还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那孩子生的白皙,眼睛明亮,五官与赵怀琰极像,尤其是那双凤眼,只是赵怀琰的凤眼里满是冷漠和寒霜,可他的却尽是单纯和好奇,穿着太子服跟在赵怀琰身边,俨然一个缩小版的赵怀琰,朝堂上的气氛也一下子松了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底下群臣行礼,赵怀琰只淡定在龙椅坐下,才让人抱着葡萄坐在了一侧,目光清寒:“平身……” 早朝开始,葡萄不似其他孩子一般坐不住或是闹腾,他很安静的听着他们说话,虽然大多时候他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父皇看起来格外的严肃认真,所以他再坐不住,也不能打搅了父皇。 这番,赵怀琰认认真真上朝,葡萄也认认真真看,那厢林锦婳也已经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酒儿起床了。 酒儿是个小懒猫性子,被叫醒后,有小脾气的抽抽搭搭了一阵,而后就半睡半醒的搭在林锦婳身上由着宫女们给她穿衣裳。 林锦婳瞧见她这样子,轻笑,只朝外面道:“让你们炖好的乳鸽汤可好了?” “好了。”外面宫女脆声应着,很快端进来一个汤盅,汤盅打开,一股诱人的香气便钻进了酒儿的鼻子,她小猫儿似的顺着气味问了半晌,才拿小胖手揉揉眼睛:“汤汤……” “小公主还没醒,娘娘,奴婢瞧着这汤还是先端下去吧。”墨风故意道。 酒儿一听,眼睛吧嗒一下就睁开了,忙道:“我醒了!” 众人瞧见她这谗样,爆发出一阵笑声来。 林锦婳瞧见她这样,才终是浅笑起来:“酒儿,迟些跟娘亲出去走走?” “是。”酒儿在一旁的暖榻上坐好,宫女们支了桌子来,将鸽子汤放在上头,她这才自己拽着小勺慢慢喝了起来,一并端来的,还有翡翠包子,清花小粥和水晶饺子等等一些早膳。 林锦婳看她眼里只有吃的,面上叹气,心里却是开心,目光总在吃的上,总比在其他事上好。若是不开心了,也许吃上一顿好吃的就好了。 等饭后,赵怀琰和葡萄还在上朝,母子两这才换了衣裳出门了。 林锦婳今儿是穿了一条胭脂红的广袖长裙,外罩一条黑色绣红花绞红色缎边的外袍,披着一条梨花白撒花的披风,酒儿穿着一套淡粉色的小裙子,跟她披着一样的披风,守在外面的宫人们时不时偷偷瞧上两眼,顿时惊为天人。 雪慢慢下,撑着伞走在前头的夫人仿若九天玄女一般,如玉的面上含着浅浅的笑意缓缓走来,高贵而又带着一股清冷的气质,独绝于世,身旁带着的小姑娘肌肤赛雪,唇红齿白,眼睛若最璀璨的黑宝石一般,走路还蹦蹦跳跳的,一笑起来,那小酒窝甜甜的,仿若人间精灵。 宫里就这样一对人走着,莫说是皇上,她们只消远远看一眼,都是心满意足啊! 很快,林锦婳牵着酒儿,终于是在一座许久不曾来过的宫门前停下。 酒儿早不记得这儿了,还奇怪问道:“娘亲,这儿是哪里?我们为何来这里?有好玩的吗?” “这里……是你皇祖母。”林锦婳垂眸,终是这样答了她。 其实她也不愿意承认,毕竟江太后的伤害太深太深,可是怀琰心里放不下这个芥蒂,到底是生母,到底曾经她也十分爱他,只可惜…… 她想起一早墨风来回禀的墨风之事,又释然了不少,浅浅笑道:“你皇祖母病了,我们来看看。” “皇祖母……”酒儿眨巴眨巴眼,很快茜儿便从里面拉开了宫门,一瞧来人竟是林锦婳,忙跪了下来:“娘娘来了,太后娘娘病了,现在正躺在里头呢,您看……” “带我们进去看看。” “是。”茜儿听到她声音温柔,稍稍松了口气,这才退在了一侧,又见林锦婳竟然带了公主来,心里略松了口气。、 江太后现在躺在床上,一场风寒也差点要了她半条命了,即便是喝了药,她也没什么力气了。 她独自躺在床上,并不知道林锦婳来了,只知道茜儿不在,又见盆里的炭火要灭了,才略带着几分不耐烦朝外面道:“来人,来人!” 茜儿听到声响,连忙快步跑了进来担忧问她:“娘娘,怎么了?” “其他伺候的人呢?昨儿皇上还来,她们那会子殷勤,现在怎么不见了?”江太后瞥见她已经冻裂的手,越发生气:“你是专门伺候哀家的,她们把所有事都扔给你做吗?” “太后娘娘,奴婢没事,只是皇后娘娘跟小公主一道来了。”茜儿忙道。 江太后微微一怔,朝她身后看去,才发现林锦婳正牵着个已经到她膝盖高的小姑娘站在了珠帘外,那小姑娘望着自己,眼里带着几分不解。 她想起方才她大声骂人的样子,又想起之前这个小丫头软软的手抓着自己…… 想到这里,她才忍不住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茜儿连忙去倒茶,又想起还没伺候好林锦婳,手忙脚乱的,差点摔了杯子,结果自己手背都被烫红了。 “姐姐没事吧。”酒儿瞧见,忙问道。 茜儿听到她奶声奶气的竟是问自己,忙跪下道:“奴婢没事,吓着公主了,还请公主责罚。” 林锦婳看着她如惊弓之鸟的样子,眉心微拧,才扭头跟墨风道:“去把这里伺候的人找来。” “是。” 墨风应下,很快便出去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这才牵着酒儿走进去了。 酒儿看着咳得面色发白的人,抽回抓着林锦婳的手,在自己的小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个小玉瓶子来,上前跟江太后道:“这是我娘亲给我的灵药,我送给你,你别伤心难过。” 江太后顿下,瞧着放到自己面前的小手和那瓶子,和她单纯的小脸,放在一侧的手死死抓紧,再开口,声音已是有些嘶哑:“你知道我是谁吗?” “皇祖母。”酒儿还奇怪她怎么会这么问。 “皇祖母?”江太后心口微震,抬眼看着林锦婳,终是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只躺在一侧不出声。 林锦婳知道她还是不能跟自己和解,只上前跟酒儿道:“酒儿,娘亲瞧见院子里好多雪,你去堆个小雪人来好不好?” 酒儿一听顿时欣喜的点点头,只将自己的小瓶子放在了江太后身边道:“皇祖母,你别难过,酒儿去堆个小雪人给你玩。”说完,便转身小跑着出去了。 等她一走,江太后才冷声道:“别以为我会感激你,林锦婳,我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赐。” “是吗?”林锦婳淡淡一笑:“我也不是过来跟你和解的,你伤害怀琰的那些账,我也全部记着。” “那你还来做什么,笑话我吗?”江太后讽刺看她。 林锦婳看着她如此,也只浅淡一笑:“我来,只是不希望你死了。你在我心里没有重量,和你到底是怀琰生母。你能无情,这世上却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无情。” 江太后冷冷盯着她,终是没说出话来。 林锦婳看了眼茜儿,道:“往后好生伺候,缺什么,去内务府要。” “是。” “你别假好心了,你现在做这些,只是怕外人说你苛责哀家,怕落得一个无情无义的名声吧。”江太后冷冷讽刺她。 茜儿还有些担心,林锦婳却只淡漠看她:“若是这样想能让你觉得开心些,那你继续这样想着就是。” “你……” “茜儿。”林锦婳看向茜儿,茜儿忙上前应是,林锦婳这才道:“照看好太后,若是太后再有自杀倾向,我可饶不过你。” “奴婢遵命,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太后的。”茜儿连忙道。 林锦婳说完,又看了眼酒儿放在江太后身边的瓶子,道:“这是我给酒儿做的山楂丸,消食之用。”说罢,转身便走了。 等她一走,江太后才气得要去扔了那瓶子,可一想到那单纯无辜眼睛,终是长长呼了口气,深深闭上了眼睛。 没多会儿,外面便听到了墨风的训斥之声。 “娘娘何时吩咐过让你们虐待太后?”墨风冷声道。 “可之前娘娘说不必多伺候……” “不必多伺候,是让你们不必去献殷勤,而不是让你们分内之事都不做。”墨风看着这几个故意偷懒还耍刁的嬷嬷,眉头也拧了起来。娘娘就是担心江太后不知道好歹,万一这几个人为她所用,少不得要在后宫搅起风波,可没想到,她们竟然借机欺辱起人来了。 那几个嬷嬷不甘心的低下头,林锦婳只淡淡吩咐都:“方才本宫进去,多宝阁上的好些物件不见了,墨风,派人查查。” 那几个嬷嬷一听,连忙跪倒下来:“娘娘恕罪……” 林锦婳懒得跟她们多费唇舌,只看了眼墨风,墨风会意,只压低了声音道:“物件还回去,好生伺候,别逾了规矩,一分可多,但也一分不可少,明白了吗?” 底下的让你哪里敢说不明白,连忙就应下了。 等她们都退下了,酒儿也刚好拿了堆好的雪人来,还笑眯眯的跟林锦婳炫耀:“娘亲,你看……”她对自己堆得小雪人很是得意。 林锦婳看着那捏得丑丑的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很好看。” “太好了,那我拿去给皇祖母……”酒儿吸了吸鼻子,高兴道。 墨风闻言,有些担心,林锦婳想了想,也的确不能完全放心下,江太后看起来的确对酒儿有不一样的感情,可不代表她就会放过酒儿,她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下手,何况两个孩子? 林锦婳想罢,才跟酒儿笑道:“雪人让墨风姐姐拿去,你父皇也该下早朝了,我们去接他?” “去骑马吗?”酒儿忙道。 “骑马?对呀,昨儿晚上我梦到父皇说要带我们去骑马马!”酒儿满眼期待的看着林锦婳。 林锦婳笑起来,抬手将她的手牵起,道:“好,去骑马。” 酒儿这才放心的把雪人给了墨风,跟着林锦婳走了。 慈宁宫内,江太后就站在窗边看着,看着她们母女两高兴的携手离开,忽然也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只是关于她跟怀琰相处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她不记得,曾经的自己,是不是这样的母妃…… “太后娘娘。” 墨风进来,看她站在窗边,反应过来,略有些惊愕,却没多说。 江太后看向她,问她:“怀琰真的很喜欢她吗?” “是。” “多喜欢呢?”江太后似不甘心般,又问道。 墨风不知她为何要问这些,却也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太后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墨风也不再多说,将雪人放下后,便走了。 在她踏出房门时,终于听得太后开了口气:“生同穴,死同裘,虽死,而不悔。” 她脚步微微一顿,侧过身看着她,屋外被白雪映亮的白光从稀薄窗户纸透进来,落在她因为病容而更显苍老的脸上,她好似看到了她眼底那一丝丝的泪和柔情,她是在说皇后娘娘,还是在说自己? 墨风不懂,也不想探究,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一定不会再有风浪,她相信。 她离开,江太后又咳嗽了起来,外面的嬷嬷很快将煎好的药端来了,茜儿连忙给她喂药,这一次她没怎么抗拒,只是吃过后,才拿出之前那小玉瓶来,倒出一粒山楂丸放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快就把嘴里的那股苦味给冲散了。 她看着被静静放置在桌上小雪人,雪人上滑了一张嘴,占满半张脸,是往上扬着的笑。 她跟着笑起来,可笑着笑着,浑浊的泪就慢慢落了下来。 这半生啊,她终究是错了,错了…… 林锦婳带着酒儿出来,风停了些,雪也停了,她牵着酒儿的手,慢慢走。 酒儿活泼,一面走一面蹦蹦跳跳的捡起地上的雪玩,直冻得要流鼻涕了才停下,林锦婳这才跟她道:“这样不顾寒冷的贪玩,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后果?”酒儿不解看她,抽了抽鼻子。 林锦婳浅笑起来:“会感染风寒,轻则如你现在一般,流鼻涕,重则头晕眼花,偶尔还有呕吐现象,也吃不下饭,只能喝苦苦的药,喝淡淡的粥。” 酒儿一听,当即拍干净了手心的雪急急看她:“娘亲,酒儿不想风寒……” “那这雪还玩不玩?”林锦婳笑着问她。 酒儿很是犹豫,她想玩,又怕感染风寒。 林锦婳这才道:“想完的话,自己要穿的暖和了再玩,而且每次玩的时间不能太长,回去后还要乖乖喝姜茶,知道吗?” “这样就不会吃苦苦的药了吗?” “那是自然。”林锦婳瞧见她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终是牵着她的手往前去了,但还未到金銮殿,就见赵怀琰已经牵着葡萄出来了。 百级的汉白玉石阶,他们父子牵着手一步一步慢慢往下走,看起来父子关系进了一大步。 “父皇,太子哥哥!”酒儿瞧见二人,欣喜的就跑了上去,可她腿短身子小,踩着雪脚下一滑,人就要往前栽去,林锦婳吓了一跳,可下一秒,便见赵怀琰高大的身影一闪,而后酒儿便被他接在了怀里。 葡萄是亲眼看着这些都是在瞬息之间发生的,瞬间更加崇拜赵怀琰了,酒儿被吓到,小嘴一扁就要哭,便听赵怀琰道:“听说公主要去骑马?” 酒儿听到骑马,瞬间转移了注意力,看着他:“父皇真的愿意带我们去吗?” “自然。”赵怀琰早让人去马场准备了小马驹。 很快,就带着他们出宫了,不过是秘密出宫,阵仗也不大。 林家徐家的人都来了,徐大人是特意赶来的,一直到要来瞧葡萄酒儿,一个大男人便开心的不行,徐夫人也是没办法,只能旁敲侧击告诉徐程青要努力。 给葡萄酒儿学习的马,都是温顺的小母马,又有林锦澄跟徐程青守着,林锦婳半点也不担心,只拉着王汝嫣、宝珠和徐昭昭去不远处的暖阁里说话了。 王汝嫣一来,脸就是红扑扑的,有些兴奋,又带着些喜悦。 林锦婳拉着她时,还趁机替她把过脉,以前总觉得她这身子肯定是挨不过去了,谁曾想她独自离开后,身子竟好了大半了。 “那乡下真是个好地方,你才去住了小半年,身子就恢复了。”林锦婳笑道。 徐昭昭也是笑眯眯:“得空了,我也去那村里住住,看看袁绍会不会时不时就在村子外傻傻的等我。” 王汝嫣脸色更红,干脆咬牙道:“都是我不懂事……” “那是哥哥应该做的,他差点辜负你,害你吃了这么多,你若是轻易原谅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林锦婳笑道。 王汝嫣见她竟是支持自己,心里的石头也是卸下了,她原来还担心她会责备自己耍小性子,让锦澄吃了这么多苦。 她这厢的事情解决了,林锦婳这才发现一向话多的宝珠却是闷闷的,不由道:“可是有心事?” “没事,叫娘娘担心了。”宝珠慌忙站起来,瞧见几人都奇怪的看着她,她这才知道自己激动了。 见装,这才叹了口气,颓丧的坐了下来,道:“是家里的事。” “是诺敏?”林锦婳问她。 宝珠没出声,一侧徐昭昭却是朝林锦婳眨眨眼,等宝珠借口要一个人走走后,徐昭昭才道:“的确是诺敏公主出了事。” 林锦婳闻言,还觉得奇怪,若是诺敏公主出事,宫里应该会收到消息才对,除非是出的不便告诉朝廷的事…… 徐昭昭这才道:“是诺敏公主怀孕了。” “怀孕?”王汝嫣也跟着问起来,虽然不知道诺敏公主是谁,但她对于怀孕这两字却格外的敏感。 “然后呢?” “然后……”徐昭昭说起来,也是有些难受:“她自己把孩子打掉了,现在在驿馆休息,不过听说消息被送回了蒙古,她有可能这几日就会被送走。” 林锦婳想起之前见过的诺敏,一个看起来很聪明也很洒脱的女子,她在这个时候自己打掉孩子,还闹得人尽皆知么? 就算真是她所愿,宝珠为何看起来有一股隐隐担心之态? “听说蒙古王妃也很生气,当着众人的面就打了她的脸,现在这诺敏公主不止是名声败坏,听闻就是蒙古人都不把她当公主了,更别说现在京城里的风言风语。”徐昭昭说完,才朝之前宝珠离开的方向看了眼,终是叹了口气,才道:“嫂嫂也是可怜,自诺敏公主出事后,京城里还有不少不明情况的百姓连她也敢骂,气得大哥,那日差点动手打人。” 王汝嫣听着,眉心拧在一起,声音凄凄:“怎么会这么狠心,那毕竟也是一条小生命……”她想起无缘自己的孩子,眼眶微微泛红。 林锦婳怕她再次陷入悲伤的死循环里,只朝她笑道:“你的身子恢复的很好,再细心调养一阵,也能怀上孩子的。失去的那个孩子,他一定能理解你的辛苦,会再次回到你身边来的。” “婳儿……”王汝嫣抓住她的手,看着她坚定的目光,终是鼓起了勇气。锦澄给她爱,可作为女子,她的勇气却全是来自林锦婳身上,不论是当初名节被毁,还是孩子丢了。 婳儿能承受那么多苦难,走到幸福的今日,那她为何不可以呢?更何况锦澄他……从未放弃过自己。 王汝嫣浅笑着看她,林锦婳也将她的手抓紧了放在手心。 几人正说着话呢,忽然听得外面一声马儿嘶鸣,而后便见有人来急急跟宝珠说了什么,她捂着嘴流着泪便飞快跑出去了,就连规矩都没顾得上。 “发生急事了。”徐昭昭担心看去。 林锦婳看着她道:“去叫表哥,一起去看看。” 徐昭昭感激的点点头,忙小跑着去了,林锦婳这才跟王汝嫣道:“我们一道去。” 王汝嫣也猜到八成是那诺敏出事,闻言,也点点头,跟着一道起了身。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活活噎死 城外驿馆中。蒙古王妃才刚喝完新炖好的燕窝,便见宝珠急急忙忙跑了过i来,她不必问也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 看到她,只淡淡笑道:“来了。” “母妃!”宝珠快步走到她跟前,见她居然还在笑,更是忍不住了:“诺敏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跟你有关系?” “这就是你跟母妃说话的态度?”蒙古王妃微微皱眉,抬眼看她:“母妃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一个小人吗?” “可是……” “可是什么?”蒙古王妃看起来也是有点生气的样子,宝珠又不能真的跟自己的亲生母亲翻脸,只忍着着急道:“方才有人来报,说她孩子掉了,人也要被送回蒙古去,她现在人呢?” 蒙古王妃看她这样焦急,略带着几分不解道:“宝珠,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诺敏么,现在怎么这样担心?” 宝珠想到以前,她虽然不喜欢诺敏,可她到底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而且这么多年,诺敏虽然性子放荡了些,可却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而且有时候,她还会帮自己,虽然诺敏嘴上不说,但她知道,诺敏心思敏感,绝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母妃……” 宝珠还要问,就听人来报,说诺敏被送出去的时候,跳了马车,现在危在旦夕。 宝珠闻言,脸都青了,立即怒斥:“你们怎么办事的,诺敏再如何不对,她也还是公主,是你们的主子,你们是怎么照顾她的!” “可是公主,是诺敏公主她自己跳下马车,也不关属下们的事。”底下的人有恃无恐的辩驳道,反正诺敏早就名声败坏,如今孩子也没了,蒙古王召她回去,基本也就是判了她的死刑,他们自然是不介意。 宝珠见他丝毫没有悔意,上前就要动手,却被蒙古王妃直接给呵斥住了。 “宝珠,你要做什么,当着母妃的面打人吗?”蒙古王妃怒道。 “可是他……” “好了,这不关你的事,你先回去,别让程青误以为你跟诺敏关系很好,否则耽误了你自己。”从来都是文雅的蒙古王妃也忽然怒了起来。 宝珠不解看向她,她却只立即叫人要把她给带下去,直到林锦婳几人出来了。 蒙古王妃看到林锦婳居然亲自过来时,还震惊不已,就见林锦婳跟宝珠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蒙古王妃忙去朝宝珠使眼色,宝珠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直接跟林锦婳道:“娘娘,诺敏现在危在旦夕,还请娘娘开恩,传太医来见。” “嗯。”林锦婳点头,又道:“公主既是代表蒙古来和亲,如今出事了,本宫也该亲自去看看。” “可是娘娘,诺敏才小产过,您千金贵体,过去怕是不合适。”蒙古王妃想要拦她。 宝珠也觉得不妥,虽然感激林锦婳此番亲自过来,但也不好坏了大齐皇家的规矩,立即道:“娘娘,您且在外面先喝茶,我去看诺敏就可以了。” 王汝嫣也不忍心去看,只拉着林锦婳道:“娘娘,我们在外面跟蒙古王妃说说话吧。”也好探问探问到底怎么回事。 蒙古王妃来京也有一段时日了,再过不久他们便要全部回去,怎么会这是胡诺敏出事了呢? 林锦婳听出她的意思,也只得点点头,不过今日她来了,要是有人想要害死谁怕也是不能了。 她留在外面说话,宝珠这才快步往里去了。 等她见到诺敏时,诺敏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两眼直直的望着帐顶,眼神空洞而麻木,整个人都好似丢了魂魄一般。 “诺敏?”宝珠试探着唤道。 可她丝毫反应也没有,好似从马车上跳下来这一摔,整个人都摔傻了一般。 一侧的侍女忙道:“公主殿下自从孩子没了以后,她就是这个样子了。” “她为何要服下堕胎药?”宝珠很是不解,她知道的诺敏虽然风流成性,可却从不杀生,就是从草原上捡回去的兔子,她也只会好好的养着而不是杀了,她怎么可能主动杀了自己的孩子? 她问完,发现那侍女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面色一沉,上前便抓着她的胳膊寒声道:“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诺敏公主自己喝下的……”侍女忙道,可宝珠看着她闪躲的眼神,根本就不信,而且这个侍女一定知道真相! 她直接抽出自己的佩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寒声道:“若是你不说实话,休怪我不客气!” “可是……” “没有可是,赶紧说!”宝珠怒道。 那侍女终是跪了下来,浑身发着抖,这才敢道:“这原本不是堕胎药,诺敏公主自从知道怀了孩子以后,就会每日炖安胎药服用,还自己打包了行李,打算带着肚子里的孩子逃走,可是逃走的那天晚上,被王妃给发现了,所以……” “所以王妃就给她灌下了堕胎药,还让人把消息都散播了出去?”宝珠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问道,她不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一切竟然都是母妃做的。母妃平日里看起来,也是最疼诺敏的,诺敏想要什么,她就给什么,反而是自己个哥哥,从小有一点做的不对,她就会罚她们,以前她还以为是母妃偏心,可是现在想来,母妃根本就是故意纵容诺敏的吧。 她想完,门口忽然出现个影子宝珠转头一看,才见原来是太医过来了。 太医连忙上前去把脉,可才靠近诺敏,诺敏才却一下子醒过神来,朝着太医尖叫。 太医吓得连连后退,忙不解的去看宝珠,宝珠也只能上前跟诺敏道:“诺敏,别怕,太医是我请来救你的。” “救我?”诺敏望着她,笑起来,一边笑眼泪一边掉:“我不需要你们救,你们都出去。” “诺敏……” “出去,出去!”诺敏疯狂的大喊起来,眼睛赤红的样子,带着几乎绝望的目光。 宝珠从不曾见过她这个样子,她印象中的诺敏,永远是开心的,永远满脸的笑容,永远也不会跟谁生气,她一定是被吓坏了。 宝珠看着她这样子,生出几分心疼来,立即小心翼翼道:“诺敏,我不会伤害你的,相信我。” “出去,求求你,出去。”诺敏脸上的笑容落下来,蜷缩在了床角把自己缩成一团,将头埋在里面浑身发颤。 宝珠见状,不敢留下来,只看了眼太医和那侍女,才带着人都离开了。 等人都离开后,诺敏才敢大声哭了起来,哭声压抑而绝望,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想起当她知道她也要将为人母时的那份欣喜,终于是万箭穿心。 前厅,林锦婳还在跟蒙古王妃说话,可说着说着,她就发觉了这个蒙古王妃的冷漠。 明明以前她还会装作很关心诺敏,可方才下人来传诺敏醒了时,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只有一丝不耐烦。 若是真的心疼,诺敏遭了这么大的罪,她还会不耐烦吗? 或是说,一开始就是不对劲的。诺敏的生母是她的亲妹妹,却抢了她的男人,如今亲妹妹死后,她还要抚养这个是她一声羞辱印记的女儿,而且诺敏做出那些荒唐事,她非但不阻止,反而还有鼓励的嫌疑…… 正想着,宝珠已经出来了。 宝珠眼眶微微有些红,走上前来看着蒙古王妃,忍着没说话,可看得出来,她很生气。 蒙古王妃却没当回事,只浅笑道:“听闻诺敏醒了?” “嗯。”宝珠冷淡回应着。 “是吗,太医看过了吗,怎么样?”蒙古王妃垂眸喝茶,只浅浅问道,明显问这话都是一副敷衍的样子。 宝珠终是忍不住,不解的看向她:“母妃,诺敏到底在你膝下十几年的女儿……” “你这孩子,怎么忽然这样说话。”蒙古王妃打断她的话,原本温柔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耐,却依旧用笑容掩饰着。 “可是母妃……” “好了,母妃知道你心疼诺敏,又怨怪母妃没有好好照顾她,你放心,这次母妃一定不眠不休好生看着她,不叫她再受伤。等送她回了蒙古,就给她找一个好丈夫,让她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如何?”蒙古王妃笑看着她道。 宝珠听到这里,才终究是没说什么了,只回头跟林锦婳行了礼:“叫皇后娘娘取笑了,这等小事,还麻烦娘娘亲自过来。” “无妨,诺敏公主此番来京,也算是使臣。”林锦婳说完,不知为何,总是有种隐隐的不安感,好似即将发生什么一般。 她顿了顿,才跟宝珠道:“不若你去陪着诺敏……” 她话未说完,就见之前那侍女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一道林锦婳的跟前,就噗通跪了下来,而后才跟蒙古王妃和宝珠道:“诺敏公主,她……她……“ “她怎么了!”宝珠看她结结巴巴,急得不行,那侍女咽了咽口水,看着在场坐着的这么多人,才终于道:“公主上吊自尽了!” “什么?”王汝嫣惊愕的站起身来,宝珠却扭头就往诺敏的房间去了。 蒙古王妃也仿佛很伤心的样子,却是不急着过去,而是起身跟林锦婳道:“皇后娘娘,这里已有不详之气,您还是先回宫吧,以免沾染上了,伤了身子啊。” 林锦婳看她一副非要自己走的模样,也不好多留,又想着左右宝珠还是她亲生女儿,她也不能怎么样,这才起了身,道:“若是诺敏公主救不回了,还请王妃即刻禀告朝廷,朝廷会安排人,亲自送公主回蒙古。” “多谢皇后娘体恤。”蒙古王妃行礼道。 林锦婳只能看了眼王汝嫣,带着她一道出去了。 出去前,才听到里面传来的巨大的哭声,便也知道,诺敏怕是没了。 这个女子如今能为为了孩子而如此,想必她根本不是不懂事,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样出卖身子会招来的后果是什么,而是太清楚自己不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了,蒙古王妃记恨她当年的亲妹妹,如今又是她,可诺敏终究善良,没有报复她们任何人,只把这些罪责都扛在了自己身上。 上了马车后,王汝嫣才悄悄擦了眼泪:“当时……我也差点如她一样了,可我到底比她好,没人要害我。” 林锦婳闻言,便也知道她也看穿了。 “自古大家族多倾轧,更别说皇室。诺敏生母犯下的错,全部都让她承受了,蒙古王妃心狠,这次逼死了诺敏,只怕她也不会有多痛快。”最起码一个宝珠,一个蒙古王,都不会再相信她。宝珠是她亲生女儿还好,可蒙古王一定是真心疼这个公主的,不然也不会由着她跟着蒙古王妃来了大齐,或是诺敏来大齐,本就是想要逃避蒙古王室? 她正想着,还来不及多伤感,就见马车猛地一停,而后周围传来百姓们惊恐的叫喊声。 她掀开车帘衣看去,才发现马车周围竟是二十来个黑衣人给包围了。 她眉梢微挑:“刺杀?” “有刺客?”王汝嫣吓了一跳,林锦婳却是笑着安慰她:“放心,现在很安全。”有了那么多前车之鉴,现在还叫这些黑衣人得手,那也太没用了。 她话落,外面已经是打了起来,可是没打一会儿,就听得一片马蹄声传来,王汝嫣再看去,便见城中巡逻的护卫军已经赶来了,数百的精锐,立即将那二十多个黑衣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那个见状,咬牙就要逃走,就听林锦婳道:“既然来了,不留下来喝杯茶?” 那人一转头就瞧见马车车帘掀开,林锦婳正冲着他在笑。 他虎躯一震,扭头就要跑,却被暗处跟着的墨雪三两招就给拿下了。 等他面上的黑布被扯下,才惊讶道:“没想到是你啊?” 林锦婳也觉得好笑:“当初你被救出大牢,怎么就没想过早点离开这里,去过荣华富贵的平静生活呢?” 朗月炎听着她这话,自以为是讽刺,冷哼一声:“林锦婳,我告诉你,你今天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跟你求饶的!” “好,有骨气!”林锦婳嘴角高高扬起,只看着墨雪道:“让人把他倒挂在城墙头,离地面三尺,在城墙头下,让人呢摆上免费的小摊,做的东西一定要香。” 墨雪闻言,浅笑起来:“是,奴婢这就去办。” 朗月炎才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呢,走时还很有骨气的大喊:“我告诉你林锦婳,你最好早点杀了我,不然,我一定杀了你,光复我南疆,灭你大齐,让你们跪着求饶!” 林锦婳眉梢挑起,也不让人堵他的嘴,由着他喊,瞧见外面时辰不早,这才让人赶着马车去马场了。 到时,刚好葡萄和酒儿坐在暖阁里喝新炖好的汤羹驱寒,而赵怀琰和林锦澄徐程青三人则是坐在一旁商议事情,由着她们两在哪儿闹得咯咯笑。 林锦婳回来,徐程青和林锦澄起身行了礼,这才笑道:“回来了,怎么不见宝珠?” 林锦婳看着徐程青,浅笑道:“诺敏出事了,表哥去见宝珠吧。” “是!”徐程青一听,连忙应下,行了礼转身就小跑着出去了。 今儿奔波一天,王汝嫣也累了,林锦澄这才上前扶着她,还道:“昭昭可是在陪着宝珠?诺敏公主到底出了何事?” “昭昭出去时,接到袁绍来信,先回家去了。诺敏自尽了。”林锦婳言简意赅道。 说完,林锦澄紧紧握住了王汝嫣的手,还好他的嫣儿撑下来了。 想到这里,他才带着王汝嫣也告辞退下了。 赵怀琰让人端了汤来,又让她坐下,才道:“听闻今日有人要刺杀你?” “朗月炎,当初他被人从大牢救走后,我还以为他会找个地方躲起来过日子,没想到他居然会带着人来刺杀,而且还这么的明目张胆。”林锦婳相信,总也觉得朗月炎不是这么笨的人,可若说有什么阴谋,也不像,就如今这局势和他如今的势力,也做不出什么阴谋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智囊团里,有人坑了他一把。 赵怀琰也是这样想,却还是让高禀安排人去查了。 瞧见葡萄酒儿两个人在暖榻上玩得开心,这才笑道:“如今你也身怀有孕,好容易情况稳定了些,等孩子出生了,我再带你出宫来。” 林锦婳知道他是担心自己,闻言,浅笑起来:“是。” “时辰不早,我们回宫吧。”赵怀琰温柔笑道,看着面前爱妻,想着岁月静好,当真是没有比现在更安心的日子了。 等回宫后,翠嬷嬷也是早就安排人准备了风声的晚膳,晚膳的菜什么都有,不过少了汤锅,她担心如今天气干,林锦婳又怀着孩子容易上火。 不过这次怀孕,林锦婳好似比以前都显得平静了,没有偏爱的食物,也极少呕吐,只是胃口大了不少,一天到晚的总想着吃喝,早上吃完早膳,在午膳之前还要喝碗浓浓的乌鸡汤,吃过午饭,下午也要加一顿丰盛的,等到了晚上,睡得迟了,一定会再加一顿宵夜,虽然不算油腻,但也实打实的吃进了肚子了,导致她怀孕不足五个月,人已经是圆润了一圈,就连晚上睡觉,赵怀琰都喜欢捏捏她的肉再睡。 夜里,林锦婳入睡的越来越快,因为怀着孕,所以她也没在意一睡就是一整天的状态,就这样浑浑噩噩又过去三天,关,她才终于清醒了一段时日。 自从诺敏的事情之,许久都不见宝珠有什么动静了,蒙古王妃也在收敛好诺敏的尸体后走了,至于朗月炎…… 他被挂在城墙头,还没冻死,因为每天晚上都有人给他裹上厚厚的棉衣,还拿热水给他擦脸擦手,为的,就是在他面上愉快的吃牛肉面再配上一只烤的香喷喷油滋滋的烤鸭,薄饼刷上酱再裹上烤的外焦里嫩的鸭肉配上些许大葱,美美的往嘴里一塞,咬一口,香气勾得人胃里的馋虫都要出来,吃一口饼,再响亮亮的嗦一口面…… “啧,这感觉,真是美极了!”底下的人将剩下卷好的鸭肉往嘴里一塞,美滋滋的嚼几口再咽下,简直爽到飞起! 朗月炎口水直流:“给我尝一口,快……” 那人睨他一眼,冷哼一声,又美美的去卷了一块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发出美味的感叹,说完,又捡起一块炸的脆香脆香的鸭骨架在鼻子前深深嗅上一口,瞧见朗月炎馋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才往旁边一甩,拿去喂狗了。 朗月炎看着,简直心在滴血,这比打他三十个板子还难受啊,可想想他堂堂五王爷,如今竟沦落到狗都不如的地步…… “让我见皇后娘娘,我要见皇后娘娘!”他大喊起来。 底下那人瞬间讽刺道:“我之前不是听说,你便是死,也绝不会再求皇后娘娘吗?还要光复你南疆,踏平我大齐?” 朗月炎记起自己那些话,心里依旧恨,可面前这香香的烤肉,美味的牛肉面,让他如何能抵抗的主诱惑,而且他整整三天没吃饭了啊! “我错了……”他如蚊子一般低声一句,那人立即夸张道:“什么?我没听清楚?” 朗月炎真是饿到半点骨气都没有了,看着他还在自己跟前晃的肉,咽了咽干涸的喉咙,终是嘶哑着嗓子大声道:“我错了,我要见皇后娘娘,我以后再也不造反了……” 围观的百姓们听着,只当是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 人群中,曾经蠢蠢欲动的南疆百姓和官员们也是无奈叹了口气,有他这么个主子,光复南疆?下辈子吧。 离这儿不远处的马车里,朗月寒淡淡看着这一切,看着朗月炎自作自受,也只漠然睨了眼身边的侍卫。 侍卫会意:“您放心,此番他活不成的。” “嗯。”朗月寒说完,才道:“留……全尸。” “是!” 侍卫应下,朗月炎这会儿已经被放下来了,不过放下来后,他不是先跟着官兵去皇宫,而是直接抢过方才那人剩下的烤鸭,胡乱卷起饼就往嘴里塞去,已是饿疯了,如此塞了四五个后,眼睛一瞪,自己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面色发青的原地跳动,可还没等多跳两下,倒在地上就这样给活活噎死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天赋异禀 朗月炎被活活也似的事传回宫中,便是林锦婳也诧异了一下:“活活噎死?” “是啊……”墨花回来,绘声绘色的讲述了朗月炎是怎么大喊再不谋反了,又是怎么把自己活活噎死的。 “也罢,活活噎死,也省的他自己再想别的办法作死。”林锦婳浅浅一笑,才看着墨花道:“是七王爷让你回来的?” 墨花听她这样问,脸一下子羞得通红,垂眸道:“王爷本打算替娘娘处置了他,谁知竟瞧见他就这样死了,此番来,虽然不是他开的口,但奴婢是有个不情之请。” 林锦婳瞧见她左右为难的样子,也大概猜到了,只浅笑道:“你放心,我知道。朗月炎虽然口口声声要谋反,但念在其并没有做成什么事的情况下,允许留他全尸,并交由七王爷亲自处置吧。” 墨花见她不仅猜到了还这样答应了,立即感激的跪下行了礼:“奴婢多谢娘娘!” “不必谢我,只要你们能早点成亲就行了。”林锦婳看着面前的墨花道。 “娘娘……”墨花面色更红,刚巧墨风也进来了,她这才行礼退下了。 等她走后,墨风还在笑:“她这是怎么了?” “方才在跟她说成亲的事,算算,也要近年关了,我打算在年关前,把你们的婚事一起办了,你们觉得如何?”林锦婳笑眯眯看她。 “娘娘,奴婢们不着急的……” “你们不急,但是有人急呀,不过我记得你跟墨月和墨花都是有家人的,可是要通知你们的家人?”林锦婳随口问道,但说完,墨风眼底略露出几分伤感来,却是笑道:“不必了,早不与他们联系了。” 林锦婳见她如此,也知道她必然是藏着一段过去,便也不再多问。 只道:“过来可是有事?” “是。”墨风差点陷入自己的思绪里而忘记了正事,听她一说,立即将手里的一封信给了她,才道:“是宝珠公主送来的,说是诺敏公主临死前留下的,要交给娘娘您。” 林锦婳不解,自己跟诺敏也不过是浅浅的交情,她有什么东西要给自己? 她抬手接过那东西,打开一看,才知,竟然只是些普通诗罢了,多数都是女儿家发泄情绪的诗,看起来还显得很稚嫩,应该是诺敏以前写的好玩的。 她看了几首,诗句没有什么精雕细琢的意境,很简单,不过是今天天气好,不得出去游玩,今天天气不好,又被人取笑了之类的。 看到这些,联想到诺敏的死,林锦婳这才觉得之前自己的猜测没错,诺敏之所以会有今日,都是被蒙古王妃所逼的。 “宝珠可还说了别的?”林锦婳看着墨风道。 墨风想了想,才道:“倒是没说别的,只是看起来情绪很是低落,仿佛要去做什么一般,显得有些决绝。” 林锦婳放下手里的纸,道:“罢了,传信去,告诉表哥,若是宝珠想回蒙古,你让他亲自护送她回去。” “娘娘的意思是,宝珠公主要回蒙古?”墨风不解,宝珠公主才来和亲不到一年,也还没到回蒙古的时候,难不成是因为那个风流的诺敏? 林锦婳浅浅一笑:“放心吧,没什么大事,宝珠是个正直且良善的人,这正是我所希望看到的。”一个家族,乃至一个国家,要繁荣昌盛,自然要有更多这样的人,如今这个和亲公主能如此,已是徐家最大的福分。 墨风看她不想多说,自然是应下去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才看着自己越发大起来的肚子,想着将要出生的孩子,嘴角微微扬起,缓缓起了身,扶着小玲的手走出了宫殿,看着院子里白雪皑皑,心情也好了起来。 如今朗月炎一死,消息传开,曾经南疆归顺的大臣队伍里可以说是地震般的灾难了。 下朝后,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处说着此事,但大多都还是庆幸,还好皇上没有因为这件事而责罚上他们。 他们聚集着才出宫,又有人传来急报,却是袁绍跟左将军初战告捷的消息,一时间,京城的气氛顿时松快了下来,百姓们也都敢高兴的走上街头议论几句,无不是幸福之态。 一大早林枕溪就到了长孙祁烨的房间门口,小心的扒着门缝往里瞧。 沫沫有些紧张的跟在一边小声道:“小姐,咱们这么偷看不好吧。” “咱们不是偷看。”林枕溪一边往里打量一边小声道。 沫沫刚要开口,便看到廊下走来的人,顿时吓住,可还来不及提醒自家小姐,就见那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她咬咬牙,轻咳两声,却没想到林枕溪一心就盯着房间里头,根本没听出她的提示,还小心的告诫她:“沫沫,要是被发现了,我就不让你吃烤鸭了!” “小姐……”沫沫还想喊她,但林枕溪只眯着一只眼睛从房门缝隙上头瞄到下头,就是瞧不见人,正奇怪呢:“一大早上哪儿去了?” “听说有人在找我?” 冷淡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林枕溪停顿下来,认真辨别了一下,才小心的抬头去看一侧站着的沫沫,沫沫面色紧张的看了她一眼,终是咽了咽口水,轻声道:“小姐,你没听错,是他……” 林枕溪一听,头也不回提步就要走,却被长孙祁烨一伸手就给拎了回来。 林枕溪当即便理不直气也壮道:“你抓我做什么,别把我新作的衣裳弄坏了……” “新做的衣裳?”长孙祁烨眉梢一挑。 “是啊,你弄坏了可是要赔的。”林枕溪又道。 长孙祁烨看了眼沫沫,沫沫小心肝儿一颤,道:“王爷,小姐也不是故意来偷看你的,她就是想约你出去走走……” “约我?” “对啊,她说外面天气好,适合回家……呸,当然不是,适合出去看看雪听听风什么的……”沫沫忙小心翼翼道。 长孙祁烨垂眸看了眼沫沫背上背着的行囊,再看林枕溪手里提着的包袱,眸色微寒:“你们是想趁着我不在,悄悄溜走吧。” “当然不是!”林枕溪立即道。 “是吗?” “是!”林枕溪小心肝砰砰直跳,她是有溜走的意思啦,而且快过年了,她也该回家去了,不然让她爹娘知道她都不吱声就把自己给嫁了,万一不小心还怀了宝宝,这可怎么办,宝宝连出生都没见过外公外婆岂不是很可怜,还有离陀岛的各色美食,他都吃不到,可怜可怜,真是太可怜了…… 长孙祁烨看她从一脸严肃到悄悄咽口水的样子,也是哑然,还不等说话,便见常青回来了。 常青瞧着被拎着后衣襟的林枕溪时,先是想笑,后来看她一脸严肃,这才忍住笑意上前道:“回禀王爷,王妃已经准备好了一辆装满了京城特产的大马车,看样子是要远游。” “当然不是!”林枕溪还要否认,长孙祁烨却是长眸一敛起,看了眼常青,常青会意,立即上前跟沫沫道:“听闻今儿府门口不远会有异域美男来此表演杂技,周边还有好吃的烤肉和各样美食,我想着自己一个人去也太没意思了,不注意到沫沫你有没有时间……” “当然没有。”林枕溪立即替沫沫拒绝,沫沫很不争气的咽了口口水,才道:“小姐,您也得考虑考虑奴婢,至今还没对象呢。”说完,这才笑眯眯跟常青道:“既然常侍卫极力相邀,那奴婢就恭谨不如聪明了。” 常青笑起来,这对主仆,也的确是有意思的紧,而且王妃这个鬼机灵,王爷就是她的克星,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王爷才会放下心中的执着,而对生活生出希望的吧。 他很快带走兴奋的沫沫,林枕溪也一改方才的严肃否认,变成楚楚可怜了。 “铁牛,你知道的,我肯定不会抛下你一个人走的,我都是有原因的,实在是因为太想家了……”说着,想起家里那些鲜极了的海鲜,还有那一口一个的蚝和扇贝,嗷,还有可以沾着酱生吃的鱼片…… 长孙祁烨看着她一脸忏悔的咽口水,也是没脾气,这才松开了她,道:“跟我来。”说完,扭头就往房间里去了。 林枕溪看他还是沉着一张脸,也不敢多言,忙跟着屁颠屁颠的进去了。 可才进去,就发现长孙祁烨在脱衣服。 她怔住,捂着自己胸口略带着几分恐惧道:“铁牛,你在做什么?虽然我答应你做你的王妃,但我还没有做好给你生孩子的准备,而且这大白日的,我虽然也不讨厌你,但好歹……” “想什么?”长孙祁烨看她红着一张小脸盯着自己已经脱完的上半身看,眉梢微挑。 “啊?” “更衣,入宫请见皇上。”长孙祁烨看着她道。 林枕溪不解:“这会儿见皇上做什么?” “不想回家?”长孙祁烨问她。 “自然是想,可这跟请见皇上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回家,还要得皇上允准不成?”她很是不理解的道。 长孙祁烨看她这呆呆的样子,眼底生出几分笑意,却只道:“过来更衣。” 林枕溪看他又不说,但他这严肃的样子,又可怕。 想了想,她还是主动靠近,却不是给她更衣,而是上前便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长孙祁烨眼看着她面带羞涩的跑过来,眼看着她强吻自己,感受着那柔软,只感觉整个身子都酥麻了一般。 但这丫头吻人的技术还真不是一般的生疏,长孙祁烨睁开眼睛看着她皱着眉头小鸡啄米似的吻自己,嘴角微微勾起:“这么想勾引我?” “勾引?”林枕溪眨眨眼,忽然抬眼看他:“若是勾引你,你就不生气了吗?” “是。” “那我就勾引你吧……”林枕溪笑道。 长孙祁烨看着她这一脸单纯的模样,眸光却深了些,声音微微低哑的问她:“你可知道勾引我的后果是什么吗?”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敢……” “但是我愿意。”林枕溪甜甜一笑,长孙祁烨眸光一深,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在怀里,似乎还能听到她微微的喘息声。 他深深看着怀里的人儿贴在自己胸口,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和湿润的眸子,浅笑:“溪儿。” “祁烨。”林枕溪其实不是不懂,她看似单纯,可什么事,心里都有数,只是大多时候,她喜欢装作不知道而已,这样,她才能完全贴近这个满心疮疤的男人。 房门紧闭,等沫沫看完异域美男回来打算将经历分享给自家小姐时,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不可描述的声音。 那嘤咛婉转之声,好似梦幻,听得沫沫一阵脸红心跳,但她很识趣的躲起来了。 直到事后。 林枕溪无力的靠在长孙祁烨怀里,抱着他的腰,听着他的心跳声,忽然觉得幸福又安静极了。或许这就是祖母曾说过的,愿意白首不相离的心。 “方才是不是太疼了?”长孙祁烨看着趴在自己怀中小小的人儿,心中也生出怜惜来,这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感觉,好似彼此间的关系,连那曾朦朦胧胧的窗户纸也没了。 “一点点。”林枕溪微微咬唇。 长孙祁烨闻言,便要起身,却被她一把拉住:“你要去哪里?” “我去给你拿点药……” “不用的。”林枕溪自己偷偷看过书的,她从识字开始,就不爱看正经书,但那些牡丹亭啊西厢记啊,还有医书典籍里都隐晦的提到过的,包括她以前各处游玩时,也听那些青楼的姐姐们说过,女子第一次疼,也是正常的。 长孙祁烨看她小脸通红的看着自己,一双眼睛盈盈水亮,心中不忍,便又回去继续将她抱着了。 只是他看着怀中的人,心中有怜惜,也有愧疚,愧疚他的阿慕,愧疚如今的枕溪。 磨磨蹭蹭到下午,二人才入宫了,这次长孙祁烨没有再避讳林锦婳,而是单独请见了她。 林锦婳坐在凉亭里,手里抱着暖手旅,凉亭三面都垂下了防风的帷幔,一面打开对着那条小河,偶尔还能见水鸟掠过,放眼看去,一片灰白之色,颇有几分北方的雅致和壮阔。 墨雪伺候完茶水后,便也带着其他的宫人们退下了,林锦婳也显得很坦荡,只浅笑:“终于肯来了,皇上很是挂念你。” 长孙祁烨手心微紧,他甚至差点脱口而出‘你呢’,可话到了嘴边,又都咽了下去。 “很快我们就要离开京城了,暂时陪溪儿……枕溪回离陀岛。”他不去看她,只望着那偶尔被风吹皱的水面道。 “枕溪是个好姑娘。”林锦婳浅笑,也随他看着那湖面去,心下却是十分的平静:“离陀岛也是个好地方,听闻四季如春,鸟语花香,你们去,不必急着回来,多住些日子。辛苦了这么多年,也改好好放松一下。” “嗯。” 长孙祁烨淡淡应下,竟是无话。 在以前,他心里有无数的话要说,要问,以至于见到她,心里那份感情根本掩饰不住,可是到了现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有了溪儿,他似乎能忍住了。 半晌,他终是浅笑起来:“若是当初,我不放你走,就不会有现在了。” 林锦婳没回答他,他也知道自己这拙劣的试探,终究是被她看穿了。 他终于转过头来,深深看着她,与她平静而又温柔的目光相对,终于,心里那份执念瞬间灰飞烟灭。 他看着她,轻轻的笑,带着时过境迁的隐忍和温柔:“一切都过去了,以后的时光里,再不会有曾经那个长孙祁烨出现。” “以前的长孙祁烨太过辛苦,若是现在的他比较幸福,我希望永远是他。”林锦婳知道他话里的探问,她不能给他任何关于自己的希望。那样既对不起他,也对不起枕溪。 “是,往后一定只有他!”长孙祁烨薄唇扬起,却是缓缓起了身:“时辰不早……” “去看看太后吧。”林锦婳打断他的话。她知道,他一定对江太后充满的怨气的,虽然就此再不见江太后,是对江太后的责罚,可又何尝不是对他自己的惩罚呢? 长孙祁烨身形微微一顿:“她……” “她过得不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林锦婳轻声道。 “多谢娘娘。”长孙祁烨提步走出凉亭,可他知道,从此走开,他就要彻底放下她,就算是割掉半颗心,也要放下她。 他脚步顿住,怔怔半晌,才终于转过头眼眶微红的看她,轻笑起来:“自此一别,望皇嫂……万自珍重!” 林锦婳起身,看着他略带着几分湿意的目光,浅浅一笑:“皇弟也要保重。” “是!”长孙祁烨应下,看着她的笑,想着曾经那个保护自己的她,终是心如刀割,不敢再奢望,闭眼,转身离去。 林锦婳看着他离开,也终是松了口气,只要他能放下,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墨雪是来领着他去慈宁宫的。 走在他身侧,看着他身上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才终是浅笑道:“王爷此番回来,变了许多。” 长孙祁烨看着这铺满白雪的狭长甬道,终是淡淡笑起来:“你也变了,变得比以前,更加的淡泊,不似我,逃不出这情感的圈子。” 墨雪看着他,想着自己,只噙着浅笑,淡淡道:“王爷与我,本就是不同的人,王爷现在放下了不该记挂的人,往后去,感情的圈子绝不会成为负累。” “那你呢?”长孙祁烨问她。 “那个人,永远没有机会放下了。”墨雪眸框微湿,风吹过来,又将泪都吹干了,仿佛根本不曾流泪一般。 长孙祁烨转身看着她,内心慢慢平静下来。 他跟墨雪,好像是同病相怜的两个人,互相走在一切,却似乎能格外的平静。 没多久,终是到了慈宁宫门前。 慈宁宫的嬷嬷们瞧见墨雪过来,连忙恭谨的上前行礼:“见过穆王殿下。” 长孙祁烨淡淡应了声,墨雪才道:“太后可歇着了?” “太后最近病了,吃了药不见好,好几日不曾休息好了,这会儿应该在屋里跟茜儿说话呢。”嬷嬷们忙道。 “嗯,你们都在外面守着,不必去里头伺候。”墨雪吩咐一句,这才看着长孙祁烨:“王爷。” 长孙祁烨看着这深深的宫门,看着里面安静到可怕,脚步停住,终是没有踏进去。 他怎么能踏进去呢?他踏进去了,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父皇,对得起那么多因为她的自私,而死去的人。 “不必告诉太后,本王来过。”他说完,便直接转身走了。 那两个嬷嬷目瞪口呆,但墨雪只是平静的看着他远去,什么也没说。 慈宁宫内殿,江太后就在窗户后面,看着长孙祁烨离去,这才松开死死捂着嘴的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娘娘……”茜儿吓了一跳,忙朝外外面大喊:“太医,快请太医来!” “不必了……”江太后拉住她的手,朝外面看了眼,眼泪缓缓落下来。 她转头坐下,喝了口茶,勉强将喉咙里的不适缓下去,这才拿出那个小玉瓶子来,倚在暖榻边,举起这瓶子,看它透过光,看它洁净非常,想起那个软软糯糯小公主,这才凄凄然笑起来:“哀家一身的罪孽,他不肯来见哀家,也是应该的,怨不得他。” “可是您的病……” “无妨了,请来的太医,应是最好的了,而且哀家无心求生,请了再好的太医来,又能如何?”江太后笑起来。 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她什么也不想了。这么多的空闲时间,让她想不了别的,只能回顾以前的人生,回顾她这几十年来所做的一切,可往事如梦,想起来才真真叫人后悔。 茜儿看着她就那样坐在暖榻边闭着眼睛,呼吸浅得好似没有,就好像她已经死了一般,不由暗暗心焦,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只能这样看着。 林锦婳接到墨雪传来的消息,终是一叹,也许她不是长孙祁烨,永远也不知道要原谅江太后,有多难吧。 长孙祁烨到了前殿见到赵怀琰时,她正在批阅奏章,林枕溪跟沫沫在隔间里跟来学习的葡萄玩。 自从有了男人之间的约定后,父子间的感情迅速升温,到了现在,葡萄都放弃每日跟酒儿在家里玩布娃娃,改成赵怀琰的小跟屁虫,每日都要来御书房坐半天了,大多时候苏镜洵也在,两人一起读书认字。 赵怀琰听到声响,头也没抬,只道:“都见过了?” “没见她。”长孙祁烨老实回答,赵怀琰自然也知道他说的是谁,但淡淡放下墨笔,抬眼看他:“放不下?” “放不下。”长孙祁烨眼眶微湿,终是淡淡一笑:“皇……”他本想叫皇上,可却顿住,又道:“皇兄呢,可曾放下?” 赵怀琰听着他这声皇兄,眉间因为奏章而结下的寒霜终是散开了,只道:“不论放不放下,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长孙祁烨听着他的话,浅浅一笑:“是。” 两人就这样平静的说着话,没有什么寒暄不寒暄的,有什么说什么,但都很默契的没有再提以前,直到天色将晚。 “明日一早,我便会带着枕溪离开。”长孙祁烨笑道。 “嗯。”赵怀琰也没有别的话,只是看他们出来行礼,然后看他们相携离开,看着走出大殿进入风雨里,曾经那个孤僻的长孙祁烨,会温柔的转身替他身边的女子系好披风,做一个温柔的人。 葡萄出来,看到赵怀琰目光深深的看着宫门处,乖巧的走过来,拉着他的衣袖道:“父皇也想出去?” “葡萄不想吗?”赵怀琰转身一把将他抱起在怀里,才道。 葡萄却只是认真的看着他,道:“儿臣是太子,责任是天下苍生,不能走。” 赵怀琰看他奶声奶气的说着这句话,一想,也该是平日那些太傅们教他的,笑了笑:“往后若是你觉得开心,愿意留在这宫里,便留在宫里。” “那若是不开心呢?”葡萄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他不解道。 “若是不开心,那就学父皇,生一个儿子。”赵怀琰浅浅一笑,一侧的高禀和苏镜洵对视一眼,均是嘴角抽抽,这可真是他们见过最优秀的皇上! 很快,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徐家也传来消息,宝珠独自骑马出城去了,徐程青因为事先有林锦婳的话,很快也带着侍卫跟了上去。 他们这一走,徐夫人可是操碎了心。 徐泊山倒是看得开:“儿孙自有儿孙福,若不是他们夫妻一起去,你也别想明年能有孙子抱在怀里了。” 徐夫人:“……” 徐昭昭这几日都睡在林府,跟王汝嫣作伴,一个人也不那么寂寞。 晚上的时候,她还在跟王汝嫣在暖阁里说话。 “表嫂,那乡下的婆子当真那么不讲理?”她笑眯眯问道。 不等王汝嫣开口,小良便迫不及待道:“您可不知道,那婆子知道咱们少夫人乃是林将军府的之后,本来那张尖刻的脸,立即就蔫了吧唧的,像霜打了的茄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徐昭昭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可真是有趣,早知道,表嫂你就该罚她罚狠些的,这样的人,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王汝嫣终是开口:“得饶人处且饶人,而且她终究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我便是不看她的脸,也要看大婶子的脸不是?” “那倒是。”徐昭昭点点头,又朝她笑起来:“还是表嫂聪明。” 王汝嫣浅笑起来,小良也跟着笑起来,忽然徐昭昭话锋一转,就跟她道:“小良,既然现在表嫂都回来了,你何时跟那庄子上的好儿郎成婚啊?” “您打趣我。”小良羞得脸都红了,徐昭昭这才大笑了起来,王汝嫣也跟着笑,俨然心情是不错了。 几人笑闹了许久,才听人说林锦澄已经巡城回来了。 几人这才起了身忙去门口迎接,老远就看到林锦澄高大的身影朝这边而来,身上的披风带着寒雪,等走近了都是一股寒气。 “你们何必出来,外面这样冷,冻坏了可怎么好。”他立即道。 “我身强体壮,这点寒风没事的。”徐昭昭立即笑道,林锦澄却已经是扶着王汝嫣进屋去了,气得她在外头直跺脚:“表哥是有了表嫂就忘记亲妹妹了!” 她气冲冲的跑进来,瞧见他看也不看自己,只专心吩咐人去倒了热茶来给王汝嫣,才叹了口气:“罢了,男大不中留,哎,我这孤家寡人的,还是回去睡觉吧。”说完,瞧见王汝嫣正看着自己笑,才跟她相视一笑,转头回去了。 林锦澄也是满脸的笑意:“昭昭这丫头,虽已为人妻,但这性子真是一点都没变。” “她毕竟还小。”王汝嫣也笑道。 “是啊。”林锦澄想起她来,只笑着脱下自己的披风,又把身子在火盆边热暖和了,这才走到王汝嫣身边坐下,笑道:“今日在家可还好?” “很好,你请的太医来,也说了,我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她说完这话,略带着几分羞涩的垂下了,眸子。 林锦澄目光也微微一深,小良识趣领着屋子里的其他丫鬟们退下,只留了他们二人在屋内。 屋子里,一室旖旎。 外面寒风阵阵,屋子里却暖和的很,就连这夜色里狰狞的枯树,都变得温和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林锦婳又陷入了沉睡中,这次她没做噩梦,就是昏昏沉沉的要睡觉,好似怎么都睡不醒一般,可身体又没有任何的异样,因为如此,就连长孙祁烨跟林枕溪要离开京城,她也只能让墨雪去安排一应的礼数。 这样一觉,一睡又是三天,等清醒过来,才请了太医来瞧,可太医们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还说肚子里的孩子十分健康。 林锦婳不得已,只能自己去翻古籍医书,但她自己就是古籍医书看的最多的人,现在怎么翻,也都找不到类似的症状。 从藏书阁回来,她便坐在自己的暖榻上陷入了沉思。 墨风陪在身侧,瞧见她如此,终是忍不住问道:“娘娘,是不是出了很严重的事了?” 林锦婳没出声,她只是在想,这一切,会不会根本不是身体出了问题,而是自己这重生而来的灵魂出了问题。 以前总是会想这灵魂之事,以前会做噩梦,可噩梦都已经被她的意志力完全解除了,直到现在,她根本不做梦,或者说梦里根本是一片虚无,什么也没有。 “娘娘!” 一道惊呼传来,她才终于回过神,却发现手上传来一阵刺痛,转头看去,却不知何时,她自己拿过了了一支簪子来,竟然往自己的肚子刺去。 她吓了一跳,立即扔掉了手里的簪子,才惊恐的抬头看着墨风。 墨风见她竟是完全不知道,这才道:“方才奴婢唤了娘娘好多声,娘娘都好似没有听到,直到刚才,娘娘居然拿簪子去刺自己的肚子……” “怎么会这样?”林锦婳一时也糊涂起来,却想起林枕溪之前说过的话,若是有事,一定要去离陀岛。 离陀岛,难道那里有人不仅知道自己的状况,也知道医治自己的办法么? “娘娘?”墨风关切看她,她却只道:“放心,没事,这件事不用告诉怀琰,往后去……你们一定要多看着我。”林锦婳垂眸看着自己的肚子,总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不上是为什么,总觉得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可还能是什么事呢,所有的障碍都扫清了,只等着再过几年,大齐的江山稳固了,她们就此离开…… 她想不通,可这件事,她也没有任何人能请教,只能自己想办法。 想到这里,她虽然绝望,可以想到爱她的夫君和家人,她又充满了勇气,她林锦婳拼到了今天,就绝不会轻易被打败! 她想放下这件事,不再逼自己去想,却是抬头看着墨风,笑起来:“钦天鉴说十二月二十是今年最后一个好日子,便定做你们几人大婚的日子,如何?” “娘娘,您何必挂记奴婢们,还是您自己的身子要紧。”墨风急道。 林锦婳却是笑:“自然都要紧。” “可是……” “放心,我自己的身子我很清楚,而且我总有办法的。”她看着她,笑容虽淡了些,但眼里却满是坚定。 墨风见她如此,终是暗暗叹了口气,却也知道她心里是最有主意的,她们怎么劝也劝不下她了,只能往后去,小心照看着了。 没多会儿,酒儿被抱过来了,今儿她换上了一条墨绿色的裙子,上面系着好看的藤花,腰间挂着个同色的可爱荷包,梳着的圆髻上簪着两朵漂亮的珠花,小脸蛋白里透红,摇摇摆摆的走来,像个娃娃似的。 “娘亲……”酒儿一走近,便生出手在她面前笑道:“送给娘亲。” 林锦婳看了眼她身后小脸发白的小玲,才看着酒儿,问道:“这是什么?” “好玩的东西。”酒儿笑眯眯道。 林锦婳将信将疑的伸出手,小玲才立即道:“娘娘,那是一只小蜘蛛……”说起来,她浑身又是一抖,面色更白了些。 林锦婳长眸微微眯起,看着酒儿:“酒儿,真的是蜘蛛吗?” 酒儿不懂为何小玲那么怕,只眨巴眨巴大眼睛无辜道:“是蛛蛛,它爬到我身上跟我玩,我想给娘亲玩。” 林锦婳一听,这才笑起来,原本以为这孩子是故意抓了这些东西来玩呢。 她浅笑道:“小蜘蛛跟她的娘亲分开这么久,也要回去找娘亲了,对不对?” “是吗?”酒儿一想,伸出另一只手来了,捏了捏,小玲还不等抬头,房梁上居然立即爬出一只小孩巴掌大的黑蜘蛛来,吓得她大叫一声,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墨风也想着赶紧保护酒儿,可林锦婳却拦住了墨风。 只看着那黑蜘蛛乖乖爬到酒儿脚边停下,酒儿这才张开小手,将那小蜘蛛放下了,还笑眯眯跟林锦婳道:“娘亲看,她们团聚了。” 墨风不可置信的看着酒儿,再看看林锦婳:“小公主这是能控制蜘蛛?” 林锦婳也惊奇,自己都是用赤虹玉练习了许久才学会控制这些毒虫的,可酒儿这才不到两岁,居然就能控制了,虽然只有一两只的小蜘蛛,但这孩子,的确是天赋异禀啊。 “娘亲,怎么了?”酒儿见她没有夸自己,小玲还晕过去了,很是不解。 林锦婳这才让人抱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浅浅笑道:“酒儿喜欢小蜘蛛吗?” “喜欢。”酒儿笑眯眯道。 “时辰也不早了,小蜘蛛也该跟它娘亲一起回去用午膳了,对吗?”林锦婳继续道。 酒儿小脑瓜想不了那么多问题,但饿了就要吃饭,她还是懂的。 闻言,乖乖点头:“是。”说完,拍拍小手,低着头很可爱的道:“小蛛蛛,你们回家吃饭饭哦。” 说完,那两只蜘蛛,便很快爬走了,看的在场的人一愣一愣的。 林锦婳这才笑道:“往后去,你会有越来越多的小动物朋友,但你的小动物朋友们会害怕这么多人,下次你再找它们出来,一定不要再吓到它们,好吗?” 酒儿一听会吓到它们,连忙点头,林锦婳这才安心笑了起来,只是想着,往后去,改怎么教她这个事,并不胡乱拿这些东西去吓人,毕竟她这小调皮性子可不比乖巧的葡萄。 她陪着酒儿玩了会儿,才跟方才的人吩咐道:“今日之事,不许传出一个字去,明白吗?” “是!”宫女们自然应下,不过对于召唤毒虫之事,他们也都影影约约听人说过皇后娘娘也有这个本事,也就不当做什么灵异事件了。 倒是林锦婳,很快便让人将这个消息,也告诉了赵怀琰。 赵怀琰听说这个消息后,却比她更加淡定:“公主喜欢,命人隔出一个宫殿来,让她玩便是。” 高禀看他如此,也是惊讶。以前他见皇上总是冷冰冰,将来一定是个严父,现在看着坐在他怀里玩的葡萄,叹了口气,就没有比他更惯着孩子的了。 正文 第二百章 大喜 很快酒儿就分到了属于自己的宫殿,只是暂时还不能搬进去住,只是她觉得手心发热想要玩的时候,林锦婳才会亲自带她过去。 这段时间都过得很安宁,且边关捷报频传,朝中也安定了下来,有了这些时间,林锦婳就抓紧安排几个丫鬟的婚礼了,毕竟一起走过风风雨雨,她们不离不弃,这是应当给她们的,她们也值得自己做这些。 墨雪因为没有要嫁人的意思,林锦婳也不勉强,只先单独叫了她来,跟她说了这件事。 “婚期我跟她们商量过,便是七日之后,你若是不想参加,可以暂时出宫去,想去游历山川美景也好,想去以前的老地方走走也好,都可以,我们不会怪你。”林锦婳看着她轻声道。 墨雪知道她的好意,其实心里也早就思考这个问题,她看着关切望着自己的人,浅浅一笑:“娘娘放心,奴婢虽说心里不敢说没有难过,但喜悦却是大于难过的。她们是我十几年同生共死的姐妹,如今还有什么比亲眼看和她们出嫁更重要呢,而且奴婢想,这辈子自己不出嫁,总还是要看着她们高高欣欣,成双成对的。” 林锦婳拉着她在一侧坐下,才道:“你我这么多年,共同经历了这么多,墨雪,你知道你在我们心里,不仅仅是个丫鬟,你若死心里有想法,一定要告诉我们,不要委屈了自己。” 墨雪眼眶微热,她性子素来冷清的,可最近也不知怎么,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 她浅浅一笑:“娘娘放心,奴婢若是有委屈,一定第一个告诉娘娘。” 林锦婳见她如此,也只能浅笑,成全她的心思了。 很快,便召见了墨风几人来见,高禀现在是掌管禁卫军的统领,常青也由长孙祁烨放了自由身,现在供职于巡防营,也有五品的官衔,朗月寒就更不必说了,只是他来时,看向林锦婳的目光坦荡了很多。 “见过皇后娘娘!”众人齐齐行礼,林锦婳浅笑道:“不必客气,今日请你们来,是想跟你们确定最后的婚期,若是没有异议,到时候墨风墨月墨花,全部走林家出嫁,以林府嫡小姐的规格办婚事。” 墨风都有些惊讶,若是以林家嫡小姐的身份出嫁,那岂不等同是皇后娘娘的姐妹了? “娘娘,这如何使得……”墨风立即道,墨月墨花也担心的看过来,林锦婳却是浅浅看着她们:“名分终究是虚的,难不成你们不愿意跟我产生身份上的联系?” “这……自然不是,只是娘娘,奴婢们身份卑微……” 墨风还要说,却是被林锦婳打断了:“当初怀琰被带去西夏,我流落在外时,又哪里来的身份高贵?墨风,你们于我而言,早已不是奴仆。”林锦婳看着她们,就好似看到了以前的时光,看到了以前经历的种种。若是换做前世,她可能不敢想与下人平起平坐,可如今重生,几次死里逃生,她的心也是肉做的,能感受到她们对于自己付出的不仅仅是一份忠义,还有亲情。 “娘娘……”墨月眼里含泪,若说是她们救了娘娘,娘娘不也曾救过她们么…… “好了。”林锦婳上前一步,将她们扶了起来,终是笑道:“时辰不早,林家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也要早些回去试试嫁衣合不合适,嫁妆可准备齐全。至于你们……”林锦婳看向高禀几人,高禀是立即笑眯眯行了礼:“多谢皇后娘娘成全,下官这就回去准备婚事!” “我也是!”常青看着墨月红彤彤的眼睛,心中不忍想去安慰,但想着这里还是皇宫到底又忍了下去。 墨花其实一直有些小心翼翼,朗月寒对于娘娘的感情,她是见识过的,所以她现在十分担心,他会不会还是余情未了。 她没等多久,朗月寒也上前行了礼:“多谢。” 他态度平淡,看起来似乎根本不曾有过以前那般的事一般,林锦婳浅浅一笑,才看向墨花:“墨花,下次再入宫,可就是七王妃了。” 墨花本还在自己的思绪中,闻言,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忙拱手道:“娘娘放心,便是嫁做人妇,墨花依旧是娘娘的丫鬟。” “傻丫头,都去林府出嫁了,怎么还算是我的丫环。”林锦婳看她们几个这执着的样子,也是感慨的笑了笑,几人又是一起说了会儿话,这才让她们各自回去准备了。 出宫时,墨风背脊挺直略显冷淡的走在前面,高禀跟在她身侧,时不时说些有的没的逗她,但墨风却只是淡淡扬起唇角,望着这寒风吹过的宫廷,心中五味杂陈,却是甜味大过苦味。 “我们曾都是不能见光的人,不可暴露身份,还要随时活在会丢命的恐惧种的人,从没想过,还能有正大光明做自己的这一天。”她忽然感慨出声。 “墨风……”高禀听着她的感慨,也理解她的。她是四人中的老大,她要操的心比其他人都要多,若是其他人不自由,她才是被束缚得最厉害的那一个。 他轻轻牵着她的手,见她要躲,又用力了些拉着她笑道:“往后我们一起,风雨同舟。” 墨风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热,听着他的话,眼眶微微一热,转头迎着风,让风吹走眼底的泪,终是幸福笑了起来。 走在后面的墨月和常青看到她们的动作,两人还悄悄笑起来。 “从未见过墨风姐姐羞涩的样子,如今竟也没有,也不知何时能有。”墨月偷偷笑道。 “可能洞房花烛的时候吧。”常青轻咳一声说出来,看着她脸唰的一下红了,才扬起嘴角,也学着牵住了她的手。 唯有走在最后面的墨花和朗月寒。 朗月寒步子迈得大,又一贯的沉默寡言,所以一路走来,二人丝毫交流也没有,只是一前一后缓缓走着。 快要走到宫门口,墨花才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着他,浅笑道:“王爷是不是还放不下以前?” 朗月寒面色微微一动,停下脚步等她走到了身边来,才转身看着她。 这个身材小小的姑娘,却是他见过最勇敢最忠义也最钟情的姑娘,皇后娘娘曾给过自己光芒,他也曾如一只黑暗里的野兽一般,苦苦执着的去追逐那一丝光芒,可直到她出现,越接触,才越能发现,她就是跟自己一样的兽,有她在,光芒固然是他的希望,可他再也不会觉得孤单,不会觉得被人抛弃,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只是一只可恶的野兽而已。 墨花见他不出声,也只看着他那双似乎要说尽千言万语的眼睛,手心微微紧了些,她想,她不该问这样的话的。他既然选择了自己,是不是放下以前,还有什么关系呢?从此往后,他都只有自己而已。 “对不起……” 她才开口,便觉得身子一暖,而后才发现他的披风已经在自己身上了。 “我的希望……。”他很努力的连贯说出四个字,露出浅浅的温柔:“是你。”朗月寒深深看着她,微微俯身,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瞧见她耳际散落的一丝头发,略有几分生疏的抬起手缓缓替她拨弄好,才转身牵着她往不远处的马车而去。 墨花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走在身侧替自己挡住风雪,眼泪落下,却是笑了起来。脚步也变得轻盈了许多,跟着他一道往前而去。 大风卷起树枝上的残血,伴着红墙绿瓦打着旋儿从空中落下,美的让人恨不得这一刻永远也不要过去。 三个男人把她们送到林府后,也不回家,直接约着一起就去来福客栈的雅间定了个大包间,好酒好菜一大桌,三人坐在一起,共同举杯:“从此往后,我们就各有去处了!”高禀大声道。 朗月寒听到这句话,心思微微一动,是啊,再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有永远也不会离开他的姑娘。 想到这里,他也缓缓举起了酒杯:“干!” 常青一想到终于要美人到怀,又是激动又是忐忑,也跟着举起了酒杯。 等酒过三巡,三人微醺,就开始各自商量起以后要生几个孩子起来。 高禀早就想过,嘿嘿一笑:“我不多,一男一女足矣。” 常青想了想,又羞涩的捂着脸,见高禀不停的追问,才羞涩道:“最好是……三年抱两,男孩女孩无所谓,就是多生些,家里也热闹,老人们都说儿孙绕膝,家族繁荣,我老常家早就找不到根了,如今就我一个独苗。” “我明白了,你要生一个家族……”高禀顿了顿,哈哈笑出声来,而后二人才看向朗月寒。 朗月寒一脸严肃,即便是喝醉了,也不见放松,瞧他们看过来,只是望着这酒杯,举起又喝了一口,才终于道:“都好。”能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了。他对孩子没多少感觉,毕竟当初他是个孩子的时候,每日只有责罚和打骂,还要被人关在笼子里饿肚子…… 想到曾经,他扔了酒杯,对着酒壶就灌了下去。 墨风三人现在正跟王汝嫣坐在房间里,王汝嫣虽然羞涩,但没法子,还是找了老嬷嬷来,拿了春宫册把她们三人一人拉到一边悄悄的跟她们说规矩,具体到怎么动,怎么开始都细细说了,即便是在暖阁等着的王汝嫣,也羞得满脸通红,等三人出来后,才连忙将那嬷嬷给打发下去了。 等那嬷嬷一走,她才道:“先坐下吧,距离大婚只有这几日了,还有些规矩我要跟你们说说。虽然家中没有长辈要每日晨昏定省,但你们过去,一个是王妃,其他都是官员家的正室夫人,作为正室夫人你,往后出去跟人交会等等……” 她细致的说着,三个人虽也听得认真,但到底是打打杀杀惯了的,墨风还好些,会做菜,可这大家族的规矩就真的头疼了,譬如食不言寝不语,拿碗的姿势都有讲究…… 几人一直说到大半夜,林锦澄才从外面回来了,不过回来也是一身酒气,只是他没喝酒,而是把喝醉了在酒楼又是大笑又是大闹的三个人给送回去了。 墨花看到他来时,以前的那股酸涩情绪好似全部都没有了,也不觉得难堪,只觉得坦荡和平静。 林锦澄看她,有些歉意,却是歉疚曾经不信任她。 他本也是坦荡之人,如今过来,直接就将话说开了。 “林将军放心,奴婢……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不会记挂在心上的。”墨花坦荡笑道。 林锦澄也笑:“那就先多谢你宽宏大量了。” “将军客气……” “应该的……” 王汝嫣在一侧看着二人互相作揖,也是忍不住笑出声:“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再这个互相道歉,天都要亮了。”说完,才跟她们三个道:“今儿嫁衣试过了,明日一早我就会安排最好的刺绣师傅给你们改。” “多谢少夫人。”三人又要行礼,忙被小良扶住。 小良看了眼王汝嫣,才笑道:“各位小姐往后去都是要做正室夫人的了,从今儿开始,就要改了这动不动就要行礼的毛病。” 王汝嫣也点点头:“时辰不早,都先歇着吧。” “是。”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笑起来。 等看着王汝嫣跟林锦澄走了,这才各自回房了,可才回房,就看到了嬷嬷们贴心放在她们床头桌上的册子,她们一看到那册子,就想起方才那嬷嬷提过的事和册子里的旖旎画面,均是羞得不行,但江湖儿女,又多几分豪爽,除了真正正经的墨风,墨月和墨花则是悄悄点着蜡烛一边脸红一边看了起来。 王汝嫣才跟林锦澄回到房间,便让人打了热水去让他沐浴,她亲自在里面伺候着。 林锦澄靠在浴池边,王汝嫣一边给他淋着水一边看他身上的伤疤,这都是常年征战留下的。 “嫣儿,怎么不说话?”林锦澄笑看着她道。 “只是在想着墨风几人出嫁的事,到了现在,好似一切都是花好月圆了。”她浅笑道,可眼底总有些失落,为了那个失去的孩子。 林锦澄看着她的担心,只抓着她的手柔声道:“放心,往后我们一定还会再有自己的孩子的。” 王汝嫣也只能笑:“我知道。” “不过嫣儿,回来时我听嬷嬷说,你在教她们闺房之事?”林锦澄眸光一深,王汝嫣面色却是一红:“你听谁胡说……” “是胡说吗?”他瞧见她白里透红的小脸和微微咬起的红唇,邪气一冲。 王汝嫣也察觉到他的反应,羞涩的起身要走,可下一秒身后的却也起身了,只披着一条外袍,便将还来不及逃走的她一把打横抱在了怀里。 “锦澄,别闹……”王汝嫣羞涩道:“你身上还没擦干,会着凉的。” “有嫣儿给我暖着,怎么会着凉?”林锦澄嗓子微微一哑,抱着她便往房间里去了。 夜色朦胧,却挡不住春意盎然。 很快,准备期就过去了,因为临近年关,京城更是涌入了不少人进来,京城里里外外都是人,尤其是赶上她们三个一起出嫁。 林锦婳一大早就乔装打扮带着墨雪和孩子们一道来林家了。 安置在落霞苑,所以墨风三人梳妆好后,不顾喜娘的劝说,非要齐齐来了落霞苑给林锦婳磕头。 酒儿和葡萄都乖乖坐在里间暖榻上玩,瞧见她们穿着大红的嫁衣来了,两小只才悄悄道。 “太子哥哥,我听嬷嬷说,姑姑们出嫁后,也会生出跟我们一小的小可爱来。”酒儿认真道。 “跟妹妹一样的可爱吗?”葡萄天真问她。 酒儿认真思虑了一下,点点头:“应该是。” “那太好了。”葡萄高兴起来,酒儿也跟着嘿嘿偷笑,笑了笑,又想着苏镜洵不见了,才道:“小洵呢?” “洵哥哥说要去见他父亲。”葡萄道,今日三家娶亲,又是皇上皇后亲自撮合的亲事,京城里的大人们只能一家子兵分四路的跑。 酒儿一听,兴奋道:“哥哥,我们去找小洵吧,让他带我们去逛京城。” 葡萄皱起小眉头,拿出哥哥的风范道:“不行,外面太危险了,我们都还是小孩子,而且母后也不会允许我们出去的。” 酒儿闻言,大大的眼里立即蓄满了眼泪,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酒儿都还没有吃过糖葫芦,没有见过大世面,酒儿好可怜……” “这……”葡萄为难的挠挠头,看着自家妹妹这小可怜的模样,本就不坚定的心一下子动摇了。 她猫在门边看了看,终于道:“有个小太监小喜子很听我的话,一会儿我让他带我们出去。” 酒儿闻言,连忙点头。 其实小喜子今年也不过是将将满十岁而已,不过人很机灵聪明,又难得的老实本分,林锦婳这才千挑万选了他自小跟着葡萄伺候。、 她本事坐在花厅里跟墨风几个说话,却一眼瞄到那三个小不点以一叶障目的形式蜗牛般慢慢往外挪,嘴角微微勾起,转头看了眼墨雪。 墨雪会意,立即带着暗卫悄悄跟了上去。 林锦婳本就不喜欢皇宫,自然不会强迫孩子们非要留在宫里,不过他们这么点大就往外跑,不用猜也知道是酒儿出的主意,虽然外面危险,但有墨雪和暗卫在,京城那些个想要搞事的人也威慑的差不多了,加之今日大婚,京城的防守就已经是很高规格的人,他们出去大事也不会有,让他们自己个出去走走看看也好。 林锦婳瞧见他们三终于挪出去了,这才把目光收回来,瞧见墨风几个道:“以后生孩子,一定要生几个懂事乖巧的,跟酒儿一样调皮可就得头疼了。” 三人均是笑起来,没多久,外面就响起了鞭炮声,已经是新郎来迎娶了,所以喜娘们这才迫不及待的把她们三给抓了回去,盖上盖头送出府了。 葡萄紧紧拉着酒儿的手,挤在人头攒动的大门口看着那一身红衣骑在马上的人,高兴不已,奶声奶气道:“是高叔叔常青叔叔和七王爷。” 酒儿也伸长了脖子看,因为大多数人是不认识她们两的,小喜子又摘下了帽子,将外袍反过来穿了,倒也没人怀疑,只觉得是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也没多心。 等瞧见新娘们盖着盖头上花轿,小喜子才忙拉着她们两到了一边小声道:“嘘,林将军和少夫人都在呢。” 酒儿跟葡萄看过去,林锦澄的确跟王汝嫣站在门口。 她忙小声道:“那咱们赶紧去找小洵吧。” “可是苏公子住在哪里?”小喜子也为难了。 葡萄认真想了想,道:“去定北侯府。” 酒儿崇拜的看着他,葡萄小背挺得笔直,颇有几分得意的模样。 三人找人问了定北侯府的方向,立即就徒步出发了。 不过他们自以为隐蔽,林锦澄跟林府下人早看得清清楚楚了。 王汝嫣还有些担心:“锦澄,要不你亲自去跟着,可别出了什么事……” “放心,婳儿的数十暗卫现在都跟着,墨雪也在,而且就凭他们这脚力……”林锦澄又看了看他们那小短腿,笃定道:“走不出二里地,二里地内,还是林家的地界。” 王汝嫣听他这样一说,噗呲一声笑起来,也是,这两个小不点没有人下人抱着背着,平日里在花园里走几圈都喊腿疼的,今日还能走多远? 话说这会儿的酒儿,因为微微有些胖,没做多远,就已经累的抬不动脚了,可往前看去,前面似乎还是空旷的大街,根本不见定北侯府的影子呢。 “卖糖葫芦咯……” 忽然有人背着糖葫芦串开始叫卖,酒儿看着他扛在肩膀上那一串串鲜红欲滴透着酸甜气味的东西,咽了咽口水,立即朝他招手:“糖露……我要糖露……” 那卖冰糖葫芦的定睛一瞧,竟是两个穿着锦绣衣裳的半大孩子,旁边跟着的也是个男孩,立即笑着上前道:“公子小姐,可是要糖葫芦?” “要!”酒儿立即道。 葡萄也看的眼睛直直的问他:“这个好吃吗?” “好吃,当然好吃,酸酸甜甜的,不仅消食开胃,还好看呢是不是?”说着,就取下一串来,大大的山楂串成了串儿,外面裹上半透明的红色糖浆,让人看着,就恨不得狠狠咬上一大口了。 “给我。”酒儿有些迫不及待,小喜子却是知道规矩,立即去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几个铜板给他:“买两串。” “好嘞!”卖糖葫芦的又取下一串给了葡萄和酒儿,酒儿一瞧,又道:“再来一串,也要给小喜子。” 小喜子面色有些为难,忙道:“公……小姐,不用了,奴才不吃。”而且他攒下的钱,都是要还给老子娘去的。 酒儿一听,有些不懂:“你不喜欢吗?” “当然不是,只不过是……”小喜子不知道怎么开口,葡萄却是注意到了他掏钱给买东西的人的动作,想了想,记起前两日父皇给他玩的金豆子,掏出来两颗给他:“给你换糖葫芦。” “这可使不得……” “没关系。”葡萄很认真道。 小喜子感激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毕竟也是孩子,对好吃的如何能不动心,这才也给自己买了串最便宜的,三个人才又高高兴兴往前去了,却没察觉到这买糖葫芦的眼睛一暗。 两个可爱的又有钱的孩子,谁能不惦记上?就是那个大一些的,当奴才卖出去,也能卖上一两银子呢。 想到这里,他立即追上他们道:“小姐公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今天外面可危险呢,你们三个孩子,没有大人跟着,会被拐子拐走的。” “拐子是什么?”酒儿小小咬了口糖葫芦才抬头问他。 “拐子呀,就是专门拐卖你们这种小孩子的,把你们卖去深山老林给人做奴才丫头,每天遭人使唤干活,要是不听话就会打你们……” 那人故作凶恶般吓唬她们,酒儿吓得小嘴一扁就要哭出来,葡萄立即护住她,小喜子也忙上前道:“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的,你敢吓着我家小姐,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那男人心里却是冷嗤,就是吓着了又怎么样,反正也没人看到。 想到这里,他干脆心一横道:“我也是看你们实在不安全,这样吧,你们要去哪里,我带你们去。” 小喜子转头去看葡萄,可葡萄到底还不满两岁,闻言,也是不知道怎么办:“那你带我们去吧,到了以后,我一定赏你。” 听着这奶声奶气但思路清晰的话,男人心里更是高兴,这么聪明好看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样一想,便连忙带着他们往前去了,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偏僻狭窄的巷子里。 “哥哥,我怕。”酒儿糖葫芦也不敢吃了,拉着葡萄哽咽起来。 “要不我们回去吧。”葡萄也道。 小喜子也觉得不对劲,点点头,转头就要跟他们一起离开,可才走,之前那男人便凶相毕露怒喝一声:“小崽子们,我看你们往哪里跑,今儿都跟我回家去!” “你可知道我家公子小姐是谁?”小喜子一看他露出凶恶的模样,立即护在了葡萄跟前。 可那男人根本不怕他:“就是天王老子,今儿落在了我手里,那也只是个屁!”说完,上前一脚就把小喜子给踹开了。 葡萄小脸苍白,带着酒儿就要跑,可他们哪里跑得过一个成年男人,一下子就被堵在了巷子口。 酒儿已经是忍不住了:“娘亲,父皇呜呜呜……” 葡萄也怕,吓得小腿都在发抖,却没哭,因为妹妹哭了,他要保护妹妹。 那男人没听清酒儿喊得什么,也根本没在意,只阴冷的看着他们才讽刺起来:“跑啊,怎么不跑了?你们以为家里是当个破官,家里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我就看不惯你们这些为富不仁的,尤其是你们这些小崽子在,长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完,伸手就要朝葡萄抓来,小喜子刚要抱住他恶毒腿狠狠咬下去,便觉一道飞影快速闪过,而后那男人就被人扭住胳膊摁在了墙上。 墨雪本还想看看葡萄酒儿会有什么反应的,又怕真的把他们吓坏了,这才出了手。 酒儿吓得立即跑过来抱住了她:“姑姑,酒儿怕怕呜呜呜……” 墨雪听着,也是心疼的不行,但又不能在两个孩子面前杀人,只安慰道:“公主太子,你们且去巷子口等我一下。”说完,立即有暗卫恭谨的出现了。 葡萄见状,一口气终于是缓了过来,上前安慰着酒儿一道出去了。 小喜子也要跟着出去,却被墨雪给拉住了。 等看着葡萄和酒儿出去以后,她才将那男人扭过来,让他面对着小喜子道:“我教你一招简单的制敌方法。” 小喜子懵懂的看着她,随后,那个男人便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酒儿和葡萄还在玩外面等着,等到小喜子出来时,看着他小脸红红的,还道:“怎么了?” “没……没事。”小喜子忙笑道。 没多会儿墨雪也出来了,看着葡萄还算镇定,酒儿眼睫毛都是使得,柔声道:“奴婢送你们回林府好不好?” “可是我的糖葫芦掉了……”酒儿见脱离了危险,又开始记挂起吃的来,人确实乖乖的钻到了墨雪怀里求抱抱。 墨雪见状,也是哭笑不得,又见葡萄虽然受到了惊吓但也没记在心里的样子,这才稍稍安心了些,道:“那我带你们去,等吃过东西,见到苏公子,就回家好不好?” “好!”酒儿第一个赞同。 葡萄见妹妹不哭了,这才安心了,也跟着点了点头。 只是走时,会问墨雪,为何那人要抓他们。 “人心难测,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太子公主,这句话,你们一定要记得。”墨雪不觉语气也温柔起来。葡萄和酒儿以前都是在宫里,里里外外的人都喜欢她们,所以她们在温室里面长到这么大是好,可不能一直如此,且不论她们的身份,就说她们的性格,也不可能一辈子籍籍无名老实本分的,所以提前知道看到一些事,似乎也不是坏事,娘娘此番看着她们偷溜出来,怕也是这个原因。 的确是这个原因,因为不远处,林锦婳就拦着要出手的林锦澄和一众林府侍卫。 “现在没事了,回去吧。”林锦婳笑道。 “婳儿,万一孩子吓坏了怎么办,你这次当真是胡闹了。”林锦澄略有些心疼道。 林锦婳但笑不语,若是往后带着孩子归隐田园,他们一直单纯的活在她跟怀琰的羽翼下自然好,可太子公主的身份已经在他们身上了,这辈子都洗脱不,而且等他们慢慢长大了些,总要遇到各色各样的人的,像今日这般的小打小闹虽不是她预期中的,但出现了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墨雪的度把握的很好,两个孩子看起来也没有吓坏。 林锦澄看她不出声,联想到她曾经的经历,也不再多说了。 当年就她跟娘亲在府中,受尽欺凌,若不是后来她自己撑了下来,只怕早没了今日的她了。 想到这些,他又轻轻叹了口气。 林锦婳却只笑道:“快过年了,爹爹可曾传了消息回来?” “爹爹每过半月都会让人送信来报平安,也问问你们的情况。”林锦澄浅笑看她:“婳儿,你不必觉得愧疚,爹爹如今一个人在外面,似乎过得也轻松了些,等过一段时间,他心里的心结纾解开了,也就好了。” “嗯。”林锦婳自然不好多说什么,爹爹是糊涂,可他或许才是最苦的那个人吧,前半辈子征战沙场,后半辈子看着心爱的妻子去世,看着林家人一个个死去,也许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林家人包藏着怎样的祸心,直到如今,跟儿女也生出隔阂。 林锦婳轻轻叹了口气,才抬头看着宽敞的青石板大街,瞧着不远处林家府门口的热闹,还有地面上燃放鞭炮后一地红色的碎屑。 她终是浅浅一笑,跟林锦澄说着以前的事。 “哥哥可还记得,有一次就在林家大门口,我们出来放爆竹,结果哥哥因为一个如意,而让嫣儿委屈的红了眼睛?”林锦婳边走边说着,脚步缓缓,似享受这刻的宁静。 “自然记得。”林锦澄也轻笑,那时候的嫣儿还是个单纯执着又容易害羞的小姑娘,而他那时候还是个愣头青,根本不懂她的心意,现在想起这些,只感慨韶华易逝,时光如流水,转眼,就已经是风云变,韶光改,曾经的娇羞少女,如今已是经历过重重磨难的温柔妻子。 他抬起头,正好王汝嫣从门口的台阶下来,还是当初的模样,目光温柔,看着他时,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爱意。 林锦婳瞧见他走过去,跟王汝嫣二人低声笑着说话,她终是笑了起来,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该回宫了。 这才跟身边的小玲道:“去告诉墨雪,该回来了。” “是。”小玲连忙应下了,不过这时候的墨雪已经见识到酒儿葡萄对这些事务的好奇心了,里边那五颜六色的纸风车,香软的糕点和包子,还有宫里不常见的玩具……就差没把整个大街搬回去了,小玲来时,酒儿还笑嘻嘻的塞了个小包子在她手里,似乎全然忘了之前因为糖葫芦而差点被绑的事。 等他们两只小馋猫回去见到林锦婳时,都已经撑得小肚皮圆圆,又困倦得不行了,一上林锦婳的马车,门边都挨着她开始睡觉了。 小珑在一旁拿了薄被给他们盖好,林锦婳却是掀开车帘看了眼跟在马车旁有些紧张冻得耳朵通红的小喜子,笑道:“既然出宫了,放你半天假回家去,明日再回宫伺候。” 小喜子一听,立即兴奋的抬起头来,后意识到不合规矩,这才忙低下头,兴奋道:“多谢娘娘!” “去吧。”林锦婳又让墨雪拿了十两银子给他,这才让他去了。 小喜子忙扭头跑了,林锦婳这才嘱咐马车往宫里去了。 回到皇宫嬷嬷要抱葡萄下马车的时候,他还迷迷糊糊的睁开困倦不已的眼睛道:“别带走妹妹……” 林锦婳看的睡得香甜像小猪的酒儿,笑起来,亏得葡萄还记挂着她,她心里完全不搁事的。倒也罢,都是福气。 “婳儿……” 她才下马车呢,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今儿见着墨风几个人满面幸福的出嫁,哥哥跟嫣儿又成双成对,她都生出几分羡慕了,如今看着面前的人,才终是笑了起来。 赵怀琰看着面前的孩子,浅笑,只上前两步自然的拉住她微微有些冷的手,温柔道:“你如今还怀着孩子,要慢些走,别摔了。” “放心。不过今日的事,你可是知道了?”林锦婳问他,担心他会心疼孩子,觉得自己做的不对。 赵怀琰固然心疼孩子,可孩子永远及不上孩子他娘亲。 赵怀琰微微颔首,却是在她担忧之前,笑道:“放心,不过是小事而已,总不能让他们一辈子住在皇宫里不出来。” 林锦婳见他理解,才略微松了口气浅笑起来。 两人相携一道往里而去,毕竟再过几日就是年关,边境战事眼看着即将胜利,说不定北燕会趁着这个机会来求和,到时候可就有的操心了。 “皇上,娘娘……” 就在他们回宫的路上,慈宁宫伺候的茜儿忽然跑了过来,一来便白着脸跪在了地上。 林锦婳见状,担心江太后是不是已故了,便听她道:“有人闯入了慈宁宫,将太后娘娘带走了!” “谁?”林锦婳不解,按理说皇宫守卫这么森严,不应该有这样的事才对。 “这……奴婢也没看清,就是奴婢去煎药回来,只看到一个黑影跟着太后一道从正门出去了,而且其他的嬷嬷们都不见了,定是遭人截杀了……” 茜儿吓得哭起来,林锦婳跟赵怀琰对视一眼,只觉茜儿这宫女,怕不是传闻听多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江太后必然没事,但是跟她一道出慈宁宫的是谁?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为了他好 等林锦婳到了慈宁宫时,才发现除了茜儿,其他人都在门口守着,虽然有惊惶之态,但看起来不像是被人绑起来或是怎么样过的。 茜儿惊讶问她们:“嬷嬷们都在呢?那方才,你们去哪儿了?” 领头的嬷嬷这才出来道:“是太后让奴婢们去西厢房里歇着,说迟些再出来,谁知道太后竟是自己出去了。” “自己出去的?”林锦婳问她。 那嬷嬷点点头:“正是自己出去的,奴婢亲眼所见,她正跟太医一起走呢。” “太医?”墨雪冷冷看着他们:“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许太后出宫吗?” “这……” 几个嬷嬷面面相觑,连忙跪下来求饶。 林锦婳只转身看着赵怀琰,赵怀琰轻声道:“你先回去歇着,朕去看看。” 林锦婳点点头,毕竟是他的生母,如今又已经走出去,她到底不好再说什么,更别提要去将人给带回来了。 她看着赵怀琰走后,才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嬷嬷们:“太后可还曾吩咐了什么?为何要出宫?” “太后娘娘只说闷了,而且病也总不好,她跟太医说要出去走走才行,太医也不敢违背,所以……”嬷嬷们战战兢兢道。 “罢了,既然出去了便出去了,茜儿,外面天气冷,你拿了披风去寻太后。”林锦婳吩咐道。江太后只要不再作妖,其实让她出来也出的,毕竟也关了她这么久。 茜儿连声应是,等她一走,墨雪才扶着林锦婳转身往回而去,边走边问她:“娘娘不但心?” “担心又能如何,到底是皇上的生母。”林锦婳想想,也只能浅浅一笑。 “若是江太后能知道悔改就好了,娘娘跟皇上历经千辛万苦才有今日,她若是再做出什么来害了娘娘,奴婢绝不会容许。”墨雪想起曾经那些劫难,再想到现在稍微平静些的日子,若思江太后再有心要破坏,她绝不会放过的。 林锦婳也是浅浅一笑:“但愿吧。”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江太后这样的性格,是几十年养成的,想要朝夕之间就完全改了,只怕说出来她也不信,就看她有多爱惜自己那条命,和多珍惜现在的日子吧。 皇宫不大,赵怀琰很快在御花园找到江太后,到时,江太后坐湖心亭中,就那样安静的看着湖水,直到赵怀琰过来。 “皇上……”一侧的太医连忙跪下行礼,赵怀琰只淡漠道:“退下。” “是!”太医简直巴不得,闻言,忙起身收拾东西走了。 他一走,江太后才浅浅笑了起来:“怕哀家跑了吗?这后宫铜墙铁壁,哀家也早不是以前的茵嫔,跑不了的。” 赵怀琰没说话,只站在一侧看着被风吹皱的湖面,眉心微拧。 半晌,茜儿拿了披风来,江太后才看到她红红的眼睛,心中生出感触来,终是道:“吓着你了?” “都怪奴婢没有好好伺候太后娘娘,连太后娘娘您出来了都不知道。”茜儿哽咽着道,江太后笑起来,拍拍她的手,终是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要瞒着你的。这儿凉,你穿得单薄,先回去加件衣裳吧。” 茜儿寻常虽然笨了点,但也不至于听不懂话,江太后不想让她在这里打搅她跟皇上。 她立即乖巧行了礼,这才领着周围的人齐齐退下了。 等他们都走了,江太后才笑看着赵怀琰道:“听说今儿皇后把身边几个丫鬟都嫁出去了?” “嗯。” “她真是个难以理解的人。”给自己的丫鬟办盛大的婚礼,居然还让她们从林府以小姐的规格出嫁,岂不是将丫鬟都抬到跟自己一个高度了? 赵怀琰看着她脸色平静,只淡淡道:“婳儿是你永远也理解不了的人。” “为何?” “因为你自私。”赵怀琰说完,面色略沉了些,才道:“时辰不早,你早些回慈宁宫,若是往后再想出来,出来就是,但不许去婳儿宫殿。”说罢,转身便提步离开。 江太后急急转身看他:“在你心里,我这个生母,始终不及你的妻子吗?” 赵怀琰脚步微微停住,却是头也没回,语气坚定:“在我心里,婳儿永远是最终要的。至于江太后,朕已经让你达成心愿,从此往后你安安心心做太后,直到跟先皇合葬为止。”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江太后就这样看着他的背影,远的好似抓不住。 她习惯将一切掌控在手心,包括这个儿子,可是没想到,到头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终是转头去看平静的湖面,心里涌起波澜,也忽然有了跟以前的老太后一样的心态,若是想成就一番事业,做一个千古名君,怎么能被女人所累呢,尤其是林锦婳这样的女人。 当初老太后怎么逼着皇帝杀了自己的,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林锦婳啊林锦婳,这怨不得我,要怨,只能怨你挡了我的路,也挡了怀琰的路。 她垂眸,从袖子里拿出那个小小的白玉瓶子,任由寒风吹干她眼底的泪,终于,她将那玉瓶扔到了对面的湖里。 夜色降临时,林锦婳听到了墨雪的汇报。 “暗卫亲眼看见江太后将那玉瓶扔了的。”墨雪道。 “看来,江太后是打算最后一搏了。”林锦婳幽幽叹了口气,以为她挣扎纠结那么久,终究会忍住心底邪恶的想法,就这样平平静静度过余生,却不想她居然还是不死心。 墨雪闻言,看着她道:“那娘娘打算怎么办?若是这样由着她,恐怕要坏事。” “坏事倒不至于,现在既然已经看着她了,就不会出事,只是我担心……”林锦婳幽幽叹了口气,她只是担心,若是真的江太后不管不顾而出了什么事,或是逼得自己不得不下狠手,那她要怎么面对怀琰。 想到这里,她垂眸缓缓呼了口气,才终于道:“罢了,先把人盯着,若有异动,随时来报。” 墨雪看她如此,也不好多多说什么,只能先应下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这才看着自己的肚子,嘴角微微扬起,也不知自己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一夜过去,赵怀琰晚上在书房忙到深夜才回来,到时林锦婳已经睡下了。 她侧躺在床上,睡得很熟,屋子里几盏烛火亮着,烛光落在她脸上,让她的五官越发显得柔和。 他坐在床侧,抬手轻抚她的脸,她只轻哼了两声,抬手便抓住了他的手枕在了一边,继续甜甜睡了。 他温柔浅笑,看着她安静的眉眼,只觉得此生无憾。 不管什么母后,不管什么羁绊,他都会好好护着她,不让她再受一丝的风雨。 “皇上,奴婢伺候您更衣吧。”小珑从外面进来,轻声道。 “不必了,退下吧。”赵怀琰淡淡道。 小珑立即应是,便又规矩退下了,等她走后,赵怀琰才抽回自己的手,重新替林锦婳盖好被子,起了身往外去了。 侍卫阿忠早早在等着了,瞧见他出来才敢上前道:“回禀皇上,已经问过太医了,太医说,太后娘娘的身子状况,只怕熬不过三个月了。” “三个月……” “是。”阿忠应声。 赵怀琰只想着暗卫同时来回的话,太后明显还有其他打算,如今她肯定知道自己已经活不过三个月了,一定会想办法做什么。 想到这里,他终是道:“你亲自盯着太后。” 阿忠迟疑了一下:“您是担心太后的病情?” “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不论吃什么用什么,一应记下来,吩咐慈宁宫的嬷嬷,好生照看。”赵怀琰冷淡道。 “是!” 等阿忠走后,他才抬头看了看这漆黑的夜,心中似乎落满了尘埃,他想不通,以前母妃就抛弃了他,为何直到现在,她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夜深了,寒风呼呼吹过,偶尔还能听到枯枝被积雪压断的声音。 赵怀琰无眠,江太后也同样无眠。 她依靠在床边,看着烛台里的蜡烛慢慢燃烧干净,终是沉沉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茜儿就来见林锦婳了。 林锦婳这两日好像又开始昏昏沉沉要睡觉了,而且这样的时候,她总是一次比一次睡得沉,也不知是为什么,那梦里好似又有一道声音在呼唤她,让她既想要永远沉睡下去,又不敢睡。 早上接见茜儿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直到她来了,才扶着额头倚坐在暖榻边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太后有事?” 茜儿立即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娘娘,太后昨儿吹了风后,身子就越发的不好了,太医都说没法子。奴婢知道娘娘的医术天下第一,所以奴婢胆敢请娘娘给太后方子,求娘娘!”说完,便开始磕头,磕得砰砰直响。 林锦婳知道她是个实诚的,昨儿见自己已是把头磕破了,今儿又来,真正是为了太后忠心了。 林锦婳勉强从昏沉中抽出一丝理智来,瞧着她道:“你觉得本宫现在,有能力开方子吗?” “可是……” “放心,等过两日本宫一定会亲自去看看太后。本宫的医术不过是讹传而已,太医院这么多太医,都是几十年从医,不似本宫,就算真正行医,也才不过几年而已。”林锦婳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缓,现在她自己身子不适,就要更加防备着江太后,即便看起来茜儿的要求合情合理,也没有什么心机在,可她却不能不防,她肚子里还有孩子。 茜儿一时也愣住,瞧见她的确气色不佳,不敢再继续求,只道:“是奴婢愚钝。只是娘娘的医术,是天下闻名的,太后如今病的严重,太医们束手无策额……” 墨雪看她还有些拎不清,才道:“若是皇后娘娘能去,自然会去的。只是皇后娘娘这两日身子也不大好,她自己也是个病人,如何给太后瞧病?” “是。”茜儿忙歉疚低下头。 “行了,你先退下吧。”墨雪道。 茜儿又看了看林锦婳,终是咬咬唇,行了礼出去了。 等她一走,墨雪便叫了守门的嬷嬷来:“往后茜儿和慈宁宫的人来见,你只打发回去就是,不必再带来见娘娘,就算要见,也得等娘娘缓过了这一阵再说。” 嬷嬷们闻言,立即惶恐的点点头,这才出去了。 林锦婳微微叹了口气,可又困倦的厉害,只勉强睁开眼睛跟墨雪道:“事情暂时先交由你处理,我去睡会儿。”这困乏之症,好似隔段时间就会来,想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似正是怀上这个孩子的时候…… 林锦婳扶着小玲的手去里间时,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肚子里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想法一般,还动了动,她整个人也稍稍有了些精神。 她忽然觉得,这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个女儿,而且这个感觉很强烈。 她终是道:“等我睡醒后,去请太医来。” “是。”小玲连忙应下,小心的服侍着她躺下了,这才去传令了。 茜儿这厢回到慈宁宫,老远就听到了江太后的咳嗽声。 她快步走了进去,就闻到一股血腥味传来。 “太后娘娘……”她瞧见趴在床边吐血的脸,连忙上去,江太后却只抽出手帕缓缓擦干净了嘴,扶着她的手慢慢依靠在床头,终是道:“怎么样?” “皇后娘娘说她自己身子也不大好,等过了这段时间,她身子好了些,再来看太后您。”茜儿小心着道。 江太后闻言,倒是惊讶:“她身子不好?” “嗯。”茜儿点头,想起见到林锦婳的场景,才道:“奴婢瞧见皇后娘娘好似十分的困倦,脸色也很差,周围的宫女们都十分的小心翼翼,奴婢想,许是肚子里的孩子闹腾了,让娘娘昨晚没有睡好。” “只是没有睡好吗?”江太后不信,林锦婳自己就是大夫,孩子闹腾,她该是有一百种法子去治,茜儿说她脸色差,难不成是得了什么病? 她说完,又问了几句,但茜儿得到的消息也不多,她就是想跟人打听,别人一瞧她是慈宁宫的,压根什么也不告诉她,何况林锦婳宫里的宫里嘴巴又是最紧的。 江太后见她也没探听个什么东西回来,倒也不急,知道:“可见到太子和公主了?” “这倒是见到了,就在侧殿廊下玩呢,昨儿出宫去了,在市井买了不少的小玩意儿,两人玩的很开心。”茜儿提起他们两个,也跟着开心的笑了起来。 “是吗……”江太后笑起来,可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等她好不容易咳嗽完,吐出血,才终于道:“找时间想想办法,哀家真想死之前,再见见太子和公主。” 茜儿一听,连忙安慰道:“太后,您别这样说,您还要长命百岁呢。您放心,等皇后娘娘好些了,奴婢一定求皇后娘娘带了公主和太子来。” 江太后苦笑着摇摇头,只道:“茜儿,哀家感觉怕是活不了几天了,你这个傻丫头,哀家只想着死之前,把你安置好了。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该放出宫去配人了吧。” 茜儿是第一次听到江太后跟她说这样的话,当即便泪如雨下:“太后,奴婢不出宫,奴婢就伺候您。” 只可惜,她的忠心,早已不能打动江太后那颗几乎麻木的心。 江太后瞧见她这样,也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才感慨道:“你放心,哀家不会亏待了你的,只是盼着,死之前能见见太子和公主,便也能死得瞑目了。” “太后……”茜儿看她如此执着,丝毫不怀疑她有其他目的,在她看来,江太后虽然看起来凶了些,可对于小公主,那是真的喜欢疼爱的,便是小公主给她的那些山楂丸,她总是在最难过时拿出一颗来,说能甜到心里。 想到这里,她暗暗下定决心:“太后您放心,奴婢一定会想办法的。” 江太后看着她红着眼睛目光坚定望着自己的样子,浅浅一笑。 等将她打发走了,脸上的笑容才慢慢落了下来。 她看着这白白的帐定,想在自己如枯槁般的身体,眼角终是有泪淌落,却是为自己这荒唐的一生。 她想,她一辈子也没落下个什么,也没为怀琰做过什么,也许临死之前,她还能帮他一把,让他成为千古之帝! 京城的雪慢慢的落,一小片一小片的,薄薄的落在池塘里的,很快就化在了水里,直到水面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才终于慢慢累积起来,变成一层覆盖在冰面的白白的霜。 徐昭昭撑着下巴看着这雪变成霜,因为寒气侵袭,,终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才从思念袁绍的情绪里面出来了。 “边关捷报频传,袁绍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徐夫人从后面走路过来,浅笑道。 “娘亲。”徐昭昭起了身,徐夫人只转身拿过一条披风替她盖上,又将自己的暖手炉给了她,才扶着她的肩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才道:“我的昭昭也是大姑娘了,如今为人妇,也开始思念夫君了。” 徐昭昭听她这样说,忍不住耳根微热,娇嗔的抱住她的胳膊喊了声娘亲,徐夫人这才宠溺的拍拍她的头,道:“多大个姑娘了,还撒娇,叫人瞧见了,要笑话你呢。” 徐昭昭可不管:“由他们笑话去,现在可没人能在我面前来笑话我。” 徐夫人看她小得意的样子,也是无奈摇摇头,这才道:“朝廷传来消息了,袁绍在年节前后就会回来,你呀,现在跟娘去上街采买今年过年要用的东西。” 徐昭昭怔住,立即兴奋看她:“当真要回了?” “朝廷来人通传的,说是蛮夷那些人,已经被打的节节败退了。”徐夫人不懂朝政,也不懂战事,她只知道结果,结果好,她就高兴。 徐昭昭见是确定的消息,立即高兴的跳了起来。 她瞧着外面还在下雪呢,连忙叫人拿了伞来,亲自撑着伞带着徐夫人出去了,走时,还特意叫人拿了几大串的铜钱来。 “小姐那这么多铜钱做什么,咱们带银子去多省事儿。”丫鬟不解问她。 徐昭昭只浅笑:“今年大雪,那些个四处乞讨的,估摸着也没冬衣御寒……”想到这里,她干脆道:“你去通知袁家管家,让他去多买些冬衣分发给街上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还有,再多开两个粥棚。” 丫鬟知道她这是见袁绍没事,心里开心了,也连忙应下去办了。 徐夫人笑起来,瞧着她道:“你放心吧,今年有皇上和皇后娘娘起头,不少朝廷大臣们都自发的开了粥棚,倒是今年流民少了不少,又重新分了地,不少乞丐都被送回家去了,京城也没什么乞丐了,那些个大人们的粥棚都分不完粥呢。” “真的吗?”徐昭昭还觉得不信,以前只要一下雪,京城总要冻死饿死不少人的,现下竟然没有了? 徐夫人笑着她:“你这段时间,只想着袁绍,也不出来走动,自然不知道了。” 母女两说着话,没多久,就到了市集上。 市集上商铺林立,来来往往的夫人小姐们也不少,而且周围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而且时常有官兵巡逻,要是看到要饿死冻死的,都直接带去粥棚了。 徐昭昭看着这人来人往的繁荣模样,终是笑了起来:“看来大齐,一定会成为最繁盛的大齐!” 徐夫人也跟着下了马车,她相信大齐会越来越好,天下初定,万民归一,没有人能阻挡的了,便是曾经的霸主北燕也不行。 “哟,徐夫人啊,看看我家的胭脂……” “还是看看我家的玉……” 商铺里的老板都差没跪着求她们看一眼了,免费送都可以,唯一的要求,就是别去隔壁的琳琅阁! 徐夫人别有深意的笑笑,徐昭昭还诧异:“什么琳琅阁?” “琳琅阁就是新开的那家啊,哎,夫人您不知道,自从这琳琅阁开了以后,里面什么都卖,还样样都贵,可偏生小姐夫人们都去了,你说……你说这不是恶性竞争么……”掌柜的们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 徐夫人得体的笑笑:“我这次来,也是要去琳琅阁的。” “什么?” 几个掌柜瞪大眼睛,忙道:“徐夫人,那里头专门坑人的啊,您可千万别去。” “就是就是,我们便宜卖给你……” 几个人争破了脑袋,就听徐夫人幽幽笑道:“假东西?我怎么听说,里头卖的,可都是举国上下最精致最好的呢?” 徐昭昭一听,悄悄把她拉到一边问道:“娘,你说的是真的啊,该不会是黑店吧。” “婳儿的店,是黑店?”徐夫人悄悄反问她。 徐昭昭一愣,旋即噗呲笑出声:“表姐哪有时间开店?” 徐夫人点点她的额头,才笑道:“她是没时间,但她的人有时间啊,你看看,这琳琅阁建好都半个月了。”说着,徐夫人朝不远处一个人头攒动的华丽楼阁指去。 徐昭昭眨眨眼:“可是……她挣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徐夫人也是叹口气,她猜,八成是打算跑路吧。 没多会儿,就拉着徐昭昭过去了,不过里头早有人给他们开了绿色通道,直接请去了最高的六楼。 六楼不仅风景好,还有最华丽的雅间供人休息,就连喝得茶,都是由最美的茶娘子亲手才下来,再一片片挑出来的,都是极品。 曲歌看着在这屋子里打量的徐昭昭,还笑道:“徐小姐来,娘娘早让民女给小姐准备好礼物了。” “礼物?”徐昭昭转头看去,就见外面两个侍女一人捧着一个小盘子进来了。 徐昭昭还在想是什么,就见那盘子中间白色的柔软缎布上,各躺着一套精致的头面。 一套乃是应景的梅花,梅红点点,用小而圆润的珍珠做点缀,再坠着金色的流苏,贵气而又不失雅致。 另一套,则是徐昭昭曾见王汝嫣戴过的桃花头面,粉色的桃花做成的整套首饰,雅致的根本救人挪不开眼睛,配套的还有两套用蚕丝做的里衣,一套大红做底的广袖长袍,一套粉白做底绣粉色撒花的长裙,都是以极好的流光锦,精致的绣鞋配上相应的玉佩,徐昭昭一时间都傻眼了。 “这……都是娘娘特意为我准备的?”徐昭昭抬眼问道。 “是,娘娘说,您出嫁时,她不在,便嘱咐了民女们做,民女们日夜赶工,到了今日才做好,还请您责罚。”曲歌浅笑着行礼。 徐昭昭这才想起来,之前自己出嫁,来参加婚礼的是假冒成婳儿姐姐的辛夷,想到这里,她终是感动的笑起来,愿意表姐的心思都被分走了,谁知她竟还这样挂记着自己。 曲歌看她感慨,浅笑:“民女这就替夫人小姐准备吃食去,有江南请来的大厨,最擅长做各色小食,夫人和小姐一会儿一定要尝尝!” 徐昭昭连忙点头,等看着她带人退下了,这才转身看着徐夫人,笑起来,眼眶湿湿的:“我还以为婳儿姐姐不记得我了。” “你怎么能这么想,虽然朝廷真的答应了让袁绍出战,却不是不顾及你的意思,你的婳儿姐姐,永远是你的婳儿姐姐,这么多年,她吃了那么多的苦走到今日,若是真的不把你们当亲人,早就不必管你们了。”徐夫人知道她年纪小,听了旁人三言两语,心里难免会有怀疑,倒是锦婳早早想到,也那样的宽容大度。 徐昭昭自己也愧疚的红了脸,道:“等迟些,我便请旨入宫去。” “我也是这个意思,马上要年关,宫里有不少事要办,婳儿如今怀有身孕,怕是心有余力不足,我们正好入宫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徐夫人慈爱笑道:“而且,在入宫之前,我想让你去办一件事。” “何事?娘亲直说无妨。”徐昭昭忙问道。 “徐夫人这才笑道:“这件事本该是叫你父亲或你大哥去办,但朝廷事多,你爹爹走不开身,你大哥又远赴蒙古,只能让你去办了。”说完,将她拉到身边,轻轻吩咐了几句。 徐昭昭听完,也略有些惊讶,但很理解娘亲的想法。 “娘亲放心,等见过婳儿姐姐,昭昭便即可启程过去。”徐昭昭认真道。 徐夫人爱怜的看了她一眼,温柔笑笑,这事儿才算是定下了。 不过等她们到宫里时,墨风三个,包括王汝嫣也都在了,将近年关,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要林锦婳一个人拿主意,她们哪里忍心。 所以她们瞧见徐夫人跟徐昭昭过来时,也都是会意一笑。 徐夫人领着徐昭昭上前,却不见林锦婳,还诧异道:“娘娘呢?” “娘娘这几日又困乏的紧。”墨雪侍奉完茶水,墨风便起身道:“那我去替娘娘准备羹汤……” “行了高夫人,现在怎么能劳你去厨房忙活。”墨雪立即笑道。 墨风被这样一喊,脸一红,墨月忙出来打圆场:“我们还是娘娘的奴婢,而且就算是臣妇,伺候娘娘也是应该的。”说完,起了身就跟墨风一道笑着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墨雪想拦都没拦住,墨花也要起来,却立即被墨雪给拉住:“你现在好歹是七王妃……” “所以我不下厨房,我去里头看看熏香是不是点好了,底下的宫女们总是笨手笨脚的,娘娘不喜欢太浓的香……”她边说边走,墨雪就是想拦都没插话的机会。 她还要去追,王汝嫣才笑道:“你由着她们吧,才出嫁,总不能真把她们当成泼出去的水,如今娘娘身子不适,大家都着急,又帮不上忙,只能做点别的了。” 徐昭昭也叹了口气,她若是会医术就好了。 徐夫人也拉着墨雪轻声道:“太医可来看过了?” “太医倒是来了,可娘娘这一睡,就一直没醒,奴婢也不能擅自请了太医进去。”墨雪为难道。 但她话音刚落,便见门帘一掀,而后赵怀琰便走了进来,肩上沾了些许的雪,眉眼间略带着些担心:“让太医进去。” “是。”墨雪立即应下,赵怀琰看了看徐夫人,只道:“舅母若是不放心,可一道进来。” “是。”徐夫人听着他竟然跟着林锦婳一般喊自己舅母,忙起了身,眼底却都是笑意,还好,婳儿找了个好夫君。 很快,几人便都一起进去了。 林锦婳正躺在床上,似沉睡一般,即便是赵怀琰在床边坐下,她也丝毫反应没有。 太医低着头慢慢走到床边跪下,等在林锦婳的手腕上垫上一层轻纱后,这才放手探脉了。 可是半晌,也不见有动静。 徐昭昭有些忍不住道:“太医,娘娘如何?” 太医又想了想,才皱眉道:“娘娘身体不见任何异常,而且胎儿也很好。” “既如此,那为何娘娘睡了这么久都补醒?而且平常也睡得越来越久。”小玲也忍不住道。 “这……”太医也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只连忙跪在了地上道:“皇上,请恕臣无能,臣行医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但从脉象上来看,娘娘的身体没有任何的问题,安全的很。” 赵怀琰并不是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闻言,自然也没有将他怎么样,只沉声道:“你回去后,找太医院的太医们一起商量一下,翻翻古籍,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太医见他并不责罚自己,这才忙点了点头:“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办!”说完,忙行礼走了。 等他一走,众人才担忧的看向床上的人,但现在的里林锦婳还是浑然不觉,因为她已经彻底的被困在了那片虚无止境留,里面什么都没有,她的记忆也好似在慢慢淡去,甚至她几乎都要忘了,她究竟为何会来这里,又要到哪里去。 “朕知道舅母此番来宫里所为何事,婳儿也需要亲人陪在她身边,接下来的时日,就麻烦舅母了。”赵怀琰转头看着徐夫人道。 “皇上放心。”徐夫人连忙应下。她看着赵怀琰眼底满是担忧,才看了看徐昭昭和王汝嫣,道:“我们先退下吧,等娘娘醒了,再来。” “嗯。”徐昭昭和王汝嫣自然知道现在赵怀琰想跟林锦婳独处,立即齐齐行礼退下了。 等他们走后,赵怀琰这才深深看着床上的人。 他将她的手拉在手心,却不明白。若不是婳儿的身体原因,难道是因为重生?可是前世的事,他也记得,那他算不算重生?可为何他却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呢? 他想着想着,目光忽然落在了林锦婳的肚子上。 好似自从有了这个孩子以后,婳儿便开始连续性的陷入噩梦中,甚至好几次情况都极为凶险。 他目光凛,紧紧盯着这个肚子,而且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有感觉一般,动了动,原本沉睡的林锦婳猛地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婳儿!”赵怀琰见她醒来,立即转移了目光。 林锦婳直直看着帐顶,感受着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中,半晌,才终于想起所有。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怀琰,眼泪瞬间落了下来,起身便将他紧紧抱住:“怀琰,我好似睡了好久好久,久到我差点忘了你,忘了所有人。” 赵怀琰将她抱在怀里小心安慰,对她所怀的这个孩子的疑虑却越来越大,难道婳儿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孩子吗? “婳儿,你在梦里,没看到什么了?”赵怀琰忽然问她。 “梦……”林锦婳细细想了想,终是摇摇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一片空白……”说着说着,她忽然笑道:“怀琰,我觉得肚子里怀的孩子可能是女孩儿,你请太医来过了吗?可问了他?” 赵怀琰看着她欣喜的样子,有想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她的想法,但迟疑了一下,又将话都咽了回去。或许这一次只是一个巧合,或许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 他这样想着,终是浅笑道:“女儿也好,跟酒儿一样的可爱……” 他才提完酒儿,林锦婳便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她笑起来:“妹妹似乎很喜欢酒儿姐姐呢。” 赵怀琰也露出几分笑意,可看着她的肚子,明显能感觉到,她怀着的这个孩子似乎很怕自己。 他嘴角淡淡勾起,怕就最好,胆敢再伤害婳儿,他定不会轻饶了她! 因为林锦婳已经醒了过来,墨风几人和徐夫人几人都聚了过来,晚上便摆成了一个小宴席了,只是都是亲人,大家相聚甚欢,没有多少的拘谨。 葡萄和酒儿最是热闹,今儿来的都是喜欢的姑姑和舅母,各个都是最疼他们两的,所以用膳期间,他们两的嘴也跟抹了蜜糖似的,逗得满桌的人都开心不已。 不过酒儿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吃过饭后,瞧见姑姑们都只跟娘亲说话,父皇又带着太子哥哥去御书房了,她干脆一个人壮着胆子悄悄往外溜去了。 林锦婳对她是明宽暗紧的管理态度,表面上,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她能知道承担后果就成,反正在暗处,她的人都细细盯着,小哭小闹的都由着她,只要不坏了原则就行,否则以酒儿这样调皮的性格,越发的管束,就越发的调皮,倒不如让她调皮个够,也好早些知道分寸。 酒儿冒着腰悄悄往外溜,以为所有人都看不到,实际上所有人的眼角都在瞄着她。 看她抱着门,小心翼翼的抬起小短腿迈过那高高的门槛,均是偷偷的笑,不过酒儿不小心还踩到了自己的裙子,差点就摔了,吓得徐夫人立即要去扶,都被林锦婳拉住了,眼看着他摔过门槛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她立马就要张嘴大哭,但她似乎想到了自己的目的,立即死死抿着小嘴,眼泪流个不停了,愣是没哭出声,自己又爬起来走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看了眼墨雪,墨雪立即会意的悄悄跟上去了。 徐夫人还担心,林锦婳却是笑眯眯道:“放心,她多半是去找苏公子玩的,肯定会走西边那条道,以前也摔过一次,不知道今天还会不会摔。” 众人看她笑眯眯的样子,也跟着乐了。 “莫不是酒儿以前就摔过?”徐昭昭立即问道。 “摔过,摔了两次了,看看第三次会不会长记性。”林锦婳弯起眼睛,虽然她觉得偷看女儿去找别的男孩子玩十分的没有长辈的样子,可看着在场这么多双期盼的眼睛,一拍桌子起了身:“走,带你们去看!”说完,挺着大肚子领着一群人就悄悄出去了。 酒儿现在还自己摸着小屁股安慰自己女孩子要坚强不要哭呢,完全不知道身后已经悄悄跟了一大群人。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死性不改 酒儿现在小心翼翼的往前跑,看到廊下有来巡逻的宫女太监们,她就立即躲在柱子后面蒙住自己的眼睛。 那些个宫女太监们都是得过令的,瞧见这般,都只会心一笑,只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全部悄悄的走了。 等她他们一走,酒儿这才重新往前跑去了,很快,就到了那个她连摔两次的地方。 林锦婳带着众人们小心躲在转角的位置看着,看着她一个小粉团子望着那高高的门槛发愁,都忍不住低笑出声,然而酒儿根本没听到。 王汝嫣眼睛亮亮的,原来孩子,是这么可爱的。 酒儿思虑了一会儿后,想了想,小心的提起自己的裙子,先慢慢坐在了门槛上,再一只脚一只脚的慢慢挪,等挪过去后,才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笑,终于是平安度过了。 林锦婳看的欣慰,这孩子还没摔傻嘛…… 徐夫人在一侧也是服气,这真是亲娘,若是自己,这么可爱的女儿摔得疼了,她还不得心疼死,哪能作壁上观。 很快,林锦婳几人跟着她出了这道门后,就见她往西六宫的方向去了,苏镜洵正是住在那里。 林锦婳几人很快跟着她到了苏镜洵暂住的地方,才终于停下,因为他们发现,这位小苏公子,不管是在谁面前,都是清清冷冷的样子,就是酒儿来,他也是礼貌又疏远的样子。 “小洵,我们去玩好不好!”酒儿抬头看着高高帅帅的他道。 “我要看书。” “书有什么好看的。”酒儿不懂,她还不认识几个字呢。 苏镜洵看着望着自己无辜的眨巴着大眼睛,眼神微动,终是叹了口气:“玩什么?” “捉迷藏。”酒儿立即提议。 苏镜洵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好!”说完,酒儿就屁颠屁颠的找地方去藏了。 林锦婳简直乐得不行,她的捉迷藏技术,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差了的吧。 很快,苏镜洵便闭上了眼睛,让酒儿去藏,酒儿这次机灵,藏在了门后面,就半开着的门边那条大大的缝,不用看也知道她在那里。 “小洵,你来找我!”酒儿立即道。 “若是我找到你,你便背一首诗,如何?”苏镜洵道。 酒儿正在兴头上,当然点头:“好!” 苏镜洵的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这才转身进去装模作样的找了起来,没多会儿,就轻松找到了她,当然酒儿乃堂堂公主,背几首诗还是简单的。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可等数次被捉后,她实在是没诗可背了。 背不出诗,苏镜洵便不玩了,记得她眼泪都在眼眶了。 “小洵怀……”她想哭,都忍住了,因为小洵说过,爱哭的孩子不乖。 “我教你背一首,背会了,就继续玩。”苏镜洵看着她眼泪直打转的样子,手心紧了紧,却还是故作冷漠道。 酒儿听罢,这才拿手背擦擦眼睛,点点头。 苏镜洵这才浅笑起来,一句一句教她,虽然她似懂非懂,可能连那字怎么写都不知道,但她十分聪明,记性又好,很快便背了下来。 如此下来,玩也玩了,还背了不少诗。 “倒是辛苦他了。”林锦婳浅笑起来,这才挺着肚子带着其他人,慢慢回去了。 王汝嫣也点点头:“这小公子,看起来满腹心事的样子,但小小年纪,就很温柔。” 林锦婳也跟着浅笑:“他生母早逝,父亲定北侯又常年在外,家中由继母和几个叔伯掌家,他自然是吃了不少苦的,不过这孩子心性好,人又聪明,就是现在酒儿太小了。”不然跟酒儿一起长大做青梅竹马也是极好的,只是到时候等苏镜洵到了娶妻的年纪,酒儿只怕也还不懂男女之事。 罢了,这等事情哪能勉强的,顺其自然最好。 说完,趁着林锦婳精神好,几人很快便去玩了,倒是御书房中,气氛略有些沉。 “此番北燕愿意讲和,是因为番邦又到了无米无粮的时候,皇上,臣以为,还是一鼓作气,直接灭了番邦,也省的到了来年它缓过气,又故技重施!”底下的大臣道。 徐泊山觉得不妥,立即道:“现在大齐内耗也很严重,就算皇后娘娘填补了大量的银子进来,京城的百姓们看起来也脱离了之前战事的阴影,但如今大齐这么大,还有无数的百姓在生存间挣扎。此等时刻,若是不先救济百姓,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皇上,民才是社稷之根本啊!” 之前那大人不认同,道:“可若是番邦不除,他年年都要来,吃苦的一样是老百姓啊!” 二人争执不下,齐齐看向赵怀琰,赵怀琰却是沉思半晌,才道:“北燕此番来使臣是谁?” “有不少人,其中以北燕最有名的贤王姜王为首,此人封地就靠近番邦,北燕番邦联合攻打大齐,也是他一手促成,听闻此人诡计多端的很。”徐泊山道。 “他……”赵怀琰闻言,眼底的担心放下,淡淡道:“不必担心,战事可休,此时大齐休养生息,才是上上之策,徐大人说得对,民是根本,若是百姓民不聊生,便是真的打赢了番邦,也躲不过北燕和其他虎视眈眈的国家。” 其他大臣见赵怀琰都这样说了,自然不好再说,只得纷纷应下了。 赵怀琰处理完这件事后,才发现坐在不远处的葡萄正在困倦和清醒中挣扎,明明都困得坐不稳了,还挺直了小背,努力让自己睁开眼睛看着。 赵怀琰见状,只将大臣们都打发了下去,这才看着葡萄道:“困了?” “父皇,说完了吗?”葡萄抬起头问着他。 “嗯,父皇送你回去睡觉。”赵怀琰看着他,一点也不想用以前父皇管自己的方式管他,他既然是太子,既然是自己的儿子,就该过应属于太子的生活。 正想着,葡萄朝他伸出小手要抱抱,赵怀琰先是一顿,一侧的高禀也看呆了,皇上难道会亲自抱着太子回去休息? 赵怀琰看着他,浅浅一笑,伸手将将他抱在了怀里,让他趴在自己肩上睡着,这才拿了自己的披风将他盖好,往后宫去了。 半路上,他还遇到了正哄着酒儿回宫的苏镜洵。 苏镜洵立即行了礼,赵怀琰看着他,只道:“现在教学的太傅可满意?” “很好,多谢皇上。”苏镜洵连忙行礼。 赵怀琰还要再问,便觉得腿上一软,垂眸一看,酒儿这个小胖丫头正抱着他的可怜兮兮看他:“父皇,酒儿也累了。” 赵怀琰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嘴角维扬,俯身将她也抱了起来。 葡萄醒了些,揉揉眼睛看着酒儿,迷迷糊糊的笑起来:“妹妹……” “哥哥。”酒儿也开心的看着他。 赵怀琰这才带着他们往回去了。 苏镜洵在后面看着赵怀琰高大的身影离开,脸上因为激动而泛出些许的红色,这世界上,他最敬佩的人,就是赵怀琰,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建立大齐后也是个明君,更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外人都传闻他杀人无数,是个煞气极重的人,又因为皇帝的身份,而格外的冷酷无情,可是现在看着,哪里有半点无情的影子? 所以,天底下的父亲也并不是都如自己的一般冷酷,还有他这样的。 他一直看着赵怀琰的背影离开,垂眸看着自己手腕处的好几条疤痕,终是浅浅一笑,转身离去。 他一走,角落里等着的茜儿才终于敢冒出头来,她想着方才的场景,若是方才皇上迟来一会儿兴许她就能带公主去见太后了。 她又朝四下看了看,见无人,这才提步回去了。 等她才到,就听到慈宁宫里面传来了哭声。 她忙跑进去,就见平日伺候汤药的嬷嬷跪在地上在哭:“嬷嬷,你这是……” “没事,是奴婢手笨。”嬷嬷忙道。 茜儿不解的看向坐在床边的太后,太后只缓缓垂下眼敛,拿出帕子擦去嘴角的血,才道:“去重新煎药来……再去太医院要些山楂丸。” “是。” 嬷嬷忙应下便忙不迭的退下了。 茜儿这才上前小心翼翼道:“太后,您没事吧?” “没事,孩子呢?”江太后调整好自己的心绪才笑道。 “是奴婢没用,本来差一点就可以带公主过来的,结果刚好遇上了皇上经过,就把公主带走了。”茜儿歉疚道。 江太后看了眼她,才浅浅笑道:“不妨事,你尽快就行,茜儿,哀家活不了多久了。” “不会的,娘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茜儿每天晚上都求菩萨保佑娘娘的!”茜儿眼泪一下子落出来,急切道。 江太后看着她的反应,有些怔住,这个傻丫头,半点看不出来自己不过是在利用她吗?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是一声冷笑,到底只是个如草芥般的低贱宫女而已,她又何必在乎。 她淡淡笑道:“我知道你的心,不过……”她说着说着又咳嗽起来,茜儿忙去拿了水来,江太后喝过水后,才缓缓呼了口气,道:“好了,时辰不早,你也早些下去休息吧,只是要快点想法子,把他们带来见我才好。” “是,奴婢一定想办法,一定!”茜儿下定了决心般道。 江太后看了她一眼,才躺在了床上,沉沉呼了口气。 茜儿一走,这宫里就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安静到让她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听见,她似乎也能看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失,不到三个月之后,她就会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留不下。 一生不堪回首,她只闭上眼睛,想她的计划,想她能为赵怀琰做的事。 晚上,林锦婳几人聊天到很晚,见她们都困了,这才让人安排她们去休息了。 等她们一走,赵怀琰便将她抱着往里间去了,洗漱过后,才将她抱到床上,柔声道:“你现在不宜劳累。” “可是……”林锦婳担心她再睡下,又会很难醒过来,但赵怀琰却是安心道:“放心,有我在,你一定会醒来的,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害到你。”他将她放在床上后,才看着她的肚子道:“对吗?” 林锦婳感觉肚子又动了动,还笑起来:“真奇怪!” 赵怀琰嘴角扬起,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才道:“先休息,有我在,别怕。” 林锦婳很是心安,没多久就再次睡下了。 赵怀琰躺在她身侧,看着她侧躺着微微蜷缩着身子,只将她小心的抱在怀里,手掌放在她的肚子上。 他似乎能感受到里面的生命,若不是他自己也有前世的记忆,他可能会怀疑里面的根本就是个妖孽,但现在不同,他想,一定是因为什么因缘,才导致这个状况的,毕竟重生就已经是逆天改命了,出现点别的差错也不奇怪。 他看着在怀里再次很快睡去的人,小心的抱着她,也随着她一道睡去,这一次,他一向平静的梦里有了波澜。 他的梦中,林锦婳也在,但她看自己的眼神,带着陌生,带着羞涩,带着爱慕,却没有如他所认识的婳儿一般的深情。 他不解,他要上前问她,她却自己开了口气:“皇上,你不必怀疑,我是林锦婳。” 赵怀琰脚步微微停住,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听她继续道:“但自从她来了以后,我便也不是林锦婳了,我的身体里住了不同时空的两个灵魂,一个前世的她,一个本该在现世的我。” 赵怀琰皱眉,所以婳儿不断的沉睡,便是这个林锦婳的缘故吗? 赵怀琰还要问,耳边却传来一阵嘈杂。 “皇上,我不想失去我的身体,可我也不想伤害你们,就让我再留一段时间好吗?你放心,我很快就会走的,娘亲在找我了,我绝不会伤害你们。”她看着赵怀琰问,眼里带着那一丝丝的怯懦,但她又极聪明,直到赵怀琰终于从梦中醒来。 赵怀琰醒来时,林锦婳正担心的看着他,赵怀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放在她的腰上,手也碰着她的肚子。 赵怀琰怔住,回想起那个梦,眉心拧了起来。 “怀琰,怎么了?”林锦婳担心问他道。 “做了个梦。”赵怀琰看着外面天色也已经亮了,才抬手轻抚着她的脸,笑道:“婳儿,我爱你,答应我,永远也不要离开,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我和孩子。” 林锦婳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但也坚定的点点头:“我会的!” 赵怀琰这才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笑开:“那就好。”方才那个梦里的人也自称是婳儿,只怕真是如此。 他起身后,便立即安排人去城外林锦婳娘亲的墓前祭奠了,也许冥冥之中,都是她在保护婳儿吧。 林锦婳看着他离开,其实能猜到些事,因为他被噩梦缠住的时候,一直在喃喃念着自己的名字,八成是梦到了些不好的事情吧。 她半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圆圆的肚子,抬手放上去轻轻抚摸着,轻笑道:“乖女儿,娘亲一定会好好的保护好你的,你放心。等你出生了啊,就带你去皇宫外更多的地方走走看看,跟你的哥哥姐姐一起,好不好?” 墨雪从外头进来,听到她这些话的时候,还笑:“娘娘在跟孩子说话呢,可她听得懂吗?” “也许吧。”林锦婳浅浅一笑,她总觉得,肚子里这个孩子不一样,就像是来守护她的一般,虽然有了这个孩子后,她总受梦魇侵袭,可次次都能熬过来。 主仆两说了会儿话,迟些墨风几个便来请安了,林锦婳见赶也赶不走,干脆让他们留下帮着一起准备年关晚宴了。 袁绍回程的路不算快,徐昭昭一边帮忙在宫里准备着,一边等着他的消息,就这样等着等着,等到了年关他也没赶回来,她心中虽然失落,但却只一个人在房间时才悄悄的擦擦眼泪,其他时候,还是跟个孩子似的逗着酒儿和葡萄玩。 除夕夜,宫中也摆上了宴席,宴请文武百官。 觥筹交,文武百官齐贺大齐江山万古长存,赵怀琰和林锦婳身为帝后,自然也要坐在上首陪着,反倒是葡萄和酒儿,因为年纪小,在宴席刚开始的时候出了会儿面,就由墨雪和徐昭昭带着下去玩了。 走时,赵怀琰还让他们带上了一个人,便是北燕姜王之孙,姜期景。 姜期景今年六岁,生的白白胖胖,是个很活泼爱玩的小胖子,跟总是疏离的苏镜洵完全就是两个人。 姜期景看到酒儿的第一眼,就看直了眼睛。 徐昭昭牵着他的手过来时,他想方设法的跟酒儿搭讪。 “小公主,你今年多大了?”姜期景看着这个穿着粉色衣衫生的如同白瓷娃娃一般的小姑娘,眼睛都要放光了。 “两岁了。”酒儿没多想,就觉得又有个人陪着玩儿了。 姜期景看她搭理自己,忙凑到她身边,道:“小公主,那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姜期景,你可以叫我小景。” “我叫酒儿。”酒儿甜甜一笑,姜期景这小胖子眼睛都看直了,他还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妹妹呢。 葡萄在一旁看着,拉着酒儿的小手,跟姜期景道:“小景,你怎么只跟妹妹说话?” 一侧徐昭昭也噗呲笑出声,姜期景这才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因为小公主好看。” “好看是什么意思?”酒儿眨巴眨巴眼看她,姜期景的脸更红了。 没多会儿,徐昭昭就把他们三个带到了一处宽敞的宫殿内,亲自陪着他们玩,但因为苏镜洵不在,一开始酒儿还兴致蔫蔫的,没多会儿就被活泼好玩的姜期景给逗乐了。 便是葡萄也跟着玩得不亦乐乎,什么投壶啦,踢毽子捉迷藏和解简易九连环之类的,数不胜数,花样繁多,以至于等到前面宴会结束,姜期景要走时,酒儿舍不得极了,还跟他越好,明天一定要过来玩,才安心。 夜里,万家烟火齐放,绚烂的都亮透了半边天,墨雪抱着三小只坐在高高的屋顶看烟花,三小只看的嘴巴都能塞下鸡蛋了。 “小公主,我以后娶你好不好。” 姜期景看着身边的人,忽然道。 墨雪听着他自己个都奶声奶气的话,只抿嘴一笑,也没阻止,想着反正他们长大了要忘记的。 酒儿不懂‘娶’是什么意思,只问他:“你娶我了,我就能天天跟你玩吗?” “当然啦,我保证,我再也不跟其他小公主小郡主玩了,我只跟你玩。”姜期景眼睛亮晶晶的保证。 酒儿刚要点头,葡萄便拉过酒儿的手认真道:“那妹妹你以后不跟我个洵哥哥玩了吗?” 酒儿一听,小小的眉头皱起,略作思索状,想了想,才跟姜期景道:“我不能只跟你玩,我还有哥哥和小洵呢。” “那……”姜期景咬着牙,瞧见她如黑葡萄的眼睛又转头去看天上的烟花,抽出自己腰间的玉佩来给他,道:“我们就先定下,等你长大了,你再嫁给我行不行?” “不行。”酒儿摇头拒绝。 “为什么?”姜期景抽了抽鼻子委屈的看着她道。 酒儿咧嘴一笑,露出小白牙道:“我要嫁给小洵。”她知道嫁是什么意思,就像墨风姑姑她们嫁出去,她们就是别人家的新娘子了。她才不要给小景这个小胖子当新娘子,她要嫁给小洵,天天玩捉迷藏。 姜期景一听,小嘴一扁,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吓了酒儿葡萄一跳,刚好宴席已经散了,姜王的人也来接他了。 姜期景临走时,还拉着酒儿的小手道:“你答应我,你现在别做决定,等长大了再做决定好不好……” “你别哭啦,哭鼻子不好看。”酒儿也是手足无措,可等她安慰玩,姜期景哭得更厉害了。 从此爱哭鬼小景就成了姜期景的外号。 等到宴席散场,所有人都回去了,墨雪才将这事儿当笑话一般跟林锦婳说了。 林锦婳今儿疲惫的厉害,闻言,也只笑起来:“姜王的这个小孙子听闻十分聪明,才六岁便能作诗,才学比得过十三四岁的孩子,就是人生的胖,看起来十足的小孩子模样。” “才学?”墨雪想起姜期景哭鼻子都吹出鼻涕泡的样子,就差点没笑出声,但传闻毕竟是传闻,可能还是有所出入吧。 虽是这样想,但她也没再多说,也并没有把孩子的话放在心上,哪知姜期景这孩子,回去就把这事儿记上了。 等到年三十过了,大年初一他就让姜王请旨,把他留在大齐。 “胡说,把你留在大齐,我怎么放心?” “可是祖父,我就喜欢小公主,我就要天天跟她玩……”姜期景开始哭鼻子撒娇,姜王逗他:“天下女子,爱的都是能文能武的英雄男子,你看看你,六岁了还会哭,哭了还要吹鼻涕泡泡,谁会喜欢你?” 姜期景怔住,愣愣看他:“祖父,真的吗?” 姜王嘴角扬起,将这个他最疼爱的孙子直接抱在了怀里,笑道:“那是自然,你若是能文能武,将来一听能俘获她的芳心。”他可没打算让他们成婚,而且往后去,北燕跟大齐会怎么样还不一定呢,他这次来,主要目的看似是求和,主要还是为了一探大齐的实力,二则才是求和。 姜期景咬咬牙:“如此的话,那我要学文,我要学武,我要成为世上最英雄的男子汉!” “好!”姜王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第二天就借口姜王妃身子不适,暂时把姜期景送入宫中去玩了。 林锦婳正仇大过年的,酒儿和葡萄会觉得无聊,多了个姜期景,自然高兴,而且姜王肯把孙子这样毫无保留的送到宫里来,不也正好说明了,北燕是诚心要跟大齐求和的么,这更是一大好处。 “娘娘,那小郡王性子野,又贪玩,但人确实聪明,就是有些聪明过了头。”小玲从外头回来道。 她刚说完,小珑便提着裙子快速跑进来了:“娘娘,那姜小郡王带着公主在爬墙。” 林锦婳眉心一跳,看向一侧的小玲,小玲苦笑:“之前已经爬树掏了个鸟窝,好在小公主有爱心,窝里的小鸟都没事。” 林锦婳眉心又是一跳,这小家伙竟是如此顽劣,想来家里也是惯宠的厉害,昨儿酒儿那小家伙是怎么把他弄哭的来着? “罢了,左右还有墨雪在,应该也不会有事。”林锦婳佯装镇定的垂眸喝了口茶,便又见翠嬷嬷跑了进来,妆容都花了些,看着林锦婳道:“娘娘,小公主小太子都在小厨房……” “做什么?” “说是要把厨房里的鸡放了来捉,现在整个院子里都鸡飞狗跳了。”翠嬷嬷整整头发,一根鸡毛都从头发上掉了下来。 林锦婳扶额,姜王胆子这么大把他孙子放进来,原来是早知他孙子是个混世大魔王呢。 “人在哪里?”林锦婳缓缓起身。 翠嬷嬷忙道:“娘娘,您身子不好,迟些再过去吧。” 林锦婳嘴角扬起:“调皮的时候,当然要在调皮的档口抓,教育这东西,可是有时效的。”说完,便扶着一侧小玲的手出去了。 她还未到院子呢,就听到里面宫女们吓得尖叫的声音,偶尔还能看到宫女们吓得跑出来。 林锦婳缓缓走过去,到了门口,这才看见姜期景正扛着根小棍子,哈哈哈的让人驱赶着那只吓坏了的鸡,一侧酒儿跟葡萄也看的津津有味,便是林锦婳来了,姜期景这小胖子也没当回事,倒是一双黑亮亮的丹凤眼扫了眼林锦婳的肚子,惊喜道:“哎呀,还有小宝宝呢。” “墨雪,抓鸡。” 林锦婳走进来后,浅浅笑道。 暗处墨雪应声,不过倏忽之间,那鸡便被一块小石子给打得倒在了地上,小厨房的嬷嬷们迅速上前把那罪魁祸首鸡也抓住了,但姜期景却看愣了:“这么厉害!” 林锦婳先不管他,只看着意犹未尽的葡萄和酒儿,笑着朝他们道:“过来,母后问你们两个问题。” “母后……”葡萄立即上前要抱住她,她却只俯身将他扶住,道:“母后问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母后可曾教过你?” 葡萄听她这样说,顿时想到方才的事,微微垂下头。 林锦婳浅浅一笑,并不多责备他,揉揉他的小脑袋,道:“母后的葡萄很聪明,这次一定不是故意捣蛋,吓坏了翠嬷嬷,也吓坏了其他人的,对吗?” 葡萄微微咬牙,朝她点点头,还道:“母后,翠嬷嬷也吓到了吗?” 翠嬷嬷忙要上前说没事,却被林锦婳拦住了,林锦婳要让葡萄知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是旁人包容,那就不是错了。 她轻声道:“翠嬷嬷被吓到了,不过不严重,因为这次你们只是在逗一只鸡而已。” 葡萄能听明白他的话,拉着她的手道:“母后,葡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犯了。” “娘亲,酒儿也错了。” 酒儿在一侧了看着,也跟着道。 林锦婳笑着摸摸葡萄的小脸,才看向酒儿:“你先告诉娘亲,你错在了哪儿?” “不该吓翠嬷嬷。”酒儿立即笑嘻嘻道。 林锦婳知道她聪明,但她不能让她习惯出事就用小聪明。 她摇摇头:“酒儿不知道哪里错了。” “可是娘亲,酒儿真的知道……”酒儿见她要起身,忙拉着她撒娇的蹭过去,林锦婳看了眼后面一脸懵懂的姜期景,再看妄图以撒娇蒙混过关的酒儿,道:“你不知道,但娘亲想,你亲自把这个小院子打扫干净,你就会知道了。” “娘亲……” “好,我跟小公主一起打扫,这件事就是我提出来的,我是男子汉,我自己承担!”姜期景立即挺着小胸膛走了出来道。 林锦婳嘴角扬起,等的就是你这调皮小子一句话,不过酒儿这丫头惯会撒娇耍赖的,今儿就要叫她看看交友不慎瞎胡闹的后果。 林锦婳不顾旁人的劝阻,跟快叫人去找了两个扫把来,将其他人全部都调出去了,整个院子就只有他们两和盯梢的墨雪。 墨雪可是得了吩咐,敢帮酒儿和姜期景,就罚出宫去,所以墨雪也只能无奈的看着他们两生疏的挥动扫把。 “小景,怎么办,我不会扫地。”酒儿委屈的哭了起来,姜期景一瞧,忙安慰道:“你放心,我是小郡王,我一开口,所有人都会来帮我的!” 说完,就对墨雪道:“你,快来给我打扫!” 墨雪笑眯眯看他:“娘娘吩咐,必须你们自己动手。” “你……”姜期景说着就要上前来,墨雪足尖轻点,人已经上了屋顶坐着了。 姜期景崇拜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好厉害,你教我好不好!” 墨雪瞧着他天真的样子,这小家伙虽然顽劣,但本性还不坏嘛,就是被宠得不成样子了。 “打扫好了,我就教你!” “好!”姜期景应该,转头就开始用力的乱舞起扫把来,期间还不忘安慰酒儿:“你放心,你是小公主,坐在一边就行,我来打扫……” 不等姜期景男人一把,墨雪就道:“不行,小公主不能例外。” 酒儿眼里盛满了泪水,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现在只有委屈,可再委屈,看看紧闭的大门,也只能开始拿起小爪子舞动起扫把来。 秋风扫落叶,他们两还不如秋风,等两只都气喘呼呼坐在台阶上了,院子里还是一片遭。 酒儿看着自己小手都红红的,更加委屈了,豆大的眼珠子直往下掉,委屈的直喊娘亲。 有了这小半个时辰,那门也终于是打开了。 林锦婳进来时,提着药膏,瞧见委屈巴巴的女儿,怎么不心疼,只恨得自己替她受了这委屈才好。 她上前温柔道:“怪不怪娘亲罚你?” “嗯,酒儿不知道做错了什么。”酒儿抽抽搭搭的看她。 林锦婳也不急,只勉强弯腰看着她笑道:“你们今儿弄乱了院子,翠嬷嬷她们就要像你一样,把这院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可翠嬷嬷和其他人都吓坏了,还要来打扫,是不是很可怜。这些都是谁造成的?” 酒儿聪明,一听就明白,当即擦去眼泪,忍住哭声:“是酒儿错了。” “没有,是我错了。”姜期景忙道。 “小郡王当真错了?”林锦婳笑看着他,小玲这才过来给他们都磨出小水泡的手涂药了。 姜期景反正不知道,从没人说过他错,他不过是觉得酒儿哭得太可怜了,所以想帮她而已。 林锦婳看他懵懵懂懂的,这才道:“听闻小郡王已经能作诗了?” “那是自然,四书五经我也看过了。”姜期景略有几分得意。 “是吗?那我考考你。”林锦婳笑道。 姜期景信心满满,林锦婳只问他:“见贤思齐焉的后一句是什么?” “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姜期景十分得意而从容的对出下一句,还觉得颇为简单,林锦婳笑:“那敢问小郡王,是何意思?” “自然是看到比自己好的人要把他作为榜样,向他学习,看到不好的人,坏榜样,要学会做自我反省,从中吸取教训。”姜期景下巴都扬得更高了,一侧墨雪却悄悄笑了起来。 林锦婳闻言,只看向酒儿和一侧的葡萄,道:“那你们以后知道,要跟谁学习,看到谁要自我反省了?” 酒儿和葡萄同时看向姜期景,姜期景也瞬间反应过来,小脸都红透了。寻常他肯定要大吵大闹了,可自己才说见贤思齐,好似乱发脾气也不对了。 就在他觉得尴尬的时候,林锦婳同样抬手揉揉他的小脑袋,笑道:“小郡王比这里的人都聪明,往后一定会成长为栋梁之才。” “我也这样觉得。”姜期景立即道。 周围的人都跟着笑起来,但大多没有讽刺的意思,小孩子心性又单纯,所以也没放在心上,这事儿便算是过去了。 之后林锦婳也让人将今日的事原原本本送去姜王那儿了,省的有心人传来传去还要闹出误会。 不过姜王虽然宠溺孙子,但却不笨,也没怎么样。 下午依旧由墨雪带着三小只玩,但姜期景这次安分了许多,活泼也活泼,可玩什么之前,都会去问问墨雪,现在墨雪在她心里的地位,那是仅次于酒儿。 几个小孩子下午仍旧玩的很开心,等到了晚上时,勉强吃了些饭,便倒在嬷嬷怀里睡着了,就是姜期景也累的说不出话,都乖乖回去睡了。 赵怀琰看林锦婳心情不错,等到晚饭后,才牵着她缓缓在院子里散步消食了。 因为年关,宫里的灯也点的比往常多,大红的灯笼挂着,虽然寒冷,和透在眼前的都是喜庆的味道。 “等与北燕谈和之后,再安置好西南的百姓,十年之内,大齐一定会更加的繁华。”赵怀琰笑道。 林锦婳知道他的意思:“十年时间不长,我愿意留在宫里。” 赵怀琰浅笑:“十年时间,我也不是需要天天留在宫里的,等过了初五,送走姜王,我带你去京城住几天,院子和身份都安排好了,我是林老爷,你是林夫人。” 林锦婳闻言,立即欣喜不已。 皇宫就这么点大,实在困得她心闷,而且这里发生过的大事都不算愉快,所以她并不喜欢这里,但没想到他居然安排了这些,这样的话,也不必担心什么,只要去装作普通人生活几日就好了。 想到这里,她更是开心了。 赵怀琰却只看着她夜色下满是笑意的小脸,感受到她身上的轻松,一颗心也踏踏实实的落在了肚子里。 只要看到她跟孩子开心,他会尽可能的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只要她和孩子都好! 可是暗处,茜儿猫在墙角瞧着里面的动静,咬紧牙关,终是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跑了去。太后娘娘是真心待她好的,那她也一定要帮太后娘娘!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和亲 夜里,酒儿睡得又沉又香,做梦都时不时要笑出声来。 外面风雪大作,屋子里熏着暖和的炭火,宫女们守着守着,也都迷迷糊糊睡着了。 墙外,一个小小的身影也在慢慢靠近,尤其是这段时日过年,林锦婳也放了不少的人休息,所以今儿宫里值班的班次少了很多,而且都想着现在宫里安全,也就没太用心,所以就连茜儿都没花多少功夫就进来了。 她小心的沿着墙边走,等着值班的宫女们走过以后,才终于上前悄悄的靠近了过去,今晚夜色虽然黑,但灯笼尤其多,特别是这里,还有不少的花灯。 茜儿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格外的小心翼翼,她看着人走了,这才悄悄的提着裙子走了过去。 穿过长廊,再绕过影壁,便看到酒儿她们休息的地方烛火都已经熄灭了。 她咬着牙,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终于,到了门前。 她细细的贴近了门缝往里面去看的,但里面漆黑一片。 她想了想,学着小猫儿叫了一声,便赶忙躲在了一侧的柱子后面没动了,但便是这样,里面也是半分动静也没有,说明里面的人都睡着了。 这样一想,她这才蹑手蹑脚的推开了门,辩了辩方向,小心翼翼的往里面去了。 “小公主,奴婢不是想害您,您可千万别醒。”她小声说着,终于是到了床边,这才掀开窗幔打算去抱人,却发现脖子微微一凉。 她感受得到是一柄寒剑,她瞬间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旁边的蜡烛也终于被点亮了,她这才看到面前坐着的居然就是墨雪! “墨雪姑娘,怎么是你!”她诧异不已,墨雪却面色冷清,瞧见在床里侧还睡得香甜的酒儿,淡淡看了眼已经惊醒的宫女,宫女会意,立即上前就把茜儿的手押在了身后带着她出去了。 等她被带出去后,墨雪这才回头看了眼睡得正香甜的人,小心的给她盖好被子,看着她可爱的小脸,嘴角微微扬起,终是放下了帷幔走了出来:“你们小心照顾公主,若是有半点差池,我绝不会轻饶了你们!” 那些宫女们半夜见有人偷溜进来,已经是吓得魂飞魄散了,现在更是半点睡意也没了,听到墨雪的话,忙就应下了。 墨雪这才让人带着茜儿往另一处的侧殿而去了。 到了后,墨雪寒声问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奴婢……”茜儿吓坏了,一边擦眼泪一边犹豫着要怎么说。她不想出卖太后娘娘,可她也怕死,她家里还有老子娘要供养呢。 “我要杀你,早就杀了,但是你要是隐瞒不报故意撒谎,我现在就能杀了你!”墨雪寒声威胁道。 “是!”茜儿吓得手心一颤,这才忙说跪在了地上哽咽着说出了原委来:“是太后娘娘说想再见一见小公主和小太子,太后娘娘已经病了,可能都活不久了,奴婢见她实在可怜,所以才出此下策。雪姐姐,奴婢知道您大人大量,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茜儿跪在底下凄凄的哭了起来,心里是真的后悔了。 墨雪听着这话,想起之前娘娘嘱咐的要多盯着些江太后,因为她有可能死性不改还回做出些什么来,如今看来,虽然她所活不久,她的确还有一颗要搞事的心呢。 她垂眸看了看茜儿,才道:“那我再问你,你要老老实实回答,不可有半句隐瞒,否则我一定现在就杀了你,明白吗!”墨雪冷声道。 “是!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请您吩咐!”茜儿连忙道。 “好,那我先问你,江太后在说要见太子和公主的时候可还说了些什么?”墨雪寒声问她。 茜儿略想了想,这才道:“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说要帮助皇上之类的,说这是她唯一能替皇上做的了……” 茜儿努力的回想了一番,太后在她跟前说的,也大多就是这些话,没什么特别的了。 墨雪想着想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江太后此人,权欲心极重,根本没有什么亲情在身上,她说要帮皇上,一定是从权利的角度出发,而不是从心里上情感出发。若是如此,那她要帮皇上什么? 墨雪想着想着,看着茜儿又道:“那你说说,江太后有没有提到过皇后娘娘,是怎么说皇后娘娘的?” “这……”茜儿仔细想了想,才轻声道:“倒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说皇上什么都听皇后娘娘的,还说什么千古一帝都是薄情狠心之类的……” 墨雪略一想,就想通了,江太后是想利用茜儿抓到酒儿和葡萄在手,好用来对付皇后娘娘呢,她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想到这里,她才道:“你明日随我去见皇后娘娘,如果你如今晚一般老老实实,说不定死罪可免,还能放你出宫回家去。” “真的吗?” “当然。”墨雪说罢,瞧见天色也是不早了,这才去林锦婳的宫外候着了。 林锦婳晚上是跟赵怀琰一同入眠的,早上赵怀琰醒了以后,她也跟着醒了,而且看起来精神也还不错。 赵怀琰瞧见她如此,浅笑:“你迟些起身,外面天气寒,你在床上多坐会儿,若是无聊,朕让人拿几本书来。” “嗯。”林锦婳微微颔首,也就安安稳稳的在被窝里躺着,看着他自己利落的换好衣裳又梳好头发,才笑道:“皇上当真是什么都行,就连头发梳的这么好。” 赵怀琰转头看着她,浓密的黑发散落在一侧,身子让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个小脑袋来,笑眯眯的样子,活脱脱一只雪地里的小狐狸。 他浅笑:“得空了,朕亲自替你梳发。” “当真?” “自然。”赵怀琰浅浅一笑,不过在他看来,可能女子的发髻,跟自己的发髻也差不多吧。 他们才说完,外面的宫女才进来侍奉了,赵怀琰不喜欢太多人贴身伺候,这个大家还是知道的,所以也并不勉强,只端了盥洗的用具来。 赵怀琰梳洗完,这才去上早朝了,小玲小珑这才得意进来,两人拍干净身上的雪,又在外间炉子旁把手烘热了,这才进来服侍,一边服侍一边道:“娘娘,一早墨雪姑娘就在外面候着呢,她担心您还没醒都不敢进来打搅。” “叫她进来吧,我也睡不着了。”林锦婳有她们扶着半坐起身子来,因为肚子越来越大了,她的行动也越来越不方便,所以许多讲究都没了。 “是。”小玲应下,立即去了,小珑才叫人拿了烘热的衣裳来给她床上,再披上一条大狐裘,才给她端了盥洗的东西来,让她坐在床上盥洗。 墨雪来时,她正好收拾完,瞧见她来,还笑道:“一早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墨雪看她精神不错,点点头,又叫了茜儿来,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这才道;“娘娘,奴婢猜测,有人可能要对您不利。” 茜儿本是一晚上担惊受怕,闻言,忙道:“谁要害皇后娘娘?” 墨雪看她还不知道,也不多说什么,只问林锦婳:“娘娘以为,这件事该怎么处置?” “茜儿。”林锦婳看向茜儿,道:“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 茜儿小脸一白,忙跪伏在地上,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真不是要害小公主和小太子的,奴婢只是见太后娘娘太思念孙儿,所以才出此下策。奴婢家中还有年迈的父母要照顾,家里就我这一个女儿,还请娘娘开恩,饶了奴婢这一条命吧,您要打要骂都可以。” 茜儿说到伤心处,竟是直接哭了起来。 因为还在过年期间,林锦婳其实并不想见血,尤其是这等时候,而且茜儿这宫女的本性,她多少是了解一些的,她太老实,若是江太后真的要骗她,她也根本察觉不到。 想到这里,她也只是道:“罢了,过年期间,不必见血,即日起,你就出宫去吧。” 茜儿见当真叫墨雪说中了,连忙磕头:“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醒了,你把自己磕坏了,回去你爹娘见了岂不心疼?去内务府领了银子再走吧,只是出宫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规矩你应该都很清楚。” “是,奴婢很清楚,奴婢就是死,也半个字都不会多说的,谢谢娘娘!”茜儿又是一番感激,这才由底下的宫女领着去内务府了。 她一走,小玲却是道:“娘娘这样轻易放过她,会不会叫宫里的人都以为娘娘您性子软好欺负?” “不会的,娘娘是赏罚分明,茜儿平日里就是老实巴交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而且昨晚的事,定也没人敢胡说。”小珑忙道。 “不必担心这些,而且罚茜儿也没用。”林锦婳淡淡靠在床边,捧着小珑递过来的茶,只微微叹了口气,道:“症结所在,还是江太后。” “那您的意思是……” “毕竟过年,太后宫里也不可太冷清了,墨雪,你带人去替本宫请安吧,本宫身子重,就不亲自去了。”林锦婳缓缓道。 小玲小珑不解,墨雪却是明白,江太后现在的确是活不久了,却也要她知道,娘娘不会因为她活不久了,就纵容她,让着她! 这样一想,她立即行了礼就去了。 等她一走,小玲这才忙吩咐去安排早膳了,见林锦婳心事重重的样子,还道:“娘娘,您不是喜欢那些杂书吗,奴婢上次跟内务府的公公说了,他这次寻来了不少,奴婢给您拿来?” “好。”林锦婳想着时辰还早,看看书也正好。 不过因为大年,徐家人和王汝嫣也都回去了,这宫里一下子冷清下来,又叫她不习惯了。 却不知此时的徐昭昭,早已经带着人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回来的林麓之,一路都心情复杂。 他甚至还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锦婳和怀琰偷偷溜出宫来,酒儿和葡萄两个还不会说话,却粉雕玉琢十分可爱,抱在怀里就是两个白白的小糯米团子,如今也该大了吧。 那时候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多开心啊,没想到到了今年,会比变成这样,说来说去,都是他这个做爹的不用心,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好。 想到这些,他心痛不已。 “姑父,您别想这么多,现在婳儿姐姐和表哥表嫂都盼着您回去呢,家里过年,没有您在,算什么意思?”徐昭昭坐在一侧安慰道。 “昭昭啊,姑父这一辈子都在犯错,你说姑父以何种颜面回去呢?”林麓之又是一声叹息。 徐昭昭却是浅笑:“人无完人,谁能保证不犯错。而且您不止是一个父亲,您还是要保护天下安全的威武大将军,您征战无数,杀敌无数,若不是您浴血疆场,哪里来的百姓的安居乐业,没有大家,哪里来的小家呢?” 林麓之看她一本正经安慰自己的样子,摇摇头:“昭昭,你不懂……” “是姑父您自己钻进了一条死胡同。”徐昭昭笑笑,目光看向车外,看向远方,笑容淡下来,化作安心:“以前我本也不懂的,可是自袁绍出征后,我就懂了,若不是他,我现在哪里还能有这样安心的日子可过。” 林麓之微微一怔,而后才看着她:“袁绍他……” 徐昭昭摇摇头,挥散脑海里思念的情绪,这才道:“没事了,您放心,他已经打了胜仗,很快就要回来了。” 林麓之这才安了心,却又听她道:“姑父,你可知道锦婳姐姐跟表哥表嫂这么些年过得艰难?” “都怪我……” “您自然有责任,但也不能全怪您,袁绍曾说过,他最怕的,不是打,不是骂,而是最亲的人的不信任,当然,这也怪他自己,他孤僻冷漠,极少与家人交流,也导致了家人容易出现不信任的情况,只是姑父,这么些年,锦婳姐姐和表哥遭受了这么多苦,您不能再拎不清了。”徐昭昭为难看向他道。 林麓之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紧,只责怪自己是个老糊涂。 徐昭昭看他满脸自责,才终于道:“还有辛夷她……” “已经死了,我知道。”林麓之说起来,也只是深深的叹息,几十年前的一桩事,他没想到,竟然会演化出今天的恶果。辛夷就此死了,也许真的是她的命吧。 “这件事,怨不得婳儿,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糊涂,将她接入府中,还由着她为非作歹,也许根本不会出现今天的局面,也许大家都能活得好好的。”林麓之长长一声叹息后,才转头看着徐昭昭,笑道:“想不到,还要昭昭你来开解姑父。” 徐昭昭看着他如今憔悴沧桑的样子,只笑道:“昭昭年纪虽小,经历的可也不少,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昭昭便是那旁观者,姑父深陷其中看不清楚,昭昭总还是能帮忙的。” 林麓之跟着一笑,倒是不再多提。 大雪纷纷,将整条路都覆盖住了。 百姓们都在高高兴兴的过着年,北燕的使臣姜王也在大街上逛着,可看到如此繁荣热闹的大齐都城时,就知道,想朝夕之间毁灭大齐是不可能的了,如今番邦又不给力,若是继续打下去,北燕跟大齐只会两败俱伤。而且北燕国内也不平静,若是此时出事,难保不内忧外患,跟大齐两败俱伤了,实在是没必要。 “来人。”他看着这繁华的大街,轻声道。 “王爷,有何吩咐?”立即有人过来。 姜王捋了捋胡子,才终于道:“吩咐下去,按照计划,初五返回北燕。” “是……” “小郡王呢?”他又问道:“还是在宫里不肯回来?” “小郡王一睁开眼睛就在跟大齐的公主和太子玩呢,而且那皇后娘娘昨儿虽然罚了咱们小郡王,但也是连同她的公主一起的,而且据我们暗处的人来回话,皇后丝毫没有阻止和教唆大齐的太子公主不跟我们小郡王玩。”一旁的人回话道。 姜王闻言,轻笑一声:“若是如此,以后他们把公主许给我北燕最好。” 一侧的人笑道:“听说大齐的帝后十分疼爱这个公主,早就放过话,绝不和亲。” 姜王眉梢微微一挑:“那倒是真的疼爱。罢了,现在的大齐无适龄公主,我北燕却又,到时候嫁一个给大齐的皇帝就是。” “可是王爷……” “行了,别说了。要么他们嫁一个公主过去,要么就娶一个公主,我北燕难道还是由着他们嫌弃的不成?”姜王冷哼一声说完,便转身要走,走到一半瞧见那路上有卖小玩意儿的,想到姜期景,立即叫人去全部包下来送到宫里去了。 姜期景现在正在乖乖坐着吃早膳呢,他自己的嬷嬷准备来喂他,他瞧见酒儿和葡萄已经自己拿着勺子吃饭了,立即叫嬷嬷退下,也自己拿起筷子碗吃了起来。 酒儿吧嗒吧嗒吃的香,胃口本就不错的他吃的就更香了,等吃晚饭,才听人来说,苏镜洵已经回来了。 “小洵!”酒儿一听,眼睛瞬间亮了,忙把小碗里的饭吃完,就叫嬷嬷给她擦嘴漱口洗手然后忙不迭的就跑出去了。 葡萄见怪不怪,姜期景却是咬牙道:“太子,这小洵是谁?” 葡萄咽下嘴里的饭,放下手里的东西,又漱口过,才道:“小洵哥哥是专门入宫跟我们一起上学的。” 姜期景听着觉得不对劲,想了想,转头就要跑出去,想起酒儿跟葡萄的动作,又折返回来擦手漱口一套弄完,这才小跑着出去了。 等他到时,苏镜洵正在跟林锦婳说话,酒儿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他看起来瘦瘦高高的,就像是北燕皇宫常见的那些贵公子,不过的确生的好看。 “小郡王来了。” 林锦婳瞧见他一进来眼睛就落在苏镜洵身上,浅笑道。 姜期景咬着牙,上前规规矩矩见了礼,才道:“娘娘,我想跟这位苏哥哥比划比划。” “小郡王客气,微臣并不会武。”苏镜洵也只拿他当个孩子,浅笑道。 “那就比诗文!”姜期景不服,一定要在酒儿跟前比过他。 苏镜洵依旧浅浅淡淡的笑:“微臣才疏学浅,自是比不过小郡王的。” 姜期景闻言,这才笑起来:“原来是这样。”说完,才跟酒儿道:“小公主,我们出去玩吧。” 酒儿眨巴眨巴眼,起身小跑到苏镜洵身边道:“小洵,我们一起玩吧。” “微臣还要回去整理东西,今日怕是不能陪公主,请公主见谅。”苏镜洵看得出来姜期景一颗心都扑在酒儿身上,他没必要去掺和。 酒儿嘴巴微微撅起:“小洵……” “好啦,我们出去玩吧。”姜期景拉着她就往外去,酒儿被他带着往外走,却忍不住回头去看苏镜洵,却发现他负在身后的手掌打开,里面放着一块小小软软的白色糯米糕。 她立即甩开姜期景的手,小跑着过去,躲在他身后悄悄拿过他的糯米糕,小心翼翼抬头,发现他正侧过脸朝她笑。 酒儿一下子记住了他的笑,不同别人,小洵的笑,是这世上最好看的! 她把糯米糕塞到嘴里的味道,和这个上午,她生生记了十多年…… 等她走后,看着这一切的林锦婳只微微浅笑并不曾多想,还担心酒儿这闹腾性子,会叫他不喜欢。 等打发走了苏镜洵后,才接到了消息,说徐昭昭接了林麓之回京。 “什么?” 她震惊不已,来回话的小玲只高兴道:“是林将军传来的消息呢,说明天天黑之前就能到京城。” 林锦婳想到爹爹,想到跟他之前那么多的误会和波折,心中感慨不已,但不知为何,她忽然又觉得有些困了起来,只忙吩咐人扶了她去休息,又嘱咐他们照顾好孩子,并通知赵怀琰,这才再一次陷入了睡梦里。 这一次的梦里,她能感受到一股悲戚之感,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彻底的离开了一般,那股悲伤是那样强烈,强烈到,连她也想跟着落泪。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剥离 太后看到墨雪来时,并不觉得太意外,她甚至早已为林锦婳会找过来,没想到居然到了现在。 她看着来人,笑起来:“怎么,她不肯自己来?” “娘娘事务繁忙,不便来见太后,奴婢来也是一样的。只是奴婢听茜儿说,您想要见太子和公主?”墨雪淡淡站在她跟前,看着倚在床边面色微白的人问道。 “是,哀家想自己的孙女孙子了。”江太后轻咳了两声,这才又看着她笑道:“皇后娘娘是不允许我见她们吗?” “自然不是,只是您很清楚,您为何要见太子和公主。娘娘不是笨人,皇上更不是,江太后,能达到目前的和解,您还是不满足吗?”墨雪淡淡看着她,从西夏开始,她就知道她的秉性的,心狠手辣,若说绝对的无情,可又不完全是如此,她有感情,更多的时候,却都用在了错误的地方,比如这次,她自以为为皇上好。 江太后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些,抬眼睨着她:“反正哀家也是要死的人了,你以为哀家还会在乎这些吗?” 墨雪毕竟只是个宫女,无法跟她说更多,却也知道她是不会悔改的了,只道:“娘娘最近身子不适,不便来见太后娘娘,几日后,太子和公主会暂时离宫,也没时间过来。这段时日太后娘娘就好生在慈宁宫休息吧,外面寒冷,还是不要乱走的好。”说完,行了礼就要往外去。 江太后看着她的背影,终是道:“茜儿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胆敢谋害太子和公主,是死罪。”墨雪侧身看着她略显震惊的表情,目光微深,醒行了礼后便转身走了。 等她一走,江太后才剧烈的咳嗽起来。 “那个傻丫头,傻丫头啊……”江太后咳嗽完,眼底都有些湿润了,她看着这越发冷清的慈宁宫,看着从窗户纸那儿透进来的些许光线,终是无力的倒在了床上,一双早已不再干净的眼睛看着那窗户,看着窗户上那一支才摘回来不久的鲜花,终是长长叹了口气。 赵怀琰接到消息后,很快从御书房回来,才发现林锦婳又陷入了沉睡中。 他想起自己那个梦,看着她的肚子,抬起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肚子上,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才轻声唤她:“婳儿。” 林锦婳能听到他的声音,但这次,是她自己不想从这个梦里醒来,因为她知道,有人在跟她告别。 一片白茫茫中,她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只是心里那股悲伤的感觉十分强烈,强烈到好似马上就要从她的身体里剥离了一般。 “婳儿。”赵怀琰继续唤她:“酒儿和葡萄要醒来,要见娘亲了。” “葡萄,酒儿……”林锦婳想着孩子,终于还是从那个梦里醒来了,只是醒来后,眼泪不知怎么就落了出来。 她看着面前温柔的人,抓住他的手浅笑道:“我在梦里能听到你的声音,怀琰,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就要离开了。” 赵怀琰大意也猜到了,只浅笑道:“明日父亲回来,我们一起去见他。” 林锦婳点点头,她想见到父亲,可身体里的情绪似乎更想。 “娘亲——!” 就在她还在深思的时候,一道欢喜的声音传来,而后便见穿着一套红底绣花夹袄的粉白小姑娘风一般的就跑过来了,一道先扑倒赵怀琰怀里,亲昵的喊了声父皇,才转头看着床上的林锦婳,眨巴着大眼睛道:“娘亲,我们去定北侯爷家玩好不好。” “怎么忽然想去定北侯家?”林锦婳奇怪道,而且苏镜洵不是昨儿才来的吗? “因为……”酒儿咬咬唇有些不好意思,缓缓来迟的葡萄这才道:“因为小景说,定北侯家养了只狐狸,所以妹妹想去看。”葡萄说完,有模有样的行了礼,才走上前笑道。 林锦婳跟赵怀琰对视一眼:“狐狸?” 酒儿也点点头:“小景说,他家有狐狸精……” 林锦婳:“……” 赵怀琰也是笑了笑,看来姜王当真是把姜期景惯坏了,小小年纪,居然还知道说这些。 他看了看酒儿一脸期待的样子,笑道:“那到底是别人家的狐狸,父皇待你去猎一只狐狸如何?” “真的吗?”酒儿扬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一脸的期待。 “自然,父皇何曾骗过你?”赵怀琰笑道。 酒儿兴奋的要跳起来,忙转头去看林锦婳:“那娘亲我们一块去。” 林锦婳莞尔:“你跟父皇去,娘亲今儿就不去了。” “为什么,妹妹不乖吗?”酒儿不解的看着她的肚子,伸出小手也去摸了摸,不解问道。 “妹妹很乖,娘亲昨夜没睡好,一会儿还要偷懒多睡会儿。”林锦婳笑着道,一看到两个孩子,心情自然就好了。 酒儿懂事的上前抱抱林锦婳,才安慰道:“那娘亲乖乖休息。” 小玲小珑在一侧都掩唇轻笑,林锦婳也笑着应下了。 赵怀琰知道林锦婳醒来,也要准备明日回林家的东西,只浅笑道:“别累着了。” “嗯。”林锦婳颔首,看他带着酒儿出去,才跟直直望着自己的葡萄笑道:“怎么了?” 葡萄乖巧上前,看着她道:“葡萄不去,葡萄想照顾母后。” 林锦婳听着这话,眼眶都湿了,葡萄细心,一眼看到,抬起小手给她擦眼泪,还道:“母后别哭,葡萄在,葡萄永远陪着母后。” 林锦婳轻轻将他拥在怀里,才道:“母后知道,不过母后没事,母后只要葡萄开心就好。” “可母后开心,葡萄才开心。”葡萄不肯去,虽然跟父皇出去打猎很吸引人,可母后看起来不舒服,妹妹年纪小爱玩,他是哥哥,要知道担起责任。 林锦婳看他一脸坚定的小模样,也不再多说,只道:“那葡萄帮母后收拾东西,明日我们一道去外祖父家见外祖父好不好?” 葡萄见她肯让自己帮她,越发的高兴起来。 林锦婳看着他起身去问宫女们要收拾什么东西,看着他小小的背影跑来跑去,看着他叽叽喳喳话也不少,才想到自己最近放在他身上的精力和关注都少了不少,因为肚子里这个,再加上活泼的酒儿,倒是有些忽略了乖巧懂事的他。 这样一想,她只让人服侍着亲自起了身,来时跟葡萄一起收拾东西,时不时还要教他吟诗诵对,母子两慢悠悠的忙活着,好不快活。 这厢,赵怀琰也带酒儿准备好了。 赵怀琰换上了一身黑色窄袖长袍,身披同色大氅,黑发全部束起,整个人威武又英俊大气。 酒儿还是穿着红色的裙子,披着一条红色滚白色毛边的斗篷,蹬上鹿皮小靴子,整个人越发的圆润,像个红色的小团子,看的宫女们一个个恨不得上去亲几口才好。 就在要出发的时候,姜期景也来了,苏镜洵神色淡淡的走在后面,好似丝毫不介意姜期景说过的那些话一般,只是看着被赵怀琰牵着的小女孩时,眼里所有的寒霜都化开了。 “小洵!”酒儿瞧见他来,很是高兴。 姜期景见她竟不喊自己,轻哼一声道:“小公主,你怎么都不叫我!” 酒儿瞧见他都站在自己跟前了,眨眨眼:“小景你不是就在面前吗?” “我……”姜期景急得想辩解,但苏镜洵已经走到跟前了,酒儿立即朝他道:“小洵,父皇要带我出去打猎,去山林捉狐狸,我们一起去吧。” 苏镜洵给赵怀琰行了礼,才浅笑道:“我不喜欢打猎。” 酒儿看向赵怀琰,赵怀琰只淡淡道:“没关系,你喜欢文,在宫里看书即可。”说完,看向姜期景:“来人,替小郡王备马。” 姜期景怂了一下,忙道:“我也不会骑马……” “是吗?姜王都告诉你别人家有狐狸了,怎么会没告诉你骑马?”赵怀琰道。 “我……”姜期景人虽小,自尊心却不小,闻言也知道不该到处跟人说狐狸精的事,只道:“那皇上你能教我骑马吗?” 赵怀琰浅浅一笑,看向一侧的高禀,高禀笑起来:“小郡王放心,下官会亲自教郡王的。” 酒儿虽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笑道:“小景,你不会是害怕吧?” “当然不是,我将来可是要成为大英雄的,哼!”他傲娇说完,又看了看酒儿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又看了眼方才知书达理的苏镜洵,也走到高禀身前,规规矩矩行了礼,道:“那一会儿就辛苦大人了。” “小郡王客气。”高禀还以一礼。 众人这才笑眯眯的往外去了,走时,苏镜洵的脚步往外踏了一步,可想了想,终究是收了回来。 他此生,都不会做跟父亲一样的人,不会去做武官,常年让自己身不由己,辜负妻儿,让他们在家中受苦。 他看着酒儿跟姜期景说说笑笑的背影离开,嘴角微微扬起,寒风吹来,卷起雪花,与红色的宫墙一起,已是成了一副绝美的画,画中,那个粉白的红衣小姑娘好似一团小太阳,永远那么温暖。 酒儿现在心里只有一会儿去打猎,想着猎上一只小狐狸来玩。 “一会儿我一定亲自抓了给你。”姜期景笑眯眯道。 “真的?” “当然,我未来可是要做大英雄的。”姜期景下巴高高扬起,他想起那日飞檐走壁的墨雪,便心生崇拜,他一定会成为那样的英雄。 酒儿天真的看着他,赵怀琰也不戳穿,只浅浅的笑。 他还记得很久以前跟婳儿的初遇,她也是这般大小,整个人都天真又善良。 很快几人便到了马场,赵怀琰的御用宝马乃是汗血宝马,至于高禀,给姜期景挑了一匹温和的小矮马,在赵怀琰的汗血宝马旁,看起来就像是还没长大的小马。 姜期景不满意,直接道:“我要骑大马!” “小郡王,大马危险……” “我不管,我就要骑大马骑大马!”他被惯出的纨绔性子立即就冒了出来,高禀维纳的看了眼赵怀琰,赵怀琰只跟高禀道:“你带着他。” 高禀听罢,这才苦笑道:“皇上,万一吓坏了……” 赵怀琰只看向姜期景,道:“小郡王一会儿会被吓哭或是尿裤子吗?” “当然不会,我未来可是大英雄!”姜期景很是傲娇的轻哼一声,赵怀琰嘴角淡淡勾起,不过对于高禀的骑术还是很放心的。 很快,一群人便策马往离皇宫最近的小猎场去了,也就一两个小山包而已,以前就是专门给皇子们练习骑射的地方。 赵怀琰让酒儿坐在自己怀里,策马快速往前去,而高禀也在后面跟着,姜期景自然也在他怀里,虽然姜期景强烈要求一个人骑马,还是被高禀拒绝了。 “你快些,就要追不上他们了!”姜期景眼看着前面的人越跑越快,着急道。 “是。”高禀看他一双手不断的想要来抓他的缰绳,嘴角扬起,故意把缰绳塞到他手里道:“下官累了,小郡王来驾马吧。” 姜期景正是求之不得,立即就接过了缰绳,可是他根本没有力气拉住马,马儿一跑一颠簸,他的小身板没颠几下就差点被颠簸下去了,而且马儿见人没驾好,扬起前蹄子不耐烦的打了个响鼻,就撒欢似的往前跑去了。 姜期景整个人都吓傻了,可又不敢松开缰绳,只能四四拉着,直到他被颠得怀疑人生,手心都好似要出血了,才终于忍不住道:“我驾不好,你来。” “什么?”高禀故意装作听不到。 “我……”姜期景咬咬牙,终是道:“我抓不住了。” 高禀看他一张脸羞得通红,也没再为难他,更何况自己这马儿也是出了名的温顺,他方才不过是拍了下马屁股而已,拉过缰绳后,很容易就控制住了马。 他看着前面赵怀琰的马已经进入林子了,这才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抱着姜期景笑道:“小郡王,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准备追上皇上!”高禀笑着说完,两腿一夹马肚子,高喝一声,便赶着马儿快速的跑了起来,速度快得姜期景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了,等马儿进了林子里,他都是下意识的紧紧抱着高禀的胳膊,半点也不敢乱动,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儿终于停下,前面赵怀琰跟酒儿早就下了马了,两人正站在个小小的山洞边看着什么。 他被抱下马,小腿都软了,好在高禀及时拉住他,还朝他笑道:“小郡王,可不能在公主面前露怯,一会儿下官就说方才都是你驾马。” “真的吗?”姜期景期待看他。 高禀咧嘴一笑:“假的。做过就是做过,能做就是能做,属下不能撒谎。”说完,乖乖上前去给赵怀琰行礼了,姜期景却是怔住了。 酒儿转过头来,瞧见他呆呆站着,朝他小声道:“小景,你做什么呢?” “没……没事。”姜期景小脸一红,咬着牙就小跑上去了,可等走近后酒儿立即跟他嘘声:“有小狐狸呢,别惊醒了他们。” 姜期景立即放慢了脚步,等走近了,才看到那山洞里的枯草上,的确有一只白色的小狐狸正钻在母狐狸的肚子下睡觉,不过它的腿好像受伤了,即便是这么多人靠近也没发现,而那只母狐狸……好似已经死了。 姜期景看酒儿没发现,咬咬牙,也没出声,只走到赵怀琰身侧,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等他俯身靠近后,才悄悄道:“这便是狐狸精吗?” 赵怀琰看着他迷茫的样子,倒是想起他爹来,他生母早逝,生父很早就娶了继母,而且早已生了孩子,所以姜王才会如此疼他,关于狐狸精,他原本不是指定北侯府,而是指姜王府吧。 赵怀琰看着他,面色依旧淡淡,但却道:“那只是普通的狐狸,世上没有狐狸精。” “是吗?可是他们都说……” “他们说是他们说,等你长大了,你要自己去看。”赵怀琰说完,看他依旧迷茫的样子,看了眼高禀。 高禀会意,上前用软布将受伤的小狐狸包了出来,才轻声道:“母狐狸睡着了,没法照顾这只小狐狸,这只小狐狸又受伤了,若是不带回去,怕是会死的。” 酒儿急得不行,忙哀求赵怀琰:“父皇,我们把它接回去照顾好不好?” “它有它的去处。”赵怀琰浅浅一笑,刚好那小狐狸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陌生的人,吓得直往后缩,但因为太小,爪子也不够锋利,只能呜咽着挣扎。 “那皇上,把它放回去吗?” “嗯。”赵怀琰淡淡应下,这才跟酒儿道:“小狐狸喜欢跟娘亲在一起,我们不能把他们分开,对吗?” “可是它娘亲睡着了……” “睡着了也会醒的,要是醒来了不见了孩子,该有多着急?”赵怀琰又道。 酒儿一想到娘亲,再想到这只母狐狸,纵然心里十分十分的不舍,还是擦了擦眼泪,哽咽着点点头。 赵怀琰说完,就带她回去了。 高禀将小狐狸防回远处,这才牵着姜期景的手也慢慢往前而去。 姜期景整个人都蒙蒙的,不知想些什么,直到快要下山了,才停下了脚步,拉着高禀道:“你等我一下。”说完,扭头就往回跑去。 高禀看着天色不早,看着他这小背影,自然不肯能让他一个人去,却也没帮他,在他后面跟着。 他虽然没孩子,但姜期景本性不坏他看得出来,所以也愿意帮帮他。 天色渐渐暗下来,姜期景费力的往前走,他心里憋着一股气,他年纪虽然小了些,可并非什么都不懂,他知道继母在背后到处跟人说他娘亲是狐狸精,到处说他是狐狸精生的。 他这次就要把这小狐狸抱回去给她看看,到底有没有狐狸精! 他走到上坡路时,因为脚下一个坑没注意,整个人都摔在了雪堆里。 高禀吓了一跳,以为他肯定要哭了,没想到他竟是慢慢又自己爬了起来,手和脸都冻得通红了,愣是一点儿没哭,咬着牙又往前去了。 直到天黑之前,终于到了那洞边,小狐狸还在,可那母狐狸,是真的死了。 小狐狸看到他来,立即呜咽叫起来。 姜期景挪动小胖身子,在洞口边蹲下,朝里笑道:“我也没娘亲了,你也没娘亲了,你跟我走吧,我照顾你。” 小狐狸的头微微一歪,姜期景也不急,朝它伸手:“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吱吱……”小狐狸脚步慢慢往外挪,终是到了他手边,却还是不敢完全靠近。 姜期景看到死在它身边的母狐狸,略有些哽咽,却将眼泪都咽了下去,慢慢伸手去抚摸它,终于,它没躲开,只奇怪的看着它。 姜期景慢慢抚摸着,看外面天色越来越黑,终于是脱下了自己的披风铺在地上,道:“走,我们回家。” 小狐狸似乎能听懂他的话,却还是不舍的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悲伤叫着。 姜期景想了想,亲自走进了那个狭小的洞里,用手在雪里刨出了一个洞来,慢慢将母狐狸放了进去掩埋好,一转头,才发现小狐狸眼底竟然有泪。 “我们回家。”姜期景朝小狐狸伸手,它终是跳到了他的怀里。 姜期景笑起来,小心拿自己的披风将它包裹好,可是现在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他想起这里是猎场,说不定还有不少的猛兽…… 想到这里,他立即起了身抱着它往方才来的方向去了。 高禀一直在他身后,瞧见他竟然驯服了一只狐狸,心里也是诧异。不过万物有灵,也许这小狐狸知道自己选主子吧。 他浅浅一笑,瞧见前面吓得浑身紧绷的姜期景,笑起来:“小郡王。” “高侍卫……”姜期景听到他的声音,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心安。 他看着黑夜里慢慢走过来的人,虽然知道他并不是自己的谁,但还是道:“高侍卫,谢谢你。” “小郡王也会说谢谢?” “当然,我娘……也教过我的。”姜期景傲娇的撇过脸去,嘴角却有藏不住的笑意,他再看看怀里的小狐狸,嘴角终是扬了起来。 晚上回宫后吧,他第一次没有缠着酒儿玩,而是早早央了赵怀琰,让他去了太医院救他的小狐狸了。 不过明日就是初五,他今天晚上就要离开的,姜王也派人来了。 “小郡王,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着了风寒,哎呀,还受伤了……”来接人的嬷嬷夸张的拉着他道。 “不用你管。”姜期景甩开她的手,厌恶道:“你再敢阴阳怪气的说一句,我就告诉祖父,打你三十个板子再把你赶出去!” 那嬷嬷一听,忙住了嘴,眼珠子却是转了转,要悄悄嘱咐底下的丫鬟去回话,姜期景也早就料到了:“这些伤是我自己弄的,还差点连累了皇上跟公主,你们要回去说就说罢,但是说错了,我把你们全部吊起来挂在大门口,冻死你们!” 那嬷嬷一听,脸都青了,心里连叹这个纨绔顽劣的小郡王,却又不敢多说半句,只想着等回北燕了再收拾他。 没多会儿,太医院的也给小狐狸处理好伤口,才道:“小郡王,老臣们都是治人的,治疗狐狸还是第一次,而且这狐狸还这小,怕是养不活啊。” “我会养活的。”姜期景咬咬牙,转头瞪着那嬷嬷:“你去想办法,若是它死了,我要你陪葬!” “小郡王,奴婢到底是您的奶嬷嬷,这却只是一只野狐狸……” “吃你几口奶还要我现在还给你吗?你的命,还比不上这只狐狸……”姜期景说完,想了想,也不能永远叫它小狐狸,转头看它,它也只望着自己,烛火在它眼底幽幽,仿若这漆黑夜里,那一竖清冷凄清的月光。 他浅浅笑起来,问它:“以后便唤你阿月。” 小狐狸似乎很高兴,亲昵的在它手边蹭蹭,那些嬷嬷们却以为他是傻了,养了只狐狸不说,还跟狐狸说话。 姜期景没搭理她们,走时,只抱着小狐狸阿月想去见酒儿,奈何宫门已经落锁了,他只能回去了。 酒儿现在心里还在挂念那只小狐狸,希望它受的伤能赶紧好,想着想着,便也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一亮,姜王就带着姜期景来告辞了,来见赵怀琰时,提及姜期景,心情还有些复杂。 “此番景儿回去,懂事了不少。”姜王客气笑道:“还要多谢皇上和皇后娘娘栽培。” “姜王客气。”赵怀琰知道他多少还是责备他们多管闲事的,不过这闲事管也管了,多说无益。 姜期景跟在一侧,目光亮晶晶的看着赵怀琰,还道:“皇上,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回来娶酒儿的。” 赵怀琰但笑不语。 姜王在一旁看着,眉心微微拧了下,又客气了几句,这才带着姜期景走了,只是最起码,北燕跟大齐不会开战了。 姜期景走时,一步三回头,就像看看酒儿,可偏生酒儿和葡萄都在后宫…… 他跟在姜王身侧依依不舍的往前走,终是在出宫门的时候,瞧见猫着腰躲在转角的几个人。 姜王未曾发现,姜期景却是一眼看到了。 酒儿朝他挥挥手,姜期景差点高兴的跳起来,趁着姜王出宫门的一瞬间,小身子一溜就往那转角去了。 “酒儿,太子,你们都来了!”姜期景高兴的看着他们道。 “小景,是母后告诉我们今儿一早你要回北燕的,那你以后还会来吗?”葡萄问他。 姜期景点点头:“放心,我一定会的!” “真好,小景等你回来了,我们再一起玩!”酒儿也笑道。 “好,一言为定!”姜期景笑看着二人,告别完,虽然依依不舍,但还是转身走了。 他知道他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的。 走时,他坐在马车上,姜王还在跟他说什么国家大义,说什么大齐野心勃勃,他都没听。 他只抱着阿月,静静想着自己的事情。 “这是什么?”姜王看到他收边还有个精致的小荷包,笑问道。 “是酒儿送给我的。”姜期景想起这个,笑容更大了些,打开来,里面放着的是酒儿平常最喜欢吃的糯米团子。 姜王看着,眸子微微眯起:“那等你长大了,祖父帮你娶到她好不好?” 姜期景不懂,当然是点点头。 姜王意味深长的一笑,只爱怜的看了他一眼,才让马车随之走了。 姜期景一走,皇宫瞬间冷清了不少,酒儿没有他这么个玩伴陪着,性质也蔫了些,便是葡萄过来,她也只是百无聊赖的把自己挂在长廊的椅子上奶声奶气的问他:“哥哥,我们今天下午玩什么呀。” “今天我们要回外祖父家,要去见舅舅和舅母。”葡萄笑道。 “那我去找娘亲!”酒儿听到这个,又恢复了热情,提着裙子一溜烟就跑去了。 葡萄笑笑,也跟着小跑上前去了。 林锦婳已经收拾好东西了,墨雪早已安排好车马,等到用过午膳,才齐齐出发往林家去了。 徐夫人早早就在林家等着了,袁绍自昨日回京后,就一直忙着跟左将军讨论战情好跟赵怀琰商量讨论,所以这会儿还没过来。 林锦婳才到,徐家人包括林家人都出来迎接了,百姓们都在外围了两圈,很是热闹。 林锦婳才下马车,酒儿和葡萄本想蹦蹦跳跳出来的,但小玲小珑立即拉住了她们,低声提醒:“太子公主,百姓们都看着呢。” 说完,两小只这才乖乖的放满了速度,由宫女抱着下了马车,又等着众人行了礼,这才随着林锦婳进了林府。 等入了府,才算是放松下来。 林锦婳跟徐夫人说话,林家里里外外的事都要王汝嫣打理,所以她也很忙,林锦澄则是跟徐泊山一起商量着今日林麓之回来之后的事,两小只得了空,直接就钻到厨房去了。 林家的厨房跟宫里的不同,跟翠嬷嬷也不同,是另一种味道,兄妹两早就馋了很久了。 今日林家也是忙的热火朝天了,尤其是厨房,里里外外四口大锅在烧菜,下人们更是脚不沾地的忙活,所以他们两悄咪咪过来,也没太引人注意。 墨雪跟在她们后面,笑眯眯的看他们正愁不知道怎么进厨房,笑道:“我知道有个地方,是他们放做好的菜的位置,这会儿都没什么人呢。” “当真,雪姑姑,你带我们去吧!”酒儿立即转身道。 “那一会儿你们可听我的话?”墨雪道。 酒儿立即点点头,葡萄则是笑嘻嘻的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想着蒙混过去。 墨雪也不拆穿他,只笑着将他们抱起来,趁着里面的人都在忙活,这才快速的带着人掠过众人,从一个窗户进入了无人的隔间。 隔间里都烧着地龙,做好的菜预先在这儿放着,等到了用膳的时辰再端出去,这是她以前就知道的。 两小只一来,嗅到满屋子的香气,就像是小老鼠进了米缸,开始瞪大了眼睛惊叹不已了。 墨雪笑眯眯的去端了两碟的小菜和一碟糕点来,才指着不远处的一张八仙桌道:“坐着吃。” “嗯。” 二人连忙点头去了,墨雪安心的给他们挑菜,他们两就负责吃,他们还奇怪,过了这么久,竟都没人来呢,其实是墨雪早就打好了招呼,难得回来一次,自然是由着他们开心了。 此时的林麓之,现在也是心情忐忑了,离京城越近,他就越是担心,担心婳儿依旧不肯原谅他,担心自己真的没有资格,再看一看自己的儿子女儿。 终于,在天黑之前,马车到了林家门口。 徐昭昭下了马车后,却见林麓之迟迟没出来,她轻声安慰道:“姑父,您放心吧,婳儿姐姐已经过来了,就说明,她已经不想再计较曾经的事了。” “可我终究……终究是对不起她。”林麓之长叹一声,隔着车帘,还能看到这熟悉的林府,这几年风风雨雨,林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就剩下他跟一双儿女,如何叫人不感慨,不伤心。 “爹爹既然觉得对不起,就更不应该继续逃避。” 林锦澄的声音想起,林麓之微微一怔,掀开车帘看去,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马车旁。 林麓之看着他清瘦不少,但目光却越发的坚毅,欣慰笑起来:“锦澄。” 林锦澄也笑:“嫣儿早就让人打扫干净了您的院子,您若是住都不肯住,岂不是要让嫣儿伤心?” “嫣儿她可还好?”林麓之小心问道。 “很好,嫣儿前儿还说,若是您回来,还要找人替您量量尺寸给您做衣裳呢。”林锦澄说完,墨雪这会儿已经带着吃饱喝足的酒儿和葡萄出来了。 葡萄乖乖走出来,酒儿便朝马车问道:“外祖父,你在马车里吗?” 软软萌萌的声音,带着期盼,林麓之老泪纵横,终于是下了马车来,看着面前两个模样极为相似的小娃娃,心都要化成一滩水。 “你们是葡萄和酒儿?”他颤声问道。 “是啊,你是外祖父吗?”酒儿眨巴着眼问他。 林麓之迟疑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没资格承认,可林锦婳的声音却随之而来:“自然是,还不给外祖父行礼?” 酒儿葡萄一听,立即就规规矩矩的给他行了礼,林麓之忙抬头,便见挺着大肚子的女儿缓缓走过来,眼底含着泪,脸上是温和的笑。 “婳儿。”林麓之看着她,终是嘶哑着嗓子唤出声。 “爹爹既然回来了,怎么不早些进去,嫣儿今日特意命人备好的饭菜,都要凉了。”林锦婳笑着道。 王汝嫣也从后面走了过来,行了礼,才浅笑着唤了一声:“爹爹。” “哎……”林麓之应下,看着周围的一切,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是落了下来。 他糊涂了半辈子啊,好在,他的亲人们,都从不曾放弃他。 徐泊山走出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们也该去喝喝酒,走吧。” “是。”林麓之点点头,这才跟他一道往里去了,酒儿和葡萄也都开心的跟着。 等他进去了,林锦婳的眼泪才落了出来,心底那股强烈的悲伤好似也慢慢淡去,她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剥离,昨日是听到父亲回来后才有的这种感觉,今日见到父亲后,就好似完成了某种心愿一般。 “难道是我自己吗?”林锦婳轻声问着,那股悲伤却越来越淡,终于,化作在她耳旁的一缕风,吹动她耳际的发丝,消失在这寒风里。 “婳儿,怎么了?”林锦澄过来,瞧见神色不对劲,忙问道。 林锦婳摇摇头,还不等出声,马蹄声一阵响,而后便瞧见两个人骑着马过来了,等靠近了,才看清是袁绍和怀琰。 她看到徐昭昭眼中带泪的跑过去,看着怀琰正温柔的望着自己浅笑,心中那股不安也全部消失了,好似一切尘埃落定,这就是未来该有的日子。 她这才看着林锦澄,浅浅笑起来:“大哥,过去的一切苦难,都结束了。” 林锦澄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但看她满眼的幸福,也跟着笑起来:“是啊,结束了,往后我们都要好好过日子。” 林锦婳浅笑起来,她会的,她一定会的,一定守护好自己的家人和爱人! 正想着,院子里忽然燃起了爆竹声,她侧身看过去,原来是小玲小珑正在带着酒儿和葡萄在玩爆竹,林麓之也小心翼翼的拿着两个爆竹,看起来是要放给他们看的样子,脸上那种幸福,她曾经也见过,在她小时候,在娘亲也还在的时候。 赵怀琰走过来,将披风盖在她身上,才揽着她浅笑:“外面寒,别着凉了。” 林锦婳浅浅一笑,回头看了眼拉着袁绍忍不住流泪的徐昭昭,浅笑着进去了。 这会儿徐昭昭还在撒娇呢:“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昭昭想我了。”袁绍看着她,眼底里只有深深的爱。 “才没有。”徐昭昭轻哼一声要走,袁绍却抓着她的手往怀里一带,紧紧抱住:“那换过来,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徐昭昭眼眶微微一热,抬手也将他紧紧抱住,看着他成熟不少的眼神,浅笑出声,终是将他紧紧抱住了。 爆竹声响,有烟花在天上炸开,这里热闹又温馨,唯独此时的慈宁宫里,江太后看着那盏孤独的烛火,悲凉又决绝的扬起了嘴角。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黄粱梦醒 林家这几日都开始热闹起来,林锦婳这一住就过了十五,直到林锦澄和徐泊山要去上朝去,林锦婳才准备启程返回宫里去了。 走时,林麓之才终于敞开了心扉。 墨雪一早就带着要去请安的葡萄和酒儿在院子里玩,只笑着告诉他们:“娘娘迟些再出来,今儿就要离开了,奴婢带你们去东苑看锦鲤好不好?” “好啊。”酒儿立即懂事点点头,葡萄只悄悄拉着墨雪低声道:“雪姑姑,母后在跟外祖父说什么?外祖父又责骂母后了吗?” “自然没有,谁告诉你这些的。”墨雪忙笑道,睨向周围宫女丫鬟的眼神却是冷了些。 丫鬟们忙低下头,墨雪这才道:“太子,他们什么事也没有,你别担心。” 葡萄懵懂看着她:“真的吗?” 墨雪颔首,才笑着朝她伸出手道:“走吧,不然一会儿去宫里,可就看不到这么肥的锦鲤了。” 葡萄又不放心的朝屋里看了眼,确定没事,这才点点头,跟着墨雪一起走了。 酒儿自然也拉着墨雪的手蹦蹦跳跳的走了,边走,她心里还边琢磨一会儿回宫了,要去把林家的这些见闻都告诉小洵呢。 等墨雪带着两小只出来,刚好太阳也出来了,照在人身上十分暖和,她扬起小脸朝天上看,嘴角扬起,指着那片软软白白的云道:“雪姑姑,那是你。” “是我?”墨雪浅笑看她。 “因为雪姑姑就是那么好看。”酒儿抱着她的胳膊笑眯眯道。 墨雪眼眸微微眯起:“小丫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酒儿见她一下子猜透,嘿嘿一笑,才撒娇道:“雪姑姑,昨儿厨房的烧鸡最好吃了,我想带点去给小洵。” 墨雪噗呲笑出声,却还是应下,立即嘱咐人去准备了。 没多会儿,林锦婳也终于跟林麓之说完话了,出来时,父女两的眼眶都有点儿红,但看得出来,两人的心结都已经解了。 很快,林锦婳便带着两小只一道回宫去了。 林麓之却站在门口许久,看着马车离开,终是长长叹了口气,似乎要将这一辈子都叹完似的。 王汝嫣从他身后出现,见他叹气,只笑道:“父亲,嫣儿泡了一壶好茶,父亲可要……” “嫣儿……” 不等王汝嫣说完,一道饱含着复杂的沧桑女声便传来了,。王汝嫣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原本满是喜色的眼中,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出来。 林麓之看着来人,也欣慰的浅笑起来,只看着王汝嫣,慈爱道:“嫣儿,你也辛苦了,今日家里的事情交给管家打理就是,你请了王夫人一起去你院子里坐坐吧。” “多谢父亲。”王汝嫣感激看着他,这才转身朝来人看去。娘亲瘦了很多,原本那双温柔慈爱的眼里如今都是沧桑,她身边跟着两个婆子,一人怀里抱着个小孩子,小孩子看起来怯怯的样子,却丝毫不像大哥王晖远,而像极了他们的娘亲。 王汝嫣看到那两个孩子,心里的刺痛才没有那么强烈。 王夫人看她如此,心里只有说不上的复杂和痛心,若是当初没有犯下那些错误,王家一定不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儿子和丈夫都没了,女儿也受尽波折,正如林麓之之前去找自己,告诉他嫣儿所受的苦,告诉她,若是再不珍惜,连这个女儿也要没了。 她鼓足了勇气来,看到她的一瞬间,终究是心软了。 “嫣儿,你还怨怪娘亲吗?”王夫人走上前,擦去眼泪小心翼翼问她。 “一切都过去了,娘,您没有对不起嫣儿,是嫣儿不懂事,连累了您和父亲。”王汝嫣浅笑着上前,没有自怜自艾,反而还安慰起她来。 王夫人察觉到她整个人从里之外的变化,心中欣慰,忍不住将她抱在了怀里,长叹一声:“那就好,你没有恨娘亲,那就好。”她悄悄的流泪。 王汝嫣与她安慰一番,这才要请她入府去,王夫人却是摇摇头,还安慰她笑道:“放心,娘亲上京来,已经租好院子了,我们住在外面……” “可到底……” “嫣儿,你现在有这样的幸福的日子,都是你自己挣来的,是你自己的福气,你不亏钱娘亲,更不亏欠这两个孩子。娘亲此番带他们上京来,只是来拜祭你父亲的,很快我们就会离开。”王夫人笑道。 王汝嫣忙拉住她,道:“娘亲,当初的事,到底与孩子无关。” 王夫人对于她能这样大度,自然是更加欣慰,但她也不想让这两个孩子的存在,日日提醒她受惊折磨的嫣儿,当初她哥哥做的糊涂事,那对她太残忍了。她当初的确怨过,怨因为嫣儿,王家才遭此劫难,家破人亡,可细究下来,如何能怪嫣儿?她什么也没做错,错只错在她有一个畜生不如的哥哥和没用的父母,连她也保护不了。 王夫人坚持不肯留下来,但是留下了租房子的地址,在林家门口又说了会儿话,那两个孩子受不住冻哭了起来,这才带着人走了。 王汝嫣要去追,林麓之只轻声道:“这件事是亲家母心上的一个大心结,嫣儿,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是。”王汝嫣知道他说的有理,终是停住了脚步。 只看着王夫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雪地里,才缓缓露出了笑意,只要娘亲愿意原谅她,那就好了。 林锦婳这厢才回到皇宫,就听慈宁宫的宫女来报,说江太后想见她。 “见我做什么?” “说是有很重要的事,但太后娘娘不肯说出口,一定要娘娘您亲自过去。”来回话的宫女道。 “亲自过去……”林锦婳垂眸看看自己的肚子,才终于跟一侧的墨雪道:“先去准备下。”说完,才看向那宫女:“江太后最近可好,太医可有准时过去?” “太医倒是准时过去了,不过太后娘娘说,反正也没几日好活了,便不肯吃药了。”宫女如实回答道。 墨雪却是不大放心:“娘娘,江太后恐怕……” “嗯。”林锦婳打断她的话,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毕竟江太后到底还是怀琰的生母,而且也活不长了,若是在这个时候出什么事,怀琰纵然深爱自己,往后去,保不齐要生出些事来。 她想了想,终是看着那宫女道:“你先回去好生伺候,本宫迟些会过去。” 宫女不是茜儿,根本不用替江太后考虑,闻言,立即就应声退下了。 等她走了以后,墨雪才道:“娘娘,要不要奴婢再去探探?” “不用了,除非我过去,否则你们就是去一百次只怕也没用。”林锦婳站在炭火盆旁将手烘暖和了,才转身在暖榻边坐下,捧起刚炖好的羹汤浅浅喝了口,才终是道:“罢了,你去安排,本宫迟些去见她。” “那奴婢先禀告皇上?”墨雪还是不放心。 林锦婳看她如此,浅浅笑笑:“可以,不过他现在正在处理朝政,迟些再遣人去告诉他一声,至于江太后,已经是强弩之末,她现在没有任何能伤害我的资本。” 墨雪看她如此淡定,倒也不好再多说了。 迟些,林锦婳换了身衣裳后,便往慈宁宫去了。 抬着她的轿子都是极慢极小心的,毕竟林锦婳的肚子现在也不小了,若是磕了碰了的,皇上定会杀了她们。 想到这里,伺候的人更加小心了些,纷纷都打起了精神,就是只小虫子,都不允许靠近林锦婳。 很快,便到了慈宁宫宫门前。 到时,门口的嬷嬷们很快就出来行礼了,还主动道:“娘娘,太后娘娘已经换好衣裳了,就等着您来呢。” 林锦婳让人起身后才,才抬眸朝慈宁宫里看了眼,便看到从影壁后绕出来的一身黑色华服的江太后,她脸上涂抹了脂粉,但许真是病的太久了,身上的精神气早就没了,便是化了妆,也是疲态毕现,以前那个优雅的美貌夫人,好似早就不见了。 江太后也看到了缓缓从轿子上下来的她,看着她目光淡淡的望着自己,好似初次相见时的样子,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皇后既然怀了身孕,就不必跟哀家行礼了。”江太后缓缓走来,看着她道。 周围的宫人们都听得出来,这是江太后故意要林锦婳行礼的话,但林锦婳却只淡定道:“太后身子不好,怎么还起身出来了。” “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便是出来走走又何妨,总比在里面被活活闷死的好,你说对吗皇后?”江太后笑看着她道,眼底带着些许的讽刺。 “是,太后说的有理。既然太后要走走,本宫身子不便,就不多陪了。”林锦婳看出她有别的心思,懒得跟她周旋,转身就要走,江太后却是笑道:“不急,我还有事找你帮忙呢。” 林锦婳眉梢微微一挑,淡淡道:“墨雪,服侍太后,太后有什么要求,应了就是。” “是……” “不必了。”江太后打断墨雪的话,笑看着林锦婳道:“我是将死之人,皇后是担心,跟哀家走在一起,会被传染吗?” 林锦婳看她竟是用个‘孝’字来压她,越发觉得好笑了起来:“看来太后今日是非要本宫陪着了。” “皇后在哀家面前都自称‘本宫’,也不称呼哀家为母后,哀家的几点猜测,你又何必猜测呢,反正哀家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个仇人……” “错,太后在本宫眼里,一直是皇上生母。”所以才留你到了如今。 林锦婳眸光略冷淡了些,江太后却是笑了起来:“是吗?原来皇后还是把哀家当回事的,倒是哀家错怪你了。” 林锦婳浅笑:“太后毕竟是太后,本宫就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您说对吗?毕竟皇上不管发生什么,还是记挂十几年前你们的母子之情。” 太后面色微微一动,拳头微微握紧了些,因为生气,也有些咳嗽起来,咳得脸都发白了之后,才望着她冷笑道:“是吗?原来皇后如此对皇上好的,既然如此,那何必要霸占后宫,阻止皇上纳妃?” 林锦婳不知道她这是什么逻辑,难道为了怀琰好,就要多劝他纳妃? 林锦婳只道:“皇上是英明的皇上,纳妃不纳妃,不是凭本宫一己之力可以决定的。” “胡说!皇上分明就是受你蛊惑,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否则……” “否则什么?否则他还在做你的棋子替你买命吗?”林锦婳说到这里,已经是有些气了,怀琰做了这么多,想不到她还是冥顽不灵顽固不化,就算没有感激,也起码没有再把大家都当傻子的心态了,谁知沉寂这么久,竟还是这样自私! 江太后也语塞了,她不想这样说的,虽然时常后悔没有早点杀了林锦婳。不过她现在的确是为了怀琰好,她要除去林锦婳,那他才能毫无顾忌的做一个有勇有谋的好皇帝,而不是被困在后宫,就连纳妃都不肯。 想到这里,她终是笑道:“只是玩笑话,皇后何必动怒。哀家想走走,皇后既然来了,就当陪陪哀家吧,哀家反正也没几天好活了。” 林锦婳已经猜到她的目的了,但看她这么执着,知道她是不撞南墙心不死,只道:“好,来人,去将春熙殿收拾好,本宫和太后娘娘现在就要过去走走。” “是。”宫女倒是答应的很快,江太后只是面色微青的看着林锦婳,心里闷堵的慌。 林锦婳眸色微微暗了些,也不理她,直接叫人扶着她就往春熙殿去了。 春熙殿一直都有人打扫,所以他们到的时候,里面也都还是干干净净的。 江太后站在春熙殿外,看着这宫殿,沉沉呼了口气,往事如潮水般涌来,让她将刻意淡忘的往事全部想起,满是伤痕的心上就好像被人撒上了一把盐,疼的厉害。 林锦婳走到春熙殿门口,转头还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道:“听闻皇上之前还折了支桂花送给太后,想来太后是十分喜欢的?” 江太后回过神来,抬眼看着她,目光也慢慢复杂起来。 她现在不仅仅是因为跟林锦婳的夙愿要她死,而是觉得这个人太聪明了了,自从自己入后宫后,就完全被她拿捏在手里,根本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所以在她看来,林锦婳这样的人若是不死,迟早会影响到大齐的江山,影响到怀琰的地位,毕竟还有一个林家和徐家…… 她这样想着,终于是慢慢走进了春熙殿。 但才进来,才发现里面的陈设布置一点都没变,只有那棵桂花树长大了,看着这桂花树,她恍若一下子回到了当初。 她每往前走一步,都好似踩在刀尖上,回顾自己这一身,竟恍若隔世,好似曾经在这个宫里巧笑嫣然备受恩宠的茵嫔根本不是自己一般。 “皇上……”她喃喃出声,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苍老嘶哑,她垂眸看自己的手,竟然都长出了老人斑,早已不复当年的水嫩若青葱,只有苍老…… 林锦婳不出声,只看着她慢慢往里面走,神色淡漠的厉害。 江太后缓缓往前,眼底渐渐湿润,直到走到里面,在曾经的暖榻边坐下来,看着还保存的很好的绣枕和那套粉底白花的茶盏,都是她曾经用过的。 她细细抚着柔软的床垫,想着曾经的恩爱,终是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背过身去,不让任何人看到,也趁机将人都打发了下去。 林锦婳就在院子里站着,墨雪跟在身侧,道:“娘娘为何不进去?” “你的人可看好她了?”林锦婳问道。 “看好了,娘娘放心,她做不了任何事的。”墨雪道。 林锦婳只轻轻叹了口气,她似乎能感受到江太后身上的那股绝望,可若是她不对自己的爱人和孩子都那么冷心绝情,也许她根本不用承受这些,只可惜,恨之入骨,西夏的皇帝也没能让她从恨意里挣扎出来。或是说,她恨毒了亲手要杀她的锦朝皇帝,却也爱惨了锦朝皇帝。 她知道今日逼她来春熙殿残忍,但有些感情,看似痛苦,也是正面面对了以后,它就不再是心中的一道疮疤了,不至于每触碰一次,都要血流成河。 很快,里面传来杯盏被打碎的声音。 宫女们急急要进去,但里面却蹿出个黑衣人来,立即在林锦婳跟前行了礼:“回禀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意欲自尽,被属下们拦下了。” “嗯。”林锦婳早已料到,江太后这样费尽心思,多半是为了杀死自己,或是让怀琰认为,自己杀了她,这样一来,自己跟怀琰之间就麻烦了,而她也凭借着一条本就或不长久的命,来扳回一城。 林锦婳缓缓走进来,江太后手里还流着血,发髻有些凌乱,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身边是破碎的茶壶。 林锦婳看着她如此,终是道:“有什么执念,非要让你拼尽最后的日子,也要自己折磨自己……” “你明知我是要杀了……” “杀了谁都不重要。”林锦婳淡淡道:“我只知道,你这一辈子都活在痛苦里,但大部分时候,不是别人的错,是你自己在折磨你自己……” “我不需要你来说教!”江太后怒道,因为发怒,她再次大咳了起来。 “我也不想跟你说教。只是你三番五次,都要杀我,你可想过,你就是杀了我,又能怎么样?怀琰真的会纳妃吗?”林锦婳反问她。 江太后的咳嗽慢慢停止,她看着林锦婳,十分坚信道:“他会……” 林锦婳嘴角勾起,却是摇摇头,无奈看着她:“我本以为,怀琰留你在宫里,如此用心,你好歹也会花点时间,去真正的了解他,了解你的亲生儿子,可你没有,你还是那么自私,你只想着你自己,做着让你觉得开心的事。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跟怀琰之间的感情,非你能想象,我与他,同生共死,绝不独活,你若是再要杀我,我敢保证,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即便酒儿将来问起,我也只会告诉她,你是一个多么自私自利不值得她爱和尊敬的人。” 江太后颓然望着她:“不可能,怀琰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 “是啊,好不容易,因为你,他更加艰辛了百倍,而你如今还在不遗余力的想要毁了他。”林锦婳冷静的撕破她那层自以为是的爱,以为仅仅觉得一个爱字,就可以抹杀掉所有吗?曾经所做的,将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江太后痛苦起来,她抬眼看看林锦婳,再想想自己,终是痛苦的摇头,她不懂,为何会变成这样。 林锦婳看了眼墨雪,墨雪会意,立即叫了慈宁宫的宫女来,打算扶她回去。 江太后被扶起时,眼神都有些迷茫,兜兜转转回到这春熙殿,她曾经最恐惧的地方,如今却不想走了。 她看着林锦婳,嗓子嘶哑:“我就留在这里……” “如太后所愿。”林锦婳说完,江太后却看着她的背影道:“林锦婳,爱……真的足以让一个人,抛却皇位,只为求同生共死吗?” 林锦婳听到她这个问题,好不容易坚硬的心,终是软了下来。 她转过身看着她,目光坚定:“会。” “你这么相信他?不信他有一天,会为了他的皇位,而杀了你吗?”江太后凄凄看着她,仿佛在问当年的自己。 “我信他,亦如他信我。若是有朝一日怀琰拿刀刺在我心口,我信他一定是要杀我,只是为势所迫,那一刀刺在我的心口,一定比刺在他的心口更疼。”林锦婳没有半分的犹豫。 江太后眼底的泪落下:“怎么会呢,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长孙皇帝不也傻吗,力排众议,独宠江妃,更立其子为太子,将自己的一生和江山都给了她。”林锦婳语气再柔了些。 江太后想起长孙皇帝,想起西夏的一切,喃喃出声:“原是我,眼里只看到当年背叛我的人,将爱我的人,全部都抛弃了啊,我怎么……怎么如此的愚蠢……”她深深看了眼林锦婳,终于浅笑起来:“林锦婳,你是我最想杀,也最羡慕的人。你走吧,从此往后,再无江太后,再无茵嫔,只有江妃……” 她说完,独自往春熙殿最里面而去,缓缓走着,狼狈落魄,孤寂的身影拉的老长,好似一只随时要将她吞没的野兽。 林锦婳知道,江太后怕是真的活不过今日了。 几十年费尽心机杀人无数众叛亲离,却一朝悔悟悔不当初。黄粱梦醒,唯一为她付出一切的人,也早已永远错过了。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了了 春熙殿的风很冷,尤其是只有她一个人在的时候。 她细细抚摸过曾经那些桌椅,抚摸过那书桌上那一排洗干净的墨笔,桌上的印花信笺还未落上墨,写上她想要寄出去的信。 她坐到书桌前,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她初入皇宫的时候。 她轻轻磨墨,看着墨汁慢慢化开,仿佛面前还是当年那个自己,那个充满了灵气和活力的少女,而不是被仇恨拖累到今日枯乏的身体。 沾上墨汁,提笔写下:“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江太后缓缓呢喃着最后一句,干涩的眼中泪缓缓落下,落在这无处可寄的信笺上,终是放下了笔,慵懒的靠在了这凳子上,取下身上的玉佩,首饰,发簪,这些都是锦朝皇帝给的,不是长孙鸿宴,不是那个照顾她半生,为她付出一切的男人,她到死都没看明白,原来自己所追求的,都是一场空,她真正想要的,一直都在她身边,只是如今失去了,才知道弥足珍贵。 “太后,皇上来了。”外面有宫女轻声回话。 “请他进来。”江太后第一次觉得面对赵怀琰,是这样的为难,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到死,都做不了任何能帮他的事。 赵怀琰走进来时,看到坐在书桌后的她,首饰尽褪,整个人看起来素净极了,人也安宁极了。这样的她,眼神里才有当年那个母妃特有的宁静。 他缓缓停下脚步,宫女们也都识趣退下了,只留了他们母子在屋里。 江太后抬起湿润的眼睛看着他,轻笑:“琰儿。” 赵怀琰手心微紧,她只在自己年幼时曾这样唤过自己。 他神色依旧冷漠,并不信她会改变心意,淡淡道:“太后唤朕来,所为何事?” “没事。” “没事?” “是。”江太后笑笑,温柔看着他,才发现他的脸,竟好似有好些像自己,尤其是那眼睛,跟自己年轻时一样,只不过他眼里更多了深邃和复杂。 她看着他依旧冷漠的样子,只轻声道:“我就想见见你,可惜祁烨不在,等日后你见了他,替我跟他说一声,母后对不起他。” 赵怀琰手心更紧,没出声。 江太后兀自望着他,想着自己亲手将她本该拥有的东西一样一样扔掉,笑起来,将所有的苦涩都掩饰住。 赵怀琰不习惯看她如此母爱深深的样子,也不喜欢。 “若是太后无事,朕先走了。”说完,转身便朝外而去,却在踏出房门的一刻,听到她略显嘶哑微颤的声音:“琰儿,母后也对不起你。今生不求你原谅,死后……你能原谅母后吗?” 赵怀琰的身形微微停住,原谅?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一身的罪孽,如何能轻易原谅呢?可要说恨,他说不上来,不是那种刻骨铭心的恨,可每每想起,四肢百骸都觉得痛。 他一言未发,漠然离去。 江太后看着他的背影,浅浅一笑,眼底是无尽的凄凉,或是这是她最好的结局,最起码,不是死在他的刀下。 她垂眸看着命人从河里打捞上的白玉瓶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终是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鸿宴,我来寻你了…… 寒风起,吹落树枝上最后一片顽固的黄叶,落在泥土里,终将化作尘埃。 江太后死了的消息,传到赵怀琰和林锦婳耳朵里时,林锦婳毫不意外,赵怀琰却是意外的,他没想到无所不用其极的江太后,居然会亲自了断自己的性命,自傲到自负的她,居然会用服毒自尽的办法来了此一生。 “怀琰。”林锦婳抓住赵怀琰的手,赵怀琰的手心冰冷,他从暖踏上起身来,温柔看着林锦婳:“事情,我交给别人来处置,你好好休息。” 林锦婳看着他眼底藏着的悲伤,知道他是想一个人去发泄一些情绪,并未多说,只乖巧点点头,才道:“怀琰,我会一直陪着你。” 赵怀琰抬手轻抚着她的脸,终是转身而去。 墨雪看着他独自离开,还觉得不大放心:“娘娘,皇上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怀琰不是小孩子了,他会处理好的。而且,他也需要一个人独处。”林锦婳说完,才跟墨雪道:“接下来可要辛苦你了。” “娘娘放心,奴婢会处置好的,而且……” “娘娘,奴婢们也会帮忙的。” 墨雪话音未落,外面便传来了齐齐的声音。 林锦婳看去,墨风三人已经换了一身素淡的衣服进来了。 林锦婳浅笑:“往后不可再自称奴婢,而且也不许穿成这样,太后薨逝,你们都是大臣夫人,墨花更是七王妃,你们要穿合乎礼制的丧服来。”林锦婳知道她们的用心,可她们也不能伺候自己一辈子,她们已经嫁做人妇,要顾及的,是自己的小家。 墨风微微咬牙:“奴婢……” “嗯?再自称奴婢,我就送你们出宫去。”林锦婳故作严肃道。 “可是娘娘,您现在身子不便,身边又只有一个墨雪,怎么够用呢?”墨月不放心道,毕竟以前都是他们几个在伺候的,现在换了人,她们都担心能不能伺候得好,尤其是太后薨逝这等大事。 墨花却是悄悄道:“那娘娘,我们以大臣夫人的身份,能不能帮您?” 林锦婳这才浅笑起来,赞扬的看了她一眼,道:“不能。宫里的事,自有各部处置,你们若是真想帮我,便嘱咐你们男人,好好当差就是了。” 墨花几人对视一眼,脸色微微发红,但林锦婳又坚持,只得作罢,全都被赶回去换衣服了。 等她们一走,林锦婳才立即叫了各处的大太监和女官来,更有礼部的官员亲自入宫准备丧事,这些事她都不必太操心,但身为皇后,后宫又只有她这么一个主子,忙却是要忙一阵了。 好在如今大齐局势稍微定了下来,就算精力不够也不必担心会有其他什么意外发生了。 忙碌的这两日,总不见赵怀琰回来,林锦婳也不刻意去找他,只安心办着自己的事。 酒儿和葡萄这两日特别乖,半点也不闹腾,许是根本不知道‘死了’是什么意思,意味着什么。 停灵的大殿隔间里,林锦婳坐在里面休息,酒儿还在一侧笑道:“娘亲,等皇祖母醒了,酒儿再送山楂丸给她。” 林锦婳没有告诉她真相,只浅笑着点点头:“那你别贪吃,下次留一些下来。” “是。”酒儿笑弯了眼睛,林锦婳只将她跟茫然坐在一侧的葡萄揽到怀里,亲亲他们的小额头。 底下陪坐的夫人们都是在外面跪了两天的,瞧见这状况,忙是安慰,却是只想在这儿多留一会儿,省的又要出去跪着。 林锦婳倒是不强求,只是跪灵有规矩,时不时就会有太监进来提醒。 等到里面的夫人们大多出去以后,徐夫人和徐昭昭王汝嫣才进来了。 瞧见林锦婳面色有些白,心疼不已。 “娘娘,您如今还身怀六甲,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徐夫人上前道。 “舅外祖母,娘亲这几日都没睡好呢。父皇也不见踪影了,皇祖母也一直在睡,外面的人都在哭。”酒儿忙起身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不解道:“他们都怎么了?” 葡萄隐约能察觉到什么,他见酒儿去拉着徐夫人问,才悄悄跟林锦婳道:“小洵哥哥说过,他的娘亲已经死了,死了就是永远永远睡着了,还要被埋在黄土之下,永远出不来。母后,皇祖母也是这样吗?” 林锦婳闻言,一是感慨葡萄这孩子记忆力惊人,二是不忍心他这么小的年纪就明白死亡的残酷。 她放柔了声音,道:“小洵只说对了一半。” “一半?” “是啊,死去的人,虽然身体被埋在了土里,可灵魂会飞到天上,变成星星,永远永远的活着。”林锦婳小心道。 葡萄闻言,眼底终于生出些光来:“真的吗?那皇祖母没死,小洵哥哥的娘亲也没死,她们一起去填上了。皇祖母会告诉小洵哥哥的娘亲,小洵哥哥很想她吗?” 林锦婳心底软了一块,温柔笑着点点头:“会的。” “太好了,我要去告诉小洵哥哥,让他不要每天都那么难过。”葡萄笑着跳下软塌,还不忘规规矩矩又亲昵的喊了几人,这才走了。 等他走了,徐夫人才俯身将小小的酒儿抱在怀里,在一侧坐下,瞧着林锦婳,又瞧瞧酒儿,笑起来:“你真是跟你娘亲一模一样,以前你外祖母去世时,她也是这样安慰我们的。那时候她还小,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你都这么大了,也成了孩子的娘,性子却跟她一模一样。” 林锦婳想起终究是错过的娘亲,浅笑起来:“我也希望,娘亲就在天上。” 徐夫人温柔的看着她,欣慰又感慨。 没多久,便听墨雪来报,说穆王已经独自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人在哪里?”林锦婳惊讶极了,短短三天时间,长孙祁烨是怎么从离陀岛赶来京城的。 “就在殿外。”墨雪说起,眼中都带着些不忍。 林锦婳眉心微拧,扶着小玲的手起身走了出去,可才到殿中就看到了一个衣衫都破了的男人,男人面色惨白,一双垂在身侧的手全部冻裂开,有血还在滴落。 墨雪在林锦婳身侧,看着那发髻凌乱的长孙祁烨,轻声道:“听说是离陀岛准备的千里马,穆王三天三夜没吃没喝没睡,连夜兼程,马都累死了四匹,这才赶到的,方才在宫门口下马的时候,他的腿都是软的。” 林锦婳闻言,瞧见底下跪着的夫人小姐们还在低声议论,只上前道:“所有人都退下。” “是。”底下的人全部应着,立即起身离去。 林锦婳也叫人去把侧殿的酒儿抱了出来,她也准备离开,留长孙祁烨独自在这里陪陪江太后时,却忽然听他嘶哑开口:“阿慕……” 林锦婳脚步微微停住,转身看他,才见他侧身朝自己看来,带着些许的感激:“谢谢你。” “怀琰在御书房,自己关着自己几天了,你祭拜完,去见见他吧,太后有话留给你。”林锦婳浅浅道。 “穆王皇叔,你别怕,皇祖母是去天上做星星了。” 酒儿不知何时到了长孙祁烨身边,抬起头望着他道。 长孙祁烨看着她天真的望着自己,奶声奶气的安慰自己,心底那股苦涩终于淡了些。 “谢谢你。” “不客气,娘亲还说,让酒儿将山楂丸留着给皇祖母呢,看叔父这么伤心,那酒儿也给皇叔留一些。”酒儿露出甜甜的笑容道。 长孙祁烨半蹲下身,看着她满是澄澈的眼睛,终是露出笑意。 片刻,他终是转身跟林锦婳道:“我去见皇兄。” 林锦婳看他想得开,也松了口气,立即让墨雪带他去了。 去的路上,墨雪看他走路都成问题,但他死死咬着牙,她也就不多说了,只道:“太后故去的时候,在春熙殿里,留下了一首诗。” “什么诗?”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墨雪缓缓说着,抬起头看着这被白雪覆盖的长长宫墙,看着这狭长望不到头的甬道,浅笑:“太后在最后,才看开。” “这首诗……” “是给长孙先帝的。”墨雪见他迟疑,终是笑道:“太后临死前,很后悔,后悔不能跟你和长孙先帝好好过下去,她很愧对你。” 长孙祁烨没出声,这声愧疚,他等了几十年,原以为她执着成这个样子,一定不会再醒悟,却没想到她终究还是悟了,忏悔了,只可惜太迟了,迟到连半点回头的机会都没有,唯有一死。 他走到御书房前时,高禀正守在外面,似乎早知道他会来,轻声道:“皇上正在里面等王爷。” 长孙祁烨提步走了进去,只看到御书房内漆黑一片,只有上首的位置上,孤孤单单坐着一个人。 他看着他,轻声唤道:“皇兄。” “回来了。”赵怀琰开口,声音略有些嘶哑,却也只是道:“从此往后,再不用担心会有她会做出什么了。” 长孙祁烨听得出他语气里那份极度隐忍的不舍,终是道:“皇兄可要喝酒?” “早就备下了。”赵怀琰缓缓抬头看着他,看着他一身的狼狈,慢慢起了身,跟他一道坐在了暖榻上,高禀拿了早就温好的酒来,两个人直接就喝了个酩酊大醉,大醉后,赵怀琰已经端端正正坐着,看着趴在案上的长孙祁烨,笑起来,独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才起了身来。 “皇兄,你去哪里?”长孙祁烨迷迷糊糊问他。 “好几日不见婳儿了,想她了。”赵怀琰毫不掩饰的说完,这才笑着出去了。 长孙祁烨看着他即便是大醉,依旧走的很稳的背影,笑起来,整个人直接歪在暖榻上,拉过一侧的软被把自己裹好,看着房梁,让眼泪落下,浅浅笑着,蒙在被子睡下了。 林锦婳回到后宫后,因为这两日的奔波,有些动了胎气,便在房中喝药,赵怀琰回来时,一身的酒气,但目光十分的清明。 宫女们还担心他喝醉了会伤害到林锦婳,但林锦婳却只是道:“去准备热水,皇上一会儿要梳洗沐浴。” “娘娘,还是奴婢们陪着您……” “没关系的,去准备吧。”林锦婳浅笑道。 小玲小珑还在犹豫,墨雪只拉着她们走了。 等人一走,赵怀琰才上前一步,紧紧抱住林锦婳,他轻轻蹭着她的小脑袋,闻着她身上的额香气,笑道:“婳儿。” “嗯?”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赵怀琰笑道。 林锦婳嘴角维扬,只道:“先去沐浴……” “我想先抱抱你,婳儿,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前世今生,你都是我的命,若是没有你,也许这个无情的事情,我早就不想留了。”赵怀琰喃喃说着,林锦婳便也听着他这难得的唠唠叨叨,一直到他说着说着睡着了,这才找了人进来,扶着他去沐浴梳洗了。 等梳洗完回来,林锦婳也不叫人吵他,只由着他睡觉,而她便在旁边守着,外面的一应事情,也都交由宫人去办了。 酒儿来时,躲在外面瞧见这状况,终是摇摇头。 跟在她身旁的小宫女小梨还奇怪道:“公主,怎么了?” “父皇这么大了,睡觉还要娘亲陪着,哎。”酒儿叹息道。 小梨:“……” “虽然奴婢只有十岁,但也知道,皇上是个英明神武的好皇上,定是因为此番太后薨逝了,伤心呢。”小梨道。 “为什么要伤心,皇祖母只是去了天上做星星。”酒儿天真道。 小梨想了想,又找不出理由来辩驳,这可是皇后娘娘亲口说的。 她挠挠头,还是道:“这……奴婢也不知道……” “笨小梨,我们去找小洵玩吧。”酒儿笑眯眯说完,便扭头跑出去了。 小梨赶紧跟上,生怕她这么鲁莽会摔了碰了的。 很快两人就到了苏镜洵的院子,到时,他正一身素衣站在廊下教葡萄念诗,瞧见她们来,神色也是淡淡的。 “小洵小洵,我们去玩吧。”酒儿一来便嚷道。 “不行。”苏镜洵看着她,道:“太后薨逝,公主你不应该贪玩,这是规矩。” 酒儿眨眨眼看着他,又看看葡萄,道:“哥哥,我们去玩吧,今儿昭昭姑姑也来了,我们去找昭昭姑姑玩好不好。” 葡萄自然是愿意,但想了想,又摇摇头:“不行,我的诗还没背完。” 酒儿苦着一张小脸,赌气的走到长廊的另一头趴着去了。 “要是小景在就好了,他一定会跟我玩的……”酒儿不知怎么就想起那个特别多新主意的姜期景来了,那个小胖子,虽然生的不如小洵好看,但跟他一起玩可真开心啊! 她无聊的晃荡着小腿,扯着小梨想着法子的闹出些动静来,苏镜洵却只是淡淡看着,眼角藏着笑意,依旧安安静静的教葡萄念诗背句。 就这样,一晃七天就过去了。 江太后按照规矩,还是葬入了赵家皇陵,但真正知道的,这只是葬了一些衣服罢了,真正的尸体,已经被长孙祁烨带走,去曾经长孙皇帝下葬的地方了。 太后丧失一办,真正的百废待兴,因为跟北燕达成了和解,所以大齐的发展更是如雨后春笋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发展了起来,北燕也屡次递了请求和亲的帖子来,但都被赵怀琰以要服国丧三年为由给拒绝了。 就这样忙碌着,一眨眼,已经到了温暖的五月份。 下午的时候,葡萄和酒儿匆匆忙忙从学堂赶回来,两个人跑得极快,便是身后的小梨和小喜子都追不上了,等好容易到了林锦婳的房门口,才听到里面传来了林锦婳痛苦的叫声。 酒儿瞬间被吓哭了,拉着一侧同样等着的墨雪哭到:“雪姑姑,娘亲究竟怎么了,是不是肚子里的妹妹害的娘亲如此的……” “这……”墨雪见她居然这样问,忙摇头,葡萄也急得不行,眼泪都在眼眶打转了,愣是没让它落出来,只紧张的等着。 赵怀琰现在一颗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以前见过婳儿生孩子,可没想到竟然这么痛苦。 他看着她满头大汗,不忍的道:“婳儿,要不然,不生了……” “不生了,也憋不回去啊。”林锦婳现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波接着一波的疼痛传来,让她觉得半截身子好似都麻了一般。 宫女立即在一侧端了参汤来喂她,就怕她一会儿没力气。 产婆也是很焦急,生孩子本就是半只脚要踏入鬼门关,可偏生这一趟鬼门关来的尤其猛烈。 赵怀琰见状,只能紧紧抓着她的手,朝底下的人呵斥:“你们快些!” “是,是。”底下的人也很紧张,寻常生孩子这事,哪有男人陪着的,可偏生皇上不仅要陪着,还要看着,让她们的压力都变得更大了。 终于,这样熬着熬着,林锦婳惨叫一声,便觉身下好似有个什么东西咕咚一下滑了出来,而后便是婴儿响亮的哭声。 林锦婳和赵怀琰自然以为是个小公主,因为那些梦,还因为太医也确诊过,但产婆抱着孩子一瞧,立即喜笑颜开的过来了:“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喜得皇子!” “皇子?”林锦婳跟赵怀琰对视一眼,立即朝那还未清洗的孩子看去,孩子仿佛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哭得更凶了,产婆这才忙带着去清洗了。 等清洗好,林锦婳这厢也收拾好了,依旧由赵怀琰亲自抱着她去了另一个房间躺好,没多久酒儿和葡萄就小眼睛红红的跑进来了。 酒儿一来,便扑倒床边心疼道:“娘亲,你没事吧,是不是妹妹欺负你了……” “不是妹妹……”林锦婳有气无力的说了两句,刚好拿了她早就亲自绣好的粉色缎布包裹着抱来的孩子,浅笑出声:“是弟弟。” “弟弟?”葡萄先是一怔,而后便高兴的看去。 酒儿也伸长了脖子看,赵怀琰接过抱到他们跟前。 一点点大的孩子,似乎睡着了,乖乖闭着眼睛睡着。 酒儿从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惊愕的跟葡萄对视一眼,又心疼起来:“弟弟好可怜,只有这么小。” 赵怀琰浅笑:“那以后酒儿会不会保护弟弟?” “当然!”酒儿立即道。 “我也会的。”葡萄跟着道。 赵怀琰倒是笑的开心,不是女儿,那个梦似乎也能淡忘了,而且他早就有预感,会再得一个儿子的。 他转过头看着竟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过去的林锦婳,轻轻舒了口气,才笑着跟两小只道:“我们先出去,不要吵到你们母后休息。” “嗯。”两小只连忙点点头,这才跟着出去了。 他们走后,林锦婳又一次的陷入到了那个梦里,但这一次,这个梦虽然依旧苍白一片,可却有一股异样的温柔包裹着她,让她浑身都觉得踏实而放松,好似娘亲的怀抱,让她觉得心安。 她慢慢享受着这个怀抱,直到一道跟自己相似的声音传来,她听不清是什么,好像是告别,永远离别的那种感觉。 慢慢的,眼前的迷雾也渐渐散开,她看着前面开始出现的绿色草地,万里的花海,有阳光白云,有小溪潺潺,甚至蝴蝶在眼前飞过时,她还能闻得到那一丝丝甜蜜的花香。 她看着这一切,心里既踏实又安宁,直到一觉醒来,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天亮了。 她不再像以前一样,醒来就急着找赵怀琰,就要找人来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在今生。 她只是安静的侧过身去,刚好窗户被人打开了一些,透过窗户,能看到清早在院子里打扫的宫女,院子里那几棵茶树还是绿油油的,清晨的薄雾落在树叶上化成露水,扫帚扫在地面的声音,温柔而充满了宁静的生活气。 清风吹来,带着清早的微凉和舒爽,似乎将人心底所有的烦闷都清扫了干净。 小珑从外面进来,瞧见她正静静看着窗外,嘴角含着笑意,这才道:“墨雪姐姐一早说,要把窗户给您打开些,奴婢本还担心您受凉,现在看来,墨雪姐姐是对的。” 林锦婳闻言,浅笑起来:“小皇子呢?” “小皇子在睡呢,奶嬷嬷刚喂过,他贪睡的很,也不爱哭,就是吃完睡睡完吃,很是省心。”小珑笑眯眯道。 林锦婳莞尔,这孩子怕是跟葡萄酒儿小时候一样乖巧。 小珑上前来扶着她半坐起身,打了热水来给她梳洗,等梳洗完,才道:“娘娘好生躺着,皇上今儿允了徐家和林家的人入宫来探望,许是迟些就到了呢。” 林锦婳心情越发好了些,道:“也不必总躺着,我的身子我清楚,之前生葡萄和酒儿时,四处奔走也不曾怎么样,倒是太小心翼翼了容易生病。” “娘娘可别这样说,月子里若是做不好落下了病,往后有的苦呢,这两日宫里的嬷嬷们都拉着奴婢们说了好些遍了,翠嬷嬷干脆拉了人一条一条的记下来,都整理成册子了,现在太医院那边送了册子来,翠嬷嬷又给您整了本册子,您可千万要小心些。”小珑边说边笑,正打趣呢,小玲就跟翠嬷嬷一道送了早膳来了。 都是滋补又清淡的东西,翠嬷嬷知道林锦婳平日的口味,都是亲自下厨做的,虽然清淡但色香味却是一点也不少的。 “娘娘,您吃些,若是不合适,奴婢再去做。”翠嬷嬷笑道。 “嬷嬷您都在厨房忙活半晌了,娘娘肯定喜欢。”小玲在一侧笑道。 林锦婳也跟着笑,让人摆了小桌子在床上,直接就坐在床上吃了。 因为昨儿生孩子就喝了些参汤,到现在她的确是饿的咕咕叫了,因为翠嬷嬷准备的分量不少,还特意准备了一小碟的盐渍梅子,这是她特意托人去方伯家要的。 果然,林锦婳只尝了两颗,就胃口大开,几碟小菜和两碗粥外加一盅鸡汤全都吃完了。 等吃完,她还感慨:“方伯的梅子可真好吃。” “是啊,太子和小公主也很喜欢,昨儿晚上送来,吃的酸倒了牙,今早都只能喝粥了。”翠嬷嬷忍着笑道,小玲小珑却是差点笑出了声,想到一向馋嘴的酒儿一早连她最喜欢的鹿肉都咬不动了,就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正想着,葡萄和酒儿就过来了。 两人今儿穿着倒是正正经经的样子,尤其是酒儿,一套水蓝色的裙子,腰间挂着一块小兔子模样的羊脂玉,葡萄则是一套太子服制,十分可爱。 两人走近了,还规规矩矩行了礼,就连一向跳脱的酒儿都安分了不少。 林锦婳还觉得奇怪,去看墨雪。墨雪却是笑起来,道:“太子和公主说,要有做哥哥姐姐的样子,不能在小皇子面前丢脸。” 林锦婳瞧着一本正经的两人,忍不住噗呲一声笑起来,刚好奶娘也抱了已经醒来的小皇子。 小皇子一抱过来,两小只就伸长了脖子去看,酒儿更是踮起了小脚,直到孩子被林锦婳抱在怀里。 林锦婳看着她们两焦急要过来看的样子,笑道:“过来吧。” “娘亲,弟弟这么小,会不会碰一下就哭?”酒儿忽然道。 林锦婳看她眯起了眼睛,一眼猜透她的想法,道:“等你再大些了才能抱弟弟。” 酒儿和葡萄心里各自叹了一声,这才蹑手蹑脚的靠近了过去。 小皇子睁开了眼睛,只是好奇的看着,也不哭也不闹,偶尔发出点小声音,还吐出几个奶泡泡。 “弟弟叫什么名字呢?”葡萄问道。 “还没取名字,你们觉得叫什么好?”林锦婳忽然问他们两。 葡萄倒是认真想了起来,酒儿则是随口就来:“八宝鸭?桂花酥也行,或者糯米团子,要不烧鹅和烧鸡?” “哈哈哈……”小玲小珑真是忍不住,酒儿倒是不以为意,只笑眯眯跟林锦婳道:“要不然,叫小糖糕?” 林锦婳也差点笑出声,小皇子好歹也是个男孩子,长大了要让人知道他叫小糖糕,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葡萄顿了顿,忽然道:“要不然,就叫了了吧。” “了了?”林锦婳觉得这二字有意思,便问他:“何为了了?” 葡萄略显得有几分羞涩,却是道:“小洵教过我,人了了不知了,不知了了是了了。儿臣觉得,了了二字很好。” 林锦婳倒也看过这句子,当时只觉得十分有禅意,以自己当时的心境,也都没上心,如今千帆过尽,才知‘了了’二字的难得。不知该了却一切烦恼,不知凡事放下便已无事。 她浅浅一笑,望着葡萄道:“那他往后的小名便是了了。” 葡萄欣喜的笑起来,酒儿却是听得糊里糊涂,什么了了,还是小糖糕最好听,哼! 没多久,林麓之便跟徐家人都一起来了,济济一堂人,都是规规矩矩行了礼,才在一旁坐下,因为后宫只有林锦婳一人,倒也没什么男眷不宜就留的讲究了,徐泊山跟林麓之坐在一侧,瞧着林锦婳怀里的孩子,还问道:“娘娘方才在说什么,在外面就听到里面的笑声了。” 林锦婳笑起来,把葡萄方才提议给孩子取名叫了了的事说了,徐泊山惊愕的都瞪大了眼睛:“太子竟然还知道这个句子。” “小洵教我的。” “那太子的记性也很好,很聪慧!”徐泊山自小也是被人夸赞神童的,但也没有葡萄这样厉害,他两岁的时候,能死记硬背几首朗朗上口的诗就不错了。 葡萄小脸微微有些红,徐泊山却忙跟林锦婳道:“娘娘,往后臣想亲自教导太子,不知可行?” “舅舅不是早就跟皇上请示过吗,只是舅舅事忙,不曾来宫里。”林锦婳笑道。 “是,是我疏忽。”徐泊山忙笑着应下,又问了葡萄些东西,是越问越觉得这是个可造之材,兴奋的就跟路上白捡了块金子似的。 酒儿在一旁看着,有些迷茫,会读书这么重要吗? 她悄悄扯了扯一侧王汝嫣的衣袖,轻声道:“舅母,你也会很多诗书吗?” “当然了,你舅母可是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会。”林锦澄直接道。 王汝嫣脸微微羞红,娇嗔着瞪了他一眼,才跟酒儿道:“你还小,且不着急,琴棋书画,往后再学就是。” 酒儿虽然觉得安慰,可看着徐泊山对葡萄能背诗那样欣喜的样子,娘亲也选了他给的了了而不是小糖糕给弟弟做名字的时候,她就知道,她不能再贪玩做个不通文墨的可爱小公主了。 很快,大人们愉快的开始聊天,酒儿只默默记着葡萄方才说的那句诗,就连小玲给她拿了糕点来,她也兴致缺缺,并严肃告诉她:“不要耽误我学习。” 小玲一怔,憋着笑忙撤了回去。 酒儿记了好几遍,终是没弄清什么了了复了了的,只扭头去定跟着还在襁褓里吃手指的了了,暗暗鼓励自己,只要将来能不必这小不点差,也就够了。 正说着,王汝嫣忽然觉得一阵恶心,赶忙拿手捂住了嘴,刚巧又看到摆在一侧的盐渍梅子,拿了颗放到嘴里,胃里那股不适瞬间就下去了,但这梅子吃过一颗,怎么隐隐还有吃第二颗的想法,而且还很强烈…… 她一个人鬼使神差的默默吃着,直到所有人都看着她,她才瞬间爆红了脸,尴尬道:“就是突然很想吃酸的,而且胃里也不大舒服……” “很想吃酸的。”徐昭昭眯起眼睛,徐夫人忙欣喜道:“还胃里不舒服?” “是啊……”王汝嫣看他们这么激动,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起来,林锦婳直接招了她到身边来,轻易捉住她的手腕,搭上她的脉搏,半晌,才立即吩咐一侧的小玲道:“那梅子多准备些送去林府,燕窝之类的也都都准备些,还有……”林锦婳一连吩咐小玲去准备了一大堆的东西,王汝嫣整个人都是蒙的,林锦澄却是察觉到什么,缓缓站起身走了过来,压制住激动,朝林锦婳问道:“婳儿,嫣儿她是不是已经……” “怎么可能。”王汝嫣早已认定自己不可能再怀孕,没想到林锦婳却是直接笑道:“是,嫣儿怀有身孕了,已经两个多月了,而且脉象很稳。” 林锦婳这样确定的说出来,在场的人都高兴起来,王汝嫣更是从震惊中醒过神来,眼泪当即就落了出来。 徐夫人忙道道:“不能哭,怀孕的时候哭,对眼睛不好。” 王汝嫣却只觉得像是做梦一样,她每次看到葡萄酒儿和如今的了了,都羡慕不已,甚至夜里她还会梦到自己抱着孩子在玩,原以为这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没想到成真了! 林锦婳看她如此感慨,忙朝林锦澄使了个眼色,林锦澄会意,便立即带着她出去了。 “了了,当真是个小福星。”林麓之声音微哑,瞧着一脸懵懂的了了,终是笑了起来,这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才好呢。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下个套 因为王汝嫣也有孕了,林锦婳只觉得好像事情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了一般。 坐月子的期间,徐程青跟宝珠也终于赶回来了,只不过这一次蒙古已经换了新的可汗,由巴图继位了。 这个消息传来时,还有阿宝学着写来的信,虽然自己歪歪扭扭,但也勉强能认全了,多是些琐事,告诉林锦婳她在蒙古过得很好,暂时不必担心。 “娘娘放心,现在有大哥护着,她都圆润了不少,还是迟些要来大齐给娘娘请安。”宝珠就站在林锦婳跟前,换上了大齐的衣裳,竹青色的对襟长裙,腰上挂着一串璎珞,面上描着淡妆,整个人都显得清瘦又精致了不少,眉目间尽是英气,比之前少了些鲁莽,多了份稳重。 林锦婳坐在廊下摆放的椅子上,让她也跟着坐下,只浅笑道:“她来不来都不打紧,只要她好就行。” “娘娘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一个人。”宝珠忍不住笑起来,也不怕林锦婳误会,更不需要忌讳什么,只看着这一半都还在荫凉里的院子,道:“别人家,对于下人从不曾多关心的,更不必说娘娘您还把她们都当成家人一般的对待了。” 林锦婳浅笑:“那些人,就是我的家人。”反倒是那些真正有血缘关系身份高贵的人,更不像个人,她经历过这些,早已不管世俗怎么看,她只疼她觉得该疼的人。 宝珠就是佩服她这份胸襟,也跟着笑起来。 不多会儿,了了吃了奶,被乳娘抱来了,小小的一个,被抱在襁褓里,因为距离生产也过去一个多月了,他又长大了些,也不如刚生下来那样黑丑黑丑的,反而越发的白净可爱,睁开眼睛咿咿呀呀仿佛跟人说话的样子,瞧的是满宫的人都恨不得天天把他抱着。 林锦婳把他接到怀里,自然而然的说起王汝嫣怀孕的事:“说来,嫣儿比宝珠你还小一岁?” 宝珠霎时明白她的意思,纵是豪爽之人,说到这个事情上,也忍不住红了脸,只轻咳两声,才道:“这种事情,老天爷决定的,急不得。” “的确不急,不过明日我约好了嫣儿和昭昭一道去普济寺上香还原,明日你可有空?”林锦婳笑着道,她本就不是架子大的人,跟亲近的人更是如此。 “自然是有的。”宝珠羞涩的垂下眸子,故意偏过头去不看林锦婳。 林锦婳也跟着笑,了了也咧开小嘴,逗得旁人都跟着浅浅笑起来。 下午的时候宝珠便先回去了,六月的天,到了下午就有些闷热,林锦婳便叫人抱了了了去睡午觉,自己也换了轻衫去休息了,至于赵怀琰,今日长长孙祁烨回来,便约了徐程青跟林锦澄一道上山打猎去了,还捎带上了葡萄一起,酒儿因为立志要读书,现在成日成日的守着苏镜洵。 苏镜洵看着趴在窗户边的桌上呼呼大睡的小姑娘,也慢慢放下了手里额书。 初夏的阳光开始热起来,树上停歇的知了们也开始不停歇的鸣叫,四五个太监宫女手里拿着长长的竹竿,沾了网兜,去捕捉那吵人的蝉。 苏镜洵倒是不觉得吵,他从窗户看过去,刚好有微热的风吹进来,翻动桌上的书页,酒儿趴在桌上,一截白白胖胖的手臂露出来,配着她那粉嘟嘟的小脸,真是若雪白的莲藕一般,可爱极了。 风吹动叶子,刚好落在酒儿的脸上,她的小眉头皱起,苏镜洵下意识的就起了身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准备给她拿开,没想到她竟是迷迷糊糊的醒来了,一双刚睡醒的大眼睛迷茫的望着他,他也没敢动,就保持着靠近的姿势。但下一秒,她便朝自己笑了起来:“小洵……” 苏镜洵看着她甜甜的笑容,嘴角不自觉扬起,放缓了声音问她:“睡醒了?” “嗯。”酒儿点点头,从凳子上跳下来,又瞥见窗外太监宫女们捕蝉捕的正欢,先去咕咚咕咚灌了口茶,就撒丫子跑出去跟他们一块玩儿了。 苏镜洵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轻笑起来,头一次主动放下了书,也跟着走了出去。 夏日的时光似乎都是慵懒的,过得缓慢,又带着一丝的香甜。 晚上的时候,徐程青猎了一头野猪回来,晚上便叫御膳房坐了,一群人坐在一起吃饭,而长孙祁烨整个人都好似容光焕发了一般,少了少年的意气风发,却更加的成熟了。 林枕溪还是那样跳脱的性子,来时见到林锦婳,立即就拉着她悄悄道:“皇后娘娘,我祖母这次托我带来这个。”说完,她拿出一个荷包来给了林锦婳。 林锦婳略有些诧异,打开了一瞧,便见里面正躺着一枚小小的玉佩。 “这是?” “这是我祖母一直戴着的,说是以前有位大师送给她的,如今让我转交给娘娘。”林枕溪笑眯眯道。 林锦婳见她如此,倒也跟着笑了起来,道:“那我就收下了。” 林枕溪看她直接收下,高兴不已:“我还担心娘娘推拒不要呢,不过这玉佩我瞧着也就是普普通通的样子,但拿在手里能感觉到温热,祖母说这玉冬日也可御寒,夏日就生凉,最是适合你了。” 林锦婳看着她笑弯了眼睛的样子,忽然对她这位祖母十分感兴趣起来,只是现在她还不能远行,怀琰的江山不能不管,了了也还太小,若是要去,只怕也要好几年以后了。 想到这里,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笑着拉她一道坐下,开始准备用膳了。 坐下后,一群人虽也行了礼,但都没那么拘谨,林锦婳和赵怀琰坐在上首,其他人各自在下首摆了小桌,中间便是伺候的宫女来回穿梭。 酒儿葡萄和苏镜洵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大人们说大人们的,他们说他们的。 “哥哥,打猎好玩吗?”酒儿忍不住问道。 “好玩,下次我带你一起去。”葡萄立即笑道。 酒儿满足的舀了块肉到嘴里,吧唧吧唧吃完,才扭头看着一侧优雅用餐的苏镜洵,笑道:“小洵,下次我们一起去吧。” 苏镜洵对打猎这等事,其实是抗拒的,他从小就不能见刀光,也不能喜欢见血。 他回想了下,只淡淡笑道:“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 “我更喜欢读书。”苏镜洵笑着说完,看到酒儿露出失望的神色,虽然不忍,可是他做不到。娘亲死的时候,吐了一大滩的血,爹爹在疆场驰骋,却从没顾及过娘亲,所以他对于爹爹熟悉的一切,都厌恶。 他说完,酒儿才闷闷的去吃肉了,她是想不明白的,心里也没有太多愁绪,这一会儿的不开心,很快就忘记了。 吃过饭后,林枕溪就带着他们去外面玩了。 林枕溪自己就是个从小顽皮的,爬树上墙上屋顶,逗鸟逗猫都是个中高手,不过傍晚的皇宫没鸟可逗了,她又想着两小只的安全问题,所以只带他们去了空旷的大院子里玩些小游戏,便是这样,两小只也玩的大笑不止,直到他们半夜离宫,两小只才去给林锦婳和赵怀琰请了安,又去看了看刚好醒来的了了,这才回自己的宫殿了。 葡萄和酒儿现在已经搬出了林锦婳的宫殿,就住在她宫殿不远的流云宫里,因为年纪小,两个人又能玩到一处去,所以就连睡觉都暂时是睡在隔壁房的。 半夜,酒儿洗漱过后,趁着看守的姑姑睡着了,就悄悄溜到了葡萄房里来,两人点着蜡烛猫在角落里坐着,葡萄也拿出了他悄悄藏起来的果子。 因为酒儿现在太胖了,林锦婳已经开始有意识的让她戒掉毫无节制吃东西的习惯了,尤其是半夜。 “哥哥,你真好。”酒儿咬了口脆脆的果子,一口下去,满嘴的果汁,酸酸甜甜的果肉更是刺激着味蕾,让她食欲大开,吧唧几下咽下去,又是一大口。 葡萄瞧着她这样子,嘻嘻笑了起来,还是宠爱道:“妹妹,你慢些吃,别噎着了。” “嗯。”酒儿点点头,又是一大口。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看着酒儿肚子吃下了一个小果子。 虽然她意犹未尽,但葡萄也没了,殿里的点心早都撤走了。 酒儿心里轻叹一声,到底是回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林锦婳就早早起身收拾好准备去普济寺了。 酒儿和苏镜洵也跟着一道去,至于葡萄,早起后就乖乖去学习了,林锦婳也就没带着他,了了也留在了宫里。 酒儿跟林锦婳坐在一辆马车上,她乖巧的趴在林锦婳怀里朝车窗外看,看外面热闹非凡,看外面人声鼎沸,以为兴奋,小脸都是红扑扑的。 “娘亲,酒儿以后可以经常出来吗?”酒儿向往的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林锦婳笑着眯起眼睛,准备好套。 “不过什么?”酒儿急不可耐的要跳进她的圈套里,林锦婳小胖鱼要上钩,自然也不会吝啬,为难道:“你这么小,又这么可爱,万一出来后被坏人抓走了怎么办?他们抓走你,不会给你好吃的好玩的,还每天要你扫地劈柴你,娘亲实在担心。” 酒儿被唬得一愣:“真的吗?” “是啊,哎,你若是跟墨雪一样,会功夫就好了,这样坏人就抓不到你,你想出来玩就出来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林锦婳一副惋惜的模样,酒儿一听,急急就抓住她的手道:“那让雪姑姑教酒儿功夫,酒儿不就不用担心被人抓走了?” 林锦婳看着这小胖妞,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依旧为难道:“可是学武很苦的,娘亲担心你坚持不了,乖,你还是每天留在宫里算了吧……” 她话音未落,外面便飘进来一道食物的香气,这是林锦婳特意嘱咐的,要经过云桂坊,这整条街都是卖美食的。 酒儿的馋虫瞬间冒出来了,她心一横,道:“娘亲放心,酒儿不怕苦,酒儿能坚持!” “真的吗?” “真的!”酒儿咬紧牙关,反正她也不知道学武有多苦,但她知道外面的美食有多香啊! 话落,外面又是一阵热闹的声响,她立即趴着窗口朝外看去,远处似乎正有人在玩杂耍,还有说书的,还有卖玩具的…… 酒儿看的迷了眼,一直到了普济寺,她那颗小心脏都还是扑通扑通的,一下马车,就抓着墨雪,跟她表明了自己要学武的决心。 墨雪还觉得奇怪:“公主以前不是不想学吗?” 林锦婳轻咳一声,笑眯眯看她,她这才明白,八成是她给酒儿下了套呢。 她垂眸看着两眼期盼望着自己的酒儿,道:“自然是可以,不过奴婢担心公主坚持不了。” 酒儿年纪虽小,但脾气还是有的,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不信任她,她就越是倔,直接道:“雪姑姑放心,我一定会坚持的,不然……不然我就变小猪!”她信誓旦旦,满眼坚定。 王汝嫣几个瞧着,都珉唇直笑,苏镜洵刚好也走了来,还问她:“什么变小猪?” 酒儿羞得扑进墨雪的怀里,而后才充满希冀的看着她。 墨雪见她都这样说了,自然要答应,反正最近葡萄也很是有兴趣,她可以先教一些,往后他们就算是用来防身也好。 一行人边说边笑,很快就去普济寺了。 普济寺的主持早已换了,新上任的主持大师看起来一样的慈眉善目,迎了她们去大殿,说了说话后,林锦婳便让主持下去了,自己领着一群人在普济寺后面的桃花林坐着。 这处有一个大草坡,以前她就常来这里踏青,不过现在是没有踏青的必要了,可六月桃花开得正好,山花烂漫,一样是休息放松的好地方。 她们寻了块桃林深处的地方,叫人摆了桌椅,一行人齐齐坐下喝茶听琴赏桃花,好不惬意,而苏镜洵在跟林锦婳低声说了几句话后,也离开了。 走时,酒儿正在吧嗒吧嗒品尝着庙里美味的素斋,等反应过来,苏镜洵已经不见踪影了。 “小洵呢?”她悄悄拉了小玲问道。 “苏公子说,定北侯府的人今日也来祈福了,要过去请安呢。”小玲笑道。娘娘虽然来山上,却并没有清山,所以寻常人也是能来的。 一听定北侯府的人,酒儿便想起了之前没能去到定北侯府,忍不住道:“玲姑姑,我们去找小洵吧。” “可是……”小玲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酒儿却从椅子上溜下来,拉着她小声道:“我就找小洵玩,不会惹祸的。” 小玲鉴于她平常一向乖巧懂事,又跟自己十分亲近,想着暗处也有护卫跟着,便笑道:“那你等奴婢一下。” 酒儿立即点点头,没想到小玲转头就去问林锦婳了。 林锦婳瞧见自己女儿那眼巴巴的样子,哪有不应的,只道:“山上人多眼杂,你仔细些就是。” “是。”小玲看得出林锦婳对她的信任,立即上前去牵了酒儿的手往外去了去,却不知苏镜洵这会儿并不希望她们过来。 大雄宝殿一侧的偏殿外,定北侯的填房夫人一身翡翠绿的锦绣长裙,那裙子华丽非常,裙边都是坠着细小的玉片的,走在阳光下,璀璨夺目,十分华贵雍容,加之脸上厚厚的脂粉,远远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岁的妇人,完全看不出早已生了两个女儿。 她看着苏镜洵安静的站在跟前,就说不出的刺目,只笑道:“你怎么没在皇后娘娘跟前伺候?来我跟前,岂不是要叫皇后娘娘误会我比娘娘还尊贵?” 苏镜洵面色淡漠,看也不想看她,却只是规矩道:“镜洵不敢,只是知道母亲过来,特来请安,皇后娘娘也是准许了的。” “给我请安?”侯夫人淡淡一笑,睨了眼身边的婆子,才道:“思梦呢,这个小丫头,都四岁了还胆小畏缩的很,如今她亲哥哥特意找了借口来看她,她都不知道出来见一见?” 那婆子也是笑起来,睨了眼苏镜洵,才忙道:“方才听说四小姐不小心摔了,这会子不知道躲在哪里哭鼻子呢。” 苏镜洵的拳头微微握紧,可他现在还没有资格说什么。 侯夫人又继续道:“也怪不得她,这几年侯爷一直征战在外,不似我的两个女儿,都随我一道跟着侯爷南征北战,早就养成了好性子。” 苏镜洵面色更沉,他还有脸说么?娘亲之所以会郁郁而终,不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做了父亲的外室之后,总三不五时的叫人传信回来气娘亲!如今她娘家发迹了,她也得偿所愿成了填房,就真以为自己爬上枝头变凤凰了? 他冷淡抬眼看她:“思梦是嫡出的小姐,出了事,为何不请大夫?” “大公子,你这可就冤枉我们夫人了,虽然我们夫人是填房的,但待你们兄妹哪里不尽心尽力,处处为你们着想,就怕你们一个不适,说出这样忘恩负义的话来,叫外人听见了,真以为我们夫人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呢。”那婆子立即阴阳怪气的道。 有下人看不过眼,想劝一劝,却立即被那侯夫人给冷淡睨了回去。 苏镜洵知道自己现在在定北侯府根本算不得什么有威严的主子了,也懒得再跟她废话,只冷清道:“既如此,我去看看思梦……” “哥哥怎么就这门偏心,四妹妹是你的妹妹,我们就不是了?” 一道骄纵的女声传来,苏镜洵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这填房所出的女儿,今年六岁,跟她娘一样的刻薄性子,倒是还剩下一个五岁的,跟思梦一般大小,却温和许多。 他回头看去,就看到她一身桃红色的华丽长裙走了来,跟在后面的,还有一瘸一拐眼眶红红的妹妹苏思梦。 苏思梦一看到他,立即就要小跑过来,她身边的丫鬟却故意伸出脚绊了她一跤,让她再次摔在地上,磕得下巴都破了。 可便是这样,她都狠狠的忍着没哭出声,直到苏镜洵过来将她扶起,她才趴在他怀里小声的哭了起来。 苏镜洵心疼不已,可又能如何?他现在打骂这些下人,只会让他们更加嫉恨妹妹。 他曾想过不去宫里了,可他若是再不去宫里,这侯夫人只怕会更加不把他们兄妹放在眼里。爹爹成日在外,外祖父们早已过世,侯府就只剩下她把持着…… 想到这里,他将所有委屈全部忍了下来,没想到那丫鬟却是开了口:“哎哟,四小姐,您踩奴婢做什么?如今自己摔了,少不得还要怨怪奴婢呢?” 侯夫人一家子在上头看着冷笑,酒儿刚巧来看到这一幕时,忙小跑着过来了。 “小洵,这是怎么了?”她急急问道。 “你是谁啊。”那丫鬟嚣张的都没边了,瞧见酒儿过来,立即问道。 小玲跟着跑来时,立即冷哼一声:“你好大的胆子,可知这是当今长公主!” 那丫鬟微微一愣,侯夫人也勉强想起来,这就是曾见过的酒儿公主,忙过来行礼了,还道:“不知公主驾临,还请恕罪。” 酒儿没见过这些事,也不知道她们耍的什么心机,只道:“你个姐姐怎么哭了?” “是她自己摔了,疼哭了。”侯夫人说完,才扭头看了眼那丫鬟,冷淡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送小姐回去休息!” “是!”那丫鬟见酒儿只带了个丫鬟来,并不把才两岁多的她放在眼里,立即就要上去抱走苏思梦,苏思梦却死死抓着苏镜洵的袖子不肯松手,直到那丫鬟悄悄在她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才疼得她不得不松开了手。 苏镜洵想阻拦,可酒儿才两岁,来了也帮不了什么忙,而且他也不想把她卷进自己家的事里,只咬着牙没出声,酒儿却道:“你把她放下。” 丫鬟一愣,只当没听清,继续抱着苏思梦要走,便又听酒儿道:“我叫你把她放下。”酒儿有些急了,她虽然不懂他们的心思,但她看得出来小洵很着急,那个小姐姐很伤心,而这些个大人都阴阳怪气的很讨厌! 小玲闻言,也跟着立即道:“胆敢违背公主口谕,不想活了吗!” 那丫鬟这才停下脚步,回头去看侯夫人。 侯夫人也微微皱起眉头,看着酒儿到底还小,只上前笑道:“小公主,您怎么了?是不是担心思梦受伤?您放心,我们这就是要带她去看大夫呢。” 酒儿将信将疑,转头去看了眼小洵,看他依旧眉头紧锁的样子,只坚决道:“我带了太医来,一会儿我带她去看太医。” “这……” “公主的提议,侯夫人觉得不好吗?”小玲也看出不对劲了,一想到苏公子在宫里颇得娘娘喜欢,如今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处置不了的,对娘娘来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这个忙自然要帮。 “自然不是。”侯夫人暗暗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又笑道:“既如此,我们便一道过去给娘娘请安吧,小洵,你说好吗?” 苏镜洵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会在娘娘跟前乱说话,因为顾及着妹妹,自然是同意了,也很快把苏思梦抱了过来。 很快,一行人就往桃林去了。 才到,侯夫人的女儿苏玉眉就看着林锦婳那一身的绫罗绸缎怔住了,那衣裳,那首饰,可比她见过的侯府最好的料子都要好。 她再看了看前头的酒儿,故意走上去朝她笑道:“小公主,我们手拉着手走吧,地滑,免得摔跤。” “不用了。”酒儿不知为何,就是不喜欢她,她伸手过来,她才懒得打理。 苏玉眉有些尴尬,她没想到,堂堂公主,竟是表面上的面子也不给。 很快几人便到了林锦婳跟前,林锦婳已经提前过来的暗卫汇报过这件事了,见到他们来,也只是淡淡笑道:“小珑,带苏小姐去见太医。” “是。”小珑立即上前接过苏镜洵手里吓坏了的小姑娘,便走了。 等他们一走,侯夫人忙牵着苏玉眉上前笑道:“臣妇见过皇后娘娘。” “玉眉也见过皇后娘娘,祝愿娘娘永远如此年轻貌美,永远得皇上独宠。”苏玉眉特意道。 林锦婳看她扬着那张小脸故意搬做可爱天真的模样看着自己的样子,眉梢微微一挑,浅笑:“你是苏家的二小姐?” 苏玉眉见她竟然知道,越发开心,又往前走了一步才扬着眼角高兴又骄傲的道:“是的,没想到皇后娘娘竟是知道,皇后娘娘果然跟传闻一样,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林锦婳看着她这出口就是拍马屁的话,纵然知道她这样大的年纪,可能并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但必定是得了某人的言传身教,并且奉为行事准则了。遇到比自己高贵的,就捧,遇到稍微不如自己的,就踩,譬如过来,她们母女对坐在一侧的徐昭昭都只淡淡扫了一眼。 正巧,王汝嫣跟宝珠刚好采了桃花回来了,才靠近,侯夫人就笑着迎了过去,亲昵的跟她们攀谈起来。 徐昭昭还没多想,觉得苏玉眉生的好看,说话又好听,便笑道:“你怎么都夸皇后娘娘,也不夸夸我?” “你是谁?”苏玉眉有几分高傲的问她。 徐昭昭:“……” 虽然她不常在这些夫人们中交际,但就算现在也是盘着妇人髻,又是坐在皇后身边,怎么说也是她的长辈吧。 徐昭昭略有些不高兴,直接道:“我倒是比不上侯夫人身份尊贵……” 她话说一半,就听苏玉眉笑道:“您也不用妄自菲薄,就算比不上侯府,总也不会太差,毕竟你现在可是坐在皇后娘娘身边呢。” 林枕溪坐在徐昭昭的身边,听到这话,笑道:“这可是袁夫人。” “袁夫人是谁?没听过。”苏玉眉扫都没扫林枕溪一眼,看她穿着一套鹅黄色的轻纱长裙,衣料虽然不错,可看起来就是邻家少女的模样,身上没有半分林锦婳的气势,都说皇后娘娘不拘小节,就连身边几个丫鬟都高价了,这两个说不定都是曾是丫鬟呢。 徐昭昭彻底无语,林锦婳也是笑,想不到现在京城中还有这样不识趣的。 苏玉眉瞧见林锦婳笑,以为她是赞赏自己呢,越发甜美的笑道:“皇后娘娘,您可喜欢用桃花做的胭脂?玉眉最近新跟师傅学了做胭脂,好些夫人都说好呢,不如玉眉送些给您吧。还有小公主,今儿瞧见她有点胖了,回头我再做些消食的药给她……” “你还会用药?”林锦婳打断她的话道。 苏玉眉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忙道:“跟宫里的胡太医学过,胡太医还夸玉眉十分有天赋呢,当然,玉眉还是不及皇后娘娘的,若是皇后娘娘能指教一二的话……”她暗暗想着,若是能借此跟皇后娘娘攀上关系,往后还用得着忌惮苏镜洵住在宫里了?到时候她也可以住进去,再封个郡主公主的…… 她还没想完,林锦婳便笑道:“本宫怕是没空。” “可娘娘都有空来赏桃花!”苏玉眉急道,林锦婳听到这里,已经确定这是个被惯坏了且很愚笨的小姑娘了,也没什么心思再听她说话,只抬头看了眼苏镜洵:“方才的小姑娘是你的妹妹?” “是,名唤苏思梦。”苏镜洵上前行礼。 林锦婳方才听说的时候,倒是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娘亲不在,任由府中人折辱。 她又瞧见还是有些难受的酒儿,笑道:“酒儿,你说怎么办好?” 酒儿闻言,也是懵懵懂懂,怎么办?她没想过,就是不想让他们把那个小姐姐带走而已。 苏玉眉见她竟是不理自己了,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她从小都是人捧着夸着的,谁都说她聪明是天才,她怎么能不搭理自己了。 她咬咬牙,刻意插话道:“其实思梦的伤都是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她自己矫情罢了。” 林锦婳微微拧眉,看她已有几分不耐:“公主自有公主的判断。” “可是公主还小……” “还小怎么了?”林锦婳反问她,她可不想让她们那些乌烟瘴气的一套用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苏玉眉还要再说,侯夫人已经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赶过来了,笑着道:“娘娘,玉眉年纪还小,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惹您不高兴了?” 林锦婳看她态度还算好,今日本也是来游玩的,倒也不想计较,只道:“罢了。” “多谢娘娘。不过玉眉这孩子,从小都是被臣妇娇惯着的,性子直了些,但心思不坏,而且人人都说她聪明,如今她琴棋书画都学了不少了,比镜洵也不差,而且镜洵年纪渐渐大了,倒不如玉眉在宫里来的方便,娘娘,臣妇看不若让镜洵回来,让玉眉去宫里伴读吧。”侯夫人悄悄望着林锦婳笑道。 林锦婳看着她那双不断算计着自己的眼睛,就觉得好笑,原以为自己到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这些人也不会算计上自己,没想到还是有这么多贪心不足的。 她看了眼紧张的苏镜洵,又看了眼小眉头都拧起的酒儿,笑道:“苏小姐生的好看,身份又贵重,更是侯夫人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 林锦婳慢慢夸着,苏玉眉又骄傲了起来,只道:“娘娘放心,我这么优秀……” “不过。”林锦婳打断她的话,道:“你这么尊贵的人,本宫怎么好请进宫,给太子公主做伴读呢?” 苏玉眉完全没听出话里有话,还觉得是夸赞,越发高兴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你闭嘴!”侯夫人算是看出来了,林锦婳压根就不喜欢她女儿。 徐昭昭见状,也笑道:“是啊,毕竟连我这个小小的袁夫人和穆王妃都不放在眼里,区区小太子小公主,又怎么敢劳驾呢?” 侯夫人一听,立即反应过来坐在这一边默默无闻穿的也寻常的人,竟然是袁夫人和穆王妃! 苏玉眉也愣住了,酒儿瞧见她们母女的样子,还扯了扯苏镜洵的衣袖,天真问她:“她们怎么傻了?” 苏镜洵闻言,先是一怔,而后才珉唇浅笑起来。 林锦婳倒也不想跟定北侯府如何,毕竟定北侯还是战功赫赫。 她只道:“侯夫人跟苏小姐站了这么久也累了,来人,赐座。” “不敢劳娘娘赐座。”侯夫人知道得罪了人,哪里还敢有半分的猖狂,苏玉眉也噤声了,直到苏思梦被带过来。 小姑娘人瘦的不行,一瘸一拐的,下巴还上了药。小玲来时,眼底都带着气愤,不过她在宫里久了,倒是没表现出来,过来后只道:“娘娘,太医说只是擦伤,倒不太要紧,只是腿上的伤伤到了骨头,若是不好好休养,往后就都要瘸了。” 小玲这样一说,侯夫人的脸色更是一白。 苏镜洵的拳头紧紧握着,可是他能怎么办?娘亲死后,外祖家也没落了,他自己年纪又小,根本不能分家出去住,妹妹终究还是要留在侯府。 酒儿瞧见他这模样,再看看忍着眼泪站在一侧的苏思梦,终是跟林锦婳道:“娘亲,哥哥有小洵陪读,酒儿也要。” 苏玉眉一听,以为是指她,忙高兴道:“娘娘放心,如果玉眉能进宫的话,一定会好好辅佐小公主学习琴棋书画的,还有药理,还有做胭脂……” 酒儿不解的看了她一眼,才走到苏思梦身侧,牵着她的手,跟林锦婳道:“要她陪我。” 苏玉眉一愣:“公主,你选她做什么,她除了哭,什么也不会,就是个废物,你让她去皇宫,她都受不起的!” 苏思梦胆子小,闻言,自卑的低下头不敢出声,只强忍着眼泪没哭出声来。 酒儿越发的不喜欢苏玉眉了,她小脾气一上来,瞪她道:“我选谁,关你什么事!” “我……” “讨厌!哼!”酒儿朝她扮了个鬼脸,就拉着苏思梦跟林锦婳道:“娘亲,我就要她!” 苏镜洵看着像个小战士一般护着自己妹妹的她,心思微深,眼底也终是露出一丝笑意。 林锦婳看着酒儿坚持的样子,笑起来:“确定?” “确定,酒儿一定好好学习!”酒儿咬牙道。 林锦婳给她掰指头算算:“要好好习武,还要好好学习,回宫以后,你就不能天天到处的玩了呀。” 酒儿小心肝一颤,却是忍着道:“没问题!” 徐昭昭瞧着最爱玩的她竟是如此,也跟着道:“婳儿姐姐,你就答应公主吧,反正宫里也没人玩,兴许有苏小姐在,公主也不用成日想着往宫外面跑对不对?” 酒儿觉得她仿佛也在给自己下套,但这种时刻,她当然要点头。 林锦婳终是笑起来:“好,那镜洵,你迟些亲自陪苏小姐回去收拾些衣物……”林锦婳话说到一半,看到侯夫人母女眼神微黯,又改口道:“罢了,小玲,你亲自去跑一趟。” “是。”小玲是最佩服娘娘的,立即就应下了。 侯夫人母女的脸色可以说很不好看了,林锦婳也没打算真的对她们怎么样,只打发她们下去,让苏镜洵带着酒儿个苏思梦下去了。 等他们几个走了以后,一侧宝珠才道:“看来等这些人长大后,又是一番风雨呢。” 林锦婳明白她的意思,等他们长大,那也是十年之后了,势力们会因为儿女亲事再次慢慢形成派系,不过所幸皇子们之间肯定不会出现争抢皇位的现象,她确定她能教好,只是到时候要登基的葡萄可要头疼一番了。 她笑笑,到底是十几年后的事,现在多想无益,只继续听琴赏花了。 而苏镜洵带着苏思梦到了桃林附近的凉亭后,才让她坐在廊边,歉疚道:“梦儿,是哥哥没有照顾好你。” “不怪哥哥。”苏思梦红着眼睛摇摇头道。 酒儿跟在一侧,上前拉着苏镜洵道:“小洵,你别难过。” 苏镜洵这才看着她,看着她大而明亮的眼睛,满眼的认真和勇敢,都觉得自己逼她大了七八岁,还是比不上她。 他轻笑:“谢谢你。” “不客气,你永远陪着我玩就好了。”酒儿眯着眼睛笑起来,苏镜洵却是一愣,过了年,他便十一了,有些话是什么分量,他已经隐约能知道了。可他知道,酒儿什么都不知道,她还不到三岁,她还只是个天真单纯不知事的小姑娘。 想到这里,他取下自己一直戴在胸口的玉佩给她,道:“送给你,这是承诺,此玉不碎,我就一直陪着你。” 酒儿眨眨眼,不解的看着玉,再看苏思梦脖子上也有一块,倒是愉快的收下了,却不知日后竟是招惹来那样刻骨铭心的波澜。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相信她 苏思梦直接安排住在了酒儿宫中的侧殿里,因为苏镜洵已经十一岁,便是兄妹也不好同睡一处了。 苏思梦是很感激的,见到酒儿更是喜欢,虽然她年纪小,可那活泼开朗的样子,就是招人喜欢。 休息了几日,太医倒是每天都很上心的会过来看看,没几天的功夫,苏思梦身上的伤就好了大半了,而且苏镜洵的身子也调理的很好了。 又是短短两个月过去,盛夏来临。 酒儿一早醒来,就抱着冰盆不肯出门了,外面知了叫的越发的凶了,她也觉得一天到晚都困得很,因为一大早就要起来跟雪姑姑习武,下午就要去学堂跟读书,不过好在有苏思梦和葡萄陪着,她这才都忍耐了下来。 “公主,太子跟皇上下朝了,您可要去娘娘宫里?”小梨小跑着进来笑道。 “去!”酒儿立即站起身来,提脚就往外头跑去,小梨撑伞都没来得及,还是其他宫女跟着才没让酒儿晒着。 酒儿一路小跑,等到了林锦婳的宫里时,都直喘气了。 葡萄正站在林锦婳跟前,跟她说起今日的趣事,了了两个多月了,已经长得白胖了许多,一双眼睛黑溜溜的,可爱极了。‘ 众人瞧见她来,都笑起来。 酒儿也乖,立即小心翼翼的上前来行了礼,道:“娘亲……不对,先生说,要称呼娘亲为母后,还有父皇,还有皇兄。”酒儿一个一个纠正道。 赵怀琰瞧见她这认真的小模样,浅笑:“昨儿在学堂都学了什么?” “先生教了很多呢。”酒儿个小学渣,立即斜眼去看葡萄,葡萄张嘴就道:“先生讲了论语第一页,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酒儿暗暗松了口气,林锦婳跟赵怀琰对视一眼,也只偷笑,并不勉强她,毕竟她还小,不过听墨雪说,她在功夫上还比较肯下功夫,琴棋书画算是有天赋,纵然兴致缺缺,往后去也不至于不会。 林锦婳只求她们平凡平安即可,葡萄身负重任,好在他自小就聪明好学,酒儿即是女子,又是公主,只能让她去过她自己想要的生活,她只要她开心就好。 正说着,了了忽然咿呀了一声,躺在林锦婳怀里,小手生出来抓了抓,酒儿立即感兴趣的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给他抓住,还认真道:“了了,你放心,姐姐……皇姐以后一定保护你,好吃的都分你一半!” 林锦婳闻言,又是欣慰,又是担心,担心这孩子以后会把了了也带成她这个调皮性子。 “顺其自然吧。”赵怀琰看着几个孩子,浅浅一笑,他倒是期待,几年后,这几个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又什么样的机遇。 时间其实过得很快,林锦婳觉得仿佛恍惚之间,三年时光就过去了。 三年一过,大齐就没有拒绝大齐和亲的要求了。 朝堂上,大臣们都在商议该怎么办:“皇上,大齐与我们的和亲要求,三年前就曾提过,如今再提起,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啊,若是我们再拒绝,只怕要惹了北燕不满。” “不满就不满,难不成我大齐还会怕他们不成?现在的大齐,可不是三年前的大齐了,不说天下霸主,至少也是无人敢惹!”左将军很是豪气道。 底下也有不少大臣跟着附和,毕竟现在大齐是一年比一年繁荣了,越来越多的小国都依附过来,虽然依旧有许多大国不满,但谁也无法否认,现在的大齐,已经隐隐有霸主之势了。 徐程青跟袁绍对视一眼,袁绍微微颔首,徐程青这才上前一步,道:“皇上,依微臣之见,大齐跟北燕早已订立盟约,北燕如今绝不会因为不和亲,而跟大齐翻脸,只不过现在除了北燕,还有一个名叫云桑的大国,我们不可不妨云桑会趁机拉拢北燕。” “那依照爱卿的意思,应当如何?”赵怀琰淡淡问道,心里却不担心。 “依微臣之见,可邀请北燕使臣来我京城,我京城中,有不少的好男儿,若是北燕一定要嫁一个公主过来,完全可以在众多士子中挑选一位,而且皇上曾经年幼的皇弟们,如今也有不少已经到了适婚年龄的,实在不必拘泥于后宫。”徐程青道。 赵怀琰闻言,露出浅浅的笑意,他也正有此意。北燕要和亲,无非是要求一个安心而已,如此小事,遂了他们的愿就是了。 “既如此,由朝廷发函北燕,邀请北燕公主及使臣入大齐游玩。”赵怀琰道。 他都发话了,底下的大臣们自然是不再多言,纷纷跪下行了礼。 退朝后,徐程青跟袁绍都留了下来。 三月的天,天气刚刚暖和些,春花开了不少,御花园中河面的冰也化开了,偶尔还能看到几只鸳鸯在河面游着。 “锦澄呢?”赵怀琰缓缓往前走着问道。 提起林锦澄,徐程青忍不住笑起来:“他家里的儿子调皮的不行,才三岁多一点点,昨儿就联合府里的小厮把一个背后说嫣儿闲话的婆子给活活吓掉了半条命,偏生姑父又宠着那小子,他这两日头疼的朝都没来上,在家手忙脚乱的管着呢。” 赵怀琰听到这里,倒是想起曾经的酒儿,三岁啊,真是个美好的年纪。 说完,便见有太监急急跑了来,慌慌张张道:“皇上,不好了!” “公主又怎么了?”赵怀琰已经习以为常,淡定道。 “公主带着小皇子离宫出走了。”太监紧张道。 “怎么出去的?”赵怀琰继续淡定道。 提起这个,小太监也是哑然,他道:“听太子说,她是趁着今儿定北侯夫人来宫里看望苏公子和苏小姐,藏在她带来的一口大箱子里逃出去的。” 赵怀琰闻言,轻笑:“看来定北侯夫人是故意带她出去的。” “那怎么办?”太监急起来,赵怀琰只是淡淡想了想,道:“去禀告皇后,朕比较担心定北侯夫人。”定北侯夫人故意这样做,肯定是为了讨好酒儿,但酒儿这丫头,越大越鬼机灵,想占她的便宜,除非是婳儿,否则谁都别想。 说完,他看了眼徐程青,问道:“宝珠如何了?” “去年才生的小娃娃,今年还抱在怀里呢。”徐程青听着这一堆调皮孩子的传闻,心想还好他家孩子还小。 袁绍就更不必说了,他跟昭昭圆房都只是在去年,昭昭自然还没怀孩子。 赵怀琰看着河里臣成双成对的鸳鸯,幽幽叹了口气,眼底却是满满的笑意。 这会儿的酒儿已经顺利坐着定北侯府的大箱子到了定北侯府了。 “小心些抬进去。”侯夫人一下马车就紧张道。 下人们小心翼翼,等到了府里,打开了这个侯夫人万分宝贝的巷子,才打开,便见一个身量纤纤的小姑娘从里面站了起来。 一条胭脂色的撒花长裙,梳着两个圆髻,各束着红色的缨带,眉心点着一朵红色的额梅,一双大眼睛黑而亮,忽闪忽闪的,十分灵气,圆圆的小脸上,五官精致而不张扬,嫣红的小嘴微微一扬起,就像是天上坠落的小仙女一样,叫人都看痴了。 “皇姐,他们怎么了?” 小姑娘身侧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众人这才看去,玉色绣明黄边及花纹的男童,三岁大小,跟这小仙女模样又七分相似,可一双眼睛却是丹凤眼,看着单纯可爱的样子,叫人恨不得上前去咬上一口才好。 侯夫人自己都看的羡慕不已,她要是生出这样的儿女多好。 正想着,一道玫红色的身影翩然而至,好似春日里最耀眼的花。 她才靠近,一股浓浓的脂粉香气就传来了,呛得了了直接打了个喷嚏。 酒儿牵着了了出了箱子,这才看到来人,眨眨眼,拉着了了扭头就走。 苏玉眉看她这么不给面子,微微咬牙:“臣女见过公主!” “免礼。”酒儿头也不回,府里的人这才知道这原来是公主,赶忙就行了礼。 酒儿不喜欢这一家子,根本看也懒得看一眼,今儿云桂坊她可是特意托在外的风姑姑和月姑姑给她定了位置的,花姑姑还说要带她去游船! 想到这些,她就兴奋的不行。 眼看着就要走了,侯夫人却忽然上前来将她拦住了,还笑道:“公主,您一个人出去不安全,臣妇派人跟着您吧。” “不用了……”酒儿还没拒绝,又听她道:“臣妇冒着大危险把您和小皇子带出来的,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的额,皇上还不得要了我的命?臣妇的命也就罢了,怕还要连累镜洵和思梦啊。” 提到苏镜洵兄妹,酒儿这才停下脚步,略一皱眉,又扭头看了眼自小就很成熟,打扮的也耀眼的苏玉眉,笑道:“你是要本公主带上她?” 侯夫人一想到这几年苏镜洵兄妹在宫里得了的好,就嫉妒的眼睛发红,明明她的女儿样样优秀,凭什么不是她入宫? 她忙道:“公主,玉眉很了解这京城,您要是想出去玩,她就是给您带路都是好的,您觉得呢?” “这个嘛……”酒儿故作沉思状,侯夫人越发的着急起来,知道酒儿虽然小,但最不好糊弄,便朝才三岁的了了道:“小皇子,您说玉眉跟着您可好?” 苏玉眉忙上前来,摆出一副可爱的模样。 酒儿吓得后退一步,了了也跟着后退一步。 苏玉眉却不以为意,故意嗲着声音道:“小皇子,我会很琴棋书画,还会诗书礼乐,不行的话,一会儿我还能跟你玩捉迷藏……” “太幼稚了。”了了看着她道。 “什么?”苏玉眉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了了成熟的叹了口气,才看着她道:“我不小了,不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对吧皇姐?” “要叫姐姐。”酒儿纠正他,说完,才看着苏玉眉道:“你要喜欢跟着就跟着吧,不过你好好说话,别离了了太近。”说完,牵着了了就悠悠闲闲的走了。 苏玉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气到爆炸,她怎么敢怎么对自己! 她气愤的去看侯夫人,侯夫人也是无奈,只道:“小皇子都是跟公主学的臭脾气,你别管,小皇子如今正是喜欢找人玩的时候,你又漂亮,他不会不跟你玩的。” 苏玉眉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愤愤然跟着他们走去了。 可没想到酒儿今日竟是打算一步步走起云桂坊。 他们一路走一路看着路边的小玩意儿,因为她们姐弟生的可爱,走到哪里都是一群人围着看,还有不少送糖人送糖葫芦的,路上还遇到过有大家族的夫人一眼相中酒儿,要问她家父母是谁,准备去定娃娃亲的,没想到酒儿自己一脸乖巧的说自己是威武大将家的女儿,惹得那些夫人们都去威武大将军家了,倒是苏玉眉,满身的珠翠,没有一个人来问,气得她脸都绿了。 几人终于走到一个临河小栈上歇脚,酒儿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了了一串,姐弟两舒舒服服的靠做在栈边的凳子上吃着,苏玉眉却是走的腿都要瘸了。 “公主,一会儿我们坐轿子吧,我都带了轿子来了。”苏玉眉忍不住道。 “我不想坐轿子,你自己坐吧。”酒儿大大的眼睛望着她,眼底狡黠一闪而过。 苏玉眉的脸果然僵了僵,才又道:“走了这么久,你们的腿不疼吗?” “这算什么。”酒儿不以为意,她习武也有几年了,走这几步路就累的话,雪姑姑定要笑话她了。 正说这话呢,大街上忽然一个十几岁的公子一眼瞧见了酒儿,眼睛都亮了。 又瞧见她捧着串糖葫芦吃的起劲,立即叫人去把整个糖葫芦都买了来,这才打开手里的折扇走了过去,笑着道:“这是谁家小姐,怎么从不曾在京城里见过?” 酒儿看了他一眼,嗯,不如皇兄好看,也不如小洵好看。 她淡淡道:“威武大将军家的。” “是吗?我家正好跟威武将军家是亲戚,如此说来,我该称呼小姐一声妹妹。”他说着就要挨着酒儿坐下来,了了弯眼一笑:“大哥哥,你坐错地方了。” 那小公子微微一愣,瞧着他不过一个小屁孩,也不以为意,只笑眯眯道:“这里乃是公家的地方,谁都能做,怎么就坐错了呢?”说完,一屁股结结实实的坐了下去,了了还没告诉他,那位置上有一枚从木头里突出来一小截的钉子。 紧接着,那才坐下的小公子就跳了起来,捂着屁股哀嚎一声,才发现众人都齐齐看着他。 苏玉眉认得他,新任礼部侍郎家的儿子,只笑道:“黄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他忙得体的笑道。 “没事就坐吧,方才是我弟弟不懂事不该说这个位置不能坐的。”酒儿笑眯眯道。 黄小公子小脸微白,看着酒儿竟是冲着自己笑,让他整个人都觉得晕晕乎乎的,世上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他慢慢的挪动屁股,小心翼翼的坐下去,尽量避开那颗钉子,了了忽然‘啊’了一声,从凳子上跳下来,吓得黄小公子还没坐下去就跳了起来。 酒儿忽然咬唇,委屈看他:“原来,你这么讨厌我吗?” 了了立即配合的安慰她:“姐姐,别伤心,还有弟弟陪你呢。” “嗯,还是弟弟好,我们走。”说完,酒儿扭头就拉着了了委屈的走了。 黄小公子想解释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苏玉眉在一旁是看的目瞪口呆,她们两明明故意耍这黄小公子呢,竟然她们还委屈的走了。 她看了眼这黄小公子,整整衣衫,抬着下巴起身骄傲道:“我是定北侯府家的小姐。” 黄小公子现在眼里心里都是方才委屈走的小仙女呢,哪里肯看她,只淡淡嗯了一声,就带着人走了,方才扛来的糖葫芦也一道跟着抗走了,气得苏玉眉差点爆炸! 酒儿现在还开开心心的带着了了四处闲逛呢,眼看着前面就是云桂坊了,直接笑眯眯的就去了,可等到了,才发现云桂坊门口竟然围了不少人,云桂坊的掌柜都站在门口道歉。 “哎呀诸位,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店真的满了,之前定了位的还有位置,没定的可真就没有了。”掌柜的歉疚道。 “里面不都是空的吗?哪里就满了,老板你是不是不想做生意了!”有人怒道。 掌柜的也是很为难:“是有公子包了我这儿半年呢,明儿开始,没定位置的,就没法来了,当然,想要打包带走的还是有的,请情面十米处排队。”掌柜的解释道。 来人多是云桂坊的老顾客了,也表示理解,毕竟这儿的东西实在好吃,可是若没来过的新客,脾气就大了。 酒儿不知怎么也给人群挤到了前面去。 那硬要坐进去的人说着说着,就看着她道:“你瞧瞧,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就因为你这个掌柜的贪心把店子给人包下了,她想吃都吃不到,多委屈!” 酒儿:“???” 掌柜的只能赔礼道歉,没想到这人竟然气到直接要动手,就听得一道稚气未退带着笑意的男声传来:“我有的是钱,你若是再吵,我就买下这云桂坊,叫你一辈子也吃不到。” 话落,众人才见二楼雅间的窗户打开,一个褐色锦衣的小公子正神色淡淡的站在窗边,虽然年纪尚小,但那眉飞入鬓,一双桃花眼春波流转,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面白如玉,看起来,可不是一个纨绔矜贵的小公子? 酒儿也跟着抬头,看着这人,总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哪里见过,不想他竟是直接指着自己,道:“你……” “何事?” “叫什么名字?”小公子问她。 酒儿看着这小纨绔,嘴角扬起,扬起小脸轻哼一声:“你这小纨绔,不配知道。” “是吗?慕婳……不,是小馋虫酒儿。”他笑眯眯说完,便转头离开了窗户。 旁人不知道他说的是那几个字,酒儿却是清楚,这怪小孩是谁?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等等,了了呢! 她忽然发现一直牵着她手的弟弟不见了! 她猛地回过神来,四处看去,就见不远处的巷子口好似有人影在挣扎。 她牙关一咬,瞥见一侧有卖辣椒粉的,直接拿过手绢兜起一捧,脚尖轻点,整个人便飞速的往那巷子去了,看的周围的人都愣住了,这小姑娘竟还会功夫! 酒儿飞速到了巷子口,果然见有个矮胖的妇人正捂着了了的嘴抱着他往里面跑去,一看就是人贩子。 酒儿轻哼一声:“你好大的胆子!” 那妇人看又来一个小姑娘,眼睛越发的亮了,丝毫不慌的朝她笑道:“看来,今天我收货颇丰,你们这成色,少说也能卖百两银子呢!” “百两?”酒儿冷哼一声,小小的人儿站在那巷口,竟是有一股强大的气场露出来,让那妇人都略有些怔,可不等她回过神,就见酒儿已经到了她跟前来了,而下一秒她的眼睛就被辣椒粉给糊上,疼的她立即松开了了了,捂着眼睛哀嚎起来。 “弟弟,没事吧!”酒儿立即看着了了道。 “没事。”了了乖巧一笑,朝她伸出手,是一把已经捏破的蜡丸,就是酒儿不来,这妇人也带他走不远。 酒儿见状,欣慰的拍拍他的小脑袋,才睨了眼鬼哭狼嚎的妇人,哼了一声,就拉着了了走了。 等了了一走,暗处的墨风就要出来,却被墨月给拉住了,他们抬眼看去,便见对面屋顶上,一个黑衣小公子正负手而立,若是不说,那气势还真是很强大,最重要的是,他还这么小! “他靠近,我居然都没发现!”墨风惊愕道。 “他发现了我们。”墨月只看着那小公子,小公子朝她们看过来,嘴角邪气扬起,一转身,整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她们惊愕极了:“这世上竟有这等高手?” “不,他应该只是轻功厉害,我若没猜错,轻功天下第一的飞叶子,这几年好似收了个天赋极高的入室弟子。”墨月顿了顿,才道:“你可还记得几年前跟随姜王一道来京城的小郡王?” “自然记得……”墨风想起当年那个调皮贪玩被宠坏的小郡王姜期景,有些迟疑:“你的意思是,方才的小公子,就是他?” “嗯。”墨月颔首,朝姜期景的方向看去,均是心思微沉了下来,这么个小公子来京城做什么? 她们看了看地上那鬼喊鬼叫的婆子,直接叫人绑走了,这才去了云桂坊。 到了雅间后,才发现酒儿跟了了都已经坐着了,墨花也在,桌上已经摆了满满的食物了。 众人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酒儿跟了了也绝口不提,安心享受美食。 “这烤鸭好吃!”酒儿吃过用薄饼卷起来的鸭肉后,连连称赞,却不知隔壁的人也听着她的声音,满意的卷好烤肉,咬了一口。 嗯,真香! “还有这乳鸽汤,也好!”酒儿边吃边称赞。 隔壁,上乳鸽汤! “这鸡髓笋也不错,鲜嫩爽口,还有鸡汤的和竹笋混合的清香!”酒儿吃完一口,再次点评。 隔壁,上鸡髓笋! “还有这……” 隔壁,…… 就这样,一下午酒儿跟了了吃得很饱,酒儿吃完后,就满足的捧着碗底开花的茶美滋滋的喝着,了了则是把厨子叫来了,问他们药膳里都用了哪些药材。 隔壁,姜期景舒服的把腿翘在对面桌上,旁边的侍女舒舒服服的给他锤这,他手里捧着一杯极品的碧螺春慢慢的喝,边喝还边想酒儿能不能喝出自己特意从北燕带来的花茶的妙处,没想到不一会儿掌柜就来了,笑道:“小公子,隔壁的小姐说了,那花茶很好喝,她一口气喝完了,要再来一杯。” “一口就喝完了?”一侧的小侍卫惊愕的眼睛都瞪大了:“她知不知道,那茶可是咱们宫里御用的,就是咱们皇上都不可能一天一杯这么奢侈呢,那一碗茶少说值十两金啊!” 掌柜的也傻眼了,姜期景却是笑眯眯的:“她喜欢就好,看她瘦了不少,这茶我带了不少来,都拿去,告诉她是送她的。” 掌柜的越发感慨这小公子的豪气了,刚要转身走,又听他道:“还有,跟她说,下次来,还有惊喜送她,并告诉她,半年之内来这里,东西随便吃。” 掌柜的扶好自己的下巴,规规矩矩行了礼这才出去了。 等人走了,姜期景才撑着脸想:“小满,我们也去大齐皇宫怎么样?” “小王爷,您再闹下去,姜王爷一定会罚您的。而且您这次溜出来,姜王爷还不知道呢。”小满紧张道,说完,又有些嘟囔:“这大齐的公主您怎么还念念不忘的,不过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罢了。” “那又如何?”姜期景笑笑,酒儿虽然小,可比北燕那些小姑娘有意思多了,最起码她能单纯直率,不用藏那么多阴暗心思。 想到这里,他淡淡垂眸,暗处便有白色一闪,而后一团白色毛茸茸的东西便蜷缩在了他身上。 他抬手慢慢抚摸着它,看它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只浅笑道:“我没事,睡吧。” 小满瞧着,只浅笑道:“阿月当真是能听懂人话,不过就是脾气不好,出了您,谁都碰不得。” 姜期景浅笑,只朝窗户外看去,笑容又大了些,不再多说话。 隔壁的酒儿得了掌柜的赠送的茶和半年免费吃的套餐好,开心的不行,墨风墨月对视一眼,大约已经猜到了,虽然酒儿高兴,但也是很快把她送回宫去,并把事情回禀给林锦婳去了。 她们三人见到林锦婳时,她正在跟墨雪一起商量着宫里还有哪块地方适合改造成药田,瞧见她们来,更是开心,不过听了她们的话后,倒是生出几分兴趣来。 “姜期景?”林锦婳自然而然想起那个被宠坏的小胖子。 “是他,奴婢可以确定,而且他这次来京城,奴婢总觉得是冲着咱们公主来的。”墨月道。 林锦婳想想,姜期景那个孩子只是被惯坏了,但并不坏,反而很聪明,而且自小就很有主意,她想了想,道:“你们这几日盯着些,看看他是独自来的,还是背后有人指使。” “是。”墨风应下,林锦婳想了想,又嘿嘿笑了起来。 “娘娘,您不但心吗?”墨风看她还笑,不解道。 林锦婳领着她们往酒儿的宫里走,边走边笑道:“酒儿这孩子,自小我就没太管束她,她性子自由,往后她的婚事我也不会强迫她的,而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话我也不信,我想让她自己去选。”她不必前世的自己,胆小自卑,容易受人蛊惑,现在的她,勇敢坚强又独立,更何况周围还有这么多照顾她的人,她若是真遇人不淑,不等她嫁过去,他们就会解决了,所以现在要担心的,完全不是有人盯上了她,而且是年纪还这么小,不该让这些事成为她的困扰,她只要好好去享受众人给她的爱就好了。 没多会儿,众人就到了酒儿的宫门口。 到时,还能听到她在跟宫女说话。 “要给皇弟用热水擦手洗脸,不然要着凉了。” “是。” “今儿我去云桂坊,还带了不少点心,你们拿去分了吧。”酒儿笑眯眯道。 宫女们最是开心,小梨还提着不少,瞧见她收拾好,才笑道:“公主,娘娘和皇上的那份奴婢已经叫人送去了,太子的也留着了,就剩下给雪姑姑和太傅的了还有苏家公子小姐的了。” 酒儿点点头:“我们一起去找小洵和思梦。” “是!”小梨高兴点头,林锦婳这才带着人站在了一侧,笑眯眯道:“看看酒儿多能干,所有人都记得清清楚楚。”她笑眯眯的往回走了。 墨风跟墨月几个都是一头雾水,酒儿要是她们孩子,那不得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竟是这样信任她! 一群人跟在林锦婳身后继续劝,林锦婳只一个一个给她们把脉顺便问她们什么时候生孩子,这件事才算是揭了过去。 酒儿没发现外面的人,等东西都带好了,就去找苏镜洵了,却不知这会儿已经有人在计划着要入宫来找她了。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皇后娘娘的大侄子 酒儿找到苏镜洵的时候,他正在低头给苏思梦的手背上药,苏思梦一早时出门摔了一跤,手背磕破了皮。 苏镜洵很认真,直到酒儿来,他的手才微微颤了一下。 “哥哥,你怎么了?”苏思梦奇怪道。 “没事。”苏镜洵淡淡说完,才佯装淡定的将药都收好,才给酒儿行了礼。 酒儿走过来,也没先理她,只看看苏思梦的手背,担心道:“小梦,我找太医来吧。” 苏思梦笑起来,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看着她温和道:“不用了公主,我没事的。” “可是都出血了。”酒儿担心看着她破了一大块皮的手背不忍道。 “没事,哥哥都给我上过药了,你看,一点事也没有了。”苏思梦朝她扬扬手,而后才将手垂下来用袖子盖住不让她瞧见,省得她担心。 苏思梦站起身来,如今她也近八岁了,身量比酒儿高了一截,虽还是个小姑娘,但浑身温柔恬静的气质可是酒儿学不来的,而且苏思梦跟苏镜洵一样,就是很坚韧,外表看着柔柔弱弱的,却半点没被侯夫人影响。这几年,侯夫人总是借口探望,带着苏玉眉来宫里跟她洗脑,她既不生气也不听她的,酒儿很是喜欢她。 酒儿看她如此,也不多说,只想着迟些去跟母后要一只好一点的药膏来,便转头叫小梨将她打包带来的吃食都拿了出来,摆了一桌子。 “那云桂坊还送了茶呢,味道极好。”酒儿说着,就叫小梨泡了三盏来。 茶一泡好,最初只闻到缕缕幽香,迟些才见碗底竟然开出了花来,茶汤清亮,越发显得碗底的花娇艳欲滴。 苏思梦还是第一次见,惊奇不已:“这是什么花茶,竟这样好看?” “不知道,掌柜的送的。”酒儿嘻嘻笑着,眼珠子却转到了苏镜洵身上,几年过去,他越发的好看了,少年气又带着几分清冷,光是看着就叫人赏心悦目的。 “公主……”苏镜洵知道她在看自己,忍不住提醒道。 酒儿却是嘿嘿一笑,凑近了问他:“小洵,我觉得你变了。” 苏镜洵略显紧张,面上却是淡定:“何处变了?” “不知道……”酒儿也说不上来,以前她找小洵玩,他都愿意放下书本陪自己的,可这两年他总是有意无意的疏远着自己。 酒儿说不上来,只笑眯眯道:“你是不是不喜欢皇宫了?我也不喜欢,可我的父皇母后都在这里,我不能走。你若是想回家去……” “不想。”苏镜洵打断她的话,转头看她,便对上她那双黑亮的眼睛,终是浅浅一笑:“我很喜欢留在这里,只不过再过几年,我就要出宫。”再过几年他年纪也大了,酒儿年纪也大了,他便不适合留在宫里了。 酒儿只当做他是不喜欢皇宫,毕竟她听小太监们私下议论过,说皇宫是个大牢笼,一辈子也出不去。 可她不一样,这里是她的家,她习惯了这里,也喜欢这里,这里有她爱的父皇母后和兄弟,还有好玩的小伙伴。 她眯眼一笑,转头拉着苏思梦就出去玩了。 苏镜洵看着她跑开的背影,无奈一笑,他想,她还这么小,应该什么都不懂吧。 他转头看着碗里的茶,眸光深深,他曾见过这茶,姜王托人送去定北侯府的,这茶,传闻价值极高,哪有普通的掌柜的能送的起? 莫不是姜王来了么? 他端起茶,缓缓喝了口,的确入口微甘。 正说着,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妹妹的轻呼,他转头看去,就看到酒儿身子一轻,人已经跃上了屋顶要去捉屋顶那只鸟儿了。 她猫着腰提着裙子,一双眼睛黑亮亮的盯着那鸟,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靠近过去,底下的宫女太监们急得不行又不敢出声。 眼看着她就要捉到那只鸟儿了,可她脚下一滑,整个人身形一晃,人就朝下栽倒下来。 他心下一急,扔了茶碗就要跑出来,可他还没踏出房门,便见那红衣少女身影一转,脚尖踢在一侧的树上,而后人便轻盈优雅的落在了地面上,出了发丝乱了些,整个人毫发无伤。 “公主,你没事吧!” 小梨吓得脸都白了,苏思梦也够呛,一群人急急围上去,酒儿却只嘿嘿一笑:“区区小鸟,焉能伤我?” 苏镜洵看着被人围着的那个骄傲又调皮的小姑娘,再看看方才慌乱间自己不小心泼湿的衣袖,浅浅一笑,便扭头去里间换衣裳了。 酒儿却是看到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摇摇头:“小洵还是更爱读书。” “哥哥说以后要考上大状元!”苏思梦笑道。 “状元?”酒儿牙关微微一咬,问她:“那岂不是要十年寒窗?” 苏思梦想不通这里面有什么必然的关系,但还是点点头:“应该是吧。” 酒儿一听,幽幽叹了口气:“看来我不能来打搅小洵了,万一他将来靠不上状元怎么办。” 苏思梦掩唇直笑,刚好这会儿有人来传信,说葡萄跟赵怀琰从御书房出来了,酒儿这才笑眯眯告辞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苏思梦等她走了,才浅浅留着笑。 低头看到方才酒儿从屋顶跃下来时惊落的树叶,弯腰捡起一片来,小心的捧在手心,朝酒儿离开的方向看了看,浅浅笑着转身回屋去了。 酒儿一路朝御书房的方向去,便在半路遇上了正在缓缓走来的赵怀琰和葡萄,还有不知何时就到了的了了。 了了被赵怀琰单手抱着,手里正抓着一块糕点,胖胖的小爪子上沾满了食物,赵怀琰却丝毫不觉嫌弃。 一侧的葡萄一身黑色绣红纹的太子常服,头发用玉冠束着,矜贵小公子的模样,行走间,竟都有了几分赵怀琰的气度。 酒儿一来,先是扑倒赵怀琰怀里,才扭头朝他眨眨眼,葡萄也跟她眨眨眼,她这才笑眯眯的点点头,放心跟赵怀琰道:“父皇,过几日你是不是要带皇兄去西山围猎了?” 赵怀琰早知道他们兄妹的主意,闻言,只道:“林家的定庵也会去,苏家兄妹也一道跟着,朕给你们准备了小猎场。” 酒儿欣喜不已,赵怀琰看她这高兴的样子,也只揉揉她的头,才牵着她的手道:“时辰不早,你母后在等我们回去用晚膳,走吧。” “是!”酒儿高兴的点点头,这才牵着他的大手一蹦一跳跟着回去了。 赵怀琰走路的时候,丝毫不觉得不耐烦,即便走的速度比他平常慢了几倍,可这微凉的春风吹在身上他都觉得是温柔的,这个皇宫也不再跟以前一样让人觉得阴森恐怖,反而有一种格外的惬意温馨。这里不再是一个囚笼,而是一个家,温馨的家。 春日,天黑的早些,等他们回到宫里,太阳早已落山。 林锦婳穿着一条黛紫色的长裙站在宫门口等着,黑发垂落在身后,纤细的腰间挂着一枚墨色的玉佩,坠着同色的缨子,挽着一条黛色的挽带,宛若邻家的小姑娘,根本不似后宫庄严的皇后了。 林锦婳图个自在舒服,赵怀琰自然也不会苛求,不论她什么样子,都好看。 不过林锦婳今儿可是别有用意的。 吃过晚膳,把孩子们哄睡着后,就一本正经看着赵怀琰道:“听说,今日京城里很热闹。” “听说?”赵怀琰只当做不知道,故意问她。 “是啊,听宫人们说的,陈大财主今儿纳妾,要宴请全城。”林锦婳瞎掰。 赵怀琰眉梢一挑:“是吗?我们宫里不缺他这一顿。” 林锦婳:“……” “你不好奇他娶了个什么样的妾,竟然能大方到宴请全城?”林锦婳试图让他有点兴趣。 “娶谁又何妨,谁都不如你。”赵怀琰淡定的喝茶。 林锦婳哑然,虽然被夸很开心,可是还有什么办法让他肯带自己出去玩呢?成日在这宫里做优雅的皇后娘娘,她已经闷到要长毛了。 她想了想道:“皇上不想夜里视察一下民情。” “不想。”赵怀琰温柔的笑。 “那想不想……” “不想。”赵怀琰依旧温柔拒绝。 林锦婳泄气:“那有什么是你想的?” “与婳儿同舟夜游,似乎不错?”赵怀琰看着她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忽然道。 林锦婳眼眸一眯,嘿嘿一笑:“刚巧,我包了条船……” 林锦婳心里得意,为了能丢下孩子溜出去自由自在无所顾忌的玩,她可是准备充分的。 可不等她高兴完,就发现赵怀琰眼眸深了深。 她小心脏颤了颤,半个时辰后,就已经后悔不跌了。 河面上的船儿飘在河心,船头挂着的一盏灯笼不断轻轻晃动着,林锦婳只觉得自己有如波涛里的鱼儿,只能乖乖的承受着这波涛将她一次又一次的吞没,直到半晌后,一切归于宁静。 林锦婳身上只盖着一条轻纱,困倦的窝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膛有力的跳动,把头挪了挪,蹭到他的下巴上,妄图用自己的头发让他觉得痒,从而跟自己求饶,不然总是自己求饶,似乎太不公平了。 赵怀琰看着她像只小懒猫似的动,嘴角藏着笑意,抬手扯过被子将她裹好,才在她耳边低哑着声音轻声道:“累了?” “嗯。”林锦婳略带着几分怨气嗯了声,赵怀琰却只笑道:“看来陈大财主的流水席我们是吃不到了,不过听闻京城今儿的花街新开了,请了不少俊俏的公子和貌美的姑娘……” “那……我勉强去看一看?”林锦婳忽然起了些兴致,赵怀琰嘴角勾起:“想都别想。” “哎……” “西街我已让人备好了,月老庙今日很热闹。”赵怀琰抬手轻抚着她的脸笑道。 林锦婳抬眼对上他的眼睛,看着他眼中的柔情,高兴的将他抱着,可因为这一动,便觉身上一凉,原来是本就一半垂落在地上的被子一下子滑下去了,两人不得不坦诚相对。 赵怀琰还好,林锦婳的脸一下子通红,扭头就要去拉被子,人却差点也落下了床去,好在赵怀琰的手微微的扶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又利落的将被子给扯了回来,只不过林锦婳一想到方才的场景,脸就红了个透,而身后的人似乎又有了兴致。 水面倒影着微微晃动起来的船,船底的鱼儿们听到船内那婉转的声响,也有乖乖散了去。 等林锦婳来到月老庙时,腿都是软的,以至于高禀来时,还以为她是身子不适。 “娘娘,您没事吧。”高禀小心问道。 “没事。”林锦婳得体笑笑,牵着赵怀琰的手,但重心都挂在他身上了。 赵怀琰只镇定笑道:“要不要我抱……” “不用。”林锦婳才不想好不容易出来玩,还要叫人给围观了。 她指了指前面那个排了长队买挂树上红绳的地方,朝赵怀琰笑道:“怀琰,你能不能去买那个。” 高禀对于娘娘指使皇上早就习惯了,但让他去排队,嗯…… 赵怀琰看着她实在站着难受,只点点头:“你先在凉亭坐着休息。”赵怀琰笑道。 林锦婳忙点头,又看着高禀奇怪的眼神,这才咬着牙慢慢优雅的走去凉亭坐下了。 等赵怀琰走后,她才趴在桌上长舒一口气。 不过这月老庙还真是热闹,来来往往的信男信女,还有不少是父母陪着来的,就是要求一个好姻缘。 林锦婳半撑着头笑眯眯看着这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通明的红灯笼,看着那棵百年老树上系满了信男信女们许愿的红绸带,嘴角高高翘起…… 哎……等等,那个羞羞答答靠近赵怀琰姑娘怎么回事! 她刚要起身,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走来,还不等她起身,就见那脚步声加快到了她跟前。 她抬眼看去,便见一个身长七尺但略显油腻的男人挡在了她面前,那双绿豆大的眼睛正惊喜的盯着林锦婳,忍不住道:“姑姑姑娘,你你你叫叫什么么……” “看我漂亮,想娶我回去做夫人?”林锦婳直接替他回答。 男人一听,更加高兴:“甚甚甚得我心心,做……妾。” 林锦婳好笑看他,道:“我这姿色,只能做妾?” 一侧的小厮看不下去了,忙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公子家里已经娶了个母老虎了,只能委屈你做妾了。” “那你且说说,你是哪家的公子?”林锦婳问他道。 “我家公子可了不得,跟当今的皇后娘娘都是亲戚,娘娘很看重我家公子的。”小厮立即道。 林锦婳嘴角勾起,好整以暇的问他:“是吗?你家公子是林家的还是徐家的公子?”徐家的亲戚早在当年徐家落难时跑光了,林家就更不用说了。当然,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她也不计较,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门打着自己名声的亲戚在这里招摇撞骗呢,而且看他这路数,都不是第一次了。 “我家公子那是林家的,跟林将军都是以兄弟相称,前儿才入过宫呢。”小厮很是骄傲,那绿豆眼公子也得意的打开折扇摇了摇。 “哦,原来是这样。”林锦婳一副深信的模样,但话不等说完,便见个衣衫普通的男人一脸愤怒的跑了来,朝绿豆眼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你还想骗多少女子?我告诉你,你最好把我妹妹还给我,不然我就上官府告你!” 绿豆眼只不屑道:“你你你去告啊……” 他身旁的小厮只冷哼一声:“就是,你去告啊,我倒要看看官府敢不敢判!” “你……你们,你们仗着皇后的势力,以为我就那你们没办法了吗,我要去告御状,我就不信皇上也糊涂,维护你们!”青衣男人瘦弱的身板挺得笔直。 “来来来人,给我拖拖拖拖……” “拖什么拖,你还没告诉我你是皇后娘娘哪门子的亲戚。”林锦婳开口道。 绿豆眼一看她说话,态度立即好了起来,忙笑道:“我我我我……” 林锦婳淡淡扫了他一眼,看向小厮:“你说。” “是。”小厮清清嗓子,十分得意道:“我家公子,就是林家的亲侄儿林大金,乃是皇后娘娘最疼爱的侄儿……” “是吗?本宫有你这么大的侄儿?本宫怎么不知道?”林锦婳笑起来。 青衣男人微微一怔,见她自称本宫,还以为她疯了。想了想,又觉得她可怜,只道:“姑娘,你赶紧走吧,这不关你的事,他就是个骗子,你别被他骗了。” 林锦婳朝他嫣然浅笑:“这么笨的骗子,本宫还是第一次见,放心,没事的。” 青衣男人看她还在自称‘本宫’,叹了口气,忙劝她道:“姑娘,自称本宫,可是死罪啊,你快别说了。” “没事……”林锦婳还不等解释,那绿豆眼就急眼起来,自己看上的姑娘,怎么跟别的男人搭话起来,还朝他笑? 他怒道:“把把把把他给我拖下去打打打!” 说完,他那群狗腿子们立即阴笑着上前,摁着那青衣男人就往暗处拖。 因为这里偏僻,月老庙的人根本看不到这里的情况。 眼看着那青衣男人就要被拖下去,林锦婳才要说,那绿豆眼竟直接伸手来抓住了林锦婳的胳膊,嗅到她身上的幽幽香气,还猥琐的深深吸了口气,可没想到下一秒就被林锦婳反手一巴掌狠狠打开了。 “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林锦婳浅浅一笑,目光微冷起来。 之前的小厮却跳起来大骂:“我看是你活得不耐烦了,敢打我家公子,我家公子能灭你九族你信不信!” 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好,那我们就赌一赌,是我灭他九族,还是他灭我九族。” “你——!” “好了了……”绿豆男忙拉住小厮,捂着脸痴迷的看着林锦婳,道:“来来打这这边……”说着,伸出自己的另一边脸。 林锦婳嘴角高高扬起,轻声道:“墨雪,打。” 众人还在奇怪她嘴里的‘墨雪’是谁,就见风声一动,而后响亮的一个巴掌声响起,一个穿着素白墨竹衣衫的女子便出现在了这凉亭里,而那绿豆男被打的左脸瞬间肿的老高。 他被打蒙了,在场的小厮们瞬间狠了脸:“臭女人,敢打我家公子,来人,抓起来!” 说完,十几个男人就围了过来,之前被拖出去的青衣男子还在紧张,可下一秒,他就看到那白衣姑娘如翩飞的蝴蝶一般,出手抬脚,不过翻飞几招,十几个男人全部鼻青脸肿的倒在了地上,而她稳稳落地后,衣衫都没乱,只是夜风吹动她散落在肩上的黑发时,她清冷的侧脸如玉,仿若九天玄女一般。 他看痴了,发现地上那些人蠢蠢欲动之时,立即大喊:“仙女小心!” “仙女?”墨雪眉心一拧,转头睨了他一眼,抬手间便又跟那些人打起来,可那些人被打得哭爹喊娘,愣是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林锦婳悠悠闲闲的坐下喝茶,等打完了,赵怀琰跟高禀也过来了。 高禀一瞧见这场景,也是诧异:“这是……” “他说是我的侄儿,要骗我回去当妾。”林锦婳好笑的说道。 底下那些小厮们听不懂了,还是之前那小厮回过神来,猛地抬头去看赵怀琰,皇上曾好几次去西山围猎,还有几次大的祭祀,都是露面过的,他得幸曾见过两次。 可面前这个高大的黑衣男人,他这浑身威严杀气的样子,不正是皇帝吗? “难不成……难不成你真是皇后娘娘?”小厮惊恐的看着面容绝色的林锦婳道。 “不不不可能能……”绿豆眼爬过来,还要放狠话,却没注意到赵怀琰的脸色已经很差很差了。 他还没说完,赵怀琰便寒声吩咐道:“查出他家里到底是谁,抄家,赶出京城。” 那青衣男人一听当真是当今皇上皇后,忙上前来:“草民见过皇上。” “嗯。”赵怀琰未曾多说,他却又道:“请皇上主持公道,此人骗了不知多少良家女子回去,卖的卖,做小妾的做小妾,打着皇后娘娘的名声坏事做尽,此人决不能如此轻饶!” “你你你……”绿豆男才要反驳,却被高禀一脚踩在了脚下。 赵怀琰看着高禀:“细查,若属实,当斩。” “是!”高禀应下,暗处立即出现十来个黑衣人,将这些人拿麻绳捆起来,堵了嘴就给拖走了。 那青衣男人见状,想再说些什么,可偏生赵怀琰处事十分的利落公正,让他无话可说。 他只能行礼准备离开,林锦婳忽然叫住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臣魏峥。”他躬身道,说完,看到墨雪的衣角,又多补充了两句:“草民先父是前朝两江总督,后战死,此番得蒙皇上不计较前朝旧恨,大开恩科,特携妹妹入京赶考,往求取功名,报效朝廷!” 林锦婳闻言,还有些惊讶,没想到此人竟是那魏总督的儿子。魏总督是典型的油滑之官,可方才看这魏峥,不畏强权,据理力争,也颇有不怕死之态,倒是个难得的。她留他下来问话,纯粹是看到他见到墨雪时,那一丝惊艳又克制的眼神,没想到竟是那魏总督的儿子。 “你先去找你妹妹,春闱很快要开始了,你可要好好努力,考上状元才好啊。”林锦婳笑道。 魏峥立即应是,说完,忍不住又多看了眼墨雪,这才赶紧转头走了。 等她离开后,林锦婳才跟赵怀琰笑道:“这个魏峥看着倒是个好的。” 赵怀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只转头跟林锦婳道:“贪玩,下次出事,直接叫人出来,不要再贪玩了。” “是,知道了。”林锦婳看他严肃的样子,乖乖应下,没想到之前看到的缠着她的小姑娘这会子又跟来了。 是个同样穿着紫色长裙的衣裳,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很是可爱的模样。 一走过来,就跟赵怀琰道:“你怎么来这儿了,我不是让你等我的吗?” 赵怀琰眉心略有些不耐,看了眼高禀,高禀会意,立即上前道:“这位小姐,我加主子夫人在此小憩……” “夫人?”那女子立即朝坐着的林锦婳看去,待看到她的脸,立即惊艳不已,忙笑道:“我说这样俊朗的公子该会娶什么样的夫人呢,原来是这样好看的。” 林锦婳看她眼底并无恶意,也浅笑道:“你是哪家的小姐?” 紫衣少女嘿嘿一笑,不等开口,就见个妇人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拉着她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要嫁给这位公子。”那少女立即道。 林锦婳眉梢一挑,敢情这小姑娘没听到高禀的话呢。 她正要开口,那妇人就道:“你胡说什么,我们可不能随便嫁个人。” “为何不能,此番我们来京都,不就是为了嫁人的?反正只要不嫁给他们的皇帝就好了。”小姑娘嘟嘴道。 林锦婳看了看赵怀琰,大约已经猜到了这小姑娘的身份了,八成是北燕一直想要嫁过来和亲的公主啊,这可就头疼了。 正想着,那小公主忽然道:“对了,要是不行,我就去月老庙的树上许愿。” “你许愿有什么用,这位就是皇上和皇后娘娘。” 略显稚嫩的声音传来,打断她的话,众人齐齐看去,便见个玄衣小公子走了来,步履十分轻盈,可见功夫之高。 那紫衣少女扭头看去,见到是他,宠爱的笑起来:“小景,是你啊。” “公主殿下。”姜期景过来后朝她一笑,这才转头跟林锦婳和赵怀琰见了礼,态度十分恭谨规矩。 姜子瑜一瞧,这二人果真就是帝后,心中一下子复杂起来,她怎么只是想找个普通男人嫁了都这么难呢? 而且这个皇上……当真是很帅啊…… 姜期景不管她,行完礼后,才道:“北燕使团还未到京城,我们先行入京,还请皇上见谅。” 赵怀琰早知他们来了,也知道他们过来无非是来玩的,并不介意,倒是不知道她就是此番北燕送来的和亲公主,只转身看着林锦婳。 林锦婳知道是不能留在这里玩了,想了想,她也的确乏了,便跟着起了身来,只朝姜期景和姜子瑜道:“时辰不早,我们先行回宫。” 姜子瑜悄悄瞄了眼林锦婳,发现她并没有生气嫉妒的样子,一颗心终是落回了肚子里。她可没什么别的想法,她只求能嫁过来和亲,能让母妃在宫里好过,别的就没有了。 虽然不能嫁给皇上…… 她浅浅珉起唇角,好歹看得出来这个皇后娘娘是个和善的,跟她打好关系,也就不担心母妃在北燕受欺负了。 她乖乖在一侧站着,等着林锦婳也走了,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还跟姜期景道:“小景,你怎么来了。” “来找人。”姜期景说完,转身要走,却被姜子瑜一把拦住,笑眯眯道:“不行,皇叔可说了,要找到你这个小家伙,把你送回北燕去习武的!” “你能抓到我?”姜期景轻轻一笑,白色的身影一闪,姜子瑜瞬间吓得僵住,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才看到已经歇在他肩上的小小白狐,紧张到:“小景,你怎么又拿这个吓我,好歹我也算你皇姑姑!” “阿月很乖的,不会吓唬任何人,皇姑姑还是好好想想嫁给谁吧。”姜期景淡定一笑,扭头就走了。 等他一走,姜子瑜才气得跺脚:“去去,立即告诉姜王小景在京城呢,赶紧把她抓回去习武。”她说完,又扭头看了看那挂满红绳的树,又叹了口气,只能乖乖去挂红绳求姻缘了。 姜期景离开后,直接回了客栈。 阿月也乖巧的跳上暖榻去了,而他只是想着如何入宫了。 第二天一早,北燕使臣尚未过来,就听人来传,说北燕的小郡王姜期景求见。 林锦婳在后宫正看着墨雪教几个孩子习武呢,听人说姜期景来了,不由想起之前墨风曾说的,他特意包下云桂坊的事。 想到这事,她忍不住笑起来:“他要入宫的理由是什么?” “说是想给皇后娘娘请安。”小玲笑道。 “给本宫请安,可是本宫跟他又不熟。”林锦婳好笑道,小玲嘿嘿笑道:“听说他还带来了传闻是天底下最好的厨子,要来请咱们小公主吃饭。” 林锦婳更是乐了,这小小年纪,哄小姑娘的手段倒是不少。 不过如今宫里无聊,让他来也无不可。 她瞧着认认真真习武的小酒儿和了了,弯起眼睛:“既如此,让他来吧。”她也瞧瞧,这全天下最好的厨子,究竟多好。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小姑娘的忧愁 姜期景来的时候,看到还是跟三年前一模一样的皇宫,也早已没了那份欣喜,他只期待一会儿是不是还会见到当初那个苏镜洵。 没多久,就在宫殿内见到了林锦婳,不过她正坐在廊边,天上下了些毛毛细雨,细雨中,两个身影还稳稳的扎着马步习武。 他过来行了礼,目不斜视的看着林锦婳,笑道:“期景见过皇后娘娘。” “好久不见了,你都长这么高了。”林锦婳看着他跟记忆力的小胖子姜期景完全不是一个样了,还确实有些惊讶,现在的姜期景,虽然也就十来岁,可身量却不比站在一侧的小玲矮多少,而且他因为常年习武,瘦下来了不说,而且给人一种挺拔的少年感,眉目清明,唇瓣含笑,真正一个文雅开朗好少年的模样。 她只装作不知道墨风曾说过的那些事,笑着道:“听闻你此番入宫来,是因为寻觅到了一个好厨子,特意带入宫来的?” “是。”姜期景浅笑,朝不远处看了眼,便见一个憨厚老实的男人跟了上来,规规矩矩行了礼:“草民见过皇后娘娘。” “这位就是北燕第一名厨,此番期景是特意跟使团一道来的,但使团走的太慢了,所以期景就先行一步了,还请皇后娘娘不要责怪才好。”姜期景笑道。 林锦婳知道他年纪虽小,但自小学的规矩就多,倒也不奇怪,只笑笑:“小玲,带这位大厨下去。” “是!”小玲应下,立即带着人去了,姜期景又叫人捧了两个盒子来,才道:“这是期景的心意。知道娘娘擅医术,这里有一朵才采摘回来不久的天山雪莲和两支情花藤,另外还有留颜花十朵及灵蛊一只。” 光是听着他列举的这一样样的东西,林锦婳便知道他这是花了大心思了,且不论这些药材多难得,如今蛊虫更是少见了,他居然还能捉来一只灵蛊。而且蛊虫本就是有毒的,却唯独灵蛊这种蛊虫幼虫不仅无毒而且好驯养,说来这灵谷怕不是给自己,而是给酒儿的。 林锦婳看穿他的小心思,倒也不吝啬,只笑眯眯指了指那正在细雨中习武的酒儿,才道:“你既然来了,便在宫中住几日再走吧。” 姜期景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行了礼,这才快步朝酒儿那处去了。 酒儿现在正集中精力呢,倒是了了,因为年纪尚小,所以被小珑暂时抱走了,葡萄也因为到了要去御书房的时间,暂时先走了,就只剩下她一人和墨雪。 墨雪远远瞧见姜期景来时,都觉得奇怪,等凑近了,酒儿才惊愕道:“你是那日云桂坊的小公子?” 姜期景见她还没认出自己,走到她跟前,弯眼一笑:“公主曾经还说要一直跟我一起玩的,这么快就忘了我?” 酒儿闻言,略想了想,可根本想不起有跟这么个俊俏的小公子一起玩过。 她皱皱眉,摇摇头:“你到底是谁?” “笨蛋。”姜期景低声说完,才扭头给墨雪规规矩矩行了礼,笑道:“墨雪姑姑,三年前你还曾说要教期景功夫的,现在期景来了,不知姑姑可有时间?” 墨雪闻言,一下子想起他来,但也跟林锦婳的反应一样,根本认不出现在的他了。 但看他笑的甜,说话也甜,自然没有不乐意的,而且还存了几分逗弄的心思,道:“那且让我试试你这几年学的如何。”说完,直接抬手试来,但没想到姜期景不仅轻功好,其他的功夫底子也打得很好。 几招下来,墨雪虽然处处让他,但光是他这年岁,能有如此的造诣,已经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就连墨雪都自认,当年的自己许是都不如他。 可这还不是让墨雪最惊奇的,她才对姜期景下手几招,转眼,他就能轻易将她方才所出的招数全部比划出来了,而且分毫不差。 一番对打下来,姜期景也完全没吃亏。 “你很有天赋!”墨雪收手后,直接道。 “多谢姑姑夸赞。”姜期景浅笑。 墨雪瞧见一侧的酒儿,笑道:“下雨了,公主先去里面休息吧。”她还想试试姜期景的功夫。 酒儿一瞧姜期景一来,就把墨雪姑姑的注意力全部抢走了,还骂自己笨蛋,就略有些生气,咬牙道:“姑姑,我要比他更厉害。” “拜我为师如何?”姜期景笑眯眯看她。 酒儿直接朝他扮了个鬼脸就气鼓鼓的走了,哼,此次戏弄她,她才不会拜他为师! 说完,她就直接回去沐浴更衣了。 姜期景也不急,只扭头继续跟墨雪过招。 林锦婳远远看着,刚好姜期景带回来的大厨做好第一道素点心来。 了了换好衣裳出来,只闻着那香气,就蹬蹬跑了过来趴在林锦婳身侧深吸一口气,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她道:“母后,这是什么呀?” “想试试?”林锦婳眯眼一笑,正好她也想知道这北燕口味的东西会不会合胃口呢,说完,亲自夹了一块金黄酥软的酥饼起来,放到了了嘴边:“那你尝尝?” 了了见今儿娘亲居然丝毫不阻止他吃点心,大眼睛一弯,嘿嘿笑道:“母后,该不会你不敢吃吧。” 林锦婳见这小家伙居然早摸清了自己的套路,笑的更加温柔了:“怎么会呢,哪有做娘的坑儿子的,来吧,尝一口试试……” “不行,皇兄教了了,要孝敬母后,母后先来。”了了郑重的点点头道。 “母后心疼了了,了了先来。”林锦婳又道。 母子两就这样客气的推拒着,直到葡萄临时回来拿个东西路过,立即就被林锦婳和了了叫住了。 了了虽然有些不忍,但这东西看起来实在可口,虽然可口,但父皇母后教过他,要学会克制。 嗯,克制。 “皇兄,来尝尝。”了了甜甜笑道。 葡萄看着那一盘堆满的糕点,再看笑成两只狐狸样的母子,理智轻笑:“母后,儿臣还有要事……” 众宫人:“哎……” 小玲终是忍不住道:“娘娘,要不然奴婢来试试吧。” 林锦婳感激的看了眼英勇的小玲,终是笑出声,道:“罢了,我自己尝尝吧。”本就是逗着儿子玩的,说着,便夹着咬了一口,却没有她想象中那种魔鬼般的味道,反而酥软的很,饼好似有许多层叠在一起,每一层都刷上了甜蜜的酱,外酥里嫩,又不会太腻,实在是美味。 她尝过后,看着镇定的葡萄和悄悄咽口水的了了,终是笑起来,给他夹了一块,才都分给其他人了。 没多会儿,那大厨果真是一样接着一样精致又好吃的点心端上来了,林锦婳干脆搂着了了两人安安心心地品尝着,直到吃过午饭,母子两才因为吃的太饱,休息了不多久就齐齐睡午觉去了。 酒儿不是个记仇的人,上午的事发生后,下午就忘了,只高高欣欣的撑着伞打算去找苏镜洵和苏思梦了,却没想到过去的路上,忽然见一只白白的狐狸在宫墙上行走,如同精灵一般,浅绿色的眼睛十分好看。 她怔了一下,才立即跃身上宫墙,轻笑道:“小狐狸,你怎么在这里?” 阿月看了她一眼,便飞速跑开了。 酒儿见状,急急就跟了上去,没想到七万八绕的,竟是到了一个不大的宫殿里。 宫殿里不见其他人,只看到一个正捧着书抬脚坐在廊下的姜期景,而方才那小狐狸就坐在他身上。 “这小狐狸是你的?”酒儿诧异道。 “阿月。”姜期景轻轻一声,小狐狸便立即从他身上起来,飞快跑到了酒儿的怀里。 酒儿下意识的就抱住它,看着它乖乖靠在自己怀里睡着,一颗心都化了,却是不解:“这么乖的小狐狸,怎么会这么听你的话?” “因为我英俊啊。”姜期景嘴角扬起。 酒儿一听,这才细细打量起他来,这张脸吧……的确挺好看的,跟小洵一样好看。 见此,她终是笑道:“雪姑姑说,你是当年的小景,对吗?” “终于想起来啦。”姜期景放下书倚在栏杆边看她道:“酒儿,你还答应过长大以后要嫁给我呢,没忘吧。” 酒儿眨巴眨巴眼,笑眯眯看他:“你是不是以为我年纪小,不明白‘嫁’是什么意思?” 没错,姜期景就是这么以为的。不过话说回来,她这是明白咯? “那等我长大后,来你大齐提亲?”姜期景又道。 “不要。”酒儿扭头就往外走。 “为何?”姜期景不明白,扔了书飞跃到她身边来,才奇怪问她:“天天跟我一起玩不好吗?” 酒儿只直直往前走,只道:“跟你玩就非得嫁给你?” “那倒也不是,但你若不嫁给我,我就要娶别的姑娘了。”姜期景看着她笑道。 “那你娶别的姑娘就是。”酒儿才不稀罕,她还有她的小洵呢。 姜期景看她完全是什么也不懂,也只能幽幽叹口气,慢慢跟在她身边逗她玩,不过酒儿这孩子单纯,姜期景可比她知道的多多了,三言两语,还是逗得她哈哈大笑。 墨雪回去跟林锦婳回话说起时,都道:“娘娘,您就不担心这小王爷带坏了公主?” 林锦婳安稳的靠在暖榻边,看着自己新做出来的药丸,半晌,才浅浅笑道:“你觉得小景是个坏孩子?” “倒不算坏孩子,但玩心重而且心思多是真的。”一侧小玲道,说完,还从袖子里拿出一串极好的珍珠项链来道:“这是迟些小王爷让人送给奴婢的。” 林锦婳却是笑:“他心思多,但他绝不是个坏孩子,这一点我能肯定。而且他天性积极,凭他那身功夫,不仅仅是天赋就够的,说明他也勤学苦练,能沉得下心,再说说今日送的这些东西,样样都是费过心的,说明他对酒儿很上心。至于权势,且不论这么大的孩子到底懂不懂,就算懂,自小就被位高权重的姜王惯宠着的人,绝不会是贪恋权势之辈,他如此接近酒儿,绝不会是想得到一个驸马的称号从大齐得到些什么,况且能得到情花藤和留颜花这等东西的人,他背后的势力绝对不小。”林锦婳考量的是酒儿的以后,虽然孩子还小,她不勉强什么,但也不会刻意隔绝什么,只要对酒儿不是另有所图。 说到这儿,小玲倒是忍不住问道:“娘娘,这情花藤和留颜花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宝贝呀?” 林锦婳莞尔,拿出手里刚刚才做好的药丸,药丸微微泛着些许的黑色,漫出一股诱惑却又危险的香气,浅笑道:“情花藤,顾名思义,跟情有关,是绝情之药。至于留颜花,乃是保人容颜不老的花,他倒是费了许多心思,这两样东西,我只在书里看过,传闻生长在数千丈的深渊之下,极为珍贵,说他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小玲惊愕的捂住嘴,难怪姜小王爷给自己出手就是珍珠项链了,却原来已是十分普通的物件了。 墨雪在一侧没出声,刚从外面的小珑进来倒是笑道:“苏家公子今儿写了篇策论,皇上看过后,都夸他见解独到呢。” 林锦婳浅浅一笑:“看来你更喜欢苏小公子。” “奴婢只是觉得,苏小公子怎么也是在皇上和皇后娘娘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又跟咱们公主青梅竹马,岂不是更加可靠?”小珑珉唇浅笑道。 “可靠是可靠,但苏公子的性子早在入宫前就定了,改不了的。”墨雪道。她早就看得出来,苏镜洵心底的那一份疏离和清冷,不论是谁都暖不化的,纵然他对人好,也都是有所保留了,倒不如姜小王爷,一腔热血,明明白白。 林锦婳倒是笑道:“小洵也不错,而且饱读诗书,温文尔雅,跟酒儿那调皮性子倒是极其中和。” 小珑欣喜不已,林锦婳只由着他们笑,反正酒儿年纪还小,她是不许她们拿这些个东西去她跟前说的。 这会儿酒儿已经是到了苏镜洵的宫殿,因为太傅都是在这后面的勤学殿里教书,所以每次去之前,她都要先来等苏镜洵兄妹一起再过去。 “小洵,小梦!”酒儿一进来便唤道。 宫女小梨早早在门口等着了,瞧见她来,才笑道:“苏小姐今儿着了风寒,正在里头歇着呢。”说完才,才发现一侧的姜期景。 姜期景看着她,还道:“哪里来的小宫女,生的这样好看。” 小梨年纪虽小,夸人的话却是听得懂的,当即羞红了脸,行礼道:“奴婢小梨。” “这是小王爷。”酒儿介绍完,就忙不迭跑进去看苏思梦了。 到时,苏思梦正坐在暖榻边,脸色微微有些白,时不时还有点咳嗽,不过她如今一身浅蓝色的长裙,坐在暖榻边,瞧着到时少女的模样了。 她听到声响,转头就瞧见了酒儿,还瞧见了她怀里抱着的阿月,带着分奇怪和欢喜笑道:“这是哪里来的猫儿?” “不是猫儿,是小狐狸。”酒儿小跑到她身前,笑着把怀里的阿月给她看:“很可爱对不对。” “是皇上送你的吗?”苏思梦羡慕的看着酒儿的,从小酒儿想要什么,皇上都会命人给她带来的。 酒儿笑着摇摇头:“是一个爱说大话的人的。” “爱说大话?”苏思梦略有些惊奇,转眼就见帘子掀开,一个锦衣小公子缓缓走了进来,身量跟哥哥一般的高,浑身透露着一过利落和阳光。 她眨眨眼,就听他道:“又有漂亮的小姑娘,早知道,我便不来寻什么小公主了。” 酒儿轻哼一声:“你不来寻我,我也不爱寻你。” 姜期景上前就捏住她的鼻子威胁:“小丫头不寻我,我看谁今晚带你去策马。” 酒儿才要跟他打起来,听说骑马,才拍开他的皱起小眉头道:“宫里何时能跑马了?” “宫里当然不能,但是宫外能,听说今晚城里有人组织了策马比赛,参赛者不论年龄,赢了的赏金一百两。”姜期景转身便在苏思梦另一侧的暖榻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才笑道。 “宫外……”酒儿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只要能出宫,她内心都是激动的。可是没人带,她怎么出的去呢? 她有些怀疑的看着姜期景,道:“你有法子能出去?” “那当然,凭我的轻功,这皇宫对于我来说,来去自如。”姜期景笑眯眯道。 酒儿却是不信,但她的兴致已经被挑起来了。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酒儿跟姜期景对视一眼,立即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不一会儿就见苏镜洵跟葡萄一起进来了。 葡萄看着姜期景,顿了顿,才笑起来:“你是小景!” “小太子!”姜期景立即起了身来,笑着道:“我刚从北燕带了好些的书来,已经让人送去你宫里了,你可曾见到了?” “我跟父皇在御书房呢,一会儿回去我就去看看。”葡萄笑着上前来,苏镜洵却只是淡淡看着姜期景,这个人对他一直有敌意,他能感觉得到。 他看着坐在坐在暖榻边正跟苏思梦说话的酒儿,唇角微微珉起些笑意,才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去上课了。” “是!”几人齐齐应下,起了身就往外去。 走时,苏镜洵落在最后,看姜期景不走,还奇怪道:“你不去吗?” 姜期景扬起唇角一笑:“你们学的那些太简单了,我不感兴趣。” “简单?” “四书五经我早已倒背如流,而且我对读书不感兴趣。”姜期景说完,转头看着苏思梦道:“小梦可会弹琴,我也会一些,我们切磋切磋?” 苏镜洵眉心微微一拧,跟苏思梦道:“小梦,你身子不适,回宫歇息吧。” 苏思梦其实是想去玩的,毕竟这么小的年纪,但她又不敢违背苏镜洵的话,到底是起了身,跟姜期景笑道:“小王爷,我们下次再切磋吧。” “好,我去找雪姑姑玩。”姜期景也不急,缓缓起了身便往外去,经过苏镜洵身边时,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目光略带着些疏离,才道:“小苏公子,我记得你比我大四岁?” “如何?” “没事,只是提醒你,再过两年,你就该娶妻生子了。”姜期景说完就转身走了,走时还不忘跟苏思梦道:“你身子太弱了,才容易生病,得空也该动动,你看看小酒儿,年纪虽小,力气却比男子的都大,怕是吃牛长大的。” 苏思梦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苏镜洵看着姜期景离开,终是缓缓呼了口气,才道:“小梦,往后离他远一些。” “为何?” “离他远些就是,他不是你能沾染的。”苏镜洵看着姜期景离开,又拿了披风给苏思梦盖上,看着自己的妹妹如今也出落的亭亭玉立了,浅浅笑着,这才去了学堂。 等到了晚上,酒儿早早的就去洗漱睡下了,林锦婳早暗里接到了消息,但没管,只要没有危险就行。 夜里,雨停了下来,四处都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芬芳,现在宫里很是安全,宫人们也都早早睡下了。 一个黑影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到酒儿的宫中,那些宫女们都没察觉。 他到了窗边,轻轻敲敲窗户,朝里面道:“小胖丫头?” 酒儿:我气! 她掀开窗户爬出来,瞧见已经等着的姜期景,阿月趴在他肩上,微弱的夜色下,它看起来更可爱了。 姜期景以为她是在看自己,很是自信的他略有些紧张,微微站直了些,才道:“好了吗?” “好了,可是我们怎么出去?”酒儿道。 “跟我来。”姜期景邪气一笑,转身便飞身上了屋顶。 酒儿看着这么高的屋顶,还有些怕,但看着稳稳站在上头的姜期景,想了想,还是卯足了力气,飞跃了上去,等上去后,才发现这皇宫中还有不少的灯笼点着。 等等,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她以前是不是也上屋顶来过? 对了,那次还有雪姑姑一起看烟花呢。 她笑起来,姜期景在一侧看着,也跟着笑,不过很快就带着她飞跃过一个个的屋顶往宫外去了。 当然,出宫并不是这么容易的事,两人算着守卫换班的时间,齐齐贴在城墙根站着。 “还要等多久?”酒儿小心问他。 “很快。”姜期景说完,瞧见那波守卫撤离,抓着酒儿的手就快速带她往外跑去,酒儿也不敢出声,拼命跟他一起跑,直到跑过那道还未落锁的宫门,两人才对视一眼,笑着往另一头跑去。 等终于跑出了皇宫,两人才在附近的巷子边停了下来喘气。 酒儿还欣喜笑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当然是因为笨。”姜期景毫不迟疑道。 酒儿朝他无声的哼了哼,才道:“赛马的地方在哪儿呢?” 姜期景站起身来,吹了声口哨,便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而后一匹毛色鲜亮的黑马拖着马车便停在了巷子口。 “走吧。”姜期景轻易上了马车,转身朝她笑道。 酒儿看他这笑眯眯的样子,虽然不满意他总说自己笨,但怎么说一会儿还要跟他一道回宫去,只能跳上马车跟他一道走了。 马车跑起来,姜期景掀开车帘示意酒儿朝外看,酒儿看去,马车经过繁华的大街,四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亮亮的灯笼,还有走街串巷的各种叫卖的小贩,十分的热闹。 她还从来没晚上偷溜出来过,如今看到这般的场景,开心的差点跳起来,抓着姜期景高兴道:“好热闹啊小景!” “是啊,一会儿策马更热闹!”姜期景满意的笑起来,叫车夫将马儿赶得更快了些。春天的风吹进来,丝毫不觉得冷,反而带着格外的舒服和逾越。 很快两人就去了比赛马的地方,因为都是年轻的公子,姜期景就带着酒儿坐在场馆的屋顶上,旁边摆着一堆吃的,还有一小瓶果子酒。 “我们不能下去吗?”酒儿看着底下一匹匹的骏马,心痒痒道。 “等他们比赛完,我再带你去。”姜期景眼底露出几分邪气,瞧见酒儿这小胖妞,心里忧愁,还要等多久她才能长大啊,这样他就能带她离开京城,要知道大齐和北燕这样的大国,好玩的地方可是不少呢。他再也不想回姜王府了,再也不想看虚伪的父亲和继母,还有那些弟妹们…… “小景,你在想什么?”酒儿见他忽然不说话了,奇怪道。 姜期景回过神来,笑眯眯道:“在想我们下次去哪里玩!酒儿,到时候我们要玩遍各种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酒儿当然点头,姜期景笑起来,带着她开开心心的看比赛了,还押了赌注,赌哪一匹马先跑到终点。 场馆里当然也是十分的热闹,等到姜期景押的那匹黑马赢得胜利后,瞬间就有烟花燃起了,漫天的烟花绚烂夺目。 姜期景舒舒服服的躺在屋顶,笑眯眯看着这转瞬即逝的烟花。 酒儿坐在一侧还在思考:“为什么我押的小白会输呢?” “输了又怎么样,它还是最俊美的那一匹。”姜期景看她还在纠结的样子,笑道。 酒儿闻言,扭头瞧着他:“真的吗?” “自然。”姜期景笑眯眯道。 “那就好。”酒儿坐在一旁,迷迷糊糊把果子酒倒是喝了不少,不过这果子酒没什么真的酒,倒也不醉人。 两人就这样看着烟花,直到场馆的人都散了,姜期景才带着她偷溜到了场馆后去了。 马厩里,一匹匹马都在吃着草料,而且这些马儿都被刷的十分干净,看起来都是乖乖的模样。 姜期景自然的走到酒儿之前看中的那匹白马前,笑道:“胖酒,骑这匹?” 酒儿瞪他一眼,才满意的看着白马点点头,却又担心道:“这马儿会不会太烈了?” 姜期景浅浅一笑,打开马厩走了进去,轻抚马儿的头,才跟她道:“过来,我教你个法子。” “什么法子?”酒儿不解,但还是走过去,跑到了他身边,立即就被他拉起手,放到了马儿的头上。 “想想你的蜘蛛朋友们,你是怎么跟他们交流的。”姜期景道。 酒儿惊愕看他:“你怎么会知道?” 姜期景浅浅一笑:“大齐公主的事,北燕怎么会不知?” 酒儿眨眨眼,倒也不再问,反正小景不会害她。 她闭上眼睛,开始想起跟蜘蛛们交流的办法,终于,她感觉到手心慢慢的热度,而后那马儿竟温顺的在她手心蹭蹭,而后她才睁开了眼睛,姜期景也顺势放下了手,道:“你一人不稳,我跟你同乘一骑。” 酒儿笑着点头,立即就跟他上了马去,不过就在马儿要出去时,守夜的人好似来了,酒儿还是第一次这样子,略有些紧张,姜期景却是邪气一笑,才道:“坐稳了!”说完,驾着马就冲了出去。 瞬间,安静下来的马场就热闹了起来。 酒儿坐在颠簸的马上,刚开始还紧张,而后就开始欢快起来:“小景,再快些,咱们跑出这京城去!” “坐稳!”姜期景笑起来,驾着马就快速带着她往前而去。 很快,马儿绕着城跑了一大圈,累得半个马场的马和人都追出来了,姜期景却早早带着酒儿飞身下了马藏在了一处茶棚里。 茶棚的掌柜能跑得一手的好酥油茶,还有酸奶酪和酱牛肉。 瞧见他们两个小孩来,本还觉得奇怪,而后才见那锦衣小公子人虽小,气场却大,端端往哪儿一坐,便叫人不敢轻视,再看那小姑娘,眉目间灵气满满,也是个十足的小美人胚子,且看二人的穿着,也知道非富即贵。 “掌柜的。”姜期景浅浅一笑,扭过头去,一锭银子飞出,稳稳的嵌入掌柜的桌子里,吓得坐在角落蠢蠢欲动的男人瞬间歇了心思。 很快难得意见的酥油茶便端了上来,酒儿吃不惯,倒是吃了些酱牛肉。 等外面搜寻的人散了后,姜期景才带她去转角另一家买豆腐脑的店里吃了碗豆腐花。 两人这样走走逛逛,很快酒儿就困得不行了。 “我背你?”姜期景笑道。 “你能背的动吗?”酒儿手里还抓着只彩色的风车,迷迷糊糊的问他道。 姜期景看她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浅笑,上前蹲着,酒儿一瞧,实在是抬不动脚了,便顺势趴了上去,还问他:“小景……” “怎么了?” “你是不是讨厌我。”酒儿很是不解。 姜期景面色微微一滞:“怎么这么问?” “因为你总说我胖,母后和皇兄都说我瘦了好多了,我真的胖吗?”酒儿不理解,小时候她是很胖,因为贪吃,但是现在她不贪吃了,吃东西她都只吃以前分量的一半,而且还要跟雪姑姑习武半日,她很努力了。 “不胖,我骗你的。”姜期景面色柔和了些,身上背着的她虽然还有点肉肉的,但绝对不旁。 半晌,他见背后的人不说话,扭头看了眼,才发现她已经睡熟了,浅浅一笑,将她背稳了些,继续往前而去。 很快他就把她送回了宫里,因为他知道暗处有皇后娘娘的人跟着,所以也并不担心什么。 到酒儿宫里时,墨雪已经在等着了。 墨雪瞧见他背着酒儿,上前接过,道:“时间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姑姑,这几日我都会带小公主出去玩,皇后娘娘会答应吗?”姜期景直接问她。 “只要平平安安的,皇后娘娘不想束缚小公主,但也不希望她太过顽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墨雪看着他道,这个孩子聪明的很,其实她并不怎么担心,反而酒儿被周围的人保护的太好,根本不知世间危险,有姜期景带她出去走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皇后娘娘以后是要离宫的。 姜期景笑起来,看了看睡得沉沉的酒儿,笑着将她的风车放到一侧的桌子上:“那期景先告退。”说完,他这才走了出来。 夜色静静,他觉得大齐的皇宫比北燕的好多了。 北燕那么多的人,那些皇族的人都是他的亲戚,可他们惦记的都是如何在祖父身上谋得好处,祖父不在的时候就冷脸待他,倒不似这里,大人他不管,起码还有个小酒儿,纯真的好似白纸一般。 他笑笑,提步走了出去。 一夜好梦,第二天一大早酒儿跟墨雪习武的时候都更加积极了,因为她想早点学好武功,早点能轻巧的翻出这座宫墙。 白天还是这样,晚上姜期景就会照旧带酒儿出去玩,过几天后,还捎带上了葡萄和了了,再过两天,把苏思梦跟苏镜洵也带上了,只是苏镜洵对这些景象的兴趣都不大,他不喜欢市井的热闹,只喜欢青山竹林溪水潺潺,市井的热闹对他来说,只是些噪音罢了。 就这样,半个月过去,姜期景忽然跟酒儿道:“小酒儿。” “嗯。” “我要回去了。”他笑道。 “去哪儿?”酒儿不解问他。 姜期景浅浅一笑:“世界上最疼我的人没了。”他躺在宫殿的屋顶上,现在天色将晚,但那圆圆的太阳挂在天边似乎不愿意落下去一般,碧蓝的天空上,那一两朵的浮云也染上些许的金色。 酒儿别的听不懂,但是这句话听懂了。 她眼眶红红的看着姜期景,道:“小景,你别伤心。” 姜期景见自己还没哭,她倒是先哭了,不由笑起来:“我不伤心,他走了,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只是,我要回去,只怕很久很久都不能来看你了。” “为什么?”酒儿擦去眼泪不解道:“你不能留下来吗?母后父皇都会疼爱你,当最疼爱你的人。” 姜期景看她当真是什么也不懂,只笑着坐起身来,捏捏她的鼻子,终是道:“我要回去,替他守好那个家。不过你放心,等你长大了,我会回来娶你的,北燕那么大,大齐那么大,那么多好河山,我还没去看过,我一定会去看看的。”姜期景目光看向远方,带着向往。 酒儿也跟着生出向往,她想,他所说的大好河山一定很好看。 阿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窝在姜期景的怀里,低低呜咽着,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悲伤。 姜期景摸摸阿月,看看小酒儿,嘴角扬起,终是从屋顶一跃而下,走时才跟酒儿道:“那云桂坊我买下来了,送给你。” “小景,你一定要回来看我!”酒儿忍不住道。小景一走,在没有这么好的玩伴了。 “一定!”姜期景转头,看着站在屋顶上那个单纯红着眼睛的小姑娘,笑起来,快步离去。 苏思梦就在宫门口等着,等到他来后,才道:“小王爷。” 姜期景看到是她,还笑道:“思梦,你怎么来了?” “来送小王爷一程。”苏思梦朝他笑笑,终是羞涩的拿出了自己连夜绣的荷包给他,道:“送给你,回城的路一定很赶,里面放着一些能安神的东西,希望你不要太伤心了。” “多谢了。”姜期景笑着抬手去,只拍拍她的头,却没有接那荷包,提步便走了。 苏思梦的手僵在空气中,直到他走远了,她才垂眸看着自己的东西,终是慢慢收了回来,她看着自己绣的丑丑的荷包,笑着安慰自己:“一定是绣的不够好。” “小梦?” 苏镜洵的声音传来,她立即转过头看着来人,笑起来;“哥哥怎么来了。” 苏镜洵看着姜期景离去的背影,看着她微红的眼睛,温柔抬手揉揉她的脑袋,才轻声道:“下次眼泪要记得擦。” 苏思梦这才赶忙去擦了眼泪,兄妹两相视一笑,均是笑起来。 酒儿还沉浸在姜期景离开的悲伤中,一不小心,竟从屋顶划了下来。 “小心——!” 苏镜洵是特意来寻她的,刚好瞧见她从屋顶滑落,想也没想就扔了今日才誊抄好的书,几步上前将她接住,两个人却因此而一起摔在了地上。 苏镜洵将她紧紧护在怀里,见她无事,才终是松了口气:“没事吧。” “没事。”酒儿摔蒙了,摇摇晃晃着起身,才发现他还躺在地上,忙把他拉起来道:“小洵,你没事吧。” 苏镜洵见他拉着自己的手,忙松开了去。 酒儿见状,又要去拉,他还是躲开。 她不解看向他:“小洵,你怎么了?” “公主,男女授受不亲。”苏镜洵内心羞涩,可面上看起来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那为什么以前我们……” “因为以前公主还小,我也小,可现在不一样了。”苏镜洵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微微叹了口气,知道她是不会懂的,转头跟宫女吩咐私下里多教教公主,这才捡起地上的书回去了。 酒儿看着他就这样离开,还以为他也生自己的气了,原本无忧无虑的她,第一次有了忧愁。 她来找林锦婳时,刚好定北侯夫人也在,她此番来,就是来说要将苏镜洵接回侯府的事,毕竟苏镜洵也大了,不宜再留在宫里。 林锦婳也是这个意思,到底是后宫,虽然她也很喜欢苏镜洵。 “这两日本宫会安排,夫人不必担心。”林锦婳坐在暖榻边,浅笑道。 “是。”侯夫人看着林锦婳,岁月似乎在她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般,脸依旧是娇嫩的掐的出水来,眼神清亮,身段姣好,若是放下发髻,就是个少女的模样,半点看不出已经生了两胎了。 她一想到自己也才比林锦婳大几岁罢了,整个人就老态横生,心里就羡慕极了。 林锦婳也看的出她的羡慕,但那留颜花做出来的丹药她可没想着现在就给她。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侯夫人看酒儿还在一侧等着,也不敢多留,很快就笑着行礼退下了。 等她一走,酒儿才上前趴到了林锦婳怀里,闷闷道:“娘亲,酒儿是不是不乖?” “怎么了?” “小景走了,现在小洵也不理我。”酒儿闷闷道。 林锦婳一听,还诧异,苏镜洵那样的好脾气,也会跟酒儿置气? “小景是因为他祖父过世了,至于小洵,可是你做了什么事?”林锦婳轻声问道。 “不知道。”酒儿把之前的事描述了一番,才道:“酒儿不明白,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林锦婳一听,这才笑起来,立即跟她说了起来:“男女七岁不同席,过了今年,你也该七岁了,况且小洵都十四了,你们本就不该再有肢体的接触,要遵礼法……” 林锦婳慢慢讲着,看酒儿听得懵懵懂懂,她只提醒她往后要注意男女大防便是。不过倒是不太想她跟前世的自己一般,锁在闺阁方寸之地,见识不到这大好河山,繁华世界。只是该有的礼法她要知道,往后去,不要再叫人觉得出格就好了。 就这样解释一番,酒儿没彻底理解,心情却是好了不少,很快就去找了了玩了。 现在了了成日的往太医院跑,对医术很是感兴趣,也尤其喜欢听姜期景说些歪门邪道的,酒儿也就跟他还玩得到一处去。 没两日,苏镜洵就被侯夫人接回侯府去了,倒是苏思梦还留下了,酒儿这才算得了一点点的慰藉,不过她开始每天记起日子来,小景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再带她出去玩。 就这样日复一日,十年光景已过。 夏日,闷热的屋子里还有些清凉,但女子的尖叫声却十分的响了,屋外等着的人却已经是心急如焚。 这是他的第一胎,他以前根本不想有孩子,可耐不住没有好好避孕,终于还是有了。 “别急别急,第一次,会有点久的。” 林锦澄在一侧道。 王汝嫣挺着大肚子坐在一侧,也点点头,道:“放心吧,第一个孩子生的越久,说明将来越乖。” “对,不似我家那个,才发动,就生出来了。”林锦澄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定庵如今也都十三岁了,还没个定性。 正想着呢,就见林家的家丁匆匆忙忙跑来了,急急道:“老爷老爷。” “是不是大公子又烧了谁家的猪圈?还是放走了鸡棚里的鸡?”林锦澄几乎是认命般问道。 “不是不是……”家丁忙笑着摆手。 林锦澄见状,却一点也不觉得轻松,反而更紧张道:“那是什么?” 家丁嘿嘿笑道:“是跟公主和小皇子一起,把定北侯家的大小姐气哭了,现在定北侯夫人要上门说理呢。” 林锦澄微微一挑眉,算起来,定北侯家的大小姐苏玉眉,今年都该十八岁了吧! 他看了眼挺着肚子的王汝嫣,再看了看担心不已的朗月寒,叹了口,转身匆匆出去了。 王汝嫣浅笑出声,摸摸自己的肚子,才笑道:“乖孩子,往后你可不要跟你哥哥一样调皮知道吗?” “这是怎么了,方才还瞧见林将军匆匆出去了?”墨风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进来道。 两个孩子难得的乖巧,一男一女,也是金童玉女的模样,白皙的脸大大的眼睛。 高禀家的孩子也是双胞胎,但都是天生爱读书的,尤其崇拜太子林慕锦。 王汝嫣笑着把方才的话儿说了,才道:“也不知七王妃是生男还是生女。” “女,一定是女!”朗月寒激动道。现在他说话已经流畅了许多,只要不是太长的句子,他都能说的出来。 墨风和王汝嫣对视一眼,均是笑起来。 没多会儿墨月也匆忙赶来了,她女儿如今才相看好人家,就等着下聘,再过几年就出嫁了。 还没说几句话呢,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婴儿啼哭,没多会儿产婆就高兴中带着忐忑的出来贺喜,道:“恭喜七王爷,七王妃诞下一个女儿,母女平安!” 朗月寒一颗心落到肚子里,大声道:“赏!” 消息很快传到宫里,林锦婳也长长舒了口气,这比自己生孩子还紧张。 她看着已经收拾好的包袱行囊,长长舒了口气,看着一侧的赵怀琰道:“枕溪和祁烨早已去离陀岛等我们了,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等锦澄把酒儿和了了揪回来,就差不多了。”赵怀琰说完,还轻声道:“葡萄也想去离陀岛怎么办?” “不担心,给他骗个儿媳妇来,他就不想去了。”林锦婳可记得这小子,放在书桌的那封信上写着‘朝朝暮暮思卿’呢,哈哈哈,她的傻儿子也会拱白菜了,她倒要看看是哪家的白菜!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比武招亲的贵公子 此时的定北侯府中,定北侯夫人还在安慰自己的女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但没有讨得公主的欢心,反而屡屡被她气哭。 “好了玉眉,你别哭了。”侯夫人也是心焦,现在还能怎么着,她这么多年就生了两个女儿,小女儿自小性子孤僻不跟她亲近,又养在娘家不肯来侯府,身边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往后去,怕还真要指望苏镜洵。 这几年她也算看明白了,所以对苏镜洵好了不少,只是苏镜洵也是个冷淡性子,跟谁都不亲近。 苏玉眉这两年出落的倒是亭亭玉立了,此时哭得梨花带雨,侯夫人也只是劝。 好半晌,她才终于道:“娘,玉眉到底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女儿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真的比不上那苏思梦?” “好了女儿,这样的话往后可可千万别再说了,没得再叫人听见了笑话。”侯夫人忙嘘声,将屋子里的人都打发出去了,才道:“现在思梦可不是你能说的,没看到公主跟她关系多好?此番她回家来,往后就住在家里了,你好好与她相处。” “可是……可是……”苏玉眉心里不平衡,她是大姐,怎么处处都不如小妹,这话传出去,还不是要叫人笑话。 正想着,没想到很快就有人回话:“小姐,思梦小姐来了。” “她来做什么?”苏玉眉气得大嚷,忙被侯夫人拦下了。 侯夫人现在还想着依仗这姐妹呢,毕竟自己膝下无子,娘家侄儿们又各个不争气,她往后肯定是要依靠苏镜洵的。 想到这里,她只忍下了怨气,道:“快请思梦进来。” “是。”丫鬟应下,转身就看着身边一身湖蓝色长裙的少女。 苏思梦将里面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面上却是淡淡。 房门推开,她才浅笑着走了进去,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笑道:“梦儿此番来,是来替公主给姐姐认错的。” “要你来认什么错,你以为你跟公主关系很好吗?”苏玉眉看她放低姿态,只扭过头去轻哼了一声。 “梦儿自然不敢擅自替公主来,只是公主到底身份尊贵,方才打碎了姐姐的琉璃盏原也是不小心。”苏思梦浅笑着说完,转头将自己的一只翡翠玉杯拿了来,才笑道:“姐姐若是不介意,妹妹这只杯盏送给姐姐可好?公主还说了,姐姐定是大方得体之人,绝不会如此小气的。” 苏玉眉看了眼那翡翠玉杯,玉质通透,带着纯净的感觉,一看就是上品。 她想了想,终是松了口气,道:“罢了,我才不生气呢。” 苏思梦浅笑,又叫人捧了两套鸳鸯锦的衣裳来,笑道:“玉姐姐,今儿下午,我们打算一会儿去参加庙会,你可要一起去?” “庙会?”苏玉眉微微皱眉,她是不喜欢或者说不屑的,她可是千金大小姐,怎么能去那么多粗人挤在一起的地方?而且她也觉得太吵了,根本不屑于去。 “是啊,一会儿哥哥也要去,公主和林小公子也一道去。”苏思梦笑着说完,又装作无意般提起道:“听说哥哥还约了几个同在学里的公子小姐,该是很热闹呢。” 苏玉眉听到这里,这才动了心,毕竟她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因为眼高于顶,迟迟没有定下亲事,以至于过了最好的年纪,都没人来提亲了,要么就是要娶她回去做填房的,这她哪能答应? 她看着酒儿一天到晚带着人在外面玩,也忍不住动了心,转头看了看侯夫人:“那娘亲,女儿就去走走?” “去吧,好好玩。”侯夫人立即笑道,说完,还叫了好几个丫鬟婆子跟着。 苏思梦本打算提醒不能带太多的下人,但想了想,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等苏玉眉去打扮,她这才出去了。 走时,侯夫人还拉住她,将她自己手上的玉镯子退了下来带在了她手上,略带着几分尴尬道:“思梦,想不到你非但没有怨怪玉眉不懂事,还处处顾着她。” 苏思梦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毕竟自己和哥哥往后的嫁娶都还得看她,虽然有皇后娘娘和公主在背后撑腰,但到底这是定北侯府的家事,她性子本就不如酒儿那般的大胆,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 “姐姐只是寻常骄纵了些,本性却不坏,思梦能看得到的,而且到底是一家人,自然要互相帮扶。”苏思梦真心笑着道。 侯夫人闻言,心底略感慨的叹了口气。 等到苏思梦走后,她才叫了人来问道:“你说这么多年,皇后娘娘明知道我曾对苏思梦做过的事,可从未为难过我,你说,是不是以前我一直多心了?” 一侧的婆子是一直跟着她的,最是了解她,也知道她家侯夫人不过跟其他普通女人一样,嫉妒丈夫其他夫人的儿女,尤其是优秀的儿女,好在没有酿成大错,若是真能和解,自然是最好了。 她轻声道:“夫人现在还在多心呢?” 婆子一下戳中她的心思。 侯夫人只皱眉道:“只是她每次从宫里回来,都表现的很好,很维护这个家,很爱护玉眉,可我总是担心她会不会对玉眉做什么,毕竟玉眉这孩子,如她所言,被我惯坏了。“ “若是思梦小姐真的要动手,有现在京城第一纨绔的酒儿公主撑腰,她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婆子耐心劝说道。 “且看看吧。”侯夫人又是叹了口气,说实话,她打心眼里是不信真的能有人能如此大度的,可瞧见苏思梦,她的确又不像是有任何心机的样子。 苏思梦的确没什么心机,很快她就从院子出来,见到了正坐在树上晃荡着腿悠悠然吃果子的酒儿。 阳光从树叶间落在她身上,张扬的红色长裙,一双白色的靴子大气的踩在树枝上,背靠着大树,青丝从她身上随意垂落,那张白玉似的小脸精致的好似画里描出来的一般。跟皇后娘娘是七分相似,凤眸轻转间,却有着皇上身上才有的威仪。 她仰起头瞧见她,笑道:“酒儿,说好了,她一会儿来。” 酒儿闻言,这才垂眸看她,浅浅一笑,露出一个甜甜的酒窝,道:“小梦,小洵可来了?” “哥哥说,等你落地了再说,省的又看到你摔下来要接你。”苏思梦忍不住笑道。 “都过去十年了他都还记得呢。”酒儿撇撇嘴,还是从树上一跃而下,青色的树叶绕着翩飞的人儿,稳稳落在地上,微风吹起她的青丝和衣角,仿若从九天而来一般。 饶是苏思梦都看得愣了愣,才笑弯了眼睛,上前四处打量她,确定她没有受伤后,这才道:“如今蛇虫鼠蚁都要出来了,你可要小心些。” “蛇虫鼠蚁?”酒儿嘴角勾起,垂在袖子里的小手微微一用力,那树梢便垂下一条青蛇来,朝苏思梦吐着红信子,吓得苏思梦轻呼一声,差点腿软的摔在地上,酒儿却是稳稳拦住她的腰笑道:“放心,小青很乖的。” 苏思梦脸还有些白,虽然知道这些都能受她控制,可每次看到,还是忍不住害怕。 她站稳后,才羞涩的笑着道了谢。 酒儿嘻嘻一笑:“我们去找小洵……” “等等,迟些再去,父亲在给他相看姑娘呢。”苏思梦忙拉住她道。 “什么时候的事?”酒儿立即咬牙道。 苏思梦瞧见她一双凤眼里含着怒气,才笑道:“就方才了,父亲直接把人带到了府里来,一会儿怕是还要跟咱们出去玩呢,而且哥哥年纪也不小了,若是再不成婚,外人要怎么说?” “可是……”酒儿皱起眉头,可是小洵答应一辈子陪她玩的,有了别的姑娘,会不会就不跟她玩了? 苏思梦看着她,偷偷笑笑,故意道:“这次来的姑娘听说很好看,又是御史家的千金,生的十分好看,听说这次哥哥没有像以往一样直接把人给拒绝呢,我想啊,哥哥许是跟这位尚书千金看对眼了。” 酒儿不解看她:“看对眼是什么意思?” “就是要娶她,跟她恩恩爱爱过一辈子的意思。”苏思梦自己说的脸都红了,可酒儿似乎还是没懂的样子:“若是小洵娶了她,就会不跟我玩了吗?” 苏思梦真是替哥哥着急,哥哥之所以到现在都没娶,不就是为了等到公主长大么,今年公主十六以后,哥哥就已经开始给她写诗送信了,她怎么还是不明白? 苏思梦故意道:“若是娶了媳妇,自然不能再跟公主玩了,因为他要照顾的女子,只有他要娶的夫人了。” 酒儿一听,这才急起来:“真的吗?” “自然,小梦还能骗你吗?”苏思梦故意道。 酒儿一听,直接就朝前院而去。 等她急匆匆赶到时,苏镜洵刚好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身雪白的衣衫,纤尘不染的模样,淡淡的书卷气萦绕在他身上,行走间,成年男性的魅力也慢慢散发出来,看的周围的小丫鬟们一个个脸红心跳的。 苏镜洵看她跑得气喘吁吁,自然的抽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柔声道:“怎么跑这么急?” “小洵,你要娶别的姑娘了?”酒儿急急问他。 “你怎么……”苏镜洵问到一般,看着她眼底一丝尘埃也没有的模样,心中浅笑,面上却始终是那副疏离的模样,道:“公主不喜欢吗?” “不喜欢,小梦说,你娶了别的姑娘,就再也不理我了。”酒儿以为又跟十年前那样,他说男女授受不亲,然就后搬离了皇宫,隔了好久才肯跟自己说话。 苏镜洵看着她急得眼眶都微微红了,到底是没敢说出要她嫁给自己的话,毕竟她什么也不懂,若是现在说,倒像是骗她了。 他抬手温柔的揉揉她的小脑袋,才道:“你若不喜欢,我就不娶。” “好!小洵最好了!”酒儿欣喜起来,刚好林定庵也来了,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实则调皮到要拆家的调皮鬼。 他一来,就紧张道:“快,我爹来了,酒儿姐姐,我们赶紧走!” 酒儿一听,拉着苏镜洵就要走,苏镜洵却面色微微发红,反手将她拉住道:“等等,我们不能这么急出去,不然林将军肯定很轻易就会发现。” “既如此……”酒儿眉梢一挑,一抹狡黠划过,抓着林定庵和苏思梦来简单吩咐几句,这才赶紧带着林定庵先出去了。 等他们走了,苏思梦才看着笑容始终挂在脸上的哥哥,浅笑道:“哥哥,什么时候跟公主提亲呢?” 苏镜洵看着自家妹妹,无奈摇摇头,笑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想想你的事了。” “我不急。”苏思梦小脸微红,垂眸看着腰间那个丑丑的甚至有些泛旧了的荷包,嘴角微微扬起,但她知道,哥哥肯定是十分十分喜欢公主的,否则不可能每次公主来,他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没多会儿,林锦澄真的找来了,但一来,苏思梦便派人去说,酒儿和林定庵已经回宫去了。 林锦澄早熟悉他们几个的把戏了,愣是跟着定北侯在府里找了一圈,没见到人这才走了,而后又派人盯紧了苏思梦几人,却听到自己马车被人烧了的消息,他一猜就知道是林定庵那臭小子,直接就追出去了,趁着这个空档苏家姐妹们才走后门离开了。 酒儿跟林定庵则是悠悠闲闲的先去庙会。 现在庙会可是热闹,吃的喝得玩的一样不少,还有好些擂台比武招亲的,十分好玩。 酒儿最喜欢看比武了,但苏镜洵不喜欢,倒是也为了酒儿看过几场,但基本上都是看酒儿,而不是看比武。 “听说没,前面来了个比武招亲的,但是个年轻公子比武招亲,要招一位姑娘。” “还有这样的?男人比武招亲?” 行人们高新的议论着,有知情的人道:“你可是不知道,那公子家财万贯,只要上去比试的姑娘,都能得赏金一锭,而且那公子真是天人之姿啊。” 话说完,旁边已经挤过去好几个穿着窄袖衣裳的姑娘,要去参加比武招亲。 林定庵听着,忍不住笑起来:“世上还有这等稀奇事,难不成这公子,是想娶一个能打得过他的母老虎?” 他话才说完,酒儿一个爆栗子就打在了他头上:“母老虎?” 林定庵立即回过神来,忙笑着摇头:“自然不是,我加姐姐只是女侠而已!” “算你有眼光。”酒儿摸着下巴,略一思量,跟林定庵道:“怎么办,我很想去参加。” 林定庵也学着她的模样摸着下巴,思考道:“可是小洵他们说不定已经去山上等我们了……” 酒儿皱眉,小洵很重要,但是打擂…… “算了算了,先上山去……” “这位姑娘,我家公子邀请您去参加比武招亲。” 酒儿话还没说完,就见个满脸堆满笑容的男人到了跟前来,笑眯眯的递上了帖子。 酒儿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才道:“邀请我?” “是,我家公子说,姑娘一看就是女中豪杰,而且姿容绝色,浑身清贵,一看就是不简单的!”男人笑眯眯道。 酒儿一听,略有几分骄傲的扬起唇角,轻哼道:“本姑娘那自然是女中豪杰,而且也不需要你们夸。”说完,就高高兴兴的要离开,那男人见状,又道:“莫不是姑娘担心比不过我家公子,所以想要临阵脱逃?” 临阵脱逃? 酒儿最不屑的就是临阵脱逃。 闻言,扭头就道:“那一会儿我把你家公子打残废了,我可不负责,我也不会嫁!” “好,没问题,只要您过去就行!”男人笑着道。 林定庵觉得不对劲,拉着酒儿悄悄道:“酒儿姐姐,我觉得有诈。” 酒儿立即道:“你在底下看着,有不对劲,立即报官去!” 林定庵瞬间觉得自己责任重大,立即严肃的点点头,说完,两姐弟这才过去了。 到时,擂台边坐着不少已经失败的姑娘,但看她们不仅没有受伤,反而一个个春心荡漾的样子,酒儿就皱起了眉头:“输了还这么高兴?” “姑娘请!”男人在一侧笑着道。 “我觉得……”酒儿觉得这场景略有几分诡异,刚想再问问,没想到那男人却在她背后推了一把,她直接就上了擂台。 擂台上的男人立即笑道:“又来了一位姑娘,请公子!” 他说完,台上台下的少女们瞬间欢呼起来,尤其是输了的那几位,眼珠子都要落出来了。 酒儿瞧见这状况,珉唇暗暗哼了声,这些个傻姑娘们,替那男人喝什么彩,很快她就要把他打得落花流水了! 才想完,便见和带着银色面具的黑衣男人出现在了擂台上,她甚至都没察觉得到。 她心中一骇,立即朝后踢去,可脚却被后面的人托住了。 她面色一凝,瞬间严肃对待起来,顺势飞起另一只脚朝后踢去,却没想到竟被他直接抓住,往后一扯,她整个人就失去了控制,知道被他抱在怀里。 “你——!”酒儿咬牙,抱着他的脖子便要借力离开他的怀抱,没想到他只是淡淡一笑,趁着自己抱住他,他直接就揽住了她的腰,转个身就将她抵在了挂着的锣鼓旁,浅笑:“瘦了不少,腰上都没肉了。” 酒儿跟他几乎脸贴着脸,还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脸上温热的呼吸和那浅浅淡淡的香气。 她隔着面具,也能看到他那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心口微微一动,抬起膝盖就往他的重要部位顶去,他却再次抱着她飞起身轻易将她打横抱起来,立在那根高高的桅杆上,将她伸出去,笑道:“再乱动,就把你扔下去,摔成肉饼。” 酒儿本以为自己轻功不错,可扭头看了眼,该死的桅杆怎么这么这么高? 她忍不住哭泣,小洵,小梦,父皇,母后,酒儿怕是再也看不到你们了。 想完,她转头就要男人的脖子狠狠咬去,谁知脖子没咬到,她身子一轻,人就被扔了下去。 她觉得周围好似都安静了一般,但还能看到那个黑衣男人在笑! 巨大的恐惧袭来,她甚至想象了一下摔成肉饼会是什么样子。 可就在她以为必定会摔在地上摔个坑时,便觉身子再次一轻,整个人都翻了过来,而唇上也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啊——!”周围立即爆发出尖叫声,那都是少女们心碎的声音。 酒儿只觉得嘴巴软软的,她看着眼前放大的脸,怔住,直到林定庵的声音弱弱传来:“酒儿姐姐……” 酒儿这才醒过神来,立即反应过来自己竟是趴在这个男人的胸口,还亲着他! 酒儿立即坐起身来,转身就要跑,却被之前那主持擂台的人一把拉住,高兴的跟周围的人宣布:“恭喜这位小姐,喜得良婿!” “我不是……”酒儿才要解释,忽然听得一阵马蹄声传来,林定庵扭头就看到自己爹骑着马杀来了。 “酒儿姐姐,我先跑,你断后!”他说完,一溜烟跑没影子了。 饶是京城调皮捣蛋第一的酒儿也蒙了,要是被舅舅抓回去,一定会被狠狠训斥一顿。 她心里一慌,扭头想跑,可周围却渐渐都被看热闹的百姓包围了,她现在又赢了比赛,那些少女们吃了自己的心都有了,她想平安无事的跑出去怕是不可能。 “想逃走?”男人的声音传来,清润又带着几分邪气。 “不用你管。”酒儿还气他故意耍自己呢,轻哼一声不理她,就看到林锦澄已经盯上她了。 “我可以救你离开,也不逼你嫁给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个小要求就可以了,怎么样?”他道。 酒儿怀疑看他:“小要求,多小?” “很简单,你答应我,三个月之内,除了我以外,你不答应嫁给任何一个人,我就救你,怎么样?”他问道。 酒儿觉得这简直太简单了,嫁人这事她想都没想过,而且母后也说了,等她何时想嫁了再嫁,不会逼她。 想到这里,她立即点点头,话未说完,便觉身子一轻,而后地面上的人影瞬间都变小了。 只是倏忽之间,她就已经越过好几个屋顶了,就是舅舅都追不上来,而且她还从没试过用轻功飞的这么快。下午的太阳虽热,但却这风吹起来却十分的舒服,尤其是想到背后还有人在追自己,就更加痛快了! 他们一连飞了小半个时辰,才在临湖的一处客栈停下来。 “喝酒吗?”他笑着问道。 “哪里有酒?”酒儿当即道。 他浅浅一笑,留下‘等我’二字,很快就消失在了屋顶。 酒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点儿熟悉,可又想不起来是谁。 她干脆不想了,见他离开,就想着干脆溜走,没想到身子还没动,他就已经提着酒来了,酒香馥郁,一闻就知道是难得的陈酿! 酒儿最近越发的喜欢美酒了,只闻到这香味,就忍不住悄悄咽了咽口水:“女儿红?” “能喝吗?”他将她的小心思全部收在眼底,并不戳穿,只在她身侧坐下,笑道:“喝完,我带你去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有意思?” 酒儿朝他眨巴眨巴眼,还想着干脆把他灌醉算了,谁知一坛子酒下来,自诩千杯不醉的自己反而觉得有点儿晕乎乎的,他却还是之前那副模样,半点没有变化。 “这酒不错……” “是啊,好酒。”他弯起眼睛,看了眼她脸上升起红晕的样子,捏住她的小鼻子,看她气得瞪自己,才笑着松开手。 楼下却忽然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 他们对视一眼,掀开了屋顶的瓦片朝里看去,就见个喝醉了的老男人正在强迫一个小姑娘。 “这个老王八!”酒儿怒道。 姜期景略一怔,她从哪儿学的这些话? 不过说完,酒儿还紧张了一下,每次小洵听到她说这些,都要教育她来着。 可发现小洵不在,旁边的男人也只笑眯眯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样,要不要教训这老王八?”姜期景笑道。 酒儿眼睛一亮,立即点点头。 没多会儿,那老王八才解开裤子,就被人从后面用麻袋罩住了头,而后就被人直接打晕在了地上。 “谁,谁呀!”老王八大喊。 酒儿看着狠狠把他的头摁在地上的人,嘿嘿一笑,抬脚就开始梦踹,踹完,就拖着角落吓坏了的小姑娘出了房间,还把身上的银子都给了她,叫她赶紧走。 等把小姑娘打发走了,就听得楼道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完了。”酒儿知道是这老王八的手下来了,扭头去看带着面具的男人,男人浅浅一笑,在老王八身上补了一脚,扭头就拿绳子把两只眼睛肿的睁不开的老王八倒吊在了房梁上,然后揽着酒儿的腰直接走窗户出去了。 身后还传来老王八的叫骂声:“谁啊,谁他妈打老子啊!” 酒儿看着揽着他的人,第一次哈哈大笑出了声。 两人飞快掠过屋顶,这次却落在了一艘船上。 酒儿的酒略醒了些,跟他一起坐在船尾,将脚晃荡在船边,躺在甲板上看太阳西垂。 河道边是绿树如荫,两人躺在船尾,由着小船慢慢的漂,看着天上偶尔有白色的水鸟飞过,长长舒了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啊?”酒儿忽然问他。 “你看看我,也许就知道我是谁了。”他忽然道。 酒儿说来,也好奇他面具下是什么样子。 她侧过身来看他道:“那我能揭开你的面具吗?” “嗯。”他浅浅一笑。 酒儿看着他深深望着自己的桃花眼,心犹如这湖水一般,好似投入了一颗石子,掠起了些许的波澜。 她想了想,还是没去掀开他的面具,想着他既然带着面具,肯定是因为太丑了,毕竟方才他们一起去揍了老王八,也算是朋友了,她不能这样戳他的痛处。 她重新躺好,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可这会儿河面竟然飘来数不清的河灯。 莲花模样的河灯飘在河面,美的好似梦幻,酒儿瞬间坐了起来,看着这河面惊喜不已:“真好看!” “是,真好看。”他看着她欣喜的侧脸,又是笑又是叹,这笨丫头,这么大了,还这么笨。 不过也罢,笨也好,聪明也好,有他在,她只要一辈子无忧无虑的笑就好。 河灯过,天上烟花也亮了起来,他拿出两坛酒和从云桂坊打包来的美食来,笑道:“饿不饿?” 酒儿闻到这香气便已食指大动:“这是云桂坊的东西?”她欣喜道。 “喜欢吗?” 酒儿点点头,才看他道:“我们的爱好都一样,真是好巧!” “是啊,巧。”他看着她因为欣喜而亮晶晶的眼睛,笑容越发大了些。 不过东西吃到一半,酒儿终于想起了此刻还在庙会的人。 她当即起身来,道:“我不能留在这里了,小洵小梦还在等我。”说完,她转身就要往岸上去,却又顿了顿,回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姜期景。”他笑。 “姜期景?”酒儿眨眨眼,因为喝酒的脸上泛起了些许红晕,笑道:“跟我的好朋友是一样的名字,那我以后也叫你小景,因为你也是我的朋友。”她笑眯眯说完,才轻点着水面直接离开了。 姜期景见她竟是迷糊至此,坐在船尾,看着这河面绚烂的河灯,幽幽叹了口气,不过三个月的时间,把这么笨的小丫头骗回家,够了。 “王爷,墨雪在等您。”有人从暗处走来,道。 “是啊,来了京城,也该去拜会墨雪姑姑和皇后娘娘。”他浅浅一笑,转身看了眼快速消失在岸上人群中的酒儿,终是提步离去。 酒儿这会儿已经是跑得气喘吁吁了,等好不容易赶到庙会所在的地方,才看到山上的人都差不多走完了。 完了完了! 她心想,小洵肯定要生气了! 她在山上找了一圈,都不见人,终是颓然的在那颗系满红绳的大树下坐了下来,沉沉叹了口气:“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酒儿惊喜的回头,就看到了一身长身玉立的苏镜洵。 他淡淡站在树下,脸上漾着温柔,微凉的眸子里也染上了些许的暖意。 “小洵,你还在这里!”她欣喜的跑过去,却因为喝多了,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好在苏镜洵快步往前终是将她扶住了。不过扶住她的那一瞬间,他的心猛地跳了一笑,而她手心微凉的唯独也迅速传遍了他的全身,尤其是她身上的那些许的香气还混合着酒气。 酒儿用力摇摇头,勉强清醒些,才抬头笑看着他:“谢谢你。” 苏镜洵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样子,看着她站在跟前小小的模样,仿佛自己一抬手,就能将她整个儿全部抱在怀里。 “喝酒了?”他温柔问道。 “一点点……”酒儿略有些紧张看他,苏镜洵见她如此,哪里还忍心责备,只跟她一道就在这大树下坐下了。 大树附近点满了红红的灯笼,满树写满少男少女心愿的红绸带还在飘着,空气里都弥漫着她身上的那一股甜甜的少女气息。 酒儿舒服的看着天空,瞧见那满天繁星,笑起来:“星星……” “酒儿。”苏镜洵看着身边的她,终是道。 “嗯?”酒儿扭头看着他。 苏镜洵浅浅一笑,忍住耳根的热,道:“你愿意跟我过一辈子吗?” “愿意啊。”酒儿理所当然道:“还有小梦,还有皇兄和了了,还有定庵,还有……”她一一掰着手指头,他们都是好朋友,自然要一辈子在一起。 苏镜洵看她没明白,又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句话你可明白?” 酒儿不解看他:“明白啊,太傅教过,不过小洵,你怎么了?要拷问我的学问吗?” “自然不是,只是……”他顿了顿,看着她满眼的清明,又觉得自己这样问一个姑娘,未免有欺骗之嫌,而且酒儿是公主,身份尊贵,平日里肯跟自己一起玩,却不一定愿意嫁给自己,虽然她嘴里总是嚷着要一辈子跟自己在一起。 他想了想,终是道:“没事,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宫吧,娘娘想来也该着急了。” “可是我还想玩,时辰还早呢。”酒儿看着他道,现在天才黑呢,还有很多好玩的。 “贪玩,身为长公主,才不能如此贪玩,除非……”他话说到一般,脸微微有些发红,忍不住撇过脸去,半晌才轻声道:“除非你嫁给我,成为世子妃……” 说完,半晌不见身边有动静,他扭头一看,身边哪里还有人。 “小洵——!” 远处有人叫他,他看过去,就看到酒儿不知何时竟跑到月老庙里去了,手里还抓着一把直接拿在手里放的烟花,朝他招手示意。 苏镜洵看着她贪玩的模样,终是笑着摇摇头,罢了罢了,她还小,再等等吧。 夜色慢慢暗下来,和盛夏的京城却是热闹的,每日都很热闹。 酒儿玩到半夜回宫,还自以为没人发现,才回房间,就发现小梨正坐在暖榻边打盹,听到声响,立即就惊得起身了,瞧见是她来,才终于松了口气,道:“公主,您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 “还怎么了,奴婢今儿听翠嬷嬷说,皇上和皇后娘娘正商量着要暂时让太子监国,他们要去离陀岛呢。”小梨忙道。 酒儿一听,也没有太多的惊讶,毕竟每年穆王皇叔都要去离陀岛住上一阵子呢。 闻言,她才笑道:“没多大事……” “娘娘还打算给咱们太子娶个太子妃呢。”小梨又道。 酒儿一听,这才不解的看向小梨:“最近怎么大家都要娶要嫁的?” 小梨看她这样子,掩唇浅笑:“您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怎么还这么说。” “我还没有呢……”酒儿还要辩解,小梨知道她根本不想嫁人就想着玩,也不劝她,只道:“您明儿就安安分分留在宫里吧,别再出去了,听说林家小公子被带回去后,直接关了紧闭。” “定庵啊。”酒儿想起屡屡都是自己带着定庵出来玩,又次次都是他被罚,有些愧疚,道:“要不然明儿把定庵也接到宫里来吧,反正了了成日的跟太医院那帮老太医们混在一起,都变成闷葫芦了。” 小梨一一应下,等伺候着她睡下了,才也回去睡了。 林锦婳等到她宫里的灯熄了,也终是松了口气,跟赵怀琰一道躺在床上,只浅笑道:“很快咱们女儿就有着落了。” “苏家的是你看着长大的,可是属意他?”赵怀琰见她远远的躺在床边,自然的将手伸过她的脖子下,将她揽到了怀里。 林锦婳略有些无奈:“热……” “不热。”赵怀琰抬手从枕头下摸出她的小团扇来吗,慢慢给她扇风。 林锦婳哭笑不得,只笑着他道:“怀琰,你觉得小洵如何?” “自然是不错。” “不过我不想替酒儿决定,她如今这么大了,性子也早定了,我想让她自己决定。”林锦婳想起今日见过的姜期景,她说不上姜期景跟苏镜洵哪个更好,但她相信他们对酒儿并没有存其他的目的。 赵怀琰闻言,只道:“等酒儿出嫁了,我们再走?” “还有葡萄的‘卿卿’,我们也得接过来,这样他一个人不至于太孤单。”林锦婳眨眨眼,毕竟这小家伙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自然要奖赏奖赏他才是。 赵怀琰浅笑起来,却不打算听林锦婳的,不然照这样下去,办完了葡萄的还有酒儿的,酒儿之后还有了了,了了之后还有其他人,其他人之后说不定有孙子了,说不定就此再也走不开了。 他不希望她的一辈子就这样羁绊在这皇宫,即便他们注定还要回来这里,能有短暂的自由也好。 夜就这样安静的过去,直到第二天天色微微亮了时,葡萄才如以往一般收拾好来请安了。 如今的他身量高了不少,一身黑色绣红边的的太子服加身,缓缓行来,贵气尽显,却又带着几分赵怀琰身上独有的威仪,却不如赵怀琰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凤眸间是少年的清朗和意气风发。 林锦婳跟赵怀琰早就收拾好了,等他过来,林锦婳只上前去,给他整了整衣衫,笑道:“母后昨儿跟你说的,娶太子妃的事,你觉得如何?” 葡萄一听,轻咳两声,才道:“母后,这件事,儿臣再好好想想。” “想想无妨,不要等人家小姐成了别人家的,就是。”林锦婳浅笑道,没想到葡萄立即道:“不会儿,清儿她……”话说一半,才忙反应过来,忍住没出声。 林锦婳笑的眼睛弯起,清儿,要说京城中跟葡萄见过,又年龄相当,名字里还有一个‘清’字的,似乎只有蒋御史家的女儿蒋清微呀。蒋清微她见过,模样周正,最重要的是,知书达理,为人大度且和善,便是政事也略有所通,如今的年纪,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也没嫁,还是蒋家的掌上明珠。 想了想,她才笑道:“放心,母后不会插手的,不过现在一家有女三家求,若是不赶紧的话……” “儿臣知道了。”葡萄脸上一红,跟林锦婳对视一眼,相视一笑,这才跟着换好衣服出来的赵怀琰一道去上早朝了。 等他走了,林锦婳才看着一侧的墨雪道:“对了,听说十年前的那个状元魏峥,这几日就要调回京城来了,听说他把江南治理的很不错,皇上打算封他一个文渊阁大学士,只是可惜他今年都快三十了还未娶妻……” 墨雪眸光微动,却没应声。 林锦婳瞧见她这样,只浅浅笑笑,起身道:“墨雪,当初的事,也过去十多年了,你还没放下吗?” “娘娘……” “你该放下了,到了现在,他应该都投胎成别人家的小孩了,你苦守着,委屈了你,也委屈了魏峥。”林锦婳不怕挑破,这十多年,她早已明里暗里说过很多次了,墨雪是有松动了,只可惜魏峥这么多年一直在江南任官,怕她心有芥蒂也不敢回京来,直到现在。 墨雪看着林锦婳,眼眶隐隐有些红。 “这几日我也懒,不会出去走动,酒儿也会留在宫里,你也许久没去见见墨风她们了,墨花又刚生了孩子,你去看看吧,想回来再回来。”林锦婳浅笑道。 “娘娘,魏峥他……请娘娘为他赐婚吧。”墨雪终是道。 林锦婳眉心微拧,可看着她红着眼睛不肯多说的样子,到底也没再说什么:“你的意思,我会转达给魏峥,至于娶不娶,魏峥自己会拿主意的。” 墨雪浅笑:“多谢娘娘。”她说完,便藏起眼里的泪,行礼退下了。 等看着她出门,一侧知情的翠嬷嬷才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么多年,雪姑娘当真是苦了自己。” “那样的心结,想解开本就非一朝一夕的事,魏峥等了十年,也算有心了。”林锦婳看着墨雪略显消瘦的背影离开,终是无奈叹了口气,才跟一侧小玲道:“去传令给魏峥,让他入京后,立即来见我。” “是。”小玲立即应下。 林锦婳想起昨儿悄悄来见自己的姜期景,笑笑,如今北燕日趋败落,才短短十几年,跟大齐便差了一大截了,北燕几个皇子为了争夺帝位更是斗得你死我活,却难得一个姜期景,小小年纪,不仅能保全住姜王府,还能丝毫不理朝党之争,能力不可小觑,这么多年来,他想娶酒儿的心也不可小觑。 说起来,自己女儿这个傻白甜倒是有福气,不论是嫁给苏镜洵,还是姜期景,往后都不会受苦。 想到这里,她才满意笑起来,跟一侧小珑道:“吩咐下去,这几日令公主好生在宫里跟嬷嬷学习规矩,若是再有错处,一定要严惩不贷!” 等消息传到酒儿这处时,她正坐在秋千上悄悄品着女儿红,可怎么喝仿佛都不如昨天好喝了。 她还觉得奇怪呢,就听到小珑来传的消息,顿时欲哭无泪。 但这区区皇宫怎么可能困得住她呢,等到天一黑,她伸伸胳膊伸伸腿,就翻越重重宫墙出去了。 夜里的京城总是热闹,她还想着去找林定庵呢,哪知还没去,就听到有人又在议论。 “那大宅子啊,真是阔气,听说就是昨儿那比武招亲的小公子置办的呢,可是了不得。” “是啊是啊,听说门口要见他要给他当小妾的姑娘们都排成长龙了。” 茶棚里的人议论的热烈,酒儿一听,嘿嘿一笑,趁着夜色就朝那大宅子去了。 不过要说这大宅子还真大,比林府都大。 她不知道路,就猫着腰躲在屋顶偷听底下丫鬟们说话,只见两个抬着一桶热水的黄衣丫鬟跟另一个道:“小心些,别洒了。” “知道了,你急什么反正公子也不会怪我们。”另一个偷偷的笑,说完,两人便相携进入了不远处的一间屋子。 酒儿一瞧,立即就跟了上去,今儿大街上热闹,找他一起去玩也好。 她等在暗处,没多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道:“你们都出去。” “是!”丫环们清脆的应了声,便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了,酒儿见状,立即从身边的窗户翻了进去。 哪知才进去,便看到里面热气萦绕,她脚下踩着的布好似被人扯动了一下,她不由自主的就栽进了一个热水盆里。 外面的丫鬟听到声响,立即问起来:“公子,怎么了?” 姜期景稳稳的靠在浴池旁,看着被水打湿的人,笑着道:“没事,没我的吩咐,不许过来。” 说完,酒儿才慌张从水里坐起了身,大大的喘了口气,而后才看到光着膀子的男人。 她看着他的脸,怔了怔,总觉得他就是当初那个小景,可又觉得不是…… “怎么了?”姜期景看她怔住的模样,嘴角邪气勾起,却没想到某个地方一紧,他从容的脸色立时有些紧张起来:“小酒儿,你在干什么?” “我玉簪掉了,我找找……”酒儿一面在水里乱找着簪子一边试图缓解尴尬,直到发现手里捏着的簪子有点胖胖的还…… 她低头一看。姜期景的脸却是通红,等着她大叫时,没想到她竟然红着脸羞涩望着自己道:“这是你的小尾巴吗?” 姜期景:……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我要娶你 半晌,等姜期景换好衣服后,酒儿大约也明白方才握在手里的是什么东西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均是咳了两声偏过头去。 “那个……我想起来我还有事……”酒儿准备先溜,却听到姜期景忽然幽幽叹了口气。 酒儿的脚步微微停滞了一下,总觉得似乎有点对不起他,轻声道:“你是不是担心我会说出去?你放心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的……” 姜期景抬眼看她慌张摆手的样子,耳根微热,才道:“只是我们北燕有个规矩……” “什么规矩?”酒儿直接问道,问完就后悔了万一他要她负责怎么办? 姜期景看到她眼底的后悔,嘴角扬起,笑道:“我们都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而且还是那个部位……你若是不负责,我此生,就只能孤独终老了。说不定还要被人赶出家门,从此流落街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生不死……” “好了好了。”酒儿听得心惊胆战,想了想,道:“真的这么严重吗?” “我骗你做什么,我这样家财万贯又风流倜傥的公子,难道还会赖着你不成?”姜期景又是幽幽一声叹息,侧过身去看着远处,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酒儿哪里见过这阵仗,闻言,立即上前道:“那你说怎么办?现在我看也看了,摸也摸了……”酒儿也糊涂了,她怎么就抓着他……嗯…… 她一想起那触感,脸又是一阵羞红,咬着牙努力的想着办法,可是越急越乱。 姜期景看着站在身侧低着头小脸焦急的小姑娘,眼眸因为害羞而染上些许的湿润,嘴唇都要被贝齿咬破了。 他心思微微一动,忽然凑近轻声道:“很简单……”说完,等着她微微一抬头,便轻轻吻了上去。 看着她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他浅浅一笑,手扶住她的后脑勺,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酒儿只觉得酥酥麻麻的,温温软软的,带着些许的甜味…… 一吻罢,她才终于眨了眨眼睛:“你在做什么?” “这样,我们就一笔勾销了,如何?”他抬手轻抚她耳际散落的青丝,浅笑。 酒儿直直看着他,看着外面微弱的光从窗格透进来,落在他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也染上阳光,晕染出不真实的光,那双桃花眼中含着脉脉深情,还有他微微扬起的唇,她似乎还能想起方才他靠近时那一股幽香和酥麻,很舒服的感觉。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奇怪问他:“心跳好快。” 姜期景看着她完全不懂情爱的模样,浅笑,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温柔轻笑:“我的也很快。” “这是为何?” “因为开心。”姜期景笑着告诉她。 酒儿微微歪着头,不解:“可我见到小洵,见到小梦还有皇兄和了了,都很开心,也不会如此。” 姜期景抓住她的手,再次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才轻声道:“心跳是不是更快了?” 酒儿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点点头。 “这是男女之间的开心,你与其他人,是亲情,是友情,却不是男女之情。”姜期景看着她迷茫的看着自己,似懂非懂的模样,只想再次狠狠吻下去,但他知道不能太过火,外面可有人呢,若是叫他们发现,只怕再没有以后了。 “男女之情……”酒儿抬起头严肃的看着他。 姜期景略有些怔,但还不得回过神,她抓住自己的手,踮起脚尖便吻了上来,笨拙的学着他的动作,他也予取予求,直到她意犹未尽的离开,才红着脸看她:“酒儿你……” 酒儿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模样:“男女授受不亲,你亲了我,我还给你,咱们两清了行不行?” 姜期景没忍住,笑成狐狸的模样:“行!” 说完,两人就携手往屋外去了,屋外的下人早就被他给遣走了。 屋外出来,就是一大片的竹林,夏日的灼热都被这竹林挡了去,走在竹林边,是清朗又带着些许香气的风,吹走身上的闷热。 姜期景看着身侧依旧活泼的酒儿,浅浅珉唇轻笑,带着她就往府外而去。 酒儿却是能感到和风吹过他身上的香气到鼻尖时,她的心跳越来越快了,快到……她想靠他更近一些。 但很快,这份感觉就被热闹的夜给打散了。 热闹的街市,堵在巷口抢钱的小流氓,两人一人带了张街边买的面具就过去惩奸除恶了,打完人就溜,然后去找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小店子吃个痛快,等酒足饭饱,就去屋顶看星星。 “小景,其实你就是十年前,离开皇宫的小景,对吧。”酒儿那时候虽然小,又时隔这么多年,但却不笨,他也叫姜期景,也会对京城街市这样的了若指掌,还会趁着夜带自己上屋顶看星星,而且他说漏了嘴,他是北燕的。 这么多事,她不相信是巧合。 姜期景闻言,也不否认,轻声道:“想不想阿月?” “阿月?”酒儿立即坐起身,姜期景浅浅一笑,就见那屋檐上,一只有姿态优美的动物,不正是狐狸么? “那就是阿月?”酒儿欣喜道。那只绿眼睛的漂亮小狐狸她可是记得很清楚的。 姜期景淡淡一笑,带着些化不开的愁绪:“阿月死了。这是她的女儿,阿念。” “阿念……”酒儿轻唤,那小狐狸便一跃而来,稳稳落在她跟姜期景中间。 这只狐狸不似阿月那般警惕,反而十分亲人,才到酒儿身边就蹭了蹭她的手叫她摸自己。 酒儿顺势抬手,等摸到她毛茸茸的身子,才欣喜的笑看着姜期景:“她不怕我。” “因为她有跟主子一样的喜好。”姜期景深深看着酒儿道。 “阿念……”酒儿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看着她跟阿月一般绿色的眼睛,浅笑着躺下,阿念也顺势在她身边挨着躺下。 满天的繁星,好似说话说,一闪一闪的,伴着渐渐开始安静的街巷,酒儿也长长呼了口气:“真美。” “是啊,真美。”姜期景浅笑,扭头看着她的侧脸,小姑娘越长越好看了,明眸皓齿,一笑眼波流转,带着让人最安心的温暖。 他坐起身来,笑道:“明天可要我去接你出宫?” “明天……明天不行,明天是小梦生辰,我要留在宫里。”酒儿说完,看着时辰也不早,这才站起身,扭头瞧着姜期景,笑道:“小景,这次你还会离开吗?” “担心我离开?”姜期景故意道。 酒儿想了想,点点头:“我希望你们都不要离开我,虽然母后告诉我,终有一天,大家都要各奔东西。” 姜期景闻言,知道她还是没把男女之情跟亲情友情分开,心底幽幽叹了口气,面上却只笑道:“他们走他们的,我不离开。” 酒儿弯眼浅笑:“小景,你真好。”说完,扭头就走了。 夜色下,她的身影像是翩跹的小鸟,自由而可爱。 她走后,阿念呜咽一声。 姜期景抬手轻抚它,浅笑:“舍不得她离开?” 阿念也不舍的朝酒儿离开的方向看去。 姜期景浅浅一笑,躺在这屋顶上,看着漫天繁星:“很快,她就会永远跟我们在一起的,我的小姜夫人。” 回到宫里的酒儿,就连做梦都是在笑的,直到第二天一早小梨过来唤她,才道:“公主,您做什么美梦了,昨儿晚上笑了好几次。” “笑?”酒儿迷茫的睁开眼睛,抱着枕头压着被子迷迷糊糊的想了想,昨儿做梦,好似梦到小景了,还有……亲亲…… 她小脸微微一红,笑看着小梨问道:“小梨,你说男女之情,是什么情?” 小梨不解她怎么忽然问这个,却是八卦道:“公主,你是不是决定好要嫁给苏公子啦?” “小洵?自然不是。”酒儿坐起身来,拉着小梨坐在床边,道:“你先说说什么是男女之情?” 小梨也不知道,她也没有过这种感情,只道:“会不会就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彼此相亲相爱,永远在一起,还要生孩子。” 酒儿眨眨眼,这就是男女之情? “也许还有什么‘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又或是‘花落六回疏信息,月明千里两相思’?”小梨道。 酒儿闻言,细细咂摸起这两句诗来,以前先生教书,这些诗都是匆匆一提,她也没多少兴趣,只觉得辞藻甚美,写诗的人无病呻吟罢了,可是现在想起来,似乎有那么些意思。 她光着脚就踩在地上,将封存在箱底的诗经也都翻了出来,什么‘我心匪石,不可转也’,什么‘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她都觉得万分有趣起来,以至于苏思梦来寻她的时候,她还捧着这些书在看。 苏思梦是明白这些诗的,一来,瞧见她看这些,立即以为她是终于春心萌动,知道暗恋的滋味了,打趣道:“公主而今是要动笔写情诗了?” “写?”酒儿笑起来:“舞刀弄枪我尚有几分兴致,写就算了吧。” “不写,那就念给他听罢,他定能明白的。”苏思梦以为她是害羞,又道。 酒儿想了想,念给谁听呢?小洵?好似不合适,小景?好似也很唐突。 她嘻嘻一笑,瞧见苏思梦今儿一身新裁制的掐腰水蓝色广袖长裙,立即道:“小梦你等等,我给你准备了礼物。”说完,立即要求拿,刚好被进来的翠嬷嬷瞧见。 翠嬷嬷也一把年纪了,瞧见她居然还光着脚,立即道:“公主,您先把鞋穿上,地上凉,小心着了寒气。” “是!”酒儿对翠嬷嬷很是尊敬,闻言,立即就乖乖去换了鞋,悄悄朝苏思梦吐吐舌头,才扭头去里头换衣裳了。 她今日特意叫小梨准备了一条梨花白的长裙,毕竟今儿生辰的是苏思梦,她总不好喧宾夺主了去,虽然母后准许小梦在宫里办生辰宴,可小梦才是主角,她还是分得清的,便是今儿的打扮也素净了很多。 没多会儿,她就拿了准备好的礼物出来,是苏思梦曾说过十分喜欢的一对玉镯子,极品的血红镯子,里面的血丝似乎能动一般,通透极了,而且这镯子传闻能辟百毒,是前些年七王爷朗月寒找来送给她的,她也十分宝贝,可什么都及不得朋友喜欢。 苏思梦看着这个,立即要推拒,酒儿只笑道:“你若是不要,那我也不要了,况且这镯子虽然珍贵,却不及小梦珍贵。” 苏思梦早知道酒儿待她一片赤诚,闻言,也不再扭捏,便收下了,这才拉着她道:“宴会要开始了,我们先过去吧。” “嗯。”酒儿笑着点点头,这才快步跟她出去了。 宴会已经先开始了,今儿来的除了大半个京城的贵女,就连被关了禁闭的林定庵也被放出来了。 林定庵年纪小小,因为模样看起来就是一副文静公子的模样,骗得不少夫人们夸赞,但知情的都知道,若是不管他,他是连家也能拆掉的大爷。 他正憋得难受呢,瞧见酒儿来了,才忙找了托词跑了过来,瞧见酒儿就笑眯眯道:“酒儿姐姐。” “怎么谢我?若不是我,舅舅定不放你出来。”酒儿叉腰睨着他道,这小家伙,上次扔下她就跑,这账她还没算呢。 “姐姐瞧瞧这是什么?”林定庵说着就摸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来,抽出来,那寒刃吓得苏思梦脸都微微发白了,酒儿却是亮了眼睛:“这是百年玄铁所造。” “酒儿姐姐可原谅我?”林定庵笑眯眯道。 酒儿欣喜的接过匕首,这才摸摸他的脑袋:“行了,姐弟两哪有隔夜仇。” 话落,了了也来了。 他跟定庵差不多的年纪,跑过来后,才见他身后缓缓而来的葡萄跟苏镜洵。 他们两一出现,在场的小姐们纷纷噤声了,葡萄年纪虽小,可有太子光环,而且自从处理朝事以来,极少有失误的,况且不论功夫和学问上,在京城都是人人赞好的,而且年纪轻轻就已有帝王风范,少年英俊,谁家姑娘们不是看直了眼睛? 至于苏镜洵,那就更是香饽饽了。一表人才不说,学问极高,在朝中年纪轻轻已经升任二品侍郎,而且还是定北侯唯一的世子,只是多年不娶,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有隐疾,除此之外,便无一点不满意的了。 两人走过来,仿佛是自带光芒的,看的在场的人愣是半天没记得行礼,还是林定庵轻咳了一声,众人才连忙行了礼。 苏镜洵始终是淡淡的,葡萄则是自带的一股距离感,等走近后,也没有胆大的小姐们敢凑过来说话,倒是了了看着就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圆圆的脸上婴儿肥还没全部褪去,一双大大的丹凤眼忽闪忽闪,又总是带着笑容,所以便被漂亮的大姐姐们拉过去说话了,他自然也乐得其中,因为这些漂亮的大姐姐们,都会愿意成为他施针的实验对象,或是他自制丹丸的试用者。 苏思梦瞧着都偷偷地笑,扭头却发现酒儿已经跟好些小姐们说的热络起来了,齐齐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享受着美美的点心,好不惬意。 “公主当真是好兴致。”苏思梦浅笑着摇头。 葡萄则是笑道:“她是贪吃好玩。” 酒儿似乎有顺风耳,咽下嘴里的糕点,才跟周围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道:“太子也没什么好的,譬如睡觉说梦话磨牙,还尿床呢……”她可记得此前太子皇兄是怎么天天在她耳边说她胖逼她练功的。 众小姐惊愕的瞪大了眼睛,酒儿还要讳莫如深的继续说,便觉得耳朵被人给提了起来。 她扭头瞧见是葡萄,微微咬牙,可怜道:“皇兄……” “皇妹似乎很闲?母后罚你抄写的一千篇大字是不是还没写完,去年父皇罚你做刺绣是不是也没做完,还有……”葡萄现在可不能给她留情,毕竟蒋家小姐蒋清微也在呢。 “那个……”酒儿不用认真回想也知道他说的是准确的。 她微微一笑:“皇兄,这糕点很好吃,你来点?”说完,她伸手去抓糕点,葡萄抬手就是一挡,酒儿顺势一个扫堂腿,葡萄一跃而起借势就擒住她的胳膊,两兄妹说着说着就过起招来。 不过很明显看的出来,酒儿略差一筹,都是葡萄处处让着。 两人从凉亭打倒湖上,再到屋顶上,底下的人大多都习惯了他们兄妹现在一言不合就过招,都是抱着欣赏的态度再看着。 酒儿眼看着自己是打不过了,抬手就要用轻功溜了,哪想脚下的瓦片居然松了,她还来不及溜,葡萄打出去的招式也还来不及收回来,她便被他一巴掌给退了下去。 “酒儿!”葡萄面色微微一沉,提步就要飞身上前去接她,谁知一道黑色身影迅速闪过,而后就见酒儿被他打横抱在怀里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清风吹过吹起他散落在肩上的黑发,气势瞬间散开,眉目间的清朗矜贵根本藏不住。 酒儿也微微怔住了,等回过神来,才惊喜道:“小景!” 一群人都急急赶过来,葡萄第一个上前道:“你是……” “北燕姜王姜期景,见过太子。”姜期景放下酒儿,转身朝葡萄浅笑。 葡萄闻言,立即笑起来:“小景,竟然是你!” 姜期景嘴角邪气勾起,那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弯起,迷得一片小姐意乱神迷。 苏镜洵也是匆匆赶来,但他不会功夫,难免慢些,等到了以后,也不管什么姜期景,只问酒儿:“可伤着了,要不要去看看太医?” “我没事,是我不小心滑了一笑。”酒儿说着还动了动让他看看自己根本没事。 “没事就好。”苏镜洵松了口气了,才道:“往后定要小心些,你是姑娘家,身子弱些,若是磕了碰了,岂不难受?”我也要伤心。 他最后一句没说出来,只看着她这好动的性子,知道肯定是劝不听的,倒也不多劝,知道她不喜欢听。 酒儿自是听他的话的,连忙点点头。 反倒是一侧的苏思梦怔在了原地,她看着面前一身黑色锦衣的男人,他还是跟十年前一样,眉目含着温暖的笑容,只是高大了不少,气势也强了不少,让人觉得很安全,很安心。 “对了,今儿不请自来,苏小姐不会介意本王唐突吧?”姜期景转过身,看着她笑道。 “不……不会。”苏思梦见他朝自己笑时,刚好微风起,将他身上那一丝香气传来,让她的脸通红,立即垂下了眸子去。 她的手紧张的抓着始终挂在身边的那个当年没有送出去的荷包,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直到酒儿奇怪道:“小梦,你怎么了?” 苏思梦连忙摇头,抬头才发现姜期景已经跟太子走了的时候,她才能稍稍送出一口气来,却是喜上眉梢,笑道:“我没事,酒儿我们去玩吧。” “好啊!”酒儿听到玩字就开心不已,转头跟苏镜洵道:“小洵,我们如以前一般去泛舟吧,你瞧满湖的荷花,树荫下还可以钓鱼!” 苏镜洵看她如此高兴,当然不忍心拒绝,只是自己如今年纪不小,已经不合适再如此跟她们单独相处了,省得旁人传闲话,只道:“你们去吧,我在岸上等你们。” “为何,小洵,你都好几年不肯跟我们玩了。”酒儿不解道。 “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啊,别人会传闲话的。”苏思梦偷偷笑道。 “闲话?他们要传传就是了,我才不会当回事呢。再说了,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闲话可说的?”酒儿道。 苏镜洵知道她不知道背后的那些闲话有多难听,也不想她知道,只道:“公主先去,迟些我再乘另一艘小船来。” 酒儿听着这才高高兴兴安排宫女备船去了。 等她们撑着船去了荷花从中,苏镜洵才负手站在了湖边。 不远处,便听到几个小姐在偷偷议论。 “那位就是苏公子?当真是一表人才。” “嘘……”另一个小姐忙道:“听人说他是有断袖之癖呢。” “断袖?”另一个小姐显得惊讶极了,便听道:“可不是,听说是他娘亲去世的早,他对女人都失望了,所以不喜欢女人,改喜欢男人了,不然怎么可能二十几了连个通房都没有?” 苏镜洵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收紧,但这样的话他这几年早已听得不少了,也早已经学会了如何忍耐。 但没想到他才忍住,就听得噗通一声,还有小姐的轻呼传来。 他连忙扭头一看,就见姜期景正缓步而来,方才那小姐似乎就是他给扔下去的,而他还一副笑眯眯的狐狸模样。 姜期景走近了,才笑道:“这世上,有一种名叫‘长舌妇’的病,治疗的法子很简单,把她们伸出来的舌头剪掉,病就治好了。”说完,扭头还朝那刚从水里爬出来的小姐笑眯眯道:“对吗?” 那两个小姐尴尬的脸色通红,辩驳都不敢,爬上岸就赶紧跑了。 苏镜洵淡淡看着他,只问他:“王爷此番来京城,应该不会住几日就走。” “不会,最起码得把终生大事解决了,我家里的人催的比你家的更厉害。”姜期景浅浅一笑,刚好小喜子已经撑着船来了,笑道:“小王爷,船来了!” “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机灵,回头我要叫慕锦给你升官。”姜期景邪气一笑,轻轻一跃便上了船。 苏镜洵看着他离开,往前追了一步,终又是收了回来。 他的耳朵里,还有放不下的闲言碎语,但他的处境明明跟自己差不多,他怎么没有? 姜期景的确没有,他早就知道,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不值得在乎。 酒儿现在已经摘了一船头的新鲜莲蓬了,苏思梦小心翼翼的坐在船尾,就怕船翻了,乐得酒儿大笑不止。 等采够了莲蓬,她两这才坐下来,酒儿背靠着船边,拿着莲蓬逗水里游来游去的小锦鲤,撸起了袖子将胳膊整个泡在冰冰凉的水中,感受着微热的风吹来,惬意的整个人都眯起了眼睛。 苏思梦瞧见她如此,忙道:“酒儿,这附近还有男子呢,叫人瞧见了不好。” “放心。”酒儿嘿嘿一笑,忽然听到附近有动静,立即拿起一个莲蓬,蓄了内力就朝那船打了去,却没想到竟丝毫没有阻止那船过来。 她错愕的坐起身子,可是定庵跟了了的船正在远处愉快的划着呢,皇兄似乎还在岸上,那这里还有谁会功夫? “小景!”她忽然想起,轻声唤去,就听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在呢。” 酒儿欣喜的站起身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船上缓缓朝自己靠近的姜期景,笑道:“湖水这么轻,光是躺着多没意思,钓鱼吗?” 酒儿当然答应,要不是苏思梦不会钓鱼,她肯定是要摆上吊杆的。 很快两人的船就挨在了一起,姜期景见苏思梦也在,笑道:“苏小姐可要一起?” “我就在一旁看着吧。”苏思梦羞涩的垂下眸子。 “好。”姜期景浅笑,给酒儿吊杆,两人摆好好,默契的躺了下来,手压在后脑勺,对视一眼,均是笑了起来。 “今儿要钓上两条大鱼,正好给小洵补补身子。”酒儿念叨道。 姜期景眉梢微微一挑:“独独给他补身子?” 酒儿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上次我答应了他的,因为庙会迟到了……”酒儿想起来,还觉得对不起苏镜洵呢。 姜期景闻言,只浅浅含着笑,并不多说。 苏思梦就这样看着她们,也没有看出不对劲来,只觉得今日这生辰宴,真真是幸福极了。 半晌,她才鼓起勇气看着眯着眼睛似乎睡着了般的姜期景,道:“小王爷,我记得你好像有一只狐狸……” 姜期景并未睡着,闻言,浅笑:“现在是阿念,在岸上,一会儿上岸我叫它出来。” “嗯。”苏思梦激动的藏着自己的小心思,悄悄看他,他却只合着眼睛睡觉,细碎的阳光落在他白皙的脸上,眉目清朗,桃花眼闭上后,长长的睫毛似乎都要投上一层阴影了,修长的手搭在额头似乎要挡住落在眼睛的阳光一般。 她还记得十年前,他宠溺的拍拍自己的头,也是用的那只手…… 风吹动粉白的荷花微微摇动,清甜的香气慢慢在微风中散开,甜到了人的心里。 酒儿睡得迷迷瞪瞪的,直到一直盯着鱼竿的小梨忽然发现酒儿的鱼竿动了下,才激动的摇酒儿:“公主公主,动了!” 说时迟那时快,酒儿还没完全清醒,人已经站起来提起了鱼竿,果然,鱼钩上挂着一条肥美白白的鱼! “钓到了哈哈哈!”她大笑起来,小梨立即要去给她捉,但小梨胆子小,靠近了也不敢抓,就这么一番折腾,钓起来的鱼居然这样给跑了。 主仆两相视一眼,均是颓然的坐在了船上。 隔壁的姜期景悄悄看着,浅浅一笑,抬起自己恶毒鱼竿,也钓上一条,却是直接把鱼放到了酒儿的小木桶里。 酒儿扭头看他,却见他只是浅笑道:“我不爱吃鱼。” “那你喜欢什么?”酒儿欣喜的看着木桶里那条比自己那条更大的鱼,随口问道。 姜期景的桃花眼弯弯,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我喜欢喝酒,最喜欢酒。” 酒儿没多想,只道:“那行,百年陈酿皇宫有很多,我送你!” “好。”姜期景并不多说,只转头继续放下鱼竿,倒在船尾眯着眼睛继续睡,可苏思梦心上的热度却微微退了些。 她想,是不是她想多了。小景他说的喜欢酒,是真的酒,而不是酒儿,而且看着酒儿,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她垂眸看了看挂在腰间的荷包,悄悄抽了下来藏进了袖子里。 直到一上午过去,众人这才回到了岸上。 才上岸,酒儿就提着鱼高兴的去找苏镜洵了,苏思梦却不自觉的跟在了姜期景身后,直到他脚步蓦地停下,她差点就撞了上去。 “苏小姐,你寻我有事?”姜期景看着她道。 “我……”苏思梦喉头一滞,她年纪不小了,心思又细腻,又不似酒儿这般被保护的很好,所以她该懂的,都懂了。她知道她这十年来守着的,不止是一份执念,而是在今天见到他后,更加确定,她这十年就是喜欢他,包括现在。 姜期景看着她复杂的眼神,微微一笑,阿念也在这时跑了出来,落在姜期景肩上,姜期景拍拍阿念的头,笑道:“陪陪苏小姐可好?” 阿念有灵气,也能听懂他的话,转眼就一跃到了苏思梦的怀里,苏思梦措手不及的去抱它,袖子里的荷包却不小心落了出来。 姜期景原以为她跟这里的小姐们一样,不过是看到自己的第一眼恍惚了,可见到这个荷包的时候,他就知道她真正的心思了。 他俯身将这荷包捡起,苏思梦却是羞得脸色通红,转身欲走,便听他浅笑道:“是我的错,十年前,我就该告诉你的。” 苏思梦的心跳好似一下停下了,她强忍着眼泪,勉强笑问他:“王爷,你此番来,是为了酒儿,是吗?” 她小心翼翼的等着,空气都好像停滞了,周围都好似无声了,只等着他的回答,要么让她卸下心上的石头,要么,打碎她这十年来的梦。 半晌,姜期景终是给了肯定的回答。 “对不起。”姜期景看着她微微踉跄的身子,轻声道。 “不,谢谢你没有在十年前告诉我,这样,这十年来我每晚还有一个好梦入睡。”苏思梦笑起来,没敢转过身,怕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满脸泪水。 姜期景站在她身后,没有再安慰,他知道,作为祸首,他怎么安慰都是不妥当的。 也许,这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梦,梦一醒,就能忘了。 苏思梦知道他的心意后,看着怀里抱着的担心望着她的阿念,终是道:“你跟酒儿说了吗?她从小就是这样,待谁都是一腔赤诚,可唯独男女之情她不甚明白,你若是不说,她永远不会知道你的心思。” “迟些我会告诉她。”姜期景道。 “若是她心属他人呢?“苏思梦带着最后一丝希冀问他。 姜期景倒是很自信:“不会的,她心里能放下的,只有我。” 苏思梦被他逗得笑起来,转过身看他:“万一不是呢?” “那就成全她。”姜期景笑开:“她能跟我在一起最好,若不能,她一个人幸福就是最好。” 苏思梦笑开,才瞥见他手里那个荷包道:“那个荷包,王爷扔了吧。” 姜期景垂眸看了眼,淡淡一笑:“葡萄和酒儿以前也送了我不少小物件,我会把它和那些东西放在一起。” 苏思梦彻底死心了,他这个人啊,真真是聪明,让人觉得跟他相处,都是一种享受。 她珉唇浅笑:“如果……酒儿没有选择王爷,王爷能不能委屈一下,娶了梦儿?”她在试探,只要姜期景能给她机会。 树荫婆娑,细碎的阳光从树叶间落在她的脸上,眼泪氤氲在眼底,却倔强的没让他们流出来。 姜期景温柔一笑:“我可以委屈,你不能委屈,你值得更好的,全心全意待你的男子。” “梦儿明白了。”苏思梦浅浅一笑,刚好酒儿的唤声传来,她侧过身看去,酒儿提着小木桶正开心的朝她招手呢,哥哥站在她身后温柔笑着。 她笑起来,回头眷恋的看了眼姜期景,终是道:“王爷,梦儿此生,不后悔有这十年。”说完,终是将阿念换给了他,转身离去。 看着她就这样洒脱离开,姜期景越发欣赏她,就如同欣赏苏镜洵一样,这两兄妹身上,自有傲骨,永远压不弯。 下午的时候酒儿就叫御膳房给炖了鲜美的鱼汤,苏镜洵一大碗,她却也留了一小碗给姜期景。 “我也有?”他过来,望着那一小碗鱼汤笑道。 酒儿跟葡萄一起坐在上座,闻言,笑眯眯道:“毕竟鱼是你钓起来的。” 姜期景也跟着笑笑,乖乖喝汤。 苏镜洵瞧见她看向姜期景笑时,那眼底不觉流露出的暖意,手微微颤了一下,他这么多年来,最害怕的事,还是要发生了吗? 下午众人又玩了一下午后,苏镜洵便借口悄悄的带着酒儿离开人群了,姜期景看着他们离开,没出声,也没追出去,只打趣的看着葡萄:“太子何时娶太子妃?蒋家姑娘看起来兰心蕙质,是个不错的对象。” 葡萄差点被茶水呛住,等咽下嘴里的茶后,才问他:“你呢?” “若是不出意外,就快了。”他弯眼浅笑,端起茶盏,看着清亮的茶汤映照出自己的影子,嘴角扬得高了些。 这厢,酒儿被苏镜洵带出来,她还觉得奇怪:“小洵,你这么急找我,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苏镜洵说完,才看着靠在宫墙边的酒儿,看着她因为走的太急而微微喘气张开的嘴和白里透红的小脸,额前沁出些细汗,有几缕青丝顺着耳际贴着,在她不觉间,竟是染上了些许的媚意。 他呼吸微微一停,浅笑:“只是许久不曾与你单独相处,想跟你说说话。” 酒儿闻言,弯眼笑起来:“因为小洵你总是担心流言蜚语。” 苏镜洵浅浅一笑,是啊,他总是顾这顾那,想东想西,就没想过怎么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以为她一辈子都会在这里等自己,所以忙于政事时,也能许久不理她。 想到这里,他终是道:“酒儿,你愿意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吗?就我们两个人,永远不分开,相亲相爱,我会一辈子保护你,爱你……” 酒儿听到这突然的话,笑道:“小洵,你怎么这么问?” “因为我爱你,喜欢你,我想娶你。”苏镜洵看着她明亮的眼睛,似乎都能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酒儿也一时愣住了。 爱?喜欢? 苏镜洵看着她迟疑的模样,将她抵在墙边,俯身吻了下去。他想,她会接受自己的。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你要长命百岁 酒儿看着他慢慢的靠近,看着他合上眼睛,看着这张自己十分喜欢的脸,脸霎时通红,利落的就从他胳膊下钻出去了。 苏镜洵停在原地,半晌,才收拾好心情,浅笑问她:“很讨厌我靠近吗?” “自然不是的。”酒儿也说不上来,她想起之前跟姜期景,明明他靠近的猝不及防,可那时候她会心跳加速,小景说,那是男女之情。 “那是为什么?”苏镜洵不解,甚至他没想过从小就喜欢粘着他的酒儿会拒绝他。 酒儿眉心拧起,她也想不到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不该这样。 她抬头看着苏镜洵难过的样子,心中不忍,却笑道:“小洵,你不是说过男女授受不清吗?” “可是……” “我担心你又搬离宫去,再不见我了。”酒儿想起曾经,这件事她可一直记着。 苏镜洵看着她如此,终究是心软的叹了口气,才笑道:“罢了,时辰不早,我送你回宫,我们走走,说说话好吗?” 酒儿看他不逼着自己了,才悄悄松了口气,笑着点点头,跟他一道慢慢在这皇宫里走着了。 她走路也不安分,喜欢蹦蹦跳跳时不时还要踢踢路上翻起来的小石头或者摘一朵花拿在手里玩,但跟苏镜洵在一起时,她格外的规矩,她知道小洵喜欢她像个大家闺秀一样,知礼懂节。 “酒儿?”苏镜洵看着身边红着脸乖乖走着的小人儿,浅笑唤她。 “嗯?”酒儿抬头看他,便见他深深看着她笑道:“就这样跟我过一辈子,好吗?” “好啊……” 酒儿话还没说完,他就补充道:“跟我在一起,过一辈子,不是像跟了了和太子一样,而是把我当成一个男人,你的丈夫。” 酒儿忽然明白他曾说过的话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是说的男女之情,对吗?” “嗯,还有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苏镜洵停下脚步,深深看着她道。 酒儿心口微微一动,停下脚步喃喃念着这句话,下一秒便觉腰上一紧,而唇上也传来柔软的触感,带着苏镜洵身上的香气,还有他的小心翼翼和颤抖。 夜幕垂下,酒儿如今独自居住的宫殿前,还有幽幽两盏灯笼亮着,灯影下站着一个慵懒倚靠在墙边的男人,男人抬手淡淡望着天上的明月,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想,直到宫墙转角,那个小小的身影独自回来。 他缓缓站起身子,浅笑看她:“小丫头,要不要出宫玩?” “小景?”酒儿停下脚步,她看着光影中的男人,就那样安静的站在那儿冲自己笑,便让她觉得心内欢喜,有一种想要扑到他怀里的冲动。 “怎么,三心二意到不肯跟我出宫了?也罢,城南的胭脂鹅脯,城西的凤凰胎,城北的藕粉桂花糖糕,我自己一个人去吃就好了。”姜期景笑着说完,便提步要走。 酒儿一跺脚:“你一个人怎么吃得下!” 姜期景弯起眼睛:“那你要与我一道去?” “那是自然,等我再去给你拿两坛酒来!”酒儿说完,顿了顿,轻声道:“表舅家听说藏了两坛子美酒,要不要去尝尝?” 姜期景当然同意,很快,两人便相携出宫了,轻易就跃了出去,也无人阻拦。 苏思梦这会儿还在宫门口等苏镜洵出来,等了好半晌,才终于见他出来了,只是周身的清冷似乎更加强烈了。 她提前两步迎上去,轻声问他:“哥哥,公主她……” “回去告诉父亲,我要求娶公主。”苏镜洵没有告诉苏思梦之前发生了什么,因为他想他就是说了,她也不会相信的,毕竟看起来单纯又喜欢粘着自己的酒儿,怎么可能会早已知道男女之情,并且有可能芳心已许呢? 他不确定酒儿是不是喜欢上了别人,但酒儿这样的傻姑娘,别的男人也许花言巧语就能把她给骗回去,与其看着她被骗,倒不如先把她娶回来,至于情爱之事,她以后就会明白的,她不会后悔的。 苏镜洵直到上了马车,整个人都沉浸在之前他鼓起勇气去吻酒儿,却两次被她躲开的事情里。 他听着马车开在路上,车轮发出的声响,终究是闭上眸子,不敢再想。 而这会儿的酒儿,已经跟姜期景到了徐程青的府上。 徐程青今晚还在跟宝珠做夫妻间要做的事,丝毫不知道自家的酒窖进了‘客人’。 “小声些,表舅十分宝贝这些酒,咱们只能喝一点点。”酒儿小心的贴着酒柜子慢慢往里走。 “好。”姜期景笑着应下,随着她小心的进入这酒窖,闻着这里浓浓的酒香,看着酒儿道:“这里酒味太浓,你小心些,别醉了。” “知道知道,我的酒量很好的。”酒儿一个潇洒转身藏到另一处的酒鬼后面,一双大眼睛警惕的听着周围的动静,确定真的没人发现后,这才领着姜期景到了一个大木箱子前,这大木箱子用的是上等的檀木,可见重视。 她打开这箱子来,就看到两大坛的酒小心翼翼的被放在里面,四周都包裹着软布和干草。 “就是这个!”酒儿深深闻了口,酒香醇厚,她朝身后招招手,就立即打开了其中一坛,瞬间,那浓郁的香气冒出来,酒儿的小心脏都激动的要跳出来:“好酒啊!” 姜期景看着这个小馋猫,人家小姑娘也就喜欢些茶啊汤的,她唯独喜欢酒,看来以后他们生的孩子可不能叫这样的名字了,说不定叫茶茶挺好的。 他瞧见她脸色微红的样子,眉梢微挑:“酒儿,你的酒量……” “放心,千杯不醉。”酒儿笑眯眯道。 “是吗?这里可是混杂着各种各样的酒。”姜期景好心提醒道。 酒儿小嘴一撅,哼了一声,抱着酒坛自己个就去角落找了两个碗来,给自己倒了一碗,又给姜期景倒了一碗,才将酒坛封存好放回去了。 “你不喝我就自己喝了。”酒儿说完,一碗酒咕咚咕咚下肚。 姜期景眉心微微一跳,他怎么觉得,今天酒儿这丫头要出事。 正想着,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的那碗酒已经被她咕咚咕咚灌下去了。 “好酒!”她嘻嘻一笑,仿佛是开了胃,转头包裹柜子上一坛几十年的陈酿,拔开瓶塞对着酒坛就开始喝起来。 一坛没喝完,又去尝另一坛了,好不快活。 她喝得高兴极了:“好久没这么痛快了,小景,快来,都是好酒!” 她声音不小,外面的守卫终于听到了动静,立即朝里面呵斥道:“谁在里面!” 这气势汹汹的一声呵斥,姜期景本以为酒儿肯定会收敛,谁知她竟然委屈起来了,眼底含泪楚楚可怜的看他:“小景,他凶我呜呜呜……” 姜期景没想到她竟会这样,想笑又忍住了,道:“再不走你表舅就要来了。” “表舅……表舅!”酒儿立即清醒了些,拉着姜期景就要跑,随手还甩了手里的酒坛,噼啪一声,立即惊动了外面的侍卫。 姜期景看着喝得晕晕乎乎的小姑娘,幽幽一叹,抱着她就飞速往出口而去,那些侍卫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很快就抱着酒儿出来了,直接越过屋顶,不过片刻,就将追出来的人给甩开了。 “没事了。”他轻轻一笑,就看到双手圈着自己脖子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哪里有喝醉的模样? “酒儿……”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男,女子好逑。”她嘻嘻一笑,还不等姜期景反应过来,她便又哭起来。 姜期景看着这奇怪的醉酒之态,哭笑不得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想要如厕……”酒儿似乎有很伤心的事一般,哭得不能自已。 姜期景闻言,耳根也是微微一红,连忙就带着她回了自己家,最要紧的是她喝醉了,还不允许自己离她太远。 侍女们服侍着她方便完,她才被扶着摇摇晃晃出来了,小脸都红透了,可见是今儿乱喝酒真的喝醉了,就连姜期景都分别不出她之前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的样子,究竟是不是真的。 “先打热水来,服侍小姐沐浴。”他没有说出酒儿的身份,而且伺候的侍女都是他的心腹,他倒也放心。 “是。”侍女们应下,酒儿却是趔趄往前几步,抱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笑眯眯道:“小景。” “嗯?” “我想问你个问题……”她满脸的疑惑认真道。 “说罢。” 酒儿嘻嘻一笑,才道:“为什么你有小尾巴,我没有?” 姜期景:“……” 很快热水打过来,侍女们立即就带酒儿进去沐浴了,不过酒儿今儿真是醉得厉害了,被带走的时候哭喊不停:“小景,我要小景呜呜呜呜,小景你欺负我……” 姜期景头大的很,这小丫头今儿是受刺激了不成?而且自己如今年纪也不小了,男女之事早已知道,况且方才她贴在自己身上时已经让他起反应了。 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体内的不稳定邪气,闭着眼睛不听不问,就想等她清醒些再说,忽然就听到里面一声尖叫,而后才是人摔倒在地上的声音。 他吓了一跳,立即就跑了进去,才进去,就看到酒儿乖乖坐在浴池里,摔在地上的也不是人,而是一侧的侍女,她一脸无辜的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姜期景,奇怪道:“小景,你怎么来了?” “这是……” “是奴婢方才脚滑摔了,还请王爷恕罪。”侍女忙起身行礼,但这一跤明显摔得不轻,脸都白了。 姜期景闻言,只打发她下去了,这才看着乖乖泡在水里等人伺候的酒儿,又不想惊动其他人,又将屋子里另一个人给打发走了,这才道:“酒儿乖,等沐浴完,我带你去城中玩。” 酒儿微微歪着头看他:“小景。” “嗯?” “男女有别。”她提醒道。 姜期景:“……”不是你嚷嚷着还要叫我来伺候的吗? 他看她这傻乎乎的样子,都怕一会儿她自己把自己给淹死在这水里,只得道:“男女有别,但我们两不一样。”说完,拿过一侧自己宽大的浴袍来道:“自己能起身吗?” “能。”酒儿乖乖点头,却是不解的看他:“可我们有什么不一样呢?” “等你嫁给我,我们就要赤诚相对。”姜期景桃花眼微微眯起。 酒儿不知道他的赤诚相对跟自己的赤诚相对是不是有区别,但现在她很兴奋,心里一百个想出去玩,想抱着他,想亲亲他…… 她羞涩一笑,姜期景看着她这样子,是不敢再看,只张开浴袍挡住自己的眼睛,才道:“起身来,我带你出去。” “好。” 酒儿应下,接着就是水声哗哗,姜期景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裹在了浴袍里,白白的手臂还伸了出来将他给抱住了,小脸还在他脖颈蹭了蹭,笑道:“小景,我觉得,我想嫁给你。” 姜期景好笑起来:“你知道嫁给我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跟你恩恩爱爱一辈子,跟你生孩子,跟你相扶到老。”她抬起眼睛看他,眼神里只有清明:“小景,十年前的事我都记得,你说过的,要娶我。” 姜期景看着她好似清醒了过来,脸色微微一红,却因为她一用力,他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而她也压在了自己身上。 他能感受得到自己的心跳也在加速,他轻轻唤她:“酒儿……” 没回应。 他动了动,继续唤她,可还是没回应。 他微微起身看去,才见她居然已经睡熟了。 他长长呼了口气,罢了,方才那些话她约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过若是真的,是不是说明这小丫头心上已经有自己了? 他嘴角微微扬起,终是不再多说。 第二天天色大亮时,酒儿才从梦里醒来,但头疼欲裂。 “公主,您醒了!”小梨快步过来,放下手里的醒酒药,忙将她扶起。 酒儿皱皱眉,想了想昨天的事,脸蓦地就红了,忙低头去看自己的衣裳,还好,已经换上了衣裳…… 等等,那是谁给她换的衣裳! 她忙拉住小梨道:“昨儿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昨天奴婢睡得很沉,一早醒来,您就好好躺在床上了。”小梨说完,还低声道:“公主,您昨儿做什么去了?跟谁喝酒去了?” 酒儿努力的想了想昨晚的事,好像她还说了些话……可说了些什么呢,她怎么不记得了? 她头有些疼,瞧见一侧的解酒药,先灌下一碗,才坐起了身来,可想了想,又觉得不会发生什么,毕竟她也见过小景光光的样子,也没发生什么。 这样一想,她又稍微轻松了些,准备起身来,就发现枕头底下还压着张纸条。 她抽出来一瞧,便见上面写道‘昨夜无事’。 无事,就是什么事也没有了? 酒儿心上的石头也落下来,还好还好。 她嘻嘻笑笑,便起来去洗漱梳妆了。 等梳妆好,就见小玲快步走了来,瞧见她先是行了礼,才笑道:“公主,娘娘让您过去呢。” “怎么了?”酒儿想起昨晚还喝了表舅家的好几坛酒,闻言,还以为是母后发现了这件事呢。 小玲忙笑道:“是定北侯和定北侯夫人一起来宫里了,听意思,是想求娶公主您呢。皇后娘娘想听听您的意思,若是您答应,她可就要答应了。” 酒儿一听,立即站起了身来。 小玲还以为她是高兴呢,忙道:“公主自小就喜欢跟苏公子一起玩,如今终于得嫁,您一定会答应吧。”她可是喜欢苏公子的,自小就是满腹才华,人虽然看着冷,心里却是热的。 酒儿闻言,也是有些愣,她自己也分不清那些感情。她是喜欢小洵,可也同样喜欢小梦,喜欢定庵,喜欢了了…… 说起来,有不同吗?好似有,又好似没有。 她没有跟小玲一般高兴起来,只沉默想着,直到到了林锦婳的宫里。 到时,林锦婳正坐在上首的位置,笑着跟底下的定北侯和侯夫人说话,苏思梦和苏镜洵也在,苏镜洵还是那么好看,身上带着些许的清冷气质,今儿他换了身墨色的衣裳,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也更加的俊美。 酒儿看着他朝自己笑时,想起昨晚他忽然的靠近,脸微微有些热,上前行了礼。 林锦婳见她来,只笑道:“酒儿,母后唤你来,你可知道所为何事?” “儿臣知道。”酒儿应下,但不知道为何,她在明白了嫁娶之后,知道自己要跟喜欢的小洵共度一辈子,却没有格外兴奋的感觉,甚至……还不如昨晚去偷酒喝的高兴。 “那你……”林锦婳才要问,苏镜洵却开了口:“公主微臣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你长大,如今来的唐突,还请公主不要怪罪微臣情之所至。” 酒儿侧过身看着他,看着他眼底满满的期待和希冀,她脱口欲出的话也滞住了。 苏镜洵看她看向自己时,眼底的迷茫,已经猜到她方才要说什么了。可是他不能……也不忍就这样放弃,他相信,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自己会慢慢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他也相信,她对自己,必然不是全无情的。 他浅浅一笑,笑着拿出一块玉佩来,道:“十年前,微臣送给过公主一块跟这个一模一样的玉佩,也答应过公主,一辈子不离开公主。” 酒儿看着那玉佩,想起曾被自己小心翼翼收起来的另一块,心里一丝异样的感情浮上来,让她自己也糊涂了。 而且,她看着这样的小洵,似乎也没有理由拒绝。 林锦婳只默默看着,她这些年来,把女儿保护的太好了,什么选择都暗中替她做了,唯独终生大事,她不能再插手,毕竟苏镜洵一样是个很好的男人,稳重有担当,而且自小跟酒儿青梅竹马,对她所有的调皮任性都能包容,还很爱她。 林锦婳浅浅一笑:“看来酒儿你一时做不出决定,不若过几日再给定北侯回复可好?” 定北侯自然不能不答应,连忙起身应是。 苏镜洵也站起身来,温柔看着酒儿道:“你不是曾喜欢定北侯府的那个秋千吗?我已经命人重新修缮好了,你随时可以过来。” “嗯。”酒儿点点头,想起曾经一起玩的快乐时光,浅浅笑起来:“谢谢你小洵。” 苏镜洵嘴角微微扬起,林锦婳也没再多说,只让他们都退下了。 走时,苏镜洵略有些迟疑,看着依旧是平静的酒儿,终是离去,只是心上却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 他走后,林锦婳才跟看起来愣了一般的酒儿笑道:“酒儿不想嫁?” “儿臣只是不明白。”酒儿看向林锦婳,觉得温暖极了,笑着走到她身边坐下,倚在她身边,才笑着问她:“母后,到底什么是男女之情呢?” “酒儿不明白?” “不明白。”酒儿摇头。 林锦婳便问她:“你喜欢小洵,跟喜欢小景,是一样的喜欢吗?” 这一问,酒儿就眨了眨眼,抬头看她:“好像不一样。”她没多少犹豫,因为这个问题,她昨天就想过,她对小洵,更像是对亲人,对哥哥一般的喜欢,而小景不同,他是很好的伙伴,每次见到他,她的心跳都会加速。 林锦婳浅浅笑着揽着她,才道:“母后跟父皇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的,所以你看,母后爱父皇,希望占有他,让他只跟我一个女子好,可相对于他只对我好,我情愿牺牲这些,只要他好。” 酒儿似懂非懂:“喜欢,就是愿意牺牲?” “并非如此,牺牲只是狭隘的一面,诗中写直教人生死相许,诗中写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都只是片面的理解。喜欢一个人,是希望自己好,也希望他好,其中滋味,只有尝过的人才知道,而且每个人的都不一样。”林锦婳看着如今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也只觉得恍惚,没想到她也这么快就到了要出嫁的年纪。 酒儿看着她问道:“母后,酒儿明白了。”酒儿笑道。 林锦婳捏捏她的小脸,看着她心里跳跃着的光,弯起眼睛。 整个下午,酒儿都在宫里琢磨怎么跟小洵说,可这件事没想明白,她总是会想起姜期景,那个躺在船尾看河灯看烟花的夜,那个暴打老王八的夜,那个一起躺在屋顶数星星,还有他第一次亲吻自己的夜…… 她半撑着脑袋,嘴角噙着笑意想着。 小梨领着苏思梦进来的时候,她还在笑。 “公主,苏小姐来了。”小梨提醒道。 酒儿这才抬起头来欣喜道:“小梦,你怎么忽然来了!”等才说完,便发现她眼眶红红的。 酒儿略怔住了,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忙起身道:“小梦,你怎么了。” 苏思梦拉着她的手,想说,又觉得不该说,可她的手却因为恐惧而不断的颤抖着。 酒儿连忙拉着她焦急道:“你先别急,出了什么时候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苏思梦这才道:“下午哥哥出门后,遭人刺杀了,现在在府内,生死未卜,而且中了毒,脸也被毁了。他不让我来告诉你,可我担心……我担心若是在不告诉你,会见不到你最后一面……”苏思梦说完,整个人已经瘫坐在了地上痛哭起来,她想不到为何会这样,定北侯府素来不与人结仇,哥哥又不会功夫,竟招人如此残忍的刺杀。 酒儿的脸也一下子白了,但她好歹镇定,立即跟小梨道:“去传太医……不,去把了了找来,带上解毒丹,我们立即去定北侯府!” “是!”小梨也没想到会是如此,忙去叫人了。 很快酒儿就带着已经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的苏思梦一道出宫去了,林锦婳没有阻拦。 阿忠站在一侧,道:“查清楚了,刺杀的人是一群穷凶恶极的匪徒,也不是有意针对苏公子,只是不巧公子那时刚好路过,便被他们给盯上了。现在人全部抓起来了,只等官府斩首。” 林锦婳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你遣人去盯着,小洵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别真的出了事。” “是。”阿忠应下,很快出去了。 林锦婳看着碗底的茶汤,想了想,终是吩咐一侧的小珑道:“去将解毒的药丸多拿些过去,若是连了了和御医们也解决不了,立即来报本宫。”且不论定北侯府满门的忠心,就是淡淡针对苏镜洵,她也不能让他就这样可惜的死了,只是酒儿此番过去,也不知道会不会犯糊涂。 酒儿现在也管不得别的了,一想到苏镜洵可能会死,她就忍不住红了眼睛,等好不容易到了苏镜洵的房间,才看到他正躺在床上,如玉的脸惨白,左脸上更有一道狰狞的疤,屋子里一盆盆的血水往外倒。 定北侯头发花白了不少,下人们一个个哭得不行,好在了了和御医都说那毒不是什么难解的毒,只是伤重了些。 “公主,侯爷放心,只要接下来半年内公子没有情绪的大波动,好生修养就能恢复,脸上的伤也能治愈。”太医道。 了了在一侧也点点头,叫人去拿了解毒丸化了水又给他灌下一碗,才松了口气。 “皇姐,小洵哥哥没事呢。”他笑道。 “那就好。”酒儿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安慰吓坏了的苏思梦。 苏思梦感激的看着她:“多亏你及时把太医和小皇子都叫来了。” 酒儿浅笑起来:“我们是好朋友嘛。” 说完,御医们也过来了,还特意叮嘱道:“此番苏公子的伤口在心脉附近,还好及时治疗,不过半年内若是有大的情绪波动,恐有性命之忧,还请侯爷一定万分注意。” “是。”侯爷自然要应下,这才亲自送御医出去了。 了了也跟着到:“皇姐,既然都出来了,我想去找定庵。” 酒儿笑着拍拍他的小脑袋:“去吧。” 等了了也走了,苏思梦才看了眼似乎在沉睡中的苏镜洵,悄悄跟酒儿道:“我们先出去吧。” 酒儿点点头,刚要跟她走,就听到苏镜洵轻声唤起来:“酒儿,不要走……” 酒儿回过头,看他脸上有些红,明显是发烧了,但眉心紧锁,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她立即走了过去忙道:“小洵,我在呢,我不走。” “不要走……不要走……”苏镜洵轻轻呢喃着,苏思梦悄悄拭泪,悄悄走了出去。 等她走后,酒儿想去给苏镜洵倒杯茶来,手却被他给拉住了。 她诧异回头,才发现他眼睛微微睁开了些。 “小洵,你醒了!” “酒儿,陪陪我好吗?”苏镜洵期盼的看着她,他知道,之前在宫里,她就要拒绝自己了,方才生死边缘他就在想,自己死了,她会不会很难过,可是到了现在,他还留着一条命,她也来了,他便不想让她走了。 他知道,她一旦走了,就真的回不来了,心回不来了。 酒儿挨着床边坐下来,摸摸他的额头,明显发热,只道:“我去叫御医回来再看看……” “只要你在,我就没事。”苏镜洵艰难的道,身体的疲乏不断的拖拽着他,将他拉回去。 “我在,我不走,我今儿都不走行不行?”酒儿安慰他道,因为以前自己生病的时候,他们都是这样陪着自己守着自己的,她现在自然不能离开。 苏镜洵终是露出笑意:“好,不要走……”他声音渐弱,终是沉沉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半夜了,屋子里只有一盏烛火幽幽亮着,很是安静。 他以为酒儿终究是走了,心中一空,可是转头,就发现床边趴着个熟睡的小姑娘。 她许是太累了,脸色微微有些白,就趴在自己床边睡着了。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晚看到她熟睡的样子,安静的好似只猫儿,乖巧恬静,长长的睫毛垂着,在摇曳的烛光下也投下一片阴影。 他试着抬起手,才发现她睡得很熟,一点也没察觉。 他颤抖着手,轻抚了下她的脸庞,感受到她的温度,便很快收回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她,嘴角扬起,眼底藏着些许的窃喜。 “酒儿,你我就这样,不好吗?”他喃喃问出声,忍着身上的痛,缓缓坐起身来,想替她盖上被子,却终是惊动了她。 酒儿揉揉眼睛,看他终于醒过来了,才欣喜道:“小洵,你终于醒了!”说完,还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确定他已经退烧了,才长长舒了口气,道:“你饿了吗?我去叫人给你煮粥来。” “你可曾吃过了?”苏镜洵拉着她的手问道。 “放心,我早就吃过了,小梦给我准备了我喜欢绣球乾贝和挂炉山鸡,吃的很饱。”说着,酒儿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苏镜洵瞧见她这模样,浅笑起来,道:“我不饿,就是想跟你说说话。你困吗?来床上睡,我去睡暖榻……” 酒儿闻言,只忙将他摁住道:“大夫说了,你伤得重,暂时还不能动,要好好休息。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回宫休息……” “这么晚了还要回宫吗?酒儿,能不能……”苏镜洵犹豫了一下,换做以前,他会担心流言蜚语,担心自己太过唐突,担心很多很多,可是这一次,他只想抛开这一切,留下她。 他看着正疑惑望着自己的酒儿,笑道:“能不能留下来,跟以前一样,在定北侯府暂住几日,就当是留下来玩,好吗?” 酒儿的看着他的眼睛,里面似乎装满了痛苦和伤心,她不忍,她浅笑:“好啊。” 苏镜洵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些,笑道:“酒儿,谢谢你,你若是就这样离开,我一定很伤心……” “不行,你不能伤心,情绪波动不能太大,不然你的命都要保不住的。”酒儿急忙道。 “公主舍不得我死吗?”苏镜洵笑着问她。 酒儿当然不舍得,点点头:“你要长命百岁,我们大家都要长命百岁。” 苏镜洵瞧着她眼睛亮晶晶的,有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温柔和同情,就是没有男女之爱。 他轻轻道:“酒儿,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酒儿依言俯身靠近,却不想他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轻轻的,很温柔。 不等酒儿离开,他就松开了,轻声道:“我爱你,酒儿。” 酒儿的对上他好看的眼睛,里面是满满的深情,他温柔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耳边,让她心中一阵悸动。 她脸色微红,连忙后退了几步,带着羞涩道:“小洵,时辰不早,你先休息。”说完,转头就跑出去了。 苏镜洵看她如此,他知道,他的努力没有白费。酒儿还是一张白纸,他不想玷污,可想她留在自己身边,他只想永远跟她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自私了,他甚至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他会让酒儿幸福的,让她一辈子都无忧无虑,永远如现在一般开心。 酒儿出了房门后,就回了以前她常住的院子,因为总来侯府,侯夫人特意给她备下的最大的一个院子。 她回到院子后,就停下脚步了。 她不明白,方才那算什么。八月底的夜晚才下过小雨,有些凉了,她一个人默默的往回走,心中觉得很复杂,已经完全超过了以前所有事情的处理难度。 才走上台阶,就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小酒鬼今儿不喝酒了?” “小景?”她抬起头,便看到廊下走出来一个身着黑色锦衣的男子,微弱的月光落在他身上,是让人舒服又安心的感觉。 白色的影子掠过,阿念便到了她的怀里。 她笑看着怀里乖巧的阿念,才笑着抬头看着姜期景:“我们一起喝酒吧。” “好。”姜期景笑眯眯的,直接拿出两坛子酒来:“就当是告别酒。” “告别酒?”原本高高兴兴的酒儿瞬间怔住,心中有些急:“你又要走了吗?” “原本来大齐,是为了娶媳妇的,结果现在媳妇要成为别人的了,我只能回北燕去了。”他浅笑着看着不明白自己心意的酒儿道。 酒儿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她觉得鼻子一酸,眼眶就湿了:“你要娶的人,嫁人了吗?” 姜期景笑着摇摇头,深深看着她:“没有,不过她想不明白我的心意,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我不想她为难。” “可是……可是你告诉过她了吗?你要娶她?”酒儿不知为何这么急,可是这次知道他要走,就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她不想他走。 “也是,我还没告诉她,可是万一她拒绝了,我以后岂不是都没脸跟她做朋友了?”姜期景道。 酒儿忍不住擦了擦眼泪,才道:“是不是你只要娶一个姑娘,就不走了?” 姜期景嘴角珉起笑意:“可是谁肯嫁给我呢,我只是小小一个王爷……“ “我愿意,我嫁给你,你别走,别娶别人好不好……”酒儿终是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怎么那么伤心呢,一想到他要走,她就忍不住眼泪,她也不想当爱哭鬼,可心里就是好酸,还好痛,一阵一阵的,让她难受的什么也不想了,只想留下他。 姜期景看她哭成这样子,终是笑起来,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嫁给我,我就不走了。” 酒儿闻言,心里那些酸楚才慢慢消失了些,只紧紧抱着他,原来在他怀里,竟是这样的舒服。 等抽抽搭搭的哭完,把眼泪全部擦在他身上,才抬头委屈问他:“那你之前想娶的姑娘是谁啊?” “你啊。”姜期景看她竟还没明白过来,不由浅笑出声。 低低的笑声,温柔的眼神,酒儿看着他,脚尖踮起了,直接就吻了上去,让姜期景都措手不及。 夜风温柔,眷恋的吹过这里的温热。 苏思梦就站在转角的位置,听着里面的话,泪如雨下,她一直都没看错,他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可他这么多年,都只是为了酒儿。 她抬眼看着天上半露的明月,擦去眼泪,安静的离去。 是她犯傻了,哥哥也傻了,他们都错过了最好的时机,酒儿已经爱上了王爷,王爷也深深爱着她。 可是哥哥怎么办呢,他不能受刺激,不然命也不保。 她看着这无边的黑夜,终于转身朝苏镜洵的房间而去。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我爱你呀 苏镜洵已经睡下了,但苏思梦过来,他还是醒了过来,见她似哭过,还道:“小梦,怎么了?” “哥哥身子可好些了?”苏思梦看着他气色稍微好了些,忙问道。 “好了些。”苏镜洵看她有话要说的样子,只笑道:“我们是兄妹,有什么话,直说吧。” 苏思梦很犹豫,若是告诉哥哥实情,担心他受不了,但酒儿跟王爷的事也是瞒不住的。 她迟疑的看着他,试探道:“哥哥,若是酒儿爱上了别人,你会放手吗?” 苏镜洵心中的石头重新重了起来,他看着苏思梦笑容微微淡了些,只道:“你是担心我会做傻事吗?” “只是……” “只是我很喜欢酒儿。她是我此生的梦,是我最爱的女子。”苏镜洵替她把话说完,也是自己的心里话。 说起来,他大约猜得到,酒儿朦朦胧胧中,已经爱上了别人。可是这一辈子他都不曾争取过,若是一次也不试就放手,是不是也太可惜了?况且,谁也说不好,酒儿跟着别人会怎么样,但他了解自己,他依旧会把酒儿捧在手心里,让她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他浅浅一笑,看着担忧的妹妹,轻声道:“放心,我心中有数。这么多年来,我是个痴人吗?” 苏思梦摇头,他从小就聪明,感情上也最是克制,所以即便爱酒儿爱到骨子里,这么多年来怕酒儿会遭受流言蜚语,从不敢表露心迹,直到如今,可似乎已经为时已晚。 “时辰不早了,小梦,早些回去睡吧。”他看得出妹妹眼底的伤心,但他没有资格安慰,自己明明都放不下,怎么能叫妹妹去放下十年所爱呢? “哥哥,就算没有酒儿,你也还有我。”苏思梦擦去眼泪,看着他隐隐发白的脸,这才转身出去了。 等她一走,苏镜洵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他拿出帕子擦干净,这才看着自己的手,想起碰到酒儿时那温柔的触感,想着她方才睡在身侧时的恬静模样,想着方才吻她后她的羞涩,才终于浅浅笑起来:“酒儿……” 酒儿全然不知他现在的状况,跟苏镜洵一起坐在屋顶边,脚垂在屋檐下随意的晃荡着,她笑看着前方,虽是漆黑的夜,却也丝毫不可怕,反而带着格外的温暖。 “小景,我嫁给你以后,会怎么样?”酒儿笑着问他。 “会跟现在一样,你想留在京城,我们就在京城。你不喜欢京城,我们就去游历河川,将天下美景看遍,喝遍天下美酒,恣意潇洒。如果你想要安定下来,我们就回家,回北燕也好,回大齐也好,我们永远在一起,白首到老,儿孙绕膝。”姜期景深深看着她,温柔笑道。 酒儿幻想着他说的以后,嘴角高高扬起,望着远方略带着几分少女的娇羞:“不知为何,只要想到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是吗?”姜期景看着她的侧脸,微微俯身,轻轻一个吻落在她的额头。 酒儿小脸蹭的热起来,扭头要躲,却被姜期景一揽,整个人从屋顶飞下,稳稳落在房门前。 酒儿见他打横抱着自己,笑嘻嘻以为他要跟自己玩闹,笑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玩?” “该睡觉了。”姜期景看她还想着玩,笑着看她:“总是晚上不睡觉,会长皱纹的。” “皱纹?”酒儿想起翠嬷嬷,担心的咬着嘴唇,便听他笑道:“放心,现在开始,乖乖睡觉,就不会了。” “真的吗?” “当然,我怎么会骗你。” “你上次还骗我你有小尾巴……” 姜期景:“……” 第二天天一亮,酒儿就早早起了,叫人准备好了解毒的丹药化了水,又叫人炖了汤药一道端去给苏镜洵了。 苏镜洵坐在床边,只不过气色看着还是很差,御医刚好换完药离开,所以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药味。 “把窗户打开透透风。”酒儿一过来便吩咐道。 丫鬟们立即去照办了,苏镜洵却是看着她,弯眼浅笑,今儿她换了身海棠色的长裙,腰间束着玉色的腰带,穿着同色的绣鞋,青丝垂在身后,只挑起些许挽成一个飞仙髻,两边各簪着两支金色流苏的簪子,眉心画着粉色的桃花,挽着一条素色的挽带,整个人都是纤纤少女的模样,皮肤白皙胜雪,唇不点而红,明眸皓齿的模样,许是方才走的急了,额头沁出些许的薄汗,跟丫鬟们吩咐时,语气轻快活泼。 “酒儿……”他看着她,心情已是好了不少轻唤道。 “嗯?”酒儿回过头,瞧见他,笑起来,露出白白的牙,脚步轻盈的就走了过来笑道:“小洵,该吃药了。” “你昨晚歇的可好?”他笑着问道,没有提昨夜苏思梦来说的事。 酒儿点点头:“很好,就是一早担心你,所以过来了,你身子可舒服了些,若是不行,我去问问母后,她医术很好的……” “不用了。”苏镜洵笑着摇头,示意她坐下,才道:“让你留在这里陪我,会不会觉得闷?” “小洵以前也这样陪过我,我陪你是应该的。”酒儿这些倒是记得很清楚。 “是吗?”苏镜洵眸光微动,喝完药,咳了几声,酒儿连忙递来了水,他接过水,深深看着她,眸光渐深,道:“酒儿,往后不能再唤我‘小洵’了。” 酒儿不解,他却是笑道:“一来你是公主我是臣子,二来你我男女有别,三来,我也比你大上好几岁。你若是不肯称呼我为苏公子,可以唤我‘镜洵’。” 酒儿眨眨眼,想了想,唤镜洵倒也没什么,便点点头。 苏镜洵见她应下,微微松了口气,他要慢慢让她意识到,自己不是她的哥哥和简单的朋友,而是个成熟的男人,是个深爱她的男人。 很快,几日过去,酒儿都留在侯府中,苏镜洵的病情却没有好转的迹象,就连御医都觉得奇怪,可却找不出原因。 一早,外面下起了大雨,酒儿早起后站在廊下看着这雨,就觉得有些发愁。 苏思梦来时,瞧见她正看着这雨一脸担忧,笑道:“公主,怎么了?” “没事。”酒儿摇摇头,暗藏着少女的心思没跟她说,只笑道:“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看小洵……镜洵。” 苏思梦浅笑看着她,其实她的心思她都懂,只是酒儿不说,她便也不提了,只道:“是太子跟小皇子一道来了,还有姜王殿下一起,正在前殿说话呢,父亲让我来告诉你。” 酒儿一听,忙转身拿了伞要过去,就听苏思梦道:“公主,你是不是喜欢姜王殿下?” 酒儿脚步微微一听,面上微微升起些红晕,可她觉得喜欢一个人,没什么不好说的。 她坦坦荡荡的点点头,才回身朝她笑道:“小景是个很好的人。” “是啊,很好。”苏思梦垂着的手慢慢收紧,看着她的笑,又慢慢松开了,她走到她身侧来,浅笑:“只是公主,小梦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可以,你说吧。”酒儿笑道。 苏思梦想着这些事,微微垂眸,到底是道:“你心有所属这件事,能不能迟些再告诉哥哥?” 酒儿闻言,忽然想起苏镜洵曾说过的话来,他说他爱自己。 她知道苏思梦的担忧,笑容慢慢淡下来,认真道:“为了镜洵的安全着想,我不会告诉他的,不过……”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苏思梦:“是不是我回宫去会好一些?也省得镜洵误会,虽然我以前不懂情爱,但我不是什么都不懂,小梦,我觉得我继续留在这里,对镜洵不会再有好处,对吗?” 苏思梦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是如此,继续下去,对谁都不好。 她看着认真问自己的酒儿,打心眼里羡慕她做什么都可以如此的坦荡,如此的赤诚,如此的不必心怀城府,以至于她存了些小心思来见她,都觉得愧疚。 “公主,今日见过哥哥后,便推说宫中有事,要暂时回宫吧。”苏思梦浅笑。 酒儿笑着点头,这才随她一道往前院去了。 到时,葡萄正在跟定北侯说话。 定北侯谈着以前征战时的事情,了了听得兴致缺缺,葡萄却是很认真,但他没上过战场,也就姜期景还能跟定北侯聊聊,因为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开始带兵了。 几人聊得愉快,了了正百无聊赖的等酒儿过来,正想着,就见她来了。 “皇姐!”他立即起了身跑了过去,酒儿瞧见他袖子口都打被大雨打湿来,还点点他的脑袋:“自己是大夫,怎生也不小心些,回头着了风寒傻了可怎么好。” 了了撇撇嘴:“皇姐嘴里不饶人。” 酒儿弯眼笑笑:“怎么会呢,皇姐最疼你了。”说完,就拿出了他藏在袖子里的药丸,装药丸的瓶子都是上等的白玉瓶,可见其中药丸珍贵。 她拿下来后就塞给了一旁的苏思梦:“了了定是拿来给镜洵的。” “皇姐欺负人。”了了假装生气的样子,酒儿就了然道:“母后前儿给我的那棵雪莲花,我就给你好了,省得你说皇姐不疼你。” 了了闻言,心满意足,自然是连忙夸赞:“果然皇姐是咱们大齐第一聪明漂亮的公主!” 酒儿配合的高高扬起下巴。 葡萄瞧见,温润一笑:“第一厚脸调皮的公主,名不虚传,如假包换!” “那还得有同样优秀的皇兄做榜样才行。”酒儿忙道。 “哪里哪里……” “客气客气。” 兄妹两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完全忘记小时候两个软萌萌的小包子互相夸赞对方是全天下最可爱的时候了。 姜期景坐在一侧,淡淡笑看着酒儿过来,看她眼睛亮亮的跟人斗嘴,看她一副骄傲到小尾巴都要翘上天的模样。 定北侯在一旁看着热闹,也早已习惯皇家里的皇子公主们的相处模式,而且瞧见他们也来了,自己这个老大人就不多留了,只起身跟苏思梦笑道:“梦儿,你好生招待太子和王爷。” “是。”苏思梦垂眸应下,依旧不敢去姜期景。 等定北侯走了,葡萄这才道:“我们去看小洵吧。” 众人起身,一道往苏镜洵的院子而去,酒儿和姜期景默默落后几步,并肩走着,酒儿觉得这大雨好似也不讨厌了,反而淅淅沥沥的很好听。 姜期景的手淡淡负在身后,眼角的余光瞥着身边藏着笑的她,跟着笑。 “听闻江南的雨好,烟雨蒙蒙,在如墨的长河上泛上一艘小舟,撑伞就可浏览过诗情画意的江南。”他轻笑。 “江南如此美?”酒儿好奇看向他。 姜期景深深看着她,莞尔:“美。” “如何美法?” “等你去了就知道了。”姜期景答。 酒儿眨眨眼,扭头看着外面烟雨蒙蒙,她何时才能去呢,去那江南看看这番美景,看看这好景色。 姜期景看她期待的模样,轻声道:“不及,往后我带你一一去看,江南的烟雨,北方的大漠,看吴侬软语的江南美人,再看漠北的金戈铁马。” 光是听他这样说,酒儿心里已经勾勒出那些美景了,她笑着点点头。 苏思梦走在前面,其实在她们故意落后一步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 她听到身后传来的笑声,听到姜期景不断的给酒儿下套,看他费心的让她开心,眼眶微湿。 “姜王是一个潇洒自由的人,小梦,他不适合你。”葡萄走在她的另一侧轻声道。 苏思梦看着明明比自己还小两岁的人来安慰自己,终是浅笑:“我知道,多谢太子。” 葡萄知道她心境豁达,转头看了眼正开心跟姜期景说话的酒儿,这个妹妹,当真是幸福,所有人都在保护她,苏思梦也是如此。不过她也值得这些人来保护,这样的小姑娘,值得一辈子被人疼爱。 酒儿瞧见他在看自己,忙笑着跑了上来道:“皇兄,怎么了?” “没事,看看大齐第一的公主殿下走的这么慢,是不是要被野狼给叼走了。”他促狭的看了眼姜期景,才笑着转身进房间去了。 酒儿微微停下脚步,姜期景却是走上前轻笑道:“野狼也是爱护小白兔的野狼,别害怕。” 酒儿笑出声来:“我是小白兔?” “够白。”姜期景特意还停下脚步看她,瞧见她眼睛亮晶晶的,扬着小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弯眼一笑:“不是小白兔,也是小白猪。” “我要做小白狼,吃了你这只大野狼!”酒儿哼哼一声,双手叉腰,得意的一甩头发这才昂首挺胸的进去了。 姜期景看她如此孩子气,笑弯了眼睛,也跟着走了进去。 唯独一言不发的了了站在门口认真思考,这几个人的关系,怎么好似有点乱呐。 苏镜洵本来靠在床边看书,听到声响才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跟在酒儿身后走来的姜期景。 四目相对时,他能感受到他眼底微微的笑意。 苏镜洵只转头看着酒儿,浅笑:“今儿也来得这么早。” “是啊,今儿我特意早起了。”酒儿笑着道。 葡萄也上前道:“小洵,你身子可好些了?” 苏镜洵浅笑:“好了些,多亏酒儿这几日一直在……”他话说到一般,意识到自己的刻意,终是在心底叹了口气,才笑道:“多亏了小皇子和御医们时常来探望。” “可是你的身子还没大好,今儿我才跟母后要了几颗药丸来的,你先吃下,若是还不见好,母后说让你入宫去,她看看。”了了立即上前道。 苏镜洵感激的看着他:“多谢小皇子还惦记着微臣。” 了了看他如今竟有些疏离的样子,只以为他一直是这样的,笑着摆摆手:“无妨的。” 说着,苏镜洵便咳嗽了起来,捂着嘴的手帕上也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自己看到后,立即攥紧了帕子。 别人尚未注意,但苏思梦却是察觉到了。 她不动声色的道:“太子殿下,这里都是药味,您还是先去花厅坐坐吧。” “嗯。”葡萄并非没有眼色之人,闻言,点点头便带着其他人一道出去了,唯独走时,姜期景留了下来。 姜期景看着担心的苏思梦,浅笑:“放心,我不会害他。” 苏镜洵知道他是有话跟自己说,也跟苏思梦道:“你先出去吧。” “可是哥哥你……”苏思梦很担心姜期景会说出什么来,姜期景只笑道:“放心,他这条命酒儿很在乎,我不会取了的。” 苏思梦闻言,又看看面色微沉的哥哥,到底是心中忐忑的出去了。 等她一走,苏镜洵才放下手里的书,转头捧起茶盏轻声道:“你来,是要告诉我,你此番来大齐,要带走酒儿吗?” 姜期景浅浅一笑:“我的目的,你一直都很清楚。”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放手?”苏镜洵冷淡问他。 “因为你了解酒儿,也了解我。”姜期景看着他慢慢变白的脸,上前便点住了他的穴位,后才抬手搭在他的脉上,半晌,才浅笑道:“你没有喝药,就不怕因此丢了性命?” “不关你的事……” “的确不关我的事,但关酒儿的事。她那你当朋友,当哥哥,你死了,她一定很自责,很后悔。”姜期景说完,转头找出了了拿来的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来,还闻了闻,才笑道:“皇后娘娘给你用的药,都是极难得的,你要辜负她吗?”说完,在他胸前一点,待他吃痛张开嘴,直接就将药丸给他扔了进去。 苏镜洵被迫吞下药丸,眉心紧紧拧起,姜期景只道:“你是个男人,有什么话,堂堂正正的说,酒儿没那么多心思,她很直接。而且你若是连这点事情都承受不了,还想为她撑起一片天吗?” 苏镜洵没说话,心口似撕裂开的疼,他只能死死攥紧了手不让这份疼痛夺去他的性命。 姜期景的手再次搭在他的脉上,浅笑,又从自己袖子里拿出颗药丸来给他服下,才道:“酒儿她是个单纯的孩子,不属于谁,她只属于她自己。”说完,也不看他,转身而去。 他一走,苏镜洵才终是开口:“那你呢?你的姜王府,比我就在皇宫外的定北侯府,更能给她庇护吗?” “姜王府算什么?”姜期景浅笑,提步离去。 姜王府于他而言,什么都不是,不过是暂住的地方而已,不过是替祖父守着的地方而已,给酒儿庇护的人,不会是姜王府,只会是他姜期景! 苏镜洵看着他离开,带着他不经意流露的桀骜和自信,他自小就是如此,永远自信骄傲,还是七窍玲珑的心肝,不似自己,对谁都疏离淡漠,只是为了保护住内心脆弱的自己。 他垂眸,从枕头下拿出那块跟酒儿有的一模一样的玉佩来,半晌,才闭上眼睛沉沉呼了口气。 下午,大雨停歇的时候,一行人才终于散了,而姜期景也正式以姜王的名义,跟大齐的朝廷提了亲。 不过不是和亲,是他姜期景的提亲。 一时间,朝中议论纷纷,徐家林家还有袁家的人头一次这么齐的聚集在了皇宫中。 酒儿一早起来,就是一脸的懵逼,只听到小梨大喊着姜王来提亲了,她才欣喜起来。 她一咕噜从床上起来梳妆打扮,很快小梨进来,瞧见她居然没赖床,便偷偷的笑:“原来前阵子公主问奴婢何为男女之情,竟是如此。” “再胡说就把你也嫁了。”酒儿朝她哼了一声,小梨才忙上前道:“好了好,是奴婢多嘴,说什么也不该知道公主情窦初开的时候啊是不是?” “小梨,我把你做成冰糖梨吃了!”酒儿威胁着要来抓她,就听到外面熟悉的声音传来:“是谁来吃梨啊?” “姑姑!”她欣喜的看去,就见徐昭昭挺着个大肚子进来了,一同进来的还有肚子更大的王汝嫣。 林定庵在一侧小心扶着,宝珠牵着自家两个女儿进来,一个大些也有七八岁了,小些的才五六岁,两姐妹都穿着窄袖的利落长裙,眼睛还极像宝珠,十分的大又亮,梳着圆髻,十分可爱,瞧见酒儿,立即就过来行礼了。 酒儿也很喜欢她们,瞧见她们,立即问道:“最近才从蒙古回来的吗?” “是啊,前几天才回来,还带了好些牛羊肉,打算来宫里呢,结果前些日子爹爹的酒丢了,忙着帮他去买好酒,这才耽搁了来宫里。”大些的姑娘叫徐蒹葭,妹妹叫徐采薇,看着都是温温柔柔的名字,性格却都随了她娘的,蒙古的爽朗大气范儿。 说起徐程青的酒来,酒儿略有些心虚,笑眯眯的安抚过去,才起了身乖乖喊了舅母姑姑和表舅母。 徐昭昭自是最八卦的,才来就先把蒹葭和采薇一道打发了出去玩,林定庵也被赶出去了,就留了她们三个盯着她道:“酒儿,那姜小王爷是怎么回事?” “就是,我记得以前他常来宫里的,如今怎么又来了,还来提亲了?”宝珠也忙好奇道。 王汝嫣倒是镇定,才子佳人,以前又是性格合得来的玩伴,如今郎才女貌,生出情愫岂不是正常?而且这个姜小王爷她也曾听墨风墨月说过几句的,性格极好,人也聪明,虽不如苏镜洵那样就在跟前,却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她顿了顿,道:“听说之前苏家世子也来提过亲,酒儿,这是要你二选一呢?” “二选一?”酒儿忽然想起之前答应了苏思梦暂时不把这件事告诉苏镜洵的。 想到这里,她起身就要出去阻止,却被王汝嫣一把拉住,道:“事情既然已经说开了,你只要按着心意选就好了,如今你年纪也大了,可不能再耽搁了。” 酒儿坐下来,想了想,才看着她们道:“那是不是只要选择了,就好了?” “那是当然,快刀斩乱麻。”徐昭昭立即道。 酒儿认同的点点头,旋即又问他们:“我知道,我现在就去告诉母后。”她坚定道。 宝珠看她这莽撞的样子,笑起来:“比我以前还冲动,酒儿,你想清楚了吗,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对啊,万一跟他在一起,要经历风霜雪雨怎么办?还是找一个安稳的最好。”徐昭昭更倾向于苏镜洵,因为就在眼前看着,往后想不对酒儿不好都不行。 “可若是不喜欢,在一起了,一辈子都是寡淡如水。现在酒儿可能还不懂情爱,但等成婚后,她始终会明白的。”王汝嫣道。 酒儿看了看王汝嫣,问她:“舅母,若是酒儿一见到他就欢喜,跟他在一起就觉得很开心,还有一想到他,就觉得很安心,这样的人,是不是可以度过一辈子的人?” “只有你自己知道。”王汝嫣浅笑:“跟他在一起,不止是要开心。” “那还要什么?” “他也爱你。”王汝嫣道,唯有双方都有强大的爱,往后的日子才能一直幸福下去,就如她跟锦澄,一开始是自己的执着,后来换他的爱,他们才能走过这么多的风雨。她不希望酒儿的人生会有跟自己一样的风雨,但不能不防。 酒儿闻言,似乎决定了什么一般,转头就跑出去了。 三人对视一眼,均是无奈笑笑。 酒儿出宫后,至极去找姜期景了。 姜期景似乎知道她回来,在自家院子的湖上放了一叶小舟,摆上两支吊杆,备上美酒佳肴,直到酒儿气喘吁吁出现,他才转头朝她笑:“来了。” “小景,我要问你一个问题。”酒儿微微喘着气看着那坐在小舟上显得有些慵懒随意的男人,道。 “问吧。” “你爱我吗?”酒儿微微喘着气,心跳却很快。 姜期景没想到她会来问这个,这个傻丫头,觉得仅凭一句话就能证明什么吗? “你爱我吗?”酒儿见他不回答,再一次忐忑问道。 姜期景放下钓竿,站起身来,认真看着岸上的人:“爱,很爱,爱到要与你生同衾死同穴,天地合,乃敢与卿绝。” 酒儿手心微紧,浅笑:“好,我嫁给你。” 说完,转身就要走,姜期景却问她:“你不怕我骗你吗?” “那就骗我一辈子,因为我喜欢你,喜欢到想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最好吃的烧鹅,最好喝的梨花酿,最喜欢一切,都给你。”酒儿转过身朝他灿烂一笑,才再次跑开去,这一次愣住的,换成姜期景了。 他抬手摸着自己心口,心跳很快,快到要跳出来,也甜到眼泪仿佛都要流出来。 他的酒儿呀,原来是个这么会说情话的小姑娘。 他浅浅一笑,看着酒儿跑开的背影,轻轻弯起眼睛:“放心,我不会骗你的。” 酒儿现在又一次跑到气喘吁吁,她要去告诉父皇,告诉母后,她愿意嫁给姜期景,跟他一起,去看江南烟雨,去看西北大漠,或者,就在小院子里,共剪西窗烛。 等她匆匆回到皇宫要去见母后时,却发现母后的宫中,坐着本该病重在家的苏镜洵。 苏思梦也在,她眼眶微微有些红,看起来像是哭过,瞧见她来,却是连忙笑起来:“公主,你来了。” 酒儿看到苏镜洵,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怯怯。 林锦婳看着她的模样,便知道,这丫头心里没有苏镜洵。 “酒儿。” “母后。”酒儿连忙行了礼,才紧张走到苏镜洵跟前,小心翼翼道:“镜洵,你身子可好些了?了了给你的药,你都吃了吗?” 苏镜洵看着她跟自己说话时那份小心,心中更痛。她不知道,他宁可她任性,宁可她自私,宁可她毫不顾忌的告诉所有人,她爱上了别的男人。可她这份小心,就让他知道,她在担心自己,她仍把他当最好的朋友,也是永远不可能在她心里占据一席之地的人。 他藏起心中的受伤,温柔笑看着她:“我跟皇后娘娘说了,想单独跟你走走,可以吗?” 酒儿转头去看林锦婳,林锦婳温柔道:“御花园中现在无人,小洵去走走,对身体也好。他此番来,是要跟朝廷请辞的。” “请辞?”酒儿立即转头去看苏镜洵,他只是温和笑道:“放心,我只是请辞去乡下养伤,等伤势好了,我会再回来的。”他轻轻一笑。 酒儿看着一侧的苏思梦,见她微微朝自己点点头,她这才点了点头。 苏镜洵由人扶着往外去,酒儿默默跟在一侧,两人直走到临湖的栈道上,苏镜洵才将下人打发下去了。 他倚着栈道边的凳子坐下,风由湖面传来,带着夏末的气息。 “好快啊,转眼间,一个夏天都过完了。”他浅笑。 “嗯。”酒儿还在想着该怎么跟他说,他却只看向她,笑道:“决定好了?” “嗯?”酒儿诧异了一下,旋即明白他在说什么,连忙点点头,而后才道:“镜洵,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我知道,只怪我自己,不怪你。”怪我太过小心翼翼,怪我没有保护好你,怪我没有早些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他心中一万次的后悔,可后悔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很清楚自己有多爱她,却也如姜期景所说一样,他不能以爱她的名义,去伤害她。他的酒儿,要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姑娘。 半晌,他才终于笑道:“我很快就要走了,酒儿,我想要你答应我。” “答应什么?”酒儿问他。 “答应我,若是以后过得不开心,若是他背叛了你,对你不好,一定要第一个来找我好吗?”他不希望酒儿过得不幸福,可心底的阴暗处,他又盼望着有这么一日,那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占有她,可他的理智,让他只能期望她过得幸福,永远也不要有那一日。 酒儿点点头,但她相信小景不会那样的。 苏镜洵缓缓扶着廊边,站起身来,看着猜到自己肩头高的酒儿,浅笑:“我能再抱抱你吗?” 酒儿的脚步想要往后腿,可他已经抱过来了,轻轻的,夹带着些许药香的怀抱,很温柔,生怕弄疼了她一般,她只要轻轻挣扎一下就能躲开。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只能轻声告诉他:“小洵,对不起。” 苏镜洵眼泪缓缓落下,终究啊,她还是只把自己当成童年那个玩伴小洵,而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 他紧紧拥住她,就希望时光在这一刻停止才好,可是时光如流水,终究不会如人意。 走时,苏镜洵什么也没说,酒儿一直送他到宫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才终于先开了口:“小洵,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你,不是哥哥,是真的朋友。” 苏镜洵只觉得那疼到麻木的心,微微一暖。 他转头看着站在宫门口那脸上永远只会洋溢笑意的酒儿第一次有了伤心,有了难过,嘴角微微扬起:“我也喜欢你,如你喜欢我一般。”不,我爱你,就如你爱姜期景,那样的男女之爱。 马车缓缓动起来,酒儿往前追了两步,终究停了下来。 苏镜洵也放下车帘,从此以后,一别两宽,她生欢喜。 马车内,苏镜洵终是没忍住,一口血吐出来,染红了他今日特意换上的白色长袍。他喜欢白色的衣裳,仿佛一尘不染,可如今染上了血,他知道他往后都不必再穿这白衣裳了,他心上染上了尘埃。 “哥哥……”苏思梦泪如雨下,只扶着虚弱苍白的他,哽咽:“你这是何苦呢,你明明还要亲自看着她出嫁,还要知道她往后过得幸不幸福,何苦这么早就告诉她,你要离开,让她见不到你,你也不能光明正大见她?” “我有私心,我想最后试试,她对我是否全无男女之情。”苏镜洵虚弱浅笑着倚在马车一侧,拉着她的手苦笑:“小梦,我不如你,能挥剑斩情丝,我只是个愚人。” “哥哥怎知,我不是个愚人,只是他好,我便心安。”她擦去眼泪,刚好马车颠簸了一下,吹起车帘,将她的眼泪吹落。 苏镜洵闻言,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二人相视而笑。心里各自有各自放不下的人,但她们都知道,即便是放不下,也要深深藏在心底,永远不能再将这份心思拿出来,摆在明面上。 夏末的风已经带着些许的清凉,温温柔柔的吹在人的身上,仿佛要抚平每个人心上的伤痕,吹走所有的阴暗。 城墙上,林锦婳独自站在一角,看着苏镜洵的马车离开,看着这京城熙熙攘攘,看着这大齐繁荣昌盛,嘴角微微扬起,浮生一梦,所有的苦难终究是过去,也不会延续到她的女儿身上。 她想,这一定是老天爷在眷顾她。 “城墙上风大。” 温柔的声音传来,她一转身,就看到缓步而来的赵怀琰。 十年的光阴,只让他的五官更加坚毅,眼神更加深邃了。他缓缓走近,俊美若天神,依旧会让她觉得心跳加速。 她浅浅一笑:“风这么大,皇上怎么来了,不怕被风吹走了?” “朕担心皇后乘风去了,留下朕独自一人。”赵怀琰走过来,看着她扬起的红唇,微微俯身便吻了上去,城楼上的护卫们自动侧身闭上眼睛。 林锦婳脸微微一红,他却只紧紧揽着她的腰将她抵在城墙边上,略微低哑着嗓子道:“太子和公主的婚事很快就要准备了,婳儿是不是要准备再生一个?日子无聊,有孩子陪伴,也聊以度日?” 林锦婳嗔怪的看他一眼:“这里是城墙?” “那又如何,这天下都是朕的,还能有人赶朕走不成?”赵怀琰笑起来,大手一挥,护卫们识趣退下,林锦婳的脸却是更红了,明明没发生什么,可是赵怀琰这样一做,不是摆明了要叫人误会吗? 等人都走后,她才微微咬着牙抬手圈住他的脖子道:“怀琰,这里冷。” 赵怀琰满意的笑起来:“好,咱们回宫。” 林锦婳暗暗松了口气,可再生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她已经迫不及待要离宫去玩了,而且她决定了,她今晚就要悄悄溜走!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两情相悦 晚上的林锦婳才要走,就看到了在宫门口徘徊的葡萄。 葡萄来来回回的走着,似乎是有话要跟她说一般,但却始终不曾进来,直到她忽然出现,才让他吓了一跳。 “母后,您这是要去哪儿?”葡萄不解的看着她背着的小包袱奇怪道。 “你怎么在这儿?”林锦婳微微一笑,得体的把包袱扔给身后的人,才笑眯眯道:“是不是想母后了,还是说,你是在思考什么时候娶了蒋家姑娘?“ 葡萄一听,立即有些紧张起来,就是方才的问题也都忘记要继续问了,忙道:“母后,儿臣在想蒋家的姑娘愿不愿意。” 林锦婳觉得奇怪,不是心都在私下通了书信了么,怎么还会担心不同意? 他看着满面忧愁的儿子,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连夜溜出宫的想法,打发走身后跟着的人,笑道:“母后陪你在这宫里走一走?” “多谢母后。”葡萄正有此意,他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弄懂女儿家的心思,他也问过酒儿和思梦,可她们的心思都是各不相同的,所以一时间也拿不定注意了。 林锦婳莞尔浅笑,这才与他一道慢慢往这廊下走去。 廊下挂满了亮亮的红灯笼,母子两缓缓走着,十分的宁静。 林锦婳看他眉心微锁的模样,浅笑问道:“蒋姑娘是个好姑娘……” “自然是好姑娘,她知书达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能理解我。”葡萄解释完,就发现自己似乎说的太多了,略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看向林锦婳道:“母后,儿臣现在就是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上次儿臣隐晦跟她提过,想要让父皇赐婚,可她却是红着脸跑了。” 葡萄觉得很疑惑,为何会这样呢?跑开,是不是代表着并不想嫁? 林锦婳见竟然是因为这个,都忍不住想敲敲自己儿子这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水。 她无奈笑道:“傻儿子,若是她不想嫁给你,为何会红着脸?” “是吗?”葡萄疑惑看她,林锦婳只恨不得拍拍他脑袋里的水,但也只能坦白道:“母后呢,不小心的时候,看过你们两的信……” 林锦婳小心翼翼的说完,发现他只是微微红着耳根,并没有生气,这才暗暗舒了口气,道:“从信上的文字来看,蒋姑娘必定是属意于你的,而且你也不必太杞人忧天,至于为何会跑走,一个姑娘家,你都跟人家说要娶她了,她身为名门闺秀,自然更加的害羞和窘迫,除了跑走还能做什么?” 葡萄怔住:“可是酒儿她……” “酒儿是个意外……”林锦婳扶额,酒儿这样的性子,寻常人家是养不出来的,而且蒋青书和蒋夫人都是中规中矩的人家,必定不会由着女儿跟酒儿一般的瞎胡闹。 葡萄这才半信半疑的看着林锦婳道:“母后,清儿她当真没有厌恶我?” 林锦婳见他还是不信,一向早睡早起的他又忧愁成这个样子,干脆道:“不若明日母后接她和蒋夫人一道入宫来,只说跟酒儿说说话,然后母后探问探问她的意思如何?若是她有意,我便直接跟蒋夫人商议你们的婚事。” 葡萄一听,又是忐忑又是兴奋起来,立即点点头:“多谢母后!” “不客气,只希望我的葡萄日后能跟心爱的人和和美美幸福过一辈子就是。”林锦婳弯眼浅笑,以前她就总在想,自己这样满身疮痍的人,孩子会生成什么模样呢?是跟她一样,对任何人和事都存几分心眼和迟疑,还是跟怀琰一样,慢慢的恪守自己,淡漠他人,却没想到她的儿子女儿都成长到了现在这样的优秀,这样的赤诚,这样的相信爱情。 她看着面前如今生的英俊不凡的儿子,温柔起来:“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明日的事,母后会替你操心好。” “是!”葡萄笑着应下,立即恭恭敬敬行了礼,这才退下了。 等他走后,林锦婳干脆站在廊下,看着这清风明月,笑容满面,多好啊,现在的日子。 她揉揉微微有些酸的腰,终究还是选择了回去。 她想,迟点出宫也没关系,迟点去离陀岛也没关系,终究什么也比不得亲人最重要。 她浅笑着回去,却不知道这会儿赵怀琰就站在房间内等她。 她若是真就这么走了,他怎么可能放心,必然是要随她一起去的,可没想到一个葡萄就让她回心转意了。 林锦婳推开房门,看着坐在桌边喝茶的男人,那样的温柔可靠,让她浮躁的心整个都安静下来。 “怀琰……” “外面凉,喝口热茶,时辰不早,咱们也该歇下了。”赵怀琰浅浅笑着,朝她伸手,示意她坐在身边来。 林锦婳浅笑,伸出手给他,由他拉着坐到身边,这才拥住他轻轻吻下,夜凉了,该有一份温暖才能安心睡下。 一夜,宫里的人内心都是欢喜,酒儿也是。 酒儿虽然难过苏镜洵的离开,可一想到姜期景,她又觉得心里好似放了一块桂花酥糖,软软甜甜的,让她躺着都想笑。 “小景……期景……景哥哥……”酒儿喃喃念着,羞得小脸都红了,捂在被子里好半晌才出来,裹着脖子笑眯眯看着这黑夜,直到三更的锣鼓都敲响了,才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林锦婳果真就邀请蒋夫人和蒋清微入宫了。 打着是酒儿的名号,酒儿自然也要在。 酒儿今儿换上了胭脂红的广袖长裙,裙上是交领的半襟,下身穿着一条系红带的撒花百褶裙,一双同色的精巧绣鞋,挽着漂亮的飞仙髻,加上已经褪去的婴儿肥,整个人已经不复当初孩童般的可爱,而多了份少女的清新淡雅。 坐在上首的蒋夫人瞧见酒儿来,只觉得是林锦婳的复刻版本一般,但身上却兼具了皇上的那双凤眼,加上她本身气质温和,所以少了几分清冷,倒多了几分邻家姑娘的温和。 “臣妇见过公主殿下。”她忙拉着身边的女儿一起起身,给酒儿行了礼。 酒儿过来,先按照规矩给林锦婳行了礼,等林锦婳让她起身后,她这才叫蒋夫人母女起身来,还笑道:“蒋夫人肯来实在是太好了,上次跟蒋姑娘一见如故,正想寻些机会说说话呢。” “是公主抬爱了。”蒋清微浅笑着福了福礼。 酒儿上前拉住她的手,笑眯眯看着林锦婳:“母后,酒儿想跟蒋姑娘去御花园走走可以吗?” “去吧。”林锦婳弯眼浅笑。 蒋清微悄悄看了眼林锦婳,如今的她,仿佛还是二十来岁的模样,脸上丝毫皱纹也不见有,只是眼里多了份睿智和清雅,整个人都显得雍容华贵,却不是刻意做出来的,仿佛是天生自带的威仪,叫人仅仅看一眼都要急急低下头来。 林锦婳也看见了她的眼神,莞尔一笑,又见她立即红了脸,这才打发了她们下去玩了,只留了蒋夫人说话。 蒋夫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原来罗大人家的女儿,后来罗夫人看上了蒋青书,这才将女儿许配给他,听闻这几年夫妻和睦,琴瑟和谐,也十分的好。 林锦婳等酒儿她们走远了,这才笑道:“御花园风光好,本宫也该带夫人去走走的。” “娘娘客气了,臣妇哪有这样的福分。”蒋夫人忙道。 “如何没有?若是蒋姑娘成了本宫的儿媳,这区区一个御花园又算什么?”林锦婳似打趣般笑道,没想到蒋夫人立即就跪了下来,道:“皇后娘娘,臣妇绝不敢有高攀的心思。” “若是孩子们两情相悦,何来高攀一说?”林锦婳笑着道。 蒋夫人是大家族里严肃的礼教教养出的,闻言,还以为林锦婳是在责怪蒋清微跟太子私相授受,越发惶恐了:“娘娘,都怪臣女教女无方,所以才让她犯了糊涂,您放心,臣妇回去一定好生教训……” 林锦婳看她是误会了,忙道:“本宫看蒋姑娘教养得体,哪里就是教女无方了?而且跟太子两情相悦,怎么就是犯糊涂了?难不成夫人是嫌弃太子何处不好?若是有不妥处,夫人直说,本宫成日忙着别的事,倒是疏于管教了。” “这……”蒋夫人听她竟是这样说,都有些糊涂了,难不成娘娘并不是责备她的女儿跟太子私下来往? 这事儿她还是这两日才知道的,是女儿从宫宴回去后就开始茶饭不思,成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这才忍不住问了,没想到她竟是说想跟太子成婚,当时就吓了她一跳,没想到皇后娘娘现在居然还有牵桥搭线的想法,这…… “娘娘,您的意思是,您不怪罪她跟太子私下里……”蒋夫人脸微微红,噎住没说出来,林锦婳只笑道:“本宫很喜欢蒋姑娘,就是不知道蒋夫人看不看得上我们慕锦。” 蒋夫人哪里敢说看不上太子啊,连忙道:“皇后娘娘说笑了,太子殿下自然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的,臣妇是怕蒋家身份寒微,配不上太子殿下。” 林锦婳见蒋夫人是没有异议的,终是笑起来:“蒋御史这么些年的功绩皇上和本宫都是看在眼里的,蒋姑娘更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何来配不上之说。只是本宫想知道蒋姑娘自己的心思,万一她自己不喜欢,岂非是本宫做了一件错事,坏了两个人的姻缘?” “这……”蒋夫人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或者是该怎么说,但皇后娘娘对于儿女的教养和管教,素来都是与以往那些皇族不同的。虽然看似松散,但现在的公主太子都是一等一的出挑人物,就是尚小的小皇子也是人中龙凤,难得的好皇子,她这样问,也一定是出自真心。 想到这里,为了女儿的幸福,她也就鼓起勇气道:“回禀娘娘,清儿她,自然是愿意的。” …… 此时御花园内,蒋清微跟着酒儿在湖边慢慢散步,今儿抬眼出来了,却是不热,反倒是清晨还下过一场小雨,这会儿风吹在身上都有些凉。 小梨在一侧忙道:“公主,这儿有些凉,奴婢给您去拿条披风来吧。” “嗯,给蒋妹妹也拿条来。”酒儿笑道。 “是。”小梨看了眼身穿浅紫色长裙的蒋清微,笑着应下,这才忙退下去了,酒儿也正好拉着蒋清微在湖边的栏杆边停下,笑道:“今儿天气真不错,若是太子皇兄在,定想着要把书屋里那些书都搬出来晒一晒,然后再细细的掸开上面的灰尘。他爱那些书呀,比爱我都过。” 蒋清微听着,悄悄红了脸,却是温柔着笑道:“太子殿下是个痴人,极爱书,但肯定更加疼爱公主殿下的,毕竟您可是他的亲妹妹不是?”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他却没有因为我,而彻夜失眠过。”酒儿叹了口气道,说着,眼角的余光还瞟着蒋清微,观察她的反应。 蒋清微闻言,忙道:“他失眠了?”说完,又察觉自己的失态,忙正色道:“太子殿下是因为国事而失眠吗?” 酒儿摇摇头:“自然不是国事,国事现在可还有父皇可以帮他拿主意呢,他是在想终身大事。” 蒋清微一听,脸越发的红了,垂下眸子看着湖中成双成对的鸳鸯,眸光潋潋,只轻声道:”太子殿下心中有属意的人吗?“ “自然是有的,不然怎么一大早,母后懒觉也不睡了,还要将妹妹你请入宫来呢?”酒儿终是憋不住话,噗呲笑起来。 蒋清微忙错愕抬头,待看到她眸光盈盈的望着自己,才立即红了脸低下了头。 酒儿瞧见她害羞,也不继续说,刚好小梨拿了两条披风来,一条是月牙白绣红梅的,一条是玉白绣丁香花的。 酒儿拿过那条绣着紫色丁香花的披风,亲自替跟她差不多高的蒋清微系好,才笑道:“清儿妹妹,你觉得太子皇兄此人如何?” 蒋清微看着她竟是这样直白的问出来,脸越发的红了,只垂着眸子笑道:“自然是极好的。” “我也觉得极好的。”酒儿明白她的心意,笑容越发大了些,故意羞她道:“若是作为夫君,也是极好的,对吧?” 蒋清微的脸都要红透了,转过身去不看她,由着她笑。 酒儿系好披风,才要带着她继续往前走,就见一道身影急匆匆而来,她眼神一亮,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蒋清微立即抬眼看去,就见那穿着太子府快步而来的清朗少年。 少年眼中含着些许的着急,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化作似水柔情,让蒋清微整个人都感觉好似在做梦一般,那人从梦中走来,带着神圣的光。 葡萄快步靠近后,才看到面色通红望着自己失了神的蒋清微,温柔看着她,笑道:“清儿,酒儿,你们怎么在这?” 酒儿双手抱胸哼哼一声笑道:“难道皇兄不正是因为我们在这儿才寻来的?” “我……”葡萄看着故意使坏的酒儿,笑道:“小景这会儿正在御书房跟父皇说话,好似父皇有意让他回北燕去……” 酒儿不等他把话说完,扭头就跑了,走时还跟蒋清微道:“清儿,若是皇兄欺负你,你可要告诉我,我定帮你出气!”说完,才跟葡萄扮了个鬼脸,飞快的跑了,急得小梨也连忙跟了上去。 等她们走了,葡萄才微微松了口气,看着面前朝朝暮暮思念的人,道:“清儿,我……” “我都知道的。”蒋清微抬起眼睛看他,她自小就知道太子和公主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小时候她就十分羡慕,更想着这样教养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没曾想接触过后,就沦陷了。 不止是他的聪明才智,更因为他这个人,他会大大方方的告诉她他的心意,告诉她他的想法,告诉她他对未来的设想,两个人好似能够打破一切礼教的束缚,只因为相爱而在一起,而她何其有幸,能得他青睐。 葡萄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神,笑起来:“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不肯嫁给我,所以才会转头离开。” “所以太子殿下昨晚一夜未眠?”蒋清微问他。 葡萄脸微微一红,只定定看着她:“清儿,你会答应嫁给我的,对吗?” 蒋清微害羞,想低下头,想逃跑,可她又不忍心他再受这煎熬的苦,也鼓起勇气看着他,满目爱意:“我愿意。” “太好了!”葡萄欣喜不已,抬手就想抱她,但看着她红透的脸和眼中强忍的羞涩,终是收回了手,只笑道:“这御花园很大,我带你走走。” “可是太子不是还有朝务要处置吗?”蒋清微道。 “父皇说,今日允许我休息一日,而且今日朝事也不多。”他笑眯眯道。 蒋清微看他笑起来跟酒儿一个模样,也弯起眼睛,笑着跟在他身侧,一道慢慢向前走去,反正这御花园的景如何她不知道,她只要知道,喜欢的人在身边,不管什么景,一定都是世上最美的景。 不远处的转角,酒儿猫着腰,小梨猫在她身后,宫女猫在小梨身后,一长条的人眯起眼睛瞧见葡萄跟蒋清微两个人以极慢极慢的速度往前走去,才互相对视一眼。 “看来咱们宫里马上就要有太子妃了。”小梨摸着下巴认真道。 “那多好,咱们宫里往后就更热闹了。”酒儿兴奋道。 小梨一脸严肃的摇摇头,才道:“公主,你没听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很快你就要被泼出去……” 小梨话未说完,就见酒儿眯起眼睛笑看着她:“没关系,我泼出去,也顺手把你泼出去,小梨,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 小梨立即捂住嘴摇摇头,示意再也不敢乱说话了,酒儿这才抬手假意拧她的耳朵,吓得她立即躲开,她这才笑着追了上去,直到到了御书房前。 酒儿来时,脚步都是轻的,就怕让赵怀琰发现,但她一只脚才踏入这御书房的门,就听里面道:“酒儿在外面等着,没朕的吩咐,不许踏进来一步。” “可是父皇……” “嗯?”赵怀琰冷冷一声,外面的酒儿这才不得不止住了步伐。 她努力的想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可愣是一个字也听不到,只能让她干着急,难不成父皇真的会不答应这桩婚事,要小景回北燕去? 不行不行,小景回北燕去了,她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越发着急起来,才要继续往里面去,就见赵怀琰已经出来了。 她忙迎上去,甜甜笑道:“父皇……” “小丫头,父皇的话也不听了。”赵怀琰是气,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宝贝女儿,现在竟是眨眼就要被人带走了,而且这人还没娶过去呢,小丫头就偏心他了,这让他这个做爹的,如何能平衡? 真是越想越气,越气就越不待见姜期景。 酒儿忙认真道:“自然不会,父皇的话要听,可小景也要见。母后所,做人要有主见。” 赵怀琰见她竟是搬出婳儿来压自己,无奈的抬手捏捏她的脸,这才扭头淡淡跟姜期景道:“你出宫去,不许再私下里见公主。” “父皇……”酒儿以为赵怀琰是真的不同意,忙急道,赵怀琰却是道:“婚期定在你皇兄之后,婚前这段时间,你们不许再见面,明白吗?” 酒儿微微一怔,父皇这是同意了? 想到这里,她立即兴奋起来,虽然短时间不能见小景,但最起码婚事成了呀,最多几个月,就能见面了! 她立即笑着应是,姜期景也是无奈,但未来的岳父大人宝贝女儿,自然是应该的。 他也行了礼应了是,走时,才朝酒儿眨眨眼睛,一想到许久不能见,他真是忧心呐,也不知这调皮丫头到时候会不会忘了自己,哎,罢了罢了,总归是要娶回的。 想到这里,他才提步离开了。 酒儿看着他的背影,都恨不得跟上去。 赵怀琰瞧见她这模样,犹如心上剜了块肉似得,也终于明白当初为何林麓之会那般反对女儿嫁给自己了。 他瞧着自己的小宝贝,终是笑道:“跟父皇回去见你母后,也好早点把你的婚期定下来。“然后把葡萄的也定下来,这样他们就真的能暂时放手一段时间,好好出去走走了,也去见见祁烨,和那位神秘的离陀岛的林夫人。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我的夫人 很快,葡萄的婚事就定下来了,因为葡萄年纪也不小了,又身为太子,婚事自然是要抓紧些,直接就定在了三个月后,酒儿的迟些,但也定在了年关之前,也算是定下这桩大事。 宫里都开始积极的筹备起来,毕竟就这么个太子和公主,反倒是了了最悠闲,依旧时常缠着林锦婳学习医术,还总收到姜期景叫人送来的各类药材,让他高兴的不得了,也就越发的喜欢姜期景了。 宫里喜气洋溢,宫外的墨雪也终于回来了,不过此番回来,她似乎有些憔悴,来见林锦婳时,虽然已经打扮过,但仍旧掩饰不住她内心的悲伤。 “娘娘。”墨雪行礼,才笑道:“魏大人回京述职,已经娶了新妻了,是奴婢没有这个福分。” “魏峥娶了新妻?”林锦婳十分惊讶,魏峥那实心的人,都已经等了十年,怎么可能会现在娶妻呢? 墨雪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却是笑笑;“听说是位极好的姑娘,跟魏大人十分相配。奴婢愿意终老在皇宫中,伺候娘娘。” 林锦婳看着她眼底涌动的悲伤,知道她这颗顽固不化的心定然是已经动了的,只是为何放她出去,反而是这样的结果? 她觉得其中定有蹊跷。 闻言,只笑道:“既然你愿意留下伺候,那就留下,今日你回来也乏了,先去歇着吧,等过两日再来伺候。” 墨雪感激的看了眼林锦婳,这才行礼退下了。 走时,脸上勉强的笑意才全部落了下来,换成隐忍的悲伤。 林锦婳微微叹了口气,这么些年,所有人她都安置妥当了,唯独墨雪。她清冷高洁,却将自己困守在一段无望的感情里,如今已经耽误了十几年,难不成真的要耽误了一辈子不成? “小玲。”她轻声唤道。 “娘娘有何吩咐?”小玲忙上前道。 林锦婳想了想,还是道:“去准备一下,今日我们也出趟宫。” “您是要回林家吗?”小玲多问一句,林锦婳想了想,也点点头:“先回林家。”若是魏峥是真的改变心意另娶他人,她自然也不好勉强,借口回林家去,再让哥哥邀请他入府来问一问,也不至于唐突了。 这样一想,她就安排人回林家了。 酒儿和葡萄两人都在乖乖的安排着自己的婚事,了了想着去找林定庵,便也跟着一道出宫了。 林锦婳还是半年前才悄悄回过一次林家,如今回来,林府门口的大树越发的郁郁葱葱了,守在门前的家丁正跟人在一侧笑着说话,瞧见华丽的大马车过来,二人立即绷直了身子上前去行了礼,笑着道:“奴才见过娘娘,娘娘来的突然,小的们这就去通传老爷公子来迎接。” “不必了。”林锦婳浅笑,看着熟悉的人温和的模样,再看着阳光洒在门前亮堂堂的样子,明眸轻漾。 那小厮早就确定她不会发脾气,这样一说,自然也是笑着将她迎了下来,这会子王汝嫣才挺着大肚子急急忙忙的赶了出来迎接,随之一起的,还有好久不见的林麓之。 林麓之年纪不小了,头发早已全白,但精神矍铄,身子硬朗,看起来开心了很多。 二人齐齐赶来,连忙就要行礼,好在一侧小玲连忙上前扶住,才笑道:“皇后娘娘此番来没有惊动老爷和少夫人,就是怕你们劳累了。” “爹爹,嫣儿,我们先回府去吧。”林锦婳笑着上前道。 “是。”林麓之看着女儿,满心满意的开心,忙笑着侧开身子让到一侧,等她先走了,这才跟着她身边一道往里去了。 一边走还一边问着酒儿和葡萄的婚事。 “太子自有主张,蒋大人家也是肃清干净的人家,倒是没什么,只是酒儿的那个姜王爷,可靠吗?”林麓之问的小心些,毕竟当初他对赵怀琰也不放心,但事实证明,他的确是人中龙凤。 林锦婳浅浅一笑,道:“这个姜王爷,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小就来大齐宫里住过一段时候,后来年少时又来过,直到如今再来。他家中关系虽然复杂些,但他却是难得的能人,待酒儿也是痴心一片,相信酒儿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 “若是如此倒是最好,但我总觉得太远了,在北燕。”林麓之想起心爱的小孙女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他就心中不安,天高皇帝远,她若是真的去了,就算有大齐在,可也不能方方面面的保护她照顾她了。 王汝嫣在一侧瞧着,浅笑道:“父亲放心,酒儿是个聪明的,况且那小王爷我也见过,不但生的一表人才,而且品行极佳,酒儿过去,定不会遭受什么委屈的。而且现在北燕跟大齐还是求着同盟的关系,怎么敢对酒儿不敬?” 林麓之知道理是这个理,可怎么也挡不住他就是担心。 几人走到花厅坐下,林锦婳这才看着担心不已的父亲道:“爹爹若是不放心,不若干脆将你身边的得力手下给两个给酒儿,若是真有人欺负她,也能做帮手。” 林麓之知道她是在打趣自己,自己的人怎么能跟皇宫大内训练的人相比?而且酒儿虽然自小就有人在暗处远远跟着,但随着她年纪逐渐大了,锦婳他们做父母的都不曾再安排人细细盯着,又何况自己?酒儿这孩子虽然心性单纯,但却是个聪明又喜欢自由的人,若是看着她,反倒叫她不痛快了去。 他无奈叹了口气:“爹爹也是不放心。” “爹爹自然不会不放心,酒儿毕竟是您看着长大的亲孙女,不过您也要相信她的目光。”林锦婳笑着道。爹爹总是这样,这么多年累及的经验,让他只喜欢凭着自己的感觉自己的感情做事,不过现在倒是好了,知道顾及她的感受。 林麓之看着她温柔望着自己,想起曾经那些事,终是笑了起来:“好了,我这个老糊涂,也不跟你们说这些了,等那姜王来,我还是要见上一见的,虽然我不带兵多年的,但他若是敢欺负酒儿,我定是要带兵杀到北燕去的!” “好,等他下次来,女儿必叫他登门拜访。”林锦婳浅浅笑起来,跟王汝嫣对视一眼,看到她眼底也都是笑意,才终于也松了口气。 了了不一会儿就拉着林定庵过来了,说要找林麓之学武,林麓之乐得高兴,自然也高高兴兴带着他们下去了。 等他们一走,王汝嫣这才笑道:“这些年父亲的变化真的很大。以前总是严肃到不苟言笑的人,如今倒是极喜欢笑了,也愿意陪着定庵折腾。” 林锦婳浅笑看她:“多亏了你还肯接受他。” 王汝嫣想起当年的事,眼眸里纵有可惜,也十分的浅淡,很快就消失了。 她垂眸摸着自己的肚子,浅浅笑道:“婳儿,你还记得吗?你曾告诉过我,孩子一定还会再次回来的,我想,我的定庵,我的这个孩子,总有一个是当初那个孩子。” 林锦婳见她自己能这样想,自然是最放心的,浅笑开:“你能想通就好。” “没什么想不通的,人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么些事,生老病死,总还有轮回,不过是迟些来这世上罢了。”她感慨着说完,才看向林锦婳:“有得必有失,以前总因为忧思过重而伤了身子,如今什么都想开一些,我发现也不错,至少日子过得安心多了,不是吗?” “嫣儿……”林锦婳看到她仿佛看破红尘一般,才要劝她,便见她噗呲一声笑出来:“我是逗你的,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也没什么可想的,有锦澄在,有定庵和肚子里的孩子在,还有你们在,我没什么不满足了,何必再成天的想这想那的,还连累你们陪着受累。” 林锦婳看她真是越发的通透了,倒也不再说什么了,正好林锦澄也回来了,带回来了魏峥和魏峥的新婚夫人。 说是新婚夫人,可看起来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的局促和紧张,模样寻常,倒是一双手十分的粗糙,可见是常年做活导致的。 她来时,身穿着一条朴素的深绿色长裙,因为她皮肤偏黄,倒显得有些老气了,头上的发簪倒是不少,可一看就知道她不擅长打扮,才来见到林锦婳时,双手在身前不断绞动着手里的帕子,可见其紧张。 再看一侧的魏峥,还是如初见时的那般坦坦荡荡,十年的时光让他显得更加沉稳了些,这样一个男人,抛却十年的痴心,林锦婳本就觉得不大可能,尤其是身边这位夫人,看起来对他虽有爱慕之心,但两人不论是行走间还是眼神间,都是十分的客气,甚至于礼貌。 都说夫妻该相敬如宾,但真正的夫妻,眼神间那些爱慕,行走间那些小动作是藏不住的,可这两个人一瞧,分明就是礼貌客气的陌生人一般,怎么可能是夫妻? “魏大人近来可好?才回京就娶了新妻,想来最近一定很忙。”林锦婳浅笑道。 “多谢娘娘挂记。”魏峥规矩行了礼,并未多说。 林锦婳也不多问,只看了眼一侧的林锦澄,林锦澄会意,笑道;“魏大人,你我书房说话吧,内子会招待好魏夫人的。” 魏峥略有一下的犹豫,而他身边的魏夫人则是立即慌乱的看向了他,仿佛很是紧张一般。 林锦澄见他不出声,还诧异道:“魏大人,可是有什么难处?” 魏峥只抬眼看了眼林锦婳,看着她眼底含着的笑意,知道她定时猜到了些什么,心底幽幽叹了口气,只跟魏夫人道:“你在这儿陪着皇后娘娘和少夫人说话,我跟林大人去书房。” “是。”魏夫人看起来十分紧张,但又不敢说什么,只能点头应下了。 魏峥走时,仿佛欲言又止,但看了看林锦婳,话终究是没说出来,还是转身走了。 等他一走,林锦婳这才道:“嫣儿,你身子不便,先回房休息,我跟魏夫人去花园走走。” 王汝嫣知道她是私下有话要问,笑着应下,才扶着小良的手下去了。 等她走了,林锦婳这才起身笑道:“魏夫人,林家花园里今年又移栽了好些的鲜花来,说是宫里都不曾有的品种,我们去看看?” 魏夫人抬起杏眼看了看林锦婳,有些怯怯,却还是应下了。 走时,林锦婳让小玲拉下她身边的侍女远远在后跟着,只留她们二人齐齐往前走,边走,还边听她轻笑道:“夫人跟魏大人倒是郎才女貌。” “娘娘夸奖了。”她显得十分羞涩,平凡的五官也因此而动人起来。 林锦婳看着她的模样,心中也是喜欢的,只是她想弄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浅笑道:“不知夫人家中是哪儿的?如今这时节,该是有不同的鲜花盛开了吧。” 说起家乡,这位魏夫人似乎大胆了些,露出温和的笑意,笑道:“我家中是在北方一个小地方,哪里常年不曾开什么名贵的花,倒是山间野地里会开许多的小花,紫色的黄色的粉色的都有,一开就是漫山遍野,十分好看。” 林锦婳看她眼底生出向往,笑道:“那样的风景本宫也极想去看看。” “真的吗?皇后娘娘也想看看这样的小花?”她显得有些激动,林锦婳浅笑起来,道:“为何本宫就不会想?美景自然是人人都想看,花园里的花有花园里的高贵,山间的花自有山间的灵气和清醒,各有各的美。”不然她也不会成日想要离开皇宫出去看看了。 这话似乎取得了魏夫人的信任,她便是打开了话匣子跟林锦婳聊了起来。 而且她没什么心机,林锦婳三言两语,就问到了她的家乡所在,但那里才开始闹饥荒,这几日怀琰一直在想着怎么处理,而且魏峥上任的地方距离那里更是隔了十万八千里。 想到这里,她带着她坐在一处凉亭里,才认真问她:“你能不能告诉本宫,你跟魏大人,是如何相识的?” “这……”魏夫人瞬间为难起来,眼底也生出些怯意。 林锦婳知道她的担心,浅笑起来,放心:“我不是要将你怎么样,只是有些事,我想问问清楚,不留下误会。若你与魏大人是真心结合为扶起,我自然不会棒打鸳鸯。” 魏夫人闻言,将信将疑看着她,道:“可是娘娘,若我们不是呢?” “不是也无妨,我也不会强行分开你们,只是我想确定魏大人心里还有没有那个人,毕竟那个人心中已经有了他,若确实是一厢情愿,也自然没有拆散你们的道理你说对吗?” 说到这里,魏夫人这才起了身跪在了林锦婳跟前道:“娘娘,民女实在不敢隐瞒,魏大人是为了救民女,才娶了民女的。民女是从家乡逃难来的,谁知才上京城,就被京城的一个恶霸给看上了,要强抢回去做小妾,若不是魏大人刚巧路过,说已经要娶我了,那恶霸,必然不会放过民女。”她哽咽说着,提起这件事似乎仍旧心有余悸。 林锦婳眉心微拧:“京城如今还有这样的恶霸?” 她点点头,又说了名号和外貌,林锦婳这才知道,原是一些京官家中的纨绔子弟。 听到这里,她才道:“你放心,这件事本宫会处理。” “娘娘,民女知道,魏大人心中一直有念念不忘的人,否则,也不会夜夜喝酒到天明,然后又强打起精神去上朝处理公事,他过得很辛苦。”她提起魏峥来,只有心疼。 “是吗?”林锦婳想起墨雪也是一副失意的模样,终是无奈笑笑,将她扶起,才道:“你叫什么名字,可还想回到家乡去?家中可还有亲人吗?” 她看到林锦婳温柔的模样,又亲自将她扶起,才忙道:“民女名叫小小,逃出来时,家中还有一母一兄,家中其实已经定有婚事了,若不是逃难途中跟家人走散,也不会稀里糊涂的来了京城。”提起家人,她才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林锦婳看着她哭得悲恸的模样,心中也是不忍,天灾人祸,无可避免,她能做的也微乎其微,毕竟怀琰已经在尽心安排了。 “你且先住在魏家,你若是想回乡去找夫人,我会替你安排,若你想留在魏府,我也不会逼你什么。”林锦婳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柔声道。 她含泪点点头。 林锦婳叫人扶她下去休息了,这才让人去请了魏峥来。 魏峥来时,心中还有些忐忑,毕竟跟墨雪的事,他知道一定有皇后娘娘从中撮合,可是他现在却有了新妻、 哎。 他心底幽幽叹了口气,瞧见坐在凉亭内喝茶的人,才道:“微臣见过娘娘……” “行了,见不见我也无妨,总该见见墨雪。你给了她希望,总不好在她也生出希望之时,说也不说一句,就掐断了,她一个女儿家,该有多苦?”林锦婳幽幽道。 魏峥先是一愣额,然后才诧异抬眼看着林锦婳道:“墨雪姑娘她……” 林锦婳看他还不敢确定,这才又道:“怎么,不相信墨雪?她虽然曾经深爱一个人,可那个人到底长埋地下,也从未给过她承诺。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是墨雪?本宫原以为你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没想到金石开了,你倒好,娶了娇妻就把她抛下了。让她一个人伤心的回到宫里,差点大病一场。” “她伤心了,还差点大病?”魏峥激动起来,说不上是兴奋还是担心,都顾不得礼数了,忙问林锦婳。 林锦婳看他着急的模样,终是笑道:“难道本宫还能骗你不成?”说完,看他一脸复杂的样子,才道:“罢了,反正你或许都不想听到墨雪的名字了,我找户好人家把她给嫁了算了。” “不是的,娘娘不是这样的……”魏峥犹犹豫豫,终是把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 本来那日他回来,其实是想去见墨雪的,可是去见她的路上,忽然得到她的消息,说她暂时要回宫,就不想见了,因此他以为墨雪依旧是不喜欢他,他也就不想再打搅墨雪,路上刚好又遇上小小遭人欺凌,一时头脑发热,就说了小小是自己的妻子,还把她带回了府,虽然他从未真心把小小当过夫人,可话都放出去了,他也不见墨雪来找自己,以为她是真的半点也不在乎自己,就更加不曾说什么做什么了,以至于到了今天这样的状况。 林锦婳听完,心里也是唏嘘,这真是巧合了,因为前几日墨雪确实因为酒儿的事情急急回宫过,却不想竟造成了这样的误会。 她听完,哭笑不得的看着魏峥笑道:“你们都得好好感谢我,若不是我,你们两个就如此抱憾一辈子吧。” 魏峥立即后退两步,长长作揖,而后才恭谨道:“多谢皇后娘娘,若是皇后娘娘愿意,臣想再见见墨雪姑娘,将误会都解释清楚。” “那你家中的魏夫人怎么办?”林锦婳问他。 魏峥微微一怔,倒是尴尬起来,当时他也没想这么多,只觉得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墨雪若是不肯嫁给自己,那么娶谁都是一眼了,反正是吃饭睡觉过日子。 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明显他就不想如此过一辈子了。 林锦婳看他这窘态,道:“放心吧,我已经帮你问过小小了,她要是想回家乡去,你便派人送她回家乡去,若是她想留在魏府,你既娶了她,也不能赶她出府坏了她的名声。” 魏峥严肃的想了想,也的确是这样,毕竟小小是无辜的,不能亏待了她。 他看着林锦婳道:“娘娘,既如此,这件事微臣会先处理好家中的,再去见墨雪姑娘。” 林锦婳看他算是开窍了,也松了口气,道:“我会帮你一把,明日下午,你在湖畔小筑等着,能不能跟墨雪解释清楚,留下她的人,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是,多谢娘娘……”他说完,又郑重的道:“不论成不成,娘娘待臣与墨雪姑娘赤诚一片,微臣定不会忘恩!” “若是你真的能追回墨雪,我只盼着你们琴瑟和谐便好。”林锦婳笑笑,瞧见这事总算是过去了,心底的大石头也终于是落下了。 她晚上干脆就没有回宫去,留在了林府吃完饭,又拉着王汝嫣说了许久的话,直到赵怀琰一脸幽怨的带着酒儿和葡萄赶来,她才终于乖乖回落霞院去了。 酒儿一来,就忘了即将要出嫁的事,跟林定庵几个玩到一块去了,大半夜的还要往外面去,这次却不得不带上了一个林麓之。 林麓之今儿特地换上了新做的锦衣,跟在三小只后面,严肃的脸上堆满笑意,边走边跟酒儿道:“酒儿,那小姜王爷,你觉得如何?” “很好啊。”酒儿随口答道。 “是吗?哪儿好?品行好吗?家中有没有三妻四妾,是不是见一个爱一个?会不会要常年出去带兵打仗不着家,家中关系复杂吗?”林麓之急急问道,酒儿被他问住了,半晌,才道:“外祖父,你是不是担心他会欺负酒儿呀?” “自然是。”林麓之看着她单纯的模样,心里不舍极了,他这么单纯可爱的小孙女,若是被人给欺负了,他想帮忙都帮不上,这可怎么办? 酒儿闻言,浅笑起来,终是道:“您放心,他家中尚无妻妾,品行也不错,尊老爱幼的,也没有见一个爱一个,以前会带兵打仗,但现在是好似将兵权都交出去了,不曾出去,往后几年他答应与我出去走走看看,家中关系也不复杂,都是听他的,我去了以后,他说都听我的。”酒儿一个一个的慢慢回答他的问题,弯起眼睛笑起来像一只小狐狸。 这下换林麓之微微一怔,原来她什么都查清楚了? 酒儿看他怔住,嘻嘻一笑:“这些事儿都是小事,很容易打听出来的,外祖父,酒儿平常不与人为难,却不代表酒儿笨呀,毕竟是您的外孙女,怎么可能笨呢是不是?” 酒儿一番话,让林麓之简直是心花怒放,他笑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女,又是一阵感慨,才笑道:“你若是心中有数就好。” “放心吧,酒儿心里有数呢。”酒儿嘻嘻笑着,小景这个人也处处都没瞒着自己,她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自己的心。 林定庵还在一侧笑道:“祖父,以后你给我娶个媳妇,肯定不要这样的,一定要温柔乖巧懂事可爱体贴温顺……” 林麓之看了眼他,慈爱的笑着拧住他的耳朵:“你往后也乖一点,不然再被你爹罚,我可就不管你了。” “祖父!”林定庵撇嘴做生气状,了了在一侧笑起来:“最好给你娶一个母老虎回去,天天惯着你。”两人说着就打闹起来,酒儿也跟着跑了上去,三个人玩得好不快活。 林麓之就在后面看着,看着他们三人笑得开心,脸上也笑开了花。 只是走过转角时,他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削发为尼的女子正手持佛珠,跟着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小的师太正在一个小破巷子里,替那些生了病的乞丐们诵经。 他定定站在巷子口,看得清清楚楚,那个眼中无欲无求只有普度众生慈爱的女子,就是她,阿妙。 他想开口唤她,可话到了喉咙里,却没发出来。 她的左脸上,有一块巨大的疤,让她整张脸都毁了,却不觉得可憎,反而眉目间的平和温柔让人觉得亲近。 他想要走过去,就见前面酒儿转身朝他笑着喊:“外祖父,你还不来吗?这儿有好吃的蒸糕呢!” 林麓之看着孙女的脸,再转头看看巷子里的人,终是没有踏出那一步,只微微俯身,将手里的银子银票全部放下,才深深看了她一眼,终是转身去了。 等他走了,那巷子里的师太才转身看着身边的她,轻声道:“遇到了故人。” “师父……” “心魔可除了?”师太温和问她。 她转过头,眼眶早已红透,眼泪慢慢落下,看着那巷子口的银子和那不舍远去的苍老背影,浅笑起来:“以前因为执着而未除,如今见到了,已经彻底除了。弟子甘愿随师父回庵堂中,终生侍候我佛,再不踏出庵堂一步。” 师太浅浅笑起,双手合十念了声偈语,才转身朝巷子的另一头去了,而她的面目也慢慢回归平和,缓缓跟着师太离开了。 此身一去,再无尘世烦恼,只有佛门清静。 夜里,酒儿玩得很开心,便是有林麓之在,虽然不能大口喝酒,小口也是可以的,还有烤肉和酥饼,看外祖父一样样尝过后露出的高兴表情,也是更加的高兴。 “外祖父,方才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酒儿坐在桌边,瞧着似乎怀有心事的林麓之问道。 林麓之一听,浅浅一笑:“是故人,倒是不便再见了。” “为何?” “因为……”林麓之想起方才她一脸平静的模样,浅笑起来:“因为她过得很好。” 酒儿虽不懂为何过得好就不用去看,但看外祖父脸上虽有点点的失落,但眼底却是幸福的模样,便也不再问了,只将他的酒杯悄悄换成了酒碗,倒满后才道:“外祖父,咱两干一杯!” 林麓之看着面前的酒碗,再看她的酒碗,宠溺的笑笑,却也怀念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见状,端起酒碗跟她一碰,便一饮而尽。 林定庵和了了酒量不行,倒是没喝这么多了。 祖孙几个晚上喝到大半夜,还是林锦澄不放心出来找,才把喝得微醉的林麓之和喝得烂醉的林定庵给扛回去了,留下个半醉的酒儿和了了,也被赵怀琰给拎了回去,第二天一早,四个人就被关了禁闭,包括林麓之,四个人被罚一起在书房认真抄书,抄不完就不许出门,乐得林麓之大手一挥,让人搬了十套兵书来给三小只讲解,直听得几人头眼发晕。 倒是林锦婳,没关心这几只的事,而是立即找了个借口,将墨雪给叫到湖边小筑去了。 她到时,湖边只有一个宫女。 宫女瞧见她来,立即笑道:“雪姑娘,娘娘说让您稍等会儿,迟些她就来了,您可千万别走开。” “娘娘到底是出了何事?”墨雪有些着急道。 “娘娘没说,只吩咐奴婢在这儿等着您,然后告诉您叫您多等等。”宫女浅笑着说完,便立即行礼退下了。 等她一走,墨雪才转头朝四周看去,可是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她也只能就这样等着。 魏峥来时,远远瞧见她,一条玉色的掐腰长裙,外面是一条轻纱的外袍,腰间挂着一块翡翠玉佩,身上便再无更多装饰,整个人看起来素雅极了,就淡淡站在那儿,看起来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可他知道,墨雪姑娘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她内心如火,只要是身边的人,她都全心全意。 墨雪站了会儿,忽然发现身后有人,立即警惕转过身去,便看到了站在长廊转角的魏峥。 只这一眼,她跟他都舍不得走了。 墨雪的理智告诉她,他已经有了新妻,所以她只将心里的感受全部藏起,淡漠道:“魏大人为何在此?” “墨雪姑娘……” “一会儿娘娘要来,若是魏大人无事,最好及早离开。”墨雪冷淡说道。 魏峥看着她,她面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但娘娘亲口说的,她伤心了,他相信。 但他也忐忑,忐忑自己这样平凡的人,不能得她垂青。 “若我说……我是特意来寻姑娘的呢?”他直直望着她,略带着几分小心,却有控制不住的爱意道。 墨雪能感觉到心口微微一颤,她转过身去,冷漠道:“你我能有什么好说的?魏大人若是不走,那奴婢便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便要离开,魏峥心中一急,跑上前就要去拉她,却不想竟被她顺手就顺势抓着他的胳膊把他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魏峥疼的睁不开眼睛,墨雪也吓住了。 她就是习惯了而已,只要背后有人忽然靠近,她就会这样。 她看着面容微白满是痛苦的人,心中一急,忙道:“魏峥,你怎么样?” “墨雪……”魏峥张张嘴,似乎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一般。 墨雪急得不行,她后悔起来,魏峥就是个读书人,身子又不好,哪里经得住自己这一摔呢? 她忙俯身准备先扶起他去看大夫,却不想才靠近,他抬手就将她给紧紧抱住了:“墨雪,我身上不疼,我心里疼。” 墨雪只觉得浑身都僵住:“你松手……” “你今日杀了我我就松手,我娶小小,完全是为了救她,我对她没有任何男女之情,而且已经说好了,我送她回老家去,墨雪,嫁给我好不好,若是你再不同意,我就再等十年,十年后你要再不同意,我就再等十年……” 墨雪听着他掏心窝子的话,终极是忍不住哽咽:“我有什么好,我这么大年纪了还嫁不出去,我心中有一个男人那么重要……” “我不介意,只要在你心里,我也能有他一半的重要就好。你好,你比谁都好,我只要你。”魏峥的手微微颤抖着,他似乎能慢慢感受到她的心了,她封闭多年不曾露出来给人看的心。 这是不是说明,她愿意接受自己了? 墨雪挣扎了一下还要起来,魏峥却抱得更紧了,墨雪见状,无奈道:“松开。” “墨雪,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吗?这十年,我在你心里,真的一点位置也没有吗?”他紧张问道。 “魏大人……” “没关系,一点位置也没有也没关系,你全部留给他,只要你肯给我机会,我相信你会知道我的好的,我一定会好好待你,跟你好好地过一辈子。”魏峥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安心,带着祈求,听得墨雪心中一阵阵的疼。 在她早知道自己心还会为了另一个男人疼时,就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他。 她见他还不肯松开,终是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他:“真的要跟我过一辈子吗?我活到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过一辈子。” 魏峥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好似好沸腾起来,他觉得四肢百骸都充斥着高兴,他恨不得起身抱着她跳起来,他紧紧拥住她,大胆道:“你放心,我也不知道怎么过一辈子,但我会很用心的,我会好好计划,好好过我们的日子,永远不跟你发脾气,永远永远那么爱你……” 他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此刻兴奋的像个十几岁的孩子,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 墨雪抬头,看着他眼角居然还有眼泪,也忍着泪笑起来:“我就那么好?” “好,比谁都好。” “即便我心中有另一个人?”墨雪问他。 魏峥定定看着她,认真道:“我只知道,我会是你的夫君,跟你相濡以沫白头到老的人,你心中的人是你的过去,不会参与到我们的将来,而且我爱你,这就够了。“ 墨雪说不感动是假的,她听无数人说过动听的情话,却没有谁能像魏峥这个大傻子一般带给自己这样的感动。 她笑看着魏峥,终是道:“你放心,我答应你,便是已经放下他。” “真的吗?” “真的。”墨雪看他高兴的样子,抿唇浅笑,等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居然都是一直在颤抖着的,因为高兴,也因为那份迟来的幸福。 她转头要扶魏峥起来,才发现他正尴尬的朝自己笑:“雪儿,我的腰……好似真的有点儿疼。” 墨雪闻言,看他明明疼到要哭,却还是跟自己说这些情话的样子,眼泪瞬间落下,点住他的穴位,一把就将清瘦的他打横抱起,道:“别急,我立即带你去看大夫。” “这……”魏峥虽然很感动,也很幸福,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他看着身影瞬间高大到好似要保护自己的墨雪,也不管那么多了,只将头偏到她怀里,安心做起小媳妇来。 终于啊,他的姑娘,还是要成为他的夫人了,就连这般羞耻的事,似乎也不觉得难堪了。 他开心的靠在她怀里,由着她就这样抱去医馆了。什么英明神武的魏大人,不存在的,夫人最神武!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得偿所愿 林锦婳从未觉得事情这样顺利过,墨雪当晚回来,便提了她跟魏峥的事。 坐在花厅中,林锦婳倚在矮桌上看宫里给蒋清微准备的嫁衣,见她回来面色柔和的回来了,也知道魏峥那事儿怕是成了。 “娘娘,奴婢跟魏大人……”。 “魏峥是个好人吧。”林锦婳扬起脸看她笑眯眯道。 墨雪见她忽然这样说,虽不是少女怀春时的小鹿乱撞,却也觉得耳根发热,也不瞒着林锦婳,只坦荡笑道:“他的确是个好人,也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墨雪整张脸都红透了,她虽然年纪不小了,但真的动了心,怎么能不羞涩? 林锦婳笑得眉眼弯弯,总算呀,是把她的终身大事也安排好了。 她笑着道:“既如此,你们可定好了婚期?” 墨雪脸色越发红了:“还没谈到成婚这件事……” “不谈怎么行,你们相识十年,又不是十天,早该成婚了。”林锦婳知道她们是羞涩,既然自己当了这个媒人,自然就要好事做到底,笑道:“放心,明日我便派人去跟魏峥提这件事,而且你们年纪都不小了,再拖下去,晚辈们的孩子都要有了。” 林锦婳笑眯眯的看着她,墨雪对她来说,早已是如同姐妹的朋友,是值得信任及付出的人,看到她终于从以前的痛苦中挣扎出来,她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墨雪也了解林锦婳,看着她笑眯眯的望着自己,也终是笑起来:“既如此,那就全听娘娘的吩咐。” 林锦婳转头看向一侧的小玲,笑道:“今儿就吩咐下去,将雪姑娘的嫁妆也要内务府准备一份,按照曾经几个姑娘的份例一眼。” 林锦婳所指的几个夫人,自然是曾经的墨风三人,如今的禁卫军统领夫人和少将军夫人,还有一个七王妃。 如此,小玲可不敢马虎,忙规矩应下了。 很快,宫里就更加的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洋溢着喜气。 魏峥第二天就入宫了,倒不是林锦婳先请他来的,而是他自己要来求娶墨雪的。 来时,虽然还是穿着他的那套官服,可看起来,那官府边是边角是角的,可见是小心整理过的,而且来的路上说不定都是小心翼翼的怕压坏了,发髻梳的一丝不苟,胡子好似才修过,整个人都精神焕发,神采奕奕的样子,尤其是那双眼睛,跟之前的死气沉沉完全不同,现在的他,那叫一个炯炯有神。 林锦婳瞧见他进了花厅后,在面前行礼,才道:“魏大人今日来所为何事?” “回禀娘娘,微沉此番来,一是要感谢娘娘,一语点醒梦中人,且给了微臣机会,让微臣能够明白雪儿的心。”他顺口提到‘雪儿’二字,外间刚被小玲请进来的墨雪脸都红了,缓缓走进来时,脸上都是红扑扑的,看也没敢看魏峥一眼,就端着茶上前放在了林锦婳身侧。 林锦婳浅笑看她,让她在一侧留下,才继续问魏峥:“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魏峥顿了顿,似乎在整理语言,而后,才从袖子里拿出他的家传玉佩来,呈上来笑道:“这是魏家的家传玉佩,微臣想送给雪儿,以结百年之好。” 林锦婳抿唇浅笑,看着他捧着玉佩都有些激动了的样子,只故作迟疑道:“你是真的要娶墨雪?” “是真心。” “那你家中的妻妾可怎么处置?本宫的墨雪嫁过去,那是要做正房正室的。”林锦婳道。 魏峥丝毫不再担心,笑道:“家中以前虽有通房,但早就叫牙婆们发卖走了,至于小小……她也答应回家,家中再无妻妾,雪儿嫁过去,便是唯一正妻,而且微臣并无什么三妻四妾的意愿,唯有雪儿一人足矣。” 他略有些急切的说完,才看到林锦婳跟墨雪脸上抿着的笑意,知道她们不过是问问而已,这才松了口气,道:“娘娘放心,微臣若是往后三心二意,必不得好死……” “好了。”墨雪心中一急,便立即打断了他,但看到满宫的宫女们都在看着自己,才立即道:“这还是在皇后娘娘跟前呢,你怎么能说这些话。” 魏峥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心中一甜,立即行礼:“是微臣笨嘴拙舌,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林锦婳看着他们这甜甜蜜蜜的样子,哪里还有再为难的心思,知道:“这婚事,本宫便替墨雪应下了,至于婚期……” “太子和公主婚期在即,自然是先等太子和公主的婚事办完再说。”魏峥忙道,按照礼数,也没有抢在公主太子前头的道理,便是墨雪只怕也不会答应。 果然,墨雪默契的点点头,林锦婳却只道:“那可不行,本宫已经嫌墨雪成日唠叨了,你竟还要迟那么久才肯娶她去,那我干脆将她许给别人……” 林锦婳话未说完,魏峥是心中着急的,忙道:“那……那就早点成婚,只要娘娘不曾见怪,只要雪儿答应,微臣恨不得明日就娶了雪儿回去才好。” 林锦婳看他一眼,浅笑:“你想的倒美,没有八抬大轿,也想娶了娇妻回去?” “娘娘……”墨雪在一侧羞涩不已,毕竟在场还有这么多熟人呢。 “那微臣就先回去准备准备,三媒六聘,这样算下来也得到明年……” “那本宫问你,一个月之内,你可能布置好新房,通知好亲友,准备好婚事?”林锦婳道。夜长梦多,怕是魏峥想了这十几年,如今能娶,定会是万分枕溪,而且他的品性她也清楚,倒是不怕他往后去会待墨雪不好,又道:”若是准备不好的话,本宫就……” “能准备好,娘娘放心,微臣一定能准备好,就看雪儿肯不肯嫁的。”他看向墨雪,目光灼灼。 林锦婳看他一下子变得如此呆头呆脑的,笑起来:“若是不愿意,本宫何必要跟你说这么多,听闻魏大人在朝官中都是出类拔萃的,怎么如今竟糊里糊涂的,倒让本宫不放心了……” “娘娘且请放心,微臣一定会尽全力对雪儿好的。”他立即笑道。 林锦婳闻言,只看着一侧墨雪眼中略带着几分的湿润,故作疲累般的揉揉眉心,道:“听说御花园开了一支奇特的兰花,本宫便赏给魏大人吧。” “多谢娘娘。“魏峥忙行礼,就听她又道:“墨雪,你领着魏大人去吧。” 墨雪脸色微微泛红,魏峥更是感激的不行,忙行了礼,才退了出去了。 等他走后,墨雪落后一步行了礼,跟林锦婳相视一笑,这才也跟了出去。 两人在门口一见面,纷纷红了脸,忙撇开脸去。 墨雪声音依旧是清清冷冷的,却多了份羞涩:“魏大人,奴婢引您过去吧。” “是。”魏峥忙像个小厮一般的应下,逗得送出来的小玲噗呲一声笑起来。 魏峥脸瞬间通红,却是一点也不后悔,只看着墨雪笑。 墨雪只觉得越发的羞赫,给魏峥行礼道:“魏大人先请吧。” “还是雪儿先请。” “按照规矩,当是大人先请,奴婢随侧跟上。”墨雪微微咬唇道。 “还是……” 两人就这样互相礼让着,还是小玲实在看不下去了,终于笑道:“奴婢觉得,皇后娘娘定是想让魏大人跟雪姑娘一起走,既如此,你们就不必在此谦让了,早些去吧。” 墨雪脸一红,跟魏峥互相对视一眼,这才齐齐提步跟着往前去了。 等他们往前走去,小玲这才去里头回话了。 墨雪带着魏峥走,但两人都走的极慢,毕竟现在墨雪还没嫁过去,就还要留在宫中,她不好总是出宫去,魏峥也不好总是进宫来,若非等到嫁过去,怕是很久都要见不到的。 魏峥走在一侧,幸福的笑道:“雪儿,今日天气真好。” 墨雪:…… 没话找话聊,可是这样的感觉似乎也挺好。 “大人真的想好了,要娶我吗?即便是驱散家中妻妾。”墨雪问他。 “女子再多又如何?终是不及你,什么也不及你。”魏峥走在一侧认真道。 墨雪脸上更热:“可是我有什么好呢?” “什么都好。”这个问题墨雪问过不下三次,可魏峥每次都能不厌其烦的真心回答,因为他知道,墨雪自觉愧对自己,可他不觉得,他看到的墨雪,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能豪气万丈,也能侠骨柔肠,能慧剑斩情丝,也能鼓起勇气再爱一次,这样的姑娘要到哪里找去?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喜欢在她身边的感觉,她的脆弱,她的强大他都看得到,自己也愿意将内心剖开给她看,就是这样的安心,就是这样的互相信任。 墨雪微微扬起脸,上午的阳光已经变得柔和,夹带着些许香甜的微风吹过,倚着宫墙生长的高大树木的树叶也被吹落出来,在阳光里打着旋儿慢慢落下,诗情画意的好似一幅画。 走着走着,墨雪忽然觉得手上一暖,她下意识又要转头去一脚把人踢飞,但在关键时刻,她还是停住了动作,反倒是抓着自己的手非但没有因此而松开,反而抓的更紧了。 她错愕的看着咬着牙似乎等着挨揍的微怔,诧异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可以忽然碰我吗?” “对不起,我就是想牵着你。”魏峥望着她,以为她生气了,忙要松开手,却没想到墨雪反而反手将他拉住了。 “雪儿……” “我以后会改的。”墨雪认真看着他道,早已没有那么多危险了,她不再是那个要死死克制住自己感情的杀手了,而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一个被人爱着,也爱着人的小女子。 她浅笑起来,看着他:“对不起,我会改的。” 魏峥轻笑,抓着她的手更紧了些,才相携缓缓往御花园去了。 等他们一走,那趴在墙头的人才敢慢慢伸出脑袋,看着他们甜蜜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反倒是墙下的宫女急坏了;“公主,您小心些,别摔着了。” “不会摔着的,我的功夫你还不放心呢。”酒儿掩唇浅笑,轻轻一跃就从墙头飞了下来,才看着她道:“你瞧,我不是一点儿事也没有么?” 小梨知道她轻功好,可再好也不能阻止她的担心。 酒儿知道她也是好心,只笑眯眯的揉揉她的脑袋,才背着小手出去了。 小梨看着明明比自己还下却还装大人的公主,也是无奈,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酒儿也没去别的地方,而是去找葡萄了。 自己马上就要出嫁了,她现在成日的兴奋到睡不着觉,就想着去看看皇兄这个即将娶妻的人会是如何,说不定小景也是这个样子。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很快就在葡萄的太子宫中找到了他。 到时,葡萄正在翻阅一些奏章,现在赵怀琰已经逐渐开始让他独立处理一些政务了。 “皇兄!”酒儿老早就开始喊他。 “你怎么来了?”葡萄从奏章里抬起头,看到她这一蹦一跳的过来,也猜到她是想说什么了,笑道:“昨晚还是没歇好?” 酒儿见他一眼拆穿,略有些羞涩道:“皇兄,你难道一点儿也不紧张吗?” 葡萄坦然一笑:“自然不紧张……” “不紧张才怪,近日皇兄去要了不少安神香,就是怕夜里想太多睡不着吧。”了了从外头进来,一身明黄刺绣的长袍,衬托的他十分的可爱。眼似宝石,肌肤雪白,若是个女儿,那也是个美人坯子。 葡萄见他拆穿,只轻咳两声,才跟酒儿道:“我的婚事在你之前,自然比你要紧张些的。”他说起来,还有些羞涩,毕竟嬷嬷们已经把该教的都教过了。 酒儿却是还未知道这些的,看他说起来脸都红了,也不禁想小景会是如何。 但自小独立的姜期景处理这些事,自然是游刃有余,甚至在知道墨雪很快就要出嫁后,还叫人备了一份厚礼来,乃是北燕传闻第一的绣娘用时三年所绣的嫁衣,至于身形,他早就让人要了尺寸过去改好了,等送过来时,直接让林锦婳放弃了宫里绣娘们连夜赶工做出来的嫁衣。 “没想到小景竟还有这样的心思。”林锦婳看着那一套无一处不是极尽完美的嫁衣,十分高兴,而且这转眼间,就已经是到了要成婚的日子。 “王爷费心了。”她笑道,这一次她依旧是从林府出嫁,今日就是要去林府的日子,早早的王汝嫣就派人来接了,不过她自己不能来,因为马上就要临盆了,她只能在家里呆着,就怕一个不小心要闹得人仰马翻。 林锦婳浅笑:“那是你值得。” 墨雪闻言,眼眶微微一湿,才看向她:“娘娘,您待墨雪的恩情,墨雪永远不会忘记。” “我待你好,也是因为你值得,墨雪,你是个好姑娘,魏峥能娶到你,当真是他的福气。”林锦婳认真道。 “他也是个值得托付之人。”墨雪提起魏峥来,总还是有几分的羞涩。 林锦婳浅笑,等到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叫人送她出去了。 等她一走,林锦婳这才道:“吩咐下去,明日的婚事一定要细心办好,不可有半分差池。” “是。” 宫女们应下,虽然也都羡慕,但更多的却是祝福,毕竟墨雪这个人在宫里如何,大家都是看得到的。 很快,墨雪就出宫去了。 林锦婳因为还要准备即将到来的迎娶之事,也不想让王汝嫣再生波折,就没出宫去,倒是当晚墨风三人齐齐到了墨雪的房间中。 在林府中,林府的下人们都称呼墨雪一声小姐了,她便是跟墨风几人一眼,冠上自己的姓,往后便是林家的闺女。 夜深,王汝嫣回去休息了,四姐妹如同以前一样,齐齐横躺在一张床上,盖着一张大被子。 墨雪睡在正中间,看着被烛光映照到昏黄的帐顶,眼泪缓缓落下,却是高兴:“我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日。” “我们何曾想过?”墨月浅笑,回忆起以前那段在一起训练,后来又一起被送到娘娘身边,一起在三个国家间奔波的时光,只能感慨一句时光如水,没想到谁也没想到会有今日这样幸福而平静的日子。 “墨雪想来感慨最多。你自幼便无父无母,不似我们,是因为报恩才来协助皇上,想不到最后竟是我们自己不愿意走开了。”墨风笑道。 最小的墨花才出月子不久,闻言,只侧过身瞧着几人笑道:“不瞒你们说,以前我还想过,兴许哪一次我就死了,倒是从不曾奢望过会过上平凡人的日子。” 墨雪听着大家慢慢说着从前的事,抬手擦去眼泪,终是不再多提。 不过她不提这件事,她们三人却抓着她羞答答的拿出了一本册子,名曰春宫册。 墨雪:…… 她就是再羞涩,再不敢看,但好歹还是江湖儿女,看也看了,还能如何?当然只能用心学习这些知识。 等到第二天洞房花烛时,她回想起前一夜所看的东西,整个人都羞涩到说不出话来。 她坐在床边,经过一整天的奔波忙碌,她只安心等着新郎回来给她揭开盖头。 她手里抓着帕子,想着昨日那些令人羞涩的画册,想着里面那些鲜活的男女,整个人都是紧张的,直到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她能闻到空气中那一丝丝的酒气,但他的脚步却十分的稳。 她心中忐忑着,仿佛有只小鹿在乱撞。 “雪儿。” 他先出声,墨雪抓着帕子的手更紧了些,一想到一会儿可能要进行册子上的事情,她就羞涩到恨不得现在有条地缝钻进去才好。 他慢慢靠近,在她身侧坐下后,才浅笑道:“我盼啊盼,还是把你给盼到了。” 他看着身侧的姑娘,看着这一身的嫁妆,心中激动,却十分隐忍克制,他也知道的,女子的第一次,总是有些疼的,而且想起之前她抱起自己,想想,还觉得有些好笑。 他缓缓伸出手,揭开她的盖头,昏黄的烛光下,出现的是她的满面娇羞。 那盈盈如水的眸子里,好似有一份邀请,邀请他去亲吻。 “雪儿,你好美。”他不自觉说出口。 墨雪只觉得更加羞涩,她垂下眸子,轻声道:“夫君喝了酒,可要洗漱一番?” “夫君……”魏峥听到这二字,心猿意马,笑道:“夫人也要洗漱下,准备睡觉,我已叫人备好热水,这就带夫人去。”说完,微微俯身将她打横抱起,转身便往里屋而去。 墨雪虽然不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但是抱起自己时,她还是乖乖的抱住了他的脖子,才听他轻声道:“原来你竟然这么轻。” 轻得好似不怎么费力气就能抱起,可她却有那样大的力气,能把自己给抱起来。 墨雪搂着他的脖子浅笑:“我常年习武,自然是不重的。” 话说完,两人已经是到了氤氲着雾气的浴房了。 浴池里,热水上飘着红色的花瓣,带着幽幽的馨香,让这里的气氛愈发的暧昧起来。 跳动的火烛也将两人的身影映照在屏风上。 “夫君,这是……” “夫人先沐浴。”他说的隐晦。 墨雪怎么好意思在他跟前宽衣解带,他却是笑着将她放在一侧,手轻轻在她腰上摩挲,笑道:“第一次会有些疼,在水中会好一些。” 墨雪虽然不解,但他的动作却让她浑身都好似失了力气一般。 就在这意乱情迷之间,她已经被他抱着放到了热水里,而热水触碰到肌肤时,册子上出现过的那些画,如同鲜活的画面一般出现在了脑海里,怎么么也挥之不去,直到他所说的疼痛传来。 屋外听墙角的人一个个都听得面红耳赤的,烛火幽幽,虽然看不到影子,但也听得到声音,那样的柔媚千转。 墨雪的内力极好,外面有人靠近,她是能察觉到的,但如今身上却似点了火,让她即便知道,也无暇顾及,只能微微咬住舌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直到他轻轻吻上来,她的戒备才入决堤的洪水一般,再也没法去想外面的事了。 一夜过去,她隐隐想起,娘娘出嫁的第二天,她好似也是腰酸不已,正如现在的她。 她起身更衣时,魏峥就在一侧,一脸歉意:“雪儿,昨夜实在怪我,我太喜欢你了,一时忍不住,所以才让你那么辛苦。” “没关系,不打紧的。”墨雪看他如此愧疚,当然只能安慰他,他却是如蒙大赦,上前将她拥住,轻笑道:“皇上允我休假三日,我父母皆不在了,家中只有一个妹妹早已远嫁,你不必去侍奉公婆和叔伯兄弟,就在家中好生歇着吧,我叫人炖了血燕来,迟些你吃点补补。” 墨雪只能是笑着应下,倒是她们一出来,家中的侍女们各个都脸红红的,墨雪这才想起昨夜,她被裹进被子里以后,魏峥去叫人来清理满屋狼藉的浴房。 想到这些,她自己也红了脸,又因为腰酸不能走快,只能扶着魏峥的手慢慢往前走着,倒是才到门口,就见酒儿不知何时溜出来了,身后跟着的宫女小梨手里还提着一大堆的补品。 “公主,你怎么来了?”墨雪诧异道。 “因为舅母昨儿夜里发动,生了个儿子,一早我去过舅舅府上,就直接过来了。”她笑眯眯着说完,跟一侧的小梨道:“东西都叫人拿下去吧。” 墨雪看着也算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她,宠爱的笑起来:“公主也要准备婚事了,现在过来,可是要学学?” 酒儿一听,脸稍微红了些,才笑嘻嘻道:“雪姑姑总是知道我的心思,不过不打紧,我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担心到时候嫁去北燕,不懂规矩。” 墨雪知道她哪里是担心这个,她定是想看看自己过得好不好,魏峥到底怎么样,她从小就是内心最柔软善良的人。 “若是夫君疼爱,规矩不规矩的,慢慢学着就是了。”墨雪浅笑,酒儿立即看向一侧的魏峥,魏峥自然立马表示认同,而且道:“男主外女主内,家中的规矩,自然都是听女主人的。” 酒儿一听,再看他们两都微微泛红的脸,这才稍微安心了些,还故意道:“如此就好。既如此,我也不在这儿多留了,姑姑,我会随时来看你的。”她笑眯眯的说这样的话,那就是摆明了要给墨雪撑腰呢。 墨雪心中感动,魏峥也忙笑着应下,这样酒儿才离开了。 走时,她还悄悄把墨雪拉到了一边,问了问魏峥是不是真的娶了她以后没有两幅面孔,这才放心离开了。 等她一走,墨雪才笑看着魏峥,噗呲笑出声来,眼底眉梢都是满满的幸福。 赫连璟,你看,我过得很好,你若是在天有灵,也能安息吧。 她想,只看着眼前这个老实的男人,眼底笑意更甚,这一次,她的幸福她一定会亲手把握住的! 此时的酒儿在魏府晃悠了一圈后,转道就去了蒋府,却没想到到时,借着出宫来看舅母的葡萄也在,而且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首的位置跟蒋青书和蒋夫人说话,蒋清微羞涩的坐在下面,只捧着茶在喝,一句话也不曾说。 酒儿过来,葡萄还惊讶了一下,就听她笑道:“蒋大人,我想跟清儿还有皇兄一道去花园坐坐,可以吗?” 既然是在蒋府,婚事又已经定下了,还有公主在,他们自然找不出理由拒绝,便是心中还顾忌着礼教,也只能同意了。 因为这事儿,葡萄还很是感激她了一番。 很快几人就到了花园中的凉亭坐下,蒋家的花园不大,倒是有个小湖泊,里面还有荷叶未曾凋残,偶尔可见锦鲤游来游去。 蒋清微跟在酒儿身侧,柔声浅笑道:“公主此番来,可是寻臣女有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儿小事想跟你聊聊。”她嘻嘻笑道,说完,还跟一侧葡萄道:“皇兄,你介不介意去湖边走走。” 葡萄看着得寸进尺的她,笑起来:“知道了,不过你快些说。”因为他还想跟清儿说话呢。 酒儿自然明白他的那点小心思,点点头。 等他走后,这才拉着她小声道:“我就是太紧张了,所以想找同样的人聊聊天,清儿,你紧不紧张?” “紧张自然是有的。”蒋清微羞涩的垂下脸,而后才抬头悄悄看了看在湖边望向这里的葡萄,浅笑道:“不过更多的,是期待,是对未来的幻想,公主,你也是这样吗?你应该很喜欢姜王殿下吧。” “为何这样说。”酒儿小脸一红,就听她笑道:“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却看得出来,若不是姜王殿下出现,或许苏家世子跟皇后娘娘提亲时,您也会答应对吧。您自小跟他一块长大,虽无男女之情,但也算相熟相知也相处得来,而且在所有人看来,苏世子知根知底,什么都好,对您也是极好,自小看着皇上皇后娘娘恩爱两不疑的公主,自然也期望那样,而苏世子就是这样的人选,甚至是最好的人选。” 酒儿被她说的微微一怔,但她的确未曾仔细想过这些,不过没有如果,她也不去想如果。 她笑眯眯弯起眼睛:“我是很喜欢小景,我希望跟他过一辈子。” “那公主还忧愁什么,想到能跟喜欢的人共度一生,而他又正好喜欢你,这是多难得的事,从此往后,只愿与君同朝暮,就是有再多的苦难险阻,也都无妨了。”她说完瞧着葡萄,脸红透了。 酒儿眨眨眼,似乎是这么个道理,听了这番话后,她安心了许多,可也依旧紧张。倒不是紧张未来如何,就是紧张即将嫁给他,与他朝朝暮暮,唤他一声夫君。 她也是识趣的人,没多会儿就把时间都让给了葡萄跟蒋清微,自己在园子里闲逛起来。 她正无聊的四处看着呢,就听到一声轻唤:“胖丫头?” 酒儿:…… 上次喊自己胖丫头的人,她记得是姜期景。 可是他不是回北燕去了吗? “小酒儿……” 那声音再次转来,酒儿想也没想,扭头就严肃的跟似乎什么也没听到的小梨道:“去找地方歇着,我迟些就回来,不许跟着我。”说完,转身轻轻一跃,人便到了院墙之外,而院墙之外,一个锦衣男子正负手立在墙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她看着他,立即小跑着上去了:“小景,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想你。”姜期景看着自己的小丫头如今兴奋的模样,更加高兴起来:“你这样急着过来,是不是也想我了?” “自然。”酒儿十分坦荡。 姜期景弯眼一笑,朝她伸出手:“走,带你出城策马。” 酒儿不解看他:“哪里有马?” 话落,就听一阵马蹄声传来,而后便看到一个侍从驾着一匹白色的骏马过来了,那马儿酒儿认识,正是之前在赛马场她赌一定会赢的白马。 她欣喜不已,姜期景翻身上马,而后才朝她伸出手:“走。” 酒儿也不扭捏,拉着他的手一跃上去坐在他身前,舒舒服服的靠在他的怀里,笑道:“那咱们以后行走江湖,就骑着这匹白马行不行?” “行。” 姜期景驾起马来,风呼呼的在耳旁吹过,他的耳朵里却只有她的声音。 酒儿的小脸上只有笑容,闻言,又道:“那咱们得有个名号。” “什么名号?” “就叫……鸳鸯双侠。”她想起成双成对的鸳鸯,立即道。 姜期景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行,鸳鸯双侠。” 酒儿开始心猿意马,就连以后出去闯荡江湖时要穿什么衣服都想好了。 “那往后我们一起骑着白马,白马会不会很累?”她又道。 “没关系,我可以给你牵马。”姜期景看着坐在自己怀里天马行空的人,浅笑。 酒儿想了想,点点头表示认同,又道:“那咱们的白马得娶个名字,叫什么好呢?” 姜期景笑眯眯:“就叫白马。” 酒儿想了想,哈哈笑起来:“那往后遇上个劫匪,说要打劫咱们的白马,问咱们白马的名字,咱们说叫白马,他们会不会暴跳如雷以为我们在耍他?” “耍他又何妨,有我在,哪个劫匪也不敢动你和白马一根毫毛。”姜期景看着她满是笑容的脸,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就好……”酒儿终于安心,姜期景瞧见她这乖巧的小模样,心中越发疼爱。 策马江湖,快意人生,他从小就这样想,如今很快就要实现了,带着他最爱的姑娘一起。 这段时日,姜期景便一直留在了京城,酒儿也时常找借口出来,赵怀琰纵然知道,气到很不得痛打姜期景一顿,但又怕自己的宝贝女儿伤心,全都忍了下来,直到十一月,葡萄也要娶妻了。 迎娶太子妃这一日,葡萄在宫外的太子府邸也修好了,府上的人都是他自己精心挑选过的,所以林锦婳倒也放心。 她看到满屋子的红绸喜烛,听着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在嬉戏打闹,整个人都幸福的像是要冒出泡泡。 “在想什么?” 赵怀琰从她身后过来,牵起她的手浅笑道。 “在想,当初我嫁给你时的场景。”林锦婳想想,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时光一晃啊,竟是都到了她的儿子要娶妻的时候了,而且很快,女儿也要出嫁了。她时常在想何时能离开皇宫去离陀岛过逍遥的日子,没想到事到如今,她竟然还是没能过去。 赵怀琰轻轻牵起她的手,这么多年过去,岁月在她的脸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她还是那般的明艳动人,让他心动不已。 他知道她的忧愁和烦恼,只笑道:“等酒儿出嫁后,我们便去离陀岛。” 林锦婳闻言,噗呲笑出来:“终于要去了吗?” “当然。”赵怀琰看她并不认真,知道她以为此番肯定又会如以前一般,被种种事情给耽搁下来,可是这一次,他已经决定了,不论发生什么事,也不会让她再一次怀揣着这个遗憾。 很快,廊下有匆匆的脚步声过来,是许久不见的长孙祁烨。 他看着面前的人,释然浅笑:“时辰到了,你们要过去喝新媳妇的茶了。” 林锦婳看着面前的男人,再看看赵怀琰,浅笑着颔首:“溪儿此番没来,倒是辛苦你一个人回来了。” “溪儿有孕在身,还说等着皇兄皇嫂过去,给未出世的孩子取个名字。”他看着林锦婳,她依旧是当年那个阿慕,真好啊,这样艰难的时光也没能磨灭她心中那一簇明亮的火。 他微微一笑,跟赵怀琰对视一眼,兄弟两不必说,也知道堆对方的心意。 赵怀琰牵着林锦婳走在前面,他跟在赵怀琰身侧,却也觉得今日这天的确好,十一月,阴霾许久,今儿终于放晴,蓝天白云,当真是极美。 厅堂中,人都到齐了大半,林锦婳坐在上首,瞧见自己的儿子一身红袍,牵着红绸来拜自己为高堂,笑得眼睛都弯了。 等拜完天地,众人都满眼羡慕,等着太子跟新娘子一道往前走去时,一侧观礼的不少小姐们眼泪都流出来了,不是因为这一段美好姻缘,而是知道,这辈子与皇家无缘了。 倒是坐在下面人群里的了了,总觉得找自己搭话的大姐姐小姐姐似乎一下子多了起来。 他求救般的朝一侧的酒儿看去,酒儿倒是不怯,直接笑着问那些小姐们:“大家都是在找了了看病吗?他医术不错,你们要是都生病了,排个队。” 那些个小姐们一听,当即羞得满脸通红,也不敢再问了。 酒儿倒依旧是那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仿佛方才说的那句话只是开玩笑而已,但是姜期景却知道,小胖丫头聪明着呢,别看平日里懒散又贪吃,但心里跟明镜似的,否则怎么会就这样决定嫁给自己? 他站在一侧,强行抗住赵怀琰冰冷的目光,朝她的小胖丫头浅浅一笑,很快,他也要抱得美人归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只要有你,无忧无愁 第二天一早葡萄就带着新任太子妃蒋清微来宫里请安了。 林锦婳早起后便换上了一海棠色的宫裙,挽起发髻,簪上发簪,只描上了淡妆。 一侧小珑瞧着,心中忍不住啧啧称叹,莫不说公主貌美,便是娘娘如今的样子,跟公主就好似姐妹般,一点也瞧不出岁月的痕迹,即便是这样淡淡描了妆,也叫她觉得惊讶不已。 “怎么,妆还是太浓了些?”林锦婳诧异问她。 小玲连忙摇头,笑道:“没呢,是奴婢看娘娘好看,便挪不开眼睛了。” 林锦婳浅浅一笑,才要说话,赵怀琰便从外面回来了,已然是已经下了早朝了。 他才走进来,便看着林锦婳的眉眼,温柔笑道:“婳儿,慕锦和太子妃可来了?” “快了。”林锦婳说完,小玲在一侧将她扶起,她才道:“今日早朝事情不多吗?” “不是很紧要的事,就劳丞相处理了。”赵怀琰浅笑着说完,让宫女们都退下后,才拉着林锦婳在一侧坐下,将她抱在怀中,低低笑道:“许久不见你这么开心了,如今慕锦婚事一了,再等酒儿一出嫁,我们就得清闲了。” 说起这个话题,林锦婳已经不如当初那般迫切的想要离开了,她知道,怀琰胸怀天下,让他放弃江山,就如让她放弃自由一般。他们两人能走到今天已实属不易,两个人总要有人牺牲些,况且他又不是不带自己出宫,她又何必执着让他放弃江山呢? 想到这些,她浅浅一笑,轻轻的抱住他,小脸蹭着他温热的脸颊,轻声道:“我觉得在皇宫也好,而且你我若是真的走,往后葡萄和酒儿若是受了委屈该怎么办?他们如今也还小呢。” 赵怀琰知道她的心思,倒也不急着告诉她自己的决定,只觉得心中暖洋洋的,将她松开,定定看着她,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才笑道:“好,都听你的。” 林锦婳心里甜滋滋的,莞尔笑笑,倒是不再多说些什么。 很快,葡萄跟蒋清微就来了。 林锦婳和赵怀琰一道坐在暖榻上,前面的地上铺了两块软垫,葡萄跟蒋清微一前一后进来,便规矩的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起来吧。”赵怀琰笑道。 “多谢父皇,多谢母后。”葡萄响亮应答完,一侧蒋清微才也跟着羞羞答答的喊了声:“多谢父皇,母后。” 林锦婳听着其他人唤自己母后,还有点儿不适应,不过看着蒋清微那红透了的小脸,便是打心底的觉得高兴。 她立即叫人拿了打赏的东西来,是一柄玉如意,象征事事如意。 赵怀琰也叫人拿了赏赐来,宫人们拍成长队鱼贯而入,立在蒋清微跟前,足足又二十几个人端着东西,太监列了册子直接呈上。 蒋清微是知道礼数的,立即就行了礼,一侧葡萄才偷偷的笑,没一会儿小玲便端了茶来,让蒋清微奉茶。 林锦婳也没刁难,愉快的喝了儿媳妇茶,又封赏了红包,瞧见她拘谨,这才由着他跟葡萄两人出去玩了。 等他们一走,她跟赵怀琰相视一笑:“倒是想起曾经来宫里奉茶的时候了。” “你一点儿也不羞怯。”赵怀琰想起那时候,只深深望着她温柔的笑。 “母后——!” 正说着呢,一道欢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还伴随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林锦婳扭头看去,就见酒儿和了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怎么了,跑得这么急,迟些出汗了,出去吹风又要着凉。”林锦婳说完,立即叫人去准备了姜茶。 酒儿只弯起眼睛笑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来看看皇嫂,皇嫂呢?” 林锦婳看她裹在斗篷里四处张望的模样,只道:“你过来就是只为看皇嫂的,都不看我跟你父皇了?” “那倒也不是。”酒儿忙从兜里掏出一只纸包鸡来,眼睛亮晶晶道:“这是我跟了了方才去御膳房亲自叮嘱了大厨做的。” 了了跟在后头都是无奈,明明是她自己做了打算自己吃的。 但他不能揭穿自己的姐姐,闻言,也跟着点头:“是的,父皇母后,皇姐当真是来看你们,顺带看一下皇嫂的。” 林锦婳看他们姐弟两互相掩饰,倒也不介意,愉快的留下纸包鸡,这才打发她们出去了,只是走时,才跟酒儿道:“很快就是你的婚事,万不可出差池,明白吗?” “明白明白。”酒儿内心羞涩,面上却是笑嘻嘻的。 林锦婳见此,心中也只摇摇头,这孩子贪玩的性子,也就是姜期景还能拿得住。 罢了,只要她们自己好,也就罢了。 她想想曾经的自己,不也是不顾爹爹的反对嫁给了怀琰么? 想起这些,她只笑笑,捏捏酒儿这小丫头的脸,才道:“她们刚去了御花园,你也快去吧。” “是!”酒儿立即应下,这才又拉着了了一道走了。 两人风风火火的一溜烟就跑出去了,林锦婳也只是笑。 赵怀琰就这样安静在一侧看着妻子和儿女们说话,只觉得幸福都要溢出来一般。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着平静安宁的日子,倒是王汝嫣生下的小儿子生病,林锦婳才特意回去了林府一次,隔了没多久,徐昭昭竟也生了,又是个儿子,这样一来,酒儿这个小公主,就真成了大家的宝贝了。 徐昭昭小儿子还没出生几日,终于是迎来了酒儿的大婚。 因为这番是要嫁去北燕,所以婚礼也格外的隆重,出嫁的前一日,整个皇宫都沉浸在公主将要有个好归宿却要永远离开皇宫的悲喜交加中。 酒儿此时就坐在自己宫里,瞧见昔日陪伴自己的宫女小太监们都在悄悄擦眼泪,忙劝道:“你们放心,我去了也还是要回来的,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公主此番陪嫁的人虽然也要带上几十个,可我们到底不能随公主去,公主在外,可要处处小心才是。”小宫女澜儿擦着眼泪哽咽起来。 “就是,没有我们在,也不知道那些个人能不能伺候好。” 小太监们也跟着哭起来。 寻常公主在,他们都是事事上心,而且公主待他们也好,吃的用的穿的,比以前不知好了多少倍,她人又大度善良,跟他们还玩得来,若是走了,哪里再去寻这样的好主子去。 小梨在一侧虽然也给感动的额红了眼睛,但她可是要陪嫁过去的,倒也不说这些话,只道:“公主性子好,过去了,也一定能过好的,你们就放心吧。” “对,大家别担心,我可是大齐的公主呢,谁能欺负了我去?”酒儿扬起笑脸笑眯眯道。 正说着,外面便有小宫女急急忙忙跑了来,笑道:“公主,今儿林夫人徐夫人,还有高夫人常夫人魏夫人……” 酒儿听她细细说完,自然是知道大家都来了,立即叫人去请了进来。 但很快,她的宫里就被占满了。 徐昭昭尚未出月子,便没来,怕给酒儿染了晦气,其他人都来了,包括墨风家的两个蒹葭和采薇。 两个人穿着粉红色的薄夹袄,扎着圆髻,脸上红扑扑的,一来就拉着酒儿道:“酒儿姐姐,娘亲说你很快就要出嫁啦,要嫁去很远的地方吗?” “去北燕。”酒儿笑着答她。 采薇也跟着道:“北燕是什么地方?有大齐好吗?” 酒儿继续笑道:“自然也好啦,听说北燕呀,有许多的河川,有不少的鱼呢,肥妹鲜嫩的很,听说那儿还有咸咸的河……不对,小景说那是海,大海。” “大海?” 蒹葭和采薇对视一眼,她们都不曾见过。 林定庵跟在一侧,笑眯眯道:“我看树上写过,说那海里有能吃人的大鱼和蛇,极其恐怖。酒儿姐姐,你去了可千万别去海边,不然要被吃掉……” 林定庵话未说完,王汝嫣就笑着拉住了她:“别瞎说,海里便是有吃人的鱼,那也不会吃酒儿。而且明儿就是大婚,说些吉利的。” 林定庵朝她嘿嘿一笑,才忙正色道:“那就祝酒儿姐姐,此番出嫁后,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你是哪儿学来的这些。”一侧宝珠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林定庵倒是皮的很,看着后头坐着的墨雪笑道:“上次雪姑姑出嫁,我听他们都是这样说的。” 本来安心替墨花逗弄孩子的墨雪一听,清冷的她也不禁红到了脖子根,忙笑道:“那些是吉祥话,不过定庵,你还小,往后可不能这样说了。” 林定庵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但孩子们的精力丰富,很快就把大家的注意力扯到其他事情上去了。 没多会儿,蒋清微也来了。 她现在是太子妃,便是酒儿的皇嫂,婚前的一天,自然是要来送添妆的。 但她才一进来,不死心的林定庵就道:“太子妃表嫂,你成婚的时候,可有人跟你说过多子多福?” 蒋清微年纪小,这儿又都是长辈,被他这样一说,小脸登时通红,气得王汝嫣这样的好性子也忍不住拧住了林定庵的耳朵,惹得众人大笑不止。 一群人坐在一起围着酒儿说话,自然都是传授经验的,如何与公婆相处,如何操持家事,面面俱到,就差没手把手要来教了。 这些酒儿早在两个月前就被林锦婳抓着找教习嬷嬷教过了,她倒也知道,只听着众人说,该应下的也都应下了。 众人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到了晚上,她们便留下孩子,去找林锦婳了。 “娘娘。” 众人齐齐行礼,林锦婳看着这一大群的家人,笑起来:“都是自己人,便不必行这虚礼了。” “娘娘哭了?” 宝珠一眼看到她微红的眼睛,里面泪意未干,明显是哭过。 她这样一说,众人齐齐看去,果然看到林锦婳眼底的湿意。 林锦婳倒也不掩饰,只道:“我的心情,很快你们就能理解的。娶儿媳妇,是把别人十几年的心血搬回了家里,而嫁女儿,是把十几年的心血连同我接下来半辈子的担心都嫁出去了。”说起来,林锦婳忽然有些理解当初爹爹对自己的感情了,他那段时间那样急切确定赵怀琰的为人,想来也是这样的担心吧。 众人对视一眼,家中有女儿的,现在就开始担心起来。 还是王汝嫣笑道:“我倒希望有个女儿,也好过这样调皮的儿子。女儿调皮起来,总觉得可爱……” “娘,定庵不可爱吗?”林定庵因为年纪稍大些,也跟了过来,他故意噘嘴卖萌,看得一侧宝珠直接捏住他鼓起的脸,笑眯眯道:“这样才可爱。” 林定庵朝她一笑:“原来蒹葭可采薇是这样才变可爱的。” 宝珠一听,先是一愣,而后才爽朗笑出声来。 在场的众人也跟着高兴,墨风在一侧笑道:“我现在就开始伤心了,我家的两个女儿,到时候齐齐出嫁了,可如何是好。” “我也有你一半的伤心。”墨月在一侧忧伤道。 墨雪略有几分羞涩,却也跟着道:“看来只有我不必担心了。” 众人齐齐看向她,坏坏一笑:“不着急,孩子很快就会有的。” 墨雪看着她们含着暧昧笑意的目光,脸蹭的一下通红,羞得干脆捂住了脸说不出话,这才惹得众人哄堂大笑了,唯有林定庵仍旧不懂他们的笑点。 他悄悄溜出来,直接就去找葡萄了。 葡萄这会儿正在御书房呢,跟赵怀琰一起,严肃的看着下首的姜期景。 这里的气氛不比后宫,严肃又冷沉,高禀站在一侧,就是呼吸都不敢重了,毕竟他们自坐在这里后,就在比气势,到了现在,仍旧一句话都没说。 还是最后赵怀琰终于开了口:“若是让朕知道有人胆敢欺负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是,我一定尽全力保护酒儿安全,绝不叫她受半点委屈。”他也认真道。 “哼,她若是受了委屈,朕必将她接回来了。”赵怀琰就是不喜欢他,这人要带走自己小心翼翼呵护大的女儿,还要带去那么远的地方,想想他都觉得难受至极,这么个王八蛋,有什么好的,也就是模样不错罢了,要能入赘多好。 哎。 他心里微微一叹,语气陡然就柔和了起来:“她嫁过去,便是千里之外,远离父母兄弟,远离熟悉的环境和亲人,去一个完全没人认识她的地方,你当知道她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会决心要嫁给你,跟你共度余生。姜期景,酒儿寻常虽然看着调皮贪玩,但任何事她心里都有杆秤,孰轻孰重她也能分得清楚,我不要求你待她能如我一般,但最起码,你不能负她,欺她辱她,否则,朕的大齐,也不是当摆设的。” 葡萄在一侧看着他,原以为父皇平常不说这些话,对他们兄妹虽然爱,但也不止于此,可如今见到,才知道父皇外冷内热,早把他们几个放在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 他也看着姜期景道:“酒儿性子贪玩,往后就要王爷多多包涵了。” “请皇上太子放心,酒儿是我的命,如有人轻她欺她辱她,不必皇上动手,我也一定不会手下留情!”姜期景郑重的看着赵怀琰道。 “如此最好,因为朕会一直盯着你。”赵怀琰能看出他的真诚,对他的态度倒也好了些,想起之前自己跟岳父好几次在书房的谈话,想起那时候的决心,他眼底这才流露出一丝丝的笑意,跟姜期景道:“这几个月你早早来了京城,朕便不与你计较了,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准备吧,明日你亲自来迎娶。” 姜期景其实是做足了准备的,见他竟不多问了,虽有些诧异,但也没再多说什么,笑着离开了。 等他一走,外面偷听的林定庵这才想要离开,却被高禀直接给抓住带进来了。 林定庵来时,屋子里严肃的氛围还没散,赵怀琰凉凉看他一眼,吓得他一个哆嗦,忙道:“姑父,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赵怀琰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忙柔和了神色,朝他道:“都听清楚了?” “听的还算清楚……”林定庵略有些心虚道。 “那就好,你们都记住了,娶了人家的姑娘,要好生待着。”赵怀琰看了他们一眼,终是不再说什么,起身走了。 葡萄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嘴角微微扬起,才转头看着被吓坏的林定庵道:“下次可别偷听了,不然罚你留在宫里日日陪我读书习武。” “那还是别了。”林定庵笑起来,但他知道,若不是赵怀琰允许,他怎么可能有机会偷听? 葡萄瞧着他心里清楚,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毕竟明日他还要亲自带兵护送酒儿嫁去北燕。 等到皇宫的热闹慢慢沉寂下来,不少人今夜都要睡不着了。 苏镜洵当夜已经赶回了京城,便是定北侯府的人苦苦瞒着他,还是让他知道了。 他要求不多,只要能再看看她,知道她会幸福,那就好了。 夜色下,皇宫中的灯火依旧辉煌,酒儿半夜就被从被窝拉了出来,梳妆打扮,更换嫁衣,凤冠霞帔一样也不能少,头上的发饰更是极多,哪一样都要费不少时间。 林锦婳夜里也没睡,她要亲自来替她梳头。 “母后不算是有福之人,此生坎坷,但母后愿意将余生的福气和运气都给你们,希望你们一生顺遂,不似母后这般波折。”她站在酒儿身后,看着铜镜中的她换上嫁衣,面上虽有未散的睡意,但那嘴角藏不住的笑意却看得清楚。 她说完,才拿起梳子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浅浅的笑:“一梳梳到尾。” 酒儿眼中已有点点湿意,以前做个孩子的时候,从不曾想过这些,到了如今,才知道分别之苦。 “母后……” “二梳白发齐眉。”林锦婳忍着泪,笑看着她,替她将头发梳下。 “三梳子孙满堂。” “四梳永谐连理……” 林锦婳慢慢说完,眼泪已是淌落,酒儿转身便扑到了她怀里轻轻抽泣起来:“母后,酒儿舍不得里,酒儿不嫁了。” 林锦婳笑眯眯的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想起若是自己出嫁,娘亲也该是这样的给她梳头发才是。 “时常来看母后就好。”她温柔的笑,将她扶起,看着她泪眼汪汪,替她轻轻擦去眼泪,才道:“往后的路,别怕,大胆的走,母后一直都在。” 酒儿看着她,心中充满了勇气,从小打到,母后的爱就是她的勇气! 天慢慢的亮了起来,分别的时刻也越来越近,赵怀琰来时,看着还是那样高大尊贵的模样,但看起来也是一夜未眠,倒是葡萄精神还好些,今日他要送酒儿出嫁。 赵怀琰看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只要她们好,那就什么都觉得足矣了。 “时辰到了,公主该预备出宫了。” 内务府的太监来传,酒儿这才抬着泪眼看着赵怀琰:“酒儿自此辞别父皇母后,愿父皇母后,千岁长康。” 赵怀琰负在身后的手微微一紧,上前亲自拿起那盖头,才看着她道:“父皇送你出宫。” “是。”酒儿应下,赵怀琰这才小心将盖头给她盖上了,而后他亲自走在最前面,送她出宫。 所有人都知道,大齐帝后,视公主为珍宝,如今此举,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宫门外,早已立下百官,设下千人宴,两道是围满的百姓,而姜期景也早已带着人马在城外等候。 十里红妆,风华绝世,说是举国同庆也不为过了。 林锦婳跟赵怀琰站在城墙上,目送着她的马车离开,终是忍不住低声轻泣起来,赵怀琰将她揽在怀中,犹还记得酒儿蹒跚学步时的模样,那胖乎乎却温暖的小人儿,如今一晃,她也要出嫁了,他的宝贝女儿啊,从此往后,就是别人的了。 城外,姜期景早早就看到了那大红的马车过来。 他一身喜袍,稳稳的站在城门口,心中只有激动。 他惦记了半辈子的小姑娘,终于要被他娶回去给他做媳妇了。 “王爷。” 一侧侍从轻声唤他:“他们也来了。” 姜期景闻言,眼底带着几分感慨,却也只是浅笑:“不必惊扰他们。”他知道今日苏镜洵必然会来的,若是换做自己,自己也会来,但仅此而已,他相信苏镜洵也是如此。 很快,马车在跟前停下,他上前浅笑:“公主,接下来,由我给你带路。” “劳烦了。”酒儿听到他的声音,悲伤才被慢慢吹散,她隔着盖头,再隔着厚重的帘子,似乎还能看到他满是笑意的脸一般。 马车再次缓缓驶动,酒儿能听到葡萄还有舅舅跟姜期景的说话声,但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她便觉得远嫁千里,似乎也不忐忑了。 寒风吹过,外面忽然欢呼起来,而后便听到小梨在外高兴道:“公主下雪了。” 酒儿一听,立即忍不住撩起盖头小心掀开了车帘往外看去,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了下来,广袤的平原上有已经落光了树叶的树林,鸟群自天上飞过,目之所及,都是温柔,大雪也温柔。 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接住天上飘落的雪花,看着它们在手心慢慢融化,嘴角高高扬了起来,再看前面一身红衣骑着高头大马的少年,嘴角扬得更高。 姜期景似有所感一般,回头看去,与她四目相对,先是惊讶,而后才是充满爱意的宠溺,那个悄悄往外看的小姑娘,真招人喜欢啊。 他看过酒儿,才朝停在远处的马车看去,想了想,他终是轻笑着朝那处招了招手,向他们挥别。 阿念在苏思梦怀里跃出来,飞快的跑到了姜期景身边,坐在了他的身前,跟他一起看去,苏思梦往前追出一步,却终是停了下来。 “酒儿跟着他,一定会幸福的,对吧?”苏镜洵轻轻一笑,微白的脸上带着虚弱,也带着最后的祝福。 “一定会的,酒儿和王爷,一定会过的很好。”苏思梦擦去眼泪,这才上前扶着他,笑道:“哥哥,下雪了,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苏镜洵浅浅笑着,转过身去,强行将已经到了喉头的血咽下,或许这一生,就只要记得她就好吧。 他坐上马车去,准备离开,身后却忽然传来酒儿的声音。 “小洵,小梦!”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她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眼中含泪,转身看去,那小小的人儿站在马车前朝他招手,他似乎还能看到她的小脸,看到她那能治愈一切的笑容。 “酒儿,酒儿——!”他嘶吼出声,似乎要将压抑十几年的情绪全部都宣泄出来,可他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再追上去。 酒儿听不到他的喊声了,她走了。 他停下脚步,终于大哭出声,他后悔啊,后悔为何没有早点说出口,就永远失去了她。 可是,他也知道,跟姜期景在一起,酒儿一定会更幸福。 所以酒儿,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让我担心,不要让我日夜不能眠。 他心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一直站在这大雪里,看着酒儿的马车离开,终是拿出了能治病的药丸全部咽下。 “哥哥……”苏思梦望着他,他却是渐渐平息下来,犹如以前般朝他轻笑:“小梦,我要好好活着,万一酒儿过得不好,要回来寻我怎么办?” 苏思梦见他似乎想通了,也终是跟着笑起来:“好,我们回家。” “回家。”苏镜洵坐上马车去,忍住想要回头看的冲动,闭上眼睛,也松开了紧握着的手,酒儿,愿你余生,都不必来见我。 寒风寂寂,酒儿终是到了北燕,也在葡萄跟林锦澄的见证下,嫁入了姜王府,成为了姜王妃。 洞房花烛夜,姜王府的人都在趴着门角,没多会儿里面就传来了新王妃的声音。 “小景,你干嘛脱我衣裳。” “咦,为何你也要脱?” “啊——有点痛……” 一连串的疑问过后,那清楚的声音终是百转千回起来,听得外面众人纷纷掩唇笑起来。 小梨奔忙了一天,也早早躺下睡着了,心里美滋滋的等着第二天去跟新姑爷讨封赏,谁知道第二天她才醒来,就被人通知,王爷王妃留下一封信,闯荡江湖去了。 小梨哀嚎:“公主,你这是坑奴婢啊!” 消息传回大齐,都已经过了年关了。 年关所有官员休假在家,葡萄也打算美滋滋的跟蒋清微过几日两个人的日子,就见到高禀大过年的到家里来了。 “高侍卫,你怎么这么早来,可是父皇他……”葡萄的话还未问完,高禀便上前呈上一封信,道:“太子殿下,这是皇上让属下转交给您的。” 葡萄看着这信,隐隐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他看着高禀,高禀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摸摸鼻子,他怎么能告诉太子殿下,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马车,现在已经出了京城往离陀岛的方向去了呢? 此刻的赵怀琰的马车里,他看着开心的犹如少女的林锦婳,笑道:“婳儿。” “嗯?”林锦婳转头瞧他,他的吻却不期而至,缠绵至深。 “我爱你。”他凝视着她的眼眸,温柔浅笑:“往后余生,平淡也好,波澜也好,只要有你,无忧无愁。” 林锦婳看着他满是爱意的眼睛,还是要忍不住心动:“如果有下辈子,你也要这样爱我吗?” “爱。” “下下辈子呢?” “爱。” “那下下下辈子呢?” “爱。” 林锦婳眼眸弯起,倚在他的肩上,听着风儿吹动马车上的铃铛轻响,浅浅的笑:“我也爱你。” 往后余生,生生世世,都爱你。 (完) 番外 离陀岛篇(一) 离陀岛是一个海岛,四面环海,岛上也有国家,不过林家在这里,也是离陀岛皇室的座上宾了。 这里的林家,当然不是林锦婳家,而是林枕溪家,林枕溪的外祖父与林锦婳乃是同宗,也才有为何枕溪要去找锦婳的故事。 话说林锦婳二人才准备乘船去海岛的时候,就遇上了格外热情的岛民,岛民二话不说就拉了自家的小船来要带他们上岛。 赵怀琰起初还有几分警惕,直到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都是热情洋溢的温暖面孔,又实在找不到其他船,这才答应了。 “婳儿,一会儿你跟着我。”他跟林锦婳道。虽也坐过船,但那是在河面上,便是波涛汹涌的大河,以他的功夫也不会出事,可是这大海,好看是好看,就是望不到边。 “嗯。”林锦婳心里其实是激动的,海水咸咸的味道还有温柔的海风,不一样的百姓和同样温暖热情的脸,让她也跟着想要笑起来。 热情的小伙子领着他们上了自己的小船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咱们离陀岛可是世外之地,你们听过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没?我们离陀岛就是这样的地方,自给自足,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我们的男人们都热情好客,姑娘们都能歌善舞,没有苛捐杂税,我们的王和王子时常还跟我们一起出海打渔。” 林锦婳瞧着他愉快的说话,再看着碧蓝的海,笑着问他:“你们岛上有户姓林的人家,你可知道?” “林?”他立即眼睛亮晶晶问她:“夫人可是说的林清愚林老爷家?” “是,就是他。”林锦婳记得这位同宗的名字:“家中有位夫人,当是姓楚,还有个孙女儿,名唤林枕溪。” 她话未说完,小伙子就更加高兴了,往她跟前一凑,笑着道:“夫人是这林家什么人?” 林锦婳看他激动的样子,笑着眨眨眼,赵怀琰自然的上前挡住他的目光,轻咳两声:“我们是林家的亲戚。” “亲戚啊。”小伙子又亮晶晶的看着赵怀琰,都恨不得扑上来了,立即道:“二位该不会是赵公子和赵夫人吧。” “公子?”林锦婳弯眼浅笑,不过看怀琰,岁月只让他看起来更加的成熟坚毅,而且他身材一直保持的很好,所以似乎唤他为‘老爷’好似也有些奇怪。 赵怀琰抬手便将她往怀里一揽,目光略冷:“你如何知道?” “真的是你们?”小伙子越发激动了。 “怎么了?”林锦婳看他如此,忍不住问道。 小伙子却不说,他见真的是他们,话也不说了,嗑也不唠了,起身就开始专心划船了。 因为他的认真,原本计划一个时辰才能到的,结果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林锦婳远远瞧见那个海岛,附近停泊着不少的大船,想来是用来作战的船只,但因为多年无战事,倒是没什么人看守,反倒是百姓的小船在海面上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小伙子急急把船划到岸边以后,跳下船就朝码头的人大喊:“快去林家通禀,就说赵公子和赵夫人来了!” 岛上的人一听,齐刷刷就看向了林锦婳和赵怀琰,眼底全是善意。 番外 离陀岛篇(二) “这位就是赵公子吧,真是一表人才。” “这位赵夫人不愧是出自林家,也是绝色佳人。” 众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夸赞起来,还有顺手送他们海岛特产的,譬如模样奇怪的鱼虾,晒干的新鲜的,应有尽有,等赵怀琰和林锦婳二人迷迷瞪瞪到了全岛最大的林家大宅时,才发现她们手上已经提了七八个篮子了,赵怀琰手腕上更是挂着一串草绳,草绳上还拴着两条鱼,时不时蹦跶一下。 林锦婳是哭笑不得,赵怀琰却仿佛是十分想把这些东西扔掉又苦苦忍耐的模样,以至于表情看起来都十分的深沉。 “皇兄皇嫂?” 第一个出来迎接的,是长孙祁烨。 他穿着一条月牙白的长袍,神色看起来也跟着柔和许多,瞧见她们来,更是高兴。 不过看到赵怀琰的表情时,终是笑道:“岛上的居民们十分热情,皇兄往后就习惯了。” “习惯。”赵怀琰微微凝重的皱了下眉头,这意味着以后他还要手上挂着鱼吗? “皇上不喜欢,要不妾身替你拿着?”林锦婳忍着笑问他道。 赵怀琰看她一眼,俯身将她手里的东西也都接过,这才深吸了口气,道:“枕溪如何了?领我们去看看她吧。” 长孙祁烨看他实在是忍受不住了,这才笑着叫人迎他们进去了,但才进去,一屋子的小孩子就出现在了跟前,年龄大小不一,大的十几岁,小的两三岁,一个个都迈着腿笑眯眯的跑过来将赵怀琰和林锦婳给围住了。 赵怀琰惊讶的看着长孙祁烨,长孙祁烨这才忙解释道:“不是我的孩子,是曾经溪儿的祖父母的亲朋们的孙子,她们每年都会过来住上几个月,如今也是才来呢。” 赵怀琰这才松了口气,但一转头,才发现林锦婳竟被人请走了。 “这是……” “放心吧,是溪儿的祖母,一直想要跟皇嫂说几句话。”长孙祁烨看了眼,这才转头跟赵怀琰道:“皇兄,先去里面坐吧。” “嗯……”赵怀琰要走,就发现自己的腿略有些重,一低头,两个粉嫩的还不足他腿长的孩子抱着他笑眯眯道:“我们来玩捉迷藏吧,你来捉我们。” 赵怀琰眉梢微微一挑:“好,我数一二三,一,二……” “哎呀哎呀,来不及了。”孩子们一哄而散,有躲在柱子后面的,躲在假山后面的,更敷衍的,还有躲在长孙祁烨身后的。 赵怀琰:…… 长孙祁烨却是笑起来,皇兄总是满腹心事,此番来,总能歇一歇吧,却不知婳儿要被叫去说些什么。 他转头朝林锦婳离去的方向看去,眸光微深,终是什么也没说。 番外 离陀岛篇(三) 明亮的花厅内,窗明几净,一页窗户半开着,有寒风吹进来,吹开桌上那一支紫色的鲜花,带着冷冽的清香。 林锦婳走进来,只看到一张美人榻上有个妇人合着眼睛似在小憩,眼角隐隐有皱纹,可妆容淡雅,皮肤白皙,看起来也不过四十上下,通体的贵气和恬淡的感觉,都让人无法相信,这位便是枕溪所言的祖母,如今年逾六十的林老夫人,当年鼎鼎有名的大美人楚姒。 丫鬟把她领进来后就退出去了,林锦婳见状,便也不动,安静在一侧站着等待,直到小半刻后,熟睡的林夫人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婳儿。” 她声音温柔,瞧见她,就露出了笑容。 林锦婳连忙行了礼,才道:“婳儿一直想来见见夫人,可惜俗事缠身,今日才得过来。” 林夫人微微一笑,半坐起身来,目光亮亮的看着她,浅笑:“当真是有几分林家人的风范,上一世,过得很苦吧?” 林锦婳没想到她直接就提起这个来,想起前世,倒也释然了:“总算过去了。” “还好你挺过来了,重生之人,这几十年,我也见过一些,大多没有抵挡过自己的心魔,就那样去了。”她笑着起身来,走到不远处的一个桌子边打开一个小而精致的妆奁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截红绳编织的手环给她:“就当是留着安稳心神吧。” 林锦婳却是目光直直的看着她:“莫非您也是……” “老天爷待我不薄,待你也不薄。”林夫人微微一笑,眼角的皱纹都带上了岁月的温柔,她深深看着面前的林锦婳,回想前世的自己,笑容越发大了起来:“此番来离陀岛,可还回去?” “回去的,只是来看看您,也看看枕溪。”林锦婳就这样遇上一个跟她有同样遭遇的女子,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觉得心潮澎湃,激动到手都微微发颤,尤其是她如今也过得这么好,说明只要她能坚定意志,也未必就不能平安顺遂的过完这一生。 林夫人闻言,只是理解的笑笑,正巧外面传来脚步声,她便拉着她道:“既来了,就好好住上一段时日,若有问题,随时叫溪儿传信给我便是。” “传信?”林锦婳正奇怪她怎么会这么说呢,就见外面一个玉色衣袍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看起来没那么显得年轻,但身形健朗,目光含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隐居山林的儒士,带着一股睿智和豁达的气质。 “姒儿,船只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他一进来便道。 林夫人浅笑看他:“清愚,这位便是我曾与你说过的,林锦婳。” 话落,那男子立即诧异看向林锦婳,而后便转为了‘原来如此’的笑容,上前便道:“你父亲可还好?” 林锦婳立即反应过来,这位还是自己远房亲戚,要按辈分算,比父亲的辈分都要高。 她立即行礼,才笑道:“父亲身子尚好。” “那就好,你初次来,也没什么给你做见面礼的。”说完,随手就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医卷来道:“听姒儿说,你擅长医术,这是岛上存留的古卷,我本打算拿来玩儿的,如今送你倒是恰当。” “这太贵重……”林锦婳刚要拒绝,便听林夫人弯眼笑道:“你便收着吧,这古卷说不定世上只此一份,往后可就找不到了。” 林锦婳看他们都笑眯眯的望着自己,干脆也不再推拒,笑着收下了。 而后二人便快速叫人收拾好东西,转身出去了。 走时,林夫人还顿了顿,转身笑看着她:“下次做梦,别怕,你既来了这世上,这世上便只有一个你,谁也夺不走,明白吗?” 林锦婳知道她是提醒自己不能在关键时刻心软,心中微暖,认真的点了点头。 林夫人莞尔,这才裹好斗篷,看着身侧的男人,与他携手一道出去了。 林锦婳垂眸看着手里收下的东西,看着随性而活的楚姒二人,再看着花厅中那支散发着冷香的花朵,嘴角微微扬起,她一定也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模样! 番外 离陀岛篇(四) 林锦婳正欲出门去看看林枕溪,就听到外面一声哀嚎。 “老爷夫人,你们在哪儿——!” 她连忙走出来,就见一个模样可爱的姑娘正急得大哭,她吓了一跳,忙上前道:“林夫人和林老爷说船只准备好要出去了,你不知道吗?” 那姑娘一听,眼眶更红了:“我就知道,他们就是要背着我去给我找婆家,呜呜呜,我不干了,我要回家……” 林锦婳闻言,还以为这小姑娘真是被欺负了,连忙轻声道:“你先别急,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噗呲……” 林锦婳话音未落,一道轻笑声传来。 她忙转头看去,就见一个少年正站在廊下偷笑。 林锦婳眨眨眼,那少年这才快步走了来,行了礼,道:“您是赵夫人吧,我叫雪生,是这儿的管家,这个小丫头是老爷夫人从外面捡回来的,早不知家在哪儿了。” 林锦婳听她说完,那小丫鬟才气鼓鼓的跑了上来,哽咽道:“雪生哥哥,你休得胡说八道,否则我不跟你玩了。” “别闹。”雪生抬手宠溺的捏捏她的小脸蛋,而后才笑着跟林锦婳说清楚了原委,原来这岛上不少孩子都是这么些年楚姒跟林清愚从外面捡回来的弃儿,大家都自愿留在这里伺候,唯独这小丫头天生的操心命管家婆,里里外外的操持着二人的起居不说,去哪儿都得跟着,生怕她们出事,所以后来楚姒跟林清愚出去,这才瞒着她。说到底,都是小事。 小丫头这才拍开他的手跟林锦婳道歉,又乖又羞怯,性子里的干练劲儿也都在。 林锦婳自是不会计较的,笑着安慰一番,就要去看林枕溪,忽然又听她道:“瞧我这脑袋,朗月夫人想请您去一趟呢。” “朗月?”林锦婳诧异极了,郎月家乃是南疆皇室,之前南疆被破,也没听说哪个南疆皇室来了这离陀岛啊? 她将信将疑,但还是跟着这小丫鬟很快出了林府,绕过美丽的小岛,很快在一处简单的二进宅院前停下了。 她才过来,里面的侍女就高兴的迎了出来:“赵夫人,您来了。” “你是……” “你忘了?”侍女看她不记得自己,也不多说,只道:“我们夫人在里面等着呢,您先进来吧。” 林锦婳倒也担心什么,这儿是离陀岛,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不需要任何的勾心斗角。 她忽然觉得浑身都放松了,笑着点点头,便毫无戒备的提步进去了。 进去后,院子里依旧是海风冷冷咸咸的味道,但布置的却十分清雅,甚至有几分江南园林的味道,林锦婳还猜想这里的主人到底是谁,直到进了花厅,看到那一身黑色长裙的老妇人,看到她平静的眼眸,心口才似震了一下:“老太后!”当初她以为番邦太后自尽在了大火里,却没想到她居然早已来了这样的地方,所以说当初那场大火不过是障眼法么,难怪当初她那般平静决绝。 “来了。”她瞧见她,眼底涌起些许笑意。 林锦婳发现,这岛上的人都是这样,浑身都带着一股安宁而又柔和的气息,而年轻的一辈,大多是单纯和热情。 她留下来,如同故友一般,跟老太后聊了许久,聊她年轻时曾有一个爱而不得的恋人,聊她这位恋人就住在岛的另一面,聊他们几十年后再相逢时,两人南辕北辙的经历和那一眼便知依旧念念不忘的情意。 只是听着,林锦婳都如喝了蜜糖般,浑身都甜甜的。 直到日暮西垂,天色已晚。 太后浅笑看着林锦婳,浅笑:“还记得我送你的画吗?” “画上有个美丽的女子。”林锦婳对那幅画自然印象深刻。 “那就是曾经的楚姒,你见过她了吧,有空了,我要与你说说她的故事。”她神秘一笑,若是说起来,当真又是一个传奇呢,而且也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来说楚姒的故事了,那些出生入死,那些爱恨情仇。 送林锦婳走时,太后是亲自起身送的,虽然自从番邦离开,已是过了十几年,可她整个人优雅的还似当年的模样。 直到送林锦婳上了马车离开了,她才要转身,便听身后一道男声传来:“绿檀,我们一起走走吧。” 番外 离陀岛篇(五) 太后身形微微一顿,眼泪没出来,多久没听他唤过自己闺名了,几十载了吧。 她转身浅浅一笑,看着满头白发却站的笔直又带着几分紧张的男人:“走多久?” “余生所有时光。”他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期,见到了曾经不得不割舍的爱人,带着一丝羞涩和激动,还有满心的诚意。 太后浅笑,风吹起她的衣袍,就连海风那咸咸的味道好似也变成甜的了。 林锦婳回到林宅,赵怀琰却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直到她下了马车,他才上前自然的将她拥在怀中:“下次要出去走走,也要跟我说说,万一你是羽化成仙了,我该去哪儿找你?” 林锦婳眼眶微湿,抬头笑着点点头。 两人这才相携进去了。 林枕溪一直在休养,因为才生了孩子,整个胖了一些,但看起来还是十分可爱。 长孙祁烨就守在她跟孩子身边,虽然带孩子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但他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十分耐心,这一点,林锦婳倒是曾在西夏的皇帝身上看到过。 林枕溪瞧见她来,别提多开心了,但由于时间太晚,两人只说了会儿话,林锦婳就被赵怀琰带走喝鱼汤了,毕竟是新鲜的鱼…… 饭后,林锦婳坐在梳妆台前自己拆发髻,拆到一般,身后的人却是拥了来,脸贴着她的脸,声音带着几分歉疚:“婳儿,你很喜欢这里,对吗?” 林锦婳知道他是因为过不久还要再回大齐皇宫去,而心怀愧疚,闻言,只转身将他抱住,笑道:“我喜欢这里,但我更喜欢你,有你在,哪里都好。” “婳儿……”赵怀琰心中暖暖的,长孙祁烨今儿还在他面前炫耀枕溪怎么哄他的,哼,谁家还没个贴心的媳妇儿…… 他直起身来,拿过她放在梳妆台上的梳子,道:“我来替你梳发。” 林锦婳微微一怔,但看他十分认真的模样,笑起来,乖乖转过身去,由他轻柔的替自己解开发髻,慢慢梳起头发来。 夜风轻轻吹动外面的树叶,发出沙沙声响,却是那样的悦耳。 直到长发梳好,他才俯身将她抱起,眸光微深:“夜里寒凉,要早些去歇着。” “可是我还想……” “还想与我说说话?咱们被窝里说。”赵怀琰笑的温柔。 林锦婳圈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眉间不知何时又添上的一丝细纹,吧嗒一口亲在他脸上,才道:“听说在海上泛舟钓鱼极好玩。” “明天就去。” “还有夜里的篝火晚会也不错。” “后天去。” “听说离陀岛附近还有一处……” “下次去。” 林锦婳把心里想去的地方都给他列出来了,他也一一应下,余生还长啊,他们有的是时间,把这时光慢慢的过,就如同岛上的其他人一般,心内平静,只有幸福。 被窝里,他紧紧抱着她,轻轻在她眉心一吻,才道:“婳儿。” “嗯?” “睡吧。”他浅笑。 林锦婳抱着他,也跟着笑:“好,晚安。” “晚安。” “睡吧。”她又道。 “嗯。”赵怀琰应下,可两人谁都没有睡意,好似只想感受着彼此的存在,感受着彼此的温暖。 终于,她抬起头看他:“为何还不睡?在这样下去,我们都睡不成了。” 他笑着垂眸:“我想,是因为有话没说。” “什么话?” “我爱你。”他说出来,却还有重复一百遍一万遍的冲动。 林锦婳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脸,微微往上挣了一下,将他吻住,细细低语:“我也爱你。” 就像此刻的风恋着海,海恋着鱼。 我爱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