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会有人嫉妒 作者: 余姗姗 文案 萧绮和姜禹离婚了 他们从不互相干涉,却又维持着某种关系。 萧绮一直觉得,姜禹是前夫之典范,之楷模。 谁知两年过去,姜禹突然“发疯”了…… . 白切黑打脸前夫 男主 X 天然黑真香前妻 女主 排雷: 1、剧情现实向,真.狗血,戏精夫妻,还有一对配角cp,he。 2、涉及职场,相爱相杀,尔虞我诈,刀头舔蜜。 3、玻璃心和有洁癖的,喜欢给别人捆绑道德包袱的,习惯以自我标准指导写作的勿入,勿谓言之不预。 内容标签: 恋爱合约 相爱相杀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绮,姜禹 ┃ 配角:任熙熙,程尧冬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戏精前夫前妻 立意:让我们原谅彼此的愚蠢吧! 第1章 “不是说分梨不好么。” 你也会有人嫉妒 当萧绮接到消息,得知前夫姜禹出车祸的时候,就第一时间赶到医院。 听医生说,他的情况还算稳定,做了几项检查,除了几处皮外伤,还有一点轻微脑震荡,现在就只等人醒过来,再作进一步检查。 萧绮松了一口气,就坐在姜禹的病床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张帅气且苍白的脸看了一会儿,随即就从桌上拿起鸭梨和水果刀,慢条斯理地削皮,再将鸭梨切成一块块,用一次性小叉子叉着吃。 她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姜禹,看着他额头上的绷带,又看了看手背上的纱布,还有颧骨处轻微的擦伤。 的确,外伤不严重。 内伤么,医生也说了没有大碍。 萧绮又吃了一块梨,思绪很快就飘到车祸前她和姜禹的最后一次谈话。 那天,他们谈得很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是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起因是在公事上起了一点小龃龉,后来说着说着就提到了生活里的旧账。 其实他们早在离婚时就说好了,要公私分明,不会混为一谈,但两人都没有做到——虽然这也不算是干涉对方的私生活,但难免在起争执的时候提上一两句,既是提醒对方,也是告诫。毕竟他们的性格都不是温和型的,时常会有针尖对麦芒的情况,而一旦出现了,自然本能的会攻击对方的软肋和错处。 萧绮还记得,当时姜禹指出她在感情上太过飘忽不定,来得快去得也快,有时候见一个爱一个,但那也不是爱,她就只爱她自己,这样的性格坐上管理层是很麻烦的。 这一点萧绮也承认,她的感情的确来去自如,有时候退热的速度连自己都吓一跳,但她不认为这会影响工作上的决策,尤其是她在公司主抓设计,时常需要灵感,而灵感是需要不断刺激的。 无论那些算不算所谓的爱情都好,能给她灵感的就不会放过,再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是呢。 感觉来了她就会投入,碍着谁了? 姜禹这个人啊,大概是在管理层待的太久了,这一年来萧绮总觉得和他渐行渐远,若说他思维已经固定,可他的手腕和手段却在不断翻新,时常令萧绮咋舌,可若说他求新求变,他又展现出不变和稳定的一面。 要说从少年时期到现在,萧绮对他唯一满意的一点,大概也就是床上那点事了。 在萧绮结束上一段感情之后,他们又维持了一段睡眠关系,萧绮认为这叫过渡,也比较满意这样公事私事一起解决的相处模式,不仅节省时间,还能获得快乐。 不过姜禹似乎并不喜欢这种完事后就立刻谈论公事的行为,虽然他没有明确表示,萧绮却能从他流露出的态度和看她的眼神得出结论。 他这些年真是越发深沉了,也越来越会隐藏了,以前萧绮还自觉看得懂他,如今倒像是个陌生人。 萧绮默默地吃掉了一半的梨,发散出去的思维也终于收了回来,又一次看向双目紧闭,眉宇却微微蹙起的男人。 脸倒是没有毁容,仍是她睡过的最帅的那个。 脑子么,只是轻微脑震荡,那就是没有撞傻。 这倒有点可惜,她总觉得他太精明了一点,适当的蠢会更招人喜欢。 至于其他器官和一些关键部位么…… 萧绮的眼睛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就开始游移,越过盖在他身上的棉被,落在某处。 然后,她的手就有了自主意识,好似是为了帮大脑进一步确定似的,将棉被的一角掀开,越掀越高,直到她微微低头,目光足以看到掩盖在棉被下面的“本质”时。 一双大长腿,没有残缺,腰板笔直,身材结实,此时他安静的躺在床上,似乎每一个细胞都跟着陷入沉睡,没有攻击性。 而那个地方,好像也很安分,也在熟睡中,应该没有在这场车祸里受到损伤。 萧绮挑了挑眉,有点嘲弄,也有点满意,随即又将棉被放回原处,微笑着着再度看向那张脸。 可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姜禹醒了。 不知何时,他睁开了眼,虽然仍是一动不动,那双黑黢黢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她。 萧绮愣了愣,很快就伸出一手,去摸他的额头,温度正常。 萧绮说:“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她正准备将盘子放下起身去找人,可就在收回手的同时,被姜禹握住了手腕。 萧绮看回来,正要说话,却发现他力量奇大,而且越捏越紧。 萧绮说:“你轻点。” 姜禹神色仍未放松,但手劲儿轻了些,终于开口说:“先扶我起来。” 他的声音很低,有点哑,听不出情绪。 萧绮将床头调高,让他可以靠坐着,随即倒了杯水,喂他喝了两口,又问:“头晕么?医生说你轻微脑震荡,需要休息几天。你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姜禹摇了下头,问:“我昏迷了多久?” 萧绮这才想起来,他是个工作狂,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事业上,便说:“你的秘书说,你早上开了会就去见客户,没想到路上出了车祸。哦,家里人都来看过你了,我是中午下的飞机,得到消息就赶来了。现在是下午三点,我刚问过了,你今天没有特别的安排,客户那边打过招呼了,你也没有其它会议,未来几天的行程也都给你排开了,你要先把脑子养好,不宜操劳……” “这么说,我只昏迷了几个小时……”姜禹眉头紧皱,半垂着眸子,如此说道,仿佛在萧绮一大段的交代中他就只关注这个重点。 萧绮注意到他的用词,又见他似乎已经陷入沉思。 奇怪了,以他的性格,应该是觉得自己昏迷了太久,耽误了很多行程啊。 萧绮双腿交叠,笑着拨了下头发:“怎么,你还觉得昏迷的时间太短了,那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我不会把你醒来的消息告诉别人的,等你懒床懒够了,我再去叫人。” 姜禹醒过神,抬眼看来,眼神透着复杂的情绪,却没有半点不悦,以往他是很不喜欢她这种揶揄、调侃的语气的。 他就盯着她,眼睛都不眨,嘴唇却微微抿着,好像在跟谁较劲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绮被他盯着有点不舒服了,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看什么呢,不是真的撞傻了吧?” 姜禹扫了眼她在半空晃动的手掌,很快抓住,不松不紧地握着,随即眼神一瞟,又看向她略带不满的嘴唇。 她有情绪,或是觉得不耐烦的时候,就会扁着嘴,或是压着唇角。 姜禹轻眨了下眼,又听她嘟嘟囔囔地问:“你饿不饿,这有梨子,要不要我喂你?” 萧绮说着,就用另外一只手去够盘子。 但姜禹却淡淡道:“你吃过了。” 萧绮顿住,随即瞪他:“呦呵,你吃我口水的时候都不见你嫌弃,现在跟我这儿拿什么乔……” 哦,失言了,姜禹并不喜欢她把那些事摆在台面上说。 可姜禹听了却只是弯了弯眼睛,还非常好脾气地解释道:“不是说分梨不好么。” 萧绮愣了。 她盯着他看了好几秒,仿佛见了鬼,很快把手抽回来:“可咱们已经‘分离’了啊,应该无所谓了吧。你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些了。” 她边说边端着盘子一块接一块的吃着。 “待会儿我还是叫医生给你看看脑子,你不对劲儿,非常不对劲儿。” 这话说完,她还插起一块梨肉递到他跟前:“真不吃?” 姜禹不接话,就只是安静地喝水,目光始终在她身上移动,一会儿他看向那双露在套装短裙外的腿,一会儿又看向那一颠一颠的脚尖,一会儿又落在她的脸上,仿佛扫描仪将她照了个遍。 直到萧绮终于坐不住了,吃完梨,说了句:“行了,我去叫医生,你千万别乱动。” …… 不会儿,医生来了。 做检查时,萧绮就站在一边,拿出手机通知姜家人。 姜家人陆续来了,围在病床前嘘寒问暖。 姜家三代从商,姜禹虽然不是第三代唯一的男丁,却是最争气的那个,在他的人生里似乎就没有做过错误的选项,所以当一连串正确的选项下来,他已经比其他姜家子弟超出了一大截。 即便是他们的婚姻,虽然只有短短两年,从大局和利益上来看,依然是加分项。 离婚后,他们的身价都上了一个台阶。 这几天,姜家又在物色新的女方人选了,想再给姜禹找个顺心顺意的妻子。 事实上,如果萧绮没记错的话,应该就在今天下午。 按照姜禹的行程,他上午见完客户,中午有一个餐会,下午三点就要去见未来娇妻了。 结果,啧,好事多磨,让一个不长眼的肇事司机坏了好事。 萧绮站在外围,放任着思绪到处飘,一会儿走神一会儿又拉回来,想到这时,不由得勾了勾唇,笑容带着点讥讽。 随即又想到,刚才她掀开棉被看过了,涉及男性尊严的部位完好无损,倒是对第二段婚姻的质量不会有影响。 只是,她在未来几个月内恐怕要多费心一些了,毕竟要物色一个节奏合拍,长得帅身材好,没有异味,言之有物,在那方面既体贴又知情识趣的男人,可真是太难了。 干净的,怕经验不足,她也没时间没耐心去教。 经验丰富的么,又怕有各种各样的癖好,卫生方面也要注意。 最好是有近期的检查报告,在短时间内没有其他的床伴。 就这样,萧绮思维发散了一圈,终于收了回来。 谁知一抬眼,就和包围中心,正在耐心应付家人的姜禹对了个正着,也不知道他看了她多久。 萧绮挑了挑眉,随即就在姜禹生母曲雅容看过来时,走上前一步,笑容温顺的说:“放心吧妈,刚医生看过了,说没有大碍,但是这几天还是要好好休息,不能操劳。” 其实打从曲雅容进来,这已经是她第三遍问了。 曲雅容看向萧绮,欣慰道:“听说你一下飞机就跑过来了,还没吃饭吧,真是辛苦你了,小绮。” “哪儿的话,都是一家人。”萧绮仍然在笑,看上去简直得体到家了。 而事实上,她现在是浑身难受,觉得衣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还因为赶路太急出了点汗,只恨不得快点回家洗澡做面膜。 哦对了,前阵子听朋友介绍了一个美容院,说那里的SPA很值得一做,要不待会儿就去试试? 萧绮的脑回路开了一个小差,又飞快地收了回来。 就听姜禹说道:“妈,我真没事,待会儿就办出院手续,这几天就在家办公。” 曲雅容说:“不行,你那个地方就你一个人住,都没人照顾你,之前找的阿姨和家庭助理,你都不满意,现在新的还没上任,不行不行……” “我都多大了,又不是三岁小孩,还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么。”姜禹笑容温和,语气却很淡,这话落地,又眉头蹙起,仿佛强忍压抑着什么。 但到底是没压抑住,咳嗽了两声。 那声音很低很沉,像是闷在胸口。 曲雅容见了,更不放心了,将水端到跟前,看着他喝了两口才说:“你看看,都感冒了。” 说话间,曲雅容看向了萧绮。 萧绮笑道:“那回头让林阿姨过去几天吧,阿禹的习惯她都一清二楚。” 林阿姨还是在萧绮和姜禹结婚时请来帮忙的,为人谨慎细心,也是姜禹唯一没有挑过毛病的阿姨,只是离婚后就被萧绮一并带走了。 曲雅容听到林阿姨会过去,总算放心了,接着又要说点什么,却被姜禹打断:“妈,我们还有点事要说,您先回吧。” 很快,欲言又止的曲雅容就被打发走了。 等到门板合上,屋里恢复了安静。 萧绮坐下来,问:“什么事?” 姜禹看了她几秒,眼神既深又令人难懂:“我要在家休养几天,可新季度的设计稿该定了,公司正是忙的时候,只能麻烦你多跑几趟了。” 就这事? 萧绮说:“没问题,这本来就是我分内事,我会看紧的。有任何改动,我都会第一时间发给你看。” 姜禹却似有迟疑:“可有些东西线上聊不够直观,还是当面说更清楚。” 哦。 萧绮说:“原来你是这个意思,行吧,我每天去一趟你那里,咱们就慢慢聊清楚,聊仔细。” 姜禹终于笑了。 作者有话说: 开文喽,第一次写前夫前妻题材~ 排雷如下: 1、本文有点一点幻想元素,剧情现实向,有一对副线cp。(不接受不用通知我,都是成年人,自己凭喜好决定是否入坑) 2、玻璃心,洁癖党,有道德包袱的请勿入内。请注意,洁癖党指的不只是双c党。 3、无论对角色有什么意见,都请勿上升作者,请勿指导写作。作者写悬疑犯罪题材,可不代表作者支持杀人,道理就这么简单~ 4、本文设定建议21岁以上阅读,因晋江最高只能到这里,其实应该更高。我说的是心理年龄。 因手里还有另外两篇文,本文初期隔日更,更新时间:16:16分。 第2章 “看来我以前,对你真的不好。” 萧绮是萧家三房的独生女。 在萧绮嫁人之前,三房看上去就是萧家野心最小,最无欲无求的,老爷子对三房的关注度一向低。 可就因为萧绮的婚姻,不仅让三房吃了不少红利,还在老爷子面前露了一回脸,至今老爷子看见萧绮都是眉开眼笑的。 说起来,当年一开始和姜禹相亲的本来是二房的小女儿,没想到被萧绮后来居上,以至于二房到现在都还在记恨着。 可萧绮不在乎,她既然敢要,就敢认,更不会去二房面前为自己辩白一句。 萧绮和姜禹的结婚协议只签了两年,两年一到他们就离婚了,谁也没拖着不放。 利益结婚,一码归一码,也没必要又当又立,自动脑补什么婚后产生真爱的戏码,反正大家都是奔着强强双赢的局面来的,偷着乐就是了。 在和姜禹结婚之前,萧绮有过三任男朋友,她对婚姻本没有什么期待,但若是能跟一个长得顺眼,条件匹配,不烦人,且脑子正常的男人结伴同行两年,她也不排斥。 至于姜禹么,当年他们俩暗搓搓的互相勾搭时,萧绮也探过口风了,姜禹也是类似的想法。 先走个过场,两年下来两家合作步上正轨,该吃的红利吃到嘴了,协议离婚好聚好散,彼此不折腾,不恋爱脑,最好是能频道共振,遇到什么事大家还能同舟共济,互帮互助,这样的结合可以说是一本万利了。 其实如果能和姜禹一直维持当前的平衡状态,萧绮是很满意的。 虽然离婚后她也打过几次牙祭,吃了几次零嘴,但总体衡量下来,还是睡惯的前夫最好。 这倒不是夸他,纯粹是因为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就像中国人爱吃米饭炒菜,法国人爱吃面包芝士配红酒一样。 只不过这种平衡就要打破了。 且不说姜禹要相亲了,姜家还有意让他在这门亲事里生个一男一女,就说萧绮自己好了,这不,她才刚从医院出来,洗完澡,就接到母亲陈可的“催婚”电话。 陈可是个外表柔和,心里却藏着无数棱角,且聪明、清醒的女人,当年嫁给萧绮父亲萧同舟之前,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萧同舟被她的艺术才气吸引,陈可对婚姻也没有诸多不切实际的期待,两人也算是一拍即合。 此时,萧绮正一边给颈部涂保养品,一边听着陈可的念叨和安排。 陈可上来便说:“许家的小儿子还记得吗?好,我知道你没印象。没关系,人我见过了,条件不错,下周去见个面吧。还是那句话,你没看上,家里绝不勉强。” 萧绮压着唇角边的面膜纸,半真半假的来了句:“看不看得上,关键就在‘上’字,没上过我怎么知道喜不喜欢呢。” 陈可明知道萧绮在开玩笑,还是啐道:“我警告你,这次可不许胡闹!人家不像你,听说连女朋友都没交过,你别把人吓跑了,败坏自己的名声。那以后还怎么给你介绍啊?” 萧绮笑了:呵,这么纯啊?” 陈可瞪了她一眼,正准备说教,萧绮的手机就进来一条工作微信。 萧绮快速扫过,表情正色了几分:“妈,回头再说吧,我有工作。” 随即也不等陈可反应,视频切断了。 …… 萧绮是姜家服装公司的设计总监,这两年一直把工作重心放在公司的知名品牌线“之昀”上,虽说这份工作的收入,远远比不上股票经纪和投资顾问带来的巨额回报,但像现在这样认真投入去做一件事,会让她找到最佳的生活状态。 换句话说,她不是爱工作,而是爱这个一心拼搏,眼光独到,自信闪亮的自己。 萧绮很快给刚才发微信的助理林轩回拨了语音:“怎么回事?” 林轩语速很快地汇报说:“B组的汪嘉自作主张,将先前被部门否掉的概念设计图发到网上,还跟网友哭诉,说这波设计废了她多少心血。没想到对家设计师……哦,就是那个叫Jeff的,跟着就发了一波设计图,和汪嘉的设计高度相似,还说这是他几年前的创意,早就注册了版权,打算明年就推向市场。现在网友们都在说汪嘉抄袭——两边的图我都看了,不管是谁抄谁,抄袭还算不上,但肯定是过度借鉴了。” 在服装业,抄袭和借鉴是司空见惯的事,每年新一季流行元素一曝光,从各大品牌的设计里都能找到雷同的东西,有的衣服甚至感觉就是换了个Logo。 话虽如此,只要涉及“抄袭”二字,那就是丑闻,品牌知名度越高,事情发酵就越快。 萧绮摘掉面膜,擦拭着残留的精华液,同时问:“网上怎么说?” 林轩念到:“讨论度最高的有三条,一个说抄袭可耻,一个说很多牌子的衣服都大同小异,没什么稀奇的,还有一个是攻击公司的,说咱们的品牌线‘之昀’已经是惯犯了。我看过了,有一大批营销号在带节奏。” 这是当然,有些是网友喜欢煽风点火,没事儿也要凑凑热闹,而有些就是专业水军,摆明了就是拿钱办事,要一黑到底。 林轩说:“市场部的意思是,让汪嘉把微博删了。还说这在圈内不算什么新闻,天下时装一大抄,该买的还是会买,在中国没有人会在意是不是山寨。” “就算他们说的是事实,也不能删。”萧绮果断道:“汪嘉人呢?” 林轩:“躲在B组办公室,手机也关了。市场部那边来人了,现在正在敲门,但她就是不肯出来。” 萧绮一边在脸上拍着爽肤水一边说:“你想办法进去,把电话给她,让她跟我谈。记得挡开市场部,就说……是小姜总的意思,这件事让设计部自己解决。” 小姜总就是姜禹,当然这不是姜禹的意思。 几分钟后,萧绮吹干头发,林轩的电话又一次拨了过来,这回是视频。 电话接通了,对面出现的正是眼眶红肿,泪痕未干的汪嘉。 汪嘉:“萧……萧绮姐……” 此时的汪嘉,和平日里那个略带嚣张的模样截然不同,她已经摇摇欲坠了。 萧绮将她的脆弱无助尽收眼底,品了品,第一句便问:“Jeff就是你那个初恋?” 汪嘉原本是要诉苦和解释的,却没想到萧绮一下子点到核心,当即愣了。 萧绮接着说:“为什么你被公司否掉的概念图,他也有一份?我不知道是你们共同创作,还是他复制了你的底稿,无论哪一个都好,这个男人都不值得你再流一滴眼泪。” 汪嘉呆了几秒,说:“这是我们共同创作的系列,我发布的只是我擅长的女装部分,没有碰他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明知道这个系列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是,如果不是了解你的人,还伤不到你。 当你将自己的心和对爱情的美好幻想捧到他面前时,你同时递过去的还有一把刀。 他要是心怀仁慈,分手后最多用刀背对你,可他要是心狠手辣,就必定会让刀刃沾血。 萧绮闭了闭眼,毫不客气地将她打断:“你现在就三条路,第一,公开你们俩的过去,拿出证据,证明那些设计是你们的爱情结晶,证明他是在颠倒黑白、落井下石。第二,去他那条微博点个赞,从此以后一别两宽,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说到这,萧绮刻意停顿了一秒:“当然,你也可以听市场部的建议,删掉微博,做个缩头乌龟,我保证未来两年内你会清清静静,部门绝不会再采纳你的任何设计。” 话音落下,空气彻底安静了。 萧绮给了汪嘉足够的时间权衡利弊,她相信一个女人就算再感情用事,只要她还没有放弃自己,都会在这样一目了然的现实面前迅速恢复理智,会做出正确选择。 果不其然,汪嘉低着头想了半分钟,再看向萧绮时,眼睛里已经清明些了。 汪嘉深吸气说:“好,我选第二条路。可是,你打算怎么做?” “你现在应该关心的,是你自己。”萧绮说:“先把眼泪擦干净。” 汪嘉立刻照办。 萧绮又道:“情绪管理是一个成年人的基本素养,你可以私下发泄,也可以寄情于创作,但不要拿自己的名誉、职业和人生规划来开玩笑。高楼平地起,这很难,要推倒却是一瞬间的事。” 汪嘉自我检讨道:“一年多了,我还没有走出来。我知道我很失败。” 萧绮却话锋一转,令她看清事实:“你前脚才发微博,那个Jeff后脚就跟了一条,还故意说已注册版权。这波操作,他可是收割了好大一波富有同情心却不明真相的粉丝。可说到底,这件事是你给他拟了个好题目,他不用,算他厚道,可他用了,你也别怪人家翻脸无情。这就是小人的正常操作。” 汪嘉又怔了片刻,好似终于醒了:“我明白,我也看透了……可是,我要怎么做才能忘掉他。你和姜总,你们……” 萧绮看了眼时间,快速道:“有一个道理很简单,哪怕一个男人发誓说不能没有你,你也要想想如果把你和金钱、名誉、地位、权力摆在一块儿,他会选择哪一个。有些事没必要说透,答案都在细节里。多爱自己一点,这才是稳赚不赔的投资。” 这番话落下,萧绮又道:“好了,道理你慢慢吸收,我该去给你收拾残局了。” 而第一站,就是去姜禹那儿,为刚才放出去的话作解释。 …… 半小时后,萧绮来到姜禹的住处时。 先一步过来的林阿姨,已经手脚麻利的安排好一切,还说姜禹刚睡下。 萧绮才不信,这个时间工作狂睡得着才有鬼。 萧绮进厨房扫了一圈,林阿姨正在煲汤,晚上的饭菜也已经拾掇出来了。 林阿姨还贴心地问,要不要也准备萧绮的。 萧绮有点眼馋,说了声“好”,就抬脚进了姜禹的起居室。 和起居室相连的卧室门没有关严,萧绮刚到门边,就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仿佛是市场部的经理正在跟他报备,还问了下对汪嘉的处理。 其实这件事不该市场部指手画脚,但若是品牌形象受损,影响后面的销路,市场部一定会被问责,索性现在先铺垫好怎么甩锅。 萧绮将门推开,就立在门框边,和正在通话的姜禹隔空对望。 姜禹穿着睡衣,靠坐在床头,明明是一副即将休息的打扮,表情看上去却异常的冷静清醒,就连坐姿都是端正的。 萧绮微微笑了下,将大灯关上,又按开床头柜上的小灯,随即从床的另一侧上去,就趴在床铺上,撑着下巴歪头看他。 姜禹“嗯”了一声,目光扫过萧绮翘起的脚和小腿,又顺着略过她的腰身曲线,直到对上她的笑,这才对电话里的人说:“知道了,晚点再说。设计部的事,你们先不要管。” 随即他将电话切断。 萧绮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女人味十足,还带了几分甜——这是她惯用的伎俩。 “我承认,我先斩后奏了,但这件事真的不能按照市场部的要求办,删掉微博是心虚的表现,这就等于承认了对方的抹黑。汪嘉没有做错事,她只是错在没有对方卑鄙。而这一点,刚好是我的强项,我会妥善收尾的。” “哦,看来你已经有全盘计划了。”姜禹如此说道。 萧绮看着他平和的表情,不见半点情绪起伏,反而还有点闲适,这她倒是不懂了,这可不像是他过去的风格啊。 服装业并非姜家的主打和唯一,但这块生意既然交到姜禹手里,他还是一直用心打理的,有些事还会亲力亲为。这几年“之昀”蒸蒸日上,姜家长辈叔伯无不眼前一亮,听说还有意将更重要的版图交给他。 萧绮按耐住疑惑,说:“第一步,我会去和对家谈,把这次闹乌龙的概念设计作为两家的联名系列,限量推出一季,这样既能拉动内需,又能促进销量,绝对双赢。” 姜禹终于有了表情,却只是浅笑:“你就这么有把握?” 萧绮说:“当然,对方一定会为了讨价还价拿姿态,但只要我抛出的诱饵足够吸引,他们也知道权衡利弊、和气生财。” 姜禹颔首:“可凡事皆有万一,要是最后还是没谈拢呢?” 萧绮接道:“哦,听说对家新入驻了一位很有分量的投资人,姓程,刚好跟我是校友。虽然好久没见面了,但还是有点交情的,我可以找他。” “程?”姜禹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就连眉头也拧了起来,眼里更是闪过一丝厌恶。 可就在萧绮正准备抓住蛛丝马迹的时候,姜禹已经管理好表情,还说了这么一句:“不必了,如果对家坚持不下台阶,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萧绮不解地盯住他:“你?” 这是什么路数? 萧绮倏地笑了,阴阳怪气道:“呦,原来当你的前妻可以这么受关爱啊,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呢。” 姜禹也带出一点笑意,眼神却是深沉的:“看来我以前,对你真的不好。” 萧绮瞬间眯起眼睛。 嗯哼!就是这种表情。 放在这张脸上,要笑不笑的,看得人一阵阵肉紧。 当初她可就是被他这副模样吸引了,才兴起无论如何都要成就这段婚姻的念头的。 作者有话说: 虽然本文有一点幻想元素,但重点不在脑洞啊,还是主要说两性关系哒。 黑莲花系列前些年写了三本,后来就一直写悬疑去了,如今又把这个系列拾起来了,还一口气开了两篇,熟悉本系列的老读者应该都知道画风,再告知新读者一声,笔芯~ ps,下章开始(也就是后天)可以争取日更了,上篇文终于快完结啦~ 第3章 他们约定,会做一辈子的朋友、知己。 ——“看来我以前,对你真的不好。” 好不好呢,这种事就是见仁见智了。如果一方的期待值已经拔得很高了,而另一方只做到了一半,那就会觉得失望。反过来,如果期待值本就不高,而另一方刚好及格,那就会觉得刚刚好。 萧绮非常客观地说:“要看跟谁比,和小甜剧里的男主角比,不够,但就我的预期来说,足够。” 姜禹说:“我知道,你本来就没抱期待。不过你对我,一直很好。” “那也是因为我愿意呀。”萧绮口吻里多了一丝甜。 随即她拉开棉被一角,钻了进去。 无论是离婚前还是离婚后,他们这样聊天的机会都不多,大家都忙,所以通常都是趁着睡前把几件事一起解决了,谈完公事就调情,调完情就直奔主题——只要把公事放在那件事之前,姜禹还是很愿意配合的。 其实今天到目前为止,也是这个流程,不过萧绮还是不太放心,手在棉被下摸了摸,问:“对了,你这个脑震荡,是不是经不起其他震动了?” 姜禹将她的手抓住,放到一边,眼睛对上她的:“咱们就聊聊天,你再陪我睡一会儿。” 萧绮还未开口,就被他拉进怀里,他的脸就埋在她的胸口和锁骨那里,仿佛还深深吸了口气,吸她的味道,随即又餍足的呼出来。 萧绮愣了好一会儿,感受到他身体的平静,呼吸的顺畅,这才终于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 萧绮:“纯聊天?” 姜禹:“纯聊天。” 萧绮:“那聊什么呢,要不要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安静了几秒,姜禹忽然说:“相亲的事我推了。” “嗯?”萧绮问:“为什么?” 姜禹说:“还不是时候。况且我现在需要养病。” 这显然不是真正的理由,不过就是休养几天,也不耽误相亲。 何况这门亲事要敲定,还需要看各方面的因素,比如两家的合作项目,利益分配,婚前协议,婚后约定,听说曲雅容那边是打算让姜禹在二婚中生下一儿一女的。 要谈这么多细节,双方肯定要扯上几个月。 不过萧绮也没多问,她都卸任了,也该避嫌,这时候给任何意见都会引起误会。 然而萧绮沉默着,姜禹却问起另一茬儿:“你呢,听说对方是许家的小儿子?” 消息还真灵通。 萧绮笑道:“是啊,下周见。” 姜禹终于抬起头,眼底漆黑如海,仿佛能将她一下子套进去。 “许家,并不是最佳人选。” 萧绮笑了。 他这些年的变化,她一直都是看在眼里的,十年前,他的眼神还远没有现在深沉,却早早立下了人生目标。 她也是一样。 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这方面的意识觉醒得过早。 那时候他们都还在青春期,他有女朋友,她也有男朋友,他看到她少女表皮下的坏心眼,她也看到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他们一拍即合,联手做了很多事,也帮对方解决了不少麻烦。 他们约定,会做一辈子的朋友、知己。 直到成年后的某一年,他们上床了,关系忽然就变复杂了。 为了摘清楚,他们又约定好,先恋爱,再结婚,无论在彼此人生中扮演的角色如何改变,那更深层的绑定永远都不会变。 是的,不会变,更不会为对方改变,就比如说现在。 她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细微的情绪波动,他说许家不适合一定有他的道理,但或许也是因为要避嫌,他顶着前夫的身份不会说太多,只点这一句,在他看来就已经是越界了。 萧绮的手绕到他后脑,顺着他的发尾,语气也柔和了几分:“来自前夫的忠告,我一定会记住的。” …… 萧绮是晚饭前醒来的,姜禹已经离开卧室了。 她听到外面姜禹和林阿姨的说话声,正准备出去,手机就响了。 是汪嘉。 汪嘉的情绪已经彻底稳定下来,说:“萧绮姐,Jeff刚联系我了,说要约我见面,让我认清形势,别跟他硬碰硬。他还说,‘尚坤’打算全力捧他,那些设计图一定会推向市场。” 萧绮笑了声,却没急着给意见,她听出来汪嘉语气中的清醒,而非一味地诉苦、吐槽,也听出来Jeff此举的沉不住气、虚张声势,显然他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笃定,有些底牌或许还在汪嘉手里。 萧绮心思转了圈,问:“他是不是底稿不全?” 汪嘉说:“对,当初我们合作,他做男装,我做女装,他后来跟我要过底稿,我没都给,最好的那几张我留了。” 很好。 萧绮问:“那接下来呢,你的思路已经清晰了么?” “嗯。”汪嘉深吸一口气,“我把我们以前的合照,聊天记录都找了出来,他若在微博上继续攻击我,我就一集一集的放,当连续剧。他以为我怕丢人,不敢撕破脸,可现在我已经没脸了,要撕也是撕他的。” 这就是先前萧绮建议她的第一条路。 “你能这么快就想明白,有前途。”萧绮说:“后面的事你尽管去做,我来做后盾,有什么风雨我会挡着。在网上,一旦这件事从版权纠纷和抄袭事件转移到感情上,那就成功模糊了重点,这是你的主战场。你要记住,你和他的立场不同,他要主打维权,你就主打爱和回忆,一句关于版权的话都不要提,不要被打乱节奏。你不乱,他就会乱,玩到最后,就是看谁更有定力。” 汪嘉应了,随即又道:“这件事我仔细想过了,Jeff没有这种脑子,胆子也没有这么大,背后肯定有人教他。我怀疑他们还要搞其他事。” “当然,如果只是两个设计师闹一闹版权纠纷,那就雷声大雨点小了,你这件事只是一个引子,进到正文,就是冲着之昀了。” 萧绮又交代了两句,就切断通话,一边走出卧室,一边给林轩发了条微信:“想办法帮我约尚坤的设计总监,就说我要请他喝咖啡。” 林轩立刻回道:“没问题。” …… 客厅的水吧前,姜禹正在手冲咖啡。 萧绮寻着香味上前,将咖啡端走:“任何刺激性的东西你现在都不能碰。” 姜禹也没跟她抢:“是给你冲的。” 萧绮:“咦,你知道我要晚睡么?” 姜禹:“这几天要定稿,就算我要你按时睡觉,你也不会听。” 萧绮嗅着咖啡香,又吹了吹烫嘴的边,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才心满意足的“嗯”了一声:“谢谢前夫。” 姜禹挑眉,似乎正要说什么。 这时,他的手机屏幕亮了。 姜禹没有避讳,滑了一下,点开微信,很快跳出来一张照片。 照片是抓拍的,一男一女就坐在酒店大堂的卡座里,男的西装革履,道貌岸然,女的身着便服,面容纯美。 萧绮只扫了一眼,眼神就微妙了。 先说照片里的女人好了,她叫任熙熙,是个生活里有点蠢萌,专业上却足够聪明、用心的设计师,就在萧绮统管的设计部。 任熙熙是姜禹钦点进来的,他非常欣赏她的才华,还曾断言说,她将是萧绮未来的“接棒者”。 就在前不久,姜禹还打算打造一条青春线,让任熙熙来负责主设计,他说他要的就是任熙熙那种独特的灵气和风格。 而姜禹对于任熙熙的优待,也令整个公司咋舌。 哦,再说照片里的男人,这就更有意思了。 不是别人,正是萧绮提过的姓程的校友,也就是尚坤的大股东,程尧东。 萧绮和程尧东接触不多,但几次见面对彼此的印象都算不错,可惜每一次见,他们身边都有伴儿。 他们会保持社交距离的聊上几句,刷一下好感分,但不会太过分,然后还会观察一下对方的伴儿——每一次都是不同的人。 萧绮评价道:“听说程尧东也看中任熙熙了,想要她去尚坤。还有人说,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看人方面,你们俩的眼光倒是很一致呢。” 姜禹按掉照片,只说:“他挖不走。” 很自信,也很笃定。 萧绮又喝了口咖啡,透过杯缘扫向他。 他正垂着眼,手指就在桌台面上敲着,睫毛覆盖住眼底的色泽。 可她知道,他又在算计了。 萧绮若无其事的放下杯子。 “霸道总裁”喜欢“小白兔”,这似乎是经典套路了。 有些事也是可以相互佐证的,如果任熙熙没有受到这么大的重视,和姜禹的额外优待,程尧东会否对她出手? 当然,任熙熙的外在条件和才华都足够吸引,她很漂亮,却不滥用,努力并且上进,越是精英男士越喜欢这样的。如果在事业和利益都能兼顾的同时,再多一点个人情感的“锦上添花”,这也无伤大雅。比如程尧东,比如他。 作者有话说: 埋了些伏笔,读到的不要剧透,读不到可能是没缘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着急的建议换篇文,笔芯! 第4章 这位前夫,你好像真的不太对劲儿。 晚餐时,萧绮又将话题绕了回去:“既然你肯定程尧东挖不走任熙熙,为什么还要让人盯着他们?” 姜禹说:“这是两件事。” 萧绮抽空看了眼手机,刚好看到Jeff在网上上蹿下跳,嚷嚷维权,而汪嘉也如她所言,放出一张亲密合照。 抄袭和维权的事,或许网友们还没那么热衷,但像是这种曾经甜蜜,如今开撕的狗血桥段,却能吸引一大批吃瓜群众。 萧绮放下手机,又道:“你对任熙熙的重视,整个公司都知道。公司有那么多设计师,尚坤为什么单独挖角她,这是尚坤的意思,还是程尧东自己的意思?可见,她未来的发展不止你一个人看好。” 姜禹摇头笑了:“她还只是个新人,嫩得很。” 萧绮接道:“嫩到被公司老板重视成这样,还被对家股东盯着不放?如果你当着她本人的面也这样说,而程尧东恰好走夸奖路线,任熙熙一定会觉得那边更赏识她。然后,他再给她画个大饼,许诺一定按照她的心意打造路线,你能留得住人么?” 姜禹往她盘子里夹了两块肉:“你好像比我还着急。” 萧绮横了他一眼:“我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而且她好歹是我部门的人。尚坤一直是做男装的,这两年进军女装不顺利,再这样下去女装线就炮灰了。任熙熙的设计挺新颖的,找个团队好好打磨一下,倒是一剂强心针。” 姜禹却说:“玉不琢不成器,这样拔苗助长,短期内会收获颇丰,但长线来看,只会毁了她。” 萧绮嚼完嘴里的肉,放下筷子,手臂就搭在桌面,身体微微前倾:“你这话,也得当事人听得进去才行啊。 姜禹也靠向椅背,眼神也渐渐变了。 若非他对她足够了解,这会儿怕是还醒不过闷儿。 要说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怕不只是程尧东一人。 姜禹:“你想说什么。” 萧绮笑了:“我要是程尧东,现在最少就能想到十个听上去比你诚恳,实质上只是在画大饼的点——钱、人脉、资源、团队、包装、宣传、炒作、市场、后期,以及话语权。你身为决策者,这些东西你不敢画给她,也不能画给她,可对方身为狩猎者,却可以先把大话放出去,把人抓到手再说。” 几秒的沉默,姜禹忽然来了句:“你想要青春线。” 他这层结论乍一听没头没尾,却是一语中的。 萧绮虽然是设计总监,统管所有设计,但她主抓的还是熟女和职业女性这条线。青春线虽然还在商议阶段,但可以想见,造价和售价会相对较低,销路和市面也会更宽。 换言之就是,一个走质,一个走量。 等到将来做起来了,青春线可能会独立运作,还会有一个专门的负责人。 而萧绮想从一开始就都拿在自己手里。 萧绮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事业野心,她有这个实力和分量,她也可以能者多劳。 萧绮:“我来留住任熙熙,保证程尧东占不着便宜。我可以跟你保证,设计部分我不会干涉任熙熙的创意和发挥。再说,我看中的是这条线以后的发展和全局,才不是几张图的决定权,更不会夹带私货。” 虽然立下这些保证,但以萧绮对姜禹的了解,她也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公事上他一向分得清楚明白,他们婚姻还在时,他都不会看在她是妻子以及两家有合作的份上让步,何况是现在了? 他的让步一向是有条件的,要等价交换。 而她还没有给出相应的好处,而留住任熙熙这一点,这点他自己也做得到。 其实她还想了下一招,下下招,一招一招慢慢玩,她也没指望这件事能一蹴而就。 可就在这时,姜禹忽然开口了:“可以。” 嗯? 可以什么? 萧绮坐直了些,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他。 姜禹却起身了,从厨房的汤锅里盛出两碗汤,一碗递给她。 萧绮半信半疑地问:“你这是答应了?” “嗯。”姜禹应道。 萧绮问:“你吃错药了?” “你就当我撞坏脑子好了。这一撞,我忽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 姜禹终于露出一点笑容:“有些事没必要分得太清楚,公事和私事也是可以混为一谈的。” “……” 这位前夫,你好像真的不太对劲儿啊。 …… 晚饭后,姜禹早早回了房,仿佛真的开启了养生模式。 萧绮却没有忙里偷闲的机会,吃完饭没多久就回了自己的别墅,不多会儿林轩的消息就发过来了,说已经和尚坤的设计总监联系上,对方还了见面地点,就是城中某知名会所。 那地方萧绮是熟客,当初林轩还是里面的“少爷”,因为萧绮经常去捧他的场,他们有共同话题,而林轩也不打算一辈子与夜生活和酒精为伍,就借着萧绮这块踏板上了岸。 当然,会所挣的要比助理多多了。 萧绮对林轩额外大方,在人事部那里为林轩争取到最高工资,她私下还会补贴一笔。 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和姜禹正在商量离婚协议,姜禹还以为萧绮是把林轩包了,也曾提醒过她,私底下这些不要拿到工作中来。 萧绮也解释过,按照助理的工作内容,人事部可以招进来一百个符合职位条件的,但能符合她个人要求的,就林轩一人。 她要的不只是工作助理,还有生活上的,最好能聊聊天,喝喝酒,打打牌,去任何应酬场合都能一把罩,这显然已经超出总监助理的工作范围了,那么她也应该根据个人特殊的能力发挥,支付超出的费用。 姜禹当时的脸色并不太好,但碍于身份和他们之间的默契,并没有多说什么。 后来,公司里也传过一阵关于林轩空降,以及他和萧绮关系不清不楚的流言,萧绮懒得理,既然敢招林轩进部门,就知道会被人议论,这是人之常情,也没必要又当又立。 …… 再说眼下,萧绮来到会所后,一路上都有人与她打招呼。 她是这里的常客,有段时间失眠,就在这里的某个包厢才睡得着,她就天天过来补觉。 萧绮今天点的还是自己常用的包厢,她先到一步,等了五分钟,点心和咖啡都上齐了,尚坤的艺术总监秦安才迈进门口。 秦安是个见人下菜碟的主儿,原来是他们那个圈子的0,听说这一年来换了新伴侣,成功上位当了1,连整个作风都摇身一变,说话办事都多了点霸气。 秦安一坐下来就说:“早就想约你喝咖啡了,可你是个大忙人,你那个助理林轩又是个挡驾的好手,难怪你会把他从这里挖走。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帮手啊,也能省不少心。” 萧绮笑了笑,并不接招儿,而是直奔主题:“尚坤的资源一向不错,市场也抓得稳,设计风格有你主控,你们老板肯定很放心。可惜啊,底下人青黄不接。你我都不瞎,平心而论,那个Jeff跟我们汪嘉没得比,要真有实力,就不用玩手段了,直接拿业务说话。我今天就是要跟你交个底,我很看好汪嘉,之昀也打算力捧。” 说到正题,秦安也多了几分正色。 他不仅是慕强的代表,也有一双慧眼,就算再护短也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哎,可底下人主意正啊,我是总监,又不是牢头,不能连人家微博都锁起来啊。再说他们小两口的事,我一个外人能说什么?” “事情上升到公司角度,就没有外人了。”萧绮知道他在打太极,笑道:“Jeff的借题发挥是能黑汪嘉一把,但汪嘉一定会比他走得更远。他想当绊脚石,我们也可以让他变成垫脚石。我知道你们尚坤有意打开女装市场,推出情侣系列是一个办法——既然汪嘉的概念图咱们都看见了,不如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到此,所有窗户纸都捅破了。 其实萧绮也琢磨过秦安授意Jeff踩汪嘉的用意,其中一条可能就是,Jeff自知能力浅薄,为力求表现,就拿出当年的合作设计,被秦安看上了,但里面缺了几张亮眼的女装图。 刚好汪嘉未能对Jeff忘情,Jeff熟悉汪嘉的弱点,就用这一手来刺激她,兴许她一个感情用事,就会把那几张图拿出来了。 秦安想了想,也不打算再装蒜:“开个价吧,我们要全套的设计图。版权的事,我们可以让一步,大事化小。当然你们也可以不卖,反正我们会如期推向市场,几张女装图而已也做得出来。” 真是大话,要真那么容易,他就不会来了。 设计这一行,哪怕只是一个小细节的变动,这里面都蕴含着设计师数年的功力,大师的设计摆在架子上,乍一看平平无奇,可只要上手一摸,往身上一套,高下立判。 那几张图是汪嘉热恋期灵感最爆棚的时候画出来的,找枪手补救,就是硬凑,无论是气质、风格,都会显得突兀。 哦,也不是没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可能,或许还真有人能做到,但话说回来,有这本事谁会给垃圾做枪手呢? 萧绮笑道:“说实话,汪嘉的图我们部门之前就否了,就是因为版权方面不清不楚。但现在让你们尚坤这么一搞,我们又觉得,把汪嘉那几张点睛之笔做一季试试水也不是不行。这部分版权可不在你们手里,到时候咱们就拿销量说话吧。” 萧绮话落就要走。 “哎,等等。”秦安立刻将人拦住,“你们要推出女装,那不是正好吗,咱们可以合作啊!” “合作?”萧绮故意皱了下眉,“呦,秦总的意思是,我们汪嘉要带那个Jeff一起飞么?他几斤几两啊,我光想想都替汪嘉委屈。” “哪的话,真要是成了,那也是你跟我,咱们一起飞。”秦安说:“Jeff这个人啊,给他一点甜头,他就找不着北了。最主要的是,咱们两家双赢。” 萧绮煞有其事地叹了一声,又摆出几分为难的模样,思忖了几秒才说:“双赢么,倒是挺吸引人的。不过你也知道,这不是你我两人就能做主的事,我得回去征求一下意见,什么市场啊策划啊……哎,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秦安见萧绮已经被说动了,笑容也真诚了几分:“行了行了,谁不知道你面子大?就今天这个包厢,要不是你,我这个消费级别都定不到。” 殊不知,秦安此举是正中萧绮下怀。 萧绮目的达成,便给他一个甜枣:“待会儿我去刷个脸,给你要一季的VP资格。你多带朋友来消费,他们欢迎都来不及。” …… 晚风拂过,萧绮走出会所。 她上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汪嘉发消息,告诉她事情搞定了,让她做好准备和尚坤合作一季情侣系列,尚坤男装,之昀女装,抛开情爱和心结,用实力和能力来说话。 汪嘉很快回复了:“谢谢萧绮姐,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让自己后悔!” 萧绮笑着按掉手机,闭目养神。 而她并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时此刻,姜禹也正在和任熙熙通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9 16:00:00~2022-06-03 13:1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117851 3个;泥泥的蛋蛋Dann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美 88瓶;太阳初夏 24瓶;封对 20瓶;释夕 10瓶;22391084 5瓶;可温 2瓶;爱吃糖的别扭小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真是绝了。 此时的任熙熙,就像萧绮预料的那样,在刚听完尚坤大股东程尧东画大饼之后,这会儿心里正在摇摆不定。 但这也不能怪任熙熙定力不足,做设计师的都是奔着梦想和理想去的,条件和能力允许的话,都幻想过创立属于自己的品牌。服装就是设计师和外界对话的桥梁,这就像歌手凭歌声取胜,演员凭演技自证一样。 任熙熙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就开始琢磨下一步,是继续留在之昀按部就班,还是跳到尚坤赌一把。 这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结果必然也是不同的。 就在这个时候,姜禹发了信息过来,说要见面谈谈。 任熙熙这会儿脑子还是乱的,犹豫了一下,便问:“那个姜总,事情很重要吗,听说你在休养,要不咱们视频说?” 很快,姜禹就把视频电话打过来了。 任熙熙接起来一看,视频的背景似乎是在书房,姜禹穿着居家服,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见面。 至于任熙熙,她是一个长着娃娃脸,性格相对简单的姑娘。 她对事业是有野心,但对社会和行业还是心存警惕。对人生有一套规划,可在执行的时候,又会时不时佛一下,想着失败了也无所谓,原地躺平正好可以休息,何必那么拼? 如此矛盾跳脱,就令她给人一种时而蠢萌时而聪明的感觉,似乎还未定性,又好像这种不定性才是她的特质。 任熙熙礼貌地笑了下:“姜总,什么事?” 姜禹也扯了扯唇角:“之前我说要开发青春线,内部商议结果基本定了,我这里会全力支持,这也是未来三年之昀发展的重点。” 姜禹的开门见山,令任熙熙当即怔住。 这简直就是设计师梦寐以求的机会,多少人熬半辈子都盼不到。 不过任熙熙也不傻,不会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冲昏头脑,天上掉馅饼的事她也不相信,凡事皆有代价。 任熙熙试探道:“可是,我经验尚浅……” 姜禹说:“这的确是个问题,所以我和萧绮讨论过,她很愿意腾出时间,为你保驾护航。” 又是一个意想不到。 往好处想,萧绮自身的实力和运气都摆在那里,不仅了解女性消费群体,了解市场,还有大局观,不玩妒才打压那一套。 但反过来看,萧绮作风强势,一旦她来统管,那么从某种程度来说,设计上也就没那么自由了。 只是任熙熙还未表态,姜禹又来了句:“青春线能大刀阔斧的开始,公司压力不小,你应该知道这条线一旦做起来,它对你的意义是什么。” 当然,这是一次腾飞的机会,但同时也知道这里面将会面临的风险,以及压力。 任熙熙说:“我很想把这条线做好,但我也知道,市场瞬息万变,我的实力还不到那个水平,万一……” “怎么还没开始就想到万一了。”姜禹似乎已经料到了她后面会说的每一句话,不紧不慢地将她打断,“公司看好你,萧绮也愿意出马,天时地利人和,就差你自己了。我知道公司有传言,说我看中的不只是你的才华,我相信你也听到了。你虽然没抱怨过,但你一定也想证明自己。这么好的机会,可别临阵脱逃啊。” 是啊,要是这次都不抓住,下次还不知道猴年马月。 她知道姜禹对她的欣赏,势必会引来流言蜚语,可她并不在意那些。 她更关心的是,此时若是答应姜禹,这就意味着未来三年必须留在之昀,将所有心思都放在青春线上,成败在此一举,赢了固然连上几个台阶,输了那就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事情很快会在圈内传开,以后都不会再有人敢用她。 任熙熙索性坦白道出顾虑:“姜总,我真的很心动,但我也知道,答应了你,我就没退路了。” 姜禹笑道:“你的每一张设计,都有独特的亮点,大部分虽然没有个人署名,只挂之昀的牌子,但从销量上也能说明你的实力。你去任何一家服装公司,都会被要求借鉴和模仿,很多设计师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丧失自我,从此随波逐流,流于俗套。而对服装公司来说,不过就是损失一个员工。我知道你有野心,在这方面你很像当初的萧绮,但她有一点和你不同,就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给自己留退路。” 说到这,姜禹停顿了几秒。 其实他已经看出来任熙熙在犹豫了,程尧东给她的条件或许很吸引人,但此时一定还停留在讨论阶段——凡事没有开始操作的,就都是画大饼。 而他则直接拿出实质的东西。 姜禹继续道:“说到退路,如果之昀都不能成为后盾,那么不擅长女装设计的尚坤,又凭什么夸口?程尧东是尚坤的大股东,可他不管设计部。尚坤的设计部是什么作风,你也听说了,今天网上闹的这一出,若两家易地而处,程尧东可不会像萧绮那样护着汪嘉。他赏识你,这是一把双刃剑。你在那边做得再出色,尚坤的大部分资源也都是给男装,能分给你的少之又少。可若你做得不够好,就是程尧东有眼无珠,压力会通过你施加给他。尚坤女装指着你一个小设计师点石成金,这种商业规划本来就不合理。程尧东有责任把这些厉害关系讲给你听,而不是一味哄骗,除非他是另有打算,才不打算跟你说实话。” 这边,窗户纸也捅破了。 若说刚才任熙熙还在怀疑,姜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这会儿已经没有疑问了。 她心里也清楚,无论在哪一家都会有阻力,只不过方式不同。 说白了,留在之昀是赌,去尚坤一样是赌。 之昀女装人才多,她要熬出头需要一步步来,若是走捷径,就得承担风险,要自己的实力配得上才行。 而在尚坤,女装部寥寥几人,她是很容易冒头,但再出色,也是给男装做陪衬。 两相比较,似乎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任熙熙认真思考了片刻,再抬眼时,如此说道:“说实话,其实我刚才还有点心虚,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说程尧东找过我的事。现在么,我倒是松了口气。姜总,我知道该怎么选了。” …… 另一边,萧绮晚上回到家,刚洗过脸,就接到了本该已经进入梦乡的某人发来的消息。 姜禹:“任熙熙会留在之昀,人交给你了。” 怎么,连她的工作都代劳了,这么快准狠,是因为重视效率,还是因为重视人? 还有这托付的语气…… 萧绮安静一小会儿,揶揄道:“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啊。要不是已经离婚了,看你对她这么用心,我都要吃醋了。” 聊天窗口上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片刻后,姜禹发来一句:“你也会有这种情绪么” 只一句话,没有标点符号,萧绮一时也分不清,他是在疑问,还是在陈述。 她琢磨不透,索性就不想了,将手机放在一边,仰在按摩椅里小睡。 她上了个闹钟,两个小时以后还要起来赶工。 至于姜禹如何,任熙熙如何,眼下都不如她的美容觉重要。 只是没想到,她又在梦里见到了姜禹。 …… …… 梦境开始的地方,是在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的派对上。 那天,萧家三房的孩子都去了,姜禹作为姜家的长子,也参加了。 姜禹当时有女朋友,是门当户对的闺秀,萧绮也有个男朋友,只是来自中产家庭的普通男生。 萧绮几乎一直和男友待在一起,有时候也会出于礼貌,和大房二房的哥哥姐姐站在一起,去跟长辈们打招呼。 也就是这个时候,萧绮听到大房、二房的交谈声,二房姐姐一直在说姜家的长子长得很帅,就是眼光不太好,女朋友比较一般,看上去没什么主见。 萧绮因此就多看了姜禹两眼,隔着一段距离,只见他背脊笔直的站在人群中,长相虽然出众,但表情很克制,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男生该有的模样。 而他的女朋友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仿佛被保护得很好,并不太适应这种场合。 其实萧绮的男友对这种场合也有些不自在,没多会儿就会提议离开。 萧绮也想过和他一起走,但碍于母亲陈可,还是选择留下来,并让司机先送男友回家。 等萧绮男友离开,陈可便教育了她几句,说她带了这样的男友出来,让家里人看笑话,这也等于向人展示了她看人的眼光,实在欠佳。 萧绮却觉得无所谓,他们三房本就不受重视,老爷子也没寄予厚望,她表现得越不争气,才越符合人设,越能少些麻烦,就让表面和和气气,背地里互相使绊子的大房、二房去斗个够好了。 说起二房,陈可就忍不住说,二房的小女儿不仅有野心,还敢想敢做,这会儿已经去勾搭姜家长子了。 萧绮顺着看过去,刚好见到二房姐姐一脸娇羞的站在姜禹面前,姜禹和她保持着距离,礼貌地站在那儿说了会儿话。 是啊,敢想敢做,就是没脑子。 萧绮笑着点评道:“要真成了,咱们也能沾光啊。” 陈可白她一眼:“没出息。” 萧绮没接茬儿,直到别家的千金拉着她认识同龄朋友,一个接一个,不会儿就轮到了姜禹。 当时好几家的孩子都在,聚在一起嘻嘻哈哈。 萧绮就似笑非笑的站在最后面当陪衬,旁观着,敷衍着,还时不时走一下神。 直到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下意识看过去,越过人群,发现姜禹正看着她。 他的眼睛黑而亮,眼神中带了一点探究,一点审视。 萧绮朝他眨了下眼,意思是,看什么呢? 姜禹却又落下眉眼,仿佛刚才只是不经意的巧遇。 萧绮没当回事,接着和朋友继续寒暄,没再与他产生交集。 这件事之后没两天,萧绮就和男朋友分手了,是对方先提的,说感受到压力和距离,还是算了。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萧绮想。 不过她也无所谓,这次恋爱也不过是试试水,既然都勉强,也该结束了。 又过了几天,姜禹和女朋友也分手了,但传出来的故事版本可比她的离奇得多。 听说是女朋友和家里阿姨的儿子好上了,两人在花园里拥吻的时候,还被前去探望的姜禹撞个正着。 真是绝了。 第6章 “那要看前妻是谁了。” 数日后,之昀和尚坤的情侣款合作正式签约,步入正轨。 原本在微博上闹过一阵的抄袭和版权风波也得以平息,有人说这就是炒作噱头,但也有人说是内部商量好了,小事化了。 总之无论是哪种说法,眼下两家已经联手。 当然这只是好的一面,反过来看,内部竞争也由此展开。 虽说是合作,但双方一定有销量比拼,如果最终数字差不多还好说,若是差距太大,就会从市场、营销、设计上找问题。 如此一个甩一个,最终锅还是甩在设计头上。 为了让汪嘉放下过去的包袱,轻装上阵,萧绮私下也给她开过小课,做了几次心理辅导,还请她去会所放松了一晚,见识各式各样的美男,让她明白花花世界千奇百怪,珍稀动物难找,男人却随处可见。 爱情可以很珍贵,珍贵在于自己的心,爱情也可以很低贱,低贱在于对方不值得。所以要把珍贵的留下,低贱的扔掉。 不过大概是因为汪嘉对这次的合作太过重视,在萧绮的开导之下,对渣男的感情虽然放下了,但对于成绩的得失心却变重了。 这不,一大早,汪嘉刚听说尚坤那边传出来的内幕消息,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萧绮看出端倪,拍了拍她的肩,一起去休息区喝咖啡。 两人一坐下,萧绮便说:“你现在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我也经历过,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这样最终影响的只是自己的设计。‘平常心’对咱们这个行业有多重要,你是知道的。” 汪嘉咬着指甲,脸色并不太好:“我知道,可我就是放松不下来。萧绮姐,你听说了吗,尚坤那边的设计据说内部非常看好,还说这次一定吊打咱们之昀。” “吊不吊打的,是他们说了算么?”萧绮笑了,“不过就你现在这副怯战的状态,倒是有几分可能了。” 汪嘉说:“我当然不想输!我输了,不止是我一个人难堪,还会连累你。这次的合作是你促成的,要是……我真的很怕。” 萧绮接道:“你有这种想法不奇怪。但换位思考,我肯定尚坤那边也不轻松。如果他们的设计真的出色到吊打的地步,那消息也不会这么早就放出来。闷声干大事,这才是聪明人。你不如想想看,Jeff有多少能力,你有多少能力,他要赶超你,首先就得把心术摆正,做不到这一点,他使多少劲儿都是白用功。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现在你听到的消息,就是对方故意漏出来搅乱军心的。他们动,咱们就不动,咱们越沉得住气,他们就越没底,这就叫无声胜有声。” 真是应了那句话,当局者迷。 汪嘉听了萧绮这么一分析,这才意识到可能真是自己想多了,也真是太在乎这次的成绩,所以对面稍有个风吹草动,她就草木皆兵。 其实道理很简单,自己干自己的,全情投入就好,无论成败,那是天注定,对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 汪嘉脸色缓和了许多,露出笑容:“还是你通透,我就老是糊里糊涂的。” 萧绮说:“你不是糊涂,是太在意了。在意得多了,就会紧张,紧张得多了,就容易失常。换做是我遇到在意的事,也是一样的。好了,干脆跟你交个底好了,我现在的确有个小担心,就是怕你发挥得太好,让对方太没面子,影响两家的关系。” 汪嘉笑出声,这会儿没了负面情绪的淤堵,自信感和灵感就迅速归位,她很快起身表态,保证自己一定能做足做好。 说罢,汪嘉转身就走。 萧绮目送她离开,心里却在想,嗯,最好是超常发挥,最好是直接把销量做爆了——打脸的最好方式,就是实力碾压。 萧绮又坐了几分钟,回了几条工作微信,也准备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 萧绮转头一看,却见角落的见到卡座里早已有人。 是任熙熙,她不慎碰掉了东西,正在捡。 萧绮走向她,笑着在跟前站定。 任熙熙立刻起身,说:“抱歉,萧总监,我不是故意偷听,我刚才睡着了。” “我们也没说什么,不怕听。”萧绮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也不是很有精神,问:“怎么在这里睡觉,失眠了?” 任熙熙也没遮掩:“嗯,已经有一个星期了。” 萧绮说:“你需要减压。” 道理任熙熙都懂,但压力哪是那么容易减掉的? 任熙熙回想着刚才萧绮和汪嘉的对话,安静的与萧绮对视片刻,终于率先开口:“能不能也教教我?” 萧绮笑问:“教你什么?” 任熙熙想了想,索性直接道出自己的疑惑:“其实你比我大不了几岁,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坚定?你没有顾及么,不怕失败么,如果选错了呢,哪来的勇气从头开始呢?” 这大概就是时下正值事业上升期的年轻人,都会问到的问题。 “知不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是什么?”萧绮问。 任熙熙摇头。 萧绮说:“就是怕失败。成功人人都想要,但失败人人都在躲。其实躲的不是失败,而是通往成功的必经关卡。越是成功的人,曾经经历的失败就越惨痛。当然也有人,只失败过,没成功过。或者这么说吧,一百个失败者,或许有一个会成功,但一百个成功者,必然一百个都经历过失败。” 任熙熙又问:“可据我所知,你就没有失败过。” 萧绮轻笑:“那是你没看到。我总不能逢人就讲我的坎坷经历吧?我们总会看到他人风光的一面,却看不见他们曾经付出怎样的代价。” 任熙熙又一次摇头,可她不再问了。 萧绮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她知道萧绮听懂了。 任熙熙真正好奇的是,萧绮的实力和运气都没话说,这固然会令人羡慕,但也会让人产生疑惑,萧绮似乎做的每一个选择都精准的可怕,而且很笃定。 这就是一个悖论。 一个人笃定、自信,是因为战胜失败,获得成功,在过程中找到自我的价值,可萧绮似乎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她的过程里似乎没有过失败。 那天晚上,就在即将结束和姜禹的通话之前,任熙熙还问了他类似的问题。 而姜禹的回答是:“我经历过失败,所以在成功面前,我会更虚心、谦卑,警惕每一个变量。” 是的,就是这样。 任熙熙有些走神了,她本来只是个小设计师,突然被架高了,心态不是那么容易摆平的。 萧绮后来又跟任熙熙说了几句话,意思大概是,青春线失败的概率非常低,除非是不可抗力因素,还叫她放心大胆去做,不要畏首畏尾,顾虑太多。 任熙熙应了几声,直到萧绮离开。 …… 萧绮转头就去了总裁办。 姜禹已经恢复工作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场车祸,他如今工作的势头远不如之前猛,反而还有点佛系,都开始注重养生了。 萧绮刚进门,就见他在喝养生茶,先是嫌弃地皱了皱眉,随即关上门说:“要不是见识过你的龙精虎猛,还都以为你要更年期了。” 姜禹险些呛了下,放下杯子,瞪了萧绮一眼。 前段时间他休养在家,萧绮每天都会带着设计稿去和他沟通,这也是两人早就说好的。 若是放在过去,姜禹最不喜欢在家谈论公事,而萧绮是随时随地都可以谈,这次他忽然转了性,她虽然惊讶,但也很快适应。 按理说,设计这种事是不需要总裁过目的,但萧绮的设计灵感有一大部分都是来自他,尤其是情侣部分。 所有熟女系列,萧绮自己都能穿出风格,而男装部分,就是以姜禹的气质为蓝本,要说唯一产生歧义的地方,那就是她喜欢红白蓝三色,但姜禹喜欢黑白灰。 就前几天,萧绮带着刚出炉的两套高定西装,特意拿去给姜禹试穿——整个穿戴过程都是她亲手打理。 效果自然是天衣无缝。 试穿之余,她还顺便试探了一下身体状况。 结果也不知道姜禹发的什么疯,在试衣间就来了一次,还险些闪了她的腰。 他们婚姻还在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浪过。 不过偶尔浪一下也挺好,充饱了电,这几天萧绮工作劲儿头分外的足,空下来了还会时不时回味一下。 萧绮将手里的文件放在他面前摊开,人就绕到椅子后面,双手落在他太阳穴上揉了起来。 她嘴里还说道:“其实劳逸结合也是对的。都说人大病或是重大变故之后,性格才会改变。看来这场车祸对你影响是很大,你该不会在某个瞬间看到了一道白光吧?” 还真是乌鸦嘴。 姜禹闭了下眼,没理她的诅咒,只抬起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 萧绮顺势按他的肩颈。 姜禹摊开文件,签上自己的大名,仿佛很随意地问:“晚上过来么?” 萧绮手上一顿,又换了个姿势,将胳膊肘压在他的斜方肌上,笑着说了句“你这里有点紧”,就往下用力。 姜禹“嘶”了一声,语气和表情同时变了:“轻点。” 萧绮又换了另一边,等他露出酸爽的表情,才附耳低语:“我那个来了。” 姜禹轻笑,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到身旁:“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萧绮歪着头回忆了下,发现即便在他们新婚期,姜禹都没像现在这样粘人。 哦,说粘人也是有点夸张了,他一向是有分寸的,只是和过去冷淡的人设相比,如今多了几分温情在,让人有点意外罢了。 你还别说,萧绮还真有点吃这一套,太腻歪了反而吃不消。 成年人么,都有自己的世界,需要适当的独处,但适度的亲密也会令感情升温。 萧绮问:“那你想做什么,聊工作,还是聊人生?对了,我可是听说这段时间程尧东还在约任熙熙,不过她压力大,都推了。” 姜禹说:“青春线是块大蛋糕,一个人消化能力有限,有压力是正常的。何况现在不是还有你么?” 萧绮狐疑地对上他的目光,她说的明明不是这回事。 萧绮提醒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姜总。” 姜禹倒是不在意:“可我控制不了贼的想法啊。再说,他这样煞费苦心的惦记,不等于肯定任熙熙的能力么?” “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紧张么?” “紧张什么,只要是良性竞争,双方就都会有成长。” 见姜禹如此气定神闲,萧绮越发不懂了。 “就当是我小人之心好了,他们接触得多了,对公司没有好处。任熙熙比较单纯,万一一个不小心说漏嘴,泄露商业机密呢?” “她早晚要经历这层考验的,走走再看吧。” “奇怪,你是真这么放心,还是另有后手呢?跟我透个底,也让我学两招。” 姜禹终于笑了:“只要不挖我的墙角,我就能井水不犯河水。” 萧绮恍然:“哦,也是。现在危机解除了,你是可以放心了。别说是你和程尧东了,任熙熙这姑娘连我看了都喜欢。” 姜禹靠近椅背,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现在人给你了,你可以随意了。” 萧绮“哼”了声,半开玩笑地说:“我要是男人,你们都抢不过我。” 姜禹眼睛弯了弯:“幸好不是。” 萧绮开始做长远打算:“说实话,任熙熙这个好苗子,只要用心打磨,接下来只是时间问题,你有没有打算跟她签长约啊?” 姜禹似乎有些惊讶:“你能为她争取这么多,我有点意外。” 萧绮却笑得半真半假:“因为我看到你在她身上投入了太多心血啊,我怕你竹篮打水啊,心疼你啊。” 姜禹:“哦,难道不是我在你身上投入的更多么?” 嗯?这不是在一语双关吧? 萧绮眯了下眼,俯身问:“是不是在男人眼中,和前妻不清不楚,比和妻子光明正大,来得更有情趣呢?” 姜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悠悠划开一点笑容,很淡,很浅,很快收回。 他的眼神也深了些,只说了句:“那要看前妻是谁了。” 第7章 “你对我的敌意有点重。” 姜禹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这是萧绮在离开他办公室后,想了一路的问题。 她是了解他的,尤其是他的处事风格,他们从十几岁就认识了,一直到现在,说句糙话,他一脱裤子,她就知道他要用什么姿势。 可车祸之后,他就像是换了个脑子似的,说话做事完全让人摸不着头绪。 以前他对任熙熙的重视,她是有过反感的,他们吵架的时候,她还提起这茬儿,他可护短了。 当时她气得不轻,情急之下也难免说了一些对自己不利的话。 她的意思是,他为了一个新人设计师,连设计总监,兼前妻,兼多年好朋友的面子都不给,这就是重色轻友,昏庸失智的征兆,希望他能清醒一点。 结果她不提“前妻”两个字还好,提了以后,就见他露出一副把她看透的模样,说她就是吃醋、妒忌,以至于连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了。 他还说她根本没必要妒忌任熙熙,他只是欣赏其才华,但如果是妒才的话就更多余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个大师级的设计师除了自己具备实力之外,还要慧眼识人。 说真的,吃醋是有的,这一点萧绮也承认,但那不是因为男女之爱。 或者这么说,哪怕是她的闺蜜突然另结新欢,她也会吃醋的。 说到妒才就更可笑了,听了就窜火儿! 她当时觉得姜禹简直幼稚极了,也懒得跟他争辩爱不爱的问题,就算她说她是曾经爱过,但后来淡了,无所谓了,爱谁谁了,他也不会相信。 总之在一顿争吵之后,当公事吵架上升到个人问题之后,萧绮忽然就冷静了,淡定了,也懒得嘴了。 而萧绮一沉默,姜禹的态度也软化了,反省得也很快,说自己不该那么说她,是他的态度有问题。 然后姜禹又说了几句好话,以为是自己哪句话伤害了她。 萧绮却没吱声,也没有告诉姜禹,她只是觉得吵下去没意思,想清静一下。 她是个很会换位思考的人,她知道,如果对于姜禹的“指控”,她就是咬死不承认,就是要说清楚道明白,那这件事就会在他心里彻底坐实。 那她还不如反着来。 争辩就意味着在意,意味着还试图将自己的想法灌输给对方,改变对方。 既然这些东西都没有了,既然不管她如何解释,他都有自己的认定,那她又何必浪费唇舌呢,就让他以为她是吃醋、妒忌好了,只要她能从中得到好处。 是的,当一切都以“好处”来衡量之后,一切变得简单了,她也更容易获得满足。 男人么,都是自高自大的,他们会认为哪怕离婚了,前妻心里也会给他们留一席之地,无论是心里还是生活。 那么,她就满足他的认知,拿足回报。 再说他是不错的床伴,也是不错的事业伙伴,他们不仅可以在公事上共进退,说到个人投资,也可以交换意见,未来还是朋友,会各自有新的伴侣,要是有了孩子,兴许下一代也能深度捆绑。 你看,一旦角度切换到这一层,所有事都能豁然开朗。 起码现在的萧绮是满意的,她一边想着既然姜禹拒绝相亲了,那她就可以再维持一段时间的特殊关系,另一边么,下一任还得寻摸起来,广撒网,重点排查,总会找到合身顺心的。 …… 话说回来,萧绮倒是没有忘记母亲陈可和许家的安排。 这种相亲,既可以说是走过场,也可以说是一种机缘,一旦上升到家族层面,那双方都代表自己背后的整个利益,那就不再是个人行为了。 这几年,萧绮做惯门面了,加上老爷子的看重,明里暗里给了不少好处,这在圈子里早就传开了。 离婚后这两年,萧绮不仅身价未跌,反而还涨了许多,虽然有人可惜她和姜禹的婚姻只维持了两年,却也有人赞许她离婚后还和前夫家保持良好关系,两家合作非但没受到丝毫影响,还更紧密了。 就因为姜家家长的赏识,萧绮还时不时约姜家长辈们喝喝茶,有人传说,兴许姜禹的下一任妻子,家长还会问过萧绮的看法。 最主要的是,和前夫家保持关系,这还不妨碍萧绮再找下家。 但凡是脑子还清楚点的,都会看到这段婚姻给萧绮以及萧家带来的好处,所以这两年的相亲安排,简直比萧绮未婚时还要热闹。 也有人说,第二段婚姻萧家老爷子都打算放手了,既然第一门婚事是家族选的,那么第二门就让萧绮自己找个喜欢的。 不过以上这些都只是传闻,单看萧绮母亲陈可的上心劲儿,就知道不可能。 这边,萧绮提早下了班,回家换了身得体的洋装,戴上一套简单大方的珍珠首饰,便披了外套出门了。 相亲地点在某酒店的咖啡吧,环境优雅,气氛和谐,还有酒店和某奢侈品牌联名的专供茶点。 现在连个茶点都要联名了,连宣扬品牌文化都开始内卷。 萧绮特意早到了半小时,一边吃着茶点,一边琢磨着之昀这个牌子的提升。 联名,这是大趋势,而且现在都是跨界的,比如奢侈品和运动品牌的合作,花一分钱,买两个牌子,还是限量,不差钱的消费者根本抵挡不了,还有人专门去收藏。 至于早到半小时,这倒不是萧绮多紧张和许家公子的相亲,这纯粹是个人习惯,有时候早到一点,会欣赏到不一样的风景,也有利于跟陌生环境提前建立熟悉感,先一步占据有利地势,以逸待劳。 这不,萧绮脑海中刚刚形成一个关于“联名”的计划,就听到后面那桌客人,对着手机说:“放心吧,我今天过来,可是为了成全程尧东的一片孝心,他就算看不上我,也得给他妈几分薄面吧?” 萧绮顿住了,遂端起咖啡,慢条斯理地听墙角。 那人又道:“切,他还真以为自己多牛逼呢,还不是仗着有程家?这几年程家的成绩,有多少是他做出来的,没了家族的庇护,他算个屁!” 哎呦~ 萧绮在心里感叹着。 她正准备回头看看是哪路神仙,口气这么正,谁知目光刚动,就瞄到此时正从酒店电梯方向走出来的男人。 男人虽然穿着休闲装,但也是讲究的,无论是版型、细节处理,都十分得体,不见半点敷衍、懒散。 再看样貌,骨相挺括,眼窝深邃,神情冷淡,还生着一张微笑唇,即便板着脸,也像是似笑非笑。 此人正是程尧东。 程尧东拾阶而上,刚迈进咖啡吧,就和眼神讥诮的萧绮对个正着。 可他脚下并未停顿,只几不可见的对她点了下头,就越过她的位子,和刚才那位在背后说闲话,此时却已经笑脸相迎的男人,握了下手。 程尧东:“王总,久等了。” 王总:“哪里哪里,我也刚到。对了,这是我一个朋友为令堂找的票,真是好不容易才拿到的!” “多谢。” 程尧东接过票,王总却没急着走,又抓紧机会表明一下立场,迫不及待地提到某个正在参与程氏公开招标的竞某个项目,还直接说条件可以再降,就差问程尧东最低价了。 程尧东没有正面接招儿,也没有坐下来细说的意思,只站在那里看了眼手表,说:“这件事还是要等看过标书之后再定,现在还有时间斟酌,王总请务必仔细、谨慎。” 这话意味可就深了,既可以理解为是希望降价的意思,也可以理解为阻止、劝解,就看听者自己是怎么理解的了。 王总见程尧东一副还有要事,急于送客的意思,也不好多待,闲聊了两句便走了。 王总越过萧绮的位子。 萧绮抬了下眼皮,用膝盖都能想得到,这位王总一路走出去必然是骂骂咧咧。 她轻笑了声,随即眼前就多了一道人影。 萧绮放下杯子,起身时,落落大方的直视来人:“程总,好久不见。” 他们是校友,不同届也不同系,他比她大三届,但萧绮从不叫他学长。 程尧东:“萧总监,约了人?” “是啊,还顺便看了场好戏。”萧绮意有所指地说。 程尧东只一个眼神,就意会了。 显然,他对王总的为人也是颇为了解。 萧绮扫到他手上的票,问:“以程家的面子,明明一通电话就能搞到的东西,怎么这么劳师动众呢?” 程尧东笑道:“这不就是一通电话搞到的么?只不过帮忙的人,希望能当面刷脸,我总不能驳我母亲的面。” 萧绮笑了下,又问:“程总现在还住酒店?” 程尧东:“暂时没有合心意的住处。对了,听说你的房子是专门找建筑事务所设计的?” “自己的家么,当然要上心了。” “说的是,有机会一定要取取经。” “不敢,程总一句话,不知多少人会上赶着送图纸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虚情假意了片刻,都不太走心,直到萧绮刻意扫过手机上的时间,用行动来示意他。 程尧东却像是看不见似的,忽然来了句:“听说之昀的青春线定了任熙熙?” 萧绮:“你很关心哦?” 程尧东:“坦白讲,我以为会找更有实力的设计师。” 萧绮来了兴致:“如果是实力和才华比起来,之昀只会选后者。再说,经过青春线的磨炼,她不就具备实力了么?这也不枉费程总对她的看好。” 听到这话,程尧东不禁笑了:“你对我的敌意有点重。” “不是敌意,是明示。”萧绮扬了扬下巴,非常直截了当,“程总,任熙熙现在是我的人,无论你再怎么欣赏她,都希望你能点到为止。你若是看重她的才华和未来发展,咱们可以谈合作。可你若是看重她这个人,那拿出你的诚意,不要模棱两可,工作、感情混为一谈,玩什么组合双打,这是女人最忌讳的沟通方式。” 正说到这,许家公子刚好走进酒店大门。 萧绮瞄了一眼,遂退了一步,又道:“就这样吧,有机会再聊。” 沉默了几秒,程尧东未动,只审视萧绮。 可他也没有纠缠,很快垂眸欠身,转身抬脚。 和许家公子擦肩而过时,程尧东目不斜视。 许家公子却扫了他一眼,又很快就收回视线,迎向已经落下双手,笑容可掬的萧绮。 …… 相亲结果就和萧绮预料的一样,她和许公子并不来电。 他们虽然年纪相仿,但许公子为人却有点迂腐,也不知道是哪个时代穿越过来的,根本无需多聊,只几句话,就知道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后来两人还是聊了将近一个小时,还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大家都不傻,既然都是商圈的,自然明白在商言商的道理,感情无法共振,却不代表不能一起合作。 萧绮十分贴心地指出许公子服装上一点小瑕疵,还顺便推销了一下之昀的高定。 服装就是门面之一,门面的细节提升,绝对有助于个人发展。 许公子明白其中道理,不仅当即采纳了萧绮的建议,还约定好哪天登门量尺寸,要预定几身不同场合的西装。 等回到家,萧绮就依照惯例,趁着卸妆的功夫给陈可拨了通电话,报备今天的进展。 陈可对结果毫不惊讶,也不失望,只叹道:“还是缘分未到啊。” 萧绮却一眼看出陈可的装相,不经意间问了句:“妈,你知道程尧东就住在那家酒店么?” 陈可:“谁,哦,程家那个?这么巧吗?” 萧绮默默翻了个白眼,切断电话之前只说:“是啊,很巧,但我希望这种巧合不会再有第二次。” 第8章 “早啊,阿禹。” 母亲陈可的为人,萧绮是极为了解的,能一次性办两件事是她的一贯作风。 安排和许家公子的相亲只是表面文章,实际上,陈可是希望萧绮和程尧东无心插柳。 当然,若能和许家建立商业合作,也是锦上添花。 说白了,萧绮在为人处世上的一些心得,有一大部分都是来自陈可。 父亲萧同舟野心并不大,和外人比是很能干,但放在萧家,就未免本分了些,陈可刚好和他互补了。 在萧绮的印象中,似乎打从懂事开始,就已经感受到来自二房的恶意和排挤,这大概是陈年旧账了,可能是因为出身大家族的二房太太,从根上就瞧不起混艺术圈的陈可,连带二房的儿子、女儿也都瞧不上萧绮。 萧绮小时候可没少受那边的挤兑,一开始也只是忍让,到后来觉得烦了,腻了,就时不时反击一两手,疼的二房姐姐直叫唤。 这两年,三房和二房来往越发少了,省了不少心,但萧绮还是听说,二房看上了程家,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程尧东。 一想到这里,萧绮就觉得头疼,先不说陈可知不知道这茬儿,就说二房的心思好了,哪怕他们看上的不是程尧东,她也实在没兴趣跟二房姐姐换一个阵地尔虞我诈。 家和万事兴,偏偏这个道理有人就是不懂,就算萧绮一味忍让,也换不来清静,以二房姐姐的为人只会更来劲儿,反倒是适时的反击,还能让对方消停一段时间。 只是过阵子,二房姐姐又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要卷土重来。除非大家有共识,否则怕是没完没了了。 哎,先不想这些了。 萧绮简单冲了个澡,护肤的时候又开始琢磨联名计划。 想到关键点,还拨了个视频给林轩。 林轩正在敷面膜,两人就跟闺蜜一般,对聊了一会儿,还时不时歪一下楼,讨论对方护肤品牌子的功效和体感等等。 等林轩敷完面膜,萧绮又把话题拉回来,还提到几个运动品牌的名字,让林轩有空做一份品牌双向输出的计划出来,简单说,就是看这样的合作模式,是否能确保双方都能受益。 只有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样的合作才叫成功、共赢,而且很快就能在行内传播开,届时再开展其他合作,会更事半功倍。 结果话题刚聊到这里,门铃响了。 响了两声后,密码锁就被人打开了。 萧绮一听动静就知道来人是谁,姜禹知道她的密码,但他不会直接开门进来,会先按两下门铃招呼一声。 萧绮拿着手机下楼,就站在台阶上,看向已经换好拖鞋的姜禹。 姜禹抬眼,唇角挂着浅笑,将汤壶拿进厨房,顺便洗了手。 萧绮问:“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姜禹说:“林阿姨煲的汤,新鲜的。” 专程送汤? 萧绮坐上高脚凳,见姜禹将汤倒出来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突然就有了食欲,便跟电话另一头的林轩说:“就按照刚才说的吧,明天再聊。” 姜禹动作顿住,这才扫到她手机屏幕里的林轩,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下,又很快抚平:“楼下凉,只穿浴袍冷不冷?” “还好。”萧绮喝了口汤,满意的笑了。 汤喝到一半,萧绮就跟姜禹聊起品牌联名的计划,姜禹并没表态,只安静地听。 萧绮看他不像是拒绝的意思,便趁热打铁地说:“现在除了品牌之间的联名,比较流行的还有三种模式,品牌和独立设计师,品牌和明星,品牌和热门IP。这三项我也都想了个大概雏形,设计师么不难找,但要和之昀的风格有差异化,一定要选有销量和品质保证的,彼此都可以借助对方来提升自己的知名度和曝光率,也算是一次跨圈试水。让明星参与设计么,就要找气质独特的,和之昀文化能完美融合的,有穿搭借鉴度的,有粉丝号召力且粉丝粘性大的,粉丝们欣赏明星的品味之余,就会争相效仿,促进销量。” 姜禹神色很淡,但眼神很深,双手就搁在台面上,目光在萧绮脸上和脖颈处游走。 萧绮将碗里的汤喝光,又继续道:“至于和热门IP,这个范围就广了,我暂时还没有特别肯定的方向,其实影视剧方面,咱们也一直在投放,尤其是职场剧,很多人都在问主角的服装,咱们的营销宣传也跟得上……” “嗯。” 听到这里,姜禹终于出手了,拇指就落在她唇角,抹掉汤渍。 萧绮的话音也跟着停了,抽出一张面巾纸擦嘴,又抓过姜禹的手擦干净。 姜禹只看着她的动作,忽然问:“你今天相亲,还有心思想这些?” 萧绮:“相亲是相亲,灵感归灵感。你呢,这么晚过来做什么,不会只是送汤吧?” “应该说是心有灵犀。”姜禹淡淡落下一句,“我想和那迪斯合作。” 那迪斯是一休闲品牌,不只做国内,也做欧美,旗下还有户外线,做的很专业,但销路广的还要说休闲线,走潮牌路线,前些年还算小众,这几年营销做得很成功,又少有同类竞品,已经算是小众圈里最热门的品牌了,时下年轻人几乎人手一件。 “你……”萧绮惊讶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你这几天这么低调,好像突然就不爱工作了,原来是在闷声做大事啊。想趁所有人不注意吓大家一跳么,说吧,是不是已经接触过了?” 姜禹笑道:“好消息是,我和那迪斯的老总视频过两次,双方都有意向。下一步么,除了谈合作模式,还要看设计。” 萧绮:“哦,那坏消息呢?” 商场如战场,她可不认为会这么顺利。 姜禹:“咱们有两家竞争对手,但这不算坏消息。品牌好,竞争者自然就多。” 萧绮心里生出某种预感:“哪两家,不会有尚坤吧?” 姜禹笑容渐深。 萧绮知道自己猜对了:“好吧,那另一家是谁?” 姜禹说:“里绘。” 萧绮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她当然不陌生,里绘这牌子男女装都做,但男装做不过尚坤,女装做不过之昀,品牌文化也是乱七八糟,模糊不清,这些年能快速出位也是因为骚操作不断,还很会蹭热度,拉关注,还有一群腰部主播们帮忙宣传带货,出发点只是钱。 当然在网络时代,这也是一种生存方式,但做服装生意的老行尊都知道,品牌文化最要紧的是在于定位清晰,重在传承,走长线才是生存之道,短期的博眼球固然会一时掀起三重浪,但因为基础不牢固,根基太虚浮,一旦掉下来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萧绮叹了一声:“说实话,能和那迪斯合作,我很有信心能出彩。但里绘竟然也够格与咱们竞争了,我真不知道怎么评价。” 姜禹没有多言,只问:“怎么,要退出么?” “当然不。”萧绮“哼”了声,“我一定会用实力把那迪斯拿回来。” …… 聊完公事,萧绮就去刷牙了,出来的时候,见姜禹就坐在她的起居室里刷手机。 萧绮看了眼时间:“晚了,你还不回?” 姜禹放下手机,拽了萧绮一下。 萧绮就势坐到他怀里。 他的手会变魔术,到处揉。 萧绮跟他纠缠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不是告诉你了么,我那个来了。” “我知道,就是试试肉感。” 姜禹将她头上的鲨鱼夹拿下来,手指穿过发丝,又开始揉她的后脑,感受发丝的触感。 萧绮歪了一会儿:“我胖了么?” 姜禹:“没有。” 萧绮打了个哈欠,被他按摩的动作弄得怪舒服的:“你最近是怎么了?” 姜禹手上顿住,反问:“你想过以后么?” 萧绮:“没有。需要想么,想那么远做什么呢?” 姜禹:“还是想想吧。” 他的话很古怪。 萧绮终于转过头,看着他:“那你呢,已经想过了?” 姜禹低眸,微笑:“正在想。” 萧绮顺着说:“哦,成为姜家这一代的佼佼者,接手家族企业,不止是服装业,还有地产投资、科技、新能源、基金,然后化身空中飞人,全球各地跑,香车美女,为了节省时间,就在飞机上解决个人需求?” 姜禹一开始还在笑,越听越不对:“这是你的梦想吧?” 萧绮:“不,我才不要这么忙。” 姜禹缓慢道:“我很简单的,只要老婆孩子热炕头,事业做到哪儿算哪儿。” 萧绮生出一丝狐疑,他明明是事业狂魔啊。 哦,可能就是随口一说。 萧绮并不认真地问:“那要几个老婆,几个孩子?” 姜禹:“一个老婆,两个孩子。” 萧绮诧异道:“过一辈子那种?” 姜禹:“嗯。” 萧绮:“你疯了吗?” 姜禹没说话。 萧绮又道:“要不还是回医院做个脑扫描吧,你是不是也该复查了。” 姜禹笑着靠过来,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萧绮:“哎呦!” 话题到此结束,萧绮半眯着眼,又靠了回来,自然没有把刚才的瞎扯放进心里。 不多会儿,姜禹将昏昏欲睡的她抱起来,往屋里走。 萧绮低声问:“你真要住这里?” 姜禹没应。 萧绮也没再多言,刚沾了床,就翻过身,背对着他睡了。 意识模糊间,她感觉到姜禹扯了被子盖在她身上,但人却没走,很快浴室那里响起流水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旁边的位置沉了下去,有人靠了过来,圈住她的腰不动了。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额外踏实。 他的呼吸沉稳有序,她的梦起起伏伏。 是的,萧绮又做梦了。 …… …… 那是他们十几岁的时候,他们已经认识了,但还不熟,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有那么几次遇见,都是因为萧绮被母亲陈可叫去参加聚会。 萧绮当时有别的追求者,是某个家族的私生子,但她那段时间情绪不佳,迟迟没有答应。 季节关系,天气有些燥。 萧绮懒散的打了一圈招呼,就在院子里找个阴凉的角落猫起来了。 她是来图清净的,却没想到,那种恶俗的,在花园里表白的桥段,竟然会让她撞见。 而且表白者竟然是萧家二房的姐姐。 萧绮听到女生熟悉的声音时,就已经本能地翻了个白眼,再透过植物之间的间隙往外一看,就见到二房姐姐面前,站着一个身着衬衫、长裤的高个子男生。 他肩膀很宽,腰很窄,背脊笔直,背对着萧绮的方向,萧绮因为是坐着,视线正对着他的臀部。 她欣赏了一眼身材,就听到二房姐姐开始絮絮叨叨的说如何喜欢他,几乎都是废话,唯有最后一句是重点。 “姜禹,你喜欢我吗?” 萧绮眼睛睁大了,嘴里差点呼出声。 她哪来的自信呢,就看不出来这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么? “不喜欢。”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萧绮捂住嘴,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往上扬。 二房姐姐有些挂不住了,但又不好当场发作,还想保持形象,便低着头说:“那对不起,是我给你带来困扰了,我,我还是……” 谁曾想,她还没说完,姜禹就出声了:“嗯。” 噗! 萧绮忍得好痛苦,看不到二房姐姐的表情也好难过啊。 二房姐姐再没说什么,转身就跑。 没一会儿,姜禹也走了。 萧绮终于放心笑出声,虽然声音并不大。 等她笑够了,她才拍拍裙子上的植物和尘土,准备无其事地回到屋里。 谁知刚起来,眼皮一抬,就对上对面大树下立着的那道人影。 萧绮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而那人正是本该已经离开的姜禹,他此时正靠着树干,看着自己。 萧绮走上前几步,没什么表情的对他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姜禹也抬起脚,就跟在她后面,一前一后隔了几步远,进了主屋。 这之后萧绮被同龄的朋友拉去聊天,她有时候还会朝姜禹的方向看一眼,他也和朋友站在一起,表情很淡,似乎很专心地听着对方说话。 萧绮当时就在想,他和她明明差不多大,却非要做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这大概就是姜家长子的压力吧? 大概是她的眼光存在感太强了,没多久,姜禹也转过头。 两人的目光就隔着半个屋子对上了。 …… …… 萧绮勾着笑,在姜禹怀里翻了个身。 睡意淡去,她吸了口气,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将眼睛眯开一点,就看到他的唇。 再往上,是鼻梁,接着是那双眼睛。 他正看着她,就和梦里一样。 窗外透进来一缕晨光,透过轻薄的金色窗帘,落在床上和萧绮的背上。 萧绮轻语:“早啊,阿禹。” 姜禹吻了她一下:“早。” 新的一天,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推文时间: 资深读者都知道,我每年会开三篇文,一篇职场(本文),一篇狗血(隔壁《几分熟》),一篇悬疑(秋冬开,刚完结的《灯下黑》算去年的)。 今年也是雷打不动哈~ 喜欢本文,也就是成熟向的亲,专栏可见“女人熟了.黑莲花”系列,同系列下一篇《致优雅的她》文案已开。 喜欢悬疑的可关注“与敌同行”系列,以及待开的《十三》和《Hello stranger》。 希望今年能有多余的时间再开一篇软科幻,或是把《十三》填了,只要我一直能保持双开就能做到! 以上,全是小众向,排雷见文案~ 第9章 我听说秦安,是程尧东的嫡系? 这个圈子没有秘密,里绘一心要上位,试图三级跳和那迪斯合作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 到底是谁放出的消息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消息是真的,有人在看热闹,有人在搞破坏。 翌日下午,萧绮就接到秦安的视频电话。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要做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萧绮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定,喝着咖啡,听秦安叨叨。 话题的重点就一个,里绘不够格。 “这两年里绘也蹦跶的太过分了,一点礼貌尊卑都不讲,吃相难看,太没素质。听说他们前阵子还diss你们之昀,你知道吗?” 嗯,确有此事。 里绘的人在圈里是出了名的嘴臭,跟谁打对台就去买营销号诋毁对方,前段时间拼女装销量,里绘就买了一批通稿,冒充消费者说之昀的女装难看、难穿,明明上过当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买,怎么就是狗改不了吃屎,还说之昀这两年的设计真是夸张,不知道设计师怎么想的,明明之前挺好看的,怎么就不会见好就收呢,是不是发飘了? 这通稿的语气一听就不像是消费者,当然萧绮也看见了,只是懒得搭理,懒得生气,而且这话的重点就在于后面四个字:见好就收。 得嫉妒成什么样啊,才会被之昀的光芒刺伤? 萧绮不紧不慢地说:“有一种变态心理是这样的,如果一个人看到另一个人的才华和成绩,会很生气,那是因为找到了一面镜子,令自己的粗鄙无所遁形。可是因为自尊心作祟,这种人是不会认为自己有问题的,有错的一定是对方。等这番洗脑结束,攻击就开始了,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攻击对方,好像只要将对方骂得一无是处,得到一些同类的认同,就能证明自身价值似的。有句话说得好,承认自己的无知和目光短浅,才是打开智慧的第一扇门。你说呢,秦总?” 秦安接道:“说的是啊,但有人就是要这样,就是到你面前恶心人,可咱们又能怎么办呢?说到吵架,谁吵得过里绘啊。这家也真是的,光练嘴不练手。” “要是吵架能吵赢,就不会有战争了。”萧绮话锋一转,“说到手段和心理战术,还得是你们尚坤,就像你们部门放消息给汪嘉,说这次的设计一定吊打我们一样。这一手里绘真该学学。” 秦安脸色变了变,本来是来挑拨里绘和之昀的关系,他们尚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顺便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反被萧绮绕到这个话题上头。 秦安连忙说:“什么消息啊,我怎么不知道?不过说到设计嘛,不是我吹,这次是真的会让人眼前一亮。” “这话我听了已经不下五次了。”萧绮应道:“只要那个Jeff能把心思用在正路上,用心磨练,五年之内或许能做到你说的。” …… 视频切断了。 萧绮将手机扣下,翻开桌上林轩草拟的计划书。 设计这行,天分和对时尚的敏锐度尤其重要,有时候专业和学历反倒是其次的,就好比林轩。 他虽是“少爷”出身,但对于时尚却能头头是道,对穿搭和色彩搭配更是有独到见解,这些还不是他学出来的,是天分。 这几年他提出的计划书被采纳的十有八九,策划部好几次都来挖人,但林轩志不在此,他不想成为某个部门的某一个白领,他虽然活得很现实,却也对职场抱有一点梦想和热忱,就是这种矛盾的气质,令他看上去与旁人不同。 林轩说,他最喜欢的是《穿prada的女王》里那个叫奈杰尔的角色,他是“女王”身边最得力的左右手,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面对荣誉不卑不亢,面对挫折也能处之坦然,心态特别的好。 林轩还说,如果有一天萧绮离开之昀,去创立属于自己的牌子,或者以投资人身份,去扶植新人设计师,他一定会跟萧绮一起走,去开创新的天地。 萧绮快速看了遍林轩的计划书,又静坐了几分钟,便离开办公室,叫设计部几个小组一起开会。 会议不算正式,有人坐着,有人站着,有人身上还挂着皮尺,有人手上套着针包。 萧绮就站在宽敞却又堆着布料、设计图以及缝纫工具的案桌边,宣布道:“除了林轩,我还需要抽两个人来帮我——下一步我们会争取和那迪斯的合作,设计这关一定要赢。” 一提到那迪斯,不少人议论起来,脑子快的立马就意识到这是一次难得的表现机会,不过几秒钟,就有三四个人举手了。 萧绮不动声色地扫过现场。 汪嘉一组人没有动静,萧绮和汪嘉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很清楚汪嘉正在打另一场硬仗,此时军心不能动。 萧绮对汪嘉笑了下,又往旁边看,见任熙熙那组人更是安静,甚至可以说是一潭死水。 任熙熙情绪不够,眉头皱着,显然还在为青春线头疼。 这样的情绪,无论是哪个战场,都打不了胜仗。 萧绮不动声色地转开视线,又看向其他设计师和助手,有的一脸跃跃欲试,有的迟疑不决。 萧绮果断道:“我这里不养闲人,你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放到外面,每一个都能撑起一个小品牌,但你们还是选择来到这里,以团队的力量发光发热。这我都知道。沈菲,你来帮我。” 沈菲正是几名举手的设计师之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眼睛顿时亮了,立刻走向萧绮,难掩兴奋地站在一旁。 萧绮微笑着看了她一眼,又抬抬手,示意大家放手,然后说:“任熙熙,你也来。” 所有人都是一惊。 角落里的任熙熙也诧异地看过来,可她没有当场提出疑问。 只听萧绮说:“青春线这组先放缓节奏,停一停,想学东西的先去别组帮忙,想钻研的就多画几张图,随时都可以跟我讨论。就这样,散了吧。” …… 萧绮转身就往外面走,任熙熙立刻跟上去。 萧绮走得不快,高跟鞋声音清脆,走到一半时停下来,转头看她。 任熙熙表情严肃:“萧总监,为什么选我?” 萧绮没有回答,而是说:“跟我去会所喝一杯?” 萧绮已经不是第一次搞突然袭击了,她时常不按牌出牌,任熙熙根本搞不懂她的路数。 但任熙熙也没意见,很快跟着萧绮坐车离开公司。 两人错开了晚高峰,一路畅通来到会所时,傍晚方至。 在萧绮最熟悉的包厢里,她叫了酒和吃的,还让任熙熙见了几位会所里的知名“少爷”。 任熙熙没有丝毫放不开,反倒是因为好奇,先前的压力和紧张感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了。 等包厢里就剩下她们两人,任熙熙接过酒杯,问道:“林助理原来就在这里上班?” “是啊,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萧绮喝了口酒,忽然问,“你最近在恋爱么?” 任熙熙摇头。 萧绮又问:“听说程尧东在追你,真的假的?” 任熙熙说:“假的,他只是想让我去尚坤,但我拒绝了。” 萧绮:“哦,那你有要好的朋友么?” 任熙熙:“有个闺蜜,她一直在谈恋爱,但我没什么兴趣。” 萧绮:“所以,你就喜欢设计,要献身给工作?” 任熙熙:“说不上献身,但我也确实没别的追求。” 萧绮大约明白了,放下酒杯,说:“你看,问题就在这里,你的生活太单一了,你没有其他兴趣和节目,你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上,而现在青春线又给了你压力,如果没做好,你的打击会很大,连可以治愈你的东西都没有。你的闺蜜既然在谈恋爱,就不可能凡事都顾得上你。遇到挫折,你最多也就是跟她倾诉一下,也就这样了。” 任熙熙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我明白,但是……” 但是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清。 萧绮笑了:“你是想说,你也不想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可惜你没有找到第二个篮子么?” 任熙熙这才点头。 萧绮说:“所以啊,现在我给你找了一个。和那迪斯的合作,你跟我一起。成了,有你一份功劳,还会获得一次成功体验,这很重要。不成也无所谓,你我都能吸取教训,责任也不用你担着。” 任熙熙问:“那青春线呢?” 萧绮:“说是三年,又不是三天。就算我现在按着你的头,逼你一天二十四小时投入进去,你也拿不出满意的东西啊。你太紧张了,你需要换换脑子,灵感不是闷头憋出来的,有时候抽身去做点别的事,看看不一样的风景,或许会有意外惊喜呢。” 任熙熙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虽然不一定能成。 她吸了口气,把话题带向正轨:“听说这次的竞争对手是里绘?” “里绘只是小孩子瞎胡闹。”萧绮眼神犀利了些,但笑容不减,“尚坤才是资深玩家。” 尚坤? 任熙熙面露恍然。 萧绮见状,再给她吃一记安心丸:“放心,招你过来,不是让你用美人计去迷惑程尧东的,而是之昀对台尚坤,这将是一次长经验的好机会,无论成败,你都一定会获益。” …… 任熙熙已经有了青春线,转眼又被萧绮拉到和那迪斯的合作中去,这件事很快在公司传开了。有人觉得设计部把任熙熙架得太高,德不配位,也有人觉得这是萧绮明褒暗贬,根本就不打算让任熙熙做出成绩,明知道任熙熙精力有限,还让她身兼二职,摆明了就是消耗。 不过萧绮没功夫理这些闲言碎语,在意就是承认,解释就是心虚,与其有时间去打嘴炮,不如多做点成绩出来。 萧绮临时组建的小组,花了几天时间商量设计风格,总算有了定论。 隔日,萧绮就和营销部负责人,去和那迪斯的团队碰了面。 那边,两家公司的营销正聊得火热,这边,萧绮和那迪斯的设计总监尹欣,还在互相试探。 其实说白了,萧绮此行只有一个目的,不是奔着让那迪斯踢走里绘,而是要让那迪斯陷入抓心挠肺的心理——即便他们选了里绘,也会经常惦记之昀的实力,事后还会经常后悔,想着如果当初选了之昀,也就没这么多麻烦了,遇到困难还得拖个包袱去解决,完全指望不上合作方。 至于这几天商量出来的设计风格,萧绮也将初步方案拿给那迪斯的设计总监尹欣看了,虽说只是作为参考建议,但尹欣的眼神却骗不了人,从这以后,连里绘提供的设计方案提都不提了。 不过设计图纸是一方面,话题聊到一半时,尹欣先给萧绮透了一张牌,说里绘那边把姿态放得很低,不仅设计部分完全以那迪斯为主,市场、营销、宣传也可以让步,一切都以那迪斯惟命是从。 这已经不是巴结了,而是舔狗。 当然,尹欣露出这张牌,也是在试探之昀的底线。 萧绮却没上当,更不会跟风降低条件:“那迪斯这么大的牌子,想带哪个小弟一起玩都可以啊。以前弟弟们够不着,只能看看眼馋,如今那迪斯愿意下凡了,弟弟们上赶着都来不及呢。不过像是合作这种事,还是要见仁见智的。选弟弟有选弟弟的好处,起码能把话语权抓在自己手里,但也是多个包袱啊。反过来,选择实力相当的合作伙伴,固然会有内部竞争,但也是双方共同进步的好机会,彼此能带动销量、人气、口碑、市场影响力,效应一定是加成的。” 这些道理尹欣又怎么会不懂?再说和里绘合作,好听点说是“下凡”,难听点说就是自贬身价。 尹欣说道:“我这么说吧,其实这次合作不止一家,我们的初步计划是一对二。最低限度,也要落实到一对一。” 萧绮心思一转,明白了:“就是女装和男装分开合作,是么?” 尹欣点头:“男装是谁,我想你也听说了。” 萧绮笑道:“尚坤近来可是势头很猛啊,销量也是节节开花。看来你们已经定下来了。” 尹欣说:“那倒没有,是我们两家的项目负责人去谈的,还没拍板。其实里绘那边也是一样,都是上头接触了,我们底下再评估。” 定下尚坤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悬念了,目前为止,但凡是和那迪斯接触过的男装品牌,没有一家能媲美尚坤。 这么看来,那迪斯看中尚坤的,是销量和口碑,里绘自知资格不够,就拿出了当绿叶的诚意。 那么,之昀呢? 说到销量和口碑,之昀不需要跟里绘比,可之昀也不会自降身价,陪跑那迪斯。 思及此,萧绮说:“其实现在没什么悬念了,主要还是看你们那迪斯的意思,是选择要绝对的话语权,还是选择强强双赢的局面。” 尹欣摇头笑了:“萧总监的话术啊真是厉害,你还是希望我们选之昀啊。” 萧绮:“这是当然的。不过反过来说,就算你们要带弟弟玩一场,我们也绝无意见。我相信只要那迪斯和尚坤的头炮打响了,来年机会还是之昀的。” 尹欣琢磨了两秒:“怎么,你不看好里绘?” 萧绮以退为进道:“不是不看好里绘,而是更好看尚坤。我们两家正在合作,彼此都摸过底,也都拭目以待将会呈现的加成效果。当然我现在说这些言时过早,不如贵公司就等等看,等我们的限量合作款上市了,销量出来了,再考虑明年的合作也不迟。” 尹欣自然知道之昀和尚坤合作的消息,也听到了一些两家设计师分手后撕逼、掐架的新闻,不过很快就握手言和了。 这里面到底有谁在做事,又做了多少功夫,大家心里都有数。而里绘,就没有这种化险为夷的能力,还是出了名的撕逼小能手,还经常在背后黑别的品牌,拉了不少仇恨。 到此,尹欣又道出另外一层疑虑:“说实话,一口气和两个牌子合作,我们压力不小。我个人的倾向是先和尚坤合作,一来是成本预算问题,一口气做两家,我们做设计很为难,二来就是因为……你也知道,尚坤很有自己的性格,等我们一圈谈判下来,哪还有精力去应付别家呢?” 真到了合作的时候,就是设计对设计,营销对营销,而尹欣对的就是尚坤的秦安。 可说到性格,做设计的哪个没有呢? 尹欣:“秦安这个人,我可是打过交道的。所以我是真佩服你啊,竟然能搞定他。” 萧绮却是笑而不语,她可不担这个虚名,也听得出来尹欣是想借助她的手段,去摸秦安的底牌,就看她愿不愿意帮忙了。 至于后面是否和之昀合作,那还是另说。 尹欣见萧绮不接话,还以为她没听懂,便又试探道:“对了,我听说秦安,是程尧东的嫡系?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萧绮刚端起杯子,闻言动作停了一瞬:“程尧东虽然是股东,但资格没有秦安老,怎么就成嫡系了。” 尹欣:“哎,我听说他们以前就认识啊,秦安这些年能在尚坤发展的这么顺利,背后也可有程家的扶持。” 萧绮终于抬眼,笑了:“哦,看不出来秦安的水这么深啊,倒是有意思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3 13:16:16~2022-06-08 14: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条咸鱼、笑成大菊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太阳初夏 10瓶;一只小乙乙 6瓶;可温 3瓶;五月 2瓶;七彩沙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没有你香。” 见过尹欣的当晚,萧绮就去带着林轩、任熙熙和沈菲去会所放松。 林轩是这里的“老人”,轻车熟路,就跟回自己家一样,气氛烘托得很到位,连带任熙熙和沈菲都着喝了不少酒。 酒过三巡,萧绮离开包间,去休息区的窗边吹风。 过了一会儿,面前突然坐下来一位不速之客,正是刚拿到VP资格的秦安。 萧绮扫了秦安一眼,没等他开口,就嗅到那来者不善的气息。 秦安上来就说:“我就知道能在这里找到你。” 萧绮半真半假地问:“怎么,想我了?” 秦安:“我要说是,你不会多想吧?我可事先声明啊,你这号我可不行。” 萧绮被逗笑了:“说得好像我行似的。” 秦安“哼”了声:“好了,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和那迪斯要合作了。” “哦,这事儿和我有关么。”萧绮问:“你就是来专程告诉我这个的?” “当然不止了。”秦安说:“就下午,我才和那迪斯的尹欣见了面,她呀一提到你们之昀就止不住地夸奖,说你们不仅有效率还有质量,这才几天啊,就已经给她看过初稿了,她别提多喜欢了,说希望我们也能拿出这种效果。她还说,你们之昀的条件比我们好,和你聊合作很愉快……哎呦你也可不知道,我们总共见了一个小时,有四十分钟都是在聊你和之昀呢!” 萧绮扬了扬眉,总算听出来点意思了。 秦安虽然一直在笑,在做戏,但她也听出来一丝咬牙切齿的声音,还有一丢丢愤怒、不平的情绪。 想来也是,尹欣拿她当枪使,想给秦安一个下马威,借此拿住他,就算秦安知道尹欣有故意和添油加醋的成分,也很难做到心平气和的。 可秦安又不能跟尹欣开撕,这不,就来找她的晦气了。 这要是换做十几岁时,萧绮就直接开怼了,让秦安有功夫磨嘴皮子不如回去好好加班赶图,手上见真功夫。 但眼下,她看事角度不同了,反倒觉得秦安就是在闹脾气,说话虽然拐弯抹角、阴阳怪气的,骨子里却是个非常希望被人安抚、顺毛的小孩子。 这么一想,萧绮就觉得秦安可爱了几分:“哪有什么初稿啊,我不累么,不需要休息么,八字没一撇的事,犯的着我花心思去做初稿么?不过就是定了初步的设计风格。我也跟她说了,之昀和尚坤正在合作,关系很融洽,希望那迪斯和尚坤的第一炮打响之后,来年考虑一下我们之昀。” 秦安是知道萧绮的为人的,是她做的,她理直气壮,不是她做的,别人也别想栽赃,所以她这么一说,他立刻信了几分。 秦安诧异道:“你可是最不喜欢解释的,竟然跟我说这么多?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我是因为知道你有一颗脆弱、细腻的少女心,我怜惜你,行吗?”萧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病啊,知道我不喜欢解释,还来我跟前闹,你亲戚来了?” 秦安终于乐了,气儿也消了:“你才亲戚来了!” 随即他又话锋一转:“说真的,这么好的机会,你们不会让给里绘吧,那可太跌份了!” 瞧,这才刚哄好,老毛病就犯了,又开始挑。 萧绮:“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事,且做到了最好,至于成不成,那不是我说了算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哦,是嘛。”秦安忽然倾身,一脸神秘兮兮的,“可我觉得你那个前……哦,你们姜总,他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萧绮看过来,同样前倾身体,说:“连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居然知道?你是不是暗恋他。” “切!”秦安说:“不跟你卖关子了,我只知道,现在我们程总正在跟他喝茶。你猜,他们会聊什么?” 程总,程尧东? 萧绮眯了眯眼,不说话了。 …… 另一边,就在某酒店的茶室里,姜禹正和程尧东面对面品茶。 当然,品茶只是表面,真章还是在商业谈判。 程尧东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之昀想拿和那迪斯的合作,我可以帮忙。” 姜禹唇角挂着微笑,笑意却不及眼底:“程总这么闲啊,看来入股尚坤让你尝到了甜头,根基还没扎稳,就开始操心之昀了。” 程尧东也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我对之昀的确有兴趣,听说姜总从不拘泥合作方式,只要利益分配得当,就都可以谈。” 姜禹没接茬儿,是以眼神示意。 程尧东又道:“那迪斯的合作模式是男女装分开,我的希望是,男装尚坤,女装之昀。至于里绘么,跳梁小丑而已。” 姜禹收了点笑:“里绘还不够格跟我们竞争,就算那迪斯选择里绘,之昀也没损失,程总费心了。” 程尧东:“我还以为姜总胃口足够大。既然无所谓输赢,那又何必加入竞争?” 姜禹将他点破:“用不着激将法,直接一点。” “好,我承认。”程尧东说:“我不只想拉拢之昀,还有你和姜家。我想姜、程两家合作一把,不只是服装产业。为表诚意,里绘那里我来搞定。” 姜禹却未动声色。 对于程尧东的处境,他多少也知道一点,程尧东虽然也是程家老爷子的亲孙子,但他父辈不够争气,在程家的生意上一直是陪跑的,叔伯固然会帮衬,但不会提携,一切全凭自己的本事。 程尧东要做出成绩,要拔得头筹,阻力可是不小,何况他上面的哥哥、姐姐早就根基扎实,且都不是善茬儿,哪能容得了他“篡位”? 程尧东只能另辟蹊径,找外援,或者说是先放低姿态,跟外人联手,等做出亮眼成绩,再争夺程家的一席之地。 姜禹笑了下,说:“我有什么好处?” 程尧东早有准备:“我保证之昀和尚坤未来的合作,将会顺风顺水,起码咱们内部是和谐的,尚坤有任何异议,我来做工作。两个品牌深度捆绑,可以共赢。当然,这只是我拿出的第一层诚意。只要之昀好,你自然有好处,这点不需要我多说,咱们互惠互利。” 程尧东的处境,姜禹知道,姜禹的立场,程尧东也明白。 姜禹虽是长子,但下面几个弟弟、妹妹也都有狼性,一个个争着往上冒头,情况和程家有点类似,差距只在于,姜禹是被围攻的头狼。 姜家家大业大,之昀只是姜禹自证有继承能力的敲门砖,这一炮他已经打响了,再出色点,还会有其他产业交到他手上。 于是,就在程尧东点破意思之后,姜禹觉得此景有点微妙了。 程尧东是自愿当“狗”? 这么说有点难听,但事实差不多就是这样,程尧东要借力,就得多出力,否则姜禹凭什么借? 反过来,如果姜禹帮助程尧东,一旦程尧东回到程家,争取了一席之地,那么他和姜禹的合作将会更紧密。 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固然可怕,一个实力相当的队友却很香,是对手还是队友,有时候仅相隔一线。 姜禹落下眉眼,神色淡极了:“你能想到找我合作,你的哥哥、姐姐也会想到。其实我们之前就接触过,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夹缝生存的确艰难,稍有不慎就会摔个骨折。你的条件很吸引,但诚意还不够。” 说到这,姜禹故意停顿了几秒,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这才在程尧东的注视下道出下文:“我要的,不只是和那迪斯的合作,接下来里绘的每一次小动作,我都要听到打脸声。” 程尧东笑了。 若非姜禹点到这一层,他还不方便提——里绘的幕后老板,就是姜禹同父异母的弟弟姜朔。 不过姜朔不会傻到亲自出面,而是将法人放在一个情人的名下。 姜禹才刚接触那迪斯,里绘就开始搞事情,摆明了是姜朔的授意。 可姜禹身为哥哥,自然不能去跟弟弟的情人对着干,那是自降身价,也不够大度,既然是品牌与品牌之间的斗争,那他就只能明刀明枪的来,可这并不妨碍私底下的“回礼”。 换句话说就是,姜禹要用外人的手,来教育弟弟。 程尧东也很清楚,聊到了这一层,就说明前面的没白铺垫,他的机会来了:“没问题。不仅是里绘,类似这样的工作,我都乐意效劳。但反过来,我也希望能拿到相应的好处。” “这是自然。”姜禹弯了下眼睛,忽然来了句,“听说你最近在相亲?” 程尧东有些意外:“是安排了几场。” 姜禹:“没有合心意的?” 程尧东:“姜总要介绍?” 姜禹:“我只是问问,听说你和萧家也接触过。” 程尧东这才意会:“哦,是二房那边。” 隔了两秒,程尧东问:“怎么,姜总已经离婚了,还这么关心萧家?” “买卖不成仁义在。”姜禹笑道:“萧家的二房,很有实力,值得考虑。” 程尧东见他一脸无害,心中起疑:“如果真值得考虑,你当初怎么选了三房?” 姜禹笑道:“联姻么,自然是先看彼此的条件了,你这里有对方需要的,对方也有你需要的,还要彼此能谈拢,达成共识,利益共享,这样才能一拍即合、水到渠成。当然,契机也很重要。” 这话说得漂亮,但程尧东却琢磨出一丝别的意味。 程尧东试探道:“我知道姜家和萧家一直合作不断,这段婚姻也给你带来不少好处,如今又要撮合我和萧家二房,算盘打得可真够响的。” 姜禹:“只是一点良心的建议。你我做连襟,做合作伙伴,一定会比做对手更有趣。当然也要你自己愿意,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提。” …… 半个小时后,姜禹从酒店出来,准备坐车直接回住处。 谁知刚坐稳,就接到萧绮的微信。 她问得很直接:“茶香么?” 换做以前,姜禹不会回。 不过以萧绮的性格,她不找到谜底不会罢休,还会换着方儿的问第二次,第三次,直到问出她要的东西为止。 有时候,萧绮的“追问”会让人吃不消,姜禹也委婉地提过,哪怕是协议夫妻,哪怕是朋友,也不要太超过。 可萧绮却好似根本不在乎他的观感似的,有时候甚至像是故意找麻烦,刷恶感。 姜禹不解,便问她图什么。 谁知她又换了副面孔说,只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罢了,她心里还住着个小女孩,脾气会一时阴一时晴。 姜禹却不信,他觉得萧绮没说实话,就是在演。 可真实原因是什么,他又找不到。 姜禹轻叹一声,看着萧绮接连发来的三条消息。 是的,因为他没有及时回复,已经变成三条了。 “茶香吗?” “味道很好吗?” “想不到你还喝茶啊!” 姜禹声色未动,如此回道:“没有你香。” 大概是这四个字把萧绮吓着了,她跟着发来六个点。 姜禹笑着继续打字:“味道也没有你好……” 可最后一个字还没打完,萧绮就飞快地发来一句:“够了,姜禹。” 她打字速度快,接着又说:“禁止飙车!禁止勾引前妻!你知道我问什么,不要转移话题。” 萧绮有时候会叫他大名,因情绪而定,生气会叫,威胁会叫,警告会叫,那件事舒服了也会叫。 其实他还是喜欢她叫大名的,起码情绪真实,她叫“阿禹”总透着一股虚伪的温柔,像是蜘蛛精在织网下套。 姜禹将手机通话键挨到唇边,低声回道:“刚和一个男人喝了茶,不是女人。这个人你也认识,程尧东。” 手机另一头,萧绮单手托着腮,同样用语音回:“两个男人喝茶,不是贪污腐败,就是吐槽老婆、孩子、工作,感叹人生,哦,也有可能是聊阴谋诡计。你们是为的哪一出啊——那迪斯?” 姜禹听完萧绮的声音,笑意渐浓:“只是让他帮忙搞定挡路的绊脚石,那迪斯是你的,不需要外人插手。” 萧绮听明白了:“就只聊了这些?” 姜禹说:“哦,他还问了我一些萧家二房的事,希望我站在过来人的立场,能给些良心建议。他好像很重视这门亲事。我想,既然有可能成为连襟,我也不好驳面子,就多说了几点。” “这样啊……”萧绮的声音也多了一点笑意,却是不怀好意的笑,“那你都说了哪几点呢?” 第11章 他将头靠向她的肩,呼吸声也贴到耳畔。 “那你都说了哪几点呢?” 姜禹打字说:“我这还在路上呢,前面有司机,你要我当着他的面,把你的好处都数一遍?” 萧绮回道:“你又转移话题,我就不信你会跟程尧东说那些。不过我允许你夹带私货,你可以把你跟他说的,以及你不好意思说的,都跟我念叨一下。” 姜禹轻笑。 “我跟程尧东说,你姐姐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而且很能顾全大局,绝对是贤内助。” 萧绮回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你还挺会说反话的,这算不算挖坑给他跳啊?等将来他上当了,会回头找你麻烦的。” 姜禹:“也有可能他就好这口,会感谢我的安利?” 萧绮没理他,又问:“还有呢?” 姜禹:“还有什么,哦,说你人美心狠,手段多,心机多,整我是一套一套的,还记仇,睚眦必报,萧家就属你最难缠。” 这句话姜禹打了很久,他打字慢,大概还算上措辞的时间。 萧绮见了笑道:“你可太不要脸了,这些分明是你的特质。” 姜禹:“是你教的好。” 萧绮:“呸,你还跟程尧东说什么了?” 姜禹正色道:“如无意外,接下来我跟他会有其他合作,不只是处理里绘的事,还有后续。他对任熙熙有兴趣,这也是好事,以后两家合作多了,他们也能多点接触,至于能不能成,他是更倾向于跟萧家联姻,还是追求任熙熙,就让他自己决定。” 萧绮发来一串问号:“他们来电么?任熙熙说程尧东没有在追她,那只是烟雾弹啊。” 姜禹:“未必见得,可能是任熙熙没感觉出来。” 萧绮:“奇怪了,我还以为你撮合他和萧家,是因为不舍得任熙熙呢。现在看来,无论他选哪一个,都是你最合适。” 姜禹没回。 过了一会儿,姜禹才发来一句:“我到家了。” 萧绮正准备说,让他洗洗睡吧,姜禹就发了视频邀请过来。 萧绮接起来,见他已经换好居家服,就坐在起居室的沙发里。 他脸上有着淡淡的疲倦。 萧绮说:“怎么了,还没聊够?” 姜禹笑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有点好奇。” 萧绮:“什么事?” 姜禹:“咱们好像从没有吵过架。你会跟我吵架么?” 这话问的,他是闲得蛋疼么? 萧绮:“那你会跟我吵架么?” 姜禹好似没听到她的反问似的:“如果真的发生了,你会怎么说?通常来讲,都是攻击对方的弱点和软肋。” 萧绮笑了:“你是不是在套路我,想从我的口中得知你的软肋啊。” 姜禹仍是那句:“只是好奇。” 萧绮双手环胸,看着姜禹的眼睛,片刻后笑容渐渐落下了,还多了几分认真。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是真的想知道。 然后,她这样回道:“我应该会说,咱们都离婚了,而且之前是协议婚姻,不带感情,能不能离婚以后不要再干涉对方的生活?” 姜禹:“我什么时候……” “你有。”萧绮将他的反驳打断,“离婚后我和别人开始过,你插手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没提,是因为本来也不打算长久,就是调剂一下而已。” 说白了就是,没必要因为一段短期关系去影响长期关系,孰轻孰重她心里有数。 姜禹的表情没有闪躲,他丝毫不觉得心虚。 隔了几秒,姜禹“嗯”了声,问:“还有呢?” 萧绮想了想,继续细数:“我选择伴侣有我自己的理由,不需要别人告诉我他哪里不好,哪里不适合。如果你以后再这么做,我也会来干涉你的,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后半句威胁,口吻很平静,就像是随口一说。 姜禹听了却微微笑了下:“好,可以。” 萧绮得意道:“哼哼,看吧,一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就……” 可这话还没说完,姜禹又道:“你来干涉,你来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萧绮愣了下:“……你变态吗?!” “就当我是吧。”姜禹问:“萧绮,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萧绮:“什么?” 姜禹:“我跟你从十几岁就认识了,一起干过很多事,也有过很多秘密。你在前面干坏事,我在后面替你善后,反过来也是一样。你说叫我不要干涉你,可是这种互相‘干涉’的关系已经持续十年了。你已经让我养成习惯了,现在却让我把习惯戒掉,凭什么?” 萧绮:“……” 说不惊讶是骗人的,可这种惊讶不是因为萧绮不知道如何回话,如何狡辩,而是没想到姜禹会这么认真的掰扯。 那现在是怎样,他们算吵架了吗? 姜禹又道:“不管是站在我个人的立场,还是站在朋友的立场,我看到你后来找的‘调剂品’不够好,哪怕是作为快餐也非常倒胃口,我适时的干涉、介入,也是怕你吃下去消化不良,上吐下泻。” 萧绮皱起眉头,因为这份比喻。 姜禹还头头是道的:“再说作为前夫,看到后来者差了那么多,我也不顺气,我会觉得在你眼里,我和那些人是差不多的。这种情况下,你希望我怎么做,视而不见,还是祝福你们?我真要是这么做了,你不想吐么?” 来了来了,这才是真正的姜禹。 一如既往地延续着少年时期的他,那个毒舌的,刻薄的狗男人! 呵呵,过了这么多年,他渐渐藏得深了,沉稳内敛了,她都以为他转性了,和过去的自己说拜拜了,合着在这儿等着呢! 萧绮气乐了:“怎么,又开始攻击我的品味了,我就是联合国的胃,什么都吃,怎么了!” 姜禹却把话题转到另一个方向:“如果你我还保持着合作关系,咱们还是朋友、知己,那你就不能要求我对你的品味放任不。有需要的时候才找我,不需要了就让我滚到一边,我不同意。” 萧绮眼睛睁大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是怀疑姜禹在故意激她,就是为了从她嘴里听到更多的更难听的话,毕竟她刚才的吐槽也就是一般发挥。 她也很清楚,就算她这时候说“你也太无理取闹了”,“你也太不讲理了”,“你有毒吧”,“你管的也太多了吧”,这些毫无意义的指责对姜禹也不会有影响,他非但会照单全收,还会继续做他自己。 而像是他这样的人,平时看上去很正常,很好相处,一旦真的被逼急了,被刺激到了,那威力是十分吓人的。 萧绮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脑仁有点疼了,哪怕是这位前夫是爱她的,她都会觉得事情好办一些,更加知道如何打碎这种爱,知道男人的弱点,知道如何让爱人变成仇人。 但现在的情况太过复杂,姜禹不爱她,可这种纠缠比爱还要难解,已经成乱麻了,而她还不知道线头在哪里。 萧绮只好问:“照你的意思,我以后看上谁,还得先让你过目了?” 姜禹越发的平静了,或者应该说从刚才到现在,他就没有激动过:“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你过去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过去? 萧绮恍惚了一下,想起来了。 是啊,她在结婚前的几任前任,她都跟姜禹聊过,有的还让他见过。 可她那时候哪里想到会有今天?她就是想听点男人角度的意见,想找个朋友吐槽或分享一下啊。 萧绮又问:“咱们就不能好聚好散么?” 姜禹只笑道:“可咱们还没散呢。” …… 经过那天晚上莫名其妙的“争吵”之后,萧绮三天没主动搭理姜禹,当然姜禹也很忙,两人各忙各的,在公司碰到了也是说公事。 一切看似都和过去一样,但似乎有些东西还是变了。 具体是什么呢,萧绮也说不清。 就好像是互相撂了第一张底牌,而两张牌谁也不服谁,依然站定各自的立场。 萧绮一连三个晚上都在会所里消遣,林轩知道了表示很惊讶,还问她是不是来了新人,被她瞧上了? 萧绮没理他。 她有时候是很成熟的,且世故的可爱,但有时候又是很幼稚的,叛逆的可怕,她都成年很久了,连她爸萧同舟都不管这么多,生活里却突然间多了一个“大家长”——“老公”变“老爸”,“老板”变“老师”,换做是谁都受不了。 于是,她的叛逆期就来了,这就像是家长不让孩子玩游戏,孩子就偷着玩一样。她在会所里泡了三天,跟几个“少爷”聊大天,喝大酒,就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 到了第四天,萧绮精心捯饬了一下,跟姜禹一起去见那迪斯的老板孙总。 不止孙总在,尹欣和营销主管也来了。 一顿饭吃下来,合作的事基本敲定了,姜禹和孙总在一旁聊战略,尹欣就将萧绮拉到一旁咬耳朵。 “听说了么,里绘内部出了点事。”尹欣说。 萧绮微怔,其实风声她也收到一点,但没深挖,只知道里绘退出竞争,是因为内部意见不合。 怎么,竟然是出事? 萧绮说:“人家内部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呢?” 尹欣神秘的一笑,开始透露,说里绘原本的总经理兼法人,据说底子原本就有些问题,还在外面干了些不三不四的事,被人举报了,现在是一身腥。 里绘内部紧急公关,也幸好早有准备,能趁势顶上来的管理层还有几位,现在正忙着摘清责任。总之不管结果如何,可别让一个人坏了整家公司。 萧绮“哦”了声,也没多说什么,她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程尧东的动作,却想不到动作会这么快,而且和之昀半点干系都没有。 这份诚意,姜禹应该会满意了。 当然,姜禹也不是毫无准备的,他之前搞到了两桶茶王,拍卖会上的顶级好货,供不应求。 而那迪斯孙总,是非常懂茶的。 姜禹出手也是不显山不露水,并没把送茶王当回事,就很随意顺手一给。 这里面的道理萧绮也明白,送礼的人越当回事,收礼的人越不当回事。有些人送礼有时候不是为了求人,就是个小意思,给了也就翻篇了,不差这一个,更不会觉得我送了东西,就要拿回多少回报。心思越重,失望就越重。 听尹欣说,那孙总简直拿两桶茶叶当宝贝,因为他错过了拍卖会,托了朋友也没标到,现在自然是爱不释手。 这波好感值,刷得可真是到位。 再说眼下,正事聊完了,就该“胡说八道”套近乎了。 这不,尹欣瞄了一眼姜禹和孙总的方向,就对萧绮说:“其实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特别佩服你。我想你也听说了,你在咱们圈可是‘传奇’人物啊。” “传奇?骂我呢。”萧绮笑着应了。 尹欣:“还真不是,大家都在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离婚了还能一起共事,配合打得这么好!你看那谁和她老公,现在撕破脸了,闹得多难看啊,大家都在看笑话,谁能想到以前都人五人六的,如今能在公开场合动手啊!我之前还跟朋友说呢,萧绮就是女人的典范,都得学着点。怎么样,教我两招呗?” 这波捧杀也太显了点。 说到典范,谁能比得过姜禹? 萧绮开玩笑地问:“怎么,你也想离婚了?” 尹欣连忙摆手:“什么呀,就是先偷偷师,有备无患么。” 萧绮说:“有些传闻啊,听听就算了。找个对手不容易,能成为夫妻更是缘分,就算分开了,也得衡量一下脸面,和彼此的利益。有钱一起赚,有合作一起谈,就算有什么意见分歧,等合作成了,钱赚到了,那就什么怨气都没有了。” 尹欣:“说的是啊,撕破脸对大家都没好处,感情都已经伤了,再去伤钱,那就得不偿失了。哎,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也只有聪明人才能做到了。” 萧绮:“聪明不聪明的,也得看对方怎么想,如果一个聪明一个愚笨,不在一个频道上,也玩不起来。” “没错。”尹欣凑近萧绮,说:“既然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也不防跟你透个底,其实就在里绘出事之前,我们孙总就说了,就算我们这次选了里绘,那也绝不能丢失之昀这个朋友。和里绘就是一锤子买卖,和之昀,才是长期来往。” “哦,还有这茬儿?”萧绮不动声色的接道。 直觉告诉她,应该是姜禹做了什么。 尹欣说:“我就只知道,那天孙总心情特别好,后来还是听别的老总说的,说是你们姜总这边一听说我们看中里绘了,非但没有生气,还转头就跟孙总谈起来年的合作。我还听说,姜总还给孙总牵线介绍了一个大客户,后来两人还坐下来一起聊了半个小时的品牌文化。孙总回来就说,感觉自己找到知音了,说难怪之昀这两年能大放异彩,原来都是领导有方,他原来还以为年轻人心浮气躁,只看眼前利益,没想到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而就在姜禹和孙总聊完之后,里绘就出事了。 孙总一收到风,就立刻叫停正在商谈的合作意向,还感叹了一番,说里绘里小人太多,上梁不正下梁歪,做生意不老实,竟然敢触碰底线,幸好还没正式签约,否则就是拖那迪斯一起下水。 当然,里绘那边也立刻派人过来和那迪斯解释了,还表明态度说,事情一定会妥善解决,绝不影响和那迪斯的合作。 可就在这个时候,圈内又生出新的传闻,还通过那迪斯的高层,传到了孙总耳朵里。 孙总这才知道,里绘原来惹事的老板,原本就不是靠真才实学坐上来的,靠的就是以色侍人,而且非常喜欢浮夸网红那一套,为搏眼球丝毫不讲是非原则。如今一出事,就连她原来社交账户的小号都被扒了出来,那里面的言论别提多骇人听闻了。 后面还有人传,说里绘原来的老板,还和不少合作方传出过不清不楚的消息。 孙总是做传统实业出身的,自然看不惯这一套,而且十分爱惜自己的羽毛,最怕沾上这种事——你说你没有,谁会信呢,谁能证明呢? 总之这套组合拳打下来,那迪斯再傻都不会选择里绘了。 其实类似的小道消息,萧绮过去也听过一些,倒不是因为这次两家碰上才传出来的,就算姜禹和程尧东一明一暗打配合,那也不可能临时编黑料,泼脏水,总得有历史可挖才行啊。 萧绮笑了下,又跟尹欣聊了几句,遂不经意地转头,看向屋子的另一头。 那边姜禹似乎也有所感应,朝她扫来一眼,看上去道貌岸然极了。 萧绮又笑着收回目光。 …… 等那迪斯一行人上了车,萧绮也走向自己的车。 姜禹跟在后面,他们的车就停靠在一起。 “嘶!” 就在萧绮准备开车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痛苦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就见姜禹一手扶着车身,一手撑着头,腰弯了些,好像很痛苦。 萧绮立刻上前,扶住他:“你怎么样,是不是头疼?你没去复诊么,走,我陪你去医院。” “我没事。”姜禹一把抓住萧绮,掌心很热,因太用力,指关节都在发白。 等几个深呼吸之后,他缓慢地睁开眼,虚弱道:“之前复诊医生说过了,这段时间可能还会出现偶发头疼,都是正常现象,还说我脑子里没有血块,这种只是神经反应,不用太在意。” 话落,他就将头靠向她的肩,呼吸声也贴到耳畔。 第12章 萧绮直接脑补出下文——没用。 萧绮扶着姜禹上了车,车子朝他住的公寓方向走。 司机是老司机,很有素质,不会到处瞎看,可他还是将中间的隔板升起来,这反倒让萧绮心情微妙了——姜禹只是不舒服,又不是发骚。 萧绮没说什么,就势解开姜禹的衬衫,拉松领带,让他躺下来休息,头就枕在她腿上。 她给他按压着太阳穴,隔一会儿就问一句:“怎么样,真不去医院么?” 姜禹半阖着眼睛,嘴里哼哼着,坚持不去。 萧绮见他一脸要死不活还硬撑的模样,又想把他的脑袋扒拉到一边,又想掐死他,又想算了,不跟病人一般见识。 随着姜禹呼吸的逐渐稳定,萧绮始终耐着性子给他按压穴位。但这也不影响,思想上偶尔开个小差。 如果有炮友评级系统的话,按照萧绮的标准,姜禹无疑是高分的。 当然,扣分的地方也有,第一点就是他太过“身娇肉贵”了,不仅娇气而且矫情,小毛病不断,不是头疼脑热,就是动不动发虚,可在那件事情上,也没见他虚过。 以前最亲密的那段时间,萧绮也问过他,是不是偷吃什么药了? 姜禹却不要脸地说:“吃什么药,我这是诚意十足的表现。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都把精气神花你身上了,干别的当然就虚了。” 一说到那种事,他就歪理一堆,不知道这是不是所有狗男人与生俱来的本事? 都说找男人,不仅要看人品,也要看床品。 萧绮却觉得,姜禹的床品要比人品好得多,他心里的底色是黑的,阴郁的,外人看不出来,她却知道。 每一次她提出要求,他都会问自己有什么好处,生怕吃了大亏,她也说了,就算现在没好处,将来也会回报的,他偏要算得精准,就差拿小本子记下来了。 那时候萧绮总嘲笑他,心思重的人,容易脱发,而脱发是肾虚的表现。 姜禹当时的眼神黑黢黢的,看得她直心慌。 后来他就凑到耳边,一本正经地说:“那也得等我贡献完了,才有虚的份儿。” 萧绮瞪他,正要回嘴,姜禹就让开了,转头挂上标准的虚伪笑容,去和家里的亲戚们寒暄。 再说眼下,一想到过去种种,萧绮的眼睛就不免到处乱瞟,还精准的扫过几个部位,原本按压穴位的手也滑入短发中,测试他的发量。 当然测试之余,还有故意搞破坏的成分。 很快,发型揉乱了。 她的眼睛扫过某个部位,一手又轻轻落在喉结上。 姜禹终于睁开眼,凌乱的短发之下,那张英俊的脸,嵌着一双略带警告的眼睛。 萧绮笑道:“都说喉结不能随便碰,是男人的死穴、命门,碰不好少一个人,碰好了多一个人。我说,你修养也有段时间了,好像恢复的不是很好啊,伤筋动骨一百天,要不还是开点补药调调吧。没事的阿禹,这不丢人,谁没有生病的时候呢?” 她的音量不大不小,声腔轻柔婉转,说出来的话却直往膺窗里钻。 姜禹吸了口气,又闭了闭眼,似乎正在和“教养”沟通。 可萧绮却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她就是心存恶意的,正如她自己所说,心里还住着一个小女孩,时不时会发发脾气,耍耍性子。 这就如同欠招儿的猫,你在桌上放个东西,它就是要扒拉到地上,任凭主人如何尖叫,打它的爪子,它下回还犯。 不会儿,姜禹坐起来了,头发已经被她抓成鸡窝了,他没去整理,而是直接捏住萧绮的下巴,吻了上来。 他吻得不疾不徐,好像也不是为了挑起她的感觉,就跟对手戏一样拉扯试探,却又轻车熟路的找到她最喜欢的方式,又好像是为了和她恶劣的情绪沟通一般。 除了唇,吻还滑向脸颊、眼睛、耳朵、脖颈。 到动脉时,他露出了牙齿,但力道很轻。 萧绮出于本能的缩起脖子,对上他的眼睛。 半晌,姜禹开口了,却没半点愠怒,反而还有点委屈:“真是感觉不年轻了,只是一场小车祸,就落下后遗症,身体是没以前好了。” 萧绮觉得好笑:“才二十几岁就不年轻了?只是轻微脑震荡,别的零件又没损失。” 姜禹:“大脑和所有器官都是联通的,大脑就是CPU,我也以为没什么事,没想到后遗症这么多。” 萧绮睁大了眼,还没多想,眼睛就往下飘。 哎呦,不会吧? 姜禹却说:“这段时间有林阿姨在,她煲了很多好汤,我的体力恢复的也算快,但和过去还是不能比的。你再等等吧,过段时间,咱们再试试。” 这话说的,就好像她多迫不及待似的。 萧绮说:“误会了,我可没那个意思,再说两条腿的□□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却满街都是,有你没你都一样,又不是必需品。” 姜禹:“嗯,说的也是。” 他似乎没了脾气,眉眼带了一点失落,却又很快抚平,随即又躺了下来,拉着她的手放回到头上,说:“我不是你的必需品,你却是我的。我这事儿也不好找别人来鉴定……你说呢?” 萧绮品了品他话里的意思,又砸吧了一下语气,终于不再开玩笑了,还将声音压得很低,眼睛对着他:“真影响到了?” 她口吻中止不住的关心,也就是老夫老妻才能这样。 姜禹只匆匆看了她一眼就垂下,睫毛很长,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 可他越是这样,萧绮越觉得是真的,他这是在挽留最后一丝男性自尊。 萧绮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你又不肯去看医生,这不就耽误了么?没有外伤,会不会是心理问题,你有没有想想办法,看点片什么的?” “看过了。”姜禹只吐出三个字,就不肯多说了,嘴唇抿得死紧,唯有吞咽的喉结透露出一点情绪起伏。 萧绮直接脑补出下文——没用。 这可愁人了。 …… 萧绮陪姜禹回到公寓,趁着姜禹进屋洗漱换衣服的空档,和林阿姨聊了一会儿。 林阿姨照顾了他们好几年,以前姜禹的习惯她都还记得,不记得也不要紧,有笔记在,重温一下很快上手。 日常起居那些,萧绮自然不用多嘱咐,就是在饮食上补充几句,多用些滋补降燥的食材,少一些刺激性食物,让他少熬夜等等。 林阿姨是过来人,听了前半段,就抓到了精髓,也没多问,转头就把自己整理多年的食谱递给萧绮看,有一些是专门针对男性的。 萧绮看过这些药膳的功能和针对的问题,终于笑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姜禹出来时,萧绮正在一旁接电话,匆匆讲了几句,脸色讥诮,见到姜禹便说:“我回家一趟。” 姜禹问:“晚上不住在这儿?” 萧绮说:“我回萧家。” 萧绮转头就走,可她的车还停在约见那迪斯的酒店外面,姜禹便让司机送她。 结果,等萧绮上了车才想起来,今天以前他和姜禹还在“冷战”,就因为那天莫名其妙的吵架。那件事还没结果呢,竟然就这么翻篇了。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刚才电话是萧家老爷子打来的,别人的面子萧绮可以不给,爷爷的却不得不给。 …… 老爷子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也不知道从哪里收到了风,将几件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联系到一起,很快就得出一个结论——里绘的事,是姜禹和程尧东一起做的。 当然,老爷子没有责怪的意思,再说也轮不到他来批评,他只在电话里问了萧绮事情真相,还夸姜禹动作快,有决断,知人善用等等。 老爷子是老狐狸,萧绮是小狐狸,还是萧家最像老爷子的人。 自然,萧绮也是萧家人里最了解老爷子的,她才不信这通电话只专门求证猜测的,老爷子心里早就有数了,找她肯定是为了别的事。 这不,萧绮刚回到萧家大宅,就被老爷子叫去谈话,宗旨就一条——二房的小女儿萧歆和程家的婚事,萧绮要出点力。 萧绮喝了半杯茶,没急着答应,也没拒绝,就一边品着茶味,一边琢磨老爷子的深意。 老爷子说的是“程家”,而非程尧东,这就说明,程家其他适婚单身男子也可以纳入考量。 至于让她出力么,这就分两方面讲了。 一来么,是她曾经“抢”了姜禹,虽然她不觉得那是抢,但萧歆一口咬定,如果不是她从中作梗,姜禹就是她的——真是可笑。 无论如何,当年的事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萧绮也懒得解释,与其浪费时间去争辩一个对方永远不会接受的答案,倒还不如保持沉默,省点口水。 简而言之,和有智慧的人进行对话,和没有智慧的人只有无谓争吵。 不过这事在老爷子眼中,从顾全大局的角度思考,那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老爷子希望每个孙女都有好归宿,这个“好”自然也值得玩味,要见仁见智。再说家和万事兴,老爷子也希望由萧绮表现出大度的一面,帮衬萧歆一些,既能化解旧仇,又能撮合萧家和程家结成亲家。 这二来么,就有姜禹和程尧东联手合作的原因在了。 萧绮有本事和姜禹维系多年交情,离婚了还能默契配合,那么通过姜禹,给程尧东送几句话,也就是举手之劳了。 话说回来,萧绮也不是没有自己的考量。 她不帮萧歆,指不定又要引起一些风波,老爷子面前也会扣分,损了她经营多年“识大体”的人设。她若帮了萧歆,萧歆必然不会念好,还会认为她是心里有愧,在弥补当初的抢夫之仇。 可萧绮转念一想,萧歆如何小人之心,她从没在意过,如果哪一天萧歆真的念她的好了,她反而觉得荒谬。最主要的还是老爷子和萧家其他人的看法。 萧绮故作轻叹,放下茶杯说:“我现在知道的是——姜禹和程尧东的确合作了,里绘的事是他们做的,但里绘挑衅在先,也是姜禹为了教训那不懂事的弟弟,借力打力罢了。程尧东这个人么,他的背景和处境您也知道,他是有野心,有头脑,也有意和萧家建立联系。我听说萧歆是喜欢他的,姜禹那边也给过他一些建议,说了萧歆不少好话。至于程尧东能否领悟,能否和萧歆相处融洽,这还得看他们的缘分。我倒不是不想帮忙,透过姜禹带几句话还是能办到的,就怕帮得多了,人家不领情,还觉得我是在暗中搞破坏呢。” 老爷子笑道:“你管她领不领情,我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事成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你做了多少事,家里都看见了,你只管去做,其它的不用理会。” 萧绮应道:“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说穿了,萧绮要的也就是这句话,萧歆怎么想,那是萧歆,萧歆的想法不代表萧家的利益分配,更左右不了,老爷子才是主心骨。反而是萧歆越不满,她就越显得委屈,那么为了弥补她的损失,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吃亏是福啊,也是有道理的。 老爷子白了她一眼,又说她人小鬼大,算盘打得贼精,都是跟姜家那个小混蛋学的,萧绮也不反驳,就眨眨眼,任凭黑锅砸在姜禹头上,默认自己的无辜。 …… 萧绮在老爷子那里表达完“忍辱负重”的忠心和孝心,一转眼就在外面遇到了萧歆母女。 萧歆见到萧绮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萧歆母亲表现的十分得体优雅,知道萧绮此来何意,还非常慈爱的套了几句近乎。 萧绮应了几声,谁知萧歆却突然来了句:“只要你能管好你的人,我就谢谢了。” “你的人”,谁? 哦,任熙熙? 也是,程尧东“追求”任熙熙的消息,也不是秘密了,萧歆知道也不意外,可她这没心没肺的表达,不仅把自己在意的东西都露出去了,连她妈刚才刷的那波好感,也瞬间破坏掉了。这点城府,即便真的联姻了,应付程家那大家子也是够呛。 萧歆母亲立刻掐了萧歆一下,维持着笑容将萧绮拉到一旁,说:“她今天心情不好,你别往心里去。程家的事,你能帮,我们一定会记在心里,当然我们自己也会尽力的。” 萧绮也笑起来,你来我往的虚应了几句,便抬脚走了。 这事很快就传到陈可耳中。 陈可也打了电话过来,抱怨了几句老爷子偏心,当年和姜家的姻缘,一开始就是安排给萧歆的,后来还是姜禹眼明心亮,看上了萧绮,如今程家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亲家,又是第一个想到萧歆。 萧绮听完母亲的抱怨,只说:“除非我有意程尧东,否则这门婚事即便安排给我,我也会想办法推掉。程家的其他人就更不要提了。” 陈可叹了口气,又问老爷子可曾许诺什么实际的好处? 萧绮只说“没有”,但子公司产业、房产、基金一类的,怕是不会少。 说到钱,没有人会不心动,越是有钱人就越贪婪,似乎贪婪在有钱人中是一项美德,少了就是不争气,多了还可以更多。 一个漂亮却贫穷的女孩,如果贪婪,且对金钱有无尽的欲望,是很容易就走上歧路的。可要是这个女孩清高自持,道德线本就设定了高门槛,等到青春不再,心态却还没有因为岁月的磨炼而圆滑平顺,怕是又会后悔感叹,既然是注定要流失掉的筹码,当初怎么就不赌一把呢? 萧绮没有这些烦恼,她的贪婪在这个圈子看来,也是必不可少的野心。 可有一件事,她一直小心隐藏着,连陈可都没告诉,连老爷子都没看出来。 那就是总有一天,她会想办法离开之昀,去外面施展野心,还要以投资人的身份,创立完全属于自己的服装品牌——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难,她甚至可以大学一毕业就这么办。做这行要有钱,有背景,有资本,而她早就具备了。 可惜,萧家是不太支持萧绮的想法的,有钱人赚钱有千般思路,高端玩家不会拴在一条产业上,金钱家族投资的行业是五花八门的,哪一个都可以剥离,每一个都可以玩到出色,投资任何行业都好,那只是过程,金钱才是目的。 什么理想、梦想?只有金钱作响。 她可以一时兴起去投资某个项目,也可以到服装公司玩票的做个总监,却不可太过投入,她可以让他人看到,她对商场尔虞我诈,项目争夺,以及人心博弈的沉迷,却不能绊在某个具体事情里。 一旦她将全部心思、心血、心力都放在自己一心要营造的某项事业上,那件事就会成为她的软肋和弱点。 她拥有的实在太多了,有人会来攻击,有人会来抢夺,有人会来要挟,有人会借力打力,借由打击她的事业,来打击她这个人,打击三房。 她只能表现得无所谓,不在意——商场如战场,没有人会表现出真实的喜好,一切都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只有长久地站在战场上,才有资格玩下去,而她争的也并非一时输赢,而是十年后的天下。 第13章 “可你一眼就将我的心思看透了。” 萧绮并没有回姜禹的公寓。 车子开到半路时,任熙熙发来消息:“程尧东约我见面。” 萧绮看到消息,笑了。 看来这段时间不算没白带任熙熙,以前这种事任熙熙不会跟自己通气,但现在会了,说明任熙熙已经领悟到她的深意,决定上这条船了。 这种情况下,她是不好驳面的,不然关系又会打回原形。 萧绮回道:“去见,地址发我,我来一次性解决他。” 这次拒绝了,还会有下次,有些人很执着,仅仅是拒绝,是不够的。 任熙熙很快应了,不会儿就把地址发过来。 萧绮直接让司机改换方向。 半小时后,萧绮下车来到一家会员制的酒吧门前。 这里出入的人基本都是金领、金主,萧绮也来过几次,但不算熟客。 萧绮没急着进门,就在距离门口不远的路边,她看见了任熙熙。 任熙熙穿着很随意,只是衬衫、牛仔裤和球鞋,脸上脂粉未着,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显然她下班后回家洗过脸了,懒得因为程尧东再耗费一次成本。 萧绮走上前的同时,从包里拿出一条爱马仕丝巾,直接围到任熙熙的肩膀,并熟练地打了个结。 任熙熙虽是一怔,却没有问为什么,瞬间领悟萧绮的用意。 萧绮搂着她的肩,说:“走吧。” 两人就这样一起进了门,没有任何人阻拦。 其实就算不围这条围巾,任熙熙也能进来,毕竟萧绮还穿着一身“战服”,可她懒得解释——围上一条丝巾就能解决的事,便多一句都不想说。 这种场合就跟职场一样,是看人下菜碟的,你穿得好,人家打量你,评估你,你穿得不好,人家也会打量你,评估你,还会将人分成三六九等,不同的人会受到不同的待遇,这是常态。虽然不公平,但它在生活里无处不在,并且我们自己也都是这样“看人”的。 这里采用了会员制,为的不仅是让会员得到一种稀缺的优越感,也要确保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幸来这里消费。 工作人员有自己的职业要求,也会受到专业培训,其中一项就是通过谈吐和着装来分辨客人的背景、身份、消费能力。亲爸是金主,还是干爹是金主,是银卡会员、黑卡会员还是金卡会员,这都是有区别的。 当然,他们也会尽量做到照顾每一个人的自尊心,不让这种评估外露,也不会让会员感受到强烈的差异化服务。 萧绮和任熙熙提前到了。 一坐下,萧绮就叫了喝的、吃的,然后慢条斯理的跟任熙熙“科普”起来,先是聊这家高级酒吧,进而聊到程尧东的用意。 萧绮问:“按照路程来说,程尧东应该会比你我先到,但他却预留出一个小时。就算是扣掉你的路程,你还有时间化个妆,搭配一身衣服。” 说这话时,其实萧绮也有点犹豫,拿不准任熙熙这样“随随便便”的前来,是真的单纯呢,还是故意的。 直到任熙熙说:“我知道。” “哦。”萧绮勾起笑,“那你倒说说看,你还知道什么?” 任熙熙喝了口热茶,双腿叠在一起,手肘架在膝盖上,托着腮,略带圆润的娃娃脸上也扬起一点笑意:“他把我约到这里来,却又不提这里有着装要求,我觉得他有测试我,甚至是刁难我的成分。其实我出门前已经查过了,这里是会员制,我知道我穿这身不合适,我也有衣服可以换,但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换。” 萧绮笑意渐浓,她忽然觉得任熙熙比以前更可爱了,尤其是在剥离掉因为青春线而带来的压力之后,那骨子里的机灵和灵气,就源源不断的往外冒。 “为什么不换?”萧绮问。 任熙熙说:“因为我想知道,程尧东是不是要借此机会彰显他的身份,好让我对他另眼相看。还有,我想知道他测试我的目的,他是以为我拜金,还是想试探我有多少行头、家底,看我会不会因为五位数的衣服和包包,就卖身、卖肉?” 职场上的女性或多或少都会准备一两件战服,何况是搞服装设计的。 奢侈品牌的包包不难买,但是不同款式的包,不同的颜色,却能划分出女人的消费级别。有些包是专门留给vp或vic客户的,因为大客户包多,根本不缺经典色,而为了凸显差异化,平时会很少用经典款、经典色,反而会特意挑选亮眼、稀缺的搭配。 再说衣服。衣服是比包更高的门槛,客户的评级是各方面均等衡量的,从头到脚都要有消费,才能建立对品牌的忠诚度,才会得到消费力和欣赏能力的综合高分。 是的,人会将品牌分级,从一线、二线到十八线,反过来品牌也会给人分级。听上去或许刺耳,但规则就是如此。 假如某位客户经常买某个一线品牌的鞋子,那么到了新款预留的专场活动时,sa就会优先通知。就更不要说某些一线品牌的经典款外套,几十年不退流行的那种,也就只有超级vp凭运气,凭实力才能拿到。 任熙熙作为一个服装设计师,必然明白这里面的门道,而会员制酒吧就和服装文化大同小异,她如果穿着家底前来,既能彰显自己的底气,还能显露出她对这个场合以及程尧东这个人的重视。这还关乎某种社交礼仪。 可她偏不。 任熙熙说:“如果门口的人拦我,我就直接离开,再拍一张门脸照片给程尧东,告诉他很遗憾,我被拒之门外了。这样,他会觉得没面子,也许以后就不会再约我了。也有可能,他下回会提议让我来挑地方。我倒不是说,一定还会有下次,只是不喜欢他次次都把主动权拿在。难道就因为他是尚坤股东,我就得伏低做小么?好吧,我承认我之前是很在意这条人脉,那时候我还想过去尚坤,可现在我不想去了,那我就没必要再巴结他了呀。” 任熙熙还说,自己最好的朋友有一家奢侈品二手店,什么限量版包包都能拿到,衣服品味也很不俗,不一定要把Logo挂在身上,但肯定能搭配出与众不同的时尚感。 换句话说就是,一个女人是否打扮,是否愿意花费出街成本,那就取决于要见的人在她心里是否重要。这大概就是有些上班族女性,为什么真的以“社畜”的面孔去公司——一句话,你们不值得。 当然还有一些女性,她们会精心打扮,还会在前一晚就搭配好衣服,选好首饰。可她们不是为了某一个或某一群人,而是为自己,为前途,为领导和客户的印象、职场环境和未知的可能性。 没有人会拒绝一个穿着得体,且妆容精致的女人,同样是这个项目,当你和竞争对手能力相当时,你又能兼顾个人着装、气质,你的优势就会多一些。个人外貌管理,也是一种能力。当然反过来也是一样,职场男性保持外表的干净,用服装细节来显露个人品味,看在女人眼中就是赏心悦目的,他的机会就会更多。 萧绮有个投资圈的朋友,她就曾经说,部门里新来一个男大学生,长得帅气,白白净净,又会穿衣服,带出去见客户有面子。刚好部门有个小组在做项目,这项目是没男大学生的事,可就是因为外在条件好,嘴巴甜,女负责人就让他进组帮忙整理资料。最后项目结束,分给他小二十万的提成和劳务费。 萧绮笑着接道:“我很好奇,你现在说话这么有底气,是因为青春线已经没有悬念了,还是你在借此机会向我表忠心呢?” 任熙熙是有些小心思的,可她知道自己瞒不住萧绮,索性就不瞒:“都有吧。其实我之前还对青春线没信心,有几天真的很沮丧,很怀念以前的无忧无虑,不明白怎么现机会好不容易来了,我却放不开手脚了。直到经过那迪斯这件事,我才慢慢找回感觉。我想过了,我不能再瞻前顾后,做着青春线,还惦记着尚坤的挖角。我也知道,这件事在你和姜总这里还没有翻篇,因为我还没有明确表达自己的态度。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我希望你们能看到,我和程尧东,和尚坤是真的要划清界限的。” 任熙熙坦白的这些,刚好就是萧绮最喜欢的点——她并不反感下属有心机,只烦有心机还装无辜、天真,自以为遮掩得多高明。 萧绮:“既然如此,那我也直接说了——程尧东可不是一般人,看他今天的安排,就知道他的心眼比你多。你要是真想划清界限,待会儿我可以帮你,但站在我个人的立场,我倒不觉得眼下是最好的时机。” 任熙熙问:“是因为汪嘉姐那组的合作么?” 萧绮说:“不止,之昀和尚坤会常来常往,你跟他的接触也会变多,无论你是否喜欢这个人。工作归工作,情感归情感,职场上不讲个人喜好,你不是来交朋友的,与其着急划清界限,倒不如学着如何调试心态。兴许处理好这段关系,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说到这,程尧东来了。 …… 萧绮和任熙熙同时看向来人——一身的浅色休闲西装,恰到好处的笑容,神色淡定,见到萧绮却没有丝毫惊讶。 萧绮和程尧东握了下手,等他入座,才故意问:“程总不会介意我来‘搅局’吧?” 程尧东说:“当然不会,平时请还请不到。” 等程尧东跟服务生要了杯咖啡,萧绮又道:“程总似乎料到我会来啊,你这是一石二鸟么?” 程尧东仿佛一怔:“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么可能。” 萧绮弯了弯眼睛,已经几乎可以确定,程尧东就是故意的了。当然,结果可能如他所愿,成功把她引出来,也可能任熙熙没有多走这个心眼,没有通知她。程尧东也只能凭着过去和任熙熙的接触和观察,来推算一个大概率的走向。 但无论如何,他既然这么做了,用意就值得玩味了。 萧绮不动声色的琢磨片刻,首先就将工作原因排除在外,那么余下的能让他们产生交集的,就是萧家和程家了。 这倒有意思了,难道他不介意当着任熙熙的面,聊到联姻一事? 哦,可能就和任熙熙说的一样,他根本无意追求,一切都是烟雾弹。 萧绮很快和任熙熙交换了一个眼神,任熙熙捧着杯子,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好像完全将话语权交给她了。 萧绮收回目光,便这样说:“如果程总真有诚意,少一点迂回,多一点实际行动,将萧歆直接约出来,我相信她一定会欣然赴约的。你现在这么做,倒是让我看不懂了,我只听说过走岳父、岳母路线的,可没听说走堂姐妹路线的。” “萧总监可真是聪明。”程尧东没有否认,反而笑道:“其实我的目的很单纯,只是想听一些真话。我相信从你这里得到的看法,会更真实一些。” “哦,会么?”萧绮也毫不遮掩,“你既然找我出来,就应该知道我和萧歆的关系。你确定不是来听我吐槽,好给自己一个拒绝的台阶,再给我背上一口黑锅么?” 程尧东眼里也多了一层笑意:“好话要听,真话也要听。哪怕是在比赛场上,也要去掉一个最高分和一个最低分,这是为了去除偏袒和偏见。婚姻是大事,我总要各种声音都听一些,才好衡量。” 萧绮眼神微妙了:“没错。而且这还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可以测试我们萧家姐妹是否真的不合,不顾大局,已经到了不惜破坏对方婚事的地步。程尧东,你可真是长了一颗玲珑心。” 程尧东:“可你一眼就将我的心思看透了。” 萧绮摇头笑了:“我就这么说吧,我和萧歆是有交手,但那只限于一些小事,不伤筋,不动骨。站在我的角度,这门婚事绝对能满足你所有需求,包括萧歆这个人,她一定是个好妻子。我也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家千金,能比她更适合你。” 程尧东:“哦,但是呢?” 萧绮:“没有转折,没有但是,我句句都出自肺腑。” 程尧东:“看来外面的传言也不能完全相信,起码从你这里,我看到你们是一条心。” 萧绮翻了个白眼:“不如直接一点吧。以后你想知道萧歆的事,可以随时问我。同样,我也会把和你的碰面,转达给她。” 萧绮边说边拿出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以后就不要打着熙熙的名义引我出来了,我不难约的。” 程尧东仍是笑,却不再多言,拿出手机扫码。 至于任熙熙,她杯子里的热茶已经喝完了,此时正捧着空杯子,睁大了眼睛欣赏着两人的对手戏,看的是津津有味,双眼放光。 …… 直到三人一同走出酒吧,程尧东出于礼貌,提议送任熙熙。 任熙熙只犹豫了一下,和萧绮对视一眼,就答应了。 既然话都说清楚了,连联姻的事都拍在桌面上了,那任熙熙也不必再“自作多情”的认为,程尧东对她有别的企图。 临走前,萧绮说了句:“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然后,她目送两人上车,遂脚下一转,上了姜禹的车。 司机将车开上大路。 萧绮刷了下微信留言,同时说:“陈师傅,麻烦你送我回家,宾秀路。” 宾秀路,萧绮的住所就在那儿。 司机应了声,很快将车掉头。 萧绮回完信息,就看向窗外的夜景,没多会儿,就眯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这个男人,真是不简单。 萧绮已经忘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姜禹产生印象,进而对他产生好奇心的,似乎是从一个传闻开始,又似乎是因为姜家。 她不止一次的见到女生倒追姜禹,她们很漂亮,条件也很好,可姜禹选择的第二任女朋友,只是学校里的一个普通人。 哦,这么说也并不准确,上国际学校的没有普通人家的孩子,只是相对没那么亮眼。 有人调侃说,姜禹返璞归真。 可这次没坚持到一个月,就分手了。 学校里流传了很多分手版本,听上去都不像是真的。 …… 萧绮和姜禹产生进一步交集,是在一个非常普通的午后。 当时,萧绮就站在二楼化学教室的窗口,一边吃着雪糕,一边欣赏风景。 这个时间,很少有同学在教学楼里待着,大多回了宿舍,她来这里就是图清静。 教学楼后面有几个乒乓球桌,原本很久没人用了,前不久有两名学生在熄灯后,偷偷跑到后面,将台子彻底利用了一番,直到被学校老师当场抓到。 萧绮不禁看向下面那几个台子,还特意往台面比较干净的那张多瞄了几眼,这时就有人从拐角处过来了。 是姜禹。 萧绮没吱声,只是扬了扬眉。 不到两分钟,又有一个女生拐过来。 女生来到姜禹面前,深吸一口气,便开始表白:“姜禹同学,我很喜欢你,真的,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显然,两人是约好的。 姜禹转过身,摇头:“不喜欢,也不愿意。” 然后,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女生遭到拒绝却并不意外,也没有气馁,又追问:“为什么,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姜禹神色未变,只说:“我不喜欢被纠缠,也不喜欢解释。” 女生:“……” 萧绮无声地笑出一口白牙。 女生又在原地坚持片刻,离开了。 本以为好戏到此结束,没想到不多会儿,又有一个女生过来了。 女生:“姜禹,我……” 同样的桥段再度上演,萧绮睁大了眼。 姜禹的台词也没有一个字变动:“不喜欢,也不愿意。” 直到第三个女生来了,走了,萧绮才醒过闷儿。 她们不是来偶遇姜禹的,是姜禹特意将人约到这里,再错开每个人的时间,他要一次性解决所有“表白预约”。 萧绮看得啧啧称奇,也不禁好奇姜禹的品味,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呢,似乎两任女朋友之间除了性别一致,就没有相似之处了。 萧绮连看了三场表白,三场拒绝,打了个哈欠,便趴在窗台上。 姜禹也抬脚往外走。 就在这时,萧绮的手机响了。 萧绮点开一看,是微信公众号的推送。 她又按掉手机,再往下一看,就见姜禹已经回过身,正朝她望过来。 萧绮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转头,而是挥了挥手:“嗨,姜禹同学。” 姜禹没有动,依然看着她。 他对萧绮也是有印象的,尽管在聚会上时,萧绮和萧歆一样,都会将目光投向自己,但那眼神里的意思却不同。 萧歆的那种眼神,他见到过太多次,他总是回以冷漠,因为但凡给对方一点友善,都会令对方会错意,进而做出让人尴尬的行为。 被喜欢,有时候就是一种强迫。 他不接受,对方伤心,这好像都是他的错,他厌恶这样的道德绑架,只是从不外露。 萧绮解释道:“我不是要偷听,是我先来的。” 姜禹竟然回应了:“无所谓。” 萧绮:“问你个问题哈,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还是不喜欢女生?哦,你要是不想回答,就不用理我。” 很多人都说,姜禹待人接物很讲究尺度,性格温和,是个好相处的人。从某个角度来说,是这样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女生会鼓起勇气来表白。 但在萧绮看来,这种温和以及“好相处”,只是一种礼貌的拒绝,很多人却理解不到。 更何况,萧绮还见过他相对“恶劣”的一面。 就好比说现在,姜禹本可以不理她的问题,转头就走,可他却说:“起码不是你这样的。” 萧绮没有生气,她还笑出声:“你很毒舌啊,姜禹同学。我又不追求你,你没必要防着我。说出来听听嘛,我还能给你点意见。” 姜禹终于有了点表情:“你很闲?” 萧绮点头:“非常闲。” 姜禹没接话,只是皱了下眉心,由下而上的打量萧绮的戏谑。 萧绮问:“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明明已经表现出拒人千里的一面,没有留情面,可类似的事还是持续发生,而你在外面的名声也没有因此变差?” 姜禹思考了一下,摇头。 萧绮说:“因为三个原因。第一,你平时实在太装相了,大家对你的印象已经固定了,而你懒得推翻。第二,在这个学校里,没有女生会承认被你无情拒绝,她们都很要面子的。至于第三……” 说到这,萧绮轻笑出声。 然后,她对上姜禹的目光:“第三,对女生来说,你的脸就是一种邀请。” 姜禹的眉头直接打结了。 直到他离开,萧绮都在笑。 她的心情是真的好。 …… 萧绮没有想到的是,她以为千载难逢才能看到的好戏,竟然在日后又上演了几次。 姜禹明知道她午休会到化学教室,也知道她喜欢站在窗口,可他还是将“表白预约”的地点定在这里。 他也成了风景的一部分。 而萧绮成了忠实观众。 真的有趣,也真的讨厌。 观摩了三次以后,萧绮已经觉得很无聊了,等女生离开,便问道:“喂,你是不是故意的?” 姜禹眼皮掀起,扫向她。 萧绮问:“这块风景,这个时间段,已经被我承包了,你换个地方不行吗?” 似乎从上次开始,姜禹就不再在她面前维持形象,保持礼貌了。 他走向拐角时,落下两个字:“不行。” 萧绮也没有吵架的意思,叫道:“那你就再交个女朋友吧,这是最好的办法!” 这事之后,萧绮清静了一段时间。 大概隔了半个月,姜禹又来了。 只不过这一天,萧绮也很忙,根本顾不上看戏。 就在姜禹又一次吐出那句对白时,楼上也同时响起另一道男生的声音。 “萧绮,我喜欢你!” 楼下的姜禹和女生同时往上看。 萧绮背对着窗口,垂肩的发,和两边的窗帘,一起随风摇曳。 她的背影笔直且纤细,她的声音悦耳且清脆:“谢谢喜欢。” 站在姜禹的角度,他看不到男生的模样,只听到男生说:“我,我想你做我女朋友,可以吗?” 这话落地,楼上楼下都沉默了。 楼下的人看着楼上,楼上的人正在考虑。 片刻后,萧绮带笑的声音响起:“好呀。” 男生激动了:“真的?!” 萧绮:“真的。” 姜禹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看向面前的女生。 女生欲言又止,似乎还想说什么——虽然刚才被打断了,但她还是听到了拒绝。 很快,女生走了。 不会儿,姜禹也走了。 萧绮则拉着男生的手离开化学教室。 …… 萧绮的新任男友是高一年的尖子班班长,而且体育很好,经常风靡在篮球场上,不少女生去看比赛都是为了看他。 两人交往的事很快在校园里传开,这个年纪男生宿舍里的话题,有一半都是围绕着女生。 比较最快的男生甚至直接问他,有没有跟萧绮睡过觉。 在这里,有些事一旦发生了,是瞒不住的。 萧绮就听过不少校内情侣的私密事。比如有哪个女生觉得不舒服去看了大夫,却碰到大夫让实习生实习观摩;比如有哪一对没做好措施,女生突然怀孕,不得不暂时休学;比如哪个男生味道重,女生觉得恶心,吐了;再比如因为女生怕疼,男生不忍心,就将子子孙孙释放到棉被中,等等。 这种事除非自己说,否则外人怎么会知道呢? 当然,听听也就是了,是否夸张,是真是假,没必要细究。 萧绮做了许多次听众,尽管并非她想听,她也不想成为诸多故事主角的其中一个,所以无论现男友如何软磨硬泡,她就是不同意。 男友保证不会到处说,但萧绮却不信。 男友又问什么时候才可以,萧绮说:“如果我毕业了,你还在任的话。” 几天后,依然是中午,萧绮就和男友在化学教室里。 姜禹就在楼下,刚刚拒绝了一位女生。 女生离开之后,他却没有立刻走,还被楼上传来的恳求声吸引了注意力。 “好绮绮,宝贝……” 萧绮笑出声,说了句“别闹”,然后柔声问他:“咱俩的事,你是不是跟李申说了?” 男友很快否认:“没有啊,怎么可能。” 萧绮:“提示你,是关于毕业约定的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男友支吾了两声才承认:“就是不小心说漏嘴了,他一直问、一直问,我觉得烦,就说和你约好了毕业再说。” 萧绮:“哦,这样,难怪有好几个女同学来问我,是不是真的,为什么要等毕业。” 男友连忙解释:“那个,我不是故意的,绮绮,你别生气。” 萧绮却换了个话题:“听说你和林辉上床了?” 男友愣了几秒,对她这一手毫无防备,进而错过了最佳辩解时机。 萧绮又问:“是和我在一起之前,还是之后?” 男友:“之前!” 回答得这么快,假。 男友反问:“这事你听谁说的?” 萧绮:“你跟谁说过,你心里没数么?去问啊,问他都告诉谁了。” 男友不说话了,脸色越发难看。 一阵沉默过后,男友问:“你……那咱们……” 萧绮笑了声:“分手吧。” 男友自然是不愿意,又争取了一会儿,还有动作纠缠。 直到他发出一声叫唤:“啊!你干什么!你疯了!” 也不知道萧绮说了句什么,男友气得又骂了两句,终于摔门走了。 萧绮这才转过身,看向窗外。 而姜禹,他正靠着台桌,双手环胸,看完了整场直播。 萧绮笑了,扣上酒精灯的盖子,问:“精彩么,姜禹同学。” 姜禹点头:“精彩。” 萧绮说:“哎,今天以后,学校里又要多一个关于我的故事了。” 姜禹:“你怕被说?” 萧绮:“怕与不怕有意义么,什么都不做,也会成为话题的。管不了别人的嘴,就管好自己的心情呗。” 清风拂面,姜禹笑了。 萧绮眨了下眼:“咦,你这么笑还挺好看的!” 姜禹没回应。 萧绮托着腮,又问:“姜禹同学,要不要跟我好啊?我不用你喜欢我,也不用你告诉我哪里不好,反正我是不会改的。怎么样,公平吧?” 姜禹笑意渐浓,眼睛都弯了,他是真的很愉悦。 风吹动了窗帘,吹动了两人的头发,也吹动了衣衫。 姜禹的声音随风而至:“不要。” …… …… 萧绮听到有人叫自己,从梦中醒来。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她刚才去见了任熙熙和程尧东,如今是姜禹的司机送她回来了。 萧绮一进门就去卸妆、洗漱,从浴室出来,才见到任熙熙发来的微信:“我到家啦。” 萧绮回:“早点休息。” 不会儿,程尧东的微信也过来了:“人已经安全送到家。” 萧绮回:“谢谢。” 本以为对话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程尧东又问:“服装业你是行家,如果我想要再投资一家,有没有好的推荐?” 隔了几秒,程尧东补充道:“传统品牌或者潮牌都可以,新人工作室也会考虑。” 这大概是认识程尧东以来,唯一一个引起萧绮兴趣的话题了。 萧绮:“你要投资?为什么非得是服装业?” 程尧东:“这行接触了一段时间,我觉得很有趣。别的行业也有投资,我也会请教行家。” 萧绮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你看中任熙熙,还提议让她签约尚坤,这并非你的最终目的。你是希望投资新人新品牌,掌握绝对话语权?” 程尧东:“已经成熟的品牌,后来者能有什么分量?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是啊,这就像她进入之昀一样,这只是一个阶段,一个过程,她没想过长久,可她需要学习之昀的经验。这并非设计和经营入门的经验,而是服装企业的求生之道。 还有,她不希望被外面的人或者萧家内部的人,看出她有自立品牌的意思,哪怕是一丁点——她已经经不起失败了。 看来程尧东也是这么想的。也是,他们有类似的处境和顾虑。 这时,程尧东又发来一句:“其实我更希望挖掘的人才,是你这样的。可惜,你无意自立门户。哦,很抱歉,我只是单纯表达一下个人的看法,没有别的意思。” 萧绮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缓慢露出笑容,却没有回复。 这个男人,真是不简单。 第15章 她实在不懂,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萧绮没有回应程尧东的试探,后来程尧东也没有再继续纠缠。但萧绮预感,程尧东这样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就凭他接近任熙熙这个动作来说,就可见一斑。 是啊,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的目的却不是因为色,就算有“色”的成分也是捎带手。 他是在挖姜禹的墙角,可他要挖的不只是任熙熙。 真不知道该说这个人异想天开,还是艺高人胆大。他和萧歆的事,能促成的可能性很高,如果另一方面,他又成功撬动萧绮,让她离开之昀,创立新品牌,这也不是毫无可能。毕竟在商言商,加上“结亲”这层关系,相比姜禹只是前夫,程尧东可是姐夫啊,在萧家看来,他和萧绮的确更近一些。 不过话说回来,萧绮也没有排除和程尧东合作的可能性,他提出的条件的确够吸引,而且程尧东是一个很好用的烟雾弹——他们合作,是代表程家和萧家。 再说,如果程尧东真和萧歆结婚,那程尧东投资的事业,二房一定会鼎力相助,而不会像过去一样,针对三房,明里暗里搞破坏。 当然,这里面也有隐患,那就是她和萧歆的不合。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恐怕萧歆都不会正向思考,这也是个问题。 再说姜禹。 就因为程尧东逐渐露出狐狸尾巴,令萧绮想到了姜禹先前的言行,如今回头细品,似乎意味颇深呐。 当她提醒姜禹,程尧东在挖角时,姜禹说的是:“他挖不走。” 他很笃定,还在当晚就解决了任熙熙的思想工作,并将青春线提前搬上桌面。 事情解决之后,他又说:“只要不挖我的墙角,我就能井水不犯河水。” 这个“他”指的依然是程尧东。 可这里的墙角,似乎已经不再是任熙熙了。 萧绮甚至怀疑,姜禹是不是暗中调查过什么,早就精准的猜到程尧东挖角任熙熙,其真正目的在于撬动她? 撬动她,不只是一个设计总监的职位,还有萧家。 或许,这才是程尧东的真实目的? 不过萧绮并没有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中,后来趁着空闲,直接去问了姜禹。 姜禹刚刚结束一个电话会议,听到萧绮的疑问,并不惊讶,只是给她倒了杯咖啡,说:“这种事他不敢明着来。明着来,我一定会阻止。” 他没否认。 萧绮接过咖啡却没喝,只是眯着眼睛看他。 姜禹问:“为什么这么看我?” 萧绮说:“他有其他用意,这不难想到,但你猜得这么准,是不是你找人查过他?可是为什么呢,他在此之前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就算要查也要有合理怀疑和动机啊。” 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是怎么办到的? 姜禹错开目光:“直觉吧。” 不对视,还扯直觉——他在回避问题。 可她也知道,姜禹这态度就是不打算透露谜底了,她便换了个问题:“那么任熙熙呢,你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程尧东追求她的消息是假的?说实话,我觉得两者并不冲突。” “是真是假不好说。”姜禹如此回道:“可能是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的确有可能是双管齐下。当然也可能是假,消息也许是程家某些人放出来,用来破坏他和萧家的联姻。” 萧绮:“为什么你好像一点都无所谓似的。” 姜禹垂眸叹了一声,反问:“为什么我要有所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对任熙熙有男女之情?” “因为我明确问过你这个问题,你没有回答。”萧绮说:“就我对你的了解,没有的事,你会直接否认,你不回答,就是有可能。当然这是你的私事,在事业、金钱都兼顾的基础上,再多一点个人追求,寻求一些感情调剂,也是人之常情。” 姜禹却拧了下眉头,似乎在搜寻过去的记忆,然后问:“你什么时候问过我?” 萧绮一顿,隔了两秒,原本认真的表情破开了,扬起笑,还拨了下头发:“啧,姜总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没事,想不起来就算啦!” 可姜禹的神色却没有因此放松,他也注意到萧绮的笑容和动作——她在转移重点。 两人就这样以眼神较着劲儿,片刻过去,谁也不放松,且两人眼里都带着笑,虽然一个字没说,却用眼神交锋了好几回合。 末了,姜禹问:“既然你说你问过,那么当时聊起这事的契机是什么?” 萧绮回道:“你的直觉不是很准么?不如你问问它。” 姜禹轻叹一声,率先伸出手,握住她的。 萧绮要抽手,却被他拉住不放,而她也并不用力,抽了两下没抽开,就任由他握着了。 姜禹轻揉着她的指关节,说:“就算我上次没有明确给出答案,现在也应该来得及——我不喜欢任熙熙。这样回答,是不是够清楚了?” 萧绮没看他,只挪开眼,半低着头。 姜禹看着她的表情,却发现自己能看出来的东西极少,他看出来她在掩饰真实的情绪,可那真实的情绪是什么呢,他吃不准。 姜禹继续说:“我知道,可能是我的一些表达引起误会,而我又没有第一时间说清楚,搞得关系有些‘暧昧’。我是很看重她的才华,我也知道你不会永远做之昀的设计总监。如果你离开,下面几个组长没有人接得住。任熙熙是个好苗子,提前培养起来,也是为了以后考虑。” 萧绮的表情依然纹丝不动,接道:“你做事有你的动机,但大家误会也有大家的道理,那么多人都觉得你是要才色兼收,你也得反省一下。就算她是好苗子,也不应当拔苗助长,落一个德不配位的名声。” “嗯。”姜禹应道:“你说得对,我以后会听你的。” “听我的做什么。”萧绮轻笑着将手抽回来,还在身上抹了两下,“就是离婚之前也没见你这么听话啊,是不是又有条件,还是阴谋?直接说吧,只要我能得到利益,我会同意的。” 姜禹解释道:“什么都没有,就是一个保证。” 这下轮到萧绮皱眉了:“突然做保证,又是为了什么呢?” 姜禹眼神变了些:“是不是在你心里,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有别的意思?” 萧绮点头:“你的确一直如此。” 姜禹沉默了,可他没有错开眼,他依然看着萧绮,那眼神不仅复杂,而且让人心里发慌。 萧绮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他辩解还是发起攻击,她都知道怎么回。 可半晌过去,姜禹却说:“我以前真的很糟糕,对么。” 萧绮怔住了。 这是什么怀柔策略? 萧绮也叹了一声:“姜禹,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也没有挑你的毛病。你很好,真的很好,你的处世哲学,在你的生长环境和背景之下,是最聪明的办法。所以,你没必要在意他人怎么看,也不需要为了迎合他人而改变。同样,我的看法也不重要。” “不重要么?”姜禹的眼神越发深了,“是你觉得不重要,还是你认为我觉得不重要。” 萧绮:“有区别么,做你自己就好了。” 姜禹停顿一瞬,又换了个问题:“你不希望我改变?” 萧绮叹道:“如果你一定要听到肯定的答案,好吧,我不希望。” 姜禹不说话了,气氛也低了些。 萧绮实在搞不懂,他这副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模样,是为了哪般? 难道非得她说“希望”,并且定下一二三四五六七条约束他,他就高兴了?以前可没见他这么M啊。再说她定了,他就做得到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呀。 算了,也没必要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讨论,伤了和气,以后还要共事。 于是,萧绮便主动去握他的手,这样说道:“大多数人都没有资本和底气做自己,这个圈子也有这个圈子的烦恼。或许普通人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有钱人还会得抑郁症呢,他们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呢?普通人的烦恼大部分用钱能解决,但这个圈子的烦恼用钱解决不了。对外,你我要与人博弈,斗心眼,拼手段,对内,不如就做真实的自己吧。我很喜欢这样的你,真的。你我会是一辈子的朋友、知己,相比那些离婚就撕破脸,打几年官司分家产的前夫、前妻,咱们这样已经够好了。起码我很知足,也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 一番话落下,姜禹持续沉默着,他的眼睛也只看着他们交握的手。 萧绮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能感受到他呼吸节奏,他似乎还是没有高兴起来,可他也没说为什么。 她实在不懂,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 时间匆匆飞逝,汪嘉组和尚坤小组的联名情侣系列已经投入生产,即将投放市场,刚开启第一波VP线下预订。 既然是限量系列,那么在成品数字上就要控制住。有些牌子是靠量取胜的,但对于一些品牌价值和文化足够清晰,且有一定市场实力和忠诚消费者的品牌来说,更适合饥饿营销。 就好比说一件秋冬款的毛衣,国际一线品牌的标价是五位数,放在国内一线品牌,如果你敢标价大四位数,比如七八千块,就一定会有人问,到底什么材质,什么设计,看上去是还行,上身也可以,但凭什么这么贵啊,莫名其妙。 在服装界,品牌发源地一定会影响定价。 然而就是这件大多数消费者都不懂的七八千定价,当你犹豫不决时,当你觉得不会有人这么傻上当时,当你过了两天再回头去问Sa还有没有自己的号时,它已经在最短时间内,以微信销售模式走空了。 当然,这样定价的衣服走量一定会缩到最小,甚至可以说是稀缺,就是要营造出一种一件难求的感觉。而购买该品牌的消费者基本都是高薪白领,她们不差钱,她们购买的也不只是款式、面料这样的基本条件,还有不撞衫,不雷同,以及穿出去时,别人会一直看她的衣服,同伴会问她哪个牌子等等。 可惜即便有钱,也绝版了。 听听,绝版,这两个字就像是一剂肾上腺素,它可以让百元的手办在几天之内炒到千元。 再说服装的颜色和面料,山寨永远仿不出来,这是大牌设计师的基本功,哪怕是你将高仿和正品衣服放在一起,肉眼看差不多,你上手一摸,上身一穿,高下立判。 有人会说,就那么一点差别,看不出来。 然而在不差钱的圈子里,他们买的就是“完美”,绝不是“差不多”,明眼人多的是,但不是人人都会指出来,他们还会以此来判断穿衣服的人。 就像是有女生只用高仿,有女生只去二手店买包,有女生只买正版,哪怕是多加钱从vp手里买来一个9.9新的,也不接受二手一样。说到底,这是价值观的区别,并没有谁对谁错,只能说人以群分,不同的价值观将不同的人划进不同的圈里。 而市场就是最包容的,它允许消费观的差异化,也允许买买买自由,你买你的,我买我的,不偷不抢,就图自己高兴。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之昀和尚坤的情侣合作款定价上,要比季节款都高了百分之十到二十,可最终因为有出色的设计,出色的面料,以及冲在一线,受过各种专业培训,口才一流的Sa们的微信销售模式,仅在预售期间,就已经走掉百分之六十的款式。 …… 另一方面,任熙熙也交出几张青春线初稿。 萧绮知道,这已经是经过任熙熙“海选”出来的精华,这背后还不知道铺垫了几百张的辛苦。 萧绮给其中三张画了√,任熙熙大喜过望,原本还提心吊胆的心,此时算是落下一半。 萧绮说:“别高兴得太早,第一批试水的款式,单品起码要十件。虽然整体风格都是青春,但我要求做出个性,做出差异,你能明白么?” 任熙熙忙不迭点头:“明白,我知道怎么做,我保证一定完成!” 萧绮又问:“对了,最近程尧东没有再骚扰你吧?” 任熙熙无所谓道:“没有,他蒸发了。” 萧绮不禁笑了。 是啊,程尧东就跟人间蒸发一样。 …… 没想到又过了几天,就在之昀和那迪斯的合作顺利推进的同时,尚坤那边忽然向之昀提出进一步的合作意向,而提出计划的人正是程尧东。 有意思的是,计划的主角,针对的竟然是萧绮和秦安。 起因么,主要是因为情侣限量款预购数字走红,两家都很满意,可以说是双赢的预期已经达到八成,再加上后续跟上来的网络营销和各种通稿,不仅吸引了一波路人缘,还引起很多消费者的观望和预订追加。 经过营销部的分析和计算,这波销量绝对可观,还多次提议将产量追加上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姜禹叫停了。 姜禹的意思是,可以小量地追,但绝不能贪多。 如果一个品牌,不能遏制住一时的贪婪,不能充分解读消费者的心态,那就别抱怨余货、尾货、库存,也别想赚走忠实客户的钱。长期建立品牌忠诚度,远比某一季的销量来得有价值。这就是为什么有的品牌畅销,有的品牌常销。 至于尚坤方面,似乎也无意贪多,但听说这件事在内部还是经过了一番博弈,最终才决定小量追加。 后来萧绮才知道,这是程尧东的提议,而他之所以能说服其他人,除了私底下做了些工作之外,还拿出一份更亮眼的计划书——情侣款一炮而红,品牌联名应当乘胜追击,由两家设计总监亲自操刀。 哎呦。 这还隔着老远呢,萧绮已经嗅到了程尧东的“不怀好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8 14:00:00~2022-06-14 14: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太阳初夏 20瓶;窃宁 7瓶;爱吃糖的别扭小孩~、可温、西柚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你不赞同我的做法?” 在尚坤提出合作意向之前,程尧东可真是安静了好一段时间,偶尔传来风声,也就是他和萧家二房保持着联系。只是萧绮没听说他和萧歆有什么突破性进展,似乎就还停留在简单的见面、吃饭,以及两家家长联络情谊,商量条件和日后合作上面。 如今程尧东忽然有了动作,按照姜禹和他之前达成的共识来看,之昀没有理由拒绝,而且两家要深度捆绑一事,在公司里也已经传开了。 可是程尧东的计划提出了一段时间,连之昀和那迪斯的合作都已经步上正轨,姜禹这边仍是拖着进度,迟迟不予推进。 要说最着急的,还是营销部那里,但也只限于尚坤的营销,之昀这边采用的是仍在内部探讨的说辞。 到最后,秦安直接找到了萧绮,让萧绮给个准话。 萧绮哪有准话呢,这事以她的职权和关系,她可以管,也可以不管,就看怎么管,管多少了。 这阵子萧绮和姜禹的关系并不算融洽,经过前面一次的口角,近来两人都避免聊得太深入,话题仅为绕着几个正在推进的项目上,比如情侣款的收尾,比如青春线的第二波定稿,比如和那迪斯联名的初稿等等。 当然,秦安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在会所里堵了萧绮两次,萧绮终于答应帮他探探口风。 话说回来,这里也有萧绮的一些私心。 萧绮知道这次合作,很有可能是程尧东的一次投石问路——他之前提过自立门户的事。 但因为他们之间毫无信任基础,她是不可能贸然答应的,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她也得先摸清楚他的虚实,这来来回回还不知道要多少个回合。 …… 这天,萧绮接到姜禹的消息,说林阿姨的老家人寄来了一大批新鲜的食材,林阿姨要大显身手,便叫她一起试菜。 萧绮欣然前往。 趁着饭做好之前,两人就在书房聊了会儿。 萧绮没有拐弯抹角,很快问道:“说吧,和尚坤的合作一直托着,到底是什么用意。如果真的不想接,大可以拒绝。” 姜禹手冲了两杯咖啡,不答反问:“这次合作的前景,你怎么看?” 前景如何,营销部早就做过好几轮分析了,可姜禹还是抛出这个问题,多半是想看她的态度。 萧绮说:“我个人很看好,也相信会突破情侣款的数字,和消费者建立更深层的品牌信赖度。这次的路线,依然是做质不做量,还要比上一次更精,特别是针对优质客户和有购买力的VP客户,每一件单品都要经得起琢磨,耐用有内涵,最少十年不退流行。一旦第一步的基础打好,其中好评最多的几件单品,还可以走口碑常销路线,每年追加小量返场,提供给第一波无缘错过的消费者。” 这样的营销模式和精品口碑文化,各个传统品牌里一直沿用至今,比如拉夫劳伦的男士夹克,比如香奈儿的经典黑色小外套,几十年过去了依然是返场明星,差别只在于时不时会进行细节和版型上的细微调整。 在设计上,萧绮也很自信,她和秦安一定能在把控到最好,这绝不是无的放矢画大饼,恰恰相反的是,他们目标明确,一拍即合,已经互相碰撞过风格和理念,思路已经有了,动手能力也有,就只差合约了。 姜禹听完萧绮的计划,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一直都知道萧绮有野心,有能力,同样一件事,她永远会力争上游,在这一点上他从不意外。 半晌,姜禹笑了:“我一直以为你和秦安有嫌隙。” 这话很不像是姜禹会说的,萧绮也不认为,这是他一直拖延合作的理由。但他却在这个节骨眼提到秦安…… 萧绮直接问:“你对程尧东的计划另有看法?” 姜禹说:“我只希望合作能单纯一些。” “你认为不单纯的点是什么?”萧绮又问:“还是说,你故意拖延时间,就是想逼出程尧东真正的目的?” 姜禹:“现在是他急,我不急。急,就容易乱,容易暴露,容易做错决定。” 萧绮没接话。 姜禹见她别开脸,便问:“你不赞同我的做法?” 萧绮摇头笑了:“不是不赞同,而是我觉得,你要求合作单纯,对方动机单纯,可是你呢,你的目的单纯么?” 姜禹喝咖啡的动作停了一瞬:“我哪里不单纯?” 萧绮这才直视他,说:“我知道比起跟尚坤合作,你更想推进的是之昀的男装系列。而且经过市场调查,现在女装的客户群,也的确能带动一部分男装销量。前面我们拿出的男装设计图有一部分已经定了,但因为时机不成熟,生产线还没有启动。如今之昀和尚坤有了初步合作,互相也吸纳了一些对方的购买力,眼下正适合先推出几件男装试探市场。我听说,营销部那边也在和几部都市剧沟通,而服装赞助这一块也包括男装。” 萧绮几乎说中了姜禹的大半心思。 姜禹笑道:“没错,我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萧绮接着说:“可是,之昀单独推出男装,和尚坤的第二步合作并不冲突,何况你和程尧东先前已经谈好了深度捆绑。如果后续乏力,前面的情侣款热度很快就会散掉。如果咱们两家能乘胜追击,刚好可以再吸纳一波尚坤的男装购买力,这样不是更好么?” “的确。”姜禹说:“站在咱们的角度,确实利大于弊。但反过来,尚坤也打着同样的算盘。” 萧绮:“这也无可厚非啊。共赢就是双方都利好,没道理便宜都被一家占了。只有大家共同成长,一起上新的台阶,才能奠定更深厚的资本去分食更大的市场。” 姜禹笑了下:“我没想过占尽所有的便宜,但蛋糕就这么大,有人要多分,有人就会少分。” 萧绮:“你要多分,所以就拖着尚坤,除非他们眼睁睁看着蛋糕化为乌有,否则早晚会让步。” 这就是谈判的艺术,拉扯、博弈,用对方想要的东西吊着对方。 姜禹:“你有没有看到营销部谈判的结果。尚坤提出的条件,门槛定得很高,甚至可以说是苛刻。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讨价还价,他们已经退让了。你看,明明一开始就能拿出和上次一样的条件来谈,他们非要抬高底线。等咱们提出反驳之后,他们再一点点退回去。乍一看,好像是他们让了很多步,实际上和之前有什么区别?这种小儿科的心理战术竟然还玩得很得意。” 这件事萧绮也略有耳闻,所以此前一直都不吭声,第一仗就先交给双方的营销部门去对垒,等到设计环节,才是她的主场。 不过说是不吭声,她也没有停止自己的思考,毕竟她是想自立门户的。 而她思考的角度,和姜禹,和营销部都不一样,她首先就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当然这不能和姜禹说。 程尧东提出的计划是用心做的,他绝不会半途而废,一定会想办法推进,而尚坤故意将条件拔高,无非也是为了“刁难”之昀,先起到一个威慑作用。 反观之昀,拖延这一手也不是什么稀缺战术,双方都有时间,可以再拉扯半个月。 姜禹迟迟不给回应,仿佛不在意一样,表面上不拒绝,暗地里还在推进男装进度,也算是做了两手准备。 而程尧东表面上在做尚坤的内部工作,极力想促成此事,私下里也再没找过萧绮或任熙熙。 他不找任熙熙,萧绮能明白,因为她之前放过话,他也答应了。 可他连她都没有问上半句,这就说明在他看来,此时不是最好的沟通时机,贸然开口,会落得下风。 萧绮半晌没言语,只是喝着咖啡,整理着自己的心思。 姜禹看了她两眼,问:“在想什么?” 萧绮这才若无其事道:“那咱们要一直拖下去么?不是我乌鸦嘴,是真的有拖黄的可能。之昀不是唯一的,这段时间,尚坤还在接触别的女装品牌。情侣款的一炮而红,名声已经传开了,想分食的蛋糕的大有人在。” 姜禹说:“是啊,最近营销部也接到不少男装品牌的邀请,还在做评估。” 其实姜禹不是不想共赢,正如他所说,他希望合作能单纯一点,就因为尚坤一开始就玩花样,引起他的反感,所以他才要让对方付出代价,在共赢的大前提上多让几步。 萧绮看清楚这一点,又道:“既然这样,也好。那我就先去忙其他的工作了,等你们这么有了眉目再说。我相信营销部一定能在其他男装品牌中,找到更适合的下家。” 只是这话刚落,姜禹便笑了:“也就半个月吧,尚坤那边一定会改变态度。” 萧绮作势要起身,听到这话又问:“哦,是你和程尧东说好了什么?” “没有,但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姜禹说:“说到底,尚坤不是他自己的公司,利益让多一点少一点,他不会心疼。尚坤只是他的跳板,他的最终目的是姜家和萧家,不会因小失大的。” 萧绮:“换句话说就是,如果尚坤没搞定之昀,影响最大的是程尧东。他为了能达到的目的,就一定会做事。” 其实这话还有后半句,只是萧绮没说,那就是姜禹这一手,也有试探程尧东老实不老实,以及会不会为了长远目标,而放弃阶段性的利益。 只要这条食物链的上下级关系没有变,那么姜禹就能一直做那条贪吃蛇,程尧东也会一直给他投食。 至于自己么,她当然另有打算。 这盘棋,还有得下,最终谁能求而得之,还得慢慢玩。 …… 晚上,萧绮和姜禹一起吃了饭,姜禹还开了瓶好酒。 萧绮喝了一些,有点微醺,就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处理工作微信。 不会儿,姜禹洗澡出来,扫了眼她身上已经起皱的套装,说:“你的东西都还在,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嗯,等会儿。”萧绮眼皮子都没抬,心不在焉的应了。 姜禹又往她的酒杯里到了半杯酒,转身去了书房。 半小时后,萧绮喝完了那半杯酒,又热又燥又上头,就去卧室翻自己的私人物品,然后进浴室冲澡卸妆。 等冲完澡,她迈进已经注满水的浴缸。 前面正上方就有一个“浴室影院”,她就一边泡澡一边看电影。 不到十分钟,浴室的门敲响了。 萧绮:“干嘛。” 姜禹推门进来,就微笑地立在门边,说:“再泡就皱了。” 萧绮已经摘了隐形眼镜,散光开始发挥威力,看什么都是雾里看花。 她瞪了他一眼,却不显半点凶恶,加上微红的脸,衬着湿润的睫毛,和看上去有些湿漉漉的眼睛,倒是别具风情。 姜禹走过来坐在池边,将袖子撸起来问:“要不要搓背?” 萧绮推开他的手:“走开。” 其实她知道姜禹要做什么,打从他开酒,给她倒酒,以及去书房之前还追加了一杯,这种种小动作,都是在发出一个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的信号。 而萧绮呢,从第一杯到最后一杯,还留下来冲澡、泡澡,这每一个动作,都是用来回应他邀请的答复。 到现在已经十点了,姜禹处理完公事,而她也悠闲下来,这就说明可以进入下一个环节了。 这不,姜禹的手刚被推开,就折回来试了试水温:“凉了。” 萧绮又扫了他一眼,说:“我累了,抱我出去。” 姜禹这才笑着弯腰,拿了条浴巾,将她捞出来。 这之后又是将近半小时的磨唧,萧绮慢条斯理地吹了头发,涂抹保养品和身体乳,又不紧不慢的按了按因穿高跟鞋而觉得酸疼的脚踝,直到姜禹接替她的工作。 萧绮困劲儿上来了,倒在床上昏昏欲睡。 姜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话,她大部分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时不时“嗯”一声,很是敷衍。 直到黑灯,被窝里一阵颠簸。 萧绮只象征性的反抗了两下。 许久过去,萧绮问:“之前不是说受影响了了么,好得这么快?” 姜禹低声回:“和过去是比不了了。” 萧绮:“你指的过去是多久以前,五六年前么,哦,那的确是退步了。” 一阵沉默,又是一阵折腾。 萧绮的声音再度传来:“行了、行了,知道你要面子,知道你最好、最棒。睡吧、睡吧,我真困了,我都虚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消停下来。 作者有话说: 下章v 第17章 “胡说,我可没打分。” 翌日天刚亮, 萧绮就离开了。 她回家换了衣服化好妆,就在设计部的休息区解决早餐。 等咖啡下了肚, 却没急着回办公室, 就坐在落地窗前看着风景发呆。 昨晚,她又做了一个梦。 梦境的内容,可以说是对潜意识的一种整理, 也可以反映令自己印象深刻和比较在意的事。 梦境的前半段,她梦到了她和姜禹的第一次。 那时候,她二十岁,他比她大一点,他们没有确定关系,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她喜欢姜禹,也知道姜禹喜欢她, 但他们的喜欢相对于世人们传颂的那种“爱情”距离太过遥远。 他们都很自私, 比起喜欢对方, 更爱的还是自己, 而且这才是不变的“真爱”。 所以在事情发生之后,他们谈了一次, 这只是一次尝试,不改变现有的关系, 也不会利用这件事去做文章。 好的一面是, 他们对彼此都没有期待, 既然不会期待,就不会失望。 那之后没多久,萧绮就找了一个男朋友, 开始了成人式的爱情关系, 虽然只维持了半年。 后来当她从男朋友的床上醒来, 再回想起和姜禹的那次,这才后知后觉的反问自己,为什么? 答案就是,她只想先把他睡了——鲜嫩的小姜同学,她馋了很久了。 只不过,一个人再喜欢吃一道食物,也不会一辈子都去吃它,总要留一点念想,确保下次再吃的时候,还会觉得好吃。 就好像现在,她喝着醇香的咖啡,回味着昨晚,再吃一块巧克力,差不多就有点事后烟的意思。 …… 至于梦境的后半段,那是一个“提醒”。 她梦到了自己第一次创业失败,还是惨败。 或许很多人都会因为金钱的滋养而忘乎所以,以为有钱的加持,自己就是特别的,就是命运的宠儿,起码在投胎的路上就已经甩开了大多数人。 萧绮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她很快就被现实这盆冷水浇醒了。 在人前,她总是表现得有底气,那是因为她需要保护色,需要引起他人的敬畏,减少没礼貌地试探。 在这个圈子里,涵养和体面都是表面的,无论是翩翩女子还是谦谦君子,背后或许都有藏污纳垢,表面那层膜就是遮羞布,谁也不会没事儿闲得去掀开,细数里面藏了多少根针。 这里圈子里的人都不缺钱,金钱似乎就像是水和空气一样理所应当的存在着,仅仅靠消费是花不完的,而最大的学问就在于如何运用金钱,让钱发出响声,让钱滚动起来,让价值体现价值,成为那个点石成金的人。 这就好像某个制片人要投拍某部电影,起码要先找到一个好剧本一样。 是啊,好剧本。 专业的制片人会说,我需要一个“相同”的东西,但又要不一样。 这听上去有些矛盾,而真正的意思是,你看,钱已经有了,我还差一个好剧本,我要一个和某某电影同类型的剧本,但我要不同的创意和内核,不同的故事和情节,还要比它更精彩。 如何让自己脱颖而出呢,如何让自己变成那个化腐朽为神奇的点金胜手,而不只是局限在“我很有钱”的浅薄当中呢? 萧绮回想起来,自己的第一次创业真是自信满满,真以为有钱好办事,有钱就可以解决掉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 是啊,如果她换一个圈子玩,或者去投资一穷二白但有才华又有志向的普通人,将风险、责任和义务都甩出去,就当千金一掷的金主,或许钱真能解决掉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 但就因为是她自己下场玩,她要面临的是那百分之一的问题,以及背后无数看不见的,金钱都无法解决的隐患。 如果给她带来麻烦的人同样不缺钱呢,如果对方原本的意图就是要搞砸她呢,那么钱又能为她做什么?是为对手送去一个,他也解决不了的麻烦,还是找一个能解决麻烦的人,来当盾牌呢? 这已经是金钱玩法的进阶版了,很无奈,很无力,也很有趣。 萧绮历经失败过后就开始自我反省,也通过这件事更清楚地认识自己——每个人都对自我都有滤镜,她也不例外。 她得承认,自大、自满令她轻敌了,这两个要不得的缺点,在产生的那一刻,就成了敌人的帮凶,从内部将她瓦解。 还有,她真不是一个进阶版的高级玩家。她能力有限,对金钱的敏感度也不够,她的技能点分布得比较平均,更适合中庸的发展。当一辈子的萧家三房小姐,可以说是无害且nice的,可她偏要“另辟蹊径”,不小心就波及了一些人的利益。 当然,她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过分高看自己的本事,连个可以当盾牌的伙伴都没有,结果,她被打成了筛子。 那种感觉,是真的疼。 她从梦中疼醒,感受着每一个毛细孔都在往外冒冷气。 那不是身体的疼,而是一种价值观带来的痛苦。 她深切地尝到了,就像手里这杯咖啡,苦涩但香醇,值得回味,值得记住。 萧绮放下杯子,看了眼微信。 是姜禹发来的:“这么早?” 萧绮回道:“嗯,想念公司的咖啡了。” 姜禹没回。 萧绮将手机放下,仍撑着头看窗外。 她也有些意外,一场□□,竟然勾出她这么多思考。 姜禹和她,大概就是同等能量的人,所以即便在人群中遥遥相望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从相识、相知,到欣赏、喜欢,再到成为知己、好友,他们一直照亮彼此。 而现在,她似乎又在人群之中,嗅到了另一个同类。 不过,她还得再确认一下。 她要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盾牌。 …… 结束一天的工作之后,萧绮去了会所。 喝酒的时候,萧绮给秦安发了信息,就四个字:“我尽力了。” 这话就看秦安怎么理解了,乐观想,就等个好消息,悲观想,就是我无能为力。 “你话能不能不要只说一半啊。”秦安焦急道:“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萧绮只回:“我今晚只喝酒聊风月,拒绝工作。” 秦安没再说话。 不到半个小时,包间门被人敲响了,进来的是经理,蹲在萧绮旁边小声问:“姐,外面有位姓程的先生,我瞧着脸挺生的。但他说是你朋友,你看我怎么回?” 萧绮放下酒杯,笑了:“哦,那就请进来吧,再开瓶好酒,记在程先生的账上。” 经理:“明白!” 不会儿,程尧东进来了,衣着依然一丝不苟。 萧绮:“程总,请坐。” 程尧东刚坐下,经理就捧着酒瓶进来,问:“姐,你瞧瞧。” 萧绮一个眼神递过去,经理便转向程尧东:“程先生,这瓶怎么样?” 程尧东瞬间意会,只说:“可以。” 直到包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人,两人碰了下杯,品了口酒,评价了几句,便沉默下来。 而在沉默期间,两人也在默默打量彼此。 随即由程尧东率先出招,他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是之昀和尚坤两边负责对接谈判的会议记录。 说是谈判,但很明显,无论是态度还是条件,尚坤都在退让,和最开始表现的“苛刻”截然不同。之昀这边则是在步步紧逼,还在尚坤退让之后的条件上,又多要了一点。 如果不说前情,只说现在,尚坤可以说是已经被逼到底线了,之昀显得有点贪婪。 直到录音播完,程尧东说:“我已经尽我所能,将尚坤的条件压到最低。但之昀,似乎没有合作的诚意。” 萧绮却说:“这件事不归我管,跟我说没用。而且细究起来,这也是因为你们尚坤欺负人在先,现在是把我们的人逼出脾气了。要说对错,就要将整件事放在一起说,不要断章取义。” “我不是在跟你诉苦。”程尧东笑道:“只是让你看到我的努力。” 萧绮也笑了:“原来是来刷好感的。那就更没必要——我对你这个人,评价一直很高。” 这话令程尧东有些意外,又或者说,是他一开始就没有抱过期待。 程尧东:“哦,为什么?” 萧绮说:“男人被女人拒绝的时候,会感到耻辱,自尊受挫,那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还不够好,起码没有达到女人的要求。有的男人,会将这种耻辱转化成对女人的攻击,他们不愿接受任何否定,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但有的男人,会将此作为进一步提升的动力,借此鞭策、纠正自己,避免陷入自恋的怪圈。相比之下,后者只会更优秀,而前者只会更卑劣,就算曾经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也会很快拉开差距。” 萧绮指的就是程尧东曾“追求”任熙熙一事,虽然任熙熙已经澄清,那只是工作上的挖角,她对程尧东毫无感觉,程尧东也透露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可从根上说,这仍是一次拒绝。 听完这番话,程尧东已经不止惊讶了,他没想到萧绮会站在这个角度看他,连带笑容里也多了几分真诚:“你这么说,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这应该算是夸奖吧。不过说实话,我更在意的是能否促成进一步合作。至于我个人的观感,倒是其次。” 萧绮“嗯”了声:“程先生有做大事的心胸。” 程尧东便顺杆爬:“不知道这样高的评价,否能换来一次接触的机会?” “接触?”萧绮说:“你用词真有趣,你指的是什么样的接触?” “合作。”程尧东说:“不是尚坤和之昀,而是我和你,程家与萧家。” 终于说出来了。 萧绮吸了口气,同时眯了眯眼,审视着程尧东的真心,甚至带了点倨傲。 程尧东似乎一如既往地保持谦和,不卑不亢,就像是拿出了全部家当的诚意,任凭萧绮挑拣。 两人的眼神几乎要胶着到一起了。 就在这时,萧绮手机响了。 她说了句“抱歉”,点开微信看了眼。 是姜禹发来的:“程尧东一定会搞小动作。” 他是在提醒她防范。 萧绮不动声色地打字:“我会看好任熙熙的。” 姜禹没再回复。 她不知道,姜禹是算到了这一步,预先提醒,还是知道程尧东来了会所,进而试探。她也懒得细究。 萧绮扣下手机,直言道:“你会不会有点太一厢情愿了?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要自立门户,还要跟你合作。” 程尧东说:“如果‘自立门户’没有打动你,我不会有机会走进这个门口。至于合作么,我知道口说无凭,我会用行动证明我的实力和诚意——尚坤一再降低条件,连底线都拿出来了,这只是我的第一步。” 萧绮依然保持着交叠双腿的姿势,她单手撑着下颌,看程尧东的目光渐渐变了:“我和你,程家和萧家,意思就是甩开姜家,甩开姜禹?” 程尧东同样将手肘架在膝盖上,双手交握,目光直接:“是的,甩开姜禹。” 程尧东要跟姜禹一起“玩”,他是求人的,姜禹是吃人的,这样的食物链排序,短期看还可以维持,长期看就会失衡。而他也想做庄。 萧绮问:“你这么坦白,不怕我告诉姜禹么?” 程尧东说:“我想过了,怕是没用的。就算你会告诉姜禹,我也要表明立场。” 萧绮又一次露出笑容:“可我还想听到更多的理由。” 程尧东便继续道:“就我的分析和感觉,你不会甘于留在之昀。外面有人说,你离婚了还留在姜家的产业里,这就是萧家用来联系两家合作的一步棋,什么时候合作稳定了,不需要牵制了,你就会离开。还有人说,你没有野心,当惯了千金小姐,也就是在之昀玩闹几年,腻了就会换个地方继续玩,既然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谁会难为自己呢。可我却觉得,你只当之昀是一块跳板,你在投石问路,寻找合适的机会离开。” 如果说此前萧绮对程尧东的感觉,只是三分怀疑他是同一类人,这一刻便又多了一分。 萧绮提出质疑:“就算你说得都对,问题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呢?你不是唯一的,也不是特别的,不可取代的,你有的优势,我也有,姜禹同样有。” 程尧东:“你的优势在进攻,我的优势在解决问题,一个人前进,会遇到风雨,会遇到外敌袭击,这时候就会需要一把伞,一面盾牌。这部分是我的强项。至于姜禹,我不认为他在经营之昀的同时,还能拿出多余的精力支持你。” 是的,这是非常现实的问题。 姜禹没有掌握姜家的话语权,姜家还有大家长,之昀对他来说,同样是用来进阶的跳板,他要再上一层楼,要接手更多姜家的产业,要和外人博弈,要和自己竞争,还要防着弟弟、妹妹放暗箭,他能稳住自己的节奏已是不易,不可能还有空帮别人。 哪怕他们有多年的交情,也是一样。 在这件事情上,萧绮自觉换做是她,也会做出最“无情”,却也是最正确的选择,甩掉包袱,轻装上阵。 当然,她也不想当任何人的包袱,她要选择自己的装备,自己的事业伙伴。 她和姜禹会是人生伙伴、朋友、知己,但在事业上,势必要分道扬镳。等到将来她的事业做起来,看在这两年她为之昀尽心尽力的份上,看在萧家和姜家的关系上,她和之昀会有合作的可能,但这些都是后话。 再说眼下,其实她还有另一层顾虑。 萧绮笑了笑,遂话锋一转:“和萧歆的相亲进展的如何了?如果你真能成为我的姐夫,你所谓的程家与萧家的合作,可能性或许会更高一点。” 程尧东挑了下眉,随即说:“萧歆么,我们不太合适。这段时间已经很少见面了。” 萧绮:“是人的问题,还是两家的问题?” 程尧东:“其实我表弟,现在正在跟她约会。” 嗯? 这倒是令人意外。 萧绮此前一点风都没收到,可见二房瞒得有多严实。 可话说回来,就算二房要隐瞒,也需要程尧东的表弟配合啊。既然现在两边都没透出风,那程尧东又是怎么知道的? 萧绮很快猜到原因:“你和你表弟关系很好?” 程尧东:“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对萧歆一见钟情。” 萧绮张了张嘴:“哦,那真是恭喜了。” 程尧东笑道:“如果咱们之间也能搭上线,那才算是亲上加亲。” 萧绮:“真是三句话不离合作,你不会要我现在就给你答案吧?” “当然不。”程尧东给两人的杯子都倒上酒,并主动举杯,“就先祝愿之昀和尚坤合作顺利。” 萧绮这才笑了,和他二度碰杯:“也祝你表弟和萧歆百年好合。” …… 萧绮叫了代驾,整个路程就靠在椅座上休息。 直到车子开回别墅,见门口已经停了一辆车,还是姜禹的车。 萧绮进门一看,林阿姨正在厨房里收拾,姜禹则站在冰箱前整理,已经将里面塞满了。 林阿姨说她做了好多小菜,都是萧绮喜欢的,所以特意给她送来一份,没想到过来检查冰箱,发现全空了,姜禹就采买了一批。 萧绮搂着林阿姨谢了几声,又扫向姜禹,遂眸光一转,两人就一前一后去了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是工作间,而且她一个屋子不够用,就将两个屋子打通了,用一道推拉门和外面做分割。 萧绮将门掩上,就听姜禹问:“一身酒味儿,去会所了?” 萧绮:“嗯。” 她折回来坐定,又道:“见了程尧东。” 姜禹刚拿起她的工作笔记,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抬眼间,眉宇轻蹙:“是他找的你?” 萧绮说:“站在他的角度,他真的尽力了。如果咱们已经找到更适合的下家,没必要再跟尚坤兜圈子,反过来,如果咱们还想和尚坤合作,不如见好就收。” “他竟然让你来当说客。”姜禹语气沉了几分,“所以我不喜欢这个人,是有道理的。” 萧绮却说:“同样的手段,大家都用过,你也不例外,没必要这么计较。我也不是说客,只是就事论事,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不会多说一个字。” 姜禹揉了揉眉心,叹道:“我今天过来,不是要聊这些的。也不想为了一个外人起争执。” 见他面有倦色,萧绮的态度也软化了几分:“ok,谢谢你帮我喂饱冰箱,我会善待那些食物,保证一点不浪费,消灭它们。” 姜禹笑了:“你一个人吃得完么。” 萧绮倒了杯水递给他:“你就是专程来做这件事的?” 姜禹放下水杯,握住她的手:“主要还是想和你好好沟通一下,如果你愿意,咱们再做个约定。” 沟通?约定? 萧绮一脸疑惑。 就听姜禹说:“沟通的内容就是,我想把咱们之间的关系改变一下。约定么,就是我希望以后公私分明,公事归公事,家务事归家务事。” 哦,家务事。 萧绮眨了眨眼,倒不怀疑自己的耳朵,也不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而是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姜禹会如此建议。 他似乎比离婚前要粘人得多。 萧绮问:“是因为昨晚的大和谐么?以前也有过很多次啊,也没见你这么大反应。” 姜禹笑道:“其实是车祸之后,我就一直在考虑了,但因为工作上一茬儿接一茬儿,我又要做自己的思想工作,到现在才正式跟你说。” “什么思想工作?”萧绮问。 姜禹:“以前,咱们时常因为公私混淆而吵架,我想和你改变现在的关系,但我不想再回到当初的模式。那是一种恶性循环。” 萧绮忍不住开玩笑:“你的意思是,在家里不讨论公事,只有大和谐?” 姜禹一顿,被逗笑了:“讨论当然可以,但不要每次讨论都变成针锋相对。” 萧绮:“点到为止?” 姜禹:“点到为止。” 萧绮在旁边坐下,琢磨片刻,又问:“那么条件和期限呢?是炮友还是正式交往,是地下情还是公开,如果是地下炮友,我倒觉得和过去没有区别,如果是公开交往,那么你我两家怎么解释?你们家是不是还在安排相亲,你跟我这样不清不楚,他们怎么看?当然,我回家也是要交代的,总不能一边跟你‘破镜重圆’,一边又去跟别的男人规划未来吧。还有,这次你打算维持多久,几个月,一年,还是随时都可以离开?需要约法三章么,万一期间我对别人有了感觉,是不是还要跟你打个招呼……” 萧绮的思路越说越开,虽说每一条都在点子上。 也不知罗列了多少条,直到姜禹凑近了,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萧绮才终于停了。 她就势搂住他的肩颈,一手习惯性的去抓他的发尾,将这个吻加深。 姜禹吻得投入,很快就动了情。 萧绮都要喘不过气了,才将他推开一点。 就听姜禹说:“嗯,这酒的味道可不便宜,什么名字,我也去买点,咱们在家里喝。” 萧绮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忍不住揶揄:“还剩下半瓶,我让会所保存了,下回带回来。哦,是别的男人花的钱,你可以白喝。” 姜禹皱眉,掐了她一下。 萧绮“哎呦”一声。 姜禹说:“我个人的意思是正式交往,两家那里都可以由我去解释。” 萧绮问:“一旦正式了,就不能骑驴找马了,是么?” 姜禹:“谁是驴?” 萧绮笑着刮他鼻子:“说你是驴,是夸你呢。” 姜禹“哼”了声:“那你的意思呢?” 萧绮想了想:“我的意思么,家里可以说一声,对外还是维持不变吧。既然要公私分明,那就没必要跟公司和外人交代,就像过去一样,省得被人说闲话。” 姜禹似乎并不太满意这样的结果,但他也没拒绝,隔了几秒才点头。 萧绮继续问:“那期限呢?” 姜禹说:“不固定,弹性一点。” 萧绮:“那么,如果对其他人来了感觉呢?” 姜禹:“起码要先让对方知道。” 萧绮又一次笑了:“那要不要先来个试用期?连护肤品都有试用装呢。” 姜禹又一次亲她:“都试用那么多次了,什么装也经不起使啊。你看昨晚,用户都打了五分。” 萧绮笑着躲他:“胡说,我可没打分。” 姜禹:“你用行动打了。” 萧绮要拽他耳朵,这时外面传来林阿姨的声音:“宵夜做好了!” 萧绮应了声,拉姜禹起身:“走吧,先填饱肚子。” 姜禹跟着她出门:“对了,我的睡衣还在吧?” 萧绮:“不记得了,你可以不穿。” 话音刚落,姜禹就朝她伸出手。 萧绮立刻叫着跑开。 作者有话说: 前情基本上铺垫完了,要来风波了~ 第18章 “抱着我。” 要不怎么说姜禹做事周到呢。 当萧绮吃完宵夜, 说要找一套洗漱用品给他的时候,他转头就出了门, 从车子的后备箱拎出一个行李箱, 还有几套打包好的西装。 萧绮就站在门口目睹一切。 她真是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个男人了。 萧绮:“所以你将行李打包过来,还带了林阿姨一起,是早有预谋。哼, 难怪要把冰箱填满呢。” 姜禹将箱子放下,用脚带上门:“怎么能说是预谋,是替你省心。” 萧绮笑问:“哦,那你怎么不先把行李拿进屋?” 姜禹:“我总要尊重你的意思,万一你不同意呢。” 萧绮横了他一眼:“原来你这么讲礼貌呀,那今晚我要在上面。” 这前言和后语完全没有关联。 姜禹脚下顿住,咳了声说:“你次次都这么说, 有哪次坚持下来的。” “我不管。”萧绮拨了下头发, “客房还是原来那间, 你自己收拾吧, 我要洗澡了。” 姜禹没异议,在客房将行李收拾出来, 就拿着洗漱用品进了洗手间。 客房只有淋浴,这里的摆设姜禹轻车熟路, 很快就找到干净的毛巾。 只是澡才冲了一半, 门就被人拉开了。 姜禹诧异地转身, 萧绮笑着挤进来。 姜禹明知故问:“你进来做什么?” 萧绮“哼哼”道:“当然检查身体啊,看你昨晚是不是提前吃了药。” 姜禹:“我从不吃那些东西。” 萧绮:“那也好得太快了呀,不会是因为林阿姨的汤吧, 还是有什么偏方, 交出来, 我好拿去卖。” 姜禹没回答。 很快,就只剩下亲吻声,流水声。 …… 初战方歇,两人回到主卧。 萧绮趴在被窝里回微信,姜禹就拿着Ipad处理工作邮件。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就和过去一样。 姜禹说:“之前市场去谈了一个商场的铺位,被抬价了。去的负责人很机灵,去之前先做过调查。” 萧绮接道:“看人下菜碟,经典套路了。钱就是原罪。如果你提出质疑,人家还会说,你们这么大的牌子还砍价啊,不会是付不起吧,那我真不敢租给你了。” 姜禹:“嗯,一模一样的说辞。你好像很熟悉。” 萧绮没说这只是在“过去”创业失败的道路上经历的其中一件小事,只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大同小异。” 不会儿,姜禹的手机响了。 他没有动,只接起来应了声。 很快,萧绮就听到电话里隐约露出来的声音,像是姜禹的母亲曲雅容。 姜禹神色严肃,垂着眼睛,手里依然在刷Ipad,显然这并不是一通愉快的电话。 姜禹是长子,在他之后,父亲姜维明又生了几个儿子、女儿,但母亲不是曲雅容。在法律上,他们都同样享有和婚生子一样的继承权,只要能力优秀,表现出色,是不是私生的并不重要。 姜禹自小承受着优秀教育的压力,丝毫没有懈怠,幸而他自己也是喜欢学习和工作的,并没有因此感到痛苦,起码萧绮没看出来。 要说原生家庭的伤害么,自然是有的,虽然他既不抱怨,也不埋怨,可他对姜维明、曲雅容的态度却还不如对待一个普通朋友,所有交流都是公式化的,克制的,冰冷的。哪怕是对一名员工,他都会礼貌地微笑,但对父母,她却从未见到。 当然反过来也是一样,姜维明对他提出的条件,远比付出的责任、义务要多,曲雅容则习惯性地提要求,要求他上进、争气,不能落下风。 有趣的是,萧绮每次见到姜维明和曲雅容,他们都会对她笑,还表现得非常和善。 她不傻,知道那是因为她姓萧。 如今回想起来,姜禹十分明确地表达对父母的观感,也就那么一次。 那天,他喝醉了,应酬回来后就倒在床上,断断续续地说,小时候,他有一次去姜维明住的地方,曾亲眼见到姜维明对他的情人嘘寒问暖,对一直在追跑打闹的弟弟、妹妹也表现得无比宽容,和颜悦色。 事实上,姜禹也就说了这么多,萧绮听了却一阵难受。 在一些聚会上,她曾经见过姜维明和曲雅容貌合神离,在人前端着模范夫妻的架势,人后却互相指责、挑刺儿。 而有一次,还是姜禹和她一起撞见的。 那天,他们原本躲在二楼的房间里,那正值偷尝禁果之前,第一次用亲吻互相试探的阶段。原本一切都是甜蜜的,氛围是粉红色的,体温是炙热的,心里是“砰砰”跳的。 可就在这时,姜维明和曲雅容的声音从走廊里传了进来。 没有铺垫和试探,一开始就直奔主题,那是典型的成年人之间的争吵,彼此都带了很大的怨气,无论受过怎样的文化教育都是一样,没有人是理智的,没有人会退让,他们性格都很强,也都各自占据了一个道德制高点,谁也不愿下来。 曲雅容攻击的点倒不是出轨,而是姜维明违背承诺、厚此薄彼,她可怜自己只生了姜禹一个孩子,可怜他童年没有亲弟妹的陪伴,还被夺走父爱,而姜维明却和外面的女人生了三个。 曲雅容当然不会提爱情,他们之间是利益结合,只有婚前协议,没有感情羁绊。不过曲雅容结婚前也是爱过人的,只是因为门户之见分了,这在豪门是屡见不鲜的。 相较之下,姜维明就滋润得多,他完成了家族任务,忍受着不爱的曲雅容,生下了继承人,终于可以和喜欢的女人住在一起。那个女人永远不会进姜家门,姜维明为此立下保证,白纸黑字,除此之外,无论他和那女人生几个孩子,姜家老爷子都是乐见其成的。 至于姜维明占据的点,则是在利益上对曲雅容做出的补偿,这方面他非常大方,也将曲雅容的胃口越养越大。有些事明明是曲家的事,曲家能解决,曲雅容也要推给姜维明,刷他的人脉,用他的关系,丢他的脸。而这些报复性的回报,就变成了姜维明逐渐堆砌起来的厌恶,和一再被逼近的底线。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务事就是一本烂账,何况姜维明和曲雅容结婚多年,账本早就山一样高。 他们就站在走廊里撕扯着彼此的脸皮,虽然声音都不高,还在刻意压制,用词也是讲究的,甚至还注意了抑扬顿挫。说到底,他们都不希望被楼下的人听现场,除了维系最后的体面之外,也要防止传到老爷子耳中,否则就是各打五十大板。 可他们却不知道,站在门里的两人,却将这场血淋淋的互撕收入耳中。 萧绮一开始是极其惊讶的,她一直以为姜家的关系和萧家差不多,姜禹好歹是长子,远比她得天独厚。 然后,她又惊讶于姜禹父母的语调、用词,惊讶于他们对骂的熟练,竟然能做到不带一个脏字,就将对方的人格撕得粉碎,似乎那些高等教育和商海修养,在这一刻找到了最适合施展的舞台。 而姜禹,他就垂着眼站在那,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就像是个无关痛痒的局外人。 他的手不知何时从她身上离开了,放进裤兜里。 她伸手去摸,发现他攥着拳头,也自他的皮肤感受到那压抑的,细微的情绪波动。 没有任何子女,能看到父母互撕而无动于衷。 别说是子女了,就连萧绮一个外人,听到这些都非常不舒服,那是一种价值观和心灵上的冲击,所有感觉都是下意识且真实的,她觉得恶心,她感到厌恶,她想捂住耳朵,她甚至觉得焦虑。 显然,门外两人不是第一次了,姜禹也是一样。 萧绮醒过神之后,做出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贴到他身前,小声说了句:“抱着我。” 姜禹抬起眼皮,和她对上。 她看到了他眼睛里的痛苦,他看到了她眼睛里的微光。 他伸出双手,搂住她的腰背,越收越紧。 她从他的动作里感受到他的心情,她的双手也落在他耳朵上,捂住了。 他们的目光一直纠缠着,在空气里拉着丝,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门外的声音渐渐落下了,他的唇又一次吻上她的。 那大概是萧绮第一次,对一个异性迸发出母爱。她惊讶于他的自制力和忍耐力,惊讶他没有被“家庭暴力”催化成另一个施暴者——有家暴倾向的人,通常都是来自家暴家庭,无论是武力上的,还是语言上的,或是冷暴力。 萧绮很清楚自己没那么善良、高尚,更不是圣母,但凡姜禹表现出一点类似的倾向,她都会离这个人远远的。她没有当救世主的兴致,也没那种本事,无论有多少傻姑娘愿意为此前仆后继。 再说眼下,当姜禹结束通话时,萧绮也从往事中醒过神,整个通话过程,他几乎没怎么说话,不是在“嗯”,就是“我知道”,他似乎很少用否定句来回应家人。 当然,萧绮也能想象到,曲雅容一定又提了很多要求,还有诉苦,以及数落姜维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发生一次,生怕姜禹健忘、怠惰。 而每次应付完曲雅容,姜禹的情绪都会很沉,这已经是一种条件反射了,因为姜维明和曲雅容给他带来太多负面的东西。 萧绮朝他挨近了些,一手轻抚他的下颌线:“怎么了?” 姜禹看过来,说:“这两天我要回家一趟,姜家。” 萧绮问:“家庭会议?” 姜禹点头:“到时候我会把咱俩的事跟家里说。” 萧绮想了想:“还是随机行事吧,如果到时候谈得不够愉快,那就再找机会。” 姜禹:“嗯。” 是了,姜家的家庭会议很少有气氛祥和的时候,萧绮参加过几次,虽然只是旁听,却也能感受到笼罩在天灵盖上的低气压。 萧绮叹了声,将他拉下来,并让他的头靠近自己怀里。 他的手自然地拢上来。 萧绮:“睡吧。” 姜禹:“嗯。” …… 巧合的是,一天后不止姜禹回了姜家,萧绮也接到家里的电话。 就在萧家老爷子的书房里,萧绮的父母萧同舟和陈可也在,可萧家老爷子一开始的话题,竟然聊的是程家表弟和萧歆的关系。 萧绮一家三口不动声色地听着,都知道这只是铺垫和告知,后面才是真章。 果不其然,老爷子话锋一转,就提到程尧东,还看向萧绮。 萧绮叹道:“我发誓,我没有搞破坏,我还一直努力地撮合呢。” “知道,知道。”老爷子笑呵呵的,“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就前两天,我见过程家那小子了,人挺机灵,也会来事儿,眼光也很独到。” 萧绮眼皮子一跳,在心里骂着程尧东的小动作。不过他也是懂礼数的,还知道先来拜会老爷子。 随即就听老爷子说:“他胆子倒是挺大,竟然说要跟咱们家做生意。” 萧绮垂下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接下来,萧同舟和陈可就开始提看法了,一个说做生意还得从长计议,不如先把萧歆的婚事定下来,别的不急,另一个则以退为进地表示,萧家若是和程家结成亲家,生意必然是做不完的,可是不管怎么做,也轮不到一个小辈来毛遂自荐。 老爷子听完儿子、儿媳的看法,又问萧绮:“如果让你代表萧家,去和程家小子接触,你愿意么?” 这哪还能说不愿意呢? 萧绮说:“您是知道的,我对生意啊,投资啊,都没什么兴趣,我的小金库都交给投资经纪了。要是我代表萧家,怕是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要给您丢人的。” 老爷子笑道:“你个机灵鬼,你不欺负人就不错了。不如就去试试吧,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要多少本钱跟家里说,不过一定要注意,先求稳,别贪多。” “哎呦,您突然这么一说,我一点头绪都没有。”萧绮笑着打太极,“要不,我先寻摸、寻摸,有眉目了再请示您?” 老爷子笑眯了眼,端起茶杯,又问:“对了,这程家小子是单身吧?” 这话说的,他要不是单身,能和萧歆相亲么? 萧绮扫了眼过去,这回没有回避:“是啊。不过很可惜……” “可惜什么?”陈可问了。 萧同舟和正在喝茶的老爷子,也看了过来。 萧绮这才露出笑容,一脸皮皮的样子:“可惜,我和姜禹刚住到一起。” 老爷子跟着呛了声,萧同舟连忙起身,去给他抚背。 陈可惊道:“你这孩子,你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啊!” “这不是说了么。”萧绮说:“我知道,你们又在打我的算盘了,但我现在还不想找下家,我跟姜禹就这样挺好的,过一年再说吧。” 这之后的时间,萧绮都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乖乖听从“训斥”,十分钟过去了才被放出书房。 第19章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并不是什么好事。” 离开萧家之前, 萧绮又听陈可念叨了许多,大多是老生常谈。 萧绮和姜禹又在一起的消息, 来得太过突然, 陈可也没想清楚,一会儿说让萧绮做好防护措施,一会儿又说生下孩子也好, 这孩子可是萧家和姜家共同的孩子,前途必不会差,到时候无论男女,两家各房,加上沾亲带故的亲戚都会送上厚礼,什么基金、公司,必然要落下不少实惠。 萧绮揉着太阳穴, 左耳进右耳出地听陈可念叨完, 最后只说:“孩子暂时还不在我们的计划之内。” 萧绮就差点直接说, 这只是朋友兼炮友的升级版罢了。 陈可满脸不认同:“你可以现在不要, 但什么时候要提前想好,该准备的先准备好。最主要的就是你俩的身体, 他之前出了车祸,还没好利索吧?还有你, 你总熬夜, 还老喝咖啡……” 这之后又是好几分钟的耳提面命。 萧绮好不容易挣脱了陈可, 回到自己的别墅,屋里就只有林阿姨在。 林阿姨知道他们今天都不回来吃,只做了一点宵夜, 热在锅里。 萧绮洗过澡出来, 就在工作间里忙工作, 时不时还会走一下神。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姜禹还没回,扣掉在姜家一起用晚饭的时间和路程,一个家庭会议怎么都该开完了,除非要说的事情比较多,或是大家想法差异太大,互有争执和意见,你来我往的就耽误了时间。 如果真是这样,就说明要谈的不是小事,而且影响了一些人的利益。 萧绮拿起手机,想了下,还是准备给姜禹发条微信。 他不回,就说明还在胶着。 他回了,就说明没她想得严重。 然而微信还没发出去,姜禹的车就回来了。 萧绮在窗前看到他下车进门,便走出工作间。 姜禹眼下有着清晰的疲倦,洗了手,就去房间里换衣服。 等到他出来,萧绮已经热好宵夜,端到桌上一起吃。 姜禹就埋头吃,直到吃了一叠小吃,喝了两碗汤才算缓过来。 萧绮倒是没那么饿,就托腮看着他。 姜家的饭他一向吃的少,人的情绪是会直接影响胃口的。 等姜禹吃了个七分饱,动作慢下来,才说:“有件事,要提前跟你打招呼。” 萧绮接道:“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并不是什么好事。” 姜禹说:“姜朔要塞一个人进之昀,设计部。” 萧绮的眉梢挑了起来,但她的性格并非心直口快的那种,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表看法或是提出反对,而是先琢磨了一下前情。 然后,萧绮问:“你爸的意思?” 姜禹点头:“爷爷已经同意了,我是最后一个接到通知的。我已经努力了,原本说是两个人,一个营销部,一个市场部,一个做副手,一个主管青春线,都是重要职位。讨价还价到最后,还是要进来一个,但不管青春线。” 萧绮:“两个重要职位,变成了一个……或许一开始,姜朔要想要的就是一个职位,故意推出两个人,就是给你一个还价的余地。如果他一开始只推一个,你很容易就找到借口拒绝。” “嗯。”姜禹说:“问题就在于,所有人都看见他的小把戏,我还是得答应。” 萧绮点头:“明白。” 之昀虽然是姜禹在负责,但它是姜家的产业,姜家可以交给姜禹打理,也可以收走,而现在正是之昀上升的关键时刻,姜禹还需要借助它的力量,再上一层。别说在这非常时期,姜禹不好反驳姜维明,就算是过去,姜维明对姜朔的偏爱,也是远超过对姜禹的。 萧绮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姜朔放进来的人一定不是善茬儿。放在我这里也好,我看着他。” 姜禹看过来,眼睛里划过一些东西。 萧绮顿住,很快就意识到什么:“等等,姜朔塞进来一个人,却不碰青春线,那么他要负责什么?” 姜禹:“男装。” 这下,萧绮不说话了,吸了口气,眼神变化间,也快速梳理出一些细节。 男装一向是之昀的弱项,还没有培养出成熟的生产线,但姜禹和设计部的人都知道,那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好图纸,好材料,好的工厂和市场,而是在等待时机。 眼下,之昀和尚坤正在扯皮,但这两天已经初现眉目,合同已经在过了。 如无意外,之昀会在第二波合作期间,拿出男装设计的压箱底,推出第一条生产线。而且,现在无论是营销部的分析,还是萧绮对设计图和品牌用户的了解,大家对即将问世的男装线都很看好。 可现在,有人要夺食。不仅是投机取巧,手段极其低劣,还不能不给。 换句话说就是,前面的铺垫、酝酿,会变成给他人做嫁衣。 当然,站在姜禹的立场,他不能说是“他人”,姜朔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在姜家看来那就是自己人,无论是哥哥做出成绩,还是哥哥带着弟弟一起做出成绩,都是姜家的成绩。他们还不能内斗,不能闹翻,起码不能明着来,否则就是哥哥欺负弟弟。 姜朔这个人,萧绮也是打过交道的,在人前事事以姜禹为先,不争不抢,背地里却是小动作不断,人贱无敌。 萧绮问:“那你打算怎么办,男装还推么?” “推,战争还没开始,怎么能轻易把战场让出来。”姜禹说:“之前那几张图都是你的署名。他们要主抓男装,我可以给,但你的部分要维持不动,资源不能缩减。以后再推出季节款,我依然会留出一个空间让你的人发挥。” 萧绮明白了:“你是要同台竞技,靠实力说话。” 姜禹终于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丑人多作怪,总喜欢躲在幕后搞事情,现在跑到前面来了,那就打包一起收拾了。” 萧绮:“可是这一次,姜朔依然躲在幕后。” 姜禹:“但这次关系已经挑明了。” 这倒是。 萧绮问:“奇怪,他明着搞这些,不像是他的作风。他是狗急跳墙了么?” 姜禹说:“还不是因为里绘的事。那件事也波及到他,圈内已经暗中传开了,都知道里绘的老板是他的情人,因为犯了原则性的错误,现在还在接受调查,连姜朔都接受了几次问话。他一肚子火儿无处发,又要跟家里解释,他和那个人没有利益关系,不是吃里扒外,没有内斗。不过不管他怎么说,这件事在长辈们眼里已经坐实了,现在对他的印象就是,识人不清,因色误事。而对姜朔来说,更深远影响,是原本要交给他打理的互联网公司要先放一放了。” 哦,还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萧绮笑了声:“活该。” 接着,姜禹又把今天在姜家的种种对弈描述了一番,除了家庭会议之外,还有私下里一对一的谈话,姜家老爷子和姜维明都找他聊过,但出发点却是不同的。 姜家老爷子洞若观火,知道里绘的恩怨是因为姜朔挑衅在先,而姜禹甚至都没亲自动手反击,就让程尧东代劳了。姜禹、姜朔同样都是幕后,但就手段而言,必然前者吊打后者,而且一个是躲,一个是稳坐如山,一出手就将对方打得爬不起来,根本没有可比性。 不过姜家老爷子也说了,凡是做过的事就必会留下痕迹,摘是摘不清的,既然做了,就要想到人家会反击,要自己承担后果,考虑善后。这不,姜朔反击了,而且姜禹明知道这是来算账的,还不能推,显然这一局,是姜朔吃定了他。 至于姜维明那里,毫无意外,自然是批评更多,他上来便说姜禹能力有余,心胸不足,对待外人还算谦和,对待自家人却过分刻薄。里绘的事,其实姜禹有很多办法可以解决,可以避让,可以规劝,可以疏导,可姜禹偏偏选择将里绘按在地上摩擦,还险些导致姜朔和程家的嫌隙。 也就是说,站在姜维明的立场来看,里绘的事是姜禹理亏,那么他作为补偿,只是答应弟弟送两个人进之昀,这也是理所应当,没想到姜禹还讨价还价,两个压缩成一个,还不许碰青春线,改为之昀的弱项男装。 听到这些转述,萧绮的火儿已经上来了。 她不是质疑姜维明的立场,她也不是要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而是这番话出自一个父亲口中,当儿子的听了,必会心寒。 当然,从小到大,姜禹已经心寒无数次了。可无论多少次,伤害就是伤害,并不会因为伤害多了,就不疼了。 是的,这些刻薄之词,谁都可以说,就是不能出自父母口中。 萧绮坐到姜禹旁边,将手搭在他肩上,轻声道:“我有很多办法可以把事情搞砸,有本事,他们可以找我算账。” 姜禹捏着她的手,问:“怎么搞砸?” 萧绮:“弄垮整条男装线,让之昀在三年之内都不敢再轻易尝试,将姜朔的人彻底冷藏。” 当然,萧绮也只是说说,为了一个小虾米就伤筋动骨,这不值得。可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还能安慰姜禹什么,痛骂姜维明么,还是斥责姜朔阴险,也就是口头上出出气。 姜禹:“损人不利己。说到底,伤害的还是之昀。” 姜禹能为大局考虑,就说明他还没有被激怒,他的思路仍是清晰的。 萧绮问:“那你要怎么做?” 姜禹说:“姜朔放人进来的目的是捣乱,我倒不相信他们真的会为了之昀好。之昀的男装线若是垮了,那是之昀的责任,我的责任,姜朔的人责任再大也是个外人,那个人可以推卸责任,姜朔也可以随时划清界限,就像他摘清和里绘的关系一样。反过来,若是男装线做起来,姜朔的人固然会分到一些功劳,但也只是小头,姜朔能沾多少光?他表面上会得意,会夸大自己的功劳,会借此去洗刷‘识人不清’的印象,但背地里只会更生气。说到底,生意就是生意,人与人的纠葛和恩怨都是其次,至于姜朔的看法,我并不在意,他的观感我也无所谓,我只希望之昀能做好。” 是啊,希望之昀能做好。 萧绮说:“看你这么平静,我就放心了。” 姜禹轻叹一声,半晌没说话。 等姜禹再开口时,眼角耷拉着,语气里还多了点委屈:“不,我一点都不平静,我需要安慰,需要关爱。” 萧绮笑着看他:“哦,那要怎么关爱你呢,要不要按摩?” 安静了两秒,姜禹问:“怎么按?” 明明是非常正常、简单的三个字,却因为他眼神和语气的变化,透出一丝不正经。 萧绮拉着他起身,往卧室的方向走,边走边说:“我今天和家里说了咱俩的事,但我猜你还没说。” 姜禹:“我……” 萧绮:“好了,我知道今天不是时候。我就是想告诉你,不说也好,你说了,那姜朔的人不就也知道了么?就让他们摸不透好了。再说,就这样偷偷摸摸的感觉,也挺有意思的……啊!” 卧室门合上了,萧绮的叫声从门缝溢出。 …… 翌日一早,萧绮和姜禹分别开着自己的车去上班。 设计部的早上还有些萎靡,有的熬了大夜的设计师还在休息室睡觉,有的已经起来了,正在梳洗。 萧绮煮了一壶咖啡,将清醒的下属叫到一起,简单交代了事情经过。 当然,萧绮没有直接明说,要来的人是因为姜家兄弟之争而产生的老鼠屎,她只提醒道,只要新来的人和大家一条心,都是为了之昀好,那就是自己人,但如果来人半瓶子咣当,水平拉跨,扯后腿,那大家对他也不必客气。 这话一落,顿时都明白了。 开完小会,萧绮回到办公室。 不会儿,任熙熙和汪嘉敲门进来了。 汪嘉率先开口:“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从根上说,汪嘉是萧绮的师妹,两人在学校时就打过不少交道,汪嘉也是比较了解萧绮脾气的,知道她一早来公司嘱咐大家那番话,就暗示了来人不简单,要防着点。 萧绮只说:“不要主动出击,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和部门的利益。还有告诉其他人,如果是因为自己工作上有漏洞,被人抓着小辫子,借机做文章,我也不可能包庇。” 汪嘉:“明白。” 任熙熙则直接问:“那要新来的设计师,是什么背景,我们还一无所知。” 萧绮:“别说你们了,我也不知道。但不管是谁,有什么三头六臂,进来这里都要靠实力说话。” …… 说曹操曹操到,不到九点半,姜朔“介绍”的设计师到了,还是由人事部主管亲自领进设计部,两人穿过外面的设计间,直奔萧绮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开着,萧绮刚出去和任熙熙碰了一下设计意见,端着杯子回来时,和两人走了个对脸。 人事部主管主动寒暄,萧绮不动声色地虚应着。 直到人事部主管侧了下身,露出身后个子不高,身材中等的男人。 萧绮抬了抬眼皮,待看清人,笑容顿时敛了一半。 第20章 他不提姜朔还好,一提萧绮就来气。 原来姜朔介绍的人, 就是苗新宇。 该怎么说呢,他是一个既熟悉到看透的存在, 又是一个陌生到数年不曾出现过的人。 如果只是从背景上来说, 苗新宇是萧绮的学弟。 在学校的时候,苗新宇为人处世都还算低调,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存在感, 他是看上去性格有点内向阴柔类型的,而个人特色就是斤斤计较,还总是摆在表面上,因此人缘并不好,遭受过几次校园霸凌。 萧绮最初跟苗新宇产生交集,就是因为他之前在人前跟两个女同学掰扯了几块钱,令那两个女同学很没面子, 后来事情传开了, 就有其他人找他麻烦。萧绮正好撞到一次现场, 觉得这是赤|裸|裸的歧视, 就随手帮了苗新宇。 这对萧绮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并没指望苗新宇记着她的好, 或是图他回报什么。说白了,她也只是为了自己心里的感觉。 但萧绮没想到, 有些“麻烦”一旦沾上了, 那就很难甩开。 她帮过苗新宇之后没多久, 苗新宇就缠上她了,有事没事就来求她,而且他非常擅长利用弱者的话术, 有些话讲出来, 听得人都不好拒绝, 仿佛拒绝了就不是人一样。 一开始,苗新宇只是用微信跟萧绮联系,除了感谢之外,还经常表达崇拜之情。苗新宇还收集了很多萧绮在学校表现出色的“成绩”,抓拍了一些亮眼时刻,就放在自己的Q|Q空间,还经常配上一些煽情的句子,比如说自己是多么的渺小,渴望阳光,而有些人生来就是阳光,真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这样优秀的人,也能去照亮别人。 但面对萧绮,苗新宇却丝毫不提空间的事,还说他只是默默崇拜,不会打搅她。 到后来,苗新宇就委婉地提出一些问题请教萧绮,表现得非常谦卑。 如果萧绮不理他,或是一时没看到消息,没有回复,苗新宇不会儿就会问,是不是给她带来了困扰,添了麻烦,并且表示说自己不会说话,不会表达,如果哪里惹她不高兴了,他愿意道歉。 可如果萧绮理他了,并解答了他的问题,他就会说,萧绮人真好,是他所有接触的学长姐里面最好的一个。 萧绮大学时期是非常忙的,不可能时刻应酬这种崇拜者,她对苗新宇也没有防备,毕竟不在一个圈子里玩,没有防的必要。 加上萧绮对金钱的观念与大多数同学不同——在很多人看来,金钱是人生追求的目标,是目的,是改变命运,提升自我的必要货币,是通往“天堂”的钥匙,因此不知不觉就做了金钱的奴隶。 萧绮则将金钱当做工具,用好了就事半功倍,用不好就会啪啪打脸,甚至于有时候,她更愿意将它藏起来。 当然,像是那种“要赚大钱,就要先具备正确的金钱观”类似的说辞,如果出自一个有钱人的口中,它会非常缺乏说服力,大家会觉得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反过来,如果它出自一个曾经贫穷,却靠自身努力创造了巨额财富的人口中,那就会有很多人将其当作座右铭。 而关于那条霸王条款——你有钱就是有罪,我弱势我就有理,你就该可怜我。萧绮就是在和苗新宇的相处中体会到的。 是的,苗新宇非常善用自己的弱势,就是“没钱”,这在他手里,简直玩成了艺术,不止可以用熟练来形容,简直已经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他将它挂在嘴上,还将那份自卑和怯懦挂到脸上,挂在身上。而且他一口一个“你是好人”,总会将人架在高处下不来,令人油然生出一种我过得比他好多了,他都那么难了,如果我不帮他,岂不是太不是东西的错觉。 但严格说起来,这件事也有萧绮自己的责任,她不后悔自己帮助苗新宇,因为那是为了她自己心安理得,她只后悔因为一些虚荣心作祟,因为一时心软和莫名其妙的面子而不忍拒绝,这才令自己迈入道德绑架的圈套。 而且萧绮虽然也见多了尔虞我诈,生活也并非外人看到的一帆风顺,可像是这样跨阶层的手段,她还真没有亲身体会过。像是苗新宇这样将自己变成一粒尘埃,卑微到骨子里,去崇拜、仰视萧绮,这还是头一份。毕竟当时的环境是在校园,而校园就是弱化阶级边界的存在,在这里你并不会觉得谁更特别,反正都是上一样的课,吃一样的食堂,住一样的宿舍。 总之,苗新宇用着同一种套路,就这样换汤不换药的接近萧绮,而且为了表达他的诚意,他还经常要萧绮派给他一些“跑腿工作”,有时候是萧绮什么都没说,但他看到了萧绮的快递,就顺便帮她送到女生宿舍楼。 渐渐的,就因为苗新宇经常出现在萧绮周围,学校里很多同学都以为他已经被萧绮罩住了,都不敢再惹他。 后来,萧绮大约也是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在做一些设计工作的时候,也会带着苗新宇一起,哪怕只是个助手身份。 相处久了,萧绮已经不再当苗新宇是同学,而是朋友。 他是萧绮第一个谈心的朋友,他和她社交圈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她很放松。 至于放松的点,其中一部分就在于她对他没有任何企图,出发点也不用建立在家族关系和利益上,她甚至想过,哪怕苗新宇对她是有所图的,哪怕他的目的是以她为跳板,经由她的介绍去什么服装设计公司,或是让她投资开个设计工作室,这都无所谓。 直到某一天,在萧绮和当时的男朋友谈分手的时候,男朋友非常无奈地问萧绮,是不是因为苗新宇。 萧绮一时愣住了,一时只觉得荒谬,觉得这个男人太过小心眼,怎么会怀疑和苗新宇有关,是不是在男人眼里,女人和男人就没有友谊? 男朋友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告诉萧绮,她并不了解苗新宇。 这件事过了很久以后,萧绮才知道,苗新宇从中做了不少小动作。 萧绮突然醒过闷儿,还有点不能相信,她想过那或许是误会,也不想对朋友心存猜忌,便在苗新宇到工作室找她的时候,直接问了出来。 结果,苗新宇不仅承认了,还当场给萧绮跪下了。 萧绮吓了一跳。 苗新宇就红着眼眶表达了他卑微的爱,嘴里不停地说她是个好人,太耀眼,太温暖,是他太坏,太卑劣,还说希望她不要看不起他,他是错了,错就错在太在乎她。 萧绮没有答应他任何要求,可在那种情况下,她也说不出一句重话,因为苗新宇已经是一副但凡她用词不谨慎,他都会立刻想不开跑去撞墙的模样。 经过这件事,萧绮便开始和苗新宇保持距离,也差不多是同一时期,她和师妹汪嘉走得近了些。 苗新宇尾随过萧绮一段时间,但没多久,这个人就消失了。 再一转眼,他就成了校内的风云人物,原因是他拿出一份设计图,得到外国某品牌的赏识,将他直接签走。 萧绮起初并未当回事,能摆脱苗新宇她只觉得松口气,也没有看到那个“敲门砖”一样的设计图,何况当时还是保密的。 等那份图纸作为成衣生产出来之后,萧绮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是被她打入冷宫的设计图之一。 萧绮很震惊,但震惊的不是苗新宇的剽窃行为。在他们相处融洽的那段时间里,苗新宇是很容易就能得手的,而她对他没有半点防备,她甚至认为苗新宇一定具备了道德上的自我约束。 直到和有汪嘉做了对比,萧绮才知道自己对苗新宇戴了多厚的滤镜 说起来,汪嘉也是普通出身,家境环境和苗新宇差不多,只不过苗新宇会夸大其实自己的“惨”,而汪嘉并不觉得这是问题。她的思想还是正常的,淳朴的,想着要用双手改变命运,物质上或许欠缺,但在精神、灵魂和人格上决不能匮乏。 汪嘉说,那时候认识萧绮,给她带来最大的冲击就是,因为出身和受到的家庭教育的不同,在价值观上就已经分出胜负,萧绮的思路和格局远比她的大,但这不是她的错,她父母就是普通人,没有大格局,自然就无法将“赚钱的哲学”灌输给她。 可她既然看到了这一点,就会从现在开始调整,将来再去教导自己的孩子,思想上的东西才是掌舵者,它会直接决定脚下的方向。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那么无论怎么努力,都是一种鲁莽。 反过来,这也是萧绮喜欢汪嘉的地方,她们之间的交往没有迁就,更没有“服务”和“攀比”。 至于剽窃的事,后来汪嘉也问过萧绮,为什么不去举报苗新宇,为什么不去跟品牌方说出事实。 萧绮只说:“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我没有证据证明那是我的图,原稿我也没有注册版权,而他注册了。” 汪嘉又道:“外国品牌最恨的就是作弊行为,哪怕你只是发一封邮件,他们也会去核实的。” 萧绮:“无所谓。对我来说损失的只是一种我永远都不会拿出来的图,而对他来说,那张图就算利用得再好,也只是一块敲门砖,管不了一辈子。他没本事,很快就会原形毕露。总之我跟这个人已经划清界限了,不会再给他恶心我的机会。” 就因为这段往事,萧绮后来为人处世有了很大的改变,也充分认识到自己性格里的软肋,她开始有意无意的去修正,尤其是“同情心”这一块。 而“苗新宇”这门课,萧绮也自觉上的很值,她通过一个人看到一群人,通过一件事认清一种套路,明白到原来好出身好背景,不仅会让她看到更多笑脸,那也是一把双刃剑,可以直通人性的丑陋。 只不过那时候的萧绮也想不到,她会在多年后再见到这个人,而且他还成功抱上了姜朔的大腿,还真应了那句人以群分,垃圾类分。 …… 相比萧绮的猝不及防,笑容半敛,苗新宇就表现得自然得多。 他个子还和过去一样,但鞋底厚了些,身材也没变,但装束和气质却是大不相同,不卑微了,头发染成红色,一身的奢侈品“标签”,是肉眼可见的“高级”。 设计师都有本能的嗅觉,即便这次照面太过突然,萧绮也能瞬间从他这身行头和苗新宇的眼神,以及虚伪的笑容里品出一点东西——真正的坦然、自信,是不需要在装束上用力过猛的。 相比萧绮的“猝不及防”,苗新宇自然一早就知道她是之昀的设计总监,他既然敢来,除了挑衅之外,主要还是因为之昀是姜家的公司,而姜朔是他的靠山。 “学姐,好久不见。”苗新宇热情地朝萧绮走近两步。 萧绮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就控制好情绪,露出一抹冷笑:“原来是你。” 随即萧绮扫过人事部主管:“谢谢你把人带过来,交给我吧。” 人事部主管很快就将萧绮拉到一边,小声解释了几句,意思是苗新宇的职位是组长,这是上面直接给的命令,连面试环节都没有,她知道这不合规矩,却也不好说什么。 萧绮应了声,表现的十分大度。 等人事部主管离开,萧绮才转身回到办公室。 苗新宇已经不请自入,还在里面参观了一圈,见萧绮进来,自来熟地说了句:“你这办公室可真大啊,风景也特别好。” 萧绮坐进办公椅,瞅着他不说话。既然是登门挑衅,那就先看看他做了多少准备。 苗新宇很自觉,到小冰箱里翻了一瓶饮料出来,喝了口才坐下来,说:“还真是缘分啊。你知道吗,当初和你分开的时候我就在想,等什么时候再有机会,我还要回到你身边,做你的小助手——没想到,我真的如愿了!” 这腔调,忽高忽低,说到高音处还有点破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国外那几年养出来的。 萧绮淡淡应道:“听说你进来是以组长的身份,做助手太屈才了。” 苗新宇堆着笑脸,见萧绮不接招儿,就开始得寸进尺:“学姐,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想找机会跟你解释。你不仅人美、心善、宽容、大度,还非常有爱心,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跟我这个连饭都要吃不上的学弟计较。所以,你当年什么都没说,还放了我一条生路,这一点我真是打从心里佩服你!真的,你是值得我学习一辈子的榜样。” 听听,又给她扣了顶高帽子,虽然话术还是过去那一套,废话却是更多了。 有些人,你越是忍,他就越来劲儿,他就是吃准了你要面子,你不敢撕破脸,就反复在你的底线上横跳。 “客气了。” 撂下这三个字,萧绮吸了口气,抬眼对上苗新宇,眼神里慢慢汇聚出一股杀气,随即开始慢条斯理地反击。 “是我该感谢你给我上了一课,让我明白做好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现在你进来我的部门,一切就要按照我的规矩办事,什么抄袭啊,剽窃啊,三只手啊,绝对不能有。这点小毛病,你能改掉吧。” 萧绮选择直接把丑牌掀开,而且她的办公室门还开着,她的音量不高不低,加上外面太过安静,所有设计师都屏着呼吸,竖着耳朵,听得是一字不差。 苗新宇的笑容僵了一瞬,险些就挂不住了,大概是没料到萧绮的作风大变,原本那么顾及体面且受过高教养的人,竟会当众给他难堪。 可苗新宇是谁,不要脸的事做多了,心理承受能力也不是一般二般,很快就维持住表情:“我还以为你已经大人不记小人过了。好,我是小人,我承认,可你不是啊,你没必要跟我一般见识吧。再说,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得同舟共济啊,何况我还是带着任务来的,小姜总那里给了我不少压力……” 可他不提姜朔还好,一提萧绮就来气。 萧绮很快将他打断:“男装线虽然还没有正式推出,但之昀是打算将这块招牌立起来的。你做好了,会名利双收,你做砸了,就要想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能否承担得起后果。你也看到了,我这里的设计师都能独当一面,你跟他们多学学,你一定能获益——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总之,只要你表现出色,机会就会比别人多,虽然这和你过去的经历非常不一样,我还是希望你能尽快适应。” 到此,萧绮算是将苗新宇的脸皮和自尊心一同打包扔在地上,反复碾压揉碎了。 “你……”苗新宇脸色一阵阵变,一时想反驳,一时又怕萧绮会说出让他更加难堪的话。 这些年他活的是比过去有“尊严”些,但阴暗处待久了,见到阳光难免心虚,也早就忘记了坦荡做人的感觉。 萧绮全然没有理会苗新宇的感受,只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便一边翻开桌面上的文件,一边说:“你该出去了。男装线时间紧迫,现在距离你交图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月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4 14:00:00~2022-06-19 14: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泥泥的蛋蛋Dann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太阳初夏 20瓶;也许是鱼blueblue 10瓶;窃宁 8瓶;44925421 5瓶;doris、fs湖 3瓶;可温 2瓶;有所住、Kri_s_bob、猫咪圆滚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我想干坏事了,你有什么好建议么? 情侣款正式开售的第一天, 之昀和尚坤的设计部就“联合”来了一次炒作。 就因为情侣款的诞生,是建立在汪嘉和Jeff的陈年往事和泼脏水上面, 如今虽然合作顺利, 之前那茬儿还是被人不断提起。 Jeff刚好又是蹬鼻子上脸的典型代表,趁着势头一天要发好几条微博,酸话一套接一套, 一会儿说这些设计是为了纪念过去,一会儿又说设计师是世界上最感性的一群人,他们都是在反复被伤害以及反复被治愈当中获得灵感的。 反复伤害?呵,就差直接报汪嘉身份证了。 汪嘉被这些骚操作恶心了好几天,终于忍无可忍找到萧绮——她们一开始就商量过,无论Jeff那边如何作妖,汪嘉都只当做看小丑戏。 可这一次, 萧绮的态度转变了。 其实萧绮并不喜欢用绯闻和八卦来炒作设计的行为, 但再转念一想, 这也是帮汪嘉正式摆脱“过去”的办法。 萧绮便这样建议道:“你就这么写——好的爱情令人怀念, 坏的爱情令人成长,情侣款上市了, 你终于可以和过去道别了。这将是你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自己的感情来炒作, 接下来就是你回归设计师身份的时候, 抛开狗血的过去, 一切只用实力说话。总之一定要让大家看到,你是个专心搞事业的女人,没心情也没精力纠缠在过去。具体的你自己措辞吧, 哦, 发出去之后, 记得顺手取关。” 汪嘉一听便懂了:“明白,我这就去!” 结果就是,汪嘉的微博发出没多久,萧绮就接到了秦安的电话。 秦安阴阳怪气地抱怨了一通,说萧绮玩得太“绝”,原本Jeff和汪嘉你来我往,隔空发微博“调情”,悼念过去,能炒作好几天,这下倒好,汪嘉直接把话题终结了。 萧绮只假笑着应付了秦安几句。 就在这时,萧绮电脑上进来几条营销部的消息。 前半段的意思主要是表达感谢和夸奖,后半段才指出重点,说是设计部新来的组长苗新宇,这才刚进公司,就拉来了一条明星资源。 紧接着,营销部就将邮件发过来。 萧绮点开一看,脸色渐渐沉了。 …… 一个小时后,姜禹从会议上下来。 他还没进办公室门,就被萧绮堵在门口。 萧绮面无表情,双手环胸,一副十分不好惹的模样。 姜禹却神色很淡,只和她的眼神对上一瞬,便让秘书推掉后面一个小时的行程安排。 等门板合上,姜禹露出浅笑,如此说道:“是不是已经见到姜朔的人了?不要往心里去,日子还长,你可以慢慢玩。” 姜禹以为萧绮是来诉苦的,还拉着她的手到沙发前坐下。 萧绮抽开手,说的却是另外一回事:“你还记不记得我上大学的时候,曾经被一个朋友背叛过?” 姜禹点头:“你是提过一次,怎么了?” 萧绮撂下答案:“那个人,就叫苗新宇。” 姜禹先是惊讶,眼神微妙:“同一个人?” 萧绮:“废话。” 姜禹不说话了。 萧绮指出重点:“我现在有理由怀疑,姜朔不只是要‘回敬’你,也是在针对我。” 姜禹说:“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我不管。”萧绮接道:“我现在很生气,我没有理智,我要反击。” 姜禹问:“好,你打算怎么反击?” 萧绮这才将营销部的邮件内容,递到他手里:“苗新宇新拉来的资源,在国内算是二三线明星。营销部的意思是,她未来一年会和之昀的女装新品进行捆绑合作,除了拍戏和上节目的私服宣传之外,还包括出席颁奖典礼的高定礼服。说实话,她的戏我看过一些,我很看好她未来几年的发展,而且她主要是拍都市剧的,之昀还没有找明星代言过,多找几位这样的明星合作,提前宣传新款,拉动粉丝购买力,我一点意见都没有,但问题是……” 一口气说到这,萧绮故意停下来,还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显然,她对明星没意见,对营销方式没意见,对市场也没意见,唯一有意见的就是设计师。 姜禹合上方案,问:“直接说吧,你要换谁?” 萧绮飞快地说:“主设计师汪嘉,任熙熙辅助。” 姜禹接道:“你不希望苗新宇碰女装。” 萧绮:“难道你希望?他进来理由是男装,现在刚第一天就开始打女装的主意了——既然女明星是他介绍的资源,对方还说是冲着他来的,那也就是说未来一年她宣传的新款,苗新宇都可能插上一脚。凭什么。” 说白了,苗新宇打的算盘无非是利用之昀的背景和女明星的影响力来为他个人造势,只要他成功踩上踏板,打响第一炮,他以后在之昀就稳了。 最主要的是,苗新宇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将手伸向之昀的女装。 姜禹颔首,跟着笑道:“既然资源是冲着他来的,无缘无故将他换掉,不是过河拆桥么?” 他的笑容意味颇深。 萧绮只和姜禹对视一眼,随即端起架势,一本正经的找起“缘故”:“好的项目需要匹配好的装备。苗新宇的档案我已经看了,他有多少能力我很清楚。平心而论,他是具备了一些实力,可惜出道即巅峰,最好的表现就在他入行的头两年,后面最多是发挥稳定。他才来一天就带来资源,这原本是好事,但问题是他和之昀的风格还没有完全融合,如何能代表之昀呢?他能保证他的设计不会让之昀的忠实买家产生疑惑,以为品牌换了主设计师么?一旦这部分购买力产生动摇,品牌的损失如何计算?” 姜禹起身给萧绮倒了杯水。 萧绮喝了半杯。 姜禹说:“我明白你的顾虑,但从合作的角度看,这件事还有很多操作的余地。比如,可以出一季之昀和女明星的联名系列,设计师可以定苗新宇,并让女明星参与意见。除此之外其他女装系列,与他无关。” 萧绮摇头:“我认为欠妥。” 姜禹:“哪里欠妥?” 萧绮:“太仓促了,仅因为一条资源就开辟联名系列,连市场调查论证都还没做过。而且一个合格的设计师,不止要考虑合作明星和品牌气质是否兼容,也要考虑到市场接受度。” 姜禹点头:“的确,但他还有一项‘优势’——姜朔。” 萧绮:“哦,就因为之昀是姜家的产业,姜朔的人就可以任意妄为。” 姜禹笑道:“现在这一刻,我只能回答你‘是’,但未来么,还是未知数。总之,这是一门生意,不是任何人作秀表演的舞台,既然是生意,就要考虑全局。” 萧绮眯了眯眼,想着以姜禹的性格,就算他对姜朔的突然出招没有防备,也不会一直处在被动挨打的位置,他应该已经在计划策略了。 于是萧绮没再坚持换设计师一事,话锋一转,又指出另一点:“营销部的邮件我看了,有件事非常奇怪——这种合作模式,咱们要支付的费用远比正式聘请一位代言人要少得多,最多也就是在设计费、宣传费上做做文章。而且在未来一年中,这位女明星会丧失很多和其他服饰品牌合作的机会。收入和付出不成正比,是不是有点因小失大了?她为什么要答应,难道苗新宇捏到她什么把柄了?” 其实这里面的猫腻萧绮已经猜到一点了,但她不能肯定,也没时间去获取情报,倒不如直接问。 就听姜禹说:“很简单,资源置换。至于具体是什么,我暂时还不知道。” 萧绮挑眉:“姜朔倒是挺舍得下本儿的,前脚才把人送进来,后脚就打出明星牌。他不会爱上苗新宇了吧?” “他爱的是权力。而第一步就是将我拉下水。”姜禹说:“他出手这么快,一定不是突发奇想,在送苗新宇进来之前,应该就已经做了整盘部署。” 萧绮半晌没说话。 她刚才只顾着要把苗新宇摘出去,让这颗毒瘤不要碰触到之昀的核心设计,一时没有顾及到这场战争根本,说到底苗新宇只是一颗棋子,姜朔才是执棋者。 萧绮问:“不说设计师的问题,你还有没有其它办法?” 姜禹摇头:“暂时没有。说实话,就算能换掉苗新宇,现阶段也不能提,起码要等合作开始之后,苗新宇拿出来的设计不过关,才有正当理由换人。” 是啊,只有用实力打脸,才能堵住某些人的嘴。 “可我不想等到那个时候。”萧绮垂下眼,喃喃道。 姜禹:“我也不想,但时机很重要。” …… 要针对手下一个设计师,这对萧绮来说并非难事。 但问题是,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经不只是她和苗新宇的个人恩怨,还牵扯到公司利益,以及姜禹和姜朔的兄弟之争。 是,她是可以在设计上卡苗新宇一道,她也不相信他的实力——要在这方面做文章实在很容易。 但话说回来,姜朔既然安排了这条线,那位明星又点名说是因为苗新宇而来,那么如果她一味地卡设计图,这就很容易演变成设计部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找人替他“修补”,再冠上他的名字。 等将来该明星和之昀的合作模式走红了,苗新宇就算拿下头功,这些成绩自然会记在姜朔的头上。 想到这里,萧绮就觉得窝火。 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边琢磨着此事,一边打开即将合作明星的网络百科,顺便研究之前的私服照。 这位女明星名叫邵晓菲,三十二岁,拍过的电视剧有二十多部,其中超过一半都是女主角或女二号,很有观众缘。 可惜的是,虽然邵晓菲出道将近十几年,接拍的却都是偶像剧,市场定位已经“死”了,要转型非常难,起码前两次都失败了。可若是不转型,再过五六年,她可能连偶像剧的女二号都拿不到。 当然,这件事和萧绮无关,也无需她操这个心。 她只是随意浏览着邵晓菲的个人介绍,直到忽然想起什么,又将资料返回到最前面。 邵晓菲的毕业院校和专业,瞅着有点眼熟。 XX大学金融管理系? 萧歆好像也是这所学校这个专业毕业的,只是和邵晓菲不同级。 萧绮眯了眯眼,随即登录微博账号,找到萧歆的网名。 很快,她就在萧歆的互关名单中,找到了邵晓菲,而且互关排序非常靠前。 不过在萧歆的微博和朋友圈里,她却没有找到一条和邵晓菲的互动,显然邵晓菲并没有进入萧歆的私人社交圈。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因为确定了两人的校友关系,有些记忆也因此对上号。 萧绮记得,在萧家的聚会上萧歆已经不止一次的提过,现在当红的某位明星是她的学姐,学习成绩倒是不错,人也聪明、漂亮,刚进金融圈不久,就被星探挖掘跑去拍戏了。 萧歆还说,就在一次同学会上,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位学姐请来了,她一听说萧歆的背景,就立刻跑来结交,还上赶着跟萧歆诉了不少苦…… 当然,以萧歆的性格,她绝不会和陌生学姐一见如故,最多也就是交换联系方式,微博互关一下表示礼貌。 这位学姐,就是邵晓菲。 萧歆也很清楚邵晓菲的示好,只是因为她背靠萧家二房,手里有影视资源,而她自己也投资了几家影视公司,所以她不会傻得将邵晓菲纳入自己的私人社交圈。 关系捋顺了,萧绮又撑着头想了片刻,不会儿就给程尧东拨了通电话。 电话一接通,萧绮便开门见山道:“程总,你的第一步诚意,我已经看到了,接下来,我还想看到第二步。” 隔了两秒,程尧东笑问:“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 …… 连续两天,姜禹都很晚回家,而且是为了和邵晓菲合作一事在前后周旋。 合作的事基本已经定下,姜禹没有异议,只让负责部门多抠细节。 直到第三天晚上,萧绮从姜禹口中得知了一段邵晓菲的“故事”。 她是姜朔现在的情人之一,因姜朔牵线,刚拿到一部现实题材的影视资源。她既然拿了好处,便甘心给姜朔当棋子,用一年时间和之昀绑定,为姜朔的另一颗棋苗新宇助威站台。 当然,姜朔还给邵晓菲画个大饼,承诺一年之后,她将会成为之昀的代言人或品牌宣传大使。 也就是在同一天晚上,萧绮也接到了程尧东这边发来的消息,内容和姜禹说的基本吻合。 萧绮心里只划过三个字:想得美。 直至深夜,姜禹洗漱完上床,一如既往地在临睡前刷工作邮件。 萧绮擦完护肤品回来,却迟迟没有关掉台灯,更没有催促姜禹睡觉,就按摩着手指阵阵出神。 几分钟后,姜禹琢磨出不对了,便放下Ipad,问:“在想什么,怎么还不睡?” 萧绮翻了个身,将他拉进被窝里,勾起笑:“如果我告诉你,我想干坏事了,你有什么好建议么?” 坏事,好建议? 姜禹眼里也浮现出笑意,跟着吐出三个字:“邵晓菲?” 萧绮“嗯”了声,并用手指点了下他的唇:“你猜得很准,但我不喜欢在我的床上,听到别的女人的名字。” 姜禹只笑问:“好。那么你想干的坏事,具体内容是什么?” 萧绮煞有其事道:“很简单,一个品牌不可能只和一个明星绑定,既然要合作,就要宣传造势,做足噱头,她可以穿,别人也可以,毕竟有竞争才有进步,对么?” 作者有话说: 不要急,不要慌,不要气。 淡定、冷静、从容。 职场打怪,要先养怪,找到武器,才能打怪。 节奏会比较快,就要来了~ 第22章 “很好,继续保持。” 萧绮在经历过一些失败和人生教训后, 这几年性格变了不少,她知道自己不会冲到姜朔或姜维明面前, 站在设计的角度指责他们不懂服装, 任人唯亲,拿之昀开玩笑。 当然,她心里还是骂过一些脏话的, 但不只是因为看到姜禹的辛苦,也是为了自己这几年在之昀的付出。 不过无论负面情绪有多少,它们对扭转局面都毫无意义。 既然姜朔喜欢躲在暗处摆弄棋子,那么她就以牙还牙。 就这样,萧绮破天荒的主动回了一次萧家大宅,她知道今天萧歆也会来。 见到萧绮回家,萧老爷子先是惊讶, 随即就笑问, 她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 回家搬救兵来了? 萧绮一怔。 就因为这句话, 她有几分钟的自我检讨。 她不得不承认,在尽孝道这方面, 萧歆做得比她足。萧歆工作再忙,一周都会回大宅两到三次, 陪老爷子吃饭。这在过去曾多次被萧绮理解为是拍马屁, 而且在她看来, 萧歆自小就受到老爷子的诸多照顾和关爱,萧歆是萧家最得宠的第三代,那么在尽孝方面, 萧歆就该多出力。 然而到了这一刻, 萧绮忽然醒悟了, 似乎也因为萧老爷子的一句话看清了自己。 其实她已经忘记了,一开始到底是老爷子先对萧歆偏心,还是萧歆先开始讨好的,她只知道,如果今天老爷子看到萧歆进门,是不会问那句“是不是回来搬救兵的”,老爷子就会认为萧歆是来陪他吃饭的。 看来她做的真是不够。 萧绮笑了下,问:“爷爷,我不常回来看您,您有没有怪过我?” 萧老爷子眼睛里多了点诧异:“怎么这么问?怪倒是说不上,我也就是希望你们能多回来,就吃吃饭,说说话。” “嗯。”萧绮说:“以后我会注意的。” 萧老爷子似乎更惊讶了:“说吧,你在外面受什么刺激了,我给你做主。” 萧绮摇头:“说不上刺激,而且我就是回来陪您吃饭的。” “不对……”萧老爷子看出来萧绮有事,正要问。 这时,萧歆进门了。 大宅的阿姨见到萧歆,多了几分热情,待萧歆洗了手,就立刻从锅里盛了热汤给她。 萧歆端着汤碗喝了一半,还非常捧场地夸奖阿姨汤煲得好。 萧绮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 事实上阿姨的汤,萧绮也喝过,她觉得很咸,很不合口味,喝过几次之后就不想再勉强自己。阿姨也看出来萧绮不好这口,问过几次之后也就不再问了。 萧歆喝完汤,就过来跟萧老爷子说了会儿话。 老爷子见萧绮的目光一直在萧歆身上打转,便示意道:“萧绮等你半天了,你们聊聊,我先去养会儿神。” 萧老爷子一走,小厅里就安静下来。 萧歆白了萧绮一眼,脸色是肉眼可见的耷拉下来:“找我干嘛?” 萧绮颇为有趣地瞅着她,仿佛一瞬间就回到了少女时代,她们明争暗斗的那几年。说是明争暗斗,和成人世界相比起来就像是小孩子玩闹一般。 萧绮自问自答道:“我突然很好奇,你是就对我这个态度呢,还是在外面也这样?哦,应该只是对我,我听说你在外面为人挺和气的,跟你做过生意的人都对你赞不绝口。” 萧歆又投来一眼:“你有病吗,跑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还是跟个小女孩一样,也不知道这份真性情,是不是见到她这个既熟悉又讨厌的人,才会被激发出来。 萧绮慢条斯理道:“其实我有两件事要跟你说,第一件,先跟你说声恭喜,听说你和程尧东的表弟正在约会。之前我答应过婶婶,说帮忙撮合你和程尧东的,我真的照做了。但我没想到你会另辟蹊径。” 说到这,萧歆脸色总算没有刚才那么坏了,问:“你是想让我谢谢你么?” “我又没帮上忙,谢什么。”萧绮话锋一转,带入正题,“至于另外一件事么,反倒是我要跟你说声抱歉了。” “嗯?你干了什么?”萧歆问。 萧绮说:“虽然咱俩从小就不合,但在正事上,我都会想着先自家人——这次也是一样。之昀虽然是姜家的产业,但我也有点话语权,正好最近内部在讨论和女明星的合作计划,我就推荐了许焉。哦,要是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你旗下的小花,对吧?” 说是萧歆旗下,其实就是她投资的几家经纪公司下面的艺人之一,而且并不是最红的那个。 萧绮不会找最红的来说话,她提前做了功课,最红的艺人目前已经有服饰品牌代言,也不缺类似的资源,根本不需要她介绍。 而这个许焉情况比较特殊,她出道不到五年,正在上升期,虽然作品不多,但稳扎稳打,观众缘还算不错,口碑也好,最主要的是底子够干净。 相比之下,这两天萧绮可是听了不少邵晓菲的黑料。 也是,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十几年,如果没背景没手段,也拿不到那么多影视资源,何况还和姜朔搞在一起,能好到哪儿去? 当然,萧绮也想过让程尧东去找人爆料邵晓菲,但这一手之前已经用来对付里绘了,姜朔怕是早就对程尧东有了防范。再者,就算请走邵晓菲,姜朔还会再推荐其他人。 萧歆乍一听到萧绮提到许焉,难免有丝诧异,但她很快就面露狐疑:“你,推荐许焉?说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萧绮早就想好说辞了:“什么药都没有,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萧歆可不会轻易上当:“那为什么是许焉,我投资的公司里,比她红的有的是。” “是有几个,可她们也不差这种服装资源啊,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所以,你就只是推荐,不是要跟我做条件置换?” “置换什么呢,别说我没这个打算,就算有,现在也置换不了了。” “什么意思?” “被人截胡了呗。” “能从你手上抢走,谁这么大本事?” 萧绮叹了一声,知道已经铺垫差不多了,便开始详细描述:“其实这事也怪我,如果我一开始推荐的你手下更红的艺人,后面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许焉么,我个人是很看好的,她的戏我也看过,有前途,底子干净,气质清新,很适合之昀的风格和品牌文化。说实话,对方推荐的女艺人是比许焉红,作品也多,但气质就是有点过于艳俗了,和之昀这几年推崇的简约熟女风,怎么都对不上。可是没办法,对方比我说话有分量,人家是一言堂,我连同台竞争的要求都还没提,就把我踢出局了。” 娱乐圈里的料,萧歆比萧绮要熟得多,都不用点名是谁,萧歆心里就有了数,何况她还知道姜家兄弟内斗的事。 萧歆直接冷笑一声,从态度上就表现出对对方的不屑,随即将人点出来:“比你说话有分量,比许焉红,气质还艳俗,你指的‘一言堂’是姜朔,他推荐的就是邵晓菲。” 萧绮耸了下肩,端起茶杯喝了几口,也不急着表态,就让萧歆先自己消化一下。 这件事追根究底,还得归功于程尧东送来的黑料。那邵晓菲虽然是前辈,却有妒才和打压后辈的黑历史。至于邵晓菲有没有刁难过许焉,萧绮并不知道,资料里也没提,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邵晓菲的黑人设。她相信这件事萧歆一定也有所耳闻,所以根本不需要邵晓菲和许焉有过节,只要邵晓菲确实是这种人,那么在萧歆看来,这次的事就是邵晓菲在打压、针对许焉。 再往深一层想,这就是姜朔为了和姜禹内斗争产,而连累她萧歆的艺人。换句话说就是,萧歆的人无缘无故做了炮灰。以萧歆的性格,肯定是不服的。 果不其然,片刻后,萧歆这样说道:“之昀的女装做的是不错,熟女风有一部分偏成熟,和许焉的年龄不符,但另外一部分相对年轻的,许焉倒是很适合。其实国内女装能做到之昀这步,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了。我还以为以之昀的号召力,选择性应该更宽才是,竟然落到邵晓菲手里。” 萧绮说:“事情已经定了,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的为人你是清楚的,我做了好事,是一定会让对方知道的——所以就算这次我没办成事,还是要专程来告诉你一声。” 萧歆被萧绮的语气逗笑了:“告诉我,然后呢?” 萧绮:“没有啦,除了证明我的无能,我在之昀人微言轻之外,也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是个顾全大局的人,虽然在家里吵吵闹闹的,在外面咱们到底还是一家人。” 萧歆直接把头转开,还“切”了一声。 萧绮见状,便作势起身。 萧歆却在这时开口了:“等等。” 萧绮又看过去。 就听萧歆问:“你刚才说事情已经定下了,就真的一点转机都没有了?” 萧绮故作为难地想了想,才说:“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但就我个人而言,我已经无能为力了。现在他们正在讨论合作条款,用不了半个月就要签约了。” 萧歆接道:“那要是发生什么不可抗力呢,许焉还有没有可能?” 萧绮说:“除了邵晓菲,许焉的赢面是最大的,除非之昀决定不和任何人合作。” 萧歆不再说话,只是看了萧绮一眼。 萧绮也看着她,还回了个微笑。 直到萧歆说:“你刚才说对外咱们是一家人。” 萧绮:“是啊。” 萧歆:“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 距离萧绮回家吃饭,转眼过了三天。 萧绮始终按兵不动,还表现得额外佛系。 工作中,她从不刁难苗新宇,只听着手下人不断吐槽苗新宇的“恶心事”,眼瞅着民怨沸腾,快速堆成了小山。但她对此并不惊讶,大家都骂苗新宇,她才觉得正常,毕竟狗改不了吃屎,这就是苗新宇的稳定发挥。哦,以前在学校,苗新宇还会演演戏,维持卖惨人设,如今他都不“惨”了,那就只剩下可恨了。 然而听归听,萧绮却从没找苗新宇谈过一次,部门里有很多小设计师都觉得奇怪,私下里也在讨论,怀疑是苗新宇后台太硬,萧绮才忍气吞声。 那天萧绮和苗新宇对峙的话很多人都听到了,苗新宇还点出一个人:小姜总。 大家不免在想,会不会是姜禹故意放个人进来,对萧绮进行施压? 有人说,平时看他们在公司客客气气的,也看不出来有龃龉啊。 有人说,毕竟离婚了,就算是和平分手也肯定有过难堪,加上这两年设计部成绩出色,可能是姜禹觉得萧绮功高盖主了。 还有人说,这种男人啊,当人一面,人五人六,背人一面,奸诈狡猾,既下头又恶心。 萧绮听到风声,就只是笑。 直到平日里很少聊八卦聊是非的任熙熙,也来找萧绮。 萧绮就知道,这一次苗新宇是真的引起众怒了。 任熙熙没有吐槽苗新宇,也没有提议萧绮为大家出口恶气,她只委婉地问,以后是不是要和这个人长期共事。 萧绮让任熙熙坐下来,反问:“如果我说是,你们要集体离开公司么?” 任熙熙摇头:“我们出来工作,是为了奋斗,为了提升自我,不会因为这种人就离开,把之前打下的成绩让出去。我们……就只想先有个心理准备,如果是的话,以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萧绮笑了声,这样说道:“你知道么,就算你们集体孤立他,这阵仗他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他很会在夹缝中生存,而且这就是他要的效果。等到将来消息在圈内传开,他就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而你们就是霸凌者。” 任熙熙跟着点头:“明白。” 萧绮忽然问:“你知不知道职场上什么人最难?” 任熙熙顺着思路想了想,说:“没本事的人。” 萧绮:“差不多。如果苗新宇身处的环境全是精英,所有人都比他聪明,还比他上进,而且努力、谦和、友好,心术正,他只会更难受。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他这种人就喜欢别人‘搭理’他,你给他脸,他就会蹬鼻子上脸,他对视都能表演一场大戏。有时候,‘视而不见’,才是最好的手段。” 是啊,撒泼犯浑也是需要舞台的,但要是没有舞台呢? 这天之后,设计部的众人便多了一层“默契”,所有人都快速找回过去的工作节奏,不再为那颗多余的老鼠屎而费神费力,就像是对待一团空气。 一开始要做到这步是有难度的,可一旦做到了第一步,那么第二步、第三步就会变得容易得多。 当然,有些场合是避免不了接触的,就好比说部门会议。 萧绮让林轩发邮件通知所有人开会,也包括苗新宇——任何面上的工作,她都要做的面面俱到,不偏不倚。 苗新宇参加会议时,就和其他设计师一样,会拿出自己的设计图样。 在讨论别人的设计时,萧绮都会让大家直抒己见,她也会直接给意见。 但轮到苗新宇时,萧绮只是不动声色地接过草图,许久都不发一言。 整个会议室都安静的不像话。 所有人都看着萧绮。 一时间,就只有萧绮翻草图的声音,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展开批判的时候,她却只是抬了抬眼皮,笑道:“很好,继续保持。” 所有人都愣了,面面相觑。 还有人瞄到草图,不能说一无是处,但绝对不能用“好”来形容。 苗新宇也感到很意外,还带着防备不确定地问:“‘很好’的意思是指?” 萧绮只轻描淡写道:“过了。” 第23章 姜禹只要一想起来,就心情不畅。 在这场会议上, 苗新宇之外的所有设计师都得到了建议和意见,也都明晰了修图方向, 会后大家各司其职, 干劲儿十足。 唯独苗新宇,直接“通过”。 这种明着放水的行为,很快就引起苗新宇的“不安”, 大概是怕萧绮准备了什么后手要恶心他吧。 哦,当然,他没有明着表现出来,只是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反复修改已经通过的草图。 不过那“精修”之后的样子么,其实没什么区别。 苗新宇不傻,而且还挺精的,只是这种“精”不用在正地, 萧绮曾有一度怀疑, 他是不是上过什么暗黑心理学之类的课程, 否则怎么会将弱者对强者的反向PUA招数用得出神入化? 就因为他, 她学会了一条处事原则,就是反着来。 他不好, 她不说,因为说了就是针对, 就是棒杀。 不过她也没有夸, 夸了就是捧杀——虽然她非常非常想这么做, 也非常乐于将一个傻逼捧成超级大傻逼,再看着他自取灭亡。 …… 萧绮下班回到家,姜禹已经在了。 他难得的没有在处理公事, 还将家庭影院打开, 正在挑选影片。 等萧绮换完衣服出来, 桌上已经多了一些小吃和红酒。 姜禹就坐在沙发上,还准备了一条薄毯,微笑地看着她。 萧绮走过去,姜禹就用毯子将他们裹到一起,还捏了个爆米花塞进她嘴里。 萧绮边咀嚼边问:“什么日子?” 姜禹:“放松日。” 萧绮:“不工作么,林阿姨呢?” 姜禹:“给她放了天假,我叫了外卖,一会儿就到。” 萧绮的手在薄毯里滑动,很快就找到“重点”,拿捏了。 姜禹将她的手拉开,声音低了几分:“先吃饭,吃完了再闹。” 电影开始了,可两人谁都没注意看。 萧绮说:“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套路。” 姜禹一本正经地说:“只要有用就行。” 萧绮“哼”了声。 他们都记得,他们第一次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的。 那时候,他们经常靠坐在一起打游戏、看电影,有时候还会聊天。 “事情”发生的时候正值深秋,还没有开始供暖,在屋里坐着有点凉,姜禹就将地暖打开。 可半个小时后,屋子里就开始燥热。 就在那张薄毯下面,他们的手纠缠在一起,身体也开始发生接触…… 想到这段过往,萧绮靠近姜禹怀里,玩着他的手指说:“我今天心情很好。” 姜禹问:“不生气了?” 萧绮摇头:“苗新宇交了初稿,我过了。但他心虚,可能以为我在给他设陷阱,就改了一下午的图。” 姜禹笑了下,问:“哦,初稿就过了,是真的好么?” 萧绮:“是真的不好。但无所谓,反正他的事我拦也拦不住,不如就让事实说话——销量和市场是最好的老师。” 随即萧绮话锋一转,又道:“老话说‘大恩如大仇’,以前我只是知道这个道理,因为苗新宇才由衷体会到真正的意思。” 这句话来源于“升米恩,斗米仇”的故事,意思就是说,一方开始帮助另一方,此后还不断施恩,渐渐的,恩惠就会变成仇恨,被施恩的那方会认为自己是被施舍,被可怜的,贪欲养肥了,不会记得对方的好,反而还会恩将仇报。 萧绮记得在会所刚认识林轩的时候,也听过他讲起类似的经历。 林轩上学时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除了在学校相处之外,还会经常约出去吃烤串喝啤酒。一开始大家相处很融洽,吃吃喝喝也不需要门槛,付账的时候采用AA制,谁也不吃亏。 只是约了几次之后,其中一个朋友就开始找各种理由借口推脱,类似的情况持续几次,慢慢的大家也就不叫他了。 其中有人说,感觉他就是不想来,不然怎么次次都有事? 后来有一次,林轩和那个朋友单独出去吃饭,吃得比较简单,那朋友才小心翼翼地说,其实不是他真有事,而是每次看到要支付的账单,心里有压力,囊中羞涩,一次两次还可以,多了实在承担不起,又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就只能这样。 林轩当时听了,就对这个朋友生出一种同情,两人也因此关系近了些,林轩觉得这个朋友是出于信任,才将自己的难处告诉他,他应该珍惜这份友谊。 再后来两人一起出去吃饭,林轩就会主动要求请客。 谁知请了几次之后,林轩就发现他给这个朋友养成了一个“毛病”,就是一到结账的时候,对方就看着他,完全不提给钱这茬儿,就好像他应该请似的。 林轩便忍不住直接说了,这顿咱们AA制。 其实那顿饭并不贵。 但朋友听了却是明显一愣,然后看了看桌上几道菜,又拿起账单按了几下计算器,说:“这道菜是你点的,我没吃,你的这杯饮料比我的要贵五块钱……” 当时附近还有其他桌,别的客人听到了,就看过来。 林轩的脸腾地一下就烧起来了。 自那以后,林轩再也没有约过这个朋友,而这个朋友被林轩疏远之后,就开始在他背后讲小话。 有人提林轩打抱不平,说林轩很照顾他,还请他吃饭什么的,那朋友就说:“我没让他请,我没求过他,是他自己愿意的。现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道德绑架吗?他请客,我就必须喜欢他,说他好?” 萧绮将这段故事讲给姜禹听,随即问他:“你说这件事,到底是谁做错了?其实请客的人没有恶意,被请客的人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拒绝,可他也没有拒绝,一边吃一边记恨。” 姜禹笑道:“要我说,都没有错。这也不是对错的问题,就是一种阶级撕裂。如果林轩就只是请客,也不图这个人念他的好,不图回报,那么也不至于心里不平衡。不该请的客不请,不该给的恩惠不给,要不怎么说施恩莫忘报呢。” 至于所谓的“阶级撕裂”,这个概念最早是出现在美国,因为美国就是第一个出现这种情况的国家,再往前像是欧洲,它们的贫富差距虽然大,但阶级分割是很明确的,阶级之间本身就存在鸿沟,很少出现跨阶级来往的现象。 其实说白了,就是贫富差距拉大了,但人们觉得大家都是平等的,应该不分贵贱,进而在最初来往时没有划分明确的社交圈,到后来才发现,无论每个人差异有多大,金钱最终都将成为唯一的度量工具。 姜禹:“其实中国的饭局文化是很有道理的,研究透了就能避免很多问题。一顿饭吃下来,每个人有多少斤两,水有多深,基本上就有个大概估计。有人会觉得,人均两千块的日本料理太烧钱,但有人会经常去吃,还会认为花点钱品尝到高级日料很值得,除了自己喜欢之外,还会用来招待朋友和客户。站在这个人的角度上,其实并没有,让消费一千块和消费两千块的人坐在一起吃饭,矛盾也不会多大,但如果让消费两百块和两千块的人坐在一起,那就会产生摩擦。” 萧绮听到这,说:“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和汪嘉出去吃饭,就在饭馆里听到隔壁桌一个女生,一直在说她男朋友情人节带她吃了多好的西餐,说有多正宗,味道有多赞,虽然都过去大半年,她都还记忆犹新。我当时很好奇,就上网搜了一下那间西餐厅的名字。等我看了点评和菜单介绍,感觉也就是一般的快餐店。可我没吃过,也不好评价,就问汪嘉。” 结果,汪嘉就小声告诉萧绮,说那家餐厅就是快餐店,味道无功无过,但好在量大,肯定能吃饱,就像是肯德基、麦当劳的高级版。 萧绮继续道:“后来我就想,如果我和那个女生是朋友,经过她这次安利,我大概就能知道她的‘定位’了。如果是我请客,我就会以那家餐厅为标准,尽量往上找,也不会找好太多的。反过来,如果是AA制,我就会找个平级的,这样她也能接受,我也不用担心她会有压力。其实街边二十块的热汤面我能吃,人均两千块的日料我也喜欢,食物本身没有错,定价也有自身的道理,问题就在一起吃饭的对象上。不同的价值观,生活圈子和关心的话题就会不一样,如果非要勉强做在一起吃饭,那真的很难受。” 姜禹轻笑:“一个苗新宇,竟能勾出你这么多感触,看来这个人要多留一段时间了。” “嗯?”萧绮问:“这是什么结论?” 姜禹:“咱们多久没这么聊过了,你还记得么?” 就因为这? 萧绮笑道:“你有毒么,想找我聊天可以直接说啊。” 姜禹:“我说了,你就会输出么?” 萧绮叹了声:“不是我不想输出,而是……” 姜禹:“什么?” “算了,没什么。”萧绮别开脸,看着屏幕,又换了个话题,“对了,之前不是说要找人跟邵晓菲公平竞争么。我说服萧歆了,让许焉出战。” 姜禹拧了下眉头,倒不是因为萧歆或许焉,而是萧绮突然转移话题。 这两年他一直在观察萧绮,按理说他不应该这样做,也不需要这样做,但有些行为是下意识的——尤其是当萧绮表现出差异感时,他会本能的觉得违和,不由自主就去深究。 至于那种违和感的来源么,按理说,一个人不会突然过渡成另外一幅面貌,中间一定要发生某些事才会促成。但是萧绮发生了什么呢,他对此竟然毫无头绪。 这就是问题了。 她过去是会跟他分享的,但这两年越来越少,甚至到最近他出车祸以前,她的私人分享几乎消失了。 就好比刚才,他将话题引导到关键点上,想借由苗新宇引发的一些话题,试探出萧绮“变”的原因。原本就要问出来了,可萧绮突然岔开话题。 “不是我不想输出,而是……” 而是什么呢? 虽然萧绮没说,但姜禹却忽然有种感觉,那后面的原因与他有关。 当然,他也可以直接问,但萧绮一定不会说…… 姜禹走了下神,直到萧绮捏了他胳膊一下:“我说,让许焉出战。” 姜禹“哦”了声:“许焉是谁?” 萧绮从网上找了张照片给他看:“怎么样?” 姜禹:“外形不错,比邵晓菲适合。” 萧绮:“赢面呢?” 姜禹摇头:“不大。至于原因么,你知道的。” 她当然知道,因为姜朔。 萧绮瞪了他一眼,又刷了下微博,正想着都过去几天了,萧歆怎么还不做事,谁知随手点开热搜一看,就见到邵晓菲的名字高高挂起。 还是黑料。 萧绮笑了:“那现在是不是大了?” 姜禹耷眼一看,就见邵晓菲的名字和几个关键词摆在一起,“山寨”、“高仿”、“□□丝”。 姜禹挑了下眉,还没表态,就听萧绮问:“现在可以让她们公开比拼了吧?撞衫不怕,谁丑谁尴尬。” 姜禹应了:“嗯。” 他的眼神很专注,表情也看似走心,仿佛和萧绮一样,认真于眼前的女明星之争。 事实上,他的思路已经跳回到刚才的频道——她这两年过于热衷事业,当然过去也是热衷的,但还不到沉迷的程度,她会劳逸结合,会分神给感情和男人。而他作为和她交往最久也最深的异性,自然分到的注意最多。 但现在,他感受到她在态度上的敷衍。 这倒不是说,他要她只关注自己,这样的要求换做是他也做不到,可是……或者这么说吧,过去可能有百分之三十,但现在大概连百分之十都没有,并且还在逐渐缩减。 在车祸以前,姜禹自觉他是很解读萧绮的,因为她总是在变,有诸多不确定性。如果他解读的到位,他会很有成就感,如果不到位,他会认为很有挑战性,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一种博弈的过程。 但这种他自认为有意思的过程,在车祸之后性质大变。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萧绮是不是上了什么表演班。 而这所有怀疑和不确定,都是因为车祸之后的那个梦。 姜禹只要一想起来,就心情不畅。 第24章 “答应的这么痛快。难道我叫你死,你也去么?” 姜禹的心情不畅, 萧绮自然是有感知的,这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 还靠在一起, 她要是没有半点察觉,那就见鬼了。 姜禹这个人,很擅长掩饰情绪, 这不是他自愿的,这是被动技能,就因为他有那样一对父母,因为他是姜家长子,他的喜怒哀乐就变成了一块镜子,一块参照面板。 萧绮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的人,起码比他的父母知道更多, 虽然这两年, 他越发变得让人猜不透了, 但私下里的情绪波动, 她总能精准的嗅到。 这就奇怪了。 他们原本还在谈邵晓菲的事,谈着谈着, 她就觉出姜禹的心不在焉,接着他就“不高兴”了。 萧绮觉得很莫名其妙, 他不是那种会被一个外人就挑动负面情绪的人, 所以招他的人也不会是邵晓菲, 毕竟连姜朔搞小动作,他都只是笑一笑。 那么,他为什么不高兴?冲着她来的? 不会儿, 外卖到了。 萧绮起身去接, 若无其事地摆桌, 利用吃饭的时间又聊了几件公事。 姜禹的态度很正常,公事上一丝不苟的讨论。 可等他们聊完了,萧绮再转头一看,他又陷入沉思。 萧绮去换了一部搞笑片。 这倒不是为了讨好姜禹,而是她并不喜欢待在低气压的环境,她想气氛轻松一点,自己也能少点压力。说白了,就是她没心力去哄他,还要去挖掘他的心路历程。 电影放到一半时,萧绮听到了姜禹的低笑声,似乎他的心情好些了。 萧绮便不再多想,看完电影,两人分别去洗澡。 等她从浴室出来,就见姜禹又放了一部电影,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萧绮坐过来一起看,还不到十分钟就接到工作电话,便去工作间接听。 谁知这一去就是半小时,一个电话接一个,除了萧歆还有汪嘉、林轩,萧绮一边回电话,一边在电脑上回复程尧东的微信。 程尧东:“热搜上的‘文章’,是你做的?” 他倒是很直接,也很敏锐。 萧绮:“不是。但有点关系。” 程尧东:“不怕姜朔记你的仇?” 萧绮:“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也不会记我的好,在他看来,我和姜禹都是坏人。他敢对记我的仇,也要有本事对付我。” 程尧东又道:“嗯,尚坤和之昀的合同要签了,接下来你要忙了,要把对付小人的精力抽回来。” 萧绮:“知道,啰嗦。” 程尧东不再废话,只发了个表情。 萧绮正准备关机,姜禹推门进来了。 他双手就插在浴袍的口袋里:“这么久。” 萧绮起身合上笔记本,绕过桌子:“哦,已经好了。” 可她刚要出门,就被姜禹拉住了。 “嗯?” 姜禹搂着她,手上力气很大。 萧绮通过他的力量感受到那份决心,遂诧异地望进他眼睛里:“你……” 姜禹的吻落了下来。 工作间的门还半开着,里面偶尔还会传出两人的声音。 萧绮问他,你抽风啊? 姜禹只用“嗯”表示回答。 她开始还掐了他几下,后面就摆烂了。 再往后,干脆享受起来。 直到一个小时后,两人回到卧室。 萧绮从浴室擦洗出来,脸上还有着红晕,见姜禹坐在床头发工作邮件,直接用脚踢他。 姜禹握住她的脚踝,抬眼问:“是不是扭着了?” 萧绮抽脚:“你说呢!” 姜禹作势要去找药酒,萧绮拉住他问:“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不能直接说,就因为我打电话时间久了点?” 其实萧绮也不想往这个方向想,但这已经是她唯一能抓到的头绪了,明明打电话之前还是个人,怎么打完电话就变身了? 姜禹坐回到床沿,瞅着她的眼神透着她看不懂的深意。 萧绮继续挑明:“姜禹,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如果你有事,而且和我有关,你得告诉我,我才会知道。你要是不说,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但你就要一个人承受,别再指望我跟你一起承担。” 萧绮把话放明了。 姜禹的眼神柔和了些:“刚才是我不对。的确是有一些事,我还在自己消化。等手头的事忙完了,咱们聊聊好么?” 萧绮想了下,点头:“好,我可以等你。但刚才在工作间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 姜禹问:“是不舒服,还是因为太突然?” 他问得一本正经,但萧绮看到了他眼底的笑意,瞪了他一眼:“你说呢?” 姜禹这才说:“那我下次注意,尽量不吓到你。” 萧绮拿起枕头砸他。 姜禹被砸了几下,就将萧绮搂住,说:“我道歉,其他的你说,要怎么罚?” 其实萧绮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她也不是真的计较:“你欠我一次,下次要听我的,我说怎么就怎么。” 姜禹笑道:“好,听你的,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就怎么。” 萧绮却不信,玩笑道:“答应的这么痛快。难道我叫你死,你也去么?” 姜禹的笑容落下了,盯着她半晌不言语,眼神却越发的深。 萧绮刚要往回找补,就听姜禹说:“如果我说我真的会去呢?” 萧绮怔住了。 可眨眼的功夫,姜禹又露出笑容,仿佛刚才都是她的错觉。 萧绮说:“哎,这么恶毒的话,我是不会说的。” 姜禹应了声,接着给她揉腰:“嗯。” 萧绮只盯着他。 可这一次,她没再提问题。 …… 翌日上午,萧绮回到设计部时,部门里正在讨论网上的热议,除了邵晓菲的黑料和过去一些言论的考古之外,还有一条许焉的微博。 那条微博是凌晨发出的,许焉只是转发,而转发的原博内容正是这两天在网上发酵的一件新闻,大概是说一位职场女性收集丈夫出轨和转移婚内财产的证据,并将丈夫搞得身败名裂。 就因为这件事,这位职场女性和丈夫全都被放到网上公开处刑,骂什么的都有,当然也包括一些侮辱性的字眼,比如“蝻蛆”,“女拳”等等。 至于许焉的转发,她是这样说的:“捍卫自己的权利,有什么错?即时止损,有什么错?奔事业是为了独自自主,掌握话语权,有什么错?” 一连三问,灵魂拷问,不少网友在转发,许焉的名字也被顶上热搜,就和邵晓菲的黑料一上一下。 而邵晓菲的黑料主要有三点,一是她过去穿高仿、山寨的黑历史,二是她早年曾演过一部女主被男主当做婚姻附属品和生育机器的电视剧,这部剧当时还没多少人骂,如今被挖了出来,遭到强烈抵制,三则是一条截图,是在她还不红的时候,一个老粉跟她诉苦说自己婚姻的不幸福,她在私信里回复说,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出了问题都有责任,并让粉丝好好过日子,也从自身上找找问题。 其实严格来说,这第三条黑料不算什么,回复还是比较中立客观的,再说男方也没犯原则性的错误,邵晓菲也只能劝和不劝离。可如今有人将这三条黑料摆在一起,再经过一些大V的转发,网友们的抵制和讨论,那威力就跟滚雪球一样,眼瞅着就要雪崩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邵晓菲和许焉的言论摆在一起,很快就被上升到人品的差距,不少网友都表示说,许焉是新女性的代表,邵晓菲就是旧时代的糟粕,还有人说,人品这样,也难怪穿衣服的品味会那样。 之昀的设计部里女性居多,大家讨论的重点也是基本上围绕在此。 萧绮倒咖啡的时候刚好听到一段。 一个设计助理说:“我们努力工作是为什么呀,就是为了赚大钱,掌握婚姻的话语权啊。谁都不能逼我,我也不想在人渣里选老公。” 接着一个设计师回道:“钱足够多的话,就‘娶’个男人回来,让他带孩子。” 另一个设计师跟着说:“努力读书,努力赚钱,就是为了多点选择,不想认命。” 萧绮走过来,笑道:“聊什么,话题这么严肃。” 等萧绮坐下,几人便开始七嘴八舌的科普起来。 随即就有人问萧绮,她这么奔事业,为的是什么? 萧绮说:“官方答案就是,为了提升自己。而实际上呢,也确实如此。” 设计助理:“只是这样?” 萧绮:“这还不够么?个人升级,就意味着整个环境一起提升。就像你们刚才说的,只有自己变好了,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识人更清,才有机会认识和选择更多出色的人。这种出色指的不只是金钱和地位上的,还有人品和人格上的。” 说到这,萧绮扫了眼几人的脸色,又话锋一转:“就好比说咱们之昀的品牌文化吧,一直都是为独立自主的职场女性设计的,不管是否走入婚姻,能力都是自己的事,需要不断提升,锻炼修养和品位。这样的女性在选择服装上,一般会趋于简约、有型但要舒适的款式,要干练但又不失女性,还要有品质,能体现出高级感,否则人家凭什么花几千块买一件衣服呢?” 再往深一步说,就是客户认知问题。就好比说,一万块钱的衣服,比一千块钱的衣服好多少呢?当然,在设计和用料上会好很多,但差距有没有九千块那么多呢。事实上并没有。那么为什么还是有人宁可买一万块钱的衣服,也不穿一千块的衣服?就因为品牌价值的认知不同。 一万块钱的衣服不只是全方位的价值提升,还会有清晰的定位。比如有的品牌会说,他们的大衣每一位都市女性都要拥有一件,一件顶十件,而有的品牌会说,时尚精一定会买他们的丝巾,无论和什么样的衣服搭配,就可以起到点睛之笔,还有的品牌说,它们的包二十年不但不会过时,还会增值,尤其是二级市场永远是硬通货。 这就像是两瓶护肤品,一瓶一千块,一瓶三千块,成分基本一致,可能相差还不到10%,成本更是几乎一致,但为什么还是有很多客户去买三千块一瓶的,也因为认知。当他们清楚地认识到,那瓶三千块的面霜更高级,更时尚,更精致,效果更好,很快就会有一批舍得为皮肤砸钱的女性为之疯狂,她们拒绝平替,因为钱没了可以赚,皮肤老了不可逆。 就这样,几人从网上热议的话题,聊到了品牌定位和客户认知,直到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由其中那位设计师问:“那萧总监,你觉得邵晓菲和咱们的之昀……匹配吗?” 嗯,总算问到点子上了。 邵晓菲被扒穿山寨衣服,拎高仿皮包一事,今天也是热搜之一。 萧绮微微笑了:“我个人的意思,不匹配。可惜,我说了不算。” 随即萧绮反问:“你们呢,认为谁更合适?” 几人又面面相觑了片刻,设计助理小声说:“其实咱们有些设计,许焉是很适合的。” 这要是换做过去,她们未必能想起许焉的名字,但就因为许焉也挂在热搜上,还在为女性发声,而她自己也一直在立独立女性的人设,这就对几人起到一种“心理暗示”。 萧绮拍了下设计助理的肩,临走前撂下一句:“不管是谁,本职工作还是要做好的。” …… 转眼,中午的时候微博上又出现了新的爆料。 据知情人士说,之前邵晓菲和许焉正在竞争某服饰品牌的合作机会,而那个服饰品牌的定位一向都是为独立自主的职场女性而设计。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许焉最终落败。 这条爆料,很快就跟着今天热搜上的两位热门女明星一起炒上天,粉丝们纷纷在扒到底是什么品牌这么不长眼。 有人嘲笑说,还说为独立自主的女性设计呢,居然看上邵晓菲,疯了吧? 也有人说,现在品牌爸爸一定在哭吧,肯定不想出来认领吧,合作女明星这么丢人,谁会拿自己辛苦建立的名声给她陪葬啊? 消息很快流入之昀,各个部门的群里都在讨论,从下级传到上级,就连高层们都被惊动了。 上头很快发下话,叫停营销部和邵晓菲经纪公司的对接工作。 而与此同时,也有人将许焉经纪人的电话,递给营销部的主管。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在暗中展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9 14:00:00~2022-06-23 15: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琬懿(滴!大佬催更卡 20瓶;无事小神仙 5瓶;fs湖、可温 2瓶;有所住、爱吃糖的别扭小孩~、猫在打呼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萧绮一个没忍住,轻笑出声。 网上, 邵晓菲和许焉的粉丝已经开始对骂了,还有很多水军攻占了两位女明星的微博留言区。 骂许焉的, 说她是机会主义, 说她趁机踩邵晓菲,泼脏水、抢品牌合作,还有说她是夹带私仇, 说她是“女拳头头”,等等。 骂邵晓菲的花样更多些,说她自降女性地位和身份是一方面,说她搞手段挤掉许焉的机会,过去还打压过不少新人是另一方面,还有人将此剪辑到一起做了科普视频。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开扒邵晓菲的感情史, 一下子就吸引不少眼球。 本来么, 女明星的花边新闻本来就是一大看点, 有人会利用这种东西炒作, 拍完戏都不拆cp,还会让自己的经纪公司连续几年继续炒冷饭, 结果几年下来大家都没记住演技如何,就记住炒cp了。等到该女明星再想转型自证演技, 就非常难了。 邵晓菲过去也干过类似的事, 但有黑粉总结说, 这种三天两头炒作的,多半是假的,对家都懒得搭理她了, 早就暗中递过话, 让她不要太过分, 其实这种摆在明面的都是烟雾弹,那些被急于否认、摘清的,才有东西可挖。 紧接着,就有人挖了邵晓菲的底,还爆出来说邵晓菲现在背后有个金主,品牌合作踢走许焉,就是这位金主爸爸一言堂。 这下可热闹了,连同之昀在内的好几个女装品牌都被拉下水,连同品牌老板也被扒了个底朝天。 有几个品牌立刻做了危机公关,和邵晓菲摘清关系,说从没有接触过合作事宜。 …… 而就在之昀内部,萧绮也在同一时间被叫上楼开会。 会议室内不止有姜禹,和营销部连同其他几个部门的主管,萧绮进门的时候,邵晓菲的经纪人还正在跟大家视频通话。 真是好大的阵仗。 萧绮坐下,就听到邵晓菲经纪人口若悬河地解释了一通,说他们是被人黑了,已经在危机公关了,希望品牌这边再给一点时间,他们一定会尽快解决问题。 视频是打到营销部主管的手机上的,等到通话结束,营销部主管转向姜禹,说:“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姜总您看……” 按理说,一场内部会议是不应该让邵晓菲的经纪人出现的,何况双方还没有签订合约,但邵晓菲身份背景特殊,现在已经不只是外面在传她的幕后金主了,就连之昀内部都在暗中议论邵晓菲和姜禹的关系。 营销部主管也是小心试探着姜禹的心思办事,原本只是提了一句,说邵晓菲经纪人希望当面解释,没想到姜禹直接就说了句,“那就听听她说什么”。 这边,营销部主管表完态,已经有人将目光扫向姗姗来迟的萧绮了。 隔着场会议桌,萧绮和姜禹面对面,她好整以暇地露出笑容。 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前夫前妻,她都不用问,就能脑补出众人的心理活动,明明很精彩,却一个个都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八成都要憋出内伤了吧。 这时,萧绮接到一条萧歆的消息,问她:“怎么样,戏够不够?” 她指的自然是网络上那场大戏。 萧绮打字回道:“你说呢?对之昀来说,既不伤筋也不动骨,根本不痛不痒。” 萧歆:“可是邵晓菲已经摔进泥坑里了,还是实锤。现在被拉下水的几个牌子都在急忙撇清,在这个风口浪尖,之昀不会还要考虑她吧。” 萧绮:“那几个牌子撇清,是因为它们的确无辜。至于之昀考不考虑她,那是幕后金主爸爸说了算。反过来对姜家而言,你说是之昀更重要,还是兄弟内斗更致命呢?” 家和万事兴,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之昀的品牌形象损失只是一时,可一旦兄弟阋墙,那问题可就深远了,搞不好还会给家族埋下隐患。 萧歆半晌没言语,显然已经意识到这枪打得还不够准,起码不是在七寸上。 萧绮便又点了一句:“如果姜禹为了顾全大局,拒绝跟邵晓菲的合作,那这场战争就会上升到是他在刁难姜朔。以我对姜禹的了解,他不会这么做。” 萧歆反驳道:“可如果姜禹顶着内部压力定了邵晓菲,那之昀就会被粉丝一起围攻,这些年经营的形象不就毁了?” 萧绮不紧不慢的打了一段话给她:“毁也就是皮毛,那些黑粉又不是之昀的目标客户,再说粉丝们的忘性是很大的,就算现在骂的再凶,过一星期也就淡忘了。你再看邵晓菲所谓的‘黑料’,说拍贬低女性的电视剧,她可以解释说合同已经签了,不演就是违约。说她抢夺许焉的资源,这件事没有实据就是诽谤,有实据就是名誉侵害,邵晓菲可以告他们。这几件瑕疵都没有上升到道德败坏或是危及社会和国家的地步,之昀根本不会在意。要说品牌最在意的,也就是她穿山寨、高仿的事情了……” 不说邵晓菲个人,就说现实,哪怕是某品牌因为负面消息频繁上热搜,于大局来说,该卖还是在卖,销量会缩减,但绝不到影响生存的地步,更有一些辱华品牌依然在国内登录,有的是人捧场买单。中国市场实在太大了,其实大多数人都不关注这些新闻,无论网上怎么铺天盖地,也丝毫不影响他们消费。 萧绮又道:“总之,靠明星口碑来影响品牌的操作,绝非上策。” 萧歆问:“那你说怎么办?” 萧绮:“网上不都在扒了么,邵晓菲有个金主爸爸。” 这层暗示已经够明显了,道理也很简单,巴掌不打在自己脸上是不知道疼的。邵晓菲身为女明星,这样的腥风血雨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心理承受能力不是一般二般的过硬,她根本不把黑料看在眼里,只要没有犯原则性和大是大非的错误,就不会遭到封杀。再说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有哪个女明星不是这样过来的,黑红也是红啊,圈内有的是被黑粉、虐粉、溜粉各种套路捧起来的小花、大花。 这不,邵晓菲的粉丝已经开始反击了,无论是在关注度还是讨论度上,邵晓菲都是今日微博的No.1,也可以说是福祸相依了。 至于后面么,一旦邵晓菲拿下之昀合作的消息传开,这就等于给粉丝们打了一剂鸡血,再宣传一波“励志”人设,说邵晓菲是迎难而上,被黑被侮辱,但还是凭实力说话等等——只要金主爸爸的事没有实锤,那就算谣言。 这里面的道理,萧歆自然明白,她意会之后,便这样说:“其实刚才我已经接到消息了,问许焉的事我知不知情。” 至于消息是谁递过来的,必然和姜朔有关,不过姜朔不会这么傻,亲自找人来问,多半是吩咐邵晓菲的经纪公司来对接。 萧绮发了个笑脸,问她:“你怕姜朔责难?” 萧歆一向心高气傲:“切,他算个屁。” 萧绮便说:“反正只要火没烧到正主身上,邵晓菲就还有转机。她的经纪人刚才已经表态了,说一定会善后,等到谣言散去,合作依然会推进。” 话已经撂下了,接下来就让萧歆自己去消化。 而就在萧绮按掉手机屏幕的同时,对面也传来一道声音:“那设计部的意思呢?” 萧绮抬了抬眼皮,问话的是姜禹,他仍是一副公事公办、不动如山的模样,眉目深远,口吻平缓,仿佛外面的风言风语他半点无所谓。 因为他的问话,其他部门主管也看了过来。 萧绮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回道:“设计部对邵晓菲的传闻没有异议,我们只负责设计,不负责分辨传言真伪。我倒是觉得,人无完人,完美的明星不存在,是人都会有瑕疵,而舆论就是放大器。既然对方经纪人诚意十足,也许诺了会尽快危机公关,那不如就给他们一个缓冲的时间。再说,合同不是还没签么,双方可以慢慢聊。指不定因为这次的风波,还能在条件上多争取一些。”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很意外,毕竟萧绮是前妻的身份,而她面对前夫现在的“绯闻情人”竟然半点吃醋拈酸的意思都没有,还表现得落落大方? 萧绮一一扫过众人隐晦的表情,随即从面前的文件夹里拎出一张设计图,又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起身,微笑着走向姜禹。 一时间就只能听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直到萧绮将设计图放在姜禹面前,说了句:“这是和邵晓菲合作的设计师苗新宇画的草图,我们部门已经一致通过了。” 这话,这语气,实在讲究,也很令人玩味。 再说设计图,那可真是“鬼斧神工”。 若不是姜禹一向善于表情管理,而且对苗新宇的能力早就有心理准备,恐怕就要当场变脸了。 但即便如此,面对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他仍是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很细微,一闪而逝,但存在,还被居高临下的萧绮看了个正着。 她心里在笑,随即就见姜禹将草图推向营销部主管,说了句:“大家传阅看看。” 接下来,各个部门的主管纷纷陷入表情管理,有人皱眉,有人抿嘴,有人像是吃了屎,有人仿佛便了秘。 有主管不确定地问:“这草图,设计部已经通过了?” 萧绮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 又有主管说:“可这设计,和咱们以往的风格,似乎差得有点多。” 这话可真是含蓄,何止是多,根本就是毫不相干。 苗新宇连粗犷的金属链元素都用进去了,也不知道是为哪个国家的职场女性设计的。当然,如果将它放在某些潮牌品牌当中,它是合格的。 萧绮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是一种创新尝试,不会作为之昀的主线,只限定在和邵晓菲的联名系列中,我个人认为很适合她。” 有的主管互相看了一眼,平心而论,这风格的确适合邵晓菲,但如果挂上之昀的牌子,一定会受到买家的质疑。 很快,就有主管道出疑虑,担心会对品牌定位和客户认知产生冲击,一旦这两者受到影响,就会直接影响销量。长远来说,兴许还会对之昀多年经营的品牌文化造成重创。 萧绮随口便举了个例子:“xx品牌之前一直在走极简主义风格,多年来销量稳固,购买群体忠诚度高,粘性大。但前几年这个牌子突然更换主设计师,从极简主义改成了朋克、暗黑风。虽然一开始也遭到各大传媒的抨击,遭到老粉丝的抵制,可现在呢,不仅销量是过去的几倍,还成功吸引了一大批更活跃,购买欲更旺盛的年轻群体。极简主义是很高级,但受众是极小范围的,固定的,反倒是现在的主设计师给品牌注入了新活力,将过去的品牌深度,变成了现在的品牌宽度。而当初抨击的传媒,如今也是一片赞美。” 萧绮举的例子不假,可这件事如果套用在之昀身上,就有点生搬硬套了,之昀并没打算“改头换面”,就算注入心血也要和主风格保持和谐,而不是搞极端主义。 于是这番话之后,已经有部门主管开始认为,会不会是萧绮和姜禹私下达成了某种共识,就是要定邵晓菲,所以才把黑的说成白的? 这时,就有人提出异议:“今年咱们已经推出了青春线,如果是要拓宽年轻群体的购买力,青春线就可以做到。” 可再看姜禹,始终未发一言,只是垂着眼睛。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有萧绮明白,他是要听到更多,更明确的反对声音。 萧绮拿起已经传阅回来的草图,一手轻轻落在姜禹肩头,遂脚下一转,回到对面的位子。 接着,又有主管表达看法:“还有这个设计师,叫什么……哦,苗新宇。他的个人风格是很强烈,但是和之昀还有点格格不入。我想,是不是要让他先适应一段时间,等融入进来了,再考虑设计的事?” 萧绮依然保持着微笑,说了这样一句:“能融入进来当然最好,我个人也不希望太操之过急,可我们部门也只是响应公司的决策而已。” 哦,响应决策。 有的主管表情瞬间微妙了,甚至还有人读出了一层意思——萧绮已经尽力配合了,甚至带领整个部门自我洗脑,说服自己把屎当成宝。 至于是谁逼得设计部沦落至此,那还用问么…… 萧绮将草图放回文件夹,又朝对面看了一眼,刚好和姜禹的目光对上。 他看上去一切如常,可她却觉得,他好像瞪了一眼过来。 姜禹清清嗓子,又朝众人扫了一眼,说:“各部门再表一次态吧。” 主管们互看了一眼,随即就有人明确表示说不赞成和邵晓菲的联名合作,但主要原因不是针对邵晓菲个人以及网上的黑料,主要还是出于对设计的担忧。 还有人说,其实大部分黑料和品牌都没什么关系,最主要的还是邵晓菲是否真的经常穿高仿、山寨。 以往但凡是有女明星沾上这种事,那几乎就可以说是与时尚品牌无缘了。往大了说,时尚是一种态度,一种文化认知,或者说是对版权的尊重。别说什么高仿和正品看上去差不多,就说实际问题,你可以购买,可以自由选择,但如果穿着它招摇过市,还被粉丝扒出来发现是高仿、山寨,那就是“丢人”、“丢面”。在娱乐圈不存在侥幸心理,所有缺点都是用放大镜去看的。 或者换个例子来说,这就像是某位粉丝买了一张盗版CD,还跑到他的偶像歌手面前请对方签字。当然粉丝可以解释说,并不知道什么正版盗版,自己缺乏版权意识,但对于偶像而言,这就是一种侮辱。 简而言之,公众人物是粉丝们的榜样,既然选择了“高仿”、“山寨”是你的穿衣自由,那就不要再想着代表正品品牌宣传文化和态度。 就因为有人提到这一点,会议室里反对的声音比刚才多了一些,而这里面也有人是姜禹的嫡系,此前一直按兵不动,也无非是提前接到指示,才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以免表现的太明显。 结果形势转了一圈,大家攻击的点基本就集中在邵晓菲对品牌文化的不尊重,以及苗新宇的设计图上。后者也是一个非常有力的点,就差直接说苗新宇的设计太low,登不上大雅之堂,看着就像是假货了。 也不知道是谁,忽然提到了许焉。 营销部主管便跟着说,其实之前和许焉的经纪公司也联系过,那边也很有合作诚意,非但条件比邵晓菲这边更值得考虑,就连许焉的个人形象,都非常契合之昀的气质,还融合的相当好。 别人或许没看出来,但萧绮却看得真真儿的,营销部主管在表达意思的同时,有好几次看向姜禹。 而姜禹也只是递了两个眼神,营销部主管就开始“发挥”了,还说其实他们营销部已经想了两套方案,与其大家坐在这里讨论,倒不如用更直观的形式呈现效果,就让两位候选女明星都来试穿之昀的服装,同台竞争。 有的主管立刻附议——大家都不傻,每个人都长着八百个心眼,他们不能打击邵晓菲的人品,就只能抨击她的个人品味和版权认知,毕竟这两点没得洗。但这类话也不能说得太狠,万一邵晓菲和姜禹的事是真的呢,那不就等于直接得罪了姜禹?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比她更有说服力的人出来,公开比拼,用事实说话。 就这样,意见又转了一圈,终于又轮到设计部了。 萧绮是这样说的:“我没意见,不过有一点要提前考虑到。” 姜禹问:“哪一点?” 萧绮说:“无论是邵晓菲还是许焉,距离之昀的熟女系列都还有点距离——邵晓菲是气质不合适,许焉是年纪不符合。但我倒是觉得年纪方面不是问题,毕竟这次合作的初衷是为了扩展年轻消费群体,这层主题一定要先明确下来,才有评选的依据。” 营销部主管跟着点头:“这点没问题,其实我们也是这么谈的。” 萧绮又道:“既然主题明确了,还有内容呢。邵晓菲是苗新宇拉来的资源,我认为,邵晓菲来公司试装,也应当试穿苗新宇的设计。这也是对苗新宇设计师的尊重。” “很合理。”姜禹发话了,又问:“那么许焉呢?” 萧绮思考了两秒,笑了:“许焉的气质么,其实更适合公司正在开辟的青春线,样衣应该也快出了,不如就让她来试试。” 这下,附和声更多了。 萧绮便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比如如果邵晓菲和许焉都很适合各自试穿的样衣,那就可以双管齐下,同时合作,反正风格迥异,也不怕雷同。 当然,这话也就是听着好听,经不起细琢磨,萧绮也就是顺口一说。 接着,就在部门主管们展开又一波讨论时,萧绮明目张胆的开始刷手机,遂挑准了一个时机,发出“啊”的一声。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这次姜禹没有瞪人,反而还面带微笑:“怎么了?” 萧绮皱着眉,有些为难道:“之昀也被卷入话题了……也许,我们也要找人危机公关了。” 各部门主管纷纷点开微博。 这一次,炒作的不只是品牌合作的问题,而是直接有人扒出邵晓菲背后的金主爸爸,就是近两年和女明星频传绯闻的富二代姜朔。 还有人直接贴出在天眼上搜到的之昀的结构组成,说老板就叫姜禹。 更有人爆料说,姜禹和姜朔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这下话题炸锅了,而讨论的角度也一路清奇,不仅融入了豪门等元素,还有人脑补出一场言情小说里的桥段。 更有人发起讨论——姜家兄弟俩,一个研究女人如何穿搭衣服,一个研究女人如何脱掉衣服,一个看重外表,一个看重“内在”,请问广大网友,你们怎么看? 看到这里,萧绮一个没忍住,轻笑出声。 作者有话说: 这个风波过去之后,会写到前情解谜,快了哈 第26章 “那你的意思呢,继续偷偷来往?” 之昀内部会议讨论的最终方案, 很快就传到姜家其他人的耳朵里,姜禹没有过多解释, 只点到为止的提了几句, 用事实打了姜朔的脸。 而在姜家看来,这次的事姜禹也是左右为难,一方面说服了萧绮, 帮姜禹送进来的人说了不少好话,另一方面又在稳固大局和外面的风言风语,勉强“保住”邵晓菲,他也是尽力了。 总而言之,邵晓菲和许焉公开竞争的决定已经落下,再难更改,因为网上的传言, 姜朔必须避嫌, 这倒不是他自己怕被人说, “风流”本来就是他的一贯作风, 而是姜维明发话了,让他这段时间老实点。 等姜禹从姜家大宅回来之后, 萧绮还顺便八卦了一下姜家内部的意见。 事实上她已经看出来了,今天姜禹心情很好, 想必姜朔被教训的很惨。 姜禹说:“前段时间, 因为里绘前任老板出事, 不是差点连累到姜朔么,他还在爷爷面前保证了,说一定会洗心革面, 专心在事业上。结果今天来了这么一出, 爷爷知道了很生气, 说他之前的话都是在放屁。” 姜老爷子的斥责还是小事,最主要的是因为给老爷子留下一个玩物丧志、因色误事的印象,这是很难洗刷的。而有些忌讳一旦犯了,就会直接影响到切身利益——此前,姜老爷子才暂缓让姜朔接受互联网公司的决定。 其实类似的事在商圈也不是没有过,就因为在“色”字上看不开,继承权和财务自由全都受限,成了外人眼中的“空壳豪门”,靠领取家族信托基金来维持奢华生活。 前车之鉴呐。 萧绮笑了几声,倒了两杯酒出来,便一边喝一边观察着姜禹。 姜禹神情额外放松,进门后只脱掉西装外套,拉松了领带,就靠在沙发里。 萧绮品出一点不同以往的味道,便直言道:“我一直以为,你对这个弟弟,虽然说不上爱护,但一定是容忍的,谦让的。” 姜朔抬眼。 萧绮又道:“可这段时间我才发现,你不是这么想的。” 姜禹喝了口酒,目光深沉,忽然这样问:“如果要养出一个白眼狼,你认为需要几个步骤?” 萧绮一顿,回答道:“捧他,宠他,夸他,所有人都围着他转。这样长期纵容,会令他变得自恋、自负、自大,不明白什么叫感恩,什么叫来之不易,还会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 “这部分不需要我做。”姜禹笑道:“我只要保持沉默,持续地容忍、谦让,不去提醒,就够了。” 这一次,萧绮不说话了。 只听姜禹说:“其实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人会从骨子里欣赏他人,人的本性就是嫉妒、摧毁、攻击,还有你刚才说的自恋、自负、自大。是教育让我们学会了放下骨子里自私的东西,放下偏见,去看到和接纳他人的优点,学会互相欣赏,互相尊重。其实这个道理是我的父亲应该教姜朔的,可他没有做到。当然,我也可以站在哥哥的角度,肩负起父亲的责任,可我做不到。我只需要冷眼旁观,就知道总有一天,我父亲是会后悔的。” 其实萧绮一直都知道,姜禹这个人绝对不能和善良挂钩,他身处的环境也不允许他善良,不允许他做东郭先生。 只不过长久以来,他给人的感觉都是谦和的,甚至可以说是谦谦君子,当然那只是表皮。 他骨子里的腹黑,他对人性的洞悉、研究,他对大局的把控,这些才是真正的他。 萧绮说:“以姜朔的思路,他一定会觉得是你在暗中下套,就和上次一样,利用程尧东来做事,表面上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姜禹笑道:“他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可我没有解释。” 萧绮点头:“也是,当初原本要和你相亲的人是萧歆,后来变成了我。就因为这件事,萧歆和我一直不合,她还把你的联系方式拉黑了。所以在你们家看来,这次的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你授意萧歆搞了小动作,多半就是两个女明星有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引起了战争,还不小心连累到姜朔。” 姜禹只道:“他若是和邵晓菲无关,若是没有插手之昀的内务,又怎么会被连累?我从没有主动出手害他。” “可在他看来,你的存在就是一种‘迫害’。”萧绮说:“有些人的想法就是这样扭曲。” 几秒的沉默,姜禹喝掉最后一口酒,又延续刚才的话题说:“我之所以不解释,不是因为萧歆。” 萧绮问:“那是因为什么?” 姜禹放下杯子,微微笑了:“姜朔和我有恩怨,全家人都知道,而且有一次他喝了酒,就借酒撒风,指着我骂得很难听。其实那次就可以说是撕破脸了,但我当时什么都没说。” 萧绮怔住了,这件事她毫不知情。 姜禹继续道:“以前我们之间就算有不合,看在长辈眼中都是小孩子的‘推搡’。其实我一直在等,等有一天姜朔冲昏了头脑,当着所有人的面跟我发生冲突。只有这样,才会给长辈们留下一个深刻印象,让他们知道我们之间不只是竞争关系,还因此撕破过脸,有成见,有化解不掉的矛盾。” 萧绮瞬间明白了:“这样一来,当以后姜朔再因为什么事来针对你,或者去长辈那里说你的坏话,长辈们就会认为,那是因为有‘旧仇’在先,姜朔对你耿耿于怀。那么无论他说什么,都会被视为是对你的偏见和误解。反过来,你对他的态度却一直没有变过,你依然在忍让他。” 姜禹歪倒在沙发上,脸色有点泛红,他是很容易就上头的体质。 他声音很低:“经此一事,他应该能老实几天了。” 萧绮看了他一眼,便起身去浴室拧了一条湿毛巾出来。 她将湿毛巾递给他,他胡乱在脸上擦了两下,她只好接过来,替他擦拭。 姜禹握住她的手腕,带向自己的脖颈。 他半睁着眼,透着红晕的脸,散发出一种诱人的味道。 他的嘴唇也很红,一张一合间,这样问道:“有没有觉得我很卑鄙?” 萧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摇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若是把心思和方向摆正了,以他的聪明,完全可以做出一番气象。” 话虽如此,但有一层意思萧绮却没说。 她虽然不觉得他卑鄙,并且将此认为是一种自保,却觉得他有些陌生。 她甚至在想,到底是他变了呢,还是他一向如此,只不过因为善于隐藏,因为平时就是个话少的人,不易显露,还是说因为她对他一直是戴有滤镜的? 萧绮想得入了神,直到姜禹将她拉进怀里,她就势躺下来。 两人一同挤在沙发上,衣服皱了,腿也纠缠在一起。 姜禹喷出来的呼吸很热,热得烫人,滑过她的皮肤,令她很快就出了一层薄汗。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动作带了点急切和强迫。 他过去很少这样,可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文明的外衣正在一点点撕开、退掉,露出包裹在里面的真实。 而这一面,似乎是黑暗居多。 萧绮徘徊在陌生和刺激中间。 她有些好奇,甚至觉得有趣,可她却又本能的认为,那一面不能轻易放出来,除非她能知道那些东西放出来以后,该如何关回去。 但无论如何,眼前这个更为复杂的姜禹,已经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就像是认识了一个新情人,她不介意先尝尝味道。 两人就在沙发上胡作非为了一番。 尽兴过后,萧绮回屋洗了个澡就睡了。 她不知道姜禹什么时候上床的,反正她是累了,而且入睡很快。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姜禹从身后搂住她,他们的怀抱很契合。 她舒服的缩了下脖子,不会儿就进入梦乡。 …… …… 萧绮又在梦里见到了姜禹,而且还和当年相亲的事有关。 姜家和萧家决定联姻了,两家让小辈相看了一番,虽然没有明确要求说,必须要是谁和谁配对,但两家家长还是给了建议,让姜禹和萧歆先相处看看。 其实这层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姜禹是长子,姜老爷子最看重他。 而萧家这边,萧歆最得萧老爷子的喜爱,有好事自然会先考虑她。 更何况,萧歆那时候是喜欢姜禹的。 不过这种喜欢在萧绮看来,更像是对一堆堆砌起来的金光闪闪的条件的喜爱,比如他长子的身份,比如他的外貌和气质,比如他的谈吐和性格,等等。 而两家人都不知道,这时候的萧绮和姜禹已经睡过觉了,他们的“约会”地点就在姜家的某一栋别墅里——这可真是灯下黑,眼皮子底下干坏事,愣是没第三人知道。 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不知道,可不代表以后,等两家代表联姻的对象基本定下来之后,就要互相探底了,这个时候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会引起骚乱。 萧歆代表的二房那里已经明确表态了,说萧歆没有情人,她和之前的男朋友也早就分手了。 而姜禹这边还没表示,姜维明就已经替他回话说,姜禹如今也是单身一人,清清白白。 至于婚后的日子两人要怎么过,是和谐两年,还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涉,这还是后话。 而眼下,萧绮正在姜禹的别墅里。 萧绮手里握着游戏手柄,一边按着一边笑道:“呵,清清白白,你爸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你啊……” 姜禹一手环着她的腰,另一手探索着,吻落在她的脖颈上:“我打算跟他们坦白。” 萧绮随口问:“坦白什么?” 姜禹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当然是你我的关系。” 安静了几秒,萧绮手上按得更起劲儿了:“坦白了有什么好处,弊大于利,还是不要了。” “怎么会?”姜禹问。 萧绮分析道:“不管接下来两年,你们是和睦相处,还是相敬如宾,那都是你们两个人的选择。可如果让萧歆知道,咱俩曾经有过关系,那就是家庭伦理问题了,换做是谁都要记仇,那好事就变成了坏事,利益结合变成了家庭战争,要扯进来很多人,何必呢?” 姜禹:“那你的意思呢,继续偷偷来往?” 萧绮动作停了,放下手柄,微笑地看着他:“纸包不住火,偷偷来往就是欺骗,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理亏。” 姜禹没接话,深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萧绮仍在笑:“反正咱们也只是试试感觉,没有正式交往,不如就小事化了,让这件事永远成为秘密,好么?” 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她要终止关系,而且还要雁过无痕。 姜禹目光深邃,宛如深海,一时也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平静地仿佛自己根本不是当事人,连情绪波动都让人感受不到。 萧绮见状,便以为他已经同意了,遂起身去拿已经醒好的酒,倒了两杯,说:“好聚好散,庆祝一下。” “庆祝”两字一出来,姜禹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他接过杯子,晃动着,看着里面的液体跟着摇摆。 酒精划入喉咙很顺口,萧绮喝了半杯,又继续打游戏。 其实她今天来的本意就要解决这件事。 她很庆幸,姜禹是个好脾气的人,他们不只是朋友,也是偷尝禁果的“共犯”,而且他又是个顾全大局的人,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影响两个家族的合作,更不会因为“感情”而影响姜家人对他的观感。 所以她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他们一定能达成共识。 当然,站在她个人的角度,她也不吃亏,起码她拿走了这个男人的第一次。 …… 只是萧绮想不到,事情很快就发生了变化。 先是萧老爷子将她叫去谈话,试探她最近有没有和什么异性在一起。 这个时候,萧绮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姜禹了,而且经过那天讨论之后,他们已经结束了。 萧绮自然说没有。 随即萧绮反问道:“爷爷,您是不是也想给我介绍个对象啊,我是无所谓,只要看着顺眼,可以先认识认识。” 反正她现在单身,最近有没有想要发展的新目标,用相亲打发一下时间也好,也没规定一定要成,就当多认识点人脉了。 萧绮脑海中跟着划过一份名单。 谁知,她正忙着罗列各家单身的有为青年,萧老爷子就瞪过来一眼,还撂下一句说:“姜家那边说要换人。” 萧绮“哦”了声,不以为意:“换谁啊,姜朔?不是我说,萧歆肯定不会同意的,她根本瞧不上姜朔。” 萧绮随口应了几句,喝了口茶,又问:“咦,您干嘛跟我说这些,不是要让我去做萧歆的工作吧?” 萧老爷子又瞪了她一眼:“要换的人是你,姜家小子看上你了。” “噗!”萧绮被茶水呛着,整个脸都红了。 萧老爷子敲了敲桌子,语气也严厉了几分:“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们俩到底有没有事?别想瞒我!” 萧老爷子是过来人,又是人精中的人精,萧绮根本没想能瞒住他,只挣扎了一会儿就交代了,但交代之余还不忘把责任推出去,一半推给现实,说她根本没料到两家要联姻,另一半则推到姜禹身上,说他太过优秀,而自己一时没关注荷尔蒙,鬼迷了心窍。 最后,萧绮还补了一句说:“我也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 萧老爷子被气乐了:“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萧绮连忙伏低做小,临场反应也很快,还当即出了个馊主意,打算先说服萧老爷子站到自己这头,帮她一起隐瞒二房和萧歆,再让萧老爷子出面去和姜家谈,反正就是利益联姻么,看上谁并不重要,萧歆也很好啊。 萧绮还说了一句:“而且还可以在婚前协议里约定好啊,两年或者三年,一咬牙一跺脚就过去了。” 结果,萧老爷子却说:“你觉得能瞒得住?现在指不定已经有人在查了,那些躲在暗处的,找机会找借口要破坏这桩婚事的,大有人在!说不定过两天,萧歆就会拿着你们俩的照片来找我评理!” 萧绮:“可是爷爷,姜禹怎么会看上我呀,他就是那么一说,肯定是他和萧歆相处的不够融洽,才拿我当挡箭牌的,他那个人,我最知道了!” 可萧老爷子不再理她。 萧绮见状,心里一咯噔,又连忙讨饶:“我们都说清楚了,爷爷,您不会真要我去‘和亲’吧,我还没玩够呀……” 就听萧老爷子冷笑道:“你刚才也说了,一咬牙一跺脚就过去了。再说你的性格我知道,你要真对他没意思,你俩能发展到这步?反正姜家那边明确表态了,这事儿瞒不了多久,真给人家逼急了,直接去和萧歆摊牌,你怎么解释?幸好现在是姜家小子主动说看上你了,你还能摘掉一部分责任。总之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收拾。” 结果就是,当消息传到萧歆那里,萧歆还是大闹了一场,但幸好萧老爷子出面干预,替萧绮挡了一道。 等到下一次相亲约会,姜禹微笑地坐在那里。 萧绮穿着精致的洋装,气势汹汹地质问他,为什么要先斩后奏,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为什么在背后捅她一刀时。 姜禹的回复却是,他没有说话不算话,因为他根本没答应,那只是她单方面的决定,而且他后来仔细想过,还是认为和她的关系最为舒适、融洽,他心里也有道坎儿,做不到和一个家庭两个女儿都建立关系,他会有罪恶感。 然后,姜禹又把那句“纸包不住火”还给萧绮,还说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不可能当做没发生来处理,一旦日后被人翻出来拍在桌面上,影响两家关系,那他们就是罪人。 这话说得在理,还瞬间就将萧绮推到“不道德”的立场上去。 最后,姜禹还反过来劝萧绮说,除了他们相处融洽之外,这样的利益结合,萧绮也是获益最多的。除非她永远都不选联姻这条路,只要她选了,那么他就是最好的选择。 …… …… 第27章 他一直在防着她? 翌日, 网上的热门话题依然围绕着邵晓菲和许焉,不过这一次, 邵晓菲占了大头, 尤其是她背后那位金主爸爸姜朔。 八卦绯闻一向是女明星最吸引公众眼球的“谈资”之一,就因为这件事,邵晓菲的热度始终压了许焉一头。 萧绮早上到部门时, 在休息区的茶水间听到任熙熙和汪嘉正在讨论这件事,两人的观点基本一致,她们都比较喜欢许焉,都看不上邵晓菲靠特权和这种低级手腕上位的行为。 萧绮端着咖啡坐下,笑道:“放心吧,现在邵晓菲的风光只是暂时的。不信就打个赌,许焉只要保持住现在的节奏, 不用几年, 她和邵晓菲就不会在一个级别了, 到时候邵晓菲连跟她比的资格都没有。” 汪嘉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萧绮说:“两点原因, 第一,她的自我定位和建立起来的粉丝认知非常清晰, 这就跟品牌建立认知一样。” 任熙熙接道:“是啊,她一直在为女性发声, 尤其是独立女性, 还有职场女性, 她的粉丝也几乎是这类人群。可是从流量上来说,邵晓菲比她高得多。” 萧绮:“流量就是泡沫,追求流量的人, 就跟追求泡沫经济一样, 随时会面临崩盘和破产。邵晓菲最大的问题就在于, 她太过自我。你们看她过去在网上的那些发言,总是‘我怎么样’,‘我如何努力,如何辛苦’,有谁会真的在乎么?粉丝们选择偶像,不只是看外形,看气质,也要看人格,他们选择的是能代表自己发声的‘代言人’和‘榜样’,许焉为女性发声,就跟品牌为用户发声一样。” 任熙熙渐渐明白了:“这倒是,之昀一直都是在为独立女性和职场女性发声,所以用户的黏性特别大,国内市场很少能找到替代品。” 萧绮:“所以啊,不要盲目从众,不要着急拓宽流量,不要妄想笼络大众。没有人能将海里的鱼全都捞上来,但可以选择只吸引某一个品种的鱼。走着瞧吧,这一仗,邵晓菲不上战场还好说,一旦上来,她将会输的非常难看。” 汪嘉问:“那第二点原因是什么?” 萧绮笑道:“你们先告诉我,为什么职场女性会更注重穿搭,为什么要去拍商务照、形象照?难道是穿给男人的看的么?” 汪嘉说:“当然不是,是为了个人形象。” 任熙熙接着说:“还有,我们有尊重需求。” 萧绮说:“尊重需求要求比较高,邵晓菲还够不上。就说个人形象好了,她的个人形象是什么,给我几个标签、关键词。” 汪嘉和任熙熙对视了一眼。 “金主爸爸,绯闻多。” “走捷径,打压新人。” “穿高仿、山寨。” 萧绮又是一笑:“看,全是负面的,令人鄙视的,可这些标签组合起来就是她的形象,这就是为什么她出道这么多年,代言这么少的原因。为什么要让她代言——品牌出于自己形象的考虑,这是一定会想到的现实问题。” …… 接下来数日,设计部里暗涌不断。 之昀和尚坤的第二波合作协议已经签订,萧绮和秦安碰头了两次,讨论设计风格。之昀和那迪斯的联名设计已经基本定案。一切看似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着。 只是与此同时,还有一场以任熙熙和苗新宇为主的“争夺战”。 两人表面上都没有表态,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战至关重要,这绝不是两个设计师的斗争,还是未来一年品牌形象的斗争。 尽管萧绮已经给汪嘉和任熙熙吃了定心丸,但事情只要还没最终定下来,就还存在未知和不确定,大家当局者迷,心里始终难安。 私下里,萧歆也问过萧绮,要不要再做点文章。 萧绮只说不用。 萧歆又问,那要是邵晓菲胜出了,难道她就能忍受着这种人穿着之昀的衣服“招摇过市”? 萧绮说,不能忍受,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她会离开之昀。 这话听在萧歆耳中,只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可事实上,萧绮却有几分是认真的。 她已经仔细考虑过了,她早晚都要离开之昀,却又不能突然提,总要找一些契机或者理由。而姜朔的介入,以及借由邵晓菲拉低之昀的Level,这两点就正好可以作为借口。 当然,她心里是不舍的,可是再不舍也要断舍离。之昀不是她的孩子,她只是保姆、老师,没有义务和责任陪伴这个品牌一生,她总得去孕育自己的赛道。 再说之昀内部,就在设计部展开内部争斗的同时,市场和营销那边也提出一个清理库存的办法,就是打折,还说要做实体打折店。 这件事本来和萧绮无关,但她还是第一时间提出反对,结果就是各执一词,双方还吵了起来。 营销是基于库存压力和市场考虑,做这条策略本没有大错,而且他们要清理的过季库存,打折也不是很低,差不多是五折到八折。如果不打折,库存怎么办?总不能把这些衣服销毁了吧。 而萧绮的看法是,在以后的生产线上,要适当的缩减产量,宁可让一部分用户买不到,也不要总想着将过季库存通过打折店消耗掉。这不仅会让用户产生“你们的衣服原价根本卖不出去,反正来年会打骨折,那我就等打折了再来买”这样的心理,还会令那些原价购买的用户,因为看到自己买的衣服没几个月就打折了,会产生一种吃亏上当的心理,觉得自己是傻逼。 或者往深了说,这就是品牌形象的崩塌。买品牌的人,他们会有自己一套价值观和自我认同,还有任熙熙说的尊重需求。而打折促销,就会在某个程度上摧毁这种认同。 有些品牌就很清楚这一点,永远不打折,不促销,不去消耗辛苦建立的品牌价值,维持高逼格,牺牲掉流量和市场,只集中做小众群体。这就是为什么参与打折的YSL、Fendi,永远做不到LV那个位置的原因之一。 当然也不是说打折完全不行,偶尔的,小量的折扣,比如九五折,最多九折——其实这已经会动摇一部分用户了。而在打折的同时,还要让用户觉得,品牌好不容易打一次折,一定要珍惜,过了这村没这店儿了。 而现实就是,就算消费者再有钱,哪怕只是多花了两百块钱,也会计较为什么同一件东西自己要多花这两百块,她是缺钱么,不,她是拒绝当冤大头。 其实这已经不是萧绮和营销部第一次理念不合了,而且立场总是背道而驰,营销部始终在想如何提高销量,提高销售额,消耗库存,而设计部想的是尽可能的,最大化的体现品牌形象和品牌价值。 这次,萧绮和营销部主管又吵到姜禹面前,萧绮的用词也是前所未有的尖锐,她甚至说,如果被对家知道了打折店策略,那真是要高兴坏了,都不用他们出手,之昀就自取灭亡了。 最后,营销部主管是黑着脸离开的,因为再争辩下去,他就要被怀疑他是被对家收买了。 直到姜禹办公室的门合上了,姜禹这才揉着眉心叹了一声,说:“你也没必要说得这么难听,打折店的事我暂时是不会批的。就算将来要实行,最多也就是一两家。” 萧绮耸了下肩:“我知道,但你批不批是一回事,我说不说是另外一回事。事实就是,一条不良的营销策略,会毁掉用户对品牌的信赖度。没有用户愿意做牺牲品。” 姜禹看了她一眼,给她倒了杯水,又问:“怎么最近火气这么大?” 萧绮只说:“大概是因为和讨厌的人一起共事吧,也可能是亲戚要来了。” 姜禹没吭声,坐到她身边,给她揉肩膀。 萧绮安静地享受了会儿,脑子却没停下来,半晌突然来了句:“说到底,就因为之昀不是我自己的孩子,就算我有心要把孩子,教好也是徒劳。” 姜禹动作停了一瞬。 萧绮继续道:“我有预感,等过了这阵子,姜朔还要搞事情。” 姜禹:“我知道。” 萧绮按住他的手,转过头,两人目光对上。 萧绮索性说得更明白些:“之昀是姜家的,它不姓萧。” 姜禹没接茬儿,却也没有回避视线,他就像过去一样,无论他们有什么分歧,他都是这种眼神。 当这个眼神出来,萧绮就知道,这是一种不喜欢的表达,尽管她看不出半点反感的情绪,但这几年相处下来,她发现对于姜禹来说,只要是不响应,不附和,那就是他的“不喜欢”。 可这又怎么样呢,她是萧绮,是不会因为姜禹,或是任何一个人的不喜欢,就改变自己。 反正这件事迟早要说清楚。 于是,萧绮这样说道:“我留在之昀,是因为帮你。但我不能被绑在这里一辈子。我想要掌握话语权,想要属于我的品牌,代表我的理念,通过它去寻找和我一样的女性用户,为她们创作,为她们发声。” 姜禹轻轻眨了下咽,依然很平静,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他说:“你要自立门户。” 萧绮点头:“所有设计师都有这样的目标和理想,我也不例外。我知道我一个人能力有限,我知道我不属于才华最出众的设计师,但我是好的管理者,我想创造一个更适合我施展的舞台。” 其实这里面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就差直接说,“你不要绑架我,束缚我,之昀不是最适合我的舞台,我要自己搭建一个”。 姜禹垂下眼,许久没有言语。 有些事实,是不容反驳的。 萧绮又道:“当然,我也不会立刻就和之昀脱离关系,毕竟还有你我的关系在,还有那么多条合作线,我不可能撒手不管。我是想两件事同时进行——有很多设计师都是这样的,一边任职某品牌的总监,另一边也会创造自己的品牌,两者并不冲突。” “我明白。”姜禹终于开口了。 他的神色松动了些。 萧绮立刻笑了:“我就说么,你是最懂我的人。” 姜禹也露出笑容。 他笑起来是非常好看的,整张脸都会变得生动起来,而一个平时不怎么爱笑,一贯内敛的人,突然笑起来时,那是相当珍贵和迷人的。 萧绮看着他的笑容,听到他说:“你需要什么,我会尽量帮你。” 她眼睛亮了,心里更是开心,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谢谢!” 是的,她需要帮助,尤其是创业初期,她需要找支撑,要找拐杖,找靠山,而不是幻想单打独斗出奇迹,以为不需要借助任何装备,仅靠两条腿就能翻越高山。 姜禹是她最好的朋友,他主动提出帮忙,她心里是非常感动的。 只是没想到下一秒,他又笑着说了这样一句:“但我有一个条件。” 萧绮:“你说。” 姜禹:“我可以做你的投资人,如果你有顾忌,我也可以介绍其他人。但我不希望,那个人是程尧东。” 萧绮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她下意识皱起眉,看着笑容也在渐渐落下的姜禹,看着他眉宇间流露的深沉,一时间迷惑了。 其实投资人是谁都好,可以是程尧东,也可以不是,她并不是非谁不可。 可是当这个提议由姜禹说出来,她不禁在想,姜禹这样说的用意是什么,为什么单独要排除程尧东?他是否一直都知道她在和程尧东暗中往来? 当然,她也没什么可心虚的,和谁交友是她的权利。 她只是忽然觉得姜禹有些“可怕”,她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在调查她。 可调查的动机是什么呢,总不可能突然想到吧,必然是因为先产生了某种怀疑,才会有“调查”这个动作。 而且她知道,他对竞争对手一向是这样操作的。 所以在他看来,她是对手么? 他一直在防着她? 萧绮收回手,和姜禹拉开一点距离,脸色也跟着冷了。 作者有话说: 这里说的YSL、Fendi这个级别的品牌,它们在国内促销没那么多,但在国外,尤其是原产地法国,黑五和年中、年终折扣季的时候,打折是非常狠的,季节款直接给骨折。 可能你前一个星期原价买了,转头再一看,一模一样的品质,便宜了一倍的价格。 再说个有意思的事,北京SKP每年不是有店庆活动么,基本上除了四大金刚,其他牌子都会参加。四大金刚就是LV、Chanel、Hermes和Dior。 虽然这四个牌子不是同级品牌,但在北京销量最高的商场里,无论你怎么搞活动,它们就是不动如山。这是出于什么心理,本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是很需要定力的,看着别家人山人海,自己却没什么客人。但只要忍过这段时间,奠定好长期的品牌形象,就不至于降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品牌是有鄙视链的。) 相比之下,有两个牌子就非常有意思,就是Gucci和Fendi。 每次在活动前,你问Sa会不会参加店庆积分活动,他们给出的答案都是,不知道,或者是应该不会参加。客人就会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不参加呢,和你同级别的牌子都参加了,你在闹什么脾气,高冷什么? 然后等到活动那天你再看,它们俩还是参加了,然后就会引起群嘲。 这就很尴尬了,你要是能耐住寂寞,不去攀比销量数字,你就坚持到底。最怕的是,你既想端着高逼格,又想要趁机赚一笔,结果就…… 以上这些只是举个例子。 包括本文提到的品牌文化,其实不只是服饰产业,其他产业也都适用。 第28章 不,你擅长的是装逼和忽悠人。 “我不明白。” 片刻后, 萧绮吐出这四个字。 姜禹依然很平和,或许在他提出这个要求之前, 就已经想过萧绮会有怎么样的反应了。 姜禹问:“是不明白为什么是程尧东, 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针对他?” 萧绮说:“这不是一回事么。” 姜禹这样回道:“个人原因就是,我不喜欢他。” 萧绮觉得很好笑:“你不喜欢他,那你还跟他合作?之昀和尚坤如今已经二度捆绑了, 你如果不愿意,绑得了么?” 姜禹:“合作是合作,观感是观感。” 也是,合作看的是条件。 萧绮:“OK,那既然你能公私分明,为什么到我这里要搞双标?” 这次,姜禹沉默了。 他还将目光转开了。 萧绮盯着他看了几秒, 又一次说:“你真的很奇怪, 你不喜欢程尧东, 这是你个人观感, 和我有什么关系?就算我和他合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啊。还是说, 你觉得他这个人不老实,会算计我?如果是这个原因, 你完全可以直说, 现在这样可不像你。” 萧绮一连甩出好几个问题, 姜禹的表情越发紧绷,这对他来说已经是非常明显的情绪外露了。 而看在萧绮眼中,却是大大的困惑和不解——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一样, 越来越古怪。 萧绮换了个问法, 声音也软了几分:“阿禹, 你在不高兴什么呢?”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姜禹睫毛轻轻一颤,他看过来,眼睛黑黢黢的。 姜禹说:“我没有不高兴。” 萧绮轻笑,还是不知道他在闹什么别扭,也不懂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萧绮只说:“好,你没有不高兴,那么继续跟我聊程尧东。” 姜禹轻叹一声:“为什么一定要聊他。” 萧绮:“是你先挑起的话题,为什么你要限制我和他的合作呢——我不是说我一定要找他合作,但你突然提出这种要求,让我觉得很莫名其妙。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法,要我能接受才行啊。” 姜禹和萧绮对视了片刻,他的眼睛里划过很多东西,嘴唇也一直抿着,就连他的身体也好像在跟谁较劲儿一样。 许久过去,姜禹才似乎妥协了一般,松懈了表情,“他这个人……” 他这个人? 萧绮等待着。 直到姜禹说:“就像你猜到的一样,他这个人不老实。他做生意想的不是生意本身,背后还裹挟着其他目的,和这样的人共事,需要斗八百个心眼。如果是遭遇强敌,倒是可以暂时和他联手,但如果是创业初期,对付这种人太耗神了。我不希望你这么辛苦。” 嗯? 听这意思,还都是为她考虑喽?那刚才还说,是他不喜欢程尧东。 萧绮眨了眨眼,直觉告诉她,这不是真实的原因。 但她知道,姜禹都把这种借口搬出来了,必然是不打算吐露真相了。 “只是这样?”萧绮问。 姜禹点头:“只是这样。” 萧绮“哦”了一声,又来了句:“那要是我就非要跟他合作呢?” 这话刚落,姜禹便是一怔。 萧绮说:“我只是假设。你怎么看?” 姜禹思考了两秒,语气有些无奈:“我还能怎么看,事业是你的,我也只能提供一些意见和帮助罢了。真到做决策的时候,还要你自己来定。我最多也就是帮你盯着他,监督他,防止他做小动作。” 听听,这话不仅做了退让,还有点委屈,而且说的跟真的一样,好像程尧东真是个卑鄙小人。 萧绮笑着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话题,她忽然觉得,姜禹转移重点的功力变高了。 至于姜禹这个人,该怎么说呢,她一直都知道他是个“别扭”的人,只是她从未去深究过他别扭的点,毕竟人人都会有自己的坚持,一旦现实发生了某些与坚持相悖的事情,就会激发别扭的时刻。 她在这方面的想法简单的,现在的她更爱自己,将更长远的目标放在事业追求和自我提升上,这两者是不冲突的。所以一旦有什么人事物,和她的目标冲突,她就会去处理掉那些阻碍。 是的,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她不希望姜禹也是这些阻碍之一,可一旦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她会难过,会惋惜,但还是会坚定不移的选择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就因为姜禹突然表现出对程尧东的排斥,也令她忽然明白了一点,原来看似随和,连姜朔都可以容忍的姜禹,竟然也会有讨厌的人,有这样强烈表达厌恶的一面? 姜禹喜欢:事业、金钱 姜禹讨厌:程尧东? 这真是太奇怪了。 …… 眼瞅着苗新宇和任熙熙设计的样衣就要出炉了,这也就意味着邵晓菲和许焉要来公司试装。 这阵子,微博上与两人有关的热议话题已经淡了不少,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放出风声,说两人正在同时竞争某个女装品牌,虽然不是代言人,最多也就是个形象大使,但据说是要公开比拼的。 说是公开比拼,此前邵晓菲仗着金主爸爸抢资源一事,大家还都记得,这会儿一听到消息,立刻就有人说,这回许焉输定了。 但也有人说,万一要是许焉赢了,这是不是就代表了实力的碾压? 还有人直接说,行了,别说废话了,你就告诉我这个牌子是不是之昀,老板是不是姓姜? 另一边,因为任熙熙完成了第一批青春线的设计图,萧绮作为部门主管,直接给她放两天假,还选了一个下班日的晚上,带任熙熙去会所消遣。 事实上,萧绮还约了秦安。 消遣归消遣,消遣也不影响顺便聊事业。 对职业女人来说,事业不只是春|药,也是娱乐节目。 任熙熙得知之后有些惊讶,因为萧绮和秦安要聊的是之昀、尚坤的二波合作,也就是双方设计总监直接参与的联名系列。 任熙熙就是个小设计师,她自觉不够级别。 任熙熙并不知道的是,萧绮其实也暗藏了一些私心,她想用几年时间将任熙熙培养起来,而在这几年间,她不仅要创立自己的品牌,也要逐步扶植起一个足以胜任她这个位置的接班人。 任熙熙是非常有潜质的,姜禹看人真的很准。 不过现阶段,萧绮还不会将自己的私心告诉任熙熙,她只说:“我们谈设计,你就在一旁多听多学,有什么建议、意见随时可以提,错了不要紧。现阶段你要经历的就是试错的过程,没有人凡事都是对的,最主要的是能接受自己的错。” 任熙熙应了声:“我明白,怕错就会畏首畏尾,只要我敢迈出第一步,就是成功了一半。” 短短几个月,任熙熙成长了不少。 萧绮看着她微微一笑,想着几个月前,任熙熙还在纠结、挣扎,还在为是要跳槽去尚坤,还是留在之昀奋斗而苦恼。 如今倒是豁达多了,也成长了。 萧绮问:“想想当初程尧东挖角的时候,再看现在,是不是没想到自己能独立完成青春线的第一波设计?” 任熙熙轻叹:“是啊,现在回头看,就跟做梦一样。” 很快,车子开到会所外。 萧绮下车时,说了句:“今天程尧东也会来。” 任熙熙怔了怔,但还是跟上萧绮。 她低着头,神色有些纠结,这一切都被萧绮看在眼中。 两人一边往里走,萧绮一边问:“怕他?” 任熙熙摇头:“不怕,但我不喜欢他。” 这一点,任熙熙和姜禹倒是惊人的一致。 萧绮:“为什么?是不是当初他说要挖角,实际上是出于利用,并非真诚要培养你?” 任熙熙坦白道:“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他会真诚地培养我,非亲非故,又不是我爸我妈,凭什么为我挖心掏肺?他说得越好听,我听着就越觉得假。怎么说呢,我就是觉得这个人目的性太多,我玩不转。” 既然玩不转,不如就敬而远之。 萧绮说:“嗯,我也不是让你跟他密切来往,但两家合作是长期战略,你以后少不了要跟他接触。再说就算没有程尧东,还会有王尧东、张尧东。带有多重目的的合作方多得是,每个人想的都是花最少的成本,让利益最大化,占最多的便宜,达到最多的目的。这一点,是不会因为你的喜好为转移的。咱们做设计师,不止要和布料、剪裁、色彩打交道,最主要的是人,无论是用户的心理,投资人、老板的心理,还有销售和市场的心理,都要了解。设计师,就是个承上启下的角色。” 说白了就是,合作不能以个人喜好来评断,要就事论事。 萧绮撂下这番话,任熙熙的脚下不由得慢了些,但她很快又跟上。 任熙熙是非常敏感的,虽然她很感激萧绮的交浅言深和提拔,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却总能嗅到一点不同寻常的意味。 萧绮对汪嘉也是很照顾的,可那种照顾,似乎和对她的不一样。 萧绮对汪嘉,更多的是出于校友情分,多年相处的感情,工作中合作的默契,以及某些方面的志同道合。 而对于她,似乎就是提携居多。 这就像是从天而降一个金牌老师,手把手地灌输知识点给她,教她成才。 可任熙熙知道,这天地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就像刚才任熙熙说的那样,非亲非故的,怎么会有真诚地培养? 只不过任熙熙并没有过多的时间思考,很快包间到了。 萧绮率先进去,程尧东和秦安已经在了。 四人入座,很快叫了吃的喝的,话题转得飞快,从行业到产业,从公司到制度和策略,又从设计到销售数字等等。 萧绮喝了一些酒,程尧东要开车,滴酒未沾。 任熙熙喝得极少,酒量不足,喝两口就上头,就一边吃一边听三人聊天。 这就是一场观念的碰撞,没有对错之分,只有立场之别,任熙熙听得很起劲儿,她不仅看到了程尧东试图说服萧绮的意图,也看到了萧绮始终坚守自我阵地的决心。 还有,秦安就像是个和稀泥的,时不时圆一下场子,时不时又挑个事儿。 直到酒过半巡,萧绮和秦安开始对聊设计。 这下,程尧东“空”了出来。 任熙熙这才意识到,她要肩负起应酬这个男人的责任了,而她不能逃避。 任熙熙毫不遮掩地叹了一口气,准备开启一个话题,这时,正在倒水的程尧东动作却是一顿。 他一语道破任熙熙的苦恼:“这么不想面对我?” 任熙熙朝萧绮那边看了眼,非常老实地“嗯”了声,然后说:“反正就算我说不是,你也不会信的。” 程尧东笑道:“如果是因为先前的事,我跟你道歉。” 任熙熙摇头:“不用,你也没做错什么,站在你的立场,你那么做也挺合理的。” 这大概就是成人和小孩子对这个世界理解的不同,除去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余下的事根本没有清晰的分界线,对与错往往是模糊成一团的,模棱两可的。 程尧东问:“这几个月在之昀适应的怎么样?” 任熙熙皱了下鼻子,说:“还不错。” 程尧东问:“怎么是这个表情?” 任熙熙说:“你的语气像我妈,她也是这么问我的。” 程尧东:“……” 一阵沉默,程尧东笑出声。 自从那天在高级酒吧照面过后,在程尧东开车送任熙熙回去的路上,她就撕掉了先前“伏低做小”的伪装,开始有意无意的“怼”他两句。 不过这里面的缘故他也明白,先前她态度好,那是考虑到他可能是她的老板,所以谨守职业素养,如今他不是老板了,又是私下交流,她自然就没必要迁就、讨好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相处还是比较真实的。 程尧东说:“其实我前面捧你的那些话,大部分都是真的,你是个人才,是块璞玉,需要遇到好的师傅进行雕琢。你看短短几个月,你就成长不少,这就说明你的潜质。” 任熙熙歪着头看他:“你已经不需要给我洗脑了,为什么还要说这些?” 程尧东:“就是因为不需要洗脑了,这些话才是真诚的。” 任熙熙点头,又看了眼萧绮的方向,说:“我很庆幸自己没有被你忽悠去尚坤,跟着萧总监,比跟着你靠谱。” 又是几秒的沉默。 程尧东笑意未减:“这我承认。我擅长的是投资和解决问题,她擅长的是管理和培养人才,术业有专攻。” 任熙熙:不,你擅长的是装逼和忽悠人。 可这话任熙熙没说出口,只是默念。 直到几人离开会所。 萧绮准备叫车,程尧东的车开到跟前。 车窗落下,他说:“我送你们。” 萧绮和任熙熙对视一眼,直接打开后座的门。 程尧东来了句:“真拿我当司机了?” 萧绮又坐到副驾驶座,让任熙熙坐在后面。 萧绮回了几条微信,就听程尧东问:“和秦安碰的怎么样?” 他问的是设计的事。 萧绮头也不抬地回:“放心吧,我们有信心能树立新标杆。” 程尧东扫了她一眼,又来了句:“听说之昀要推出男装线了,为此还从外面请了人才回来。” 这话说的。 萧绮翻了个白眼,看向他:“那还不是处理里绘的时候,你留了把柄,做得不够干净。他不会直接找你麻烦,却会找姜禹的。” 这个“他”指的就是姜朔。 程尧东只笑道:“我做得再干净,他也会算在姜禹身上。这一点,姜禹比我更清楚。他根本就不怕被找麻烦,依我看,他还盼着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3 15:00:00~2022-06-27 1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tacy 30瓶;椰奶甜梨 20瓶;太阳初夏 10瓶;突然有点小悲伤 5瓶;有所住、无畏偏偏意气用事、西柚 2瓶;星月漫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晚上没胃口,现在有了。” ——“依我看, 他还盼着呢。” 萧绮品了品这话,又回头看了眼任熙熙。 任熙熙正睁着一双大眼, 仿佛很好奇他们说话的内容。 萧绮收回目光, 对程尧东说:“你可真敢说。” 程尧东回道:“事实如此。再说,熙熙不会说出去的。” 随即程尧东问任熙熙:“熙熙,这些话你会告诉姜禹么?” 任熙熙摇头:“不会。因为我听不懂。” 倒是很“聪明”。 萧绮笑了, 遂看向程尧东:“你的意思是,姜禹明知道这件事会算在他头上,也知道姜朔会再出后手。他是故意引他上钩?这样的猜测会不会太阴谋论了,他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程尧东:“他是没有,但他了解姜朔。除非姜朔就打算安安分分当个弟弟,否则这两年之内一定会有大动作。” 萧绮没接茬儿,道理她却很明白。 这倒不是姜朔沉不住气, 而是时间不待人, 姜禹这几年经营之昀, 算是有声有色, 根基稳了,能力也证实了, 若是今年能持续发力,来年就会有更好的姜家公司和资源交到他手里, 那他跟几个弟弟妹妹的差距可就变成鸿沟了, 想要再追上来怕是狂奔都够不上。 也就是说, 姜朔要上位,非得在今年之内将姜禹拉下来不可。 而这件事姜禹必然是清楚的。 萧绮说:“就算如此,对付里绘, 也不一定是为了引姜朔上钩, 那只是正常反击。” 程尧东摇头笑了:“正常反击, 会将里绘老板送进去‘喝茶’?姜朔躲在里绘幕后,姜禹射程有限,非得把姜朔从幕后逼出来,才能有机会击中。” 说到这,程尧东又通过后照镜看了任熙熙一眼。 任熙熙和他对视了一秒,秀气的眉头皱着。 程尧东笑意渐深:“利用邵晓菲和新设计师来搅局,表面上看是姜朔主动出击,实际上无论姜朔怎么玩,最终吃亏的都是他自己。这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萧绮没接话。 姜禹怎么对付姜朔,在她看来都是正常操作。用兵打仗需要知己知彼,若是不知,就跟瞎子摸象一样,带多少资源上战场都是填坑的份。而引姜朔走出里绘这层挡箭牌,这一手她不认为有问题,敌人在暗处放暗箭,要消灭敌人,就得让敌人暴露到明处来。 再说姜朔安插自己的人进之昀,这的确是下下策。往好了说,这波操作若是赢了,成功搅乱姜禹的局势,那姜朔也会落得一个内斗的名声,这绝对违背商道,还是对自家产业的消耗,手段虽高,但格局太浅,姜家长辈们对他一定会有看法。往坏了说,姜朔落败,那就更糟了,在自家地盘上玩手段,还有姜禹这个哥哥处处忍让,竟然还没玩过,那姜家未来的大局就更不能交到他手上,十足的败家子。 这里面的门道,萧绮心知肚明,可她不接茬儿,并非不愿多谈,而是因为将话题引导到此处的人是程尧东,她已经品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就这样,萧绮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任熙熙下车。 可任熙熙下车后却没着急走,还走到萧绮这边的车窗前摇了摇手。 萧绮将车窗放下,就听任熙熙说:“萧绮姐,回去路上要‘小心’啊,注意安全。” 萧绮笑了。 程尧东也朝向这边:“放心吧。” 任熙熙瞪了他一眼。 显然,任熙熙虽然听不出那些弦外之音,却也感觉到程尧东的“不怀好意”,她是提醒萧绮别上当。 萧绮微笑着朝她挥手。 等车子开上路,她将车窗合上,这才说:“你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连熙熙都防着你。” 程尧东接道:“是啊,我做人可太失败了。” 萧绮:“很正常,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说话间,萧绮只看着前方。 隔了几秒,她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刚才那些话,无非就是要告诉我,之昀是多事之地,尤其是未来两年之内。无论姜朔用什么手段,姜禹只要守住之昀这一亩三分地,他就是稳的。赢了,固然是姜禹技高一筹,输了,也是因为让着弟弟,本着‘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在长辈们心里,对他的评价只会更高。” 这就像是《三国演义》里司马懿对付诸葛亮那招,只要守住阵地,任凭诸葛亮如何进攻,最终都是魏国胜。 萧绮继续道:“既然姜禹不会有事,那么我就需要考虑自己了——我若是和姜禹同仇敌忾,留下来固然能帮他,可我若是想着创立自己的品牌,就不要把太多精力放在之昀,这样对我是一种消耗。之昀的斗争是姜家的斗争,我只是个外人,不管我站在那一头,好处都不是我的,坏处却可能记到我的头上。我抽身了,姜禹不会怪我,可我若是恋战,就会变成姜朔的敌人。等将来我创业了,姜朔一定会在背后捅我一刀。” 程尧东笑道:“是啊,这个时候如果不想自己,后面可就来不及了。” 萧绮轻嘲:“你以为我会怕姜朔么?” 程尧东:“你不怕,可小人难防啊。” 萧绮:“呵,乍一听,你是想劝我远离战场,专心创业,好像是在为我考虑,但你的动机经不起仔细推敲啊。” 程尧东:“哦,你推敲出来什么?” 萧绮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要投资这行,还一直在游说我跟你合作。如果说是资源,我背靠萧家,你背靠程家,萧歆和你表弟正在约会,好事将近,大家亲上加亲,一起做生意很正常。可实际上呢,这里面障碍重重,你也不是只有我一个选择,可你还将心思放在我身上,我就在想,到底是我有魅力呢,还是我背后其他东西吸引到你呢?” 程尧东没有一句反驳,只问:“那结论呢?” “结论就是——姜禹。”萧绮淡淡落下答案,又道:“我是姜家和萧家之间的纽带,我和姜禹离婚了,但关系还和过去一样和睦。你想从姜禹手里分到好处,但姜禹不会任你摆布,所以你就想到我。何况我还姓萧,如果你能稳住我,就等于将姜家、萧家的渠道一并打通。可惜啊……” 萧绮停住了。 程尧东问:“可惜什么?” 萧绮说:“可惜,你想得太美了,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用。真到了关键时刻,若我和姜禹的自身利益发生冲突,你以为他会向我倾斜么?” 程尧东没接话。 直到车子即将抵达萧绮住的别墅,两人都没再谈论一个字。 萧绮一直在刷手机,回消息。 大部分都是工作信息,还有一条来自姜禹的,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萧绮回道:“快了,还有几分钟。” 程尧东这时开口了:“其实我也有一个疑问,对你。” 萧绮抬眼:“说说看。” 程尧东直言道:“从我第一次暗示合作,直到现在,你只是问,我为什么要选择你,你为什么要选择我,你很想自立门户,你一直在寻找一个可合作的人,或者是投资人。可你并不缺资源,你也不缺钱,你完全可以自己干。但这条路你从一开始就否定了,我很好奇,你是怕自己担风险,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萧绮笑了:“因为花别人的钱更潇洒啊。” 这层答案是程尧东意料之外的,而她的语气就像是在开玩笑。 萧绮扫向车窗外,眼见别墅就要到了,说:“给自己找一个投资人,不是出于钱的考虑,而是出于底气的考量。只要价值足够吸引人,足够抢手,就会有人上赶着来投。投资从来不是找来的,而是扑上来的。” “我是不差钱,这几年也有一些人试图说动我自立门户,可我都没选,是因为我要找个钱袋子,我要这个人来给我兜底,我要谈理想和情怀,我要讲格局、格调,我要兜里装着满满的钱,无论下一步做出怎样的决策,心里都不慌。这一切可不取决于钱多钱少,而是取决于背后的投资人是否靠谱,是否能由着我造。我需要花时间,花心思说服这个人,让他明白投资我不是为了赚快钱,而是为了树口碑,立品牌文化。这是很伤钱的,需要投资人本身有大格局,沉得住气,愿意持续不断地往里投钱,而不是急着跟我变现。” “结果就是,我解除了一圈人,发现他们不是不懂走长线的道理,只是没想过要跟我长期捆绑。他们每个人都只想捞一笔,捞完就走,他们的担忧也非常一致,担心这条线根本走不长,担心我只是在画大饼,可能走一两年就完蛋了,那他们就会血本无归。说白了,这就是对我的不信任。这样的开始,注定了不会有好结果,而且过程会非常痛苦的,我需要反复不断地去跟自己的投资人博弈,这不仅对我是一种消耗,也会动摇军心。” 萧绮一口气撂下这番话,倒不是因为她想和程尧东交心,而是这番话迟早要说,晚说不如早说。 她一定要让程尧东明白她的想法,让他考虑其中的风险和自己将要付出的筹码,如果他就此打住,那他们之间就只剩下尚坤和之昀的合作,再不用谈其他空话、大话。可反过来,如果他听明白其中的意思,却还是执意要投,那他就算过了第一关,这样他们之间还能再往下谈。 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时间是非常宝贵的,他们都不会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可以慢慢说服对方改变观念,他们会更希望对方一开始就说实话,而不是毫无意义的兜圈子。 萧绮又一次看向窗外。 别墅的大门开了,姜禹出来了。 他穿着睡袍,就站在台阶上,看着这边。 门廊的灯光洒下来,落在他身上,表情笼罩在光影中,让人看不清。 萧绮感受到他的视线,又看了程尧东一眼,说:“你好好想想吧,投资我,是要下一点决心的,玩不起长线就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以后见面了还可以一起合作别的。” 话落,萧绮推开车门。 她微笑着走向姜禹,同时听到身后传来关车门的声音。 姜禹也在这时走下台阶,迎向她。 姜禹握住她的手,眼睛却在看立在车边的程尧东。 程尧东抬手示意,同时露出笑容。 姜禹也扯出一点弧度。 萧绮离他很近,看到他的表情,他的眉眼也在这时落下,注视着她。 萧绮有一瞬间的恍惚,也不知道为什么,竟忽然想起数年前的一幕——哦,再准确点说,应该是五年前。 那时候他们已经大学毕业,萧家和姜家正在搞一个大型项目的合作,而且还是长期的,起码要十年起步,而且回报非常丰厚。 因为两家子女都在适婚年龄,两家打算亲上加亲,让关系更稳固,要发挥1+1>2的效果,于是私下来往也开始频繁了。 姜禹和弟妹时常来萧家拜会。 而她当时和萧歆,以及其他堂兄弟姐妹一样,都搬到大宅来住。 爷爷的意思是,两家小辈多相处相处,加深了解,有事没事一块儿出去玩,指不定谁和谁就看对眼了。 话虽如此,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姜禹和萧歆才是所有长辈们最看好的一对。 萧绮当时有一个男朋友,她原本只打算在联姻这件事情上打打酱油,所以经常早出晚归,就是为了躲避“应酬”。 她记得有一次那个男朋友接她出去玩,晚上开车送她回来,她下了车,就和现在一样在自家门口见到姜禹。 姜禹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们,没有靠近,同样站在台阶上。 男朋友殷勤地将萧绮送进门,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直到萧绮走进院子,姜禹也踩下台阶。 他当时的表情就和现在一样,温和,却又如夜色一般凉。 然后,姜禹说了这样一句:“他不适合你,这个人心术不正。” 想到这里,萧绮晃了下神。 程尧东不知何时上车了,车子已经开出很远。 萧绮抬眼,就听姜禹说:“天凉了,也不多穿一件。” 她没接话,脑海中划过的是他五年前的模样,以及他当时说的那句话。 就在这一刻,她忽然感受到,姜禹这些年的“变化”。 当然,这种感觉过去也是有的,但那些都不是很明确,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可就在此时,就在眼下,她抓到了细节。 五年前,他选择直接表达对一个人的不喜欢。 而现在,他却在聊天气,只字不提对方。 是他觉得程尧东只是个nobody,不需要也不值得他浪费情绪表达呢,还是说他更善于隐藏,知道无论他怎么说,她都不会因为他的喜好而改变交友模式呢? …… 两人进了门,姜禹将宵夜热了下,随即盛出来两碗。 说是宵夜,也就是一点汤水,一点小点心。 萧绮洗澡出来,只吃了一半。 姜禹将剩下的吃光,胃口仿佛很好。 萧绮问:“你晚上没吃么?” 姜禹说:“晚上没胃口,现在有了。” 萧绮:“怎么,公司有事?” 姜禹摇头:“没有。” 既然不是因为事情繁多,那就是心情原因了。 姜禹这个人几乎没有什么大起大伏的情绪,可他也是人,也会不高兴。他不高兴时,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没胃口,等心情恢复了,就会变得有食欲。 这之后一直到临睡前,姜禹都没提程尧东一个字。 萧绮观察了他许久,不知何故,心里有些不踏实,便主动挑起话题:“我知道你不喜欢程尧东,但今晚我不是故意要和他待那么久的,还有秦安和任熙熙也在,我们是在谈公事。” “嗯。”姜禹正在刷Ipad,听到这话,睫毛似乎颤动了一下。 萧绮歪着头看他:“还不睡?” 姜禹这才合上Ipad,神色如常的关上灯,从背后贴上萧绮。 萧绮闭上眼。 不多会儿,姜禹出声了:“你和谁来往是你的选择,不用顾忌我。我喜欢谁,不喜欢谁,是我个人需要处理的情绪,不要让它影响到你。” 萧绮只“哦”了一声。 事实上,她根本没受影响,毕竟姜禹表达不喜欢程尧东在前,而她见程尧东还聊到这么晚在后,她若是受到影响,也就不会这么做了。 即便如此,她也不介意说一些能让伴侣宽心的话,比如刚才她的“解释”。她不想生活在猜心、误会或是芥蒂当中。 但不可否认的是,如今听到姜禹这么说,她的确松了口气。 她感觉刚才的猜测是有点多余了,在调试情绪和换位思考方面,姜禹一向是很擅长的,根本不需要她担心。 一旦他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他就会做出退让。 就像现在一样。 这样很好。 萧绮安心了,很快睡着了。 第30章 姜禹彻底沉了脸。 就在邵晓菲和许焉前来公司试穿样衣的这天早上, 萧绮天没亮就爬起来。 她整晚睡得不踏实,醒来后, 眼皮子又一直在跳, 总觉得有事要发生,等天亮了就挨个儿确认每一个环节。 任熙熙保证样衣万无一失,部门也和许焉那边联系上, 说一定准时前来。萧绮别的倒是不担心,和那迪斯的合作刚步入正轨,和尚坤的二度联名才进入第一关,尚不到打怪的时候,眼下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和苗新宇的PK,这不只是任熙熙一个人的事,也是姜禹和姜朔的斗争, 更关系到青春线。 结果, 事实证明, 萧绮的“预感”是对的。 先是许焉的车在半路出了故障, 竟然晚了邵晓菲一个小时才到,接着又因为突发情况, 身体不适,赶到后去洗手间吐了几次。 许焉迟到, 已经令某些等候多时的主管有意见了, 又因为频繁离场, 回来后脚下无力,脸色难看,根本无法展现自信, 完美诠释青春线的主题。 整个PK下来, 姜禹全程没有表情。 萧绮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不用等投票结果,就大概知道这一仗,许焉很难胜出了。 萧绮心情很差,尤其是在看到邵晓菲试穿苗新宇那些灾难一般的设计,那些有违之昀品牌文化的“垃圾”之后,这场仗输的绝不会甘心。 可萧绮也知道,此时此刻,比她心情更坏的是姜禹,还有任熙熙。 姜禹她暂时还不担心,他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至于任熙熙。 萧绮看了她好几次,眼瞅着任熙熙脸色越来越白,额头开始冒汗,站在旁边焦虑地咬指甲。 萧绮一眼就看出来,任熙熙的心态正在逐渐崩塌。 反观苗新宇,一直保持着微笑,好像“奖杯”已经颁到他手里一样。 直到最后一轮试穿结束,有十几分钟的休息时间。 萧绮没有参与,而是直接起身,将任熙熙叫走:“你跟我来。” 任熙熙一路低着头,跟着萧绮来到无人的楼梯间。 萧绮将手里拿瓶水递给她。 任熙熙接过来,一股脑喝了小半瓶,遂坐在台阶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萧绮也打开手机看了眼网上的消息,从早上开始,邵晓菲这边就开始营销了,发了一波她过去饰演都市剧的服装通稿,营销她最美都市丽人的形象。 而这些营销下面,也有一波人在带节奏,说她非常适合某品牌的服饰,不明白为什么许焉会和她同台竞争,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等等。 萧绮按掉手机,看向任熙熙:“认输了?” 任熙熙低声说:“不认又能怎么样,我心里很清楚结果是什么。” 萧绮接道:“就算结果是输,心里也不能认。谁都看得出来今天的事有水分。你已经做足了你能做的所有事,是有人玩了手段。” 任熙熙问:“为什么不能公平竞争,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是不是对方用了,我不用,我就吃亏了,我就输定了……” 任熙熙钻了牛角尖。 萧绮坐到她身边,一手落在她肩上,这样说道:“这说明你给他带来了压力,他嫉妒你,他不能接受被你一个新人打败。而且他知道用公平竞争的方式,他赢不了。反过来,如果你有绝对的实力,足以碾压对方,那么就是他有再多手段,也够不着。不要去学怎么玩手段,但一定要了解手段本身,只有充分了解了才能预防,而在这个过程里,吃亏、摔跟头,是一定会发生的。你需要经历失败,也需要学会如何在失败中将伤害降到最低,哪怕只是挽回一点点。” 任熙熙困惑的摇头:“我不懂。事情到了这步,还能怎么降低伤害……” 萧绮说:“设计上,你没有任何问题,就算许焉发挥不佳,单说设计这部分也是胜出的。这方面我不担心,怕只怕……” 后面的话,萧绮没有道出,事实上她心里已经有了估计。 为什么要在许焉身上做文章,为什么不是在样衣身上下手?因为设计这方面根本没得玩,哪怕没有样衣,就是拿设计图来说话,任熙熙也一定是票数比较高的。 姜朔的人只动许焉,显然他们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们只是要踢走许焉,留下邵晓菲。 任熙熙追问:“怕只怕什么?” 萧绮没应,只说:“你先回答我,你有没有信心做好青春线,全力以赴。” 任熙熙用力点头:“当然。” “那好,余下的事情我来处理。”萧绮站起来,又道:“你现在回去吧。待会儿就轮到你发言了,你就拿出平常心,正常发挥,不要像刚才那样六神无主,能做到吧。” “能。”任熙熙也跟着起来,虽然她不知道萧绮要做什么,却渐渐恢复了信心。 任熙熙很快离开楼梯间。 萧绮却没动,而是站在原地发了条微信给苗新宇,并将自己的位置告知。 不到五分钟,苗新宇出现了。 …… 苗新宇得意地笑着,此刻的他再没有过去的卑微,他甚至还有点骄傲。 萧绮也微微笑了下,笑意却不及眼底。 她不打算绕圈子,也没时间废话,开门见山道:“邵晓菲和公司的合作,会以明星和设计师的联名形式开展,设计师当然是你,设计部一定尽力配合。待会儿我会站在设计部的立场支持你,但反过来,我也有条件。” 苗新宇“咯咯”乐了:“学姐,你知道吗,我就喜欢你这点,有底气,输得起。” 说到这,他的笑容又忽然收了:“可我最讨厌的也是你这点。” 萧绮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这件事在一些人眼中是迈不过去的坎儿。他们会觉得,她之所以敢做敢冲,敢选择敢取舍,那是因为她的退路比前路更为宽阔,她早就实现了财富自由,她输得起。 可苗新宇这种人永远都不会明白,就算把她的退路原封不动的送给他,他也照样玩不好,照样会活得恶心。 退路只是外在的,真正的路在人心里。 萧绮直接道:“我的条件就是,不要碰青春线。” 苗新宇说:“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要是我上头的人……” 萧绮将他打断:“这种话你也就哄哄外人。姜朔根本不懂什么设计什么理想,还不是听你汇报?只要你愿意放手就行了。当然,我知道你胃口很大,所以作为‘回报’,男装线第一季将会全部采纳你的设计,你有绝对的话语权,怎么样。” 换句话说就是,萧绮原先已经定案的男装设计,将会退出第一季,这就等于将第一季市场完全让给苗新宇。 比较没有了,伤害当然也就没有了。 而在姜朔那里,苗新宇也完全可以夸大吹嘘,他是如何经过内部斗争,以及拿出真才实学,才将第一季男装线彻底囊括到自己手中,借此邀一波功。相信这部分,他一定能做足文章。 此时的苗新宇心里已经乐开花了,可他嘴上却说:“但是这件事公司不是已经定了吗,还是姜总钦定的,要是他就是不同意呢?学姐,你可不要忽悠我啊。” 萧绮:“姜禹的工作我来做,你只管做你的事就好了。” 苗新宇终于放心的笑了:“学姐就是学姐,有你冲在前面,我什么都不用怕。就跟以前一样,躲在你背后,真是特别幸福。” 萧绮只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希望你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你好不容易抢到手里的资源做到最好。” …… 很快,到了投票环节。 女明星这块最终由邵晓菲胜出,虽然只多了一票。 邵晓菲此前是有很多负面新闻,但今天这波通稿买的及时,她的经纪人也当场拿出截图,让大家看到邵晓菲的口碑。 部门高管们,有一些不太懂娱乐圈的套路,将信将疑,而在今天以前,姜朔的人就已经暗中做了工作,许了几位主管好处。加上许焉今天表现得的确非常不敬业,拍摄的都市剧也确实不如邵晓菲多,就这样以一票之差落败了,连找借口的余地都没有。 萧绮想到此前她还跟任熙熙、汪嘉保证,说许焉一定会胜出的话——当时她们聊的是品牌文化,聊的是两个候选女明星的市场定位,所有因素都想到了,就是偏偏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出。 许焉输在了经验不足,也输在了有内部人在搞鬼,想必这个时候萧歆已经接到消息了,正在调查是谁从中搅合。 不过那些事萧绮没兴趣关心,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接下来的环节上。 女明星候选和设计投票是分开的,而设计这部分,是任熙熙胜出。 这个结果本在意料之中,但就是这样才糟糕。 果不其然,接下来就有主管在带节奏,提议说让邵晓菲和青春线结合一下,再让苗新宇设计师参加进来,人多力量大。 全是歪理。 艺术创作上,人越多越麻烦,主心骨只能有一个。 萧绮扫过去一眼,将带节奏的几个主管记在心里,跟着说:“我不同意。” 说话间,她看向对面的姜禹。 姜禹一手在桌面敲着,表情极淡,让人难以窥探其真实想法。 被反驳的主管,这时笑道:“其实这样合并,也可以帮助苗新宇设计师更快融入进来……” 萧绮再次将对方打断:“我的意思是,苗新宇的设计非常出彩,和邵晓菲的风格非常契合,不应该让其他设计师来影响他的发挥。有些风格相似的,是可以融合,但有些相悖的,硬要融合,就是两边都不靠。今天苗新宇的设计和邵晓菲的试穿效果大家也都看见了,我认为没有问题,就这样以设计师和女明星联名的方式单独做一个系列。当然,如果大家觉得系列线太多,那也可以将这个系列作为青春线的一条分支,但只是系列归纳,不是风格融合。任熙熙负责的青春像依然维持原判。” 这番话落地,方才还试图搅局的主管顿时不说话了,萧绮肯让步,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反倒是姜禹,原本轻轻敲着桌面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目光也直勾勾地望向萧绮。 姜禹眯了眯眼,他比所有人的思路都要快一步。 他已经猜到了一些事。 可就在这时,刚才找茬儿的主管又开始说:“既然都归纳到一个系列里了,那在设计上再融合一下,有什么区别?大家可以集思广益嘛,兴许能碰撞出什么火花。” 呵,火花是一定碰不出来了,这就是往茅坑里扔石头,溅出来的只能是屎。 萧绮如此回道:“诸位不要忘了,苗新宇进公司,是为了即将推出的男装线,现在男装线已经开始推进了,他作为主设计师,一定要将大部分精力放在这件事情上面。和女明星的联名系列只是锦上添花,捎带手的事,怎么能本末倒置呢?” “主设计师?” 姜禹突然开口了,声音虽低,但存在感极强。 萧绮望过去,笑了:“是啊,这不是咱们一开始就说好的么?姜总,你放心,不管是目前正在推进的联名系列,或是即将推出的青春线和男装线,我们设计部都会认真对待,绝不会厚此薄彼。” 这话落地,会议室里彻底安静了。 姜禹和萧绮就这样隔桌对望着,别人看不明白,任熙熙和苗新宇却看得非常清楚,这是一场博弈,萧绮在“逼”姜禹用男装线换青春线。 当然,萧绮也是被形势逼到这步,这才急中生智想出的办法。 而事实上,此时的萧绮已经屏住呼吸。 姜禹的眼神透着陌生的情绪,包括探究,他依然维持着情绪的平稳,可她却隔着这张桌子,嗅到了那平稳下面的不平静。 “呃,姜总……”也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位主管小声叫道。 姜禹收回目光,这才说道:“那就这么决定吧——男装线公司更为看重,苗新宇设计师,我希望你能做出成绩,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不要辜负公司对你的器重。” 苗新宇忽然被点名,下意识坐直了,忙说:“是,我会努力,姜总!” 姜禹却别开眼,起身道:“散会。” …… 萧绮知道,她必须要给姜禹一个说法。 她没打算躲,所以会议一结束,她就直奔姜禹的办公室。 刚进门,她就感受到屋里的低气压。 姜禹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前泡茶。 萧绮走过去,姜禹倒出一杯茶,推到她面前,说:“为什么先斩后奏?” 萧绮端起茶杯,喝了口才说:“形势所迫,这已经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姜禹:“暂时想不到办法可以先等一等,以后再说。” 萧绮:“我可以等,时间会等么?你刚才也看见了,他们认为让苗新宇加入青春线,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决定,却不知道这会毁掉整条线的气质。任熙熙的设计已经非常完整了,根本没有他发挥的余地,他硬要加进来就只能先打破现有的东西。任熙熙或许现在还比较单纯、稚嫩,但她的潜质你也看到了,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成为公司的王牌设计师——可是这样有才华的人,初露锋芒的时候是最危险的,我不希望因为内部斗争而毁掉一个人才。” 姜禹始终没有抬眼,这样说道:“可你将男装线彻底让出去,这一步的牺牲,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萧绮叹道:“我退出第一季,来年还可以加入,这件事对我没什么打击,却会让苗新宇和姜朔那些人安分一段时间。苗新宇接下来会很忙,他不傻,他知道这条好不容易抓到手里的资源,他一定要靠实力去填满,用销量来证明自己,这样才有可能真正站稳脚跟。如果男装线推出,效果不如人意,那打脸的就是他,他连推卸责任的余地都没有,所以他是不敢怠慢的。” “邵晓菲么,既然已经通过投票的方式加入进来了,我当然不希望用她的人设去污染任熙熙的作品,所以没办法,邵晓菲和苗新宇一定要捆绑在一起。当然这波操作一定会遭到用户群嘲,我想公司要提早做预案,看到时候如何处理危机,挽回用户对品牌的信心。” “至于我原本给男装线的那几张设计图,既然你那么看好,那不如就将它们放到之昀和尚坤的第二波合作当中,反正这次合作,是我和秦安以设计总监的身份进行的碰撞,秦安也打算拿出一两件女装,那我也可以拿出一两件男装……” 萧绮几乎已经将所有办法都摆在桌面上了,可姜禹看上去却并没有释怀。 萧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能充分感受到他那些波动的负面情绪。 他是不是还在愤怒姜朔的小动作太多? 思及此,萧绮又道:“姜朔么,我倒是觉得你没必要这么在意,就算他再放十个苗新宇进来,对你也不会有多大阻碍。之昀是你的大本营,苗新宇和邵晓菲都要看你的脸色吃饭,他们是在帮姜朔,却也要顾忌自己的前途和未来,所以接下来他们都会全力以赴。而在长辈那边,他们看到的也是你作为哥哥,处处忍让弟弟的一面,你还可以将苗新宇收为己用,将阻力变成助力,就当作姜朔是在给你送人头……” 只是萧绮的话还没说完,姜禹便转头看过来。 两人目光对上,她看到了他眼里的深沉。 姜禹:“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 萧绮:“什么问题?” 她已经解释很多了。 姜禹却说:“我知道你先斩后奏有很多理由,也一定想好了步骤,才会这么做。可我想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出了事,你的第一反应不是跟我商量?” 是的,这才是姜禹真正介意的地方。 他搞不懂,到底哪里变了。 他分明感受到萧绮的排斥,可当他去追寻蛛丝马迹时,却又好像抓不到端倪。似乎这种时刻,也只有在极端情况发生的时候,才会显露一二。 可他不懂,她这样做的由来是什么? 安静了几秒,萧绮这样回答道:“时间不够,来不及跟你说。” 姜禹摇头:“这不是理由,你很清楚。” 时间不够,他可以叫停会议,没有人敢质疑。 萧绮别开视线,不说话了。 姜禹盯着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你已经铺好退路了?” 萧绮又看回来:“什么?” 姜禹慢悠悠吐出三个字:“程尧东。” 萧绮好一会儿没说话,她先是惊讶姜禹的思路跳跃,随即才明白他的意有所指。 萧绮不由得笑了:“你该不是以为我是打算离开之昀,才做这么多事吧?” 姜禹没说话,依然看着她。 萧绮继续道:“我能容下苗新宇,是因为我知道一时半刻踢不走他,那我干嘛跟自己的心情和形势过不去,非要跟他针锋相对,他配么?现在我给他一个台阶,他知道接下来要靠自己的本事站稳,他不敢玩花样的。” “那么任熙熙呢?”姜禹似是勾了下唇,却不见半点笑意,“你为她做的这些,早就超出了一个部门主管对下属的器重。” 萧绮不说话了。 这件事她没有任何反驳的空间,也不需要反驳。 她的确是为了让任熙熙接班才铺路的。 片刻的沉默,萧绮直视着姜禹,说:“你不是曾经说过么,任熙熙将是我的‘接棒者’。我这么做,也是顺了你的意,你还有什么不满?” 这话一出,姜禹彻底沉了脸。 作者有话说: 这波风波要结束了~ 第31章 “你该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意思吧?” 姜禹脸色沉了, 这几年他已经很少这样喜形于外了。 其实任熙熙只是一个借口,他们都很清楚。 而萧绮看到他的脸色, 已经预感到他们会吵架了。 她做好了准备。 姜禹绷紧了下颌, 大概是用了很多自制力,才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说完后面这两句话:“如果是我的问题,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 你不满意,才令你完全不想跟我商量,你可以告诉我,让我知道原因在哪儿。我想我的感觉应该没有错,你针对的是我这个人。” 萧绮盯着他的眼睛,不仅看到了里面的认真,也看到了里面正在盘旋的风暴。 可她不懂, 为什么姜禹会把重点放在这件事情上, 现在已经解决了问题, 大家都该松口气才是, 还有必要纠缠她的动机么? 萧绮这样说道:“你想多了,我为什么要针对你呢?你这是怎么了, 何必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揽呢。” 这个男人,也不知道该说他敏感, 还是敏锐。 他要是能迟钝一点, 或者能放松些, 就好了——其实他是能做到的,只要他愿意装傻,他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可姜禹并没有接受萧绮的说辞, 他执着于要找出答案:“可我记得, 以前咱们不是这样的。以前你……” 萧绮将话题岔开:“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尊重你?那好, 我跟你道歉,今天的事是我情急之下考虑欠周,可刚才的情况你看见了呀,时间真的很紧迫。” 回应她的是一声叹息。 姜禹的眉头透出一点痕迹:“我只想听实话。” 萧绮:“你看,你又开始多疑了,我没有骗你啊。” “萧绮。”姜禹突然叫她的名字,大概是耐心终于要透支干净了。 萧绮却不想再继续:“好了,咱们都不要钻牛角尖了。我要先回去了。” 说话间,她站起身。 姜禹却一把抓住她的手。 萧绮通过他手上的力道,感受到他情绪的压抑。 他的脸色仍没有放松,眼神里装着些黑压压的东西。 她以为,他要爆发了。 她还没见过他爆发的样子,就是因为没见过,才会生出某种对“未知”的恐惧。 可姜禹再开口时,那风暴却又奇迹般压制下来,又换成退让的姿态:“萧绮,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到位,做的不够好,做的让你……对我失望了。我希望能死个明白。” 萧绮大为震动,她是真的有点害怕了。 有的人一辈子都是和和气气的,可以点发起火来,就会惊天动地。 萧绮真的担心姜禹是这样的人,如果他是,那么她眼下已经接近台风眼了。 萧绮试图抽手,说:“哎呀,干嘛说死,多不吉利。阿禹,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 姜禹眼中多了一丝烦躁:“不要转移话题。或者我这么问吧,如果是我犯了错,你能不能原谅我?” 萧绮把手抽了回来,去抚摸他的脸,另一手顺着他的头发:“你没有错呀,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更谈不上原谅了。” 说真的,要不是因为这次对峙,萧绮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并非直球选手,原来她玩起躲避球也是很擅长的。 或许是她的答案透露出她的真实意思了,姜禹后来再没有刨根问底,可他眼神的变化也让她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显然,姜禹并不相信他们之间是“没有问题”的,但萧绮转念一想,他相不相信并不重要啊,只要她坚守住自己的阵地就好了。 结果就是,两人的争吵无疾而终。 萧绮离开他的办公室之前,又看了他一眼,他坐在茶几前,脸色仿佛吃了屎一样。 她搞不懂,他真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明明是一场外部风波,怎么到他这里,竟然变成了他们之间的追溯前史? …… 这天晚上,姜禹没有到萧绮的别墅。 萧绮有些意外,但又不是那么意外,她没有问他,就按照自己的节奏洗漱睡觉。 结果,姜禹连续三天都没有过来。 而这三天里,萧绮在公司一直忙部门的事,时间挤的分毫不差,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等到萧绮终于歇了脚,这才琢磨过一点味儿。 姜禹是在跟她闹脾气吗? 可为什么呢? 她不是怕他,但凡事都要有个缘由吧。 如果说他生气的缘由,就是因为那天问她的话,这也太莫名其妙了。这就有点像是,像是某个处于恋爱中的小男人,突然发作了一样。 莫名其妙啊。 这几个月,姜禹真的是怪怪的,哪怕是过去他们结婚前暧昧拉扯的阶段,也没见他玩这手,这特么的,是进化了还是退步了? 也就是在这几个月里,萧绮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懂他。他和过去很不一样,他甚至给她一种,他很在乎她,他们要这样过一辈子的错觉。还有,他处处忍让,似乎拿出了自己全部的耐心,反倒显得她在无理取闹一般。 这样的姜禹,让她很有压迫感。 然而,就在萧绮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姜禹突然有了消息,但这层消息却是萧歆告诉她的。 萧歆说,她有个女同学从海外回来了,家里正在给她张罗一轮接一轮的相亲,恰好这两天她见了其中一位,印象不错。 而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姜禹。 看到消息时,萧绮的眉头挑得高高的,她不是生气,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姜禹会不会早就知道相亲安排,所以提前铺垫好内部矛盾,趁机跟她吵一架,再来个冷战,就这样顺理成章的去相亲? 等到将来,他还可以解释说,是心里实在郁闷,都会被她气的等等。 不过这个念头刚落地,就被萧绮推翻了。 不至于,他们不是那种需要互相交代的关系,他过去相亲,也没跟她报备过,反过来也是一样。 无论如何,姜禹眼下的事是会佳人,自然不应该和前妻拉拉扯扯,没完没了。 她也不是个小气的人,不会在这个时候碍他的事。 于是萧绮想了想,便将姜禹放在她这里的东西收拾出来,又装回到他带过来的箱子里,然后放在客厅,交代林阿姨说,什么时候姜禹来了,让他拿走就好。 林阿姨很为难,她只是来打工的,哪里敢跟姜禹这么说话啊。 萧绮说:“瞧我,不该为难你。行了,我自己会跟他说的。” 再一转眼到了周末,姜禹已经“消失”一礼拜了,萧绮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开口。 萧绮持续忙碌着,直到周末才终于抽身。 这几天,任熙熙已经重做旗鼓,专心在青春线上——这是好不容易守住的战场,来之不易,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而苗新宇也一门心思扑在和邵晓菲的合作,已经男装线上,表面上看,他简直可以说是春风得意,但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焦虑却也越来越盛。 萧绮懒得搭理苗新宇,她只安抚好任熙熙,同时还不忘勉励汪嘉,让汪嘉一定要做好和那迪斯合作的所有细节。 就在周五晚上,萧绮卸下所有重担,萧家其他兄弟姐妹,一起到郊区的温泉别墅玩了两天。 …… 说是游玩,其实就是个幌子。 萧歆和程尧东的表弟祁杰,正在热恋当中,基本上算是定了,两人也不打算张扬,就在别墅里搞了个小型的订婚仪式。 因为之前许焉那件事,萧歆和萧绮的关系得以缓和,虽然最终许焉还是落败了,但萧歆知道是姜朔背后搞得鬼,内应是谁她也揪出来了,打算以后再慢慢算。 在这件事情上,萧歆还是恩怨分明的,周末的别墅邀请,除了她的亲弟弟,第二个通知的就是萧绮。 萧绮欣然应邀,不仅围观了萧歆小女人的一面,还不小心吃了一把狗粮。 整个别墅里都洋溢着幸福的泡泡。 而萧歆在幸福之余,还不忘拉一把萧绮:“程尧东待会儿来。” 萧绮正在喝酒,听到这话,酒精含在口中停留了一秒,这才咽下去。 然后,她眼神微妙的扫过萧歆:“你该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意思吧?” 萧歆:“就是那个意思。” 萧绮有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说,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萧歆。 直到萧歆说:“我先前是看上他没错,但不过都是条件上的审核,人么,我后来相处过,合不来,那就翻篇了。放心吧,我不会介意的。” 萧绮:“可我介意啊。你怎么就不问问我的意思呢?” 萧歆:“你介意?哦,因为传言他在追你那个下属吗?祁杰问过他了,他说没那回事,是我误会了。” 萧绮真是无奈了:“这是两回事啊,我和他不来电呀。” 萧歆立刻投来鄙视的一眼:“听说因为之昀和尚坤的合作,你们来往很密切啊,你还说不来电?骗鬼呢!” 萧绮不再解释了,一是觉得累,二来也没必要。 她索性就继续喝酒,反正她是来放松的,喝醉了直接睡觉。 不曾想没过多会儿,程尧东到场了。 他先是受到萧家兄弟姐妹的围观,但他表现得游刃有余,显然很擅长处理这种场合,短短十分钟之内,就博得一圈人缘。 等程尧东好不容易脱身,便来到全程不搭理他的萧绮旁边坐下,手里也端着一杯酒,还跟她碰了一下杯。 萧绮斜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萧歆和祁杰,他们两人正往这边看着,笑得意味深长。 萧绮大概是真的喝多了,也懒得应酬程尧东,直接撂下这么一句:“如果你不打算待会儿跟我上楼,现在就离我远点。” 程尧东刚要喝酒,又放下了,惊讶地看向她。 就听萧绮没好气道:“萧歆回去肯定要汇报,你再不走,接下来我会很麻烦。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程尧东也看向萧歆的方向,叹了一声,说:“我待会儿会跟祁杰解释的。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你那天在车上的话,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我的答案是,我愿意做你的投资人,给你兜底。” 第32章 “你确定不跟我上楼么?” ——我愿意做你的投资人, 给你兜底。 萧绮喝酒的动作停下来了。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程尧东。 听听,多么动听的一句话, 如果她恰好喜欢这个男人, 又恰好没那么清醒的话,八成这会儿已经脑子一热,满口答应了, 甚至满心欢喜了吧?兴许还会相信爱情是魔法,可以打败一切? “程尧东,我不是小女孩,你这套不要用在我身上。”萧绮放下酒杯,如此说道:“你要想施展美男计,我可以给你舞台,待会儿咱们就上床。可你要公私分明, 专心跟我搞事业, 就别发感情牌。” 程尧东轻叹道:“我发什么感情牌了, 我这话没有半点煽情, 句句肺腑。” 萧绮讽刺地勾起唇角:“若非如此,你不会出现在这里, 不会选择这样的场合,趁我参加家庭聚会, 在我喝了几杯, 精神彻底放松之后再提。你选的时机就意味着你背后的动机, 你就是怕我太过清醒。你敢说,你没有故意让我误会的意思?” 几秒的沉默,程尧东慢悠悠笑了:“真是可怕, 我算是长见识了。好吧, 反正意思我已经表达完了, 你也没有被我的迷魂药迷倒,咱们现在依然可以公对公了。” 萧绮白了他一眼。 其实这一手如果换个时机,换个情景,她或许不会这么清醒,或许也不会介意先把这个男人睡了,但不答应他任何事,等到醒过来冷静下来再考虑后果,如果到时候她不愿意,大不了翻脸不认人,他还能哭鼻子不成? 可今天真是算程尧东不走运,她这礼拜忙得焦头烂额,心里还有一口气,是被姜禹挑起来的,正愁没地方发泄——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萧绮撑着头,仿佛闲聊一般说道:“我有三个问题,你的答案让我满意,咱们就合作。” 程尧东一顿,露出一丝喜色:“好,一言为定。” 萧绮:“你不要高兴得这么早,我说了,要让我满意。” 程尧东微笑点头。 或许他也看出来一点端倪,如果萧绮对他有意见,如果萧绮根本不打算选他,那么也就不会有所谓的三个问题,能进入“面试”,这就已经是一种认可了。 萧绮很快问道:“我相信邵晓菲和许焉的风波你表弟都跟你说了。我的问题是,如果你是姜禹,如果类似的事将来发生在你的公司里,你怎么处理?” 程尧东毫不犹豫道:“说穿了,这次的事就是许焉这边棋差一着,如果我是姜禹,我也不会针对邵晓菲,只要她不影响公司的利益,就当正常合作伙伴来对待。” 萧绮存心刁难:“这么有雅量啊。可邵晓菲背后的人是姜朔,把她放进公司,不怕是定时炸弹么?” “怕是没有用的,拆除一个,对方还会设置下一个。”程尧东说:“而下一个可能直到引爆那天才知道是谁。与其那样,倒不如留着这颗。” 萧绮没接话。 程尧东看了她一眼,又道:“其实姜朔的行为,站在他的立场没有错。姜禹的才能,就是对几个弟弟、妹妹的‘打压’,就算他只是一心奔事业,对弟弟、妹妹什么都不做,他的存在也是威胁。资源是有限的,有人要做老大,就得防着老二取而代之,反过来,做老二的一定要拼命往上爬,要么变成老大,要么死。我想姜禹一定早料到这些事了,他应该会有全盘的布局。” 姜禹当然有,这一点萧绮毫不怀疑,她也明白人的行为是由经济来决定的道理,百分之二十的人争夺百分之八十的资源,不管是凭真本事,还是凭关系,走捷径,找靠山,最终目的都是一样,没有人想成为余下的百分之八十,分摊那可怜的百分之二十的资源。 程尧东继续道:“至于我么,我在家里的位置比较尴尬,暂时还不会有人给我设置这样的定时炸弹。可如果有朝一日,我也混到让别人忌惮的地步,我会提早做预案的。” 萧绮没接这茬儿,而是问:“下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我的品牌余下很多库存,消耗不掉,你会不会要求打折促销?” 程尧东想了想:“在回答问题之前,我想先知道你对这个品牌的定位。” 萧绮笑道:“要么做下沉底层市场,一二百那种,要么就做高端市场,中部我是不会做的,竞争太激烈,做的不是文化,而是生死。定位么,就高端市场好了,四位数起。” 高端市场就意味着放长线钓大鱼,前期投资是很难听见响的,要有足够的耐心,要有决断力,在看到其他品牌因为搞促销活动而门庭若市时,还要忍得住不去分一杯羹。 但反过来说,高端市场虽然是小众的,看似被挤压的没有生存空间,看似高销量与它无关,可一旦做起来,用户的黏性会非常大,而且只要特色足,就不怕有替代品。 程尧东摇头:“如果是这样,我绝对不会要求你打折促销。” 萧绮:“哦,那卖不掉怎么办,库存怎么办?” 程尧东说:“定价是一门学问,一旦定了就不能轻易更改,定了高价又搞促销,这是一种后悔、不自信的表现。服装产业本来就是暴利行业,成本很低,库存可以用其他方式处理,哪怕是拆吊牌,哪怕是捐了,也不一定要打折清仓。之所以有那么多品牌要这么做,他们不是舍不得那点成本,他们根本亏不了钱,就是不甘心,还想再用自己的吊牌赚上一笔。” 这层答案萧绮再满意不过了,这才是她欣赏的商业思路。 而她没有露出来,只是垂下眼,继续刁难:“可是当财务报表送到你手里,当你看到逐渐下滑的销售数字,你就半点不慌么?” 程尧东说:“做生意一定是有赔钱率的,而且还是大概率,首先我会先做好最坏的打算,给自己一个预估。至于你说的销售数字,下滑了就下滑了,这时候我非但不会降价,还会小幅度涨价。” “哦,为什么?”萧绮看向他。 程尧东:“在不亏本的情况下,后面就要看赚多少了。这个数字没必要追高,钱是赚不完的,能在市场上长期站稳脚跟,就已经是赢家了。品牌的忠实用户,哪怕是涨价了也依然会买,既然会花几千块钱买一件衣服,就不会在乎涨的那几百块。反过来,不会买的人依然不会买,就算减价,那也超出了他们的心理预期和承受能力。所以我的结论就是,我不会因为这部分非目标用户,而改变自己的经营策略。” 这就跟明星的粉丝和黑粉是一样的道理,喜欢你的人,会跟你一起成长,会和你互相勉励,会共同进退,而不喜欢你的人,就算你低声下气的讨好,也不会喜欢你,他们甚至还会更鄙视你。 萧绮笑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投资我,你是投资人,我是创始人,咱们对公司进行股权分配,将来还发展了董事会。我想知道,有一天,你会不会动用董事会的力量将我踢出局。” 这个问题比前面两个问题更加犀利,甚至见血封喉。 而且不论说“会”还是“不会”,都会引起怀疑。 程尧东花了半分钟的时间思考,萧绮没有催促,只是玩着手机。 直到程尧东这样回答说:“可能会,但一定是有前提。” 萧绮转过头:“哦,是什么?” 程尧东说:“我投资你,是因为我看重你的能力和实力,我认为你可以帮我把钱成倍赚回来。这跟你我两家有多少交情没有关系。或者换个角度说,就算待会儿我跟你上楼了,咱们发生投资之外的关系,到了谈判桌上,我和你依然不会谈感情,只谈钱。” 萧绮笑了:“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作为决策者,给公司带来的是弊大于利,我伤了你的钱,你就会踢我出局。” 公司的决策者就是掌舵人,下面谁都可以犯错,唯独这个人不能犯错。他错了,就等于直接开着船去撞礁石。电影里的泰坦尼克号是怎么沉的?冰山只是意外,从根上去,还是因为投资公司的人和船长最先做了一个鲁莽、错误的决定。 程尧东点头道:“这是事实。而且我认为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所以我不会骗你。” “很公平。”萧绮应道。 半晌过去,萧绮拿起酒杯,笑着碰了一下他的。 只这一下,程尧东就明白了。 “我通过面试了?” “是啊,而且很优秀。” 两人将酒一饮而尽。 萧绮呼了口气,又忽然来了句:“你确定不跟我上楼么?” 当然,她是开玩笑的,不仅语气戏谑,眼神里还带着点揶揄。 事实上,话都说得这么白了,她对这个男人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可即便如此,程尧东仍是差点被这口酒呛着,忙说:“还是不了。” 萧绮:“都不考虑一下再拒绝,做做戏也好啊,你这么快回答,挺伤人的。” 她哪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程尧东也笑了,还非常无奈地叹气说:“我得承认,我心脏的承受能力没有姜禹那么强大,既能和你谈事业,又能和你谈感情。我这个人只能顾一头。” 话落,他还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逗笑了萧绮。 萧绮挥挥手:“那你就别在我这儿待着了,正事谈完了就去找节目吧,省得被人误会。” 程尧东很快起身,走向萧家的其他人。 …… 萧绮没有在楼下多待,坐了几分钟便上楼。 她是有点认床的,但因为有酒精的帮助,这天晚上睡得很好。 梦境有些乱七八糟,醒来时全都忘了。 萧绮到楼下吃早餐时,大部分人都还没起来。 餐厅里就程尧东一个人。 萧绮拿了一份早餐,端了一杯咖啡,就在他对面坐下。 “起这么早,你作息倒是很健康。”萧绮说。 程尧东已经快吃完了:“中午还有事,待会儿就走。” 萧绮“哦”了声,就低头吃饭。 直到程尧东的空盘子被阿姨收走,他忽然问:“你应该没有断片的毛病吧?” 萧绮眼皮子都没抬:“你是想问我,昨晚的话算不算数么——算。” 程尧东这才放心:“那好,具体的咱们稍后再谈。” 萧绮却说:“前面两三年我不会离开之昀,要兼顾。” 程尧东:“明白。身兼之昀的设计总监,其实这对成立自己的品牌也有帮助。” 萧绮:“我倒不是为了沾光。其实我想利用这几年,将任熙熙培养起来。看在姜禹的面子上,我不可能甩脸就走。” 说到任熙熙,程尧东安静了。 萧绮看向他,也注意到他的眼神,琢磨了几秒钟,忽然就懂了:“你可不要告诉我,你还打算挖她哦,这件事没得商量。” 程尧东轻咳一声,第一次脸上浮现出不自在:“如果我说,我想的是另外一种‘挖角’呢?” 另外一种? 萧绮品了品,先是惊讶,随即不可思议道:“你不是吧……什么时候发生的?” 程尧东:“还没发生,只是我单方面有这个意思。” 萧绮彻底停了筷子,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程尧东:“你这是什么眼神?” 萧绮不禁摇头笑道:“我劝你还是想清楚吧。如果只是随便玩玩,最好换个人,如果是认真的,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你这前脚才挖了姜禹的现任设计总监,他的前妻——我,后脚就又开始惦记接班人了,还是那种别有用心的惦记。程尧东,你是不是疯了,其实你爱的是姜禹吧?” “……” 好一会儿,程尧东才嘀咕道:“我也没想到这么巧啊。” 话落,他也笑了,又问萧绮:“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不会一边继续跟我合作,一边暗搓搓的记仇?” 萧绮:“如果我说会,你怕么?” 程尧东做了个发抖的表情,逗笑了萧绮。 就在这时,阿姨从大门口迎进来一人。 正在说笑的两人同时看去,萧绮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一半。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虽然有一点幻想元素,但比重非常小,大部分剧情还是基于正常世界观。 不过因为开文之后老有人问为什么在幻想频道,问得多了就懒得解释了,今天和编辑商量了下,还是回都市频道。 要回去的话,要榜单轮空(无所谓,反正都轮空两周了),现在频道已经改了,特此告知~ 第33章 “你真的疯了……” 姜禹来到桌前, 阿姨多拿出一份早餐。 姜禹就坐在萧绮旁边慢慢地吃,他表情很淡, 看不出心情, 但一大早过来这里,萧绮也摸不准他的意思。 萧绮没有问,姜禹也没解释, 毕竟对面还有程尧东在。 程尧东和姜禹聊了会儿生意和合作的事,两人一来一往,都很平和,直到程尧东吃完了,起身离开。 餐厅里就只剩下萧绮和姜禹。 姜禹已经放了筷子,他吃得不多。 萧绮看了眼,问:“不合胃口?” 姜禹说:“不是, 这两天胃不舒服。” 萧绮这才发现, 他的气色并不是很好。 姜禹从身上拿出一瓶药, 取了一颗出来吃了。 萧绮瞄到瓶身, 当即说:“不是叫你不要吃这种药了么,虽然可以缓解症状, 但也会有依赖的,你的胃需要养, 不要一难受就用药压。” “嗯。”姜禹勉强扯了下唇角, 目光比刚才温和些了。 萧绮这才问:“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姜禹说:“萧歆订婚, 我买了份礼物送过来。” 萧绮正要问“你们关系什么时候修复了”,便转而想到,大概是因为邵晓菲和许焉的争斗, 姜禹和萧歆也算是站在统一战线了, 趁机修复过去的误会也好。 萧绮说:“应该的, 你亲自送过来更有诚意。她现在和祁杰订婚了,祁杰在程家挺受宠的,自己家里的背景也不差。” 姜禹应了:“嗯。” 但只这一个字,他就安静地待在一边,不再多言。 萧绮慢条斯理的将早餐吃完,姜禹就在旁边刷手机处理工作消息。 等到萧绮吃完,说:“萧歆估计要中午才起,你不舒服,先去我房间里躺会儿吧。其他客房都满了。” 姜禹又应了一声,却没动,只说:“我和你一起上去。” 萧绮想了想,她好像也没别的节目安排,本来今天就打算挺尸的。 可现在情况有变,她可能要和前夫一起挺尸了,而他们之前还吵了一架,她知道他在相亲,为了避嫌,还特意把他的行李收拾出来了,此时正是划清界限的好时候。 偏偏,姜禹胃病犯了。 她不想欺负病人,也知道胃疼有多难受,带病而来,情绪已经够差了,还要听前妻叨叨“一刀两断”的宣告,换做是她也不会高兴。 还是再等等。 萧绮想得入了神,并没有察觉姜禹已经将手机收起来。 直到他用手顺了下她的头发,她才如梦初醒。 “嗯?” “吃好了么?” 碗盘已经空了。 萧绮“哦”了声,起身说:“好了,走吧,先上楼。” 姜禹一路跟着她。 进了房间,他脱掉外套。 萧绮离开了几分钟,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身干净的男士睡衣,说:“这是别墅里给客人备用的,刚好还剩下一套,先换上。” 姜禹依言换好衣服,萧绮又跟阿姨要了另外一种胃药,但两种药服用的时间不能太近,她就放在桌上,同时递了一杯温水给姜禹。 姜禹全程表现得非常乖巧,甚至可以说是逆来顺受,就任凭萧绮摆布,直到他终于躺下。 而萧绮,她已经在心里将“划清界限”暂缓了,就从另一边上床,靠着床头看了看微信,又拨冗看了眼姜禹。 他闭着眼,眉头却还皱着,唇色隐隐有点泛白。 萧绮一手落在他额头上,看到他睫毛轻轻眨了下,随即眼睛睁开了。 萧绮说:“还好不发烧,睡会儿吧。” 姜禹点头,遂就势握住她的手。 萧绮索性放下手机,打算睡个回笼觉。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是之前他从外套兜里拿出来的。 萧绮问:“那是给萧歆的礼物?是什么?” 姜禹:“一个钻石吊坠,限量版。” 萧绮点头,又道:“你这胃痛的毛病还是要早点治,等这次过去看看医生,调理一下吧。” 姜禹吸了口气,呼吸比平时重一点,似乎正在和胃疼做搏斗:“每次都是连续几天睡不好,就会犯这个毛病,我好好睡一觉就能缓解了。” 萧绮问:“为什么睡不好,现在公司应该没什么事。” 不是公事,那就是私事? 因为相亲不顺利么? 隔了几秒,姜禹才说:“就是情绪导致的,不是因为什么事。” 话落,他的唇角就抿起来了。 萧绮观察了他几秒,看出来他在绷着劲儿,却不知道为哪般,便也没有多问。 萧绮打了个哈欠,这样说道:“睡吧,等你好了,咱们谈谈。” 这一次,姜禹没吭声,只是将她搂紧了,就和过去无数个同床共枕的姿势一样。 通过皮肤接触,萧绮还是感觉出一点他的低气压,可她并不打算跟病人计较,在他怀里翻个了身,很快就睡着了。 …… 这后面的发展,令萧绮有点始料未及。 萧绮是被搅醒的。 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做了春梦,直到睁开,看到姜禹,才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 萧绮只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就躺平了。 她投入的也很快,脑子还没完全清醒,就已经开始给自己找借口,想着就当是“分手炮”好了,先睡了再说。 事后,萧绮洗了澡,心情愉快的下楼。 此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萧歆和祁杰,以及萧家的其他兄弟姐妹,正在楼下吃下午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姜禹也在其中,礼物已经交给萧歆了。 萧绮落座,喝口茶润了润。 萧歆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过来,在萧绮和姜禹之间徘徊,透着暧昧,然而当姜禹若无其事的聊起生意时,萧歆又很快切换频道。 萧绮刚经历了一场运动,此时脑子还有点懵,就托着腮,对于大家的话题并没有过多的参与,就当个纯粹的旁听者,时不时还会走一下神。 若不是姜禹偶尔表现出来的小动作,她恐怕已经开始放空了。 是的,就是小动作。 姜禹不知何时一手环住她的腰,另一手去给她顺耳边的碎发,有时候还会抓她的手,有时候将手搭在她的膝盖上,她的茶杯要是空了,他会立刻关注到,给她添上。 总之,他看上去像是在认真回应萧家兄弟的请教,却有一半注意力凝聚在她身上,说是“殷勤”也不过分,但更像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体贴。 即便萧绮再迟钝,也能感受到这些细节,更不要说大家纷纷投来的注目礼了。 萧绮越来越坐不住,不好当众发作,又不好在姜禹表现出亲昵的时候,拨开他的手。 她只好起身去洗手间。 不会儿,萧歆也来了,还斜了她一眼说:“到底是谁订婚啊,比我们还亲热,难怪你会拒绝程尧东……” 萧绮边洗手边说:“没有的事。” 萧歆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她:“你俩中午在房间干什么呢,这边隔音没那么好,你不知道啊?” 萧绮:“……” 萧歆又提醒道:“你这算怎么回事,他可是在相亲呢。” 萧绮没接话,谁知等回去之后,姜禹更加变本加厉了。 萧绮干脆回房。 姜禹跟了进来。 门关上了,萧绮转过身,双手环胸摆出架势,平静地“质问”:“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故意在人前秀恩爱,图什么?” 姜禹说:“咱们不是已经和好了么,你也和家里人说了,为什么不能秀。” 他看上去气色好了很多,人也精神了。 也是,要是不精神,中午能那么折腾么? 萧绮坐下,索性捅破窗户纸:“听说你最近在相亲,你放在我那里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你随时可以拿走。” 姜禹听到这话,不见半点异色,还反过来安抚她:“相亲已经结束了,不会再有下文。我和家里打过招呼了,他们知道我现在住在你那里。” 萧绮:“???” 等等,这剧本不对吧。 萧绮:“可是,我以为你今天过来,是来说结束的。” 姜禹摇头:“我是来和好的。” 萧绮有点乱了:“所以,你的意思是继续维持炮友关系?” 姜禹露出一丝排斥:“这怎么能算炮友。” 萧绮:“那是什么?” 姜禹叹了一声,似乎并不想和她争论定义的问题,片刻后,他这样说道:“我这几天没去找你,是因为我需要抽出精力应付家里。这次安排的亲事,对方的条件各方面都很优秀,我要推也要找到合适的借口,还需要去做对方的工作,以免家里将责任推到你身上。现在,我把一切都处理好了。” 这层答案是萧绮完全没想到的。 而且听上去,姜禹好像很隐忍,为她默默付出,而她有点不知好歹。 萧绮惊讶道:“你这唱的是哪出啊,你到底要做什么?” 姜禹安静地看着她,眼神越发的深,直到他漾出一点笑,说:“我想复婚。” 这可真是,晴天霹雳! “你疯了?!”萧绮盯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笑容让她心里一抖。 姜禹:“没有,我很清醒。” “可是,为什么呢?”萧绮被他搞糊涂了,“我这里还有什么是你要的,咱们两家的合作已经步入正轨了,跟我复婚,对你还有什么加分?” 姜禹依然在笑,看上去温和极了:“你就没想过,我是图你这个人么?” 萧绮更吃惊了:“我?可你已经得到过了。” “不够,远远不够。” 姜禹撂下这几个字,在她对面坐下,同时握住她的手。 萧绮想挣脱,却被他死死拉住。 他的眼神就像是盯住了什么可口的猎物一样。 “其实过去几个月我都在想一件事,直到这几天,我想明白了——我承认我很贪心,我不要只是‘要过’,我要更多,我要永远。” 萧绮彻底不说话了。 她不得不说,这一面的姜禹是陌生的,是她从未见过的,她也终于知道这几个月以来,她偶尔会感到“害怕”,是为什么。 她不知道姜禹这算不算是“黑化”了,只知道自己对这样的他毫无应对经验。 他一向是进退有度的,不屑于死缠烂打。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那么做,而且他手段很多,办法也有的是,她曾经还戏言过,好在姜禹没有特别执着的人,因为一旦他认真起来,对方如果也爱他,那倒是可以皆大欢喜,可若是不爱,那简直就是灾难。 给他逼急了,他甚至会同归于尽。 现在萧绮就是这样的感受,她觉得自己“完蛋”了,在她已经决定要高飞的时刻,姜禹忽然铺下一张网。 萧绮好一会儿才找回心神,勉强压制住心里的恐惧,而且很快就想到非常现实的问题——如果她就是不从,视死如归,那她在创业路上面临的第一个敌人,会不会就是姜禹? 这可真是要命了! 萧绮知道,这种时候她是要顺着点的,起码先把他的毛顺平了,把人安抚好了。 而更聪明的做法就是,她可以答应他的复婚,他要什么,她就给什么,反正她对他各方面都是很满意的,也没什么损失。 可她心里就是觉得不平,也不喜欢被人这样强迫。 于是,萧绮找回语言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这是在通知我。我凭什么配合你?” 姜禹笑了下,非常好脾气地说:“我不是要你配合,只是告诉你我的决定,不管你同不同意,以后我都会继续追你。除了工作之外,我会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你身上。我是最了解你的人,我相信我一定能做到。” 是的,他能做到,他了解她的一切喜好,只要他想,他可以让她很开心,只要他想,他也可以让她很难受。 萧绮喃喃道:“你已经让我开始后悔了,后悔不应该跟你走这么近……” 姜禹轻抚她的脸,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别怕我好么,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萧绮向后躲:“不要说得好像自己是受害者。我就问你,如果我不愿意跟你捆绑呢,如果我要离开之昀,离开你,要去寻找自己的天地,你会怎么做,阻止我,设计我,给我挖坑,折断我的羽翼?” 因为萧绮的形容和脑补,姜禹先是皱了皱眉,眼睛里很快透出一点委屈:“怎么会呢,我说过了,我会支持你。你要自立门户,我愿意帮你。你不想要我的投资,我帮你介绍投资人。何况你离开之昀,咱们也可以保持另外一种联系。” 萧绮摇头:“可我已经找到投资人了。” 听到这话,姜禹丝毫不觉得惊讶,又是一笑:“是程尧东,我知道。” 萧绮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买通了萧家的哪个人,知道她昨晚和程尧东谈了很久。 萧绮说:“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这是我自己的事业,我要自己选怎么走。” 这一次,姜禹没有反驳,反而还点了下头,说:“这件事我也仔细反省过,上次是我太苛刻了,但我现在已经想通了。” “想通什么?”萧绮问。 姜禹说:“你要找谁投资,是你的自由,我不干涉。甚至于,如果你和一些我不喜欢的人,比如程尧东,发生超出合作以外的其他关系……我也可以忍受。只要你还会回到我身边,身体么,只是皮囊而已。” 说是可以“忍受”,他的表情却像是吃了口屎。 不对劲儿,他真的很不对劲儿。 “你真的疯了……”萧绮错开一段距离,吐出这样一句。 她知道,以姜禹的为人,他做出任何退让,任何投入,受多少委屈,他要的都是十倍百倍的偿还。 他是“延迟满足”的专家,他不是无欲无求,只不过战线拉得越长,时间越久,他要得越多,他还会计算高额利息。 萧绮:“你别想控制我,我是不会跟你复婚的。” 姜禹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我知道用这样一面来对你,你不会接受,没关系,我会慢慢改,直到你满意为止。” 萧绮冷笑了声,转开头。 姜禹又开始说服:“其实你仔细想想,跟我复婚和你现在的生活方式没什么区别,但你还可以得到更多便利和好处。姜家的资源对于外人和自己人,敞开的资源是不一样的。就算你开小差,我也不会记你的仇。你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我更不可能限制你的人身自由。而且你不爱我,这就是你最大的筹码,也是你伤害我最有力的武器,你早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这听上去便宜都被她占尽了,可她相信,一件事表面看越好,背后越有妖。 萧绮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不要说得好像你爱我一样。姜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坦白一点吧。” “我是爱你啊。”姜禹将声音放得很低,姿态也是卑微的,“你没有感受到,这都怪我,因为这件事连我也是最近才意识到的,我还一直在逃避。” 萧绮又一次愣住了。 她直勾勾盯着他,心里五味杂陈,甚至还有一阵阵酸楚。 爱情,多么优雅的借口。 姜禹的表情不仅平静,还有一丝无奈:“你看,我已经将自己在你面前完全打开了,你可以随意伤害我,但我要的回报只有你一个。你不爱我,你不爱任何人,没关系,你可以将这件事当做‘生意’来看,我的资源,我的心,随便你压榨,这对你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真是太动听了。 可萧绮却出于本能的摇头,继续往后退。 姜禹要去碰她的手,还被她躲开。 萧绮站起身,盯着他,情绪起起伏伏间,她只说:“我不要,我拒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7 11:00:00~2022-07-02 16: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有拖延症der小小地 50瓶;小叶子 40瓶;咿呀咿呀咿 16瓶;Aprillockwood、越前奇牙 5瓶;Never、言欢 3瓶;星月漫樱、猫在打呼噜、可温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可这一次,她心里无比坦然。 在萧绮拒绝姜禹之后, 姜禹表现的就和过去一样有风度,好像他根本无所谓是否被拒, 也不在乎萧绮对他的观感, 他更在乎自己要什么,做什么。 不过对于“不在乎”这件事,姜禹另有一套解释, 他说他不是不在乎,而是在乎也没有用,在乎也无法扭转她的想法,所以他就将这种“在乎”降级,转为对自己的要求。 尽管姜禹表现得很有耐心,也很包容,话术也到位, 但萧绮心里始终不踏实, 她总觉得姜禹要做点什么。 从郊区别墅回来之后, 姜禹又住到萧绮家里。 萧绮没有拒绝, 但坚持让他睡客房,正巧赶上她大姨妈, 她只想一个人清静几天。 姜禹没有异议,非常配合的保持距离。 这几天, 萧绮睡得并不踏实, 但她不是因为和姜禹在同一屋檐下, 这又不是拍恐怖片,她还没那么胆小,而是在料不定姜禹要做什么的同时, 她心里也有一种小小的愧疚感。 这份愧疚感是来自姜禹的言行, 他真是太知道如何装孙子, 如何示弱,如何拿出讨好、体贴且逆来顺受的一面了,仿佛她就是主宰,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甚至给她一种感觉——只要她敢无理取闹,他就敢做昏君。 这简直是离谱。 幸好萧绮理智尚在,并不打算上他的套,还非常冷静地抽离出来,开始思考自己的事业。 萧绮并没有告诉程尧东,她的前夫,很有可能会成为他们合作的道路上第一个要打的怪,而且还是Boss级别的,她只是让程尧东先去蹚路。 …… 在接下来那半个月的时间里,萧绮一边等待程尧东的消息,一边将心思放在之昀。 就算她和姜禹有什么生活上的分歧,事业依然是事业,是她倾注热情的试炼场,她是不会放弃的。 且不说之昀外面有强敌环绕,就说之昀的设计部好了,一个小小的部门,也能生出各异心思,百态人生。 一个习惯作妖的人,是不可能戒掉恶习的,哪怕一时变“好”了,也维持不了多久,这就是为什么戒烟那么难,戒了又吸。 没错,说的就是苗新宇。 好在设计部里没有人对他抱有希望,真以为他能一心在设计上,所以当他开始搞事情,大家并不觉得意外。 苗新宇第一个针对的人就是任熙熙,毕竟他们曾经被单独拎出来,在各位主管面前PK过,而任熙熙的设计是全方位胜出。 站在苗新宇的立场,他自然不服,脸上疼得慌,他认为艺术没有高下之分,审美没有对错之别,他输就输在刚来之昀,风格还不够融合,所以这场比赛对他不公平。 当然,苗新宇不会逢人就说这茬儿,再说设计部也没有人听他说话,大家都拿他当有味道的空气,“闻”见了就走,所以他就换了一个方式作妖,三不五时的找任熙熙的茬儿。 服装产业于内拼的是什么,是款式,是设计,是版型,是面料,是材质,是体感。 之昀的用户舍得花钱,那么对服装的要求就会更高,更挑剔,每个人都希望我花四位数买一件衣服,我要得到的不仅是好看,不仅是气质的提升,不仅是同性的羡慕,也要有舒适度,要健康不伤肤,要染色大气高级,要简约以及恰到好处的修饰,绝不能是廉价的花哨,还要不撞衫,等等。 苗新宇第一个文章就是做在面料上。 好的面料市场一定稀缺,供不应求,更不要说顶级的。苗新宇没有要求顶级的,但他的要求也给部门出了个难题,因为有些面料是特供的,而且已经预定给任熙熙的青春线,可眼下苗新宇突然提出他跟邵晓菲的联名设计系列,也需要这种面料,换别的都不合适。 其实严格来讲,苗新宇的要求如果放在过去,并不过分,这些特供面料虽然好,但也称不上多好,只不过今年形势与往年不同,恰好这几种是供货商备货比较少的,想要多收,不仅耗时,还得加钱。 这件事被任熙熙知道以后,她倒没有和苗新宇正面开杠,而是花了一点时间,研究改换别的面料,很快就拿出一个提案给萧绮,说自己愿意让出来。 说不惊讶是骗人的。 萧绮本就没打算让任熙熙退让,可任熙熙自己提出来了,这就另当别论了。 这就是一种格局的对比。 人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背后都是有意义的,而这层意义不止包含认知,格局,也包含见识和眼界。 萧绮一句话都没劝,只研究了任熙熙的提案,就给她通过了。她站在部门主管的立场,首先要为公司考虑,而不是挑起两人的矛盾,或是将难题丢给公司。任熙熙提出来的办法是最快速解决问题,还可以将矛盾削弱的。 但道理归道理,遇到不讲理的人,读再多书都没用,萧绮有种预感,苗新宇一定还有下文——这倒不是她心存偏见,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而她的直觉是根据经验来的。任熙熙表现出退让,萧绮看到的就是任熙熙选择之下的优秀品质,退让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决定,可她做到了。反过来,苗新宇的作妖,也让萧绮感觉到藏在深层的更卑劣的东西,她不相信只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当苗新宇知道任熙熙退让之后,很快又开始在别的地方找事儿,大到染色上的撞车,小到一个纽扣的加工,所有资源都要插上一脚。 萧绮两次提醒他要将更多注意力放在男装上,那才是他的主战场,他要面临的是大市场的考验,而不是内部的资源竞争。 但苗新宇好像听不见,就较上真儿了。 就因为他的搅局,整个部门都笼罩在戾气之中。 萧绮知道,总有一天这个气球会爆,有人会被苗新宇逼得失去理智,而一旦理智失去了,就会做出错误的决定,到时候就会被等候多时的苗新宇揪住不放,大做文章。他手里拿的可不只是放大镜,简直就是显微镜。 萧绮将一切看在眼里,这次想到的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淡化矛盾,而是要去做那个戳破气球的人,而且绝不跟他讲道理。 于是就在部门会议这一天,在大家讨论设计的时候,萧绮出手了。 …… 会议的内容和过去一样,依然是拿出自己的设计,大家轮流给意见。 而轮到苗新宇时,和之前一样,集体失声。 自从第一次设计会议,萧绮一票通过了苗新宇的草稿,自这以后他的设计就开了绿灯,会议上没有任何人给意见。 不过今天和过去不太一样,虽然集体失声,会议室里却是暗涌浮动,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氛围。 萧绮知道,大家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已经在憋屈了。 她看着苗新宇的设计,许久没说话,而且表情还有些严肃。 这次的时间比任何一次都要长,就连苗新宇都忍不住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其他人也纷纷看过来。 萧绮这才放下草图,手指在上面敲了敲,第一句便是问:“你的设计理念是什么?目标用户是怎么定位的?” 这话听上去就很容易让人想歪,是在暗示苗新宇理念不明确,定位偏离么? 苗新宇很快解释了两句。 他的表述尚算清晰,但萧绮却皱起眉,一副没听懂的模样:“你说的有点抽象,再具体点?” 苗新宇又展开具体的部分,还举了两个例子。他在这方面是做了功夫的,大概也料到了有人会问。 萧绮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只说了句:“我认为还不够,希望格局能再打开点。” 苗新宇愣了下,周围的人也面面相觑。 萧绮却很平静,语气轻描淡写,完全让人感受不到她的攻击性。 这个时候,苗新宇已经有点不高兴了,他已经认定萧绮是在针对他,便忍着脾气问:“请问萧总监,你认为格局要怎么打开?” 萧绮笑道:“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我要先听听你的目标。” 苗新宇很快提到销售数字和市场反应。 萧绮摇头:“这只是阶段性的,有没有长期的?” 苗新宇又提出长期的,当然长期的针对的是男装,毕竟和邵晓菲的合作就只是阶段性的。 谁知萧绮又话锋一转:“长期目标听上去有点空泛,说点落地的吧,就说你现在认为什么最重要,重点是什么?” 如果说刚才大家还摸不着头脑,猜测萧绮的用意,这会儿大家已经基本明白萧绮在玩什么了。 她就是在恶心苗新宇,以一种就事论事的方式,不仅占据了最有利的一端,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已经有人拿起手机,在小群里发消息了。 “真特么的解气!” “优雅、极致,总监我爱你!” “靠,绕他,干他!” 就这样几个来回,苗新宇被萧绮的刁钻问法,成功激出了情绪,而他在回答时,还把情绪带出来了。 萧绮扫过去一眼,似乎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你先冷静点,不要情绪化,咱们现在是在讨论公事,情绪只会阻碍沟通。之昀可没有一言堂。” 其实在“不要情绪化”这几个字出来的时候,苗新宇就觉得更生气了,他像是被踩到了死穴,表情绷得相当难看。 但苗新宇尚存一丝理智,正在用深呼吸调节。 萧绮看见了,便趁机“安慰”道:“只是工作对接,没必要生气闹脾气,对么?” 又是一根稻草压下来,成功瓦解一切。 “我没有生气!我也没有情绪化!”苗新宇叫道,就快要压不住了。 这话落下,会议室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萧绮依然很平静,还抬了下手,说:“你先冷静下,不要激动。我知道你工作压力大,事情多,心情不好也很正常。出来打工,大家都不容易,我是可以体谅的。” 随即她将草图推还给苗新宇,又道:“服装设计需要灵感激发,你情绪受阻,灵感一定会受到影响。我想你需要先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如就想想你刚进公司的时候,第一张图就过了,那时候状态就很好。” 听听,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下所有人都见识到了。 …… 说起来,人心和话术这方面,圈里每个人都在玩。 萧绮自问她运用得并不多,起码不会刻意去用,别有用心的去用,有些时候是她觉得没必要,而有些时候是她还有其它的解决办法,就不至于要走这一步。 她始终相信一个道理,那就是,你对别人如何,别人就会对你如何,你今天玩别人,来日就会被别人玩,每一个人都是一面镜子。 她知道苗新宇一定会来讨说法,所以在会议后就回办公室守株待兔。 不到十五分钟,苗新宇来了。 但基于上次的经验,这次苗新宇一进来就将办公室门关上,来到萧绮面前,脸色不善地盯着他。 “你是故意的。” 他指责的没错。 萧绮抬眼,没有装傻,更没有否认。 其实刚才会议中的那些话,别说是苗新宇了,换作任何一个人,哪怕对方脾气再好,修养再高,再不计较,也会被萧绮绕圈子只踩痛处的问法激怒。何况苗新宇的定力修为也就这么回事,她自觉连一成功力都没拿出来。 苗新宇冷笑:“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是因为任熙熙。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找她茬儿?可我那都是为了工作啊,我想要设计变得更好啊,设计好了,公司才能赚钱,我的出发点没有问题,最多也就是在行为上太过在意,太过上心了。如果你觉得我认真对待工作是错的话,我可以跟她道歉。” 给别人戴高帽子,以及偷换概念,这一向是苗新宇擅长的部分。 而且他的狡辩也在理,连对工作认真负责这样的挡箭牌都准备好了。 可萧绮却看穿了他所有招数:“你是在认真对待工作,你很有责任心,你没有错,你不需要道歉。而我作为你的上司,我给你提的建议也都是出于同一个出发点,我这是对你负责,是为你好。” “为你好”,又是三个助燃物一样的字。 苗新宇脾气继续往上蹿:“你就是在针对我!” “你可以去投诉。”萧绮淡淡道:“如果你认为我做错了。” 苗新宇当然不可能去投诉:“你还说设计部不是一言堂,这里分明就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萧绮摇头笑了,似乎是在笑他的可笑。 隔了几秒,她才收了笑,慢悠悠地说了句:“你在做什么,我就在做什么。丑陋的心如何设计出美丽的衣裳?你要不讲理,我就按照你的‘戏路’来玩。这样的游戏,我可以跟你玩三天,也可以跟你玩三年,什么时候结束,选择权在你手里。出来混,无非就是场面、情面、体面,你给了别人,别人也会给你。如果你反过来怪我给的不够,那就要先想想为什么,或者直接一点说——我给你什么面,你就配什么面。” 职场如战场,上司要挤兑下属是轻而易举的事,差别只在于上司会不会选择这么做。 这要放在过去,萧绮是绝对想不到自己也会用这一手的。 可这一次,她心里无比坦然。 作者有话说: 追文的各位亲还记得前两天我在作话通知换频道的事吗,我以为报备就可以了,没想到还是被人盯上(以下作话比较长,但不得不说,不想看到的亲,可app右上角点屏蔽作者有话说): 就在昨晚,一个认识多年的作者朋友来戳我了。 她说我被晋江的bs(论坛)挂了,挂我的还是个马甲小号,没有上作者号。 内容就是说换频道的事,说我窜频。这词我第一次听说,朋友解释说就是私自更改频道,挤了别人的榜单。 事实是,签约文章作者自己换不了频道,要跟编辑报备,编辑操作——这应该是每个作者都知道的常识,挂我的作者不可能不知道。 我所有流程都是合规的。作为换频的代价,就是榜单继续轮空。 而这个作者故意模糊重点,不仅指我窜频,还攻击我的数据。 数据么,我的文一向如此啊,你们和我都很习惯了,咱们关注的都是文的内容,没想到她还挺操心,不仅记录了我的数据涨幅,连半个月前用的“异能”标签她都记得——标签我也从不碰,怕影响排榜,基本都是编辑来换。 本来我不打算去回复,但是怕这件事连累到编辑,就去解释。 朋友说,后来掐我的人消停了一大半,但还是有人拿放大镜找瑕疵,有人说会一直盯着我,一旦发现不对就会弄我。 原因是那个LZ贴了几个读者的留言,内容是问男主梦到了什么。 我就解释说,我以为的幻想元素和晋江定义的幻想元素不一样,是我误解了,而且我以为的幻想元素比例很小(这句话是希望她不要再抓我读者的留言做文章了,即便是硬挑出来的这点骨头,都是比例极小的)。 朋友说,就因为我说了“比例”二字就被人断章取义了,他们不联系上下文看我的意思,就说都市文哪怕有1%幻想元素都不可以,会一直盯着我到完结。 我后来想了想,如果盯我的话,我就把这些话放在作话里说一下,我估计盯梢的人也会看到。 这件事大家知道就好,不要去看帖回帖,没必要助长歪风邪气,此事我已经和编辑汇报过了。 再说一下我以为的幻想元素,指的是幻觉和想象,是生活中的理解。 晋江的定义是超自然,科学无法解释的,而我的没有超自然,没有开金手指。 比较乌龙的是,因为我从不点频道扒榜,幻言也是真的不熟悉。我开文一个多月以来,文下老有人问我为啥在幻言。我开始没在意,后来问的人多了,我才点开幻言看了眼,发现不对。 以下,是写给前来盯我的作者看的: 希望大家都能心态平和,专注于自己的文字和内容输出,不要以数据为标尺,被它限制自己的发挥。 浮躁的心情是写不出稳定的文字的,所以尽量不要去关注他人,这只会影响自己的节奏和自我提升。 有时候你以为的绊脚石,若能调整好自我心态,它就会变成踏脚石。 或者俗气一点说,和气生财。 这世界上最稳赚不赔的投资,就是自我投资。 总之,希望晋江能出现更多更有意思更精彩的文章,而非千篇一律的数据化模板,希望每位作者都能文思泉涌,将我们的大环境维护好,也希望每一个读者看文愉快,与我们共勉。 以上,笔芯~ 第35章 “怎么会,公事上我什么时候玩过这种心眼?” 在设计部的暗涌落下帷幕之后, 苗新宇不再刁难任熙熙,更没有在设计上继续找茬儿。 数日后, 萧绮过了他两张图。 在苗新宇来设计部以前, 设计部的风气、调性还是比较平和的,尤其是和外面的工作单位相比,这里就是净土。 而苗新宇的到来就像是一场小劫难。 任熙熙后来和萧绮讨论起这件事——公司里有讨厌的小人怎么办? 这个问题似乎每一个职场人都会遇到, 哪怕不是在职场,也会在其他地方,小人躲是躲不掉的,躲得了一个,躲不过下一个。 萧绮只说:“你就这么想,危险的不是和小人共事,而是和喜欢的有好感的人共事。和小人共事, 你若能妥当处理, 这是才能和本事的体现, 一定会得到认可。而对于喜欢且有好感的人呢, 你会下意识放下戒备,暴露缺点和弱点, 如果对方想要借此来达到某些目的,甚至是算计、伤害你, 会直接打中你的要害。” 任熙熙半晌没说话, 她知道萧绮的意思, 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没有人希望处于这样的历练场,人人都希望顺遂, 遇到不公会忍不住抱怨。 当然任熙熙也明白, 抱怨会伤害自身气场, 越是抱怨的人,就越容遇到糟心事,别人看到他一副倒霉相,没事就唉声叹气,牢骚满腹,都会下意识远离,时日久了,这种人就会积攒一身的戾气、怨气,会变成一种恶性循环。 任熙熙思忖片刻,这样说道:“其实我现在很庆幸,当初没有选择去尚坤。” 萧绮一听就懂了:“怎么,程尧东已经开始追你了?” 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还有人看到程尧东的车停在公司门口。 任熙熙点头,颇为苦恼:“虽然我什么都没答应他,也没有给回应,但这种事我是解释不清的。如果我现在在尚坤,只会被人说三道四。而站在他的立场,他对我有好感,又跟我共事,可能会有意无意的给我开绿灯,我也会有压力。” 萧绮笑道:“我的建议是,无论你对这个男人有没有兴趣,打算怎么玩,打不打算玩,都不要和他上升到事业关系。” 任熙熙再次点头,但想想又不太对,转而问:“那你……” 只是刚说两个字,她就顿住了。 萧绮知道任熙熙是想到了她和姜禹。 萧绮说:“我们的情况比较特殊,而且我不会一直留在这里。” 更多的意思,萧绮自然不会跟任熙熙说,事实上究其根本,是她和姜禹并非完全信任彼此,他们对彼此的好感和喜欢并非普通人眼中那种纯粹的情感。 当然,他们是最了解对方的,相比于其他人,他们给了对方更多的信任,但这种信任在萧绮看来是有条件和前提的。遇到外敌,他们会站在一起,会很默契的打配合,他信任她的执行以及管理能力,而她会惊艳于他的城府和手段。 可反过来讲,到了“和平年代”,他身上那些应对外敌的修炼,她就会下意识产生忌惮,这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只不过这一次风波不是在内部,而是在网上。 先是邵晓菲力压许焉,拿到之昀一年的合作,这件事引起不少网友的质疑,毕竟邵晓菲和姜朔的绯闻摆在那里,要说没走后门,没有行使特权,根本不会有人信。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网友们的热议也无非是这么几点: 有人说,这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公平竞争,公平都是对弱者和没有背景的人提的要求。 有人说,这是硬抬轿子,就只会靠关系,营销炒作买通稿,也不怕脚下踩空。德不配位,必有殃灾,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还有人说,有基础审美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邵晓菲这种人也没多少真实粉丝,粉丝粘性不大,她的特色也不够,还经常有下头行为,这种人太容易被取代了。 这波热议,或多或少影响了一些之昀的购买用户,她们也有人发声,还有人通过Sa向品牌提出质疑,说邵晓菲穿的衣服就不要推给她了,她不想和邵晓菲穿得一样,太掉价。 没想到邵晓菲的风波还没过去,在一些社交媒体上,又出现了几个“丑”模特穿之昀衣服的自拍照。 说是丑模特,倒不是说人丑,而是故意拍的“丑”。 明明是为职场女性设计的衣服,却有人挑出几个身材臃肿,年龄过大,站姿驼背含胸的模特,还故意将拍摄背景选在河边或者开了花的树前。这样说倒不是歧视模特,而是画风一眼看上去真的不舒服,模特明明可以挺胸抬头的站立,身材不够修长也不要紧,反正人人都会P图,但为什么非要驼着背扶着树干,故意用“丑化”自己的姿态,不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么? 而且这几个模特拍的还不只是一两件,而是每一件季节热门款。 文案还写道:“是之昀让我找到自信。” 网友们又开始新一波质疑: 有人问,这真的不是黑吗,不是反向操作吗? 有人说,看了你穿的,这个牌子我是不会买了,也搞不懂这种衣服怎么敢卖四位数一件,还有人说根本不是衣服的问题,是人的问题,穷丑矬如我,就不要妄想用衣服提升自信了,山鸡穿不成金凤凰。 当然,也有一些人比较客观地认为,商家做广告肯定是要美化的,不然哪来的卖家秀,哪怕是中老年女性的服装模特,现在最火的都是一个九零后化老年妆来摆拍,这是为了吸引消费者的手段,美化一点没有错,故意丑化明显是不良商业竞争。不过大家买衣服还是要有点逼数,活得真实一点,不要以为模特穿得好看,你就穿得好看,也不要以为模特这样,你就也是这样,体态纠正好了气质真的会提升一大截。 接着,一群营销大V也下场了,引导画风突变。 先是变成了对现在“白幼瘦审美”的抨击,说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牌子,都只能接受自己的买家是白富美、白幼瘦,这种文化就是畸形,难道就只有这样的配买衣服吗,穷挫丑怎么了,为什么要审美歧视,真正牛逼的品牌就应该有包容度,什么人都能穿得好看! 这话乍一听是有道理的,但经不起细推敲。 任何品牌都是有定位认知的,有的定位少女,有的定位熟女,有的色彩丰富,有的色彩只有黑白灰,有的以均码为主,有的大小码都有,还有的只做大码或小码,根本没有绝对的包容,消费者还是要选择适合自己的衣服。 后来邵晓菲的粉丝也下场了,说我们邵晓菲拿下品牌,你们嫌弃说她不配,现在这几个路人你们也说不配,请问这衣服到底谁配穿,许焉吗?那就都卖给她好了,搞私人订制,门店、网店都关了吧! 当这屎盆子扣下时,姜禹刚刚出差回来。 他第一时间回公司召开会议,听人说脸色非常凝重,而且整个会议气氛低迷,从这里就能看出公司对这场危机的重视。 与此同时,萧绮也从程尧东那里得到消息,查到这件事是一家专门搞网络营销的公司做的,但是背后的指使者暂不知道是谁,可能是姜朔,也可能是竞争对手。 …… 晚上,萧绮在家里见到姜禹。 他已经很疲倦了,但洗澡之后却煮了一杯咖啡。 萧绮闻到香气,出来一看,见姜禹就坐在桌前,面前摊开一些资料,手里还在刷Ipad。 他出差三天,而这三天里他们几乎没有联系,也就是姜禹在飞机起飞和降落时告知她一声。 萧绮扫了眼姜禹,进厨房煮了碗面,端出来给他。 姜禹放下Ipad,眼睛虽有疲惫,却也闪动着温润的光,尤其当那碗面端到面前的时候,他笑了。 这一刻,这个男人看上去无害且需要人怜惜。 萧绮说:“是不是要晚睡,先吃点东西垫垫,有胃病不能饿着。” “嗯。”姜禹趁热将面吃了。 萧绮就托着腮看他。 其实她的厨艺很一般,说不上好吃,幸而煮面也不需要什么厨艺,就是把挂面和青菜煮进去,加点盐和鸡精。 可姜禹每次都会吃完,连汤都会喝光。 萧绮看着他这么捧场的模样,不由得想起那天他们在萧家别墅的对话,甚至开始琢磨,他会不会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其实一些生活细节上,她可以感受到姜禹的专注。可他这个人太深了,她摸不透。 真的,只要他不一口一个“爱”字,她还是愿意接近他的。 姜禹放下碗,擦了嘴说:“我吃好了,很好吃。” 简单一句话,就能让一个不擅长下厨的人找到自信。 萧绮将碗拿走,没有戳穿他,而是问:“网上的事情打算怎么处理?” 姜禹反问:“你怎么看?” 萧绮说:“我倒是觉得,这不像是姜朔或邵晓菲做的事,手段虽然脏,但也太粗浅了点。姜朔这个人,我虽然不喜欢,但不得不承认,他还是讲点‘格调’的。” 姜禹说:“嗯,和我想的一样。下午已经联系了危机公关,他们在做事了。术业有专攻,这种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团队。” 萧绮问:“怎么,你要加班不是因为这件事?” 姜禹笑道:“是为了接下来的市场推广。我这次出差主要是为了取材,也是为了谈一个地方的店面。” 萧绮:“什么店面,需要你亲自去?” 姜禹提到某城市的某个地段。 萧绮瞬间明白了。 姜禹所说的地段,已经是国内几个重要城市的黄金位置。 在这种黄金地段,位置的选择也是很有门道的。头部位置根本抢不到,因为早就被国际一线品牌占据,中段位置还有机会拼一拼,但即便是国内顶级的品牌,也可能会被拒。原因很简单,这不仅是品牌选地段,也是地段选品牌,如果该地段的客流量非常大,商机也大,还会吸引一个城市最时尚的人群,那么这个地段就会提升品牌入驻的选拔要求,无形中就会内卷的很厉害,而该地段也会越来越旺,越来越好,品牌们就会越来越想入住,挤破头也要去。 就像本市CBD最著名的商场,一层是爱马仕、LV这类品牌,二层和三层会向一些国内品牌开放。 萧绮还记得上学的时候,曾有一次和汪嘉去那里逛街,刚好在三层看到一个国内并不算一二线的牌子,也就是中段的知名品牌。 她当时还疑惑了一下,为什么它能入驻进来,在这里寸土寸金,真的能赚钱么? 直到后来萧绮尝试自我创业,开始触摸这里面的学问,这才明白,在有些地方开实体店,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宣传打品牌,房租也不只是房租,而是一种广告费。 起码到了外面,该品牌可以说,我和爱马仕在一个商场,就在楼上楼下。人家一听,第一感觉就是这个牌子不简单。 萧绮问:“谈得如何?” 姜禹说:“问题不大。” 他只轻描淡写说了四个字,可萧绮看着他脸上的疲倦,想着这一趟是他亲自去周旋,就知道这里面必然包含了许多博弈和条件置换,换底下的主管去,肯定是谈不下来的,因为有些条件和资源,只有姜禹能做主。 萧绮轻声说了句:“辛苦了。” 姜禹露出笑容。 萧绮又问:“那网上这些风波,会不会影响到这件事?” 姜禹说:“只要危机公关那边处理得够及时,只要我这里许诺的资源不变,对方就不会轻易变动。” 萧绮点头:“既然这样,你怎么还要加班?” 姜禹:“有几个品牌的资料,要抓紧筛出来,明天让营销部去做事。” 萧绮好奇地拿起一份,扫了眼,恍然大悟。 近来她和姜禹沟通少,这件事她毫不知情,难免会有些惊讶姜禹的决策力和行动力。 这几个牌子也都是服饰品牌,以服装为主,有的地方给更年轻的群体,有的定位给商务风的群体,还有的定位前卫时尚群体。 其实之昀手里已经有几个品牌了,虽然之昀自己是做女装的,但旗下还拿了其他小牌子的运营权。 道理很简单,这就像是雅诗兰黛和欧莱雅都不只是一个护肤品牌,也是一家公司,在这两家公司旗下有多个品牌在运营,我只用一个品牌打市场,遇到强敌很容易被摧毁,那我就收购投资一堆品牌,用矩阵思维来跟你打。 市场争夺就是占地盘,我十个品牌一起占,如果这十个品牌都是我生产的,那我会拿高额利润,如果这十个品牌我只是运营,那我会拿到比例很高的运营费。 反过来也是一样,小品牌需要背靠大树好乘凉,也会很愿意将运营权交给这样的龙头大哥,起码在运营方面不用发愁。 再说眼下,萧绮看到这些资料之后,已经基本明白姜禹的意图。 现在外面所有人都以为姜禹是为网络风波而头疼,下午开会说的也是这件事,殊不知姜禹已经在暗中派兵布阵,拓展疆土了,这就是格局上的差异,他没有停下来和绊脚石纠缠,而是直接迈过去走向更远的天地。 等到风波过去,无论是那些制造网络风波的小人,还是竞争对手,或是姜朔、苗新宇之流,等他们再醒过闷儿,之昀已经再上一个台阶,差距越拉越大。 简而言之,好的会更好,差的会更差。 萧绮挑出来几个递给姜禹:“这几家我很看好,也关注了一段时间。其他的你看着办吧,有实力就都吃下来,没有就量力而为。” 姜禹扫过萧绮选的其中一家,笑道:“这个牌子和之昀定位雷同,都是职场独立女性,但定价比之昀低一个台阶。我还以为你会剔除竞品。” 萧绮说:“就是因为雷同,我才觉得更要先选进来。修丽可和HR都属于欧莱雅集团,它们主打的成分都是玻色因,只是比例不同。创造玻色因这个概念,是欧莱雅对它们的品牌认知定位,只要消费者是奔着这个成分去的,大概率会在这两个牌子里挑选,不差钱的选HR,找平替的选修丽可,这样就能确保钱都能进到欧莱雅。同样的道理,之昀虽然定位是职场独立女性,特色感也足够强,可它偏贵,只有极少数集中在北上广深的高薪职场女性才舍得花这份钱,那么二三线城市的这部分人群呢?她们如果也有类似的需求,又要量力而为,就需要找平替。之昀需要多树立几个平替,才可以囊括更多的用户。” 姜禹笑意渐浓:“和我想的一样。” 萧绮歪头看他,其实她也看出来姜禹更中意她选出来的那几家。 但萧绮故意问:“真的么,你不是故意顺着我?” 姜禹一顿:“怎么会,公事上我什么时候玩过这种心眼?” 萧绮:“但之前你才说……哎,算了。” 萧绮话落就要起身,却被姜禹拉住手。 但两人只碰了一下,姜禹就抽手:“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因为要追求你的事?我还不至于这么公私不分。” 萧绮看了下自己的手,说:“知道了,我去睡了,你别太晚。” 姜禹:“好。” 只是她刚走开两步,姜禹的声音便再次响起:“萧绮。” 萧绮转身:“嗯?” 姜禹微笑道:“晚安。” 他的笑容含蓄而温和,任何女人见了都会怦然心动。 萧绮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禁想起学生时代的他,他就站在教学楼后面的乒乓球台旁边,抬眼看她,在春风中勾起笑。 很淡,却吸引人。 萧绮眨了眨眼:“哦,晚安。”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鼓励和勉励,我没事哈~ 总之,关注好自己就行啦。 第36章 姜禹一脸的排斥,语气坚定:“我没有。” 之昀的丑闻在网络上发酵了三天就淡了, 毕竟不是什么有争议的社会话题。 姜禹这边聘请的危机公关公司,迟迟没有行动。 关于这件事, 萧绮也问过姜禹, 姜禹只说还不到时候。 萧绮知道,他如今正在和那几家或收购或拿下运营权的小品牌谈细节,他需要烟雾弹, 需要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外界,以为之昀正在面临公关危机,而不会关注其它,从中作梗。 又过了数日,当之昀和那迪斯的合作又往前推进了一步,当萧绮和秦安合作的联名系列出了第一波草稿图,当网上再没有人讨论之昀的审美歧视以及邵晓菲事件, 当之昀的销售额受到严重影响之后。 就在这个时候, 姜禹委托的危机公关公司终于出手了。 其实这次的处理手段套路并不深, 甚至不应该说是套路, 因为该公司直接拿出来“炒作”的是之昀的此前多年的捐款捐物数据,是事实。 这件事之昀一直没有对外曝过, 大家对这个品牌的认知也就是职场女性服饰品牌,定价高, 用户不差钱且小众, 走舒适、简约风, 以及大众搞不明白为什么卖这么贵。 如今事情突然在网上发酵,尽管有一些人跳出来质疑说,之昀开始洗白了, 都拿捐款来说事儿了。 然而捐款数据都是真实的, 还有官方出来认证, 数据也是过去几年累积下来的,是真金白银,并非病急乱投医,急忙忙捐了一笔。 换句话说,有人在偷税漏税,而有人却在默默做慈善。 转瞬间,民族企业的形象就树立起来。 这下舆论也跟着变了: 有人开玩笑说,卖这么贵是有道理的,坑有钱人,救助有需要的人,这就是劫富济贫啊,这样的品牌应该多树立几个。 下面有人回,我身边有个姐姐就一直买之昀,她说她一直知道这家公司的品牌文化,也知道他们在做慈善,觉得穿这个牌子的衣服很有面子。 有人说,其实现在很多品牌都在做慈善和回馈社会,商道精神一直存在,之昀虽然贵,但是价值摆在那里。现在有很多为富不仁的老板,但像是之昀老板这样又帅又有大义又有爱心的人,真的稀缺啊,一定要保护起来啊! 下面有人回,主要还是因为帅吧? 还有人回,他弟弟玩女人,而他做慈善,天呐,怎么会有亲兄弟这么不一样,后面的简直就是晋江在逃男主啊! 接着就有人爆料,不是亲兄弟哦,同父异母哦。 还有人说,之前模特“丑照”事件,我觉得真挺不舒服的,如今再回头一看,觉得那些照片一点都不丑,还闪烁着爱国青年的光辉! 这之后就连官媒都下场说,感谢有这样的民族企业。 总之,就因为这波操作,之昀的形象仅在三天内就挽回,而且还上了一个新台阶,无论是门店还是网店的销量也都突破了历史记录,许多四位数的款式销售一空。 没过几天,就有一波路人买家在网上晒图,说根本不像之前那些“丑照”那么难看,觉得很好看啊,面料很舒服,版型也很好,现在超级难买的,能买到真是幸运,希望我的爱心也能送到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手里。 到了这一刻,之昀贩卖的不再只是品牌文化和定位,还有情怀和精神需求。 其实中国并不缺有钱人,只不过大多数有钱人以前都会买进口奢侈品。 可这几年,中国的有钱人也开始转变思维,尤其是中产阶级这部分,以及集中在金字塔中段以及靠上的人群。因为国家强盛了,也更有民族自信了,这才令过去许多不知名的国产企业迅速崛起,被更多的人所认知。 支持国货,已经成为大趋势,而之昀刚好登上了顺风车。 而另一边,就在网络热议的同时,姜禹也一并拿下几个品牌的运营权,加上原本就收购进来的品牌,如今之昀旗下已经有了十二个牌子,商业版图不止在一二线城市,就连三四线也照顾到,而且不止做高端品牌和下沉品牌,就连中部最内卷的也掺了几脚。 至于之前靠网络营销抹黑之昀的幕后主使,程尧东这边也查到了,是支持许焉的一帮年轻富二代干的,主要还是为了之昀没有选择许焉而觉得之昀眼瞎,借此出口气罢了。 没想到后面会有其他竞争品牌买大V,推波助澜进一步抹黑之昀。 萧绮得知后告诉姜禹,姜禹却说不会反击,无论是什么竞品,如今已经不再是之昀的对手,不需要为这种人浪费心力。 这几天,姜禹的心情额外好,尽管表面看去没什么变化,萧绮却能从他的气场中感觉到一种如沐春风的氛围。 听说姜禹拿下几个品牌的运营权,将之昀的版图进一步扩张之后,受到姜家长辈的一致夸奖。 姜朔等人气得咬牙切齿——他们原本都还在等着看热闹,这还没等自己出手,之昀就被外面的强敌泼了一身脏水,正高兴着。 怎么想到这还不到半个月,之昀不仅洗得白白的,还在实际利益上创造了更多更可观的价值。 其实说到品牌抹黑,这些事根本不被姜朔看在眼里,就算争,他们争的也是十年后的天下,而非眼前的一朝一夕。 可现在,姜禹已经将十年后的天下画出一个雏形,假以时日,必然会有爆炸性的增长。 …… 这件事传到程尧东的耳朵里,不由得跟萧绮感叹说,姜禹这波以逸待劳他是真的佩服,虽然此前就料到他已经有全盘部署,却没想到这么有条不紊。 说这话时,程尧东和萧绮正在会所放松,顺便谈进一步合作。 萧绮便问他:“依你看,姜禹是怎样的人?我是指事业上。” 程尧东说:“给人的感觉是话不多,和他谈事情,基本是别人在说,他在听。但他不只是在吸收,还会有自己的思考。他看上去性格比较沉稳内向,就算有不同意见也不会表现出针对和攻击,给人感觉他很包容,好像不会轻易出手,可一旦出手,快准狠——就像这次的事。” 闷声干大事,说得就是这种人。 萧绮笑道:“可姜朔却觉得,姜禹这种人比较阴险、阴沉。” 程尧东摇头:“我不同意。姜朔这个人思维是很敏捷,表现力也很强,脑子转得快,很会高谈阔论,懂话术,很会唬人。我不知道他是自己私下练过,还是上过什么演讲课,总之如果只是听他说话,而不共事,会觉得这个人很有能力,会在几分钟之内就被他说服、洗脑。但只要接触过就会发现,他的动手能力一般,就是想法很好,落地不现实,太悬浮。” 这倒是,就像有的人擅长讲课,而有的人擅长实操一样。 萧绮说:“其实我能明白为什么他们的父亲会更喜欢姜朔,姜朔的确会来事儿,在家里嘴很甜,而且不是刻意的逢迎拍马,他是真的能说到点子上,把人哄得很高兴。如果他们兄弟能和睦相处的话,我倒是觉得姜朔会成为姜禹最厉害的一员大将,他适合对外去拉人拉钱,但作为决策者么,他有点好高骛远,没有脚踏实地的能力,这也瞧不上那也瞧不上。可见一个人光有能力是不够的,还要把心摆正,否则再多的能力也是用在搞破坏上。可惜了,他们的父亲看不透,让父爱蒙蔽了眼睛。” 程尧东笑着听到这里,给萧绮续了点酒,忽然来了句:“有没有考虑等咱们的品牌成立起来,将运营权交给之昀?” 萧绮没接话,却也不觉得惊讶。 这显然是目前最好的选择,程尧东必然看见了,他不提才奇怪。 新品牌如果单打独斗,前期可能连生存都是问题,等到做起来了,又要面临市场竞争问题,对面一个浪打过来,要想不被掀翻,就得登上一艘大船。 虽然说市场上还有其它适合的大公司,但他们也没必要舍近求远,摆着跟前的之昀不用,转投他人。 萧绮说:“我要再想想。” 程尧东只点头,并不强求。 两人又聊了会儿其他细节,便在会所门口分道扬镳。 萧绮坐着叫好的车回别墅,脑子里还徘徊着程尧东的建议,反思过去创业失败的教训。 说实话,当时她心里还有点不平,不明白自己该做的都做足了,怎么还会落得这么一个结果,也生出过凭什么别人可以,她不可以的负面心理。 而如今站在“未来”的角度再往回看,才发现当时的失败是注定的,“成功”反而是奇迹。 就说眼下吧,她有一个程尧东这样的投资人兜底,她底气足了,起码不用身兼数职,既当老板,又当资方。这和当时比起来已经强太多了。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只是两条腿走路,而这世界上最稳固的关系是三角关系。所以程尧东才会建议她,要找一个运营方,这就等于有了背景和平台,无论是入驻实体店,还是做网络营销,或是品牌认知推广,都能事半功倍。 …… 萧绮边想边进门,姜禹已经在家了。 家里没什么变化,可在桌子上却多了一束花,显然是姜禹买的。 萧绮摸了下花瓣,知道这束花品种稀缺、娇气,本地没有,只能空运。 再看姜禹,他刚洗过澡,头发还有点湿,脖子上挂了一条毛巾,穿着居家服,正在厨房弄吃的。 这两天,萧绮给林阿姨放了假,林阿姨回了一趟老家,临走前做了一波小菜出来。 萧绮换了衣服,出来一看,姜禹已经煮好了海鲜粥,还叫外卖送了包子,并将小菜每样盛出来一点。 海鲜粥尤其的香,萧绮顿觉饿了。 她几乎都要忘记了,姜禹最会的就是煲粥,处理螃蟹和虾线那些也足够细致。 姜禹说:“冰箱里有新买的解酒药。” 萧绮应了,拿出来一瓶喝了。 姜禹又道:“马上就能吃了。” 萧绮将小菜和包子端到餐桌上,就坐下来等。 不会儿,姜禹将粥端上桌,盛出来两碗。 萧绮这才发现,粥里不仅有虾,还有鸡块。 她吹了两下热气,喝了口,味道好得简直要把舌头吞下去。 姜禹说:“慢点喝,有的是。” 萧绮都没功夫接话,一口气喝了两碗,才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你怎么会觉得我的汤面好吃呢。” 姜禹动作顿住,抬眼看她。 萧绮也看过去。 四目相交,他笑了。 姜禹:“因为是你煮的。” 萧绮叹了一声,放下勺子。 姜禹先一步说:“我这可不是甜言蜜语。” 萧绮却说:“你知道么,上学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这张脸,你这样的男生,你愿意说情话哄女生的话,那很容易就会成为大众情人。可你不说,又给女生一种越难得到,越要跃跃欲试的感觉,我反倒觉得更好。” 姜禹品了品她的话,问:“你的意思是,我要保持一点神秘感,对你高冷点?” 萧绮说:“倒不是你一定要这样,只是我希望这样。或者这么说吧,我很欣赏你的拔□□无情、没心没肺,要是你能一直那么潇洒就好了。” 姜禹皱了下眉:“我从没有拔□□无情。” 萧绮摆摆手:“知道、知道,就是一种感觉。” 姜禹:“你的感觉很没道理。” 怎么又计较上了? 萧绮:“好吧,那就去掉,当我没说。” 姜禹:“……” 他虽然没接话,仿佛忍住了,可他的表情却在回应她——你已经说了,你就是这么想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几秒,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间都变得幼稚起来。 萧绮就只好继续喝粥。 后面就只听到勺子触碰碗盘的声音。 直到萧绮吃饱了,呼了口气,打算坐在原地放会儿空。 姜禹起身收拾桌面,等收拾完了,又折回来,就站在桌前,问了句:“为什么我追求你,你会感到排斥?你是排斥被人追求,还是只排斥我?” 他可没有忘记她和别人在一起的“容易”,起码他没看出来对方有多么努力,也不见她这么抗拒。 萧绮不懂他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更不知道姜禹已经在计较“公平”了,只说:“因为我觉得你可能还没搞清楚自己的感觉,你对我表达……呃,好感,而我拒绝你了。还有,换一个女人和你结婚,应该不会舍得离婚,可我完全按照婚前协议来办,没有拖着。这些事在你看来,应该都是独一份,你有挫败感,所以你执着。这就像你在事业上遭遇挑战一样,你会越挫越勇。” 姜禹一脸的排斥,语气坚定:“我没有。” 萧绮却不以为意:“其实同样的感觉我也有过,咱们从小到大物质上什么都不缺,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所以一旦有什么东西要不到,就会不平衡。我都明白的。” 姜禹:“我说了,我没有。” 萧绮:“那好,我问你,两年前咱们离婚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爱我?当时怎么没有像现在这样怕失去?” 姜禹:“因为我知道,婚姻只是一种形式,无论有或没有,咱们的关系都不会改变,我在你的生活里永远会占据一席之地。” 萧绮:“那现在不是一样么,你的席位还在啊,有没有婚姻,咱们的关系都不会变。” “不一样。”姜禹抿紧了嘴唇。 萧绮:“哪里不一样?” 姜禹不说话了。 萧绮:“反正你要是不说,你就是无理取闹。” 第37章 然后“噗”的一声,他吐血了。 ——反正你要是不说, 你就是无理取闹。 这话一出来,屋里安静了。 两人又一次开始用眼神对峙, 谁也不让谁。 显然就立场而言, 他们是无法达成共识的,姜禹认为复婚是最好的方式,但可以保持相处的内容不变, 萧绮却觉得,既然内容不变,那么形式也可以不变,为什么非要复婚,一定有猫腻。 呵呵,真要是复婚了,要求就会变多了, 她干嘛给自己套个紧箍咒, 更不会上姜禹的当, 他这个人精的跟鬼一样。 其实说白了, 原罪就是姜禹太聪明,而且在萧绮这里没有装傻遮掩, 萧绮看见了他的手段,在事业上她佩服他, 需要他, 但在感情上, 她会防着他——这反倒成了一把双刃剑。 姜禹憋了口气,半晌过去,似乎下了一个决心, 问:“是不是我告诉你了, 你就同意考虑我的提议” 同意“考虑”, 又不是同意。 萧绮想了想,说:“考虑是可以考虑,你先说说看。” 两人又坐下来。 姜禹的开场白是:“在经历车祸那天,我做了一个梦——噩梦。” 萧绮怔了下,却没打断他,只是想着,她每天睡觉都做梦啊,做梦和复婚有什么关系? 姜禹却在这时垂下眼眸,她看不清那里面的底色。 萧绮小心翼翼地问:“难道梦到破产了?还是我导致的?” 她竟然有这么大本事,想想就有趣。 姜禹却没有跟她开玩笑的心情:“梦到你我的将来。” 萧绮来了点兴致:“哦,那我未来是什么样,事业做得大不大,睡了多少男人,都姓什么?” 姜禹沉默了几秒:“不知道,我只梦到你结婚了。但不是和我。” 哈? 只是萧绮刚要问,就被姜禹打断了:“在梦里,当时我的婚事也在安排了,我和对方门当户对,这门婚事对我有利无害,我的事业版图也会扩大,会拿到更多资源。” 如果放在现实里,那就等于再上一个台阶了,基本上在同龄人中称霸了。 萧绮:“那你的这部分应该是美梦了。” “可我不知足。”姜禹来了这么一句。 萧绮:“怎么,难道还想养二房、三房、四房?” 姜禹终于抬眼,瞪她:“那时候你也在相亲,大概也快成了。不过咱们私下有共识,都知道这一次也是利益结合,最多三年。” 萧绮没接茬儿,想了想母亲陈可的态度,又想了想自己的作风,倒是有可能的。 姜禹说:“我以为三年后,你我仍会继续以前的关系,就像过去这十年一样。再说三年时间并不长,我忍忍也就过去了。” 萧绮却好似没注意到后面一句话,只是想着,都十年了,原来他们认识这么久了么? 萧绮问:“那后来呢,难道在你的梦里,我三年后没有离婚?” 姜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你根本没跟那个人结婚,你突然甩了准未婚夫,跑到国外了。” “嗯?”萧绮笑了,“果然是做梦,否则我怎么会这么离经叛道。” 姜禹的眼睛黑如深海。 萧绮低头和他对上,心里颤了一下:“呃,那我为什么要甩了他?” 姜禹吸了口气,边说边抬起一手,轻抚她的面颊,“我只知道当我去那边出差的时候,接到了你的消息——你结婚了。” 萧绮轻笑出声:“哦,那新郎是谁啊?” 姜禹没提新郎的名字,只说:“后来我找到你,咱们吵了一架。” 可他们是从不吵架的。 萧绮:“都吵了些什么?” 姜禹的指腹来到她的唇上,一边抚摸一边说:“你知道你的口才一向很好,尤其是到了你擅长的领域,没有人斗嘴斗得过你。而且你很了解我,你完全知道我的软肋和死穴在哪里,你一踩一个准,咬住了就不撒嘴,将我从头否定到脚。” “等等,刚才还在说你的梦呢,怎么开始攻击我了?”萧绮问。 姜禹露出一抹笑,但又很快消失了:“要不是那一架,我都不知道你对我有那么大意见,你把我骂的狗血淋头。” 萧绮:“那我都骂了什么,你学两句听听?” 姜禹和她却好像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但这是不是也说明了另外一件事——在我的潜意识认知里,你我是有矛盾和信任危机的,你对我有意见,其实我知道,只是我选择忽略不计,却被迫在梦里面对事实。还有,我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萧绮:“什么结果?那只是做梦,而且只是结个婚。哦对了,咱们吵架之后,有没有打起来?” 姜禹声音很低:“结果就是,我吐血了——气的。” 萧绮:“噗。” 这答案听上去实在敷衍,亏他说得出口。 他的身体有这么虚么?好吧,这只是梦,梦里什么都可能。 虽然萧绮并不当回事,但她也没有持续嘲笑,更加没有问姜禹,气得吐血到底是因为她骂的难听,还是因为她跑去国外和一个nobody结婚。 或者两者都有。 萧绮这样说道:“阿禹,这是现实,现实里我不会这么做的。你没必要把梦里的情绪带出来,迁怒于我,这对我不公平啊。” 姜禹问:“你说你不会这么做,是指不婚跟别人结婚,还是指骂我?” 萧绮说:“我当然不会骂你了。至于结婚么,就算我会,也不会这么不负责任,跑去国外和一个陌生人……到底什么样的激情能让我失去理智啊,这根本不是我。” 姜禹说:“我知道你不会,只是这个梦让我看清楚自己了。” 萧绮不说话了。 姜禹继续道:“我其实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大方。在我梦到你即将开始三年利益婚姻的桥段,我就已经觉得心口疼了。我不想失去你,如果要挽回你需要付出代价,我愿意在其他事情上退让,条件随你开。” 其他事情? 萧绮试探性地问:“你说的其他事,指的是什么……难道是复婚后,我如果对别人来电了,允许我叫个“外卖”什么的?” 姜禹脸色顿时沉了,他们每次提起这个话题,他就一脸吃屎的表情,明明不好吃,可以选择不吃,却还要继续吃。 但脸色难看归难看,姜禹却没有否认。 萧绮觉得自己真是有点过分了,连忙安抚他,先是摸摸他的脸,随即又去顺他的发根,他最喜欢别这样呼噜毛了。 姜禹拉过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他的呼吸比刚才重,大概是胸闷。 萧绮说:“阿禹,其实我是很喜欢你的,可能也有一点爱的成分吧。” 她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偷偷做了个补充——只不过她的爱定义不同,起码不是大众认为的那种,既不涉及生死,也不牵扯心碎、心殇,没有妒忌和眼泪,也没有山盟海誓和撕心裂肺。 她可以永远保留这份爱,也可以顺其自然的任由它淡掉,不强求对方,不折磨对方,不问为什么,也不探究谁的程度更深。 他无疑是她接触过的最适合的男人,他极有风度,没有自以为是,也没有强取豪夺,他们有过很多共识,也非常明白人与人若即若离的尺度,深谙相处的艺术。 说实话,萧绮甚至想过,哪怕她再结十次婚,和姜禹的关系也会是最稳固最持久的。 这样一个知己,他像极了另一个“自己”,她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和他撕破脸,更不要说骂得狗血淋头了,她也舍不得啊。 萧绮走了一下神,直到手被姜禹咬了一下。 她“哎呦”一声,对上他有些不悦的眼睛。 哦,他还在生气,还没哄好。 萧绮又继续抚摸他的脸,安慰道:“我保证,我不会像你梦里那样对你。其实你这个梦真的很没道理呀,你怎么会因为自己做了个无厘头的梦,就要改变咱们的生活方式呢……” “我说了,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但它让我看到了自己的心。”姜禹将她打断,“我以前太过迟钝,忽略了太多东西。但现在,我想纠正错误。” 萧绮不说话了。 她觉得跟他说不通,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她甚至觉得这件事就是自己虚惊一场,害得她之前还恐惧了一下,生怕姜禹会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姜禹大约也看出来她在想什么,问:“你不信我?” “信信信。”萧绮敷衍的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笑道:“但我考虑了一下,还是算了吧。另外我觉得你也没必要太较真儿了,如果家里再给你安排相亲,你该见还是见吧。” 姜禹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拨开她的手,站起身说:“我去洗碗。” 显然,谁也没有说动谁。 萧绮也不强求,等他进了厨房,她也去浴室冲了个澡。 等出来做面膜的时候,萧绮还忍不住在想,姜禹就跟来了大姨夫一样,真是越来越情绪化。 但这件事并没有困扰她多久,等做完面膜,靠坐在床头刷了会儿手机,很快就困了。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被姜禹的讲述暗示了,她也做了两个梦。 第一个梦,是她和姜禹最甜蜜的时候。 第二个梦,则和姜禹讲述的内容有关,当然是站在她的角度。 …… …… 那是一副很激烈的场景。 她站在一栋地中海风格的别墅里,她穿着露肩的连身长裙,落地窗打开着,风吹进来,窗帘飘起,很是浪漫唯美。 外面的天湛蓝,太阳很晒,远处还有蔚蓝色的海面。 这本该是一副美好的画面,但梦里的她却站在屋子的中间,怒气腾腾地瞪着面前的人,她怒极反笑,她的头发蓬松卷曲,都要竖起来了。 她的嘴脾气额外利索,一旦打开就没停过,不停地说。 她还抬起一手指着对方的鼻子。 然后,她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她指着的人——姜禹。 即便是在梦里,萧绮也不免感到心里一颤。 她不能相信自己在骂姜禹,可她管不住自己的嘴,还听到它吐字清晰地攻击他,冷漠无情、自私自利、自以为是,以为所有人都得围着他转,按照他的人生计划行事,凭什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受够了他的安排,也受够了他的变态! 至于姜禹,他的表情已经到了深沉得瘆人的地步,他恶狠狠地瞪着她,他的嘴唇紧紧抿着,他一句话都没说,可他已经用眼神杀了她一万次。 他的眼睛都开始充血了,他的拳头紧紧握着,她相信此时但凡有人递凶器给他,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弄死她! 她尖叫着,她一步步往后退,然后转身就跑! 她感觉下一秒,姜禹就会扑上来,把她分尸! 可就在她转身跑开的同时,身后却响起“咚”的一声。 她边跑边回头去看,却看到姜禹跪倒在地上,一只手勉强支撑着自己,另一只手捂着心口。 然后“噗”的一声,他吐血了。 …… …… 早上,萧绮迷迷瞪瞪的从梦中醒来,一时觉得荒谬一时又有点想笑,如果说梦境就是潜意识的投射的话,那么她在梦里的谩骂可能有一部分是真心的。 但当她转念再一想,姜禹那吐血倒地的模样,心里又有些不落忍。 等萧绮洗漱完,出来一看,姜禹已经去公司了。 但他给她留了早餐,还写了一张字条。 萧绮拿起来一看,只有一句话:“我很后悔告诉你那个梦,但我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萧绮:“……” 这男人。 萧绮叹了口气,将字条拿进工作间。 抽屉里有一个盒子,盒子里有很多字条,都是姜禹写的,她将新的这张放在最上面,盖上盒子,又一次扔回抽屉。 吃早饭的时候,陈可来了一通电话。 萧绮和姜禹在别墅里“秀恩爱”的事,到底还是传到陈可的耳朵里。 陈可只问她:“你老实告诉我,你这次是不是认真的?” 萧绮反问:“我哪次不认真呀?妈,你对我有误解。” 陈可:“别跟我这儿绕。我可告诉你,姜家那边传出风了,说要么就复婚,赶紧生孩子,要么就让姜禹相亲结婚。” 萧绮:“复婚是不可能的,他爱结不结,犯不着拿我当挡箭牌,这都是套路。姜家要是有本事,就去做好他的工作,到时候我给他包个大红包。” 陈可终于听出点味儿:“什么意思,难道是姜禹缠着你?” 萧绮煞有其事道:“哎,你说我怎么就那么大魅力呢,他到底在执着什么呀?” 陈可:“还不是你自己作的,离婚了就该划清界限,谁像你们还藕断丝连、纠缠不清。” 萧绮没吱声,只翻白眼。 直到陈可话锋一转:“依我看,你们复婚也好,起码知根知底,两家还有合作,你们感情也摆在这儿,各方面都不亏。” 萧绮叫道:“妈!” 陈可却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2 16:00:00~2022-07-06 15: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猫喵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窃宁 20瓶;cinder 15瓶;舍予 12瓶;茶谷和歌子、vivmoney、封对 10瓶;Never、fs湖 5瓶;猫在打呼噜、日光倾城 2瓶;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