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敲敲看》作者：戚珀 简介： 1.裴梦，毕业即任某互联网公司后端程序员。 技术过硬、身高腿长、肤白貌美……还不脱发。 但是没用。 她性格太直了。 有人约她吃饭。 裴梦：“我不去，索尼今天开游戏发布会。” 有人向她吐槽某爆款包包不好看。 裴梦：“因为你皮肤黑，背着确实不合适。” 有人都在拍合作商马屁。 裴梦：“让他下次问清楚甲方是什么需求再和我说话。” 强是真的强，寡也是真的寡。 全公司都在赌，裴梦这人，绝逼孤独终老。 但有一天，她忽然请了个年假，理由：结婚。 2 裴梦最近在追一部小说，文笔不错，情节尚可，适合打发时间。 但某天该人忽然抽疯乱写，她转头盗了对方账号，删掉该章并嚣张留言“不用谢，多琢磨写作，有机会教你”。 很久之后，她得知合租室友就是被其盗号的“倒霉蛋”。 裴梦：“？” 这是什么样的缘分。 这我还不把人折磨死？ 3 裴梦没把人折磨死，她要被林予洲折磨死了。 “睡眠质量不好，九点后就不要接触电子产品了。” “饭一定要按时吃，不然胃病会更严重。” “女孩子要注意保暖。” 裴梦忍无可忍：“看不惯你可以搬出去。” “不行，”他握着保温杯，悠悠道，“毕竟黑客小姐还要教我写文。” 人狠话多技术宅x贤惠十级老干部 * *“Hello,world”指程序员编程或调试时的常用演示程序，但本文不是程序员职业文，只是借用该词的梗，以及在文里有别的意思； *黑客那段不是核心梗，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日常向甜文，男女主皆有感情史，SC； *谢绝写作指导；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梦，林予洲┃配角：┃其它：【日更，21点】 一句话简介：技术宅和老干部 立意：为了最爱的你和自己 第1章 .一个项目在主要和技术打交道的硬核公…… 1 早上十一点，裴梦走进公司。 阳光穿过十五层的落地窗，延伸到电梯外的地毯上，连墙上银色的科睿Logo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边，入眼之处的氛围利落又温暖。 她没什么精神，眼睑微垂着，偏长的风衣触碰到一角晨曦，又迅速窜走。 科睿是一家很年轻的互联网公司，但和其他年轻公司不太一样，公司里关于老板和某集团老总是亲戚关系的传闻沸沸扬扬——受益于大集团照拂，在同等资历的公司内也算业务广福利高。 当然，既然公司的定位和995没差，该有的工作量自然只多不少。 另一方面，科睿的开发分为前端和后端，裴梦毕业那年以后端程序员入职，今年是第二年。 一路走到工位上坐下，裴梦搁下电脑包，打开了台式电脑，两台显示屏徐徐亮起。 她坐下来，修长的手指推动键盘边缘，抵到那堆放在键盘后的小装饰品和一小盆仙人掌。 瞥了一眼几张贴在办公桌隔板上的文件时，周静正好捧着一杯咖啡路过：“哟，今个儿来这么早？” 说完，她还凑过去瞄了一眼。 位置上的女人乌发雪肤，此时微微眯着一双偏长的眼，红唇也轻抿起，透着丝习惯性的不耐，看上去有些不好相处。 可到底是一张放在哪里都颇为赏心悦目的脸，在主要和技术打交道的硬核公司里实在是百看不厌。 裴梦睨了一眼屏幕角落的时间，不咸不淡地道：“嗯，写个To do list就能直接去吃饭，这不挺好。” 周静欣赏着她那张脸，搅了搅小瓷勺，由衷道：“真羡慕你们开发，有弹性工作时间。” 不像他们市场部，早上九点得按时打卡。 她几乎就没见过裴梦十点前在公司。 裴梦听了也只是打了一个哈欠：“羡慕什么，反正程序员头发保不住，让人心安理得放弃挣扎罢了。” “……” 周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放屁，别人掉你不掉啊。” 裴梦是程序员没错，但她也确实不掉头发，进公司了两年来就没听她说过，还是该加班加班该熬夜熬夜。 就离谱，这年头居然还有年轻人不掉头发？ “比不了比不了。” 裴梦没什么精神，没再接话。手肘撑在桌子上，握着鼠标，打开昨天的记录。 让她想想。 昨天的需求都做完了，最近…… 哦，最近好像有个项目需要她接手。 什么时候来着？有个项目经理提了一句，把她捞进组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正想着这件事，准备离开的周静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往回退了两步，探头：“哦对了，最近跟盒子那边的项目是不是来找你接手了？” “是啊，怎么了？” 周静瞥了一眼周围，发现这个点大家都在摸鱼，才低下头继续说：“美女你也太惨了，平台设计当初换人就拖了很长时间，甲方已经在催成品了，说不定还要压缩开发时间，结果你还是个接手的。” 裴梦捕捉到了“压缩开发时间”这一字眼，挑了挑眉：“这么找死？” “可不是，这个项目之前的后端是小赵嘛，他多少也是一直在跟的，赶时间倒也不怕，但他这段时间请长假了。” 说到这儿，周静摊了摊手：“所以他们找你说了没？” “跟我说了一点，但具体还没联系到我，再看吧。” “不对呀，”周静纳闷了，“我以为你为了看项目内容熬夜，今天才来那么晚的啊。” “我在你心里居然是这种人吗。” “……行吧当我错怪你了。” 裴梦正要说话，高威拐进来，喊她：“裴梦，老张喊你来开会啊。” “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周静眼看裴梦即将面临一场现实的洗礼，当即摆了摆手，溜了。 裴梦自然也不做什么To do list了，站起来跟高威往会议室走。 谁知道刚走了两步，这哥们就一脸紧张又愤怒地扭头说道：“哎哎，裴梦，这项目你真的要来？” “怎么？”她一个打工的还有得选吗？ “前端是……那个啊！” 裴梦：“……？” 裴梦：“哪个？” “路盛铭啊！” 裴梦恍然：“哦……上个月入职那个啊。” 以她的性格，见过谁心里都有点数，路盛铭这人也算是这么多人里少见的奇葩。 因为这位小兄弟上个月入职，先是重点强调了他“国内计算机专业第一的星城大学毕业”……是不是真的他们也不知道，但人是真的拽得跟随身带着二五八万似的，瞧不起这也瞧不起那。 周静这个万事通每每说起他就直皱眉，直呼“得亏没什么人和他见识，谁特么愿意跟这二世祖合作”。 “……” 裴梦心道她最近是不是哪里惹了老张，是发文件没满足他的对齐强迫症还是微信已读不回，居然让她跳这种坑：“……他在这个项目里？” “是啊，这还没完。” 高威是测试员，和前后端打交道的时间相当，见过路盛铭平时作的那些妖，现在一脸抓狂：“我给他测吧，测完了还让我帮他定位BUG的位置，‘指不出bug在哪还要测试干嘛？不然别逼逼’，老子真的服了，都帮他测出BUG了他还想怎么样，到底谁写的代码啊？！” “真是够呛。”裴梦摸了摸下巴，淡淡评价道。 这会儿两个人走进了会议室，项目相关的人来得七七八八。项目经理老张坐在最前面，一头地中海海得十分醒目，但神情却随和慈祥，每次看到他，裴梦都觉得他应该在身上焊一个小茶壶或者鸟笼。 “小赵有事不在，你接他的活，现在正好一起开个会，了解了解情况。” 老张朝裴梦看了一眼，转了转屁股下的椅子，开口道：“这个项目要的比较急，今早还出了点意外，辛苦大家了哈。” 也是这个时候，有人开口说话，语气有点冲：“那个BUG明显是后台的问题。” 裴梦扫去一眼，便看到了他们刚才还在聊的那位“二五八万”。 好家伙，这味道比想象中还冲。 高威刚准备坐下，听这话就愣了：“昨天测试的时候，后台没BUG啊？” “那怎么今天看平台会没响应？平台未响应是后台有问题，这是常识吧？” “……什么常识不谈现实？” 老张敲了敲桌子，和稀泥道：“好好说，好好说。” “后台就是没有BUG啊。”高威一脸莫名其妙。 “是你找不出来吧？” 路盛铭瞥了他一眼：“早就觉得你浑水摸鱼，找不到BUG要测试干什么，只负责找茬干什么测试？” “啥？”高威张了张嘴，懵了。 ——绝了，话都让他说完了自己说个屁。 他们说的是一件事？后台没有BUG跟他测试不定位BUG有什么关系？ 而且我他妈为什么要帮你找BUG？测试本来就不干这个啊？ 高威入职不到一年，贫瘠的人生经历中就没遇到过这种人，现在直接傻了。老张看看他们，又转而看向那边瘫在位置里的裴梦：“既然是后台的问题，那裴梦你修修？” 裴梦今早堵车，这会儿刚到，还没来得及过目项目内容，本来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在这里听了会儿，才知道这两人在吵什么。 ——这项目虽然要得急，但不算大，如今开发进行了一部分，之前负责后端的小赵有事请假，今天开始由她接手。 也是今早，项目设计的平台未响应，前端指责后台有问题，测试叶则说前一天测试时后台压根没问题。 ……反正就是这两人里肯定有一个内鬼。 “我刚来，”她理了理思路，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不过测试不是都说了没BUG，没BUG我难道修空气。” 说着，她扭头看高威：“展示一下前端的代码。” 老张：“……” 他比较了解裴梦，听这话抬了抬手：“等等你先等等……” 路盛铭也拧眉道：“看什么前端，未响应肯定是……” 裴梦打断他：“你先闭嘴，我等会再骂你。” 路盛铭：“？” 虽然他说话不客气，但居然还有人比他不客气？尤其这还是一上来就—— 他愣了愣，下意识看看周围，发现人们居然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 没有人提出异议，老张也叹了口气，一副放任的态度，高威便站起来，在演示用的电脑里将代码展示出来。 一行行字符投影在屏幕前，裴梦盯着屏幕看了几分钟，最后在某一行停了下来，朝其他人扬了扬下巴。 乍一看没什么，但仔细看会发现，那里有一段很明显的逻辑错误。 还是一段很重要的访问交互代码。 “……这代码什么玩意，对都对不上，会响应才有鬼。”过了会儿，有人回过神了。 连路盛铭也意识到了，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我之前没看到——” “现在早上十一点了，你还没睡醒吗？”裴梦眼皮一掀，嗤了一声，“我以为你那么自信结果就这？一群人坐会议室帮你找BUG？” 路盛铭：“……” “‘平台未响应是后台有问题’？后台没问题不会看自己的代码有没有问题吗，还甩锅测试？测试员只负责测试不是你妈。” 裴梦扫了他一眼：“不是，你会写代码吗？” “……” “不想干别浪费时间。” 她说完，周围一片安静。 ……他们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思，因为居然分不清是犯这种小错误的前端更智障，还是坐在这里替入职不久的小前端找BUG的他们更智障。 最后，他们只能在心里默默骂路盛铭真的傻逼。 “现在可以讨论项目细节了？”裴梦说完这一通终于舒服了点，又看向老张，“或者没事了我去看看项目细节？” 老张：“……” 得，脾气冲的遇到脾气暴的了。 小赵对路盛铭也有点微词，他就知道这种时候让她来接手效果翻倍。 不过…… 他忍不住捂了捂脸：“下次给人一个面子，毕竟是新人哈，有话好好说。” 裴梦瞪大眼睛，一脸质疑：“他像是要脸的人？” 路盛铭脸色黑得仿佛锅底：“……” 高威放在桌子下的手朝裴梦比了一个大拇指。 鞭尸好啊，我就喜欢鞭尸。 第2章 .一盒百奇“不要和资本家共情。”…… 2 路盛铭闭嘴之后，后续会议进行得很顺利。 会一直开到下午，结束后，裴梦草草吃了个午饭，就回到位置上开始敲代码。 期间又随便吃了点东西，一直到晚上十点，她才忙完下班。 星城位置偏南，十月份仍然很热，走出公司后，自动门移开，一股热风从迎面的柏油路袭来，裴梦瞥了一眼，随手将风衣卷在怀里，朝地铁站走去。 并非下班高峰期，地铁站内却也有不少人，大多是和她一样的上班族。 这些显然都是苦命加班人，而早就下班的则在群里一通乱跳。 周静：【笑死我了，二五八万是不是和老张有什么亲戚关系，那么护着他】 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至少在他们吐槽的小群里不是。 周静：【蠢成这样还能让他在项目组呆下去？】 周静：【刚来打个下手不就完了，还新人要多支持一下？他是真的不怕死】 高威：【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jpg】 裴梦一只手抱着衣服，单手刷着消息，看到这里时，手环在地铁上的闸机上刷过。 她过了闸机，不紧不慢地打字。 裴梦：【就是欠骂】 周静：【哈哈哈哈哈哈你忙完啦】 “……” 下了电梯，地铁到站，裴梦退出对话框上了地铁，找到位置坐下后，她把风衣盖在膝盖上，继续看周静发来的消息。 周静：【不过你今早到底怎么来那么晚】 裴梦抬头扫了一眼还有七站的地铁，没什么形象地往后瘫了瘫，单手打字。 裴梦：【堵车】 周静：【就你住那破地方不是CBD也不在学校附近还能堵车？】 但她住的地儿就是个去哪里都很远的旮旯角落。 裴梦无语。 要怪就怪在她刚毕业租房的时候手里没钱，只能随便找了个便宜的地方。出门公车转地铁，每天光通勤就俩小时。 ——什么叫社畜噩梦啊。 裴梦吸了口气，继续打字。 裴梦：【就我今早搭的8路车，今早九点钟到滨江路的时候，前面有辆19路不走了】 裴梦：【19路车里有两个大妈打起来了，还把司机卷进去了】 周静：【嗯嗯，那么和你们无辜的8路车有什么关系呢】 裴梦：【8路车司机看不下去了，按完喇叭还下车开嘲讽，一看发现里面有个打架的是他老婆】 周静：【？草】 等裴梦离开对话框看了会儿小说，周静才跟回过神似的，又补了一句—— 周静：【听上去还挺精彩】 “……” 那肯定精彩，她在旁边看那几个人扯皮都看困了，最后发现连警察都控制不住场面了，干脆花了二十块打车去地铁站，连早餐都没吃。 ……别说早餐，她的午饭和晚饭今天都是将就着对付的。 想到这里，裴梦顿时感觉到一阵胃痛。 她嘶了一声，下意识捂了捂胃部。 下地铁找个便利店买点吃的算了。 “什么狗屎新人……”她闭了闭眼睛，缓了缓，骂完了添乱的同事，才重新拿起手机。 还是在看小说。 她不玩手游，对短视频没兴趣，上下班时间也就刷小说，期间和认识的人发发消息。 半个小时刷了小半本后，裴梦到站。 …… 走到出站口附近，外边儿的街景与公司附近大相径庭——接近十一点，周围一片漆黑，白色的路灯下几个黑色的垃圾袋贴靠在墙角，似乎有些冷清。 裴梦细白的指尖露在外面，甫一接触到站外的空气，可能是感觉有点冷，她缓缓拧起眉，重新穿上外套。 “请问……” 然而刚往出站口走了两步，裴梦忽然听到了一个很轻的声音。 她回过头，发现边上站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 可能是因为周围太黑，自己刚才也没注意到，见到裴梦停下脚步，对方往前走过来，开口小声道：“请问……你知道桓安路108号是哪个方向吗？” “桓安路没有108号。” 女孩十分震惊，哽住两秒，迟疑道：“……没有吗？” “没有。”裴梦垂下眼眸，平静地重复道。 桓安路只到100号，她之所以对这个地址记忆犹新，是因为自己租的那个旮旯角的房子就在桓安路100号，以至于每次听到这个地址，她便想给当初选了那个地方的自己来两巴掌。 ……再者，从这里回桓安路还要坐半小时公交，根本不是在这附近的位置。 裴梦扫了一眼对方由震惊转为茫然的神情，开口道：“你迷路了？” 她犹豫了一瞬，忙点了点头。 “……” ……好麻烦。 项目里有个不知所谓的新人拖后腿，她这段时间肯定会很忙，休息时间堪忧。 现在还要送迷路的小孩回家吗。 裴梦在心里叹了口气。 “手机呢？” 女孩小声道：“我没有手机。” ……还挺勇。 “要我送你去派出所？” 女孩瞬间瞪大眼睛：“？？？” 等等，她也只是问个路吧，有需要到派出所的地步吗？！ “算了，这里离派出所太远了，你还记得家人的电话吗。” “那个……记得的。” 裴梦神色如常，从包里摸出一部备用机递给她。 女孩忙说“谢谢”，接过了手机，当着她的面开始拨打电话，可能有些着急，期间还按错了号码，重新输了两次。 裴梦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听到了一些大概。 这姑娘刚上初中，跟着家人转学来到星城。然而今天晚上和父母出门时因为一些口角赌气，又正好他们当时在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就和家人走散了。 本来想凭记忆用身上仅剩的零钱搭地铁回来，出了地铁站后却觉得周围的环境很陌生。 而今看来，还显然记错了地址。 片刻后，女孩和家人说完话，双手递回手机，才如释重负道：“谢谢你，我舅舅说过一会到……” “没事。” 裴梦不甚在意，正要说“那我先走了”，地铁口内忽然涌出了许多人。 可能是参加某个活动，到点了组队回来的，这群人走出地铁口，商量着要不要拼车，其中有几个人还喝了不少，走起路摇摇晃晃，还需要人扶着，看上去有点乱。 ……这些人夜生活是有多丰富啊。 裴梦看了一眼旁边的便利店，安静了两秒，侧了侧头，黑色的发丝扫过鼻稍，她摘下耳机，对女孩说道：“帮我个忙。” 一分钟后，女孩跟着裴梦走进便利店。 也不知道到底要帮什么忙，慢半拍的小姑娘望着十分好看的女人在货架之间找了会儿，然后停在了一个位置前。 她跟着看去，发现这个货架上全是饼干之类的零食。 裴梦指了指摆放了一整列的百奇，问道：“你觉得牛奶好还是抹茶好？” 女孩：“……” ……啊？ 让她帮忙……居然是这种忙吗？ 她恍惚地看着裴梦，发现对方似乎是认真的。 “……” 她只好低声试探：“……牛奶？” 裴梦点了点头，干脆地拿起了那盒牛奶味的百奇，转身就去付账。 付了钱，她带着女孩，在靠窗的地方找了位置坐下。 “坐着等吧，如果你舅舅来了就出去。” “好。” 裴梦不再说话，撕开了包装，先让对方抽了一根，才自己用嘴叼了一根，单手划动屏幕继续刷小说。 她没再理会身边的人，甚至仿佛旁边根本没有人，直到裴梦将剩下的半本刷完的时候，听到女孩喊了一声“舅舅”。 当然不是在叫她。 她抬起头，一个青年走进了便利店。 男人身着灰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被便利店亮度很高的光笼罩着，立体挺直的鼻梁一侧打下一片阴影，称得上精致清晰的面部线条被光柔和了大半，让人的气质多了一丝温暖。 但事实上，他周身的气压有些低，走进来时唇角还微微抿着，面无表情。 就在这时，他扭过头，浅色的眼眸望过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裴梦缓缓眯起眼睛。 女孩已经站了起来：“舅舅。” “恩。”被她叫做舅舅的男人没什么语气地应了一声，视线从裴梦身上挪开，落在女孩脸上，仿佛确定了她的表情除了些许忐忑不像是遇到了什么别的事情，才收回了目光。 “是这位姐姐借我手机打电话。”女孩想到了什么，又向他介绍道。 男人顿了顿，再次看向裴梦，开口时音色低而醇厚：“给你添麻烦了。”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收敛了情绪，又或者是下意识，他说话时缓缓弯起唇角，带了点儿恰到好处的弧度，笑容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没事，下次……” 裴梦口气平静，正想顺嘴提醒这小姑娘一句“下次注意”，却忽然瞥见手机里弹出一条消息。 是老张的。 老张：【你看看这几个需求】 老张：【小赵和我说他之前没考虑，让你加上】 老张：【可以的话今晚发给我吧】 “……” 与此同时，老张又发来一段语音。 她到底是困了，脑子一下子没跟上，忘了自己已经摘了耳机，只是下意识点开了。 下一秒，老张清晰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裴梦——” 草。 裴梦秒速摁掉。 她吸了口气，发现面前的两个人都在看着她，似乎还在等她说完。 “……” 裴梦闭了闭眼，旁若无人地关掉了手机。 她站起来，口气三分认真，三分痛苦：“……不要和资本家共情。” 两人：“……？” 第3章 .一条消息【请多关照】 3 裴梦关机一按手机一摔，心安理得地当作无事发生。 第二天九点钟，晨曦穿过纱帘底下的缝隙，与鸟鸣闯入屋内。备用闹钟发出声音，躺在床上的女人嘀咕了一声，手指扣着床铺转了个身埋了埋脑袋，黑发大片地铺在床上，看上去很乱。 她闭上眼又眯了会儿，眼看着又要睡过去。 第二、第三、第四个闹钟接连响起，第四个闹钟在床对面的桌子上，裴梦抱着被子由它响了两分钟，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才认命地爬起来。 那是她第不知道多少个备用机，当她指尖划过屏幕，机械的女声随之响起—— “早安，打工人！” 裴梦：“……” 她什么时候设置的弱智指令。 ……下次一定要删掉。 面无表情地扣上屏幕，裴梦随手捋了捋那一头乱发，转身去打开那台工作用的手机，才去洗漱更衣。 回来一看，消息涌进来，果然大部分都来自老张。 一开始是催她回去早点完成，估计是因为她一直没回，怀疑她故意没看到，后来还打了电话。 最后一条是“？？？？” 裴梦刷着消息，顺手从角落的箱子里拎出一个面包，撕开包装袋咬了两口，单手给老张回了。 裴梦：【我去公司看看】 老张：【。】 她都懒得用“手机没电了”当借口，毕竟对方大概也猜到了自己就是没理。 那不然呢，那还能怎么办呢。 退出对话框，裴梦又扫了一眼其他推送，看着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收起了手机。 然而等她拿起另一台手机准备塞进包前，忽然发现那台手机上的微信多了几条消息。 月湖湾中介：【不好意思哈】 月湖湾中介：【房主前段时间不在，今早才回我】 月湖湾中介：【还有兴趣的话咱们约个时间来看看房子】 裴梦眉梢一挑，有一丝意外。 每天通勤来回两小时的痛苦难以言喻，正好这间房子的租房合约即将到期，她从上个月开始就在找公司附近的房子。 对比了距离、价格和房子自身的条件，最合适的就是这一间。 然而—— “咦，你不是说这个中介跑路了么。” 中午，科睿的休息室里，周静正在拆手里的外卖，听到裴梦说“之前看中的那个房子的中介居然冒泡了”，动作一顿，有些疑惑。 “是啊。”裴梦手里也是一份外卖，经过了起初的诧异，开口时语气很随意。 上个月月底，她在综合比较后觉得月湖湾那套房子是最合适的。 然而，在她找到中介，对方说要联系一下房主之后，堪称杳无音讯、石沉大海。 那大概一周前的事情了。 裴梦以为那个房主是不想租了，或者有人捷足先登什么的。 总之她这周忙，也就没时间细问，也不打算这方面下功夫，想着这周末再不回，联系一个次一点的房子算了。 谁知道这中介今早突然冒泡了。 “嗯……或者是另外一位房客不想和异性一起住？” 周静沉吟了一会儿：“你不是说那个房子是合租的么，而且已经有人住进去了，还是个男的。” “确实。” “好怪哦，一般这种事情不都是女生比较担心吗？” “可能他有女朋友，或者被前女友伤害过。”裴梦淡淡猜测。 “前者我姑且可以理解，后者又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我现在的房东以前跟我说过，他有个房客因为前女友很不喜欢吃芹菜所以全都给他吃，以至于后来一看到芹菜就生理性反胃。” “……好惨。” 周静一噎，忽然意识道：“等等，你房东怎么还和你说这个？” “上次周末取外卖的时候在楼下遇到他，和他聊了半小时。” “……你聊天的技能点真的要点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吗。” 周静说完，又瞥了她一眼：“算了，回正题，现在中介突然来找你，你还要租那个房子吗？” “租啊。”裴梦夹了口菜，“月湖湾到公司就五分钟，我只有梦里才会只花五分钟上班。” “每天早上能多睡一个小时，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 …… …… 裴梦参加的项目逐渐步入正轨，但周静传的“压缩开发时间”的传闻也最终成真，当天下午，她就收到了截止日期提前的消息。 还有一周多一点的时间，她看了眼自己的进度和中介发来的消息，定下了第二天过去看看房子的状况。 …… 第二天中午，裴梦趁休息的时候随便吃了点东西，便离开了公司，去了位于附近的月湖湾。 她这段时间了解了一下附近的住宅区——这座小区建成时间不长，附近的基础设施也很齐全，确实是一个很方便的地方。 虽然租价偏高，但合租的条件下，完全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因为项目，她下周肯定是要加班的，如果还住原来那里，加班的痛苦只会翻倍。 ……可以的话，她打算今天直接敲定租约，至于合租室友是男的还是女的，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心理阴影，实在不太重要。 裴梦走进小区门口，在之前查的小区平面图里找到了三栋的位置。 等了两分钟，中介出现，过来和她热情地打招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久等了。” 对方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姨，有一口流利的星城口音，裴梦在星城读书和工作，林林总总也有八年时间，听着口音也没什么交流障碍，甚至能接两句星城话。 中介对她的好感当即又上升了一些，一个上楼的功夫，职业性的天花乱坠便不停地从嘴里往外蹦。 “这套房源在这个地段数一数二，小区新，装修也是最好的……你要是连这里都看不上，那其他的也不值得看。” “很多人问，但房主之前联系不上，我也不好和你们说。” 裴梦没什么表情地听着，到了门口后，中介找到钥匙开了门。 她之前觉得这个地方值，还因为这房子给的资料显示面积不小。 而今看来，确实挺大。 进门的玄关可以看到大厅，再进去是中岛厨房，厨房背后的玻璃窗外有一个阳台。大厅又作为一个整体隔开了主卧和次卧。 布局仍是次要，裴梦注意到，整间房子被收拾得很整洁干净。 她乍一看还以为是样板房，直到看清那些常用的家电和摆在客厅茶几上纸巾和插在花瓶里的花，花瓣上还有细小的水珠，看得出是有人在住。 “……” 等等，住在这里的人有那么勤快吗。 在打扫上多少有点懒癌的裴梦突然产生了一丝怀疑。 “啊对了，就是房……租这个房子的小伙子，人特别好。” 中介先走进去，开口就是夸：“你看这里整理得多干净，我接手过很多房子，很少见到这样日常维护得那么好的，他住了半年吧，我现在看感觉比半年前还干净。” 裴梦摸了摸下巴：“……确实。” 她之前的房东也爱租给那种爱干净的房客。 “而且人性格也好，要我说，你们小姑娘在外面跟别人一起租房子，一定得看看人品。朱姐我打包票，你住这里绝对可以放心，要不是我没女儿，当初都要问问他找没找女朋友。” 裴梦：“……？” 她仔细品了品，总觉得这番话有点耳熟。 ——绝了，这怎么跟她去年回家的时候，那个伪装成她妈闺蜜的媒婆在给自己洗.脑的时候说话的口气那么像。 话题不对劲。 “……那还挺好，”她抿了抿唇，应付了一句，转而道，“如果要住进来，是不是要和他确定时间？” 朱姐立即道：“这个好说，他特别好说话，你不用担心。” 裴梦和她在次卧的那边走了一圈，又仔细看过中介手里给的全部资料。 聊了一会儿，全都确认无误之后，裴梦才敲定下来。签了合同并收了资料，正准备问朱姐要一个合租室友的微信号时，门口那边忽然响了一声。 两人朝门口看去。 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提着一个白色的编织袋，注意到大厅内有人时，脸上闪过了一丝意外。 “小林回来了？” 朱姐立即道：“我们刚把租约确定下来。” 裴梦一愣，朝那人看去时，对方也正好看过来，视线交汇的瞬间…… 额，这个画面是不是有点眼熟。 男人只停顿了一下，在朱姐说话时已经换鞋走了进来。 “这是……” 朱姐正要和他介绍，但他却望着裴梦，先笑了笑：“……路灯？” 裴梦：“……” 裴梦：“。” 虽然她知道这是资本家的梗。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缘分。 就连他唇角扬起的那点弧度也与昨晚几乎一模一样。 倒也不是完全一样——至少比昨晚清晰了许多，男人的面孔立体清俊，浓密的睫毛下眼眸的颜色很浅，有阳光般柔和的感觉。 “哎哟，你们认识啊？”朱姐非常惊喜。 “见过一面。” 说完，他就提着袋子走进了厨房。 “那敢情好啊，”朱姐又拍了拍手，“裴梦你是在这附近上班对吧？” 裴梦回过神，点了点头：“……是。” “白领？” “恩。” “这不挺好，离得近，上下班方便，”她又开始了，“有工作、收入又稳定，人又长得漂亮，这多……” 裴梦：“？” 她不会要说“合适”吧。 为什么会是合适。 ……这也能合适？到底什么合适？？？ 服了。 裴梦用沉默应对热心的阿姨，直到过了片刻，发现走向厨房的人又走了回来，手里多了两杯茶。 他洗了手，指尖上的水珠贴在黑色的茶杯上，裴梦顺着望去，看到茶叶飘在茶汤上轻轻悬浮。 “你好，我叫林予洲。”林予洲的声音再次响起。 裴梦瞥了他一眼，接过了茶杯：“我是裴梦……谢谢。” “不客气，昨晚的事还要谢谢裴小姐，”他将另一杯递给朱姐，又问了一句，“裴小姐决定租这里了吗？” “是啊，”裴梦握着茶杯，应对自然，“我最近会搬过来，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搬家毕竟比较乱。” “我都可以。”林予洲的回答和朱姐之前的说法相似，“搬家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叫我。” “不用了，我没什么东西。” 裴梦抿了口茶，又看了一眼时间：“那么就这样吧，我还有事。” 林予洲没说什么，等裴梦拿出手机加了他的好友，走到门口送她们离开。 刚要关门，朱姐忽然眉开眼笑地补充道：“有什么事情的话你们可以商量。” “……” 麻烦。 裴梦干脆扭头对林予洲道：“周末我会搬过来，不过我没有合租经验，如果有什么要注意的你直接给我发消息吧。” 眼前的女人确实只是第二次见，她有一张很漂亮的脸，但性格似乎非常洒脱，说这样的话时也是一副随意的态度。 像是只管提就可以。 似乎很强势，但更多的是……似乎是随性。 林予洲微微一愣，旋即弯了弯唇角：“我明白了。” …… 裴梦回到公司，在To do list上增加了“联系搬家公司”和“打包东西”的选项，然后喝了口水，开始工作。 晚上下班时，她才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看林予洲发了什么。 ——林予洲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林予洲：【客厅厨房和阳台是公共区域，裴小姐自便就好】 ……就这。 裴梦继续往下看。 林予洲：【请多关照】 第4章 .一杯牛奶那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4 “暖男？” 租了新房子的第二天，晚上九点，周静抱着个杯子和裴梦聊天：“还是中央空调？” 今天市场部也在加班，好不容易搞得差不多了，她便过来问裴梦一句租房的事情怎么样了。 听说新室友给裴梦发的两条消息，周静便下意识猜测对方的性格。 听上去是个温柔卦，但温柔这年头好像也不算是个好词。 “什么渣男？裴梦遇到渣男了？谁敢渣裴梦？”高威听了一半，也跑赶过来凑热闹。 裴梦：“。” 无语。 她往后靠了靠，看着周静：“我听说你男朋友以前有海王嫌疑，一个撩三个还不服管。” “那都是黑历史……好歹他现在只听我一个人的话。” 裴梦鼓掌：“行，驯龙高手挺自豪。” 周静：“……” “你们到底说啥。”高威还有点懵。 “说什么？一个男的那么八卦干什么，你的测试测完了吗。”裴梦瞥了他一眼，故意道。 “……”草。 提到工作，高威一脸便秘，压低了声音：“那个路盛铭真的绝了，虽然现在态度好了点吧……但写啥都一堆bug，真让他搞项目真的够呛……不会拖我们后腿吧？时间都够紧张了。” 周静可能不太懂程序：“有bug那就修啊？” “……修完又多了一堆，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他写的那几个代码是什么鬼，但他妈的居然真的能跑。”高威很崩溃。 “……” 他们现在算是看透了，路盛铭张牙舞爪地在那扑腾也不是没有道理，确实很有欺骗性。 ——抛开那副“伪装”，路盛铭真的只是个菜鸟而已。 裴梦叼了根百奇，深以为然。 上班简直就是狗屎，相比起来，新室友是个什么人真的不值一提。 “怎么办啊裴梦，我们真的能按时完成？”高威忧心忡忡。 “能怎么办，真要拖后腿我准备项目结束跟老张申请个工伤补助，”裴梦淡道，“话说都测完了吗。” 周静：“……不愧是你。” “没了啊，梦哥永远的神，没问题。”高威说。 裴梦点点头，关了电脑，拿起桌子上的半盒百奇，准备跑路。 “哎，可怜打工人。”周静站在原地，摇了摇头。 …… …… 周日，裴梦中午起床，下午找了搬家公司将东西搬进了月湖湾。 她之前就说了不需要帮忙，而林予洲当天也没有出现。 裴梦不太在意，不过她的东西确实不多，花了半天的时间搬完后，她清理了大部分箱子，并将公共区域内的垃圾收拾好。等她将自己日常常用的东西摆好后去洗了个澡，回来直接瘫在了床上。 裴梦累得要死。 身为每天坐办公室的程序员，别说她平时缺乏运动，就算是读书时期，除了政治，她最恨的就是体育课。 ……不要对废宅抱有太多期待。 想着这句话，她便闭上了眼睛，睡死过去了。 …… 隔日就是周一，裴梦腰酸背痛地去了公司，搬家后遗症显而易见，当她得知甲方在催之后，甚至都没什么力气骂人。 要说也是最近可能不旺事业，她对这种波折很多的项目从来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或者说，面对连自己都没搞懂自己想要什么的甲方她没有一点好感。 更致命的是，在甲方足够糟糕的情况下，她的队友——前端还是个拖油瓶。 裴梦不怕拖油瓶，她怕油瓶有自己的想法。 下午，眼看着距离死线还剩三天，裴梦看着没什么进度的前端，直接走到了路盛铭的工位边上。 “干什么？！”路盛铭可能觉得他们既然“吵过一架”，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恶劣态度，看着就像是一只炸毛的猫。 恶语相向之前，裴梦还看到他还火速关掉了自己面前的知乎网页。 ……槽点也太多了。 “……” 裴梦按了按额角，开门见山：“前端的需求我来做，你到边上看着，爱怎么学怎么学。” 路盛铭一怔，回过神来，瞪着她：“你看不起我？” “我什么时候给你我看得起你的错觉了？”裴梦反问。 “……这是我的工作，”路盛铭强忍着跳脚的冲动，义正言辞，“别以为你后端做得还行就能插手我们前端？！前端的东西也没那么简单。” 巧了不是，爷还真的全都会。 要不是这种拖后腿的菜逼她至于拿一份工钱干两份活？ 要不是照他这个进度现学现卖，他们下周得直接出门喝西北风。 裴梦现在严重怀疑这二五八万就是科睿老板的什么亲戚，来这里就是浑水摸鱼折磨他们这些真社畜。 裴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你说说，你现在的进度能有40%？不对，除了那些基本框架，充其量就20%。DDL赶得上？你用什么赶？用头？你觉得你的水平够吗。” 路盛铭沉默了。 裴梦懒得再废话：“别浪费我时间。” …… 时间紧迫，项目组的所有人都在加班，他们为了完成任务哪里还顾得上谁的脾气，连一直和稀泥的老张都顾不上什么路盛铭了。 还剩三天，裴梦就在公司呆了三天。 周一趴在桌子上睡了几个小时，周二周三晚上连着通宵。 不只是她，每个人电脑前咖啡都是一杯接一杯续。 加班真的要命。 …… 周四晚上九点，林予洲站在厨房里，厨房内的灯光昏黄，给穿着家居服的男人增添了一圈柔软的轮廓。 他正在热牛奶。 前一个小时给自己煮一点东西已经是习惯。 男人站在电磁炉前，衬衫长袖挽到手肘上，露出小臂紧实漂亮的曲线，一只手里握着勺子，在翻搅着奶锅里的牛奶，有温热的气息升腾起来。 本来是非常温馨的画面，但搁在一边外放通话的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听上去却不那么和谐。 “你的新室友真的是个女的啊？” 林予洲关小了火，淡淡应了句：“是。” “不是吧，你不是被上一个室友整吐血了，直接放弃治疗说不想和人合租了？怎么转眼又和人住一起了，还是个女的，见色起意的剧情这么经典？” “事出有因，中介那边我没说清楚……”林予洲顿了顿，继续道，“她好像比较着急找一个这附近能住的地方。” “啊这，怎么听上去别有用心？” 似想到了什么，林予洲低声：“她应该不是那种人。” “这话就不对了吧林哥，你当初也说过这句话，当时你能会想到他是十二点带人开趴还喝醉的人？”那人重复道，“笑死，十二点开趴，对你这种十点睡的老年人简直就是酷刑。” “……” 林予洲的上一位室友，似乎是很典型的“年轻人”。 性格开朗又有点脱线，但生活自理能力好像比较差，这倒是没什么，他也不爱计较。 然而对方有些行为确实过了头。 “所以，这位小姐姐对你的老干部生活作息有什么意见吗？” 片刻后，电话里的朋友又问道。 林予洲沉默了半晌。 “没见过。” “哈？” 林予洲语气平和地重复：“我这一周没见过她。” 他有很精密健康的作息，然而在此期间，自己并没有在家里的公共区域见过裴梦。 玄关的鞋子几天没有变化，除了搬进来那天，她好像都也不在家。 也不清楚她的工作是什么。 或者说她的大多数事情，他都不太清楚。 但他们不过认识了几天，见过两面而已。 这些都是个人的生活方式，因为没有干涉到自己，他并不打算过问。 “卧槽，那她租房干什么？”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意味深长起来：“晚上不在家，还着急想租附近的房子，别不是她惹上了什么不清不楚的事啊，你摊上了要倒霉。” 林予洲握着勺子的动作一顿，忽然道：“你策划案写完了？” 语气仍旧平和，仿佛只是忽然想到，便随口一提。 “卧槽，差点忘了！” 对方叫嚷了一阵，便匆匆结束了电话。 ……终于闭嘴了。 林予洲按掉手机，同时关掉了火，正准备找一个杯子，忽然听到玄关那儿传来开门的声音。 他抬眼看去。 中岛厨房连着客厅，以至于他一眼就能看到走进来的人。 但裴梦没注意到林予洲。 她通了两个宵，整个人此时处于弥留状态，全凭一口气吊着，脚步虚浮，脸色过分苍白。 ……像个亡魂。 裴梦走到饮水机前，随便抽了个一次性杯子，但按下开关却没有反应……没水了。 她闭了闭眼，将杯子倒扣在旁边的桌子上，径直走过来，准备进自己的房间。 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了一道黑影。 裴梦现在心情绝对算不上好，但因为积压了太多的疲倦，压根没力气表现出来。 或者说她现在就是累，脑子里困过劲后又开始发麻，连抬头的动作都很迟钝。 ——想骂人挡路，又懒得骂。 “裴小姐。” 耳边响起平静的声音，她眯了眯眼睛，下意识抬起头。 光线充足的环境反而对她而言有些晃眼睛，裴梦抬眼，有些模糊的视线在片刻后才清晰起来。 极度温暖的氛围里，温润清俊的男人站在面前，那只修长的手握着一只杯子。 杯子……那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第5章 .一份谢礼“我靠，你真的是没一句人会…… 5 裴梦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她的睡眠质量不高，哪怕极困的情况下，闭上眼仍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入睡，睡着时也总是觉得不安稳，会梦到许多破碎而光怪陆离的画面。 然而，也许是这次累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她竟然一夜无梦。 十二点，裴梦睁开眼睛。 她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睡眠状况了，盯着天花板恍惚了好一阵。 ——像末日电影最后一分钟的大团圆画面，静谧安定的的氛围填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她转过头。 午后的阳光热烈，从身侧照进来，落在伸出被子的手臂上，递来一些热意，既视感和触感都有些陌生。 又发了一会儿呆，裴梦才从床上坐起来，将额前的头发向后捋，视线不经意转过床头柜，这才瞥见了放在上面的一个杯子。 很普通的玻璃杯，看到这杯子她才回过神，昨晚她顺手拿回房间后，喝完就躺下了。 嗯……等等，感觉哪里怪怪的。 喝杯牛奶怎么有吹了八瓶的效果。 她沉默片刻，决定放弃这种奇怪的联想，把手机捞过来，看了一眼。 项目组里有几个人之前没有通宵，这会儿还“幸存”，他们发了几条工作消息，说今天要做个终测，让相关程序员睡醒了去一趟公司。 最后还说今晚说不定能提前下班。 提前下班。 呵呵。 裴梦把手机放在一边，进了次卧的浴室。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两间卧室都自带了浴室，她要洗澡都不用离开房间。 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裴梦拿起喝空了的玻璃杯，打开门。 客厅和她来的那天一样干净整洁，大片的阳光从阳台的方向涌进来，光柱在地面留下几何形状的光，有微小的尘埃在其中轻轻飘荡，静谧又温暖。 她去厨房前，看了一眼阳台。 在原来住的地方，裴梦除了晾衣服没太用过阳台，而次卧里也还有个自带的小阳台，她之前就没专门看过这个。 阳台上铺着一层深色的木地板，摆着很多花盆，小一点的直接搁在花架上，各种花草看上去生机盎然。 但这是什么花什么草，除了两盆仙人掌其他的裴梦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阳台还能这么搞。 这室友好像还挺牛。 裴梦也就看了两眼，便走进厨房洗杯子，洗完了也不知道这个杯子原来放在哪，索性直接搁在了流理台上。 林予洲的作息估计和自己不太对盘，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她下午还要上班，也没多待，回房间拿了包就出了门。 在附近吃了饭，裴梦到公司的时候午休时间还没有结束。 她在工位坐下，就之前的项目做了最后的收尾。 ——其实她完全不想再碰这个项目了，现在完全是在做做样子。 然而五分钟后，她就把东西关掉了。 看不下去了。 有同事路过，给她分了点家里寄过来的特产核桃，顺嘴问道：“哟，听说这次前后端都是你做的。” “是啊。”裴梦接了一个核桃。 “牛啊。” 纸核桃一捏就碎，她挑着核桃仁，语气很淡，好像对这个项目不是很满意：“算了吧，随便做做得了。” “怎么听你这口气还不太满意？盒子又摆烂？” 科睿跟盒子有过不少合作，他们也算挺熟悉了。 “盒子这个破平台，注册个会员还要关注三个公众号，”裴梦也不否认，把核桃仁扔进嘴里，“他们公司是不是要倒闭了，那么缺活跃指标？” 同事：“……” 裴梦吐槽的声音不大不小，周静正朝这边走过来，不仅是她，连她旁边的路盛铭也听到了。 路盛铭皱了皱眉：“她在办公室说这种话？” 周静哽住：“？” 他哪来的脸说这种话？ 她也就回来的时候顺路碰到路盛铭，知道他要来找裴梦才一起过来的，现在听到这话都惊了。 怪不得能把人整破防，不要脸的见多了，不要脸到让人想揍一顿的倒是挺少啊？ 路盛铭瞥见她的表情，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我……”似乎是想解释，但想想又不知道能解释个什么，他抿了抿唇，又不说了。 但周静最多也就在心里吐槽，愣了一瞬后笑道：“可能是你刚来不习惯，这种小玩笑在公司里还挺常见的。” “而且，那可是裴梦。” 路盛铭安静了两秒，非常怀疑：“公司还搞个人崇拜？”就算是压线做了个前端设计也不至于吧？ “……？” 不会说话完全可以不说。 但这也不是虚名，周静摊了摊手，淡定：“科睿最难的那些技术问题都是她解决的，有能力说什么不行，路同学还是不要那么早下定论呀。” 路盛铭哦了一声，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 裴梦没注意到他们，因为转头就有个同事过来喊她：“救命，裴梦帮我看一眼，这个bug我折腾一天了，前边也没什么问题啊。” “编译都检查过了吗，从能正常运行的地方开始往下走呢。”裴梦瞥了一眼，又捏碎了一个核桃。 “不知道啊，我之前都看过了，结果就是不对，网上也没这类经验。” “有点意思。” Bug这种东西鬼起来五花八门，一听不是常规那种，边上摸鱼的也跑过来想看看。 正说着，裴梦瞥到走过来的人。 这个组合可不常见。 “怎么了？” “我过来看看你呗，不过他好像是来送东西的。” 裴梦“哈？”了一声。 路盛铭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递来一个盒子：“……之前麻烦你了。” 裴梦瞥了一眼，是盒小饼干，不禁挑眉：“你投毒了？” 路盛铭：“……？” “多练练吧。”裴梦没空理他那一脸憋得慌的表情，接过之后就递给旁边的同事让他们一起分了，准备继续看刚才那个同事说的代码。 “……” 这bug确实比较离奇，乍一看都不知道是什么问题。但裴梦看了会儿，想起自己以前见过这个情况，只说了一句：“运行模块的逻辑用在这里有点问题。” 说完她上手改了一些语句，很快跑出了正确的结果。 一旁的路盛铭：“？” 这么快？ 他刚觉得这些人是在演吧，裴梦将一块小饼干往天上抛，掉下来的时候没接到，啪地掉在地上。 “……” 那同事恍然大悟，留下一句“牛逼”，回去把这玩意写进备忘录里。裴梦则继续回去看她的需求，仍旧没人理会他。 …… 过了六点，裴梦和周静去附近吃晚饭。 在位置上坐下来后，周静对着菜单点了个套餐：“周五，愉快的周五，加完这个班，我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还成。” 听着裴梦的声音，周静忍不住捏着塑料菜单，用菜单的角点了点桌面：“怎么看你没什么精神，通宵还没回神？” “你通两天看看，活着都不错了。” “……” “不过我也不是因为通宵。”裴梦也点了东西，将菜单放下后，淡道。 “怎么说。” “我这个游戏还没玩完，但新的游戏好像要出了，我在想先玩哪个。” 周静：“……” 周静：“？？？” 裴梦不玩手游，她是主机玩家。 也就是那种，骨灰级别的游戏大制作.爱好者。 平时想找她倒是好说，但周末绝对不可能。 能玩游戏是一定要玩游戏的，别的……不可能有别的。 一到周末就想逛街看剧，也曾因为邀请裴梦而碰壁的周静狠狠emo了。 她嘴角一抽：“先别挑了，要是盒子那边不满意，你这个周还要加班。” 裴梦正低着头查游戏发售的相关咨询，听到这话颇有些不以为意：“我做的东西怎么可能达不到需求。” “……” 好怪，你们直男是不是都有点迷之自信啊？ 周静甘拜下风：“我有时候真的觉得和你聊天跟和我男朋友聊天没什么区别，我以后光找你解闷得了。” “那你这不就是在出轨？” “我靠，你真的是没一句人会说的话啊。” …… 吃了饭，两人准备回公司。 科睿在的这个CBD不算很大，但四周很繁华，一应俱全。 “对了，你最近有和你那新室友接触么。” “你不如看看我这周都过的什么日子？” “……行吧。” 不过…… 裴梦看着头顶的路灯，光线蒙在眼前，有些刺眼晃人。 让她隐隐约约想起昨晚的事情。 姑且，算是个好人吧。 “你先回去吧，”她收回目光，揉了揉鼻梁，“我想去一趟超市。” …… 虽然裴梦吃饭的时候好像在吹牛逼，但项目实际上结束得比她吹得顺利，做的东西符合要求，对方甚至还夸了两句。 但裴梦还是没能提前下班，她在公司修了几个其他人没解决经验的bug，回到家又是半夜了。 她倒是习惯了。 凌晨，玄关的门发出一声轻响，裴梦打开门，反身关上。 她换了鞋，再打开了玄关的灯，看了一眼。 放在厨房的玻璃水杯已经被收起来了。 可能因为打扫得太干净，几乎也看不出前后有什么区别。 她走到饮水机前。 饮水机里也已经换了一桶新的水。 接了杯温水，感觉到一点温度顺过喉咙，她不禁呼了口气。 …… 早上七点，林予洲走出卧室。 一抹薄光扫到阳台，落进室内，他接了杯温水，转身朝阳台走去。 经过厨房时，脚步一顿。 台面上放了什么东西，因为和附近的画风不符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盒百奇。 “……？” 林予洲不由得想到第一次见到裴梦的时候。 女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里，光影立体，五官非常精致漂亮，与他对视时，就闲闲地叼着一根百奇。 ……她有那么喜欢这种饼干吗？ 他看了会儿，才注意到盒子下还垫着一张便利贴。 【谢谢牛奶，这个是回礼】 虽然是谢礼，可不说她对牛奶味百奇的自信，那龙飞凤舞的字体莫名带着丝“百奇天下无敌”的气势。 又想到那张脸，奇怪的想法在脑海里浮现，他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6章 .一个游戏宅这个室友，其实就是个游戏…… 6 有一句话叫，生活起起伏伏伏伏伏伏，总是会慢慢慢慢慢慢变好的。 谁说的？ 裴梦也不知道谁说的，她是今天打开卧室的电视时想到的。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道很清晰的裂纹。 这玩意裂哪里不好，它直接裂在画面中央，以至于打开游戏后，主角身上会时常带着非常科幻感的裂痕。 “……” 这也太影响画面了。 裴梦抓了抓头发，在房间里四下翻找，才在塞了无数单据的床头柜中找到了之前那家搬家公司给的注意事项。 裂纹当然是在搬运过程中产生的，但是…… 【3、搬运途中造成的损失，请与一日内与本公司联系，否则概不负责】 她这周忙到快吐血，甚至还是昨晚回来后才把电视从箱子里取出来的。 裴梦：“……” 她是什么时候搬的家？ 上周周日。 凉了啊。 裴梦仔细想想，赔偿倒是无所谓，但是这样让她，怎、么、玩？！ 彻底忍不了了。 裴梦站起来，打开了卧室的门。 次卧的门开在距离厨房不远的地方，林予洲在做午饭，听到声音时悄悄一怔，抬眼便看到了走出旁边房间的身影。 裴梦走出门，看到他也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在家啊。” 真是感人，不算他递来的那杯牛奶，都搬来一周了，她这是第一次遇到林予洲。 “嗯。”林予洲应了一声。 裴梦出现得比较突然，他想接一句简单的招呼，类似于“吃了吗”或者“早上好”，但裴梦对这种寒暄不感兴趣，已经直奔主题—— 她看向客厅：“我想用那台电视，你周末要看电视吗？看的话我可以把笔记本和平板借给你。” 她的要求很直白，林予洲甚至还听出了点“坚决”的意味。 他眨了眨眼：“我不用电视，你用吧。” 裴梦比了个“OK”的手势，和突然打开门一样，又突然走回了房间。 林予洲：“……？” 五分钟后，他看到女人从房间里拖出了一个箱子，将它拖到客厅后，她又从里面搬出了一台游戏主机。 一般人打游戏有一台电脑就好了，这种设备都很少能看到。 接下来，就是裴梦熟练地将主机连上电视，把各种线插在该放的地方。 “对了，前两天谢谢你啊。”裴梦一边调试，一边突然想起了什么，头也不抬地朝林予洲说道。 这样的语气颇为随意利落，本身就带着点能拉进距离的爽快感，林予洲微微一愣，也很快适应了，淡淡笑了笑：“没什么，裴小姐不是给我回礼了吗。” “哦那盒百奇啊，”裴梦插好线，连上手柄，随口说，“我那天在超市让你外甥女挑口味，她好像比较喜欢牛奶的，就默认你也喜欢这种了。” 说着，她扭头看了厨房里的男人一眼：“或者你喜欢其他口味？红酒？抹茶？” 林予洲沉默了两秒。 有没有一种可能，比如他对百奇不太感兴趣？ 不过不管是那条留言，还是这样理直气壮的说法他都是第一次听说，他一时间觉得很新鲜，也没有反驳，只是很平常地笑了笑，回道—— “没有，我觉得很不错。” 裴梦点了点头，又去拿了耳机戴上。 做完这些，她便拿着手柄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望着电视，没有再开口。 林予洲也很快收回目光，将焖饭从锅里盛出来，撒上葱花，端到了阳台的桌子上。 只是他吃完饭将碗端回来后，他看着裴梦似乎连姿势都没变过。 ……她好像很认真。 林予洲眸光闪烁，收拾干净厨房便回了房间，继续做自己的事。 等他看了点书，又睡了个午觉起来，走出卧室，看到客厅的画面时，没控制住愣了愣。 他觉得自己可以做个现实版的“大家来找茬”。 就，裴梦坐在客厅的画面，和两个小时以前，是真的，几乎一模一样。 ……也不过是茶几上多了吃完的外卖。 裴梦对于室友微妙的心理毫无察觉。 她周末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打游戏，玩起来也非常的入神，像是周围根本没有人。 ——而她这周被那些狗屎工作憋得不行，操作都比往常要凶狠不少，除了专注，还多了股凶狠的气势。 林予洲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打扰了。 他默默走开，去厨房泡了一壶茶，又回房间写了点东西。 再稍晚一些，他出去健了个身。从外面回来，去洗了个澡出来做饭的时候。 裴梦她，还在，打游戏。 不知道为什么，林予洲见到她还会接一个电话起来拿外卖的时候，居然松了口气。 之后却也没有更多“意外”——他晚上吃了饭，收拾好厨房，再回房间后，甚至睡前进厨房煮牛奶的时候，裴梦差不多都保持着一个状态，盯着屏幕。 林予洲都要怀疑自己第二天早上起床看到的也会是同样的画面。 ……好险并没有发生这种事。 第二天早上七点，林予洲走出自己的房间时，客厅里没有人。 外卖盒子装在袋子里，袋口束紧，放在了茶几边上。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 ……要不是还有那台游戏主机仍旧随意地摆在电视旁边，他都要以为昨天是一场梦。 林予洲接了杯水，喝完之后拿起垃圾，出门时顺便丢掉。 一直到十二点，林予洲午饭都吃完了的时候，裴梦才出了门。 彼时林予洲在照看阳台上的花，见到时也不意外，觉得她应当是要直奔客厅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裴梦打着哈欠就到客厅坐下了。 “……” 林予洲忍不住反思了一下，他以前有遇到过打游戏能打一整天的人吗？ ……也是有的。 打游戏打得比较上头的人比比皆是，但他一开始也确实没有想到裴梦会是这种类型。 林予洲不动声色地修剪掉了几根枝条，没再在意。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却响起了裴梦的声音：“外卖你帮我丢掉了？” 林予洲一怔，转头看向她，应声：“嗯。” “谢谢啊，不过下次放在那里就好我可以自己扔，或者你看不顺眼我换个地方放，”裴梦站在手里拿着个杯子，抿了一口又道，“我周一上班一起丢掉。” “没关系，我每天早上都会出门，会把前一晚的垃圾一起丢掉，”他的口气仍然温和，“顺便而已。” “每天早上？”裴梦想了想，“我工作日九点出门，如果比你早的话也能丢。” 林予洲却轻声道：“七点。” “啥？” “我七点会起来。”他说。 裴梦不说话了，她完全没掩饰眼神里的震惊，仿佛在看什么稀有动物。 居然有人能七点起床，还每天。 虽然自己以前有个学神级别的高中同桌……不过那是读书的时候，谁没有个早读时间。 就现在这种情况……他还是人吗。 她连原本的动作都停下来了，品了品，极为认真地评价了一句：“牛逼。” 林予洲：“……” 他都不知道怎么回。 裴梦的接受能力非常强。 ——她转眼便放弃纠结这个问题了，打了个响指，语气轻松地说道：“那以后麻烦你了，如果觉得垃圾太多的话剩下的可以留给我丢。” 林予洲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身量高挑的女人将头发扎成了不影响视线的丸子头，从自己的角度可以看到修长白皙的脖颈。 说完那句话后，她转眼间已经放下杯子，拎了个抱枕抱在怀里，握着手柄，格外专注地盯起了屏幕。 一如昨日。 …… 等到了下午，林予洲出门看到沙发上纹丝不动的人，已经见惯不怪了。 也因为“习惯了”，他也多注意到了一点别的东西，比如屏幕上的画面。 电视内的画面有着浓重的油画感，是色调浓郁的欧式风格。 裴梦握着手柄，手指灵活地按动按键，屏幕里穿着黑色铠甲的高大角色因为她的操作闪避过对面挥出的刀剑。 对面是个很厉害的boss，血条极长，技能也很复杂。 但也不过是几分钟，屏幕里那个挥着大剑的角色躲开了那些技能，一刀一刀将boss的血条削到空。 眨眼间，敌人已经化成了灰消散在了画面里。 看上去完全不费力。 林予洲觉得她应该非常在行。 他以前见过因为队友太坑或者关卡太难而骂街，而这两天来，裴梦好像完全没有因为打不过而骂人的情况。 这样的想法刚出现，林予洲忽然听到坐在电视前的女人嘀咕了一句：“这boss设计得也太菜了。” “……” 林予洲默默出了门。 直到七点钟，他才回到家里。 开门时，正好瞥到手机里一条来自孟恒的消息。 孟恒：【周末都要结束了，那小姐姐没找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林予洲彼时正在换鞋，站起来时正好看到坐在客厅里响起一声烧毁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来自电视里。 裴梦知道他出门换了外放，而那听上去像是，某个怪被她砍死后的音效。 他沉默了两秒，关上了门，给孟恒发消息。 林予洲：【你想太多了】 这个室友，其实就是个游戏宅吧：） 第7章 .一顿晚饭这位舍友实在是很有趣 7 林予洲退出对话框，抬起头。 裴梦打完了一个图，他看过来的时候刚好暂停游戏，正直起身子四处看，像在找手机。 林予洲又看了一眼茶几桌面，发现她好像还没有点外卖。 “裴小姐……”他顿了顿，开口时裴梦看过来，“吃晚饭了吗？” 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实不相瞒我正要点？” 林予洲说：“你吃不吃咖喱？” 裴梦挑眉：“你还会做饭啊？” 林予洲：“……” 林予洲：“？” 不是，这厨房好像也没门。 ……其他人可能也就打打游戏，她玩得还很有真情实感。 就，仿佛身边的东西，比如他，和死的差不多。 看不到就是不存在，还行。 林予洲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啊。” 裴梦很爽快。 林予洲点了点头，先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后，他走进厨房，打开灯，挽起袖子，顺便取下挂着的围裙，扭头时发现本来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人起身往这边走来。 她那双眼睛里写满好奇：“要开始做了？” 林予洲听着她的口气，垂眸：“裴小姐不常做饭？” “我不会啊。” 林予洲系围裙的手一顿。 他也听说过有些人可能没什么做饭的天分，但却对烹饪视频很感兴趣。 难道她是这种类型？ ……倒也无所谓。 裴梦不知道林予洲在想什么。 但她其实只是突然好奇而已。 她认识的异性里少有会做饭的，逮到“现场”的情况更少。 ——换言之，虽然她看上去每天都在围着代码和游戏转，似乎对其他东西无欲无求，然而事实上，裴梦其实有着很强的求知欲，以及古怪的好奇心。 她看到林予洲洗了米煮了饭，从今早买的菜里挑出了胡萝卜、土豆和口蘑。 “我没有见过这种蘑菇。” “口蘑，”林予洲的指腹按着一角，锋利的刀精准地将砧板上的白色蘑菇切块，“裴小姐没吃过吗。” “没有。” 说完，她打开手机按了会儿，忽然说：“草，它叫口蘑居然是因为从张家口来的？” 林予洲切完了一部分，闻言瞥了一眼，才看到她举起了手机，屏幕朝着自己。 屏幕上是口蘑的百科。 “……” 她居然还特地查了。 裴梦看向百科，又问：“它看起来还挺小众的——为什么不用其他的，这是咖喱的标配吗？” “只是我个人觉得比较合适。” “哦。” 林予洲觉得她的问题实在过于随心，几乎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这个态度很少见，一时间让他有点晃神，回过神反应到她的回答有些平淡，以为是自己的态度太冷漠，想了想，随便找了一个话题：“你的浏览器好像比较特别。” “夸克嘛。”她打了个哈欠。 她其实还挺喜欢这个产品，和时下的很多需求完全不一样，比她上周做的盒子那个注册会员还得关注三个公众号的傻逼项目舒服太多了。 想到这里，她皱了皱眉：“晦气。” 大好的周末，工作，不行。 林予洲：“……？” 他不说话了，可裴梦的话却越来越多。 “鸡肉加了什么？酸奶也可以？” “不同的咖喱牌子有区别？听起来像消费陷阱。” “……咦，做咖喱看上去还挺简单？” “咖喱确实比较简单。” 林予洲不紧不慢地搅动锅里的咖喱，望着好奇心爆棚的人，忍不住问了一句：“裴小姐要不要试试？” “不了，我在家是被禁止进厨房的。” “为什么？” 裴梦想起自己七岁的时候煎鸡蛋直接烧穿了家里一个锅，十一岁差点炸了家里的微波炉，十八岁煮面的时候把水滴进了倒了油的锅里。 她闭了闭眼睛：“可能是为了生命安全吧……” “但我觉得，在厨艺上多尝试是一件好事，能将经验积累起来会越来越好。”林予洲却说。 裴梦挑了挑眉，抬眼望去。 眼前的男人正专注地翻搅着那锅咖喱，因为倒了牛奶，有浓郁的奶香和咖喱的味道从锅里满溢出来。 沉默片刻后，他也抬起头，浅色的眼眸里有光影晃动，唇角也是一点非常柔和的笑容：“没有那么难。” “你认真的？哪怕炸了这间厨房？” “没关系，房东出维修费。” “……那你得想想今天我要炸了这里之后今晚吃什么。” 林予洲耸了耸肩：“那只能裴小姐推荐一下外卖了。” 裴梦没绷住，嘶了一声：“你好执着，是不是和房东有什么仇怨？他上个季度多收你钱了？” 林予洲没想到她会那么说，失笑摇头：“也没有……只是觉得你好像挺感兴趣的，不尝试一下会不会太可惜了。” 裴梦笑了一声。 这说法真的挺新鲜的。 她倒是听说让她远离厨房“保命要紧”的，还不少，期待她炸厨房的倒是第一次。 年轻人不知死活啊。 ……不过他显然误会了。 “我只是想看看，对下厨不感兴趣，”裴梦随口道，“平时已经够忙了。” 时间已经不够用了，本来就做不好，做饭对她而言也不是那么重要。 林予洲没再说什么，像是认可了这种解释，或者觉得既然她自己也不想，那就没必要劝别人努力不感兴趣的事情了。 “说起来，裴小姐上班的时候不太回家？”他盖上盖子让咖喱焖一会，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加班。”裴梦说。 “朱姐说你在这附近上班。” “是啊。” 想了想，林予洲问道：“游戏公司？” 裴梦没有立即回答。 原本一来一回还算舒畅的氛围因为裴梦忽然的沉默而停滞，林予洲顿时觉得这可能不是一个好问题。 孟恒那张破嘴，居然也有说中的一天？ 林予洲想提点别的把话题揭过去，却听到裴梦叹了口气。 “不是游戏公司。” 她面无表情道：“是修电脑的。” ——她不太想和人解释什么程序员、科技公司或者互联网公司这些东西。 反正不懂的怎么都会问一句“你修电脑的啊”。 修电脑怎么了，修电脑也挺好。 然而这话刚说完，裴梦看到，眼前的男人像是没有忍住，很轻地笑了一声，偏低的声线带了点儿磁性。 裴梦愕然地看过去时，他像是想掩饰一下可又没忍住，甚至缓缓转过脸时，嘴角的弧度控制不住又深了一些。 裴梦：“……” 裴梦：“你的笑点好怪。” “不好意思。” 林予洲用手背抵了抵唇角，眼眸却有些亮。 本来不想多问，可鬼使神差地便和她聊了起来。 现在也只是觉得，比起自己之前所设想的所有局面，这位舍友实在是很有趣。 然而也觉得比较失礼，林予洲又道了个歉。 裴梦倒是不太在意。 毕竟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她还是蹭饭那个。 但她暂时也对林予洲做饭没兴趣了，看到没什么有趣的东西后，便回到沙发上坐下，准备等他做好了再过去帮个忙。 然而坐下来玩了十分钟手机，林予洲已经在面前的茶几上放下了碗。 黑色的碗里，白米饭上铺了一层金黄色的咖喱，咖喱里隐约能看到切成均匀块状的配菜。 她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双浅色的眼眸。 林予洲站在灯下，神情自然而温和：“裴小姐经常吃咖喱吗？” 裴梦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恍惚，仿佛恍然间回到了前几天晚上，他的神情和那天给自己地牛奶时相似。 ——似乎又柔和了许多。 她不由得有一瞬恍惚，接着摇了摇头：“不常吃。” 说完，她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嘴边。 煮的时间恰到好处，咖喱的香料味被牛奶稍微冲淡了些许，多了些醇厚，配菜除了口蘑也煮得很烂，但倒是丰富了一些层次。 “……牛逼。”裴梦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我觉得你可以去开店了。” “你觉得合适就好。” 他笑了笑，转头去盛他那一碗。 虽然打游戏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裴梦其实早就饿了，吃得也很快。 吃完后，裴梦将碗放下，长呼了一口气，还顺道揽下了洗碗的活儿。 林予洲也没有拒绝，但他吃得比较慢，裴梦又刷了会儿手机，看了几章小说，才接过他的碗，一起拿到了厨房里。 林予洲望了一眼她的背影，没说什么。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孟恒又连着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这人从小开始话就特别多，这会儿也完全不带消停的。 孟恒：【展开说说】 孟恒：【我瞅着你之前不是中立派嘛怎么现在突然为人说话了？】 孟恒：【不会真的是那种剧情吧！！！】 孟恒：【小心新型诈骗！】 孟恒：【爸爸的肯定.jpg】 林予洲：“……” 没有对比真的没有伤害。 爱说话不是问题。 脑子不行才是问题。 …… 虽然说是吃饭时间休息，但裴梦洗了碗后没有再继续打游戏。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客厅和房间，确认没有其他损坏的东西，才去洗了个澡，在床上躺下了。 当然也不是为了早点休息，为第二天上班做准备。 “与世隔绝”一天半后，她点进微信，给周静那条“休息日报复性熬夜”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早睡？打工人是不可能早睡的。 第8章 .一只橡皮鸭子【你这室友，真就铁程序…… 8 早上九点，科睿。 晨曦透过落地窗洒入位于高楼层的公司，然而整个办公室不可以说毫无生气，只能说是死气沉沉。 因为今天是周一。 路盛铭顶着一对黑眼圈走进公司，先去茶水间装水。 这个点已经到公司的人不多，来到的人也三三两两地在茶水间里聊天。 没效率。 他心里嘀咕了一句，往饮水机走去。 “裴梦真的解决了那个BUG？” “真的啊，我之前都不敢乱动，毕竟太不常见了，运气不好摸一周未必找得到。” “……没搞好整个就崩了，又不是没有过。” “她也太神了。” 路盛铭：“……” 一周了，他现在听到这个名字都要PTSD了。 他们有病吗？裴梦不也就经验多一点？难道因为长得比较好看，还是个女的？他们有这功夫去琢磨琢磨技术不行吗？只会追着舔？？？ 路盛铭有些忍不了了，重重咳嗽了一声。 那几个同事说话声一顿。 但他们注意到是谁之后，又扭过头继续闲聊。 ——甚至连招呼都不和他打。 路盛铭；“……” “裴姐是老员工？”里头有个人入职不久，其实也挺疑惑，“我看领导都挺给她面子的，只是能力强能牛成这样？” “因为她一来就帮了大忙嘛。” “这怎么说？” “科睿和‘总公司’那边有点关系嘛，”那小姐姐轻描淡写，“继承了那边的一些东西，公司最开始用的都是很久以前屎山级别的代码，裴姐来之前负责这个程序员也不专业，效率特别低，她进公司以后，打包数据、建数据库和代码注释都是她一个人肝的，到现在都没出过问题。” 他们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实说这事放在他们新人时期简直不敢想象。 冗长的代码就算了，还不注释？ 不破防已算是心理素质极高了好吧。 “不可能吧，她那时候应该也才毕业？” “裴梦好像是星大的研究生，从小就开始玩代码了。” “草，赢在起跑线还行。” 他们正热烈讨论着裴梦的“光辉事迹”，背后却突然响起一声冷哼—— “既然那么厉害，还是星大毕业的研究生，为什么要跑来这种小公司？” 一看说话的是路盛铭，几个人都沉默了。 虽说道理是这样的，就算科睿这两年的业绩不错，但和几个大厂完全没有可比性，裴梦要真是星大研究生毕业，跑来这个不太起眼的公司确实不合理。 ……但他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这种小公司”的。 难道他下周要跳槽了吗。 路盛铭看着他们沉默，嗤了一声，颇有些不以为意：“也就编编学历而已你们还吹起来了。既然她是来当后端的，处理BUG和改善服务器本来就是本职工作。” 众人更沉默了：“……” 这是什么暴论？ 他们无言以对，也不想和他一般见识，正要直接散了，却看到裴梦和另一个同事慢悠悠走进茶水间。 “……”裴梦今天怎么那么早。 她们大概听到了这几人说的话，裴梦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路盛铭，旁边的人却是笑得不行，和她打趣道：“这发言味儿太重了，他是怎么无视自己稀烂的业务水平说‘本职工作’的。” 路盛铭：“……” 他皱了皱眉：“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还真觉得自己是星大研究生毕业？” “啊？可我确实是啊。”裴梦打了一个哈欠。 “……” 虽然来得早，但她前一天报复性熬夜效果卓群，现在人也挺困。 懒得理他，抬步走到饮水机前接水。 “那裴姐为什么选科睿啊？”那群面面相觑的同事里，有人小声开口。 裴梦抿了口水，眨了眨眼：“这要从我大三的时候说起。” “……渊源有这么深吗。” “我本来是打算本科毕业就工作的，但当时参加一个计算机的比赛，不小心错过了组队报名的时间，想让认识的老师的临时带我进他的团队，”裴梦回忆了一下，“然后，那老师就让我去当他的研究生，给他打了三年的工。” 其他人：“……” 裴梦叹了口气，颇有些往事不堪回首。 来科睿当然是因为比较了几个offer之后觉得这里至少有个完整的周末，公司小也不会涉及复杂的程序问题，特别适合“养老”。 ……当时发现公司最开始那些冗长繁琐的程序后也确实眼前一黑，她甚至有些怀疑这家到底是不是互联网公司。 “原来如此，节哀顺变。”有人忍不住安慰她。 “……” 这算哪门子安慰。 裴梦拿着杯子准备离开，然而刚走两步，却忽然停下。 路盛铭还站在原地，可却哑口无言，表情也变得有些茫然。 但裴梦停下时，他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警惕地瞪了一眼对方。 “你这个花衬衫，太土了吧，不过老张最不喜欢这种花色，居然也不吐槽你，”裴梦视线上下瞥了一眼，“你果然和他是亲戚吗。” 路盛铭：“……” 路盛铭：“？” 虽然很想反驳，然而裴梦已经走远了。 …… 大家周一都挺消极，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加之她项目刚结束，短期内也没有更繁琐的新需求，看上去甚至只需要做一些日常维护。 但比起上周，这些工作简直就是天堂级别。 问题被简单列了轻重缓急，裴梦早上处理了最棘手的，到午饭时间就去了休息室点外卖。 早上发生在茶水间的事情果然被周静知道了。 她悠然评价道：“路十五万，惨败。” 十五万，源自于“二五八万”。 “不过你也是星大的，那他岂不就是你的学弟了？” 裴梦点了点头：“确实，星大被黑得最惨得一次。” “哈哈哈有道理，说起来你今天怎么来得那么早。” “搬家了啊。” “对哦，通勤时间缩短后效果那么好。” 裴梦点了点头，打开手机：“你中午吃什么？我想点个咖喱。” 周静一愣：“你不是不太喜欢咖喱？” “最近对它的印象有所改善，”裴梦解释道，点完了单抬眼重复道，“你吃什么。” 周静顿时笑得有些得意：“今天不吃外卖，我男朋友做了便当给我送过来。” 正说着，高威走过来，喊了一声周静：“周静，你男朋友来给你送午饭，在公司门口呢” “我就来我就来。” 看着女人小跑着离开，高威忍不住感慨：“羡慕死了，她男朋友是不是住桥洞那边？大老远跑来送午饭，前天还在小群发她男朋友的厨艺，超牛逼。” 裴梦周末都在打游戏，极少参与话题，也没来得及看。 “桥洞？过来得两小时啊。”裴梦说，“不会凉了吗。” “……那肯定得装个保温，不过我女朋友嫌麻烦，也就不想帮我带。” 裴梦挑眉：“还挺像给病人送饭。” 高威：“……” 科睿的年轻人比较多，除了路盛铭这种极端案例，大部分都相处得比较融洽，也喜欢八卦彼此的感情问题。 虽然在技术上，他们都很乐于吹“裴姐牛逼”，但科睿的人却很少八卦裴梦的感情问题。 无他，她就是个寡王。 高威至今记得，以前有个合作方大概是看上了裴梦那张脸，鬼迷心窍地往公司送过礼物。 大家八卦起来，她看着礼物说：“我以为不会有比他提的需求更烂的东西了，我错了，他送的东西比他的需求还烂。” 是他话题找错了人。 …… …… 裴梦对自己是不是寡王不太在意。 她只知道今天准时下班。 不用加班。 没有地铁上炫耀自己在家的群聊消息，也没有一站接一站的公交。 晚上七点，她回到家。 林予洲本来以为她工作日都要加班，可能还会像上周一样不回来。 看到她这个点回来，还有些意外。 甚至看过去时，还能感觉到气质一向比较消极的女人脸上洋溢着“喜悦”。 林予洲下意识和她打招呼：“下班了？” “恩。” 裴梦看到他在，应了一声后在沙发上瘫坐下来，颇为感慨：“我这个月第一次准时下班。” 她的语气还透着丝劫后余生的味道，林予洲忍俊不禁，轻声问：“吃饭了吗。” “没有。” “我连你那份一起做？” “行啊。” 裴梦直起身，看向厨房：“不过你不是已经在做了？” 林予洲摇了摇头：“今晚煲汤，冰箱里也还有其他的菜。” 这完全是裴梦不擅长的话题。 她放弃深究，很干脆地把事情全都交给他：“那你加油。” 林予洲没说话，转头去冰箱拿了东西。一边忙着手里的东西，他一边闲聊般道：“上个月每天都在加班？” “是啊。” “好像很辛苦。”林予洲评价道。 “不遇到项目，普通的加班也只是到晚上□□点而已，”裴梦淡道，回过神颇有些不满，“啧，怎么感觉□□点还算是常有的。” 林予洲没有应声，而是忽然将一个玻璃杯往前推了推：“晚饭可能还有一点时间，裴小姐很累的话，要不要先喝一杯？” 裴梦看去，发现是一杯果汁。 “之前买的水果，有部分吃不完，”林予洲解释道，“你有不吃的水果吗？” “没有，”裴梦站起来，拿着那杯果汁抿了一口，“好像不只是水果？” “加了牛奶。” 裴梦眨了眨眼，忍不住道：“你这也太能干了。” 林予洲温和地笑了笑。 “话说回来，你们平时会因为什么加班？” “甲方急着要需求，数据库出问题，bug复现起来很麻烦，服务器被攻击……还有一点别的。” 裴梦将剩下的果汁一饮而尽，而后握着杯子想了想：“有时候要帮收拾烂摊子。” 林予洲挑了挑眉：“听上去很复杂。” “其实都算基础业务，”裴梦淡道，“上班时间能做完问题都不大。” “上周不回来是因为上班时间做不完？” “这倒没有，上周是因为项目……需求是解决不完的，得看着不着急，不着急都可以慢慢磨，反正有些程序就算有bug也能跑。” 说到这里，裴梦好像想到了什么：“说起来……今天吧，有个东西没怎么见过，对方给的例子用的是很偏门的系统……” 林予洲一直是很合格的倾听者，别人说话时都默不作声地听，然而渐渐地，他已经不是“不插嘴”，而是“无法插嘴”了。 因为裴梦说到了他非常不擅长的话题。 或者说，闻所未闻的话题。 ——裴梦在说编程思路。 “啊如果这个代码改成……处理速度应该会——” 说了有那么大概五分钟，她忽然把玻璃杯一搁，精神一振：“草，好像真的可以。” “谢谢啊！” 林予洲：“？” 他有些茫然，看着女人起身走进了客厅，从自己的包里找到了笔记本电脑，打开后，开始劈里啪啦地打字。 林予洲：“……” 他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裴梦全神贯注，他自然没有出声打扰，甚至听到手机的提示音，打开时都下意识开了静音。 孟恒：【我真的好奇！！！女程序员到底是什么体验！！！】 林予洲：“……” 他打了一串字发过去。 林予洲：【聊了一下，然后她开始讲编程思路】 林予洲：【现在好像在开始】 过了五分钟，他抽空看了一眼手机，便看到了回复—— 孟恒：【你知道吗，在程序员里，你这种角色叫做小黄鸭】 孟恒：【也就是说你这个角色换成橡皮鸭子也是一样的】 孟恒：【你这室友，真就铁程序员】 林予洲：“……” 第9章 .一碗面条……你其实是，老年人吧。…… 9 一连几天，裴梦都准时下了班。 林予洲做晚饭时都能看到她，索性问要不要每个晚上都做她的饭。 点外卖还得等，裴梦略一思索，便欣然应允，并让他每个月把一半的饭钱算给自己。 林予洲却只是道：“没关系，晚饭多一副碗筷而已。” ——周五的午休时间，裴梦向周静说起了这件事。 “老实说……像个做慈善的。” “什么做慈善？这是神仙下凡普度众生好吗。” 周静怪叫了两声，有些兴奋：“我靠，裴梦你什么运气能遇到这种神仙室友？哎哎，他有女朋友吗，你问过吗？” “不知道。” “如果没有……虽然听你说的不可能缺女朋友吧，不过万一呢？这能不冲？这他妈谁能不心动。” “麻烦死了。” 裴梦眼皮都没抬一下，漫不经心道：“怎么，你要放弃你的糟糠之夫，换一个人给你做饭吗？我帮你问问他能不能把微信推给你？” 周静：“……” 她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寡得如此明明白白。 她！不！理！解！ “我是在说你！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你难道还对男的过敏？！问问又不会少块肉……” “……” 裴梦……已经不是不想听的问题了，她低头去看消息，压根没打算理边上的人。 ——工作群发来一条消息，说今天下午要开会，让他们提前准备一下。 “……得，都这周最后一天也没放过我。”裴梦用手撑了撑脸，看完消息后，表情微妙。 说完，她才仰起头，有些茫然：“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周静闭了闭眼，绝望地走了：“我去干活了，你爱干嘛干嘛。” ……这人绝对没救了。 “……” 周静走了之后，裴梦也回了工位。 她坐下来先看了一眼To do list，继续工作之前，给林予洲发了一条微信。 裴梦：【今晚加班】 裴梦：【不用做我的饭】 发完，她伸了个懒腰，开始干活。 …… 下午开会要讨论新项目，除了裴梦之外还有其他负责后端的同事，因为涉及的需求不太常见，涉及的细节比较多，他们坐在一起讨论设计提交的方案是否具备可行性，以及分工，等讨论得差不多，开完会已经差不多八点钟了。 裴梦从会议室走出来，她没有吃晚饭，正想着是不是要在附近找个店吃饭，又被人叫住问bug。 过去帮他看了一眼，解决问题又花了半个小时。 这下子就算饿也饿过劲了。 裴梦便跟旁边的同事闲聊起来，从程序聊到最近的游戏—— “最近有什么新游戏？” “奥德赛？” “……育碧买BUG送游戏罢了，狗都不玩。” “哈哈哈哈哈。” 裴梦看了一眼手机，正看到林予洲回的一句“好的”时，忽然听到有人在边上问：“裴姐也准备入手吗？” “买啊。”她没太搭话，闻言没什么精神地回了一句。 “我记得裴姐的游戏挺多的，玩得过来吗？” “玩不完先放着。” “那不是得囤好几年？” “但裴姐真的玩过好多……还有你不玩的单机游戏吗？” 有人开玩笑：“手游和网游打咩，其他没有裴姐不涉及的。” 他们平时也会打两局王者撸啊撸什么的，但裴梦是真的不玩这些，有人曾说过找她玩这种游戏比劝酒还难，因此也经常被拿出来调侃。 正说着，周静也过来凑热闹：“你们在聊什么？” “在说最近的游戏，哎，你俩熟，裴姐是不是只玩主机游戏？” 裴梦稍有些沉默：“没有，我也会玩部分制作出色的网游。” “那岂不是跟不上进度？” “……你们难道还指望社畜跟网游进度？” 属实是精准吐槽了，裴梦忽然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日常交给代练就行。” “专业啊！” “这么说还是主机好一点，买了设备，一个游戏能玩好久。” “裴姐有安利吗？哈哈哈。” 周静大概了解了他们在说什么，也笑起来：“裴梦当然有自己玩不来的游戏啊！” 虽然他们问的是“裴梦有什么游戏不玩”，而不是“裴梦有什么游戏玩不来”——毕竟他们都默认她这种大神级的技术宅，操作就算不是超神，至少也过得去。 这么一来他们就来劲了：“啥游戏啊？” “那当然是——双人游戏啦，”周静咧嘴一笑，“她老光棍了，绝对找不到第二个人一起玩，好可怜哦，连分手厨房的痛苦也感受不到。” 裴梦：“……” 她合理怀疑这人在报复自己。 几个同事都哄笑起来。 “过分了过分了，看不起单身狗吗。” 又有人看向裴梦：“要不然我和裴姐一起玩？” “不了，”裴梦淡淡，“我一般都自己玩。” “干嘛啦，大神嫌弃别人菜吗？” “是啊。” 众人：“……” 裴梦地图炮开得毫无心理压力，甚至还理直气壮摆了摆手：“走了。” 周静看着她，摸了摸下巴：“诶，我有个主意，大家众筹给她买个双人游戏如何？” “……” 你们其实一点都不熟吧？！ …… …… 裴梦离开公司，直接回了月湖湾。 她打开门，玄关的灯洒下柔和的光，将她整个人笼在光中。 ……平时倒是不开，好像是特地留的。 她扭头望了一眼客厅，只有一片阴影。 门扇在身后闭合，发出清脆的声音。裴梦倚着门安静地站了会儿，才像是失去力气般弯腰，缓缓蹲在了地上。 ……她是因为胃突然痛起来，才回来的。 裴梦蹲在地上，闭着眼睛思考起来。 家里有什么吃的……房间里的百奇好像吃完了。 先点个外卖算了…… 她从外套口袋摸出手机，眯着眼睛看着屏幕，视线循着屏幕上的光影，开始找外卖。 就在这时，对面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林予洲走出门，瞥见玄关那儿的人影，愣了愣。 “裴小姐？” 裴梦抿了抿唇，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晚上好。” 她的回答没能让对方放下心来，反而让林予洲拧起了眉。 他径直走过来。 离得近时，又看得清晰了一些。 裴梦蹲在地上埋着头，露出半张脸。一缕长发垂在面颊边也没有别上去，脸色发白，眉毛微微蹙了起来，看起来有些压抑。 “……你怎么了？” “胃痛。” 裴梦没有解释的力气，缓了缓，才扶着墙壁站起来，朝客厅走去。 加班已经够累了，胃痛简直雪上加霜。 “很严重吗？” 裴梦摇了摇头。 “那我帮你煮点吃的？”林予洲开了客厅的灯，问道。 裴梦在沙发上坐下，吸了口气：“……谢谢了。” 她这样有气无力的一面实属难见，还浑身透着股别样的衰气。 他不由安慰道：“很快。” 裴梦没说话，随手捞了个抱枕在怀里，枕着沙发扶手躺下，默默望着电视的方向，开始放空自己。 渐渐的，等她都有些困了的时候，食物的香味钻进鼻子。 “裴小姐？” 直到听到那声轻慢的呼唤，她缓缓抬起头。 男人端着一个碗走过来，将它放在了茶几上。 裴梦才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棉质长袖，衬得人俊朗利落，俯身时逆着光，浅色的眼眸看着不那么真切，可却能让人感觉到……有不容错识的关切。 “还疼吗。” “……还行。” 裴梦收回目光。 她缓了一会其实好了一些，坐起来后按了按太阳穴，才看向桌面。 林予洲下了一碗面，打散的鸡蛋和煮得有些烂的番茄，面汤也有些稠，细碎的葱花铺在上面，热气腾腾。 “……可能有点烫。”他在边上提醒。 裴梦幅度很轻地点了点头，拿起筷子挑了一点。 暖意从指尖开始蔓延，空虚的胃也慢慢被填满。 她吃得不快，大概花了十分钟才吃完。 将筷子放下后，她忍不住呼了口气：“……得救了。” 林予洲站在厨房里，注意到她吃完了：“好一点了吗？” “嗯。” “那就好，”林予洲松了口气，看到她重新靠进沙发里，表情虽然比刚才轻松不少，可看上去仍旧有些疲倦，便忍不住道，“……比较严重的话，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 “没吃晚饭会这样，”裴梦却习惯了，“今晚开完会比较晚，没来得及吃……吃过东西就好。” 林予洲只好道：“胃不好还是要按时吃饭。” 裴梦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林予洲没有再劝，温声道：“我以后还是都做你的晚饭吧，放在餐桌那儿，加班的话你自己热一下。” 裴梦愣了愣，突然想到了什么：“那我好像没有理由不给饭钱了。” 林予洲：“……” 沉默片刻，他还是因为对方的话而有些无奈地轻轻笑了起来。 看她拿着碗站起来，才说了句：“我来吧。” “既然不舒服，还是去休息。” 裴梦眨了眨眼，还没回过神，手里的碗已经被他接了过去。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时间——十点整：“十点睡觉是不是太早了。” 林予洲的动作很快，将碗洗干净后放在一旁的不锈钢架上，听到这句话时，一怔：“已经十点了？” “九点五十五……准确来说。” 林予洲应了一声，拿着杯子走出来，关掉了厨房的灯。 “不过你本来出来是干嘛的，煮夜宵？”裴梦随口问了一句，“你有十点吃夜宵的习惯？” 说完了她还回忆了一下。 也没有吧？ “恩？没有，只是到睡觉的时间了，”林予洲将杯子在茶几上放下，低声道，“热牛奶可以晚点喝，对胃会比较好。” 裴梦没怎么听后半句。 她的注意力都被前半句吸引了。 “睡觉时间？” “你睡那么早？” 林予洲却非常平静地应了一声。 裴梦：“……” 七点起，十点睡。 ……他其实是，老年人吧。 第10章 .一位老年人姓裴的单身狗 10 裴梦极少有那么震惊的时候。 也许是因为过于震惊，但更可能是因为加班太累，她回房间躺着玩了会儿手机，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裴梦睡到自然醒，抱着抱枕翻了个身，下意识四处摸了一会儿，找到塞在被子下的手机，捞过来瞄了一眼，不禁有些恍惚。 居然才六点半。 她是不是还在做梦，或者现在其实是下午六点半。 裴梦又看了一眼窗外微曦的光景，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然而下一秒又忍不住感慨……她都有多少年没有这个点醒过来了。 裴梦没了什么困意，却还是抱着被子刷了一会儿小说。 不久后，她听到门外有一些很轻的动静，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正好七点。 “……” 裴梦忽然明白了什么事情。 第一次见到林予洲的时候，他看上去心情有点不太好。 现在想来，可能是睡着后被人叫醒的缘故。 ……离谱，这人还真十点睡七点醒。 裴梦闭了闭眼睛，过了会儿才爬起来，去开门。 林予洲应该是出门了，客厅里没有人，她四下看看，没找到什么可以直接吃的，索性回去换了一身衣服，出门走了五分钟，到附近的早餐店喝了碗粥。 吃饱喝足，回来后她便打开了游戏主机，挑了一个新游戏。 玩了半个小时，林予洲才回到家里，他开门时看到裴梦已经坐在客厅里时，眉梢不禁一挑。 裴梦注意到他，扭过头。 男人一身黑衣黑裤，脸上带了一些微热的汗意，比起往常似乎多了些隐晦的力量感。 然而开口的时候语气却仍旧温和：“裴小姐今天起得很早。” 裴梦眨了眨眼睛：“……睡太早了。” 说完，她顿时觉得有些微妙。 林予洲大概也是想起了昨晚的对话，很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低淡，仿佛轻拨的琴弦，格外好听。 裴梦觉得耳朵有些麻，捏着手柄握了握，忽然道：“我可以外放吗。” “没关系，”林予洲走向厨房，拧开水龙头，“经常戴耳机对耳朵不好。” 说着，他洗干净手，又道：“你吃早餐了吗？” “吃了，小区对面的粥铺，”裴梦往后靠，将长发撩到沙发靠背上，仰着头按着手柄，“我在海鲜粥和艇仔粥反复横跳。” “然后？” “选了牛肉粥。” 林予洲唇角扬起一点弧度：“那我大概知道了，旁边那家早点铺子的味道也很好。” 裴梦“哦”了一声：“有次上班的时候去吃过，叉烧包还可以。” 林予洲似是想到了什么：“你喜欢吃叉烧吗？” “还行吧。” 她属于看到什么，突然感兴趣了就会去吃的类型。 因为没什么特别的喜好所以不太会踩雷，也谈不上有什么特别喜欢。 林予洲点了点头，去给自己做了个早餐。 裴梦没再说话，继续打游戏。 这个系列的游戏她都玩过，设定方面是相通的，上手很快，自然也就没那么专心，玩了一会儿就注意到一边的手机响起来电的铃声。 她瞥了一眼，来电下有一个快递的标签。 等等……她最近有买东西吗？ 还是后续补发的配件？ 想了想，她站起来四下看了看，才在阳台那边找到了林予洲的身影。 他就站在阳台上给花浇水，听到动静转过了头。 “林予洲，”裴梦走到阳台，“你下午要出门吗，能帮我拿个快递吗。” 这个小区比自己之前住的地方好很多，唯独快递不会送到门口——小区开了个快递驿站，几乎所有快递都送到了那里，居民都得自己去取。 “东西太大的话就算了，我晚点再联系驿站的工作人员送过来。”裴梦又说。 虽然她觉得也不会是什么很大的东西。 林予洲倒没拒绝：“恩，我下午回来的时候看一下。” 说完了事情，裴梦本来想直接走开，但她看着林予洲非常熟练地剪下了几根不要的枝条，便多看了一眼阳台。 和上次一样，这些植物在她眼里，大概只有“？？？”和“？”的区别。 “你真的都知道它们是什么吗。”她望着林予洲面前的那花架子，忍不住问，“都有什么用？” “恩？这些可以吃。” 裴梦：“……你认真的吗。” 她是真的不懂这些东西，却也并不避讳让人发现她不了解。 不过她可能不太擅长表现这种情绪，微微瞪大那双漂亮的眼睛，便少了点儿从容，看上去鲜活了不少。 林予洲觉得她的反应总是特别有意思，一直微扬着唇角，指了指那些植物：“这个是薄荷……葱……还有迷迭香。” “所以这些是香草，”裴梦指了指旁边摆了一排的花盆，“那些呢？也可以吃？” “可以做果酱和酥饼，”林予洲淡道，“不过养那些只是因为比较好看” 裴梦：“……” 很有道理。 “又不是菜园。”林予洲望着她，盛着笑的眼中似乎还有一缕不起眼的调侃。 ——但裴梦看出来了。 她“诶”了一声：“但我觉得你闲得完全可以搞个菜园。” “物业可能不允许。” “……其实我在吐槽你很闲。” “恩，我听出来了。” 裴梦倚着阳台门，认真思考了一下：“我说真的，你们单位还缺程序员吗，待遇好包五险我可以考虑一下。” “……” 林予洲摇头失笑，扭头望着面前的薄荷，摘下了一片叶子，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 片刻，他又摘了一片，递给裴梦：“这样你应该能认出来。” 裴梦挑眉，接过来，学着他刚才的模样闻了闻。 一股十分清新的薄荷香味钻进鼻子里。 她捻着那片圆形的叶子，若有所思。这时，耳边忽然响起那道温和醇厚的声音。 “……我年初的时候辞职了。” 裴梦一怔，看着他说完那句话，又转头去看另外的花盆，神色如常。 她仔细品了品：“听上去还挺潇洒？” 林予洲动作一顿，想了想，也“恩”了一声，应道：“还行。” …… 裴梦和他聊了两句，就回去了。 最开始带着教学性质的关卡她都过得很快，林予洲喊她吃饭的时候，第一座岛屿的探索也即将结束。 正好告一个段落，她伸了个懒腰，放下手柄，走过去，看了一眼—— 林予洲一般做会做个两菜一汤，今天的那两道菜中赫然有一碟叉烧。 裴梦想起今早的对话：“你还真做了这个。” “恩，正好也在想今天中午吃什么，”林予洲拿着一个盛了汤的碗，“裴小姐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吗？” “还能点菜？”裴梦一愣。 看样子还确实能，不过林予洲说得比较保守：“一般来说都没什么问题，如果比较难，我可以看情况学一下。” 裴梦点了点头：“那先来个满汉全席吧。” 林予洲：“……？” 他安静了两秒：“真做出来，裴小姐负责吃完？” 这话有些反将一军的意思，但他的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裴梦：“……” “那还是算了。” “家常菜应该没什么问题。”林予洲说。 裴梦夹了块叉烧送进嘴里。 口感咸甜适中，恰到好处，说是家常菜实在是卷到各大普通家庭了。 难道他辞职之前是厨师？ 她刚想问，林予洲却已经先开口道：“不是厨师，只是对烹饪比较感兴趣。” 养花种草、烹饪整理、早起早睡。 裴梦捏着筷子的手一顿：“……你今年几岁啊。” “……？” 林予洲没想到自己虽然预判了，却没能预判到这一步。 想了想，他还是配合道：“26。” 同岁的裴梦：“？” 离谱，人和人的差距有这么大？ 她思考了一会儿，又夹了一块肉送进嘴里：“还挺牛逼。” “……” “不过既然做饭是你的兴趣，爱做什么做什么吧。” 林予洲一愣，旋即又笑了笑。 裴梦摸了摸下巴：“反正我也就是蹭饭。” “那裴小姐可以告诉我，你不喜欢吃什么？” “暂时没遇到，遇到了我肯定不吃，不会跟你客气。” 林予洲：“……” 不愧是你。 …… 吃了饭，裴梦去洗碗。 她现在稍微有些进步，大概知道碗筷都在什么地方——但顶多也就知道这个，厨房里有不少瓶瓶罐罐和器具她几乎搞不懂是用来干什么的。 都说搞机械的打开工具包唬人，厨房不也是。 她也没怎么管，收拾干净后又回了客厅。 林予洲下午出来的时候晚了一些，和裴梦打了一声招呼，就出了门。 过了新手关后，裴梦玩得有点儿入迷，他回来的时候也没太注意，还是听到他喊自己，才抬起了头：“你回来了？” “恩，不过，”林予洲站在玄关，犹豫了一下，“虽然是按你给我发的取货码找到的，但……” 裴梦一怔，站起来，走过去接过那个盒子。 快递盒的包装上印着“星城·同城快递”的字样，收货人…… 【收件人：姓裴的单身狗】 裴梦：“？” 寄件人…… 【寄件人：有男朋友的周姓友人】 裴梦：“……” 林予洲看着她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善意地提醒了一句：“玄关的柜子有美工刀。” 裴梦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打开抽屉，找到那把美工刀，拆开快递。 是一个很有名的双人游戏的光盘。 “……” 周静，你还是人吗。 第11章 .两个游戏“我只是觉得，比起你我好像…… 11 林予洲不太清楚情况，看她盯着快递的表情微妙，便问：“我拿错快递了吗？” “你没拿错，”裴梦说，“是寄快递的人死了。” 林予洲：“……？” 裴梦把美工刀塞进抽屉，捏着快递的一角回到客厅，把它拎到了茶几旁边放下。 继续打游戏。 晚一点时，林予洲直接把晚饭端了过来——晚饭是卤肉饭，焦褐色的卤肉在米饭上铺了一层，还加了两颗油菜，卖相相当不错。 一周多下来，裴梦都有些习惯这种“豪华版”的“家常菜”了。 “那边还有点汤。”他又提了一句。 裴梦：“……这也太行了。” 林予洲弯了弯眼眸。 刚开始吃，裴梦暂停游戏，边吃边单手按着手机看了会儿消息。 周静显然已经知道自己送的同城快递被签收了，这会就把他们几个熟人的微信群群名改成了“裴姐游戏通关没”。 高威：【笑死我了】 高威：【不过这有点为难人了，我上周和我女朋友玩这个，真的差点分手】 周静：【可是，有时候有人能和自己玩这种游戏也是一种幸福呢】 “……” 裴梦：【？】 周静秒回：【？】 裴梦：【？？？】 周静：【？？？】 高威：【？你们搁这搁这呢】 裴梦没再理他们，把手机丢到一边，重新拿起手柄，叼着双筷子就跑去暗杀了一个任务目标。 林予洲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见此问道：“我可以看一会吗。” 她咬着筷子，含糊地应了两声，又点了点头。 裴梦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边吃边玩的事情了，甚至非常熟练。 画面上，她操作的角色骑着马跑到了一座要塞附近，下马后直接顺着墙往上爬，爬到最上面时，她没有急着翻进去，而是等了一会儿，直到这附近的守卫路过，迅速将人单手拽下城墙，才跳进去。 裴梦玩游戏不靠莽，她只图路线省事，直奔任务目标去，能不杀人就不杀人。 策略如此，但有时候NPC的视力也让人有些茫然——比如她在某个“眼皮子底下”的范围内把人拽进草丛里杀掉，边上NPC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予洲没忍住道：“……你边上那个，看不到吗？” “这种游戏都这样，人均眼瞎。”裴梦眼皮也不抬，她甚至还来得及扒拉一口饭，才转身来了个暗杀。 ——虽然太随性也会遭遇现世报，她准备撤离，在城墙边上被发现了。 不过裴梦一点没慌，换了个技能，上去把人撂倒，转身就跑。 林予洲看着角色吹了个口哨将马叫过来后，挑眉问：“这马刚才是在这里的吗？” “不仅能瞬移，还无敌。”游戏外，裴梦也吹了个口哨。 林予洲：“……” 实话说，裴梦的操作特别流畅，以至于“现场实况”除了没有解说之外没有任何缺点，他认真看了一会儿，等裴梦磨磨蹭蹭地把那碗饭吃完后，才问：“这是一个什么故事？” “恩……目前看来是主角被迫流亡的故事，”裴梦拿起两个碗走进厨房，听他这么问颇为意外，“你居然对故事感兴趣？” “是，”林予洲默默记下这个游戏的名字，“这个题材东西我只看过一些电影，没有接触过游戏……但这个游戏里的表现都很自然。” 裴梦仔细品了品他这句话，说道：“你这评价还挺新奇。” 林予洲有些讶异：“怎么说？” “怎么说，‘主角胸好大’、‘画质牛逼’、‘熟悉的bug’，这才属于比较正常的反应吧。” “？” 林予洲有点晃神，下意识道：“这种话不太好……就目前来看。” 裴梦秒懂。 “所以你这么谨慎是因为我们不太熟？” “刚才那种话是你私下会说的吗？” 林予洲：“……我私下也不会。” “诶——”那边响起了裴梦非常意味深长的声音。 林予洲有些茫然，抬眼望去。 ——哪怕之后过了很久，他都会想起这一幕。 站在厨房里的女人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将手肘支在流理台上，对视时，她的唇角微翘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弧度，狭长的眼眸里闪烁着碎光般星星点点的笑意。 ——她这么望着他，开口说：“说起来，你好像一直叫我‘裴小姐’，也是因为和我不太熟？” 这些天林予洲见过她不同状态下的模样，可不管如何，她似乎都很—— 随心所欲。 林予洲怔了怔，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 倒不尽然，虽然最开始是这样，在不熟悉的情况下会选择最稳妥的相处方式，不过因为裴梦似乎也没觉得别扭，他渐渐也“习惯”了。 他眨了眨眼：“你不适应这种称呼？” 裴梦一怔，脸上的笑意未减，却往后仰了仰，站直了。 哪怕是她，都觉得林予洲实在是太体贴了。 “不是，”她干脆道，“我只是觉得，比起你我好像个流氓。” 林予洲：“……” 他不由得道：“我倒没有觉得……” “流氓就流氓，无所谓了，”裴梦打断他，走到沙发边上，“你要玩游戏吗。” 林予洲一愣。 “玩吗？”她歪了歪脑袋，问道。 他的思路没有裴梦那么跳跃，花了片刻回过神后才道：“可以尝试一下，但我没有玩过。” “那就当做是第一次尝试吧。” 裴梦拎起那张光盘，走到主机那儿换了游戏。 换完了她还回了房间，翻出一个本来备用的手柄。 她将那个手柄递给林予洲，打开了游戏。 “这种游戏一般是全民向，知道几个常用的按键是什么就行，屏幕上会有提示。” 裴梦设置好第二手柄，打开游戏。 不得不说周静这人眼光确实毒辣，游戏一开场就是一段夫妻即将离婚的动画，谁知夫妻二人双双变成了了女儿的玩偶，而玩家要从玩偶中选一个操作。 “选吧。”裴梦打了一个哈欠，随意道。 “裴……你平时一般用什么性别的角色？”林予洲顿了顿。 “随便吧，我都用过，”裴梦想了想，“不过男性角色的主导权更大，你没玩过的话我就挑个男的带节奏？” “好。” 选了角色后，裴梦看了一眼剧情，等他适应手柄的操作。 “你以前没玩过游戏机吗？”她操纵着角色上上下下地跑跑跳跳，随口问道。 “发小好像有过，但我当时不太感兴趣。” “那你当时对什么感兴趣？” “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倒是记得小时候和奶奶住在一起的时候……她在后院有个小花园。” 裴梦挑了挑眉：“家里有花园？这是什么样的家庭。” “只是以前星城的城中村比较多，我初中搬家前都住在那种地方，居住条件会比城市宽容一些。” “懂了。” 过了会儿，游戏正式开始。 屏幕被分成两部分，他们可以借此看到自己的动作以及对方的画面。 裴梦操作着角色活动，但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过不去了。 她很少遇到这种情况，一开始还没回过神，但当她将视线转到另一边的屏幕时，便看到那边屏幕一黑。 林予洲似乎也还没回过神，屏幕黑了之后扭过头，和她对视了一眼。 “不能靠近吸尘器，会死，”裴梦淡淡，“你能跟得上吗。” “……我尽量。” 不太能适应节奏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裴梦的游戏节奏特别快。 裴梦在游戏上很有天赋，而大部分时候队友都在“拖后腿”，她便一向不喜欢有人影响游戏体验，渐渐的也就不太和人一起玩了。 她发现自己今天提议要玩双人游戏属实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左边。” “你先过去开那个机关。” “……” ——裴梦也没太多双人的经验，本身也是玩起游戏话不多的人，本来还说两句，渐渐也懒得吭声了。 好不容易磨完了第一个boss，林予洲看向裴梦，温声口道：“九点了，先到这里？” 裴梦点了点头：“再不结束我可能明天就要想想怎么搬出去了。” 林予洲：“……？” 她站起来，接过手柄的时候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这次是我的问题。” 裴梦骤然靠近，林予洲愣了愣，下一秒又听到她说：“我觉得，如果你和谁有仇，要不然试试和他一起玩游戏。” 林予洲：“……” 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他打得太烂，不过本来也就是事实，林予洲也不会计较，更不会因此觉得裴梦说话不客气。 好脾气的老年人回房间之前还是顺便递给了她一杯热牛奶。 …… …… 九点半，林予洲将拿回房间的杯子冲洗干净，刷牙出来，正准备放下手机，看会儿书然后睡了。 却看到有人在这个时间给自己发消息。 林予英：【跟你合租的是个女的？】 林予洲沉默了两秒。 林予洲：【孟恒告诉你的？】 林予英：【你管谁告诉我的呢】 林予英：【什么时候带回来见见】 “……” 他蹙了蹙眉，眉梢染上了些许无奈。 林予洲：【只是普通的合租关系】 林予英：【合租关系可以试试发展啊，你不是分手很久了？】 林予英：【会和异性合租八成没有交往对象吧】 林予英：【不过听孟恒说是在附近上班的，估计人家看不上你吧？你又没什么正经工作】 林予洲：“……” 话都被她说完了，还有什么可以说的么。 林予洲：【我现在没有这个打算】 他等了一会儿，看着对方又发来一行字。 林予英：【你说你老大不小怎么突然那么任性，你是26岁又不是16岁】 林予洲又沉默了片刻。 林予洲：【晚安】 发完，他默默地关掉消息提示，将手机搁在桌子边，没再理会。 然而靠着床头看书的时候，林予洲还是有些走神，低头发现自己十分钟也就翻了一页。 “……” 他索性合上书，把书放回床头边的书架上。 床头边上的台灯洒下橘黄色的光，他缓缓按了按眉心，脑海掠过今天发生的事情，不经意往门的方向看去一眼。 ……裴梦大概，还在打游戏。 虽然昨天因为胃痛早睡，但她明早估计又要“回到解放前”。 林予洲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以后，愣了愣，摇头失笑。 第12章 .一个发箍“绝了，这根本就是个冷笑话…… 12 周一上午，周静抱着个麦片杯子，弯着腰猫在办公室的一扇门后。 有人路过见了一愣，问她在这干嘛。 “裴梦来了吗？”她摆摆手，嘴上咧着个特别八卦的笑容。 那同事：“……” 这啥表情啊？ “没九点能见着裴姐？不可能吧。” 那她这会儿不是都搬家了么。 周静在心里嘀咕，正想着这事，忽然在公司那块透明的亚克力板上瞄到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裴梦要醒不醒的，微眯着眼睛走进公司，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视线。 “……” 她眼皮一掀，对方已经小步窜到自己的面前。 “梦梦梦梦，游戏收到了吗。” “通关没？” “今年质量最高的了！评价一下？” 裴梦一路走，周静就一路在后边儿跟着，一直到工位上，她才停下来，回头看着对方：“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什么？” “卖片的。” 周静：“……” “嘁，那就还是找不到人玩呗，”她的表情顿时平淡了许多，兴致大减，“那个游戏真挺不错的，我和我男朋友都玩到太空那关了。” 裴梦心想还太空。 一个吸尘器就能把林予洲这种游戏菜鸟送进太空。 但她也没提这出因为自己心血来潮制造的惨剧，看向周静手里的杯子：“你吃的什么？” “巧克力麦片，本来想买个欧包的，但今早去晚了，没买到我想吃的，只能单吃这个了。” 周静搅了搅杯子：“不过还挺好吃，你尝尝？” 裴梦“哦”了一声，从桌子上找了个没拆的一次性勺子，挖了点儿，尝了尝：“还行。” “是吧，给你链接？” “算了，要加热水泡的，还是楼下买两个包子省事。” “……懒不死你。” 时间也不早了，周静又吃了两口，准备去干活。 但她这个人可能有点毛病，每次临走的时候总是会想起点儿“正事”，去而复返。 ——裴梦刚开电脑，就看她梅开二度，跑回来凑过来说：“这周不是有那个事儿么？你准备了？” 裴梦沉默了了两秒，张了张嘴。 ……她突然想起来了。 …… 晚上八点，裴梦到家的时候，林予洲在客厅看电影，她关门的时候正好放到片尾。 林予洲和她打了一声招呼。 “你吃糖吗。”她换了鞋子走进来，直接开口说道。 “额，什么糖？” 有些突然，林予洲愣了愣：“怎么了？” 裴梦从包里掏出了一包糖，搁在了茶几上：“我可能吃不完，这玩意比我想象中难吃。” 林予洲看过去，一袋子黑色包装，是某个很常见的糖果牌子。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还是这两天最新出的万圣节特别包装。 这周五是万圣节。 但裴梦不像是会过节的人。 难道有什么游戏那天会打折？ 游戏打折和她买糖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公司万圣节办年庆，那天每个人都要化个妆，搞个万圣主题的打扮，”裴梦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某些脑残设定，有点儿一言难尽，“嗯……这包糖会送点小东西。” 说完，她又掏了一下手里包，将那个用透明塑料袋包装起来的东西拿出来。 ——黑色的薄塑料发箍，上边有两个红色的角。 要不是周静好奇她今年的打扮，裴梦都快忘了这事儿了。 回来就去超市买了个“道具”。 林予洲眨眨眼，显然没想到她买一包糖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们公司的周年庆在万圣节？”他想了想。 “其实真正的年庆是在圣诞节，”裴梦道，“但老板觉得我们年末太忙了也没时间弄，干脆玩个梗，反正万圣节和圣诞节是一样的。” 林予洲：“？” 裴梦完全不意外他的茫然，慢悠悠拆开了包装袋，将它戴在头上：“简单来说，因为八进制的万圣节和十进制的圣诞节是一样的。” 林予洲：“……” 有点……冷。 其实很多程序员听到这个梗第一时间都回不过神。 与其说是梗—— 裴梦看向他，有点气愤：“绝了，这根本就是个冷笑话吧？！亏他们真的能用这理由每年搞个年庆，还化妆？？？” 她一边说着，一边松开手。 林予洲看到她那头浓密的黑发上压着两个红色的小恶魔角。 她一双漆黑的眼眸狭长，此时微微抿着唇角，莫名有些丝丝缕缕的惑意，不浓艳……却颇为合适。 她好像很适合黑和红。 “很适合你。” 林予洲顿了顿：“不过你打算只戴这个么？” “是啊，”裴梦又摆弄了一下头箍，浑不在意道，“到时候再找同事帮我化个妆就好了。” 她第一年的时候还cos过无脸男，但装备需要提前买，远没有直接从超市找个应景的小装饰来得简单。 “嘶，不过这玩意是不是也太紧了，”然而她刚戴了会儿便觉得太阳穴上边生疼，摘下来吐槽道。 林予洲善意提醒道：“一般这种都是买给小朋友的。” 裴梦：“……” 她嘴角一抽，不置可否。 “糖的话，你吃不完放在这里也可以，”林予洲笑了笑，看着她准备往厨房走，又道，“吃饭了吗？” 裴梦知道自己不吃东西会胃痛，来得及的话多少会找点东西垫垫肚子。 “在公司泡了点麦片。” 说完，她走进厨房，本来想将林予洲留下来的菜拿到微波炉热一下，但却发现林予洲已经将菜放到了电饭锅里，打开电饭锅的盖子后摸到盘子，还是温热的。 “……” 只要不碍事，谁是什么样的，裴梦完全不在乎。 然而林予洲这样的，她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裴梦用指尖碰了碰瓷盘，稍顿。 这点儿犹豫正好被走过来的林予洲看到，他有些奇怪：“你不吃虾吗？” “吃。”她应声，林予洲走进来后，又话锋一转，“不过我突然想到……” 会这么说，显然是事情和他有些关系。 林予洲温和道：“是怎么了吗？” “你这性格的人，为什么会辞职？”裴梦将那盘剩了一半的油闷大虾拿出来，问，“我听你当时那口气，应该是遇上了不愉快的事情吧？” 林予洲一怔。 她好像，比想象中要敏锐。 ……也更自我。 裴梦看到他沉默了一会，心下了然，弯了弯唇：“隐私？” “恩……算是。” “哦，”裴梦说，“那就当我没有问吧，不好意思。” “没什么，要说也只是因为不合适那份工作。” “是嘛。” 裴梦拿着饭菜走出去，她没有再说这件事，林予洲也很自然地换了话题，简单和她聊了几句别的。 虽然时间不长，但就和程序一样，有概念后逻辑也会变得清晰起来，一切“合情合理”。裴梦吃了饭，看到那杯牛奶的时候，不禁产生了一丝“习惯”的感觉。 还蛮神奇。 裴梦这么想着，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 …… 接下来几天，裴梦没太在乎年庆的事情。 因为有项目要做，加班属于基本操作，忙起来连消息也只是草草看一眼，看过就算回复。 不过倒是不至于像需要给路盛铭收拾烂摊子一般惨烈，只是偶尔会忙得比较晚，而那时候她回来，林予洲也总是早就回去睡。 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可林予洲照常给她留了饭。 不管多晚都能吃上一口热饭，还有牛奶，裴梦莫名觉得自己胃痛的情况似乎要好了很多。 …… 万圣节的早上，裴梦因为前一天加班过十一点，回得晚，早上也起得晚了一些。 出来时，林予洲已经晨跑回来，正在阳台。 注意到裴梦的身影，他打了一声招呼，并道：“先等等。” 裴梦挑了挑眉，没答话，懒洋洋地眯着眼睛在原地等他回了一趟房间。 再出来时，林予洲手里拿着一卷细的海绵胶带。 “那个发箍还在吗。” 她没问林予洲要干什么，从包里找了会儿，直接递过去。 林予洲接过来，撕了两块胶带，贴在了发箍尾端的地方。 “这样会好一点，”他重新将发箍还给裴梦，瞥见她还没睡醒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多说了一句，“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少戴。” “……哦。” 裴梦接过来，指尖贴在偏厚的海绵胶带上，有一点柔软的触感。 …… 到了公司，迎接裴梦的就是门口的一排南瓜。 裴梦昨晚加班的时候就看到有几个人忙这玩意，现在这么看，再配合那些蜘蛛网和蝙蝠的装饰品，倒是挺像那么一回事。 再往里走就见到周静，她穿着黑色的小裙子，戴着魔女的大帽子。 一过来就看到裴梦一个头箍划水，周静不禁撇了撇嘴：“草，你还真和去年一样水，也就那几个披着个开洞床单的能和你媲美了。” “床单还得洗。” “……”周静都服了，“得了得了，不是说那头箍勒得你头疼吗。” “嗯……现在还好。”裴梦淡淡。 死猪不怕开水烫。 周静翻了一个白眼，抓着她：“行，来洗手间我给你画个大红唇。” “……我先放个包吧。” 虽然两人脾气差异巨大，可周静还是很吃裴梦这张脸，平时让她化妆，裴梦这人连擦口红都嫌麻烦，有这种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裴梦放好东西，任由周静将她拉走。 结果两人一进洗手间，猝不及防就看到几个把自己脸化成雪白的女同事。 女同事咧嘴一笑，看起来能生吞三个小孩。 她们走了，周静忍不住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cos的啥啊。好你妈恐怖。” “好像是生化8的夫人和她的三个女儿。” “这你都能看得出来？！” “……那游戏难度挺高的。” ……又是游戏。 周静闭了闭眼睛。 不过幸好她不是二次元，在妆面上也没打算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裴梦还是有点困，一边感觉打底上脸，一边听着周静嘀咕“虽然你不掉头发，可这个黑眼圈有点重啊”。 迎面的触感让她不太习惯，裴梦微微眯起眼睛，忽然道：“对了，有个事儿。” 第13章 .一个APP她嘁了一声：“你好没幽默…… 13 裴梦正要说话，化妆刷的软毛扫在脸上，眼睫毛下意识颤了颤。 也忽然沉默下来。 “什么事儿啊？”周静收回手，翻找了一下化妆包。 裴梦睁开眼，眯了眯。 “……没什么。” “嘿？”周静眉梢一挑，“到底啥事儿，裴姐你今天看起来怎么那么婆婆妈妈的？” 裴梦也不恼，眼皮一掀，懒洋洋道：“这不是问你也没用。” 周静一愣，气笑了：“行，刚才那什么夫人的妆，你等着啊。” 裴梦：“……” 不过周静终究还是没真的来给她化成鬼。 倒不是良心发现，只是手头上的化妆品化不出：） 半小时后，裴梦回了工位，还剩一些简单的收尾的工作。 ——她昨天已经完成了最近项目里自己负责的需求，年庆也不会有什么突发的麻烦事，就算有，大家今天估计也不想干。 这几年的万圣节和圣诞节几乎是年轻人的专属节日，节日氛围得有，参与感也得有，布置倒是越来越专业。 ——话说回来，虽然是玩梗，可作为正儿八经的庆祝，科睿的布置也还真的很有那么一回事。 因而不管是谁，工作间隙偶尔抬起头，都会看到一个个把脸抹得苍白的“女鬼”和穿着黑裙子的“女巫”、绑着绷带的独眼人在眼前路过。 裴梦早没有了第一次参与的新鲜感，比起今年才入职的人，非常淡定。 虽然在本质上她还挺喜欢过节。 ……在没有工作的前提下。 不过…… 她叼着根红酒味的百奇，拿出另一部手机，对着穿着奇装异服的同事们和布置得很有节日氛围的办公室拍了一张，低头发给了林予洲。 裴梦：【[图.jpg]】 裴梦：【今年的南瓜灯很炫酷】 发完继续看电脑。 六点左右，项目组最后开了个会。 他们紧赶慢赶，测试部分昨天已经提前做了，收尾后，项目经理明显松了口气，朝他们摆了摆手：“收工收工，庆祝去！” 裴梦听着欢呼，也跟着站起来，和他们走出会议室，看到外边儿的人已经将场地布置好了。 办公室中间移开了一片儿稍大的空地，几张桌子叠在一起，上边摆满小吃零食，人几乎都集中在那边，刚走过去，就能听到笑声，是有人撺掇打扮成绿巨人的同事来个开场词。 裴梦听了会儿，接了杯果汁饮料，和其他人举杯，等正式开始玩起来时，又拿了盘小蛋糕，溜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过了会儿，这群人还换了办公室的灯，灯光忽闪忽闪，和那些画在黑色纸板上的“黑森林”相呼应，氛围原本应该紧张起来，可那边又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个扩音器，唱起了《红莲华》。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我靠，你在这里干嘛呢？” 那边差不多都要玩嗨了，周静一直没找到裴梦，谁知道转了一圈发现她坐在电脑前。 也得亏她这个位置离得远，不然分分钟被人发现她居然在这个时候摸鱼。 裴梦没有回答，专心地看着屏幕。 周静有点儿诧异，凑过来看了一眼，发现她居然开着个开发软件。 “卧槽，不是吧，你不是忙完了吗？”她没忍住道，“别给我说老梁还给你留作业啊？” “啊？忙完了，只是用以前的废案搞了点东西。”裴梦说道。 弄到这里，她刚好结束，把东西导出来试运行看看。 周静是市场的，虽然也接触这些但完全没那么专业，就看到她捣鼓的这玩意好像是个APP。 “你到底在搞啥。” 裴梦自顾自点了会儿，忽然抬起头，神秘兮兮地：“其他人都在庆祝，结果我在工作，有没有觉得我被附身了，贼恐怖？” 周静：“……？” 周静：“？” 等等，万圣节是这么玩的吗。 她翻了一个白眼：“呸，谁有空管你，不来我走了啊。” “知道了。” 裴梦关了电脑站起来，勾着她的脖子：“走，我还没吃上什么东西。” 没吃东西还在这折腾？周静一脸怀疑，真觉得她莫不是被附身了，扭过头瞪着她：“不对劲，你不对劲啊裴梦。” “不要那么一惊一乍。” “……” 公司里的人不算少，虽然没什么人发现裴梦刚才不在，可和周静回了去找其他同事玩的时候，还是有人回过神。 “裴姐去哪了？我刚才怎么没看到？” “去那边了。”裴梦在周静的白眼中敷衍搪塞道，又道，“还有什么吃的？” “南瓜汤要不？徐晓曼熬的，超香，”那同事说着，找了个纸杯递过来，客气道，“裴姐今年辛苦了！” “谢了，公司年会给我发年终再和我说这个。” “噗。” 裴梦抿了口，扭头问周静：“徐晓曼还会熬南瓜汤？” 徐晓曼也是新来的，在市场部那边，她印象不深。 “是啊，”周静也接了杯，笑道，“好像还是特别配方，比我喝过的其他南瓜汤要香。” 香吗？ 虽然确实还不错，但好像又差了点。 “还行吧。”裴梦又抿了一口，评价倒是出乎意料地平淡。 “嗬，长志气了啊，”周静很是意外，“你这厨房白痴还开始挑剔起来了？” “什么，评价冰箱难道还要会制造冰箱吗？” “……” 年庆特别热闹，后来不知道谁搞来了一个坩埚，将各种酒咕咚咕咚倒进去混了一锅，并将带来的那几台NS开了联机和投屏，选了对战游戏，说谁输了就得喝。 首当其冲就是路盛铭。 他第一次参加年庆，本来是拒绝这种东西的，可平时的毒舌在这会儿完全不好使，直接把手柄塞到了他手里：“加油加油，输了喝啊！” “……” 他怎么可能喝——这话在脑海里还没成型，路盛铭注意到拿起另一个手柄的人是裴梦。 路盛铭一愣，唇角顿时勾起一抹冷笑。 这他能输？这是来自死敌的挑战！ “哦，我好怀念这个，”裴梦压根没注意到路盛铭，她纯粹就是想玩，接过手柄后看着画面，跃跃欲试，“我NS在塞尔达通关后就吃灰了。” 说着，两个人都选好了角色。 1V1的对战模式开始，众目睽睽之下，裴梦望着来势汹汹的对手，指尖在手柄上跳动，闪避开后舔了舔唇角，角色逮着空档一个，直接将对方按在地上打。 他们都没看清，K.O.的标志就出现在了画面上。 其他人：“哦哦哦牛逼！” 路盛铭：“？？？” 发生了什么？ 他都没回过神，就有人把他拽走：“好耶！新人来喝！” “……” 周围的同事大多数就是看个热闹，然而和裴梦对战输掉的受害者实在太多，一个接一个戴上痛苦面具后，他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靠，玩这种游戏她怎么可能输！！！ “……除了健身环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压制她了吗。” “舞力全开有没有？！” 然而裴梦已经溜了。 她换了个阵地“闹事”，知道老张喝醉了会胡言乱语，打算找机会拍个视频。 周静也在旁边拱火，商量着等哪天老张又“犯病”了把视频发给他老婆：“我换个角度拍一个？” 其他同事：“……” 别人也只是打扮成魔鬼而已，她俩是真的魔鬼。 …… …… 裴梦玩起来特别疯，把喝醉的周静送到来接她的男朋友那儿，回到月湖湾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哼着歌，用肩膀压着门将它合上。 然而林予洲居然还没睡——她抬眼时便注意到厨房里男人颀长的身影，颇有些意外。 林予洲今天晚上也出了一趟门，但临时多说了几句便回晚了，这会儿为了新菜谱做了点准备，就过了睡觉时间。 也是这时听到了门口的声音。 他有点困，反应也迟钝一点，过了会儿想和裴梦打一声招呼，然而抬起眼却看到……客厅没有人。 林予洲眨了眨眼睛，肩膀却忽的被人拍了一下。 “嘿。” 声音猝不及防地在耳边响起，他猛地回头，便对上一张带着笑意的脸。 他浑身一僵，眼前的景象渐渐聚焦。 “有没有被吓到。”裴梦脸上的笑意更浓。 “……” 林予洲安静了两秒。 老实说一开始时有一点。 不过可能是因为困，反应也没那么快，反倒是回过神后…… 他抬起眸子，视线在裴梦身上定格。 裴梦脸上的妆还没有卸，唇瓣和眼尾都是一片艳红，人站在偏暖色调的灯光中，一双眼眸含着光，笑意如星点闪烁。 除此之外，她身上还带着点儿淡淡的酒味。 林予洲移开视线，再开口时仍旧平静温和：“裴小姐喝酒了吗？” “喝了点……吧。” 裴梦努力回忆了一下，也不太确定。 虽然大部分都是果酒，自己绝大部分也只是负责灌人，可多少还是喝了点……可能也不止一点。 林予洲没说什么，只是道：“我帮你泡点蜂蜜水吧……还喝得下吗？” 裴梦挑了挑眉：“还能再喝俩易拉罐。” “……” 这是，不止有点醉了啊。 林予洲顿了顿，看着她慢悠悠地倚在流理台那边，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 没再说话，他转身找了一个杯子。 裴梦不是很安静的人，如果对话题感兴趣会不停地说。 而林予洲现在知道，不仅是对话题感兴趣，她喝醉了也很能说。 除了那些对着橡皮鸭子式的编程思路，还有今年年庆时的事情，从她用1V1将几个人灌到趴下，到录下了互相不对付的产品经理喝醉后的视频。 听得出她玩得还挺开心的。 蜂蜜水泡起来比热牛奶要简单，林予洲安静而耐心地听着她的絮絮叨叨，将两勺蜂蜜倒进温水中搅拌开。 然而刚将杯子递过去，裴梦忽然道：“对了，你看看这个。” 他一怔，看到女人拿出手机，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手机屏幕上是……微信的聊天窗。 她好像发给了自己什么东西？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APP的安装包。 “这是？” 裴梦接过蜂蜜水时，他问了一句后，顺手按了下载。 很快，手机桌面上出现一个非常简洁的图标。 “之前一个搁浅的项目，”裴梦抿了口带着甜味的温水，歪了歪头，“我那时候为了自学一点新东西，当素材拿过来玩了会儿，没用又放起来了……但我感觉你应该用得上。” 林予洲微怔，点开。 打开就是一个列满横线的页面，每一行都可以添加项目，后面跟着时间和备注的标记。 乍一看像是记账APP，然而点开其中一行后，里面还能增加很多细节，比如某个项目内可以添加链接，或者和其他事项配合起来作为提示。 林予洲虽然爱好比较老年，但不是原始人，也会用手机记东西，甚至可能会比其他人更多接触到一些大部分人不太用的APP。 他简单翻了一下，有些讶异：“给我的？” “那不然？我看你不是事儿挺多的，所以增强了备忘录的功能，”裴梦还顺手给他发了一个演示视频，“如果有什么功能出错了或者少了什么，可以告诉我。” “让你费心了，我会好好看看。”林予洲很诚恳道。 说到这里，他又问：“它有名字吗？” 说到这个，裴梦就来劲了：“哦，说到这个！我还加了个聊天管理，可以和常用的社交软件配合，在备注里添加对方的昵称就行，一次能列好几个，会显示上次回复消息是在几分钟前，必要的时候还能提醒。” 她顿了顿，语气欢快：“如果你一次泡五个妞，可以防止你忘记回复其中某一个！” 林予洲：“……？” 林予洲：“所以它叫……” 裴梦打了个响指：“海王时间管理。” “……我可以卸载吗。” 她嘁了一声：“你好没幽默感。” “……” 第14章 .一些习惯习惯似乎也不全是坏事。…… 14 “开玩笑。” 裴梦摆了摆手：“我没给这APP起名，你随便叫吧。” 说完，她将杯子冲洗干净，放回原来的地方，打了个哈欠又说了个“晚安”，晃悠悠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林予洲：“……” 她明天还会记得今晚发生了什么吗？ ——事实证明，裴梦记得。 就是反射弧可能有些长。 第二天中午，她醒来，坐在床上瞪着面前那台有裂纹的电视思考了足足十分钟，才回过神。 开发部涉及的更多是技术内容，大家基本没有应酬的必要，所以大多数酒量都不太行。裴梦是矮子里挑高个，比他们能多喝那么两罐。 她酒品也还行，只要不是不省人事，醉起来顶多是比平时外放一点。 也不至于断片。 “……” 十分钟回炉结束，裴梦往下倒去，扑通一下又在床上躺下了。 想想也还行。 她打了一个哈欠，捞过自己的手机，打开。 同事拉的微信群里放了不少前一天的照片和视频，里头一片鬼哭狼嚎，都在疯狂艾特拍了某张照片的元凶，质问为什么把自己拍得那么丑。 还有的人直接把照片用做表情包。 裴梦觉得好玩，也顺手发了几张。 每一张都是她昨晚的灵魂抓拍，属于是当事人看到会眼前一黑想交钱让她删掉的程度。 某同事甲：【我靠，这位更是重量级】 某同事乙：【裴姐不要啊！！！】 裴梦发了个熊猫头，没再继续看群。 因为林予洲给发了一条消息。 林予洲：【吃饭了】 她眨了眨眼，往上看翻聊天记录。 他们的聊天记录不多，一眼便能看到自己昨天随手发的那一条。 裴梦：【[图.jpg]】 裴梦：【今年的南瓜灯很酷炫】 林予洲：【很热闹】 林予洲：【玩得开心】 然后…… 裴梦：【[海王时间管理.apk]】 …… 林予洲：【吃饭了】 裴梦捋了捋头发，起来简单洗漱后，去开了门。 厨房旁边的餐桌边，林予洲看到她，神情如常地和她打了招呼。 裴梦应了一声，在他对面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却感觉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你这什么眼神，你觉着我昨晚断片了？”她眨了眨眼，用手撑着脸，稍作思考道，“还不至于吧。” 林予洲顿了顿：“能看出来……没有。” “但感觉你昨晚好像喝了不少，今早头疼吗？” “没有啊，反而感觉睡多了。” “……” 裴梦夹了一块排骨，口气淡定：“你看过那个APP了吗，是不是特别好用。” ……确实挺好用的。 裴梦从小就开始玩代码，这些东西几乎信手拈来。 虽说有些东西在其他生活APP上也有，然而她将那么多复杂琐碎的功能整合在一起，并得到了一个使用起来简单又不累赘的程序……对他很有帮助。 还没有广告。 不过—— 林予洲望着气定神闲的女人，恍然间觉得她的自信心是不是有些……高得离谱了？ 猝不及防想起昨夜那双含着笑的眼眸，意外地让他产生了一丝提出这个APP有不合理之处，逗逗她的冲动。 然而他不擅长说这类有些贬低意味的话，顿时有些犹豫。 裴梦看他犹豫，动作一顿：“靠，还真的有问题吗。” 林予洲下意识想说“没有”，又听到她继续说：“不可能，我写的东西怎么可能有问题。” 林予洲：“……” 心情突然之间就像是被吊着，不上不下。 最后他只能无奈地用手背抵了抵唇角，对上她的眼神，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觉得很好用……很感谢。” “我就说嘛……” 林予洲又笑了一声，主动将菜盘往裴梦那边推了推。 …… …… 裴梦的周末仍是靠打游戏度过。 毕业工作后，她的生活都比较简单乏味，每周都约等于复制粘贴。 但这种复制粘贴在不同的月份也有不同的意义，比如说，如今临近年底，所有人都没有摸鱼的机会。 年底要拿出业绩，她除了完成工作外还得做年终总结，原本偶尔可以按时下班，如今变成了绝对会加班。 甚至连周末也得加。 虽然裴梦也习惯了年底的忙碌，就是忙得连消息都不怎么看。 ……虽然她前段时间刚夸下海口，和林予洲说会随时接收反馈，完善那个APP的功能。 但她这会儿压根没有时间。Hela 林予洲大概也知道，一直没有打扰过，只有平时会发两张花花草草。 裴梦偶尔看到，会给他回了一个“挂在柠檬树上”的表情包。 真让人羡慕。 如果可以，她也想辞职。 上班，为什么要上班，她讨厌上班。 忙了两周，有部分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裴梦本来以为能按时跑路，然而七点的时候，周静走过来一把拽着她的胳膊：“今晚和我去喝酒。” 裴梦：“……” 裴梦：“？” …… 夜幕落下，公司附近的步行街灯红酒绿，就有不少酒吧，两人进了其中一间，找到位置坐下后，周静大大咧咧地点了一扎啤酒。 裴梦看着沉默了两秒：“你跑到酒吧喝啤酒？不如我们到超市门口蹲着得了。” 周静：“……”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啤酒喝得爽嘛。”她嘟囔了一句，将外套脱下来搁在一边，狠狠吸了口气，“妈的，终于开完那些傻逼会议了。” 年终大家压力都大，论谁都是一肚子火。 裴梦点点头，又多点了些下酒菜，在啤酒上来后果断地给自己开了一听：“你上司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她是爱凑热闹的人，因此会经常和周静凑在一起，但最近实在是忙，两人也没什么交流的机会。 “还能怎么样，让我们加班呗，什么时候我开的会能换成钱直接塞我口袋里。不过说实话我还算好了，和我一届进来那个现在好像打算明年去永星。” 周静也跟着开了一听，她还稍微讲究一些，用大杯子装着抿了一口：“永星挖人价格开得高，要是我们公司今年年终给得少，再不加薪谁不跑？我也想跑。” “……说起来，他们都说，你这样的看着就是会随时跑的，谁知道还干了三年。” 裴梦把玩着手机，另一只手端着啤酒，抿了一口，随意道：“恩？每年肯定也有涨薪啊。” “……” 反正也有很多猎头联系她，无非是比较成本后对方给的还不够多罢了。 “那看起来科睿还是有点眼光啊，觉得你跑了找不到下一个那么好用的不如多开点价格。” 周静吐槽：“多待几年干架构呗。” 裴梦笑了一声，没说话。 以后的事谁知道。 周静灌了两口，愤愤道—— “……不过我最不能忍的是莫霖。” 莫霖是她男朋友，两个人从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 “怎么。” “他让我还是别干这行了，时间少还辛苦，吃力不讨好……” 周静狠狠将酒杯碰在桌子上：“我他妈服了，说得好像真的能随随便便换个更好的，星市最近的房价真的很高诶，我到底是为谁那么拼？！” “……” 裴梦倒是知道这两人最近好像在准备结婚了。 “他妈就很怪，现在没事干的中年妇女怎么那么爱看房产短视频，还总爱给他支招，可劲催……” “她很着急？” “说我们年纪大了呗。” “……” 裴梦垂着眸子，抿了口酒，不动声色地划了一下手机屏幕，继续听周静絮絮叨叨。 骂了有那么半小时，周静又灌了口，认真道：“我现在真的羡慕单身狗，结婚可太麻烦了。” 裴梦：“……” “说起来，你家里人都不催吗？” “催，但我平时‘工作忙’。” 因为工作忙，所以没时间谈恋爱，又因为没时间谈恋爱，家里人会催——她便用自己工作忙为借口。 好家伙，套娃套起来了。 “服了。” 周静又说起自己最近周末都在各处楼盘看房遇到的奇葩事。 说着说着，她安静下来，认真看向裴梦。 裴梦其实是挺好的倾听对象，因为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能接受，也不会自作主张地给人建议，哪怕有些事情在她看来完全不值得在意。 像个绝美的“橡皮鸭子”。 不过正因如此，裴梦这种时候也只像是个没有感情地吐槽倾听者，让人觉得…… 她皱了皱眉，犹疑道：“你该不会是个二次元？” 裴梦：“……”什么烂梗。 “那你不快跑？” “玩梗玩梗。”周静摆了摆手。 倾诉完之后人舒服多了，她也恢复了常态，凑过来：“哎裴二次元，有没有点有趣的东西可以分享一下。” 这是周静已经有点喝醉了。 裴梦眼都不眨：“某碧全家桶年底1.8折只要300块，你要不要试试。” 周静：“……” “行，来给我看看。”然而周静甚至没有反驳，坐过来揽着裴梦，低头看她的手机，“你这也不是游戏嘛，看小说？” 最近太忙了，她攒了特别多更新，趁着周静不求回应全力输出，她就分心刷个小说。 “这是哪本？我瞧着这作者名好眼熟，你是不是看很久了？”周静又问。 “林一的《江湖》。” 周静恍然：“啊，这不是那个……” 说完她捂了捂脑袋，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其实周静的酒量也就比裴梦好一点，多喝一点，还是这么连着喝，早晕了。 但周静骨子里大概真的有点倔强，想不起来拉倒，转头拿着杯子说道：“那继续喝！” “不了吧，你再喝下去我得叫莫霖来接你了。” “我呸！我现在不想看到他。” “那别喝了，自己收拾收拾回去。” “不行，我觉得咱们点那么多必须喝完。” 裴梦点点头：“行，那你看我喝，反正都是喝，我喝四舍五入就是你喝。” 周静：“……”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 要是平时自己早就骂她了，可这会儿也反应不过来，于是模模糊糊道：“……那你喝？” 事实证明周静的酒量还要再差一些，都没能怎么看裴梦喝，没过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 裴梦还是给她男朋友打了一个电话。 莫霖半小时后才赶过来，身上还穿着工作的西装，可能也是刚加班完。 “麻烦你了。”他看着醉得有些不省人事的周静，迭声道，“你们喝了多少？我先去买个单。” “我已经买了，你把她带回去就行。” 裴梦说完，喝完最后一口也跟着站了起来。 莫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来听她抱怨，怎么能还让你负责买单，我转给你吧。” “随便，不过你知道她是来找我抱怨的？” 莫霖“额”了一声，将女朋友背起来，叹了口气：“我刚和她吵架，她肯定不高兴，得找人发泄一下。” “哦，你们默契还可以啊。” “……” 莫霖以为裴梦是在调侃，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我会回去好好和她说的。” 裴梦听了没说话。 她纯粹是感慨。 只是，她觉得这算不上什么好事。 像是对对方习惯了对方的行为而产生了预判，这样的不以为然，结果无非是在增加吵架的契机。 裴梦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也有点醉了。 …… 十点，裴梦回到月湖湾，先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 ——去酒吧的时候已经和林予洲说了，会在外面吃所以这会儿也没去厨房。 她坐着眯了会儿，才慢悠悠站起来，准备直接回卧室。 却发现流理台那边放着一个保温杯。 保温杯不同于平时的牛奶，暗色看起来不是那么显眼，加上有些头晕，她刚回来的时候也没注意到。 她安静了一会儿，走过去。 保温杯下垫着一张便利贴。 男人一直表现得温和而有耐心，硬笔字的笔锋却意外锐利。 【喝完再睡】 裴梦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拧开，抿了一口。 是热牛奶，温度正好。 她陡然想起，这段时间来，每个晚上厨房的流理台上都会有一杯牛奶。 虽然加班，但每天回来的时间相似，所以他都倒在玻璃杯里，回来时温度正好。 而今天像是觉得她回来的时间不定，才把牛奶倒进了保温杯里。 “……” 裴梦不禁模模糊糊地想。 习惯似乎也不全是坏事。 片刻后又回过神。 ……她是不是，秒打脸了。 第15章 .一个朋友“想要美女的微信，五块钱买…… 15 所谓天不遂人愿，领导尤甚。 裴梦本以为能休息两天，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就接到电话，喊她去加班。 “……” 真是服了。 她只能爬起来，洗漱后出门。 林予洲看到她时，发现她那一身要外出的衣服，还背了包，有些意外：“你要出去？” “加班。”裴梦眼睛半睁不睁地，“不用做我的饭。” “恩，晚上……”林予洲正要开口，对方却已经出去了，砰地关上了门。 那句“晚上有人要过来”的话，就那么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林予洲在原地愣了愣，有点儿无奈。 半晌，他只能拿出手机，给裴梦发了一条消息。 …… 裴梦到了公司，坐下后开了盒百奇开始加班。 除了她之外，也有人要加班，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没有说话，气氛十分沉闷。 中午时，她看了一眼时间，想找手机点个外卖，却发现自己没带平时点外卖的那部手机。 “……” 她按了按太阳穴，去找今天也在加班的高威，跟他说了声：“……忘带手机了，帮我订个外卖，今晚回去还你。” “不用啊，我请裴姐呗，”高威也没太注意时间，听到后看了眼，立即说，“不过怎么没带手机啊？” “忘了。” 她手机很多，生活上接触比较多的功能和联系人都在那部手机里。 “裴姐要吃什么？” “你吃什么给我点什么吧。” “行。” 高威一边点着外卖一边跟她抱怨：“绝了，休息日加班，难受啊……好在今年我自己还能应付。” 他去年入职，最忙的时候还是裴梦帮他梳理一下细节，才没在刚工作的时候栽了大跟头。 “混着混着，就是老油条了。”裴梦懒懒道。 “……” 高威又道：“话说裴姐圣诞节怎么过？” “什么怎么过。” “不去约会之类的？” “我能和谁约？等等，你还指望这段时间能抽空陪女朋友吗。” 这一句话直接戳中高威的死穴。 他和周静差不多，大学的时候谈了女朋友，不过他女朋友最近在考研，又有点不太一样。 “她圣诞节刚考完嘛……辛苦一年了想陪陪她。” “老实说，主动提出来请客的是你。”裴梦面无表情，“不想请可以不请，不至于特地给我喂狗粮。” “……这不是想问问裴姐有没有什么推荐。” “密室逃脱吧，我听说有个是在某座闹鬼老建筑修的，各平台的评分还不错。” 胆子比较小的高威：“……” 他算是明白了，自己问裴梦这种问题约等于死马当活马医。 没救了，真的。 聊不下去了。 裴梦没再说什么，干脆回去继续干活，半小时后，接过外卖后草草吃了两口。 手上的事情稍微多一点，她不想堆到第二天再来加班，因此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还在工位上敲键盘，等八点左右搞完之后，她才松了口气，进而也感觉到了胃里的空虚。 这个点回去，应该还有饭吧。 裴梦呼了口气，起身收拾东西，离开了公司。 星城几乎在最南部的省份，前段时间再次入冬失败，温度始终徘徊在25℃左右。 说不定今年连过冬的衣服都不需要准备了。 裴梦有点累，没什么情绪地想着事情，默默进了单元门，乘着电梯到了楼层。 开了门后—— 迎上一张笑脸。 裴梦怔住。 对方看上去年纪不大，头发染成了棕色，配合有点浮夸的笑容，就像个理发店里的Tony。 Tony看到她之后，笑容一僵，眼睛霎时瞪圆了，两秒后才回过神：“哇塞，你就是跟林予洲合租的那个吗？” “？” 裴梦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也跟着：“哇、塞。” “所以可以先，让一让么。” Tony这才发现自己堵在门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啊美女，我就是太惊讶。” “确实，我知道自己长得还行。” “……” 林予洲闻声走来，便看到发现孟恒扭过头，一脸“他居然是这个类型？！”的表情。 而再看向裴梦，她虽然神情平常，可也确实有一丝“他谁”的意思。 ……按理说他已经打过招呼了。 “是我朋友，”林予洲轻轻咳嗽了一声，“他今晚过来吃饭，今早出门的时候我本来想说……” “哎哎哎，林予洲这就是你不对了啊，”孟恒意识到了什么，打断他，“都叫你老干部你真老干部啊？连给人家手机发个消息都不会？” 林予洲：“……” 孟恒拿出手机，扭头朝着裴梦说：“诶，美女。我叫孟恒，孟子的孟持之以恒的恒，既然他这老古板不给你发，我给你发，咱加个好友呗？” 裴梦“啊”了一声，想起来她那部加了林予洲微信的手机今早没带出门。 但她也没问，随手摸出某部手机，打开微信程序，简单点了几下，然后展示给他：“行，扫吧。” 孟恒一愣。 靠，这么顺利？ 回过神，他不由朝着也愣了愣的林予洲挤了挤眼睛，有些得意。 林予洲：“……” “你们进来聊吧。”他说了一句，扭头往厨房走去。 孟恒顿时乐得有些飘，直接就扫了。 很快，屏幕上显示出一个新的画面。 —— 付款给个人 Dream37（*梦） 金额 ￥5.00 添加备注 付款 —— 孟恒：“……” “哎不是，为啥是付款码啊？” “恩？申请费啊。”裴梦走进客厅，随手拿了个杯子给自己接了水，“想要美女的微信，五块钱买个诚意不亏吧。” 孟恒：“……” 林予洲在那边听得清楚，“噗嗤”地笑了一声。 孟恒猛地瞪了过去。 “别这个眼神，我可不用付钱。” “……” 等等，这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吗？！ 裴梦神色未变，喝了杯水，拿着杯子准备回房间。 “诶？美女就走了？我们打火锅，你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 裴梦正想直接拒绝，林予洲在那边儿忽然道：“得了，过来帮我把菜切了，不然等下自己看着办。” “那么狠心？” 孟恒没办法，小跑过去。 裴梦便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她随手将包放在了一边，才去找之前的那部忘记拿的手机。 打开一看，林予洲确实和自己说了晚上有人要来。 之前在谈一些合租事宜时，林予洲就说过偶尔可能会有朋友会过来，问过她会不会介意。 后来他们达成了共识，各自带人回来之前提前说一声就可以，避免人来了碰上还什么都不知道。 要说也是她的问题，走得快又没带手机。 不过裴梦也不想出去了，因为现在很累，没有和人应酬的想法。 ……看来只能自己点外卖了。 裴梦将有些凉的手贴在脸上揉了揉，躺在床上，心里想着该吃什么。 想着想着，她便睡了过去。 ——裴梦是被一阵敲门声叫醒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揉了揉眼睛，耳朵似乎有些嗡鸣，一下子没回过神。 她下意识按开手机。 林予洲：【孟恒说话比较不过脑，冒犯的话很抱歉，他其实只是比较好奇，没有恶意】 林予洲：【大概十分钟可以出来吃饭】 林予洲：【如果你不想一起吃的话，我单独做一点给你？】 门又被轻轻敲了敲。 她回过神，意识到林予洲没看到回复，以为她默认了。 抿了抿唇，裴梦直接站起来，去开了门。 林予洲就站在外面，手里还拿着一个木托盘。 他语气温和：“简单煮了点面。” 裴梦张了张嘴，片刻才回过神，接过来。 下意识：“谢谢。” 他摇了摇头，退了一步，替她关上了门：“好好休息。” 裴梦拿着托盘转身回了房间。 等她将托盘在床头柜上放下，拿起那部手机点开，看着刚才的留言。 想了想，打字道—— 裴梦：【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裴梦：【你们随意吧】 …… 门外，林予洲收到消息，看了一眼。 ——并在孟恒凑过来之前，按掉了屏幕。 “你们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了？”孟恒震惊。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林予洲将手机搁在一边，淡定地在火锅里下了肥牛。 “虽然我瞅着你本来就挺爱操心……但这个程度是不是有点过了？不对，应该叫上心，”孟恒也跟着下了点菜，“还特地给人做了碗面？” 林予洲神色未变，用漏勺捞了几块肉，放进味碟里。 “是你太招人嫌了。”他说。 对大部分人，林予洲都不会说什么重话。 但孟恒不太一样，他们是发小，林予洲知道有些话不说直接点他只会当作不知道。 “行吧行吧。” 孟恒摆了摆手：“说起来，过几天圣诞节是你生日啊。” 林予洲眼皮一掀：“怎么？” 孟恒咧嘴笑道：“我不是那天有事，现在先提前帮你庆祝了？” 林予洲：“？” 来他家，让他做饭，帮他庆祝生日？ 孟恒完全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继续道：“不过你今年怎么过？我记得你还挺有仪式感……不过圣诞节过生日，能找到几个人和你庆祝？正常人都去约会好吧，难道回去和你爸妈吃个饭？” “他们去度假了。” “哦，可怜。” 林予洲不置可否，只是道：“既然是来给我庆祝生日的，那我先跟你要个礼物？” “啥？” “半小时内吃完赶紧走。” “……” 孟恒嘴角一抽：“真该让那些夸你的妹子看清你的嘴脸，龟毛又固执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我只是提醒你，你明天要去S市确实该早点回去，不然第二天高铁赶不上，”林予洲不理会他的控诉，又夹了块肉，“十点的高铁，你指望周日早上不堵车？” “对哦，”孟恒咂咂嘴，“你不说我都忘了。” “……” 不该提醒他的。 “不过我还真准备了礼物，”孟恒在身上的口袋摸出两张电影票，放在桌面上。 林予洲瞥了一眼：“两张？你不是圣诞要和女朋友出去？” “嗐，是因为买错了。” 林予洲一愣，才意识到那是恐怖电影。 他眼皮一跳：“……那怎么不退票。” “这不是想到这类型电影好泡妞，想将错就错呗，谁知道她转头就说绝对不看恐怖片，那我能咋办。” “……你拿走吧。” 圣诞节约别人去看恐怖电影是个什么鬼操作。 “不一样嘛！说不定那小姐姐就爱看这类呢？”孟恒说，“实在不行你一个人坐俩位置，真的，你孟哥给你一个睥睨天下的机会。” 林予洲没答应，结果孟恒刚走，他一回头就看到了那两张放在餐桌上的电影票。 “……” 林予洲凝视着那两张电影票，眸中闪过些许莫测的光。 许久，他叹了口气，随手将它收了起来。 …… 第二天，林予洲从外面回来，便看到裴梦坐在了客厅里。 打了一个招呼，他准备回房间。 “之前那个APP，”忽然，裴梦叫住他，眼睛却还盯着屏幕，“我下午把修改后的安装包发给你。” 林予洲这人还挺认真，之前让他将觉得可以改进的建议发给自己，他便发过几条。 不过裴梦因为太忙，林予洲自然而然觉得短时间内没有后文了。 林予洲一顿，温和道：“你最近好像很忙……不着急，其实不改也可以。” “我答应你了啊。”裴梦在打一个boss，下意识说完，看着不小心吃到的攻击，皱了皱眉。 林予洲扭过头，屏幕上的boss被挥出的巨剑劈中。 砰地一声，boss手里坚硬的盾牌被砸开了一条裂缝。 男人沉默片刻，忽然道：“裴梦。” “啊？” 林予洲不自觉间轻轻攥了攥手心。 “你圣诞节，有空吗。” 第16章 .一个生日没能如愿的话，未来一年会过…… 16 圣诞节当天，裴梦踩着一串“叮叮当叮叮当”的BGM来到公司，进门便看到一棵大圣诞树。 周静和同事正往树上挂些冬青的小装饰，看到她便拿了小礼物走过来：“圣诞快乐啊梦梦，打算跟圣诞老人要什么礼物？” 裴梦很给面子，接过小礼物，说道：“希望圣诞老人能让我今晚不加班。” “……” 不愧是你。 裴梦转身往办公室走。 “哎裴姐，哎哎，”周静嗅到了一丝不对，小跑过来，“你今晚干什么去？” 裴梦不由挑眉：“我说什么了？” “这和你前两年的愿望不太一样啊？” 裴梦不禁反问：“我前两年的愿望是什么？” 周静想了想：“‘明年不加班’。” 裴梦一顿：“那不是一样的吗？” “不对呀，‘今晚’这个时间也太具体了，难道你今晚有约？” 裴梦摸了摸下巴，不禁反思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真是非常神奇。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索性点头承认：“去看电影。” 周静倒吸了一口凉气：“电影——” “《惊魂圣诞夜》，绝了居然有人有胆子在圣诞档期放恐怖片，”裴梦说，“让我看看它是个什么鬼东西。” 说罢，她眨了眨眼睛：“你怎么那么激动。” 周静嘴角扬起的笑容僵住：“……” 啊，那个，恐怖片啊。 那没事了。 “是我错怪你了，裴同志，”周静看着她，眼神三分痛恨三分惋惜四分不解还有一分茫然，“我真是恨你像块木头。” 说完，抱着手里的小装饰，沉默地走了。 裴梦：“……？” 刚才，对方是在脑子里自导自演了什么玩意吗？ 她不太懂，坐下来打开电脑，手伸向桌面，指腹碰到有赠品印花的杯子时，却不自觉地想起了前几天—— “你圣诞节，有空吗。” 裴梦听到这话，扭过头，瞥了一眼站在身后不远处的男人。 他刚晨跑回来，身上是裴梦见过很多次的黑色衣裤，他似乎穿不腻，在其他人看来似乎也确实看不腻——衬得他少些许温和，多了点沉稳和冷峻，仿佛笔直苍劲的树，存在感十足。 裴梦多看了两眼：“圣诞节怎么了？” “你想看电影吗。”林予洲朝这边走了几步，语气倒是往常一般温和。 “哦，具体看什么吧。” 林予洲安静了一瞬，再对上她探寻的视线后才老实道：“……我没想好。” 那句话说得突然，连他都有一丝惊讶。 ……他不是会心血来潮的人。 “啊是吗，”裴梦却没有感觉到他的话突兀，反而暂停了游戏，捞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圣诞节能有什么电影……” 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林予洲微怔，回过神时听到她说：“《惊魂圣诞夜》？圣诞节档期的恐怖片？好像有点意思啊，你看不看？” 林予洲想到那张电影票：“……” 孟恒那张嘴，居然真的有一天能蒙对？ 裴梦望着那个男人神色微妙，沉默良久才：“……好。” 没有再说什么别的。 ——于是定了圣诞节晚上的九点。 早上九点，裴梦看了一眼电脑，列出今天的To do list。 这个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收尾的时候，手头的事情几乎都能看到头，她甚至觉得自己今天能准时下…… 忽然，有同事快步朝自己走来：“裴梦，那边有个服务器的问题，你去看看？” 裴梦：“……” 同事对上她眼神意味复杂的审视，一瞬有些脊背发麻，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没有吧？ 他顿了顿，语气微弱道：“那个……挺急的。” 裴梦吸了口气：“知道了。” 很多加班都是因为临时增加的工作而产生的。 其实平时这种事情不见得多，可今天那些临时“意外”则像是说好了一样前仆后继，服务器的问题解决完了，又有新的人来找她，裴梦忙得几乎可以用脚不沾地形容，午饭也只是随便找了盒饼干应付了过去。 “……”离谱。 下午六点，某同事将需求发到了自己的邮箱里，并附上了一句“明早七点开会之前要”。 裴梦看到邮件的时候，都看笑了。 世界未解之谜，为什么人总会搞出些“马上就要”的“重要需求”。 她又瞥了一眼那个需求，觉得对方很可能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然而抱怨也没有用，她更没有义务提醒。 反而是…… 裴梦瞥了一眼时间，再估算了完成的耗时。 “……” 她叹了口气，掏出了手机。 裴梦：【今天太忙了，赶不回去】 裴梦：【电影改天看吧，不好意思】 裴梦：【票改不了的话钱算我的】 发完，她便关了屏幕，将手机搁在一边，继续工作。 裴梦工作起来特别专心，也没注意时间流逝。 墙上电子钟的数字从“18”逐渐跳到“21”，她才抽空揉了揉发僵的肩膀。 抬起头扫了一眼办公室，有几盏灯已经关了，在办公室里的人也没剩多少。 想过节的人估计早找理由走了。 裴梦揉了揉眉心，拿起手机。 林予洲的回复很简单。 林予洲：【没事，你忙你的】 裴梦看了一眼，因为没什么好回复的，便划出了消息框，打算刷一下朋友圈，转换一下心情。 谁知道第一条就是林予洲的朋友圈。 林予洲偶尔会往朋友圈发一些特别岁月静好的风景或者料理的照片，这一次也不例外。照片里是一个刚烤好的松饼。 这人有不会的料理吗？ 裴梦点了个赞，去看了一眼评论。 他们的共同好友不多……倒不如说只有一个孟恒。 说到孟恒，实在是除了自己外，裴梦见过最自来熟的人了。 这人走之后居然又主动给自己那个微信号“交钱”，她看到后便问林予洲要了对方的微信号加了。 加上之后，孟恒便发了一堆表情包，主动给自己道了个歉，说那晚有些“冒犯”。 裴梦觉得这是小事，随便发了个表情包混过去，纯粹当作是多加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于是这个朋友圈下的回复…… 【孟恒：不是吧不是吧，过生日真的要这么寒酸吗】 …… …… 林予洲没看到孟恒的评论。 他站在厨房里，切下一块松饼，再把热好的牛奶放在旁边，准备留给裴梦。 做完这些，刚好看到孟恒打来的电话。 刚接起来，就是孟恒就一通劈头盖脸：“不是吧，你圣诞节还真就一个人？电影票呢？” 林予洲抽了块抹布，开始擦拭流理台，语气也很平静：“难为你一个过节的还要为了这种事情来关心我。” “不要偏移重点啊喂！” “加班。” 林予洲的回答非常简洁。 那边沉默了半晌：“好家伙，你怎么老遇到工作狂？这就是你的命吗林予洲？” 林予洲甚至能通过语气想象到对方傻眼了的表情：“……” “要不咱还是算了吧，想想你那位前任……草，仔细想想你到底算不算有前任？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你们一年吃饭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出来吧？”孟恒在那里絮絮叨叨，“总碰上这种不着家的，你不觉得这跟守活寡没啥区别吗。” 林予洲：“……” 眼看着孟恒要越说越离谱，他不得不打断：“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很大概率，也不会发展成孟恒想的那种关系。 更何况…… “每个人都不一样，这种比较没什么意义，”林予洲吸了口气，轻声道，“工作忙碌很多事情身不由己，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的口气仍旧温和，但态度却非常坚决。 ——说完后，也没给孟恒开口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而刚挂断话，林予洲还没来得及缓缓，却发现又有电话打进来。 孟恒今晚喝多了吗？ 他蹙了蹙眉，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后愣住。 ……裴梦。 工作时间，裴梦别说打电话，她连消息都不太回。 林予洲下意识接起，还没发出声音，便听到那头已经道：“你在哪。” 仍是让人很熟悉的，直接又干脆地语气。 他轻声道：“……家里。” “现在还能赶得上最后一场，你还要来看电影吗。” …… …… 林予洲还有些恍惚，换了衣服，去了最近的电影院。 将近晚上十点钟，电影院大厅内的人不多，他一眼便能看到坐在角落里的女人。 她整个人浸在一层橙色的薄光当中，嘴里叼着一根百奇，正有些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 林予洲走过去时，她有所察觉，抬起了头。 对视时，五官精致却也有些不修边幅，随性又透着一丝疲倦。 和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 他撞上对方的视线，顿了顿：“加完班了？” 裴梦捏着那根百奇，将它塞进嘴里：“没有，回去继续弄。” 林予洲又愣了愣。 听到电话，他以为裴梦加完班之后，很想看那部电影，因此也没多想。 意识到可能是因为自己时，他不禁道：“如果没有忙完——” “你怎么不说今天是你生日，”裴梦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站起来，“生日居然是圣诞节，这谁能想到。” 林予洲一噎，下意识：“抱歉。” “礼物我就不送了，路过商店几乎都关门了，不知道送什么，”裴梦又说，“你在意的话我过段时间再补给你。” 说完，她将重新买的电影票递给对方，林予洲接过，才稍微回过神。 他看了一眼，忍不住道：“很感谢你……但还是工作更重要。” “哈？”裴梦脚步一顿，却是笑了，“你不是都辞职了吗，这个年纪选择辞职的人至少不是会关心工作的人吧？怎么反倒觉得我耽误工作了？” ……裴梦确实，有一种随时叫人意想不到的本事。 林予洲心情复杂，却还是收拾了一下情绪，轻声道：“我是觉得，为了我耽误工作，不合适。” “工作哪里有做得完的，”裴梦却没什么所谓，“但生日每年只有一次，何况你会喊我出来看电影，多少是觉得今天比较重要吧。” 林予洲哑口无言。 其实裴梦有点强迫症，她觉得生日就得完成点什么心愿。 这样的日子都没能如愿的话，未来一年会过得很不顺畅。 不吉利：) 裴梦的眼神带着一抹直率而纯粹的光，望着他，说—— “生日快乐。” 林予洲有些出神，片刻后，才很缓慢地弯起唇角，无奈又感慨。 “……好吧。” “谢谢你。” …… …… 电影很短，不过堪堪九十分钟，两人离开电影院时也还没十二点。 ……就是电影的质量不太如人意。 “绝了，这到底算什么恐怖片。”走在回小区的路上，裴梦懒洋洋地揉着脖子，无情吐槽，“怪不得上了圣诞节的档期，万圣节要是出这种片，烂成这样谁看。” 林予洲对很多事都停留在“有些兴趣”的程度，谈不上多么喜欢。 不过听到她这样的口气，隐约察觉到她经常看这类电影，于是问：“你很喜欢恐怖片？” “恩，恐怖电影恐怖游戏吧，”裴梦说，“算是兴趣。” 老实说，如果当初林予洲约她看电影时不是没想好，而是说的其他类型的片子，她可能就不来了。 在年末这样的时期，也得是有价值的事情才值得压榨时间。 林予洲则有些意外：“有些出乎意料。” “是吗？”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职业会比较重视逻辑，也就不会喜欢这类型的东西。” 林予洲想了想：“感觉会更喜欢犯.罪片。” “这个的话……” “高中的时候吧，有段时间过得比较惨，写代码经常BUG，还会被老师抓文科作业，烦得不行，”裴梦回忆道，“我那时候有个同桌喜欢看恐怖小说，看了感觉还挺有趣。” “有趣？”林予洲重复道。 她懒懒回答：“那不然呢。” 林予洲不禁笑了笑。 总觉得，能感觉到她有时候不太拘泥于逻辑，可有时候也非常严谨。 非常复杂，以至于他每次觉得能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之后，又会感到出其不意。 但总的而言……让人觉得，很有意思。 第17章 .一场寒潮……温度再高一点，是不是还…… 17 回去之后，裴梦吃了点东西，才走进房间，打开电脑继续加班。 在邮里提到的时间之前把东西发过去后，她又靠在床头睡了一个小时，起来看到回复，才揉了揉太阳穴，准备出门上班。 今天早上有个会要开，她就是想睡到下午再去也不行。 草草收拾了东西后，裴梦没什么精神地出了门。 然而刚走出单元门，她便感觉到一阵扑面而来的寒风。 寒风凛冽，无孔不入似地吹来，她下意识打了一个喷嚏。 “……” 今天好像，有点儿冷。 裴梦捏了捏鼻子，将手揣进兜里，又往前走了一段。忽然，她感觉前边儿出现了一道黑影，还朝自己摆了摆手。 她眯了眯眼睛，看向眼前的人。 面前的人眸色清浅，视线颇为温和，落在身上却有如实物，有叫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林予洲？” 林予洲低下头和她说话：“刚刚在远一点的地方和你招手，你好像没反应。” “我近视。”裴梦言简意赅。 她近视还挺严重，三米外人畜不分，平时都戴隐形，但几乎通宵了一晚上，眼睛有点疼就没戴了。 另一副眼镜也被她放在公司了。 “这样。”林予洲轻轻点了点头，又看了她一眼。 昨晚他就觉得温度好像低了一些，再晚一点就来了寒潮，一夜过去，降温十分迅速，与前一日已是天壤之别。 但裴梦穿的好像和之前都没什么区别……会不会太冷了？ 他沉吟了一下：“你要不要回去加一件……” 林予洲的声音不大，裴梦没太注意，又看了一眼手机，像是发现开会的时间有些来不及了，便直接从他身边走过：“我先走了。” 很多时候她都是这个样子，堪称风风火火。 林予洲眨了眨眼睛，倒没有追上去。 说不定只是他想太多了。 裴梦一向认知清醒，不至于没察觉到降温。 何况去公司，室内比较温暖，应该也不会被……冻感冒吧。 …… …… 裴梦到了公司后，直接进了会议室开会。 她全程昏昏欲睡，期间听到“准备不充分”“还行吧”之类细碎的讨论，倒是都在预料当中，可她始终没有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困都要困死了。 这么一直坚持到散会，裴梦才去点了外卖，准备下午趴在办公桌上睡一会。 但刚好，周静就跑了过来：“裴姐裴姐！来帮个忙。” “……” 裴梦现在对“帮忙”两个字都有点PTSD了，下意识觉得不妙。 何况周静这个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想找她帮忙就喊裴姐？裴爷都不行。 “有公司给我们送来了一批东西，得麻烦你跟我去清点一下……”周静没太注意，走过来就说。 “……我不去，”裴梦当即道，“你们市场部的事情关我屁事。” “哎呀，这不是找不到人了？真的送了蛮多东西过来的，忙不过来了，”周静过来拽了拽她的胳膊，拉长了声音，“我请你吃饭行了吧？” “一周的午饭。”裴梦不为所动。 周静瞪大了眼睛：“我靠？你怎么不去抢？” “那你自己去吧。” “……” 周静闭了闭眼睛，在心里仔细计较了一下，最后还是忍痛道：“也不是不可以。” 裴梦反而惊讶了起来：“你还真的答应了？你的真名叫‘冤大头’吧？” 周静：“……” 她也不想斗嘴了，猛地拉起裴梦，将人往外拖：“走啦走啦！” 裴梦没法，只能站起来跟着她往外走。 她们出了公司，一路坐着电梯到了一层，出去后，迎面一阵寒风吹得她缩了缩，抬头便看到一箱箱摆在写字楼门口的东西。 大概有几十箱，非常壮观。 裴梦有点震惊：“全都是合作商给的？” “是啊……还有一些是项目用到的物料，有个职员搞错了时间还忘了核对，结果现在一起送来了，仓库也不够用。” 周静非常头疼：“他们现在都在忙着联系有什么地方可以先暂放一下……话说你家不是还挺近？” “哪里有多的空间……而且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确实，是我想多了。” 周静叹了口气：“两批东西，我们一人一批，帮我把数目清点核对一下就好，现在怕出问题，数量对不上的话，元旦放假结束再向他们要更麻烦。” 要说起来还是因为这段时间真的太忙了，整个公司内无人幸免，都忙得不行。连刚来不久的路盛铭也被当成了做杂活的工具人，忙得连那些情商堪忧的话都没能说过几句，反而叫人观感直线上升。 ——话说回来，这显然是事情都涌到一块了，他们也实在没有办法。 裴梦攥了攥外套的衣角，接过周静手里的清单，找到对应的箱子，开始一个个对箱子的数量。 这么在寒风中吹了两个小时，裴梦清点完东西后才回去吃了饭，继续干活，然而再晚一点又被周静叫下来帮忙看东西。 所幸她今天没剩什么工作，也没出现例外情况，便干脆将笔记本电脑搬了下来，垫在高一点的箱子上，一边抱着胳膊一边处理工作。 等周静联系了人和车过来将东西搬走后，裴梦才回去。 “阿嚏。” 刚抱着电脑回到温暖的办公室，她下意识打了一个喷嚏。 休息室就在附近，高威正和几个人吃晚饭，见着了顺嘴说了一句：“裴姐感冒了？” “……可能吧。”裴梦皱了皱眉。 与其说是“可能”，她觉得几乎可以用“绝对”形容。 因为不仅是打喷嚏，她感觉自己的喉咙也有些异样。 ……今天怎么这么冷。 “穿那么少，这不感冒谁感冒。”路盛铭也在其中，见此凉凉地瞥了一眼，“你妈没教过你降温要多穿一件吗。” 众人安静了一会儿，有人吐槽：“你讲话也太难听了吧。” “小路同学不说话只干活会比较好。” “或者今晚帮我打印几个文件？” 路盛铭：“……” “不过裴姐今天穿得是有点少，没看天气预报吗？”高威扭头说道。 裴梦沉默了两秒，反问：“……我看起来像是会看天气预报的人吗。” 虽然路盛铭话说得有些难听，可确实没人教过她。 裴梦有几个兄弟姐妹，家里的事情比较多，她算是被半放养长大的，天冷加衣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在被冻感冒了，或者反应了一段时间之后才会想起来。 高威愣了愣，挠头道：“那……多喝热水？” “……哦。” 裴梦没说什么，搓了搓手心，默默去接热水。 算了，真感冒了再说，总不能直接爬不起来吧。 …… …… 结果第二天，裴梦真的差点爬不起来。 她像是被浸泡在水里，整个人睡得昏昏沉沉，第不知道几个闹钟终于把她叫醒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头很痛。 浑身没有力气，突突的疼痛从太阳穴的地方递来，让她觉得整个脑袋极为闷重，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 她躺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自己这状态显然不仅感冒——应该还发烧了。 裴梦吸了口气，撑着床面坐起来，先给公司那边请了假，才起身在衣柜里翻箱倒柜。 但搬家后有些没必要的东西她一直放在箱子里没有拆，现在已经忘记自己都将厚衣服叠到了什么地方。 ……实在没办法，裴梦多套了几件衣服，开门去了医院。 今天的天气也不好，迟到的寒风一股脑地往人身上扑，她的手被冻得僵硬，头也疼，还是缩着脖子出了小区，在附近医院的公众号上挂了号，叫了个车。 虽然不是周末，但转冷后中招感冒的人实在不少，裴梦倒没工夫计较这里有多少个和她一样悲惨的人，排了队之后，验血、测体温、开药，折腾了一通，拿着药离开医院时，只感觉头痛越来越烈。 烧得慌。 …… 回来的路上，裴梦几乎已经没在思考，只想回去吃个药躺下来睡一觉。 天塌了都不想管。 然而却让林予洲吓了一跳。 他今早回来发现裴梦没有关房间的门，以为只是对方出去时比较匆忙。 准备做饭时却看到工作日中午绝对不会在家的人回来了。 原因显而易见——裴梦手里拿着药，脸上浮泛着一点红，看到他时还不受控制地咳嗽了两声。 林予洲神情一滞，走过去询问道：“发烧了？多少度？” 又似想到了什么，他轻轻蹙起眉：“你自己去的医院？” “38.5……好像是。” 裴梦一句句回答，最后又有些茫然：“……那不然？” 自己把自己送进医院还行。 ……温度再高一点，是不是还会自己打120？ 林予洲抿了抿唇，一时间无言以对，又看她默默走到了沙发的地方，整个人埋进了沙发里。 “累死了……” 他回过神，走上前，俯身将被她随手放在地上的塑料袋拿起来，放在茶几上。 打开了袋子，林予洲仔细地按照药袋上的标签将需要的数量取出来，又转头去接了一杯温水，才走回去，叫了一声裴梦的名字。 裴梦隐隐约约又要睡着，被连着叫了几声，才缓慢地撑起身子，瞥了旁边的一眼。 林予洲望着发烧的女人微眯着眼，眼尾还带着一点将自己埋在沙发里的压痕，声音又放轻了一些，几乎是哄着说—— “……先把药吃了，回去睡。” 醇厚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莫名多了点儿撩人，裴梦也不知是为何反应了数秒，才回过神，轻轻应了一声：“……恩。” 林予洲虚扶着她坐起来，递给她药和水。 她似乎乖了不少，安静地接过，吃完后又将它们递回给边上的男人，默默站起来，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没关，林予洲跟过去时，就看到她将脱掉的外套搁在某个椅背上，人缩进了被子里，蜷缩成了一团。 这么看了良久，林予洲眸色微暗。 他早该想到的，连着加班那么长时间，不管是谁，体质再好都撑不住。 再者，圣诞节那天，裴梦放下工作帮自己过生日，说不定为此又熬了很久…… 男人立在门口，神色有点儿懊恼，眉头拧紧，许久后才很轻地叹了口气。 ……他要是再上点心就好了。 做了决定，林予洲动作很轻地合上了门，扭头进了厨房，准备给裴梦煲个汤。 因是临时起意，他做了一些准备工作后，又下楼去买了一些菜才回来。 只是他回到厨房后，隐隐约约听到有什么声音从裴梦的房间传来。 好像还是，男人的声音。 林予洲：“……？” 他不由得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虽然没有回应，但是那道声音却仍然存在，反而越来越清晰。 与其说是男人的声音，不如说…… 林予洲的动作微僵，沉默了两秒，又敲了敲门板，仍旧没有回答。 他拧开门把手，便看到了房间内的画面。 本来应该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病号已经换回了睡衣，此时在翻箱倒柜后制造的废墟当中，微红着脸按着手机。 手机里响起独属于siri的机械音—— “早上好，现在是京市时间……” “您当前所处城市今天最高气温8℃，最低气温6℃，能见度……” 林予洲：“……” 林予洲：“请问……” “写快捷指令……”裴梦吸了口气，说完话又咳嗽了一声——明明看起来情况不妙，却仍然继续盯着手机按了按，“白天起床用……” 裴梦越睡越觉得不对。 应对降温真的有那么难？ 她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干脆每个早上随时播报。 林予洲：“……” 他的神情由担忧变为疑惑，紧跟着变得有些凝重。 然而，等到走到裴梦面前时，却已经面无表情。 裴梦吸了吸鼻子，后知后觉有人靠近，并在面前迅速放大：“……？” 林予洲伸手抽走女人手里的手机，将它搁在了一边。 耳边响起手机碰在床头柜上的轻响，而后裴梦感觉到一股温和却有力的力道——男人按着她的肩膀，微俯下身，将她按回床上。 她转瞬躺下，下一秒，被子被拉起来，盖在了下巴。 “现在先休息，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林予洲做完这些，替她掖好被角，语气很淡，不带任何情绪。 裴梦：“……” 迷迷糊糊的，她居然感觉到了一缕，生气的意思。 第18章 .一碗粥“你有狗了，第一个知道的人居…… 18 裴梦睡得迷迷糊糊，中途被人叫起来喝了一碗粥。 她意识不清，捧着碗吃完，又重新躺下。 隐约间，一双手掖了掖身上松软的被子，落下一点儿温和的力道。 她蹙了蹙眉，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房间内一片漆黑。 深灰色窗帘拉得严丝合缝，透不进一丝光，周遭寂静，让人不自觉有些恍惚和茫然。 裴梦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浑身黏糊糊的，然而脑子却比之前清醒了许多，也不疼了。 她动了动身子，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探身摸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回被子里，按开。 手机的光亮起，她下意识眯起眼睛，片刻后才渐渐看清时间。 ……晚上七点。 微信里有一些消息，多是来自同事的关心。 周静：【呜呜呜呜我可怜的梦梦】 周静：【其实我今早也嗓子疼，没想到你比我惨TvT】 周静：【顺便给你推一家味道不错的粥铺】 周静：【[链接]】 裴梦发了个道谢的表情包，却没有点开链接。 因为她琢磨了一下，之前林予洲是不是来过，还让她喝了一碗粥。 也是这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响。 林予洲打开门，注意到床头亮起的光，顿了顿，才道：“醒了？” 裴梦“嗯”了一声，撑着床面坐起来。 林予洲按开了灯，走过来，把木托盘放在她旁边的床头柜上，发出一点轻微的闷响。 先给她递了一杯水。 “先把药吃了。” 裴梦简单地理了一下头发，见此眨了眨眼，接过药，就着水吞下。 他拿回杯子时，又将体温计递了出去。 裴梦接过，抬起手将它夹在腋下。她的睡衣领口宽大，这个动作下可以望见纤细的脖颈和一小截精致的锁骨。 她的状态比今早好了很多，虽然脸色仍然苍白，可落在人眼里，又无端添了一些难得一见的病弱感，柔和了往时的锋利和随性。 林予洲不动声色地错开视线：“好一点了吗。” “应该没什么了吧。” 说完，她清了清嗓子，又瞥见托盘上的粥和汤。 “……反而是，额，”和他对视了一眼，裴梦想了想措辞，“麻烦你了。” “没什么，而且要说的话，我也有一点责任。” 裴梦“诶”了一声，忽然想起了圣诞节，转过弯来理解了他的顾忌，便解释说：“其实没什么关系，我对天气变化一向不是很敏感。” 林予洲挑了挑眉，看他有些惊讶，裴梦又多说了一句：“一换季不注意就会感冒，从小就这样。” “家里人不会提醒你吗？难道是因为父母都比较忙，所以顾不上你？”他仔细想了想，温和道。 “确实挺忙的，不是很严重就不会管，”裴梦想了想，“也不能说没人管吧——我小时候有一次也是换季发烧，我哥看到我烧得难受，就去厨房帮我煮粥，然后……” 她顿了顿，林予洲有些好奇地追问：“然后？” “他中道崩殂，被开水烫伤了，家里把两个病号一起送到了医院，结果我发烧好了，他倒是有点心理阴影，”裴梦幽幽道，“据我所知，之后他再也没有靠近过厨房。” 林予洲：“……” 林予洲：“。” 敢情厨房杀手的属性也是可以遗传的吗。 槽点是不是有点多了。 裴梦看了一眼时间，看着差不多了，便拿出了体温计看了一眼：“退烧了。” “那就好。”林予洲接过体温计，指了指粥和汤，“我还煲了汤，味道都比较淡，应该都比较适合你。” 说到这里，他又道：“这几天我会提醒你吃药。如果可以的话，这几天还是好好休息……公司元旦应该会有假期？” “有倒是有。” 裴梦尝了一口汤，沉默了两秒：“不过是不是……有点严格了。” 她以前发烧，有时候连药也不会吃完，退烧之后该干嘛干嘛。 连着吃几天清淡的？好好休息？ 闻所未闻——！ 林予洲看了她一眼，原本温和的眼神莫名带了一丝凉意：“请不要觉得是小事就不重视……如果我没猜错，你平时应该也不运动，体质也不算很好？” 被全说中的裴梦：“……” “我可能只是……一时间没找到厚衣服。”她极少遇到能这么一针见血到令她无法回击的情况，狡辩时忍不住转过眼，不知道是自认理亏或者吃人嘴软，似乎有些不敢直视对方。 “所以，厚衣服呢。” 林予洲看她这样，态度便温和了一些。 裴梦：“……” 裴梦老实道：“我没找到，那几个纸箱。” 林予洲看了一眼堆在房间里的东西，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虽然这里确实是女生的房间，但他简单看过后，也不得不产生了一丝“大开眼界”的感觉。 “你不介意的话，我帮你简单收拾一下？” “……虽然看起来乱，不过我说我都知道东西在哪里你信吗。” “你自己信么？” “……” 裴梦闭了闭眼睛，不吭声了。 倒不是不好意思，她是不习惯。 虽然被她妈吐槽过一万次住过的房间像个“狗窝”，可说说也只是说说，倒没有人管过自己的房间到底怎么个乱法。 除此外，她也隐隐有些奇怪。 按照她的性格，只要有可行性就值得行动，遇到这种有人免费整理的事必然欣然应允。 她刚才在犹豫什么？ 错过了最佳回应时间，林予洲却当她是默认了：“那打扰了。” 裴梦双手抱着粥，眯着眼看着男人准备走向某个今早被自己翻出来的废墟，忍不住嘀咕：“林予洲，你有孩子吗。” 林予洲：“……” 林予洲：“？” 林予洲整个人僵了僵，看着她的眼神非常微妙：“……没有。” 裴梦没有再说话，但脸上直白地写着“那你怎么那么熟练啊”。 林予洲：“……” “喝你的粥。” “哦。”裴梦垂头喝了一口粥。 …… 裴梦的房间一直很乱，说到底是因为东西随处乱放，除了不加分类的衣服之外，还有以及各种电子产品和单据之类的东西。 很多东西就算问裴梦，她自己都不太记得是哪里来的了。 比较重要的存档她一般都存在网盘或者U盘里，因此大部分可能是没来得及丢的东西。 林予洲整理那些她翻乱的废墟，耐心地替她将东西分类放好，后来裴梦也跑下床，看那些没拆的箱子都装了什么。 “先穿外套。”林予洲看到她的动作，先去帮她拿了一件外套，递给她。 裴梦接过后套在身上，看了一眼面前的箱子。 “应该是这个……吧。” 林予洲不疑有他，用刀划开了箱子上的胶带。 箱子不大，打开后便能看到一叠东西。 看着好像是…… 一张被裴梦叠起来的海报还是别的什么，粗体的大字十分醒目—— 【就要男妈妈！！！】 林予洲：“……？” 裴梦：“……” “应该是之前去某个游戏展上拿到的周边，”感受到一点强烈的视线，她蹲下来，抬头望着他，“等等……你不会觉得我是故意的吧。” 林予洲笑而不语，没说自己觉得，或是不觉得。 裴梦：“……” 爱咋咋地。 她默默将那个箱子重新合上，不发一言。 林予洲望着身边的人低下了头——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个毛绒绒的脑袋。 莫名有些心痒。 他缓缓伸出手，揉了揉裴梦的头。 裴梦感觉到他的手轻轻按在脑袋上，莫名有些烫，下意识抬起头，震惊地望了他一眼。 林予洲一愣，没压住唇角的笑容，笑出了声。 …… …… 第二天，裴梦回公司上班，到的时候比较早，还得到了同事们异口同声的慰问—— “裴姐还活着？！” 前一天过得有些微妙的裴梦：“……” 不得不说，公司的氛围总是让人有一点，奇妙的感觉。 中午的时候，周静来邀请“大病初愈”的裴梦一起吃饭。 “太感动了，我都要以为你会请假请到元旦直接升级小长假，”周静的问候非常亲切，“所以你好点了吗。” “挺好的。”裴梦伸了个懒腰，“能睡饱觉确实怎么都能好。” “……” 周静心道好像确实没什么不对，便转移了话题：“那你有没有点我推荐那家店？” “没有。” ……没有，不如说是没必要。 “可是真的好吃！我昨天一整天点的都是这家店。” 说到这里，周静就开始倒她憋到现在的苦水：“我都感冒了，莫霖居然就和说一句‘多喝热水’？我一个人多喝热水就能好我要他这个男朋友干嘛？” 裴梦第一反应是，不“多喝热水”那不然还能给她配药吗又不是医生。 但她却忽然想起了昨天煮粥煲汤，还帮自己收拾房间的林予洲。 裴梦抿了抿唇，突然觉得这个话题相当不妙。 周静却没有察觉，又自顾自吐槽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手机问：“所以你要和我一起点这家店吗？哦对，前天不是说包你一周午饭来着——” 就在这时，有人走进休息室，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裴梦，有人给你送午饭？？？” 周静愣了三秒才回过神，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裴梦“啊”了一声，看了周静一眼，一时有些茫然。 谁？ 她起身走到公司门口，便看到站在那儿等了一会儿的……林予洲。 虽然也不是没有看过他外出的搭配，可大白天看去却相当吸睛——他穿着一件驼色的大衣，内搭白色的毛衣，整个人气质干净而温和。 裴梦脚步一顿，走上前去：“……你怎么来了。” 林予洲抬眼，一双浅色的眼眸平静如常：“你忘记带药了。” 裴梦：“……” 今天为了补昨天的需求，确实一直没有看手机。 ……而且他说要提醒自己吃药这话，居然是他妈真的？？？ “麻烦你了。”她心情五味杂陈，最后反而没太多情绪了，“我下次会注意看手机。” “没事，你忙你的。” 林予洲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袋子交给她。 “不过，”他忽然道，“我是不是吓到你的同事了？” 裴梦一怔。 林予洲这个人能吓到谁？ “我说是来找你的，好像把他吓到了。”他补充道。 裴梦：“……” 草。 “知道了，不过不是大事，你不用在意。”她闭了闭眼睛。 林予洲便没说什么，转头离开了。 裴梦提着袋子，也没有急着回去。 她花了两分钟沉淀了一下情绪，才走进了休息室。 几个原本还在各干各的同事齐刷刷地看向她，一双眼睛迸射出非常八卦的光芒。 “有人给裴姐送饭？” “那是你哥哥对吧你不要骗我们？！” “我本来一点都不着急，但我现在很焦虑，裴姐你难道已经不是那位保证大家不会独自单身的保底了吗？！” 裴梦：“……”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失魂落魄的周静身上。 对方缓缓抬起头，双眼无神：“你有狗了，第一个知道的人居然不是我？” “……” 第19章 .一个聚会“你的笔名，叫林一？”…… 19 林予洲不过是来了一趟，裴梦觉得事情朝着越来越离谱的方向发展。 办公室关系比较融洽的下场就是八卦传得非常快，还没两个小时，连其他部门的人都跑来问了一嘴：“听说你有男朋友了？” 裴梦：“……我没有。” 然而他们并不相信这种“一面之词”，消息仍是越传越广。 不过也有人回过神，表示这绝不可能。 “不可能！这完全没有预兆啊！” “说不定只是小哥顺路而已，不要浪费感情。” “反正也不会有下次的，散了散了，可怜的裴姐。” 裴梦：“……” 她又无端被这些人激起了一点儿好胜心。 毕竟这事儿不是她的主意，她甚至对自己什么时候告诉过林予洲自己是哪个公司的事情毫无印象。 但她就这么被这群人这么议论合适吗？ 瞧不起—— 有人问周静，她在震惊过后，转头就当着裴梦的面否认：“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应该是和裴梦合租的那个吧，天，他人也太好了吧还特地来慰问单身狗。” “哪怕就一次，也弥足珍贵。”说到这儿，周静一脸郑重。 裴梦：“……” 瞧不起谁？ 这是瞧不起谁？？？ 裴梦默不作声地打开手机，找到林予洲的微信，开始打字。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裴梦：【最近有空吗】 裴梦：【这两天可以继续给我送药吗】 裴梦：【让、我、花、钱、也、可、以】 林予洲收到消息的时候有些意外。 ——裴梦很可能忘记吃药，却不会主动麻烦别人。 但他有私心，也不放心对方，本来还在思考该怎么提醒她这几天按时吃饭。 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林予洲扬了扬唇角，欣然应许。 接下来临近放假的几天，工作上心不在焉的科睿员工每天都处于震惊的状态里。 他妈的，那个给裴梦送饭的人居然不是凑巧路过？居然不是仅此一次，还居然每天准时出现了？？ 还是！便当！手工的！！！ 裴梦以为他们多少该习惯了，却在某次去茶水间接水时听到—— “太可怕了吧，裴姐到底花了多少钱请的演员？” “都是我们太过分了，如果不是我们质疑裴姐，她需要为了证明自己做到这一步吗。” “呜呜呜裴姐，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就算你孤独终老我们也不会嘲笑你的！” 裴梦：“…………” 更离谱了。 30号下午，林予洲坐在阳台里打字，听到声音，起身返回客厅，看到眼前的画面有些意外。 不是因为裴梦准时下班，而是因为她难得不加掩饰自己的疲倦，瘫在沙发里思考人生。 “怎么了吗？”林予洲去接了杯水，走过去递给她时低声问了一句。 裴梦接过，瞥了他一眼，随后重重叹了口气。 林予洲：“……” 林予洲：“？” “没什么。”裴梦喝了一口，放下杯子。 她一直比较随便，有些事想做就做了。 可她忽略了另外一点，人的努力果然还是得在自己最感兴趣的那部分事情上才有价值。 ——于是她开始找游戏手柄。 “对了，”林予洲看她很快恢复过来，也没有再追问，而是道，“你是不是放假了。” “是啊。” “跨年，有一些朋友想在这里聚会。” 裴梦被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准备跨年了。 她没什么意见：“那就过来？” 林予洲并不意外这个回答。 他安静了一下，又道：“你要一起吗？” 裴梦看着电视，眼皮一掀，随意道：“行啊。” 林予洲笑了笑。 …… …… 一到放假，裴梦便会报复性熬夜。 跨年那天，她一觉睡到中午，起床时捞过手机，就看到林予洲给自己发了一句—— 林予洲：【有的人可能会来得比较早】 有的人…… 她刚醒的时候都比较迷糊，盯着这行字思考了许久，才后知后觉。 ……会有那么多人吗？ 带着点疑惑，裴梦洗漱过后找了一件长外套套在身上，才准备去开门。 靠近门边，她就听到了外边儿确实有些热闹。 “需要帮忙吗？” “坐着就行，别瞎折腾，看林大厨就行。” “不要那么理直气壮地蹭吃蹭喝啊——” “相信林予洲嘛。” 裴梦沉默了一下，拧动门把手。 一开门，客厅里头坐在沙发里聊天的几个人齐刷刷便望了过来。 林予洲显然打过招呼，他们对于这里有个“陌生女人”的事情并不意外。 可不是意外，也多少有些想要探究的意思。 孟恒也在那些人当中，他反应极快，立即招了招手：“裴姐姐，一起聊天啊！” 裴梦“啊”了一声，接了杯水后走了过去：“原来你也来了。” 她未必对孟恒感兴趣，只不过是想将话题引到对方身上。 “坐呗，”孟恒也不知道是情商其实比较高，能get到意思，还是本来就打算这么和裴梦说，“我怎么可能不来，一起跨年老传统了。” 随后他开始给裴梦介绍客厅的几个人。 有的是同学，还有一些是前同事，一群人基本都互相认识，交情也好多年了。 裴梦听孟恒说，才知道他们每年确实会在跨年时聚一聚，今年大家没订到合适的餐馆，又想起林予洲辞职后有时间做大餐，于是将今年的聚会定在了月湖湾。 林予洲也没有拒绝。 孟恒介绍完其他人，说到裴梦时，有位老哥看向她—— “之前听说林予洲有新的室友，没想到是个大美女。” “做什么工作的啊？” 裴梦淡定：“修电脑。” 其他人：“……？” 孟恒笑起来：“程序员吧？修电脑这说法还挺有意思。” “真的能修电脑吗？” 一开始问话的老哥却说：“不可能吧，女生当程序员反应得过来吗？” 他这话一出，周围人不太了解这个，也都有些不知道怎么接，下意识等裴梦自己解释。 裴梦抿了口水，正要说话，客厅另一侧响起林予洲的声音：“你那个剧写得怎么样了。” 他看的是刚才说话的那位老哥。 孟恒回过神，也笑眯眯道：“需不需要林哥给你支招？他现在可是写小说的。” 那男人“嗐”了一声：“写网络小说和编剧能一样吗？现在的编剧本麻烦得要死，他能懂什么？” 话题三言两语从裴梦转向林予洲，没等林予洲应了几句，孟恒又揪着那人“最近写的什么剧”。 “怎么这么说，林哥之前也是电视台工作的啊，肯定懂啊。” “不过你们现在什么剧本赚钱啊？甜宠？怎么个甜法？” “古偶？老实说我觉得最近没怎么看过……” 裴梦乐于默默围观，却忽然感觉眼前落下一道阴影。 林予洲从沙发后绕过来，她看过来时，正好伸手递来一个杯子。 裴梦下意识接过来，发现是用热牛奶泡的麦片。 “吃点东西，晚饭还要一段时间。”林予洲垂下头，低声道。 他的声音温和醇厚，压低时仿佛毛茸茸的刷子，很轻很柔和地扫过肩头耳畔。 裴梦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却在他站直之前开口道：“你现在在写小说？” 她知道林予洲辞职，一直以为他是无业人士。 林予洲一怔，眸光闪烁了一瞬，轻轻点了点头：“是。” 还要说点什么，那边把老哥问烦了的孟恒忽然调侃道：“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林予洲直起身，开口：“在说……小说。” “诶？裴姐姐喜欢看小说啊？” 裴梦承认得干脆：“是。” 孟恒面上一喜：“那你得看看他写的啊，我说真的，我认识那么多人没见过比他会写东西的……” 虽然吹牛谁都会吹，不过裴梦也确实好奇，正要问，又听到那杠精老哥说：“他写那些太严肃了，这年纪的女生怎么会感兴趣？何况你们难道不都最爱看剧？” 这话扫射到的范围也太广了，在场的另一位女生也有些不满，嚷道：“什么啊，林予洲写得挺好的啊，而且现在谁不看点小说？” “哎哟，你还认真了？” “……” 女生有些无语，不知道怎么说时，裴梦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我不看现在的剧。” “垃圾堆里能出什么好东西。” “……” 那老哥眼皮一跳，也想说话，孟恒忽然“哈哈哈”笑出声：“说起来，林哥可倒霉了……他刚辞职回来，写个小说还能遇上盗号的。” 在场的人脑子里都蹦出了一个问号。 这话题转得是不是也忒硬了。 但也没人愿意看到真有人吵起来，都很给面子接了一句：“我也听说了，一个小作者为什么会被黑客大佬盯上？” “这规格也算对他的肯定了，我们当时在群里笑了两天。” 裴梦挑了挑眉，扭头看向林予洲：“你被盗号了？” “……嗯。”被提到了一件不清楚该怎么解释的事情，林予洲沉吟了片刻，“其实……” “其实这件事贼他妈好笑。” 孟恒直接抢答：“要说到他上一个室友十二点在房子里开趴，喝醉了还发酒疯，林哥就报警了。” “草，扰民啊。” 大家顿时被这件事吸引了注意力：“然后呢？” “肯定给人拘留了啊，谁知道那室友从局子里出来把他记恨上了，知道林哥写小说，还想报复——草，也就拘留了几天他至于？怎么报复不行，谁知道是花了半个月编了个狗屁不通的东西，找机会登人账号发了。” 孟恒说到这里也笑得不行：“谁知道发出去还没几个小时，那黑客大佬就把他号盗了，还把那章鬼东西直接删了。” “看似盗号，实则助人为乐？” “这也太搞笑了。” “哈哈哈大佬其实是好人！” 林予洲只是淡淡笑了笑。 他当初也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托那位“黑客大佬”的福，那种东西没存在多久，他也干脆从原来合租的地方搬了出来。 可到底是有些心理阴影，也没有刻意告诉过裴梦自己在写东西。 裴梦…… 然而林予洲看向旁边的人，意外地发现裴梦听完后神色少见地有些迟疑。 她沉默了半晌，忽然看着他道：“你的笔名，叫林一？” 林予洲一怔。 孟恒也很惊讶：“咦？裴姐姐看过林予洲的书？这是什么……” “缘分”两字尚未出口，裴梦猛地将最后一口麦片灌进嘴里吞下。 “？” 她用指尖抹了抹唇角，不轻不重地继续：“号，我盗的。” 听到的人：“？？？” 林予洲：“……？” 第20章 .一碗味碟“火锅不吃辣那是火锅吗？”…… 20 搬家之前，裴梦的上下班时间漫长得令人发指。 这么长时间她都用在刷小说上了，所以也几乎什么类型都看。 翻到林一的《江湖》，大概是半年前。 这本书就放在某个网站书库的角落，书名和文案都非常朴实无华，像混迹在人群当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路人甲。 一看就是个“铁新人”。 但裴梦当时也没在意，毕竟本来就是找乐子，不料打开后却发现这本书的内容和笔力都意外地锐利。 非要形容，便像用朴素的刀鞘收起的利刃，淬着光。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裴梦都在追更这本书。 直到某一天晚上。 那天，因为前一章留下的悬念，她还有些期待。 以为提前更了，谁知道看到了一章狗屁不通的玩意儿。 好比国乒打出了国足的水平，火影出了博人传，世界级服装秀的设计上出现了一只卡通蟑螂。 这能忍？ 裴梦那天都顾不上自己没吃晚饭，回去就“帮”他删掉了一整章的内容，还在后台留下了一句—— 【不用谢，多琢磨写作】 ——其实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在那之后，“林一”的更新一直很稳定，没再出现那种情况，她以为只是那时候他忽然抽风摆烂，都快把这件事忘了。 孟恒提起，她多少也有些惊讶。毕竟谁知道当初林予洲当时遇到了那种事，更没想到那个倒霉蛋是他？ 脑海中的回忆翻覆，裴梦抬起头，无意识和林洲对视了一眼。 林予洲似乎也有些惊讶。 但除了惊讶，好像还有点……微妙？ 裴梦一愣。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当时极端烦躁的自己，留言好像不止那些。 还有一句—— 【有机会教你】 “……” 孟恒突然嚎起来：“我靠，真的假的？” 裴梦当时的声音不大，倒不是每个人都听到了。 听到的则是不太相信。 太扯了，这谁敢信？ “你们不会合租之前就认识吧。”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又换了话题，裴梦本来便是顺嘴一提，什么都没再说。 反而是孟恒锲而不舍：“裴姐裴姐，给我讲讲这怎么搞的呗？” 裴梦：“……” 她放下手里的杯子，撑着脑袋，没什么表情。 “解释起来好麻烦，你非要让我说吗。” “好啊好啊！” 裴梦垂下头，打开了微信的付款码，递给他。 这一次是两百块。 孟恒：“……” 这都能梅开二度？ 有人看到二维码，纷纷笑出声嘲笑孟恒。 “不要为难人啦，你想干啥？” “笑死，孟恒你是完全不想要形象，已经破罐破摔了吗。” 他们都在玩梗，没人再想这个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孟恒心如死灰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裴梦也将手机收了起来，正准备重新接一杯水继续听他们聊天。 这时，脑袋上忽然落下一点点力道。 她现在几乎都习惯这种感觉了，眨了眨眼，仰起头。 林予洲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走了那个装麦片的杯子，现在又将它按在了自己的头上。 裴梦下意识抬手抓住，拿下来时发现里面重新装了一小杯麦片。 “……咦。” 林予洲什么时候把杯子拿走了。 老实说，她觉着林予洲的反应有点怪。 不像是其他人那样的不相信，又不像是在意。 裴梦有些想不通。 “我看你挺喜欢吃这个，”林予洲注意到裴梦的神情，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 裴梦：“……” 他什么意思。 他难道是准备秋后算账吗。 …… …… 林予洲又回了厨房。 坐在客厅里的人继续聊天。 “孟恒还没找到女朋友吗？” “诶？我是没戏了。” 问话的人瞪大眼睛：“又没戏了？你之前不是还在群里吹好事将近么？” “见光死了呗，”孟恒眨了眨眼，倒是看不出伤心，“我们圣诞节见了一面，她说我现实长得像她劈过腿的前任，很不吉利。” “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梦才想起来，这人圣诞节前还来过。 看来圣诞节那天他过得不行。 说到这，孟恒看了一眼裴梦，笑道：“说起来，裴姐圣诞节怎么过的？林予洲请你吃蛋糕了吗？” “看电影。” 裴梦说完，咳嗽了一声。 虽然这几天注意按时吃药，但还是有点咳嗽。 她的态度懒散而坦率，孟恒笑意更深：“和林予洲一起？” “是啊。” “什么电影啊？”孟恒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林予洲，试探道，“我记得圣诞节有个恐怖电影，你们不会是去看那个吧？” 有人听着觉着离谱：“谁圣诞节去看恐怖电影？” 裴梦却点了点头：“你说《惊魂圣诞夜》？确实，不过不是很好看，” 一听这话，孟恒的语气有些夸张：“林予洲不至于啊，越活越回去了，怎么圣诞节和美女看这种电影？” 圣诞节那通电话之后，林予洲也没和孟恒说过那天的事。 嚯，不愿意说，现在不是让他逮到了？ 林予洲啊林予洲，表面上说着不会带妹子去看这种电影，还在朋友圈发自己过生日的惨状，实际上不还是…… 裴梦接下来的话却让孟恒一怔：“我选的电影。” “不会吧——” 他非常惊讶，正想要追问，可旁边却有人喊孟恒过去帮忙。 孟恒一转头，就对上了林予洲似笑非笑的神情。 “……” 茶几被搬走，换上了不常用的大桌子，林予洲将准备好的炉子和锅摆在了客厅的桌子上。 裴梦才知道今天是要打火锅。 ——倒也想得通，冬天一群人吃饭，火锅是最合适的。 渐渐的，处理好的食材渐渐围着锅摆了一圈。 他们多搬来了一些椅子，重新坐下来后，似乎还多了几张椅子。 又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敲门。 进来的几个人和其他人打招呼，被问及怎么那么晚，都是很无奈：“刚下班。” 加班啊，那没事了。大家听了都表示非常理解。 人差不多到齐，裴梦找了个位置坐下，转过头时，发现终于得空的男人自然地坐在了身边。 但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说上话，因为后来到的几个人叫着林予洲的名字，说些“好久不见”之类的话。 “最近怎么样？” 林予洲温和地应了一句：“还可以。” “你辞职之后倒是来过几个实习生，老实说实在是差得远。” “都要慢慢适应。” 裴梦隐约感觉到这几个林予洲的前同事和他的关系应当不错。 没事干在那儿猜着的时候，林予洲已经侧了侧头，低声和她说：“我之前和他们在一个小组。” 裴梦“啊”了一声，了然后又觉得还挺神奇。 看这几个人元旦前一天下午才放假，就能看出来电视台的工作比起她只会更忙。 倒是——她忍不住瞥了一眼身边熟悉的人影。 林予洲当初辞职的原因难道是因为工作不够养生？ 但想要养生的人，怎么会去电视台工作。 林予洲注意到视线，扭过头，用眼神询问。 裴梦没问。 她之前就没能问出答案，现在更不用说。 “没什么，我去调个味碟。” 裴梦起身去调了个加辣椒的味碟。 回来的时候这群人还在聊，他们似乎有一段时间没见，话题特别多。 “我本来想去S市看烟花的，但这不是临时有工作去不了么。” “……不是今年订了江上游轮么？羡慕啊。” “得，今年就偷他朋友圈的照片了。” 林予洲听到这儿，仿佛是忽然想起来，随口问了一句旁边的人：“你看过S市的跨年烟花吗？” “我是S市人啊，”裴梦说，“肯定看过。” 不只是林予洲有点没想到，连坐在另一边的孟恒也是：“裴姐是S市人啊。” “……” 他是什么时候坐到这边来的。 裴梦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是啊。” “那怎么来星市发展？S市比这边好一点吧。” “大学在这边，毕业后懒得挪。” “哈哈哈，原来如此。” 那边就有人问：“那不在S市跨年会不会不习惯呀？” 星市市区跨年不能放烟花，放些显眼一点的转头就会被人举报。 “还好，”裴梦回答，“就是有时候没有烟花我会忘记今年跨年。” “哈哈哈，写错年份是不是，我也会！” 在琐碎自然的交谈中，锅内的汤渐渐滚了，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裴梦喝的那一点麦片显然不够，早就盯着锅准备下点什么东西吃了。 见到汤滚了，她就有些跃跃欲试，其他人也一样。 “下菜了下菜了，先下啥？” “那肯定是肉啊？不先下肉这火锅能吃？” “肥牛，冲！” 用公筷将肉下入锅里，没一会儿就熟了。 林予洲用大的漏勺捞起了肉，将漏勺架在锅上，其他人可以用筷子直接夹。 裴梦正要伸出手时，林予洲却就着站起来的姿势，夹了两块肉，放在了他自己的味碟里。 这本来没什么，但他坐下来后，便将自己的味碟和裴梦的对调过来。 裴梦：“？” 他语气如常：“你暂时不能吃辣。” “……” “不是，这个也没有很辣，”她张了张嘴，“火锅不吃辣那是火锅吗？” 林予洲不知可否：“没吃过粥底火锅吗？” “没……等等，你不要转移话题。”裴梦嘶了一声，“何况这个也不是粥底火锅？这么吃不如清汤？” “那帮你接个白开水？” “……” 裴梦闭了闭眼睛，不禁想到了这几天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她这几天也忙，不太会在意周围的事情，但她现在想起来了，林予洲给自己送的饭，真的是将清淡贯彻到了底。 与其说是态度意外的强硬…… 之前说盗号的时候，林予洲看起来根本不在意是装的吧。 ……他这根本就是报复。 裴梦正在怀疑人生，那边儿忽然有人道：“林予洲……这么快就找到新女友了？” 第21章 .一根仙女棒他根本找不到，不喜欢她的…… 21 这话一出,人们的视线都落在了两个人身上。 林予洲没说话，倒是其他人笑了起来：“人家小姐姐是林予洲的新室友，你乱说什么。” “林哥明明一直很体贴,习惯了习惯了。” 刚才说话的那位林予洲的前同事才恍然道：“这样啊,我说呢。” 他旁边的同事也笑了笑：“林予洲以前在台里就是香饽饽……你小子不是总替……打抱不平？” “她以前都说不在意,也没见受影响,你辞职以后反而没什么精神。” “那不是,好几年呢,说分就分，我还以为那么快找新的那多说不过去。” 裴梦听到他们在说的……好像是林予洲的前女友。 但她没怎么听,注意力都在林予洲跟前的味碟上。 她瞥了一眼像是在认真听别人说话的林予洲,伸出了手……却在下一秒被拦截。 林予洲捏着筷子,用顶端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裴梦抬头撞上他随意瞥来的一眼，整个人噎住。 “……” 朋友，他们话里的主角是你诶。 你开小差合适吗。 但她发现，林予洲没怎么应声,孟恒又很快转移了话题。 大家也不知道是觉得说这个不太合适,还是为了考虑谁，都纷纷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裴梦则是看着自己换味碟无望,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也不挣扎了。 身边的人始终笑得温和。 过了会儿，裴梦觉得更不能接受了。 就林予洲这个样子，说话时会帮人圆场,觉得话题不合适也会轻飘飘地转移话题。偶尔还会起身撇掉火锅上的浮沫，看有些人夹不起太滑软的丸子，还会主动用漏勺捞起来，递一递。 他妈的,情商不是挺高的吗，为什么就为难她的味碟。 真的是在报复她吧？！ 裴梦闭了闭眼睛，非常绝望。 …… 一餐饭从下午开始，吃吃聊聊，一直吃到晚上八点后。 吃完了，还是林予洲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桌子。 游戏主机早收起来了，电视开着，茶几回到客厅后，人们找位置坐下，就有人问有没有零食。 林予洲便说楼下有超市，他正好要买东西，可以顺路带。 于是几个人又说跟他一起去，顺便消消食，便一起出门了。 虽然没有加辣的味碟，但裴梦吃得也不少，默默找了个沙发，瘫着继续听他们聊天。 她挺爱凑这种只需要听的热闹，就像在公司办公室里听同事说八卦似的。 “你好好看啊。” 正说着，有个女生凑过来，声音带着一丝惊艳道：“我之前真的以为你是林予洲的女朋友呢。” 裴梦语气平静又自然：“我不是。” 鬼知道这几天下来她已经第几次重复这句话了。 不过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她还挺无聊的，直接开口问道：“你们这么喜欢林予洲前女友？” 怎么老提她。 女生就跟她说了起来。 什么她是林予洲的学妹，什么系里一直流传着两人的“爱情故事”，什么林予洲和那位前女友大学和工作恋爱长跑好多年。 “但是嘛……他今年突然辞职了，”女生压低了声音，听上去还挺失望，“……不仅是辞职了，还和人提了分手，好可惜……明明他平时不还挺好的，怎么也不愿意多沟通一下。” 裴梦打了一个哈欠：“听着像灵异事件。” “额？” “林予洲是不是在某次意外中被鬼附身，所以做出了你们觉得匪夷所思的举动，”裴梦自顾自道，忽然一顿，“那我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那位女生：“……倒不至于。” 裴梦弯了弯唇角：“是吗。” 可她听刚才的话，怎么觉得林予洲被说得像个渣男。 女生被她看着有些不自在，刚要解释，孟恒站在后面，按着沙发背，一个脑袋探了过来。 “裴姐姐，能告诉我拖把在哪吗？我刚才不小心把果汁撒地上了。” 裴梦旁边的女生被吓了一跳：“孟恒你怎么那么一惊一乍。” “我可是光明正大靠近的，难道你在向裴姐说谁的坏话？”孟恒笑得意味深长。 “……怎么可能。” 虽是否认，但她的声音还是弱了一些。 孟恒也不拆穿她，扭头继续刚才的话题：“裴姐？” 裴梦哦了一声，站起来，带着他往阳台走。 “应该在阳台里。” 裴梦说完便想走，孟恒又叫住她：“咱们聊聊呗。” “……” 说完，孟恒走进阳台，坐在那套铁艺桌椅的椅子上，递给裴梦一个柑橘。 “他俩早分了，”孟恒手里还有一个，一边剥着，一边跟裴梦说，“两年了吧。” “那怎么说——” “因为那位当年追林予洲轰轰烈烈的嘛，那一届基本都知道，后来都快毕业了，他看人也不容易，反正自己也没喜欢的，就答应了。” 裴梦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处对象还是赈灾？” 孟恒：“？” “虽然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不过，”孟恒开口，“他辞职以后，那位好像还挺着急。” 裴梦这倒是能看出来。 那些前同事恨不得将错都归咎在林予洲身上。 她垂下眼眸，不置可否。 这时，大门那边响了一声，是出去买东西的人回来了。 “走了走了，”孟恒伸了个懒腰，“林予洲看到我跟你在这，又该觉得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那么怕他怎么跟我说这些，”裴梦一脸无所谓，“说都说了，多说点。” “……” 孟恒一顿，咧嘴笑时露出一颗虎牙：“诶……因为觉得你们很有缘分啊。” 孟恒觉得，林予洲这人始终特别孤独。 他对许多人都很好，却好像从没能得偿所愿过。 这也太累了。 客厅内，林予洲放下东西，周围的人都靠了过来。 他默默从人群当中退出来，视线四下梭巡，随后停在了阳台的方向。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裴梦，他弯起唇角，扬了扬手里的——百奇。 裴梦打了个响指：“走了。” 孟恒：“……” 裴梦这人，好像真的是个狠人。 …… …… 裴梦对自己听了林予洲一圈八卦只字不提，拿过百奇就回到了刚才的沙发上。 她虽然是“新来的”，可性格很随意，什么话题都能说两句，人又长得好看，和其他人的距离很快拉近了不少。 有人把她拉进了一个微信群，直接叫她“裴姐”。 裴梦听习惯了，完全没有不自在，但晚一点时，听他们想玩狼人杀的时候，她却犹豫了。 “裴姐不玩狼人杀吗？那剧本杀？” 裴梦继续沉默。 她对游戏的要求都比较高，也不喜欢和人配合，根本不会玩这种没什么恐怖氛围的社交游戏。 她很直接：“不玩。” “要不要试试？其实很有意思的，”有人说，“我们可以带一下你！” 裴梦：“……” 她是怕自己骂起人来他们不能接受。 “不了，谢谢，不感兴趣。” “那打王者？” “……” 裴梦突然觉得非常无聊。 这都是聚会老三样了，能不能有点新鲜的。 她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该联系工人修一下自己房间的电视屏幕。 不过现下并没有用。 裴梦拿出手机，准备找借口跑。 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打算叫林予洲一起玩，抬眼看去时，男人只是说：“忘记买饮料了，我下楼一趟，你们先玩着。” “怎么会忘记买饮料？要不要帮忙？”有人问。 林予洲摇了摇头，却是走到了裴梦的身边：“不用，让她来就好了。” 裴梦：“？” 其他人纷纷表示惊讶。 “不是吧林哥，居然叫女孩子和你一起去，是不是不安好心？” “难道真是裴姐盗号？我第一次看到林予洲记仇哈哈哈哈。” 裴梦眨了眨眼，又听到林予洲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上响起：“有没有围巾，围上再走。” 裴梦：“……” 我靠，居然是认真的。 她无语，去取了一条围巾，跟着出了门。 叫她更有些意外的是，走进电梯后，林予洲没有按“1层”，而是按下了顶层的按钮。 裴梦挑了挑眉：“不是去买饮料？” “恩？其实饮料都在冰箱。” “那你这是要去哪，找我上天台对决吗。” 林予洲：“……” 他摇头失笑：“当然不是。” 裴梦只能默默跟着。 两人到了顶楼，林予洲拉开楼梯口的铁门，继续往上，来到楼顶。 走出门便是楼顶平台。 一阵风吹过，吹散刚才积攒起来的最后一点暖意，裴梦缩了缩脖子，望见云层堆叠之下漆黑的楼宇，高楼大厦闪烁着霓虹的光芒，犹如一道模糊的光弧。 林予洲往里面走了一段，然后停下，俯下身拿出了什么东西。 裴梦看过去，发现是…… “烟花？” 她眨了眨眼：“星市不是不放烟花？” “这种不会有危险，只是仙女棒。”林予洲回答。 随手拿起一支，用打火机点燃，不那么明显的焰火便亮了起来。 然而他转眼却发现裴梦拿出了手机，对着自己。 “你在做什么？” 裴梦缓缓呼出了一口白气，语气轻松：“……举报有奖啊。” “？” 裴梦弯了弯唇角，成功拍下了林予洲脸上有些错愕的表情。 下一秒，她忽然退开一步，躲过了男人夺走手机的动作。 林予洲：“……” “人赃俱获了。”裴梦关掉了屏幕，将手机塞进了口袋里。 林予洲安静了会儿，没有说话，神情如常。 裴梦以为他只是无话可说，却看到他伸出手，将那支没有燃烧完的仙女棒递给她。 她下意识接过。 接过的同时，林予洲却忽然掏出手机，礼尚往来一般按下了拍摄：“共犯。” 裴梦：“……” “我怎么觉着你还挺幼稚。” 林予洲笑了笑：“恩？不是裴小姐先做的么。” “我如果说我是在开玩笑，你信么。” “信啊。” 裴梦：“……” “不过，好像是你比我更幼稚，”林予洲笑了笑，“一言不合黑掉别人的账号是不是不太好。” “……” 这不就秋后算账了。 他又问：“为什么当初会想去盗号。” 她对上他的视线，颇有些兴味地弯起眼睛：“你是来找我玩烟花的，还是来找我问问题的？” 林予洲仍旧温和：“不想说的话可以不勉强自己。” “那交换吧，”裴梦点了点头，“毕竟这是我的伤心事。” 林予洲一怔，还没来得及问，她已经说道：“我那段时间被项目为难，又被你那破室友发的狗屁东西气到，所以很烦。” 说完，她甩了甩手里的仙女棒：“你属于是撞枪口上了，懂了吗。” 林予洲想了想：“听上去不太伤心？” “……你在质疑我吗。” “没有。” 裴梦没有回答，只是片刻后，她又听到林予洲温和熟悉的声音—— “嗯，所以谢谢黑客小姐。” 男人的声音在冷意的空旷场地内有些清淡平和，裴梦抬眼，借着逐渐熄灭的焰火，与一双带着柔和笑意双眼对视。 有一种奇妙的反差感。 她忽然意识到，林予洲或许根本没在意这件事，只是想要调侃自己。 她抿了抿唇，伸出手：“再给我一根。” 林予洲直接将整个塑料袋都递给了她。 裴梦从里面抽出一根，用打火机点燃。她看着橙色的焰火在手中闪烁，忽然开口道：“你为什么会辞职。” 橙色的光有些暖意，裴梦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听到他说：“孟恒让你问的？” “是我很好奇。”她直言不讳。 林予洲点了点头：“因为不合适。” 裴梦安静了一瞬：“我知道我挺敷衍的，没想到大家半斤八两。” 林予洲无奈地笑了笑。 自己好像真的对她没什么办法。 想了想，他吸了口气，缓缓地望向天空。 城市的天空见不到太多星星，天色是有些混沌的蓝灰，看着有些沉闷。 他安静地看着，说：“我不太喜欢那种工作。” 裴梦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自己还挺蠢。 因为这还挺明显的。 这个人不喜欢熬夜，作息健康，有很多爱好，怎么可能会喜欢需要长期加班的工作。 “你从小就这样？” “也许吧。” 裴梦忽然道：“等等，你要真是这样的，为什么会去电视台——” “因为你前女友？”她像是突然想到。 “是，也不是。” 林予洲像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语气平缓：“我们是研究生期间认识的，因为在一个地方实习，所以会互相照顾，渐渐得走得比较近。” “她是记者，也是很努力的人，带着一腔理想，非常在意自己的事业。” 说起这些往事时，他却没有太多怀念的情绪，十分平静：“但我对工作并没有太多规划，实习只是因为专业合适。” 他曾经说过自己可能不会继续那份工作，但对方一直劝说自己坚持，认为这样一份工作对“未来”有益。 那时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他不太懂恋爱，但会将那种关系视为一种责任，虽然不理解，却也会因此正视，接受这种合情合理的建议。 “正式工作之后，我们都变得非常忙碌，我不适应这种节奏，很多事对我而言都意味着脱离原本的轨道，”林予洲继续道，“而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也说不上一句话，或者只能无休止地提起工作。” “后来，她在采访时遇到了事故，我甚至是两个月后才知道的。” 说到这里，林予洲顿了顿：“我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兼顾两者，或者说始终无法适应，就提出来，我可以辞职照顾她。” 裴梦晃了晃自己手中燃尽的仙女棒：“然后呢。” “被骂了。”有点无奈的，林予洲轻轻笑了笑。 ——逃避工作、想要把压力都给她、根本不会去关注她的感受……全是借口。 “之后，我们大部分时候都处于争执当中，这份关系在两年之前便已经名存实亡，直到我决定了辞职，才提出了分手。” 很多事情，因为错过了时机，就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对方沉浸在工作中，不愿意听任何解释，而他甚至连“争吵”也不会。 “所以，我后来又在那儿呆了两年，想要理解她，”林予洲轻声道，“但最后觉得，我果然还是不适合。” 对方不会退让，而自己也无力支撑。 他看向裴梦，轻笑道：“实在是很无能。” 裴梦挑了挑眉。 如果只是听林予洲这么说，她说不定就相信了事情如他所说，全都是因为他不想努力，因为逃避才“辜负”了前女友。 事实上，他那几年都在努力适应其他人的步调。 而当他最终停下来之后，就被人当成了逃避，没有上进心。 ——他知不知道自己那些前同事如何议论他？ “我怎么觉着你现在还挺后悔？”裴梦随意道。 林予洲点头，又摇了摇头：“是我察觉得太晚。” 如果他知道会变成那样，也许当初会多关心一下对方，更早地沟通。 但也仅此而已。 如今想来，他那段感情，也只不过是出于照顾他人的习惯，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喜欢”。 他觉得很累，最后能做的，只是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罢了。 “……懂了。”裴梦想了想，又干巴巴地补了句“活着就行。” 林予洲笑了笑。 裴梦这才重新点了一根仙女棒，开口道：“……你真是林一啊。” “恩，”他眨了眨眼，温和道，“想写写东西。” 裴梦想了想：“可以剧透吗。” “不可以。” “……哦。” 林予洲又去拿了一罐奶茶，递给她， 裴梦接过，拉开灌了一口，又点了一根烟花。 除了第一根，其他的都是她一个人在玩，等仙女棒见底时，她的奶茶也喝完了。 林予洲看着她的视线安静而专注，眼眸渐渐被染上了橙色的焰火。 有时候，选择怎么样的生活方式是很简单的事情。 ——“活着就好”、“觉得合适就行”、“要选自己喜欢的”…… 哪有那么简单。 没有人会理解他。 他不希望工作占据自己的生活，这是他的选择，然而辞职后便面对着前同事们和朋友的不解，家里觉得自己幼稚，不务正业。 然后发生了前室友的事情。 因为外甥女那件事，他同意让中介带裴梦租月湖湾，她住进来时，自己其实并没有多少期待。 情况已经够糟糕了，再糟一些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但是—— 裴梦抬手，随着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装着奶茶的易拉罐被准确地抛进了阳台的垃圾桶里。 她满意地打了一个响指。 “我明天想去玩密室，”她仰着头，说道，“要不要一起。” “你起得来吗。”林予洲轻声道。 “……那我肯定订下午的票啊。”裴梦一脸理所当然，“林予洲，早起对我来说是病。” 林予洲顿了顿，笑了起来。 他就知道会这样。 好奇一件事会问，知道了便知道了，从不会想要改变什么人。 好像可以接受所有事情，以至于他可以用不假思索的态度面对她。 在她身边，会有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根本找不到，不喜欢她的理由。 第22章 .一个元旦好家伙，这能打死十个她吧。…… 22 跨年钟声响起时,裴梦点燃了最后一根仙女棒。 微弱却又耀眼的焰火在眸子内闪烁。 她听到林予洲说“新年快乐”，也回了一句。 现在正是发祝福很热闹的时间，她烧完那根烟花,准备拿手机出来玩一会时,跟前的人已经道：“回去玩。” 裴梦“哦”了一声,单手按着手机,跟着他回去。 本来以为家里会很热闹,然而开了门时,裴梦发现已经没有人了。 林予洲却不意外，只是解释道：“他们想喝酒,我说会扰民,让他们去附近的酒吧。” 裴梦张了张嘴,本想说“那怎么不叫我”，下一秒便卡在了喉咙里。 哦，她感冒还没好，林予洲怎么会告诉她：) 何况—— 裴梦换了鞋进来,注意到今晚刚加入的微信群里在说这件事。 也是她没有注意看。 甲：【感谢林予洲今天的招待[开心.jpg]】 乙：【就是把你家弄得比较乱,不好意思，你加油收拾哈】 扫了一眼,裴梦的视线转向一片狼藉的客厅，将手机放回兜里，去将摆在茶几上的东西收起来。 林予洲看她的动作，只是笑了笑,也走了进去。 “锅和碗筷给我就行，那些东西油比较多，不好洗。”他说了一句。 裴梦应了一声，去把该洗的东西都拿到流理台上。 瓷制的碗碟放在流理台上,发出一点儿轻响，裴梦停下来，望着男人站在洗手台前，流水冲过清隽修长的手指，整个人看上去仍是温润而平和。 她又看了一眼时间，忽然道：“你这个睡眠时间好像也不是很准啊。” 林予洲一顿，笑容温和—— “跨年比较特殊，我也不是不会变通的人。” 裴梦嘟囔了一句“那怎么没看你体谅一下我”，转身去找扫把。 她本来以为林予洲会说点什么，可等了一会儿，她发现这人没说话。 ……好像是装听不见。 “……” 草。 裴梦扫了地、擦干净桌子，林予洲就让她回去了。 她便回房间洗澡了。 洗完出来玩了会儿手机，又看到林予洲喊她出来喝牛奶。 她当时正准备回微信，看到消息后干脆给对面发语音，边开门边说：“……你今年要回国吗。” 林予洲站在流理台那儿，没太听得清，只是下意识“怎么了”。 “我在发微信。”裴梦走过来，简单应道。 “在国外的朋友？”林予洲也顺口问了一句，将杯子递给她。 “高中同学。”她抿了一口牛奶，说道，“找我做点东西……但我不想。” 林予洲：“是麻烦的东西吗。” “不是麻烦，”裴梦又喝了一大口，咽下后才继续道，“是相当麻烦。” 林予洲：“……” 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眼前的女人换上了白色的珊瑚绒睡衣，几缕凌乱的长发贴在上面，整个人的气质要柔软许多，然而神情却仍旧是往常那般，透着丝不耐。 他不懂编程，可想起她先前给自己的APP的完成度，一时间对她在这个领域内觉得有麻烦的东西感到稀奇。 以前的自己会因为各种理由而不继续问下去，可如今的自己似乎对每个细枝末节都很感兴趣。 “很麻烦是指？” “她想要的东西会用在Deer的新系统中。” 林予洲眉梢一挑，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外：“是我知道的那个Deer？” “就是你知道那个。”裴梦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手机外壳角落的标志就是Deer。 这是国内最知名的一个通信技术公司之一，用过手机的人一般都知道这个牌子。 “我不太懂这些，不过既然是Deer，那么他们的公司中应当有人能做这些，怎么会来麻烦你？” “那当然是因为，”裴梦将喝完的玻璃杯放在流理台上，“她认识的人里，只有我做这个又快又好啦——” 她的笑容自然，带了点儿少见的骄傲，林予洲不禁也跟着笑了笑：“很厉害。” 见他完全不质疑，裴梦不觉有点儿无趣，肩膀轻垮：“厉害也没用，做起来太麻烦了还是算了。” “因为是大公司需要的东西？” “不是，是因为鹿澄就是个很会折磨人的完美主义者。” 林予洲动作一顿：“鹿澄？” “我高中同学咯，Deer现任总裁的女儿，半个程序开发，还没毕业就有几个大的负责项目，”裴梦倚在流理台上，慢悠悠道，“远在异国他乡发送跨年祝福还不忘了正事，他们学神就是连假期都不会休息。” 说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吐槽：“三条聊天记录一个技术交流，我特么——” 林予洲不太关注这些消息，只能也能听出对方是非常厉害的人物。 而他又更多被裴梦这样难得义愤填膺的语气取悦到了，低笑了一声：“那希望她不会坚持找你做这些。” “你不要咒我，”裴梦瞥了他一眼，“我也不可能有这个时间。” 科睿和Deer没有业务往来，鹿澄会找上她，自然是个人原因、赶时间，不然找其他程序员磨一磨也可以。 但她一个打工人，怎么可能将全部时间放在外包上，就算是Deer也不行。 “恩。” 林予洲也喝完了自己那杯牛奶，将两个杯子冲洗干净后，他擦干净手，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既然拒绝了，那就先考虑好眼下——你该去睡了。” 裴梦拉长声音“哦”了一声。 林予洲望着她扭头往房间里走，仍然带着笑，眼底闪烁着清润的光。 …… …… 元旦当天，气温稍微有些回升，没有寒潮后那几天冷得让人无法接受。 裴梦在近中午时起床，起来后便注意到阳台上有温暖的薄光，一道身影就站在其中，影子被微微拉长。 林予洲站在阳台里，听到声音扭过头，简单打了一声招呼：“先去吃点东西。” 她去拿了一个面包，又朝林予洲走去：“你在干什么。” “前段时间降温，有些花的状态不太好，趁今天气温回升看看能不能救一下。” “哦。” 林予洲简单修剪掉了一些枯萎的部分，才回去。 看了一眼裴梦剩下没吃的东西，简单收拾之后，和她一起出了门。 出门时，林予洲还和裴梦说了一句回来时去一趟超市：“想买点材料。” 裴梦当然没什么意见。 他们去的是市中心的一个新开的密室。 因为是元旦，人还不少。 他们就两个人，自然是要和其他人拼团，这么拼团就遇到了两对情侣。 六个人进了密室，林予洲虽然没怎么玩过密室，但早上还是查了一些通用攻略，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其他两位男性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可他们到后来发现，有裴梦在，这事儿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裴梦的思路非常好，大家都是背景板，就算有NPC出来吓人，她也压根不怕，比其他男的都淡定。 另外两个女生最后都围在了她身边，看上去玩得很开心。 监控室的工作人员大概也看出来者不善，特地弄了一些针对她的环节。 ……收效甚微。 两个小时结束后，多少有几个人是面无表情出来的。 某位女生的男朋友临走时，还拉住了林予洲：“答应我，以后和你女朋友出来，就不要祸害正经情侣了。” 另一位比较直接：“我希望以后不要再见到你们。” 林予洲：“……” 裴梦好奇他们都说了什么，林予洲心情复杂，只能摇了摇头，表示不太重要。 “哦，”她捋了捋头发，“不过这密室做得不是很好，有些机关触发有些烂。” 旁边的工作人员：“……” …… 结束得有些早，他们又去看了个电影，离开影院的时候本来想去吃饭，却发现商场的餐馆都排了长队。 “要不然回家？”林予洲道，“吃得也舒服点……就是可能时间会比较长。” 裴梦看电影的时候吃了点爆米花，现在也不是很饿，就点了头。 他们回到月湖湾附近的大型超市已经是六点后了。 元旦时期，有品牌在超市门口做活动，超市前挤了不少人。 两人进了超市，裴梦没有逛超市的兴趣，林予洲则是目的明确，拿了一些食材，一路去收银台。 前一秒还在聊天，然而两人到了摆零食的架子时，都忽然停了停。 裴梦在说话之前，林予洲已经问道：“你要买饼干吗？” “恩，办公室已经没有了。”她一顿，回答，“快递也没到。” 林予洲望着她：“我几乎每天都会过来，下次帮你带？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都可以，”裴梦随手拿了两盒，“带就不用了，网上买是因为比较实惠，我有时候会囤点券。” 他便没有坚持。Hela 去收银台的时候，人仍然很多，林予洲直接让裴梦到外面等。 裴梦就先走出去了，无聊地去看了一眼超市门口挤满人的是什么活动。 才知道是某个知名牌子搞促销，除了试吃还有抽奖，凭借购买过同品牌产品的小票就可以抽。 因为是个日用品牌子，因此参与度很高，人自然很多。 裴梦没什么兴趣，在不远处找地方玩起了手机，玩了会儿，却感觉视线角落里有个人不太对。 ——一个在人群中鬼鬼祟祟的男人，和其他人不一样，注意力不在抽奖箱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周围的人群。 她轻轻皱了皱眉，打开了相机，对准了那个人。 也是这时，那男人忽然伸出手，夺走了一个女生手里的手机，朝着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那个女生当即发出了惊叫，人们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裴梦的反应比较快，下意识想拽住那人，但对方似乎很有经验，甩开的手狠狠打过来，将她的手甩开。 裴梦吃痛嘶声，却没法追。 她最烂的就是体育，体力极差，能追到就有鬼了。 下一秒，手上忽然被塞了什么东西，裴梦一怔，发现手里多了一个购物袋，抬头时则看到一道熟悉的背影。 林予洲的速度比想象中还快，在下一个转弯之前，已经将人按在了地上！ 裴梦看得愣住，第一反应是—— 好家伙，这能打死十个她吧。 第23章 .一则八卦“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23 林予洲抓到那个扒手后,直接把他按在了地上，扒手几乎动弹不得，却还在拼命挣扎,嘴里骂骂咧咧,都是一些极为难听的话。 骂着骂着,眼看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扒手往后啐了一口,林予洲偏了偏头,皱起眉，反剪对方胳膊的动作加重了力道,对方顿时痛呼了一声。 “老实点。” 他的脸上褪去了往常的温和,平静中有些许冷冽,气势颇为锐利。 裴梦报了警，很快，超市的保安和警察都过来了。 警察从林予洲手里控制住那位扒手，他又开始叫嚷“你有什么证据”。 裴梦便和警察说自己录了录像。 见此,林予洲不动声色地挡住了扒手那边儿的视线。 裴梦与警察交流过后,扭头找林予洲，便看到手机失而复得的女生很激动地站在林予洲面前跟他道谢,眼睛都在发光，还问能不能要一个联系方式。 裴梦：“……” 是不是有点真实了。 要不然她先回去了？ 林予洲的视线越过眼前的人，落在裴梦身上。 “举手之劳，以后小心一些。”他说了一些场面话,绕过跟前的人，走到裴梦面前。 裴梦手里还拽着那个购物袋，林予洲从她手里接过，低声道：“手怎么样了？” 他这么一说,裴梦才回过神，自己的手好像是被打了一下。 她抬起手瞧了一眼，发现过了这么长时间，早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没事。”裴梦道。 林予洲又认真看了一会儿，像是确定了真的没什么事情，才温声道：“那回去吧，饿了吗？” “有点。” 他们都算比较淡定的性格，都没有再提这件事。 回去之后，裴梦去换了身衣服，进客厅开了包百奇，便窝在沙发开了游戏。 前段时间太忙，她有一段时间没玩游戏，一时间也有些投入，以至于林予洲问她要不要喝东西时，她都没听到。 林予洲就不问了，便直接拿过去，放在茶几上。 裴梦才回过神，说了句“谢谢”。 她下意识想抓一根饼干，男人却已经比她更快地拿走了那盒百奇。 “要吃饭了，少吃点零食。” 裴梦：“……” 她不禁有一点儿无语：“我感冒也好了啊？” 她倒不是不太服管，就是管她吧，得给个理由。 林予洲以为自己发烧感冒都是他害的，这几天盯她狠一些倒是没什么。 但是，她不是好了吗。 他现在说这些图啥啊。 难道他就是比较老妈子的性格，之前不太熟才不管的么？ 林予洲对上她那双写着“你搞什么”的眼睛，却仍然平静：“和你感冒没有关系，零食吃太多不会影响食欲吗。” 裴梦一下子有些无言以对。 好像也是。 林予洲笑了一声，又回厨房继续忙碌。 裴梦望着高挑修长的背影，一时间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哪里不对劲？好像也没什么地方不对劲。 林予洲在熬意面的番茄酱，番茄分了两份，一份和番茄酱熬煮成了酱的状态，后来又将切成小块的番茄倒进去。 盖上锅盖焖煮的时候，他的身上笼着一点热意，人靠在流理台边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他虽然辞职在家，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空闲”，平时和上班时相似，因为也有自己的事情，更多时候都是独处，社交往往是点到为止，很少与谁保持长时间的联系。 但孟恒是个例外，他会不停来找自己。 孟恒：【有人想去追裴姐姐啊】 孟恒：【我给人说得问问你，哈哈哈哈】 林予洲看着这两句话，挑了挑眉。 孟恒大部分时候不过脑子，可有时候好像又有一点。 ——他这么问了，如果自己回答“不同意”，态度便显而易见。 林予洲：【不可以】 孟恒：【？】 孟恒：【！！！果然！！！】 孟恒：【快冲！】 孟恒：【我要把这件事奔走相告！】 林予洲：【你试试？】 孟恒不说话了。 试试，试试就逝世。 他认识林予洲很多年，知道这人虽然容忍度很高，可某根“红线”也比其他人更清晰。真做了什么让这人生气的事，别说冲着这么多年的交情会不会放过自己…… 认识那么多年自己攒下的把柄肯定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他妈手里。 孟恒非常识趣。 孟恒：【……】 孟恒：【当我没说】 孟恒：【那你在追了啊？】 林予洲：【也没有】 孟恒：【？】 孟恒：【你是不是有点毛病】 孟恒：【不让人追自己也不追，你是想耗死谁？】 林予洲望着坐在客厅里放下手柄，开始玩手机的人。 客厅天花板的暖光洒在她的身上，神情随意的模样，却意外有些柔软。 他稍稍有些出神，又注意到手机里跳出来的消息。 孟恒：【笑死我了，你看看群，那哥们私戳我说他不敢追了】 林予洲微讶，才发现某个微信群里正热闹着。 上翻了一会儿，最开始是某个朋友在群里吐槽男朋友。 那个朋友：【我真的是服了，和人聊.骚还删聊天记录，故意把删掉聊天记录的对话框展示给我看说我无理取闹？？？】 那个朋友：【早知道我之前看到了就拍下来了，还给他机会嘚瑟？】 其他人：【这都不分？】 那个朋友：【肯定分啊，但这么分了他不是和那个小三名正言顺在一起了？气死】 下来是一些内容差不多的讨论。 又过了会儿—— Dream：【设置-帮助与反馈-右上角扳手-修复聊天记录】 Dream：【服务-钱包-右上角账单-常见问题-下载账单-用做证明材料】 Dream：【下面那个可以查被删掉的账单】 底下全是“？？？”“牛逼”“微信都被你玩会了是吧”—— 林予洲看着很热闹的群聊，很轻地笑了一声。 片刻后，孟恒又发来两句。 孟恒：【怪不得还不着急追，你确实应该谨慎一些】 孟恒：【技术人员敷衍不得啊，还是那么特别的性格，一个不清醒老底被扒光，哦豁，玩完】 “……” 与其说是因为裴梦不能敷衍…… 他不太清楚，是不是意识到这种情绪后，会因为担心曾经的事情会再发生，而变得谨慎。 想更多了解一些，想更认真一些。 林予洲始终没有回复。 十分钟后，他将两个装了意面的盘子拿到了客厅里，在茶几上放下。 “吃饭了。” 吃了饭，裴梦去收拾洗碗，回来继续打游戏。 林予洲看她玩了会儿，才回去写东西。 玩到晚一些的时候，裴梦是看到林予洲递给自己的牛奶，才发现已经快十点了。 她的心情顿时有些不好了。 谁在知道第二天要上班之后心情还会好的。 “明天要上班吗？”林予洲走过来，站在沙发后，手搭在沙发背上，垂眸看她。 这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裴梦叹了口气，侧过身子躺下，又将一个抱枕抱在怀里，“能聊点开心的话题吗。” 林予洲轻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提到：“你每天上班时间是什么时候。” “我睡醒的时候。”裴梦不假思索。 “弹性工作时间？” “恩。” “我最近在研究菜谱，介意当个试吃么。”林予洲看着她。 裴梦仰起脑袋看着他。 从这个角度看，林予洲五官清隽，那张脸还是毫无死角的漂亮，浅色的眼眸与自己对视，与平时无异。 似乎还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吃不下”的样子。 “完全没有问题。”她打了一个响指。 还省了她点外卖时偶尔会选择困难的问题，挺好。 “早上八点可以吗？” “……八点是不是太早了。” “起早对身体有好处，去早一些说不定能早点下班。” “加班的时候可不管你几点上班的喂。” 随意扯了两句，两个人好像“争”不出什么结果，林予洲便“做出了让步”，最后只是说“那你记得起床吃”。 裴梦第二天仍旧是九点爬起来，起来便看到摆在桌子上丰盛的早餐。 她看着想了想，后来还是稍微起早了一些。 这是后话了。 一个假期结束，大家上班的姿势比起放假之前似乎又颓废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见惯不怪了，还是因为大家情绪都不高，中午看到林予洲的时候，反应都不大。 …… 这么一周过去后的一个中午，周静看裴梦熟练地去公司门口拿便当回来，不禁感慨：“说真的，这种室友也太神仙了吧。” “确实。” 周静又凑到她跟前，仔细打量她：“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裴梦：“……” “有吗。” “真的诶，不过脸色好像比以前会好一点，”周静撑着脸道，“就是黑眼圈还是很恐怖。” 裴梦“哦”了一声。 她不太在意这些，自顾自夹了一筷子菜。 “说起来，你今年过年回家吗。” “不知道，看项目状况。” 做哪一行都有特殊情况，如果项目比较急，不回家也有可能。 比如她第一年工作时就没有回去。 “你家人不说的吗？”周静有点在意，“虽然公司会补几天假，不过春节假不是春节回去，就感觉没什么意义了啊。” 裴梦却没什么所谓：“不懂，他们不太管这个。” 她不回去的时候，家里也就只是多说一句，自己后续将给长辈的红包转账过去就没什么了。 “我记得你说家里一个哥哥一个弟弟。” 周静也拆了外卖，一边吃一边和她聊天：“弟弟多大了啊。” “好像是高一，高二？”裴梦皱了皱眉，“忘了。” “……” 好家伙，你们家这种不太关心家庭成员的情况是不是相互的。 结果裴梦晚上回去的时候，林予洲也问了这件事。 今年的春节比较早，他想问裴梦大概什么时候回S市。 “我老家就在星市，不着急回去，可以等你先回去。” 裴梦说了今天和周静说过的话。 林予洲挑了挑眉：“春节加班……是公司要求的么？” “自愿的，每年总有几个人留下来，”裴梦回答，“不过也只是项目比较重要的时候，今年的业绩状况，好像还没有这个可能。” 说到这里，她不免感慨：“不过就算有项目，不让我再遇到去年那个前端一切好说。” 林予洲是最近才知道她刚来时那几天通宵的细节，也跟着笑了笑。 实际上裴梦对路盛铭的印象也就这些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还是个有后台的十五万。 ——也就过了几天，尚算平静的办公室炸了一颗大雷。 裴梦如今比以前起得早了一些，可也早不了多少，她被消息波及得比较晚，还是到办公室的时候被一脸震惊的周静拽住了。 “我草，那个路盛铭，居然是总公司总裁的小儿子。” 她满脸写着震惊：“我之前觉得他是个二世祖，结果还真是啊？” 裴梦也有点惊讶，可转念却觉合理了许多。 不懂做人？家里有钱？那没事了。 “好事啊，”她想了想，“少个折腾人的同事，多好。” 周静：“……” 不愧是你。 第24章 .一则通话“姑姑变成男人啦——”…… 24 裴梦觉得路盛铭走了是好事。 是二世祖怎么了,二世祖而已，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很牛的富二代。 但这个消息传开之后，办公室内多少有一些变化。 本来偶尔能听到“为什么那个新来还是那么菜”的吐槽,现在就变成了“听说他每天自学到半夜,富二代也那么努力的吗”。 裴梦：“……” 要不要那么真实。 她向来搞不懂这种人与人之间的事儿。 之前吐槽不是还挺自在,现在是担心他报复吗？ “我他妈——他不会真报复我吧？”高威得知了这个消息,路过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说了句。 “说不定吧,”裴梦敲着键盘,懒洋洋道，“他现在写一堆bug还怪测试吗。” “额,好像是没说过了……” “那还算有进步,也知道自己有点什么毛病也改了,真要报复不是打自己的脸？” 高威：“……” 听得太多，裴梦也难得起了些兴趣，手里压着叠资料，开口道：“不过这个事儿是谁传出来的？” “昨晚有个饭局,咱们公司有人去吃饭听说的,而且最近有和总公司那边的人事调动，要把他调回总公司。” 高威又低了点儿声音：“以前总觉得他换家公司可能早被开了,现在一看还是我们太天真……老张是不是早就知道啊？” 裴梦哼了声：“怪不得之前觉得他还挺狗腿。” 总公司和这边儿的关系也就那样，他们也不会主动了解，之前有所猜测，结果不是老张自己家的亲戚,是总公司那边的关系户。 说完，高威更有些感慨—— “要说那路总不爱他儿子吧，让他跑咱们公司倒算是对他好了，这性格惹起人来也没什么大事,说爱他吧，送来这儿好像也没啥用，回总公司不也还不知死活？” “回总公司那不就是地主回家，谁惹得起。” 裴梦说完，站起来，拿着杯子去了茶水间。 她打算给自己泡杯茶。 茶包是林予洲今天吃早餐的时候顺手给的，说是花茶，让她尝尝味道。 进了茶水间，她接了杯热水，刚把茶包放进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喂，裴梦。” 裴梦扭过头，便看到走进来的路盛铭。 “……有事吗。” 路盛铭盯着眼前的女人，看她一副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的样子，抿了抿唇：“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虽然知道最近还挺多人和路盛铭套近乎的，但裴梦还是有些茫然：“有什么好说的？” 他们好像也不熟吧？ 如果算上被骂过那会，那他们关系反倒应当很烂才对。 路盛铭皱了皱眉，开口：“你要不要去总公司？” “哈？”裴梦愣住。 “你在这里也没有什么进步的空间，在总公司能获得更多机会，”说到这里，路盛铭道，“我搞不懂，跟着一群垃圾在这儿混日子有什么好的。” 他话音刚落，裴梦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路盛铭的脸色一黑：“我认真的。” “没兴趣。” 裴梦抿了口茶，摆摆手走了：“祝你前程似锦。” 路盛铭：“……” 他无言以对，裴梦已经走出了茶水间。 裴梦无事发生一般回了工位，然而过了几个小时，就看到周静给自己发了条消息。 周静：【我怎么听说十五万去找你了？让你去总公司啊？】 茶水间也不是什么很密闭的地方，有谁看到也并不稀奇。 裴梦：【静总料事如神】 周静没再回复，直到晚上两人加完班一起离开公司，她才再说起这件事。 “他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我以为你骂过他他说不定会趁机嘲讽你两句，结果却是想让你去总公司……”周静百思不得其解，有些恶寒，“难道他是抖M？” “不至于，但中二病多少有点。”裴梦也嘶了一声，但她是被冻的，回了条消息后赶紧将手塞回兜里。 “不过你真不去？” “开玩笑，喊你去你会去？” “说不定，”周静摸了摸下巴，开玩笑道，“毕竟总公司待遇肯定比现在好嘛。” 两人走出了公司，迎面的街道有股萧瑟感，寒风吹着几片落叶滚向垃圾桶的方向。 “想要薪资待遇好，我毕业那会就不来这里了。” 裴梦却没什么情绪：“而且我难道和他很熟吗？” 周静“哦”了一声：“也是啊。” 她转念又回过神：“靠，又被你凡到了。” 她们转眼就把这事给忘了。 经过步行街的时候，周静忽然说：“好像今天还早，要不然我们今晚去喝酒？好久没去了。” “我没和林予洲说今晚不回去吃，”裴梦却歪了歪脑袋，散漫道，“你下次提前说？” 周静：“？” 周静：“我靠，我们之前喝酒不都是直接去的吗。” 裴梦沉默了一下：“还真是。” 周静张了张嘴，语气认真：“梦梦，你难道不觉得你现在特别像是有个老婆在等你回家吃饭吗。” 裴梦：“……” “你也不是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那能是老婆吗，能打死十个她的老婆？ “比较少见嘛，写网文还喜欢做饭，”周静想了想，“不过写网文能赚得到钱？” “不知道，能不能赚到和我有什么关系。” 周静：“……” 她狐疑道：“差点又被你转移话题了，你有没有觉得你们现在的关系特别家常——你还没问过他有没有女朋友吧？” “……你怎么还记得这件事。”裴梦一噎。 “不过会帮你送饭那肯定没有，”周静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兴奋起来，“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话音未落，裴梦忽然仰了仰头：“那谁？” 周静：“……” 她都要以为裴梦是故意的了，谁知道一看过去，发现不远处的一个餐馆里走出两个人。 “十五万？他旁边那个……这不是徐晓曼么？”她一脸震惊，“他们关系那么好的吗？” 看着那两人上了车离开，周静又转过头：“说起来，徐晓曼最近也在负责总公司那边的业务，这是和十五万搭上什么关系了？” 裴梦也一脸好奇，顺带吐槽：“怎么说得像是谍战片似的。” “完全没想到啊，还有人会和十五万走在一起？” “那确实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分别之后，周静差点又忘了之前想说什么来着。 但裴梦一个马路都快过了一半了，自己再叫也来不及了。 “……” 周静突然不想说了。 算了算了，有些人注孤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 裴梦回到家后，打了一个喷嚏。 “着凉了？” 林予洲彼时正坐在客厅里看书，闻声抬起头。 “没，可能是刚才回来的时候见着了不得了的事儿，”裴梦搓了搓手，“多呆了一会儿。” “什么？” 裴梦就和他说了今天的事情。 “开玩笑，万一真去了总公司，他成了我上司，那我还要不要混了。” 她站在厨房里，揭开饭锅拿饭菜，声音有些含糊：“菜成那样是我回想起来都有心理阴影，未来的工作环境要是这样我想想就想吐。” 林予洲听着她的抱怨，有些哭笑不得。 却又觉得她的考虑不无道理。 他放下书，起身去替她将菜端过来。 裴梦装了饭，进了客厅里。 也没开电视，她拿出另一部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她亲哥给自己发了消息。 裴奕恒：【你春节回来吗】 裴梦：【回吧】 裴奕恒：【吧】 裴奕恒：【你靠谱不】 裴梦：【那直接给妈说我不回了】 裴梦：【回了就是惊喜】 裴奕恒在那边无情嘲讽：【妈不在乎这个，你知道阿叶明年高考了吗】 裴梦：【不知道】 裴奕恒：【……】 裴奕恒：【别说我没提醒你啊，她挂念完阿叶的高考就该催你结婚了】 裴梦：“……” 裴奕恒：【但我给她说了，在你身边就是出现个男的都很奇怪】 裴梦：【结婚干什么，学你搞个混世魔王出来天天头疼吗】 裴奕恒：【。】 裴奕恒的儿子，也就是裴梦的侄子，是个小混世魔王。 要说也都是裴奕恒这逼不正经，从小带着裴梦拆破电脑带她走上了和电脑有关的不归路，而他儿子又比裴梦混了几十倍，上房揭瓦无恶不作。 兄妹互嘲倒是有一手的。 裴梦发完，将手机放在了茶几上，起身去拿一罐榨菜。 罐子在冰箱，还有些冰。 这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不知道是谁，正忙着拧罐子，便开口叫了声：“林予洲，帮个忙。” 林予洲随手拿过手机，只是瞥到了是个微信电话。 他没太在意，反而是注意到裴梦拧罐子有些费劲，走过去道：“我来吧。” 裴梦冻得手疼，把罐子递过去时，林予洲下意识用最近的那只手接过来。 也就是抓着手机那只手。 微信的语音通话按键都比较大，他感觉到自己碰到了屏幕，拿到罐子时下意识看了一眼。 屏幕上是一张小孩的大脸。 他一愣。 下一秒，视频里传来小孩的尖叫—— “爸爸——” “姑姑变成男人啦——” 林予洲：“……” 裴梦：“？” 第25章 .一种可能平时什么都不爱管的人，动起…… 25 裴奕恒的好大儿今年五岁,熊得惊天动地。这微信电话就是他瞎玩拨出来的，裴梦接过手机之前，裴奕恒就已经在那头按掉了。 但问题不仅如此。 这破小孩乱打电话扯出的屁事也太多了。 裴奕恒很快反应过来—— 裴奕恒：【？卧槽,你跟谁在一起？男的？】 裴奕恒：【你还真找男朋友了？？？】 裴梦：【。】 裴梦：【不是】 裴奕恒更惊讶了：【不是？那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裴奕恒：【你现在玩这么花了？？？】 裴梦：“……” 裴奕恒这几年生了小孩之后可比以前一惊一乍多了。 给她翻译翻译,什么叫“这么花”？ 裴梦：【几点了？】 裴梦：【你儿子该睡了】 然而裴奕恒没再和她掰头。 ——没过多久,她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裴梦头疼得按了按额角。 他们家开有一间网吧,裴梦的母亲于女士常年负责收银,别说问题学生,教导主任把学生拖走的姿势都能数出十几二十种，什么大场面都见过,深知孩子叛逆起来怎么说都没用,对自己孩子都挺民主的,大部分时候是真的完全不管。 但他们几人其实都对于女士特别警惕。 平时什么都不爱管的人，动起真格都得要命。 果不其然，接起来之后，裴梦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听你哥说,你找男朋友了？” 她的视线慢悠悠地在林予洲脸上转了一圈。 最终,她以“没有”“不是”“我还在忙”等各种话反反复复轮了几圈，才将电话挂掉。 却在最后获得了“你今年过年必须回来说清楚”的通牒。 裴梦：“……” 阿西。 林予洲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看着她挂了电话以后表情越来越微妙，脸上有一丝愧色：“解释不清？” “好像我今年不搞个男的回去给她看是没办法了。” 裴梦面无表情：“你说我能买只猫回去给她说是猫变的吗？” 林予洲：“……” 倒也不用这么试探亲妈的智商。 “你家里，不能接受异性的合租对象？”林予洲沉吟道。 “不知道，印象中不太能接受。” 裴梦想了想：“算了,今年不回家了。” 就因为这个？ 林予洲侧了侧头，笑得有些无奈，斟酌着道：“……我以为怎么都得回去一趟。” 裴梦撑着脸，没什么所谓：“一般来说是这样,但如果年前‘忽然’有个很重要的项目，那么就没办法了。” “那以后？” “能逃一年是一年吧。” 林予洲：“……” 他不由得淡淡地瞥去一眼：“你觉得很困扰吗，对这种事？” “难道不麻烦吗？”裴梦微微瞪大眼睛，一副“我不相信你没有吃过这种苦”的样子。 林予洲弯了弯唇角，没有说话。 凡是快要放假的时候，大家工作的兴致都会变得更为低沉。 裴梦偶尔摸鱼，一时间也没想好怎么编。 谁知道，年前居然真的来了一个重要的项目。 裴梦早上刚被于女士问“高铁票买的哪天”，快中午的时候就被老张叫到会议室，看清项目介绍时，人还有点懵。 “Deer找到我们，说由你来负责，”老张的表情少有地凝重，“你一定不能出什么低级的错误。” 裴梦：“……” 她想起元旦时和鹿澄聊的天。 没时间？变成正式的公司项目不就有时间了。 裴梦之前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毕竟互联网公司那么多，总公司都未必能和Deer合作，更别提科睿了。 鹿澄为了让她做这个玩意，还能做到这一步？ 她是被她那什么二世祖男朋友耳濡目染激发出了什么霸道总裁的潜质吗。 不至于吧。 裴梦有点怀疑。 “他们确定是找我？”她指了指自己，认真道。 老张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 裴梦抬眼望去，发现老张其实也挺纳闷。 这人老墙头草了，连他都茫然，看来真的和什么总公司没关系。 “行吧。” 虽说心情复杂，可裴梦仍是仔细阅读了Deer提供的资料后，她渐渐认真起来，也明白这个项目确实非常重要。 比起鹿澄在微信里和自己提到过的那些更具体，加之Deer的级别在那，两个月估计都磨不完。 也不怪老张除了茫然，还有些紧张。 裴梦看完后说道：“正好我今年不想回去。”正好也省得再找什么别的借口了。 …… …… 接到这个项目后，裴梦也没法摸鱼了。 不过她也注意到快过年了，便和林予洲说自己可以抽出点儿时间和他打扫屋子，但他听出了“抽出时间”的话外之音，多问了一句，才知道她最近有项目。 “没有关系，我时间比较多。” 裴梦本来还觉得都要过年了谁会时间多，但她忙起来就顾不上人，看到林予洲像平常那样，早上会准备早餐，中午会来给她送个饭，顿时觉得他时间好像真的还挺多。 便又什么也没说了。 …… 科睿是除夕前一天放假。 还有两三天的时候，办公楼的人都还在正常办公。 中午十二点，林予洲来到办公楼，大厅内已经贴上红灯笼和新年的挂画，他不禁想起以前在电视台工作的时光，渐渐觉得当时的忙碌竟然都有些陌生。。 倒是对来科睿这段路越来越熟悉。 进了电梯，按下科睿所在的楼层。电梯缓缓上行，他瞥了一眼逐渐变化的数字，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裴梦二十分钟前发了一条消息，说自己还在忙，让他晚点再出门。 林予洲当时回答了一个“好”，可也几乎按照平时的时间到了科睿的门口。 到的时候，他没在门口看到其他科睿的员工，似乎是都在忙。 林予洲向来有耐心，就站在门外的玻璃幕墙前，安静地等。 “又是给裴梦送午饭的？” 忽然，他听到声音，扭过头。 是一个没见过的女人，她穿着套装，胸前的工作证上写着“徐晓曼”，对视时露出了很标准的笑容：“辛苦了，喝点茶吧？” 说完，她将手里的纸杯递过来。 林予洲象征性接过，没喝，只是礼貌地道：“谢谢。” “我刚来几个月，感觉公司最厉害的要属裴梦了，”徐晓曼笑了笑，像是很随意地和林予洲攀谈起来，“现在还负责起了和Deer的项目。” 林予洲弯了弯唇角：“是吗。” “就是业界最厉害那个Deer……” “我知道。” “不过好像因为这个，过年了都不能回家。” 她想了想，忽然道：“她是不是一直都这么忙？和她交往牺牲好大啊，你每天还要来送饭，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良心发现？” 林予洲知道她可能误会了什么，思索了一瞬，却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比较闲一些。” 既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满。 “哦，那你对她的感情很深啊，让人羡慕。” 林予洲笑得风轻云淡，没应声。 一点儿正午的薄光落在男人身上，他眼眸的颜色偏浅，染着光，像透光的琥珀，极为漂亮。那么安静站着，抿着一点儿笑，整个人的气质温文尔雅，一看脾气就好得不得了。 徐晓曼渐渐有些被吸引，又看到他拿着的东西，不禁攥了攥拳头，感慨道—— “现在一开始肯定还好，长时间单方面付出很辛苦的。” “……不过是裴梦的话就不一样了吧，长得好看能力又强，我是个男人都想无条件付出了。” 说着，她想到了点别的什么，忽然有些自嘲道：“你也是，小公子也是……还真是……” 林予洲在这句话后才有些反应，低声道：“小公子……？” “哎呀，他是总公司那边过来的，来接触一下工作，最近要回去了，他还想让裴梦调到总公司的，”徐晓曼像是无意中提到，“也蛮凑巧的，他刚准备走，公司就和Deer合作了，以前可没这个级别的合作的，更别说特地让谁来完成……” 林予洲沉默了片刻。 他自然听得出对方的意思。 徐晓曼这是在说，裴梦能负责这个项目全是因为那位小公子。 他缓缓开口，仍旧温和而礼貌：“贵公司涉及的领域复杂，我觉得……” 还没说完，林予洲声音一顿，因为注意到走过来的人。 “聊天呢？” 裴梦走路带风，远远看到林予洲和人在聊天，走近一看，看清了他对面的人，不禁挑了挑眉。 “你同事请我喝了杯茶。”林予洲捏着纸杯，淡道。 裴梦“哦”了一声，随口道：“市场部现在那么闲？” 她其实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感慨一下快过年了大家都无心工作。 “也没有吧。” 徐晓曼却眼神一凝，盯着她：“怎么都没有你那么忙。” “？” 裴梦看向林予洲，有点怀疑是不是徐晓曼来问联系方式被拒绝了，敌意才那么大。 林予洲一瞬明白了她的意思，颇有些无辜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裴梦转过头，仍有些疑惑。 徐晓曼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轻哼了声：“你难道不是挺忙？” “……还行？” “Deer的项目可不简单，”徐晓曼觉得她装得厉害，“小公子对你可真是下血本了。” 裴梦：“……” 裴梦：“？” 她悟了。 徐晓曼以为她能做这个项目是因为路盛铭？ 路盛铭要有这本事，还会刚进公司一周就得罪一整个办公室？ 裴梦还在思考徐晓曼和路盛铭哪个脑子里的水多时，林予洲却已经缓缓开口，说完了刚才没说完的话：“贵公司涉及的领域复杂，我认为这种重要的事自然是视能力而定，而她有这个能力。” 徐晓曼一怔，意识到这男人与裴梦的关系也许要更深一些，正想要避重就轻地打圆场，却听到裴梦笑了一声。 “也不算是看能力吧。”她说。 两人都愣了愣。 “不然她怎么还会在这。”裴梦看着徐晓曼，笑得意味深长。 徐晓曼：“……” 她脸上得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忍了忍：“裴姐，我好像也没有得罪你吧？” “啊，你没有吗？” “可这是事实呀，如果不是小公子，科睿怎么能接到和Deer的合作，还交给你。” 徐晓曼说到这，看了一眼林予洲，又有些讽刺：“我可是听到，小公子在茶水间请你去总公司了啊。” “他让我去我就去？你那么听他的话？”裴梦看上去有些讶异，“你眼光不行啊，他有本事谈到和Deer的合作怎么会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半桶水。” 徐晓曼在科睿呆了几个月，从来都知道裴梦说话特别直接，可她也完全没想到这人能直接成这样。 她不由皱了皱眉：“你不觉得你太以为是了？” “是吗，你就是把路盛铭叫过来我也一样骂啊。” “你……” “得了，既然脑子不好，听不得人话尽想着抬杠，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裴梦没什么耐心，说完走到林予洲跟前，“麻烦你了，回去吃点好的吧。” 林予洲：“……” 徐晓曼：“……” 林予洲摇头失笑，下意识揉了揉她的发顶，才将便当递给她。 裴梦顺手将那个纸杯也拿过来，顺手丢进了门边的垃圾桶。 “这一批是老张那个坑货买的茶，十块钱某宝一大包，巨难喝，会议室煮这玩意最后全进了垃圾桶。” 林予洲又笑了笑：“知道了。” 说完，她提着便当盒准备走进公司。 林予洲也转身离开了，徐晓曼原地站了会儿，脸上有些挂不住，回过神，急忙往前，在裴梦旁边恨道：“你承认了自己也没有这个能力吧？！” 虽然这姑娘有点茶，反应也不行，可居然还有些胡搅蛮缠的能力。 裴梦顿了顿，不想和她纠缠下去，只是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我没有这个能力难道你有？”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若有所思：“不过你和路盛铭到底是什么关系？” 徐晓曼才不信，冷哼道：“什么什么关系？你男朋友走了就迫不及待了解路盛铭的事了吗？” “不，我只是好奇你们前段时间一起吃饭还一起开车回家……？” 徐晓曼脸色一变，顿住。 裴梦提着便当盒正准备走进休息室，想了想又退了一步，在她耳边道：“到底谁是那个搞特殊的？” 说完，裴梦进了休息室。 一进去，就看到周静坐在那儿，已经在那儿嚎了：“他妈的，你怎么才来，我都要饿死了。” 裴梦眼皮一掀：“准你吃了？你外卖呢？” “诶，梦梦你今天心情不好？因为今天和Deer开的会不顺利？” 裴梦沉默了一下。 Deer能成为行业领袖自然有它的道理，今天两边的人一起开了个会，虽然鹿澄不在，但他们那边的人都很专业，哪怕是她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谨慎应对。 不过心情不太好显然不是因为这件事。 她难得认真开会，出门就看到有傻逼造谣，这谁心情能好。 “开个会而已，你毕竟是最牛的那个，不然知道咱们和Deer级别不等，还是让你去了，可见是觉得你可以的……好好好，偶尔也让我尝尝林大厨的手艺嘛，”周静见她不说话，以为她默认了，便自顾自拿起她的便当拆开，“我今天就吃了俩卤肉卷，饿啊。” 林予洲今天做了油焖鸡和地三鲜，还加了个鸡腿，除了这一个便当，袋子里还有水果和酸奶，十分丰盛。 “我靠，我每天看到这个都会怀疑自己吃过的午饭都是垃圾的程度。” 裴梦也拆了筷子：“莫霖呢？” “他也就会点儿简单的，何况还那么忙，哪里有时间。” 裴梦点了点头：“有个平时挺闲的室友真幸福。” “呜呜呜。” 周静尝了两块，觉得好吃得要升天，又吹了两个彩虹屁，才放下筷子，转移了话题：“诶，对了——” “对了？” 周静压低了声音，凑过来道：“十五万真的和徐晓曼在交往，他亲口承认的。” 裴梦嘶了一声：“多久了啊？” “应该也是最近，而且啊，徐晓曼有个亲戚在总公司上班，我怀疑之前就在催着她去钓十五万那个中二病，结果……” “还真钓到了？” “那可不，还被我们撞见了。” 裴梦不置可否，甚至有点想笑。 “不过说来也怪，”周静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又说，“她草温柔知书达理人设，让公司几个不谙世事的死宅捧成温柔女神，我怀疑她以前觉得开发部全是恐龙，平时也不闻不问的，结果她最近有意无意找我来问你的事情……” 裴梦笑了出来。 迎着周静疑惑的眼神，她抿了抿唇：“她下次再问，你直接说我是她爹。” 周静：“……” 草，真的假的。 …… …… 距离放假时间越来越近，大家陆续回家，裴梦以前就没怎么碰到过徐晓曼，现在更是如此，也乐得见不到。 她这段日子过得充实得不行，除夕前还去找了不少资料，磨那个和Deer合作的程序，看着春节时间差不多，才决定给自己放两天假。 除夕那天，林予洲早上就回了老家，虽然老家就在星城，但也跨了几个区，他还要帮家里准备，也有点儿忙，等做好了晚饭才清闲一些。 把菜端出客厅时，亲戚们围着播放过年片段的电视坐着，聊天正聊得热闹。 林予英今年带着女儿回星市定居，今年过年也在这儿，看他端了鱼出来，不禁道：“看你不是有本事娶媳妇么，怎么现在反而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了。” 周围还有点儿邻居，听到这话都挺热情地想给他介绍，说哪哪认识的人好，知根知底。 林予洲反应平和，一一拒了，却还是被缠着说了许久。 “别折腾他了，”林予英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着道，“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谁看得上他啊。” “……” 人这才渐渐散了，然后是吃年夜饭。 吃完了饭，人们围在电视机前看春晚，还有人拿来一副牌，在边上打起了牌。 南方也没供暖，但这会儿人多，客厅内又开了电暖器，氛围温暖热闹。 江楠楠坐在不远处啃着饼干，看到林予洲在沙发里坐下，眨了眨眼，凑过去给他递了一个。 “舅舅，你和之前那个姐姐还有联系吗。”林予洲还没说话，小姑娘就眨巴着眼睛开口了。 “怎么这么问。”林予洲道。 “妈妈老操心说你没有女朋友，”她继续说，“我觉得那位姐姐就特别好。” 林予洲听了，唇角一点一点勾起，低声道：“你想再见到那位姐姐？” “嗯嗯，”江楠楠忙不迭点头，“她好漂亮！” 林予洲：“有机会的话。” 说着，江楠楠被林予英叫走，因为提到裴梦，他拿出手机，点进了和她的聊天对话框里。 他发现裴梦不是不爱过节，反而挺喜欢这种氛围热烈的节日。可相比起过节，似乎更喜欢新奇的过节形式，对已经习以为常的庆祝方式倒没有多少兴趣。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办公室加班，有没有好好吃饭。 这是林予洲最近有些头疼的事情。 他虽然会叮嘱裴梦，想尽办法让那些事儿变得简单一些，可始终因为没有非常合理的理由，她很多时候还是率性而为。 林予洲：【吃饭了吗】 过了会儿，裴梦才回了一句【吃了】。 林予洲：【吃了什么】 他盯着屏幕等了一会儿，都没有等到回复，出去看了几个群聊回来发现还是没有，才有些奇怪。 裴梦回复速度一向可以，现在却…… 难道是在打游戏？ 墙壁上的挂钟，指针一点点往前，人们开始互相拜年，林予洲偶尔看一眼手机。 过了十点的时候，裴梦才回了消息。 裴梦：【肚子痛】 林予洲看清这条消息，神色微变，低头打字。 一开始是问她吃了什么，然后问她要不要紧，家里还有一点药。 裴梦一直没回，他皱了皱眉，直接起身。 “这个时候你去哪？”林予英看到他拿了外套往外走，不禁道。 “家里有点事。”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 …… 裴梦发誓自己再也不吃水煮鱼了。 除夕，她仍然在公司待到了六点，晚一点时有人给公司里送了从餐馆外卖的年夜饭，她就和几个人吃了饭，又喝了点酒就回家了。 然而回家玩了会儿游戏之后觉得肚子有点痛，她经常肚子痛，虽然感觉稍微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但也没有在意。 痛感却越来越明显， 她正觉得有些不对劲，手机有光亮了起来，瞥了一眼发现是林予洲的消息，就随手回了。 发完了之后也没再看，裴梦直接回了房间，蜷缩在床上想睡一会儿缓一缓，但也没睡着。 ——腹部传来逐渐上涌的绞痛，她翻来覆去，本来就累，渐渐连说话思考的力气都没有，注意到回复时，也只是凭下意识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虽说挣扎着想爬起来找了点药，可吃下去作用却不大。 反而因为躺下去睡，脑子渐渐迷迷糊糊，她想着自己估计得打个急救电话之类的，又觉得自己好像打过了电话。 ……回想起来那时候可能痛得意识都不太清醒了。 思绪被拉回现实，是因为很熟悉的呼唤。 “裴梦？” 房间的灯被按开，骤亮的光刺得她更深地皱起了眉。挣扎着转过身时，一道阴影覆住了部分的光，让她的视线变得清晰了一些，撞进一双熟悉的眼中。 下一秒，温热的指尖落在额头上，轻轻的抚触，揉开了一点儿褶皱。 林予洲的身上还带着一点外面的冷意，他一只手撑在床沿，俯身看着面色苍白的女人，也缓缓蹙起眉：“还痛吗？” 裴梦深吸口气，闭了闭眼睛：“……快死了。” 林予洲：“……” “走得动吗？”他起身去帮裴梦拿了一件外套，再次垂下头问了一句。 裴梦没有回答，用有些压抑的沉默回答了他。 下一秒，一股力道笼着自己，林予洲把她抱了起来。 男人的怀抱陌生，可却宽厚有力，裴梦下意识攥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又因为腹部的疼痛蜷起身子，埋靠在他的肩上。 怀里的人比想象中要轻，贴靠过来时带着柔软的热度，林予洲喉结一滚，稳了稳动作，低声道：“我带你去医院。” 裴梦没再说话。 很快出了门，冷风袭来，她缩了缩身子，将头埋得更深。 直到在后座躺下时，林予洲从后座找了块毯子，给她盖上。 “等一会儿。”他说。 裴梦轻哼了一声。 所幸除夕夜路上几乎没什么车，去医院的路畅通无阻，进了医院，被送进急诊后，裴梦躺在急诊的床上，总觉得周围发生的事情都模糊得过分。 除了检查配合时的一些话，她只能感觉到偶尔轻轻拍在后背的力道。 如果不是因为痛感始终存在，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稍晚一些，检查结果出来，急性阑尾炎。 她平时肠胃就不太好，一个吃错了东西，堪称一脚踩进坑里。 医院这边开了药，又将她推进了手术室里。 跨年期间，有的人看春晚，有的人放烟花，而裴梦做了个手术，还得住院。 手术结束，裴梦清醒过来以后，发现自己已经进了病房，林予洲坐在床头那边儿，正在看手机。 “好点了？”他注意到人醒了过来，扭头，放下手机，神色关切。 “嗯。”裴梦吸了口气，几乎是用鼻音道。 她这会儿看上去有些凄凉，一身病号服，面颊边的头发也有些乱，脸色还有些白，纤长的睫毛在说话时轻轻颤抖起来。 林予洲看了她一会儿：“手术后要注意饮食，好好休息，暂时先别想工作了。” 裴梦：“……” 不提还好，现在谁能想到呢，她因为工作没回家，谁知道整个年都得躺在医院了。 裴梦就没说话了，扭头看了一眼。 林予洲趁她手术的时候回了一趟月湖湾，现在将她用的一些东西都拿了过来，其中就包括手机。 还是两部常用的都给她带了。 她伸出手拿过手机，打开发现里面几乎都是铺天盖地的祝福短信。 这才意识到，零点早过了。 周静：【新年好呀新年好！】 周静：【[年夜饭照片.jpg]】 周静：【今晚吃什么，林大厨有给你留点好吃的吗】 周静：【？？你不会靠打游戏过了吧】 周静：【哈喽你还活着吗】 她可能不信邪，还给自己发了一个红包。 打开一看，三毛钱。 裴梦：“……” 裴梦：【我在住院：）】 裴梦：【姑且还算活着】 再看其他群。 亲友群几乎都在发红包，但她这会儿刚醒，看到的时候也只剩红包壳了。 裴奕恒这位更是重量级，故意在群里发“给裴梦”的红包，又自己抢走了。 裴奕恒：【不是我不发，是你没抢到】 “……” 亲弟弟也很绝。 裴叶：【姐姐——】 裴叶：【你怎么不理我！！！】 裴梦：【[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裴叶：【就这？】 裴梦：【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兴致缺缺，放下了举起来的手，闭着眼睛眯了会儿。 “你不回去吗。”注意到林予洲还在，她睁开眼，开口询问道，“已经很晚了。” 早就过零点了，她记得林予洲最近都在忙着过年，家里那边应当挺重视的，现在特地把自己送来医院，还…… 她扬了扬脑袋：“你这个点不是早该睡了。” “没关系，我家除夕夜有守夜的习惯。”林予洲语气平静，好像早已习惯了。 “哦。” 裴梦应了一声。 一时无言，她想到自己这个情况，又拿起手机。 林予洲的声音忽然响起：“不要查了，晚点我将注意事项发给你。” 裴梦按在知乎上的手一顿：“……” 他怎么知道自己要查。 林予洲见她吃瘪，含笑的双眸中还有细碎的光，温和开口：“好好休息。” “对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新年好。” 病房里不算暖和，也没有什么节日氛围，也许也是刚经历长时间的疼痛，手机里再多的祝福她都不为所动，像有一种“众人的喜悦都与我无关”的错觉。 可这么一瞬，林予洲柔和的声音便像当初痛极唤醒她时一般，轻松地将她拉回温暖的人世间。 裴梦眨了眨眼，有些迟钝地回了一句：“……新年好。” 林予洲以为她仍是很累，便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道：“累了再睡会。” 裴梦没说话，依言又闭上了眼睛，她这几天休息也不好，很快便睡着了。 隐隐约约的，她听到了嘈杂的对话声，像是争执。 她在睡梦中皱了皱眉，跟着有一道熟悉的声音，非常清晰。 “请你们安静一些。” 男人的声音不同于往常的温和，有些严肃，可又莫名让她感到安心。 裴梦又睡了过去。 …… 第二天醒来时，裴梦才注意到旁边的空床住进了一个姑娘，现在还在睡。 也不知道昨晚是怎么回事，她正有些迷糊，病房的门便开了。 林予洲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是早餐，还有一些洗漱用品、换洗的衣服。 “来那么早？”她有些意外。 也不知道同病房这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的，但她总觉得林予洲那会儿也在。 ……他真的一夜没睡？ “没事，我等会回去补个觉，”林予洲将东西放下，“你还得住一周院，但明天和后天我不在……你还有什么需要的，我可以再回去一趟。” “没什么了吧，”裴梦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你忙你的。” 林予洲有些歉意，离开前还替她联系了一个护工来帮忙。 他一直很细致妥帖，本来就是麻烦了别人，裴梦没觉得有不妥当的，他走之后，就自顾自地找起了小说和游戏视频打发时间。 隔壁床的姑娘中午后醒了过来。 她看上去兴致不太高，一醒过来就给人打电话。 “你人呢？给我带点吃的来，饿都饿死了。” 裴梦躺着，正在用手机支架架着手机看电影。 只是现实似乎总比电影精彩，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才有人开了病房的门进来。 “你怎么才来？”病床上的女人喊道，“非得我死了才行？” “大过年的你说什么呢。” 进来的男人有些不耐：“哪有人过年把自己过进医院的，你晦气不晦气？” “你再说一次？我昨天差点痛死在家里你不知道？” “能别闹了吗？” 裴梦：“……” 她默默调高了耳机的音量。 所幸他们吵了会儿，护士就听到了动静。 “过年吃得好，肠胃病住院的人多了去了，”那护士脾气不太好，看着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皱了皱眉，直接瞪着他们教育，“也不只是你们一个，吵什么呀，都打扰到其他病人休息了。” 两个人被训过后安静下来，但那个男人有些嫌烦，将吃的丢下就甩手走了，女的顿时气得坐在床上哭了起来。 “……” 她寻思着刚才骂人的时候不是还挺有力气？ 裴梦无言，看了一眼时间，找到了林予洲给的护工的微信，让对方带晚饭的时候多带点水果之类的。 正好，周静发来消息。 ——上一条还是她说的是自己住院了。 周静：【过节住院啥的太难了】 周静：【我抽空去看看你？不过至少得过初四，走亲戚太麻烦了】 裴梦看了会儿，单手打字道—— 裴梦：【不用了，有护工】 周静：【那就行，你昨晚一个人去医院啊？手续都办好了？】 裴梦一怔。 自己当时的意识都有些模糊……所以不太记得，又可能是因为当时觉得不太需要操心什么，所以…… 但她如今确实什么都不需要操心，林予洲似乎把一切都办妥了。 她莫名觉得有些微妙。 裴梦：【林予洲送我去了医院】 发完了，周静没回，反而是护工走进来，将晚饭放下，又帮她给隔壁床的女人送了点水果。 隔壁的人一愣，回过神来道谢。 一点点善意就能拉近人的距离，而那姑娘显然也不是内向的性格，过了会儿，两人就聊了起来。 “你是学生？也是春节吃坏肚子？” “吃坏肚子是真的，但我不是学生，工作很久了。” 她“哦”了一声：“过年还加班呀，现在生活可真难。” “还好？”裴梦随口说。 “不过你男朋友对你很好啊。”女人又说。 裴梦一噎，忍了忍，才没扯到伤口：“他不是。” “那就是追求者吧？不过追求者就算了。” 裴梦一怔，有些好奇：“为什么追求者就算了？” “追的时候不都特别好？追到手了狗成什么样似的，我昨天痛得都快死了，他还在外面喝酒，喝你妈喝。”女人越说越激动。 “……” 裴梦怕她再激动点真的扯到伤口，那暴脾气的护士进来连她一起骂，顿时也闭嘴了。 ……主要也是她不这么觉得。 林予洲这人好像一直也就这样，注意细节，妥帖又温柔，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肯定有些别的意思，可如果是他…… ……但他追人是啥样的？ 裴梦沉默了半晌，按开手机。 周静的一句话直接怼在脸上。 周静：【如、果、这、都、不、算、爱】 “……” 裴梦：【……毕竟是孤苦伶仃的室友】 裴梦：【而且他平时也挺闲？】 周静：【？】 周静：【闲到除夕不过了守了你一整晚？】 裴梦：“……” 他不是本来就要守岁…… 鬼使神差的，她点开和孟恒的对话框。 裴梦：【你们家那边有守岁的习惯吗】 孟恒一个5G冲浪话痨，回复奇快。 孟恒：【那肯定没有呀，大厅开盏灯都去睡了】 裴梦：“……” 她抿了抿唇，发现孟恒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又给自己发了一串。 孟恒：【我林哥除夕夜不归宿啦？】 孟恒：【裴姐姐别担心！别看林哥一副中央空调味儿，他这个人其实贼警惕，从不跟人乱搞】 孟恒：【每次有小姐姐问他联系方式他都填我的！！！】 裴梦：“？” 裴梦：【真的假的，为啥填你的】 孟恒：【因为正经人都能拒绝，一看不正经拒绝不了的他只能填我的了】 裴梦：【你不正经啊？】 裴梦想了想，自言自语般：【也是，这么多年了也就你一个真的花那五块钱】 孟恒：【……】 裴梦没再理他。 她开始刷各种资讯、视频和小说，眼睛在字上一行行掠过，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 不知不觉，她忽然发现自己点开了林一的更新。 虽然搬家之后，她看小说的时间变少了，但偶尔还是有在看…… 他从来没有断过更新。 今天的…… 裴梦一点点往下刷，一直停在最后。 【作者的话：新的一年，多注意休息】 “……” 林一从来没发过“作者的话”。 她的心头一跳，周静的话又跳了出来。 周静：【你今年十五岁啊？说自己闲那是因为重视你，正常人管你哪根葱，现在可是过年，正常情况直接初七回来给你收尸好吧！！！】 裴梦将手机倒扣在被子上，深吸了一口气。 她似乎又回想起了被那个人拍着背时的感觉，意识模糊时尚未察觉，此刻却越发清晰—— 柔和又，坚定。 ……林予洲，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第26章 .一些试探靠近的时候，会有一点，麻麻…… 26 裴梦的记性不错,见过的人几乎都记得，却很少深入了解什么人。 换句话说……她对人情世故，其实非常迟钝。 可也只需要一个机会,她原本的想法便像是漫不经心搭筑的泥坝,被倾泻而下的洪流轻而易举地冲垮,完全经不起推敲。 她为什么会觉得一个人照顾另一个人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幕幕画面涌进脑海。 那些好像是顺手做的事情,有时候连她也觉得颇为恰到好处的态度。 裴梦侧过头,想把脸埋进枕头。 下一秒,她忽然嘶了一声。 隔壁床的女人一愣：“你怎么了？” “……” 裴梦闷着声音，回答：“扯到伤口了。” 说完,她又闭了闭眼睛。 裴梦长得好看,在星大计算机系学习时如鱼得水,能力很强，也算半个风云人物。 自然也不是没有被人追过，也不是没有听到过谁谁谁“喜欢”她。 可这个“谁谁谁”填上了林予洲的名字后，她就觉得非常微妙。 微妙之余,是仍旧有些不相信。 毕竟,林予洲这人好像从第一次见到时开始，似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温柔又无害。 可那些心思…… 裴梦脑子里一团乱麻，觉得有两个小人在自己脑海里打架，谁也说服不了谁。 她决定缓缓，不想了。 …… …… 吃了晚饭,隔壁床来了几个探病的小姐妹，几个人都挺热情，拉着裴梦一起聊天。 但无论是化妆品还是男朋友，都是她接不住的话题。 她们大概也意识到了,可还是特别热情，也说了点儿别的。 还特别“关心”她：“小梦一个人在这？” “是啊，”裴梦淡淡，“我家不在这边。” 她们嘴上说着“好惨”，有人拿出了相机，说：“我还没割过阑尾，感觉好神奇我能拍张病房照发朋友圈吗？” “……” 裴梦默默躺下，拿起手机，开始假装自己很忙。 也在这时，注意到有人给自己发消息。 林予洲：【休息了么】 “……” 裴梦动作一顿，抿了抿唇—— 裴梦：【已经休息了】 林予洲：【？】 裴梦没有回复他，拇指灵活地划动屏幕，往上翻他们的聊天记录。 从第一条开始，两个人聊天的内容就不太多。 她微信回得比较随缘，他似乎也不太爱联系人，两个人更多的时候都是直接对话，微信聊天用着就像留言板，内容也多是你问我答，有事说事。 裴梦看了一会儿，觉得对话里完全没有一点儿暧昧的迹象。 果然……只是她的错觉吧。 忽然，她的耳边响起那几个小姐妹聊天的声音，她们聊天完全不忌讳还有其他人在，都带着轻快的笑意，话题也很直白。 “你又换男朋友了？” “是呀。” “厉害了，老司机教教我们怎么挑男人呗？” “这怎么教？最起码得是个会秒回的吧，连秒回都不会那他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裴梦沉默了两秒，视线有些不受控制地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她发现所有对话中，林予洲的聊天气泡每次都是紧跟着自己所说的内容发出来的。 现在想来，她好像也没有过几次等林予洲回复的记忆。 “……” 啊这。 “还有就是得有求必应，如果不是傲娇，态度凶巴巴的，不情不愿的也不行，我说你就是对你男朋友太好了他才蹬鼻子上脸的……” “……” 裴梦看向屏幕—— 裴梦：【帮我带两盒百奇】 林予洲：【好】 裴梦：【我看到今晚的菜谱了，番茄炖牛腩是不是比土豆炖鸡肉好点】 林予洲：【好】 但好像也不是“有求必应”吧。 裴梦：【今晚和同事喝酒】 林予洲：【恩】 林予洲：【少喝点】 裴梦随便找了个以前比较熟的高中同学，给他发了条消息。 裴梦：【问个事儿】 江熠：【？啥事儿这么突然】 裴梦：【我有个朋友，和一个异性合租，她晚上出去喝酒不回来吃饭，给室友说了一句，室友回“少喝点”，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江熠那头安静了两分钟，才发来一串“？？？”。 裴梦也跟着他发。 江熠：【你哪个朋友？】 江熠：【你别不是在秀我吧？】 裴梦：“……” 她有点来劲了。 裴梦：【怎么就秀了，你说点我听得懂的】 裴梦：【或者你说说看吧，你合租的异性室友说要去喝酒你怎么回】 江熠：【你这得分情况】 江熠：【要是我女朋友，那我肯定让她别喝了】 是女朋友就“别喝了”，那“少喝点”—— 裴梦沉默了两秒，闭了闭眼睛，还是发道：【如果是我呢？】 江熠：【？】 江熠：【裴哥，你喝酒不叫我，这也太不够兄弟了吧？】 裴梦按了按额角。 裴梦：【和同事喝酒有你什么事儿】 裴梦：【假如你不喝呢？】 江熠也恼了，不知道裴梦突然发什么神经：【那你发给我干嘛，我是管你吃管你喝？爱回不回】 裴梦：“……” 给江熠发了一个“再见”的表情包，她也不想说了。 甚至都想放下手机睡了，谁知道边上某个小姐妹继续道—— “一个人是不是在乎你，还是得试一试的。” “怎么试？” “给他发点很不讲道理的话咯，如果对方觉得你情况不对，肯定会想办法问的。” 屏幕里的画面一跳。 裴梦看向微信图标右上角多出来的红点。 沉默数秒，她才认命般按开。 林予洲：【在干什么】 裴梦想了想，打了两个很不符合她风格的两个字：【发呆】 她盯着屏幕，不过两秒—— 林予洲：【不舒服么】 林予洲：【今晚在家里做了点夜宵，但太多了，你要不要吃】 林予洲：【这边过去一趟挺方便的】 ……这怎么回。 她要查查地图app看他家到这里到底是不是很方便？ 不是难道要拆穿他吗？ 裴梦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便瞥了一眼在旁边聊天的姑娘们，朝她们那边靠了靠，竖起了耳朵。 “问了然后呢？” “得寸进尺呀，如果觉得你烦，或者直接拒绝，那说不定就是在养鱼，或者根本对你没有意思。” “……” 她瞥了一眼对话框最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舔了舔唇角。 裴梦：【煮了什么】 林予洲：【粥】 裴梦：【我想吃烧烤】 林予洲：【不可以】 看到这句话时，裴梦轻轻舒了口气。 这才对嘛。 她如蒙大赦，切出去看了一下别的东西。 但两分钟后，林予洲又发来一条语音。 “……” 什么，还有？ 裴梦有点儿不信邪，在床头摸索了一会，摸到耳机戴上后，才点开那条有些长的语音条。 刚一点开，便闯进了十分熟悉的声音，屏蔽掉了周遭所有的杂音。 “我今天下午回老家之后，沿着星湾河涌走了一圈，”林予洲的声线和他本人非常适配，温和而低醇，“这几年刚整治过，做得很好，河上还能开船。” 他的声音有点儿恰到好处的磁性，裴梦有一瞬的失神，旋即感觉心底有一架琴，琴弦因为那些音节轻轻跳动。 “……”以前为什么没有那么觉得。 她抿了抿唇，删删改改后才敲出两个字。 裴梦：【是吗】 林予洲：【可以给你打个电话么】 裴梦喉咙一紧，又看了一眼正在聊天的人，吸了口气。 裴梦：【这边有点吵】 林予洲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发了一个“好”，过了一会才发来第二条语音。 “这边儿的老西关味很足，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不喜欢，下午出来的时候我看到有很多人，还有一些游客，有人会在榕树下弹丝竹。附近还有茶楼，有一些很正宗的早点……” 渐渐的，裴梦觉得自己好像能从那平缓柔和的声音中感觉到一些画面。 虽然她自诩在星市住了许多年，可这是一座很大也很繁华的城市，学习工作也很忙，她休息时间多足不出户，因此对这儿的传统并不熟悉。 只有许多年以前，她和星大的舍友去过一些文化风景区，林予洲此时所说的那些画面才不至于模糊不清。 可光是一点模糊的画面，却也能让人觉得一切都十分安宁。 “月湖湾对面也有很多早点，不过这种老式酒楼会有一点别的味道，”可能是担心吵到其他人，林予洲发来的语音内，声音又低了一些，“……有时候遇到熟客，也不会拘泥于原本的形式，会做一些花样。” 裴梦：【你要带我去吃吗】 林予洲：【等你出院】 裴梦抿着唇，打字的速度稍微快了一些—— 裴梦：【但我没有假期】 裴梦：【而且你这么说下去我真的会饿：）】 林予洲发来了一个表情包。 他的表情包从来都不用什么金馆长或者高糊熊猫头，都是一看上去就挺可爱的猫猫狗狗。 现在发的就是一只思考状的曼基康。 裴梦看了一眼，回了个自己给自己盖被子的猫猫头。 裴梦：【不想吃了】 裴梦：【睡了】 林予洲很快回了一个“晚安”。 大约是那几段语音太能给人画面感，哪怕此时只有两个字，裴梦都能脑补出一点他开口说晚安的声音。 低醇又撩人。 “……” 裴梦嘶了一声，将耳机拔下来，塞进枕头下，拉高了被子，盖住了脸。 旁边聊天的几个人见到这一幕皆是面面相觑。 隔壁床的女人眨了眨眼睛：“又扯到伤口了？” 裴梦没应声，默默听着那几个女生在停顿过后，又继续说起了话—— “老实讲我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感觉他和其他人也差不多。” “要不然试试接触一下？” “怎么接触啊？” “有时候身体反应会比心理反应快一些，恩怎么说……靠近的时候，会有一点，麻麻的感觉。” “扑哧，这算什么感觉啊！” 声音在耳边渐渐飘远，裴梦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每天的睡眠时间不算长，前一天睡得早，第二天就起得很早，她看了一眼时间又躺了会儿，直到躺久了有点头痛，才小声下了床，去洗漱完，套了件外套准备出去买个早餐。 然而她刚要出门，便看到病房的门被打开。 林予洲就站在门外。 裴梦愣住，有一瞬居然产生了一点儿“慌乱”的情绪。 七点不到裴梦居然已经起床了，林予洲也有些意外，可很快回过神，走进来道：“恢复得怎么样。” 男人换了一件深色的长款大衣，衬得人稳重又温和。 “还成吧。” 裴梦看着他走过来，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病房有点儿小，她被床沿绊了绊，顺势坐下来。 “小心扯到伤口。” 昨天还真扯到的裴梦：“……” “你今天不是没空么。”她歪靠在床头，视线微垂着落在林予洲的手上。 “恩，过会就走。” 林予洲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将它放在床头，扭头看着她，唇角微弯：“帮你送点东西。” 裴梦想起昨天晚上说的早点，抬眼看去，眼皮一跳。 袋子里放着几个塑料盒，打包了一些他昨天说的早点。 “……他们家的门开得那么早的吗？”裴梦指尖按着塑料袋的一角，强忍着某些微妙的情绪，开口问道。 “有一位亲戚是做早点师傅的，他今早让我帮个忙，”林予洲说，“这些算是酬劳。” 他说得轻松，裴梦却沉默了一瞬，闭了闭眼，平静地道：“你会得还真多。” 那他是为了谁？ 林予洲觉得有些好笑，却没有说出口，只是抬起手腕，揉了揉她的头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觉得林予洲这人的温和其实很有“侵略性”。 如今这样的感觉便攀到了顶峰。 她坐在病床上，男人站在床和墙壁之间的过道里，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她的路，让她产生了些许“无处可逃”的错觉。 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在一方狭窄的空间内，不过片刻便迅速发酵。 原本好像已经熟悉的力道落在头顶上，现在却让她感觉到了陌生。 ……倒不是说，是她的反应，变得有些陌生。 裴梦屏住了呼吸，背上像是有蚂蚁在爬，细细密密地啃噬着背上的感知。 麻了，真的，麻了。 第27章 .一块蛋糕她对已经尝试过的事向来没有…… 27 裴梦差点不能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分钟，或者可能也只有两秒，那只手便收了回去。 林予洲收回手,裴梦如释重负,佯装无意般垂下头,缓和自己有些纷乱的呼吸。 她注意力有些飘,忽然间听到林予洲说：“……可以么？” 裴梦一愣：“你刚才说什么？” 林予洲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温和地重复：“你下周出院,要不要和我去走走？” 裴梦张了张嘴，有点犹豫。 “去哪”“她有点懒”“这算约会吗”这样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 “适量的运动对你有好处。” 忽然,林予洲认真看着眼前的人,又轻声补充了一句。 裴梦：“……” 他妈的,这老干部该不会只是强迫症发作吧。 裴梦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反应过度，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面无表情道：“……知道了。” 林予洲又笑了笑。 他还要去走亲戚，不能久待,说了几句便走了。 这是早就知道的事,裴梦并不意外，甚至觉得暂时见不到最好。 但林予洲不讲武德,本来说两天都不在，但一有空的时候都会过来。 每次一来，她的脑子便会直接乱作一团。 “……” 裴梦都服了。 她就没有过这样的。 而且林予洲是不是也有点儿毛病。 他到底几个意思，有本事给个痛快？！ 初三晚上,裴梦做了个梦。 梦里，林予洲站在距离她很近的地方，朝她缓缓倾身。 男人清浅的呼吸拂在耳畔，吞吐着温热的气息,滚烫地熨着，像一个恶魔，悄无声息之间便让她浑身发软。 他于是站在毫无防备的自己身边，很轻地用低醇撩人的嗓音开口道—— “……不要熬夜。” 裴梦惊醒：“…………” 他妈的。 第二天，林予洲再过来时，裴梦几乎什么也没有说，只让他帮个忙将电脑拿来医院。 再不想办法转移注意力，她可能会疯掉。 林予洲倒是想劝她好好休息，可刚开口，便撞上她带着幽怨的眼睛。 “别说了，算我求你。” “……” …… 裴梦出院的时候，正好赶上其他人的返工时间。 总觉得自己也放了个假，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过了个年。 离谱。 林予洲本来说要带她出去，可裴梦还有点乱，恰好有人提醒她项目的事，她便以此为借口，刻意忽略掉了。 林予洲知道这个项目重要，本意也只是让她多运动，见此也没有提醒她。 裴梦松了口气，忙起来之后，回想起来自己竟是头一回这么想努力工作。 “……” 然而，忙起来之后，很多时候确实都会被暂时放下。 三四月份，公司有些人事调动，路盛铭和另外几个员工去了总公司，又招了几个新人。 裴梦一直在忙项目。 距离她毕业的时间已经有些长了，很多东西在前两年的工作中用不上，哪怕是她也渐渐生疏起来。 而互联网技术更新换代的速度非常快，程序员也需要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接触新的东西。 ——学习和工作相结合，那就是double kill。 裴梦每天都忙到十点过后，周末也在加班，有时候会睡一整天，大部分时间完全不想说话。 一直到三月底。 周静也有些看不下去：“这个项目有这么复杂吗？” “要交了。”她揉了揉鼻梁，人靠在椅子内，声音透着丝疲倦，“下周差不多。” 周静咋舌：“你这都忙了快两个月了吧。” “是啊。”裴梦随口道。 “真辛苦，”周静忍不住走过来，戳了戳她的肩膀，陡然想起般，调侃了一句，“回去让你林大厨好好犒劳你一下？” 裴梦动作一顿。 周静愣了愣：“你怎么这个反应，我以为你们都走上正轨了？” 裴梦闭了闭眼睛。 周静本来有追问过，但她一直很忙，没工夫想这件事，也一直没有回答过。 她缓了缓，有些艰难地开口：“不如说是……我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周静：“……” 周静：“？” 裴梦回忆了一下过去的一个月。 她这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在忙工作，不太能见到林予洲，两人交流的时间很少，只在早上出门和中午送饭时说上两句，林予洲好像一直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 或者是她也没看出来。 她本以为自己也就是当时比较无聊，才会比较在意。 而现在被提起，她仍旧觉得如同一团乱麻。 她嘶了一声，重新抓起鼠标：“干活。” 周静：“……” …… 裴梦在工位上写了点东西，看了一眼进度，差不多时，准备起来接杯水。 她起身时发现这个点外边儿有些热闹，因为几个摸鱼的都朝着门口看。 周静刚好过来，见她站起来，扯住她打算拉她一起去：“去看看？合作商那边来了几个人，好像有个帅哥。” 裴梦懒洋洋的：“怎么像观猴。” 虽然他们常常因为工作累，有热闹是一定会去凑的。 但太累的时候也不是很想。 “点评到位，就当洗洗眼睛。”周静握着她的肩膀，推着她往前走。 裴梦：“……” 她说了自己要看吗？ 她被周静推着，两个人走过去之后，便看到了个和以前见过的合作商站在一起，与其他同事谈笑风生的男人。 裴梦扬了扬眉。 周静没注意到她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妙，自顾自在她耳边低声评价：“确实有点小帅……他看过来了——咦？” 对方确实看了过来，然而他像见鬼了，脸上的笑容却在瞬间僵住。 周静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脸上有些什么，转念才意识到他是在看裴梦。 他下一秒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裴梦啊了一声，比起他，看上去可太淡定了：“还挺巧。” 那人：“……” 旁边裴梦的同事虽然有点惊讶，却仍保持着笑容，正要问“你们是不是认识”，便看到他摆了摆手：“哈哈哈，裴学姐嘛，不好意思有点激动。” 人们觉得他这个脸色变得有故事，毕竟这演技看着可也太难受了，便有几个人面面相觑。 也有人打圆场：“星大的啊？” “是啊是啊……话说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 周静忍不住看向裴梦，却发现她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地转头走了。 “不是，这咋回事啊，这人见了你跟见了鬼似的，”周静也没理那边了，追过来问，“你是他债主啊？” 裴梦也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他，扬起脑袋想了想：“可能比这稍微好一点。” “那是谁？”周静被勾起了好奇心，拉着裴梦不放，“快说快说。” 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儿，裴梦也没隐瞒：“前男友。” “我操？？？” 周静停在原地，整个人都傻了：“你他妈居然会有前男友？？？” 她震惊至极，就差直接喊出来了。 “……” 裴梦及时捂住了她的嘴，把人拖到了茶水间里。 “有那么奇怪？”裴梦接了杯水，根本没法理解她的震惊。 “真的，裴梦，我觉得你完全想不到自己有多注孤生，”周静仍是一副没有回过神的样子，刻意将“注孤生”念得很重，“你们真的交往过？是那种正常的交往，不是打游戏玩玩的那种吧？” 裴梦：“……” 裴梦：“？” 周静认真：“我十年前玩的网游还能生小孩呢。” “……那种我一般玩男号。”裴梦沉默半晌，不禁开始反思自己的风评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不行，裴梦，这事儿你说不清楚，我死也没法瞑目。”周静拉着她。 “……”大可不必。 裴梦本来真没觉得有什么，听她这么一说反而有点头疼：“就正常交往啊……追了我就答应了。” 周静不信：“追你的也不少吧？怎么就没见过你答应？” 裴梦一时无语。 她之所以被同事冠上“寡”和“注孤生”这种名头，除了真的很不解风情之外，还因为大家都知道，她从来没把追求者当一回事。 “麻烦”，是她永远的理由。 “我对这个事儿没那么大偏见吧，大学前是觉得未来上学会异地很麻烦，所以没谈过，大学后……一开始是很忙，”裴梦思索了片刻，回忆起这很久以前的事情，低声道，“他比我低一级，有些共同话题，后来追我的时候，我想着反正没谈过，就答应了。” 就跟游戏或者别的什么听上去挺有趣的事情一样，裴梦并不忌讳“尝试”。 “那，一个月是？” “我没什么浪漫细胞，说话比较直，他觉得我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裴梦认真思考了许久，才刨出一段往事：“和他出去玩，听说本来是想来个特别女生的旋转茶杯奶茶浪漫套餐，我执意去了密室，然后把他吓了半死……” 她顿了顿：“走的时候给他买了一罐王老吉。” “……这种社交型男生，应该经常玩游戏吧？” “我不玩他那种游戏啊，”裴梦说，“他打主机游戏的水平出门都不用花钱吃饭，就是一盆菜。” 周静：“……” 她好像能想象到那位学弟是什么心情了。 以为追到了又美又强的学姐，实际上就是个“死直男”。 “不过，”周静有些困惑，“按理说，这顶多是不欢而散，他怎么看你跟见鬼一样？” “因为他后来可能有点气不过，在校园论坛说我成绩都是买的，平时根本不学习只打游戏，还去撩学妹——主要是那时候我们也还没有分手。” 周静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也太过分了吧？！” “是吧，老实说能惹到我，他还挺有本事。” 裴梦喝了口水，不紧不慢：“我就把他的帖子删掉了关进了小黑屋，哦，后来知道他为了保研资格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比赛……” “然后？” “我去找了认识的老师临时加进了老师的队伍拿了奖，顺便跟老师说了几句‘实话’，把他的保研搅黄了，想考本校也够呛，把他妈都惊动了出来给我道歉。” 裴梦说到这儿，还有点儿感慨：“没想到现在还能见到他，我们其实还挺有缘分？” 周静：“……” 她记得，裴梦就是因为临时参加某个比赛，才去读研给老板打了三年工，没想到背后还有这种“隐情”。 一时间都不知道谁更惨一点。 周静一言难尽：“你就是因为这个事儿断情绝爱的？” 虽然她也觉得这段感情是挺操蛋的，可就因为这样对这事彻底没想法了，是不是有点…… “我感觉这得看人……”她试图劝一下，“我以前也交往过不靠谱的，那不代表其他人也是这样的。” “啊？我知道人不一样，”裴梦挑了挑眉，“我只是单纯不喜欢这个事儿。” “啥？” “我觉得那学弟追我的时候是真的喜欢我，可他后来会做那些事，无非是发现我和他想的不一样，所以不喜欢我了，”裴梦淡淡，“我这人确实就这样，也不太爱考虑谁的心情，谁跟我在一起都一样。” 她这个人特别独，很多事自己一个人习惯了，现在回想起来，她这一个多月因为太忙也就真的没怎么想林予洲的事儿了。 谁知道他为什么喜欢自己？真的在一起之后，他还会喜欢自己吗，而自己这种人真的能和他生活下去吗。 她对已经尝试过的事向来没有兴趣。 …… …… 多聊了两句，晚上又临时有些新思路，裴梦忙过了凌晨，才回到月湖湾。 开了门，她按了按额角，习惯性在门上靠了会儿，才起身朝厨房走。 林予洲仍然会为她留一杯热牛奶。 ……像真的成了习惯。 只是走到厨房里，裴梦发现流理台上还不止牛奶。 流理台上，多了一个不大的蛋糕。 一看就是林予洲自己做的，他做得很认真，蛋糕整体上抹了栗色的奶油，插了几根百奇做造型，比较简单，然而一看就是她喜欢的风格。 她下意识捏起一根，塞进嘴里，尝到了比平时吃的百奇更甜的味道。 甜味在口腔蔓延开来，裴梦站在原地，眼神一点点变深，许久才注意到放在蛋糕旁边的卡片。 仍旧是端正而大气利落的笔锋，写着“生日快乐”。 裴梦眨了眨眼，拿出手机，按亮。 老实说……她已经完全忘记了，“昨天”是自己的生日。 “回来了？” 她听到声音，手撑着流理台往后看去。 林予洲打开门，出现在客厅里。 他的声音带了一点儿困意，但眼神却仍旧明亮，望过来。 “谢谢，但时间好像过了。” 被那双浅色的眼眸注视着，裴梦倏然挪开视线，没有和他对视，只是指了指蛋糕。 林予洲却摇了摇头，一直走到她的面前，垂下头，温声道：“生日快乐。” 有一瞬，周围非常安静。 安静得裴梦像是能听清自己错漏的心跳声。 ……她还听到，自己低声说：“有别的含义吗，这个蛋糕。” 她忽然想起跨年时，林予洲和自己说过，他和前女友“错过”了。 因为对方无动于衷，因为对方太忙碌。 他一向是非常用心的人，裴梦并不怀疑这个人会在感情当中的投入。 ……可自己能给他什么。 裴梦忽然靠近，距离林予洲只有咫尺。 她身上的味道干净，只有一点洗发水的味道，周围只有玄关亮着一盏灯，他们沉在暗色当中，只能望到对方模糊的身形，以及透亮的眼睛。 林予洲有些惊讶。 他稍稍一顿，原本的困意拂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下比一下更重的心跳声。 ……她发现了？ 还是—— 他喉结微滚，声音微微绷紧：“我……” “那我觉得应该没有吧。” 裴梦忽然打断他。 她向后退回安全距离，靠在流理台的边缘，缓缓地弯了弯唇角，轻声评价道—— “……百奇就够了，蛋糕太多了。” 第28章 .一个撤回 他真是……有些魔怔了。…… 28 四月初,裴梦完成了项目，第一件事就是回去睡觉。 她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以后缓了缓,先摸到手机,看了一眼。 ——到这里,步骤都和平时一模一样。 但一看屏幕她却直接惊醒。 手机里,有六个来自“于女士”的未接来电。 不是吧。 春节都过去多久了—— 裴梦望向自己的房间门,不知道是因为睡多了还是想起上周的事儿,亦或是于女士打电话来的目的…… 一瞬让她头痛欲裂。 大概一周前，自己的生日第二天的凌晨。 “……百奇就够了,蛋糕太多了。” ——说完那句话后,她便在原地默默等待了一会。 也说不好那时的心情,可能有些紧张焦急，也许累得不想思考。 “晚上吃东西了吗。”在极为“漫长”的片刻后，男人缓缓开口。 ……语气如常，十分温和。 听懂了,还是……听不懂？或者,装听不懂？ 裴梦一时辨认不清，抿了抿唇,回答：“吃了同事点的套餐。” “嗯，那蛋糕还是留到明天，”林予洲缓缓道，“明早可以当早餐。” “……哦。” 林予洲轻弯唇角：“那,我先回去了。” “嗯。” 裴梦看着他的背影，并没有看出什么区别。 他本来是想说什么？她后知后觉地想着。 “我……”，什么？ 她攥了攥手心，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空。 …… 裴梦看着那几个未接来电,缓了好一会儿，才回拨。 对方倒是接得很快：“……喂？” 裴母的声音响起，开门见山：“今年清明回来看看你奶奶。” 裴梦：“……” 不是，春节放过她了，怎么清明算账用的是这理由？ “妈？” 裴母又说：“你奶奶当年最疼你。” 裴梦嘶了一声，似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奶奶不是在她出生前一年就去世了吗？！ “周静和我说你工作忙完了，”裴母继续，“你还要找什么借口？” 裴梦抬起手，单手捂住脸。 她都忘了，周静有一年去S市出差，知道她家是S市的，回来时还帮裴母带了一些特产过来，两人是加了微信的。 歹势了啊，当初春节那么好说话，看来也是问过周静的。 她有点儿无奈，最后还是应了一声：“……知道了。” …… …… 清明前一天，科睿。 圆满结束了和Deer的项目，前段时间始终有些若有若无的压抑氛围终于松了松。 中午休息时，有人扎堆聊天，忍不住感慨：“不愧是Deer啊，做完这项目真的有种脱层皮的感觉。” “说得好像是你负责似的。” “裴姐是真的牛逼，Deer那边是怎么找到她的？” “有认识的人？以前的同学？” “就算是同学，进Deer应该也没多久？怎么说服他们的？” 他们各有猜测，本也也就是随便聊聊。 然而没一会儿，忽然有人说：“那肯定是因为总公司啊，科睿哪有这本事。” 讨论着的人一愣，才注意到是徐晓曼。 其实科睿是总公司一位老总的亲戚用一家旧公司当壳子新创的，关系并不深，“总公司”也只是他们互相八卦时的说法，只是因为前几个月路盛铭的那圈八卦才被“坐实”。 “总公司和Deer有什么往来吗？” “这么看路盛铭还挺懂感恩？哈哈，下次有空请他吃顿饭？” “关你啥事那么积极，等会来句‘你谁’就好玩了。” 徐晓曼总觉得他们就不太能找到重点，又想起那天裴梦十分不讲道理的态度，不禁皱了皱眉：“那不然呢，别真觉得能参加项目就很厉害了吧，要说这个谁做不了，非得找——” “诶，徐女神在说裴姐啊？”终于有人回过神了。 “是啊，我也只是奇怪，明明以前可一点迹象都没有，怎么就找过来了，还非得是她，”徐晓曼才缓了缓神色，“程序员的区别也没这么大吧，难道她……” “喂，你们看到裴梦了吗。”忽然有人在外边喊了一声，“老张让我叫她今晚和项目组一起吃饭啊，和Deer那边的。” “哎哟还请吃饭？”这里的几人顿时无视了徐晓曼刚才说的东西，一脸惊奇。 徐晓曼：“……” “吃个饭罢了，直接打她电话不行了，怎么还来问？何况她今天还没来上班吧！” 她有些生气，其他人一瞧就纳闷了：“徐女神怎么突然发起脾气了？” “……” “可能今天不舒服吧。”正说着，周静提着袋外卖走进来，和他们打招呼，“你们聊啥呢。” 徐晓曼知道周静和裴梦的关系好，现在也不想搭理她，抬脚要走，就听到有人问：“诶周静，裴姐今天怎么还没来上班？” “她清明请假回家祭祖了啊。”周静挑眉。 “草，搞完一个项目而已，这么大阵仗？” “巧合巧合，就是她妈有事找她，正好春节不是没回去么。” 有人可惜：“哦哦，那她错过今晚Deer请客了啊，她可是顶梁柱。” 周静却没什么所谓：“Deer的小公主都是她的高中同桌，她们想什么时候吃都行，还差这一餐？” 一句话把休息室的人都结结实实地给震住了，包括徐晓曼。 这……也没人说过啊？ “我还听有人说总公司，开玩笑，总公司就是个玩笑话。” 徐晓曼总觉得这话是在说自己，抿了抿唇，脸色有点儿白。 她一直以为裴梦是因为…… “怪事，裴姐还跟我吐槽，虽然人大部分时候都挺没理智的，但只要用脑子稍微想想，做这些事儿对自己能有什么好处？真是搞不懂。”周静漫不经心地从徐晓曼身边走过，补了一刀，“咱们打工人呢，赚钱大部分时候可比争这种没意义的气重要多了，是吧？” …… …… 没人联系到裴梦，是因为她正在飞机上。Hela 她是土生土长的S市人，从星城到S市乘飞机三个小时，每年至少飞一次，前后许多年，早已经非常熟悉。 落地后，来机场接她的是裴奕恒。 裴梦让他直接在车里等，下了飞机就直奔私家车停车场，找到了人。 “唉这破地方，”裴奕恒见到她就忍不住抱怨，“来回几个小时，累死，你回来的时候自己打车啊。” 裴梦在飞机上睡了全程，这会儿还困，坐进副驾后打了个哈欠：“早说我自己坐机场大巴，倒也不用这么欢迎我。” “嘿，”裴奕恒笑骂道，“我辛辛苦苦跑过来还是我的错了？” “我都给你省事的法子了你还偏选这一种，这不是自作孽吗你还好意思说。” 裴奕恒：“……” 裴家三个孩子，裴奕恒和裴梦的年纪差得不多，小时候也常一起玩，还是裴奕恒带妹妹接触电脑和游戏的。 但裴梦虽然也“野”，玩起来特别疯，可玩腻了就会自己收手，更能沉得下心，学业也比哥哥好了很多。 因此有时候反而是她的吐槽更扎心。 “还不是妈想见你？”裴奕恒干脆摊牌了，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那男的到底谁啊？” 裴梦平静：“合租室友。” “合租？我记得你那工作工资不低吧？”裴奕恒一噎，“犯得着找个男的跟你一起住么？大不了让家里给你补点？” “行啊，我看中个楼盘你帮我把首付给了吧，”裴梦懒洋洋道，“没钱。” 裴奕恒：“……” 他不禁冷笑：“你少买点游戏不就够了。” “嘁。” “不过那男的家里哪的，啥工作，”裴奕恒又道，“你一个人在星城读书还好，真要在那边生活？妈一直不太放心，这次要觉得你还是没谱，干脆辞职回家这边发展，这边不比星城好？” “啰嗦，”裴梦皱了皱眉，“你最近教你儿子上瘾了？” 裴奕恒：“……” “说点人能听的。” 裴梦靠在椅背上，有点儿头痛。 生日那天之后，林予洲好像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该做早餐做早餐，该来送饭就送饭，可比起以前，总觉得多少变得有些公式化。 比如以前他中午会一直等到自己出现，和自己说上两句才会走，而之前的几天，他有两天是让同事转交给的自己。 ……果然get到了她的意思吧。 她理应如释重负才是。 “裴梦——” 忽然，裴奕恒的声音打散了裴梦那丝缕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她扬眉，转过头：“干什么。” 裴奕恒有点无语，重复道：“你这几年有没有正儿八经地谈对象？” “没有。”裴梦几乎是秒回，“太忙了。” “那就家里安排相亲？” “不了吧。” 裴奕恒挑眉：“那你想干嘛？你今年几岁了？我儿子都能喊你阿姨了。” “你儿子还会在地里滚呢，这能说明什么。”裴梦淡声，“嫂子还跟你闹离婚吗？” 裴奕恒：“……” 裴梦知道，裴奕恒结婚其实比较早，这么多年并非一帆风顺，早两年还提过离婚，但后来又和好了。 裴奕恒嘶了一声：“有点磕磕碰碰那不是正常？哪对夫妻没吵过架？你别告诉我就因为这你就不想结，没想到你还挺有少女心？” “麻烦。”裴梦淡道。 “不结婚也太过了吧？” 裴梦不置可否。 她向来不承认这种说法。 两个互不相干的人要绑在一起，就像是从老骗子嘴里流传出来，仿佛能够包治百病的灵药。 它也许有用，却未必对所有人都有用，甚至大部分情况下，人们还得在觉得没用之后继续求医问药。 她不明白，人是得多想不开，才要去接纳另一个陌生人的优点和缺点，还得改变自己，或者试图改变另一个人。 这得多么费事，明明从一开始就可以不去费这个工夫的。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踏进这种坑。 简直无解。 “……” …… …… 裴奕恒直接将车开回了老家。 裴母早已经到了，招呼他们一起吃饭。 有些亲戚也在，他们今年春节没见到裴梦，多问了两句，她的回答还得挺平静。 就是裴奕恒那个小名叫多多的儿子，见到她后“哒哒哒”跑过来：“姑姑！你今年还没有给我红包。” 裴梦挑了挑眉：“我没带红包，明年吧。” “明年——”多多一哽，本来以为他直接甩手不干了，却转了转眼珠子问，“那明年儿可以让姑父也多给我一个吗？” 裴梦：“……” 裴梦：“？” 她扭头看向裴奕恒，指了指他的好儿子，示意他把人带走。 “清明怎么能管人要红包，”裴奕恒咳嗽了一声，起身把他抱起来，带走，“爸爸带你去钓鱼哈。” 裴梦看着人不情不愿地被抱走，才舒了口气。 转头又对上裴母的目光。 “……” 于女士问的话其实和裴奕恒在车上问得差不多，可她显然要更焦虑一些，最后盯着她，皱了皱眉：“……那以后谁照顾你？” 裴梦一噎，脑海里骤然冒出一个身影。 她拿起面前的饮料，猛灌了一口：“现在说这个还早，我也不至于那么……” “我听说你春节住院了是吧。” “……” 裴梦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林予洲而回家，属实是个很不合适的决定。 他妈的，这里是地狱啊—— …… …… 夜晚，月湖湾。 林予洲将装着牛奶的玻璃杯放下，忍不住愣了愣。 这是留给裴梦的。 有些事情对他而言，也不知不觉成了习惯。 “裴姐今天去哪了？”耳边响起孟恒的声音。 他今天来借住一晚，坐在沙发里玩了会儿手机，是想到什么似的有些奇怪道。 “回家了。”林予洲轻声道。 孟恒啊了一声，又问了几句，最后忽然咧开嘴角：“你到底啥时候追啊？” “应该不追了。” “啥？？？” 孟恒三步两步过来，撑着流理台，一脸震惊：“不是吧？发生啥了？” “没什么。”林予洲道，“你可以当做我被拒绝了。” “你不是没追？” 林予洲垂下眼眸，安静地凝视着那杯牛奶，想起了那晚上裴梦说的话。 ——“……百奇就够了，蛋糕太多了。” 裴梦是一个，非常独立的人。 她总是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清醒又漂亮。 “不是啊，林予洲，”孟恒忽然凑过来，“我真的搞不明白，你早点追不就完了，干嘛想那么多？” 林予洲收回视线，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才说起了最开始租房的事情。 “……我那时候不想和人合租，但中介没注意才把广告发了出去，之后也只能冷处理，直到遇到她，我才想起求租者里有她的名字。” 林予洲说：“我想还她一个情。” 孟恒恍然，可接着又茫然了：“那跟这事有啥关系？你当时也不是因为喜欢她才——” “我之前……是不确定告白能不能成功，如果没有，再一起生活会很尴尬，以她的性格大概会直接搬走，平时工作已经很辛苦了，再因为这种事找新的住处，说不定还会有经济压力，”林予洲轻声道，“所以想再稳妥一些，不想让她为难。” 如今显而易见的是，裴梦并不喜欢自己。 那么所有的考虑都无所谓了。 孟恒不禁嘶了一声，仔细想了想：“不过告白失败为啥不是你搬走？” “……” 林予洲笑了笑：“当然也可以，我只是在考虑最坏的打算。” 但如今什么打算都没了前提，他便不愿再提。 也可能……他是有那么一点自私的想法，比如，想再和她多相处一会儿。 孟恒认真看了他一会：“其实你说的也有道理，裴姐真挺狠的，不喜欢你还知道你有这个心思，说不定真能直接把你拒了……不过她真的直接拒了？” “没……” 林予洲一顿。 他忽然意识到，裴梦好像，并没有明说。 理论上，她不会是考虑别人有没有直接说明，便能直接拒绝的性格。 那种“拒绝”，与其说是拒绝，也像某种“暗示”。 林予洲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会不会有这种可能？ 她也许，并不是讨厌自己？ 林予洲下意识拿起手机，点进了和裴梦的对话框里。 上一条，是裴梦说清明要回家，而自己回了一个“好”。 他捏着手机的动作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而孟恒在一边一脸茫然：“你在干啥？” 林予洲没有回答，指尖点在屏幕上，敲了一行字。 删掉、重写、更改了一下语序、换更稳妥的说法…… 很快，他发出去时，视线紧紧盯着那一行字。 林予洲：【S市的天气如何？我烤了个蛋糕，我觉得味道很好，想让你试试】 非常含蓄，以至于他觉得过了那么久，裴梦可能早已经忘掉。 却也耗尽了他这段时间辗转过后，全部的勇气。 那一边，几乎是瞬间出现了“正在输入中”。 林予洲呼吸一窒，认真地看着。 一秒、两秒、三秒…… 直到“正在输入中”消失，他也没有看到回复。 在第一分半的时候，他的指尖落在聊天气泡上，苦笑了一声。 他真是……有些魔怔了。 长按，撤回。 …… …… 与此同时的S市。 裴梦面无表情地站在房间门口，看着站在一片狼藉内的多多。 他的脚边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水盆，而自己的包有大半被泡进了里面。 而这小孩手里攥着她的手机，大概是泡水后再开，想看看坏没坏。 裴梦缓缓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 本来还有救，这会直接废了。 熊孩子本能感觉到了危险，他缩了缩脖子，四下张望，见到裴奕恒，立即喊道：“爸爸——” 裴奕恒刚上楼，本来还不知道发生了啥，见到这一幕眼睛霎时瞪圆了：“我他……” 裴梦缓缓扭过头，安静地看着他。 “裴奕恒，你看看你儿子搞出的事儿怎么赔吧，”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个恶鬼，“说不明白，明早我就让你去山上拜拜你儿子的碑。” 裴奕恒：“…………” 第29章 .一杯饮料没有理智的念头总是最能生根…… 29 裴奕恒这个熊儿子出手惊人,裴梦带过来那部手机直接报废。 虽然里面的东西都有备份，卡也被卸了下来，但老家在村里,附近很不发达,没有能用的手机,她只能过两天原始人生活。 却也没有很无聊,因为她将没有手机的时间全都用在了多多身上。 “幼儿园没有作业？怎么能没有,你什么都不会出去就是个铁垃圾,你还好意思。” “不会啊，那姑姑教你啊。” 临到裴奕恒送裴梦去机场的时候,多多已经到了听到“姑姑”两个字就会哭出声的地步。 “……” 去机场是裴奕恒送,机票也是他买的。 裴梦回到星城,用现金打了个车，回了月湖湾。 ——然而一打开门，便与客厅里的人四目相对。 林予洲也顿了顿，才缓缓牵起唇角：“家里没什么事吧。” 裴梦没告诉过他自己回来的时间,还以为他会问“怎么突然回来了”或者“为什么不回消息”。 但都没有。 ……那应该是,什么都没打算和她说。 裴梦沉默了一下。 “没有。” 还想着换手机的事情，她扯着包上的肩带,朝房间走去。 林予洲的眸中闪过一丝苦涩，本来想说的话也没说出口。 裴梦进了房间，合上门，从抽屉里随便拿了一个备用机,插上充电器，躺在床上眯了会儿，才起来把卡换进充上电的手机里。 屏幕亮起来，她熟练地登录常用软件,恢复社交软件的数据恢复，补回这几天的没有看的消息。 找她的人并不多，有来问她bug的，还有一些游戏群里问攻略的……以及周静吐槽徐晓曼没事搁那作妖被她抓了个现行。 她兴致缺缺地划过，停在与林予洲的聊天窗。 他们聊天的内容仍旧是清明前的。 ……他还真什么都没发？ 裴梦有些莫名其妙的气闷，口渴得要命，就起身去拉开了房间门。 门外没有人，外面的客厅一片漆黑，十分冷清，。 她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六点。 六点……林予洲也不在。 这不要到他的饭点了吗？ 裴梦眨了眨眼，这种感觉像是在她很小，还会听信裴奕恒鬼话的时候，他借给自己游戏账号，说这号特别重要，让她小心点打。 她花了三个小时琢磨完，才将一个boss打掉，也不敢多弄什么，转头发现他拿着新买的宝可梦玩得很开心。 只记得当时的心情极端复杂，如今更是如此。 ……她真的是，有点神经吧。 反反复复的念头在心头燃起又熄灭，她最后去接了杯水灌下，抱着手机在沙发上坐下。 打开某宝，挑了几套乐高，下单付款，等最顶上滑出客服发来的地址确认，裴梦没有理会，而是点进最新的一条微信里。 江熠：【我过几天要离开星城了，要不要出来喝一杯？】 裴梦挑了挑眉，发道—— 【喝啊】 …… …… 月湖湾对面步行街的一个酒吧内。 这是一间清吧，整体笼罩着深浅不一的蓝色，远处的舞台上坐着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正抱着橙色的吉他唱着《梦沼》。 “难得你会来。”孟恒轻笑了一声，用手肘拐了拐身边的男人，“你都多久没出来和我们喝酒了。” 林予洲坐在他的旁边，蓝色的光打在男人的鼻梁上，落下一道浅色的阴影，他望着面前那杯乳白色的特调饮品，虽然仍如平时那般气质温和，可眼神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晦暗不明。 孟恒问他，他也默不作声。 “予洲哥今天心情不好吗？”在他们对面，一个女生忽然开了口，她的模样在酒吧有些暗的光里不太真切，声音在这个角落内响起，听上去温温柔柔的。 “他也会心情不好了？”孟恒惊奇。 “恩……难道是我猜错了？毕竟我好久没有见过孟恒哥和予洲哥了。”女生又笑起来，“你们特地来欢迎我回国，希望我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吧？” 孟恒摇头，笑嘻嘻的：“哪有，露露你好不容易毕业了，咱俩身为看着你长大的哥哥，当然得来欢迎你一下嘛。” “什么嘛，我也就比你们小了一岁。”程露笑起来，面颊边有个浅浅的梨涡，“而且我现在回来发展，还想请你们多关照一下呢。” “哪有啥好关照，我一个破社畜，还想让你这种大艺术家帮帮忙。” “别乱说呀，我一点经验都没有，想多了解一下现在的星市，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时间……” “这你得问林予洲啊，他现在最有空了。” “那予洲哥……” 他们朝林予洲望去，却发现他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眼睛越过沙发背，向着…… 孟恒下意识朝那儿望去，挑眉：“这不是裴姐……我靠。” 远处，裴梦和一个男人走进了酒吧。 她的神情如常，说话之余还缓缓勾起唇角，一副和对方很熟悉的模样。 裴梦身边……那个男人模样也不差，他们看过去时，他正像是提到了什么，笑得十分爽朗。 孟恒：“……” 他看着两个人在吧台的角落找了位置坐下，忍不住扭头看向林予洲，眼神充满同情。 程露不认识裴梦，若有所思地看向对面的人，又很快恢复过来，笑着同他们道：“这是遇到熟人了吗？我们一起拼个桌？我现在在星城都没什么朋友，想多认识几个人。” “额，老实说现在有点尴尬。”孟恒咳嗽了一声，摊了摊手。 “啊？”程露一怔，“可我明明见过予洲哥的女朋友……”应该不是那位吧？ “他们早分了。” “那是——” 孟恒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他认识林予洲这么久，也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当初和人谈了那么长时间，一个人付出了那么多，到后来说断了便断了，其他人都觉得唏嘘、不敢相信，他看上去却最清醒。 怎么和裴梦这会儿，明明连追都没追，却是这么一副样子。 这简直…… 程露看看他们俩，像是有了什么猜测，低声道：“难道是，予洲哥喜欢的人？” “但她好像……” 这话一出，便仿佛是不经意间道出了最“尴尬”的一点。 裴梦是和谁一起来喝酒的？ 林予洲很轻地蹙起了眉。 “那个，我是不是说错话了。”程露轻轻掩嘴，转头看向孟恒，有些无措，“要不然，我去帮你们问问？” 孟恒再次看向林予洲：“予洲哥怎么看？” 林予洲：“……” 他默默地举起杯子，抿了一口便缓缓起身：“抱歉，我先回去了。” “……我送送予洲哥吧？”程露跟着也急忙站起来。 她的动作不稳，眼看着要撞倒放在自己面前的杯子，下一秒被林予洲握住小臂，杯子才没有真的被碰倒。 他语气淡淡：“小心。” 转瞬松开了手。 接着说道：“不用了，家里很近。” “那，我们下周一起去星湾？我好久没有回去了，都不知道那儿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再说吧，”林予洲轻声道，“抱歉，我最近没什么心情，可能顾不上你。” 说完，他抓起了外套，离开了。 …… “什么鬼？” 点完单，江熠一脸震惊地看着旁边的人：“你不是忙得恨不得有空就像条死狗一样瘫着，怎么还回S市了？” 裴梦面无表情：“看似叫回家祭祖，实则催婚。” “哦，那没事了。” 裴梦：“……” 她当年读的是S市最好也最严格的高中，本来也是和谁的关系都不太深的性格，可在高中认识的人，有一部分直到如今都还保留着联系。 鹿澄是一个，江熠也是其中的一个，他曾经是班上的体育委员，两个人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同桌，对方性格非常的开朗健谈，毕业后在星城发展的几年，他们偶尔会约出来吃顿饭聊聊近况。 她垂下眸，随意问道：“你怎么突然打算回S市了。” “我早在以前的小组群里说过了，是你太忙没看到吧，班长都知道，”江熠有些不以为然，“本来家里也就是在S市，一直在外地，女朋友家人也有些挂念，正好现在有机会，还是回去了。” “……考虑得还挺多。” “像你到现在都没说法的，才是奇怪的吧。” 江熠说的“班长”便是鹿澄。 他们当年有个学习小组，如今别说这个小组，放眼整个班，裴梦都寡得毫无悬念。 被催婚，那简直是他用脚想都觉得会出现的剧情。 “你继续留在星市？” “是啊。”裴梦平静，“没别的打算。” “行吧，毕竟前几年你还帮了我大忙，这些年好像也没什么能帮到你的地方，”江熠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儿和我说声，一定帮。” “得了，”裴梦抿了口饮料，“S市距离这里三个小时飞机，你他妈又不是去西北生活。” 江熠嘶了一声，忍不住感慨：“……我服了，都他妈十年了，你真的是一点变化都没。” 老同学一场，认识这么多年了，他始终觉得裴梦有时候不如没有这张嘴。 “你也没什么变化？” 裴梦淡淡：“有什么好变的。” “人都是会变的。”江熠语重心长。 “那确实，你感觉是比以前老了很多。” “……” 江熠早几年还是个热血青年，创业创得满头血，有段时间还欠了债，周转不灵。 实在不行跑去找裴梦的时候，当时还是刚研究生毕业的人问清楚情况，便将手里的积蓄借出去了大部分，以至于进科睿之后只能租一个距离特别远的地方。 这两年对方的状况好了不少，将钱都还掉后也慢慢步上了正轨，倒是平和了很多。 但裴梦似乎一直都是老样子，欠得慌。 “你还是一个人呆着吧，”江熠一言难尽，“谁选了你不得气死。” 裴梦“嘁”了一声，不以为意。 “不过你现在怎么开始喝这玩意了，”江熠忽然看向她面前的饮品，“你不是说这个饮料是对酒吧的侮辱吗。” 裴梦一怔，看向自己下意识点的饮料。 乳白色的特调饮品，介绍上说，实际上是不含酒精的果汁和牛奶的混合饮料。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家酒吧了，裴梦曾经对这玩意嗤之以鼻，觉得这玩意简直是对酒吧的侮辱。 “对胃不……”裴梦一怔，轻嘶了一声。 谁说的，好像是林予洲说的。 顶着江熠的眼神，她按了按额角：“偶尔换个口味。” “……” 聊了一会儿，因为江熠第二天还得安排离开的事情，便送她回去了。 “……今晚忙才没过来，不过她也挺想见你的，过段时间真要搬了，有空我们再请你吃顿饭吧。”走的时候，江熠提起自己的女朋友，又说。 裴梦摆了摆手：“随便，你就是有空我可不一定有。” 江熠：“……” 聊不下去了，就此别过了您。 …… 裴梦没有立即回去，先去了一趟超市。 她晚上也就喝了杯酒，现在隐约觉得胃有些不舒服。 原本想只拿一盒百奇，但在路过方便面的货架时，想了想，还是随手拿了一袋。 她忽然想吃点热的东西，但她做的面实在是太难吃了。 收银的时候，她在人工收银等了会儿，垂头看了一眼时间，轻轻皱了皱眉，便从排了一半的队伍中走出来，去了人稍微少一些的自助收银区。 回到月湖湾，裴梦开了门，仍旧没有看到林予洲。 她看了一眼客厅上的钟，想了想，径直走进厨房，拆开了方便面的袋子，在厨房里找了一个壶，往里装了水，放在电磁炉上，开始烧。 烧了一会儿，呜呜的烧水声中，忽然冒出一声轻响。 ——林予洲揉了揉眉心，走进客厅，松开手，便看到了站在厨房里的人。 她倚靠着流理台，嘴里叼着一根百奇，正安静地望着水壶发呆。 却好像不是发呆，因为等林予洲出来时，她已经抬起眼，望了过去。 “……打算煮泡面？”他顿了顿，走上前。 “泡泡面。”她慢悠悠地咬下一段，纠正道。 林予洲一愣，扭头看了一眼饮水机：“那用饮水机的水就好了。” “忘了，”裴梦说，“太饿了。” 林予洲沉默了半晌：“没有吃晚饭么？” “没有，本来要点外卖的被人叫出去了。”裴梦直接道。 “……和朋友？” 只是三个字而已，说完他便止住了声音。 他知道自己最近的情绪有些不对。 想见到裴梦，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管说什么都担心那条撤回的消息暴露了什么会引起她不适的想法。 在酒吧见到她之后，觉得不管如何只能选择离开。 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走过去，说些不太该说的话。 回来自己呆了一会儿，以为已经按捺住了所有不合时宜的想法，却在出门见到她，听到她说话的一刻有些……控制不住。 裴梦没觉得这话有些什么意思，回答：“是高中同学，现在准备回S市发展，感觉以后不太能见到，所以约我出去喝两杯。” 她又用很平常的口气了几句江熠的事。 说着，她瞥了林予洲一眼，又很快收起视线。 她总觉得自己现在特别烦躁，却说不好是因为什么。 无法往前走一步，似乎也退不回原来的心态。 那么好像也只能，试图让一切“保持原样”。 林予洲认真地听着她的声音，渐渐抓住了重点。 对于那位和她出现在酒吧里的人，她的态度似乎也只是朋友而已。 她这么说着这些，不向他隐瞒—— ……那么是不是，他也许还会有些机会。 他似乎比想象中更喜欢裴梦。 没有理智的念头总是最能生根发芽，他张了张嘴，忽然道：“既然烧了水，你要不要试试别的吃法？” 裴梦微顿，似乎有了一点儿好奇：“泡面还有别的吃法？” “恩。”林予洲的神色又柔和了一些，神情像是这几日来第一次那么轻松。 恍惚间也有种，好像这样下去，也没有不可以的感觉。 …… …… 第二天，裴梦回公司上班。 林予洲仍会留下早餐，午饭和晚饭偶尔会来问她。 裴梦忙碌的间隙，有时候会觉得一切如同平静的湖水，不曾荡起涟漪。 四月底，五一假期前的最后一天，下午。 裴梦还在加班，正准备点个外卖，突然发现裴叶给自己发了一条消息。 裴叶：【[图]】 裴叶：【姐啊，你现在住哪啊？】 裴梦一愣，将手机举到了眼前，仔细看了一下那张图。 好像是……高铁站。 裴梦：“？” 裴梦：【你在哪】 裴叶：【在星市啊，我五一来找你玩啊】 裴梦在心里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她不紧不慢地打字发过去。 裴梦：【[地址]】 裴梦：【自己过来】 裴叶：【？我手机快没电了诶，还剩2%】 裴叶：【钱包也没带】 裴梦：“……？” 他们这一家子有个毛病，有时候会做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裴奕恒倒是更实际一些，裴梦能将两者平衡得不错，基本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裴叶，他属于那种，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 裴梦怔了怔，立即往裴叶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那边儿响了两声，断了。 “……” 她怎么会有这种傻白甜弟弟。 裴梦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先去把人接回来，却有人跑了过来：“裴姐，八点DDL啊！” “……” 他妈的。 她按了按额角，看了一眼手机，默默无语。 停顿了两秒，她还是点进了另一个通讯录名字内。 这一边拨通得非常快。 “喂？”男人温和的声音透过电流，在耳边响起。 “林予洲，能帮我个忙吗。”裴梦叹了口气，说。 第30章 .一盒乐高“就是，有些事儿有个习惯在…… 30 这段时间下来,裴梦的心情已经渐渐平复了下来。 对方的声音响起时，她只是顿了顿，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在意的。 “我弟突然来星城,现在在高铁站。但他手机没有电了,刚才给我发消息让我去接,”她轻轻地吸了口气,继续道,“我要加班,去不了，能麻烦你去一趟吗。” 林予洲听完,很快回道：“好,我该怎么找到他？” 裴梦松了口气：“他给我发了一张高铁站的照片,应该是在服务总台附近。” 又简单地和他说了几句裴叶的情况，在说到“那我把照片发给你”，准备挂电话的时候，裴梦忽然听到了一个女声。 ——“予洲哥,我们什么时候走？” 虽然距离不太近,可却能听出是温柔的声线。 她的手却比意识更快地已经按下了挂断。 “……” 裴梦安静了半晌，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将裴叶发来的照片发给了林予洲。 大概一小时左右，她收到了林予洲发来的消息，说已经接到了人。 他还发来了一张照片，是裴叶对着前置摄像头的自拍。 十几岁的少年抬起手,对着镜头笑得非常天真，还露出了两颗虎牙。 老实说裴梦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见过他了，可看到那张脸，她总会有点很熟悉的……欠揍感。 算了,没死就行。 她发了句“谢了”，继续加班。 等加完班，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本来今天也没和林予洲说要回去吃，打算自己去新开的酸菜鱼，但有裴叶的事儿，她又不是很想去了。 起身穿上外套，拿起包，裴梦走出公司大门，先低头问了一句林予洲，是不是已经把那小兔崽子送到了。 林予洲很快发来一句—— 林予洲：【在和我们吃饭，你要不要过来】 裴梦：“……” ……这小子真的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她想到电话那头的女声，心情复杂。 老实说她不是很想去，但现在能怎么办。 裴梦揉了揉眉心，只能妥协。 裴梦：【给我发个地址】 幸好他们一起吃饭的餐馆就在裴梦公司附近的步行街里，过去不会花太长时间，到达的时候似乎才刚上菜。 如她所料，小包厢内的桌子很大，不止林予洲和裴叶，还有一男一女，男的是孟恒，还有一个看起来气质很软妹的女生。 她就坐在林予洲和孟恒中间。 四个人坐下，包厢的圆桌还剩下不少位置。 “姐！”少年穿着橙色的T恤和薄外套，一看到她，举起了手打招呼，脑门上有根呆毛也跟着晃了晃。 裴梦收回视线，朝认识的人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走到裴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坐下。 “裴姐，你这弟弟好有意思啊。”刚坐下，裴梦就听到孟恒的声音。 “能有什么意思。” 裴梦能听出这几个人聊得不错，回答的语气平常，透着一丝加班后的倦意。 “怎么会，裴叶弟弟好厉害，”那个女生忽然开口，笑得特别温和，“还在S市最好的高中读书。” 裴梦抬眼，很淡地嗯了一声。 “我姐也是那个学校的，当年她们班上还出了双状元。” 但裴叶没这么觉得，开始说话：“不过她当然不是。” 裴梦：“……” “真的吗？”女生又道，“好厉害啊。” “……” 裴梦牵了牵唇角，回了一句：“还行。” 她不太想说话，孟恒又自然地和裴叶接道：“不过在这种高中还有那么完整的假期，不容易啊。” “我们学校不会克扣假期。” “但作业不少，”裴梦面无表情地拆开自己面前的餐具，“怎么有空过来的……你到底来干嘛的。” 裴叶：“啊？想尝尝牛肉肠粉在S市和星城的区别。” 众人：“？” 居然是因为这种原因？ 裴梦却不意外。 不着调是他们家老传统了。 “服了，你今年高二，不是小学二年级，”但裴梦还是伸手，从他桌面拿过连着充电宝的手机，“你最近都在研究什么玩意，吃不死你？” “等等等等，我真的很好奇。”裴叶赶紧伸手夺回，护着小鸡仔似的，反驳她，“好奇就来看看，这有什么问题吗？” “……” “而且，姐，”他继续控诉，“我们班主任还说你高中的时候也没多正经，还去调查过校园灵异事件，这种根本调查不出来的玩意难道不是更无聊吗？！” 裴梦：“……你班主任姓唐？” “对啊！” ……原来他们班主任是一个人啊，那没事了。 裴梦不想说话了。 只是她转过脸时，忽然感觉到一道含笑的视线。 他们的声音不大不小，整个包厢都能听得到，林予洲一直没怎么开口，此刻安静地望着这边，眼睛里透着很浅的笑意。 星星点点，柔软又认真。 裴梦却莫名觉得有些烫，错开了视线。 …… 这是一家家常菜馆，菜渐渐上齐后，他们开始吃饭。 裴梦才知道那个女生叫程露，是星城人，和孟恒、林予洲一起长大，之前在国外学艺术，不久之前刚回国，如今打算回家乡发展。 裴梦不是没有见过软妹，也不是没有见过出国的软妹，因此也没觉得她有多么特别。 倒是程露对她很感兴趣，会问许多事情，例如工作是什么，加班是不是很辛苦。 她倒是一如既往“修电脑”，大部分时候并不太想回答。 “我们刚准备出来你就打电话过来，看到予洲哥突然要去高铁站，还吓了一跳。”程露说着。 裴梦哦了一声，瞥了身边的人一眼：“他没添什么麻烦吧。” 其他人还没回答，她又自顾自道：“算了，他本来就是个麻烦。” 裴叶：“呜呜呜。” “……” 其他人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林予洲却已经温声道：“你弟弟很聪明，那张照片也拍得很好，很快就找到他了。” “那还不如直接找服务人员借个手机或者先去附近找个充电宝。”裴梦睨了他一眼。 林予洲淡淡地笑了笑：“大概是觉得你一定会去找他吧。” 程露也说：“对呀，感觉你们姐弟的关系很好……不过外出没电真的蛮惨的，裴姐还是不要再怪他了。” “……”裴梦不置可否，没再说什么。 有一道菜上得晚，过了一会儿，服务员才在裴梦他们那侧停下桌子上的转盘，将它端了上来。 裴梦感觉这像是这家店的特色菜，是一盘丸子大小的小饭团。 本来他们一人夹了一块，但裴梦咬了一口后，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转头伸出筷子，将裴叶碗里的那个夹走了。 “裴姐很喜欢吃这个么？”程露显然是注意到了，笑着说。 “还行。” “那怎么连弟弟的也抢？” 裴梦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懒得解释什么，也只是说：“是啊。” “……” 裴叶倒是无所谓，他们家几乎就没什么尊老爱幼的习惯，闻言说：“那姐你帮我把这个包子也吃了。” “爬。”裴梦言简意赅。 她面不改色地吃完了两个小饭团，话题很快又换到了其他地方，没人再注意这边。 也没再发生什么其他事儿，只是她却发现，那盘饭团在自己面前停留的时间格外长，以至于她吃到后来，有点想吐。 ……更不想说话了。 …… 吃完饭，林予洲因为是开车去接的裴叶，现在也是开车回去。 五个人一部车比较挤，裴梦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看到车后便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走回去。 她晕车一向比较严重，现在还有点消化不良，虽然就一小段路，可和人挤起来，多少是有点想吐的。 “你拿着东西，坐前面吧。”正准备提出来，身后传来林予洲的声音。 裴梦每天都会带着笔记本电脑上下班，确实是拿着不少东西。 她看了林予洲一眼，碰上对方平和的目光，便很快收回了视线，依言拉开了副驾的门，上了车。 他们上了车之后还在聊天，裴梦没有搭话，闭目养神。五分钟后车开出这片，等到了小区门口的超市又停了下来。 因为裴叶说自己带的行李不多，林予洲想到家里又没有多的洗漱用品，打算直接在超市买，顺便再买一些其他的东西。 不带洗漱用品，不带充电宝，电只剩一点。 裴梦已经完全相信他真的就是一时兴起。 ……绝了。 …… 裴叶多少有点社交牛逼症，一路上跟同样有这种病的孟恒非常聊得来，于是两个有十岁的年龄差的人进了超市，就说等会在超市生鲜区买一袋桃子回去。 看样子好像还要结拜。 “……” 林予洲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没有阻止他们，趁他们去挑的时候，自己也随便选了一些水果，转头去了不远处的零食区。 他走了一圈，停在了一货架的百奇前，沉默了一下。 他今天还挺高兴的，因为那么多天下来，裴梦是第一次主动来找自己。 本来应该心满意足，却也莫名地想要“得寸进尺”。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无耻。 “林哥也喜欢吃这玩意吗？”忽然，裴叶拽着篮子走了过来，看到他在这儿，有点意外。 “也？”孟恒跟在后边，好奇。 “我姐很喜欢吃这个。” 孟恒长长的“哦”了一声，在裴叶问起来前，转移了话题：“你对你姐姐很好啊。” 夹了自己的菜不说，还记得自己姐姐最爱吃什么。 裴叶却道：“没啊，主要是我们家的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挺明显的。” 他想了想，忽然道：“刚才那个饭团里是不是有萝卜。” 林予洲眸光微闪，低声道：“是。” “我萝卜过敏，”裴叶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小时候有次家里人忙，我姐给我吃了几块萝卜糕把我送医院了，还害她被骂了一顿，所以她可能有点阴影，怪不得刚才要抢。” “……” 林予洲不由得想到，裴梦说起她哥哥在她发烧时给她煮粥的事情，心想有些事儿或许真的是遗传。 “哎哟，那怎么不早说，”孟恒笑了，“搞得我们以为你姐虐待你。” “我不知道啊。” 裴叶也有点纳闷：“按往常的情况她肯定说了，不过我觉得她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所以都不太说话……可能是因为我乱跑？不过讲道理我都快成年了，往车站放一晚也死不了。” 林予洲微愣，旋即按捺下心底的异样，温声道：“毕竟你突然跑过来，又只和她说手机没电了，都会担心的。” 裴叶想想觉得好像也是，点了点头。 ……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念叨自己，车上，裴梦很轻地打了一个喷嚏。 “裴姐身体不舒服么？” 程露也没有去超市，现在坐在后座上，听到声音，有些关切地说道。 裴梦揉了揉鼻子：“没什么。” “要多注意哦，现在这个天气，到了晚上还是有些凉的。”程露又说。 ……她不是刚回国？ 到底是对星城很熟悉，还是—— “说起来，是不是有点无聊？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听歌？”程露自顾自道，“这是以前予洲哥特地给我选的……那个时候MP3还很流行，他特地攒钱给我买了一个，里面好多歌我听到现在。” 裴梦：“……” 裴梦：“。” 她终于明白，那种若有若无的，让她感觉非常不好的感觉来源何处了。 这个女人，一直是故意的吧。 像是一直在很努力地告诉她—— 我和林予洲从小认识，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算什么？ 可裴梦没法反驳。 因为她现在搞不懂林予洲在想什么。 林予洲一开始就没有清楚地告诉过自己他是怎么想的。她没有直接拆穿，甚至就算是察觉到之后“拒绝”了，那种程度的拒绝也只能算是试探。 如果说林予洲已经放弃了，却还会冒出偏袒意味十足的关心，如果说没有放弃，他却也完全没有行动——甚至有时候还会让她觉得有些冷淡。 她能感觉到，可顶多只是有些纳闷，觉得习惯就好了，毕竟连她自己也没想好。 可现在这个程露，像他妈一个炸药，一下把她心态得要炸崩了。 既没有放弃，也没有说清楚，还有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好妹妹在自己这儿耀武扬威。 他这能算喜欢吗？他要不要那么随便？ 裴梦觉得心头烧着点无名的火，回过神来冷笑了一声：“MP3啊，确实很经典。” “是吧……” “我第一次拆东西，就是拆MP3。” 程露：“……” …… 没多久，去超市的人回来了。 程露热情地问他们都买了什么，几个人又聊了起来。 等车停进地下车库，裴梦才睁开眼，下车，去按了电梯和人上楼。 ——裴叶这个傻白甜进了房子后，还没换鞋，就对着放在客厅的主机大呼小叫：“姐！我今晚和你打游戏吧！” 裴梦翻了一个白眼：“菜鸡，离我远点。” “嗨呀，我《只狼》都通关了好吧！” 裴梦没理他，径直走进客厅里。她很想直接回房间洗澡睡觉了，可又没办法不管裴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才扭过头问—— “几号上课。” “过来什么安排。” 裴叶抱着袋子走进来，侧头想了想：“4号。” “……不知道。”这句是指安排。 裴梦头疼。 “那，裴叶弟弟要不要和我们去古镇？”程露走进来，高兴地提议道，“裴姐也一起来？难得放假。” 裴梦直截了当拒绝了：“不了，我要睡觉。” 就算没有另一档子的事情，她都不想和他们出去。 她上班够累了，为什么还要旅游。 “那，”然而，最后进来的林予洲却道，“2号和3号两天可以么。” 裴梦：“……” 他到底想干什么。 事到如今还要招惹她吗？ 裴梦心底更是焦躁，舔了舔唇角，正想问出口，却忽然听到裴叶嚷着：“好啊好啊，姐你睡一天还不够吗？” 裴梦一句话卡在喉咙里：“……” 他妈的，这是亲弟弟吗。 她忍了忍，吸了口气：“再说吧。” 不过这一下她是真的不想再想管这个便宜弟弟了，转头就进了房间。 …… 裴梦烦得厉害，洗了澡之后直接睡了。 裴叶倒真是和几个人混得挺好，和大家一起打个牌聊聊天，玩得特别自在，晚上还是在林予洲房间和他一起睡的。 ——他是学生党，时差倒是和林予洲投缘，大家都是早睡早起，早上跟着起来后，还非常自来熟地去客厅打开游戏机，坐下来开始打游戏。 林予洲站在厨房内，无意中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样的画面意外地眼熟。 ……是亲姐弟没错了。 忽然，打着游戏的裴叶问道：“林哥，为啥我姐会把主机放客厅里，她房间没电脑吗？” 林予洲不太懂这个，温声反问：“放客厅不行么？” “反正在家里她如果放在客厅肯定被我妈说，”裴叶道，“我以为她挺懒，肯定也会放房间。” “懒？” “就是，有些事儿有个习惯在那，改都懒得改。” 林予洲眸光微闪，稍顿后，低声道：“这样。” 他没再多问。 今早做的是粥，这样裴梦起床之后稍微热一下就可以。 虽说她起床时很可能已经是中午过后了。 然而过了一会儿，裴梦的房门忽然开了。 客厅的两个人下意识朝睡眼惺忪的女人看去——她看上去有些不堪其扰，抓着个手机走到了沙发那边，将手机丢到裴叶怀里：“帮我取个快递。” 说完，又回了房间。 裴叶挠了挠头，拿过手机看了一眼，特别奇怪：“林哥，这小区不是叫月湖湾吗，我姐的快递为什么会在桓安路？” 林予洲也是一怔，走过去：“我能看看吗？” “喏。” 裴叶递过去，林予洲接过来后看了一眼。 那个地址确实不是月湖湾，甚至是在桓安路上，那边距离这边有点远，需要搭地铁再转个公交。 说着，屏幕最上方，微信上跳出了一个消息提醒，署名是“前房东”。 前房东：【[电话]对方已取消】 前房东：【[电话]对方已取消】 前房东：【[电话]对方已取消】 前房东：【小裴啊？你忘改快递地址了，东西都寄到这了】 前房东：【我给你放门外了，你有空过来取一下】 裴梦：【好】 前房东：【快点哈，过几天有人想租你之前住的这，没地方放了】 林予洲看到的是最后一条。 他想了想，将手机递回去说：“那边比较远，我开车和你去吧。” “好咧！” …… 两个人吃了点东西下了楼，开车到裴梦之前的地址，才知道这些东西堆了有一段时间了，裴梦一直没收到提货码，可能是东西也不算必要，也没太注意。 “哦……这里没有集中的快递驿站，都把快递直接放居民楼门口啊。” 裴叶说着，找到了裴梦之前租的那间房子，打开了房东说好没锁的门，看到了放在玄关的盒子，拿起来一看：“我靠。” “怎么了？”林予洲走在后面，本来视线随意瞥着周围，如今听到了声音便走了过来。 “乐高。”裴叶嘴角一抽，“这么多。” 林予洲看着那儿堆着至少四五盒乐高：“你姐姐喜欢玩乐高吗？” “不算喜欢。”裴叶有点一言难尽。 林予洲注意到他表情有些奇怪，便轻声问：“怎么……？” “她只有很烦的时候才会搭乐高，说是没什么心情动脑，但没事干会更烦。” 裴叶有些嫌弃：“正常人还知道摘玫瑰花瓣呢，也就她比较有钱了。” 林予洲有些意外，想了想还是说：“那我们先帮她拿回去吧。” 两个人把乐高带回月湖湾的时候，裴梦已经起来了，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玩游戏。 “姐，东西拿回来了——” 裴叶看到她，把那些盒子放下，奔过来在她旁边坐下：“不过你这些什么时候买的？” “月初。” “不应该啊，你这网瘾青年什么时候离开过手机，这都放了多久了？” 裴梦漫不经心：“你大哥没告诉你，他那好儿子月初刚把我手机泡了？我当时与世隔绝了两天。” “我靠，那小子现在那么厉害了。” “真要去玩？” 裴梦没再说这件事，缓了缓，又问他道。 “是啊，我难得来一趟，难道要和你在这里打两天游戏吗。” 裴梦：“……” 她倒是挺想这样的。 她有些无奈，抬眼望去，想问问林予洲具体的时间。 却发现男人站在饮水机前，眼神有些许定格，似乎在……发呆？ 裴梦也有点儿意外，还没来得及出声，林予洲忽然望过来。 眼睛……似乎亮了起来。 她一顿，眨了眨眼睛，发现林予洲的表情与之前没有太多变化，十分平淡温和，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自己的错觉。 裴梦抿了抿唇，扭头扯了扯裴叶：“去帮我装碗粥。” 裴叶应声站起来，客厅就剩下两个人。 她才有些后悔这个决定，可还是保持镇定道：“你们什么时候出发，两天的话是要订房间的吧。” 五一黄金周，如果是临时让他们一起去，这个时间哪里能订到多的房间。 “原本订的就是两个双人间。” 裴梦哦了一声。 但她转念想到，如果是两个双人间，她就得和程露住在一起了。 “……” 突然又不是很想去了。 但要说吧…… 裴梦抬头瞥了一眼林予洲，发现对方似乎还挺高兴的。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低声吐槽：“你看人的眼光真是不太行。” 裴叶叫嚷着端着粥过来，也不知道林予洲有没有听到。 但裴梦接过来，忽然听到一句：“我觉得我看人的眼光还行。” 意味深长。 第31章 .一次旅行“抱歉，但我真的很喜欢你。…… 31 ——“我觉得我看人的眼光还行。” 既没有铺垫更没有指名道姓,林予洲显然不是意识到自己在阴阳怪气而为程露说话。 那他是在说看谁的眼光？ 直到出发时，裴梦也没搞清楚。 不过也没有什么关系。 面前总有些别的事能让她分心。 比如假期的第一天，她就和自己的弟弟打游戏打到了凌晨, 第二天早晨出门的时候惨遭报应,困得要死。 要不是裴叶兴高采烈地把她叫醒,裴梦可能会直接拒绝出门。 上车时,她迷迷瞪瞪地爬上了前一天的位置,倒头就睡。 林予洲没有吵她,只是将后座的颈枕递过来，提醒了一声,让她靠在上边儿睡。 孟恒和程露都不住在这边,林予洲接到人之后,裴梦只是隐隐约约听到后边变得热闹起来，似乎还有人和她打招呼。 她原本就没打算理会，然而半梦半醒时只听到一句：“让她再睡一会。” 语气低醇温和。 裴梦又睡了过去。 她这一路睡得天昏地暗，似乎持续了两个小时的车程。 好像又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转醒。 裴梦醒来时一般比较迷糊,脑子昏昏沉沉之间，所有的东西都混在了一起,也让她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刚刚醒来，她下意识抱住盖在身上的外套，埋头吸了口气，嗅到了一点儿,像是阳光一般温暖的味道。 这个味道…… 裴梦突然注意到，自己跟前有一道模糊的光影，缓缓抬起眼，才发现车早已经停了,阳光从半开的车窗洒进来，有一点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她扭过头，才看清身侧坐在驾驶室内的男人。 林予洲微微侧着身体，就靠在洒进车窗的阳光当中。 他穿着灰色的衬衫，阳光在他流畅宽阔的肩线镀上了一层暖意，整个人仿佛在发着光，却又不刺眼。 至少……挡住了大部分会影响她睡眠的光线。 裴梦的唇瓣动了动，可能是因为意外或者茫然的情绪，也可能是因为口渴，一下子有些说不出话。 而且他这是……一直在看着她睡觉吗。 林予洲眼眸的颜色偏浅，如今更像是有着琥珀般的光泽，望见一直看着的人在睡梦中苏醒，才缓缓勾起唇角，漾出一点儿柔和的笑意：“醒了？” 有些磁性的声音落在耳朵里，裴梦有一点不自在，缩了缩脖子后才点点头。 她坐直，摘下套在脖子上的颈枕，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其他人呢。” “先去客栈放东西，现在可能在玩。” 裴梦恩了一声，低下头，才发现披在身上的……是林予洲的外套。 她顿了顿，又问道：“……怎么不叫醒我，我回酒店睡也一样。” “也没有多久，”林予洲不太在意，“看你睡得很熟，就没有吵醒你，觉得你应该也是想回客栈继续睡的，不如在车上再睡会。” 好像是这个道理。 ……那他等了多久。 裴梦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距离昨天所说的计划安排，至少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 她抿了抿唇，思绪像是被阳光晒化的糖，黏黏糊糊，让她脑子有些混乱。 “说是找到吃饭的地方了，先去吃饭？”林予洲问道。 “……哦。” 裴梦把外套递给他，转身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第一次来这座古镇，也不是很熟悉。然而别说星城周围的景点，就算是S市附近的，她也没怎么去过。 而当她转头看到林予洲轻车熟路地带她去客栈时，她才后知后觉：“你对这里还挺熟？” “来过一次。”林予洲回答。 裴梦就不说话了。 他们的行李都已经被孟恒和裴叶先拿进了客栈，现在是直接去餐馆。 那家餐馆就在一条碧色的河边上，造型古朴，裴梦到的时候，看到不少人站在河边。 她忍不住循着他们的视线看向河面——粼粼的水光搅碎了洒在河面的金色光影，锦鲤争着投下的鱼食，翻覆起道道红色和白色的波纹。 “吃完饭可以来试试。”林予洲忽然说。 裴梦才注意到旁边卖鱼食的牌子，十几块一大包。 “其实我忽然想到一部电影。”她说。 “什么？” “一个小女孩，误闯了不属于人类的世界，父母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裴梦说道，“变成了猪。” 林予洲没有看过这部电影，闻言有些好奇：“为什么想到这个。” “因为那些锦鲤争食的样子确实挺像那个电影画面的，”裴梦睁着眼睛胡说八道，“让我有点于心不忍。” 林予洲笑了笑。 他们走进餐馆，很快找到已经订好的包厢。 刚走进去，裴梦就看到裴叶正拿着她的NS在打着游戏。 ……这东西都吃灰好久了吧，居然还被他找出来了。 “来了来了，你们挺慢的啊。”孟恒坐在位置上把玩着杯子，见到两人立即打招呼道。 “你们终于来了，”程露弯起眼睛，也开口道，“我点了予洲哥很喜欢的蒸排骨。” 林予洲多少有些意外，只是温声说了句“谢谢”。 之后他们又说了什么，裴梦就没在意了，她直接走到了裴叶身边，低头看了一眼。 “裴姐坐下来吃呀，要不要坐在这里？这边的景色特别好，”程露看向她，“我可以把位置让给你。” 裴梦扭头，才发现林予洲是在自己不远处那个空位坐下了，而程露坐在他对面。 “……” 眼看着裴梦的神情有些微妙起来，程露却仍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要不然予洲哥坐这边？你今早负责开车，也没怎么玩，好辛苦。” 林予洲谢绝了，程露又想说些什么，裴梦忽然开口：“程露。” 突然被指名道姓，女生一愣，看过来时，裴梦正好推了一下裴叶手中的摇杆，里面的人物随着他一声惨叫摔下了悬崖：“你猜这游戏角色怎么死的。” “摔死的？” 裴梦摇头：“作死的。” 程露：“……” 孟恒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眼看着程露有些哀怨地看过来一眼，他摆了摆手：“咳咳，这游戏还挺有意思，不过咱们先吃饭。” 饭菜味道不错，也可能是睡了一觉起来有点饿了，裴梦吃了不少。中途听着他们聊着一些备选的地点，程露原本收敛了一些，这个时候又像是忘了先前的事情；“予洲哥，今晚好像有灯会，我们一起去？” 林予洲笑而不语，孟恒也笑了：“我也想去啊？怎么只叫林予洲？” “那孟恒哥也一起嘛。” “行啊。” 裴梦本来也只是听一听，然而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孟恒忽然站起来，拍了拍裴叶：“诶，裴弟弟，陪我去买个饮料呗？” 裴叶本来在打游戏，闻言扯下耳机，跟着站了起来。 裴梦还有点纳闷他们关系怎么变得那么好了，谁知道孟恒经过自己身边时，忽然朝她笑了笑。 裴梦：“……” 她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了孟恒吗？ 裴梦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看着包厢内剩下的人，无语了。 ……谁要成为修罗场的一部分啊。 她抿了抿唇，也站了起来：“我去洗手间。” 孟恒按着裴叶的肩膀走出门，便听到走在前面和他个子差不多高的男生开口道：“诶，恒哥，你想干什么？” “恩？我能想干什么？” “林哥喜欢我姐吧，但按理说不应该把程露一起叫出来吗。” 孟恒“哈哈哈”了一声，也没有掩饰：“虽然但是，我确实是在撮合他们。” “是吗。” “当然啦，毕竟……” 孟恒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缓缓道：“我有时候会觉得，林予洲这个人，有些太考虑其他人了，想给他提供点机会。” …… 裴梦在洗手间磨蹭了十多分钟，才慢悠悠地回了包厢。 她以为如果有什么要说的，这时间也该说完了，谁知道却在踏进包厢之前听到程露的声音：“我以为我们认识了很久——” “……” 啊，什么，他们还没有聊完么。 裴梦扭头想要离开，下一秒又听到林予洲开口：“可我觉得你一直对我有些误会。” “我对你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而且，我确实有些在意细节的习惯，并不只是对你一个人，也不是你所说的，特别的关心。” 这一句话说完，包厢内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 程露再开口时，隐约有一丝不满：“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这种话是不是有些太直接了，也太伤人。” 林予洲的声音淡淡的，有些裴梦以前没有感受过的凉意：“也许吧，可你做得有些过分。” “怎么会？予洲哥，可裴梦她明明也没有回应吧？如果真的会在意你，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她说不定只是觉得你人特别好。” 程露的声音倏地有一丝尖锐：“即使是这样你也想护着她？” 林予洲有些沉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还是因为不想解释。 “我是不会……” 忽然，裴梦注意到孟恒和裴叶回来了，下意识推了推门，发出了声响。 包厢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沉默了两秒，转头朝裴叶走去，问他买了什么。 裴叶边玩游戏边走，嘴上还在和孟恒聊天，压根没注意裴梦是不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三个人聊了两句再一起走进去，坐在里面的人看着倒是没有什么，裴梦望过去时，发现程露也笑着和他们打招呼，问等会去哪。 “……” 裴梦莫名觉得她其实也挺牛的。 重新坐下来以后，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儿下午去哪。 裴梦之前没研究过这个，并没有发表意见，之后就默默跟着他们逛起了古镇。 现在的古镇商业气息都比较重，这一座算是保留比较好的一座，也很大，到处走走倒也还算不错。 路上，裴叶看到了几个纪念品商店，饶有兴趣地转了一圈，出来时还对裴梦说：“姐，你要不要买点？” 裴梦本来在看其他的，闻言对着店里的商品拍了一张，再把手机递给他：“你自己挑。” 裴叶接过来一看，发现是搜索出来的某宝的同款。 “……” 来景区买纪念品不就是为了买个此情此景么。 裴叶叹了口气：“我真觉得你也挺没救的。” “……” “姐，我觉得有时候，还是要谈一下个人感受，”裴叶语重心长，“只谈效率那是机器人做的事，对吧。” “……” …… 一直逛到下午四五点左右，裴梦觉得有点累了，但裴叶还生龙活虎的，说着似乎对远处的一个店很感兴趣，转眼自己跑掉了。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老了。 裴梦觉得弟弟没什么好担心的，便没有跟过去，而是找了个长椅坐下，开始玩手机。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发现面前落下一道阴影。 她所有所觉，抬眼望去，看到手里拿着一根竹签的林予洲。 “要不要尝尝？” 林予洲的手往前递了递，裴梦才看清那根竹签上还扎着个砵仔糕。 她接过，咬了一口：“谢谢。” 砵仔糕的口感有些韧，里面是红豆馅的，不是很甜。 还挺好吃。 “想去坐船吗？”林予洲低头看着她。 裴梦侧了侧头，一缕发丝散乱，又被她别到耳后。 她并没有立即回答。 虽然她现在对“不用走”的事情很感兴趣，可是—— 林予洲与她对视的眼神平和，很耐心地道：“还可以租一顶帽子，不会很晒，在船上能将整个古镇都看一遍。” 裴梦在心里默默想着，这人……实在是叫人看不透。 “……行吧。”她说。 林予洲笑意渐深，等她吃完站起来，正准备和她说些什么，不远处忽然响起孟恒大嚷大叫的声音。 “我刚才看到他好像去前面的店了——” 前面？ 裴梦扭头注意到逐渐淹没在人群里的，程露和孟恒的身影，陡然明白过来，可能是程露在问孟恒“林予洲去哪了”。 她不由得看向林予洲，发现他忽然苦笑了一声：“糟了。” 裴梦本来还有些幸灾乐祸，却发现他忽然转过身，拉住了自己的手腕，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裴梦：“？” 这是什么情况？ 林予洲的脚步有些快，修长的手指贴着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扣住，留下来自指腹些许粗糙的触感。 她有些怔然，在茫然中，转眼就和林予洲已经走进了人群最多的地方。 假期的人很多，耳边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可裴梦总觉得不是特别清晰。 注意力全在面前的人身上，只让她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错愕和些微的局促。 “……” 这是直接带她“潜逃”了？ 等走出一段路，来到了另一个区域后，林予洲才放慢了脚步，回头开口道。 “抱歉，我有时候不太会处理这种情况，只能当逃兵了。” 说着话时，他走在前面半步的地方，替她挡了挡有些拥挤的人潮。 虽然好像——也没有松开手。 裴梦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或者说，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程露小时候住在我和孟恒家对面……我们确实是一起长大的，”林予洲注意到她格外沉默的态度，想了想，开口道，“但我们接触得不多，之后她出了国，我们也一直没有什么联系。” 他显然是想要解释，可态度完全没有在包厢时和程露的那番话那般“不近人情”，似乎还有一点小心。 老实说，他确实很不会说人坏话。 裴梦沉默了良久，忽然道—— “其实你们在包厢说的话，我听到了。” 林予洲一怔，唇角缓慢地漾出了一点笑：“是吗。” “我觉得我有必要说一下，”裴梦吸了口气，继续道，“你这段时间其实是在疏远我的，对吧。” 事到如今，这些事情已经到了她觉得必须要说清楚的地步。 林予洲大概也是知道的，在短暂的沉默后，轻轻地“恩”了一声。 “我没有特别想……” “我知道。” 裴梦微怔。 林予洲忽然带着她拐了个弯，带着她离开人来人往的大街，走到了旁边的巷子里。 一直走进巷子里，他才停下，并松开了手。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嘈杂声更远，裴梦才后知后觉，被握住的地方有点儿挥之不去的热意。 “因为你之前说的话，我后来给你发过消息，但你好像其实没有看到。”林予洲站在她面前，开口道。 裴梦张了张嘴，陡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是她手机坏掉那两天？可她后来数据恢复的时候明明—— “其实那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林予洲看她回过神的样子，摇了摇头，“我后来又在想，也许你是没有恋爱的想法。” 裴梦没说话。 她这次不是因为被打断，而是因为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尤其是面对那双视线非常温和的眼睛时。 “我一直想着不要让你感到困扰，但你最近似乎很不开心。”林予洲低声道，“是我的问题。” 他不禁想到裴叶来到之后自己发现那些事，觉得自己的了解仍旧不够。 也许，他需要说明白一些。 “抱歉，但我真的很喜欢你。”他最后道。 第32章 .一趟高铁你们老年人是真的熬不得夜…… 32 蔚蓝天际之下,古老的传统民居鳞次栉比，与熙攘的人群蔓延到视线所不及之处。 裴梦身处其中，耳边有渐起渐落的交谈声、吆喝声,可却不太能引起她的注意。 她的注意力,全都在眼前的人身上。 林予洲生得高大清俊,那双眉眼也仿佛始终带着一抹从容的温和。 只是与平时稍显不同的,是眼神里格外的专注。 他凝视着自己,眼眸内是无法错识的认真与深情。 “抱歉,但我真的很喜欢你。” 裴梦张了张嘴，有一瞬的沉默。 ——她没法否认,自己对林予洲有好感。 ……但是。 她对谈恋爱没有期待,知道这点好感不足以说服自己。 她也不知道,林予洲是不是对感情都会那么投入，每次都会像如今这样认真而直白。 ……而自己大概是没法同等付出的。 至少在现在，做不到。 他们相对而立，林予洲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也沉默了下来,两人均是不发一言。 裴梦隐约觉得气氛渐渐因为沉默而稍有些僵结,然而“对不起”“抱歉”或者“我再考虑一下”仍在喉咙内辗转，无论哪一句都没能立即说出口。 果然是这样。 她觉得自己有些想法难以被撼动,却又因为他而产生了犹豫，于是整个人进退不得。 忽然之间，她又有些后悔，觉得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挑明。 程露而已,那种程度的绿茶小白花怎么可能真的让她破防。 可以再等等，等到他没有耐心去找其他人，或者她再多观察一些，下定决心之后。 思绪渐渐有些混乱时,林予洲忽然往前迈了一步。 裴梦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可她忘记自己贴墙站着，一退，脚后跟就碰到了墙面，让她的动作和心理活动都顿了顿。 “走吧，”林予洲走过来，手落在她的头顶上轻轻按了按，“不是说要去坐船么。” 说完，便转过身，眼看着要走出巷子。 裴梦：“……” 裴梦：“？” 林予洲注意到她没跟上来，又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她的表情还有些来不及收回的懵然。 他迎上裴梦的视线，脸上的笑意更浓，问：“怎么了？” “……” 裴梦有些五味杂陈。 就这？ “……没什么。” “你跑太快了，我好像还来不及给你补个好人卡。” 林予洲失笑，也能听懂她话里的困惑，很温和地解释道：“我没有想让你回应我什么。” 他知道裴梦可能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又或者比完全没有想法好一些，是仍在考虑。 然而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会逼她。 唯独—— “那句话会一直有效。”他的声音柔和，却也坚定。 如果在恋爱中率先表明心迹，并将主动权都交给另一方的人是“失败者”，那么他心甘情愿输得一败涂地。 “……” 裴梦听到他认真地说完这句话后，便仿佛无事发生般转身，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像是在说什么，很微不足道的事情。 完全将选择权交给自己。 ……温柔得过分。 她忍不住攥了攥手心，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有些汗湿，脊背也有些发麻了。 沉默半晌，她才轻轻吸了口气，跟了出去。 林予洲带着她来到了可以坐船的码头。 节假日的人不少，他们还等了一会儿，才上了船。 裴梦刚在位置上坐下，头顶便落下了一点儿阴影，林予洲将一个斗笠戴在了她的头上。 他们坐的那艘船比较小，两个成年人几乎需要紧挨着坐下，但林予洲还是往旁边靠了靠，保持着一个让她会比较自在的距离。 她握着斗笠的边缘调整了一下，没有说话。 划船的人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大意是这船会开到什么地方，稍微有些口音。 裴梦其实能听懂，反而是对方不太习惯说普通话，有些吃力。 林予洲开口，用星城话说了一句“谢谢”。 裴梦忍不住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毕竟很多时候，林予洲的普通话都好到让人没感觉出他其实是本地人，可这么流利地说出来，莫名之中又多了点儿味道。 林予洲说完，发现裴梦在打量自己，不禁开口询问道：“怎么了？” 旋即思索：“是不是我说星城话有些奇怪。” “没有，”裴梦往后靠了靠，“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家乡话说得不太好。” S市普通话普及率比较广，虽然家里人日常时也会说当地的家乡话，可她好像一直没能受到什么熏陶，虽然听得懂，却也不太会讲。 “可能学校里一直在说普通话吧。”她随口道，“好像也没遇到什么口音很严重的人。” “也许是因为接触的种类太多，也会不太一样。” 林予洲：“我大学的室友来自好几个不一样的地方，一和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宿舍里就特别热闹，大家会互相猜讲的是什么意思。” 裴梦想了想那个画面：“还能这样。” “而且有时候哪怕是在一个地方，也会有不同的地方话。”林予洲“恩”了一声。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底下是碧色的河水，眼前是缓慢往后退的古镇，渐渐的，浓艳的夕阳蔓延在河面、爬到了他们坐着的船，以及人的皮肤和眉眼上。 “那边。”这个时候，林予洲忽然道。 正经过一个人比较多的地方，他的声音不大，裴梦一下子没听到，“恩？”了一声。 林予洲凑近了一些。 有温热的呼吸拂在面颊边，裴梦心头一跳时，又听到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看那边。” 她听话地扭过头。 船正朝着一座桥划去，桥洞下的空间被框起，使得水天相接的地方有一抹耀眼浓郁的橙色更像是被框在画框当中的油画。 “我一直觉得这个很好看。”林予洲的声音淡淡响起，混合着眼前的画面，也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裴梦看向他，发现似乎能从他染上橙色的眼睛里，看到自己。 “你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她问。 “大学的时候。” 林予洲慢慢道：“我那时候一有空就喜欢到处跑，短假期就找学校附近的地方。” “时间长呢？” “去远一点，有时候会在旅游的地方打工，算是长期体验，早上工作，晚上到处走走。” 裴梦诶了一声：“那你也是有年轻的时候嘛。” 他一愣，旋即笑了一声：“是啊。” “那现在为什么不去了？” “一开始是因为之前那份工作很忙，其次是找不到机会，总觉得下一次再说好了。” “好真实，”裴梦移开视线，轻声道，“我毕业之前也想过要去玩，但一直没有去，之后就没有了。” 而现在工作很忙，根本没办法去很远的地方。 林予洲恩了一声，又道：“不过更多的是，现在可能没有之前的冲劲了，更想要安定一些。” ……其实比起其他人而言，林予洲其实已经算是很爱出门的类型了。 裴梦弯了弯唇角，没有说话。 …… 船从古镇的一端到另一端，下船时，林予洲走在前面，回头拉了她一把，并道：“孟恒和我说，他带你弟弟去其他地方玩了，现在在古镇的另一边，我们不一起去吃饭也可以。” “恩，那晚上吃什么。”裴梦伸了一个懒腰，随意道。 “这边有个馄饨店。” “好。” 林予洲应该是一早就想好了要吃什么，很快带她到了地方。 裴梦才发现他说的馄饨店只是贴着墙开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铺，可因为是他推荐的，又莫名觉得或许会是什么大隐隐于市的厉害存在。 他们走进去时，店里只有老人，看到有人过来，便招呼着：“想吃点什么？” 相比起划船的人，老人的口音更重一些，有一些已经在裴梦听不懂的范围之内了，林予洲便过去和他交谈。 说了两句，那位老人忽然道：“你以前是不是来过？” 林予洲也有些意外，回过神后笑道：“恩。” 老人也很高兴。 他对林予洲的印象挺深，但来古镇的大多数是游客，一般也就会来玩那么一次，很多时候有印象也没有什么用。 又说了一会儿话，老人笑得和蔼：“和女朋友一起来的？” 林予洲笑而不语，而是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了一眼。 裴梦正将手背在身后，仰着脑袋看着墙上的贴画，注意到林予洲的视线后，侧了侧头，用眼神询问他。 林予洲摇了摇头，和老人说了一句，走了过去。 “老人说自己是退休之后开始摆的摊，”裴梦看到他走过来，说，“我上次来的时候，他和我聊了几个小时……没想到过了几年还记得我。” “要是有个陌生人和我聊了几小时的天我肯定也会记得。”裴梦诚恳道。 林予洲笑了笑：“听他说，自己的孙子最近还经常出现在电视上，所以想在店里也安一个电视。” “这种旧民居里装电视，是不是还得看看电路。” 裴梦往老人那边看了一眼：“不过我能先和他孙子要个签名……等等，如果抱着想倒卖的想法，会被拒绝吗。” 林予洲仍在笑：“要不然去问问？” 裴梦想了想，居然还真的去了。 但她过去后，似乎也没打算问签名的事儿，只是随口扯谈，还挺家常。 林予洲跟着走过来，在旁边偶尔重复一下老人没听清的话，或者裴梦没听懂的。 老人退休来开店，还开在这种地方，显然也是很爱凑热闹的。 前几年林予洲来的时候就能让他印象深刻，而裴梦又是一个话很多的，加上说的话都很有意思，没一会儿就把老人唬得哈哈大笑。 “也别顾着逗我开心，快吃点东西。”最后，老人给他们装了两碗馄饨。 林予洲替她将满满一碗馄饨端过去后，裴梦也跟了过去。 熬煮的鸡汤浮着一点油，飘着葱花，小馄饨在里面，闻着汤的便让人感觉到了饿。 裴梦本来还觉得中午吃得太多，现在食欲一下就起来了。 “小心烫。”看到裴梦将馄饨放进嘴里哈了口气，林予洲有点儿无奈地提了一句。 裴梦确实有被烫到，话都说不出来了，手在唇前扇了扇，才好一些。 “真的蛮好吃的。” “不着急。” 老人特别喜欢他们，过了会儿又给他们加了一点小菜，吃完了，又和他们聊了几句，等离开这里的时候，便差不多要到晚上八点了。 然而裴叶好像彻底成了别人的弟弟，完全对自己的亲姐姐不闻不问。 ——倒也不是不闻不问，裴梦倒是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说是让她如果有机会路过某家手工糖的店，给他买点带回去。 “……”还行。 裴梦完全不管他了。 林予洲就在一边问她要不要去看灯会。 “好啊。” 灯会和节日没什么关系，似乎是古镇每个晚上都会有的固定节目，为了迎合年轻人，花灯的造型千奇百怪。 在这些花灯里，裴梦居然还看到了一个咸蛋超人造型的。 她看到的时候都有被唬到，随手拍下了一张，认真和身边的男人说：“这个真的还蛮帅的。” 林予洲：“……” 看完灯会，本来是该回去了，但裴梦听说裴叶去了酒吧，就跟过去看看。 不过也没什么事，孟恒知道裴叶是个未成年，找的是一个清吧，给人点了两杯果汁，还被裴叶吐槽了。 裴梦到的时候，发现他们在和几个陌生人玩牌。 这种牌的玩法裴梦没见过，加上听到孟恒说程露早已经回去休息了，人不在这，她顿时便来了些兴趣。 裴梦从一开始的不是很熟悉，到玩久了掌握了规律后开始大杀四方，接着便差不多觉得有些无聊了，转头将牌丢给裴叶，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 一看，发现林予洲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不远处。 男人坐在阴影中，微微倚着后面的沙发，有些懒散地伸直了腿，眼眸半阖，在酒吧有些暗的氛围里少了点温和，多了点神秘感。 ……虽然裴梦一看就知道他是困的。 再看手机，发现居然已经凌晨一点了。 她突然有那么一点点过意不去，便走过去准备叫醒他回去。 谁知道刚微弯下腰，跟前的人就立即望了过来。 距离有点儿近，裴梦侧着头，眼睫轻颤。 “回去了？”林予洲下意识伸出手，看她没有躲，才动作很轻地替她将一缕头发别到耳后。 裴梦呼吸一窒，顿了顿，才恩了一声。 林予洲便点了点头，站起来。 “明早还有些时间，还想去哪里么？” “没有了吧，我以为你明天会睡到中午？” 林予洲笑了笑：“应该不会。” “啊，那我坐高铁回去了。”裴梦看了他一眼，满脸写着“拒绝疲劳驾驶”。 林予洲：“……” 他沉默了一会儿，裴梦还以为他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很快听到他说：“要不然，我们现在买明天下午回去的高铁票？” 隐隐约约还带着点偷偷跑掉的意思。 裴梦：“……” 裴梦：“？” 人困了是会这样的吗？ 但她想到今天下午，林予洲拽着她跑掉时的画面，顿时觉得……好像也还挺有意思。 想了想，她打了一个响指，抽出手机，点开了购票软件。 本来以为不过是随便看看，但居然……还真的有票。 裴梦很意外，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 …… 第二天，裴叶快十二点才醒，醒来时看了一眼手机，盯着看了三秒，放下。 又过了半分钟，才重新拿起来，又看了一遍。 裴梦：【你和孟恒回去吧】 裴梦：【自己买高铁票回S市也可以】 裴叶：“……” 他打了一句话，发出去。 裴叶：【你呢】 裴梦：【坐高铁回去】 “？？？” 裴叶满头问号。 是林哥对她做了什么，让她愤怒得直接跑了吗？不该啊？ 谁知道裴梦也不回复了，他纳闷地掀开被子，踩着一次性拖鞋往外走，忽然发现孟恒站在门口和人说话。 ——和程露。 “啊？予洲哥怎么提前走了？那我们……” “我们就开车回去嘛，”孟恒笑嘻嘻的，“反正今天也是我开车。” 裴叶：“……” 原来这是狗粮。 他知道自己亲姐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但没想过林予洲这个性格的人也会顺着她的思路“胡闹”。 可惜他不知道这是林予洲主动提出来的，不然裴叶对自己未来姐夫的评价可能会更高一些。 …… …… 给裴叶发完消息时，裴梦已经和林予洲上了高铁，找到了他们的座位。 “你不困吗。”刚坐下，她就掩嘴打了一个哈欠。 他们昨天回客栈的时间已经很晚了，裴梦不想吵醒其他人，去要了个钟点房回去清洗了一下就睡了，但早上强撑着起来时发现林予洲仍然起得很早，不仅出去买了早餐，还收拾了东西，另外让孟恒帮忙将行李带回去。 ……这不相当于根本没睡。 林予洲在旁边坐下，闻言摇了摇头：“可以回去再睡。” 听上去好像也不是很困。 “哦。” 裴梦也就不说了，等高铁广播响起后，拿出手机玩了一会。 玩了一会儿，身边的人递来一杯水，她接过后，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没。” 只是觉得有点儿神奇。 裴梦没再说话，随手刷起了最近没时间刷的小说。 刷着刷着，刷到了林予洲的那本。 其实在出来之前她已经把更新都看完了，刚才玩手机时才没有第一时间点开。 裴梦平时忙，也不会在意作者每天会不会按时更新。 ……可作者本人就在旁边，她便忍不住瞥了一眼有没有最新章。 谁知道，居然有。 裴梦一愣，刚想顺口说一句“没想到你还挺敬业”，忽然发现最新章的更新时间是今天早上的七点钟。 “……” 这是根本没有睡吧？！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过脸正要说话，肩头却忽然落下一点儿重量。 林予洲——睡着了。 裴梦和林予洲的身高差不是很大，而今他大概是太困，直接枕在了自己肩上。 她有些错愕，从自己的角度能够看到对方纤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 心里有一点儿声音。 你们老年人是真的熬不得夜。 那就，稍微尊老爱幼一下。 裴梦没有推开他，缓缓扭过头，继续玩手机。 第33章 .一场雨“你想接吻吗。” 33 从古镇回来,又将弟弟送上回S市的高铁站，裴梦的假期就结束了。 第二天上班。 忙了一上午到午休时间，周静的询问虽迟但到：“你五一居然出去旅游了？” 裴梦也没跟谁说过,大概是那天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咸蛋超人花灯的照片,周静才注意到的。 碰巧的是周静也去过那个古镇。 “我弟五一来星城,正好室友他们去古镇,他也想去,”裴梦说,“……我可能是被顺便带过去的。” 周静知道她弟弟的事情，也笑了：“你那个弟弟还真的挺好玩儿。” “假期带小孩有什么好玩。”裴梦懒洋洋道。 “他不是都快17了。” 周静说：“不过你之前不是和室友有点矛盾？怎么又一起玩儿了？” “谁跟他闹矛盾了。”裴梦一怔。 “他前段时间不是都不太给你送饭了？” 周静一脸“你骗不过我”的表情：“又做饭又来送饭,春节的事情你还没跟我说清楚,后来是你拒绝他了？现在是退回朋友关系了吗？” 裴梦表情微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与其说是退回朋友关系…… 周静以为自己是看透了，忍不住叹道：“不过都这样了怎么退回朋友关系？相处起来多少会有些在意的吧？” “你们还是合租，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之前还在想，如果没结果,你是不是还要重新找个地方住。” 裴梦一噎,仔细想了想，觉得好像真的按照正常的剧本发展下去,真的会有这种可能。 但她似乎也没想过说要搬出去—— “等等，”她抿了抿唇角，“现在思维发散得是不是有些过了。” 周静：“哦。” “先点外卖继续分析……” 裴梦：“……” 裴梦：“其实……” 话音刚落，有人过来喊她：“裴姐,有人给你送饭啊。” 周静：“？” 她猛地看向裴梦，裴梦已经起身，摆了摆手：“我先去拿个午饭。” 她加快了脚步走到门口，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 林予洲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些许，仿佛直达眼底。 裴梦一怔，心底渐渐有点儿异样的情绪。 她发现这个人现在是真的一点都不掩饰了。 早上起来一桌子早餐，中午也…… 看到他，裴梦不禁有些梦回林予洲第一次来公司送饭的时候。 “一点新的菜，回去可以告诉我好不好吃。”林予洲走过来，说完后，注意到她略有些微妙的神情，忍不住伸出手，像是想要揉揉她的脑袋。 裴梦心头一跳，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半途又觉得这个动作有些欲盖弥彰，生生停住。 但林予洲有所感觉地收回了手，只是很温和地道：“工作辛苦了。” 裴梦有点脸热，哦了一声：“……麻烦你了。” 说完，她便抱着袋子进了公司。 彼此的态度平常一些是好事，也没别的什么。 就是不知道怎么的，唇角似乎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往上翘。 然而就是，她回到休息室，发现了周静抱着手臂，看着她的目光非常复杂。 裴梦：“……” 裴梦：“你干什么。” “你觉得呢，”周静摸了摸下巴，“破镜重圆？” “……你小说看多了。” 裴梦无语，将袋子放在桌面上：“他也是偶尔送。” 周静很怀疑：“是吗？” “是啊。”裴梦点了点头，一本正经。 “……” 行吧。 …… …… 裴梦今晚没有加班，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林予洲还在做饭。 她是真的很少看到男人忙这些，因此一开始其实会有点惊讶。 现在想想，可能是那个时候开始觉得这人挺特别的。 ……而如今过了几个月，再看着男人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好像也觉得很熟悉了。 裴梦突然有了点兴趣，歪着脑袋打量着他。 最近的天气越来越热，林予洲穿着短袖，手臂肌肉线条明朗，整个过程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像是能随时剪进电视里。 裴梦觉得还挺好看，然而林予洲一直注意着门这边的动静，很快抬眼看了过来。 他说了一句：“今天有点早？” “上班第一天，大家都没什么工作热情。” 裴梦走过来：“今晚吃什么。”Hela “牛肉盖饭，”林予洲说，“还有一道鸡汤。” 裴梦哦了一声，探身撑在流理台上，继续围观。 “怎么。”林予洲正盖上锅盖，知道她虽然好奇，但最近似乎已经很少这样了，便笑了笑。 裴梦：“会做饭的人是不是菜谱都一套一套的。” “可能只是因为接触得比较多，”林予洲回答得认真，“你也会很多东西。” 裴梦仔细思考了一下：“也是。这么想我也还挺牛逼？” 林予洲摇头失笑。 “这里没有那么快，”片刻后他又说，“抱歉，今天稍微晚了点，你可以先去洗个澡。” 裴梦没什么所谓，但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转身走进了房间。 等她洗了澡出来，林予洲也做好了饭。 他们在餐桌前相对坐下后，男人又推过来一个装着蛋黄的小碟子：“可生食的鸡蛋，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这个，所以没有帮你放进去。” 老实说裴梦就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她应了一声，直接将蛋倒进了碗里。 “对了。” 裴梦将蛋黄在饭里搅开，听到了声音，抬眼发现林予洲安静地望着她：“我今天看了一下你在古镇时说的那个电影。” 裴梦稍顿，才想起来是那个“变成猪”的电影，反而有点惊讶：“你以前真没看过啊？” 她记得那是个特别有名的动画电影，理论上这个年纪的人小时候都接触过才对。 林予洲：“我发现以前看过几个片段，但没有看过完整的。” 裴梦了然：“那位导演的很多作品都还挺经典。” “嗯，我打算这几天补一下。” 裴梦又提了几个自己有印象的动画电影。 她看的也不多，毕竟这类东西她也只占着对游戏了解得比较多。 两个人随意地聊着，有筷子偶尔轻轻敲在碗碟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 吃完饭后，裴梦去洗碗，林予洲则帮她将碗筷叠在流理台上。 洗完碗之后也不过堪堪八点，裴梦在客厅内坐下，打开游戏机开始找合适的游戏。 看了一会儿，她只是发现裴叶来的时候还新建了不少存档，却一时间没找到哪一个特别想玩。 也是这时，裴梦注意到林予洲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你要继续玩上次那个游戏么，我记得剧情很精彩。” 她有些后知后觉，本来以为林予洲是因为自己才想看这些，但现在忽然觉得好像不是。 “作者是会从游戏里取材的吗？”她没忍住问道。 “会当成普通的故事看，”林予洲想了想，坦然承认道，“我发现这些游戏的剧情都很不错。” 如果涉及他不太熟悉的题材，会因为了解到了新的东西更有趣。 裴梦多少有些意外。 她一直觉得，林予洲说自己更喜欢安定，应该是不太喜欢接触新东西的。但有时候，他其实表现得更像是想要挑战自己不太了解的东西。 好比，自己？ 这样的联想有些猝不及防，裴梦也愣了愣。 她一直觉得他们的性格好像不太合适，一个似乎更喜欢居家和享受生活，而自己充其量是个好奇心比较强的社畜，并没有那么多所谓的生活。 然而不管是自己说自己喜欢什么，他每每参与进来，都没有一点勉强。 现在看来…… 林予洲，好像真的挺喜欢，和自己在一起的。 “是不是我看着你玩有些不自在？”林予洲看她有些沉默，连操作手柄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忍不住问了一句。 裴梦回过神，啊了一声：“……我也不至于那么菜吧。” “……” 她缓缓拧起眉，做了会儿心理建设，还是开口道：“你还想玩之前那个游戏吗？” “那个双人游戏？” “嗯。” 林予洲一怔，他知道裴梦不太喜欢有人打扰自己玩游戏。 不过…… “我再试试？” …… …… 周静觉得裴梦有什么在瞒着她。 至少，那个什么“只是偶尔送饭”绝对是在骗人。 因为整个五月，凡是工作日时间，林予洲来科睿可以说是风雨无阻。 甚至有时候晚上加班比较晚时，还有人说看到林予洲晚上送饭的。 科睿的众人顿时觉得，他们是不是成小丑了？ “不可能，这必不可能，裴姐真的谈了？” “这还有假？说是室友，室友没别的事儿么天天来？也没见谁老婆天天给这边送饭的啊。” “我他妈，这可是裴姐！” “但我说实话啊，那男的真的挺牛逼的，是我我也挺心动？” “如果不是，让裴姐介绍一下？” “草，你敢给裴姐戴绿帽？” “如果，如果！！！” 讨论很久都没有结果，最后，他们决定派出了一位代表，肩负着打听这一重大八卦的使命。 ——六月第一天晚上，裴梦加完班，正准备下班，就被周静堵住了路。 “宝贝，”周静一只手按在她身后的墙上，“我还是不是你的小可爱了。” 裴梦：“……” 她从头到脚打量了周静一眼，抬起手，缓缓地把人推远了十几厘米：“宝贝，说人话。” “嗨呀，”周静也不气馁，“你觉不觉得，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聊感情话题了？” 裴梦面无表情：“谁要找一个寡王聊感情话题，” “……” 周静收手，拉着她：“那你想知道办公室奇景有哪些吗？” “……比如？” “铁树开花，母猪上树，寡王的桃花。” 裴梦：“……” 她悟了。 “你想问什么？” 周静是知道裴梦的，哪怕是个人感情问题，有些话说得太隐晦反而会让她因为嫌麻烦而产生反感，当即道：“你和林大厨走到哪一步了。” 裴梦一听，果真沉默了。 许久后，她才说：“老实说，这个话题我也很想知道。” 周静：“？” “那要不然，我给你来几个选项，您稍微和我剧透一下。” “也行？” “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裴梦想了想：“室友……吧。” 她那个“吧”字声音拉得特别长。 “……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吧’到底是什么。” 周静都快无语了：“要不然您透露一下内情？” “你们就这么关心？” “毕竟百年难得一见。” 裴梦觉得她的反应特别好笑。 可她也不是会特别隐瞒什么事情的人，非要说的话，就是因为自己也不确定。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大概是一个月前，他跟我告白。” 周静猛地瞪大眼睛，实在没想到是这么劲爆的开头。 “我就说他肯定对你有些心思！这个月不是天天送饭么，那你们……等等，你们也没在一起吧？” “没有……吧。” 周静：“……” 周静：“？” 这还要不要人听了，这得憋死个谁？ “我没有想好，但他好像也不是很在乎我们会不会在一起，理论上是，只要我同意就在一起，不同意就先这样。” “……先哪样？” “你不是看到了，”裴梦侧了侧头，斟酌道，“送个饭，不加班就一起吃饭，一起打打游戏，放假偶尔陪我玩个剧本杀。” 周静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裴梦不知道她怎么就这样了，还拿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周静一把拽着裴梦的手拿下来。 “你知道吗，”她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在我们这吧，吊着人不给明确回答的，都是渣男行为。” 裴梦：“……” 也没有，那么严重吧。 “我没想那么多，”裴梦舔了舔唇角，仔细回想了一下，“而且也是以前就开始的，挺平常的事儿。” 只是在林予洲告白之后，好像很多事情都“名正言顺”起来。 但与此同时，他也没有再提过喜欢自己这件事，好像真的很，不求回报。 周静真的无语了。 不过她到底还是有经验的，又说：“那你对他没有点别的心思？” “具体是？” “对他做一些，对其他人不会想做的事儿？”周静说到后来，也不遮遮掩掩了，“牵手拥抱接吻上床。” “……” 啊这，话题突然那么限制级了吗。 裴梦眼神一滞，虽说“没有”两个字眼看着就要从喉咙里往外窜，然而脑海却有些不受控制地……开始出现男人晨跑回来时的样子。 略微有些禁欲的，莫名有些爆发力的，以及……在耳边声音有些微哑的—— 裴梦咽了咽，别开视线：“没有……吧。” 周静：“。” “先回去了。”裴梦难得有些招架不住这个话题，扭头要走。 周静本来还想拦着她让她说清楚，但因为突然看到手机提示，似是什么让她不悦的消息，眉头一皱，神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裴梦有些心不在焉，自然没有注意。 “裴姐，老实说。” 周静放下手机，还是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认真道：“我觉得有时候没必要想那么多，真的，人生在世，与其考虑以后的事。” “不如先睡他一觉。” “……” …… 裴梦不知道怎么考虑这个睡不睡的问题。 首先是，她想的确实有点多，如果是不为了这么想，真像周静说的那样了，反而有点本末倒置了——都那样了，他们在一起不就完了。 其次是，她准备离开办公室时，发现“出大问题”了。 外面在下雨。 星城七月份进入雨季，虽然如今才六月初，可雨量也在增加。 她无意中瞥见办公室的窗，便看到豆大的雨点打在窗玻璃上，密密麻麻地往下滚落，冲刷着写字楼的玻璃幕墙。 挺清新的。 ……就是，她没有带伞。 裴梦叹了口气，觉得要不淋着回去，反正路上近，洗个澡也不费事。 可她还有电脑…… 或者……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手机。 打个电话给林予洲？ ……晚上九点半了，他是不是该睡了。 裴梦有些胡思乱想，转念间注意到屏幕亮了起来，林予洲三个字出现在了屏幕上。 “……” 这是什么言灵。 但是意念，好像是不能拨号的。 裴梦心情复杂地接起了电话。 “回来了么？”刚接通，便响起了男人有些闷的声音，像是正在哪个有些窄小的空间里。 “没有，下雨了。”裴梦如实道。 “嗯，我在楼下，到一楼等你。” 裴梦啊了一声，下意识朝窗外看去。 正是深夜，一切都模糊不清。 林予洲刚才是在……车里？ 她回过神，然而林予洲也已经挂断了电话，便只好拿起东西，下了电梯。 电梯门开，她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男人一身家常的黑色T恤和黑裤，听到电梯的声音，有所感知般朝这边儿看来，定格在她身上。 也许是睡前洗了个头，也可能是距离雨幕比较近，他漆黑的发丝上带着些微的潮意，高大的身影也朦胧得笼罩着一层水汽，有些许不真实。 裴梦稍有些恍惚，顿了顿，才往前走去。 “今天发现你没带伞，”林予洲看着她走过来，和她一起往外走，“所以来接你。” “……帮大忙了。” 雨下得很大，雨水打在地上溅起一层白雾，雨丝也随风飘进来，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浸湿了大理石地面。 林予洲的车就停在门口，他打开伞，另一只手轻轻地落在她手臂外侧，等裴梦拉开副驾驶的门钻进去再关上门，才绕到驾驶室。 开车回去很方便，车一路开进地下停车场，有些喧嚣张扬的环境一瞬归复寂静。 裴梦才松了一口气。 下了车，林予洲拿着还在滴水的伞，和她走进了电梯。 “有没有淋到？” 裴梦摇了摇头。 林予洲神色一松，低声说：“回去还是先洗个澡，不要着凉了。” 裴梦：“……” 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给林予洲留下了什么风一吹就感冒的印象。 ……虽然入春那会她好像又有些咳嗽来着。 裴梦不说话了。 …… “我帮你热一下牛奶。” 开了门，两个人走进玄关，裴梦接过伞，把它搁在玄关柜旁边时，听到换好鞋后的林予洲说了一句。 他走在前面，裴梦抬起眼，才忽然注意到——他的背后湿了一大片。 林予洲穿的黑色，哪怕湿透了也看不清，然而在光比较充足的地方，还是能看到棉质的面料贴在背上。 明明自己都被淋到了，还要先关心一下自己。 她下意识，扯住林予洲的衣角。 林予洲动作一滞，回头道：“怎么了？” “你背后淋到了。”她低声道。 裴梦的声音有些小，林予洲一时没听到，便凑过来了一些。 有很熟悉的味道在鼻端变得浓烈了些许。 玄关用了暖光，能在人身上笼罩一层温暖的氛围，也能酝酿某种情绪， 裴梦的视线扫过他漂亮的眉眼，仰起头，又能看到一点儿喉结。 莫名的，她有些口干。 好像……哪儿都在诱.惑她似的。 又莫名的，想起了周静说的—— “不如先睡一觉。” 裴梦浑身一僵。 林予洲看她没什么反应，以为出了什么事，又耐心地问了句：“怎么了？” 似乎又近了一些。 她的视线于是平直地落在了林予洲的脸上，定格在了薄唇上。 鬼使神差地，裴梦轻声道：“林予洲。” “你想接吻吗。” 第34章 .一个吻她怎么觉得，亏的是她啊？…… 34 裴梦的声线偏中性,说话的习惯也很直接，不会说什么很腻歪的话。 林予洲之前在电视台工作，也听过很多好听的声音,见过很多会说话的人—— 可就是这样的声音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后,他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僵住。 “……什么？”暖光内,他的瞳孔颜色偏浅,此时微微放大,略有些定格,像是……有些失焦。 裴梦一动不动，重复道：“你想接吻吗。” 一瞬间,气氛变得无比暧昧。 他们本来已经凑得很近,此时呼吸带着能将人融化的热气,在极近的距离内不断升温。 “怎么……突然想负责了？” 片刻后，林予洲似乎回过神，眼神渐渐认真起来，专注地盯着面前的人,像是想要捕捉她每一缕细微的情绪。 “额。” 裴梦抿了抿唇,觉得自己确实有点欠揍。 因为她好像，也就是突然有了点想法。 然后,下意识想要尝试一下。 负责……好像之前没有考虑到。 她有点心虚，缓慢地移开视线。 林予洲自然看出来了，过速的心跳缓和下来，他不禁有些无奈,语气带了丝调侃：“如果只是想‘试试’，那我岂不是很亏？” “……” 裴梦皱了皱眉：“至少我不想和其他人试？” 林予洲一愣，旋即又轻笑出声。 那点儿笑意挥散些缕暧昧的气息，裴梦本来想说“那要不算了”,却又听到了一声轻叹。 下一秒，她便被握住了腰。 裴梦有点儿敏感，这个动作又有着非常的掌控力，一瞬令她整个人都抖了抖。 她被揽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属于林予洲的气息铺天盖地般，一瞬将她完全笼罩。 裴梦不是不知道，林予洲虽然外表非常温和，其实也有着很有力量感的一面。 只是当它用在自己身上，她才意识到那是怎么样的一种力量。 ——至少，在这样的力量下，她好像丧失了所有的抵抗能力。 下巴被轻轻捏住，抬起。 林予洲贴了过来。 唇瓣相贴，密密麻麻的电流自唇瓣蔓延。 ……有一点，糟糕。 裴梦忽然想起来，自己冒出那样的想法，好像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没有接过吻。 没有来得及看攻略教程，没有特别研究过，因为只是想和他—— 林予洲注意到裴梦瞪圆了眼，便轻轻地咬了一口她的下唇。 “……” 她嘶了一声，想要后退却又动弹不得。 ……怎么还咬人！ 林予洲扶着她下巴的指尖一动，转而轻搭在她的眼睛前，遮住了她的视线。 因为骤然暗下去的视线，她能感觉到热度……从腰间蔓延到了后背。 有一瞬，贴着的唇瓣微微后退。 低哑醇厚的声音钻进耳中—— “张嘴。” 柔软的舌尖抵开齿关，闯了进来。 舌尖一寸寸地，细致至极地轻舔着缠绕着，当触碰到她的舌尖时，又不容分说地缠了过去。 轻而易举地，勾起人心底每一丝一缕的渴望。 裴梦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了那儿，渐渐也有些沉迷。 两人的鼻尖无意识地轻碰，绵密漫长的触感拉长了对时间的认知，思绪也完全糊成了一团。 鼻端是他身上化开的清冽味道，耳边有很轻的喘息声，还有，一点细细的吞咽声。 落在后背的热度渐渐变成了安抚的力道，拇指温柔着摩挲着，又像是唇上彼此缠绕的节奏和幅度，让她在某个瞬间意识到时红透了耳根。 渐渐有些缺氧。 林予洲缓慢松开她。 手缓缓拿开，光再次闯进眼中，裴梦忍不住眯了眯眼，只能隐约感觉到对方半眯的眼眸里尽是浓郁的情绪。 不知道是意犹未尽还是别的什么，林予洲还缓慢垂下眼眸，轻轻啄吻着她有些湿润的唇，安抚一般。 他也……太会了。 心跳好像有些紊乱，这样的触碰又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裴梦往后靠了靠，调整呼吸。 尝试的结果，无非是觉得好玩或者不好玩，可无论如何，至少会让她有种满足了好奇心的充实感。 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漫长的深吻结束之后，裴梦反而感觉心头撕开了一个口子，在短暂的满足感后，是越发的空虚。 想要用更多东西填上。 她是不是，比想象中更没有办法抵抗林予洲？ “满意了？”林予洲没有再追过来，只是和她额头抵着额头，指尖很温柔地轻轻抚过下巴……有点像逗猫。 “……” 裴梦吸了一口气，转过眼：“还行吧。” “那，还是只想找我的话，”林予洲温声和她商量，“下次我再努力一点？” “……” ……你已经够努力了！ 裴梦闭了闭眼睛，摸了摸有些发麻的耳朵，语气勉强：“下次的事下次再说。” 说完她推了推跟前的人：“去换你的衣服，热牛奶我自己可以。” 林予洲含笑地望着她，应了声“好”。 看着人往房间走去，裴梦才松了一口气，佯装镇定地朝厨房走去。 将牛奶放在锅上热，她站着等了会儿，忍不住碰了碰嘴唇。 还有点，痛。 裴梦：“……” 她怎么觉得，亏的是她啊？ 又朝林予洲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 匆匆将热好的牛奶倒进杯子，连锅也是随手冲洗完就搁在了台面，转头回了房间。 裴梦搞不懂自己为什么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但就是控制不住。 后劲也太大了。 但裴梦没有想到后劲能大到她连晚上做梦，都梦到了林予洲。 梦里的男人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贴靠过来，手指伸进她五指的指缝内，将自己搂在怀里。 褪去了大部分的柔和……就像—— 耳垂的地方，递来温热的触感。 像是一个，勾.引人的魔鬼。 …… 裴梦一晚上没睡好。 她挣扎着爬起来，起来后人也没什么精神。 开门走出去时，林予洲站在厨房里，在开门的瞬间望过来，四目相对。 裴梦看起来和平时没多大区别，一瞥后就收回了视线，也不说话，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 只是等她回头走向餐桌那边，发现林予洲和平时不太一样，在平时的位置坐下，像是也没吃早餐。 他以往不是吃得还挺早的？ “没睡好？”林予洲手肘支在桌子上，抬起头看着她。 眼底似乎还有一点儿似有似无的笑意。 裴梦：“……” 她有些没好气地道：“是啊，怎么了。” 林予洲点了点头，将剥好的咸鸭蛋放在了她的碗里。 似乎深有同感：“我也没有睡好。” “……” 裴梦坐下来，好不容易按捺下脑海里冒出来的梦中的画面，也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一边暗叹着“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边闷头吃早餐。 林予洲笑了笑，没有再说这个话题让她不自在，而是默默给她夹菜。 看裴梦吃得差不多了，他才主动道：“我姐今天中午找我吃饭，可能赶不回来。” “……哦。” “自己可以么？” 裴梦有些莫名：“我又不是小孩子。” “好。” 林予洲温和地望着她：“那出门记得带伞，今天还会下雨。” 裴梦恩了一声，背起包，拿好伞出了门。 …… 到了公司时间已经不早了，裴梦到工位上坐下，先做了当天的To do list，又看了一会儿同事私下的讨论，说是未来有个比较大的项目，过段时间可能会很忙。 ……这种工作真的是加班如喝水。 中午，周静过来问她中午吃什么。 裴梦刚结束手上的东西，看到她时神情微妙地沉默了一下。 “怎么这么看我？我今天的妆特别美？” “……没什么，”裴梦一顿，“林予洲中午有事不在。” “诶，这不是成了没人管的小可怜。” 周静弯了弯眼睛：“和我一起去吃饭？附近有个新开的日料店，有堂食优惠。” “那走吧。”裴梦很直接。 昨晚的雨一直下到早上，地面还湿漉漉的，两个人走出写字楼，让开积水比较多的地方，周静还有些抱怨：“希望下班的时候别下雨，这个天气真的难走。” 几分钟的路程到了日料店，木质门牌上写着几个平假名，装潢也挺有氛围，可惜天气不好，哪怕是开业活动期间也见不到几个人。 她们一时间也没想好要吃什么，就在回转台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真的呕死，”刚坐下，周静就止不住自己的话匣子，“这周周末去见家长。” 裴梦伸手拿了个鱼子寿司，闻言挑眉：“要结婚了？” 周静很久以前就见过家长，现在提这个，都让人没法不多想。 “是吧，”她也拿了一盘，皱了皱眉，“但我现在想到这个事儿就很烦。” “怎么。” “还不是一直催？年纪大了啊，觉得先结婚生个孩子也好帮我带，”周静吐槽，“哎哟我去，他们无聊想带小孩儿养只猫不行么，又不是他们儿子生。” “那你家人？” “说是听我的吧。” 周静接了杯大麦茶，说到这儿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过莫霖帮我说句话能死？我上次就和他说了我这个月特别忙，昨晚打电话跟我说定了这周末回去……说了还要跟我讲‘都安排好了怎么你临时变卦’……真的服了，还得我花几天加班加点。” 裴梦打了一个哈欠：“我是你我就不去了。” 周静：“……” 哪里有那么简单。 她只能叹了口气：“单身真好。” 裴梦安静了半晌，没接话。 两人倒是挺多可以吐槽的话题，周静自然地转到了其他的话题上。 吃完了，午休时间也还没结束，她们不着急回去，裴梦也拿出手机玩了会儿。 只是刚玩了一会儿，边上忽然走过来一个人。 “你好。” 裴梦听到声音，抬眼看向说话的人，发现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 他看上去有一些紧张，还稍稍错开了视线：“你好……请问可以加一个微信吗？” 裴梦一顿，听到身边人的一点儿轻笑声，转过脸去，就看到周静对着她有些挤眉弄眼的。 “……” 要是平时，她肯定就给付款码了。 但是现在，给其他人自己联系方式这个事情好像不太道德。 ……不过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吗？ 裴梦沉默了一下，指尖点在手机屏幕上，忽然看到有人发了一条消息。 程露发来的。 裴梦都要忘了是什么时候加的她，只是下意识点开。 程露：【[图]】 她瞥了一眼，便认出了照片里坐在餐馆座位里的男人。 对面……对面的不认识，但至少是个女的。 桌子中央，还摆着装饰的玫瑰。 程露：【予洲哥在相亲】 裴梦：“……” 裴梦：“？” 怎么，这就是和姐姐吃饭？谁和姐姐吃饭中间摆玫瑰的？ 林予洲，你死了。 她面无表情的关掉了屏幕，视线再次与来搭讪的男生对上。 既然这样。 “我离异，家里还带着三岁的小孩，”裴梦看着他，“最近在被前夫纠缠，你还想要我微信吗。” 周静：“……” 男生：“……” 他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憋出一句：“对不起我完全没想到……姐姐看上去……好年轻啊。” 裴梦啊了一声：“结婚比较早，不过这事儿真是得谨慎啊。” “……” …… 裴梦的心情不是很好。 回去之后虽然仍旧是照常上班，可气压也低了不少，有的人见了觉得有点吓人，跑去问周静，周静也没有回答，只是笑得颇为高深莫测。 林予洲后来发过来了几条消息。 有问中午吃饭了么，以及问晚上回不回去吃。后来快到平时正常下班的七点钟时，他又发来了几条。 裴梦全都没有回，然而晚一点的时候，还是故意在那个朋友群里发了两句话。 发完，她瞥了一眼手机，关掉了屏幕后将手机搁在桌面上。 “幼稚。”她嘀咕了一句，继续加班。 晚上八点，裴梦才下班。 她收拾好东西离开公司，想着该去哪里解决晚饭，却在出了电梯时，看到了很熟悉的人影。 ……林予洲坐在一层的休息区里。 他似乎一直在注意来往的人，因此才裴梦出电梯时，在短暂的反应时间后，立即站了起来。 裴梦静默了片刻，才走过去。 林予洲看着她，神情专注认真：“因为你一直没有回消息……担心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她说，“只是不想回你。” 林予洲愣住，再开口时稍微有些紧张：“是怎么了……” 虽然也想到可能是工作比较忙，可再想到其他的一些细节，他完全能感觉到裴梦是有点生气。 生气的原因……林予洲实在有些不太明白。 今早出门之前，明明还是好好的。 裴梦侧头，低头点了点手机，然后将那段记录展示给他看。 林予洲觉得自己的心提起了一些，又在看到那段记录后神情变得有些奇异。 裴梦盯着他的脸，面无表情：“……所以？” 林予洲的视线也从屏幕转向了她的脸上。 他想了想，应道：“确实是……相亲。” 裴梦：“……” 本来也只是“有点生气”，而现在，裴梦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生气过”。 “哦。”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收起来，扭头就走，“那拜拜。” 裴梦走得干脆，走出几步之后林予洲才反应过来，他连忙追了上去，脸上带着点笑：“裴梦。” 裴梦没有回答，反而越走越快。 林予洲一直跟在她身后。 下午又下了一场雨，地上仍然有不少积水，有一点阴冷的味道，并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裴梦也不想看路，只想再走快点。 眼看着要踩到某个水坑的边缘，身后的人快了一步，轻轻拽住了她的胳膊。 裴梦动作一顿，回身瞥了他一眼，却看到一张笑得好像格外灿烂的脸。 “……” 她有一万句脏话，一万句。 “裴梦。”林予洲笑着望着她，又叫了她一声。 裴梦气得说不出话，挣开他继续往回走。 进了小区后，裴梦想着把林予洲甩在后面，进电梯也当他不存在的，然而有其他人是同一趟，帮林予洲按了电梯。 “谢谢。”林予洲的回答也很礼貌。 一直到他们的楼层，裴梦径直去开了门，走进去便回身关门，果不其然被林予洲先一步拦住。 他拉着门把手，带着笑的脸上也多了点儿无奈：“听我解释一下？” “你不是已经解释完了。” 裴梦感觉自己是合不上门了，索性松开手，不管他了。 林予洲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 “松开。”她冷冷地瞥去一眼，声音也有些压抑。 林予洲没有松，走进来关上门后反而稍稍用了些力，将她抱进了怀里。 “林予洲你要说话没人拦着你。” 裴梦直接炸毛：“放开我不然我报警了啊？！” “昨晚我姐和我说有重要的事情找我，我今天中午才会过去，”林予洲没理会这些威胁，在她耳边道，“但没想到是相亲。” “我知道之后就和人道了歉，找机会走了。” “我和姐姐说，我现在有喜欢的人。” 裴梦却没有如释重负，反而冷笑了一声：“所以你刚才在耍我吗。” 林予洲很轻地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将手指伸进她的指缝中，轻轻扣住：“裴梦。” 裴梦没回。 “梦梦？” “……” 裴梦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灿若繁星的眼眸。 他说：“我以为你可能不是很喜欢我。” “……我也没有那么随便。” 林予洲又笑了一声。 他知道裴梦玩心很重，自己可能需要坚持很久，或者……甚至一切可能无疾而终。 但她好像，比想象中更相信自己。 她也比他想象中的，更好。 “我很开心。” 林予洲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脑袋：“在一起，好不好。” 第35章 .一点黑历史这不就完了 35 头顶响起男人的声音,温柔缱绻。 他把话说完之后，裴梦没有说话。 ……没有人再开口。 环境变得十分安静，挂在电视机上面的挂钟发出极为细微的,滴滴答答的声响。 机械向来如此,声音简洁、规整,只要不出意外,仿佛能如此走到世界尽头。 裴梦没再挣扎,埋在他的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从他坚实的胸膛，递来了一声声的,有力的心跳。 但并不是那么平稳,跳得有点快,也没有什么节奏，似乎……很紧张。 明明话好像还说得挺平静的。 裴梦浅浅地勾起唇角，笑了一声。 林予洲不知道她为什么笑，只是在松开手后,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捋顺她脑后有些乱的黑发。 “林予洲。” 这么有一会儿,裴梦才重新抬起头，看着林予洲的眼睛：“我对谈恋爱这个事儿印象不好。” 林予洲一怔,只是很轻地恩了一声。 裴梦顿了顿，又说：“可我也，挺喜欢你的。” 适应了他的存在，对他心生好感,会对他产生信任，想要亲近他。 这是对任何人都没有过的感觉，也是自己无法忽视的感情。 林予洲的心漏跳了一拍。 这个模样的她……与平时不太一样，柔软得过分。 他缓缓低下头,鼻尖相碰时先各自退了退，又微眯着眼睛，凑近。 “那，给我一个试用期？” 林予洲捧着她的脸，几乎是贴着她的唇低语，温热的呼吸交融，氛围变得有一些热，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更凑近一些。 裴梦仰起脖子，主动贴在了他有些凉意的唇上。 “可以吗。”林予洲任由她在唇上蹭了蹭，又扶着她的腰，垂头含吮了一下她的下唇，压低了声音道。 ……可以吗。 身上环绕着非常温暖的气息，裴梦忍不住在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伸出手搂住了林予洲的脖子，在他耳边开口：“好啊。” 林予洲有一瞬静止，像是愣住了。 裴梦往后让了让，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戏谑：“不相信？” “有些……惊喜，”林予洲的手搭在她的脑后，低声，“毕竟你刚才——” 好像不是很高兴。 “恩？你不是说试用期。” 裴梦松开手，扭头走进客厅里，像是有所感觉，提了一句：“总觉得如果在一起的话，那种事你应该会直接告诉我吧。” “是我不好。” 林予洲走到饮水机前，按她的习惯接了杯水，拿过去递给她：“后来有想过，如果和你说这件事，说不定会让你觉得我想逼你。” “而且，”他在裴梦身边坐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不知道她也在。” 她，说的是程露。 裴梦正要说一句什么，林予洲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一怔，当着裴梦的面接了起来。 那边说了几句话，他沉默了一会，稍微远离了一下话筒，对裴梦道：“你等一会想一起出去吃饭么？” “有谁。” “孟恒，”林予洲顿了顿，如实道，“还有程露。” 裴梦很直接：“不去，有她的活动可以不叫我。” 她知道程露的心思。 照片的事情还没来得及算账，现在也不想掺和有她在的事情。 林予洲点了点头，回了一句：“我们有别的安排。” 裴梦才意识到这个电话应该是程露打来的。 虽说早有预感，发完那个消息后自己一直没有回复，一定会想找林予洲说些什么。 她顿时觉得孟恒也是个老好人，凭他搅混水的功力和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情商，应当不会不知道程露是个什么人才对。 ……换言之，林予洲也应该知道。 裴梦想到这里，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林予洲注意到她的视线，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而听完那边儿的话，语气有些淡，虽说温和礼貌，却也带着一丝疏离：“抱歉，确实是有事情……以及——” 他看了裴梦一眼：“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裴梦“嗤”了一声，往后一靠：“你们对她还挺宽容。” 林予洲随手拿了一个抱枕，塞到了她腰后的地方让她靠着舒服一些，才低声解释：“程露家里的情况不是很好，她是因为母亲去世，跟着奶奶住之后才搬家到我们那边的。他们奶奶那一辈的人特别要好，一见到我总是会说起让我们多关照她……因为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所以会稍微宽容一点。” 裴梦哦了一声，踢掉鞋子，脚踩在了沙发上：“那你自己是什么态度。” 她是不在意别人让林予洲干什么的，他的性格在那儿，连陌生人都会有所关照，自然不会太违背长辈的话。 也只是想知道他自己怎么想罢了。 林予洲安静了一会，淡道：“我倒是一直没什么感觉，但不会很喜欢和她待在一块。” “一直？” “嗯，”林予洲稍稍回忆后，语气听上去十分平静，“有她在的时候会产生很多矛盾。” 裴梦睁开眼，从下到上看了他一眼。 他居然还知道？ “……” 林予洲轻轻捏了捏她的面颊：“怎么。” “没什么，”裴梦拉着他的手腕扯下来，淡道，“我饿了。” 说完，她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男朋友。” 林予洲一顿，脸上旋即漾起了一个很深的笑容。 下一秒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好。” …… 林予洲起身去给她做饭的时候，裴梦就玩起了手机。 周静给自己发了条消息。 周静：【今早xx去打水的时候差点和其他人吵了一架】 周静：【你猜是为什么？】 裴梦很不给面子：【为什么】 过了几分钟，周静都没回，裴梦还以为她无语闭麦了，但又过了几分钟，发现她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塌房了，他粉一个女团小偶像，昨晚有人发现她以前写的博客，才知道这个小偶像初中的时候就是个不良少女，迟到早退不读书。” 说到这里，周静顿了顿：“好像还有比较严重的校园暴力事件。” 裴梦哦了一声：“那是真的塌了。” 她对娱乐圈不感兴趣，也不会主动了解。 但她对八卦感兴趣，乐于凑热闹。 周静感慨：“这种黑历史还想混女团，就算了，不过——” “不过？” “就是跟他吵起来那个，嘲讽他明明是个程序员，这种黑历史都扒不出来，白白.粉了对方好几年。” 裴梦：“……” “你们程序员粉谁的时候会特地查黑历史吗？” “我不知道，我不追星，”裴梦老实道，“不过既然是娱乐，一般也不会太在意。” 谁下班还要搞工作啊，哪怕是她，下班后最多就打打游戏，只有遇到特别感兴趣的东西才会主动看，可那也是极少的情况了。 “哦，”周静又道，“那你们是不是都会挖这种？” 裴梦看她忽然那么兴奋，非常无情：“你说的博客应该是已经很少人用的平台吧，这种事情应该找狗仔，他们ID对真人的能力比程序员强。” “也是。” 周静摸了摸下巴，最后有些感慨：“老实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是这样啊，我以前也以为那个小偶像走的甜美路线，谁知道还有这种过去。” 这话题根本不是专业，纯粹是绕着八卦发散了一下。 裴梦也没在意。 林予洲把面端了过来。 吃了晚饭，裴梦去把碗洗了，就回房间洗澡准备休息了。 有一点林予洲确实考虑到了。 她上班已经够累了，这期间其实很不想看到槽心的事情，很影响心情。 下班之后，也不会什么时候都碰游戏，比起那些，她其实更想睡一觉。 只可惜并不是什么人都懂这种简单的道理。 裴梦喝了牛奶，刚在床上躺下，便收到了程露发来的消息。 程露：【裴姐对不起呀】 程露：【我当时看到了也只是很担心你，才发过来的】 程露：【其实予洲哥应该对这个不太感兴趣，你不要担心】 程露：【而且他好像今年也去过很多次相亲了，解决这个的经验应该还蛮丰富的】 裴梦：“……” 她真的是服了。 林予洲是那种，只要对方不触及底线，很多事情都会当作没看到的人。 但她不是。 裴梦翻身坐起来，去打开了电脑。 她想到周静今天说的那个博客。 因为家里是开网吧的，裴梦很早就开始接触网络相关的东西，她以前也玩过类似的。 不过她没记错的话，以前有一个还挺流行的社交网站。 裴梦没有理会程露，而是给林予洲发了一条消息。 裴梦：【你有没有这个网站的账号】 林予洲：【应该有】 她问了一下账号，点开后翻了一会儿，还真让她在留言板发现了程露以前用的账号。 而只要有账号的话—— 裴梦很快将那些“黑历史”都挖了出来。 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林予洲的话委实也太保守了。 从中作梗的、添油加醋的，还有一些沾沾自喜的内容。 看到最后，裴梦才知道，程露出国学艺术的原因，是为了追当时的某个“绯闻对象”。 在那之后这个社交网站就被她弃用了。 裴梦又查到了外网，在对方所发的内容中找到了学校的名字和专业。 继续往下查，就是程露差点毕不了业的成绩单和一些违纪行为。 她一直看到晚上一两点，都看累了，索性挑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一股脑打包发给了程露。 裴梦：【再来烦我们就发到公共平台：）】 发完，她直接将人拖进了黑名单。 做完这些，裴梦有了点儿大仇得报的感觉，合上电脑，去睡了。 ……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桩事结束，裴梦这一觉睡得还挺好。 没有被闹钟吵醒，感觉就像是周末。 就是——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忽然感觉到旁边好像有个人，等回过神，骤然发现这是——林予洲。 裴梦愣了愣，一时间没回过神。 为什么他会在这？ 林予洲坐在床边，注意到躺着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才露出了一点儿温和的笑，低头揉了揉她的脑袋：“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外面听到闹钟一直在响，但你好像没有起来，就进来看看，”林予洲缓缓站起来，垂眸看她，“想进来叫你，但你好像睡得很死。” 裴梦仔细想想自己昨晚几点睡的。 两点啊，那没事了。 “……昨天睡得有点晚。”她揉了揉太阳穴，意识到这点后解释了一句。 “恩，”林予洲缓缓道，“直接吃午饭？” 她一怔，发现已经过十一点了。 ……那确实是可以直接吃午饭了。 好险自己的工作时间还可以调整。 裴梦揉了揉脖子，松了口气。 “是不是也没有睡好？”林予洲忽然开口。 她摇了摇头：“还好。” 裴梦还有点困，没有注意到男人的眼神有些闪烁，但他也很快收回视线，说了一句便出去了。 …… 裴梦稍微有点迟钝，尤其是在睡醒以后。 一直到吃了午饭出门，到了公司，被周静问起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怎么来那么晚……你们俩现在怎么样了？” “啊？”她随手拧开出门前林予洲塞给自己的保温杯，“在一起了。” 因为年代久远，她已经不太记得自己上次谈恋爱时是什么体验了，如今也没了什么参照物。 至于比起以前，好像没什么区别，好像又，有了一些微妙的不同。 “意外迅速啊。” 周静摸了摸下巴，揶揄道：“以前没看到你用保温杯，这也是他给的？不同凡响了啊——” 说完，她注意到裴梦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挑了挑眉，凑过去一看，发现保温杯里居然加了不少，枸杞。 “……你家林大厨，这么养生的吗。” 裴梦：“……” 说出来简直就是玩梗的程度。 太狠了。 她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 已经吃过了午饭，裴梦直接回了工位，打算将早上的时间补一下，免得今晚回去的时间太晚。 刚坐下来，却发现手机里多了几条消息。 本来以为是林予洲说今晚的安排，却发现是孟恒发的。 孟恒：【笑死我了】 孟恒：【是你让林予洲干的吗】 裴梦：“……？” 她有点茫然。 就算是发给程露的那些黑历史，至少也是她用自己的账号发的，和林予洲有什么关系。 裴梦：【？】 孟恒：【不是你啊】 孟恒：【但真的笑死我了】 孟恒：【程露当初骗她爸出国是为了艺术，林予洲打了个电话说了实情】 孟恒：【她爸真的对她蛮严格的，这不就完了哈哈哈哈哈哈】 裴梦：“……”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混合双打。 她一时间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第36章 .一段日常这种习惯真的和她完全不一样…… 36 裴梦差点在办公室笑出声。 她截了个图,发给了林予洲。 裴梦：【[图]】 裴梦：【你干的？】 林予洲并没有否认。 林予洲：【也只是比平时多说了几句】 这话特别有无形装逼的味道，裴梦又弯了弯眼睛，手支在桌子上开始打字。 裴梦：【可这不是老干部的风格】 她还以为,程露不管凑上来几次,林予洲只是会一次次拒绝。 倒不是打算给人什么机会,纯粹是他这人特别有耐心罢了。 但他现在一反常态,瞬间勾起了裴梦的好奇心。 林予洲：【你不是不开心么】 林予洲：【晚上还没睡好】 ……谁会因为一个小绿茶晚上睡不好啊。 裴梦一怔,正要反驳,却忽然想起自己昨晚就是为了查别人的黑历史熬了个夜，早上没能起来。 “……” 啊这。 从某种角度来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裴梦：【。】 林予洲：【[猫猫摸头.gif]】 等等……如果是,为了她。 裴梦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地深了一些。 裴梦：【那】 裴梦：【今晚请你吃饭？】 林予洲：【今晚能准时下班？】 裴梦：“……” 她都忘了,自己今天的班得上到晚上。 林予洲每天十点就睡了，甚至都不存在吃夜宵这个选项。 一瞬间觉得这人平时一定会少很多乐趣。 裴梦：【[下次一定.jpg]】 林予洲：【好】 过了一会儿，林予洲又问她今天几点能下班，她算了算觉得怎么也得九点后了,便如实发了。 发完,因为开始工作了，裴梦也就没太看消息。 …… 晚上九点,裴梦忙完下班。 办公室还有其他人在，偶尔响起了一些敲键盘的声音。 她背着包走出去，就听到前面有个加班中途在休息室泡泡面的同事叫住她。 “裴姐裴姐，经常来送饭那个追到你了？” 裴梦啊了一声：“是吧,怎么。” “他……你男朋友好粘人啊，”那同事嘶了一声，语气颇为感慨，“他也太喜欢你了吧。” 裴梦一怔,若有所感，朝门口看去。 一道站在公司门口的高挑人影撞进眼中，她花了片刻反应，还是没忍住勾起了唇角。 “可能吧。” 林予洲正看着公司外面的标志，忽然感觉肩膀被轻轻拍了拍。 他扭过头，对上裴梦的视线，目光霎时又柔和了不少：“下班了？” 裴梦看着他：“嗯，怎么想到要来接我。” 她很直接，林予洲也道：“想见见你。” “哦，去吃夜宵吗。”裴梦的反应似乎有些平淡，然而说完之后顿了顿，又道，“你可以多看一会儿。” ——既然是想来见她的，那就，给个机会多让你看一会。 林予洲微顿，旋即粲然一笑：“好。” “我记得附近还有些夜宵店，”裴梦走进电梯里，开口道，“你有什么想吃的么？” “没有，看你喜欢。” 裴梦似乎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还做了晚饭。” “没关系，”林予洲摇头，“那些可以明天再说。” 裴梦哦了一声：“那去吃小龙虾吧，周静以前和我推荐过附近有一家很好吃，但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去。” 说完，电梯响起了“叮”的一声。 他们走出电梯，裴梦拿出手机，低头找和周静的聊天记录。 另一只手缓缓松开。 还没完全放下，却被人轻轻攥住，牵住。 男人的手掌宽大厚实，修长的手指缓慢地伸进指缝里扣紧。 相扣的手指递来温热的触感，却能一直烧到心头。 裴梦抿了抿唇，也稍微用了些力气，握紧。 …… 他们到了夜宵摊后，发现人其实不少。 门口还摆了烧烤摊，铁网架下堆着烧得发红的炭，有烟飘起来，混着孜然和辣椒粉的香味，弥漫在这一整片范围内。 “星城人夜生活很丰富的啊，”两人走进店内找了位置坐下，裴梦四下看了一眼，忍不住和身边的人道，“你真的是星城人吗。” 林予洲笑了一声：“那我可能是没什么机会感受这种文化了。” “……” 裴梦才抽回手，扫码看了一眼菜单。 “你不吃？” “嗯，你吃就好。” 林予洲低声道：“少吃点辣。” “……蒜香。” 等服务员把一盘小龙虾端上来之后，林予洲没有吃，但还是戴上一次性手套帮身边的人剥虾，动作非常地利落漂亮。 裴梦几乎就没怎么动手，就在旁边和他闲聊。 她是话很多的人，有时候思维也很跳脱，很多还是林予洲不擅长的话题，但他乐意听，倒也意外地融洽。 也没有吃太久，回到家时不过堪堪十点半。 林予洲去厨房给她端了杯牛奶才准备回去。 裴梦拿起杯子，却发现林予洲忽然停了下来，凑近。 “……？” 林予洲可能有点困了，但眼神还是很亮，因为距离比较近，裴梦还能看到那双眼睛里自己的身影。 眼看着人像是要亲过来，裴梦忽然有点后悔自己今晚吃的是蒜香。 她下意识想要后退，林予洲的手却落在了头上，被揉了揉脑袋。 “今天早点休息。”男人的声音温和，一字一句落在心底。 说到这里，还带了一点笑意：“每天都害你睡不好，我也会担心试用期结束前会被辞掉。” “……” 裴梦没有说话，一直看着他回了房间，才有些回过神。 她舔了舔唇角，摸了摸心口的地方， 跳得有点快。 好像，比想象中更开心一些。 …… …… 在那之后，裴梦几乎没有再听说过程露的消息。 但她也没有什么时间关心这个，她变得很忙，天天加班，甚至大部分时候也不太顾得上其他事情。 六月转眼过了一半。 周六，林予洲下午去超市提了一袋子东西回来，进了电梯时接到了林予英的电话。 一接起，亲姐姐开口便是：“你到底什么时候带你女朋友回来看看啊。” “……” 林予洲有些无奈：“……她工作忙。” 一阵沉默后，他也走出了电梯，将钥匙插进锁孔内，拧开门。 忽然，林予英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你不会是为了逃避相亲，臆造了一个对象来骗我玩吧？” 林予洲：“……” 他打开门，发现“臆造出来的对象”正躺在沙发上。 “挂了。”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走进来换了鞋，进厨房把东西放下。 做完这些，他便回了客厅，低头看着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的人，语气温和：“我回来了。” 虽然今天周六，但裴梦早上被迫起来去公司加班，不久之前才回来。 听到声音，她埋在抱枕里的脑袋动了动，不情不愿地扭过头面向林予洲的方向，一张漂亮的脸被发丝遮住大半，无声皱着眉。 林予洲伸出手扶着她的肩膀，将人抱起来一些，在沙发上坐下。 裴梦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便枕在了他的腿上，乍一下还愣了愣。 男人清隽的指尖点了点额头，轻轻抚平了眉间的褶皱。看她松开了些，又挪到了太阳穴边上，替她按摩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力度刚好，还是因为他尽心尽力的态度带来了莫大的心理安慰，裴梦真的觉得头痛稍微缓解了一些。 她吸了口气，脑袋侧过来贴着林予洲的掌心。 “忙完了么？” 林予洲屈指蹭了蹭她的面颊，垂眸望着她。 “快了吧。”裴梦闭了闭眼，“明天有一天休息，应该。” 最后那个“应该”说得有气无力，林予洲唇角不由得扬起了一点柔和的弧度：“有什么安排么？” “没有。” “那晚上在家里看个电影，”林予洲道，“明天和我出去？” 裴梦对于前者并没有什么异议，但说到出去她又皱了皱眉。 “我不想去。” “出去转一下可能会更好。”林予洲温声劝了一句。 “我不。”裴梦坐起来，一副想要直接跑路的样子。 林予洲拉着她的手让她重新坐下，也没有再说，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那就不去。” “我去做饭，你再休息一会。” 裴梦哦了一声，继续躺尸。 说是再休息一会儿，她转头就玩起了手机，刷了一会儿消息以及一直没有来得及看的更新。 她转身趴在沙发的扶手上，看向站在厨房里的人：“你这个书什么时候完结啊。” “还有几卷。”林予洲想了想，“没有那么快。” “可是，”裴梦看了一眼手机，“这个主角的故事应该在下一卷？我什么时候能看到下一卷。” 林予洲那本书是多主角，这一章结束，其中一位主角和大部队分道扬镳，看得她有一点焦心。 “下个月？” 裴梦安静了一下：“我可以看看存稿箱吗。” “可以。” 林予洲手上的动作一顿：“不过只有明天的存稿。” “……你是提前知道我会想看吗。” “我没有存稿的习惯，”林予洲淡淡道，“尽力写完每天的更新就行。” 裴梦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好像还真的没有过着急的时候。 “不过，”林予洲忽然道，“如果想看明天那一章，明天和我出门？” 裴梦：“……” “不了。” 林予洲笑了笑。 …… 裴梦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个，转头就去看别的东西了。 项目安排、游戏优惠、朋友发的消息…… 江熠：【下个月同学聚会记得来！！！】 裴梦眼皮一掀，点进了那几个还没来得及看的群，才发现群里变得非常热闹，一开始在说鹿澄已经回国了，之后说要组织同学聚会。 江熠：【毕业也有十年了吧？大家能来都来啊！！！】 裴梦才意识到她高中毕业也有将近十年了。 很多人在群里嚷着时间过得真快、自己已经老了云云，都对聚会这件事很有热情，表示连博士毕业的班长都回国来参加，他们怎么也不会缺席的。 “……” 真是怪事，只有她是个底层打工仔，最近忙得看不到头吗？ 裴梦叹了口气，给江熠回复了一句。 裴梦：【1】 江熠：【？裴姐给个准话，你天天忙成狗我真的不敢信】 裴梦：【……】 裴梦：【会去的】 她把定下来的时间添加到备忘录里，听到林予洲叫她，便把手机搁在了一边，起身去吃饭。 …… 吃完了饭又收拾好桌子，裴梦的精神也恢复了不少，转头就扯着林予洲一起看电影。 她按着遥控器找电影，忽然翻到了一个：“看这个吧，我想看很久了。” 林予洲张了张嘴，扭头看清上面的字。 ……是一个恐怖电影。 他望着女人兴致勃勃的表情，安静了两秒：“好。” 裴梦去拿了一盒新的百奇，开了包装，窝在沙发上开始看。 就是都快看完了，她才想起来，今天好像是要和林予洲一起看他要看的电影来着。 她回过神，顶着背景音的尖叫声，扭头看着坐在旁边的人：“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林予洲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电影，闻言望过来，似笑非笑，正要说话。 忽然，电视里传来了厉鬼凄厉的惨叫—— “你忘了什么——” 裴梦：“……” 林予洲：“……” 裴梦眼皮一跳：“现在换？” “先看完吧。”林予洲却道。 “那看完这个……”她扭过头，忽然注意到，好像已经快九点了。 所以这个人，是不是和她有什么时差啊？ “没关系。” “……你这样会让我，稍微有点，”明明对方的视线仍旧温和，裴梦却有点窒息，“负罪感。” “……” 林予洲哭笑不得：“没什么。” “我觉得你下次应该提醒我，”裴梦鼓了鼓腮帮子，嘀咕道，“你这人有时候不太愿意说啊。” 不太爱谈论谁的是非，也不愿意让人不高兴。 这种习惯真的和她完全不一样。 她是完全不会在乎别人怎么想的。 林予洲认真地看着她，似乎是思索了一会，轻声道：“那么……能要点补偿么？” 裴梦一怔，也不知道他什么打算，倒是很直接道：“行啊。” 大不了明天晚上再和他一起看那个电影。 然而话音刚落，裴梦发现林予洲点了点头，撑着沙发面靠了过来。 在她的唇角亲了一下。 “这样就行。”又听到他说。 裴梦：“……？” 第37章 .一些加班“你忙起来就不好好吃饭。”…… 37 裴梦反应了半晌,觉得他还挺客气。 她觉得自己还算是非常讲道理的，自己当时是有点生气，转念解释清楚了也就没什么了。 所以试用期什么的,其实是他自己的说法,在她这里和正式在一起也没什么区别。 裴梦当然也不会排斥林予洲的触碰,可他的样子称得上是谨慎又认真。 明明也没必要这样。 现在想来,说喜欢她的是林予洲,主动追的也确实是他,可差不多追到以后的这种态度，让人有点儿怀疑——是不是老干部都这样？ 比较喜欢平淡如水的相处,完全没点年轻人的激情。 可想起第一次接吻的时候,感觉好像又不完全是这样。 裴梦伸出舌尖,缓缓舔了舔被吻到的唇角。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有点儿甜。 她的思绪有点远，不由得想起小时候，自己第一次接触电脑，她那时候不懂什么程序运行之类的东西,只是想到一个铁盒子能做出那么多事儿,感到十分好奇。 于是自己就趁着家人不注意的时候，找工具拆了一台电脑。 ……她现在特别想搞明白林予洲在想什么。 恐怖片哪有他有意思。 “林予洲。” 林予洲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脸。 裴梦本来便是脱了鞋跪坐在沙发上的，开口叫了他一声后，人便朝着他靠了过去。 她的手搭在男人的肩上，转瞬就跨坐在了林予洲的腿上。 林予洲一怔,下意识将手搭在她的后腰处，让她不至于失去平衡。 一句“怎么了”还没有说出口，裴梦又和他凑近了不少，顷刻超过了安全距离。 ——关了灯的昏暗大厅里,只有电视屏幕亮着荧光，女人的体格纤细，稍稍直起身，眯着眼睛看着林予洲，故意压低了声音：“你上次是怎么亲的来着？伸舌头……怎么伸？” 她的身体压过来，带来非常柔软的触感。 林予洲的呼吸一顿，看向近在咫尺的人。 冷色的光缀在裴梦那双极为漂亮的眉眼上，她的神情有些困惑，仿佛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恶魔。 尤其是她的唇生来就红，像盛开的红色蔷薇。 上次……是不是也尝到了花的香味？ 想到这里，他喉结一滚，眼眸内的暗色越发浓郁。 “想知道？”他的声音变得很哑，扶在裴梦腰墙的手微微收紧。 “是啊——” 话音刚落，男人低下头，吻住了眼前的人。 唇与唇相贴，像是火星落进了柴堆当中，点燃了足够暧昧炙热的气息。 林予洲有意放慢放轻了动作，舌尖长驱直入，划过她的上颚，唇齿纠缠，渐渐的，两人的呼吸变得热烈，都有些喘不上气。 这样温柔而深入的触碰虽然让人沉迷，可她又没有忘记自己那点好奇心。 裴梦从来都是一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而且颇为大胆，学会之后就想要尝试。 碰了碰林予洲有些凉的鼻尖，她主动在他往后退之后闯进去，用舌尖勾住他的舌头。 她的不太讲章法，偶尔会咬到对方，但林予洲仍旧很有耐心，也特别纵容着她，回应得格外温柔。 周围的声音渐渐远去，只有彼此喘息的声音、似有似无的吞咽声，渐渐的，林予洲搭在她的背上的指尖有些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接触到她衣料底下的柔软细腻的皮肤。 被触碰到腰，裴梦很轻地哼了一声，动作一停。 稍稍停顿的时候，旁边放的恐怖片进入了死人最多的环节，凄厉的惨叫声闯入耳际，变得无比清晰。 暧昧的气氛一瞬间粉碎，甚至变得有点滑稽。 裴梦和他对视了一眼，笑了一声：“这个BGM不行，看来下次得找个爱情电影。” 林予洲没说话，抬手将她的脑袋按在怀里，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 裴梦缩在他的怀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扬起脑袋，伏在他的耳侧，低声道：“林予洲。” 她轻轻呼着气：“你硬了吗。” “……” 林予洲浑身一僵。 “扑哧”一声，裴梦忽然笑了起来。 她笑得格外开心，林予洲也忍不住勾起唇角，那点儿无奈转眼烟消云散。 于是垂眸看了她许久，等她终于笑够的时候，忽然伸出手，轻轻在她的臀部拍了一下。 裴梦嘶了一声，他才挑了挑眉：“下手重了？” 裴梦摇了摇头，撑着他的肩膀直起身，垂下头，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唇角：“你是不是对谁都那么客气。” 虽然也见过他生气的样子，知道他大部分时候似乎只是不想生无谓的气。 可脾气太好的人，有时候也会让人感觉不出他本人的真实想法。 莫名让她有种，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可以的感觉。 林予洲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她真的很会考验自己的耐心。 “把电影看完。”他把人抱下来，哄道，“晚上早点睡。” 裴梦：“……” 她想再说一句什么，林予洲又道：“明天真的不出去？” “……” 他就这么在意这个事儿么。 裴梦不是很懂他们老干部的执着，实话说，甚至因此彻底没了兴致。 看着她渐渐平静下来的神情，知道自己再次劝说失败，林予洲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明天中午不回来，晚上也要晚一些。” “你记得吃饭。” 裴梦忍不住打趣道：“你养女儿呢？” “对啊，有些担心，”林予洲也半开玩笑道，“还像个刚来叛逆期的，你以前也那么难劝么。” 裴梦：“……” 都这么问了，她想了想：“那我好像还真的很难搞。” 林予洲笑而不语。 …… 第二天早上，林予洲比平时起得还早，留下了早餐之后就出了门。 裴梦倒没有睡很多，而是被一通电话叫去了公司。 她前一晚又抱着手机玩到了一两点，接到电话之后人还是迷糊的。 加班没完没了，等她回过神，发现差不多已经下午五六点了。 ……她也一顿饭都没有吃。 再看到林予洲发来问自己有没有吃饭的消息，她顿时觉得，这简直就是诅咒一样的Flag。 搞得她真的像是个叛逆期的未成年。 自己上次不太听话遭报应是什么时候来着？ 哦，好像是高中的时候，被政治老师逼着抄了他妈一个月的试卷。 “……” 裴梦决定不告诉林予洲。 人非常累的时候也格外不想思考，她懒得慌，收起手机出了公司，随便找了一家店吃饭。 吃完饭，回去后她进房间把手机一扔，睡了一觉后，半夜醒来才去洗澡。 洗完后人稍微精神了一些，人就有点饿，但又不想动弹，就窝在被子里玩手机。 看到林予洲给自己发的一些出去玩时顺手发来的照片，随便回了个表情包。 等玩手机玩困了，她就又睡了。 再睡醒，裴梦在房间里换了衣服出门上班。 一开门看到林予洲，就走过去问他“早上吃什么”。 “小米粥。” 林予洲的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等转身帮她盛粥的时候，忽然道：“你昨天没吃？” 裴梦一顿，啊了一声，又回忆了一下，才说：“早餐？我昨天被叫起来去加班了。” 林予洲的神情才松了松，在碗里盛了她平时吃的量，递给她。 “午饭在哪儿吃的？” “公司旁边。” “晚上几点睡的。” 裴梦吃得有点快，但脑子还算清醒，听到这里才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抬眼：“不是，就算是查岗，角色是不是也反过来了？” 林予洲被她说得一愣，忍不住勾起唇角，无奈道：“我有点不习惯。” “……”这也能习惯的吗？ 林予洲又说：“而且你是会查岗的人吗？” “会啊。” 裴梦感觉到他打量的视线，莫名觉得他这个态度和平常有点不太一样。 可又想不明白有什么不一样，她继续说：“那我现在可以查，你昨儿去哪了，和谁在一起，几点回来的？” “西郊新开的景区，有个植物园，和大学同学一起，八点回来的，”林予洲一句一句回答，“我们以前是室友，关系还不错，他最近来星城出差，我这几天可能会带他在星城转两圈。” 听到这么详细的回答，裴梦捧着见底的碗，眨了眨眼：“那还挺好？” “过段时间一起吃个饭？” “可以啊。” 林予洲接过她的空碗，问：“还要加一点吗？” “恩。” 男人拿着碗站起来，声音在稍远的地方响起：“我这几天抽空给你送饭吧。” “不用啊，”裴梦用手支着脸，“跑来跑去多麻烦。” “你忙起来就不好好吃饭，”林予洲把粥端过来，在她面前放下，语气倒是一如既往，“我有点担心。” 裴梦接过碗，下意识应了一声：“不会。” 林予洲又看了她一眼，片刻后才说：“……那就行。” …… 裴梦这几天都很忙，为了下个月能去S市赴约，她还主动给自己加了一点工作量。 于是更忙。 林予洲那个大学室友过来后住在另一个区，两边离得比较远，他偶尔一早就会过去，早餐能做好了在电饭锅里保温，但中午一般赶不回来。 她有几天忙到脑子不太清醒，也习惯了他会过来，但后来是觉得很饿的时候才想起来他这几天有事，中午不过来。 好巧不巧，平时有周静在，她们还会互相问问午饭，结果周静这几天请假也不在公司，搞得她有种孤军奋战的感觉。 后来，裴梦只好在办公室贴了两个便利贴，提醒自己要吃饭。 这么忙了好一阵，她才抽得出时间，和林予洲的大学室友一起吃了顿饭。 那天下午，裴梦下了班，去找了地方。 地点是林予洲定的，在距离公司很近的地方，也很好找，便看到林予洲站在门口。 见到她后，他放下了手机，带着她走进餐馆。 餐馆有些正式，大厅里还摆着个屏风。 林予洲本来以为她会吐槽一下这个屏风，却也注意到她有点没精神。 想到她这几天特别忙，几乎没太回过消息，便牵着她有些凉的手握在手里捏了捏，轻声说了句：“太忙的话可以和我说一声，不来也没关系。” “都答应你了。”裴梦淡道，“今天也忙完了。” 林予洲弯了弯唇角。 他们走进之前订的包厢，裴梦就看到了林予洲的大学室友。 还不止一个人，这是林予洲之前说的，说是因为这个室友难得来一趟，以前有些同学突发奇想也要过来一起吃顿饭。 几个男人看到林予洲带人进来，纷纷友善地喊她，有说“嫂子”的，也有喊“弟妹”的。 “我来是不是还挺碍事？”裴梦和他在位置上坐下，忍不住说了句。 “没有没有，我们要几个男的一起吃饭，直接找个酒吧喝酒得了。” “还是我们对林哥的女朋友比较好奇。” “没事，我女朋友还没来。” “刚才你一直不回消息，林哥以为出了什么事，给他急得。” 已经确定好的事情，裴梦是会按时去的。 但因为太忙，她不回复倒也是真的。 裴梦忍不住看了身边的人一眼，林予洲只是安慰地看了她一眼，示意没有那么严重。 “……” 他们几个这几天都在星城，话题其实也聊得差不多了，因此每聊几句都会主动找裴梦问那么一句两句。 裴梦听着他们聊天，才知道林予洲以前算得上是非常阳光的类型，还进过篮球队。 “不打游戏，天天往外跑。” “我们都怀疑是年轻的时候能量消耗太大了，提前步入老年生活。” “哪有这样的，至少人林哥现在看起来比你年轻十岁好吧。” 过了会儿，他有个室友的女朋友过来。 裴梦一边吃东西，一边偶尔闲聊几句。 知道她游戏玩得多，还和人聊到了最近的一些游戏。 然而吃到后来，裴梦的话渐渐少了起来，像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这么有一段时间，裴梦忽然听到林予洲说：“不好意思，我们突然想起有些事要回去。” “诶，什么事儿？” “有急事就先走呗，这几天麻烦你了啊。” 林予洲拍了拍裴梦的肩膀，冲他们笑了笑：“抱歉。” 她都有些没回过神，就被男人牵着手腕，带着离开了包厢。 裴梦有些没回过神，出了门后有些迟钝地问了一句：“……你怎么？” “你是不是胃痛。”林予洲敛了敛情绪，忽然道。 “……” 裴梦一时没答上话。 ……还真是。 第38章 .一个酒吧林予洲是真的生气了 38 吃饭的过程中,林予洲一直在分心注意裴梦的动静。 她有些不对劲。 对平时比较感兴趣的话题失去了兴趣，也变得不太爱说话。 本来以为只是工作太累，心情不好。直到林予洲注意到,她不经意捂了一下胃部。 …… 裴梦没说话,被他一路牵着往外面走。 忽然,她脚步一停,微弯着了腰。 “没吃午饭？不是吃了东西以后会好一些。”林予洲也停下来,回头望着她,渐渐有些严肃。 裴梦没有立刻回答，反握着他的手,缓了缓才道：“不知道,但应该没什么。” “……” 没什么？ 见到这样,他便直接说：“去医院。” 裴梦说没什么，是觉得应该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没怎么按时吃饭，才犯了老毛病。但也很久没发生过这种事了，所以她一下子有些不适应。 本来也不想折腾,但看他难得坚决的样子,便也没再说什么。 车就停在外边儿，上了车,林予洲探过来帮她系好安全带，又从旁边拿了一个保温杯递过去。 “里面还有些温水，”他说，“不舒服就喝一点。” 裴梦点了点头,接过来后，只是抱着杯子安静地看着前面。 许久，她可能感觉缓和了不少，才没话找话般冒出一句：“……你还真是,从读书开始就那么健康啊。” 林予洲在开车，闻言瞥了她一眼。 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回，也没说话。 裴梦找回了点力气，想了想，挺诚恳道：“我们还挺互补的。” “……” 林予洲淡淡：“老实说，我不觉得这算什么意思好话。” 裴梦：“……” …… 他们到了医院，医生听裴梦说了情况，给她开了点药。 这医生可能也见多了这种年轻人，挺淡定：“胃不好平时多注意养养，吃药这段时间别喝酒，少吃辣和海鲜，还是不舒服就过来做个胃镜复查。” 裴梦应下。 交了钱取了药也没别的事儿了，林予洲和那边的人说了一声，也没打算再回去，便直接带她回了家。 进去后，林予洲接了个电话，又走进来问她：“有没有吃饱，我帮你再煮点面，你也好吃药。” 裴梦恩了一声，去给自己倒水吃药。 做个面也不麻烦，林予洲很快把它端了过来，在茶几上放下了碗。 裴梦吃面的时候，他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又拿过那些药看了一眼。 “有一个是在饭前吃的，”林予洲认真阅读完说明，忽然说，“你一起吃了？” 裴梦“额”了一声：“但我之前也在餐馆吃过东西了？” 她一向比较随意，想到这觉得，好像不管怎么样都算饭后？ 林予洲：“……” 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轻叹了口气：“药给我，吃饭的时候替你安排？” 裴梦眨了眨眼：“你不嫌麻烦的话，也可以。” “我这几天给你送饭。” 林予洲安静了半晌：“什么时候才忙完。” “忙完了，”裴梦如实道，“我请了两天假。” 林予洲才点了点头，语气温和了一些：“那这几天注意休息。” 因为语气放缓了一点，裴梦才意识到不对劲。 虽然听起来好像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温和又周到。 然而就是莫名的，觉得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裴梦看了他一眼：“你和某些大学同学的关系不好吗？” 林予洲顿了顿，有些意外：“怎么这么说。” “感觉你心情不好。”她直言道。 林予洲的眼神却变得有些微妙，他看着裴梦，发现对方的眼神仍旧坦然。 他有点心塞，最后还是道：“没有。” 裴梦“哦”了一声。 吃了面，她舒服多了，伸了一个懒腰，才开始和他说今天的事情。 眼看着她恢复了平常的状态，林予洲似乎又柔和了一些。 他们聊了几句，看到裴梦似乎有点困了，林予洲便揉了揉她的头，让她早点休息。 裴梦就乖乖回去洗漱休息。 然而快凌晨的时候，她被一个电话吵醒了。 发丝在枕头上胡乱地蹭，她迷迷糊糊地抓过手机，心里有一万句脏话，怀疑这破公司最近是不是丧心病狂，她都请假了还这个点打来是让她加班吗她明天立马辞职—— 拿起来一看，发现来电显示是周静。 裴梦瞥了一眼最上方的小字，凌晨2：08。 “……” 她按了按额角，接起来：“……喂。” 那边响起了点带电流的杂声，接着是周静带着点哭腔的声音：“……能不能来陪陪我。” “你在哪。”裴梦又清醒了一点。 …… …… 凌晨两点半，裴梦走进公司附近那条步行街里的酒吧，在角落里找到了一身酒气的周静。 “……你找地儿喝酒还不忘了找公司附近的，”她走过去，在对方面前晃了晃手，“挺行啊。” 周静现在心情特别不好，听到她这番话，直接把手里的酒杯往桌面一搁：“裴姐，是兄弟就和我喝。” 裴梦：“……” 她还困着，大晚上的也没戴隐形，听到这话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镜框，下意识道：“医生让我别喝酒，真喝了林予洲可能会跟我急。” 谁知道不说还好，说完了，周静直接吼道—— “男人都是垃圾！！！” “……” “真的，裴梦，我现在感觉谈恋爱都是个什么玩意，自己一个人不香吗，”周静扯着她坐下来，“我觉得你可太对了……” “不对，”她忽然甩开裴梦的手，“你已经踏进了这个坑，你变了。” “……” 裴梦：“所以你和莫霖……” “分手了，就今晚。” 周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灌了一口：“我累了。” 裴梦点了点头，也拿了一个杯子，却没有倒酒，而是提起角落的玻璃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你之前不是还说准备定下来了？” “是啊。” 周静又重复了一次：“累了嘛。” 她们有片刻的沉默。 在裴梦眼里，周静的观念一直挺“传统”，到了时间就谈一段恋爱，找一份工作，又过了几年就考虑成家。 而现在，一切突兀地结束了。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会很惊讶，但裴梦却挺平静：“所以是为什么。” “我天天加班，周末累得要死，每周还要说服自己周末抽出一天时间去看房价，和他们家那边的亲戚联络感情，”周静缓缓道，似是想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颇为讽刺地笑了一声，“都这样了，还要觉得我最近对他太敷衍了。” “也不管这些事，一句‘随便你们’好像是慷慨打发我的。” “我他妈谁还要忍，这谁能忍？” 裴梦抿了一口微酸的柠檬水，淡道：“他们家里也催得紧，他反而不管吗。” “是啊，他说他平时忙，我难道不忙吧，”周静想了想，“不过老实说他们家可能是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裴梦眉梢一挑。 周静缩了缩脖子：“他们前段时间不是找我到他们家里吃饭，说要定下来么，他们说彩礼房子和婚礼怎么安排的时候，和我说，争取明年把孩子生下来……” 裴梦看她顿住，啊了一声：“然后。” “我就觉得这种未来太黑暗了，”周静闭了闭眼睛，“一想到未来可能要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要和莫霖过一辈子，我就觉得我不如马上去死。” 裴梦：“……” “我以前和他吵架之后会特别特别伤心，觉得如果就这么分手了，他这个人是不是会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真的会很心痛。” 周静说了一大段，吸了口气，一副已经完全不在意的口吻：“但现在……我这人可能有点绝地反弹的潜质。” 裴梦不置可否。 往常说这种话题的时候，她也一般不会发言。 她没有过这种打算。 甚至在以前，她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无非是像周静这样，到了临门一脚无法忍受的时候生硬地结束这一切，又无非是，想着能忍则忍，然后踏进一地鸡毛的婚后。 可望着喝得脸色酡红的女人，裴梦还是低声说了句：“老实说我没什么发言权。” “嘛，我知道你，不是一直挺悲观的。” “……也不是吧。” 她只是觉得自己不爱碰太“现实”的事情。 人和人，本来就没有完全一样的说法，两个人一定会有摩擦的。 她不太想耗费这个心力。 然而如今再想这件事，她其实有些茫然。 可能是因为在一起的时间还太短，她没有从林予洲身上感受到什么压力。 好像，林予洲这个人就不会和人有什么矛盾，无论如何都能走下去…… 但他以前，不也和其他人分手了吗。 裴梦有些恍惚，下一秒感觉到眼前一晃。 周静朝她摆了摆手：“想什么呢。” 她犹豫了一瞬：“在想……什么情况下我和林予洲会分手？” 周静：“……？” “他家那边的亲戚很恶心？” “没有接触过。”裴梦淡淡。 “那是你家催得急？不过你家是不是也不知道你在谈……可能林大厨自己急不急？” “不知道，他没有说过这种话题，”裴梦想了想，“我家大概也不会很在意。” 他们家属于放养，虽然会提出问题，可只要态度足够强硬，也不至于翻车。 “那你怎么说……” “不知道，看你这样就想到了而已。” 周静皱起眉，在短暂的不解后，用过来人的心态劝慰道：“其实啊，虽然我看到林大厨那么照顾你，觉得你们相处是挺好好的，不过感情这回事，当真是冷暖自知。” 裴梦看着她，还挺欠揍：“……虽然我觉得，你现在好像也没必要操心我的事。” 周静：“……” 她果然是个傻逼吧。 “裴梦，我说实话，你这破寡王……算了，看在今晚的面子上，”她又喝了一口酒，面无表情，“被甩的时候你出来买醉可以叫我。” “……” …… 周静说了很多，也喝了很多。 这次裴梦联系不了谁送她回家。 后来，裴梦带着她到了附近的酒店开了个房，看她睡下了，就回去了。 等再回到小区，已经四点多了。 她本就请了假，下午是飞S市的飞机，因此也不急，晃悠悠地走了回去…… 就在开门后看到了坐在沙发内的林予洲。 裴梦：“……” 裴梦回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天色就隐隐约约有些发白，此时，有薄光从阳台那边亮起，他穿着睡衣，安静地坐在沙发里，唇角微微拉直，整个画面在一种微凉的冷白中，似乎有些……低沉。 裴梦无端地感觉自己的心，咯噔了一声。 “……你这么早？”她反身合上门，走了进来。 林予洲看了她一会，才轻声道：“加班回来了？” 裴梦刚好走过去，听到这话下意识顺着道：“是……” “加班要喝酒？”林予洲继续问。 裴梦心道周静身上的酒气是真的牛逼：“……” “不是，我同事喝醉了，一个人，我不放心过去陪她聊了几句，顺便把人送回去。” 林予洲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她一会，搞得裴梦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说的是实话，他要不信……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嗯，”但林予洲并没有要质疑的意思，只是应了一声，“还顺利吗。” “已经没事了。” “好。” “今天是几点的飞机。” 说完，林予洲站起来，走进厨房：“我先做个早餐，还来得及吃吗？” 裴梦看着他起身走远，迟钝地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后道：“下午三点……可以吃。” 林予洲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 裴梦觉得，林予洲可能真的生气了。 但她没有证据。 那她能说什么？详细谈谈和周静聊天的内容……？ ——“我同事和她相处了七八年的男朋友在结婚前分手了，我们讨论了一下觉得结婚这事儿有点折寿”。 就这，连她都觉得像找茬。 林予洲听了该不会连夜搬走吧。 裴梦选择了闭嘴，默默回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感觉身上没什么味道了，又做好了心理准备才走出去。 一出来，发现他在厨房留了早餐，人却已经不在客厅了。 大概是已经回去补觉了。 裴梦的心沉了沉，人也微微抿了抿唇。 默默走了过去，忽然发现早餐边上还放着药，分了饭前和饭后。 “……” 应该是，她想多了吧。 真生气了还对她那么好？ 裴梦按着说明把药吃了，粥喝了，收拾干净后回去补了个觉。 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才爬起来，起来后先打开了手机。 周静可能还没醒，也没给她发消息。 倒是莫霖发了一条，问她周静在哪。 裴梦没回。 林予洲也没有给她发。 她稍有些沉默，思考过后，转头点进了《江湖》的更新里，打算从更新里找一点话题。 林予洲一般是早上八点的更新，这会儿应该已经有最新章节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记得今天会开新一卷，也就是自己最期待的那个主角所在的一卷。 然而她刚点开，便看到一行红色的打字。 【请假条：今天不更】 裴梦：“？” 她的手永远比脑子快，看到之后截了个图就发了一条微信给林予洲。 林予洲虽然没主动给自己发，回的却挺快。 林予洲：【不更】 裴梦：【为啥】 林予洲：【你哪天按时吃饭睡觉了，我就按时更】 裴梦：“……啊？” 她现在有了证据。 林予洲是真的生气了。 第39章 .一个同学聚会因为裴梦同学不擅长考虑…… 39 裴梦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有点儿不太明白,林予洲生气的这个点。 不按时吃饭和睡觉？ ……那她不是老惯犯了吗，早看不顺眼怎么还会和她在一起。 除了困惑。她还发现，自己似乎还有点儿紧张。 “……” 真的很奇怪。 很快,林予洲又发来一句。 林予洲：【吃饭了】 裴梦抓着手机犹豫了一会,还是只发了一个“哦”字,就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了。 走出房间时,林予洲已经把菜端到了桌面,听到动静抬眸望来一眼：“几点的飞机。” “下午三点。” 她走过去,本来想说点什么，林予洲又递来一杯水：“先吃药。” 裴梦看着药,有那么点后知后觉,觉得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太随意了。 他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生气的？ 她一时无言,默默接过。 林予洲：“什么时候回来。” 问的语气平常，裴梦静了静，只道：“明早。” 他却是微怔：“这么快？我以为你还想回家一趟。” “不回，也不知道回去做什么,”裴梦吃了药,“他们看了可能还要问我工作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被开了。” “……” 林予洲恩了一声：“我明早去接你？” “……不用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出门？” “恩。”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怎么说话。 虽然都表现得不是很在意，可气氛多少有些僵硬。 吃完了饭，林予洲把打包好的药递给她，问起等会怎么过去。 飞机上的冷气都比较足,裴梦就回房间拿了件外套披上，闻言顿了顿：“我已经叫了司机。” 她是觉得林予洲昨晚可能也没太睡好，也就不让他折腾了。 “恩，”林予洲揉了揉她的脑袋,“路上小心。” 裴梦眨眨眼，没说话。 她出门等了会儿司机，上车后，手机里已经挤进了不少来自高中同学的消息。 江熠来问她大概什么时候到，她给了一个时间后就靠着椅背眯了会儿。 但没睡着。 眼睛一闭上，就不停转过林予洲的反应，还有最近自己做的事儿。 她不太会反思自己的言行，所以现在回忆起最近的事情，总觉得无比别扭。 尤其是，林予洲这个人有点难懂。 总觉得他脾气特别好，但没想到也会有生气的时候。 生气其实也很正常，可说他明明是在生气，却还是很关心自己，搞得她想要问也不知道怎么问。 他那种平常的态度，也像没打算直说。 总觉得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好像就是，在她发现林予洲喜欢自己之后。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没有开口问过，自顾自收起了心思。 裴梦有些头疼。 这种头疼感一直持续到下飞机之后。 期间，林予洲给她发了几条消息，问“到机场没”，以及“到了没”。 她一一回了，片刻后跟着发了一句“你今晚吃什么”。 林予洲那条问“到了没”的消息本就是十几分钟前发的，发完这条后可能去忙其他事情了，也没回。 叫了车，去市区的路上裴梦反复刷着消息，还回了同学一句“快到了”。 只是一直没等到林予洲的回复，反而在快到聚会地点时接到了公司的电话。 “……” 她皱了皱眉，接起。 手头这个项目虽然比不上春节前后与Deer合作的级别，可也很受公司重视。 然而合作方非常难搞。 分明不懂编程，甚至连他们公司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互联网部门，来找他们做外包，态度却仿佛自己是这一行的开山鼻祖，要求可以说是稀奇古怪。 分明是前几天就能弄好的事情，事到如今还要拖拖拉拉。 工作上的事情，裴梦向来是尽力而为，也见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人，性子比起刚工作的时候其实也被磨平了一些，倒不会说特别暴躁。 然而那只是平时。 现在她烦得要命。 裴梦彻底失去了耐心。 她只听了一半来自同事的转述，一边推开包厢的门，一边不留情面：“你让他说清楚，不然让他回去做个梦，看清楚梦里的人到底是怎么写的代码，让他写，能写出来我就把位置让给他。”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 包厢内有不少人在聊天，她推门进来，顿时有不少人朝她看了过来。 裴梦转眼注意到了江熠。 “看，保底来了。” 江熠面带笑意，冲她招了招手：“裴梦，这么忙啊？” “请了两天假。”裴梦径直走过来。 她现在情绪不是很高，可刚骂过人，还带了点儿凌厉气势。 耳边有些类似“辛苦了”“加班太惨了”“请假还一堆事，未免太真实”的感慨。 裴梦只是很随意地恩了一声，没太理会。 直到走进里边，目光落在一个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身上，才站定。 “鹿澄。” 沙发上，鹿澄对她笑了笑。 笑容非常柔和，直达眼底，让人如沐春风。 裴梦却是面无表情：“你差点害死我。” 说的是鹿澄之前“突发奇想”，利用公司的关系找自己做的项目。 “哈哈哈，”鹿澄掩嘴笑道，“可是公司负责人都和我说你做得很好，还想把你挖过去。” 说到这里，她弯了弯那双漂亮的杏眸：“可我说那没办法的，毕竟你要是想来，不是早就来了。” 裴梦啊了一声，在她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那确实。” 她们还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有人忽然在旁边道：“别吧江熠，咱们裴梦不美吗，说人家保底找不到对象过分了啊。” 江熠还在那拆台：“那是因为你们不在星城发展，我去年还在，你们不知道她这人多过分。” 裴梦眉梢一挑：“干什么，话题在我身上？” “在聊单身狗，不过裴梦真的没有谈过吗？” 裴梦：“……” 如果是平常，自己肯定是不在意的，可她现在却控制不住产生了一丝怀疑。 她给人的印象真的有那么注孤生吗。 裴梦愣了愣，对上他们看戏般的眼神，完全不想被围攻，于是闭了闭眼：“没有……”吧。 他们当然没有怀疑，纷纷感慨裴梦同学寡得明白。 殊不知裴梦同学快头痛死了。 她默默地避开了这些话题，也懒得和人分享经历，只是偶尔和凑过来的人聊了几句。 在飞机上只吃了一点飞机餐，过了会儿她就有点饿了，打算起身去找点吃的。 她摸到了角落里，忽然听到有人在旁边说话。 “裴梦同学这几年越来越不显山露水了呀。” 抬眼一看，发现是以前的班主任。 班主任名叫唐离，教学理念非常独特，与同学的关系向来很好。 她看到裴梦，歪着身子靠在墙上笑望着她：“我怎么听裴叶同学说，‘姐姐有个很不错的男朋友’？” 裴梦：“……” 她差点忘了，裴叶在读自己以前的高中，他们的班主任是一个人。 可他为什么，每天都在想着背刺自己。 裴叶，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她抿了抿唇：“很奇怪吗。” “很奇怪呀。” 裴梦：“……” “这不像你的风格，”唐离笑起来，“老实说之前听到这个八卦，我还以为是你弟弟又想为自己乱发短信找什么借口……毕竟谈恋爱这么麻烦，说不定裴梦同学会因为被人管束感觉束手束脚，立刻提了分手。” 裴梦沉默了半晌，认真地指出其中好像有些不合理的地方：“为什么说得我好像，特别渣。” “不是这个意思啦。” 昔日的班主任语气轻松：“因为裴梦同学不擅长考虑其他人的心情，很多看起来麻烦的事都会避而远之。” “……避开麻烦是人之常情。” “可能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麻烦。” 唐离叹了口气：“我以前就想说了，你好像特别固执。” “我像是听不进话的人？” “恩？更像会把提出意见的人打一顿的人呢。” 裴梦：“……” 林予洲像是会怕被她打一顿的人吗。 她有些说不出话，过了会儿才道：“也没有那么严重吧。” 唐离笑而不语。 “……” …… 裴梦吃了点东西，才看到林予洲的回复。 林予洲：【在外面吃】 林予洲：【[图]】 她看了一会儿，发现是某个有点眼熟的餐馆。 还看到了几个之前一起吃饭时见到的，林予洲的大学同学。 裴梦：【你同学今天走吗？】 林予洲：【恩】 林予洲：【同学聚会顺利么】 裴梦：【挺好的】 林予洲：【那就好】 裴梦的指尖点在屏幕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林予洲已经把这事儿翻篇的感觉。 ……有些不可思议。 他怎么就翻篇了啊？ 敢情你之前是一个人生闷气，气完就过了吗？？？ 这男人怎么那么难懂啊？？？ 但她好像，没办法当作无事发生。 那她能怎么办，道个歉吗？ 那是不是还得送个礼物。 裴梦更他妈茫然了。 …… …… 同学聚会进行得很顺利。临走时，裴梦蹭了鹿澄的车。 她说去一家店，鹿澄以为她要去买游戏卡带，到了地方才发现是个园艺店。 “你最近在种花吗？”鹿澄很惊讶。 “不是我种，”裴梦的语气带了点怅然，“是我室友。” 鹿澄一愣：“你室友喜欢园艺？” “是吧，最近在养兰花。”她没记错的话。 “所以，打算给他带点东西？”鹿澄从副驾驶位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看清裴梦的表情。 “也不全是。” 裴梦第一次觉得这个事儿那么难解释，忍不住皱眉：“他好像在生我的气，但我没搞懂他到底在生什么气……男人怎么那么难懂。” “你们懂花吗？” 周围有一阵沉默。 鹿澄和坐在驾驶室的人对视了一眼，又扭头道：“要不然去问问你室友？” 裴梦看了一眼时间，摇了摇头。 “十点了，他早睡了。” 其实她现在也不是很敢发，因为不知道林予洲那个“按时睡觉”到底是怎么算的。 鹿澄想了想，提议道：“要不然，买个花盆？应该不会有错。” “……好像也行。” 裴梦说完就下了车，和他们道别后走进了园艺店。 出来得晚，店也要关门了，她简单扫了一眼，最后选了个装饰简洁的小花盆。 说是不当花盆，平时当个小装饰也行。 这样应该怎么都用得上。 裴梦接过包装好的花盆，叫了辆出租车，本来应该回酒店，但上车后，她却犹豫了一会。 等到司机又问了一句，她才开口：“……去机场。” 出租车徐徐开动，裴梦往窗外看了一眼，窗玻璃外的霓虹成了一个个不甚清晰的色块，将这座她出生所在的城市变成了有些模糊的样子。 她拿出手机，点开了订票软件。 虽然最近听到那么多说法，大部分人都觉得她迟早分手…… 但她仔细想了想，觉得好像都不是那么一回事。 很多事情她是那么想的，可在一起之后，她反而不会想那些。 和林予洲在一起，很多事情都很自然。 想了解他，知道他有点生气，也想知道理由。 还会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茫然，但好像，唯独没想过会分手。 甚至有一点担心，觉得他是不是，有点后悔。 …… …… 林予洲这段时间想得有点多，一直躺到很晚，脑子仍然很活跃，等他察觉到自己失眠时，便翻身下床，拿手机看了一眼。 ……凌晨两点。 他沉默了半晌，放下手机，轻轻按了按额角，走到窗户前。 从这里可以看到小区外的一片住宅区，此刻几乎没有还亮着的窗子，只有天空还寥寥地亮着几颗星星。 万籁俱寂。 林予洲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今天下午，他在超市门口遇到了裴梦的同事。 因为几乎每天中午都去送饭，所以科睿的员工多少都眼熟他。 被叫住时，他也不太意外。 那位同事还问：“你是裴梦的男朋友？” 稍稍犹豫后，林予洲应了声“是”。 “我叫周静，”周静一脸歉意，“昨晚大半夜把裴梦叫出来了，刚好出来想找她，不过她好像不回消息，公司和我说她这两天请假……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 林予洲回过神，态度温和：“她这两天去S市了。” “怪不得。” 周静回过神，又忙道：“总之不好意思添麻烦了啊。” 这件事和他委实没什么关系，他也只是说：“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不会不会，”周静说，“我喝醉了还想逼她喝，不过她好像有点担心你不高兴，后来也……额，没什么，总之没想到在这边遇到你，赔个不是。” 林予洲微怔，下意识：“是么。” 似想到了什么，他低声道：“我还怕她嫌我烦。” “诶？她说了吗？” “……也没有。” “那肯定不会的，裴姐都很直接的。” 周静看着林予洲的反应，也有些乐了：“我反正觉得她最近其实都还挺开心的。” 林予洲微顿，有些认真道：“……谢谢。” …… 思绪渐渐回笼，林予洲看着窗外的夜景，低头按了按因为疲倦而变得有些酸涩的眼角。 他拿过手机，给裴梦发了一句。 林予洲：【几点的飞机】 林予洲：【我去接你】 发完，他刚准备放下手机，屏幕却忽然亮了起来。 裴梦：【？？】 裴梦：【你还没睡的吗】 第40章 .一段对话“要结婚吗？” 40 很快,裴梦像是觉得这个点发消息不合适，秒撤回。 但这个撤回，实在有点…… 看着那两条欲盖弥彰的撤回提示,他一边打字,一边去开门。 然而,他刚开门,甚至都没把输入框里的字发出去,就看到了站在玄关的女人。 面面相觑。 “……你,”裴梦还穿着出门时那身衣服，抬头瞄了一眼玄关的天花板,“在玄关装了摄像头吗。” 林予洲：“……” “不是明早回来么。”他走过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额,就是突然想回早一些，也没别的事情。” 裴梦说完，又看了他一眼：“乘飞机算特殊情况吧，你难道也要算在按时睡觉的时间里吗。” 林予洲被她这话说得愣了愣,旋即笑了出来：“……你对这个,这么在意？” “是啊——”裴梦瞪了瞪眼睛，正要说话,林予洲却注意到她手里的东西，开口道：“买了什么？” 她垂眸看了一眼，举起来：“给你的。” 林予洲有些意外，抬手接过,低声问：“可以拆开吗？” 裴梦刚走到饮水机边上，听他这么说反倒有些纳闷：“为什么不拆？虽然你想直接裱起来也不是不可以？” 林予洲：“……” 他摇头失笑，打开了袋子，从里面拿出了那个有手掌大小的小花盆。 选的是浓稠的海蓝色,釉面光滑，点缀着很简洁的花纹。 裴梦看着他认真端详了好一会儿，一杯水下肚，忍不住道：“应该……还行？” 林予洲轻轻摇头，温声道：“我很喜欢。” 说完，他重新将花盆放进袋子里，搁在一边的玄关柜上，转头看向裴梦：“怎么突然想起送这个。” ……就是想，赔个礼。 裴梦轻轻捏了捏自己的鼻尖，扭头道：“聚会结束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店，顺手买的。” 她在这种情境下撒的谎一听便错漏百出。 聚会结束明明都那么晚了，怎么还能去买礼物。何况有闲心顺手买礼物，怎么会那么急着回来。 林予洲没有拆穿，眸光却缓缓凝起。 裴梦低着眉眼静静喝水，想着要怎么开口，不料林予洲忽然靠近。 她一愣，下一秒被轻轻扶起下巴。 男人的指尖递来强烈的触感，一瞬让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困了吗。”他安静地注视了一会儿，接着很温柔地抚摩过裴梦眼下的地方，低声。 她睫毛颤了颤，回道：“还行，就是有点饿。” 林予洲勾了勾唇角：“那我帮你做点吃的。” 裴梦哦了一声，先回房间洗了个澡。 进了房间的卫生间，她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显得有些疲倦的脸，还有眼下几乎半永久的黑眼圈，用力抿了抿唇。 感觉林予洲的情绪好像变好了一些。 是真的已经不在意了吗？ 她犹豫了片刻，扭头走进浴室洗了个澡。 天气越来越热，裴梦换了比较清凉的短T恤和短裤，走出了房间。 林予洲煮了粥。 “今晚吃药了吗？”看她出来，男人问道。 “嗯。” 他也嗯了一声，看到裴梦盯着粥有些沉默，便揉了揉她的脑袋，哄劝般：“最近先吃点清淡的。” 裴梦倒也不是很重口腹之欲，于是点了点头。 林予洲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帮她盛了一碗后，就在她对面坐下来了：“同学聚会好玩么。” “还行吧。” “高中同学聚会，很多年没有见了可能会有不少感慨？” 她舀了一勺粥，顿了顿：“确实，但我对变化……不是很敏感。” “嗯？” “以前就不太留印象，现在也就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林予洲点了点头，又问道：“上次你说那位同学呢？” “哪位？” “项目那位。” 裴梦恍然，随意道：“毕业回国了，好像开了个心理工作室。” “我还以为她和你是一个专业的。” “不是，她主修心理学，好像是因为对人工智能感兴趣，后来才辅修了计算机。” 林予洲思索了片刻，评价道：“很努力。” 说到这里，他半开玩笑：“孟恒今天和我说他工作认识的富二代，说现在好像反而是家境好的人一直在卷。” “啊，是吧，连婚都早结四五年。” 看到林予洲十分意外的表情，裴梦淡淡道：“我们以前都是一个班的……” 说到这里，她冷笑了一声：“我其实有时候会看不惯她对象装逼，刚好他们有段时间关系很差，所以总是想看他们打起来。” “……” 林予洲低笑了一声。 说完这个，裴梦仿佛不经意般道：“其实我有时候觉得你和他们也挺像的。” “嗯？” “就是，很有人生规划，”她喝完了最后一口，双手捧着碗，语气有些许沉，“你有么。” 类似于生活、事业……或者，感情。 林予洲像是被问到了，一时间没有说话。 裴梦也不追问，直接拿着碗进了厨房里，在洗碗池放下。 她拧开水龙头，流水声混着瓷勺碰着碗发出的轻响。 刚准备伸出手，身后忽然贴过来一点温度，让她下意识僵了僵。 林予洲从后边搂着她，宽大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 水有点凉，但又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热。 “辞职以后，我就没什么规划，”林予洲微微弯下腰，声音拂过耳侧，“比起规划，我好像更在意当下。” 耳边的声音格外清晰，裴梦浑身发麻，动作都有些迟钝，完全是被他牵着手在保持洗碗的动作，缓了一会才道：“好像也是。” “不过就算是之前，顶多也只有些和工作相关的规划，其他的也没什么。”林予洲继续道。 裴梦应了一声。 “现在的话，”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低低地笑了一声，侧头亲了亲裴梦的耳朵，“可能只想照顾好你。” …… 裴梦都有些说不好自己是怎么洗完碗的。 等有些模糊的意识清晰一些时，她已经站在了房间门口。 看着不远不近的人，她犹豫了片刻，开口道：“你明天是不是要出去？” “恩。” 林予洲想了想：“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他觉得裴梦大概也不会答应，无非只是问问。 不过，或许哪一天她忽然想出门？ 裴梦倚着门框，思索了许久，才慢慢道：“行……吧。” 林予洲神色稍愣，转眼便看到她扭头走进了房间里，反身推着门，露出半个脑袋：“那你睡醒了叫我。” 说完，合上了门。 林予洲盯着那扇门看了一会。 耳边有时钟指针往前走发出的滴答声。 与一开始好像是一样的，可似乎还有别的声音。 好像是，渐渐加快的心跳。 …… …… 他们这天都睡得晚，尤其是裴梦还来回飞了一趟，林予洲第二天起来也没有刻意叫她，让她一觉睡到了中午过后。 吃了点东西才出门，到了那边已经是下午了。 这两天没有下雨，天气也越来越热，建了寺庙的山头满布着金灿灿的阳光，多晒一会儿，皮肤上便会有些明显的热感。 裴梦不怕热，但她没想到这座山还挺高。 她连最精力旺盛的读书时期都不乐意爬山，只觉得自己今天付出得也太多了。 爬到半山腰，看着还有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她忍不住对林予洲说：“……我觉得山脚也挺好玩的。” 然而向来体贴细心的林予洲却挑了挑眉：“来都来了。” “……？” 来都来了？ 这话是这么用的吗。 裴梦闭了闭眼睛，有点儿绝望。 ——不是周末，人也不是很多。 他们爬到山顶，白灰色石砖地面延伸到远处，放眼望去是一片寺庙群，繁茂的树上垂下红色的绸带，三两只鸽子蹲在墙角，是一派宁静又悠远的氛围。 裴梦累得半死，背上一片燥热，脸和脖子的地方也冒出了汗。 林予洲反而更气定神闲，拿出了之前准备好的毛巾递给她，还饶有兴致地牵着她四处参观，去吃了一顿斋饭。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没什么精神，然而又渐渐被他介绍这里的声音分去了注意力。 不知不觉在山顶上转了几个小时，回来之后说不想去其他地方了，便直接回了家。 一回到，她就慢悠悠走到了沙发边上，踢掉了鞋子瘫着，觉得自己累得能直接躺尸睡到第二天。 要不然，明天再请一天假。 裴梦迷迷糊糊想。 “要不要去洗个澡。” 林予洲走过来，在她面前俯下身询问：“泡个热水澡有利于缓解肌肉酸痛。” 他垂下眼眸，浅色的瞳孔中透露出分外温和的情绪。 裴梦略有些怀疑人生。 这一趟他就跟出去散步似的，和自己的狼狈完全不一样。 可不仅如此，他看着好像还挺开心？ 裴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摆，往自己的方向扯。 林予洲被拽得猝不及防，却还是及时撑住了裴梦边上的沙发面，才没有压到她。 “怎么？” 他们几乎鼻尖对着鼻尖。 林予洲对上她一双眼睛，低声问道。 “你故意的吧。”她缓缓眯起眼睛，呼吸时的热气呼在了林予洲的颈侧。 林予洲勾起了一点儿唇角，虽然没有否认，可说出的话却让裴梦眼皮一跳：“不是你要和我去的吗。” 裴梦：“……” “那难道不是因为你，”她心情复杂，一个个字往外蹦，“不太开心吗。” 想让他开心点。 难道她是因为喜欢外出吗？ ……他居然没有看出来么？ 林予洲轻轻地恩了一声：“我知道。” 裴梦：“……” 知道还故意说这个？ 看着林予洲眼底星星点点的笑意，她顿时有种莫名的憋屈感。 裴梦往后仰了仰，面无表情：“以后不要再叫我出门了。” 沙发往下一陷，林予洲在她旁边坐下，顺手将人勾在了怀里。 “是今天出去不好玩吗。” 裴梦想故意说个“是啊”，可感受到他的视线，默默转过头，沉默了许久才道：“……是你对死宅要求太高了。” 林予洲认真地思考后问道：“我有要求吗？” “不是觉得我太难劝，那你是为什么不开心。”裴梦皱了皱眉。 如果是因为她生活习惯太随便了，可他们认识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的。 难道是在一起以后他才觉得看不顺眼？ 又或者是因为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了，所以才觉得这是毛病来着？ 可似乎全都不是。 她觉得林予洲不至于为了很普通的小事生气，何况现在他还似乎莫名其妙又不气了。 但她还是很在意，不希望这种事情再发生。 而他好像也知道自己想“安慰”他，才故意什么也没说地让她跟着出门。 累得半死。 裴梦有点烦躁了。 林予洲仿佛理解了她所说的话，像是没想到她是这么想的，顿时有些惊讶。 但想明白以后，眼神也变得认真起来。 他低声道：“我没有想过要改变你。” 说到这，林予洲一顿，指尖抚蹭着她的面颊：“我只是会担心，你不需要我。” 他知道裴梦是非常独立的人。 几乎没有露出过脆弱的模样，大部分时候自己就能解决一切。 自己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存在对她而言可有可无，就像是也不清楚，撇开那些想要尝试的心情，裴梦到底——有多喜欢他。 如果她其实没有那么喜欢自己，那么自己那些看起来像是插手一样的行为，会不会让她产生反感。 而真的说出来，她也许会觉得自己未免太瞻前顾后。 “之前可能会有点没有安全感。” 林予洲低笑了一声，坦然道：“但现在不会了。” 最担心的时候，会怀疑自己，以为这一切是自己强求而得到的。 但她比自己想象中地更能回应这段感情。 会在乎他的感受，也会问他的想法。 ……这个姑娘实在是很矛盾的集合体。 似乎很精明，有时候又过分不拘小节，仿佛完全不打算考虑其他人，有时候简简单单地就能戳中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裴梦张了张嘴，像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 “这样吗。” 她仔细想了想。 凡事得先开个头，如果有必要，她是会能很快做决定的人。 她侧了侧头，问道：“要结婚吗？” 林予洲：“……” 差点忘了，她比一般人胆子都大。 第41章 .两段日常裴姐，你真的好土啊 41 “……” 林予洲的眼神微微有些凝固,裴梦神色如常，转头从茶几捞来一盒没吃完的百奇。 他回过神，伸出手臂,重新把人搂进怀里。 “你……认真的？” 裴梦半个身子被他圈在怀里,仰起脑袋听着他的声音,总感觉似乎有些绷着。 她眨眨眼：“我不认真吗？” 说完,抽了一根饼干塞进嘴里。 “……” “我没有想那么多。” 裴梦咬着还剩半截的饼干,想了想觉得这话好像有点儿歧义。 她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是,我觉得我可以接受一直和你一起生活，所以谈恋爱没什么,结婚也没有问题。” 她没有林予洲那么细腻,想法也很直接。 不喜欢谈恋爱,是因为之前的体验不佳，觉得麻烦。 但和他谈恋爱的感觉不讨厌，让她找到了很多新的乐趣，觉得比预想中值得期待。 那么关系再深一些也没什么。 裴梦抽了一根,递过去：“不过我也没想好更细节的事。” 林予洲安静地听着她说完,凑过去咬住那根饼干。 他保持着动作，低声道：“所以,这只是一个‘承诺’。” 裴梦喜欢他，因为意识到了他的担忧，所以给出一个很重要的承诺。 “嗯。” 林予洲的眼眸缓缓弯起了一个舒服又漂亮的弧度。 他收紧了怀抱，将她整个人都搂进了怀中。 “你这样,”裴梦感觉到埋在脖颈上的痒意，还有他低淡的声音，“真的会让我觉得，我好像有点没用。” 告白的时候是这样,接吻的时候是，还有今天的“结婚”。 裴梦伸不开手脚，索性倚在他怀里，觉得有些奇怪：“这是什么需要攀比的事情吗？” “……” 林予洲笑了一声，因为埋着头，稍微有些闷：“你说得对。” 两人这么抱了一会儿，没有人再提“结婚”的事。 只是过了一会儿，裴梦忽然侧了侧脑袋：“说起来，你不热吗。” “我想去洗个澡，”她补充道，“你抱着不觉得我身上味道还挺大？” 林予洲：“……” 其实还真的没什么。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神情有些别扭的人，很自然地亲了亲怀里人的面颊。 “我房间的浴室有浴缸，”他说，“去泡一会。” 裴梦有些意外，林予洲也只说是主卧带的。 饭做好的时候，便看到裴梦顶着一头半湿发走出了房间。 “怎么不吹干一些。” “差不多？” 林予洲便没再说了，去电视柜下面取了一个吹风机，走过来替她吹起了头发。 裴梦就眯着眼睛低着头，任由着那双手在脑袋上揉着。 吹完了头发，一起吃了饭，裴梦便回房间睡觉了。 本以为第二天会腰酸背痛，但她起来后却发现精神比平时好一些，可能是泡过澡，身上的酸痛感也不是很明显。 …… 请了两天假，回公司之后，几个同事纷纷开玩笑说“想死她了”。 中午林予洲过来的时候，照例是很很丰盛的午饭。 “今天累不累。”他看着裴梦把东西接过来，掌心落在她的脑袋上。 裴梦知道他可能想说昨天的事儿，但她不想承认出去玩一圈又回来泡个澡，第二天感觉好像还不错的事儿。 “上班哪有不累的。” 林予洲：“……” 裴梦拿着东西回了休息室，周静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凑过来。 “让我看看狗粮。”她说。 “……” “昨儿想去找你，没见着，”周静倒腾着她那杯麦片，“结果遇到林大厨了。” 裴梦没听林予洲说这个，眼皮一掀，不由问道：“然后？” “诶？他没说？”周静反而有些意外，开口，“说想找你呗，还说差点逼你喝酒来着。” 裴梦听了这个只是哦了一声，反应不大。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怎么觉着他有些怕你。” 周静回想了一下：“怕你觉得嫌麻烦，你这么霸道啊？” 裴梦：“……” 她哪敢，林予洲生个气自己都想了一两天才没憋住。 不过，乍一听到这种话…… 她好像还，挺开心？ “这么开心呢？”周静注意到她扬起的唇角，“你什么时候回星城的？” 裴梦摸了摸唇角：“前晚。” “那不是当天去当天回？” “是啊，”她淡淡，“参加了一个同学聚会，没别的事儿就回来了。” 周静应了一声，思考了一下却有些疑惑：“那昨天呢？也没见你回复我。” 裴梦昨天也就没怎么看自己那部手机，闻言轻轻吸了吸鼻子：“忙着约会？” 周静一顿，一脸不可思议：“我靠？你他妈这是在秀恩爱了？” 裴梦也怔了怔。 要知道以前也只有她被秀的份。 她抿了抿唇：“那就算是，秀恩爱吧？” 周静：“……” “不过，我前天收到了莫霖发的消息。”裴梦看了她一眼，“你们以前是不是住在一起的。” “没有，”说到这个，她的表情变了变，“昨天也跑过来找我了。” “怎么说？” “让我别闹呗。” 周静冷笑了一声：“我以前怎么忍得了他，忒自大了。” 裴梦不置可否，周静也不想再吐槽，两人就换了个话题。 吃了一半，高威小跑过来：“周静周静，问你个事儿。” “怎么了？” “想买个礼物给女朋友，有没有推荐？”他看起来有些着急。 周静啧了一声：“怎么，你也要分手了？” “……别咒我。” 高威嘶了一声：“她昨天生日结果我忘了，你们说她怎么就不提醒我一声，我又不是故意忘的，搞得我今天一听到都快被吓死了。” “单身人士不懂哦，”周静幸灾乐祸，转念看向裴梦，“为什么不问问终于脱单的裴姐呢？” “裴姐？”高威无语，“她不是连自己的生日都能忘吗。” “……” 裴梦一脸无所谓地夹了块叉烧：“那你们聊。” “送个表？” “太贵送得起？” “花？” “会枯，不吉利。” “那假花？” “没诚意。” “化妆品？不过她好像不太化妆。” “要不你干脆送个颜料？不太化妆还能画画。” 高威有些回过了神，朝裴梦看去：“周静她今天有点杠啊？” “找一个刚分手的人问这种问题，”裴梦却觉得正常，“你这不是找死吗。” “……” 他噎了噎：“那你有建议吗？” 裴梦抬眼，认真思考了一下林予洲昨天的反应。 “你就，求个婚吧。” 高威：“？” 周静：“？” “哎不是，”周静一脸震惊，“你们要闪婚？？？” 裴梦眨眨眼：“没有。” “但老实说，也不是不可以。” 高威本来松的一口气一下子又给憋住了，一脸不解：“裴姐不是之前都没谈过，这会儿直接来个大的？” “还行？” “你跟他们家的人见过了？”他追问。 “也没有。” 高威后知后觉：“敢情你啥都没想啊？” “啊，”裴梦倒是理直气壮，“只是没想那么多？” 他没辙了：“……牛逼。” 周静有些悟了：“所以你这是，直接秀我们脸上了？” “……没有吧。” 裴梦支着脸，忽然道：“不过要说生日，某宝可以设置预约转账，你怕忘了可以设一个。” 高威还沉浸在“闪婚”的震惊和茫然当中，闻言一愣：“有吗？” “有啊。” 裴梦点开手机，在屏幕上点了点，在转账功能里找到了她说的预约转账。 她瞥了一眼时间，很快当着两人的面设置了一条。 很快发送。 裴梦（13：14）：【[转账]520.00】 高威和周静都沉默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纷纷表示看不下去了。 高威：“我相信你是在往我们脸上秀了。” “但是，”周静认真道，“现在还在玩520和1314这种梗，裴姐，你真的好土啊。” 裴梦：“……” 手机响了一声，她低头看了一眼。 林予洲：【？】 “……” 她好像确实做了还挺土的事儿。 …… …… 今天是周五，没有别的事能准时下班。 裴梦寻思着自己这个假请得还挺好，项目结束，隔一天就是周末。 四舍五入她还放了个长假。 只是等她进了门，却发现客厅里头坐着个女生。 还挺眼熟。 女生听到开门声扭过头，看清裴梦的脸时，露出个十分惊喜的表情。 裴梦一愣，这不是去年第一次见到林予洲的时候，他过来接的那个外甥女。 还没来得及说话，女生已经很惊喜地叫了一句：“舅妈好！” 裴梦：“……” 裴梦：“？” 虽然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可为什么听上去那么怪。 “你好。”她换了鞋走进去，四下看了一眼，没看到林予洲，“你来玩？” “嗯，我妈妈今天没空，让舅舅接我，顺便在这边吃个饭。” “哦，那你舅舅呢。” “说是去买一点菜。” 裴梦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去把包放下后再走出来。 她们随意聊了两句，裴梦才知道林予洲这个外甥女叫江楠楠。 “妈妈说舅舅找到女朋友了，我就觉得一定会是你。”小姑娘弯着眼睛说道。 裴梦有点意外：“为什么。” “春节的时候我和舅舅说想再见到你，”江楠楠说，“他和我说‘有机会的话’——后来就听说他交女朋友了。” 春节，就是自己阑尾炎发作被送去医院的时候。 “那我们还挺有缘分。”裴梦也笑了笑，跟着感慨了一句。 林予洲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们两个人坐在客厅里边聊天边打游戏。 “那边那边，那里好像还有个怪。” “它要跑掉了！” “好快！” 裴梦抬眸，注意到林予洲，放下手柄，打了声招呼。 江楠楠也因此看过来，高兴地喊着林予洲：“舅舅，舅妈打游戏好厉害啊。” “……” 林予洲笑了笑，语气温和：“还是叫‘姐姐’？总觉得这么叫是不是有些老。” “是哦。” 江楠楠吐了吐舌头，站起来，走过去：“你今晚要做什么好吃的。” “舅舅做的饭好吃，但你好像最近都不爱回外公家了，我都吃不到了。” 林予洲：“你可以常来。” “可这里有点远诶。” 裴梦听着他们交流，握着手柄继续打游戏。 过了一会儿，江楠楠跑过来，递过来一盒牛奶味百奇。 “姐姐你很喜欢吃这个？” 裴梦接过来：“算是吧。” “怪不得，”江楠楠小声道，还有点儿莫名的向往，“好幸福哦。” 裴梦一怔，下意识往厨房看了一眼。 心有灵犀一般，站在厨房处理食材的男人抬起头望过来，对视时，缓慢勾起唇角，眸光剔透柔和。 “啊，那边有个怪！” 江楠楠叫了一声，她重新扭过头，操作手柄。 三两刀在怪发现自己之前杀掉对方后，她才空出一只手摸了摸耳垂。 有点儿烫。 …… …… 三个人吃了顿饭，晚一点的时候，林予英来接江楠楠。 裴梦第一次见到林予洲这位姐姐，眉眼和林予洲不太像，气质也偏干练。 然而看向自己时，神情却柔和了很多。 “之前要谢谢你，”江楠楠换鞋的时候，她低头瞥了一眼，轻声，“不然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什么。”裴梦背着手，神情自然又随意，“反正也没出什么事。” “下次让他带你来我们家玩，”林予英又看了一眼林予洲，神情有点儿嫌弃，“别总藏着你女朋友。” “……” 林予洲有点儿无奈：“姐。” “走了。” 门合上时，林予洲轻轻松了口气，转过头看向裴梦，神情微有些歉意：“她下午让我去接江楠楠……现在看来不像是没空，好像是为了来看你一眼。” “我有那么稀奇？”裴梦侧了侧头，“不过你真的藏着你女朋友？” 林予洲：“……” “怎么说得我还挺见不得人。”裴梦若有所思。 “他们对我的意见比较大，觉得像我这样不务正业的人前途堪忧，”林予洲解释起来，似乎有些无奈，“所以对你很好奇。” 裴梦啊了一声：“巧了不是，我妈觉得我能找到个活的不错了。” 林予洲一愣，过后笑了起来。 裴梦回去继续打游戏，稍晚的时候开了电影，补之前林予洲想看又没来得及看的东西。 天气越来越热，空调开得也低，林予洲去切了一个小西瓜，一半榨了果汁，剩下的一半直接递给裴梦，让她拿着勺子挖着吃。 裴梦接过来，偶尔给他挖两勺。 放的是一个科幻电影，虽然已经是近十年前的片子，可却能吊打现在的许多特效大片。 裴梦本来是不看这种的，可看着看着觉得还不错。 电影很长，渐渐进行到后半段——在太空中漂流了许久的父亲终于被解救，见到了已经年迈衰老的女儿，并再次踏上了旅程。 最后的太空画面静谧而浩大，裴梦认真地看着，隐隐觉得周围的事物也有些缺乏实感。就在这时，旁边的人凑过来，伴着温热和柔和的气息，低声道：“我爱你。” 她一愣，撞上一道染着笑意和光影的视线，想起了今天发过去的消息。 裴梦也跟着笑了笑。 第42章 .三段日常家属？家属。 42 裴梦的工作忙,但一闲下来就会和林予洲待在一块。 有时候是林予洲和她一起打游戏，有时候是被林予洲带出门走走。 江楠楠放了暑假，偶尔也会过来。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就进入了八月。 周五下午,裴梦一个项目忙完,抬眼看了一眼窗外。 金色的阳光落在公司的大玻璃面上,哪怕室内冷气开得足,却仍旧能感觉到外边儿的燥热。 她抿了口茶,有人走过来。 “裴姐，下周团建带家属吗？” 裴梦啊了一声：“差点忘了。” “……” 大家去年干得还不错,公司安排了这个月去海边团建。 这个团建还能带个家属,负责这事儿的就来问问。 “嗯,男朋友算家属吗。”她问道。 那同事笑起来：“你们不是都快结婚了吗，四舍五入一家人，这怎么不算。” 裴梦：“……” 周静那张嘴是真的牛。 明明也就是她随口提了一嘴，没什么后续,可大一个月过去,大部分人都知道她要“闪婚”了。 不过大家的适应能力也很强，一开始的震惊麻木后,现在已经能拿这件事儿调侃了。 虽说谁能想到当初注孤生的裴姐如今还能结婚？ 世界无奇不有！ 裴梦觉得林予洲一定去，但还是道：“我回去问问。” “好咧，等你消息！” …… 裴梦下了班，直接回家。 她这个月说忙不忙,但一般下班后都有个七八点，好处是虽然天气仍是热，可这个点回家到底没有热得那么过分。 回来时，她本来打算买个雪糕,但绕路去小卖铺挑挑捡捡后想到这两天要来生理期又作罢。 于是什么也没买，慢悠悠往自家单元门走。 已经快七点了，但星城的天色还亮，四处是在小区散步运动的人，路过篮球场时还有不少人在打篮球。 ——篮球场露天又没有栏杆，裴梦经过的时候，一颗篮球被打出场外，骨碌碌地滚到自己脚边。 她看了一眼，往旁边看去。 一个穿着T恤的男生走过来。 裴梦定睛望去，觉得对方气质还挺阳光。 就是，走过来时，他身后有些同伴开始吹口哨。 裴梦眼皮一掀。 “不好意思，”他弯腰捡起篮球，抓了抓头发，看起来和善，却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 裴梦平时也不走这边，实在没想到自己这段时间桃花居然还挺旺。 这么想着，她看着对方，侧了侧脑袋：“有。” 男生顿时觉得有些可惜，却又不打算放弃：“那交个朋友？” 眼看着裴梦那个离异三孩的借口又要重出江湖，她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句：“你们在打篮球赛？” 很熟悉的声音。 裴梦扭过头，看到了林予洲。 林予洲今天一身白T和黑色长裤，很干练的打扮，可气质却又温和有礼，虽然是在看着搭讪自己女朋友的男生，但语气却仍旧叫人觉得温润无害。 男生看了看裴梦，又看了看他，眼看林予洲的视线并未退却，于是“哈哈”干笑了一声：“是啊。” “你们还缺人吗。”林予洲又问。 他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反倒是他那几个朋友看戏不嫌事大，纷纷嚷道：“来啊来啊！” 林予洲温和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征求意见。 “来呗。”男生招了招手。 于是，裴梦眼睁睁看着这个来搭讪的男生把自己男朋友带进了球场：“……” 手里还有林予洲请她帮忙拿的手机和一袋子水果。 ……还行。 裴梦对体育不感兴趣，高中那会儿，她在的班级和其他班闹矛盾，最后变成了“以篮代架”，靠一场篮球赛一绝死战。 她当时觉得这帮人太无聊了，压根没去。 也几乎没有去看过任何体育活动。 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看人打篮球。 她没怀疑过林予洲的实力，却没想到这人真的是来虐菜的。 他们人不够，直接玩的一对多。男人接过球后，运球动作灵活有力，一眨眼穿行在几人之间，迅速扣篮。 几个血气方刚的男生愣住，转而都认真起来，然而林予洲的行动却和外表仿佛是两个人，控球动作有着极其的力量感，在人堵住路时跃起投篮又十分轻盈，衣摆微撩，露出一段紧绷的漂亮的腰腹线条。 三分球入篮。 裴梦眼睛都有些眨不过来。 她突然便理解了，为什么有的人就那么爱看这玩意。 是挺酷的。 对于男生而言，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就能迅速拉近距离，一开始还是起哄居多，到后来，这几个人围着林予洲，都开始喊“林哥”。 一问才知道，这几个人还是大学生，就住这里，暑假回来打打球什么的，因此还都是第一次见到他们。 不过一个小区那么大，大家肯定也不能每一个都见过。 “林哥明天还来吗？”临走的时候，这帮人完全忘了一开始是怎么“打起来”的，都很热情。 “有空的话。”林予洲微笑应道。 剧烈运动后，他也流了不少汗，额发微湿，为向来温和的笑容便多了些许阳光的味道。 “好诶！”男生们都十分惊喜，还说要加他联系方式，以后一起打球。 林予洲点了点头，但拿手机的时候忽然道：“不过，以后不要再打扰我女朋友。” 众人一顿，看向裴梦，旋即明白过来，纷纷道：“当然当然。” “嫂子！之前不好意思！” 裴梦：“……” 她有点无语，转头对上了林予洲似笑非笑的眼神。 “走吧。”又和他们道了声别，林予洲便扭头，温声和等了一会儿的人说道。 顺便从她手里接过了那袋东西：“辛苦了。” 裴梦摇了摇头，和他并肩往前走。 “你最近还在打球吗？” 天色已经暗了许多，四周亮起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予洲侧头，看到她仰起脸，一双眸子微微发亮。 他没有洗手，强忍着才没去揉裴梦的脑袋，声音又放得柔和了些许：“没有经常打，偶尔会出去和朋友打一会。” 裴梦哦了一声：“那我还有点想看的。” “下次带你一起去。” “好。” …… 回到家，林予洲提着东西进了厨房。 裴梦倒了水喝了一口，也帮他接了一杯，拿到流理台放下。 “今天怎么想到去篮球场？” 厨房开了盏灯，光线柔和洒落。林予洲接过杯子，抬手勾着裴梦一缕散落的碎发，替她别到了耳后。 “没，”裴梦正要直说自己就是绕道想买东西但没买成，可转眼注意到他颇有些专注的神情，心底有点儿促狭的想法，凑过去低声问，“吃醋了？” 林予洲怔住，却又很快捕捉到了裴梦眼底的笑意，不禁笑得更深，也坦率起来：“嗯，回来的时候碰见你本来很开心，但看到有人找你搭讪，就有些吃醋。” “所以呢，”裴梦又往他跟前走了一步，仰着头，“故意打球给我看？让我觉得小男生没你好？” “被发现了，”林予洲也压低了声音，“那，成功了吗？” 凑到眼前，能看到男人微俯下身，喉结轻轻滚动，一点锁骨若隐若现。 裴梦明明已经说过想再看他打球，这种明知故问便如同最低端的、毫无技术含量的、明目张胆的调.情。 但对于两个心意相通的人而言，它简单有效。 裴梦脑海内浮现出男人在篮球场上的样子，嗯了一声：“被勾.引到了。” 林予洲轻笑出声，低头噙住了她柔软的唇瓣，轻松地叩开齿关，寻到柔软的舌尖，轻拽着含住。 虽然出过汗，但林予洲身上却没有明显的汗味。 裴梦只觉得他的气息似乎更浓郁了一些。 那点儿深埋着的想法，破土而出。 暧昧的气氛翻涌着，贴合的唇相互依靠，彼此开始有些忘情地品尝对方唇齿中的味道。 裴梦眯着眼，感觉到他的指腹贴着面颊轻轻抚蹭，另一只手又温柔地扣在后颈，一下又一下地轻点着。 她渐渐有点儿喘不上气，稍稍退后，与他鼻尖碰着鼻尖，隐约像是觉得空气都变得潮湿起来。 “那，想要什么补偿吗，”裴梦一边承受着他温柔缓慢又耐心的啄吻，一边断断续续地道，“把我给你好不好。” 林予洲一顿，又听到她低喃道：“……好像是我特别想要你。” 像是品尝一块颇符合心意的糖，硬的表层一点点化开，是时候吃那点儿柔软的夹心了。 “……” 他找不到抵挡这种诱.惑的理由。 也完全，没有那种必要。 ……因为她是裴梦。 裴梦忽然觉得腰上一紧，脚上一空，下一秒便被抱到了台子上。 她今天穿了条牛仔短裤，皮肤猝不及防地贴在冰凉的大理石台上，激得她不受控制地轻颤。 “别怕。”男人安抚着她，声线低沉微哑，烫熨着耳朵。 顷刻之间，她连耳根都红透了。 ……裴梦原本需要仰着脖子，现在却成了低头。 喘息变得急切，意识也有些浮沉。唯独能感觉到那只五指修长的手触碰到瓷白的肌肤，四处游走——心口的一束火，越烧越旺。 像是想起这个人在球场上的模样，想起那双手的有力和灵活，脑内有根弦，在被一下又一下地撩拨。 背后的束缚也被悄无声息地解开，碰到一团柔软，她低低地“唔”了一声。 仿佛要将两人都，燃烧殆尽。 “梦梦……”林予洲一点微湿的额发轻抵着她的下巴，呼吸和吻很轻地落在她纤细柔软的脖颈上。 “什么？”裴梦吸了口气，觉得脑子还有些晕。 “要不要，洗个澡？” “……一起吗。” 林予洲低笑了一声。 “好。” 他重新抱起人。 …… 浴室的灯亮起，光束悄然洒落，仿佛能清晰照亮每一个角落。 两道身影裹在浓郁的雪白水雾中，却并不那么分明。 一只纤细柔软的手有些无力地按在洁白的瓷砖上，每根手指都将指甲剪短，修得整齐干净。 下一秒，一个比它大上许多的掌心按在上面，与它十指相扣。 浴缸里的水有些剧烈拍打在浴缸壁上，又满溢而出，随之有哗啦的响声，一阵阵地掩盖了些许或粗重的或柔软的喘息。 浸泡了一池滚烫的气息。 沐浴露的香味越来越浓，像是林予洲常用的海盐，似乎又带着点裴梦常用的那种牛奶香味。 浓郁变成绵长，温柔地蔓延。 …… …… 裴梦累得不行，从浴室出来后，沾床就睡。 等到醒过来时，她只感觉眼皮子有些重，挣扎着想拿手机，熟悉的方向却空无一物。 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许，又隐约感觉到还在身上的被子是深色的，布料也有些许差异。 ……不是她的床。 裴梦一怔，翻了个身，旋即感觉到……腰腹和肩膀、背上残留的触感。 “……” 她扯了扯身上宽大的棉质T恤，耳边忽然响起了一点儿声响。 林予洲打开门，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睡衣，身形看着仍是身姿挺拔，带进的光太刺眼，让裴梦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要不要吃点东西。” 林予洲看到她醒着，端着东西走进来，放在床头柜上，又在她身侧坐下。 裴梦没说话，瞥见他脖子好像有些没有褪去的痕迹。安静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林予洲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倒了水，舀了粥，一点点喂她吃下。 “……忘了你还没有吃饭。” 林予洲看她吃了一小碗就皱了皱眉，便没再勉强。 将东西随意搁在一边，他靠进来，在裴梦身侧躺下，将她搂进了怀里。 “什么时候煲的粥。”她比较乖顺，轻声问道。 林予洲亲了亲她的面颊：“你睡着以后就去了。” 说着，他缓慢地抚着怀中人的脊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裴梦仍是困懒，枕着他的胸膛：“好像，还好。” 林予洲：“……” 还好？ 也不知道是谁，最后没了耐心，与他抱怨没力气。 他不由得低笑起来，又亲了亲她的耳尖。 裴梦唔了一声，推了推他：“我好累，你不累吗。” “好像，还好？”林予洲学着她的话，被没什么力气地瞪了一眼后，又笑着，“你好像是该锻炼一下了。” “……下次一定。” 裴梦往他身上又窜了窜，找着自己靠着舒适的地方，闭上眼睛想再睡过去。 林予洲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黑发。 “对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挣扎着睁开眼，用额头蹭了蹭林予洲略微有些胡茬，微刺的下巴。 “下周我们公司团建，可以带家属，”裴梦说，“你和我一起去。” 这是用了肯定句。 林予洲显然被“家属”两个字取悦到了，笑得柔和：“家属？” “嗯？”她挑了挑眉，打了个哈欠，没什么语气，“睡都睡了。” 林予洲又笑起来，胸膛微微震动。 “是。”他说。 裴梦说完了话就想睡觉，然而男人原本只是偶尔亲亲发顶，摸摸头发的动作渐渐有些变质。 她感觉到，那只手逐渐往下—— “……” 第43章 .四段日常这老干部，好像有点了不起。…… 43 一直到了后半夜。 裴梦觉得自己已经很难说有些什么感想了,她整个脑子都是糊的。 光影在晃，哪儿都在。 只记得到最后，她泄愤一般在男人伸过来的手上咬了一口。 但这种咬也没有任何力道可言。 林予洲任由着她咬,待她稍稍松开时,指尖抚过一颗虎牙,又落在她的下巴上轻轻挠了挠。 他低笑了一声,带着点儿蚀骨的磁性,和并未掩饰的满足感。 “……怎么像只猫一样。” “……” …… …… 再苏醒时,藏在窗帘布后的金色阳光随着风微微起伏，裴梦盯着地面的光影,缓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但她没有起来,而是扭过头,将另一个枕头拖进怀里，然后才稍稍直起身，去拿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床头的手机。 明明昨晚也没有找到。 裴梦抿了抿唇，按开手机,给负责团建统计的同事发了条消息。 然后才点开和林予洲的对话框。 裴梦：【。】 没一会儿,房间门被人打开。 林予洲走进来，看到把自己裹在薄被里,抱着自己的枕头玩手机的人，起初是怔了怔，旋即笑了起来：“醒了？” 裴梦嗯了一声，等他在床边坐下,背对着他，头也没有回，继续玩手机，只是开口说了句：“饿了。” “出去吃？” “……不想动。” 林予洲伸出手,撑着她身侧的床面俯下身，亲了亲她的发顶：“那我端进来给你。” 过了几分钟，林予洲就把饭菜端了进来，去拿了小桌子给她放着。 裴梦吃饱了，却还是不想动弹，连游戏也不想打，林予洲就把她其他的手机也拿了过来。 “房间可以用投影仪，你要不要看点东西？” 听着他的话，裴梦眼皮一掀，伸出手戳了戳他的手腕：“你今天这么好说话？” 如果是平时，他多少会“建议”两句。 虽然她也可以不听，然而这么顺着她来，多少有些让人觉得林予洲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儿。 林予洲一顿，回过神，神情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裴梦：“……” 啊，她懂了，那没事了。 但她其实有些不明白，林予洲这个走老干部风格的人，居然也会有那么失控的时候。 想多问一句，又默默选择了闭嘴。 老实说，她有一点遭不住。 林予洲安静地看着她的神情逐渐变得微妙，也 知道她脑子里可能莫名多了什么奇怪的想法。 ……是自己有些没控制住。 他伸出手，将有些闪躲的人按在了怀里。 “是我不好。”林予洲低声道。 裴梦点了点头：“确……” 林予洲继续道：“我下次注意。” “……” 裴梦有时候觉得，自己最近还挺爱干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儿。 但是吧。 她默默贴着林予洲的胸膛。 他轻轻笑着，胸腔带着真实的震动感，心情似乎非常好。 莫名的，自己的心情也会变得好一点。 裴梦看起来有些没缓过神，倒是和没睡醒有些关系。下午的时候人就跟往常没什么区别了，拿着手柄玩起了游戏。 有一段时间没有玩，面对一个比较复杂的boss，裴梦研究了很久，还玩得比较入神。林予洲也和往常一样，放下牛奶便回去睡了。 她通关以后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过了凌晨，不由得瞥了一眼主卧的方向。 虽然是睡过了，她也还挺想名正言顺地睡一起来着，可他们一直有点儿时差，这个点进房间估计会打扰到林予洲睡觉。 裴梦想了想，回了自己的房间。 只是打开灯以后，她人就愣了愣。 自己床上就，什么也没有。 她思考了良久，才隐约想起今天林予洲和自己说，他把床单洗了。 她当时下意识以为林予洲是在说昨晚折腾出来的…… 裴梦按了按额角，转身进了主卧。 门也没有锁，她压下门把手，动作放轻了一些，转身关上了门。 环境有些黑，空调发出嗡鸣声，裴梦慢慢走进去，走到放了自己枕头那侧，手刚压在被子上，便听到了一声很轻的询问声：“睡了？” 裴梦下意识应了一声：“吵到你了？” 她好像也没发出什么声音，这人睡眠是不是有点浅了。 黑暗中，裴梦看不清林予洲的神色，但手腕却被他准确地攥住，下一秒，被轻轻地拽了过去。 因为有些突然，她低呼了一声。 “吓到了？” 林予洲将她搂过来，裴梦便感觉到两人迅速拉近了距离。 他睡得有些迷糊，声音也哑，可抬手的动作仍旧利落，裴梦回过神之前，被子被掀起来，将她盖了起来。 林予洲把她抱紧，仔细地将她身后的被角压严实。 裴梦本以为他还要说一些什么，可抬起头时，只能感觉到男人平缓的呼吸。 ……所以是，下意识的吗。 她眨眨眼，忽然觉得这个怀抱温暖得有些过分。 困意上涌，于是心满意足地往林予洲的怀里蹭了蹭，闭上了眼睛。 …… …… 第二天，裴梦收到了同事发来的，定下来的团建安排。 “包了个小酒店，活动还挺多。” 裴梦转手发给了林予洲：“沙滩排球，海鲜大餐倒还算是正常操作，不过这个试胆大会……写这个策划案的人里混了几个二次元？” 她今天难得起早，外边阳光正好，林予洲晨跑回来冲洗了一下，看完裴梦发的东西，便将做好的早餐端了过去。 “看上去很有意思。” “还有自由活动时间。” 裴梦倒是感觉林予洲是什么觉得挺有意思，打了个哈欠，转移了话题：“不过我很久没有出去旅游了，尤其是这种团体的。” “上次是什么时候？” “幼儿园春游。” 林予洲：“……” 他觉得有点好笑，走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有说要准备什么？” “有几个备选项，其他的……看个人吧，”裴梦去群里看了一眼，一个个念道，“防晒、雨伞、遮阳帽……啊，泳衣，不过我不会游泳这个就算了吧。” “你不会游泳？” 林予洲品了品，觉得她会某个运动的可能性确实很低，便道：“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学？” “……也，不用吧，”裴梦认真想了想，“也不一定要会。” 她扭过头：“或者，可以当个情趣？” 林予洲眼皮一掀，裴梦则继续口嗨：“还是你喜欢其他的类型？” 他拿了一杯刚榨好的果汁，在她的面前放下，笑意盎然：“嗯，你可以都试试，我都可以接受。” 裴梦：“……” 看着人转身走进厨房，她默默发了一条消息。 裴梦：【我发现老干部好像掌握了年轻人的乐趣】 周静：【什么？】 裴梦：【情趣那个啥？】 周静：【？？？】 周静发了一个表情包，怒地发了条朋友圈—— 【周静：秀恩爱的东西滚出我的视线，尤其是姓裴的！！！】 …… 裴梦本来今天心情还可以，直到晚上发现自己来生理期了。 她生理期一向不太准，反应也比较大，想到第二天还得上班，从洗手间出来便没了打游戏的兴致，出房间时顺手关了主机，直接进了主卧。 已经九点多了，林予洲正靠着床头看书，看到她进来还有些意外：“要睡觉了？” “玩手机。” “……” 她爬到床的另一边，踢掉了鞋子蹭上来，抱着手机和一点被子。 “有光会影响你睡觉吗。”点了点屏幕，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 “……不会。” 林予洲看她的表情不是很好，屈指，用指背轻轻碰了碰她的眉心，轻声：“不是说还有个关卡？” 裴梦动了动脖子，轻蹭他的掌心，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到林予洲将书合上，俯下身凑过来，埋在她的颈间，轻轻吸了口气。 她缩了缩脖子，又被勾着腰贴近了一些，吻便落在锁骨上。 “林予洲。” 裴梦推了推他，他嗯了一声，带了点撩人的鼻音，缓缓抬起头，亲吻她的唇。 床头灯洒下温暖的光，两道人影贴得极近，有唇舌纠缠的暧昧水声。 裴梦被吻得迷迷糊糊，渐渐感觉睡衣的扣子被解开两颗。 她感觉不妙，往后仰了仰头：“……林予洲。” 林予洲缓缓眯起眼睛，一时不知道是她的声音，还是掌心下的触感更柔软细腻。 看着他并未打算停下来，裴梦又怕自己太沉迷，干脆狠了狠心，猛地使力，翻了个身。 两人瞬间掉了个个儿。 “怎么了？” 男人躺在下边，还有些呼吸不稳地喘了口气，神色有刹那的诧异，眼底的情.欲也稍稍褪去了一些。 只是—— 裴梦的长发垂散下来，一点发尾扫过男人的脸。 她抿了抿沾了些水光的红唇，修长白皙的脖颈上被种上了几颗草莓，衣服扣子开了两颗，露出大片细腻弧度柔软的肌肤。 有些过分的迷人。 林予洲眸色拉暗了一些，裴梦感觉到了危险，便凑下去抱着他的脖子，低声在他耳边道：“……我来生理期了。” 感觉到男人浑身一僵，她松了口气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故意在他耳边吹气：“还要继续吗？” “……” 林予洲安静了一会儿，兴许也是为了缓和，才扶着她的脖子重新让她躺下。 裴梦看着他认真地替自己扣好了扣子，伸臂按着遥控器，将温度调高了一些。 神色似乎也回到了平常时的模样。 “我去给你泡点红糖。”说着，林予洲下床，替她拉好了被子。 裴梦弯起眼眸，抱着手机玩了一会，就看到他端了热的红糖姜汤。 等她喝完了，林予洲接过杯子拿出去，回来后才重新躺进来。 时间有些晚，他关了自己那侧的床头灯，又伸手开了裴梦那边的，调得柔和了一些：“有光我也能睡得着，你要睡了再关，对眼睛好一些。” 裴梦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身后一阵响动，是人躺下来的动静，她还没转过身，林予洲已经凑过来，从背后抱着她。 “还有没有不舒服。” 林予洲知道她生理期经常不舒服，问完后，掌心便轻轻贴在的她的小腹上，无声的熨烫着。 “现在还没什么。”裴梦应了一声。 “明天换长裤，公司空调开得低，再加一件外套？” 林予洲一句句道。 裴梦：“……哦。” 就是，他好像真的还挺不放心。 “我以前也不是没有生理期上过班，其实。”她忍不住说了句。 “我知道，”林予洲淡淡，“但你不太关心这些，不太难受就算了……长久下来对身体不好。” 裴梦顿时有些无言以对，只好：“啊对对对。” “我明早再提醒你……早点睡。”他笑了笑，最后道。 …… …… 一眨眼，八月过半。 公司团建那天，还包了个车。 裴梦早上起床后一般没有什么精神，时间越早，这个没精神的时间会越长。 平时还好，身边的人起来以后也不会吵她，让她睡到自然醒。 但这天早上八点钟要集合。 一早，裴梦听到闹钟的声音，下意识把脸埋在枕头里。 最近太热，房间内开了空调，她又顺便卷着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已经收拾好东西进来的林予洲：“……” 他摇头失笑，走过来，摸了摸露出来的半个脑袋。 “起来了，今天不是要出门？” 裴梦往被子里缩了缩，嘴里嘀咕了点儿什么叫人听不清的。 两个人这段时间都是一起睡，林予洲才知道她的睡眠质量是真的不太好，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还会说些含糊不清的梦话。 意外可爱。 林予洲又耐心哄了几句。 裴梦压根不怕他，觉得还没有那几个闹钟来得可恶，完全当了耳旁风。 渐渐的，闹钟没声了。 她以为林予洲放弃了，正悠悠翻了个身，决定再睡一会。 但是下一秒，她整个人，连人带被子被抱了起来。 裴梦一怔，被一路抱进了浴室里，在洗手台前放下。 身上的被子有些重，她一下没抓住，林予洲轻而易举地收了起来。 他把被子拿走之前，还将牙刷塞进了自己手里。 望着裴梦有些懵的表情，他勾唇一笑：“要迟到了。” 裴梦：“……” 这老干部，好像有点了不起。 第44章 .一次团建再努力一点 44 因为林予洲的“强势”,裴梦最后还是准时赶上了车。 只是她看上去心情并不明朗，上了车后无视了众人的眼神，找了个后边的位置干脆地坐下。 头往窗边一靠,一句话都没说。 林予洲跟在她后面,见此情形也只是笑了笑,神情如常地在她身边坐下。 “……你们这是吵架了？”周静站在后边,见此颇有些诧异。 这两人还能吵起来？ 林予洲看了裴梦一眼,轻声道：“是我不好,惹她生气了。” 语气非常自然。 周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裴梦：“诶裴姐,你男朋友跟你道歉了。” 裴梦一时间有些莫名：“……这是道歉？” “抱歉。” 林予洲好脾气地开口：“我下次不会了。” 裴梦：“……” 什么叫“下次不会了”,那下次不这样了,难道能弥补她刚才被强行抱走的心情吗？ 下次是下次的事儿，她现在心情不好明明是这次的事儿。 她扭过头，闭上了眼睛，不搭理他们了。 周静“嘿”了一声：“裴姐你出息了啊？” 林予洲半起身,捏着绸布窗帘的一角往外一扯,随着哗啦的滑轨声，拉紧。 裴梦有点儿头发压在了窗帘上,他俯下身扶了扶她的鬓角，顺便问了一句：“要不要靠着我睡。” 她没回答，像是睡得很熟。 但等林予洲重新坐下时，便感觉肩上落下了一点儿力道。 裴梦靠着他的肩膀,唇角抿着平直的线条。 林予洲忍着没笑出来，眼眸却弯了起来，里头盛着光。 一旁的周静：“……” 她“啧啧”两声：“想不到啊，寡王也有这么谈恋爱的一天……林同志你实在是活菩萨,普度众生啊。” 林予洲：“……” 他幅度很轻地摇了摇头。 “是我比较幸运。” …… 裴梦迷迷糊糊地睡到了几个小时，醒来后又迷迷糊糊地被林予洲牵着，先去了酒店。 她是带“家属”的，自然是和家属一起住。 在房间里放好了东西，洗了把脸，她人才精神了一点，一起去了吃饭的地方集合。 高威刚看到她，就摆了摆手，打了一声招呼：“裴姐，下午一起去海边啊？！” 他今天也把自己的女朋友带过来了，小姑娘看着非常正经，倒是比他看起来更像是严谨的程序员。 裴梦打了一个哈欠：“……我想回去睡觉。” “……” 您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坐个车来睡觉？ 裴梦倒是真的想这样，可有林予洲在就有些不太可能。 吃了饭，他便自然而然地拉起自己，说是和她一起去海边。 “……” 裴梦叹了口气，只好跟了过去。 …… …… 只能说是公司这一次很会挑地方。 吃饭和住宿的地方就是一个海景酒店，出了门，往路牌指示的方向走一段，便能看到一片洒满金色阳光的蓝色海洋。 天气很好。 裴梦却眯起眼睛，面无表情：“好晒，我可以走吗。” 林予洲：“……” 他牵着裴梦的手：“再看看。” 还是暑假期间，人虽然不少，却也不算多。 海边的活动也可以非常丰富，裴梦看着似乎还有人在海边挂了吊床。 “我想玩那个。”裴梦直截了当。 林予洲：“……” 裴梦：“我也不会游泳。” “出海呢？”他提议，“船上不会那么晒。” 看着，他好像还挺期待。 她安静了三秒：“那你明天早上不要吵我。” “我很吵？”林予洲拉着人，问着时，朝海边慢慢走去。 “不是，这和你晚上十一点被人叫起来有什么区别？”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脚下是柔软的沙滩，有种说不清的舒适感。 坐了船绕了一圈后，时间过了三四点，裴梦彻底精神了，拉着林予洲在沙滩上找其他同事玩，还骗了一个人去海上坐沙滩摩托。 事实上那个沙滩摩托不太稳，她和林予洲坐船见过一个，在海上叫得可惨。 那同事下来就绿着一张脸说要和裴梦决斗。 然而玩起了沙滩排球时，有林予洲在，他们好像也赢不了。 裴梦看着以前都是和她一起到处玩儿的周静：“这么一看你好像不太行？” 周静：“……” 这是什么重色轻友的发言。 晚一点时，彼此熟悉的一群人围在一起吃西瓜。 “这瓜好甜，谁挑的？” “林哥咯。” 林予洲长得好看，性格也很好，虽然一直帮着裴梦让之前被整到的人有些无可奈何，但大家还是很乐意和他来往。 可恶，这男人不仅能收服那个老寡王，挑得瓜也特别甜啊！ “林哥平时也太有空了，”他们纷纷感慨，忽然有人说，“不上班的吗？” “不是，那肯定有吧。”他旁边的人反驳。 “那是什么工作嘛，林哥你们单位还缺人不？” 裴梦往椅子边的垃圾桶吐西瓜籽，挑眉：“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哦，我也问过。” “不了吧，裴姐能力那么强，不往上走都很奇怪。” “对啊，所以裴姐为什么还在科睿？搞得我们压力好大。” 他们是在开玩笑，裴梦眼皮一掀：“哦，那我过两个月就跳槽。” 人们都笑了起来。 “话题跑偏了哈，林哥到底是啥职业，”有人实在是好奇，“哦，当然如果是什么很带感的地下组织，那我就当不知道。” “好小子，你这是钓鱼呢？” 这些程序员其实也特别活泼，林予洲忍俊不禁：“没有，只是，勉强算是个写小说的。” 对方捧起了手里的西瓜：“文豪，签个名？” “这是得喝了多少，”裴梦淡淡，“吃了几个西瓜啊醉成这样？” “……” “刚刚开始，”林予洲摇了摇头，解释，“只是很普通地在写点东西。” “哦，那不行啊，”他们笑了，“裴姐要以为你是因为交不起那一半房租和她在一起的，多惨。” “……” 裴梦轻轻“嗤”了一声，接着像有些被呛到了。 林予洲拍了拍她的背：“你这么觉得？” 似乎也很好奇。 “行，你把房东的微信转给我，”裴梦说，“下次我给他转房租，就有实锤了。” 裴梦就没加过房东，每个季度把钱转给林予洲，让他转到那边儿，房租也一直按照当初中介给的合同交，他们倒是一直没交流过这个事儿。 裴梦还以为林予洲会立即答应，可他眨眨眼，似乎思考了一下，才轻笑道：“好，下次发给你。” “这个口气不对，”裴梦稍愣，听到他们分析道，“林哥其实家里特别有钱？” 林予洲一顿，也不知道是怎么得出的结论，笑了笑：“不是……只是很普通的家庭。” “是嘛，人是写小说的没错可不能这么冤枉人啊，照进现实也得讲基本法！” “懂不懂普通家庭的含金量啊！” “……” …… 聊了好一会儿，本来是没喝酒的，便说要去找个海边的大排档喝酒吃海鲜。 裴梦他们也跟了过去，回去那会直接瘫在了沙发里，埋起了脑袋，神色也渐渐有些迷糊。 林予洲看她喝得有点头晕，便帮她泡了一杯蜂蜜水。 “你怎么连这个都带了。” 裴梦接过了蜂蜜水，迷迷瞪瞪的。 “猜到你们会喝酒。”林予洲揉了揉她的脑袋，勾起了她一只手指，把那只手攥在掌心里，“我喝不了那么多，好像也只能这么帮帮你。” 裴梦的神情渐渐安静下来。 她眼眸偏长，眸子淬了些许吊灯的光，闪闪发光。 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她转头看向林予洲身后的窗子。 巨大的落地窗外能看到静谧的海景，月光洒在海面上和太阳洒在海面上的感觉并不一样，没有太多的温度，却皎洁安宁，安静而盛大。 海风吹过时，海面上的光被吹皱揉碎，仍旧温柔。 这是她以前没有机会，或者说懒得去注视的画面。 “你好像一直在帮我。”她想了想，开口说道。 有些好像看起来琐碎而又微不足道，可转念一想，认识的那么多人当中，竟然也没有第二个人会去做。 好像不是什么特别伟大的事，也不是什么很必要的事。 可却好像，每次这种时候，心里都会有点什么，轻轻的，一点点下陷。 “是不是有点烦了？”林予洲的掌心又收紧了些许，凝望着她。 裴梦重新看向他：“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她不太服管，林予洲在意识到他的、自己的感情后，也担心过很多。 他为了这段感情，一直都很努力。 林予洲也安静了一会，忽然笑了：“我觉得你的同事有些话说得对。” “什么？” “我的工作不算稳定，虽然也有点额外的投资，但现阶段的收入不会太高，”林予洲说，“听上去倒像是，为了骗你的房租。” 裴梦啊了一声，恍然：“……还真是？” 林予洲：“……” 想了想，裴梦又道：“不过我养你，也行啊。” 林予洲：“？” “好像会很有意思。”裴梦继续。 “……” 林予洲当她是喝醉了，没太当一回事。 他其实也没有那么穷。 看着裴梦喝完了那杯蜂蜜水，他把换洗的衣服拿过来，让她先去洗澡。 裴梦接过衣服，微微歪了歪脑袋：“不一起吗？” “海景房，不是机会难得？” 确实醉得不清了。 林予洲的手轻轻抵了抵唇角，轻轻咳嗽了一声：“但你让我明早不要吵你。” 裴梦想问，今晚做的事儿和明早有什么关系，她想在酒店房间补觉难道还要和别人申请么？ 除非—— “确实机会难得。”林予洲补充了一句。 如果是到早上呢？ 裴梦吸了口气，人都清醒了不少，转头就走：“那我先去洗了。” 林予洲望着她的背影，低笑了一声。 她去洗澡，林予洲便简单收拾了一下他们带过来的东西。 今天在海边其实也买了些小纪念品。 裴梦向来是个某宝爱好者，在景区买东西不太符合她的风格。 可她还是跟着自己买了一些。 林予洲看了一眼那个海螺的小挂饰，唇角一勾。 他很快收拾好，准备去拿自己的衣服时，忽然听到裴梦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名字是“鹿澄”。 裴梦曾经说过，虽然她和几个高中同学的如今仍有往来，但因为相距比较远，其实也不太多。 她不是会沉迷于人际交往的人，甚至大部分时候都称得上冷漠，若非必要，也很少主动联系。 林予洲发现，她最近和鹿澄交流的频率高了不少。 想了想，他接了起来：“你好？” 那边的人顿了顿，才很礼貌地开口：“是裴梦的男朋友吗？” “恩，她在洗澡，要紧的事情可以先告诉我，”林予洲说，“或者等一会。” “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前段时间问我具体时间，所以想打电话说一声。” 鹿澄说道，“因为临时有变，所以可能要到年底，不过我们之前说的事情没有问题，你可以告诉她。” 林予洲没有多问，应了一声，接着等对方挂了电话，才放下手机。 过了十分钟，裴梦出了浴室。 她洗了头，一头湿发上随意地顶了根毛巾。 林予洲走过去，拿了吹风机。 发丝在手间穿过，他温声提到了刚才接到的电话。 裴梦哦了一声：“知道了。” “发生了什么事？” “不算大事，”裴梦懒洋洋的，“打算跳个槽。” 林予洲一愣。 他知道裴梦属于没太多规划的人，对工作的标准是能够支撑如今的生活便差不多了。 很多人觉得屈才，但她向来没什么所谓，自己舒服就好。 “怎么说，其实也差不多到这个时候了，”裴梦感觉到他的动作有些停顿，便解释道，“算是职业规划……最近感觉，也差不多到需要选择的时候了。” 虽然她一直表现得不在乎，但到了该考虑的时候，她也会认真考虑。 一个人还好，反正混着也是混着，她没有其他的负担。 可如果想和林予洲走下去的话，这份工作就不太够了。 她也想，再努力一点。 “鹿家名下在星城有个公司，最近在招架构师。”裴梦想了想，“我最近在和鹿澄说这个事情。” 鹿澄向来尊重别人的选择，但也会觉得可惜，因此有这样的机会，还是抽空亲自帮她问了这件事。 林予洲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抿了抿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吹风机的声音突然停下来。 裴梦刚侧过头，便看到他的手缓缓往前伸，搂住了她的脖子。 头发半干地贴在脖子上，又因为吹拂在颈后的呼吸，带着些微潮湿的热度。 她不太会说什么好话，思考了半晌，认真道：“所以我没在开玩笑。” “……恩？” “我真的能养你。” “……” 第45章 .一个假期实在说不好，到底是谁更拿谁…… 45 九月份,裴梦办了离职。 大部分人并不意外，觉得她这样的水平，是肯定要往高处走的。 倒是有些平时和她相处时间长的人稍微有些惆怅,走的那天,还有不少人给她送东西。 然而,自己以前没怎么觉得,裴梦这会儿发现这帮子程序员有时候确实不靠谱。 居然还有人给自己送了个游戏账号。 ——“十连出金的极品小号。” 对方是这么说的。 “……” 查完某宝后她就觉得离谱,这玩意五块钱十个。 …… …… 离职后,裴梦没有立即去新公司，而是给自己放了个假。 她之前极少有休息的时候,老实说也想趁这个机会把节奏稍微放慢一些。 对林予洲而言,生活和平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和裴梦相处的时间比平时要多了许多。 不过相处的过程，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裴梦几乎整天都在家里，早上睡到自然醒，之后几乎在打游戏和玩手机。 原本就不太管束自己的人,作息就有些格外放纵。 甚至有几天她为了通关一个游戏还通了个宵,林予洲起来的时候她刚睡，睡了一整个白天,起来后又玩手机玩到了后半夜。 林予洲看到这个情况，第二天吃了午饭，收拾东西的时候说了一句—— “我今天想去买点新的花苗，你前两天不是想问我,要往阳台种什么的新的花。” “那你可以直接拿回来让我看。” 裴梦倚靠在椅子上，人还困着，有些不太情愿，语气也懒洋洋的。 “周末的花鸟市场很热闹,你之前不是说，没有去看过？”林予洲又说，“真的不去看看么。” 但她实在是困，敷衍道：“什么时候去不行，明天？” “好。”男人应了一声，意外地好说话。 裴梦混过去了，回去睡了个午觉，起来继续打游戏。 林予洲给她削了苹果，递过来时问了一句：“休假大概到什么时候。” “下个月吧。”她咬了一口，放下手柄，靠过去枕着他的手臂。 “这个游戏不好玩？”林予洲伸手搂着她的腰，往上凑了凑，让她整个靠在怀里。 裴梦打了一个哈欠：“啊？还行吧，但最近玩这些有点腻了。” 老实说，虽然因为难得有假期，可自己好像怎么都只会按着以前的周末的状态来过。 昼夜颠倒，好像是有些不妙。 每天也都没什么精神。 “那休息一下。”他垂下眸子，替她按了按太阳穴，说起了前几天去的一家店，“……是认识的人开的，包子做得很好。” “你之前说过，朋友圈也看到了。” “过两天一起去尝尝看？” 裴梦哦了一声，打开手机搜了搜，看了一眼评价：“感觉这店有点火，是不是得去很早。” “那就稍微起早一些？”林予洲轻声说，“那附近比较好的店有不少。” 裴梦一噎：“……” 等等，这种程度的现充是不是过了。 林予洲神情如常，忽然道：“既然有假期，偶尔也可以出去走走……最近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她想了想：“下周有个游戏展。” 裴梦虽然不是线下爱好者，但偶尔也会去感受一下氛围，提前了解一些游戏情报。 之前上班太忙，好像都没什么时间去这些地方。 林予洲：“那我和你一起去。” 裴梦被他这么一提，才想起来自己以前确实有不少，觉得放了假后可以去的地方。 加之有林予洲这个很熟悉星城的人在，好像去哪里都不成问题。 她莫名多了很多活动。 这倒是其次。 ——晚上，裴梦抱着手机钻进被子时，准备打开自己还没看的小说，忽然被林予洲搂着。下一秒，手机便被抽走了。 裴梦：“？” 耳边响起他的声音：“像前几天那么玩手机，明天还起得来？” “应该吧。” 她抿了抿唇，随口道：“何况明天去不了可以——” 林予洲挑眉：“那我明早抱你起来？” 裴梦：“……” “不是，你好像有说过‘下次不会’了吧？” 林予洲点了点头：“但你好像也答应我了，早上要起来。” 裴梦：“……现在闭着眼睛也睡不着。” “有没有能立刻入睡的办法。” 他稍稍沉默了一下，搂着她的手臂缓缓收紧：“要试试吗？” “？” 裴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林予洲——”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男人翻了个身，将她压在了下面。 吻随之落下。 裴梦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腿还有点疼。她打算控诉一下，更是不想出门，却又被“罪魁祸首”抱进了洗手间，完全没有挣扎的可能。 怎么还能这样。 她不理解。 裴梦心情微妙，但林予洲的心情却好得很，笑意一直保持在眉眼上，出门时还多给她递了一个帽子，说是午后的阳光有些过分灿烂。 上了车，出了门，林予洲仿佛是忽然想起什么：“说起来，新公司的位置在什么地方？” “有点远。”车开进主路，裴梦望着前面，语气淡淡，“在高新区。” “要差不多二十分钟，”林予洲道，“早高峰时间可能会久一些，地铁应该会很挤。” “是啊。” 裴梦几乎没怎么思考：“你送我去不就得了。” 她这话多少是因为心情还有些不太好，故意的。 话说回来，虽然有驾照，她却一般不开车，驾驶水平属实一般，属于是露个面让人知道自己是个女的，就会有人绕着她走的程度。 说完，她扭过头，一句“不乐意吗”还没说出口，林予洲已经趁着等待时间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面颊。 “你下班我也去接你。” 裴梦扭过头，看着前方，缓缓地舔了舔唇角，莫名有些挫败。 她确实不服管，可在林予洲这里，一旦生出一点不满，也会很快烟消云散。 实在说不好，到底是谁更拿谁没办法。 …… 林予洲开车到了附近一个商场的停车场，下了车，回身牵过她的手，带着她走进附近一个偏老旧的区域内。 很快能看到一个铁皮的“花鸟市场”的牌子，他们走进巷子，嘈杂的声音便闯进耳际，两侧的棚子里摆着很多花花草草，间或有些关着宠物兔子的铁笼子或者鱼缸鸟笼。 这个点，已经有很多人了，有些可能是路过看热闹，然而看上去常来的也不少，肩上还站着只鹦鹉，十分威风。 林予洲虽然来过很多次了，可这次带着裴梦，便走得很慢。 裴梦用目光打量周围，觉得这个地方一定是有很久了。 “你是要来买什么花来着？” “都可以。”他笑着，“或者你可以挑自己看得顺眼的。” 裴梦应了一声，和他走进了一间特别大的店里。 她松开林予洲的手，将手背在身后，一个个打量着花盆前摆着的牌子，一时间有些震撼。 一个花的品种竟然有多，名字也千奇百怪的。 林予洲都认识？ 裴梦四下望去，想找他的身影，却发现他似乎没在注意这边，而是—— 林予洲跟前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只小狗，亮晶晶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 他垂下头，用指尖碰了碰它的鼻尖，神色温和，画面便格外柔和。 很快，小狗的主人把它叫走，林予洲也直起身，朝她走过来，温声问：“有什么喜欢的吗？” “……我只认识仙人掌。” 裴梦眨眨眼：“其他感觉都差不多，还是你选吧。” 林予洲笑起来，揉了揉她的脑袋，顺便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了脑后：“那我选吧。” “哦，”她跟在后面，“你不喜欢养宠物吗？” “怎么这么说？” “你不是经常来这边，”裴梦说，“但家里也没有养动物。” 林予洲恍然，思索了一会，认真解释：“我挺想养的，但不如说是选择太多，所以也没想好……加上也没问过你……” 他又问道：“你喜欢养这些么？” “也不是我养，”裴梦回答，“没什么感觉，你想养也可以。” 林予洲点了点头：“那等下次有机会。” 他带着裴梦去挑了几株月季，听着店主说了些“光照要足，要透气”的提醒，又去看了点儿别的，才回了家。 …… 从去花鸟市场回来后，裴梦便时常会被林予洲带出门。 有时候是去某个在星城呆了好几年也没去过的景点，有时候是特地到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探店，有时候是晚上和林予洲的一些朋友喝酒看球。 林予洲的朋友确实不少，关系似乎也都不错，他们看到裴梦，都笑说两人般配。 “林哥体贴嘛，现在谁不喜欢他那样的。” 但只有裴梦知道，她其实也有点小苦恼。 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几乎24小时都呆在一起，林予洲这个人现在已经完全不演了。 哪怕她要睡到中午，七点钟也会被叫起来吃一顿早餐。 “吃完了再睡，胃会舒服一点。” 盯着自己均衡饮食…… 以及，她现在也很少有“过激”的熬夜行为了。 毕竟如果觉得裴梦还不够累，想消耗她的精力也十分简单。 但她觉着有点不太能忍，因为理由实在有点怪，何况这种事每次到了最后，都是她压根无力招架。 爽了，又好像没有爽。 彼时，裴梦被抱出浴室，人有气无力地卷着被子，缩在床上，扭头借着浴室那边的光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 十二点。 “……” 真的是服了。 哪有这种人，说不想让她熬夜故意拉着她干这档子事，可折腾到现在，他这样难道不是有点双标了吗？ 她闭了闭眼睛，开口时声音还有些哑：“到底是谁不让睡啊。” 林予洲挑了挑眉，靠近了看她。 神情还带着点儿慵懒的餍足感，非常勾人。 还伸出手把她揽进了怀里，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唇角。 “什么？” 裴梦吸了口气，挣开了一点：“我决定要玩个手机到天亮。” “……” 林予洲好笑地看着她真的去捞自己的手机，便微微直起身，按开了她那边的台灯，语重心长：“睡眠质量比较差，晚上九点后还是尽量不要玩。” 裴梦瞪着他：“你看不惯可以搬出去。” “嗯？” 林予洲却不以为忤，语气仍旧温和缱绻：“可你不是还要教我写文？” 裴梦：“……” 他妈的，连她这个口嗨怪都要忘记这个事儿了。 但很奇妙的是，有一瞬间，她居然觉得还有些感人，颇有些世界线收束了的感觉。 心情极端复杂的情况下，她转了个身，不想再说话。 林予洲又低低笑了一声，指尖拂过她发烫的耳尖，叮嘱了一句“脸不要一直埋着”，才起身去收拾浴室里的狼藉。 裴梦把脸埋在枕头里，过了会儿才探出头。 她其实已经很困了，可就是有些“气不过”，又点开手机。 ——便看到裴奕恒给自己发了消息。 裴奕恒：【你最近失业了】 “……” 裴梦：【？】 裴梦：【你听谁说的】 裴奕恒：【你朋友圈发的都是啥，整天吃吃喝喝】 裴梦：“……” 有一些，好像是之前探店的时候，她为了几个小甜品，在朋友圈发的集赞。 她一般不会清理自己的朋友圈，但平时一条两条还好，这么一看，好像确实挺多的。 裴梦：【没有，换新公司】 裴奕恒：【哟，和你室友BE了，准备老老实实回S市了？】 裴梦看着这条，心头一跳。 她是不是，一直忘记了，告诉他们……自己有男朋友这个事儿了。 裴梦：【……】 裴奕恒：【啥公司啊，别说是星城的啊，那你为啥还换公司，回来帮你爸看网吧得了】 裴梦：【也不是不行】 裴奕恒：【？】 裴梦：【我是说，回去一趟也不是不行】 裴奕恒：【？我没跟上你的思路】 裴奕恒：【你啥时候回来？】 裴梦：【过段时间工作稳定下来吧】 裴梦：【你不是想见我室友】 裴奕恒：【？？】 裴奕恒：【我什么要见你室友】 过了一会儿，这人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直接发了个语音。 “卧槽，你和你室友现在什么关系？？？” 裴梦感觉自己在裴奕恒这拿回了点儿“自信”。 她舔了舔唇角。 裴梦：【是你妹夫】 裴奕恒：【？】 裴奕恒：【你不是我妹，她被谁绑架了】 “？” 第46章 .一个未来（正文完）Hello，wo…… 46 裴梦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无视了裴奕恒,把手机抛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被子一盖，仿佛无事发生。 假期充实一些,时间便过得更快。 十月份,她去新公司报道。 她在新公司的职位是架构师,比科睿时高很多,约等于从技术层接近了管理层,按裴梦的话就是,职业进了个阶。 也更忙了。 然而裴梦之前给自己安排休假的时候就有这个预感了，这个公司的业务范围比科睿要广,除了原本的技术问题,她还要和不同的人沟通。 科睿以前甚至都没有安排这个职位的必要。 可能会有人说27岁的后端年纪大,可27岁的架构师，却反而会让人怀疑工作能力。 裴梦几乎不在乎别人如何看自己，觉得这都是他们的自由。 除非会影响她的工作效率。 于是这两个月，她也变得非常忙碌,从适应公司的节奏到完成自己的工作,那种又飒又利落的态度给了人很深的印象，也没有人再怀疑她无法胜任。 十二月底,裴梦完成了大部分工作，才稍微有了几天空闲，甚至提前下了个班。 六点，裴梦走出办公楼。 与科睿大楼,走出去直接看到街道不一样，新公司坐落在高新区内的一个科技园，出了门便是一座座银色的楼。 这一年的十二月末，星城再次入冬失败,大家仍旧穿着轻薄。 她走了一段路，推开咖啡厅的门，视线梭巡了一圈，便看到了坐在角落的女人。 ——周静。 “今儿怎么过来了。”裴梦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周静支着脸说：“今天过来这边见见HR，听说裴姐终于有空了，就顺便聊聊天呗。” 周静和莫霖分手之后，就有了换工作的打算。 想换个新环境，也想彻底摆脱这一切。 却又拖到了现在。 “啊，你找到合适的了？就走了。” “还说我要走了，你比我走得早。”周静反而笑起来。 她当初也在犹豫，可有的人在犹豫，有的人已经辞职了。 现在这不是越来越好了。 裴梦的行动能力似乎总是特别强。 听到这句话，裴梦抿了一口咖啡，侧了侧头：“不就少和你吃顿饭。” “真别说……看你现在这情况，我以后可不容易和你吃上一顿饭。” 周静不禁调侃：“不过啊，我都没来得及问你，你以前好像对换地点没想法吧，现在呢？是为了林大厨？要是分手了怎么办。” 裴梦想了想：“那就再说吧。” “嘿，”周静摸了摸下巴，“没想到你谈起恋爱会是恋爱脑？” “这种话再多说点儿听起来就烦了啊。” “哈哈哈。”周静摆了摆手，“毕竟你是裴梦嘛。” 裴梦也不知道这是褒义还是贬义。 “什么时候离职。” “做完今年吧。” 裴梦点了点头。 聊了一会儿，周静说了些在她走之后科睿的事情，提起了没有大佬在，整个公司一开始还很不习惯，可渐渐又恢复了平静、高威的女朋友考研上岸，时间多了起来，学校也近，时常来送送饭，让人直呼“裴梦这个逼都走了，怎么你又开始了”、十五万和徐晓曼分了手，徐晓曼不知道是不是气不过，隔三岔五便在办公室里阴阳怪气—— “得了，我该回去了，明天还得早起。” 到了后来，周静看了一眼手表：“你要怎么回去，这里离月湖湾挺远的吧。” 说到这里，她露出了些许耐人寻味的神情：“你之前不是因为那边儿距离科睿近才住的么，也没享受多久，现在还是天天挤地铁？” 想到林予洲风雨无阻，每天都会来送饭，她又补充了句：“……林大厨偶尔来接你？” 裴梦在看手机，按了两下，才道：“倒也不算。” 顿了顿：“……他每天都来。” 周静：“……” 说着，裴梦朝外面看了一眼。 周静有所预感，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注意到了咖啡厅玻璃窗外的一道颀长的身影。 “得，我瞎操心，”她嘶了一声，“还白吃一顿狗粮。” 裴梦也笑了笑，神色多了一丝柔和。 周静说：“行吧，有机会再聊。” …… 林予洲下午收到裴梦的消息，她下午要和人聊会天，让他晚点再来。 但裴梦前段时间加班多，就算是要和人聊天也比之前要早。 “林予洲。” 转身，便是裴梦的脸。 男人的神情温和了许多，伸手接过她的包，又牵起她的手：“和朋友？都聊了什么。” “以前的同事，你见过的。” 裴梦和他说着话，慢慢地往科技园外走。 这大概是习惯了，她这段时间特别忙，吃了早餐直接出门，每天还都加班，除了工作，大部分时候也不回消息。 上下班开车路上就成了两人少有的交流时间。 裴梦有点累，林予洲主动问的时候回答得很懒散，自己要说些什么时，听上去也漫无目的的。 林予洲一直都显得很耐心，看她实在不想说话的时候，便会收紧手心，默默地往回走。 “难得下班比较早，要不要在外面吃饭。”林予洲听她说完刚才在咖啡厅聊天的内容，忽然提议道，“今天是平安夜。” 裴梦不出意外地啊了一声，像是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儿。 “……算了，明天还要上班。”她看了林予洲一眼，又垂下头，“想早点休息。” “好。” “我最近学做了一些手工糖。” 林予洲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反而有些安慰道：“圣诞节可以当作礼物送给同事。” 林予洲有很多朋友，除了本人性格特别体贴外，还因为兴趣爱好广泛的战利品——那些让大部分年轻人都疾呼“牛逼”的小东西。 他比较重视节日，也时常给关系好的人送些礼物。 到新公司之后，和裴梦交流比较多的同事就时常会拿到这些东西。 林予洲的手艺很好，总能让人赞不绝口。 有人开玩笑，新同事对裴梦的印象很好，除了她工作能力强，废话也不多之外，林予洲也“功不可没”。 …… 裴梦回到家里，便扑到沙发上，踢掉拖鞋，顺便将抱枕抱在了怀里。 林予洲走过去，俯身亲了亲她的唇角：“今晚吃牛排？” 她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林予洲没有立即走，而是坐在她旁边的沙发边缘上，替她梳理了一会面颊边散乱的头发。 他的指腹温热，裴梦眯了眯眼，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自顾自玩手机，而是偏了偏头：“我好饿。” 林予洲上下班会接送，但不送饭，需要加班的时候她都在公司食堂吃，时间会比现在早一些。 她好像有些不耐烦，他便笑了一声，又摸了摸她的脑袋，才站起来。 裴梦看着他走进厨房，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放下手机时，林予洲还在忙。 从天花板的灯落下色调自然的暖光，洒落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连纤长的睫毛都染上了一丝光。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画面对她而言已经非常熟悉。 好像第一次将他记在心里，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温暖的画面中。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儿来着。 ……她工作通宵累得半死，像条死狗一样拖着身体回来。 然后—— “先喝点东西。” 温和的声线让她从晃神的状态中清醒，视线渐渐清晰，便发现男人走到面前，把手里的杯子递到眼前。 记忆中的热牛奶变成了果汁，可接过来时，仍然有着温热的触感。 她有一阵沉默，林予洲正要回身时脚步一滞，扭头看到捏着自己衣摆的一截细白的指尖。 林予洲隐约觉得今天的裴梦稍微有些不一样。 于是看向她，神情又专注了一些。 “……怎么了？” 裴梦仰起脑袋，忽然伸手抱住了他，钻进了他的怀里。 林予洲一顿，手伸向背后，将那个杯子接过来，小心地放在茶几上，才去回抱她。 怀中的人柔软，安静地抱了一会儿，裴梦才抬起头，忽然扯着他的领子，将他往下拽了拽，嘴贴上了他的唇。 他们交换了一个漫长的深吻。 分开时，林予洲说了句锅上还在煮东西，但裴梦还是下意识拽着他。 “怎么突然那么粘人。” 林予洲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可看到那双染了水光的眸子，便觉得心在一点点下陷。 他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裴梦眨眨眼，看着他一路将自己抱进了厨房，将她在距离灶台有些远的地方放下。 “那在这里看。” 他轻声说：“但不要一直盯着看。” 裴梦轻晃脚尖，歪着脑袋：“为什么。” 林予洲抿了抿唇，认真思考道：“那我们今晚可能得点外卖了。” “……” 裴梦回过神，也笑了一声。 林予洲去把那杯果汁拿过来，重新递给她，才去揭开了锅盖，汤汁在锅里炖得浓稠，香味扑鼻。 他拿了小勺子尝了一点，又舀了一点，走到裴梦面前，喂她试了一点。 “好香。”裴梦说了句。 “你喜欢就好。”林予洲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角，“所以，今天是怎么了？” 裴梦没想到他似乎有些担心，想了想，认真回答：“突然很开心。” 林予洲一怔，笑意更深：“好吧。” “明天下午，你早点来接我吧。”裴梦也凑近了一些，和他贴着额头，“可以提前回去。” 明天，是林予洲的生日。 他显然也想到了，声线温和低醇—— “……好” …… …… 又是一年圣诞节。 第二天下午五点，林予洲去接裴梦。 科技园的广场里摆了棵圣诞树，还有机器在制造泡沫质地的雪，氛围给得很到位，还有家长带着孩子过来。 林予洲一直走到新公司附近。 他能感觉到这里的氛围要更严肃一些，哪怕是节日，人们仍旧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裴梦十分钟前给自己发了消息，说在公司旁边的奶茶店等她。 他走进去，在窗口边找了位置坐下。 过了一会儿，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你好。” 循声望去，五官恬淡的女人露出了叫人觉得很舒服的笑容：“你是林予洲吗？” 林予洲下意识觉得她是裴梦的同事，点了点头，也温和道：“你好。” “我是鹿澄，”鹿澄往门口看了一眼，“裴梦还有些事情，怕你等久了，所以让我过来和你说一声。” “不会，麻烦你了。” 林予洲点了点头。 “事实上我对你也挺好奇的，”鹿澄笑着，“裴梦同学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好像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在乎一个人。” 林予洲听说过很多这样的说法，因此也不觉得奇怪。 “也许我很幸运吧。”他只是说。 鹿澄稍顿，再次笑起来，笑容似乎比起方才多了些真实感：“裴梦同学特别好。” “我以前有一段和谁都无法好好相处的时期，可能是因为我的性格不好，也可能是因为人们下意识排斥离群的人……可她大概是最特别的一个，”她缓缓道，“没有排斥，也没有迎合。每天都在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林予洲第一次听到别人说起这些，正要开口，却看到裴梦给自己打来了一个电话。 他接起。 一接起，就听到她的声音响起，带着少有的兴奋：“我在科技园门口。” 他看了旁边的人一眼，想告诉她还有同学在这。 鹿澄却轻轻摇摇头：“我还有事。” “鹿澄还在吗？”裴梦却听出来了，“我让她帮我找个借口跑路来着，但也就这样了，今天过节再不放她回去找她老公我今晚可能会被夺命连环call。” 林予洲忍俊不禁：“好，那我现在过去。” 也没问为什么让他来奶茶店，而她自己却在科技园的门口。 挂了电话，鹿澄看到他礼貌地道别，也摆了摆手。 又似想到了什么，忽然笑道：“虽然大部分人都认为她可能不太能和谁在一起，但我却觉得，她也是会被打动的。” …… 林予洲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科技园门口。 裴梦站在那儿，和平时…… 有些区别。 他一怔，很快发现了，裴梦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注意到他靠近，她回过头。 她怀里的是，一只金毛的幼崽。 裴梦脸上露出了很漂亮的笑容，把那只小金毛往自己的方向送了送：“生日快乐。” 林予洲知道她记得自己的生日，也觉得她会送些什么礼物。 可完全没想到会是—— 他下意识接过。 小狗才几个月大，但胆子有些大，原本在裴梦怀里就在到处嗅，一被他接住，便用黑漆漆的鼻头蹭了蹭他的手心。 “我好像总是没什么时间陪你，”裴梦走过来，用指尖戳了戳小金毛的脑袋，“我挑了好久，感觉还是它适合你。” 虽然很忙，可还是努力地抽出时间了解这些。 反正送林予洲什么动物他好像都能养得好，于是又联系了星城的许多宠物店，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找到了觉得最合适的。 “……我很喜欢。” 林予洲望着它：“它叫什么？” “没有名字，是送给你的，你来起名吧。” “那，”他顿了顿，看向她，缓慢道，“叫world吧。” 但裴梦的表情却是一滞，有些微妙起来。 她沉默了半晌：“你最近，有这么喜欢码字吗。” “嗯？” 她震惊：“那为什么是word啊——” 林予洲：“…………” 低头看了一眼似乎也有些茫然的小狗，再抬起头，笑容透着无奈，却又极其认真：“是hello，world。” 裴梦一怔，又看到他一步上前，轻轻搂住她。 颈间还有点毛茸茸的触感，是world抬起脑袋，搁在她肩膀上。 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今天本来是想带你去吃个饭，顺便求个婚。” “但我现在有些，等不及了。” 在认识裴梦之后，他被那些不可思议的品质所吸引——它们坦率直接，表现自然却又闪耀。 那些爱意从未被消磨，在逐渐的相处后，在见到她不同的模样后，越发热烈。 甚至于，连生活也因为她而逐渐地变成他渴望而热切的存在，闪闪发光。 他越发期待，也充满信心。 “结婚好不好。” 裴梦听到他说。 她眨眨眼，微微退开一点，对上那双温和至极的双眸。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个温柔又强势的人。 让她以前觉得不可能的事情，都成了现实。 ——不是束缚，而是会让人开心而期待的陪伴。 于是愿意去尝试，去再对生活产生一点热情，去变得“世俗”，却也真实。 她缓缓弯起眼眸。 “好啊。”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