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喜欢我的钱》作者:生姜太郎 文案: 富贵小狗,在线追酷哥 - 傲娇酷哥vs元气小狗 路辞,原名路大富,看上了酷哥季时风。 季时风成绩比他好,个头比他高,就连名字都比他好听。 路辞每天都在发愁:“我什么都比不过季时风,该怎么追求他呢?” 某天,路辞看到账户余额,忽然开窍:“我比他有钱啊!” 季时风在文印室勤工俭学,路辞带着小弟赶到:“我雇人帮你搬材料,咱们去约会吧,我请客。” 季时风在咖啡店兼职打工,路辞攥着一沓银行卡赶到:“我帮你开家咖啡店,咱们去约会吧,我请客。” 季时风发布家教信息,路辞抱着一摞《五三》赶到:“你给我上课吧,上完课我们去约会吧,我请客。” 季时风上了一个女人的豪车,路辞拎着一箱现金赶到:“我给你三倍,你不用陪我睡觉,咱们去约会吧,我请客。” 将季时风追到手后,路辞又在发愁:“他到底是喜欢我,还是我的钱呢?” 季时风面不改色:“钱。” 路辞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他爹把他生成一个富二代。 作品标签:原创 - 现代 - 青春 - 情投意合 - 穷追不舍 - 甜宠 - HE - 完结 第1章 扎小辫 早晨起来天阴沉沉,云朵又厚又重,感觉要下雨。 季时风一口喝完大杯豆浆,拎起背包,对屋里喊:“爷,我走了啊。” 屋里没应声,季时风进房间一看,没人,再到院里头一看,这小老头正在晒被子,踮着脚抻着脖子,看模样怪费劲的。 “就不能安分点儿,”季时风大步走上去,接过他爷手里的冬被,“你要是再跌一跤,我可不照顾你。” 季博文敲了敲后背,哼了一声:“你小子有脸说我?好的不学尽学坏,学人家闹事!打架!” “对对对,您老说得对,”季时风听这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边抻被子边敷衍,“我坏我坏,老季家祖宗十八代就属我坏,别人家那是祖坟冒青烟,老季家出了个我,祖坟黑得都能当煤地了。” “……” 要说的话被臭小子抢了先,季博文噎了一下,干瞪眼。 季时风铺开被子,问他爷:“回回都是这几句,有新鲜的没?” “你这臭小子!”季博文操起拐棍往他身上打,“让你学坏!让你学坏!” 季时风拎起包就跑,到院门口了扭头说:“今天可能要下雨,别忘了收被子。” “要你啰嗦!”季博文见他单肩背着包,又不乐意了,“把你书包背好,不三不四像什么样子!到新学校好好和同学处!” 季时风摇摇手,在巷口扫了辆共享单车,骑上往三中走。 · 季时风原本在一中读书,重点高中读的好好的,上个月因为一些脑残原因,那个女人非要安排他转学。 季时风本来不想搭理那一家子傻逼,然而就和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个道理,穷人一旦倒霉起来就没完没了。 季博文出门买菜摔了腿,急需一笔钱住院,那女人说只要他同意转学,就包了季博文的住院费。 季时风骨头再硬,这种关头也不得不妥协,学校可以换,爷只有一个。 他不想和爷提起那边的糟心事儿,就谎称转学是因为他在学校里打了人,爷气得摆了好几天脸色,到现在火还没消。 转学手续前后办了半个多月才好,那女人倒也不算亏待他,三中虽说比不上一中强,在市里也不算差。 · 转学第一天,季时风没算好时间,进校门时早读都结束了。 高二楼离校门口还有点远,有个大上坡。 季时风不想转学第一天就迟到,迈开大步往上跑,好在他人高腿长,一口气冲到教学楼下,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来得及。 “痛……痛痛痛——松手松手,松松松!” 一条腿正要踏进教学楼,季时风忽然听见一声弱弱的痛呼,他循声转头一看,楼底下的升旗台边有两个人。 有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坐在阶梯上,仰着头喊疼;另一个则人高马大的,站在少年面前,两只手揪着少年的头发。 靠,在国旗底下搞校园霸凌,胆儿真大。 季时风不是个多管闲事的性子,他进入社会早,这种事情见得多了。 大的欺负小的、高的欺负矮的,冲上去见义勇为拔刀相助的愣头青死得最早。 离上课只剩四分钟了,季时风抬脚刚要走,又听见那边传来声音:“老实点,别动!东西呢?” 少年继续喊疼:“钱包在、在书包旁边那兜里……” “自己拿出来!” 季时风眼角一瞥,见那大高个紧紧揪着少年脑门前的一撮头发,少年被迫仰起头,一只手哆嗦着去摸书包。 这什么垃圾学校?大白天的敢在教学楼底下劫钱? 季时风低低“操”了一声,迈出去的脚尖转了个方向,扬声道:“哎,哥们儿,干嘛呢?” 升旗台边两个人齐齐扭头望过来。 高大的那个剃了个板寸,九月底了还穿一件无袖上衣,两条手臂肌肉遒劲,一看就不好惹。 他揪着少年头发的手松开了,乌黑的刘海散落下来,条形码似的,遮住了少年半张脸。 季时风只能看见他下半张脸,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看着就好欺负。 板寸大高个皱眉:“你谁啊?” 季时风一只手拎着包,另一只手插着裤兜,懒懒散散地抬了抬下巴:“在学校里就打劫,不太好吧?” 板寸大高个一脸无语,“同学,你管太宽了。” 坐在台阶上的单薄少年此时开口:“别管他,继续继续。” 说完,他把毛茸茸的脑袋往板寸大高个手上凑。 季时风:“……” 少年从书包侧袋摸出钱包,双手捧着递给大高个:“喏,这儿呢,给你,要多少自己拿!” 妈的。 这回轮到季时风无语了。 感情人俩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 叮——叮叮叮—— 上课铃准时打响,季时风光荣地在转学第一天迟了到。 · 第一堂恰好就是班主任的课,季时风在高二十八班门口喊了报道,班主任李平书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谅在他第一天来的份上,没为难他,招手让他到讲台上做个自我介绍。 底下响起窃窃的议论声。 “这就是一中来的学霸啊?重点转来的?” “听说在那边犯了事,打人吧还是干嘛的,走关系转过来的。” “他好帅啊,腿真长,小路班草位置保不住了啊……” “滚!那还是小路好,小路天天请我们吃好的。” …… 季时风充耳不闻,他把包随手扔在讲台上,拿起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嚓嚓嚓”写下三个字。 他写得一手好字,一气呵成、笔锋遒劲,连李平书这个写惯了板书的都有些惊讶。 “风”字的最后一个点落定,季时风扔掉粉笔,拍了拍手掌,对着底下同学勾唇笑了笑:“季时风,各位多关照。” 底下有女生悄摸摸拿手机拍他,忘关相机声音,“咔嚓”一声脆响。 李平书重重咳了两声,警告地瞪了那个女生一眼,抬手一指靠窗最后一排的单个空座:“你先坐那,继续上课。” 季时风在位置上坐下,书包塞进抽屉,拿出课本,这才发现迟到的不止他一个,他前座也迟到了。 前座的抽屉肚塞得满满当当,不是书,全是零嘴。 季时风这么一眼看过去,里头有葵花子、薯片、旺仔牛奶、桶装泡面、大辣片,甚至还有自热火锅,整个一小卖铺。 书桌底下还有个竹篓,课本就堆在那里头。 开学都两个月了,那堆书还和全新的似的,页角连褶痕都没有,看来是不怎么被翻开。 · 季时风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两指夹着笔转了两圈。 先是遇到个被打劫还把钱包双手奉上的同学,又见着个拿书桌放零食、把书放地板上的前桌。 好家伙,这三中学子真够有想法的。 讲台上李平书在讲随机事件,这个知识点太简单,季时风听着听着就开始神游,想着找个什么兼职来钱快。 正当他出着神,后门忽然传来一声清清脆脆的:“报告!” · 季时风歪头看过去,门边站着个人,身材单薄挺拔,像一截清瘦的竹子。 他穿着浅蓝色翻领衬衣、白色五分裤、白色帆布鞋、蓝色中筒袜,衬衣下摆束进松紧裤腰带里,背了一个柠檬黄单肩斜挎包,小腿又直又细,一身装扮又干净又乖巧;他的皮肤很白,明明很瘦,脸蛋却挺圆润。 最引人注意的是,他在脑门上扎了个小揪揪,还夹了个海绵宝宝发夹。 要是别的男的在额头上扎个这玩意儿,多半都显得娘炮,但小辫顶在他脑门上,不仅不娘,还怪可爱的。 季时风多看了他两眼,而后心念一动—— 看这身装扮,这不就是刚才升旗台边被打劫的那人。 班里就剩一个位置还没人来,难道这位就是抽屉里塞满零嘴的前桌? · “路辞,这个月第几次迟到了?”李平书严厉地问。 路辞说:“老师,我是有正当原因的。” “懒得听你狡辩,”李平书输出教师经典发言,“全班四十三个同学,你狡辩一分钟,就是浪费了大家四十三分钟!” 路辞摸了摸鼻子:“那我不说话了,你让我进去呗。”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看你像什么话!”李平书看了眼他脑门上晃悠的小辫子,露出了不忍卒视的表情,“你看看全校男生,就你扎小辫!” “我这是辟邪的小辫,”路辞撇撇嘴,“我们家找大师算了,要是不扎小辫,我家就破产了。” “还狡辩!全班人因为你又浪费了四十三分钟!”李平书敲桌子,抬手一指,“迟到就要罚站,到走廊上站着去!” 路辞敢怒不敢言:“……” · 路辞正要出去乖乖罚站,忽地瞥见他座位后边多了一个人。 黑色纯色T恤,肩膀很宽,右边耳朵上有个亮晶晶的东西,像是耳钉。 路辞双眼睁大,刚才在楼下就是这家伙,说什么莫名其妙的怪话,害他迟到了。 “老师,他也迟到了!”路辞在门边高高举起手,“他怎么不罚站?” 正在懒洋洋转笔的季时风:“……” “有个我尊敬的人说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路辞抬着下巴,“老师,这个人就是你。” · 一分钟后,季时风和路辞并排站在走廊上。 季时风双手插兜,懒散地靠着墙:“小同学,恩将仇报啊。” “你说谁小呢!”路辞条件反射地踮了下脚,然后反应过来这句话的重点,瞪眼道,“不对,你对我有什么恩哪?” “忘的这么快?”季时风瞥了他一眼,“刚才楼下,升旗台前,你被打劫。” 路辞吃惊道:“什么打劫,那是我哥,亲哥!” “你哥?”这回轮到季时风吃惊了,“那他揪着你头发?” 路辞:“他在给我扎小辫!” 季时风:“那你给他钱包干嘛?” 路辞:“我皮筋放钱包里!” 季时风和路辞双双扭过头,对视了两秒钟,又都觉得特无语。 “……” “……” -------------------- 季时风攻,路辞受 小狗在线追夫,求海星投喂汪汪! 第2章 谁叫路大富 罚站罚了十来分钟,这十分钟里,路辞和季时风两个人谁也没说话,气氛挺尴尬。 路辞是个闲不住的,让他安分比让猪说话还难,他眼角偷瞄季时风好几回。 季时风双手插着裤兜,背靠着墙,右脚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整个人懒懒散散,不像罚站,像泡妞。 路辞瞄一眼,瞄完一眼又瞄一眼,个儿真高,摆这姿势真酷。 隔壁十七班的王晓琦估计是生理期,手里攥着一片洁白的卫生巾,捂着小腹去厕所,见到季时风两只眼睛都发亮。 路辞心里酸溜溜,不就是双手插兜、背靠墙面加个脚点地吗,耍酷谁不会啊。 他也把两只手塞进裤兜,后背贴着墙,右脚以三秒一下的频率点着地面。 点了三下,季时风转头瞥了他一眼,路辞和他对视,下巴一抬。 季时风没什么表情,眉梢不易察觉地扬了一下,又把头转回去了。 路辞暗暗得意,一山不容二虎,一个走廊不容两个耍酷的,看来他是被我酷倒了。 王晓琦从厕所回来,先是含羞带怯地偷望了季时风一眼,然后问路辞:“路路,你尿急啊?” 路辞刚点地的脚尖愣那儿了:“我没尿急啊。” “那你夹紧膀胱干嘛,”王晓琦咯咯笑,“都急跺脚了。” 王晓琦回教室了,路辞蔫巴了,臊眉耷眼的,头上那夹着海绵宝宝的小辫儿都不晃悠了。 季时风余光瞥见他这样儿,又傻逼又逗乐,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 趁着班上同学在做随堂练习,李平书出来让他俩进教室:“题目在黑板上。” 盒子里摸球的概率题,季时风看一眼心里就有数了。 班里同学都在埋头画概率表,季时风懒得画,稍作思考后列了几种可能性,就写下了答案。 “还有四分半,”李平书敲了敲讲台,“没做完的抓紧了啊,这道题要是八分钟做不完,你们期中联考肯定完蛋。” 全班同学齐齐加速,个个奋笔疾书,只有一个人例外。 季时风看他那前桌一点儿不着急,反倒是慢悠悠的,先是把黄色斜挎包挂在窗台边,又弯腰从桌下的竹篓里找出数学课本,然后再从挎包里掏出一个金属文具盒,又摸出个小镜子,瞅了瞅自己脑门上的小辫儿歪没歪。 反正题也做完了,季时风干脆托着下巴转着笔,透过那面小镜子看他那前桌在干嘛。 路辞的文具盒是带密码的,他按下“888618”,谐音“发发发就要发”。 金属笔盒“咔”一声打开,里头和个小别墅似的分三层。 路辞从第一层拿出一根蓝色笔、一根红色笔,从第二层拿出一把直尺,又从第三层拿出一管涂改液。 季时风额角跳了两下,真他妈是差生文具多。 李平书提醒只剩两分钟的时候,路辞终于翻开了习题本。 季时风以为他总算肯写题了,路辞不慌不忙地拿起了直尺,在纸上画起了横平竖直的表格。 于是季时风又浪费了两分钟,看路辞顶着尺在纸上画表格,画磕巴的地方他还要拿涂改液点两下。 季时风:“……” · 一节数学课上完,路辞就没打开过课本。 等李平书出了教室,路辞把数学课本放回竹篓,再把七七八八的文具收进四层小别墅。 “路儿,泡泡糖还有吗?”陈放扭头喊他。 路辞在抽屉里翻了翻,摸出一盒泡泡糖:“要什么口味啊?你自己选。” “小路,有虾条吗,给我倒点儿。” “路,我想整个薯片!” …… 班里人下了课全往路辞这边凑,弄得和个小零食批发市场似的。 一堆人叽叽喳喳烦心得很,季时风翻了一页书,看不进去。 有个人问路辞还有没有麻辣土豆片,路辞翻了翻说没了,然后直接把校卡扔给那个人,让他去楼下小卖铺进货。 季时风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瞟了眼,有钱少爷,傻大方。 · 课间时间,陈放跑到路辞身边讲悄悄话,扒着路辞肩膀说:“路儿,你后边那个,就是一中转来的学霸,不好惹。” 路辞嘴里嚼着口香糖,吊儿郎当:“怎么个不好惹法啊?” 陈放做了个手刀:“听说很能打。” 路辞吹了个泡泡,“啪”一下灭了。 陈放看他神色呆滞一瞬,哼哼道:“知道怕了吧?” 路辞舔舔嘴唇上粘着的泡泡糖,语气从不屑渐渐转变为羡慕:“真酷。” 陈放:“……听说他不分好歹,见人就打,遇神打神,遇鬼打鬼,一个打十个!” 这回知道怕了吧! 路辞“嗖”一下坐直身子:“酷毙了!” 陈放:“……脑残。” · 路辞从小到大有个愿望,想像电影里的古惑仔那样,什么也不用干,不读书不上课,就到处晃悠找人干架,酷酷的。 主要原因有三个:首先他不爱学习;其次他有钱,把别人打坏了他赔得起;最后他觉得自己挺酷。 但他至今没能实现愿望,原因也有三个:首先他爸非逼他学习;其次他这身板打不过任何人;最后每当他耍起酷,总有人问他是不是在憋尿。 路辞就崇拜酷的,听了陈放的八卦,从小镜子里瞄了眼后座的季时风。 他正低着头看书,剑眉星目,长得真英俊。 不对啊,古惑仔都不学习的,他怎么就连下课都在看书? 路辞眼珠子转了两圈,一只手伸进抽屉掏了掏,决定会会这转学生。 · “咣——” 季时风从书本里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一包大辣片被拍在他课桌上。 路辞顶着个小揪揪,微笑着传递友好:“我叫路辞,‘朱阁临槐路’的路,‘故人西辞黄鹤楼’的辞。” 季时风微微点头:“季时风。” 路辞打探道:“哥们儿,听说你是因为打人了,才转学过来的?” 季时风上半身往后靠,双手枕在脑后,两条长腿闲适地前伸:“是。” 他没打算让别人知道他转学的真实原因,对谁都说是因为闹了事。 路辞双眼一亮,脑门上的小辫儿都跟着抖擞一下。 他一根手指头压着大辣片,往季时风那边推了推:“厉害,那你一打几啊?” “一个。”季时风说。 才一个?不是一打十吗? 路辞被陈放抬高了预期,一下子有些许失望。 酷是酷的,但没有完全酷。 他想把大辣片收回来,扯了两下,没扯动。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按在大辣片上,季时风看着他,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不是给我的吗?” 路辞用力把大辣片拽回来,撕开包装递上去:“给你一片。” 大辣片就这一包,没能一打十还想吃一整包,想得美! · 转学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季时风的适应能力很好,没觉得有什么不习惯的。 一样的教材,一样的知识点,在哪所学校上都是上。 下午三点左右下起了雨,下了课,季时风想去楼道里给爷打个电话,提醒爷收被子。 他刚从座位上站起来,李平书抱着一摞考卷进了教室:“季时风,你来发一下月考数学试卷,也熟悉熟悉班上同学。” 李平书也是好意,季时风虽然觉得没必要,但还是从他手里接过考卷,在讲台上念起了名字。 “陈卓。” 叫陈卓的是体委,上来拿走自己的卷子,同时邀请道:“季时风,过两个月校篮球赛参不参加,你个子这么高,肯定打得好。” “再说吧,”季时风接着发试卷,喊下一个人,“凌晨晨。” …… 这次月考是全市统考,季时风在一中考的,卷面很简单,都是习题册里的原题变式,相当于有120分是送分。 卷子发完三分之二,大部分人都能拿个一百多分。 季时风继续发下一张,嚯,88分,这数倒是挺吉利,就是没及格。 他看了眼姓名栏写着的名字,缓缓念道:“路大富。” 一瞬间,班里人的表情五彩纷呈,有的惊恐,有的在憋笑,十分精彩。 没人上来领试卷,季时风确认了名字,又重复一遍:“路大富。” 路辞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季时风皱眉,对照着讲台上贴着的座位表,靠窗那一排最后一桌,打印着“路大富”三个字。 后两个字被人恶狠狠地涂黑,又补了一个手写的“辞”。 后面跟了一个括号,里头备注:谁念原名谁倒霉! -------------------- 【1102】大家好,主角名字是作者独立创造,写到这一章的名字相关情节时网络搜索了有什么古诗句同时包含“路”与“辞”两个字,因此用了“人闲车马慢,路遥星亦辞”。经评论区提醒,这句话或许并不出自《楚辞》,这点在当初创作时确实未经严谨考据,已进行修正,再次感谢评论区读者纠正(鞠躬 )。 请大家不要在评论区提及其他作者老师的文章及人物,感谢~ 第3章 凭栏听风雨 别人上学是上学,路辞上学是在学校摆弄三层小别墅。 语文课,他把别墅第一层的蓝笔挪到第二层,把第二层的荧光笔挪到第一层; 物理课,他用别墅第三层的涂改液,在书桌上“哒哒哒”写了首《静夜思》; 政治课,他把脑门上的海绵宝宝发卡摘了,换了个派大星发卡,接着把海绵宝宝夹在他的斜挎包上; 历史课,他对着挎包左瞅瞅右瞅瞅,海绵宝宝是黄的,挎包也是黄的,放一块儿太不显眼,于是他又把海绵宝宝从包上摘下来,卡在翻领衬衣领口。 翻修了一遍小别墅,路辞累了,一下课就趴桌上睡觉。 外头好像开始下起雨,淅淅沥沥的,听着真助眠。 趴了一小会儿,路辞迷迷瞪瞪中梦见自己在雨中当古惑仔,拎着根棒球棍走在学校里,脖子上挂个随身听,外放着金曲《乱世巨星》。 他在叱诧风云的BGM中穿行,这个学校是他罩着的,见到他的人都恭恭敬敬喊他一声“路大哥”。 真他妈的酷毙了! “路大富。” 一连串的“路哥”里,忽然混进来一声“路大富”,路辞气个半死,哪个傻逼胆大包天,敢直呼他的原名? 妈的,这傻逼要倒霉了,倒大霉! “路大富。” 这傻逼喊一声不够,竟然还喊第二声! 路辞操起棒球棍,拍案而起:“在你路哥面前造次,是谁想挨揍?” · 于是,在全班人的注视中,路辞手里举着金属文具盒,脑门上顶个小辫儿,夹着个派大星发卡,从座位上“噌”一下站了起来,还大言不惭地自称“路哥”。 陈放和他是发小,最不给他面子,“噗嗤”笑出了声:“路儿,你睡魔怔了吧?” 路辞悻悻地放下文具盒,又揉揉脸蛋,还以为是做梦呢。 “路大富”这名儿真是给他留下太大的心理阴影了,梦里都有人想加害他。 季时风提溜着路辞的考卷,从讲台上晃了下来,把试卷放路辞桌上,一根手指在桌面上点了两下,眼底带着些促狭:“路大——” 路辞“哐当”一下坐倒在椅子上,原来不是梦,真有人想加害他! 季时风故意停顿一下,缓缓道:“——哥,卷子。” 什么路大哥,谁他妈是你路大哥! 哪天这学校要真成他罩着的,他第一个就把季时风揍一顿。 路辞羞愤难当,“啪”一下把卷子翻了个面,倒扣在桌上,恶狠狠地说:“你偷窥我隐私!” 这扎小辫的前桌太可乐了,季时风挺无辜:“姓名栏这么写,我就这么念了,不知道是你。” 路辞抓狂:“那你念两遍干嘛?” 季时风耸耸肩:“第一遍你没醒。” 路辞咬牙切齿:“那你就不能直接把卷子拿给我?” 季时风耐心快到头了:“我不知道那是你。” 路辞睁着一双圆溜眼睛瞪他:“那你念两遍干嘛?” “……”季时风懒得搭理他,回座了。 感觉路大富这人就和这名字似的,又逗又脑残。 全班四十三人,除了路辞和季时风,剩下四十一个都在偷笑。 想必全班人都听到了。 路辞把试卷揉揉,胡乱塞进挎包,仰面瘫在椅子上,生无可恋了。 学委安慰他:“小路,别伤心了,我们还是最爱你。” “你们爱的是路辞,”路辞双眼无神,“不是路大富。” 学委笑得浑身哆嗦:“那不都是你么?” 路辞摆摆手,蔫儿吧唧地趴在窗沿上:“让我静静,我凭栏听会儿风雨。” “那你静吧,”学委猫腰从他抽屉里顺走一包芒果干,“这我吃了啊。” · 下节体育课,下着雨没法上,李平书就抢了体育上数学,给他们发了套卷子写。 路辞做了几道选择题就累了,接着趴窗沿听风雨。 “小路,赶紧写题。”数学课代表被李平书叫到讲台上维持秩序,见路辞脑袋搁窗台上放空,问道,“你干嘛呢?” “惆怅着呢,”路辞用眼角瞟后边的季时风,故意大声说,“有人伤害了我,还拒不认错!” “谁伤害你了啊?”学委转头问,“我们帮你出气!” “对啊路儿,”陈放也嚷嚷,“你咋就惆怅了?” 朋友们的关心让路辞心里舒坦了点儿,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季时风充耳不闻,写完一面卷子,翻到另一面。 “我操!一中学霸就是牛,做这么快!”陈放惊呼。 学委倍感压力,立即转回头,“唰唰唰”写题去了。 路辞撇嘴,全班人都被季时风带跑了,没人关心他了。 妈的,遇到季时风这一天下来,什么好事没有,光倒霉了! 他继续听他的风雨,听着听着脑袋就往一边倒。 一张卷子写完,季时风呼了一口气,扔下笔,抬眼就撞上一张睡着的侧脸。 心真大,趴窗户边也能睡着。 路辞歪着头闭着眼,呼吸很轻,睫毛很长,皮肤很白,睡着了不叽叽喳喳,不闹腾,挺好看。 季时风打量着路辞的脸,不知不觉,连自己的呼吸也放低了。 下一秒,路辞嘴角溢出来一丝晶莹透亮的液体,他咂咂嘴,“吸溜”一声又给吸回去了。 季时风扶额,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经看。 · 放了学,雨下更大了,哗啦啦的,就和老天爷往下倒水似的。 季时风早上走得急,想着要带伞,结果还是忘了。 他查了实时天气,说半小时后雨能小点儿,于是就在一楼走道里等着。 路辞拿着把透明雨伞,从楼梯上晃悠下来,晃到季时风身边,特嚣张:“倒霉了吧?我可警告过你了。” 季时风见他这得瑟样儿,立即想到那张座位表上写着,谁念原名谁倒霉。 “有伞的人可要回家了,没伞的只能傻站着。” 路辞一按钮,透明雨伞“嗒”一下撑开了。 季时风心里忍俊不禁,脸上憋住了,面无表情地说:“有伞的人赶紧回家,别被没伞的把伞抢了。” 路辞赶紧护住雨伞:“想得美!” 说完,他撑起雨伞下了台阶,在雨了走两步,又走回来。 “你今天都喊我路大哥了,不和你计较,”路辞站在比季时风低一级的台阶上,“你去哪儿啊,我送你吧。” “你这小伞,能撑下两个人吗?”季时风说。 “那怎么不能,”路辞转了转伞,意有所指道,“我这伞和我这人一样,大气着呢!” 他这么一转,水珠子全溅到了季时风衣服上。 雨没淋到,先被这家伙淋了一身。 “不用,你自己走吧,”季时风说,“你小辫儿都湿了。” 路辞这小伞装不下两个人,他要骑自行车回家,路辞也送不了他,不顺路。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这人真冷酷,这种时候还不忘嘲讽他扎小辫。 路辞生气:“那算了,要不给你留个别的遮雨的。” 季时风双手插兜:“什么?” 路辞从衣领上解开海绵宝宝发卡,递给季时风:“别在头上,多少能遮点儿。” 他趁季时风不注意,一踮脚一抬手,迅速把发卡夹在了季时风刘海上。 路辞夹完了又犯怂,边哈哈大笑,边撑着伞跑远了。 蓝色帆布鞋踩起水花,哗啦啦的。 季时风黑着脸,摘下头发上的海绵宝宝,再看看路辞跑远的背影,没忍住勾唇笑了笑。 发卡和主人一样,怪傻逼的。 -------------------- 路大富,有钱,什么都不缺,就缺海星和评论(嘶吼) 第4章 欢迎加入我的球队 雨又下了半个多小时,总算小了点儿。 季时风扫了共享单车回去,把车停在胡同口。 王姨出来倒垃圾,见了他操心道:“小风,怎么浑身都湿了,没带伞啊?我家熬了梨汤,去喝一碗暖和暖和。” “没事儿,”季时风甩了甩湿漉漉的脑袋,“一会儿就干了,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你这孩子,瞎客气,跟姨上家去喝一碗,再端一碗带回去给你爷,”王姨拽着季时风的胳膊不让走,“梨子熬得烂烂的,你爷吃得动。” 胡同街坊里就属王姨最热心,季时风也没再拒绝:“行,谢谢姨。” · 王姨家的女儿方萍萍正在饭桌里写作业,见了季时风乖乖问好:“时风哥。” “有不会写的题赶紧问你时风哥,”王姨在厨房边盛汤边嚷嚷,“明年就中考了,你这成绩怎么考一中!你要是像你时风哥那样,我可省不少心,一天到晚的也不知道心思在哪儿……” 方萍萍撅着嘴咕哝:“天天就知道唠叨我。” 季时风抽了张餐巾纸擦脸,边擦边说:“我爷还成天说萍萍好呢,家里有个姑娘多好,贴心小棉袄。不像我,就是一破麻袋兜子。” · 王姨就稀罕季时风这样的,长得高高帅帅,学习好,又知道顾家,成天就想着把季时风和方萍萍撮合成一对。 她盛了碗梨汤递给季时风,双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萍萍一出生,我就说要和你家定个娃娃亲,这贴心小棉袄也是你们家的。” 方萍萍臊得脸蛋通红:“妈!” 季时风一口气喝完梨汤,哭笑不得:“王姨,有你这样的吗,成天盼着自己闺女早恋。” “早恋怎么了,”王姨还挺豁达,“要是俩人天生一对,管他早不早!” 方萍萍跺脚:“妈你往后别胡说了,时风哥有对象了。” “对象?”王姨问,“小风,你谈女朋友啦?” 季时风说:“我也不知道这情况啊。” “喏,”方萍萍努努嘴,“那你兜里塞个发卡。” 季时风一摸裤兜,摸出来个海绵宝宝发夹,傻不愣登的。 “还真不是女朋友,”季时风把海绵宝宝放在掌心抛了抛,“一个……倒霉蛋送的。” · 端着碗梨汤回了家,季时风才发现,这一天的倒霉还没到头。 他的被子还挂在院儿里,湿透了,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把晾衣绳都给压弯了。 出门前还特意嘱咐这小老头收被子,得,白嘱咐了。 他把梨汤端进屋给季博文喝了,接着收了被子塞进洗衣机。 “下雨了?什么时候下的?”季博文问,“我没听见响啊。” 季时风关了他那咿咿呀呀唱戏的收音机:“你放着这玩意儿,能听见才怪了。” 吃完晚饭洗了碗,洗衣服的时候裤兜里滚出来那枚海绵宝宝,瞪着一双眼睛,傻逼似的。 季时风往海绵宝宝鼻尖点上肥皂泡:“路、大、富,谁念你原名谁倒霉是吧?” 上课迟到、下雨忘带伞、棉被淋了雨。 这一天还真他妈够倒霉的,扎小辫的前桌活脱脱就是一倒霉蛋。 · 与此同时,倒霉蛋正在家里发疯。 路辞回了家就和一阵龙卷风似的,从一楼跑到三楼,又从三楼跑到一楼,把大理石地面踩得噔噔响。 他爹妈和他哥正在饭桌上吃饭,他爸路祖康被吵得心烦,“啪”地摔了筷子:“又发什么癫!” 他妈林咏梅也皱眉:“你弟干嘛呢?早上出门还好好的。” 路易正在啃鸡腿,头也不抬:“谁知道,他有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路辞总算引起了全家人的注意,站在旋转楼梯上,双手叉腰,掷地有声地说:“我要改名!” 林咏梅问他:“好端端改什么名儿?” 路辞头上的小辫儿直晃:“有个傻逼在班里喊我原名,两遍!” 路祖康简直要烦死了:“不是给你改了吗,你这名儿多洋气,还想怎么改?滚下来,吃饭!” “我要改身份证上的名儿!”路辞说,“现在改的这个名儿不受法律保护。” 林咏梅翻白眼:“有什么区别。” 路辞嚷嚷:“区别大了,以后我结婚了,结婚证上写的是路大富吧?以后我买房了,房本上写的是路大富吧?以后我生孩子了,孩子出生证明上父亲那栏写的是路大富吧?以后我嗝屁了,坟头上刻的是路大富吧?我感觉我这人生都不是我的了,是路大富的!” 短短一段话,用了四个排比,还上升到了人生的高度。 路辞觉得这段发言简直完美,甚至值得写进他们老路家族谱。 路易吐出鸡骨头:“脑残。” “你别嚣张,”路辞指着他哥,哼哼道,“以后你结婚证、房本、孩子出生证明、坟头上写着的是路小富,以后你孩子要是问我,叔叔叔叔,路易和路小富哪个是我爹啊,我可不帮你澄清。” 路小富真不懂事,这种决定命运的重要关头,竟然不和他站在一边?! 路易气个半死:“路大富,你滚下来,老子不打死你!” 兄弟俩闹翻了天,路祖康头都大了三圈,一拍桌子:“别的都能商量,改名没戏!” 路辞还想挣扎,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路祖康把话堵死了。 “再哔哔,你这月零花钱扣光。” 路辞憋屈死了,不哔哔就不哔哔,我绝食行了吧! 他噔噔噔跑回房间,“嘭”一声关上了门,闹脾气。 路祖康直拍桌子,瞪林咏梅:“你瞅瞅你瞅瞅,你生了个什么玩意儿出来!” “哦,就我一人能生是吧,”林咏梅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排骨,“吃你的饭!” · 路祖康是典型的暴发户。 他是农村出身,初中辍学,胜在胆大心细讲义气,上世纪末和人出海做生意,抓住了商机,赚到了第一桶金。 没文化的人都迷信,没文化的有钱人更迷信。 林咏梅怀第一胎,他只求小富即安,于是给儿子起名路小富; 到了第二胎,生意做大了,已经不止是小富了,于是给儿子起名路大富。 路大富一岁半那年,家里遇到点波折,算命大师说两儿子这名儿太俗,压不住家里的财气。 于是路大富找来公司里的高学历研究生,连夜翻字典翻古籍,给两个儿子改名“路易”和“路辞”。 大师还特地叮嘱了,两兄弟身份证上的名字不能改,这是他们家的富贵盘,大盘坚决不能动。 · 路辞趴在床上,越想越伤心,这年代谁还叫“路大富”啊,土得要死。 他这么个风华正茂美少年,至今也没收到过几封情书,就是被这个名字拖累的。 虽然身边人都叫他“路辞”,但每逢考试这种正式场合,他都得写身份证上那个名儿,每次发考卷他都觉得倍儿丢脸。 尤其是今天还被那个季时风看了笑话,真是气煞我也! 路辞气得捶床,气了会儿肚子饿,想下楼吃饭,又拉不下脸,于是又饿得捶床。 · 楼上哐哐响,路祖康饭也不吃了:“像什么样子,脾气这么大!” 林咏梅说:“你也理解理解,现在孩子自尊心都强,你要是叫路大富,你班上人都叫什么子杰、紫嫣、丹尼尔这种,你能开心啊?” 路祖康哼一声:“臭脾气,给他惯的!” 林咏梅说:“有脸说,还不都是你惯出来的。” 路祖康哄孩子的方法很粗暴直接,路辞不就是觉得在班里丢脸了吗,那简单,让他在班里找回面子不就得了。 于是他给年段长打了个电话,我再给学校图书馆捐一千本书,你给我儿子在班上弄个官当当。 · 房间里,路辞饿得没力气了,床也砸不动了。 体委在班级群里发起号召:“马上篮球赛了!大家积极报名参赛,为了集体荣誉冲!” 路辞冲在第一个:“我报名!” 体委接着发:“身高176.3以下的不考虑。” 路辞愤怒了,他上周才量的身高,就是176.3! 路辞:“针对我是吧?” 班长出来打圆场:“路儿,你这小身板还是算了,上回表演三步上篮摔个狗吃屎,差点儿把鼻梁摔断了。” 路辞想起那回本来想小秀一下球技,结果成了个狗屁,瞬间泄气了,恨只恨自己吃不胖。 明明每天都吃一样的饭一样的菜,怎么他哥就高大魁梧,他就细胳膊细腿薄的和片纸似的? 于是他跳下床、打开门,吼道:“妈!给我榨一缸猪油,我干吃!” “齁不死你!”林咏梅骂他。 “不能参加篮球队,我活着干嘛,”路辞很有志气,“齁不死我的只能让我更强大。” · 班级群里报名特踊跃,几个大高个都上了。 体委又在群里艾特了一个叫F的人:“季时风,听说你以前在一中校队待过,你也参加呗。” 过了两分钟,季时风回复:“不了,没时间。” 路辞心里很不平衡,不要他这个真心热爱班集体的人,却要一个刚来一天的转学生,这班级是完蛋了。 体委转脸就私聊路辞:“小路,班里就你和季时风比较熟,你帮我求求他。” 求人? 古惑仔的字典里就没有“求”这个字,路辞自认为很酷地回复道:“不熟,不求。” 体委开始道德绑架:“那你就忍心看着咱班拿不到荣誉?你可是咱班最有集体荣誉感的人了!” 路辞酸溜溜地说:“你拒绝了一个最有集体荣誉感的人,现在这个人心凉了。” 体委问:“怎么能捂热你的心?” 路辞说:“覆水难收,没可能了。” · 第二天,路易给路辞扎了小辫,扣了个悲伤蛙绿发卡。 路辞对今天的小辫儿特别满意,扎得很正,不松不紧,倍儿支愣! 拾掇三层小别墅拾掇了一个早读课,李平书敲了敲桌子,说道:“校级篮球赛马上开始了,路辞,你来当我们班这次球赛的主理人。” 年段长说给路辞弄个官当当,这不为难他吗? 路辞属于四肢简单头脑更简单的,李平书想来想去,只能凭空弄出个官让路辞干。 路辞愣了三秒—— 主理人? 靠,太牛逼了吧,谁当过比这更酷的班干部啊! 李平书硬着头皮说:“这次比赛的队员选拔你来负责,平时训练也给你安排,其他同学全力配合。” 路辞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来,非常感动:“老师,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盼,不辜负班级同学对我的信任,作为我们班最有集体荣誉感的人,我这颗心火热火热,我觉得我就是为了咱们班而生的——” 李平书拍拍手:“行了,先上课。” 路辞举手:“我还有三万字感言没说完!” 李平书打断他:“先憋着,下课说。” 路辞美晕了,当官儿了啊这是! 他一秒钟也憋不住,拿数学书遮着脸,扭过头,对季时风笑得阳光灿烂:“一中校队?” “嗯。”季时风两根手指扣着他的下巴,扭回去。 路辞又转过来:“往事已成回忆,不如把握现在,欢迎加入我的球队。” 季时风眉梢一挑,缓缓吐出一个字:“不。” -------------------- 路大富目标:邀请季时风入队 今日完成度:0% 第5章 要风得风 季时风发现这小倒霉蛋是真倔。 一整天,路辞都拧着身子趴他桌子上,热情邀请他加入十八班球队。 季时风就一个字——不。 下午最后一节是物理课,路辞拿物理练习册遮着脑袋:“那你总得有个理由吧?我这么个花季少男头一次被人拒绝,你给我个理由,让我死了这条心。” 季时风在草稿纸上画受力分析图,头也不抬地胡扯:“专心学习,没时间。” “哦,这个理由勉强能让我死心,”路辞把头扭回去,“你早说不就得了。” 季时风以为他终于消停了,结果没过一分钟,路辞又转过头,半个身子趴他桌上:“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就来了,你挤一挤呗?” · 季时风不知道时间能不能挤出来,他只知道这倒霉蛋再挤到他桌上,他练习册就没地方放了。 “花季少男,你不是死心了吗?”季时风拿路辞的脑袋当书架,把练习册架上边。 路辞一歪头,从练习册后头露出半个脑袋,小辫儿在头顶晃两下,黑葡萄似的眼睛眨两下:“死灰复燃了,我们花季少男都是很顽强的。” 季时风又把练习册往边上扯了扯,遮住路辞露出来的半张脸:“别复燃了,我不会加入的。” “为什么?”路辞把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发挥到底。 季时风开始不耐烦了,这倒霉蛋是复读机吧,一上午起码追着他问了八十个为什么。 季时风说:“没兴趣。” 路辞又歪头:“兴趣是可以培养的嘛,你先别自我放弃啊。” 季时风又扯练习册:“别烦我。” 路辞再歪头,威胁道:“你再这样,我的心真就死了,你杀死了一个花季少男。” 季时风面无表情:“死去吧。” · 路辞满脸绝望,接着伸手推开窗户,外边的风吹了进来,头顶的小揪揪被风拂动。 他又凑上来,嬉皮笑脸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又复燃了。” “……”季时风抬手把窗户关了,插上插销,“没风了,可以死了。” 路辞摊开掌心,在季时风英挺的鼻子前面虚虚抓了一把,抓住了季时风温热的鼻息。 季时风没料到他会有这个动作,看着那双白皙修长的五指在面前一晃而过,愣了半秒。 “又有了,”路辞攥着拳头得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季时风忽然觉得耳朵有点发烫,别开脸不看他:“脑残。” · “路辞!”物理老师训他,“盯你一节课了,光开小差,你是来听课还是来讲小话的?” 路辞站起身,回答:“主要是听课,辅助一些其他工作。” 物理老师气愤道:“你还有其他工作?你能有什么其他工作?” 路辞就等着他问这句话,胸膛一挺,正要气宇轩昂地说出那三个字,物理老师丝毫不给他插话的空隙,接着说:“你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学习,我不管你有其他什么屁事,不要主次不分!” 路辞撇嘴,怎么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呢。 “你就是国家总理,你到了这儿也得给我学习!”物理老师训斥。 “主理?”路辞听茬了,双眼发亮,“老师你也知道我当主理人了?” 物理老师给他气到彻底没脾气了:“你给我站着听课。” 路辞还不安分,还想扭头和季时风讲话。 物理老师拍桌子:“再开小差,我马上就让班主任把你这主理人撤了!” 姜还是老的辣,真知道怎么拿捏花季少男。 就好像打蛇打七寸,打路辞就得打他的官职,路辞半个字不敢再说,蔫儿巴了。 · 季时风在后面看着他耷拉下去的肩膀和脑袋,可怜巴巴的,忍不住想笑。 五分钟后,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摇了摇。 手掌上写了一行字——“来我队里,我罩着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真牛逼,被罚站了还有心思押韵。 季时风唇角一勾,掏出红笔,在路辞手掌心涂涂写写。 路辞收回手一看,季时风在“要风得风”那四个字上画了个圈,打了个箭头,指向三个红色大字—— 想得美。 花季少男才复燃的心又碎了,路辞咂摸着手掌心,觉着季时风怎么这么冷酷呢。 咂摸着咂摸着,他忽然咂摸出了稍许不对劲。 季时风。 要风得风? 靠,季时风不会以为他是那个意思吧!? -------------------- 第一章 还路路长路路短,现在都开始叫大富了是吧!哼! 以及uu们给俺们大富整点评论海星,排面走起(嘶吼 第6章 五险一金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高二十八班篮球队主理人路辞上任,这火旺得恨不能把天花板烧穿了。 他本来每天就屁事不干,这下更得瑟了,成天在班里溜来晃去,说要考察全班人打篮球的资质,双手背在身后,迈着方步,神神气气的。 路辞上学比别人早一年,班里人都拿他当弟弟逗,谁见到他都大喊一声“路主理人”。 路辞被喊得心花怒放,又往抽屉里塞了一大波零食,桌上立了块纸牌,上书七个狗扒字—— 自取,主理人请客。 · 当官之后,这小日子过得真是春风得意,除了一件事儿让路辞愁得慌。 季时风就和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怎么也不松口加入球队。 路辞真是把能想的法子都想了个遍,他诚心诚意地请季时风吃零食,诚心诚意地把数学作业给季时风抄,诚心诚意地陪季时风去食堂吃午饭,还诚心诚意地帮季时风做了一次值日。 他这辈子除了初二长青春痘,哭着求老天爷别让他留痘坑那回,就没这么诚心诚意过。 “季时风,你丫可真够不识好歹的。” 吃完午饭从食堂回来,路辞又一次被季时风拒绝,他叹了一口气,没留神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季时风趴在桌上午休,脸埋在手臂里:“路大富,说别人坏话可以,最好别当着那个人的面。” 路辞瞬间炸毛,吼道:“你又喊我原名!” 班里其余几个人看热闹,耸着肩膀憋笑。 季时风嫌他叽叽喳喳烦,抬起一只手挥了挥,示意他安静点儿。 路辞气不过,士可杀不可辱,季时风喊他原名,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过了十来分钟,路辞越想越来火,转身拍了拍季时风的桌面:“咱俩聊聊。” 季时风才刚有了些困意,就被这一嗓门喊醒了。 他抬起脸,满脸不耐烦,半眯着眼看向路辞,像一只没睡饱的豹子:“聊什么。” “你不尊重我,”路辞身板挺得笔直,铿锵有力,上价值了,“你无视我的努力,藐视我的真情,蔑视我的付出。” 好家伙,无视藐视蔑视,小倒霉蛋搁这儿画三视图呢? 季时风嗤笑一声,一只手托着脸,另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说。” · 路辞一一道来:“我请你吃零食了,那可都是独一份的零食,进口的。” 为了讨好季时风,路辞前些天每天给他从家里带一个好吃的,泰国的椰子糕、美国的巧克力、北海道的雪花酥、法国的马卡龙——都是从他哥房间里偷出来的。 班里其他人吃的都是楼下小卖铺买回来的零嘴,也就季时风有这VIP待遇。 季时风点了下头,故作疑惑地问:“是我吃的吗?” 路辞每天早晨把零食放他桌上,季时风说不要,路辞狗腿地说给你了就是你的。 那些吃的季时风不动,就在桌面上干放着。 路辞每天到了下午都嘴里发馋胃里空虚,反正季时风不吃也是浪费,最后都被他自个儿吃了。 · “咳咳,”路辞尴尬地咳嗽两声,接着叭叭,“零食先不说,我还让你抄我数学作业了。” 季时风煞有其事地回忆了会儿:“是有这回事,我抄你的,你三十八,我满分。” 上周四,季时风放学路过胡同口小超市,见老板在招临时工搬货,给钱挺多,一小时一百二,季时风搬了一夜,没顾上写作业。 周五早上,他到班里补数学卷子,被路辞瞅见了,特别殷勤地献上自己的试卷:“来来来,你抄我的。” 路辞心里小算盘打得叮当响,他让季时风抄卷子,季时风就欠他一个人情,那肯定就不好意思再拒绝他呀。 路辞就是个不写作业的主儿,他的作业一直都是抄陈放的,两人常年占据班里倒一倒二的位置,实力旗鼓相当,季时风扫一眼就知道路辞这卷子能拿几分。 最后季时风半小时写完了数学卷,拿了满分。 · “你怎么知道我考三十八?你偷看我分数!”路辞恨得直磨牙。 季时风笑了笑:“没看你分数,我帮你批了一遍,算的,看来没算错。” 他妈的季时风,心真脏! 路辞把嘴边的脏话强咽了下去:“我是不是还陪你去食堂吃午饭了?” 季时风说:“嗯,吃了两个狮子头还没够,把我的也吃了。” “……把你抠的,不就吃你个狮子头”路辞一噎,“那我是不是帮你做值日了?” 季时风点头:“嗯,让你擦个黑板,你把黑板报也擦了。” 路辞绞尽脑汁:“我还邀请你坐我家的车,送你回家你怎么不说呢?” 季时风挑眉:“找人把校门口的共享单车全部骑走,我走了两公里才扫到车。” 路辞被呛得脸蛋通红,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恼的,脸色十分精彩。 他愤愤地比了个中指:“你别嚣张,你给我等着,没了你,我的篮球队照样能打!” 季时风后仰靠着椅背,两条长腿伸长,整个人悠闲又闲适,嘴角一勾,懒洋洋地耸了耸肩。 学委正巧往这边走,和季时风这个笑撞了个正着,整个人就是一小鹿乱撞。 “小路,”学委站在路辞桌子边,用眼角偷瞄季时风,“给我个真知棒。” “不给!”路辞瞧学委那心花儿开的模样就烦,“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没门儿!” 他转过身去,挪了挪椅子,故意弄出砰砰的声响,脑门上的小揪揪跟着左右晃。 季时风看着路辞毛茸茸的后脑勺,忍不住笑。 真他妈倒霉蛋一个,火气还挺大。 · 路主理人也是有骨气的,他还就不信,球队没了季时风真就不转了。 他给球队做了个详细计划表,什么时候打训练赛、什么时候体能锻炼,全安排得仔仔细细。 放学后,路辞把篮球队八个人聚集在楼下花坛边,体委他们拿到计划表,个个叫苦不迭。 “每天放学后训练一小时,周末每天训练三小时……靠,小路路,这也太魔鬼了吧!” 陈放举手,弱弱道:“路儿,我现在退队还来得及吗?” “你要是敢退队,”路辞威胁他,“以后别想在我抽屉里拿东西吃。” “算了算了,”刘振民出来打圆场,“小路这表做的这么详细,肯定也不容易。” 路辞挺着胸膛,骄傲道:“那可不,这是我熬了两节课做出来的,你都不知道我数学课多想睡觉,愣是硬撑着。” 陈放他们为了路辞抽屉里无限量供应的零食,敷衍地鼓起了掌,大大满足了路主理人的虚荣心。 季时风从教学楼里出来,深蓝色连帽卫衣,休闲牛仔裤,白色帆布鞋,身高腿长,在一群高二学生里帅得鹤立鸡群。 他把双肩包单肩背着,一只手插着卫衣口袋,衣领里伸出来一截白色耳机线,耳朵里塞着耳机。 刚才还在给路辞“啪啪”鼓掌的几个人,目光瞬间黏在了季时风身上。 “操,这哥们儿真酷。” “我一米八,他比我还高半个头,你说他得有一八五往上吧,怎么长得这么高。” “就连高一楼都有学妹跑来看他,妈的,真花痴!” 被冷落的路主理人:“……” 季时风怎么这么讨厌呢,走哪儿风头就出到哪儿! 他清了清嗓子,瞪着人群里季时风挺拔的背影,拔高音量,宣战似的大声说:“兄弟们放心,在我的带领下,我们十八班篮球队必胜!” 季时风脚步没停,头也不回,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路辞站上花坛,见季时风走远了,心里头忽然有点儿羡慕嫉妒。 别的不说,酷是真挺酷的。 · 当晚回到家,路辞在房间里翻箱倒柜。 路祖康正在客厅摆弄新买的风水石,突然楼上传来“哐”一声,吓得他手一滑,石头差点儿砸了。 “路大富!你又发什么癫!”路祖康吼道,对路易说,“你上楼看看你弟,又犯病了。” 路易正在花园里举铁,嘿咻嘿咻的:“不去。” 路祖康骂道:“行,我给你老师打个电话,明天就让你开始晚自习。” 路易连忙丢下哑铃,迈开腿往楼上跑:“路大富!你又发什么癫!” 路辞也吼:“一个家六百多平,就找不出一条有线耳机吗!” · 光是做计划表还不够,路辞让他爸在公司里找了个搞数据分析的高材生,帮忙分析他们班篮球队八个人的身体数据。 人高材生985硕士毕业,把老总儿子的话当圣旨,兢兢业业搞了一下午,搞出来一份漂漂亮亮的分析案,制作成了精美的PPT,上头各种柱状图饼状图折线图,他做述职报告都没这么用心过。 可惜老总儿子脑子不好使,看了半天看不懂,问高材生:“哥,你就给我总结总结,我这球队打比赛能赢吗?” 高材生说话就是严谨:“概率肯定是有的。目前掌握的只是原始数据,还无法准确预测胜率。但我相信,经过你一段时间的训练和培养,队员们各方面一定能够得到提升。” 路辞飘飘然,很能抓重点:“也就是说获胜的关键在我喽?” “一个团队的胜利,每个人都很关键。”高材生委婉说道,然后看路迟眼巴巴望着他,言不由衷地补充道,“当然,主理人是最关键的。” 路辞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竖起大拇指:“哥,你分析得很客观,不愧是名牌大学出来的,就是能一眼看到本质。” 高材生抹抹额头上的汗,心说操他妈的,打工真难。 · 路辞信心百倍,下午体育课,他和三班约了场训练赛,结果被人家捶了个落花流水。 打完比赛,篮球队坐在场边,个个垂头丧气。 路辞强打精神,猛给大家灌心灵鸡汤:“失败乃成功之母,人生自古谁无输,我辈岂是蓬蒿人,梅花香自苦寒来,球海无涯苦作舟啊!” 陈放垂着脑袋:“路儿,咱们是得把季时风弄来,我打听过了,他是一中校队的主力,打过省赛的。” “不行,”路辞当场否决,“我话都放出去了,我还就不信了,我们队没了他难道就不行了?” 季时风刚跑完两公里,大汗淋漓地从篮球场边经过,仰起头一口气喝了半瓶水。 他上体育课前换了件短袖T恤,露出线条精悍的手臂,抬手喝水时下摆拉高一截,隐约能看见沟壑分明的腹肌线条。 “季时风!” 体委喊了一声,把脚边的篮球扔向他。 季时风接住球,条件反射地抬手,将球一抛—— 隔着十来米的距离,篮球沿着球筐边缘轻轻转了一圈,稳稳落入篮筐。 “靠……”路辞咽了口唾沫。 有些事情真他妈不得不相信,篮球队没了季时风那是真不行啊! · 季时风还没消停两天,倒霉蛋又卷土重来了。 这天早读课,路辞站在他桌边,十分正式地递给他一张手绘名片。 这倒霉孩子,又有新花样了。 季时风两根手指接过名片,上边贴了长大头贴,路辞戴着恐龙帽子,笑出八颗大白牙,边上用花里胡哨的荧光笔写着一行狗扒字—— 路辞,高二十八班篮球队主理人。 季时风眉梢一挑,再抬眼看了眼路辞,才发现倒霉蛋今天穿的也挺正式。 白色休闲衬衣,打配了一条浅蓝色学院风领带,下面是黑色长裤和白色球鞋;刘海也没再扎成小辫,而是用发胶喷了个发型,配上他那张白白净净乖乖巧巧的脸蛋,整个人特别秀气。 就是他衣领里伸出两条莫名其妙的耳机线,怪脑残的。 “季先生,”路辞彬彬有礼地欠身,“我以主理人的身份,诚挚邀请您加入篮球队。” 他昨晚和路祖康公司的HR请教了如何招人,HR告诉他必须拿出有实质性的、能真正吸引候选人的条件。 路辞接着说:“只要你加入,我承诺会给你最好的待遇。” 季时风把玩着那张名片,不咸不淡地说:“什么待遇?” 好!候选人主动问待遇,就是动心了! 路辞乘胜追击,伸出五根手指,铿锵有力地说:“五险。” 接着,他又收起四根手指,留下一根:“一金。” 他那神气活现的样子太可乐,季时风实在没忍住,另一只手撑着额头,低低笑了两声:“五险一金?” “首先,车险,保证你每天都有共享单车扫回家;”路辞开始背稿,有条不紊地说,“第二,饭险,保证你每天中午在食堂都能坐到空调边的位置;第三,值日险,保证你每次值日都有人帮助你完成;第四,零食险,保证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第五——” 完个蛋,第五是什么玩意儿? “你等下,我处理一个紧急工作,”路辞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瞄了一眼,“第五,睡眠险,保证你每天午睡班里没一个人说话打扰你。” 季时风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挺好,五险说完了,一金呢?” 路辞努努嘴,有点不情愿:“一金就是主理人公积金,你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有什么麻烦了,我无偿帮你一次,你要我干嘛我都答应你。” 够有实质性了吧?够吸引人了吧?季时风总不可能再拒绝了吧! 季时风闷笑了会儿,缓缓道:“不。” 路辞犹如晴天霹雳:“为什么?” “首先,你别找人把共享单车搬走,我就有车回家;”季时风和逗小孩似的,“第二,是你非赖着要坐食堂靠空调的位置;第三,我做值日不用帮,没那么娇气;第四,不爱吃零食;第五,午休时间就数你最吵。” 路辞哭丧着脸:“那一金呢?” 季时风收起脸上痞坏的笑容,垂眸说:“我做什么只靠自己,不用人帮。” “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路辞两手攥着桌角,“保不齐以后你会很需要我呢?” “没有这种可能。”季时风说。 -------------------- 风哥:flag立在这里了,这辈子不可能需要你的。 路大富:你给我等着瞧! 第7章 爱答不理 放了学,季时风收拾好书包,刚出班级门,路辞就和个小炮弹似的,从走廊那头“嗖”地飞跑到他面前,张开双手拦下他。 “壮士留……”路辞气喘吁吁,“留步。” 季时风眼里闪过一丝戏谑:“小同学,打劫啊?我没钱。” 路辞谄媚地笑了笑:“我不要你的钱,就要你这个人。” “毛病。”季时风嗤了一声,抬脚要走。 路辞和根人肉桩子似的,季时风往左,他就往左,季时风往右,他就往右。 上了一天学,他早上喷的发型松了,刘海乱糟糟一团扒着脑袋,随着他的脚步跟着左右晃。 旁边有同学经过,夸张地喊道:“路儿,你顶着个鸟巢干嘛,遛鸟啊?” 路辞扭头就骂:“滚滚滚,别耽误我干正事!” 骂完,他扭过头,又对着季时风笑开了花:“篮球队正在训练呢,要不要去观摩观摩,顺便参加参加?” “没兴趣。” 季时风面无表情,伸手捏住路辞的后脖子,就和拎小鸡崽似的把路辞拎到一边,迈开长腿就走。 路辞怒火中烧,岂有此理,一个小小转学生,竟然敢捏路主理人的后脖子! · 眼见着季时风要下楼了,路辞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主理人的面子了,冲上去一把抱住季时风的背包。 季时风拽书包带子,路辞抱得更紧,一副要和季时风在走廊上僵持到寿终正寝的架势。 “兴趣是可以培养的嘛,”路辞嚷嚷,“你就跟我去看看,这东西就和小黄片似的,看着看着就有兴趣了!” 季时风拿这倒霉蛋实在没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干脆把背包脱了扔给路辞。 他双手环抱胸前,居高临下地瞥着路辞,淡淡道:“路大富,你到底想干嘛?” “……” 他妈的傻逼季时风,又喊原名! 路辞把火气咬碎了咽进肚子里,挤出一个八颗牙的标准微笑:“邀请你进篮球队呗。” 季时风在心里叹了口气,表情依旧没什么波动:“我说几遍了,没时间。” “你怎么没时间啊!”路辞一听就知道季时风在敷衍,不乐意地撇嘴说,“你成绩那么好,写题目嗖嗖的,那么丁点作业你撑死了就写个一小时吧!” 季时风晚上还要去超市搬货,被缠的有点儿不耐烦了:“没时间就是没时间。” “你这人嘴里就没句实话,”路辞抱着季时风的包,咬咬牙,“你说个准话,到底怎么样才肯加入篮球队。” 季时风眉梢一挑:“就这么想要我加入篮球队?” 难道有戏了?! 路辞连点五下头:“嗯嗯!” “行,跟我来。” · 篮球场上,季时风操起一个球拍了拍,扔给路辞。 “哎哟!”路辞抬手接住篮球,脚下踉跄两步,踩在了三分线上,“这可是你说的,我只要投进去,你就加入我的球队。” 季时风下巴一抬:“投吧。” 场边,陈放他们几个高声呐喊:“路辞路辞!生不逢时!人有乔丹,我有路辞!” 路辞觉得自己的形象一下就高大起来了,篮球队的生死存亡就寄托在他一个人肩膀上了。 我可真是个孤胆英雄啊! 他一边自我感动,一边深深呼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缓缓踮脚,同时抬起手中的球,心中默念“三分必中”。 · 一个帅气的跳投已经蓄势待发,战斗欲在胸膛熊熊燃烧,路辞抱着必胜决心,猛地睁开眼—— 操他大爷的,以前没觉得三分线这么远啊! 一分钟后。 体委:“……” 陈放:“……” 篮球队其他人:“……” 季时风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投不投?” 维持着投篮姿势的路辞:“投!怎么不投!” 他把球放下,活动活动肩膀,愁眉苦脸地说:“我肩周炎发作了,唉,现在投篮挺费劲的,发挥不出真实水平。” 他扭胳膊的动作巨夸张、巨做作,肩周炎根本做不出这姿势。 季时风心里发笑,脸上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行,你往前点儿。” “你说的啊,可不是我耍赖。”路辞抱起球,往前小跑了十来步。 · 助威口号再次响起,路辞再次酝酿了一个帅气的跳投姿势,战斗欲又熊熊燃烧了。 他调整呼吸,闭上眼再睁开—— 不行,还是有点远,不保险。 又过了一分钟后。 体委:“……” 陈放:“……” 篮球队其他人:“……” 季时风已经知道这倒霉孩子的套路了,双手插兜,懒洋洋地说:“又是哪里不舒服?” 路辞讪讪一笑,揉了揉膝盖:“不好意思啊,我在娘胎里摔了一跤,膝盖受了伤,这两天发作了。唉,现在叫我投篮,很难发挥我的真实水平。” 在娘胎里摔了一跤,可真是个天才。 季时风抬手指了指球架:“你就在篮筐底下投。” “不行不行,那多不好意思啊,胜之不武可不是我的风格。” 路辞一边义正言辞地拒绝,一边抱起篮球,飞快跑到了篮筐底下。 “……”季时风扶额,“快点。” “来了!” 路辞这下信心十足,摆好造型的同时不忘回头嘱咐陈放:“放儿,帮我录个小视频,我发朋友圈。” 陈放掏出手机,蹲在地上调整角度:“路儿,成了,上吧!” · 路辞深呼吸,踩着五位数的限量版球鞋,脚下轻轻一跃,手腕往前一扣—— 篮球从手中飞跃而出,“哐”一下砸上了篮筐边沿。 路辞紧紧盯着那颗决定篮球队命运的球,在他火热的注视中,那颗球被弹了出去,“砰”地落在地上,滚出好几米远。 他的心瞬间拔凉拔凉。 “走了。”季时风目送那颗篮球滚远,拎起包转身就走。 “季时风!”路辞不死心,喊道,“我刚心脏病哮喘病狂犬病发作了,再来一次!” 季时风头也不回,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操!真能装酷!”路辞又嚷嚷,“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你看我鸟不鸟你!” 体委拍拍他的肩膀:“小路,还是算了,你看他那样儿,人一中来的学霸估计就是看不上我们。” 路辞沮丧地坐到场边长椅上:“怪我,没进球。” 陈放安慰他:“路儿,这怎么能怪你呢,我们都明白。” 路辞很感动:“放儿,还是你对我最好——” “你什么时候进过球。”陈放说。 路辞踹他一脚:“你也给我滚!” -------------------- 急!我是路辞!我被绑架了!急需海星赎身! 第8章 谁酷喜欢谁 季时风回了家,换了身旧衣服,套上一件无袖背心,草草扒两口饭就要走。 “吃这么点,你修仙呢?”季博文用筷子点点桌子。 季时风又囫囵喝了一大口汤,拿纸巾抹抹嘴:“赶时间,我去胡同口小超市搬货。” 季博文吹胡子瞪眼:“饭都没吃饱,你搬什么搬!外边那野猫吃的都比你多!” 这老爷子,都快七十高龄了,脾气还这么大。 “给家里省粮食还不好呢,”季时风站起身,“你吃完了碗放着,等我回来洗。” 季博文喊道:“降温了,你还露个胳膊!作死啊你!” “火气旺,不冷。”季时风出了门。 他才回来十几分钟,转眼家里又只剩老爷子一个人。 季博文看着电饭煲里的满满的白米饭发了会儿愣,嘴里念道:“搬货搬货,这年纪别人都在玩,就你惦记着搬货,惦记着打工,造的什么孽啊……” 尾音消失在一声长长的叹息中。 · 胡同口,季时风正在货车上卸着货,忽然有人喊了声“帅哥,接着!” 他一抬头,一瓶红牛朝他扔过来,季时风抬手接住,拉开拉环仰头喝了大半瓶。 马一阳站在路边,打量着季时风结实的手臂线条,吹了声口哨:“你这肌肉练的可以啊。” 季时风把最后两箱冰红茶抱起来放到便携推板上,跳下货车,拍了拍手掌,又撩起背心擦了把脸上的汗:“你来这儿搬几天货,你也有。” 超市老板也是老熟人了,给季时风结了两百块钱,还额外塞给他一包红双喜。 “叔,谢了啊。”季时风没推辞,在店里买了打火机,给自己点上一根,又递给马一阳一根,“你过来干嘛。” “就不兴兄弟来和你谈谈心啊?”马一阳抬了抬下巴,“护城河边溜达溜达去。” 季时风叼着烟:“走。” · 护城河就在胡同口几十米开外,两人沿着河堤溜达。 “你这新学校怎么样啊?”马一阳问。 季时风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插着兜,面无表情:“还行。” 马一阳接着问:“班里人都挺好吧?” 季时风抖两下烟灰,依旧没什么表情,淡淡道:“还行。” 眼前冷不丁冒出路辞那张冒着傻气的脸,脑门上顶个小辫儿,戴一个花里胡哨的发卡,白白净净,笑起来和个面团似的。 季时风嘴唇不易察觉地弯了弯,又补了一句:“挺傻逼的。” “哦,”马一阳心不在焉,“你学校食堂的饭怎么样啊?” 季时风扭头,一口烟圈喷他脸上:“你他妈到底要说什么,磨磨唧唧。” · 马一阳搓搓手掌:“就和你说个事儿,哎,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有屁快放,家里碗还没洗。”季时风说。 “就那什么,”马一阳清了清嗓子,看着季时风,“哥们儿可能要早恋了。” 他那眼神特别认真、特别郑重,季时风迈开一步:“恋谁?我啊?” “滚你妈的!”马一阳笑骂一句,说道,“就班里来了个转学生,就是一见钟情,你懂吧?” 季时风挑眉:“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你转走隔天,她转进来的。”马一阳摸摸后脖子,“贼好看,贼文静。” “行,那你恋去呗。”季时风说。 马一阳嘿嘿一笑:“那不得征求你同意么。” “征求我同意干嘛,我又不是你爹。”季时风莫名其妙。 马一阳:“啧,你忘了咱俩那约定了!” 他这么一说,季时风这才想起来。 季时风和马一阳是发小,从小一个胡同长大的,初一那年,马一阳家攒够钱在城区买了套房子,就搬出了胡同。 所谓的狗屁约定就是两个人还穿开裆裤时期,有回幼儿园玩过家家,俩人都想当爹,争破了头。 休战之后,两个人拉钩约定,长大了一起当爹、一起结婚、一切谈恋爱,谁先早一步谁就是狗屎。 · “这他妈都什么年代的事儿了,”季时风又点了一根烟,“你不嫌丢人,我还嫌。” 马一阳说:“那我就去追人姑娘了,和你报备了啊。” 季时风摆摆手。 “你不打算早个恋啊?”马一阳胳膊肘撞了下季时风,“咱班花可还惦记着你呢,三天两头找我打听你情况。” “恋个屁,大学学费还没凑出来。”季时风吸了一口烟,“没那心思。” · 季时风背靠着栏杆扶手,口袋里手机震个不停,他拿出来一看—— 嚯,班群里唰唰飞过十几条消息,全是路辞那倒霉蛋发的。 倒霉蛋还发了一条语音,兴致勃勃地喊道:“兄弟姐妹们,快来围观我们篮球队的英姿!” 他给篮球队每个人挨个儿拍照,挨个儿发出来,每个人还设计了不同造型。 陈放胳膊底下夹着篮球,体委脑袋上顶个篮球,还有人指尖上转着篮球。 路辞又发了一条语音,嚷嚷:“都去给我朋友圈点赞,点了的明天都来找我领旺旺大礼包一份!” “谁啊,怪活泼的。” 季时风说:“班上一倒霉孩子。” 马一阳凑过来瞄了眼季时风手机:“篮球队啊,你不参加?” “我哪儿有那闲工夫。” 季时风点开朋友圈,第一条就是备注为【倒霉蛋】发的九宫格,中间一张图是他自个儿,笑得像个傻缺,眼睛眯成两条缝。 配文是“十八班最酷的人在此!” 陈放在底下评论:路儿,你不是最喜欢酷的人吗,那你现在最喜欢我了呗。 季时风哼一声,这陈放貌似是倒霉蛋好哥们儿,两个人臭味相投,都挺不要脸。 他刷新两回,总算刷到了路辞的回复:行,看在你今天进了两个好球份上,在找到比你更酷的人之前,本主理人就先喜欢你了。 脑残。 季时风把这脑残互动看了几遍,刚想点个赞,想了想还是没按下那个小红心。 他把手机扔给马一阳:“阳子,给我拍张照,我发朋友圈。” “靠,你不是从不发朋友圈吗?”马一阳震惊。 · “靠!又在装逼!” 路辞刚请篮球队的人吃完晚饭,回到家书包一扔,在客厅里气得直骂娘,没留神拖鞋踢飞了,撞倒了路祖康刚淘来的风水摆件。 “我的祖宗咧!”路祖康从沙发上蹦起来,赶忙跑过来捧起摆件,嘴里念念有词,念完了骂道,“路大富!你是要玩死你爹我啊!” 路辞简直烦死了,季时风的朋友圈一条动态也没有,偏偏在他发完求点赞朋友圈后,季时风立马跟了一条。 这才没多久,季时风收到的赞就要比他多了,把他主理人的风头全给抢光了。 路辞立马在篮球队的小群里说:“谁给季时风点赞,谁就是我的敌人!” 在退出来一看,班里最女神的文艺委员悠悠,从不给任何人点赞,却给季时风点了一个! 另一头,路祖康捧着他的宝贝摆件,还在骂骂咧咧:“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这可是你爹我重金——” 不仅悠悠点赞了,连班主任李平书都给季时风点了,李平书没给他点! 路辞瞬间攀比心就起来了,哼道:“他算个什么东西!” “你还敢这么说话,你胆子肥了你!”路祖康揪着路辞耳朵拧了半圈,“路大富,你这小翅膀是硬了是吧?” “痛痛痛——”路辞喊疼。 路易在花园里举铁,听见响动进了屋,开始对弟弟进行一番火上浇油:“爸,路大富早上还用你的门神地垫擦鞋了!” “路小富你闭嘴——啊痛痛痛!爸我错了!”路辞捂着耳朵嗷嗷叫。 路易最喜欢把快乐建立在弟弟的痛苦之上,瞬间乐了,凑过来弹弹路辞小辫儿,瞄到他的手机,随口说了句:“这你同学啊,挺酷啊,有范儿。” 路辞往他哥身上刮了一个眼刀,路易说:“你干嘛,什么眼神儿?” “你不是我哥,你是我敌人。”路辞目光幽怨,“唉呢米。” “还会拽英文呢?”路易说,“你知道怎么拼吗?” “瞧不起谁?”高二在读生路辞脱口而出,“ei……ei……” “傻逼,是einemi。”高三在读生路易说。 小学学历路祖康皱眉:“什么米?给老子好好说话!” 全家唯一的文化人林咏梅:“……” 完了,这个家没希望了,一窝男的全是文盲。 · 路辞挣脱了他爹的魔爪,狂奔进房间,开始盯着季时风的朋友圈猛看。 悠悠怎么就给季时风点赞呢?不就一张照片,他的九宫格不比季时风丰富多彩啊? 季时风发的朋友圈就一张图片,没有任何文字。 知道了,要高冷。 照片里,季时风在一个看着像河边的地方,背靠着木栏杆,姿态悠闲又舒展,两条长腿随意伸着,垂着头,乌黑的头发在脸上投下一片浅影,让他本来就比常人深的眼窝显得更加深邃。 知道了,表情和姿势要漫不经心。 夕阳已经沉入地平线,昏黄的天光笼罩在季时风身上,他的侧影在光里有些朦胧,五官并不清晰,手臂的肌肉线条倒是十分分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中散漫且桀骜的气息。 知道了,环境很重要,还要有肌肉。 路辞看着看着,有点儿沉迷了,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妈的,真是挺酷的。 ——要我是悠悠,我也给他点赞。 · 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路辞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点在了那个小红心上。 完了!我给季时风点赞了,我成了我自己的唉呢米! 路辞连忙取消赞,取消完了又觉得不行,这显得自己多不坦荡、多不磊落、多不大方啊。 于是他又重新把赞点上,点完了又后悔,季时风都不给他点,他凭什么给季时风点啊? 又取消,取消了又觉得自己不坦荡,又给点上,点完了又后悔…… 这么来来回回得有个三四次,手机一震,季时风给他发了条消息:手抖啊? 路辞耳根一烫,完犊子,被抓个现行。 他盘腿坐在地上,思忖片刻,拿起手机,先瞎按键盘,给季时风发了十几条狗屁不通的乱码,然后才打字:我侄女来我家做客,刚才玩我手机了。 发出去他还得意,眨眼间就能想出如此有理有据的应对方法,路辞啊路辞,你可真是个天才。 过了没多久,季时风回复:你侄女?我有印象。 路辞愣了,他压根儿就没侄女,季时风怎么会有印象的? 季时风的下一条消息来得很快:是不是扎小辫、戴发卡、中午吃了三个红烧鸡腿那个? 路辞想也没想,回道:谁扎小辫戴发卡,我今天特地抓了发型! 消息发出去他才察觉到不对,手一抖,脸蛋烫嗖嗖的。 好一个诡计多端的季时风! 季时风回复:没说你,我说你侄女。 路辞撇撇嘴,整个人软趴趴地躺倒在地上,看着季时风的照片,越看越不爽。 还说什么没时间参加篮球队,倒是有时间出去拍这么骚包的照片。 · 季时风回去路上一直摆弄手机,嘴里叼着烟,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马一阳太知道他了,问道:“嘛呢?心情这么好?” “没,白赚了个旺旺大礼包。” 季时风给路辞的朋友圈点了赞,又鬼使神差地把九宫格中间那一张照片存了下来。 回到家,季博文把他换下来的衣裤扔洗衣机里搅,季时风听着老式滚筒洗衣机的“嗡嗡”声,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打开盖子。 裤子已经湿透了,他伸手到裤兜里摸出一张硬纸片,上边那花里胡哨的狗扒字糊做一团,什么也看不出了。 季时风把裤子扔进去继续洗,用吹风机吹干硬纸片,想把上头那张大头贴撕下来。 撕到一半,他忽然觉得自个儿这行为有点傻逼。 我这是在干嘛?发什么神经? 季时风眉头一皱,和自己生气似的,将那张皱巴巴的名片往书桌抽屉里一扔,不管了。 · 周末,路辞请篮球队的大伙儿吃披萨。 “路儿,有钱真好!”陈放拉开凳子坐下,“我要猫山王榴莲的那个,不要卷边儿。” 体委也高兴坏了:“主理人就是主理人,有大局观!有气魄!我想要个奥尔良烤翅。” 路辞尾巴翘上天了,手掌一挥:“服务员!点单!” “来了!”收银台边,一个小哥正忙着结账,扭头对里间喊,“时风,3号桌有客人,你去接待一下。” 路辞正和篮球队一群人趴在桌上叽叽喳喳:“咱们球队一定要把‘酷’这个原则贯彻到底。” 有人问:“小路,酷是什么啊?” 路辞“啧”一声:“酷就是——” 忽然陈放看着路辞身后的方向:“季时风?” 路辞拍桌子:“你怎么长敌人志气呢!” “不是,路儿,”陈放眼睛发直,“真是季时风啊……” 路辞转过身,果然看到了手拿菜单、身上挂着店里围裙的季时风。 季时风见到他们,微微一怔,而后立即神色恢复如常。 “这是菜单,右下角扫码点单。” 接着,他去吧台上拿来一壶开水,又摆开玻璃杯,给每个杯子里把水倒上。 路辞看着他熟稔的动作,愣愣地想,原来他说没时间,是真没时间啊。 -------------------- 路大富:谁在朋友圈发的照片最酷,我就最喜欢谁! 于是风哥连发八十条朋友圈。 第9章 底薪加提成 季时风利索地给路辞这桌下完单,又马不停蹄地去招待另一桌客人。 路辞的目光就和黏在季时风身上似的,季时风走哪儿他脑袋就转到哪儿,恰好他今天戴的发卡是向日葵,还真挺应景。 “时风,那桌你认识啊?”老板问,“那小孩儿一直瞅着你。” 季时风到出餐口拿起一碟鸡米花:“同学。” “那你先别忙了,”老板特别善解人意,“去和他们坐坐,一起吃。” “不用,”季时风又端起一扎西柚汁,“店里这么多人呢。” · 他先给路辞后面一桌送了鸡米花,路辞拧着身子盯着他看,上半身恨不能扭成个麻花。 季时风又走过来,把西柚汁放到路辞他们桌上,在小票上熟练地划掉已经上好的菜。 路辞就抬头愣愣瞅着他,向日葵发卡映衬着一张白白净净的圆脸蛋,傻了吧唧的。 季时风划完小票,把圆珠笔塞进围裙前兜,手指头在路辞的小揪揪上弹了一下,低声说:“看什么看?” 小揪揪晃两下,路辞就和突然回神了似的,眨两下眼:“你怎么没在家里做题当学霸,也没去河边发骚拍照,你怎么在这儿啊?” “路大富,”季时风又往路辞光洁的额头上来了个脑瓜崩,“你说谁发骚呢?” 路辞连季时风喊他原名都顾不上计较了:“不是,你不说你没时间吗?” 季时风收了他们桌上用完的菜单,耸了耸肩膀:“你不是看见了吗,我确实没时间。” “那你没时间,”路辞莫名着急上火,说话都有点儿语无伦次,“你、你也不能因为干这个没时间啊!” 季时风没忍住笑了下:“胡咧咧什么,吃你的披萨,加菜直接扫码,喊我也行。” · 下午茶时间到了,店里人多,一桌刚走另一桌立即接上,季时风忙得脚不沾地。 路辞本来高高兴兴的,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就晴转多云了。 他见多了季时风酷酷的样子、使坏的样子,乍一见季时风戴着围裙忙前忙后当服务员的样子,心里有点儿堵得慌。 陈放他们在玩你画我猜,平时这种活动路辞最积极,今天也打不起兴趣参加,蔫儿了。 路辞嘴里咬着吸管头,眼珠子跟着季时风转,闷闷不乐的。 陈放揽着他肩膀:“路儿,怎了啊,突然就挂脸了。” 路辞问:“放儿,你说季时风在这里干嘛啊?” “打工呗,不然还能干嘛。”陈放说。 路辞又问:“那他为什么要打工呢?” “缺钱吧,”陈放又开了一局,心不在焉地说,“可能是家里比较困难,要不就是和爹妈闹矛盾了,这谁知道。” 路辞下巴趴在桌上,寻思季时风在这里打工能赚多少钱呢? 上回他爹在家打电话,他听了几嘴,说一个普通大学生进他家公司干销售,一个月八千底薪,月底还有销售额百分之十的提成。 季时风不是大学生,只是个高中生,打个半折,那就是四千底薪? 提成呢,又是怎么算的?估计也是百分之十。 · 路辞对钱是真没有一点概念,要让他说钱是什么,钱就是用来请朋友吃零嘴的。 他扯过小票看了眼,五百八十二,百分之十的提成就是五十八块二。 “五十八块二够干嘛的啊?”路辞问。 体委说:“网吧一小时二十,能上两个半小时网了,还能来个大瓶雪碧。” 路辞咂咂嘴,这也忒少了! 于是他举起手,声如洪钟地喊道:“服务员,加菜!” 店里一共有三个服务员,一个板寸小哥拿着菜单过来:“小帅哥,你说。” “我不要你,”路辞撇撇嘴,抬手指向擦桌子的季时风,“要他来。” 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谁服务,提成就算给谁。 板寸小哥过去拍了拍季时风,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季时风点点头,拿着菜单过来了。 “胃口不错啊,还要加?” 路辞翻开菜单一通胡点:“要这个、这个这个、还要这个和这个,还有这个……” 季时风又好气又好笑,倒霉孩子这是又想出什么招儿膈应他了。 “小路,我们吃不了这么多!” “路儿,你疯了吧?” 路辞摆摆手,就乐意让季时风赚钱。 他一口气点了十多个菜,结果季时风拿着笔和单子,一个字没写。 路辞急了:“你倒是记呀!” 还是一中转来的学霸呢,有钱都不知道赚,真笨! 季时风眉梢一挑:“你们已经点了三个十寸的,又要加三个十寸的?” 路辞完全不知道自己胡点了什么:“吃不完怎么了,吃不完我们打包啊,加起来家里好几十口人呢,都嗷嗷待哺。” “路大富,你玩儿我呢?”季时风哼笑一声,双手撑着桌面,微微俯下点身,声音压得很低,“赶紧吃,吃完滚蛋,外面好几桌等号的。” 从路辞这个角度仰头望,季时风的冷峻的眉眼显出了几分锋利,白衬衣袖口有柠檬洗手液的味道。 路辞莫名有点儿臊,猛地撇开头:“有钱不赚是傻蛋,我不加了!” · 菜没加成,路辞心情一下多云转暴雨了,板着一张脸,翘着二郎腿,捧着空饮料瓶咬吸管。 “你到底怎么了啊,”陈放受不了了,“季时风欠你钱了还是怎么的?实在不行哥几个把他架起来给你打一顿。” “没怎么,”路辞闷声闷气,“我就是看见他在这里打工,我就不爽。” “他打他的工,关你屁事。”陈放说。 对啊,季时风打工关我屁事? 路辞瞄了眼季时风,有个熊孩子瞎晃可乐瓶,让季时风帮他拧盖,季时风打开瓶盖,气泡溅了一身,白衬衣一下湿了。 妈的,这傻逼小崽子! 路辞气不打一处来,真想上去往这熊孩子屁股蛋上来两脚,但想想又忍住了。 陈放说得对啊,季时风遭殃,关他什么事。 那头,季时风还是好脸色,给那熊孩子从冰柜里拿了一瓶新的可乐,又找来拖把抹地,有客人经过还得提醒人家小心地滑。 他娘的季时风,对着他就没个好脸,对别人倒是殷勤。 路辞直磨牙,塑料吸管在嘴里发出“咯吱”声。 体委说:“小路,你对季时风怎么这么关注啊?” “谁关注他啊,”路辞哧了一声,“就知道装酷。” 体委问:“那你干嘛不爽啊。” 路辞一愣:“我、我那是因为——我……” 他支支吾吾小半晌,还没说出个所以然,陈放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季时风好几次拒绝路儿,说什么也不肯加入我们篮球队,还以为他真是沉迷学习没时间呢,结果是为了打工。那路儿铁定不爽啊,要早知道原因,能用钱帮他解决的事儿,那都不是事儿。” “对对,”路辞松一口气,也跟着点头,“对对对!他不加入我们篮球队,我就看他不爽。” “这么一说倒是,”有个人说,“咱年级不是统一定习题册吗,每个人要交三百八,周一就交钱,季时风会不会是因为这个要打工啊?” · 路辞到前台结账的时候,季时风恰好进去后厨倒垃圾了。 路辞趁机打听:“哥,高中生来你这里打工给多少钱啊?” 老板上下打量他几眼:“你啊?成年了吗?” “你甭管成年没成年,”路辞两只胳膊扒着收银台,“你就先和我说个数呗。” “学生兼职,一小时二十块。”老板说。 “二十?!”路辞惊了,“没有四千啊?” 老板乐了:“你要是辍学来干全职工,我给你四千。” “那不能,”路辞嘴角耷拉下去,“念书虽然就和坐牢一样,但还得念。” “你还挺有三观。”老板就没见过这么可乐的小孩儿,笑得合不拢嘴。 “那提成呢,给几个点?”路辞又打听。 老板说:“小弟弟,你这都和谁学的,一套套的还,我这儿没提成。” “没提成?!”路辞二次震惊。 “干几个小时的活儿,就给几个小时的工钱。” 路辞一下子心里更憋屈了。 季时风图什么啊,在这儿累死累活的,端盘子倒垃圾,还得陪笑脸。 他心里突突涌上来一股委屈劲儿,就连他自个儿也不知道他在委屈什么,反正想到平时那个高高大大、又冷又酷、随手一投就能进三分的季时风在这儿打一小时二十块钱的工,他就烦,烦得想踹桌子。 “哎哎哎,你踢我桌子干嘛!”老板制止他。 路辞特幽怨地看着他:“哥,你看着皮肤挺白,怎么开的店这么黑呢。” 老板笑趴下了:“你这小孩儿,你是时风同学吧?替他打抱不平呢?” “他为了给你打工,”路辞垂头丧气,“他都没时间加入我的篮球队了,你是不知道,他打球打可好了,以前还是校队的。” 老板支着下巴:“那你得和他说,和我说没用啊,他来我这儿干活,我给他钱,别的我不管,也管不着。” 后厨传来脚步声,季时风忙完要出来了。 “他来了,你自个儿和他说呗。”老板说。 路辞哼一声,拎起他的斜挎包,转身就跑。 · 季时风撩起帘子从里边走出来,望向刚才路辞他们坐的那桌,已经换人了。 “你那小同学挺有意思,小嘴叭叭的,小炮仗似的。” 季时风笑了笑:“倒霉孩子。” “你怎么不加他球队啊,他可埋怨上我了。”老板说。 季时风揉揉眉心:“他连这都告诉你了?” 老板:“直肠子,就和竹筒倒豆子似的,什么全说了。” “就是个缺心眼儿。”季时风叹气,“我干活去了。” · 季时风干到六点整下班,换了衣服出了店,马路对面有个人低着头,踢小石子玩儿。 脚踢一下,影子动一下,脑袋上的小揪揪也跟着晃一下。 太阳落山落一半多了,余晖带着点儿金,扑簌簌落在他身上,像连环画一样,挺招人看。 季时风一没留神就多看了几眼,然后扬声喊:“路大富!” 小石子骨碌碌滚出三米远,路辞吓一跳,隔着马路对季时风挥拳头:“你又喊我原名!活该你倒霉!” 马路上一辆开过的货车恰好遮住了季时风脸上的笑意,等车开过,他又恢复了一脸冷漠的神情。 季时风过了马路,扫了一辆共享单车。 路辞把住他的车头:“谈谈。” “没时间,不参加。”季时风淡淡道。 操!还学会抢答了! 路辞磨磨后槽牙,忍了这口气,接着特别正式地说:“你来篮球队当队长,一小时两百,进一个三分球还有二十块钱提成。” 第10章 十九个小时 “你给我钱,雇我当队长,时薪两百,进三分球了还加钱。”季时风单手握着车把手,另一只手揣兜,问路辞,“我没理解错吧?” 路辞点头点的特别用力,怕打动不了季时风,又往上加码:“你要是觉得价低了,那我再——” “不低,这个价迈克尔乔丹都能请来,没必要找我。”季时风语气有点冷。 路辞愣了下,嘟囔:“这人谁啊,高三的?比樱木花道还厉害么?” “……”季时风才蹿上来的恼火又被他这一句咕哝给压回去了,差点儿没憋住笑,“对,高三的,你找他去吧。” · 路辞琢磨高三有这么个人吗,名字怪洋气的,比他的名儿还洋气。 小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路辞一个哆嗦,明白过来了,这是个外国名儿啊! 他瞪大双眼:“你又忽悠我,你就是不想加入篮球队呗!” “早说了,没时间。”季时风摇了下车头的响铃。 “你周末要来这儿打工,所以没时间,要是不打工,就没钱。”路辞皱着脸,苦口婆心,“你要是来篮球队给我当队长,又有时间又有钱,多好啊。” 这么简单的道理,季时风怎么就想不通呢。 还是一中转来的学霸呢,看来一中水平也不咋地。 · “说完了?”季时风挑眉,“说完让让,走了。” 路辞怒目而视,攥着他车头不松手,冲季时风吼:“你宁愿来这破地方打工,你都不来我的篮球队!” 季时风从口袋里摸出耳机,塞进耳朵。 他懒得解释,解释了小倒霉蛋估计也不明白。 这就是个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小少爷,说的俗气点儿,和他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那个熊孩子都把可乐泼你身上了,你也不揍他,还给他开瓶新的。我找你加个菜,你就让我滚蛋,你怎么就对我那么看不上啊,”路辞越说越冒火,越说心里越赌,“你就对我坏,你、你为什么啊!” 说到后边,连路辞自己都不知道,他这语气听起来多委屈。 季时风显而易见的怔了怔,拒绝这倒霉蛋好几十次了,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竟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 路辞使劲眨了眨眼睛,又用手背用力揉两下,眼圈被搓的红通通,兔子似的。 “哭了?”季时风弯下腰,和路辞平视。 “谁哭了,”路辞又使劲儿眨眼,“沙子迷眼睛了。” 风大了起来,扬起马路边的尘灰,路辞面对着风口,被吹个正着,向日葵发卡都变得灰扑扑。 小少爷就是小少爷,真他妈娇气。 季时风挪了下位置,后背挡着风,在心里叹一口气,无奈地说:“天黑了,赶紧回家。” “那你会加入篮球队吗?”路辞把锲而不舍的精神发挥到底。 得,又绕回来了。 季时风哭笑不得,直截了当地拒绝:“不会。” “我可以给你发工资啊,比你在这儿打工的钱还多。”路辞急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原地跳了两下,脑袋上的小揪揪跟着晃。 “歇歇,别蹦跶了,”季时风一只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觉得这倒霉蛋精力怎么那么旺盛,“我走了,你赶紧回家,夜里冷。” 忒冷漠,忒无情,忒不识好歹。 “你走吧,”路辞怒上心头,猛地撇开头,“别管我,我的心比夜还要冷,冷透了!” 季时风长腿跨上车,脚蹬一踩:“那你自己捂捂。” 路辞瞅着他的背影,更生气了,怎么还真走了啊! 他气得狂踹地板砖,踹到了大脚趾,疼得直咧嘴。 · 晚上,学委在班群里通知要交钱,每人交三百八买习题册,最迟明天交。 有人在群里匿名发言。 “什么习题册这么贵啊?” “买几本啊,买来又做不完,买个鸡儿。” “三百多?真无语了,开学初不还交了一百多买课外书吗?” …… 路辞给学委转了账,瞄了眼群消息,躺床上闷闷不乐。 三百八,季时风打工要打十九个小时,不知道得被多少熊孩子欺负。 也不知道怎么的,路辞想到这儿就憋屈,戳戳手机里季时风的黑色头像,大傻逼,大脑残,大大的给脸不要脸。 忽然,路辞福至心灵,一个鲤鱼打挺—— 要是他帮季时风交了这三百八,季时风不就省下来十九个小时,来篮球队训练那是够够的呀! 第11章 巨蟒之灾 夜里,季时风做了个梦。 他梦见他在披萨店打工,干了一天活,累得人都麻了。 时间一到,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像潮水一样猛地涌来,季时风拎着包下班,门口有个人在等他。 季时风干过的兼职不少,送过餐、发过传单、在游乐场扮过唐老鸭,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等他下班。 梦里那人离得挺远,长什么样儿看不清,挺瘦的,精神头倍儿足,蹦蹦哒哒的,还踢小石子玩儿。 季时风隔着马路远远看他,看他蹦一下跳一下,脑袋上扎个小揪揪,戴着个向日葵发卡。 夕阳西沉,天光渐暗,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变得灰扑扑,天空不再澄澈,树叶不再光泽。 唯独那个人还是鲜活明亮的,明黄色衬衣、浅蓝色休闲五分裤、蓝白相间的帆布鞋、白色斜挎包。 季时风觉得那个人踢的好像不是小石子,而是自己的心脏。 因为他每蹦一下,季时风的心就跟着“怦”地跳一下。 在季时风双眼所能容纳的范围里,整个世界都沦为了他的背景。他比树蓬勃、比花旺盛、比天空简单。 梦里的季时风连眼都不敢眨,生怕眨一下,等他下班的这个人就消失了。 · 季时风醒来还有些恍惚,对着天花板泛黄的墙皮愣了半晌,得出个结论—— 妈的,我有病。 首先,路大富那根本就不是等他下班,而是为了在店门口守株待兔,企图用钱收买他; 其次,路大富在马路对面踢小石头的行为不仅不梦幻,还十分幼稚、危险,并且会带来影响交通安全的隐患; 最后,路大富是个男的,就算他扎小辫戴发卡,那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带把儿的。 季时风薅了把乱七八糟的头发,估摸着最近是被路大富缠得太多了,被那股纯正的傻逼之气影响了。 · 起床刷了牙洗了脸,季时风脑子总算清醒了,把高压锅里的黑米粥盛出两碗。 他正喝着粥,恰好季博文拎着塑料袋子从外边回来。 “油饼啊?”季时风闻见味儿了,“糖的还是葱油的?” “都糖的,去得晚,葱油卖光了。”季博文说。 季时风端起粥喝了一大口,季博文让他吃个饼,季时风皱眉:“不爱吃糖的。” “还挑嘴!”季博文拿拐棍打他小腿,“几岁了还挑嘴!你不吃饼你能饱,一日之计在——” 眼瞅着老爷子又要唠叨了,季时风无奈,赶紧装了个糖油饼塞进背包侧兜:“好好好,我带学校吃去。” “再带个鸡蛋。”季博文拿起个水煮蛋装在塑料袋子里。 “不带了,”季时风站起身,“刚才吃两个了。要迟到了,爷我走了啊。” “校服!你周一不穿校服啊?” 差点儿忘了这事,季时风去屋里拿上校服外套,懒得穿,就随手往背包上一绑。 季博文操心得很,又开始念叨:“和同学好好处,别再惹事儿了,要和大家伙做朋友。” 季时风忒无奈了,爷一直以为他是因为打了人才转学,成天惦记他在新学校的交友问题,担心他处不好同学关系。 “行,知道了,你放心,”季时风敷衍,“我和同学处挺好的。” · 早晨因为那个梦起得晚了,季时风骑着车到了学校,又差点儿迟到。 加快脚步上了坡,主席台边的花坛那儿又有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坐着的那个喊:“疼——疼疼疼,你下手轻点儿!” 操,以后真不能再踩点儿来学校了,这个点准能遇着一小倒霉蛋在主席台边梳小辫。 “你别乱动,自己把钱包拿出来!” “嘶——你就不能下手轻点儿吗?” 季时风这回没见义勇为了,就当没看见没听见,加快脚步从他们身边走过。 · 路辞的小辫儿本来在家已经扎好了,他在来的车上瞎臭美,想学短视频里的古惑仔整个飞机头,最好还能带点小卷,于是把小辫子拆了重新弄发型。 奈何他心不灵手也笨,好好的刘海被他整成了条形码,盖着半张脸,不化妆都能演鬼片,只好让路易帮他重新扎一个。 他正扎着小辫儿呢,瞅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边上过去,路辞双眼一亮,扬声喊道:“季时风!” 季时风脚步没停,头也没回,路辞急了,赶忙从花坛边站起身,路易说:“头发没弄完呢,干嘛去啊?” 路辞一只手抓着小辫儿,另一只手抓起包:“哎呀不弄了,你赶紧回去备战高考,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扎小辫,心里没点数吗。” 说完,他撒腿就跑,追季时风去了。 “妈的,路大富你良心被狗吃了!”路易手腕上缠着根皮筋,冲着路辞的背影骂骂咧咧。 · 路辞在楼梯间追上了季时风,喘着气说:“我叫你呢,你怎么不等等我啊?” “没听见。”季时风说。 “你就忽悠吧你,”路辞撇撇嘴,他喊得那么大声,鬼才信季时风没听见,“反正我不和你计较,等会儿你就知道我好了。” “怎么?”季时风转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戏谑道,“又要把你三十八分的数学卷给我抄?” 路辞臊死了,哼哼道:“你别小看人!” 区区三十八的数学卷算什么,他可是帮季时风解决了三百八的书本费呢。 路辞越想越得意,觉着自己这事儿做的是真漂亮。 在季时风知道之前,他已经默默为季时风摆平了一切,就和英雄片里的男主角似的。 比起直接给季时风送钱,这种方式简直又委婉又真挚,季时风再硬的心肠也该被他打动了吧? 他一只手抓着刘海,脚上得跟上季时风,心里还在自我感动,实在是够费劲的。 路辞已经能够想象到那幅画面了,季时风眼泛泪光,颤抖着说道:“路主理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让我加入您的篮球队,为您誓死效忠吧!” 想着想着,路辞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几声窃笑。 · 季时风嘴角扬了扬,这倒霉蛋怎么和小耗子似的“咯咯咯”。 “一会儿你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啊,”路辞兴致勃勃地给季时风打预防针,“要不要我先给你个提示?” 季时风很冷淡,一步跨上三个台阶:“不要。” 路辞嫉妒了,妈的,腿长个高有什么了不起,天塌下来死得早。 “你别口是心非啊,”路辞小跑着跟上,“你现在不要我的提示,一会儿丢脸的可是你自己。” 万一季时风等会儿感动哭了那可怎么办,高冷酷哥形象毁于一旦啊,女神悠悠再也不会给他点赞了,想想还真美得很。 “你还有一次机会,”路辞心里憋不住事儿,“要不要提示啊?” 吵死了,比胡同里的小雀儿还聒噪。 季时风双手插兜,一步又轻轻松松跨上三个台阶:“不要。” “这次不算你机会,”路辞在后边有点儿气喘吁吁,“究竟要不要啊?你给我个准话,要不要提示?你不要可就傻逼了,你——” 前边就是五楼教室了,季时风叹了一口气,忽然停下脚步,在楼梯上转过身。 路辞没收住脚,“哎哟”一声,脑门“哐”地撞上季时风胸膛。 接着,他没站稳,脚底下一个趔趄,上半身朝后一仰,好在季时风即使抓住了他的衣领,他才没在楼梯上摔个大跤。 · “靠!”路辞心有余悸,攥着刘海的那只手没松,另一只手拍拍胸脯,“你突然停下来干嘛?” “不然呢?”季时风下巴一抬,“让你叽叽喳喳到教室?” “你还嫌我吵,你早点儿说你要听不就完事儿了。”路辞不服气,挺着胸膛振振有词,“我最后征询一遍你的意见,要不要提示?” 季时风双手环抱胸前,勾唇笑了笑。 路辞刚要说“你看你果然还是想听提示的吧”,季时风一边眉梢轻轻扬了扬,眼里流露出戏谑:“不、要。” “……”路辞憋着没把脏话骂出口,“你也别口是心非了,看在你刚才抓了我一把没让我跌跤的份上,这提示我就直接告诉你了吧。” 就知道这倒霉蛋什么也憋不住,就连放个韭菜味的屁都恨不得全班人来一起闻。 季时风没回话,路辞清了清嗓子,自顾自说道:“这个提示就是——” 停顿三秒,路辞故作神秘地眨了两下眼,神采飞扬地说:“像我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你就好好珍惜吧。” 季时风笑出了声:“像你这样上学扎小辫的,是不多。” “……我说的是这个吗!”路辞仰头吼了一嘴,满脸不乐意,“都赖你,我小辫儿没扎,你帮我扎上呗。” 他也不问季时风答不答应,一只手从包里摸出钱包,在夹层里掏了根皮筋出来,朝着季时风“喏”一声,脑袋往季时风的方向凑。 · 季时风对着胸膛凑上来的脑袋瓜愣了半秒。 倒霉蛋的头发很黑,又细又软,看起来毛茸茸的,后脑勺两个旋,有种好闻的味道。 季时风忽然有点儿嘴唇发干,皱眉道:“你自己弄,我不会。” “我弄不好,总是松,”路辞一点儿没有觉察到此时莫名尴尬的氛围,用脑袋顶了顶季时风,“我哥说扎小辫就得找别人来,才能下得了狠手。我们家找大师算过了,明年家里有个劫,得我连着扎一年小辫才能破。你赶紧的,我还赶着上早读课呢,别影响我当学霸……” 季时风无奈,一只手接过那根黑色皮筋,另一只手轻轻握着路辞额头上那一撮刘海。 “然后呢?”他硬巴巴地问。 路辞低着头只能看见季时风的鞋面,两只手抬起来比划:“皮筋绑上去,多绕几圈儿,路易一般绕五圈。” 季时风头一回帮人家扎小辫,还是帮一个男生扎,他觉着自己这双手就没这么僵硬过。 倒霉蛋的头发和他想的一样,特别软,在指缝里溜来溜去,调皮捣蛋这点也随了主人。 小辫儿扎着,季时风忽然想到了昨晚那个梦,哧了声问道:“梳小辫子,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啧,你这话说的就肤浅了。”路辞双手叉腰,“去年我们班出去露营,班里男生找了个小树林比谁尿的远,我裤子一脱,大伙儿就和看到了灾难片似的。” 皮筋绕一圈,季时风问:“什么意思。” 路辞哼唧两声,得意洋洋:“巨蟒之灾。” 季时风手一抖,路辞得意不动了:“疼疼疼——你别拽啊!我操!” -------------------- 好消息!好消息!即日起,凡是收藏+评论+海星一条龙的,即可获得为路大富扎小辫机会一次,哦耶! 第12章 有什么了不起 季时风扎的小辫儿不松也不紧,路辞很满意。 早读课,别人都在背课文,路辞把英语课本立在桌子上,拿着面小镜子偷偷臭美。 哎,这小辫儿怎么有点歪啊? 他扭过身子对季时风说:“你扎歪了!” 季时风周末打工去了,作业一个字没写,正在争分夺秒补作业,头也没抬:“没歪。” “怎么没歪啊,”路辞晃晃脑袋,“明明是往左边歪了,我都感觉左脑比右脑重了。” “那是你发育问题,”季时风说,“怪不着我。” 路辞撇撇嘴,不高兴地咕哝:“真能推卸责任。” 小倒霉蛋唧唧歪歪的,季时风思路一下被打断,用错了一个公式,真耽误事。 季时风把公式涂了,往路辞椅子腿上踢了两下:“写作业,别吵我。” “那我小辫儿怎么办啊,”路辞双手捧着脸,往刘海的方向吹了一口气,“也太影响颜值了,等下我还要和悠悠商量啦啦队的事儿呢。” 季时风笔尖一顿,这才掀起眼皮瞥了瞥路辞,他脑袋上那小揪揪好像是扎歪了点儿,软趴趴地往一边倒。 “你喜欢悠悠?”季时风表情冷淡,继续低头写题,漫不经心地问。 “喜欢啊,悠悠是全班人女神,会唱歌会跳舞的。”路辞有点儿小害羞,模样特陶醉,“去年校园歌手比赛,我做代表上台给悠悠送花,悠悠还对我笑呢。” · 季时风脸上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笔下又涂掉一个公式,操,又用错了。 悠悠?谁来着?是不是那个文艺委员? 头发挺长挺黑,个子特高,没觉着特别好看,比不上这倒霉蛋好看。 路辞还在自顾自发春:“高三有个学长在追悠悠,体委也对悠悠有意思,不过我觉得我和悠悠也是挺配的……” “别痴心妄想了,”季时风心里烦,泼冷水道,“人家比你还高,看不上你。” “……那怎么了,我还能长长,指不定明年我就一米八了!”路辞气得用指甲挠桌子,挠了两下就蔫儿巴了,认命了,“我和悠悠估计没戏,悠悠喜欢高个儿,连朋友圈都只给高的点赞。” 说完,他幽怨地瞟了季时风一眼。 季时风心情忽然又好了,解题思路无比清晰。 他翘起腿,悠悠闲闲写完一道题,卷子翻到下一面:“别放弃。” 路辞来精神了:“你也觉得我能长到一米八?” “你这小辫儿再养养,”季时风转了转笔,“扎个朝天髻,突破两米都有希望。” “滚滚滚,”路辞暴躁了,双手直晃桌子,“你才朝天髻!” 季时风伸出一只手,准确地攥住路辞正在捣乱的手腕,头也不抬地说:“别闹,快写完了。”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很长,指甲修剪的特别干净,手背上能看见根根分明的青筋。 路辞视线沿着青色筋络一路往上,流畅结实的手臂肌肉隐没在深灰色T恤袖子里。 “……哦。”路辞耳根忽然一烫,下意识吞了口唾沫,就和被小猫爪子挠了两下似的,有点儿坐立不安了,“那我小辫儿怎么办啊?” 季时风头也没抬,笔头在路辞光洁的额头上轻敲一下:“安静点儿,等我做完给你重新弄。” 路辞憋着嘴,说来说去还是嫌我吵呗。 “那你多久做完啊?”路辞瞄了眼季时风在做的卷子,还剩半张呢,怎么也要一个小时吧,“要不你抄我的吧。” 季时风估了下题量:“我自己做十五分钟,抄你的要半小时。” “怎么可能?!”路辞说,“我抄陈放的,五分钟就抄完了。” 季时风声音里染着点笑:“要是抄你的,我会忍不住帮你算一遍分数。” “……没见过你这么烦人的。”路辞气得哼了两声,转过身从抽屉里摸了包咪咪虾条,躲在课本后面吃了起来。 · 平时的作业都是基础题型,季时风做得很快,赶在早读下课前赶完上交了。 路辞吃虾条被李平书当场抓包,拎到走廊训了一顿,回来的时候整个人萎靡不振,头上的小辫儿更歪了。 “咋了路儿,要死不活的。”陈放问。 “老李说我要是再在教室吃零食,就不给我当主理人了。”路辞叹了一口气,“以后我要忌口了。” “以后吃零食注意点儿,别被抓到了。”陈放说。 “靠,老李还是人吗!”体委凑上来关心路辞,没等路辞感动,他接着说,“小路,那你抽屉里的零嘴给我继承吧?” “滚蛋!”路辞一巴掌糊他脸上。 体委摸了一包虾片,大笑着跑了。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路辞感慨道,“身居高位,就要放弃一些肤浅的口腹之欲。” 季时风从洗手间回来,听了这话眉梢一挑,倒霉蛋这话说的挺有哲理,难得啊。 路辞接着感慨:“鲁迅先生说得真好。” “……”季时风脚尖勾了勾椅子坐下,“是鲁迅说的吗?” 路辞辩驳:“那你怎么知道鲁迅没说过?” 季时风耸耸肩膀:“鲁迅说没说过我不知道,反正路大富说过。” 路辞火冒三丈,张牙舞爪地要去捂季时风的嘴:“你再喊我原名儿,我就——” 季时风一只手按住路辞脑袋:“老实点,还扎不扎小辫儿了,还要不要和悠悠商量啦啦队了。” 路辞瞬间熄火了,双腿并拢,坐得端端正正:“扎。” · 季时风发现自己对扎小辫儿还挺有天赋,这就上手了。 皮筋束紧,路辞在挎包里翻出来一个天蓝色的云朵发卡,和蓝色校服是一个颜色,递给季时风:“今天戴这个。” “你别个发卡干嘛。”季时风把云朵给路辞扣上。 “好看呗,”路辞对着镜子臭美,“大师说了,扎小辫不够,头上还要有点色彩,财运才会来。” 小辫儿端正了,发卡戴上了,路辞觉得自己又是天下第一酷了。 “对了,你要不要做我的财产继承人啊?”路辞问季时风。 季时风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问:“怎么?大师还让你十八岁之前必须找好继承人?” “我说的是这个,”路辞拍拍自己桌子,向季时风炫耀他那一抽屉的零嘴,豪气地说,“我这个地位吃零食不合适,你也没什么官职在身上,就继承给你吧。” 季时风想笑,憋住了,做出不耐烦的样子,摆摆手:“找你的悠悠去。” 路辞在抽屉里翻了翻,找出一袋草莓夹心糖:“悠悠!” 悠悠从位置上起身:“干嘛,我去厕所。” “你拉不拉啊?”路辞拎着草莓糖跑过去,“你拉吧!” 季时风正在喝水,“噗”一下,笑喷了。 悠悠脸色比锅底还黑:“我去厕所,你说我拉不拉。” “呸呸呸!”路辞连忙解释,“我是说啦啦队!啦不啦!” · 悠悠黑着脸,气呼呼地走了,路辞拎着糖追在后边一个劲儿道歉。 这倒霉孩子,太脑残了。 季时风笑着摇摇头,想到刚才路辞和陈放聊天,路辞说早上在家里和他爸吵架,气得他没吃饭,胃都疼了。 大清早的不吃饭,光吃零嘴了,不难受才怪。 季时风把从家带来的糖饼扔到路辞桌上,扔完了又有些忐忑。 倒霉蛋娇生惯养的,不晓得吃不吃得来路边摊的两块一个的油糖饼。 万一他不吃呢?万一他嫌弃呢? 糖油饼压在路辞的水笔身上,路辞就连笔都用的是牌子货,一支就要二十几块。 这么一对比,白色塑料袋里的糖油饼就显得有些滑稽了。 算了,他多半是看不上的。 季时风抿了抿嘴唇,喉头有些发堵,刚想起身把糖油饼拿回来,学委抱着一个本子往这边走:“李林龚,你习题册的钱还没交。” “交交交,我妈给我四百,能找零吧?” “能,找你二十。”学委在本子上“李林龚”的名字后面划了一个钩。 季时风从背包内侧的拉链袋里拿出四张百元大钞,学委收完李林龚的钱,点了点人数,没再继续往后排走。 “我还没交。”季时风叫住她。 “季时风?”学委转过身,疑惑道,“你交了啊。” 季时风说:“没有。” “我记错了?”学委把本子翻到上一页,检查了两遍说,“你交了,昨天转账的,小路帮你交了。” 季时风眉头一皱。 两块钱的糖油饼显得更可笑了,季时风起身,拎起装着饼的塑料袋,扔到了垃圾桶里。 · 路辞兴高采烈地跑回教室,第一时间和季时风炫耀:“悠悠答应给我当啦啦队了,我就说我有戏吧?” 季时风面无表情,比平时更加冷淡。 路辞还沉浸在欢喜里,喋喋不休:“到时候比赛了,咱的啦啦队那肯定是艳压群芳啊,怎么样?心动了吧?要不要加入我——” “还你。”季时风出声打断。 “还我?还我什么?”路辞懵了。 季时风把四张红色纸钞放在路辞面前,路辞恍然大悟:“不用,你是我指定继承人,我的零食给你是应该的,不收你钱。” “三百八,”季时风指尖扣了扣桌面,“习题册的钱。” 季时风已经知道习题册的事儿啦?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该开始感动了啊! 路辞嘿嘿一笑,还有点儿小害臊:“你也别太感动了,我早上不都给过你提示了吗?你要是真感动,你就加入篮球队,你打的那个工不好,会受欺负的,你看你被熊孩子泼可乐的时候,可怜巴巴的,你要是来篮球队,往后我罩着你!我让你要风得风!” 季时风垂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 路辞接着装逼:“我本来想做个无名英雄的,像我这样无私的人,做好事我都——” “我让你做好事了吗?”季时风的声音又冷又硬,“我让你可怜我了吗?” 路辞的笑僵在脸上,傻了:“……啊?” “谢谢好意,你要是钱多,就留着去帮真正需要的人,”季时风把四张百元钞篇卷了卷,抬手扔进前座的抽屉里,“我不需要。” 路辞脑筋转不过弯来:“我不是可怜你,我就是、就是……” 他这会儿嘴笨得不行,怎么解释感觉都不对。 其实路辞根本就没想那么多,他只是想让季时风轻松点儿。 路辞希望他们在吃披萨的时候,季时风也能来吃;他们在玩你画我猜的时候,季时风也能来玩。 披萨店一小时只有二十块,要是钱能买来季时风的时间,季时风就不用那么辛苦那么憋屈。 路辞从小,他爸就告诉他说钱能买来一切,长到这么大了,这个铁律就没失效过,怎么在季时风身上就不灵验了呢? · 路辞觉得自己特别委屈,手足无措地站在季时风桌边。 “叮铃铃——” 上课铃打响,李平书抱着课本进了教室,严厉道:“路辞,你站着干嘛,没听到铃声啊!” 季时风一脸冷漠,路辞快要憋屈炸了,咬咬嘴唇,狠狠往季时风的桌腿上踹了一脚。 ——季时风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再搭理他,我就是傻逼中的大傻逼! “你故意的是不是!”李平书发火,“给我去后面站着,站十分钟!” 路辞不解气,又“咣咣咣”往季时风桌脚连着踹了三下。 “罚站四十分钟是吧,现在就去。” -------------------- 已知:踹一脚桌子罚站十分钟,路大富踹了四脚 问:路大富一共需要罚站几分钟? · 收藏海星评论please(可怜巴巴 第13章 财产继承人之争 季时风感觉有一道视线在身后死死盯着他。 倒霉孩子,被罚站了还不安分。 季时风拿起水笔,慢悠悠地换笔芯。金属笔帽充当了镜子,模模糊糊照出了后边被罚的路辞。 一张脸皱成一团,和包子似的,小揪揪和人一样,蔫儿吧唧。 季时风忍不住笑,就是个缺根筋的小傻逼。 · 三百八这件事儿,季时风一开始是生气的,不过这气没多久也就消了。 小学三年级,他们家刚出事那会儿,班委自发组织了一次捐款。 季时风这辈子也忘不了那个场景,他站在讲台上,捧着一个糊了红纸的纸箱。 班级同学挨个儿从他面前走过,往纸箱里投他们的零花钱。 有一块五块的、十块二十的,也有一百的,金额不同,但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大同小异,特别惨重沉痛,就好像出事的是他们家。 三年级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了,季时风知道同学们做这些是出于好心,但他依旧觉得无地自容。 整个小学时期,有一堵无形的墙在他周围悄悄竖起。 班级组织夏令营,有人担心季时风去不起,私下筹钱替季时风报名;老师建议大家去航天馆看展,有人担心季时风买不起票,多买了一张送给季时风……“帮助季时风”成为了班集体里每个孩子展现爱心和同理心的最好方式。 “季时风”出现在班委申请三好学生的自我陈述材料里,出现在积极分子国旗下发言的例子里,出现在一切需要证明自己具有“助人为乐”精神的地方。 季时风讨厌这种“善意”,讨厌这种自作主张的“好心”。 他的苦难被摊开来公之于众,他的窘迫被曝晒在阳光下一览无余。 · 路辞一声招呼不打,替他交了三百八十块钱,季时风忽然想到了在班里连头都不想抬起来的那几年。 当下他是生气的,但路辞往他桌脚狠狠踹了四下,他的火气也被踹消了。 当着老师面还能这么嚣张,这倒霉蛋整个就是一缺心眼,交这三百八十块钱,估计也就是为了让季时风加入篮球队,没想别的。 季时风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能感觉到路辞这倒霉蛋和以前那些小学同学不一样。 可能是因为路辞没有拿那种沉重的眼神看他,没有把这件事当成炫耀自己多么富有爱心的资本。 说来说去这事儿季时风也有原因,他过分敏感了,让倒霉蛋不明不白站了一节课。 等会儿下课得和路大富解释两句,把话说开。 季时风正出神,没留神手一松,笔帽掉了,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滚到了后面罚站的路辞脚边。 他俯身要捡,路辞抬脚一踢,笔帽“咻”一下从最后一排飞到了第一排。 季时风:“……” 倒霉孩子,活该罚站! · 路辞是越想越不爽,越想越憋屈。 季时风打工那么辛苦还受欺负,他不想季时风再打那份工了;季时风篮球打得那么好,他就想季时风加入篮球队。 他到底是错哪儿了,季时风无缘无故对他发什么火啊? 季时风还成天喊他原名呢,他都没对季时风发火。 路辞愤愤地盯着季时风的背影,肩膀倒是挺宽广的,怎么心胸那么不宽广,心眼儿就那么小呢? 希望季时风午饭抢不到鸡腿,放学扫不到共享单车! 路辞正诅咒季时风倒霉呢,忽然一个小东西“叮”一下掉在他脚边。 靠,诅咒灵验了,鸟人季时风的笔帽! 路辞想也不想,抬脚一个飞踢,把笔帽踢远了。 季时风维持着俯身捡笔的姿势,额角跳动两下。 路辞难得用这种居高临下的视角看着季时风,下巴一抬,“哼”了一声。 · 早晨没吃饭,又站了一节课,路辞饿瘪了,趴桌上奄奄一息。 “小路,怎么了啊?哪里难受啊?”前桌转过头关心道。 “没事儿,就是饿的。”路辞说,“没正经吃早饭。” 前桌说:“你吃点零食啊,抽屉里那么多。” 路辞摆摆手:“我是主理人,已经克服那种低级欲望了。” “哎,你是不是惹季时风了啊?”前桌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季时风,压低声音说,“先前我看到你桌上有个饼,被他给扔了。” “饼?什么饼?我没买饼啊?是不是陈放给我的?”路辞有点儿懵,旋即立即抓住重点,“季时风扔了?什么时候?” “就早读下课那会儿,你不在,”前桌显然挺害怕季时风的,“小路,你可别招惹他,他在一中犯过事儿,名声不好的,不是好人。” “……你别这么说他了,虽然他挺讨厌,也没有那么坏的。” 路辞趴在桌子上,更蔫儿巴了,胸口闷闷的难受,不知道是因为前桌说了季时风坏话,还是因为季时风扔掉了他的饼。 ——季时风就那么讨厌我,就那么看不上我吗? 他不打招呼给季时风交了习题册的钱,让季时风不高兴了;那季时风不打招呼扔掉了他的饼,也让他不高兴了。 这么一算,他们不就扯平了吗? 路辞心里憋不住事儿,想和季时风把话说明白,但就这么眼巴巴地和季时风讲话,显得他太没立场了。 思考了一会儿,路辞抿抿嘴唇,扯了两下脑袋上的小辫儿,扯的有点儿松了,让季时风重新给他扎一个。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转身想找季时风,结果后座空空如也,季时风不在。 鼓足的一口气瞬间瘪了,路辞心口没由来地泛起一丝失落。 · 他把脸埋在手臂里眯了会儿,上课铃打响,路辞抬起头,桌上多了一个茶叶蛋、一根烤肠、一个包子,还有一瓶热牛奶。 早晨他只和陈放说过没吃早饭的事儿,那这肯定是陈放买给他的了。 刚才是饼,现在又有这么多吃的,放儿真是天使降临人间,太感动了。 路辞拿小纸条砸陈放,上边写着“爱死你了”。 陈放扭过头,路辞朝他抛了个飞吻,陈放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路辞嘿嘿直乐,大老爷们儿还害臊呢,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趁着老师写板书,路辞猫着腰,躲在桌底下吃早餐,一口牛奶配一口包子,再啃一口茶鸡蛋,真香。 · 路辞的辫子被他自个儿扯松了,他埋着脑袋偷吃,上边就剩个小辫儿一晃一晃。 季时风转了转手里的笔,看着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心说吃得还挺香。 看来没买错口味,倒霉蛋喜欢吃酱肉包子。 “咳咳咳——” 路辞忽然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估计是猫着腰吃东西,气不顺。 季时风眉头不易察觉地一皱,这么吃能不呛着吗,对胃口也不好。 他想了想,课桌下的两条长腿往前伸了出去。 · 妈的!季时风忽然伸脚干嘛! 路辞把鸡蛋壳和剩下的半拉包子塞进课桌,连忙直起身,呛着的一口气立即顺了,还打了个肉酱味的饱嗝儿。 他抹抹嘴,季时风这人真是够有病的,明知道他在吃东西,还故意把脚往前伸,就是想熏死他呗。 路辞又不爽了,季时风这么针对他,他还想着和季时风和解,他真是个大傻逼。 他下定决心了,季时风要是不主动和他讲话,他是不会开口和季时风说一个字的。 脑袋上的小辫儿松了一整天,路辞这口气也憋了一整天。 总算憋到了放学,课代表在讲台上发上回小测的物理卷子,叫到季时风的名字,季时风上去拿。 “这张小路的,你带下去吧。”学委把路辞的卷子也递给季时风。 路辞哼了一声:“我自己拿!” 他嘴里这么嚷嚷,身体却没动,就等着季时风给他送考卷。 结果季时风竟然真的没拿他的卷子,而是从剩下的卷子里随便抽了一张,刚好是路辞前桌的。 “你的。” 季时风从讲台下来,把卷子给了路辞前桌,经过路辞身边时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前桌受宠若惊:“谢、谢谢啊。” 路辞简直气炸了,季时风对别人都好,就对他一个人那么坏,他太讨厌季时风了。 “陈卓。”课代表喊了体委名字,“69分。” “及格了及格了!”体委欢天喜地上去拿试卷。 “卓儿,”路辞侧坐着,拿眼角一个劲儿瞟季时风,挺着胸膛喊道,“你帮我拿下考卷,做我的财产继承人吧!” “靠!那我呢!”陈放嚷嚷。 “谁帮我拿考卷,谁就能做我的财产继承人。”路辞斜着眼瞟季时风,眼珠子都快抽筋了。 季时风哧了一声,低头收拾背包,借着垂头的瞬间,遮住了微微上扬的唇角。 -------------------- 俺们大富也是有脾气的! 想要安抚炸毛大富,只需要:海星几枚,外加一句彩虹屁~ 第14章 没收私人物品 学校的篮球场有三个,平时放学后要用都得提前申请排队。 今天场地是三班在用,路辞就没召集大家练习,让大伙各回各家。 司机在校门口等着,路辞上了车,挎包往边上一甩,嘴巴撅得老高,一脸不开心。 路辞问:“伯伯,我哥呢?” “他和同学去打网球了。”司机王伯说。 路辞羡慕死了,感慨道:“他们同学感情真好,不像我。” 王伯瞅他那多愁善感的样子就想笑,问道:“这小脸蛋垮的,受欺负了?” 路辞拿额头“哐哐”撞车窗,语气特别惆怅:“伯伯,你说我这人是不是招人讨厌啊?” 王伯说:“怎么可能,谁那么没眼光,还能讨厌你?”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不分好坏、不识好歹的鸟人季时风。 他正心里嘀咕季时风呢,忽地看见路边有个人,高高大大的,腿特长,黑色T恤浅灰色长裤,在一群放学的高中生里帅的特别显眼,让人不看见都难。 路辞撇撇嘴,季时风真能装逼,校服外套也不好好穿,大咧咧地绑在书包上。 他扯了扯自己的外套,不就是耍酷吗,谁不会啊,下周一他也绑在包上,和季时风一决高下。 · 季时风正在扫共享单车,班上另一个叫吴令伟的同学也过来扫码。 “伯伯,车停一下!”路辞赶忙喊停,按下车窗,把脑袋伸出窗外,特别做作且热情地呼唤,“大伟,你今天怎么骑车呀,我送你吧?” 吴令伟说:“不用了小路,我和几个初中同学聚餐,就在前面学院路,骑五分钟就到。” “那行,你好好吃好好玩,”路辞叮嘱,眼珠子一个劲儿往季时风身上瞟,“要是今天有不聚餐直接回家的人,我可以送他的。” 吴令伟笑得很憨厚:“小路,你人真好,那我先走了啊,下次坐你车。” 那个“今天不聚餐直接回家的人”就好像没听到似的,弯腰把自行车坐垫拉到最高,长腿一迈,骑上车就走,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路辞。 季时风蹬共享单车也能蹬出一种“老子最酷别来惹我”的气势,自行车从路辞身边“嗖”地经过,带起一阵小风,吹得路辞小辫儿晃悠两下。 妈的,真气人。 · 热腾腾的脸蛋贴上个冷屁股,路辞瞅着季时风的背影,有一点生气,更多的是憋屈。 旁边有同学经过,和他开玩笑:“小路,你伸着脑袋看什么呢,望夫石啊?” 路辞耳根子一烫,就和炸了毛的兔子似的,猛地吸了下鼻子:“你才望夫石!我望的是个屁!” 合上车窗,路辞烦死了,一个劲儿挠座椅靠背。 王伯听着那刺啦刺啦的声儿,心疼坏了:“小祖宗,别挠椅背了,那可是真皮的!” “伯伯,我借椅抒情呢,我们老师说了,这是种修辞手法。”路辞又是一通猛挠。 王伯边打方向盘边说:“怎么了这是?和同学闹矛盾了?” 路辞长长叹了一口气:“有人无视我的付出、伤害我的真诚、羞辱我的尊严。” 季时风不搭理他,就是无视他;季时风不加入篮球队,就是伤害他;季时风成天动不动喊他原名,就是羞辱他。 王伯瞬间心一凉,他在路家干了十来年了,也算是看着路辞长大的。这小祖宗打小就没心没肺的,成天什么也不干,就知道乐乐呵呵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说出这种话。 无视就算了,竟然还有伤害、践踏、羞辱?!怕不是在学校被什么坏孩子欺负了。 路辞是被全家人当瓷娃娃捧在掌心里养大的,他就算是有点儿头疼脑热,那可都是天大的事儿啊! 王伯从后视镜里看了路辞一眼,他一只手撑着下巴,哀愁地看向窗外,侧脸格外忧郁。 “小路,要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王伯胆战心惊,“千万要和家里人说啊。” 路辞摇摇头:“说了也没用,谁也帮不了我。” 王伯心凉了半截,这事儿必须尽快汇报给路总了。 · 前边是个十字路口,车停下等红灯,路辞双眼一亮,季时风也在这路口等红灯。 他刚才还忧郁呢,瞬间又来劲了,把车窗摇下来,手机贴在耳朵边,装模作样地说:“喂?放儿啊,你今天要和初中同学聚餐吗?你要是不聚餐,你坐我车回家呗!” 为了让季时风听见,他嗓门儿巨大,等红灯的人全都“唰唰”扭头朝他看。 路辞用眼角余光瞥着季时风,演戏演的特别投入:“不顺路也没事儿,我先送你呗,我妈天天叮嘱我,找点儿时间,找点儿空闲,领着同学,上车里坐坐……” 轿车旁边,季时风单手撑着车头,心里就快笑抽过去了,脸上还是毫无表情。 红灯就剩最后二十几秒了,路辞也急了,整个上半身都要探出车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赶快上车咱俩双排!” 后边有个女孩骑着小电驴,车头支着一把巨大的遮阳伞,伞骨凸出来一点儿,尖锐的顶端戳到了路辞脑袋,卡在了他头发和发卡中间。 路辞“哎哟”一声,抬手就去护着脑袋,但伞骨和头发缠在了一块儿,一时间扯不开。 · “别乱动。”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 季时风一只手盖着路辞额头,不让伞骨划着他;另一只手解下了云朵发卡,把伞骨小心翼翼地从路辞头发里拉了出来。 路辞一下愣住了,第一反应是——好想看看季时风现在是什么表情喔。 他下意识地抬头,季时风却按住了他的额头,低声训道:“还动,老实点。” 于是路辞安分了,季时风的手心真烫,热乎乎的,盖在额头上好舒服的。 但热度很快就撤去了,红灯转绿,后面的车按响喇叭,催促他们快点把路让出来。 “脑袋,收回去。” 季时风单脚撑着地,面无表情,两根手指戳了戳路辞鼻尖。 路辞刚才还一肚子气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会儿就和收到指令的机器人似的,乖乖把头缩回了车窗。 接着,季时风眉梢一挑:“对了,你手机拿反了。” 路辞一个激灵,这才回神,低头一看—— 靠!手机正反面拿倒了! 那他刚才冲着电话一顿逼逼,季时风岂不是早就看穿了? 路辞臊死了,一股热气从脚底板直蹿天灵盖。 轿车缓缓驶向马路对面,路辞望向窗外,季时风的方向是向右拐,风把他的上衣吹得鼓鼓的。 嘶,怎么脸蛋也变烫了! · 季时风回了家,季博文已经做好饭了。 “洗手吃饭。” “好,”季时风径直往屋里走,“马上。” 他进了屋,“砰”一下关上了门。 “臭小子,你关门干嘛?”季博文嚷嚷,“先吃饭,等会儿汤凉了!” 季时风反锁上门,忽然有种做贼的感觉。 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小东西——浅蓝色的云朵发卡。 操!怎么把这玩意儿带回来了! 刚才替倒霉蛋拆了发卡,本来是要丢还给他的,不知怎么回事,他看着倒霉孩子那松松垮垮的小辫儿和黑葡萄似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就把发卡装兜里了。 季时风呼了一口气,打开抽屉,把云朵发卡放了进去。 抽屉里已经有三样属于路辞的东西了:贴着大头贴的手绘名片、海绵宝宝发卡、云朵发卡。 季时风皱着眉头,觉着自己像个变态,总之是不太正常。 这几样东西拾掇拾掇,明天一块儿还给那倒霉孩子得了。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季时风拿出来一看,是路辞给他发的消息,转账二十块钱。 “三百八,找你二十。” 季时风笑了笑,亏这倒霉蛋还记得找零。 他点了收款,隔了一分钟,路辞给他发了一个问号。 没事找事。 季时风眉梢一挑,故意不回他消息。 又过了一分钟,路辞连着给他发了三十几个问号,季时风这才慢悠悠地回复:“有事?” “过户手续办一下,”路辞特别严肃,“我要把你的财产继承权移交给陈放。” 季时风笑出了声,低头就看见名片上贴着的路大富那张笑脸,白白净净的,眼睛弯弯两道弧,特招人。 既然我都是他的前财产继承人了,没收他几样私人物品,也不算过分。 季时风心里冒出这么个念头,喉结滚动一下,指尖在路辞照片上点了点,轻轻关上了抽屉,又往上加了一道锁。 -------------------- 季时风,一个比较擅长拉扯的男人。 咱就是说咱大富面对风哥是毫无招架之力。 · 大家~明天假期结束,要复工啦!由于互联网社畜本人平时工作忙,加班严重,更新通常在零点后。 每晚十点左右,我会在全文置顶评论区里说明当晚是否会更新,以及预估的更新时间,便于大家追更~ 第15章 一个相对失败的人生 司机王伯绘声绘色地向路祖康和林咏梅传达了路辞的反常,说在回家的车上,路辞陷入了极度的忧郁、悲伤、惆怅、迷惘。 路祖康不以为然,把玩着一件刚淘来的古董手链:“怎么了这是?又演哪一出呢?零花钱不够了?” 林咏梅皱眉:“不会吧,这倒霉孩子不惹事不错了,谁能欺负他啊。” “路总,太太,你们是没看见啊,小路那眼神,可太伤心了,”王伯痛心疾首,“我看了都心里难过。” 路祖康和林咏梅对视一眼,转头看向落地窗外的倒霉孩子。 · 路辞在外边花园里蹲着,表情很伤感。 前几天他们班被学校分配去维护花坛,有朵小黄花被风吹弯了,季时风给那花扶正了,还加了肥料。 当天晚上,女神悠悠发了条朋友圈,照片就是那朵小黄花,说喜欢一切诞生于手中的美好生命。 路辞立刻不爽了,怎么什么逼都让季时风装了呢? 不就是美好生命吗,他也来诞生一个。 于是路辞兴冲冲地从厨房拿了一棵葱,在花园掏了个洞种下去。刚才过来一瞅,这小生命蔫儿吧唧的,彻底枯死了。 美好生命挂了,又失去了一个和悠悠拥有共同话题的机会,真惨。 · 别墅里,林咏梅眉头紧锁:“你看他那样子,是不太对劲,闷闷不乐的。” 王伯接着汇报:“不仅如此,小路还做了点很奇怪的事情啊,在车上不好好坐车,非要把头伸出窗户外边,大喊大叫的,怪得很。” 路祖康哼了一声:“要我看,他就是零花钱不够又发神经了,我去问问怎么回事——” 林咏梅赶紧拉住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看窗户外边。 · 路辞默哀三秒,想着既然美好生命死都死了,那不能白死啊,必须得死得其所。 他一只手拿着小葱,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打开自拍模式,摄像头对准他和葱,“咔嚓”来了一张。 拍完照,他欣赏了会儿,觉得这么拍还不够真诚,于是从浇花盆里沾了几滴水抹在脸上——泪痕有了,表情再弄得沉重点儿、心痛点儿,又“咔嚓”拍了一张。 路辞拍完了发朋友圈,配文“美好生命逝去了,阿门”。 他越看越得意,多有爱心的好少年一枚啊,这不比季时风那家伙强。 班里人开始给他点赞,小爱心“噌噌噌”往外冒,路辞乐了,哼着小曲进了屋,上楼了。 · “完蛋了,又哭又笑的,真是有点儿不正常。”林咏梅一下腿软了。 路祖康连忙扶住她:“不至于不至于,他平时也不太正常,疯疯癫癫的。我打电话问下他老师。” 李平书说没有啊,路辞在班里挺好的,除了不学习,其他方面都还行。 林咏梅着急:“李老师,你说的具体点儿呢?” 李平书说:“调皮捣蛋第一名,上课吃零食,下课睡大觉,早读课和同学说小话,自习课在桌上涂涂画画。” 林咏梅汗颜:“……” 这还不如不说。 路祖康倒是松了一口气:“还行还行,没受欺负就行,能吃能睡能侃大山,真是个好孩子。” 挂了电话,林咏梅拧路祖康胳膊:“你家孩子要真被欺负了,老师很有可能没发现!你赶紧想想办法啊!” “行行行,我给他班上同学一人发个大红包,”路祖康惯性思维上来了,什么都想着用钱解决,“让他们对咱儿子好点儿。” “有个屁用!”林咏梅直跺脚。 路祖康瞅着老婆干着急,正手足无措呢,刚好路易打完网球回来,路祖康赶紧喊他:“路小富,你过来!你弟有情况!” · 吃饭的时候,路易旁敲侧击了好一会儿,也没从路辞那里问出个什么来。 路辞吃饭吃的心不在焉,光惦记他那朋友圈了,这会儿都有三十多个赞了,悠悠怎么就是不点呢? 难道悠悠正忙着做作业,所以没看手机? 不对啊,悠悠也不是爱学习的人啊,每回考试总分也就比他高个十几分,成天拉着这个shopping拉着那个shopping的。 路辞退出朋友圈,点开班群,李平书发了上周随堂测试排名,季时风排第一,让大家平时多向季时风学习。 悠悠立即相应,拍了一道几何题的照片发群里,艾特了季时风:一会儿有空吗?方便给我讲下这道题吗? 靠!原来悠悠在线! 路辞愤怒了,把筷子一扔,饭都不吃了。 爱让悬崖变平地,让shopping变studying啊这是! 季时风到底有什么好的,把悠悠迷的都丧失本性了。 群里陷入了小尴尬,季时风一直没冒泡,悠悠的话撂在那儿没人接。 路辞连忙敲字:我、也—— 他刚刚拿手啃猪蹄,一手指头全是油花,打字急了手一滑,“我也会做”打成了“我也想问”。 · 等路辞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那四个字发送出去了。 “操!我真是个大傻逼!” 路辞手忙脚乱,刚想把消息撤回,李平书接着就在群里发:很好,表扬两位爱学习的同学,这种不懂就问的精神值得大家学习。 完蛋了,连撤回都没机会了。 季时风这回倒是出现了:老师放心,我一定教会小路。 路辞看着这句话,耳根子莫名一烫,他和季时风今天不是才闹了别扭吗,他还剥夺了季时风的继承人资格。 那季时风怎么会叫他“小路”啊,也太别扭了呀…… 他不自在地扭了扭屁股,虽然人人都喊他小路,但偏偏季时风这么喊他,让他觉得好奇怪,有种小蚂蚁在指头尖尖上爬的感觉,酥酥的,麻麻的。 哎,烦死了,季时风就是故意膈应他的吧! 路辞十个手指头在饭桌上挠了挠,想把那该死的小蚂蚁挠走,结果没有小蚂蚁,只挠出了一道道油痕。 · 另一头,林咏梅一个劲儿朝路易使眼色,路易不情不愿地放下排骨,清了清嗓子:“弟,怎么了啊?” “我的人生,相对来说是个比较失败的人生。”路辞愁眉苦脸地站起身。 “饭呢?不吃了?”路祖康喊他。 “不吃了,没胃口。”路辞往楼梯走,失魂落魄的。 要不是怕影响夫妻关系,路祖康真想把这臭小子揪下来揍一顿:“和爹说说,你这人生怎么就失败了啊?” 路辞回过头,幽幽道:“我不想叫小路了,我感觉还不如大富呢。” 林咏梅大惊失色:“咱小路绝对遇着事儿了!太反常了!连大富这个名字都接受了!” 路祖康:“……我还是那个意思,他就是犯病了。” · 次日一早,路易给路辞扎好小辫,两人坐车到了学校。 路辞到了班上,看见季时风还没来,于是他踟蹰了一会儿,又悄摸摸地下了楼,把脑袋上的皮筋拆了,散着乱七八糟的刘海,一屁股坐到花坛边等着。 第16章 伺候熊孩子的命 大师说了,老路家接下来这一年的财运全挂在路辞脑门上了,路辞的小辫儿支棱,他们家才能支棱。 因此,路辞这刘海已经小半年没修剪了,散下来能遮着大半张脸,和条形码似的。 这会儿他坐在花坛边,两条腿伸着,低着头玩手机,一张脸就露出个白白净净的下巴,加上他今天穿着白衣白裤,远远瞅着还有点儿惊悚效果。 “路儿,坐这儿干嘛呢?”陈放见着他,笑得直不起腰,调侃道,“悠悠不搭理你,你伤心欲绝了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个悠悠啊,不就是朋友圈没给你点赞吗,不至于啊路儿,真不至于。” 路辞踹他屁股,烦道:“滚蛋,我那是还没发力,等我真的展现魅力了,悠悠不得被我迷死。” · 正值人流高峰期,经过的同学都拿路辞打趣,有问他是不是演鬼片的,有问他是不是搞行为艺术的,还有更过分的,体委竟然问他是不是家里没钱了,坐在这儿乞讨! 路辞怒了,追着体委跑了八百米,非要揍他。 体委哭笑不得:“不就开个玩笑吗,小路,你追我干嘛!” 路辞气喘吁吁地挥拳头:“犯我底线者,虽远必诛!” 说路辞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他家没钱。 林咏梅总结过路家男性的特点,路祖康缺文化,路易缺根筋,路辞缺心眼,活脱脱一个“三缺家庭”,不过老路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 经过这么一场追逐战,路辞的刘海更乱了,盖在脸上从条形码变成了二维码。 “小路,早读要开始了,赶紧上楼了,”语文课代表背着书包经过,“你在这儿等人啊?” “谁等人了,我没等人,”路辞有点儿不自在,“你先上去吧,我乘凉。” 课代表乐了:“你这个造型乘凉啊?” “哎呀你快上去吧,”路辞推她,“你还得领读呢,快去快去。” 课代表弯腰,捻起路辞的两捋头发,开玩笑道:“你怎么和个小媳妇儿一样啊,等着被人揭盖头呢?” “呸呸呸!”路辞连忙甩头,觉得真晦气,“什么小媳妇儿,我是大男人,将来是要娶媳妇儿的!” · 早读课快开始了,总算没什么人经过了。 路辞抠自己裤子上的花纹玩儿,边抠边想季时风这人真没时间观念,害得他被各种调侃。 ——季时风这鸟人,天天上学来这么晚,哪个学霸像他这样爱迟到啊,迟早有天要超越他…… 他这思绪一飞起来就停不下来了,脑子里已经推演到“取代季时风成为第一名”了,季时风哭着请教他数学题,他摆摆手,宛若一个世外高人,淡然道:“无他,唯天赋尔。” 操,真是酷毙了! 路辞正沉溺于被季时风抱大腿哀求的美好幻想里,眼前忽然出现一双黑色帆布鞋,在他面前站定了。 路辞抬起头,透过刘海的缝隙看到一双笔直的长腿,再往上是一件深灰色冲锋衣。 “哟,又被打劫了?”季时风戏谑道。 路辞呼了一口气,脱口而出:“你怎么才来啊?” 话一说完路辞就后悔了,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呢,他自个儿先一阵恶寒。 路辞想起他爸妈出门约会,他爸迟到了,他妈就是这么说的。 就和撒娇似的。 季时风两只手插在冲锋衣口袋里,眉梢轻挑:“等我?” “谁等你了,你想得美!”路辞嘴硬,仰着头说,“我等我哥给我扎小辫儿。” 季时风的冲锋衣拉链拉到最高,一边耳朵里塞着耳机,另一边耳机线挂在胸前,单肩背着包,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痞里痞气的英俊。 路辞撇撇嘴,成天来这么晚,肯定是出门前光在家琢磨怎么打扮装酷了。 “那你等吧。”季时风脚尖一动,作势转身就要走。 路辞急了,怎么真走啊!小辫儿还没扎呢! 他一把拽住季时风的冲锋衣下摆,衣服材质滑不溜秋的,指甲在上边发出“呲溜”一声。 季时风迅速收好眼底浮起的笑意:“嗯?” 路辞眼珠子滴溜溜转,支支吾吾:“那个、那什么……” 季时风皱眉,做出没耐心的样子:“到底什么?” 路辞眼一闭心一横,心想豁出去了:“你帮我把小辫儿扎上呗!” 季时风好整以暇:“不是等你哥来扎吗?” 路辞挠挠脖子,又抓抓后脑勺:“我哥他拉肚子,他一拉就能拉出个黄果树瀑布,一时半会儿拉不完。” 季时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行啊。” 路辞把刘海从中间往两边拨开,一早上了总算露出眼睛了:“真的?那来吧!” 季时风双手插兜,微微弯下腰,耳机线垂在路辞耳边晃,一下一下地蹭着他的耳垂。 路辞呼吸瞬间漏了两个节拍—— 糟糕,耳朵好痒,还发烫! “你叫我一声哥,”季时风勾起唇角,“我就帮你扎。” 路辞一边被这个笑弄得心神不定,一边气冲冲地吼:“你想得美!” “那算了,”季时风一点儿不着急,悠悠闲闲地直起身,“你等你哥吧,我走了。” 路辞憋着一口气,喊季时风叫哥无异于认贼作父,那是万万不可能。 眼瞅着季时风好像真要走了,路辞憋屈坏了。 ——在这儿等他给我扎小辫等了一早上,我他妈是脑子有病吧?! 不扎就不扎,大不了自己随便扎两下得了。 路辞两只手把刘海抓起来,那双黑色帆布鞋又回来了,接着一只手轻拍了下他手背:“松开,本来就没几根毛,再这么薅全没了。” 路辞心里的憋屈劲儿一下就散了,乖乖松开手,哼一声:“我头发可多着呢。” 季时风先用手指把他的刘海捋顺了,乱糟糟的头发变得柔软:“蓄这么长干嘛?” “大师说了,我刘海今年都不能剪,”路辞说,“连着我们家的财运呢。” 季时风哧了一声,低声道:“那你们家这财运可真够千钧一发的。” “千金?”路辞没听清,得意地说,“我们家财产可不止千金。” 季时风:“……” 就不该和这倒霉蛋用成语。 · 刘海顺好了,季时风伸出手掌:“钱包。” 路辞问:“干嘛?你真打劫啊?” 季时风面无表情地在他脸蛋上谈了一下:“你皮筋不是在钱包里吗?” “早换地儿了。”路辞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黑色小皮筋。 他早早就把皮筋准备好了,真体贴,真周到。 季时风接过皮筋,另一只手撩起路辞的刘海,随口说了一句:“盖头似的。” ——你怎么和个小媳妇儿一样啊,等着被人揭盖头呢? 先前学委说过的话在脑海里冒了出来,路辞后背一僵,整个人就和被水烫了的虾子似的,热气儿快从天灵盖冒出来了。 “我可是个大老爷们儿啊!”路辞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 “没质疑你的性别。”季时风把皮筋绕上头发,瞥了他一眼,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戏谑,“巨蟒之灾。” “知道就好,”路辞撇撇嘴,指挥道,“不能太紧了,头疼,也不能太松了,不美观。” 季时风揪着他的小辫儿晃两下:“闭嘴,安静点。” · 小辫儿扎好了,路辞默认他和季时风和好了,又来劲儿了。 “那你还加入篮球队吗?”路辞跟在季时风后边上楼。 季时风说:“不。” “为什么啊,你篮球打那么好,你就不想为我们这个团结友爱的班集体争取荣誉吗?”路辞叭叭。 “没时间。”季时风还是这三个字。 “又没时间,不就是要打工吗,打工打工,你就伺候你的熊孩子去吧,你一辈子伺候熊孩子!”路辞郁闷道,“那你明天还能给我扎小辫儿吗,你扎得比我哥还好。” 早读课已经开始十分钟了,季时风还是慢悠悠地走:“没时间。” “又没时间!”路辞怒了,“你就不能早点来学校!” 季时风说:“你又不叫我哥,我为什么要给你扎小辫?” 路辞冲着他的背影一顿拳打脚踢。 快到教室门口了,季时风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明天早上,校门口等我。” “等你干嘛?”路辞嚣张地抬下巴。 季时风抬手,给了路辞一个脑瓜崩:“你就这么喜欢在国旗下扎小辫是吧?” 路辞反应过来了:“你要在校门口给我扎啊?那多晒啊,还没个地方坐着。” “爱扎不扎。”季时风说。 路辞心里有点儿小得意:“你刚才不是说不叫你哥就不给扎吗?” “没办法,不是你说的吗,”季时风笑了一下,“我就是伺候熊孩子的命。” 路辞因为这个笑愣了两秒,等回过神,季时风已经进班级了。 “你才熊孩子!”路辞嚷嚷,“你这叫污蔑——老师好!” 李平书抱着书走过来,皱眉道:“迟到了还大喊大叫,像什么话!” · 第二天早上,路辞到了学校,心想傻逼才在校门口等季时风。 一只脚才踏进校门,又收回来了。 路辞吸了吸鼻子,校门口就校门口吧,为了拥有完美的发型,付出一些也是必要的。 他在校门边找了棵树,乖乖在树荫底下等着。 · 与此同时,路易在学校里揪住了陈放:“你们班里最近是不是有人和路辞不对付?” 陈放想了想:“哦!就季时风啊!” -------------------- 路大富预言:季时风这辈子都要伺候熊孩子! · 为了避免路大富破产后过得太惨,各位姐姐阿姨妈妈们提前给咱大富攒点海星吧! 第17章 仇富要不得 “天天迟到,天天迟到,天天迟到……” 路辞嘟囔个不停,在树荫底下左等右等,总算等来了季时风。 季时风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连帽卫衣,宽大的兜帽罩在头上,兜帽边沿在双颊投下阴影,衬得本就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条更加锋利。 他骑着自行车从远处过来,模样别提有多潇洒了。 路辞咂咂嘴,原来戴上帽子这么酷啊。 恰好他今天也穿了件明黄色的带帽卫衣,路辞有样学样,也把兜帽往头上一戴。 撩到头顶上的刘海被这么一压,“啪唧”一下,严严实实地捂在了脸上,瞬间什么也看不到了。 老天爷真不公平,同样是戴帽子,怎么季时风戴就能变酷,他戴就变瞎呢! 路辞愤愤不平,两手拽了下帽绳,差点没把自个儿勒死。 · 季时风把车停在路边,见着一颗黄色脑袋在树底下晃,忍不住发笑。 这倒霉蛋,就没有一天安分的。 他提着包走过去,冲那颗黄色脑袋吹了声口哨。 路辞揭下帽子,不高兴地咕哝:“你怎么又迟到啊,我差点儿就被晒死了。” 季时风耸了下肩膀,反问道:“我让你等我了吗?” “……”路辞接不上这话,只好哼哼两声,哼完把脑袋凑到季时风身前,递上去一根小皮筋,“喏。” 季时风接过皮筋,随手往兜里一揣,也不给路辞扎小辫儿,反倒转头往边上走。 “靠!你不会是忽悠我,不给我扎了吧!”路辞赶紧跟上,“我可等了你足足二十分钟呢,这风吹日晒的,我可真是受罪。” 季时风走到早点摊前边停下:“两个花卷,一个水煮蛋,再要个无糖豆浆。” 季博文一大早就去隔壁胡同看象棋了,没做早饭,季时风起得也晚,干脆来学校吃。 · 路辞还在他身后边叨叨个不停:“你是不是仇富呀,就盼着我们家财运断了是吧?歹毒,实在太歹毒了!” 摊主看着季时风的眼神有点怪异,季时风扫码结了帐,一只手拎过早餐袋子,另一只手捏住路辞的两边脸蛋:“安静点儿,买个早饭再帮你扎。” 路辞嘴巴被捏得撅了起来,眨两下眼,表情悻悻,含混道:“里枣嗦啊。” 季时风把早餐袋子递给路辞,路辞很自然地接过,同时把脑袋往前伸了点儿。 季时风用手指给他顺毛:“你给我机会说话了吗?” 倒霉孩子一通连珠炮似的噗噗个不停,他一个字都插不进去。 路辞吸了两下鼻子,很不服气:“那你不能先给我扎小辫儿,扎完再买早饭吗?” 季时风说:“人这个点儿收摊了。” 学生都进学校了,也没什么人买早点了,摊主把煤炉子熄了,踩着小三轮走了。 路辞又说:“你早点来不就成了吗,,你这属于是时间管理有问题。” “时间管理”是路辞新学的词儿,早上他爸在饭桌上开电话会,就是这么批评员工的。 路辞觉得这词汇说出来特高级,显得自己倍儿有文化,于是趾高气昂地问:“你知道什么是时间管理吗?” 季时风懒得搭理他,下巴一抬:“皮筋。” 刚才不是给过季时风一根皮筋了吗? 路辞也没细想,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皮筋:“时间管理就是管理时间。” 他完全没觉着自己说了句废话,说完了还得意,一脸“我牛逼吧”的表情。 季时风给他把辫子扎好,在发尾轻轻弹了一下:“我只知道残富管理。” “哦哦哦,财富管理啊,”路辞将装逼进行到底,“就是管理财富,我也是懂的。” “不对,我指的是——”季时风挑眉,哼笑一声,从路辞手里拿过早餐袋子,挂在手指头上晃了两圈,“管理脑残路大富。” 他说完迈开腿就走,路辞追在他后边磨牙:“我发现你这人心态很不端正,你就是仇富!” 季时风不置可否。 · 去教学楼的路上要经过一条上坡,他们还在坡上,早读的上课铃声就打响了。 路辞跟在季时风身边嘟囔个不停,季时风压根没有搭理他,他自个儿也能说的特起劲。 “你这种仇富的想法是不对的,”路辞义正词严,边比划边说,“你要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嘛,政治课本上都说了,先富带动后富,我带动你,高薪聘请你来篮球队当队长,你又不乐意。你说你是不是有病,又要拒绝致富的机会,又要仇富,老老实实来篮球队不得了吗……” 入秋了,连麻雀都偃旗息鼓不再叽叽喳喳了,这倒霉蛋比麻雀还能嚷嚷。 季时风看着地上路辞的影子,脑门上一个小揪揪在晃,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影子是黑的,季时风却觉得这倒霉孩子连影子都带着亮色调。 转学过来将近一个月了,季时风每次上这条坡都匆匆忙忙,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走慢一点也没关系,迟到了也无所谓”的感觉。 “那你加不加入篮球队啊?”路辞把自己说得口干舌燥,问道。 季时风瞥了他一眼,这才慢悠悠地说:“不。” “那你还是仇富,你思想有问题。”路辞一脸严肃,这就给季时风定性了。 · 进了教室,还好老师没在,路辞坐下,从桌子底下的竹篓里随便摸出一本书翻开装样子。 季时风一边吃花卷 ,一边补昨天晚上的作业。 路辞扭头看他一眼,好想抄季时风的作业啊,体会一把当学霸是什么感觉。 没到一分钟,路辞又扭头看他一眼,觉着花卷还挺香,怎么感觉季时风的花卷特别好吃呢? 又隔了不到一分钟,路辞再次扭头看季时风,季时风有两个大花卷,他吃得完吗? “……”季时风受不了了,放下笔抬起头,“干什么?” 路辞吧唧吧唧嘴:“我早上没吃饱,花卷分我一个。” 季时风靠着椅背,姿态放松,神情慵懒,指尖点了点桌面:“你找我要东西,就这态度啊?” 路辞理直气壮:“前天你还把我桌上一个饼扔掉了呢,别以为我不知道。” “饼?” 季时风没想到路辞会知道糖油饼的事,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正在琢磨怎么解释,就听路辞说:“那可是陈放给我买的饼,被你擅自扔掉了,你得补偿我一个花卷——要是你不够吃,分我半个就行。” 明明是他往倒霉蛋桌上放的糖油饼,什么时候成了陈放的了? 季时风眉心不易察觉地一皱。 路辞还在嘟囔:“抠门,一个花卷都不给。还是放儿好,饼被你扔了,他还给我买了茶叶蛋和肉包子。” 季时风冷冷笑了一下,一只手捏着路辞下巴:“脑袋转回去,看见你就烦。” “我明明就人见人爱!”路辞瞪眼。 季时风冷哼:“抱歉,我仇富。” 路辞怒了,把脸转回去,同时还把椅子使劲儿往前挪,离季时风远远的。 没过多会儿,从后头“啪”地扔过来一个东西,塑料袋里抱着热乎乎、胖嘟嘟的花卷,正正好落在路辞面前。 路辞激动地扭头:“你投篮技术这么好,赶紧加入篮球队吧!” 季时风把课本卷了卷,顶着路辞脑袋戳了戳:“转过去。” 见了这倒霉孩子就烦,没见过这么脑残的,吃了早餐都不知道是谁买给他的。 · 班上另一组,陈放受嘱托盯着季时风和路辞,在桌子底下悄悄给路易发消息:“哥,刚才季时风捏路儿下巴,拿东西砸路儿,还用书戳路儿脑袋,虽然都没构成什么人身伤害,可是态度很不尊重啊!” 路易给陈放发了一百块红包:“很好,继续汇报。” 陈放忧心忡忡,路易哥说路儿最近很不对劲,情绪很低落,行为举止有些反常,初步怀疑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 想来想去,在学校里和路儿作对的人只有季时风了,可他瞅着季时风这人不错,虽说平时比较高冷吧,但对路儿也没到“霸凌”的程度啊。 难道是他私下对路儿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陈放发愁得很,转头往后边看了一眼,恰好对上季时风看过来的视线。 靠!怎么那么吓人啊!凉飕飕的! 陈放一个激灵,赶忙把脸转回来,寻思最近没得罪季时风吧,季时风怎么一副想揍他一顿的表情? · 又考完一次月考,篮球赛的日子也一天天近了。学校里能练习的场地不多,每个时间段都被占得满满当当。 周三这天晚上的场地是他们十八班的,路辞早就提前申请了,学校管理处也批了。 等放学后,路辞他们到了篮球场,三班的人正在场上打得热火朝天,一点儿停下的意思也没有。 陈放不爽:“他们时间到了吧,该我们了。” “就是啊,还不想停呢?” “看他们也没有停手的意思,忒不自觉了吧!” 路辞说:“兴许是他们打上头了,没留神时间,我去和他们队长说说。” 三班的篮球队长是个大块头,五大三粗的,身材特别魁梧,路辞之前在管理办公室申报场地和他见过面。 “同学,我们申了五点半往后的,”路辞客客气气,“你看你们还有多久,能快点儿吗?” 三班队长压根儿不把路辞放在眼里,扫了他一眼,吹了声口哨,喊道:“都歇歇,人十八班来赶人了啊!” 场上,三班有些队员发出不屑的嗤笑声。 “十八班有什么好练的啊,一轮游水平,浪费场地。” “就是,训练赛都懒得和他们约。” “打得废还要占个坑,无大语……” 陈放皱眉:“你们他妈说什么呢!” 队里几个脾气急的眼瞅着就要发飙,路辞赶忙说:“好了好了,我们赶紧热身吧,天都黑了。” 三班的队伍在年级里出了名的讨人厌,在场上特别爱说脏话,犯不着和他们较劲。 虽说路辞平时也挺急躁,但在这种集体事情上还是拎得清轻重的。 三班队长领着队员走了,经过路辞身边,他瞅了眼路辞的小辫儿:“娘炮!” 季时风从坡上下来,经过篮球场边,刚好听到这么一句。 他停下脚步,看见路辞攥得紧紧的拳头。 -------------------- 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手里,见面第一个动作,都是朝路大富扔海星!芜湖! 第18章 黑糖珍珠波波奶茶 “娘炮!” 三班的人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纷纷用一种鄙夷的眼光瞅着路辞的小辫儿。 路辞的拳头攥紧又松开,反复了好几次,还是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骂什么狗屁呢你!”陈放吼道。 体委他们把包往地上一摔,一副要干仗的架势。 “哟哟哟,”好几个人朝他们比中指,“球打得臭,脾气也臭。” “一小姑娘带出来的队伍,打什么篮球啊,去玩十字绣啊!” “哎!说话注意点儿,什么小姑娘,人家是男的!” “不好意思我看岔了,光看见一小辫儿翘着了,我还以为是小娘们呢。” 三班的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陈放忍不住了,骂了句脏话就往前冲,路辞拽住他的胳膊,往前走了一步。 他在篮球队里年龄最小,个子也最小,此刻站在最前边,面对着五大三粗的一群人,手心全是攥出来的汗。 · 球场外,季时风估计倒霉蛋要认怂,没想到听见一道清清脆脆的声音:“丑、逼。” 三班队长没想到路辞竟然有胆子顶嘴,先是愣了下,然后不可置信道:“你他妈说谁呢?” “你呗,”路辞下巴一扬,眼神轻蔑中又透露着一种同情,“尖刀眉、三白眼、塌鼻梁、厚嘴唇,你怎么丑得这么均匀呢?你这长相吧往好里说,是一块肉上长了五官,往坏里说呢,你这五官不如不长,就留一块肉也不至于这么丑。我每回看你上篮就和上坟似的,好几次都想给你点首大悲咒。” 季时风拳头虚掩着嘴唇,没忍住笑出了声。 倒霉孩子牙尖嘴利的,和头小豹子似的,谁咬他一口,他铁定要咬回去。 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这小身板挨得住对方一拳吗。 对面的人被路辞一通叭叭整晕乎了,等反应过来,个个怒不可遏。 三班队长一把揪住路辞衣领:“你再说一遍试试?” “你干嘛!”陈放大怒。 “想动手是不是?!” 路辞被拽的一个趔趄,三班队长还在他的小揪揪上拍了一下,他今天戴了一个青蛙发卡,“啪”掉在了地上。 季时风瞳孔一紧,身体先大脑一步作出反应,单手撑住围栏正要跳进去—— · “哎哎哎!干嘛呢!” 保卫处的保安恰好开着执勤电动车过来,挥着警棍警告他们别闹事,放学了赶紧回家。 三班那伙人没想把事情闹大,松开路辞,拿起包,挑衅道:“今天就算了,下回比赛场上打的你们叫爹。” 体委梗着脖子:“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三班队长眼神阴沉沉的:“小娘炮带的娘们儿队还想赢,滚回娘胎里重造吧。” 路辞嘴上从不吃亏,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这么喜欢拿‘娘’骂人,你是——” 话只说了半句,路辞咬了咬牙,忍住了。 路辞下半句本来要说的是“你是没有娘吗”,想想还是算了。 三班队长这个人是讨厌,但他也不能诅咒人家没有妈妈,忒恶毒了。 路辞换位思考了下,要是有人这么说他妈,他非得和人家拼命不可。 · 三班的人骂骂咧咧地走了,陈放还生气呢,偏头往地上啐了一口:“妈的一群逼玩意儿!” “你别乱吐口水啊,能不能讲点儿卫生!”路辞踹他,赶紧从地上捡起青蛙发卡,拍拍灰尘放进兜里,“还好没给你弄脏。” 队伍里群情激愤,大家还在为了刚才的事儿恼火呢,路辞把他们丢地上的包挨个儿收拾到一边,拿出口哨吹了一声,站在长凳上一挥手,特别精神、特别昂扬:“都别傻站着了,这儿只能用到七点,赶紧动起来!先跑个五圈热热身!” 倒霉孩子心真大,就和没事人似的,转眼又他妈的活力满满了。 季时风低头笑笑,口袋里手机振了下,超市老板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去帮忙看下店。 有活儿干肯定好,只不过—— 季时风下意识看向球场里的路辞,那伙人要再回来欺负这倒霉蛋怎么办? “跑跑跑!run run run!”路辞站在长凳上,两只手拢在嘴边当扩音器,振臂高呼,“嘿吼嘿吼嘿吼吼!大河向东流啊,十八班的队员猛如虎啊!” 体委捂着耳朵,气喘吁吁道:“路儿别唱了!精神折磨最为可怕!” 路辞隔空给了他一拳头,小辫儿跟着一晃,吼道:“还有没有点儿审美了!” 看他这神气十足的机灵模样,谁能欺负得了他。 再说了,路辞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谁要是动了他一根头发,那保准是没好果子吃的。 季时风抿了抿嘴唇,心说我他妈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操心起这倒霉蛋来了。 入秋了,傍晚风凉,他罩上卫衣兜帽,给超市老板回消息: 有时间,半小时就到。 · 快到校门口了,季时风不知怎么心念一动,转过头看了一眼—— 陈放他们从路辞身前跑过,等最后一个人跑出去了,路辞瞬间就和泄了气的气球似的,肩膀塌了下去,脑袋也往下垂,整个人都是蔫儿吧唧的。 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他的青蛙发卡,吹了吹,重新夹在脑袋上。 发卡戴上了,小揪揪又支棱起来了,路辞抬起手,重重搓了几下脸。 他细皮嫩肉的,季时风都担心他这力道要把自个儿脸皮搓烂了。 原来倒霉蛋也有丧气的时候,原来他也不是随时随地都神神气气充满活力的。 陈放他们跑完半圈,往路辞这边跑,路辞面对着他们又恢复了精神百倍的样子,举着手臂给他们加油鼓劲,还唱几嗓子乱七八糟的歌,特脑残。 季时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把兜帽往下拉了拉。 · 三班的挑衅还是给他们带来了点儿影响。 队里有个叫王芳的几组投篮都没进,被体委说了几句就急了:“本来也赢不了,天天这么练,有什么劲儿啊?” 体委摔球:“你丫说的是人话吗?” “本来啊,练个鸟啊,”王芳红着脸,“人三班队里好几个校队的,咱们班本来体育就弱,还他妈要我们练练练,那不浪费时间吗?有这功夫我多做两套数学题不香啊?” 陈放也听不下去了:“合着你这意思是,这半个多月就是我们浪费你时间了呗?” 王芳哼一声,撇过头不说话了。 士气低得很,气氛也挺尴尬,路辞有些慌了,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儿才好。 “要不我请大家去吃烧烤吧,”路辞抿了抿嘴唇,试图换个能让大伙开心的话题,“小吃街新开的,烤猪蹄特香。” “谁他妈要吃烧烤,进篮球队就是图你请客这点儿吃的是吧?”王芳扭头朝路辞喊。 路辞一下愣了。 陈放推了王芳一把:“疯了吧你,你朝路儿发什么火?” 王芳叉着腰,呼了两口气:“对不起啊小路,我不是针对你,我就是觉着练起来没劲,反正没希望能赢。” “没事儿,我知道你不是冲我,”路辞双手背在身后,十指揪在一起,“要不今天就先散了,都回去好好休息下。” · 其他人走了,路辞还没走,他坐在球场边的凳子上发呆,垂着头,心里闷闷的,特难受。 他是个不称职的主理人,害得全队被人看不起,被叫“娘们队”,也没能耐把大伙儿的心往一处聚。 球场边的路灯亮了起来,拉出他长长的影子,孤孤零零。 忽然,另一道更长的影子出现了,一瓶绿茶被递到他面前。 路辞愣了一下,抬起头,对上了季时风被半掩在兜帽下的脸。 “发什么呆,”季时风用绿茶瓶子敲了他额头一下,“冻傻了?” 路辞目不转睛地盯着季时风,十来秒后鼻子一吸,声音听着特委屈:“想喝黑糖珍珠波波奶茶,大杯全糖,要热的。” 季时风不惯着他,皱眉道:“就这个,爱喝不喝。” 第19章 只有一个优点吗 路辞手上都是汗,脏兮兮的,拧了一下瓶盖,没拧开。 他坐在长凳上,转头看向季时风,可怜巴巴的:“能帮我开下吗?” 季时风双手插兜,在一边靠栏杆站着,兜帽罩在头上,遮住半张脸。 “不能,”季时风压根儿不吃路辞这套,面无表情地说:“拧不开别喝了。” “……” 路辞撇撇嘴,季时风的心肠可真硬啊,不给他买黑糖珍珠波波奶茶就算了,连瓶盖也不给他开。 好男儿自力更生,路辞把手在衣服上胡乱擦几下,拧开盖子,仰头“咕嘟嘟”猛灌了大半瓶。 “这么渴?”季时风说。 “嗝儿——”路辞喝猛了,手臂抹了把嘴,“渴死我了,一晚上没喝水,我都枯竭了。” 说完他又把嘴对着瓶口,一抬头,剩下半瓶也一口气喝光了。 季时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扔给路辞:“不是买水了吗,刚才怎么不喝。” 刚才他看见倒霉蛋在校门口小超市买了一箱绿茶,费劲巴拉地抱到了篮球场,累得呼哧喘大气。 “那是给陈放他们买的,他们训练多累啊,要补充水分……” 路辞说着说着觉出不对劲了,“嗖”一下扭头盯着季时风,目光灼灼。 “你怎么知道我买水了?你不早放学回家了吗?” 季时风揣在兜里的手指头蜷了蜷。 这倒霉路大富,平时干正经事挺脑残的,这时候怎么机灵起来了,反应这么快。 季时风面不改色:“我约了人在附近吃饭,看到的。” 路辞果然被带偏了,两只黑葡萄似的圆眼睛瞪着,神情十分警惕:“你约人了?谁啊?” 靠,不会是约了悠悠吧! 季时风要是趁他忙球赛的时候偷偷约悠悠吃饭,这种行为无异于趁火打劫啊! “你管呢。”季时风哼了一声。 路辞也学着他的样子哼哼:“你是我的财产继承人,我怎么不能管。” 季时风说:“不是已经剥夺我的继承权了吗?” 路辞下巴一抬:“我爱剥夺就剥夺,爱给你就给你,你管呢?” 风吹过树叶,发出细细簌簌的响动,路辞在这样细碎的声响中捕捉到了一丝很轻、很低的笑。 路辞忽然耳根一烫。 · 路辞转过头看季时风,昏黄的路灯光落在他肩膀,宽大的兜帽下散出几丝碎发。 他微微低着头,光影勾勒下他的眉峰和鼻梁显得愈发挺拔,显露出一种有别于同龄人的成熟。 嘶—— 路辞不自在地挪开目光,那种小蚂蚁在指尖上爬的感觉又来了,痒痒的,麻麻的。 都入秋了,哪儿来这么多该死的小蚂蚁! 路辞十根手指头狂抓大腿,还是痒痒酥酥的,怎么抓都不顶用,怎么觉着这是痒在骨头里了? “挠什么,”季时风说,“腿痒了?” “你管呢,”路辞眼神闪烁,“你过来找我干嘛,看我笑话是吧?” “是啊,”季时风揣在卫衣口袋里的手把玩着那根小皮筋,“多好看。” 路辞才精神点儿,一下子又蔫儿了,丧了吧唧地垂着头,捏着绿茶空瓶,声音低低的:“你也觉得我这主理人当的不怎么样吧……也对,要是你觉得我好,你就加入篮球队了。” 季时风笑了笑:“你根本不会打篮球,怎么带队。” “谁说我不会打!”路辞不服气,“我都176.3了,再发育发育马上180了!180都能当主力了!” 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没自信。 “好吧,我就是打不来,投篮也投不进去。”路辞肩膀一垂,像棵被风吹弯了的小树苗。 季时风接着说:“你带队软了吧唧的,他们都不怕你,怎么听你的话。” 路辞眼眶都憋红了,仰头看着季时风:“我怎么就软了吧唧,我、我忙前忙后的,我要干的事儿可多了,我……” 季时风就在一边静静看着他,眉目冷峻,看不出一点波澜。 路辞心里好难受,胸口又酸又胀,季时风为什么总要打击他呢,他就那么差那么坏吗? “我就没有一点好吗,”路辞紧紧捏着绿茶瓶子,指尖泛出青白色,“一点都没有吗?” 他等了两秒,等不到季时风的回答,于是无地自容地垂下头,死死盯着地面。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鞋,季时风在路辞面前蹲下:“也有一点。” 路辞一愣。 “你想要队伍好,这一点就够了。”季时风抬手想摸摸路辞柔软的脑袋,还是忍住了。 倒霉蛋没有什么体育天赋,也没有什么当带队人的魄力,但他真诚地希望所有人都好、都开心,这就够了。 他扛一箱水,先让其他人喝,甚至忘记了自己也很渴;他给队伍里每个人买最好的护具,却忘了给自己买一套,跑前跑后捡球把膝盖都摔肿了;他经常请所有人吃饭,不是为了炫耀自己多有钱多牛逼,只是为了让大家辛苦完能吃顿好的;他自己被骂“娘炮”可以忍,但其他人被骂“娘们队”他忍不了。 季时风以前觉得路辞是因为“主理人”这个称号才参与球队,但今天他在一边静静看了很久,忽然发觉不是的。 或许“主理人”这个称号对倒霉蛋很重要,但球队对他更重要。 路辞愣愣地抬起头,灯光将他的双眼照得清凌凌的,里边像是有一汪水在晃荡。 “真的啊?” 季时风勾起唇角:“真的。” 路辞擤了擤鼻涕,把脑袋上的发卡摘下来,呼了呼又重新戴上,卡得紧紧的。 · “真的吗?真的只有一点吗?再来一点呗!”路辞追着季时风,叭叭不停,“我就只有一点好啊,这不能吧,我家司机伯伯说我人见人爱,优点说不完的!” 季时风扶额,完了,倒霉蛋来精神了,又开始脑残了。 “那你叫你家司机说去。”季时风跨大步。 路辞小跑着追上他:“你再多说几点呗,我爱听。” “没了,就一点。”季时风被闹得脑袋疼。 路辞盲目自信:“那不可能!” 季时风在校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子,一根手指头抵着路辞脑门:“再哔哔,这一点也没了。” 路辞赶紧闭上嘴,双手在嘴巴前边比了个叉。 王伯发消息问他训练好了吗,要不要开车去学校接他。 路辞撇撇嘴,瞄了季时风一眼:“你要不要吃烧烤,我请客,我们吃烤猪蹄呗。” “不吃,”季时风说,“吃过了。” 说起这个路辞还来火了:“你和别人吃饭你都不和我吃!” 季时风眉梢一挑,弯下腰和路辞平视,戏谑道:“怎么,吃醋啊?” 路辞一噎,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我吃什么醋,反正你又不是和悠悠吃饭,我都刷到悠悠朋友圈了,她晚上去shopping了。” 季时风的神色沉了几分:“你还真挺喜欢悠悠。” “那不然呢,悠悠是全班男生的女神。”路辞嘀咕。 “那你约悠悠吃饭吧,”季时风走向校门边停着的共享单车,“走了。” “哎哎哎!” 路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想和季时风分开,就是想多和季时风待一会儿,于是想也不想拽住了季时风的书包。 季时风回头,挑眉看着他:“干嘛?” “你送我回家呗,我付你保镖钱,”路辞睁着眼说瞎话,“我一个人太危险了,被拐卖了怎么办,我爹妈就活不下去了。” 季时风差点儿笑出声:“不至于,你爹妈还有个儿子。” 路辞瞪眼:“我才是正经儿子,我哥是傻逼!” “那你谦虚了。”季时风悠悠道。 路辞气得直咬牙,给王伯回消息:“伯伯,你来接我吧,没人送我回家,我怕被拐卖了。” 季时风扫了一辆单车,眼瞅着就要走了,路辞心里痒痒的,又说:“你不和我等我家司机来啊,万一我出什么事儿,你就是第一嫌疑人。” 学校不偏僻,车来车往的,这会儿也不算晚,才刚过八点。 “放心,有监控。”季时风长腿跨上车。 路辞烦死了,季时风怎么这么讨厌,就不能陪他多待一会儿吗! 他正踹小石头泄愤,骑出去十来米的季时风又调头回来,路辞双眼一亮:“你不走啦?” 没想到季时风抬手,从路辞脑袋上摘下了那个青蛙发卡。 路辞抱着头:“干嘛呀!” 季时风把青蛙放在掌心抛了两下:“请你喝了瓶绿茶,三块半,收你一个发卡,不过分。” 小青蛙被他装进口袋,骑着车走了。 路辞对着他的背影一脚踢出小石子,三块半都要斤斤计较,抠死季时风算了! · 季时风回到家,季博文问他去哪儿了,是不是又打工去了。 季时风说没有,学校有事。 季博文高兴坏了,在学校里交到朋友了是好事啊,放学一块儿玩玩,这才有点十八岁的样子,成天搬货打工的,像什么话! 季时风回到屋里,打开那个带锁的抽屉,往里面添了一条小皮筋、一个青蛙发卡。 真成那倒霉蛋的财产继承人了。 季时风双手撑着桌面,对着抽屉里的零零碎碎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 · 接下来几天,短暂沮丧后的路辞更精神了,又开始孜孜不倦地骚扰季时风。 “季时风!早安啊!今天想不想加入篮球队?” “嗨季时风,你也吃狮子头啊,你看这狮子头长得和篮球似的,圆不隆冬,你有没有点儿那方面的想法?” “小季,我们篮球队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来了就是重点呵护对象,我罩着你。” 这天午休,季时风正趴桌子上小憩,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 “季时风季时风季时风,篮球队篮球队篮球队,来来来来来来……” 季时风忍无可忍,抬起头:“路大富,过分了。” 路辞笑嘻嘻:“来呗来呗来呗。” “你帮我个忙。”季时风说。 路辞义不容辞:“你说,我赴汤蹈火也给你办了。” “帮我折个纸飞机。” “没问题!” 路辞撸袖子,干手工他在行啊! 三分钟后,一架纸飞机递到了季时风面前,路辞邀功:“怎么样怎么样?我折纸飞机的技术不亚于你投篮的技术吧?” “不错。” 季时风拿起笔,在纸飞机翅膀上“唰唰”写下一行字—— “高二十八班路辞,真实姓名路大富。” 接着,他手腕轻轻一抖,纸飞机“咻”地飞出了窗外。 “去你大爷的季时风!”路辞抓狂,边往外跑边吼,“你要倒霉了!倒大霉!” 倒霉孩子下楼捡飞机了,季时风总算清净了。 -------------------- 评论在哪里,海星在哪里,给大富的爱在哪里啊在哪里! 第20章 有你好看的 好在这会儿是午休时间,操场上就几个吃撑了闲溜达的,没人瞅见那架纸飞机。 路辞做贼似的瞄了瞄周围,见没有人注意到他,飞快弯腰捡起纸飞机,揉成一团,迅速塞进兜里。 闲溜达的人里边有个路易的同班同学兼发小,叫费钦,冲路辞喊道:“小路儿,大中午的,你跑出来干嘛呢?” 路辞双手插兜,样子有点儿不自然:“小钦哥,我就逛逛。” “你哥中午都回家吃饭,你怎么没回啊?”费钦问。 “我现在是我们班篮球队主理人,忙得很呢,中午都没时间回家,”路辞踢飞一块小石头,下巴一抬,特别骄傲,“我哥又没个一官半职,多清闲。” 费钦笑翻了:“你刚才捡到什么宝贝了,给哥哥瞅瞅。” 路辞嘴角一僵,脸蛋立刻耷拉下去了,瘪嘴道:“小钦哥,你都看见了啊?” 真是丢死个人了。 “看见啦,你们班窗户扔出来个什么玩意儿,我还寻思谁乱扔垃圾呢,”费钦说,“原来是你的东西啊。” 路辞叹口气,双手背在身后,幽幽道:“被扔出来的是我的尊严。” 费钦愣住了,这段时间听路易说有个人在班里欺负路辞,费钦还不相信。 就路辞那机灵样儿,谁能欺负得了他啊,听路易的形容,多半就是同学间小打小闹。 现在这么一看,这程度可远远不是打闹了啊,这就是赤裸裸的欺压霸凌啊! 费钦赶紧给路易发消息:你弟太惨了,那个混蛋把你弟的东西全扔操场上,你弟跑下来捡,可怜死了。 没过一分钟,路易给他回电话,破口大骂:“操他妈的!这季时风不想活了是吧,敢动我弟弟!” 费钦问:“小路儿太惨了,我是真看不下去,这人必须修理修理。” 路易说:“你帮我找几个人,利索点的,修理!” · 必须修理修理季时风这鸟人了,简直欺人太甚! 路辞气势汹汹地跑上楼,想对季时风来一场言语上的辱骂、武力上的镇压、以及道德上的绑架,结果冲进教室一看,季时风闭着眼,侧趴在桌上,呼吸沉静。 路辞脚步一顿,上一秒还在想要怎么痛骂季时风,这一秒忽然就将那一箩筐的话抛到九霄云外了。 “靠!你昨天是不是偷看悠悠睡觉了,你喜欢悠悠!” “你妈啊!你能不能小声点!” 两个同学笑骂着进了教室,路辞连忙转过头,朝他们比了个“嘘”的手势。 午休时间怎么能吵吵嚷嚷的,真没有礼貌,有人要休息的呀! 那两个同学赶忙噤声,互相对视了一眼,用眼神交流了疑惑和难以置信。 ——以前季时风要睡午觉,不都是路辞在边上吵吵他吗,今天路辞怎么转性了,古里古怪的。 · 路辞不自觉地蹑手蹑脚,轻轻拉开椅子,双腿岔开,面朝椅背坐下,好奇地打量睡着的季时风。 虽然往日里季时风也午睡,但都是埋头在手臂里,就露出一个不近人情的后脑勺,这还是路辞头回见到他的睡颜。 平时那双总是显得很冷漠的眼睛合上了,让季时风整个人都柔软了不少。 路辞歪着脑袋盯着季时风的脸,秋天的阳光格外金灿灿,扑簌簌地落进窗子,披在了季时风身上。 季时风的头发软软的,眉毛软软的,睫毛软软的,耳廓上细小的绒毛软软的,耳垂软软的,淡色的嘴唇看起来也是软软的。 似乎是觉得这样软软的季时风很有意思,路辞脑袋越歪越低,最后整颗脑袋也侧趴在了桌子上,和季时风面对面。 “软的?” 他喃喃了一句,伸出一根手指,想戳戳看季时风是不是真变软了,但又怕把季时风吵醒了,于是隔着明亮的日光,用指尖去描季时风的轮廓。 先是鼻梁,不软,很挺拔;再到下颌线条,也不软,很分明;再往下,是他深色外套下若隐若现的喉结…… 扑通—— 指尖隔着空气摹到喉结凸起的位置时,路辞心脏忽然剧烈跳动一下,接着猛地缩回手。 好烫好烫,阳光怎么这么烫,把他手指头都给烫了一下。 路辞慌忙为自己那一下的失措找了个蹩脚的理由,他瘪瘪嘴,觉得季时风实在太讨厌了,等季时风睡醒了,他非要给季时风点教训。 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重…… · 当面前传来的那道呼吸声变得规律且绵长时,季时风缓缓睁开双眼。 路辞趴在他桌上睡着了,鼻尖和他相隔不过两个拳头的距离。 阳光特别亮,挺晃眼的,但季时风没有眨眼。 小倒霉蛋长了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也就是睡着了才乖,醒了保准又开始作天作地。 “软的?”季时风想起刚才路辞似乎嘀咕了这么一声,“什么软的?” 他在路辞嘴角边戳了一下,白净的脸颊被戳出个浅浅的凹陷,像个小酒窝。 “还真是软的。” 季时风直起身子,发出一声低笑,拈了拈刚戳过路辞脸颊的手指尖。 不仅是软的,还挺暖的。 路辞面朝窗户趴着,季时风坐起来后,窗外的光线一股脑落在他脸上。 似乎是光太亮,他睡得不太安稳,眉心微微一动,又咂巴咂巴嘴唇。 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就是事儿多,娇气得很。 季时风懒洋洋的,一只手托着侧脸,另一只手撑在桌上,用手掌给路辞挡住阳光。 · 另一头,那俩同学脑袋对着脑袋,还在嘀嘀咕咕。 “我怎么就喜欢悠悠了,你丫别胡说啊!” “昨天下课悠悠趴着睡觉,你看她看得眼睛都直了,还狡辩。” “有病吧你,季时风还看小路睡觉呢,那季时风也喜欢小路了?” “……神经!你看季时风举着一边手,我看他是要给小路一巴掌。” · 课前五分钟打了预备铃,路辞被铃声吵醒,顶着小辫儿有点儿发懵,发完懵一个激灵—— 靠!怎么趴季时风桌上睡着了! 季时风靠着椅背玩手机,抬起眼皮淡淡瞥了路辞一眼:“口水擦干净。” 靠!睡着就睡着,怎么还流口水了! 路辞赶忙拿手抹嘴角,干的,没口水,又被这鸟人忽悠了! “眼屎。”季时风又淡淡道。 路辞这回不上当,哼了一声:“我只是闭着眼睛小憩一下,压根儿就没睡着,哪来的眼屎。” 季时风嘴角不易察觉地一抬,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手机屏幕翻转。 路辞定睛一瞅—— 妈的,真有眼屎。 路辞一抠再一弹,一脸风轻云淡:“分泌物。” 季时风收回手机:“都睡出分泌物了,看来睡得不错。” 路辞还有点儿迷瞪,挠挠头:“还行吧。” “嗯?”季时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不是说只是闭着眼小憩一下,没有睡着吗?” “……”路辞嘴硬,“哦,我本来就没睡着,我是说我小憩得还行。” 真是烦死季时风了! · 英语老师抱着课本进了教室,路辞还朝后边坐着,英语老师拍桌子:“路辞,你干嘛呢,上课了知不知道?” 路辞扭过头,苦哈哈地说:“老师,我中午岔着腿午睡,腿睡麻了。” 不是他不想转过身子,是劈着腿太久,一时半会儿转不动啊! 鉴于路辞跑火车跑得太多,英语老师显然不相信他的话,看向季时风:“他睡了吗?” “没有,”季时风说,“路辞同学只是小憩了一下,没有睡着。” “路辞!”英语老师吼道,“赶紧给我转过来!” 加上纸飞机的事儿,路辞新仇旧恨一块儿算了,朝季时风咬了咬牙,又比了个中指:“放学你给我等着,有你好看的!” 季时风耸耸肩。 路辞费劲地搬着一边大腿转过身子,季时风抿着嘴唇低下头,遮不住笑。 · 放了学,季时风破天荒去了篮球场,在边上看篮球队训练。 路辞兴奋坏了,冲上去:“你怎么来了啊!” 难不成是要来加入篮球队了?! 季时风说:“不是你叫我放学等着,要给我好看的吗?” 路辞仰着头直乐:“对对对,你看我,好不好看?” -------------------- 海星一枚,可以戳路大富脸蛋一下!两枚戳两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 第21章 谁都别喝了 季时风自个儿不下场打,和没骨头似的,靠在一边栏杆上看着。 篮球队在跑圈儿,路辞脱了鞋,站在板凳上吹口哨喊口号:“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嘿吼嘿吼吼!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咳咳咳……” 喊得太激动,破音了,路辞弯着腰咳个不停。 季时风瞥他一眼:“悠着点儿。” “你懂什么,一个合格的主理人,就是要振奋队员们的精神!”路辞哼道,见跑道上陈放拖拖拉拉半死不活,猛地吹了声哨子,“放儿!现在你不挥洒汗水,等会儿夜宵你就不配!” 陈放“嗷”了一声,疯了似地往前冲。 路辞站在长凳上,冲季时风得意地一抬下巴:“怎么样?是不是立竿见影?放儿立刻就振奋了。” 一主理人的号召力还不如夜宵,这倒霉蛋还傻乐呢。 季时风摇摇头,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能停了。” “没呢,”路辞摇摇手,“多跑几圈,体能跟不上,还怎么打球哇?” “热身阶段就把体能耗光了,一会儿怎么打球?”季时风说。 路辞想想,好像有点道理,用力一吹哨,手掌在空中攥了个拳头:“停——” · 大伙儿气喘吁吁地集合过来,体委开了瓶矿泉水,咕嘟嘟往嘴里猛灌,呼着气说:“季时风,还好有你啊……” 路辞这就不服气了,从板凳上跳下来:“怎么就成他的好了?” “要不是有他,”另一个队员扯着衣领透风,“我们得多跑三圈。” “可不是么,可累死我了。”陈放弯腰从箱子里拿了瓶水,“还得是季时风说话管用啊……” 路辞感觉特没面子,抢过矿泉水自己先喝了一口:“饮料还是我买的呢,不给你喝了。” 一点儿都不念他的好,真是白眼狼一枚! “别啊路儿!你好你好,你最好!” 陈放笑着抢路辞手里的水,路辞踮着脚不给:“我心都伤透了!” “别闹,赶紧给我,”陈放在路辞脑袋上拍了一下,“要把我渴死,你就失去了一名得力干将。” “得力个屁,你就是个der,”路辞嘟囔一句,“喏,给你。” 他刚要把水给陈放,后头忽然伸出一只手,把水瓶从他手里抽走了。 路辞扭头:“你干嘛呀?” “渴了。”季时风懒洋洋地说,对着路辞喝过的瓶口,仰头喝了一口水。 “靠,才刚说你一句好话!”陈放骂骂咧咧,又从箱子里拿了瓶新的。 “什么毛病呀……” 路辞咕哝了一句,瞅见季时风又喝了口水,吞咽时喉结滚动的幅度尤其明显,那种心尖尖被烫了一下的感觉又来了—— 嘶!季时风怎么喝他喝过的水呀! ·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冒出来,路辞一下就遭不住了,眼神控制不住地往季时风嘴唇上瞟。 不是吧不是吧,他喝过的瓶嘴儿,季时风也对着这个瓶嘴儿喝了。 这他妈……这他妈不就是嘴对嘴吗? 路辞觉得自己要熟了,整个人腾腾往外冒热气儿。 他和悠悠都没有嘴对嘴过呢,顶多是他发春了做梦,梦见和悠悠手牵手上商场shopping,尺度仅限于手指头对着手指头,梦里悠悠想挽他手臂,他觉得进度太快,婉拒了。 路辞醒来还特别感动,觉着自个儿真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好男儿,要把纯洁留给悠悠,就连梦里的悠悠也休想玷污他。 但季时风就这么喝了口水,他忽然有种“我不纯洁了”的感觉,真操蛋啊! 陈放他们去练上篮了,路辞有点儿燥,拿手呼呼在脸颊前边扇风,心里默念三遍“别看季时风”,眼珠子又忍不住往季时风那边斜。 季时风以一种极其放松的姿态背靠着栏杆,重心放在一只脚上,另一边脚尖虚点着地;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握着矿泉水瓶,嘴唇微微湿润,在灯光下有种果冻般的质感和光泽。 咕咚—— 路辞听见自己咽了口唾沫。 · “季时风!来呗!”陈放在场上喊他。 季时风下巴一抬,稍稍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上,而后抬起拿着矿泉水瓶的那只手,将瓶口往嘴边送—— 面前忽然窜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扎着个小辫儿,戴着大耳狗发卡,一把夺过水瓶,吼道:“喝什么喝!不许喝了!” 水溅了点儿出来,洒在季时风衣服上,他弹了下路辞的小辫儿,没好气地说:“又撒什么疯。” 路辞把水瓶揣在怀里,就和揣宝贝似的,抬脚一踢纸箱:“还有两大箱呢,你干嘛非抢我的啊?” “懒得弯腰拿。”季时风说完,缓缓眨了下眼,哼笑着说,“就想喝你这瓶,不行么?” 他眨眼的速度很慢,眼睫毛在鼻翼两侧投下浅浅的阴影,衬得他狭长的双眼格外深邃。 妈的,又想吞口水了,忍住忍住忍住,好男儿要把纯洁留给悠悠。 路辞莫名面红耳热,忍住了没咽唾沫:“这我喝过的啊,你、你你你——你干嘛还要喝。” 季时风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不是还要给陈放喝吗?” “那能一样吗,”路辞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和放儿那是铁打的交情,一个裤裆里长大的,别说喝一瓶水了,我俩还吃一碗饭、洗一个浴缸,上周末他来我家打电玩,我俩还睡一张床呢!” 季时风依旧面无表情:“哦。” 他看着面前的路辞,想揍;再看一眼场上练三步上篮的陈放,更想揍。 季时风也不知道他这股想揍人的冲动是从哪儿来的,他从路辞怀里抽出那瓶水,看也不看,抬手往边上一扔—— 砰! 水瓶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垃圾桶里。 路辞目瞪口呆:“靠,真准啊——不对,你扔了干嘛啊!” “我不能喝,”季时风双手插兜,靠回栏杆,“谁都别喝了。” 路辞咯咯咬牙:“简直有病!” · 陈放还想撺掇季时风来打球,“季”字刚一出口,就憋回去了。 ——季时风怎么了这是,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浑身冒寒气了? 陈放哆嗦一下,觉得任谁现在瞅见季时风都得往边上靠靠,太他妈寒人了。 他转念一想,季时风不是和路儿不对付吗,季时风心情不好,那路儿不得遭殃了! 于是他赶紧喊:“路儿,你过来下!” “干嘛!”路辞还在和季时风较劲呢,懒得搭理陈放。 “需要你指导下球技!”陈放喊。 路辞瞬间来劲儿了,立马撸袖子:“来了!” 季时风冷哼了一声。 路辞瞪他:“你哼什么哼!” 季时风一脸懒散:“你指导球技?我看这队伍是没戏了。” “你看不起谁呢!”路辞仰头朝他吼,吼完还不解气,朝季时风鞋面上踩了一脚,转身跑了。 陈放倒吸冷气—— 路儿吼季时风,吼完了还踩季时风,怎么敢的呀?! 然后,就在下一秒,陈放竟然瞥到被踩了一脚的季时风嘴角似乎挑了挑。 奇了怪了,怎么觉得季时风还挺高兴呢? 他眨眨眼,觉着自己是练多了,昏了头了。 -------------------- 小路专治酷哥! 第22章 生闷气 路辞发现季时风不愧是一中校队的,还真是有两手。 经过他在场边三言两语点拨,外加偶尔上去示范个动作,效果还真是立竿见影。 “靠!蹲下来点儿,膝盖果然轻松儿啊!” “这动作真帅嘿,铁定吸引小学妹!时风,你再示范一遍,我拍个照记下来,照着你练。” “厉害啊季时风,听说你之前还去省里打过比赛呢?” 路辞正琢磨着怎么能把季时风撺掇到篮球队里呢,转眼一看—— 我操!变天了! 季时风不过就来溜达溜达,顺手指导指导,一个二个就和见了花朵的小蜜蜂似的,围着季时风问这问那,嗡嗡个不停。 体委拍拍季时风的手臂:“时风,我早就想问了,你这胳膊怎么练的啊?” 路辞瞪眼,时风?叫得真亲热啊! 王剑国更过分,狗腿地捏季时风肩膀:“风哥,你教教我呗,就那个假动作,花里胡哨的那个。” 路辞咬牙,风哥?王剑国平时夜宵吃的最多,怎么不叫他路哥呢! 陈放这浓眉大眼的也叛变了:“风儿,你这技术是真可以,秒杀其他班绰绰有余。” 路辞简直要酸死了,风儿?还他妈表演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是吧? · 季时风虽然平时看着挺冷漠的,但他实际上脾气还行,他这人就是懒得和人打交道,太麻烦。 他长到十八岁,也就马一阳这么一个发小算得上朋友,多的就没有了。 三中和一中还是差别挺大的,一中人人都只顾着埋头学习,三中却有路大富这样的倒霉蛋小草包。 季时风觉得倒霉蛋和自己也差别挺大的,除了学习成绩天差地别,性格也大有不同。 倒霉蛋就很喜欢交朋友,对谁都请吃请喝掏心掏肺的,篮球队这群人都算得上是倒霉蛋的朋友,季时风经常看见他们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 季时风今晚之所以没走,纯属是闲得慌,过来看看三班那群人还有没有来找路辞麻烦。 他原本打算看看就走,也觉得自己应该和这伙人处不来,没想到倒霉蛋子路大富围着他上蹿下跳,他不知不觉就待到了现在;也没想到这群新同学围着他七嘴八舌,他倒也不觉得讨厌。 “季时风,你怎么长这么高啊,你现在都有185了吧?” “你有没有腹肌,撩起来大家伙看看呗!” “……” 季时风抬眼看过去,倒霉蛋路大富正蹲篮筐底下生闷气呢,嘴唇撅得能挂夜壶,憨了吧唧的。 整个就是一小脑残。 · 路辞眼瞅着季时风成了球场上的人气王,他自个儿备受冷落,就和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似的,没人搭理。 真他娘的气死了! 这帮人真是白眼狼,平时吃他的喝他的,竟然这么冷落他! 路辞瘪瘪嘴,叼着口哨重重吹了一响,喊道:“别聚会了,练习了!” 体委探头看了他一眼:“等会儿啊,我们再和时风聊会儿!” 路辞又叭叭吹口哨:“还聊呢!是不是再给你们买两斤毛瓜籽儿啊?” 王剑国冲他挥挥手:“小路快来,看风哥腹肌了!” 季时风的腹肌? 路辞“噌”地从地上站起来,有点儿蠢蠢欲动,末了咂咂嘴,季时风真骚包,还看腹肌呢,谁没有似的。 他拍拍肚皮,一声“啪”的脆响,晚上吃撑了,肚子圆鼓鼓。 路辞恼羞成怒,站到长凳上大吼:“别叨叨了!快训练!” “哎哟路儿你急啥啊,”陈放也喊,“不能急于求成,是吧风儿?” 完了,放儿也不搭理他,彻底没人气了。 路辞肩膀一耷拉,从板凳上跳了下来。 季时风看他那蔫儿吧唧的样子就忍不住乐,一个肘击撞开来掀他上衣的王剑国:“行了,赶紧练去。” 他现在说话特管用,大伙儿立刻操起球去边上练过人了。 · 路辞托腮坐着,季时风走到他身边,路辞哼了一声,撇过头。 季时风没搭理他,低头玩手机。 过了没两分钟,路辞自个儿先憋不住了,扭头瞄季时风一眼,又立刻转过头。 季时风不搭理他,于是路辞再瞄一眼,再转过头,又瞄一眼,又转过头。 妈的,季时风怎么也不关心关心他啊,没看出他不高兴了么? 终于,在路辞瞄第八眼的时候,季时风忍住笑,淡淡道:“眼珠子抽抽什么?” 路辞“哼”的特别大声,下巴一抬,二郎腿一翘,就差把“老子不爽”四个字写脸上了。 小倒霉蛋真有意思,真好逗,和胡同里那小猫似的,逗一下喵一下,乐死了。 季时风还是不搭理他,靠着篮筐自顾自地玩手机。 路辞憋死了,终于扭过身子,拿了块小石子扔季时风:“我生闷气呢!你没看见啊!” 嚷嚷的十里地都能听见,就这也能叫生“闷”气? 季时风心里发笑,掀起眼皮,懒洋洋的:“还真没注意。” 路辞双手抱臂,斜睨着季时风——这姿势比较有气势,路祖康骂他的时候都是这造型。 “你现在肯定很好奇,想知道我为什么生闷气。”路辞胸有成竹,“如果你特想知道,那——” 季时风将装酷进行到底,面无表情:“不好奇,你继续闷着吧。” 路辞气得想原地暴走三千米,但季时风特别冷淡、压根儿没想搭理他的样子,路辞一下就泄气了,突如其来的沮丧瞬间压倒了其他情绪。 如果路辞是个细心的人,很快就能察觉他面对季时风时莫名其妙、毫无理由的脾气、沮丧、喜悦其实很不对劲,也能意识到此刻他这种近似于撒娇、想要季时风来哄的表现非常反常。 但路辞脑袋里缺的不止一根筋,没觉得自己这会儿又作又矫情,满脑子都在念叨“鸟人季时风”、“傻逼季时风”、“不识好歹季时风”。 · 足足过了五分钟,季时风才反应过来,是不是逗过头了? 倒霉蛋路大富坐在板凳上,背对着他,脑门上一根孤零零的小揪揪被风吹得乱晃,连后脑勺都能看出不爽。 季时风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倒霉孩子,还搁这儿闷闷不乐呢? 他低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想在那毛茸茸的后脑勺上揉一把——他哄小猫就是这样,揉揉脑袋就好了,小猫就又开始呼噜呼噜。 季时风一条腿还没来得及迈出去,陈放喘着粗气跑上来:“差不多了吧路儿,时间到了,等会儿保安来赶人了。” 路辞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咱走吧。” 季时风拎起包,一直没找着机会和路辞讲话,路辞也没和他说话,故意撇着头不看他。 走到了校门口,体委说:“晚上吃什么?烧烤?” 陈放披上外套:“季时风,你来不来?你现在也算我们半个教练,一起吃呗!” 季时风下意识看了路辞一眼,路辞瘪嘴:“不来。” 这倒霉孩子,气性真大,明天再说吧。 季时风说:“我不去了,走了。” 陈放说:“那行,下次一起。” 他单肩背着包,弯腰刷共享单车,路辞一个劲儿掐陈放腰上的肉,陈放被掐的嗷嗷叫唤:“你干嘛啊!发癫哪!” 季时风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儿,借着低头开锁的功夫,嘴角弯了弯。 等季时风骑着车拐出去了,路辞冲陈放发脾气:“你干嘛不叫他留下来一起啊!” 陈放莫名其妙:“不是你不让他一起的吗?” 路辞给他一个大拳头:“你傻逼啊!” 陈放感觉自己这辈子没这么冤过。 · 季时风骑车拐过一条小巷,巷子里蹲着四个人。 “那个叫季时风的小子什么时候来啊?”费钦打哈欠,“困死老子了。” 路易说:“都等这么久了,不差这一会儿。” 这几个人把巷子都给占住了,季时风转了下车铃,路易见到人,喊道:“人来了!” 季时风眉梢一挑,稀罕了,蹲他的? · 路辞闷闷不乐地回到家,路易在客厅里大呼小叫:“痛痛痛!轻点儿啊!” 路辞乐了,郁闷立刻烟消云散,鞋也不脱冲进屋,瞅见路易盯着一边乌青的大眼睛正在敷药。 “哥,你被揍了?”路辞拍手,“谁啊?这么能干好事?” -------------------- 没有海星和评论,俺们大富就要生闷气了,怕不怕! 第23章 看你表现 路辞以为路易又犯了什么错误,被路祖康教育了,于是幸灾乐祸:“怎么只打左眼呢,这不对称啊。” 路易瞅他那没心没肺的傻逼模样就来气:“路大富,你给我说风凉话是吧!” 路辞扯着脖子往楼上喊:“爸!老爸!给路小富右眼补一拳啊!懂不懂什么叫轴对称啊!” “别嗷嗷了,”路易翻了个白眼,疼的倒吸凉气,“老爸老妈回老家参加老舅婚礼了,后天才回。” “老舅婚礼?老舅这都第几婚啊,我老舅妈都换四五个了吧……”路辞念叨了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怒道,“不对啊,老爸都不在家,那谁把你打了啊!我操他大爷的!” 路小富和路大富这俩兄弟除了名字像,还有一点特别像——就是特别护短。 自己家哥哥自己家里欺负可以,要是被外人揍了,那可是天大的事儿。 路辞撸起上衣袖子,怒不可遏:“谁啊这么胆大包天,哥你告诉我,我不弄死他的!” 路易瞅弟弟这模样,还挺欣慰,对着镜子喷药水,边喷边说:“得了吧你,就你这小身板。” 他娘的,这季时风下手是真狠啊! 路易在心里骂。 “你告诉我是谁,我有办法弄他,”路辞胸脯一挺,比了个中指,“我弄死他!” 他打不过没事儿,他还有季时风啊! 路辞单方面拿季时风做靠山,季时风当初在一中据说可是一挑五六七八个呢! · 路易看弟弟这不自量力的傻逼样儿,想着还是先不把这事儿告诉他了,万一路辞真发癫了,去找季时风单挑怎么办,他这细胳膊细腿的,那个季时风一只手就把他捏折了。 “没事儿,哥能解决,你别瞎操心。”路易特有英雄气概,豪情万丈地摆摆手,“就让你哥我独自面对。” 恰好再过半个月就是路辞十八岁生日了,到时候他就让季时风跪在路辞面前赔礼道歉,用这个做路辞的成年礼物。 路易想着想着把自己感动了,这社会多复杂啊,像他这么好的哥哥,那真是不多见。 “到底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呀,”路辞急了,挤到路易身边挨着坐,“你是不是要急死我啊!” 路易拍拍路辞脑瓜:“傻大富,没你的事儿,以后天塌下来你都别怕,有你哥我呢。” 靠,好肉麻,好矫情,路小富是不是发神经了,突然说这种恶心话。 路辞鸡皮疙瘩起一身,虽然不知道被揍一拳和天塌下来有什么关系,但同时又有点儿小感动。 他把脑袋挨在他哥胳膊上蹭蹭:“哥,以后你要是得了白血病,我给你捐骨髓。” 路易差点儿热泪盈眶:“弟,那我要是得了尿毒症,你给我捐肾吗。” 路辞摸了摸腰子,犹豫了:“这还是要考虑考虑。” 捐一个肾,那可是要从身上拉下去个器官啊,多疼啊! “……傻逼,”路易推开他的脑袋,热泪没流出眼眶就干了,“等你考虑完,我骨灰都装坛了,滚滚滚!” 路辞也急了:“这么大个事儿,你还不许我想想啊!” 路易顶着一边熊猫眼:“见你就烦,给我滚蛋!” “滚蛋就滚蛋,”路辞气坏了,拎上包就蹬蹬蹬往楼上跑,“真烦你这人!” · 季时风回了家,陪季博文在院子里乘了会儿凉,听了会儿收音机。 等季博文回屋睡觉了,季时风在院子里支个板凳当桌子,缩着大长腿,把作业写了。 这个过程中,他手机一直放在边上,时不时就看两眼。 晚上把倒霉蛋他哥给揍了,倒霉蛋怎么还没来兴师问罪。 这事儿季时风自己也莫名其妙,他转到三中这一个多月挺安分守己,没得罪什么人吧。 怎么好端端地骑着车回家,在路上莫名其妙被四个人堵了,也不说前因后果,上来就动手。 这四个人身材都挺壮实,个头不小,不过一看就是蛋白粉吃出来的那种肌肉,中看不中用。 季时风倒是丝毫不怵,他十来岁就出去打零工找兼职,没少和那些个地痞混混打架,应付这几个绣花架子还是绰绰有余。 他两下就干翻冲在最前边的那俩人,后边有一人他瞅着有点儿眼熟,好像是倒霉蛋他亲哥? 季时风就这么一愣神,路易大喝一身朝他扑过来,季时风顾忌着路辞的面子,已经留手了,就给他来了一拳意思意思,没怎么使劲儿。 也不知道这人回家会怎么和倒霉蛋添油加醋地描述。 季时风写完一张数学卷子,又写了一张物理卷子,手机总算振动了。 他垂眼一看,来电显示上写着“倒霉蛋”三个大字。 季时风忽然有些紧张,抿了抿嘴唇,预想了下第一句话应该怎么说—— 我揍了你哥一拳,没真用力气,是他先招惹我的。 · “喂!是我!” 电话接起,那头传来路辞气呼呼的声音。 季时风呼了一口气,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知道是你,”季时风伸长双腿,“路大富。” “不许叫我原名!”路辞再次强调,没好气地说,“问你个问题!” 季时风:“说。” 估计是要问“你干嘛打我哥”。 “晚上咱俩冷战了,明天你还给我扎小辫儿吗?”路辞硬着头皮问,越说越委屈。 季时风愣了一下:“就问这个?” “那不然呢,”路辞说,“我和我哥决裂了,以后没人给我扎小辫儿了,就你一个了。” 季时风听他的声音就忍不住笑:“你和你哥怎么决裂了?” “他要我给他捐肾,我说考虑考虑,他就让我滚蛋,”路辞哼哼,“有这样的哥吗,我就考虑考虑都不让,讨厌死了。” 季时风低笑出声,瞬间就把刚揍了人家哥哥的事情抛到脑后:“行啊,给你扎。” · 第二天放学后,季时风又溜达去篮球队,示范的时候轻轻松松扔进去个三分球。 路辞看得目瞪口呆,“哇噻”一声,嘴都合不上。 “丑死了。”季时风托着他的下巴,轻轻一抬。 “咔嚓”一声,上下两排牙齿成功会面,路辞嘴合上了。 “你就加入篮球队吧,”路辞吸溜吸溜口水,两眼放光,“厉害厉害厉害死了!” 季时风抛了抛手掌里的球:“行啊。”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路辞简直不敢相信:“真的啊?” “真的。”季时风手腕一弯,将篮球扔给路辞,“你进球,我就答应你。” 路辞双手接住球,耷拉下嘴角:“不是吧,又来啊!” 季时风瞅他那苦哈哈的样儿就忍不住笑:“再给你次机会。” “行,”路辞胜负欲熊熊燃烧,“今天就让你知道,咱这176.3也不是白长的!” · 路辞大喝三声,把球踩在脚底下,拉拉手臂又扭扭脖子,最后深呼一口气,站到了三分线外。 “不用站到篮筐底下?”季时风挑眉。 “看不起谁呢,” “放儿!”路辞振臂高呼,“帮我录小视频发朋友圈!再给我放首《灌篮高手》主题曲!” 篮球队十来号人“唰唰”站成一排给路辞鼓劲儿。 路辞抱起篮球,做好了跳投的预备姿势:“看——我——樱——木——花——路——哎我操!” 脚尖离地那一秒,路辞重心歪了,小辫儿猛地前后晃两下,差点儿摔个大马趴。 “……”陈放挠挠鼻子,“路儿,朋友圈还发吗?” 路辞大怒:“发你妈!” “发我妈啊?”陈放说,“那你妈发不发?” 路辞冲过去掐他脖子,掐完了和季时风说:“再给我一次机会!” 季时风耸耸肩膀:“今天的机会用完了,等明天吧。” 路辞先是沮丧地瘪嘴,而后双眼一亮:“每天都有一次机会吗?!” 季时风弹了弹他的小揪揪:“看你表现吧。” 第24章 制造小太阳 晚上篮球队训练结束,季时风还是没和路辞他们吃夜宵。 路辞不高兴了,季时风去扫共享单车,他揪着斜挎包带在后边跟着,咕咕哝哝地说:“干嘛呀,这么能搞特殊。” 季时风说:“我爷有点儿伤风,我早点回去照顾。” 进入深秋后是一天比一天冷,季博文早晨有点咳嗽,估计是感冒了。 “啊?那严不严重啊?有什么症状啊?”路辞也操上心了,“要是打喷嚏不流鼻水就还好,流鼻水的话一晚上都歇息不好的。” 季时风扫了码,自行车“咔哒”开了锁:“不严重,吃点药就好。” “最近昼夜温差可大着了,暖气月底才来,我现在睡觉都开空调暖风呢,”路辞还是挺操心,可劲儿叨叨,“老人家就和小孩子一样,可得仔细照顾着呢,你也小心,别被传染了,马上都要半期考了。” 季时风把背包扔进车筐,眉尾动了动:“路大富,你还挺知道关心人。” “那可不,”路辞还有点儿得意上了,“我哥昨晚被揍了,都是我照顾呢。” “……”季时风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和你说个事儿,你哥他——” 路辞有点冷,搓搓手:“我哥怎么了?” “算了,没什么。”季时风看他冻得直缩脖子那一脸傻样,话没说出口。 既然倒霉蛋他哥都没说,那他也不说了。 “对了,我打包几个烤猪蹄给你带回去呗,烤得糯糯的,你爷爷也能吃,全家一起吃。”路辞说。 季时风说:“不用,我爷不爱吃油腻的。” 路辞点点头:“那带给你爸妈。” 季时风抬脚上了车,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我没爸妈。” 路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表情甚至有几分崇拜:“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就孙悟空那种。” “……脑残,”季时风真是拿他没办法,在他被风吹红的脸颊上掐了一下,“赶紧去找陈放他们,我走了。” 他骑着车走了,路辞在原地怔了两秒,忽然懊恼地抬起手掌,在自己额头上重重拍了一下! ——我怎么这么傻逼呢! · 季时风骑车拐进巷子,里边又有几个人蹲他。 他扫了一眼,有五个人,比昨天多了一个,倒霉蛋他哥也在里头。 路易顶着个乌青的左眼,嚣张道:“季时风,今儿你必死。” 季时风无语,单脚撑着地:“我认得你,路辞他哥。” “妈的,”路易恨恨骂道,“你还敢提我弟!” 季时风微微眯起双眼:“没记错的话,咱俩没打过交道吧,你成天带人堵我,什么意思?” “少给我装傻,”路易冷笑,“你怎么对我弟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季时风皱眉,没听懂倒霉蛋他哥说的话什么意思。 费钦不耐烦道:“别和他废话,敢欺负我小路,上就完了。” 季时风叹了一口气,又要耽搁十分钟,真他妈烦。 · 路辞夜宵吃得心不在焉,一直惦记着季时风家里的事儿。 “放儿,你小叔不是在一中当官吗,你帮我打听打听,”路辞说,“季时风家什么情况呀。” 陈放啃猪蹄:“打听这个干嘛。” 路辞说:“这你就别管了,你帮我问问,我给你买乔丹那款球鞋。” “行啊。”陈放一口答应。 路辞立即嘱咐:“甭管打听到了什么,千万别告诉别人啊,一定要保密!” 其实路辞心里隐隐有了点儿猜测,越猜心里就越不好受,王伯接他回家,见他愁眉苦脸,问道:“怎么不开心啊?” 路辞嘴一溜,没过脑子就说:“还不是因为季时风。” 王伯心里直打鼓,那个叫季时风的又欺负小路了,岂有此理! 到了家,路易一脸怒气地坐在沙发上,左眼乌青,右眼也青了。 路辞惊呼:“怎么对称了啊?又被揍了?谁啊?” 路易气死了:“还是昨天那傻逼。” “到底谁啊,”路辞也着急上火,“你和我说,我找人去教训教训他。” 要知道是哪个傻逼打了他哥,他非得让季时风把那人打得找不着北。 路易那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这你别管,我能解决。” “那你可别逞能,别被人打坏了。”路辞一脸忧愁。 傻弟弟还知道关心他,路易眸光闪烁,伸手想摸摸路辞脑袋,就听路辞说:“要是被打坏了,真要我给你掏个肾咋办。” “……”路易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上。 路辞嗷嗷一顿骂,兄弟俩闹得鸡飞狗跳,最后又不欢而散。 · 路祖康和林咏梅不在家,路辞摸进了他俩的主卧,悄摸摸打开储物柜。 他老爸在里面放了不少稀罕玩意儿,都是市面上有钱都买不到的,有个小抽屉专门放保健品,什么参啊草啊的一大堆。 路辞琢磨了会儿,也不知道季时风他爷能不能吃。 算了不管了,反正是好东西,有就先拿上吧! 他抓了一根人参揣进兜里,又摸了一把鹿茸塞进裤袋,这掏一点那掏一点的,全身上下的口袋都装得鼓鼓囊囊。 蹑手蹑脚地回了自己房间,路辞把口袋里的好东西一股脑倒进斜挎包,想着明天给季时风,季时风铁定要开心坏了。 想着想着路辞开始傻乐呵,躺倒在床上,给季时风发消息:“你爷爷感冒好了吗?” 足足过了二十多分钟,季时风才回消息:“好了。” 路辞撇撇嘴,他等了这么久,季时风就回他两个字,真冷漠,真能装酷,烦死了。 不理季时风了。 他哼了哼,把手机扔到一边,没几秒又忍不住拿起来,啪啪啪敲字:“我感觉我明天就能进球。” 季时风这回的答复更短:“哦?” 路辞咬牙切齿,看不起他是吧? “我要是真进球了,你就会加入篮球队吗?”路辞问,“不会骗我吧?” 季时风回答:“不会。” 路辞从床上一跃而起,给季时风回了条语音消息,接着冲下楼:“路小富!你篮球借我用用!我练练投篮姿势!” · “那你等着瞧好了!” 季时风点开语音,路辞清清脆脆的声音从里边蹦出来,又活泼又精神。 这倒霉孩子,一天到晚就和一台发电机似的,给点儿阳光就灿烂,一点不知道累。 季时风笑笑,放下手机,把厨房里的碗洗了,又把爷和他的衣服洗了,转眼就到了夜里十二点。 主屋里传来爷的咳嗽声,季时风看了眼时间,给爷冲了碗感冒灵,伺候着他喝了。 回到自己房里,季时风打开他那台二手台式电脑,登上一个教育网站——他前些时候找的一个兼职,在一个线上教育平台当助教,主要就是给学生改课后作业。 一口气批了五十多张卷子,季时风靠着椅背,深呼一口气,又按了按额角。 昏黄台灯映出他眼底浓郁的疲惫,季时风闭上眼,片刻后又睁开。 他拿起手机,又反复听了几遍路辞发给他的那条语音消息——“那你等着瞧好了!” 季时风低笑出声,拿起手边的小钥匙,打开书桌抽屉,一样样把玩着里头放着的小皮筋、发卡、名片。 不知不觉,都攒了好几样倒霉蛋的小玩意了。 季时风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想的,偷藏路辞东西这种行为挺变态的,但他却有种奇异的沉迷。 真是奇了怪了,季时风抿了抿发干的嘴唇。 昨天他看倒霉蛋在手机上玩植物大战僵尸,里头有种向日葵,能制造出金灿灿的太阳。 季时风觉得倒霉蛋和那向日葵就挺像的,这些小东西就是他制造出来的太阳。 季时风把太阳攒在抽屉里,累了就拿出来看看。 -------------------- 大家好~本文明天请假,将于十月一号(本周六)正式入V,入V当天双更,请大家多多支持我们大富和风哥哦! 第25章 路傲天和慕容风儿 早上,路易给路辞把小辫扎好了,路辞到了校门口下了车,又把小辫拆了,站在老地方等季时风。 斜挎包背在身上,路辞攥着带子,拉开拉链往里头瞄一眼,那极品人参像个小娃娃似的躺在里边,胖嘟嘟肉乎乎,须子就像手和脚。 这人参长得真可爱啊,肯定是大补的呢。 路辞拍拍挎包,脸上藏不住笑,自言自语道:“人参啊人参,你可要完成你的使命,让季时风爷爷越来越壮。” 等了十多分钟,季时风人没来,倒是给他发了条短信过来。 ——别等我,先上去。 路辞撇撇嘴,季时风这鸟人又迟到,就这样还能考第一名当学霸呢,老天爷真不公平。 他给季时风回了条信息,恰好体委叼着包子路过,喊他:“小路,披头散发的干嘛呢,走啊,要迟到了。” 路辞抓了把刘海,拿发卡往边上一夹:“哦,来了。” 季时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不等了。 和体委勾肩搭背地进了校门口,路辞扭头瞅了瞅,还有不到十分钟就早读了,校门外没多少学生,早点摊也准备收了。 也不知道季时风吃早饭没有,没吃的话就要买不到了。 路辞停下脚步,对体委说:“你先上去吧,我等会儿。” “等啥啊?”体委边嚼包子边不经意地说,“你等季时风啊?最近看你俩成天一起进教室,卿卿我我的。” “你管我等啥呢,”路辞被他说的面颊一热,推了他一把,“走你!” 体委说:“迟到了有你好看的,罚站少不了。” 路辞眼瞅着卖包子的小推车要走了,撂下一句“罚就罚吧”,匆匆忙忙跑向早点摊。 买了最后两个酱肉包和一杯甜牛奶,路辞在路边树底下接着等季时风。 又等了十几分钟,等得太阳都出来了,季时风却还没来。 深秋寒气挺重,晒晒太阳挺舒服,路辞正沐浴阳光呢,忽然想到包里的补品人参能不能曝晒呀,营养流失那就糟糕了。 于是路辞连忙躲回树荫下边,把挎包抱在怀里捂着。 · 季时风早上出门迟了。 季博文感冒虽然好了,但人还是没什么精神。季时风让老爷子别起来做早饭了,躺床上好好歇息着。 他先去市场买了菜,又熬了一锅季博文爱吃的咸粥在高压锅里,把这些都做好了才出的门。 季时风担心路辞等久了,给他发了条消息,让他自己先进教室。 路辞的短信几乎是秒回:“谁要等你,脸真大!” 季时风淡淡一笑,这倒霉孩子! 也对,倒霉蛋急性子,做什么事情都风风火火的,没什么耐性,估计不会在原地乖乖等着,倒是他瞎操心了。 季时风骑着单车往学校赶,还没到校门口,远远就瞅见树荫底下站着个人,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踮着脚往这边翘首以盼,见到他立即跳了一下,使劲儿挥手。 倒霉蛋不是说不等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季时风先是愣了下,然后不由自主加快车速,脚蹬子都快蹬出火星了,他在路辞面前刹车停下,路辞连忙跑上前来,递给他一个塑料袋,里头是两个包子一袋牛奶:“喏,给你买的。” “行,谢了。”季时风接过塑料袋。 倒霉蛋今天穿了一件蓝色衬衣,外面是白色针织衫,衬衣领口还系了条蓝白格子领带,整个人显得特别斯文。 他的刘海被夹子夹到一边,本来就秀气的脸蛋显得更漂亮了。 季时风喉结不易察觉地一动,挪开了目光。 · 季时风给路辞扎好小辫,两人到了班里,恰好今天是李平书盯早读,罚他俩到走廊上站到上课。 路辞靠着栏杆站着,一脸不高兴,举高书本遮着脸,悄声抱怨道:“你怎么整天迟到啊,我这么有钱,我都不迟到。” 季时风说:“有钱和迟到有什么关系。” “那当然有关系了,”路辞说,“你不看电视剧的啊?龙傲天听过吗,《F4花园》知道吗,不学习的都是有钱人。” “不看。”季时风翻了一页课本,随口问,“讲什么的。” 路辞来劲儿了,把书放到窗沿上:“讲有钱人上学谈恋爱呗,龙傲天是男主角,英俊潇洒,帅气多金,就和我似的,特像。” 他胸膛挺了挺,特骄傲。 季时风上下打量路迟两眼:“厚脸皮也挺像的吧?” “滚滚滚!”路辞撇嘴,“里边还有个女主角,叫慕容雪儿,就和你似的,成天和男主角作对。” “后来呢?”季时风发现鞋带松了,把书扔到路辞手里,蹲下身去系。 “后来他俩谈恋爱了呗,”路辞大大咧咧地说,“龙傲天觉着慕容雪儿贼特别,和他作对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一来二去就好上了。” 季时风边给鞋带打结边说:“什么脑残剧情。” “啧,不懂欣赏就少评价,”路辞想到了什么,忽然哼了一声,学电视剧里的龙傲天歪着嘴笑,“哎对了,你成天和我作对,不加入我的篮球队,是不是故意吸引我的注意力啊?我没说错吧,慕容小风儿?” 让季时风成天取笑他,他也要狠狠臊季时风一回! 蹲着的季时风抬起头,不动声色地说:“那你要和我谈恋爱?” 路辞耳朵里“咣”了一声,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足足怔了两秒,然后和被热水烫了的虾似的,猛地后退一步,吼道:“呸呸呸!你说什么呢你!” · 李平书冲出教室,怒不可遏:“路辞!罚站还这么大声!有没有规矩了!” 路辞把课本翻开盖在脸上,耳垂红得要滴血。 季时风慢悠悠站起身,从路辞手里抽出课本,路辞炸毛:“你拿我书干嘛!” 季时风晃了下课本,似笑非笑:“我的。” 路辞面红耳热,瞅季时风那一脸坏样就浑身痒痒,下意识低下头,在地上找自己的书:“我课本呢?” “瞎找什么,”季时风在窗沿上拿起路辞的书,递到他面前,“这儿。” 路辞一把抢过书本,随便翻开一页盖在脸上,扭过身子背对着季时风。 教室里传出朗朗书声,课本上是《劝学》,路辞装模作样地念:“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季时风忽然说这话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可能想和他谈恋爱?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青于蓝……” ——他大爷的,我要恋爱那也是和悠悠谈呀! “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水为之,寒于水……额,水为之……” ——季时风那么坏,总欺负我,总取笑我,我怎么可能和他谈恋爱? ——不对!季时风他妈的连个女的都不是啊! “青,取之于傲天,寒于水,而青于傲天……” 一段话读的颠三倒四,季时风实在听不下去了,喊了一声:“哎,路傲天。” 路辞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扭头瞪他:“干嘛!” 季时风嘴角弯了弯,忍着笑:“别再琢磨你那偶像剧了,你这辈子当不了主角。” 又在说风凉话,路辞不服气:“我怎么就不能当主角了,我这么有钱!” “没有偶像剧主角的名字会叫——”季时风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悠哉游哉地翻了一页书,慢悠悠道,“路大富。” “季时风!”路辞气得大吼,“你怎么这么讨厌呢!” 李平书冲出教室,双手叉腰:“季时风,你回教室去。路辞,你一个人罚站!站到第一节 上课!” · 路辞不爽了,一上午没和季时风讲话。 往常他一下课就扭头找季时风叨叨,以“让季时风加入篮球队”为起点,话题可以发散到小区里新来的泰迪狗、食堂今天刚出的新菜、一美国人跑酷摔了个大屁墩;今天下了课,路辞跑到第一组和陈放讲话,到第二组和体委聊天,到第三组和学委瞎侃,就是不找季时风。 季时风倒是落得清净,下了课就靠着椅背闭着眼休息,悠悠拿着练习册来找他问一道题:“季时风,这题你帮我看看吧。” 季时风睁开双眼:“有参考答案。” 悠悠有点儿羞,又有点儿怯:“答案没有看懂。” 季时风坐直了,拿起笔点了点:“哪里没懂。” 悠悠笑了,坐到了路辞的位置上:“这条辅助线怎么看呀?” 季时风快速扫了眼题目:“先看角ADC……” · 路辞和陈放在走廊上追打了一圈回来,一眼就看见悠悠和季时风脑袋对着脑袋,距离非常之近。 路辞心里瞬间“咯噔”一下,季时风怎么和悠悠靠那么近呀,平时他扭头找季时风说话,季时风都是靠着椅背,不和他头靠头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路辞瞬间觉得不对劲,甩了甩脑袋,纠正了下自己的想法—— 悠悠怎么和季时风靠那么近呀!平时他找悠悠说话,悠悠都是和他保持距离,不和他头靠头的! 他赶忙朝两人大步走去,臭不要脸地说:“悠悠,你找我啊?我抽屉里好多吃的,你随便拿呗。” “我找季时风问道题。”悠悠说着就要站起身。 “你坐你坐,”路辞嘿嘿笑,“别和我客气,我的位置你随便坐,蓬荜生辉,大放异彩,布灵布灵。” 他站到桌边,弯下腰,把自己的脑袋也挤了进去,硬生生隔在了季时风和悠悠中间。 “……”季时风额角跳了跳,“干什么?” “你讲啊,”路辞厚着脸皮,“我也听听。” -------------------- 风哥表面上:╮( ˘ 、 ˘ )╭ (对路大富不屑一顾) 风哥心里:╭( `∀´ )╯╰( ’ ’ )╮ ( ’ ’ )ノ )(他妈的路大富好可爱) · 二更十二点左右送上~ 感谢大家喜爱,请多多投喂海星和评论吧! 第26章 一千零一次投篮训练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找季时风,结果被路辞搅和黄了,悠悠气得脸都绿了。 路辞见悠悠收起课本,问道:“悠悠,你问完啦?” “嗯,问完了,”悠悠对季时风婉约一笑,“谢谢你啊,季时风,你讲题讲得真好,比参考答案还好。” 季时风说:“没有,思路都是一样的。” 路辞磨了磨后槽牙,这俩人还有来有回交流上了,烦不烦呐! 悠悠把耳边一缕碎发捋到而后,犹豫了一下,抱着练习册说:“季时风,你今天放学了有空吗,我想请你去——” “他没时间的,”路辞一屁股坐上季时风的书桌,彻底挡住悠悠的视线,抢答道,“他现在是篮球队编外人员,要和我们一起训练。” “季时风加入篮球队了?”悠悠疑惑,见季时风没否认,接着说,“那我等你吧。” “别等别等,”路辞摇手,“我们每天都训练到特别晚,天都黑透了,那大风呼呼的,很可怕的。” 悠悠“哎呀”一声:“我问季时风呢,你怎么总插嘴呀!” 路辞理所当然:“我是球队主理人啊,相当于官方发言人。” 悠悠瞪了路辞一眼,踩着小皮靴转身走了。 路辞从抽屉里翻出一包麦丽素:“悠悠,巧克力豆吃不吃!” 悠悠头也不回。 路辞撕开包装,扔了一颗麦丽素到嘴里,嚼得咔嚓响。 · 季时风看着路辞,心念微动。 他不过就是给别的女生讲道题,这倒霉蛋就这么大反应,路大富是真喜欢悠悠,还是…… 季时风及时打住,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不敢再去推测另一种可能性。 路辞坐在他桌上,吃巧克力豆吃得起劲,季时风踢了踢桌脚,路辞转头对他怒目而视。 季时风下巴往边上撇了撇:“在我课桌上安家了是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路辞更来劲了,干脆盘起双腿,嚣张道:“你还有脸说,你破坏了我和悠悠的关系。” 季时风双手抱臂,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架起一条腿:“我们搞学习,你瞎掺和什么。” 路辞酸溜溜地说:“你那叫搞学习啊!” 季时风挑眉:“有什么问题?” 路辞说:“你俩都要脑壳对脑壳了,还没问题呢!那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拍泰坦尼克呢,眼瞅着就要打啵了,我要是没及时制止,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季时风又好气又好笑,就是同学间讲个题,这倒霉孩子到底脑补出了什么大戏。 “过来点儿。”季时风勾勾手掌。 路辞往季时风那边挪了挪屁股,嘴里还嘬着一颗麦丽素:“干嘛?” 季时风没什么表情,眼睛里藏着戏谑,再次勾了勾手掌:“过来。” 路辞一脸不爽,哼哼两声,上半身往季时风那边倾:“干嘛呀?” 季时风忽地坐直身子,一只手臂勒住路辞脖子,微微一使力—— 路辞发出一声低呼,接着脑袋一痛,和季时风的额头撞了一下。 两个人靠得极近,路辞呆住了,眼也不敢眨,嘴里的麦丽素瞬间变得没滋没味。 路辞在季时风漆黑的瞳孔里看到了一脸呆滞的他自己,还看到了季时风古井无波下微妙的克制情绪。 “我们现在也脑壳对脑壳了,有问题吗?”季时风低声说。 等路辞回过神,季时风已经恢复了背靠椅背、懒洋洋的姿势。 这个额头贴额头的触碰其实很短,可能只有三秒,也可能不到三秒,但那一刻的温热触感却像嘴里拉了丝的巧克力都一样,被路辞无限延长。 路辞看了眼季时风,忽然觉得好热好热,整个人呼哧往外冒热气。 恰好上课铃打响,他“呲溜”滑下季时风的桌子,坐回自己位置去了。 季时风看着路辞惊慌失措的背影,眼底眸光闪动,抬手揉了揉额头。 · 化学老师讲着课,路辞心不在焉,三层小别墅来回摆弄了好几遍,愈发觉得自己有病。 他具体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反正就是怪怪的,怪别扭的。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路辞撕了一页纸,写了一行字,然后趁着老师不注意,把纸往后抛给季时风。 季时风接过一看—— “你可别把悠悠带坏了,早恋是不对的,早恋耽误你学习。” 季时风眯了眯眼,在路辞的狗扒字底下写了一句话,再把纸团扔回去—— “是谁一天到晚想和悠悠处对象?” 季时风其实抱了点难以言明的小心思,试探试探倒霉蛋到底是怎么想的。 路辞完全没觉察这问题有什么不对劲,他倒也不心虚,理直气壮地回复—— “我和你能一样吗,我是富二代,富二代都不学习的。” 季时风展开纸团前缩了缩指尖,看了路辞的回复后,面无表情地把纸张叠了几叠,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 倒霉蛋果然喜欢的是悠悠。 · 俩人这一天的气氛都有点儿别别扭扭的,人参和其他补品在路辞包里放了一天,都没找着机会给季时风。 今晚篮球场是其他班的,球队休息没训练,陈放他们下了课就走了。 季时风收拾书包,路辞想把从家拿来的补品给他,转头瞅了季时风一眼,瞄到他棱角分明的脸,想到两人贴着额头的样子,瞄到季时风骨节分明的手,想到季时风勾着他脖子的样子。 这么一想又脑袋发晕,路辞怂了,算了算了,今天中邪了,晚上回家冷静冷静,明天再给吧。 路辞大腿上放着斜挎包,无意识地把拉链拉开又合上,合上又拉开,发出呲溜呲溜的声音。 后脑勺忽然被轻轻一敲,路辞回过头,季时风站在他后头:“吵死了。” 路辞赶忙双手抱紧包,警惕地说:“你怎么偷看我包啊!” “……”季时风双手插着兜,“包里什么好东西?” 路辞心念一动,刚好可以借着季时风看包的机会,顺水推舟就把包里的东西给他了。 于是路辞清了清嗓子:“好东西可多了,想看啊?” 季时风嘴角一勾,拎起自己的背包走人:“没兴趣,不看。” “……” 路辞冲着他的背影拳打脚踢,鸟人季时风,说走就走,人参丢了也不给他! 路辞把人参从包里拿出来,走到垃圾桶边,瘪瘪嘴,又装回去了。 这是给季时风爷爷的,不是给季时风的。 作为一个心胸宽阔、开明善良的有钱人,是不能做出迁怒这种傻逼行为的。 路辞觉着自己觉悟特别高,又开心了,拍了拍背包,等班里人走光了,他从体委桌底下抱出篮球,直奔球场去。 · 一中今天去劳动基地搞社会实践,三点多就放学了。 马一阳来三中找季时风,两人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小饭馆吃饭。 “你追那姑娘,”季时风问,“怎么样了。” 马一阳摆摆筷子:“别提了,黄了。” 季时风眉梢一挑:“这么快?” “我觉着她对我好像是有那么点意思,就刚才从基地回来,全班人坐公交,车挺晃的,我手不小心在她手上碰了一下,她就吓着了,一个劲儿干呕,”马一阳苦笑,“这得多讨厌我啊。” “不应该,”季时风说,“指不定有别的原因。” 马一阳叹口气:“算了,先好好学习,不想那些有的没的。” 到底是别人的事情,季时风也没再说什么。 “对了,别光说我啊,你最近怎么样啊?”马一阳问。 “还成。” 季时风想到路辞,咋咋呼呼没心没肺的,情不自禁地低头笑了笑,浑身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愉悦气息。 “哟,看来那不只是‘还成’啊,”马一阳和季时风一起长大,再了解季时风不过,“上回见你这么开心,那还是上回。” “少说废话。”季时风往他碗里扔了一块排骨。 · 季时风刚才说起最近降温,爷身子不太爽利,马一阳就说和季时风一道回去,探望探望爷。 “成,省得他成天惦记,说你都两个多月没去看他了。”季时风笑着说。 刚要扫共享单车,季时风忽然想到什么,翻了下背包,发现有张物理试卷没带,得回班上拿一趟。 “明天再写呗,你做题那么快。”马一阳不以为意。 季时风说:“是竞赛卷,省赛马上开始选拔了。” 从初中开始,季时风年年都参加省赛,得奖了会有一笔奖金,好几千块钱。省赛的题目超纲挺多的,都不简单,确实得多练练题。 “行,那你去,我在这儿等你。”马一阳说着打了个喷嚏,“阿嚏——” 他身上只穿着一中校服,薄的很,季时风把冲锋衣外套脱下来扔给他:“穿上,别感冒了传染爷。” “德行!”马一阳套上季时风的外套。 · 季时风刚进校门口,前边小巷里出来几个人。 路易左等右等没等到季时风,天儿太冷,受不了了,于是带着几个小弟出来找。 “靠!”费钦嚷嚷,指着前边一个高大的身影,“季时风!我白天见着他了,就穿这件衣服!” 路易冷笑,今天他又多喊了一个人,统共六个,就不信干不死季时风这个傻逼! · 穿着宽松针织衫的季时风进了学校,保安叮嘱他快点儿出来,都清校了。 “好,十分钟就下来。”季时风说。 他加快脚步往教学楼走,刚要上坡,经过球场时,忽然听到了篮球拍地的声音。 都这个点了,球场还有人? 他循声望去,一眼就认出了篮下那个单薄的身影。 天已经完全黑了,风也不小,那个人的影子被路灯拉的很长很长,头上的小揪揪不住晃荡,他抱着球轻轻一跃—— 砰! 篮球砸到了篮筐上,没进。 那人似乎有些沮丧,低头踹了踹地面,没过几秒又弯腰抱起球,进行下一次投篮练习。 季时风在场边停留许久,轻轻叹了一口气。 -------------------- 世界上最硬的东西是什么?——风哥的嘴。(小小风更硬,大富以后就知道了 第27章 怎么样才能私了 一般有钱人都没什么毅力,缺乏对一件事儿刻苦钻研的精神,反正有钱,要什么没有,没必要费那老大劲儿努力。 路辞也不例外,他投了得有三十多个篮了,统共就进了五个,简直就是又累又无聊。 学校里黑黢黢的,除了路灯底下零星两只扑棱蛾子,就剩他一个,连个能说话的都没有。 路辞泄气了,把球踹到一边,不练了,买奶茶喝去。 他刚要走人,想起季时风说只要他能投进球,就加入篮球队;又想起那天三班羞辱他们是“娘炮队”,陈放他们脸上愤懑憋屈的神情。 季时风那么厉害,如果篮球队有了季时风,肯定能把三班打得落花流水,看那群傻逼还敢不敢嚣张了。 路辞擤了擤鼻子,在心里给自己鼓了一通劲儿,又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指,刚抱起篮球,就接到一通电话—— “喂,小钦哥。”路辞接起来。 “小路!你哥被人打了,满脸都是血,赶紧来三医院!”费钦火急火燎地嚷嚷。 砰—— 篮球砸在地上,路辞愣在原地,傻了两秒后拔腿往外冲。 · 季时风从教室拿了卷子下来,下坡时往球场看了眼,里头空空荡荡,倒霉蛋已经走了。 傻乎乎的,等人走了自个儿悄悄来练投篮,也不怕冷。 对着篮筐看了会儿,季时风轻笑了笑,不过是他为了推辞随口说的一句话,没想到路大富还当真了。 季时风是个很有规划、做事极其有目的性的人,明年升高三后得专心备战高考,没时间兼职打工,因此高二这年得多攒点钱,决不能把时间花在没有收益的事情上——加入篮球队就是浪费时间毫无收益的事。 如果倒霉蛋真的投进了,那他就加入篮球队吗? 季时风罕见的感觉到了一丝犹豫,随后他摇了摇头,算了,考虑这个干嘛,反正路大富也进不了球。 他出了学校,没看见马一阳,估计是去附近哪里溜达了。 季时风刚想给马一阳打电话,就看见路大富那倒霉孩子站马路边,正伸长了手拦出租车。 小少爷还自己打车呢,司机怎么没来接。 季时风刚想上去调侃路辞几句,前边一辆轿车驶来,路辞也不知道往里让让,还探着脑袋伸着手。 “嘟——” 司机按了声喇叭,季时风瞳孔一紧,飞速跑上前,拽着路辞的挎包带子,猛地把他往人行道上拽。 “路大富,”季时风皱着眉,语气严厉,“你他妈是不是脑残——” 等他看见路辞丢了魂儿似的模样,话音一顿,问道:“怎么回事?” 路辞真是心急如焚,抓着季时风的手,求救似的说:“医院,我要去医院……” 公交车停了,找王伯来接太慢了,打车又打不到。 三院虽然是离学校最近的医院,可也有五六公里,跑过去更是来不及。 路易都“满脸是血”了,可见情况多危急,他哥要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该怎么办呀! “医院?你怎么了?打球摔了?”季时风握着路辞肩膀,语速极快,“还是哪里不舒服?” “我哥出事了,我得去医院!” 路辞难受死了,打车软件显示他排在第三十八位,预计还要等待十六分钟,路边也没有经过的出租。 “季时风,你送我去医院吧,”路辞就和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六神无主地说,“你骑自行车载我去,扫码,我帮你扫码……” 季时风见他慌成这样,不知怎么心里也一阵阵的发堵。 “你先别急,我送你过去。” · 季时风先给马一阳发了条消息,说自己有点急事,让马一阳别等了,直接回去。 前面二手书店的老板有辆摩托车,季时风给老板两百块钱,又把身份证和学生证押那儿,和老板借了摩托,载着路辞直奔第三医院。 路辞坐在摩托后座,双臂抱着季时风的腰,风吹得他睁不开眼,刚才恍恍惚惚的,这会儿总算被吹得清醒了点儿,大声问:“你——有——驾——照——吗——” 风大加上车速快,路辞根本听不见季时风说的什么,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季时风的口型:没有。 季时风抄进路,一个急转弯拐进了条巷子,路辞身子由于惯性猛地一歪,吓得闭上了双眼。 他心想完他妈个蛋,他哥已经不行了,要是他因为坐了季时风的黑车也交待了,他们老路家绝后了! · 一路狂彪到了三院,路辞下了摩托,撒腿就往急诊跑。 他不管不顾,从侧门直冲进急诊大厅,里边乌泱泱全是在吊瓶的,有人脑袋缠着绷带,有人腿上打着石膏,有人光着上半身,背后贴着纱布的伤口正往外渗血。 路辞腿都吓软了,他一眼没看见他哥在哪儿,无助地喊:“哥!哥——!” 声音里都带上哭腔了。 有护士见他挺可怜的,问他:“小同学,你哥叫什么名字啊?什么时候来的,什么症状?” “我个叫路易——不是,本名路小富,”路辞快速回道,“来了大概二三十分钟了,症状是满脸血……” “路易?路小富?”护士对这个声称自己叫路易但身份证叫路小富的人有印象,指了指外头,“在外头走廊呢。” 路辞简直要急哭了:“我哥都那样了,你们怎么让他待走廊呀!” 他说完就往外跑,护士一脸无语,这俩兄弟感情真好,哥哥就是破了点皮,弟弟急成这样。 · 路辞跑到走廊上,一眼就瞅见了坐在板凳上的路易,费钦站在路易旁边,他们对面还有个人,剃着板寸,身上穿的那件外套挺眼熟。 路辞也顾不上寻思哪儿见过这外套了,嚎了一声“哥”,猛地扑了过去。 历经波折总算见着人了,路辞看见路易白毛衣上一大片鲜红鲜红的,瞬间腿都软了,“咣叽”一下在路易面前跪下,把脸埋在路易大腿上,一通诉衷情:“哥你怎么了啊,我来的路上都想好了,只要你没事,我不仅给你捐骨髓,我还给你捐肾,我连考虑都不用考虑,直接掏给你……” 对面那板寸“噗嗤”笑出了声,路易脸都黑了,问费钦:“你和他说什么了?” 费钦讪笑:“当时那情况你也知道,我就说你满脸是血……” 路辞嗷嗷完了,路易好手好脚的,看来没什么大事,他也安心了。 心里一颗大石头落下,路辞吸了吸鼻子,忽然闻见一股甜滋滋的香味——他哥毛衣上沾的血,怎么香喷喷啊? · 与此同时,季时风停好车姗姗来迟,路易看见季时风,愤恨道:“季时风!” 路辞扬起脑袋,傻了:“哥,你认识季时风啊?” 季时风脚步一顿,皱眉道:“你怎么在这?” 马一阳也惊讶:“你怎么也来了?我不是给你发消息,让你自己回家吗?” 季时风掏出手机,刚才他开车时马一阳给他发了条消息,他没看见—— “有个傻逼碰瓷,我先去处理下,你回吧,我下次再去看爷。” 路辞扭头,看看季时风,又看看那板寸:“你们也认识啊?” 路易说:“你先起来,哥弄死季时风!” 马一阳哼了一声,撸起袖子:“你他妈还敢来劲是吧?” 路辞一脸茫然:“你们俩也认识?” 敢情这三方会谈三权分立,就他一个局外人是吧! · 半小时前,三中校门边。 黑灯瞎火的,路易和费钦认错了人,气势汹汹地要去教训“季时风”。 马一阳也是个暴脾气,有人要动他好哥们儿,这他妈能忍? 两个人从后头勒住了马一阳胳膊,路易挥着拳头冲上来,马一阳一个扫堂腿,却踢到了边上的共享单车。 不知道哪个没素质的缺德玩意儿,把半杯没喝完的火龙果汁丢车篮里了,果汁盖飞了,火龙果汁淋了路易一头。 眼前忽然一片血淋淋,路易吓个半死,重心不稳摔了一跤,手心被地面擦破了皮。 带来的四个小弟见势不妙溜之大吉,费钦赶忙叫车送路易来医院,马一阳看路易情况挺惨烈的,怕他真有个什么好歹,便也跟着到了医院。 · 路辞这脑袋瓜有点转不过来,废了点劲儿总算捋明白怎么回事了,质问马一阳:“你干嘛踹我哥啊!” “小弟弟,”马一阳说,“你没搞错吧,是你哥先对我动的手。” 路辞帮亲不帮理,胳膊肘坚决不能往外拐:“那你也不能踹我哥啊,前两天打我哥的也是你吧?” “不是他。”路易说。 路辞问:“那是谁?” “是我。” 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路辞望向季时风,不可置信:“你干嘛打我哥啊,你还一天一拳,给他打得那么对称!” 季时风淡淡道:“你哥天天带人在巷子里堵我,一天一拳,很客气了。” 路辞转头瞪路易,帮理不帮亲:“哥,你干嘛找他麻烦啊!” 马一阳:“……” 同样都是人,差别待遇怎么这么大呢? “小孩子家家的,这你别管,”路易觉着忒丢脸了,连着三天被揍,必须找回点面子,于是对着季时风放狠话,“季时风,你和你朋友把我弄进医院,我告诉你们,这事儿没完!” 他说着,把路辞拽到了自己身后。 季时风因为路易的这个动作,眉梢轻轻一挑,随后眯了眯眼。 路辞从路易身后蹿出来:“我这人最公道了,这事儿也不大,私了得了。” “行啊,我弟弟说了,私了,”路易阴着脸,“要想私了——” 他本来想说想私了,季时风就得给他诚恳道歉,并且写保证书,保证以后在学校里再也不能欺负路辞。 路辞接过他哥的话茬:“私了私了,还是私了吧。季时风,你要多少钱才能私了,五百够不够?” 路易:“……”这倒霉弟弟,能不能滚回娘胎里! 季时风没忍住,靠着墙笑出了声。 -------------------- 风哥表示,私了可以,五百海星! 第28章 吸口烟摸下脸 折腾了一晚上,说到底什么事儿都没有,几个人各回各家。 “先撤了啊,我爸给我打电话了。”费钦打了辆车先走了。 季时风看了眼路辞,倒霉蛋正捧着他哥手掌心检查伤口:“哪儿呢?” 路易拍了下路辞脑袋:“你瞎啊,这儿!” 路辞眯着眼仔细瞧,总算看见一条指甲盖那么长的破皮,连血都没出。 “就这还想骗我一个肾呢,”路辞嘟嘟囔囔,“路小富,可真有你的,浪费我感情。” 季时风闻言低下头,弯着嘴角笑了笑。 怎么一和这倒霉孩子挂上钩,再无语的事情也能变得又脑残又可乐。 · 走廊那边俩兄弟开始斗嘴,你一言我一语的,路易说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我连挨三天揍,还不都是为了给你出气。 路辞满脸不乐意,嚷嚷道:“你才白眼狼,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医院找你的!” 一边看戏的季时风:“……” 坐他的车怎么就成“冒生命危险”了,这倒霉孩子还真是小白眼狼! 马一阳用手肘撞了下季时风:“走呗?” 季时风点头,从裤兜里拿出摩托车钥匙:“我借了辆车,得先还回去,你怎么说。” “我和你一块儿,”马一阳打了个哈欠,“我和家里说了,晚上去你那睡,省得我妈问东问西。” “成。”季时风下巴一扬,“走了。” · 路辞和路易正吵着架,余光瞥见季时风的背影,他拔腿就追了过去。 路易喝了一声:“路大富!你死哪儿去!” 路辞没搭理他哥,对着前面那个高大的身影喊:“季时风,你等等呀!” 路易被这歪屁股的便宜弟弟气得肺都炸了,把怨气转移到了季时风身上,恶狠狠地吼道:“季时风,你别得意,你死定了!” “哎呀你就别嚷嚷了,”路辞边追季时风,边扭过头瞪路易,“要不是我这件事儿能私了吗,你赶紧先打上车!” 路小富这哥当的,真让他操心! “……”被弟弟凶了的路易重重踹了一脚地面。 · 路辞跑到了医院门口,季时风正弯腰给摩托车开锁。 路辞小跑过去:“你要走了?” “不然呢,”季时风直起腰,“住医院啊?” 他抬起头,路辞才发现季时风指间夹着一根香烟,隔着一点火光和袅袅升起的淡雾,季时风的脸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深邃,路辞有点儿看迷愣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季时风抽烟,路辞愣了两秒钟,张着嘴“哇”了一声,愣愣地说:“你怎么抽烟啊……” “你出来干嘛,都几点了,赶紧跟你哥回家,”季时风指尖掸了掸烟灰,见路辞一脸呆样,半真半假地调侃道,“我是因为闹了事才转学的,你以为我是什么三好学生?” 他以为路辞是反感抽烟的人,刚想把烟掐了,没想到路辞目光一亮,跃跃欲试地跳了两步:“酷死了,给我也来一口!” 以前看别人在校门口聚众抽烟觉得特非主流,怎么季时风抽烟就这么酷呢? · “……脑残,”季时风把凑上来的倒霉脑袋往外推,赶紧把烟掐了,没好气地说,“来什么来,躲远点儿。” 路辞“唉”了一声,幽怨地瞥了季时风一眼。 季时风的烟不分他抽,那他自己买烟去! 季时风看他眼珠子滴溜溜转悠,就知道他打什么歪主意:“路辞,你要是让我发现你吸烟——” 路辞一脸无所畏惧:“你能拿我怎么着吧?” 季时风笑得特痞,抛了抛车钥匙,眼里满是谑意:“我就让全校都知道你叫路、大、富。” “卑鄙!无耻!下流!”路辞恨得牙痒痒,边跺脚边无能狂怒。 “让让道,”季时风忍着笑,“你站这儿车出不去。” 路辞哼哼了一声,忽然心念一动,双手撑着摩托车坐垫,踮起脚,鼻尖凑到季时风下巴边,,用力嗅了嗅。 季时风忽然浑身一僵。 他和路辞中间隔着一辆摩托车,路辞身上有种好闻的水果香气,应该是洗发水的味道,淡淡的,让他好痒;路辞脑袋上的小揪揪从他鼻翼蹭到侧脸,毛茸茸的,让他好痒;路辞的鼻息顺着他的下巴扑洒到侧颈,暖暖的,让他好痒。 季时风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指尖和过了电似的酥麻,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既舒服又难受。 他抿了抿发干的嘴唇,一只手掐住路辞脸颊,把路辞推开,沉声说:“路大富,你是不是找死?” 路辞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挺陶醉地嘿嘿笑:“吸不上真烟,我吸点儿二手烟。” “滚蛋,”季时风莫名有点烦躁,撇开头不看路辞,“找你哥去。” · 马一阳去对面小超市买水,叼着烟晃悠回来,就看见那扎辫子的小孩儿围着季时风转悠,笑得眼睛弯弯,和朵向日葵似的,挺可爱又挺傻缺,一张嘴叭叭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关键是季时风也没有不耐烦,虽然脸上冷冷淡淡的没表情,但马一阳一眼就看出来,季时风心情不赖。 奇了怪了,他这哥们儿不是最烦别人和他凑这么近吗? 马一阳心里嘀咕,朝路辞吹了声口哨:“小辫儿,干嘛呢?” 路辞如临大敌,撇嘴道:“还抽烟,真是个非主流,不学好。” 马一阳说:“你对我意见很大啊?” “你打我哥,”路辞扬着下巴,“我就讨厌你。” 马一阳乐了,指了指季时风:“我连你哥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他可是实打实捶了你哥两拳头,你怎么不讨厌他呢?” “……”路辞支吾了一下,转头对季时风说,“你这朋友怎么这么爱攀比啊,和小学生似的。” 季时风乐了,在路辞光洁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别嘚嘚了,赶紧回家。” 路辞瘪嘴,这才想起来他追出来是要和季时风道谢的:“对了,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季时风还没答话,讨人厌的马一阳说:“不用谢,回去让你哥识相点儿,别再找麻烦了。” “你也少说两句。”季时风跨上车,对马一阳说。 路辞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要和马一阳单挑,嚷嚷道:“你信不信我打你!” 季时风哭笑不得:“袖子放下。” 这么晚了,风又大,倒霉孩子也不怕着凉。 路辞哼了一声,把袖子撸了下去,满脸不服气:“那我什么时候能打他?” 季时风拧下油门,在轰轰的引擎声中随口说:“等你长到一米八。” 他妈的,他从176.1长到176.4就长了一年多,得长到什么时候才能长到一米八啊! 路辞委屈了,季时风这是摆明了不帮他,要帮那个讨厌的马一阳。 ——要是我和马一阳同时掉水里了,季时风先救谁? 脑子里忽然跳出这么个问题,路辞没滋没味地咂咂嘴,季时风那鸟人肯定先救马一阳。 等他回过神,摩托已经“咻——”一声开远了,正在前边路口等红灯。 路辞在摩托尾气里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坐在季时风的摩托后座、双手抱着季时风的腰、脸蛋贴着季时风的背,是什么感觉来着? 操!来的路上太着急,忘了好好品味品味,这会儿想不起来了! 路辞急得直拍大腿,恨不能把马一阳从车上薅下来,自己爬上去取而代之。 · 回家的路上,路辞进行了一番十分缜密的推理。 要是路易不找季时风麻烦,就不会认错人;要是路易不认错人,就不会进医院;要是路易不进医院,他就不会那么心急;要是他不那么心急,就不会忘了坐在摩托后座是什么感觉。 说来说去都是路易的错。 路辞对着路易磨牙,咯咯响,路易瞟他一眼:“又发什么癫?” 路上有几个飙车党开着摩托飞过,其中一辆车上载着个美女,穿着皮衣皮裤,英姿飒爽,路辞好羡慕。 “停车,我要下去坐摩托!”路辞说。 “大冷天的,你坐个毛的摩托。”路易掐他脸。 “我宁愿坐在摩托车上哭,”路辞眯了眯眼,“也不坐在出租车里笑。” 路易摇下车窗:“师傅靠边停,让他下去。” 风“呼”地灌进车里,路辞觉得小揪揪都要被掀翻了,于是迅速摇上车窗:“师傅别停,停了就让他得逞了。” 路易直翻白眼。 路辞这一晚上又练篮球又去医院的,属实是累坏了,没多会儿就上下眼皮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 路易挪了挪屁股,挨着路辞坐,路辞脑袋一歪,靠着哥哥肩膀睡着了。 · 车上睡了一路,路辞回到家又来精神了。 在花园里练了会儿篮球,摧残了花花草草八盆,路辞忽然觉得脸蛋有些干疼,估计是晚上吹风吹多了,吹裂了。 洗完脸更难受了,感觉是又干又裂,路辞忙不迭跑到主卧,在林咏梅的梳妆台上翻找起来。 瓶瓶罐罐一大堆,他找了个写着“润肤露”的绿瓶子,倒了一大捧水在手心里,一股脑往脸上拍。 拍完了润肤露,脸上还是有种针扎的感觉,路辞心想完了犊子了,这玩意儿不会是他妈的搓脚水吧,这不得毁容了? 于是路辞给林咏梅打视频电话,林咏梅正在搓麻将:“小宝贝,怎么了?” 林咏梅和路祖康回老家参加婚礼,原计划两天就回来,没想到新任老舅妈忒热情,非要拉着他俩多住几天。 “妈,这个干嘛用的啊?”路辞把摄像头对着绿瓶子。 “抹脸的,”林咏梅瞥了一眼,继续搓麻,“你问这个干嘛?碰!” “用脸上的就行,”路辞放心了,“我刚涂了半瓶。” “……”林咏梅定睛一看,小半瓶水果然没了,她心疼坏了,“路大富,你个败家子!” 路辞挠挠脸:“刚才还是小宝贝呢,你小宝贝脸干,用你点儿水咋了。” 林咏梅搓麻的心情都没了:“你知道这一瓶多少钱吗?两千多!你脸干你用SOD蜜啊!” SOD蜜?好高级的名字!肯定是好玩意儿! 路辞对高级名字有种盲目崇拜,挂了视频一查,原来SOD蜜前边还有俩字儿,叫大宝。 他娘的,简直是失望透顶。 这就和他表面上叫“路辞”,实际上叫“路大富”一样,属于姓名诈骗。 路辞用两千多的润肤露美美护完肤,忽然想到季时风今天吹的风比他更多更烈,季时风的脸蛋干不干? 季时风的脸要是裂了就变丑了,季时风要是变丑了,悠悠就不会喜欢他;打工的地方也不会要他,那就没有熊孩子欺负季时风了。 这么一想真是好处多多,季时风丑了好,越丑越好。 路辞哼着歌刚出主卧,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其实季时风也没有那么讨厌。 季时风帮他扎小辫,季时风陪篮球队训练,季时风还二话不说就找车送他去医院。 路辞转回身,把润肤露拿走,回屋揣进了包里,和人参放在了一块儿。 · 第二天下课,路辞把绿瓶子放在季时风桌上:“喏,给你的。” 季时风抬起眼:“什么玩意儿?” “擦脸的,”路辞装得一脸云淡风轻,“脸干用正好,别感动,这是谢你昨晚送我去医院。” 季时风饶有兴味地看他表演:“不用了,我脸不干。” “那怎么可能,”路辞拍桌子,好嫉妒,“我坐你后头我脸都裂了,你在前头顶着风吹,脸没干?” “没,好得很。”季时风翘着脚,手里转着一支笔。 路辞还是不相信,伸手要去摸季时风的脸:“我看看。” 季时风“啪”一下扣住他的手腕,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路大富,你又找死?” 手腕被季时风扣着,路辞眨眨眼,先是看向他们肌肤相贴的位置,接着又看向季时风的脸。 季时风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冷漠模样,但他的眼神却莫名让路辞觉得有点危险。 不是那种季时风要揍他的危险,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路辞也说不上来,他忽然觉得心跳加速,都说心跳和脉搏一致,那季时风是不是也感受到他失序的心跳了? 路辞猛地抽回手,不自然地撇开头,不知道是说服季时风,还是说服他自己,悄声嘀咕道:“都是大老爷们儿,摸下脸怎么了,我还摸放儿屁股呢……” 季时风还是毫无表情,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试卷,开始做题。 路辞哼哼两声,拿回润肤露:“不用就算了,你用SOD蜜去吧!” 他高喊一声“高二十八篮球队集合”,把润肤露给陈放他们用,体委说:“小路,我们都是大男人,用这个干嘛啊?” “秋天脸干,每人抹一点,”路辞说,“比赛的时候看我们长得帅,裁判说不定就偏袒我们点儿。” 陈放说:“路儿,你考虑得真周全!” 耳边传来他们的嬉闹声,季时风的余光瞥见路辞和陈放那伙人打打闹闹勾肩搭背的,极其亲近且自然,没有丝毫别扭的感觉。 公式写了小半张卷面,只有季时风知道,全他妈是乱写! 季时风心烦气躁,把笔往桌上一扔,到走廊上透气去了。 -------------------- 路大富:“季时风!季时风!速速缴械投降!喜欢我不丢人!季时风!季时风!听到了吗!我有钱!喜欢我好处大大的有!” · 生姜太郎:“全体读者!速速缴纳海星!给路大富攒点钱!路大富就要破产了!快交出海星!否则路大富吃不上饭了!” 第29章 对你对我都公平 四位数一瓶的润肤露被路辞分给篮球队,一群人在班里抹脸,路辞还给他们做示范:“你们要向我这样,用手拍脸,这叫促进吸收。” 陈放他们有样学样,“啪啪啪”地打脸,年段长路过吓了一跳,以为他们班在搞什么校园霸凌。 大伙儿抹好脸,路辞把空瓶往垃圾桶里“砰”一甩,季时风瞥了他一眼:“这就空了?” “一滴不剩,刚才让你用你不用,现在想用啊?”路辞两手一摊,嘴一撇,“没喽——!” 倒霉孩子这歪嘴的倒霉样儿,真欠揍! 季时风不懂这些护肤用的瓶瓶罐罐,刚才他听见隔壁组的两个女生闲聊,说路辞带来的这瓶东西可贵了,是什么法国贵妇品牌,一瓶就要两三千,而且经常断货,有钱都未必能买到。 两三千块钱是他和季博文一个月伙食费了,倒霉蛋是就这么随便一霍霍,十分钟不到就全给霍霍干净了,真是个小败家玩意儿。 季时风面上不显,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 虽说进社会进的早,心智比同龄人成熟些,但季时风说到底还是个十八岁多的半大小子,再成熟也没法达到那种“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的境界。 青春期少年会有的攀比心理和虚荣心,季时风同样会有。 看见身边有家庭美满、生活富足的同龄人,季时风要是说不羡慕,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甚至他脑海里也出现过可以说是阴暗的那种念头,类似于“要是我能出生在他家就好了”。 他印象最深的是初三那年冬天,那年遇到了寒潮,特别冷,将近半个多月都是零下,早晨起来马路都结冰。每天晚自习上到九点十五分,季时风下了自习就得去农贸市场卸货,十根手指头冻得都是疮,冻得拿笔都疼。 那次期中考,季时风终于从年级第一的位置上掉了下来,原因是他考试时手疼的实在拿不住笔,语文作文只写了三分之一,阅卷老师象征性地给了个十分。 隔壁班的副班长一直考不过季时风,那次终于超过季时风,考到了年级榜首。听说他父母奖励他一台PSP,给他在星级酒店办了一场生日宴,请了好多同学去吃大餐,季时风也收到了邀请。 · 那天晚上季时风没去,但他也没睡着。 他在想他究竟比别人差在哪儿了,凭什么别人有爹有娘,到了冬天手上干干净净暖暖和和,他就没爸没妈,十根手指头生满疮疤。 天快亮的时候季时风做了个梦,梦见他和隔壁班那人交换了,是他在酒店摆生日宴,是他拥有了一台最新款PSP。 电话铃声把季时风惊醒,农贸市场的老板说有一批海货运到,去冷库卸货加两百,问季时风去不去。季时风抹了把脸说去,戴上一双不怎么保暖的保暖手套出门了。 渐渐的季时风也不做这种“交换人生”的白日梦了,反正梦醒了该打工还得去打工,他更懒得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那套鸡汤来自我安慰,有这怨天尤人的功夫,能多拉两车货。 · 这种事儿要搁别人身上,指不定就酿成个“贫困少年因嫉妒而残害同学”之类的社会惨剧,好在季时风这人特别擅长自己磨自己,磨着磨着就把他自个儿磨平整了。 别人爹妈是谁家里几口人关他屁事,别人有钱没钱关他屁事,别人过生日在哪里请客关他屁事。 “关我屁事”这四字箴言贯穿了季时风迄今为止整个学生时代,这四个字实际上是他在向内自省,他在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嫉妒、不要做没有意义的比较,同时也让他身上逐渐出现了一种可以说是“冷漠”的特质。 · 季时风觉得他这心态夸张点说都快臻于化境了,学校里学校外他见过的有钱人不少,不把钱当回事的人也不少,季时风心里都没什么波动,坚决贯彻“关我屁事”原则,说到底就不是一路人。 路大富也有钱,路大富也不把钱当回事,路大富和他也不是一路人。 但这次,季时风的心情却有了微妙的起伏,路辞和他之间的差距让他有些难受。 这种难受不同于羡慕、攀比、嫉妒,但具体是什么,季时风也不知道,他只觉得如鲠在喉。 · 路辞没觉察季时风眼里一闪而过的低沉,他以为季时风是因为没用润肤露后悔了,于是扭过身子向季时风展示自己抹过润肤露的脸蛋:“看看,看看,看看什么叫如花似玉,什么叫吹弹可破。” 季时风正烦闷着,没搭理路辞,佯装专心致志,继续做手里的试卷。 路辞全方位无死角地表演了自个儿的吹弹可破,见季时风瞅都不瞅他一眼,不高兴地敲敲桌子:“你能不能和我说会儿话啊?这么没礼貌呢!” 季时风头也不抬:“没空,写题。” “写题有陪我讲话重要吗?”路辞理直气壮。 “有。”季时风言简意赅 路辞憋屈了:“我就和你讲两分钟,一分钟也行呀。” 季时风心烦意乱:“半分钟都是浪费,闭嘴,转过去。”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路辞更不高兴了,脚在桌子底下踹了季时风一下,“谁稀罕和你讲话似的!” 路辞说完就转回身,故意把椅子拉的很大声,哐哐响。 季时风握笔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更沉甸甸了。 他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很讨厌、很不尊重人,但季时风在尤为直观地感受到他和路辞的差距后,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推开路辞。 · 接下来两节课,路辞坐的倍儿端正,一根头发丝都不往后面歪。 午休的时候,路辞实在憋不住了,不和季时风说话好难受,就和发瘾了似的,浑身刺儿挠。 借着和陈放闲聊的功夫,故意侧着身子坐,一只手肘搭在季时风桌面上,眼珠子往季时风那儿瞟。 季时风还在写那张傻逼的试卷,路辞心里嘀咕,季时风平时做题比坐高铁还快,这他妈的什么卷子这么耐写,写了一上午都没写完。 路辞眼珠子瞟得都快成斜眼了,总算看到了季时风写的是什么考卷。他弯下腰,在自己桌子底下的书篓里一通翻找,总算找到了一模一样的那份卷子,翻到参考答案,转身照着季时风的卷面一看—— “靠!你可别写了,没一题做对的!” 季时风眉头一皱,把笔扔到一边,接着把试卷往抽屉里一塞。 路辞看他一脸不爽,讪讪道:“你别恼羞成怒啊,我也不知道你能做这么烂,说明你还有进步空间……” 季时风平时是下笔如有神,今天是下笔如有鬼附身,这张卷子纯属瞎写。 路辞抠手指头:“那你说你做的这么差,你还不如陪我讲话。” 季时风心累:“因为你太吵了,影响了我的正确率。” “你别冤枉人啊,”路辞瞪大双眼,反驳道,“你这零鸭蛋正确率是人能影响得了的吗,我平时考试全选C,正确率都比你高。” 季时风呼出一口气。 路辞说:“你和我讲话,你做不好题,你不和我讲话,你也做不好题,那你还不如和我讲话呢。” 季时风真是输给这倒霉蛋了,他向后靠着椅背,让自己放松下来:“你要讲什么,讲吧。” · 路辞两只手臂交叠在桌上,下巴枕着手背,问季时风:“你怎么不高兴啊?” 季时风愣了一下。 路辞说:“那你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我先把护肤水给你用的,你说不要,我才给陈放他们的。” 路辞往左边歪了下脑袋,小揪揪跟着往左晃。 “你这也太无理取闹了,我这样不学无术的富二代都没你这么能无理取闹。”路辞特苦恼。 季时风忽然心口一轻,那种沉甸甸的负重感瞬间消散一空。 “不是因为这个。”季时风说。 路辞盯着他看,眼也不眨:“那是因为什么啊?” 季时风一下子有些晃神,路辞那双眼睛黑葡萄似的,在阳光底下清凌凌的,特别好看。 “因为……”季时风胡诌了个理由,“因为我昨晚上没睡好。” 路辞简直无语了,前后晃桌子:“你没睡好你就那我撒气,我可真冤啊!” “行了行了,别瞎晃,”季时风手掌抵着桌沿,“吵死了。” 路辞哼哼唧唧的:“你没睡好你上课睡啊。” 季时风说:“上课要听课。” 路辞说:“那你下课怎么不睡。” 季时风瞅他一眼:“下课你让我睡吗?” “下课我要和你说话,”路辞一想也是,“那你还是上课睡吧。” 季时风揉了揉额角。 路辞也觉得自己过分了,思索良久后,认真地说道:“你下课睡吧,你睡五分钟,我和你说话五分钟,这样对你对我都公平。” 季时风一只手撑着额头笑:“路大富,真有你的。” 路辞又开始晃桌子:“不准叫我原名!” · 放了学,路辞让陈放他们先去篮球场热身,把季时风单独叫住了。 “什么事?”季时风拎着包。 路辞嘿嘿傻乐,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这给你,在我包里装好几天了。” 季时风眉梢一挑,接过袋子:“什么玩意儿?” 他解开袋口往里一看,里面有一根人参,还有一些其他的药材,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路辞美死了,心说这回季时风肯定开心坏了吧。 “这些给你爷爷,都是很补的,吃了就不生病,冬天不怕冷,身体倍儿棒!” 季时风垂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末了把袋口一系:“谢谢,这我不能收。” 路辞的傻笑僵在了脸上:“啊?” 季时风默默叹了一口气,不忍心拒绝路辞的一片好意。 “为什么不要啊,”路辞着急了,“你爷爷不喜欢吃补药吗?那你给他炖排骨呢,或者炖个鸽子什么的,我家阿姨就给我这么做,把药都放里头,一点不苦,非常香的。” “太贵重了,”季时风在路辞脸上掐了一下,“我先替我爷谢谢你,心意领了,东西就算了。” “不贵重啊!”路辞抓着季时风的手臂,“不要钱的!” 季时风蹙眉:“不要钱?” 路辞点头:“我从我爸保险柜里拿的,不要钱。” 季时风哭笑不得:“你爸知道你拿来送同学了?” 路辞挠挠脖子,又挠挠鼻尖,眼神开始飘忽。 季时风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给了他一个脑瓜嘣:“赶紧回家放回去!” 这倒霉孩子,偷到自己家里去了! “我爸的东西不就是我的,”路辞狡辩,“我是我爸继承人,你是我继承人,我爸的东西相当于你的呗!” 季时风单肩背着包往外走,简直服了这倒霉蛋:“你爸不止你一个继承人。” 路辞揣着塑料袋追在季时风后头:“大不了我把人参切一半给我哥,剩下一半你拿回去炖鸽子!” 路辞一副季时风不收下就不罢休的架势,季时风头都大了,只好说:“我爷吃不了这些,补药火气重,他肝火旺。” 路辞半信半疑:“真的假的啊?” “真的,”季时风说,“他喝杯枸杞水都流鼻血。” 季时风说的这么具体,路辞只好信了,“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把塑料袋塞回挎包,又问:“那肝火旺吃什么好?吃点冰冰凉的?雪莲好不好?雪最凉了,我爸还有好几个保险柜,我都去看看……” 季时风生怕倒霉蛋真从家里偷个什么雪莲来,一本正经地说:“吃不了,雪梨最好。” 路辞:“梨子啊?” 季时风点头,下巴往校门口的方向一抬:“外头水果摊,买两斤梨。” · 晚上篮球队训练,路辞投了一次篮,还是没进去。 陈放他们都泄气了,沮丧地说:“路儿,你以后别投了,季时风不加入就算了。” 路辞咬咬嘴唇,转头问季时风:“是不是只要我哪天一次投进了,你就肯定加入我们。” 季时风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点了点头。 “行,还有一星期才比赛呢,你别反悔。”路辞朝季时风抛来一个志在必得的眼神。 季时风眉梢一挑:“这么有信心。” 其实路辞一点儿信心都没有,纯属虚张声势:“那当然,我要风得风。” 训练结束后,一伙人嘻嘻哈哈地去吃宵夜,季时风没走,在场边一棵树后面站了会儿,果然路辞一个人返回来了,抱着个篮球在场上练投篮。 怪傻的。 季时风摸摸鼻尖,觉得躲在一边看路大富练投篮的他自己也怪傻的。 · 晚上,季时风拎着两袋大鸭梨回到家,季博文一看:“嚯!哪儿买的这么多梨!” 季时风脱下外套:“别人送的。” “谁啊?”季博文掂了掂重量,“这得有个十好几斤呢吧。” “一个倒——”季时风刚要脱口而出倒霉蛋,笑了下,“一个同学。” “你这同学怎么给你买这么多梨啊?”季博文说。 “他买来给你的,”季时风拿起浴巾去洗澡,“知道你这两天感冒嘴里苦,吃点凉的,舒服点儿。” 季博文高兴坏了:“你这同学好啊,真好啊,你俩关系处得不错?” “还成吧,”季时风想到路辞今天那撅嘴不爽的样子就乐,“我成天惹他不痛快。” 季博文打季时风后背:“你哟你!这么好的同学!你还惹人家!你给我识相点儿!” 后背被打得“啪啪”响,季时风赶紧进了厕所,“砰”一下关上门:“知道知道。” 季博文在屋里一阵翻箱倒柜后喊道:“我腌的咸菜,明天装两罐,给你同学带去!” 季时风边冲澡边说:“不用,人看不上。” “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季博文喝斥他,“这是礼貌,你这兔崽子!” -------------------- 季时风,一个外表冷漠、不在意任何人的酷哥,实际上每天都在纠结“路大富和我究竟是不是一路人啊QAQ” 第30章 一共年轻三十岁 季博文腌菜的手艺在整片胡同那都是出了名的,老爷子每年刚一入秋就开始捣鼓,腌好了给街里街坊每家分点儿,又干净又美味,特别受欢迎。 就连搬出胡同好多年的马一阳爸妈都惦记这口,前些日子马一阳来找季时风,他爸妈还特地嘱咐马一阳带一罐老爷子的腌菜回去。 “就你爷这手艺,”老爷子边洗玻璃瓶边自夸,得意的胡子都要翘上天了,“哪个尝过的不说好!” 季时风光着膀子,正靠在厕所门边刷牙:“没人说你手艺不好。” 季博文把玻璃瓶来来回回洗了好几遍,一唠叨就停不下来:“你爸从小就好这口,家里煮稀饭,不给他弄一勺咸菜拌着,他饭都吃不下。” 季时风含着一嘴牙膏泡沫,笑着说:“我爸怕不是被你齁死的吧。” “你个混账小子!”季博文也笑了,边擦玻璃瓶边说,“这么编排你爸你!你小心给雷劈了!” 爷孙俩开玩笑开惯了的,没什么顾忌。 “过些日子去我去墓园看看你爸,给他捎点儿。”季博文说,“我腌出来的芥菜疙瘩,可别说你爸了,就连你妈她一次都能吃好几——” 话音戛然而止,季博文意识到自己刚才提到了谁,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我剃须刀呢,”季时风垂眸敛下眼里一闪而过的暗沉,冲干净牙膏沫,语气如常,“你摆哪儿去了。” 季博文说:“搁空肥皂盒里了,东西成天乱放,还得靠我给你整理。” 季时风在洗漱台上看了眼,没找见:“我东西放的乱我能找着,你给我整理了我倒找不着了。” “你瞎啊,就在那架子第三层,”季博文转身给他指了指,见他打着赤膊,连忙破口大骂,“你作死啊你!马上十二月了你还光膀子!你真是要死了!赶紧把衣服穿上!” “穿穿穿,刮个胡子就穿。” 季时风嫌烦,把厕所门关上,又惹来他爷一顿呲。 · 出门前,季博文往洗好的两个玻璃瓶里装咸菜。 玻璃瓶就是普通的罐头瓶子,即使季博文仔仔细细洗了好几遍,看着还是很简陋。 季时风不愿意拿:“别装了,不带。” “干嘛不带,就俩小瓶子,碍你什么了。”季博文翻白眼。 “人家是有钱人家小少爷,”季时风拎起背包,“天天鲍鱼海参的,看不上这个。” “鲍鱼海参怎么了?哦,吃鲍鱼的就不吃咸菜啊?” 季博文来气,找了个社区发油送的帆布袋,把两个玻璃瓶装进袋子里,不由分说地往季时风手里塞,嘱咐道:“骑车慢点儿,别碎了。” “知道。” 季时风没办法只好带上两罐咸菜,想着路辞要是不乐意要,他就让马一阳放了学过来拿。 · 季时风一路骑车到了校门口,路辞站在树底下等他,姿势挺奇特的,上半身靠着树干,两条腿倒是使劲儿往前伸。 “路大爷晨练呢?”季时风停下车,“小心别把腰闪了。” 路辞跑过去,高兴地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啊,我才等你两分钟,你就来了。” 季时风锁好车:“你刚干嘛呢?上半身在北冰洋,下半身跑太平洋去了。” “我晒太阳啊,”路辞说,“天气冷了,我给脚丫子晒晒,暖和暖和。” “你整个人站外头不就行了。” 季时风寻思这倒霉蛋真有病,谁家孩子晒太阳只晒脚丫子的。 “那不行,”路辞哼哼两声,“我脸可不能晒,晒黑了怎么办。” “……” 季时风无语了,真够脑残的。 路辞站在马路牙子上,季时风站在下边,两人刚好一般高。扎小辫儿的时候,路辞这嘴就没停过:“我妈说了,你要是从现在开始防晒,等你到了五十,你能比同龄人年轻十岁。” 说到兴头上了还得晃两下。 “站稳了,别瞎晃,”季时风给他捋刘海,“扯头皮了又要喊疼。” 季时风给他扎小辫儿从来就没把他弄疼过,路辞接着说:“你别不当一回事啊,你现在不防晒,将来你就知道后悔了。等你五十岁人老珠黄了,我看着才二十多呢。” 季时风“哧”了一声:“不是只年轻十岁吗,怎么你就二十几了?” 路辞就等着季时风问这句话呢,下巴一扬,两只手往季时风眼前一摊,得意洋洋地说:“看到没,这是什么?” “猪蹄子。”季时风瞥了眼面前挥舞的十根爪子,面无表情地说。 “……有眼无珠!”路辞翻了个大白眼,给季时风表演了一通翻花手,“是一双擦了防晒霜的手,手就是男人的第二张脸,我现在往死里防晒,等我五十岁了,我这脸年轻十岁,左手年轻十岁,右手年轻十岁,加起来一共年轻三十岁,可不就是二十多么?” “真是天才。”季时风一只手攥着路辞刘海,另一只手弹了弹路辞脸蛋,“皮筋呢?” “我兜里,还有个香蕉发卡,”路辞正兴致勃勃地给季时风展示自己的第二张脸,没功夫拿皮筋,“你自己掏。” 他今天穿了件黄色加绒卫衣,外面套了件白色毛衣马甲,裤子是工装休闲长裤,浑身上下一眼看过去有七个兜。 “哪个兜?”季时风问。 路辞往左边顶了下胯:“这边裤兜。” 季时风拿他没办法,空出来的一只手伸进路辞裤兜拿皮筋,指尖透过薄薄的衣料碰到路辞大腿的瞬间,路辞觉察到那异样的柔软和热度是源于季时风,他忽然浑身一僵,整个人和鹌鹑似的下意识蜷了下腰。 但此时他的头发还被季时风抓在手里,这么一来二去的,头皮被扯疼了,路辞发出一声痛呼:“你干嘛呀!怎么掏我兜呢你!” 季时风从路辞兜里拿出一根黑色皮筋和一个小发卡,对路辞挑了下眉。 路辞吧唧吧唧嘴,讪讪说:“你拿你就好好拿,你不能摸我呀,你这不是十八摸吗……” 季时风怎么摸他大腿呢,那位置多敏感呀,真是一点都不懂分寸。 “路大富,你但凡把上课收拾铅笔盒的功夫分一点出来学习,也不至于用词这么不准确。”季时风给他系好小辫,头都大了三圈。 路辞还不服气:“我用词怎么不准确了,你今年十八,不就是十八摸?” 季时风又好气又好笑,掐住路辞两边脸蛋往外撤,路辞脸都变形了,咧着嘴喊疼:“哎哎哎——你干嘛呀!” “这才叫十八摸,”季时风不解气,又给了路辞一个脑瓜崩,“记住没。” 路辞揉揉脸又揉揉额头:“烦死了你!” · 去班级路上,路辞注意到季时风手里拎着个袋子,看起来还有点儿沉,于是好奇地问:“你带什么了?” 季时风把袋子从左手换到右手:“没什么。” 他越是遮遮掩掩,路辞就越想知道,连忙绕到季时风右边:“我看看。” 季时风又把袋子换到左手:“别看了。” “看一眼!”路辞又绕到左边。 季时风没打算把咸菜给他,淡淡道:“书。” 路辞瞬间没兴趣了,撇撇嘴:“带什么书啊,我上学从来不带书。” “上学不带书,那你带什么。”季时风憋着笑,瞥了他一眼。 “零食啊,”路辞拍拍挎包,“上学就是坐牢,你坐牢不得带点好吃的。” 季时风拍他脑袋:“不学无术。” “我要是真不学无术就好了,”路辞很羡慕,“‘不学’不就是连学都不用上了吗?” 季时风摇了摇头,看着走在他前头的路辞,拽着挎包袋子哼着歌,坐牢还一副高高兴兴的样子,忽然觉得路大富这样就挺好,不学无术但无忧无虑,整个就是一快乐小傻逼。 · 今天路辞没迟到,在走廊上遇到李平书,被小小表扬了一把,可把路辞美坏了。 整个早读课,路辞坐姿巨端正,朗诵课文巨字正腔圆,下了课组长收作业,他第一个把练习卷交上去。 “季时风,”路辞转过身,一脸严肃,“我完了。” 季时风还在补作业,头也不抬:“怎么完了?” “我感觉我要成学霸了,我现在不学习就难受,浑身痒痒。”路辞说。 季时风憋着笑:“那你当呗,和我说干嘛。” “我就是通知你一下,”路辞看他还在写昨晚的作业,同情地说,“你的位置可能要被我取代了。” 上午数学课,路辞还主动举手回答了一道题,那题他提前偷看了参考答案才答对的,李平书又表扬了他,说他反应很快、脑筋很灵,路辞这下更不得了了,午饭都不去食堂吃了,说要留在班上背书。 “路儿,”陈放很惊恐,“你怎么了啊?鬼附身了?赶紧让叔找大师给你做做法事。” “你懂毛,我先把语文背了,”路辞踹他,弯腰从书篓里翻课本,“对了季时风,你等下把我抽屉里吃的全拿走,不需要了。” 季时风说:“你不是说上学就是坐牢吗?” “早上的我是年轻的我,”路辞说,“上学怎么会是坐牢呢,为中华之崛起而上学,多有意义。” 季时风懒得搭理他,去食堂吃了午饭,给路辞打包了一份回来,说要背书的倒霉孩子趴在书本上呼呼大睡,桌面上全是干脆面渣子。 到了下午,路辞就被李平书狠狠批了一顿,原因是他交上去的练习卷抄的太过了,没留神把姓名栏“陈放”的名字也给抄上了。 路辞垂头丧气,对季时风说:“我浑身痒痒。” “又是想学习想得浑身痒?”季时风憋着笑,打趣道。 路辞摇摇头,从抽屉里掏出一包旺仔小馒头,边咔咔吃边说:“坐牢坐的。” 季时风使劲压下想上扬的嘴角:“不打算为中华之崛起而上学了?” “我们家为中华之崛起已经做的够多了,”路辞托着腮,“缴税大户,家里还有好几面锦旗呢。” 季时风实在憋不住,低头笑出了声。 · 转眼到了放学,两个咸菜罐子在抽屉里捂了一天,季时风犹豫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给出去。 腌菜这东西吧,本来就不是能雅俗共赏的。看样子不太好看,闻起来也不太好闻,路辞能看上眼就怪了。 季时风把帆布袋从抽屉里拎出来,想着送去给马一阳算了。 “对了季时风,”路辞收拾好挎包,转头喊他,“你爷爷吃梨了吗?甜不甜啊?” 语气里有点忐忑,又有点期待。 “吃了,很甜,”季时风笑笑,“他说谢谢你。” “不用谢不用谢,”路辞笑弯了眼,连连摆手,“哎哟不用谢,你爷爷要是爱吃梨,我多拿点给你。” 这回他没等季时风拒绝,连忙说:“这次真的不用钱!我爸公司有个助农项目,每年都从农民伯伯园子里买好几卡车水果,放着也是放着,我们家都吃不完,我拿点儿给你尝尝。” 他这么大大方方清清澈澈的,季时风反倒不知道如何推辞了:“行。” “那你还喜欢什么水果?”路辞更高兴了,一样样地数,“还有苹果、李子、蓝莓……特别多!” 季时风看着他的脸,忽然觉得喉头一紧,喉结不自觉上下动了动。 这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吗,倒霉蛋怎么乐成这傻样了? “你俩干嘛呢?篮球场走起啊。”陈放抱着球喊他们。 “来了来了!”路辞站起身。 “等会儿,”季时风抓住路辞的手,不动声色地对陈放说,“你们先去,我找他有点事。” · 路辞眨了下眼,看了看被季时风攥住的手腕,满脑子都是“又被季时风摸了”。 “你平时……”季时风有些不自然地看向窗外,“吃不吃咸菜?” 路辞心思完全不在这上边,收回手,扭了扭手腕,脸蛋有点红扑扑的:“你怎么又摸我啊……” “……”季时风无奈了,抬手捏了捏眉心,又在路辞额头上敲了一下,“路大富,你能不能注意点你的表达规范。” “那你能不能注意点你的手脚规范,”路辞咕哝了一句,把手背在身后,问道,“你找我什么事啊?” 季时风双手插兜,一脸冷酷:“没事,就随便问问,你平时吃不吃咸菜。” “什么咸菜?腌的那种酸菜啊?”路辞问。 季时风颔首:“嗯。” 路辞一脸嫌弃:“不吃,恶心死了。” 季时风插在兜里的手指缩了缩:“知道了,走吧。” “你也千万别吃啊,”路辞说,“好吃是好吃,不过就是脏死了。新闻你看了没,说酸菜都是用脚踩的,那臭脚丫子光溜溜的,也不知道有多少脚皮——呕!” 路辞光是想到那场面就反胃干呕。 原来他是担心不干净,不是真的嫌弃。 季时风迅速抓住了重点:“干净的你吃不吃?” 路辞一脸拒绝:“穿着鞋踩也不行!” 季时风哑然失笑:“我爷爷自己腌的咸菜,不是踩的,给你,谢谢你送的梨。” 路辞怔愣两秒,眨巴着眼:“你爷爷送我咸菜?” “嗯。”路辞此刻表情有点儿呆,季时风看不出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下颌线条紧紧绷着,面无表情地说,“你不要就算了。” “要!”路辞连忙高举双手,兴奋地嚷嚷道,“要要要!我要的!” 季时风依旧面无表情,紧绷的脸部线条却缓和了下来,下巴朝桌上帆布袋的方向一点:“拿着。” “你不说这是书吗?你骗我!”路辞抱起袋子,往袋口里看了一眼,喜不自胜,“是我的了!” “是你的。”季时风嘴角上扬,拎着背包转身就走,“自己提着,重死了。” 路辞抱着宝贝似的抱住帆布袋,跟在季时风身后,傻笑着说:“不重啊,和棉花糖一样轻。” -------------------- 开一个路大富告白进度条:20%!嗖嗖! 第31章 小路乱撞和小鹿乱撞 篮球队的人见路辞爱不释手地抱着个帆布袋,非要看看里边是什么。 路辞得意坏了,神秘兮兮地说:“你们只能看,不能摸啊,一口都不能吃!” 陈放好奇坏了:“路儿,到底什么宝贝啊?” “是啊小路,赶快给我们开开眼!” “看不到宝贝我打球都提不起劲!” 路辞把袋口拉开一条小缝,严肃道:“每人一眼,看多了收费。” 体委首当其冲,扒着袋口瞄了一眼:“切——我还以为什么呢!” 其他人纷纷凑上来看,两个玻璃罐,里边装着腌咸菜,顿时兴致缺缺。 “不懂欣赏咸菜的就滚!”路辞下巴一撇,给他们一人一脚。 季时风双手插着兜,懒懒靠着栏杆:“就两罐酱菜,那么宝贝干什么。” “你懂什么,”路辞坐长凳上晃腿,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这可是——” 这可是季时风头一回送他东西呢! “是什么?”季时风问他。 路辞保持神秘,不说了,抿着嘴直乐。 “傻帽儿,”季时风想笑,故意逗路辞,“打开我检查检查,是不是我爷在里面落了两百块钱,把你开心成这样。” “你也只能看一眼,”路辞冲他敞开袋口,“再看就收费了。” 季时风眼神落在路辞侧脸,压根没往袋子里看:“敢收我的费,胆子挺大。” “我这咸菜,”路辞拍拍玻璃罐子,一脸骄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季时风哼笑一声,走到路辞旁边坐下,翘着脚问:“‘亵玩’的‘亵’字会写吗?” “靠!我怎么不会,《爱莲说》呗,我倒背如流!”路辞怒了,季时风这是看不起谁呢。 季时风摊开一只手掌,下巴虚点了点:“写个我看看。” 路辞想也不想,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季时风掌心先印下一个点,接着是一道横—— 这笔横线恰巧贴上了季时风的一条掌纹,就好像路辞正在摩挲季时风的手掌纹路。 路辞忽然心口“扑通”一下,不由自主地歪了歪头,把季时风的掌纹看得更清晰。 季时风的爱情线真长呀,一路都没分叉,看来他以后谈恋爱结婚肯定顺顺利利,能和对象白头偕老呢。 也不知道谁这么倒霉,要和季时风这个鸟人过一辈子。 路辞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白头发老爷爷,长着季时风的脸,还有个白头发老太太,长着悠悠的脸。 两人天造地设,男的帅女的美,七老八十了看着还那么登对。 呸呸呸!路辞使劲摇头,可不能让悠悠倒霉! 但是,就算不是悠悠这个老太太,将来季时风身边也会陪着别的老太太呀。 路辞想着想着把自己想难受了,心里堵堵的憋得慌,瞬间脾气上来了,“啪”一下打在了季时风手心。 季时风“嘶”了一声,在路辞抽出手之前,眼疾手快地攥住了路辞手掌,没好气道:“路大富,写不出来就恼羞成怒啊?” 路辞怔住了,愣愣地看着两个人投在地上的影子,季时风的手比他大,大手握着小手,就和两个人正在牵手似的。 操!季时风怎么又摸他,今天这都第几回了!不牵老太太的手,牵他的手干嘛呀! 路辞耳根子涌起一阵赛过一阵的滚烫,“噌”地从板凳上跳了起来,两只手背在身后,十根手指头紧紧绞在一块儿。 “我告诉你啊,”路辞心忽然慌得很,朝季时风吼道,“我就算七老八十了,我也是英俊老大爷,变不成老太太!” 季时风眉头紧了紧,这倒霉孩子,说什么呢。 路辞左顾右盼,眼神特别不自然,语速比平时还要快:“我去买水了,拜拜。” 他往出跑了几步,又掉头跑回来,抱起放在长凳上的帆布袋。 季时风伸着一双长腿,双手撑着长凳,眉梢一挑:“买水抱它干嘛?” 路辞狠狠瞪他一眼:“免得让你十八摸了!” 季时风额角重重一跳,黑着脸:“路大富,你是不是找死?” 路大富揣着两罐咸菜,兔子似的逃得飞快。 · 等训练完了,路辞和陈放他们吃过夜宵,又悄悄抱着球返回了球场。 撇去今天,只剩下五天时间了,他要是还不进球,季时风就不会加入球队,赢比赛就真没有希望了。 路辞把挎包放在地上,再把装着咸菜的帆布袋小心翼翼地放在挎包上,到场上投了二十多个球,进球率一半一半。 路辞累得气喘吁吁,懊恼地想明明能进球的呀,怎么每次当着季时风的面投篮,就一次都进不了呢? 烦死了。 他沮丧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玻璃罐,拧开盖子,闻了闻。 咸咸的,辣辣的,还有一股鲜甜鲜甜的味道。 刚才吃夜宵的时候他就想开罐吃了,又怕陈放他们来抢,一直忍着没打开,要不现在尝一口,补充补充能量。 路辞先是嘬了一小口汤汁,被齁得五官皱成一团,他又用手指头捻了一块芥菜疙瘩送到嘴里,特有滋味儿,有点甜有点咸,咬一口还嘎嘣脆,简直美味。 “好吃吗?”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低沉声音。 路辞吓了一跳,手一抖,罐子里的汤汁洒了点儿出来。他扭头一看,季时风站在不远处的路灯底下,双手环抱胸前,眉眼在半明半暗间显得格外深邃。 路辞双眼一亮:“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不是回家了吗?” 季时风说:“落东西了,回来看看。” “落什么了?”路辞边嘬手指头边问。 “练习册,已经拿到了,”季时风随便诌了个借口,又问,“你还没说,好不好吃。”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路辞把玻璃罐珍惜地盖上,“我就先尝一小口,带回家里配饭,我自个儿吃,不分给我哥。” 季时风低头笑了笑:“你不回家,在这儿干嘛?” “我啊?”路辞没好意思说自己在练球,“我也落东西了,回来看看。” 季时风问:“落什么了?” 路辞挠挠脑袋,没留神把香蕉发卡挠下来了,他福至心灵,把发卡捂在手掌心,对季时风说:“我发卡掉了,你看到没有?” “发卡没看到,”季时风眉梢一挑,“不过看见了只小路在乱撞。” “小鹿?”路辞转头瞅了瞅,“哪儿呢?还乱撞?” “喏,”季时风对着路辞一扬下巴,“一只路大富,抱着球,在篮筐上乱撞。” 路辞脸颊一烫,季时风肯定是看见他投篮投不进去的囧样了,还说他的风凉话,讨厌死了! “你怎么就知道打击我啊,”路辞又恼怒又委屈,“这不还有好几天吗,我迟早能进球,你给我等着——” “你过来。”季时风忽然朝他勾了勾手掌。 路辞站起身,拍拍屁股:“干嘛?” “球带上。”季时风说,“站篮筐底下。” 路辞又转身抱起篮球,小跑到篮筐底下,咕哝说:“又要取笑我了……” “今天再给你一次机会,”季时风缓步走到他身后,沉声说,“只要能进球,我让你要风得风。” 路辞有些沮丧,每次季时风看着他,他都进不去球。 “我要是不进,”路辞没什么信心地嘟囔,“你别笑话我啊。” “不会。”季时风说。 也不知道指的是路辞不会不进球,还是不会嘲笑路辞。 路辞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注视着篮筐,踮起脚,缓缓抬高双臂—— 忽然,他身体一轻,头顶的篮筐竟然出现在了视线前方! 路辞低下头,发现自己竟然双脚腾空,而后他感觉到有一双有力的手正环绕在他的腰间,是季时风把他抱了起来。 路辞脑子里有一瞬间陷入了完全的空白,他连呼吸都忘了,愣愣地说:“季时风?” 季时风的声音和他的双臂一样坚实:“进球。” 路辞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愣愣地举起手臂,愣愣地将篮球送进篮筐。 “砰——” 篮球落地的那瞬间,路辞听见从自己胸腔里发出的巨大心跳声。 篮球在地上弹跳了好几下,路辞的心也重重跳了好几下。 砰——砰——砰—— 怦——怦——怦—— 他扭过头看着季时风,心想完了,真完了。 这回是真的小鹿乱撞了。 -------------------- 小路告白进度条40%(嘶吼) 第32章 双喜临门 路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季时风放下来的,和季时风说了哪些话,对着季时风是什么表情,又是怎么和季时风在校门口道别的,反正他只知道他关车门的时候把手给夹了,进家门的时候一脑袋撞在门框上,路过小花园的时候又左脚绊右脚摔了个大马趴——摔跤的时候还不忘护着怀里的咸菜罐子。 路辞和游魂似的进了客厅,路易正在举铁,大电视里播放着维密天使走秀视频。 “你干嘛了,”路易把注意力从超模身上分了零星半点出来,问路辞,“脸那么红?” 路辞用手背摸摸脸蛋,滚烫滚烫,感觉能拿来煮鸡蛋。 “哥,”路辞抱着帆布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眼神呆滞,“要是有个人忽然从背后抱你,你什么感觉啊?” “抱我?”路易盯着屏幕里性感热辣的超模,吸溜了下口水,“那得看她身材了,我喜欢腿长的,要有胸。” “长,特别长,也有胸,”路辞发着愣,“一米八几,有肌肉。” 路易一阵恶寒,抖了抖鸡皮疙瘩:“男的啊?!” 路辞和机器人似的,缓慢地点了下头:“嗯。” “操!”路易一脸吃了屎的表情,“这男的变态吧,我他妈揍他!” · 路辞脸色有点不自然的扭捏:“哥,要是他不仅从背后抱了你,还把你举高高了,你什么感觉?” “我日他祖宗三十八代!”路易气得头顶冒烟,放声吼道,“我一男的,他抱我,还把我举起来?士可杀不可辱!我豁出去这条命我也得把他弄死!” 路辞被他哥震得耳朵快聋了,托腮长叹了一口气,心里好惆怅。 他哥这才是正常反应吧,季时风是个男的,他也是个男的呀! 怎么会有一个男的,被另一个男的抱着举高高,竟然还心跳加速、面红耳热呢? 多半是有病。 路易见路辞这魂不守舍的样儿,警惕地问:“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季时风又欺负你了?” “没有。”路辞说。 路易松了一口气,放心了:“那就好。” 路辞有些不知所措,可怜巴巴地问:“哥,我感觉我好像有病。” “哦,对啊,”路易继续看他的维密天使,头也不回,语气特别漫不经心“你本来就有病,你才知道啊。” “……”路辞把电视机插头拔了,“路小富!你才有病!” 画面被掐了,路易气个半死,挥着拳头要揍路辞:“路大富!你是不是找打!” 路辞抱着帆布袋,“嗖”一下窜上楼进了房间,把门锁死了。 · 季时风回到家,先是洗了个澡,然后躺床上对着手机,翻着和路辞的聊天记录。 两个人的聊天界面里,五分之四都是路辞在逼逼,什么“季时风,你要是加入篮球队,你就吃香的喝辣的,走上成功第一步”、“你早上给我扎的小辫儿怎么不挺啊,影响我们家财运了怎么办”、“季时风你到没到啊,我要是被晒黑了,你看你倒霉不倒霉”……季时风偶尔回他两条消息,长度一般不超过十个字。 季时风边翻边笑,这倒霉孩子,话又多又碎,小炮仗似的。 他拇指不自觉滑到聊天框,想着给路辞发条消息,打了两个字——“睡没”。 发送前他看到屏幕里映出自己的脸,眼角眉梢都挂着止不住的笑意,季时风忽然表情一僵,一股烦躁瞬间涌上心头,指尖立即按下了删除。 操,烦得很! 季时风其实意识到了自己最近很反常,收集路辞的小物件锁在抽屉里、经常翻着和路辞的聊天信息傻笑、下了课不去打零工而是陪路辞训练、训练完了还偷摸在暗处看路辞投篮,今天甚至没忍住,亲自帮路辞进了一球。 人做什么事情都得有个原因,打工是为了赚钱,读书是为了能出人头地,那他这些反常的举动又是为了什么? 季时风想不明白,或者说他根本不敢去想。 这种没着没落的感觉让他很膈应,好像思绪都不再由他自己做主了,而是被另一个人牵动。 ——我他妈是真的有病。 · 季时风扔开手机,闭双眼凝神静气,但没过两秒,他的思绪又被牵扯了,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篮球场上的画面—— 进了球后,路辞像个被拧上发条的机器人,僵硬地说:“我进了,你要加入篮球队了。” 季时风点头,这回没再推脱,爽快地答应:“成。” 路辞发出两声机械性的干笑:“好好干吧,加油,今天你为球队努力,明天球队为你自豪。” 季时风说:“知道了,主理人。” 校门口远远传来喊声:“小路,回家了!” 路辞说:“王伯来接我了,我要回家了。” 季时风双手插着兜,下巴一抬:“走吧。” 路辞活像个生了锈的机器人,动作迟缓又卡顿,背起包,一手拎起帆布袋,另一手抱起篮球,往校门口走。 季时风走在他后边,看见路辞的反应不知怎么心情大好,在路辞后脑勺敲了一下:“路大富。” 机器人忽然失灵,路辞脚步一顿,两秒后和疯了一样,飞也似地跑到了校门口,耳廓红的能滴血。 季时风一出校门,刚好听见路辞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他定睛一看——倒霉孩子手被车门夹了。 路辞见季时风出来了,就和受了惊的兔子似的,迅速“啪”一下关上车门。 没过两秒,路辞似乎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很不对劲,又摇下车窗,露出机器人式的僵硬笑容:“再见,季时风。” “嗯。”季时风微微一颔首,风有点大,他把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遮住了下半张脸。 路辞因为季时风的这个动作,心脏又是重重一跳,迅速合上车窗,催促道:“救了老命了!伯伯快开车!快走快走快快快!” · 车窗合上的那一刻,季时风透过缝隙瞥见路辞通红的脸颊和惊慌失措的眼神,活像受了欺负的兔子。 这真他妈的! 身体里忽然涌出一股无名邪火,季时风舔舔嘴唇,从床头柜上拿起矿泉水,拧开盖一口气喝了大半瓶,还是不解渴。 他呼出一口浊气,懊恼地瞥了眼自己小腹以下的位置,那里此刻起了一些不太礼貌的变化。 季时风烦不胜烦,一把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抬起一只手臂遮着眼睛,开始默背语文课本。 “臣少多疾病,九岁不行,零丁孤苦,至于成立。既无伯叔,终鲜兄弟……” ——季时风,你干嘛呀! 一道清清脆脆的声音忽然横插进来,倒霉蛋那张干干净净、秀秀气气的脸蛋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卧室里没开灯,一室黑暗中,季时风觉得此刻所有的感官完全被路辞占据了。 路辞对他嚷嚷的样子,路辞仰头要他扎小辫的样子,路辞吃饱了就犯困的样子,路辞缠着他加入篮球队的样子,路辞喋喋不休的样子,路辞委屈的样子,路辞认真挑鸭梨的样子,路辞抱着咸菜罐头说喜欢的样子…… 真是要命了! 季时风喉结攒动,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里显得尤为明显。 他背靠床头,一只手搭着额头,另一只手往下身探去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想—— 路大富,是你非要招我的。 · 第二天,季时风不出所料迟到了——早晨偷摸洗内裤,耽误了点时间。 然而路辞竟然没在校门口的树底下等他,季时风看了眼手机,路辞也没给他发消息。 估计是等久了没耐性,先去班里了。 季时风锁了车进学校,还没到班上,在走廊里撞见了陈放。 “季时风!”陈放兴奋地嚷嚷,“路儿说你加入篮球队了!” “嗯。”季时风说,“他来了吗?” “来了啊!”陈放眉飞色舞,“这可真是双喜临门了!” 季时风只想快点见着路辞,漫不经心地说:“什么双喜。” “第一是你加入篮球队,”陈放一脸八卦,压着声音说,“第二嘛,是咱路儿开窍了。” “开窍?”季时风问。 “就是他有喜欢的人了呗。”陈放嘿嘿乐。 季时风心跳如擂鼓,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谁?” “悠悠啊,”陈放笑得特别鸡贼,“小路一到班上就找悠悠,让悠悠抱他一下,你说这是啥意思?” 季时风瞬间面沉如水。 -------------------- 放儿已经准备好挨揍了 第33章 老师,他迟到! 昨天晚上,路辞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大半夜煎饼。 他翻滚到大床左边,心里想着季时风好酷好帅;又翻身到大床右边,觉得自个儿好变态好有病。 折腾到了凌晨三点多,路辞受不了了,季时风那鸟人在他脑子里溜达来溜达去,实在太他妈煎熬了,必须找点事儿干。 路辞起身下床,光着脚跑到楼下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罐腌咸菜打开,也不开灯,就这么吭哧吭哧嚼了起来。 保姆阿姨听见动静,以为家里进贼了,开灯一看,路辞已经干吃了半罐腌菜。 “我的老天爷!”阿姨惊呼,“小路你这是干嘛啊,齁死了!” 路辞打了个充满咸味的嗝儿,一脸绝望:“齁死我吧,齁死了就没烦恼了。” “咋了啊这是?”阿姨瞅他这蔫头巴脑的,心疼死了,“又和你哥吵架了?” “没吵架,”路辞倾诉欲上来了,可怜巴巴地吸了吸鼻子,“姨,我感觉我有病。” “哎哟你这大半夜吃这么多咸菜,能不生病么?”阿姨把剩下半罐咸菜放回冰箱,“饿了?给你下碗面吃。” “不吃,不饿,我憋得慌!”路辞愁死了,五官皱成一团,“姨,我变态了。” “哎哟你这大半夜吃这么多咸菜,能不憋吗?”阿姨也一脸担忧,“难不难受啊?” “不是,不关咸菜的事,”路辞急需一个倾诉对象来宣泄宣泄烦闷,“姨,现在是我的人格扭曲了,我的审美病态了,我的……我、我的……嗝儿!” 他打嗝时候的咸菜味儿差点把阿姨熏了一跟头。 “哎哟你这大半夜吃这么多咸菜,能不嗝儿吗?”阿姨推他,“赶紧刷牙去,味儿死了!” 不仅心里的烦闷没宣泄出来,还丢了这么大的脸,路辞崩溃了。 都是季时风的错! · 吃多了腌菜嘴里渴,路辞刷牙的时候“哐哐哐”喝了好几口自来水。 躺回床上没多久就开始肚子疼跑厕所,阿姨担心他拉坏肚子,给他冲了杯麦片,再让他吃了止泻药。 路辞整个人都累虚脱了,窗外天蒙蒙亮时,他才有了些睡意,迷迷糊糊合上眼,梦见季时风在球场上把他一把抱了起来。 他像是踩在了云朵上,飘起来了,从未有过的轻快。他转过头,季时风正仰面看着他,眼神那么认真、那么专注。 季时风冷峻的眉眼在昏黄路灯下竟然显出了几分温柔,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 路辞只知道傻傻看着季时风,心口好像鼓起一个气球,气球胀得越来越大,路辞觉得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季时风,”路辞声弱如蚊蝇,“你抱我干什么呀?” 季时风把他放下来,炙热的掌心紧紧贴在他腰间,热度源源不断地涌起,在身体里烧啊烧,烧啊烧,要把他烧坏了。 季时风瞳孔一紧,嗓音低沉:“你觉得呢?” 路辞羞得抬不起头,语调颤抖:“我觉得……我、我觉得……” ——我觉得我他妈有病啊! 路辞从梦中惊醒,忽然觉得屁股凉飕飕的,在海绵宝宝内裤上摸了一下,果然脏了。 路辞更崩溃了,都是季时风的错! · 路辞统共才睡了三小时,神志不清地起了床,揣着三角裤做贼似的去厕所洗。 路易起床尿急,砰砰拍门:“路大富,开门,我放水。” 路辞搓着底裤:“楼上楼下还有那么多厕所,你换一个!” “哎我偏不,”路易就喜欢对弟弟犯贱,去拿了家里的万能钥匙,“我非要用这个!” “路小富你是真贱啊,”路辞手忙脚乱把湿漉漉的内裤往身后藏,“华山论剑都没你贱!” 路易瞅见弟弟在藏内裤,“操”了一声,忽然有点局促:“路大富,你、你你你——行吧弟弟,你马上也要十八了,确实也长大了,我床底下有车模杂志,你自己拿去看。” 路辞目光闪烁,好心虚:“哥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我就是……” “弟,别说了,”路易摸摸鼻尖,“哥是过来人,都懂。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你不用觉得丢脸,哥哥爱你。” “哥,我也爱你,”路辞欲哭无泪,“但我真的不是——” “小路起来了?”阿姨在楼下听见响动,关心地喊道,“还拉不拉?昨晚上拉成那样,担心死我了。” 路易恍惚两秒,而后恍然大悟:“路大富,原来你是拉裤子上了?” 路辞:“……路小富你别胡说!” “操!”路易笑喷了,“你多大了你还拉裤子!” “我没有!”路易面红耳赤,仰着脖子吼道,“我是梦到了季——” 吼到一半,憋回去了。 总不能说“我是因为梦到了和季时风那个那个所以才那个在了内裤上”吧? 路易以为他是默认了,贴心地说:“弟,没事儿啊,哥不笑你——噗哈哈哈哈哈哈……哥不会笑的,你是我弟弟……操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哥哥爱你,我换个厕所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继续洗啊。” 路辞“砰”一下甩上门,彻底崩溃了。 想来想去都是季时风的错,好想一口咬死季时风啊! · 短短一个晚上,路辞因为季时风崩溃了三次。 在来学校的车上,路辞思来想去,觉得万恶之源就是季时风抱他那一下。 季时风抱了他,害得他心猿意马、心烦意乱、心神不宁、心绪不定。 路辞上网搜“被抱了就心跳加速脸蛋发热是怎么回事”,网友说这多半就是喜欢的感觉,路辞犹如遭遇了当头一棒,立即在心里否定一百遍。 他喜欢季时风? 绝不可能!季时风又不是悠悠! 悠悠?悠悠谁啊? 路辞恍惚片刻,忽然反应过来——悠悠才是他喜欢的女神啊! 要是悠悠抱他一下,那才叫喜欢的感觉! 路辞简直迫不及待了,拍着车窗喊道:“伯伯,我要下车!” 王伯说:“现在下车?你去哪儿啊?” “我要去学校!”路辞一脸凛然,“我现在就要去学校!立刻马上!一秒都不能耽误!” 路易无语了:“现在车不就往学校开吗?” “……”路辞挠挠脖子,太着急,忘了。 · 路辞飞奔到了班上,悠悠做值日来得早,正在擦黑板。 “悠悠,”路辞气喘吁吁,“你、你能不能……” 悠悠转头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能不能什么呀?” “抱……”路辞边大喘气边说,“呼……抱我一下。” 悠悠一脸惊恐,抬手捂着脸,尖声说:“路辞,你在说什么呀!” 陈放恰好进来听见了,连忙冲过去把路辞拽走,心情复杂:“路儿,你长大了哥们儿为你开心,但你要循序渐进,不能一上来就这么猛啊,你太激进了我的路儿!” 路辞好绝望:“那你说怎么办?” “你就算表白,”陈放压着嗓子,瞟了瞟周围,“你也不能在班里就嚷嚷啊,万一被人告老师了呢?你这样给悠悠多大压力啊?” 讲台上,悠悠跺了跺脚,跑回座位,趴在了桌子上。 路辞若有所思:“明白了。” · 早读课开始了,身后传来“砰”一声响——是包扔在桌上的声音。 路辞不由自主浑身紧绷,季时风来了。 他桌面上支了面小镜子,平时用来臭美的,今天刚好拿来观察后座的季时风了。 季时风看着心情很不好,嘴唇紧抿、面无表情,神色比平日还要冷上几分,拉椅子、拿课本的动静也很大。 路辞正襟危坐,下意识屏住呼吸,看到季时风就想起昨夜腰间坚实的环抱,瞬间心跳又乱了拍子。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要不要和季时风打招呼? 和季时风打招呼说什么,嗨季时风早上好,吃了吗,how are you,今天天气真好啊,你昨晚抱我干嘛呀。 算了算了先不打招呼了,季时风脸这么臭,还是躲远点儿吧。 路辞脑子里正天人交战,简直是坐立不安,屁股在椅子上一个劲儿地挪。 李平书面色不悦:“路辞!歪来扭去的干什么,扭秧歌啊!” 路辞忽然被点名,脑子里有根弦断了,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老师,他迟到!” “……”李平书也愣了,季时风虽然经常迟到,但这孩子成绩好,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路辞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刚想转头和季时风道个歉,季时风看也不看他,拿起一本书,就去走廊站着了。 “你看什么看!”李平书吼他,“你是不是也想出去站着!” 路辞立马摇头,拿起课本大声朗读:“abandon!abandon!abandon!” 李平书胡子都气歪了:“你拿的是语文书!” · 路辞心情很复杂,有点心虚、有点惶恐,又有点莫名的期待,总之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季时风,于是趴在桌上写了张纸条—— “季时风,对不起,早上害你罚站,我不是故意的,不过如果你自己不迟到,你也不用罚站了。” 他把纸条对折,放在季时风桌面上。 早读课结束,季时风回来了,看见桌上有张纸,眉梢一挑。 前面的小镜子倒映出路辞鬼鬼祟祟观察他的样子,季时风轻哼一声。 算这倒霉蛋识相,还知道给他留张条。 季时风打开纸条,路辞的狗扒字写着—— “悠悠,晚上放学能去一下初中部花园的假山里面吗,就你和我。” -------------------- 哦吼,路大富要倒霉了!(要收藏要评论要海星! 第34章 你为什么不等我 第一节 下课,路辞给悠悠送纸条,顺便很诚恳地道了个歉:“悠悠,早上对不起啊,是我太莽撞了,你别放在心上。” 早晨他突然要悠悠抱,悠悠肯定吓坏了。 悠悠哼了一声,扭头不看他,路辞留下纸条就走了。 小姐妹捂着嘴笑,起哄道:“悠悠,小路给你写的什么呀,你看看呀。” “谁要看!”悠悠臊死了,看也不看,直接把纸条扔进垃圾桶里,跑到走廊上透气。 小姐妹追了出去,八卦地眨了眨眼:“我觉得小路挺好的,多可爱呀,你就不考虑考虑?” 悠悠跺脚:“哎呀你别说了,我又不喜欢他那样的。” “我不说有什么用,”小姐妹玩笑道,“你是小路女神,小路喜欢你,全班人都知道哇。” 季时风去李平书办公室送完作业,回来时候恰好听见这句话,脚步一顿。 “哎呀你住嘴吧你!”悠悠赶忙捂住小姐妹的嘴,飞快瞥了季时风一眼,脸颊红红的,“季时风,你别听她瞎说,我、我把小路当小弟弟的……” “不关我事。”季时风冷冷扔下四个字,,语调毫无起伏。 · 路辞都快把桌上那面小镜子盯出洞来了,镜子里的季时风一整天都板着脸,表情就没变过。 他不是都给季时风写道歉纸条了吗,季时风怎么还在生气呀,肚量忒小了。 路辞本来就因为昨晚的拥抱心乱如麻,再加上清晨做了那样的春梦,又是心虚又是心慌,不敢找季时风讲话,就等着季时风主动来找他。 结果一天过去了,两个人一个字都没和对方说。 路辞好憋屈,一直憋到了放学,陈放喊他们去球场:“路儿你真牛,还真把季时风弄进篮球队里了,你怎么说服他的啊?” 路辞正在慢吞吞地收拾挎包,含混道:“我进球了。” “进球了?什么时候?”体委也凑过来,“昨天你投的那球不是没进吗?你俩后来又偷偷投了?” 路辞正拉背包拉链,听了这话手一抖,指尖被链头刮了一下,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你俩什么时候偷偷投球了?”陈放大咧咧地揽着季时风肩膀,“不是吧季时风,你背着我们给小路开小灶啊?他又不上场比赛,你得多关心我们啊。” 路辞心怦怦跳,害臊得头都不敢抬,越心虚就嚷嚷的越大声:“谁、谁偷偷投球了!我俩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季时风拎起包,冷冷道:“走了。” “也没说你俩不清白不干净啊……”陈放嘀咕,追上已经走到门口的季时风,“哎季时风你等等,路儿,走啊,磨蹭什么呢!” 路辞故意磨磨唧唧,假装在抽屉里翻东西:“你们先去训练吧,我找我书。” 陈放不明所以,问季时风:“他找什么几把书呢,他不是从来不在抽屉里放书吗?” 找什么书,恐怕是赶着去和悠悠见面吧。 季时风喉咙口堵得慌,语气比石头还硬:“不知道。” · 初中部和高中部隔了个小操场,教学楼后边有个小花园,里头有座景观假山。 路辞钻进假山,抱着包坐在石头上,想着等悠悠来了,和悠悠好好解释解释。 他不是耍流氓,他就是太笨了,他想确认一下,到底什么才叫喜欢。 路辞把挎包搁在膝盖上,又把下巴枕在包上。 他觉得自己就是喜欢悠悠呀,悠悠那么好看,声音好听,性格又好,会唱歌会跳舞,全班男生就没有不喜欢悠悠的。 不像季时风,一整天不理他,不找他说话,摆臭脸,贼冷漠,一点都不好,坏死了。 路辞想着想着有点出神,还有点莫名其妙的伤心,舌根酸酸的。 季时风都和陈放他们讲话,就是不和他说话,季时风总是只对他一个人使坏。 · 假山口传来脚步声,路辞甩甩头,撇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情绪,立即站起身,喊道:“悠悠,你来啦?” 一道影子率先进了假山,接着是一双笔直长腿。 路辞傻眼了:“季时风?怎、怎么是你啊?” 季时风身材高大,在假山里得要微微猫着腰,他一只手撑着石壁,面无表情地说:“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我?”路辞说,“我没……” “晚上放学能去一下初中部花园的假山里面吗,就你和我。”季时风冷冷看着他,“是不是你写的。” 路辞愣了愣,这是他纸条上的原话没错,但他是写给悠悠的呀! 操!路辞一拍脑门,反应过来了—— 送错纸条了! 但他怎么记得,他好像在纸条上写了“悠悠”两个字的。 “是我写的,”路辞有点慌,眼睛不知道该放哪里好,委婉地问,“那个……我没写收件人吗?” “没有。”季时风又往里走了一步,影子覆盖住路辞,“找我什么事。” 假山里空间本来挺宽裕的,但不知怎么的,路辞觉得季时风一进来,瞬间就变逼仄了,就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季时风站在他身前两步远的位置,路辞紧紧攥着挎包带,那种奇怪的热又来了,烧得他晕晕乎乎。 “没事没事,”路辞指了指外面,“我们去训练吧,你第一天加入球队,我请你吃好吃的,哈哈不用客气。” 他说着就往外边走,他往左,季时风就往左跨一步;他往右,季时风也接着往右迈一步,把本来就狭小的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你干嘛呀?”路辞朝他踢了一块小石子。 季时风低着头,乌黑的发梢垂落,他紧紧盯着路辞,嗓音低沉:“路大富,你耍我?” 路辞心头惴惴,季时风怎么用这种眼神看他,就好像……就好像要把他吃了似的。 · “我怎么耍你了?”路辞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反问。 “你把我叫过来,”季时风语速很慢,缓缓说道,“又不说什么事,你故意的。” 其实他这波纯属无理取闹,但季时风从清早到现在已经忍了一天,几乎是极限了。 倒霉蛋不搭理他,不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他浑身不对劲,心里像压了千斤重的大石头一样憋闷。 谁都可以喜欢悠悠,但面前这个倒霉蛋不行,季时风不准。 路辞也憋屈坏了,脾气瞬间上来了,也不管什么心跳加速呼吸困难了,在季时风胸膛上重重推了一把,吼道:“我就是故意的,就是耍你玩儿,怎么着!我烦死你了,你一整天都拉张脸,你还不和我说话,你和放儿勾肩搭背,我都瞧见了!” 季时风皱起眉头,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等我。” 这话一出口,假山里的两个人都怔住了。 季时风懊恼不已,他怎么和个闹脾气的小屁孩一样,非要和这倒霉蛋争个高低。 路辞张了张嘴,没想到季时风原来是介意这个,不就是早晨没让季时风扎小辫,自己先来班里了吗? “我给你留字条了啊,”路辞讷讷道,“我贴树上了。” “……”季时风额角一跳,这谁他妈能看见! 其实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路辞早晨没等他,而是路辞要悠悠抱他、路辞约悠悠单独见面。 但这话季时风绝不可能说出口,他鹰隼般的眼神紧锁在路辞脸上:“路大富,是你要我给你扎小辫的,你就得等我,少一天都不行。” 路辞觉得他好不讲道理、好蛮横:“你成天迟到,我才不想迟到!” 季时风沉声道:“是你非要招我,好坏你都得受着。” 这话说完,他莫名有些紧张,倒霉蛋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吗? 路辞可太委屈了:“那难不成刮台风我也得等你,我这么瘦,我就被吹跑了!” “……”季时风神情一滞,接着低笑出声。 这倒霉孩子,指望他能听懂,比指望他考年级第一还不靠谱。 “再大的风你也得等着,把你吹跑了我再给你抓回来,”季时风伸手掐着路辞两边脸蛋,笑得又痞又坏,“听见没?” 路辞被他掐着脸颊,嘴唇鼓了起来,含混不清地说:“你神经病啊?” 季时风俯下身,几乎和路辞鼻尖擦着鼻尖:“听没听见?” 路辞耳朵里“嗡”一声,就和昨晚被他拔了插头的电视机一样,整个人陷入停滞、不再运转了。 季时风那张冷峻的脸猝不及防地压了下来,两个人的鼻息缠绕在一起,狭小的空间迅速升温,路辞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了。 胸膛里有面小鼓在咚咚响,吵死了吵死了,震得他整颗心脏都在扑通乱跳。 季时风手腕左右动了两下,掐着路辞的脸蛋摇了摇,放缓了语气:“你听话。” 路辞彻底懵了,还有点儿晕眩。 季时风怎么这样啊,刚才那么坏,现在又这么温柔,季时风是不是吃错药了? 路辞大脑已经宕机了,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回话:“听见了。” 季时风点了下头,松开手,缓缓直起身子。 强烈的压迫感终于撤离,路辞一个激灵,和被烧了尾巴的兔子似的,推开季时风,“噌”一下往外跑。 -------------------- 季时风,闷骚腹黑·有手段·聪明又霸道·强势又温柔·把路大富拿捏死死的小哥哥一枚呀~ · 大富表白进度条:60% 第35章 迷死我了 从假山落荒而逃后,路辞的心率就没慢下来过。 篮球场边,他蹲在地上,眼神不知不觉就往季时风身上黏。 季时风运球,好帅。 季时风传球,好酷。 季时风投球,好迷人。 季时风双手撑着膝盖喘气,妈的,性感死了。 路辞光是这么远远看着,都能把自己看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甩了甩脑袋,觉得不能再这么盯着季时风看,太像个变态了,于是强迫自己把视线转移到陈放身上,高喊道:“放儿!太牛了!太帅了!你就是樱木花放!迷死我了!” 陈放大受鼓舞,绕过两个人,带球到了篮下,结果被季时风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盖帽。 “……废物点心!”路辞咬咬牙,又把目光转移到正在练习带球过人的体委那边,“卓儿,你这姿势太完美了!行云流水都没你行,迷死我了!” 体委斗志昂扬,一个优美的胯下运球,结果被季时风一个假动作,轻轻松松给截断。 “……没用东西!”路辞挥着拳头骂了句,接着又去对下一个人吹彩虹屁,一口气送出十多个“迷死我了”。 然而甭管路辞对谁说“迷死我了”,季时风保准要出来捣乱。 路辞气得牙痒痒,他算是看出来了,季时风就是故意和他作对,讨厌死了! 他瞅见外场正在练腿做深蹲的王芳,心说这回季时风总不能捣蛋了吧,于是双手做成喇叭放在嘴边,喊道:“芳儿!你无敌了!你这少林金刚腿马上练出来了,一个打十个,杀遍天下无敌手,迷死我了!” · 这回季时风倒是没去找王芳的茬,他径直走到了路辞面前,站定了。 眼前冷不丁出现了一双长腿,白球鞋、黑色运动裤,将路辞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路辞蹲在地上,仰起头,心跳乱成一锅粥了,还要装镇定:“干嘛呀?” 他装淡定的功夫不到家,神情肉眼可见的慌乱,眼珠子也滴溜溜转悠,就是不敢定在季时风脸上。 季时风心里了然,不急不徐地说:“我也是球队成员。” “啊,是啊,”路辞心里越慌,讲话就越大声,“怎么了!” “你是主理人,”季时风低头看着他,“是不是该公平点。” “我怎么不公平了,”路辞撇嘴,冤枉死了,掰着手指头一样样地数,“护具早就给你买好了,球衣也给你定制了,你嫌丑自己不乐意穿,鞋子也买了,所有人的都在路上,明天才能到……放儿他们有的你都有,你还没加入球队呢,我就给你准备齐了。” “还有呢?”季时风下巴一扬。 路辞皱眉想了想:“还有?还有什么?” “你夸他们所有人,”季时风双手环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说,“唯独漏了我。” 路辞心里“咯噔”一下,季时风看着挺酷一人,一八几的高个子,怎么心眼这么小,真爱攀比! “那我又没看你,”路辞撇开头,心虚地咕哝,“我一眼都没看你,我怎么夸你啊。” “哦,”季时风也不着急不上火,看着路辞通红的耳廓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那你都看谁了?” 路辞说:“放儿、卓儿、大卫他们呗。” 季时风问:“陈放技术不错,就是意识还差点。” 路辞不懂装懂:“我也这么觉得。” 季时风接着问:“晚上作业记了没?” “没记,”路辞托着下巴,“我又不写。” 季时风又问:“我刚才进了几个球?” “六个吧,三个三分,嗖嗖的!”路辞嘴快,一溜烟全秃噜出来了。 季时风勾起唇角,轻轻一笑。 路辞连忙拿手捂着嘴,听见季时风低低的笑声,恼羞成怒:“你玩儿我!” 季时风双手插着兜,微微俯下身:“路主理人,都是你的队员,只夸他们不夸我,不能这么厚此薄彼吧?” 不患寡而患不均,当个领导真他妈的难! 路辞眼一闭心一横:“你牛逼,你技术高超,你意识无敌,你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球球进筐把把都赢,行了没?” “嗯,”季时风沉吟片刻,“还有呢?” 路辞眨眨眼,忽然一团火“噌”地从脚底心烧到了脑门,季时风不会是要他说那四个字吧? 这他怎么说得出口呀! “没了。”路辞有点儿慌。 “这就没了?”季时风上半身又往下压了点儿。 季时风俯身站在他面前,路辞有种被季时风的气息牢牢包裹的错觉,他抬头看着季时风微微汗湿的鬓角,瞬间浑身发软。 “你……”路辞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你能不能让让呀?” 季时风忽然弯下腰,路辞一个哆嗦,向后跌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季时风身上的肥皂清香扑天盖头地涌来,路辞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火烧火燎的,盯着季时风那张在眼前陡然放大的脸,瞳孔骤然紧缩—— 怦!怦!怦! 路辞清晰地听见从心口传来的巨大心跳声,他慌乱地想不会吧不会吧,季时风是要抱他吗? 下一秒,季时风从路辞身边的箱子里拿了一瓶矿泉水,而后缓缓站起身,转身走了。 路辞松了一口气,半边身子都是麻的,与此同时又有点小小的、悄悄的失望。 他抬手用力捶了捶心口,你个不争气的小鹿,你乱撞什么啊你! 背后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季时风从影子里看穿了路辞的小动作,借着抬头喝水的动作,盖住了上扬的唇角。 · 魂不守舍地回到家,路祖康和林咏梅也从老家回来了。 路辞见到爹娘,一下子那股委屈劲儿就上来了,扑过去嗷嗷:“爸!妈!我有病!我完了!” “哟哟哟,”林咏梅哄他,“怎么了我的小宝贝?这么想我呢?” 路祖康问路易:“路小富,你弟这次又怎么了,为什么犯病。” 路易在打电动游戏,头也不抬:“不知道啊,这两天神经兮兮的。” “你们俩闭嘴!”林咏梅瞪他们,父子俩不敢说话了。 “妈,”路辞抱着林咏梅不撒手,求安慰,“我感觉我很不正常。” 林咏梅揽着路辞往楼上走:“乖乖,怎么了?和妈说说。” 路辞不知道怎么讲,只能委婉地说:“我觉得我像个小姑娘一样。” ——对着季时风小鹿乱撞的,可不就是小姑娘吗。 林咏梅揽着路辞进了房间,看见梳妆台上一团乱,心疼坏了:“你能不像个小姑娘吗你!你这是糟蹋了你妈多少东西啊!” 路辞被赶出主卧,接着下楼去找他爹,可怜死了:“爸,你是男的,你和我有共同话题,你给我分析分析——我操!” 路祖康坐在餐桌边津津有味地吃咸菜:“说。” “你怎么吃我的咸菜啊!”路辞怒了,冲过去一把抢过咸菜罐头,“都吃没了!” 路祖康拍桌子:“老子生你养你,吃你两口咸菜怎么了!” 路辞把冰箱里另一罐咸菜也拿出来抱着,嚷嚷道:“你想吃咸菜你叫路小富给你踩呀,他脚臭,踩得咸。” “路大富!”路易闻声赶来,“我看你是要挨揍!” 一家四口人,路辞被爸妈哥哥按沙发上教训了一顿,屁股都被打红了。 路辞抱着两罐子咸菜回了房间,委屈死了。 想来想去都是季时风这个鸟人的错。 路辞在床上翻腾了会儿,给季时风发消息:“你在干嘛呀?” 季时风给他拍了张照片,热乎乎的砂锅里泡着白胖胖的梨:“熬梨汤。” 路辞“嗖”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来精神了:“是我买的梨吗?” “是。”季时风回复他。 路辞把那照片放大了仔细瞧,越瞧越觉得他买的梨子好,真好看,真可爱。 “熬多久啊?”路辞好奇地问。 季时风回复:“半小时。” 路辞还没下过厨房,看照片里热气腾腾的,打字道“你怎么不开油烟机啊”。 一行字打完,他又想万一季时风家里没安油烟机呢,这么问不是让季时风尴尬吗,于是又把这行字删了,问道:“热气这么大,多迷眼睛啊。” 过了两分钟,季时风给他回复了一条语音消息,一秒半。 路辞点开,季时风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嗯,迷死我了。” 路辞呼吸一顿,遭不住了,整张脸埋在了枕头里。 小鹿撞个不停,小路完了! -------------------- 小路告白进度条:80%~ · 谈恋爱还是得有一阵的(参见文案),风哥,一位推拉高手咱就是说。 第36章 儿女情长要不得 最近天气冷了,阿姨早晨熬了热乎乎的山药排骨汤,放了些上好的药材,整栋小别墅都是香喷喷的。 路辞惦记着梨汤呢,对别的一概没食欲,趴餐桌上说:“我想喝梨汤。” 路祖康拿汤勺敲他脑袋:“挑什么食,做什么就喝什么!” “妈你看他!讨厌死了!”路辞捂着脑袋,转头朝林咏梅告状,“我想喝梨汤!” 路辞把林咏梅的一瓶保湿水换成了矿泉水,林咏梅瞅他正烦着呢,没好气地说:“没有!” “哥你看他们俩!讨厌死了!”路辞扒拉他哥衣袖,“我不就是想喝个梨汤吗?” 路易边啃排骨边伸手端路辞的碗:“你不喝我喝。” 路辞气得捶桌子:“一家四口,就没有一个爱我的吗!” 他把咸菜罐头从房里拿下来,嘬一口汤,吃一口咸菜,每次就吃一小口,吃得特别小心翼翼依依不舍,生怕吃没了似的。 路祖康也馋,问他:“这什么牌子的,味道挺好,多买几罐。” “那可买不到,”路辞语气里掩不住的小得意,“有人给我的,就我有,别人都没有。” “谁啊?”路祖康随口问了句。 “那不能告诉你,”路辞吃饱喝足,盖上咸菜罐子,宝贝似地揣在怀里,“我也是个青春期花季少男,你得允许我有点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路祖康翻着白眼问路易:“你弟怎么这么浪?” 路易嘬手指头:“马上十八了,发骚了吧。” 一边的路辞哼着小曲,蹲在鞋柜前边挑今天要穿的鞋,神情又臭美又荡漾。 · 路易在车上给路辞扎好小辫儿,下了车,路辞本来已经进学校了,在门里边犹豫了会儿,又偷摸拐了出来,站树底下等季时风。 他现在心里乱乱的,还是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季时风,下意识就想躲开季时风。 但昨天早晨他没等季时风,季时风一整天不搭理他,晚上放了学还到假山里堵他——路辞现在想起昨晚假山里的情形,都还心怦怦乱跳呢,今天要是再这么来一回,他可真遭不住了,非得心跳过速撅过去不可。 路辞抱着树,长长叹了一口气,愁坏了。 他觉着自己对季时风好像是有点不太对劲的小小心思,但那种小心思到底是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要说是喜欢吗,那肯定不是的,他对悠悠才叫喜欢呢。 他是男孩子,悠悠是女孩子,悠悠那么漂亮,人又好,他见到悠悠就开心,怎么看悠悠怎么好看。 可他是男孩子,季时风也是男孩子,总不可能男的喜欢男的吧? · 他正胡思乱想着呢,季时风骑着车来了,喊他:“路大富。” 路辞抱着树吼:“烦死了!别喊我原名!” 他没像往常那样往季时风跟前凑,而是双手始终抱着树干,背对着季时风,不转身。 季时风停好车,过来在他后脑勺上揉了一把:“表演什么呢,面树思过啊?” 路辞耳根一阵阵发烫,他妈的,季时风怎么连声音也这么好听啊! 季时风说:“转过来。” 路辞拨浪鼓似的摇头,抱着树干不肯撒手:“我面朝大树春暖花开。” “冬天都来了,你他妈在这儿春暖花开,”季时风嗤笑一声,“我数三个数,你自己转过来。” 路辞撇嘴:“你数三百个数也没用。” 季时风双手插兜:“三——” 路辞很不屑:“你命令谁呢,我是主理人,我官比你大,我可不鸟你。” 季时风悠闲地继续倒数:“二——” 路辞磨牙:“不是,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季时风往手心哈了一口暖气,接着伸进路辞外套衣领,在他后脖子上轻轻掐了一下:“一。” “啊!” 路辞短促地低呼一声,就和触电似的跳了起来,那一下掐得他浑身发软,别说转身了,他差点儿给季时风跪下。 “你干嘛这样呀,”路辞觉得后脖子被季时风摸过的地方都要烧起来了,语无伦次地说,“你不能、那你也不能摸我啊……” 他脑门上顶着个小揪揪,发卡也扣好了。 季时风眉梢一挑,不动声色地说:“你哥帮你扎的?” “嗯,对啊,”路辞莫名就害臊,压根儿不敢看季时风,眼珠子左转转右转转,轻轻咳嗽两声,装模作样地说,“以后我就不等你了,我让我哥帮我——哎你干嘛!” 头皮忽然一紧又一松,接着眼前一黑,刘海散落下来盖住了路辞半张脸。 季时风把他脑袋上的皮筋拆了,面无表情地说:“重新扎。”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我哥都帮我扎好了!”路辞嚷嚷。 隔着头帘,路辞总算敢直视季时风了,宽松的白色连帽卫衣,外面套了一件深黑色毛衣开衫,乌眉黑发,剑眉星目,帅死了。 路辞心里像有口小锅烧开了,咕嘟嘟冒着泡泡,其实他有点儿喜欢季时风的霸道,太酷了。 季时风还是面无表情,弯下点儿腰,先用手指头给路辞捋刘海。 · “季时风,”路辞双手背在身后,十根手指头扭成麻花了,鼓足勇气说,“你为什么非要给我扎小辫啊,你是不是喜欢——” 季时风瞥了他一眼:“喜欢什么?” 路辞“咕咚”咽了一口唾沫,被季时风冷冷的眼神吓怂了,讪讪道:“你是不是喜欢给我扎头发啊。” “路大富,纠正一下,”季时风边给他往头发上绕皮筋,边说,“不是我非要给你扎,是你一开始非要缠着我给你扎,我不给你扎,你还不高兴,嘴撅得能牵一头驴。” 季时风这人怎么这样,什么你啊我啊的,分那么清楚,心眼真小! 路辞不高兴了,哼哼说:“那你可以拒绝啊,反正你都拒绝过我一百三十多次了。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给我扎了,你这下高兴了吧,反正你本来也不喜欢——” “我喜欢。”季时风给他扣上发夹,看着路辞说,“谁说我不喜欢的,我特别喜欢。” 路辞愣住了,盯着季时风眼睛里那个傻不愣登的自己,呆呆地问:“喜欢什么呀?” “喜欢给你扎小辫。”季时风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路辞问:“为什么啊?” 季时风喜欢给他扎小辫,总得有个原因吧,会不会……会不会有那么一种可能,其实季时风喜欢的不是小辫,而是他呢? 小路心里的小鹿又开始怦怦乱跳了。 “这就和有人喜欢给洋娃娃梳头一样。”季时风直起腰。 路辞双眼“噌”一下亮了,简直心花怒放:“你是说我像洋娃娃?” 可爱、英俊、帅气、纯真、有魅力、吸引人。 “你吧,”季时风眼里满满都是戏谑,“你是最特别的洋娃娃。” 第一次被季时风这么直白的赞美,路辞好害羞,脸蛋红扑扑的:“季时风,我发现你除了长得帅、长得高、成绩好、会打篮球之外还有一个优点,就是特别会夸人,那你说说我哪里特别了。” “你名字特别好,别的娃娃都叫芭比,”季时风戳路辞脸蛋,笑得一脸坏,“你叫路、大、富。” “……”路辞紧紧咬住后槽牙,“但你有个致命的缺点。” 季时风抬脚往学校里走:“什么?” 路辞跟在他后边,对着他的背影拳打脚踢:“就是对我特别不好!” · 季时风从他那张牙舞爪的影子里,将他在背后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低头笑了笑,从宽大的卫衣口袋里取出一个保温瓶:“拿着。” “你别太过分了,”路辞瞪他,“让我陪你迟到就算了,还让我帮你拿东西,想得美!” “给你的,”季时风耸肩,“不要算了。” “给我的?那我要,要的要的!”路辞立刻变脸,喜笑颜开地接过保温杯,盖子一打开,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鼻而来,竟然是梨汤! 路辞好惊喜,一只手拽着季时风袖子:“是梨汤啊!” “嚷嚷什么,”季时风说,“知道是梨汤,我熬的。” 路辞抿了一小口,发出了满足的喟叹声。 季时风说:“好喝?” 路辞猛点头:“好喝好喝。” 语文老师说一个词重复三遍表示强调,于是路辞又补上一句:“好喝!” “傻。”季时风见路辞边爬坡边喝梨汤,于是放慢了脚步。 路辞喝了几口,忽然想到什么,偷摸瞥季时风一眼,有点儿扭捏:“这杯子你的啊?” “嗯。”季时风转头看他一眼,“怎么?” 路辞装淡定:“哦,没事,随便问问。” 到了班里,路辞揣着保温杯不撒手,趴在桌上,从小镜子里偷偷看后座的季时风。 季时风长得帅、长得高、成绩好、会打篮球、还对他好给他熬梨汤,怎么看怎么好。 小镜子里,季时风从抽屉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嘴唇微微湿润。 路辞心跳的好快,悄悄旋开保温杯盖子,嘴唇在瓶口轻轻“啾”了一下。 他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上季时风了。 · 上了课,路辞紧急上网搜索“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里边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因为他脸红心跳、呼吸加速、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 路辞对照了这些症状,他全都符合。 页面往下拉,有一个人发帖说:“喜欢一个人,全世界只有他最好看,其他人都黯淡无光。” 这个帖子有好几万点赞,看来是真理。 于是路辞又动摇了。 他觉得季时风好看是没错,可他觉得悠悠也好看呀! 悠悠皮肤白,会跳舞,爱护花花草草和小动物,还收养了好几只流浪猫呢。 路辞就觉得悠悠是女神,比电视里那些女明星还好看,怎么可能黯淡无光呢? 路辞又犯愁了,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看了圈班里的其他女生。 不仅悠悠好看,玲玲好看,王晓芳好看,赵晨晨也好看……他们班里的女生对他都特好,个个都好看。 班里二十三个女生,外加一个男生季时风,难道他一次性喜欢上二十四个人? 那他也太不是人了,简直是畜牲! 路辞震惊了,拿脑袋“哐哐”撞课桌。 · 语文老师发现他走神,喊他:“路辞!你想什么呢!神游啊!眼睛看哪儿!” 路辞一哆嗦,脱口而出:“我在看班里漂亮女生。” 语文老师气冒烟了:“你给我站到后面听课!” 路辞没精打采的,拎着语文书站到季时风后头,没几秒又小跑回位置,在桌子里掏东西。 “你又干什么!”语文老师瞪他。 “老师我拿个东西,”路辞拿出他的梨汤保温杯,“这就去站着。” 语文老师无语了 :“……你罚站拿水杯干嘛?还有十分钟就下课了,你就这么差这两口水?” “我要喝的,”路辞还乐呢,晃了晃杯子,样子特别骄傲,“这里面是梨汤!” 语文老师被他弄得没脾气了:“……谁问你里面装什么了!站着去!” 全班人都觉得路辞故意和老师作对,只有季时风勾了勾唇角,举起手:“老师。” “怎么了?”老师对学霸都偏爱,和颜悦色地问,“有什么问题?” “我有点犯困,申请站着听课。”季时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老师特别好说话:“行啊。” · 季时风拿着课本,站到了路辞身边。 路辞打开保温杯盖子,就剩半瓶了,没舍得喝,只闻了闻味道。 季时风用课本挡着脸,低声说:“瞎闻什么?” “闻闻甜不甜,”路辞合上盖子,“你怎么犯困了,昨晚没睡好啊?” “不困。”季时风说。 路辞说:“那你来站着干嘛。” 季时风背靠着墙,站哪儿都能站出懒洋洋的气场:“陪你啊。” 路辞倏地瞪大双眼,扭头看着季时风:“你说什么?” 季时风也偏过头:“没听到啊?” 路辞咬着嘴唇,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季时风单手拿着书,另一只手插着兜,耸了下肩膀:“那算了。” 他站在靠窗的位置,清晨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他肩上,将他的侧脸勾勒出一层金色光边。 路辞看着季时风深邃的眉眼、挺拔的鼻梁,看着看着有点入迷了,悄声说:“季时风,我想和你坦白一件事。” “嗯?”季时风挑眉。 路辞的表情十分复杂,挣扎半晌,他对季时风说:“我感觉我好像喜欢——” 季时风深深看着他。 路辞一闭眼,豁出去了:“我喜欢二十几个人!” · 季时风黑着脸,课本在路辞脑袋上敲了一下,路辞“靠”了一声,被语文老师拎到办公室单独教育。 路辞在办公室挨了十分钟的训,回教室的路上越想越生气,都是季时风的错! 儿女情长真是耽误事儿,害他罚站,还害他挨批。 怪不得大人不让小孩儿早恋呢,他这还没恋上呢,就这么倒霉,要真恋上了,那还得了! · 还没等路辞静下心来考虑考虑儿女情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篮球赛正式开始了。 -------------------- 路大富求助:一次喜欢上二十多个人是我的错吗?姐姐们,我该怎么办! · 大富告白进度条:90%!芜湖! 第37章 一个半月 有了季时风的加持,十八班篮球队的实力上升了不止一个层次,前三周几场比赛全胜。 更可喜可贺的是,嘲笑路辞是“娘炮”的三班被他们亲手淘汰了。 比赛结束,路辞瞅三班那群大块头脸色不甘,贱嗖嗖地拉上季时风,跑到人家那边,装模作样地安慰说:“没事儿,明年再来吧,明年我们先送你们几分,让你们输的好看点。” 三班队长气得挥拳头:“死娘炮,你他妈说什么!” “季时风季时风季时风!”路辞连忙躲到季时风后边,理直气壮,“他想打你主理人!” 季时风心里发笑,脸色冷淡:“怎么,没输够?” 三班的人刚在场上被季时风打服了,不敢冲他发难,阴沉地瞪着他身后的路辞:“死娘炮,狐假虎威。” 路辞踮起脚,凑到季时风耳朵边,用全场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和季时风说“悄悄话”。 “季时风,他说你是虎,他骂你不是人啊,好过分。” 三班一群人:“……” 季时风憋着笑,抬起一边胳膊,把路辞的脑袋按下去:“安分点。” 真他妈服了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倒霉孩子! “你技术不错,”季时风对三班队长扬了扬下巴,“有机会一起打球。” 三班队长对季时风是服气的:“没问题哥们儿,你很强,牛逼。” 这下路辞急了,这俩人怎么还“哥们儿”上了啊? 他猛掐季时风后腰上的软肉,咬牙切齿地说:“你到底哪个队的啊,胳膊肘往外拐呢还!” 季时风疼得眉头一皱,一只手掌背到后边,一把握住路辞捣蛋的手,和三班队长说:“以后别让我听见那三个字,不然,我打的就不是球了。” 路辞愣住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原来季时风在给他出气呀。 他一只手还被季时风攥在手里呢,季时风的手掌比他大,手指头上有茧子,磨得路辞手背痒痒的,心上也痒痒的。 “你以后别这么不尊重人了,”路辞从季时风身后探出脑袋,皱了皱鼻子说,“‘娘’字多好多有意义啊,每个人都有娘,不应该拿它来骂人。” 三班的人刚输了比赛听不进去,摆着臭脸不甘不愿地撤了。 路辞还在回味自个儿刚刚脱口而出的大道理,讲得真好啊,真深刻,真有哲理,可惜三班那群脑残没被他感化。 于是路辞脑袋一歪,从季时风这儿找认同感:“你说是吧?” “娘”这个字是好字,但季时风没娘,只是淡淡道:“走了。” “又装酷了。” 路辞瘪嘴咕哝一声,看看季时风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有些意犹未尽。 才握了这么会儿就松开了,唉,好想和季时风多牵会儿手啊。 原来掐季时风腰就能被季时风牵住手,以后往死里掐。 · 篮球队一路连胜,进了四强。 李平书在班会课表扬了球队,说他们很有体育精神,竞技场上充分发扬了他们班拼搏奋斗的优秀传统。 路辞转过身和季时风吐槽:“老李真能胡咧咧,我们班什么时候有这传统了?” 讲台上,李平书接着就点名夸奖了路辞,说没想到路辞这个主理人能当的这么有声有色,令所有老师刮目相看。 路辞立刻起立,字正腔圆、铿锵有力:“老师,发扬咱班拼搏奋斗的优秀传统,是我应该做的!” 季时风撑着额头闷笑,等路辞坐下来了,他踢了踢路辞椅子:“哎,班里什么时候有这传统了?” 路辞瞪了他一眼:“你是转学来的,你不知道罢了,你得用心体会,向我看齐。” 这小倒霉蛋,又机灵又傻逼,怎么这么招他心痒痒呢? 季时风实在没忍住,在路辞白皙的脸蛋上捏了捏。 路辞被表扬完,光顾着傻乐了,笑得眼睛弯弯,下意识把脸朝季时风掌心贴了一下。 等路辞转过去了,季时风缓缓摩挲着指尖,垂下头笑了。 · 路辞威风坏了,恨不能把“四强战队主理人”这七个字贴脑门上,走路都是飘的。 学委在讲台上点作业,少了路辞的,于是喊:“小路,你物理小测呢?” 路辞趴桌上写东西,特别专心,压根没听见。 恰好季时风从门口进来,学委说:“季时风,你让小路交下物理作业,就差他了。” 季时风走到路辞身边,指节扣了扣桌面:“作业。” “哎呀别烦,”路辞头也不抬,特别不耐烦,“我四强主理人,日理万机的,有那闲工夫给你写作业么?” “他没做,没得交。”季时风转头对学委说了声,俯身看路辞摊在桌上的一张纸,“路主理人,你这理的是什么机?” 纸上全是乱七八糟的图形,有圆圈有三角有五角星,鬼画符似的。 路辞认真地说:“我在为了半决赛排兵布阵。” 季时风一点面子不给,嗤笑了一声:“你这阵排的,拿破仑来了也看不懂。” “……我自己能看懂不就成了,”路辞恼羞成怒,推了他一把,“烦死了你,走走走!” 季时风纹丝不动,饶有兴趣地打量那张纸:“哪个是我?” 路辞愣了一下,立即把纸倒扣在桌面上,不让季时风接着看了。 “这是机密,你赶紧边儿去,别打扰我成吗,你给我点个人空间!” 季时风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薅了一下:“把你能耐的。” 等季时风坐回自己位置去了,路辞才掀开纸张一角,偷偷摸摸瞄了一眼。 妈的,他怎么不知不觉竟然用爱心来表示季时风了,见鬼了吧! · 路辞排的兵布的阵没派上用场,他睡了一觉再起床,也看不懂自己画的是什么玩意儿了。 半个月后,校级篮球赛正式结束,十八班最后拿到了第三名。 这成绩已经是大大超出预期了,冠亚军队伍里都有好几个省级的体育生,专业实力杠杠的,季时风再牛逼也是业余选手,输的不丢人。 颁奖典礼在体育馆里办的,校长亲自为前三名队伍发奖状和奖牌,不过只有上场打比赛的队员才能上去领奖。 路辞兴高采烈地举着手机给季时风他们拍照,其实心里可羡慕了,好想和季时风站在一起戴奖牌、拿奖状呀。 季时风又高又帅,他低下头让校长给他戴奖牌的时候,观众席上好多女生都在尖叫。 最后合照环节,李平书提前准备了一束花,让悠悠送上去给季时风。 悠悠今天是啦啦队长,穿着漂亮的小花裙,梳着飒爽的高马尾,化着清爽的妆,把花递给了季时风后,插空站在季时风身边一起合照。 路辞看着手机屏幕里正中心的两人,那么般配,他忽然就不是滋味了,赌气似地关掉了手机摄像头。 · 晚上,路祖康在星级酒店包了个厅,让路辞请大家伙吃饭,弄个庆功宴。 季时风先回家换了身衣服,要出门时看了眼手机,陈放拉了个小群,班里人都在,就是没有路辞。 “兄弟姐妹们,今天路儿生日,咱一起给弄个节目?” 季时风脚步一顿,今天是倒霉蛋生日? 他有次看到了路辞学生证,上面写着路辞的出生日期,他的生日明明是一个半月后,怎么会是今天? 群里学委恰好在问:“小路生日不是还没到吗?” “靠!你忒不关心咱路儿了,他身份证上那日期是找大师算的,改过。实际生日是今天你忘了?”陈放发语音说,“去年咱不也是这时候给他过的吗?” 原来如此。 季时风抿了抿嘴唇,他原来的计划是,趁着比赛后的一个半月时间多接几分工,给路辞准备个好一些的生日礼物。 既是路辞十八岁成年礼,又是他认识路辞的第一个生日,季时风把一个半月后的那个日期默默牢记在心里,没想到竟然是错的。 · 群里,学委反应过来了:“对对对,记起来了,那我礼物还没准备呢,怎么办啊!” “没事儿,”班长回复道,“小路本来也不在乎礼物不礼物的,他就喜欢热闹。再说了,他家那条件,要什么礼物没有啊。” 季时风眉头微皱,轻叹了一口气。 “今年刚好遇着个篮球赛,也没时间准备了,”陈放在群里发言,“蛋糕我和陈卓都订好了,我寻思咱们就给路儿唱个生日歌,中英文两个版本的。” “土不土啊!” “王乾不是学跆拳道了吗,你再去给小路表演个劈腿呗!” “我可以再唱个歌。” “还好我记得路儿今天生日,礼物早准备好了。” …… 群里大伙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一会儿要给路辞什么惊喜,陈放和陈卓他们几个已经在酒店准备上了,拍了照片发到群里。 大厅布置得特别好看,挂了很多气球和彩绸,其中一个角落堆满了礼物盒。 “你们没提前买礼物的就别操心了啊,路儿他爸妈早把排面都整起来了,”陈放嚷嚷道,“人来了就行。我通知路儿七点半来,你们赶紧的!” 陈放给那堆礼物拍了张特写,季时风扫了一眼,有一些牌子他认识,大多数他不认识。 即使路辞的生日不在今天,而在一个半月以后,季时风就算接下来每天都去打零工,赚到的钱也不够买这其中任何一样。 季时风垂在身侧的指尖缩了缩。 -------------------- 大富表白进度条:95%~ 勇敢大富不怕困难! · 本周无榜单,为了冲冲数据,请大家多多留下评论,以及多多投喂海星吧(亲妈生姜太郎女士携大富风哥两位儿子,给各位互联网美女拜早年了! 第38章 最后四十一分钟,归我 路辞一年过两次生日,一次和同学朋友过,另一次回老家和亲戚们过。 他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写着三月初,其实他是一月份生的。 路辞刚出生那会儿身体特别差,小的像只耗子,呼吸也很弱。路祖康和林咏梅每隔一会儿就得探探他的鼻息,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就嗝屁了,实在是可怜父母心。 路辞满月那天,大师来给他掐了命,说他八字轻,生在冬天,脉里染寒,有早夭的征兆。 破解方法也很容易,把生日从冬天改到春天就完事儿了,户口本上一写,社会主义大红章子一盖,什么妖魔鬼怪都退退退。 · 不过路辞到底是一月出生的,按他们农村老家习惯,生日还是得在出生这天正式过。 今天既是十八岁成年生日,又是球队拿奖的大好日子,简直就是双喜临门。 林咏梅在家里为小儿子精心打扮了一番,给路辞穿了一件红色毛衣,又往他脑门上夹了个红色发卡,连扎小辫儿的皮筋都换成了红色的。 “好了,”林咏梅往他脖子上戴了一条白色毛绒围巾,揉了揉路辞脸蛋,亲昵地说,“妈妈的小宝贝儿,真好看,真可爱,像个小福娃!” 路辞喜滋滋,对着穿衣镜前后左右臭美了一通,问道:“妈,是不是太红啦?” “今天我们家小宝贝十八岁,红点儿怎么了?”林咏梅说,“多喜庆啊。” 路易叼着个苹果溜达过来,路辞朝他显摆:“哥,你看我像小福娃吗?” “我看你像猴子屁股,”路易揪他耳朵,取消道,“山丹丹的那个屁股开花红艳艳。” “路小富!”路辞踹他哥,“我要是个屁股,那你就是个屁,我把你给放了!” 两兄弟闹了会儿,路祖康在楼下喊:“路大富,好了没,出门了。” “来啦!”路辞飞跑下楼,“来了来了!” “哎哟你妈给你穿的什么啊,”路祖康不忍直视,非常嫌弃,“红得晃眼睛!” 路辞还得意呢:“我妈说我像小福娃。” 路祖康抄起车钥匙:“你还小福娃,撑死是个招财猫。” “我妈还说了,你眼光不行,土大款一个,没有审美。”路辞嘻嘻笑。 “臭小子!”路祖康敲他脑袋,“再哔哔就自己走路去!” 路辞穿上羽绒外套,整个人裹得像只北极熊:“那我就冻死喽!” “福娃冻不死。”路祖康说,“把大门开了,我去开车。” 路祖康现在进进出出都有司机接送,但每年妻子和两个儿子过生日的时候,他都坚持亲自开车。 他是个大老粗,没什么文化,不懂那些时髦的仪式感,但老婆儿子生日嘛,是天大的事。 要包最好的酒店,准备最好的礼物,布置最体面的排场,当然也得开最名贵的车。 · 于是,当路祖康七位数的跑车在酒店门口停下,见惯了豪车的礼宾服务生都目瞪口呆。 路辞裹着围巾下了车,被寒气冻得一哆嗦。 路祖康摇下车窗:“快结束了打电话,我来接你。” “知道了知道了,”路辞看班群里人都到差不多了,心早就飞了,“走了啊。” 陈放问他到了没,他回复说“到了到了”,加快脚步往里走,刚穿过小广场的音乐喷泉,听到有人喊他:“路辞。” 路辞循声扭头望去,黑黢黢的花坛边上站着个人,个子很高,腿很长,一只手插着裤兜,另一只手指间夹着一点火光,正在抽烟。 “季时风!”路辞兴高采烈地唤了一声,撒腿跑了过去,“你怎么在这儿啊,你来多久了,这里多黑啊,你怎么不上去呀,我看陈放他们都到了。你是不是在等我啊?” “抽根烟。”季时风掸了掸烟灰,“刚到。” 路辞“哦”了一声,咕哝说:“我还以为你等我呢。” 但凡他细心点儿,就会发现季时风身后的吸烟柱上已经掐了五六个烟头,显然不是刚到。 “等你干嘛,这么冷的天。”季时风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 季时风指尖带着淡淡的烟草味,不熏,很好闻。 路辞吸了吸鼻子,有点儿不自在地说:“你刚才怎么喊我‘路辞’,不喊我原名儿了,怪不习惯的。” “今天你生日,”季时风笑了一声,“不惹你不痛快。” 路辞仰着头看他,眼神很是惊喜:“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的?” 难道季时风还在暗地里偷偷关心他? “刚知道,陈放说的。”季时风说,“没给你准备礼物。” “不用礼物不用礼物,”路辞连忙摇头,想起话说三遍才是强调,于是又补了句,“你不用给我准备什么礼物的!” 他穿着蓬松的白色羽绒衣,白色毛围巾裹着下巴,衬得脸特别小,就巴掌点儿大。 昏暗路灯照射下,路辞像个毛茸茸的小动物,黑葡萄似的眼睛格外清亮。 “别人都给你准备了,就我没有,怎么办?”季时风看着他。 “那别人是别人,你是你啊,”路辞无所谓地说,“再说了,我又不在意礼物不礼物的。我这么有钱,我不要礼物。” 季时风吸了一口烟,低声说:“我在意。” 路辞没听出什么不对劲,乐乐呵呵地说:“你加入篮球队,还带着我们班拿了奖,这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啦。” 季时风没忍住笑了下:“那不够,忒虚了。” 路辞急了,季时风估计是担心等会儿别人有礼物送他没有,怕丢脸,这人怎么这么要面子啊! 他抬手去抢季时风的烟:“要不你烟分我抽一口,就当庆祝我成年了。” “啧,”季时风举起手臂,警告似地眯了眯眼,“路大富,别得寸进尺啊。” 路辞撇嘴,悻悻道:“刚还说今天不惹我不痛快呢。” “上去了。”季时风迈开腿。 路辞屁颠屁颠走在他旁边,臭美道:“季时风,你有没有觉得我今天不一样啊?” 季时风瞥他一眼,红皮筋红发卡,看着又傻冒又可爱。 “什么不一样?”季时风说。 “你看这个,”路辞从羽绒服袖口里扯出一截红彤彤的毛衣袖子,显摆说,“我妈说我像个福娃,特好看!” 季时风:“路大富,好看的人一般不说自己好看。” 路辞不屑:“那叫虚伪,你说好看的人能不知道自己好看吗?我每天早上照镜子都觉得自己特别帅。” “……”季时风无语了,“你能不能谦虚点儿?” 路辞还有点儿犯愁:“我有时候也挺烦恼,你说我以后找媳妇儿,我都担心她看上的不是我这个人。” 季时风以为路辞下一句话要说“我担心她看上我的钱”,毕竟有钱人都有这苦恼。 没想到路辞紧接着说:“她很有可能只喜欢我这张脸。” 神情很严肃,模样很认真。 季时风嗤笑:“少得瑟。” · 这家酒店星级很高,内部装潢处处透着奢华,还没进大厅,穿着西装的服务生就殷勤且周到地迎了上来。 “两位先生,我帮二位把外套放到挂烫间?” 季时风从没有踏足过这样的地方,面对这样的服务方式有些不适,刚要拒绝,就听见路辞清清脆脆的声音:“不用不用,我现在不脱,我外套里面有秘密。” 服务生为他们刷了电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显然是不知道怎么接话比较合适。 电梯里,路辞嘿嘿乐,对服务生神神秘秘地说:“哥,不瞒你说,其实我是个福娃。” “哇,是吗?”这样的交流明显已经超出了服务生的专业范畴,他笑容有点僵硬了。 季时风靠着墙,低低笑出了声,方才那一点拘谨和不适感瞬间荡然无存。 他看着正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摆弄发型的路辞,忽然觉得路大富还挺神。 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却没有丁点少爷架子,倒霉蛋真是个宝贝蛋子。 · 有路辞在的场合总是特别开心又热闹,班里人就没有不稀罕他的,围着他闹了一整晚。 大家为路辞唱生日歌,路辞戴着王冠样式的生日帽,闭着眼睛站在三层蛋糕前许愿,烛光映出他鸦羽般的睫毛,好看得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季时风站在人群最外面,视线始终定格在路辞脸上,看他吹蜡烛,看他切蛋糕,又看他被陈放糊了一脸奶油。 时间也不早了,路辞被起哄喝了点啤酒,有点儿犯晕乎,在厅里转了一圈,没看见季时风。 “放儿,”他拽住刚从厕所回来的陈放,“你看见季时风了吗?” 陈放也喝多了,大着舌头说:“在楼、楼下吹风呢吧,刚看见他在后面花园,嗝儿——” “靠,滚边去,臭死了!”路辞踹开陈放,“我去找季时风。” 他坐电梯下了楼,到后门边的小花园瞅了瞅,果然看见了季时风。 “季——” 路辞还没喊出声,话音一顿,怎么悠悠也在? 他看见季时风和悠悠面对面说着话,天太黑了,看不见两个人是什么表情。 路辞忽然忐忑极了,颁奖台上两个人捧着花并肩而立的一幕又出现在了脑海里。 路辞惴惴不安地想他们在说什么呀,怎么单独出来说悄悄话呢,悠悠好像抹了抹眼角,悠悠哭了吗? 好想直接过去听听他们在聊什么呀…… 路辞咬咬嘴唇,不行不行,这样太不礼貌了,而且悠悠肯定不愿意有人去打扰的。 · 他晕晕乎乎地站在廊柱后边,被风一吹,脑袋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时风从另一边的侧门走了,悠悠在花园里独自站了会儿,转身往酒店里走,和傻站着的路辞撞了个正着。 “小路?你怎么在这儿?”悠悠有点吃惊。 “我、我我我——”路辞语无伦次,“我下来透透气,太热了。” 悠悠瞅他这样就知道怎么回事,白了路辞一眼:“你都看见啦?我刚和季时风表白呢。” 路辞寻思再狡辩就不好了,于是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偷听,一个字也没听见——表白?!” “对呀,我感觉我喜欢季时风,我就想和季时风表白,”悠悠在台阶上坐下,“我平时约他吃饭他又不答应,只能趁这个机会表白了呗。” 路辞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当中:“那季时风怎么说呀?” “他拒绝我了。”悠悠干脆地说。 路辞松了一口气,脱口而出:“还好还好。” 悠悠扭头瞪他,路辞立马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吧季时风也不怎么样。” “反正他明白和我说他不喜欢我,那我现在也不喜欢他了。”悠悠说。 “你怎么不伤心呀?”路辞在悠悠身边坐下。 悠悠说:“所以表白得趁早呀,趁着现在没多喜欢就先去表白,反正感情不深,被拒绝了就不伤心。” 路辞听得一愣一愣的,还能这样儿呢? 悠悠忽然转头问:“你是不是也喜欢季时风啊?” 路辞心里“咯噔”一下:“你怎么知道?呸呸呸,我不是,谁喜欢季时风了,我、我是不可能……好吧,我自己也不知道。” 悠悠抿着嘴笑,站起身拍了拍裙子:“那留给你喜欢吧,我反正不喜欢了。” · 路辞又在下边吹了会儿风,脑子一半乱糟糟,另一半又很清醒。 时间不早了,大伙都陆陆续续打车回家了。 路辞站在酒店门口,脖子上松松垮垮地挂着围巾,刚要打电话让他爸来接。 季时风站在他身边,低声喊他的名字:“路大富。” “啊?”路辞喝了酒,反应有点慢,“你怎么又叫我原名啊。” “现在是十一点十八分,”季时风说,“你家有门禁吗,有没有规定必须几点前到家。” 路辞眨了眨眼:“没有啊。” “好。” 季时风站到他身前,为他把毛茸茸的围巾一圈圈裹好,裹住路辞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圆眼睛和光洁的额头。 路辞眼也不眨,直勾勾地仰头看着季时风。 季时风再次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十九分,你十八岁第一天的最后四十一分钟,归我了。” -------------------- 大富表白进度条:99.99%! · 这章肥肥的,怎么不值得评论收藏海星一条龙呢(哼哼) 明天预计要加班,先请个假哦。 第39章 你喜欢我吗,我喜欢你 路辞跟在季时风后面,低着头,踩着季时风的影子走。 影子走一步,他就走一步;影子拐弯,他也拐弯;影子快,他就小跑起来;影子慢,他也放慢脚步。 季时风带着他绕到酒店偏门,拐进了边上一条偏僻小巷。 星级酒店通明的灯火照不到这条偏僻的小巷,巷子里没有路灯,黑黢黢的,一片幽暗。 季时风骤然停步,路辞没反应过来,“咚”地撞上了季时风的后背。 “哎哟!”他低声痛呼,用手掌揉了揉额头。 “路大富,”季时风转过身,“这地方这么黑,你也敢跟来。” “不黑啊,”路辞抬头看着季时风,“有月亮。” 他下半张脸裹在毛茸茸的围巾里,这个抬起头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但眼神里倒映的月光却无比轻盈灵动。 季时风双手插着口袋,轻轻笑了一下。 · 月光勾勒出季时风英挺的轮廓,为他一向显得冷硬的脸颊罩上了一层模糊但柔和的光边。 季时风的眉毛,季时风的眼睛,季时风的鼻子,季时风的下巴…… 路辞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晃了神。 喝了酒的脑袋不太清醒,路辞只知道弯着眼睛傻笑,笑着笑着不知怎么又有点儿害羞,垂下头,脸蛋在围巾上蹭了蹭,咕哝说:“季时风,你真好看。” “嘀咕什么。”季时风说。 “嘿嘿,”路辞傻乐呵,“没什么,我们去哪儿啊?” 季时风接着往前走:“路大富,现在才问,迟了点吧。” “不迟不迟,”路辞跟在他后边,重新开始踩影子,“你又不会把我卖了。” 季时风带着他拐进了一个车棚,吓唬他:“就是要把你卖了。” 这车棚很旧了,看样子已经废弃了有段时间,头顶就剩个破破烂烂的塑料棚。 墙上有外七八糟的粉笔字,估计是附近居民区的小屁孩瞎涂画的。 路辞蹲了下来,打开手机电筒照着墙,砖墙上全是花花绿绿的图案和狗扒字,有个地方画了一只大象,旁边又画了个冰箱,歪歪扭扭地写着——“把大象装进冰箱分几步?” 路辞念出了声,问季时风:“你知道吗?” 这脑筋急转弯简直老掉牙,季时风说:“开门,塞大象,关门。” · 路辞触类旁通,又笑眯眯地问:“那你知道把我卖了分几步吗?” 季时风说:“几步?” “四步呗,我比大象多一步!”路辞扭过头,伸出三根手指,认真地说,“第一,我咸菜还没吃完呢,你得让我回家拿上,不然就被我爸吃没了。第二,你要给我多准备点皮筋,我每天都要扎小辫儿的,大师说要扎到明年夏天,少一天都不行。第三,我出门前要先和我爸我妈还有我哥说一下,不然我好几天不回家,他们该急死了。” 哪儿来的小脑残,喝醉了在这合计怎么把自己卖了。 季时风忍俊不禁:“第四呢?” “第四就是,你要把我卖多少钱啊,”路辞看着季时风,嘴一瘪,“我多给你点儿,你想我了就去把我赎回来吧。你会不会想我啊,你第几天去赎我呀?” 季时风喉头一阵阵发紧,路大富这倒霉孩子这么招他,这他妈叫他怎么招架得住。 “起来,”他冲路辞伸出一只手掌,“走了。” 路辞撑着他的手站起来:“还走啊,腿麻了,走不动了。” 季时风从冲锋衣口袋里拿出钥匙,在上边按了一下,幽暗的车棚瞬间一片光明—— “摩托车!”路辞这才瞧见车棚里停着一辆摩托,“哪儿来的!” 季时风从车头上取下头盔,把其中一个白色的抛给路辞:“借的。” · 路辞终于如愿以偿,又坐上了季时风的摩托后座。 这回脑袋上戴着头盔,风不刮脸,舒服多了。 他两只手环着季时风的腰,也不问季时风到底要带他去哪儿,反正去哪儿都行。 飞驰的摩托车呼啸着开上了一条盘山道,灯火辉煌的城区在脚下铺开,头顶玉盘似的月亮越来越近,路辞觉得自己飞起来了。 上次坐季时风的摩托是去医院的路上,当时着急忙慌的,没来得及体味是什么感觉。 原来是这种感觉呀…… 路辞张开双臂,好像要把月亮抱在怀里了。 · 摩托车开了将近半小时,停在了半山腰的一处观景台边。 路辞从没来过这座山,他趴在栏杆上,看着脚底下的万家灯火。 山里的风一吹,路辞酒劲这才上来,扒着身子非要找自己家在哪儿。 季时风嘴里叼着烟,见路辞半个身子都翻到栏杆外边了,担心他一头栽下去,又好气又好笑地薅着他的衣领把他揪回来。 “季时风,”路辞很兴奋,脸蛋红通通的,“你知道万豪山庄在哪儿吗,那是我家,我找我爸妈!” 万豪山庄是市里最有名的豪宅区,在东边。 季时风给他指了个方向:“那头。” 路辞往季时风手指的方向看:“哦哦哦,在那边,看见了!” 季时风叼着烟笑,站这么高,能看见个屁,他就是瞎指的。 “看见什么了?” 路辞双手托着下巴,煞有其事地说:“我爸妈在看电视,我哥在打游戏呢。” “小脑残。”季时风背靠着栏杆。 “你家在哪里啊,”路辞兴致勃勃地问,“我看看你家。” 季时风吐出一口烟圈,他住在五柳胡同,老城区,典型城中村。 “那边吧。”季时风夹着烟的手指随便一点。 “看见了,”路辞傻乐,“你爷爷在屋里睡觉,呼呼的。” “瞎说,”季时风说,“我爷睡觉不打呼。” “我说的是风,”路辞喝醉了也要狡辩,“从你家屋顶刮过去,呼呼的。” 季时风手肘向后,撑在栏杆上,偏头看向身侧的路辞。 倒霉蛋托腮看着山下,酒气上脸后从耳根到脸颊都是红的,眼神清亮。 山下繁华城市的无数灯光落在他眼睛里,铺成一片星空,亮晶晶的。 “路大富,”季时风低声喊了他名字,眼中情绪复杂,“你家和我家,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我琢磨琢磨,”路辞眯起双眼,做出一副认真观看的样子,小半晌后摇了摇头,脑袋上的小揪揪跟着晃,“没什么不一样啊,都一样。” 季时风掸两下烟灰:“哪里一样了。” 明明那么不一样,他和路大富是最不一样的两种人。 路辞扭头看向季时风:“晒一样的月亮,吹一样的风,这不是一模一样吗?” 风吹散抖落的细碎烟灰,也把季时风心里的灰吹散了。 季时风叹了一口气,把烟掐灭:“你过来。” · 路辞跟着季时风走到了观景台另一头,那里有块大石头,半米来高。 他还没来得及问季时风要干嘛,忽然双脚一轻—— 季时风双掌掐着他腰侧,将他轻轻向上一托,放在了那块石头上。 路辞的惊呼卡在了嗓子眼,忽然像是回到了一个多月前的那个夜晚,季时风也是这样托着他的腰将他抱起来,让他进球。 “你干嘛呀,”路辞站在石头上,呆呆地看着季时风,“这里也没有球筐啊。” “低头。”季时风说。 路辞觉得身体已经不听自己使唤了,季时风说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 他垂下头,看见季时风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戴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个小东西圆圆扁扁,金灿灿的,挂在路辞的胸前晃。 路辞一愣,这是季时风的奖牌。 “恭喜你,季军主理人。”季时风沉声说。 “你的奖牌,”路辞瞪大双眼,“给我的?” “不是给你的,”季时风说,“本来就是你的。” 如果没有路辞,他根本就不会加入篮球队。 颁奖典礼的时候,季时风看到了观众席上举着手机拍照的路辞,也看到了路辞眼底的羡慕和渴望。 如果说有谁最应该站在领奖台上,那么在季时风眼中,这个人非路辞莫属。 路辞宝贝似地摩挲着这个奖牌,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拿奖呢。 从小到大,他干什么都不行,读书不行,也没有什么才艺,连奖状都没拿过一张。 路辞有些难以置信,小心翼翼地问:“季时风,你是在给我颁奖吗?” “不止是我,”季时风说,“还有月亮和风。” 路辞有些害羞地抿了抿嘴唇,接着勾起唇角,雀跃道:“我也有奖牌啦。” “路大富,”季时风双手插兜,表情很酷,眼底却有遮不住的笑意,“十八岁生日快乐。奖牌属于你,胜利也属于你。” · 月光轻轻的,风轻轻的,季时风的声音也是轻轻的。 唯有路辞的心跳,一下重过一下。 路辞看着矮他一头的季时风,有种甜蜜的感觉在心头翻涌,这种感觉比果汁更甜,比蛋糕更甜,比一切点心都要更甜。 刚刚喝的酒后劲好大,路辞晕晕乎乎,感觉想要飘起来了。 风将季时风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送到路辞鼻尖,路辞心跳得越来越快,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季时风。”路辞喊他。 “嗯?”季时风回答。 “我想要我的十八岁礼物。”路辞说。 “什么?”季时风问。 “要烟。”路辞咬了咬下唇。 “不可能。”季时风斩钉截铁地拒绝。 路辞说:“我头晕,你能把我弄下去吗?” “娇气。”季时风笑了笑,一只手臂环住路辞的腰,将路辞放在了地上,“头还晕不——” 话音戛然而止。 季时风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忽地紧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根根突起,像是正在极力抑制着某种冲动。 路辞在双脚触地的那一瞬间,踮起脚尖,仰起头,亲在了季时风嘴角。 这个吻很快,很轻,也很软,季时风还没有反应过来,路辞就已经退开了。 “尝到烟了,”路辞借着酒劲,毫不回避地看着季时风,“苦苦的,又有点甜。” “路大富,”季时风声音沉沉,眼神里透露着某种危险的讯号,“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季时风,”路辞忽然什么顾虑都没了,那种甜蜜的感觉将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你喜欢我吗,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 路大富告白进度条加载完毕! 接下来加载风哥的恋爱进度条,开始启动喽! 第40章 七小时之痒 季时风把路迟送到家门口,路辞赖在摩托车上,哼哼唧唧不下来。 “你家到了。”季时风扭头,把路辞的头盔摘了。 路辞酒量就两杯,而且上头慢,刚喝完没怎么,得过会儿才开始犯酒疯。 他这会儿两眼发懵,在车上的时间太短暂了,还没抱够季时风呢。 “季时风,你把我卖了吧,”路辞下巴抵着季时风后肩,“卖到深山老林里,开摩托开两天两夜,开过去再开回来。” “脑残,”季时风面无表情,“下去。” 路辞委屈了,都要谈恋爱了,季时风还这么冷酷,一点都不温暖。 “我不下去,你不把我卖了我就不下。”路辞拿下巴磕季时风后背。 夜里风大,倒霉蛋这倒霉脑瓜本来也不聪明,再这么吹就真给吹傻了。 季时风自己先下了车,接着托着路辞胳肢窝,半强制地把他从车上抱了下来。 路辞拽着季时风胳膊撒酒疯、撒泼、撒娇,什么都撒,就是不撒手。 “季时风,你把我卖了吧,我俩骑摩托。” “已经卖了,”季时风指了指路辞家的三层别墅,“卖这儿了,进去吧。” “真卖啊?”路辞瞅了瞅别墅,觉得有点眼熟,咧嘴乐道,“这不是我家嘛!” 季时风掐他脸蛋:“是你家,进去吧。” 路辞看着他,露出一副哀求的表情,还特意眨巴眨巴眼,装可爱:“那我今天晚上不想回家了。” 季时风不为所动:“不回家你回哪儿?” “你带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呗,”路辞挺害羞,委婉地说,“我十八了,可以夜不归宿了。” “那你别归了,我得归。” 季时风戴着头盔,声音毫无起伏,说完这句话,就骑上车走了。 · 没到一分钟,刚开出去没多远的季时风又调头回来。 倒霉蛋果然没回家,在家门口抱着灯柱子,在上面磕脑门玩儿,磕的小辫子一晃一晃的。 季时风真服了这倒霉孩子,下了车,从路辞兜里掏出手机,用路辞的指纹解了锁。 “季时风!”路辞高兴坏了,“你回来卖我啦?咱们去哪座山啊?” 他说完又要往摩托车上爬,季时风眼疾手快,一条胳膊搂住他的腰:“站好,别动。” “得令!”路辞听令,立即挺胸抬头双腿并拢,表演了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立正。 但他这会儿醉醺醺,脚下不稳,立正了没两秒就身体一歪,趔趄了一下。 “哎哟!”路辞趔趄完还没忘给自己找补,“我给你表演稍息!向左转!齐步走!爬摩托!” 他一条腿又往摩托车上架,季时风哭笑不得,赶忙一只手把这倒霉蛋搂紧了,另一只手给路辞手机里叫“哥”的人发消息:在楼下,来接。 路辞腰被季时风有力的手臂圈着,不舒服,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季时风眉头一皱,低声说:“路大富,再乱动,打你了。” 他声音低低沉沉的,路辞听着非但不害怕,反而更嚣张了,恨不能贴着季时风扭出个麻花。 季时风被蹭到了敏感地带,顿时喉结一动,在路辞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安分点!” 他这一下拍的很轻,甚至可以算得上的抚摸,然而在开门接弟弟的路易眼里看来—— “季时风!你他妈的干什么呢!” · 路易见到季时风就化身炮仗,三两下把路辞拽了过来,怒吼道:“我告诉你,这儿有监控,你敢对我弟动手,我明儿就报警抓你!” 如果说倒霉蛋是又傻逼又可爱,那倒霉蛋他哥就只剩傻逼了。 季时风懒得搭理他,看了满脸通红的路辞一眼,把路辞的手机抛给路易:“他晚上吹风了,给他冲杯感冒药,别让他沾凉水。” “……”路易怎么听这话怎么不对劲,好像路辞是季时风什么人似的,“我弟要你管,你他妈谁啊?” “季时风!”路辞消停没一会儿又开始嚷嚷,推了路易一把,“季时风,咱们去山里啊……” 路易脸都黑了:“路大富,回家!” “你是谁啊?”路辞有点儿迷瞪,直愣愣地盯着路易。 “你这是喝了多少啊,”路易拍拍他脸蛋,“我谁?我是你哥!” “哥!”路辞高兴了,拽着路易的手对季时风说,“季时风,这我哥,你来打吧!” “路大富!我看你是找死了!”路易咬着牙,揪着路辞衣领,把人拽进大门。 季时风没走,靠着摩托站在路辞家门口,点了一根烟抽。 过了十来分钟,三楼靠东边的一扇窗户里灯亮了,窗帘是明黄色,窗户上贴着乱七八糟的剪纸。 原来倒霉蛋住这间房。 季时风笑笑,掐了烟,开上车走了。 · 林咏梅给路辞煮了碗红糖姜水,埋怨道:“醉成这样,你怎么不去接啊?” 路祖康说:“他让我不用接,说有同学送他回来。” “那你也不能不去啊,这么晚了多危险。”林咏梅嗔怪,转头问路易,“对了,送你弟回来的同学是谁啊,得好好谢谢人家。” 路易看不上季时风,没好气地说:“不知道。” 楼上传来路辞的大声嚷嚷:“季时风!季时风!进山了!” “季时风是吧?”林咏梅说,“多亏了人家。” 路辞在房间里发了一通酒疯,林咏梅喂他喝了姜汤,路祖康和路易架着他去浴室擦澡。 他浑身暖和之后终于累了,光溜溜地趴浴缸里就睡着了,还打起了小鼾,不知道做什么美梦。 · 路辞这边睡得香甜,季时风却辗转反侧。 “你喜欢我吗,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路辞踮脚亲他、对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天知道季时风是什么感觉。 那种从未有过的激动和喜悦让他四肢僵硬,但身体里的每个细胞却在雀跃地震颤,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口破土而出。 路辞仰着头对他笑,眼睛弯弯的,脸蛋红扑扑的,耳垂像剔透的红果子。 那一瞬间,季时风脑海里出现了很多画面,每一个都关于路辞。 这倒霉孩子像一阵龙卷风,连声招呼也不打,莽莽撞撞地闯进季时风眼里。 他很聒噪,咋咋呼呼的,话很多;他很黏人,有他在的场合季时风就别想清净;他很懒,抄作业都嫌费劲。 路辞应该是季时风最避之不及的那类人,但他又很简单、直率、自在、善良,他把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他对每个人都毫无保留的好,他能让围绕着他的每个人都开心。 季时风深吸一口气,心脏就快要跳出胸膛,他垂头看着路辞,一字一字无比珍重地说:“路大富,我……” 然而,路辞的下一句话却让季时风尚未说完的话落了空—— “我这个人是很喜新厌旧的,我喜欢过二十几个人呢!” “表白要趁早,我、我就是表白玩玩的,我最喜欢玩玩了。” · 当时路辞借着酒劲上头表白完,当下也紧张坏了。 他盯着季时风看了好久,但季时风一直面无表情,板着一张脸,嘴角紧紧抿着,额角还有青筋往外冒。 路辞心想坏了坏了,季时风是不是不高兴了啊?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变态啊? 他想起陈放和他说过,要是喜欢悠悠,就不能给悠悠压力,否则悠悠就吓死了。 同理可得,他现在喜欢季时风了,也不能给季时风压力啊,否则季时风也要吓死了。 于是,路辞晕晕乎乎的,不知怎么脱口而出:“我这个人是很喜新厌旧的,我喜欢过二十几个人呢!” ——但其实我最喜欢你了,别人都不能让我小鹿乱撞,但你都要让小鹿撞死了。 路辞觉得这句话是一种比较含蓄的表达,说完害羞坏了,没想到听他说完这话,季时风额角的青筋更分明了。 路辞心头一沉,瞬间觉得没戏了,生日这天被拒绝,好丢脸,好没面子。 于是他又慌里慌张地给自己找补:“表白要趁早,我、我就是表白玩玩的,我最喜欢玩玩了。” ——所以你别拒绝我好不好,没拒绝就是半个接受,下回我再表白指不定就成功啦! 那会儿在山顶上,路辞喝大了,又被风当头吹,压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说完也就忘了。 然而他几句随口说的醉话,却恰好扎在了季时风心里最隐秘、最自卑的地方。 · 季时风心情复杂,几乎是睁着眼过了一夜。 他能觉察到路辞对他的好感,路辞会因为他脸红,会因为他露出傻笑,会因为他失神,会因为他慌的像只兔子。 季时风喜欢逗路辞,喜欢看路辞因为他而变红的耳垂和脸颊,季时风对路辞几乎已经是志在必得了。 但或许,路辞对他的“喜欢”只是像对一件昂贵礼物那样的喜欢。路辞会有很多选择,很多很多。 天微微亮的时候,季时风用手臂挡住自己的双眼,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 路辞一觉醒来,坐在床上愣了半响,回想了昨晚的事情。 季时风骑摩托带他上山,给他颁奖,然后他给季时风表白了,还亲了季时风。 路辞从床上一跃而起,瞬间脸蛋爆红,妈的他怎么那么勇敢呀! 真是了不起的路大富。 表白完了,然后呢? 季时风是接受了,还是没接受啊? 路辞抓耳挠腮,愣是没想起来。 他连衣服都没穿,跑下楼问家里人昨晚他怎么回来的,他妈说是有个叫季时风的同学送你回来的。 路辞瞬间心中有数了,季时风要是拒绝他,那怎么还会送他回家呢? 既然季时风送他回家了,那肯定就是接受他了呀! 路辞就穿着条海绵宝宝内裤,光着膀子光着腿,在客厅里兴高采烈地跑圈—— 恋爱了恋爱了,刚满十八岁就谈上恋爱了,他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十八岁大男孩! 林咏梅:“小宝儿,你别吓我,你怎么了啊?” 路祖康:“你弟有病?” 路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 路辞一路上都在催促司机快点开,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立刻就飞到季时风身边。 总算到了学校,他在校门口的树底下左等右等,等的那叫一个心急如焚,终于盼来了季时风。 路辞双眼发亮,跳起来挥手,放声喊道:“季时风!” 季时风停好车,就和没看见路辞似的,目不斜视,越过他径直进了校门。 单方面恋爱的路辞脸蛋红扑扑,小跑着追上季时风,特别贴心,压低声音说:“在学校里要低调,我明白的,暗度陈仓嘛!” 说完瞥了季时风一眼,不得了了,耳根子发烫,好害臊。 这处上对象就是不一样,感觉季时风今天更帅了! “季时风,”路辞没憋住,悄悄问,“你觉得我是不是变美了啊?像西施一样的。”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成路西施了! 季时风转头看了他一眼,刘海遮住半张脸,别说美了,眼睛在哪儿都看不出来。 “丑。”季时风说。 路辞嘴角瞬间耷拉下去:“你怎么这样啊!” 季时风没搭理他,双手插着兜往坡上走,路辞背着挎包跟在他后边,边走边说:“你先帮我把小辫儿扎上,扎完了你再仔细看看,我肯定变美了。” “不扎,找你哥。”季时风故意冷落他,实际上放慢脚步,让路辞跟上。 路辞心拔凉拔凉,距离他和季时风分开也就七个小时,别人都是七年之痒,到了季时风这儿怎么七小时就痒了呢,连小辫儿都不给扎了。 他越想越气,往季时风后脚跟上踩了一脚,季时风差点儿没摔跤。 “路大富,你干嘛?”季时风冷冷看着他。 “我烦!我不谈了!”路辞吼他,“我恢复单身了!” -------------------- 路大富:急!求助!恋爱第一天,我对象就对我厌倦了,这可怎么办呢? (海星!评论!多来点!) 第41章 恋爱失恋循环 路辞现在就是不爽,非常不爽。 季时风前一天才接受了他的表白,隔天就翻脸,这种行为和吃了米其林大餐不付钱有什么区别? 早读课全班人都在读书,就路辞趴在桌上奋笔疾书,把毕生的文学素养全用上了。 写完了,路辞一转身,把一张纸“啪”地拍在季时风桌上。 季时风拿起来一看,眉梢微微上挑。 嚯,不得了,小倒霉蛋出息了,会用四字成语了。 纸上用红色马克笔写着硕大的几个狗扒字——背信弃义、翻脸无情、十分可恶、无耻之徒、卑鄙小人、面目可憎、罄竹难书!!! 其中“罄”字还不会写,是用拼音代替的。 路辞学着季时风平时的样子,双手环抱胸前,摆出面无表情的样子,双眼眯起,冷冷看着季时风:“哼,有何感想?” 然而他这圆脸蛋圆眼睛的,装起冷漠来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季时风拿出红笔,在纸张下边补了两个字——“已阅”。 · 在季时风面前,路辞就是只假老虎,他那装出来的冷酷瞬间绷不住了,瞪大眼睛,惊讶道:“没啦?这就没啦?你当批改作文呢!” 季时风拿起语文课本,向后靠着椅背,翘起长腿,自顾自背起了课文。 路辞不依不挠,扒着季时风桌子“哐哐”晃:“看到这些词,你就没有受到什么心灵的触动?没有感受到灵魂的谴责?” 季时风用一边脚掌抵住了桌脚,用课本遮着脸,低声说:“别瞎晃,再晃你就倒霉了。” “靠,”路辞晃得更用力了,义愤填膺地说,“你还有脸威胁我!我就晃!” 身后传来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路辞!自己不学习,还要打扰别人!” 路辞咽了口唾沫,回过头朝李平书狡辩:“老师,我是有苦衷的……” 李平书不苟言笑:“去后面站着!” 路辞苦不堪言,乖乖抱着课本去后头罚站。 等李平书走了,路辞踹季时风椅子,呲牙咧嘴地说:“你他娘的怎么不提醒我!” 季时风耸耸肩,很无辜:“提醒了,我不是说了么,你再晃桌子,就腰倒霉了。” “……”路辞烦死季时风了,“你就不能直接说‘老师来了’吗!” 季时风点点头,往走廊方向看了眼,压着嗓子迅速说道:“老师来了。” 路辞一个激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手里的课本,字正腔圆地大声朗读:“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读了一段,他瞄了一眼,老师呢?哪儿呢? 再转眼一看,季时风托着下巴,一脸坏笑。 路辞磨了磨后槽牙,季时风这鸟人又耍他,这恋爱不谈也罢,谁爱谈谁他妈和季时风谈去! 失恋了,彻底失恋了。 · 早读下课,路辞去厕所放了水,回来看见季时风在给学委讲题,看着特有耐心。 季时风对待别人就像春风一样温暖,对待他就像春天一样寒冷。 路辞又不爽了,朝季时风举起拳头,瞪着眼:“要不是我打不过你,你早就不知道挨我几回揍了!” 路辞觉得自己特别凶,但在季时风看来,他这傻样和胡同里那只爱炸毛的小白猫没两样。 季时风笑了笑,漫不经心道:“你拿什么揍我?就你那屁大点的拳头?” “你看不起谁呢!”路辞朝着季时风的方向对空气打拳,“吼吼哈嘿!” 没留神还把季时风桌上的课本碰掉了。 季时风说:“拿过来。” 路辞“哦”一声,捡起课本递过去:“我不是故意的啊。” “没说这个,”季时风挑了挑下巴,“拳头拿过来。” “干嘛?”路辞攥紧右手,伸过去,没忍住臭美一句,“我早上擦护手霜了,香死了,你闻闻。” “不闻,”季时风拿出红笔,“谁知道你上厕所洗没洗手。” 路辞没答话,支吾了句什么。 季时风太知道这倒霉孩子什么德行了,他要是洗了,这会儿肯定就嚷嚷了。 季时风掀开笔盖,抬眼瞥了路辞一眼:“真没洗?” 路辞有点儿臊:“我就去了个小的,天儿太冷,学校水冰死了!” 季时风“啧”了一声:“邋遢。” 路辞狡辩完了还不忘拖几个人下水:“我和陈放王芳一块儿去的,他俩也没洗。” “他俩可不像你,”季时风戏谑道,“不洗手还要别人闻。” 路辞又咕哝了句什么,随后感觉手背痒痒的,季时风在上面写了两个字——“已阅”。 “你写这个干嘛呀?”路辞问。 “不是想揍我吗,”季时风把笔夹在手指间,边转边说,“已阅了,暂时还不够格,下次再来吧。” “你这人怎么这么嚣张……”路辞骂骂咧咧,又瞥见内侧腕骨的位置还有一个小小的字。 他定睛一看,是一个潇洒的“风”。 路辞撇嘴:“怎么还有你名字呢?” 季时风勾了勾唇角,有点坏:“盖个章。” 路辞盯着那个字反应了两秒,脸蛋一红,嗫嚅道:“那好吧。” 唉,要不还是继续和季时风谈恋爱吧,能盖章呢! 路辞把手窝进毛衣袖口里,美滋滋。 · 然而到了中午,路辞和季时风还有篮球队一帮人在食堂吃着饭呢,隔壁桌有个男生端着饭盆凑过来,对季时风说:“哎,你就是季时风吧,你球打得真好,牛逼。” “谢谢。”季时风礼貌地点了下头,顺便敲了下路辞正准备从他碗里偷排骨的手。 “我表妹是八班的,想和你认识认识,”那男生也不拐弯抹角了,“她不好意思自己来问,让我问问你,你有没有对象啊?你要是没对象,她想和你加个Q,微信也行。” 陈放他们纷纷起哄。 路辞清了清嗓子,暗戳戳瞟了季时风一眼。 没想到季时风说:“没有。” 那男生接着问:“是没有对象,还是没有微信啊?” 季时风面无表情:“都没有。” 那男生明白了,端着饭盆回自己桌去了,路辞把筷子往桌上一扔,又开始不爽。 季时风怎么说自己没有对象啊?也忒不把他当回事儿了吧? “路儿,你干嘛啊,又发癫。”陈放给路辞拿了双新筷子。 “他单身,那我也单身,”路辞胸脯一挺,“不就是单身吗,一起单呗!” 陈放笑了:“你不本来就单身吗。” 路辞在季时风耳朵边嚷嚷:“有要我微信号的吗,我单身,我还能聊!” 季时风掐住他的下巴,脸比锅底还黑:“闭嘴。” 路辞这下得意了,仰着头拿鼻孔看季时风:“你对我的单身宣言有什么意见?” “没意见,”季时风抽了张纸拍在路辞脸上,“建议你去主席台上发表宣言,饭喷我碗里了。” 路辞:“……妈的。” 不就是个逼恋爱吗,不谈了! · 吃个午饭的时间又失恋了,路辞郁闷极了,在学校里瞎溜达,刚好碰见路易和费钦在高三楼的活动区打乒乓。 “小路,”费钦喊他,“送你的生日礼物拆了没,喜不喜欢?” “拆啦,”路辞高高兴兴地说,“是最新款的乐高,我喜欢死了,谢谢小钦哥!” 费钦乐了,对路易说:“小路嘴真甜,我要有这么个弟弟就好了。” 路易说:“送你了。” “好耶,”路辞鼓掌,“小钦哥,那你做我哥吧,我们家财产分你一半,一毛都不给他留。” “路大富!”路易挥着球拍揍他,“又找死呢是吧!” 被他哥追着跑了几百米,路辞气喘吁吁地回了教室,季时风不在。 他去厕所里挨个儿坑位找了,也没找着季时风,估计猫哪个地方抽烟去了。 路辞趴在桌上,想起抽烟,就想起昨晚上亲季时风那一下。 季时风平时看着哪儿都硬,没想到嘴唇是软软的,和果冻似的…… 想着想着,路辞眼皮开始发沉,嘴角带着傻笑睡着了。 他还短暂地做了个梦,梦见什么不记得了,只觉得这个梦是烟草味道的,淡淡的,和季时风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路辞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外套,深灰色,很大,把他整个上半身都罩在了里头。 是季时风的外套。 路辞心里止不住的欢喜,偏过头,鼻尖蹭着衣领,深深吸了一口气,果然如愿以偿,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烟草气味。 他披着外套坐起身,转头一看,季时风穿着毛衣,坐在窗边晒太阳,两条长腿翘在桌上,膝盖位置放着一本册子,他正在上面勾勾画画。 路辞看得挪不开眼,问他:“季时风,这是你的衣服啊?” “嗯。”季时风头也不抬。 路辞抿了抿嘴唇,好羞涩,轻声细语地说:“那你冷不冷啊?” 季时风干脆地说:“冷,还给我。” “……”路辞烦死季时风了,恶声恶气地说,“可你看着一点儿没有冷的样子啊。” 季时风毫无感情地咳了三声:“现在有了,还来。” “穿你会儿外套怎么了,”路辞把季时风的外套扒拉下来丢过去,“还你还你!” 路辞愤愤地转回身,闷闷不乐地趴桌上,忽然听见后边传来季时风的一声低笑,接着背上一沉、脑袋一黑,熟悉的烟草味又把他罩住了。 “你不是冷吗?”路辞心里欢喜,故意说,“我不要你的外套了。” 季时风说:“逗你的,穿着,着凉了又要烦我。” “谁烦你,我才懒得搭理你。”路辞窃笑着嘀咕,这回不是披在身上了,而是直接穿上了季时风的外套。 季时风比他高大不少,袖子也长出一截,路辞甩了甩袖子,重新趴回桌上:“那我再睡会儿。” “口水别沾我衣服上。”季时风说。 路辞才不管他,脸蛋蹭了蹭袖子,在令他安心的淡淡烟草味里,再次合上了双眼。 季时风也不是那么讨厌嘛,那就和季时风继续谈恋爱吧。 · 路辞这才单方面把恋爱谈回来,到了放学,又失恋了,原因是季时风没等他一块儿走。 他就去了个厕所,回来季时风人就没影了,包也不在位置上,看来是自己先走了。 路辞气得踹季时风桌子,小敏瞅见了,问他:“小路,你干嘛呀?” “小敏我问你,要是大雄放了学不等你,你还和他好吗?”路辞问。 大雄是隔壁班的,正和小敏谈恋爱呢。 “那肯定不能啊,”小敏说,“谈恋爱要是连这都做不到,还谈什么谈,这不是最最最基本的吗。” 路辞绝望了,季时风竟然连“最最最基本”的都做不到。 窗外传来口哨声,大雄来接小敏放学了,小敏和路辞道别,背着书包快快乐乐地跑出去了。 你妈的,好想拥有这种快乐啊。 路辞挠季时风的桌子泄愤,给季时风发短信:“你人呢?” 季时风过了几分钟才回复:“回家路上。” 路辞冷笑,季时风还有脸答复! 路辞拍了张黑板的照片给季时风发过去,目的是为了提醒季时风你是拍拍屁股走了,我他妈的还在学校呢! “你知道最最最基本的是什么吗?”路辞问季时风。 过了十几秒,季时风回复:“找相似面。” 路辞琢磨半晌,季时风这鸟人在说什么鸟语? 又过了半分钟,季时风发来一段语音,路辞点开一听,是数学题的解题步骤。 季时风的最后一句话是——“基本原理是找相似面。” 路辞再抬头一看,抓狂了,他妈的黑板上写着一道老师留的平面几何题。 季时风这鸟人不谈恋爱谈学习,真是操了! · 红绿灯路口,季时风把手机揣进口袋,对马一阳说:“走吧。” 马一阳给他介绍了一个家教,今晚去对方家里先和家长聊一聊。 “谁啊?” 马一阳觉得特稀奇,季时风刚刚收到条消息,立即露出了笑脸,笑得特别荡漾,连路也不走了,站到路边给对方讲起了数学题。 “谁啊?还给人家讲题。”马一阳问。 季时风心情大好:“没谁,逗猫。” -------------------- 大富:哎嘿我恋爱了!哎嘿我又失恋了! 风哥拿捏死死的 第42章 我钓我的猫 晚上,路辞给季时风发了十几条消息,季时风都没回。 电视剧里那种搞一夜情的叫炮友——只恩爱一晚上,第二天就谁也不用对谁负责。 路辞觉得季时风把他也当炮友了——嘴炮的炮,嘴上接受他的告白,也是只恩爱一晚上,今天就对他爱答不理了。 妈的,鸟人季时风,傻逼一个。 路辞捶了两下床,给季时风下了最后通牒: “十分钟内不回我,咱俩就完了,886。” 冲着手机干瞪眼,瞪了十分钟,季时风还是没回复,路辞气得给季时风连发几十枚炸弹表情,手机扔到一边,下楼去了。 · 林咏梅坐在沙发上看电影,路辞窝到她身边一块儿看,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小时。 电影讲一对情侣处了十年,期间分分合合,青春被岁月蹉跎,爱情也被时光逐渐消磨。 林咏梅看得津津有味,路辞在边上唉声叹气,特别沉浸。 “你叹什么气啊,”林咏梅掐了掐路辞脸蛋,“你懂个屁。” 路辞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看着林咏梅:“妈,我今天过一天,已经过完了别人十年。” 电影里这对情侣十年间分手了三回,他和季时风今天都分手七八九十回了。 林咏梅乐了:“那你这十年过得真快。” 路辞问:“你和我爸谈恋爱那会儿,他和你闹过分手没?” “没啊,”林咏梅笑得特别幸福,“就你爸当年那傻样儿,家里没钱,他又是个没学历的半文盲,他能找着我那是他走大运了,他还敢和我闹分手啊?” 路辞若有所思,他爸妈感情这么稳定,有两个重要原因——家里没钱和半文盲。 但这说不通啊,季时风家里没钱,他半文盲,俩人一人占一样,怎么感情还是这么不稳定呢? 路辞正百思不得其解呢,恰好路祖康应酬回来了,醉醺醺的。 林咏梅连忙过去搀他,嗔怪道:“又喝这么多,你这肝还要不要了?” 路祖康说:“有个大项目,和永胜的黎总谈的,谈下来至少这个数。” 他冲林咏梅比了个“五”。 “家里又不缺钱。”林咏梅拍了他手臂一下。 路祖康傻笑,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朵花:“这给你,回来路上看见的,衬你,美得很。” “多大的人了,还整这个!”林咏梅笑着收下花,夹在耳后,对路辞说,“过来扶你爸一把。” “不扶,”路辞撇嘴,“你俩的幸福刺痛了我的心!” “你这小兔崽子!”路祖康操起拖鞋扔他,路辞连忙跑上楼。 · 回了房间,路辞看了眼手机,靠!季时风总算回消息了! 他一蹦三尺高,连忙打开微信,季时风回复了他四个字,外加一个问号——什么完了? 路辞冷笑,季时风还好意思问,太不要脸了。 “我和你,you and me,完了,你滴明白?”他给季时风回了条语音。 过了一分多钟,手机忽然震了起来,季时风发来的视频通话。 路辞得意坏了,看来季时风也不是无可救药,还知道拨个视频来挽回他。 季时风这鸟人呐就是贱,非得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路辞心里暗喜,赶忙瞅了眼镜子,往下扯扯嘴角,把自己的表情调整到最冷漠、最无情、最酷。 然后,路辞按下了接听键,屏幕里出现了季时风的脸,和季时风不着寸缕的上半身。 “操!” 路辞低呼一声,和被烫了手似的,把手机扔到床上,刚调整好的冷酷表情一秒破功。 “大晚上的,叫唤什么。”季时风说。 路辞在自个儿房间里,慌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季时风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正拿干毛巾擦头发:“刚洗完澡。” “那你也要穿衣服啊,国家领导人洗完澡也得穿衣服,你真不文明、不讲究、素质不高。” 路辞站在床边,心怦怦跳,做贼似地瞥了眼手机屏幕——妈的,手机被他扔得背朝天,什么也看不见。 没穿衣服的季时风,好想看,又不好意思看。 季时风干脆地说:“有事没事,没事挂了。” “别挂别挂!”路辞连忙趴到床上,做了三个深呼吸,拿起手机,结果看见白花花一片天花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望,“你人呢?” “我不文明,不讲究,素质不高,”季时风懒懒道,“不敢碍你眼。” 季时风的声音又低又沉,夹杂着几分不明显的谑意,像一把小钩子似的,吊的路辞心猿意马。 路辞简直抓耳挠腮,支吾着说:“那你还是碍碍我的眼吧,大不了等会儿我做套眼保健操。” “傻逼。”季时风发出低笑,笑得路辞受不了,整个身子都酥酥麻麻的。 下一秒,镜头调转—— 季时风用一条深灰色毛巾搭在湿漉漉的头发上,乌黑的发梢挂着水珠。也许是因为刚洗完澡,也许是因为在自己家里,平日见惯了的冷漠稍稍卸下几分,眼角眉梢都散发着慵懒闲适的气息。 路辞眼神发直,盯着季时风的脸,视线不敢往下挪。 再往下看就不礼貌了。 好巧不巧,一滴调皮的水珠顺着鬓角滑落,沿着季时风锋利的下颌线条,坠落在他的锁骨上。 路辞的眼神顺着水珠落下的方向游移,眼前出现了季时风凸出的喉结、精壮的手臂、肌肉分明的胸膛和小腹。 轰—— 路辞脑子里一声轰鸣,瞬间浑身发烫,脸颊上传来止不住的热意。 “看什么,”季时风说,“傻了似的。” 路辞一个劲儿地咽唾沫,不由自主地说:“季时风,我知道你为什么洗完澡不穿衣服了。” “为什么?”季时风问。 “我要有你这身材,我天天裸奔去学校。”路辞羡慕死了。 “脑残。” 季时风哼笑,从床沿站起身,把手机固定在桌子上。 他俯身调整手机角度,镜头顺着季时风的胸腹肌肉往下动了动。 季时风穿着一条宽松的五分裤,松紧系带垂落,肌理分明的小腹线条隐没在深黑色裤腰当中。 宽宽的肩膀,窄窄的腰,长长的腿。 路辞一边口干舌燥,一边扯开衣领往自己衣服里瞥了一眼。 妈的,干巴巴平板一块! 调整好角度,季时风重新坐回床沿,边擦头发边说:“你刚刚说我们完了,什么意思。” 路辞红着脸,连连摇头:“没完没完,我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路辞看了季时风的肌肉,又单方面重浴爱河了。 “你晚上怎么不等我啊,”路辞皱了皱鼻子,嘀咕说,“大雄都等小敏下课。” “有事,”季时风回道,“路大富,你几岁了还要人等。” “那能一样吗!”路辞反驳,“咱俩这不是……这不是……” 这不是正处对象吗?! 季时风轻轻挑眉:“什么?” 路辞抱着手机在床上打滚,说不出口:“没什么没什么,那你明天能等我放学吗?” 季时风斩钉截铁:“不能。” “……”路辞怒了,“怎么又不能!” 季时风面无表情:“不是说了吗,有事。” 路辞瘪瘪嘴:“那我放学不上厕所了行不行,我和你一块儿走。” “随你。”季时风说。 真冷淡啊。 路辞又不高兴了,鸟人就是鸟人,就和狗改不了吃屎一个道理,鸟也改不了随地拉屎的臭德行。 “季时风,你知道我爸我妈为什么感情好吗?”路辞说。 季时风懒洋洋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为什么?” “因为当年我爸家里穷,我爸还是半文盲!”路辞兴高采烈地说。 季时风无语了:“……” 这倒霉孩子,揭亲爸短还能开心成这熊样儿。 路辞朝季时风抛媚眼:“你觉得和咱俩是不是挺像?” 他抛媚眼功夫不到家,抛得眼珠子都在抽抽。 季时风憋着笑:“哪儿像了?” “不像吗?”路辞暗示他,“你,我,像不像?” “不像,”季时风说,“你家里有钱,我不是文盲。” 路辞梗住了,这他妈还能逆向思维呢? 季时风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接着说:“挂了。” “别呀!”路辞急了,连忙阻拦,他还没看够呢! 季时风问他:“还有事?” 路辞挠挠脖子,又挠挠鼻子:“要不你去忙你的,你就把手机开着放这儿。” 季时风说:“为什么?” “……因为我看你不顺眼,”路辞胡咧咧,“我就想消耗你的手机电量。” 季时风哼笑一声,没和路辞瞎扯,直接挂了视频。 路辞躺在床上,红着脸蛋对着天花板,甩甩脚丫子,又咂咂嘴,真是意犹未尽啊。 · 另一头,季时风挂了视频,打开上了锁的房门。 马一阳连忙跺着脚跑进屋,从季时风衣柜里翻出件大衣裹上:“我操你啊季时风!你锁门干嘛!” 他今晚来季时风家住,顺道看看爷。 刚才季时风刚洗完澡,忽然说要打个电话,打电话就打电话,季时风还把房门给锁上了。客厅里没暖气,马一阳冻得直哆嗦。 “有事。”季时风语调上扬,显然心情十分愉悦。 马一阳斜着眼瞅他:“哥们儿,你最近很不对劲啊。” 季时风拿起床上的T恤往身上套:“有吗?” 马一阳打量了季时风几秒,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了,一拍大腿:“你发骚了!” 季时风抄起一双袜子砸过去:“你他妈!” 马一阳兴奋坏了:“你刚从厕所出来不是穿着衣服的吗?你给谁打电话呢?衣服都脱了啊!” 季时风扬了扬眉:“我钓我的猫,关你屁事。” -------------------- 开个风哥接受表白的恋爱进度条! 哔哔哔——10%!!! 第43章 你没接受啊? 看到了光膀子的季时风,路辞美美做了个春梦,醒来后身体很疲惫,但精神很充实。 路辞眼神迷离,对着天花板回味了半晌,简直对这个美梦流连忘返了。 梦里,他成了肌肉分明的186大猛男,季时风就是个176.4的瘦弱小鸡崽,又白又瘦。 186的路辞把176.4的季时风按墙上一通狂亲,先嘬嘬季时风脸蛋,又嘬嘬季时风下巴,最后还嘬嘬季时风喉结。 季时风身上有清新的橘子洗衣液味道,还有淡淡的烟草味道,迷死他了。 路辞双腿夹着棉被,在床上翻滚了几圈,然后掖着脏了的内裤鬼鬼祟祟去厕所搓。 搓着搓着又有点发愁,谈恋爱好是好,就是有点费手。 大清早的洗内裤真他妈冻手啊! · 到了校门口,路辞一见季时风就脸红,害臊地问:“季时风,你昨晚做了什么梦啊?” 季时风给他扎小辫,边缠皮筋边说:“忘了。” “梦怎么能忘呢,”路辞撇撇嘴,暗示道,“那我提醒提醒你,日有所思,夜就有所梦,你白天想着谁,你梦里就能见到谁。” “嗯,你这么一提醒,”季时风给他别上个发卡,“想起来了。” 路辞眨巴眼,催促道:“什么什么,那你梦到什么了,不会是梦到我——” “梦到人民币了。”季时风说。 “……”路辞愤恨道,“你庸俗!你就钻钱眼子里吧你!你就不能梦见点儿高雅的吗!” 季时风戳了戳他脸蛋,挑眉道:“那高雅的路大富先生,你梦见什么了?” “你管呢,反正特高雅!”路辞没好气地拍掉季时风戳他脸的手,来气得很。 光他一个人梦见季时风,季时风却不梦见他,怎么想都是他吃亏了呀! “到底梦见什么了,”季时风微微眯起眼,冲他笑得又痞又坏,微微俯下身,在路辞耳边轻声说,“路大富,你不会是梦见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了吧?” 路辞心脏重重一跳,慌里慌张地扭开头,转念一想不对啊,他都和季时风谈恋爱了,做点儿少儿不宜的梦怎么了? 把季时风按在墙上用嘴嘬,天经地义啊! 于是路辞又把脑袋转回来,胸脯一挺,理直气壮道:“对啊,少儿不宜啊,怎么了!” 季时风眼底闪过不明显的笑意,上下打量路辞两眼,眉梢轻挑,声音又低又沉:“路大富,十八岁了,成人了。” 路辞心怦怦跳,季时风是在暗示什么吗?这还是在校门口呢,影响多不好啊,要不现在去后门小巷子? 季时风低声道:“是不是?” 路辞十根手指头快绞成麻花了,红着脸“嗯”了一声。 十八岁了,能嘬了,季时风这么帅,他妈的,好想嘬他啊! 下一秒,季时风“哧”了一声:“毛长齐了吗,就想少儿不宜,真有你的。” 说完,他背着包,迈开腿扬长而去。 路辞在原地愣了两秒,顿时火冒三丈,追上去吼道:“你才毛没长齐!老子巨蟒!” · 两人进了学校往坡上走,路辞瞅见前边人流里有大雄和小敏。 俩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距离从一米缩短成半米,然后手臂贴着手臂靠在了一起。 小敏竟然还把手插在了大雄兜里! 路辞看得目瞪口呆,这俩人真大胆,真幸福。 他瞥了季时风一眼,季时风双手插着口袋,单肩背着包,特别酷。 路辞搓搓手,唉,好想感受爱情的甜蜜啊。 “季时风,”路辞瞄季时风的外套口袋,恨不能整个人往里钻,“你手凉不凉啊?” 季时风目不斜视:“不凉。” 路辞循循善诱:“那你手不凉,是因为你手插兜了吗?” 季时风说:“不知道。” “……这咋还能不知道呢,”路辞没滋没味地砸吧砸吧嘴,暗示道,“季时风,我手好冷,冰冰凉的。” 季时风终于转头看了路辞一眼:“插兜。” 路辞睁着眼说瞎话:“我没兜啊!” 季时风无语了,羽绒服上两个明晃晃的大口袋,这他妈也叫没兜?倒霉孩子又想哪一出了? “这不是兜是什么?” 路辞反应特别快,迅速从挎包里抽出一瓶水,又抽出他的三层文具盒,一边口袋里插一个:“现在没兜了。” 季时风又好气又好笑:“傻逼。” “季时风,”路辞睁大眼,垂着嘴角装可怜,冲季时风颤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我手冷死了,怎么办啊?” 季时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手拿过来。” “来了!”路辞欢天喜地地把手伸到季时风面前,季时风牵住了他的手腕。 路辞脸蛋红扑扑的,别人是不羡鸳鸯不羡仙,他是不羡大雄和小敏。 大雄和小敏算啥呀,他也要感受爱情的甜蜜喽! 紧接着,季时风牵着路辞的手腕,把他的手往上举,然后塞进了路辞自己的衣领里。 “嘶——”路辞脖子冷不防一冰,冻得倒吸一口凉气,“季时风你他妈!” 季时风憋着笑,面上还是毫无表情:“冷就揣脖子里捂捂。” “我现在手不冷,我心冷!”路辞气得咬牙切齿,在季时风鞋上重重踩了一脚,“我单身了!你也单着吧你!” 季时风皱眉,路辞立刻怂了,撒开脚丫子就往前跑。 · 才刚单身不到十分钟,季时风给了路辞一个保温杯,里面是他自己熬的银耳羹,路辞高兴坏了,又重浸爱河了。 等中午吃完午饭,路辞蔫儿吧唧地趴在桌上犯困,做春梦吧好是好,就是身体吃不太消。 怪不得老祖宗说“一滴精,十滴血”,那他可是为季时风流太多血了。 路辞自我感动还不够,还要去骚扰看书的季时风,扭头说:“季时风,我为你付出太多了。” 季时风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嗯。” 路辞敲敲桌子:“你不想知道我都付出什么了吗?” “没兴趣。”季时风淡淡道。 路辞朝他比了个中指:“行,就当老子血白流了。” 季时风眉头一皱,立刻从书里抬起头:“流血?哪儿流血了?” 路辞瞅他这焦急的样儿,一下心又软了,季时风还是有那么点关心他的。 “喏,”路辞伸出食指,在季时风面前一晃而过,“这儿呢,流血了。” 季时风说:“我看看。” “别看了,”路辞扭扭捏捏,“我怕你看了心疼。” 季时风指节扣了两下桌面,沉声道:“路大富,伸手。” “那你让我准备下!” 路辞连忙转身,用红笔在自己指尖上画了一道,想想觉得还不够,又往上头写了个“血”字。 “你看吧。”路辞说。 “……脑残。”季时风额角重重一条,把书卷成筒,在路辞脑袋上敲了一下。 路辞傻乐:“季时风,你是不是关心我啊?” 季时风面无表情:“不是。” 路辞就和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说:“不过你关心我也是应该的,本来的事。” 季时风嗤笑:“少臭美。” “反正你就是关心我,被我发现喽!”路辞笑得合不拢嘴,趴桌子上睡了。 · 迷糊了二十分钟睁开眼,路辞身上披着季时风的外套,季时风人却不在位置上。 路辞揉两下眼睛,问前桌季时风去哪儿了,前桌说刚才看见他去楼下小超市,估计还没上来。 小超市?好吃的他抽屉里一大堆,季时风去小超市干嘛呀,真能乱花钱。 路辞打开窗户,趴在窗边往下瞅。 没一会儿,果然看到了刚从小超市出来的季时风,手里还拎着个小塑料袋。 路辞托着腮帮子盯着往教学楼走的季时风,脸上带着傻笑,肩上披着季时风的外套,心里那叫一个甜滋滋。 季时风在走路,他就姓路,说明季时风就连行走都在想着他; 季时风踢开了一块小石子,说明季时风想要扫清路障,快点回到班上见到他; 季时风鞋带掉了没绑,说明季时风根本顾不上别的了,一心只想往回赶…… 操!季时风怎么蹲下系鞋带了?! 路辞讪讪地想,鸟人就是鸟人,烦死了! 前桌打了个喷嚏:“小路,你开窗干嘛,多冷啊,你别冻坏了。” 路辞吸了吸鼻涕,不忘炫耀:“不冷,我穿着两件外套呢。” 前桌冻得直哆嗦,吼道:“我只有一件啊!” 路辞“哎哟”一声,太甜蜜了,把这茬给忘了。 他担心前桌冻坏了,连忙合上窗户,眼角余光瞥见有个小姑娘拦住了季时风,递给季时风一张粉红色的纸。 路辞心里有点小得意,季时风从来不收情书,现在有他了,季时风更不可能收了呀! 他正信心满满呢,下一秒就一个激灵—— 操!季时风怎么收了! · 路辞和一阵龙卷风似的,从五楼轰隆隆刮到了一楼,撒开腿朝季时风猛冲过去,怒吼道:“季时风!” 快跑到季时风跟前时还绊了一跤,要不是季时风眼疾手快扶住他,差点儿就摔个狗吃屎。 “跑什么?”季时风皱眉。 路辞气坏了,季时风还敢对他摆脸色? “你、你、你……”路辞气喘吁吁,骂人都骂不利索。 季时风乐了:“你什么?” “等会儿,”路辞摆摆手,不行了,“让我喘会儿。” 季时风摇摇头,接着拿起笔,在那张粉色纸张上写着什么。 路辞“靠”了一声,一把从季时风手里夺过笔,义正言辞地说:“你这相当于重婚罪!” 小姑娘傻眼了:“重婚?” 季时风也愣了愣,几秒后拎起红纸摆到路辞眼前:“路大富,会认字吗?” 路辞冷冷一笑,接着定睛一看—— 《高一六班关于中学生开展志愿活动的校园调研》。 你妈的,做调研就非要用粉红纸吗! · 路辞乖乖站在一边,乖乖地等季时风填完调研问卷,接着乖乖和小学妹挥手再见,又乖乖问季时风:“那什么,调研完啦?手酸不酸?酸的话你就甩甩。” 季时风没理他,顾自往教学楼走。 “不是,”路辞乖巧不过三秒,咕哝说,“这也不能怪我看走眼吧,我以为情书呢。” 季时风停下脚步,转身问他:“就算是情书,又怎么了。” “那你当然不能收别人的情书了。”路辞振振有词,“要不你就犯了重婚罪!” 季时风眉梢一挑,双手缓缓环抱胸前:“路大富,我觉得你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鸟人一个,拽什么拽! 季时风拽,路辞比他更拽,站到台阶上双手叉腰,抬起头,用鼻孔看季时风。 “那不然呢,我和你表了个白,你接受了,你还想收别人情书,你纯属想得美。” “路大富,”季时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谁说我接受了?” “你自己都承认了吧?你就是接受——”路辞瞳孔一震,“不是?你没接受啊?” 季时风耸耸肩,不置可否。 路辞拽不起来了,脚底下一滑,“呲溜”顺着台阶滑了下来,一屁股摔在地上,愣愣地说:“我还以为你拿我当炮友,他妈的原来炮友都不是。” -------------------- 喂喂喂,我是路大富,我被阿拉比卡波啦星球绑架了,急需海星做赎金!喂喂喂喂喂喂,疯狂星期四,V我50海星!速速! 第44章 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我是不是和你表白了?” 路辞坐在台阶上,仰头问季时风。 季时风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小卖铺的塑料袋,点头。 路辞不想活了,死前最后挣扎一下:“我是不是还……那什么你了?” “那什么是什么。”季时风明知故问。 路辞羞愤难当,两根大拇指对着一点,闭上眼豁出去了:“就是亲你了,强吻你了,非礼你了!” 季时风“嗯”了一声:“差不多。” 路辞简直如遭雷劈,讷讷道:“那你就是没接受我了?” 他连初吻都给季时风了,这两天还单方面恋爱失恋一百零八回,结果人家季时风压根儿没接受他。 妈的,丢死个人了! “你既然不接受我,那我亲你,你怎么不躲开,”路辞瞪着季时风,“你还挺享受!” “路大富,”季时风似笑非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享受了?” 路辞哼哼两声,他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昨晚他在梦里嘬季时风,季时风那是享受的不得了,嘟着嘴让他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那你既然没接受我,”路辞嘴一瘪,“你干嘛还送我回家?” “天寒地冻,荒山野岭,夜深人静,”季时风不急不徐道,“你就是只猪,我也得把你送回家。” 路辞觉得好丢脸,根本没法面对季时风了,于是两手捂住脸,闷声闷气地说:“都这种时候了,你看我笑话就算了,你怎么能讽刺我呢?” 季时风一愣,以为他开玩笑把路辞比作“猪”,让路辞觉得冒犯了。 他刚想解释,就听见路辞说:“你用成语,一用就用三个,妈的我最烦你们这种有文化的人!” 季时风差点儿没笑出声。 · 冷静了会儿,路辞深吸一口气:“我都懂了,你让我先缓缓。” 他坐在台阶上,身上穿着季时风那大一圈的外套,风把外套吹得鼓了起来,头上的小辫儿也跟着晃。 路辞双手抱住膝盖,单薄的身形在寒风里像一片纸,看起来特别可怜、特别委屈,和无家可归的小流浪猫似的。 倒霉蛋成了个伤心蛋,季时风心软了,弯腰揉了把路辞头发:“缓好没?” 路辞蔫儿巴巴地吸了吸鼻子,说话带了点鼻音:“季时风,命运真爱捉弄人。” 季时风叹了口气,心里泛起微微的酸楚。 他见不得路辞这样伤心难过,见不得那双机灵的眼睛里写满失落。 紧接着,路辞看向天空,叹一口气:“尤其是像我这样又有钱、又好看、又招人疼、又招人爱的十八岁大男孩。” 季时风:“……” 心疼谁都不该心疼这倒霉孩子! “季时风,你不接受我,不是你的错,”路辞特别善解人意,“这种事儿本来就不能勉强。” 季时风轻哼一声,小倒霉蛋倒挺豁达,挺能看得开。 “但是,”路辞话锋一转,满脸幽怨地看着季时风,“你没错,但不是完全没错。” 季时风站在路辞身前,眉梢一挑:“我错哪儿了?” 路辞指着自己鼻子:“你错过了一个又有钱、又好看、又招人疼、又招人爱的十八岁大男孩。” “那我确实错过了一个——”季时风略一停顿,“酒量差、喝醉了发酒疯、抱着我不撒手、还要非礼我的十八岁大男孩。” 路辞脸颊耳根红成一片,伸手去推季时风,没好气地说:“滚滚滚,你让我自己静静。” 季时风一秒也没多留,抬脚就走。 路辞瘪嘴,扭头眼巴巴地看着季时风的背影,怎么真走啊! · 季时风走到楼梯口,忽地又停下脚步,路辞赶忙把脑袋转回来,余光使劲儿往季时风离开的方向瞟,果然季时风又回来了。 路辞心里还有一点儿小窃喜,季时风也不是一点都不在意他的嘛! “你回来干嘛,”路辞装可怜,“你都拒绝我了,咱俩就要保持距离。” 季时风淡淡道:“外套脱了。” “……” 同样都是三十七度的体温,季时风的心怎么就这么冰冰冷呢! 路辞咬牙切齿,三两下扒了季时风的外套扔过去:“谁稀罕!” 季时风接过外套,抬脚走人。 路辞被冷气冻得一哆嗦,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他又扭头眼巴巴看着季时风的背影,这回季时风没在楼梯口停下来了。 真走啊?! 路辞急了,眼瞅着季时风上了三层台阶,连忙喊道:“季时风!” 季时风勾了勾唇角,回头时又恢复了一脸冷漠:“有事?” “我也想回教室,太冷了。”路辞牙关打颤。 季时风面无表情:“你想回就回。” 路辞指了指自己大腿:“麻了,拉我一把。” 季时风轻笑一声:“多事。” · 路辞特别惆怅,人生中第一次表白以失败告终,太痛苦了。 物理课,路辞因为痛苦而打瞌睡,被物理老师罚抄一道力学题三十遍。 妈的,学习怎么比表白失败还痛苦。 路辞边抄题目边在心里骂街,他的两重痛苦都是季时风带给他的,季时风这鸟人真该死。 · 语文课,老师给他们讲练习题,有道填词题叫“扼杀”,老师让他们学以致用,造个句。 这题他会啊,路辞连忙举手回答:“老师,我的初恋被扼杀在了十八岁第一天的山里!” 语文老师觉得他扰乱课堂秩序,罚他站了半节课。 路辞瞪着季时风的后脑勺,冲季时风磨牙。 · 自习课,李平书体谅他们最近期末压力大,给他们放电影轻松轻松。 电影里有一对大学生情侣,特别幸福,两人手牵着手吹海风。 全班人都高高兴兴的,只有路辞垮着脸,李平书还以为他哪儿难受,走下来问他:“怎么了?” 路辞说:“老师,我看这部电影就不舒服。” 李平书心说这孩子学习不行,难不成有什么影视鉴赏的天赋? 人民教师要因材施教,李平书连忙鼓励道:“说出你的观点。” 路辞说:“我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李平书觉得他在找事儿,罚他晚上留下来做值日。 · 路辞一下午光被罚了,也没和季时风讲上话,一方面是觉得丢人,另一方面是在和季时风赌气。 反正季时风都拒绝他了,那他以后也不和季时风好了,他都十八岁了,初恋和谁谈不是谈啊。 放了学,季时风在后边收拾书包,路辞拿起扫帚,故意喊陈放:“放儿,我有北海道恋人,吃不吃!” 陈放连忙跑来:“吃吃吃!路叔又去日本谈生意啦?” 路辞捂着一盒叫“北海道恋人”的白巧:“你要是吃了这个,你就得和我谈恋爱。” “谈呗,”陈放抢过巧克力,嘻嘻哈哈,“甭说谈恋爱了,你让我谈什么都行。” 路辞得意洋洋地看了眼季时风,想和我谈恋爱的人多着呢!谁稀罕你! 路辞和陈放勾肩搭背,边扫地边打闹,季时风没搭理他,走前把一个塑料袋扔到路辞桌上——是他今天去小卖铺买的。 等季时风走了,路辞赶忙打开一看,是个暖手宝。 他早上和季时风说手冷,没想到季时风还记着呢…… 路辞嘴一瘪,把扫帚一扔,暖手宝揣怀里,又难受了。 他不想和别人谈恋爱,他就想和季时风谈恋爱。 -------------------- 恋爱进度条:30%(嗖嗖的!) 第45章 老死不相往来 晚上,季时风上完家教,收拾课本时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笔袋,里边骨碌碌滚出来一个粉色钥匙扣。 “哎哟!”钱程赶忙弯腰去捡。 钱程是季时风学生,在私立上初二,特别皮,不爱读书,就爱打游戏,气走了好几任家教。 钱家和马一阳家里有生意往来,马一阳就推荐季时风来带这熊孩子。季时风一来没上课,先和钱程打了几把游戏,把这小子彻底打服气了。 季时风调侃道:“小姑娘送的?” 钱程把钥匙扣捧在手上:“风哥,你可别告诉我爸妈啊。” “放心,”季时风拍拍他肩膀,“我和你一头的。” “隔壁班有个小姑娘正追我呢,她自己做了送我的。”钱程说,“还给我写情书呢。” 季时风随口问:“那你怎么说?” 钱程说:“学习为重,我就没接受。” “少来这套。”季时风一眼就看穿这小子什么德行,“你要是真这么爱学习,你爸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秃顶。” 钱程挠了挠后脑勺:“我确实没接受她啊,我吧一开始是挺喜欢她,但也没那么喜欢,久了感觉也就那样,没什么新鲜的,还不如多玩两把游戏呢。” “你要是没这个心思,”季时风认真地说,“就趁早和她说清楚,也别再收人家礼物了。” “她塞我笔袋里的,我本来也打算明天就还,”钱程把钥匙扣放进书包,接着感兴趣道,“风哥,你这么帅,肯定有不少人喜欢你吧?” 季时风拍了他胳膊一下:“不清楚,没注意。”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钱程继续八卦。 风哥酷得要命,钱程也没指望他真回答,没想到季时风收拾背包的手顿了顿:“有。” “我靠!我看你游戏里出招那速度,还以为你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钱程目瞪口呆,“你喜欢那人什么样儿的啊?能把你拿下,得是喝露水的仙女吧?” 季时风忍俊不禁,什么喝露水的仙女,就是个叽叽喳喳冒冒失失、睡觉还流口水的倒霉蛋。 钱程接着问:“那人家喜不喜欢你啊?” “和你一样,”季时风垂眸,“喜欢,可能也没有那么喜欢。” 钱程没搞懂这里边的关系,一头雾水道:“什么意思啊?你俩没戏了?” “不会,”季时风背上包,反手用指节扣了扣桌面,“记得写错题本,走了。” “不会?”钱程嘀咕,“‘不会’是什么意思?哥,你俩到底有戏没戏啊!” · “你说我和季时风有戏吗?”路辞趴在床上,和悠悠通电话,“悠悠,那么多人喜欢你,你给我分析分析。” 现在全天下就只有悠悠知道他喜欢季时风,路辞只好来找悠悠排忧解难。 悠悠正在敷面膜,说话含含糊糊的:“你说季时风拒绝你了?” “嗯,狠狠拒绝了,”路辞踢了两下床单,不解气,又捶了两下床,“太没眼光了,活生生的大款都不知道傍。” 悠悠“咦”了一声,疑惑道:“不应该啊……” 路辞没听见这一句,伤心道:“悠悠,你也被季时风拒绝了,我也被季时风拒绝了,咱俩真般配,真该处一对。” “……别提我被拒绝这茬,”悠悠哼了一声,“丢死人了,简直就是黑历史。” “那我比你还丢人呢!”路辞欲哭无泪,“要不是我家有金银财宝需要我这样的青年才俊来继承,我都不想活了。” 悠悠只是被口头拒绝一顿就完事了,他可是被拒绝了还强吻了季时风,强吻完还单方面和季时风谈了两天恋爱,还擅自以季时风为对象做了场春梦。 “你怎么告白的?”悠悠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路辞当天说的话上,“都说什么了啊?” 路辞一愣,脑子断片儿了。 对啊,他是怎么告白的,都说什么了啊? 操,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路辞翻了个身,觉得说什么不是关键:“那还能说什么,不就是‘我中意你喜欢你么么哒你’那些吗,告白语就那么几句,全世界都通用。” “有你这么不上心的吗!”悠悠真是服了,“难怪季时风不接受你,你这个态度就不对。” “这怎么就成我的错了,”路辞冤死了,委屈地瘪嘴,“季时风拒绝我,兴许就是不喜欢我呢。” 悠悠脱口而出:“那不可能。” “你也觉得我和他不可能吗,”路辞把季时风送给他的暖手宝紧紧抱在胸前,特别惆怅,幽幽道,“可是他还加入了篮球队,送我他的奖牌,为我一个人颁奖,给我穿他的外套,给我带梨汤,给我扎小辫,给我买暖手宝,开摩托车带我上山看月亮,有人欺负我了他帮我出气……” “……停!”悠悠简直抓狂了:“哎呀你和季时风的事情我也搞不懂了,你们自己折腾吧,我要追剧了!” 路辞挂了电话,心里堵得慌,把暖手宝上的小熊图案当季时风捶了两拳。 讨厌季时风,又好喜欢季时风。 情情爱爱的,真他妈的叫人烦恼,真叫人伤心。 · “大小两个宝贝儿,”外面传来了林咏梅的声音,“下来吃水果!” 路辞下了楼,路祖康和林咏梅在沙发看电视,两人依偎在一起,特别恩爱。 他俩的甜蜜刺痛了路辞的眼睛,路辞哭丧着脸,端起茶几上一个刚切好的大果盘,转身就走。 “哎哎哎,”路祖康喊他,“干嘛去啊?” 路辞毅然决然:“爸,我想好了,我要断情绝爱,专心当我的富二代。” 路祖康说:“随你,果盘放下。” “可我要吃水果呀。”路辞挎着脸。 林咏梅乐了,拍拍身边的座位:“坐这儿来吃。” “那不行,”路辞一屁股坐到他爹妈中间,硬是塞进去把两人挤开,“我不是来加入这个家的,我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路祖康揪着他耳朵揍他:“小兔崽子,又犯病了是吧!” “哎哎哎——疼疼疼——”路辞大喊大叫,“我都十八了!你不能打我了!” 果盘没落着,还挨了顿揍,路辞捂着屁股蹿回房间,情情爱爱不仅叫人伤心,怎么还叫人挨打呢! · 第二天早晨,路辞在校门口徘徊,垂着头踩地砖,表情非常严肃,心理活动特别丰富。 往前踩两格——要不要等季时风呢? 往后退两格——不等了,季时风都拒绝我了,我还等季时风干嘛,贱呐? 又往前踩两格——可是那回在假山里,季时风让我必须等他,一天都不能少。 再往后退两格——季时风谁啊,我凭什么听他的话啊,老子就不等! 又往前踩两格——没有季时风,日子怎么过啊,想哭。 再往后退两格——他妈的哭什么哭,日子照样过呗,上了学坐牢、放了学出狱。 他正在这儿天人交战呢,没看见季时风骑着车过来了。 “瞎晃悠什么。”季时风说。 路辞一个激灵,抬头看见季时风那张冷峻的脸,那叫一个心慌,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季时风眼疾手快,上半身前倾,一只手拽住了他的后衣领,和揪小鸡崽似的揪住了路辞。 “跑什么?” 路辞硬着头皮转过身,干笑:“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我都没看见。” “刚到,”季时风另一只手搭着车把手,见路辞已经扎好小揪揪了,“你哥帮你弄的?” 路辞点点头,刚才光顾着纠结等不等季时风了,忘了把小辫儿拆了。 “手艺真烂,”季时风嗤笑一声,“拆了,我给你重新扎。” 路辞心里有点别扭,季时风怎么和没事人一样的,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为了情情爱爱烦恼? 他妈的,鸟人季时风! 路辞就看不惯季时风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非要惹他不痛快,于是说:“不要了,你拆了我哥会伤心的,以后我的小辫儿都给我哥扎了。” 季时风眉梢一挑:“你哥伤什么心。” 路辞一本正经地说:“我哥一无是处,也就能给我扎个小辫儿了,我要多在他擅长的方面肯定他的价值,让他发挥余热。” 就不让你扎,气死你! 路辞没有意识到的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默认“为他扎小辫”这件事对于季时风而言很重要。 没想到季时风不仅没发火,反而勾了勾嘴角:“行,以后你也别惹你哥伤心了,别再每天自己把辫子拆了。” “……”路辞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我都是自己——呸呸呸,谁说我拆自己辫子了!” 季时风笑得又痞又坏:“哦?不是吗?” 路辞恼羞成怒,嚷道:“你这张嘴怎么净造谣呢!” “是比不上你,这张嘴不仅能狡辩,”季时风略一停顿,“还会非礼人。” 这个点上学的人巨多,路辞和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似的,寻思扭头瞅了瞅两边,伸手去捂季时风的嘴:“不许说!” 季时风哼笑一声,一只手抓住路辞手腕,另一只手抬起,把路辞的小皮筋撸了下来。 “站好,给你扎上。” 路辞挣扎:“用不着!” 季时风在他后腰轻拍了一下:“听话。” 路辞瞬间半边身子软了,乖乖站好:“你为什么非要给我扎小辫儿。” “路大富,注意你的措辞,是你让我给你扎的。”季时风边给他捋刘海,边纠正。 路辞咕哝:“那我现在不要你给我扎了呀。” “不行,晚了。”季时风面无表情。 “那你为什么非要给我扎!”路辞怒道。 得,又绕回来了。 季时风没搭理他,伸出一只手掌:“皮筋。” 路辞说:“头上那根不是在你那儿吗?” “松了,”季时风把原先那根皮筋揣进口袋,“拿根新的。” 路辞“啧”了一声,从挎包里拿出钱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条新的:“怎么事儿事儿的。” 季时风瞥了眼路辞的钱包夹层,里面有几张倒霉蛋的大头贴,脑袋上戴着个向日葵发箍,笑得比向日葵还灿烂。 路辞把钱包合上,还在嘟嘟囔囔:“季时风,你都拒绝我了,你干嘛还给我扎小辫啊,咱俩现在要保持距离,我也不想和你待在一起了,因为你眼光不行。劳伦斯·王说过,要和有眼光的人在一块儿,哦对了,你知道谁是劳伦斯·王吗,是我家会计,海归博士呢……” 季时风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忽然说:“钱包里的,给我一张。” “啊?” 路辞愣了愣,傻了,季时风这是家里出什么急事了吗? 反应过来后,他二话不说,重新掏出钱包:“我、我都给你,够不够呀?不够我再给你转,你别不好意思……” 季时风垂眼一看,一沓红通通的人民币。 “……谁要这个了,”季时风额角跳了跳,哭笑不得,“你照片,拿来。” 路辞更傻眼了:“你要这个干嘛?这也不值钱啊?” 季时风从路辞钱包透明夹层里抽走一张大头照,面不改色地说:“招财。” 路辞眨眨眼,耳根红了,害羞道:“你也觉得我是小福娃啊?” “不是,”季时风拉开外套拉链,把大头照放进了里侧贴着胸口的口袋中,“你这名字吉利,大富。” “你又叫我原名!”路辞火冒三丈,冲季时风一通嗷嗷乱叫。 · 又这么过了一周,路辞觉得忒不自在了。 他和季时风还是像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但这种没变化就是让他很难受,非常憋屈。 路辞上网搜了搜,表白失败怎么办,网友说一般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那他和季时风还每天往来,一下往一下来的,路辞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周三,季时风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粉红色水杯,上面是爱心图案。 路辞顿时炸毛了:“靠!谁送你的啊!” -------------------- 恋爱进度条:40%~ 第46章 猜猜哪个是你的蛋 一个没见过的水杯,粉嫩嫩的,上面还有花里胡哨的爱心,绝不可能是季时风自己买的。 路辞拍拍桌子,特别不爽:“这谁的?” 季时风说:“我的。” “不可能,”路辞挺直身板,“这一看就是小姑娘用的。” 季时风从包里拿出昨晚的作业开始补:“送给我就是我的。” “我就知道是小姑娘送你的,”路辞斜着眼瞟他,“谁啊?” 季时风头也不抬,边算数边说:“你管呢。” 路辞“切”了一声:“谁爱管似的。” 他把身子转回去,打开小镜子放在桌面上,从镜子里观察那个水杯,满脸警惕。 季时风打开杯子喝了口水,然后把杯子放下,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摩挲两下。 好家伙,他这一摩挲路辞才看见,这杯子还挺时髦,是能刻字的那种。 其中一个最大的爱心中间刻了个圆体的“风”字,又可爱又俏皮。 妈的,二十一世纪了还玩儿刻字这一套,非主流小学生吧。 · 路辞急得那叫一个抓耳挠腮,好想抓着季时风问清楚这杯子什么来路,又觉得直接问太没面子,显得他多在意季时风似的。 反正季时风都拒绝他了,那他也不再和季时风好了,否则忒掉价,好歹也是个全班闻名的富二代呢。 小镜子里,季时风又打开杯盖,喝了一口水。 他娘的鸟人季时风,两分钟喝两次水了,用这杯子装的水就那么甜吗! 路辞实在憋不住了,“噌”一下转过身,椅子刮蹭在地上,发出“哐嚓”一声响。 季时风听见动静,懒懒掀起眼皮,瞥了路辞一眼。 “你补你的作业,”路辞背挺得比脑袋上的小辫儿还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黑板报,“我研究下上边写的啥。” 倒霉孩子又玩什么把戏。 季时风心里乐开了花,脸上面不改色,接着写物理题。 黑板报有个板块叫【每日诗词】,一天换一首古诗,给大伙儿写作文积累素材用的,路辞一次也没看过。 他口齿清晰,字字铿锵地念出今天板报上写的诗:“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咦?” 念到“风”字,他把目光挪到了季时风的杯子上,做了个疑惑的表情。 季时风很配合他的表演:“嗯?” “巧了么这不是,我才看见,你这杯子上也有个‘风’字嘿,”路辞装傻,“这是这杯子的牌子吧?” 季时风嘴角抽了抽——憋笑憋的,淡淡道:“不是,后刻上去的。” “……”路辞后槽牙都咬碎了,果然是送季时风杯子的人刻的。 “有什么问题吗?”季时风问路辞。 路辞嘴角往下垮,试探着问:“那人家小姑娘干嘛送你杯子,还在上头刻你名字啊?” “不知道。”季时风把卷子翻了个面。 路辞酸不溜秋地说:“那你收人家东西干嘛,你不是最擅长拒绝了吗,这会儿怎么不拒绝了?” 季时风放下笔,双手环抱在胸前,下巴轻轻一抬:“路大富,你是不是管太宽了。” 路辞气得都要冒烟了,敢情被拒绝是季时风给他的特权是吧? 鸟人一个,烦死了! · 第二天,季时风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本子,嫩绿色的,封皮图案是个戴着蝴蝶结的动漫少女,旁边还有一行花体英文字—— “First impression of you is most lasting。” 操!怎么又有了啊! 路辞脑海中警铃大作,完了完了,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姑娘看上季时风了啊,他妈的怎么这么坚持不懈呢! “又是昨天那小姑娘送你的啊?”路辞问他。 季时风“嗯”了一声。 路辞偷瞄那行英文字,什么意思啊,没看懂。 别人在早读,他在抽屉里偷偷摸摸用手机查单词,刚输完一个“first”,卡壳了——第二个词儿什么来着? 于是他又扭过头,瞄了眼笔记本,这么长个英语单词,花样挺多啊! 他在心里边嘀咕边往搜索栏里敲字母,敲完imp,顿住了,又忘了。 路辞又扭头偷看,眼珠子都快瞟抽筋儿了。 季时风表面上在看书,实际把这倒霉蛋的每个小动作都纳入眼底。 倒霉孩子,平时不好好学习,看个英文都这么费劲。 季时风上半身往后靠,举起课本挡住脸,同时遮住了微微上扬的唇角。 路辞见季时风整张脸都被书本挡住了,连忙拿起手机对着笔记本封皮拍了张照,结果没关快门,“咔嚓”一声特别响。 季时风放下课本,路辞举起手机对着自己,脸上还有点儿慌乱,心虚地嚷嚷:“看什么看,不允许十八岁美少年自拍啊?” “……脑残。”季时风轻哼。 路辞对着照片搜了这句话——“对你最初的印象,久久难以忘怀。” 文邹邹的,酸死了,最烦这种文化人,特装逼。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汉字是不够写了还是怎么着,非要写英文。 路辞心里醋坛子打翻天了,又“噌”地转过身,这回胳膊肘撞到了季时风的桌角,巨疼。 季时风从书里抬起头,瞥了路辞一眼。 路辞疼得呲牙咧嘴,还隔这儿装淡定:“你看你的书,我研究研究今天的诗歌。” 他又开始装模做样地照着黑板报念诗——“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咦?” 季时风接着配合:“怎么?” “巧了么这不是,你这笔记本上也有‘英’。”路辞装傻。 季时风一只手托着下巴:“哪儿有‘英’。” “英文啊,”路辞假装特别感兴趣,对着那行英语花体字翻译道,“我看看这写的什么——对你最初的印象……” 季时风忽然打断他,皱眉道:“‘印象’这个单词是不是写错了?” “没有吧,”路辞脱口而出,“我刚搜的时候就是这个啊……操!” 完犊子,完了个大犊子! 等路辞反应过来捂住嘴,已经来不及了。 季时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刚刚搜了什么?” 路辞又气又羞:“你他妈玩儿我!” “路大富,”季时风悠悠闲闲地转笔,“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 “不问。”路辞脑袋一撇,特有骨气,“我和你现在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他哼哼两声,拿眼角瞟季时风,心里呐喊快继续让我问啊,快继续! 季时风点点头,面无表情:“那算了。” 路辞急了,攥着桌角:“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问啊?” 季时风说:“你不是说你不问么?” “我不问你就不问啊?你得问呐,你怎么这么不知道不耻下问呢!”路辞咬牙切齿。 季时风快被他绕晕了:“行行行,那你为什么不问。” 路辞哼道,瞥了眼爱心水杯,又瞥了眼笔记本,先把眼神功夫做足了,这才怪里怪气地说:“反正问了也没用,我问了你也会拒绝我。” “挺有自知之明,”季时风拍拍他脑袋,“上课了,转过去。” “烦死。”路辞瞪了季时风一眼,扭过头没两秒,又把身子转过来。 季时风眉梢轻轻一挑:“又干嘛?” 路辞嘴一瘪,模样特别失落,实在是憋不住了,满肚子委屈就和连珠炮似的往外发射:“你就只知道拒绝我,从来不拒绝别人,这么丑的杯子你也要,这么丑的本子你也要。那姑娘眼光也是真差,不然也不能看上你,你俩般般又配配,生来凑一对,要说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你俩以后生的孩子不可能比我还可爱,大师说了我这么招人爱的,往后两百年都出不了一个,谁不爱我谁倒霉,你等着吧,你惨了!” 季时风是又好气又好笑,再抬眼一看,倒霉蛋下巴抵着桌子,两条手臂往下垂,蔫蔫巴巴的。 季时风一直对路家这位大师嗤之以鼻,就是这大师让路辞扎小辫儿戴发卡,说能来财,纯属扯淡。 但这大师还真有一点说对了,这么个招人爱的宝贝蛋,他这辈子也就只能遇上这么一个,错过就再也不会有了。 · 路辞正难受呢,回过神来又觉得自个儿过分了。 甭管怎么说,这刻了字的水杯、写了英文情诗的笔记本也是一片心意,他不该说别人送的东西丑的。 路辞在心里默默给那姑娘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你眼光差的,唉咱俩要不是情敌该多好,你还会写英文诗呢,文采那么好,用鸟人季时风身上多浪费啊,不如来帮我写英语作业。 椅子忽然动了动——季时风踢他椅子屁股。 路辞正单方面和素未谋面的情敌做好朋友,不想理季时风,把椅子使劲儿往前挪,整个人紧紧夹在桌椅中间。 不过他挪来挪去也是白挪,季时风又踢了踢他的椅子腿。 路辞这下怒了:“腿长了不起啊!” 季时风扔给他一个东西,路辞抬手接住。 嘶——好烫! 他低头一看,是个水煮蛋,正热乎着呢,看来是季时风刚去楼下小超市买的。 路辞冷哼一声,开始过度解读:“一个蛋,你是想说我的表白成功率就是个零蛋对吧?” “……”季时风无语,“你这脑子能不能该转的时候转,不该转的时候就歇歇。” “我才不要,我可不是那种随便收别人东西的人,”路辞撇嘴,特别有气节,“别说蛋了,你就是给我个杯子、给我个本儿,我也是不会要的。” “给你敷胳膊的,”季时风勾勾手掌,冷冷道,“不要算了,还我。” 路辞一愣:“敷胳膊?” 他想起来了,刚才胳膊肘在桌角撞了一下,还真是有点疼呢,撩开袖子一看,果然乌青了一小块。 季时风怎么还对他这么好呀…… 路辞心里又有点儿荡漾了:“拿你个蛋怎么了,我的蛋。” 季时风看着他,笑了笑:“我的蛋。” · 做完家教挺晚了,季时风把车骑到胡同口锁好,拿出手机一看,倒霉孩子给他发了几十条信息,全他妈是废话。 就算这样,他也站在冷风里,一条一条地看完了,最后一条是—— “你放学怎么一下就没影了啊,还想找你去吃串儿。” 季时风回道:“有事。” 路辞接着给他发了张照片,倒霉蛋站在桌子后边傻笑,桌上一溜排开十多个煮鸡蛋。 “你猜哪个是你的蛋?” 季时风两指把照片放大,指尖在路辞脸蛋上戳了戳:“站在最后那个。” “错了!是第三个!”路辞给他回语音,“我晚上自己煮的,以后我每天都要煮鸡蛋。” 季时风忍不住笑,老母鸡要遭殃了。 忽然,手机插进来一条短信,季时风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小风,你在新学校还习惯吗,周末一起吃个饭?” 季时风冷笑,并不打算回复。 他这一学期都快过去了,现在知道关心他了? “你要是忙,不方便出来的话,我过去看你。” 季时风皱起眉头,神情骤冷:“别来添堵。” 每次这个女人一来,爷就唉声叹气,胸闷好久。 “那周末不见不散,我订包厢,到时候通知你地点。”那边回复道。 季时风闭了闭眼,莫名有些烦躁。 · 就在这时,路辞的消息再次冒了出来,是一段语音: “你是不是想吃我煮的蛋啊,你别不好意思说啊,我明天给你带学校去。” 阴霾一扫而空,季时风抿了抿嘴唇,然而心里又冒出了隐隐的不安—— “我这个人是很喜新厌旧的,我喜欢过二十几个人呢!” “表白要趁早,我就是表白玩玩的,我最喜欢玩玩了。” 季时风打小胆子就大,不怕黑不怕鬼不怕高不怕蛇虫鼠蚁,就怕这个宝贝蛋现在图新鲜,这股劲儿过了就不要他了。 那种被抛下的滋味,尝过一次就够刻骨铭心了,季时风实在禁不起再来一遭。 · 胡同口的文具店还开着,季时风走了进去。 店主正在收拾卫生准备打烊,招呼道:“小风来啦,前天买水杯,昨儿买本子,今儿买什么啊?” 季时风说:“信纸有吗,小姑娘用的,可爱的。” -------------------- 别人shopping:买包包买衣服买鞋。 风哥shopping:买水杯,粉的;买本子,绿的;买信纸,可爱的 第47章 你还是个单纯的男孩吗 买完信纸从文具店出来,季时风在胡同里拐了个弯,刚想去找方萍萍,刚好碰见小姑娘出来扔垃圾。 “时风哥,”方萍萍和他打招呼,蔫儿吧唧的,眼底挂俩黑眼圈,“你怎么走这头来啦?” “怎么无精打采的。”季时风问。 “还不是我妈,给我报了好几个补习班,作业都写不完,烦死了。”方萍萍撅着嘴抱怨。 “王姨也是操心你学习,我一会儿和她说说,”季时风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小会儿,开口道,“萍萍,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忙。” 方萍萍把垃圾扔进墙边的大垃圾桶,拍拍手:“什么事情啊?” 季时风拳头抵着嘴唇,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左右看了看胡同里没人,低声说:“想请你帮忙写封情书。” “啊?写情书?”方萍萍先是愣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抿着嘴唇偷笑,“时风哥,从小到大都是别人托我给你送情书,没想到还能有你找我帮忙写情书这天呢!你有喜欢的人啦?” 季时风抬起一只手,不自在地捏了捏耳垂,“嗯”了一声。 方萍萍说起作业来半死不活的,说到这个就来精神了:“你这情书是给谁写的啊?” 季时风摸了摸鼻尖:“给我自己写。” 方萍萍下巴都惊掉了,掏掏耳朵,喊道:“我没听错吧时风哥?你自己给自己写情书?” 季时风连忙“嘘”了一声:“小点声,等会你妈听见了,又问个没完。” 方萍萍不愧是偶像剧里泡大的,眼珠子转两圈,就知道季时风打的什么算盘:“时风哥,你别是故意让那人着急吃醋,骗他来倒追你吧?” 季时风没否认:“也不能叫骗吧。” 方萍萍乐不可支,笑得脸蛋都红了:“时风哥,你怎么心思这么重呢,心眼儿真多!” · “我喜欢单纯的人呗!”路辞把一个水煮蛋往桌角磕两下,边剥壳边说,“没心眼的那种。” 季时风白天给了他一个煮鸡蛋,路辞特亢奋,晚上回了家就开始发神经,一口气煮了十多个鸡蛋。 为了不浪费鸡蛋,一家四口坐在餐桌边开展家庭活动:敲鸡蛋加吃鸡蛋。 敲着敲着,话题就扯到了“将来要找什么样的媳妇儿”上头。 林咏梅问他:“你觉得什么样的才叫单纯没心眼呐?” 路辞屁股在凳子上扭了扭,这叫他怎么好意思说,怪羞人的。 他心里早就有标准答案了,季时风那样的就很好。 季时风脑袋瓜里装的全是学习,就知道写卷子做练习,太他妈单纯了! 季时风居然还拒绝他的表白,这么个活生生的富二代放着不傍,太他妈没心眼儿了! 路易看他弟一脸荡漾,从桌子底下踹了路辞一脚:“说说呗。” 路辞把鸡蛋放桌上搓,说得特含蓄:“家里没钱、学习好、爱运动,够单纯不?” 路易“哧”了一声:“路大富,你说的这三样和单纯有毛关系?” 路辞嘿嘿傻乐,边用蛋黄蘸酱油,边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他哥:“路小富,你这辈子没遇上一个单纯的人,太可悲了。” 林咏梅乐了:“小宝儿,照你这标准,你家里有钱、学习不好、不爱运动,你就是不单纯了呗?” 路辞忽然心中生出几分惆怅,摇摇头:“我已经过了单纯的年纪了。” 都做好几回春梦了,还谈什么单纯不单纯的,他已经不配了。 更何况,他连表白被拒都经历过了,可以说历尽了沧桑,吃尽了情爱的苦,单纯那是单纯不起来了。 · 路辞悲从中来,低头一看碗里酱油没了,更伤心了。 不蘸酱油他吃不下水煮蛋,于是使唤路易:“路小富,帮我添点儿酱油,要一大半生抽,一小半老抽。” “我抽你还差不多,吃个蛋还蘸酱油,”路易说,“事儿真多。” 路辞和爸妈告状:“你们看他,一点儿都不疼我,这我还怎么单纯啊!” 告完状还要威胁他哥一把:“路小富我和你说,我以后绝对是要和你争家产分家的,游戏室的PSP你别想拿走!” 路辞感觉他的单纯一大半是被季时风毁的,另外一小半是被他哥毁的。 “倒你的酱油去,不然抽你了。”路易冲他挥了挥拳头。 去厨房就几步路的功夫,路辞还不忘特地扭头嘱咐道:“最边上那个蛋你们不能吃啊,那是我的。” 那是季时风送给他的鸡蛋,可不能被吃了。 路祖康大笑出声:“他这程度和单不单纯没关系,纯属是傻逼。” 林咏梅拍了他胳膊一下,嗔道:“有你这么说自己亲儿子的么!” “当个小傻逼不挺好的么,不像咱们俩,打拼的多累啊,”路祖康看着玻璃隔断里小儿子的背影,倒个酱油也要哼歌,忽然有些感慨,“他就一辈子这样傻乎乎也行,反正咱家也养得起,不会让他在外边受欺负。” “没事儿爸,你还有我呢,”路易很有长子风范,“路大富负责傻逼,我负责挑大梁。” 路祖康再看一眼满嘴鸡蛋黄的大儿子:“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 第二天早上,季时风正给路辞扎辫子,路辞目不转睛地盯着季时风的脸,真帅啊。 唉,这么帅的一个季时风,怎么就拒绝他了呢,怎么就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了呢? 路辞砸吧砸吧嘴,忽然问:“季时风,你还是个单纯的男孩吗?” “什么意思?”季时风给他扎上皮筋,不知道这倒霉蛋又想哪一出, “就是……就是吧……”路辞扭扭捏捏的,皮筋还没扎好,被他扭歪了。 “老实点儿,别动。”季时风在他后脖子上掐了一下,“有话快说。” 路辞瞥了他一眼,直接问多不好意思啊,于是迂回着说:“我给你做个单纯测试呗,你吃鸡蛋蘸不蘸酱油啊?” 季时风说:“不蘸。” 他口味淡,不喜欢太咸的。 “给你的单纯加十分,我妈说爱蘸酱油的人心比较黑,”路辞开始胡诌,“那你要是有个亲哥,你争不争家产啊?” 季时风懒懒看他一眼:“不争。” 他有个屁的家产,不欠外债不错了。 “给你的单纯再加十分,说明你淡泊名利,当然了你很幸运,因为你没有亲哥,”路辞心不在焉,继续扯,“那你洗完澡是先穿上衣还是先穿底裤啊?哦我忘了,你洗完澡不穿衣服……” 季时风忍俊不禁,捏了把路辞的脸:“路大富,你到底要说什么?” “哎呀就是那个,”路辞心一横,终于切入话题了,“就是你做不做那种梦啊!” 季时风眉梢一挑:“哪种梦?” ——就是那种梦啊,两个人打啵打滚,主角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有钱帅气招人疼招人爱的十八岁大男孩我啊! 路辞还是要点儿脸的,换了个婉转的说法:“就是那种让你在梦里很酣畅淋漓、很快乐、很释放,醒来后却怅然若失、缓不过劲儿、觉得自己没有得到的那种梦。” 季时风回答得很痛快:“有。” 路辞脸红的透透的:“那你做梦的对象是谁啊?” 要是季时风也梦见过他,说明他还有机会,那就暂时不和季时风老死不相往来了,准备准备下回喝点小酒再表白。 季时风用一种慵懒的眼神看着他,嘴角还他妈扬起坏笑。 路辞一下就心怦怦乱跳了,小鹿在胸膛里撞啊撞的。 “想知道啊?” 季时风竟然还他妈故意压低嗓音说话,路辞脸都烧热了,点点头,揪着背包袋子:“你说吧,我大概知道了,有心理准备。” “那我数三个数,我们一起说。”季时风看着他。 “好吧,”路辞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好紧张,“那你来倒数。” “三——二——” “一”字刚一落下,季时风和路辞同时开口。 季时风面不改色:“人民币。” 路辞目光灼灼:“我!” …… 路辞原地转了个两个圈儿,他妈的又丢人了,丢大人了,比上回表白失败还丢人! 操你个鸟人季时风,到底是有多想发财啊! 季时风假装没听见:“你说什么?” 路辞耳根红的像是要滴血,慌张得语无伦次:“没什么没什么,我是一只刺猬,最近模仿鸟说腹语,你可能没听清,我在找我的狗,季时风,你看见我的狗了吗?” 季时风憋着笑:“哪里有狗?” “狗!我狗那儿呢!”恰好陈放出现了,路辞看见救星,连忙撒开腿冲上去,“放儿!狗放儿!我的放儿!” 季时风摸了摸鼻尖,低头笑了。 他从来不做那种梦,因为他不在梦里肖想路辞,他在清醒着做梦。 · 到了教室,路辞心有余悸。 还好季时风没听见,实在是万幸,保住脸了。 他瞅了眼镜子,又忍不住臭美,哎呀这脸是真帅真俊,真招人疼招人爱的十八岁大男孩啊。 臭美完,他又转头盯着季时风,想看看今天季时风会不会从包里掏出什么新东西。 爱心水杯、情诗笔记本都摆上桌了,路辞撇嘴:“你就不能收抽屉里吗,我看着闹心。” “那你转过去别看。”季时风说道。 烦死了,季时风不让他看他就偏要看,于是路辞盯着季时风从包里拿出英语课本、一支水笔,没了。 路辞松了一口气:“今天没有新礼物啊?” 季时风面无表情:“路大富,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路辞心里绷着的一根弦松了,嘿嘿笑着说:“是不是你拒绝人家了?” “没有。”季时风说。 路辞又怒了:“那你就是只拒绝我了?” 不梦到他,不接受他,鸟人一个,老死不相往来算了。 “我不会和你讲话了,”路辞转回去,过了两秒又转回来,正色道,“至少今天上午语文课前不会。” 语文课就是第一节 课,上课时间三十五分钟后。 季时风抿了抿嘴角,憋着笑。 物理课代表站上讲台:“组长收一下练习册。” 季时风把一个浅粉色信封塞进物理练习册,为了避免倒霉蛋发现不了,还特地露出了一个角。 他站起身,敲了敲路辞脑袋,路辞扭头瞪他:“干嘛?憋不住想和我说话了?” 季时风说:“我去趟厕所,帮我交下作业。” 说完就从后门出去了。 “真能使唤人。”路辞咕哝,“不梦到我还要使唤我,鸟人一个,烦死了。” 他走到季时风抽提前蹲下,从季时风书包里抽出物理练习册—— “啪”。 一封信掉在了路辞膝盖上,路辞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第一反应是—— 情书!妈的好羡慕,他也好想收到情书! 接着,路辞一个激灵—— 靠!季时风收到的情书!情书就是情敌下的战书啊! -------------------- 今日恋爱进度条:50——!!! · 风哥表面拽酷其实心里是小小自卑的,大富这家伙压根儿不知道什么叫谈恋爱,两个笨蛋就请大家多多包涵吧! · 今天加班来的稍晚,抱歉(鞠躬) 这周五就正式离职啦,离职后会尽量早一点更新~ 第48章 我还做好人好事了 路辞死死瞅着面前那个粉红色信封,上边写着“love letter”一行花体英文,陷入了天人交战。 这信的封口用胶水粘上了,还没拆开,说明季时风还没看。 ——要不偷偷把这封信扔了,或者藏起来,不让季时风看见? ——这怎么行呢,这是别人写给季时风的信,他凭什么扔呀! 路辞蹲在季时风抽屉前边,拿脑门磕桌边,太纠结了。 ——要不他先偷摸看一眼?看看这小姑娘又是送礼物又是写信的,到底想干嘛呀。 ——更不行了,偷看别人的信相当于偷窥别人的隐私,太没道德了吧。 路辞瘪着嘴,心里又实在是堵得慌,悄悄把信的封口往外揭了揭。 ——没道德怎么了,富二代要什么道德,道德水平高的富二代还叫富二代吗? 才揭开一个小缝隙,路辞瞥了一眼,什么也没看着,心头一跳,又赶紧把封口按下去。 ——虽然说大部分富二代都没道德,但他属于精品富二代,和一般富二代不一样,不仅富,还帅,还有比较高的道德水平,简称高富帅。 扔,还是不扔;看,还是不看,路辞感觉自己站在了人生的岔路口。 他妈的,成年人的世界就这么难吗,他这才刚满十八岁,就要做出如此巨大且艰难的选择,可太痛苦了。 路辞脑门“哐”一下磕在桌边。 · 季时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从洗手间往回走。 刚进教室后门,一个同学拉住他:“季时风,小路干嘛呢,对着你桌子磕啥头啊,别是中邪了吧?” 季时风往窗边看过去,那小倒霉蛋蹲在他桌子前边,面朝抽屉肚子,表情特别复杂,就和变脸似的,一会儿严肃,一会儿咬牙,一会儿沉痛的。 “没事儿,他和我闹呢,”季时风笑笑,说道,“就这德行。” 同学挠挠头,季时风这语气、这用词怎么这么亲昵,听着不对劲啊。 季时风插着兜走到路辞身边,路辞还没发觉有人来了,脸色从“老子就是没道德怎么了”的咬牙切齿,转变为“可是我想做个好人”的自我反省,嘴角从上扬到下垂。 倒霉孩子,心理活动还挺丰富精彩啊。 季时风忍着笑,脚尖踢了踢路辞脚后跟:“找个练习册找到现在,起开。” 路辞吓坏了,心脏猛猛一跳,一瞬间什么也来不及想,手忙脚乱地把信封塞进了毛衣里,由于太慌乱没保持好平衡,还一屁股墩坐到了地上。 季时风轻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路辞:“路大爷碰瓷啊?” “我能碰你的瓷吗,我这么富贵,”路辞做贼心虚,仰着头先嚷嚷起来,“我正思考呢,你一脚打乱我思路了!” 季时风特别诚恳地道歉:“那真是对不起。” 没想到季时风道歉的这么爽快,路辞展现大度:“没事儿。” “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难得思考一次,”季时风说,“我确实不该打断。” “……妈的,”路辞骂骂咧咧,“你一天不说我风凉话就难受是不是。” 季时风视线捕捉到他衣摆下方露出的粉红一角,面不改色地说:“回你自己座位思考去。” · 路辞坐在地上,挠挠脑袋,抓抓下巴。 真的要把季时风的情书偷偷藏起来吗? 要是季时风看了情书,就去和别人谈恋爱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路辞实在是太煎熬了,支支吾吾地问:“季时风,你觉得我是高富帅吗?” 季时风弯腰,手背在路辞额头上贴了下:“路大富,没发烧吧?” 路辞着急了:“你先回答我问题!” 季时风沉吟片刻,皱了皱眉,正色道:“还真没见过不到一米八的高富帅。” 路辞先是双眼一亮,欣喜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又富又帅喽?” 季时风只否认了他的高,没否认他的富和帅啊! 旋即,路辞反应过来,立即又不爽了,朝着季时风突突道:“没到一米八怎么了,我们富二代都不高。” 反正季时风都说他不高了,他也没必要为道德水平纠结了。 别的富二代都抽烟嗑药泡妞飙车,他就是偷个情书而已,已经大大超出富二代的平均道德水准了。 · 路辞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藏着季时风的情书,一只手捂着毛衣下摆,站起身。 季时风故意问:“捂肚子干嘛,不舒服?” “没啊,好得很。” 路辞心里虚着呢,面儿上还要装淡定,若无其事地拍拍屁股,结果“啪”—— 情书掉地上了。 路辞这辈子没这么眼疾手快过,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弯腰、捡信、塞进毛衣,一系列高难度动作堪称浑然天成。 季时风还什么都没说呢,路辞先叭叭开了:“哎我这口袋怎么掉出来了,这名牌衣服质量咋这么次呢,奇了怪了。” “哦?什么口袋?”季时风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装懵懂,“我看看。” “没什么可看的,”路辞捂着肚子干笑,赶紧蹿回座位,心里慌死了,总觉得心里没底,扭头朝季时风画蛇添足地解释,“这款式你没见过啊,衣服里边缝个口袋,值钱的东西贴身放着,我们富二代都穿这种衣服。哈哈怎么还能掉出来呢,还是粉色的,我这毛衣是黄的啊,里边有个粉口袋,你说搞笑不搞笑。” 季时风在椅子上坐下,点点头:“很别致的设计。行了,让我——” 路辞生怕他说“让我看看”,于是连忙打断:“看看看,看什么看,贴身的东西能随便看吗,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呢!” 季时风笑了,两根手指掐着路辞的下巴,把路辞的脑袋转了回去。 “路大富,我是说行了,让我清静点儿,转过去。” · 看来季时风还不知道有这封情书呢,偷情书的事儿算是蒙混过去了。 路辞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没松多久,他又开始难受,简直是坐立不安。 情书被他塞到了抽屉里,和一堆零食混在一起,都说眼不见心不烦,可他怎么还是这么膈应呢? 心里像塞进去一块大石头,压得路辞沉甸甸的,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 他也不是那么笨的,他知道他做了件坏事,他偷走的不是一封情书,是一个人一笔一划写在纸上的真心。 况且,他偷走了季时风的情书,季时风就会和他在一起吗? 路辞怎么也琢磨不明白,他一直觉得两个人谈恋爱很简单,他喜欢季时风,就要和季时风在一起。 这道理就和小时候买玩具、长大了买游戏机一样,他喜欢什么就买什么,甭管什么都能轻易得到。 只要有钱就可以拥有一切,玩具不会拒绝他,游戏机不会拒绝他,可是季时风会。 会有别的人喜欢季时风,季时风会和别的人谈恋爱。 路辞光是想想就舌根发苦、鼻头发酸,如果季时风是玩具、是游戏机就好了。 他任性地把情书往抽屉最深处塞了塞。 就是不让季时风看到,就是不让季时风和别人谈恋爱。 · 一整天过去了,路辞始终精神不振,下了课也一言不发地趴在桌上。 季时风盯着前座那个蔫儿吧唧的背影,微微皱起眉头。 倒霉蛋这反应,怎么和他设想的完全不同? 在他的预想中,就路辞这么个咋咋呼呼的小炮仗性格,看完情书那肯定是要气势汹汹地来找他算账,质问他这是谁写的哪儿来的,不老实交待就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然而,路辞不仅没有炸毛,甚至连情书都没有拆开看,就自个儿沉默寡言了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明上午小倒霉蛋还好好的,和他耍滑头,一会儿“高富帅”一会儿“粉红口袋”,眼睛里写满了机灵劲儿,怎么忽然就无精打采了? 季时风抿了抿嘴唇,他一直觉得路辞就像一口清澈见底的水井,井底是什么样的、井底有什么,一眼就能看透。 但今天他却发觉原来并不是这样,小水井起了波澜,他却看不出是什么原因。 · 最后一节自习课,李平书体谅他们最近学习压力大,放他们自由活动。 陈放和体委他们的欢呼声快把天花板掀翻了,喊路辞下楼打篮球,路辞摇摇手说不去,困,想睡觉。 “你上课还没睡够啊,活动课睡什么觉啊,”王芳喊他,“小路,走了,打乒乓也行啊。” 路辞往桌上一趴,一副打死不动弹的架势:“真不去,你们去吧,让我清静点儿。” “稀奇啊,路儿竟然要清净,不去就不去吧,”陈放接着朝季时风一挥手,“季时风,篮球场走起!” 身后传来了拉椅子的声音和脚步声,路辞寻思季时风应该是站起来要走了。 路辞心里想,要是季时风叫他一块儿下去玩,那他就去。 等了十多秒,陈放他们的打闹声都远的听不到了,季时风也没有叫他。 路辞扭过头,后边已经没人了。 他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失落,吸了吸鼻子,又趴回了桌子上。 季时风在的时候,他不想和季时风讲话,这会儿季时风不在了,他又觉得好无聊,好想讲话。 路辞看了圈班里,其他同学都出去活动了,只留下三个学霸还在埋头写作业,估计也不会搭理他。 他嘴一瘪,心里难受死了,把外套帽子罩在头上,假装天黑了,睡个大觉完事儿。 还没眯上一会儿呢,前边传来了椅子拉动的声音,接着他的帽子被人掀了起来。 “我睡觉呢。”路辞还以为是前桌回来了。 “这个点睡觉,晚上还睡不睡了。”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 路辞猛地抬起头,季时风正坐在他面前。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打篮球了吗?”路辞瞪大双眼。 “主理人不在,我打什么球。”季时风笑笑,从口袋里摸出一粒糖,拆开包装,“张嘴。” 路辞“啊”了一声张开嘴,季时风把糖丢进他嘴里,路辞嘬了一口—— 好酸! 路辞五官都皱到了一块儿,用舌头把糖果推到一边,左脸蛋鼓起个小包:“话梅糖啊?” “让你清醒清醒。”季时风往他左边脸蛋上轻轻戳了两下,“还困不困?” 路辞撇嘴,其实他本来也不困:“为情所困算困吗?” 季时风戳路辞脸蛋的动作改成了掐:“你又来劲了是吧?” “疼疼疼——疼!”路辞呲牙咧嘴,“那怎么了,哪个十八岁大男孩没烦恼啊。” 季时风也学他的样子,俯下身趴在桌上:“那十八岁大男孩说说,你什么烦恼啊?” 两个人在一张桌子是面对面趴着,鼻尖朝着鼻尖,说话时酸梅糖果那又酸又甜的气息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 路辞瞟了一眼,那三个学霸组成了学霸小分队,正在走廊上讨论题目呢,于是他问季时风:“季时风,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季时风看着他的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接受我的表白,不就是不喜欢我吗,”路辞嘴角往下耷拉,“我这几天一直在反省我自己,太奇怪了。” 季时风说:“有什么奇怪的?” “不应该有人不喜欢我啊,”路辞又开始臭美,关键是还臭美的特认真,“我反省了好几天,我也没什么缺点啊。” 季时风:“……” “反倒是你,”路辞嘴里的话梅糖换了个位置,“缺点一大堆,爱装酷,爱说风凉话,爱打击我,动不动就甩脸子,你还拒绝我,你到底咋想的呢?” 季时风笑了:“路大富,我都这么坏了,你还喜欢我啊?” 路辞“咔嚓”咬碎话梅糖,糖果最初是酸的,但糖芯却是甜的。 他看着季时风,越看心跳越快,有些失神了,不知不觉脱口而出:“季时风,要买几台游戏机的钱才能把你买来啊?” “能用钱买来的喜欢,那就不叫喜欢了。” 季时风没有把薄荷糖咬碎,压在舌根底下,泛起一阵阵的酸楚。 “不是啊,我喜欢的东西都能买到,”路辞以为这又是季时风对他的拒绝,连忙反驳,“多难买都能买来的,我去年想要一台联名款的《无限王之战》卡带,全世界只有一百盘呢,我爸都托人帮我买到了。”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非常倔强且固执,季时风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看着路辞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了喧闹声,快下课了,班里同学都回来了。 “路大富,我再等等。”季时风站起身,拍了拍路辞头上的小揪揪。 路辞抬头看着他:“等什么?” “你说等什么?等这蛋开窍。” 季时风又掐路辞的脸,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煮蛋——路辞早晨在校门口送给他的。 路辞老大不乐意了,“开窍”估计说的是蛋壳里头孵小鸡呢,季时风肯定是挖苦他煮鸡蛋的技术不到位。 “这蛋包熟,你就放心吃吧,蘸酱油好吃,一大半生抽加一小半老抽。”路辞说。 季时风真是又头疼又无奈:“我的蛋再不开窍,我就亲自来敲了。” “你敲呗!”路辞拍桌子,怒了,“我的蛋本来就熟了!我特地挑了个最圆润的给你,你还嫌弃!” · 放学后,季时风在整理书包,路辞深呼一口气,还是从抽屉里拿出那封情书,转头塞进了季时风包里。 “什么东西?”季时风拿出来一看,不免有些诧异。 原封不动,倒霉蛋没有拆开。 “别人给你的情书,”路辞背起挎包,惭愧地垂着脑袋,语速飞快,“我早上从你包里拿走了,不想让你看,对不起。” 季时风愣住了。 “我现在知道我做的不对,不该乱动别人给你的东西,还想把它扔掉,”路辞脑袋越垂越低,老老实实地认错,“你还是看吧,别人费尽心思写的,写字很累的,我每次写作文都想炸学校。但是你看完了你能不和别人谈恋爱吗,因为……因为事不过三,我才和你表白了一次,我还有两次机会的……” 他越说声音越低,越觉得自己不像话。 季时风捏着情书的手指收紧,见到路辞垂着脑袋的样子,竟然感到了几分手足无措。 原来倒霉蛋一整天闷闷不乐是因为这个,他一定在反复自责、反复认为自己做错了事。 季时风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是他做错了,他不该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去试探路辞。 如果说路辞是一口清澈见底的水井,季时风想他已经知道被他忽略的是什么了。 他只看到了路辞的咋咋呼呼、莽莽撞撞和冒冒失失,看到了路辞的狡黠、机灵和率直。 但其实,路辞最珍贵的地方远远不止这些,路辞拥有无比丰沛的去爱每一个人的能力,路辞比季时风所见过的任何人,都更加柔软、赤诚和善良。 · 路辞垂着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蔫儿吧唧的气息。 “路大富,”季时风叹了一口气,半蹲下身,让路辞即使是垂着头,也可以从上到下看见他,“你没做错,是我做的不对,我没和你说清楚,这个信……不是我的。” 路辞一怔,来精神了:“不是你的?!” “对,不是我的,”季时风硬着头皮胡扯,“是我邻居托我给马一阳的,你还记得吗,上回医院见过。” 路辞瘪着嘴,都快哭出来了:“你早说啊,你早说我就不用偷信了!我就知道我的道德水平在富二代里是最高的那一档!” “没偷信没偷信,这怎么能叫偷呢,”季时风两只手捧着他脸蛋,“马一阳今天来找我,现在就在校门口呢,等会儿你去把信给他。” “那我就是没偷信,我还帮着送信了,”路辞吸吸鼻子,“我还做好人好事了。” “对,收拾收拾走吧,”季时风笑了,“没人比你好了。” -------------------- 恋爱进度条:55%——!! · 今天字数充足,值得海星奖励(不要脸 第49章 别人能追他也能追 路辞一下子从偷情书的小毛贼变成了帮忙送情书的热心肠,这身份转换可太快了,他高兴坏了,一整天的沮丧、失落、自责和愧疚统统一扫而空,拿着情书兴致勃勃地往校门口冲。 今天周五,马一阳来找季时风一块儿买参考书,在三中校门对面等了会儿,瞅见校门里边一个人风风火火地冲了下来,和个小龙卷风似的,脑门上顶着的小揪揪跟着晃。 马一阳乐了,掏出手机给季时风发消息:“你人呢,没见着你,倒是见着个傻蛋。” 季时风用语音回复他:“不许欺负我的蛋。” 我的蛋? 马一阳心眼大,估摸着季时风就是说秃噜嘴了,也没放心上。 他心想他怎么可能欺负得着这傻蛋啊,他们俩人铁定是碰都碰不上,看傻蛋这脚下生风哐哐哐一通跑的,估计是有什么急事儿要忙。 · 路辞跑到校门口,左右望了望,看见马路对面的马一阳,顿时双眼一亮,挥手喊道:“哎!” 马一阳也左右望了望,这马路牙子边上站着的也没别人啊,难道这扎小辫儿的傻蛋在喊他? 他抬起一只手指头,指着自己鼻子:“我?” 路辞兴高采烈,猛点头。 马一阳傻了,靠,傻蛋还真是来找他的,不会还记着上回打他哥那仇吧! 他刚想给季时风发消息让季时风赶紧滚下来,路辞撒开腿朝马一阳跑过来,大声喊道:“马一阳!你就是马一阳吧!” 马一阳连忙举双手投降:“哎哟我都说了,上次那是误会,误会!我根本我碰到你哥!” 他要是不提,路辞还真没想起这茬,他这么一提,路辞反倒记起来了。 “就是你、你、你……”路辞跑得气喘吁吁,叉着腰呼吸不上来,“你、你有水吗,赶紧给、给我喝一口……” 马一阳包里恰好有瓶矿泉水,拿出来递给路辞,路辞仰头“咕嘟嘟”喝了大半瓶。 路辞顺过气来了,气势汹汹地吼道:“就是你把我哥打进医院的是吧!” 马一阳:“……你们俩就这么兄弟情深吗?” 刚喝了他的水就反过头来骂他,等会儿得好好和季时风告告状。 “废话,我就这么一个哥。”路辞翻了个白眼,“我和我哥天下第一好。” 恰好路易给路辞发了条消息,说弟,我下午翘课打高尔夫,在球场看到个小可爱,特像你。 路辞得意洋洋,手机屏幕在马一阳眼前晃晃,炫耀道:“看看,看看,我哥说我可爱死了!” 结果下一秒,路易发了张照片过来,小可爱是只小耗子,撅着屁股往球洞里钻。 马一阳“扑哧”一声,憋住了,没笑出声。 “算了算了,我也不想和你计较,你想打我哥就打吧。”路辞讪讪地把手机塞回兜里。 马一阳问他:“季时风呢?下来没?” “哎对了,”路辞总算想起正事儿了,一拍手,高高兴兴地说,“喏,这个给你!” 马一阳说:“什么东西?” 路辞在身上摸了一圈,靠,情书呢!刚刚明明揣兜里了啊! 他急坏了,这一下从帮忙送情书的热心肠又变成了弄丢情书的罪魁祸首,落差太大,无法接受啊。 “我情书呢?”路辞把裤兜整个翻出来。 马一阳傻了:“情书?你给我的?” “不是,”路辞说,“是季时风的。” 马一阳重重咽了口唾沫:“季、季时风给我的……情书?” 这十几年的发小感情怎么说变质就变质,简直太可怕了。 “你想得美!”路辞瞪大双眼,他都没收过季时风的情书呢,这种好事哪儿能轮得到马一阳啊。 马一阳松了口气:“那是谁的情书啊到底。” “是季时风的一个认识的人,写给你的,”路辞捋顺了给他解释,“她托季时风带给你,季时风又托我拿给你。” 马一阳心里高兴坏了,还有人给他写情书呢,哪个小姑娘这么识货。 “情书呢?赶紧给我看看。”马一阳催促道。 全身上下八个兜全掏了一遍,路辞捂着脸:“要不你还是打我哥一顿吧,他在西山高尔夫球场。” · 另一头校门口,季时风慢悠悠地晃了出来。 他肩上背着一个深灰色双肩包——他自己的,手里还拎着一个明黄色单肩斜挎包——路辞的。 倒霉蛋刚才太兴奋,拿起情书就跑,连包都没拿,一阵风似的就冲出了教室,他喊都喊不回来。 “哎,这儿!”马一阳率先看见季时风,挥了下手。 路辞瘪着嘴扭过头,把情书弄丢了,不知道怎么和季时风交待,还是赶紧顺着原路回去找找吧。 他往马路那头走,季时风往马路这边来,在路中间遇上了。 季时风拎住他的棉袄后衣领,把他掉了个面儿:“去哪儿啊?” 路辞衣领被揪着,只好缩着脖子,嗫嚅道:“停朱尿杜上了。” 季时风两根手指在他后颈轻轻一捏:“好好说话。” 路辞半边身子都给他捏酥了,低着头说:“情书掉路上了,我回去找找。” “掉路上了?”季时风问,“掉哪儿了?好好想想。” 前边有辆车过来,季时风很自然地牵过路辞手腕往马路对面走,路辞也没觉着不对,琢磨道:“可能在坡上吧。” “不对,”季时风说,“在操场边上。” “你又知道了,”路辞撇嘴,两秒后反应过来,抬起头来目光灼灼,“你捡到啦?” “嗯,”季时风掀开上衣口袋,里面有封粉色情书,“丢三落四,哪天把你自己也给丢了。” “找到了就好,”路辞放下心来,嘿嘿傻笑,“操场边上捡到的啊?我就说是我翻栏杆的时候掉出来的。” 季时风眉头一皱:“翻栏杆?” “路上人太多,我翻栏杆从操场走的,”路辞还挺得意,“两点之间线段最短,我也实在是有点聪明。” “胆子大了路大富,还敢翻栏杆了?” 季时风冷哼一声,在路辞手腕上按了一下,路辞“嗷”一声叫了出来:“痛痛痛——” · 马路另一头,马一阳看得目瞪口呆,这俩人搞什么七七八八,过个马路还手牵手? 初一那年他打篮球摔折了腿,拄着拐杖上学,过马路想让季时风搀他一把,季时风都老大不乐意。 然而这扎小辫的傻蛋也没断腿啊,好手好脚的,季时风竟然牵他手,这他妈还是季时风吗?! 季时风牵着路辞过了马路就松开了手,两个人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路辞转着手腕,老大不乐意:“你掐我干嘛,你朋友欺负我哥,你就来欺负我,你俩真绝配,一个娘胎都生不出你俩这样的狼和狈。” 末了他还怕季时风听不懂,特意解释一句:“就是狼狈为奸的意思,我这是不是用上隐喻了?好像还押韵了?” 季时风两只手指捏住他上下嘴唇:“我看你就挺狼狈。” 倒霉蛋狂奔了一路,头发乱糟糟,浑身口袋全往外翻,造型特犀利。 路辞拍到季时风讨厌的手,拽他袖子:“情书情书,快拿出来。” 季时风一脸无奈,从口袋里拿出情书,扔给路辞。 马一阳害羞了,搓搓手:“谁啊这么客气,绕这么大一圈给我送情书?” 路辞郑重地情书双手递给马一阳,一脸真诚:“马一阳,你是季时风的好朋友,以后也是我的好——普通偏下的朋友了。” 马一阳只想收情书:“好好好,赶紧给我。” 路辞攥着情书不松手,认真地说:“给你,看了我帮忙送的情书,以后别再打我哥了。” “……我说几遍了,我没打你哥,是季时风打的你哥!” 马一阳力气大,一把将情书从路辞手中拽了出去,笑得特别傻:“我到家了偷偷看。” “行,收好吧,走了。”季时风对马一阳说,又把挎包给路辞背上,“下次再敢翻栏杆,路大富,我真揍你。” 路辞才不怕他:“那你揍呗,别以为我没办法。” 季时风挑眉:“你什么办法?” 路辞瞪着眼:“我告老师啊!” “脑残。”季时风轻笑出声,弹了下路辞鼻尖。 另一头,马一阳还沉浸在情书中呢:“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姑娘追我,我也有追求者了?是钱薇薇给我写的吧?” 路辞转过头看他,若有所思地嘀咕:“追求……者?” “钱薇薇,我初中同校的一女生,和我表白,我拒绝了,”马一阳分析,“看来是对我念念不忘,要对我穷追不舍了。” 季时风“哧”了一声:“人家就是走错教室坐你位置上了,要点脸。” 然而在场另外两个人都没听他说话。 马一阳想的是,钱薇薇长什么样他都忘了,这姑娘竟然这么深情,实在是太感动了! 路辞失魂落魄,想着他妈的表白失败后还能追求啊,他之前怎么忘了呢! 是谁说的表白被拒绝只能老死不相往来的,是那个“牛beer用户1762394”吧,实在是误人子弟啊我操! 别人能追,那他也能追啊! -------------------- 抱歉来晚了orz工作较忙,估不好更新时间,大家追更辛苦了(鞠躬) 第50章 不如叫你小季吧 路辞回到家了还有点儿发懵,盘腿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托着腮,若有所思。 阿姨做好饭,喊他:“小路,吃饭了。” 路辞正发着愣,没听见。 林咏梅从楼上下来,见路辞傻了吧唧地坐那儿,关心道:“小宝贝,怎么了这是?” “又犯病了吧。”路祖康接着下了楼,“等会儿问问他哥,他又犯什么病。” 林咏梅瞪他:“有你这么说自己亲儿子的吗?” “吃饭吃饭,”路祖康搂住妻子肩膀,“甭搭理他。” · 路辞盯着茶几,失魂落魄的。 从认识季时风起,他一点点弄明白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路辞之前觉得他喜欢悠悠,因为悠悠长得漂亮;他觉得他喜欢陈乔,因为陈乔成绩好;他觉得他喜欢吴青桐,因为吴青桐名字好听;他觉得他也喜欢英语课本里的Jane,因为Jane英语特好,成天和外国人拽英文,牛逼死了……是季时风让他明白,这些喜欢都不叫喜欢,叫欣赏、羡慕、佩服,他对季时风那样小鹿乱撞的喜欢,才叫做喜欢。 路辞之前还觉得,他喜欢季时风就向季时风表白,要是季时风接受了,他们就谈上恋爱了;要是季时风拒绝,就和网上说的那样,他俩就只能老死不相往来了,连朋友都没得做。 原来“谈恋爱”和“老死不相往来”之间还有一条道,他还可以追求季时风啊! 路辞没谈过对象,也没喜欢过谁,加上他是个一根筋的个性,从小到大又是要什么有什么,从来没想过“追求”这回事。 “追”和“求”都是他从来没体会过的滋味,哪怕他想要的是全世界限量一百盘的游戏联名卡带,他爸都能烧钱给他弄来。 没有什么东西需要路辞费尽心思去追,也没什么东西需要路辞千方百计地求。 既然季时风是钱买不来的,那他就去追求季时风。 他就不信了,他这么个有钱长得帅招人疼招人爱的十八岁大男孩,还不把季时风这鸟人追的五迷三道神魂颠倒的? · 这求必须追,追他妈个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一旦下定了决心,路辞立即有了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浑身上下每个窍都开了,简直是干劲十足。 他“噌”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欢呼着蹦了两下,给自己加油打气。 “瞎叫唤什么,”路祖康吼他,“不吃饭还来劲儿了。” “我现在不用吃饭,”路辞哼了一声,重重拍了下自己胸口,“爸,妈,你们看这是什么?” 林咏梅很给面子:“哟,小宝贝有胸肌啦?” “他有个屁的胸肌,”路祖康泼冷水,“鸡胸都比他有胸肌。” “你懂啥,爸我说实话,我就烦你这种暴发户,忒没文化,”路辞撇嘴,又拍两下胸脯,“我这是熊熊燃烧的斗志,哪个有斗志的人还吃饭啊。” “……”路祖康无语,“你这是打算干什么大事呢?” 路辞给他扔了个飞眼,故作神秘:“不告诉你。” 他打算悄悄努力,默默把季时风追到手,然后惊艳所有人。 路辞美死了,哼着歌上了三楼,回了房间。 · 路辞趴床上翘着脚,想着等他追到了季时风,他该怎么和季时风谈恋爱呢? 打游戏看电影吃大餐那是必须的,他还要给季时风买一辆摩托,天天让季时风载着他出去兜风。 傍上了他这个大款,季时风也不用打工了,最好都别学习了,他们成天手拉手出去吃喝玩乐,多爽啊! 对象都谈上了,那他们就是最亲密的人啦,总不能成天季时风季时风的叫唤,多见外啊,那他该管季时风叫什么呢? 小风?风风?风子? 显得有点普通。 小时?老时?时时? 好像有点别扭。 路辞脑子里灵光一动,不如就叫小季吧! 他是“巨蟒”,季时风是“小季吧”,就算从尺寸上也很般配呢! · 路辞红着脸蛋,越想越兴奋,脸埋在枕头里傻笑。 他心里憋不住事儿,嘿嘿笑着从兜里摸出手机,给季时风打电话。 “干嘛?” 季时风正在书店给钱程选教参,外套脱了放在公共区的椅子上,见是路辞的电话,连外套都没穿,快步走到门外接了起来。 路辞清了清嗓子,说道:“季时风,你完了。” 季时风那边传来呼啸的风声,他的声音也是冷的,但仔细听又能分辨出点儿笑意:“路大富,你是不是想找揍?” “别怪我没提醒你,”路辞说,“你马上就完蛋了,你自个儿注意点。” “你说说,我怎么就完了。”季时风冷哼。 路辞兴高采烈:“你马上就淹死啦!” ——淹死在我的爱河里啦! “……”季时风捏了捏眉心,“路大富,又犯什么病呢?” 路辞接着说:“你马上就被捂死啦!” ——败倒在我的牛仔裤下,被我的牛仔裤捂死啦! 季时风没明白这倒霉孩子又是想哪一出:“你到底有事儿没事儿。” “事儿吧,倒是也没什么事儿,”路辞决定先惊艳一下季时风,然后再开始悄悄努力,“季时风,不如以后我叫你小季吧?” “为什么这么叫我。”季时风想点根烟,风太大,火机点不起来。 路辞说:“你就说行不行吧。” “随你。”季时风手里夹着根没点燃的烟,笑了笑。 路辞窃窃笑:“好的,小季吧。” “……”季时风额角重重抽了三下,低声道,“路大富,你把最后那个‘吧’给我去了!” “季时风,”路辞的声音无比轻快,“我要追求你啦,你就等着吧,你没好下场。” ——要么被淹死,要么被捂死。 季时风愣了愣,指间夹着的香烟掉到了地上:“路大富,你要追我?” 他的声音好低好低,夹杂着呼呼的风声,听起来有点冷。 路辞这会儿才开始觉得慌,难道季时风不愿意? “不可以吗?”路辞抱着季时风送他的暖手宝,“季时风,可不可以啊?” 过了两秒,季时风才说:“可以啊。” 路辞欢呼:“季时风,你好不好追啊?” “看你能耐了。”季时风笑。 “能耐能耐,我最有能耐了,”路辞兴奋坏了,在床上翻来滚去,“我能耐死了!” 季时风光听都知道倒霉蛋现在是个什么傻样儿,弯着唇角说:“你有什么能耐。” “我能耐饿啊!”路辞说,“有情饮水饱是真的,季时风,我现在一点儿都不饿!” “……脑残。” · “悠悠,我要追求季时风啦!”路辞紧接着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悠悠。 本来打算悄悄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现在是还没努力就先高调通知所有人。 “你打算怎么追求啊?”悠悠一针见血。 路辞一愣,对啊,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他该怎么追求季时风呢? 他这从来没追求过什么人,也不能叫他爸去季时风家里把季时风给买过来,真是发愁啊。 要是季时风变成游戏卡带就好了。 愁着愁着,肚子有点儿饿了,路辞撇撇嘴,真是愁上加愁,原来他也没有那么能耐。 路辞边叹气边晃悠到楼下,林咏梅和路祖康吃完晚饭了,桌子都收拾干净了。 “我饭呢?”路辞委屈坏了,嚷嚷道,“一个拥有千万资产的大家庭,家里连口饭都没有吗!” 路祖康在花园里散步消食:“你不是有斗志,不吃饭么?” 路辞伤心了:“真没饭啦?” 路祖康也拿他没办法:“在锅里,自己拿!” “爸,我就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永远是你小宝贝儿!” 路辞又高兴了,揭开锅盖,给他留了一碗热腾腾的腊肠炒饭,还有一碟青菜和一碟排骨。 “靠,排骨怎么就剩一粒了,”路辞又不乐意了,“老路,你也忒能吃了,你就给我留一块,你还是人吗!” 路祖康吼道:“我是你爹!” 路辞吃完饭,打了个饱嗝儿,回房间继续琢磨怎么追求季时风。 琢磨了半小时,犯困了,路辞觉着是今天晚上肉吃少了,体力不佳,不适合思考这么有深度的问题。 刚好路易打完高尔夫球回来了,路辞下楼缠着他哥,说你翘课怎么不带我啊,自个儿偷摸去玩高尔夫,你真是我的好哥哥,高尔夫好不好玩啊,下回带我去呗? 路易说就你这小体格你还打高尔夫,高尔夫打你还差不多。 兄弟俩闹成一团,开始在地毯上互殴,路祖康经过,往俩儿子屁股上一人踹了一脚:“别挡路。” 和路易闹了一个多小时,又吃了碗夜宵肉羹,肉吃得足足的,路辞拍拍肚子,回房间接着琢磨怎么追求季时风。 琢磨了半小时,又他妈困了。 路辞挠挠脖子,又挠挠屁股,觉着是和他哥打架,消耗了他的体力,令他无法思考这么有深度的问题。 路辞决定今晚先不琢磨了,明儿是周六,可以好好思考思考。 · 到了周六,陈放打电话来,说买了个新的游戏带,让路辞过去一块儿玩。 路辞想着那也行吧,努力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他可以先玩游戏,然后再悄悄努力,最后惊艳所有人。 到了陈放家,打游戏打得正热乎呢,忽然放在客厅的手机响了起来。 陈放妈妈到影音室敲了敲门:“小路,你电话。” 路辞正在奋勇杀敌:“没事儿阿姨,不用搭理。” 陈放妈妈说:“是个叫‘鸟人’的打来的。” 靠!季时风的电话! 路辞扔下游戏手柄,鞋也不穿,赶紧跑了出去,拿起手机一看,季时风给他打了六个电话了。 “喂?”路辞接起电话,“季时风?” “你在干嘛呢。”季时风好像在外头,听筒那头全是风声。 路辞说:“我在放儿家打游戏呢,杀杀杀,一刀杀三个怪!” “地址。”季时风说。 路辞没反应过来:“啊?你要来找我啊?” “嗯,想见你,”季时风的声音不知为何比平时更冷,“路大富,不是要追我吗?” “季时风,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路辞心里惦记着游戏,“等我打完这一局的!” 第51章 提前给你尝尝甜头 季时风上午在披萨店干活,中午休息时间到了,他给季博文打了通电话,说不回去吃午饭了,让爷自己弄着吃,别等他。 老爷子以为他是打工打得废寝忘食了,着急得直嚷嚷,你不回来吃你哪儿吃啊,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不吃午饭你要饿死啊! 季时风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点儿,说我和同学约了。 季博文又高兴了,他就担心季时风在新学校又闹事,担心季时风太孤僻没朋友,周末和同学一块儿玩那是大好事啊,让季时风多吃点,晚点回家。 季时风挂了电话,寻思这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还和小孩儿似的,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真有意思。 他去车行租了辆摩托车,在手机导航软件里输入苏琦发给他的地址。 嚯,足足四十多公里,都出城区了,真他妈够偏僻的。 苏琦每回找他见面都这德性,做贼似的约在个荒郊野岭,知道的清楚他们是亲生母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苏琦养在外面的小白脸。 季时风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把防风夹克拉链拉到最上面,戴好头盔,长腿跨上车,发动了油门。 · 开了四十来分钟,季时风在一家叫“拾光记忆”的咖啡厅门前停了下来。 这片地方是郊区,附近有个天然水库,前几年开发成了生态园,周末拖家带口来休闲的还真不少。 季时风拎着头盔,推门进了咖啡厅,风铃叮铃铃地响,服务员热情地招呼道:“帅哥几位?” “找人。”季时风说。 “您朋友坐哪儿呀?”服务员特别周到,“我们这儿挺大的,我带您进去。” 季时风说:“不用,我知道。” 苏琦还能坐哪儿,哪儿最隐蔽她坐哪儿呗。 季时风径直走向咖啡厅最里面的位置,靠墙角的沙发卡座,一盆茂盛的绿植半掩着女人纤细姣好的身影。 苏琦的双面绒大衣披挂在椅背上,身上穿着一条贴身黑色针织连衣裙,昂贵的鳄鱼皮手提包端端正正地放在身边,白皙的脸上戴着一副墨镜,栗色长发烫成了大卷,珍珠耳环倒映着店里明亮的灯光。 桌上已经摆满了吃的,有披萨、意面,也有烤翅、薯条、蛋糕这些杂七杂八的。 “换发型了?”季时风把头盔往桌上一扔,在苏琦对面坐下,“这颜色挺好看。” “小风?你来啦?”苏琦摘下墨镜,眼神欣喜,“吃了吗?我点了意面、炸鸡和一些甜点,你看看要加什么,哦对了,还有榴莲披萨,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咖啡给你点了榛子摩卡可以吗?也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喝不惯,”季时风把咖啡杯推到一边,招手喊来服务员,“一杯白水,谢谢。” 苏琦苦笑道:“小风,妈妈和你也有阵子没见面了,你……” “是有阵子了,三个多月了吧,”季时风面无表情,“上次见面也是在咖啡厅吧,就你让我转学那回。” 苏琦愣了下,抿了抿嘴唇:“小风,那件事是妈妈对不起你,但我也是有苦衷的。” “别来这套,”季时风立起手掌打断她,冷冷道,“我没觉得你对不起我,那会儿刚好爷摔断腿需要钱住院,你给我钱,我转学,很公平。” 苏琦叹了一口气,只有苦笑。 服务员端来一杯白开水,季时风仰头喝了大半杯,波澜不惊地看着苏琦:“说吧,什么事儿。” 苏琦握着咖啡杯的五指收紧:“小风,妈妈只是想你了,想见见你,和你吃顿饭。” “想见我很容易,下周四期末考,后天学校有个考前家长动员大会,”季时风下巴一扬,“你来参加啊。” 苏琦眼神闪烁,面露难色。 季时风毫不意外,冷冷嗤笑一声后摇了摇头:“吓你的,没有什么动员大会。” 苏琦皱眉:“小风,我们就不能好好吃顿饭吗?” “没事的话我走了,下午还有活。”季时风把剩下半杯水喝完,操起头盔,“以后没事别找我,你是阔太太闲得很,我很忙。” 说完,季时风扬长而去。 苏琦看着儿子的背影,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还这么俊。 小风的眼睛随了他爸,单眼皮,鼻子倒是随她,挺拔得很,性格吧冷冰冰的,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苏琦眼眶忽然泛起一阵酸意,她迅速低头吸了吸鼻子,重新戴上墨镜。 · 季时风走出咖啡店,倒也没急着走。 好歹开了几十公里路过来的,怎么也得赏赏景,否则这一来一回还不够亏油钱的。 他把头盔挂车头上,两手插着兜,漫无目的地溜达了起来。 今天天气晴朗,风不是很大,阳光很盛,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心情都变好了。 前边是一片广阔的人造草坪,不少人支着帐篷在上头露营。 这儿有草有水的,风景挺好,改天带小倒霉蛋来逛逛,他铁定喜欢这儿。 季时风笑笑,往草坪那儿溜达过去,有摆开餐布野餐的,有支起烤架烧烤的,有和宠物狗玩飞盘的,还有几个小屁孩在踢皮球。 “哎哟!”一个小不点被球绊倒,摔了个大马趴。 这小不点愣愣地坐了起来,足足反应了五秒钟,这才咧着嘴,“嗷”一声哭了起来。 季时风看乐了,刚想上去搀一把,一个女人匆匆忙忙跑来:“小风,摔着啦?不哭不哭,你是男子汉。” 这小不点也叫“小风”?他这名字还真够大众的。 小不点搂着妈妈脖子嚎啕大哭,女人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好了好了,哭成小花猫了,等下淘淘都不理你了,妈妈在妈妈在,摔哪儿了,妈妈给你呼呼。” 小不点说摔屁股了,女人笑了起来:“摔屁股啦?那我们去帐篷里,叫爸爸给你看看摔红没,羞死了!” 女人抱起小不点,往不远处的一顶帐篷走去。 季时风站在原地,看着这样温馨的一幕,舌根泛起一阵淡淡的苦涩,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其实今天风挺大的,天气没那么好,阳光没那么好,他的心情也是。 只是他习惯了,每回见完苏琦,他都习惯故作轻松,暗示自己“我很好,太他妈好了”。 季时风放眼望去,这片草坪上只有他孤身一人,有妈妈牵着女儿在逗小狗,有爸爸在教儿子打篮球,有一家三口依偎着在拍全家福。 事实就是,别人都很好,唯独他不好。 季时风不喜欢这种自怨自艾的无力感,弄得自己多可怜似的,忒矫情了,只是他也确实没有继续留在这里旁观别人幸福的。 他迅速转过身,想要离开这片区域,疾走几步后他脚步一顿—— 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让他觉得此时、此地、此刻是幸福的理由,那就是他想要带路辞来逛逛,路辞肯定喜欢这里。 季时风点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后觉得浑身血液开始流动了,想到还有那么个倒霉蛋,总算是回暖了。 想要立刻见到路辞的念头无比强烈,季时风几乎是一刻也等不了,一边快步朝摩托车的方向走,一边掏出手机给路辞打电话。 · 四十分钟后,路辞放在身边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是季时风的消息—— “下来。” 路辞喜出望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季时风真的来啦?! 刚才季时风给他打电话,让他发地址,路辞心里惦记着游戏呢,也没多想,就把陈放家小区的地址给了季时风。 没想到季时风竟然真的来找他了! 他还没开始追求呢,爱情怎么就主动找上门了,太他妈惊喜了。 路辞一秒都不带停的,扔下手柄一蹦三尺高,套上拖鞋就往外跑。 陈放在身后喊他:“路儿,你干嘛去啊?” 路辞说:“我急!” 陈放一个人操作两个角色,那叫一个手忙脚乱,吼道:“尿再急你也打完这把啊!” · 路辞穿着拖鞋,“蹬蹬蹬”跑下楼,出了大门左右望望,季时风人呢? 哔—— 后头传来一声摩托车喇叭响,路辞扭过头,小区的铁栅栏外,季时风戴着头盔靠坐在摩托车上,掀起面罩,冲他勾了勾手掌。 路辞一下就晕晕乎乎了,季时风怎么开摩托来的呀,这是存心要帅死他啊! “季时风!”路辞兴高采烈地往季时风那边跑,两手抓着栅栏,“你怎么在外面啊?” “小区不让进外人。”季时风见他就穿一双拖鞋,脚后跟冻得通红,“你鞋呢?” “在脚上呢,”路辞冲他晃晃脚丫子,傻笑着说,“我去拿门禁卡带你进来!” “不用,我不进去。”季时风看他双手扒着栅栏这傻样,也忍不住笑。 路辞眨眨眼:“你来找我啊?” “你不是要追我吗,”季时风见完苏琦莫名觉得累,这会儿和路辞说了几句话,浑身的疲惫忽然全卸了,慵懒道,“我来看看你打算怎么追。” “这怎么还带视察的呢,”路辞撇撇嘴,“我还在准备呢,有很多准备工作需要做的。” 季时风弹了下他的小辫子:“你的准备工作就是和陈放打游戏?” 路辞心虚了:“你懂什么,你又没追过人。” 季时风笑了笑,对他说:“路大富,你好好追。” “追着呢,”路辞把脸往外凑,脸蛋被栏杆压得变形了,“季时风,你难不难追啊?先给我个心理准备。” “应该……”季时风眉梢一挑,轻声道,“不难吧。” “算了,”路辞瘪嘴,“你打球也说不难,学习也说不难,反正你什么都说不难。” 季时风两根手指夹着他的嘴唇:“让你好好追你就好好追,知道没?” “知道了知道了,”路辞下定决心发奋图强,“你就等着吧,我追死你!” “倒霉蛋。”季时风低笑出声,摘了手上的黑色手套,“路大富,站好。” 路辞抱着栏杆哼哼唧唧:“干嘛啊?” “让我抱一下。”季时风说。 路辞愣住了:“你要抱我啊?” 季时风扬眉:“不可以?” “可以可以!”路辞猛点头,心说还有这种好事呢,“那你等我几分钟,我们小区门口见!” “不用,就在这儿。”季时风一只手臂伸进栏杆,轻轻环住了路辞的腰。 路辞心跳如擂鼓,连呼吸都忘了,咕哝说:“季时风,我不是还没追到你吗,你怎么抱我了?” 季时风深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充盈着路辞身上清新的柠檬浴液味道,他才觉得暖和。 这个隔着铁栏杆的拥抱并不长,直到季时风松开手,路辞还没回过神来。 “提前给你尝尝甜头,免得你准备太久。”季时风捏捏路辞鼻尖。 路辞心里甜滋滋的,说不上来的激动,冲着季时风撅起嘴:“那多尝点!” “想得美。”季时风哼笑,重新戴上手套,“走了。” “你去哪儿啊!也带我去吧!”路辞蹦跶。 “打工,”季时风跨上摩托车,看了眼路辞露在外面的脚后跟,“赶紧回屋里,游戏别打太久。” “你带我走吧季时风!”路辞朝着栏杆外伸手,“我也会你去打工!” 季时风在他手上拍了一下,毫不留情地说:“滚蛋。” “轰”一声,摩托开走了。 路辞站在原地品尝着摩托尾气,真甜!真蜜!真甜蜜! “咳咳咳……咳咳……” 他妈的真呛啊,爱情的甜蜜也无法抵消摩托尾气的呛鼻。 季时风走了,路辞才觉得冷,浑身哆嗦着跑回了屋。 · 经过这一抱,路辞更加斗志昂扬了,打算做个详细到分钟的计划表来追求季时风。 他这计划表还没开始计划呢,期末周就来了。 季时风沉迷学习,路辞沉迷季时风。 他问季时风:“季时风,考试重要还是和我谈恋爱重要啊?” 季时风在写卷子,头也不抬:“考试。” 路辞不乐意了,撅着嘴唇夹着水笔,学习到底有什么好的,季时风真他妈鸟人一个! -------------------- 恋爱进度条60%!!!需要海星提速,呼呼! 第52章 每天进步一点点 周六这天,路辞在陈放家打了一天游戏,打得头晕眼花,看东西甚至出现了幻觉,总觉得眼前是游戏里的人物在放花里胡哨的大招。 晚上司机王伯来接路辞回家,陈放依依不舍:“路儿,晚上别走了,咱这儿睡呗,明天咱接着玩。” 路辞握着陈放的手说:“放儿,我就不留了,这是我最后的放纵了,往后我都不会打游戏啦,明天我要开始奋斗了。” 陈放大惊失色:“路儿,你不会是要开始学习了吧?” “那你也太小瞧我了,”路辞洋洋得意,“我是有大事要筹划。” “什么大事啊?”陈放问。 路辞装神秘:“现在先不和你说,等我悄悄努力,然后惊艳你一把!” 回家的车上,路辞给季时风发预告消息:“你可以开始准备了。” 季时风问他:“准备什么?” “迎接我狂风暴雨般的追求呗,”路辞雄心勃勃,“明天我就会有行动!” 季时风发来个冷笑的表情:“你最好是。” 嚯,胆敢小瞧他的行动力! 路辞一路上都在摩拳擦掌,回到家了才开始犯愁,追是要追的,咋追啊? · 他愁得抓耳挠腮,路过书房听见他爹在开电话会:“没进度,那你追啊!还要我教你怎么追啊!” 追? 别人不用教,他得教啊! 路辞浑身一振,趴在书房门上,等他爹开完会了,推门伸进去个脑袋:“爸,你刚说追什么呢?你也教教我呗!” “一个项目,”路祖康心情不太好,“你问这个干嘛。” 路辞傻笑:“我这不是也想学习学习嘛。” 路祖康有些欣慰,孩子长大了,懂得替他分忧了:“有个项目,一直没进度,我让负责人去追追。” 路辞点点头:“这情况和我很相似啊。” 他有个喜欢的人,一直没进展,他也正打算开始猛追追。 路祖康问他:“你什么情况啊?” 路辞不敢直接说他在追一男的这事儿,担心路祖康气撅过去,委婉地说:“这马上期末考了,我一直没进度,想追追。” 马上一学期都快过去了,最好是能在这学期就把季时风追到手,这样他俩寒假就能处上对象,每天吃喝玩乐谈情说爱,多爽啊! 路祖康喜出望外,小兔崽子知道学习了嘿! “你想追到第几名啊?”路祖康问。 路辞颇有自信:“年级第一!” 季时风成绩好,真是拿得出手,说出来倍儿有面! 路祖康愣了,小兔崽子有志气是好事,但从倒数一下想突飞猛进到年级第一,这也忒不现实了啊。 他虽然不忍心打击儿子的自信心,可这目标吧听着确实不靠谱,小兔崽子要想当年级第一,听着比他们家破产成穷光蛋了还没可能。 路祖康咂咂嘴:“儿子,爸实话说,你有这想法挺好,你这要追吧,也确实不好追……” 路辞瘪嘴,委屈了:“爸,你咋不相信我呢?” “没事儿啊小宝,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路祖康鼓励道,“既然咱下定决心要追,咱就得动起来。” 路辞猛点头,挥挥手踢踢腿:“嗯嗯!我动起来!” “你这样,你就从……就从写记录开始吧,”路祖康给他支招,“你每天进步一点点,把你每天的进步写下来,然后你弄个打分体系,每天给自己打个分,你就给自己正反馈,有了积极的激励才有助于实现目标。” 路辞若有所思,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写记录、打分体系、正反馈、积极的激励——这些词儿听起来就很高级,高级的东西都靠谱。 “爸,你说的真好,”路辞竖起大拇指,“怪不得你发财呢!” · 第二天周日,路辞到了季时风打工的披萨店,一进门就和老板打招呼:“哥,下午好啊!” 老板寻思谁家小孩这么自来熟,定睛一看,这不季时风同学吗,上回来过店里,脑门上扎个小辫儿,怪可爱。 “来找季时风啊?”老板趴在收银台后边问。 “我来消费,”路辞找了个空座坐下,往店里看了一圈,没见着人,“我那专属服务员呢,咋不出来服务呢?” 老板说:“倒垃圾去了。” 路辞急了,瞪着双眼愤怒道:“你怎么让他倒垃圾啊!” “哦,他来我这儿打工,还挑活儿干是吧?”老板打趣道,“干嘛,我让他倒垃圾你心疼啊?” 路辞哼哼,那可不心疼吗,他心疼坏了都! 季时风的手那么大、手指头那么长,那么好看的一双手,怎么能去倒垃圾呢? “你以后对他好点儿吧,”路辞撇撇嘴,“他就要发达啦!” 老板怪喜欢这小孩儿的,逗死了:“怎么说?” 路辞嘿嘿笑,勾了勾手掌,神秘兮兮地说:“哥,我告诉你个秘密,季时风马上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哦?”老板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谁是那高枝儿啊?” 路辞抛了个飞眼:“我呗!” 老板上下打量他几眼:“我看你这也不高啊,不到一米八吧?” “……”路辞蔫儿了,“哥,没得聊了,咱俩还是继续做陌生人吧。” 季时风掀开门帘从后厨出来,看见路辞愣了下:“你怎么来了?” “本来是想消费的,现在又不想了,”路辞趴在桌上,“你老板说我不到一米八。” 季时风瞅他这傻样儿就乐,拿起菜单朝他走过去:“你一七六点四,确实没到一米八。” 路辞气得拍桌子:“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吃什么,赶紧。”季时风从围裙兜里拿出点餐的小本儿。 路辞仰着头睁大双眼,装可爱,小声说:“你帮我点吧,你点什么我吃什么,我追你,你最大,听你的。” 季时风见左右没人,伸手在他脸蛋上掐了一下,弯下腰在路辞耳边说:“路大富,这就是你的行动啊?” 季时风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清爽的肥皂水味扑鼻而来,路辞脸都红了,嗫嚅道:“当然不是,我还没开始呢。” · 路辞点了几样小零食,边啃薯条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季时风干活。 季时风给其中一桌点餐,有个小姑娘一直盯着季时风看,喊季时风“小帅哥”。 路辞给老板提建议:“哥,你得管理下顾客啊,客人一直盯着服务生看,很影响工作效率啊。” 老板支着下巴:“一直盯着人家看的是你吧。” 路辞托着下巴叹气:“那他长太帅了,不看我心里难受啊。” · 路辞喝可乐,有个熊孩子把草莓冰淇淋掉地上了,季时风拿来拖把清理。 路辞又不高兴了,给老板提建议:“哥,你得管理下顾客啊,自己把地板弄脏了就自己打扫,服务生又不是他爹,凭什么给他擦屁股啊!” 他义愤填膺,大手一挥,没留神把桌上的可乐打翻了。 路辞和老板面面相觑,老板憋着笑:“喏,自己弄脏了就自己打扫。” 路辞吧唧吧唧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己打扫就自己打扫,他抽了几张餐巾纸要去擦地,刚一站起来,脚底下一呲溜,差点儿跌倒。 好在季时风眼疾手快搂住了他的腰,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拎到一边:“站好,别添乱。” 说完拿着拖把利索地清理了起来。 路辞看他弯着背的样子,心里酸酸的。 · 下午茶的点儿,店里人还挺多,季时风忙得脚不沾地,和陀螺似的。 路辞想和季时风说句话都插不上空,接着给老板提建议:“哥,你得管理下你自己啊,你这儿服务生工作量忒大了!” 老板边刷短视频边吓唬他:“我这儿都这样,工作五小时,休息三十秒。” “靠!”路辞觉得岂有此理,更心疼季时风了,在季时风经过的时候拽了下他袖子,“季时风,你快休息会儿吧,我帮你干会儿活。” 季时风手里还端着盘子呢,被他这么一拽,后腰撞上了桌角,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老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就别给他增加工作量了。” 路辞着急坏了:“疼不疼啊,我给你揉揉。” 季时风没来得及回话,后边有一桌喊服务员,季时风回了一声“来了”,拍拍路辞脑袋,快步朝那桌走了过去。 路辞扭头看着他的背影,失落地垂下了眼睫。 · 季时风忙完一圈回来,路辞那桌已经空了,看来小倒霉蛋是走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 一下午也没腾出功夫来陪他,倒霉孩子估计心里不痛快。 恰好换班的服务员来了,老板对季时风说:“时间差不多了,要不今天提前半小时走吧。” “不用,”季时风把路辞的餐盘收走,“该干到几点就是几点。” 老板笑了笑,装作不经意地说:“你说你这同学还挺有意思,走的时候还自个儿把垃圾都倒了,就连桌子也擦了。” 季时风愣了下,这才注意到路辞的餐盘干干净净,没有鸡骨头,也没有饮料杯,桌面也十分光洁,一点儿不像刚有人在这里用完餐的样子。 “哥,他走多久了?”季时风问。 “大概十来分钟吧,”老板眼里有笑意,“你现在追应该能追上。” 季时风到后厨摘了围裙,对等换班的另一个服务员说:“你帮我顶半小时,下周你晚班,我和你换。” “真的啊?”服务员乐坏了,晚班要上到凌晨一点半呢,季时风愿意和他换,他求之不得,“没问题,你忙你的去吧。” · 季时风拎起外套,匆匆往外走,刚想打个电话问路辞在哪儿,身后传来个清清脆脆的声音:“你下班啦?不是要上到六点吗?” 他回头一看,原来路辞没走,裹着白色棉袄,坐在隔壁便利店外的台阶上,圆滚滚的像只小熊。 “怎么坐这儿,”季时风走到他跟前,给他挡着风,“冷不冷?” 路辞摇摇头,心里有点难受。 还说要追季时风呢,他真是干啥啥不行,一下午光给季时风添麻烦了。 “你腰还疼吗?”路辞问他。 “不疼。”季时风朝他伸出一只手,“起来。” 路辞牵着季时风站了起来,跺跺脚。 “不在里边坐着,”季时风给他把棉袄领子捂紧,“跑外头来干什么。” 路辞垂下头,小声说:“我净给你添乱。” “谁说的,”季时风揉揉他的后脑勺,“你没添乱。” 路辞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季时风:“真的啊?” “真的。”季时风捏着他两边脸蛋,“你不总说自己是小福娃吗?你坐店里就能招来好运。” 路辞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那是我妈胡说的,我又没给你带来好运。” “怎么没有,”季时风说,“我今天不是提前下班了吗,这还不算好运啊?” 路辞顿时双眼发亮:“那我真成小福娃啦?” 季时风点头,“嗯”了一声。 路辞又开心了,抓着季时风的袖子不放:“那你陪我去买个本儿吧!” “什么本儿?” “我做记录用的,我这不是要开始追你了吗,为了追上你,我要每天进步一点点,还要给自己打分,”路辞念念叨叨,“这个叫正反馈,叫积极激励。你知道这俩词儿什么意思吗,你可能不懂,我给你解释下,意思就是每天进步一点点,还要给自己打分……” 前边要过马路了,季时风很自然地牵过路辞的手,路辞也没留意,还在一边车轱辘话呢。 · 追求季时风可是个大工程,路辞买了个巨厚的笔记本,和一本词典似的。 结账的时候,季时风也拿了个笔记本付钱,路辞问他:“你缺本儿啊?” “我也买个打分本。”季时风说。 “你打什么分啊?”路辞没反应过来。 季时风一只手插着兜,眉梢一挑,表情特别酷:“给你打分。” 路辞愣了愣,然后拉下嘴角:“你怎么也要给我打分啊!那你可得往高了打啊!” 季时风说:“看你表现。” · 晚上回了家,路辞翻开第一页,开始记录: 1月16日,星期日。 今天还没开始正式追求季时风,买了记录本,做好准备工作了,明天开追! 今日评分:0。 · 与此同时,季时风也写下第一页: 倒霉蛋陪了我一天,很开心。 他啃薯条的样子像只小老鼠,可爱,吃烤翅可爱,喝可乐可爱,舔手指头也可爱。 有个点餐的小姑娘找我打听他,想要他的微信,倒霉蛋还挺招人,得看严实点了。 倒霉蛋说写这玩意儿要打分,幼稚死了,行吧,打一个,今天100分。 · 进入了期末周,路辞也没忘兢兢业业地“每天进步一点点”。 1月17日,星期一。 季时风只顾着学习不搭理我,我也懒得追他了,鸟人一个! 今日评分:0 1月18日,星期二。 中午食堂只剩一个卤鸡腿,我给季时风了,我真了不起! 不过季时风又把鸡腿给我了,我没忍住就吃了,这算追了还是没追啊? 今日评分:不好打,5吧! 1月19日,星期三。 明天是我和季时风认识四个月纪念日,我问季时风明天是什么日子,季时风说是期末考的日子。 他妈的,季时风! 他妈的,期末考! 今天没追季时风,因为我上课打瞌睡被老李批评了,心太累了。 今日评分:0。 1月20日,星期四。 今天期末考,季时风在第一考场,我在最后一个考场,没见着。 唉,好想季时风啊,考试的时候我忘了是考试了,转头想找季时风说话,结果后头坐的是监考老师,差点儿被当作弊处理。 考完试想去找季时风,结果季时风提前二十分钟交卷,走人了,烦死! 今日评分:0。 1月21日,星期五。 我提前一小时交卷去等季时风,结果季时风非但没感动,从考场出来还给我甩脸子,说我长能耐了,那么早就敢交卷。 什么人呐这是,我气死了,踹了季时风一脚! 现在有点后悔,我怎么能踹季时风呢,这还怎么追他啊! 今日评分:-1。 -------------------- 进度条70%啦! 小路日记本:0分0分0分 风哥日记本:100分100分100分 第53章 别忘了你追的是谁 马上放寒假了,所有人都欢天喜地,路辞也不例外。 按惯例,考完试第二天,所有人都得来班里做个大扫除,卫生做完了才能放假。 李平书在讲台上做学期总结发言,这学期咱们班总体做的不错,但有些方面还需要加强。 路辞心早就飞了,盼天盼地终于盼来了假期,他躁动得不行,根本坐不住。 老李这总结发言都总结二十分钟了,还没个要结束的样子,路辞转头和季时风小声吐槽:“老李叭叭叭的,尽是废话,你见过比他废话还多的人吗?” 季时风转了转笔,对路辞抬了抬下巴,意思是“你呗”。 “你也同意是吧,”路辞啧了一声,颇有经验地说,“我感觉中年男人都这样,啰嗦,我爸也老这样。” 季时风:“……” 这小倒霉蛋不仅能说废话,还特能自说自话。 “季时风,等你三四十了不会这样吧?”路辞扭着身子咕哝,“我可受不了废话一箩筐的人。” 季时风拿笔敲他一下,小声说:“转回去照照镜子。” 倒霉孩子最受不了废话一箩筐的人,那他最受不了的人应该在镜子里。 路辞扭回去飞快照了眼镜子,又“嗖”一下转过来,脸蛋有点儿红,兴奋坏了:“你发现我今天擦面霜啦?我妈给我擦的,说我和水煮蛋似的,水灵死了!” 季时风抿着嘴唇,差点儿笑出声,伸手在路辞脸上掐了一把,确实和水煮蛋似的,滑不溜秋,白白嫩嫩。 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季时风靠着椅背,喉结微微动了动。 “说正事儿啊,”路辞接着分析,“你应该不爱啰嗦,因为装逼的人甭管几岁都爱装逼……我擦!不过你不会谢顶吧,学霸都容易谢顶,你可要注意了……” 他越说表情越惊恐,仿佛眼前已经出现季时风秃头的样子了。 季时风嘴角抽抽两下,倒霉孩子,嘴里蹦不出两句好话! 他掐着路辞下巴,强制把这颗扎小辫儿的脑袋转了回去。 · 李平书总算发完言了,说道:“最后,大家这一学期学习辛苦了,祝大家寒假快乐、春节快乐!” 全班人欢呼雀跃,其中就属路辞欢呼的最大声:“太辛苦了,终于放假了!” 他一蹦三尺高,季时风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弯起了唇角,倒霉蛋平时也不学习啊,也不知道辛苦个什么劲儿。 李平书也笑了,走前叮嘱:“卫生收拾好才能走,听到没!” “季时风,你放假什么打算啊,”路辞目光灼灼,简直迫不及待了,“咱俩一起快乐呗!” 季时风把抽屉里不用的草稿本收拾出来扔了:“照顾我爷。” 照顾爷爷排在第一位,无可厚非,可以理解嘛! 路辞点点头,满脸期待地盯着他,“还有呢?” 季时风说:“看书。” 除了富二代以外,这个年纪最首要的任务是学习,也可以理解的嘛! 路辞撇撇嘴,接着追问:“还有呢?” 季时风瞥了他一眼:“打工。” 这下路辞没法理解了,连打工都排在他前边,岂有此理! “那我呢?”路辞趴在桌子上,抬眼瞅着季时风,可怜巴巴的,“你不约我出来玩儿啊?” 季时风把桌子擦了一遍,脏纸巾扔进垃圾桶,对路辞挑了下眉毛,双手环抱胸前:“路大富,到底是你追我,还是我追你啊?”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追你和你追我没区别,”路辞强词夺理,咕哝道,“我追你那不是没进展嘛,要不你来追我吧,我保准立刻就被你追到啦!” 他那一副没心没肺的傻样儿,季时风真是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没好气地说:“爱追不追,不追拉倒!” “季时风,”悠悠在后边黑板那儿叫他,“你个子高,你擦下上边吧。” 季时风黑着脸,去擦黑板报了。 “哎哟你怎么又急了呢,”路辞赶紧当跟屁虫,拽着季时风衣角,引经据典、声情并茂,“有句诗怎么说来着,不经一番彻骨寒,哪得梅花扑鼻香?” 季时风一只手插着裤兜,另一只手拿着黑板擦擦黑板,姿势特别帅气,表情特别冷酷:“闭嘴。” “这句诗就是告诉你要有毅力,”路辞一个劲儿哔哔,“不经一番彻骨等待,哪得十八岁阳光帅气有钱还招人疼招人爱的大男孩追求呢?你别看我现在没什么进展,但寒假不是来了么,我打算在寒假期间重点发力——咳咳咳……咳咳咳……” 粉笔灰扑簌簌地飞下来,扑簌簌了路辞一嘴,呛死了:“你擦黑板你怎么不提醒我啊!” 季时风偏头看向他,一脸无奈:“路大富,我是不是让你闭嘴了。” 路辞怒了:“那你怎么不让我躲远点儿呢,你不仅让我吸二手烟,你还让我吃二手灰啊!” 季时风眼神下移,看着路辞揪着他衣摆的手。 路辞恼羞成怒:“我拽你衣服你就不能甩开我啊,考试分数挺高的,怎么不知道变通呢!” · 路辞讪讪地松开手,边咳嗽边去季时风抽屉里找水喝,结果水没找着,又看见了那个闹心的粉色保温杯。 更闹心的是,杯子里没有水,空的,他妈的。 这小姑娘追季时风送这送那的,简直肤浅,送个空杯子干啥玩意儿,万一季时风吃了粉笔灰,也没水喝啊! 但转念一对比,别人好歹也算有点儿进展呢,对比下他那惨淡的记录本,追了季时风一星期,追出了个屁。 路辞心说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了,他必须得有点儿实际行动了! 他捂着嘴又跑回季时风身边,继续当跟屁虫,瓮声瓮气地说:“季时风,你给我个机会,我来帮你擦吧。” 他打算从细节入手,让季时风对他刮目相看。 还有半个黑板没擦呢,季时风也没和他客气,直接把黑板擦递给路辞。 路辞撩起袖子就上阵,无奈一七六点四的身高确实受限制,最上头那几行字踮起脚也够不着。 季时风靠在最后排一张桌子上看路辞蹦跶,路辞蹦不动了,扭头说:“季时风,不用谢,我已经擦的差不多了,就剩最后一点了,给你个机会,你来吧。” · 过了会儿,季时风拎着大水桶去厕所接水,路辞连忙跟上去献殷勤:“季时风,你给我个机会,我来吧!” 季时风把盛满水的桶放地上:“你来。” 路辞还傻笑呢,结果一拎,瞬间笑不出来了。 妈的,真沉啊! 他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脸都憋红了,水桶贴着地,往外挪了有个三厘米。 路辞咂咂嘴:“我已经帮你拎了有段距离了,你看这也没多远,我进去撒泡尿,你先拎回去吧。” 说完,红着脸迅速闪进隔间,尿遁了。 季时风憋着笑,扬声说道:“便池在外边,你进去干嘛?” 路辞的声音从隔间里传来:“我一般在里边撒尿,巨蟒不轻易见客。” 季时风没忍住,大笑出声:“脑残。” · 大扫除做好了,季时风主动去倒垃圾,路辞又跟了上去,嚎道:“给——” “给个机会,你来是吧?”季时风瞥他。 路辞点头,从季时风手里抢过大垃圾袋:“你还学会抢答了,说明你已经被我所做的细节深深影响了。” 擦黑板吧身高不够,提水桶吧力气不够,倒垃圾他总行了吧! 学校的垃圾角在教学楼后头,路辞见季时风转身要进教室,瘪嘴道:“你不陪我去啊?” “倒个垃圾还要陪,”季时风说,“那和我自己倒有什么区别。” “怎么没有,”路辞就想要季时风陪他,“你能收获一个十八岁大男孩的尊重。” 陈放刚从楼底下扔完一趟垃圾上来:“路儿,收获你的尊重有好吃的吗,那我陪你去呗。” “滚滚滚,”路辞一脚踹开他,用哀求的眼神瞅着季时风,“季时风,走吧,没有你我都没有动力了。” 小倒霉蛋可怜巴巴的,季时风一下就心软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拿你没办法,走吧。” 路辞瞬间笑开了花。 到了楼底下,拐个弯就是垃圾角,路辞把两袋垃圾放地上,拍拍手:“我就送到这里了,剩下的路你来完成吧。” 季时风眉梢一挑:“路大富,你不是要帮我倒垃圾吗?” “里面太臭了,我进去我就晕倒啦。”路辞捏着鼻子。 垃圾角实在是太熏了,他今天擦了香喷喷的面霜,不想进去捱臭。 季时风额角一跳:“你让我陪你下来扔垃圾,打得就是这算盘是吧?” 路辞振振有词:“尊重是互相的,我帮你把垃圾拎下五楼了,现在到你尊重我了。” 季时风冷着脸,拎着垃圾去倒了,出来时脸都熏绿了,路辞捏着鼻子狂笑:“我就说臭吧!” 季时风冷冷一笑,脱了外套一扔,“啪”地罩住了路辞的头。 路辞急得哇哇乱叫:“季时风你个鸟人!你想熏死我!” 季时风眼露笑意,在路辞扯掉外套之前,一条手臂勾住了路辞脖子,另一只手将路辞双手反剪在身后,就是不让路辞从他的外套底下出来。 “季时风你完了,你要倒大霉了!”路辞边挣扎边吱哇乱叫。 季时风按着不让他动,坏笑道:“多熏熏,把你这个倒霉蛋熏成毛鸡蛋。” · 离校前,路辞和季时风打听:“季时风,你给我看看你的打分本呗,我现在攒了几分啦?” “不给看,”季时风说,“自己猜。” 路辞掰着手指头给他数:“我今天为了追求你可干了不少好事呢,帮你擦黑板,加分;帮你拎水桶,加分;帮你倒垃圾,加分。算一算,这分数高得我自己都害怕。” 季时风哼了一声,把他的手指头一根根往下按:“黑板,我自己擦的,扣分;水桶,我拎回来的,扣分;垃圾,我去垃圾角倒的,扣分。” 路辞不乐意了,季时风怎么能否定他的努力,鄙视他的付出呢? “拎水桶我就不计较了,我尿急,属于突发原因,不加分也不扣分吧,”路辞和季时风掰扯,“擦黑板,我怎么说也帮你吃了好几口粉笔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要加分的;倒垃圾那就更不用说了,我辛辛苦苦从五楼把垃圾提到一楼,加分,更何况我还给了你我的尊重,大大的加分啊!” 季时风双手插着兜:“强词夺理。” 路辞也冷哼:“你对我不公平!” 陈放和体委走在他们后边呢,见他俩嘀嘀咕咕,喊道:“喂,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加分扣分的,对考试答案啊?” 体委也说:“小路,你和第一名对什么答案啊,你和我们对吧!” 路辞心一横,问道:“这样吧,你和我透个底,我在你那儿的分数,和我平时物理考试的分数,哪个高啊?” 季时风思索片刻,回答道:“难分伯仲吧。” 路辞脚下一踉跄,悲怆之情油然而生,心说这不完了吗,他物理也就是个四五十分的水平,说明他在季时风心里连及格都不到啊! 几个人在校门口的摊上吃了杯串串香,路辞说好咸好咸。 陈放吃丸子吃得正起劲:“不咸啊,味道刚好。” 路辞幽幽瞥了一眼季时风:“哦,那可能是我心里在流眼泪,吃什么都觉得咸吧。” 陈放也看向季时风:“季时风,你以后还是别和路儿对答案了,别和他说分数的事情,你也知道他拿不了几分,多打击他啊!” 季时风把路辞爱吃的虾滑串放到路辞杯子里,点头说:“我也这么觉得。” 路辞狂踹陈放好几脚:“你他妈才拿不了几分!” “靠!我这是为你着想,你怎么还踹我呢!”陈放嗷嗷。 季时风在一边低下头笑。 分开之前,路辞摇下车窗,再次对季时风放话:“季时风,明天开始就寒假了,我有的是时间,你等着吧!” 季时风扫码开锁:“行啊,我等着。” 路辞得意地哼哼两声。 · 寒假第一天,路辞在家和路易玩电动游戏,玩入迷了,忘了时间。 寒假第二天,他想去找季时风来着,方牧给他打电话,喊他去老家玩两天,说村里的大白生了一窝小狗,可爱死了。 方牧是他在老家的一个朋友,之前参加老舅二婚婚礼的时候认识的。 方牧还给他发了好多小狗崽的照片,和雪花团子似的,看着就让人想抱着团子滚几圈。 路辞没受得了狗崽的诱惑,想着就去老家待两天,也不耽误什么事儿,收拾了两件内衣裤就走了。 结果他这一去就乐不思蜀了,老家天气好空气好,山好水好,乡亲们人又好,网络也挺好,简直美滋滋啊! 路辞每天晚上都和季时风视频聊天,说哎呀小狗太好玩儿了,哎呀这边还有蘑菇房,哎呀方牧太搞笑了还会翻跟头。 最初几天季时风觉着没什么,倒霉蛋玩的开心点挺好的,总比憋在城里打游戏好。 但到了第五天晚上,季时风在视频里看见路辞穿着一套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睡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问道:“你这是在哪儿呢?” “方牧家呀,”路辞说,“他说他晚上照顾小狗照顾不过来,让我晚上和他一块儿睡觉。” 季时风又说:“你这衣服?” “方牧的呀,”路辞乐乐呵呵的,“我就带了两套,全洗了没干呢,方牧让我穿他的。” 季时风眯了眯眼,方牧长方牧短的,这方牧到底他妈的谁啊? 视频那头传来另一个男孩的声音:“小路哥哥,二崽好像蹿稀了,你快来看看呀!” “来了来了!”路辞连忙坐起来,“季时风,不说了啊,二毛拉肚子了,我得去看看!” 季时风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路辞喊道:“牧牧,咋样了啊!” 然后视频挂了。 季时风眯了眯眼,觉得这样不行,倒霉孩子忒没心眼了,偶尔出去野可以,这都五天了,也该回到他身边了。 · 第二天,路辞正穿着大花棉袄在村口赶大鹅呢,忽然听见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他抬头一看,有个人开摩托往这这边来。 谁啊这么讨厌,摩托都把大鹅吓跑了! 他再一看,我操,这身材,这气场,这不季时风吗! 摩托在他身边一个甩尾停下,路辞兴奋极了:“季时风!你怎么来啦!” 季时风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勾唇一笑:“路大富,我再不来,恐怕你就忘了你追的是谁了。” -------------------- 进度条:80%!!!(海星!嗷嗷!嗷嗷! · 近期各位妈妈姨姨姐姐们都在担心大富破产的事儿,产吧还是会破的,大富也会成长的ㄒoㄒ 不过大家放心,小宝贝儿纯良率直的天性是不会改变的,还是俺们的大富宝( ̄︶ ̄*)) 第54章 哎哟我摔倒了 “牧牧,这是我朋友,季时风。”路辞领着季时风进了村,给俩人做介绍,“季时风,这是我小弟,方牧。” 季时风瞥他一眼,冷冷道:“路大富,你这才出来几天啊,小弟都有了?” 路辞没听出季时风这话里酸不溜秋的意思,还当季时风夸他呢,得意道:“那可不吗,牧牧可崇拜我了,是吧牧牧?” 方牧亦步亦趋地跟在路辞边上,点点头。 路辞心花怒放,一把揽住方牧肩膀:“真是我的好弟弟!” 季时风面上不动声色,把手里的头盔扔给路辞,路辞“哎哟”一声接住,揽着方牧的手也松开了。 “就他这一无是处的,”季时风问方牧,“你崇拜他什么啊?” “我怎么能一无是处呢!”路辞抱着头盔瞪季时风,下巴一扬,“牧牧,你和他说说。” 方牧笑着说:“小路哥哥有钱,家里是做大生意的!” “……”季时风无语了。 叫方牧的这小子走道都要贴着路辞,叫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牧牧,不愧是你,”路辞还挺美,“一下就看出我最大的优点了。” 方牧和路辞你看我、我看你,两人边走路边扭头朝对方傻笑。 季时风脸瞬间黑了,揪着路辞耳朵,把这倒霉蛋的脸扭正了:“走路看路。” 路辞“哦”了一声,想到现在自己是大哥了,又扭头对方牧说:“牧牧,走路看路。” 方牧特温顺、特乖巧:“好的小路哥哥,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路辞虚荣心爆棚:“真是我的好弟弟!” 于是两人又扭头冲着对方傻笑。 季时风沉声道:“路大富,刚说过你就忘了是吧?” 方牧缩了缩肩膀,怯怯地瞥了季时风一眼,凑到路辞耳朵边,用刚好能让季时风听见的音量小声说:“小路哥哥,你朋友怎么像黑社会啊,总是凶你。” 路辞看看方牧,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黄色布袄;低头看看他自己,穿了一件衣柜里翻出来的他爹年轻时候的蓝底花袄;再看看季时风,黑色冲锋衣,黑色长裤,黑色半靴,还开了一辆黑色大摩托,可不就像个黑社会吗? 路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撞了撞季时风胳膊:“听到没,连牧牧都知道你坏,你以后别总凶我啦。” 季时风双手插兜,板着脸不搭理他。 · 午饭的点到了,方牧得赶回去给他大伯做饭,路辞拽着季时风,说要带他在村里走走。 季时风还不爽着呢,说不走,他要回去了。 方牧边捆柴火边说:“小路哥哥,既然你朋友不陪你,不然下午我陪你走走吧。” “行啊,让你小弟陪你吧。”季时风哼了一声,抬脚就往出走。 路辞赶紧追上去,抱着季时风胳膊不撒手:“来都来了,就多待会儿呗!” “你不是有小弟了么?”季时风冷冷道,“撒手。” “小弟是小弟,”路辞把季时风抱得更紧了,特别狗腿子,“小弟和你能比么?” “确实不能比,”季时风轻描淡写,“我这么凶,小弟可是你的好弟弟。” 路辞再缺根筋,这会儿也听出不对劲了,这季时风怎么小弟长小弟短的,方牧到底是谁小弟啊? “季时风,你那么关心我小弟干嘛?”路辞试探着问。 “‘我’小弟?”季时风很介意路辞这么称呼那个熊孩子,“路大富,叫得很亲密啊。” “我倒是想叫你‘我男朋友’啊,”路辞厚着脸皮,嘿嘿笑道,“你不是不同意嘛!” 季时风难得语塞,两秒后不冷不热地说:“有了小弟还要什么男朋友,小弟好多了。” 路辞忽然心念一动,眨眨眼:“季时风,你早上是不是吃饺子啦?” 季时风面无表情:“没有。” 路辞笑得眉眼弯弯:“我不信,你肯定是吃饺子醋蘸多了吧,酸溜溜的,咦!” 季时风心头一跳,皱眉道:“路大富,你是不是想挨揍了?” 路辞才不怕他,在田埂上倒退着走,兴高采烈地说:“你特地开那么久摩托来找我,还和我小弟搞宫斗,季时风,你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啦?” 季时风双手插着兜,耳根有点微微发烫,撇开头不看路辞:“没有。” “季时风,那我要是摔倒了,你会拉我吗,”路辞说,“电视剧里都那么演的,你拉我一把,咱俩就抱上了,转三圈,接着就亲嘴了。” “脑残电视剧,”季时风哼道,“少看点。” “那我摔倒啦?我真摔倒啦?”路辞故意把脚一崴,身子一歪,怕季时风没看见,吼道,“哎哟我摔倒了!摔了摔了!” 他这一声吼的可以说是惊天动地,田里一只溜达的大黑狗都被吓得一哆嗦了。 倒霉蛋这演技太他妈拙劣,季时风双手插兜,眉梢一挑,就这么静静看着路辞表演。 “真不拉我啊?”路辞瞅着他,瘪瘪嘴,又自个儿站直了,“季时风,你的爱心在哪里,道德在哪里,素质在哪里?” 季时风捡起一块石头往远处一丢,大黑狗“汪”一声,撒腿追石头去了。 “喂狗了。”季时风耸了耸肩膀,淡淡道。 “……你他妈喂狗你都不分给我点儿!”路辞咬咬后槽牙,张牙舞爪地朝季时风扑了过来。 季时风还以为倒霉蛋要挠他,刚想侧身躲,没想到路辞和一枚小炮仗似的撞到他怀里,然后双手搂着他的腰,紧紧抱住了他。 季时风浑身一僵,愣住了。 路辞脸蛋通红,心想豁出去了,要脸还怎么追求男朋友啊,尤其这男朋友还这么爱装酷。 “路大富,”季时风声音低沉,“你是不是找死?”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路辞耍赖,“先摔跤,然后就抱上了。” 这个点田间没有人,只有和煦的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季时风,我可想你啦,”路辞下巴抵着他肩窝,蹭两下,“每天都想你呢,想得我茶不思饭不想,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他的小辫儿从季时风下巴上扫过,弄得季时风痒痒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要不是知道这倒霉孩子成天在村里玩的多开心,季时风差点儿就相信他的话了。 季时风一只手在路辞腰上捏了捏:“路大富,你是不是胖了?” “……”路辞嘴硬,“没有,想你想得我都瘦了,我头晕眼花的。” 季时风又掐了两下,嘀咕道:“起码重八斤。” “三斤!我早上刚上的秤!”路辞嚷嚷。 季时风揪着他的后领子,把人从他身上扒下来:“茶不思饭不想?为伊消得人憔悴?想我想瘦了?” 路辞缩着肩膀讪笑:“头晕眼花是真的,乱花渐欲迷人眼,季时风,你这朵花太帅了,把我迷花眼了。” 季时风给他一个脑瓜嘣:“傻逼。” · 路辞带着季时风在村里瞎逛悠。 “我听我爸说,东怡村从前是很穷的,他小时候穷的连米饭都吃不上,”路辞踩着田埂喋喋不休,“他七岁的时候还闹过灾荒,我奶奶就是那年饿死的,我爷爷也落下病根了,没过几年也走了。” 说到这里他有点难过,季时风揉了揉他后脑勺:“你经常回来?” 路辞摇头:“我很少回来的,我一出生就在城里了,只有每年过生日才回来一次,我爸请村里人喝大酒。” “那你在这村里也是个名人了。”季时风打趣道。 “可不么,”路辞指着前边不远处一所学校,挺着胸膛骄傲地说,“那就村里的中学,我爸出钱盖的楼,以前就是个土房。喏,还有这公路,也是我爸出钱修的。” 季时风笑着说:“你爸爸是个好人,发达了还记着故土。” “也不是,我爸也是被架上去的,村里要搞什么了全都来找我爸,好像我爸出钱是应该的,不出钱就是罪人,”路辞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我爸年轻的时候没钱,他们都看不起我爸。那会儿我妈要嫁给我爸,我老舅不同意,要把我妈嫁给村支书他儿子,我妈是和我爸私奔的。后来我爸有钱了,他们对我爸妈才有好脸色。” 季时风脚步一顿,有些惊讶地看向路辞。 “小路,”前头有个老大爷挑着扁担走过,慈爱地和路辞打招呼,“回来啦?你爸妈呢?” “叔公,就我一个人,我爸爸妈妈没来呢,”路辞笑着招招手,“您慢点儿走,别摔着啦!” 老大爷乐了:“你这孩子,真乖,真会说话!” 等老大爷走远了,路辞皱了皱鼻子,小声冲季时风嘀咕:“这老头儿最讨厌,就上回我生日请酒,他喝多了,说没想到我爸能发达,早知道就把他女儿嫁给我爸了,还骂他女儿没出息,生不出儿子,白养那么大,掐死算了。” “路大富,你……”季时风抿了抿嘴唇,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靠,你这什么眼神,”路辞看向季时风,扑哧一声笑了,“他们对我爸妈不好,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对我倒是一直挺好的。我也不讨厌他们,但是喜欢吧也没多喜欢,都是远房亲戚,凑合过吧,还能断绝关系咋的。” 季时风也笑了。 他一直觉得这倒霉蛋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缺个心眼儿,没想到他在某些方面却看得很通透。 “我妈也说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有的大人虽然讨厌,但小孩子是无辜的呀。修了公路,村里的小孩就方便进城看看,盖了学校,向牧牧这个年龄的就能读书。你说对吧?” 路辞虽然平时不怎么用脑,但他向来活得坦荡,爱憎是非看得很清楚。 “对。”季时风牵住他的手,让他走在里侧。 “喏,前边就是我爸的老房子,”路辞指着前头山脚下一间摇摇欲坠的土房,“我带你过去看看。” · 瓦房年久失修,木门都四分五裂,已经没法进人了。 路辞领着季时风在周围转悠一圈,找了个石板凳坐着:“我们回老家都住村口那间招待所。” 季时风在他身边坐下:“你和方牧怎么认识的?” 路辞瞪大双眼看着他:“你又吃饺子!” “少臭美,”季时风哼了一声,“你这回不是为了他才一个人过来的吗?” “我来看狗啊,有六只呢,等会儿我带你去瞅瞅,”路辞嘿嘿乐,“就之前我老舅二婚,给村里发喜糖,好多小孩都来抢,方牧也来了,不过其他孩子欺负他,抢他的糖,还不让他上桌,说他是扫把星。” 季时风皱眉:“为什么?” “他爸妈都走了,家里就一个大伯,还是个坐轮椅的残疾人,”路辞叹了口气,“被孤立了吧,挺可怜的。我就想陪他多玩几天呗,他平时连个讲话的人都没有。” 原来如此。 季时风抿了抿嘴唇,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玩几天可以,不许和他一个床睡。” 路辞眨巴眨巴眼:“为什么?” “……问那么多干嘛。” “我好学呗!” “路大富,谁让你又抱我的,撒手。” “我不,不然你也留下来玩几天吧,我们一起玩儿,小狗可好玩儿了,我还带你去蘑菇屋。” “不留,不玩,不去。” · 另一边,方牧正在炒菜。 方强民坐在炕上:“路家那小子回城里了?” 方牧说:“还没有吧。” 为了省点,屋里没有开灯,方强民的脸在昏暗中显得有些阴沉:“他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你刘老师问我好几次了。” 方牧手一抖,锅铲差点儿掉在地上。 “你赶紧劝劝他,早点走,”方强民脸颊深深凹陷,病久了的人,眼里都带着一股死气,“你刘老师要是生气了,大伯我也帮不了你。” 方牧浑身哆嗦。 · 轰—— 天气说变就变,下午三点多,下起了倾盆大雨。 “靠!怎么突然下大暴雨!”路辞骂骂咧咧,“季时风,你车停好了吗?先停方牧家院子里去吧!” -------------------- 一个小小的农村副本,很快就结束! 第55章 罗曼蒂克大雨季 瓢泼大雨说下就下,季时风和路辞挤在老宅窄窄的屋檐下躲雨。 路辞拿手机查了,特别兴奋地给季时风汇报:“季时风,天气预报说这特大暴雨,要一直下到后天呢!” 倒霉蛋手舞足蹈,半个身子都被雨淋湿了也不知道,下个雨也能乐成这样,小脑残。 季时风把他往怀里拉了拉,站到他外侧,用后背给他挡着雨,无奈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老天爷都要你留下来陪我,”路辞高兴坏了,晃着脑袋瞎得意,“是不是我对你孜孜不倦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的追求感动了上苍啊?” “路大富,要点脸成吗,”季时风轻哼一声,揪着他的小辫儿拽两下,“你这追求纯属半天打渔,三十天晒网。” 路辞这下可不服气了,梗着脖子信誓旦旦说:“季时风,你就等着吧,我这属于厚积薄发,你等我准备好了,我追死你!” 季时风掏掏耳朵:“这话我听八百遍了。” “这次是真的!”路辞拽着季时风衣服嗷嗷,“你就擦亮眼睛等着吧,你完了,你绝对要被我迷晕了!” · 屋檐太窄了,还哗哗往下漏水,两个人都被从头浇到了脚底心。 季时风看这雨没有要停的架势,总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儿,倒霉蛋被冻得开始哆嗦了,嘴唇都发着青。 “你家老屋里还有雨具吗?”季时风问道,把路辞又往怀里拢了拢。 轰隆隆—— 恰好打了个响雷,路辞没听清季时风说的什么:“啊?雨季?” 现在是冬天,也不是雨季啊。 就季时风这样儿的还是学霸呢,这点儿常识都没有,看来也不咋地,鸟人一个。 路辞又转念一想,季时风是“季”,外头下着“雨”,合起来可不就是“雨季”嘛!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搞情趣,没想到季时风还挺懂浪漫…… 路辞害臊了,瞥了季时风一眼,扭扭捏捏地说:“有大雨季。” 他是路大富的“大”,加起来可不就是“大雨季”。 此情此景,简直太他妈罗曼蒂克了,太他妈美满了,太他妈甜蜜了! “大雨具?”季时风扭头朝老屋里看了一眼,“放哪儿还记得了?” 路辞手指头点点自己鼻子:“大。” 接着指了指外头黑沉沉的天:“雨。” 然后指尖又戳了戳季时风胸膛:“季。” 最后含羞带臊地比了个爱心,用被冻得发抖的声音唱了起来:“我们三个在一起就是幸福快乐的——大、雨、季。” “……” 季时风是又好气又好笑,简直头都大了三圈,倒霉孩子是有点儿牛逼在身上,这种时候了还他妈有心情犯病,也不怕冻成脑残。 他揪着路辞耳朵吼道:“我说的是伞!屋里有伞吗!” 罗曼蒂克的幻想瞬间破灭了,路辞无语凝噎,丢人丢大发了! 梗了两秒后,路辞不甘示弱地吼回去:“伞你就说伞,干嘛说的那么引人遐想啊!不知道我是个天真烂漫想象力丰富的十八岁招人疼招人爱大男孩啊!” 此情此景,简直太他妈操蛋了,季时风简直太他妈鸟人了! “少废话,”季时风真担心倒霉蛋这小身板给冻坏了,“有伞没?” 路辞点点头:“我前几天来翻我爸留下的旧衣服,好像在木柜里看到过。” 季时风看了眼屋里:“是靠墙那个柜子吗?” “就那个,在底下抽屉里。”路辞说。 季时风二话不说就要进屋拿伞,他身体刚一动,外头的雨没了遮挡,全泼在路辞身上,路辞冷不防吃了一大口雨水,被呛得一阵剧烈咳嗽。 季时风三下五除二把外套脱了扔给路辞,自己冒着雨跑进了老屋,迅速打开柜子抽屉,在一堆落了灰的老物件里一通翻找,还真找到了折叠伞。 伞柄上锈迹斑斑,卡的厉害,季时风废了老大力气才把伞撑开,伞面倒是没破,虽然伞不大,但能遮人。 · 他撑着伞冲出老屋,屋檐底下,路辞背对着外头瑟瑟发抖,怀里紧紧抱着季时风的那件外套。 倒霉蛋成了个落汤蛋,季时风当下就急眼了,一把将路辞拽进怀里,吼道:“你他妈是不是傻啊!你抱着它干嘛!” 他把衣服脱了是给路辞挡雨用的,结果这倒霉蛋竟然傻逼到护着这件外套。 路辞湿淋淋的,脸被浇得面无血色,反应了一秒才说:“衣服都湿了,你怎么穿啊?” 他也没想那么多,季时风把东西交给他,他就要好好保护才行。 季时风瞬间就心软了,什么严厉的话都说不出口,把雨伞递给路辞撑着,外套往路辞头上一罩,接着在路辞面前半蹲下身:“上来。” 路辞在外套下看见季时风坚实的后背,愣了下:“你要背我啊?” “你走得慢,拖我后腿,赶紧上来。”季时风说。 路辞吸了吸鼻子,跳上了季时风的背,一只手紧紧搂住了季时风脖子。 · 村里就一条主干道是水泥路,从老屋往外出的是条土路,坑坑洼洼很不好走,有些地方的泥水甚至没过了季时风脚踝。 雨实在太大了,路辞罩在外套底下,都能感觉到雨点劈头盖脸地朝他们打来。 他的脸贴在季时风耳边,听到季时风的喘气声,心里又着急又担忧:“季时风,我下来自己走吧!” 季时风把他往上托了托:“雨伞往上抬点儿,看不见路了。” 路辞听话地把伞往上扬了扬,搂着季时风脖子,心口的小鹿蹦蹦哒哒,停不下来了。 季时风怎么那么好呢,他好喜欢季时风,他想永远和季时风黏在一起,想给季时风打一辈子伞。 路辞鼻子酸酸的,好想哭,心里有种饱胀的情绪满满当当的,就快要溢出来了。 路辞一只手掀起外套一角,迫不及待地要把此刻的心情说给季时风听,让季时风第一时间知道他有多喜欢季时风! 他露出半张脸,就被豆大的雨水打得受不了:“咳咳……季时风……我和你说……咳咳……” 季时风眉头一皱,托着路辞大腿的手在腿根上掐了一下:“盖上!” 大腿根最敏感了,路辞浑身一震,和过了电似的,浑身又酥又麻,盖上外套,软绵绵地趴在季时风肩膀上,控诉道:“你、你怎么掐我那儿啊!” “再把脸蛋露出来,我把你裤子扒了掐你。”季时风厉声道。 路辞一喜,还有这种好事儿? 于是他连忙又把外套掀开一个小角:“咳咳……能不能等回了城里再扒裤子啊……咳……我定个五星酒店情侣超级大床房咳咳咳……呕——” 都咳吐了还他妈作天作地呢,季时风真是一肚子火撒不出来:“路大富,我说的扒,是现在扒,刚好前边是马路,带你游街两圈,让你更出名点儿。” “靠!”路辞赶忙用外套把脸蛋捂紧了,“你心肠这么毒,咋没把你自个儿毒死呢!”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季时风改不了欺负十八岁大男孩,鸟人一个! · 到了马路就好走了,路辞在路边小卖铺借了把伞和两套雨衣,两人穿着雨衣撑着伞走到了村口。 季时风把雨衣给摩托车披上,然后和路辞一块儿回了招待所。 这么一遭下来,两个人都湿得透透的,浑身嘀嗒往下淌水,老板赶忙给他们拿了两条干毛巾来。 路辞的小辫儿也塌方了,刘海乱糟糟的堆在脑袋上,鸟巢似的。 “雨这么大,你晚上别走了,”路辞边擦脸边说,“等明天雨小了再走吧。” 季时风看外边的雨势,皱眉道:“只能这样了。” 他随手擦了两把头发,把毛巾搭在脑袋上,有种凌乱又颓废的帅气,特别酷。 路辞有样学样,也擦了两把头发,接着把毛巾搭在脑袋上,扭头往墙上镶着的玻璃镜一看,惊了—— 我操!整个就是鸟巢上搭块布,像傻逼。 季时风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轻笑着摇了摇头,走到柜台前:“开间房。” 路辞寻思漫漫长夜,外面下着雨,是个追求季时风的大好机会啊! 于是他连忙扑过去,脑袋趴在柜台上,侧头盯着季时风,目光灼灼:“我记得今天好像是没空房了,要不咱俩睡一间?” 季时风心里发笑,推开路辞毛茸茸的倒霉脑袋:“你怎么知道没房了?” 路辞给老板使眼色:“叔,今天是不是没有空房间了?” 他眼珠子都快抽筋了,老板也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房多的是,没人住,身份证给我下。小路你眼睛咋了,不舒服啊,眼药水十五一瓶,要不要?” 季时风把身份证递过去,路辞在边上撅着嘴不爽:“叔,怪不得你三十多了没结婚,你是真不懂啊!” · 季时风房间就在路辞隔壁,要洗澡的时候发愁了,他过来这趟是临时起意,没带换洗衣物。 路辞特别殷勤,拎着条自己的内裤屁颠屁颠地来找季时风:“你先穿我的吧,纯棉的,昨天刚洗过。” 都说男人是下半身动物,他只要用内裤控制了季时风的下半身,就相当于拥有了季时风整个人啊! 季时风已经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倚在门边,打量几眼路辞手里那条海绵宝宝四角裤,轻轻扬了扬眉。 路辞心脏猛地一跳—— 上回看到季时风上半身还是在手机里,这回看到真人立体版本冲击更大。 这宽肩、这窄腰、这腹肌、这人鱼线、这手臂线条……真是要了十八岁大男孩命了! 路辞把四角裤递过去,红着脸嗫嚅道:“你快去洗澡吧,别着凉了。” “谢谢,不过——”季时风歪了歪头,面露难色。 路辞问:“怎么啦?” 季时风摸了摸下巴:“小了点吧,装不下,我怕勒。” “……”路辞涨红着脸,吼道,“滚!老子这巨蟒尺寸你他妈嫌小!有本事脱了裤子比比,你看我装不装得下!” 季时风眼神一沉:“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装。” 路辞冷哼,把海绵宝宝揣兜里:“今天拒绝了我,以后你还想穿我内裤啊?没门儿!” 季时风低笑出声,戳了戳路辞脸蛋:“赶紧洗澡去,别瞎撩拨我,倒霉孩子。” · 内裤和袜子比较轻薄,倒是还好,电吹风吹个半干,勉强也能穿。 季时风冲了个热水澡,浑身暖和了不少,披着浴袍向老板借了一套外衣裤先穿着。 他先给季博文打了通电话,说晚上在马一阳家里睡,就不回去了,嘱咐爷关好门窗,睡前检查煤气炉,最好把厨房排插也关了。 接着又打了两通电话请假,一通是晚上的家教,一通是明天的披萨店兼职。 雨稍微小点儿了,路辞带着季时风把摩托车开到方牧家院子的车棚里避雨。 方牧刚热完菜,见到路辞双眼发亮,兴高采烈地说:“小路哥哥!我以为你回去了!你没走,太好了!” “没走呢,”路辞搂着方牧肩膀,“某人非要带我回去,我这不是感受到了你浓浓的牵挂,又回来了!” 说完,路辞得意洋洋地瞥了季时风一眼,意思是看吧,我可不是一无是处,我小弟多爱我啊! 季时风哼了一声,懒得搭理这倒霉孩子。 没想到方牧闻言却抿了抿嘴唇,悄悄瞥了季时风一眼,紧紧搂住了路辞胳膊:“小路哥哥,你能不能不回去啊?你多待一阵子好吗?” 路辞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扭头问季时风:“咋办啊,我小弟这么需要我,你也离不开我,千里迢迢来找我,怪我怪我,忒招人疼招人爱了。” 他缺根筋没觉察,季时风却感觉到了方牧对自己明显的戒备和敌意。 他眉梢轻扬,难不成这叫方牧的小子真对倒霉蛋有那方面的意思? · 晚饭是在方牧家里吃的,村子里没几个饭馆,下雨天也不开张,索性就蹭口饭。 “小路,”方强民问,“一个人出来好几天了,你爸妈该担心了。” “放心吧方大伯,”路辞边吃饭边说,“我可独立自主了,新时代好少年。” “还是早点回去,”方强民坐在轮椅上,没吃几口饭就饱了,“你毕竟是城里人,是吧方牧?” 方牧垂着头,扒着碗里的饭粒,没说话。 吃完饭,方牧给他大伯按摩腿,路辞领着季时风去看小狗。 小狗是村里的大白生的,暂时安置在方牧家地下室里,其中老二和路辞特别亲,见了路辞就嗷嗷叫唤个不停。 “好了好了二毛,”路辞把他抱起来,领着一群雪花团子往季时风脚边凑,“你们看这是谁?” 几只小狗自来熟,见谁都亲近,往季时风裤管上蹭。 “这是鸟人哥哥!”路辞扬声说。 季时风半眯着眼看向路辞:“路大富,又找揍呢吧?” 路辞笑得前仰后合,和小狗们玩了会儿,和季时风商量:“方牧他大伯不喜欢狗,方牧只好偷偷把狗放在地下室,不然这么冷的天,他们在外面会冻死的。我想给他们找领养,看看咱班同学有没有想养的。” “挺好的。”季时风说。 “那什么,”路辞搓着手嘿嘿笑,凑到季时风身边,一副狗腿样,比满地跑的小狗还像小狗,“有个事儿吧,它是这样的,就是说吧,这事儿吧,其实也不是个什么事儿,但多少算个事儿。” 季时风面无表情,一只手抵着路辞脑门把他往外推开点:“路大富,有屁就放。” “就是二毛吧和我特别亲近,我想养二毛。”路辞说。 季时风说:“养呗。” “我妈妈身体很不好,她会过敏,要不你来养?”路辞抱着二毛往季时风身边凑。 季时风依旧面无表情:“路大富,现在是你追我,还要我帮你养狗,合理吗?” “对啊,我追你,”路辞振振有词,“我送你一只小狗做礼物,这不是很合理嘛!” 路辞想得可好了,要是季时风养了二毛,就不用把二毛送别人家了,他还能借着看二毛的机会成天去季时风家,多爽啊! “你看二毛,多可爱一只小狗啊,优点多了去了!”路辞一个劲儿给季时风推销。 “就一小土狗,”季时风故意说,“都有什么优点,你说说。” “二毛它毛茸茸啊,这么多毛,绒绒的,二毛还白,这毛啊那是真白,毛茸茸!”路辞说。 季时风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行了,别显摆你那匮乏的词汇量了。” 路辞目光灼灼:“那你是答应啦?” “养它可以。”季时风说。 路辞欢呼雀跃:“太好了!季时风你真好!季时风季时风!” 季时风接着说完下半句:“我得给它换个名字。” “那没问题,”路辞说,“你是学霸,你起的名字铁定好。” 季时风哼了一声,笑得又痞又坏:“就叫路毛吧。” 路辞咬牙切齿:“……妈的!鸟人一个!” · 等方牧给他大伯擦了身子洗好衣服,路辞和方牧玩了会儿就要走,方牧赶紧拉住他:“小路哥哥,你晚上能陪我睡觉吗?” 路辞还没说话,季时风先开口了:“不行。” 太受欢迎也是一种苦恼,路辞拍拍方牧手背:“牧牧,你也上初二了,一个人睡觉是很重要的生存技能,你晚上自己睡啊,乖。” 方牧看了看时间,九点多了,他刚才听见大伯给刘老师打电话,说今天路家那小子没走,先别来。 “那行,”方牧说,“小路哥哥,那你什么时候进城里?” 又是季时风替路辞回答了:“明天。” “明天啊……”路辞可怜巴巴地看向季时风,“你不多待几天啊?” “没空。”季时风言简意赅。 “那好吧,我明天和你一起走吧。”路辞皱了皱鼻子。 方牧又用一种敌视的眼神悄悄瞥了季时风一眼,感觉路辞明天八九不离十要走了,于是说:“那我也想走。” “你去哪儿啊?”路辞问。 “随便,”方牧垂下头,“反正不待在这里了,我出去打工,我能养活自己。” 路辞急了:“你打什么工啊你,你这岁数你不好好读书,你都想什么呢?” “我不读书,”方牧用极其小的声音嗫嚅道,“读书要被摸……” 路辞和季时风都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是以为他闹小孩子脾气。 “牧牧,读书是很重要的,知识改变命运,”路辞苦口婆心,“你要是想以后有好前途,你就得好好学习。” 倒霉蛋这么一本正经地和别人强调读书的重要性,季时风还有点想笑。 “你要是不读书,以后我也不和你玩了。”路辞板起脸,严肃道,“听见了没?” 方牧点点头:“听到了。” · 路辞和季时风打着伞从方牧家离开,路辞还犯愁呢:“不读书怎么能行呢?” “路大富,”季时风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插兜,戏谑道,“这话得对你自己说吧。” “那我是富二代啊,富二代是可以不读书的。”路辞理直气壮。 回到了招待所,路辞非要缠着季时风玩他自制的大富翁,季时风拿他没办法,和他盘腿坐在床上玩了两个多小时,转眼就到了零点。 路辞打着哈欠,忽然找不到手机了,一拍脑门想起来,手机好像落在方牧家地下室了。 “我得过去拿一下。”路辞翻身下床。 外面雨下得很大,季时风拉住他:“明天再去,太晚了。” “不行,”路辞刚才集中精神在玩大富翁不觉得难受,这会儿抓耳挠腮,“没有手机就像鱼没了水,就像二毛没了我,就像我没了你,活不下去啊!” “……” 什么时候都不忘耍宝,倒霉孩子! 季时风也下床,穿好鞋和外套,拿上雨伞:“我陪你去。” 路辞笑开了花:“我也是这么想的!” · 到了方牧家门口,路辞叫门,没人应。 农村人都睡得早,加上雨声太大,时不时还打雷,估计是没听见。 路辞想起方牧家有个后门,是那种旋钮锁,拿发夹就能打开:“往后边走。” 绕到了后门,路辞把脑袋上别着的发卡摘了,捅进去转几下,门“咔哒”一声就开了。 “路大富,你还有这手呢?”季时风揶揄道。 “先给你个小惊喜,往后我再慢慢惊艳你。”路辞得意。 “快去吧,”季时风拍拍他脑袋,“我是外人,就不进去了,在这儿等你。” 路辞点点头,撑着伞跑进了后院。 方牧他大伯腿脚不便,就睡在一楼大堂里,路辞担心把他吵醒,也就没开灯,摸黑到地下室找到了手机,蹑手蹑脚地出来,瞅见大堂里坐着个黑影,顿时吓了一跳。 操,方大伯怎么没睡啊,坐那儿对着窗户干嘛呢! 路辞心有余悸,刚想悄悄溜走,隐隐听见楼上传来细碎的啜泣声。 楼上是方牧房间啊?他还没睡吗? 路辞莫名心跳加速,顺着楼梯往上爬,从方牧房间的门缝里透出极其微弱的灯光,以及渐渐变得清晰的啜泣声。 “刘老师,我求求你,求你了,我以后在学校里听你话,我再也不敢写举报信了……” “你大伯刚才收了我五百块钱,我一星期工资都搭你身上了,你乖乖把裤子脱了,给老师看看,老师就看看……” 轰—— 窗外惊雷骤起,照亮了路辞煞白的脸。 · 路辞几乎是立即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胆战心惊,发着抖要给季时风打电话,指尖颤抖得几乎抓不住手机。 还没翻到季时风的号码,屋里忽然响起了方牧的一声惨叫,路辞一瞬间什么也顾不上了,生怕方牧出什么事,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用身体重重撞开了门。 方牧被刘铭远掐着脖子按在床上,看见路辞就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放声大哭:“小路哥哥!小路哥哥!” 路辞喘着粗气:“禽兽!” · 后门离主屋隔着个后院,雨声大雷声响,几乎是隔绝了里边的响动。 季时风在外头屋檐下等了有一会儿了,路辞还是没有出来。 这都过去七八分钟了,拿个手机怎么还没拿完? 估计是被那叫方牧的小子缠上了,两个人别是聊上天了吧? 季时风哼了一声,想进去喊路辞,又觉得特别丢面子,于是给路辞发了条短信:“路大富,再给你两分钟,不出来我自己走了。” 天儿怪冷的,季时风的毛衣没干,就穿了一件外套,里边空空荡荡,风一吹,连他都哆嗦。 砰—— 忽然,一声尖锐的响声传来,季时风一惊,进到门里抬头一看。 二楼一个房间的窗玻璃被从里面砸开了个洞,一个玻璃摆件碎在季时风脚边。 “路大富!”季时风放声喊道,“路辞!” 他和路辞出门就带了一把伞,刚才被路辞撑着进来了,此时季时风整个人站在雨里被浇湿。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又有一个东西重重砸向了窗户,从刚才被砸破的那个洞里扔了出来,是路辞的手机。 季时风心头一惊,再也顾不上其他,拔腿就往屋里冲去。 · 方强民双腿残废,正费力地从楼梯往上爬,季时风也管不了什么尊老了,径直越过他往楼上冲。 “路辞!” 当看见房间里的一幕时,季时风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脑门上冲—— 路辞被一个男人掐着脖子按在墙上,半边脸颊又红又肿,男人另一只手抓着他的头发,一下一下往墙上撞。 “我操你大爷!” 季时风手背上青筋根根突起,一脚将男人踹翻在地,接着挥拳就朝他脸上砸去。 “你他妈敢动他?”季时风一拳接着一拳,砸的又狠又重,一双眼睛里全是戾气,暴怒地吼道,“我问你,你他妈是不是敢动他?!” -------------------- 恋爱进度条:85啦!(五章内就恋爱!) 今天好肥的一章!是不是值得海星收藏评论一条龙鼓励——是!!! · 今天的大富依旧是笨蛋大富,但也是勇敢大富( •̀ ω •́ ) 第56章 路大富,你好样的 路辞冲进屋的时候就一个念头——救方牧,等他被刘铭远一巴掌掼到地上、嘴里满是血腥气的时候,路辞才反应过来两个人力量的悬殊。 眼见事情已经掖不住了,刘铭远几乎丧失了理智,抓着路辞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又往路辞脸上狠狠扇了几个巴掌。 路辞从没被人这么打过,他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脑袋像灌了铅一样的沉。 “小路哥哥!”方牧操起木凳子往刘铭远背上砸,被刘铭远一脚踹中肚子。 路辞嘴里全是血气,朝刘铭远啐了一口血沫,狠狠道:“我已经报警了,你现在打我就是罪加一等。你连自己学生都下手,他还未成年,你他妈的畜生!” 其实路辞根本没来得及报警,他本以为这么说会使刘铭远忌惮,没想到更加刺激了刘铭远。 这位素日看上去温和可亲的语文老师变得面目狰狞:“报警啊,报啊!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男人了,你报啊!” 他重重将路辞推到墙上,后脑勺“咣”地撞上墙面的那一刻,路辞眼前一黑,整个身子晃了一下。但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勇气,硬是让他站住了没有倒下去。 窗外一道闪电照亮刘铭远的脸,无比狰狞可怖,路辞忽然想到季时风,对,他还有季时风! “季时风!”路辞用尽全身力气放声大喊,“季时风!” “你还敢叫!你叫啊!”刘铭远冲上来死死掐住路辞脖子,怒吼道,“叫啊!你再叫!” 路辞吸不上来气,瞬间变得满脸通红,他给方牧使眼色,示意方牧快跑。 季时风就在楼下,只要方牧跑下楼,一定就能看见季时风。 方牧却没看懂路辞的暗示,跪在地上爬到刘铭远身边,抱着刘铭远的腿,哭喊道:“你别打他,刘老师求你了,你别打我小路哥哥……” 他无助的哭喊让刘铭远觉得异常兴奋,狞笑几声后抓着路辞头发,把路辞后脑勺往墙上猛撞—— 路辞拼了命挣扎,手在一边的书桌上摸到一个冰冷的物体,他记得这是个玻璃做的烟灰缸,分量不轻。 “我操你大爷……”路辞从被掐住的喉管里挤出几个字,操起了烟灰缸。 刘铭远以为路辞要砸他脑袋,下意识用一只手护住了头,没想到路辞把烟灰缸朝窗外狠狠砸去。 “砰”一声响,窗玻璃本来就是豆腐渣工程,瞬间破开了一个大洞。 “你小子倒是很聪明,”刘铭远收紧掐着路辞脖子的五指,“知道向外面求救,黑灯瞎火的,下着大雨,谁能听到,谁会来救你?” 路辞在一阵眩晕中想,他娘的鸟人季时风,你再不来老子真要被掐死了! 手里还攥着部手机,路辞凭肌肉记忆指纹解锁,要给季时风打电话,刘铭远看见了他的小动作,一把夺过手机扔到窗外。 “哭!”他一脚踩在方牧脸上,边拿路辞的头撞墙边命令道,“哭得好听我就不打他,给我哭!” · 路辞想叫方牧别哭,别这么没出息,赶紧跑,只要跑了他们都能得救,但刘铭远的五根手指像铁钳一样箍在他喉咙上,他只能徒劳地发出“嘶嘶”气声。 忽然,路辞喉间一轻,一直掐着他的桎梏消失了,他整个人顺着墙滑坐在了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了一地的血沫。 耳鸣声渐渐褪去,路辞听见了季时风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声:“你他妈敢动他?” 路辞抬起头,只见刘铭远已经被打倒在地,鼻子被季时风一拳打出了血。 紧接着季时风往刘铭远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脚,膝盖顶着他的胸口,又是重重两拳砸在刘铭远脸上。 几个拳头下来,刘铭远已经不动弹了,蜷着身子缩在地上,脸上糊满了血,呼哧呼哧地大喘着气。 方牧率先反应过来,拉着季时风的手:“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季时风此刻满眼都是狠戾,什么也听不进去,满脑子只有刚刚见到的那一幕——刘铭远掐着路辞的脖子、揪着路辞的头往墙上撞,他怎么敢的? “滚。” 季时风粗喘着气甩开方牧,一只手抓起刘铭远衣领,另一只手再次挥拳,朝着刘铭远太阳穴重重砸了下去—— “季时风……” 一道粗粝微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季时风的拳头划破空气,停住了。 他回过头,路辞瘫坐在墙边,朝他伸出手,眼里蓄满泪水,瘪着嘴说:“季时风,疼死我了……” 轰—— 又是一道闪电骤然划破夜空,季时风眼睫剧烈颤动,眼底的戾气瞬间褪去,甚至流露出了几分后怕。 他迅速回身,一把将路辞紧紧抱住:“哪里疼了,乖,哪儿疼?” 路辞刚刚还硬着脖子和刘铭远对峙,季时风一来,他心里的害怕和委屈怎么压也压不住,什么勇气什么出息统统都不要了,死死搂着季时风脖子,睫毛一抖,两行眼泪扑簌簌从眼眶里滚落。 “头疼,脸也疼,他打我了!季时风你怎么才来啊,我一直叫你,我怕死了……” “我不好,来迟了,”季时风抱着他,嗓音比路辞还沙哑,“我也打他了,现在没事了,不怕。” “我手机没了,他扔我手机,”路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手机一万多,手机里都是你的照片,他凭什么扔我手机啊,我要把他抓起来!” · 季时风和路辞报了警,镇上派出所的警察很负责,连夜冒着雨赶到,呼啸的警笛划破夜空,不少乡亲打着伞来围观。 警察简单问了方牧几个问题,方牧一一回答了。 刘铭远的妻子去年年中和他离了婚,离开了东怡村——这件事村里人都知道,刘铭远到处对人宣扬他老婆背叛了他,和外边的有钱人跑了。 他也是去年下半年开始对方牧动手动脚的,起初是在他写作业的时候摸他的手和脸,后来摸他的大腿和私密部位,甚至发展到借着辅导作文的借口,把方牧带到办公室实施虐待——他掐方牧,用皮带打方牧,往方牧身上滴蜡油。 其实刘铭远根本硬不起来,他找上方牧无非是觉得方牧父母双亡,觉得方牧无依无靠,想在方牧身上找到所谓“男人”的一面。方牧也想过反抗,他给校长写举报信,但换来的只是刘铭远变本加厉的虐待。刘铭远威胁他要是敢报警,他就把方牧爸妈的坟刨了。 方牧不过才十五岁,六神无主之下将这件事告诉了大伯,不料方强民不仅没有保护他,反而和刘铭远达成了交易——五百块钱就能上门和方牧过一夜,他负责看门,绝对安全。 方牧走投无路之下想到了路辞,路辞不像别人那样把他当丧门星,路辞给他发喜糖,不会看不起他。而且他也发现了,大伯很尊重路辞他爸爸,毕竟是城里来的大富豪。于是,方牧借着大白产崽的机会,央求路辞来乡下陪他,只要路辞在,他大伯就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路辞分明还没离开东怡村,刘铭远竟然就敢上门了。 “这刘老师真变态哦,”门外几个乡亲叽叽喳喳地讨论,“你知道吗,他今天晚上还去叫鸡啦,可能是他那个东西不行,伤自尊了,才又来欺负人小男孩,真是禽兽不如!” 路辞听见了,心里的震惊和恐慌简直无以言表,不自觉往季时风身上靠了靠。 他一直以为这些事情只会发生在电视剧里,没有想到秀水青山的东怡村居然还有这样肮脏的角落。 脸颊两侧忽然传来一阵暖意,是季时风用手掌捂住了路辞的耳朵。 “不听了。”季时风说。 倒霉蛋不必听到这些、不必知道这些,他是生活在乌托邦里的小王子,理应永远没有忧愁。 路辞紧紧贴着季时风,从季时风身上传来的热度让他觉得很安全,甚至想要闭上眼睛,假装不知道这一切。 但他看到方牧在乡亲们审视、同情、怜惜的目光中手足无措的难堪样子,牙齿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后摇摇头,握着季时风的手腕,轻轻拉下了季时风捂在他耳朵上的手。 潮水般的议论声再次涌进他的脑海—— “什么老婆和有钱人跑了,瞎扯!就是他自己喜欢男的,被他老婆发现了,他还整天打老婆,这谁受得了!” “这个老方也不是人啊,你说一大把年纪了,坐着轮椅,何苦这么害小孩子呢?” “你不知道啊?老方他儿子在外面赌博,欠了好多钱咧,这不就是要卖他侄子赚钱喽……” 路辞真是心里越听越难受,“噌”地站了起来,边把凑热闹的人往外轰,边嚷嚷道:“别说了别说了,都别看热闹了,赶紧各回各家睡觉去!走走走!” “叔叔,你们先别问了,”关上了大门,路辞站到方牧身边,学着季时风保护他的样子,用双手捂住方牧的耳朵,“我弟才十五岁,没成年长身体呢,睡眠很重要的,天亮了你们再问吧!” 方牧抬起头,对路辞感激地笑了笑。 季时风看着此时的路辞,心情有些复杂。 他的倒霉蛋经过这一夜,似乎长大了一点点,让他一半欣慰,一半心疼。 · 警察将刘铭远和方强民带走了,并让方牧明天到镇里派出所协助审理。 这么一闹就闹到了三点多,季时风和路辞把方牧也带回了招待所,让方牧在路辞的那间房里安心睡觉。 方牧躺下了,眼巴巴看着路辞,于是路辞也躺下了,眼巴巴看着季时风,和季时风说“晚安”。 季时风给他俩留了盏床头灯,关了房间的大灯,接着拿上伞,淌着水去村里的卫生所买了药,大夫也是打着伞去看热闹的一员,这会儿还在和家里人八卦着。 大夫给季时风拿了点活血化瘀的药,还有些消肿消炎的药片。 季时风正要扫码付钱,大夫摆摆手:“你给小路拿的嘛,我知道。这回多亏小路了,真勇敢,太了不起了……” 季时风笑笑:“谢谢,他要是知道你这么夸他,肯定得意坏了。” 拿着药回到招待所,季时风先回自己房间换双鞋,一推门,床上乖乖躺着个人,头发乱糟糟的,眨巴着一双圆眼睛看着他。 “刚才谁和我说‘晚安’的?”季时风把雨衣脱了。 “季时风,”路辞嗓子还哑着,眼也不眨地看着季时风,好像生怕他不见了,“你去哪儿了呀,我现在没有手机了,找你都找不着。” “出去了下,”季时风看他那惊魂未定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起来。” 路辞摇头:“我想和你待一块儿。” “方牧呢?”季时风问,“要给他上药吗?” 路辞说:“他睡着了,先不吵醒他了。” “嗯,”季时风在床边坐下,“起来。” 路辞以为季时风要赶他回屋,又摇头,双手紧紧揪着被角:“我不,我在你床上生根了。” “生什么根,”季时风轻轻一弹他脑门,从外套口袋里拿出药,“起来涂药。” 原来不是赶他走啊! 路辞才松一口气,又警惕地问:“涂完药我能待在你这儿吗?” 季时风说:“看你表现。” 路辞瘪嘴:“那我不起来了。” 季时风扬眉:“表现不佳,现在就回去吧。” 路辞三下五除二从床上坐起来:“涂药!快给我涂药!只要涂不死,就往死里涂——哎我操!” 说话太用力,扯着脸上伤口了。 季时风失笑:“小脑残。” · 路辞的脸倒还好,巴掌扇出来的皮外伤,季时风主要是担心他的脑袋。 本来就不聪明,万一真撞出个什么好歹来怎么办? 他轻轻拨开路辞脑后的头发,一时间也没法辨认伤情如何,还是得明天一早去医院做检查。 “季时风,”路辞盘腿坐在床上,问他,“我毁容了吗?” 方才挨打时不觉得,这会儿喷了药,觉得脸上热辣辣的疼,就和要往外滴血了似的。 “没有。”季时风说。 “那我还是你心里那个阳光英俊招人疼招人爱的十八岁大男孩吗?”路辞扭头问他,一脸期待。 “……”季时风无语了,给了他一个脑瓜嘣。 路辞垮下嘴角,看来还是毁容了。 他从枕头边拿起季时风的手机,对着屏幕一看,瞬间吓了一跳。 我靠,这半边脸蛋肿的,简直不能看了! “季时风,”路辞哀嚎,“我成猪头了!” “说什么傻话,”季时风安慰他,微微一笑,“是半边猪头。” “……那不比猪头还吓人!”路辞生无可恋了,重重往床上一躺,床板太硬,又把后脑磕着了,“嘶!” 季时风连忙把他拉起来,板着脸说:“路大富,你就不能安分两秒钟?” 在方牧面前倒是挺有个哥哥的稳重样儿的,一到他面前,又成那个作天作地的娇气包了。 路辞委屈,拉着季时风的手:“季时风,我成猪头了,还是半边的。” “没有没有,没成猪头,”季时风真是好气又好笑,看看路辞左边脸,又看看路辞右边脸,“还是很对称。” “又说瞎话,”路辞不信他了,“那你发誓。” 季时风问:“发什么誓?” “你发誓你不会因为我成猪头了而不给我加分,不能以这个为理由拒绝我的追求。”路辞一脸认真。 季时风真是服了这颗倒霉蛋了:“躺好,睡觉。” 路辞欢天喜地钻进被窝,和季时风盖一床被子睡觉喽! · 结果季时风从老板那儿又抱来一床被子,和路辞分开俩被窝。 路辞不乐意了:“季时风,我连内裤都和你分享了,你还和我这么见外。” 季时风吓唬他:“我裸睡,你来吗?” 路辞耳根发烫,立马摇头:“不了不了,我也不是那么不见外的人。” 季时风笑着闭上眼,过了一会儿,身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被角被轻轻掀开一个角,冷空气悄摸摸溜了进来。 “路大富,”季时风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沉声道,“又找死了?” “季时风,你真裸睡啊?”路辞蠢蠢欲动,“我还没见过裸睡的人呢,我看看?” “把你自己扒光了看。”季时风把他的手塞回他自己被窝。 没多会儿,窸窸窣窣的响动又来了。 这么两三趟,季时风叹了口气:“路大富,现在四点了,再不睡觉,天就亮了。” “睡不着,”路辞抿了抿嘴唇,身体靠近季时风,终于坦白说,“季时风,我害怕,我闭上眼就看见他、他……” 季时风轻叹一口气,侧过身面对着路辞,一只手轻轻揉捏他的耳垂,轻声说:“傻子。” 路辞抓住季时风的手,像是牢牢抓住能让他感觉安全的依靠。 他没被人掐着脖子打过,很害怕;他看见牧牧被那个男人欺负,很害怕;他听见乡亲们说那些话,也很害怕。 今天晚上听到的、见到的、所经历的一切事情,和他脑海里的这个世界太不一样了。 “季时风,还好有你,”路辞心有余悸,“不然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路大富,应该是还好有你,”季时风看着他,认真地说,“你帮了方牧,也许不止是方牧。” 路辞愣了愣,鼻头一酸,差点儿又掉出眼泪。 “季时风,我想让牧牧转学,去城里读书,我爸妈也会愿意帮他的。”路辞说。 季时风“嗯”了一声。 “可是我只能帮牧牧一个人,可能还有很多像他这样的人,”路辞有些语无伦次,“我、我也帮不过来的,谁来都帮不过来的,得靠他们自己才行,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我自己都不好好读书,我凭什么劝他们好好读书呀……” 说到最后,路辞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急切地寻求季时风的认同:“季时风,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我明白,”季时风看着他,温声道,“明白的。” 季时风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了,不公、欺压、倾轧、霸凌……诸如种种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 贫穷的人遭受白眼,弱小的人遭受欺凌,普世的公正照不到最底层的黑暗角落。 如果说路辞是纯净的真空环境中长出的花朵,那么这就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如此残酷的社会法则。 · “季时风,我有点难受。”路辞低声说,鼻音浓重。 “怎么又哭了,”季时风叹了一口气,手臂揽过路辞,轻轻拍着他的背,“好了好了,你也长身体呢,睡了。” 路辞抽抽噎噎:“我十八岁,成年了,不长身体了。” 季时风打趣道:“不长到一米八啦?” 路辞立即吸鼻子:“那要的。” “乖,闭眼。”季时风哄他。 乖了没一会儿,路辞又喊他:“季时风。” 季时风闭着眼,手指还轻轻拍着路辞后背:“嗯?” 路辞:“我今天表现好吗?” 季时风回答:“很好。” 路辞又问:“能加分吗?” 季时风说:“能。” 路辞总算破涕为笑,害羞地说:“我把鼻涕擦你袖子上了,是不是也不用扣分了?” 季时风感觉自己太阳穴在突突跳:“……路大富,你好样的!” -------------------- 进度条拉拉:88.8888888%!!! · 童话故事的主人公也会成长的,大富有风哥陪伴,一定会更勇敢坚强的( •̀ ω •́ ) 第57章 长得好看才叫绣花枕头 路辞在季时风的臂弯里安安心心睡了过去,没多久就被楼下一阵喧闹吵醒。 他心想这才几点啊,村里人就是起得早,鸡还没叫呢就闹开了。 “季时风,”路辞不想睁眼,被子往头上一闷,往季时风睡的那半边拱,边拱边撒娇,“你手呢,给我抱抱,你不能因为我往你手上擦鼻涕你就嫌弃我呀,人非圣贤孰能无鼻涕……” 拱了一会儿还没拱着季时风,路辞继续拱,边害羞边说:“季时风,我们下次什么时候再一起睡觉啊?睡一个被窝那种。” 结果“啪嗒”一下,路辞连人带被子,掉床底下了。 他从被窝里伸出脑袋一看,妈的,季时风压根儿不在床上。 走了也不和他说一声,害他一个人在这儿发浪,鸟人一个! 路辞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窗外,冬天天亮得晚,外头还是黑蒙蒙的。 刚出了那样的事情,这会儿季时风不在,路辞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很不安全。 季时风去哪儿了呀? 路辞瘪瘪嘴,感觉自己离不开季时风了,想给季时风打个电话,才想起来手机没了,被那死变态摔了。 · 外边又传来了模模糊糊的说话声,听着还有点耳熟。 路辞摸摸还发疼的后脑勺,把棉被披身上,打开门往出走,想看看季时风在不在楼下。 “叔叔阿姨,你们别着急,小路没事,在楼上睡觉。” 走到楼梯口,路辞听见了季时风的声音,他就和找着了窝的雏鸟似的,不自觉松了一口气,抬脚往楼下跑:“季时风!你怎么穿上裤子就跑啊!你——” “小宝贝!”林咏梅朝他扑过来,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哽咽着说,“你吓死妈妈了知不知道,你吓死妈妈了,你要是出事了妈妈怎么办!以后不能自己一个人往外跑了知不知道!” 路易也紧紧抱住他,心有余悸地说:“弟,以后你去哪儿我都跟着,绝对不让你落单。” 路祖康也总算放下心了:“还好还好……” 爸妈哥哥都来了,路辞心里那股委屈劲儿又翻上来了,嘴一瘪,开始嗷嗷:“爸!妈!哥!我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他打我巴掌,还打得不对称!” 路易看季时风本来就不爽,冲季时风比中指,找茬说:“季时风,我弟都这样了,你还说他没事!” 季时风一脸无语,给了路易一个“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的眼神。 路辞边哭诉边说:“哥,你骂季时风干嘛,你别凶他。” 弟弟昨晚挨了揍,可怜巴巴的,路易连忙哄他:“好好好,哥不凶他,哥就是怕你出事,心里着急。” “哥我知道,你是爱我。”路辞吸吸鼻子。 林咏梅看他那红红肿肿的半边脸,心疼坏了:“小宝,脸还疼不疼啊?” “疼死我了,”路辞又开始嗷嗷,“家里本来就一个长得帅的,现在好了,一个都没了。” “……”路易扭头喊季时风,“季时风,你往他另外半边脸也来几巴掌。” “路小富你还是人吗?”路辞不乐意了,从他妈怀里钻出来,裹着棉被指挥道,“季时风,你打我哥吧,打一巴掌我给你十块!” 路易加码:“季时风,你打他,一个巴掌我给三十,打得脆我加钱!” 路辞吼道:“我八十!” 路祖康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对季时风说:“小季是吧?我这俩那什么……犬子,让你见笑了。” “没有,叔叔,”季时风礼貌地笑了笑,“挺好的。” · 昨晚把路辞哄睡之后,季时风一直没合眼。 出了这样的事情,路辞害怕,但实际上,他比路辞还要更害怕。 他合上眼就看见倒霉蛋被掐着脖子按在墙上的画面,他都不敢想要是他没有来东怡村找路辞会怎么样,要是他没有陪路辞去拿手机会怎么样,要是他再晚上楼几分钟又会怎么样。 光是想想,季时风就浑身发凉,手心里直冒冷汗。 “倒霉蛋,”季时风侧身躺着,静静看着昏暗床头灯下路辞的睡脸,“可别再让我吓破胆了。” 路辞枕着他的手臂,眉头紧紧皱着,像做了什么噩梦,梦里也在不安。 季时风叹了一口气,将头靠过去,嘴唇轻轻印在路辞眉心。 路辞咕哝了句什么,好像在说痒,然后不爽地蹬腿,踹了季时风两脚。 “小没良心的。” 季时风敲他鼻尖,就这么侧着身,安安静静地看着路辞。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乡村的一片漆黑夜色中,唯独这个房间亮着一盏小灯。 路辞蹭了蹭脸颊,软趴趴地头发散落下来,搭着他红肿的侧脸。 季时风轻柔地拨开他脸颊边的碎发,忍不住想那个男人打了路辞几个巴掌?五个?十个? 其实季时风已经为路辞打回来了,他施加在刘铭远身上的力道,远远比刘铭远打路辞的要大得多。 但报仇有什么用,路辞被打了,被打了就是被打了,他就算把刘铭远打死,路辞也还是受伤了。 今天挨了这几巴掌,路辞会更了解什么是勇气,会看见桃花源外的世界并不总是那么美好——听起来也不算是件坏事,至少季时风在过去几年一直是这么说服他自己的。 他爸去世的时候、他妈抛弃他的时候、打零工被骗的时候、爷病倒的时候……季时风都会告诉自己,不就是又挨了这操蛋生活一顿打吗,吃一堑长一智,就当长个教训了。 一直以来,他比谁都更明白,成长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是抽筋拔髓,是把骨头碾碎了再接上。 但此时此刻,季时风却无比憎恨所谓的“成长”这件事。 如果成长真的是痛楚的,那么季时风希望路辞可以永远不要挨打,永远不要长大。 他希望路辞永远在桃花源里做无忧无虑的白日梦,希望路辞永远快乐,永远永远。 · 昨晚路辞拿季时风的手机给家里打了电话,季时风猜到路辞家人会早早赶来,于是天没亮就下楼等着。 “小季,这回真是多亏有你,”林咏梅感激地说,“要不是你护着小路,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阿姨您客气了,”季时风说,“我也没做什么。” 路辞拍胸脯,自己夸自己:“主要还是靠我,我当时那叫一个英勇啊,说时迟那时快,我使出吃奶的劲儿,一个箭步冲进门,然后我——” “然后你就被打了是吧?”路祖康打断他,“下回能不能长点心!自己什么样儿心里没点数吗!你以为你是你哥啊,一身腱子肉,壮的和头牛似的!” 路易顺便撩起袖子秀肌肉。 路辞撇嘴,吐槽道:“真骚包,还不是打不过季时风。” “什么?大宝,你还和小季打过架?”林咏梅惊讶道。 “没有的事,”季时风连忙把路辞往楼上推,“我们去收拾东西。” 路辞身上裹着棉被,和蚕蛹似的,边上楼还不忘边和季时风叭叭:“季时风,你别看我哥肌肉比你大,其实他中看不中用,他就是个荞麦枕头。” “路大富,”季时风无奈道,“那叫绣花枕头。” “我知道啊,”路辞扭脸冲他抛媚眼,“我这样长得好看的才叫绣花枕头。” “你啊?”季时风挑了挑眉。 “嗯嗯!”路辞瞅着他,“够不够绣花?” 季时风哼了一声:“你顶多算个绣花猪头。” “……”路辞朝楼下大声嚷嚷,“哥!你打季时风吧,一巴掌三块,打得响我加钱!” 季时风一只手从后往前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吵吵什么,还有人睡觉呢!” · 收拾完东西,一行人分头行动。 路祖康和方牧一辆车,去镇上派出所做笔录;王伯也开了辆车赶来,林咏梅、路易、路辞还有几只小狗一辆车,直接回市里,去医院检查身体。 路辞不乐意,扒着摩托车耍赖,想坐季时风的摩托车回去。 “别闹,冷不冷,”季时风赶他走,“赶紧过去。” 路辞抱怨:“我都多久没坐你的摩托后座了。” “没多久。”季时风不为所动,将冷漠发挥到了极致,戴上头盔。 路辞幽幽瞥他一眼:“上回坐还是你拒绝我的时候,那还是我第一次被人拒绝呢。” 季时风“咔哒”一声扣上卡扣,揪着路辞衣领,把他从摩托车上提溜下来:“你再不滚,马上就有第二次了。” “靠,”路辞赶紧手脚并用往下爬,“算你狠,真他妈知道什么叫恃宠而骄。” 戴着头盔,路辞看不见他的脸,季时风也不藏着笑了,弯起嘴角:“还会用成语呢,小猪头出息了。” “你等着吧你,”路辞又对他大放厥词,“现在天下太平了,我也完成了惩奸除恶的使命,我马上就要开始追你了,我追死你!” “行啊,”季时风戴上手套,发动油门,“路大富,我等着了。” 路辞又有点害羞了:“季时风,那我们下次什么时候再一起睡觉啊?你要裸睡也行……” 话没说完,摩托车“轰”地开走了,路辞吃了一屁股车尾气。 “咳咳咳……”路辞气得跳脚,“季时风!我举报你无证驾驶!我把你抓起来!” 妈的鸟人季时风! 季时风的背影一下就开出视线了,路辞又有点发愁,季时风跑得那么快,这可怎么追啊! 真是愁的脑壳疼。 · 经过检查,路辞的脑壳疼不是因为愁,而是因为轻微脑震荡。 他在医院躺了三天,第一天给季时风发短信:季时风,我马上死了,你来看我吧【可怜巴巴】【可怜巴巴】 第二天给季时风发短信:季时风,你不来看我,我死不瞑目【生气】【生气】 第三天给季时风发短信:季时风,你还不来看我,你还想不想让我追了【菜刀】【菜刀】 第四天,路辞终于出院了,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找季时风兴师问罪。 -------------------- 进度条:90!!! 第58章 跑着来见你 “牧牧,这样能行吗?”路辞抓耳挠腮。 “就得这样,”方牧边往路辞脑袋上缠纱布边说,“小路哥哥,我看过的言情小说比你吃过的盐还多,爱情都是从怜惜开始的,你得让季时风怜惜你啊!” 路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半个脑门都被纱布裹着,不太确定:“这样他就能怜惜我了?” 方牧自信地说,“那当然,你都伤成这样了,他要是不怜惜你,他就太没良心啦!” 路辞一看也是,他这招人疼招人爱的小脑瓜都裹成这样了,可太惹人怜惜了啊。 “那你给我系个蝴蝶结,”路辞傻笑,“弄好看点。” “好嘞!”方牧给路辞打了个蝴蝶结,拍拍手。 路辞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嚯,真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病中美少年啊。 “行,那我走了,我追爱去了,我爸妈要是问你我去哪儿——” “我就说你去书店看书了!”方牧拍胸脯,“放心吧小路哥哥,包在我身上!” 路辞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穿上外套就溜了。 · 路辞住院这几天,方牧一直在陪他。 前天晚上,路辞和季时风打完视频,在边上啃苹果的方牧忽然问:“小路哥哥,你喜欢季时风啊?” 路辞下巴都掉了,惴惴不安地观察方牧的反应:“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啊?” 方牧没有流露出丝毫反感、鄙夷、厌恶的情绪,很自然地说:“看出来的呀。” 路辞看他神色如常,松了一口气。 知道就知道吧,反正牧牧是他自己人,不管怎么样都会站在他这边儿的。 “这才几天啊,你就看出我喜欢季时风了,”路辞自我感动,“牧牧,看来我对季时风真是爱得很深啊。” “那倒不是,我二年级就开始看言情小说了,”方牧咔咔啃苹果,“就村里那个盗版书店,里面的言情小说我都看过,里面的主角谈恋爱之前都和你一样。” 路辞含蓄地问:“什么样儿啊?” 难道是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那样招人疼招人爱? “浪颠浪颠的,”方牧精准评价,“又爱发浪又爱发癫。” 他小路哥哥这几天住院也不消停,一会儿装柔弱,给季时风发语音嗷嗷叫,说涂药疼死了吃药苦死了打针扎死了反正就是要死了;一会儿装可怜,在手腕上画条红线拍张照,说你不来探病我就不想活啦;一会儿又装可爱,撅个嘴发个自拍,配文是生如夏花之灿烂,比不上十八岁招人疼招人爱大男孩灿烂…… 总之就是一天能念叨八千多遍的季时风,方牧就是个傻子,这么几天下来也发现猫腻了。 “牧牧,那你觉得我和季时风有戏吗?”路辞问。 方牧嘬苹果核,想也不想就说:“没戏。” 他才不想小路哥哥和季时风在一起呢,季时风好冷酷,凶巴巴的,还特强势。 之前在村里他们一起吃晚饭那回,小路哥哥不吃蔬菜被季时风训,小路哥哥过马路不看路被季时风训,小路哥哥踹大鹅屁股被季时风训……忒霸道,控制欲忒强。 这还没在一起呢就这样,往后真在一起了,那还得了,小路哥哥不得被管死啊! 路辞蔫儿巴了:“为什么没戏啊,我俩就那么不般配吗?” 方牧说:“他冷冰冰的。” 路辞反驳:“他也有不冷冰冰的时候!” 方牧说:“他对你那么凶。” 路辞不乐意了:“他也有不那么凶的时候!” 方牧说:“他不尊重你,不好好喊你的名字。” 一口一个“倒霉蛋”的喊着,这外号好不吉利,季时风真是一点儿都不尊重小路哥哥! 路辞叹了口气,一脸惆怅:“确实,就名字这个事儿来看,他真的太不尊重我了。” 方牧猛点头:“嗯嗯!” “他总叫我原名,这确实是个问题,以后要引发家庭矛盾的。”路辞忧心忡忡,又开始为季时风开脱,“不过这也不能怪他,罪魁祸首还得是我爸,非要给我起个名儿‘路大富’,呸,什么破名儿啊!” 方牧无语了:“……” 他指的是季时风总叫路辞“倒霉蛋”啊,谁他妈说原名的事儿了! 既然小路哥哥已经误入歧途,并且迷途知返的可能性很小,方牧也不再劝了:“小路哥哥,那你努把力,也不全没戏。” 路辞来劲儿了:“我努力,必须努力!牧牧,你看书多,你说说,我怎么努力啊?” · 努力的结果就是,路辞坐在公交站台边的板凳上,风呼呼地吹,吹得他瑟瑟发抖。 路辞吸了吸鼻子,日他个鸟人季时风,怎么还不来怜惜他啊! 经过他这几天各种旁敲侧击的谨慎打探,已经初步摸清了季时风的打工规律。 今天周二,下午一点半到三点半,季时风会在湖苑小区做家教。 并且由于天气太冷,季时风近期都不骑共享自行车,而是坐公交回家。 结合高科技手段——电子地图,再加上缜密的分析——湖苑小区附近就这一个公交站,路辞判断出季时风会在这里坐公交回家。 然而这都三点五十五了,季时风下课都二十几分钟了,他怎么还不到啊! 路辞冷得受不了,踮起脚朝湖苑小区张望,小区门就在东边一百来米,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就是没有季时风。 小区门口还停着一排共享单车,蓝的绿的黄的,整整齐齐怪好看的。 妈的,季时风别是今天骑自行车回家了吧! 他拿脑门“哐哐”撞公交站牌,本来还想给季时风一个惊喜的,结果人季时风走了。 鸟人季时风,就那么喜欢两轮车吗,摩托车好歹能给他留下点儿尾气,自行车真他妈连个屁都没有啊。 · “小伙子,”有个好心的大爷骑着自行车过来,关心道,“你没事儿吧,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挺清秀一小帅哥,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冰天雪地里坐在这儿半小时里,孤苦伶仃,挺招人疼的。 路辞挎着脸:“爷爷,不用了,我刚从医院出来,谢谢您。” 大爷叹气:“我看你这也怪可怜的。” 路辞反倒有点兴奋起来了,问道:“我看着真可怜啊?” “可不是嘛,太可怜了!”大爷骑着车走了,嘀咕道,“好好一孩子,原来是脑子有病……” 路辞吸了吸鼻子,再可怜又怎么样,季时风也看不到了。 这感觉就相当于擦了黑板但是老师没看到,忒失落了。 路辞刚想打个车回家,转念一想,现在就走这也太亏了吧,必须让季时风知道他今天所付出的努力,让季时风感动。 于是路辞自拍一张,照片里带上了公交站牌,拍完照后发朋友圈,配文—— 【可怜的十八岁大男孩一枚。】 发出去还在评论里补充说明一句:依旧英俊有钱招人疼招人爱。 · 朋友圈刚发完,一阵风刮过,路辞又吸了吸鼻子,再用力吸两下,再吸两下—— 糟糕,鼻涕挂不住了,要掉下来了。 路辞出来得急,没带纸巾,浑身上下就没有能擦鼻涕的。 他走到角落,背对着马路,左右瞅瞅,站台上没人。 刚想偷偷摸摸用衣袖擦擦,抬起手了,路辞又觉得不行,这羽绒衣老贵了,一万多一件呢! 反正季时风也不来了,他装可怜也没人看,于是路辞把头上缠着的纱布一扯,拿纱布重重擤了下鼻涕。 这下好了,鼻子也不痒了,呼吸也畅通了,真是排出鼻涕一身轻松啊! 路辞揉了揉鼻涕布,刚想扔,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路大富,偷偷摸摸的,干嘛呢?” “……” 路辞后背僵硬,他娘的季时风这鸟人怎么这时候来了,还不如不来呢! 季时风憋着笑,曲起手指敲了敲公交站牌:“前面这位,请问你是路大富吗,不是的话我走了。” 路辞一听他要走,连忙手忙脚乱地把纱布往头上胡乱一套,转过身,捂着嘴咳了两声,装柔弱:“季时风,我好可怜啊……” 小倒霉蛋穿着一件白色长款羽绒服,从脖子严严实实捂到脚踝,和只蚕蛹似的。 脑袋上翘着小揪揪,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整个人就是个元气满满中气十足,实在看不出哪儿可怜了。 非要说的话,就是脑门上套着一团白布是怎么回事? 季时风双手抱臂,下巴一抬:“你这什么造型啊?哪儿捡来块破布?” “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你看不出来啊!”路辞急了,“我脑震荡!震荡成这样了你都不来看我,你真是——” 靠,鼻涕又来了! 路辞重重吸了下鼻子,吸得太用力,上半身都有点后仰了,还是没吸住。 怎么办怎么办,用纱布擦鼻涕就不能装可怜了,不擦鼻涕就要丢脸了,真是个十分艰难的抉择啊。 路辞权衡了一下,认为鱼与熊掌可以兼得,于是着急地问季时风:“季时风,我能用你袖子擦下鼻涕吗?实在憋不住了!” “……”季时风真拿这倒霉孩子没办法了,从口袋里拿出纸巾,走过去捂着路辞鼻子,“用力。” 路辞抬起头让季时风给他擦鼻涕,离得近了才发现,季时风怎么有点儿喘啊,就和刚做完剧烈运动似的。 “季时风,你怎么出来这么晚啊,你不是三点半就下课了吗?”路辞撇嘴。 “没晚,我一下课就出来了。”季时风把纸巾扔进垃圾桶。 “那你这个点才到?!”路辞抱怨,“我都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路大富,你知道我在哪儿上课吗?”季时风好整以暇。 路辞往东边一指:“湖苑小区啊,你微信上和我说的。” 季时风头都大了,揪着路辞耳朵:“仔细看看清楚,这是什么小区?” 路辞睁大眼:“湖——我操,怎么是瑚苑小区!” 倒霉孩子,是个文盲就算了,连字儿都能看错。 “湖苑小区在西边,两公里。”季时风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脑残。” “这两个字长这么像,不怪我看错呀!”路辞沮丧了,原来他努力努力白努力。 垂头丧气了没一会儿,路辞心念一动,仰头看着季时风,目光灼灼:“那你怎么来这儿了?你脑袋上还冒汗了,你跑过来的?” 季时风有些不自在地撇开头:“没有,我闲着没事干,到处散散步,瞎溜达,碰巧溜达到这边。” 前两天倒霉蛋表现得太明显,打听他在哪儿打工,打听他什么时候下课,打听他下了课怎么回家,昨天还特地嘱咐他今天下了课要留意留意身边的景色,尤其是留意留意公交站有什么人,说不定会有一个大惊喜呢! 这么一说,傻子也知道路辞今天要来公交站等他下课了。 季时风真是服了这倒霉孩子,准备惊喜还带提前剧透的。 虽然已经知道了倒霉蛋要干什么,季时风还是期待了一整天,以往他下了课还会给学生多讲几道题,今天一到点,他迫不及待地就走了。 在公交站等了十来分钟也没等到这倒霉孩子,季时风有些失望,心想也许太冷了,倒霉蛋那么懒,又那么畏寒,可能今天就不出门了。 就在这时候,手机发来提醒,他的特别关注刚刚发了朋友圈,点开一看,倒霉孩子可怜巴巴的,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季时风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一刻也没停,一路跑过来的。 -------------------- 大富:大家最近为什么只看不评论了,是不爱我了吗(往头上缠纱布装可怜中 ,,•́ . •̀,, 第59章 罗曼蒂克下午茶 公交站后边有家重庆小面,麻麻辣辣的味道飘到路辞鼻子里,可把路辞馋坏了。 住院这几天油腻不能吃、辛辣不能吃,成天吃水煮菠菜和炒西红柿,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 “季时风,”路辞拽拽季时风袖子,“我们找个地方去吃饭吧。” “这才几点,吃什么饭。”季时风甩掉他的手。 路辞又拽上去,眼巴巴地说:“我这不是在追求你吗,我特地溜出来,邀请你共进罗曼蒂克下午茶的。” 这么冷的天,不好好在私人医院里待着,跑出来找他共进下午茶,真是个倒霉孩子! 季时风拿他没办法,无奈地说:“去哪儿吃饭。” 路辞兴高采烈:“我已经找好了一个很有味道的地方,特别适合约会,真的!” · 一分钟后,季时风坐在重庆小面的店里,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胸,下巴一抬:“这就是你说的很有味道的地方?” 路辞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麻,好辣,就是这个味儿! “多有味道啊,”他吸溜口水,迫不及待地拿起菜单,“我感觉我吃辣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季时风无语了,敢情这倒霉蛋根本不是邀请他共进什么罗曼蒂克下午茶,就是嘴馋了。 “酸辣粉要加麻加辣,毛血旺来一个,灯笼椒炒肉,爆炸土豆……”路辞对着菜单叨叨咕咕,自己念了一大串菜名儿,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对季时风谄媚地笑了笑,“季时风,你看你最近手头紧不紧啊?” 季时风说:“问这个干嘛。” “那什么,”路辞有点儿不好意思,“不然今天你请我吃下午茶?” 季时风靠着椅背,戏谑道:“你不是富二代吗?富二代追人,还让别人请客啊?” “富二代也有偶尔拮据的时候,”路辞叹口气,嘴一撇、手一摊,“出来太着急,忘带钱包了,手机刚换的,还没绑银行卡,微信零钱就剩九十几块了。” “九十几够了。”季时风说。 “我还要打车回去的,打车要七十多。” 路辞冲季时风眨眨他自认为闪亮亮的大眼睛,企图装可怜,又歪了下头,企图装可爱。 结果他这么一歪,脑袋上的纱布垂了半截下来,遮住了他闪亮亮的大眼睛。 可怜没装成,可爱也没装成,只剩可笑了。 路辞气急败坏地把纱布掀上去。 “那不还剩二十块吗,”季时风面无表情,“够你吃的了。” 路辞捶桌子:“二十块够吃个啥啊!” 一碗酸辣粉就要十八块钱了,他还要吃五十八的毛血旺、三十八的灯笼椒炒肉和十八的爆炸土豆。 “不够啊?”季时风眉梢轻轻一挑,若有所思道,“路大富,二十块还不够你吃个下午茶的,你这么能吃,我看这分是不是得酌情扣除一点儿……” 路辞一听急了,立即正襟危坐,信誓旦旦道:“二十块钱也够了,我平时吃得不多,鸟都吃得比我多!” 季时风憋着笑,特别酷地点点头:“那行吧,那就吃二十块的。” · 路辞蔫儿巴了,趴在桌上撅着嘴,只能吃一碗酸辣粉了,世界上还有比他更惨的富二代吗。 季时风瞅他那蔫头耷脑的傻样,憋不住乐了,在路辞鼻尖上弹了一下:“逗你的,想吃什么,我请客。” “真的啊?”路辞“嗖”地坐直身子,笑得甜嘴也甜,“季时风,你真好!我想要酸辣粉,加麻加辣,还要这个、这个、这个。” 季时风瞥了眼菜单上路辞点的那几个菜:“行,知道了。” 他拿铅笔在菜单上勾画几下,抬手喊来服务员。 服务员边在平板上录单,边和季时风确认:“先生,您的两碗酸辣粉,其中一碗确定不要酸不要辣吗?” 路辞在边上猛点头:“嗯嗯,他口味淡,你就给他用清汤下点粉就行,另一碗要多放辣。” 说完还冲季时风抛媚眼,意思是“我体贴周到吧”。 倒霉孩子瞎臭美,季时风懒得搭理他,对服务员说:“确定,做清淡点,酸豆角也不用放,多烫两片青菜。” “哎哟你连酸豆角都不吃,季时风,不是我说你,你这么挑食,那咱俩很难吃到一块儿去啊,”路辞拿手指头敲桌子,叨叨咕咕个不停,“一碗没有酸豆角的酸辣粉就像一个没有你的我,简直就是没有灵魂啊!” 脑门上的纱布又掉下来一截,路辞又给它掀上去。 季时风要了壶开水烫碗筷,受不了这埋汰孩子:“路大富,你能把脑门上那块破布摘了吗?” “什么破布,这是医用纱布啊,包扎用的,伤得很重才用的,”路辞在“医用”两个字上加了重音,“说明我很可怜,很需要怜惜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季时风总该来怜惜他了吧? “医用纱布?” “对啊。” “包扎用的。” “没错。” “伤得很重?” “可不嘛!” 季时风点点头,接着皱了皱眉,做了个疑惑的表情:“我刚刚怎么看见,你用它擦鼻涕了?” “……你都看见了?”路辞气急败坏,把纱布摘了丢垃圾桶,“你看见了你不早说,还让我和傻逼似的顶块破布!” 季时风“扑哧”笑出了声:“原来你也知道你傻逼。” 路辞撇嘴,委屈上了:“还不是因为你一点儿不关心我,我住院好几天,你都不说来看看我。” 季时风垂眸没接话,把烫好的碗筷放到路辞面前。 路辞沮丧地说:“季时风,我有时候觉得你好奇怪,我都看不透你了。” 季时风手指一顿:“怎么说?” 路辞用筷子头戳桌子,边戳边说:“你说你好几天没看到我,你都不想我吗?你这人也有点太奇怪了,我这么好,你怎么会不想我呢,咋做到啊这是,全世界也就你了。” “……脑残。” 还以为这倒霉孩子要发表什么高深见解,敢情还是在臭美。 · 叮—— 出餐口传来一声铃响:“56号桌上菜!” 路辞立刻来精神了,一手拿筷子一手操勺子,嘴都咧到耳根了:“来了来了,季时风,咱们的罗曼蒂克下午茶来了!” 半分钟后,路辞笑不出来了。 他看看桌子上摆出的菜——竹荪烩鲜腐竹、豆汤什锦蔬菜、凉拌秋葵、清炒虾仁,咂咂嘴:“季时风,我的菜呢?” 季时风说:“都在这儿了。” 路辞着急了:“这不都是你爱吃的菜吗?” 季时风点头:“嗯,对。” 路辞直跺脚:“对啥对啊,这都没有我爱吃的菜呀!” “路大富,现在是你在追我,并且邀请我共进下午茶,”季时风循循善诱,特别耐心,“所以点我爱吃的菜,有什么问题吗?” 路辞被绕进去了,思考了会儿,好像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他追季时风,点季时风爱吃的菜,真是一个体贴的富二代。 路辞叹口气:“好吧,幸好我还有碗酸辣粉,加麻加辣的。” · 又过了半分钟,酸辣粉上了,路辞嘴一瘪,差点儿没哭出来。 他看看自己面前那碗不酸也不辣的酸辣粉——没有酸豆角,没有辣椒油,一碗白白的汤,汤里泡着灰灰的粉,上边飘着绿绿的白菜叶子;再看看季时风面前那碗——加麻加辣,红红的汤上盛满了酸豆角,都冒尖儿了。 “季时风,怎么是你吃那碗啊?”路辞要憋屈死了,“我想吃辣的,我要酸豆角。” “伤都没好,”季时风给他夹了片腐竹,没好气地说,“吃什么辣。” 半边脸还有点儿肿着,后脑勺估计也没好彻底,就这还惦记着吃辣吃酸,心里没点儿数。 路辞不服气:“你凭什么不让我吃啊,我就想吃碗酸辣粉。” 边嚷嚷还边伸手去拿辣椒油。 季时风指尖点了点桌面,沉声道:“路大富,不听话了。” 路辞缩回手,给季时风比了个中指:“你就仗着我在追你,尽情糟蹋我吧你。我告诉你季时风,等我追到你了,我狠狠践踏你,我天天喂你吃胡萝卜!” 季时风笑笑:“吃你的粉去。” 清汤寡水的,路辞没兴趣,央求季时风给他一颗酸豆角:“就一颗,我就尝个味儿。” 季时风夹了颗酸豆角到他碟里,路辞吸溜进嘴里,咂摸了好一会儿。 过了会儿,路辞又说要喝一勺辣汤,这回季时风不给了,路辞退而求其次:“那你让我嘬一下你的筷子,我尝个味儿。” 季时风皱眉:“路大富,你埋汰不埋汰?” “我又不嫌弃你的筷子。”路辞不乐意地撅嘴。 季时风淡淡说:“我嫌弃。” “你有洁癖,这是病,”路辞嘴撅得更高了,忽然心念一动,凑过上半身,“那你让我嘬一下你的嘴吧,我尝尝味儿。” “……”季时风夹了块虾球塞他嘴里,“脏不脏。” 路辞不情不愿地坐回去,嘟囔:“我冰清玉洁的,哪儿脏了。” 季时风面无表情,慢悠悠地说:“你把鼻涕布盖在头上。” “……妈的,”路辞骂骂咧咧,“鸟人一个!” · 从饭馆出来,路辞不想和季时风分开,好几天没见到季时风了,忒想了。 “季时风,我们去看电影吧,”路辞羞涩道,“约会都要去电影院的。” 季时风瞥他一眼:“我买电影票是吧?” “我现在不是没钱吗,”路辞嘿嘿傻乐,“你出钱也是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路辞张口就来,“你有经济基础,你决定看什么电影。” 季时风揪他耳朵:“听课都听到这儿去了是吧。” 路辞拽着季时风袖子耍赖:“我追你追的这么辛苦了,你就奖励我约会一次吧。” “路大富,你哪儿辛苦了?”季时风勾了勾唇角,没扒开路辞的手。 路辞一想也是,他找错地儿,是季时风跑了两公里多过来的;吃个下午茶还是季时风结的账。 “我想你啊,”路辞厚着脸皮说,“我脑袋都受伤了,还坚持每天想你,我可太辛苦了。” “也对,”季时风表示认可,“接下来干什么,我来决定?” 路辞点头:“嗯嗯!” 于是季时风叫了辆出租车,决定把路辞送回去。 路辞不想走,拽着季时风胳膊不松手。 季时风揉揉他头发:“我还有个兼职,六点半得到。” 路辞“哦”了一声,心里酸酸的,松开了季时风。 季时风总是要打工,每天每天的连轴转,没时间陪他,打工又是那么累,得看别人脸色。 他一点都不想季时风去打工,不想季时风辛苦,不想别人给季时风甩脸子。 “嘴撅得能牵驴了,”季时风笑着说,“回去多休息,少玩手机,别贪嘴。” 路辞吸了吸鼻子,坐到了车里,声音闷闷的:“知道了。” “路大富,接着。” 车门还没关上,季时风给他扔了个东西进来。 路辞一看,是包纸巾。 季时风单手撑着车门,俯下身,笑得一脸痞气:“给你擦鼻涕,别蹭人家车里了。” 路辞踹他:“滚滚滚!” · 等季时风回到家,夜已经深了。 除了家教和服务生,他最近又接了不少杂七杂八的活儿,明年下半年就上大学了,得趁假期多攒点儿。 季博文还没睡,在客厅里看戏曲节目,时不时还跟着哼两句。 “回来啦?” “回来了。” 季博文问他:“累不累,锅里有蘑菇汤,自己热了喝。” “行,”季时风脱了外套,“不累。” 季博文说:“哪儿能不累,早上听动静,你四点多就出门了。” 季时风去农贸市场卸货了,这大冬天的,许多工人都不乐意去卸货,尤其是冷冻的海货,因此给的钱也多。 “真不累。”季时风这回没说谎,在外边忙了十多个小时,本来应该是极度疲惫才对,但季时风今天却不觉得。 可能是因为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所以也不感觉辛苦了。 “我冲个澡去,”季时风说,“买了两斤枣,放桌上了,你自己拿着吃啊。” “又买水果,瞎花钱,”季博文埋怨,“前天买的草莓还没吃完呢。” “草莓?”季时风打开冰箱一看,前天买的一篮草莓还好好地放那儿,“你怎么没吃啊?” 季博文摇摇手:“我不爱吃这个,你吃了。” 季时风心知肚明,他爷哪是不爱吃啊,其实是觉得草莓太贵了不舍得吃,所以留给他呢。 · 季时风在浴室里冲澡,借着水流声,深深呼出一口气。 其实他去医院看过路辞,那小倒霉蛋一天念叨八百回,要季时风去看他,嚷嚷说我都要病死了,你怎么还不来啊。 他在视频里那红光满面生龙活虎的样子,哪儿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倒霉孩子,还在他面前耍小心眼,怪可爱的。 路辞大前天和季时风提了一嘴,说忽然好想吃草莓,吃不到草莓感觉活不下去了。 于是前天上午,季时风在水果店买了一大篮子草莓去看路辞,结果那家医院是私人性质的,不是会员不让进,说需要提前预约,让季时风先填个登记表,等会儿打电话让病人来接。 于是季时风在前台招待区填表,恰好路祖康和另一个男人从外头进来。 “老黎啊,你说你也是的,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还特地来一趟。”路祖康说。 那个男人身后跟了个保镖,提着两个草莓大果篮,里边的草莓又大又红,摆放的错落有致,果篮上还写的外文,进口货。 “小路不是想吃草莓吗,我这连夜让我一合作方弄来的。”男人笑着说,“他家有个果园,等小路好了我带他去,想吃多少吃多少,管够。” 路祖康说:“那得把他乐坏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电梯,季时风的表填到一半,想想还是算了。 今天他们家有客人来,就不去凑热闹了,倒霉蛋想吃的草莓也有人送了,还是回去吧。 那天季时风在医院大堂坐了会儿,就赶去了下一个打工地点。 · “你说他总是打工,”这头,路辞也在发愁,“我怎么追他啊?” 方牧啃苹果,给他出主意:“小路哥哥,你不能这么没有规划,你要发挥你的优势啊。” 不说还好,一说路辞更难受了,躺在床上一个劲儿蹬床单:“我有什么优势啊,季时风成绩比我好,个头比我高,就连名字都比我的好听。” 方牧点点头:“确实是。” 路辞拿头“哐哐”撞床垫:“我什么都比不过季时风,我怎么追求他啊!” “小路哥哥,你还有个最大的优势啊,”方牧丢掉苹果核,拍拍手,“简直是无敌。” 路辞“噌”地坐起来:“什么啊?” “啧,”方牧说,“就那个啊!” 路辞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来,就在这时候,路易风风火火地闯进门:“路大富!你又拿我手机买东西!” “我手机没钱,”路辞吼回去,“用你几毛钱怎么了!” “你那是几毛钱吗你,充个点卡一下就花我三千多,”路易烦死了,“赶紧把你自个儿银行卡绑定了,别总偷我手机用。” 银行卡? 路辞先是一愣,接着一拍大腿—— 靠!他比季时风有钱啊! 他应该好好利用这么巨大的优势,那季时风岂不是手到擒来? -------------------- 进度条:99%(叉腰) 第60章 咱们去约会吧 路辞愁啊,他虽然有钱,但靠着这个优点能追到季时风吗? 他翻了翻他的打分本,本来想着每天记录一点点小进步的,结果记录了将近一个月,不仅没进步,还他妈的是负分。 “我也想过用钱买季时风,”路辞长长叹了口气,“季时风买不来呀。” “那是你用错了方法,”方牧扼腕,“用钱追也是要讲方式的,你不能伤害了他的自尊心呀!” 路辞觉得不靠谱,摇摇头:“算了,钱对季时风没用。” “怎么可能!”方牧盘腿坐在床上,指点江山,“钱是很重要的,对人类发展那都是起决定性作用的。季时风是人类吗,是人类那就有用。” 这他妈都上升到人类高度了,听着莫名有说服力。 路辞坐在地上,拿他的记录本写笔记,求知欲特别旺盛:“牧牧,快给我说说。” “我问你,人类进步的阶梯是什么?”方牧比了个手势。 这点儿常识路辞还是有的:“书呗!” “那书是不是得用钱买?”方牧循循善诱,“说明钱能买来进步。” 路辞悟了,太有道理了,于是在本儿上写了个公式,“钱=进步”。 半小时后,路辞的本子上列出了几十个公式,一页都装不下了。 钱等于房子、车子、球鞋、衣服、游戏机、点卡,钱还等于进步、思想、德智体美劳、高尚、情操。 总结起来就是,要追到季时风,用钱就可以。 这么一梳理,路辞立即信心百倍了,给方牧竖起大拇指:“牧牧,你真是我的人生导师,你懂的真多!” 方牧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垂头揪着床单:“没钱就会受欺负的,和我一样。” 路辞赶紧爬上床,搂着他肩膀安慰:“你这不是有我了吗,别难过,坏人都被抓起来啦!” 方牧看着路辞点点头,眼睛亮闪闪的。 “不伤心了不伤心了,”路辞给方牧擦擦脸,逗他开心,“咱们看看小狗吧!” · 五只小狗崽被带到了城里,先放在路祖康朋友开的一家度假庄里寄养着。 路辞给庄子那边拨了个视频电话,小狗们白天去打了疫苗,回来有点儿蔫巴,正在窝里休息呢。 “它们这几天玩得可疯了,客人里有好多喜欢小动物的,也有不少想领养的,我都还没答应,先把信息登记下来,”照看小狗的阿姨说,“到时候给你来定。” “那我可要好好选一选了,”听说几只小狗都能有好去处,路辞高兴坏了,“得挑真心喜欢小狗的,对它们好的,领走了可不能抛弃它们。” “嗯嗯,”方牧表示赞同,“还要挑家里有钱的,不然亏待了小狗怎么办。” “放心吧,”阿姨说,“来这儿度假的客人家里条件都好,领回去肯定吃香的喝辣的。” “对了阿姨,”路辞嘱咐,“你把二毛留着,二毛就是最白的那只,我要自己养的。” 从东怡村回来这几天,路辞一直在医院待着,还没腾出功夫把二毛送到季时风那儿去。 “记着呢,”阿姨说,“就数你家二毛最淘气。” 二毛听见有人叫它名字,在暖洋洋的毯子上翻了个身,露出圆滚滚的肚皮。 · 路辞被二毛萌得在床上直打滚,“嚓嚓嚓”截了好几张图发给季时风。 “可爱吧?” “可爱,”季时风回复,“哪个是路毛。” 一窝狗子长得差不多,季时风愣是没认出来。 “最左边,露肚子那只,”路辞给季时风发语音,“你怎么连二毛都认不出来,这我还怎么放心把二毛交给你啊。” “没事儿,接到家了我给它脖子上挂个小牌,写个‘路’字。” 路辞不乐意了:“你怎么不写个‘毛’字。” 季时风真是鸟人一个,讨厌死了。 “我乐意。”季时风也回了句语音。 路辞把手机贴在耳边听的,季时风的声音低低沉沉,估计是要睡了,要有点儿沙哑,听得路辞耳根发麻。 好想季时风啊,好想和季时风开视频啊。 路辞把这句语音翻来覆去听了好几遍,心脏怦怦直跳,简直是要了命了。 都这么晚了,季时风肯定要睡了吧,这时候给他拨视频,多打扰他啊。 可是不打吧又忍不住,忒想了,得想个办法。 · 路辞这头正在纠结,另一头的季时风指尖按在“视频通话”按键上,顿了顿又挪开。 还是算了,要是主动给这小倒霉蛋打视频,他指定要嚣张坏了,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季时风翻了个身,从枕头底下抽出路辞的大头照,看了会儿照片又觉得不够,越看心里越想,想见见那倒霉孩子。 夜深了,季时风明早四点半就要起床,理智告诉他这会儿得赶紧把手机放一边,该睡觉了。 但自打认识这倒霉蛋以来,季时风渐渐有了个坏习惯,越是疲惫越是累,他就越想路辞。 真是见了鬼了。 大头照上,路辞笑得阳光灿烂,季时风指腹轻轻摩挲着这张脸,喉结上下滚了滚。 该怎么让倒霉蛋主动给他打视频呢? 季时风正这么想着,一个红包“嗖”地跳了出来。 “季时风,给你一百块,我能和你视频吗,能的话你就收下,不能的话退我两百。” 倒霉孩子,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 “季时风!”路辞拨通视频电话,看见季时风就笑弯了眼,“一百块钱能和你视频多久啊,季时风季时风!” 季时风靠在床头,懒洋洋的:“嚷嚷什么,听到了。”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圆领T恤,领口松垮,露出分明的锁骨和喉结,路辞看得眼睛都直了。 “你洗完澡啦?”路辞问。 “嗯。”季时风说。 路辞把手机靠着枕头,自己趴在床上,对了对手指,有点害羞地问:“那你怎么穿着衣服啊?” 都是一张床上睡过的人了,还这么见外,真是的。 季时风掀起眼皮:“路大富,找死呢吧?” “不给看就不给看呗,”路辞兴致索然地撇撇嘴,“就和谁爱看似的。” 季时风问他:“什么时候送路毛过来。” “过两天吧,它今天刚打完疫苗,让它缓缓,”路辞下巴枕在手背上,“季时风,你能给二毛换个名字吗?” 季时风说:“换什么。” “我觉得二毛就挺好。”路辞说。 季时风哼了一声:“土。” 路辞瞪他:“路毛更土!” 季时风轻轻笑了笑:“比路大富洋气。” “……妈的,”路辞气得挥拳头,“你怎么整天戳我伤疤呢,这是我一辈子的痛!” 季时风瞅他那傻样就乐,抬了抬下巴:“那你说说,路毛有什么不好的。” 这还用说吗,路辞撅着嘴:“我叫路辞,它叫路毛,叫它总感觉和叫我似的。” “不一样,”季时风说,“不像你。” 路辞心中一喜,季时风这意思是他很特别,很独一无二? “它毛多,你么,”季时风慵慵懒懒地打量了路辞一眼,沉吟道,“毛都没长齐吧。” “靠!你骂谁呢?”路辞愤愤不平,拎过被子往身上一卷,脑袋缩进去瞅了眼,片刻后从被窝里钻出来,红着脸,“丛林巨蟒!” 季时风笑出了声。 · 就在这时,方牧穿着睡衣推门进来:“小路哥哥,你聊天呢?” 路辞正兴奋着呢,扭过头说:“我再聊会儿,马上就睡觉。” 方牧懂事地点点头:“那我再去路易哥房里打会儿游戏,你好了叫我。” “去吧去吧,”路辞说,“把路小富打死!” 方牧合上门走了,季时风沉声喊了一声:“路大富。” “嗯?”路辞脸蛋红扑扑的,“干嘛呀?突然叫我全名。” 季时风冷着脸:“你和那小子一起睡?” “对啊,”路辞还没觉察出不对劲,“牧牧还穿我内裤呢,人家比你强多了,不嫌我。” 季时风神情更冷了:“你家就没空房间了?非要和他一张床?” “他是我小弟,我是他大哥,好兄弟就要一起睡,这咋了。”路辞瞥着季时风,哼哼道,“我俩一床被子,不像你,一起睡还非要分俩被窝。” 季时风冷哼一声:“行,他比我强,你俩睡去吧,挂了。” 路辞也不爽了,季时风这鸟人什么病啊,刚才还好好的,转眼脸就比脚底板还黑,真任性。 将来进了他老路家的门,这么无理取闹那还得了,坚决不能惯着。 “牧牧就是比你强,他晚上还给我偷冲了螺蛳粉呢,你只给我吃不酸不辣的酸辣粉,还不给我酸豆角!”路辞嚷嚷。 季时风面无表情,直接挂了。 路辞气得直蹬腿。 · 晚上方牧睡着了,路辞还在生气呢。 鸟人季时风的心真是海底针,捉摸不透啊! 他瞪着眼盯着天花板,仔细分析了一通。 他给了季时风一百块钱红包,于是季时风和他视频聊天了,聊得还挺好,挺开心。 那季时风又是为什么不开心的呢? 路辞想了想,好像是他提到了下午吃的酸辣粉,季时风就彻底甩脸子了,视频都给挂了。 酸辣粉……酸辣粉怎么了? 路辞一拍床,恍然大悟了,下午的酸辣粉是季时风付的钱啊! 虽然季时风付钱的时候挺爽快,但毕竟花了两百多,季时风要打好久的工呢,晚上想起这事儿肯定后悔了。 所以他方才提起酸辣粉,惹得季时风不痛快了。 季时风接他的视频是因为钱,挂他的视频还是因为钱。 钱啊钱,你可真他妈的是个好东西啊。 路辞越想越觉得方牧说得有道理,钱就是他最大的优势,他必须充分发挥长处啊! 世界上哪儿有不爱钱的人呢,尤其这人还缺钱。 路辞激动了,感觉追求季时风这事儿总算有门了,于是冲下楼在客厅里嗷嗷着跑了两圈,被他爹揪着耳朵揍了一顿。 · 第二天上午,路辞知道季时风放假前报了学校一勤工俭学的项目,要去文印室打材料,于是带着方牧赶了过去。 季时风正在一摞摞往外搬卷子,见到他们俩有点惊讶:“你怎么来了?” “季时风,”路辞气喘吁吁的,拍着方牧肩膀,“这我小弟!” “知道,不用介绍,”季时风面无表情,“让让。” “我小弟帮你弄,”路辞屁颠屁颠地跟在季时风后面,“季时风,咱们去约会吧,我请客。” 倒霉孩子又捣什么蛋,季时风揪着他领子把他提溜到墙边,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块钱纸币塞路辞手里:“吃饱撑着了是吧,自己出去买东西吃,别烦我。” 十块钱,侮辱谁呢! 路辞赶紧从羽绒服外套里掏出手机,打开给季时风看,神神秘秘地说:“你看这是什么。” 季时风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是路辞的微信钱包,绑定了三张银行卡。 “我现在有钱啦,”路辞特乐呵,笑开了花,“咱们去约会吧,我请你吃酸辣粉,还请你看电影,你勤工俭学工资多少啊,我出了。” 说完了还冲方牧使眼色,方牧赶紧点头:“对啊对啊,小路哥哥有钱,你们去约会吧,我来整理吧!” “成,你来整理,”季时风冲着地上小山似的卷子抬了抬下巴,“一共几门课,整理多少份,每份多少张,分别搬到哪间办公室,都知道吗?” 方牧傻了,看着路辞:“小路哥哥,我不会啊。” 路辞也傻了,抬头看着季时风:“季时风,他不会,你教他啊。” “有教他这功夫,我自己弄完了。”季时风扶额,纯属是俩来添乱的大傻逼。 没多会儿,另外三个勤工俭学的也来了,和季时风一块儿干活,四个人配合挺好,用不着路辞和方牧。 路辞搬来椅子靠墙坐着,点了六杯奶茶外卖,每个人都有,他最喜欢黑糖啵啵,所以给季时风也买了黑糖啵啵。 方牧喝的是杨枝甘露,他在村里没喝过这个,小心翼翼地抿着吸管:“小路哥哥,真好喝!” 路辞看他开心,自己也高兴:“你尝尝我这个,也好喝。” 才把杯子递过去,方牧还没接呢,奶茶被插进来的另一双大手拿走了。 路辞抬头一看,季时风拿过他的奶茶杯子喝了一口,皱眉说:“太甜。” “你喝我的干嘛呀,”路辞踹他,“给你买的在这儿呢!” “你喝我那杯,”季时风对方牧说,“我喝不惯。” 方牧点点头,拿过边上季时风还没拆封的那杯奶茶,一口杨枝甘露,一口黑糖啵啵,别提多美了。 路辞撇撇嘴:“喝不惯你还喝我的,烦死。” 季时风喝了一口就继续去整理提纲了,没几分钟就喊他:“路大富。” 路辞气得跳脚:“不许喊我原名!” 季时风笑笑:“渴了,给我喝一口。” 路辞咬着吸管,不乐意分给季时风喝。 季时风讨不讨厌啊,给他买了他不要,非要喝自己这一杯,鸟人一个。 季时风蹲在地上,一只手搭着膝盖,另一只手冲路辞勾了勾手掌:“是不是不听话了。” 靠!好他妈帅! 路辞哼哼两声,不情不愿地走到季时风边上,把奶茶递到他嘴边:“喏,给你一口——哎你少喝点!啵啵全被你吸走了!” · 第三天,路辞知道季时风新找了个兼职,在一家新开张的咖啡店,于是又赶了过去。 昨天没打动季时风,路辞回去总结了原因,主要是因为他给季时风展示的是微信里绑定的银行卡,不够直观,不能让季时风直接感受到他到底多有钱。 所以这回路辞直接攥了一沓银行卡过去,气势汹汹往桌上一拍:“季时风,你要是喜欢咖啡店,我帮你开一家,咱们去约会吧,我请客!” 全咖啡店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季时风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把银行卡塞回路辞挎包里,“路大富,你是不是找死?” “我不找死,我追爱呢,”路辞厚着脸皮,拽着季时风围裙不撒手,“季时风,我开家咖啡店,你来当老板娘吧。以后你主外我主内,你在楼下看店,我在楼上打游戏,多琴瑟和谐、多相敬如宾啊。” 他越说越美,说着说着还嘿嘿傻乐,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 “别知道两个成语就乱用。”季时风掐了掐路辞脸蛋,“这儿消费计时间,一小时低消三十,不点单就出去。” “我算是知道了,你们老板雇你就是用你来引诱我消费的,”路辞边嘟囔边扫码点单,“哪个好喝啊?” 森醪簏鋆摩卡、里奥硒白拿铁……一个个名字都特高级,路辞就喜欢听起来高级洋气的,简直挑花眼了。 季时风拿过他的手机,给他点了个柠檬茶,热的,还点了一个小蛋糕。 “我要喝咖啡!”路辞拍桌子,“你这服务生怎么不尊重上帝呢!” “上帝,知道这什么字吗?”季时风指着单子上那个森醪簏鋆摩卡,好整以暇地问。 路辞瞅了两眼:“认识一半。” “小文盲,”季时风拍他脑袋,“喝你的柠檬茶去。” 路辞在店里边吃小蛋糕边和陈放开黑打游戏,打累了就冲季时风犯会儿花痴,季时风穿白衬衫戴咖啡色围裙,简直帅死了。 店长问季时风:“小风,那是你朋友啊?” “嗯,”季时风边收账边说,“他时间是不是到了,我给他续上。” 最后季时风自己花钱,给路辞又点了一杯热牛奶、一份三明治、一盘烤地瓜,让路辞续了两小时。 等季时风下班了,路辞也吃撑了,边打饱嗝儿边说:“季时风,这家店真便宜,四十八块钱能吃这么多呢,我下回还来。” “你可别来了,”季时风笑了声,“你来一回,我好几小时白干。” “什么意思啊——嗝儿,”路辞还犯傻呢,“我不让你不白干,我有的是钱——嗝儿,季时风,我们什么时候约会啊?” · 又过了两天,有个已经毕业的学长在三中大群里发了条消息——本人表妹,就读于村镇中学,成绩优异。想转学来三中,需参加市统一转学考,想找个熟悉高中出题套路的学霸临时辅导。一共辅导五节课,每次两小时,地点待定,在公共场所。价格不低于市价,有意向的回复1,我加微信私聊。 学长还把她表妹之前的成绩单发了出来,小姑娘总体成绩挺好,生物和地理弱了点儿。 路辞正在啃排骨呢,看了眼手机消息:“这数学都一百二了,还找家教,真上进。” 路祖康翻白眼:“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 林咏梅给路辞夹了筷萝卜:“小宝,要不妈妈也给你找个家教?” “不要!”路辞严词拒绝,特别严肃,“让我读书我就要发癫了。” “你现在不读书,也没见你少发癫啊。”路易吐槽。 “路小富你还是我亲哥吗,你上次文综考一百分还是我给你签的字儿!” 路辞嚷嚷,余光瞥见季时风在群里回了个“1”,顿时浑身一震,对林咏梅情真意切地说:“妈,我要家教!给我个家教!贴身教!私家教!” 十分钟后,路辞也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本人自己,就读于十八班,成绩保密。想逆袭成年级前五,明年需参加全国统一高考,想找个熟悉高考出题套路的学霸永久辅导。一共辅导很多节课,每次可以很久,地点待定,在私密场所。价格远远高于市价,有意向的回复1,我私聊。】 消息发出去半个多小时了,回复的不少,都是陈放那群傻逼捣乱的,季时风愣是没动静。 路辞耐不住性子,私聊问季时风:“你手机坏了?” “没有。” “那你的1呢!”路辞嗷嗷,“111啊!” “1不了,辅导你难度太高。”季时风回复。 路辞咬牙切齿:“一颗真心想学习的心,就这么被你伤害了。” “明天下午五点半,你来旁听一节课。”季时风给他发了个地址,在学校边上的奶茶店。 次日下午,路辞抱着一摞《五三》屁颠颠赶到:“季时风,你来给我上课吧,我给钱多,上完课我们就去约会,我请客!” 季时风扫了眼他抱来的书,按了按额角:“路大富,让你来旁听,你带了什么玩意儿。” “《五三》啊,高中学霸必备,我从我哥屋里拿的。”路辞颇为骄傲,“我离学霸更进一步了。” 季时风抽出其中一本扔到他面前:“识字吗,低头看看。” 路辞一瞅,操他大爷的,确实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只不过底下还有一行小字——《魔域世界全攻略》。 “妈的路小富!”路辞咬牙切齿,恨死他哥了。 季时风叹了一口气,好歹这孩子还知道抱几本书来,也算花心思了。 紧接着,路辞下一句话是:“买了攻略不早分我看,我卡关三个多月了!” “……”季时风黑着脸,“脑残。” 小姑娘没一会儿也到了,人特文静特内敛,学习起来特认真。 路辞也认真,趴桌上盯着季时风瞅,季时风这鼻子咋长的啊,真挺;季时风这眉毛咋长的啊,真黑;季时风这眼睛咋长的啊,真迷人。 路辞瞅着瞅着入迷了,入着入着困了,上下眼皮一碰,睡着了。 季时风余光瞥见他趴桌上那傻样儿,笑着摇了摇头,趁着小姑娘做题的功夫,把外套披在路辞身上。 等路辞一觉醒来,天黑了,课上完了,小姑娘走了,季时风正在收拾包。 路辞捋了捋脑袋上的小辫子,臭美完了砸吧砸吧嘴:“季时风,我们什么时候上课啊?去哪儿上啊,我家怎么样,还是你想去开房?” “另请高明吧,我上不了。”季时风说。 路辞拽着他的包带不让他走,耍赖:“我就要你给我上,别人我都不喜欢。” 季时风不管他,径直拎起包,顺带着把路辞也给拎了起来。 “不上课也行,那我们约会去吧,我请客!”路辞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后边。 “不约。”季时风特别冷酷。 出了店门,被冷空气一吹,季时风打了个喷嚏,刚才把外套给这倒霉蛋披着,估计是冻着了。 “季时风,”路辞可怜巴巴的,“你也不给我上课,也不和我约会,那你下次上课我还能来旁听吗?” 季时风咳嗽几声:“不能,别来了。” 这倒霉孩子再多来几回、多睡几次觉,他非得冻出肺炎来。 · 路辞愁死了,他最近那可是太努力了,怎么就是追不着季时风啊! 这段时间季时风走哪儿他就跟哪儿,季时风在披萨店打工,他就去吃披萨;季时风在咖啡店打工,他就去喝柠檬水;季时风去做家教,他就在附近找个网吧打游戏;季时风去学校勤工俭学,他就买杯黑糖啵啵奶茶坐在墙边喝。 银行卡给季时风看过了,钱包给季时风看过了,连家里的房产证都偷出去给季时风瞅了,季时风愣是不为所动。 整个就是一铁石心肠的鸟人啊! 路辞发着愁呢,季时风倒是十分乐在其中。 往年他最讨厌冬天,冬天太冷了,干起活儿来容易犯懒,早上起不来床,做什么都觉得累。 今年身边多了个絮絮叨叨叽叽喳喳的小倒霉蛋,成天穿着大棉袄,裹得和只小熊似的,叫人看他一眼就觉得暖和,于是冬天也不显得难捱了。 转眼寒假就过去了一大半,春节紧接着来了。 路辞一大早就给季时风打电话拜年,吉利话一套套的,从“一帆风顺”说到“十全十美”,都不带秃噜嘴的。 “收到了,谢谢。”季时风笑着说。 “季时风,我妈说完今天像个小福娃!”路辞最喜欢过年,到处都热热闹闹的,“特别喜庆!” 季时风一年里难得今天睡个懒觉,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穿红衣服了?” “何止啊,还扎了红皮筋呢!”路辞兴奋坏了,“我连袜子都是红的!你想看看我吗,我要出门买摔炮,等我回来我就和你视频吧!” 季时风说:“行,我等你。” “小路毛也接回来了,我给他买了件红毛衣,等明天我送你那儿去!”路辞有点紧张,“我能去你家里吗?” 季时风说:“行啊,我给它搭了个窝。” 路辞更乐了,这意思就是明天他就能去季时风家里拜年了呀! 挂了电话,路辞高兴的没边了,楼上楼下跑得简直要飞起来。 一家人都忙忙叨叨的,家里阿姨放假回老家了,林咏梅和路祖康在做卫生,方牧也一块儿帮忙,路易在擦楼梯,刚擦完,路辞就和一阵龙卷风似的从楼上跑下来,留下一串脏脚印。 “路大富!”路易怒吼,扔下抹布就去撵路辞,“我打死你!” 两人在花园里你追我赶个没完,方牧给路辞加油:“小路哥哥快跑!跑跑跑!” 路毛也加入混战,嗷嗷叫个不停。 林咏梅和路祖康在客厅里直乐,林咏梅笑着笑着忽然咳嗽了起来,路祖康紧张道:“怎么了?是不是吸到狗毛了?” “没有,小狗在花园里呢,没进来。”林咏梅拍了拍路祖康手背,“瞎着急!这也是老毛病了,不是每年冬天都这样吗。” 林咏梅当年生路辞的时候差点儿难产,之后身体就不好了,到了冬天就虚,浑身没力气。 这些年看了不少名医,都查不出有什么问题,估计就是体质差了点儿,不是什么大事。 “这小狗还挺可爱,留家里也行。”林咏梅说。 “不行,还是得送走。”路祖康说,“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大富不是说找好主人了吗,就是他那朋友小季,我瞅着也是个靠谱的,小狗跟着他没问题。” 林咏梅宽慰地点点头,路祖康搂着她的肩膀歇息了没多会儿,忽然手机响了。 “老黎的电话,我去接一个。” 林咏梅问:“公司的事儿我也不懂,上次老王说工地那款出了点问题,没事儿吧?” “没事儿,老黎那边周转不过来,我先垫上了,”路祖康拿起手机,“我去楼上,玻璃等我下来再擦。” “嗯。” · 路家的年夜饭在酒店里吃的,吃得差不多了,方牧和隔壁包间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小男孩儿去外边放摔炮。 路辞也想去,但他觉着方牧他们都是初中生,他好歹也是高中生了,一起行动怪丢面子的。 “小路哥哥,一块儿去吗?”方牧邀请他。 “不了,”路辞说,“我长大了,成年了。” “那好吧。”方牧自己跑了。 “……”路辞无语,你倒是多邀请两次啊! 没过多会儿,方牧慌慌张张地跑上来:“小路哥哥!小路哥哥!” “干嘛呀,”路辞老神在在,“没了我炮都放不好了是吧,行,知道了,我这就下去莅临指导——” 方牧贴在他耳朵边说:“我看见季时风了,在一个女人车上,那女的还给他好厚一叠钱。” 路辞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操!” -------------------- 进度条:99.9999999999999% · 这章字数超级足足的~! 抱歉抱歉今天还没写到正式恋爱,明天一定!!!!!!!!!! 第61章 你不能不要我 胡同里搭了个皮影戏台,请了戏班子来表演,整条胡同的人吃完年夜饭都赶来看了,热闹得很。 季时风陪着季博文正看戏呢,几个小孩儿穿着大棉袄跑过来,扒拉着季时风裤脚,让小风哥给压岁钱,季时风给他们丢了一把大白兔奶糖打发走了。 皮影戏看得正起劲,苏琦打电话过来,说想和他见一面,有事情要商量。 大过年的,忒晦气,季时风想也不想就拒了。 苏琦说小风,你要是不来,我只好过去找你了。 苏琦这人就这样,干什么都温温柔柔的,威胁起自己亲儿子也是。 季时风不想季博文添堵,便和季博文说出去找同学玩儿,骑车来了苏琦说的这个酒店。 · “什么事情,赶紧说。”季时风在角落里找到了苏琦的车,敲了敲车窗。 苏琦打开车门:“外面冷,小风,你先上车。” “不冷,”季时风双手插兜,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不耐烦道,“到底什么事。” “小风,”苏琦说,“妈妈怀孕了,今天刚出的结果。” 季时风先是一愣,而后耸耸肩:“就这事儿是吧,知道了,我走了。” “你先上车好吗,”苏琦一只手轻轻抚着肚子,是一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外面风有点大。” 她是真宝贝肚子里这个孩子啊。 季时风把棒球帽压得更低了点,眼底掠过一丝嘲讽,俯身进了副驾驶。 苏琦穿着一件乳白色针织连衣裙,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神情柔和:“妈妈年纪也不小了,能怀上这个宝宝很不容易。” 季时风表情冰冷:“恭喜。” 苏琦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有点苦涩:“你知道的,他们家是很传统的大家族。我在他们家过得并不好,他和女儿回本家过年了,我连跟着去的资格都没有。” 季时风听懂了,嗤笑一声说:“祝你生个儿子,争取明年上桌吃年夜饭。” “小风,”苏琦靠着真皮椅背,疲惫地闭上双眼,苦笑道,“我知道你恨我,你看不上我,但我只是想过好的生活,过有尊严的生活。我现在也只是表面风光,实际上,连他们家的佣人都在背后指点我。” 季时风没那心思听她诉苦,冷冰冰地打断:“这部分就跳过吧,有事说事。” 苏琦睁开眼看着季时风,片刻后轻轻笑了笑:“小风,你心挺狠。” “从你那儿遗传的。”季时风也看着她。 苏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从后座拿过手提包,从包里取出一沓厚厚的现金。 “小风,他看我看得很严,我这些年攒的私家钱不算多。” · “你要我和爷搬走?”季时风眯了眯眼,“搬去哪里?” “随便哪里,只要离开这个城市。”苏琦看着他,“你放心,你和你爷爷离开后,经济方面我一定会提供支持,学校我也会托关系帮你安排妥当,你们……” “苏琦,”季时风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仿佛淬了冰,“你过分了。” “小风,你没必要这么抗拒,你仔细想想,”苏琦非常冷静,“你爷爷年纪大了,你马上也要上大学,你会很需要钱。再有一点,你成绩这么好,市里根本没有配得上你的好大学,你将来去外地上大学,你爷爷怎么办,谁来照顾?你们搬到一个有好学校的城市不好吗?” 好,怎么不好,季时风简直要为她这套说辞拍手叫好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季时风掩在鸭舌帽下的双眼泛起冷意,“我就当你放了个屁。” 苏琦并不恼怒,兀自把钱放到季时风腿上:“先别急着拒绝,小风,我是你的亲生母亲,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不会害你的。” 砰——砰——砰—— 季时风嘲讽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忽然车窗被人拍得震天响。 苏琦浑身一震,还以为是出来和季时风见面被丈夫那边的人看见了,立即拿手提包挡着脸。 季时风看见她遮掩的动作只觉得荒谬可笑,活像奸情被撞破似的,于是冷冷道:“怎么,和自己的亲生儿子见面,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下一秒,季时风听见外头传来熟悉的喊声—— “季时风!季时风!季——时——风!” 他扭头一看,在外头狂拍玻璃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倒霉蛋。 靠,原来捉奸的不是苏琦那边的人,是他这边的! · 季时风立即打开车门:“你怎么在这儿?” 路辞弯腰抱住他的手臂,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外拽:“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季时风下了车,见路辞就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皱眉道:“路大富,你衣服呢?” 路辞气喘吁吁,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从裤兜里摸出钱包塞到季时风手上,从衬衣口袋里拿出几张散票塞给季时风,接着又慌慌张张地掏裤子后边的口袋:“你等下,还有的……我还有,你等会儿……” 季时风低头看着手里的人民币,不知道这倒霉孩子又整什么幺蛾子,哭笑不得地问:“路大富,你到底想干什么?” “季时风,我有钱,我有很多钱,”路辞把全身上下的口袋都掏了一遍,抓着季时风的手腕,仰头看着他,“别人给你多少,我给你三倍……五倍!我不要你陪我睡觉,我不强迫你干那些讨厌的事,我们去约会好不好,我请客,好不好呀季时风?” 语速越说越快,到后面声音里甚至急得带上了几丝哭腔。 季时风怔住了。 “季时风,你不许收她的钱,”路辞见季时风不说话,心里愈发着急酸楚,大声说,“她没有我喜欢你,我才是最喜欢你的,谁都比不上我!” 季时风看着面前这个倒霉蛋,红皮筋扎的小辫子歪了,外套没穿,鞋子也跑掉了一只,裤子口袋可怜巴巴地外翻着,只觉得心里塌陷进去一块,就那么正正好好,塌出了一个倒霉蛋的形状。 “是,她没有你喜欢我,差远了。”季时风低声。 路辞抓着季时风不松手,语气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恳求:“那我们去约会好不好,我们去放炮好吗,你不喜欢的话,我们还可以去……去放炮,我有很多摔炮!” 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小傻子。 季时风垂下头,帽檐抵着路辞额头:“好,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窄窄的帽檐下,他们的脸靠得很近,季时风说话时夹杂着淡淡烟草味的温热唇息拂过路辞脸颊,是路辞无比熟悉且安心的气息。 路辞慌乱的心跳渐渐平复,他吸了吸鼻子:“那我们现在就走。” “不急,”季时风把路辞塞给他的纸币和钱包放回路辞口袋,再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给路辞穿上,“边上等我会儿,我和她讲两句话。” 路辞又着急了,一个劲儿摇头:“你别和她讲话,她有坏心眼!” 季时风失笑:“路大富,你这脑袋瓜子在想什么呢?” · 另一侧,苏琦看到他们亲昵的动作,表情无比震惊:“小风,你们……” 路辞听到她的声音,就和上了机关的大公鸡似的,立刻进入战斗模式。 “你们什么你们,季时风是我的人,你就别想了,想了也白想,”路辞雄赳赳气昂昂,隔着一辆车向苏琦叫嚣,“有钱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就你有钱啊?” 他把兜里的钱又给全掏出来,“啪”一下拍在了车顶上,挺着胸膛,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神态:“我也有!” 接着他余光一瞥,车里散落着季时风没收的那一沓现金。 靠,这女人拿出来的钱居然比他多! 路辞清了清嗓子:“现在谁泡帅哥还用现金啊,都电子转账了,姨,你土不土啊!” 苏琦皱着眉,看向季时风:“小风,你怎么会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季时风笑道:“路大富,你——” “你别动,我来处理!”路辞哼哼两声,“你别再骚扰季时风了,他是不会和你好的,因为他有我了!” “路大富,”季时风捏着他的后脖子,无奈道,“她是我妈,亲妈。” “亲妈又怎么了,”路辞被抓着脖子还要张牙舞爪,“亲妈就能拿钱来——亲、亲妈?” 季时风点头。 路辞傻了,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你不是没妈吗?” “确实没有,但怎么说呢,”季时风沉吟片刻,“只能说从物理意义上,她尚在人世。” 路辞浑身僵硬,愣了五秒钟,对苏琦毕恭毕敬地说:“阿姨好,冒犯了!” 然后,路辞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脑门“哐”一下磕上了车门,痛得他惊呼:“我操——” 脏话还没骂完,路辞浑身一震,立刻反应过来不能在季时风妈妈面前表现得这么不文明,舌头一转赶紧找补:“——操开心的耶,阿姨,见到您真的是操开心的。” 妈的,台湾腔都挤出来了! 季时风忍俊不禁,是真拿这倒霉孩子没办法,抓着他的外套衣领:“边儿待着去。” 路辞看看车对面板着脸的苏琦,又看看季时风,点点头,乖乖往旁边的花坛走。 “回来。”季时风又喊他。 路辞一百八十度调了个头,又转回来。 季时风把车顶上那些钱拢拢,揣进路辞兜里,又给他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顶上,最后把棒球帽戴在路辞头上,把他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暖暖和和的,这才拍拍他的脸:“去吧,自己玩会儿。” 路辞“哦”一声,乖乖走到花坛边坐下了。 · 苏琦就算再眼拙,也看出季时风和这个扎小辫的男孩是什么关系了。 她的表情十分严厉,胸口甚至因为愤怒而微微起伏:“季时风,你糊涂!” 季时风抬手打断她:“我是什么人就不劳烦你教育了,说正事儿吧,我和爷不会搬走。” 苏琦此时却无心谈别的:“季时风,你要和谁谈恋爱我不会管,但你不能和一个男的搞在一起!” 一旁的路辞闻言动了动嘴唇,屁股离开了花坛,但最终还是没有站起来说话。 “你管不着,”季时风冷笑,“关你屁事。” “我知道你恨我,”苏琦眉眼间透出几分冷厉,神情竟然和季时风有几分相似,“但你就算是要报复我,也不该选这个最愚蠢的方式。” 季时风哧了一声:“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报复你,你谁啊?” 苏琦更加觉得让季时风搬离这座城市是再明确不过的决定,必须让季时风断了和这个男孩的联系。 “你必须尽快搬走了,”苏琦说,“城市我来定,我会为你找好学校。” 路辞心头一惊,这女人竟然要让季时风搬走?!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季时风表情冷硬,下颌线条紧紧绷着,“上一次,那个男人的亲生女儿要转到一中,你让我转学。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你就那么害怕他们发现你生过一个儿子吗?” 苏琦脚底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这有什么不好的,我可以给你钱,这样你和你爷爷能过上好的生活,我也能过得有尊严。” “你想活得有尊严,你配吗?”季时风直直看着苏琦,眼神冰冷,“爸爸用命换来的钱你都能卷走,你配谈尊严吗?” “我没有苦衷吗?我没有难处吗?”苏琦喘着气,“季时风,在这个孩子出生之前,你必须搬走。” 季时风斩钉截铁:“不可能。” “你爷爷知道你和一个男的搞在一起吗?”苏琦说,“要是他知道的话,你觉得他会不会要你搬走?” 季时风冷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他皱着眉喝道:“苏琦!” “季时风!”苏琦也厉声喊道。 “你愿意当大家族的狗,被人呼来喝去,我不愿意。”季时风双手紧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紧咬着牙,每一个字都硬的仿佛从喉咙中挤出来,“你以为你能威胁我,你——” 话没说完,他的右拳被一只柔软、温热的手掌包裹住了。 “季时风,你别怕,我来处理。”路辞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牵着他的手,站到了季时风身前。 他眉心微微蹙起,表情严肃,像是一只小老虎,将季时风护在自己身后。 季时风胸膛上下起伏,粗喘着气。 路辞指腹轻轻摩挲他手背上突起的青筋:“季时风,不怕的。” 自从爸爸去世后,没有人像这样站在他身前,没有人对他说过不怕。 季时风忽的眼眶一热。 “苏琦阿姨,”路辞一只脚上鞋掉了,他踮着脚尖努力站直身体,“你不能这么欺负季时风。” “你懂什么!”苏琦喝斥。 “我虽然不懂你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路辞一字一句板板正正、无比认真地说道,“但是你不能这么欺负季时风。季时风很努力,他成绩很好,他篮球打得很好,他是我们全班人的偶像。如果你不知道季时风有多好,你就不要来找季时风了。” 苏琦满脸不屑:“你又是什么人,敢这么教训我?” “我不是什么人,也没有教训你,”路辞咬咬嘴唇,眼圈红了,“只不过我也有妈妈,我妈妈很爱我,我知道每个妈妈爱孩子的方式不一样,但绝对不是你这样的。你知道季时风打几份工吗,你知道季时风喜欢吃什么吗,你知道季时风穿几码的鞋子穿多大的衣服吗,你知道季时风更怕热还是更怕冷吗,你知道季时风喜欢狗还是喜欢猫吗……你可以不爱季时风,可以不要季时风,但你、但你不能这么欺负他呀!” 离得这么近,季时风才能看见,路辞的肩膀正在微微颤抖。 苏琦面色苍白,颤抖着嘴唇,说不出反驳的话。 “季时风,我们走。”路辞牵着季时风,“我们不要理她了,我带你去放摔炮。” 季时风喉结上下攒动,低声道:“好,你说了算。” · 路辞牵着季时风的手,才刚转过花坛后墙的拐角,忽然手臂被季时风重重一拉,接着他整个人被季时风紧紧搂在了怀里。 棒球帽被蹭掉了,路辞说:“季时风,帽子掉了。” “不管它。”季时风声音沙哑。 路辞拍拍季时风的后背,觉得眼眶又酸又涨,声音里全是鼻音:“季时风……” “傻蛋,”季时风箍着他的腰,垂下头和路辞额头相抵,“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路辞眨眨眼,一串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一点不受控制,好没出息。 “季时风,我不喜欢别人欺负你,”路辞说,“谁都不行。” 季时风抬手,用大拇指给他擦眼泪,动作轻柔:“倒霉蛋,你当时劝我进篮球队,是怎么说的。” 路辞回想了下:“我让你要风得风。” 季时风蹭了蹭他的额头:“那你现在还要风吗?” 路辞一愣,讷讷地点点头:“要的,我要。” “路大富,是你说要的,”季时风深深看着他,“你不能不要我。” -------------------- 恋爱进度100%啦!!! 第62章 新年快乐 路辞窝在季时风怀里流眼泪,晚上年夜饭吃多了,哭着哭着就开始打嗝儿。 “嗝儿——” 季时风毛衣领口湿成一片,哭笑不得:“哭什么?” “我喜极而泣,嗝儿!”路辞哭嗝饱嗝一块儿打,两只脚踩上季时风脚背,紧紧搂着季时风脖子,哭腔压都压不住,“季时风,我追你……嗝儿……追得好辛苦!” 季时风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你辛苦在哪儿了你。” 这倒霉蛋追他追了这么久,净给他添乱了,他倒是挺辛苦的。 “季时风,”路辞把鼻涕眼泪全蹭季时风肩膀上,“季时——嗝儿,季时风,你不要因为你妈妈难过了,老天爷带走你一个妈,就会给你送一个十八岁招人疼招人爱大男孩的。” “知道了,”季时风亲亲他的小辫儿,“不哭了,再哭揍你了。” “季时风,”路辞靠在他身上抽抽噎噎,“你是不是答应我的追求了?” 季时风一下一下地轻拍他的后背:“嗯。” “季时风,那你是不是要和我谈恋爱了。”路辞收紧搂着季时风的手臂。 “咳咳咳……”季时风戏谑道,“路大富,你把我勒死了,谁来和你谈恋爱?” 路辞松了点儿力道,没两秒钟又把季时风搂得死紧,贴在季时风耳边说:“季时风,我们在一起一百年好吗?” 季时风垂下头,侧脸贴着路辞耳朵:“好,你说了算。” “季时风,”路辞好快乐,踩在季时风脚背上小跳两下,雀跃地叫他的名字,“季时风,季时风季时风,季时风!” “路大富,”季时风也叫他的名字,声音低沉的不像话,“你说的一百年,你要是敢不要我,我就——” “那你就拿加麻加辣的酸辣粉给我吃,”路辞抢过他的话茬,“你麻死我,辣死我!” “想得美,”季时风一只手环抱着他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揉捏着路辞后颈上的软肉,“我就找个地方把你关起来。” 路辞胸膛里“咕嘟嘟”冒着泡泡,才不害怕季时风的威胁:“关就关,关起来能给吃酸辣粉吗?” “只有烫白菜。”季时风说。 “季时风,”路辞瘪嘴,“我们才刚谈恋爱五分钟,我已经觉得你对我没感情了。” 季时风低笑出声,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路辞感觉到季时风胸膛微微震动,喉结也在上下攒动,霎时间半边身子酥了。 他妈的,性感死了。 “季时风,”路辞朝着季时风咧嘴傻笑,“你比酸辣粉还麻,还辣,麻死我了,辣死我了。” 明明是挺好的话,怎么从这倒霉孩子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儿呢? 季时风忍俊不禁,拍拍路辞屁股:“行了,下去。” “我不,”路辞赖在季时风身上,用力摇两下头,脸上还挂着鼻涕眼泪呢,就开始嘿嘿乐,“你怎么还打我屁股啊,你真不和我见外,我抱你你开心吗,季时风,我好开心呀,我感觉我飞起来了,我感觉我脚都没着地!” 倒霉孩子踩在他脚背上,可不是没着地吗? 外边零下的温度,路辞光着一只脚,季时风担心他着凉,把这赖皮鬼往外扒拉:“松松手,抱太久了。” 路辞使出吃奶的力气,贴在季时风身上不松手:“季时风,我喜欢和你抱着,好温暖。” 季时风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倒霉孩子穿着他的棉袄是温暖了,他快冻成傻逼了。 路辞一边“咯咯”笑,一边小声叫他的名字:“季时风,季时风,季时风……” 声音轻飘飘的,像朵小羽毛,往季时风心窝窝里钻,弄得季时风浑身痒痒。 算了,乐意抱就抱吧,怀里捂个小福娃,冻成傻逼也认了。 季时风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笑着搂紧了路辞。 · 原来谈恋爱是这么幸福的事情呀。 路辞正在季时风怀里陶醉着呢,外头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喊:“小路哥哥!小路哥——我操!” 两人扭头望去,方牧找来了,手里还提溜着路辞跑掉的一只鞋。 “该回家了,”方牧赶紧闭上眼,假装什么也没看见,“赶紧的,不然一会儿叔叔阿姨该找来了。” “回家回家,”路辞总算肯从季时风身上下来了,还有点儿恋恋不舍,“季时风,你也别急,以后抱我的机会还有很多,今天就先这样,你晚上且回味回味,明天我就带小路毛去找你啦。” 季时风又好气又好笑:“……赶紧滚蛋。” 路辞又嘿嘿笑了笑,朝季时风招招手,示意季时风靠近点儿。 季时风俯下身,路辞一只手掌拢在嘴唇边,在他耳畔悄声说:“季时风,你不要害怕,以后我都会保护你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的。” 季时风眼中眸光微动,摸摸他的后脑勺:“知道了。” “那我就走啦!”路辞和他挥手,走出去一步猛然喊道,“哎我鞋呢!” 季时风扶额,敢情倒霉蛋现在才发现自个儿鞋没了一只。 “这儿呢!”方牧说,“小路哥哥接着!” 他把鞋“嗖”地扔了过来,路辞十分敏捷地闪身一躲—— “啪”一声,季时风肚子上多出了个鞋印。 “我这小弟你看看,见笑了见笑了,”路辞金鸡独立,蹦跶着捡起鞋,讪笑着说,“季时风,这次不算,从下次开始保护你,下次一定!” 季时风:“……” “我回家啦,”路辞穿好鞋,和季时风摇摇手,走一步回过头,“季时风,拜拜。” 季时风双手插着裤兜:“嗯,回去吧。” 路辞又走一步,又回头,笑得眉眼弯弯:“季时风,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季时风也笑。 路辞再走一步,再回头:“季时风,祝你爷爷新年快乐。” 季时风点头:“知道了。” 路辞又往前走一步,又回过头:“季时风,祝马一阳新年快乐。” “……赶紧回家!”季时风哭笑不得。 路辞皱了皱鼻子,明明还没分开,明天又能见面了,怎么还是好舍不得季时风呀。 没走出去几步路,他又掉头小跑回来。 季时风低头看着他:“又要祝谁新年快乐?” “还没给你新年礼物。”路辞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把摔炮,郑重其事地说,“季时风,我们把坏运气放掉,剩下的全部都是好运。” 紧接着,他把摔炮放在季时风的手掌心,然后牵着季时风的手往上一抛——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中,路辞张开双臂,对季时风笑着大声喊:“新年快乐!” 季时风眼也不眨地看着路辞,片刻后对方牧说:“小孩儿,你转过去。” 方牧愣了愣,然后红着脸,识趣地背过身去。 季时风一只手掌扣住了路辞后脑,低头吻住了路辞的嘴唇。 “路大富,新年快乐。” -------------------- 路大富上一秒:季时风,我保护你! 路大富下一秒:鞋来了,哎我躲! 第63章 这件外套季时风的 回家路上,路辞一个劲儿傻笑,嘿嘿嘿个没完。 季时风和他谈恋爱喽!季时风抱他喽!季时风还亲他喽! 路辞想起刚刚那个吻,心头还忍不住小鹿乱撞呢,就是太快了点儿,嘴唇贴嘴唇,轻轻一下就没了。 下回要多亲亲,怎么也得贴个十秒钟的。 路辞越想越来劲,捂着脸笑出了声。 “牧牧,他发什么浪呢?”路易问方牧。 方牧也替路辞高兴,笑着拍手说:“过年了,小路哥哥过年了。” “全中国人民都过年,也没见别的中国人民发浪啊。”路易往路辞脑门上拍了一巴掌,“路大富,魔怔了是吧!” 要是搁平时,路辞早就和路易掐上了,今天他抱着路易胳膊不撒手:“哥,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副驾的林咏梅也被乐了,转过头问:“小宝儿,你身上穿这衣服谁的啊,刚才出去见朋友啦?” 路辞低头一看,哎哟,身上还穿着季时风的棉袄呢! 难怪他这么幸福,原来是穿着男朋友的外套呀。 路辞更荡漾了,脸蛋红扑扑的:“季时风的。” “小季啊,他们家也在这儿吃年夜饭?”林咏梅问。 路辞点点头,又摇摇头,含羞带臊地说:“他不在,他对象在。” “哟,”开着车的路祖康有些吃惊,“这孩子都找对象了,这早恋早的能赶上我当年了,真出息。” 林咏梅啐他:“就你能自夸。” “小季对象也是你们同学?”林咏梅八卦道,“他长那么帅,他对象肯定也特好看吧?” 路辞一挺胸脯:“那当然!那是太好看了,照镜子都能把镜子迷倒那种!” 路祖康吹了声口哨,大笑道:“那这得多好看啊,这程度,赶上你妈了都。” 林咏梅嗔了一声,拧路祖康胳膊。 路辞想想,还确实是有不少人说过他和他妈长得像的,于是特别认真地说:“还真和我妈差不多好看,随我妈。” 车里一共五个人,四个笑得开怀,剩下个路易,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不爽。 “哥你干嘛呀,”路辞亲亲密密地搂着他哥胳膊,“你咋不开心呢?” “季时风那种完蛋玩意儿都能找到对象,”路易前几天刚被女神拒绝,嫉妒了,“这世界还有救吗,呸!” 路辞拍拍他哥肩膀,安慰道:“没事儿的哥,你别和他攀比啊,这有什么可比性。” 路易叹口气:“也是,我和他攀比什么,我肯定能找个比他对象还好的。” “那不可能了,”路辞斩钉截铁地说,“他对象那么好看又招人疼招人爱的,属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灭绝了。” “……”路易掐路辞脸蛋,“路大富!你究竟是哪头的啊!” · 回到家洗完澡,路辞换上睡衣,又把季时风的外套穿在身上了,实在是舍不得脱。 他穿着季时风的外套吧,还忍不住想秀秀。 以前路辞贼烦朋友圈里那些秀恩爱的大傻逼们了,屁大点事儿也要嚷嚷,现在轮到他自己谈上恋爱了,总算明白了这是种什么心情。 这感觉就好像藏了个小宝贝,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小宝贝,想要别人知道,又害怕别人知道;想要别人都来夸这件宝贝,又怕有别人看上了这宝贝。 路辞闻闻外套里季时风的味道,整个人就和泡在蜜里似的,先是自拍一张发朋友圈,然后又楼上楼下来回溜达。 春晚还没播完,林咏梅和路祖康看小品看得津津有味,路易和方牧在地毯上拼乐高,没人注意他。 路辞不乐意了,他这么个大活人,就没人关心关心他吗?! “咳咳……”路辞站在楼梯口重重咳嗽两声。 林咏梅抬头看过来:“怎么啦?别是着凉了吧?” “没有,”路辞张开双臂,展示身上的外套,“我穿着季时风的棉袄呢,可暖和了,简直是春意盎然啊。” “没有就好,”林咏梅继续扭头看小品了,“哎哟乐死我了!” “……”就这么不关心他的男友外套吗? 路辞在电视机前边转悠,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 路祖康烦了,骂道:“小兔崽子,吃饱撑的是吧,走来走去的累不累啊!” 路辞转了个圈:“不累啊,我这件季时风的棉袄可轻了,穿在身上简直和踩在云朵里似的!” “滚一边去,”路祖康不耐烦地摇摇手,“再挡我电视,压岁钱给你扣光!” “……”为了压岁钱,打碎了牙也得往肚里咽! 路辞又溜达到路易和方牧身边,绕着他俩旋转跳跃。 路易和方牧拼乐高拼的正起劲,嘀嘀咕咕的,连头都不抬一下。 路辞不乐意了,直接站到他俩中间,把零部件踢到一边。 路易“咯咯”咬牙,抬头恶狠狠地说:“路大富,你这贱的啊!” “我这件外套,”路辞得意洋洋,“好看吧?季时风给我的!” “小路哥哥!”方牧也难得对他板起脸,“我和大路哥哥拼了好久的,你怎么这样啊!” “我这样的男孩,”路辞欣喜若狂,“就要穿季时风的外套!” 路易咬牙切齿,把路辞按在地上就揍,方牧按着路辞的腿,路祖康也过来踹两脚,就连林咏梅都不帮他了,裹着毛毯在沙发上看热闹。 被一家人嫌弃的路辞挨了顿毒打,捂着屁股灰溜溜蹿上了房间,感觉自己为爱真是付出了太多太多。 打开朋友圈一看,嚯,已经有六十多个人给他点赞了,评论里全是在祝他新年快乐的。 路辞发了条评论:“统一回复,这件外套季时风的,大家新年快乐。” 季时风接着回复了他这一条:“脑残。” 路辞抱着手机在床上直打滚。 · 季时风收起手机,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皮影戏结束了,他收起小板凳,搀着季博文往家走。 “这么高兴呢?”季博文问他。 季时风说:“有吗,还成吧。” “怎么没有,自打你出去一趟回来,就和开了花儿似的。”季博文也乐,寻思自己这大孙子别是有什么情况了,于是八卦道,“出去见谁了?男的女的啊?几个人啊?都玩什么了?你衣服怎么没了?穿着棉袄出去,就穿件里衣回来?” 季时风说:“爷,你这都多大岁数了,瞎打听什么呢。” 季博文拍他胳膊:“我是你爷,你是我孙,这能叫瞎打听吗!” “明天小狗来家里,之前和你说过的,”季时风说,“给你找点事儿干,省得你无聊,问这问那。” 季博文挺喜欢狗的,年轻那会儿在农村还养过两只:“行啊,明天这大年初一的,让你同学送过来多不好意思,你去接接,别麻烦人家了。” “没事儿,他早就想来咱家了。”季时风笑着说,要是现在和倒霉蛋说明天你别过来了,这小倒霉孩子能气死。 季博文乐开怀了:“你这同学和你关系这么好呢?” “嗯,特好。”季时风说,“就是个开心果,特可乐,你和他肯定处得来,你肯定喜欢他。” 季博文心里是真高兴,他这大孙子整天冷着张脸,还能交个开心果做朋友,不容易啊。 回到了家,季时风先给季博文热了碗小米粥,又冲了个板蓝根给他喝了。 在外边看露天皮影戏看了一晚上,可别感冒了。 等季博文睡下了,季时风才去洗漱,收拾好了回房间打开手机一看,唰唰唰一百多条消息,全是路辞给他发的。 “季时风,how are you?” “季时风,fine,谢谢!” “人呢?” “你有没有想我啊?” “我想你六十几遍了!” …… “季时风季时风季时风人呢!” “妈的,谈上恋爱你就给我搞消失是吧?” “季时风!再不回消息!我报警了!” 季时风一条条翻着消息,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觉着脑袋都大了。 小倒霉蛋,忒黏人了,活脱脱一个娇气包。 路辞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三分钟前发来的,语气特别可怜、特别无助、特别委屈—— “季时风,你可以不要和我玩失踪吗,你已经消失好久了……” 季时风看了眼时间,距离他们上次联系才过去一个小时。 倒霉孩子! 季时风刚给路辞回了条消息,路辞的视频电话下一秒就拨了过来。 “季时风!季时风季时风!” 季时风掏掏耳朵:“别嚷嚷了,十里八乡的狗都被你吵醒了。” “嘿嘿,”路辞躺在床上,目光灼灼,“季时风,我为了你众叛亲离啦!” 语气还挺兴奋。 “路大富,”季时风靠着床头,懒洋洋地笑,“不会用成语别瞎用。” “我都把牧牧赶走了,”路辞皱皱鼻子,“不让牧牧和我睡了。” 季时风挑眉,觉得嗓子有点不舒服,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怎么,不和你小弟天下第一好了?” “我要和你天下第一好,”路辞把手机镜头往边上挪了挪,“你看我和谁一起睡!” 季时风一口水差点儿没喷出来。 路辞的身边,一件棉袄平平整整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就和个人似的。 “路大富,”季时风哭笑不得,“赶紧拿走!” “我不,”路辞特倔强,特能自我感动,“我要为了你对抗全世界!” 季时风笑出了声:“傻逼。” 两人冲着镜头互相傻笑,季时风看看小屏幕里的自己,也挺傻逼的,比倒霉蛋好不到哪儿去。 过了一小会儿,路辞扯着被子盖住自己下半张脸,小声说:“季时风,你今天亲我啦?我们接吻啦?” “没有接吻。”季时风说。 路辞急了,一把扯下被子:“你怎么还耍赖呢!这还带反悔的啊!” 季时风低笑出声,声音有点沙哑:“路大富,这不叫接吻,今天有小朋友在,不方便。明天我教你,什么才叫接吻。” 路辞一张脸红得不像话,整个人钻进了被窝里。 小半晌,路辞探出脑袋,声音小小的:“你少瞧不起人了,不就是接吻吗,谁不会啊,明天我亲死你。” · 大年初一这天,路辞一大早就打扮上了。 新衣服新裤子,新袜子新鞋子,从头到脚都精致的不得了,真像个年画里走出来的福气娃娃。 他把小路毛装进笼子,快快乐乐地出门去找季时风,在胡同口下了车,顺着季时风给他的地址进了巷子,远远就看见有个人在院门前贴春联,背影高高大大的,戴着棒球帽,穿着一件深灰色冲锋衣——肯定就是季时风! 路辞撒开腿冲过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他:“我亲死你!” 被他抱住的这个人僵住了。 院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路大富,你要亲死谁?” 路辞探头一看,笑道:“季时风,新年好呀!” 旋即又傻眼了,院子里边的季时风,那他抱着的这个是谁啊? 马一阳僵硬地扭过脖子:“新、新年好。” “操!”路辞活像见鬼了,脚底下一个踉跄,抱着路毛一屁股摔在了台阶上。 季时风哭笑不得:“路大富,能不能长点心眼儿?” 路辞摔了一屁股墩,痛死了,咧着嘴嗷嗷:“季时风,我为你了付出太多了!” -------------------- 生姜太郎:大富你好,互联网上很多美女姐姐都很喜欢你,你有什么相对大家说的话吗? 路大富:首先谢谢大家喜欢,其次我这件外套是季时风的,统一回复下,这件外套是季时风的,好看吗,季时风给我的。 第64章 什么都干是干什么 路辞从地上爬起来,小路毛在笼子里嘤嘤叫唤,他赶紧说:“季时风,路毛嗷嗷了,他没事儿吧?” 季时风上前接过笼子,一根手指头伸进去逗逗小路毛。 小家伙刚才被路辞抱在怀里,没摔着,见了季时风兴奋坏了,一个劲儿蹭他的手,口水都淌他手背上了。 不愧是姓路的狗崽子,随路大富,爱撒娇。 季时风弹了弹小路毛的脑袋:“它没事儿,好得很。” 路辞瞪大双眼,不高兴了:“我摔了一跤它当然没事儿了,你怎么只关心狗不关心我啊?” 季时风又弹弹路辞脑袋:“路大富,路毛的醋你也吃,丢不丢人?” 路辞哼哼两声,又瞅瞅马一阳,撇嘴道:“你怎么来啦?” 要是马一阳不来,他就不会认错人;他不认错人就不会摔跤;不摔跤就不会屁股疼。 说来说去,都是马一阳的错。 马一阳粘好春联,拍拍手:“我来拜年啊,突然蹿出来个人搂着我不放,我还以为这新年头一天就走桃花运了呢,你这么喜欢我呢?” “你想得美,”路辞朝他呲牙,“你打我哥,我才不喜欢你。” “靠,这都猴年马月的事儿了,你怎么这么记仇,”马一阳摸摸板寸,“我再说一遍啊,我没打你哥,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你哥,是你哥惹的我。” “这说明你虽然没有行动,但是你有要打我哥的念头,”路辞振振有词,“我也不喜欢你。” “行啊,你和你哥兄弟情深,你回去找你哥呗,”马一阳手臂搭上季时风肩膀,“我和我哥们儿兄弟情深,你就别来打扰我们兄弟俩二人世界了。” 路辞赶紧把他俩扒拉开,往中间一插,紧紧抱着季时风手臂:“我和季时风不是兄弟也情深,比你深!” 马一阳下巴一抬:“我和季时风认识十八年了,你几年?” “……”路辞没话说了,憋了半晌,憋出来一句,“季时风,你打他一顿吧,小拳三十,大拳八十。” 马一阳放声大笑:“你上回给我送假情书那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好容易收到封情书,打开一看,是季时风的,他当时心都凉了半截。 “什么假情书?”路辞叉着腰,“我帮忙给你送情书你还说我,你怎么这么狼心狗肺狼子野心呢?” 眼瞅着两个人越吵越来劲儿,季时风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先是踹了马一阳一脚:“你给我闭嘴!” 这回轮到路辞得意了,鼓掌叫好:“踹得好!国足都踹的没你好——哎哎哎疼!” 季时风一只手揪着路辞耳朵,没好气道:“你也给我消停点儿!” 路辞揉着耳朵,不情不愿地说:“好吧,我听你话。” · 季时风揉揉路辞脑袋,接着俯身把小路毛放了出来。 小路毛好奇地四处巴望,一点儿不怕生,跳过门槛进了院子,撒开腿就跑了起来。 路辞站在门外,扒着木门往里张望,眼神比路毛还要好奇。 这就是季时风家啊,院里有棵树,树下有张摇椅和一张小木桌;树干上挂了一根晾衣绳,另一头连着窗框,上边晒着季时风和他爷爷的衣服;屋檐底下就是路毛的小窝,木头搭的,窝里放了暖和的毛毯,马克笔画了个小门的形状,上边写着一个“路”字。 “傻站着干什么,进来。”季时风说。 路辞有点紧张,心怦怦直跳,谈恋爱第一天就上对象家里了,还要见对象他爷爷,这进展忒快了吧。 马一阳熟门熟路,直接进屋里去了,抱起小路毛:“走,你阳哥带你参观参观!” 路辞扒着门,好羡慕,他也好想参观参观。 季时风靠着另一扇门,似笑非笑道:“怎么,害羞了?” 路辞眼巴巴地往院子里瞅,点点头,马上要见到季时风爷爷了,能不害羞吗。 “季时风,我今天好看吗?”路辞扯了扯上衣下摆,整理仪容仪表,“我妈给我打扮的,她说我像小福娃。” 季时风眼底浮起笑意,把路辞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小倒霉蛋今天拾掇得特别喜庆,小辫儿用红色的头绳扎的,戴了一个“福”字发夹,身上穿着红色羽绒服,帽子上环着一圈白色毛边,衬得他整个人又精神又可爱,白白净净的,像个小汤圆,轻轻一掐就能流出水果馅儿来那种。 “好看,”季时风朝他伸出一只手掌,“走吧小福娃,你男朋友带你参观参观。” 路辞笑弯了眼,把手放到季时风掌心,挺着胸脯得意道:“我妈说领着福娃进家门,一年都有好运。” 季时风和他十指紧扣:“瞎臭美。” 结果路辞只顾着傻乐了,被门槛狠狠绊了一跤,要不是季时风及时扶着,铁定要摔个狗吃屎。 季时风敲他脑袋:“福娃,走路能看路吗?” 路辞踹了门槛一脚:“靠!迟早把你给推平了!” “哦?”季时风眉梢一挑,说道,“这门槛我爷砌的,下雨天防院里进水。” 路辞立即变脸,先弯腰轻轻摸了摸门槛,接着使劲跺了跺自己绊着门槛的左脚,板着脸喝斥:“别以为你是季时风男朋友的脚,你就可以踹门槛!” 季时风忍俊不禁,见胡同里没人,俯身亲昵地揉了揉路辞脸蛋:“行了小福娃,别耍宝了,赶紧进来。” · 路辞兴奋坏了,在院子里转悠了好几圈,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的。 季时风坐在小木桌上,笑着看他到处蹦跶。 “季时风,这棵树是你爷爷照顾的吗,照顾得真好!” “季时风,这个摇椅是你爷爷躺的吗,躺得真好!” “季时风,这个晾衣绳是你爷爷牵的吗,牵得真好!” “季时风,这个狗窝是你爷爷搭的吗,搭得真好!” 季时风双手反身撑着桌面,两条腿自然地往前伸,懒洋洋地说:“嗯,我爷的东西都好是吧,马屁精。” 路辞跑到季时风跟前,雀跃极了,目光灼灼:“季时风,你是你爷爷带大的吗,带得真好,这个院子里你是最好的!” 季时风看着他黑葡萄似的眼睛,接着视线缓缓下移,停留在路辞的嘴唇上,忽然喉头一紧。 小倒霉蛋什么时候嘴这么甜了,想尝一口。 “季时风,你爷爷呢?”路辞有点紧张,踮起脚往里屋看,“我准备了好长一段吉祥话!” 季时风强迫自己从路辞的嘴唇上挪开目光,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爷他——” 话没说完,“咯吱”一声,里屋的门开了。 路辞一个激灵,立即双腿并拢,九十度鞠躬:“爷爷好!新年到,放鞭炮,家家户户好热闹!舞龙灯,踩高跷,合家欢乐步步高!眼看大年初一到,人人开心齐欢笑,我来祝您春节好,新年祝福我最早!” 一串吉祥话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完,都不带歇的。 “……” “……” “——汪汪!” 院子里安静了两秒钟,随后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小路毛跑到路辞脚边,欢快地甩着尾巴。 路辞僵硬地抬起脖子一看,操,站在屋门口的是马一阳,不是季时风爷爷。 他妈的,简直没脸见人了。 再一看,季时风正在憋笑,憋得脸都红了:“我爷去买菜了。” 他妈的,更加无地自容了。 路辞捂着脸蹲在地上,从指缝里发出几声呜咽:“季时风,你朋友太讨厌了,我和他掉水里只能救一个,你救谁?” 马一阳笑得前仰后合:“哎,你男朋友是不是找我要压岁钱呢?” 路辞猛地抬起头,瞪大双眼看着季时风。 季时风点点头:“他知道,我和他说的。” 路辞来精神了,既然马一阳知道他和季时风是一对,那马一阳就是自家人了呀! 他站起身,屁颠屁颠地跑到马一阳身边,掏出手机:“马一阳,以后你也是我的好朋友了,我们加个微信吧!” 这态度变得也忒快了,马一阳瞅瞅季时风,季时风笑着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让他顺着路辞。 两人加上微信,马一阳还在修改备注呢,路辞凑过来,特热情地说:“你看我朋友圈了没,就昨天我发的那条,你肯定想问我穿的是谁的外套吧,统一答复下,季时风的,以后别再问了啊。” 马一阳:“……我没问啊!” “那你怎么没有求知精神呢,”路辞拍拍他,“你们一中的人不爱提问可不行,以后多问。” “那我问问?”马一阳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来,“你今天穿的外套是?” “哦,我昨天穿的外套是季时风的,季时风给我的。”路辞回答。 马一阳说:“我问的是今天!” “今天你别管,昨天是季时风的。”说完,路辞又跑回季时风身边,求表扬,“季时风,因为马一阳是你朋友,所以我主动和马一阳交朋友!” 季时风揉揉他的后脑勺:“懂事。” 路辞嘿嘿笑。 “……”马一阳抱起路毛,嚷嚷,“狗粮呢,分我吃两口!” · 季博文买完菜回到家,路辞一口一个“爷爷好”、“爷爷真精神”、“爷爷健步如飞”,又表演了一套吉祥话,乐得季博文合不拢嘴。 路辞长得讨喜、性格活泼、嘴又甜,可把季博文喜欢坏了,进里屋包了个红包出来:“乖,爷爷给你压岁钱!” 路辞眨眨眼,看向季时风,不知道该不该收。 “没多少,收着吧。”季时风说。 路辞高高兴兴地接过红包,宝贝似的捂在胸前,大声说:“谢谢爷爷!” 季博文心情好,非要亲自下厨,给这几个小的露两手。 路辞想打下手,季时风把他揪了出来,把马一阳踹了进去:“你去帮忙。” “我去我去,”路辞不乐意了,“你怎么不给我表现机会呢?” 季时风还不知道他什么德性,煮个鸡蛋那就是上天了,说道:“给你机会,你能把厨房点了。” 路辞哼一声,撇开头:“你不信任我,咱俩淡了。” “我房间,去不去。”季时风说。 路辞连忙举手:“去去去!” 季时风轻轻一挑眉:“淡了?” “浓着呢,”路辞笑得一脸狗腿,“你侬我侬,咱俩感情比清河大曲还浓。” “清河大曲?什么玩意儿?”季时风以为他又在瞎掰扯。 “清河大曲你不知道啊?”路辞啧啧两声,“世界上浓度最高的白酒啊,头发短见识短,真的是。” 季时风斜睨着他:“路大富,你一天天的不学习,这种东西倒是挺懂。” 路辞还挺得意:“虽然我不懂学习,但学习旁的东西我都懂,这就叫触类旁通。” 季时风简直心累:“别瞎用成语!” · 季时风的房间很简单,和路辞的一比,甚至可以说得上简陋。 房间大约就七八个平方,一张铁架床,一个布柜,一张木制书桌,墙边堆放着的书本——目之所及就是全部了。 水泥地上铺着的地板纸上了年头,有些斑驳的痕迹;白色墙面上墙皮脱落,墙角依稀可见霉斑;书桌一只脚断了小半截,用一摞书本垫着。 路辞吸吸鼻子,心里有点难受,转头看着季时风,眼底隐隐约约泛着。 季时风捏住他的鼻尖:“路大富,别来这套啊,大年初一的,不许哭鼻子。” “季时风,你以后有我了,我有钱,”路辞握着季时风的手,特别真挚,“你入赘我们家吧,以后我继承我家的大别墅,房本写你的名字,爷爷住一楼最大的房间,你住二楼最大的房间。” 季时风问他:“那你呢?” “我和你一块儿住呀,”路辞说,“你要保持裸睡的好习惯。” 季时风失笑:“你还挺深谋远虑。” 路辞拧着眉头,不知道季时风怎么笑得出来。他坐到季时风的书桌前,看看面前的墙斑,看看那盏明显有些年头的台灯,再看看那垫桌脚的一摞书本,忽然有种油然而生的使命感和责任感,肩上沉甸甸的。 他挺直胸脯,认真地说:“季时风,我以后要常来你这儿,在你家做作业,我感觉我在这儿能成为学霸。” 季时风随便抽了本寒假作业翻开,递到他眼前:“作业来了,做吧,学霸。” 路辞低头瞥一眼作业题,在乙醇中加入氧化钙,什么玩意儿,吃饱撑的研究这个。 “暂时算了,”路辞讪讪站起身,“还是不要为你已经很不容易的生活增添危机感了,省得你提心吊胆,成天担心我超越你。” 他又去季时风的床上坐着,摸摸床垫,摸摸被子,摸摸床头柜,摸摸插座。 “瞎摸什么,有电。”季时风皱眉。 路辞收回摸插线板的手,又去摸摸枕头,还真给他在枕头底下摸出个东西—— 一张他的大头照! 路辞惊讶地抬起头:“你哪儿来的?” 季时风双手抱臂,站在窗边:“有个倒霉蛋,死皮赖脸找我加入球队,做了张名片。” 路辞想想,好像还真有这回事儿,兴高采烈地说:“你怎么还保存着呀!还放在枕头下面,你是不是每天睡觉前都看啊?” 他没想着季时风能回答,没想到季时风竟然“嗯”了一声:“差不多吧。” 路辞一下就耳根发烫:“我不是经常晚上和你视频吗,真人这么好看,你还看我照片干嘛呀。” 季时风低声说:“什么都干。” 路辞张着嘴,傻了。 他没理解错吧?季时风是那个意思吗? 路辞忽然口干舌燥,眼神有些慌乱:“季时风,其实我也做过梦来着,就是那种……你知道吧?” 季时风微微眯了眯眼,嘴角一勾,笑得又痞又坏:“路大富,你做什么梦?” “你对着我的照片干什么,”路辞低着头,“我就做什么梦呗。” 季时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这样啊……你在梦里也骂我倒霉蛋,揪我小辫儿,掐我脸了?” “嗯……”路辞点点头,害臊死了,然后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你对着我照片骂我倒霉蛋?揪我小辫儿?掐我脸?你就干这些啊?” 季时风耸耸肩:“不然呢?” “……我掐死你!” 路辞张牙舞爪地扑到季时风身上,季时风搂着他的腰,发出低沉的笑声:“别闹,除了这些,还有别的。” “什么?”路辞满脸警惕,肯定又是揍他骂他,他可不会上当了。 季时风垂头,在路辞耳边低声说:“少儿不宜的一些事情,想听啊?” 扑通—— 路辞心脏漏跳了一拍,抬起头看着季时风,屏住呼吸,好紧张:“牧牧不在,季时风,我们接吻吧。” “我感冒了,”季时风亲亲他的额头,“下次。” 路辞皱眉:“你怎么感冒了呀?” “有个倒霉蛋,昨晚上穿走了我的外套。”季时风说。 离得近了,确实能听出些鼻音来。 路辞搂着季时风脖子:“我不怕传染。” “不行。”季时风说。 “行!”路辞耍赖。 “不行,等会儿传染了又要哼哼唧唧,我可受不了。” “我不哼哼唧唧,谁哼哼唧唧。” “不是你是谁?” 俩人正拌着嘴,“吱呀”一声,房间门开了。 “没冰糖了,你赶紧去买——”马一阳愣住了。 路辞赶忙松开抱着季时风的手,脸颊一片通红。 “那什么,”马一阳看看天又看看地,一脸尴尬,“厨房没冰糖了,做糖醋排骨得用。” 季时风说:“我去买。” “哎,你,别看了,”路辞清了清嗓子,冲马一阳挥挥手,“转过去一下。” 马一阳和上了发条似的,扭过了头。 路辞迅速踮起脚,在季时风嘴唇上亲了一下,接着跑出了房间,笑着说:“爷爷,你给我做糖醋排骨了呀,闻见香味儿啦,我去买冰糖!” 季时风抿了抿嘴唇,低下头笑了。 -------------------- 甜心大富o(* ̄▽ ̄*)ブ 第65章 我想看着你走 吃完午饭,爷去睡午觉了,路辞躺在摇椅上晒太阳,路毛趴在他脚边打呼噜。 正昏昏欲睡呢,路辞忽然想起今天的恩爱还没秀,于是赶紧拍照发了条朋友圈——大年初一我来拜年,欢欢喜喜收压岁钱! 配图是季博文给他的那个红包。 他在班群里发了个微信红包,号召大家快去评论他最新一条朋友圈,评论得好重重有赏。 同学们抢了红包,一窝蜂去给路辞点赞,在底下乱吹各种彩虹屁。 路辞瞅着人数挺多了,发了条评论:统一回复,红包是季时风爷爷给的,来季时风家里拜年了。 收起手机,路辞舒服了,拍拍圆滚滚的肚皮,小秀一下,心情美好。 · 季时风拿了一个橘子从屋里出来,见他眯着眼傻乐,踢了踢他的脚丫子:“吃撑了?” 路辞躺在摇椅上,身体轻轻晃动,特别深情地说:“季时风,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躺在摇椅上慢慢摇。” 季时风坐在小木桌上剥橘子,轻嗤一声:“一张摇椅躺不下两个人。” “……鸟人一个,真没情调!”路辞撇嘴,侧过身子躺着,“那我自己变老吧,我要在这儿摇到八十岁。” 季时风淡淡道:“你换张椅子摇,爷睡醒了没地方坐了。” 路辞真是憋屈,蹬腿踹季时风:“滚滚滚,见到你就心烦。” 季时风把橘子肉在他面前晃晃:“不吃了?” 路辞冷哼一声:“谁要吃你剥的橘子。” 季时风说:“那我给马一阳。” 路辞连忙拽住他,张开嘴:“啊——” 嘴里被塞进一瓣橘子,牙齿一咬下去,酸酸甜甜的汁水瞬间充盈了整个口腔,特别清爽。 路辞接着张嘴:“再来一瓣。” 季时风把剩下的橘子丢进自己嘴里:“没了。” “你怎么这样啊,”路辞心都凉了,一脸绝望地看着季时风,同时开始触类旁通,“一个橘子,我吃十分之一,你吃十分之九。这就意味着,往后你有十块钱,你只给我花一块钱,你自己花九块……靠!季时风,你不会是这种铁垃圾吧?” 季时风没听明白:“什么铁垃圾?” “我和牧牧起的名字,”路辞振振有词,“一毛不拔的叫铁公鸡,只拔一毛的叫铁垃圾,比铁公鸡还拉胯。” “你和你小弟成天在家研究些什么玩意儿,”季时风弹他脑门,“你俩凑一起就是铁拉逼,比傻逼还拉胯。” “你恼羞成怒了吧你,”路辞哼哼,没吃够橘子就要死要活的,“多来点橘子,我还能原谅你。” 季时风不惯着他:“洗碗池上放着,自己去拿。” 路辞装模做样地叹气:“这恋爱谈了和没谈一样啊,没谈恋爱的时候我自己剥橘子,怎么谈了恋爱还是自己剥橘子呢?” 季时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也有这感觉,没谈恋爱的时候我自己剥橘子自己吃,谈了恋爱还要剥橘子给你吃,我这恋爱怎么谈得这么亏呢?” 路辞一个激灵从摇椅上跳了起来:“不亏不亏!我去给你剥橘子!” 说完撒腿就往屋里跑。 季时风笑了:“慢点儿,小心门槛。” · 路辞拎着一兜橘子出来,说道:“季时风,你这恋爱谈得可赚啦,有十八岁招人疼招人爱的大男孩给你剥橘子——你怎么占我位置啊?” 季时风躺在了摇椅上,两条长腿翘着木桌,微微眯着眼,模样要多慵懒有多慵懒。 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点,明暗错落之间,衬得他眉眼愈发英挺。 路辞咽了口唾沫,季时风这长相、这肩膀、这腰、这腿,好他妈的帅啊,好想扑到季时风身上。 最后路辞还是忍住了,爷还在屋里呢,多少得矜持点儿。 躺椅没了,小木桌被拿去翘脚了,路辞抱着橘子:“我坐哪儿啊?” “你不是要和我一起躺摇椅上慢慢摇吗?”季时风说。 路辞剥了个橘子,拿橘子皮砸他:“你不是说两个人躺不下吗?” “一张摇椅只能坐一个人。”季时风说。 路辞瘪嘴,转身要走:“不给你剥橘子了,讨厌死你了。” “我身上也能坐一个人。”季时风带着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路辞脚步一顿,心怦怦直跳。 “没有人的话,”季时风伸了个懒腰,作势要抱起小路毛,“小狗也行。” “有人!有人的!”路辞连忙扑到季时风身上,一脑门扎进季时风怀里,“那就是我呀!” 摇椅被他撞得往后一倾,季时风担心跌倒,连忙揽住路辞的腰,打趣道:“路大富,你中午吃多少排骨了,怎么这么重,都抱不动了。” “我吃很少的,”路辞坐在季时风腿上,还有些紧张,“季时风,会不会被看见呀?” “不会,院门锁了,”季时风说,“爷没有一小时不会醒,马一阳不用管,我让他在屋里别出来了。” “哦,”路辞下巴抵着季时风肩窝,点点头,“季时风,我像羽毛一样轻的,你多抱抱我。” 他喜欢被季时风抱着,喜欢贴着季时风,喜欢闻季时风身上肥皂混杂着淡淡烟草的味道。 季时风笑话他:“一百多斤了还羽毛呢,路大富,要不要脸?” 路辞脸红极了,一个劲儿往季时风身上蹭:“也有一百多斤的羽毛的。” 季时风喉结重重一滚,在路辞后腰轻轻拍了一下:“别瞎蹭!” “又不让亲又不让蹭的,”路辞撇撇嘴,不太满意,“季时风,你怎么这么保守呢,二十一世纪这是奔放的时代。” 季时风托着路辞屁股,把路辞往上托了托,让路辞坐到他的小腹上,接着泄愤似地在路辞耳垂上咬了一口。 “哎哟!”路辞吃痛,在季时风胸膛上推了一把,这么一推,他整个人往下滑了点儿,“你怎么咬人呢,小路毛都不咬——” 话没说完,愣住了。 屁股底下好像抵着个什么东西,梆硬。 “噌——” 一股火瞬间从脚底心烧上了脑门,路辞这回不用季时风托了,双手攀着季时风肩膀,自动往上挪了点儿。 季时风声音低低沉沉的:“还乱蹭吗?” 路辞动也不敢动,用气声说:“季时风,二十一世纪是保守的时代,也不能太奔放的。” 季时风长叹了一口气,抱着身上趴着的小倒霉蛋,在树下晒太阳。 冬天的阳光很和煦,晒在身上不炙热,但暖洋洋的;偶尔有微风拂动树叶,发出轻而脆的细簌声响;小路毛睡得四仰八叉,打着小鼾。 季时风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明明都是一样的阳光、一样的树、一样的院子、一样的摇椅、一样的新年,但今年偏偏就显得分外圆满。 也许是因为怀里揣着他的小福娃吧,哪里还有不完满的呢。 然而,他这倒霉蛋安分不了两分钟,又开始折腾了。 “季时风,”路辞拿头顶的小辫儿蹭季时风下巴,“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起过一个外号,叫小季吧?” 季时风懒洋洋地闭着眼:“嗯。” “给你起这个名字,太不尊重你了,对不起啊。”路辞很诚恳。 季时风睁开双眼,一脸戏谑:“改过自新了?” 路辞脸颊通红,嗫嚅着说:“我有眼无珠,还是叫你大季吧。” 季时风双眼微微一眯,轻轻揉捏着路辞后腰上的软肉:“早晚让你吃吃它的苦头。” 路辞被他捏的浑身酥麻,软绵绵地趴倒在季时风胸膛上,嘀咕道:“谁吃苦还不一定呢,我也有巨蟒。” 季时风低笑出声。 · 路辞在季时风家待了一整天,一会儿和路毛你追我赶,一会儿给季博文讲笑话,一会儿和马一阳吵吵嘴,一会儿给胡同里的几个小屁孩儿买冰糖葫芦,玩得不亦乐乎。 六点出头天就黑了,要不是路祖康打电话催他好几次,他还不乐意回去。 “爷爷,我走了,我明天再来看你。”路辞和季博文依依不舍地告别,“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季博文牵着他的手,一脸慈爱:“好好好,小路明天再来,爷爷给你做红烧鱼。” “爷爷真好!”路辞接着和路毛道别,“毛,我走了,你要听话,好好休息,明天见。” 路毛在啃大棒骨,没工夫搭理他。 路辞又挨个儿和书桌、沙发、餐桌、摇椅、树道别,让它们好好休息,明天见。 季时风瞅他那不愿意离开的赖皮劲儿就想笑,提醒道:“别墨迹了,赶紧的。” “催什么催,”路辞不高兴地嘀咕,接着和马一阳道别,“马一阳,我走了,你也好好休息,明天你就别来了。” 马一阳坐在院子里嗑瓜子:“靠,怎么到我这儿就区别对待呢?” “谁叫你不给我朋友圈点赞。”路辞冲他做鬼脸。 路辞一家人晚上要去路祖康一个生意伙伴家做客,有司机来接,于是季时风就只送路辞到胡同口。 家里车已经到了,路辞还不想和季时风分开,垮着脸说:“季时风,今天都没有亲嘴。” “不是亲了吗?”季时风抱着手臂。 “那不算,还不到一秒钟呢。”路辞对于接吻是有自己标准的,怎么也得嘴唇贴嘴唇贴够十秒,那才叫接吻呢。 季时风揉揉他的脑袋:“感冒了,下次。” “那明天你的感冒能好吗?”路辞眼巴巴地问,“后天你就去打工了,又没时间和我约会了。” “我尽量。”季时风拳头抵着嘴唇,偏过头咳嗽了两声,“快去吧。” “那你努力好,晚上要好好休息,”路辞摇摇手,恋恋不舍,“我走了,你快回家吧,晚上外面多冷呀,别站着了。” 胡同口这儿穿堂风嗖嗖地吹,可冻人呢。 “啰嗦,我一会儿回去就躺下,”季时风抬了抬下巴,“去吧,晚上回了家和我说。” 路辞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又扭过头看,季时风还站在胡同口看着他。 季时风背后的巷子很深、很暗,他就孤身一人站在那里,忽然就让路辞心口一酸。 “伯伯,你等我一会儿。”路辞和司机王伯说了一声,又掉头跑回季时风面前,“你骗人。” 季时风说:“我骗你什么了?” “你等会儿还要去超市卸货,”路辞仰头看着他,“我看到你房间里面那个日历表了。” 季时风怔愣片刻,笑着说:“我晚上活不重。” 路辞一脸执拗:“可是你生病了呀。” “小感冒。”季时风说。 路辞犟得像一头小牛:“小感冒也是生病。” 季时风静静看着路辞,少顷,他说:“我没事,你乖。” “我有乖,我都没拦着不让你去,也没给你塞钱,”路辞嘴一瘪,“你知道我忍得多辛苦吗,你知道我多想往你身上砸钱吗。” 季时风失笑,怎么什么苦涩的事儿到了这倒霉蛋身上都能多出几分乐子。 “好好好,知道你心疼我,你最乖,”季时风担心有其他人看见,只是轻轻捏了捏路辞脸颊,“快去吧,别让司机等久了。” “季时风,你回去吧,”路辞抿了抿嘴唇,“我想看着你走。” 季时风愣住了:“嗯?为什么?” 路辞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在他眼里,季时风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季时风那么高、肩膀那么宽、体育那么好,季时风可以一只手拎起一桶很重的水,季时风是很厉害的。 但就在刚刚那一瞬间,路辞却觉得背对着黑黢黢深巷的季时风很单薄。 这条巷子这么深,季时风总是一个人走,没有人接他,没有人陪他,季时风会不会也有害怕的时候呢。 “哎呀你快走吧,”路辞推他,“你快回家,我看你回去。” 季时风笑了:“行,那你目送我。” 他在这里送走过一些人,送走过他爸爸,送走过他妈妈,他们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小的时候,季时风会搬张板凳坐在巷口等,等妈妈回家,等着等着就等累了,小板凳丢了,他也不再来了。 寒来暑往,他一个人走过这条巷子无数次,这是第一次,有人在身后看着他。 走到拐角,季时风回头朝巷口望去。 路辞打开手机手电筒,高举着朝他挥了挥:“季时风!感冒快点好!今天晚上就好!” 季时风鼻头一酸,他觉得足够了,就这一点微弱的光,就足够点亮他了。 -------------------- 近期大家都在关心大富破产的事情,初衷是出于大家对大富的喜爱,感谢大家对大富的爱护,非常感激!!! 由于破产是核心设定之一,所以不会更改,不过可以保证的是,大富纯良赤诚的心性,以及面对世界积极阳光的态度永远不会改变。 请大家不用过多担心,吃糖快乐! 第66章 路大富,你和谁谈恋爱 司机直接载着路辞到了黎平家,路祖康、林咏梅和路易已经到了。 黎平是路祖康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了,去年下半年,黎平给路祖康牵线认识了几位投资人,现在正一起做一个挺大的开发项目,路家出资占大头。 “黎叔叔,新年好啊!”路辞一进门就喊人。 黎平一开门就给路辞塞了个大红包:“瞧你小子精神的,上回在医院看你还没精打采的。” 路辞把红包塞进怀里,美滋滋:“我人逢喜事精神爽!” “你什么喜事啊?”黎平问。 “花季少年那点儿事呗,”路辞冲黎平眨了眨眼,故作神秘,“叔,你懂得。” 黎平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路祖康喊他:“别贫嘴了,迟到了还话多,赶紧过来!” “那我先自罚三杯雪碧呗!”路辞脱了外套扔沙发上,到了餐厅才发现有好多生面孔,估计是那些个生意伙伴。 路辞顿时有些不自在,他原以为只是两家人私下聚聚,没想到有这么多生人。 他不喜欢这种应酬的场合,每次应酬他爸都得喝好多酒,有次还喝进了医院,把他们一家人吓个半死。 路祖康挨个给路辞介绍这些生意人,路辞虽然心里排斥,但面子功夫还是得做足的,和每个人都乖乖问好。 坐下后,他看了一圈,没见到黎平的老婆孩子,于是问林咏梅:“小芳阿姨和博哥呢?” “出国了。”林咏梅给他盛了碗汤,“好像是去年十月就出去了。” “出国?”路辞边喝汤边嘀咕,羡慕死了,“旅游啊?博哥不读书了吗,那我也不读了吧,我也环游世界去。” 林咏梅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想什么呢,人家是出去定居了,你也去啊?” 路辞忙不迭摇头:“那我不去。” 好端端的出什么国呀,现在和季时风谈个车程四十分钟的异地恋就好辛苦了,要是异国了那还得了,思念不得泛滥成太平洋啊。 · 路辞这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大人们说得都是些场面话,他低着头数碗里的葱花玩。 “最近这两国局势是有点紧张,要我看能源这块儿还是尽早抛了。” “新兴市场谁都看好,这是相当有弹性啊!” “我倒是觉得钱得往实业转了,现在这些高位的那全是泡沫。” “对了许总,你今天怎么不把你秘书带过来?不会是被你夫人抓到了吧?” “哎,说什么呢,我能让个女人管住?” “要我说还是得许总,干大事的,不拘小节!” 路辞简直是如坐针毡,以往路祖康从没带他和哥哥出来应酬过,他不知道原来这种场合是这样让人难受的,不喝酒都难受。 黎平家里的佣人阿姨端上来一锅甜汤,给路辞盛了一碗,路辞喝了一口,瞧见路祖康在和那些人喝酒,白的,一口闷。 嘴里的甜汤都变苦了。 那些人自己喝也就罢了,还要路易和路辞也喝,说他们俩是男的,不会喝酒可不成,往后怎么有出息。 路辞那股倔劲儿上来了,筷子往桌上一放:“我不喝,我不会,我哥也不喝。” “我这俩儿子没出息,尤其这小的,这么大岁数还爱喝牛奶呢,”路祖康给自己杯子满上,站到路辞身边,侧身挡了挡路辞,“大家伙也别和他一般见识,我这当爹的喝了。” 那些人还不依不挠,说什么“不喝酒就是不给叔叔们面子”、“叔叔和你爸爸谈的都是几百几千万的大生意,这点面子都不给啊”……路辞耳朵边嗡嗡嗡的,恼火极了,把碗往前一推,刚要发作,一只手按住了他,是他哥。 路易端着杯子站起身:“我弟弟刚出院没几天,喝不了酒,我是我们家大儿子,我替他喝了。” 路辞皱眉:“哥——” “你刚脑震荡完你喝什么酒,”路辞板着脸,拿出一副兄长样子教训他,“小屁孩儿,不喝酒甭扫兴,找老妈她们看电视去。” 路辞被路易“轰”出了餐厅,他隔着玻璃门往里看了一眼,看见爸爸和哥哥的背影,肩膀那么宽,比他宽好多。 全家人就他还是个小孩子,什么也不会,要么就知道发火,要么就躲在爸爸哥哥后头。 · 十一点多终于散了,回家的车上路易遭不住吐了,路辞赶忙把车窗打开让他哥通气。 开了窗路易又冷得直发抖,路辞于是把自己身上的棉袄脱了,给路易裹上,自己哆嗦了一路。 总算到家了,路辞扶着路易上楼洗漱,林咏梅煮了解酒汤端上桌:“今天怎么连许总他们都去了?” “老黎先前没说,我也不知道这情况,”路祖康叹气,牵过林咏梅的手,“要是知道了,就不带你们去了。” “这种场合,你以后也别去了,我看那些人都自大得很。”林咏梅心疼丈夫。 “我也不想应酬,没办法啊,那些大老板看不上我这种出身的,没文化低人家一头,要和他们做生意,可不就只能酒桌上多喝几口。”路祖康无奈道,“倒是你们,我一直不想你们掺和进这里边。” 林咏梅轻轻叹一口气,拍拍他的手背,宽慰道:“吃顿饭而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路祖康喝了口汤,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回到自己家了才觉得自在。 “我看小路心里多少不好受,刚才瞅他眼睛都红了。”路祖康皱眉,“估计是心疼他哥。” “也是心疼你,”林咏梅抬手揉了揉他眉心,“这孩子就是太单纯,这么下去总是要吃亏,让他见见外面是什么样也好。” “没这个必要,他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一辈子傻乐就是最大的福气。”路祖康难得不赞同妻子说的话,“有我在,能让他吃什么亏?咱们这俩孩子吧,也不指望他们继承家业,不指望他们干什么大事业,快快乐乐活完这几十年就够了。” 林咏梅看着他鬓角一丝不显眼的白发,柔声说:“就是辛苦你了。” 路祖康笑着搂住她的肩膀:“辛苦什么,回家能喝碗热汤,多少人羡慕不来。” 林咏梅也笑了,片刻后说:“对了,老黎家里人可都往出走了,会不会是要把钱也转出去?” 她倒是不懂这些生意上的事情,不过常看一些电视剧里有这种转移资产的套路,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 “别担心,老黎你还信不过吗,都多少年的老伙计了。”路祖康拍拍林咏梅手臂,“没事儿,这项目最多今年年底就能回款。” · 路易房间里,路辞和方牧费了老大劲儿才给他擦了遍身子、换上睡衣。 “不是出去朋友聚会吗,”方牧气喘吁吁,“大路哥哥怎么喝成这样啊?” “替我喝的。”路辞看着路易,小声说。 方牧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路辞摇摇头,“你晚上吃了吗,吃什么啦?” “水煮鱼,还有红糖糍粑,”方牧可高兴了,“梅姨给我叫的外卖,小路哥哥,水煮鱼太好吃了,里面还有好多其他的菜,那么大一锅,我一个人全吃完了!” “吃饱了就行,”路辞说,“赶紧回屋睡觉吧。” 等方牧走了,路辞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似的,彻底蔫儿巴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下巴搭着床沿,看他哥被酒气憋得通红的脸颊,心里是一阵阵地泛酸。 牧牧没有钱,牧牧被坏人欺负;季时风没有钱,季时风要打很多工,过得很辛苦。 路辞一直认为有钱就好了,有钱就不会被欺负,有钱就不用打工,有钱就有幸福。 所以大师说他得扎小辫,他就乖乖扎着,扎了小辫家里就有钱了。 但今天这一顿饭却让他觉得,原来有钱也是会辛苦的。他看着那些有钱人推杯换盏,听他们指点天下局势,听他们品评哪个总的秘书胸大屁股翘,感受到的只有反胃和恶心。 路辞趴在床边,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矫情了,他现在的难受比起牧牧受过的难、季时风吃过的苦、比起那么多挣扎着想要过日子的人,简直是不值一提。 但他又实在不知道怎么排遣心里的这股难受,憋着憋着,心里烧得慌。 · 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季时风给他发消息,说到家了。 怎么这么晚才到家,这是卸了多少的货啊。 路辞见路易睡熟了,于是给季时风打了个电话。 “你到家啦?这么晚啊?累不累?卸的什么货啊?重不重?是不是有好多啊?不会都是你一个人在干活吧?其他人偷懒了吗?” “路大富,”季时风带着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这么多问题,我答哪个。” 路辞皱了皱鼻子,挑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累不累?” “不累。”季时风说。 “骗人。”路辞说。 路易翻了个身,路辞担心吵着哥哥,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关上玻璃推拉门。 季时风觉察出他兴致不高,问道:“晚上吃什么好吃的了?” 路辞一只手抠着铁栏杆,咕哝说:“一点都不好吃。” “你这么馋,还能有你觉得不好吃的东西呢?”季时风调侃道。 听着季时风的声音,路辞心里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总算平复了稍许。 “我猜猜都有什么,能让小馋猫觉得不好吃,”季时风故作思考,沉吟片刻,“嗯……清炒秋葵?白灼菜心?白煮虾?” 路辞瘪瘪嘴,一下子遭不住了,好难受:“季时风。” “嗯?” “晚上不是聚餐,是酒局。”路辞弯腰趴着栏杆,看着楼下黑乎乎的小花园,“我哥哥给我挡酒,他喝吐了,我爸爸也喝了很多酒。我不喜欢那些大老板,他们说话都好让我讨厌,指点这个指点那个的,有个人炫耀他打老婆,还有个人炫耀他有好几个情人。” 季时风沉默片刻,大概能推测出都发生了什么:“不喜欢的话,以后就不去了。” “我小时候可羡慕我爸爸了,我觉得他去应酬好威风,我也想去,我爸爸总是不让,说我太小了。后来我长大了,他还是不让我去,”路辞指尖抠着栏杆,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我以为应酬是很酷的事情,原来是这么让人不舒服的。” 季时风声音低沉:“你爸爸是在保护你。” “我知道的,我哥哥也是。今天我差点就要掀桌子了,还好有我哥在,他替我喝了好多的酒。”路辞哽咽了一下,“季时风,我想快点长大了,我不能总让我爸和我哥替我挡酒。” “你不用长大,”季时风说,“还有我替你挡着。” 说他自私他也认了,季时风就是觉得路辞不用长大,小倒霉蛋一辈子生活在乌托邦里有什么不好的。 就算天塌下来了,他也要替路辞把这个乌托邦的穹顶撑着,挡住那些丑陋的、龌龊的,只让路辞看见真诚的、善良的。 路辞揉揉眼睛,忽然觉得心里敞亮多了,他摇摇手:“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吃顿饭的功夫,我又在触类旁通了。” “路大富,”季时风再次申明,“触类旁通不是这么用的,没文化就别用成语。” “我就爱这么用,”路辞撇撇嘴,“对了,你感冒怎么样啦?” 季时风轻笑一声,戏谑道:“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和我亲热了?” “你少臭美了,”路辞哼哼,得意道,“今天中午不知道是谁,非要在摇椅上抱着我不撒手,小路毛都看不下去了。” “是你躺我身上不走的吧,”季时风笑道,“我手都被你压麻了。” “季时风,不是我说你,我这么个招人疼招人爱的十八岁大男孩和你谈恋爱,压下你的手怎么了?”路辞耍赖,“就压!我就压!” “路大富,”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和谁谈恋爱了?” 路辞心脏猛地一跳,手机差点儿摔下楼去。 他哆哆嗦嗦地扭头一看,路易站在阳台门边,脸比夜色还黑。 第67章 你是不是咬我了 路辞和季时风第二天约在了一个挺僻静的小公园里见面,路易也来了。 一见到季时风,路易二话不说,大步走上前,一拳甩在了季时风脸上。 “姓季的,你敢骗我弟弟,我操你大爷!” 季时风躲都不躲,硬生生受了这一拳头,被打得侧过头去。 “哥你干嘛打他呀!”路辞急坏了,连忙冲到季时风身边,“季时风你没事儿吧?疼不疼啊?” “没事儿,不疼,你哥打我这拳是应该的。” 路易这拳头没留劲儿,季时风拇指抹了抹唇角,偏头吐出一口血沫。 “都吐血了还说没事儿,”路辞简直心焦如焚,都急出哭腔了,“路小富你怎么这么讨厌,我回家就把你那些沙包全扔了!” “路大富,”路易怒气汹汹地瞪着季时风,“你给我过来!” 路辞愣了一下,他哥好像是真生气了,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手足无措,脚尖向前半步,又怯怯地缩回来。 季时风牵住路辞的手,用力握了握,对路易说:“你别凶他,有什么冲我来。” 季时风的冷静让路辞找着了主心骨,用力回握住季时风的手,鼓起勇气对路易说:“哥,是我先喜欢季时风的,也是我死皮赖脸追他的,你要没打够,你就打我一拳吧。” 亲弟弟站在野男人那边,搞得自己好像是个棒打鸳鸯的大恶人。 路易的怒火更上一层楼,咬牙切齿地说:“路大富,你别以为我真不打你。” 路辞扭头看看季时风,季时风被打的是左脸,多英俊的脸啊,他哥怎么下得去手的。 他瘪瘪嘴,忽然有种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冲动,一下子热血上头,下巴一抬眼睛一闭,豁出去了:“哥,你要打就也打我左边脸蛋吧,给我俩来个情侣拳头印,只能打一下,多了不行。” 他都听见他哥拳头捏紧的“咯咯”声了,路辞咽了口唾沫,感觉还是太冲动了,为了爱情也不能伤害自己这招人疼招人爱的脸蛋啊。 但话都说出去了,这时候后悔显得太怂逼,路辞于是闭着眼叮嘱季时风:“季时风,你帮我看着我哥,只能打一下啊,要是他打多了,你就帮我打回去。” 两秒后,路辞感觉自己左脸一烫,他“哎哟”一声:“怎么还真打啊!” 睁开眼一看,他哥捏着拳头站在他面前,根本没动,是季时风哭笑不得地在掐他脸蛋。 路辞拍开季时风的手:“你干嘛啊,你也想打我?哥,你打他吧,我不拦你了。” 被路辞这么一闹,路易显然没有刚才那样怒发冲冠了,但依旧板着脸,看向季时风,无比严厉地说:“我这个当哥的就直说了,你们俩的事,我不同意。” 季时风也眉头一皱,握着路辞的手,回看向路易,认真地说:“我知道你是为他好,你打我一拳,我该受着。但就算你不同意,我和他也要在一起。” 眼见着气氛有些剑拔弩张,路辞火急火燎,插到俩人中间嚷嚷:“你这个当哥的也不能这样啊,你自己淋过雨,就要折断我的伞是吧?” 路易额角重重跳了两下,好想把这倒霉弟弟一掌拍沟里去。 路辞在上蹿下跳的间隙还没忘回头和季时风解释一嘴:“我哥刚被他女神拒绝,现在见不得别人谈恋爱,你多体谅体谅。” 季时风嘴角抽了抽,差点儿没绷住笑,又觉得这个场合笑出声不好,显得太不尊重大舅哥,于是拳头虚抵着嘴唇咳了咳,把路辞拉到自己身后,没好气地说:“站后边去。” “哦。”路辞乖乖站到后头,实在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你们俩可以不打架吗?” 季时风心头一软,想着倒霉蛋夹在他和家人中间,一定很为难吧。 “我保证,不打架。”季时风揉了揉他的脑袋,宽慰道。 “那就好,你们俩要是打架了,我很难办啊,”路辞松了一口气,“要是你和悠悠为了我打架,我还能拍下来发朋友圈炫耀炫耀,我太有魅力了。” “……”季时风头都大了三圈,抬手就给了路辞一个脑瓜嘣。 路辞踹季时风两脚,走到边上揉脑袋去了。 · 一边的路易默默叹了一口气,对季时风说:“我这弟弟傻,缺心眼,你喜欢他什么。” 季时风扭头看了路辞一眼,低笑道:“说不上来,反正找不出不喜欢的地方。” “他长得好,人单纯,又有钱,招人喜欢是应该的,”路易身材高大,加上留着板寸,板起脸的时候很有几分气势,“你可能现在是喜欢他,但你能喜欢他多久,你们都是男的,以后少不了被人戳脊梁骨。” 季时风丝毫不怯,平静地答道:“我不怕。” “你是不怕,他呢?”路易下巴朝路辞的方向一抬,“你别看他没心没肺的,其实他最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初中那会儿有个同学在背后说他坏话,他在厕所里听到了,伤心得好几天吃不下睡不着。” 季时风眼睫微微抖动,也回头朝路辞看去。 路辞正蹲在一棵大树边,见他们俩都扭头看自己,喊道:“谈好啦?咋样啊?” 路易大声说:“路大富,我知道你喜欢玩新鲜的,这种事情可不是能玩玩的。” 这句话让季时风脸色微变,一下就戳到了他心中一直感到不安的地方。 他不怕倒霉蛋的家人揍他,不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唯独害怕路辞只是贪图新鲜“玩玩”。 “哥,我不是玩玩,”路辞咬了咬嘴唇,起身跑了过来,神情瞬间认真了起来,“我真的喜欢季时风,我想和他在一起,长长又久久的,像老爸老妈那样。” 季时风心里被戳中的那个地方一下就被这句话抚平了,他喉结微微攒动。 路易神色有些松动,真不知道该拿这傻弟弟怎么办。 路辞最擅长顺杆爬,见他哥有些缓和,立即蹭到他哥身边卖乖:“哥,我就算谈了恋爱,也会一直爱你的,我不会让你成为空巢老哥的。” 他脑袋一个劲儿往路易胳膊上顶,路易一根手指推开他的额头:“傻逼吧你路大富。” 路辞嘿嘿直乐,抱着路易胳膊不撒手,开始满嘴跑火车:“哥,季时风不是来拆散我们这个家的,他是来加入我们这个家的。如果你一定要拆散我们,你只是获得了一时的快乐,你弟弟失去的可是整个爱情啊!假如有一天你和季时风同时掉进水里,那我肯定先救——” 完了,话说太快没过脑子,先救谁都不好。 路易瞪他:“先救谁?” 季时风也看着他。 路辞吸吸鼻子:“先救水里的鱼,现在生态破坏太严重了,总有人掉水里,鱼都没有生存空间了。” 季时风捏了捏眉心,简直是心累。 路易叹气,说道:“路大富,你也成年了,你的事情我不管,我的态度就是我不同意。” 路辞有些失落,垂下头小声说:“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你觉得两个男的在一起不长久,觉得我是个小孩子,干什么事情都是随随便便的。哥,我不是小孩儿了,你们不能总把我当小孩子。” 路易见他这样,心里有点难受:“弟,我就是——” “你们是对我好,是保护我,我都知道,”下一秒,路辞又仰起头,对他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我肯定好好表现,争取让你和爸妈放心!” “你啊,傻。”路易拍拍他的脑袋。 在路易眼里,弟弟是不会长大的。他以前从没想过弟弟有天会恋爱,以后会结婚,会有自己的家庭,弟弟永远是弟弟,是经常被他骂、经常被他揍、经常惹他生气,但还是被他捧在掌心里的弟弟。 “我和你一起,”季时风牵住路辞的手,笑着说,“好好表现。” 路易瞅见季时风,那股无名火又蹿上头顶了,按着他俩胳膊把他们的手分开:“表现你大爷个蛋!” 路辞不乐意了:“哥你怎么这样啊!” “回家!”路易瞪他。 “我不!我要约会!” 路辞脑袋一撇,他是出来和季时风约会的,会还没约上呢,怎么就回家了。 路易冷笑:“你还想约会?” 路辞顶嘴:“我一个十八岁花季大男孩,我不约会谁约会!” “约个屁,”路易训斥,“你就适合谈个QQ爱,以后给我老老实实待家里。” “路小富,你这是铁了心要拆散我俩啊,你好狠的心,”路辞控诉,“你怎么知道季时风没有QQ的?” 路易哽住了:“……” “行了,都消停点儿,”季时风没想到自己成了劝架的那一个,他对路辞说,“和你哥先回家吧。” 路辞难以置信,惊呼道:“你怎么也让我回家啊?” 路易哼了一声,冷冷看着季时风:“算你识相。” 季时风忽然眉头一皱,像是发现了什么危险,紧紧盯着路易身后:“别过来!” 路易下意识扭头:“什么东西?” 路辞也好奇地踮脚张望,还什么都没看见呢,季时风牵起他的手,在他耳边说:“跑!” 等路辞回过神来,他已经不由自主地张开腿,和季时风迎着风往前奔跑。 身后传来路易气急败坏的叫骂声,路辞愣了愣,大声喊道:“季时风,我们是私奔吗?” “对,我们私奔。”季时风带笑的声音被风吹到路辞耳边。 路辞转头看去,季时风的侧脸英挺而冷峻,偏偏眼角眉梢又透露着温柔。 今天的风不是很猛烈,很温柔;今天的阳光不是很炙热,很温柔;今天的季时风也不是很冷漠,很温柔。 路辞在一阵赛过一阵的心跳声中想,这些都是只属于我的温柔。 · 一路跑到了小公园的后墙,路辞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说:“跑……跑不动了……” 季时风揪他的小辫子:“路大富,这才私奔了不到八百米吧。” “不带你这样的,”路辞大口大口喘着气,扯开羽绒服领口,“私……私奔也不开个摩托车来……” 季时风连忙给他把领口扣上:“小心着凉。” 路辞一只手撑着墙,另一只手抓着季时风胳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踮脚张望:“我哥没追来吧?” “就你跑路那速度,”季时风说,“你哥要真想追,你现在已经被抓回家里了。” 路辞皱了皱鼻子:“季时风,你别担心,我哥哥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嗯,有你在呢,我不担心。”季时风揉了揉他的脸。 路辞想到了什么,旋即又有些低落:“就是不知道我爸爸妈妈,还有你爷爷……” “先不想这些,”季时风两根手指头抵住他的嘴角,往上提了提,“路大富,我们一步一步,慢慢来。我和你一起好好表现,争取让他们都放心。” 路辞深深看着季时风,两秒后,他的眼睛弯出弧度,重重点了点头:“嗯!” · 小公园背面是条林荫小道,铺着石板路,几乎没有人,环境很清幽,路辞还是第一次来。 他面朝着季时风,倒退着走路:“季时风,等下次你去我家里做客吧,我爸爸妈妈对你印象可好啦!我们家也有个院子,种了好多花呢!我妈妈喜欢花,所以家里一年四季都有花,我爸爸每回出门回家,也会给我妈妈带花的。我也会去帮忙打理花花草草,打理死了好几盆……” 这倒霉孩子,也并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 季时风双手插着兜,懒洋洋地说:“小心杆。” 路辞张着嘴,愣住了:“你叫我什么?” 小心肝? 季时风怎么这么奔放啊,怪害臊的。 “季时风,”路辞红着脸,“你也是我的小心——哎哟我操!” 情话还没说完,路辞后背“砰”撞上了小道上的电线杆。 季时风眉梢一挑:“让你小心杆了。” 路辞撇嘴,是这个小心杆啊,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季时风才不会对他说这么好听的话呢,季时风只会喊他倒霉蛋。 · 转眼间,季时风走到了他面前,微微低下头:“路大富,我感冒还没好全。” 路辞背靠着电线杆,不爽着呢:“爱好不好,你个鸟人的事,关我鸟事。” “但我实在忍不住了。”季时风声音低沉。 “什么忍不住——唔!”路辞没说出口的话被季时风用嘴唇堵住了。 他瞬间浑身僵直,肩膀紧紧绷着,睁大双眼。 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见季时风紧闭的双眼和挺直的鼻梁。 嘴唇上传来温热的柔软触感,路辞后知后觉,脑子里“轰”一声,炸开了一片五彩斑斓的烟花。 他和季时风在接吻?! 这次是真的接吻了吗?超过十秒钟了吗? 按理说一下心跳是一秒,但他此刻的心跳不停加速,已经快到路辞数不清节奏了。 季时风的嘴唇越压越紧,在路辞嘴唇上重重地、用力地碾压着,磨得路辞有些热,还有点疼。 路辞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腰间一阵阵发麻,双脚发软。 原来接吻是这样的吗? 很快,嘴唇上传来了一点湿润的触感,是季时风的舌尖在试探着触碰他,路辞浑身一震。 季时风微微撤离,和路辞鼻尖抵着鼻尖,声音无比低沉喑哑:“小心肝。” 路辞简直心跳如擂鼓,后背紧紧贴着电线杆,呆呆注视着季时风:“我小心杆了,小心着呢。” 季时风低低笑了笑,一只大手扣着路辞后腰,把他往自己这边用力一揽—— 路辞猛地向前一倾,整个人都贴在了季时风身上。 “小心肝,”季时风笑道,重新含住了他的嘴唇,这次他的舌尖不再是蜻蜓点水的试探,而是带着一种霸道的、强势的、不容拒绝的力道,“乖,舌头不要藏起来。” 路辞几乎没有任何理智去思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如同受到了蛊惑一般,听从季时风的指令,乖乖松开了牙关。 季时风一只手掌扣着路辞后脑,另一只手环着路辞的腰,把路辞牢牢困在他的怀抱中间,近乎野蛮地攻城略地。 路辞几乎已经站不住了,双手揪着季时风的上衣下摆,在微弱的水渍声中,轻轻地舔了舔季时风的上唇,胆怯而又勇敢地回应季时风的热切。 这个吻持续了好久好久,久到路辞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季时风终于肯放过他。 路辞觉得嘴唇好热好烫,他胸膛起伏,喘着气问:“季时风,我是不是流血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怎么声音在发抖,好没出息。 “没有,”季时风温柔地亲亲他的鼻尖,“没有流血。” “可是嘴好疼,”路辞因为憋气而脸蛋通红,有点委屈,“你是不是咬我了?” 季时风凝视着他:“没有咬你。” “你有的。”路辞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你肯定咬我了。” 季时风盯着他被亲得红肿的双唇,眼神再次暗了下来:“路大富,刚才没有咬,现在咬了。” 路辞还没反应过来,季时风低下头,再次撬开了他的牙关。 路辞被吻得晕晕乎乎,这次不能再没出息了,于是路辞踮起脚尖,双臂环抱住了季时风的脖子。 隐蔽的林荫小道上,杂草丛生的路旁,伫立的电线杆后,没有人看见他们在接吻,但又好像全世界都知道。 风也温柔,阳光也温柔,但此刻的季时风却不太温柔。 路辞鼓起勇气,轻轻吮吸季时风的舌尖,季时风的温柔和不温柔,都只属于他。 -------------------- 路大富,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口头上:我亲死你! 实际上:妈的腿都软了,妈的我是不是流血了,妈的是不是被咬了 · 想看季时风路大富*&……&……S(不可描述)小视频,V我海星,包您满意【抛媚眼】~ 第68章 可持续发展式接吻 路辞和季时风在外边玩儿了一整天,遛了路毛、吃了麻辣烫、看了电影,还坐了旋转木马。 回家路上,路辞见周围没人,于是抱着季时风胳膊不撒手:“季时风,我喜欢和你约会,下次还要约。” “玩疯了是吧。”季时风双手插着裤兜。 “你明天能不打工了吗,”路辞瞅他两眼,“你以后都别打工了,我们去约会吧,我请客。” 季时风冷冷一眼瞥过来:“路大富,又开始找死了?” 路辞瘪嘴:“每次说这个你都不乐意,你爱打工超过爱约会,和你没话聊。” 季时风憋着笑,故作严肃:“就知道约会,你寒假作业写了没?” “滚滚滚。” 路辞不乐意了,这么罗曼蒂克的时刻,季时风提作业干嘛啊,扫兴死了,鸟人一个! “还好意思撅嘴,”季时风手指头夹着路辞嘴唇,“你不写作业你还有理了。” 路辞赶忙拍掉他的手,捂着嘴控诉:“你别碰我嘴了,疼都疼死了。” “娇气包,”季时风脸上没有表情,但眼睛里是笑着的,“亲你两下就哼哼唧唧。” “首先,你那不是亲,那是啃!”路辞义正言辞地反驳,“其次,你那是两下吗,你都九九八十一下了,唐僧都取完经回来了你还没亲完!” 路辞感觉自己的唇瓣火辣辣的疼,都是季时风给嘬的,嘴角还磕破了皮,好好一个十八岁招人疼招人爱的大男孩儿,接个吻破相了。 他吃冰淇淋吃得好好的,季时风要亲他,冰淇淋化了;看电影看得好好的,季时风要亲他,电影结局都没看到;他遛狗遛得好好的,季时风又要亲他,路毛尿撒他裤腿上了他都没发现。 “我的嘴是不可再生资源,你要可持续发展,”路辞哼哼两声,“也不能一天亲太多的。” 季时风耳根泛起一层薄红,今天是他过分了,按着这小倒霉蛋啃了好几回。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好比饿久了的狼见到只兔子,想一口吃了,又不舍得吃,总之就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冲动。 路辞还在一边掰着手指头数:“我算算你今天亲我几回,在公园一次,在胡同里那个垃圾桶边上一次,在你家厕所一次,在电影院一次……” 季时风脸颊一阵阵发烫,握住路辞的手指头,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知道了,下次注意。” 季时风难得吃回瘪,路辞这下开心了,厚着脸皮问:“季时风,你怎么那么喜欢亲我啊?” “没有。”季时风别开脸。 “还说没有,”路辞冲他眨巴眼,“你要是不承认,那我接着数了啊?在你房间床上一次,在摇椅上一次……” “路大富,”季时风捏他鼻子,“你是不是找揍了?” 路辞嘿嘿直乐。 · 到了家楼下,路辞还不舍得和季时风分开,找了个死角抱着季时风,黏黏糊糊地说:“季时风,你明天去哪里打工啊,我过去找你,我们在店里约会。” “我干活儿,没时间陪你。”季时风特别冷酷。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路辞皱着一张脸,“这可不是我瞎编的,名人名言,吉安内特王妃说的。” 季时风简直无语,这倒霉蛋确实有点文化,但是不多:“路大富,你先和我说说,哪国王妃叫吉安内特王妃?” “我爸助理啊,英文名就叫吉安内特,”路辞振振有词,“她中文名叫王妃,全程吉安内特王妃。咋了,有啥问题吗?” 熊孩子说起歪理来还挺骄傲,季时风是一个头两个大:“明天别来找我,在家里乖乖写作业,没事多看点书,小文盲。” “我不,”路辞抱他更紧了,“我一天见不着你都不行,我就难受,你不难受啊?” “不难受,”季时风扒开他的手,“见不着你我工作效率能翻三番。” “靠,”路辞不爽了,抓过季时风胳膊就咬,“烦死你了!” “行行行,不闹了,”季时风捏着路辞下巴,“你来也行,练习册带过来,不捣乱,好好写作业,能不能做到?” 这句话让路辞愣了愣,忽然有点伤感,靠着季时风胸膛,小声说:“我姥姥去世前也是这么对我说的,让我以后别捣蛋,好好写作业,好好念书,问我能不能做到,我说能。” 季时风揽着伤心的倒霉蛋,低声安慰:“后来呢?” “后来,”路辞叹了一口气,“后来别提了,我违背了对我姥姥的承诺,一次作业都没写过,每年清明我都给我姥姥磕好几个头求她原谅。” “……”季时风额角跳了两下,他是傻逼才心疼这倒霉孩子! “不过我姥姥很宽宏大度的,有次她给我托梦,问我为什么不写作业,”路辞说得起劲,还比划了起来,“我说姥姥,写作业比死还难受,你要让我写作业,你不如带我走吧。那我姥姥怎么舍得,她最疼我了,和我姥爷在天上跳交际舞去了,再也不管我写作业的事儿了。” 季时风冷笑一声:“路大富,你这讲故事的文采要是用在作文上,也不至于考倒数。” “不过我决定了,”路辞握了下拳头,“为了你,我要重拾对我姥姥的承诺,明天就开始写作业。” 写作业比死还难受,为了季时风他连作业都写,说明为了季时风,他连死都不怕了呀! 路辞说着说着开始自我感动,感动着感动着还做作地抹了两下并没有流出眼泪的眼角。 “傻逼,”季时风被他逗乐了,“赶紧进去,我回去了。” “那我回去了。”路辞依依不舍,牵着季时风小指头甩啊甩。 季时风反手握住他的手腕,轻轻往怀里一扯。 路辞抬头看他:“干嘛呀?” 路灯昏黄的灯光下,路辞黑葡萄似的双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光。 季时风觉得自己特没出息,但他就是忍不住,看着这倒霉蛋就想一口吃了。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沉声说道:“亲一口再走。” 路辞微微张着嘴,有些惊讶,又有些羞赧:“还亲呀?” “我轻轻的,”季时风俯身,“就舔舔,不咬你。” 季时风冷峻的脸颊在眼前渐渐放大,路辞心怦怦直跳,要被季时风迷死了。 鼻尖碰上鼻尖的一刻,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怒吼:“干嘛呢!路大富,给我滚进来!” 路辞吓得一激灵,抬头一看,路易站在阳台上,开着手机手电筒,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俩。 季时风摸摸鼻尖,低头笑了笑:“回去吧,你哥急了。” 好好的气氛破灭了,路辞也抬着头吼回去:“路小富,你凶什么凶!你就不能自觉点儿等亲完了再喊啊!” 路易拳头捏得“咯咯”响:“被我抓个正着了吧,路大富,你败坏家风!” 兄弟两人一个在三楼,一个在一楼,隔空怒骂。 季时风哭笑不得,拍了路辞屁股一下:“能不能进了家门再吵吵。” “你还摸他……那里!”路易更生气了,一条腿作势要跨出栏杆,恨不能跳下来直接压死季时风,“季时风你他妈的,老子和你拼了!” “哥你别冲动哥!你别想不开啊哥!”路辞急了,“季时风我走了啊,我哥要跳楼!” · 第二天,路辞抱着寒假作业本来咖啡馆找季时风,后边跟着路易,路易后边还跟着个方牧。 三个人找了位置坐下,路辞愁眉苦脸:“我约会,你们俩跟过来干嘛啊?” 路易翘着二郎腿:“我来监督,避免你们干出败坏家风的事情。” 路辞捶桌子,唾弃道:“我这么个十八岁招人疼招人爱大男孩,败坏点儿家风怎么了!” 方牧也跟着翘起脚:“大路哥哥说了,让我二十四小时盯着你,他请我吃酸汤鱼。” 路辞更用力地捶桌子,唾弃道:“叛徒!” 季时风从后厨出来,看见这一大桌子人,瞬间有些哭笑不得,拿过菜单递给他们:“扫码点单。” 路辞看见他就笑开了花:“季时风,早上好!大年初三刚来到,我来给你问声好,祝你初三好心情,天天——” 精心准备的吉祥话没说完,路易打断:“行了,我们自己点,退下吧。” 路辞在桌子底下使劲踹他哥。 季时风低头笑了笑,在路辞脑袋上揉了一把:“行了,写作业吧,不会的问我。” -------------------- 和大富谈恋爱就是开心,就是乐,嗳嘿! 第69章 季时风咬的,记住了没 约会一整天,路辞连句完整的话都没和季时风说上。 季时风端着餐盘从他这桌路过,路辞想抓住机会和季时风说两句悄悄话,路易立即揪住路辞耳朵:“好好写你的作业去!” 季时风扫着地,路辞想趁机和季时风说两句悄悄话,路易抽出一张纸巾揉成团,“嗖”地扔到咖啡店另一头:“服务生,那边有垃圾,去那边扫吧。” 季时风过来给他们加餐,路辞想把握时机和季时风说两句悄悄话,路易直接把菜单拍到路辞脸上:“一份美式套餐,再加俩儿童套餐,就这样。” 好不容易等路易去上厕所了,路辞兴高采烈,招手唤来季时风,想和季时风说两句话,可他忘了桌上还有个叛徒方牧。方牧眼疾手快,连忙捂住路辞的嘴:“小路哥哥,你想说话你就和我说,我能说!” 一来二去的,路辞受不了了,拍着桌子嗷嗷:“路小富,方牧,我警告你们,适可而止啊!你们再这样,我、我就——” 路易翘着腿打游戏:“你能怎么着啊?” 方牧也不怕他,学路易的样子翘起脚:“怎么着啊?” 路辞比中指:“我和你们绝交!” 路易不屑一顾:“随你的便。” 方牧就是个跟屁虫:“你的便。” 路辞恨得牙痒痒,余光瞥见季时风正在外边给露天座位的客人点餐。 季时风穿着白毛衣、黑色休闲裤,戴着店里的深蓝色围裙,整个人又英俊又清爽;和客人交谈的时候微微俯下身,碎发在脸颊投下浅影,甭提多招人了。 有个小姑娘掏出手机,红着脸和季时风说些什么。 路辞一瞅,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二维码,靠,要微信的! 他瞬间急了,刚起身想出去找季时风,立即被路易压着肩膀按回了座位,路易还把一条腿翘在路辞大腿上,让路辞动弹不得。 路辞边挣扎边怒骂:“路小富!你都吃什么了你,你这腿比泰山还重!” 路易大手一挥:“牧牧,上!” “收到!”方牧得令,于是路辞大腿上又多了一条腿,方牧的。 路辞欲哭无泪,拿起桌上一把切吐司的小餐刀架在自己脖子边,又怕真割着脖子了,餐刀离脖子有个半米远,嚷嚷道:“你们不让我约会,我血溅当场!” 路易还能不知道弟弟什么德行吗,这餐刀切片吐司都费劲儿,于是他把自己的咖啡挪远点儿:“别溅我杯子里。” 方牧倒是着急了:“小路哥哥,你不要这样想不开!” 路辞感动:“牧牧,你的人性还是在的,你别再助纣为虐了,还是我的好小弟……” 方牧紧接着说:“我的裤子是梅姨给我新买的,溅上血不好洗了。” 路辞挥着刀哀嚎:“放我去约会!不然我就死了!” 季时风快步走了过来,直接拿过路辞手里的银质小餐刀:“闹什么。” 路辞吸吸鼻子,还是季时风好,知道心疼他,到底是自家男朋友。 他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季时风,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季时风,还是你关心我,不舍得我死掉,我都快要为你献出生命了。” 季时风用刀把在路辞额头上拍了一下,面无表情道:“小点儿声,其他桌有客人投诉了。” “……”路辞咬着后槽牙,“你也不是好人,滚滚滚!” · 咖啡馆的浪漫约会就这么泡汤了,路辞蔫蔫巴巴,趴桌上无精打采。 下班的点到了,季时风换好衣服从工作间出来,见那小倒霉蛋瘪着嘴,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连脑袋上的小辫子都不精神了,是又好笑又心疼。 方牧见季时风朝这边过来了,一下子如临大敌,准备捂路辞的嘴,季时风冷冷瞥他一眼,方牧一个寒颤,怂了,给路易使眼色:“大路哥哥,我去上厕所!” 路易扭过头就看见了季时风,季时风冲他挑了下眉毛,示意路易差不多得了。 “你他妈谁啊?”路易朝季时风做口型,又翻了个白眼。 季时风哼笑一声,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眼眶,也对路易做口型:“你打不过我。” 路易皱眉,操,季时风这小子还敢威胁他!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好像是打不过季时风,上回被季时风揍了一拳,眼圈青了好几天,忒他妈疼。 路易也怂了,踢了踢路辞小腿:“别要死不活了,人来了。” 路辞双眼一亮,连忙坐直了,朝季时风挥手:“季时风,你下班啦!” “约屁,你只能和他说三分钟的话。”路易插嘴。 路辞才不搭理他,紧紧拽着季时风衣袖,像只等了一天终于见到了主人的小狗。 “季时风,”路辞哼哼唧唧,小小声地说,“我好想你呀,感觉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想没想我呀。” “有什么好想的,”季时风揉他脑袋,“我今天来来回回,见到你一百八十次了。” 路辞才不管这个,仰面冲着季时风傻乐:“反正我是很想你的。” 路易在边上一个劲儿翻白眼。 “就你能叭叭,”季时风忍俊不禁,随手拿过桌上路辞的练习册,“我看看你作业写怎么样了。” 路辞满脸期待:“写得可好了,你快看看!” “哟,”季时风眉梢微挑,“这么有自信?” 路辞狂点头:“嗯嗯!” 季时风还瞅他这得意样儿,还以为他真发奋图强了,翻开第一页,空白的,翻到第二页,还是空白的,翻到第三页有东西了,全是红笔蓝笔乱涂乱画的痕迹。 “路大富,”季时风放下练习册,指尖在上面点了点,“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玩意儿?” 路辞一脸殷殷切切:“喜欢吗?” “让你写作业,”季时风面无表情,掐着路辞脸蛋,“你就在这儿鬼画符是吧?” 路易先不乐意了:“季时风,你他妈掐他干嘛!” 季时风冷冷道:“关你屁事,坐回去。” “……”路易骂骂咧咧,“他妈的,对大舅子就只客气昨天一天是吧……” 路辞说:“什么鬼画符,我这是画的你啊!” 他指着一团红笔画的东西:“这是你在倒水。” 接着又指了指一团蓝笔画的东西:“这是你在端盘子。” 季时风瞅着那上头一坨红一坨蓝的,额角重重跳了两下,这小倒霉孩子,解释了还不如不解释。 方牧从厕所回来,瞅见路辞本子上的东西,夸奖道:“小路哥哥,我刚才就想说,你画得真好!” 路辞一脸骄傲,对季时风抛媚眼:“看看,看看,看看行家怎么说!” 方牧接着说:“我在村里看神婆跳大神,她画符就是这样画的。” 季时风双手环抱胸前,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声音里带着笑:“路大富,看看行家怎么说的。” 路辞恼羞成怒:“季时风,好啊你,我为了你差点儿没命了,原来你和他们才是一边的!” · 从咖啡店出来,四个人找地儿吃晚餐,路辞知道路易口味重,于是说:“我想吃杭帮菜,清淡的,哥,咱们就此别过吧,你带牧牧去吃好的。” 路易说:“没事儿,恰好我也想吃杭帮菜。” 路辞点点头:“其实我今天想吃湘菜,哥,咱们就此别过吧,你带牧牧去吃杭帮菜。” 路易说:“我口味重,就喜欢吃湘菜。” 路辞咬咬牙:“我今天不想吃饭了,哥,咱们就此别过吧,你带牧牧去吃。” “不吃饭最好,现在就回家,”路易作势拿出手机,“我叫车。” 路辞怒了:“路小富!” 路易吼回去:“路大富!” 路辞扭脸喊季时风:“季时风,揍他,小拳三十,大拳八十,把他打到和我们就此别过,另外算钱。” 季时风哭笑不得:“路大富,还有三十分钟,我要去家教,再不吃饭,我们就真要就此别过了。” 路辞拽起季时风就走:“快快快,吃饭去!” · 季时风时间紧张,在附近找了家肯德基凑合凑合,到了坐座位的时候,路易和方牧把他俩隔出了个太平洋,在对角线两端。 路辞脸都黑了,他这恋爱还没谈几天呢,憋屈死了。 他冲季时风一个劲儿使眼色,季时风倒是挺自在,一点儿不着急,翘着长腿看手机。 路辞更憋屈了,他算是看出来了,季时风是一点都不想和他亲热,鸟人一个! 下一秒,手机震动了,季时风给他发了条消息:“跟上。” 路辞没看懂,刚要问跟上什么跟上,难道是让他跟上写作业的进度? 路辞撇撇嘴,心说那是不可能的,一个富二代要有富二代的行为规范,不学习就是第一条。 季时风站起身:“去个洗手间。” 路辞一愣,立即心领神会,等季时风离开了,他看着玻璃外边,说道:“糖葫芦!我去买几串。” 路易警惕地看着他:“牧牧,你和他一起去。” 方牧特别狗腿:“收到!” 两人出了店门,路辞说:“牧牧,那边有酒酿圆子,你去买两碗,我去糖葫芦那边。” 方牧到底还是单纯,被路辞支走了,路辞猫着腰又进了店里,进了洗手间,悄声喊:“季时风!季时——” 话音未落,最里边一个隔间的门打开,一双手将路辞拽了进去。 “咔哒”。 隔间落了锁,路辞背靠着门板,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刚刚我哥差点儿就发现我了……” 季时风一只手撑在他耳边,径直低下头,吻住了路辞。 小小的厕所里一共有两个隔间,不断有脚步声、冲水声交替响起,路辞心跳急剧加速,搂着季时风脖子:“你亲我干什么呀,你不是不想我吗?” 季时风和他额头相抵:“不好好写作业,罚你。” 路辞瞪他:“你罚我干嘛——” 唇珠被季时风咬了一下。 路辞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季时风!” “玩刀,罚你。”季时风接着说。 “我靠,我那还不是因为你——” 下嘴唇被季时风咬了一下。 路辞又羞又恼,一只手捂着自己嘴唇:“不许你咬了,早上我妈妈还问我嘴唇怎么这么红,我说上火了。” 季时风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笑,笑得路辞双腿发软。 背后是门板,身前是季时风的胸膛,路辞觉得小小的空间里充斥着自己的心跳声。 “路大富!”外头传来路易的声音,“路大富!你和那野男人哪儿去了你!” 路辞紧张坏了,一只手捂着嘴,眼睫毛都在打着颤。 季时风嘴角轻轻一弯,再次垂下头,亲吻在了路辞手背上,然后温柔但强势地吮吸了几下。 路辞心跳如擂鼓,愣愣地看着季时风:“你别再亲了,一会儿我手也红了,别人会发现的。” 季时风轻轻咬他手背上凸起的骨节,双眼注视着路辞:“发现了就说我咬的。” 下午他看得很清楚,有个女生找路辞搭讪,要了联系方式。 小倒霉蛋,白白净净的,不知道自己多招人,得多留点印子,不然总有人惦记。 “季时风咬的,”季时风问他,“记住了没?” 路辞看着季时风,脑子一片空白,呆呆地点了点头。 第70章 七分糖还没我甜呢 从肯德基厕所隔间出来,路辞嘴唇水润润的、双眼亮闪闪的。 他瞅了眼镜子,有点害臊,又有点发愁,问道:“季时风,我这样子,别人一看就看出来我刚亲完嘴吧?” 小倒霉蛋现在是又娇又憨,弄得季时风心里又痒痒了,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别浪。” 有个十来岁的小孩儿进来上厕所,在门口盯着路辞,直愣愣地看。 路辞被盯得特不好意思,扭头小声和季时风说:“他是不是看出来了啊?” 季时风想笑,憋着没笑出声,配合地说:“不知道,你问问他。” “哎,小孩儿,你看什么看,”路辞问那小孩儿,“你才几岁啊,还没到谈恋爱的年纪,别太羡慕。” 外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航航,站着干嘛呢,进去啊。” 小孩儿转头说:“妈妈,这里有两个哥哥在排队,但他们就是不上,还说奇怪的话。” 路辞:“……” 季时风“噗嗤”一声,没憋住笑。 路辞臊得面红耳赤,拽起季时风就走:“你上你上,我们上完了,你慢慢上,别溅裤腿上啊。” · 出了厕所隔间,季时风揽着路辞肩膀径直往外走,路辞扭头:“去哪儿啊,我哥在那边呢。” “约会去,”季时风看了眼时间,“我学生晚上有点事情,晚点开始上课,可以约会四十分钟。” 路辞高兴地跳了两下,往靠窗路易那边瞄了一眼:“我们是不是又要私奔呐?” “嗯,不愿意啊?”季时风偏过头,眉梢轻轻挑着。 “愿意愿意,”路辞猛点头,“季时风,我们私奔去哪儿啊,去马尔代夫吧,听说那边一点都不冷!” 附近小吃街有个叫“马尔代夫阳光奶茶”的小摊,季时风和路辞私奔到了这儿,要了一杯黑糖啵啵奶茶。 老板往杯子里加黑糖糖浆、加珍珠、加奶茶,要进封口机器了,路辞眼巴巴地问:“叔,你这不是马尔代夫奶茶吗,我的马尔代夫呢?” 老板在这条小吃街摆摊七八年了,还是头回有客人提出这要求,他也是个反应快的,手掌抓了一把空气,做了个往奶茶杯里扔的动作:“好咧,给你加了点儿马尔代夫的阳光!” “哦,好,”路辞点点头,接着转头问季时风,“季时风,这叔叔是不是把我当傻逼啊?” “都给你往里加马尔代夫阳光了,还不满意?”季时风接过奶茶,扫码结了帐,“谢谢。” 大冬天的,天黑的早,这会儿太阳就下山了,夜市也随之喧闹了起来。 小吃街上张灯结彩的,红灯笼红绸缎挂满了一整条街,小广场上有人在表演喷火,路辞非要挤到人群前边看热闹,季时风站在他身后,双臂虚拢着他,不让他被边上人挤着。 火一喷出来,路辞兴奋地高声叫好,季时风垂眸看他被火光照映得通红的脸颊,嘴唇贴在了他的头发上。 · 正月里是最热闹的时候,两个人一路走一路吃——主要是路辞在吃,吃不完的就给季时风。 路辞看到个卖鲜榨芒果汁的,那芒果个头那么大个,足足有小婴儿脑袋那么大,他瞬间走不动道了。 季时风瞅一眼他的小辫儿往哪个方向晃,就知道这倒霉蛋心里在想什么,板着脸说:“不许买。” “为什么?”路辞不高兴,瞪着他说,“我一个富二代,喝个芒果汁都不行啦!” “你这奶茶喝完了吗?”季时风晃晃他手里的奶茶杯,还有大半杯。 路辞知道理亏,笑得一脸狗腿:“季时风,你渴不渴,黑糖啵啵,你喝吗?” “不喝,”季时风面无表情,“太甜。” “不甜啊,这才七分糖。”路辞嘬了一口,这哪儿甜了,“还没我甜呢。” 季时风微微眯起双眼:“路大富,你是不是有点儿太臭美了。” “我本来也美,”路辞下巴一抬,“你喝吧喝吧,我喝芒果汁。” 倒霉孩子坏习惯忒多,季时风不惯着他:“不喝。” 路辞皱皱鼻子,抬手在自己胸口抓了一把,接着又做了个往杯子里塞的动作:“给你加了点我的真心,喝不喝?” 他这耍宝撒娇的赖皮样子,季时风心都化了,接过杯子,叹一口气,认了。 惯着就惯着吧,谁叫这倒霉蛋是他的宝贝蛋呢。 “老板!”路辞扭脸就往果汁摊上跑,“要杯芒果汁,要大个的!” · 约完了一个四十分钟的会,路辞那叫一个神清气爽心旷神怡,蹦跶着回了家,嘴里哼着歌:“今儿个小宝贝呀,真呀么真高兴!” 林咏梅在厨房里包饺子,听见声音探出头来:“小宝儿回来啦,这么高兴,玩什么啦?” “玩私奔呢!”路辞又唱了起来,“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私奔,别为我担心,我有幸福和快乐的桨!” 林咏梅也被他逗乐了:“行啊,你私奔去吧,钱包带好,再带点吃的。” “老妈包的饺子必须得带啊,我就算私奔到月球上,我也得把饺子带上,”路辞嘿嘿傻乐,扒着厨房的玻璃门问,“我爸呢?” “被你黎叔叔叫出去应酬了。”林咏梅说。 路辞瞬间不乐意了:“又应酬,天天应酬,有什么好的。” “行了,别撅嘴了,”林咏梅指了指料理台,“把果盘端出去,喊你哥和牧牧来吃水果。” “不喊他们俩,”路辞提起他们两个就来气,“绝交了。” 林咏梅见怪不怪了:“又和你哥吵架了?” “妈,以后咱家分家产,你能不分给路小富吗,他不是你的好儿子,他想要我的命。”路辞一脸严肃。 林咏梅笑得直不起腰:“他怎么就要你的命了?” 路辞咕哝:“他不让我谈恋爱,活着也没劲了。” “什么?”林咏梅没听清。 路辞嚷嚷:“路小富是傻逼!是刽子手!” “路大富,你说什么?!” 背后传来路易的怒吼,路辞一个激灵,都没来得及跑,被路易勒住脖子一通揍。 “路小富你别嚣张,老妈刚才说了,你以后没家产,你以后是穷光蛋!”路辞打不过就嗷嗷。 路易边揍他边说:“我是穷光蛋,那你也是穷光蛋!” 兄弟俩在客厅里快把天花板吵翻了,路辞胳膊肘一抬,把玄关上一尊石像撞倒,“砰”一声巨响。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面面相觑,从彼此眼里都看见两个大字——完了。 这可是路祖康最宝贝的招财像,在北边找了大师雕的,跟了家里十多年了,是镇宅之宝。 林咏梅听见声音,问道:“摔什么了?” 兄弟俩难得默契,异口同声地回答:“没摔!” 路辞连忙把招财像抱起来,吹了两下:“还好还好,是石头的,摔不坏。” 路易眼尖:“靠,这儿怎么摔出个缝啊?” 路辞定睛一看,还真是,石像正面的“财”字上有了个细缝,倒不是很明显。 “找个差不多颜色的笔涂涂?”路辞出馊主意。 “快去啊!”路易踹他屁股,“被老爸看见了,咱俩都得死!” · 要是季时风不和路辞谈恋爱,路辞就不会跑出去约会;不跑出去约会,回到家就不会和他闹架;不和他闹架,石像就不会摔地上,也不会裂缝。 路易把前因后果捋清楚了,觉得季时风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于是第二天,路辞蹦蹦跳跳出门找季时风,路易又领着方牧跟上。 披萨店里,路辞看着对面坐着的他哥,再看看身边坐着的方牧,脸都黑了。 第71章 无欲无求,净身出户 别人约会,是左边一个亲爱哒,右边一个么么哒。 路辞约会,是左边一个大哥,右边一个小弟,拖家带口的,约个会可太他妈难了。 路辞真是发愁,趴桌子上长吁短叹,路易还明知故问:“干嘛呢,唉声叹气的,不高兴啊?” “高兴,我高兴个屁!”路辞烦死了。 “小路哥哥,你不开心啊,”方牧吃披萨吃得特起劲儿,“那你吃这个哈瓦夷披萨,太好吃了,我以前从没吃过披萨呢。” “这叫夏威夷披萨。”路辞更发愁了,“牧牧,你这知识水平,不像个初中生,让我很操心啊。” 恰好季时风过来送餐,把一份炸鸡放桌子上,顺口问道:“夏威夷是哪国的?” “我知道我知道!”路辞见到季时风就来精神,立即坐直了,举手抢答,“我知道!夏威夷是刚果的,因为有种干果叫夏威夷果。” 季时风无语了,话都不想说了。 路辞还得意上了:“我最喜欢奶油味的,就是壳不好撬,太硬了。我小时候换牙,这颗门牙就是吃夏威夷果的时候给崩掉的,现在想想都觉得痛呢。喏,你看我牙,刻骨铭心的疼痛啊……” 说完他还咧嘴给季时风展示他的大板牙,表情特别委屈,想让季时风安慰安慰他。 季时风不仅没安慰他,还给了他一个脑瓜嘣,冷笑一声:“那颗夏威夷果是不是把你脑子也崩掉了?” 路辞捂着脑袋,对季时风怒目而视:“答错就答错了,怎么还打人呢!” “夏威夷好像是个岛吧?美国的。”方牧手里拿着一块皮萨,弱弱地说道,表情很是不确定,“我说错了吗?连小路哥哥都答错了,我肯定也答错了。” “没事儿啊牧牧,你只是个初中生,这种高深的知识你不知道没什么,”路辞连忙护着方牧,瞪着季时风,特有大哥风范,“你别打他,你要打就打我吧。” 季时风又给了路辞一个脑瓜嘣,接着对方牧说:“你比你小路哥哥强。” 说完,季时风又点了点路辞的作业本,严肃道:“好好写作业,小文盲。” 路辞对着季时风的背影拳打脚踢,妈的,让他在小弟面前丢脸,鸟人一个! “我答对啦?”方牧兴奋极了,小声叨叨,“小路哥哥,我竟然答对了。” “吃你的夏威夷披萨去,”路辞没好气,觉着一个桌子上不能只有他是文盲,于是问路易,“哥,你知道夏威夷是哪国的吗?” 路辞翘着脚玩手机,一脸不屑:“美国的呗,位于太平洋几乎正中部,是波利尼西亚群岛中面积最大的一个二级群岛。” 路辞悻悻地嘀咕道:“靠,怎么连你都知道……” 路小富都知道的问题,他却不知道,本来以为他哥才是老路家最大的文盲,没想到他哥竟然赶超他了,简直是太受打击了! 桌子另一头,路易松了一口气,手机屏幕上赫然停留在百度搜索页面——夏威夷是哪国的? 还好他刚刚没抢答,他还以为夏威夷是个内衣牌子呢。 路易瞅着弟弟一脸被打击了的蔫儿巴样,更觉得不能让季时风和路辞在一起了。 季时风总是仗着有文化打击路辞,这哪儿行啊,他一个好端端的傻弟弟,都被打击成什么样了! · 也不知怎么着,这才过了个年,披萨店生意比以前好多了,人巨多,季时风忙得那叫一个脚不沾地,路辞想和他说句话都没机会。 店里桌子不够坐了,老板让季时风在外头摆几张折叠桌椅,弄几个露天座位。 路辞跑前台和老板聊天,愁眉苦脸的:“哥,你这生意也太好了吧。” “你什么表情这是,”老板边记账边说,“我这儿生意好,你不乐意啊?” 路辞抠着桌子:“我乐意什么啊,你又不给我分红。” “我给季时风涨工资了啊。”老板说。 路辞立刻高兴了:“这不是你应该的嘛!你咋还炫耀上了呢!” 老板也乐了,多少年没见过这么逗乐的孩子了,穿个蓝色小短袄,蹬个白色马丁靴,脑袋上扎个小辫儿,白白净净的,说话声音清清脆脆的,一看就让人觉得喜庆,招人喜欢。 “小孩儿,你和我家这服务生,什么关系啊?”老板打听道。 “什么你家的啊,”路辞拍两下桌子,特别认真地强调道,“季时风可不是你家的,他只是暂时在你这里兼职,他不会永远打工的,他是很厉害的,成绩特别好,物理比赛还拿过全国的大奖呢,以后他会很有出息的,是大人物!” 老板问:“你这么确定呢?” “那当然了,”路辞一拍胸脯,得意洋洋道,“因为他是我家的啊!” 老板了然,笑着说:“这小子有你,算是有福气了。” 路辞挨了夸,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得寸进尺道:“那你多给他涨涨工资吧,一小时三百。” “滚滚滚,”老板赶人,“一小时三百,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我!” 路辞嘿嘿笑着跑了,去自助区弄吃的。 季时风收拾好桌椅进来,问老板:“你和他聊什么呢?” 老板说:“他夸你呢,说你可牛逼了,还非逼我给你涨钱。” 季时风笑了:“熊孩子,虎得很,你甭搭理他。” 路辞舀了一碗冰淇淋,恰好碰见季时风来给爆米花机加玉米粒,路辞凑到季时风边上自夸:“季时风,你老板说你有福啦,因为我是小福娃。” 小倒霉蛋纯属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季时风憋着笑:“路大富,臭不臭美?” “又香又美。”路辞哼哼。 季时风瞥见他捧着一碗冰淇淋,皱眉道:“还吃冰的,昨晚上谁大半夜说牙疼?” “今天好了。”路辞狡辩,把碗背到身后。 季时风冷声问:“牙疼怎么办?” 旁边桌子就坐着路易和方牧,路辞咬咬嘴唇,硬着头皮说:“那也不用你管。” 季时风伸出手,严厉道:“拿出来。” 他语气很沉,方牧都被吓着了,放下手里正在吃的冰淇淋,不敢吃了。 路辞瘪瘪嘴,把冰淇淋放季时风手里。 转眼瞅见路易和方牧盯着他瞧,他心里觉得好憋屈、好没面子,于是踹了季时风一脚,光是踹还不解气,愤愤道:“你连冰淇淋也不让我吃,你对我没感情了,咱俩淡了,我等会儿回家吃,我吃一大盆,我看你管不管得了我!” 季时风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怎么和个小炮仗似的,倒霉孩子! 一直在边上默默观察的路易更加下定决心,必须让弟弟和季时风赶紧散了,这季时风也太霸道了,控制欲忒强,连吃个冰淇淋都要管,简直没天理了! · 狠话放完,路辞在座位上瞎写了两道题,自个儿先后悔了。 他对季时风没淡,咸着呢。 可是季时风总爱管他,平时也就算了,哥哥和牧牧都在,他觉得好丢人。 要是季时风在五分钟内能来哄哄他,他保证立即就和季时风和好。 路辞趴在桌上,拿眼角余光瞄着季时风。 五分钟到了,季时风端着餐盘从他身边经过,冷着脸,目不斜视。 路辞吹了一口气,他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要不再给季时风五分钟吧。 又过去五分钟,季时风再次从他身边经过,脸都没扭一下,把路辞当空气。 路辞扭了扭屁股,坐立不安了,季时风还给他甩脸子,凭什么啊! 最后给季时风五分钟时间,不来哄他就拉倒。 结果又过去好几个五分钟,季时风别说哄路辞了,看都不看路辞一眼。 路辞这下是真憋不住了,丢脸就丢脸吧,喜欢季时风,丢脸算什么。 他在纸上“唰唰唰”写了几个字,等季时风经过,眼疾手快地塞到季时风手里。 季时风给一桌客人下完单,抽空打开纸条一看—— “季时风,我晚上回家也不吃冰淇淋。” 他垂头笑了笑,把纸条叠好,放进贴身的衬衣口袋里。 再经过路辞身边,手里又多了一张纸条—— “季时风,你管我吧,玉不琢不成器,我不管不成才,我不欠钱,就欠管。” 季时风忍俊不禁,强忍着没在第三次经过路辞身边时笑出来,他倒要看看小倒霉蛋还有多少花样。 果不其然,手里又被塞了一张纸条—— “季时风,我不和你变淡,我们比最咸的酸辣粉还咸,比秦始皇定都咸阳还咸。” 季时风忙碌了一天,三张纸条放进贴身的口袋里,瞬间所有疲累烟消云散,心里只剩下熨帖。 有桌客人要加餐,季时风应了声“来了”,经过路辞身边,瞅见这小倒霉蛋仰着头,眼巴巴盯着他。 他勾起唇角,在路辞后颈轻轻一捏,往路辞面前放了一张餐巾纸。 路辞被这么一捏,半边身子都麻了,软绵绵地趴在桌上,打开餐巾纸一看,里面有一行字—— 不让你多吃是怕你吃坏牙齿,刚刚我太凶了,对不起。 这下不仅是半边身子发麻,路辞心跳也加快了,脸蛋也通红了,把柔软的餐巾纸盖在脸上,嘿嘿傻乐。 路易真是恨铁不成钢,这倒霉弟弟这么容易就被季时风拿捏,往后还得了,必须拆散! · 晚上回到家,路易给路辞敲边鼓:“路大富,我认为季时风就是图你的钱。” 路辞想也不想:“那不可能!” “那你说说季时风喜欢你什么啊,”路易说,“你成绩差,脑子不好使,长得吧也就那样,个子又不高,连名字都贼土。” 路辞掐他哥脖子,嗷嗷道:“你胡说八道!” “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他家没钱,你又这么有钱,路大富,你碰上凤凰男了知不知道?” 路辞若有所思:“凤凰男?” 路易继续动摇他弟:“对,凤凰男你知道吧,就是……” 路辞一拍手:“对啊!凤凰这个词儿太好了,太适合季时风了,又美又臭屁,赶紧记下来,下回给季时风写情书用!” 路辞掏出手机要写备忘录,路易脸都黑了,一把抽出路辞手机:“我和你说正经的,季时风只是喜欢你的钱!” “啊……”路辞神情有些恍惚,低头沮丧道,“不能吧?” 方牧在花园里摆弄花花草草,推门进了屋:“小路哥哥,你怎么啦?” “牧牧,季时风喜欢我什么啊?”路辞问。 “钱呗!”方牧手里拿着除草钳,不假思索道,“谁不喜欢钱啊,有钱能吃夏威夷披萨,还能吃酸汤鱼,还能买好多新衣服!” 路辞如遭雷劈,愣了好几分钟,“噔噔噔”跑上楼,给季时风打电话,张嘴第一句话就是:“季时风,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我的钱啊?” 另一头,季时风正在去家教的路上,一只脚刚进电梯,听到这个问题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倒霉孩子,这话也问得出来,简直缺心眼么这不是! 赶明儿见到他,非得按着他好好教训一顿,非把他亲哭不行。 季时风按下电梯楼层,没好气地说:“钱钱钱。” 路辞“砰”一下倒在床上,简直心如死灰了。 · 吃晚饭的时候,路辞那叫一个奄奄一息,吃一粒米就叹一口气。 季时风只喜欢他的钱,感觉天塌了,活不下去了,日子没盼头了。 路祖康问路易:“你弟又犯什么病了?” “谁知道,”路易啃排骨,“一天三百六十五天,每天病得都不重样。” 路辞神情呆滞,罕见的没和他哥斗嘴,放下碗筷:“我吃饱了,再见了,家人们。” 路祖康教训他:“吃饭就好好吃,阿姨还没回来,等会儿饿了没人给你做夜宵。” 路辞苦笑:“我不会再吃夜宵了。” 他站起身,对着路祖康深深鞠了一躬:“爸,谢谢你让我成为一个富二代,这是我的命。” 路祖康这回傻眼了,问林咏梅:“他干嘛呢?” 林咏梅也慌了:“小宝儿,是不是你们学校布置了什么感恩父母的任务啊?” 路辞摇摇头:“妈,也要谢谢你,没了钱我什么也不是,以后家产我也不要了,我净身出户……” 路祖康说:“看来是真病了,我赶紧找大师来看看。” 路辞想想,又补充一句:“给我留个房间住就行,PSP也给我,游戏厅里的限量卡带也留给我吧;再给我张卡,每个月往里打几万块钱,还有我的衣服鞋子我也要的;再就是我房间的床垫,好几万块呢,我认床,没它我睡不着;电费水费和网费你们顺便帮我交了吧,我的电脑每半年换一台最新配置的;每年赞助我国内旅行两次、出国旅行一次……别的也没什么了,我什么都不要,一毛钱都不要,干干净净的,净身出户。” “你这叫净身出户啊,”路祖康拍桌子,“整个家都被你搬空了你还净身出户呢?” 林咏梅松了一口气,放心了:“小宝儿你吓死我了你,没病就好没病就好,还是那个小宝儿。” 路辞失魂落魄地上楼梯,路易喊他:“路大富,你不吃饭了是吧?” 路辞摇摇手,无欲无求了。 “那你这个大螃蟹我吃了啊!”路易说。 路辞立即转过头:“螃蟹我也要带走的。” -------------------- 我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要(把psp、游戏卡带、床垫、鞋、衣服、银行卡、螃蟹等往包里装) 第72章 生而为富二代我很抱歉 第二天,路辞一大早就醒了——做梦梦见在吃大鸡腿,饿醒的。 想起昨天季时风说只喜欢他的钱,路辞胃里好空虚、心里好受伤,感觉脸颊边一阵湿漉漉的,难道是难过得哭了? 扭脸一看,枕头上都湿了一大片,可见是有多伤心呐。 他拿起手机,侧躺在枕头上,摆好角度,咔嚓了张自拍照发朋友圈,没忘记拍上床头柜那个小猪灯。 “是不是我的十八岁,注定要为爱情流眼泪?” 发完了,他在底下给自己评论:统一回复,床头柜的小猪灯,季时风送的,一拍就亮,又可爱又机灵!大家别再问谁送的了,我最后强调一遍,是季时风送的!如果想知道哪里买的,直接问季时风,因为是季时风送的。 等了一会儿,陈放评论说《爆炸僵尸》开新副本了,啥时候一起打副本? 路辞回复说最近没空,要写作业,你不爱写作业,可能是因为灯不够亮,可以自己去买个小猪灯,我这个是季时风送的。 陈放回复:写什么作业,小猪什么灯,脑残了吧你。 路辞觉得和陈放这种没谈过恋爱的单身狗真是没共同语言了,回了陈放两个大炸弹。 体委也给路辞点了赞,评论道:小路你在家干嘛呢,以前假期你组织活动最勤快,今年寒假都没见你人影。 路辞回复:我在家和小猪灯睡觉呢,这个小猪灯能做小夜灯,特助眠。你起这么早是不是睡不着啊,你可以自己去买个小猪灯,我这个是季时风送的。 体委回了他一串省略号。 评论越来越多,全他妈是说废话侃大山的,路辞着急了,怎么没人关心关心他为爱情流的眼泪啊! 总算等来了个费钦,问他:我们路儿也有爱情啦【惊讶】【惊讶】【惊讶】 路辞比较矜持,回复道:十八岁那年的雨季,我们有共同的期许,哪个十八岁大男孩没有爱情的烦恼【害羞】【害羞】【害羞】 下一秒,路易在评论区回复费钦:他犯病,不用理。 路辞气得直捶床。 · 躺床上和陈放聊了会儿语音,骂学校骂作业骂天骂地的,转眼半小时过去了。 路辞点开朋友圈一看,靠,季时风怎么还没来给他点赞评论啊? 发一条朋友圈,半小时得不到男朋友的反馈,忍无可忍了简直是。 路辞给季时风发消息,让季时风赶紧看朋友圈,里边有一个因为你伤心欲绝的十八岁招人疼招人爱大男孩。 季时风早起去卸货了,刚搬完一车冰鲜海产,从大卡车上跳下来,摘了胶皮手套,掏出手机一看,有些惊讶。 这才七点半,这倒霉蛋今儿怎么醒这么早,平时不睡到大中午那是绝对醒不来的。 点开朋友圈一瞧,明白了,小作精又想法子作呢。 他低头笑了笑,先把照片保存了,然后回复路辞:“睡觉睡哭了?” 路辞说:“梦见你了,你说只喜欢我的钱,好伤心,不想活了。” 季时风说:“我怎么看着像口水呢?” 路辞一个激灵,摸了下嘴角,靠,还真是口水印子! 他不承认,和季时风说:“就是流眼泪了,我哭得眼睛都红了。” 季时风边笑边打字:“行,那你接着哭,起来吃点早饭,哭大声点。” 路辞双腿一蹬,烦都烦死了,季时风一点儿都不关心他,鸟人一个! · 路辞肚子是真饿了,“咕咕”叫个不停,他随手拿了个发卡夹着刘海,刷个牙下了楼。 路祖康和林咏梅坐在餐桌前,准备吃早饭。 林咏梅瞅见他:“小宝儿起来啦?”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路祖康说,“咱家最懒的人今天起这么早?” “路小富才是咱家最懒的,”路辞咕哝,“他不是还没起吗?” 路易刚好从外边推门进来:“滚你的路大富,你哥我晨练一小时了。” 路辞又说:“牧牧不是还没起床吗,他最懒!” 方牧端着一锅热腾腾的砂锅粥从厨房出来:“梅姨,你看看我的海鲜粥做得怎么样?” 路辞嚷嚷:“……你们喝海鲜粥也不叫我起床,这个家没我的位置了,你们都排挤我!” 方牧委屈死了:“小路哥哥,昨天早上吃锅边糊,我叫你起床,你让我滚来着。” 路祖康边盛粥边说:“你都要净身出户了,还吃什么海鲜粥。” 海鲜粥的香气扑鼻而来,路辞馋都馋死了,但又觉得这么下楼吃饭好没面子,于是一屁股坐在楼梯上:“瓷砖好凉。” 林咏梅憋着笑,接过他的话茬:“那你快起来,坐那儿干嘛。” 路辞顺着嚷嚷:“但没有我爸对我说的话凉!” 路祖康和林咏梅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憋着笑呢,路祖康使了个眼色,示意大伙儿都崩搭理他,让他作。 路辞坐了会儿,饿得不行了,“噔噔噔”跑下楼,拉开椅子坐下,大摇大摆喝起了粥。 路祖康说:“不是净身出户吗?” 路辞强词夺理:“我净身了,昨晚洗澡了,全身洗,洗得特干净!” · 一锅海鲜粥,就数路辞吃得最多。 吃过早饭,他瘫在沙发上打饱嗝,方牧穿戴整齐从楼上下来,他要和路祖康去看新学校。 路家帮方牧办了转学,转到城里来读书。但这个时间点已经错过了公立学校办转学申请的时间,所以路祖康联系了几家口碑不错的私立,带方牧去看看,看他中意哪间学校。 “牧牧,”路辞心念一动,冲他招招手,“你过来。” 方牧小跑过来:“小路哥哥,怎么啦?” “你看的小说多,你说说,季时风怎么总是对我那么冷淡啊?我太伤心了,”路辞愁眉苦脸,“嗝儿——你看看,伤心过度,都打嗝了。” “我觉得是你太主动了,”方牧给他分析,“谈恋爱就和武林高手打架一样的,谁先出手谁就输了呀。” 路辞若有所思,从告白到追求到约会,一直以来确实是他比较主动。 “而且季时风只喜欢你的钱,”方牧添油加醋,“小路哥哥,你别和季时风好了,你们分手了,大路哥哥就请我吃好多好吃的。” 路辞翻白眼:“滚吧,你让我好好琢磨琢磨。” 方牧撇撇嘴,盘腿坐在地毯上:“小路哥哥,路叔带我去看的几个学校,我偷偷上网查了,一年要二十多万,好贵的。” 路辞对钱没什么概念,不以为然道:“贵什么贵,这才多少钱,你少操心钱的事儿。” “要是在老家,二十多万够一家人活好几年的,”方牧咬咬嘴唇,心里好过意不去,“小路哥哥,我觉得我太给你们家添麻烦了,还要花这么多钱……” “你这小小年纪,这么喜欢胡思乱想呢,”路辞安慰他,“你就好好上学,安安心心的。” 方牧点点头,攥着拳头:“我一定好好学习,以后长大了报答你们!” “你是愁没钱,我是愁太有钱了,”安慰好了方牧,路辞又开始惆怅了,“季时风只喜欢我的钱,这可怎么办。” · 路祖康领着方牧去看学校了,林咏梅去上瑜伽课,路易和费钦去中介了解留学申请的事儿,就剩路辞一个人躺沙发上唉声叹气。 季时风只喜欢他的钱,相当于要是他没钱了,季时风就有可能喜欢上他这个人。 人唯一不能选择的就是自己的出生,生而为富二代,路辞很抱歉。 看来有钱和季时风的爱是不可兼得了,既然没法改变他有钱这个事实,那只好从他自身改变,从今天开始少想季时风、少喜欢季时风。 路辞也不想主动去找季时风约会了,总这么巴巴地上赶着去找季时风,太掉价,特别没有富二代的尊严。 打开电视看了十分钟,难受,好想季时风。 拿出手机斗了会儿地主,空虚,太想季时风了。 在QQ上水了会儿群,寂寞,感觉没有季时风活不下去了。 路辞浑身不自在,从沙发上“腾”地坐了起来,既然没法改变他好好想好想、好喜欢好喜欢季时风这个事实,那只好让自己变得没钱了。 他说干就干,就从现在开始,净身出户,成为穷光蛋! 与此同时,客厅里响起了细微的“咔哒”一声,上回被路辞和路易不慎摔出裂缝的招财摆件,陶瓷底座开了个裂口,掉了薄薄的一片。 路辞没注意,踩着拖鞋从上面跑过,把那个碎片碾得粉碎。 -------------------- 小路成为真正的穷光蛋进度条:60%! 第73章 我就是你的真命天子 路辞打算简单收拾两件衣服就净身出户,先住到季时风家里去,熟悉熟悉没钱人的生活。 住到季时风家里,那不就是和季时风同吃同住了吗,真是想想都美。 八字还没一撇呢,路辞就躺在床上开始幻想上了。 晚上和季时风一起睡觉,盖一床被子还是两床被子啊? 季时风家的被子好像没那么大,要不要把被子也一块儿带过去啊? 最好把枕头也一起带上,季时风的那个棉枕头一点都不舒服,多影响睡眠质量。 被子枕头都有了,那他和季时风用什么姿势睡觉啊,抱在一块儿?会不会窒息呀? 路辞想着想着,脸蛋红了,两条腿夹着棉被在床上打了个滚,有点儿困了,想着小眯一会儿就净身出户,这一眯就眯到了吃午饭的点。 路祖康从酒店打包回来了龙虾大餐,香得路辞瞬间走不动道,打算吃完小龙虾再净身出户。 吃饱了午饭,他倒在沙发上打饱嗝,陈放喊他上线打游戏,说弄到了《丧尸碟中谍》新出的关卡。 路辞手痒得不行,决定打爽了游戏再净身出户。 路辞打起游戏来基本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类型,他在丧尸王国里拿把狙击枪杀红眼了,方牧端着水杯问他喝不喝水,他说什么喝水,这辈子不喝水;方牧端着果盘问他吃不吃水果,他说什么水果,这辈子不吃水果;方牧拿着手机问他接不接季时风电话,他说什么季时风,这辈子不接季时风电话。 方牧点点头,对着手机那头说:“季时风,我小路哥哥不接你电话,这辈子都不接,你别再打来了。” 说完,他兴高采烈地跑去找路易讨赏:“大路哥哥,掰啦掰啦!他俩掰啦!” 游戏那头,陈放听见声音,问道:“季时风给你打电话干嘛。” 路辞玩得正上头,“砰砰砰”一枪一个小丧尸:“季时风?他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了——哎哟我操!牧牧你回来!” · “不接我电话?”屏幕那头,季时风冷着脸。 路辞坐在床边,手机架在桌上,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整个一乖巧可人。 他摇摇头:“牧牧胡说的。” 季时风刚结束一份兼职,在去家教的路上,他上了公交,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脸比车玻璃上挂着的冰霜还冷:“这辈子都不接?” 路辞连忙摇头:“那怎么可能呀,马克喽喽给我打电话我都不接,我就接你的电话。” 季时风耳朵里塞着耳机,微微眯了眯眼:“马克喽喽是谁?” 路辞来劲了,屁股往前挪了挪,兴致勃勃地说:“马克喽喽就是我领导啊,他是人类王国的老大,我是他派去丧尸王国的卧底,我代号6767666,他每次给我发任务都是打电话,我给你学下他的声音啊,他每次都说勇敢的人类勇士,去——” “嗯,”季时风挑了下眉毛,神情变得有点危险,“路大富,不接我电话,打游戏去了,是吧?” 倒霉蛋今天一整天都没来缠着他,身边少了个叽叽喳喳的小家伙,季时风心里空落落的,像有把小毛刷子在胸膛里挠似的,想得很。 他趁着休息的间隙给倒霉蛋打了好几次电话,就想听听路辞的声音,结果都没人接,好容易方牧接了一次,结果就告诉他“小路哥哥不接你电话”,当下就把季时风急坏了。 路辞立刻坐端正,开始认错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路大富这倒霉孩子就这德性,季时风倒也没有真生气,就是故意要逗逗他,板着脸说:“错哪儿了?” 路辞瞄他一眼,低下头:“做事情不该太投入,投入到没接你电话。” “……”季时风额角跳了一下,“你他妈打游戏和做事投入有关系吗?” 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这倒霉孩子! “打游戏投入怎么不算投入了,”路辞撇撇嘴,季时风这么凶,他觉得自己可太委屈了,朝着屏幕里的季时风嚷嚷,“你都不知道,我今天为了你都做了什么!” 季时风冷笑:“做什么了?” 路辞爬到床上,捞过枕头被子:“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这都是什么!” 季时风面无表情:“你内裤。” 路辞扭头一瞧,操,枕套上赫然挂着条他的四角裤,还他娘的是大红色! 下午牧牧好像是说帮他把阳台的干衣服收进来了,他妈的怎么把内裤扔枕头上啊! 路辞闹了个大红脸,把内裤塞屁股底下坐着,瞥了季时风一眼,有点儿害臊:“你怎么光看见这个了,季时风,你真是太开放了……” “太鲜艳了,很难不看到。”季时风说。 路辞手指头揪着被单,装可爱:“我们小福娃都穿这个色。” 季时风不为所动:“福娃不福娃看不出来,是挺小的。” “……” 可爱装不下去了,路辞对着手机屏幕一阵拳打脚踢,季时风是不是说点好听的能死啊,鸟人一个! “我让你看这个!”路辞抖抖枕头,再抖抖被角,“这都是我要净身出户带去你家的。” 季时风靠着椅背,没明白这倒霉蛋又整哪出:“什么意思?” “你根本不懂我的付出,”路辞自我感动上了,“我不想做这什么富二代了,我也不想有钱了。季时风,我要离家出走了,就住到你家里,和你一起吃苦,做一对没有钱的苦命鸳鸯。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树下的我俩来亲嘴,你打工来我打游戏,你学习来我遛狗。” 说着说着,路辞眼泛泪花,豆大的眼泪马上就要落下。 为了爱情,他真的改变了太多太多。 既然季时风只喜欢他的钱,那他就变得没有钱,这样季时风就能喜欢他的人了。 “……”季时风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把车窗打开了条缝隙,吹吹冷风才冷静下来,“路大富,你这脑子今天又磕着了是吧?” 豆大的眼泪没落下,缩回去了,路辞瞪着季时风:“你不感动啊?” “我感动个屁,”季时风简直心累,“你要敢来我家,我拿扫帚给你赶出去。” 他板着脸,语气严肃,就怕这倒霉蛋想一出是一出,真背着枕头被子离家出走了。 “你怎么这样啊,”路辞骂骂咧咧,“季时风,你就是只喜欢我的钱是吧,我离家出走了,没钱了,你就不要我了。” 眼瞅着公交马上到站了,季时风抬手揉了揉额角,没好气地说:“对对对,路大富,我只喜欢你的钱,你老老实实当你的富二代,别成天瞎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路辞心一下就拔凉拔凉的,嘴唇一瘪,控诉道:“季时风……你真的……我哭死!” “哭去吧,挂了。”季时风说。 路辞嗷嗷个没完,开始假哭。 季时风接着说:“等我下课了给你打电话。” 路辞烦死他了:“你别打了,还打什么打,我不接!” 季时风声音一沉:“不听话了,接不接?” 路辞立马怂了,咕哝着说:“接。” “乖,挂了。”季时风隔着屏幕捏了捏路辞脸蛋。 · 路辞失魂落魄地挂了电话,失魂落魄地下了楼,路祖康和林咏梅正在看综艺。 “爸,妈,富二代是我的命,对吗?”路辞问。 路祖康瞅他一眼,冲花园里喊道:“路小富,你弟犯病了,领走!” 正在外边练拳的路易:“没空!” 林咏梅招招手:“小宝儿来,陪妈妈看会儿电视。” 路辞走到他爸妈之间,屁股还没来得及坐下,被路祖康一脚踹开:“电灯泡,边儿去。” “妈!你看他啊!”路辞捂着屁股,羞愤难当。 林咏梅乐得合不拢嘴,打了路祖康一下:“你就知道逗我们家小宝儿。” 路辞靠着林咏梅坐下,林咏梅抱着他的胳膊,问他:“又撅个嘴,小驴似的,谁惹你不高兴了?” 路辞想了想,问道:“妈,你是不是只喜欢我爸的钱啊?” 林咏梅忍俊不禁:“你怎么问这个?” “你就说是不是吧,”路辞说,“我爸除了有钱,也没什么别的优点。你比我爸有文化,名字还比我爸好听,那你喜欢他什么呀。” 他爸和他妈这情况,简直与他和季时风一模一样。 路祖康气得撸袖子:“好你个臭小子,找揍呢是吧!” “小宝儿,有时候我真想看看,你这脑瓜子里都装了什么,”林咏梅乐开了怀,说道,“不过你说得也没错,你爸他吧一无是处,好像就剩下有钱这一个优点了。” 路祖康无奈道:“你怎么也跟着这小兔崽子闹。” 林咏梅笑着在路祖康胳膊上掐了一把,嗔道:“那你自己说说,你个大老粗,你除了有钱还有什么?天天应酬这个应酬那个,也不多陪陪家里,肝不好还非要逞能喝酒,赚那么多钱也不知道干嘛,身体坏了你看我还理不理你。” 路祖康搂住妻子的肩膀,拢了拢她身上的毛毯:“行行行,你说的对,我有钱,我骄傲!” 路辞看他俩这几十年如一日情比金坚的样子,瞬间醍醐灌顶,顿悟了—— 他妈的,原来靠金钱维系的感情才是最坚固的啊! 路辞“噌”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路祖康和林咏梅正你侬我侬呢,吓了一大跳:“你干嘛?” “爸,我们家不会没钱的对吗?”路辞恳切地问。 路祖康和林咏梅对视一眼:“又发病了?” 路辞很着急,上蹿下跳地问:“爸,我会永远是富二代的对吗?” 路祖康被他搞烦了,敷衍道:“对对对,老母猪上树了咱家也不会没钱,天塌下来了你也是富二代。” 路辞欢呼,谢天谢地,感谢他老爹老妈把他生成一个富二代! “路小富,”路祖康又朝花园吼,“你弟又犯病了,赶紧领走!” “不用领不用领,”路辞咧着嘴傻乐,“我自己出去找我哥!” 他撒丫子冲到了花园,嗷嗷道:“哥,当富二代真好!” 路易受不了了,冲着楼上大喊:“方牧!你哥犯病了,赶紧领走!” 方牧从阳台探出头:“两个哥都有病,领走哪个啊?” · 想通了这一道,路辞心情豁然开朗,瞬间觉得沐浴在了真爱的光辉当中。 他们家这辈子不可能破产,那他和季时风这辈子都不可能分开了。 第二天,路辞又屁颠屁颠地去找季时风了,并且对着季时风大放厥词:“季时风,我宣布,我就是你的真命天子。” 季时风憋着笑,揪着他的小辫儿问他:“路大富,你哪儿来的自信?” “你知道我家有多有钱吗?”路辞骄傲地问。 季时风反问:“多有钱?” “我自己都不知道,”路辞嘿嘿直乐,“那是太有钱了,你可找不到比我更有钱的福娃谈恋爱了。” 季时风看他这冒傻气的样儿就想笑:“把你能耐的。” 寒假统共没剩几天了,路辞什么事儿不干,连作业都是花钱在网上雇人来写的,就光和季时风待一块儿了。 新学期开学第一天,路辞打扮得特别精神,蓝色短袄、白色裤子、黑色马丁靴,背着黄色挎包,站在校门口的老地方等季时风。 远远看见季时风骑着自行车过来,路辞蹦跶着朝他扬手:“季时风!” 季时风停下车,路辞小跑到他面前,递给他一根皮筋,仰起头冲他乐:“季时风,开学了,扎辫子了。” 第74章 进一个要风得风球 路辞新学期开学第一件事儿,就是带几个人去学校小卖铺大采购,把他那课桌抽屉用零食填得满满当当。 他抱着几大袋子好吃的回到班里,一下就成了人气之星,班里人乌泱泱围过来吃好吃的。 “悠悠,给你棉花糖,草莓口味的,祝你新学期和草莓一样甜美。” “收了。” “思思,这黑巧给你,你不是成天减肥吗,这个说是吃了不胖。” “哇噻!谢谢小路!” “陈卓,给你买了瓶蛋白粉,我爸有个朋友去美国七天乐,我托他买的,给你长肌肉!” “路儿,你也太贴心了,爱死你了!” “大畅,你吃这个,这软糖能补钙,能长个子,班里男生就咱俩最矮了,我们要一块儿吃。” “这玩意儿真能长个啊?那我得吃!” 季时风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前边那小倒霉蛋就和散财童子似的,给班里每个人都发了好吃的,好些还是从国外特地托人带回来的。 他低头笑了笑,路大富这糟心孩子,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其实特别周到细心,对每个人都打心眼里关心,连他都不知道小倒霉蛋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些。 一堆人围着路辞叽叽喳喳了好一会儿,年级长路过吼了他们一嘴,他们才不情不愿地散了。 季时风见人都回自己座位了,抬脚踢了踢路辞椅子。 路辞正在整理抽屉,没空搭理季时风,把椅子往前挪了挪。 他把各种小零食在抽屉里分类码好,特别有规划,膨化食品放左边,饮料放右边,饼干和麦丽素放下边,方便上课偷吃的水果糖放上边。 季时风“啧”一声,脚尖在路辞屁股上一点—— “哎哟!”路辞和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似的,猛地转过身来,红着脸瞪着季时风,“你干嘛呀!” 大庭广众的,季时风怎么还踹他私密部位呢,这鸟人真是奔放。 “我的呢?”季时风指节轻叩两下桌面。 路辞烦死他了:“你什么啊,我干正经事儿呢,你别打扰我。” “给我的,吃的,”季时风下巴稍稍一抬,摊开手掌,理直气壮地索要,“别人都有,我的呢?” 路辞心里甜滋滋的,比刚才吃的软糖还甜。 “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啊,”他朝季时风哼哼,“一米八几的人了,真能攀比,服了你了。” 季时风不耐烦地勾勾手掌:“赶紧拿来,我的得比别人的都好。” 路辞眼珠子左转转右转转,见班里没人注意他们这边,于是迅速把脑袋凑上去,下巴搁在季时风掌心里:“这儿呢,全国最美小福娃。” 季时风失笑,虎口一合,拇指和食指掐着路辞白净的脸蛋:“臭美,谁给你评的全国最美。” “那不需要别人评,公认的。”路辞咧着嘴傻乐。 季时风笑了,指尖在路辞嘴唇上蜻蜓点水地摩挲一下:“跟我去趟厕所。” 路辞瞬间脸红透了,耳根子血红血红的,嗫嚅道:“季时风,可这儿是学校,搞学习的地方,多神圣啊。” 亲嘴打啵这种事儿,在外头搞搞也就算了,不好在学校里搞的吧,叫人怪害臊的。 季时风眼里闪过一抹戏谑,坏笑着站起身:“适合做点儿不神圣的事。” 他拉开凳子往外走,路辞被他这痞里痞气的笑容迷倒了,揉揉发烫的脸蛋,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厕所人还挺多,季时风径直走到最里边一个隔间。 路辞做贼似的,一个凌波微步刚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被季时风揪着小辫儿拎出来:“待着。” 路辞扭扭捏捏地说:“你还欲擒故纵呢,不是要这个吗?” 说完,他撅起嘴唇,给季时风抛了个媚眼。 季时风也真是的,还磨叽呢,平时亲起来就没完没了,这会儿是在学校,还不懂得速战速决,鸟人一个! “要哪个?”季时风双手环抱胸前,倚着门框斜睨着他,“路大富,这扇门门闩坏了,我是让你把个门。” “……去死吧你,你最好尿裤子上,我才不给你把门,我喊全校人来看你撒尿!” 路辞气得连脑门儿上的小揪揪都在冒烟,猛踩了季时风一脚,骂骂咧咧地走了。 “季时风,你把小路怎么了啊,我看他脸都气黑了。”恰好一个同学进来上厕所。 “没事儿,”季时风勾了下唇角,“和我闹呢。” “我听你说什么把门,这门坏了?我给你把呗。”同学特热心。 季时风伸了个懒腰:“没坏,我逗他的。” 一个小傻蛋,又漂亮又可爱,成天在他跟前晃来晃去的,不随时随地戳两下逗两下,季时风心里就痒痒。 · 新学期新气象,路辞过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一天天的那叫一个太充实了。 每天早晨在校门口等季时风给他扎好小辫儿,一起进班级;早读课时间,季时风背书,他抄作业;上课时间,季时风学习,他要么补觉,要么偷吃零食,要么和前桌邻桌前前桌传纸条;下了课,路辞就和几个哥们儿勾肩搭背去买吃的,或者来骚扰季时风;放了学先是和大家一块儿打打球,要是季时风不打工,他就跟着季时风回家,给爷讲讲笑话,再逗逗小路毛,欺负欺负胡同里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儿。 路辞是个自来熟,又是个见人就笑的性子,没两天就和街里街坊混熟了,谁都喜欢他。 王姨还和季博文开玩笑呢,说这小路成天往你们家里跑,是不是要认你当干爷爷喽! 季博文乐得合不拢嘴,说什么干爷爷,小路就是我亲孙子,比季时风那臭小子不知道亲到哪儿去了! 路辞搀着季博文,喊得特大声:“爷爷!” 季博文高兴坏了:“哎!” 季时风在一边摇摇头,在路辞脑袋上拍了一下:“要不要脸?” 路辞脸颊红扑扑的,这怎么能叫不要脸呢,顶多算是有点儿不害臊。 他厚着脸皮,凑到季时风耳边小声说:“季时风,你什么时候去我家啊,见见咱爸咱妈。” 季时风揪他耳朵:“路大富,能不能矜持点儿?” 路辞一个劲儿喊疼,要不是爷在,他非得踹死季时风不可。 这鸟人,这会儿知道矜持了,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把他按房间门后头亲,把他舌尖都嘬破皮了。 “就你最矜持,”路辞趁着季博文和邻居唠嗑的功夫哼唧,“就你臭清高!你放个屁都清高!” “路大富,是不是找打?”季时风眉梢一挑。 路辞突突起来才不怕他,胸膛一挺:“你打呗,你要是敢打全国最美小福娃,你就是全国人民的敌人!” 季时风给他气笑了,竖起大拇指:“行,你牛逼。” · 开学两周,天气渐渐回暖了点儿,李平书开始组织班委竞选。 路辞雄心勃勃地准备参选,他现在要全方位向一个成功富二代看齐,要努力做到事业爱情双丰收。 爱情已经有了,现在就差个事业了。 李平书让想参选班委的同学准备好发言稿,明天班会课公开竞选。 路辞回到家饭也不吃了,趴桌上苦思冥想、奋笔疾书,埋头苦干整整一小时,写出来一行字——“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各位同学,你们好,我的艺名是路辞。” 他妈的,这咋写啊! 路辞急了,把笔一丢,从影音室搞来麦克风,在家里一通嗷嗷,召集家庭成员召开紧急会议。 路祖康对儿子力争上游的行为表示很支持,一家人嘀嘀咕咕小半天,得出结论是这个竞选发言稿,最重要的是体现个人能力、展现自我风采。 方牧以前在村里当过小组长,给路辞补了一段,大概是说“我会放牛、割猪草,别看我个子不高,我能挑五十斤大米”;路易是他们马术班的班长,也给路辞补了一顿,意思是“我会拳击、会高尔夫、会骑马,身高八尺,充满男子气概”;路祖康大手一挥,给路辞写了最后一段,中心思想是“我有钱,能够为班级建设出力,需要用钱你说话,今天你投我一票,明天我给你红包。” 林咏梅上完瑜伽课回来,看到了路辞这拼拼凑凑的发言稿,简直是哭笑不得,全部推翻了重写。 · 第二天,路辞打扮得神采奕奕,白衬衣外面套着黑色针织马甲,领口打了个格纹领带,下面搭配了浅色牛仔裤、白色帆布鞋,整个人看起来又文静又乖巧,整个一优秀学生干部。 “季时风,我妈说我看着就像三好生,”班会课前,路辞扭过头和季时风臭美,“我不当班干部,简直天理难容了。” 季时风一只手撑着脸,悠悠闲闲地弹了弹他的小辫儿:“今天是照着全国最美班干部打扮的?” 路辞兴奋地晃桌子:“低调点低调点,我还没选上呢。” 他晃桌子这动静吸引了不少人往这边看,季时风又好气又好笑,伸腿抵住桌脚:“低调点低调点,别瞎晃了。” 等班会课正式开始,路辞紧张坏了,坐的特别端正,发言稿摆在手边,就等着上去演讲了。 虽说要竞选,路辞心里还是有数的,班长和学委这种职位他还不够格,几门学科的课代表都是任课老师直接指定,和他没关系。他就想当个劳动委员、体育委员这种干部,大小也是个官呢。 文艺委员有不少人竞争,有表演唱歌的、跳舞的,还有表演了一段泰拳的。 路辞在底下咽唾沫,怎么个个都有备而来呀,他也没准备个才艺,还是算了,上去就是丢人的。 劳动委员倒是只有吴铭铭一个人来竞选,劳动委员属于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得安排值日生,每次大扫除自己都得做,要是哪儿没排妥当还容易遭到抱怨。 吴铭铭结结巴巴地说完竞选发言,李平书问还有没有要上来的,路辞手指头动了动,最后还是没举手。 每次学校有什么勤工俭学的活动,都是政教处和各班劳动委员对接的,吴铭铭家里条件不好,挺需要勤工俭学机会的。 路辞想着要是自己当了劳动委员,虽然也会把勤工俭学的名额给吴铭铭,但吴铭铭多少会觉得尴尬,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窘迫被别人发现。 一节班会课结束,路辞精心准备的发言稿压根儿没派上用场。 下了课,他蔫巴了,把发言稿折两层,塞进针织衫口袋里。 季时风问他:“怎么没参加?” 路辞摇摇头,叹口气:“我觉得没有适合我的,我什么也不会。” 季时风揉揉他的脑袋,没说什么安慰的话。 · 等放了学,陈卓招呼他们去篮球场打球,路辞无精打采的,说不想去,季时风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走。” 到了篮球场,路辞买了杯黑糖啵啵奶茶,坐在场边看他们打球,季时风一个后仰跳投——球进了。 路辞好羡慕,又隐隐有点失落。 季时风真厉害,不像他,学习不好,也没有特长,属于干啥啥不行。 忽然,篮球滚到了路辞脚边,路辞弯腰抱起球,刚要往场上扔回去,季时风喊他:“主理人,有水吗?渴了。” “这儿呢,刚买了一箱——”路辞一愣,呆呆地问,“你叫我什么?” 季时风撩起上衣下摆擦了下汗:“主理人啊,怎么了?” 路辞咬了咬下唇:“可是这学期又没有球赛……” 没有球赛,那他算哪门子主理人呀。 “没有球赛怎么了,这球队你管的,你最大,”季时风笑了一声,环视场上其他人,“有谁不同意吗?” 陈放喊道:“没有!支持路主理人!” 其他人也纷纷应和,高声喊路辞主理人。 路辞讷讷地看了眼季时风,季时风鬓角挂着薄汗,站在场中心对他笑,笑得路辞心里漾起一阵阵的暖。 “我去买红牛!”路辞攥了攥拳头,来精神了,“再给你们买巧克力!” 打了一小时球,大家背着书包各回各家。 季时风收拾东西,路辞坐在椅子上高兴地晃腿:“主理人,我又是主理人了,我是全国最美主理人。” “把你得瑟的,”季时风给他一个脑瓜嘣,“竞选发言呢,念我听听。” 路辞“噌”一下站上椅子,从兜里拿出发言稿,一字一句地念给季时风听。 “我叫路辞,今年十八岁。我和大家一样,是一名普通的高二学生,我没有什么天赋,也没有什么特长……” 季时风站在椅子下,仰头看着路辞,听得很认真。 “……我希望尽我所能,服务好我们的班集体,请大家支持我、相信我吧!” 话音落下,路辞看向季时风,期待地问:“我表现得怎么样?” 季时风笑着为他鼓掌:“太好了。” 路辞激动地跳了起来:“竞选主理人成功!” 季时风俯身操起篮球:“进个球庆祝一下。” 路辞皱皱鼻子:“我又进不去。” 季时风把球轻轻一抛,路辞条件反射地抬手接住。 “进一个‘要风得风球’。”季时风笑着单手环住路辞的腰,将他抱到了篮下,“去要风得风吧,我的主理人。” 路辞心跳如擂鼓,像那天一样,他在季时风的环抱下,将球稳稳送进了篮筐。 -------------------- 穷光蛋进度条:80%……TUT 第75章 我像韩剧男主吗 半期考完,天气彻底回暖了。 周五下午考最后一科,季时风交了英语卷子,刚出考场,就瞅见一个扎着小辫儿的身影往他这跑。 “快快快,刚买的小布丁,要化了!”路辞往季时风手里塞了一根冰棍,自己嘴里还叼着一根,“小卖部终于来冰了,可馋死我了。” “没出息,”季时风拆了包装,问他,“交卷交的这么早?” “不早啊,我写完听力就睡了,睡了二十分钟呢。”路辞边嘬冰棍边得意,“我真懂得时间管理,白天睡觉晚上不困,就能和放儿打游戏了。” “……”季时风黑着脸,往他后脑勺上糊了一巴掌,“路大富,你不以为耻,你还反以为荣了是吧?” “你打我干嘛呀!”路辞瞪他,“成天动手动脚的,烦死你了,鸟人一个!” 季时风也是发愁,眼见着下半年就升高三了,这小倒霉蛋愣是不学习,能考上大学就怪了。 “路大富,”季时风认真地说,“我对你也没什么要求,能不能考个大学?” “考大学?我考不上啊,”路辞不当一回事,他咂咂嘴,吃到了一粒葡萄干,特别惊喜,“季时风,你看小布丁里面还有葡萄干呢,是不是新款啊!” 季时风脑袋都大了三圈,抢过路辞手里的冰棍,塞进自己嘴里一口吃了:“别吃了。” “靠!”路辞骂骂咧咧,不爽极了,“你想吃我再给你买一根不得了,抢我的干嘛呀。” “路大富,”季时风气得脑仁疼,“你对自己的事儿能不能上点心,考不上大学你是一点不急啊?” “急什么,我哥也考不上大学,他不就准备出国读吗,”路辞撇嘴,又瞅瞅季时风,“不过我已经和我爸说了,我可不出国,我爸说有那种中外合办的大学,出钱翻新下图书馆就能读。” 季时风抬手揉了揉眉心,也行吧,对这倒霉孩子不能要求太高,有书读就成。 “我知道你也是关心我,”路辞叹了口气,牵着季时风的手指头晃了晃,“季时风,谢谢你。” 季时风也握住路辞的手,指尖在路辞手心安抚地挠了挠,刚想劝路辞最好还是也努努力学点儿,就听见这倒霉孩子郑重其事地说:“我替国家谢谢你。” 季时风眉头一皱:“关国家什么事。” “我本来也是要出国的,因为你才留下来的,”路辞一本正经地瞎扯淡,“你为国家留住了一个十八岁招人疼招人爱大男孩,季时风,你真伟大!” “……”季时风额角狠狠抽动两下,这倒霉玩意儿! 路辞说完又乐乐呵呵的,从挎包里翻出一包牛肉干,咔吧咔吧嚼了起来:“季时风,我不喜欢学习,你就别让我学习啦,我爸妈都说了,我啃老可以啃一辈子呢。我也知道学习好,但我不乐意。” 他嚼牛肉干的时候半边脸颊鼓起来,像只小仓鼠,可爱坏了。 季时风心头一软,想想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倒霉蛋只要快乐就够了。 不想学习那就不学,会认字懂算数就够了,那些个成人世界的脏活累活辛苦活,季时风一辈子都不想路辞碰。 “季时风,要不你也别学习了,”路辞边吃牛肉干边诱惑季时风,“你入赘我们家吧,你就不用打工了,我们每天都去约会,我请客!” 季时风双手插着兜,瞥他一眼,冷冷道:“不。” “你爱学习,你就是有病,现成的大款你不傍,你有眼无珠,你有大病。”路辞哼哼两声,咕哝说,“季时风,你是不是觉得入赘没面子啊,这都二十一世纪了,当赘婿怎么了,没人会笑话你,你自尊心怎么这么强呢,这也是一种病……” 季时风看他这唧唧歪歪的傻样儿就想笑,这和自尊心不自尊心的倒没什么关系,他就是觉得,他得先混出点出息了,才能让倒霉蛋爸妈放心把人交给他。 · 到了校门口,司机已经在等着了,路辞和季时风恋恋不舍地说再见,约了明天周六在哪儿见面。 “那我走啦?”路辞抓着季时风的书包带,不舍得松手。 季时风扒开他的手指头:“赶紧走。” 路辞瘪嘴,手指头又绕上了季时风的书包带,扭扭捏捏地抱怨:“这几天你忙着学习考试,都没时间和我好好处处,忽略了我,我感觉好孤单呀,真是怪伤心的。” “昨天我想和你好好处处,你考完试就和陈放去网吧打游戏了,”季时风很不给他面子,扯回自己的书包带,对路辞的行程简直是如数家珍,“前天我想和你好好处处,你交完卷就和王芳去打台球了;大前天我想和你好好处处,你放了学就和陈卓去开卡丁车了。” “……”路辞眼神躲闪,讪讪道,“那我这不是太受欢迎了吗,每个人都离不开我,真烦。” 季时风面无表情,淡淡道:“这几天你忙着打游戏、打台球、开卡丁车,忽略了我,我感觉——” 路辞连忙抱着他的手臂安慰道:“季时风你别伤心,我这个周末好好陪你,不让你孤单。” 季时风笑了笑,接着说:“我感觉好清净,真是怪爽的。” “……妈的!”路辞给他比了个中指,“你就知道说我风凉话,鸟人一个!” 季时风忍俊不禁,他们俩在校门口的大树后头,位置挺隐蔽的,没什么人注意这边。 于是季时风迅速低下头,在路辞嘴唇上亲了亲:“行了,别让你家司机等久了,快去吧,晚上不还要干大事吗?” “对啊!”路辞一拍大腿,差点儿把正事儿忘了,“我得赶紧回家了,明天陪我去买衣服,别忘了!” 季时风拍拍他脸蛋:“去吧。” · 对别人来说,近期最大的事儿就是半期考;对路辞来说,大事儿是他终于能剃小辫儿了! 大师算了日子,今天就是剪掉小辫儿的好日子,于是带着弟子早早上门到路家摆好了法阵。 路辞回到家,客厅里贡品摆了一大桌,大师穿着道袍,手里拿着拂尘,正在一个香坛前念念有词。 “拓泥大师!”路辞特别热情,边脱鞋边打招呼,“好久没见到你啦!” 拓泥大师转过身,黑发黑须,面相慈爱,朝路辞作了个揖:“小路施主。” 路辞也有样学样,和大师作了个揖,感觉自个儿特别仙风道骨。 “大师,我老舅三婚了你知道吗,你上回说二婚那个就是他真命天女,我还以为他不会离了呢,”路辞八卦道,“我看新闻说好几间道观被查封了,咱拓泥观没事儿吧,你现在哪儿高就啊?” 大师噎了一下,尴尬住了。 “大师,”路辞特苦恼,“我什么时候能改名儿啊,我真不想再叫路大富了,这是我人生唯一的污点了。” “此名可保恒富,”大师摇摇头,“不可更改。” 路辞每回见了大师都有问不完的问题:“大师,那你知道马克思唯物主义吗?我们政治课本成天让背这个,我反正不背,我觉得还是你有水平。” 大师有点招架不住了,左看看右看看,路祖康和林咏梅说去准备个东西,怎么还不回来! “流派不同,贫道不加妄议。”大师一挥拂尘。 路辞竖起大拇指,大师就是大师,境界真高:“大师,你不妄议是不是从来不说别人坏话啊,你怎么忍住的啊,我就忍不住,比如有一次我们班主任站我边上讲课,放了个闷屁,我实在憋不住了,告诉全班人听了。” “……”大师盘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了。 “大师,”路辞凑到他身边,有点儿害羞,“你给我算算姻缘呗,实不相瞒,我坠入爱河有段时间了,感觉要被爱河淹死了,实在是太爱了。” 大师闻言睁开眼:“小路施主有对象了?” 原来大师也是人,也爱听小八卦。 路辞嘿嘿傻乐:“对象是有对象,不过我对象只喜欢我的钱。” “……”大师难得感到了无语,“那小路施主为何如此开心?” “又有钱,又有对象,还有什么不开心的,”路辞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大师,你道观里有WiFi吗?你用智能机吧?看我朋友圈了吗?我昨天发的那个抱枕,还有上周发的水杯,上上周发的夜灯,还有之前发过的台历、笔筒,还有可多了,都是我对象送的。” “我翻出来给你看看啊。”路辞忍不住想秀,从兜里掏出手机,“我爸说你这辈子都只修道不处对象,大师,你不懂爱情吧,你看看我朋友圈你就懂了……” 大师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好想逃。 总算捱到了路祖康和林咏梅回来,拓泥大师如释重负,掐着指头算了算时辰:“吉时已到,开始吧。” 大师的两个弟子抬着两口沉重的红木箱子,两个箱子叠在一起,路辞坐了上去。 扎小辫儿的皮筋解开,路辞的视线瞬间被盖住了,他从头发的缝隙里瞅见大师拿出一把红布包裹的铜剪,在金盆里反复洗了好几遍,又对着灵牌念了一通咒语。 路辞紧张地扭了扭身子,路祖康呵斥道:“别动!” “我就说一句话,”路辞深吸一口气,“能给我剪个韩式M字暖男斜齐刘海吗?” 他看中这个发型好久了,也不知道拓泥大师手艺怎么样。 路辞有点惴惴不安,拓泥大师,和托尼听着也差不多,洗剪吹肯定也不能太差吧? · 事实证明,拓泥和托尼的差别那都不是一星半点,那整个一天壤之别。 小辫儿剪完,大师和弟子又在家里做了一通法,让路祖康把剪下来的头发在花园里朝东的方位埋了,还说现在路家聚财之气很正,路辞这小辫儿留了一年,可保宅中十年财气不散。 路祖康很开心,领着大师去书房看他最新收藏的一块泰山石。 路辞摸了摸额头,凉飕飕的,刘海好像剪得很短,在眉毛上边一大截。 他问林咏梅:“妈,我新发型好看吗?是韩式M字暖男斜齐刘海吗?” 林咏梅目光有些怜爱:“小宝儿,你在妈妈心里是最好看的。” 路辞这下放心了:“那就好,我感觉我能去演韩剧男主了。” 就在这时,路易和方牧回到家了——路祖康特地嘱咐他们俩今天晚点回来,别破坏了大师摆好的阵,于是俩人在外头吃了顿饭又看了电影。 “剪完啦?我看看!”路易把包一扔,第一时间冲过来看弟弟的新造型。 路辞还有点儿害臊:“哥,我像韩剧男主吗?” 路易脸色很诡异,涨红着脸憋了小半晌,爆发出了巨大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你像韩剧里的傻逼啊!” 路辞愣住了,扭头问方牧:“牧牧,我像韩剧男主吗?” 方牧傻眼了:“小路哥哥,你像韩剧里的八爪鱼。” “……” 路辞不信邪,飞快跑到洗手间,照了眼镜子,崩溃了。 他额头上扒着的那一片是他妈什么玩意儿! 拓泥大师剪的这刘海,说它是狗爬出来的,狗都不乐意。 路辞光洁的额头上,眉毛往上、发际线往下,三分之一覆盖着剪得歪歪扭扭的刘海。 这个长度吧挺尴尬,往上梳吧梳不起来,往下放着吧,又显得特别愚蠢。 路辞脸色煞白,颤抖着手拨通季时风的电话:“季时风,完了,毁容了!” · 季时风前一天晚上已经看过了路辞的照片,做足了心理准备,是绝对不会笑的。 然而第二天,当他在商场门口看见路辞真人时,沉默地转过身,一只手撑着商场的大理石柱,肩膀微微颤抖。 路辞不想活了,看破红尘了:“这位施主,你笑吧,如果能为你带来快乐,也是美事一桩。” ——这是昨儿拓泥大师安慰他的原话。 季时风笑够了,做了两个深呼吸,平复了下情绪:“不是,你这大师手这么抖吗,他——噗!” 扭脸看到路辞的一瞬间,季时风还是没憋住,又转过头去,撑着大理石柱抖肩膀。 路辞好想哭,好好一个十八岁招人疼招人爱大男孩,迎来了人生中最沉重的打击。 季时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双手捧着路辞的脸,仔细地看了半晌,评价道:“还行吧。” 多看两眼确实还行,多亏了路辞本来就长得白净秀气,顶着这么个糟心发型,衬得圆脸圆眼睛更圆乎了,又讨喜又可爱。 路辞说:“你别安慰我了,我哥说我摆个碗坐路上,别人就知道是傻子出来讨钱了。” “是挺傻的。”季时风差点儿又没憋住笑,手指头捋了捋路辞刘海,“养养,一个月就长起来了。” 路辞没精打采的:“一个人一辈子能有几个一个月,我不是中国最美小福娃了。” “怎么不是,还是最美小福娃。” 商场里人来人往的,季时风也不避讳被人看见,在路辞脑门上“吧唧”亲了一口。 路辞心“扑通”一跳,皱了皱鼻子:“真的啊?” “嗯。”季时风点头。 路辞这下又高兴了,两人往商场里走,他害羞地说:“季时风,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季时风扭头看了路辞一眼,靠,憋不住,还是想笑。 他拿起一顶帽子给路辞带上:“路西施,要不遮着点儿?” 路辞恼羞成怒:“你还是嫌我丑!” · 新发型就得有新气象,路辞想着添几身新衣服搭配搭配。 他和季时风正挑着衣服呢,店外进来两个人,其中一道声音说:“娅娅,你堂哥不是要来家里住段时间吗,我们给他挑几件。难得你愿意陪我出来逛街,咱们多看看。” 季时风正在等路辞从试衣间出来,闻言身形一僵。 另一个年轻些的女孩声音响起:“随你。” “季时风,我穿这件背带裤简直是太好看了!”路辞兴冲冲地出来,“不看发型就和韩剧男主似的——” 话音未落,路辞也注意到了进店的苏琦。 苏琦的肚子已经显怀了,高高隆起一个弧度,她身边跟着一个年轻女孩,看年纪和路辞他们一般大,穿着白色连衣裙,满脸不耐烦。 在她们身后还有两个佣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奢侈品袋子。 “转个身我看看。”季时风语气自然,对路辞说。 苏琦也看到了他们两个,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路辞抿了抿嘴唇,他认得这是季时风妈妈,他不喜欢这个女人,她抛弃了季时风,她对季时风不好,她甚至自私地想让季时风和爷搬走。 “挺好的,就这件吧,”季时风不往苏琦的方向看,淡淡道,“走吧。” “为什么要走,我还没试完呢,”路辞下巴一抬,走到苏琦身前的一个货架,“我觉得这件也很好,我想试试。” 他才不走,他和季时风又没有做错事,谁心虚,谁走人。 苏琦很快就恢复了笑容,一只手扶着肚子,另一只手搭着女孩的手臂:“娅娅,我忽然有点困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女孩眉头一皱,显然很反感苏琦的肢体接触,但苏琦毕竟是孕妇,她也不好甩开:“麻烦。” 一行人转身离开了服装店。 路辞悄悄松了一口气,小跑回季时风身边:“季时风,她被我赶跑了。” 季时风笑了笑:“厉害死了。” “我是不会让她再欺负你的,”路辞攥了攥拳头,坚定地说,“不管是谁对你不好,我都要把她赶跑。” 季时风揉揉他的脑袋,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有你这么凶的小福娃吗?” · 半小时后,正在家里听戏的季博文接到了一通电话。 “谁啊?”季博文问。 “老爷子,”苏琦冷淡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是我,挺久没见了,您身子骨还好吧?” 季博文冷下脸:“你打电话来干嘛?” “我上次和您说过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季博文斩钉截铁地说:“想我搬走?不可能!我老爷子在这儿住了一辈子了,我死也要死在这个城市,死在这个胡同里!” “您别激动,”苏琦说,“季时风毕竟是我亲生儿子,我不关心他那是不可能的。有件事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季博文眉头皱起:“我孙子的事情,我比你这个妈清楚。” “那可不一定,他现在正在谈恋爱,这件事你知道吗?”苏琦轻轻一笑。 -------------------- 破产进度条:85%(颤抖) 第76章 我就是喜欢他 季时风进了院子,瞧见屋门没关,说道:“爷,路大富给你买了榴莲,我等会儿给你开了。” 屋里没动静,倒是小路毛热情的很,凑上来咬季时风裤子。 “边儿去,有你什么事,”季时风笑着往路毛屁股上轻踹一脚,进了里屋,见他爷坐在客厅的二手沙发上,屋里弥漫着一股香火味,“今天什么日子啊,还点上香了。” 他打开灯,见案台上端着他爸的黑白遗照,照片前边摆了个香炉,里边插了几支香,快烧完了。 “你把我爸搬出来干嘛,”季时风想了想,“今天也不是什么节日啊。” 季博文拄着拐棍站起身,走到季时风身后,直接一拐棍重重打在了季时风后背。 季时风眉头一紧:“爷?” “跪下!”季博文厉声吼道,拐棍在地上重重一杵。 季时风看着他爷震怒的表情,喉结上下一滚,大约猜到是因为什么了。 他二话不说,在他爸的遗照前结结实实地跪了下来。 季博文的拐棍就和雨点似的落在他身上,老爷子发了狠地打他,吼道:“你上天入地我不管你,你从小就和别人打架我不管你,我们季家就你这一根独苗,你现在和男的搞在一起了!你让我怎么下去见你爸!我怎么和你爸交代!” 老爷子年纪是大了,但他年轻时当过矿工,手劲儿还在,拐棍一下下抽在季时风身上,疼得很。 季时风挺直后背,一声没吭,硬生生挨下了十几棍。 “爷,您见了我爸,该怎么交代怎么交代,就说我有对象了,人好,特善良,单纯又可爱,”季时风看着照片里他爸的笑容,“您让我爸放心。” “你放屁!”季博文气得手抖,又是狠狠一棍抽在了季时风后腰。 “我放没放屁您最清楚,”季时风疼得额头上直冒冷汗,挺着身子说,“您不是没见过他,知道他什么秉性,像他这样的,我这辈子遇不着第二个。人家能看上我,是我天大的福气。” “他再好,他也是个男的!他能传宗接代吗?能添香续火吗?” 季博文胸膛剧烈起伏,他承认他思想老旧古板,他出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经历过洪水、大旱、饥荒。他三十五岁的时候妻子走了,留给他一个儿子;后来儿子也走了,留给他一个孙子。 他这辈子没过过好日子,但人活着就得有希望,他活着唯一的盼头就是把季时风带大,看着季时风成家立业,把他们季家的血脉延续下去。 “你爸当时说的什么,”季博文抬手往案台上一指,“说不求你出人头地,不求你有多大出息,让你平平安安过完这辈子,找个好妻子,生个好孩子,将来你成家了、当爸了,烧封信和他说一声,让他在下面也享受享受天伦之乐!” 季时风眼圈立即红了,他盯着黑白相片里他爸的面容,喉头涌上一股血气。 他对“父亲”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细想起来连五官都有些模糊,但季时风记得,他爸临走前抓着他的手怎么对他说的,说爸最大的遗憾是不能陪你长大成人,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不能帮你带孩子。 “孽障啊!”季博文的拐棍杵着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孽障啊!” 季时风咽下喉咙里涌起的那股血腥气,双手撑着地面,俯身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咚——咚——咚—— 再抬起头来,他额头赫然被粗糙的水泥地磨破了皮,血珠混杂着细沙往外渗。 “爸,我对不起你。传宗接代我是做不到了,我这辈子就认他了,我就喜欢这一个。” 季博文气得浑身打颤,边上有张竹椅,他气急之下操起竹椅往季时风身上砸—— 砰! 一声巨响,崩开的竹条弹在了香台上,又怕桌上的一大堆东西扫倒在地。 这一下砸的太重,季时风闷哼一声,整个上半身往前一倒,差点儿连跪都跪不住。 他的脸颊也被竹条割破了,抬手擦擦血珠,仰头看着季博文,被打的眼里满是血丝:“爷,我就是喜欢他,我长这么大没喜欢过什么。爷,你不知道我多喜欢他,我真的……喜欢他。” 季博文看着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孙子,眼眶瞬间红了。 他当爷爷的,不心疼季时风那是假的。家里穷,他这孙子早当家,小小的年纪就出去干活,为了赚几十块钱什么活都干、什么苦都吃。胡同里别的同龄小孩玩电动车、玩遥控飞机,季时风没玩过,季博文问他喜不喜欢吧,他说不喜欢这些玩具,太幼稚。 这是季时风头一回和季博文说“喜欢”。 季博文颤颤巍巍地抬手,重重甩了季时风一巴掌,季时风被他打得偏过头去,他苍老的脸颊上同时爬过两行蜿蜒的泪水。 “断了!”季博文说。 季时风吐出一口血沫:“断不了。” 季博文吼道:“断不了就搬走!” 季时风的身体也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但他仍然挺直着背脊,直截了当地说:“不搬。” 家里动静太大,胡同里的街坊纷纷赶来调解。 “老季啊,多大的事儿啊你要这么打孩子!小风做错什么了你好好说,你动什么手啊!” “你也是的,你这一把老骨头了还发这么大火,等会儿血压又上来了!” 几个老伙计纷纷劝季博文消火,王姨赶紧上来搀季时风:“起来起来,赶紧起来,小风你也是的,有什么你和你爷道个歉不就行了,爷孙俩还有什么说不开的,别跪着了……” 家丑不可外扬,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季博文没脸让街坊们知道,他挥挥手让大伙都回去,他教育孙子,别瞎凑热闹。 “各位伯伯婶婶,叔叔阿姨,”季时风忽然开口,“你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知道我死心眼,我今天和大伙坦白一件事,希望大伙给我见证见证。” 季博文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喝斥道:“季时风!” 季时风脸上全是血,但他面不改色,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我喜欢一个男孩儿,这辈子就喜欢他了。我活到七老八十,我喜欢他;我只能活到三四十,我喜欢他;就算我明天出门就被车撞死,我还是喜欢他。这辈子长长短短,我就认这一个。” 这句话仿佛热油泼进了水里,瞬间掀起一片哗然。 季博文气得脸色煞白,他知道季时风什么意思,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事情说了,就相当于是没有转圜余地了。季时风这是在和他表态,没必要关起门来商量,这事儿没有任何余地。 季时风跪在他爸的遗照前,被打得浑身每一寸骨头都在发疼,但他天生骨头就硬,这点疼,挨得住。 “小风,”王姨难以置信地说,“你可别说气话啊,这种话乱说不得的啊!” “姨,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什么时候说过气话,”季时风挺直背脊,坦坦荡荡,“我爸的遗愿我是完不成了,我对不起我爸,这个错我认。别的我也没做错什么,就算今儿打死我,我也还是喜欢他。” · 季博文被几个老伙计拉走消气了,季时风还在地上跪着。 过了会儿,王姨拿着云南白药和红花油过来:“别跪着了,赶紧起来,再跪你这身体就该垮了。” 季时风咬着牙站起来,感觉骨头都成了渣子,动一下就嘎吱嘎吱响。 “药给你放这儿了,你自己上,你这么大个小伙,我也不好帮你涂药。”王姨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小风,姨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但你这、你这——唉。” “姨,我心里有数,”季时风冲她笑笑,“谢谢。” “你别嫌我多嘴,你也别怪你爷爷,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接受的,”王姨说,“同性恋不是病,这我也知道,专家都说过。但为人父母的,这事情搁谁家孩子身上,谁都受不了,这以后你的路难走啊!” 季时风抿了抿皲裂的嘴唇:“我明白。” 他明白,但他不怕,是真的不怕。 再黑的道他都走过,现在有个小福娃把他照亮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王姨试探着问:“那个孩子,是小路吧?” 季时风没遮掩,亮亮堂堂地说是。 “小路是个好孩子,傻乎乎乐呵呵的,谁不喜欢他啊,”王姨也是心疼季时风,抹了抹眼角说,“小风啊,你想没想过,就算你爷爷能接受,小路他爸妈能接受吗?就算他爸妈能接受他喜欢男孩儿,但他家里这个条件,要什么样的没有……” 王姨说得很含蓄,意思就是他配不上路辞。 这点季时风心里也明白,他无父无母,没有半点存款,别说路辞这样的大富人家了,就算是一般家庭也不会放心把自家孩子交给季时风。 如果说季时风还有什么真正怕的,他唯独怕路辞不要他。 · 王姨离开后,季时风扶着墙进了房间,打开书桌上锁的小抽屉。 里面躺着路辞的皮筋、发卡、校徽、橡皮、草稿纸……不知不觉,他都藏了倒霉蛋这么多东西了,满满一抽屉都是。 季时风不知道自己这是种什么心理,挺病态的。 明明倒霉蛋已经在和他谈恋爱,他可以随时拥抱路辞、亲吻路辞,但他还是忍不住藏路辞的东西。 路辞那么好,愿意和所有人分享他的零食、文具、游戏账户、电子产品,季时风总觉得要藏起来,只有藏起来了才是真正独属于他的。 他有很多时候甚至想把路辞也藏起来,如果路辞的光只照在他一个人身上就好了 但路辞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皮筋,也不是发卡。 季时风摩挲着路辞的大头贴,给路辞打电话。 路辞很快就接了:“季时风!你想我啦?下午不是才刚约的会吗,你怎么这么不害臊呀?” 声音轻轻快快的,和只小兔子似的。 季时风说:“你干嘛呢。” 路辞叹了口气,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搞学习呢,别提了,烦死了。” “这么自觉?”季时风轻声说。 “还不是牧牧,回家非要问我作业,他一个初中生,我要是答不上来那就太丢脸了,”路辞说,“你说现在初中作业怎么那么难啊,肯定超纲了,我读初中的时候反正没做过这么难的作业。” 季时风忍不住笑,弯了弯嘴角,扯到伤口也不觉得疼:“你初中三年做过几次作业。” “你少看不起人,”路辞哼哼,开始满嘴跑火车,“做也是做过几次的,虽然次数不多,但胜在心诚。我每次写作业前都沐浴焚香,洗好几遍手呢!” 倒霉孩子,真能瞎扯淡。 季时风安安静静地听他侃,小半晌,才说:“路大富,问你个问题。” “你可别问我作业题!”路辞连忙说,“你的题我可不会做!” “不是作业,”季时风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你会不会不要我?” “啊?”路辞愣了,“这什么问题啊?” “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不要我。”季时风声音又低又哑。 路辞听出些不对劲来了,关心地问道:“季时风,你怎么啦?是不是你妈妈后来又找你了?季时风,你别怕她,她有什么厉害的,我比她还有钱呢。” “我不怕她。”季时风说,“我怕你。” 路辞“扑哧”一声笑了,原来季时风在和他搞笑呢,真幽默。 “你看你心眼小的,我就是搞了会儿学习,你就怕我超越你,”路辞得意洋洋,“那我不学了。” 季时风也笑了,没好气地说:“学你的习,挂了。” “明天我们去哪里约会啊,”路辞安排周日的行程,“你明天下午不打工,我们去游乐园吧,欢乐谷新开了家鬼屋,我请客!” “明天不去了。”季时风淡淡道,“我和爷去走亲戚。” “什么亲戚啊?咱家还有亲戚呢?”路辞兴致勃勃,“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路大富,要点脸。”季时风哼笑。 “那你走亲戚去吧,”路辞嬉皮笑脸的,“明天我和陈放去鬼屋,给你发照片,气死你!” · 挂了电话,路辞心情好,在家里哼着歌儿蹦蹦跳跳,下楼拿吃的。 “有一个男孩,他有一点任性,他还有一点嚣张~哟哟哟!” “别嗷嗷了,”路祖康坐在沙发上吼他,“难听死了!” 路辞做鬼脸,接着唱:“有一个男孩,他有一点叛逆,他还有一点疯狂~耶耶耶!” 路祖康咋舌:“长这么丑,唱歌还难听,这孩子完了。” 路辞瞬间炸毛了:“谁长得丑啊!” “你!”路祖康毫不留情,“你瞅瞅你那发型,村口二傻子似的。” 路辞难受了:“还不是你请来的大师不靠谱!” 玩归玩闹归闹,不能拿大师开玩笑。 路祖康瞪眼:“小兔崽子,你胡说什么你!” 路辞撇撇嘴,在厨房接了一杯水,坐到他爸边上:“爸,给我十万块钱。” 路祖康在刷手机,眼也不抬:“干嘛?” “给季时风买生日礼物,我想送他一辆摩托车,我上网搜了,买个小排量的,几万块钱。” 路辞都计划好了,明天季时风没时间出来约会,那他刚好去车行给季时风挑摩托车。 下个月就是季时风生日,他要在季时风的摩托车上喷一个大大的“路”字,再喷一个大大的爱心。 路祖康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对季时风这孩子印象很好,讲义气,有胆量。上次路辞回村里,要不是季时风也在,及时把路辞从那个变态手里救下来,路辞说不定要出大事。 “几万块钱够吗,什么档次的车,送得出手吗?”路祖康问,“我让强东帮你挑挑?买辆好的。” 强东是路祖康新招进公司的助理,也是个摩托爱好者,挺懂这方面的。 “够了够了,买太贵的太招摇,他也不会收。” 路辞心说季时风这鸟人连驾照都没有呢,得赶紧督促他考一个去。 “那你自己看着办,刷卡就行。”路祖康说。 路辞乐呵呵地拍马屁:“我爸真好,真有钱,怪不得我妈对你死心塌地呢!” “小兔崽子,你埋汰我是吧!”路祖康掐他耳朵。 父子俩正闹着,门铃响了。 阿姨按了电子眼,屏幕里出现两个穿着浅蓝色制服的男人。 “谁啊?收物业费啊?”阿姨问。 “路祖康先生在吗,”两个男人出示了证件,“我们是经济侦察部门的,有点事情找路祖康先生了解一下情况。” 第77章 路大富,开心点儿 路辞呆呆站在沙发旁边,脸色煞白。 家里的阿姨吓坏了,在客厅里不安地走来走去:“先生被警察带走了,这可怎么办啊……” 路辞勉强弯了弯嘴角,自我安慰似的轻声说:“没事的,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问问话就好了,我爸一会儿就回来了。” 阿姨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警察都上门了,这还能有小事吗!” 路辞已经没有任何思考能力了,几乎是机械性地说:“阿姨,你先煮饭吧,我饿了,晚上想吃水蒸蛋,等下我爸回家了也要吃饭的,你先做饭吧,我觉得我爸最多一小时就回家了。” “你这孩子,你怎么不知道轻重啊,”阿姨也是真为他们家操心,“小路,你赶紧想想办法,现在这怎么办呐!” 路辞看着阿姨焦急的面容,忽然心脏猛地一跳,接着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心悸。 怎么办?我哪儿知道怎么办啊? 妈妈不在家,哥哥也不在家,家里就他一个。 他是全家人最没用的,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什么也不会,他怎么办啊? 路辞一个激灵后反应过来,三两步飞奔上楼,在房间里找到手机,用颤抖的指尖打开通讯录。 打电话,对,他要先打电话,打给谁啊,打给妈妈吧,爸爸不在,妈妈就是家里的主心骨。 不行,不能打给妈妈,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这几个月总是头疼,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能让她操心。 打给哥哥呢,哥哥比他高比他壮,哥哥还帮他喝酒,哥哥比他厉害,哥哥肯定有办法的! 路辞翻到路易的电话,在按下通话键的那一秒停住了。 不行不行,不能打给哥哥,他驾照刚考下来,今天带牧牧去试车了,现在和他说,万一他开车回来的路上着急出事了怎么办? 路辞手指抖得很厉害,他有些茫然地握着手机,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紧。 他打开窗户,让外头的风灌进屋子里,凉风吹得脑子清楚了点儿,路辞翻动通讯录,拨出去一个号码。 “喂?路儿?我吃饭呢,干嘛呀?”那头传来陈放轻快的声音。 “放、放儿……”路辞一张口才发现,嗓子眼紧得说不出话。 陈放也听出不对劲了,赶忙问:“你怎么了?感冒了?怎么听着在发抖啊?” “放儿,”路辞使劲咽了口唾沫,心跳一下快过一下,“我爸爸被警察带走了,陈叔叔不是有认识的人吗,你帮我打听打听,我爸爸怎么了呀……放儿,你帮帮我……” 陈放一愣,接着说:“好,你先别太担心了,我赶紧和我爸说下情况,等会儿回你。” · 两小时后,林咏梅和路易陆续回到了家里,陈放一家也赶了过来。 “行,我知道了,路祖康是我老朋友,麻烦李局和下边人说一声,对他客气点儿,照顾下。”陈耀光挂了电话。 “爸,路叔叔怎么样啊!”陈放着急地问,“别真是出事儿了吧,路叔不会干那些事情的,肯定是有误会!” “你给我安静点!”陈耀光头疼地捏了下眉心,对林咏梅说,“嫂子,你放心,老路人没事儿。” 林咏梅面色惨白,六神无主地点点头,接着问:“那他吃饭了吗?在里边有饭吃吗?他胃不好,得按点吃饭。” “放心吧,现在都是很人性化的,饿不着。”陈耀光宽慰道。 “那就好,吃上饭就好。”林咏梅抿了抿嘴唇,路易揽住她的肩膀,方牧也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陈叔叔,”路辞小心翼翼地问,“我爸他到底怎么了呀?” 陈耀光叹了一口气,为难地看向林咏梅。 “没事儿,你说吧,”林咏梅笑笑,“我撑得住。” “老路和黎平的那项目,出了点问题。”陈耀光尽量说得简单委婉,“那个项目去年就出过资金问题,工地那边闹过一次,差点儿闹上法院。当时老路太相信黎平了,给黎平做了担保。” 林咏梅联想到黎平年前把老婆孩子送出了国,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肩膀一软,整个人瘫倒在了路易身上。 路辞心里一沉:“那现在呢?” “黎平拿钱跑了,投资人和开发商联系不上黎平,就报了警。”陈耀光说。 “那这关我爸什么事啊,”路辞猛地站起身,有些激动地踹了下茶几脚,“拿钱跑路的又不是我爸,他们找我爸干嘛!” “路儿,”陈放连忙按住他的肩膀,“你先冷静一下。” “我也要报警,我爸没做错事情,他们不能把我爸带走,我报警抓他们,报警谁不会啊!” 路辞拿出手机,才发现自己手抖得连解锁都解不开。 “你别冲动啊!”陈放朝他吼,“你报什么警啊,你报警有用吗?” 路辞怔住了,手一松,手机“啪”地掉在了地上。 好没用,他觉得自己好没用,都这种时候了,他除了发火还会什么,他太没用了。 “叔叔,”路辞坐在沙发上,抬起头看着陈耀光,目光呆滞,“那我爸会怎么样啊?” 陈耀光看着他的眼睛,有些不忍心:“小路,这个项目涉及的金额太大了,牵涉到的利益方太多。” “听不懂,”路辞讷讷地摇摇头,“叔叔,我爸会坐牢吗?” 林咏梅浑身一颤。 路易低吼道:“路大富,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咏梅紧紧攥住两个儿子的手臂:“没事,我也想问。” 陈耀光沉默不语,片刻后叹气道:“应该不至于,先找律师吧。” · 林咏梅当晚就病倒了,发起了低烧,咳嗽得很厉害。 她是生路辞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具体是什么病检查不出来,按中医的说法是气虚血亏,不能操劳,不能忧心。 路辞下楼接了个电话,是陈放爸爸打来的,说路祖康今晚上可能回不了家了,让他们别干等着,先休息,他再想想办法。 “谢谢叔叔,”路辞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声音沙哑,“谢谢。” 挂断电话上了楼,林咏梅问他:“是不是你爸爸有消息了?” 路辞走到床边坐下:“嗯,陈叔叔说我爸晚上不回家了,让我们先睡呢。” 林咏梅点点头:“那也行,你们都去睡吧……咳咳咳……别挤在我房里了。” “老妈要睡觉了,你们赶紧走吧,散了散了。”路辞把路易和方牧轰出去,自己又回到床边坐下,“妈,我陪你吧。” 林咏梅拍拍他的脑袋:“不用,都几点了,你回去睡吧。” 路辞摇摇头,脸颊枕着手臂:“我想和你一起睡,我睡了啊,闭眼了。” 说着他闭上双眼,然后听见林咏梅躺进被窝里的声音、辗转反侧的声音、压抑着咳嗽的声音。 路辞心里一阵阵地泛酸,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家里可能真的出事了。 他不敢想之后会怎么样,路辞是个天生的乐观主义者,他觉得没事的,他爸爸没干坏事呀,没有杀人放火、没有骗别人的钱,没干坏事的人怎么会被抓起来呢。 也许睡一觉就好了,天亮了他爸爸就回家了,一家人又坐在一起吃饭看电视,他还要去给季时风刷卡买大摩托呢。 路辞在心里想,等天亮了就好了。 他悄悄睁开眼睛,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他妈妈用一只手臂搭着眼睛,五根手指头握在一起。 路辞好想安慰妈妈,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再等等吧,天亮了肯定就好了。 · 路辞几乎是一夜没睡,半夜他醒来好几次,给林咏梅的水杯里添热水。 他知道家里其他人也没睡,路易房里的灯一夜没关,方牧应该在陪着他。 天蒙蒙亮的时候,路辞听见林咏梅起床了,他揉揉眼睛,也跟着下了楼:“怎么起这么早?” 林咏梅在厨房里淘米,转头对他笑了笑:“咳咳……我把粥熬上,海鲜粥。” “多放点扇贝,”路辞打开冰箱,找出季时风给他的腌菜,“再配点咸菜,最好吃了。” “好啊,你爸爸也喜欢吃这个咸菜,等他回来就能吃上。”林咏梅说。 路辞一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清晨不太一样在哪里,他爸还没回家呢。 林咏梅开始洗菜,路辞赶忙说:“妈,你别自己弄了,还发烧呢,让阿姨来洗吧。” “没事儿,”林咏梅用额头贴了贴路辞的额头,“你让我找点事情做,不然我心里慌,忙起来能好点儿。” 这种没有消息的等待最熬人,忙起来时间能好过一点。 “要不我去超市买点腊肉吧,”路辞穿上外套,“我爸最喜欢吃腊肉了。” “行啊。”林咏梅嘱咐他,“多穿几件。” 路辞拿上手机和钱包,对着镜子看了看,两个大黑眼圈,丑死了。 他皱皱鼻子,下意识抬手要去扎小辫儿,手一摸脑袋才发现,原来小辫儿已经没有了,剪了。 真是傻了。 他一敲脑门,在门边穿鞋的时候,林咏梅从厨房探出身子:“小宝儿。” “啊?”路辞抬头。 林咏梅笑得特别温柔:“开心点儿,你是我们家的小福娃。” 路辞咧开嘴角:“我开心着呢,我平时开心起来,你和老爸都说我傻。” “傻点好,我就喜欢我们小宝儿傻。”林咏梅看着他。 “知道了知道了,我最开心了。”路辞笑着朝林咏梅挥手,“走了啊,等会儿我爸回家了,你要让他跨火盆,去去晦气。” 哼着歌小跑出院子,大门关上的一刻,路辞就和卸了力气似的,上扬的嘴角瞬间僵住了。 开心点儿,他拍拍脸蛋。 你是家里的小福娃,你开心了妈妈才开心,赶快开心起来。 路辞红着眼圈,强迫自己把嘴角往上抬。 怎么以前从没觉得,原来开心是这么累的一件事情。 · 在超市买了点吃的出来,路辞站在路口发了会儿呆,心里堵得慌。 想开心,但是开心不起来。 忽然好想季时风,想要季时风抱抱他,抱一下就好了,很快的,抱完他就马上回家陪妈妈。 每次季时风抱了他,他都会开心一整天的。 只要让季时风抱一下,他就能马上开心起来了,回到家里又是一个开心的小福娃。 路辞打了辆车去了季时风那边,时间还很早,胡同里静悄悄的,他轻车熟路地到了季时风家门口,敲了下门,发现院门只是虚掩着,没有锁。 小路毛听见动静,嗷嗷叫唤着蹭路辞裤腿,路辞把小家伙抱起来,嘀咕说:“这么重,胖成小猪了你。” 季博文听见动静,披了件外套到了院里,路辞连忙和他问好:“爷爷,早上好啊,我给你买了大肉包。” 季博文还在气头上,拐棍杵了杵地面:“你怎么来了?” 路辞没听出不对劲,探头朝里屋看:“季时风起床了吗?我进去找他。” 他有些着急,强烈的不安和忐忑驱使着他想要马上见到季时风,只要看见季时风,路辞就下意识地觉得安全,就能够获得某种支撑。 没想到季博文用拐棍拦下他:“季时风不在。” 路辞愣住了:“他不在家?那他去哪儿了?去市场卸货了?” 季博文皱着眉头:“你以后别再来找他了,这里不欢迎你。” 路辞张着嘴,小半晌才说:“爷,我是不是犯错了,你和我说,我好好改,我会改的。” “没有,”季博文偏过头,隐隐有些不忍,“你是少爷,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你往后别再和季时风来往了,我不会同意的。” “我真的会改的,”路辞慌了,“我以后不打扰季时风学习了,以后他有空我才来,爷——” “走吧!”季博文拐棍往地上一敲,“走!” 路辞抿抿嘴唇,点点头:“那我今天先回去了,我能和他说句话吗,就一句?” “一句也不行,你走吧。”季博文下了逐客令。 路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妈妈还在家里等他呢,他得赶快回家了。 “那包子您拿着吧,热乎的。”路辞把手里装着包子油条的塑料袋递给季博文。 “不要。”季博文没接。 路辞伸出去的手僵在了空气里,无措地说:“爷,这个不贵的,我、我在胡同口买的,很新鲜,现做的。” “说了不要,”季博文拿过塑料袋,抬手往外一扔,“你以后别来找季时风了,你们俩没可能!” 塑料袋散开,白白胖胖的包子滚了一地。 路辞愣住了,季博文也是一愣,浑浊的眼珠里浮起一丝不忍,而后他狠下心,“啪”地关上了院门,落了锁。 路辞在门外站了会儿,弯腰把包子一个个捡起来,吹吹上面的灰尘,装进塑料袋。 爷怎么今天这么生气呢,肯定是他做错事情了,惹爷不高兴了。 没事,没事的。 路辞想,我是小福娃嘛,谁会不喜欢我呢,爷今天生我的气,明天就好了。 他忍着发酸的眼眶,站起身,在门边靠了一会儿。 门框边有个福娃剪贴画,是他和季时风一起剪的,剪完了一起贴上去的。 靠着福娃,就假装是季时风抱他了。 路辞用两根手指牵着嘴角往上扯,路大富,开心点,开开心心地回家。 -------------------- 大家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这点小虐算啥!算个啥! 第78章 一座山 季时风结结实实挨了顿打,伤口基本都在背上,他擦不着药,干脆不管。 晚上躺床上,后背一阵阵的疼,躺不住,于是季时风翻过身趴着,也没盖被子,风吹吹能好受点儿。 结果夜里着凉了,半夜里烧得厉害,爬起来吃了两粒药,迷迷糊糊就睡到了十一点多。 他还梦见了那倒霉蛋,看见他被打成这熊样,哭哭啼啼的,鼻涕眼泪全往他衣服上蹭,活脱脱一小邋遢。 季时风睁开眼,摸了摸额头。 他身体素质好,烧倒是退了,就是身上还疼。 更要命的是,好想他那小倒霉蛋,想得不行了,一颗心都发着胀,恨不能马上就去见他。 季时风从枕头底下摸出路辞的大头照,指尖点着路辞脸蛋,轻声说:“为你挨了顿揍,你也不知道,也不能心疼心疼我。” 静静看了会儿照片,季时风弯起唇角笑了笑,又说:“算了,还是不让你知道了,一会儿哭起来没完没了,还得我给你擤鼻涕,小脏鬼。” 说完,他把路辞的照片轻轻贴在了嘴唇上。 · 起身下了床,出了房间,季博文坐在客厅里发着愣,餐桌上空荡荡的,就只有两个大馒头。 季时风说:“怎么着,我谈个恋爱饭都不给吃了是吧?” 这小老头儿,忒幼稚。 季博文没理他,兀自看着案台上那张黑白遗照。 昨天那么一闹,屋里头乱七八糟的,桌上的物件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季时风挨个儿捡起来摆好,又取来扫帚和簸箕扫地,弯腰的时候牵动了背上的伤,他眉头一皱,“嘶”了一声。 季博文冷哼一声:“和我使苦肉计呢?” “我使个屁的苦肉计。”季时风把扫帚放到墙角,穿上外套就往外走。 季博文吼他:“你去哪儿!” 季时风无奈道:“买盒饭,你总不能让我就吃大馒头吧。” 季博文板着脸,拄着拐棍站起身:“你别出门了,我去。” “你在家歇着吧,打我一顿也挺费劲的,”季时风说,“放心,我不去找他,怕他心疼。” 季博文挥起拐棍就朝季时风砸:“滚!” · 等出了院门,季时风才觉得老爷子幼稚,他自己不也挺幼稚的么。 爷都一把年纪了,不接受这事儿也是正常的,他和爷赌什么气。 刚才看爷那一脸疲相,估计是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着,爷打了他,心里铁定比他更难受。 季时风叹了口气,在附近快餐店打了两份饭几盒菜,往胡同里回去的时候碰着了方萍萍。 小姑娘刚从补习班下课,见到季时风简直是一脸崇拜:“时风哥,你真了不起!” “我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挨揍的事儿全胡同都知道了吧。”季时风身上疼,走得很慢,一动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他冲方萍萍招了下手,“过来搀你哥一把。” “你当然了不起啊,你和小路哥哥都了不起,”方萍萍扶着他,双眼冒光,“磕死我了!简直太好磕啦!” 什么磕来磕去的,小姑娘磕谁呢这是? 季时风听得云里雾里的:“渴就喝水。” “哎呀不是,算了你不懂,”方萍萍成天晚上猫被窝里,拿手电筒看耽美小说,没想到这么一对大帅哥情侣就在她身边,兴奋的能上天了,“你和小路哥哥会私奔吗?你们会破镜重圆吗?你会不会和他分手然后追妻火葬场啊?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季时风被嚷嚷的脑仁疼,无奈道:“有这功夫,你多看点正经书。” “你们俩真是太勇敢了,”方萍萍笑得特花痴,“你为小路哥哥挨打,他为了你一大早就来了,双向奔赴——” “你说什么?”季时风打断方萍萍,“他早上来了?” 这下子方萍萍愣住了,呆呆地点点头:“对啊,我早上去补习班看见他了,在胡同口买包子,你不知道啊?” 季时风低声骂了句什么,甩开方萍萍的手,拔腿就往家里跑。 方萍萍目瞪口呆:“不是疼得走不动道了吗……” · “路大富早上来过了?”季时风推开屋门,第一句话就问的这个。 季博文在厨房里打鸡蛋,闻言手腕一顿:“来了。” 跑了不过短短一百来米,季时风疼出了一头的汗,喘着粗气说:“你和他说什么了?” 他此刻心急如焚的样子在季博文看来格外扎眼,季博文把手中的碗往灶面上一摔:“我把他赶走了,踹了他几脚,打了他一顿,让他以后都别来了!” 季时风的上衣因为汗水紧紧贴在身上,他说:“爷,是我犯浑,你要是不解气,你冲我来,你别伤着他,行吗?” 季博文怒火攻心:“我怎么打不得他了?他和我的孙子胡搞,我替他爹妈教育教育他,教育不得了!” 季时风一拳捶在墙上,眼圈都发红:“他把你当亲爷爷疼!” “我也把他当亲孙子疼!”季博文气得浑身发抖,顺手操起擀面杖,“你护着他是吧,行,你护着,往后他来一次,我赶一次,你和他我一起打!” 季时风关上门,二话不说脱下上衣,往地上重重一甩:“你打我吧,你把他那份儿全打我身上。” “季时风!”季博文怒吼,一个巴掌呼到季时风脸上,屋子里响起无比响亮的一声“啪”。 季时风脑袋一晕,整个人踉跄一下,要不是手扶着墙,险些站不住。 他晃了晃头,忽然感觉鼻子一热,有血砸到了地上。 季博文看着孙子这副样子,脸上有伤、额头上有破口,背上、手臂上全是一道道淤痕,他手一松,擀面杖掉落。 “孙啊,你们分了吧,”季博文有再多的气,也不敢再打季时风了,“你们分了吧……” “爷,分不了。”季时风抹了把鼻子,在季博文身前缓缓跪下,“爷,我混帐,我不是东西,我让你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但我分不了。” 季博文沉默良久,什么话也没说,回到了自己屋中。 季时风看着爷爷佝偻的背影和后脑的白发,真切地感觉到爷好像老了,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太不是东西。 他听出来爷说得是气话了,爷不会对路辞动手的,要真动了手,那么大动静,街坊邻里早传开了。 鼻血一个劲儿往下淌,季时风没理会。 他很小就失去了父母,是爷一手把他拉扯大,他不该对爷这么说话,他太不肖。 但他同样没法和路辞分开,路辞就像是老天爷赐给他的宝贝,落在了他心坎里。 他怎么分,分不开的,难不成要他把心剖出来么? 季时风一只手撑着地,艰难地站起身,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冷水往脸上浇。 · 过了晚饭的点,路祖康才回到家。 路辞收到陈耀光的消息就守在大门外,远远看到家里的车开过来,路祖康从车上下来,他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一股委屈和苦涩从喉头涌起,沙哑地说:“爸……” 路祖康一脸憔悴,眼睛里满是血丝,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乱七八糟。 他揽过小儿子的肩膀,在路辞肩头重重捏了捏。 路辞眼眶一下就红了,死死盯着路祖康,声音发着抖:“爸,爸……” “傻孩子,又犯什么病了,”路祖康揉了揉他的脑袋,“妈妈呢?” 进到了家里,林咏梅什么也没说,笑得和往常一样温柔:“回来啦?赶紧先吃饭,熬了虾粥,鲜着呢。” 路祖康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他拍了拍路易和方牧的肩膀,然后对林咏梅说:“回来得急,没给你买花。” “买什么花,以后别买了,人回来就行。”林咏梅说,“我去盛粥。” 转过身进了厨房,林咏梅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一家人和平时一样吃过了晚饭,路祖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直到了深夜都没出来。 路辞实在是不安,一直在书房门口踱步,时不时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见他爸爸在打电话,谈的事情他不太懂,隐约能捕捉到几个词——“借钱”、“破产”、“欠债”。 路辞的心像是浸泡在冰水里,一寸寸地往下沉,四肢都泛起了凉意。 他们家怎么会需要借钱呢?不可能的吧,他们家里这么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一定是听错了。 书房里电话一通又一通地打,路辞悄悄将门推开一道缝隙,看见他爸爸坐在老板椅里,仰着头,闭着双眼,脸上写满了疲惫。 路祖康听见细簌声,睁开眼,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小儿子。 “进来。”他朝路辞挥了下手。 路辞推开门走进去,路祖康问他:“今天去看摩托了吗?” “没有,”路辞摇摇头,忽然一阵心慌,“爸,我不买摩托车了,我不想买了。” 摩托车要好几万,如果他不买摩托车了,那他爸爸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打这么多电话去借钱。 路祖康看着难得安静的小儿子,眼睛底下挂着两个大黑眼圈,估计是一夜没睡。 “小宝儿,”路祖康说,“爸没什么出息,没文化,不听劝,被骗几次都不长记性。” “爸,你想吃水果吗,我去给你拿水果。” 路辞心慌的厉害,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他不想听这些,他不想听到爸爸说自己没用,不想看到爸爸叹气的样子。 他爸爸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他爸爸是一座山,山是不会叹气的,山永远是高大巍峨的。 “小宝儿,”路祖康抬起双手,将脸深深埋进手掌,“以前你想要什么,爸就给你什么,爸以为我能这么给你一辈子,但是——但是……” 第79章 我不疼,你别哭 晚上,季时风给路辞打电话,问他这一天都干嘛呢。 小倒霉蛋今天安静的过分了,平时恨不能每时每刻都骚扰他,今天居然安安静静的,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 路辞一直坐在阳台上发呆,和季时风说:“没干嘛呀,就是在家里打打游戏。你从亲戚家回来啦?” 刚才马一阳过来给季时风擦了药,他这会儿正趴在床上晾后背:“路大富,我没去亲戚家。” 路辞问:“你今天不是要去走亲戚了吗?” 季时风回答:“我骗你的,我就在家,哪儿也没去。” “哦,你骗人,你怎么这么坏。”路辞脑袋靠着栏杆,想说点俏皮话逗季时风乐,但是好累,说不出来。 季时风说:“你不和我生气?” 路辞摇摇头,摇完了才想起来这是在电话里,季时风看不到。 “不生气,因为我也骗你了。”路辞用额头磕了磕栏杆,“季时风,我早上去找你了。” “嗯,”季时风的声音轻轻的,像在哄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小傻蛋,我知道。” 路辞因为他温柔的语气,几乎是立刻就眼眶一酸。 “季时风,”路辞揉揉眼睛,声音发着涩,“爷是不是……是不是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他是没心没肺的,但他不是真的傻。 爷前一天还对他那么好、那么疼他,今天就赶他走,稍微动动脑子也知道是为什么。 季时风猜到路辞已经知道了,倒霉蛋看着少根筋缺心眼,其实内里比谁都要更通透。 他没有瞒路辞,低低“嗯”了一声。 路辞不说话了,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每一件都沉甸甸地压着他,让他喘不上气。 他一个劲儿地揉眼睛,把自己双眼揉得通红,揉得眼眶好疼。 眼睛疼了就不发酸,不酸就不会哭。 “路大富,没事的,”季时风用指尖轻轻叩了叩听筒,“他早晚都会知道。” “季时风,我想看看你。”路辞说。 “不看了,”季时风皱眉,“有什么好看的。” “要看,”路辞很执拗,“你把摄像头开开,我想看看你。” 他这浑身是伤的样子,倒霉蛋看了不得担心死。 季时风说:“不开了,我睡了。” “你开!”路辞心里急,呛了一口风,“你打开咳咳咳……我想你……咳咳……想你了。” 倒霉蛋和头小牛似的,犟起来怎么拉都拉不回来。 季时风拗不过路辞:“瞎着急,行,你等等。” “我不等!”路辞边咳嗽边说,“你现在就开咳咳咳……” 他三下五除二把上衣套上,打开了摄像头:“来了。” 屏幕里出现季时风那张熟悉的脸,路辞一瞬间无法形容是什么感觉,好像一整天高高悬着的心脏终于找到了一个支撑点,能让他靠着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了季时风脸上的伤,额头破了,嘴角也破了,半边脸颊都是肿的。 路辞愣住了:“爷打你了?” 季时风冲他笑笑:“该打,让爷发泄发泄。” 只有让爷先把愤怒和心痛统统发泄出来,他和路辞才有可能得到爷的理解。 冷空气嗖嗖地往身体里灌,路辞眼也不眨地看着手机里的季时风:“疼不疼啊?” “不疼。”季时风也深深看着路辞,“眼睛怎么红了?哭了?” “没哭,眼睛痒,我自己揉的。”路辞连忙说,“季时风,我不哭,你也不疼。” “嗯,我不疼,你别哭。”季时风伸出一只手,隔着屏幕轻轻摩挲路辞发红的眼角,“早上爷赶你走了,你是不是委屈难受了?” 路辞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不委屈,难受。” 他不委屈,他能理解爷的不接受,爷只是赶他走已经是对他很客气了。 但他心里难受,爷不接受他,他难受;见不到季时风,他难受;季时风挨打了,他更难受。 “傻蛋,今天怎么这么懂事。”季时风说。 路辞看着季时风,明明有一肚子的话想对季时风倾诉,想告诉季时风摩托车没有了,想告诉季时风爸爸被带走问话了,想告诉季时风他们家好像遇到了很难很难的事情,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但他看着季时风满是伤痕的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往常季时风和他视频,都是懒洋洋地靠在床头,但今天季时风却直挺挺坐在床上,他是不是后背也有伤呢?他是不是很痛呢? 一股酸意又涌上眼眶,路辞赶紧用手臂揉眼睛。 “别揉了,一会儿更痒了,”季时风说,“家里有眼药膏吗,擦点药,别用手,拿棉签。” 路辞觉得遭不住了,有很重很重的东西要从眼睛里掉出来,他拿手臂挡着眼,对季时风说:“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睡吧,先挂了。” 他匆匆挂断视频,张大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开始重重地揉眼睛,把眼泪全部揉碎了,洇进毛衣袖管里。 · 第二天上学,季时风请假没来。 季时风伤没好,季博文给他请了一周的假,担心他出去找路辞,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看着他。 季时风倒是没什么不自在的,也没和老爷子吵架起冲突。 他想清楚了,他是不可能和路辞分开的,他们的时间还有很久很久,不急在这一天两天的。 一时片刻的,要爷立即接受他和路辞的事情也不现实,多给爷点时间,让爷知道他不是图新鲜玩玩,让爷看见他的决心,爷总会理解的。 都说世间焉得两全法,他季时风偏就不信了,亲人和恋人他都要。 季时风给打工的地方请了假,在家里该看书看书,该做饭做饭,什么事情也不耽误。 周二下午,居委会打电话让季博文去领这个月的粮油补助,季博文出门前从房间里找出一把生了锈的铁锁。 季时风乐了:“爷,您这是打算把我关起来啊?” 季博文没给他好脸色:“把你锁上最保险。” “行,那你锁吧,”季时风翘着脚看书,挺悠闲的,“回来给我带点卤鸭货,就居委会对面那家。” 季博文出了门,把院门落了锁,季时风才放下课本,抿了抿嘴唇,微微皱起眉头。 已经第二天了,倒霉蛋没有主动联系他,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 他直觉不仅仅是因为爷的事情,难道倒霉蛋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第80章 季时风,我好想你 整整一周,路祖康基本没着过家,不是在接受调查,就是到处找关系借钱。 调查组的人又来过几次,让路祖康配合调查。 路祖康能说的都说了,他不知道黎平人在哪里,他也联系不上黎平,公司账面上的钱全都投进项目里了,钱都在黎平手里,其他的他是真的不知道了。 没有人相信路祖康也是受害人,工地上的工人们到公司楼下拉横幅讨债,说路祖康坑骗农民工的血汗钱,这就是草菅人命;投资方们找不到黎平,一窝蜂地堵在家门口,举着银行凭证大喊着要路祖康还钱;公司资金链断了,几个项目无法推进,合作方纷纷索要违约赔偿;员工们的工资发不出去,公司上下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谣言就是这么开始传开的,内网上有人猜路总是不是也跑路了,否则怎么好几天都没在公司出现了。 底下有回帖反驳说路总不会的吧,路总这么些年为人处世是有口皆碑的,也很关爱下属员工。 但这样的评论很快就淹没在质疑声中,资本家都是一个德性,黎平卷钱跑路了,路祖康和黎平是一丘之貉,能是什么好东西? · 传言甚嚣尘上,公司里有几个和路辞关系好的,被撺掇着给路辞打电话,打探路祖康的消息。 “我爸好着呢,”路辞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是拼到一半的乐高,语气轻快,“你们别瞎猜了,我爸爸他有点事情,忙完了就回公司了……工资能有几个钱啊,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最有钱了!” 挂断电话,路辞接着专心致志地拼乐高,特别专注。 方牧气得直掉眼泪:“他们怎么这样!平时路叔叔对他们那么好,真是墙倒众人推!” 路辞满不在意地说:“牧牧,你别生气了,他们着急也能理解,拿不到工资谁不着急。我爸经常说打工是很不容易的,拖什么都不能拖工资,等我爸爸回来了,就给他们发工资了。” 林咏梅和阿姨在厨房里做饭,香味充盈着整间屋子;路易再过一个多月就高考了,现在这情况估计出不成国了,林咏梅命令他在学校老老实实上晚自习,现在还没回到家;路辞则是兴致盎然地拼着乐高。 这个家看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无言的默契,不约而同地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路祖康常在家里说,事在人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人不垮掉,总是有希望的。 反倒方牧是家里最忧心的那个,这几天哭多了,哭得眼睛都睁不开。 “小路哥哥,你怎么不着急啊!”方牧急得在屋里踱步,“你怎么还有心情玩这个啊!” “急什么,”路辞头也没抬,“你不知道,我爸很厉害的,他当年是白手起家的,从一个农村来的穷小子做到这么大,这点事儿算什么啊,他三两下就解决了。” 方牧心里有气,但又不能对着路辞说重话,抹着眼泪跑上了楼。 · 路辞专心埋头组装剑道勇士的武器,黄金剑柄却怎么也安不上去。 他趴下身子,把接口看得很仔细,“咔哒”一下,还是没装上去。路辞愣了一下,才发现不是他没对准接口,而是他的手在抖。 家里的电话铃又响了,一定又是催债的人打来的。 平时听惯了的电话铃声此刻仿佛化作了一把利箭,箭尖直直穿透路辞耳膜,让他浑身一颤。 接电话,电话响了就要接电话。 路辞指尖抖得更厉害了,他害怕电话,害怕那些人尖利的嗓音、刺耳的言语,他不想接电话。 但不能不接呀,如果不接的话,他们一定要误会爸爸是和黎平一样的人了,爸爸那么厉害,爸爸是这个家的山,山是不会倒下的。 不过短短几秒钟,路辞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犹豫且胆怯地看向电话听筒,林咏梅从厨房出来,先他一步接起了电话。 “……芳姐,你再给我们一些时间,老路已经在周转了,我们不会跑的。”林咏梅下意识弯着腰,对着电话那头恳求道,“我们会想办法的,你再给我们点时间,我们一定会把大家的损失补上的……” 路辞将头埋在胸前,如果说催债的铃声是利箭,那么妈妈卑微的姿态就是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搓磨。 林咏梅是那个年代难得的大学生,她性格温柔、待人平和,其实内里是最清高、最不肯服软的。当年她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决心要和一穷二白的路祖康在一起;后来怀了路辞,医生说她身体不好,建议不要这个孩子,林咏梅义无反顾地生下了路辞,落下了一辈子的病根;再之后家里生意做大了,总有人想攀关系巴结她,她从不和那些人往来,也不参加阔太太圈子的聚会,宁愿看看书、练练瑜伽、做做饭。 她这辈子没有对谁谄媚过,也从不对谁低头,正因为知道妈妈是什么样的人,路辞才觉得格外难受。 “芳姐,”林咏梅的腰弯得更低,“算我求你了……” 路辞的睫毛一颤,他看向手里握着的黄金剑柄,象征勇气和担当的宝剑仿佛在嘲笑他的怯弱和无能。 他慢慢眨了下眼睛,忽然和被烫着了似的,扔下手中的黄金剑柄,逃也似地跑上了楼。 “砰”地关上房门,路辞靠着门微微喘息,接着双腿发软,贴着门滑坐到地上。 他装作若无其事,在心里一遍遍安慰自己没事的,他本来就是家里最没用的人呀,爸爸妈妈都说了,让他一辈子都做家里的小福娃,不用成绩好,不用有出息,将来不用干什么事业,他只要每天高高兴兴就够了。 钱有爸爸去借,电话有妈妈去接。天塌下来了关他什么事呢,有爸爸妈妈和哥哥撑着呢。 没事的,没事的,他废物是应该的,因为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没用的人。 路辞想着想着,喉头涌起一阵酸意,忽然手机震动了起来,路辞吓得浑身发抖,条件反射地按下了挂断键。 手机重新恢复平静,路辞拿起来一看,屏幕显示有“鸟人”的未接来电,原来是季时风打来的电话。 路辞揉揉眼睛,给季时风发了个小猪跳舞的表情包:“我在吃饭呢,没时间和你闲聊。” 季时风问他:“吃的什么?” 路辞说:“波士顿龙虾,还有大闸蟹。” “这么丰盛,”季时风回复,“行,多吃点,我下星期就回去上课。” 季时风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让路辞心里的酸楚稍稍平复了一些。 怎么眼圈又发热了,路辞抬手使劲揉眼睛,季时风全像是能看见似的,发来消息说:“不许用手揉眼睛了,下周见了面我检查,要是眼睛还红,路大富,你就要挨我的揍。” “我才不挨揍呢,挨揍的是你,”路辞一只手揉着眼睛,另一只手打字,“你的伤好了吗,还疼吗?” “好了,不疼。”季时风说,“你呢,没遇到什么事吧。” 路辞给他发过去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我能有什么事,上学坐牢呗!” 季时风的回复隔了一分钟才发过来:“你好好的,有什么事想说了就和我说,想我了也告诉我,我去找你。” “别来找我!”路辞连忙回道,现在家门口天天都有人蹲着,季时风不能来,他不想让季时风看见他窘迫的样子,“你好好在家养伤,别惹爷生气,等他气消了,我再去看他。” “路大富,有个事儿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儿啊?” 接着,季时风给他发来了一条语音消息,路辞将手机放到耳边,听筒里传来了季时风低沉的声音:“路大富,我总叫你乖乖的,懂事点,其实也可以不用太懂事。” 路辞又把语音听了三遍,靠着门板发愣,愣着愣着又抬手搓眼睛,上衣袖口洇开了一片水痕。 · 家里人都在保护路辞,不想让他接触这些事情,路辞也下意识地去逃避。 他从地下车库里一个隐蔽的后门上下学,避开堵着家门的那群人;他的手机设置了来电拦截,陌生号码一律不接听;他在的时候妈妈和哥哥总是很小心,不提及现在爸爸和家里的情况。 粉饰出来的太平给了路辞一种错觉,好像真的只是遇到了一点小问题,爸爸可以解决的,很快就会好了。 周四这天放学,路辞刚出校门口,就听见一个声音吼道:“就是他!背黄挎包那个!他就是路祖康小儿子!” “操!你们干嘛!”陈放大喊。 七八个人从马路对面冲过来,路辞还没有反应过来,忽的眼前一片血红。 等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浑身湿淋淋的,薄薄的衬衣贴在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滴着红色液体。 刺鼻的气味告诉他,泼在他身上的是红色油漆。 那些人开始推搡路辞,嘈杂的话海浪似的往他耳朵里涌—— “还钱!路祖康还钱!” “他把我们的钱弄到哪儿去了!还钱!” “骗钱的不得好死,出门就被车撞死!” …… 路辞脑子里嗡嗡地响,他想反驳,想说你们别这样,我爸爸不会跑的,我爸爸不是那样的人,我们会还钱的,只是我们现在也被骗了,我们一定会还的。 但话就是堵在喉咙说不出口,路辞被一个男人踹了一脚,跌坐在地,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这些人,手脚冰凉。 边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门卫连忙上来拉住领头的那个男人,陈放护着路辞,骂道:“你们还是人吗!你们来找他有什么用!” 路易狂奔赶来,见到弟弟一身血淋淋地坐在地上,当即就红了眼,怒骂一声后挥着拳头冲了上来。 “他是路祖康大儿子!我知道他要出国读书!他有钱,弄他!” 那群人和路易厮打在一起,保安拦不住,连忙去打电话叫人。 路易被按在地上掐着脖子,失神的路辞忽然浑身发抖,从地上爬起来冲向人群,扒着其中一个人的腰,哑声喊道:“你们别打我哥!别打我哥!松开!别打我哥!” 这些人把路易当作了发泄口,拳头雨点般地落在他身上。 路辞从没有觉得这么无助过,他死命把那些人往外拽,自己也挨了好几拳。 赶来的几个保安把人分开,路易脸上一片血红,不知道是沾上了红色油漆,还是流血了。 “哥!”路辞扑到他身边,“哥……哥!” “没事,”路易偏头吐出一口血沫,摸了下弟弟的脸,“哥没事。” · 路易被送到了医院,检查之后发现是脑震荡,身上有挫伤,最好留院观察一晚。 路辞赶回家洗了个澡换了个衣服,连忙就要赶回医院陪他哥,下了楼,看见林咏梅拿着手机发怔,而后手一松,手机“啪”地掉在了地上。 “妈,”路辞问,“怎么了?” 林咏梅就和没听到似的,怔怔地站在原地。 阿姨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爸爸进医院了,胃出血,真是造孽哦……” 路辞站在楼梯上,感觉到了一阵锥心的凉意。 天好像真的塌了,爸爸妈妈和哥哥也撑不住了。 路辞呆呆地转身,走回房间,趴在地上,在一堆乐高里翻找起来。 方牧边掉眼泪边说:“小路哥哥别玩了,我们快去医院吧!” “等等,”路辞扒拉那一堆乐高零部件,“我找下我的剑,剑道勇士的剑,很厉害的……我剑呢?我先找到我的剑……” · 凌晨三点,季时风接到了路辞的电话。 “嗯?”季时风接起电话,鼻音浓重,“怎么了?” 那头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季时风一个激灵,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路大富,说话,怎么了。” “季时风,”路辞的声音发着抖,“我在你家门口,季时风,我好想你,季时风,我想你……季时风,季时风,我好想你,季时风……” -------------------- 成长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富会挺过去的(企图安慰大家 第81章 我知道的(双更合一) 路祖康在消化内科输血,林咏梅陪着;路易在外科吊瓶,方牧照顾着。 路辞出来买点水果,医院附近有个进口超市,他拿了一个最漂亮的果篮。 在自助机前结账的时候,他不经意瞥了眼屏幕,六百三十八。 路辞掏出手机要扫码结账,打开收款码时他愣了下,这么点水果六百多,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贵的…… 他对于钱没有任何概念,六百三十八不过是个轻飘飘的数字,还比不上他任何一件衣服值钱。 他正在结账机器前犹豫着,后面排队的一位阿姨见他没动作,友善地催促道:“小帅哥,你好了吗?” “不好意思,我、我还有别的东西忘买了,你先吧。” 路辞连忙退出队列,提着果篮匆匆跑到了货架边,耳后一阵阵发烫,仿佛自己的窘迫被赤裸裸地摊开来。 高档超市里人不多,路辞小心地瞥了眼周围,见没人注意他,于是做贼似的,数了数果篮里的水果数量,五个苹果、五个橙子、五个猕猴桃,还有漂亮的葡萄和樱桃,它们被摆放在精美的编织竹筐里,点缀着漂亮的满天星和花朵。 贵吗?这么漂亮的水果,都是进口的,肯定不贵吧? 路辞想要像从前那样,大大方方地去结账,只要打开手机刷个码,简简单单“嘀”一下,他想要的就都会是他的。 他再次看了眼价格标签上的三位数字,还是问问季时风吧。 路辞给季时风发了消息,问他要是买这么些数量的水果,大概多少钱呢? 季时风说一百多吧,也就樱桃贵点儿,超过两百就算贵了。 路辞抿抿嘴唇,那超过的确实有点太多了。 他默默把果篮放回了原位,空着手出超市的时候,路辞觉得耳朵火辣辣的烫,仿佛整个超市里的人都在看他,店员们的正常交流在他耳朵里也变成了窃窃私语,嘲笑他家里没钱买不起还要来装逼。 他深深垂下头,脚步飞快。 出了超市,路辞深深呼了一口气,在路边蹲了会儿,心里是说不上来的难受。 他蹲了一分钟就站起身了,爸爸和哥哥都住院了,没时间让他在这儿伤春悲秋瞎他妈矫情。 · 回到医院楼下,有个老大爷推着两轮木板车卖苹果,路辞问道:“爷爷,苹果怎么卖啊?” “一斤六块五,”老大爷操着方言回答,“你要的话一斤给你六块钱喽。” 路辞喜出望外,六块钱一斤,简直是太便宜了! 他在一车子苹果里挑挑拣拣,散装苹果比不上超市里精挑细选过的,难免有些不太好看的痕迹,路辞想要那种又大又圆、又红又漂亮的,怎么也挑不出来。 “你要多少喽?”老大爷有些不耐烦了,随手捞起一个苹果放进塑料袋,“要赶快了,这里不让摆摊的喽。” 路辞把那个苹果拿出来,说道:“这个有虫眼了。” 老大爷敲了敲秤杆,抬手一指:“没打农药难免的喽,你要好看的你去那里面买。” 他随意指的恰好是进口超市的方向,路辞紧了紧手指:“我懒得去,那么远,我就在你这买。” 路辞最后挑了十个苹果,爸爸三个、妈妈三个、哥哥两个、牧牧两个,只花了二十块钱。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情,拎着塑料袋往医院里跑,步伐轻快了不少。 到了路祖康在的病房,路辞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果篮,不自觉脚步一顿—— 和他在进口超市里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六百三十八块钱。 果篮旁边还堆着些别的东西,大多是保健品和营养品,包装上都是外文,一看就不便宜。 “小路来啦?”洗手间里出来个男人,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对路辞笑道,“放学啦?我听说有些傻逼去你学校堵你,你没事吧?” 路辞看着他,拳头捏得死紧:“被骗钱的不是傻逼,骗钱的才是。” 这个男人叫许世征,和路祖康也有很多年的交情了,上回在黎平家里聚餐,让路辞喝酒的就是他。这回路祖康去找他借钱周转,不知怎么喝出了胃出血,直接喝进了医院。 路辞紧咬着牙,明明爸爸下午在许世征那里喝了那么多酒,但许世征身上却没有一点酒气,想想也知道他是怎么借题发挥,让爸爸不要命地灌酒的。 “小宝儿,叫人。”林咏梅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道。 路辞喉结滚动,松开了拳头,叫道:“许叔叔。” “真有礼貌这孩子,”许世征笑着说,“真懂事。” 路辞看看病床上紧闭双眼的路祖康,几天没见,爸爸憔悴了,也瘦了,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身体里的精气神,成了一株枯草;再看看林咏梅,双眼红肿,显然是刚刚一个人哭过了。 “老爸怎么样了?”路辞问。 “睡了。”林咏梅压着声音,“你乖,让你爸爸好好休息会儿。” 路辞明白妈妈的言外之意,让他有什么气不要在许世征面前发作,让他再难受也忍着。 许世征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口气:“嫂子,祖康是我老大哥,要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开口。你也是不容易,还好小路这孩子懂事。” 路辞垂着头,不说话。 “小路,你买的这苹果人能吃吗?”许世征看到路辞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关心道,“这品相也太差了,你爸妈什么时候吃过这种烂苹果。叔叔给你买了点好的,你去洗洗,削个皮,等你爸爸醒过来就能吃。” “能吃,”路辞说,“看着不好看,都是没打药的,健康。” “你这孩子,才说你懂事,又犯倔呢不是,”许世征摇摇头,露出一副长辈对后辈的关爱神情,“你这孩子就是犟,上回让你喝酒,你也死活不喝,生意人哪有不喝酒的。你看你爸爸,都这样了还要喝,我是劝都劝不住啊,这不,喝倒了吧。” 路辞死死咬着后槽牙,一只手背在身后,指甲深深陷进虎口。 “去吧小宝儿,”林咏梅揉了揉他的后脑,接着站到他身前,声音温和中带着坚定,“去洗几个苹果,你作业不是还没写吗?你先回家,等你爸爸醒了我给你打电话,晚点你再来。” 路辞被挡在林咏梅的身后,他看着林咏梅瘦削的背影,视线有些模糊。 · 路辞没有回家,他呆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之后又陆续来了几个路祖康在生意场上结识的人,走马观花似的表达了下关心,留下了点营养品。 他们每个人都让路辞觉得厌恶,也许让路祖康喝酒的不止有许世征,还有这些人中的每一个。 这些人路辞都知道,每次他们遇到困难,总会上门来求路祖康,一口一个“祖康哥”。路祖康重情义,从来不吝啬帮助这些兄弟伙,要钱给钱、要人出人,有什么好项目也总想着给他们分一杯羹。 现在他们路家遇到事情了,这些人有一个肯伸出援手的吗?有一个对得起他爸爸的吗? 路辞越想越愤怒,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 许世征从病房出来,路辞看见那张虚伪的笑脸,甚至在想为什么破产的不是他,为什么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不是他。他听到过一些八卦,许世征早年的发家手段并不那么干净,为什么他没有受到惩罚,许世征能不能去死?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冒出来,路辞瞬间额角狠狠一跳,后背霎时间被冷汗浸透。 他为自己的恶毒感到心惊,其实他明白的,他明白这些人并没有真正做错什么,他们没有帮助路家渡过难关的义务。 路辞仰起头,后脑一下下轻轻磕着墙。 · “小路,还在这儿呢?不回家写作业啊?”许世征坐到他身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 路辞说:“医院里不让抽烟。” 许世征笑笑,把烟塞回口袋:“你这孩子,真别说,你这性子和你爸吧,说像也像,说不像也不像。” 路辞不想和他说话,他一向讨厌做表面功夫,不高兴了谁的面子也不给。 许世征轻哼一声,仿佛是觉得他这种表现很幼稚。 “你也喊我声叔,我也和你说句实话,这个圈子里的人,没人待见你爸。”许世征翘起二郎腿。 路辞皱起眉,转头看向他。 “都是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你爸天天把什么原则挂嘴上,读过几个书啊,张口闭口搞什么原则,就他有原则,就他要赚干净钱,好不好笑?新街花园那块地,不就他在商会里说句话的事儿,他非说我那批安全设备有问题,要我换批新的。就因为你爸,我没拿下那块地,少赚了至少他妈这个数。”许世征朝路辞比了个手掌,又哼笑道,“你和你爸就像在这儿,犟呗!就你中考那次,我说我上边有人脉,只要你爸开口说句话,投我做副会长,我就把你弄进一中,将来你考大学我也能给你安排安排,你爸非不。多划算的买卖,你说他是不是有点愣?” 路辞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愤恨有,更多的是酸涩。 “你爸挨个儿找我们借钱,那么多钱,我们心里也打鼓啊,谁能拿出来?”许世征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对路辞说,“对了小路,晚上你几个叔叔有个局,你来不来?我们几个都挺喜欢你这孩子的,你说说好听话,你那几个叔叔指不定能借你们家点儿。” 路辞从长椅上站起来,透过小窗户往里看。 路祖康躺在病床上,嘴唇煞白;林咏梅坐在床边,双手握着路祖康的一只手,背脊弯出一个深深的弧度。 路辞把一只手放进裤子口袋,里面有他从家里带出来的黄金剑柄,属于剑道勇士的利剑,象征责任和勇气。 · 路辞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他挨个儿给那些叔叔打圈敬酒,说以前他不懂事,让各位叔叔们见谅。 那些人笑得很开怀,说小路这回是真长大了,以前那是一点面子不给,天王老子来了也甭想让你喝一口。等你爸醒了肯定高兴,你知道给家里分担了,不喝酒算什么男子汉,喝酒就是赚钱,生意都在酒桌上才能谈。 路辞嘴里苦、胃里烧,脸上却跟着笑。 也许他真的能借到钱呢,说不定再多喝点就能借来钱了呢? 他想到路祖康每次应酬回到家疲惫的样子、想到路易保护他时奋不顾身的样子、想到林咏梅挡在他身前时柔弱但坚定的样子,路辞觉得喝酒算什么,算个屁。 他在饭店卫生间里扒着马桶吐了好几次,脑袋发昏,全身发烫,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那些叔叔笑话他说小孩儿就是小孩儿,有人不怀好意地问路辞看没看过黄片,女人的那地方见过吗,等会儿要不要和叔叔们去天上云间,给你叫个温柔点的大姐姐,能让你把整个脑袋埋胸里的那种,帮咱小路开开荤。 路辞又想吐了,这回不是喝酒喝的,就是恶心作呕。 酒局结束,许世征给路辞包了个红包,让路辞赶紧打车回家吧,作业是不是还没写呢。 说完,许世征留下一个头昏脑胀的路辞,开着车扬长而去。 路辞走不动路,就坐在饭店门口的台阶上,打开红包口,数了下里头的钱,三千多。 三千多,够干个屁,还不够发公司里一个员工的工资。 许世征就是看他是个好骗的,故意逗他、耍他,在他身上泄对路祖康长久以来的闷愤。 路辞就穿着一件衬衣,紧紧捏着那个鲜红的红包,浑身发抖。 胃里火烧火燎的,涌起一阵阵的酸,脑袋疼,四肢也发疼。 路辞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发火了,三千块也是钱,其实他不知道三千块能干多少事,但十个苹果只要二十块钱,那三千块能买很多很多水果了。 他吸吸鼻子,把红包小心地塞进口袋,站起来想打个车,但一阵头晕目眩的,实在难受。 路辞就这么靠边坐在台阶上,双手抱着膝盖缓了半个小时才勉强站起身。 出租车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了大门口,还有几个人在门前守着,见到路辞一股脑冲上来,嚷嚷着要他还钱。 路辞任他们推搡,耳朵里响起嗡嗡的声音,嘴里不住地说对不起。 进了家门,阿姨见他一身酒气,浑身脏兮兮的,吓了一大跳,问路辞怎么回事啊,你爸爸怎么样了啊,他们晚上还回来吗? 路辞摆摆手,在厕所里又吐了一次,差点儿把整个胃吐出来,吐完他踉跄着上了床,闭上眼睡了。 半夜因为头疼醒来,路辞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发呆,望着望着眼睛又酸。 他立即用手臂揉眼睛,这招这一次却失效了,眼泪没能被他揉回去,止不住地往外淌。 他一遍遍地在心里说要勇敢,你不能总是躲在家人背后,你不能心安理得地做一个废物。 这么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路辞胸膛起伏着,从床上坐起来,去摸口袋里的黄金剑柄。 剑道勇士的游戏他玩过无数遍,剑道勇士永远不会屈服,剑道勇士身上有用不完的勇敢。 此时此刻,剑道勇士的黄金剑柄成为了路辞唯一的支撑,仿佛他握着黄金剑柄,就能像勇士那样,打不倒。 然而,他的黄金剑柄在刚刚的推搡中被人踹坏了,从中间折成了两段。 轰—— 有什么东西在路辞心里轰然倒塌,他深深地吸气,又重重地喘气,终于觉得再也撑不住了,他的黄金剑柄坏了,就好像他也坏了。 脑海里唯一一个剩下的念头就是,他需要季时风,他要马上见到季时风。 · 凌晨三点的胡同里,季时风打不开院门的锁,翻过围墙跳了出去。 他打着手电筒,看见院门外靠坐着一个人,头发乱七八糟,衣服也是乱七八糟,脸上全是斑驳的泪痕,对着手机一遍遍喊“季时风”。 季时风心口一阵抽痛,他那个只知道傻乐的倒霉蛋怎么在哭,怎么会哭成这样? “路大富。”他哑声道,在路辞身边蹲下。 路辞抬头,视线里的季时风有些模糊,脸上有伤,好像瘦了些,下颌线条愈发锋利。 路辞心口好酸好胀,太多的情绪堆积在一起,压得他几乎就要喘不上气。 喝了太多的酒,让他整个人都不太清醒,脑子发沉,身体很重很重。 他用气声小心翼翼地确认:“季时风,是季时风吗?” 季时风捧着他的脸,用嘴唇贴着他的额头:“是季时风,是我。” “季时风,季时风……”路辞显得有些慌张,声音很小很小,“爷还生气吗,他还打你吗,你疼吗?” “不打我了,我不疼。”季时风发现路辞额头很烫,一双手却冰凉,于是把路辞的手包在掌心里,“冷不冷?” 路辞摇摇头,长大双眼,愣愣地看着季时风。 就这么看了会儿,一滴眼泪从眼眶里“啪”地掉落,砸在季时风手背上。 “傻蛋,”季时风喉头发紧,轻柔地亲吻路辞的脸颊,“傻不傻。” 路辞直到此刻才意识到真的是季时风,他终于见到季时风了,终于终于。 “季时风,”路辞发出一声抽泣,眼泪再也止不住,“我的剑断了,季时风,我没有剑了……没有剑就会死的……” “不会的,不会,你乖,不会的。”季时风不知道他的倒霉蛋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将他整颗心脏都浸泡在里面。 “季时风,我想要我的小辫子回来,我不该剪的,”路辞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双手紧紧攥着季时风的衣摆,用颤抖的声音语无伦次地说,“都怪我,都怪我,我总是嫌弃小辫子,都是我不好……季时风,我想吃苹果,你叫他们不要打我哥,不要逼我爸爸了,季时风,我爸爸是好人,你知道的对吗?你肯定知道对不对?季时风,你是不是知道?” 他的声音打着颤,对季时风仰起头,用一种祈求的语气询问季时风,想从季时风这里得到些许支撑。 季时风眼眶发着热,将路辞紧紧按进怀里,偏头亲吻路辞的头发:“我知道的,我知道,路大富,我知道。” -------------------- 肥肥的一章! 这个部分不会太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大家放心 第82章 我变坏了 季时风家在老城区,附近没有什么连锁酒店,最近的只有一家简陋的旅馆。 他背着醉醺醺的路辞,到旅馆开了一间房。 一路上,路辞双手紧紧圈着季时风脖子,闭着眼安安静静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把季时风的衣领都打湿了。 季时风背着路辞进了房间,把他放在床上,路辞依旧不肯松手,抱着季时风的双手特别用力,手背上都凸起了青筋。 “黏人精。”季时风亲亲他的鼻尖,把路辞抱在自己腿上坐着,一点点亲掉他的眼泪。 但路辞还是止不住地流泪,湿漉漉的睫毛细细颤抖着,颤得季时风心里一阵阵揪心的疼。 “不哭了,不哭好不好,”季时风像哄孩子那样,轻轻掂着自己的大腿,“你是小福娃,乖,不哭了。” 旅馆的小房间里,橘黄色的灯光昏暗,路辞靠在季时风的怀里,被他轻轻掂得很舒服,呼吸时发出细小的哼声。 静静抱了十多分钟,季时风见路辞情绪稍稍平复了,问道:“怎么还哼哼,小猪崽一样,困了?” 路辞摇头,声音又沙哑又哽咽:“季时风,我的剑断了,我的剑没有了。” “什么剑?”季时风用拇指轻柔地摩挲他的眼睛,“乖宝,什么剑断了?” “我的剑,”路辞下巴抵着季时风肩头,喃喃道,“季时风,剑断了,我想要我的剑……” “嗯,剑断了,”季时风顺着他的话说,“我来给你修好,我是最厉害的,对不对?” 路辞睁开眼,愣愣地看着季时风半晌,问道:“你是季时风吗?” 季时风丝毫没有不耐烦,和他鼻尖抵着鼻尖,想要逗他开心:“傻蛋,我是季时风,才几天没见面,连男朋友都认不出来了?” 路辞痴痴地看着他,所有情绪在酒精的催化下通通爆发了。 这么多天来,这是路辞第一次感觉到安全,他压抑的思念、担忧、害怕、惶恐、委屈再也按捺不住,颤抖着说:“季时风,我好想你,想来找你,但是我不敢来,不敢给你打电话……” “傻不傻,”季时风叹了一口气,“路大富,你是不是傻蛋?” “我怕爷不高兴,怕爷再打你,”路辞看着季时风脸上的伤口,“季时风,我害怕,我怕死了……” 季时风搂紧他,温热的嘴唇落在他的额头:“爷不打我,真的,不打了。” “季时风,我们家没有钱了,所有钱都被骗走了,我哥哥被打了,我爸爸也——”说到这里,路辞张大嘴,深深吸了一口气,“爸爸也倒了。季时风,是不是因为我,是我不好好扎头发,是我每天都吵着要改名,是我太坏了对吗,所以我们家才会被骗,是我太不乖了,我太坏了,太没用,太没用了!” 他说着说着又开始啜泣,攥着拳头捶自己的脑袋,不停地嘟囔“我太坏,太没用”。 心脏如同被一双手紧紧攥住,季时风心口一阵刺痛,连忙握住路辞的手:“胡说什么,你不坏,你是最好的。” “是我坏,是我没用,”路辞一双眼睛通红,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只有睫毛在剧烈颤抖,“我想买六百块的大苹果,我买不起了,我觉得别人都在笑话我,季时风,我变坏了,我好虚荣……我还诅咒那些来看我爸爸的人,我诅咒他们都倒霉,诅咒他们都破产,诅咒他们代替我爸爸进医院,我、我……” 他再次长大嘴,仿若一条离开水后难以呼吸的鱼,大口大口地往里吸着气,胸膛以一种不正常的频率剧烈起伏着。 “不是的,”季时风慌了,捧着路辞的脸,紧紧盯着路辞双眼,“乖宝,你看我,看着我,对,看我。呼气——吸气——呼气——” 季时风的脸、季时风掌心的温度、季时风的声音…… 路辞在季时风的安抚和引导下渐渐找回了呼吸节奏,他缓缓眨了下眼睛,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季时风,我变坏了对吗,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以前是很好的,你知道的对不对?我以前很好的,真的!” 他急切寻求肯定的样子让季时风喉头一阵阵发紧,季时风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短短几天时间,他的倒霉蛋怎么会这么难过,怎么会流了这么多眼泪。 明明上次见面就在几天前,倒霉蛋因为剪了个丑不拉几的刘海而烦恼,随便哄哄就又开心了;他快快乐乐地买了好多衣服,喝了一大杯奶茶,告别的时候朝季时风挥手,大声说季时风明天我们再出去约会吧,像个傻乎乎的笨蛋招财猫。 季时风头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他应该陪在倒霉蛋身边的,他怎么没有陪在他的倒霉蛋身边呢? “你很好,一直都很好,”季时风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乖宝,你以前很好,现在也很好,你是最好的。” 路辞将脸埋在他的肩窝,不说话,只摇头。 季时风不知道该怎么哄他,其实路辞是最好哄的,随便一句夸奖的话就能让他心花怒放,开心一整天。 但此刻,季时风却觉得说什么都多余、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只能紧紧环抱住路辞,偏头一遍遍地亲吻他的脸颊和耳朵。 路辞累了,窝在季时风的怀里睡着了,拳头攥着,眉心也皱出一道浅浅的弧度。 季时风用指腹轻轻揉开他蹙起的眉心,将他抱到床上躺着,拧了热毛巾仔仔细细地给他擦脸。 路辞眼圈通红,眼尾还隐隐能看见破了点皮。 肯定是不听话了,这些天一直用手揉眼睛,不让人省心。 季时风接着给他擦手,在他手指的缝隙里捕捉到了一抹刺眼的血红,季时风瞬间瞳孔一紧,用纸巾擦干净后发现那并不是血,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将纸巾递到鼻尖嗅了嗅,不禁皱起眉,他还以为是这倒霉蛋摆弄红笔的时候沾了墨,怎么会是油漆? 季时风刚刚一颗心都挂在路辞身上,满心满眼都被路辞的情绪牵动,现在才分出了一丝理智去回想路辞刚才说过的话——家里没钱了、被骗、爸爸倒下了、哥哥被打。 季时风抿了抿嘴唇,担忧地看了眼床上的路辞,担心打扰他,起身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搜索“路祖康”。 搜索页面还没有刷新,床上的路辞蹬了两下腿,嘟嘟囔囔了一句什么。 季时风立刻回到床边,俯下身问他:“怎么了?” 路辞还在咕哝,季时风将耳朵贴在他嘴唇边,听到路辞说:“季时风,剑……我的剑断了……” 剑?什么剑? 倒霉蛋怎么反反复复提到这把剑? 路辞边咕哝边去掏自己的裤兜,但手指头怎么也找不对地方。 季时风将手伸进路辞的裤子口袋里,果然摸到了个硬梆梆的小东西,他拿出来一看,是那种常见的乐高积木,金黄色的一把剑,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他说的剑是这个吗? “剑,”路辞忽然着急了,紧紧皱着眉,不安地踢着腿,“剑断了……” “在的,”季时风将积木放进他的手心,“剑在的。” 路辞将金黄色的利剑紧紧攥在掌心,呼吸沉重。 “路大富,这是把什么剑,我没见过,你告诉我好不好?”季时风贴在他耳边问道。 路辞累得睁不开眼:“是剑道勇士的剑,勇敢的人才有……季时风,我是勇敢的人了,我有我的剑。” 季时风怔愣片刻,瞬间明白了这把玩具剑对于路辞的意义。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手掌抚摸路辞的侧脸:“路大富,你是最勇敢的人,没有剑也是。” 路辞似乎听见了季时风在说什么,脸颊依恋地在季时风掌心蹭了蹭,陷入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的好眠。 · 第二天,季时风本打算替路辞向学校请个假,让路辞好好休息。 但这段时间的忐忑和不安还是让路辞在清晨六点准时醒来,睁开眼的时候,眼眶又胀又疼。 他对着陌生的天花板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在哪儿,昨晚他好像来找季时风了,季时风人呢? “季时风,”路辞掀开被子,开了口才发现嗓子也疼,“季时风——” “这儿呢,”季时风刷房卡进了门,手里拎着一袋包子,“怎么起来得这么早?” 昨天晚上又醉又黑,路辞都没仔细看季时风,这会儿他眼也不眨地盯着季时风看,好想季时风,实在是太想太想季时风了。 路辞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季时风走到哪儿,他的脖子就转到哪儿。 季时风失笑:“醒了就刷牙,刷完牙吃饭。” 路辞点头,进了卫生间,在牙刷上挤了牙膏,又坐到床沿,边刷牙边看着正在拉窗帘的季时风。 季时风转过头,看见了一个满嘴牙膏沫的倒霉孩子,他无奈道:“黏人精。” 他拿路辞实在没办法,走过去把路辞牵到了厕所,路辞连忙扭头盯着他,季时风倚在厕所门边:“我不走,乖乖洗漱。” 路辞皱了皱鼻子,这才老老实实刷了牙洗了脸。 吃早饭的时候,季时风没有问路辞发生了什么,也没有提昨晚发生了什么。 如果倒霉蛋不想说,那就不说,反正从现在开始,他会时刻陪伴在路辞身边。 路辞啃完一个肉包子,有点噎着了,脸颊鼓鼓囊囊的,咽不下去。 季时风把豆浆递给他:“喝一口。” 路辞不喜欢豆浆,总觉得有种怪味儿,含混不清地说:“有牛奶吗?” “牛什么奶,就这个,”季时风插好吸管递到他嘴唇边,下颌轻轻一抬,“喝。” 路辞老大不乐意,季时风还是这么霸道呢,鸟人一个! 这个早晨让路辞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和安心,他嗓子疼,说不出话,和季时风对坐着,安安静静地吃完早饭。 “再睡会儿?”季时风问。 路辞摇摇头,哑着嗓子说:“上学。” 他要好好去学校,家里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他不能再让家里人为他操心了。 季时风说:“那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个书包。” 路辞也点头,季时风出门的时候,他用疼痛的嗓子费劲地说:“牛、牛奶。” 季时风笑道:“知道了,等着。” 活脱脱一个娇气包,这时候了还挑嘴。 下到了一楼,季时风脚步一顿,上扬的嘴角僵在了脸上—— 旅馆前厅坐着一个人,拐棍倚在墙边。 季时风只愣了一秒,坦然地走下楼:“爷,你怎么来了。” 第83章 我也是 季家小子和一个男孩儿处对象的事情,胡同里外都传遍了。 旅馆前台认得季时风,见他大半夜背着个小男生来开房间,今早嘴碎,见着人就全给说出去了。 话传话的,添油加醋地传到季博文耳朵里,就变成了“你孙子带着个男的半夜三点多去开房乱搞”,有几个好事的老头老太太跟过来看热闹,在旅馆外头探头探脑。 季时风知道这片人多嘴杂,这事儿瞒不了他爷,他也没想瞒着,只不过没想到他爷来得这么快。 “昨晚上都干什么了?”季博文坐在前厅的塑料凳子上,面色严肃。 季时风大大方方地说:“没干什么,就是闭眼睡觉。” 外边传来嘀嘀咕咕的闲话声: “这俩小孩才几岁啊,加起来还没鞋码大,深更半夜的开房间……” “现在小年轻太开放了,这还是两个男的,这人活得久了什么事儿都能看见。” “那小孩脸皮也挺厚的,大晚上的摸到这胡同里找小季,他家里人不管啊,什么家教啊?” “也别这么说,那小孩我认识,人机灵,嘴又甜,挺好一孩子。” “好什么好啊,哎哟我要是老季,孙子搞这种事,我都活不下去了,脸没处搁啊!” 季时风掀起眼皮,冷冷朝门外那几个人瞥过去,那些人面面相觑,瞬间噤声了。 胡同里谁都知道季家这小子不是个好欺负的,年纪不大,性子倒是冷得很。从小打起架就一副不要命的架势,长大了倒是收敛了,读书成绩顶呱呱,见了人也都是礼礼貌貌的问好,但骨子里的狠劲儿就让人觉得害怕。 · 领头的一个老头儿姓吴,是季博文在棋牌社的棋友。老吴下棋下不过季博文,平时就喜欢给季博文找点儿不痛快,爱说点儿季家的闲话,这会儿阴阳怪气道:“你们怂什么啊,干坏事的又不是咱们,还不许人说两句了?要是怕说那你别干这事儿啊,这胡同里外里就这么大点儿地方,谁家出了点什么事儿,大伙不都知道啊!” “吴爷爷,”季时风走到门边,笑了笑,“前月我家新买了一床绒毯,洗完了挂院里晒,您经过看见了,还说这绒毯好看,第二天那条绒毯就不见了,您知道哪儿去了吗?” 老吴怒道:“你小子莫要胡说八道,你家的绒毯,我怎么知道去哪儿了!” “是吗?我看您儿媳妇隔天发朋友圈,床上铺的就是我家绒毯,花纹都一样。”季时风说。 老吴涨红着脸,眼珠子心虚的左右乱瞟:“就你家能买那花纹的绒毯是吧,哎老季,你这孙子张口就来,你管不管了?他和男人乱搞你管不了,他这么毁我名声你也管不了?” “忘和您说,我家院里安监控了。”季时风淡淡道。 老吴嚷嚷的气势瞬间就弱了,两只手窝进袖子里,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您说得对,胡同里外里就这么点大,干点儿坏事,能瞒得住谁啊。”季时风微微眯了眯双眼。 周围其他几个人拿古怪的眼神瞟老吴,这老吴出了名的爱贪小便宜,就喜欢干点儿顺手牵羊的勾当,大件不偷,小件又不值钱,大家都是街里街坊的,也没人和他计较。 老吴一张老脸窘得通红,把锅往儿媳妇身上甩:“我回家问问我儿媳妇,那女的就那德行,保不准是她——” 季时风“哧”一声笑了,游刃有余地说:“逗您的,开个玩笑,我家那破院子,没监控。” 老吴才反应过来被这小子给耍了,气得山羊胡都在打颤:“你话可不能胡说!” “话是不能胡说,”季时风稍稍压下腰,“您说对吧?” 季时风身形高大,加上他站在台阶上,又高出一截,这个动作显得尤其有压迫感。 老吴本就做贼心虚,揣着手,咽了口唾沫,左顾右盼。 “行了,”季博文用拐棍杵了杵地,冷声道,“你给我滚过来。” 季时风回身,站到季博文面前。 “我问你,他大晚上来找你干什么?”季博文说。 季时风回答:“他家里遇着事儿了,心里难受。” 季博文又问:“人家也是父母的掌中宝,你欺负人家了吗?” 季时风坦坦荡荡地看着季博文:“没有。” 季博文点了点头,从塑料椅上站起身,迈着步子走到门边,拐棍重重敲了下地面:“都听见了?谁再胡说八道,传一些有的没的,都是几十年的街坊邻里,别怪我不给脸。” 老吴缩着脖子,咕哝了句不干不净的,不情不愿地走了,其他人也跟着散了。 · 季时风对老吴的背影吹了声口哨:“爷,你还挺有威信,这就把人弄走了。” “少嬉皮笑脸,”季博文用拐棍打了下他的膝盖弯,“你提绒毯的事情干什么?再怎么说他也是你长辈,你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他脸。” “出气,”季时风声音带着笑,眼睛里是冷的,“他怎么说我无所谓,不能说你们俩。” 季时风虽说一直看不惯老吴手脚不干净的作为,但毕竟是长辈,他基本的礼貌和尊重还是知道的。 老吴要说他的闲话,说就说了,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说路辞没有家教,不该说季博文活不下去。 季博文哼了一声,问道:“人呢?” 季时风说:“楼上。” 季博文沉着脸:“叫下来。” 季时风皱眉:“爷。” “不叫是吧,那我不走,”季博文扯过塑料椅坐下,气道,“你就让他在上边躲着,看谁耗得过谁!” 这老爷子,又犯倔。 季时风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低声说:“他家里出了点事情,你能不凶他吗?” 季博文哼道:“他能出什么事儿。” 路辞那德性谁还不清楚,和他哥吵个架就是天大的事儿了,嚷嚷得全胡同都知道。 季时风捏了捏眉心:“不是,这回——” “爷。”楼梯上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路辞站在楼梯边,缩着肩膀,十根手指头揪在一起,一副做错了事后手足无措的模样。 季博文抬头瞧见他,不由得愣了愣。 这孩子两个眼睛又红又肿,和核桃似的;肉眼可见的瘦了,原来讨喜的圆脸变成了尖脸。最关键的是,他整个人那股子活泛的精气神没了,看着已经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虚弱,而是有种被抽走了主心骨的、死气沉沉的感觉。 季时风快步走过去:“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路辞吸了吸鼻子,像一只鹌鹑似的,不敢面对爷。 他下意识伸手想拽季时风衣摆,又怕爷不高兴,只能紧紧揪着手指头,低声说:“你说那个人偷你家绒毯的时候。” 季时风刚离开房间没多久,路辞就待不住了,想出来找他,没想到看见了爷在楼下,于是就躲在拐角不敢出来。 “下来吧,站那儿干嘛,挡路啊?”季博文说。 路辞点点头,但他蹲久了腿麻,下楼梯不利索,季时风伸手牵了他一把,季博文说:“没长脚啊,自己不能走?” 路辞赶紧回答:“能,我自己能走。” 他怕爷觉得他娇气,三两步跳下楼梯,后背贴着墙站,低着头,平时在学校被罚站了都没这么老实。 “我先送你去学校。”季时风说。 “去什么学校,”季博文板着脸,“你伤好了吗你就去学校?没见你这么爱学习。” 路辞连忙说:“不用送,我不用他送,我自己去。” “你也甭去,”季博文看了他一眼,冷冷说,“你这样儿去学校想吓死谁啊,不知道的以为季时风把你怎么了。” 路辞不敢说话了,难过地垂下脑袋。 爷肯定是讨厌他了。 “跟着。”季博文站起身,扔下两个字,径直往外走。 · 路辞跟着季博文回了家,一路上也不敢出声,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 季时风走到他身边和他挨着,季博文就和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重重咳了一声。 路辞立即跳出去三步远,和季时风保持距离。 季时风看着他受了惊似的动作,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进了院子,路辞蹲着摸了摸小路毛的脑袋,抱起小路毛,连躺椅都不敢坐,就坐在屋外头的台阶上。 季时风喊他进屋,季博文在屋里说道:“你给我滚进来!” 路辞连忙推他:“你快进去吧。” 季时风皱着眉:“你不进去,我就在这里陪你。” 路辞急得嗓子都冒烟了:“别陪我,你赶紧进去呀……” 他本来嗓子就痛,这会儿声音都变形了,季时风担心他急坏了身体,无奈道:“好好好,我进去,你别干坐着了,打个车先回家,我晚点去找你。” “你别管我了,快点进去。”路辞催他。 扭头看着季时风进了屋,路辞心里一下又变得空空落落的。 他安安静静地摸着小路毛的脑袋,想着就再多坐一会儿吧,在离季时风很近的地方多坐会儿,他就有站起来的力气了。 正晃着神,身后传来一阵响动,路辞回头一看,季时风搬来一张椅子,坐到了门边。 “爷,我可是在屋里啊,没出屋门。” 路辞空落落的心口立刻被填得满满当当,他和季时风就隔着一道门槛,两个人一同朝着对方笑。 · 十来分钟后,从屋里传出拐棍杵地的声音,路辞立即挺直背脊、并拢双腿、双手放在膝头,姿势端正得像是等着挨训的小学生。 季博文走到门边,先是看了季时风一眼,接着又看了路辞一眼,哼道:“进来吧,别在这儿装可怜了。” 说完,季博文转身就进了屋。 季时风摇摇头,老爷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见路辞这样子,其实早就心软了。 路辞眼里流露出一抹亮色,惊喜地仰头看向季时风。 季时风俯身揉了揉他的脑袋:“进来吧。” 到了屋里,路辞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边,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季博文打发季时风出去买鸡蛋,季时风知道季博文是想和路辞单独聊聊,于是说:“不去,家里不是有鸡蛋吗。” “让你去你就去。”季博文瞪他。 季时风也犟:“不去,你自个儿去。” 路辞赶紧在桌底下踹了季时风一脚,用眼神示意他快去,别逆着爷。 季时风无奈,只好站起身:“爷要是凶你,你别搭理他。” “赶紧滚!”季博文赶他走。 季时风出了门,路辞更紧张了,简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季博文从电饭煲里里盛出一碗八宝粥,又在锅里端出温着的两盘小菜。 路辞惴惴不安,爷是打算吃完早饭再骂他吗? 季博文也在餐桌边坐下,敲了敲桌面:“吃啊,早上刚弄的。” 路辞不敢置信:“给我吃的?” “废话,”季博文没好气道,“我吃过了,不爱吃啊?” “爱吃,我爱吃!”路辞当即鼻头一酸,拿起勺子往嘴里扒了几大口粥,埋着头小声说,“爷,谢谢你。” “谢什么。”季博文问。 “谢谢你还对我好。”路辞回答,声音又闷又哑。 季博文叹了一口气:“给你口吃的就叫对你好了?” 路辞这孩子,他是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对谁都好,叫人想对他说讲几句重话都狠不下心。 · “季时风说你家里出事了,”季博文问,“什么事儿,能说吗?” 路辞“嗯”一声,点点头:“我爸的钱被骗了,现在欠了很多债,他身体倒了,现在还在医院里。” 季博文忧心地皱起了眉毛,没想到路辞家真的遇到了这么大的事儿。 “赶紧吃,吃完洗把脸,这灰头土脸的,你爸妈看了多操心。”季博文说,“人活这一辈子,短短几十年,除了生死,还能有什么大事,别弄得要死要活的。” 路辞知道爷是在安慰他,抿了口粥,点了点头。 “季时风他爸爸走的时候,我感觉天都塌了。”季博文缓缓道,“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苦,那种苦说不出来,说了别人也不懂,没法懂,那是我儿子。老婆走了,儿子也走了,我活着也没意思。说了也不怕你笑话,那会儿我一个大老爷们,说死,也想死,买了瓶敌敌畏,就搁床底下。” 路辞抬起头,看着季博文。 这是他第一次听说季时风爸爸的事情。 “他爸爸是在建筑工,在工地干活的时候没了的,赔偿款没几个钱,还都被他妈妈带走了。”季博文一只手摩挲着拐棍,说起这些的时候已经无比平静,是一种反复经历过内心折磨后的波澜不惊,“我身体不行,干不了重活,就靠每个月拿那点低保,他还那么小,我怎么养他,养不活的。但你要我喝农药吧,我又没那个胆了,村里有喝农药走的,死得那叫一个遭罪,我不敢。” 路辞心头涌起阵阵酸涩,勺子无意识地搅弄着碗里的粥:“后来呢?” “后来,后来季时风一个小不点,那时候还那么小,出去在人家市场上搬货,拿着十块钱回家,说爷以后我养你。”季博文笑着摇了摇头,“那会儿我算是看开了,没钱能算个什么事儿,所有事儿里最不算事儿的就是没钱。只要人还活着,还有那股劲儿,比什么都强。” 与此同时,季时风拎着一袋鸡蛋静静站在门外,重重闭了闭眼。 · 路辞抓着筷子的手指渐渐收紧,此时他面前的季博文不再是恋人的爷爷,而是一位值得信赖的长辈。 在这位慈爱的长辈面前,路辞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惶恐,用沙哑的声音怯弱地说:“可是我比不上季时风那么有用,我不会赚钱,我、我很没用的,我什么都不会。” 他只会逃避、只会哭、只会害怕,只会躲在爸爸妈妈和哥哥背后当一个心安理得的废物。 他也想过要勇敢一点,但是他的剑却断了。 从酒桌上离开的那一刻,路辞拿着三千块红包,终于意识到,其实他什么也不是。 从前他活在路家光环的庇护下,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以为自己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他以为自己像主人公一样耀眼,所有人都爱他、疼他、呵护他,全世界都在环绕着他转。 然而,有天当路家坍塌了,路辞才意识到,失去了这个光环,他什么也不是。 从前的他自以为有多耀眼,就越衬得现在的他有多懦弱、多无能。 “你先找到你的那股劲儿,你找到了,你就活过来了。”季博文说。 路辞神情迷茫,那股劲儿是什么,他不懂。 季博文是真心疼路辞,路辞一直以来被保护得太好,长这么大没有经历过什么苦什么痛,这样的打击对于他而言无异于抽筋剥骨。 或者更准确地说,季博文在十八岁的路辞身上,看见了八岁那年的季时风。 成长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多时候还来不及反应,那个瞬间就发生了,逼着你去往前走。 有些人运气够用,一辈子都不用吃成长的苦头;有些人运气不够,总要狠狠跌那么一次跤,不管你是八岁还是十八岁。 · “爷,我不明白,”路辞眼里泛起一层湿润的水光,“什么叫那股劲儿,我也要去搬货吗。” “你这体格,搬什么货,”季博文给他拧了一条热毛巾,“现在不明白,你就慢慢明白,总会明白的。” 路辞有些急切:“那要什么时候?我想快一点,我不想再这么没用了,我爸爸我哥哥都在医院里……” “先把脸擦干净,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没当过爹妈,你不知道,”季博文用毛巾给他抹了把脸,“为人父母的,看见孩子这么落魄,心里要疼死的。” 他手里力道不小,搓的路辞脸生疼,但路辞却在这样的疼痛里找到了一丝清明。 路辞像是一个落了水的人,挣扎中看见前方有一根浮木,那根浮木在水波中若隐若现,他看得并不很真切,但多少有了一缕希望。 “爷,”路辞脸蛋被搓得通红,真心地说道,“谢谢。” “谢什么。”季博文把毛巾放在他手边,虽然不忍心,但有些话他这个当长辈的却不得不说,“你和季时风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路辞垂下眼帘:“爷,你别怪季时风,是我喜欢的他,也是我非要缠着他。” 季博文摆摆手,现在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小路,你是男孩子,季时风也是男孩子。”季博文说。 路辞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但是我真的喜欢他。” 这句话季博文已经从季时风嘴里听到过太多遍了,他相信是真的,他孙子的个性他能不了解吗,认准了什么就不会改变。 “你家里知道这件事情吗?”季博文问。 路辞摇摇头。 “你也不敢告诉家里,因为你也知道,你爸妈不会同意。”季博文语气沉重,“当父母的都是想看见孩子好,那你想过没有,他们为什么不会同意。” 路辞看着八宝粥里漂着的一颗莲子,去了芯的莲子其实一点都不苦,他却觉得舌根泛起难以忍受的苦意。 “你是好孩子,心思纯良,天真可爱的,难怪季时风要和你在一起。你们还都是学生,在学校里的相处是很简单的,”季博文叹气,“以后怎么办?以后你们进入了社会,要面临的环境比现在复杂的太多了,这个社会还没有开放到那个程度,一个人对你指指点点,你受得了,那一百个呢?一千个呢?” 路辞脱口而出想要说“我受得了”,话到嘴边却又停住了。 如果是从前,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季博文,不管以后面临多少非议,他都能承受,他就是要和季时风在一起,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但今非昔比,从前的他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下来都不怕,他有用不完的底气和莽撞。 然而,现在的这个他,心里充满了太多太多不确定和惶恐。 当季博文说到一百个、一千个的时候,路辞脑海中忍不住出现的一幕幕画面是——有人拉着横幅在家门口叫嚷、有人一遍遍打电话来辱骂他、有人在校门口朝他泼来红油漆…… 路辞明白“家里破产”与“坚持和季时风在一起”这两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关联,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地产生联想,越想就越怕,越怕就越退缩。 他是这么没用的一个人,他躲在窗帘后面,他像做贼一样从地下车库的暗门进出,他害得哥哥挨打,他留下妈妈一个人去应对那些不怀好意的“关心”…… 路辞已经把他自己完全否定,以至于不敢做出任何与“勇气”有关的承诺。 眼眶又发酸了,不能掉眼泪,不能让爷觉得他这么娇气。 路辞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 门内,路辞的沉默像一根尖锐的针,深深刺入了季时风心里一直以来最隐秘、最自卑、最不安的位置。 门外的季时风五指收紧,闭眼长舒了一口气。 · “你们的事情我管不动,季时风也不会由我管着,”季博文摇摇头,“你们两个要怎么样,终究是你们两个自己的事情。我的态度就是,我不同意。” 路辞一颗心紧紧揪在了一起:“爷,我——” “哟,煮了粥啊,”季时风拎着鸡蛋进了屋,笑着说,“还有没有,我也来一碗。” 路辞连忙低下头,先是重重眨了眨眼睛,接着拿起手边的毛巾擦了擦脸,说道:“吃饱了,谢谢爷。” 季博文没有说话,他早就注意到了门外站着的季时风,看着孙子故作轻松的表情,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拄着拐进了自己的房间。 季时风盛了一碗粥,坐到路辞身边,把路辞碗里没喝完的倒进自己碗里,拿起路辞的用过的筷子和勺子吃了起来。 “爷和你说什么了?”季时风问,“没凶你吧?他这人就那样,你别放在心上。” 路辞说:“爷没凶我,他就是开导我了,叫我振作起来,别人不人鬼不鬼的,只会让我爸妈担心。” “算他说了句好话,”季时风笑笑,用筷子另一头在路辞脸蛋上夹了一下,“我也会担心。” “知道了,”路辞紧挨着他,和他胳膊挨着胳膊,轻声说,“季时风——” 季时风转头看着他:“嗯?” 路辞抿了抿嘴唇,想对季时风说的话很多,想让季时风知道他有多喜欢季时风,想告诉季时风我永远都不会和你分开。 这些话本该是甜的,但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苦的。 路辞在桌子底下的手揪住了衣摆,最后皱了皱鼻子,不自然地扯开了话题:“咸菜好咸啊,腌菜不是不用放盐了吗,爷是不是记性不好,又多加盐啦?” “路大富,好啊你,敢说爷坏话。”季时风勾起唇角,坏笑着掐住他的鼻子,“让爷知道你就完蛋了。” 路辞踹他:“吃你的饭!” 季时风端起碗喝了一口粥,这个抬头的动作恰好掩住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 季时风把路辞送到了医院,时间还很早,不到八点。 “我和你一起上去?看看叔叔阿姨。”季时风说。 路辞想了想,摇摇头:“先不要了,过段时间吧,我爸爸他现在可能不想见客人。” 季时风能理解这种心情,摸了摸路辞的脑袋:“那你自己上去,照顾好叔叔阿姨,照顾好哥哥,照顾好自己,晚上我再来看你。” “嗯。”路辞点头,接着说,“季时风,你的绒毯被偷走了,你把我的那床拿走吧,我有一床毯子,可舒服了。” 季时风失笑:“怎么还记着这事儿?” “老吴以后就是我在胡同里最讨厌的人了,偷绒毯的老贼,呸!”路辞皱着鼻子,“我以后也用不着了,你拿走吧。” 季时风说:“怎么用不着了,冬天接着用。” “我前两天听到我妈妈讲电话,我家房子马上要被封了,抵押还债,”路辞低下头,缓缓说道,“那么多行李,不好搬走的,你拿走吧。” 季时风心头一滞,揽过路辞肩膀:“先不想这些,房子什么的现在都不重要。” “嗯,我知道的。”路辞挥挥手,“那我上去了,我爸爸在住院部十五楼,我哥哥在急诊三楼,我先去十五楼。” “去吧。”季时风捏捏他的耳垂。 路辞转身,才走了没几步,季时风叫住他:“路大富。” “嗯?”路辞扭头。 季时风大步走上前:“伸手。” 路辞乖乖伸出手掌,嘟囔说:“你是不是要和我击掌打气,你土死了……” 季时风却不像想的那样和他击掌,而是在他手里放了一个东西。 路辞低头,愣愣地看着掌心里的黄金剑柄,断口被粘好了,粘得很用心,看不出一丝错位的痕迹,接缝处甚至还缠上了一圈红色小皮筋。 “你的剑,”季时风深深看着他,“加了一条小福娃专属皮筋,现在它是只属于你的剑了。” 路辞眼睫剧烈颤抖,他以为他的剑坏了,但季时风又把它修好了。 此刻他一切勇气的源头,不是这把剑,而是季时风。 “只属于我的剑?”路辞不敢置信,喃喃道。 “只属于你的剑,”季时风顿了顿,心底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抬起一只手捧着路辞的脸,低声说,“我也是。” 路辞眨了眨眼,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一滴眼泪顺着脸颊“啪”地掉落。 “路大富,别弄丢它了,”季时风说,“我也是。” -------------------- 今日双更合并啦! 将近8000字,这不得海星奖励一下(叉腰 第84章 每个人的黄金剑柄 路辞进了病房,路祖康躺床上闭着眼,林咏梅站在窗户边看着外头。 “妈,”路辞轻轻喊了一声,“我爸还没醒?” 林咏梅回过身,说道:“夜里醒过一次,累了,让他多歇会儿吧。” 她头发凌乱,一脸倦意,路辞心里难受,走过去牵着林咏梅的手揉了揉:“你回家休息吧,睡一觉,我照顾老爸。” “没事儿,回去了我也睡不着,”林咏梅问他,“今天怎么没去学校?” “不舒服,和老师请假了。”路辞说。 护士敲了下门,通知路祖康的家属去缴下费,林咏梅应了声“好”,路辞率先接过缴费单:“我去吧。” 他还有三千块钱的红包没用呢,用来交住院费正好。 路辞苦中作乐地想,喝一次酒虽然难受,但能换整整三千块呢,值了。 林咏梅点点头,等护士离开了,问路辞:“钱够吗?” “够够的,”路辞笑了,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我之前藏了好多私房钱呢。” “把你厉害的,”林咏梅掐他鼻子,“去吧。” 等路辞出了病房,林咏梅又站到窗边,定定看着住院部楼下那片空地,片刻后她垂下眼睫,叹了一口气。 口袋里的手机恰好发出震动声,打断了林咏梅的思绪。 她接起电话:“张太太?对的,我是和典当行联系过,手里有批珠宝和包在找下家,您稍等一下。” 林咏梅一只手捂着电话听筒,往病床上瞧了一眼,路祖康呼吸深长,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她快步走出病房,强打着精神说道:“我的首饰成色怎么样,您还不放心吗……香港义卖那回拍到的戒指?在的在的,价格都好商量。对了,还有那款限量版鳄鱼皮,我记得上回见面,您就爱不释手,要是有兴趣的话,我一起带给您看看,九成九新,我也就背过两回……” 妻子疲惫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耳边,病床上,路祖康身侧的一双手紧握成拳,眼皮不住颤抖着。 · 公立医院人多,格局还有点儿复杂,路辞拿着缴费单七绕八绕的,来导诊台问了三回,才弄明白去哪儿交钱。 路辞在长长的缴费队伍里排着队,站在他前边的一个大哥头发油得挤一挤能炒菜,都打缕儿了,上边沾着星星点点的头皮屑,衣服也不晓得多久没洗过了,领口又黑又黄;他后边的是个年轻小伙子,身上烟味特别重,一直在骂骂咧咧地催促前边人快点儿。 缴费大厅简直是人挤人,闹哄哄的,这种环境让路辞很不自在,踮脚看了看前头还排着多少人。 从前他生病了都是去私人医院的,那里人很少,环境很好,也不需要自己排队交钱。从踏进医院的那一刻起,就有专门的服务人员替他们办好一切。路辞一直都觉得偶尔生个病住个院是一件开心的事情,有时候不想上学了他就装病,在医院里住几天多好啊,有护理小姐姐陪他聊天,医院里的饭也好吃,牛排煎得尤其好,路辞每回都要点。 同样都是看病的地方,为什么公立医院和私立医院差别这么大呢? 一号窗口的病人似乎和工作人员起了些冲突,堵着窗口大声嚷嚷,后边人纷纷骂他没有公德心,你占着位置我们怎么交钱啊! 队伍前进得慢吞吞,路辞也有些不耐烦了,焦躁地小步跺着脚。 前边的油头大哥手机响了,他从裤兜里摸出一款老式手机,手肘撞到了后边站着的路辞。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哥转过头说,“实在不好意思啊。” 他说话时嘴里有股难闻的气味,路辞皱了皱眉,低头玩手机:“没事的。” 大哥接起电话,对那头不住哀求:“哥,我求求你,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我肯定把欠的房租交上。东西我都搬走了,不影响你租房子给别人,差你的六千块钱我记着,我肯定还……不是,哥,我真没骗你,我老娘住院了,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在医院走廊睡了二十多天了,我是真没钱啊哥!” 路辞正在玩消消乐的指尖一顿,愣住了。 电话那头估计在骂着什么,油头大哥缩着肩膀,唯唯诺诺地说:“是是是,哥你骂得对,我是真没法了哥,工头跑了,我去年一整年都白干了,我爹一月份才走,我娘就查出了肠道癌……哥我求求你,你行行好吧,我还,这钱我肯定能还上……” 电话挂断,油头大哥垂着肩膀,深深叹了一口气。 “借过借过!” 有个人横穿队伍,把这大哥撞了一下,他的手机掉在了路辞脚边。 大哥弯腰要去捡,又有几个人拿着票据从前边出来,脚底下没注意,把那手机踢到了后排。 “哎!” 大哥急得喊了一声,跑到后边捡回了手机,心疼地吹了吹,再次回到队伍里,后面有人指责他:“你这人怎么插队啊!” 大哥慌忙解释:“我不是,我是本来就排这儿的。” 大厅里人多眼杂的,谁也没看见他原来排哪儿:“我管你原来排哪儿,你有没有规矩啊,出了队伍你就得重排,我们的时间不是时间啊!” 大哥简直是百口莫辩,对路辞说:“小兄弟,你知道,你说说,我原来是不是排你前头。” 路辞点头:“我能证明,他是排这儿的。” “你都退出去了你就得重排!”后头有个老头不依不饶。 大哥看看后面长长的队伍,窘迫极了,黝黑的脸上写满了焦急:“我娘等着交钱拿药呢!” “谁不急啊!排这儿的谁不急!”后边人嚷嚷。 “我不急,”路辞说,“你排我这里吧,我去后面。” 大哥说:“小兄弟,这多不好意思,你这……这……”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拍路辞胳膊,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了。这小兄弟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城里人,城里人都不喜欢他们乡下粗人,不乐意叫他碰。 他没想到,这小兄弟竟然主动伸手,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拉进了队伍里,脸上没有一星半点的嫌弃,反而笑着说:“没关系,我是交后几天的住院费,我慢慢排,不着急。” 大哥用力握着手机,局促但感激地说:“谢谢啊,谢谢。” “哥,你老娘肯定会没事儿的,你也别着急,日子总会好过的。”路辞拍拍他的后背,退出了队列,走到了最后。 · 重新排了一次队,路辞没有再玩手机小游戏。 他仿佛是接触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用一种好奇的、探寻的目光去认识这个新的世界。 和他熟悉的高级私立医院不同,这里的人神情并不从容、姿态并不优雅、穿着并不体面,大部分人的脸上写满了急躁、焦虑和痛苦,在拥挤的队列里守着自己的位置。 他看见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他们互相搀扶着,老奶奶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皱巴巴的钱,有一百的、五十的,也有五块、一块的;他看见一个年轻的妈妈,一只手抱着她的孩子,另一只手高高举着输液瓶,瘦小的孩子趴在她的肩头啜泣,那位妈妈亲亲孩子的脸蛋,费劲地往上掂了掂手臂;他听见他身后那个拄着拐的男人和家里打电话,说妈你放心,我好着呢,我现在在外边吃早饭呢,挺吵的,今年过年我肯定回啊,你别操心了,先挂了啊,我包子来了,我先吃了;他听见他前面的老大爷趴在窗口央求工作人员,一晚八十的陪床费实在承担不起,他不租陪护的床,就打个地铺睡地上,能不能不收这钱…… 路辞心头又酸又胀,他从来就不知道,原来对于这么多的人来说,生活本身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情。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难受,他还不至于落魄到要把零碎的钱装进塑料袋、他没有孩子、他和家里人待在一起、他也没有租不起一晚上八十块的陪护行军床,明明他没法和这些人感同身受,但他怎么会这么难受? 周遭的声音潮水般向他涌来,路辞喉头发着紧,这种难受和知道家里破产、哥哥被打、爸爸住院的那种难受截然不同。 这种难受从他身体里最深处泛起,在他的血管里冲撞着、撕扯着,仿佛要完全倾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不是别人活得太难,而是他一直以来活得太容易了。 交完了钱,路辞从缴费大厅出来,并没有立即离开。 他在大门边静静看了一会儿,他看着进出的许多人,他们神情并不从容、姿态并不优雅、穿着并不体面,但他们都在认真地、拼了命地活。 路辞觉得他们每一个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一把黄金剑柄,这把剑已经深深融在了他们的骨血里。 他一只手伸进口袋,握着他的那柄剑,路辞想他也一定能做到的。 · 又过了一周,路祖康的身体情况不太好,还需要住院观察。 林咏梅带着路易、路辞和方牧回了趟别墅,用一如既往的温和声音说,收拾收拾行李,我们要搬家了。 -------------------- 大家陪着小福娃再熬一熬,会好的! 第85章 一起晒太阳 家里几个小的已经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这栋别墅马上就要被查缴,还有另外几处房产也是;公司申请了破产,家里的车子、古董、珠宝都找门路变卖了,换成现钱,能换多少是多少。 林咏梅一向很尊重几个孩子,在做出决定前和他们谈过。无论如何,得先把公司里员工的工资发了,把工地里工人们的钱给了,人家是出来讨生活的,跟着你干活,就是把前途交到你手里了,得对人家负责。 还有就是欠着散户投资人的钱,数额巨大,一时半会儿偿还不清,家里这些值钱的东西拾掇拾掇卖了,能还多少就先还多少,剩下的之后再想法子。 路易和路辞都没有意见,欠债还钱嘛,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方牧也懂事地点头,说道:“今年过年路叔叔给我买了个金手镯,也拿去换钱吧。” 林咏梅挨个儿摸摸三个孩子的脑袋,笑笑说:“行了,收拾去吧,东西别带多了,多了新家放不下。” 阿姨站在门边抹眼泪,手边放着一个行李箱、一个手提袋。 林咏梅给阿姨塞了两条金项链:“阿姨,实在对不起你,你在我们家这么多年,也没让你享上福。” “太太,你千万别这么说,这我也不能要,”阿姨牵住林咏梅的手,哽咽了,“你们家对我那是没话讲,把我当成一家人。我儿结婚、盖房,路先生出钱出人,没少帮忙……那个该死的骗钱佬啊,他要遭天谴的啊,这么好的人他也骗,他要遭天谴啊……” · 告别之后,路辞把阿姨送到公交车站,他问阿姨今后有什么打算,阿姨说不做保姆了,打算回老家了。 阿姨的儿子儿媳妇在老家盖了房子,他们孝顺,几年前就让阿姨回家去,阿姨惦记着路易和路辞还小,就想着等他们大点儿了再走。 路辞从前还说呢,等阿姨回乡下了,他就开八辆豪车送阿姨回去,让阿姨在村里风风光光的。 “不能开大跑车送你了,”路辞很不舍得阿姨,牵着她的手不放,“只能坐公交了。” “傻孩子,”阿姨拍着路辞手背,“小路啊,阿姨最放心不下你,你这孩子没心眼,容易被人骗、被人欺负。以前家里有倚仗,不怕,现在变了,你呀得多留神,别傻乎乎的了。” “嗯,”路辞说,“阿姨,你放心吧,我知道的。” 开往火车站的公交来了,阿姨上车前叮嘱:“好好照顾自己,多陪陪家里人,凡事长点心。” 路辞用力朝她挥手:“到了给我打电话,以后我会去看你的!” 阿姨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的路辞,不住地抹眼泪。 路辞一直挥着手,公交车越开越远,终于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 路辞高高举着手,终于没忍住掉下了泪。 · 回到家里,路易见弟弟有些低落,故意笑话他:“路大富,你这眼睛红的和兔子似的,是不是偷着哭鼻子了?羞不羞。” “你才哭鼻子了,”路辞踹他,“路小富,你烦不烦啊!” 路易朝路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老妈在二楼看着呢,路辞会意,撸起袖子嚷嚷:“路小富,你的死期到了!” “路大富,你想挨揍了是吧!”路易也嚷道。 最近家里家外、大事小事都是林咏梅一个人在操心,路易、路辞和方牧三个人说好了,谁都不许在老妈面前唉声叹气,要想方设法逗她开心。 于是兄弟俩在客厅里追逐打闹起来,方牧在边上一会儿给这个打气、一会儿给那个加油。 林咏梅倚靠在二楼的栏杆上,静静看着几个孩子,眼里一半是不舍,一半是苦涩,从前每天都会发生的场景,在此刻竟然显得格外珍贵。 · 门外传来摩托车引擎声,正被路易按在沙发上胖揍的路辞一个鲤鱼打挺:“季时风来了!” 路易“啧”一声:“他来干什么?” “我找他来帮忙的。”路辞警告他,“老妈也在,你可别说漏嘴了啊!” “废话,我又不是傻逼。”路易翻白眼。 这些日子有检察院的人上门,外头那些追债的也不敢闹事,都消停了。 路辞出去把季时风接进来,季时风摘下头盔,问他:“都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衣服这些昨晚上就收好了。”路辞趴在季时风耳边,小声说,“有件东西我先放你家里,以后我就没有自己的房间了,那东西里有我好多秘密,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你先帮我收着。”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季时风笑了笑,“行啊,没问题。” 穿过花园进了家门,林咏梅正往楼下搬行李箱,见到季时风,先是不明显地顿了顿,接着笑道:“小季来啦?” “阿姨好,”季时风赶忙大步迈上去,接过林咏梅手里的箱子,“我来吧。” 林咏梅说:“谢谢,麻烦你了。” “谢什么,应该的。”季时风一手拎起一个箱子,笑道,“我从小卸货卸惯了的,轻轻松松。” “装什么逼,”路易费劲地扛着个大纸箱从三楼下来,“你这么轻松,你帮我扛几个。” “别帮他!”路辞在季时风身边,冲路易做鬼脸,“季时风,你别帮我哥,他天天炫耀自己身强力壮,你让他自力更生,帮我搬箱子吧。” 路易哼道:“那你怎么不自力更生啊?” “能力越小,责任越小呗,”路辞理直气壮地说,“我本来就是家里最没用的人。” “你还挺骄傲。”季时风摇摇头。 “骄傲怎么了,我就要骄傲,”路辞拽着季时风胳膊,仰头问,“我不能骄傲吗?” “能能能,”季时风给他一个脑瓜嘣,问林咏梅,“阿姨,您那儿还有需要搬的吗?” 林咏梅点点头:“还有几个箱子,辛苦你帮忙了。” “没事儿。”季时风笑道。 路辞自告奋勇:“我带你去!” 两个人上了楼,林咏梅看着他们的背影,目光复杂,问道:“大宝儿,你弟弟和小季,关系真好。” 路易贼烦季时风,自打有了季时风,路大富都不黏着他了,成天就挂在季时风身上:“路大富没眼光。” 林咏梅抿了抿嘴唇:“那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好的?” 路易正在一楼储物室收拾他的健身器材,闻言身形一顿:“啊?这什么意思?他们很好吗?我瞅着也就一般啊。” 林咏梅听见楼上传来小儿子的叫嚷声,夹杂着季时风无奈的回答,她沉默片刻,说道:“没事,我随便问问。” 她是做母亲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孩子。 她知道这几个孩子这几天的开心是做出来给她看的,他们是想要让她放宽心。只有当季时风出现,她的小宝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依赖和信任,她已经好长时间没看见路辞这么放松的模样了。 只是季时风是男孩子,她的小宝儿也是男孩子啊…… 林咏梅忽然有些心慌头晕,她靠着栏杆扶手,轻轻闭了闭眼。 · 搬家的货车把行李运走了,其他人跟车走,路辞说他坐季时风的摩托过去。 大车开走了,屋里忽然安静下来,路辞长呼了一口气,坐在自己床上,手掌拍了拍床垫。 季时风倚在门边看着他:“不是有神秘的东西要我带走吗,是什么?” 路辞掀开地毯,从底下拿出一个藏着的笔记本:“这个。” “怎么是它?”季时风眉梢一挑,“还留着呢?” “那当然,这可是我的宝贝,我十八岁的少男情怀。”路辞说。 这是他当时追求季时风的时候买的笔记本,他想着要“每天进步一点点”,于是就把每天都干了什么写在上头,还会自己给自己打个分。 只不过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追季时风也没好好追,追来追去最后还追成了负分。 “收下了,”季时风接过笔记本,饶有兴致地翻开其中一页,竟然认真地朗读了起来,“今天我请季时风去吃新开张的甜蜜蜜双皮奶,传单说只要两个人吃完同一碗双皮奶,就能变得甜蜜蜜。我想加蜜豆,季时风不吃蜜豆,不加蜜豆还吃个屁,我说我不吃了,季时风说我不吃他吃,所以我看着季时风一个人吃了一碗双皮奶。他妈的,双皮奶!他妈的,季时风!烦死!今日评分:0分。” 念到后面,季时风的嗓音里忍不住染上了几分笑意。 季时风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路辞耳根子都发烫,他臊得不行,赶忙捂住耳朵:“哎呀,你快别念了别念了!” 回家偷偷看也就算了,竟然把他的少男心事读得这么大声,鸟人一个! “写都写了,不让念啊?”季时风打趣道,又悠悠闲闲地翻了几页,“啧”了两声,“不是0分就是负分,路大富,你是怎么追的我,我觉得我很吃亏啊。” 路辞瘪着嘴,心说你还不是喜欢我的钱吗。 “你不是也写了一个打分本吗,”路辞问,“你都给我打几分儿啊?” “和你差不多。”季时风把路辞的笔记本装进包里,似笑非笑地说。 路辞嘴撅得更高了,果然不出所料,季时风给他打的也是0分,他就知道季时风对他没多少感情。 到了该离开的时间了,路辞背起他的挎包,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季时风看出了他的不舍,上前牵起他的手:“我还是第一次来你家,带我参观参观。” 路辞摇摇头:“没什么好参观的,以后就不是我家了。” “那我也得好好看看,”季时风刮了下他的鼻子,“看看是什么地方,能长出你这么个倒霉蛋。” · 路辞牵着季时风,在房子上上下下逛了一圈。 他在这间房子里生活了十八年,每一件家具、每一个摆件、每一寸地板都留下过他的印记。 “喏,这面墙是我量身高的,你看这是我一年级的时候划的,我长得慢,好矮。” “这里本来是我爸爸接待客人用的,我和我哥觉得这里阳光好,就成天赖在这儿打游戏,后来就改造成影音室了。我也经常在这张沙发上睡觉的,打游戏打着打着就困了,睡着了。” “我妈妈的衣帽间,你别看现在空空的,我妈妈以前有好多衣服,一个衣帽间都不够她放的。我爸还说呢,要把隔壁房子买下来,专门给我妈妈放衣服。” “季时风,你来看这个!这儿这儿,楼梯这儿有个划痕,看见没?我第一颗门牙就是在这儿磕掉的,当时可痛死我了,我哥为了给我出气,就用小刀在这里划了一个叉。” 路辞兴致勃勃地向季时风说起家里每一个留有他记忆的角落,季时风听得很专注,时不时会心一笑。 在路辞的描述中,季时风仿佛看见了他的小倒霉蛋在家里跑上跑下的样子,从小小的一个矮团子,跑着跑着就长大了。 从屋里出来,到了院子的花园,路辞笑着说:“小花园是我们家最喜欢的地方,我妈妈养花,我哥哥锻炼,我爸爸就坐在屋檐下面泡茶,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就把桌子搬出来,一起在花园里晒太阳……” 说到这里,路辞的微笑一僵,情不自禁地哽咽了一下。 季时风揽住他的肩膀,轻声问:“怎么了?” 路辞回头看着空荡荡的房子,觉得心里也是空荡荡的。 “我们一家人再也不能……坐在这里晒太阳了。” “傻不傻,”季时风微微弯下腰,和路辞额头相抵,“路大富,太阳还在,家人也还在,多幸运啊。” 只要太阳没有落下,只要家人还在身边,哪里不能成为小花园? 路辞破涕为笑,踮脚勾住季时风的脖子:“季时风,我们以后也要一起晒太阳。” “好啊,”季时风亲了亲路辞,“只要太阳还在,我们就一起晒太阳。” · 路辞的新家是租来的,四十来平的两室一厅,四面刷了白墙,天花板和地板是水泥地面。 行李搬进来后,很快就把这个小小的空间填满了,逼仄得连转个身都要小心翼翼。 方牧是吃过苦的,所以很快就习惯了新环境,跑上跑下地搬东西,去小卖铺买一些生活必需品。 路易和路辞没住过这样小而简陋的地方,一下子有些适应不过来。 路辞想撒个尿,但看着那比原来家里浴缸还小的厕所,完全懵了,连解裤子该用什么姿势都忘了。 “别愣着了,快收拾收拾,明天接你爸爸出院。”林咏梅把带来的锅放进小厨房,指了指主卧说,“你们三个睡大房间,我和爸爸睡小的。” 说是大房间,其实也就不到十平米,摆了一张双人床、一张木书桌、一个布柜,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空间。 路辞还在厕所门边发懵,路易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瞪他说:“赶紧收拾!” 路辞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地扬起一个笑脸,对林咏梅说:“好!马上!” 进了厕所关上门,路辞勾起的唇角慢慢放了下来,他对着镜子揉了揉脸蛋。 以前一天到晚乐呵呵的,也没觉得累呀,最近这是怎么了,连笑一笑都觉得辛苦。 路辞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一捧冷水,对自己说别瞎矫情,在老妈面前要开心点,千万不能让她再多操心了。 · 一大家子人的东西不少,拾掇拾掇就到晚上了。 晚上,方牧趴在桌子边写作业,他学习是最刻苦的那个,他的学费贵,不能让叔叔阿姨白花这个钱。 路易靠在床头刷招工消息,还有一个月高考了,他这成绩横竖是考不上大学,不如早点出去打工,帮家里分担点儿压力。 路辞和林咏梅去医院照顾路祖康,回来的时候已经挺晚了。 等家里人都睡下了,路辞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在楼道里给季时风打电话。 他们住的是一栋筒子楼,在十三层,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的,路辞时不时要跺下脚,否则灯灭了,就什么也看不见。 “新家怎么样?还习惯吗?”季时风问他。 路辞皱皱鼻子:“还行吧,就是太小了,比不上你家宽敞。我们三个睡一张床,我哥打呼噜特大声,真讨厌。” “那你现在人在哪儿?”季时风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既然家里那么小,倒霉蛋躲哪儿给他打的电话。 路辞压着声音说:“我出来啦,在楼道里。” 这么晚了,加上路辞现在住的那一片鱼龙混杂的,季时风担心不安全,又担心他着凉,于是说:“赶紧进屋,不说了,挂了。” “别!”路辞慌了,“你别挂呀!” 季时风嗓音低沉:“路大富,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赶紧回去休息,锁好门。” 路辞背靠着墙,小声说:“季时风,能不要挂吗,我想多听听你的声音。” 这段日子,他每天都在强打着精神,在学校里他要表现得若无其事,在家里他要表现得高高兴兴,只有当夜深了,和季时风打电话的这一小会儿时间,才是他真正觉得轻松的时刻。 “季时风,我喜欢和你说话,你不要挂,好吗?”路辞问他。 倒霉蛋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软乎乎的,尾音上扬,带着点儿恳求,又有点撒娇的意味。 季时风轻叹一口气,一下就心软了:“那你要注意点儿动静,要是有别人上下楼,立刻回屋里;多穿件衣服,别感冒了。” “嗯!”路辞点头,“季时风,你真好!” 楼道里灯光昏暗,冷飕飕的,讲话还有回音,路辞却觉得很安心。 能听见季时风的声音,他就觉得心口满满当当的,很安心。 过了半个多小时,季时风见时间太晚了,实在不放心这倒霉蛋一个人在外头,于是“命令”路辞乖乖回去睡觉。 路辞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又蹲在地上翻手机相册,看了好久他和季时风的合照,实在是冷得受不住了,这才拧开门把手。 屋里还堆着好多纸箱没收好,路辞蹑手蹑脚的,生怕弄出动静。 林咏梅睡眠一直不太好,这屋子隔音又差,路辞担心把妈妈吵醒了。 踮着脚尖绕过了小厨房,路辞冷不丁瞧见客厅的木沙发上有个瘦削的人影,他吓了一跳,头皮都发麻。 再定睛一看,原来坐着的是林咏梅。 路辞松了口气:“妈?你坐这儿干嘛呀,怎么不开灯啊?不对,你不是睡了吗?” 林咏梅说:“睡不着。” 路辞摸着墙壁要去开灯,林咏梅说:“别开,小宝儿,你过来,陪妈妈坐一会儿。” 路辞心里直打鼓,总觉得妈妈今晚有点奇怪。 他乖巧地坐在林咏梅身边:“怎么了?” “刚刚去哪儿了?”林咏梅问他。 路辞咬了咬嘴唇:“我、我——” “是给小季打电话了?”林咏梅猜测。 路辞愣了愣,心跳的一下比一下快。 这种时候,否认显得更可疑,不如大大方方承认了。 于是路辞点点头:“嗯,他问我都收拾好了吗。” “小宝儿,”林咏梅的声音很轻,“你不要撒谎,你告诉妈妈,你和他,你们两个……是不是……” 路辞心里猛地一沉。 林咏梅呼了一口气,接着说:“在一起了?” 那天,她在窗边恰好看见了季时风送路辞来医院,他们的动作、表情,绝不是普通朋友该有的程度。 路辞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他不想欺骗妈妈,红着眼睛说:“是。” 林咏梅浑身僵硬。 屋中没有开灯,路辞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妈妈的手正在发抖。 路辞慌了,连忙握住林咏梅的手:“妈,你别吓我,你说话呀……” “你呀,你呀……”林咏梅一顿,哭出了声,“你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从出事到现在,林咏梅没有哭过一次。 她很瘦,她身体很差,但就在路家的天塌了的时刻,她却展现出了出乎意料的坚强。 路祖康倒下了,是林咏梅撑起了这个家。 她照顾住院的丈夫和三个还在上学的孩子、她安抚追债的投资人、她一样样清点家里的贵重物品去变卖、她和政府来调查的人沟通各种事宜、她要看房、她每天要记账、她学着把一分钱掰成五分花…… 路辞没见她流过一滴眼泪,但此时此刻,她浑身颤抖,哭着问“为什么”,路辞说是心如刀割也不夸张。 “妈,对不起,对不起,”路辞跪在地上,扑倒在她膝头,“对不起,你骂我吧,你打我好不好,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我该死,你不哭,妈你别哭……” 林咏梅低头,看着她含在心尖尖上都生怕化了的小儿子,眼里没有愤怒,只有无助:“能分开吗?小宝儿,能吗?” “妈,”路辞眼圈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他额头抵着林咏梅膝盖,眼泪一串串地砸向地面,“分不开了……分不开……” 林咏梅只觉得心里被戳了个血淋淋的洞,她捶打着路辞肩膀:“为什么呀?啊?为什么呀!” 路辞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反反复复地呢喃“对不起”。 他从地上的影子里看见,林咏梅高高扬起手,朝他扇来了一巴掌。 路辞闭上眼,他现在知道季时风为什么说挨打不疼了,挨打能让他心里好受点儿。 “啪——” 清脆的一声在屋中响起,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如期到来,路辞愣愣地抬起头,看着林咏梅一下一下地打着她自己的脸。 “是不是我没有教好你,是不是这段时间我没有关心你,是不是……” “妈……”路辞怔了一瞬,接着紧紧抱住林咏梅的胳膊,哭喊道,“你别这样,你打我吧,你打我……” 响动惊醒了路易和方牧,两人从房间出来,看见这一幕,连忙将林咏梅和路辞分开。 林咏梅一只手抵着额头,满脸都是泪痕,路易和方牧搀着她进了房间。 路辞跪在水泥地上,膝盖被磨得生疼。 他转过头,呆呆地看着林咏梅房间紧闭的房门,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那是他妈妈啊,是他妈妈在哭,他却不敢进去安慰她。 路辞觉得有把刀子在他身体里搅,太痛了,痛得他猛然弯下腰,双手撑着沙发,像一只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 第二天,林咏梅没有像往常那样早起为他们做早饭,路辞背着挎包,在她房门外踟蹰半晌,敲门的手抬起又落下。 路易拍拍他的肩膀:“走吧,你让老妈静静,给她时间缓缓。” 路辞沉默不语,点了点头。 游魂似的坐公交到了学校,路辞习惯性地站到校门口那棵树底下等季时风。 没过多久,路口出现了季时风骑着自行车的身影,路辞心头一颤,竟然下意识地往树后退了一步。 -------------------- 【请假通知】大家好,这周末三次元有点急事需要处理,这周六和周日都无法更新哦,下周一会为大家补上字数的,感谢理解(鞠躬) 第86章 找你 路辞昨晚一夜没睡,到了第二节 课,他实在是撑不住了,黑板上的字在他眼前打着转。 他趁着李平书转身写板书的功夫,趴桌上想稍稍眯一会儿,上下眼皮一会面,就睡了过去。 他梦见他妈妈在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他着急坏了,他问妈妈你怎么了,你别哭呀。梦里的林咏梅流着泪看着他,沉默不语,眼神里满满都是震惊、失望和厌恶。 这样的眼神像一把刀子,直挺挺地戳进了路辞心口,他觉得很痛,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痛,他向妈妈走近一步,妈妈就后退一步。 路辞哽咽着说妈你别这样,你别不理我。 “是我没教好你,我该死,我真该死!”林咏梅说着说着,抬起手用力捶在自己身上。 路辞感觉整个人都被撕裂了,他哭喊着说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林咏梅和没听到似的,只是一个劲儿地捶打自己,路辞恍惚间看见,她手里攥着一个正在反光的东西,竟然是一把刀! · 砰—— 路辞从梦魇中惊醒,双腿无意识地蹬了一下,课桌被他踹得移了位,发出一声巨响。 他猛地喘了一口气,看见老师和同学们担忧的目光,才反应过来刚刚是做梦,他这是在学校里。 后背贴上了一只温热的手掌,季时风低声问他:“怎么了?” 路辞还晃着神,他知道是季时风正在轻拍着他后背安抚他,他太熟悉季时风的手了。 季时风的手比他大一圈,手指修长、手背上能看见明显的青色筋络、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虎口的位置有一处厚厚的茧。 路辞很喜欢季时风的手,他喜欢季时风牵着他,喜欢季时风揉他的脑袋,喜欢季时风揽着他、抱着他,喜欢每次接吻季时风都会用一只手扣着他的后脑。 但此时此刻,路辞却不知道为什么,对季时风的手唯恐避之而不及,仿佛季时风手中正握着一把刀子。 他脑海中不断闪回方才噩梦中的那一幕,霎时间一个激灵。 恐惧像是电流,一瞬间蹿遍了全身,路辞将椅子往前挪了挪,躲开了季时风的碰触。 在他身后,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僵在了空气中,指尖微微一缩。 “路辞,”李平书反常地没有发火,反而关心道,“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路辞摇摇头:“不用了老师。” 前桌扭过头,用口型问他:“真没事儿啊?” 路辞说:“真没事儿。” 前桌把一小罐清凉油放在他桌面上,手指点了点太阳穴,示意他往这位置擦点儿能清醒些。 · 面对前桌的关心,路辞不知怎么,心里非但没有感动,反而有种隐隐的抗拒。 再环顾一圈班级,不少同学都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他们都看我干嘛?我不就是睡个觉吗?用得着可怜我吗? ——我以前有钱的时候不也成天上课睡大觉吗,那会儿怎么没见他们这么看着呢? ——我求求你们了,你们都别看我了行吗,求求你们都别搭理我,当我不存在行吗? 心底的那股抗拒起初只是一簇小火苗,但随着路辞脑海里冒出的种种念头,这股火越烧越大、越烧越旺。 前桌还是不放心他,指着清凉油对他说:“你用啊。” ——我不用!我他妈就是不想用行吗!能不能闭嘴! 路辞心脏怦怦直跳,对上前桌忧虑的眼神,他向下压了压舌根,把莫名的焦躁压制了下去。 拧开清凉油盖子,路辞鼻尖凑近,轻轻嗅了嗅。 刺激的薄荷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鼻腔,让他的大脑也为之一振,路辞眼睫一颤,突如其来的清明中,他看见他心底烧着的那把火了,火焰里烧着的不是别的,是一个脸孔扭曲的他自己。 路辞觉得一阵寒意从后背蔓延开来,他觉得现在这个讨厌所有同学的他不是真的他,但他忍不住,忍不住想吼叫,想让他们都忽略他,想让他们像以前那样,笑话他是睡神小路,开他玩笑说你睡这么多怎么也不见长高呀。 李平书见他发呆,忍不住问:“实在不舒服,就请个假回家休息。” 陈放实在是见不了路辞这失了魂的样子,举手说:“老师,我申请送他回家。” 这马上要期末了,李平书也担心陈放的功课,表情有些为难。 “我送吧。”一道低沉的声音从教室最后方响起。 “那行,季时风,你送路辞回家休息。”李平书同意了。 “不用了,”路辞拿起课本,“老师,我就是昨晚上没睡好,有点困,我站着上课。” 说完,他不等李平书回应,抱着课本和笔,垂着头迅速走到教室最后。 · 路辞罚站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每回他挨罚都不老实,就站在季时风后边给季时风捣蛋,时不时就踢踢季时风椅子、揪揪季时风头发,凑到季时风耳朵边吹气。 但是这回,他却默默站到了教室另一角,和季时风离得很远。 季时风看着路辞站到另一头,眉心一皱,旋即也站起身:“老师,我也犯困,我也站着上课。” 他拿着课本,大步走向了路辞,在路辞身旁站定。 路辞始终垂着头,鼻尖捕捉到季时风身上熟悉的肥皂水味道,身侧就是他下意识想依靠的人,但他却犹豫害怕了起来。 “三十八页。”季时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路辞以为季时风在提醒他现在正在讲的内容在课本三十八页,他翻到这一页,愣住了。 三十八页的最上面有一段对话,是他曾经看了一部狗血肥皂剧之后,上课时候开小差,写给季时风的。 他问季时风:“季时风,要是哪天我伤心欲绝了,离开你了,你怎么办啊?” 季时风在下面答复了他两个字:“找你。” 路辞鼻头一酸,险些掉下眼泪。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病了。 第87章 休眠火山 放学后,季时风照旧送路辞回家,路辞说不用送,今天他要去医院接他爸出院。 “那我陪你一块儿去。”季时风收拾书包,“等我一下。” “不用了,”路辞垂着头没看他,“我和我哥一块儿,他在楼下等我了,我先走了。” 季时风眉头一皱:“路大富,我们谈——” 路辞却和没听到似的,加快脚步走出了教室。 季时风顿了顿,偏头往窗外看。 路辞匆匆出了教学楼,有同学和他打招呼,他也没有回应,两手紧紧攥着挎包袋子,好像在害怕什么似的。 季时风嘴唇紧抿,克制住想要追上他的冲动,直到路辞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当中,他才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 晚上没有家教,季时风从学校出来,径直回了家。 季博文正抱着小路毛在院里乘凉,见了他还有点惊讶:“哟,今儿这么早?” 小路毛凑过来蹭季时风裤脚,尾巴摇得特别欢快。 季时风弯腰摸了摸它那毛茸茸的脑袋:“放学回家不都这个点。” 季博文哼了声,阴阳怪气道:“没见你这么早回来过,今天没陪你那破产小男孩儿啊?” 这段时间,季时风陪路辞陪得多,放了学先送路辞去医院,类似超市搬货那些零散的活儿都不接了,每周三次家教的时间也往后推迟了两小时,到家自然要晚不少。 “啧,”季时风双手抱起路毛,“你这老头儿,说话怎么夹枪带棍的。” “没打你算不错了。”季博文没好气道,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惊奇地问道,“你俩分了?” 季时风说:“你想得美。” “得,”季博文又往躺椅上靠下,“白高兴了。” 季时风进屋里脱了书包,见锅里还有点儿白粥,盛了一碗,又炒了个蛋拌在粥里搅和搅和。 他今天心情有点烦躁,没什么胃口,打算就这么将就着吃两口。 季时风端着碗到了院子里,扯过小板凳,坐在季博文边上。 五月中旬,天气开始变得闷热了,季博文持着一把蒲扇,慢悠悠地扇着风。 小路毛长大了不少,两条前腿扒上季时风膝盖,巴巴地讨吃的,季时风脚尖点了点他的嫩肚皮:“这是你能吃的吗,边儿去。”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季时风饭也不吃了,赶忙放下碗,掏出手机一看,跳出来的不是那个他想看见的头像。 马一阳给他发的消息,问他去不去江滨新建的篮球场打球。 季时风没那个耐性打字,直接用语音回道:“不去,别给我发消息,烦着呢。” 说完,他先是确认了一遍那个备注是“倒霉蛋”的联系人在置顶位,并且是他加了星标的特别关注,接着再把手机音量调到最高,然后才继续吃那没滋没味的白粥。 季博文把他这一系列小动作尽收眼底,幸灾乐祸地问:“吵架了?” “没。”季时风垂下眼眸,低声说,“我猜他家里是知道我俩的事儿了。” 他太了解路辞了,除了这一点,他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路辞对他下意识的逃避。 “迟早的事,”季博文悠哉游哉地火上浇油,“早分了得了,我说了,你俩长不了。” 这话季博文说了没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了,季时风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放在心上。 但今天,他却眼睫一颤,沉默片刻后问道:“爷,你为什么这么说。” 季博文半眯着眼,蒲扇一下下地拍在胸前:“处对象是两个人处,光你一个人犟有什么用,他也陪你犟?他能受得了?” 季时风微微蹙眉,反驳道:“他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这不是脆不脆弱的事儿,”季博文说道,“你是能吃得苦都吃遍了,挨我打、被我呲,对你来说那都不算事儿,你当然扛得住。那他呢?人家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别说吃苦了,怕是跤都没跌过,他能扛得住?他能扛几天?” 季时风的指尖在陶瓷碗面上一点点收紧:“我相信他。” “你也别和我犟嘴,你站在他的位置上想想,”季博文睁开眼,望着半是明亮半是昏暗的天空,轻叹了一口气,“一夜之间,家里破产了、爹住院了、少爷日子没了、从豪宅搬进城中村了,搁谁身上谁受得了?他现在还能成天上学放学,动不动还给我发几条笑话,我都佩服他。” “我说了,”季时风看着碗里的米粒,“他很坚强的。” “但一个人同时能扛多少事儿?”季博文话锋一转,言辞中透着几分犀利,“就好比他左边肩膀扛着他家里,右边肩膀扛着个你,现在他遭不住了,两端总得撂下一头,要你是他,你撂哪一头?” 季时风听见从心口传来“怦——怦——怦——”的跳动声,他知道这是自己在害怕。 “我不撂,”季时风咬了咬后槽牙,“我两头都扛得住。” 季博文摇了摇头,缓缓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蒲扇拍了拍孙子后背:“孙啊,爷还是那句话,你八岁那会儿也是个只知道哭鼻子的小毛孩儿,你也是用了十年才长到现在这软硬不吃、刀枪不入的样子。你要是再给他十年,他也能扛住,但他现在,恐怕不行。” 说完,季博文抱起小路毛,转身朝屋里走去:“走喽毛儿,爷给你开个罐头吃,让你哥自个儿好好想想。” 院子里,季时风捧着饭碗,干坐了不晓得多长时间。 直到远方最后一丝天光也湮灭,一轮明月不知何时高悬在天际,他的手机也没有响过一次。 如果说季时风还有什么害怕的,那就是“被抛弃。” 对他而言,父亲的意外离世是一种抛弃,母亲的不告而别更是缠绕了他数十年的梦魇。 他的倒霉蛋也会抛弃他吗? 季时风压下舌根泛起的苦涩,拿起手机,打开和“倒霉蛋”的聊天框,一字一字地输入—— “路大富,你答应过的,不能不要我。” 指尖刚要按下“发送键”,季时风僵住了。 十秒后,他又一字一字地删掉了这句没发出的话。 即使是再害怕,季时风也不舍得逼路辞,半点也不舍得。 · 路辞那边,一家人一道去接路祖康出院。 路祖康瘦了很多,也老了许多。 原来微微凸起的啤酒肚没有了,脸颊凹陷、颧骨突起,从前合身的上衣套在身上,瞬间空了不少;少了定期的亮发护理,他两鬓显出些斑白,由于消瘦而显得眼窝变深,更是为他添了几分老态。 先前他一直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不太看得出变化,此时他换上自己的衣服,下了床,一下就显出了苍老。 路辞几乎是看到他就红了眼圈,默默背过身去揉了揉眼睛,路易见状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出息点儿。 “回家了回家了,”林咏梅给路祖康拍拍衣领,笑着说,“一家人这下整整齐齐了,比什么都强。” 路祖康一言不发。 “今天咱也奢侈一把,打个车回去,”林咏梅说,“大宝儿,你叫辆车。” “好咧,我马上叫。”路易打开网约车软件。 医院叫车快,路易块头最大,坐在副驾驶,其他四个人挤在后边。 “师傅,碧水花园。”路辞上了车后脱口而出。 所有人都愣了一愣,路易连忙改口:“师傅,我们去五鹿街。” “你俩这一个东边一个西边,”师傅问,“到底去哪儿啊?” “去五鹿街。”路易说。 路辞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从后视镜里瞥了眼路祖康,他爸爸靠着椅背,问林咏梅:“五鹿街是哪儿?” 林咏梅拍拍他的手背:“咱们新家,我看了好几处才选的,房子是旧了点,胜在离公交站近,离两个学校距离也都差不多,几个孩子上学方便。” 路祖康仿佛才反应过来,原来碧水花园那个家已经没了,片刻后,他缓慢地点了点头。 · 路祖康一路都很沉默,他不说话,几个孩子也不敢说话,只有林咏梅偶尔用温和的声音,让他看窗外都有什么。 回到了五鹿街的出租屋,路祖康看着这个逼仄简陋的新家,站在门边又是怔愣许久。 “开饭了,”林咏梅笑着端出一个砂锅,“今天你出院,咱们吃顿好的,我煲了鸽子汤。” “我下午吃得多,不饿,你们先吃。”路祖康一只手捂着胃,弯腰脱了鞋,佝偻着进了房间。 方牧正在布筷子,见状有些不知所措,轻声问:“我去叫路叔叔吧?” “不用,”林咏梅若无其事地说,“让他休息吧,我给他留一碗就行,我们吃我们的。” 路辞坐在桌边,看着始终面带笑容的妈妈,他知道妈妈一定很累,但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又一次想到了课堂上那个噩梦,他妈妈手里的那把刀子,是他亲手递出去的。 · 家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路祖康出院之后,整天整天地躺在床上,不出门走动,手机不开机,甚至连窗帘都不拉开。 到了吃饭的点儿,他也不愿意和家人一起,都是等他们吃完了,各自回屋了,他才出来吃两口。 路祖康变得沉默寡言,路辞好几次进他房间,想方设法地找话题和他聊天,他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给儿子回应,不再调侃路辞“今儿又犯什么病了”,只是靠在床头,偶尔答应一声。 路辞有时候觉得房间里的这个爸爸不是真的爸爸,是个毫无生气的假人,这样的念头让他感到无比恐慌。 有天早晨,他擅自拉开窗帘,想让路祖康晒晒太阳,阳光猛地倾泄进房间的一刹那,路祖康居然浑身发抖,怒吼道:“拉上!” 路辞着实吓着了,站在窗边忘记了动弹。 “我叫你拉上!”路祖康冲下床,拽着窗帘用力拉上,“哗”一声之后,不到十平方的小房间被昏暗再度占据。 他眼窝深陷,因此眼球显得有些凸起,暴怒的样子让他的面目看起来有几分狰狞可怖。 路辞手指打着颤,轻声叫道:“爸……” 这微弱的一声呼唤仿佛唤醒了路祖康,他浑身一震,继而转过身,缓缓上了床,盖上被子,侧身背对着路辞:“出去吧,上学别迟到。” 爸爸变成了一个路辞不认识的人,妈妈也仿佛成了陌生人。 从前,路辞和林咏梅无话不谈,现在却变得无话可说,更准确地讲,是路辞不敢和林咏梅说话。 那天晚上妈妈流泪的模样像一把刀子,一直扎在路辞心里,他身体里无时无刻不在淌着血。 他想找机会和妈妈聊聊的,他知道他妈妈是很开明的,他知道妈妈最爱他了,妈妈会接受的。 但每一次,他透过门缝看见林咏梅在餐桌边记账的样子,忽然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妈妈一个人操持着这个家,花出去每一分钱都要考虑考虑再考虑,妈妈已经心力交瘁了,他就不要再去给妈妈添堵了。 路辞甚至觉得自己是有罪的。 · 这样的负罪感日益加深,面对季时风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愈加明显。 直到这一天,路辞再也受不了,像一座休眠已久的火山,终于迎来了爆发。 第88章 我是不是病了 这段时间,路辞一直有意无意地躲着季时风。 下课他不再缠着季时风说些有的没的,上课也不再时不时扭头骚扰季时风,上学他不再站在树荫底下等季时风,放学他想方设法地找借口先走。 季时风不可能没有觉察路辞的反常,但他没有问路辞为什么,也没有强迫路辞非要和他待在一起。 他很多时候想和路辞说说话,想牵路辞的手,想抱抱路辞,想亲亲路辞的额头,但看见路辞眼底一闪而过的慌张,季时风总会心头一痛,克制住了。 季时风知道路辞现在很难受,他想也许倒霉蛋只是需要一些空间,让他自己想想,他会好的。 不管别人说什么,季时风始终相信,他的倒霉蛋还是当初那个不屈不挠地要他加入篮球队的倒霉蛋。 他相信路辞还是那个一往无前的路辞,相信路辞爱他,相信路辞不会抛弃他。 · 自从和林咏梅坦白的那天晚上开始,路辞一直在失眠。 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有时候睁着眼就到了天亮。 路易马上要高考了,他担心自己的辗转反侧影响哥哥休息,于是每晚都抱着铺盖到客厅打地铺。 明明这个拥挤的出租屋里都是家人,明明每天都会见到那么多要好的同学,明明还和季时风好好地在一起,路辞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路辞看着天花板,心想好奇怪,每天都和这么多人在一起,怎么还是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呢? 他不能和家人说,不能说他离不开季时风,他想和季时风永远在一起。 他不能和季时风说,不能说他妈妈知道他们的事了,反应很激烈,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他更不能和陈放那些朋友说,不能说他的窘迫、他的挣扎、他的难过。 学校和家里都让他觉得喘不上气,路辞觉得自己好像在被撕扯,一半往左、一半往右,实在是太难受了。 他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记忆力变得很差,有时候方牧上一秒和他说了什么话,他下一秒就忘记了。 路辞就记得一件事,那就是要笑,在家里要笑,到了学校要笑,面对季时风更要笑。 大家都说他是小福娃,每个人都说他是机灵鬼,都喜欢他笑。 ·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活动课,学委说习题册的钱没交的赶紧交一下。 路辞正看着窗外发愣,闻言又是一怔,他压根儿忘了这回事。 他在乱成一锅粥的脑子里搅了搅,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茬,前天李平书说的,下学期高三了,年级统一订购各科复习用的习题册,加起来一共两百三十二。 学委照着名单挨个儿收钱,路辞双手放在大腿上,掌心轻轻磨蹭着大腿。 两百多块钱,是他们家两三天的伙食费了。 他偷偷翻过林咏梅记账的那个小本子,一大家子五口人,光是吃饭就要不少钱。 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掉还钱了,每个月要按时给银行还款,要交房租、要水电费、要买七七八八的生活用品……家里的钱只出不进,几乎已经是山穷水尽了。 住二楼的那家人在菜市场卖排骨,路辞从记帐本上看到,林咏梅和他们总共赊了五次账,欠他们一百一十多块。 一百一十块钱,以往对他们家而言,简直就是随手泼出去的一捧水。但现在,他们已经需要赊账了。 路辞从账本里看到的不是数字,密密麻麻都是他妈妈的自尊,他想着他妈妈是如何硬着头皮问人家能不能先赊着,是如何为了块儿八毛的在菜市场和人家讨价还价,想着想着路辞就头疼,接着就睡不着觉,简直是个没有尽头的恶性循环。 两百三十二块钱,妈妈要赊好几次账啊。 掌心在大腿上越摩擦越快,路辞想这习题册干脆就不买了吧,反正他也不学习,就算买了也用不着。 学委站在讲台上,照着名单挨个儿往下念,路辞知道快念到自己了,他坐立难安,想着要不要去厕所里躲着,等放学了再出来。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学委顿了顿,跳过了路辞的名字,念了下一个人:“陈卓,交钱了。” 路辞悄悄松了一口气,手心里全是冷汗。 但下一秒,路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看着季时风:“你帮我交了?” “嗯,”季时风也没隐瞒,“昨天晚上交的。” 路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不少钱呢,你帮我交干嘛呀,我又用不着,这不是浪费钱吗……” 连着他的这份,季时风一下子花了四百多块钱,他知道季时风的钱来得有多不容易。 季时风用笔尖点了点他的鼻梁:“和你学的,你忘了你从前有一次也是这样,背着我帮我交了练习册的钱。” 季时风本意是想逗逗他,但路辞非但没有笑,反而抿了抿嘴唇,垂着头迅速说“那不一样”,说完就将头转了回去。 在他背后,季时风拿着笔的手僵在了空气里,他看着路辞的背影良久,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 交完钱的同学不少都去操场自由活动了,等班里人剩得不多了,班长走到路辞身边,悄声说:“小路,和你说个事儿。” “啊?”路辞抬起头,打起精神笑了下,“什么事儿啊?” 班长站在他桌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路辞,神情有些小心翼翼,压着声音说:“这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收着。” 路辞吸了吸鼻子:“什么东西,整得这么神秘,我生日还有好久呢——” 打开信封往里瞥了一眼,路辞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信封里是一沓钱。 班长看着路辞的神情,有些紧张:“我们私下拉了个群,都是我们的零花钱,凑了凑也没多少。” “给我的?”路辞愣了几秒,问季时风,“你知道这事儿吗?” 季时风眉心一蹙,还没来得及回答,班长连忙解释:“季时风不知道,我们主要是找了几个……就是零花钱比较富裕的。每个人都有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们都希望看见以前那个你,都希望……” 后面她说的什么,路辞耳朵里嗡嗡作响,全部听不见了。 都希望看见以前那个你? 这句话像一把火,霎时间点燃了路辞心底一直压抑着的那座火山。 ——他们是什么意思,都讨厌现在的我是吗? ——所以他们总是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是吗? ——以前那个我是什么样的,以前的我有钱,他们都只喜欢有钱的我是吗? 扭曲的愤怒像毒蛇,在路辞的身体里迅速游走。 太阳穴传来钻心的疼痛,路辞用力掐着虎口的位置,告诉自己笑,要笑。 他艰难地向上扯了扯唇角,对班长说:“我不用,你们拿回去吧。” 路辞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他觉得自己在笑,实际上他脸色煞白,嘴唇止不住地哆嗦。 班长有些吓着了,担忧道:“小路你别多想,我们就是作为朋友想关心关心你,也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所以就……” 路辞用力咽了口唾沫,又来了,这种眼神又来了。 他越过班长,往班里看了看。 留在班级里的十来个同学都是家境比较好的,都悄悄往他这边瞧,显然钱就是他们几个人出的。 ——看什么看?都在看我笑话?觉得我可怜? ——就像那天看我被泼了一身油漆那样,是不是觉得我好可怜? 路辞放在桌下的手握成拳,他摇摇头,极力克制着身体里那条毒蛇,说道:“真的不用了,快拿回去吧。” 季时风觉察到路辞的肩膀正在发抖,他对班长使了个眼色,示意班长把钱收回去。 班长点点头,一只手刚拿回信封,急性子陈卓耐不住了,说道:“小路,你和我们客气什么啊,我们以前天天从你那儿拿吃的,这时候肯定要为你挺身而出啊!” 其他人也憋不住了,纷纷关心道:“是啊路儿,我们都是朋友!” 越来越多的声音涌进耳朵里,嗡嗡嗡的,乱糟糟的,吵得他好难受。 路辞看见同学们都在看着他,那些眼神在他眼前放大了无数倍,路辞看见他们眼睛里都写满了怜悯。 血红的油漆、被打的哥哥、老师们对他超出尺度的关心、同学们如履薄冰对待他的态度、学委念到他名字时的停顿……一幕幕从路辞脑海里飘过,有一根神经越绷越紧、越绷越紧,终于“噔”一声,断了。 “我说不用了!”路辞终于按捺不住,任凭烈火焚烧中那个扭曲的他自己暴露无遗,“你们干嘛呀!你们怎么不给我搞个募捐仪式?我去主席台上拿钱行不行?我拿了钱我还要说感言,感谢你们的帮助,行不行?!” 班长第一次见路辞这副模样,愣住了:“小路……” “没必要,没必要成天和我小心翼翼的,全校都知道我家欠钱了,知道我被泼了一桶油漆,你们这样有意思吗?有什么必要?”路辞站起身,猛地推翻了桌子,发出巨大一声响。 “路辞,”季时风随之站起身,拉住他的手臂,“冷静点。” “我冷静啊,”路辞胸膛起伏,“我谢谢你们给我钱,谢谢谢谢,真的,真心的,我拿着了,感谢大家,谢谢。” 他对着班里同学鞠了个躬,弯着腰,久久不直起身。 季时风见他这副模样,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揪在一起,一阵阵的痛。 “你先起来。”他站在路辞身前,替他隔开班级里其他人的视线,贴在路辞耳边说,“你乖,先起来好不好?” “靠!季时风你让开!”陈放看不下去路辞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狠狠踹了一脚椅子,拍桌而起,“你有没有点良心!丝丝和悠悠她们为了帮你想了多少法子你知不知道?就是怕你难受,怕伤你自尊,大伙儿才想出这么个办法。明明是好事,和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地给你,你想没想过为什么?要不是都拿你当朋友,谁他妈管你!” “陈放!”季时风回头吼道,“你他妈闭嘴!” “你让开。”路辞缓缓抬起头,眼圈通红,眼眶由于充血,布满了红血丝。 季时风扶着他的肩膀:“我带你出去。” “你让开。”路辞推开季时风,他此刻已经被心里那股火烧透了,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知道凭着一股本能去行动。 长久以来的压抑终于有了一个宣泄口,路辞攥着拳头,像一只濒临崩溃的、暴怒的小兽:“当我是朋友?你们是和我做朋友吗?你们是和我的钱做朋友!我有钱,我有的是钱,我他妈不需要你们施舍!你们想可怜我是吧?来啊!” 陈放心痛道:“你他妈说的是人话吗!” “我现在没钱了,没了知道吗?我抽屉里没吃的,连个屁都没了!”路辞再次踢了一脚翻倒在地的课桌。 “我们和你做朋友就是图你那一口吃的是吧!”陈放暴跳如雷,另外两个人见状赶忙拉住他。 “我没钱!我他妈没钱!”路辞双眼赤红、嗓音嘶哑,“别和我做他妈的朋友!我有个几把朋友!” “路大富!够了!” 一声低吼传来,紧接着手腕被人紧紧攥住。 季时风紧紧盯着路辞,眼底翻涌着种种情绪,有愤怒、有无奈、有怜惜,更多的是深不见底的心疼。 但路辞却只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震惊、失望和厌恶,身体里的那条毒蛇彻底把他吞噬了,他挣扎着甩开季时风的手:“你也只喜欢我的钱是吧?我没钱了,没钱!” 季时风攥着他手腕的力道出奇的大,不由分说拉着路辞往外走,路辞怎么挣扎都没用。 季时风面沉如水,拽着路辞一直到了厕所里。 教学楼里大部分人都去操场了,这层厕所里只有零星三四个人在小解,见了他们俩这样,还以为要打架。 “出去!”季时风低声喝道。 年级里都知道季时风很能打、不好惹,也没人敢说话,裤头都来不及系好就走了。 砰—— 季时风一脚踢上厕所的门,路辞挣不脱他,于是低头一口咬上季时风的小臂。 他咬得很用力,像是要借此发泄出一些什么,嘴里都是血腥气。 季时风隐忍不发,任凭路辞咬他,额角青筋根根凸起。 直到路辞累了,咬不动了,终于松开了牙关,季时风无暇顾及手臂上的伤,强硬地拽着路辞来到洗手池边,将水龙头开到最大,一只手拿起边上的水瓢,接了一瓢水,狠狠泼在了路辞脸上。 冰凉的水兜头浇下来,路辞再度爆发:“季时风你他妈疯了!” “路大富,是谁疯了?”季时风一只手紧攥着季时风,另一只手一瓢接一瓢地往路辞脸上泼,“你他妈给我好好想一想!” 路辞在水流中大张着嘴,用力地大口喘息着。 流水声不知道响了多久,路辞浑身上下湿透了,发着抖,瑟瑟地看向季时风:“季时风,我冷……” 季时风的胸膛同样剧烈起伏,他看着路辞:“路大富,是你吗?” 路辞发着愣,许久之后,缓慢地眨了眨眼:“季时风,我冷,我好冷……” 季时风闭了闭眼,一把将他拥进了怀中。 路辞像一只濒死的鱼,大张着嘴,喘了好几口气,紧接着在水声中发出了一声颤抖的呜咽,继而开始嚎啕大哭。 “乖宝,”季时风心脏痛的几乎喘不上气,双臂紧紧箍着路辞,一遍遍喊他,“乖,乖宝宝……” “季时风,季时风,”路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攥住了季时风的衣角,向他的恋人发出了求救,“我病了,我是不是病了,季时风,我是不是病了……” -------------------- 又是勤奋的一天! 第89章 1是对不起,2是谢谢 路辞在教室里有件小毯子,带帽子的那种,平时睡午觉盖的。 季时风到教室取来毯子给路辞披上,再把毛绒绒的帽子为他戴上,牵着他的手腕出了厕所。 厕所门外聚集了不少人,陈放、陈卓、悠悠他们都在。见路辞总算出来了,陈放一脸担心,嘴唇动了动,开口想要说什么,季时风对他摇了摇头。 路辞垂着头,从宽大的帽檐下看见好多双鞋,他知道都是关心他的同学们,但他现在没脸面对他们。 “路儿——”陈卓是个不会看眼色的,“你咋样了?” 路辞听见陈卓和他说话,忽地心里一揪,不自觉地握紧了季时风的手。 季时风的拇指在他虎口位置轻轻摩挲,接着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半步,将路辞挡在身后。 视线里出现了季时风宽广的肩膀,路辞悄悄松了一口气,将额头轻轻点在季时风肩上。 陈卓还在嗷嗷:“你怎么湿透了啊?靠!季时风打你啦?你没事——嘶!悠悠你掐我干嘛!” 季时风一脸无奈,冲陈放使了个眼色。 陈放会意,一只手勾着陈卓肩膀,另一只手捂着他的嘴:“走走走,打球去!” “路儿都这样了你他妈还打球——操!你们干嘛!”陈卓嚷嚷着被几个人架走了。 “你傻逼啊!你他娘的少说两句!” “不是,你们没看见路儿全身都湿漉漉的啊——靠!谁又掐我!” “这傻逼没救了,赶紧抬走,快快快!” 同学们吵吵闹闹地离开了,路辞听着他们的声音,紧绷的肩背一点点放松了下来。 他的额头在季时风肩上轻轻蹭了蹭,这一刻他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从他的心口处涌出,像是一股温暖、平和的水流,在他的血管中游走,浇熄了他身体里燃烧的烈火。 季时风觉察到他的小动作,笑道:“哭得眼睛都肿成小猪了,现在高兴了?” 路辞又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脑袋,鼻子塞住了,喉咙也难受,于是他哼了两声。 “还哼哼,”季时风转身,微微弯下腰,一只手掀起路辞的兜帽,看着他戏谑道,“果然是小猪。” 路辞瘪着嘴,迅速把帽子拉了下来。 他现在这么狼狈,才不想让别人看见,季时风还偏偏要掀他的帽子,鸟人一个! “好了大富小猪,”季时风不逗他了,拍拍他的脑袋,征询他的意见,“先去我那儿?”” “嗯。”路辞点点头,接着立即又开始犹豫,“可是爷不想见到我……” “别瞎想,他可惦记你呢,”季时风说,“早上还问你这几天怎么样。” 路辞不敢相信:“真的?爷还喜欢我吗?” “骗你干嘛,”季时风牵着路辞,带着他走,“他喜不喜欢你,你不是最清楚了。” · 回教室简单收拾了包,两个人打车回了胡同。 季博文见路辞浑身湿透了,也没说什么,拿了条干毛巾递给路辞。 路辞把自己擦干净了,吃完饭就到院子里坐着,怀里抱着小路毛发呆。 季时风在厨房洗碗,季博文站在屋门边,瞅瞅院子里出神犯傻的那个,又瞅瞅屋子里若无其事的这个,哼了一声,对季时风说:“你不出去陪陪?” “先把活儿干了,”季时风拿布把碗里的水擦干净,“免得有个老头儿又觉着我只顾对象不顾家里。” “甭说得你自个儿多听这老头话似的,”季博文没好气地瞪着他,“这老头儿还让你和你对象赶紧分手呢,你听进去了吗?” “分手办不到,”季时风透过窗户,看了眼院子里路辞消瘦的背影,“这老头儿要我分手,那不就是要我的命。” 他用戏谑的口吻说的这话,但任谁都能听得出他语气里的认真坚定。 季博文眉头一皱,骂也骂得够多了,骂累了,摇摇头,转身进了屋。 · 路辞坐在院子里看月亮,今天晚上月亮特圆特大,高高挂在天上,白胖胖的,看起来特好吃。 怀里的小路毛忽然兴奋起来,汪汪叫了两声,接着身边坐下来一个人。 “看什么呢?”季时风问他。 路辞一根手指比着天:“月亮。” 季时风把他的手往下按:“不能用手指月亮,小心耳朵被割了。” 路辞冲他皱皱鼻子:“月亮上有嫦娥,嫦娥是个好神仙,不会割我耳朵,我不怕。” “保不准嫦娥就喜欢吃小猪耳朵。”季时风说。 “嫦娥才不吃猪耳朵,”路辞不乐意了,想了想还是不对,赶忙瞪大双眼,“你才是猪!” 季时风低笑出声:“嫦娥不爱吃猪耳朵,我爱吃。” 路辞还没反应过来呢,他的耳垂就被季时风温热的唇舌含住了。 季时风轻柔地吮吸着路辞圆润的耳垂,接着一点一点地啄吻路辞的耳廓,直到把路辞莹白色的耳朵亲得通红,他才坏笑着说:“还说不是小猪耳朵,熟了。” 路辞心跳如擂鼓,脸颊一阵阵的烫,忽然耳垂上传来一阵刺痛,路辞“嘶”地倒吸一口凉气:“你咬我!” 季时风冲路辞伸出手臂,露出小臂上一个清晰的咬痕,理直气壮地说:“你也咬我了。” 路辞看到那个咬痕,一圈压印清楚可见,可见当时咬得有多用力。 他心里不是滋味,心疼地捧起季时风的手:“疼不疼呀?你怎么不把我推开?” “疼,怎么不疼,”季时风学着路辞平时的样子,皱着眉装可怜,“都咬成这样了,能不疼么?” 路辞顿时慌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们去开点止疼药吧,要是发炎了怎么办……” “你亲亲我,”季时风说,“多亲几下就不疼了。” “你怎么这么讨厌啊,鸟人一个!” 路辞气得咬牙,季时风这鸟人又拿他开涮! 他作势又要一口咬下去,牙齿碰到季时风手臂的霎那,还是不舍得,嘴唇亲亲碰了碰那个咬痕,还往上面吹了几口气。 季时风笑了,一只手将路辞揽在怀中,另一只手牵过路辞,将路辞的掌心按在自己心口。 “这儿疼,不亲会儿是好不了了。” 他声音低沉,认真地注视着路辞。 月色下,路辞清楚地看见季时风漆黑的瞳孔中藏着的究竟是什么,不是震惊、失望和愤怒,而是包容、疼惜和爱。 他眼眶一热,双臂环抱住季时风的脖子,侧脸贴着季时风侧颈,深深吸了一口气。 “季时风,对不起,对不起……”路辞一遍遍地重复这三个字。 季时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无论路辞说多少次,他都耐心地回答:“没关系。” “我好像生病了,季时风,”路辞在这样温柔的月色下,忍不住将一颗心剖开给季时风看,“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我看见陈放他们,就想起那天……我还觉得他们都在可怜我,我说了很不好的话,我让大家都伤心了。季时风,我病了对吗?” 他丧失了去爱别人的能力,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别人的爱。 他不敢接受别人的好意,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 “路大富,每个人都会生病的,我也会,”季时风捧着他的脸,视线定格在路辞茫然的脸上,“你很快就会好的,相信我。” “嗯,”这一次,路辞没有再犹豫,对着季时风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季时风,我最相信你了,你会治好我的。” “傻子,”面对路辞毫无保留的信任,季时风也不禁喉头一哽,“那我们约好了,以后你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你就看我,我比1,你就说‘对不起’,我比2,你就说‘谢谢’,好不好?” “1是对不起,2是谢谢,”路辞低声重复了一遍,“记住了。” 季时风亲吻路辞的额头:“好乖。” 路辞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来第一个真正的笑容,他牵起季时风的一只手,竖起季时风的食指,接着认真地说:“季时风,对不起。” 不等季时风回答,路辞接着竖起季时风的第二根手指,再次郑重地说:“季时风,谢谢。” 季时风心软得一塌糊涂,紧紧拥住了路辞。 -------------------- 明天双更! 后天这part就结束,元气大富回归! 第90章 我会好的 周一上午,路辞早早就到了学校,在校门口等着季时风。 季时风骑着自行车拐过路口,远远就瞅见树底下站着个倒霉蛋,对着手机倒腾自己头发。 “瞎臭美什么呢?”季时风摇了下车铃。 路辞见了他,连忙跑过去:“季时风,我今天形象怎么样啊?” 季时风单脚撑着地,上下打量着小倒霉蛋,一张脸蛋白白净净,一双眼睛和黑葡萄似的清透,又乖又可爱。 “好看。”季时风揉揉他的脑袋。 还没等路辞高兴,又听见季时风说:“就是你这衣服吧……” “我自己搭配的,”路辞瞪着圆眼,紧张地问,“特地找了成套的颜色,不好看吗?” 季时风忍俊不禁,倒也不是不好看吧,什么衣服套在这倒霉蛋身上都好看,就是有点儿怪。 倒霉蛋穿了一件深紫色短袖T恤,外头又套了件紫色无袖马甲,下边套了件浅紫色五分裤,脚上是一双紫色袜子和紫色鞋子,整个人都发紫,和个紫芋头似的。 “路大富,”季时风调侃道,“你这眼神,下回还是别自己搭配了,让你妈给你搭。” 他记得之前倒霉蛋每天穿什么都是他妈妈给他收拾的,每天都打理得机机灵灵、精精神神的,活脱脱一小福娃。 路辞闻言,脚尖踢了踢自行车前轮胎,闷声道:“我妈已经不理我了。” 自从林咏梅知道了他和季时风的事情之后,母子二人就没有好好地交流过哪怕一次。操持一家人的生活已经让林咏梅疲于应对了,路辞不想妈妈更伤心,而林咏梅也不想逼迫儿子。 两个人都对这件事缄口不言,仿佛不提起就不存在,但这个心结却已经牢牢地系紧了。 季时风呼吸一滞,提出了一直压在心里的想法:“路大富,我想找个时间,和阿姨好好谈——” “季时风,”路辞似乎知道季时风要说什么,强行扭开话题,打断道,“你觉得我的发型好不好啊?我感觉我刘海变长了,好像没有那么难看了。” 季时风知道突然提起这个难免有些突兀,于是笑道:“还成吧,不像村头大傻子了,像二傻子。” 路辞气得跳起来掐他脖子。 · 在早点摊买了几个包子两杯豆浆,两个人到了班里,是来得最早的。 路辞把挎包塞进抽屉,坐立不安,一会儿挪挪屁股,一会儿挠挠脖子。 季时风抽空批家教学生的作业,见他在前头抓耳挠腮,踢了踢路辞椅子:“瞎动弹什么,吵死了。” 路辞不服气了,转过来拍他桌子:“我只动弹没出声,哪儿吵了。” “吵着我眼睛了。”季时风说。 “那你别看我呗。”路辞哼道。 季时风算了算分数,在卷子上用红笔写了个“48”。 路辞瞅见了,阴阳怪气道:“你这学生英语考得比我还差,你这老师当得也不怎么样。” “这卷子我出的,”季时风盖上笔帽,面无表情地说,“满分50。” “……”路辞脸都憋紫了,转过身去接着抓耳挠腮,后脖子有一块都给他挠红了。 季时风忍不住笑了,抬脚踢了踢路辞屁股:“又动弹什么。” 路辞捂着屁股转身,恼羞成怒地嚷道:“我紧张啊!” 季时风没来得及说话呢,一阵脚步声传来,班长到了。 班长一直很认真负责,每周一都第一个到班里检查卫生情况,瞧见路辞和季时风已经到了,不由得愣了一下:“你们今天这么早啊?” “早。”季时风转了转笔,权当打招呼了。 路辞讷讷地张了张嘴,半晌学着季时风,憋出了一个字:“早。” “早早早,早上好。”班长也面露尴尬。 上周五在班里闹了那么一出,她也挺不好意思的,觉得是自己没把事情处理好。直接给小路塞钱的方式还是太直接了,人家觉得抗拒也是正常的。 她和路辞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每次她组织个什么活动,路辞总是第一个积极响应她的,她却把两个人的关系弄僵了。周末她心里一直都挺自责难受的,觉得失去了一个好朋友。 路辞埋头翻书,借着装勤奋掩饰心里的紧张。 班长清理了粉笔巢,拿了条干抹布去厕所。 见人离开了教室,路辞紧绷的肩膀才放松下来,扭头向季时风求助:“季时风,大家好像真的不理我了。” 季时风见他这慌张茫然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在桌子底下牵住路辞的手:“不会的,你今天这么好看,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路辞从季时风温暖的手掌里汲取到了力量,反握住季时风的手。 班长拧完抹布回来了,在讲台上擦黑板,季时风对路辞点了点头,路辞深深吸了一口气,喊道:“班长!” 班长吓得手一抖,抹布掉地上了,回头忐忑地问:“啊?” 小路不会又要冲她发火吧?难道真的要和她绝交了吗? 路辞紧张得头皮都紧紧绷着,支吾了片刻,一张脸都憋红了:“我、我我我、我今天好看吗?” 班长傻眼了:“好看啊,挺好看的。” 季时风差点儿笑喷,无奈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路辞好不容易鼓足的一口气又松了,回头无助地看着季时风,季时风对他竖起一根手指,比了一个“1”。 路辞想到他们的约定,不安的心绪忽然被安抚了,他攥了攥拳头,从座位上站起身,认真地说:“班长,对不起。” 班长怔住了。 路辞觉察到季时风在他后背上用两根手指轻轻敲了两下,他再次认认真真地说:“还有谢谢你。” 班长看着路辞,担心他是勉强自己,于是体谅地说:“小路,你不用……” “对不起,我误解了你的一片心意,我还对你发火,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我错了,对不起。” 一旦迈出了第一步,所有的心理障碍忽然间迎刃而解,早在心底演练了一万次的真心话不需要排练,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还要谢谢你,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处处体谅我,这段时间我脾气不好,你也都在包容我。” 班长立刻接收到了路辞的真诚,她鼻头一酸,摆摆手:“说这个干嘛呀。” 路辞攥着的拳头缓缓松开,说道:“我还想和大家做好朋友,以后毕业了也要接着做好朋友。” 班长是个敏感的女生,难受了一整个周末,这一下心里放松了,眼圈立即就发烫了。 她捡起抹布,转过身去接着擦黑板,夹杂着点儿鼻音:“季时风你管管他呀,尽说废话了。” “听见没,少说点儿废话。”季时风用笔戳了戳路辞后腰。 路辞回头看着季时风,季时风对他挑了挑眉梢,压低声音说:“不过——说得很好。” 路辞也对着季时风扬起笑容,坦然地接受大家对他的好,其实并不是什么什么难为情的事,反而是一件无比幸运、幸福的事情。 · 接下来的一切就顺利多了。 路辞不再需要和季时风的暗号给他勇气,他挨个儿向来到班里的同学道歉。 季时风看着悠悠往路辞手臂上拍了好几下,路辞一边喊疼一边傻笑,又看着路辞和体委拥抱了一下,约定下午体育课去练球……他看着路辞渐渐重新融入到集体当中,坦然地承认自己当时的冲动、诚恳地感谢大家对他的关心、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真心剖白,这样的路辞让季时风挪不开眼。 他的倒霉蛋不再是乌托邦里纯真无忧的小王子,经过风雨摧折后,显得更加耀眼了。 陈放来得迟,路辞趴在走廊上等他等了好一会儿。 其实陈放根本就没生路辞的气,他们打小一起长大,他能不知道路辞什么脾性吗。 把话说开后,两个人在走廊上互相瞅着对方傻笑,路辞问他:“放儿,咱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吗?” “不然呢,”陈放说,“咱们以前不是约好了吗,以后死了也要住一个棺材。” “……”路辞这下为难了,看了眼教室里的季时风,“要不还是算了吧,这约定都十几年前的事儿了。” 他现在想和季时风一个棺材了,想想就浪漫的不得了。 一边是男朋友,一边是好兄弟,和谁住都对不起另一头。 “你叛变了是吧你,”陈放不乐意了,开始攻击起路辞的穿着,“你今天扮的什么玩意儿啊?哪儿翻出来的破衣服破裤子,把你和芋头搁一锅里,都挑不出哪个是你!” 路辞也怒了:“就你这样你还想和我住一个棺材,你想得美!” 两个人骂骂咧咧又勾肩搭背,被巡逻的督导员赶回了班里早读。 · 下午体育课,路辞和陈放他们在球场打着球,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伸着脑袋往办公楼瞧。 “小路,接着!” 王芳朝他传球,路辞正扭头朝坡上的办公楼张望,没注意到篮球直直地朝他砸来,等他回过头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季时风一直注意着路辞,眼疾手快地揽住路辞肩膀,另一只手挡住了飞来的篮球。 “没事吧?”他偏头问路辞。 路辞摇头:“你呢?砸哪儿了?” “我没事。”季时风把篮球扔给陈放他们,扬声道,“你们先打,我们去医务室喷点儿云南白药。” 说完,他揽着路辞坡上走。 路辞这下子急了,抓过季时风的胳膊:“你不是没事儿吗?怎么又要去医务室了,快给我看看……” “真没事儿,”季时风无奈道,贴着路辞耳朵说,“不去医务室,去办公室。” 路辞还没反应过来:“去办公室干嘛呀,你得赶紧涂药!” “你不是要去找人吗,”季时风眉梢一挑,“又死要面子,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儿去找他,我只好找个借口把你带走喽。” 路辞眼睫一颤,睁大了双眼:“你怎么知道?” 季时风扭头,对着路辞勾唇笑了笑:“你的事儿,我就没有不知道的。” 倒霉孩子心思浅,心里想什么全写脸上了,他看一眼就能明白。 路辞皱了皱鼻子:“我刚看见他骑电动车上去了。” 季时风说:“我也看见了,他下午没课,应该是等会儿班会有事要说。” 到了办公楼下,这会儿大家都上着课呢,没什么人往来。 季时风说:“我就不去了,在这儿等你。” 路辞点点头,都走到楼梯口了,还是觉着有点忐忑,回头问季时风:“那我见了他,第一句话说什么啊?” 季时风抬起手,对路辞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2”。 路辞瞬间安心了,笑着喊道:“说‘谢谢’,知道了!” 说完,他飞快地跑上楼梯,朝着李平书所在的办公室跑去。 路辞一直觉得自己是不受李平书待见的那个,他成绩不好,上课总喜欢开小差,李平书平时也没少罚他。路辞心里也明白,校领导也知道他家什么来头,要不是他爸是个有钱人,李平书对他没准更不客气。 但这回他家出事后,路辞才真正看明白李平书是什么样的人。就连他这样没长进、没出息的学生,李平书都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照。 这段时间,李平书见路辞瘦了不少,几乎每天都借着给路辞讲题的名头,把路辞带到办公室,给路辞一瓶牛奶和一个水煮蛋;课间操的时间,他也总是找借口让路辞留在班里不用下楼,好让路辞能在教室里踏实睡一会儿;有好几回路辞迷迷瞪瞪的,上着课就开始神游,被别的老师拎到办公室训斥,也是李平书替他解了围,嘴上严厉地说着“你给我过来”,实际上只是拍拍路辞的头,给了他办公室的钥匙,让他想休息随时过来歇会儿。 路辞站在李平书办公室门口,透过半掩的门缝,看见老李正在伏案批改作业,神情认真专注。 扣扣扣—— 听见敲门声,李平书头也不抬:“进。” 路辞推开门:“李老师。” 李平书听见声音,这才抬起头:“路辞?不是在上课吗?刚还看见你在下边打球。” 路辞冲他深深鞠了一个躬:“谢谢你。” · 从教学楼出来,路辞脚步轻快,就和踩在云朵上似的。 季时风靠在外头操场边的栏杆那儿等他,双手插着兜,两脚交叉,微微低着头,忒酷了。 路辞撇撇嘴,什么时候都不忘装酷,鸟人一个! “喂!”路辞朝他喊了一声。 季时风闻声抬起头,瞅见一个倒霉蛋朝他飞奔而来,他张开双臂,任由路辞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聊完啦?”他低头问,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靠着他肩膀乱拱一气。 “嗯,”路辞说,“我说了谢谢,说了好几次都觉得不够。” “傻样儿。”季时风担心有人瞧见,克制住了抬手搂着路辞的的冲动。 “季时风,老李是个好老师,我喜欢他,”路辞有说不完的话想告诉季时风,“我刚才第一次那么仔细地观察他,我发现他有不少白头发了,以前骂我的时候倒是挺有劲儿,其实他也上年纪了呀。他桌面上有他一家三口的照片,他儿子看着还很小,他成天在学校里和我们待在一起,哪儿有时间陪孩子呢?还有他的那辆破电动车,不晓得开多久了。别的老师都在外面偷偷开补习班挣钱,就他傻,在办公室给差生开免费的小灶……” 季时风耐心地听着,抬起一只手掌,为路辞遮住刺眼的阳光。 “季时风,老李真的很好,是不是?”路辞问。 “是啊,”季时风看着额头上微微沁出细汗的路辞,眼中眸光闪动,“很好。” 路辞紧紧攥着季时风的胳膊:“其实每个人都对我很好,我也要好起来。季时风,我会好的。” “一定会的。”季时风见四下无人,情不自禁地垂下头,在路辞额角印下轻柔的一个吻。 · 路辞在学校里渐渐找回了和大家相处的方式,其实他不需要刻意改变什么,只需要继续怀揣着真诚去面对每一个人,自然能得到最善意的反馈。 但是与之相反的是,家里的气氛一如既往的低沉。 路辞鼓足勇气,几次想找林咏梅聊聊,但都被林咏梅以有事搪塞过去了。 高考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林咏梅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路易身上,路辞不想给妈妈增添额外的负担,想着等哥哥高考结束,他无论如何都要和妈妈把话说开。 终于,高考的日子到了,路辞和方牧一大早送路易到了考场,接着去庙里拜了拜。 然而,这天下午,本该在考场上答题的路易,却和林咏梅一起回到了家里。 林咏梅关上门,将手里的包狠狠砸向路易,哭喊着:“这是高考啊!你怎么能不考啊!” -------------------- 今天白天都在医院照顾老人,大家放心,危险期已经过啦,顺利的话明后天出院~ 今天的二更申请推迟到明天白天,明天这part结束!元气大富缓缓上线中…… 第91章 3是什么 路辞愣愣地看着哥哥,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哥,你不是考试吗?” “对啊大路哥哥,”方牧赶忙掏出手机查新闻,天真地猜测,“我看看,是不是高考延期了啊?” 路易从进了家门起,一个字也没说过。 他双唇紧抿,把随身带着的文件袋往楼道的垃圾桶里一扔。 “哥你干嘛呀!”路辞连忙跑了出去,把文件袋从垃圾桶里捡出来,“这可是准考证啊!” 他抽了几张纸巾,把文件袋上边沾着的脏东西擦掉,又仔仔细细地吹了吹。 林咏梅坐在餐桌边默默哭泣,一只手捂着脸,鬓角发丝散乱;路易看了看妈妈消瘦的背影和上下耸动的肩膀,一言不发,坐到了沙发上。 路辞心里隐隐觉察到发生了什么,他走到路易身前,将透明文件袋放进路易手里:“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没关系的,下午这科没考也没事,明天还有一天呢,咱们明天好好考,行吗?”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叫人喘不上气来。 “对啊大路哥哥,”方牧小心翼翼地说,“你下午的卷子写了多少呀,肯定也有分数的,明天那两科才最重要。” 没想到路易拿起文件袋,从里面取出准考证,三两下将那张薄薄的纸撕成了碎片。 路辞呆呆看着雪花一样的纸屑轻飘飘落在水泥地上,半晌才反应过来,猛然喊道:“路小富你干嘛!你疯了!” 方牧赶紧跪倒在地上,用手掌拢起那些碎纸:“我拿透明胶粘一粘,没准还能用……” 路辞也顾不上骂路易了,蹲下身和方牧一块儿去拢碎纸屑。 · “我不考了,今天不考,”一直沉默的路易终于开口说话了,“明天也不考。” 路辞猛地抬起头,狠狠盯着路易:“你有什么事儿你和家里说啊,你他妈拿高考开玩笑?!” 路易双手攥成拳头,粗糙的灰色地面上铺着柔软的碎纸片,白得扎眼。 “这是高考!路小富,你脑子是不是——”路辞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现在这情况指责谩骂有什么用,解决问题才是最要紧的,于是他转头对方牧说,“牧牧,你拿我妈的手机打电话,和他班主任说下,看准考证丢了怎么才能接着考试,再出去买个透明胶。” “哦哦好,”方牧急急忙忙站起身,“梅姨,你手机我用——” “我说不考了!没听见啊?!”路易忽然吼了一声,方牧被吓住了,愣在原地不敢动。 路辞也是心头一跳,他对方牧说:“牧牧,你去。” 方牧怯怯地看看路辞,又看看路易,咬咬牙:“好。” “不许去!”路易拽着方牧胳膊一甩,方牧踉跄着跌坐在地,路易双手发着抖,显然有些失控,“你是谁啊?这是我们家的事儿,你是我们家的人吗?我的事儿和你他妈有什么关系!” 方牧坐在地上,掌心撑着粗糙的水泥地面,刺痛感从手掌传到了心口。 他看着面前这个路易,仿佛已经不认识这个人了:“大路哥哥……” 路易喉结滚动:“我的事儿你别管,边儿去!” · “你的事儿他不能管,我能不能管?”路辞的火彻底压不住了,他缓缓站起身,“路小富,你说的是人话吗?是我把他从村里带出来的,他就是我的家人。你说他不是你的家人,那我是不是?你不认他,那你是不是也不认我了!” 兄弟俩面对面站着,这是他们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以这样的情绪互相对峙。 路辞胸膛剧烈起伏,而后他闭了闭眼,在心里告诉自己别发火别发火,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了,他是一个大人,他也可以挑起他们这个家。 “哥,”路辞压下焦急、愤怒和不解,“你到底怎么了,你出什么事儿了,你和我们说。” “说?我说什么?我怎么说?”路易说,“我说我模考只考了不到三百分?我说 我考个屁我什么学校也考不上?行,我说,我读书就是走个形式,反正能出国潇洒开跑车,现在没钱了,出不了国了,那我还读个屁的书!” 其实路易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他知道自己连二流学校也考不上,非要上学的话只能去那种学费高昂的、偏私立性质的学校。路易不想再给家里增加任何负担了,他这么大了,能扛能跑的,出去打点工补贴家里,比上学划算太多了。 “这话你也说得出口!”路辞气疯了,什么理智什么担当他也不管了,操起桌上的纸巾盒朝路易砸过去,“出不了国是不是委屈你了?不能开跑车是不是委屈你了?当不了富二代是不是委屈你了?” “是!”路易吼道,额角青筋根根凸起,他压抑得太久太久了,“你有人关心,你有人爱,我呢?!” 路辞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小少爷,他又何尝不是?他也从没吃过苦、没遇过难事儿,一夜之间遭遇这么大的变故,他一次也没哭过。路易时刻警醒自己你是家里的长子,你要保护你的家人,你得给两个弟弟做个榜样。巨石般沉重的担子从天而降,路易也惶恐、也茫然,同时也被忽略了其实他也很累、很疲惫。 林咏梅听见两个儿子的对话,发出了难以忍耐的啜泣声。 路辞睫毛止不住地颤抖:“哥,你别这么说,我关心你,我爱你啊……” “还有我!”方牧抹抹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大路哥哥,你就是我的亲哥哥,我也关心你,也爱你!” 发泄过后,路易肩上无形的担子一松,他整个人仿佛被卸掉了骨头,向后跌坐在沙发上。 “算了,现在家里讲什么爱不爱的,没有用,赚钱才有用。”路易摆摆手,看向餐桌边啜泣的林咏梅,“我刚才碰见妈了,她在大排档洗碗。” 这话一出,路辞和方牧都怔住了。 路易双手捂着脸,将脸颊埋进手掌中。 · 路易上午昏昏沉沉地考完了一门,他本来心态就不好,上午结束心态完全崩塌,于是下午便放弃了,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晃。晃到了一条吃海鲜排挡的街,他看不少人正在搬货卸货,想起路辞说过季时风就经常卸货挣点钱。 他想着这活儿不用动脑,他也能干,于是顺着排挡街想看看有没有招工的,走到一家店面前,路易脚步一顿,因为他看见了林咏梅。 她坐在一张塑料小板凳上,系着围裙、戴着乳胶手套、穿着一双毫无美感可言的黑色水靴,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红色塑料盆,雪白的洗洁精泡沫间是白色瓷碗。一根塑料水管接着她不远处水池的水龙头,林咏梅从盆里捞出一个碗,用洗碗布抹净油渍,再放到塑料水管下冲洗干净。 她弓着腰、垂着头,偶尔有发丝垂落,她弯起手,用手腕屈起的弧度将发丝捋到耳后。 路易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在脏乱的大排档里、坐在小板凳上洗碗的女人,怎么会是他妈妈? 旁边的人提醒林咏梅,说那小伙子一直盯着你看,眼神古里古怪的,你认不认识啊? 林咏梅抬起头,看见了她本该在高考考场上的大儿子。 · “妈,”路辞难以置信,“你什么时候……” 话没说完,他一切都明白了,于是握紧拳头,不再追问。 一家五口人要吃要喝,三个孩子要上学,外边还欠着那么多外债。要是家里没有人出去打工,可能就连这些日子,他们都是撑不过去的。林咏梅瞒着他们,没有让他们知道。 她早起给几个孩子做好早饭,等孩子们出门上学,她敲门让丈夫出来吃饭。自己则是简单收拾收拾,去菜市场买菜。回到家,她紧接着要开始准备午饭,等一家人都吃完了,她就要去大排档干活了。 大排档傍晚开门,她两点左右到,洗菜、洗碗、擦桌子、铺一次性桌布、打扫卫生。 老板说干晚班挣得多,林咏梅说晚班不行的,她要赶回家做饭了,她大儿子要高考,晚自习回来了要吃夜宵,不然身体吃不消;她另外两个儿子都太瘦了,吃点宵夜才能长肉。 她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女人,也是最坚强、最挺拔的人。 · 与此同时,紧闭的房门突然“砰”地打开了。 久久不出房门的路祖康站在门口,眼圈发红。 他先是深深凝视了一眼餐桌边哭泣的妻子,接着大步走到沙发前,挥起一只手—— “啪!”重重一巴掌甩到了路易脸上。 路祖康手掌打着颤:“跪下!” 路易一言不发,跪在了地上。 路辞讷讷地说:“爸……” 话音未落,他脑袋被打得往边上一偏,口腔里瞬间充斥着血气。 “你也跪下!”路祖康对他吼道。 路辞咬着后槽牙,学着他哥的样子,直挺挺跪了下去。 “我们路家造了什么孽,生了你们这两个孩子,”路祖康脸颊深深凹陷,一张脸早已看不出曾经的神采奕奕,只剩下苍老和心痛,“一个不参加高考,另一个——”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仿佛难以启齿般:“另一个,和男人搞在一起。” 路辞如遭雷劈,猛然转头看向林咏梅。 爸爸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妈妈告诉他的? 林咏梅一只手撑着桌面,缓缓站起身,满是泪痕的脸上同样充斥着震惊。 于是路辞明白了,一定是那天晚上路祖康听见了他和林咏梅的对话。这段日子他在心里憋了这么久,他得有多难受? 路祖康从角落拿起一根扫帚,用木制手柄一下下往两个儿子身上挥打:“你们两个对得起谁!对得起谁!” 路易一声不吭,他身体强壮,顶得住这几下。 路辞却不行,他被打得往前一扑,两只手撑着地面,手肘止不住地发抖。 方牧吓傻了,跌跌撞撞地跑到洗手间,给季时风打去电话,哭着说:“季时风,你快来!家里出事了,小路哥哥要被打死了!” · “能不能好好考试!能不能和季时风断了!能不能!”路祖康红着眼,手柄狠狠打在皮肉上发出惊心动魄的响声。 林咏梅从后面抱着路祖康的手,哭喊道:“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打坏了!” “你别拦着我,”路祖康吼道,“我宁愿没生过这两个畜生!” 林咏梅也跪了下来,跪在她的两个儿子面前,双手拍打在路易身上:“你为什么不考试!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路易终于忍不住了,他伏下身,痛苦地将脸埋在手臂里:“对不起,妈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今年考不上,我明年再考,我错了……” 林咏梅转而看向路辞:“小宝儿,你也认个错好不好,认个错就不挨打了,好不好?” 路辞已经直不起腰了,他咬咬牙,咽下嘴里一口含着血的唾沫:“我没错!” 路祖康目眦欲裂,又是一下打在路辞身上:“你没错!你还说你没错!” “我有什么错,我和喜欢的人谈个恋爱,我错了吗!”路辞仰起头,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的父亲,他觉得以前如山一样高大的父亲此刻却变得畏缩弱小起来,路辞讨厌这个路祖康,讨厌这个把所有责任都甩开的路祖康,“你打我有什么用?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像个废物一样躲在房间里的是谁?不敢见光的是谁?要不是你我妈妈用得着去给别人洗碗吗?她现在这么辛苦,你心疼过她吗?你想过为她分担一点半点吗?!” 路祖康闻言,浑身一震,脚底下居然踉跄了一下。 “别说了,小宝儿,别说了……”林咏梅哭着摇头。 这些话路辞已经憋了太久,他不管不顾,一股脑地倾泄了出来:“我哥不高考是该打,谁都能打他,你有什么资格打他!他心疼妈妈,他也是为了这个家,你呢?你在干什么!你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等我们给你送饭!” “小宝儿,妈求你,你别说了……”林咏梅喊道。 啪—— 手里的扫帚掉在了地上,路祖康站不稳似的,摇晃着踉跄了几步,整个人像是一座倒塌的沙丘,摔在了地上。 他血压高,曾经还有过脑出血的先兆,路易大喊一声“爸”,扑到了路祖康身边。 路辞睁着眼,愣住了。 路祖康浑身发抖,瞬间脸色煞白,连嘴唇都在哆嗦:“你错了没?知道错了没?分不分手?” 与其说他在责问路辞,不如说他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找回一星半点他作为一家之主在这个家里的权威。 路辞看着爸爸,一颗心都被紧紧揪在一起:“爸……” “小宝儿,妈求你了,你认个错吧,认错好不好?”林咏梅握着他的手。 路辞眨了眨眼,两行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他喉头一阵阵发紧,他说不出口。 “妈妈求你了,你爸爸不能受刺激,妈求你,”林咏梅竟然伏趴下身,额头磕在路辞面前,“求你了,求求你……” “妈!”路辞心如刀绞,他在干什么呀,他怎么能让他的家人这么伤心,他在干什么呀? “我错了,”路辞哭着摇头,“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和季时风谈恋爱,我分,我和他分开,我错了,我真的……真的错了。” 路祖康终于缓过了气,在路易的搀扶下渐渐找回了呼吸的节奏。 接着一段时间,屋里静悄悄的,除了林咏梅偶尔的几声抽泣,什么声音也没有。 · “路大富,”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你错什么了?” 路辞惊愕地抬起头,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季时风。 季时风是匆匆赶来的,此刻他胸膛起伏,额头鬓角挂满了汗水。 六月的天气,路辞却手脚冰凉,他呆呆地喊道:“季时风……” 季时风站在门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路大富,你做错什么了?” “季时风,”路辞想站起身,但他四肢僵硬,只知道跪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季时风,“季时风……” “你会和我分开吗?”季时风紧紧盯着他,问道。 路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哭,眼前忽然一片模糊,他甚至看不清季时风的脸。 季时风看着路辞,路辞又一次的犹豫像是一把尖刀,“扑哧”捅进了他心口。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路辞被问到类似的问题,他总在犹豫,总是在犹豫。 季时风一只手抓着门框,其实类似的问题他已经问了自己几千几万遍,从他和路辞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在忐忑不安中反复问自己—— 路辞会不要他吗?会抛弃他吗? “会吗?”季时风再次问道。 路辞动了动嘴唇,但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门里是他的家人,门外是季时风,他怎么做?他要怎么做才能好过一点? 须臾,季时风垂下头,握着门框的手背青筋根根凸起。 他勾起唇角,轻轻笑了笑,没有再等路辞的回答,转身离开了。 路辞跪坐在地上,看着季时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很快,一眨眼的功夫,他就看不见季时风了。 路辞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啊”,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指尖在空气里发着抖。 这是路辞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要失去季时风了。 世界上只有一个季时风,他却再也抓不到季时风了,那个说要让他“要风得风”的季时风。 路辞就这么出神地跪坐着,眼神空洞,他看向季时风离开的方向,像是在虚空中看着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看。 林咏梅握着路辞的肩膀,惊慌道:“小宝儿,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宝宝,你怎么了啊?” 妈妈的哭喊将路辞猛然唤醒,他转回头,先是摇摇头,轻轻说:“没事的,妈,我没事。” 路祖康看着最疼爱的小儿子现在这副样子,轻轻闭上了眼。 路辞扶着妈妈的手,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你别跪着了,多难受啊,快起来。” “你也起来,快起来。”林咏梅说。 路辞敲敲大腿:“腿麻了。” 林咏梅连忙站起身,转头喊路易:“快扶你弟弟一把。” 路易站到路辞身后,双臂架着他的胳肢窝,要把他从地上架起来。 就在路辞膝盖刚离地的一瞬间,路辞忽然重重喘了几口气,嘴唇不由自主地开始哆嗦:“疼……” “怎么了小宝儿,哪儿疼啊?”林咏梅忙不迭问道。 路易也吓着了,赶忙将路辞放下。 “别动我,”路辞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爸爸,妈妈,你们让我跪着吧,我有错,我有错,让我跪着,我不跪着就疼……我太疼了……” 林咏梅捧着他的脸:“小宝儿,你怎么了?你告诉妈妈,怎么了?” “妈,我疼,”路辞急促地呼吸着,抬起一只手,拳头用力捶着自己心口的位置,“特别疼……” 林咏梅无助地捂住脸:“小宝儿……” 路辞觉得自己身体里有根骨头被活生生抽走了,他只能跪着,不跪着他就站不住了。 他紧紧闭上双眼,仰起头,终于痛哭出声。 · “去吧。”不知道过了多久,路祖康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不是干出多大的事业,不是赚了多少钱,而是他的妻子和儿子。 路辞是他捧在心尖尖上疼爱的孩子,他怎么舍得看儿子这么伤心。 路辞泪眼婆娑,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的父亲:“爸……” 林咏梅双手捧着路辞的脸,大拇指轻柔地揩掉路辞脸上的眼泪。 她眼里噙着眼泪,用一如既往的包容目光看着路辞:“小宝儿,你去吧,快去。” 路辞肩膀还在止不住地哆嗦:“妈妈……” “你去吧。”林咏梅一边流泪,一边笑着看他。 这一笑让路辞明白,他什么也不用再说了。 他撑着身后的沙发,从地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跑。 他要把季时风找回来,他不要找不到季时风,他还想让季时风对他说“要风得风”,他想一辈子要风得风。 路辞刚挨过打,跪久了腿也麻,下楼梯的时候三步并作一步,甚至还摔了一跤。他什么也顾不上,爬起来就往外追,一直跑到了路口,他气喘吁吁,望着往来的车流,心中恐慌不已。 季时风会往哪条路走? 他还能找到季时风吗? 他这么差劲,季时风还会喜欢他吗? 路辞茫然地站在路口,像一只找不到家的小狗,路过的人有那么多,但却没有一个是他的季时风。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嘴里嗫嚅着季时风的名字,缓缓蹲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高大的身形停在他面前,将他整个覆盖住。 路辞抬起头,双眼通红,睫毛湿漉漉的。 “季时风……季时风?” 季时风垂眸看着他:“你怎么——” 话一出口,他便顿了顿,嗓音粗粝的仿佛揉进了一把沙子。 “你怎么,”季时风喉结滚动,“出来了?” 路辞伸出手,紧紧抓着季时风的衣角:“季时风,我不和你分手,我们不分手……季时风,我不要和你分手,我喜欢你,季时风,我们不分手……” 季时风眼圈也红了,他一根根掰开路辞揪着他衣摆的手指。 路辞瞪大双眼,心一寸寸地往下沉。 季时风掰开了路辞的手指,将他的手握在了手里,接着也缓缓蹲下身:“路大富。” “季时风,”路辞不管不顾,只知道重复着同一句话,“我不和你分手,我们不要分手,季时风,我们不要分手……” “我教过你什么?”季时风嗓音暗哑,接着举起路辞的食指。 路辞连忙点头:“我知道的,1是对不起,季时风,我知道的,我听你的话。” 季时风又伸出路辞的中指,路辞接着说:“2……2是谢谢。” 而后,季时风又伸出路辞的一根手指,现在有三个手指,比的是一个“3”。 路辞愣住了。 “再教你一个,”季时风紧紧盯着路辞的双眼,“知道3是什么吗。” 路辞摇头。 季时风声音低沉,像是一声无奈的叹息,又像是温柔的爱抚:“3是我爱你。” 路辞眼睫一颤,再次落下泪来。 -------------------- 双更合一,雨过天晴啦! 第92章 不舍得 季时风从路辞家下了楼,马一阳正靠着墙抽烟,见了季时风惊讶道:“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你那小傻逼呢?” 马一阳三叔开了个摩托车改装店,马一阳知道季时风喜欢摩托车,于是邀请季时风去他三叔店里试一款新车。接到方牧的电话后,季时风心急如焚,马一阳担心他自己开车着急出事儿,于是载着他赶过来。 季时风一言不发,一只手撑着满是铁锈的楼梯扶手,另一只手插着兜。 “被他爸妈赶出来啦?”马一阳调侃道,“你不是早做好心理准备了吗,这就是一场持久战,你想让家长一时半会儿就接受你俩这事儿,那不可能的。” 季时风还是站在楼道口,一张脸沉在阴影里,看不清什么表情。 “给我一根。” 马一阳从兜里摸出烟盒:“怎么了这是,至于么?” 他把烟盒朝季时风扔过去,烟盒先是砸在季时风身上,然后“啪”一下掉在了地上。 “靠!”马一阳骂道,“你倒是接啊,干站着——” 话没说完,马一阳愣住了。 就在烟盒落地的五秒后,季时风才从裤兜里伸出手,摊开掌心,做了个接东西的动作。 然后,他才垂下眼帘,注意到烟盒已经掉在了地上。 马一阳这才觉得不对,季时风的反应这都不叫慢半拍了,这是慢了十万八千拍啊。 “时风,怎么了?”马一阳走上前两步问道。 季时风摆摆手:“烟掉了。” 走到他跟前了,马一阳才觉察季时风的异样,他看起来很平静,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左手始终扶着锈迹斑斑的铁栏杆,用力得骨节发白,手背上全是青筋。 马一阳皱眉:“你先松手,别等会儿磨破了,破伤风。” 季时风于是松开手:“走吧,你车呢。” “停路口了,刚有个大爷,叫我别把车停楼下,太占地儿。” “走吧,这片乱,车别被偷了。” 马一阳看着季时风:“你就别管车了,不是,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就上去不到十分钟,下来就成这副模样了。 “没什么,”季时风云淡风轻地说,“他要和我分了。” 马一阳张嘴傻了半晌,抬脚要往楼上冲:“他住几楼啊,我去问问。” “别去,”季时风拦住他,“丢脸。” “你这时候了你还顾什么丢脸不丢脸的,”马一阳看着比季时风着急多了,“你就这么分了?你挨的打白挨了?爷那边好容易松动了点儿,你现在分?” “他要分,”季时风走下台阶,“那就分。” “那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马一阳直跺脚,“你去问他求他啊!” 季时风轻轻一笑:“没用。” 如果一个人决定要抛下另一个人,再怎么问、再怎么求都没用的,季时风太清楚了。 他妈妈走的时候,他哭着问为什么,他抱着妈妈的大腿求妈妈别走,他追问过、也哀求过,换来的只有一个决绝的背影,还有行李箱拖过石板路时“咯噔”的声音。 直到今天,季时风仍然清晰地记得当时听到的那阵声音,行李箱碾过的不是老胡同布满青苔的石板路,而是他的心。 人吧,果然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他一直害怕路辞不要他,路辞就真的不再要他了。 季时风现在心情没有什么起伏,说实话挺平静的。 至少这一次,是他先掉头离开的,他不会再让任何人的背影再将他碾碎一次。 马一阳双手叉着腰,呼了一口气:“我觉得他也是被家里逼的。” “算了,”季时风说,“走吧。” 他率先抬脚往外走,马一阳回头望了眼黑黢黢的楼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 打心底里讲,马一阳的看法和季博文一样,也觉得路辞坚持不了太久。他对路辞的印象就是个成天傻乐的有钱少爷,没吹过风没淋过雨的,这心理承受能力能好得了吗?身处这种两难的境地,他怎么可能有勇气和家里对抗?再说了,他家现在这岌岌可危的情况,他要是还和家里对着来,说轻点儿是雪上加霜,说重点儿就是不孝。 但这话季博文能说,马一阳却不能说。但凡长眼睛的,都知道他这哥们儿对路辞有多上心。明明是心思那么深的一个人,成天对着手机聊天傻笑,手臂上戴着根黑色小皮筋,也不嫌幼稚;以前打起工来命都不要,结束了一个兼职立刻赶去下一个,现在在路上就连看到一家冰淇淋店,都要停下来把店名和地址记在备忘录上,惦记着要带路辞过来尝尝。 马一阳看着季时风的背影,在心里嘀咕真是奇了怪了,季时风那么喜欢路辞,怎么被分手了看起来却和没事人似的。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也许季时风没那么脆弱,经历的事儿多了,分个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季时风步伐稳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逼仄的巷子,前面就是宽敞的路口。炙热的阳光没了高墙的阻隔,猛地朝季时风扑来,季时风下意识地眯起双眼,紧接着脚步一顿。 “车停前面一个小公园了。”马一阳说。 然后,马一阳瞳孔一缩,惊诧地看着季时风—— 季时风仿佛站不住似的,忽然弓下了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怎么回事?!” 马一阳赶忙冲过去扶着他的一边胳膊,看见季时风脸色发白,死死咬着牙,额角全是细密的汗水。 “是不是中暑了?”马一阳低下头问他,“你靠边站会儿,我开车过来接你。” 他搀着季时风想往巷子里的阴凉处退点儿,季时风后退了一步,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粗重的喘息。而后,季时风一只手撑着膝盖,整个人仿佛泄了气的皮球,骨骼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缓缓蹲了下去。 马一阳吓坏了:“我打119,赶紧去医院看看。” 季时风摇摇手:“不用,你先走。” “你这样我他妈怎么走!”马一阳吼道,拽着他的胳膊要将他扶起来。 季时风一只手撑着大腿,另一只手支着地,低垂着头,嗓音低沉:“让我缓缓。” 闻言,马一阳愣住了,他一下就明白了,季时风不是中暑,也不是病了。 季时风深深呼吸着,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巨大的痛苦不断地从他身体深处涌出,像一波波汹涌的浪潮,将他整个吞没。 这一次即使没有看见路辞的背影,即使没有听见行李箱拖过石板路的声音,季时风却觉得他还是被碾碎了。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眨眼的功夫,季时风咬了咬舌尖,借由身体上的痛楚让自己清醒一点,正如八岁那年母亲离开时,季时风追在她身后哭,用石头划自己的手臂,想换来他妈妈回头看看他、心疼他、怜悯他。 这么热的天,他却疼出了一身冷汗。 他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走吧。” · 此刻,路辞看着面前的季时风,眼泪像开了闸的水,止不住:“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季时风也看着路辞:“走了,舍不得,又回来了。” 他已经穿过了两个路口,还是没有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就那么一眼,季时风长久以来的压抑、克制、隐忍、自卑、敏感全部轰然倒塌。 他站在阳光下,看着远处那条阴森潮湿的小巷,那条巷子并不在光能够照到的地方,苔藓爬满高墙,水沟臭气熏天。 那一刻,季时风在想,他的倒霉蛋受不了的吧? 他是那么敞亮通透的一个人,要他一个人走过那条逼仄、阴暗、潮气氤氲的巷子,他怎么受得了? 他肯定不习惯,肯定会害怕,肯定会摔跤,肯定会哭鼻子。 季时风感觉到了一阵钻心的痛楚,他在想他怎么舍得,他怎么舍得逼路辞做选择,怎么舍得让路辞一个人走进没有光的地方。 比起路辞,其他的一切简直不值一提。 即使路辞一次次犹豫,那也没有关系,有他坚定就够了;如果路辞左右为难,那也没有关系,他可以后退一步,不给路辞压力,不逼迫路辞;就算路辞撑不住了要放弃,那也没有关系,他就站在路辞能看见的地方,他永远不会让路辞失去他。 路辞牵着他走出过悠长的胡同,他也会牵着路辞,直到走出这条阴暗的小巷。 还好老天爷还是眷顾他,在他转身往回奔跑的同时,他的倒霉蛋也在奔向他。 “季时风,季时风,”路辞一遍遍喊他的名字,“季时风……” “傻蛋,”季时风红着眼圈,“哭成这样,怎么这么傻。” · 回到了家里,林咏梅眼圈通红,见到季时风仍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了。” “阿姨,”季时风牵着路辞的手,“叔叔。” 林咏梅的视线落在了他们交握的双手上,目光微微一顿。 路辞先是手指一松,继而更加坚定地回握住了季时风。 林咏梅说:“别在门口傻站着了,进来吧。” 路祖康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路辞不敢直视爸爸,垂头说:“爸,对不起,我错了。” 他忤逆父母的意思,还对爸爸说了那么过分、那么难听的话。 路祖康抬眼,看了看路辞,又看了看季时风,疲惫至极地摆了摆手:“你没错,是爸错了。” 错的不是他的两个儿子,而是他这个逃避责任、懦弱无能的父亲。 路辞喉头一哽:“爸……” “小宝儿,你说得对,我没用。”路祖康站起身,缓缓朝屋里走去,“我没资格说你们什么,你不是孩子了,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做主。” 季时风和路辞的事情,他知道有段时间了。 有过愤怒,有过失望,也有过震惊,但长久以来的逃避已经逐渐吞噬掉了他身为父亲的责任感,他再次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每天只是昏昏沉沉地躺在不开灯不开窗的房间里,将整个家都抛给他的妻子。 潜意识里,路祖康其实明白,他也觉得现在这样没出息的自己不配做一个父亲,又有什么资格去指摘比他坚强、比他能扛事的小儿子呢。 “爸……”路辞扭头,看着爸爸蹒跚的背影,欲言又止。 “让你爸休息吧,”林咏梅说,“小宝儿,小季,我们聊聊。” 路辞眼泛泪光,季时风点头:“好。” “小宝儿,妈妈先和你道歉,”林咏梅摸了摸路辞的脸,“妈妈一直没和你好好谈谈这件事,我知道你有好几次都想说,我不敢听。” 她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于是便一次次选择了冷处理。 繁重的家务、拮据的现状已经将她折磨得身心俱疲,每次路辞想和她聊聊,她都表现得格外疲倦,好让自己有借口对这件事避而不谈。 “妈,你别这么说,”路辞握着妈妈的手,“别这么说。” 林咏梅看着她的小儿子,露出了一个温柔慈爱的笑容。 她心软了,在看见路辞唯有在季时风身边才能有片刻的轻松时,在看见路辞跪在她面前说他是真的喜欢季时风时,在看见路辞痛苦出声时,她早就心软了。她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生产时差点没保住路辞,她的小宝儿是老天爷给她的恩赐。在她眼睛里,她的儿子是这个世界上最率真、最可爱、最纯挚的孩子,一切让儿子开心的事情,她都会去做,一切让儿子伤心的事情,她都会为儿子挡在身后。 “小季,阿姨也和你说声对不起,”林咏梅转而看向季时风,“要是我们家还是以前的条件,也许我不会反对你们,但是现在……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你也过得不容易,我不是嫌贫爱富,我是担心。我这孩子啊,他没吃过苦的,现在我们自己家里已经这么难了,我总担心他和你在一起,还会更难。” 路辞第一次听妈妈敞开心扉,说出真正反对他们的理由,哽咽道:“妈……” “我明白,”季时风郑重地说,“阿姨,我不会欺负他,不会让他受苦,我会对他好。” “你是男子汉,阿姨相信你。”林咏梅呼了一口气,“但是,你们两个的事情,我还是不同意。” 季时风身形一僵,路辞也愣住了。 “你们现在还是高中生,还没有能力为对方的将来负责,”林咏梅看向路辞,“尤其是你。” 路辞皱眉,着急道:“妈,我可以的,你也相信我……” “妈妈相信你,但是你要证明给妈妈看,”林咏梅摸着路辞的头,“小宝儿,妈妈答应你,只要你能考上大学,妈妈就同意你们在一起。” 路辞瞪大双眼,怔了片刻,而后重重点头:“嗯!” 林咏梅叹息着摇了摇头:“洗把脸吧,哭成花猫了。” 路辞破涕为笑,转脸看见身边的季时风也在笑。 “季时风,我成花猫了。”路辞傻笑着说,“花猫能考上大学吗?” 季时风坚定地握住路辞的手:“能。” · 林咏梅进了房间,路祖康正站在窗边,天光久违地光顾了这个封闭已久的房间。 “怎么拉开窗帘了?”林咏梅问。 路祖康不说话,喘息有些重。 林咏梅着急地问:“怎么了?是不是血压上来了?” 她大步走到路祖康身边,才发现路祖康已经泪流满面。 林咏梅瞬间愣住了,在她的印象里,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丈夫落泪。 “哭什么,”林咏梅拍他的手臂,“孩子们都在外面,丢不丢人?” 路祖康却握住她的手,问她:“冷不冷?” “大热天的,什么冷不冷。” “洗碗,”路祖康说,“水冷不冷?” 林咏梅一顿,垂下目光:“不冷。” “我不是人,小梅,”路祖康沧桑的脸上布满泪痕,“小梅,我对不起你和孩子,我不是人……” 林咏梅捂住他的嘴:“胡说什么!你比谁都强!” 路祖康紧紧抱住林咏梅,一个大男人在此刻泣不成声。 林咏梅轻轻拍着丈夫的后背,柔声道:“窗帘拉开了,光就进来了,什么都会好了。” 第93章 我是大学生! 隔天是星期天,一家人先是出门逛了一圈。 路祖康许久没出门了,站在阳光下良久,感慨道:“现在出来外头晒晒太阳,感觉和上辈子似的。” “我知道我知道,”路辞踊跃发言,“用一个成语形容,就叫‘恍如隔世’!” 林咏梅抿着嘴笑:“小宝儿都会成语了。” 路辞特骄傲,小腰一叉腰,小脖子一抬:“那当然,我现在已经是准大学生了。” 路易在一旁泼冷水:“脑残,高二还没读完还准大学生呢。” “你等着吧你,”路辞哼哼道,“这大学我还就上定了,不就是清华北大吗,别人能考我也能考。” 上了大学他就能和季时风大大方方地谈恋爱了,想想就高兴,真恨不能明天就去上大学。 “也不知道高三能不能跳级,”路辞开始做美梦,“有没有什么法子不读高三,直接上大学啊?” 路祖康说:“要是以前还好说,我花钱给你买个入学名额,现在就算了。” 他这话一出口,一家人顿时安静了,好好的轻松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好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敢在路祖康面前提到家里破产的事情,生怕戳路祖康伤疤。 路辞和路易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神情有些僵硬,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路祖康往前走了几步,见家里人没跟上来,回头笑着喊道:“我在家里待久了,这腿脚不利索,你俩干嘛呢,还不上来护驾!” 林咏梅也在一边偷笑,在身后推了两个儿子一把:“快去吧。” 路易和路辞兄弟俩相视而笑,赶忙大步上前,一边一个搀着父亲的胳膊。 · 这一带属于是城中村,道路窄,两边全是老房子,抬头就能见到裸露的电线,环境不算好,但特有生活气。 沿着小街往前走,前边就是一个小公园,算是这片为数不多的休闲场所。 “去里头看看,”路祖康说,“搬过来这么久了,还一次没来过。” 他们从前一家人出游也常去公园——东郊有片营地,是路祖康的生意伙伴开的,会员制,一般人进不去。 营地里能见到的一草一木都带着人工精心培育维护的痕迹,每一株草都是一样的高度,每一朵花都盛放的饱满热情,每一棵树的树杈都修剪成一样的形状。 这个小公园和那片营地迥然不同,草坪稀稀拉拉、坑坑洼洼,好些地方裸露着大片大片的土皮;娱乐设施也很简陋,是每个小区里都能见到的单双杠跷跷板。 路祖康在一张长凳上坐下,接着从兜里拿出张纸巾,擦了擦身边的位置,牵着林咏梅坐在他身边。 路易不知道和路辞说了什么,惹得路辞不痛快,追着路易要揍;方牧看热闹不嫌事大,追在后头嚷嚷“小路哥哥加油,打他打他!” 路祖康看着三个孩子,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笑意。 林咏梅挽着他的胳膊:“其实你看,这日子吧,也没想得那么糟。” 路祖康缓缓环视一圈,在这样一个简陋、甚至算得上破败的公园里,他所看见的笑容,灿烂得胜过一切所谓高级场所里的高端人士。 头发花白的老人在转腰器上扭着腰;一群小孩在沙坑里堆城堡;几个年轻人铺了几张报纸,围坐在草坪上打扑克…… 也许他们也不富裕,但是他们都大大方方、快快乐乐地活在阳光下。 “有钱的时候,咱过有钱的日子,”林咏梅柔声道,“没钱的时候,咱过没钱的日子。” 路祖康喉结攒动,紧紧握住了妻子的手。 路易和路辞跑累了,气喘吁吁地回来。 路辞吼道:“路小富你给我等着,以后我上了大学我就和你分家产,你什么也拿不到!” 路易不屑:“咱家现在还有个屁的家产!” “那怎么没有了,”路辞一只手搭着妈妈的肩膀,另一只手搭着爸爸的肩膀,“有老爸,有老妈,还有牧牧,这都是家产啊,千金难换。” 路易戳他后脑勺:“我不和你争家产,我自愿成为你的家产。” 路辞夸张地喊了声“哇”,接着说:“完了,一下子又有了一种富有的感觉,忒不习惯了。” 路易笑骂道:“傻逼路大富。” “你傻逼!”路辞不甘示弱,“明年我高三,你高几?” “靠!路大富你找死!” 兄弟俩才消停没一会儿,追逐战又开始了。 路祖康看着身边的家人,一瞬间觉得心头一轻,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真正放下了。 · 林咏梅和路祖康这边才刚松口,路辞就开始得瑟。 晚上屁颠屁颠地跑到季时风那边,进门就喊:“爷!爷!我马上就上大学了!你把季时风交给我吧!我是大学生!我能对季时风的未来负责!” 季博文和季时风正在吃着饭,听着外头传来这清清亮亮的声音,季博文说:“犯什么病了?” 季时风笑道:“多久没犯病了,让他好好嚣张会儿,您多让着点。” 季博文“哼”一声,也喊道:“你能考上大学吗你!” “我怎么考不上啊!我都想好大学第一天穿什么衣服了!”路辞蹦跶着进了屋,“爷,你做了什么啊这么香,要不你请大学生吃个饭吧!” 第94章 我会进步的 路辞现在是每天准时准点跑到胡同里瞎得瑟。 他下了课就和季时风回胡同,蹭顿晚饭,写写作业,写完作业季时风给他批改讲解,讲完了再给他送回自己家去。 “爷!爷!” 这天傍晚,季博文在家里炒着菜,听声儿就知道得瑟鬼又来了,手一抖,菜里多放了小半勺盐。 路辞跑进屋,欢天喜地:“爷,我上周小考进步了,我成班里倒四了!” 季博文简直无语:“考个倒四还觉得光荣是吧,得不得给你弄个奖状裱起来啊。” 路辞还乐呢:“我这进步速度真是快得吓人。” 季博文瞅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书包呢?” 季时风从院子里进了屋,身上背着一个包,手里拎着路辞的黄色挎包。 “我包季时风拿。”路辞说,“书包带子断了,一会儿季时风给我缝上。” 季博文把菜盛出锅端上桌,故意给路辞摆脸子:“我们家要吃饭了,你待这儿干嘛?” 路辞厚着脸皮在餐桌边坐下:“吃饭啊。” “没你的饭,”季博文哼了一声,“回你自己家吃去!” 路辞耍赖第一名,乐乐呵呵地说:“我学历高、吃得少、长得好,我就在这儿吃。”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爷就是个嘴硬心软的纸老虎,成天嘴上说着没他的份,其实桌上布好的碗筷都是三份的。 季时风见他这赖皮劲儿就忍不住笑,往路辞椅子腿上踢了一脚:“洗手盛饭去。” · 吃完饭天还亮着,季时风在院儿里架了张折叠木桌,搬了两张塑料椅,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边乘凉边写功课。 季时风半小时就把作业解决了,从房间里拿出初中的旧书,开始给路辞整理知识点。 倒霉蛋这基础实在是太差了,属于大考大蒙、小考小蒙的水平,他得从头开始为倒霉蛋梳理知识体系。 季时风这边下笔如飞,思维导图画了满满一页纸,路辞那边连一道数学大题都没做完。 他咬着笔头苦思冥想,琢磨了半天,愣是什么也没琢磨出来,眼珠子忍不住往季时风那头瞟—— 季时风在画什么玩意儿,和棵树似的? 哎有条线画歪了!季时风怎么不拿尺子画! 季时风叹了口气,他都不用抬头,就知道这倒霉蛋又在开小差。 “路大富,”季时风指尖敲了敲路辞的练习册,“能不能专心。” “这题不会,”分神被当场逮住,路辞干脆自暴自弃了,趴在桌上直叹气,“季时风,数学太难了,我做不出来。” 季时风抬起眼皮轻轻一扫,就知道这题什么思路,皱眉道:“等差数列,昨天刚给你讲过,今天就不会了?” 路辞心说昨天讲过的东西海了去了,季时风现在每天都要给他讲好多好多东西,但知识它就是塞不进去脑子里呀。 “公式还记得吗?”季时风问,“默写我看看。” 路辞想着撒个娇卖个乖,把这道题先混过去得了。 他一只手拽着季时风的小指头,晃了两下:“季时风,我小考都进步两名了,能不能明天再学啊?” “不能。”季时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路大富,距离高考可还不到一年了,没有那么多的明天。” 路辞撇撇嘴,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一只手抠着桌角。 道理他都明白,可季时风也不能指望他一口就吃成个大胖子呀。 季时风本来就心急,他完全能够理解林咏梅为什么一定要求路辞考上大学。 路辞就像是一株种植在温室里的树苗,失去了温室的庇佑,这株小树苗必须依靠自己,只有拼了命的汲取养分,才有可能成长为茁壮挺拔的样子。 高考或许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高考是向上生长最公平、最直接的那条路。 季时风见路辞这样蔫儿吧唧的样子,还以为路辞对学习这事儿根本不上心,一下子更是心急如焚了。 于是季时风冷下脸,语气里也多了几分严肃:“路大富,你是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学、用心学。” 路辞抿了抿嘴唇,小声说:“我有好好学的。” “这么简单的题,”季时风点了点他的练习册,“昨天晚上刚讲过的点,为什么做不出来?让你背的公式背了吗?” 路辞心里有点委屈,他背公式了,还有季时风让他背的单词和课文,他也都背了,昨晚上背到了好晚好晚,但题目怎么就是不会做呢? 要是搁以前,季时风这么给他脸色瞧,他早就冲着季时风拍桌子大声吵吵了,但是现在—— 路辞咬了咬下嘴唇,拿起笔:“季时风,公式我都背了,我真的记住了。” 他在稿纸上熟稔地写下一串数学公式,季时风接过一看,没有错。 “我每天都有背书的,你叫我记住的我都记了,”路辞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我就是记住了还不知道怎么用,季时风,我有好好学。” 季时风将笔记本翻开一看,全部是路辞抄写的英语单词、化学方程式和数理公式,每张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迹,有的公式要反反复复写十几二十几遍。 这么笨的法子,也就这倒霉孩子能坚持下来。 “季时风,我有听你的话,”路辞认真地说,“我是要和你长长久久在一起的,我会进步的。” 季时风深深看着路辞,眼底眸光微闪。 经历了这么一遭,倒霉蛋还是那个倒霉蛋,一如既往的真挚又诚恳,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 但季时风敏锐地觉察到,倒霉蛋好像有什么地方已经悄悄地改变了,他在用更加郑重、坚定的方式对待他们的感情。 季时风心头一暖,沉声道:“路大富,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你是为我好,我知道的,”路辞摇摇头,又吸了吸鼻子,“那以后要是我写不出题,你不能再对我这么凶了,我都要委屈死了。” “行,我保证。”季时风揉揉他的头发,“以后我们慢慢来,每天学一点儿。” 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相视而笑,小路毛甩着尾巴,围着他们一圈圈地跑。 -------------------- 进入收尾阶段啦~! 第95章 我晕! 暑假刚开始没两天,期末考成绩就下来了,季时风和路辞一起去学校拿的成绩单。 路辞领了季时风的,打开一看,惊呼道:“六百七!” “差不多。”季时风淡淡道,他考完心里就大概有数了。 季时风拿着路辞的成绩单,刚要打开,路辞赶紧拦住他:“等下等下!” “干嘛?”季时风问。 “我拜拜,”路辞双手合十,下意识的遇事不决先请神,“无上神佛老祖宗保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季时风好笑道:“是谁发誓以后要做无神论者的?” 路辞一拍脑门,反应过来了,连连“呸”了三声,坚定道:“以崇尚科学为荣,以愚昧无知为耻!” · 自打家里出事后,路辞是再也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了。 他们家供奉的那什么大师早听见风声溜号了,还对外说路家是破了风水漏了财,这回就是财神爷下凡也保不住喽。有的人说这大师是捞够了钱回北方老家养老了,也有人说他拖家带口去南半球享清福了。 路辞觉得管他呢,他们家落到如今这个境遇,说到底不是那大师害的,路辞也不恨他。 不过这事儿让路辞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这一生总有起伏,归根结底还是得看你自个儿。 他爸曾经能白手起家发家致富,不是因为大师说他命里带财,而是他爸本来就敢拼敢搏,趁着风口抓住了那个时代给的大好机会;他爸能把事业越做越大,不是因为大师给两个孩子起的名字,也不是因为大师让路辞扎了一年小辫,而是因为他爸讲诚重义、脊梁正;他们家之所以走到破产这一步,同样不是因为什么破了风水,而是因为他爸看走了眼、错信了小人。 林咏梅和路祖康在家里常听佛经,路辞有时也跟着听几耳朵。在以前的路辞看来,神明的意义是庇佑他们家大富大贵;而现在,路辞觉得神明的意义大概是引导人向善,只要做正确的事,即使是凡人也能拥有神性。 · 不过,那鸟大师不可信,鸟人季时风是最可信的。 路辞两手紧紧抓着季时风手臂:“那你看看,我几分啊?” “哟,现在不得瑟了?”季时风瞅他那又紧张又期待又害怕的样儿,就忍不住要逗逗他,“有个人考完试前成天大街小巷嚷嚷——‘完了完了,我要考上名牌大学了’,‘爸妈,我考上985咱摆酒摆几桌啊’,‘爷,名牌大学生追求你孙子你可不能不同意吧’……” 季时风故意掐着嗓子学路辞说话,路辞被臊得脸蛋通红,使劲儿掐季时风胳膊:“我哪儿是这样的!” “你不是这样?”季时风哼笑道,“连胡同口卖包子的都知道你要考上名牌大学了。” 路辞烦死他这坏笑样儿了,催促道:“你赶紧看呀!” “行行行,看看看,”季时风边打开成绩单边吹了声口哨,“看看咱家名牌大学生考多少分儿——” 路辞紧张的咽口水:“几分啊?” 季时风瞄了一眼,淡定道:“和我差不多。” 路辞简直要晕倒了——幸福晕的。 和季时风差不多,那不就是六百七十多! 难道他还真是文曲星下凡,不到一个月时间就突飞猛进成这样了? 等明年高考了,就他这进步速度,不得考个满分啊? “季时风,”路辞快要站不稳了,扯着季时风手臂,脑袋往季时风肩膀上栽,“我晕。” 季时风一根手指头抵着路辞脑袋:“晕什么晕?” “今天太阳真大,我晕;今天风儿真凉,我晕;”路辞美得冒泡,开始自由发挥,“今天的季时风真帅,我晕;今天我的分数真高,我晕!” “大学生,别晕了,”季时风把成绩单“啪”地往路辞脸上一拍,“醒醒。” 路辞从脸上揭下成绩单一瞅,瞬间更晕了——难受晕的。 “你不是说我和你差不多吗!”路辞兴师问罪,“差三百多分也叫差不多?” 季时风耸耸肩:“上回差了四百分,你说的,差不多。” 路辞咬牙切齿。 · 季时风说的“上回”就是一个来月前,那会儿路辞才刚发奋图强没两天,月考就来了。 上次月考难度不太大,季时风发挥稳定,而路辞刚从萎靡的状态里走出来没多久,考出了一团浆糊,两个人的总分差了将近四百分。 晚上,路辞去季时风家里蹭饭,季博文问他考了几分啊,这分数有没有大学上啊。 路辞没好意思说,怕季博文觉得他太笨,更不乐意季时风和他在一块儿了。 于是,路辞含蓄地笑了笑,硬着头皮说:“我考得和季时风……差不多吧。” · 路辞看着成绩单上那一溜串分数,没一个是能拿出手的,心里更难受了,两只手臂拖着季时风胳膊,无精打采的。 季时风几乎是拖着他在走,一条胳膊都快给这倒霉蛋拽麻了,他甩了甩手:“站直了,好好走路。” 路辞就和没骨头似的,哼哼唧唧:“季时风,我晕。” 季时风好笑道:“你他妈又晕了?” “今天太阳真晒,我晕;今天风儿真烫,我晕;”路辞胯下嘴角,一脸不高兴,“今天的季时风真冷漠,我晕;今天我的分数真丑,我更晕了!” 季时风憋着笑,倒霉蛋最近估计又被方牧带着看什么脑残小说了,说起小话来一套套的。 “松手。”季时风甩胳膊。 “不松,我晕。”路辞抱他手抱得更紧。 这大热天的,两个人靠一块儿就出汗,季时风皱眉:“路大富,我数三个数,松不松?” “你数三百个数吧,”路辞耍赖,“反正我不松。” 季时风拿他没办法,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就这么拖着他走。 两个人的影子依偎在一起,树叶在他们头上发出扑簌簌的声音。 · 回家路上经过一家冷饮店,路辞往冰柜那边瞅了好几眼。 季时风问他:“想喝?” 路辞抿抿发干的嘴唇,脚步停在冷饮店门前,装柔弱:“再不喝点凉的,我就被晒晕了。” 季时风简直心累,这倒霉孩子一路上都猫着腰在他边上躲太阳,根本没晒着多少。 “季时风,腿酸,”路辞先是扭了扭脚踝,接着手指头点点太阳穴:“头也疼,可能是缺水了,还缺点儿仙草冻。” “喝吧,”季时风下巴一抬,“我请客。” 路辞立刻头也不疼腿也不酸了,趴冰柜上研究喝什么。 饮料三块五一杯,路辞要了多加薄荷水的仙草蜜,季时风要了一碗甜豆花。 两个人在小店里找了位置坐下,一只小苍蝇闻着味道扑过来,被路辞挥着手赶走:“去去去!这是你能喝的吗,对面碗里有豆花,喝豆花去!” 小苍蝇停在了桌面上,季时风面无表情地抽出几张纸巾,干脆利落的“啪”一下,捻着苍蝇扔进了垃圾桶。 路辞嘿嘿直乐:“让你去你还真去啊,你喝我的顶多就是挨顿呲,你和他的,他要你的命喔。” 小店门面小,店里没安空调,全靠吊顶上一个嗡嗡嗡的大风扇送来点儿风。 路辞最讨厌夏天,闷热的暑气蒸得他昏昏欲睡,下巴顶着桌面,上下眼皮直打架。 他迷迷瞪瞪里瞧见季时风考上了名牌大学,他连二本都没考上,只好去了一家理发店当学徒,两个人自然也就吹了。又过了几年,季时风功成名就,开着跑车住着别墅,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大土豪,而他则成了十里八乡手艺最好的tony老师,全村杀马特都来找他剪头。 剪着剪着,路辞一个激灵,吓醒了,原来是季时风把手贴在了他的脸颊边。 “睡着了?”季时风问。 路辞看了眼时间,其实也就过去了不到三分钟,短短三分钟,他就在梦里过完了和季时风的一生。 “季时风,”路辞忽然叹了一口气,“我成绩这么差,怎么办呀?怎么没有进步呢?” 季时风说:“谁说你没有进步的。” “我就考这么一点分儿,”路辞耷拉着脑袋,“哪儿进步了。” 路辞的进步,季时风全看在眼里。倒霉蛋满满当当的错题本,贴着写满公式便利贴的书桌,就连卫生间的镜子上都贴着英文单词。 “哪里都进步了,”季时风说,“就是有时候吧,进步的成果会来得迟一点。” 路辞抬起头:“要迟多久呢?” 季时风故作思索地皱着眉头想了想:“还要迟两个月吧。” “那不就是过完暑假!”路辞双眼瞬间发亮,“季时风,等我上了高三,我就能看见成果了吗!” “还有两个月,好好学,能看见。”季时风笑着说。 路辞也笑了,用力点了下头:“那我相信你。” “嗯。”季时风说,“我也相信你。” 由于炎热和激动,路辞脸蛋红扑扑的,他嘬了一口仙草冻,有点儿害臊:“季时风,我觉得你也进步了。” “我?”季时风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面,悠悠闲闲地反问,“进步哪儿了?” “你比以前会处对象了,”路辞咬着吸管,眯着眼睛朝季时风笑,“我还担心考得不好被你骂呢,结果你非但没凶我,还请我喝冷饮,还安慰我。季时风,你真好,我又要晕了。” 季时风嘴角上扬,认真地看着路辞。 路辞被他盯得心怦怦直跳:“你看我干嘛呀?” “路大富,仙草冻好吃吗?”季时风问。 “好吃,加了双份薄荷水。”路辞回答。 “你嘴角沾上了。”季时风说。 路辞下意识抬手要擦,季时风沉声道:“别动。” 说完,季时风朝路辞伸出手。 路辞愣住了,心说季时风这进步也太快了吧,一下子就搞个这么浪漫的,这还是在公共场合呀! “季时风,还有人呢……”路辞心头又在小鹿乱撞了。 紧接着,季时风端走了他面前那碗仙草冻,仰起头喝了个干净,喝完抿了抿嘴:“是挺好吃。” “……”路辞尴尬的直抠桌角。 他妈的季时风,鸟人一个! 季时风站起身,拎起包:“走了。” 路辞追在他后头拳打脚踢:“你凭什么喝我的啊,你还一口喝光了!季时风你不要脸!” 季时风忽然转过头,冲着路辞眉梢一挑,笑得又痞又坏:“路大富,嘴角真沾东西了,擦擦。” 路辞对着他的背影比了个中指。 · 季时风送路辞回家,刚进家门,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就等路辞一个了。 “等我开饭啊?”路辞把包一扔,招呼季时风进来,“他爷和老战友去看越剧了,晚上在咱家蹭饭。” 林咏梅笑着说:“小季来啦,赶紧进来,也不早点说你要来吃饭,早知道做几道你喜欢的菜。” “不用了阿姨,麻烦了。”季时风说道,接着问候路祖康,“叔叔好。” 路祖康面无表情,“嗯”了一声,就当答复了。 虽说他现在算是接受了季时风和路辞这事儿,但心里难免有点膈应。 养了这么大个儿子,活泼机灵又懂事的,没啃成别人家的白菜,倒是被别人当白菜啃走了。 而且路辞最近放了学也不回家,成天往季时风家里跑,这像什么话!干脆别姓路,跟着人家姓季得了! “你别理他,”路辞才不给路祖康面子,对季时风说,“我妈说我爸是吃醋,觉得我对你比对他好,你担待着点啊。” 路祖康脸都黑了,从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 路易也不待见季时风,觉着季时风这人太强势,什么都要管着路辞,吃太辣要管、喝太凉要管、手机玩多了也要管,简直没天理。 于是他也跟着“哼”一声,阴阳怪气道:“路大富,你胳膊肘长哪儿了?抬起来我看看,怎么净往外拐啊?” 季时风还没说话,路辞先发言了:“季时风你也别理他,他纯属脑子有病,你担待着点啊。” 路易又“哼”了一声,朝方牧使眼色,方牧现在就是路易的小跟班,路易干嘛他干嘛,于是他也冲季时风“哼”。 路辞和季时风去洗手,边洗边说:“你这小屁孩儿给我放尊重点,他考了六百七。” 方牧立即“哇”了一声,满脸崇拜:“时风哥,你真牛!以后你考上大学了,你高中笔记可以留给我吗!” 自打家里破了产,方牧觉得自己不能成为家里的累赘,必须好好学习,将来考好学校找好工作,报答路叔梅姨。于是,这小子就成了个典型的唯分数论者,早晨出门前先拜拜孔子,晚上睡觉前再拜拜中考状元和高考状元,谁成绩好他就崇拜谁。 季时风笑了:“行啊。” 路辞做鬼脸:“先让你大路哥哥用吧,他指不定还要复读几年呢。” 路易撸袖子:“路大富你又找打了是吧!” 眼瞅着两兄弟又要掐起来,路祖康咳了两声:“行了,今天吧,我和你们妈妈有个事儿,想和你们商量商量。” 路辞说:“什么事儿啊,怪严肃的。” 路祖康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季时风,季时风心领神会,不便参与人家的家事,于是作势要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坐下吧,”林咏梅拍拍他的肩膀,“不是外人。” 路祖康没发话,季时风也不好表态。 林咏梅抿着嘴偷乐,在桌子底下踹了路祖康一脚。 “行了行了,你也坐下吧,”路祖康没好气道,“瞅着就心烦。” “对啊,坐下吧,”路辞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拽着季时风袖子,“我爸这意思就是,你也是我们家里人。” “我是这意思么我!”路祖康朝路辞瞪眼,“我瞅你最心烦!” 路辞和季时风对视一眼,路辞皱了皱鼻子,季时风也弯了弯唇角。 -------------------- 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哦! 第96章 大富宝宝 家里说是有事情要商量,弄得路辞怪紧张的,悄摸问路易:“哥,咱家别是又要破产一回吧?那我可受不了!” 路易骂了他一句“脑残”,往他耳朵上揪了一下。 “哎哟!”路辞扭脸就和季时风告状,“季时风,路小富扭我。” 季时风看热闹,低声说:“活该。” 路辞烦死了:“你俩一丘之洛,没好货。” 方牧小声纠正:“小路哥哥,那叫一丘之貉。” 季时风点头赞许:“你将来能考六百七十分,你小路哥哥看来是没希望了。” 方牧双眼发亮:“真的啊?!” 路辞冲方牧呲牙:“你也一丘之……他娘的,你也不是好货!” 林咏梅板着脸,严厉道:“小宝儿,不许说脏话!” 路辞顶嘴:“他们仨合伙欺负我!”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没人搭理路祖康,弄得他这个一家之主很没面子。 路祖康清了清嗓子:“安静一下,说事儿了。” 林咏梅掐他:“你儿子说脏话你管不管?” 路祖康立刻朝路辞吹胡子瞪眼:“你说什么脏话你,全家人就你讲脏话,你素质呢?学校就教你这个了?” 路辞蔫儿了,感觉这个家是彻底没他位置了,兄弟情没了,父爱母爱也没了。 他往桌上一趴,破罐子破摔了:“老师就教这个,我还会说fuck。” “你还有理了你?”路祖康拍桌子,“都是老师教的,那人家季时风怎么不说脏话?” 路辞嚷嚷:“那你认季时风当你儿子呗!” 路祖康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和季时风都这关系了,季时风可不就是我半个儿——咳咳咳……” 话说一半,路祖康老脸一红,佯装起咳嗽,拳头抵着嘴唇,硬生生把最后一个字咽了下去。 林咏梅一只手捂着嘴偷笑,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季时风放在大腿上的手背。 季时风垂下头,同样笑了笑。 他几乎要忘记了像这样一家子人围坐在一起是什么感觉,托身边这位蔫头巴脑的倒霉蛋的福,他这辈子还有机会可以体会到。 路祖康喝了口水,挺起身板:“说事儿了,赶紧的,说完开饭。” · 其实这事儿吧说大不大,要是搁以前,那全凭路祖康一人做主了。 只不过,现在他们已经习惯了,什么事情都商量着来,大到路易复读选哪所学校,小到家里是不是要在门口安一个一百二十块钱的监控摄像头……无论大小,都是议题,由一家五口投票表决。 这回要说的事儿吧,就是林咏梅的工作。 上次一家人把话说开了,大家都不愿意林咏梅再回去大排档洗碗。 林咏梅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要操劳一家大小已经够累了,哪里还吃得消这么辛苦的工作。而且大排档那一带鱼龙混杂的,时不时就出几档打架斗殴的社会新闻,太不安全。再加上前段时间路祖康出门上班了,在一个化油器工厂安装零件,朝八晚五包早午餐,月休三天,工资七千多,一家人省着点,倒是勉强能够吃穿用度。 于是林咏梅就在家里歇了一段时间,但家里总归是还欠着外债,林咏梅总惦记着也找个事情做,否则心里就不安。 恰好筒子楼一层有户人家要回农村老家,原先是卖早点的,有辆现成的流动餐车,林咏梅想低价盘下来,做点小生意试试。 “我主要是考虑到,一来吧,赚多赚少无所谓,做点小生意,多少有个收入,”林咏梅说道,“二来呢,下半年牧牧初三、大宝儿和小宝儿高三,三个孩子——现在加上小季,家里四个孩子都要升学,我干这个比去外边打工时间上灵活,能有多些时间顾着你们几个宝贝。” “举手投票吧,”路祖康看了眼季时风,一脸不耐烦,“也给你一票。” 举手同意的有三个人——林咏梅、路祖康和季时风,剩下仨人没举手,平票了。 路辞“啧”了一声,强制按下季时风的手:“嫁鸡随鸡嫁我随我,我不同意他也不同意!” 路祖康保守了一辈子,听不得这么“浪荡”的话,又瞪眼拍桌子:“你这说的什么话!要不要脸了!” “这就不要脸了?”路辞不仅理直气壮,还得意洋洋,“往后还有更不要脸的呢,您老习惯习惯。” 林咏梅笑道:“行了,就你们姓路的爱吵架,炮仗似的。不同意的几个宝儿说说吧,为什么。” 路易先说:“出去摆摊那也太累了,早出晚归的。” “我现在成天待在家里不累呀?你们一个个的上班了上班、上学了上学,我就一天到晚傻坐着,老年痴呆都坐出来了。”林咏梅说道,“摆个小摊,时间我还能控制,要是哪天累了不想去了,那就在家躺着,多舒服。” 方牧接着说道:“出去摆摊那也不安全,要是遇见流氓了怎么办?” 林咏梅方方面面都想好了:“我都看过了,往东边不到一公里就是民族中学,我平时摆学校边上,能好些。要实在不行,我就摆到你们几个的学校边上,有你们几个男子汉在,还有小流氓敢招惹你妈我?” 路易和方牧对视一眼,没话说了。 林咏梅转向路辞:“小宝儿,你说说。” “我就是觉得……觉得……”路辞也没什么可反对的了,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摆摊进货也得花不少钱啊,成本忒高,不划算。” 林咏梅点点头:“这点我倒是考虑过,也问了价,就怕不保本。” 季时风接话:“这个您放心,我常去中心批发市场干活儿,他们负责物流的老大我熟,拿货能便宜。” 路辞急了:“靠!你哪边的啊!” “行啊小季,等你这几天有空了带我过去看看,我打听打听。”林咏梅笑着说,“小宝儿,这下能同意了吧?” “不同意!”路辞这三个字说得铿锵有力。 “理由呢?”季时风问他。 “理由就是……就是……”路辞支吾了半晌,把手往前一推,“反正我就是不想你出去打工,我想让你享福。” 林咏梅既欣慰又无奈,摇摇头:“你这孩子。” 季时风轻笑,抬手拍了拍路辞后背,指腹在他的脊骨上轻轻摩挲着。 · 一桌子人又投了一次票,这回五比一,路辞没招儿了,开始耍赖:“你们现在就是合着伙对付我一个呗,我离家出走成不成?” 路祖康“嗤”了一声:“你走呗,你能走哪儿去啊?” “瞧不起谁啊?”路辞翘起二郎腿,脚丫子晃晃悠悠,又开始得瑟,“我去季时风家呗!” 路易瞅他一眼:“季时风爷爷不还没同意你俩吗,也就你成天死皮赖脸往人家里凑,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这话路辞没法反驳,干瞪眼小半天,又和季时风告状,“季时风,路小富骂你家是个屁股。” “谢谢阿姨,”季时风先是礼貌地接过林咏梅盛给他的汤,接着转头拍了下路辞大腿,低声道,“不许抖腿。” 路辞磨了磨后槽牙,不说话了,老实吃饭。 · 吃过了饭,季时风留下来给路辞分析了下这回期末考的分数结构,又给他勾出了几个物理知识点,叮嘱他睡前温习。 过了八点钟,季时风估摸着爷那边差不多快要结束了,起身离开,路辞送他下楼。 时值盛夏,即使是晚风也不免带着三分燥热。 两个人在巷子里并肩走着,摆臂时温热的肌肤轻轻摩擦。 巷子里的水泥路没有铺沥青,坑坑洼洼的,一点都不平整。 里面有好些处恼人的凹陷,要是遇着阴天下雨,就累成叫人避之不及的脏水坑。虽然连日的大晴天让水分蒸发,但在难以接受阳光直射的巷子里,这些凹陷处还残留着水渍。 路辞遇着一个凹陷就跳一下,连着跳了好几个,乐此不疲。 季时风笑话他:“幼稚不幼稚,不嫌累啊?” “不累呀,”路辞跳过一个晃着水的小坑,“我数过了,这条路一共有三十多个巴掌大的坑。” “兔子似的,”季时风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瞎蹦跶。” “嘿!看我路大将军小飞侠!”路辞双脚并拢,用了个立定跳远的造型,跳过一个凹陷,稳稳落地后踮起脚、高举双手,对着四面微微躬身致意,接着扭头朝季时风抛媚眼,“季时风,看我,像不像奥运冠军?” “你也就是个嗷嗷冠军,”季时风掐他脸蛋,“不觉得这些坑脏啊?” 和脏水坑玩得挺起劲,倒霉孩子! 路辞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因为脏,所以要跳啊。越脏,就要越用力跳。” 季时风怔了怔,刻意放缓脚步,让路辞走在他前面几步。 他跟在路辞身后,看着路辞走几步就蹦一下的背影,忽然觉得很是感触。 说分手的那一天,他在马路对面遥遥望着这条巷子,逼仄、阴暗、潮气氤氲,而路辞是多么鲜活敞亮、和这条巷子截然相反的一个人。 季时风那时在想,倒霉蛋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地方,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一定无法适应,一定很不习惯,一定会摔跤、会害怕、会掉眼泪,所以他决定要回头,要回到他的倒霉蛋身边。 然而事实并不如季时风所想,他看着路辞跳跃时扬起的衣角,连同燥热的风、昏暗的小巷、凹凸不平的土坑也被他拂动了。 季时风眼底眸光闪动,他早该发现,路辞能够让黯淡的一切变得鲜活,包括风、巷子、和小坑,也包括他。 因为越暗的地方,路辞就越用力地去发光。 季时风轻轻笑了笑,喉结上下攒动。 他在想,其实从头到尾,真正害怕的那个人是他,真正需要对方的那个人同样是他。 · “哎,”季时风喊道,“路大富。” “干嘛!”路辞回头,睁大眼瞪他,“别喊我原名!” 季时风向他弯了弯手掌:“过来。” 路辞不乐意:“你过来呗。” “你来我这儿。”季时风说。 “靠,”路辞烦死他这霸道样儿了,“你发什么癫啊,鸟人一个。” “乖,来我这边,”季时风眉梢轻轻挑了挑,笑了一下,“小宝儿。” “不来不来——”路辞愣住了,咽了口唾沫,不敢相信地睁大双眼,“你喊我什么?” 季时风笑着说:“大富宝宝。” 其实这不是季时风头回这么叫他,但以往季时风这样喊他的时候,路辞不是在生病就是在崩溃,就没有一回听清的。 路辞脸颊“噌”一下通红,十根手指头揪着衣角,别着身子,咕哝道:“宝来宝去的,你干嘛呀……” 季时风瞅他这扭捏样儿就想笑,加大音量,又喊了一声:“大富宝宝,过来。” 路辞心跳一下快过一下,想着这时候该怎么表现比较好啊? 要不装可爱吧?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于是路辞鼓起脸颊、撅着嘴,小跑到季时风身边:“喊我过来干嘛?” 季时风忍俊不禁,两只手掌捧着路辞的脸往中间按:“路大富,做作起来了是吧?” “你他大爷的……&%@#$##”路辞被他捏着脸说不出利索话,支支吾吾乱骂一通,“你似鸟棱一个!” 迷惑他的时候就一口一个“宝宝”,到手了就喊他“路大富”,典型的穿上裤子就走人。 这他妈还谈个屁的恋爱!没法谈了! 路辞接着抬脚去踩季时风的脚,季时风眼疾手快地后退半步躲开,掐着路辞脸的手指头紧了紧,眯着眼低声道:“你给我老实点儿。” 路辞又抬起膝盖往季时风下腹下边撞,季时风“嘶”了一声,赶忙往边上侧了半步,眸光一紧,幽幽道:“路大富,你他妈是什么地儿都敢撞啊?” 路辞冲他呲牙,天不怕地不怕的拽样儿。 季时风俯下身,在他耳廓上轻咬一下,用气声说:“这地儿你要是撞坏了,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 路辞眨了好几下眼才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忽地耳根一烫,张牙舞爪地要挠季时风。 季时风一边躲,一边找准位置,低头在他嘴唇上轻啄一下。 路辞手脚一顿,不动弹了。 季时风低笑出声,轻轻含住路辞的唇瓣,在轻微的吸吮声中含混道:“这下老实了?” 路辞“唔唔”几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季时风想着多半没好话,肯定又在骂他是鸟人一个了。 一个细密的亲吻结束,路辞一如既往的没出息,腿也软了、手也麻了,是骂也骂不动、踹也踹不动了,安安分分地靠着季时风,红着脸咕哝:“喊我过来到底干嘛呀?” 季时风牵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紧扣:“不是要跳水坑吗,牵着我,一起跳。” -------------------- Hi大家,预计本周末正文完结哦~ 番外暂定: 一、if线:当有钱人季时风遇到穷小子大富; 二、大学生活; 三、成年工作,以及隐藏款成人部分(嘘)! 最后,隔壁新文《卑职告退!》开始预收啦!腹黑少将x臭屁王子,同样是个轻松小故事,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吧( •̀ ω •́ ) 第97章 小小教训 准备齐全后,家里的流动小吃车在七月底终于准备正式出摊了。 最近是暑假,学校不开学,林咏梅打算去附近一条小吃街摆摊,卖串串香。 头一天营业,一家人整整齐齐,一块儿出门,唯独除了路辞。 路辞前一天傍晚和陈放几个找了条野河去游泳,游了两小时回到家还不尽兴,上衣一脱,光着膀子在屋里蹦来跳去,凭空展示他的花样泳姿。 到了晚上,串串香锅底熬出来了,香味扑鼻,路辞循着味儿去厨房吃,路易方牧都在吃串儿,就他咕嘟嘟喝下去一大碗汤,把林咏梅吓了一大跳。 家里熬的料底虽然干净,但毕竟是牛油、豆瓣酱、辣椒和各种香料调出来的,不适合干喝。 前半夜,路辞果不其然发起了高烧,抱着马桶狂吐酸水,整个人都快吐虚脱了,胃里吐干净了又开始窜稀,一整晚都不消停。 路易赶忙背着路辞去附近的诊所打了一针,但急病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好的,路辞这会儿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了还不消停,嗷嗷叫唤个没完。 “我也……”路辞面白如纸,手肘撑着床,费力想起来,“我也去。” “你去什么你去,”路易一巴掌按他脑门上,给他按了回去,“歇歇吧,有你什么事儿。” 路辞强打着精神挣扎:“第一天摆摊这种家庭大事儿,我能不参与么我?我在这家里这么重要!” “那是你想多了,”路易把被子往上一提,把路辞整个脑袋蒙在里头,“野河你也敢去游,串串香的汤底你也喝,活该你参与不了,咱家有你这么个脑残,家门不幸。” 路辞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向路易:“路小富,你就是个傻逼……” 路易居高临下看着他,哼了一声说:“再哔哔一句,我把季时风叫来了。” 路辞迅速把手缩回被窝里,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乖乖巧巧,躺平了。 喝汤底料倒不是什么大事儿,要是让季时风知道,他胆敢跑一条野河里去游泳,那不就完了么! 被窝里的路辞咬牙切齿,他妈的野河!他妈的路小富!他妈的季时风! 现在谁都知道,要想让路辞听话,搬出季时风就绝对没错,纯属是被季时风拿捏死死的。 · 路辞闷在被子里,闷出了一身的汗,听着家里其他人有说有笑地出门了,心里真不是滋味。 他翻了个身拿起手机,想刷点儿搞笑的短视频解解闷,一打开APP,自动跳出来的第一个视频是一群少男少女,穿着蓝白校服奔跑在操场上,笑容洋溢、青春焕发。 旁白用动人的声音说道:“我们的十八岁,是张扬的十八岁,是肆意的十八岁,是敢做敢为敢担当的十八岁!十八岁总有伤痛,无论多疼、无论多难,无论身体遭受了怎样的打击,无论精神遭受了如何的摧残,请记住,我们十!八!岁!啊,十八岁,活出你自己,不被任何人左右!” 这铿锵有力的一段话如同当头一棒,让路辞被烧糊涂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 对啊,他也是十八岁啊,岂能被一个小小的鸟人季时风左右? 今天出摊,他还就非去不可了。 路辞“腾”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用力太猛了,晃得脑袋疼,又想吐了。 操他大爷的,左右他的不仅有季时风,还有这该死的高烧。 路辞坐着缓了几分钟,总算觉得好点儿了,下床喝了口水,扶着墙壁去厕所干呕了几下,擦了把脸,刚要换衣服准备出门,大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路辞扬声问。 “我。”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路辞心里“咯噔”一下,季时风怎么来了?天杀的路小富,该不会是给季时风高密了吧? 他心里惴惴不安,“叩——叩——叩——”的声音又响起三下,每一下都震得路辞心脏怦怦跳。 “路大富,开门。”季时风说。 路辞只好硬着头皮去开门:“季时风,你怎么来啦?” 季时风手里拎着一袋水果和一个保温盒,见路辞脸色发白嘴唇干裂,皱着眉问:“好点了吗?” “好多啦,”路辞牵过他的手,“早上你不是来过了吗,都说了我没事儿。” “你烧得这么厉害,我不放心。”季时风把门关好,嘴唇贴了贴路辞额头,“还是烫。” 路辞温顺地靠在他肩上装乖巧,抬起头说:“你别担心我,我今天好多了,中午还吃了一个鸡翅膀。” 他一边装乖,一边悄摸摸观察季时风的神情。 季时风脸上只有关心和疼爱,没有生气,没有兴师问罪的前兆。 路辞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看来路小富没有告密。 · “晚上吃饭了吗?”季时风问他。 路辞心里惦记着去摆摊的事儿,想找个借口让季时风领他出门,于是摇摇头:“没呢。” 季时风摸摸他的脸:“饿不饿?” 路辞可怜巴巴地张大一双圆眼睛,瘪着嘴:“饿了。” ——太他娘的饿了,赶紧出门吧,就去小吃街! “熬了点南瓜粥,”季时风把保温盒打开,“来吃点儿。” “……”路辞吸了吸鼻子,“季时风,我喝一天的粥了,没滋没味的,我想吃口甜的。” ——小吃街上有很多甜的,糯米糍棉花糖沙琪玛……赶紧带他出门,他不想错过第一天开张! “知道你什么德行,”季时风笑了笑,刮了下路辞鼻梁,打开保温盒第二层,“喏,给你准备了糖拌西红柿,甜的,刚好你想吃。” “……”路辞讪笑了笑,“季时风,你真了解我啊。” 季时风说:“吃吧,吃好了躺在床上歇息,我陪你。” 路辞又说:“季时风,其实我中午吃了甜点了,现在嘴里淡,想吃些咸的。” ——小吃街上有很多咸的,臭豆腐炸鸡排什么都有,还有他老妈的串串香啊! “就你挑剔,”季时风轻轻叹了一口气,打开保温盒第三层,“腐竹炒肉,咸口的,合你口味。” “……”路辞愣了两秒,讷讷地说,“季时风,你真是太了解我啦。” 季时风把筷子递给他:“我不了解你谁了解你,吃吧,吃完了去休息。” 路辞接过筷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说:“季时风,其实我想吃海鲜,我感觉要是吃不到海鲜,我今天就过不去了。” ——小吃街上有很多海鲜,烤鱿鱼烤秋刀鱼烤青花鱼,赶紧让他出门啊,再迟就赶不上开张了! 保温盒一共就三层,季时风总不能凭空变出海鲜来吧? 果不其然,季时风微微皱起眉头:“海鲜?这还真是没准备。” 路辞抱着他的胳膊,安慰道:“没事的季时风,你再了解我,也不可能什么都想到。” 季时风问他:“瞎扯淡呢?” 路辞点点头:“虾扯蛋我喜欢吃的,我知道有一家虾扯蛋很不错,就在——” “我的意思是,”季时风忽然笑了一声,紧接着微微眯起双眼,捏着路辞的下巴,“路大富,你是不是和我在这儿瞎扯淡呢?” 路辞心头一紧,季时风一露出这个高深莫测的表情准没好事,于是他不敢放肆,连忙拿起筷子勺子,边往嘴里扒粥边嘟囔:“喝粥喝粥,海鲜粥好啊,哈哈真好喝,我最喜欢海鲜粥啦,季时风你真了解我。” “南瓜粥。”季时风眉梢一挑。 “南瓜粥啊,我知道是南瓜粥,我说这么好喝呢,我最喜欢南瓜粥啦,”路辞干笑着说,“南瓜怎么不算海鲜呢,你看南瓜这么黄,和小黄鱼一个色儿,我就觉得南瓜应该算海鲜,哈哈季时风你说呢……” 季时风憋着笑,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食不言。” · 季时风的做家常菜的手艺没话说,路辞今天一整天没胃口,这会儿胃口打开,保温盒里的饭菜吃了个精光。 季时风给他拧来了热毛巾,给路辞仔仔细细擦了脸,又帮路辞擦了手臂和后背,把他身上闷着的汗擦干净,接着让路辞换了件干净上衣。 身上清爽了,路辞还想着去小吃街看看。 老妈第一天摆摊,也不知道顺不顺利,生意好不好呢,别人喜欢他们家的串串香吗,摊子上能忙得过来吗…… 他心里惦记着一堆事儿,想和季时风说又不敢,一是季时风肯定不同意他发着高烧还出门吹风,二是他在发烧这事儿上对季时风撒了谎,他心虚。 “好了,小臭蛋成小香蛋了,”季时风双手环着他的腰,直接把路辞抱到了床上,“该休息了。” 路辞眨巴眨巴眼睛,委婉地表示:“季时风,我躺一天了,腰疼,屁股也疼,想出门走走。” “出门走走?”季时风捋他的头发,“刚才给你打电话,你不是让我别过来吗,你说你腰疼屁股疼,想自己在床上躺躺。” “……”路辞扯了扯嘴角,“我这么说的?” “嗯,”季时风点头,“自己说过的话,这么快忘记啦?还是你在骗我?” 路辞赶忙摇头,打哈哈道:“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骗你,绝对没有这种可能,哈哈哈季时风你真幽默,你是整条街最幽默的人。” “知道你乖了,好宝宝。”季时风坐在床边,一边抚摸路辞的脸颊,一边对着路辞笑。 完蛋了,又来了,路辞对“宝宝”两个字丝毫没有抵抗力,尤其是当这俩字儿还配上季时风既温柔又宠爱的笑,把他整个人都迷晕了。 这种晕和发高烧时候的晕迥然相反,不仅不难受,还幸福得很,路辞眼前全是五彩泡泡。 季时风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像一朵小羽毛,轻轻挠着路辞的耳廓:“宝贝儿,昨天和陈放王芳他们去哪儿了?” 路辞被他挠的好舒服,小猫似的眯起眼睛,不假思索道:“东坝——” “游泳”两个字刚要脱口而出,路辞脑海中警铃一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了。 “东坝?”季时风反问,“是郊区那个东坝吗?” “什么呀,我是说东、东——”路辞反应迅速,脑子迅速转了几个弯,想起最近热播的一部高分电影,灵光一闪,说道,“东八!不是和你说了吗,我们去看电影啦,有部电影叫《东八区的绅士们》,是这个东八。” “这样啊,”季时风点点头,“你不是和我说,你们看的电影叫《哥斯拉大战》吗?” 路辞别的不行,随机应变胡侃的能力是一流的:“放儿看了《哥斯拉》,我觉得太幼稚,几岁了还看这种怪兽片儿,所以我去隔壁厅看《东八》了,学学怎么做绅士。” “好看吗?”季时风问,“讲什么的?” “好看,”路辞侃侃而谈,“影评说是国产电影史上最伟大的十部作品之一,主要讲几个男的怎么奋斗发财做绅士。” “看完吃什么了?”季时风接着问。 路辞说:“吃沙县小吃了。” “嗯?”季时风眉头一皱,“是吗?” “不是吗?”路辞冷汗都下来了,难道昨天和季时风撒谎说的不是沙县? 季时风思索片刻:“好像不是。” “那我记错了,”路辞立即纠正,“想起来了,那吃的估计是兰州拉……” 路辞话没说完,季时风笑着说:“是我记错了,确实是沙县。” “我就说嘛!”路辞一拍床,“确实是沙县,我这么爱吃沙县小吃,怎么可能记错呢!” 季时风揉他的耳垂:“几点到的家?” “四点半?”路辞想了想,“也可能五点多吧。” 季时风:“玩得开心吗?” 路辞:“开心啊。” 季时风:“昨天穿的什么颜色内裤?” 路辞:“海绵宝宝那条……你问这个干嘛呀,怪害臊的。” 季时风话赶着话,立刻问:“东坝好玩吗?” 路辞点头:“好玩。” 季时风笑了笑:“喜欢游泳?” 路辞说:“喜欢。” 季时风说:“要是遇到急流,被冲走了怎么办?” “那不可能,查过天气预报了,”路辞满不在乎,“再说了,那边老些人去游——” 在瞥到季时风渐渐沉下来的脸色时,路辞话音戛然而止。 “路大富,行,你真行。”季时风神情冰冷,勾了勾嘴唇。 “我哥告诉你的?”路辞气得直蹬腿,“路小富就是个叛徒!” “吃饱了吗?”季时风拍拍路辞的脸。 路辞点点头,装可怜:“季时风,我生着病呢,你别和我生气。” “不生气,”季时风又弯腰亲亲他,“身上还难受吗?” “吃完饭换了衣服好多了,”路辞抱着他的脖子卖乖,“季时风,你真不和我生气吗?” “吃饱了,不难受了,”季时风又开始眯眼了,“那可以挨揍了。” 路辞大惊:“季时风你他妈的!” 季时风就着薄被把路辞卷成个蚕蛹,整个抱到了腿上,“啪”一巴掌打在了路辞屁股上。 隔着一层被子,加上手上收着劲儿,其实打着一点都不疼,但是被打屁股这个行为特别羞耻,路辞嗷嗷大喊:“季时风!我十八岁!我潇洒!我自由!我不受任何人摆布!” 季时风冷冷一笑,又往路辞屁股上呼了三下:“你十八岁游野泳,路大富,你十八岁长狗肚子里去了。” “你他妈别打我屁……臀部!”路辞在被子里直蹬腿,“季时风你鸟人一个!士可杀不可辱!” “这就辱了?” 季时风是真来火了,不给这倒霉蛋点真教训,他下回还敢干出这种危险的事儿。 说着,他从边上操起一根水笔,掀开被子,一只手把路辞按在腿上,另一只手扒下了路辞裤子,露出半边雪白的屁股蛋。 路辞骂到一半愣住了,傻傻地说:“季时风,我我我、我还没准备好……” “放心,我动就行。”季时风面无表情。 接着,路辞屁股上一凉——一根笔在上头写了几个字。 “你丫的!你写了什么!”路辞挣扎不动了,“总不能是精忠报国吧!” 季时风写完,看着一片雪白上边写着龙飞凤舞的“路大富”三个字,他满意地收笔,拍了拍路辞屁股,大发慈悲道:“行了,就教训到这儿了,晚上洗腚自己看吧。” -------------------- 风哥,有点儿那方面属性在身上的(懂得都懂) 广告时间来啦!隔壁新文,大家多多支持! 第98章 等你长大 被扒了裤子往屁股蛋上写字儿,路辞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奇耻大辱,嗷嗷着蹦下床要去洗,结果腿一软,吧唧一下摔地上了。 季时风一只手环抱着他的腰,把他从地上捞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低声问他:“还敢不敢乱游泳了?” 路辞又羞又恼,边蹬腿边大声喊:“老子就游!哪条河急我去哪儿游!你他妈管得着吗!” 季时风冷笑一声:“路大富,我管不着你了是吧?” “你谁啊你!”路辞被按在季时风大腿上动弹不得,抓过季时风的手臂,张开嘴就是一口,“叫你管天管地管你路大爷!” 小臂上多出两排压印,季时风皱着眉,又拿了根红笔,把路辞裤子往下一拽,在另外半边屁股蛋上写下“季时风”三个大字。 如果是被扒一次裤子是莫大的羞辱,那被扒两次裤子就是活不下去了。 路辞叫得惊天动地,嚷嚷着“季时风你他妈不是人”,“季时风我日你大爷”,“季时风你就是个惊天大傻逼”…… 季时风其他事儿都惯着这倒霉蛋,但这种原则性问题坚决不能任他糊弄过去。 他太知道这倒霉孩子什么个性了,这回去游野泳要是不让路辞长个记性,下回路辞指不定就奔着什么更危险的地儿搞大探险去了。 “还敢不敢了?”季时风按着他的屁股,冷冰冰地说,“我能不能管你了?” 路辞扭过脸去骂他,骂着骂着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呛出了一脸眼泪,看起来特别可怜,特别叫人心疼。 · 知道季时风吃软不吃硬,于是路辞趁着眼泪还在往下掉,立即转换策略,边哭边说:“季时风,你不爱我了!你欺负我,你还爱我吗?季时风我爱你呜呜呜,你不能这么欺负我……” “别撒娇,没用,”季时风狠下心肠,面无表情,板着脸又问,“还敢不敢去了?” 路辞急疯了,他妈的,连“我爱你”都说了,怎么不管用啊! “啪”一下,季时风又往路辞屁股上打了一下,加重语气:“敢不敢?” “你他娘的!”路辞捶床,“你就是个鸟人,你凭什么管我!” “鸟人?”季时风眯了眯眼,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而后,他轻轻一笑,“行啊路大富,你倒是提醒我了。” 每回季时风眯着眼笑,他准要遭殃,路辞脑中警铃大作:“提醒你什么了?” “不是刚让你背了《出师表》吗,”季时风眼底眸光闪动,笑着说,“我写你鸟上。” 路辞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愣愣地张着嘴。 《出师表》那么长,他只有一只小小鸟,怎么写得下啊?! 操!不对!甭管写不写得下,那是写字的地儿吗?! 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裆中之鸟岂容他人涂写?! “你敢!”路辞挣扎着喊道,“你敢动我鸟,我、我、我他妈用我的鸟干死你!” 季时风闻言,不仅不生气,反而笑了。 “……”路辞看他笑得三分不屑三分轻蔑三分嘲讽,脸颊一烫,更生气了,“你他妈笑什么笑!老子巨蟒!” 季时风任由路辞在他腿上扑腾,他岿然不动,一只手按在路辞屁股上,轻轻松松就压制住了路辞。 他另一只手拿起笔,用嘴咬开笔帽:“路大富,想干我?行啊,你那儿能写下《出师表》,我就相信你有这能耐。” 说完,他作势要将路辞翻个面儿,路辞彻底没辙了,只要能保住鸟,什么面不面子的,不要就不要了。 · 路辞从善如流,抱着季时风的手呜呜哭:“季时风,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知道错了?”季时风给他抹了把眼泪,手上动作看着有些粗鲁,实际却很轻柔,“错哪儿了?” “知道了——嗝儿,”路辞哭得打起了嗝,“我再也、再也不去河里游泳了……也不敢和你撒谎说去看电影了……” 季时风看他哭得这肝肠寸断的样儿,心也软了,托着路辞胳膊把他抱起来,让他侧着坐在自己大腿上。 “我不是不让你出去玩儿,”季时风对他说,“你不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如果出事了怎么办?” 路辞趴在他肩上,一个嗝儿接着一个嗝儿地打,脸上哭得可怜兮兮,心里连着骂了八百个“日你大爷”。 “好了好了,”季时风拍他后背给他顺气,“不哭了,发着烧呢,还嗷嗷叫唤。” “我屁股——嗝儿,”路辞说,“脏了,嗝儿——” 季时风伸手从床头柜上拿来纸巾:“我给你擦。” 路辞又难为情上了,扭了几下身子:“我不要你来,嗝儿,我自己擦……” 季时风被他扭得燥热起来了,在路辞后腰轻轻一掐,警告道:“路大富,老实点儿!” 两人紧紧贴在一块儿,季时风有什么变化,路辞立马就觉察到了。 他红着耳根,乖乖抱着季时风的脖子:“那你给我擦擦吧,擦干净点儿啊。” “抬起来点儿。”季时风说。 “哦。”路辞听话,把屁股往上撅了些。 季时风刚把他裤子往下拉了一些,路辞刚好打了个嗝儿,季时风忍俊不禁,故意逗他:“路大富,打嗝啊还是放屁啊?”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路辞烦死季时风这使坏的劲儿了,“鸟人一个!” · 路辞又开始不老实,张牙舞爪扭来动去的。 季时风被他撩拨得口干舌燥,呼吸都重了三分,没忍住抬胯往上一顶,眼神沉沉:“路大富,故意的是不是?” 被这么冷不丁的一撞,路辞整个人都酥了,一股电流在身体里火速蹿动着,让他四肢发麻、头皮发紧。 他没好意思承认,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故意的意思,他就喜欢看季时风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季时风,”路辞吸吸鼻子,换了个姿势,两条腿分开,跨坐在季时风大腿上,脸红扑扑的,“你发育得真好。” 路辞咂咂嘴唇,他妈的,真羡慕季时风,那儿好像能写下《出师表》。 “嫉妒啊?”季时风气息灼热,偏头亲了口路辞脖子,舍不得松开,把那块软肉含在嘴唇里吸吮着。 路辞特有自尊心,哼哼唧唧的不承认:“臭美不死你。” “都是你的,”季时风紧紧抱着路辞,力道大的恨不能把路辞揉进身体里,“只给你。” 路辞耳垂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非要明知故问:“什么呀?” 季时风低笑出声:“往后你就知道了。” “往后是什么时候?”路辞又问他,搂着季时风脖子,不安分地蹭了蹭季时风。 季时风喘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舒服还是不舒服:“等你长大了。” “我长大了,”路辞咬了咬嘴唇,“十八了,都能精忠报国了,要不你拿绣花针给我刺上得了。” 他现在还以为季时风往他屁股蛋上写的是“精忠报国”四个字。 季时风忍俊不禁地亲亲他的鼻尖,认真地看着路辞:“那等我再长大点。” 路辞不乐意地嘟囔:“你这还不够大啊,忒贪……” 季时风笑了,眼底涌动着浓郁得化不开的珍惜:“小傻蛋。” 路辞的想法总是很简单,他喜欢季时风,喜欢的不得了,所以理所当然地想要和季时风亲密点、再亲密点,做最亲密的事情。 季时风当然也想要路辞,他简直是想疯了,但他现在还不能。 · 路辞烧了两天,这两天都是季时风过来陪着,寸步不离地照顾着。 家里其他人全员出动去卖串串香,路辞心急得很,无奈季时风摁着不许他出门喝风,非得让他把病养好。 头两天摆摊似乎不太顺利,林咏梅他们凌晨回到家,脸上都没什么笑容。 路辞偷偷问路易打听,路易说没生意,也不知怎么的,别人都不来买他们的串串香,全跑去别的摊位花钱了。 这真是奇了怪了,按理说夜市不愁客流量,他妈这手艺那肯定也是没话说的,现在还有买十串送一根烤肠的活动呢,怎么会没人光顾呢? 路辞是百思不得其解,等到了第三天,他病好了,跟着一块儿出摊了,总算是找着原因了。 这片的夜市是条百来米长的小街,到了晚上热闹得很,别的摊位都在想方设法卖力吆喝,有架喇叭喊的、有抛飞饼吸引客人的、有表演喷火的……五花八门什么揽客花样都有,独独他们“咏梅串串香”,几个人在摊位后边干站着,和兵马俑似的。 路辞简直无语了:“你们这样哪儿能拉到客人呀,要热情!” 路祖康、林咏梅和路易毕竟是过惯了先生太太少爷日子的,脸皮薄,哪儿豁得出去吆喝;方牧则更没招了,这小子就是个窝里横,在自己家里挺活泼的,出去外边就怕生人,连句话都不敢说。 路辞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恼怒样,把他们挨个儿数落了一遍,撸起袖子亲自上阵了。 “串串香!串串香!可以喝汤的串串香!” “咏梅串串香!串串都是香!辣和不辣都有喽!” “叔叔,来杯串串香吧!我们这有牛肉鸡胸肉,你这身材这么好,吃这个最好啦!” “姐姐,尝尝我们家的串串香吧,汤底是加了草药熬的,对皮肤很好的!” “哥哥,给你女朋友来一杯呗,这个面筋你得来一串——不对,两串,你俩一人一串!你看这面筋形状,像不像戒指,多适合情侣吃呀!” …… -------------------- 这两天走亲戚高峰期,更新频率较低,和大家说声抱歉TUT 本来预计周末完结,现在预估完结时间稍稍往后延两天,101章正式完结哦~ 感谢追更的大家陪伴风哥和大富到最后,辛苦啦!!! (广告时间又来了,隔壁新文《卑职告退!》,入股不亏!) 第99章 学业事业双丰收 路辞长得好看,嘴又甜,爱耍宝,会说话,活脱脱一小福娃,特招人喜欢。 经他这么一吆喝,这天晚上生意好得不得了,到了凌晨收摊的点儿,两锅串串全卖完了。 回家路上,路辞拿了串鱼丸,边吃边感慨:“这个家没了我真不行,我可真够累的,唉。” 路易边推车边翻白眼:“路大富,你可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 “路小富,你要是不服,那咱俩光明正大拼业绩呗,”路辞现在是销售之星,那可太有底气了,挺着胸脯说,“明天咱俩各卖各的,看谁卖出去的多,输了的管赢的叫爹。” 路易“嗤”了一声:“谁他妈要和你拼业绩,傻逼。” 林咏梅在一边捂着嘴乐,说道:“还真是多亏小宝儿了,旁边摊煎饼那王姨还说呢,夸我们小宝儿长得就有福相,能招财。” 路辞摆摆手,装谦虚:“妈,你也稍微低调点儿,别让我美名传天下了,多不好意思。” 路祖康也笑了,开玩笑道:“现在你是全家最懂做生意的了,你爹我的衣钵靠你继承了。” 路辞后背挺的倍儿直,一口吃掉一个鱼丸,感觉到自己身为一名串二代,责任十分重大啊。 · 回到家简单洗漱了下,将近凌晨两点半了。 路辞窝在客厅里和季时风打视频电话,把今天晚上自己的表现描述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季时风,你都不知道,我们家摊位那有多冷清。那些行人啊,他们一个个的经过,表情那是相当冷漠——比你还要冷漠,根本没人扭头看我们一眼,我心如死灰啊!”路辞上午刚背了一篇优秀作文,充分拿捏了欲扬先抑这手法,“但是,我作为成长在新时代的新青年,我的热血岂是这么容易熄灭的?我当时就立志,我一定要用我的实际行动感染他们。一项研究表明,每个人至少能吃五根串,我的使命,唤醒这些行人心底对串串香的渴望……” 屏幕那头,季时风开了盏台灯,懒洋洋地倚在床头,看着倒霉蛋神采飞扬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呢?” 路辞下巴一昂,脸上写满了得意:“然后,我以身作则,一个箭步冲到最前面,大声喊出那句鼓舞人心的口号——”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冲季时风抛了个媚眼。 季时风接收到他的暗示,从善如流地问道:“什么口号?” “咳咳咳,”路辞清了清嗓子,“串串香——串串香——可以喝汤的串串香!” 季时风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就是你那振奋人心的口号啊?” “嗯呢,我绞尽脑汁想的,”路辞哼哼两声,一脸自豪,“整条街就我们家有口号。” 季时风喜欢死路辞这得意洋洋、劲儿劲儿的样子了,恨不能把路辞从屏幕那头抓过来,揉进怀里狠狠亲几口。 路辞哼哼唧唧完了,又冲季时风挤眉弄眼:“季时风,你要好好疼我了,摊煎饼的王姨说我有福相呢,是能招财的。” 季时风眉梢一挑:“是吗?” “是啊,”路辞笃定地点头,自夸起来一点儿不害臊,“我本来就是个小福娃,全国人民都知道。” “那坏了。”季时风忽地眉头一皱。 “怎么啦?”路辞问他。 “这小福娃现在成我一个人的了,”季时风认真地说,“我这算不算和全国人民作对?” 路辞脸蛋一红,撅着嘴装可爱:“你干嘛呀,又说怪话,羞人答答的……” 季时风这鸟人也真是的,平时就喜欢损他拿他逗乐子,冷不防说句情话,还怪不适应的呢。 季时风也不接话,就这么看着路辞笑。 · 昏黄夜灯下,季时风的下颌线条显得更加利落;碎发在眼窝投下浅影,衬得眉眼尤其深邃;从他下巴上冒起一些调皮的青色胡茬,低笑时喉结上下滚动;他穿着一件无袖上衣,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又精悍,小臂上可以看见凸起的青色筋络。 即使是隔着屏幕,路辞仿佛都能闻见季时风身上的味道,那种味道路辞太熟悉了,带着柠檬浴液的清香,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却又浸染着独属于季时风的、强烈的存在感和侵略感。 路辞忽然浑身就和过电了似的,酥酥麻麻。 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好想和季时风挨在一块儿,好想靠着季时风呀…… “季时风,”路辞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我好想你。” “我不是就在这儿吗。”季时风低声说。 “那不一样,”路辞撇撇嘴,“你什么时候入赘到我们家啊,这样我就能天天和你挨着了。” 季时风手指轻轻点了点路辞脑袋的位置:“路大富,我看你是想挨打。” “季时风,”路辞躺在沙发上,把手机举高,烦恼道,“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呀?原来像我这样成功的商业精英,也会陷入爱情不可自拔,唉!” 季时风心头一软,笑道:“路大富,要不要脸了?” “我才不要脸,我就喜欢你,季时风,”路辞对屏幕那边的季时风笑,“我喜欢你,喜欢死你了!” 路辞现在常常向季时风表达类似“我想你”、“我喜欢你”、“我爱你”之类的话。自打狠狠摔了一跤后,路辞好像渐渐明白了,要怎样更好地去爱季时风。 如果季时风牵他的手,他就更用力地握住季时风;如果有人质疑他们走不了多远,他就大声地反驳回去;如果季时风还在担心会被他丢下,他就一点点将自己的决心证明给季时风看。 路辞在学着把自己的笃定统统传达给季时风,今天喜欢季时风,那么一定要告诉季时风;明天喜欢季时风,那么明天也要记得告诉季时风……往后的每一天,都不能忘记告诉季时风这件事。 “我好喜欢你呀,季时风,”路辞缓缓将手机贴上自己鼻尖,“我要风得风了,对吗?” “对,”季时风说,“要风得风。” 路辞笑得很开心,侧身躺着,黏黏糊糊地说:“季时风,你是我的串串香,这样我就能把你捧在手心了。” 季时风有点嫌弃:“啧,我就是杯串串香?” “串串香多好啊,我最喜欢串串香了,”路辞腻歪死了,笑得脸颊红扑扑的,“你是我的鱼丸、蟹肉棒、开花肠、鱼饼、豆干、海带、笋干……” 话没说完呢,忽然“啪”一声,客厅里大灯开了。 路祖康黑着脸站在房门口:“三点多了,路大富,你还睡不睡了?” 路辞臊坏了:“爸,我这十八岁招人疼招人爱的花季少年谈着恋爱呢,有你这样的吗?” “你自己看看几点了,你要喜欢来喜欢去的,你自己跑外头喜欢去!”路祖康看儿子这春情荡漾的样子就烦,再想想电话那头是季时风,更烦了,骂道,“小畜生!逆子!孽障!” “好好的骂人干嘛呀……”路辞不高兴地嘟囔,继而浑身一震,“你全听见啦?!” 路祖康冷笑一声:“你也别让季时风入赘我们家了,明儿你收拾收拾行李,滚他家去吧,省得我闹心。” 路辞眼前发昏,差点儿没一头栽过去,果然全听见了! “我就说咱家这隔音真不行,”路辞简直是抓狂了,骂骂咧咧道,“妈的这破房子,想没想过家里有个十八岁大男孩啊,我这点儿少男春心全给你们折腾没了……” · 季时风笑着挂断视频,是一点儿都不困了。 听这倒霉孩子耍几句贫嘴,是又解闷又解困,比什么药都好使。 他靠着床头,打开手机相册,一张张地翻里头路辞的照片。 有路辞笑的、做鬼脸的、噘嘴的、吃酸辣粉的、喝饮料的、跑完步大喘气的、趴在桌上睡觉的、被罚站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相册全被这倒霉蛋占据了。 翻着翻着,就翻到路辞还扎小辫儿那会的照片,辫子前还喜欢别一个和衣服颜色搭配的小发夹,别提多机灵可爱了。 季时风忍不住笑,他的抽屉里还藏了不少路辞的小玩意儿,什么橡皮、皮筋、发卡……都是些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儿,那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把这些小东西偷偷摸摸带回家,就和做贼似的,锁在他灰扑扑的抽屉里。 现在想想,也许他早就看上这个莽莽撞撞没心没肺的倒霉蛋了。 每张照片背后都有一个故事,季时风一张张仔细看着,倒也没觉着时间过了多久,不知不觉间,外边天都亮了。 反正也睡不着了,季时风起身下床,打算把粥放锅里熬上,等爷起床了就能喝。 他正在厨房洗红枣,恰好季博文出来上厕所,看见季时风已经起了,问说:“这么早?” “醒得早。”季时风说,“你赶紧回去继续睡会儿,我把粥熬上就进屋。” 季博文撒了泡尿,出来时觉得有哪儿不对劲,打量了孙子几秒,问道:“你怎么穿这衣服?昨儿洗完澡你穿的是件短袖啊。” 季时风一愣,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哦,半夜热,换了件。” 到了季博文这年纪吧,记性不太好,平时家里东西放哪儿总是忘,但他偏偏又对孙子身上的一些细节记得牢牢的。 季博文稍微想了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不冷不热地说:“半夜和你那小骚包视频聊天了吧?” “爷,”季时风无奈道,“你给他起的这什么名儿啊?” “哼,”季博文瞥了眼季时风身上的无袖上衣,又看了眼孙子刻意露出来的手臂,“你怎么不干脆脱了算了,还穿什么穿。” “哦,”季时风耸耸肩,“他现在没有自己房间,我怕他家里人看见,不然我真想脱了。” 季博文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你也骚包,大骚包配小骚包,你俩绝了!” 季时风抬手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 · 小骚包已经连着三天没来胡同了。 耳朵边少了个人叽叽喳喳的,季博文还有点儿不习惯,觉着家里边空落落的,还怪冷清的。 正吃着午饭呢,他不动声色地提了一嘴:“你那小骚包呢?分了?” “你想得美,”季时风眉梢轻轻一挑,“你不是最烦他吗,问他干嘛?想了?” “我想个屁,”季博文口是心非,“我恨不得他别来,离咱家远远的,我乐得清净。” 季时风憋着笑,心说这老爷子,真是越老越犟。 “他家里摆了个串串香的摊子,刚开始干,比较忙。”季时风解释说。 “要忙也是他家大人忙,”季博文说,“他有什么可忙的。” “爷!爷!爷!” 爷孙两个正说着呢,外边传来一个清清脆脆的叫声,小骚包拔腿冲进了院子。 “爷,你们吃饭呢,”路辞抱着路毛进了屋,嚷嚷道,“真巧,我还没吃呢!” 季博文心里惦记他,脸上不给他好脸色:“没吃你就出去吃,来我这儿干什么,烦不烦?” “哎呀不烦不烦,”路辞熟门熟路,拿了碗筷在季时风身边坐下,“不就是添双筷子的事儿嘛!” “何止添双筷子,”季博文哼道,“你还坐了我家椅子。” 路辞厚着脸皮说:“那我坐季时风腿上算了。” 季博文气得直拍桌子:“说的什么话!” 路辞早上和家里人去批发市场取食材了,这会儿饿坏了,猛猛扒了几口饭后,打了个嗝儿。 “慢点儿,”季时风给他盛了一碗汤,“呛死你。” 路辞端起汤就喝,对季时风说:“给我夹个鸡腿,不要皮。” 季时风于是给他夹了个卤鸡腿,把皮剥了自己吃,鸡腿肉给路辞。 季博文就看不惯自己孙子这么宠着路辞的样子,冷声道:“没长手啊?吃个鸡腿也要别人伺候?” “爷,一个家庭,”路辞边啃鸡腿边说,“需要分工,要有人主外,有人主内,我在外打拼是很不容易的。” “你拼个屁!”季博文哧他。 “我现在是正经生意人,”路辞一拍胸脯,“爷,你是不知道,我一晚上营业额有多少。” 季时风憋着笑,取了张纸巾,给路辞擦擦油乎乎的嘴角。 路辞拍拍他的手臂:“贤内助,你边儿去,我和我爷谈谈心。” “行,生意人,”季时风无奈地摇摇头,“我去洗碗,你和你爷好好谈。” 季博文也拿路辞没辙,差点儿没笑出来,好在憋住了,板着脸说:“多少?” “至少这个数,”路辞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神秘兮兮的,“一千块。” 季博文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多少。” “不是我和你吹,我们那片,现在就没有不知道我的,都叫我串串香小王子,”路辞得意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爷,我现在是准大学生,又有稳定收入,那真是学业事业双丰收,你把季时风交给我,你就放心吧,以后有他享福的呢!” 厨房里洗碗的季时风笑出了声。 季博文操起拐棍,作势要打路辞:“我看你是吹牛逼小王子吧你!” · 路辞白天来季时风这边写作业、补习功课,晚上就和林咏梅一块儿去夜市摆摊。 忙起来的时候他就帮忙揽客收钱,要是不那么忙,他就支张小板凳,坐在小推车后边看书学习。 夜市这块儿都知道,咏梅串串香这边有个小男生,长得白白净净可可爱爱,又机灵又会说话,特叫人喜欢。网上还有那种美食探店的博主,特地来夜市这边吃串串香,和路辞耍几句贫,视频传到网上,热度还不低。 有家自称是什么传媒公司的经纪人来找路辞,说路辞外形条件这么好,贼有观众缘,问路辞有没有兴趣往明星这方面发展发展,他们公司负责包装策划,保准能把路辞捧红。 路辞心里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他什么也不会,甭说才艺了,他就连三角函数都没搞明白呢,做个屁的明星,出去了那不是丢人现眼么? 不过这事儿倒是给了路辞一个启发,他可以把他们家的串串香包装包装、发展发展呀,反正现在上网不要钱,弄点儿照片视频发在网上也没什么成本,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家里几个小的一商量,一拍即合,路辞负责想点子、路易负责拍、方牧负责用手机剪视频。 拍摄的素材也很简单,就是林咏梅每天熬汤底、把食材串成串、出摊收摊的过程,发到平台上还真有些人看,每条视频都能有个十来条评论和几十个点赞。 方牧是最有成就感的那个,成天琢磨怎么把视频弄得更好看,又是加旁白又是加配音的,还在二手书市场淘来几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路辞有回也拿过来翻了翻,讲什么广告啊营销啊之类的,他反正是看不懂。 不过,路辞看方牧这沉浸的样子,想着牧牧既然对这方面有兴趣,那他就把自己的早饭钱省一省攒一攒,等明年暑假了,争取给牧牧买台二手电脑,也方便他搞搞实践。 路辞现在也是一分钱掰成五分花,季时风的生日马上到了,他还不知道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呢,真是愁死个人。 -------------------- 101章正文完结哦~!倒计时啦! 第100章 想要什么 这是路辞和季时风在一起后,给季时风过的第一个生日。 按照富二代路辞原先的安排,这必须得给男朋友风风光光大办一场,他连计划书都做好了。 首先,他会在全市最牛逼的六星酒店包个大场子,摆他个十来桌,把亲朋好友街坊邻居全请来;接着,他打算买一台拉风的摩托车,重新喷漆上色,弄成黄黑搭配的,贼炫酷;然后,他将亲自登台,为季时风领唱生日快乐歌,在现场气氛最为热烈的时候,为季时风送上拉风大摩托;最后,在生日宴会结束后,等其他人都离开了,在他们享受二人世界时,路辞计划单膝跪地,为季时风献上一首《今天你要嫁给我》,深情邀请季时风入赘路家。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季时风的生日还没来,破产先来了,别墅区的富二代变成了城中村的串二代。 此刻,天还没有黑下来,夜市上人还不算很多,大多摊位才刚刚出摊。 咏梅串串香的小吃车后头,串二代路辞脖子上挂着条围裙,看着当初写的计划书,坐在小板凳上发愁,感慨真他妈的世事无常! · “老板,买串儿。”有人摇了摇车头挂着的风铃。 路辞一只手托着腮,心不在焉地说:“杯子在那儿,自己装,辣汤在左边那筒,清汤右边。” 那人粗着嗓子说:“一串鱼丸,一串蟹肉棒,多少钱?” 路辞头也不抬:“五块半,微信支付宝都行。” 那人刻意压着嗓子,粗声粗气地说:“什么都自己来,你这儿是自助餐啊?” 路辞正为季时风的生日烦恼呢,以前还能靠家里有钱给季时风整点大场面,现在只能靠自己了,真愁人。 他撇撇嘴说:“成年人都这样,干什么都得自力更生。” 那人又说:“你不盯着,就不怕我扫错钱?” “你要给我十块也行,”路辞在计划书上涂涂改改,“给多了不退,给少了不行,我要起诉你的——哎哟!” 话没说完,脑瓜子被人敲了一下。 “有你这么做生意的么?” 路辞猛地抬头,瞅见是季时风,赶忙把面前摊开的笔记本合上,又惊又喜:“你怎么来啦?” “来吃串。”季时风瞥了一眼笔记本,没多问是什么,“不做我生意啊?” 昨儿路辞和他说,路祖康和林咏梅今天要回老家办点事情,打算把村里的宅基地卖了,得后天才回城里。 季时风担心路辞忙不过来,傍晚下了家教,立刻就往夜市来了。 “做做做!我最喜欢做你的生意了!”路辞欢天喜地,抱着季时风胳膊,仰头说,“季时风,你喜欢吃什么呀,我给你介绍介绍!” “鱼丸和蟹肉棒,”季时风晃晃手机,“五块五,扫了啊。” 路辞皱皱鼻子:“你吃就吃呗,还给什么钱啊,真见外。” “我可不敢,”季时风耸了耸肩膀,憋着笑,面无表情地说,“我怕给少了有人要起诉我。” “你还说!你就是故意的!”路辞瞪着他,故意粗着嗓子,“你还这样说话,有你这样的吗?” 季时风忍俊不禁,掐着路辞脸蛋往外扯了扯:“怎么就你一个?” “那边有木偶戏,我哥带牧牧去看戏了,等下就回来,”路辞仰头对季时风嘿嘿直乐,“要不我打电话让他们别回来了吧,就我们俩看摊子,那不就成夫妻店了嘛。” 季时风轻轻一笑,这倒霉孩子,忒不害臊! “夫妻店……听着还行。”季时风点点头,表示认可。 路辞双眼发亮:“是吧是吧!” 季时风紧接着眉梢一挑:“那谁是夫、谁是妻?” “那还用说吗,”路辞一脸理所当然,冲季时风抛了个媚眼,“鲁迅说的,串串香摊子是男人最好的彩礼,你收了我的摊子,就是我的媳妇儿喽!” “路大富,”季时风捏着他的下巴,眯了眯眼睛,“找死呢吧,是不是又想挨揍了?” 路辞弯着眼睛笑,抱着季时风胳膊晃来晃去:“季时风是我媳妇儿,我最喜欢季时风!” 季时风在他脑门上揉了一把:“把你能耐的!” · 季时风干起活儿来特别利落,加上他脑子清楚,算账算得特别清楚。 有了季时风帮忙,晚上串儿卖得特别快,就是有几个小姑娘来来回回好几次,红着脸偷拍季时风,闪光灯也不关,咔嚓咔嚓的,真叫人心烦。 路辞瞅瞅正在给客人算钱的季时风,又瞅瞅几个窃窃私语小姑娘,心里真是酸溜溜的,板起脸让她们别拍了。 路易赶紧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拎到后头,路辞哎哟哟地喊疼:“路小富,你干嘛呀!” “你没看那几个小姑娘奔着季时风来好几回了,每回都买一大杯,你就让人家拍几张怎么了,”路易说,“多好一活招牌啊。” 路辞气得牙痒痒:“路小富你还是人吗?那是我男朋友,你就让人家随便拍啊!” “你男朋友怎么了,”路易冷哼一声,斜睨着路辞说,“你现在才几岁啊,往后指不定还要交多少个男朋友呢。” 路辞气得直跺脚,破口大骂道:“路小富你他妈的!你没人性,你就是个大傻——” 路易捂着他的嘴,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别嚷嚷了,牺牲点儿你男朋友色相,换咱一家富贵,值了!赶紧招呼客人去!” 季时风的色相怎么能是说牺牲就能牺牲的,路辞心里不爽,走到季时风身边,哼哼唧唧:“刚有人拍你。” “嗯,”季时风把杯子递给一个来买串的老大爷,“十七块。” 路辞又瞥了他一眼:“她还不关闪光灯,晃得我眼睛疼。” “那你把眼睛闭上。”那大爷不会用电子支付,季时风给他找零钱,“找您三块。” 路辞撇撇嘴,又说:“她拍你,我很不开心,季时风,我马上要和你冷战了。” “稍等,笋干还没熟,”季时风忙着接待下一位客人,挤不出时间搭理路辞,“可以,稍微冷战会儿,你边儿点,别烦我。” “冷战就冷战,我冷酷起来吓死你!”路辞磨了磨后槽牙,哼了一声,拉着小板凳坐到小车前头,举起扩音器,吆喝着揽客去了,“串串香!串串香!可以喝汤的串串香!可以偷拍的串串香!可以开闪光灯的串串香!” 季时风看着前头倒霉蛋那气鼓鼓的背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 没过半小时,那几个小姑娘第六回 过来了,又拿出手机对着季时风咔咔拍照。 路辞装作没看见,,实际上心里就和喝了醋似的。 那几个小姑娘倒是没什么,看见帅哥想拍照那是人之常情,讨厌的是季时风,明明知道他不高兴,怎么还任人拍呢,鸟人一个! “小哥哥,多少钱呀?”其中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问。 “二十一块五。”季时风往她的碗里舀了一勺汤,又往里面放了一串面筋球。 女孩说:“我没点这个呀。” “这个不要钱。”季时风说。 女孩喜出望外:“小哥哥,你送我的啊?” 路辞吆喝的声音越来越弱,咬了咬下嘴唇,季时风真讨厌,他不想给季时风过生日了。 “嗯,送你,”季时风看了眼坐在小摊前边的路辞,淡淡道,“劳驾把你刚才拍的照片删一删。” 女孩愣住了:“啊?” 季时风笑了笑:“我对象爱吃醋,动不动就要和我冷战,我怕他不高兴。” 路辞皱了皱鼻子,那股微妙的酸溜溜的感觉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心口涌起的阵阵熨帖。 小姑娘也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尖说:“你有女朋友了啊……对不起啊,我们不知道,就是拍着玩儿。” “没事儿,”季时风又往她碗里添了一串海带丝,“麻烦了。” “小哥哥,你对你女朋友真好!”几个小姑娘也没有不高兴,说说笑笑地走了。 摊子上这会儿没有客人,季时风总算能喘口气了,伸手摇了摇车头的风铃。 路辞装作没听见,后脑勺上一根呆毛晃来晃去。 季时风轻笑一声,这倒霉孩子! “哎。”季时风喊了一声。 路辞还是充耳不闻,举起扩音器:“串串香!串串香!可以喝汤的串串香喽!” 季时风双手环抱胸前:“路大富——” 路辞立即回头瞪他:“不许喊我原名!” 季时风眉梢轻轻一挑:“冷战结束了没?” 路辞下巴一抬,斜眼看着季时风,撇着嘴,实际上心里美着呢:“看我心情吧。” “行吧,宝宝。”季时风没什么表情,淡淡道。 路辞双眼就和灯泡似的,“嗖”地发亮了:“季时风,你叫我什么?” 季时风不动声色,朝路辞勾了勾手掌。 路辞傻笑着,抱起小板凳屁颠屁颠地跑到季时风身边,下巴搭着季时风肩膀:“季时风季时风季时风……” 季时风问他:“还冷战吗?” 路辞弯着眼睛摇头:“不冷战了,要亲热。” “忙着呢,亲热不了。”季时风憋着笑。 “那你再叫我一声。”路辞期期艾艾地说。 季时风说:“再叫一声?” 路辞红着脸:“嗯嗯!” “宝——”季时风发出一个音节。 路辞扭捏着低下头:“大庭广众的,你干嘛呀……” “饱和了,”季时风话音一拐,“今天干的太多,工作饱和了,哎我歇会儿,路大富你看着点儿。” “……”路辞抓狂,“鸟人一个!” · 眼瞅着季时风的生日一天天近了,到底要怎么给季时风过生日,路辞还是没有一丁点儿头绪。 他成天拿着原来那份计划书琢磨,按他原来的方案,这个生日起码得花个十几二十万,现在他连二百块钱都拿不出来,请季时风吃顿饭都不够的。 他问方牧该怎么给季时风过生日,方牧最近沉迷一部偶像剧叫《一起来看烟花雨》,建议路辞效仿里头的男主角,带季时风去海边坐热气球,然后对着天空、大海呐喊:“季时风!我喜欢你!” 路辞头疼,浪漫是浪漫,但是没钱啊! 方牧于是又建议路辞效仿剧里的男二号,带季时风去服装店试衣服,没钱也不要紧,只试不买,不花钱。 当季时风试衣服的时候,路辞就借机在镜子前抱住季时风,顺便深情表白:“季时风,你看镜子里的这个人,是不是焕然一新了,这都是因为我啊,让我们一起创造新生活吧!” 路辞说他妈的,只试不买,怪不得只能做个男二号! · 方牧是指望不上了,路辞又去问他哥路易,路易边单手做平板支撑边说so easy,你邀请季时风一块儿晨跑,每天晨跑三千米。 路辞说哥,你确定这样我俩不会分手吗? 路易换了一边手,说健康的身体就是最好的礼物,你督促季时风保持健康,季时风还能和你分手? 路辞欲哭无泪,说他妈的每天跑三千米,他怕他自己受不了先和季时风分手啊! · 家里这俩人提供的建议一点可行性都没有,路辞又去问有经验的陈放。陈放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谈恋爱,在早恋这方面经验非常丰富,他对季时风进行了一通全方位的分析,从季时风平时的穿衣风格,分析到季时风每次的考试成绩,把路辞听得心服口服。最后,陈放得出结论——路儿,给季时风过生日,最重要的是要让他高兴、开心、爽! 路辞说嗯嗯,放儿你说的太对了,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季时风高兴、开心、爽呢? 陈放说这你问我?又不是我和季时风谈恋爱! 路辞给陈放两拳,骂骂咧咧道他妈的,怪不得你每段恋爱处不到一个月就被甩! · 身边人都靠不住,路辞只好去求助季时风的发小马一阳,路辞问说季时风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 按理说,马一阳应该是很了解季时风的,但他想了许久,竟然说不出来季时风有什么想要的。 在马一阳眼中,季时风从小到大好像什么都缺,缺钱、缺玩具、缺新衣服、缺父亲、缺母亲……但季时风又好像对什么都没有特别的渴望。 不知道为什么,听马一阳这么说,路辞心里竟然泛起了一阵阵的心酸。 他想到自己小时候,看见什么都想要,看见别的小朋友有了什么他没有的,他就哭闹着一定也要拥有。 要好看的衣服、要会发光的滑板鞋、要翅膀造型的悠悠球、要最新的游戏卡带……人嘛就是这样,天性里就有着欲望和攀比心。 但季时风好像把天性里的这部分磨平了,路辞想小小的季时风一定是吃了很多很多苦,偷偷掉了很多很多次眼泪,才变成今天这样的季时风。 “要说他有什么特别想要的,还真有一个。”马一阳想了想,说道。 路辞急忙追问:“什么?” “你啊,”马一阳笑道,“我还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就差把你揣口袋里随身带着了。” 路辞心情复杂,一半是开心,一半是苦涩,垂着头咕哝:“我又不能当生日礼物……” · 季时风生日恰好是周天,他自个儿倒没有过生日的习惯,要不是一大早季博文给他做了碗长寿面,他压根就想不起来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十九岁了,”季博文说,“又长大了,面吃干净啊,荷包蛋也吃了。” 季时风笑着说:“行,我都忘了今儿什么日子。” “别人家的小孩儿都盼着过生日,”季博文摇摇头,说着埋怨的话,实则是心疼孙子,“也就你,心里惦记的不是打工就是打工。” 季时风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面汤:“胡说,我还惦记着您。” 季博文哼了一声:“还惦记着你那小麻雀吧?” “小麻雀”是季博文给路辞新起的名字,说他叽叽喳喳成天没个消停,比院子里的麻雀还聒噪。 季时风哭笑不得:“爷,你又给他起个什么名儿,让他听见了非得和你较劲。” “你惦记着人家,人家惦记你吗?”季博文板起脸,“今天你生日,我看他也不知道。” 季时风满不在乎地说:“又不是什么大日子,我自己都不记得。” 他嘴上这么说着,实则转头看了一眼手机,静悄悄的,倒霉蛋没有给他发消息。 倒霉孩子现在比他还要忙,又要学习又要摆摊,估计是真忘了吧…… 心头不可抑制地泛起一阵淡淡的失落感,季时风把剩下的面汤一口喝了,压下心里泛起的小小情绪,擦了擦嘴:“我走了啊,龚叔新盘了家店面,我去帮着布置下货架。” 季博文摆摆手:“去吧去吧,晚上早点回来吃饭,给你弄个油焖大虾。” “行啊,”季时风拎起包,“下了课就回。” · 季时风在外头忙了一天,上午去布置店面,中午去披萨店打工,傍晚去做家教。 整整一天,路辞都没有主动联系他。 下了家教,季时风在回来的路上问路辞今天都干嘛了,路辞兴奋地说今天和牧牧在家玩大富翁和飞行棋,可好玩了! “路大富,今天是什么日子,记不记得?” 季时风皱眉打下一行字,手指刚要点下发送,下一秒指尖顿了顿,还是删除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日子,倒霉蛋不记得也没什么,他玩的开心就成。 骑单车回去的路上经过一个甜品店,季时风进去买了个十三块钱的巧克力小蛋糕,好歹也是个仪式感。 回到了家,刚进院子,门后忽然跳出来一个人,大喊道:“季时风!十九岁生日快乐!” 季时风一愣,说在家里玩大富翁和飞行棋的那个倒霉蛋此刻正抱着小路毛,对他弯着眼睛笑。 路辞举起小路毛的两只前爪,高高兴兴地说:“季时风,你都十九岁啦,那我还是你的宝宝吗?” “傻样儿,”季时风轻叹了一口气,又抿了抿发干的嘴唇,“路大富,我以为你不记得了。” “那怎么可能,”路辞撇撇嘴,认真地说,“我现在记性可好了,能记住好多英语单词、化学方程式、数学公式,还有季时风的生日。” “那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季时风终于肯坦白自己的失落,“我等你等了一整天。” 路辞笑着说:“给你个惊喜呀!” 其实今天早上季时风一出门,路辞就过来了,和季博文一块儿去市场买了菜,回来了打下手,张罗了一桌子饭菜。 “傻死了。”季时风摸了摸他的脖子。 “行了行了,”季博文从里屋出来,瞅着这两人的腻歪样儿就没好脸色,“别黏黏糊糊了,过来端菜!” “来啦!”路辞喊道,“爷你先等等,我和季时风再亲热会儿!” 季博文吹胡子又瞪眼:“小骚包!不要脸!” 路辞吐了吐舌头:“爷,你要早点习惯呀,往后我还要和季时风一起给你养老呢!” “谁要你养,叽叽喳喳的,闹心!”季博文杵了杵拐棍,转身进屋了。 季时风无奈地笑笑,刮了刮路辞鼻梁:“行了你,专气老爷子是吧?” 路辞朝季时风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季时风,今天有道菜是我做的,你猜猜是哪一道!” · 等院子里亮起了灯、支起了木桌子、端上了菜,季时风压根儿用不着菜,一眼看过去,哪道菜色香味都没有,那铁定是路辞做的。 “季时风,我炒的鸡蛋!”路辞特兴奋,“怎么样!” “挺好,”季时风点点头,“你要不说,我以为把路毛的狗粮端上桌了。” 路辞摸摸鼻梁:“……靠,我这炒蛋看着就比狗粮好吃!” 季博文在一边说风凉话:“你这炒蛋,狗都不吃。” 路辞受打击了,把黑乎乎的炒蛋端到自己面前:“你们都不吃,我自己吃。” “我吃。”季时风接过炒蛋盘子,闻了闻。 路辞期待地看着他:“还行吗?” 季时风评价道:“要是忽略味道的话,这道菜闻着味道还行。” 路辞总算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说道:“还行就行。” 季博文:“……” 季时风:“……” · 没过多会儿,马一阳拎着两瓶葡萄酒来了,一进门就说:“哟,这么丰盛啊!” 他前脚刚进院门,后脚路易和方牧就提着生日蛋糕过来了,路易抱怨说:“你家真够隐蔽的,我俩在外边绕了好大一圈——靠!你怎么在这儿!” 马一阳也皱眉:“你他妈怎么在这儿?” “都是我叫来的,”路辞给季博文介绍,“爷,那傻大个是我哥,那傻小个是我弟。” 路易和方牧赶忙和季博文问好,一口一个“爷爷”,哄得季博文特开心。 有长辈在,路易和马一阳就算互相看着再不顺眼,也没好意思发作,俩人谁也不搭理谁,哼来哼去的。 季博文瞅瞅马一阳,又瞅瞅路易,好笑道:“你俩认识啊?” “嗨!都是一家人,不打不相识嘛,”路辞边啃猪蹄边说,“季时风打过我哥,马一阳也打过我哥,我也打过我哥。” 季时风支着额头闷笑。 季博文说:“你哥光挨打了?” 方牧举手:“我没打过大路哥哥!” “那你赶紧打,”路辞说,“就差你没打过了,你打了你和我们也是一家人!” 一桌子人被路辞逗得捧腹大笑,只有路易黑着脸:“路大富,你丫找打!” 路辞才不怕他,叉着腰说:“我爷在这儿呢,你敢打我试试?” 季博文憋着笑,故意板着脸训斥道:“谁是你爷!” “你呗,”路辞走到季博文身后,弯下腰抱住季博文,“你就是我爷,往后我和季时风一块儿孝敬你。” 季博文拍了下他的手背,嘴硬说:“小麻雀似的,吵死了,赶紧边儿去!” 路辞嘿嘿直乐。 · 季博文毕竟上年纪了,不像他们年轻人这样能折腾,吃了个八分饱就进屋休息去了。 几个孩子在院子里闹了会儿,马一阳拿出葡萄酒,拔出酒塞:“喝点儿。” 路辞搓搓手:“喝点儿喝点儿。” 季时风给他一个脑瓜嘣:“你这点酒量,喝个屁!” “今时不同往日了,我现在是生意人,”路辞大言不惭,“以后难免有应酬,得锻炼锻炼酒量了。” 季时风简直心累:“你怎么就成生意人了?” “串串香不算生意啊?”路辞瞪他,“季时风,你是不是看不上我们家的生意,我和我妈打小报告去!” 小脑残又耍贫嘴,季时风捏了捏他的脸蛋:“就你最能耐。” 一桌人正说说笑笑,忽然,院门被人推开,一个声音响起:“小风,给你发消息你不回,打电话也不接,原来是在家里吃大餐呀。” 路辞一愣,抬头看过去,苏琦正站在院门口。 马一阳惊讶道:“阿姨?” 季时风放下筷子,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 原来预计101章完结,目前估计需要102章完结了QAQ 明后天不请假,更新到完结~感谢大家一路陪伴! 第101章 家契 算算日子,苏琦也快生了,挺着个大肚子找到胡同里来,也是挺不容易的。 季时风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淡淡道:“什么事?”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苏琦笑了笑,“只是妈妈好久没见你了,来看看你,没想到你今天有客人。” 路易和方牧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诧异。 面前这个保养得宜、贵气逼人的女人,竟然是季时风的妈妈? 苏琦一身都是大牌,臂弯里挎着的那个包要六位数,脖子上挂着一串温润的珍珠项链,一眼就能看出价格不菲。 季时风妈妈竟然这么有钱,季时风爷孙两个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季时风还一天打八百份工? 一院子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苏琦没有丝毫不自在,神情自若地说:“我可以进去坐坐吗,司机还在外面等着,我不会待太久。” 不等季时风回答,路辞先站了起来,硬声硬气地说:“不可以,季时风家里不欢迎你,你走吧。” 路易不清楚苏琦和季时风之间发生过什么,皱眉呵斥道:“路大富,你怎么说话呢?” 对方可是季时风亲妈,路大富这是什么态度,简直没大没小! 马一阳在桌子底下按了按路易大腿,接着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出声。 “我记得你,上次我们见过。”苏琦上下打量了几眼路辞,不无诧异地说,“怎么,你们还在一起吗?” “我们不仅现在在一起,等你七老八十了我们还在一起,”路辞下巴一扬,“阿姨,你有什么事儿啊,你肚子里那个要办独生子女证啊?是不是需要季时风给你开份证明,证明你俩没有母子关系啊?” 路辞像一只觉察到危险后开启防御机制的小豹子,露出凶狠的尖牙,言语里的每一个字都沾着尖锐。 季时风看着路辞站在他身前的背影,垂眸笑了笑,轻轻拉了拉路辞的手:“路大富……” “没事,”路辞立即转头看着他,笃定地说,“季时风你别怕,我是不会让她欺负你的,你不用转学,也不用搬家。” 季时风心头一软,这小倒霉蛋站在他前边保护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实际上手指头都在偷偷打着颤。 “你这小孩儿,牙尖嘴利的。”苏琦不怒反笑,视线转向季时风,“小风,我一直认为你不愿意和他分开,是故意和我作对,气我的,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季时风安抚地握了握路辞的手,旋即站起身,平静地说:“我做什么事情从来不是为了气你,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也对,我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苏琦自嘲地笑了笑,低头看了眼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小风,我可以坐下吗,我站不了太久。” 路辞板着脸,强硬地说:“不行!家里没你的位置——” “坐吧。”季时风拎起一张塑料凳走上前去,语气竟然难得的平和。 路辞一愣,季时风扭过头对他笑了笑,示意他没事的。 苏琦一只手托着下腹,另一只手撑着塑料凳,缓缓地坐了下去。 季时风看着她仔细且谨慎地护着肚子的样子,再看一眼她此刻小心翼翼的神情,不确定这是不是就叫“母爱”,他觉得很陌生。 “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季时风问道。 苏琦坐在塑料凳上,抬头看着季时风:“小风,你现在多高了。” “一米八几。”季时风回答。 “你爸爸一米八五,我觉得你已经赶上他了。”苏琦笑着说。 “差不多,”季时风想了想父亲的样子,“记不起来了。” 苏琦说道:“小风,你好多年没有这样好好和我说过话了。” “和你一样,”季时风勾起唇角笑了笑,“人有了倚仗,就会温和点儿。” 路辞在后边干着急,直掐路易大腿,悄声说:“季时风怎么还笑啊?他们叽叽咕噜说什么呢?听不懂啊!” 路易疼得呲牙咧嘴,不敢叫出声来,压着嗓子说:“我他妈也听不懂啊,什么温和不温和的,烧开水呢?” · 他们听不懂季时风的话,苏琦却懂了。 她想起季时风父亲刚去世的那段时间,苏琦心情非常糟糕,走出家门总觉得旁人在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死老公了,说她一个女人以后无依无靠的不知道怎么活……她那时候常对年幼的季时风发脾气,将自己的痛苦、无助、迷茫转嫁到不会反抗的孩子身上。她对季时风很冷淡,不愿意抱季时风、不愿意和季时风说话,甚至不愿意看见季时风。季时风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的事实。 直到攀上了现在的丈夫,苏琦的日子过得很舒心。虽然得不到夫家的认可,但物质条件上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她隐瞒了自己有过一个孩子的事情,出门有司机接送、在家有保姆伺候,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每个月最新款的珠宝包包供她挑选。 有了依靠之后,她每次和季时风见面,态度反而好了不少。季时风不再是个累赘了,她也愿意抽出点时间哄哄这个孩子。 而季时风也是一样。 在没有遇到路辞之前,他一直是一个人面对苏琦。他用一层无比冷硬的外壳将自己牢牢包裹,好让自己在苏琦面前不要有丝毫的松动,不要暴露自己一丝一毫的软弱。既然苏琦不爱他,那么他也不能流露出自己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对“母爱”的渴望。 长久以来,季时风像在打一场他单方面的战,如果他不够冷漠、不够强硬,那么他就彻底输了。 但现在不同了,现在的他有了一个倒霉蛋,傻乎乎地站在他前头,明明自己手指头在打颤,还要安慰他说不怕。 这场单方面的战争,因为有了路辞的加入,让季时风觉得自己是不会输的,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现在的他拥有了足够多的爱,他不再需要苏琦偶尔从手指缝中施舍给他的那一丁点关怀,真的不需要了。 因为他的倒霉蛋爱他,很爱他,只爱他。 · “小风,我是来和你道别的,”苏琦说,“我马上要走了,去首都。” 路辞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发展,怔愣几秒后,担忧地看向季时风的背影。 “恭喜,”季时风神色如常,没有诧异、没有不舍,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就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生意越做越大了。” “这次你不用搬走了,我先走。”苏琦同样云淡风轻道,“你和你那位小朋友的事情,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季时风笑了笑:“行。” 其实他一直都明白,苏琦和林咏梅是不一样的。林咏梅不同意路辞和他在一起,完完全全是出于母亲对儿子的爱,她怕孩子将来的路难走,怕孩子往后要面对无端的非议、诽谤和中伤;而苏琦勒令他和路辞分开,只不过是要求他搬出这座城市的一个借口罢了。 她隐瞒了自己有过一个孩子的事实,担心这件事会被发现,保险起见希望季时风走得远远的。恰好这时她发现了季时风和路辞在一起,于是她便拿这件事做文章,把他们的事告诉季博文,借由季博文逼迫季时风离开。然而苏琦或许永远无法明白,季时风和季博文相依为命是一种什么感情。季博文反对过季时风、骂过季时风、打过季时风,但他却不舍得看自己的孙子伤心难过。 现在苏琦自己要走了,她不再需要季时风离开了,自然也不再干涉季时风和路辞的事。 说到底,她的反对和接受,自始至终都是出于她自己。 “以后见面的机会也少了,”苏琦笑笑说,“小风,将来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助,还是可以联系我。” 季时风不假思索,回答道:“应该不会有什么需要。” 苏琦笑着摇了摇头:“小风,我承认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我没有养过你,将来你也不用为我养老送终,照顾好你爷爷。” 这句话透露着几分决绝的意味,路辞眼中眸光闪动,从舌根处泛起莫名的苦涩。 他看着季时风挺拔的背影,想着季时风是不是也会有一点难过呢,哪怕只有很小的一点点。 · 苏琦没有坐多久,有人打来电话,估计是催她回去了。 她起身离开,季时风和她淡淡说了一句“一路顺风”,而后静静地看着面前那张空空荡荡的塑料板凳。 路辞心绪纷乱,咬了咬下嘴唇,抬脚跑了出去。 苏琦因为有了身孕,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路辞很快就在巷子里看见了她的背影,喊道:“阿姨!” 苏琦停下脚步,回头看见是路辞,不免有些惊讶:“嗯?” 路辞攥着拳头,由于激动,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今天是季时风的生日。” 苏琦一愣,眉眼间有一瞬间的茫然。 路辞看到她的表情,当下什么都明白了,她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她根本就不是特意选在今天过来和季时风道别的。 “都说生日是妈妈的受难日,谢谢你生了季时风,”路辞深呼一口气,接着说,“无论如何你是季时风的妈妈,没有你就没有他。如果以后你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我,我的电话是188059823,号码不会换。” 路辞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如果你不爱季时风,请你以后不要再找他了,那只会让他伤心。 苏琦看着路辞,半晌,她笑了笑:“明白了。” 路辞目送她走到巷口,心中百感交集。 苏琦上了车,汽车缓缓驶离,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路辞其实并不多么憎恨苏琦,也许不是全天下的母亲都爱孩子的,没有必要去神化“母亲”,母亲也是人,人首先要爱自己,这无可厚非。苏琦是自私、是虚荣,也许她也爱季时风,但她更爱她自己。但路辞还是讨厌苏琦,讨厌苏琦让季时风那么难过,讨厌苏琦让季时风孤孤单单地长大。 他在巷子里静静站了一会儿,一转身,才发现季时风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就站在他身后。 一盏路灯挂在墙头,将季时风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在季时风背后,幽暗的巷道像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仿佛要将季时风一口吞噬进寂寥当中。 路辞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伤心,他动了动手指,喊道:“季时风……” 季时风却笑了,他对路辞张开双臂:“都等你唱生日歌呢,快点过来。” 路辞眼眶一烫,拔腿冲向季时风,一头撞进了季时风的怀里。 路灯之下,他们两个人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 路辞打开手机手电筒,牵着季时风的手甩啊甩:“季时风,其实也不是很黑嘛。” “不黑。”季时风和他十指紧扣。 · 路辞送给季时风的生日礼物是一辆摩托车模型,他拿出来的时候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总觉得太简陋了。 季时风却很喜欢,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好一会儿,将模型摆放在床头柜上。 路辞跟着季时风进了房间,又转过身做贼似地瞅了瞅外边,见马一阳、路易和方牧还在院子里拼酒,紧张地合上房门。 “干什么?”季时风好笑道,“鬼鬼祟祟的。” 路辞喝了两杯,这会儿脸蛋红扑扑的,说道:“季时风,还有一个秘密礼物,送给你。” “还有礼物?”季时风在床边坐下,“什么?” 路辞搓了搓发热的脸颊,又皱了皱鼻子:“你不能嫌弃喔。” 季时风笑着说:“不嫌弃。” 路辞喝的有点儿醉了,脑袋昏昏沉沉的,扭捏了好一会儿,才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叠了好几层纸。 他把纸张展开,紧张兮兮地扯了扯衣摆,又清了清嗓子:“季时风,这是一张‘家契’,送给你!” “家契?”季时风眉梢一挑,“什么玩意儿?” “哎呀就是像房契的那个东西!”路辞自己造的词儿,怕季时风听不懂,解释道,“房契你知道吗?就古时候要买房子了,都得写张房契,签了名就不能反悔啦!” 季时风看他这着急样儿,忍俊不禁道:“房契我知道,‘家契’是什么?” “家契就是——咳咳咳,”路辞又清了下嗓子,在季时风面前立正站直了,对着纸张一本正经地朗诵道,“本人路辞,身份证名路大富,性别男,身份证号352283329,特此郑重承诺,我要和季时风有一个家!” 季时风身形一顿。 路辞抿了抿嘴唇,接着说:“我和季时风的家,有四个房间,一间我们住,一间给爷住,一间爸爸妈妈住,剩下一间做客房,招待客人住。我们家里有一个小狗窝,那是路毛住的,狗窝里放着毛茸茸的垫子,路毛喜欢毛茸茸。我们家的客厅不用太大,但是也不能太小,沙发不要皮的,太老气,最好是布艺的。我们家的茶几是大理石面的,要白色的大理石,灰色也行,茶几下面铺一张大大的毛毯,可以坐在上边打游戏。我们家的餐厅最好是开放式的,不过餐厅以季时风的意见为准,毕竟他做饭,他说了算,但是我申请要有一台洗碗机,我可不想洗碗。但是卧室最好是我说了算,因为我喜欢赖床,待在房间的时间很多。我和季时风的房间,首先就要有一张很大的床,床垫别太软了,睡着腰疼;床头柜上要放我们的合照,还要放一个台灯,方便夜里上厕所;我想把房间刷成黄色的,亮堂;房间里最好也要放一张小沙发,就放在窗户旁边,季时风可以在上面看书……我们房间还要有一个小窝,这样路毛也可以和我们一起睡觉了……” -------------------- 下章完结~ 【广告Time】隔壁新文《卑职告退!》,高冷上将和臭屁王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 第102章 风在手中(正文完) 路辞酒量忒差,喝了两杯就醉醺醺,也不知道那份家契被季时风藏到什么地方了。季时风的生日过完后,路辞问起来好几次,季时风就是不说。 路辞还嘀咕呢:“你是不是当厕纸拿去擦屁股了?” 季时风给他一个脑瓜崩:“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路辞捂着脑门叫唤:“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到底把它放哪儿啦!你还我,我还有用的!” “路大富,”季时风又去掐他的脸,脸色不太妙,“你给我的东西,你还想收回去?” “哎呀我还要修改的!”路辞拍掉季时风的手,“辩证法都说了,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我的审美也是会发展的嘛!” 说完,他还冲季时风抛了个飞眼,得意道:“我这知识点掌握的怎么样?” 季时风憋着没笑,小倒霉蛋最近搞学习搞得挺起劲,背起课本来那是一套套的。 “你这审美也就这样了,”季时风冷哼一声,瞥了眼路辞的蓝色T恤和蓝色五分裤,“没什么发展空间,不需要修改。” “你怎么净打击我呢!”路辞烦死了,撇嘴道,“我觉得以后我们家的房间不要用黄色刷墙了,蓝色好看点儿,大海的颜色,睡觉就和在海里潜水似的,多有感觉。” 路辞上星期看了一部关于深海的纪录片,觉着大海特神秘、特高级、特洋气,对大海有点儿沉迷了。 他这几天就挑蓝衣服蓝裤子穿,要不是马上就开学了,路辞还想把头发染成蓝色,把自己打造成海之子。 “你快把家契给我,”路辞催季时风,“我在上头修改修改,把房间改成蓝的!” “不给,”季时风立即否决,“不许修改。” 小倒霉蛋一天一个想法,昨天说要在阳台砌个泳池,前天说要在卫生间养条鲤鱼,大前天说要在客厅铺一条石板路……照他这么个修改法,没两天这份家契就变得面目全非。 对路辞来说,这份家契或许只是他灵光一闪时写在白纸上的;但对季时风而言,这却是他十九年来收到的最宝贝的礼物。 这意味着他和路辞会有一个未来,未来他们会有一个自己的家,家里有他挚爱的人。 · 路辞个缺心眼的没能体会到季时风的心思,还在叨叨着要找家契,说要把他们的家打造成一个小型海洋馆,天花板都要刷成深蓝色,开门暗号是“海的味道我知道”,每顿饭都要吃海苔…… 季时风瞅他那嘀嘀咕咕的样子,是又好气又好笑,揪着路辞耳朵把他拎到季博文跟前,对季博文说:“爷,这小子说将来要让你住海里。” 季博文正舒舒服服地窝在躺椅里听收音机,闻言对路辞怒目而视:“好啊你,嫌我命长是吧!” 路辞连忙解释:“什么住海里啊!爷你听我说,我是这么想的啊,以后咱家装修吧就按照大海的风格……” 季时风在他耳边提醒道:“爷年轻的时候跟船出海遇到风暴,差点儿没回来,那之后他就特别怕海。” “……”路辞立即变了张脸,严肃地说,“爷你放心,以后我们家坚决不能有半点儿蓝色,改成土黄色,土是什么颜色家就是什么颜色,我们是黄土地上土生土长的土人。要不我们把路毛的名字改成‘精卫’吧,填海的。” 趴在季博文脚边睡觉的小路毛听见自己的名字,在梦里晃了晃尾巴。 季博文肩膀抖了抖,特想笑,但忍住了,故意板着脸说:“谁要和你一个家,小不要脸!” “反正我要和你一个家,”路辞乐乐呵呵的,蹲下身,下巴搭在季博文的腿上,“等你以后年纪再大点儿,你力气也比不上我了,到时候你不和我一个家也不行,我直接把你背起来搬到家里去。” 季博文吹胡子瞪眼:“我告你非法拘禁!” “你是我爷,”路辞笑得眼睛弯弯,“我这是合法养老!” 季博文操起蒲扇捂着嘴偷乐,乐完了还偏要做出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对季时风说:“赶紧弄走,叽叽喳喳的,吵死个人!” “小麻雀,听见没,”季时风懒洋洋地倚在一边,脚尖踢了踢路辞屁股,“爷嫌你烦。” “那我去找家契了!”路辞一溜烟往季时风房间跑,“我得好好修改修改,把我们家从海洋之家改成大地之家!” 屋里立即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季博文问季时风:“他这几天叮哩哐啷的,瞎找什么呢?” “没什么,”季时风下巴抬了抬,“让他找去。” “你就纵着他吧你就,”季博文没好气地说,“他这多大个人了,还没个正形,小孩儿似的。” “挺好。”季时风笑了笑。 爷孙俩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屋里忽然传来路辞的喊声:“季时风!季时风季时风!” 季时风扬声回答:“干什么?” “你这抽屉怎么锁了啊,钥匙呢?”路辞嚷道。 季时风眉心一紧,坏了,抽屉里全是他偷偷藏起来的倒霉蛋的那些小玩意儿,要是被倒霉蛋发现了,那他不得得瑟上天去了! “季时风!”路辞在屋里嚷嚷,“你是不是把家契锁起来啦!狡猾死了,鸟人一个!” 季时风快步朝屋里走去:“路大富,抽屉不许动,你是不是找死?” · 路辞急得那叫一个抓心挠肝,太想知道那个上了锁的抽屉里究竟有什么了,无奈季时风就是不给他打开,可把路辞气得够呛。 他上网搜索——男朋友房间里有个上锁的抽屉,并且不让我打开,里面是什么东西? 底下评论五花八门,最高赞回答说是私房钱。 路辞想想觉得没可能,季时风的钱放哪儿他一清二楚,就放在客厅那个小铁罐的第二层里头。 有时候路辞还从里拿一块两块的买雪糕吃,吃完了再把雪糕棍放回去,方便以后他有钱了算账还钱。前几天家里风扇坏了,季时风从铁罐里头拿钱去买个新的,发现里边多了十几根雪糕棍,当场就把路辞按在大腿上打了一顿屁股,倒霉孩子最近可怜巴巴地说牙疼,原来是因为三天连吃了十几根冰棍,这他妈能不牙疼吗,忒不叫人省心! · 路辞接着往下看,下一条回答说是前任的照片或者定情信物。 这就更不可能了,路辞哼哼两声,季时风可没有前男友。 于是路辞自信满满地打字回复:我男朋友没有前任,我就是他唯一的一任,我们以后也不会分开的。因为我今年十八岁,招人疼招人爱,身高接近一米八,有自己的家族企业,即将成为大学生,并且才华横溢,已经设计好了我们将来的家,我真是要风得风。 过了二十来分钟,底下回帖全是喷路辞的——“呵呵,祝你考上清北吧”、“OMG建议投稿矫情文字品鉴小组”、“你俩加起来有我鞋码大吗”、“真是互联网活娇妻一枚呀~”、“祝你和你男朋友锁死”…… 路辞很不服,拿着手机去找季时风,问季时风我这条回复怎么就找骂了,我也没说错啊! 季时风瞥了一眼那段话,简直是心累,建议路辞修改成——我今年十八,身高一米七六,家里卖串串香,开学升高三,以后想买个四室一厅。 路辞寻思这也没差别啊,季时风这段话和他原来那段不是一个意思嘛! 季时风给了他一个脑瓜嘣,说你这心眼缺的,活该挨骂。 · 路辞寻思不明白为什么找骂,接着寻思抽屉里有什么去了。 他看了几十条回答,就没一个靠谱的。往后又翻了好多页,总算看到个沾点儿边的。 有人说你男朋友抽屉里藏得肯定是那方面的东西啊,比如什么小玩具啊、小黄片啊之类的,懂得都懂。 路辞呼吸一滞,明白过来后脸颊瞬间就红了。 仔细想想,这很有可能啊……季时风随身携带一柄大枪,这枪吧常常变得梆梆硬,但季时风又总是不朝他开枪,可不得自己私下偷偷解决一下嘛。 路辞越想越害臊,心说季时风怎么和他这么见外啊,真是鸟人一个! 他悄悄瞥了眼季时风,季时风正在看书,神情专注又认真,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支笔,无意识地转动着,真是假正经一个! 季时风也发现路辞的不对劲了,倒霉蛋一张脸就和喝了酒似的透着绯红,写着作业也不老实,没写两个字就总偷瞄他。 “路大富,”季时风合上书本,指节扣了扣桌面,“你老看我做什么?” 路辞扭扭捏捏地说:“季时风,你辛苦了……” 他琢磨季时风一定是每天晚上都要解决一下生理需求,挺辛苦的。 “知道我辛苦,你就好好写作业,”季时风无奈道,“让我少批几道错题。” 路辞低下头,手指头抠着桌面,提醒道:“我知道你吧……你就是……火气挺旺的。” 最近他们亲个嘴,季时风都能梆梆硬,唉,身体好就是不一样。 “是挺旺的,”季时风说,“你的等比数列连错三天了,我这火气不旺才怪。” 路辞耳根子红得简直要滴血,垂着头咕哝:“你也别不好意思,我们可以互帮互助的,我也是明白很多这方面知识的……” “行,那你帮助我一下吧。”季时风翻开手里正在看的天文书,找出他打了问好的一处知识点。 还没等他把书递上去,路辞挪着椅子蹭到了他身边,揽着他的脖子,黏黏糊糊地凑上来亲他。 季时风这才反应过来他俩说得不是一回事,掐着路辞脸蛋,挑眉道:“路大富,你脑瓜子里想什么呢?” 路辞害羞死了,一头扎进他肩窝,心一横,喊道:“季时风,你抽屉里装的什么,我都知道啦!” 季时风眯了眯眼:“装的什么?” “就是那些呗,”路辞支支吾吾小半晌,他一个花季纯真少男真是难以启齿,“小玩具什么的……” “什么?”季时风难以置信。 路辞一口咬住他肩膀:“你身怀绝技,更加需要发泄,我懂我懂。” 季时风气笑了,一只手捏着路辞后脖颈:“路大富,你又找死了?” “我不找死,”路辞又攀着季时风肩膀去胡乱亲他,“我找你。” “路大富,你自找的。” 季时风额角跳了跳,托着路辞屁股把他抱起来,先去外头锁上了屋子的门,接着返回房间锁好了房门。 爷今天去戏班子看戏了,小路毛见门被锁了,在院子里急得嗷呜叫唤。 季时风把路辞扔到床上,路辞拿被子捂着脸,害羞得直打滚。 他知道季时风有一杆枪,这回总算亲眼见到、亲手摸到了,这枪威风凛凛,上了膛后分量那是足足的。 路辞瞅见这杆枪就害怕,吓得直往后缩,季时风却不许他临阵脱逃,抓着他的手腕,霸道地命令他用手擦枪。 枪是好枪,就是太烫手,路辞擦了好久,感觉手掌都要擦破皮了,这枪还不卸货。 路辞好难受,哼哼唧唧地想哭,说太烫了,全身都烫的火烧火燎。 季时风还要压在他身上亲他,枪一下一下地往他肚皮上拱,路辞边掉眼泪边说肚子都破了。 季时风嗓音沉得吓人,喊他是个娇气包,还没怎么样呢就哭,等往后真进去了,那眼泪不得把床都淹了。 两个人在小小的卧室里擦枪擦了一下午,夏天的午后异常闷热,老风扇工作时发出一顿一顿的嘎吱声,他们都流了很多汗,喘息着紧紧贴在一起。 路辞抱着季时风,抽抽噎噎地说嘴疼,季时风说是亲破点儿皮。 路辞吸吸鼻子,说手腕疼,季时风说是动太多了,等会儿给你揉揉。 路辞又说小鸟疼,季时风爱惜地亲亲他的鼻尖,说可能是射了太多次。 路辞又羞又臊,眼泪掉的更厉害了,说屁股也疼! 季时风笑了笑,说没动你屁股呢,疼个屁,瞎叫唤! 黏黏糊糊一下午,洗了个澡出来,路辞是丁点儿力气都没了,整个人虚脱了,躺在床上四大皆空。 季时风换了身干净衣服,整个人神清气爽意气风发,特帅特酷。 路辞看着他:“季时风,你抽屉里装的是小玩具吗?” 季时风揽着他的腰,把路辞抱了起来:“不是,我只给你玩儿。” 路辞欲哭无泪:“那我给你买玩具吧,我不和你玩儿了,玩儿不过!” 季时风低笑出声:“路大富,我是不是说过,你自找的。” · 夏天渐渐走到了尾声,暑假也终于过去了。 上了高三后的第一次月考,路辞总分终于踩上了线,等到了期末考,他的分数已经稳稳超出往年本二线十多分了。 人吧一旦有了目标,时间也过得格外快。 路辞平时上学认认真真听课,放了学去季时风那儿补习功课,有时路易也一起来;周末了他就抽点儿时间去夜市上帮忙,吆喝吆喝卖卖串儿。 串串香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办得红红火火,林咏梅计划着攒攒钱,过几年争取盘下个小店面。 老家的地卖了十来万块钱,都拿去还债了。路祖康和林咏梅都是负责的人,把还钱看作是头等大事,哪怕暂时还不清,但有一笔就要还一笔。 路辞的十九岁生日,他许了三个愿望,一是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二是他爱的人平安健康;三是顺利考上大学。 吹完蜡烛,季时风问他许了什么愿,路辞不告诉他,说出来就不灵了。 季时风捏着他的鼻子,说我猜猜,是不是许愿我们永远在一起。 路辞摇摇头,边吃蛋糕边说这个不用许愿呀,本来的事。 季时风怔了怔,然后勾唇笑了,说也对,一定会完成的事情,不叫愿望。 · 临近高考,家里的长辈个个如临大敌,一天到晚紧张兮兮的,精神高度紧绷。 路祖康在家里大气不敢出,上厕所冲水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打扰路易和路辞;林咏梅变着法儿的给几个孩子炖汤,今天乌鸡汤明天排骨汤,路辞喝得最多,脸蛋都圆了一圈;季博文则是隔三岔五往庙里跑,给几个孩子拜拜祈福。 季时风和路辞倒是放松得很,复习节奏丝毫没有变化,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放松的时候还是照常放松。 考前一周,路辞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来自首都的陌生号码,内容很简单——预祝你们考试顺利。 路辞想了想,还是把这条信息给季时风看了。 季时风神色如常,接过路辞的手机,回复道:“谢谢。” 路辞问他:“还要说点什么吗?” 比如问问她身体如何,问问小宝宝是男是女,问问她在首都过得好吗。 季时风说:“不用了,够了。” 礼貌地谢谢她的关心就够了,别的季时风不需要知道,关于苏琦的一切事情,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好喔。” 路辞拿过手机,又打字回复了一条“谢谢”。 季时风说:“我不是已经回了吗?” “刚才是你回的,现在是我,”路辞对季时风笑,“让她知道我们还在一起,不分开,气死她!” 季时风也笑了,揽过路辞的肩膀:“把你能的。” · 高考前夕,季时风和路辞去学校取准考证。 共享单车停在了校门口,他们慢悠悠地在校园里走。 校门边有棵树,路辞总在这儿等季时风来给他扎小辫儿; 进了校门有个斜坡,路辞爬坡走得慢,总要季时风放慢脚步等; 斜坡旁边是篮球场,路辞在这里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投篮,季时风就在栏杆边看着他; 上了坡的右手边有个小花园,里面有一座假山,季时风把路辞堵在里头,霸道地让路辞等他,少一天都不行; 教学楼下的小花坛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季时风还以为路辞被打劫,路辞觉得他真讨厌,多管闲事; 他们的教室在五层,快迟到的时候总感觉长长的楼梯好像没有尽头,路辞喜欢拽着季时风的书包带,害得季时风也迟到; 教室外的走廊他们一起罚过站,季时风靠着栏杆,好多女孩偷看他,路辞羡慕坏了,偷偷学季时风的姿势,差点儿把脚崴了; 他们坐前后桌,路辞动不动就扭头找季时风说话,叽叽喳喳的,季时风烦他,却又拿他没办法…… 同学们嬉闹着拍了好多照片,拥抱着约定等考完试一定要多聚聚。 路辞和李平书道完别,眼眶悄悄红了,季时风弯腰戏谑道:“哭了?” “没哭,”路辞揉揉眼睛,“我就是心里挺感慨的。” 季时风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说:“感慨什么了?” 路辞吸吸鼻子,起范儿了:“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时间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在我们不知不觉中便悄然而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行了啊,”季时风往路辞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别背你那好词好句了,留着明天写作文用。” 这缺根筋的倒霉孩子,就他妈的不适合煽情! “靠!”路辞揉揉脑袋,“忒破坏气氛,鸟人一个!” 沿着斜坡缓缓往下走,路辞脚步一顿,站在坡上回头看了一眼,真切地感觉到有什么马上就要结束了,就要被他永远地留在身后了。 就在他怔愣的片刻,季时风牵住了他的手:“路大富,看路,往前看。” 路辞转头看着季时风,而后用力回握住季时风的手:“嗯,看路,我往前看。” 把他们一起走过的路好好记住,然后往前看,往前走。 经过篮球场,路辞再次停下脚步,摇了摇季时风的胳膊:“季时风,我想进个球。” 季时风注视着路辞,轻声笑了笑:“好。” 路辞高声欢呼,弯着眼睛,高高举起双臂,让季时风搂着腰将他抱了起来。 十八岁,季时风许诺路辞,要让他要风得风。 从那天起,风就在他手中。 ——正文完结—— -------------------- 正文到此完结,感谢大家一路陪伴。写这篇文收到了大家的许多喜爱和鼓励,我觉得非常幸福,再次感谢大家。 小路和时风会彼此扶持依靠向前走的,他们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偶尔会有小争执,但很快就和好;偶尔会有小分歧,但很快就能达成一致。大家不用为他们操心,他们会好好地爱对方,也爱自己。 · 就写到这里吧!休息两天,周二开始更新番外~ 番外会先写if线,穷小子大富和有钱少爷时风的故事,届时会在标题注明,对身份互换不感兴趣的读者朋友请不要误购哦~ 我们番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