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动心》作者:萌尔 文案: 一开始,初樱走到陷入阴暗角落里落寞的清俊男人身旁,他们学校鼎鼎有名的学术天才。 她小心翼翼的蹲在他身边,“你别难过。我,以后我照顾你。” 男人抬眸没有情绪的瞥她一眼,勾唇无声嘲讽。 后来暴雨漫天,她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盒被扔到垃圾桶里,滚烫的泪水混在雨中,心也被冷风吹凉了。 —— 又后来,初樱认识了一个甜甜的小学弟,跟楚弈八成相似。 小学弟可甜了,跟可爱多成精了似的,樱樱樱樱叫个不停,整日围着她转。 校园里都传校花终于谈恋爱了。还是挺新潮的姐弟恋。 【小剧场】 初樱与小学弟在校园里并肩而行,谈笑间与楚弈擦肩而过时,初樱心中揪痛,昂首走过视他若无物。 结果下一秒被拦腰抱起,任凭初樱怎么挣扎男人都不放开。 莫名其妙被抱到一个房间被他困在角落里,楚弈目光幽深,墨色瞳孔里情绪翻滚,“樱樱?” “我也能叫你樱樱。” 初樱垂眸隐去眼底的神色,态度冷淡,“放开我,我要去见人。” “见谁?那个小子?”楚弈勾唇笑容讥诮,“你不是一直喜欢我的肌肉?是不是还偷看过?” 初樱梗着脖子狠狠的瞪他。 男人垂眸,浑身蒸腾着黯淡森然的气息,嗓音低哑, “想去见他?那你猜猜,我会不会让你走啊……樱樱”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初樱,楚弈 ┃ 配角:wb:晋江萌尔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动心你就死定了狗崽子 立意:不要撒谎,做一个真诚可靠的好人! - 第一章 你可别动心 九月,滨城高铁站。 夏末初秋,温柔带着点劲儿的风呼啸而过。 初樱站在风中,裙摆飞扬袅袅。 美人如画,路过的行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又一阵,初樱吸口腥湿带着海味的风,无奈又迅速抬手按住浅绿色裙摆,看着不远处的梧桐树枝桠拍打被吹的呼啦作响,漫不经心挑眉叹气,“哎,离开一个月,都忘了家乡特产了……” 滨城,特产大风。 果然是家乡的味道啊。 心里嘀咕着,双手紧紧的攥着长裙布料。抬眸顺着三三两两慢吞吞跃进视野的车,她忍不住蹙眉,这人怎么还不来呢? 回外婆家待了整个暑假,她的闺蜜兼室友游玉听说她今天回来,兴奋激动的非要来接她。正巧初樱想给爸妈一个惊喜,思索再三之后应了。 结果吹着小风,胳膊上的小汗毛都立正站起来半个小时,都没见游玉的踪影。 电话也打不通。 真是信了她的邪! 短短一个月,果然迟到大王是不会改变的! 咕噜咕噜,肚子响,初樱面色如常抬手捂住平坦的腹部。 在心里长叹口气,早上下飞机之后着急赶高铁,上了高铁一直睡,居然一直没吃上饭。 感觉有点低血糖,四肢酸软,喉咙干涩,头晕难受。 “滴滴。” 轰鸣的马达声混杂着喇叭尖叫。 顺着声音看过去,橘黄色的audi r8夺目非常,差点晃瞎眼。 驾驶座上的男人探头,流里流气吹口哨打量她,看清她脸时,眼底惊艳挑眉,“嘿,美女,去哪儿啊?送你啊?” 璀璨的阳光从云缝中央洒下来,浅绿色长裙衬她的冷白皮更加剔透。法式方领露出大片白嫩细腻的肌肤和她精致的锁骨。棕色长发散落,白皙天鹅颈若隐若现。 可真是个极品! 这人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就是神情和眼神一看就是个浪荡子。 轻佻且油腻。 初樱觉得拿着铲子光在这人头上就能刮出来两斤油。 啧,都怪袁隆平爷爷战斗力太强啊。 瞟了一眼,初樱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默默的看向车流涌来的方向寻找游玉的身影。 被难得一见的美人无视,小油哥当场炸裂。 猛的推开车门,咣一声又甩上,动作迅猛气势震天。 “嚯,小爷还不信了!” 一边念叨着一边推门下去,大步走向初樱。 小油哥个子不高,有点圆润,一下车就露怯了。坐着看还好,这一站直之后,跟移动的地缸似的。 哦,还是个,怒火中烧的地缸。 小油哥怒气冲冲的直接走到初樱面前,毫不客气的推了一下她的肩膀,流里流气的眼神从上往下瞄,在初樱凸起的胸口处停了好一会儿,“敢不理老子?” 也不看看他是谁! 他老子是谁! “老子能看上你是你牛逼!”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一步一步向初樱逼近。 这是什么古早霸总剧情,初樱额头落下三条黑线。 尤其他一走近,一股味道,浑浊的嗓音跟卡着痰似的,听着浑身难受。 初樱心中腹诽没出声,拿出手机打开拨号页面准备直接了当——报警,结果下一瞬手机就被小油哥啪一声打落。 周围有几个看热闹的人停下脚步。 “看什么看啊,傻逼!” 小油哥对四周扬声大喊。 稀稀疏疏站了几个路人,见小哥怒目横视直接瞥开眼装没看着,更别提有见义勇为的意思。 这可把小油哥得意坏了! 这才是长眼的人! 滨城昼夜温差大,九月份的天,太阳一躲到云里一下就凉了。 又一阵风吹的初樱双腿发虚,拖着行李箱往后退,低血糖实在不愿意浪费力气跟他说话。 尤其他扑面而来的香水味混着狐臭味熏的她更加难受,焦躁的难受。初樱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更不愿意搭理这个莫名其妙的蠢货。 侧眸寻找,依稀记得走过来的路上看到了一个治安亭来着。 在哪来着?现在大喊那边能不能听到? 下一秒就听咔哒一声,视线转过去一看,行李箱的扶手被小油哥紧紧握住。 眉毛轻佻正得意的看着她。 还没完了? 初樱虚虚的握了握拳头。 往周围看了一圈,大家都事不关己,估计是把他们当成闹别扭的情侣。 毕竟开豪车的人哪至于这么强买强卖呢。 往后又退一步直抵玻璃幕墙,冰凉的触觉惊醒她。 心里默默念叨着以后再也不偷懒不吃饭了…… 垂在身侧的手臂微动翻转,拇指轻轻转动中指上的钻石戒指,指腹摩挲钻石尖锐的切面。 只要他一动,趁他分神的空当直接镶他眼珠子里,给他一个惊喜。 小油哥胜券在握,神情油腻的伸手,还恶心人的伸舌头舔了一下厚嘴唇。 眼看越来越近,初樱抿唇紧绷着身子伺机而动。 一时间双目对视,气氛紧绷。 眼看那只指甲里积满灰的肮脏油手就咬碰到初樱白皙纤细的手腕,一只大手横空出现,牢牢的制住小油哥的动作。 下一瞬眼前一黑,清爽的海洋香钻入鼻腔,阻隔令人作呕又各种味道交杂在一起的油腻臭。 初樱脑袋上被盖了件衣服。 连忙把遮住视线的衣服扒拉下来,就看到一个男人广阔的后背挡在自己面前,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小油哥颤抖的小手,小臂紧绷有力的肌肉线条。 “冷不冷?” 陌生男人回头看她。 墨色头发利落的梳到后面,额前只有几缕自然垂落的碎发。黝黑的墨镜和严严实实的口罩遮在脸上,只露出他和英挺的鼻梁。 看不到他的长相,可莫名的觉得这男人周身嗖嗖的冒着冷风,气势惊人。 尤其柔和磁性的嗓音带着冷峻,矛盾让人痴迷,一下戳中了她这个声控的小心脏。 “把衣服穿上。” 说完后,男人转头不再看她。 语气自然的好像两个人是老相识。 巨大的气势和身高差的双重威压下,被衬的像矮冬瓜一样的小油哥欺软怕硬一下就萎了,强撑着面子挑下巴磕磕巴巴的冲着初樱说,“有男朋友你不提前说,你……你这个,这个不知廉耻的小biao子!!” 初樱:??? 哼一声要甩开男人的桎梏,可惜甩了一下之后纹丝不动…… “道歉。”男人温和的嗓音泛冷。 小油哥油光锃亮的小眼睛一转,看干不过对方立马缴械投降丛善如流。 “我这不是有眼无珠眼瘸了吗!” “别跟我这傻逼一般见识啊!” “对,对不住啊小姐姐,你大人大量啊!” 男人闻言,又侧眸看了一眼安静躲在自己身后的姑娘。 看她脸颊绯红不像受惊,才放开手。 “把手机捡回来。” 男人抬起下巴示意。 小油哥一听,可没刚才的架势,赶紧软着腿跑过去把趴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还求生欲爆棚的瞄一眼凶神恶煞的男人,弯着腰哆哆嗦嗦的用袖子擦了擦屏幕上的灰尘。 男人接过手机一看,屏幕右下角被摔碎,层层叠叠的都是玻璃渣子。 摔坏了。 抬眸冷眼看过去,沉声道,“赔偿。” 小油哥先是一愣,后一看手机屏幕一下就懂了。 连能不能wx转账都不敢问,直接从腋下的黑色gucci网格夹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打开一看里面一沓红色。 看着也有小一万了。 塞给男人手里,又连忙两声讨饶对不起,一溜烟的跑了。上车跟火箭一样一下蹿出去,一眨眼就彻底消失。 刚刚还紧绷的气氛一下消散。 男人还站在原地看着小油哥消失的方向。 “谢谢你。”初樱抬头看他,只觉得自己心脏都要炸裂,指甲轻抠自己手心,“可是……” 可是她手机之前那就摔碎了,刚刚两个人一个要钱一个给钱,动作行云流水,她都没反应过来! 男人转身看她,微微低头。 狂风猎猎,吹着他单薄的T恤。 大概是吹的难受,男人往后一步站在柱子后面,也点头示意她过来躲躲风。 初樱跟过去,两个人站在狭小的柱子下面距离有些近。 她仰头就是他的喉结,凸起的弧度格外迷人。 勾的她都想上手摸一下。 手感一定很好。 “谢谢你今天帮我,我这手机之前就碎了要换的,不如这钱我们一人一半?” 不是被摔坏的。 “然后我请你吃饭可以吗?” 顺便交换下联系方式就更好了! 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微微发烫,捏着怦怦狂跳的心脏鼓足勇气一口气说完,初樱轻舔干燥的红唇,“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她的红鸾星动了! 动了!!! “我……” 男人刚开口,温和的嗓音就被不远处的惊天呐喊无情盖过。 “啊!!!樱樱樱樱我来晚了!” 游玉满脸焦急噔噔噔跑过来,初樱回头一看又转头对他轻声说,“我朋友来了,你等我一下可以吗?” 如此完美的理想型从天而降,她从来没有听到这么直戳心灵的嗓音,她一定要得到他的联系方式好吗! 男人站在原地,双手插在兜里,像一株挺拔的白杨。 等游玉跑过来,初樱再回头的时候,男人不见所踪。 只有他的衣服还孤零零的躺在她的怀里。 第二章 你可别动心 在游玉痛斥自己迟到恨不得磕八百个响头,又给她投喂一盒好丽友之后,初樱才终于消了气儿,被游玉拉着上了环城大巴。 不知是被那个男人放鸽子的气,还是游玉迟到的气。 上了大巴,初樱心不在焉耷拉着眼皮往后面走,寻了一个空荡的双人座进到里面靠窗的位置坐下。 靠在冰凉的玻璃上平复心情,满心懊恼的用指腹轻抚怀里冲锋衣冷硬的面料,心里想的都是刚刚那个冷峻的男人。 他的说话声可真好听。 那个声线温和里带一丝冷漠,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颤抖了! 啊,她这个可耻的声控! 怎么就戴了墨镜和口罩呢? 遮的严严实实的,就露出高挺的鼻梁。 她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样。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他肯定是个很优秀出色的男人。 人品好,勇敢,见义勇为。 还特别有男人味。 难道是因为只有他出手帮她的滤镜? 只记得他好听磁性的嗓音,还有他手臂内侧的浅色伤疤。 怎么会有疤呢? 她出神的想。 突然降温了,他把衣服扔给自己,不能着凉吧? 各种想法充斥在脑海里。 噗通,噗通,心脏跳的厉害。 抬手捂住胸口,难道老毛病又犯了? 下一刻立马摇头。 不,她觉得这是自己的红鸾星动了! 活了二十一年,第一回 遇见被救的电视剧剧情,难得的还是外表+声控的立体环绕式3D理想型。 可,到嘴的鸭子居然飞了? 飞了!!! 啊!!! 哐当一声,侧眸一看游玉把自己砸到椅子上,有气无力的给自己扇风。 “姐姐我错了,我哪知道路上能出事故啊!” 今天迟到,还真不赖游玉。 她的小破车好好的在路上开着,眼瞅着马上就要到高铁站了,结果一辆丰田霸道并道,见空就往她前面钻。 车如其名,可真够霸道的。 裹了一层钣金的后屁股直接把她车右侧给干凹进去了。 结果肇事车一个油门往前冲,直接逃逸了。 游玉愣在原地,等缓过神来又打122报警,又下车拍照片报保险。 一顿折腾就晚了。 车也不敢开了,直接在路边找了个车位停下等4s店的过来。 游玉喘了口气把事情前后跟初樱说了一遍之后还不断的赔不是。 “我真改邪归正了,我说了再迟到我就是狗!” 大眼睛瞪的溜圆直瞅着初樱,拍着胸脯咬了下后槽牙狠心补了一句,“汪汪叫的那种狗!” 真狗! 抬手把游玉的胳膊给按下去,初樱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倒也不必如此。” 又瞥她胸口一眼,“你别拍了,一会儿拍进去了。” 本来就是个A,再拍出坑怎么办。 “嗨,怪欺负人的,你C就瞧不起我们A啊!” 人生啊就是不公平,为什么有的人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还有肉呢? 见初樱真没生气,游玉也跟着松口气开始满嘴跑火车。 她就喜欢并崇拜初樱这一点,不是天大的事一般都不往心里去。 两个人说话间,大巴车人坐的差不多,司机师傅吆喝一声出发。 “诶对了,我今天想跟你说呢,你交流这一年,咱们学校发生了三件大事!” “什么大事?” “咱们学校换校长了,你爸升职了,还有医学院来了个绝世大帅逼。” 初樱抬眸看一眼万分激动的游玉,眨眼表示自己在听。 游玉果然把前两项直接忽略,重点就在绝世大帅逼上。 “就咱们学院博士后的人不是从坂泉校区搬过来了吗?然后有个大帅逼,人间极品!” “人神共愤的学术天才啊!姐们从来没见过这种神人,今年才二十五,已经博士后了,可真不是个人啊!” 初樱心里惦记着刚刚那个冷峻男人,有点心不在焉的点头应和,“那是挺厉害的。” 正常人学医博士毕业最快二十八,晚一点的三十。 二十五岁就博士毕业的确比较出色了,大概上学也早。 “不仅如此!!!这大帅逼身材巨好,身高冲着一米九去了,往那一站跟天神下凡似的。” “特别自律,天天健身,浑身的腱子肉,那肌肉犹如丘陵起伏,让人想坐上去打滑梯!” “真真是个人间极品啊!” 听到这初樱回神,忍不住挑眉,轻瞥唇角,“坐上去打滑梯?” “坐上去怕不是想打滑梯吧?” “哎呀你又开车,人家可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呢!”游玉扭捏羞涩状。 初樱被她恶心的抖了抖身子,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小白鹅! 小心被烤成果木烤鹅! 转念一想,初樱越来越觉得不靠谱,真担心闺蜜被烤了,忍不住劝她,“浑身肌肉的霸道学神不可能有,假的,你可别上当了。” 三连否定。 学医的不说个个黑眼圈脸色煞白,也得有五分之四了。累的要死要活的学到后半夜还天天去健身?开玩笑呢? 谁这么厉害还学医啊?直接得道升仙当玉皇大帝去了! 侧眸看着满眼小星星的游玉,怕她误入歧途,初樱想到之前轰动一时的网红肌肉老司机扒皮事件,忍不住又劝道,“健身太多也不好,大肌霸吸引的都是同性。” “还大肌霸”,游玉啧啧感叹,“你果然学坏了樱樱。” 初樱跟没听到似的,脸色都没变半分,继续一门心思劝她。 “再说了,就算他喜欢女人,你没看之前wb上闹上热搜那事?” “肌肉男不满三分钟啊!中看不中用啊!” 压低声线的温柔嗓音,可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后排戴帽子低头假寐的男人听到这句话眼皮一跳,睁眼微微扬头从车座缝隙看到前面女孩。 稀疏的阳光落在她琥珀色的瞳孔中,里面的嫌弃毫不掩饰都要溢出来。 红唇饱满一开一合,神情认真至极。 “男人可千万不能不行啊!” 看了一会儿,男人眼底浮现一层兴味,扯了扯唇角,默不作声的看着。 在她震撼十足的“演说”结束之后才收回眼神,又重新闭上眼睛。 四十分钟后,大巴车到滨大门口。 初樱把行李从大巴肚子里拽出来之后才跟游玉一起转头往学校里走,刚抬头定睛一看觉得前面那个高大的背影有些眼熟,愣了一瞬毫不犹豫抬腿就跑。 “等等!等等!” 初樱追着熟悉的身影,站在他面前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是你吧?” “刚刚在高铁站帮我的来着。” 一看背影她就认出来了,刚才那件黑色T恤。 “你的衣服。” 初樱连忙把宽大的外套脱下来拢到一起递给他,外套染上她的味道,甜橙香和清冽的海洋香融合在一起掠过鼻尖。 她耳朵微红,连忙垂眸一瞬遮住亮起来的眼神,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柔声道,“今天真是太感谢你啦,我们加下微信吧,我转账给你。” 刚刚说好要分的“赃款。” 还能得到他的联系方式,初樱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疯狂鼓掌。 楚弈隔着墨镜看她,微微弯唇,“不必了。” “嗯?”她听着一愣,怎么这一会儿态度突然变了? “为什么?”初樱不解追问。 几秒钟沉默之后,楚弈意味深长的说出三个字,“我健身。” 没等她反应,楚弈伸手拿过自己的衣服,转身离开。 初樱呆愣的站在原地,想着他这莫名其妙的答话是什么意思? 他健身和加微信有什么关系啊? 怎么莫名其妙的? 后面拉着行李箱的游玉紧追过来,眼睛瞪的圆溜溜的,嘴里能塞个鸡蛋,震惊的无以复加,“你怎么认识他的?” 初樱:“谁啊?” 游玉:“楚弈啊!你刚刚不是追上去跟他说话吗?” 游玉:“我刚刚说的天神啊!”“你刚刚在车上说不行的那个天神啊!” “……” 车上她说过的话霎时间犹如洪水溃堤,一下倒灌回她的大脑,嗡嗡的响,跟被针扎了似的。 她刚刚都说什么来着? 大肌霸吸引的都是同性,健身男不满三分钟中看不中用…… 啊!!! 怎么还会被听到啊!!!!! 红润的嘴唇往下一撇,双眼含泪,初樱撞墙的心都有了。 “怎么了?”游玉看她情绪骤变,不解的问。 闻言,初樱僵硬回头,怔怔的低声说,“我刚动的红鸾星…惨死了……” 呜呜呜不活了!居然被撞见开火车了! 她在外边可是个人人称赞的温柔美人啊! 居然被理想型撞破了,内心疯狂崩裂,心里的火山噗噗的往外奔岩浆,炙烤的她浑身难受。 想有时光机,想回到四十分钟之前,拍死自己,把自己嘴缝上。 内心懊恼不已,白皙的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最后心如死灰。 算了吧,昨日之事不可留,抽刀断水水更流…… 她……忍痛割爱吧? 这时候,初樱还不知道,命中有时终需有…… 她忍痛割的红鸾星会在短短的时间里以不同的姿势惨“死”两次。 第三章 你可别动心 “卧槽!怎么回事啊?” 游玉一听红鸾星三个字就觉得不对劲儿,看着初樱一脸落寞样赶紧握住她的手腕,攥着她的小嫩肉拉她回宿舍。 这可必须得交代清楚喽。 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拉着心不在焉的初樱,五分钟之后游玉duang的一声踢开宿舍门。把正在描眉化妆的项灵雪吓一跳。 “干嘛啊你俩?”项灵雪直翻白眼,“吓死人了。” 项灵雪跟她们两个不对付惯了,游玉瞥她一眼没搭理,拽着初樱的手腕使劲。 把行李箱放下之后直接就把初樱拽走了。 两个人到楼梯口之后,游玉回头看了一眼宿舍,压低声音嘘声瞥嘴跟她说,“听说项灵雪最近追楚弈呢。” 停顿一秒之后幸灾乐祸的笑出声,兴奋的直拍初樱雪白的胳膊,拍红一片,“然后没追上,哈哈哈哈哈。” 没给初樱反应的时间,游玉继续问,“你跟楚弈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好奇的都百爪闹心了好吗?! 正巧到饭点了,出了宿舍楼之后在校园里穿梭,狗鼻子循着味直接进了一家烧烤店。 大手一挥点了一百串全家拼牌。 一人五十串,小case。 牛肉大串羊肉大串板筋心管蔬菜卷。 应有尽有。 刚上来的肉串还滋拉拉蹦着油花。 红滋滋的辣油直往下滴嗒,鲜香入鼻。 “快告诉我啊!!!” 眼睛亮的不得了,盛满了旺盛的八卦欲。 初樱哭丧着脸,小声把前因后果讲了。 话音落,游玉先是一愣,随后目光闪闪的盯着自己的好闺蜜,狠狠的拍了一下桌面然后竖起大拇指,“牛逼!” 感叹后,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樱樱,你说楚弈也就……三分钟?” “哎,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搁我这立flag呢,我就等你俩的好消息了,然后你告诉告诉我,天神下凡的男人到底几分钟。” 初樱:……不了,她放弃了,她要脸啊! 等半个小时之后吃饱喝足从烧烤店里出来之后,游玉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怎么样,学校新开的这个烧烤店是不是不错?” 初樱抬手捂着红唇,悄悄的打了嗝。 “是不错,就是有点咸。” 她生生灌了两罐可乐。 “一会儿回家还是住宿舍啊?” 离开学还有两天,要不是车被撞了,游玉就直接送初樱回家了。 她俩家正巧在一个小区,也不巧,他们父母就是好朋友,从小就在一起长大。 闻言初樱沉默片刻,“回家吧,先去宿舍拿行李箱。” 游玉寻思寻思也跟着初樱一起走了得了,要不然宿舍就项灵雪,怪烦人的。 回去的路上,游玉又忍不住凑过去跟初樱继续八卦。 “你知道咱们学校校长为什么换了吗?” “听说是外面养的那位抱着孩子找上门了,说不离婚就举报他!” “咱校长,啊,前校长也真刚啊,就让举报了,你说这咋想的呢?” “不想离婚还整出个孩子,白瞎最年轻的院士头衔,就仕途到头了。” 游玉摇头感叹,随即吧唧着嘴顿了顿,然后继续说,“然后你爸就升职了,你说叔叔运气咋这么好啊?” “你家不应该姓初,应该姓锦,锦鲤的锦。” 从小到大他们家人运气就好到令人发指! 原来初樱他爸是个副校长,可能事发突然调不过来人,直接晋级了。 “以后我就得抱你大腿了,叔叔能不能别让我去医院实习?” 游玉想懒成一条咸鱼,最怕去医院实习。 初樱没反应,游玉忍不住推了推她。 待她满目愁光转眸过来的时候,游玉叹口气,“行吧,你美你厉害。” 刚刚初樱后来听着听着就走神了,垂下眼皮有些愧疚的搓了搓游玉的手指,觉得有些不关心闺蜜,于是问道,“霍良呢?” 游玉的男朋友,两个人好的跟连体婴似的,今天居然一句没提。 听了这话游玉不甚在意的擦了擦手背上沾上的红油酱汁,“忙着呢。” 抬眸看游玉神色如常,初樱才放下心。 说话间到雅苑门口,两个人下车,从后备箱拎出行李之后往小区里走。 一走近保安亭,保安大叔就笑眯眯的对她俩摆手,“回来啦?” 又看着初樱,“好久不见你这个小丫头。” “来吧,送你们回家。” 雅苑别墅区比较大,小区门口常备一辆小观光车,主要是为了送没开车的业主。 物业费高,还是有高的好处。 两个人的家挨着,跟保安大叔道谢再见之后各自摆手回家。 一打开家门,屋里空荡荡的没有声音。 初晓川同志和顾连影女士去三亚玩去了,说是明天才到家。 眼看天色黑了,初樱吃饱喝足折腾一天之后倒是有点泛困,直接上二楼回到自己房间洗漱,冲了个热水澡之后钻回被窝,拽起被子闻了一下,有阳光的香气。 还行,是亲姑娘,这俩人还记得她要回来给她晒被子了。 沾上枕头睡意就来了,昏昏沉沉即将坠入梦中的时候,耳边响起了楚弈温和低沉的嗓音,“我健身。” 梦里她被僵尸群追着跑,吓得她大惊失色。跑着跑着身边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侧眸一看是楚弈戴着墨镜和口罩,明明捂的严严实实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他在笑。 然后就看他凑过来低声耳语,“你想不想试试我有几分钟?” 啊!!! 一个激灵,初樱猛的起身,白嫩的小脸绯红,这是什么奇怪的梦? 侧眸一看,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 初家一楼。 初晓川一手拎着一个行李箱,直接回一楼大的储物间,把东西干净利落收拾好之后又转身去厨房里给顾连影拿了一瓶山泉水。 他们难得休假,自然给家里的阿姨也放假。 初晓川抬步走到沙发旁,垂眸看着她,“有点凉。” 说罢大手环握水瓶,抬眸看顾连影,“晚上小楚过来吃饭,直接把东西给他。” “好。”顾连影抬手握住男人的大手敛眉微笑。 小楚可是她老公顶喜欢的学生,一直听他赞不绝口,还没机会见到。 “那我晚上做,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站在楼梯转角的初樱默默的看着楼下,犹豫三秒钟之后最终叹口气转身回房。 回屋从零食柜里找了点吃的,觉得昨晚没睡好还困,休息一会儿又钻回被窝。 之前zh上有个问题,说爸妈因为爱情结婚是一种什么体验? 就是她现在这种感觉,火热的电灯泡啊,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右臂搭在眼前,梦中的情境如真似幻。 床头柜上的固定话机叮铃铃的响,接起来是妈妈熟悉的嗓音,“樱樱下楼吃饭。”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天色渐暗,微弱的金色阳光在窗帘缝隙中朦朦胧胧。 她缓缓神,浑身酸软乏力,大概是睡太久。 慢悠悠坐起来陷在被窝里,垂头耷拉着醒觉,懒得戴隐形。 想戴眼镜的时候,手都摸到眼镜腿了,转念一想就吃口饭,戴眼镜怪麻烦的。 卡的鼻梁疼。 转身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打湿手,抹了抹睡蓬起来的头发。 大脑还跟罩了层膜似的,动作也有些温吞。 走到楼梯口,下面听起来还挺热闹,电视里医疗剧的声音,还交织着说话声。 她爸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胡闹!这么按患者早被按死了!” 她爸一大爱好,挑电视剧挑里面的毛病,然后感叹这剧组的医疗顾问真不行。 职业病。 她爸原来是滨大副校长兼任滨大附属医院院长。 心内科学科带头人,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2项,参与“863”国家重大项目研究。 她在她爸面前从来不敢造次,因为大佬每次见面的时候总喜欢拷问三连。 温柔的看着她,目光却如炬喷火。 “原发性肝癌的临床表现?” “血吸虫病讲一讲。” “心理评估的常用方法,说几种我听听。” 听她磕磕巴巴的答完,她爸会转而恨铁不成钢,继续问她,“你说说你现在什么感受。” 她最大的感受就是,不应该跟她爸一样学医…… 被大佬降维打击…… 今天下意识没戴眼镜大概也是怕…… 初樱近视四百度,下楼看过去自然柔光模糊感。 有个身形高大的陌生男人坐在他爸身边,她眯眼也没看清是谁,转身直接去厨房。 顾连影正在厨房里忙活,拉开玻璃拉门初樱闪身进去,趁顾连影转身那刻连忙抱住她,轻声呢喃,“妈妈我好想你。” 情深意重话音微顿,“一会儿请救我。” 听了这话顾连影没好气儿的轻拍初樱后背,嗔道,“你爸不也是为你好。” 下一刻直接摸了摸女儿的细腰,眉心紧蹙,“瘦了,一会儿多吃一点。” 转身递了个盘子给初樱,“今天你爸学生来了,一起吃顿饭,吃完饭你上楼就行。” 初樱嗯嗯啊啊应声,自然的帮妈妈开始摆菜。 第一盘菜荷塘月色上桌,白色磁盘放到红木餐桌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楚弈顺着声音看过去,目光落在不远处窈窕背影上,转头对初晓川哑着嗓子道,“老师,我去帮帮忙。” 闻声初晓川也连忙起身,“那我去拿餐具,啊对了,你这感冒了咱们今晚就不喝酒了啊。” 楚弈点头,“谢谢老师。” 不远处初樱端着盘子心不在焉的往餐厅走,余光瞧见那个穿了一身黑的陌生男人和爸爸走过来,等走近了才发现男人穿着长袖黑色衬衫。 不热吗? 初樱觉得家里穿T恤正好呢。 “樱樱过来”,初晓川看到女儿止步,目光柔和打量了一圈宝贝女儿,见女儿状态不错才放心,然后才继续说道,“给你们介绍认识一下。” “老初,哎呀我这醋放多了!” 见妻子求救,初晓川哪还有心思介绍,摆摆手,“我先过去看看。” 初樱回头瞥一眼看父亲忙不迭的冲进厨房,转头对身旁的男人颔首,“你好,欢迎你来家里做客。” 神情自然,态度大方。 抬眼望过去却是一怔,这男人长的可真好。 一双眼幽深如墨,高挺的鼻梁被暖黄灯光一照,更显皮肤光泽。额头干净利落,几缕发丝自然落下。 棱角分明的冷峻,往那一站宛如一尊被上天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你好。” 可惜声音嘶哑粗噶,艺术品有缺憾了。 初樱听了心里遗憾,白瞎了,如果声音也好听再配上这五官,简直是极品。 就像那个救她于水火的那个人…… 怎么又想到他了,初樱连忙微微晃头,抿唇笑道,“欢迎你来做客。” 打完招呼之后,初樱没再停留,把手里的盘子放到餐桌上之后连忙去取下一盘。 看得出来爸妈都很喜欢且看重这个男人,她妈妈好久没有亲自下厨,而且还是这么多道菜。 不一会儿,一切妥当,四个人落座。 两个男人坐在一侧,母女两个坐在另一侧。 顾连影起身盛汤,第一碗放在丈夫学生面前,又盛一碗放到女儿面前,垂眸对着女儿低声说,“樱樱尝尝淡不淡?淡了去拿咸盐。” 刚刚一阵忙,顾连影有点记不清放没放盐。 初樱饥肠辘辘,闻着鲜香透白的鲫鱼汤口舌生津,小巧的舌尖偷偷舔了舔唇瓣。轻轻拿起白色陶瓷汤匙浅浅的盛了少许鱼汤先轻闻一下,然后才小心翼翼渡入口中。 啊,真香啊…… 温热的鱼汤抚慰不耐的胃肠,初樱心满意足,漂亮的双眼眯成一条线。下一刻连忙回神对妈妈点头,竖起大拇指,轻声道,“妈妈一点都不咸。” 顾连影这才放心,看着初樱连忙喝第二口的时候想起来好像落了一件事。 随后瞥了一眼丈夫,轻声道,“不介绍一下?” 初晓川先是一愣,然后连忙拍了瞎额头,“刚刚打岔给忘了。” 抬手轻拍身旁男人的肩膀,神情自豪,“樱樱,这是我的学生楚弈。” 这汤可真好喝鸭…… 她是她妈妈所有汤永远的追随者!! 等等…… 爸爸刚刚说的什么? “樱樱怎么发呆呢?快打招呼呀,楚弈也算是你师兄。” 谁? 等等,她的耳朵是不是瞎了?? 还是眼睛聋了! 要不然就是她疯了!!! 咔哒一声,陶瓷碰撞声清脆悦耳。 手中汤匙滑落,初樱抬眸望过去,桃花眼里茫然一片。 就听对面男人嗓音嘶哑道,“初次见面,我是楚弈。” 第四章 你可别动心 窗外大风呼啸,门前梧桐树枝桠摇曳拍打,细细簌簌。 “哎这丫头怎么了?” “毛手毛脚的。” 初晓川看着女儿呆愣跟被抽了魂似的,不解问道。 闻声艰难的挪开视线,初樱瞥眼从旁边抽了一张纸,擦干手上被溅起的汤汁,食指下意识用力抠一下手上的肉让自己心里的尖叫鸡冷静下来。 “没事。”初樱垂眸,羽睫微颤不敢看对面的男人,“刚被烫了一下。” 默了一秒,微微弯唇抬眼迅速瞄他一眼然后颔首,“很高兴认识你。” 话落不再说话,小口小口细嚼慢咽,圆润的耳朵尖有点红。 一旁的顾连影瞥一眼女儿,若有所思。 初樱平常晚上遇到喜欢的饭菜恨不得拿出吃头牛的架势,今天这是怎么了? -=- 初晓川拽着楚弈从天南聊到地北,能看出他对这个年轻人的看重和欣赏。 趁他们聊天的功夫,初樱不着痕迹的就着夹菜的功夫瞧过去,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清。 她恨! 怎么没戴眼镜! “啊对了小楚,我听说前段时间体测咱们学院有个学生晕倒了?” “这样不行啊,学医的哪能身体不好,等实习上大夜不完犊子了?” 夜班的时候全是事,没点体力哪熬的下来? 思索片刻,初晓川嘶一声,猛的一拍掌侧头看向楚弈,“你不是总健身,要不带着今年要实习的小崽子们一起练练?” 听到健身两个字,默默喝汤的初樱冷白皮霎时浮上彩霞。 慢吞吞的抬手推了下桌子,椅子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三个人不约而同看过来。 “我吃好了。” “游玉刚给我发信息让我帮她找篇论文,不好意思我先上去一下。” 话落瞥一眼对面的男人微笑颔首,大方温柔的像个淑女。 可惜没戴眼镜,模模糊糊没看清他的神情。 看这反应,应该没认出自己吧? 高悬的心脏放到半空当啷着。 小步沉稳走出餐厅,又优雅的踏上楼梯台阶,等走到转角时深吸一口气,无声尖叫忙不迭跑回房。 哐一声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右手覆在胸口,噗通噗通。 什么情况! 一见钟情的男人昨天还是一朵飘在天上触不可及的浮云,今天就在她家里了? 啊啊啊! 抬手捂住脸,忍不住回身脑门儿直磕门板。 完蛋了完蛋了,应该真没认出来她吧? 她这是在社会性死亡的边缘疯狂横跳啊! 冷静五分钟之后,初樱才掏出手机给游玉发了条信息。 果然十秒钟之后就听到隔壁啊的一声尖叫。 两个人的卧室窗户相对,只隔了中央两道假模假样的木栅栏走道。 手机嗡嗡响,游玉回信。 连忙戳开,好长一条语音条。 初樱刚要指腹点开就想到楼下的人,赶紧跑到床头柜拿出耳机插上。 一点开,游玉激动到破音。 “啊啊啊啊,樱樱你这是什么运气啊!” “你怕啥?他说的可是初次见面。” “楚弈这回变成了你的窝边草,一定要兔子吃窝边草不辱使命啊!” 初樱:??? 不过游玉跟她一个感觉,而且看楚弈那个反应,应该是没认出来自己。 那她虚啥? -=- 楼下。 哒哒哒的脚步声消失之后,初晓川才收回眼神叹口气,压低嗓音,“尤其我家这丫头,体力可不行,每回爬山都是我跟她妈得等她。” “你帮我好好收拾收拾她。” 楚弈听着,唇角微勾,不知道想到什么弧度又大了一分,带着浅淡的笑意,“好的老师。” 话音微顿,“如果她不排斥健身的话。” 初晓川听了先是一愣,什么叫不排斥健身的话? 随后又无可奈何的摇头,他女儿的确是能躺着就不坐着的小懒蛋。 “行,你尽量。” 吃完饭,初晓川和楚弈把餐桌上没吃完的菜蒙上保鲜膜,整整齐齐堆在冰箱里。 然后被顾连影推出厨房。 师生两个人去书房先是下盘象棋,然后开始交流最近发的那篇ICD应用的论文。 -=- 平复心情之后,初樱蹙眉想了一会儿,觉得楚弈应该没认出自己。 不过自己也居然也没认出他,他嗓子怎么突然哑了? 是把外套给自己着凉了吗? 昨天客车上的空调好像开的是有点低。 于是心里的倾慕又添了点愧疚。 下一秒又有一种诡异的骄傲。 看吧,她就说她不是颜狗!! 初樱:我!不是颜狗! 下楼之前把这行字发到游玉的对话框里,发完按灭屏幕,深吸一口气拉开门。 刚要踏出去,连忙回身从梳妆台里找出一副日抛。 绷紧了脚尖缓缓下楼,步伐尽量放的优雅大方。 他们就在楼下,血液在血管里逆流。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能看到他身上的黑色衬衫显他身型极好,挺拔。还有他宽阔有力的肩膀。 在眼神落到男人身上那刻,手机嗡嗡震动两声,初樱攥紧没看。 游玉要再说什么虎狼之辞,她看了摔倒可怎么办。 游玉:呵呵。 “下来了。”初晓川听到脚步声止了话头看过去摆摆手,“过来,加一下楚弈的wx。” 初樱脚步一顿,然后就听爸爸继续说道,“过几天楚弈带你们锻炼身体,他也算是你师兄。” 虽然不是一个专业,但都是临床嘛。 师兄两个字砸的初樱头皮发麻,嗯一声快步过去走到楚弈面前拿出手机,他墨色的眸子灿如星辰,正凝望她。 她的脸又要发烫…… “你们两个小家伙又聊什么有意思的事了?” 初晓川低头一看就看到wx页面游玉头像上的小红点,只有两个字—呵呵。 闻言,初樱握着手机一僵,怕她爸真点开,连忙回神点开扫一扫扫上楚弈的二维码,发送好友申请之后干净利落黑屏。 “没什么。” 初晓川没当回事,抬手示意初樱坐下。 他们家沙发回子形,一张三人位棕色纳帕皮沙发,两侧摆着同款两个独座。 她爸现在坐了一个独座,楚弈在紧挨着他的长沙发左侧。 那她…… “你坐楚弈身边。” “……” 刚坐下,熟悉又陌生的海洋香钻进鼻腔,真好闻,有点痒。 直痒到心里,像长羽一下下轻搔她的心腔。 “我记得你上个学期去旁听中医的课了,你给楚弈把把脉。” “…………” 你怎么不让让我去摸电门? 一想还不熟悉就要摸他,她心里的火山嘭的一声蘑菇云爆起,烫的她浑身发热。 这是不是速度有点快? 坐上云霄飞车嘛? 耳边是爸爸的催促声。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错了爸也不说你,就试试。” 轻咬唇瓣,初樱浅吸一口气抬眸看他,一下就撞进他漆黑的眸光中。 男人双眸深邃,跟要吸人的魂儿一般。 “咳咳”,清了清嗓子,余光瞥间他伸过来的手臂,气管一紧,一抬眼就是他凸起的喉结,强摒气不敢呼吸,把指腹搭在他腕内。 端庄大方,端庄大方。 学霸气质要显露出来,浑身紧绷,坚决不能流露出一丝轻佻。 初樱的神情像第一次做解剖实验一样严谨。 肌肤相触,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跳动。 理智和情感兹啦一声劈开两条路,初樱闭眼静心。 微烫的体温顺着她指尖爬到她身上,初樱耳朵尖一秒红个透。 近在咫尺,稍稍抬眸就看到他嘴唇紧抿在一起。 跟其他男人比他唇瓣柔和饱满,大概刚喝完水,染了一层水色,看起来格外柔软有光泽…… 挺住,别怂! 忙错开眼神不敢再想,视线往上却瞧见他眉角的浅疤。 “咽部有异物感。”楚弈低声说。 男人嘶哑的嗓音唤回心神,视线触即到他幽深的目光,这是给她提示? 初樱连忙正色收回手,虚握成拳放在身侧,“脉搏比正常快十次左右,师兄是感冒有点发烧吗?” 如果发烧,体温每上升一度,脉搏会多跳十次。 “嗯。”楚弈应声,直视她眼底,“着凉了。” “不错啊丫头,还从中医那边学点东西。” 初晓川颔首,虽说自己女儿没有楚弈那样有夺目之才,但也不错! 说完转头看向爱徒,“这几天变天儿,怎么还着凉了?忘穿外套了?” 初樱一听,全身紧绷,不敢抬头看他。 “身体不舒服就早点休息,要不在客房睡一晚?” 楚弈刚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初晓川一锤定音,“住下吧,别折腾了!” 扭头看了女儿一眼,“去把客房收拾收拾。” 客房在二楼走廊尽头,离初樱房间隔了个书房、储物间还有保姆房。 听老师这么说,楚弈沉吟片刻没有推脱,在看身旁姑娘将要起身时倒跟着一起站起来,“我自己来。” “那你俩一起去,你也不知道床单被罩在哪啊。” 说罢,初晓川不再看两个年轻人,打开电视里的医疗剧准备继续挑刺。 -=- 上楼之后,初樱刚进客房打开衣柜就闻到里面一股刺鼻的发霉味儿。 这可不能给他用。 于是转头不敢看他,只是微微点头,“等我一下。” 转身噔噔噔跑回自己房间拿了一套马卡龙淡粉色的床单被罩,踏进客房递给楚弈,“新晒过的,你别介意。” 男人好像都不喜欢粉色。 说完抬眸悄悄打量他的神色。 结果就对上他幽深的眸子,瞬间局促,跟被封在塑封袋里的小人儿似的,空气被抽走似的,呼吸短促。 “洗漱用品都在卫生间,你自己拿。” 不敢多待,男人气场威压让她喘不过气,心脏咚咚咚的几乎要顺着嗓子眼跳出胸口。 交待完刚要转身离开脚步停住,“师兄等我一下。” 两分钟之后左手拿着一板药,右手端着马克杯。 “虽然不知道师兄怎么感冒的”,初樱抿唇握紧杯子,千万不能虚! “但是连化清瘟胶囊挺好用的,师兄晚上吃四粒吧。” 说完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没有停留,顺带把门关上。 直到门关上,男人还站在原地看向门口。 回到房间,初樱一个猛子扎进床褥里,双腿不停的拍打。 像条二百斤的肥鱼,柔软的床垫随着颤悠。 又像被融化的麦芽糖包裹了似的,甜到心里去了。 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他,没想到这么快相遇。 这不就是天定的缘分吗? 手机嗡嗡震动,拿出来一看桃花眼眯成一条缝。 楚弈通过她的好友请求了。 黑色的头像,点开一看有一层暗纹,是一只猫。 点进朋友圈,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初樱想跟他说句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连自己什么时候失去意识都不知道,等第二天醒来时,他已经走了。 wx上却有他一早留下的信息。 楚弈:谢谢你。 嗡嗡嗡,又一条。 楚弈:学校见。 初樱猛的低头把自己埋到被子里无声呐喊。 啊啊啊啊啊啊! -=- 初晓川荣升校长之后效率也跟着起来。 开学第二天在级队群里就收到导员的全员@,健身活动,自愿报名。 一时间三百多人的群里哀号遍野。 报名上去的第二天,健身时间迅速安排下来。 医学生的本科生活只是个起点,除了八年制的学霸们,许多人准备考研,索性把实习抛在脑后,时间用在刀刃上。 于是三百多人最后只有三十三人报名。 这三十三人分成两批,一三五一批,二四六一批。 楚弈随机带,还有其他热爱健身的师兄也主动提出帮忙。 初樱二话不说拖着游玉一起报名,即使她们是八年制没有学业就业压力。项灵雪不知道从哪知道楚弈要带队练,也跟着一起报名了。 -=- 周一晚上,滨大健身房灯火通明。 隔着落地玻璃窗,抬头就能望见高悬的月亮,还有外面幽沉泼墨的夜色。 初樱身姿高挑,淡粉色运动服勾勒她极优越的身材,紧身黑色裤更显她双腿笔直修长。 下一刻大门被拉开,楚弈进来,短袖T恤随着他的动作依稀能看到肌肉轮廓。后面跟着一个男人,个子也很高,两个人往那一站亮眼极了。 等着的众人窃窃私语。 为什么老天爷如此不公平,有的人能提前博士毕业,还能有功夫锻炼身体。 而他们连应付个期末考试都磕磕绊绊的,哎。 “那是楚弈的好哥们,孟之丞。”游玉凑过去撞下初樱的肩膀小声的说,啧啧两声,“我觉得也挺帅的,帅哥果然只跟帅哥做朋友啊。” “跑步机、椭圆仪还有动感单车先热身半个小时。”楚弈正色,面无表情更显他冷峻。 大家伙听了话连忙各自找机器,跑步机最省事,乌央一群人都往那边跑。 楚弈就站在最前面的跑步机旁边单手握着扶手,来的小姑娘都往那边凑,初樱站在后面没赶上。 然后就看楚弈眼神跃过众人,与初樱目光触到一起时不着痕迹点头,示意她过去。 初樱先是一愣,随后心里涌上甜意,抬腿小跑过去。 “你走走我看看。”楚弈低声道,几天过去他嗓子已经好了,又是润玉般的嗓音。 “谢谢你的药。”两个人走过去的时候他继续说,“很快就好了。” “不客气。”她垂下眼睫低声答。 初樱:……有点害羞呢 上了跑步机眼瞧着他把速度调到4.0,手指悬在坡度按钮上,初樱一下就害羞,屏气凝神瞪大眼睛看他,一上来就这么猛?她还是个孩子啊! 还好男人瞥她一眼最终没按下去,“先试试。” 楚弈看她走了一会儿,转身去看别的学生。 见他离开,初樱才长出一口气。 妈的他在自己身边她真是太紧张了! 刚刚都怕一脚没踩实从履带上掉下去,那她端庄的小仙女人设可就细碎了。 项灵雪见楚弈过来连忙出声,“师兄你看我这调的行吗?” “挺好。”瞥一眼没有走近,更别提停留。 十分钟过去,初樱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走的浑身发热。 “走的这么慢?” “调低了吗?” 他淡漠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初樱立刻挺直腰背,这是质疑她的人品! 他定的调子她咬牙也能做到,怎么可能调!看不起谁? 没忍住鼓着腮帮子不服气的侧眸瞪大桃花眼看他。 楚弈瞥一眼愣了一下,视线扫过去,速度还是4.0没调低,又抬眸打量她微湿的额发,“心肺功能不行。” 一句话激起她的好胜心,虽然不是学神,从小也算个学霸不是? “师兄”,初樱平口气,分神侧眸认真看他,“我是你见过人里的后10%吗?” 闻言,楚弈眼神诧异,随后沉吟,“不至于。” 那还行,初樱松口气,不算太丢人。 下一刻初樱就听他淡声含笑道,“后30%吧。” 初樱“……???” 心思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就看楚弈骨节分明大手伸过来,利落的把坡度嘟嘟嘟连续按到7.0。 初樱:“……师兄,这坡度越高是不是越累?” 楚弈理所当然的嗯了一声,“正常热身先跑二十分钟,然后再快走四十分钟。” 说罢话音微顿,扫她红润脸庞,眸色渐深,“不过我估计你……跑不了二十分钟。” 初樱:………??? “把食指伸出来,测一下心率。”楚弈见初樱面露疑惑,捏着血氧仪淡声解释,“跑步机自带的心率卡片不准。” 初樱把手指伸过去,楚弈双手插兜在旁边垂眸看着。 鲜红心脏旁的数字疯狂的往上跳,不一会儿就到了169。 抬手把血氧仪拿走,男人默不作声把坡度调低到5.0。 初樱扁了扁红唇,白嫩的小脸一下又红了。 “体力不好,坚持锻炼。”楚弈说完抬眸直视她眼底,幽沉的眸子似乎有点别的什么深意,唇线抿直,似乎在想怎么措辞,“不要排斥锻炼身体。” 初樱:??? 男人在身边时她不敢大喘气,小口小口的吸气累的她脑子嗡嗡响。 等他离开她才长舒一口气,总觉得他刚刚那话有点意思? 思绪闪过脑海,她没抓住。 艰难的四十分钟终于过去,初樱颤颤巍巍的把着扶手下来,双腿跟踩在云上似的,软的像面条。 游玉在旁边看了整晚,越看越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 瞥一眼不远处眼神哀怨浑身绷紧直看着楚弈的项灵雪,又转头看向站在初樱跑步机旁的男人。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儿。 不都说楚弈不怎么跟女人交流互动吗? 她看着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啊? 脑海灵光一闪,等初樱浑身薄汗气若游丝走回来时,游玉连忙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角落里带,“樱樱,我有个大发现!” 初樱累的浑身酸软,没甚精神的看过去,有气无力的轻抬眉毛。 什么大发现?发现她变成面条了吗? “楚师兄是不是……对你也不一般啊?” “你看他这么长时间指导谁了?怎么就指导你了?” “除了你,我可没看他去给谁主动调机器测心率!” 听了这话初樱先是一愣,握着毛巾的手一紧,回眸看过去。 男人正在不远处看着她,与她眼神相触瞬间眼底的寒意似乎散开,抬手指了指她的大腿,提醒她记得做拉伸。 “可能我爸让他照顾照顾我。”心里一暖,她下意识反驳。 “嗨”,游玉狠狠拍了一下她肩膀,“对自己有点信心行不行?” “有这么高的起点你得冲啊,叔叔给你铺垫了这么好的底子多感人啊!” “你不能辜负他,得努力早日吃上窝边草啊!” 好歹是滨大一朵花,怂什么怂,就是干! 初樱眨巴眨巴桃花眼,这样吗? 既然如此,那她可不客气了? 怕什么,就是干! 转头定定的凝望着不远处的男人,他这棵窝边草,她初樱吃定了! 第五章 你可别动心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一旦念头起了,就跟满是气泡的可乐一样,再也遮掩不住。 初樱耐着性子等到周五,晚上六点下课之后忙不迭的回寝室放下书包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明天上午楚弈演讲,你不去啊?” “当然去。” 怎么可能不去,这不是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凑过去轻撞游玉肩膀,压低嗓音用气声道,“楚弈在我家呢。” 游玉手势比了个ok,挤眉弄眼的带着坏笑瞄初樱。 等初樱到家的时候,还有五分钟到七点。 推门进去,客厅里空无一人,不远处厨房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她赶紧小跑过去,顺便把包扔到沙发上。 “刘姨你回来啦!”初樱双眸惊喜放光。 她爸妈工作忙,刘姨从她上初中的时候就来她家,小的时候接她放学,一路看她长大。虽然只是家里的阿姨,初樱跟她还挺亲的。 连忙抱住刘姨的手臂轻晃,“您可回来啦,我想那个小炒黄牛肉想好久啦。” 刘姨是湖南人,做一手好湘菜。 虽然她妈做菜味道也不错,可这小炒肉的还是不行。 “那我现在给你做。”刘姨笑眯眯的看着初樱,略显粗糙的手掌轻拍她软嫩的小手。 “不用不用,我随便吃一口就行了,您给我煮碗面吧!” 说完轻舔红唇,视线往楼上飘,转头小声试探,“我爸呢?” “先生和他学生在楼上书房呢,说什么论文的事。” 得知楚弈还在,初樱就放心了,浑身轻快的从厨房出来坐在沙发上,小耳朵竖着听楼上的动静。 周三恰好来大姨妈,没去健身房,这好几天没看到楚弈了。 掰手指算起来,四舍五入他们也认识快半个月了。 垂下眼眸羽睫微颤,桃花眼眯成一条缝像只偷吃蜜的小狐狸似的,唇角悄悄往上勾。 想念一个人又要见到他,原来是这种心情呀。 甜蜜又局促,心里到血液、灵魂深处都叫嚣着,拽着她靠近他。 刘姨手脚利落,五分钟面就做好端上餐桌,笑着招呼正低头玩手机的初樱,“面好啦,来吃饭。” 闻声初樱立马把手机收起来,一站起来往餐厅走就闻到豚骨汤面淡淡香气,脚步刚踏进餐厅视线瞄过去就愣住了。 哎呀一声,手掌拍了一下脑门儿。 她忘记说了! “刘姨,这么多面我吃不了。”初樱看着装水煮肉片那么大的海碗鼓了鼓腮帮子,比她脸都大两圈。 其实她能吃,就是怕楚弈如果突然下来,吓到她。 “哪能啊?这不是老规矩吗?” 这碗还是初樱专用的,家里没谁能一顿吃这么大碗的面。 说完刘姨晃头嗔怪的看向初樱,转身回厨房准备继续干活,跟她摆摆手,“樱樱跟阿姨客气啥,不够吃刘姨再给你做!” 初樱:……真没客气 肚子咕噜咕噜叫,罢了。 回到桌前仔细打量,这碗面可真丰盛啊,里面放了火腿、大虾,还给她烫了小白菜。 上面一层浅红的辣油喷香扑鼻,一闻就是刘姨自己炸的新鲜辣油。 不管了,那她就在楚弈下来之前赶紧吃完别被发现就完了! 呼噜呼噜,一时间餐厅里只有满足的吃面声。 如果她有尾巴,毛茸茸的尾巴一定在空中绕着弯悄悄晃悠。 十分钟之后,海碗里的面只剩一半。 哐,楼上关门声,吓得初樱一哆嗦。 结果一抬头就愣住了,男人不知道何时出现,正目光沉沉的盯着她。 垂眸看了眼碗里散开的油花轻抿嘴唇,淡声委婉道,“饮食问题我们再沟通。” “……”,拿着筷子的手突然有点发酸,初樱小脸鼓囊囊的像只存粮的小松鼠,小松鼠眨巴眨巴眼睛,脖子一动把口中的面全咽下去,低声的说,“我刚吃两口。” 可怜巴巴的像做错事的孩子。 于是楚弈没再多说,只说了一句,“晚上吃太多碳水不好。” 要不然之前的运动白费。 说完楚弈就转身上楼回客房。 初樱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嘴角往下撇了撇,恹恹的放下筷子。 眼睛突然有点酸,心也跟被人揪着揉搓似的。 好奇怪,怎么突然有点难过。 推开碗轻轻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在厨房里忙活的刘姨小声的说,“刘姨我不吃了,碗麻烦您收了吧。” 转身噔噔噔上楼回房间趴在床上,闭上眼睛眼前都是楚弈有些失望的神情,懊恼的挠了挠头发。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连心都不是自己的了。 哦不,是自己的,却有千万根细绳与他连在一起。 被他控制,明明是自己的心,她却说的不算。 手机嗡嗡响,拿出来打开屏幕一看居然是楚弈,初樱瞪大眼睛。 楚弈:明天跟我一起回学校。 看着这行字,落下去的心突然又回到原地砰砰跳。 他没生她的气呀? 晚上洗漱好躺在被窝里,初樱白嫩的脚趾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蹬着白色蚕丝被。 明天穿什么好呢? 得早点起化个精致自然斩男妆! 突然又有点烦恼,怎么能让他喜欢上自己呢? 她可不能口号喊得很响,一直没有进攻动作啊! 胡思乱想,脑子里各种思绪七七八八缠绕在一起。最后坠入梦中时却有一丝担忧,他可别发现自己饭量太大吧? 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她追着楚弈跑,一会儿她把楚弈用绳子绑起来扛回山洞,画面一转,楚弈捂着自己胸口誓死不从,气的她一把撕开他的衣襟…… 下一瞬猛的惊醒! 呼……长舒口气,这梦也太刺激了。 可别是预知梦,一会儿得查查周公解梦。 -=- 第二天晨光熹微,闹钟一响初樱立刻起身,没赖一分钟床,哒哒哒下床钻进卫生间洗漱。 化完妆,选了一支ysl斩男色给唇上抹上一层樱色。 初樱又特意选了一款海洋香的香水,想着他今天演讲,特意选了一套正式一点的蓝色西装裙,干净利落的线条勾勒出她姣好身姿,对着镜子左右转了两圈,长发披散在肩,庄重不失俏皮。 很好,完美,她很满意。 等下楼见到楚弈时,果然看到他眼神一怔,在心里激动的为优秀又不失自然的自己比了个耶。 今天的楚弈也格外夺目,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妥帖,每颗扣子都严谨得扣紧,显得他整个人格矜贵清俊,让她一看脑子里就忍不住呜呜呜开起小火车。 撕碎它,撕碎它… 昨夜的梦又浮现眼前,忙摇头晃出脑袋里。 虽然她实践为零,但是她理论知识无敌呀! 楚弈已经吃完早餐,站在窗边低头看着手中得演讲稿。 餐厅里初樱简单吃了一口拎着小包,连忙跑到他身边,见他抬眸看过来右手端着保温杯轻晃一下示意他可以出发了。 然后就见楚弈眼神落在冒着白烟的杯口,淡声道,“在车上不要喝东西。” 初樱听了先是一怔,歪了歪脑袋没想明白他什么意思,等她跟他绕到家后面的院子才发现一辆陌生的沃尔沃SUV,看起来像s90. 哦,明白了。 他大概是怕豆浆洒了弄脏车。 毕竟s90也不便宜,精洗一次车内怎么也得四五百块钱吧。 想着这,初樱立刻把保温杯盖子拧的紧紧的。 楚弈拉开车门等着她,初樱连忙小跑过去,上车乖巧的先系上安全带。 嘭一声轻响,楚弈绕过车头往驾驶座走,阳光穿透云层落到他身上,为他周身蒙上一层微微金光。 初樱双眼紧盯着他,一双长腿每一步好像走在她心上。 咚、咚、咚。 咔,驾驶座门拉开,初樱吞了吞口水。 他刚坐进来那一瞬,熟悉的海洋香萦绕在鼻尖,搔的她鼻腔里泛痒。 车厢里的空气好像突然凝固了似的,她紧抿嘴唇,心脏砰砰犹如雷声鼓声,怕被他听到,不敢呼吸。 男人踩下油门,有力的大手握住方向盘向右打满拐出院子,等到大路上他才开口。 “听老师说,你想临床改基础?” 初樱听了之后犹疑的嗯了一声,随后低声说,“有点害怕医闹。” “嗯。” 她本来是临床选了肿瘤,可自从去年认识的叔叔被病人家属砍了之后,她就有点犹豫。 那天她也在医院,本来是找她爸去,结果听到一楼惊恐尖叫声,然后她就被爸爸反锁在办公室里,等再出去的时候,整个一楼心内诊室外面都是血。 那个叔叔的血,火红的鲜血在白色地砖上流淌,刺目无比,最后眼睛晃的快分不清红白。 而叔叔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她被吓到了,回外婆家待了一个暑假才平复好心情。 可学医的心却有点被动摇了。 还好她选的是临床,大四或者大五考完执医证之后可以转基础医学。 基础医学以研究为主,泡在实验室或者以后留校做老师,说是医学,倒是跟生物工程那些专业有点类似。 “师兄你觉得呢?” 他嗯了一声之后就没再开口。 “我?”楚弈眼底平淡无波的瞥他一眼,“我的想法不重要。” “听从你的内心。” “嗯……”,初樱若有所思,转眸看着他度光如雕刻般深邃立体的侧脸,“那师兄是为什么学医呢?” 话落车内一阵平静,楚弈没有回答。 初樱等了一会儿,以为他不愿意说,索性没有追问,侧身往右看窗外熙攘的人群、热闹的街市。 快到学校的时候,他突然开口。 “因为我小时候有人对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初樱转眸好奇问。 “你不改变的话,什么都变不了。” 初樱眨巴眨巴桃花眼,总觉得这个口气有点熟悉,然后就看到楚弈勾唇淡笑,“你爸爸说的。” 怪不得。 想问他爸什么时候说的,可下一瞬她所有意识都被抽空。 第一次看他笑,唇角上扬,眼角挤出一条线。整个车厢都跟着明亮起来。 这个男人果然是被老天爷眷顾,每一处都额外花费许多时间精雕细琢啊。 -=- 到了会场,偌大的体育馆上加满了椅子。 临时座椅和周围几层都坐满了学生,连通道和门口都挤满了人,乌乌泱泱的都是黑色头顶。 今天来听楚弈演讲的不只有滨大医学部的学生,甚至有人从外地飞过来,坐高铁赶过来。 楚弈八年制提前两年毕业,几乎是别人读个大学的时间,已经是个传说。 而读书期间《美国pace杂志》和《欧洲心脏起搏与电生理杂志》上都有他以第一作者署名的论文。 更别提在民众中知名度甚高的一线《柳叶刀》。 别人发一篇论文好像难于上天,楚弈已经在各个顶尖医学杂志上发布影响因子10+的论文四十余篇SCI论文,不用说里面还包括Meta分析、Comments、临床文章多种形式,影响因子总和超过125。 二三线城市有些医院科室主任听到都得竖起大拇指感叹一句“好家伙。” 而且楚弈牛逼啊,刚博士毕业就直接过了全国医学中级职称考试,学神理所当然一次性过,进医院直接可以胜任主治医师。 更别提国内几所顶尖大学医院部纷纷发出邀请,请楚弈去做博导,在校属医院工作一年即可申请副高职称。 再过三年申请正高,算来算去大概不到三十就能成为主任医师,再接班当个科室主任。 许多人四十岁都达不到的事业高度,可他今年才二十五岁。 医学天赋像天赐一般,一点就透,在医学圈子谁不知晓? 未来更是不可限量,起点之高,让人更好奇他,想目睹他的风采。 所以这个演讲机会,即使是空无一物的泛泛闲聊,大家都削尖脑袋想来听听。 饶是滨大医学部大牛辈出大家觉得只是有点牛逼,可放在全国其他平平无奇的学校,就直接被封神了。 今天楚弈的演讲题目很平淡无常——学医的理由。 男人长身玉立站在台上,红色条幅挂着白绳拴在金属栏杆上在他身后浮动。 整个会场上千人鸦雀无声,台下的人正襟危坐等他开口。 “刚刚来的路上,有个小姑娘问我为什么学医,这个问题我也想问问大家,你们为什么学医?” 说的是她,初樱心里泛甜,轻抿红唇。 这个问题可太老套了,瞬时台下各种回答从四面八方响起。 “老了吃香!” “工资好地位高!” “稳定!” “家里让的!” “我妈说医生社会地位高!不管大官还是大款只要是个人吃五谷杂粮就有生病的时候!不矮人一头!” 观众哄堂大笑,善意的。 “那大神,你是为什么想学医的?” “那个姑娘的问题你怎么回答的?” 楚弈抿唇目视台下,语气淡然,“你们想过自己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吗?” 只是一问没有想得到答案,他继续说。 “我小时候没想过,但是运气好,在低谷时遇到一个人,他告诉我,要改变。” “你不改变,那就什么都改变不了。” “那时候学医能改变我的困境,于是我投身医学。” 说完淡笑,“是不是和你们想象的不一样?” “可后来我大四开始在医院实习的时候,突然有了别的感受。” 他目光定定的望着众人,眼神锐利有光。 “和死神抢人命,把这件事当作自己的事业,不是很酷吗?” 台下静默片刻,随后掌声雷动。 隔着人群,初樱怔怔的凝望着他,还有他唇角那丝浅淡的笑意,风淡云清的那句话。 和死神抢人命,不是很酷吗? 这样艰难的一件事,怎么从他口中说出来显得那样泰然从容。 楚弈起身向台下颔首鞠躬,缓步走下来,被成群的学生团团围住。 突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往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隔着黑压压的许多脑袋瓜,勾唇淡笑。只一眼就收回视线。 她不了解他的过去,可是她觉得自己好像心跳的更快了。 这个男人在发光。 原来初樱只是喜欢他。 现在,她想拥有他,想进入他的世界,想让他的每一处都沾染自己的气息。 把他变成,她的男人。 第六章 你可别动心 演讲非常成功。 人群蜂拥往外出,学生们的眼底好像被点亮火把,燃起对未来的希望之光。 楚弈其实很忙,虽说现在在学校继续深造博士后,但医院那边的担子也不轻。 初晓川升任校长之后几乎无暇管医院的事了,之前他是兼任院长及心内科主任,心内在滨大附属医院算是强势科室,在国内也是数一数二能排得上号。 今天没有门诊,但是他得去病房。 等楚弈走到车边时,就看到初樱站在车边,一双桃花眸亮晶晶的盯着自己,“师兄是去医院吗?我可以跟着一起吗?” 楚弈瞥她一眼,又回头瞥一眼涌上来四处打量找人的学生们,“那快上车。” 闻言她红润的唇角悄悄翘起,驶离学校之后,初樱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远方有朵甜甜圈模样的云,灿烂的阳光从云中穿过铺洒在街头小巷。 指腹在光滑织面的安全带上滑动,侧眸看他,“师兄,你平时工作忙吗?” 男人听到这话侧眸略显诧异的瞥她一眼,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我跟着老师,你觉得呢?” 初樱脸嘭的一下就红个透,含糊不清的唔了一声,“那我下周去实习,能去找师兄吗?” 还好他转头目视前方没看到自己。 “可以”,楚弈淡声答。 听到肯定的回答初樱悄悄抿紧嘴唇不敢高兴的太明显。 以后能见到他的机会更多了,真好呀。 -=- 初樱实习第一天,手忙脚乱。 她在学校从来不说初晓川是她爸爸,来医院实习自然也不会说。 滨大附属医院科室多,运转繁忙。 今天她在妇产科轮转,在外面帮孕妇量血压,又进去站在带教医生后面听诊学习。 从早上来她就脚不沾地,连想去心内偷偷看一眼楚弈都没时间。 “你把上午的病例都打印一份出来。”初樱连忙应了,等刚出诊室快步往外走就被隔壁的王医生给叫住了,“推个轮椅送这位孕妇去抽血,她孕晚期耻骨分离走不动。” 初樱一愣,忙停住脚步往护士台看,“护士姐姐……” “什么护士姐姐,让你去你就去,怎么那么多事?”王医生狠狠瞪她一眼。 怪不得护士小姐姐今天早上跟她说科里有个灭绝师太让她小心…… 推着孕妇送去抽血室,有一管血得送到检验科,把孕妇送回诊室外候诊的地方之后,她赶紧小跑呼哧呼哧喘着气往一楼的检验科跑。 来不及等电梯,顺着楼梯往下跑的时候她胡思乱想,心想怪不得楚弈之前说她体力不行,她那时候还天真的寻思,嗨,看病需要什么体力啊。 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妈蛋! 简直要累死了! 小跑到检验科外把样本伸手要放进去,后背被人狠狠推了一下,突然之间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啪一声,透明玻璃试管摔的细碎,她的手掌撑在地上一阵刺痛,抬起来一看一片红,不知道是她的血,还是那个孕妇的血。 四周都是窃窃私语的人。 “诶这医生怎么回事啊,一看年纪就不大,做事毛毛躁躁的。” “血可白抽了。” 膝盖疼,手掌也好疼。初樱垂下眼睫,往常微勾的唇角此时抻的平直,盯着碎裂的试管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酸涩的眼眶流出什么东西。 “初樱?” 初樱撑起肩膀的动作一顿,然后就看到一双黑色皮鞋进到她的视野里。 下一瞬一阵微微海洋味的风,熟悉的味道。 抬眸就看到楚弈从天而降,好看的墨色浓眉紧蹙在一起看着她,“受伤了?” “手别动,我扶你起来。” 男人用力的大手搭在她的手臂两侧,说是扶起来,基本算是把她凌空抱起来。等她站稳之后楚弈就松开手,自然的垂眸握住她的手腕,眉间的刻痕更深,“去处理一下伤口。” 初樱轻嗯一声,抬步就要走。 没想到下一刻就被他拽着手腕往另一个方向,心内科那边。 “师兄……” “我来弄。” “……”,初樱手指微蜷,伤口还是火辣辣泛痛,忍不住还是开口,“师兄我把样本打碎了,得重新抽血。” 她想先回科室一趟,估计要挨骂吧,她胡思乱想。 闻言男人脚步一滞,回眸瞥她一眼,“知道了。” 说完抬步继续大步走,直接进到心内他的诊室里,对桌的周昭年挑眉笑着打趣,“哎呦,铁树终于开花了,女朋友啊?” 楚弈跟没听到似的,把初樱按到座位上,拿起座机直接给妇产科打了通电话。 “你好,心内楚弈,刚刚有个孕妇的血要重采一下,叫什么?” 他回头看初樱。 “叫刘心。”初樱低声答。 “嗯,是叫刘心。”楚弈话音微顿,“还有初樱在心内帮忙送个病人,一会儿回去。” 挂断电话,楚弈走到初樱面前面无表情的问,“这样可以了?” 他好像生气了,初樱喏喏点头不敢说话。 他转身去柜子里消毒工具,不一会儿拿不锈钢小盘子放在她旁边的凳子上,里面摆着镊子纱布还有碘伏酒精。 周昭年看着楚弈小心翼翼拿着镊子挑细玻璃的动作心中咋舌,小碎玻璃碴挑了好一会儿都没挑完,屋里的气氛好像越来越压抑。 玻璃太碎了,有一小块肉只有一点皮连着,楚弈转身又去拿把手术剪回来。 初樱看着头皮发麻,强压着哭音,看着他的动作忙抬起手握住男人的大手,“师兄真的要剪吗?” 眼圈湿润,不知道什么时候,纤长的睫毛都被打湿了,雾蒙蒙的。 楚弈轻抿嘴唇,扒开她攥紧的小手,低声,“别任性。” 同时手上利落,直接从连着的皮肤剪开。 初樱没忍住呜的一声看出来,不知道是因为委屈,还是因为害怕。 哭了两声她又觉得有点丢人,抬手抹干眼泪轻轻抽噎,看着男人仔细给自己的手打包裹,“谢谢你师兄,我得请你吃饭。” 刚刚还吓的要哭,现在眼泪都没干,抽搭的跟只可怜巴巴的小奶猫似的,结果还说要请吃饭。那边的周昭年噗嗤一下笑出声,“诶楚弈,这小家伙你从哪捡来的宝贝啊?” 怪可爱的。 楚弈没理他。 收拾完伤口,初樱就着急走,赶紧回去干完活晚上好请楚弈吃饭啊。 初樱心大肺大,从小就这样,再大的委屈,只要哭出来之后没一会儿就好了。 “回去?”楚弈问。 “啊,我得把上午的病例打出来。” “别着急,我帮你弄。”楚弈按住她要起身的动作,“你休息一会儿。” 十多分钟之后楚弈才回来,手里握着一罐眼熟的金属红罐递给她。 “病例打完了。” “给你。” 温热的旺仔牛奶贴在她冰凉的皮肤上,初樱扁扁嘴唇,突然眼睛有点酸,忙低下头不让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 没让他看到自己优秀耀眼的一面,反倒见到了最狼狈的一面。 “谢谢师兄”,初樱小声抽了抽鼻子,“我请你吃饭。” “吃不了。”楚弈淡声。 “???”初樱瞪大桃花眼,不解疑惑的抬头看他,怎么就出不了了? 然后就见楚弈瞥一眼她的伤口,“你现在忌口太多。” “但是我不用。” 意思是跟你吃也吃不了什么好吃的。 初樱:??? 嗡嗡嗡,楚弈手机响,拿出来看眼屏幕往外走去接电话。 周昭年趴在桌子上笑的肩膀直抽抽,这两个人的对话怎么那么有意思呢? 那边的笑声嘎嘎跟鸭子成精似的,初樱不得不往那边看了一眼,就看周昭年都笑出眼泪了抬头看她,“小妹妹,你跟楚弈啥关系啊?” 初樱闻言往外面看一眼,楚弈正站在窗前打电话,穿着白大褂显得他整个人更加冷峻挺拔,更像一棵白杨。 “我觉得您问的问题不对。”初樱回头轻声答。 不应该问他们是什么关系,应该问,她想和他是什么关系。 -=- 受伤之后初樱的实习生涯暂时停止。 她的手被包的严严实实,也干不了什么活,倒没说让她必须回家,她就时不常的套上白大褂往心内科钻。 去别的科谁也不认识,总得给她安排活。 哦,也不是谁都不认识,副院长那几个叔叔阿姨她倒挺熟悉的,但平时也碰不着。 九月下旬开始降温,初樱今天穿了一件薄毛衣,下面牛仔裤配长靴。 趁楚弈科室最后一个患者出去,她才赶紧进去。 说起来奇怪,之前还挺生疏的。 自从上次受伤他给自己包扎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反倒自然不少。 可能是因为他难得的主动给自己发微信了。 倒不是发别的,发了整整两屏幕的忌口须知。 微信有来有回,两个人聊的话题倒多了不少。 “师兄,中午请你吃面啊?” 初樱笑眯眯站在楚弈桌面,叩了叩桌面。 “我发现一家鸡汤面可好吃了,不放葱花没有发物。” 意思是,符合忌口要求还好吃。 闻言楚弈抬眸看她,漫不经心道,“一点有手术,在食堂吃吧。” “行。” 反正她也不是为了那口面来的。 等楚弈收拾的时候,初樱小手有一搭无一搭的划拉胸前包的棕色细背带,看着他眼睛眯成一条缝。 “今天心情很好?” 楚弈不经意的问。 “还行。” 岂止还行呀,她今天在外面等他下班的时候,听有病人家属跟护士聊天,说怎么要不来楚医生的微信呀。 护士说别提了,她们也没有楚医生的微信,她们都怀疑他可能是山顶洞人,不用微信。 关键那病人家属还挺美的。 以同为女性的苛刻标准,她觉得能打8分。 初樱不说,楚弈也没再问。 两个人往食堂走的时候,不停的有医院的医生护士眼里闪着八卦的光好奇的打量他们。 楚医生难道这是有情况了? 这颗小草刚进医院没多久就被拔了吗? 进食堂之后,楚弈先让初樱找位置。 不一会儿拿了两份饭回来,不锈钢餐盘上摆了几个小碗,里面荤素兼有。 红烧鸡块,芹菜呛花生,荷塘小炒还有一条干炸小黄瓜。 还挺丰盛的。 把餐盘放下之后,楚弈转身去不远处买了一罐旺仔牛奶,还有一瓶矿泉水。 自然而然的把旺仔牛奶放在她面前。 食堂里人不多,纷纷往这边看。 初樱觉得自己甚至能看到女人眼里嫉妒的绿光。 轻拍胸口,第一次跟他单独吃饭觉得有点紧张。 然后下一瞬看到他的动作,就更惊讶了! 他直接把装着红烧鸡块的小碗放到她面前,“你吃。” 初樱愣了一下,然后觉得又羞涩又矫情,脸颊一热,“师兄我吃不了这么多。” 然后就看楚弈神情自若的伸长手臂把她盘里的鱼夹走,“这个我吃。” 初樱忌口不能吃鱼。 看楚弈开始动筷,初樱才夹起一块鸡肉含在口中。 真奇怪,今天的红烧鸡肉怎么跟蜂蜜一般甜呐。 初樱想跟他聊天,可一抬头就发现他吃饭非常认真,也就敛了闲聊的心思。 大概师兄家教非常好,食不言寝不语。 不一会儿,有位年长的长辈过来,亲切的拍了拍楚弈的肩膀,看到初樱先是一愣,随后也拍了拍初樱,慈祥笑道,“长这么大啦。” 聊了两句手术的事,长辈视线在两个人之间穿梭,“女朋友?” 初樱夹鸡肉动作一顿,捏着筷子的手指更加紧,然后就听楚弈自然而然的答道。 “老师托我照顾她,您知道的。” 楚弈没点名,但是老者一下听懂了,哦了一声摆摆手走了。 初樱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原来他对自己不一样,只是因为爸爸吗? 那她还得,再接再厉啊! -=- 于是她给楚弈发信息发的更勤了。 从一开始的——爸爸让我跟你说balababala 变成了后来的——师兄,我爸看那个医疗剧又骂了,可是我觉得那段还行? 不一会儿楚弈信息回过来。 楚弈:哪一段? 初樱:就那段那个病人快死了求医生想见女朋友最后一面,然后没让去。 那段还挺经典的,当时在播期的时候不知道哭红多少人的眼睛。 尤其是病人跪着求医生的时候。 楚弈:我跟老师想法一样。 楚弈:医生要敬畏生命,负责到底。 她的想法显得浪漫感性很多,都要死了,再见女朋友一面都不行吗? 楚弈:而且他女朋友有腿。 一下把初樱点醒了。 下一瞬手机震动。 楚弈:有时间看看论文。 楚弈:NF-KB与心血管疾病[pdf] 楚弈:看完可以交流一下感受 初樱:“……” 怎么不让她直接交一份3000字的读后感? 不过为了追男人,她忍了! 半个小时之后,初樱看的头昏脑胀,有几个地方没看懂。 趴在床上缓口气,起身下楼准备去客厅找她爸求助。 拿着手机刚坐在沙发上,把论文题目给爸爸看,“爸这块我……” 然后就看她爸浑不在意的瞥一眼手机屏幕,拿起遥控器选下一集,“这么简单,你问楚弈去。” 初樱:“……” 我这不是想跟他装个优雅聪慧的人设? 最后她上楼打开电脑,又去书柜里掏出心内的专业书啃到明白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 拿起手机看眼夜间模式下昏黄的手机屏幕,12:50。 长叹口气往后把自己摔在枕头上,脑袋疼。 忙活一晚上也没来得及再跟他多说几句话。 唉。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追人追的最学术的奇葩了…… -=- 初樱隔三岔五去跟楚弈吃午饭,有时候趁他空闲的时候听他讲讲论文。 实在不想走的时候还套上白大褂跟在一群人后面跟他查过房。 手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被玻璃扎破的地方开始长出新肉,痒痒的。 跟她心里一个感觉。 一周之后,手上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九月份也已经到了尾声。 初秋来了。 初樱准备去找楚弈吃晚饭,顺便把前几天借的书还给他。 一进他办公室刚开口就愣住了,男人孤零零的站在空旷的屋里,头顶的白炽灯光线落在他身上格外寂寥。 “师兄你好忙啊”,初樱敛了神色轻松感叹一句,见男人站起来闭眼扶着桌子,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是不舒服,连忙走过去扶住他手臂,“去床上躺着休息会。” “我把门关上。” 五点就停诊,她来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他还在忙。 “我没事,就是午饭没来得及吃。” 不止午饭,早上刚到医院就被副院长拽过去做一助站着手术一上午。还没歇口气就赶回门诊,中午休息的时候把上午积的号全给补完,下午又接着看。 滨大附属医院心内科名声好,病人从祖国四面八方赶来,不好意思耽搁。 而且心脏的毛病,都是关乎人命的。 初樱一边扶他躺好,转身往外跑去院里的小超市给他买巧克力和面包应急。 结账的时候胡思乱想,觉得师兄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冷漠,他明明是一个内心很温柔的人。 难道是他不给别人接近他的机会吗? 拎着塑料袋跑回去的时候看到楚弈坐在候诊室里,看她回来楚弈微微勾唇,“屋里太闷。” 他出来透透气。 候诊室的椅子很矮,初樱走过来自然而然的蹲下,把巧克力拿出来撕开包装袋递给他。看他咬了一块之后又把面包的袋子打开,“先垫一下。” 面包也递给他之后,初樱拧开乌龙茶的瓶盖,等他把面包咬了一口之后左手接过面包,右手把乌龙茶放到他手里,“喝口水。” 手上温热的触感让楚弈诧异的垂眸看她。 没想到她年纪这么少,居然这么会照顾人。 大概成长环境非常有爱吧。 两个人一高一矮互相对视,外面灯已经灭了大半,她身后只有只有朦胧的微光,仰头望着他,眼底星辰璀璨无法遮掩。 “怎么了?”楚弈问。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急诊那边遥遥的各种嘈杂声。 “师兄”,初樱胸口突然有点热,看他刚刚寂寥的样子又觉得很难过,心底涌出一股孤勇,不掩饰了吧。 小仙女无所畏惧。 垂下眼帘,贝齿轻咬红唇,抓着面包塑料包装的手指微微收紧,塑料袋噼啪微响。 再抬眸,眼底一片光,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 “师兄,我想追你。” 话音落,觉得自己这个态度好像不够真诚,于是轻舔红唇掩饰跃然出喉的紧张,“行吗?” 我想追你,行吗? 楚弈眼神一顿,诧异后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 十月八号,初樱心不在焉的在跑步机上快走。 坡度7.0,速度6.0。 她已经有快一周的时间没有看到楚弈了。 十一假期,两个人居然没有见上面。 他最近好像很忙。 还是在躲着自己呢? 自从那天之后,两个人就好像突然变成生活在两个空间里的人一样,联系不上,碰不着。 因为她受伤,爸爸很生气,后来发现他总往医院跑之后,十一假期彻底不让她去了,掬着她等手上伤口愈合。 哦,他的原话是,“受伤了就别去添乱了啊小宝。” 她小时候的小名,爸爸应该也是很心疼她。 胡思乱想着一个小时飞速划过,她额头浮上一层薄汗楚奕都没有影。 初樱按下end,小心翼翼扶着把手从跑步机上下来,瞬间跟踩到云彩上一样乏力。 嗡嗡嗡,手机震动。 拿起来一看居然是爸爸的电话,她爸平日里超级忙,几乎没有在工作时间给她打过电话。 连忙接起来,初晓川急促的嗓音传过来。 “樱樱快来医院一趟把楚奕带回咱家。” “一定牢牢看住他!” 严肃认真的语气听的初樱一愣,有种不好的预感,“爸爸他怎么了?” “他妈出事了!” 哒一声,电话被挂断。 热腾腾的汗气散尽,初樱攥着手机浑身泛冷。 顾不得换衣服,跑进换衣间套上衣服背着包转身往外跑,手牌扔在前台啪一声落地。 “对不起!” 来不及捡起来,脑子里被各种想法挤的满满登登。 如果不是非常严重,她爸爸绝不会给她打这个电话。 跑出学校拦了一辆出租车,此时此刻她连叫网约车一分钟都等不了。 “师傅滨大医院,麻烦快点!” 恰巧周五晚高峰,前面一片红色的尾灯,初樱抱着前排椅背粗糙的罩子,有根细刺扎进肉里浑然不觉。 眼睛盯着窗外,眼瞧着快到医院,红灯时赶紧扫码付钱,出租车刚停下就迫不及待跳下车往医院里跑,一秒钟都不敢浪费。 坐电梯到爸爸说的手术室外面,抬眸望过去空无一人,连忙拿手机出来给楚奕打电话。 嘟嘟嘟。 没人接。 他不接。 初樱跺脚急的想哭,往前跑了两步脚步顿住。 男人正靠在自动贩售机侧面仰头坐着,双目紧闭,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一闪一闪,是她的名字。 悄悄走近两步,震动声跃入耳中,她都能听的清清楚楚,他不可能感受不到。 心里一沉,是他不想接。 突然想起路上爸爸在电话里说的话,“他妈妈脑出血。” “能不能醒,看天意。” 她不信天意,于是低声问,“爸爸觉得能醒吗?” 电话那头只有沉默,随后一息长叹。 终于看到他,初樱心却更紧揪在一起,眼眶泛红轻轻抬步走过去在他身旁蹲下。 “楚奕,我知道你没睡。” “你别难过”,话音刚落初樱忙懊恼低头,她说的什么鬼话,他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那可是他的妈妈呀。 男人没有反应,动作一丝没有变化。 初樱轻抿红唇,鼓起勇气握住他的大手。往常温热的手掌此时冰凉,眼中克制的泪珠一下涌出来,“我以后照顾你。” 对你好,喜欢你,爱你。 你别这么难过,别不喜欢这个世界。 有人爱你。 男人手掌微动,双目缓缓睁开没有情绪的瞥她一眼,勾唇无声嘲讽。 冰凉幽暗的眼底好像在说,你也配? 第七章 你可别动心 空旷的长廊,手术室门前光线昏暗。 男人唇角嘲讽的弧度,还有眼底的漠然像把尖利的剑羽向她刺来。 初樱瞳孔微缩,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明明额头跑出一层薄汗,指尖却冰凉,她蜷了蜷手指。 静默片刻小心翼翼往前靠近他,鼓足勇气蹲在他身边平视他,“我接你回家。” 如果刚刚的话让他不高兴,她就不说了。 他妈妈还昏迷不醒,她说让他别难过好像是很过分。 轻抿红唇怕他多想,低声细语追了一句,“爸爸让我来接你。” 男人这才挪开锐利的视线,垂下眼帘。 过了片刻嗯一声,站起身转身往外走。 一眼没有往手术室那边看。 走了两步站在空荡的走廊中央,白炽灯惨白的光线落在他墨色发丝、宽阔的肩膀上。 他好孤独。 明明只有两步之遥,却像一层透明坚硬的薄膜把他隔开,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初樱胸口泛疼,像被人狠狠拧了一把肉。 没有听到脚步声,男人回眸瞥一眼还在原地局促的初樱,冷声问,“不走?” “啊。”初樱一愣,赶紧跟上。 今天初樱不敢让他开车,也不敢自己开车。 总觉得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叫了一辆网约车,楚奕动作利落打开副驾驶门坐进去,哐一声把门关上。 初樱抿唇,坐在后排。 霓虹灯闪,车窗上蒙上一层薄薄的白雾,放眼望过去,美丽的霓虹被车快速甩在后面变成一条条要吞噬人的怪物。 靠在椅背上,初樱移开视线盯着副驾驶椅背。他很高,她能看到他的肩膀和墨色发丝向后梳的纹理。 她之前一直想问,他为什么喜欢这个发型。 不是不好看,而是太好看了,把他的额头和骨相完美展现出来。高调的不像他平时的性格。 两个客人上车之后一直没说话,司机也觉得车里的气氛有些诡异,紧绷又凝重。 赶紧伸手打开交通广播,“欸现如今啊,这出轨、劈腿的事是越来越多了。” “……” 没人搭话。 司机师傅神色尴尬,赶紧给摁了换回蓝牙里德云社的相声,他可不想客人在自己面前吵起来。 心想这两个年轻人模样这么出色,真怎么着怪可惜的,他忍不住劝道,“这个…人与人的缘分难求啊!难求!” 余光瞥见副驾驶上那个气势威压的男人目露冷光看过来,周身气场更低了,他赶紧闭嘴不说话了。 惹不起躲不起嘛? 嗨,就是这么好看惹眼的小姑娘咋就摊上一个脾气这么臭的男人呢? 这世界可真不公平啊。 车上三个人各怀心思,等到小区门口初樱跟保安大叔摆手打招呼,车杆抬起来车开到初樱家门口的时候,男人利落下车一刻没有等。 后排的初樱付钱开门下车追着楚弈的背影。 见大美女小跑着追前面那个狗脾气的男人,司机师傅摇头抽一颗烟叼着,哎呦人生啊,真不公平啊。 就不知道这小伙子现在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以后能不能后悔哟! “师兄,师兄!” 男人身高腿长,没一会儿就落下她一段距离,初樱小跑着追过去,在家门口的台阶上总算抓住他黑色外套的袖子。 楚弈侧眸,眼底一片冷漠。 像变了个人。 “我让刘姨给你熬了粥。”初樱眸光水润,眼尾微红,不知是不是被风吹的,“喝一点再回房吧。” “谢谢。”楚弈冷声答谢。 礼貌疏离。 两个人一前一后开门进去,可进去之后楚弈就大步上楼,连餐厅那边看都没看一眼,初樱连忙在后面小跑着追他,“诶师兄……” 男人身高腿长,一转眼到二楼客房,嘭一声把门关上。 利落的声音透露他不耐的心情。 不要烦我。 -=- 初樱心情不太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清冷的月光从窗帘缝扫进来,窗帘微微摆动,和着外面呼啸的风声。 秋天了,滨城的风又大起来。 狠厉不留情面。 扭头看一眼白色墙壁,他在自己隔壁的隔壁的隔壁,走廊的尽头。 好远啊。 他在干嘛呢? 睡着了吗?晚上没吃饭饿不饿啊? 一闭眼睛就是在医院时他冷漠的眼神和嘲讽的唇角。 为什么用那么冰冷陌生的眼神看她呢? 心脏皱巴在一起,她觉得有点委屈。 可下一瞬又觉得自己得懂事,毕竟他妈妈突然可能变成植物人醒不过来,他心情不好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又不是个机器人。 啊,可还是好难过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再睁眼睛满室光亮。 耀眼的阳光强势的打透窗帘洒进来。 初樱忙起身下床,穿上毛茸茸的兔子拖鞋哒哒哒往楼下跑。 客厅里空无一人,转身就去餐厅。 爸爸正坐在餐桌旁唰啦唰啦的翻着报纸,一旁是空了的白色粥碗。 初樱缓了口气,“爸爸,师兄呢?” 初晓川抬眼,合上报纸,伸手拿起餐桌上的无框眼镜戴上之后才蹙眉答道,“他早走了。” 默了一秒钟叹口气,“早早去医院了。” 他这个弟子的命啊。 初樱先是诧异,随后失望,连忙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情绪,清了清嗓子,“爸爸你今天去学校还是医院?” “去医院。” 楚弈那里他不大放心,还得去看看。 “那我蹭个车行不?”初樱娇声娇气甜笑,“我在路口就下。” “行。”初晓川应声,“直接跟我去停车场呗?” 亲生父女非得遮遮掩掩的。 “不行,那影响不好。”初樱连忙摆手,顾不上说别的,从桌上竹子餐筐里探手捡了一个面包往嘴里塞,转身就准备往楼上跑嘟嘟囔囔的喊,“爸你等我五分钟,马上就好!” -=- 路上,双手拧着安全带看向窗外,憋了一会儿初樱还是没忍住,趁着红绿灯的时候问,“爸爸,师兄妈妈的情况怎么样?” 初晓川摇头,意思不大好。 初樱沮丧的垂下脑袋,一晚上白祈祷了,唯心果然无法解决唯物的问题。 “你倒挺关心楚弈的。”初晓川瞥一眼女儿,顿了顿才继续说,“最近别去打扰他了,我再给你找个带教师兄吧。” 初晓川安排初樱跟楚弈认识也是因为怕女儿在实习的时候挨欺负,他不知道女儿怎么就一根筋在外面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她爸,死活都不借他的光。 不过转念又觉得挺骄傲,不愧是他老初家的孩子,有骨气! 初樱哦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惹的初晓川又瞥一眼,女儿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 差一个路口到医院,初樱催着爸爸停车,然后赶紧下车趁着绿灯还有三秒往医院跑。 “诶你慢点!” 初晓川看得胆战心惊,扯着脖子喊。 紧盯着女儿和绿灯,等她跑过去攥紧的心脏才松开,心想一会儿就得告诉媳妇,得让她好好说说这小崽子! 太不安全! 呼哧呼哧跑到医院,七点五十,还没到八点看诊时间。 初樱毫不犹豫的往心内跑,今天楚弈有门诊。 “哎呦妹妹今天好看啊!”周昭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大步跟她身边,眼睛亮晶晶欣赏的看着她,“不化妆好看!” 所以女孩子为什么要化妆,活力四射多好看。 他觉得化妆反倒遮住初樱的美。 初樱顾不得理他,一口气跑到心内二诊室外面。 哐当一声推开门,穿着白大褂的清俊男人果然坐在那,听到声音抬眸看过来,与她无声对视。 初樱弯腰,双手拄在膝盖上喘气。 然后就看男人起身,从旁边柜子里拿出一罐红色的旺仔牛奶,然后抬步往她这边走过来,与她一步之遥的时候止步。 “昨天对不起。”楚弈抿唇,面无表情垂眸看着眼前青春夺目的姑娘,“谢谢你昨天去医院接我。” 初樱反应两秒钟,眨巴眨巴眼睛刚要勾唇微笑着说没关系,就看他缓缓蹲下与她平视。 “以后我很忙,时间很少。” 所以不要来找我了。 长睫触碰,初樱神情僵住,聪慧如她,怎么可能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师兄……”嗓音微颤,初樱呼吸止住瞪大桃花眼茫然的看着他。 “好了,我要开始准备看诊了。”说完楚弈回到座位坐下,低头看病例,不再理她。 门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分诊台的护士放患者进候诊区排队了。 初樱怔怔的站直身子,转身离开。 咔哒一声,房门关上,男人翻病例的手指一顿。 -=- 周六周日医院都很忙,而楚弈好像说到做到,从这样跟她说过之后,他就像变成了一缕烟,她怎么都抓不住。 中午去食堂碰不到,晚上下班去诊室见不着,甚至去ICU病房外面也没有他的身影。 他不见了,好像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彻彻底底,甚至让她有种这段时间都是梦的错觉。 她给他发的信息,他没再回一条。 转眼之间,她突然懂了游玉说的那句话,楚弈不好接近。 她总有种不大好的感觉。 周日晚上熬到困得睁不开眼睛都没等爸爸回来,初樱迷迷糊糊的想这样不行。 她明天得去找他。 这个节骨眼,她放不下他,担心他。 他都救自己两次了,她也不能对他不管不顾啊? 可是这时候初樱没想到,未来等待她的是什么。 -=- 周一上午十点,周昭年找过初樱问她知不知道楚弈去哪的时候她才知道他今天没来医院。 楚弈没去医院也不在学校。 “我加下你微信,要是他来了我告诉你一声。”周昭年眉头心锁,转身脚下生风往回走,白大褂衣角飘起来一条弧线,“中午我去他家看看。” 周昭年和楚弈关系不错,算是他在医院为数不多的朋友。 他都来找自己,初樱心里有点发慌。 焦心难耐等到十一点他还没来,初樱在妇产科打杂忙前忙后刚帮一个孕妇绑好带子测胎心,产妇孕晚期有些水肿,整个人胖乎乎的,自己弄不好。 出检测室靠在墙上拿出手机忍不住给楚弈发信息。 初樱:师兄,你在哪? 上面几条也是她发的信息,屏幕上都是绿色条框,没有他的回复。 抠着手指忍不住给爸爸发条信息,爸爸大概在忙没有回。 “医生,我这好了!” “诶马上来。” 进去帮孕妇抽纸把圆滚滚肚皮上的凝胶擦干净,又把机器推到角落里。 “医生您看我这回胎心指标怎么样?” 初樱接过来,强按下四处逃窜的心思,“挺好的,您再回诊室让医生看一眼,约一下下次产检的时间。” “下个月宝宝三十六周,就得一周来做一次产检了。” “好嘞谢谢医生。” 初樱看产妇走路很困难,大概是宝宝压迫盆底肌太厉害,忙抬手扶一把她,轻声说,“别摔了。” 候诊区有个身形魁梧的男人看过来时凶神恶煞的,等眼神一落到身旁,神情霎时柔和起来,赶紧起身小跑过来小心翼翼的扶自己媳妇。 “谢谢你啊医生。”就看了初樱一眼道谢,然后立刻左手扶着孕妇手臂,右手扶着她的后腰,谨慎小心柔声问,“媳妇难受不?饿不饿?想吃蓝莓还是酸奶我刚刚都买了。” 初樱站在原地看夫妻俩走远,心生羡慕。 想起小时候妈妈跟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以后要跟爱自己的人在一起。 当时懵懵懂懂,此时此刻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涵义。 手机震动,连忙回神,解锁屏幕。 看到来信人眼底失望。 周昭年:我中午临时上个手术走不开,麻烦你帮我去楚弈家里看看,他可能在家里。 紧接着下一条信息就是地址。 周昭年:君海豪庭7号。 初樱连忙回身回科室跟带教医生请假,带教医生立马批了。 脱下白大褂塞到更衣室的柜子里,初樱换上驼色呢子大衣往外跑。 医院门口常年停一排有一排出租车等活儿,初樱直接一口气跑到前面,气喘吁吁的,“师傅,君海豪庭,麻烦快点。” 一路上捧着手机,把手机调成震动加响铃的模式。 忍不住隔几分钟摁一下屏幕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姑娘怎么这么着急?” 心神不宁的连司机师傅都察觉出来了。 “我朋友好像生病了”,初樱抿唇,“一直没回信息。” 闻言司机师傅瞥她一眼,看见小姑娘满脸焦急,“男朋友吧?看你急的,那我开快点!” 初樱没反驳,双手紧紧攥着手机。 等到君海豪庭大门口时,初樱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可是滨城市中心数一数二的豪宅。 就是豪宅up主会去探宅的地方,台词低调奢华,“全款1.9个亿,首付仅需7500万。” 的那种遥不可及的豪。 来不及多想,初樱跑到门口的接待中心,干劲利落的把身份证掏出来递给前台小姐姐,“我朋友生病了联系不上,我去找他,先把身份证押这。” 这种级别的豪宅轻易不让外人乱进,需要物业给业主打电话证实,然后登记之后才能进。 前台小姐姐一看初樱急切的模样,愣了一下接过她的身份证,“您去几号楼,让我们管家跟着一起去可以吗?” “可以。” 豪宅小区里的绿化景观格外用心,湖里好像还有天鹅。 可惜初樱没有心思欣赏。 跟着管家坐小电车到7号别墅,车还没停稳初樱快步过去按门铃。 叮咚叮咚。 门铃不停的响,可是没有人来开门。 “业主是不是不在家?”物业管家谨慎的说。 初樱没听,心里发急,眼眶一周微红,手上按门铃的速度更快。 叮咚叮咚叮咚。 物业管家刚要开口继续劝,咔哒一声大门打开。 两个人不约而同抬眸看过去。 身形高大的男人穿着单薄的黑色T恤和长裤,凤眼里布满血丝,之前整齐利落的头发现在散乱落在额前,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淡淡泛红。 他看到初樱微微眯眼,“你怎么来了?” 嗓子哑的不得了,喉结滑动的速度比平常快。 “师兄发烧了?” 虽然是问句,但初樱确定他肯定生病了。 “嗯。”他浑然不在意的嗯了一声,凌乱的头发看起来甚至有些舒展慵懒,“睡一觉就好了。” 说着没有再搭话的意思,就要关上大门。 初樱抬手挡住大门不让他关,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红唇抿的紧紧的,“你得吃药。” 身后的物业管家看两个人的确认识,气氛好像也不适合他打扰,连忙脚底抹油溜了。 “外面风大,快进去我看看你多少度。” 说着就推男人,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结果推不动他,初樱一下就急了带着哭腔,“你快进去啊!” 楚弈垂眸看着她,墨色眸底一片沉郁,勾唇轻嗤,“你确定要进来?” 松开把着门的大手,看着她愈发红的眼眶不以为意,眼神缓慢扫过她的脸,缓慢弯腰贴近她圆润的耳朵,眼前就是白嫩的耳垂,楚弈嗓子紧了紧,压低嗓音轻声,“真进来了,那一会儿你可别后悔。” 说完转身大步走,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 说什么废话,初樱毫不犹豫进门,回手按上门。 咔哒一声大门合上,明明是大中午,别墅里漆黑一片,一盏灯都没有点,四周黑色窗帘隔绝光线,只有微弱的光亮从窗帘和墙壁之间的缝隙中坚强的钻进来。 依稀的光线落在初樱琥珀色的瞳孔里,她勉强看清眼前的景象,心中止不住惊愕。 这不像家,倒不如说像是漆黑不见底的深渊。 而男人站在二楼楼梯口没有动几乎融于黑暗,嘶哑低沉带着冷意的嗓音在空荡的别墅里泛起回响。 “再给你一次机会。” “走不走?” 明明看不清他的神情,说的话也狗里狗气的听不入耳,可初樱却觉得他好像难过的快哭了。 第八章 你可别动心 嘭一声木门合上的响声传来,在幽暗诡异的别墅里格外刺耳。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角已经没有人,忙抬步追上去,眼睛有些不适应昏暗的光线,打开手机手电筒。 灯光乍亮。 视线自然落到红木地板上,上面各种纷繁复杂的划痕交错在一起,有深有浅,看起来有年头了。 好奇怪,一边快步往楼上走,初樱一边暗想。 等到二楼时脚步对住,走廊对面三扇门紧闭,不知道师兄在哪个房间。 转动手腕把光线往上照,等看清最近那扇门时,初樱忍不住眉头紧蹙。 厚重,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实木门上被刻上三个大字——斗兽场。 像是用匕首那种尖利刀具自己刻上去的,一笔一划都很深。 又有点儿奇怪。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指尖微蜷,轻叩门板,咚咚咚,“师兄你在吗?” 没有回音。 推开门一看,房间里果然还是漆黑一片,借着手机手电筒的灯光能看到男人正躺在床上。 “师兄?”她小声喊。 缓步走过去,男人没动弹,手臂遮在眼前。 房间里空气微凉,他穿着单薄的T恤,连被子都没盖。 怪不得发烧,身体不舒服还这样,能好吗! 初樱一下就急了。 “把被盖上,师兄你吃药了吗?” 说完看他不理自己,侧眸看过去床头柜上有个台灯,点亮之后把手机放下。 转身毫不犹豫的弯腰,越过他的身躯扯着被角帮他盖好被子。 下一瞬,听到一声轻嗤。 初樱先是一愣,垂下眼帘看到男人抬起横在眼前的手臂,露出一双冰冷的眼。 “你想要什么?”楚弈眯着赤红的凤眼冷声问她,眼底有些涣散,动作却非常强势,拽过她的手腕往下用力。 失去平衡,初樱扑到他的身上,男人强势不容拒绝的带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的肌肉上,润玉般的嗓音微哑,有一层磨砂般的质感,扑面而来的雄性荷尔蒙,“要这个?” 见她没有声响,又不甚耐烦的往下把她的手按在丘陵起伏般坚硬滚烫的腹肌上,“要这个?” 她倒在他的身上,他滚烫的体温惊的她没心思想别的,忙撑着想站起来,“师兄你发烧了!” 男人不理睬她,也没放开她,只是一动不动紧紧的盯着她。 “发烧了?”嗤笑一声,嘲笑的盯着她的双眼,攥着她的手掌更加用力,“发烧了你就不想了?” “不都是看中我的皮囊吗?”楚弈扯开唇角,笑容冷漠,眼底一片阴鸷幽光,“送给你,要不要?” 动作利落扯下自己的T恤,另一只手腰带咔哒一声,“今天就满足你,行吗?” “然后别再来烦我了。” “师兄我不是……” 先是震惊,最后变成狂风巨浪一般的委屈。 他怎么能这样…… 落下一滴泪珠,趁他滞住的时候连忙从他掌中挣出来,转身往外跑。 等她出去冷静几分钟,跑到走廊尽头把窗户打开一条小缝吹冷自己爆热的脸颊,等再回去时,男人已经陷入昏睡。 上身裸露在冰冷的空气中,腰带松散的挂在腰上。 初樱垂下眼帘,狠狠的擦干眼泪走过去,费劲巴拉的把T恤给他套上,又把被子盖好。 转身往外走时突然想到他解开腰带的金属扣,要不要给他系上? 下一秒脑海里就浮现他刚刚那个样子,算了才不管他。 狗男人,硌死他吧! -=- 转身出去,初樱得找点药。 他刚刚胡言乱语,烧的人都糊涂了。 他今天怎么这个样子?阿姨生病给他冲击太大了吗? 还是最近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还是他过去有什么不愉快的感情经历吗? 一想到这,初樱心里一紧然后又是一阵发酸。 感觉他这个样子,应该是跟过去的感情有关系吧? 他以前喜欢过别人吗? 晃晃脑袋,算了先别想了。 先给他吃药,把体温降下来才是正事。 摸着墙壁找到开关,啪嗒一声打开灯之后,四周终于回归光明。 下一秒看清眼前的景象,初樱整个人彻底愣住了。 偌大的豪华别墅有种疲惫沧桑的感觉,放眼望去所见之处都有各种各样的划痕,撞击的痕迹。 不像是家,倒像是破旧发皱的拳台。 手扶着栏杆往下看,空荡,楼下的客厅挺大的,大概有七八十平。可客厅里只有一张老式棕皮沙发,另一头就是眼看就是摆设的壁炉。 剩下别的什么都没有,不像是个家。 寸土寸金君海豪庭的别墅,搁谁都无法想象打开门里面居然是这个样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初樱回眸望了一眼卧室,门没有关,师兄正躺在床上昏睡。 安静脆弱,他不像人前展示的那样无所不能钢铁不摧。 今天给初樱的冲击特别大。 她以为被形容成天神下凡的男人应该跟她有差不多的成长轨迹,可今天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可能他们相差甚远。 没有一个正常的家是这样的。 连件正常的家具都没有,处处透着诡异凄凉和孤寂。 初樱下楼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大门密码锁的备用钥匙,又不知道密码是多少,不敢轻易离开。现在楚弈烧成这个样子,只要她走了肯定就进不来了。 拿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找了家最近的药店,距离五百米,显示送货时间十五分钟。 她点开之后买了布洛芬,电子体温计,师兄家里真是什么都没有。 往下滑看到儿童退热贴的时候手指悬在空中没动,往上瞟了一眼,最后狠狠点下去,连按了好几下。 他莫名其妙的突然不理人,刚刚又那个样子不知道把她当成谁了,她也生气的好吗? 才不要让她跟电视剧或者小说里的人物似的细心的给他用毛巾敷额头,她看这儿童退热贴就挺好,简单省事。 他额头宽没事啊,她可以上下挨着贴两条。 方便还物理降温,多好。 见到他这副模样,虚弱的不像那个下凡的天神。 唇周下颚冒出一层淡青的胡茬一点都没有往日那种精英感。 可说句怪可笑的话,她一点都没有觉得他身上的光芒弱了,反倒觉得更真实。 他也是□□凡胎,也会生病。 甚至非常奇怪的她心里还有点窃喜,自己在这个强大的男人面前也不是一无所用。 她能照顾他。 以后, 她也想呵护他。 轻舔红唇拿出手机,初樱深吸一口气给妈妈发了一条信息。 初樱:妈妈,我今天在学校住,不回家。 最近如果实习的话,她都回家住。 下一瞬手机嗡嗡震动,是妈妈的电话,初樱连忙起身往外走两步把卧室房门虚掩。 “樱樱在学校吗?正好你爸要从学校回来,你跟着一起回家吧,我今天做你爱喝的鲫鱼汤了。” “啊”,初樱哑然,支支吾吾的说道,“妈妈我都洗漱完了,就不折腾了。” “六点就洗漱完了?” 顾连影诧异极了,她女儿可是只夜猫子,“怎么这么早?” “……”,抬手搔了搔额角的碎发,喉咙有点干连忙咽了两口口水,“这几天上班太累了,想早点睡。” “哦”,顾连影微微疑惑,“你那边怎么一点声都没有啊?” “……寝室就我自己,她们吃饭去了,还没回来。” 第一次跟妈妈撒这种弥天大谎,初樱浑身汗毛都立起来,后背发凉,脚趾头紧紧的抓着拖鞋底,屏气凝神不敢大喘气。 “那行。”顾连影应声,利落挂断电话。 初樱靠在门边长舒一口气,这种感觉太刺激了…… 可她的确也放不下楚弈,他烧到39度还没退烧。 捂着胸口平缓一下疯狂的心跳,初樱转身回卧室,借着台灯的光亮把退热贴盒打开,撕开塑料膜贴在他的额头上。 冰凉的感觉似乎有些突兀,男人眉心微微蹙紧。 让你不理我,冰死你。 初樱紧了禁鼻子,鼓着腮帮子又拆开一个用剪刀剪开贴在两个太阳穴上。 “师兄,吃药。”她轻晃男人的肩膀,连着摇了快一分钟他才缓缓睁开双眼,可刚睁开一瞬往这边刚瞥了一眼又重新闭上。 可能由于发烧的缘故,双眼皮更加明显。 眼尾一抹不正常的绯色把他五官硬挺的感觉柔和不少,透过黑色T恤滚烫的体温灼烧着她。 她脸也跟着红起来。 刚刚赶她走的气势消失不见,头发凌乱散在额前, 布洛芬胶囊她不敢喂,噎着怎么办? 还好她刚刚机智的买了一瓶美林——儿童专用布洛芬糖浆。 照着说明书看了半天,正常美林是给12岁以下小朋友用的,这不是没办法。 按体重换算半天,他要是70kg,得17.5ml。 初樱怕喂多了,直接给缩到十五毫升,反正先把体温降下来就行,哪怕是低烧去医院也比一直这样高烧不醒要强。 男人唇瓣合在一起,看起来像果冻一样软弹,可能因为发烧还透着一丝粉。 刚要抬手强硬掰开他嘴唇的手一下悬在空中不动了,初樱咽了咽口水,桃花眼盯着他的嘴唇。 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触感肯定特别好。 在遇见他之后,初樱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喜好。 撵了撵手指,初樱强迫把奇怪的想法挤出脑海。 抬手轻触他的唇瓣,果然好软。 深吸一口气不再多想,轻轻分开他的嘴唇,用婴儿专用吸管吸了一管美林缓慢挤进去。 所以说她真的很机智,简直完美契合师兄此时的需求。 来回折腾十次才喂完,橙红色的粘稠液体有些没有被男人及时吞咽下去,沿着唇角往下流。 他又长的极好,脸颊绯红,看上去莫名有点色/气…… 红嫩的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初樱深吸一口气面色僵硬不敢看他,觉得他现在跟勾人摄魂的男妖精似的。 垂下眼帘就看到他手臂上的浅疤,抬手轻轻抚摸,小声低喃,“你可得快点好啊。” 然后以后告诉她,他之前的故事。 她想了解他的过去。 初樱手指微动,最终经过强烈的思想斗争还是握住男人的大拇指。 小小的手虚虚的圈住它,额头紧挨着他温热的手臂。 失去意识之前,初樱胡思乱想,不知道他因为什么生自己气了,可自己今天都这么照顾他了,明天他醒了应该会很感动吧? 很感动的话应该就不会不理自己了吧? 唇角微微勾起,陷入充满期待的甜蜜梦乡。 -=- 第二天一早,楚弈浑身酸软,额头有种黏腻不通气的感觉,缓慢抬手就抓住个东西,睁眼一看先是一愣,随即蹙眉。 谁给他贴的这个东西? 下意识转眸,整个人绷在那里。 毛茸茸的小脑袋瓜正挨着他的手臂。 感觉他动弹还轻轻蹭了蹭,秀气的侧脸露出来。 初樱? 她怎么在这? 楚弈脸色还有些苍白,拧紧眉头回忆之前,依稀有破碎的片段在眼前闪过。 他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是被门铃从沉睡中吵醒给她开门,然后劝她离开。 然后呢? 一片空白。 这时小脑袋瓜抬起来,初樱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立刻向那边看过去,看到楚弈正清醒的看着自己,惊喜的勾起红唇,“你醒啦。” 初樱连忙起身探了探他的额头,又用手背贴在他颈侧的肌肤上,“太好啦,退烧啦!” 楚弈一动未动,平静的看着她,轻抿嘴唇,“之前我说过什么你忘了吗?” 不要再来找他。 “你是聪明的姑娘,我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明白吗?” 楚弈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夜过后温度退下来,整个人有些难掩的苍白憔悴,但是精神好了许多。 都有劲儿跟她甩狠话了。 初樱一听眼尾浮现一层红,“我昨天一直照顾你……” 忍不住轻轻抽噎,声线止不住微颤,眼前一层水雾让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低声软糯,“你能不能别这么凶。” 然后她就听男人不冷不热冷声说道,“是我让你来的吗?” 是我让你来的吗? 空气一下静下来,弥漫着难堪。 噗嗤一声,初樱忍不住低笑出声,泪珠汹涌的滚出眼眶。 “你走吧。” 第九章 球球小仙女们收藏本文、隔壁预…… 初樱打开门跑出去,大门外面呼呼的风,吹到脸上像小刀一样。 抬起手狠狠的抹一把,直到坐到出租车上的时候,初樱还止不住抽噎觉得委屈。 她从来没有这样主动对别人好。 结果却落得这么个下场,被人赶走。 好难堪。 “姑娘,咱去哪啊儿?” 从后视镜里一看发现姑娘在哭,司机师傅连叹口气,“遇到事儿了?” 看着姑娘这身衣装看起来条件不错,再加上从君海豪庭这样的小区出来,人上人啊。 “别哭了姑娘,你要没想好去哪,咱环城绕一圈兜风。”滨城的出租车司机一个个都挺贫,说是带她绕一圈,其实是逗她呢。 吸吸鼻子,不一会儿初樱哭的双眼皮都肿了起来,桃花眼更加明显,眼周微红。 去哪呢,家是肯定不能回的,学校也不想去。 “师傅先往雅苑开吧。” 她想去找游玉。 刚要拿出手机给游玉发信息,结果发现手机不在口袋里,动作一顿,大概是落在楚弈家了。 可是她不想回去。 “师傅,能把你手机借给我打个电话吗?” “那肯定行啊!” 红灯车停稳,司机师傅把手机从架子上摘下来递给她,瞧见小姑娘哭的跟只伤心的小奶猫似的,想起家里的丫头,忍不住劝道,“看开点,别伤心了啊。” 大老爷们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不忍心再看,手机给她就转身不再说话。 寻思寻思把郭德纲相声换成舒缓的流行歌曲。 初樱抿唇收回视线,轻道一声谢谢。 她觉得司机师傅都比楚弈那个不知好赖的狗男人好。 还好她能背下来游玉的手机号。 给游玉打过去,嘟嘟嘟漫长的等候音,初樱右拳握紧。 “谁啊?”游玉慵懒的声音,还没睡醒的那种。 “是我,初樱,你在家吗?” “嗯???樱樱?”电话那头的游玉一下就精神了,忙睁开眼睛看一眼屏幕,陌生号码啊,“你在哪呢?” “我在车上呢,一会儿去你家行吗?叔叔阿姨在家吗?” 游玉闻言看眼时间,掀开被子光脚跑下床往窗边看院子里,“不在,他们上班去了。” 家里两辆车都开走了。 “那你一会儿能出来帮我付一下车费吗?” 初樱难堪极了,垂下头按着自己发酸的眼角,鼻子也跟着发酸,“我没带手机,钱包也没拿。” “啊!好!” 游玉一愣把手机挂断,睡意嗖的一下彻底消失,连忙找一件外套围上哒哒哒跑下楼在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红色的出租车跃入视野,缓缓的在自家院子口停下,游玉连忙跑下去,先看一眼后座上勉强对她笑的初樱,挪开视线咚咚咚敲车窗,“师傅二维码,我扫一下。” 唰啦一声,车窗降下来。 游玉扫码付钱的时候听司机师傅说,“嗨,快劝劝你朋友,小姑娘哭一路了,怪可怜的。” 游玉心里一惊。 付完钱初樱正好走过来,游玉赶紧挽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家里带,摸了一下初樱冰凉的小手,疑惑低声问,“怎么了?” 这是出什么事了,手机钱包都没带,都到家门口了也不回去。 拉着初樱进门上楼,一到游玉的房间里,她赶紧把初樱塞到被窝给她捂的严严实实,“别着凉了,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抬眸看着好友担忧的眼神,还有她暖呼呼还带着温度的被窝,初樱忍不住,哇的一声滑进被子里把自己的脸盖的严严实实,泪水汹涌而出。 -=- 哐当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楚弈又躺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坐身子,掀开被子起身下地时动作一顿,垂眸看到自己腰带的金属扣不自然的耷拉着。 这时脚步声响起,楚弈要系腰带的动作一顿,抬眸定定的看向门口,就看到一张惹人讨厌的脸。 门口的男人吊儿郎当的靠在门框上,“哥,刚怎么回事啊?” “我好像看到有一个姑娘从咱家跑出去了?” 男人漫不经心的打量楚弈,最后视线落在楚弈的腰带上,啧啧感叹,“没想到哥哥你玩的还挺野啊。” “楚昭。” 楚弈冷声开口,“有事说事,没事离开我的房间。” “嗨,我就觉得那姑娘挺好看的,尤其哭起来梨花带雨的让我看着心里怪不好受的。”楚昭好奇追问,“她要跟你真没关系,我可追了?” 话音落,屋子里一阵寂静。 两个男人无声对视,楚昭顿了顿,“那如果是大嫂,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眸色幽深,楚弈收回视线咔哒一声合上腰带,“你随便。” “那你把小姑娘联系方式给我呗,人家哭的那么伤心,我正好有机会去哄哄啊。” “又是追你被拒绝的?不过没事我没介意。” 楚昭跟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往外射子弹说个不停。 往屋里一看,不经意看到破旧红木床头柜上的手机和粉色钱包,楚昭顿时停住面露喜色,“这是那小姑娘的吧?” 闻言视线扫过去,楚弈才看到上面的东西,侧身一步挡住,随后大步走两步抬手用力一推,本来楚昭靠在门框上就没站直,一下踉跄往后两步,啪一下房门合上。 “诶哥你怎么回事啊?” “不是说随便吗?” 楚昭错愕的看着厚重的木门,就差一点就砸到他鼻子上了好吗,哪来的这么大的火气啊。 门里的人没有回答。 楚弈站在门口回身看着床头柜上的东西,抬步走过去弯腰拿起来。 粉色钱包的扣子是一颗红色的爱心,一看就是小姑娘用的东西。 按亮手机屏幕,有密码打不开。 转身楚弈坐在床边,望过去看到床头柜上陌生的盒子。 Xl儿童退热贴还有美林。 紧紧握住手里的东西,沉默不语。 明媚的阳光从黑色厚重的窗帘缝隙中坚强的钻过来洒在男人背后,可惜晕不开他身上的凉意。 -=- 游玉房间里,初樱彻底把心里的委屈哭出来之后倒感觉好了不少,冷静片刻之后把前因后果说出来,游玉钻进被窝躺到另一边,越听嘴张的越大。 到最后两个小拳头攥的紧紧的,“卧槽,好渣!” “听的我都想拎着巨锤替你去砸死他,这不知好歹的玩意!” 果真是好闺蜜,之前还星星眼说是天神下凡的男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不知好歹的玩意。 咬牙切齿控诉一番之后,游玉嘶了一声,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可是楚弈,哦不是,狗男人的态度变化的也有点太莫名其妙了吧?” “之前给你包扎伤口多甜多细心啊,还有旺仔牛奶什么的”,眼睛越瞪越圆,“还有之前带你锻炼身体。”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游玉想不通,初樱也想不通。 “能不能跟他妈妈有关系?这前后的变化不就是他妈妈生病,是不是他现在没心思想别的事了?”游玉想到这个可能,越寻思越是这么回事,紧着安慰初樱,“我觉得是这样,要不然没可能啊。” 除非从东边来了个神仙直接给狗男人换魂了。 但是信封唯物主义的社会新青年肯定不相信这回事。 “要不然你再观察观察。”游玉低声,“等过两天我也去医院跟你一起实习,你别难过,我陪着你。” 游玉论文耽误了几天,导师特意打了招呼,也就没跟初樱一起去实习。 “好。”初樱低声应,情绪还是有点低落,“可他有什么事就不能说出来吗?” “嗨,狗男人都是没长嘴不会说话的。别想了啊樱樱。” “你也给自己一点时间,是不是真的喜欢这样的他。” “他都这样对你了,正好你仔细思考一下,到底是喜欢,还是崇拜。” 初樱听了一怔,不解的看向游玉。 “咱们女生不都慕强吗?他还救过你,你对他有好感是很自然的事情啊。” “但是感激和喜欢是不一样的,我觉得你可能只是很感激他对他有好感啊,樱樱你好好想一想。” 不一样吗? 初樱陷入沉思,只是感激吗? 她的这种感觉不是喜欢吗? -=- 第二天,楚弈照常去上班,一如往常耀眼,根本看不出来发过高烧。 白大褂里放着初樱的手机和钱包,准备中午午休之后趁科室没人还给她。 忙了一上午,今天上午楚弈有个心脏支架的手术,周昭年坐诊。中午楚弈和周昭年难得能一起吃午饭。 两个人端着餐盘找地方坐下,周昭年刚坐下吃了两口就看楚弈的餐盘里空荡荡的就一份咸菜和米饭。 “怎么没打宫保鸡丁啊?” “我不吃鸡肉。” 话落,周昭年才想起来,拍一下自己额头,“哎呀我给忘了,早知道咱中午点外卖得了。” “不过你为啥不吃鸡肉啊,炸鸡多香啊?” 楚弈抬眸看他,眼底平淡无波。 “不是吧大哥,炸鸡你都没吃过吗?” 楚弈没应声。 “嘿!”周昭年一抬头就看到初樱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进来,“初樱过来一起啊?” 初樱听到声音看过去,看到周昭年勾唇颔首,视线往旁边一扫看到楚弈时,心里一紧一痛,忙错开眼往别的地方走。 “诶?”周昭年的手臂还悬在空中,诧异的看着初樱头也不回的离开,“怎么回事啊?你俩闹别扭了?” “她怎么不理你了?” 之前不隔三岔五往心内跑给楚弈送吃的送喝的。 “我看小姑娘明显喜欢你,你可别错过了。”周昭年八卦兮兮的凑过去,“用现在偶像剧的话讲就是,人家看的时候眼里有光。” 楚弈垂眸没动,“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我看你俩俊男美女挺合适的。” “人家小姑娘伤心怎么办?我看这样一看就是伤心了。” 刚刚那默不作声端着餐盘避开的样子,多可怜多落寞啊。 “她会清醒的。”楚弈垂下眼帘,不以为意。 “你可别等人家小姑娘清醒之后又反悔。” “不会的。” 楚弈抬眸定定的看着周昭年,眸色认真,绷着下巴冷着声调,“我不会后悔。” 第十章 你可别动心 偌大的食堂人声鼎沸,到处都是端着盘子的白大褂。 今天妇产科挺忙,大家换着班吃午饭,新认识的小伙伴在忙,初樱自己过来。 没想到刚进食堂就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放在餐盘,夹起西兰花心不在焉的放进嘴里,想到楚弈刚刚无动于衷的背影心里止不住黯然。 他知道周昭年叫自己过去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轻嗤一声,初樱垂下眼帘,怪不得别人说他心狠她没有感觉。 那是因为没有狠到她头上啊。 她现在可是有感觉了。 吃完饭漫不经心的回到科室,分诊台的护士小姐姐摆手叫她,“樱樱你来。” “嗯?”初樱走过去,疑惑的看着护士小姐姐,“怎么啦?” 护士小姐姐从分诊台下面拎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到台上推过来,“刚刚有人送过来的,说是给你的。” 狐疑的接过来,初樱拎在手里往更衣室走,进去之后把门关上才打开看。 里面的东西熟悉的不得了,是自己的手机和钱包。 眼睛一下就酸了。 那个男人是不是没有心? 她辛苦照顾他一晚,他连这些东西都不亲手还给自己。 突然为自己觉得不值。 不值极了。 算了吧初樱,算了。 狠狠抬手抹了把眼泪,她咬紧牙关看着手上的东西。 世界上又不是他一个男人! 算了,从今往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 之后大概一周,初樱再也没去找楚弈,也没有去关注他。 站在窗口仰头看着外面湛蓝的天,一缕云被疾风吹的极速飘过,心中怅然迷茫。 眼瞅着十月下旬天越来越凉,外面穿棉衣羽绒服的病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在医院这种患者们免疫力低的地方。 这段时间她想明白了,她对楚弈不只是单纯崇拜和感激。 她的心会因为他而跳动。 就算在医院里偶尔擦肩而过,她镇定自若视而不见,可心里都快爆炸了。 甚至会偷偷的屏住呼吸,只有不安颤动的眼睫知道她的慌乱。 院里开大会的时候,偶尔路过心内的时候,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去寻找他的身影,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会立刻跟受惊的兔子一样收回视线。 可是就算她明白自己是真的喜欢他,又有什么用呢? 之前他说的话太伤人了。 再喜欢他,她也是有自尊的。 她不会再主动去找他。 这段无人知晓的暗恋,令人黯然神伤,给她明媚的眼尾增了一丝忧愁,就让它无疾而终吧。 手捧着温热的马克杯,速溶咖啡一层淡淡的白沫。 深吸一口气又呼出去,窗户上一层白雾,伸手画了一颗爱心。 不一会儿,她的爱心还没画完,四周已经消散,没有完成的爱心消失不见。 像她这段暗恋一样,一心热烈,但是无人过问,最终自然消灭。 怅然叹口气,初樱捧起杯子抿一口淡香的咖啡。 突然不远处传来嘈杂喧闹的喊声,尖叫声。 回头一看,走廊尽头的人疯的一样的往外跑。 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拎着菜刀四处砍,愤怒不已的把走廊绿色的指示灯踢碎,唰啦一声,一地的塑料碎片。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眼睛一亮,大步向她走过来。 从菜刀尖上滴下火红的鲜血,在雪白的地砖上看起来格外刺眼。 男人踩着血走过来,留下一串血迹。 -=- “卧槽太可怕了!”周昭年把门口候诊的患者都按进屋里之后,才心惊胆战的跑到旁边楚弈的诊室,楚弈的诊室里有病人正在看病。 “以前有过早搏吗?去医院做过24小时心电图?结论是什么还记得吗?” 正在问诊的楚弈抬眸看到周昭年突然进来眉心微蹙,“在看诊。” 意思是别打扰我。 周昭年挤眉弄眼,忍不住寻思楚弈这诊室的门隔音还挺好,刚刚他是没听到? 站在门口扒着玻璃窗往外看,小声嘟囔,“这警察啥时候来啊,怪吓人的,最近两年这是咋的了。” 楚弈握住笔的手猛的顿住,抬头直直的盯着周昭年,“你说什么?” “啊”,周昭年回头看过去,“你真没听到啊?又有人闹起来了,拎着菜刀砍呢,刚给一个人砍伤让咱急诊的同事趁乱抢过去抢救了。” “人往二楼跑了,楼下警务室的人追过去了。”蹙眉忍不住担忧,“不知道增援啥时候能到啊。” 听着听着楚弈神情愈发冷肃,收回视线对着患者低声道,“不好意思我打个电话。” 拿出手机给初樱打电话,嘟嘟嘟,长久的忙音,没有人接。 大手虚握成拳,腾的一下起身,视线飞快过患者,“抱歉我出去一下,这位医生也是我们心内的主治,您要着急他也能帮您看。” 莫名其妙被安排活的周昭年一脸问号,等楚弈疾步如飞走到门口按住门把手的时候周昭年才反应过来,连忙握住他的胳膊,骇然失色不可置信的低声问,“你干嘛去?外面那么危险!” 与楚弈幽深的双眸对视,周昭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樱妹在二楼呢?警察说不定都过去了,你就别去捣乱了,要冲过去多个人质咋办!”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楚弈冷眼横他一眼,一把拨开周昭年的手,拉开门大步向外走,几步之后跑起来,消失在走廊转角。 愣在原地的周昭年目瞪口呆,望着楚弈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就这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不会后悔呢?” 骗鬼呢。 -=- 空旷的走廊,人都跑光了,尖叫声离耳边越来越远。 初樱回身看着凶神恶煞的男人向自己大步走过来,浑身的血,在看到自己的时候甚至笑了一下,浑沌的双眼里面没有人类的情绪。 忍不住往后退一步抵住冰凉的墙壁,她站在走廊的尽头无处可逃。 紧紧攥着手里的咖啡,看这人一步一步踏出艳红的血迹向她走过来,这个男人脸上的神情愈发诡异,步伐渐快马上要跑起来。 离她越来越近。 嘭。 一个红色的矿泉水瓶精准的砸中男人的脑袋,男人脚步一顿,拎着菜刀转身往后看。 初樱心砰砰跳,也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 然后就看到楚弈手握高尔夫球杆向下垂,双目死盯住对面的男人,勾唇嘲讽,气势凛然,“为难女人算什么爷们?” 杀红眼没有理智的男人听到这句话一下就激了,说谁不是爷们? “啊啊啊啊!!!老子宰了你陪葬!” 拎着菜刀转身往楚弈这边跑。 见对方张牙舞爪比划着菜刀越来越近,楚弈缓缓举起高尔夫球杆,眯起凤眼紧盯着,在距离三米见他扬起菜刀禁了禁握着球杆的手掌。 三、二、一。到了。 呼,楚弈猛挥球杆横打疯男人腹部,用力全力。 “啊!”疯男人一声哀嚎,下一秒疼的躺在地上缩成一圈,疼的不停的叫唤,一点都没有刚刚砍人的气势。 楚弈上前一步狠狠踢开落在疯男人身侧染满血迹的菜刀,楼下嗡哇嗡哇的警车声渐渐近了。 胸口不断起伏,楚弈抬手狠狠的扯开黑色衬衫紧扣的衣领,抬眸看向不远处还愣着的初樱,嗓音嘶哑,“愣什么呢?还不快跑?” 啪嗒一声,初樱手中的咖啡杯应声落地,瓷片碎落一地。 初樱双腿发软,整个人像定在原地无法动弹一样。 成群的警察跑上来见到这场景先是一愣,随后赶紧上去控制住疯男人,把菜刀赶紧放进证物袋里,对着楚弈连声感叹,“小伙子身手不错啊。” “有经验。”楚弈垂下眼帘没多说,把手里的高尔夫球棒交给警察,抬眸看向对面几米之外的姑娘迟疑片刻,“我现在有事,一会儿配合录笔录。” 警察连忙点头应了,往那边一看就懂了,忍不住跟旁边的同事感叹,“原来是英雄救美啊。” 她最害怕的事情,居然差点发生在自己身上。 手指尖止不住轻轻颤抖,想动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然后就看楚弈一步一步踏过血迹向她走过来,止步在自己身前垂眸看着她,“能自己走吗?” 初樱眼尾染上一层红,睫毛颤抖,浑身也止不住颤抖。 “那得罪了。” 说完长臂环住她的细腰,另一条手臂穿过她的膝窝把她抱在怀中,大步转身走开。 “闭上眼睛。”路过满是血迹的走廊,楚弈低声。 浑身紧绷,耳边是他跳跃有力的心跳声。 还有熟悉又陌生的海洋香气,初樱鼻子一下就酸了,眼睛也止不住泛红。 侧头往他怀里靠了靠,闭上眼睛,脸颊贴的更紧。 还好他来了。 -=- 医院乱成一锅粥,四处都是尖叫不安的人群。 每个科室房间里都挤满了人。 思前想后,楚弈最终把她抱到手术室那层楼。 放眼望去偌大的银色门,抬头看了一眼手术安排,真巧了今天上午居然没有手术。 这层楼就像世外桃源一样安静。 手术室不能轻易进去,楚弈抱着初樱进到旁边的储药间,转头看到一张小椅子小心翼翼把她放下。 然后蹲在她身前,平视她的双眼,“受伤了吗?” 小姑娘好像被惊吓还没平复,双目含泪,晃晃头,泪珠随着她的动作落到他手腕上。 初樱瞥见她的泪珠,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指抹掉他手上自己的泪水。 她还记得他对自己的排斥,她也不是故意再招惹他的,她的眼泪也不是故意的。 她也是有骨气的。 楚弈垂眸看了一眼,抿唇没说话。 就这么蹲在她面前目光平静的平时观察她,不放过她脸上眼角的一丝情绪。 五分钟之后,直把初樱给看的有点不好意思。 刚刚的惊恐悄然无息消失渐渐平息。 “今天谢谢你”,初樱起身,垂下眼帘不再看他,礼貌疏离。 她想这是他想要的吧,他们以后也就这样了。 平常的像是普通同事关系。 想完心里忍不住轻嗤,她还没毕业,只不过来实习,强攀什么同事关系呢。 大概未来只会渐行渐远,最终在对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一想到这,眼眶又有点发酸。 怎么办啊,理智上什么都懂。 可还是被他吸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初樱在心里嘲笑自己。 算了。 她在心里默默说。 往外走,手刚搭在门把手上,隔壁就传来奇怪的嘤咛声。 初樱:???????? 一听就知道是生命大和谐的声音。 这谁俩?胆子也太大了吧??? 旁边是放手术器械的器械敷料准备间,两个房间角度有点特殊,离得很近,隔音不好。打开门对面肯定能听到。 “哦宝贝我可想死你了。”染着情。欲的陌生男声传过来,然后是女人媚气的娇笑,“呃!哎呀死鬼,你可急死了!” 初樱:………… 她一个连片子都没看过的姑娘,现在和一个跟自己关系不尴不尬,不,是非常尴尬的男人一起听现场版。 她真是要原地爆炸了! 想走,但是不敢走。 说实话中国人就是这点性格有点匪夷所思,做坏事的又不是她,她在这虚个什么劲儿啊? “他们还得一会儿,我们等等再走。”楚弈面不改色的低声说道。 听了这话初樱诧异惊恐的抬眸看他一眼,心里最后一点刚刚的恐慌彻底消失。 感觉拎着菜刀的疯男人像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 现在就是觉得荒唐。 难道是她幻听了?还是狗男人听不到这叫声啊? 不说男人一听缠绵悱恻的声音都能那啥,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是不是聋了啊??? “心跳怎么这么快?” 咚咚咚,两个人离的很近,不可言说的声音从门缝中源源不断的溢出来充满整个房间。 似乎里面那一双浓情蜜意的男女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叫声还有声有调,愈发不肯遮掩。 太尴尬了,初樱脸红到要爆炸。 楚弈垂眸看着低头不理自己的小姑娘,蹙眉侧耳,隔壁的声音太大,他根本听不清。吵的他心烦意乱忍不住开口,“一会儿等他们结束去做个心电图。” 说着拿出手机给周昭年发条wx。 楚弈:帮我看看心电图室忙不忙。 不一会儿,嗡嗡嗡,手机震动。 周昭年:有空位,不过徐姐不在。 徐姐是负责做心电的女医生。 垂眸看着小姑娘通红的耳尖,楚弈瞥开眼,“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去跟我去做个心电图。” 楚弈一锤定音。 初樱:??? 抬眸眼底都是错愕,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两个人距离很近,楚弈能看清她脸上可爱的绒毛,在阳光下一片耀眼的淡金色。 刚刚那边女人的声音实在是太……了,她整个人跟一只壶一样,里面咕嘟咕嘟烧着水,随着不远处的尖叫起伏几乎要沸腾,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什么心电图? “你的心跳有点快,我怀疑有点窦性心律过速。” 心电图? 躺在床上把衣服搂上去,整个胸口露出来一览无遗,她柔软的两个小朋友让人一览无余的那种心电图吗??? 不远处又是一声尖叫喘息,叫的初樱整个人都不好了。 妈蛋,早知道就跟游玉不光补充理论知识了,看看片子学习一下也行,也不至于现在整个人想原地升天的好啊! 心电图是不可能心电图的。 打死都不会让他给自己做心电图的,尴尬到整个人要爆炸起飞好吗! 先是莫名其妙的不理自己,她觉得这段时间以来是她心绪起伏最大的时候了。 本来平复下来的心情被他莫名其妙的心电图勾起来,刚刚的惊惧、荒唐,还有他突如起来的关心,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突然委屈的不得了,眼圈瞬间就红了,轻咬唇瓣抬眸定定的盯着他,“你为什么欺负我。” 不是疑问句,而是言之凿凿。 小姑娘突如起来的指控让楚弈一愣,不解的看着她。 “之前莫名其妙忽冷忽热,现在又说要给我做心电图。” 女孩子在喜欢的人面前难道就不要面子的嘛? 初樱吸吸鼻子小声啜泣,而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又抬眼看他,精致的桃花眼蒙了一层水雾,像只迷茫又伤心的小兔子让人忍不住怜惜。 眼神落在男人冷峻英俊的脸上,缓慢向上,最终与他对视,紧盯着他幽沉的双眸低声喃喃,“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为什么还这样对我?” 把她一腔热情扯的稀巴烂。 她不解的望着男人,执拗的盯着他黝黑的眸子,喃喃自语,“为什么呢?” 第十一章 零点提前发入v第一章,吹起…… 两厢对视。 储药间气温有些凉,初樱手却一点都不冷,白嫩的手指紧攥在一起等着男人的答复。 初樱真的不解。 不解到陷入这种情绪,外面此起彼伏的叫声对她已经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她是真的想不通。 也是真的伤心费解。 不理她为什么又关心她? 关心她为什么又对她疏离? 好像她就是个物件儿,或者家养的宠物猫一样,能不能得到宠爱与抚摸,全看主人心情如何。 心情好了来摸她一把,心情不好就把她踹到一边。 凭什么呢? 可她明明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啊。 为什么要随意对待她呢? 楚弈双眸幽深,漆黑的瞳孔里能看到自己模糊的影子,初樱抬头执拗的只想得到一个答案,“为什么?” 她轻声问。 男人颈侧的肌肉线条肉眼可见的紧了紧,垂下眼帘看着她绯红的眼尾,楚弈眉头紧锁不解,“人为什么一定要谈恋爱呢?” 意料之外的答案,初樱桃花眼蓦然瞪大,瞠目结舌的盯着他,“???” 然后就听男人微微俯身平视凝望着自己,低声说,“人生有无限可能,无数事情要去做。” 话音落,他轻抿嘴唇,攒眉道,“我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和计划,不能耽误你。” 所以在得知她的心意之后选择疏远。 “这跟危险时帮你并不矛盾,你懂吗?” 谆谆教导,眼底冷霜渐少,温和耐心的像个大哥哥。 闻言,初樱眨巴眨巴眼睛。 她想过许多种可能,压根没有想到这一种答案。 什么叫人生有无限可能有无数事情要去做??? 外面叫声渐歇,过一会儿焦急的脚步声渐近渐远,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两个人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你明白就好。”说完楚弈无意多谈,转身拉开门,回眸看着还在呆楞着的小姑娘,“还不走?”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 楚弈漫不经心的垂眸,眼神扫过她垂在身侧的手掌,漫不经心道,“以后也得注意安全。” 莫名其妙的嘱咐听的初樱一愣,敷衍的嗯了一声。 心里全是他刚刚说的话,疏远她对她如此冷待是因为她喜欢他? 回忆一下之前,好像是的确是她没表白之前两个人的关系还挺和谐的。 从第一次说追求他,第二次表白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急转直下。 忍不住侧眸瞥她,之前心里的悲愤难过此刻化成一滩难以言说瞠目结舌的水迹。 自己的一腔热血突然之间变得奇奇怪怪。 初樱心道,怪不得他能提早毕业,年纪轻轻有如此光明的前景和事业。就他这心无旁骛的心态,可不是呗。 怪不得一开始游玉跟她感叹天神下凡不沾情欲。 “嗯……”,初樱清了清嗓子沉吟,“那以后我不再跟师兄说这个事了。” 明着不行,她准备开展地下工作,温水煮青蛙吧。 知道具体原因之后,初樱之前那些伤心反倒嗖嗖嗖飞速飞走消失了,从小她的最佳特质就是越挫越勇。 “以后没有别的事情,我也不去打扰你。师兄不要担心。” 闻言楚弈无甚表情的瞥她一眼,双肩舒展开好像比刚刚轻松了不少。 “师兄,我听说你母亲出院了,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话音落,初樱侧眸看他喉结滑动两下,唇线抿直,整个人又有些紧绷。 “挺好的,谢谢你关心。” 等他们下楼之后,刚刚陷入惊慌的医院已经恢复往日的忙碌。 楚弈和初樱一起去派出所录笔录,又坐在他的车上,初樱心里一阵满足。 她以后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没头没脑的瞎冲。 看起来这男人压根没有情情爱爱的这根筋,她得先把这根筋给他梳理出来。 然后再占着窝边的高地优势,在他情开之后立刻把他拿下! 之前被拒绝的冷淡难过化成了燃料,点燃了她熊熊挑战之魂。 从派出所录完笔录出来之后已经深夜,楚弈自然而然送她回家。 一到家门口初樱淡笑道谢,然后一丝留恋都没有跳下车往家跑过去。 等她跑进门之后,坐在车上的男人才收回视线,驾车离开。 -=- 从那次医院惊魂事件之后,两个人说开了,初樱不再有进攻行动,两个人关系缓和不少。 听爸爸无意说了一嘴楚弈生日快到了,她连忙提出请楚弈来家里吃饭,顺便答谢他之前在医院不顾危险救自己。 周末的时候初樱特意拽着游玉出去给楚弈买生日礼物。 滨城CBD高楼大厦,水晶幕墙。 各种大牌连锁商场。 初樱拉着游玉一个一个的逛。 最后选了一支万宝龙大班系列墨水笔经典款。 无论是学术还是日常看诊,他的生活都离不开笔。 她希望自己的礼物能陪伴他。 即使不是世界上最好的钢笔,但已经是她能给他的最好的心意。 这是她暑假在外婆家那边兼职赚的所有钱。 游玉在一旁看着,垂下眼帘看一眼价签,不得不惊呼一声好家伙。 撞了撞初樱的肩膀,“你可真舍得啊。” 要她可舍不得把自己辛辛苦苦赚的血汗钱一口气都给别人花了,怎么也得给自己买一包辣条不是? 初樱全无保留,游玉蹙眉啧啧反思,“难道是我太抠了?” “给你男朋友买一支?” 游玉听了之后神色微动,而后连忙摆手拒绝,嘟着嘴巴有点怨气的样子,“算了吧,他可忙了,我都好久没见他了。” “你俩没事吧?” “嗨没事,我俩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加油,男神果然难搞啊!”游玉握拳对着初樱,“樱樱有没有信心!!” 初樱跟着举起手中的钢笔笑得甜甜的扬起唇角,“有信心!” 他的生日,就是她温水煮青蛙的第一簇火苗。 -=- 回到家之后,初樱精心细致写了一张卡片放到盒子里,轻轻合上万宝龙包装盒长舒口气。 今天晚上楚弈来,她准备亲自动手做菜。 虽然不大会,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心意嘛。 下午,初晓川和顾连影都忙,还没回家。 顾连影最近律所特别忙,估计今晚都没有时间能回来。 听说是有个合伙人突然要跳槽,里面有些案源纠纷。 初樱不懂成年人的烦恼,虽然她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但是她无法感同身受,又或者觉得妈妈是个无所不能的女强人。 她这二十一年,顺风顺水,基本上是靠着自己的小聪明以及爸妈给她铺了足够好的路最后躺赢。 滨城寸土寸金,年轻的毕业生想在这赤手空拳的立足无疑于痴人说梦。 可初樱基本算是出生在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终点,即使初樱浑然不觉。 她漫长又短暂的这二十一年,目前唯一的苦恼就是楚弈。 不想了,初樱轻晃脑袋,钻进厨房里跟刘姨一起做菜。 大菜她不会,洗洗西红柿、削个土豆皮打个下手还不会嘛? 主要是个心意,楚弈二十六岁的生日,她希望有自己的温度。 红烧鲫鱼、土豆烧牛肉、软炸肉、清炒时蔬、紫菜蛋花汤。 等一切准备妥当,菜盘一个个被摆上餐桌的时候,她才注意到小拇指指腹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了道口子。 “哎呦怎么弄的?”刘姨一看心疼坏了,还有血丝儿呢,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让人心直揪揪。 初樱待她亲热尊重,一点都没有大小姐的颐指气使。刘姨也掏心掏肺的把初樱当作自己孩子疼。 “快点我给你拿碘伏消消毒,再用创可贴贴上。” “不至于啊刘姨,一会儿就好了。” “不行不行。” 刘姨坚持,等刘姨把药箱拿过来给她贴好之后,才又回身去厨房忙叨。 初樱望着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心里美滋滋的。 回房间换了一身纯白色的连衣裙,一字领露出精致的锁骨,有点小心机。 想了想把长发挽起,扎成一个可爱的小丸子,又从首饰盒里找出淡粉色的珍珠套装。 淡粉色的珍珠项链和耳钉与白色连衣裙互相衬托,显得她整个人优雅大方又不失一丝俏皮。 想了想拿出奶茶色口红,浅浅抹在唇瓣上抿了一下。 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最后满意的点点头。 完美。 引擎的轰鸣声渐近,初樱连忙小跑到窗口,两辆车一前一后开进来,眼熟的沃尔沃在后面。 勾起唇角,初樱连忙往楼下跑。 等到跑到最后一个台阶连忙扶着扶手稳住身形,果然下一秒咔哒一声大门打开,初晓川先走进来。 “听说尽头有大暴雨,运气还挺好没赶上。”说完忍不住蹙眉,“怎么十一月份还大暴雨啊,现在这天儿也太反常了。” “你说是不是楚弈?” “嗯。” “要一会儿大暴雨,你就在这住下吧,开车回去也不安全。” “看情况吧老师。” 两个人抬眸,不约而同看到初樱站在客厅中央,初晓川立刻笑眯眯的,“好久不见啊小家伙。” 这几天初晓川忙的没白天没黑夜的,今天正巧楚弈生日,没在外面给他单独过,也是想回家陪陪老婆孩子。 结果没想到今天老婆也加班。 楚弈颔首。 “正好饭刚做好,快洗手吃饭吧。” 初樱语调微扬,简直像只快乐的小精灵。 “好好好。” -=- 饭桌上,初晓川坐在主位上,初樱和楚弈各坐一边。 “嚯,今天晚上这菜不错。” 感叹完,初晓川给自己倒杯乌龙茶转身对着楚弈,“小楚之前谢谢你。” 之前楚弈在医院救了初樱,等这事后知后觉的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给他惊出一身冷汗。 都说最高规格的款待就是家宴,即使楚弈从来不过生日,他今日也把楚弈请到家里来,就为了郑重感谢他。 “之前在医院,唉我听了真是捏巴汗……” “老师”,楚弈低沉开口,“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话音微顿转眸看一眼今天格外夺目的初樱,楚弈垂下眼帘,“安全第一。” “说的对,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因为楚弈不喜欢过生日,初晓川尽量把这顿饭当成一顿庄重的便饭。 直到最后的时候起身的时候才按了按楚弈的肩膀,“又长一岁,大有可为啊!” 看爸爸转身踏上楼梯,初樱才探身压低声音跟他说,“一会儿我有东西要给你,你等会儿我。” “啊对了,楚弈跟我来趟书房。” 闻言楚弈挪开视线,转头扬声,“好的老师。” 答完之后才扭头认真凝视初樱,“我先去书房。” 像丈夫跟妻子交代去向一样,初樱觉得跟吃了麦芽糖一样甜。 “好,我等你。” 等楚弈上楼之后,初樱无所事事在楼下客厅玩了一会儿手机,然后又悄咪咪的从茶几下面拿出准备的生日礼物。 从茶几下面拿出来会不会太奇怪啊? 秀气的眉心蹙在一起,初樱捏着自己下巴觉得还是放到自己卧室里比较自然。 小心翼翼的上楼不敢出声怕他们听到。 陷入感情里的小女生总是有各种奇怪的小心思。 她想给楚弈一切最好的。 路过书房的时候,发现书房门没有合上,留了一条小缝,她忍不住踮起脚尖屏气凝神,更不敢出声了。 “小楚啊,咱们两个我就直来直去了。” 要说什么呀,还直来直去?初樱忍不住腹诽。 “我看樱樱是喜欢你的,你也挺照顾她,你怎么想的?” 脚步顿时止住,精致的桃花眼蓦然瞪大,她万万没想到爸爸会问这种问题。 心砰砰跳,突然有种被老师突然点名提问的那种紧张。 楚弈还没回答。 “老师”,楚弈低沉温和的嗓音从门缝里钻出来,她紧张的缩了缩手指按住自己快要跳出去的心脏,“我只是受您所托照顾她。” 刚勾到一半的唇角滞住,初樱弯着腰,整个人僵在那里,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不是听错了? “诶,可我听说你那天在医院救她可……” 可紧张了。 “不是的老师,就算换一个人我也会这样,而且当时在高铁站,我们偶然遇到,也顺手帮过她一次。” “老师您别多想,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如果您介意的话,以后我会不再打扰她。” “生活里已经有适合我的人,是之前的同学。” 脑子嗡嗡响,他说的都是什么? 都是汉字,为什么连在一起她听不懂? 在高铁站帮过自己,那他是早认出来自己了? 他明明跟自己说不考虑恋爱,刚刚说的生活里有适合他的人,他的同学是怎么回事? 她以为他对自己起码有一点好感,难道全部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轰隆一声,巨雷响起。 瞬时,下一秒瓢泼大雨。 初樱怔怔的回到房间,轻轻合上门,背靠在门板上呆呆的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廊里爸爸的嗓音快速闪过, 哐一声,大门被合上。声音急促能听出来走的人很急。 抬步走过去坐在床边,脑子里都是刚刚在书房门外听到的话,嗡嗡的响,一股冲动涌上心头。 初樱连忙起身,猛的拉开门向左走,站在客房门前深吸一口气,咚咚咚。 过一会儿,男人的脚步声响起,渐渐近了。 房门被拉开一条缝隙,楚弈神情疑惑,“怎么了?” 他的衬衫最上面三颗扣子开着,刚刚应该是已经准备休息了。 初樱抿唇错开视线,“你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谈谈。” 说完不给楚弈拒绝的机会,利落转身,“五分钟之后我在一楼等你。” -=- 外面暴雨漫天。 初晓川担心顾连影,坐立不安最后还是开车去接她。 晚上九点,刘姨早早睡了。 偌大的别墅格外安静。 一楼走廊尽头,两个人相对而立。 “先把礼物给你。”黑色鲜明的万宝龙包装盒。 微弱的灯光,初樱仰头望着他,看着谜一样令她茫然的男人,突然想要句准话。 “你是不想谈恋爱”,轻抿红唇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底一片坚定,“还是不想跟我谈恋爱?” 行就行。 不行就不行。 她已经被这种拖拖拉拉暧昧状态折磨的浑身难受。 尤其是听到他对她爸爸说的那些话。 只是因为受爸爸嘱托照顾她吗? 她突然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她自己,初樱这个人,不值得他做这些吗? 而且,他明明知道在高铁站救的人是自己,为什么不说? 这段时间他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怎么看她装的优雅大方? 在手术室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她很做作可笑? 所以在那才用什么人生无限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敷衍她? 整个两个月的时间,他是像看小丑表演一样很好笑吗? 垂在身侧的小手紧握成拳,桃花眼里一丝笑意没有,认认真真的凝视着对面高大的男人。 他幽暗的眸光中蕴含复杂的看着她,可她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她只要一句准话。 楚弈垂下眼帘抿唇,答非所问,“谢谢你的礼物。” 话音微顿,拎着手上万宝龙的纸袋往前递给她,“还给你。” 他不要。 “呵”,眼底的认真渐渐冷凝成一道失望的冷光,“刚刚问你的问题你没听到吗?” 她喜欢的男人不是这样的。 有那么一瞬间的闪神,她甚至觉得难道他是那种渣男? 不主动不拒绝不承认? 手机嗡嗡震动声突然出现格外突兀,楚弈拿出手机手指一紧,蹙眉垂眸看着手机屏幕,按灭之后直接把万宝龙的盒子放在窗台上,嗓音渐冷,“我不想跟你谈恋爱。” 直视她冰冷的视线,楚弈眼底直白,冷锋渐露,“因为老师我不想让你难堪,如果你一直这样……那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说完面无表情,冰冷的眸光从她身上划过,毫不犹豫转身抬步要走。 一通没接通的电话他迫不及待就要走,显得她今晚努力做的菜,她精心准备的礼物都变成了一场可笑的笑话。 咚一声,初樱拿起窗边的盒子掷过去扔到他背上,啪嗒一声落地。 “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收回来。” 楚弈脚步一顿,转身捡起盒子转身,毫不犹豫大步离开。 哐当一声,大门被合上的声音。 她站在二楼窗户前看着瓢泼大雨冲刷玻璃,男人的身影模模糊糊在门前的垃圾桶前驻足片刻才回身往后院走。 一个想法闪现。 初樱错愕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跑下去奔出门外站在垃圾桶前,熟悉的万宝龙盒子躺在一堆垃圾上面被雨浸湿。 他果然没有心。 沃尔沃从院子侧面的门狂奔出去,像一头扎进雨幕中的金属巨兽。 十一月的雨可真冷啊,冷到她心里,浑身被冰凉的雨水浇得湿透,初樱噗嗤一声笑出声,瓢泼大雨被风吹到她脸上,混着热泪。 原来,她这掏心掏肺的两个月,还真是个笑话啊。 心也被风吹凉了。 第十二章 你可别动心 狂风混着冷雨拍打在身上, 初樱浑身发冷。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合着雨声,她红着眼怔怔的看着蓝色沃尔沃开走的方向, 最后尾灯模糊的红光从视野中消失,最终眼前变成一片黑茫茫的雨夜。 十一月的天可真冷啊,雨冷风也大。 狂风猎猎,吹的裙子唰啦唰啦响。她突然觉得冷到牙齿打颤,初樱抬起手臂抱住自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今天精心准备的白色连衣裙已经湿透。 抬眸定定的看着被风雨吹打的盒子,初樱昂起头梗着脖子跟自己较劲。 眼圈发热,却不眨眼,不让眼泪落下来。 不肯认输。 这生日礼物,他不要就算了。 呵, 就当喂了狗。 她也不要! 不会捡回来的! 踉跄转身, 回到家里微微低头, 滚烫的泪落下, 混在冷雨中最终变成地板上的一串水渍足迹。 脑子嗡嗡响,先是跑到房间里把湿透的冷衣换下来, 路过穿衣镜时看到狼狈不堪的自己。扎在脑后的小丸子摇摇欲坠,湿透的白色布料皱皱巴巴的贴在身上, 桃花眼肿成了桃子眼, 红肿失态。 突然忍不住泪流满面。 可真狼狈啊。 她神色黯然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走近两步,啪嗒啪嗒两声水声。 你看看自己,多惨呐。 被爸妈从小宝贝到大,捧着一颗诚挚的心给人, 最终就落得这么个下场啊? 红眼望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咧嘴干笑。 醒醒吧,这样还不醒悟过来,那就是犯贱了。 眼里的泪光渐渐冷凝, 初樱狠狠的合上眼帘,觉得眼皮发重。 转身扶着墙壁走到浴室里把冰凉湿透的白裙脱下来,来不及洗澡,随意套了一身厚睡意转身下楼。 趁爸妈回来之前,她得赶紧把刚刚留下的脚印擦干净。 她被人这样轻视,爸妈知道之后一定很难过伤心的。尤其是外刚内柔的妈妈,她不想妈妈哭。 随手从毛巾架上把白色浴巾抽出来,小布跑到楼下。 在大门口有一小滩水渍,后来渐渐少了,依稀能看到她脚丫的轮廓。 忙蹲下身把地板上的水擦干,每动一下的时候,忍不住想到刚刚那个男人跟自己说的话,肿胀的眼皮有有些泛酸,她紧咬贝齿不让自己哭出来。 哭出来就输了。 不能哭! 等把地上的水渍一路擦到二楼终于擦干净的时候,身上冷意消退,有点开始发热。 抬手抹了抹头发上流到脸颊上的雨水,初樱嘴唇苍白,心道好像要发烧了,转念扯了扯唇角,又觉得发烧好啊,最好能把对他的喜欢烧的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 艰难的扶着地板,又撑着墙面站起来,初樱小步回房间,转身轻轻合上门把门反锁。 静默片刻才抬步向浴室走过去,把自己脱的一干二净躺在浴缸里,打开温水让水波渐渐没过自己冰冷发烫的身体。 靠在浴缸上怔怔的仰头看着卫生间天棚上的照灯,心里揪痛。 嗡嗡嗡,手机震动。 浑身酸痛难受不想动弹,可是手机不停的响,她不得不撇头看过去。 是妈妈的电话。 手撑浴缸底用力直了直身子,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妈妈怎么了?” 电话那端一愣,然后顾连影担忧疑惑的声音传过来,“你嗓子怎么了?” “啊……”,轻抠手指,微微用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个男人,初樱撇了撇嘴唇咬紧牙关语调轻松,“今天穿少了,有点着凉了。” “吓死我了”,顾连影松口气,“没什么事,就是你爸接我路过之前希朵,上次你想吃的新出的那款马卡龙还想不想吃?” “嗯?” 初樱第一反应就是外面那么大的雨,然后就听妈妈特别有生命活力的继续道,“买一盒够吃吗?还是给你买两盒。” “不用了妈妈,雨太大了。”眨巴眨巴眼睛想把眼前那层水雾赶走,喉咙发紧涌上酸涩。 这么大的雨还买什么点心啊。 “那我一个口味给你买一盒,正好我也尝尝。”说着听到那边滴滴的结账声,“好了,一会儿爸爸妈妈就回家了,雨太大有点堵车估计会晚。我把点心放一楼客厅,就不上去了,你晚上早点睡。” 妈妈温柔的嗓音透过手机传过来,嗓音有点跟平时不一样。 连忙挂断手机静静啜泣,又有种小时候的感觉,在外面被别人欺负的时候一句话不说硬的跟块砖头似的,可等一会儿家妈妈问膝盖怎么磕红的时候,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跑过去抱着妈妈的腰嚎啕大哭。 “好的谢谢妈妈。”捏着脖颈强迫自己情绪平稳说完这句话,立刻挂断电话,放下手机沉到手里。 微热的洗澡水温柔的包裹着她,就像妈妈温暖的怀抱。 泪水潸然,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知道。 -=- 一觉醒来。 浑身发酸,脑子晕晕的,感觉自己灵魂往空中飘,呼吸热腾腾的。 啊。 发烧了啊。 大概是昨天哭的太多,眼睛肿到有点睁不开。 抬手想揉揉眼睛,结果抬起来一瞬间定睛看了一眼,连手指都微微泛粉。 还怪好看的。 伤筋动骨烧了一场大烧,忍不住想到那个狗男人,扯唇嗤笑。 虽然一想到他胸口还是揪痛,可突然好像觉得像上辈子的事情了似的。 纤细的手指无力垂落,下一秒她又被滚烫的梦境拽了回去。 睡着了多好啊,就忘记现实这些破事了…… 昏昏沉沉好像在漂浮在水上的乌棚小船,喉咙被炙热的体温烧的干渴,额头上一层汗珠,往日的红唇也一片苍白干裂,初樱蜷了蜷手指从无尽的梦境中挣脱开一瞬间。 艰难伸手想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指尖刚触碰到,啪的一声手机掉地。 “啊……”,微弱沙哑的嗓音气若游丝,她的喉咙好疼。 -=- 楼梯上。 刘姨正趴在地上给实木地板打蜡,突然听到啪嗒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不由得一愣。 家里还有人呢? 早上她昨晚早饭就出去买菜,回来的适合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听起来像是樱樱房间的声音,刘姨迟疑片刻连忙起身放下打蜡的工具往那边走。 手搭在门把手上,略微犹疑之后先是咚咚咚敲门三声,里面没人应。 下一秒用力把门把手往下压,咔哒一声压到底下没打开,里面给反锁了。刘姨越来越觉得有点奇怪,转身下楼把拿出来一串备用钥匙。 一步两个台阶上去,一串钥匙碰撞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再走进门口,似乎听到樱樱模糊的呻、吟声,连找钥匙的动作都有点发抖,手忙脚乱的找到钥匙插进去,忙往左拧两圈,同一瞬间用力推开门。 下一秒眼前的场景惊得她捂住嘴快步跑过去,“我的天啊。” 初樱斜歪着身子栽在床上,好像在往床头柜那边用力,整个人没有意识挂在床边摇摇欲坠。 连忙过去把她扶起来,下一瞬先是愣了一下轻声低喃,“怎么这么烫?” 赶紧把初樱翻到床上平躺好,粗糙的手掌贴在她汗津津的额头,整个人就慌了。 都不用温度计。 这烧的度数也太高了,都有点烫手。 “樱樱,樱樱”,刘姨轻拍她的肩膀,俯身仔细打量她,“醒醒,我们得去医院。” 初樱没有反应,只是眉头微微蹙起,很不舒服的样子。 “哎呦我的天呐!”刘姨焦躁不安的搓搓手掌,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先生和太太打电话,可是两个大忙人都没有接电话。 六神无主的哎呀两声,看着初樱整个人被烧的都没意识了,咬紧牙关拿起手机打了120. “喂您好,我这边是雅苑别墅区,我家小孩高烧叫不醒啊,你们赶紧过来一趟吧!” 嗓音止不住发抖,连什么时候眼泪掉下来都不知道。 挂完电话,抬手抹抹眼泪,心疼的理了理樱樱被汗浸湿的额发,真真是心疼的不得了。 这孩子咋烧成这样不知道跟他们说一声呢? 这她要没发现可怎么办啊! 不一会儿,救护车的叫声渐近,刘姨连忙跑下去,顾不得别的,直接把门打开给医生让路,小跑着跟在后面。 “我刚发现就给你们打电话了,小孩卧室在二楼呢,不知道小孩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可别烧坏了?” “好,我们知道了,先上去看看。” 上楼之后,医生眼神扫过脸色憔悴,状况的确不太好的小姑娘,快速用听诊器听一下胸口,又扒开眼皮看一眼之后,转眸对护士沉声道,“把担架拿上来,得去医院。” 医生转身对着刘姨说,“发烧长时间陷入昏迷还是去医院比较稳妥,一会儿家属跟车一起去吧,身份证什么的都带着。” 刘姨双手紧握在一起慌慌张张的,等背着小包坐在救护车握着樱樱滚烫的小手的时候才想起来问,“对了医生,咱们去哪个医院?” 医生给女孩简单处理戴上氧气面罩之后才回答,“滨大附属医院。” 一句话让刘姨喜极而泣,连连道,“太好了太好了,这可太好了。” 大概是见惯了,医生没当回事,120急救中心派出的救护车去哪个医院的都有,根据辖区划分。大家肯定都是想去最好的医院,滨大附属医院就是那个大家都想去的最好的。 说着刘姨拿出手机又给先生打电话,嘟嘟嘟的等候忙音还是打不通,急得五官都皱在一起,“孩子她爸联系不上,这一天天的咋就这么忙呢!?” 急的刘姨红着眼睛看向医生,“你们院长今天忙啥呢?” “……”,突如起来又莫名其妙的问题问的医生先是一愣,随后跟护士对视一眼,以为病人家属是想让院长给病人治疗,耐着性子安抚,“这种发烧昏厥不太严重,家属不要太紧张,一会儿到急救中心就能处理。” “不是,他今天是在手术上还是在开会啊?怎么怎么打电话都不接啊?!”说完刘姨六神无主忍不住念叨,“他姑娘都烧这样了,他怎么还不接电话呢!” 医生:……??? 大脑迅速反应,听这意思……? “……他今天上午的确是在开大会。”他们医院年终总结大会。 万万没想到出诊结果接的是院长千金? “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接,孩子妈妈也不知道在忙啥也没接,你们能不能给开会的同事打个电话告诉孩子她爸一声?” “孩子出这么大事咋也得来看看啊!工作再忙哪有孩子重要啊!” “……好。”医生肃着脸拿出手机发条信息,然后看一眼时间,“还有五分钟就到医院了,您别着急。” -=- 滨大附属医院顶层行政大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室乌乌泱泱都是黑色的小脑袋瓜,初晓川坐在主席台上,神情严肃的看着台下,“所以对本年度院内发生的这些问题,尤其是医患关系紧张等问题,我们要严肃对待,以后也会加强安保力量保护我们广大医生同僚。” 突然有个白大褂医生硬着头皮弯腰快步往主席台跑,凑近初晓川耳语,下一秒就看初晓川脸色立时变了,一句话都没留起身大步离开,带起一阵风。 台下第一排周昭年撞了撞楚弈的肩膀,转过脸压低声音,“好像没见过老师这么着急,这是出啥事了?” 楚弈漫不经心的理了理白大褂站起来,抬步往外走。 对于这个问题丝毫不关心。 刚刚过去递话的长脸医生被人团团围住。 “刚刚咋的了?出啥事了?” “咱医院出啥大事了?院长脸色咋突然这么难看?上级下来人突击检查了还是有投诉了?” 被围住的医生被他们喊的耳朵嗡嗡响,这些狗东西把他围的严严实实不让他走,最终他终于忍不住了大喊一声,“院长女儿生病了!” “急救车马上到了!” 一时间周围咋咋呼呼的医生一下就没声了,下一秒又响起嗡嗡的说话声。 “院长女儿多大了?咋突然急救车了?严重不?” “啥问题啊?一会儿去哪个科啊?” 大好的表现机会啊,刚刚还挤在那的人群一哄而散,纷纷跑楼下科室里准备随时待命。 楚弈停住脚步,幽沉的眸子直盯着同事,“她怎么了?” 长脸医生没反应过来楚弈口中的她是谁。 旁边的周昭年听完也是一声卧槽,“樱妹怎么了?咋还用上急救了???” 一想到那么软萌的妹子都上急救了,心里一急,抬步就往外走。走了两步之后看到楚弈还站在原地没有动,诧异的看着他,“ 走啊,你不去看看啊?” -=- 睁开眼,鼻尖是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手腕刚一动就被按住,抬眼看过去才看到爸爸满脸担忧的坐在一旁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另一只大手虚握着输液管。 怕输进去的药液太凉,孩子不舒服。 “你怎么突然病成这样?”初晓川心疼的不得了,暗含隐隐的怒气握着女儿发热的手掌,“这要你刘姨没发现怎么办?” “医者不自医嘛。”初樱虚虚的勾唇淡笑,食指轻轻挠了下爸爸的干燥的手心,低声安抚暴躁的中年老帅哥,“爸爸我没事,现在已经好多了。” 可不是好多了。 这次细菌和病毒感染,初樱反反复复烧了三天,昏昏沉沉的直到住院第三天才见好转。 白天妈妈偶尔从律所跑过来陪自己,在她窗边打电话,对着虚空怒目而视的样子颇有点巾帼女英雄的模样。 真好啊。 她想,她觉得如果自己像妈妈那么有韧性勇敢的话,肯定不会失恋一次就变成这个狗德行。 居然还发烧到住院了,呵呵。 爸爸也隔三岔五的往楼下跑,来陪自己的时候总有医生过来请示工作。 这可好,初樱精心隐瞒的父女关系这下彻底曝光了。 院里几乎人人都知道之前在妇产科实习的那个学生气很浓,长的很好看的女实习生是院长千金。 前段时间工作时对自己有点凶的王医生还特意买了水果来看她,话里话外跟她道歉,当时语气急不是故意的。 住院三天生活非常紧凑,只有偶尔病房里没人的时候,初樱才会想到那个心狠冷漠的男人。 神奇的觉得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 一场高烧,彻底把她脑袋里进的水咕嘟咕嘟给烧干净了。 “诶,樱樱,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啊?” 下午游玉来看她,拿着小水果刀像模像样的给初樱削苹果,抬眼瞧着初樱心里有点难受。 樱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了,可是就是…… 一下子成熟了,像是一个没有情绪起伏的大人一样。 她看着心里可难受了。 “什么打算怎么办?”初樱靠在病床上反问。 “就楚弈啊,你之前那么喜欢他……你打算怎么办啊?” 其实她看着樱樱撞的头破血流,想劝樱樱别了。 男人那么多,学校的小鲜肉不香吗? 想跟樱樱谈恋爱的男孩子多的能绕滨大好几圈的好吗! 闻言,初樱勾唇,漫不经心,“不怎么办啊。” 风淡云清的模样让游玉看着害怕,连忙握住她的手腕,“樱樱心里难受就说出来,你千万别憋着啊……” 咔哒一声,病房门打开,初晓川大步进来,后面跟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抬眸定睛看过去,原来是楚弈和周昭年。 楚弈锐利的眸光落在初樱身上,暗了一瞬。 “身体感觉怎么样?” 男人率先一步越过初晓川问出声。 搁在白色被子上的手指微微蜷起,初樱垂下眼帘,羽睫触碰到一起。长发随意披散在肩膀上,未施粉黛有种娇弱憔悴的美。 有病吗? 甩完冷话问她好不好? 心里嗤笑嘲讽,眼睛不瞎了才发现这男人可真假啊。 “挺好的,谢谢师兄关心。”平静的抬眼看他,眼底平静无波,“托师兄的福。” 她这么狼狈,都是托他的福呀。 心中黯然,为自己感到不值。 又对楚弈这种忽冷忽热的关心感到腻歪极了。 原来的甜蜜全都变了味儿。 甚至房间里有他身上海洋香的气味让她忍不住泛呕。 抬手从侧面的柜子上拿出来一个蓝色口罩戴在脸上,隔绝了他身上的气味泛呕的感觉终于压下去。 一抬头看到几个人都惊异的看着自己,初樱捋了捋碎发淡声解释,“怕传染你们。” 啊,初晓川周昭年恍然大悟。 游玉狐疑的看着闺蜜。 只有楚弈眼底的光更加幽暗,沉默的凝视着她。 “啊对了樱樱,等你病好了休息休息,再实习直接去心内吧。” 初晓川今天特意过来说这件事,女儿现在这个身体状况他有点不放心,心内毕竟算他的嫡系部队,还是放眼皮子底下能好点。 “爸爸”,初樱突然开口,嗓音有点哑,“我能换个带教师兄吗?” 抬眸看过去,与楚弈幽深不见底的视线触碰在一起,弯唇微笑“楚师兄太忙了,我不大好意思打扰他。” 说完滑过去落在周昭年身上,“周师兄,以后麻烦您指点我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周昭年忍不住身子一抖。卧槽,这是什么修罗场? “行。你们年轻人自己商量吧,商量完告诉我一声就行。”初晓川忙的不得了,没时间听他们具体讨论,再者他觉得不管是楚弈还是周昭年都不错,女儿放谁手里他都放心。 说完初晓川摆摆手,转身往外走。 哐当一声病房门合上,屋里只有四个年轻人。 楚弈和初樱无声对视,过了半晌男人肃然道,“不想跟着我了?” 又是这种感觉,腻歪极了。 明明一开始是他说忙让他找别的带教师兄,让她离他远远的。可每当她心灰意冷的时候,他好像又回无形的挽留她、对她好。 好像她是一条狗,给她点好处她就会吐着舌头跟着跑。 嘁。 磨磨唧唧的,初樱耸耸肩冷眼瞥他毫不犹豫地开口,也不在他面前装什么书香淑女了。冷漠的眼神横过去,里面的嫌恶几乎要化成实质溢出来一般。 “像个爷们儿一样别磨叽了行不行?” 纤细的手臂挽起来靠在枕头上,仰头懒洋洋的盯着他。藏在手臂下的小手狠狠攥成拳头,尖锐的指甲刺入掌心,浑然不在意嘲讽的看着不远处高大的男人。 “对啊,我幡然醒悟不跟着你了,放你自由了。” “开心吗?” 第十三章 你可别动心 明明屋里已经来了暖气, 周昭年却抖了抖身子觉得四处漏风。 转眼跟游玉使了下眼色,游玉默契的起身准备往外走。 站起来之前捏了捏初樱柔软的手心。 既然樱樱想清楚了, 她觉得应该给樱樱一个空间和这个狗男人说清楚。也算是祭奠这段自己付出的感情。 游玉和周昭年先后离开病房之后,病房重新归于平静。 初樱垂下眼帘不看男人,但是能感受到男人犹如实质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忍不住蹙眉。 楚弈站在原地,抿紧唇线认真凝视着她,视线缓缓扫过她。 “身体感觉怎么样?”他又问。 听了这话初樱先是一愣,而后拳头攥的更紧,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像是火山爆发一般喷薄而出。 “你是不是有病?”掀起眼帘狠狠的瞪他,丝毫不掩饰她心底的厌恶, “能不跟我说话了吗?” 说完冷笑一声, 嘲讽的看着男人, “你是特别喜欢被人追逐的感觉吗?” “我追你的时候你躲躲藏藏, 现在我放弃了又问我身体感觉怎么样?” “我能感觉怎么样,我在雨里被淋的时候就看清了你了。”初樱情绪激动, 手臂拳头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桃花眼底冰凉一片。 “一开始就知道在高铁站见过, 你掩饰的倒很好, 这段时间看着我追你屁股后面装淑女是不是觉得很可笑啊?” “喜欢就是喜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妈妈没教过你干净利落的拒绝也是对别人人格的尊重吗?” 轻嗤一声,不甘示弱的与他对视。 “以后除了工作内容,请不要跟我说别的。” “我曾经有多喜欢你, 现在就觉得你有多恶心。”初樱此时此刻无所顾忌,把心里的委屈难过全部发泄出来,“你去跟你喜欢的择偶对象双宿双栖, 祝你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可以吗?” 男人神情冷峻,唇线绷成一条直线。 静默片刻之后,缓缓低头,最终嗓音沙哑的轻道一声好,随后转身。 宽阔的背影沉重孤独。 门外的游玉贴在门板上,在房门被拉开的瞬间差点重心不稳摔倒,周昭年赶紧从后面拉住她的胳膊。 等游玉站好之后才看见楚弈寒着脸看着他们,偷听被抓包,周昭年尴尬的挠了挠头发,“哈哈哈……那个啥,我今天的病例没整理,得赶紧回去弄一下。” 说完脚底抹油,转身就跑。 心里怕怕的,卧槽被樱妹娇艳的外表给骗了,果然老虎生不出奶猫,他老师的女儿生起气来科真吓人啊! 忍不住为好兄弟点两根蜡,虽然他好像能明白楚弈为什么再三犹豫。 可现在看起来,就算以后楚弈后悔了,樱妹估计抖不能给他这个机会喽! -=- 咔哒,病房门打开又被合上。 门响那一刻,初樱失力倒在病床上,抬手遮在眼前,眼泪簌簌落下。 不一会儿门又响了,听到游玉惊愕压低嗓音,“樱樱怎么了?怎么哭了?狗男人又欺负你了?” 撸胳膊挽袖子,那架势简直就是如果得到准确的答案直接就要上去干一仗! “没有。”初樱捂着眼睛小声嘟囔,“我刚刚可厉害了。” “勇猛的像亚马逊女战士。” 一直羞于在心上人面前表现的那一面,凶凶的。 轻轻抽噎着抹了把眼泪,红着眼圈看着游玉,贝齿咬住嘴唇让自己冷静下来,哆嗦着长舒一口气,“就是,就是觉得初恋结束了……” 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第一次勇敢的、飞蛾扑火一般的冲向一个人,可最终失败的以最惨烈的方式画上句号。 她心里难受。 双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流出来滴在白色被单上,晕出一点点深色的印记。 “哭吧樱樱”,游玉坐在窗边抱住初樱的肩膀,被她悲戚的哭声勾的眼角也跟着发红,“哭出来就好了。” 垂头看着樱樱瘦弱的肩膀不住的发颤,游玉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像抱小朋友一样轻晃,“以后你自由了,正片草原等你驰骋,一三五二四六加上周日,每一天你都是自由的。” “咱们努力赚钱,想要啥样的小鲜肉应有尽有!” 呜呜哭了五分钟,初樱坐直身子抬手擦了擦满面泪水,握住游玉的小手狠狠的点头,低声抽噎着,“好!我每一天都是自由的!!!” 门外的男人搭在金属把手上的大手重重落下。 最终脚尖转向另一边,无声离开。 -=- 深夜,楚弈睡不着。 从床上坐起来,四周是无尽的黑暗。 他在家的时候,从来不会把窗帘拉开,黑暗能给他安全感。 藏在夜色里,男人几乎要融于漆黑的夜,起身下楼到一楼厨房打开冰箱。 突然,光线外泄。 幽暗的别墅才有了一丝光亮。 楚弈拿出一罐啤酒,咔一下毫不犹豫拉开拉环仰头一饮而尽。 站在原地静默片刻,又伸手拿出下一罐。 “哥你睡不着啊?” 楚弈动作一顿,回眸看到楚昭正坐在破旧的沙发上。 悄无声息的他刚刚一点都没有察觉。 “你不睡觉?” 楚弈哑着嗓子问。 “刚跟对方律师和解完,累。”楚昭吊儿郎当的往下滑了滑,整个人半调在沙发上无精打采的看着并向前的男人,“你这是怎么突然喝酒?” 尤其是滴酒不沾的人冷不丁喝酒,肯定有事儿。 “睡不着。”楚弈低声答。 哎呦这可奇了,楚弈从小跟机器人似的,躺下睡觉都不带换姿势的,突然说睡不着? 楚昭立马坐直身子把领带扯开,好奇的走过去越过楚弈也拿了一罐啤酒出来,“有事?” 楚弈不说话。 默了一会儿,楚昭眼珠子转了转,轻啧一声,“这酒劲儿不行啊,跟白开水似的,借酒消愁怎么也得新疆大乌苏,要么荷兰橙色炸弹啊?” “再要不然整点伏特加混着衡水老白干,嘶,那肯定够劲儿!” “正好我那有……” “有什么?” 楚弈转眸,深黑的夜里,冰箱微弱的光亮晃的他的双眸更加幽深,像深郊的野湖,水深不见底。 “艹!真出事了?”楚昭立马精神了,跟对方律师撕扯了一天累的跟狗一样一秒回魂。他哥主动要喝酒基本在他心里等于外星人空降太平洋中心并把全人类都变成美人鱼那么震惊。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楚昭连忙追问。 楚弈垂下眼帘默不作声,他不知道怎么说。 沉默如古典雕像的男人让楚昭心里抓狂,跟心里钻进去一百只猫似的,好奇的他白爪挠心。 “算了不问你了,问你也问不出来。” 这嘴跟蚌精似的,根本撬不开,索性把裁剪优良价值不菲的西装随意往沙发上一扔,击掌俯身盯着楚弈,“打一架吧,像小时候一样。” 楚弈蹙眉看他。 “快点的别磨叽了,老子今天也要被对方律师气死了。艹,争端解决的对手果然做不成朋友!”说完不等楚弈反应在,直接抬腿过去踹掉易拉罐。 啪,金属落地,冰凉的啤酒扑簌扑簌冒着泡。 一听磨叽两个字,楚弈下巴紧绷,眼中的火焰瞬间燃起,转身向楚昭扑过去。 你来我往,横腿铁拳,两个人在黝黑的夜幕中过招。 不一会儿楚昭哎呀一声,“哎哥打人不打脸啊,我过两天得上庭!” 又是一阵拳风,楚弈低声嗯一声,“放心。” 四十分钟之后,两个人浑身是汗,楚昭率先认输,“不行了打不动了。” 筋疲力竭的倒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好多年没打了,哥你还是宝刀未老啊。” 冰箱门没关,微弱的灯光照亮楚昭的侧脸,他突然想到了小时候忍不住感叹。 “你说咱们小时候怎么熬过来的?你看你被折磨的都不吃鸡肉了,你说跟鸡有什么关系啊。” “咱们那时候打的时候不是喜鹊叫吗?” “不过是挺有心理阴影的,我现在冷不丁往二楼栏杆那看,还有点害怕呢,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他们小的时候,楚弈的妈妈整日捏着红酒杯穿着丝绒华袍,冷笑着站在楼上看他们两个打架,谁打赢了谁有饭吃,那时候他们六七岁,一边打架一边哭,外面全是喜鹊嘎嘎的叫声。 都说喜鹊叫喜事到,可对幼小的他们来说是绝望。喜鹊叫的声音越大,楚弈的妈妈就越开心,她越开心就越变着法的折磨他们两个。 “多好啊,看鸟都给你们加油呢。” 从那之后,楚弈不肯再吃鸡肉,这些代表噩梦般过去的东西他选择拒绝,鸭肉鹅肉统统都不吃。 而楚昭则是相反,来者不拒,恨不得把骨头都吞下去。 “哥,你是遇到事儿了吗?” “嗯。” 楚弈在楚昭身旁躺下,不远处的冰箱响起滴滴的提示音。 “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只有人教会我恨,没人教我爱。” 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楚昭吊儿郎当的晃晃脑袋,“这我也没法回答。毕竟咱们不是一个妈。” 顿了一刻,楚昭侧眸慵懒问道,“那让你苦恼的事情或者人,你是准备放弃了吗?” 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过了一会儿才听到男人沙哑的嗓音,“嗯,这样是最好的。” 他身边有什么好的,全是泥潭。 而那个明媚的小姑娘,应该飞往天空。 爱这个字在他的世界里,不管是名词还是动词,都陌生无比。 “那哥以后你觉得自己会后悔吗?” 后悔吗? 再次听到这个问题楚弈有一丝茫然,“不知道。” 不过即使后悔也是自己的选择,成年人的后悔有什么用? 如果真有那一天,那就挨着吧。 -=- 出院又休息两天之后,初樱准时到心内科报道。 矜贵忙碌的心内就手她一个实习生。 早上查完房,大主任老王回办公室去忙别的事。 楚弈带着剩下的医生回办公室开会,心内人人都知道楚弈是院长的嫡系弟子,亲自培养的接班人,虽说他楚弈现在只是主治,但实际上连心内科的大主任有意无意的都会退让三分,也有意往上推一把出息的后生。 “今天上午的心脏支架实习生可以进手术室旁观,王医生做好术前的准备工作,跟麻醉科那边提前联系好,这个病人身形肥胖,请麻醉主任过来协助吧。” “还有今天这位病人十年前已经做过一个支架,今天我们操作的适合要注意细节,严谨到位。” 心内科的一众人听着,楚弈颔首,“好了,开始工作吧。” 初樱站在最后,拿个本子像模像样的记着。 其实在把楚弈说的手术关键点写完之后,就开始在空白的地方胡乱画,纯粹不想抬头看他,更不想跟这个男人有任何眼神接触。 “初樱等一下。” 医生们呼呼啦啦的往外走鱼贯而出,最后咣一声,大门关上,心内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初樱握着笔的动作一顿,抬起眼帘往前看,视线并没有落到他的身上,巧妙的看着他身后摆动的钟表,“您找我有事吗?” “今天习惯吗?”楚弈抿唇,双眸幽深紧盯着她,“心内和妇产科的差别很大。” 妇产科孕产妇比较多,整体气氛包容温柔,洋溢着对新生儿的期盼和幸福。 心内不一样,心内是生死一线的地方,许多急性心梗的病人可能没等到上手术台就失去生命,变成冰冷的躯体。 楚弈担心她初来这种紧绷的气氛中可能会有些不适应。 “挺好的,谢谢您关心。”冷静疏离不肯看他,面子上的礼仪倒做的很全。 刚到心内不到两个小时,哪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再说了,她最不习惯的就是要看到他。 “好。”楚弈轻微颔首,犹疑片刻之后低声道,“周昭年人很好。” 她选择周昭年做带教师兄,也不是件坏事。周昭年性格更温和,更有耐心,不像他冷冰冰的不好相处。 话落,抿唇站在原地不顾旁人的打量和催促,黝黑的眸子直凝着她,“他感情史很简单,是个好人。” 世俗意义上的好人。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听的初樱先是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嘲讽的瞥一眼男人,眼底一片坦然,下一秒不想多看似的马上移开视线,“好,那我考虑考虑,劳您费心。” 话音落地,初樱整个人紧绷,周身流露出抗拒的气息。 “没有别的事了。”楚弈抿直唇线,眉心微蹙。 听到这话,小姑娘好像松口气一下肩膀瞬间松开,毫不犹豫立刻转身,没有留恋转身离开。 等她的身影转过墙角再也看不见时,楚弈才收回视线,打开门转身往办公室走。 坐到办公椅上垂眸盯着手中的钢笔,轻轻打开又合上。 咔哒一声金属碰撞木头的闷响,楚弈仰头靠在椅背上,他的选择应该是对的吧? 他靠着自己走到今天,每一步都是自己的决定,目前来看结果还不错。 他的眼光也不错。 长舒口气,那他这次应该也是对的。 目光落在门上,然后闭上漆黑凤眼。 她应该在更广阔的天空翱翔,不应该困在他身边。 这样才是对她最好的。 -=- 八年制医学生到大四就会开始比较忙,因为不仅要兼顾在医院实操实习,还要兼顾繁重的课业。 十二月初大家回学校上马克思主义理论大课。 医学部临床混着别的专业在大的阶梯教室,乌乌泱泱全是黑色的小脑袋瓜,挤满了人。 初樱和游玉坐在靠门的最后一排,书摊在桌面上魂游天外。 初樱用手拄着脸颊蹙眉思索,要不回家跟爸爸说一声不在心内实习了?天天见到那个狗男人心里烦的厉害。 每每无意中扫到他的时候都会忍不住质疑自己的眼光,然后紧着就勾起她过去两个月狼狈不堪的回忆。 “嘶”,想着想着摇摇头,她实习的好好的凭什么让她走啊? 再说了,谁走谁怂,反正她不怂! “唉。” 忍不住叹气,她突然理解之前看的日剧为啥不让办公室恋爱了。 妈蛋简直太尴尬并烦躁了! “你在这演啥呢?” 游玉听着旁边一会儿唉一声一会儿啊一下,眉头紧蹙唇角收紧,看着心理活动可丰富了,她有点好奇。 “没什么,我就是寻思怎么能把狗男人给忘了……” 哐当一声,旁边空着的位置来了个人,翻开凳子坐下晃的她们跟着动了一下。两个人下意识侧眸往旁边看过去,这一看两个人一起愣住了。 “你们好,我叫王楚昭。” 清朗的男声跃入耳中,初樱眨巴眨巴眼睛。 旁边的游玉心中忍不住弹了整个屏幕的卧槽,这帅哥跟楚弈长的好像有点像? 名字也有点像? 初樱下意识蹙眉。 但是要说像吧,仔细一看气质上又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个冷肃持重,一个阳光大方。 尤其是帅哥额头被散乱的头发遮住,看起来可比楚弈嫩多了,满满的学生气。 抬手遮住嘴,游玉凑过去瞪大眼睛和初樱耳语,“卧槽这是天意吗?” 刚说要忘了狗男人,老天爷就把替身给送上来了?这是什么主角光环狗血剧情。 短短十秒钟,游玉心里已经演了八十集的爱恨情仇。 在初樱彻底爱上新的男人之后要步入神圣的婚姻殿堂之后,这个男人才发现自己居然是别人的替身,心里愤恨嫉妒。结果这时,之前的男人又找上来幡然悔悟要复合…… “卧槽卧槽!”垂眼盯着桌面上稀奇古怪的圆珠笔划痕,游玉激动的不得了,转头对着初樱压低声音继续说,“樱樱,我觉得我应该去做编剧。” 初樱:? 疑惑的凝视着游玉,用眼神问她又是在说什么鬼话呢? “诶!后面的同学不要说话好好听课!” “那个长的挺好看的男孩子站起来,我问问你,唯物史观和唯心史观的分水岭是什么?” 楚昭站起来,茫然的看着老师。 他哪知道,他都毕业好几年了??? “哎呀,长的挺好看,怎么傻fufu的呢?” 噗嗤一声,初樱没忍住笑出声,他们这个马原老师的福建口音实在是太可爱了。严肃古板人设的反差萌简直让人受不了。 拿起笔刷刷的在书上写了一行字推过去,然后在桌子下面抬手戳了戳男生的腿侧。 “咳”,楚昭清清嗓子,垂眸自然扫了一眼然后扬声,“不好意思老师,我的答案是——是否始终站在广大人民的立场上。” “嗯,很好,少了个最啊。” “站在最广大人民的立场上。” 马原老师颔首对答案表示满意,扬手让他坐下。 重新坐下之后,椅子又哐当一声,楚昭压低声音侧头认真看着初樱,“谢谢你。” 初樱浑不在意的摆摆手,转头看着讲台听老师讲课。 心思其实早就跑到十万八千里去了,心想要不然回去问问爸爸能不能先去别的科室实习,最后再去心内? 滨大附属医院那么多科室,等再轮回来都不知道哪百年了。 估计那时候见到那个狗男人,她心里的尴尬和不堪就能淡下去不少。 认真想着,突然手臂外侧觉得有点痒,下意识转眸看过去,然后就愣住了。 坐在旁边神似楚弈的男生正拿着黑色马克笔涂她的胳膊。 初樱:??? 见她看过来,那个男生自然坦荡丝毫没有一丝虚的,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学姐,我看你衣服这破了个洞。” “我帮你补上,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初樱:??? 她觉得自己都要被气笑了。 这是什么惊天无敌神奇的理由? 初樱眨巴眨巴眼睛觉得不是自己有问题,就是这个长相的男人都狗里狗气的? 一联想到那个男人,顿时没有好气瞪他一眼,“谁是你学姐。” 哪想他大大咧咧的直接凑过来,“学姐你几月生日,我三月份的。”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极了,初樱不冷不热的扫他一眼,转头不再理他。 “学姐,要你觉得不舒服,以后我叫你姐姐吧。” 二十四岁的楚昭靠着特意放下的刘海和阳光青春的少年气,最重要的是他无敌厚的脸皮在二十一岁的初樱面前装弟弟丝毫不虚。 他就是特别好奇,能让他那个风轻云淡二十多年的哥哥半夜起来喝酒解愁的女人到底什么样。 一想到这个,楚昭拿出在法庭跟对手过招的心理素质,凑过去眼神真挚的看着初樱,“姐姐,看在我帮你把衣服漏的洞涂黑的份上,一会儿让我请你吃顿饭?” 听到这话初樱真是惊诧不已,转头看着这莫名其妙的男人冷笑一声。 用马克笔往她身上涂个黑点,还得谢谢他?这人怎么这么能颠倒黑白。 脸皮怎么这么厚? 厚的她职业病的想解剖一下是不是超越了人类认知。 “去去去,我们去。” 游玉连忙越过初樱应声,她在旁边听了半天简直肚子要笑破了! 哪来的活宝啊,简直太适合现在心神不宁胡思乱想的初樱了。 反正游玉想得开,用新人忘旧人她觉得可是一个好方式。 直接按住初樱反抗的胳膊一锤定音,“一会儿咱们一起去吃饭,不过小兄弟,吃饭前我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想追求我闺蜜啊?” 第十四章 你可别动心 台前马原老师还在讲课, 充满正气的词语像哄睡音乐一样,他们后排周围不少同学都倒下了。 游玉整个人的八卦之魂都被点燃, 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楚昭。 然后就见楚昭咧唇露出八颗大白牙,精致的凤眼微弯,“我们不要把人类的情感定义的这么单薄。” 淋漓尽致的发挥律师的口条优势,巧妙避开犹豫的问题,回答了实则什么都没说。 话音微顿,转眸视线落到初樱身上,“当然我的确很欣赏学姐,哦不,姐姐。” 不只是欣赏, 简直是崇拜, 怎么让他们家那个千年老和尚动了凡心破了戒的? “哎呦学弟你可真会说, 你哪个专业的啊?” 闻言楚昭非常有底气丝毫不虚, “我是法律专业的,今年大三。” “大三呀?那看着还有点成熟?”游玉眯眼打量, “那你没在辩论队吗?你们学法的玩班辩论不是传统曲目吗?” “……”,楚昭微笑, 心想小妹妹你再问我可就容易露馅了! 对着游玉使了使眼色, 示意她往讲台上看, “老师看过来了,我们先听课吧,我可不想再被提问了。” 说完闭口不言不再说话,打开崭新的笔记本目光炯炯的看着台上, 仔细听课。 见状游玉也收住话匣子,抬手怼了怼初樱的胳膊,在纸上刷刷写了一行字。 ——我觉得这男生不错。 ——长的好看, 谈吐还挺好,比之前那个狗男人强。 心疼闺蜜,不再提狗男人的名字。 初樱垂眸看了一会儿,抿着红唇没说话。游玉侧头趴在桌子上仔细打量樱樱的神情,又加了一记狠药。 ——不想忘了那个狗男人吗? 长睫碰触,藏在桌子下的拳头微微握紧。 初樱沉默没说话。 游玉继续增加火力。 ——反正就吃顿饭,就当多个朋友啦。 不经意间,思绪又被扯到从前。 冰冷的雨幕,被风吹打的盒子,还有狼狈不堪的她。 心脏像被人狠狠攥住一样,连着呼吸也急促起来。 最终初樱转头,轻应了一声好。 -=- 火锅店,热气蒸腾的麻辣味儿扑面而来。 初樱坐着有点没反应过来,怎么就跟刚认识的人来这了? “欸这新开的,樱樱我跟你说这的脆肚听说可好吃了!” “八秒钟,完美味道!” 游玉仰着头眯着眼睛,那神情陶醉的自己现在脆肚就在口中呢! “小哥哥我点份脆肚行吗?” “当然可以啊!” 相对于对面的热聊,初樱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眼神一落在对面那双似曾相识有些熟悉的凤眼上时,心就猛然一紧。 她突然觉得游玉说的有道理。 如果有一天她看到这个和楚奕八成相似的男人心绪平静的话,应该就彻底放下这段惨败的感情经历了吧? 就当是对自己是考验吧! 想通之后,初樱紧绷的肩膀放松,双手托着脸颊默默的看着对面的两个活宝凑到一起点餐。 楚昭以商务模式细致的把每个品类都有选择,拿出了伺候高级合伙人的功夫,终于让旁边的小丫头片子满意点头。 默默拉了一下滚动三个屏幕的菜单,楚昭在心里直接一声好家伙。 这他们三个吃得完吗? 心中腹诽,面上一丝痕迹都没露,对着游玉直迎合着,“点的好点的好。” 转眸一瞬看到初樱,楚昭就愣住了。 心猛的一紧,整个人动作滞住,看着对面小姑娘倏然变得没有一丝阴郁,正含笑温柔的神情,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怪不得他哥动了凡心啊。 -=- 医院里。 周昭年趴在办公桌上苦着脸刷朋友圈,耷拉着眉毛,最后还是忍不住攥着手机猛的坐起来,咬牙切齿的看着正低头整理病例的楚弈。 “大哥,你什么毛病?为啥不让我回家?” “咱们都在医院休息室住了快一周了吧?今天咋还不让我回去?” “旧社会的地主还得让奴隶吃饭呢!!!” 唰啦唰啦纸张翻动的响声。 楚弈面无表情抬眼扫了一眼满眼血丝的周昭年,“那你去睡。” 听了这话周昭年一声卧槽,腾的站起身,椅子下面的滑轮顺着他的力道砰的一声撞到后面雪白的墙上留下一道印子。 “我想回家去睡!!老子想回家!!!” 可惜楚弈不为所动,眼底平静无波眼皮连抬都没抬一下,“你就一个人,在哪睡都一样。” 语气平淡又毫不掩饰的嘲讽,单身狗回什么家。 唰的一声,钢笔划过纸面的摩擦声。 楚弈抬眸,“如果有空闲,你可以看一下心理学的书。” 周昭年一脸懵逼,他一个心内的专科医生,看什么心理学的书,他也没打算转行啊? “你不是要带实习生,提前准备一下。” 周昭年:“???” 猛的俯身狠拍桌面,啪一声巨大闷响,整个手掌都拍红了,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珠子不可置信的瞪着楚弈,“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呢?” “樱妹选我当带教师兄,你就报复我?你咋不报复樱妹去?” 拎着他连加了一周的班,他现在才傻了吧唧的咂么出味儿了,这哥们也太阴了!! 闻言,楚弈放下笔,双手交握在一起认真的看着周昭年,“不是报复,是为了提高你的业务水平。” “卧槽你可憋跟我扯淡了行不行?” 周昭年被气的东北话疯狂输出,“你就是嫉妒樱妹选我!” 抻着脖子,颈侧青筋崩出来,“你说,你是不是后悔了!!!” “我还不知道你,咱俩认识十年了吧,你小子就是后悔了!” “你可真不是人啊,后悔你就折腾我!” “我他妈的夹在你们小两口中间,怎么我还没结婚就受夹板气了?” 这把周昭年气的,东北人的种族优势生生被激活了。 能说。 周昭年变身机关枪不停的得得得,楚弈眸色越来越深,下颚紧绷面无表情的看着周昭年。 “下周的手术,都做我一助。” 周昭年:“???” 一句话让他歇了火,他又不是铁打的人跟楚弈似的一天连着做几台手术没有反应,他会累的好吗!!! 瞬间蔫了,往后两步摔到椅子上,眯着眼睛咬着后槽牙,“失恋的男人太可怕了。” “你这后劲儿也太足了,你早想啥了?” 樱妹就选他当个带教师兄,楚弈就暗搓搓的折腾他。 不,是光明正大的折腾他。 说起来理由还真挺伟光正的,的确是为了樱妹找想。 还锻炼他的业务水平,不知情的人眼珠子都得羡慕绿了! 可惜他是只开了天眼的单身狗。 冷哼一声,周昭年仰头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看他,“这才哪到哪啊,以后樱妹要谈恋爱了 你咋办啊?” 说完顿了一下,恶狠狠的打上补丁,“谈个圈外的,你管不着的人。” 看着楚弈越来越暗的神情,周昭年幸灾乐祸直拍手,哎呀一声手心疼,呲牙咧嘴的揉了揉自己的手,“你丫就是后悔了,后悔了!” 泥人还有三分脾性呢。 周昭年已经被楚弈折腾的浑身冒气,就差鼻子也往外喷气了,又是一声冷哼,“那我跟不跟你说呢?” “说什么?”楚弈抬眸看他。 “刚刚樱妹的朋友圈里,好像有个男人。” 话音落,周昭年瞬间有点同情自己的大兄弟了,忍不住慨叹,“你说现在年轻的小姑娘爱的快,不爱的也这么快吗?” 看那意思,转眼就找新欢了? 楚弈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才垂下眼帘,利落起身,“我出去一趟。” 咔哒一声,门关上。 周昭年狐疑的看着楚弈消失的背影,没反应?不能够啊? 刚冒出这个想法,门又被推开,楚弈沉着脸嗓音低沉,“你手机借我一下。” 周昭年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突然笑出声,“怎么着?你被拉黑了?” 一看楚弈脸色更暗了,连忙收敛神色,正八经的坐好,满脸愕然,“真给拉黑了?” 现在的小姑娘这么狠啊? 见兄弟嘴唇抿的紧紧的,看出心情真不好,不敢再打趣。 周昭年立刻把朋友圈页面打开,一张热气腾腾的火锅照片跃入眼中。 照片大概是初樱拍的,想拍锅没想拍人。 只能看到对面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明显是男人的手。 而文案只有三个字。 新开始。 握着手机的大手愈发用力,周昭年小心翼翼的想把自己手机救下来,“不是,大哥……不至于,不至于攥这么紧……” “再说这都白天的事了,大晚上的你着急也没用啊。” 都成为过去了。 一记锐利眼刀横过来,周昭年颤颤巍巍的往后挪了两步嘴角直哆嗦,恨不得狠拍自己的嘴,让你没有把门的,没有把门的!! “大兄弟,你是不是真后悔了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没有”,楚弈冷冷的看着他,把手机还给他,“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她应该去接触别的人。” 哎呦。 牛逼! 周昭年目瞪口呆,头一次见人洗脑给自己洗成这样。 觉得挺好那脸色咋阴成这样啊? -=- 火锅宴之后,初樱就想通了。 在跳出自己的视角以旁观者看待这段关系,也就是简单的求而不得罢了。 他救过自己两次,碍于爸爸的关系无法彻底疏远她,给她造成了错觉。 躺在床上回首望去,反而觉得心里踏实了,没有一丝遗憾。 她喜欢过,努力过,奋不顾身过。 即使最后的结果很苦涩,但是她能坦然接受。 也许很多年后,等满头白发时再回忆这段过往的时候,会跟自己的老伴儿拿出来打趣呢。 她小时候呀,也是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呢。 不过没有保留的追逐还是让她有点元气大伤,现在心里彻彻底底断了谈恋爱的心思。 搞事业不香吗? 有那精力不如多弄几篇影响因子高的论文出来,多做点实验。 于是转天再去医院实习的时候,穿上白大褂推门进心内办公室看到楚弈时,她心里已经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悄咪咪的绕过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罐咖啡暗搓搓的递给周昭年。 作为实习生,得孝敬带教师兄,一罐速溶咖啡聊表心意。 按理说她也得给楚弈,但是吧,她怕他误会自己好像还对他有意思似的。 “师兄,我一会儿得出去一趟。”初樱走过去拉个椅子坐在周昭年身边压低声音小声的说,“我忘戴眼镜了,我爸给我送过来。” 周昭年一听心中一声卧槽,有种次元壁强行爆破的感觉,连连应声,“好好好,上午也没什么事,你别着急,查房前回来就行。” “嗯嗯嗯。”初樱勾唇桃花眼微弯,“那我去啦,有事师兄随时找我。” 说完扶着扶手刚起来就愣住了,收住笑意轻抿红唇,“楚医生早上好。” 楚弈目光沉沉的盯着他,扯了扯唇角,“怎么不叫师兄了?” “啊……”,初樱勉强干笑,“不太庄重。” 主要还是怕他觉得自己在套近乎,她现在恨不得手举四十米大刀把他们之间的土地劈开以示自己放他自由不再打扰的诚意。 “那我,就先走了……” 不再看他,初樱快步离开。 独留楚弈站在原地,男人看着他快速消失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怎么叫周昭年师兄?这么叫周昭年怎么不觉得不庄重? 溜出办公室之后,初樱抬手拍了拍胸口,长吸一口气。 腹式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转换心态之后第一次跟那个人说话,还真有点紧张,后背都出汗了。 主要是太尴尬了! 抬眼看了看时间给爸爸发条信息,爸爸说让她先去吃饭得一会儿才到,初樱了然,双手插兜晃晃悠悠的往食堂走去。 早上食堂的人不太多,端着餐盘找个角落坐下。 回想刚刚在办公室的场景,初樱觉得自己还挺有诚意的,以后还是得继续保持! 吃饱喝足之后慢悠悠的双手插兜往院长室走,手里握着从小超市买的热牛奶,准备给老初当答谢。 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转过转角,初樱嘴里轻哼着日本经典曲目《不要认输》。 走廊上,一男一女站在窗边,不知道在说什么,初樱连忙收声怕打扰他们。 今天早上初樱忘戴隐形,等匆匆跑出来之后才发现连近视镜都忘戴了。 还好今天爸爸来医院这边上班,她到医院之后赶紧给爸爸打电话让爸爸帮忙把眼镜给带着。 抬眸往远看过去一片模糊,初樱双手放在白大褂里自顾自的低头走路。 等快要走到窗户那才不经意的抬眼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下意识一愣。 原来站在窗边的男人居然是楚弈,他对面是一个气质成熟的美女医生,从那一丝不苟大波浪的弧度就能看出来。 “楚弈,我多买了一张电影票,今天晚上请你看电影啊?” 成年人果然更加直白,初樱眨眨眼无视他们继续往前走。他们无所顾忌的对话传进耳朵里,初樱攥紧拳头思绪飘摇。 这是不是就是他之前说的那个适合他的配偶? 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啊,那她的确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她好像…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呢。 不然怎么中了他的邪。 不过,再勇敢的时候她好像都没有勇气直接站在动心的男人面前邀请他一起去看电影。 耸起肩膀释然的长舒口气,脚步轻盈的继续往前走。 所以说不合适呀。 “嗯?”男人低沉的嗓音。 “就在咱们医院附近那个商场里,听说新换了IMAX的屏幕,去看看?” “嘿,楚弈我跟你说话呢,你往哪看呢?” 抬手在楚弈面前挥手吸引回他的注意力,美女医生诧异好奇的往那边看一眼,只有一个路过的实习生消失在转角,“你那么认真的看什么呢?” “电影,去不去看啊?” -=- 咔哒一声关上院长室房门,初樱靠在门上望着对面办公桌后面四个毛笔大字——至精至诚。 她爸的座右铭。 等了好一会儿办公室都没来人,她自顾自的走过去把牛奶放桌上,扑腾一下坐在爸爸的椅子上开始转圈。 可别说,这皮椅真比科里那个布艺的办公椅坐着舒服多了。 腰那托的可真好啊。 级别高硬件就是好,怪不得大家都卯着劲往上爬。 脚尖点地,来回慢悠悠的转。 心想刚刚的场景,噗嗤笑出声,轻轻摇头,“初樱啊初樱,你之前可真是狗血蒙眼啊。” 还猪血蒙心。 追着不适合自己的男人跑,结果撞的满脸包。 一场雨浇醒了自己,还好一场高烧又把脑子里的水烧的干干净净。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下一秒房门咔哒一声打开,楚弈冷峻的脸从门缝中渐渐露出来。 立刻脚尖点地不动,初樱站起身诧异的看着来人,似乎对他的到来非常惊诧。 “您怎么来了?有事吗?” 诚心实意,语气尊重的不得了。 楚弈抬眸看她一眼,转手合上门。 默不作声的走到沙发旁坐下,然后抬眼目光沉沉的盯着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脑海里烦乱,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到老师办公室门口,透过玻璃窗看到她在屋里欢快的转圈,心里愈加不舒服,想都没想就进来了。 “……”,初樱见他没说话,思忖片刻觉得有外人在自己还坐爸爸位置上不太好。 就父女两个人的时候无所谓,可有别人来,她还是得谨遵实习生的身份。 随即起身走到男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拿出手机摆弄。索性也不主动开口跟他搭话。 主要是她觉得他们两个现在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尴尬极了。 十分钟之后初晓川还没回来,初樱脚趾紧抠鞋底。 想了想还是有话要说,毕竟以后在一个医院大概抬头不见低头见。 等爸爸以后退休了,可能就是楚弈接班,不管从哪个角度,她都不好跟楚弈闹的太僵。 如果之前这么做有些难,还好今天见了他跟别的女人站一起。 不知道怎么的,瞬间就释怀了。 大概是自己从心底都觉得他们两个并不相配,如果是那个优雅大方的美女医生,她觉得自己输的并不丢人? 或者是有种并不是一路人的醒悟。 即使是一段失败的过去,她好像也应该画一个句号。 “那个……楚医生。” “之前的事情真是抱歉”,初樱尴尬的虚笑两声,眼神四处乱跑就是不直视他,“您看在我不懂事的份上原谅我一回。” 虽然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但是在外人面前,她不介意示弱。 楚弈是爸爸的爱徒,前途光明,她不能因为任性给爸爸带来麻烦。 “以后我一定规规矩矩工作,您别担心我会再打扰您。” 连连摆手,红唇勾起笑眯眯满含诚意的说道,“之前是我的问题,以后不会了。” 楚弈定定的看着她,双手交握在一起,喉结上下来回滑动。 半晌之后才嗯了一声。 初樱顿时如释重负。 长久的沉默,初樱没再开口的意思。 坐的笔直垂眸认真的看着自己手指头上的纹路。 咔哒一声门被推开,初樱猛的松口气。 骤然放松的神情落在男人眼神,楚弈眼底微黯。 初晓川进来看到两个年轻人都在有些意外,收了神色先从衣服口袋里把眼镜盒拿出来自然而然的递给女儿,然后转头看楚弈,“有事?” “……”。 闻言楚弈拳头紧了紧,“过两天的手术想请您指导一下。” “啊”,初晓川以为多大事呢,“我那天要没别的安排就过去。” “对了,今天晚上去家里吃顿便饭?晚上咱们一起走。” 刷拉拉的文件翻阅声,初晓川冷不丁提议。 本来初樱起身都要走了,听到这话止住脚步,余光瞥过去。 见楚弈沉默着没说话,初樱愣了一下想起来什么事,决定给他看看自己翻篇的诚意! 他晚上估计得跟大美女去看电影呢? 连忙看向爸爸,“爸爸,你请别人到家做客也得看他有没有时间呐,也许他今天晚上有安排呀。” 思及此处,心中居然没有什么大的波澜,初樱如释重负笑的俏皮,“也许跟别人提前约好啦。” 她浑然不在意的每一丝神情都落在楚弈的眼里,楚弈沉默的看着她。 “那行,我们改日再约吧。”初晓川摆手,“你俩回心内吧,我这忙呢就不留你们喝茶了。”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初樱率先两步握住门把手,拉开门之后静在原地做出请的手势示意楚弈先出去。 礼貌大方的真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实习生对传说中的学术大佬的敬重。 等楚弈抬步出去之后,初樱才回头又跟爸爸摆摆手,笑嘻嘻的把门关上。 关门瞬间一转头看到楚弈居然没走还在门口站着,立马把脸上的笑意收拾的一干二净。抬眸认真的看着他,恭敬谨慎,“您有什么活要吩咐吗?” “……”,楚弈抿唇,眼底一片复杂。 不光楚医生三个字,今天她说话一直您您的,他听着心里不舒服。 明明是他想要的结果,可是心里怎么这么难受呢? 注视着对面的小姑娘,他后知后觉的终于察觉出来哪里不一样了。 曾经她每每望向自己,桃花眼里灿若星辰的小星星们,彻底消失不见了。 “我今天晚上能去吃饭。” 莫名其妙的话语落在耳中,初樱游离的视线才又移到男人的脸上,看到他凝重的神情下意识肃着脸往后退一步。 拉开与他的距离之后,初樱略略讶异的张开红唇愣了一秒,然后才试探着说道,“您是觉得我刚刚不该插话是吗?” 双手交握在一起恭敬的低头鞠躬道歉,“对不起楚医生,我以为您今晚有事不想去不方便拒绝。” 初樱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回想刚刚的事情,心里轻嘶一声,刚刚没觉得,现在这么一咂么,果然是自己越距了。 怎么不长记性呢? “真是抱歉,您介意的话,我以后一定注意。” 抬头站直身子,眼神诚挚,抬手伸出拇指和食指捻在一起做出拉链动作。 楚弈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她小跑着越来越远低声喃喃。 “我没介意。” 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明明四周都是暖气,怎么觉得这被人掏出个口子,呼啦啦的往外直冒冷风? 抿直唇线,楚弈冷着脸抬步往心内科走去。 渐近的聊天嬉笑声,楚弈止步在门前看到初樱正笑眯眯的跟周昭年不知道在说什么,还把手里的qq糖随意的放到周昭年的手里,男人下颚紧绷,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过来,楚弈才推开门,浑身冷肃走进去。 见男人进来,初樱连忙把塑料包装塞到口袋里,劈里啪啦发出响声。随后赶紧站直,规矩的像是学生见到老师一样。 “初樱,去找护士看一眼今天支架手术患者的尿量是不是正常。” 初樱连忙应声,看都没慢他,小跑着出去。 咔哒一声门关上,办公室里只有两个男人,周昭年浑然不觉的靠在办公桌上扒拉着手上五颜六色的qq糖。 “手上的东西给我。” 楚弈低沉的嗓音传过来,周昭年冷不丁的一愣,转头诧异的看着一米之外冷峻的男人。 “你说啥?” 然后下一秒一道影子晃过,等周昭年反应过来时,手上的qq糖已经消失大半。 周昭年错愕的看着楚弈,然后就看楚弈面不改色的伸手把剩下的qq糖全部拿走,眼神幽深的盯着他,“糖给我。” 周昭年:??? 垂眼瞄一眼垃圾桶里的空罐子,楚弈淡声问,“咖啡好喝吗?” 周昭年:???不是吧大哥! “晚上吃什么?”楚弈又继续问。 一下子又给周昭年问蒙了,这不刚吃完早饭吗?怎么就问晚上的事了? 而且楚弈这家伙基本上是有过吃饭这个流程就行,从来没关心过吃什么这个问题。 最近这位大兄弟被刺激的,话都比之前多了,虽然总是找他茬。 愣了一下突然想到刚刚初樱跟自己说的,瞧着他的神情低声试探,“你晚上在医院?不是有事吗?” 冷淡的眼神横过来,楚弈抽了一张纸把手里的qq糖放进去仔细包好,自然的放进口袋里,然后浑不在意的开口问,“我有什么事?” “你不是跟ct室的那个大美女去看电影吗?” 闻言楚弈顿住,唇线抿直,眉心微微蹙起,浑身散发着不悦,“我没说要去。” “啊……” “晚上吃什么?”楚弈转眸不看他继续追问,“你看看我们三个一会儿吃什么好。” 他,初樱,还有周昭年,他们三个人。 周昭年听着先是一愣,三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楚弈是什么意思,低声说道,“啊?樱妹不跟我们一起吃啊,她今天晚上有约会啊!” 嘶啦一声,男人手中的病例被撕碎了。 第十五章 你可别动心 寂静的办公室, 纸被撕碎的声音格外明显。 楚弈下颚紧绷,默了一会儿垂下眼帘盯着手里撕成两半的病例冷肃道, “不小心撕碎了,我再打一份。” 转身登录院内系统,找到病例按下打印键。 不一会儿几秒钟之后,靠墙的打印机嗡的一声开始工作。 咔嚓咔嚓。 男人黝黑的眸子沉默的盯着电脑,专注到要穿透屏幕一般。 “兄弟,吃醋了?” 楚弈面无表情的掀起眼皮,唇角淡勾不以为意,“我有什么可吃醋的?” 说完轻嗤一声,“年轻人约会不是很好吗?” 可是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啊…… 周昭年暗暗腹诽, 脸阴的都要黑了好吗?要是现在他去儿科, 小朋友们看到肯定哇的一声哭作一团。 咔哒一声, 初樱推门进来, 带起一阵凉风。 “楚医生那边我看过了,一切都正常。” 楚弈嗯了一声, 没有抬头看她。 屋子里气氛诡异的狠,初樱默了默往周昭年那边移动, 眼神示意一下。 这是出什么事了? 周昭年咬紧牙关, 撇着嘴摇头。 瞥了那边一眼, 周昭年拉开身边的椅子让初樱坐下。 “再等会儿,咱去查房。” 可不在这屋里吹人形冷气了。 尤其这他心里明镜似的却啥也不能说,难受死了,憋死他了好吗!!! 莫名其妙的理解了便秘患者的痛苦。 “师兄, 中午我请你去吃小火锅呀?我听游玉说咱院后面那条街新开了一家店味道还不错。” 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身上,周昭年后背发凉。 心道樱妹你这个问题问的真好,在那个冷冰冰凶巴巴的男人面前这么问他, 不如直接问我要不要去死? 这让他怎么回答? 楚弈中午有个手术估计下午能结束,肯定不能跟他们一起去吃。 “怎么了师兄?” 初樱见周昭年往那边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楚弈在认真的批阅病例,于是眼神没有停留直接转过来笑眯眯的继续问,“一起去呀?” 周昭年:…… 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周昭年皮笑肉不笑的裂开嘴角,“等,等中午的时候看看情况。” 叮咚叮咚,手机闹钟响。 心里猛的松口气,终于到查房时间了!!! 腾的一下连忙起身,低头对初樱低声说,“快,准备查房去。” “哦哦哦”,初樱愣了一下没想到突然这么急,连忙转身到自己桌子上拿了个本子,跟着周昭年后面快步出去。 两个人离开办公室之后,不约而同的松口气,捕捉到对方的神情之后肉眼可见的尴尬,挪开对视的眼神。 往住院部走,中间有条大长廊,时间早长廊上没有人,两旁摆的室内盆栽郁郁葱葱。 “师兄,楚医生也跟我们一个办公室嘛?” 冷不丁的问题问的周昭年先是一愣,察觉到樱妹口中淡淡的排斥和疏离为自己的好兄弟捏把汗,装作漫不经心的发问,“怎么啦?” 余光一直紧瞧着樱妹脸上神情的变化。 “唉”,初樱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额头,眼睑低垂,“这不是之前……师兄你也知道,怪尴尬的呀。” 虽然她已经彻底放下,对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念想。 可到底是年纪轻脸皮薄,她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看着樱妹脸上的懊恼,周昭年暗道一声不好,他的大兄弟这回好像可真把自己玩完了! 清了清嗓子,周昭年沉吟片刻才开口,“可是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 扫一眼樱妹疑惑的神情,他继续瞎掰,“到了职场之后,我们都得学会压抑自己的情感,学会跟各种不舒适的情绪相触,然后让自己适应调解。”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要自己强大起来。” 周昭年在心里默默的为自己的机智鼓掌,他真是好棒,他的兄弟不能杀他。 不到一个小时,查房结束。 周昭年咔哒咔哒的按着圆珠笔哎呀一声,“今天倒挺好,没啥事。” 旁边的女医生立刻上前一步扯住周昭年的白大褂,怒目而视。周昭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嘿嘿一笑,低喃,“不能吧?” 他们学医的有莫名其妙的玄学。 比如不能穿红色内裤,招血灾。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难得患者少比较闲的时候千万不要嘴欠说出来,不然就会像触动了什么神秘开关一样,成群的患者汹涌而来。 周昭年特意止步停在原地十秒钟没有动,然后才得意的对凶自己的女同事挑眉,浑不在意的摆摆手,“不要这么紧张啦,没事的啊~” 一群医生穿着白大褂在走廊中央快步走,周围病房人的病人和床边的家属看到他们查房结束要回办公室纷纷探头笑眯眯的说再见。 滨大附属医院心内科除了水平很高,还有一点就是医生的医德都很好。 有问必答,很少不耐烦。 嗡嗡嗡,嗡嗡嗡。 立体环绕的手机震动声,跟耳边有群蜜蜂似的。 周昭年脚步一顿,脸色僵硬的侧脸看过去。然后就看女医生凶狠的拍他后背,随即赶紧把手机掏出来,还没看清屏幕是什么就往楼下跑。 今天女医生值班。 一般他们科室的手机一齐震动准没好事。 如果有急诊病人需要会诊的话,就会给科室打电话,如果他们不在,护士就会在群里刷屏呼叫。 所以他们不屏蔽wx群的信息,但特别怕手机密集震动。 都有点手机震动恐惧症了…… 打开手机屏幕一看,周昭年诧异低叹,“好家伙,百草枯啊?” 随即抬手搔搔额头,撇着嘴轻啧一声,“唉。” 人间猛药百草枯,就是华佗再世也不好使啊。 这大概是第一种被人喝的停产的农药,足见其药效之猛烈。 到了拐弯,几个医生散开,往哪走的都有。 去手术室准备手术的,被呼叫小跑着去门诊帮忙的,还有慢悠悠准备下楼不食堂补个早餐的。 最后只剩周昭年和初樱等电梯,初樱侧头看一眼正低头看手机的师兄,抿了抿嘴唇,迟疑片刻之后才开口,低声请求,“师兄,我想去看看可以吗?” 周昭年一愣,然后把手机放下,收起平时吊儿郎当的笑容,认真的盯着初樱,“真要去看?” “嗯。” “啧”,周昭年蹙眉,“真去?” 他其实不太想带实习生,没入行的小孩去见那么凶狠绝望的场面。 百草枯最残忍的地方就是让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逝,而周围的人也无能为力。 “百草枯基本喝了一口基本就救不回来了。” 他用的基本这两个字很克制。 “我想去。”初樱认真点头。 思忖片刻,最后电梯都要错过,周昭年才蹙眉点头,“那行,但是你得做好心里准备。” 刚刚周昭年把病例照片发给初樱看了一眼,只一眼即使是不太懂的初樱也能看出来情况不太妙。 患者喝了大半瓶超过100ml的百草枯,而以他们以往的经验,如果服用超过40ml,死亡率基本就能达到100%。 患者入院之后抽血化验,洗胃、灌肠都已经做过了,但是各项指标在预期范围内往下掉。 到病房之后,一群医护围着病床,监护仪频频爆灯的声音听的人心里发慌。 “毒素已经侵入口腔粘膜,看样子已经开始溃烂出血了。” 周昭年和初樱站在无人的角落,周昭年远远的瞧着,悲悯的从来往人群的缝隙里能看到患者的脸,不忍再看转头对着初樱低声说,“然后会出血水肿呼吸困难,这就像触动了动车的开关一样,一刻不停歇的到生命终点。” 不一会儿,该插的管子都插完了,人群散开。 初樱这才看清患者的模样,挺清秀的一个小男孩,就是头发染成了跳脱的奶奶灰。光看脸,有充满希望的朝气。 几个护士姐姐忙完了往外走,看到周昭年和初樱之后点头打招呼,随后自顾自的感叹,“唉现在的小孩也太冲动了,跟女朋友吵架喝什么百草枯啊。” 这句话初樱听着,心里难过极了。 跟周昭年往回走的时候,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茫然往前走。 她莫名其妙的跟那个素不相识的小男孩居然有种神奇的共情,她也刚结束一段惨败的暗恋,哦不,是光明正大肥了胆子追别人,结果被拒绝了。 淋着雨的时候,其实初樱胡思乱想了很多。 她甚至想过,如果自己受伤了,那个男人会不会还像之前那样突然出现救自己。 她想那个小男孩,可能也是跟女朋友赌气想得到关注吧。 可没想到,选错了东西。 偏偏是百草枯。 一步,坠入深渊。 -=- 晚上,周昭年终于能下班,真正意义上的下班,可以回自己家那种。 生无可恋的对着楚弈摆摆手,“今天晚上如果彗星砸地球再叫我,求求你了大哥。” 楚弈抬眸扫他一眼,嗯了一声。 看着周昭年慢悠悠的往外走,突然出声,“初樱呢?” 周昭年先是一愣,后来反应过来已经下班了,坦然的耸肩,“我哪知道啊,这都下班了。” 不都说了下班要去约会了嘛。 “嗯。” “兄弟”,周昭年想了想猛的止步转身趴到楚弈的办公桌上,“你现在想把樱妹挽回过来,我觉得还来得及,不过要是再晚……” “再晚?”楚弈掀起眼皮神色冷峻,“再晚怎么了?” “再晚你就没戏了呗!” “嗯”,楚弈沉吟,双眸紧盯着周昭年,“你觉得初樱怎么样?” 周昭年:??? “工作挺认真的啊,有灵性肯努力,不愧是老师的崽。” “那你对她有好感吗?” 眉头紧锁抬手捅了捅耳朵,错愕的看着对面泰然从容的男人,“???我幻听了吗?” “没有”。 卧槽。 周昭年悚然一惊,目瞪口呆的打量着自己的好兄弟,低声自语,“你是疯了吗?” 他兄弟好像快把自己憋疯了… -=- 初樱心情都不大好,有些低落。把自己埋头到工作中不想别的,偶尔的时候会跑急诊外面看一眼那个小男孩。 “你为什么喝农药啊?”她蹲在病床边盯着他的眼睛问。 “嗨,没事儿,吓唬吓唬我女朋友,让她跟别的男人去吃饭。” 小男孩说话已经有点困难,用手机打给她看。 轻抿红唇,初樱垂下眼帘。 “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在这躺着好无聊啊。” 十六岁的小男孩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农药,不知道未来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好好配合治疗吧”,初樱眼睛发涩不敢与他对视,“别着急。” 她撒谎了,再怎么好好配合治疗,他都没有办法去找他的小女朋友了。 “我要去忙了,有时间再来看你。” 起身快步往外走,抬手狠狠的抹了抹眼睛。 心里跟有人拿东西不停的搅似的难受,坐立难安。 忙跑上楼去找周昭年要活干,不给自己留时间多想。 哐一声推开门,大步跑到周昭年身边,“师兄,我现在能干点什么吗?” “哎还真有,你这来的可太是时候了!帮我把这份论文给你爸送过去呗,我不敢去啊。然后再从材料室那边帮我找两份材料行吗?” “好的没问题。”初樱连忙应了,头也没回快步往外走。 哐当一声,门关上。 坐在一旁的楚弈抬眸默默的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失落,瞥一眼放在办公桌角落的纸团,他从周昭年那抢过来的秋秋糖。 她刚刚进来没往自己这边看过一眼。 在心里嘲笑自己,这不是他要的吗? 挺好的。 今天初樱一整天都特别忙,初樱脆弱的身子跟散架了似的。没来得及跑下去偷看。 她现在倒是理解为什么一开始爸爸催她去健身了,哎呦这一天天忙活的,她今天吃了一板巧克力保命。 心内的强度感觉可比妇产科大多了。 可能是滨大附属医院的心内在国内排名太高了,慕名而来的患者特别多,每天看诊手术加上科室日常工作排的满满的。 忙碌的工作冲淡了她之前低沉的心情,下班之前她特意绕到病房那侧,趴在门口看了一眼里面。 那个小男孩果然状态差了很多,木着眼睛盯着天棚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小男孩憔悴苍白,跟早上相比像被扒了层皮一样。 她第一次看到这种生命力肉眼可见的流逝。 小男孩身上的管子越来越多,瘦弱的身子艰难的挤到床边想翻翻身。现在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默默垂下眼,初樱手指紧抠着把手,最后还是没进去。 -=- 夜幕低垂,冷风猎猎。 本来应该下班的初樱裹着外套蹲在医院后面的草丛边上发呆,心里堵的慌。 本来晚上约好了跟游玉吃饭,那个胡说八道的小学弟也要一起。 可她心里太低落没什么心情,放鸽子了。 第一次见喝百草枯的患者。 学医的人都知道这个东西让人多绝望,只要喝了一口,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救不回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人苟延残喘,痛苦的耗到最后一口气。 太残忍了。 尤其那个小男孩才十六岁,还有大好的未来。 就因为不懂,想吓唬女朋友,冲动之下喝了两口百草枯,短暂的生命就要结束了。 抬手戴上大衣毛茸茸的帽子,初樱趴在腿上双眼有点湿润。 她觉得这种无力感最难受,作为医者无能为力,能做的都做了,却只能束手无措的看着年轻的生命离开。 “喵~喵~” 低头一看,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东西正弓着身子蹭自己的小腿,一点警惕防备都没有,亲人的很。 看起来不大的一只小奶猫,身上的毛都炸开,倒是挺干净的,身体也挺胖乎的。 “你妈妈呢?”初樱低声问。 “喵~”小猫听不懂,仰着头看她。 “你是饿了吗?”初樱抬手轻点小白猫毛茸茸的小脑袋,嗓音柔和的问,“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喵~” 好像听懂了一样,小奶猫应了一声。 “那我去啦?你在这里等我?” 试探着起身,小奶猫腾的一下转身钻到草丛里。 初樱以为它跑了,刚有点失望想走,就见白色的小脑袋瓜从草丛里钻出来,歪着脑袋看她。好像在说,我等你呢,你怎么还没出发呀。 “我马上回来。”初樱摆摆手让小猫躲起来,转身小步往医院里跑。 她刚刚心情挺不好的,都要忍不住哭出来了。 还好这只小猫突然出现。 也不知道小猫能吃什么,火腿肠面包和牛奶行不行? 再买瓶矿泉水吧。 到小超市里扫荡一圈,买了一堆东西放到塑料袋里,把手缩回袖子里拎着塑料袋转身往外跑。 小猫可别等不及走了,就是这么冷的天,它怎么生存下来呢? 绕到医院后面往草丛那边跑,远远的看到有个人蹲在那。 看身形好像是个男人。 初樱渐渐放慢脚步,谨慎的站在原地有些犹疑。 然后下一瞬就看男人转身,她的桃花眼渐渐瞪大,怎么是楚弈? 还没去看电影呢? 小白猫也察觉到初樱过来了,扑腾扑腾欢快的往她这边跑,到她脚边绕着她跳。 往草丛那边走两步回头看她,那意思,你怎么不走呀? 初樱眨巴眨巴眼睛,抿紧红唇跟着小奶猫走过去。 楚弈蹲在那里没动,等走近了才看到他面前两个小碟子,一个里面放着满满当当的猫粮,另一个里面好像是罐头,闻着怪香的。 愣了一下,初樱诧异的看向男人,“师……啊不对,楚医生,这是您养的猫吗?” 然后就见男人唇角的笑意淡了淡,墨色的眸子凝视着自己,“我就比你大四岁,算是同龄人,就不要尊称了吧。” 每次听她说您,他心里都不太舒服。 “……啊,好的。”初樱沉默的在男人身旁蹲下,熟悉的海洋香喷面而来,她呼吸微滞,默默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口罩戴上。 余光看见男人正看着自己,初樱有些不好意思的往旁边悄悄挪了一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有点感冒。” 男人目光幽幽,没出声,垂下眼帘轻点木碟边缘,“小白过来吃饭。” 话音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之前喂过它妈妈,但是最近它妈妈不见了。” “啊?”初樱瞪大眼睛,眨巴眨巴小声惊讶,“这么冷的天?” “嗯”,男人低声应了,“凶多吉少吧。” 要不然大猫那么护崽,不会消失一个月。 “那它怎么办啊?” 说话间小猫也不吃东西,跳着够初樱的手,小心仔细的没有伸爪子,毛茸茸稚嫩的肉垫碰到她,软软嫩嫩的,她的心都要化了。 “嚯”,楚弈垂眼看着小猫围着初樱不停的绕,站起来扒着初樱的腿想要她抱。男人勾唇淡笑,“我喂你好几个月,你怎么不让我抱?” 小奶猫不理男人,卯足了劲儿想往上爬。 初樱见状伸手把它捞上来抱在怀里,小奶猫呼噜呼噜的声音更明显了。 这副耍赖皮的模样突然让初樱想起来在wb上看到的段子。 猫选主人大赏。 就这样。 柔软温热的小身体变成一团惬意的窝在她的怀里,初樱抬手摸了摸,指腹一下就触到小猫的肋骨。 炸着毛看起来胖乎乎的,原来这么瘦,一下就有点心疼。 心意微动,想带回家养。 可是妈妈过敏性鼻炎…… 楚弈沉默的凝望着着旁边的姑娘,她在自己身边安静的呆着,他紧绷多日的内心突然放晴了。 这段时间他的心脏被无形大手不停揉搓,没有一刻安宁。 终于舒展开。 轻抿嘴唇,楚弈收回眼神,轻咳一声,看小姑娘看过来才继续说,“是想养吗?” 迟疑片刻,初樱嗯了一声,尽量让自己忽视他浓重的存在感,秀气的眉心微微蹙起,“但是估计不行。” “怎么?” “我爸爸不让养。” 他爸宝贝他妈宝贝的不得了,她这个亲生闺女都得往后站。 “那先放我那?” 冷不丁听这话初樱一愣,随即抬眸诧异的看着楚弈,口罩下的红唇抿紧,眉头也蹙的更紧了,“不好麻烦您吧。” 疏离礼貌。 是对一个同事兼前辈的正常态度。 好像已经彻底了忘记过去。 楚弈觉得这样对她很好,可是嘴里为什么发苦? 说完看到男人暗下去的脸色,连忙概括,“不好麻烦你啊。” 听他的,改成你了。 张了张嘴,最终又合上,心里一片苦涩。 他没想到这份疏离礼貌里居然还掺杂了几分恭谨恐惧。 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涩然,“你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 不要总看我的脸色。 不要这么拘谨。 明明不久之前眼睛还亮晶晶的闪着光诉说对他的喜欢,此刻却在他面前束手束脚,还不如对陌生人自然。 又来了,那种有人狠狠的往磨砂纸上揉搓他的心脏感觉。 绝望的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儿又睁开侧眸看她。 小姑娘的注意力果然丝毫不在他身上了。 一直垂头跟怀里的小猫玩。 他的喜他的怒,再也牵动不了她。 深吸一口气,面色更加冷肃,转头认真的凝视着她的眼眸,“放松一点,你可以把我当成普通朋友。” “不了吧”,初樱干巴巴的笑了一下,“主要我没轻没重怕再冒犯您。” 她眼神真挚,恨不得抬手指天发誓,“我以后肯定努力工作,尊重您维护您。我觉得您肯定能带领心内科更好的发展,在我国心内领域拔得头筹。” 心里的苦涩一层一层的涌起,强势的裹住他。 她避嫌的表情真刺眼,这些不都是他想要的吗? 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可为什么他这么难过? 就像有人扼住他的呼吸一样。 清澈眼神能看出她对自己现在真的没有别的想法了,并且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 勾唇苦笑,楚弈没说话。 然后就听初樱柔和的嗓音响起,“喂,周师兄你忙吗?我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 “嗯嗯,那我在医院后面的院子里。” 楚弈眸色幽深的凝视着她,看她慢动作一样挂断电话,听到自己嗓音沙哑的问,“他下班了。” 抿唇沉默,又紧接着问了一句,“怎么找他?” “啊”,初樱瞥他一眼抱紧怀里的小猫,想到他之前说过的话,低声复述,“您之前不是说周师兄人挺好的吗,这段时间相处我觉得他的确挺好的。” “细心温柔,而且还挺幽默的。” 那时候他说,周昭年人不错,也没什么感情经历。 她现在倒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但是她觉得跟周师兄相处的很舒服,像个大哥哥一样。 她的话化成利剑,狠狠的扎入他的心脏。 看着她微弯的桃花眼,楚弈觉得自己血管里汹涌奔腾的血液凝固了。 “樱妹!” 周昭年的喊声从远处传来,穿着大衣背着包站在楼边。 一看果然是下班被她叫回来了似的,这可真是麻烦人家了,她想。 初樱哎了一声,起身雀跃的抱着猫往那边跑,跑到周昭年身前好像才想到他还在这,匆忙回身摆摆手,扬声喊,“楚医生再见!” 然后楚弈看到周昭年诧异的往这边看一眼又收回视线。 一高一矮并肩而立,小姑娘还把怀里的小猫端起来给周昭年看。 女人娇俏,男人高大,一齐往外走的时候有车过来,周昭年抬起手臂虚揽着初樱的腰护着她往边上走避过车。 不知情的人估计以为是感情挺好的小情侣,确实看起来登对极了。 楚弈蹲在原地没有动,周围只有冷风吹动草丛簌簌作响。 像尊石像。 明明是他想要的结果。 可是他的心怎么那么疼啊? 第十六章 加更 把小白猫交给周昭年, 两个人在医院旁边买了猫笼猫砂。 “谢谢师兄,等过几天我就把它接过来, 这几天麻烦师兄了。” 周昭年浑不在意的摆摆手,“嗨,这有什么的,举手之劳。” 把小白猫安顿好之后,初樱抱着怀里的猫包隔着透明塑料点它的鼻子。 小白猫一点羞涩都没有,贱兮兮的往上蹭。 蹭了半天没蹭到初樱的手指,缩回脑袋歪着头看她。 圆溜溜的猫眼盛满了疑惑,好像在问怎么蹭不着啊? “小傻猫。”初樱轻点玻璃罩子小声说。 “樱妹你准备咋养猫啊?”红灯的时候周昭年不经意问,他们老师算是现代爱妻典范, 学生们谁不知道师娘猫毛过敏啊。 “我想过几天出来租个房子自己住”, 初樱抿唇, 有点拿不准, 沉吟片刻,“也可能跟游玉一起。” “师兄还记得她吗, 她最近在儿科呢。” 游玉忙的脚打后脑勺,俩人都在一个医院里, 这几天居然没见上面。 雅苑离滨大附属医院其实不太远, 但是因为滨城的地形问题, 整个城市长条状,交通网络受天然因素限制,并不四通八达,所以早晚高峰的时候堵车十分严重。 每年全国堵城排行榜能排进前十去。 “那也行, 要不我帮你看看附近的房子?正好我小区就在医院附近。” “可以吗?谢谢师兄!” “嗨,举手之劳嘛。” 周昭年犹豫片刻,轻啧一声瞥一眼初樱, 暗暗打量她的神情,见比较轻松自然才开口问,“樱妹啊,你现在对楚师兄…真没有想法啦?” 抱着猫包的初樱手指一顿微微收紧,侧眸扬起笑,“师兄别开我玩笑啦,我哪敢呀。” “之前那不是年少无知嘛。” 哦吼! 年少无知啊。 察觉到她的排斥,周昭年不再开口。 默默的在心里为好兄弟拘把泪。 都归到年少无知里了。 八成是完蛋了。 可他看他兄弟这才开始上头呢! 这可真要完犊子了。 -=- 回家之后,与小白猫分开之后那股兴奋散去,想到医院里今天遇到的那个男孩,又想到刚刚路上周师兄的问题,心情低落下去。 初樱沉默的回到房里,脱下外套坐在飘窗上望着外面。 额头靠在冰凉的玻璃上,身体累的不想动弹,脑子里却各种想法穿梭不停。 想到那个喝了百草枯的小男孩眼睁睁的失去活力,像被人扼住喉咙一样难受。 双目涩然,初樱合上眼睛,长睫轻颤。 精心掩饰的面具终于裂开缝隙。 看到了这个小男孩,她无法控制的想到曾经愚蠢莽撞的自己。 她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天天面对那个男人,强撑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已经几乎要吞噬她所有的精力。 那毕竟是她第一次奋不顾身追求过的人啊。 心里也为那个小男孩难过,他才十六岁,大把的青春时光,光明的未来前途。 随着监护仪爆灯,身上透明的管子越来越多,曾经唾手可得的东西对他来说变成了奢望,绝望。 她不敢想那个男孩如果知道自己治不好,只是在等死之后是什么心情。 她知道自己浅薄的感情无法与他人沉重的生命相比较。 可能是因为有相似的经历,她更能体会那个小男孩此时的心情。 现在还懵懂的希望出院。 可过几天之后,等待他的会是无尽的悔恨和绝望。 像她曾经那般一样,而他的代价更沉重,付出了他的生命。 双目酸涩,缓缓闭上眼。 那个男孩,怎么那么傻啊。 她曾经,怎么也那么傻啊。 还好她幡然醒悟,摔过一次跟头的地方,她一定要躲的远远的。 -=- 第二天上班,上午忙完,午休之前跟周昭年打了招呼,初樱连忙跑下楼。 昨天晚上小男孩转进ICU,情况已经不大好了。 ICU里每天有三十分钟探望时间,平时只有护士,监护仪响警报的时候医生会随时过来。 冷冷清清的,是一个物理层面横跨生死的地方。 护士小姐姐站在小男孩的病床前,俯身不知道在跟他说什么,不一会儿手里拿着手机神情苦恼的往外走。 看到初樱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后眼睛一亮。 自从初樱坐着救护车轰轰烈烈的登场之后,谁不知道医院里那个顶漂亮的大美女实习生是院长女儿啊。 护士出来把字条递给初樱,初樱打开看。 小男孩颤颤巍巍的努力一早上才用手机打了一行字。 ——ICU太闷了,像取普通并非。 用尽全力打的全是错字,曾经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 “我去问问吧。” “哎呦那可好麻烦你了!” 初樱把纸条拿给小男孩的主治医生看,主治默默叹口气,“行吧。” 一夜情况急速恶化,他现在住在ICU里也没什么太大意义了。 “先问问家属的意见。” 三十分钟后,小男孩戴着呼吸罩终于回到普通病房。 已经十六岁的小男孩,模样已经跟大人差不多,只是多了几分稚气。 难受的微微颤抖的手努力的握住妈妈的手,意识模糊的痛苦低喃,“妈……妈,我难受……” 隔着面罩,几乎只是哼哼唧唧的声音别人几乎听不清。 可他的妈妈一下听懂了,想摸他抚慰他又怕触碰让他痛苦,含泪凑近他,“宝宝哪里难受?” 这声宝宝好像已经许多年没有叫出口,生疏颤抖。 小男孩眼睛只睁了一条缝,痛苦缓慢的摇头。 大家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病房里越来越安静。 长久的沉默,仪器的声音显得越让人心惊肉跳。 最终,她最怕的声音还是出现了。 监视仪瞬间爆灯声格外刺耳。 肿胀的气管压挤他无法呼吸,病房里都是他呼哧呼哧绝望的“喘气声”。 内里的脏器也开始衰竭。 初樱站在角落垂眸望着手里的一行字,她刚刚在床边捡到的。 用A4纸打印的病例被搓的全是小褶皱,洁白的纸面也变了色,灰突突的。 上面的笔迹还挺清晰,大概是小男孩刚恶化不久写的。 ——姐姐,告诉我女朋友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让她接我电话吧。 紧下面还有一行歪七扭八的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写的,字迹明显虚浮失去控制,七扭八歪的。 这一行只有四个字。 我后悔了。 喉头酸涩,眼前瞬时蒙上一层水雾。 初樱咬住下唇强压住胸腔里翻腾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 “病人家属……” 那边医生跟小男孩的妈妈沟通,欲言又止,可什么意思大家都懂。 初樱悄悄看过去,短短几天,这个跟妈妈年纪差不多的阿姨好像突然苍老十岁。第一次见面梳理整齐的头发现在乱蓬蓬的都是油渍,头发都打绺了。 阿姨怔愣在那里,眼泪无声的往下落。 她说不出口,说不出不救孩子的话,即使知道救不回来。那可是她怀胎十月,从呀呀学语一直带到大的孩子啊…… 是她一开始爱的不得了的宝贝贝,后来惹她厌烦的臭小子。 是小时候知道她肚子疼了用奶软的小手傻乎乎捂她的胸口,长大之后给她倒热水的皮蛋。 奶里奶气的第一声“妈妈”就像昨天的事儿呢,以为未来她还得给他遮风挡雨几十年,还得把身体养的棒棒的给他带孩子呢…… 潸然泪下,右手狠狠的揪着胸口的衣服,手背上青筋都露出来了。 她绝望的转头看着医生摇头,泪水洒落。 她说不出口,捂住嘴看着自己的小崽躺在病床上憔悴苍白没有人气儿,双目紧闭无声大哭。 旁边的医生也不忍看,瞥开眼默默无声的站在旁边没有催促。 滴—— 喧闹的病房里陷入沉默,周围的医护人员不约而同的垂下眼。 “啊!!!!” 绝望的喊声,小男孩的妈妈踉跄着跑过去,动作凶狠不管不顾的砸他的胸口,“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是不是啊!” “跟你说过多少次做事之前要考虑后果,说过多少次!!!!” 旁边的医生连忙拉住她,她愣了一下,双腿失力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初樱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绝望的哭声,忙瞥开眼不敢再看,转身快步走出病房,眼前的水雾越来越厚,她紧咬牙关不肯哭出来。 “我的崽啊!!!” 声嘶力竭的喊声凄厉无比。 初樱再也忍不住,眼泪唰啦一下涌出来。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双手捂着脸,泪水不断的往外流。 转身背对人群,对着墙壁低声哭泣。 不远处的哭声渐渐小了,病房门关上。 周昭年和楚弈正下楼准备吃饭,穿过大堂往这边一看的时候愣了一下。 “咋看着那么像樱妹呢?” 楚弈顺着周昭年的动作看过去,眼神顿了一下,眉头紧蹙。 “这是咋的了?”周昭年收起悠哉的神情大步往那边走,走近之后发现初樱在哭,想都没想脱下白大褂,到初樱身边之后直接把她从头罩上。 “樱妹怎么了?”周昭年放轻嗓子问,先是往病房那边瞥一眼,耐着性子问,“那小子走了?” 初樱胡乱点头。 不是周昭年冷血,是做了医生这么多年,生死见多了反而麻木了。 也不是真的麻木,而是不让自己放过多的精力在上面,尽量忽视。 不然早抑郁了。 回头看一眼楚弈,周昭年使了使眼色,“我先送她回科室,你……” 先去食堂占个坑? “我也回科室。”楚弈视线落在初樱的肩膀上,周昭年双手正扶的地方,随后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忘拿手机了。” “啊。”周昭年胡乱应了一声,转头小心翼翼的护着初樱往电梯方向走,快走到电梯门口嘶了一声,垂头看着白大褂底下的脑袋低声问,“樱妹,我们走楼梯吧?还哭吗?” 要坐电梯不管PM是碰到医生还是患者家属都不大好。 空旷的楼梯间,初樱低头擦眼泪,低沉轻颤的说话声格外明显。动作很轻的把白大褂拿下来还给周昭年。 深吸一口气,红唇还有些颤抖的仰头看着周昭年,睫毛被泪水浸湿,有种梨花带雨忧郁的美感。 “谢谢你师兄。” 周昭年一愣,几秒之后才伸手接过白大褂。 楚弈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背影。 她好像瘦了,肩胛骨每次动的时候都格外明显。 看着他们两个人并肩往上走,初樱腿软了一下下意识扶住旁边的男人。周昭年也连忙抬手去接,正好两个人双手握在一起。 周昭年又愣了一下,老脸通红,“我,你扶着我胳膊吧。” 后面的男人看着,大手紧紧的握着拳头。 楚弈面色越来越冷。 胸口很疼,跟被人用刀子生生剜肉一样。 短短一层楼梯,他跟在后面慢慢的走。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却度日如年。 转过转角,周昭年小心翼翼的扶着初樱进到办公室里,扶她坐好。 然后转身去给她打了一杯热水放到她面前。 “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打份饭回来。” 楚弈站在门口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突然想起周昭年和楚昭都跟他说过的那句话。 你以后别后悔。 一直默不作声的初樱抿紧红唇往这边瞥了一眼,看到楚弈之后蹙眉挪开视线,嗓音低浅,“楚医生,我想跟师兄说两句话。” 终于看到他了。 楚弈扯动唇角,眸色幽深的盯着她,嗓音低沉,“所以呢?” “所以……能先请您离开吗?” 默了一会儿,楚弈点头,一脸阴翳,抬步就要走。 “等等,楚弈我先跟你说句话。”周昭年扬声喊完,又垂头轻声嘱咐初樱,“你等我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郎情妾意,要多刺眼有多刺眼。 而他,是被排斥的第三个人。 血管里的血液奔腾着,楚弈垂下眼帘冷冷的扯了扯唇角。 哐当一声办公室门被关上,周昭年拽着楚弈往旁边走了两步,之后没说话,站在原地焦躁的搓手掌。 “怎么?” “兄弟”,周昭年支支吾吾,“我先跟她聊聊。” 楚弈掀起眼皮看他,眸光黑亮,幽深如海。 “一会儿再下去吃饭。” 陌生的被隔开的感觉,在难过的时候她选择别人的陪伴。 此时此刻他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自己被她排斥。 自己不再是她重要的人。 这感觉可真糟糕啊。 这一切是他促成的。 可是,他后悔了。 后悔了啊。 原来后悔是这滋味儿啊? 啧,真苦涩。 第十七章 你可别动心 咔哒一声门被合上, 她压抑的抽泣声从门缝里钻出来。 “樱妹别哭了,哎呀我就跟你说别去看, 这个一般实习生心里都受不了。” 周昭年低声安慰她。 “嗯,谢谢师兄。”她的嗓音轻颤,带着浓重的鼻音,“下次我听你的。” 一片和乐。 门外,楚弈沉默的靠在墙上,冰凉的墙壁透过单薄的毛衣。他垂下眼帘,目光虚散,站了好一会儿等她哭声停止之后才抬步。 楚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下到一楼马上到食堂的时候转身快步往停车场走,上了车踩下油门打满方向盘往外开。 老师无意中感叹过家里的小姑娘喜欢吃甜食, 尤其是希朵的点心, 新出的云朵半熟马卡龙。 她现在心情不好, 也许吃点甜的能开心一点。 午后的滨城车水马龙, 各色人群在水泥丛林,钢铁巨兽中不停穿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希多生意好, 很忙。 等把蓝色沃尔沃停下的时候,一群排队的人。 等半个小时之后, 他才买到两盒。 垂眸凝视着手里色彩鲜艳活泼的小盒子, 眼底冰峰微暖。 看起来怪可爱的, 像是小姑娘喜欢的东西。 开车回去午休已经快结束。 电梯间挤满了人,他心里有事没耐心等电梯,楚弈转身跑向楼梯间。 长腿跨越楼梯,一口气跑到四楼, 带起一阵冰凉的微风。 拉开楼梯间大门之前,楚弈忙止住脚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稳了五秒钟长舒一口气,又理了理衣襟才用力拉开门。 快步走到办公室门前,透过玻璃窗看进去微微怔住。 里面没有人,之前在哭的小姑娘不知道去哪了。 -=- 初樱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捧着冰凉的冷水把脸埋在里面。 转身回到办公室之后,刚坐下抽两张手指擦脸,垂眸一看桌子上居然有她最爱吃的点心? 蹙眉打出打量,周昭年不在,不远处的楚弈肃着脸正在看电脑屏幕,不知道在看什么认真的不得了。 谁放这的? 放她桌子上是给她的? 低头盯着桌上两个好看的小盒子眨眨眼睛。 犹豫片刻才转头看向楚弈,低声问,“楚医生,刚刚有人给我送东西吗?” 闻言楚弈抬头,眼神平淡的看过来,不经意的扫过桌上的东西,而后收回视线,“刚刚有人给你的,我没抬头看。” 意思是谁送的不知道,但是是给你的。 “哦”,初樱茫然点头。 那难道是游玉给她的?游玉知道这两天她心情不大好。 回到座位上给游玉发信息,刚坐下就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 “不要跟病人做朋友。” 初樱:??? 转头疑惑的看向楚弈。 “这是老师告诉过我的。” “不要跟病人做朋友。” 不然当病人活着进手术室,结果抢救失败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时,会很伤心,受不了的。 这种心情长此以往,对自身不利,对职业发展也不好。 这话初樱听完先是一愣,而后垂下眼帘轻嗯一声。 她当然懂这个道理。 可是这个冷情的男人无法知道她的想法,她的心情。 被他说的心绪烦乱,胡乱的打开撞色包装盒,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把点心拿出来放到嘴边,轻咬一口。 舌尖上一点甜,终于让她的心情好了那么一丝。 紧绷的肩膀终于舒展放松。 不远处的男人唇角浅浅弯起,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 转眸默默收回视线。 “今天科里不忙,学校有事你可以先回去。” 初樱咬马卡龙的动作一顿,转头狐疑的打量冷峻的男人。 这是啥意思? 觉得她娇气了? 心下一凛,不能给爸爸丢人。 骨子里的傲气更不允许她向这个男人低头。 初樱毫不犹豫的摇头,“学校没事,有事的话我会提前跟周师兄请假。” 跟周师兄请假? 呵,话语间的亲昵信任让楚弈眉心蹙起,低声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现实再次残酷的告诉他,他的想法贯彻的很好。 可他的心却像绑上巨大的铁块一样,不停的往下坠。 自己真的成为她的过去了。 他不再重要。 -=- 挨了一日,终于下班。 初樱系紧衣服扣子,缩着脖子站在医院门口等游玉。 游玉知道她心情不好,说晚上要一起吃饭,然后要太晚了就回学校住,反正明天上午还有课,就不来医院了。 冰凉的微风吹过她肿胀的双眼皮,精致的桃花眼被她哭成了肿肿胖胖的大桃子。 双手插在大衣兜里,初樱缩着肩膀仰头望天。 现在天黑的真早啊,清冷的月色显得人间更冷。 漆黑的夜空繁星闪闪,云被风吹成了一条条细线穿梭在星辰之间。 那个小男孩,他已经变成星星了吗? 小时候奶奶去世的时候,爸爸就告诉懵懂的她,去世的人没有离开,而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现在看来,那是信奉唯物主义的爸爸对自己最温柔的呵护。 手指轻轻摆弄放在兜里的纸条,最后轻叹一声狠狠跺脚,转身往医院里面跑进去。 不知道怎么的,她觉得应该把纸条给阿姨,那个痛失孩子的母亲。 冥冥之中有种感觉,最后果然在太平间外面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个阿姨坐在太平间外面冰凉的地上,沉默的垂着头。 初樱放轻脚步走过去,握着纸条的拳头紧了紧,深吸一口气在阿姨面前蹲下,放轻声音,“阿姨……” 她听到声音缓慢的抬起头,可双眼却没有焦距,茫然的看着初樱。 整个人憔悴不堪。 “我之前捡了一张纸条,是他……写的,给您。” 初樱抿着唇,看着对面女人一下苍老的面容心里一揪,此时此刻什么样安慰的话都是浅薄无力的。 女人茫然的抬头,颤着手接过来,低眼看着,下一秒就抬手捂住嘴。 哆嗦着握住初樱的手,“谢谢你。” 回头瞥了一眼冰冷的太平间大门,惨淡的勾了勾唇角,“这太冷了,我陪陪他。” “我怕他冷。” 这句话一下把初樱眼前发热,用力的回握一下阿姨的手,连忙站起来不敢再留,她怕她哭了影响阿姨。 此时语言太轻了,没有人能感同身受阿姨痛失爱子的苦痛和绝望。 初樱弯腰把包里的巧克力和刚刚买的温热的椰汁放到她的怀里。 不忍再看,转身快步离开。 小跑出走廊拐弯的时候撞见楚弈,初樱匆匆点头当作打招呼,没有多看他一眼也没有停留。 男人停住脚步顿在原地,抬手动了动想叫住她。 结果小姑娘转眼就从视野里消失。 -=- 等初樱跑出去之后,游玉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接到她的wx之后,游玉下班赶紧跑出来等着,看初樱出来往前两步跃起撞了撞她的肩膀,厚重的白色羽绒服穿在身上看起来像个胖乎乎的企鹅。 “走啊,吃烤肉去啊,小学弟也去。”企鹅说。 “……”,初樱被撞的往后两步,下意识握住游玉的胳膊站稳之后,抬眼看看游玉撇了撇嘴,“他也去?” “对啊,上次不说好了,结果你没来。” “好啦。”游玉攥着初樱冰凉的小手来回搓,笑眯眯的看着她,“一会儿他来接我们。” 讶异的侧眸看游玉,“他不是才大三?” 大三的小孩接什么接啊。 “大三也不影响他是个富二代啊,上次你放鸽子,我俩去吃饭,我看他那车挺好。”游玉感叹,“沃尔沃的轿车,挺低调的。” 有那钱没非得BBA,游玉对小学弟印象一下又加分不少。 不是个浮躁的人。 不像她们学校有的同学,家里有点钱不知道怎么得瑟好了。就冲着高调的牌子上盯,恨不得在学校里踩下油门轰过去,全校的人都给他行注目礼。 不一会儿,沃尔沃停在医院门口滴滴两声。 游玉挽着初樱的胳膊,拽着她往外跑,兴高采烈的跟沃尔沃里的男人摆手。 游玉动作利落的钻进后排,连忙把车门关上。 隔着车窗笑嘻嘻的看着初樱,指了指前面。 你去坐副驾驶呀。 默了默,初樱抬眸禁着鼻子气鼓鼓的瞪了游玉一眼。 不想让小学弟看出来什么,只好上前一步打开前面的车门。 车门合上,沃尔沃轿车绝尘而去。 灿烂的红光在漆黑的夜色中划出一道夺目的曲线,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四楼,楚弈站在窗前。 眼瞧着小姑娘上了一辆轿车,看着明显就是男人才会开的车型。 车型看着有些眼熟,像楚昭那种商务人士的标配。 大手紧握成拳,嘴唇抿直,心里发酸咬紧牙关。 是上次朋友圈里的那个男人吗? 已经到可以带着朋友一起见面的程度了? 这么快就忘了自己了吗? 是年轻人的感情快的像一阵风,还是他对她来说无足轻重呢。 只想到这心里就难受的厉害。 之前曾经被问过,如果她跟别人结婚也无所谓吗? 默默垂下眼帘,手臂上青筋暴起。 这个假设,他不敢想。 -=- 疗养院。 病房里的女人身体恢复的好极了,已经能站起来颤颤巍巍的往墙上撞。 可惜步幅速度缓慢,墙上还被包了一层保护泡沫。 没撞疼反倒跌坐在地,女人歇斯底里的扯着头发尖叫。 “这样不行,快叫她的家属过来。” “叫过了,家属不来。” “那再去打一次!” “唉,不过那个小伙子真可怜,怎么摊上这么个妈。” 可惜那个一表人才的年轻小伙子了。 半个小时之后,楚弈站在门前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疯女人。 疯女人看他来了,终于笑了。 坐直身子,慢条斯理的理了理乱作一团的长发,对着楚弈弯唇微笑,“你来了。” -=- 人声鼎沸的烤肉店。 三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楚昭从一旁的木纹餐盒里拿出银色金属的筷子和勺子依次放在对面两个小姑娘面前。 放下之后还仔细的调整一下位置。 游玉冲着初樱贱兮兮的挑眉。 看看这小学弟多好,细心还温柔,可比那个狗男人强多了。 “诶学弟,我好奇啊”,游玉胳膊放在桌子上撑着下巴,好奇仔细的打量他,“你的名字跟我们医学部的一个大神名字特别像,你跟他认识吗?” 楚昭指尖微顿,唇角弧度没有变,长睫毛遮住他的眼神看不清。游玉紧紧盯着他。 “那他叫什么啊?”楚昭抬睫,眼底迸发出和游玉一样的好奇光芒。 这一下给游玉弄迟疑了。 原来她以为长的这么像,别是有啥血缘关系的,结果看学弟这反应,真不认识啊? 她找经济法专业的研究生师兄问了一下,人家说法学院的确有王楚昭这么个人。 那天时间紧,师兄要去找导师,她得到确定的答案就没再问别的。 可这相似的名字,总让她有点不放心。 “就楚弈啊,你知道他嘛?” 经过几年社会毒打,对方律师锤炼,还有法官严厉要求的中年级律师楚昭,基本上可以做到表情收放自如,能获得民间奥斯卡的程度。 于是就看楚昭神情自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他呀,我知道呀,在咱们学校多有名的风云人物啊。” “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表情太自然了。 游玉心里啧了一声,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我是因为妈妈姓王,爸爸姓楚,名字好像的确跟那个师兄有点像。” 游玉身子往□□斜靠在初樱手臂上,点点头,“说的是呢。” 经过仔细勘察,她觉得这个人没有问题,可以搞一搞。 当然了,以你情我愿为前提。 “哦,这样啊。” 初樱垂眸看着眼前炭火上滋拉拉冒着油的肉发呆,等自己被撞了一下之后才回神。连忙拿起大夹子把肉翻了一面。 “不好意思走神了。”初樱低声道歉,扯了扯唇角想笑又笑不出来。 感觉自己哭了一天,脸上的皮肤都紧巴巴的疼。 “嗨,她今天心情不太好。”游玉对着楚昭挤眉弄眼,手放在胸口赶紧摇,那意思赶紧进行下一个话题。 楚昭成功get到游玉发出的信号,点头转眼看向初樱。 “姐姐,听说你们要在医院附近租房子嘛?” 民间影帝,开口叫比自己小三岁的小姑娘姐姐,丝毫不虚,感情真挚诚恳。 “嗯。”初樱应声。 “那我帮你看看呀?” 银色篦子上面肉兹拉兹拉被烤的油花四溅,鲜香诱人。 楚昭拿着夹子把肉分到她们两个人的盘子里,白色的磁盘堆满肉之后才把剩下几块夹到自己那。 随后抬眼,“我学法的呀,你们别被房东坑了。” “而且,我感觉看房子的时候还是有男人跟着比较安全。” 哎呦,还男人。 游玉低头憋笑。 大三的学弟毛还没长齐呢,说自己是男人怎么那么搞笑呢。 “我们先看看再说。”初樱淡声答。 “诶对了,你那只小猫怎么样了?” 最近游玉太忙了,知道初樱捡了一只流浪猫,可还没见着呢。 “在周师兄那呢,我想尽快接回来。” 总麻烦人家也不好,在医院筋疲力尽一天回去还得照顾猫。 而且听周师兄说,那小猫晚上总蹲在大门口喵喵叫,好像在等她似的。 就是家里不能养。 这两天得抓紧时间看房子。 蹙眉有点苦恼,初樱揉了揉太阳穴不太有精神。 虽然坐在这,可是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已经飘起来了似的。 劈里啪啦,肥肉被烤出油,顺着篦子的空隙往下滴。 炭火轰的一下起了几簇火苗。 “你好!服务员!” 楚昭连忙抬手示意。 不远处一直眼观八方的服务员赶紧一个箭步跑过来,左手握着篦子把手拿起来,另一只手把几个冰块扔下去。 火苗渐渐熄灭。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你们之前不是有小一圈的篦子可以放在这上边吗?现在没有了?” “啊,那个老板不让放了,说隔着两层烤不香了。” 闻言,游玉深以为然的点头。 骤然发生的事情把初樱神游的心思也拢了回来,初樱瞥了一眼红彤彤的炭火,“那一会儿还会起火吗?” “就是现在炭太硬了,等一会儿就好了。” “真对不起,要再起火,您赶紧叫我。” 桌上突然安静下来。 楚昭想起刚刚初樱说过的话,心里轻嘶一声起了心思,“姐姐,要是不好麻烦同事,要不然我帮你养几天吧。” 非常鸡贼的把周师兄定义成冷淡普通的同事关系。 这几天手术挺晚的,周师兄都九十点才走。 初樱的确是不好意思,轻抿红唇,犹豫片刻抬眸看向楚昭,“那,麻烦你几天可以吗?我租好房子马上接过来。” “没问题呀姐姐!我家就在学校附近,一点都不麻烦。” 这声姐姐叫的还怪甜的。 一个半小时后,三个人站在烤肉店门口。 胃里暖了之后,浑身暖洋洋的。 初樱插着兜,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 啊,冬天的味道啊。 想到什么之后,转头想跟学弟说句话。 结果一转过去眼神才落在他的肩膀上。 个子还挺高的,初樱在心里腹诽。 想着,随即仰头看他,“下周学校有考试,不能去医院,要再找我们,咱们就学校见吧。” “好嘞”,楚昭身侧的大手暗暗的握拳,终于听到这姑娘主动对自己说句话了! 于是干净利落的答了,“那到时候我去学校找姐姐一起去图书馆自习。” 心里却想着这几天赶紧把手头的工作赶紧做完,看看能不能下周请个年假。 他准备拿出专业素养,牺牲难得的休假时间,为了家里的大哥,奉献出一场大戏! -=- 回到家中,楚弈打开门,空荡的别墅寂静无声。 今天差劲极了,他的心情不大好。 眼看着初樱上了别人的车,又被亲妈折腾过去恶语诅咒。 轻嗤一声,楚弈脱下大衣随意的扔在地上。 家里很安静,楚昭还没回来。 眼前一片漆黑,楚弈走到老旧的沙发,坐下之后发出吱嘎一声响。 仰头靠在沙发背上,缓缓闭上眼。 他妈凄厉刻薄的尖叫声还在耳边回响,“你这个小孩,你妈都不爱你!谁能爱你!” “你就跟我孤独终老吧!” “楚游宴没陪我一辈子,父债子偿!” “可是我不是你生的吗?”他听到自己问。 “呵”,夏容三角眼射出尖刻的光芒,嘴角抽搐嘲讽的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你连你爸都没留住,我要你有什么用?” “只能怪你自己投胎不好,你看楚昭多会投胎,你爸多喜欢她妈妈呀,喜欢到当时让我把你给打了!” “我拼劲全力把你生下来,结果呢?” “生你有个屁用!” 说完嫌弃鄙夷的撇嘴,“所以我恨你,也没人会喜欢你。” “你啊,会跟我一样变成一个偏执的疯子的。” “注定跟我落一个下场——求而不得呀~” 在寂静的夜色中,楚弈冰冷的面具终于裂开缝隙,手按着额头长叹口气。 他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即使心中揪痛,可是那么纯真善良的小姑娘怎么能面对这些险恶恶心的东西。 他这个看起来光新亮丽的家,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有什么可留恋的。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爸爸的时候。 多神奇,原来更亲切的师生关系居然让了位。在他心里,初晓川先是她爸爸,再然后才是自己的恩师。 老师把他从绝望中救出来,他总不能恩将仇报,害了人家的宝贝女儿。 神色黯然的垂下眼帘,知根知底的,又有谁能同意呢? 他这一身光鲜,可惜根是溃烂的。 起身去厨房打开冰箱,光线乍亮。楚弈下意识蹙眉。 在漆黑的世界里生活许多年,他已经适应了。 拿出一罐冰凉的啤酒,当的一声关上冰箱,转身回沙发,坐下独酌。 原本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喜欢喝酒,现在才知道酒的好,苦涩的气泡在口腔里跳跃才能掩盖住心中的苦涩。 咔哒一声,别墅大门被推开。 楚昭哼着《不要认输》的调子开门进来,一身的烤肉的烟火气儿,他把藏在包里昂贵的西装外套掏出来,心在滴血。 他已经陪着两个小祖宗连着吃了三天的烤肉了。 他都快被熏成烤肉味儿了。 刚刚接到游玉电话着急过去,他直接从律所出发,没来得及换装备,只能利用艰难的环境自我改造。 还好今天里面穿的白衬衫还比较有学生气,连忙把淡灰色的西装外套脱下藏到包里,直接穿上呢子大衣,背着双肩包。 抬手打开灯想看看西装外套给搓磨成啥样了,是不是一会儿得熨一下,还是直接给送干洗去? 啊,夜色深重,冬风凛然。 唉,二者相加,等于他不想动。 灯光乍泄。 余光有点不对劲儿,往那边一瞟,“卧槽。” 连忙后退两步抬手捂住自己的小胸口,“哥你怎么坐这,一声不响吓死我了!” 他哥不是从来不坐这个沙发。 从来不坐沙发,滴酒不沾的人此刻正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捏着啤酒罐喝酒。 饶是神情还正常,以楚昭对他哥的了解,这人心里大概已经惊涛骇浪了。 估计火山都爆发三个来回了。 眼珠子转了转,想到刚刚饭桌上初樱的拜托,楚昭清了清嗓子尽量自然,“啊对了,哥我过几天得往家带只猫。” 猫? 楚弈掀起眼皮漫不经心的看着楚昭,挑眉疑问。 不远处的楚昭强按住心中的激动,他准备给他哥来个大的!惊喜! “对啊,我最近追的一个小姑娘想养猫,但是东西还没准备好,我先帮着养两天。” “嗯”,楚弈轻轻颔首应声,默了一会儿淡声反问,“喜欢的姑娘?” “是呀,我感觉挺好的,我想跟她好好发展。” 长久的沉默,楚弈垂下眼帘没出声,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半晌之后楚昭才听到他哥问。 “喜欢的姑娘,嫁到这吗?” “不会觉得委屈她吗?” 凶猛无敌二十多年,外人眼里的天才,为他撑起一片天的哥哥,心里居然有这种想法。 楚昭心里一片涩然。 强装着不知,咧嘴笑道,“咱这家庭怎么了?基本等于无父无母,还有钱,嫁过来也不用受气,直接当家作主,不挺好的吗?” 说完楚昭拎着心,不敢喘气。等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听到楚弈低沉的嗯了一声。 心里舒口气,楚昭拎着自己的西服外套抖了两下,顿时扬起一片灰尘,“啊嘁!” “你螨虫过敏还帮着养猫?” 一听楚昭打喷嚏,楚弈回神才想起来,眼前这家伙别看长的高高大大,小毛病挺多,尘螨过敏两个加号,螨虫过敏四个加号。 这德行还养什么猫? 听了这话楚昭腹诽,我这是单纯的养猫吗? 我这是苦心孤诣,一片深沉的心啊。 “哥,所以我想麻烦你一下,小猫接回来之后,你能不能帮忙喂一下它?” 沉默片刻,楚弈低声应了,“好。” “谢谢哥。” 不得不应声帮忙养几天小猫,但是楚昭不打算太早在他哥面前暴露这个事实,他觉得时机还不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好奇怪。 第十八章 你可别动心 周一清晨, 心内科。 疲惫值了一晚班的女医生收拾东西,胡乱套上大衣准备回家。 和楚弈周昭年擦肩而过的时候心不在焉的点头, 一边走一边嘟囔,“还是男人好啊,抗造!怪不得说女人不能来心内,老娘想换科!” 心内虽然备受欢迎,挣得多。 但是工作负担重,病人多,病情危机程度高,所以闹事的人也就更多。 更主要的是介入治疗有辐射,会影响女性生育, 也会增快衰老。 “唉, 我觉得也是呢。”周昭年回头看着没精打采的女同事背影消失之后才悄咪咪的说, “你说樱妹实习之后能留在心内吗?” 余光瞟着楚弈嘶一声, “我觉得不能,我从三个角度分析。一是太累了, 老师舍不得。二是她没结婚,对身体也不好啊。三是……” 瞟了一眼楚弈, 周昭年紧张的头皮发麻, 有种在刀尖上跳舞的刺激。 “三是什么?”楚弈侧眸淡声问。 “三是你在这啊!樱妹肯定跑, 不信咱们打赌赌五块钱儿的!” “她都跟我说过!” 一记冰冷的眼神横扫过来。 神情瞬间冷下来,整个人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一旁的周昭年迅速闭口不言,见好就收。 周昭年最近特喜欢撩楚弈。 主要是楚弈以前没有人类的情感,冷冰冰的跟个机器人似的。 现在不仅有了, 而且起伏那叫一个大啊,像心率异常的心电图。 让他有种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那种激动和兴奋。 再有就是樱妹那么可爱,他兄弟太狗了。 他得给樱妹报仇。 到办公室之后, 初樱的位置还空着。 楚弈坐下之后,瞥一眼办公桌角落的白色纸团,里面是他之前抢过来的秋秋糖。 垂下眼帘,抬眼看向周昭年,冷声问,“她呢?” “谁?” 周昭年正开电脑呢,从办公桌下抬起头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樱妹回学校了啊,这一周都不来了。” 长久之后,周昭年才听到楚弈一声低沉的嗯。 那种被隔绝开的感觉再次出现,现在他对她的生活动态丝毫不知。 “怎么了?惦记樱妹了?” 周昭年可真是想不通了,满脸好奇的问问楚弈,“你到底怎么想?” 听到这个问题楚弈没有回答。 他怎么想?他好像没有怎么想的资格。 突然有紧急呼叫,楚弈起身跑出去。 一天忙碌的工作,周昭年两脚不沾地,没再逮着空跟楚弈聊这事。 周一晚上,整个心内科都觉得科里的气息有点怪怪的。 科里隐藏的大boss楚医生不知道怎么的浑身往外散发着冷气。 之前楚医生喜怒不形于色,情绪从来没有外露过。 连看诊的病人都察觉出不对劲儿,悄么声的问护士,“咋的了?医生离婚了?” 护士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们楚医生还没结婚。” “哎呦,那咋跟被媳妇抛弃了似的,那脸拉拉的,跟我们村头那媳妇跑了的老张头似的。” 于是等晚上,心内科开始悄咪咪的流言四起。 他们科草啊,好像是失恋了啊! 有人壮着胆子去问周昭年,结果周昭年语焉不详。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就是那眼神啊,格外意味深长。 一时间众人都好奇的不得了,能让科草如此反常的这等奇人是谁。 到底是谁呀? -=- 滨大食堂。 楚昭果然拼了老命把年假请下来了,准备一周都在学校陪初樱。 这两天,图书馆,食堂,自习室。 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 “你忙自己的事去吧。” 低头吃饭的时候,初樱看着给自己打饭的大男孩低声说。 “嗯?”楚昭笑容灿烂的回望她,“我没什么事呀。” 楚昭祭出厚脸皮大法,神情自然的好像听不懂初樱的话。 心里倒是想着,怪不得他哥喜欢樱樱,内心这么温柔的妹子他也喜欢。 你看,连拒绝都不好意思直接拒绝。 要是在庭上作为对手相见,他都能把她给辩哭了。 就这样,楚昭没脸没皮的跟着初樱。 没两天时间,整个滨大都知道校花好像谈恋爱了。 对象好像还挺帅的。 学校bbs上有人偷拍他们在一起的画面,俊男美女像幅画一样。 可惜男生只拍到背影和一点侧脸。 一时间众人惋惜不已。 周三下午,初樱和游玉准备去看房子。 两个人在医院附近的居民区里找了一个两室的房子。 小区楼龄有点久,没有电梯,走廊里是水泥台阶。 可是初樱倒挺满意的,离医院近,早上能晚起五分钟就是五分钟。 房租也便宜,就是有些忧心安全问题。 这次出来租房子她还没跟爸妈商量,她准备先斩后奏。 之前她听过一句话觉得挺有道理。 一件事情当你需要跟别人商量才能拿定主意的话,其实是因为你自己也没准备好。 而她现在很想出去住。 她不能阻止那个男人去自己的家里,不能任性的影响爸爸的人际交往。 可是她不喜欢,她可以躲开。 就是还没工作,手里没太多钱,她不太想铺张浪费。 也不想太娇着自己。 如果以后决定做医生,就得吃苦,有韧性。 和游玉挽着手到小区之后,脚下的地砖遂的碎,破的破,柏油马路坑坑洼洼的,一看就是年久失修没有物业管理的老小区。 “要不咱们走吧?”游玉心生退意。 初樱红唇微抿,也想走,可是都约好周二来看房子了,还是个老奶奶从别的地方赶过来给她们开门。 咬了咬牙,“去看看吧,老奶奶特意过来等我们看房子的。” 突然虚晃老奶奶的话,初樱心里过意不去。 穿过杂草重生的院子,绕到后面。旧楼阳台的位置往外凸,单元门被遮住。 “哎呦小妹妹,长的美啊?有男朋友嘛?” 一楼的门市有个开麻辣烫的小店,阳台改成了厨房,敞着窗户白色的热气冒出来。 一个年轻男人歪着脑袋,小眼睛油光锃亮的打量着她们,一脸兴味。 “来碗麻辣烫啊?” 虽然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可那眼神儿简直让他们两个有种没穿衣服的错觉,赤.裸.裸、色.眯.眯、黏糊糊的令人犯呕。 见初樱和游玉不理他,小伙子反倒来劲儿了,一把撑着阳台翻身过来,歪着身子向她们走过来,“哎呀,不要玩不起嘛。” 眼见着越来越近… “欸?录像了啊!” 熟悉的男声冷不丁出现,初樱抬眸看过去。 楚昭正站在两米之外的地方,笑的吊儿郎当的,眼底却一丝笑意没有,死死的盯着那个男人,“我报警了。” 一句话把聊骚的男人一下给吓没电了,虚着胆子狠狠瞪一眼楚昭,然后转身落荒而逃… “啧”,楚昭挑眉,看着那边扬声,“怎么跑了啊?我说你这法律意识太淡薄了!回去补补课行不行?!” “中央一,《宁宁说法》!” 初樱:…… 游玉:…… 回过神,正好楚昭也转头,眼神对上。 “你怎么在这?” 楚昭瞥她一眼,没说话。 那意思你还好意思问? 我不来不出事了! “我叫他来的。”游玉后怕的轻拍胸口,轻声低喃。 初樱点点头,刚刚悬在空中的心猛地落下,之后心里奇怪。 同样是被救,似乎很相似的脸,可她心里却没什么起伏。 “谢谢你。” “没事儿,举手之劳吗,所以说看房子得有个男人啊。现在这世道你们不知道,可真是乱啊,就好多案子……” “案子?”初樱好奇问,“什么案子?” 嗫喏两声,上下唇不断碰到一起却没憋出一个字,等几秒钟之后楚昭才勾唇,装不在意的瞥过去一眼,“老师上课讲的案子嘛。” 妈蛋,差点露陷了! 惊他一身冷汗。 这房子真是看不了了,太没有安全感,初樱给老奶奶打电话说明情况并道歉,老奶奶在电话那头直叹气。 “没事儿,对不住你们啊。” 她这房子难租出去就是因为下面有个祸害。 唉。 往外走的时候,初樱握着游玉的手紧了紧,突然提议。 “一会儿我吃你吃饭吧。” 当作感谢他。 “好呀。”楚昭乐的露出一排白色牙齿,唇角扬的高高的,“姐姐要不然不请吃饭也行,加下wx呗?” 说起来他都不信,他们看着关系不错混在一起半个多月了,他居然连wx都没加上! 迟疑片刻,初樱最终点头说好。 她觉得这个大男孩虽然冒失了一点,但是是个好人。 第一次看房经历惨痛失败。 三个人准备去吃顿烤肉以示悲伤。 吃烤肉是游玉提出来的,往烤肉店走的时候游玉咂么咂么嘴,“我觉得烤肉我一辈子都吃不腻。” 听到这话初樱侧头看游玉一眼,她觉得也是。 “我一会儿得给工商举报一下,这肯定是个黑馆子。” 要不藏这么里呢。 游玉听到楚昭这句话啊了一声,转头崇拜的看着他,竖起大拇指,“你懂的可真多,一点都不像大三的学生。” 楚昭:………大意了! 十分钟之后。 又是那家烤肉店。 经过上次的小火苗事件之后,三个人都有了经验。 “咱们今天就不点肥肉太多的肥牛了吧?” 楚昭提议。 对面游玉嘟着嘴,明显有点不乐意。 肥牛多香啊,鲜嫩冒油,失去了肥肉的烤肉还有什么意义! 初樱视线来回扫了一眼,心里好笑的说,“那我们先吃别的,等炭火不旺了再吃烤肉也行。” 于是三个人愉快的达成了一致。 烤肉末尾的时候,初樱突然想到小猫,她准备这两天就去周师兄那把小猫接过来。 想到这她开口问,“你把地址给我,我把猫直接送到你家去吧。” “不用不用。”楚昭心想你要看到地址,那我不就露馅了? 这大戏还怎么开场啊! “明天我在学校等你吧。”楚昭抬眸打量初樱的神情。 意识到她不想过多麻烦自己,把跟她一起去取猫的那句话又吞回肚子里。 “好。”初樱应声。 一旁的游玉今天有点沉默,初樱也觉得不对劲儿,转头看过去,看着游玉沮丧的神情,想了想还是问,“霍良最近很忙吗?” 她九月份回来,现在都十二月份,整整三个月,居然没再见到游玉那个很粘人的男朋友。 “嗯……”,游玉握着筷子戳了戳盘子上的肉,拧眉看过去,“我觉得霍良最近有点奇怪,好像有什么瞒着我一样。” “我怀疑他有人了。” -=- 周三下午,君海豪庭的别墅中,二楼书房办公椅刷拉一声滚轮滑过木地板的声音。 楚弈起身走到窗边,书房对面是小区的花园,绿化非常好的丛丛灌木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只有几棵细针攒在一起的松树给这寂寥的冬日带来一丝生命的翠绿。 红木办公桌上的电脑在幽暗的房间里亮着光,他在准备新论文,前期数据整理工作。可是怎么都静不下心,心神不宁。 半个小时之后。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蓝色沃尔沃已经停在滨大的停车场里。楚弈抬眸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蓦地扯唇自嘲低笑。 怎么就把车开到这了呢? 他自己心知肚明。 索性推开车门大步走进冬日的校园,稀疏的阳光从云层中穿过,带着股冬天的清冷劲儿。 呼出一口气,空气里都起了一团白雾。 天可真是冷了啊。 不知道去哪里,索性随着性子随心所欲的在校园里转悠。 从东边逛到西边,经过精致的人工浅湖,又悠悠的往坡上走。 学校礼堂今天似乎有活动,成群的学生迎面走过来,带着股年轻人的朝气。 “诶,你听没听说,咱们学校的校花初樱好像终于谈恋爱了!” “啥?真的假的?” “卧槽,男的谁啊,帅不帅?” “我觉得还挺帅,那大个!” 如果说楚弈是滨大一个传奇,那初樱也不枉多让。 貌美精致,而且还是男女通吃的那种美,身上一股让人不忍亵渎的气质。 优雅大方,衣品极佳,审美高级。 所以即使没啥校花评选大赛,大家居然不约而同地默认初樱就是。 不管别人服不服气,这么温柔美丽的小仙女当校花,给他们滨大增光添彩啊! 有段时间她的衣装打扮引得同学们暗搓搓的模仿,因为总能把简单的衣服穿得极好看。 后来等bbs上有个帖子发出来,大家才歇了心思。 ——我算知道校花的衣服为啥那么好看了,不如叫她香奈儿小姐,这你们就懂了吧? 不过大家看了,反倒没有嫉妒的情绪,可能是差距太大的话,直接就变成了羡慕。 因为有眼的人都能看出来,初樱是个家庭很好,被捧在手心儿里的孩子。 用现在流行的话说,那叫直接出生在终点了。 而且她平时生活里性子还挺好,遇到不认识的同学朝她打量也不恼怒,会礼貌回笑。笑意诚挚没有一丝高傲轻蔑之类的情绪,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夺人心神,像会说话似的。 用现在网上的流行语来说,初樱在滨大的路人缘极好。 饶是陌生同学提到她,观感也不错。 所以暗地里,滨大的学生们其实都挺好奇初樱会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 毕竟大学前三四年,都没看她跟哪个男同学走的近。 “真帅啊?有照片没?” “嗨,这不没来得及拍照,反正我是觉得挺帅的,而且那个大帅哥嘴还可甜了!” “绕着校花跟她撒娇叫姐姐,哎呦我的心啊,当时就化了。” “给我个这样的小奶狗我分分钟绑架到民政局好吗?锁住!” 脚步顿住,楚弈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面无表情的侧眸看过去,深邃英俊的五官蒙上一层冰霜。 “哎呀 我妈呀吓死我了。” 正跟同学八卦的小姑娘一转头就看到面若冰霜的风云人物,吓得一哆嗦,眨巴眨巴眼睛赶紧拽着同伴一溜小跑走了。 “咋回事啊?我没说楚师兄坏话啊?” “他为啥用眼神刀我?” 说话声渐渐远去,只剩话尾化成一缕烟钻到他耳朵里。 楚弈垂下眼帘,面无表情,心里火山喷发,巨大的蘑菇云炸开,烟火与岩浆一齐迸发,烫的他五脏六腑燥热难耐。 谈恋爱了? 跟一个个子很高,长的挺帅,还挺会撒娇的男生? 眼底的情绪翻滚的愈加猛烈。 几个条件罗列在一起,怎么瞧都不像个好人。 又忍不住怀疑。 她之前喜欢自己,是真的喜欢吗? 他又不会撒娇。 浑身蒸腾着阴郁的气息,刚刚还好奇往这边瞧得女学生吓得一哆嗦,纷纷躲开他绕着走。 嗡嗡嗡,手机震动。 拿出来一看是周昭年,估计有急事,接起来一听果然是。电话那头火急火燎的。 “楚弈你快点回来,救命啊!有个病人不知道啥毛病,我们没看出来。” “主任今天不在,副主任手术去了,你快点回来。” 楚弈算是心内科默认的三把手。 听到这,楚弈收敛心思,低声嗯了一声,转身大步往停车场跑。 “马上。” 跑回停车场,刚在驾驶位上坐好踩下油门的时候往那边一看就愣住了。 不远处的树丛后面,初樱和一个男人相对而立。 虽然隔的很远,可她现在就算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男人背对着自己,看不清长什么样。 可初樱脸上的笑意他看的很清楚。 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不过是三秒时间,心脏就让人拿着利斧横劈下来一样。 钝痛。 神情愈发冷肃,凶狠的踩下油门,金属巨兽咆哮着冲出停车场。 巨大的响声让楚昭下意识抬起手臂护住初樱,转头一看只看到蓝色沃尔沃模糊的车屁股。 没看清,蹙起眉头心里默默腹诽。 怎么看着那么像他哥的车? 不能是他哥吧? 轻轻晃头转头对着初樱,眼神扫过脚边的猫包笑容灿烂,“姐姐你放心,这小猫我肯定给你养好了。” “那谢谢你啊。”初樱双手握在一起,桃花眼亮晶晶的微弯起来,“我一定早点去接小猫回家。” 顿了顿,勾起唇角笑容诚挚,“今天看房子的时候也谢谢你。” 砰,心脏猛的跳动。 楚昭张口想说话,被定在那里没动。 “怎么了?”初樱好奇问。 过了两秒钟楚昭回神,错开眼神不敢与初樱对视。 他刚刚心跳好奇怪,怎么回事? 悄悄抬眼看到初樱眼神温柔的落在自己身上,他心猛的一紧。 完蛋了。 -=- 路上。 四周的车流,街边的人群,似乎都成了虚空。 有那么一瞬间,楚弈觉得世界上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驾车,无处可去。 她真谈恋爱了? 之前周昭年问过他,如果她谈恋爱自己怎么办。 现在他知道了,还能怎么办呢? 他有什么资格管她? 灵魂好像在一瞬间被人抽走,浑身发冷,骨节分明的手掌紧紧的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凸起,顺着手腕爬到他有力的手臂上。 红灯停,一对情侣挽着对方的手小跑着一边说话一边过马路。 画面刺目,他收回视线落在前面,不肯再看。 整个口腔都泛着苦涩,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喉咙,到胸口,最后填满他整个腹腔。 把他整个人泡在黄连里也不过如此,他想。 这滋味,比蓝芩口服液还让人难受。 辛辣刺鼻,令人作呕。 眼前不停闪现她的笑容。 她对别的男人笑的怎么那么甜? 奇怪的是,隔的那么远,他居然也能看得清。 “呵”,一声低沉冷呵,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转过十字路口,直接进医院停车场。 从车后座扯下白大褂套在身上快步往大厅里跑,周昭年已经等在门口,双手握在一起紧张难耐。 “你可算回来了,急死我了!” “大概情况?” 瞥见楚弈眼角眉梢的冷意,周昭年一愣,但是没时间问。 “我先跟你简单概括一下病情啊。” 这位患者是位三十多岁出头的男性,具体表现胸口痛。 一开始他们怀疑是急性心梗,心梗就是血栓把血管堵住了,血流不过去,在最远端的心肌细胞就会缺氧,急速坏死。心肌细胞非常重要,坏死太多会造成心脏罢工,引起心衰。 然后患者也许就会一命呜呼。 急性心梗片刻都不能耽误,他们一接到病人就看了一眼监护心电,心率120,血压100/48,很低了,对于一个青壮年男性来说。 但是做了一次心电图之后,12个导联指示显示的确有心梗死样改变。抽血结果也显示肌钙蛋白有升高,基本上算是心肌梗死没毛病了。 一旦梗死,马上就得介入治疗,及时疏通堵住的血管。 要么药物溶栓,要么介入用支架撑开血管。 可现在问题就卡在这了,一是患者自述之前没有过胸痛症状。二是患者现在已经昏过去,手术需要家属签字。三是最后,这患者是自己来的,没有家属。 大概情况明了,楚弈边跑边跟周昭年说,“再做一次心电图。” 周昭年连忙给那边打电话,楚弈不等电梯,从楼梯大步往楼上跑。 两个人分头行动。 等到楼上的时候,果然患者已经陷入昏迷,情况很不好,几乎等于休克状态。 他上楼这功夫,心电图已经差不多做好。 咔嚓咔嚓正在打印。 楚弈拿过来蹙眉仔细看,果然结果与上一次一样,导联指向是心脏下壁和后壁梗死。 “准备介入治疗。”楚弈直接拍板,转头看着旁边等候的女医生,“通知一下科主任。” 他知道大家等什么,有疑问的病例不敢下决断,一是拿不准,二是怕担责任,等他回来拍板。 此时此刻,或者说一直,楚弈都是心内科青年医生的主心骨。 “楚医生,那没家属签字怎么办呐?” 患者昏迷不能签字,也不能没人签字啊。 “给医务科打电话让他们解决。”楚弈抿唇,“我们先救人。” 有楚弈拿主意,后面的事情就稳当多了。 患者被迅速送进导管室。 科主任正好赶回来,跟楚弈一起进了介入室内。 结果介入之前,冠状造影之前,楚弈微微一愣,抬头看向主任,“居然不是心肌梗死。” 冠状造影是通畅的,没有血栓堵塞。 那怎么回事? 居然是个疑难病例。 怪不得之前拿不准。 把患者送回icu之后,继续检查排除主动脉夹层、肺栓塞等问题之后,又给患者做了胸腹部ct,结果没有显示异常。 忙乎一下午,等到晚上的时候患者状况好了不少,居然能自己在床上喝粥了。 不是心肌梗死,又有这些症状,那是什么疾病导致的呢? 楚弈去病房里找患者,站在床边关切的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还行,无所谓。” 这话听的楚弈一愣,抿唇没有继续追问,转而问,“家属什么时候能到?你还得再观察几天。” 然后就看患者冷着脸把塑料粥碗啪的一声放下,“离婚了,没有家属。” “前两天离的,孩子归她。” “公司也把我开了,哈哈哈,都是我的报应。” 脑海一道光闪过,楚弈不假思索的抓住这缕思绪。 居然是,心碎综合征? 当人处于极度悲伤时,心脏陷入巨大应激反应中,可能会造成心肌细胞损伤,导致会出现剧烈胸痛这种心梗症状。 又跟患者聊了两句,楚弈坚定了这个判断。转身回去科主任办公室找他说自己的想法,科主任听着先是一愣,随后点头。 “好像是这么回事。” “这种病太少了,我都没有遇到过,之前光在新闻里看了。” “应激性心肌炎吧?留他住几天远吧,自限性的,过几天就好了。” 说完科主任轻啧一声好奇的看向楚弈,眼神欣赏的盯着他,“不过你怎么想到的?” 这么稀奇古怪的可能,他从医几十年了居然没想到。 听到这个问题楚弈垂眸,扯了扯唇角,最后什么都没说。 对着科主任颔首,转身离开。 空荡的走廊里,只有他一个人寂寥的背影。 他怎么想到的? 因为他此刻也是这种感觉,虽然没有那么强烈。 初樱那抹甜笑又浮现在眼前,纠缠着他,箍在他的脑海里。 他觉得胸口像放了块巨大沉重的石头,喘不过气。 安顿好患者之后,楚弈跟周昭年打好招呼,穿着白大褂转身出去,绕到医院后面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 冬日的夜晚很凉,倏的一阵冷风吹过,穿透他单薄的衣料。 寒风刺骨,却无法浇灭他心中燥热难耐的火焰。 名为悔恨的火焰。 低矮的树丛里无声无息,没有小家伙钻出来跟他打招呼。 之前喂过的猫没有了。 跟他一起喂过猫的姑娘没有了。 偌大的世界,终于,只剩他自己了。 -=- 在医院忙到很晚,最终科主任看不下去,把楚弈给撵回家。 “别在医院赖着,在这你们能下蛋啊?” 科主任别看岁数大点,心态挺年轻,非常反对过度工作。 打心眼里心疼科的年轻医生。 “现在急性心梗的年轻人这么多,你们赶紧没事就回家睡觉,别到时候让同事还得救你们。” “咱们给国家和医院节省点医疗资源好不好?” 就这样,楚弈不得不回家。 连最后一个用忙碌麻痹自己的方法都被强势阻止。 站在阳台上,他双手插兜看着远处灯火阑珊的城市夜色。 这大概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吧。 垂下眼眸,勾唇淡笑。 辜负了小姑娘炙热的心意,哪能没点报应呢? 他藏在心底的后悔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愈发浓重。 仰头望着清冷的月色,他真的后悔了。 喵喵喵,突然听到猫叫。 楚弈:? 君海豪庭没有流浪猫,之前的几只被他发现之后都被保安收养了。 哪来的猫? 听着叫声还挺近的。 好像就在自己家里? 有流浪猫跑到家里了? 不能啊。 凝神侧耳听了片刻,楚弈转身拉开阳台门,进入温热的室内带起一阵冷风。 打开房门走出去,循声去找,结果刚踏出门口就止住脚步。 猫叫声是从楚昭房间里传出来的。 咚咚咚,敲两下门直接按下把手。 空旷的卧室角落有个简易的猫别墅,小猫似乎藏在里面不停地喵喵。 “楚昭?” 他站在门口扬声。 卧室卫生间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楚昭大概在洗澡。 小猫还在不停的喵喵叫。 楚弈蹙眉,这是饿了? 抬步刚要走进去,一个白色的小脑袋从毛别墅里伸出来,歪着头看他。 楚弈动作顿住,眉间褶皱更深,眼底浮现疑惑。 这猫,他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第十九章 你可别动心 哗啦哗啦的水声停住。 布料摩擦, 水珠滴答滴答落在地砖上。 “喵喵喵。” 楚昭动作加快,侧脸隔着门扯着嗓子喊, “怎么着?没吃饱啊?” “你咋这么能吃?” “行了行了别叫了,小叔马上就过来了,你啊,怎么跨越物种还能遗传你妈呢,可真神奇了。” “喵喵喵。” “马上了!穿内裤呢!” 楚昭好不容易套上内裤,地上湿滑差点摔倒,出去的时候看到站在门口眼神疑惑的男人捏着浴袍带子的手一紧,喉结滚动,抿着嘴唇, “哥你回家了。” “喵喵喵。” 角落里猫别墅里的小白猫还在叫, 叫的楚昭头皮发紧。下一刻他又觉得莫名其妙, 他有什么可紧张的, 他哥也不知道这猫是哪来的。 他可不能此地无银三百两露出破绽。 心里顿时不虚了,系紧浴袍带抬眼笑眯眯的, “怎么想起来来我屋了?” 平时他们两个可是基本井水不犯河水,回家就各自回房。 有事说事, 没事几乎没有沟通。 他对这种兄弟关系非常心碎, 不过事出有因, 他也无法强求。 所以这次才对哥哥的终身大事格外用心,他觉得做成了,他们兄弟俩之间也能破冰! “嗯。”楚弈目光沉沉的嗯了一声,锐利的视线落在楚昭脸上, 紧盯着他,“这么养,不怕过敏性咳嗽复发?” 刚刚开门的一瞬间, 猫毛飞舞。 话音刚落,楚弈眼神扫过去就看到不远处床头柜上马克杯旁边的一板银色药片。 是孟鲁斯特纳。 楚昭尘螨、螨虫过敏,严重的时候脱敏治疗两个月,加上后来的巩固预防,连吃了四个月的孟鲁斯特纳。 过敏性咳嗽就怕咳嗽的时候长期接处过敏原,恶化成哮喘。 那时候楚昭还在上学,粉红色椭圆药片,每天睡前一片。 他带楚昭去的医院,所以清清楚楚。 蹙眉眼神发厉,紧凝着楚昭,“这么喜欢那个姑娘?” 连药都提前开始吃上预防了,但也不放弃养这只猫。 眼神躲闪,楚昭不敢跟他哥对视。 心道我这是为了谁,不是为了你吗! 他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律所创始人都说他是个小虎犊子,可这世界上,他就怕他哥。 他哥生气的时候可吓人了,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换了个人格的感觉。 不过还好他哥几乎不怎么生气,情绪极其稳定的——冷冰冰。 楚昭支支吾吾的,垂下眼帘,跟个犯错的小孩似的,“就养几天。” “嗯。”楚弈看他一会儿,最终收回视线,没再多说。 都是成年人了,做出的选择的后果自己承担。 默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没说话。 楚弈站在门口观察那只猫,蹙眉紧盯着。 “怎么了哥?” “你这猫,哪来的?”转眸看向楚昭,“你喜欢的小姑娘从哪弄的?” 莫名其妙的问的楚昭一愣,抬手搔搔还在滴水的头发,“她买的啊。” 应该是买的吧? 见楚弈面色有疑,楚昭紧了紧嗓子连忙追问,“怎么了?” “没事。”楚弈轻轻晃头,眉头紧锁平静道,“跟我们医院的一只流浪猫长的有点像。” 话音微顿,看小猫歪着头喵喵的样子眯眼补充,“几乎一模一样。” 楚昭:!!!!! “不过前几天被人捡走了。” “也是通体雪白的一只小猫,跟你这只差不多大。” 楚昭心里猛的被揪紧。 作为律师,逻辑链条迅速梳理。 医院、流浪猫、长的一样、前几天被捡。 合在一起只有一种可能! 他哥见过这只猫! 而且还挺熟的! 它爸爸果然是它爸爸,他大意了! 喉咙燥热,连忙一步跨过去站在楚弈面前,刚好遮住楚弈打量猫的锐利视线,“那可真巧了哥。” 抬手揽住楚弈的肩膀,嬉皮笑脸的转移话题,“听说老爷子明天要召见咱俩?你去吗?” 闻言楚弈收回已经被挡住的视线,错开眼看向楚昭,“你不去?” “我当然不去了,我去干嘛。”楚昭吊儿郎当的哼唧一声,“我这几天有要紧事呢,没时间陪他玩。” “律所很忙?”楚弈问。 楚昭上扬的唇角崩紧,胡乱点头,长叹一声,“哎呀,是呀,最近殚精竭虑,要累死我啦,我先睡了啊。” “就先不陪你聊了。” 说完转身从门口的架子上拿了一罐猫罐头,转身超墙角走过去,在楚弈看不到的角度对着小白猫呲牙咧嘴,低声嘟囔,“哎呀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别叫了。” 砰一声,门合上。 转头看过去,果然门口已经没有人。 楚昭一下倒地,长喘一口气之后抬手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小白猫的额头,毛茸茸的白毛被点出一个可爱的小坑。 用气音低声道,“让你叫,差点就让你爸发现了!” 回到房中躺在床上。 漆黑的夜色,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睁眼与闭眼没有区别。 疲惫的身体愈发沉重,可大脑清醒没有一丝睡意。 最近失眠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自从那场暴雨他瞥见门口的影子,故意说了那些话,彻底斩断与她的联系之后,就开始入睡困难。 今天不知怎么的,躺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睡着。 心脏突突的跳,有种不安萦绕在心头怎么都挥不走。 楚弈蹙眉望着眼前一片黑,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闭上眼,刚刚楚昭不自在的唇角,躲闪的眼神,紧抠着浴袍的手指头,一一在眼前浮现。 还有他紧张挡住猫的动作。 处处透着古怪。 哪里有问题? 一道思绪闪过,他觉得不可能。 闭上眼开始腹式呼吸,放松全身希望自己快速入眠。 不知又躺了多久,在即将坠入梦乡那一刻眼前突然晃过两个人,楚弈猛的睁开双眼。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在滨大遇到跟初樱站在一起的那个男人的背影,跟楚昭,是不是有些过于像了? -=- 第二天一早,在闹钟响的第一下,楚弈睁开双眼。 凤眸清醒,没有一丝刚醒的混沌迷茫。 转手按下闹钟,起身洗漱,冲了冷水澡之后一夜未眠的楚弈精神不少。 换上西装,站在卫生间盯着镜中的自己两秒,然后打开镜柜。 里面满满当当,四层的格子摆了二十多盒一模一样的发蜡。 旋开盒盖,娴熟自然的抹在额前的发丝上,然后动作粗犷的用手指把发丝往后梳,直到眼前再也没有遮挡,才又盖上盒子,放回原处。 垂头打开水龙头洗手。 连续加班许久,晚上也不回家。 最终科主任看不下去了,强行让楚弈今天休息。 正好楚游宴今天要见他,索性楚弈就应了。 -=- 香格里拉。 滨城最奢华舒适的酒店。 豪华精致的等候区的女人瞥了门口一眼,连忙怼了怼旁边的同伴们,压低声音,“天啊,来了个极品!” 只见男人大步进来,肩宽腿长,挺阔的布料随着他的动作而动。有种不羁冷淡的性感。 “啊啊啊,去要联系方式啊!” “搞一波搞一波!身材太够劲儿了!” 几个女人眼神一亮,都动心了。 这男人,穿着西装扯着领带做犯规的事情,得什么滋味儿啊? 楚弈一身西装,衬衫扣子紧扣到最上面一颗,面色冷淡的走到前台,“你好,约见2803房间的客人。” 前台小姐姐一抬头眼神顿住,然后才弯唇职业化笑容,“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楚弈。” 听到这个名字,前台小姐姐放下电话,“请您直接上去,楚先生已经在等你了。” 淡漠颔首,楚弈转身刚要迈步就被人给拦住了。 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娇怯的看着他,声音甜如蜜,“帅哥,做个朋友呀?” 楚弈平静无波的眼神扫过她,没有停留一秒,往左一步绕开女人。 “哈哈哈,甜甜居然有失败的时候!” 走到电梯间等电梯的时候,楚弈还能听到不远处几个女人叽叽喳喳惹人厌烦的嗓音,眉心下意思蹙起。 聒噪。 也就楚游宴能喜欢这样的地方,还把这当成家住了。 走进电梯,香格里拉的高速电梯速度快,但人的耳膜没有觉得一丝不适。 高档酒店就这样,处处花钱让人舒服。 滴一声,30层到了。 抬步出电梯往左转,走廊尽头才是2803。 说起来钱多了真是什么事都能办,比如因为楚游宴喜欢2803这个数字,顶层总统行政套房就改成了2803。 走到门口站定,刚要按门铃就听到从门缝里钻出来的娇笑声。 “哎呀老公不要乱摸人家嘛~” 动作顿住,楚弈周身更冷,沉默两秒之后冷肃着脸按下门铃。 叮咚叮咚。 “来了来了,谁呀?” 娇柔妩媚的女声越来越近,门咔哒一声打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映入眼帘。 楚弈不屑一顾,等女人让开路之后才抬步往里走。 “老公,我回房等你呀,一会儿你忙完来找人家。” “好哒宝贝。” 楚弈:…… 看着看似儒雅庄重的男人和那边看起来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女人飞吻抛媚眼,面无表情像没看到一样。 心里倒是冷笑一声,怪不得楚昭不愿意来。 “楚弈来了。”楚游宴转头瞬间就跟换了张脸似的,沉着脸点点眼前的沙发,“你坐。” “不用”,楚弈没动,抬眸平静的看着他,“今天找我什么事儿?” 见楚弈没坐,楚游宴耷拉着眼皮不太满意,皱眉道,“你跟楚昭商量好怎么样了?谁接班?” 楚游宴年轻的时候运气好,在外贸行业淘了第一桶金,然后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就像坐在风口上猪都会飞似的,这二三十年资产极速增长。 不过他现在五十多快六十了,累了,想退了。 去看看大好河山,在跟不同的小美人玩一玩,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没兴趣,楚昭也没”,楚弈话音微顿没什么情绪的继续问,“别的儿子呢?” “你说什么胡话!”老子就你们两个儿子!”楚游宴声若洪钟,与楚弈相似的凤眼怒瞪浑圆。 第一句话就要气死老子了! 一句话把楚游宴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老子为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二十多年都没结婚,没给你们找后妈,够意思了吗?” “让你们接班你们还不乐意,换别人得求爷爷告奶奶的给我跪下知道吗?” 神情冷然,楚弈不以为意,“那去找能跪下的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转身就要走。 咔嚓一声巨响,茶壶在楚弈脚边碎成一地残片,溅湿他的裤脚。 “你敢给老子脸色看!不就你们小时候没管你们让你们吃点苦遭点罪吗?谁小时候不是这么过来的,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狼心狗肺,都给老子脸色看!” 儒雅的脸此时被气的一片胀红,激动的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楚弈脚步顿住,回头眼神冷厉,“吃点苦遭点罪?” 转身冷呵,嘲讽的看着楚游宴,“再生个儿子吧。” 指望他们两个养老送终是不可能了。 瞥眼卧室开了一条缝的门,楚弈周身愈发的冷,“反正想跪着求你生孩子的人那么多。” 垂下眼冷冷的睨着有些苍老的男人,唇角微勾,“我今天来就是想当面告诉你,以后别再找我们。” 给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一点仪式感。 “哦,进ICU需要家属签字的时候可以打个电话。” 这简直就是咒楚游宴,楚游宴被气的浑身哆嗦,“你们两个……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恨恨的把手边的瓷杯扔过去,目眦欲裂,“尤其是你!” “如果不是你妈,楚昭他妈能走吗!你要没出生,我们一家三口能过的好好的!” 嘲讽的唇角落下去,楚弈寒声,“难道我想?” 最后连看楚游宴都嫌脏了眼,转身大步离开,哐的一声把门合上。 身后响起楚游宴的咒骂声。 进电梯之后,声音才渐渐消失。 这身体还挺好的,楚弈冷笑,怎么坏人都还能活的好好的? 直到回到车上坐稳之后,楚弈骨节分明的大手还微微有些颤抖。 默默坐着,拿出手机动作娴熟的打开wx界面,看着置顶的对话框。 胖嘟嘟的卡通头像,咧着嘴笑的一只小奶猫。 垂下眼帘,情绪渐渐平稳。 看得出来初樱是真的喜欢那只小白猫,连头像都把之前的换了,看这新的头像,似乎是特意找画手画的。 点进朋友圈,一条灰色的线阻隔着他。 不知道是把他删了,还是设置了朋友圈不可见。 仰头靠上皮椅,在这无人知晓的停车场里,他冰冷面具上的裂痕终于变得更大。 长叹口气。 如果他不是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该多好啊。 -=- 从香格里拉出来之后,无处可去,最终楚弈开车回医院。 萧瑟的冬日,滨大附属医院热热闹闹的,四处都是人。 上楼到办公室换上白大褂,刚要走的时候下意识瞥了一眼办公桌面。 那个小纸团不见了。 嗓子登时发紧,转眸看向周昭年,“我桌子上的东西呢?” “啥?”周昭年一脸懵逼。 顺着楚弈的视线看过去才一副了然的神情,“那几个糖啊,保洁阿姨给扔了,都化了。” “我说你也够有意思的了,我以为你抢走是给吃了呢,结果放那睹物思人啊。” 闻言,楚弈抿唇没说话,眼色幽深。 不过是个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楚弈比较down的心情一下就更down了。 周昭年:…… “大哥,我求求你了,想人家姑娘就给追回来行不行?” “别在这天天折磨我们了好吗!” 科主任和副主任又不天天在科室里,结果天天在科室里的隐形三把手天天跟行走的空调似的,冻死人啦。 大冬天的不需要呀! 弄的他们一天天都不敢说话,心惊胆战。 其实指着良心说,楚弈虽然性子冷,但是人还挺好的。但是这人气场太强大了,平时站一起就觉得喘不过气儿,更别提现在了。 紧张,害怕。 听了这话楚弈垂下眼,拉开办公椅坐下。 默不作声的盯着办公桌,独自消化在胸腔里翻腾涩然的悔意。 “唉,也不知道樱妹房子找好没有。”周昭年趴在桌子上心不在焉的随口感叹。 “找房子?”楚弈蹙眉,转头冷厉的眼神扫过去,“找什么房子?” “啊,你不知道吗?樱妹要搬出来啊,她家不是养不了猫吗?” 师母猫毛过敏啊! 心底有一丝奇怪的感觉被勾起来,楚弈眉头紧锁,“猫不是在你那?” “早接走了啊,哎呦你可真是”,周昭年同情的看着楚弈,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唉。 拿出手机找到初樱的朋友圈翻给楚弈看,“你看,前两天接走的吗。” “我听樱妹说,她还给小白买了一个巨大巨漂亮的房子。” “哪天接走的?”楚弈哑着嗓子问,幽深的眸光紧盯着他。 “昨天,不对,我想想,周三那天?” “卧槽,我都要过傻了,就是前天啊,这一天天忙的,感觉好像都一周之前了似的。”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楚弈嗓音发紧,脱下白大褂扔到办公椅上,沉声道,“我出去一趟。” 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楚弈如风一般消失,周昭年疑惑的搔搔头,“突然这么激动,这是咋的了?” 中彩票了? 不能够啊,谁中彩票脸阴的要滴水啊。 肯定是个大事。 到底是啥啊? -=- 蓝色的金属野兽在马路上狂奔。 楚弈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的攥着方向盘,用力到骨节处已经泛白。 浑身紧绷,咬紧牙关,沉着脸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 眼瞧着离滨大越来越近,胸腔里海浪翻腾。 手机嗡嗡震动,接起来是周昭年。 “兄弟,找樱妹去了?” “嗯。” 闻言,周昭年在电话那头松口气。 哎呦他们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忍不住苦口婆心的叮嘱,“你好好跟人家姑娘道歉,态度温柔一点,别要脸。” “要脸追不到媳妇知道吗?” 楚弈没出声。 电话那头的周昭年忍不住腹诽,这个狗样子怎么能把樱妹追回来? 不过还好楚弈有他这个朋友。 “我刚刚帮你问了,樱妹在图书馆呢,估计要去食堂吃饭了,你要过去快点别错过了。” “谢了。” 风驰电掣在马路上穿梭,驶进停车场刚停好车,楚弈迫不及待的下车大步往图书馆的方向跑。 耳边是呼呼的冷风。 没来得及穿大衣,冰凉的空气灌到他单薄的西服里。 来往的学生看到大帅哥男神在校园里跑,都好奇侧目。 这是咋的了? 出啥事了? 从停车场到图书馆走路十分钟的路程,不到五分钟,楚弈站在图书馆侧面,侧面有一片梧桐树挡住他。 等待的时间非常漫长,楚弈双手握拳的站在冷肃的寒风中毫无知觉,双目紧盯着图书馆正门。 一阵风,身上的西服被吹的猎猎作响。 不知等了多久,图书馆大门被从里面推开。 初樱和一个男生并肩走出来,有说有笑。 楚弈一动未动,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在距离自己五十米的时候,楚弈凤眼错愕的瞪大。 初樱身边那个男人,身形高大,头发乖顺的落下遮住额头。 从侧面看过去能看到他笑意明媚,和初樱对视。 要让别人瞧了,都得拍手叫好。 甜的如此自然,比市面上那些尬演的电视剧强多了! 可看着怎么那么眼熟? 难道是他想错了? 自己真是疯了,楚弈蹙眉自嘲。 拿出手机垂下眼帘快速找到楚昭的手机号播过去。 嘟嘟嘟。 三声等候音落在他耳中无比漫长。 心脏高悬在空中,喉结滑动,垂在身侧的大手紧握成拳。 嗡嗡嗡,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楚昭笑眯眯的看着初樱,“姐姐等我一下,我接个电话。” 拿出手机一看是他哥,楚昭不着痕迹的把手机屏幕往回收Pm了收,不让初樱看到,而后接起来之后快速放在离初樱比较远的那个耳朵,怕初樱听到还暗搓搓的调低了音量。 “喂?” 等了一会儿那边没说话,只有风声。 楚昭皱眉,拿开手机看一眼屏幕。 对啊,是他哥啊。 怎么不说话? 可是在初樱面前又没法问,只好把手机贴着耳朵侧身放低声音,有些担忧,“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啊?” 他哥几乎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从那件事之后这些年,楚弈给他主动打的电话屈指可数,他都能想的过来。 一直都是他贱次次的给他哥打电话。 这是怎么了? 心里焦躁,他哥出事了? 刚要躲开初樱再仔细问的时候,咔哒一声电话被挂断。 -=- 不远处的楚弈等着,当看到那个男人接起电话,当他转头时,熟悉的长相和笑容跃入眼帘。 楚弈瞳孔骤然缩紧,眼皮一跳。 心脏猛的坠落。 蹦极般那种强烈的失重感。 耳朵嗡嗡鸣响,周围的一切好像被疾风裹挟着在不停的转圈。 心中的猜想终于落到实处。 家里的猫,校园里擦身而过的身影,还有楚昭诡异奇怪的表现。 都有了原因。 原来被传跟初樱谈恋爱的人,居然是他的弟弟。 是楚昭。 第二十章 你可别动心 幽暗的夜色, 冷风从老树枯枝中间穿过去,发出呜呜的风响。 停好车, 楚昭抬眸看一眼家里,窗户没有一个是亮的。 心怦怦跳,低头看眼手表,都十二点了。 他哥是睡着了? 向右俯身从副驾驶拿起驼色大衣套在身上,圆鼓鼓的黑色羽绒服脱下来在到袋子里,放在后排座椅的空隙。 他做律师之后已经好几年没穿过羽绒服了,着装风格也是以商务简练为主。 这不是现在剧情需要,得贴近学生生活。 沃尔沃车内空间不错,换衣服感觉没那么拘谨。 换完衣服抬头又看眼眼前幽冷的别墅, 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点。 哒哒, 哒哒。 跟初樱接触以来, 他似乎已经有点感觉他哥哥为什么会动凡心了。 她就像一块晶莹透亮的玉髓。 刚摸的时候觉得冰冷, 可一会儿之后就温暖了,等人的手离开玉髓的时候, 它还会有一丝余温。 孤寂的楚弈,应该从她身上汲取了许多温暖。 还有她身上旺盛的生命力, 顽强乐观, 也都是他们没有的东西。 不光吸引哥哥, 也吸引他。 想到这,眼神暗下来,轻点方向盘外皮哒哒的响声停止。 垂下眼帘,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的眼神有什么意味。 开门下车, 呼啦啦的冷风直吹。 君海豪庭别墅区间隔大,一到冬天感觉四处漏风,走到哪哪都是风口。 没几步路, 给楚昭吹了个透心凉。 被吹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楚昭往家走的时候心里七上八下的紧张。 到门口楚昭抖了抖身子,冻死了。 这死冷寒天的。 输入密码打开门,咔嚓拉开门。 楚昭右手拎着包,塑料卡扣碰到地板哒一声。 幽静的别墅,这声音特别突兀。 楚昭连忙把包提起来甩到后背准备背上,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浑身发毛。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看着他一样… 卧槽越想越害怕,回身想打开玄关门廊的小射灯。 “楚昭。” 低沉的嗓音冷不丁响起,吓的楚昭连往后两步。 天不怕地不怕的楚昭,一怕楚弈,二怕鬼。 心脏猛的跳动,浑身一哆嗦。 忙按下开关,灯光乍现,眼神落在几米之外正对着他的男人身上。 楚弈正坐在红木楼梯中央,穿着西服的长腿格外醒目。 突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楚昭吞了吞口水,舔了下发干的嘴唇,“怎…怎么了哥?” 然后就看对面的男人起身,缓步向他走过来,幽暗的眸子闪着狠厉的光。 整个人肃杀无比。 “今天下午在滨大?” 楚弈嗓音含沙,面无表情的紧盯着楚昭,不等楚昭回答继续问,紧接着继续问,“追的姑娘就是她?” 她是谁,兄弟两个心知肚明。 闻言楚昭先是一愣,肩头的单肩包滑落,啪嗒一声落地。 默默回视,心中了然。 这是被撞破了。 怪不得下午的那通电话莫名其妙被挂断。 后来他打过去的时候,他哥很久才接起来,嗓音沙哑,听起来就有点不对劲儿。 原来是这样。 那既然这样… 收起诧异的神色,楚昭抬眸与楚弈对视。 一时间两双相似的凤眼里,都闪着一样幽冷的光。 突然,楚昭噗嗤笑出声,抬手解开扣子脱下大衣,随手往旁边的地方一扔,扣子摩擦木板的声音。 气氛一触即发。 “哥你不是都知道了,那还问?” 闻言,楚弈凤眼微眯,双手紧握成拳。 而一米之外的楚昭丝毫没有畏惧。 一时间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抬手狠狠的攥住他的衣领,楚弈用力,肱二头肌凸起,手臂上的青筋暴凸,拖着楚昭直往前走。 紧绷的下颚,滚动的喉结,阴沉的眼神无一不显示着男人极差的心情。 砰的一声,楚昭后背抵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楚昭呲牙咧嘴,嘶了两口气。 “哎呦哥,怪使劲的。” “这么生气啊?” 楚弈下颚微扬,浑身上下的肌肉没有一处不紧绷。 眼神愈发的冷,“你故意的?” 故意想尽办法接近她,故意追求她? 他想起一个多月之前自己发烧,初樱来照顾自己的时候。 就被楚昭碰上了,那时候楚昭就问,能不能追这小姑娘啊? 是从那时候就起了心思? 心里止不住发寒,眼神失望的看着楚昭。 死死的盯住他,冷笑一声,“这是什么好地方?” 他们的家是什么好地方吗? “哥”,垂眸看了一眼他哥的手还紧揪着他的衣领,楚昭啧一声,“你看你,怎么这么爹系?” “谈个恋爱结个婚想那么多。” 那二三十岁的人干脆不要工作了,直接躺在床上等个几十年。 反正不管个体再牛逼,人类的终点都是一样的。 都是个死。 “咱家怎么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觉得棒呆了!” 楚弈:…… “她嫁过来也不会受气,多好啊!” 他们都想到这么远了? 嫁过来? 楚弈舌尖泛苦。 “你跟她在一起了?” 一句话晦涩不堪,落在人耳朵里,里面的绝望比哭还让人难过。 听到这个问题,楚昭顿时来了精神。 不白挨一下,他哥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还没有,不过她必须得嫁进咱们家,这事儿没得商量!” “你要是不出手,那你可别怪我这个弟弟横刀夺爱了。” 楚弈:? 被楚昭的屁话震惊的手都松了,再看他滚刀肉的表情。楚弈此时此刻反过味儿了,这家伙是在这等着他呢。 瞬间了然,心一松,然后愤怒不解。 收回手面无表情,眉心微微蹙起,不解的看着楚昭,“你有病?” 悬在空中的心脏终于缓缓落下,楚弈不着痕迹的松开垂在身侧的左手,“无理取闹,咱们家不适合她。” 楚昭急得不得了,情绪一下子就上头了。 他哥这人怎么回事?没用的心态稳的跟千斤顶似的。 他都知道他哥顾忌什么,不就是他家那点破事吗? 恨铁不成钢的瞪大眼睛,错愕的看着他。 “你看看你,讳疾忌医!还亏你学的是医呢?” “怎么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眼前画面飞速转动,倒转,最后砰的一声,楚昭被楚弈狠狠的摔到地上。 站着不动的男人胸口激烈起伏,嗓音更像掺了冰碴子一样,“我看你是欠揍!” 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垂眸盯着楚昭。 “你小时候为什么骨折的?你我身上的疤都哪来的? 听了这话,刚要挣扎的楚昭顿时不动了,大咧咧的转过身懒散的躺在地上,接着楚弈的话说。 “还有哥你一个明明不注重外貌的人,为什么天天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我们就没有幸福的权力了吗?” 楚弈的妈妈是个变态。 他们童年的时候弱小无力,简直是像供她玩乐一样。 那时候如果楚弈额头被遮住,夏容就会如鬼魅般出现,揪着他的胳膊把他捆在沙发上,毫不留情的用皮鞭抽他。 等黑色的鞭尾带血之后,夏容才会蹲下同情怜惜的看着楚弈,抬手撩开他的头发,红唇妩媚,“你这个额头长的最像你爸爸了,为什么不肯露出来?” 说完眼神越来越冷,站起身继续挥舞鞭子。 啪,啪的响声。 那年楚弈六岁。 从那之后,楚弈就会习惯性把额前的碎发梳到后面。 即使在夏容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之后也是。 四年漫长的不堪生活,已经烙印在他的骨子里。 他也不喜欢眼前被东西遮住,不想再看到那个恶心的女人。 被打的皮开肉绽,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出现把他们推下楼梯,头破血流。 在他们还小的时候,晚上睡觉时,突袭一般进来把他们拽到地上狠狠的摔。 冬天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门外。 骨折是经常的事。 这样的事情,是他们童年的每一天。 直到十岁那年,楚昭的妈妈回来偶然戳破这一切,他们才结束了噩梦般的生活。 在他们摆脱了不堪的童年,渐渐长大之后。 他们才知道这是虐待,是违法的。 性格不同的两个人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一个选择学医,一个学法。 治愈与保护,殊途同归。 一时间兄弟二人心中百转千回。 无声对视,即使没人说话,但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幸福两个字戳中楚弈心里最苦涩的地方。 “不是”,楚弈垂眸,眼底光芒淡去,过了一会儿才掀起眼皮看过去,“你不觉得跟偏执的人在一起生活很可怕吗?” 就像他们曾经,被他妈困在这个豪华的别墅里。 说是家,不如叫地狱。 油盐不进气死他了! 他一开始接近初樱是好奇,真认识一起相处之后,被她身上的温暖吸引。 诡异跟他那个妈妈有点相似。 贪恋这份奢侈的温暖。 他是不管了,嚯的站起身,指着楚弈的鼻子,“反正她得进咱家的门!” “长嫂如母,当年我没跟我妈走,你现在赔我一个!初樱的气质跟我妈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毛一样!” 楚弈冷笑,扯了扯唇角,“那你去找你妈。” “我不去。”楚昭哼哼两声,“抛弃我的人有什么可找的。” 他要找的是妈吗? 是嫂子吗? 不,是这种温暖的人心。 在他长大之后,他才知道在一个家庭里,女人是多么重要。 一个好的妻子、好的妈妈能让日子过的越来越红火,能带来细水长流的幸福,能决定这个家庭里每一个人的未来。 初樱一看就是在很有爱的环境中长大的,她有足够的爱,于是能足够爱别人。 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他哥千年老和尚难得动心,而那姑娘又是个性格顶好的姑娘。 小时候挨打被虐待的时候,是楚弈护着那个胆小懦弱的他。 现在他长大了,他豁出狗命来也得给他哥后半辈子的给弄明白了。 见楚弈眼神冰冷的盯着自己,楚昭吊儿郎当的垂头理了理衣服。 “你不追,那就我追了。”楚昭勾唇笑眯眯的看着楚弈,“到时候请你喝喜酒。” 沉默无语,两个人谁都无法说服对方。 楚弈听到喜酒两个字微微挑眉,眼皮一跳,阴鸷的盯着楚昭,浑身蒸腾着森然的气息。 “打一架吧”,楚弈狠狠的把西装外套扔到地上,啪的一声。 “卧槽打就打!” “你都要把我气死了!!” 楚昭直接把袖子撸起来,他哥这性子可要活活把他气死了,正好打一下去火! 砰。砰。 拳拳到肉的闷声。 午夜十二点的幽暗别墅里,今夜格外热闹。 -=- 第二天,几乎一夜未眠的楚弈在天刚擦亮的时候就起床。 简单洗漱完,把头发全部梳到后面。 盯着镜子里的男人微微出神,他的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划出一道血痕,大概是昨天跟楚昭打架的时候弄的。 他们两个从小被逼着打架,百炼成钢,已经有默契。 怎么看着拳脚虎虎生风,又能收着劲儿。 血痕与他眉尾的淡疤重合在一起。 一下被勾回记忆中。 这伤疤,好像是夏容生日时,他没能把楚游宴求回来,夏容生日砸碎玻璃酒杯,碎片崩到他脸上划的。 说起来,楚昭比他幸运,没有遗传到那个变态的基因。 可他不一样,他的父母,似乎没有一个好东西。 父亲风流花心,跟怀孕的未婚妻终于要结婚定下来。 结果在结婚前夜,父亲的前女友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找过来了,成功搅合了这段还没开始的婚姻。 他的母亲就是那个得知自己怀孕后,处心积虑躲在暗处的前女友。 而他,就是被当作筹码的孩子。 一开始他母亲真成功了。 楚昭的妈妈王凉遥比夏容晚怀孕三个多月,在夏容找过来的时候,王凉遥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不能流产。 一开始王凉遥好像还挺大度,也可能是被楚游宴糊了脑子,孩子可以留下养。 可夏容哪能干呢,她心痛难挨的看着心爱的男人有了新的女朋友,新的女朋友又很快怀孕,她心都要碎了。 咬着被角夜夜流泪到天明,她怎么可能愿意呢? 最终扰的楚游宴和王凉遥曲终人散。 王凉遥生下孩子后远走他乡,两个孩子都归她养,一开始楚游宴也是回家的。 楚昭一岁时第一声爸爸让楚游宴暂时收了心,心甘情愿回到家。 可夏容让楚游宴厌烦,终于有一日,对小孩子的稀罕劲儿过去之后,楚游宴渐渐不回家。 而夏容却日渐崩溃抓狂。 垂头冷笑,楚弈扯了扯唇角。 这两种基因结合在一起,他这简直算是无敌了。 转身去衣柜前穿上白色衬衫,黑色西裤。 下楼走到玄关准备出门的时候听到哒哒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楚昭收拾妥当正下楼。 昨夜摊牌之后,楚昭也不用再遮着藏着了,今天大大方方的穿了一身学生装。 马卡龙绿的卫衣,黑色的军工裤,单肩背着一个书包。 猛的打眼一看,的确像个学生。 冰冷的视线落在楚昭身上,楚弈神情很淡,“你自己收尾,别让她多想。这里不适合她。” 楚昭敷衍掀起眼皮,没应声。 咔哒一声大门关上。 门外熟悉的引擎声响起,然后渐渐远去。 楚昭手一松,直接把书包扔到地上,转身去厨房给自己倒杯牛奶放在微波炉里叮三十秒。 吊儿郎当的靠在大理石台上蹙眉认真的想,怎么能让他哥清醒呢? 喵,喵,喵~ 白色的小猫顺着楼梯往下跑,随着台阶的变化,叫声一顿一顿的。 跑下楼梯看到楚昭,小白猫毛茸茸的尾巴尖一甩,蹦蹦哒哒的往那边跑,然后就要蹭他的裤脚。 “哎呀祖宗。”楚昭跳脚来回蹦要躲开它,“我今天穿的可是黑色裤子啊!” “你别蹭我了,咱俩泾渭分明啊今天!” 可楚昭的长腿哪能比的过灵巧的小白猫? 几十秒之后,楚昭就举手投降了,自暴自弃的坐到地上看着小白猫优雅的走进自己腿窝坐下。 小白猫仰头看着他,似乎在好奇这个人类在干嘛。 楚昭垂眼盯着小白猫若有所思,“我今天准备给你爸爸准备一个惊喜。” “你说什么样的惊喜比较刺激?” “喵~” “嗯,小白你说的非常有道理,我也这么想的。恭喜我们达成一致。” -=- 滨大附属医院。 蓝色的沃尔沃刚停稳,要下车的时候楚弈拿出手机,打开搜索页面打了三个字,拇指悬在空中,最终没有按下去。 垂眸轻点删除键,把搜索栏里的三个字删掉。 静默两秒之后推门下车。 大步走进医院大堂,跟别的科的医生遇到时颔首致意。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感觉最近心内的科草好像不怎么说话了?” “他原来也不爱说话啊。” “那也没这么沉默寡言啊!” “我跟你说,我听到点八卦。” “什么八卦?” “好像,科草被甩了!” “卧槽!什么??他还能被甩?不可能吧???” “嗨我还能骗你怎么着……” 楚弈步伐稳健,目不斜视。 从小听力过人的他,刚刚听了个大概。 双手插兜面无表情的站在电梯里仰头望着红色的数字缓慢变化。 他也知道自己最近状态不大对劲。 话越来越少,生活里感兴趣的事情少,而且睡眠也很糟糕。 原来一天疲惫的工作,回家倒头就睡。 最近从躺半个小时入睡困难,到现在有时几乎一夜未眠。 滴。 电梯门打开。 不到八点的医院走廊还有几分寂静,不过一会儿马上就会热闹起来。 楚弈低头看眼时间,已经七点。 转身到住院医师的办公室敲门,淡声道,“准备查房。” 三个住院医师呼啦一下站起来,手忙脚乱的拿着东西往外走。 见他们过来,楚弈抬步往住院部电梯的方向走。 滨大附属医院很大,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自建了几栋高楼。 心内科的门诊和住院部在一栋楼里,隔着几层楼。 楼上的住院部热闹不少,走廊里来来往往接热水,买早饭的人。 住院部的值班护士一般不到七点的时候就会把病人家属叫起来,整理病房用具,等待查房。 现在医院要求挺严格,在白天的时候,病床边的蓝色金属柜上不能摆太多东西。 医生查房前,护士会提前检查一边,这么一折腾,大家就都起床了。 “今天我们先去看看昨天心碎综合征的病人。”楚弈淡声,转头问住院医,“你复述一遍病情。” “昨天病人经我院120急救车……” 楚弈蹙眉,锐利的眸光扫过去,“病情。” “哦哦哦,昨夜病人血压…………今晨……” 听完之后,楚弈点头。 进病房之后,双人间只有大哥一个人。 跟别的病房一张床陪一两个家属的热闹嘈杂不一样,这个病房安静到有些寂寥。 “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大哥浑不在意,脸上也没有什么神情,眉梢眼尾写满了丧气。 看得出来心情很低落,离婚这件事大概给他带来了非常大的影响。 “再观察一天,没事就可以出院了。”楚弈点头。 三个住院医在后面紧盯着,听到这句话之后就知道可以去下个病房了,赶紧出去准备。 “楚医生。”大哥突然开口。 楚弈停住脚步,转头看他,“还有什么事儿?” “你有什么后悔的事吗?”大哥苦笑,眼尾一层属于岁月的沧桑褶皱,“你救我一命,我就是想告诉你,可千万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啊。” “你看我,”笑容凄惨,“住ICU连个人都没有。” “这人和人的关系啊,太脆弱了,一离婚,她就在茫茫人海里跟我没关系了。” “不过全是报应,我就想告诉你们,别跟我似的。” 他现在想告诉每一个人,没做后悔的事。 这世界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啊,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运气这么好能遇到好医生捡条命。 大哥看着楚弈,可能都是失意人吧。 他能看出楚医生最近好像过的不太好。 双眸黯淡,楚弈垂下眼帘,颔首嗯了一声,“好好休息。” 转身离开。 -=- 狭长的走廊,等走出最后一个病房时手机嗡嗡震动,拿出来一看是楚昭发来的信息。 打开一看。 ——亲爱的哥哥,我跟姐姐去约会啦~ 楚昭果真是一丝脸皮都不要了。 楚弈握着手机站在走廊中央,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冷,惹得护士站的护士忍不住往这边打量,提心吊胆的。 这又是咋的了? 医疗事故了,有患者跑了,还是楼下门诊又有医闹啊? 这科草的脸色咋就差成这样啊! 手臂因为用力,青筋暴起。 楚弈幽深的双眸紧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 抿紧嘴唇,大步往办公室走。 办公室里周昭年在低头研究这个心碎病例,听开门声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楚弈直接低头继续看。 砰的一声办公室门合上。 楚弈站在门口,从通讯录中找到楚昭的名字直接拨过去。 嘟嘟嘟。 第三声,那边赶紧接起来,是楚昭阳光明媚的嗓音,“哥你找我呀,什么事?” “你不上班?” 电话那头风声呼呼,楚昭似乎是在室外,周围没什么人,细微车流还有鸣笛的声音传过来,说话声也比平时大,“我请假了呀,我不跟你说了我最近要追人吗?” 这句话说的非常光明磊落,都把楚弈气笑了。 冷笑一声,习惯性的往办公桌桌角扫一眼,才想起他的纸条已经被扔了,顿了一下又收回视线。 “你玩真的?” “难道哥你是当我开玩笑吗?” 不远处的周昭年悄咪咪的听着,最终还是溜号了。 总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心内科小灵通不知道的大事…… “我听说,你现在的身份是个法律专业大三学生?” “那你想过,如果她知道你是谁,会什么反应?” 第二十一章 死定了 呼呼的风声从电波里传过来。 兄弟二人无声对峙。 过一会儿, 楚昭蓦然嬉笑,噗嗤一声, “我说哥,你不至于吧?” “你不追,还不许别人追了?” “那你管的可就有点宽了。” “改行当世界警察了?” “……”,一句句跟飞镖似的,嗖嗖的往他胸口扎,楚弈冷声,“你怎么不去说相声?” 他说一句话,楚昭能有八百句等着。 “哎呀哥,我跟你说我挺好的, 我人品起码有保证。就算你爹系, 这个也没办法否定吧?” “那你说, 要追初樱的是个演技高超的渣男呢?你能把人家怎么着?” “你就是占个是我亲哥的优势能说两句。” 楚弈:…… 眼皮一跳, 呼吸愈发急促。 “我跟你说,我看学校里对樱妹有意思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哎呀,姐姐这人缘还真好~” 姐姐? 还姐姐? 亲昵的两个字听着可真亲昵, 亲昵到他心里跟用刀刮似的。 楚弈一声冷笑, “你二十四。” 比她大三岁, 好意思叫姐姐。 话音落,他哥什么意思楚昭瞬间了然。 楚昭笑意盎然,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我脸皮厚啊哥。”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厚的明明白白坦坦荡荡。 楚弈:… 下一瞬楚昭虚着嗓子,用气声说,“不跟你说了, 姐姐来了,我们先去玩了。” 楚弈:…… 咔哒一声,电话被挂断。 瞬间楚弈感觉一簇火苗从心底窜起,燎着他的胸腔内脏。 浑身上下焦躁不安,没一处舒服。 接下来一天,不断的更加焦躁。 因为楚昭那个狗东西,几乎每个小时给他发一张照片和信息。 楚昭:跟姐姐去图书馆学习【图】 照片大概是楚昭拍的,构图很好,非常生动。 清冷的冬日阳光洒下,落在小姑娘头上,照出她脸上一层可爱的小绒毛。 她纤长的睫毛自然垂下,一只手按着书页,另一只手托着下巴。 认真的不知道在看什么,眉心微蹙。 像只疑惑不解的小奶猫。 深吸一口气,楚弈此刻心里各种情绪缠绕在一起,复杂难耐。 隔了几天再看到她,如同沙漠中踽踽独行的旅人终于找到清泉。 可下一刻意识到这照片是怎么来的,又跟放在火红的炭火上炙烤一样。 用力闭上眼,握着手机的大手因为过于用力微微颤抖。 最后强压下翻腾的情绪,把手机屏幕按灭。 然而他没想到,楚昭是个狗东西。 源源不断的照片向他的手机涌来。 【跟姐姐去吃饭,原来姐姐不喜欢吃芹菜。】 【今天中午阳光真好,跟姐姐散步。】 姐姐姐姐,满眼都是这两个字。 大手虚握成拳,楚弈咬着后槽牙长舒一口气。 要不然自己简直快要爆炸了! 等到六点接到最后一条信息的时候,楚弈终于忍无可忍。 被刺激一天,整个人都像肿胀的气球一样,随时要爆炸。 垂眸在对话框里打下一行字。 ——我等你回家。 嗡嗡嗡,楚昭的信息立马就回过来了。 楚昭:干啥? 唇线抿的笔直,楚弈眼底暗光闪烁。 ——谈谈。 等了一会儿,那边没有回了。 刚刚秒回的楚昭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空荡荡的对话框以“谈谈”两个字为结尾,没有新的信息进来。 晚上,楚弈难得早下班。 一旁的周昭年看楚弈换衣服,侧眸好奇,“今天这么早?” 还没到七点呢。 平时不睡觉不走的人,有点奇怪。 然后就见楚弈冷哼一声,扯了扯唇角,笑意冷森森的,“有事。” “什么事?” “去揍人。” 周昭年:? 心里焦躁,抬步出办公室连电梯那边都没看,转身就往楼梯间走。 长腿跨过台阶,飞速下楼。 出了医院大门穿过院子,刚坐稳立刻系上安全带,咔哒一声。 随即踩下油门,金属野兽低吼咆哮着向马路冲去。 平时回家半个小时的路,今天很快。 停稳车大步下去,抬眸看一眼漆黑的院子,暗着的窗户,心里一紧。 输入密码推门进去,站在门口扬声,“楚昭!” 空荡的别墅寂静无声,他低沉如玉的嗓音隐隐回响。 呵,小兔崽子,居然没回来? -=- 滨大。 跟小学弟摆手再见,初樱抬手捋了捋肩膀上的包带。 她今天穿的淡樱色大衣布料有些滑,但是很暖和,衬里是粉白相间的狐狸毛,是她去年订做的新大衣。 戴上毛茸茸的帽子隔绝呼啸的冷风,抬腿一步一步爬着缓坡。 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九月份在学校健身房用跑步机快走的时候,当时也特意调了坡度。 那个男人… 忙晃头,想把脑海里的画面晃出去。 轻嗤一声嘲笑自己,怎么又想到那个男人了? 粉白的毛领被风吹的四飞。 思绪飘散。 她之前在网上看过一个帖子,失恋是什么感觉。 那个人说到了她心坎里。 大概就是,被时间凌迟的感觉。 一刻一天,怎么过的那么慢。 明明是自己的情感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总往那个人那头跑,无法控制的关注他。 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初樱微微耸肩,又轻嘘出去。 时间很慢很慢。 暴雨那天之后的半个月,她才能渐渐睡着。 不会再发呆,一坐一个小时,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可脑海里的海啸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沉重低落的情绪化成看不见的细丝,强势的缠绕她,坠入深渊。 无论是夜幕降临,还是阳光微熹。 她深埋心底的痛苦悲伤和孤独,都会跟破土的嫩芽一样,茁壮生长。 只有时间能解救她。 漫长的时间凌迟她,又能解救她,多有趣啊。 胡思乱想间,初樱走到宿舍楼下。 金黄的银杏树叶彻底消失,掉的干干净净,又被雨水寒风带走。 抬眸静静地看着挺拔的树干,光秃秃的树枝,冷月寒光高悬在空中。 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走出来了。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可真难熬啊。 毫无保留的去喜欢一个人,也真难啊。 算了吧。 第一次这么真心喜欢一个人,结果撞的鼻青脸肿。 爱情有什么好? 她可不再想这些镜花水月的东西了。 明天去上班吧,不逃避了。 好像,也没什么东西可逃避了。 之前那颗翻腾奔涌蕴藏了无数情绪的心,终于干涸了。 -=- 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楚昭站在城市中央CBD的落地玻璃窗前,端起咖啡杯嘬了一口滚烫的香草拿铁。 楚昭没回家,他怎么可能回家? 他哥眼瞅着怒火冲天火冒三丈,傻子才自投罗网找揍呢? 跟初樱分别之后,楚昭想了想,开车回律所了。 虽说请了年假,但是客户不等人,这几天他晚上总熬夜处理剩下的工作。 正好熬夜把剩下积攒的杂货干完。 唉。 打工人不容易啊。 打工人打工人,钢铁铸造的打工魂。 咖啡渐渐喝完,棕色的液体混着白色的泡沫在杯壁下留下痕迹。 回到工位上看了一眼时间。 快十二点了,他觉得他哥肯定没睡。 都快被他气的灵魂出窍了还睡什么睡。 思前想后,他决定给他哥再来一个巨大的惊喜。 唉。 点开楚弈的对话框,楚昭手指激动的搓了两下,发出刷刷的摩擦声。 随后眼睛发亮的从相册里找出一小段视频发过去。 晚上好像信号不太好,小视频发的有些慢。 屏气凝神等了五秒钟,最后一格灰色消失,小视频发过去了。 桌下的手掌暗自握拳。 好嘞! 他就不信这样他哥还能挺的住! 要这样还能坚持,他就把自己小金库里的所有钱拿出来给他哥塑个金像! 心怦怦跳。 紧张,激动,期待。 成千上万只的小兔子一齐跳。 哎呀,他感觉,自己要有大嫂了! 就是有个小苦恼,要自己马甲掉了之后,大嫂生气,可咋办呐! -=- 半夜十二点。 楚弈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侧眸面无表情的盯着敞门的门口。 心里跟明镜似的,那小兔崽子今天晚上肯定是不回来了。 呵,跑的还挺快。 嗡嗡。 放在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嗡嗡震动。 眼神扫过去一看,屏幕上蹦出一条绿色的信息通知。 谁这么晚还给他发wx? 他wx上的人很少,除了医院不得不联系的领导还有关系不错的同学朋友,就没有别人了。 打开一看,光亮乍现。 居然是楚昭的信息。 点开一看是个小视频。 大晚上给他发小视频干什么?楚弈腹诽。 手指轻点,视频播放。 画面摇摇晃晃,待他看清楚镜头里的人之后,瞳孔猛缩。 动作顿住,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用力,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屏幕。 看了一遍,又手指颤抖的点了一下灰白色的小三角。 重复播放一遍又一遍,最终情绪无法控制,喷薄而出,狠狠的砸向床面,咚的一声闷响。 楚昭不愧是跟他血脉相连,知道刀子怎么往他胸口扎最有效果。 -=- 第二天一早,楚弈起床。 浑浑噩噩的躺了几个小时,飘浮在空中不知道自己是否睡着。 到医院之后,忙上楼去办公室,握紧把手打开门。 那个座位上果然没有他想见的身影。 查房结束之后,再回到办公室打开门的时候,初樱正坐在座位上凑到周昭年那边跟周昭年说话。 他突然就想到了昨天晚上楚昭发给他的视频。 别的人。 不同的可能。 他这才后知后觉迟钝的感觉到一个浅淡的道理,预想是一回事,真的发生是另一回事。 整整一个白天,只要在办公室,他无时无刻的关注她。 可他失落的发现,那个姑娘眼里现在好像真的没有自己了。 一整天,都没有往自己这里看一眼。 晚上下班之前,办公室里只有他和周昭年,初樱今天提早回学校了。 下午四点,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你好刘主任吗?我是心内的楚弈,您现在有时间吗?” “嗯好的,那我马上就过去,麻烦您稍等。” 挂断电话,就看周昭年疑惑的看着他。 “怎么了?”楚弈淡声问。 “你有事找精神科的老刘?”周昭年搔搔脑袋,眯眼回忆,“咱们最近有要跟精神科会诊的病例吗?” 平时各个科室独自运转,除了会诊,其他打交道的时候比较少。 毕竟工作量这么大,忙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呢。 闻言,楚弈面无表情的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暗色。 “嗯,有点事情。” 言罢没有再说别的,握着手机转身离开,要关门的时候还跟周昭年说了一句,“有急诊直接给我打电话。” 精神科在五楼,离心内不远。 两个十五个台阶,一段缓坡的距离。 可又很远,是他一直避开从来不敢来的地方。 站在精神科科主任办公室门口,楚弈默默站了一会儿才抬手敲门。 “叩叩叩。” “楚弈吗?直接进来就行。” 四十分钟之后,手机疯狂震动,在白大褂口袋里跳跃。 左手握着玻璃杯,右手拿手机。 “不好意思主任,我接个电话。” 刘主任微笑颔首,眼神慈祥的凝视着楚弈。 拿出来一看果然是周昭年,楚弈对刘主任再次颔首表示歉意,同时接起电话,没等对面说话就低声说,“我马上下去。” 周昭年听都没听,扯着嗓子喊都破音了,“滨大着火了!” “嗯?”楚弈皱眉。 “樱妹,樱妹她们宿舍楼着火了!我给她电话她没接!” 啪的一声,玻璃杯落地碎了一地碎片。 男人疾步如风,转眼消失不见。 刘主任看着刚刚楚弈坐过的沙发,暗暗叹口气。 唉。 这孩子,不容易啊。 -=- 金属野兽奔腾,快到滨大的时候恰好赶上晚高峰。 马路上车流拥挤,快到滨大的时候几乎滞住不动一眼望过去全是红色的尾灯,直绵延到前面坡路顶端。 楚弈焦急难耐,他等不起。 把车停到路边,停稳之后推开门迈开长腿往滨大跑。 一路上的各种猜想几乎要把他逼疯了。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不远处火警车呜哇呜哇的鸣笛声渐近,他回头瞥一眼,果然是往滨大的方向去,也被堵在那里没动弹。 穿着制服的消防员从车上下来疏通前面堵塞的交通。 心高高悬在空中,胸口脸颊甚至有点发麻。 无数种猜想在他脑海中横冲直撞。 凛冽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割他脸上的皮肤,刺痛的感觉反倒让现在的他好受一点。 用尽全力用最快的速度跑,等转过路口,一大团浓雾远远飘过来,空气里渐渐有烟的气味,楚弈心猛的一紧。 不停的给初樱打电话。 可不是忙音占线就是漫长的等待。 一直没有人接。 未知的火焰无情的炙烤他。 眼瞧着滨大越来越近,他突然有些胆怯。 他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眼角发热,喉咙紧着。 在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的发觉到,他最怕的事情就是失去她。 怕她过的不好。 怕她消失。 他其实有很多秘密。 他艰难痛苦的藏了许多年,可现在他想一股脑的告诉她。 告诉她在高铁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告诉她不是她先喜欢自己的,他在暗处已经站了许久,望着她。 那一次是他终于忍不住,渴慕阳光,主动走到她面前。 他想祈求她原谅自己。 这一个月,他过的艰难酸涩。 他想通通告诉她,如果可以,如果她想听。 他苦痛人生中最快乐的两个月就是他和她在高铁站见面之后。 短暂的幸福让他忘乎所以,直到夏容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还心存侥幸。 结果去见了夏容,一切果然烟消云散。 夏容发疯逼他把楚游宴弄过来,她要跟楚游宴说爱他,可楚游宴怎么可能来 她的爱在楚游宴看来又是什么东西。 于是夏容彻底发狂,直接从台阶上跳下去,生生的把自己摔成脑出血。 以诡异的姿势躺在地上,怨恨磔磔怪笑着,嘶啦嘶啦,不像个人。 好像在说,我折腾不了楚游宴,我还折腾不了你吗? 反正你是我生的。 当时楚弈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夏容病态疯狂的神情只有一个想法。 他身上有这个疯女人一半的基因,流着和她一样肮脏的血。 他不能亵渎了初樱。 在医院的时候,在她关心自己的时候,却什么都不能说。 冷笑着狠心推开她。 可每当看到她眼底破碎的光芒,又忍不住,心里更痛苦。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死死的拉扯他。 情感上被她吸引,理智上却想远离她。 最终若即若离痛下狠手,做出了对她好的选择。 那一晚他一夜未眠。 现在他倒是想清楚了。 可也晚了。 当时他希望她对自己失望离开自己,已经铸成的过错已经无法挽回。 他以惨重的代价终于挣脱二十多年的桎梏和诅咒。 嘈杂的吵闹声,不远处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越近,空气里烧焦的气味愈发浓重。 越来越呛。 楚弈的心也跟着不停的发紧。 心脏怦怦直跳,几乎从他喉咙跳出来。 宿舍楼下挤满了人,围着一圈。 不知道为什么,耳边突然回响起心碎综合征那位患者对他说过的话。 后悔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抬眸看过去,喉结上下滑动。 咬紧牙关,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紧绷。 四楼的窗户冒着浓烟,熊熊大火跃出来,跳跃的火焰在寒冷的冬夜格外刺眼。 “让一让,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楚弈拨开人群往前挤,四周的人听到声音之后好奇的看他,反应过来他是谁之后眼神惊讶。 “后面,后面那帅哥干啥呢,挤啥啊?咋的女朋友在里面啊?” 保安挥手,“没事啊,人都没事,没有人员伤亡,别着急一会儿消防员就来了!” 前面的保安把人群拦得死死的。 话是这么说,可一步都不让人再往前。 “什么?你想回寝室把手机拿出来?” 保安错愕的看着面前的女学生,愣了片刻之后扬声大喊,“你想都不要想!” “好不容易把所有人疏散出来,你住一楼,你住地下室都不好使,我不可能让你进去。” “要出事了这责任谁担的住?” “小小年纪别这么拎不清,你的手机能有你命重要?” “一楼是没火,那这烟多大啊!” 闻言,楚弈猛的松口气。 但紧提的心还高悬在空中,没有人被困在火海里。 那初樱有没有受伤? 或者被浓烟呛到? 站在原地转眸寻找,黑压压的小脑袋瓜。 终于在人群的角落,十米之外的地方看到她。 汹涌的火光映照在她白嫩的脸庞上,桃花眼亮晶晶的。 眼神快速扫过她全身,虽然穿着睡衣,但是没有受伤的地方,神态安然还跟游玉有说有笑。 楚弈这才放下心,紧握的拳头放开,抿唇快步走过去。 十二月的天可真冷啊,尤其这小风,要人命似的。 初樱抬头看着一点都没见小的火焰双臂抱胸,冻得她在原地直哆嗦,心里有点担忧问游玉,“不能烧到咱们那层吧?” 听说是四楼有个同学偷着用违禁电器了。 用违禁电器倒没事儿,好像那个同学还让男朋友把她们寝室的电给接卫生间去了。 反正没弄好,这一下炸了个大锅。 还好刚着火发现灭不了的时候,那同学就站走廊扯着脖子喊。 “卧槽!”游玉眼神呆呆的看着左前方突然出声。 初樱侧眸疑惑看她,这是怎么了? 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四周好像安静许多,楼下站这么多女生呢,怎么可能安静? 刚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下一瞬一股凶猛的力道把她揽过去,眼前一黑。 初樱:??? 耳边是用力的心跳声,下一瞬熟悉的海洋香钻入鼻腔,初樱一愣。神情错愕疑惑交杂在一起,用力的挣脱男人的桎梏。 男人大概是没想到,初樱这才轻而易举的挣脱开。 抬眼震惊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眉心蹙起两道深深的褶皱,果然是他和居然是他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杂在一起。 “你怎么在这?”初樱惊讶道。 “来找你。” 男人眼睛紧盯着自己,认真专注到让初樱有种错觉,好像他眼里只有她似的。 下一刻又觉得这个想法很可笑。 她都摔过多少跟头了,还能没记性吗? 第二十二章 死定了(小修) 火焰跳跃, 黑色烟雾蒸腾。 但什么都没有眼前的场面令在场的莘莘学子感到震惊。 有种次元壁破了的感觉! 清新出尘的校花,居然被冷峻的男神凶猛的给搂怀里了? 凶猛的? 男神有起伏这么剧烈的情感吗? 之前感觉他无欲无求不食烟火, 一心向学啊。 为什么没有给楚弈如此一个风云人物校草的头衔呢? 是他担不起吗? 不,不是。 是他业务能力太猛了,猛到觉得校草两个字配不上他。 狭隘的颜值词语配不上他。 卧槽。 这是什么情况? 然后下一秒就看校花猛的推开男神,先是错愕,然后凶巴巴的,奶凶奶凶的像只小猫。 光推开觉得不够似的,还连着往后退了一大步。 卧槽。 事态跟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怎么好像……是男神主动呢? “欸,我跟你说,我听我小姨说, 校花她爸好像是咱们学校的领导!” “啊?真的假的, 这么猛啊!” “呜呜呜, 那男神果然是白富美的吗!” 尤其是又低调又努力让人都无法嫉妒的白富美。 初樱愕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拧眉往后退了一步,听着他说来来找她满脸写着怀疑, 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干嘛呢?认错人了?” 事出紧急, 把楚医生三个字都给忘了。 “没有。”楚弈抿唇, 墨色的眸子幽深如海, “没有认错。” 初樱个子不矮,一米六八。可楚弈更高,比她高将近二十厘米,衬的她小鸟依人。 两个人站在一起, 格外引人注目。 楚弈垂下眼帘仔细的打量她,毛茸茸的白色睡衣干净如新,没有被浓烟侵蚀的痕迹。楚弈这才彻底松口气。 她光洁冷白的脚踝还露在外面, 被冷风吹的有点发红。 楚弈默不作声收回视线,利落的脱下外套,搭在她身上。下一刻握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的拽着她,“先去我车里。” 闻言初樱就要挣开,意思明明白白的,才不要跟他去。 “老师很着急,你的手机打不通。” 听了这话初樱不动了,抿紧红唇,抬眸瞧他,“那你把手机借给我一下,我给爸爸打个电话。” 火势凶猛,来的急。 她们关系好的几个人刚刚都在楼层中央的小自习室学习,为了克制自己不玩手机,没一个带的。 结果跑的急。 初樱没想到刚着火不到半个小时居然传的那么远,爸爸都知道了,早知道刚刚借个手机给爸爸提前打个电话好了。 平静的看着初樱浑身流露出来的排斥,楚弈涩然。 “手机在车上,跟我去吧,我也好跟老师回个话。” 男人嗓音微颤带着祈求,可惜初樱没注意到。 她心里想着不能因为自己任性毁了爸爸的人际关系。 初樱心想,于是跟游玉摆摆手离开。 周围的同学们登时哗然。 不管是男神不遮掩主动的态度,还是校花的不情愿敷衍,她们都狠震惊! 更令她们震惊的是,校花不是,谈恋爱了吗??? 这是啥情况啊?? 看着初樱被楚弈拉走,游玉啧啧两声,火眼金睛一下什么都得清清楚楚。 仰头呼出一口气,在空气中瞬间结成白霜。 战神这回是真下凡了,就是不知道樱樱还给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初樱快步走,几乎快小跑起来。 男人宽大得黑色外套把寒风挡得严严实实,盯着他身上单薄的黑色毛衣,初樱心里啧了一声。 本来想把外套直接非常有骨气的还给他,现在又觉得,冻死他! 就当给这两个多月流出的眼泪一点安慰!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当两个人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不仅没看到楚弈的车,他还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初樱:??? 蹙眉晃了晃手,“能不能松开,我又不能跑。” 他抓的太紧了,手腕都有点疼。 侧眸看一眼初樱,楚弈抬手拉开车门,手不肯松。 先护着她进去,看她坐在门口不动,默不作声的站着,垂眸看她。 “哎呦怎么回事呀?小姑娘往里挪挪啊,你男朋友这明显想跟你坐一起。” 初樱:…… 当着别人,初樱有点不好意思给楚弈下脸面,不情不愿的往里挪了个位置,等楚弈坐下之后才低声反驳,“他不是我男朋友。” 她才没有这么狗的男朋友。 “啧,小伙子怎么回事,看给人家姑娘气的,得好好哄哄知道吗?” 楚弈侧眸看她一眼,随后嗓音低沉的嗯了一声。 初樱:???? 蓦然瞪大眼睛,错愕的看着身边存在感极强的男人,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今天怎么回事 怎么没反驳? 吃错药了还是忘吃药了? “谈恋爱的时候还好,两口子过日子啊才难,柴米油盐说不一定哪就惹她不高兴了。我都有经验了,啥都别说别顶嘴,直接认错。” 司机师傅摇头摆脑,说的兴致勃勃的,“用现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就是滑跪,二话不说,直接滑跪!” “嗯,受教了。” 听着男人低沉的嗓音,初樱觉得惊悚极了,后背冰凉冰凉的。瞠目结舌的侧眸看他。 这男人是怎么回事? 受什么刺激了? “对了你们两个要去哪啊?” 滨大出去就一条路,马上要到下个路口左右都能转,司机师傅才想起来问。 “在这停就行。”楚弈淡声道,自然而然伸手的从初樱披着的大衣外套里拿出手机扫码付钱。 初樱:??????? 不说手机落车上了吗? “这么近啊?” 师傅诧异,他还没唠够呢。 “嗯,车停远了,怕她冷。” 楚弈默默看了一眼呆呆的初樱,对师傅颔首道谢,然后牵着她纤细的手腕下车。 太瘦了,他想。 下车不远的地方就是楚弈停车路边。 走过去一看,车窗上被贴了一张粉红色的单子。 占道停车,罚款200。 楚弈眼神从单子上面扫过,没摘下来,跟没看到似的。 先打开车门让初樱坐好,然后才绕过车头打开驾驶室的门,刚坐稳之后先把空调和座椅加热打开。 然后才看向身旁呆若木鸡的姑娘。 “还冷吗?”他问。 “……”,眨巴眨巴眼睛,初樱回神,一双桃花眼瞪得圆圆的,错愕的看着他。 今天晚上他几乎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 抿紧红唇,把脑海里的想法挤出去。 之前磕的满头大包,她还能不长记性? 一言难尽的撇了撇唇角,初樱往右轻轻挪了两下,靠在车门上,右手握着把手,好奇的看他,“你不是带手机了吗?” 她眼里的这丝好奇,比她绝情疏离的狠话更让他心痛。 为什么好奇? 为什么即使他表现的这么明显她还会这样好奇? 因为真的对他一丝一毫的念想都没有了,所以才能如此坦荡。 舌尖泛苦,楚弈垂下眼帘,瞬间急火攻心,嗓音就更加哑,“我想跟你道歉。” “道什么歉?” 他想起刚刚出租车师傅说的话,千万不能顶嘴,直接认错。 默默在心里感谢那个师傅,在他漫长二十五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这些充满人间烟火气儿的事情。 “之前,我辜负了你的心意。” “很抱歉,那不是我的本意。” “哈!”初樱先是震惊讶然,缓了一会儿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随即眼神冰冷下来,落在男人身上,最后化为唇角一丝玩味的嘲讽淡笑,“你之前那个样子,难道现在跟我说是因为喜欢我?” 她突然想起她看过的狗血虐文小说。 我爱你,所以我伤害你? 有毛病? 心里掀起滔天巨浪,最后反而诡异的平静下来。 初樱侧脸看他,“是因为有难言之隐吗?” “嗯。”楚弈启唇开口,刚要解释就被初樱抬手制止。 “我对具体内容不感兴趣。” 话音微顿,初樱眸光微闪,想到曾经,突然心情非常复杂,为自己感觉有些不值。 静默片刻平复心情。 狭小的车厢里,只有空调呼呼吹着热风的声音。 一道滚烫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身旁的男人存在感极强,气场也强。 可突然见情势颠倒,她居然稀里糊涂的占了上风了? 她不让他说话,他居然就真的不开口。 “你怎么不说话?”初樱有点好奇,最终无所顾忌的问出口。 闻言楚弈抬眸看她,幽深的眸光里好像有万语千言,深邃如海,“我刚刚分析了一下司机师傅的话。” “然后呢?” “我听你的话。” 乖巧的像收起利爪的大猫。 “???” 初樱都要被气笑了,“人家是什么关系,我们是什么关系?我跟你有关系吗?” 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嗡嗡响,两个人看过去是初晓川。 初樱看楚弈一眼,然后伸手直接把手机拿过来接起来,“爸爸我没事,我跟楚弈在一起,他现在送我回家。” “不是说听我话”,初樱挑眉,玩趣的看着他,“那我告诉你,我们不合适。” 话音落,神色渐渐严肃,直视男人的眼底。 “可能我年纪小不成熟,你才会因为你的原因选择推开我。” “但是我跟你的观念不一样,我觉得有困难,是要跟对方携手共度的。” “他能为我遮风挡雨,我也能是他的后盾。” 初樱轻笑,装作没有看到男人痛苦的神情,语气平淡了下了结论。 “我们不是一路人,这样挺好的。” 转头目视前方不再看他,“谢谢你今天过来。” 说完转头手指轻叩在门把手上,“我先走吧。” 下一瞬手腕被人紧紧握住,男人滚烫的体温炙烤她的肌肤。 回眸面无表情的看他。 “我送你回家。” 楚弈喉结滚动,凤眼紧凝在她身上,“外面太冷。” “系好安全带。” 一路无话。 初樱看着窗外思绪纷飞,突然一滴水珠落在窗户上哒一声,然后下一秒哗啦,下雨了。 十二月的天,居然下雨了。 突然落下的大雨,把她的思绪拽回到他生日那一晚。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的心态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楚弈”,初樱轻声。 “嗯。” “我的礼物你为什么扔了呢?”初樱低声喃喃,似乎只是一问,没想得到他的回答,“我当时特别难过。” “站在雨里看着垃圾箱上的盒子,特别难过。我当时就想不通,为什么呢。” “可是后来躺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我又想,为什么要相通呢,好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 男人大手紧握方向盘,由于太用力,手掌和皮革摩擦发出细微声响。 “我没扔,放在办公室里了。” 闻言初樱先是一愣,诧异的转头看他。 见他看过来,初樱微微弯唇,感觉心情好了一点。 笑着长舒一口气,“没扔真好。” 下一秒笑意渐渐淡下来,“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蓝色沃尔沃离雅苑越来越近,冲过红灯已经能看到偌大的牌子。 不一会儿,保安抬杆让沃尔沃进去。 大雨哗啦哗啦的砸在车顶上,一时间车内的气氛居然有点幽静恬淡。 即使楚弈不舍,蓝色沃尔沃最终停在初家门口。 楚弈推开车门走到雨幕中,打开后备箱拿出伞,撑开大伞之后才走到副驾驶打开门,小心翼翼的为她遮住风雨。 初樱抬眸看他一眼,疾风骤雨,他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 垂下眼帘没说话,扶着把手下去。 两个人并肩往里走。 到门口的时候初樱停住脚步,微微仰头看他。 门前微黄的灯光映照在他幽深的眼底,不再遮掩的感情清晰可见,他的眼底好像有惊涛骇浪。 “楚弈,以后不要这样了。” “如果以后遇到喜欢的姑娘,有事情记得跟她说。” “我现在不想考虑感情的事情了,你会遇到更好的姑娘的。” 一字一句如利刃,如箭雨,不留情的戳穿他的胸膛。 果然,女人心狠起来真可怕。 温温柔柔的,说出来的都是锥心的话。 想到楚昭发的视频。 爱慕她的小男生凑在她身旁的样子。 还有她唇角的笑。 胸膛里酸涩搅成一片浆糊,她怎么能对别人那么笑呢? -=- 回家之后,楚弈躺在床上一动未动,脑子里都是初樱的话。 放弃是不会放弃的,一旦他认准了,死都不会放弃的。 胸口痛,空落落的。 她温柔的话语,平静无波的眼神,无一不在告诉他。 她对自己的感情真的结束了。 不一会儿家门哐当一声,楼下楚昭扯着嗓子,“哥!怎么样怎么样,我听说有进展啊!” 隔壁的小白猫听到楚昭的声音开始不停的喵喵叫,和挠门声夹在在一起。 楚昭气喘吁吁的跑到楼上,冲着自己房门喊,“小白等一会儿,我先看看你爸去!” 咔嚓一声打开门,屋里漆黑一片。 楚昭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大事不好。 然后下一刻就听到楚弈低沉沙哑的嗓音。 “楚昭”,楚弈话音顿了一下,“你知道怎么追人吗?” 闻言楚昭一愣,默默在心里叹口气,把包往地上一扔,看来他哥这是惨遇滑铁卢了。 “这方面我简直,我跟你讲讲,总结下来大概是三条。” “哪三条?” “不要脸,不要脸,以及不要脸。” “……”楚弈。 看着他哥面无表情,楚昭一鼓作气又加了把柴火。 “哎哥,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在爱情里,有时是不能看表面的,可不能她说什么你听什么。” “你要学会揣摩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你能迈出第一步非常好,接下来我用一句话为你加油助威。” “什么话?” “不要怂,就是干!” -=- 中午,阳光熹微。 初樱瞧了一眼旁边的阳光男孩,悄悄的轻咬红唇蹙眉在想怎么说。 她听游玉说,学校bbs已经翻了天了。 大家都说她谈恋爱了。 可是……不是啊…… 下意识反思自己是不是跟这个小学弟走的太近的。 “学弟,明天我要继续实习了,时间比较紧……” 你就不要来找我了。 因为火灾她们宿舍翻修,得临时搬到宿舍区角落的一栋楼去。因为这,她找房子也不能再脱了。天天都是事情。 两个并肩在学校的小马路上走,临到下课时间,周围几乎没几个人。 初樱仰头望着与那个男人八分相似的侧脸,狠了狠心,“以后你就不要……” “姐姐一会儿我们去吃什么好吃的呀?” 两个人不约而同一齐开口。 “姐姐!” 不知怎么的,小学弟突然眼睛一亮,声音扬起发甜。 这是看到什么了? 下一秒抬手握着她的手臂把她往自己身边拽了一下。 “有车。” “姐姐,姐姐你没摔到吧?” “脚踝感觉怎么样?” “姐姐?” 初樱正出神的胡思乱想,没听清。然后身子猛的往小学弟身边晃了一下,忙抬手胡乱握住他稳住身形。 眨巴眨巴眼睛,缓下心跳之后才看到右侧有个老奶奶推着goodboy婴儿车慢悠悠的走过去。 初樱:??? 震惊到忘记放开手,仰头看着他,“就这车??” 下一瞬,初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小学弟刚刚脸上吊耳当啷的笑容消失不见,绷着脸眼睛直直的往前面看,眼神里似乎有一丝挑衅。 等等,挑衅?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初樱愣住了。 下一刻收起脸上的神情直起身子。 不远处,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站在那里,一身黑。 面色阴沉的紧凝着她。 是楚弈。 初樱秀气的眉头蹙起,视线没有再停留。 想到他昨天说的话,心中揪痛。 后知后觉的心里涌起滔天的恼怒。 他冷着脸让自己离她远点别胡思乱想,自己做到了。 等她终于渡过这艰难的一个月,食不知味困顿难安的一个月。 然后他又突然莫名其妙的找过来抱住自己,说她对他很重要? 呵呵。 开什么玩笑? 玩她呢? 咬紧牙关收回视线,索性没有收回握着小学弟胳膊的手,手上用力吸引小学弟注意,“我们先去吃饭?” “啊?嗯……好。”小学弟反应过来,也不再看那边。 两个人一边说笑一边步履轻松的往学校外面走,学校西面各色饭店聚集,初樱想着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跟小学弟聊聊。 谈笑间与楚奕擦肩而过时,初樱昂首走过视他若无物。 耳边有破风的声音,转眼刚看到黑色的衣服,下一秒被拦腰抱起,初樱先是一愣,闻到熟悉的海洋香之后先是挣扎。 结果下一刻被男人狠狠的按住,她的肩膀被他的手掌牢牢的按着,一丝都没法动弹。 男人和女人力量巨大的差距在此刻显露无疑。 任凭初樱怎么挣扎男人都不放开。 视线被遮住,感觉很快,男人抱着她进到一旁的体育馆里。 十二月的体育馆没什么人,都忙着应付各种考试。 哐的一声,木门被踹开的声音。 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初樱被轻放在一个小桌子上。 她背靠墙壁,眼睛快速打量四周,是体育用品的储物间,四周都是带着霉味的绿色垫子,角落里一筐橘色篮球。 刚要起身,两条手臂落在自己身边,让她动弹不得。 初樱抬眸,面无表情的跟面色阴沉的男人对视,“放开我。” “我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吗?” 他们两个观念不同,最好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你还能遇到更好的姑娘。” 从容的说服他,没有一丝被他困在角落里的紧张。 一句话彻底点燃他心里不安悔恨的火焰,她搭着楚昭手臂的画面不停的冲击他的大脑。 刚刚从他那个角度看过去,初樱几乎是靠在楚昭怀里一样。 楚昭这戏还挺好,可是他们精致如画的两个人看起来相配极了,格外刺目。 强压住心里翻腾的嫉妒,楚弈目光幽深,墨色瞳孔里情绪翻滚,扯了扯唇角低声沙哑,“我不要更好的姑娘。” 只要你。 “他叫你姐姐?”楚弈狞笑,眼尾泛红,咬紧牙关一字一句,“我也能叫你姐姐。” 闻言初樱先是一愣,随后垂眸隐去眼底的神色,态度冷淡,不为所动,“放开我,我要去见人。” “见谁?那个小子?” 昨天还跟他说不考虑感情。 呵。 亲眼看着她跟别的男人靠在一起,他才知道简单的一句话化为现实冲击有多大。 撕心裂肺的痛。 在她往楚昭怀里倒过去的一瞬间,脑海里嘣的一声,紧绷了许多年的弦彻底断了。 楚弈的桎梏牢不可破,男人勾唇笑容讥诮的垂眸看着她,“你不是一直喜欢我的肌肉?是不是还偷看过?” 听到这句话初樱微愣,还真有这么回事。 但是面上丝毫不露怯,梗着脖子狠狠的瞪他。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一开始他带着自己健身的时候,她的确是偷看过。 心里有种被戳破小秘密的窘迫,但是面上丝毫不显。 男人垂眸,看着她对自己毫不掩饰的排斥心中刺痛。 压抑的二十多年从未流露的各种情感无法控制。 轰的一声火山爆发。 楚弈浑身蒸腾着黯淡森然的气息,嗓音嘶哑低沉,阴鸷低笑。 “想去见他?那你猜猜,我会不会让你走啊……姐姐” 第二十三章 死定了 空旷的体育场里, 冷风往门缝里钻,滋滋的响。 狭小的储物间里, 初樱眨巴眨巴眼睛,呆若木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弯一下拐的太大了,突然一下子她都没反应过来。 然后下一秒,男人抬手握住她的左手,以不容拒绝的力道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身上。 薄薄的衬衫几乎没有阻碍。 他滚烫的体温,凸起的腹肌,感受十分明显。 初樱抬眸错愕的看着面色阴沉的男人。 “我也能叫你姐姐。”男人勾唇,阴鸷笑道,“那小子有什么好?” 缓慢的凑近她, 幽深的眸光落在她瓷白的脸上, 越来越近。 姿态强势凶狠的要吻她。 长臂揽住她, 紧紧的按住她的肩膀。 刚刚楚昭虚扶过的地方。 承认吧。 他病态的灵魂, 无法忍受她沾染别人的气息。 碰一下都不行。 他的大手不着痕迹的用力循着刚刚楚昭碰过的地方,一一覆盖。 是他的。 都是他的。 没有别的男人。 不能有别的男人。 两个人越来越近, 他几乎要快要贴上梦寐已久的红唇。 扭曲黑暗的灵魂开始颤抖。 他的指尖都微微发抖。 啪。 在他快触碰到她红唇的时候,男人冷峻深邃的脸颊被打的往旁边偏了几分。 唇角擦着她的略过去。 寂静的储物间, 初樱双目微红的瞪着他, 不知不觉间蒙上一层水雾。 胸口激烈起伏。 楚弈一动没动, 维持着被打的姿势。 “你以为你是谁?” 她骇然失色柳眉倒竖,愤怒的指尖颤抖。 “你又当我是个什么东西!”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全都是他说的算,问过她半毛钱的意见吗? 被轻薄的恼怒, 不尊重的愤怒,都化为对他的失望。 收回按在他腹肌上的手,初樱惊愕的看着他, 面色苍白,失望的看着他,“你怎么会这样?” 楚弈静了一会儿,闻言垂下眼帘转过头掩饰赤红的双眼,嗓音沙哑,“对不起。” 嗓音轻的只有他们两个能听清,好像怕惊了胆小的麻雀似的。 话音微顿。 被打了一巴掌,楚弈也冷静下来,沸腾的灵魂终于归位,不过也没松开她的手。 双目凝视着她,认真的看着她的眼底,又轻轻说道,“对不起。” 过去的事情对不起。 “但是我不会放弃。” “下次,我会征求你的同意。“ 初樱:??? 蓦然瞪大眼睛,满脸愕然,抬手猛的推开他,一刻不停的往外跑,仿佛身后是什么邪恶不祥的野兽。 哒哒哒,跑步声渐渐远。 楚弈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微微低头满脸黯然。 冷笑一声。 他觉得楚昭说的挺好,要脸干嘛? 抬手摸了摸被她打的地方,微微有些发热。 她的性格好像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且辣着呢。 而他,跟她眼里的楚弈肯定不同。 缓慢抬起视线,唇线抿直。 男人周身蒸腾着冰冷的气息。 道阻且长,他的报应,他受着。 可是她,也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 “樱樱。” 小小的窗户外,窈窕的身影越跑越远。 楚弈幽深的眼底燃起势在必得的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我们来日方长。” -=- 回到家里,楚弈沉着脸,诡异的是心情倒比之前轻松不少。 也像是一直漂浮在空中的失重感终于落地的踏实。 初樱的排斥和抵触在他预料之中,就是他没想到。 居然还有厌恶和失望。 静静回想,是他太过分了。 一意孤行的把她推开,现在又自顾自的要她回来。 都是他的报应。 推开家门,站在空旷的客厅里。 四周的黑色窗帘把窗户遮的严严实实。 之前他不喜欢没有遮挡的窗户,因为他小时候害怕被人看到他们被打。 不想被人同情,不想让人看到窘迫无助。 这一路,他都是这么咬紧牙关,默默挨着走过来的。 初樱就是他渴求的光和温暖。 给他黑暗没有未来的生活劈开一道缝隙,给他一丝温暖。 他很久之前就知道她。 在他刚上大学不久,老师带着他泡在实验室没黑没白的做实验。 那时候老师早上来的时候,叫醒他的时候总会给他带一份早餐。 “我女儿准备的。” 小姑娘那时候才十四岁,估计是看爸爸辛苦心疼爸爸,得知还有别人,没想太多随手给他准备一份早餐。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吃到有“人味儿”的早餐。 不是过夜的冷饭,不是外卖浓烈的调料味。 小巧的三明治,西红柿好像没有熟透,还有些发涩。 藏在中间的香肠边缘也有点被煎胡了。 一点都不完美,可是他第一次拥有特别的,属于自己的。 正好寒假,小姑娘好像学业不忙。 开始换着样的给他们做早饭,有一天他还吃到了没有熟透的溏心蛋。 到末尾的时候天凉了,有一天老师来的时候,还递给他一个保温杯。 “豆浆,我女儿冲的。” “买的现成的豆浆粉,不知道小家伙最近看什么节目了,突然长大了似的。” 初晓川摇头感叹。 漫长的一个月,到最后一天实验结束的时候,他甚至有些舍不得。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关心惦记。 也是他第一次关注一个小姑娘,他在老师的口中听着小姑娘又闹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 听老师感叹小姑娘食量越来越大,都赶上他了。 听了许多她的事情。 渐渐的,小姑娘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中渐渐丰富饱满起来,他也终于知道她的名字叫初樱。 那是他们相遇的起点。 没有人知道。 她一点随手的温暖,无意中把他从绝望中拉出来。 那时候他自怨自艾的想,要不然跟夏容同归于尽算了,这世界有什么可留恋的? 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黑色窗帘,刷拉一声。 稀疏冷淡的阳光敷衍似的撒进来,楚弈微微扬脸,依稀能感受到光线的温度。 默默站了一会儿,转身大步离开。 五分钟后,他把别墅中所有遮住的窗帘都拉开。 微弱的阳光再一次穿透阳光铺洒进来。 幽暗孤寂的别墅,就像他一样。 可他从今天开始,要踏出第一步。 凤眸微眯,蹲在猫笼之前看着歪着脑袋好似有些疑惑的小白猫,回忆初樱说的话,嗓音低沉,“小白。” 小白猫好奇的看着他,盯了一会儿之后发现这个人好像有些眼熟,迟疑的往前迈了一步。楚弈伸出手让它蹭。 “去我房间吧。” 楚弈一手捞起它,另一只手拿起猫别墅往回走。 小白猛的失去平衡下意识挣扎,舞着爪子在他胳膊上划出一道血痕。 楚弈垂眸扫了一眼,浑然不在意。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楚弈把猫别墅放在角落中,又动作轻柔的把小白放进去。 小白快速蹿进去躲在猫别墅里,瞪着大眼睛惊恐防范的看着他,两只小爪子垫在胸口下面,瞳仁瞪得圆圆的,长长的尾巴收在身后。 勾唇淡笑,楚弈冷声,“也不认识我了?之前喂你那么久。” 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黯淡下去,轻抿唇角,嗓音很轻,“怎么跟你妈妈一样,说忘就忘了呢?” -=- 晚上,楚昭加班回家。 在滨大看到他哥出现冲出来,他心就定了。 这事八成是成了。 于是火烧火燎的赶紧跑回律所加班。 海了去的事呀。 他们律所里两句至理名言。 ——什么时候是deadline? ——没有deadline。 因为无时无刻都是deadline。 等迷迷瞪瞪的到家之后,他恨不得跟自己的被窝来一场永不分别的爱恋。 闭着眼睛躺下,五分钟之后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太安静了。 鼻子嗅了嗅。 屋里的猫味儿怎么淡了? 猛的抬起头往墙角看。 好家伙,猫没了! 屁滚尿流的爬起来准备找猫,然后下一刻就听到熟悉的喵喵声从隔壁传过来。 还有他哥隐隐约约嗓音低沉的说话声。 哦。 猫被他哥弄走了。 翻身躺好,楚昭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他今天可是把他哥给刺激大发劲儿了,都来他这抢猫了。 他才不要去深夜送人头呢。 -=- 头昏脑胀的回到家中。 初樱把自己砸到床上,体育馆发生的画面不断的挤回她的脑子里。 一切都显得那么匪夷所思。 本来决定弄完学校的事情就赶紧回医院实习呢。 想着明天就去,反正周末值班也轻松一点。 可一想到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她就不想去医院了。 不仅今天不想去,一辈子都不想去了。 其实之前在她决定放弃的时候,游玉问过她这个问题。 如果以后楚弈回头怎么办 当时她板着脸,面无表情的说不可能。 可其实,心里不是一丝期待都没有的。 不过等了这么久,等到她彻底放下最后一丝奢望,最终艰难的翻山越岭把这段过往翻篇的时候。 他又回来认真的跟自己说,他喜欢自己,一切都是有难言之隐的? 呵。 可是她流过的眼泪,伤过的心,无法入睡的每个夜晚。 都是真的啊。 凭什么,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神圣纯洁的感情又被他当成了什么? 施舍吗? 她不喜欢他对感情这种轻浮的态度。 心里非常失望,甚至觉得无趣。 失望到觉得他不如没有对自己动过心。 曾经她心里那个天神一般的楚弈崩裂了。 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个很恶劣的人。 思来想去,她觉得明天自己无法做到面无表情的面对他。 百般纠结之下,初樱木着脸给周昭年发了一条信息。 ——师兄,我周一再去医院。 她需要时间冷静缓和一下。 唉,能躲一天是一天吧。 现在想到那个狗男人,不可避免的想到他一下把自己的手按在他的腹肌上…… 初樱更加面瘫脸,心里百感交集。 简直是要死了…… 叮一声,周师兄回信息说没问题。 初樱长舒口气,总算能得到短暂的喘息。 但是她没想到,人生处处充满神奇。 薛定谔的自由。 在她想逃避躲开的时候,生活总会给她一个更大的惊喜。 -=- 初家。 初晓川接收学校政务工作已经有三个月时间,大大小小的事情渐渐捋出一点思绪。心里重担轻了不少,跟顾连影商量想请楚弈和周昭年来家里吃饭。 毕竟这段时间他顾不上女儿,把女儿放在心内科,相当于托付给两个学生。 今天去医院开会的时候跟心内科主任碰着了,主任说初樱最近进步很大,是个学医的好苗子。 恰好他有时间,就在家里攒个局,以示诚意。 初晓川是没有什么传统上级别的架子,也没什么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老旧思想。 他觉得自己和学生们人格上都是平等的,他现在混的还可以完全是资历以及机遇,时间的馈赠。 于是家宴定在周六晚上。 周五刚被男人堵在体育馆里,一听到爸爸要请楚弈吃饭,她就头皮发麻想逃。 可惜这是以她为中心的局,她不能退。 周六白天在床上赖着,翻来覆去的直到晚上五点不能再拖了,初樱才起床。 百无聊赖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叹口气。 想想一会儿要跟那个男人见面,就想到他把自己困在怀里叫姐姐的样子…… 啊啊啊啊! 连忙摇头,把那个让人想起来抓地的画面晃出脑海。 又渣又狗的够男人! 眼瞧着时间马上到了,初樱去卫生间里用清水洗把脸清醒清醒。 “唉。” 叹口气走到衣柜前面随手拿了一套衣服。 马卡龙淡粉色的卫衣,黑色运动裤。 非常随意了。 当初楚弈来的时候不停的选好看的衣服,选不同的口红试色,跟那时的心境真是大不同了。 想法不同真是能换个人啊。 初樱心想。 好神奇。 开门准备下楼的时候,正巧听到引擎轰鸣的声音。 等她下最后一级台阶往客厅走的时候,楚弈和周昭年正站在玄关刚换好鞋。 “哎呀樱妹好久不见呀~!”周昭年激动兴奋的直搓手手,他可是借了樱妹的光了,居然能被老师请吃家宴了! 他老师好歹也是个部级的官员好吗? 之前谁不知道,老师基本只在饭店请他们吃饭,极偶尔的时候带人回家,也就带过楚弈那个不是人的狗东西。 不是他们不想吃这饭。 是他们吃不上。 做科研搞不过楚弈,临床也弄不过他。 也不好意思去啊。 相比周昭年兴致高昂,楚弈就沉默许多,一双凤眼紧盯着初樱。 眼神像带了钩子。 初樱不自在的瞥开眼不看他,然后礼貌点头,“周师兄好,楚医生好。” 正往这边走的初晓川听了一脸惊奇,纳罕的看着女儿,“怎么两个人称呼还不一样呢?” 初樱闻言一愣,连忙回头没想到撞见爸爸了,心里紧了紧尽量放松自然不着痕迹的解释,“因为周师兄亲自带我麻烦很多。” 所以亲切一点。 转眸眼神落在楚弈身上,从容自若,“楚医生的医学天赋让我等医学生望其项背,我很尊敬他。” 听了这话初晓川眼神从三个年轻人身上扫过,然后恍然大悟轻轻颔首。 楚弈的确不是好想与的性格,这么长时间跟周昭年关系更亲近也正常。 “来吧进来吧,我们饭桌上说,正好饭菜刚上桌摆好。” “今天你们师母还出手煲了汤,你们可有口服啦。” 楚弈平时很少喝酒,今天在桌上默不作声干了好几杯。 大概是心情低落,酒不醉人人自醉。 靠在椅子上,楚弈垂眸,手指轻点大腿。耳边是刚刚小姑娘那句风淡云清的话,“爸爸可以给他介绍一个啊,楚医生肯定抢手。” 呵。 他要那么抢手,她怎么不收啊? 分明是想撇开自己,恨不得与自己不沾上一点,一丝一毫的关系。 滋,木凳摩擦瓷砖发出微响。 桌上的人都顺着声音看过去。 初樱见大家都看过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不好意思的莞尔淡笑,“你们先吃,我去一下卫生间。” 起身快步往一楼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走,转过转角的时候那道炙热的视线才消失。 哗啦哗啦,水声入耳。 初樱长舒口气,紧着的头皮微微放松。 太尴尬了,在家里跟那个男人见面简直太尴尬了,尤其是他现在的眼神,简直……无所顾忌…… 让她觉得自己就是案板上肥美的三文鱼鱼腹,而他是那只势在必得老虎。 都不是猫,而是老虎。食物链上直接横跨无数级的那种压迫感。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力量诧异太大,那种被吞噬的感觉。 吱呀,没关上留条缝的卫生间门被拉开。 男人正站在门口,目光幽深的凝视着她。 初樱顿住,弯着的腰微微直起,诧异的看着他。 “你怎么……” 刚要问他你怎么在这里然后赶他走,然后就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樱樱?妈妈让刘姨下点面条你要不要吃?” 顾连影温柔的询问,哒哒哒趿着拖鞋的声音渐渐近。 听着好像快到走廊转角了。 初樱蹙眉低声催促,“你要干嘛?快点走!” 男人定在那没动。 眼看着妈妈就要过来了,初樱怕妈妈看到这不清不楚的场面胡思乱想。回身快速把水龙头按下去,抬步就走,不满的嘟囔,“你不走我走。” 问他还不说话,惹人厌的蚌精! 怒瞪他一眼,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一下被握住手腕。 下一秒被重新拉进狭小的卫生间,就看着男人转身把门合上,咔哒一声反锁。 两个人无声对视。 男人的眸子深不见底,像幽深的野湖。 初樱抖了抖手腕,压低嗓音用气声错愕的问,“你干嘛?” “樱樱?”顾连影声音就在门外,叩叩叩敲了三声门,“你干嘛呢?怎么把门反锁了?” 男人眼尾微红,连着脸颊上面和太阳穴都有些泛红。 楚弈挑眉懒洋洋的看着她。 整个人舒展开,跟平常不一样。 又瞪他一眼,初樱对着门口扬声,“妈妈我肚子有点不舒服,一会儿出去。还有那个面,我吃一碗,让阿姨多放点青菜~” 见女儿声音如常,还惦记着青菜,顾连影这才放心。 “好了知道了,一会儿不舒服就直接上楼,面好了妈妈给你送上去。” 哒哒的脚步声渐远。 初樱松口气,眉心紧蹙的看着跟门神一样堵在门口的男人,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你要干嘛?” 男人闻声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抬手扯了扯领口。黑色衬衫敞开,浑身往外窜的男性荷尔蒙。 突然间像被按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像换了个人。 侵略性极强的男妖精。 初樱脑海中浮现这几个字,眨巴眨巴眼睛愣住呆呆的看着他。 她这是给他刺激大劲儿了? 给刺激出的第二人格都出来了?? 楚弈靠在门边的墙上,堵住唯一的出口,垂眸看着手中纤细的手腕。 小姑娘冷白的肤色把他衬的都有点黑了。 抬起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一声轻笑后嗓音沙哑抬头直视,“要给我介绍女朋友?” 手指微微用力圈着她的手腕,想起楚昭嘱咐过他的话。 酒意蒸腾,这些话说起来好像都没有那么困难了。 “可我不要别的女朋友怎么办?” 幽深的眼神落在她脸上,“过去是我不对。” “我们不可能的,你别想了。”初樱回神之后,抿紧后唇拒绝。 动了动胳膊抬头恼怒的瞪着他,“还有什么说的一起说了,以后别再打扰我了!” “樱樱”,他第一次这样叫她。 这两个字从口中说出来,心里都有一种控制不住的快意。 挣脱束缚、无所顾忌,听从自己内心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你知道我最擅长什么吗?” 初樱抬眸看他,没应声。 然后就见男人弯腰俯身过来凑近她,清晰可见的锁骨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单薄的衬衫随着他的动作勾勒他身上的肌肉线条。 他桎梏着自己,一弯腰,好像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一样。 左耳感受到他的体温,不习惯与异性如此近距离接处,往旁边避了避。 “我最擅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初樱怔愣住,猛的抬眼,两个人距离极近,她都能看到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 然后下一秒,就看到男人眼底充满矛盾的坚韧和委屈。 第二十四章 死定了 默默对视。 门外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打断男人眼底跳跃的火焰。 “樱妹, 在里面吗?”周昭年低低的嗓音传过来,“楚弈在哪你看到了吗?” 他有点怕老师, 本来桌上就那么几个人,结果初樱和楚弈一个两个接连消失,最后连师母都走了,就他跟老师面面相觑,好生尴尬。 尤其在老师问出那句话之后…… “最近有准备发的论文吗?” 周昭年凛然一惊,立马脚底抹油跑了。 老师咖位太大,他一个人拥有不来。 于是周昭年借口去卫生间,来找人了。 “来啦。”初樱扬声。 答完之后毫不客气的抬手用力推楚弈的胸口,冷肃的盯着他, “没有下一次。” “还想被打吗?”初樱冷笑。 曾经柔和的嗓音现在一片凉意, 初樱挑眉, “你以为地球是围着你转的吗?” 眼底的厌恶和失望一览无遗, “做个男人,拿得起放得下。” “以后别烦我了行吗?” 吱呀一声。 卫生间门打开, 初樱面无表情的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周昭年站在门口抬眼看过去扯了扯唇角点头当打招呼, 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然后紧接着楚弈也走出来, 周昭年心里一声卧槽。 好奇的眼神疯狂的在两个人中间穿梭。 怎么回事?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明是三个年轻人的故事, 他却不配拥有姓名是吗?? “卧槽什么情况?”周昭年往楚弈那边走了两步,压低嗓音眼睛瞪的圆圆大大的,“你胆子也太大了!” 这可是在老师家里啊! 闻言楚弈英俊的脸庞寒意更胜,周昭年在旁边站着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转过转角, 两个男人回到客厅。 初樱已经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甜笑着跟初晓川撒娇,捧着小汤碗心满意足的耸肩,“妈妈的鱼汤可真好喝呀。” 楚弈幽深的眸光闪了闪。 小姑娘自然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好像自己再也掀不起她一丝情绪。 坐下之后跟初晓川低声道歉, “不好意思老师,刚刚接到患者电话,耽误了一会儿。” “没事没事。” “嗤。” 一声嘲讽的轻嗤声格外刺耳。 端着汤碗的初樱抿唇,连忙勾起唇角眼睛弯成一道月牙,“抱歉抱歉,刚刚被汤烫了一下。” 没想到自己居然没忍住,心里活动外放了…… 默默喝完瓷碗里鲜香的白色鱼汤,初樱轻轻放下碗,装作没有感觉到男人那道沉甸甸的视线。 瞄了一眼杯里的橙汁,初樱抿唇清了清嗓子,等桌上的三个男人都看过来的时候捏着杯子站起来,郑重其事的。 “这段时间实习,非常感谢两位师兄对我的帮助。” 周昭年听着乐呵呵的,也跟着举起红酒杯,里面晃悠的可乐炸着泡泡。 说完,初樱眼神落在楚弈身上,唇角微勾意味深长的淡笑,“经过你们的指点我受益匪浅。” “希望你们以后都能遇到合适的姑娘,早早的立业成家~” 收回眼神垂下眼帘,端起杯子抿一口橙汁。 “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就先回房间啦,你们吃好呀~” 跟一旁的爸爸妈妈笑着打招呼,初樱转身,在众人看不到的时候唇角笑意消散。 她能感受到男人炙热的眼神。 可是,凭什么他说什么就什么? 凭什么呀? 在从这段感情抽身出去之后,初樱的灵魂好像凌空站在半空中面无表情的观察着那个男人。 轻嗤一声。 他回头她就要接纳吗? “我又不是垃圾回收站。”初樱轻声低语,说完之后蹙眉,沉默的回到房间里坐在床上出神。 半个消失之后,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已经躺在床上戴眼镜看论文的初樱讶异的看向门口。 “谁呀?” “是妈妈,方便进来吗?” 听到妈妈的嗓音,初樱紧绷的身子松弛下来。 “能呀妈妈。” 下一秒顾连影开门进来,走到床边欲言又止。 “樱樱,”顾连影坐在她床边,蹙眉犹豫再三才开口,眼里都是担忧,“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初樱一愣,眨巴眨巴眼睛好奇的看着妈妈,放轻嗓音疑惑的问,“妈妈为什么这么问\" 顾连影没说话,抬手捋了捋初樱柔软的发丝。 她的孩子她还不知道吗? 是个温和甜甜的小姑娘。 突然身上有了戾气。 可最近她工作太忙了,初樱去医院实习之后他们三口人几乎没再一起吃过晚饭,都在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今天晚饭的时候才有空暇观察一下女儿,然后就发现女儿的变化。 初樱贝齿轻咬红唇,垂下眼帘没说话,手指拧着淡樱色的被套手指用力微微发红。 对发生什么事情没有回答,只是轻声反问,“妈妈,我是不是不可爱了?” 她也觉得自己最近变了。 有的时候胸膛里蹿的炙热的火焰,有的时候里面又一片冰凉。 有时候两种南辕北辙极端的情绪又会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难受。 原来能牵动她情绪的许多东西都勾不起她的兴趣。 她变冷漠了。 就像,如果是原来她看到小白会担心捡回来。 可如果是现在的她,可能会日复一日的去喂她,但不会敞开怀抱去接纳它。 嘟着嘴唇,没想到被妈妈发现,没想到自己居然掩饰的这么不好。 不知所措,初樱抬手捂住脸。 不知道怎么回事,可一被妈妈问,觉得已经消失的委屈又重新出现,一下一下冲击着她的胸膛,然后要化为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溢出来。 轻轻吸了吸鼻子,初樱惴惴不安,带着颤抖的哭腔无声的抽噎着,“妈妈,我也不喜欢现在的自己怎么办?” 她也不喜欢这个自己。 现在自己好像被蒙在一层透明但坚韧的塑料膜里,很多快乐,她都感觉不到。 她不快乐,也没有办法给别人带来快乐。 就好像……不会爱别人了一样。 心脏的一角在谁都不知道的时候,麻木坏死了。 说着再也控制不住,呜呜的哭出声。 那段对她来说炙热滚烫的付出好像掏空了她。 尤其是知道他过去居然也喜欢自己之后,那股委屈和失望变成十米高的巨浪向她冲过来,啪的一下打在她身上,把她带到浑浊不堪的污水中。 她也发觉自己变了,不像从前那样主动关心别人。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呜呜呜”。 “没事”,顾连影看着失措痛苦的女儿,都不敢大声哭的女儿心酸的不得了,连忙瞥开视线,红着眼睛抬手把初樱揽到怀里,“是妈妈不好,妈妈之前没有发现,都怪妈妈。”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顾连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温暖的怀抱,妈妈身上熟悉的香味包裹着自己。 初樱痛苦出声。 积攒两个多月的委屈在妈妈的温柔的关爱下终于爆发。 二十分钟后。 初樱和顾连影肩并肩靠在床头上,初樱桃花眼果真哭成了桃花,连小巧精致的鼻头都粉扑扑的,垂眸摆弄手上白色湿润的手纸。 真哭完之后,后知后觉的有点不好意思。 好像突然变成了幼儿园小班的小孩子,受了委屈之后只会回家找妈妈哭似的。 “发生了什么事情,樱樱可以跟妈妈说一说吗?” 初樱闻言摆弄手指的动作一顿,轻抿嘴唇,抽抽鼻子平了一下心情,低声嘟囔,“没什么事,就是暗恋失败了。” 顾连影温柔的视线落在初樱身上,里面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静默片刻见初樱情绪已经平稳之后,顾连影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个男孩是谁,妈妈认识吗?” 初樱纤长的睫毛微微打颤,过了一会儿之后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然后下一秒就听到顾连影肯定的疑问句,“是楚弈吧?” 初樱猛的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妈妈,红唇微张诧异的不得了。 身上每个细胞都在喊叫疑问,你怎么知道? -=- 从初家出来,楚弈沉默的往外走,高大的背影裹了一层阴霾。 周昭年在后面心里嘀咕着楚弈这跟樱妹是怎么了? 怎么一场大火之后,关系看着好像更差了呢? 快步走上去,满心的好奇憋的周昭年浑身难受。 他觉得自己现在立场很矛盾,他既是楚弈的好兄弟,也把初樱当作朋友。 感情上的事,的确是他兄弟不到位。 但作为外人,他没办法评判。 但是他希望两个人都好。 ”唉“,长叹口气,上前一步轻拍楚弈的肩膀,“走吧,喝酒去。” “我再把孟之丞叫上。” 三个人认识十年,也算是半个发小了。 只不过孟之丞没学医,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就少。 幽暗的酒吧,音乐震天。 密闭的楼顶包厢安静不少,隐约能听出楼下极其热闹。 “怎么没去我家会所啊?”孟之丞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 周昭年挤眉弄眼,示意孟之丞可憋说了。 “这热闹点。” 现在楚弈浑身腾腾的往外冒冷气,这要真再去私人会所,那可得嘞。 他得接受点人气的洗礼。 “怎么了这是?”孟之丞挑眉。 听到这句话周昭年默了,小心翼翼的打量楚弈。 这让他怎么说。 “被拒绝了。”楚弈垂眸淡声说。 “哎呦”,孟之丞一下来精神了,“咱们这和尚开花了?” 思忖沉吟,轻啧一声,“是不是你们医学系的学生?” 见楚弈沉下去的神色,孟之丞激动的直拍大腿。 “呵,我就说,之前叫我一起去给学生健身有鬼。” “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有这热心肠啊!” 坐直身子连忙按桌边的呼叫铃,等门开的时候大手一挥,“服务员,先来一箱荷兰炸弹!” 楚弈沉默的靠在椅子上,没说话。 等啤酒上来之后,直接抠开,给自己倒一杯。 哗哗的麦色啤酒浮上一层白色酒沫。 面无表情的抬手干了一杯,然后继续倒。 眼前耳边都是她失望的眼神和冰冷的话语。 心跟被人拿锥子生凿一样。 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黯然失落。 她当初也是这种心情吗? 也这样难受过吗? 一杯又一杯没有停歇。 好像不是在喝酒,是茫然无措,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似的。 一旁的孟之丞收起打趣的神色,冷肃脸看向周昭年,“来真的了?” 周兆年默默颔首,“估计后悔到想转行研究时光机去了。” 听到这话,楚弈扯起唇角淡笑一声,又干了一杯。 抬眸看向他们的时候眼尾绯红,一脸沉郁苦涩,“都晚了。” 时至今日。 他终于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样的滔天大错。 那个甜甜的小姑娘,被自己伤的不见了。 往后靠在沙发上,抬手遮在眼前。 嗓音沙哑,“我后悔了。” 酒意朦胧,胸口那疼的厉害,好像裂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被人撒上白色的盐,剧烈的刺痛。 “后悔了。” 嘶哑的嗓音里溢出的悔恨,让旁边两个人不忍心看。 偌大的包房里寂静无声。 咔的一声,孟之丞红着眼打开一瓶橙色炸弹,碰了碰楚弈面前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口。 没人教他爱。 他第一次动情,第一次遇到想珍惜的小姑娘。 最终还是被他搞砸了。 搞砸了啊…… -=- 初樱和顾连影一夜长谈之后,顾连影不顾初晓川反对,力排爸议直接给初樱在医院附近最好的小区里租了一套房子。 小区叫中央公馆,二十四小时安保,房源稀缺。 但是顾连影使用了钞能力。 于是在第二天下午,初樱跟梦一样实现了这个小梦想。 初樱和游玉两个人没有东西,只带了些日常用品和换洗衣服。 一人拎着两个大行李箱就差不多了。 等收拾东西的时候,初樱给楚昭打了一个电话。 “你好,王同学,我现在去接小白回家,你那边方便吗?” “或者你什么时候方便我随时可以。” 电话那头的楚昭一听,看一眼在床上昏沉没醒的男人,连忙拿着电话躲出去,“我去送,开车方便,你们别折腾了。” 犹豫片刻,初樱应声,“那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不麻烦。” 楚昭心想,要你过来接猫,知道他们的大秘密,那才是麻烦呢! 挂断电话看一眼浑身酒味的楚弈,楚昭叹口气走到墙边蹲下看着小白,“你爸爸还不知道你要回家了。” 说完忍不住默默腹诽,“不过你爸也太能吃醋了,还暗搓搓的把你从我那挪过来了。” 舍不得的抬手抚摸小白的脑袋,轻声低喃,“虽然你很能吃,但是我们家养得起,希望你能早点回来,好吗?” “回去多劝劝你妈妈。” 不管再舍不得,离别还是到来了。 楚昭来送猫,按照初樱给的地址站在门口等着。垂眸看着猫包里警惕的小白猫,视线粘在它身上。 叮咚叮咚。 大门敞开,一眼看过去窗明几净,阳光非常好,铺洒在房间里一看就很温暖。 初樱妈妈找的房子果然不一样。 “小白给你送过来。”楚昭端着猫包看着趴在里面一脸警惕的小白猫有点舍不得,“小白以后少吃点啊,别太胖了。” “小白猫胖成橘猫的体格就不好了。” 初樱:…… 听了这话拎着猫包转过来一看,本来还要反驳顿时沉默了。 不才一周没见,小白怎么感觉胖了这么多…… “你是吃了多少呀?”初樱隔着塑料轻点小□□嫩的鼻子。 一低头看到只剩个底儿的猫粮袋,更沉默了。 还真宠物随主人了? 感叹完,初樱看到楚昭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没进来,抿唇犹豫没说话。 家里就她跟游玉两个女孩子,她不想让楚昭进来。 可人家都给自己送猫来了…… “哎呀小白回家啦,”游玉噔噔噔跑过来,蹲下逗小白的时候才想起来问一嘴,“欸,你跟男神怎么样了?” 闻言初樱眼神一顿,然后一声冷哼。 没有说话,但是态度表达的很明确。 本来准备主动脱马甲,但是一听初樱这声,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咽回去。 这念头被他狠狠的压灭。 不行,他还有用处。 看大嫂这态度,他哥的进度条简直是非常不顺利。 波折起伏的像喜马拉雅山脉的轮廓…… “嗯?你要说什么?” 初樱接过猫包放到地上,站在门口好奇的问。 “没,没什么。” 楚昭心思活络,往屋里看了一眼正在逗猫的游玉,沉吟片刻之后扬声,“为了庆祝你们搬新家,我们去吃烤肉啊!” 正低头的游玉一下子就沸腾了,连蹦起来拍手,“好呀好呀,还老地方嘛?” 哒哒哒小跑过来看到初樱犹疑的神色,游玉挽着她的胳膊轻晃,压低声音撒着娇,“樱樱我们一起去吃烤肉吧~~” 闻言初樱瞥一眼游玉在心里默叹口气,“那好吧。” 失恋一开始食欲不好,可最近烤肉火锅好像吃的有点多,胖了点。初樱试了试轻断食,这两天本来就没吃多少油水。一听他们两个说起这个,果然也有点蠢蠢欲动…… 默默的咽了口口水。 -=- 烤肉店的角落,三个人靠在窗边。 外面车流马龙,远处粉色的霓虹灯亮起,到处都是来往的行人。 红红火火的都市繁华。 “真对男神没感觉了?”游玉好奇,一开始觉得当着小学弟面说不好。 后来又觉得,得来容易不珍惜,得让小学弟知道樱樱有多受欢迎! 初樱哀叹一声,斜着身子靠在椅子上,满脸烦恼的瞥她一眼,眼尾都是烦躁厌恶。 “我的天,不爱了的女人这么可怕吗?”游玉双手托腮,艳羡的看着她。 就真像那天上的云一样,被风一吹就走了? 坐在初樱对面的楚昭偷偷拿出手机放在桌子底下摆弄,打开录音功能。 “我觉得很失望。”初樱淡声。 “怎么失望?” “就是觉得自己过去眼睛是不是瞎了。”初樱垂下眼帘,羽睫微颤摆弄咖啡杯,嗓音平淡,“我觉得我之前喜欢过的那个人,应该是想象出来的。” “水中望月,都是假的。” “很沮丧。” 拼尽全力又放弃之后获得这么个结果,她很沮丧。 “而且,好像觉得自己……不会再喜欢一个人了似的。” 那部分勇气,被她一次性耗光了。 “我看男神现在回头追你好像挺认真的,樱樱你能坚持住吗?” 听到这句话,初樱冷笑,“怎么坚持不住,我不相信他。” “嗯?”一直安静的楚昭好奇出声,与楚弈相似的凤眼里写满了好奇。 怎么叫不相信他? “哦,或者说不信任他。”初樱扯了扯嘴角,笑容很干很敷衍,“他这个人,我没办法再信任他。” 她放弃之前对他忽冷忽热若即若离。 她放弃之后,又跟她说喜欢她? 呵。 她才不信。 “欸??”游玉瞪大眼睛。 “说实话,”初樱抿唇,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我觉得他现在大概只是觉得我不再追他不适应而已。” 掩下心中的诧异,楚昭纳罕出声,“姐姐你不相信那个人真的喜欢你吗?” “不相信。” 一字一句冰凉如雪,斩钉截铁。 初樱不冷不热的话语涌进去。 楚昭一边留意着没被对面两个小姑娘发现,一边给他哥默默在心里点根蜡。 卧槽。 他未来大嫂好刚烈啊,他想到了许多种可能。 就是没想到这一种。 她压根不信。 -=- 楚弈睁开眼睛,头疼的厉害,有种要炸开的感觉。 突然懂了一句话,酒不醉人人自醉。 喝酒消愁愁更愁。 起身垂头坐着,闭眼缓神。 下一刻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太安静了。 连忙抬起眼往角落里看过去。 果然那空了。 起身下床,前两步走的不太稳。 楚弈稳了稳快步走过去,冷肃着脸看着空荡荡的角落,地上还有散在四处的白色猫毛。 可是猫不见了。 心猛的一紧。 转身往外走,猫别墅还在,猫不见了,去哪了? 是不是去楼下了? 准备去拿手机,眼神刚扫过去就愣住了。 红木床头柜上一张白色的便签纸。 楚弈拿起来一看——我送小白回去。 微微一愣,随后手指一紧。 白色的便签纸细细簌簌的被有力的大手团成团。 她在自己生活中的痕迹又少了一处。 止不住的心慌。 站在原地,突然想到昨天酒醉时孟之丞说过的话。 “楚昭说啥?不要脸?光不要脸那哪行啊!他那教的都是啥!” “最重要的是诚恳,让她感受到你诚恳的心!” “你得学会表达,诚实的表达!” “这个过程可能会很痛苦,也可能你压根追不回她,你要放弃吗?” “不放弃。” 眼眸幽深的盯着眼前空荡的卧室,只少了一只她的猫。 他就觉得空气好似稀薄许多,让他喘不上气来。 他不放弃。 他要虔诚的得到她的谅解,没人教过他如何去爱一个人,怎么去爱一个人是对的。 甚至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怎么去爱她。 但是过去的错,欠她的一切,他要一步一步,一点点还给她。 走近她,祈求她给自己一个机会。 祈求她给自己一个家。 垂下眼帘,轻声嗤笑。 眼尾微微湿润,男人周身蒸腾痛苦绝望的气息,几乎要把他吞噬。 空旷安静的卧室显得他的身影格外孤寂。 “我努力学。” “能不能别放弃我。” -=- 早上,刚到医院就接到老师的电话。 老师让他一会儿到办公室一趟。 胃肠不适,犹如刀绞。 不过一想到一会儿能在办公室看到初樱,楚弈紧绷的身体又舒展一些。 大步往院长办公室走,到门口要按下把手的时候听到里面熟悉的嗓音。 “爸爸”,初樱犹豫低沉的嗓音从门缝里钻出来,楚弈止步侧耳倾听。 然而下句话,让他的心脏直坠深渊。 “我能换个科室吗,我不想在心内了。” 第二十五章 死定了 安静的办公室, 初樱规规矩矩的坐在会客区沙发上,放在腿上的纤长手指拧在一起, 指尖因为用力微微发红。 对面的初晓川面露疑惑,眼神锐利的打量女儿。 久居上位的人一旦不笑,就很威严,有种压迫感。 “为什么想换?” 初晓川顾连影从小给初樱的成长环境很宽松。 凡事可以提要求,但是得合理。 能说出个说服人的原因,大多数事情他们都能点头。 闻言初樱垂下眼帘,哪有什么为什么。 不就是想离那个男人远点。 原来有多喜欢他,现在就觉得多腻歪。 而且一想着一年的实习都跟那个男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再说了, 他们正常实习也得轮科室啊。 轻咬红唇, 初樱左手握紧右手给自己加油打气儿。 那个男人, 他的眼神像狼, 盯着猎物的狼。 幽深的闪着绿光。 整个人像被换了灵魂一样。 还是一样沉默寡言,但强势占有的气场倾泻出来。 有时候只往她这边看一眼, 初樱手上的动作就会一顿。 又感觉自己像在火炉上炙烤,滋啦滋啦冒油花的肥肉。 而他是烧的很硬的黑炭。 别管是不是逃避, 她想走。 “因为也想去别的科室学习一下。” “嗯……”, 初晓川沉吟, 眉心蹙起,“过段时间吧,这段时间可能会来个副院长,等安稳下来再说。” 闻言初樱一愣, 万万没想到居然卡到这了。 做院长哪那么容易呢,听爸爸这意思,好像新来的副院长不好相与? 不能任性, 最后只能低声应好。 起身跟爸爸摆摆手离开,开门一瞬间愣住了。 那男人,居然正站在门口,目光幽深的看着她。 初樱一愣,收回视线与他擦肩而过。 -=- 脑子嗡嗡响的回到办公室,初樱双手插兜想去超市里买罐咖啡。 看着黑压压人头攒动人来人往的大厅,悠长的叹口气。 嗨呀,被撞破了,好尴尬呀。 就突然明白了为啥有些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 不管谈的好还是谈的不好,这一旦有超出工作的感情,相处起来就有些费心神啊。 看样子短时间,走是走不了了。 唉。 医院里的小超市在角落里,就这小角落也是寸土寸金。 别看不起这个小超市,基本在医院是垄断地位。 玲郎满目各种颜色的咖啡,初樱脚步掠过,伸手从保温箱里拿了一瓶玻璃瓶咖啡。 从进去到付款没有三十秒钟。 握着温热的玻璃瓶,熟悉的绿色头像。 虽然有点贵,但是她喜欢玻璃瓶圆钝的感觉。 源源不断的热流亲吻她的冰凉的手指,初樱刚刚紧绷的心情好了不少。 抬步往办公室走的时候,也不像刚刚那样沉甸甸的。 顺其自然吧,她想。 就当给自己一个考验和锻炼吧! 之前在学校那个跟楚弈那么像的小学弟她不是都没动心吗? 她做的很好,已经走出来啦! 加油呀初樱! 晃晃悠悠的走到办公室门口,透过门上狭长的玻璃窗看到屋里就楚弈一个人。 初樱指尖蜷了蜷,然后狠下心按下去,豁然推门进去,大大方方的对楚弈点头,“楚医生早上好。” 好像刚刚在院长办公室外面发生尴尬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楚弈墨色的眸子看过来,微微颔首。 “早上好。” 不太大的办公室里安静极了。 垂眸看着时间,盼着查房时间到。 然后楚弈就能走了。 盯着手机屏幕默默腹诽,这时间可真难挨啊。 一天过去,临到下班的时候初樱才缓过神后知后觉的发现。 今天这个狗男人好像又恢复之前的样子,没凶狠强势的跟她说些稀奇古怪的话耶。 悬在空中的心才安定不少。 估计是听到她说的话知难而退了? -=- 晚上,楚弈回到家。 满腔复杂的情绪不停的翻涌,想找人聊一聊。 不一会儿,大门开了又合上,楚昭的脚步声响起。 楚弈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起身。 走到门边,门缝里传来小姑娘熟悉的嗓音。 懒洋洋的带着嫌恶。 隐隐约约的带着电波音。 楚弈搭着金属门把手的手掌微微收紧。 屏气凝神,眉心微微蹙起。 “我觉得很失望。” “自己过去眼睛是不是瞎了。” “觉得自己,不会再喜欢一个人了似的。” 他能到有些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嗓音问,“那男神现在回头追你,樱樱你能坚持住吗?” 然后听到小姑娘轻声冷笑,“怎么坚持不住,我不相信他。” “他这个人,问没办法再信任他。” “他就是不习惯我不追他而已。” 一字一句听的他胸口泛疼,熟悉的痛感袭上心头。 垂下眼帘,他觉得自己扭曲的灵魂又要开始滚烫抖动。 平静无波的海面上,下面风起云涌。 像他在体育馆里那天一样,他想强势的把她揽入怀中,侵占她,让她没有闲暇去想别的人,别的事。 可他不能。 他不能像夏容一样做那样的事情。 蓦地楚弈扯动唇角冷笑一声。 所以说血脉传承多有趣。 墨色的眸子暗光闪现。 可是他这次不会放弃的。 他短暂的人生,放弃过许多事情。 这一次,他想为自己奋力争取。 他的姑娘。 咔哒一声,门被拉开。 站在门里的楚昭愣了一下,看到他哥微红的眼尾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一下,支支吾吾,“哥……” 本来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哥。 冷血直面刀锋的律所经验告诉楚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可他重新听一次觉得,这些话太刺耳了。 他听着都有些难过,更别提他哥了…… “嗯。” 长久的沉默之后,楚弈低声嗯了一声,嗓音带沙。 黯然阴沉的神色让楚昭不忍细看。 他无所不能的哥哥…… “哥你别气馁”,楚昭一股气上来,眼睛也有点红,“我一定好好帮你!” 楚弈抬眼,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无声对视。 明明气势挺足,身影却一样寂寥。 “把录音发给我吧。” -=- 坐在办公桌前,深夜寂寥,电脑屏幕荧白色的光照在脸上,愈发显得他五官深邃英俊。 楚弈在书房里把录音她的话仔细认真的剪出来。 整理之后放在手机里。 睡前戴上耳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光斑。 他把家里所有黑色窗帘都扔了,新买的还没有到。 没有厚重布料的遮挡,清冷的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穿过来。 幽深的别墅,总算多了一丝人气儿。 原来她是这么看他的。 毫不留情的话直戳他的胸口,戳的血淋淋的。 又想起院长室门口听到的话。 她觉得在自己身边难受,想逃离。 心中苦涩极了。 一遍一遍的听,她轻飘飘的嗓音变成利刃,把他胸腔里刮的鲜血淋漓。 拿起手机打开wx,最上面的群右上角闪着红点。 孟之丞和周昭年大半夜不睡觉还在水群。 两个人真情实感的在讨论最近游戏里新出的皮肤哪个好看。 周昭年:只有傻逼才会花一百八买那个皮肤。 孟之丞:呵呵。 周昭年:……不是吧,你买了? 手指悬在屏幕上,楚弈犹豫几秒钟,最后还是在对话框里打了几个字发出去。 楚弈:出来喝酒吗? 群里的两个人一下就炸了,万年僵尸怎么出来了。 周昭年:卧槽!! 孟之丞:……喝 -=- 半个小时之后,南山酒吧。 悠长的镜面长廊,上面各种颜色的霓虹灯在闪。 走在里面,有种光怪陆离,时光穿越之感。 南山酒吧这走廊在滨城算是一个网红打卡的地儿。 听说老板挺有背景,跟当代歌神西慕还是朋友。 楼上高端消费的包房里。 两个男人坐着,看着另一个男人喝酒,面面相觑。 “怎么了又?”周昭年小声问,他觉得最近挺正常的啊。 樱妹都开始跟兄弟说话了呢,挺好的开端啊。 怎么还喝上酒了? “要不……我陪你喝点?”周昭年小声试探。 楚弈闻言默默摇头,嗓音沙哑,“你待命,别喝。” 有人不喜欢家人里做医生就有这方面原因,随时on call。 所以平时他们喝酒的时候也很少,都是健身房里见。 释放压力又健康。 “到底怎么了?”孟之丞也歪着脑袋问,双臂抱在胸前,“说我听听。我们给你参谋参谋啊,你信不着周昭年还信不着我吗?” 楚弈抬眸,眼神从他们两个人面前扫过。 抿紧嘴唇,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颓然才开口,“我又惹她生气了。” 好像不是又,是她现在对他非常失望。 面色淡然,其实他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几乎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对别人说过。 而是像个罐子一样一味的往心里装。 “怎么了又?不挺好的吗?”周昭年诧异。 五分钟之后,等楚弈用沙哑的嗓音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完之后。孟之丞才轻啧一声,一言难尽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兄弟,这样是追不到姑娘的。” “楚昭跟你说的都是什么狗言狗语,你可别听他的。” “现在的问题是,既然她想逃,那你就不要追的太紧,给她太大的压力。” “换位思考,做事情之前多站在她的角度想一想。” “想想她喜欢什么,投其所好。” “有张有持,你第一次把一个姑娘搁心里……”,孟之丞舔唇想着措辞,“你也不要太紧张。” “大家情窦初开的时候啥都不懂莽莽撞撞的干的不都是混蛋事儿。” 过了一会儿,楚弈低沉的嗯了一声。 他没办法不紧张,他总觉得,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如果等到狠心的姑娘离开心内,他可能就真的完了。 -=- 回到家中,楚弈看着高悬的冷月思索刚刚孟之丞说过的话。 站在她的角度想一想。 垂眸轻笑,回想过去,他果然跟他那个妈一样。 他是变成了自己最害怕的模样了吗? 好像自顾自的做了许多自以为是的事情。 她喜欢自己的时候,没有问她要不要跟自己扛过去。 她不喜欢自己的时候,也没有问过她想不想被自己追。 满心怅然和后悔。 蓦地,豁然开朗。 对她好。 用她喜欢的方式对她好。 -=- 滨大附属医院,心内科。 初樱脚尖点地一用力,办公椅往后滑,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今天晚上要值大夜,浑身酸痛。 这才九点,还有漫漫长夜啊,可要命了。 身子往后仰,眼神不经意落到楚弈空荡荡的位置,顿了一下。 说起来奇怪,最近几天这个男人好像又变了人一样。 之前的眼神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现在又变成之前那副平淡无波的样子。 不过好像有点变化,总爱问自己好不好。 歪着脑袋有点疑惑,随即微微摇头,都成为过去了,还管他怎么回事呢。 只要工作上没问题就行。 但是说实话他现在这种平淡的态度,让她在紧绷的工作中得到一丝纾解。 今天第一次跟着楚弈值夜,心里多少有点紧张。 怕他又变成之前那种奇怪强势的样子。 吱呀一声,办公室门推开。 楚弈拎着塑料袋进来,瞥她一眼放在桌子上。 初樱连忙回头收回眼神。 下一刻就感觉有人向她这边走过来。 “温牛奶。” 哒的一声,很轻的放到初樱的桌子上,楚弈垂眸看她,微微抿唇,“护士长买的,科室福利。” 一听这话,初樱一下放松,伸手接过牛奶轻声道谢。 晚上活多,在食堂吃了两口饭就上楼了,有点饿。 撕开吸管,小心翼翼的插进去,怕手指按到纸盒中央把奶给挤出来。 她不太喜欢这个包装的牛奶总不小心会弄洒。 但是这个牌子的还不错,几乎没撒过。 哗啦一声,办公椅摩擦地面的声音。 初樱侧眸看过去,楚弈回位置坐好,塑料里满满当当的牛奶盒。 有些疑惑的收回眼神。 最近科室的福利可真多,初樱腹诽。 最近中午从食堂回来之后总有她喜欢吃的橙子,有几天还连着是草莓。 果然心内科赚钱呀,连饭后水果都是牛奶草莓,真舍得。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做自己的事情,见楚弈没有跟她搭话的样子,她才放下心。 翻出白天的病例一一翻看。 到十点的时候,渐渐困了,打了个哈欠。 “今天好像没什么事,你先去睡。”楚弈突然开口。 初樱的动作猛的停住,坐直身子,“我没关系,您去休息吧。” 听到这句话,楚弈垂下眼帘,嗓音低沉没有波澜。 “我有论文要写,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有诊我叫你。” 迟疑一下,初樱应声。 她这一天真的要累死了,进休息室之后没一会儿就坠入梦乡了。 吱呀一声,办公室门合上。 楚弈抬眸,望着门口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打开抽屉垂下眼看到她送给自己的钢笔。 哪有什么论文。 他看出来她的局促紧张。 她最近总是这样,虽然已经比之前好了一些。 轻嗤一声。 他那时候,狠着心推她离开的时候,多大无畏啊。 可最近,在听孟之丞的话,又看了许多书之后,换位思考才知道自己做了多混蛋的事儿。 以对她好当理由当枷锁,伤害了她。 从小到大,他习惯跳出事情本身站在上帝视角去思考,因为如果一直沉浸在里面,如果把自己当成一直被亲生母亲虐待的孩子,他好像会疯的。 这样习惯保持了二十年之后,铸成了不可饶恕的后果。 才知道大错特错。 他应该尊重她,爱护她。 可惜明白的已经晚了。 他好像总是晚一步。 嗡嗡嗡,手机震动。 楼下急诊呼叫,楚弈立刻打断思绪往楼下跑。 这一忙到忙到凌晨。 往办公室走的时候,楚弈脚步微顿,随即转身往休息室走。 站在门口犹豫一会儿,然后推开门,楚弈抬眸望过去看到初樱正在休息室的床上睡着了。 休息室里几张上下床供值夜班的医生休息。 这会儿居然没人,就她自己。 走到她身边蹲下,楚弈的眼神落到她熟睡的脸上。 最近他发现了许多有趣的小事,她喜欢吃草莓尖,吃到草莓尾巴的时候总会皱眉。 她喜欢玻璃瓶的咖啡,每次早上的时候都会买。 喜欢咖啡的小家伙又从来不喝拿铁。 喜欢吃肉,一吃肉眼睛就亮晶晶的放光。 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每周五食堂有烤肉加菜的时候。 喜欢蓝色,喜欢绿色,也喜欢粉色。 喜欢甜甜的东西。 心特别软,有的时候看到年老的患者会偷偷的哭。 她前几天,好像还偷偷给一个看不起病的老爷爷偷偷付钱了。 那个爷爷坐在角落里给孩子打电话,打了三十分钟抹着眼泪问看不看了。 在把自己重新放到一段感情里,平等的看待对方的时候。 楚弈才后知后觉的越来越发现,自己伤害了一个多好的小姑娘。 幽深冰冷的眼神渐渐柔和,楚弈凝视着睡得香甜得初樱。 如果你喜欢现在这个样子,我能做到。 我会用真诚打动你,不会再自顾自的做出什么混蛋事儿。 即使他的灵魂颤抖的渴求她的温暖。 “嗯……”初樱头发搔的脸痒痒,不舒服的皱眉,抬手乱弄。 结果一下都没碰到。 楚弈轻轻抬手帮她把那撮调皮的发丝拨弄过去,又看了她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 早上,初樱睡得精神饱满,睁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不远处的淡黄色窗帘雾蒙蒙的发亮,下一刻猛的起身。 天啊,天亮了! 她居然睡了一整夜!! 手忙脚乱的跳下床,穿上白大褂往外跑,走廊里阳光上来,护士长带着护士小姐姐已经开始准备交班。 “樱樱别急”,护士长连忙走过来笑着跟她说,“都交完班了,地刚擦完,别滑摔了。” 初樱一愣,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昨天晚上没急诊吗?” “有呀,昨天晚上还挺热闹呢,急诊来了一个醉鬼,还打起来了。” “啊???” 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来,给你盒牛奶。”护士长笑盈盈的从护士站里的桌子上拿一盒奶给她。 抬眼望过去,熟悉的塑料袋。 初樱眨巴眨巴眼睛,“谢谢护士长。” “最近咱们科室怎么突然有人送这些东西”,护士长跟旁边的小护士感慨,“主任给买的?” 主任性格宽厚,体恤下属,倒像会做这样事情的人。 “不是啊,凌晨我从病房里出来看是楚医生拎过来的。” “啊?那是楚医生买的?” 一旁的初樱听完讶然,好奇的问,“这不是咱们科室的福利吗?” 哪想护士长一听笑着挥手,“之前倒是有,但是年初不是有个病人跑了吗?” 住院治疗的费用就平摊到科室了,还好他们心内科有小金库,给抵了。 但是一整年这种平常的小福利也就取消了。 “再说,买水果就不错了,哪有买牛奶草莓的,都是医生自掏腰包的嘞。” 闻言,初樱心思微动。 有个想法从脑海里闪过去,又觉得不太可能。 “樱樱没事快下班吧,大夜也怪累人的。” 护士长笑吟吟的。 初樱听到这句话有些窘迫的硬着头皮点头,她昨天可没值大夜。 第一次值大夜就让她睡过去了。 抬步往办公室跑,穿过走廊到门口的时候连忙减速,差点跑过了。 小手刚搭在冰凉的把手上,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男人,就想到刚刚护士长说的话。 昨晚急诊可热闹了。 那为什么不叫醒自己呢? 虽然她一个实习生的确做不了太多的事情。 但是跑腿还是可以的。 胡思乱想间,再一抬眼就看到屋子里的男人已经睁开眼,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 墨色的眸子居然还有一丝柔和? 错愕的眨了一下眼睛,是不是她看错了? 下一秒就看男人抬手,示意她进来。 初樱手指微动,压下门把手,一脸茫然的走进去。 “不好意思楚医生,我……” 刚要鞠躬道歉,就听楚弈略沙哑的嗓音。 “我昨天晚上没叫你,是因为后半夜打起来了,等警察来处理完天已经亮了。” 不是自顾自的让她错过第一次大夜,觉得自己是对她好。 “没来得及。” “……”,初樱讶异,呆呆的看着他没出声。 她刚刚没那个意思…… 别人逃大夜开心还来不及呢,她不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人,她是觉得作为被带的实习生,太懒散了。 “好了,你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好好休息吧。” 听到男人这句话,初樱指尖微蜷。 她都睡了一整晚,休息的挺好的…… 眼瞧着男人眼下的暗青色,初樱轻抿红唇,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 “楚医生,我能问你件事情吗?” 抬眸看到楚弈目光柔和耐心的看着她,“你说。” 初樱咬了咬牙,一股脑的问出来。 “刚刚护士长说,科室的小金库没有钱了,最近的水果、夜宵,还有牛奶都是你买的吗?” 微微沉默之后,她听到嗯的一声。 初樱抬眸看他,眼底写满了疑惑。 然后就见他站起来,抬步向自己走过来最终停在距离自己三四步的位置。 疏离礼貌,让她舒服的位置。 “初樱”,男人抿唇开口,“我欠你一声郑重的对不起。” “之前我自以为是的做了觉得对你好的事情,后来又反悔,做了你不喜欢的事情。” 倏然扯动唇角,笑意有点微苦。 “对不起辜负了你的心意。” “不顾你的意愿强求你,也挺混蛋的。” “心内是一个能学习的好地方,那天很抱歉听到你跟老师说的话。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原因离开这里。” 蓦然低笑一声。 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握成拳。 他很少说这么长的话。 说实话,这样剖开自己的内心,让别人清清楚楚的看到它,一股不安定的感觉萦绕着他。 “可是,我现在不想……” 初樱没说明白,但是他们两个人都明白。 闻言,男人唇角微勾,轻轻点头,笑容有点惨淡,平淡的眼神波澜起伏写满了痛苦,“我知道,只是做朋友可以吗?” 从朋友做起,他一点点努力,可以吗? 闻言初樱微怔,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真实脆弱的情绪。 不管是刚认识的时候,还是后面她追他,或者被他拒绝的时候。 他的眼底总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大海,让她看不清。 或冷淡,或嘲讽,或风轻云淡。 没有这样过,像个鲜活有弱点的人。 初樱出神,没应声。 办公室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听到男人沙哑低沉的嗓音,“做朋友也不可以吗?” 第二十六章 死定了 办公室寂静无声。 他站在自己几步之外, 目光深沉的盯着自己。 初樱心里咯噔一声。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没有放弃? 她以为之前她那么扫他的面子,他已经…… 瞥开眼不再看他, 静默片刻,初樱惊诧瞪大的眼睛微眯回去,勾唇淡笑,“楚医生别开玩笑了,你是前辈。” 话音微顿补了一句,“敬重的前辈。” “没开玩笑。”楚弈默默收回视线,漆黑的凤眸里藏了千言万语暗淡下去。 “同事就可以”,小姑娘红唇轻抿,深吸一口气, “如果毕业之后我能有幸被医院录取, 我们做同事就可以。” “这一年, 您是我尊重并敬仰的前辈。” 最后对楚弈颔首道别, 从医院走出来,初樱双手插兜, 仰头感受阳光洒在脸上的微微暖意。 心思平静下来。 真好啊,她想。 刚刚听到楚弈的那些话, 她心里一丝波澜起伏都没有。 真好。 过去那个没有出息, 会偷偷哭偷偷笑的小姑娘。 再见啦! 初樱离开后, 办公室里陡然沉默下来。 男人站在原地没动,眼底一片晦涩。 她把自己用堵墙铁壁包裹的严严实实。 不提感情话题时,她状态还稀松平常,一提起来, 尖锐的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那是她的伤口,是她的逆鳞。 他突然懂了她在录音里说的话说什么意思。 她不再信任他了。 自己把她伤的彻彻底底。 眼角酸涩,心痛如绞, 原来觉得后悔。 可现在看到她眼底寒意的时候,像被海啸卷入湍急的水流,无法呼吸。 心疼她。 她眼底的满天繁星,脸上娇憨羞怯的笑容,全部消失不见。 而这一切,都是对他的惩罚。 -=- 医院最近很热闹。 快到元旦,医院组织联欢会。 今年听说还有点新花样,特别难得。 医院里众人议论纷纷,还挺期待的。 这算上枯燥乏味常年紧绷的工作中唯一一丝放松的时候。 各个科室都开始准备节目。 还有个约定俗成的潜规则——节目都是新人出。 毕竟老人也是从新人这个阶段熬过来的。 已经媳妇熬成婆。 “诶,你听说了吗?今年联欢会要搞事情了?”游玉从儿科逃出来之后,耳朵还嗡嗡的响,总觉得还有小孩在自己耳边哭,都快自带立体环绕声了。 忍不住叹口气。 “你说儿科怪不得紧缺呢,我听说咱们市又有两个医院把儿科取消了。” 学医的都知道儿科不好干,挣得少,不好看,事情多。 尤其现代社会压力大,大家的心态都是,自己吃点苦没事儿,孩子可丁点事儿都没有。 再说明白点,儿科这块,干好了应该的,干不好跟你没完! 有的孩子血管细,抽血不好抽,要是护士操作不顺利的时候孩子一哭,家长就炸了。 心疼的不得了,指着护士骂,“会不会干啊?不会让别人干!” 这样的事每天总得有那么一两次。 要不然就是孩子太小,无法诉说病情全靠家长说,等医生让去做个血常规或者拍个片子的时候,家长又会犹豫,“就是个感冒,开点药就行吧?” 那还来医院干啥啊,都自己做主别问医生了。 虽然游玉非常理解家长的舐犊之情,但时间长了心累啊。 于是听说联欢会要搞事情之后,一下子激动起来。 灰暗吵闹的生活终于要来点花样儿了! “诶,你们部门出啥节目啊?”游玉跃跃欲试,“我听说药剂科要讲相声,我们儿科要不给大家表演一段儿歌?” 想想就好笑,游玉一想着平时瘫着脸的医生唱可可爱爱的儿歌就忍不住捧着肚子笑出声。 瞧了一眼游玉这样,初樱忍不住叹口气,抬手戳了戳她额头,“你呀,怎么一天天心那么大呀?” 之前说霍良在外面有人了,难受的窝在她身边哭。 结果一转眼又跟没事人似的。 “我说你,如果真的有问题快刀斩乱麻,不要逃避。” “嗯嗯嗯,知道了,我知道了嘛。再给我时间准备准备。”游玉支支吾吾的敷衍过去。 然后没心没肺的又扯着初樱的胳膊,“你到底表演什么呀?” 心内没新医生,到时候节目肯定落在初樱头上。 “我啊,还没想好。” 初樱耸肩,“反正大家就图个开心,热闹热闹就行了。” -=- 一晃,一周的时间眨眼过去。 各个科室的节目都准备的差不多。 今年医务科特地去外面租了一个高大上的场地,香格里拉的宴会厅! 要求全体医务人员当天礼服西装,一时间医院里一片激动嚎叫。 跟各种不美好的病毒细菌,血呼啦的刀口脏器相伴一整年,终于可以像个人样释放一下了! 滨大附属医院的年轻医护人员比例还是非常高的,看各种电视综艺里光鲜亮丽的年轻人,不能说不羡慕! 而且,医务科说,还得走红毯在签到牌前签字呢! 想想就觉得喜滋滋。 一时间,医院的食堂居然开始有剩菜了。 不仅女医护人员悄咪咪的减肥,连有的男医生也暗搓搓的节食。 滨大医护加一起一千多人,谁知道那天能不能有看对眼的人,发生点什么罗曼史呢? 连走廊里遇到的前辈们走路都比之前虎虎生风了。 真好啊。 -=- 联欢会前一天,初樱准备出去租一套礼服。 其实她妈妈有很多漂亮的礼服,可说她比妈妈高,又比妈妈瘦,穿起来不太合适。 初樱很白,冷白的皮肤,匀称的身材该有肉的地方有肉,在人群里非常打眼。 顾连影听说医院有活动之后,直接把她常去的那家柜姐的wx推给女儿,大手一挥,“看到喜欢的就买,妈妈付钱。” 初樱讶然,然后忐忑不安的悄悄打量妈妈,“太贵了吧?” 顾连影常去的那家店,成衣一件就五位数起。 款式、剪裁、用料无一不高级,不可挑剔。 普通成衣都这么贵,就更别提礼服了。 听了这话顾连影笑了,笑盈盈的看着乖巧的女儿,忍不住抬手抚摸她的额头,“爸爸妈妈挣钱不就是为了给你花吗?” 顾连影育儿观念比较开放,自己能挣钱也就没有那么心疼钱。 她总觉得,不是奢靡浪费,如果说很想要的东西。过了一周半个月半年还很想拥有,那这钱花的就很值得。 看着女儿乖巧懂事的样子,顾连影突然想到初樱小时候。 三岁多的时候,初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黏人,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无时无刻的在妈妈身边。 那一天顾连影工作忙不过来急的上火,指着眉心起的包跟她商量,“妈妈起痘痘了,去看一看可以吗?” 小小的初樱听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小嘴嘟着,能看出舍不得妈妈但是强忍着说了一声好。 等顾连影忙完回家的时候,初樱下午觉刚睡醒,顾连影躺在初樱身边准备给女儿一个惊喜。 没想到初樱睁开眼睛醒觉之后翻身第一下就抬手摸了摸顾连影的眉心,小奶声很轻,“还疼吗?” 顾连影那时候没反应过来,然后就听小小的女儿艰难的措辞,“妈妈痘痘,还疼吗?” 当时顾连影心都化了,软成一片。 想着过去,小时候的初樱和现在的大姑娘渐渐重合在一起。 顾连影深吸一口气眨眨眼睛,抬手揽过初樱的肩膀,“喜欢什么就买,二十岁想要的东西,到四十岁再得到心情就不一样了。” “妈妈不希望你以后后悔遗憾。” 喉咙有点涩,眼睛也发热。初樱靠在妈妈的怀里轻轻的嗯一声。 她的妈妈,可真好呀。 -=- 去逛街的路上,初樱心情难得起伏,特别开心。 她最近情绪像陷入凝固的泥潭中一样,很少有正向的起伏。 前一段时间更是觉得,做什么都没意思。 失恋过一次,对恋爱粉色朦胧的幻想彻底被粉碎了。 幻想很美好啊。 “我的天,阿姨居然让你买一件。”游玉羡慕的眼睛都要泛绿光了,“我的妈妈为什么不能像顾姨一样,呜呜呜。” 游玉的妈妈算是比较标准的虎妈,从游玉比较小的时候就非常有前瞻性的开始鸡娃,最终把懒散的游玉托到滨大。 游玉的妈妈作为标准的虎妈,对情情爱爱,美衣首饰之类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但也比较宽松,给了游玉一万块,可以租可以买,全看她心思。 “哎,自从实习之后,我才觉得成年人可真不容易啊。” 他们没日没夜的实习,居然没有工资。 还好滨大附属医院财务状况不错,能给他们一个月一两千的补贴。 但跟她现在的生活水平相比,简直是杯水车薪。 于是让游玉更加感慨为人父母难啊,得拼搏得奋斗,得给孩子好的生活。 “我今天想去看看不太贵的,省点钱。” 闻言初樱点头,“我也这么想的。”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呀,没工作的时候不知道钱难挣呀。 两个人挽着手到恒隆里面。 有些知名女装品牌会做些礼服款式的裙子,平时也不会夸张,价格还公道。 抬眼望去几层的吊顶一直能看到蓝天。 窗明几净,灯光辉煌,大堂中央巨大的圣诞树挂着各种彩灯,闪耀着节日的光芒。 “哇,真的好久没出来逛街了。”游玉激动的星星眼,“一实习之后真是累死了。” 怅然叹气,长大可真不容易呀。 当一个好的医生,也真不容易呀。 “现在我理解叔叔为啥让你健身了,体力太重要了!” 现在不光外面的世界节奏快,医院里的节奏也很快。 有产妇刚生完孩子四个小时就开始回邮件,游玉听说的时候,直呼好家伙。 好家伙啊! 游玉刚说完,偷偷打量初樱的面色,见她往两边店铺的陈列区自然的看,才松口气。 刚刚差点忘了她们之前健身的事情…… 她们健身的开端,还有前段时间让初樱彻底撇开疏远的那段过往,那个男人。 “我也觉得健身挺重要的。”初樱懒洋洋的接着说道,瞥眼看游玉一眼勾唇脸上浮现笑意,“我准备等这段时间继续健身呢。” “继续健身???” 游玉惊的嗓子都破音了,低喊出来之后下意识捂住嘴,诧异的看着初樱。 是她理解的那个健身吗? 就在学校的那个健身房里,楚弈指导的健身?? 难道两个人又发生什么事了? 然后下一秒就看初樱白了自己一眼。 一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鬼”的神情。 “我准备去请一个私教好好练一练。” 不是为了男人,真的为了提高体能那种认真的练。 游玉刚要再问,就被初樱拍了一下,初樱惊喜的看着自己,“那个裙子好好看!” 闻言游玉先是顺着初樱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眼睛蓦然瞪大。 墨绿色的丝质长裙,经典褶皱领,有点法式浪漫。 “真的可!” 游玉扯着初樱,“快去试试。” 看到一见钟情的裙子,初樱难得心情特别好。 试穿之后周围的人眼睛都是一亮,连店员都笑着感叹,“这位小姐姐穿的太好看了,效果太棒了。” 都能直接当模特了。 “就它就它。”初樱被周围注视的有点害羞,连忙问多少钱。 还好价格虽然有点小高,但是不贵,在可以承受的范围里。 最后游玉在店里逛了一圈,觉得着实不错,也买了一件黑色充满小心机的礼服。 游玉看着初樱冷白的肌肤和墨绿色的布料互相映衬,心里暗道,她闺蜜那天一定能炸翻全场。 让他们感受一下滨大颜值扛把子的力量! 谁说女医生没有美女的,谁还敢说! -=- 香格里拉酒店宴会厅。 奢华典雅,衣香鬓影。 宴会厅走廊铺了一条长长的红毯,宴会厅门口摆了一副巨大的签名墙,配着金色马克笔。 最显眼的地方就是初晓川的签名。 “诶,我刚给樱妹发信息,樱妹说去买酸奶了,马上过来。”周昭年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余光悄咪咪的看着身旁的老伙计,好奇的问,“最近你俩怎么样啊?” 说起来奇怪了,别人追与被追好像过程都挺激烈的。 这俩人吧,像两块玉似的,又像水。好多事情都是不知不觉间发生的,然后在办公室里,两个人还都特别职业化的该怎么共事怎么共事,真心牛逼。 看楚弈黯然的神情,周昭年啥都知道了索性不再问。 “唉”,叹了口气,“不过你说老师的孩子是不一样啊,这怎么养的呢?” “换位想想,这要我初恋失败了我可做不到樱妹这么成熟。” 他要被人踹了,估计得天天在办公室里得掉着脸子。 哦,可能也不算掉脸子,就没心情乐呵吧。 但樱妹不一样啊,这段时间该怎么怎么跟科室里的别的女医生,还有护士姐姐,总笑眯眯的聊天。 甚至跟楚弈说话的时候,唇角也能带着笑。 佩服,佩服。 反正他二十一岁的时候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他用脚丫子都能想到,樱妹除了对身边的兄弟可能真不喜欢了,还有就是顾及老师的人际关系。 真的太懂事了。 忍不住在心里给兄弟点蜡。 视线落在楚弈身上,这才仔细打量楚弈今天的打扮。 黑色西装得体低调,从版型的效果就能看出来价格不菲。 头发往后一梳露出楚弈深邃英俊的五官,再配上他冷峻的气质,简直绝了。 楚弈一直往门口的方向看,双手插在兜里。 来往的人看到楚弈眼睛都是一亮,然后窃窃私语。 “没见过楚医生穿西装,可太帅了,矜贵啊!” “感觉要再戴上眼镜就更绝了,有点斯文败类的感觉有没有?” “有有有!” 让成熟女人燃起熊熊征服欲的那种感觉。 刷拉一下,旋转自动门启动。 一袭绿色长裙的初樱踩着同款墨绿色高跟鞋顺着自动门的方向小步的走,绸缎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而动,更加衬的她身姿窈窕。 棕色长发微微卷起,与淡色樱唇交映。 下一瞬她抬眸看过来,桃花眼波光潋滟。 周昭年一声卧槽。 在办公室看樱妹素颜习惯了,好像都忘记樱妹有多美了! 怪不得樱妹不怎么化妆,平时不化妆已经如此出挑,那要化了妆简直是降维打击了! 楚弈站在原地,脚尖往前动了一下,最终停住。 墨色的眸光落在她身上愈发的深,见她走过来与他们汇合,楚弈带低声问,“冷不冷?” 闻言初樱讶异的看他一眼,捏着手包的指尖微微发红。 收回视线,“不好意思我刚刚去买点东西,让你们等了一会儿。” “没事。”楚弈开口,自然而然的往后一步挡住门口吹过来的风,垂眸看她,“先上楼吧。” “楼上开空调了。” 三个人一齐往楼上走,到宴会厅外面,楚弈看着送马克笔过来的礼仪小姐微微摆手。 他不大喜欢这种环节。 周昭年一个大直男也无所谓,初樱作为实习生似乎没什么签名的必要。 一行三人的红毯居然走的格外快。 到了宴会厅之后跟心内科的同事汇合。 十几个人正好坐满一个大桌。 楚弈紧挨着初樱坐在她左手边,周昭年坐在她右手边。 “缓过来了吗?” 闻言初樱抬眸看他先是一愣,随后就看他俯身从旁边的包里拿出来一个熟悉的玻璃咖啡。 看着他递给自己,下意识接,然后又是一愣。 惊诧的看着他,居然是温热的。 刚刚即使穿着大衣,礼服也很薄,风一吹就打透了。 从路边过来十几米的路,生生给她冻得指尖发抖,尤其是她又快到每个月特殊的日子。 初樱身体挺好,就是有点怕冷。 桌上很多同事前辈,初樱惊讶之后没用推辞。接过来之后握在手中,一时间心里百转千回。 突然门口一阵喧哗声。 回头一看果然是爸爸带着一群叔叔进来了,气势浩荡的走到主桌。 等主桌姗姗来迟之后,联欢会就要开始了。 “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初樱有点不好意思又担忧的往前排的主桌那边看,指尖轻叩咖啡玻璃瓶的商标边缘,有些焦急的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楚弈,“我给爸爸买了酸奶,但是不好去送。” 她爸爸这两天身体不大舒服。 今早出门的时候妈妈叮嘱爸爸别喝酒。 可她觉得今天这个场合,好像不得不喝。于是赶跑着去给爸爸买了酸奶。 哪怕喝酒,有东西垫着点也好 但是主桌位置太显眼,她明目张胆的过去并不好。 太高调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男人没用一丝犹豫的抬起手,看她没用动作,他才开口,嗓音柔和,“给我吧。” 在场没有人比他送更合适了。 职场生活强者为王,楚弈业务水平高,科研能力两把抓,个人素质足够强,所以即使跟领导走的近,别人也没法说闲话。 楚弈自然起身,把酸奶送到初晓川面前之后俯身说了两句话,初晓川往这边看,和女儿的视线碰到一齐,欣慰微笑。 片刻过后楚弈回来,衣料细细簌簌的声音,他又坐下。 热辣的开场舞音乐响起。 缓了好一会儿,身上终于热乎了,初樱额头蒙了一层薄汗。 这宴会厅空调开的够大的,果然五星级酒店就是下本钱。 初樱把大衣脱掉。 露肩的墨绿色礼服裙衬托她冷白的肤色格外白,天鹅颈和直角肩露出来,清冷高雅,像在寒雪中盛放的梅花。 余光一直关注她的男人眸光微闪,端起面前的玻璃杯把冰凉的柠檬水一饮而尽。 幽暗扭曲的灵魂又钻出来,想把她绽放夺目的样子藏起来。 不给别人看。 柔和的眼神渐渐冷下来,楚弈垂下眼帘。 在桌下的大手握紧,克制自己阴暗的冲动。 即使她不接受,他也想给她最好的。 现在一幕幕像无形的刀在凌迟他,一刀刀下去血肉模糊。 可如果能变成正常的人,能学会如何去爱。 他可以咬牙坚持过来。 初樱出神的看着台上,小手放在胸前轻轻拍手。 丝毫没有注意到四周汇聚在自己身上的各种视线。 她今天的节目被毙了,本来她准备唱首歌的但是被爸爸给按下去了。 开场节目开始没一会儿,令人吃惊的场面发生了,初晓川带着几个人面色焦急,脚步带风的先走了。 初樱:? 疑惑的追着爸爸高大的背影,怎么走这么早?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下子初樱没有看节目的心思了,捏着手机想着要不要给爸爸发条信息。 她没想到自己的神情都落在身旁男人的眼中。 “医院有重要患者过来,老师得回去看看。”楚弈突然开口,见初樱看过来,安抚似的勾唇笑笑,“我刚问过,别担心。” 就是好久没有这样笑,都有些生疏了。 听到这话初樱松口气,然后下一刻心情有些复杂。 这男人刚刚的神情和语气,让她有种隐隐的熟悉,是他们刚认识时的模样。 楚弈眼神扫过她露在外面的肌肤上,周围若有似无的视线像丝线一样勒进他的血肉里。 他不着痕迹的瞥开眼,轻声淡问,“冷不冷?” 初樱:? 诧异的看他一眼,怔愣一下摇头,“不冷。” 她都出汗了。 两个人无声对视,男人没凝视着她,初樱顿了顿,压低声音问,“你冷吗?” 闻言男人下颚绷紧,随即微微点头,“有点。” 回头看了一眼桌上银色的保温壶,初樱转眸看他,“那我给你倒点?” “……”,轻抿嘴唇,心里苦笑一声,“不用。” 初樱:……? 没搞明白他的想法,索性转头不再跟他说话。 于是也就没用看到男人眼底晦涩的情绪。 节目穿插着游戏,主持人是医务科的人,捏着词卡手握话筒轻点三声。 “咚咚咚。” “大家注意一下啊,我们这一轮的游戏是你说我猜。” “我们提前把咱们科室的名放进去了,一会儿抽中哪个科室你们自己派人啊。” “第一轮两个科室,你们自己搭档,谁赢算谁的啊。” “赢家有奖品啊~” 红色的抽奖箱模样的箱子被抱上台,主持人伸手进去摸,俏皮的看着台下引起紧张的气氛,兵乓球撞击声哗啦哗啦响起。 “来,我们看看第一个是什么!” 主持人拿出来一个球,找带字的一面,转过来一看扯着嗓子喊,“儿科出战将!” 儿科那桌瞬时沸腾。 紧接着下一秒主持人接着喊,“心内!” 心内科桌也一片喧闹,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看初樱。 “樱樱你这裙子这么好看,得上去给咱们科室长长脸!” “谁说我们心内没美女来着?” “搭档谁呀,哎呀我看周昭年行。他们一个办公室,比较熟。” 楚弈垂眸听着听到这句话,抬眼不着痕迹的往周昭年那边扫了一眼。 周昭年一下就跟楚弈冰冷的视线碰上了。 周昭年:…… 为什么牺牲的总是我? 下一秒转头苦笑,“哎呀我不行,我这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去趟卫生间。” 抬手连忙往楚弈那边指,“咱院草行啊,我们一个办公室的,我跟樱妹熟,他也熟啊。” 桌上别的医生听到这均沉默了。 不敢触怒隐形三把手,未来一把手的龙须? “楚医生不是……” 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既然这样,那我去。”楚弈沉声。 嗯? 桌上的心内医生都愣了,这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楚弈转头起身,往那边一瞥看到儿科的男医生抬起手臂扶游玉。心下一凛,也有样学样的抬起手臂,站在一旁等初樱站起来。 初樱刚站起来看到楚弈的动作就愣了。 然后就听楚弈低声解释,“台阶太高。” 又面色平淡的扫了一眼初樱的高跟鞋,那意思,别逞强一会儿摔了。 这会儿两个人已经都站起来,四周医生们的视线都汇聚在他们身上。 初樱只好硬着头皮把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楚弈的手臂上。 可是巧了,两个科室都派实习生出战。 往台上走的时候,果然台阶很高,初樱穿高跟鞋不习惯差点失去平衡,还好楚弈眼疾手快反手握住她的手臂,“小心点。” 瞬间,台下一片狼嚎。 “卧槽你们心内要出道怎么的!” “俊男美女啊!!!” “直接原地结婚吧!!” 初樱:…… 轻抿红唇收回手,上台站稳之后,初樱淡声道谢,“谢谢你。” 看到她疏离礼貌的神情,楚弈轻轻颔首。 实则心里边惊涛骇浪,她手搭在自己手臂上那短暂的两秒钟,他焦躁的灵魂暂得安宁。 两队站好,初樱和游玉不着痕迹的对了一下眼神。 过一会儿主持人过来活跃气氛,“我们今天的奖品可好了,你们加把劲儿啊。” 说完让他们内部决定谁说谁猜。 楚弈看着初樱没说话,眼神温和。 骤然上台,台下喧哗吵闹。 初樱有点紧张,压低嗓音凑近他,“我说你猜行吗?” “行。” 都听你的,你说什么都行。 等两队都决定好了,主持人让猜的人站在自己这边,初樱和游玉面对自己。 打开pad,第一个词。 【藏獒】 初樱:“狗!一种特别大凶猛的狗!” 楚弈:“德国牧羊犬! 初樱:“我国的!边疆省份,汪汪巴扎嘿!” 楚弈:……? 然后另一边的男医生立马抢答,“藏獒!” 初樱:…… 下一个词。 【跑步机】 初樱:“!!!坡度7.0,速度6.0!!!” 楚弈:跑步机! 初樱:耶!!! 她知道!! 她被这个数据虐待过!! 抢先一步答对,初樱唇角高高扬起,桃花眼亮晶晶的。 激动的在原地小幅度的跺脚,高跟鞋哒哒作响。墨绿色的长裙随着她的动作摇曳,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像躺在一朵盛开的海棠花里。 活泼可爱的就像两个人最初那样。 她明媚的笑意落在他眼底,楚弈心口砰的一声,像被人打了一枪一样。 他喜欢的姑娘,在发光。 熠熠发光。 剩下几个词都比较好猜,楚弈猜到大半,后来者居上居然超过一开始声势勇猛领先的儿科。 最终获得奖品。 主持人笑得贱兮兮的,“这礼品你们两个好好分啊!” 这可是他们医务科精心准备的,这没想到让这俩人拿着了。 下台的时候,初樱抬眼看他一眼,小声指责,有一丝恼怒,“你怎么连汪汪巴扎嘿是藏獒都不知道啊?” 这模样难得有些娇憨,楚弈眸光微闪,勾唇淡笑,不着痕迹的纵着她,“不知道。” 初樱轻啧一声,嫌弃万分的瞪他一眼,轻拍胸口,“还好我们赢了,差一点就输啦!” “嗯”,楚弈抿唇,“你今天很棒。” 闻言初樱眨巴眨巴眼睛,没出声。 “你冷不冷?”楚弈又问。 “……”,侧眸诧异的看着他,“你很冷吗?我刚刚都出汗了。” 听到回答,楚弈轻声应了一声,垂下眼帘语焉不详的没有再继续开口。 等回到桌边的时候,她情绪已经平复很多。 刚刚一激动,对楚弈好像有些过界了,她在心里反思。 大意了,不应该。 “我先出去一下。”楚弈俯身说。 初樱下意思嗯了一声。 等嗯完男人走远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去哪干嘛跟她说呀? 游戏之后口干舌燥,宴会厅里有点闷,初樱提着裙子往外走,准备去走廊找个没人的地方喘口气。 走出宴会厅往左面一瞧,精致的落地窗外面低垂夜幕,还有远处的城市灯火。初樱舒口气,抬步往那边走。 哎呀突然想到刚没看奖品是什么呢? 是什么能让那个主持人笑成那样啊? 啪的一声。 有东西被摔到地上的声音。 初樱止住脚步,犹豫一秒钟决定往回走。 “楚弈,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要不是我今天在这碰着人,是不是一辈子见不着你了?” 然后听到熟悉低沉的嗓音,“不至于,之前不说好进icu可以给我打电话。” 初樱被男人嗓音里的冷漠戾气还有肆意的嘲讽惊住。 “你什么意思?之前的事情你怎么就揪住不放了?这段时间疗养院都直接给我打电话,说找不到你,你妈虽然小时候虐待你,但是她毕竟是生你养你的亲妈吧?” 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小时候虐待他? 初樱满心错愕的眨眨眼睛。 他跟妈妈感情不好吗? 明明之前在医院走廊的时候,她以为…… 下一秒脚步声突然响起。 男人高大的身影从墙的另一边出现,诧异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最后化为无尽的幽深。 “听到了?” 初樱微愣,轻抿红唇。 不知道说什么好,诧异过后饱含歉意的连忙点头,“不好意思,我先回去。” 又重新落座,心内桌居然空了,周昭年也不在,不知道他们去哪窜场子了。 没想到自己出去没两分钟居然又回来了,还听到了别人的秘密。 “哎呦初医生。” 闻声初樱诧异看过去,两个一胖一瘦的男人拎着红酒瓶,酒杯里装的满满的,笑着看她,但明显来者不善。 “虽然还是实习医生,我们过来敬你酒,反正过几年肯定进来嘛。” 笑着说话,却句句都是刺儿。 滨大附属医院内派系林立,饶是初晓川统治力极强,才把各个山头都压下去,大家暂时相安。 可这一有新副院长来的消息,还是有后台的新院长,一些人压抑的人忍不住蠢蠢欲动。 整不了院长,还整不了你女儿吗? 再说了,多喝两杯酒,说说风流话算什么。 “初医生刚刚风采飞扬,这身材可真给我们医生群体长脸呐!” “怎么着,前辈敬酒都不喝,不赏脸呐?” “果然院长的女儿架子大啊!” 初樱蹙眉。 明显来挑事儿的,她现在落单了。 下一瞬一声冷笑,抬眼看着男人大步走过来,一身寒气的挡在自己身前。 对面一胖一瘦两个医生先是一愣,随后微笑,“楚医生晚上好啊。” “我们这想给初医生敬酒呢。” 男人闻言,沉默强势的从他们手中把红酒瓶拿过来,冰冷的视线扫过他们。 面无表情的抬起瓶口,然后看着他们空荡的酒杯。 随即抬手,深红的酒液倒入他们两个人的杯子,满满的几乎和杯口齐平,一动就要溢出来。 两个人没动,一时间气氛有些紧绷。 但楚弈浑然不在意,砰的一声把红酒瓶放回桌面上。 掀起眼皮直直的看着他们,把初樱遮的严严实实。 “我带的实习生,想跟她喝?” 楚弈眉尾微挑,蹙眉不悦,气场微压,双手插兜睨着两个人,“是不是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第二十七章 死定了 奢华典雅的宴会厅, 头顶的水晶吊灯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光明璀璨。 落到角落几个人脸上, 映衬着各色不同的神情。 “怎么不喝?刘医生,林医生。” 冰冷的视线扫过对面两个人,楚弈沉着嗓子问,浑身的寒意倾泻。 胖医生姓刘,瘦高个姓林。 两个人对视一眼丝毫不惧怕,阴冷笑着挑衅,“我们要喝了,你也喝?” 视线落在楚弈身上,似乎穿透身体看到初樱。 那种逗趣的眼神, 话音也轻佻。 “要不然我们直接跟女神喝啊。” 两个人对视一眼, 噗嗤笑出声, “把你喝倒, 再跟女神喝也行。” 偌大的宴会厅一片欢声笑语,处处有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端着酒杯寒暄。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异样。 见楚弈面无表情垂眸睨着自己, 胖乎乎的刘医生一声冷哼,一脸横肉随着他的动作颤巍巍的。 他压低嗓音凑近楚弈, 狠叨叨的低声道, “虽然你在心内科前途无量, 可压不着我们。” 这俩人看着吊儿郎当的,仗着年龄资历熬过来,行政级别都比楚弈高。 不到四十岁,两个人都是副主任。 本来之前想升主任, 结果被初晓川卡了好些年。 之前就暗中结了梁子了! 楚弈面无表情垂眸看着他们,蓦地勾唇一声轻笑,冷峻英挺的眉毛微挑。 “你们要是喝完, 我肯定奉陪。” 话都撂这了,再退就有点下面子了。 伸手拿过红酒瓶,给他们两个人空荡的酒杯倒满。 璀璨的灯光从上照下来,好看的像巨大的红宝石。 刘胖乎端着酒杯,看着楚弈灵巧的转动手腕收回红酒瓶,而他杯中深红色的酒液已与杯口齐平。 晃晃悠悠的有酒红的液体顺着杯口往下流,不阴不阳的瞪了一眼楚弈,“你倒酒也挺厉害。” 倒那么满没洒,他一动就洒了。 气势先输一截。 可真他妈绝了! 太下脸面了! 两个人不知道是恼怒斗气还是怎么着,狠狠的瞪着楚弈,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咕咚咕咚,大号的红酒杯,喝了好一会儿才喝完。 瘦高的林医生倒扣酒杯,笑容温文尔雅,“该你了。” 被挡住的初樱听到这句话立刻站起来,食指拇指捏在一起,扯了扯楚弈的衣袖。 这两个人明显来者不善,怎么喝他们都不能满意。 下一刻小手被一只宽大的手掌覆住。 初樱一愣,抬眸看到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过来,紧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按了一下。 略带强势的抚慰。 稍安勿躁。 “那来”,楚弈松开手,神情自若的越过她从白布圆桌上拿了一个空杯,浑然不在意的给自己倒了一杯,下一秒泰然自若的仰头。 深红的酒液顺着他的动作流入口中,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 明明是拼酒这么俗不可耐的事情,居然让他喝的如此有魅力。 特别男人的感觉。 几秒之后,转腕举着空荡荡的杯子,又轻佻眉头。 “哎呦呵,那继续呗。” “那你们先请。” 初樱在后头默默听着,能看到男人的动作。 视线落在他身上,他的每个动作好像放慢了一样。 舒展自然。 莫名其妙的觉得这杯红酒好像触发了他什么奇怪的开关? 他微侧着脸,不着痕迹的看她一眼。 表情居然更生动了? 两个来找茬的人不想空手而归,可楚弈这边根本一步不让。 等到最后的时候,一瓶红酒见底。 还没吃什么东西,喝了一肚子酒涩的红汤。 林医生手指紧捏着酒杯,儒雅温和笑道,“楚医生果然青年才俊,哪方面都力争头筹啊。” 闻言楚弈抬手解开颈前紧扣的口子,脖颈的肤色渐渐发红,一片好看的淡粉色。 他慢条斯理的答了一声,“哪里。” 掀起眼皮不冷不热的看着他们,“还不是前辈承让。” 见火候差不多,楚弈放松下来,勾唇轻笑。 双眸却像恶狼一样紧盯着对面的两个人,坚定的护着背后的人,脚步一丝不让。 “呵”,刘胖乎挂着笑意凑近他,越过楚弈的肩膀和初樱对视,然后又抬眼仰看楚弈的双眼,狞声道,“等过段时间看看,你们还能不能护的住?” 护的住谁? 护的住什么? 撂下狠话,气势汹汹而来的两个人丧气而归。 新的副院长还没来,风暴却已经渐渐有了起势。 -=- 两个人走了之后,楚弈脚步没动,抬手扶了一下最近的椅背。 脚步略微虚浮。 转头坐在椅子上,侧头看初樱。 眼尾有些红,整个人的状态没之前那么紧绷,放松不少。 “没事吧?”楚弈哑着嗓子问。 问的初樱一愣,她被他跟护犊子一样,脸都没露出来,肯定没事。 就是看他这个样子…… “你喝多了?” “嗯”,低沉的微哑的嗓音莫名的带着磁性,“刚刚吓到吗?” 话音落地,他才慢吞吞的转头看过来。 初樱:…… 他刚刚那么气势汹涌,她还以为他是个医院酒圣,结果看他越来越慢的动作,敢情刚刚不是慢条斯理啊?? 还没回答,就看他垂下头,缓缓勾唇轻声低喃,“被你发现了。” 他努力潜藏的小秘密,狼狈肮脏的家庭,还是被发现了。 “什么被我发现了?”初樱疑问。 闻言,他侧眸,红着眼看她。狭长的凤眸中有千言万语。 初樱还没有得到回答,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 顺着声音一看。 “卧槽这怎么回事啊?”周昭年从外面一路小跑回来之后,就看到楚弈不知道怎么回事,皮肤微微泛红,慢的像只成精的树懒一样。 “他……?”惊愕开口,然后一转眼就看到桌子上的红酒瓶,周昭年哎呀一声,顾不得别的,连忙招呼在一旁发呆的初樱,“樱妹快帮我,送他回家。” “你扶着他,我下去开车。”周昭年急的碎碎念,“要不然一会儿他越来越慢,现在估计还能自己走,还没上头。” 说完,整个人像一阵疾风一样跑出去。 初樱:? 静默坐着的男人余光看到她裸露在外面的肌肤,璀璨的灯光落在她身上,明亮透白。 像果冻。 楚弈嗯了一声,又扭头看她,蹙紧眉头,“冷吗?” 下一秒坐直身子,抬起手臂要脱自己的黑色西装外套,“你要是冷,披一下。” 见状初樱心里纳罕极了,怎么都没想到平时话少冷峻的男人喝了红酒之后居然是这样? 连忙抬手按住他的动作,紧紧按住他的手,“我不冷。” 他再弄不好失去平衡摔了,到时候可丢大人了! 男人动作顿住,垂下眼帘盯着两个人叠在一起的手。 蓦地勾唇,缓慢的反手握住她的小手,“嗯,别着凉。” “那我们走吧。” 陡然间像突然清醒了似的,就着劲儿站起身,但等站直之后,就松开初樱的手,双手插兜缓步往外走。 高大的男人,一身剪裁合体的西服,宽肩窄腰大长腿不紧不慢的往外走。 宴会厅大红彩花柔软的地毯,浑不在意的穿过吵闹的人群,潇洒恣意。 优越的外表引人注目,好像世间万物,造物主在造他的时候,的确是多费了许多心思。 即使她跟他有了不愉快的过去。 也不得不承认呐。 左手拿着外套,放在手臂上挂着快步跟上去,紧张的看着他的背影,怕他突然没站稳摔了。 下一秒,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初樱立刻小跑两步,刚踏出宴会厅的大门,就看到他正肩膀靠在浅色的瓷砖墙壁上看着门口,在她跑出来的时候,视线缓慢往上移,最后和她对视。 抿紧嘴唇,眉心微微蹙起,是楚弈平时的那副冷肃表情。 初樱心里一紧。 然而下一瞬就听他低哑的嗓音,“有点头晕,等我一会儿。” 初樱:…… -=- 香格里拉的电梯一看也下了本钱,方方正正的大轿厢能装二十多个人。 除了电梯门,另外三面大镜子,被轿厢上面的白色灯光一晃,明亮干净。 等坐上电梯的时候,楚弈靠在一大片镜面上,神情疏淡。过了一会儿对着初樱眸色认真的开口,“红酒不好喝。” 初樱:…… 她觉得什么酒都不好喝。 然后就听男人紧接着继续道,“你以后少喝。” 垂下眼眸,眼尾有丝沮丧与失落。 高速电梯很快到一楼,等出电梯的时候,楚弈果然步伐有些虚浮。 初樱连忙抬手扶他,焦急的抬头寻找大门外面。 滴滴。 一辆白色suv的窗户降下来,周昭年探头看过来,扬声,“快上车吧!” -=- 车上。 周昭年在前面开车,楚弈和初樱坐在后座。 空调开的足,蒸腾的热气。 车厢里清甜微涩的酒意弥漫的好像更快一点。 侧眸看一眼楚弈,他正仰头靠在椅背上,凤眸紧闭,嘴唇也合的紧紧的。 眉心微蹙,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 红灯转绿,周昭年踩下油门,越野车微微晃动。 楚弈的头也跟着一颠一颠轻微的动。 过了一会儿,车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大坑。 周昭年一声卧槽,来不及减缓速度,直接冲了过去。 重重的颠簸让楚弈失去平衡,往右靠到初樱身上。 初樱滞住。 他滚烫的体温透过单薄的布料,感觉格外明显。海洋香和微微的酒香混合在一起,他的气息从自己耳边擦过。 轰的一下,脸瞬间红透。 刚要推他,下一秒男人自己直起身子坐好。初樱连忙侧眸看过去,然后就和男人幽深的眸光触到一起。 “没事吧?”他问。 这已经是他今天晚上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初樱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轻轻晃头,“没事。” “嗯,没事就好。” 他好像很不舒服,被颠簸清醒过来之后强撑着问她几个问题,随后又合上眼睛。两只大手随意的放在腿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交叉。 像个被艺术家完美雕刻的石像。 默了一会儿,她又听到他沙哑的嗓音。 “你冷不冷?” 初樱:? 下意识看一眼后排的空调出风口,挡位在最高的位置呼呼的吹着热风。 她热的都把大衣脱了。 略微犹豫的看向他,“你冷吗?” 车上很热,她的大衣放在腿上。 轻抿红唇,想着他是为了护着自己才喝了这么多酒,心里有点过意不去。索性咬咬牙,直接把大衣拎起来,转手盖在他身上,轻轻掖了掖脖子那块松散的地方。 默默腹诽,这样他不会再觉得冷了吧? 然后一抬眸,又与他幽深的眸光对上。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就这样沉默的看着她。 两个人离的极近。 她能看到他眼白上的红血丝,能看到他脸上一层淡淡的绒毛。 “对不起。”他放轻嗓音,用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很轻弱的道歉,“初樱对不起。” 初樱怔愣的看着他。 离的近,他眼底深藏的悔意痛苦和绝望没有清醒时的面具盖着,倾泻而出。 “我开始改了,你等等我。” “……” “哎呦我艹!前面这傻逼怎么开车的!急停啊!”周昭年气的连按两下汽车喇叭,嘀嘀! 惊醒与男人对视呆愣的初樱。 他的话像个巨大炸弹,砰的一声。耳边嗡嗡响,初樱立刻坐直身子。 桃花眼里写满了茫然,眨巴眨巴眼睛,盯着自己指腹上的螺纹。 她想过很多可能。 他转身来挽回她的可能。 因为不习惯没有追逐,因为跟爸爸的关系,或者因为无聊不甘心。 这些她都想过。 而现在,好像是她恰恰没有想过的另一种可能渐渐浮出水面。 -=- 不一会儿,窗户外面是熟悉的景象。 她莫名其妙的想到之前看过的一句话。 天空还跟之前一样,人却不同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刚刚说的话,初樱心中居然有一丝怅然,他们不也是这样? 寒风呼啸,刷拉拉的刮过院子里的枯枝。 幽暗的别墅已经很久没来了。 上次含泪跑出去的样子,好像是上辈子一样。 心情有些沉重。 默不作声的看周昭年娴熟的输入密码打开门。 200501. 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好奇怪的密码。 2005年1月吗? 看着楚弈垂着头闭眼安静的样子,初樱抿唇,上前一步轻轻扶了扶楚弈的手臂。 让他没有随着周昭年的动作滑下去。 滴。 拉开大门,清冷的月光从窗口照进来。 此时客厅居然比几个月前的白天看得清。 可下一瞬,惊诧万分。 没想到偌大的一个客厅,眼神扫过去空荡荡的,只有靠着墙有个单人小沙发。 借着月亮的微光,能看出这小沙发已经老旧。 在这寸土寸金的滨城市中心。 君海豪庭,一等一的别墅区。 眼前的景象,处处透露着怪异。 突然想起在香格里拉不小心听到的话。 那个口吻,是楚弈的父亲吗? 心中讶然。 他的生活,好像跟自己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甚至是…… 眼前地板上的繁乱的刻痕,老旧摩擦的痕迹,一点人气儿都没有的样子。 知道实情之后,这些小细节都在隐隐约约的告诉她。 他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不大好。 “帮我上楼开下灯。”周昭年咬牙切齿,“楚弈这看着瘦,怎么这么沉啊!” “健身的人果然藏肉啊是不是。” 哒哒哒,初樱来不及回应,借着月光往楼上跑。 眼神飞快扫过,没有看到走廊上有灯的开关。连忙推开楚弈卧室的房门,开灯。 啪嗒一声。 屋里还是一片漆黑。 灯居然是坏的? 下一瞬看到不远处床头柜上的台灯,快步过去按下开关。 温暖的光线迸射。 眼前终于亮了。 -=- 周昭年使出吃奶的劲儿扶着楚弈进来。 初樱站在床边,给周昭年搭把手。 昏黄的灯光在卧室中晕染开。 红木床头柜上摆着一本棕色皮本,中间不知道夹着什么,露出一条缝。 老旧的装修风格,着实跟楚弈这张年轻冷峻的脸庞有点不搭。 “听说他要把房子重新装修一下”,周昭年把楚弈放下之后,扯住被子随手往他身上一盖,眼神四处扫,随后感慨,“可算要重新弄了。” 房门敞着,红木门板靠在雪白的墙面上。 上面用匕首刻的“斗兽场”三个字就格外明显,引人注目。 收回视线,初樱往后退一步准备走。 结果啪一声。 皮本掉落,咕噜噜。 有只熟悉的黑色钢笔滚到地板上,淡黄的纸张在温暖的灯光下来回晃动,最终停住。 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起来,擦过大衣。 是她买的那只钢笔。 迟疑片刻,初樱最终转身蹲下去准备把东西捡起来放回原位。 刚蹲下,视线不经意落下去,刚要拿到笔的手指停滞不动。 纸上是男人遒劲有力的字迹,力透纸背。 翻开的本子把上面的字大大方方的露出来,一览无遗。 【克制、反省】 1、她喜欢草莓尖 2、喜欢喝咖啡,但是不喜欢美式 3、喜欢花花绿绿的包装(会因为包装好看买饮料,此处?) 4、喜欢圆钝,温暖的东西 5、不喜欢芹菜 6、不喜欢声音大,声音大会蹙眉 7、喜欢裙子,淡蓝色蓝绿色 8、喜欢希朵的马克龙(颜色好看?) 9、不喜欢被强迫,要温和幽默(最好) 10、喜欢吃烤肉(*特别喜欢) 特别喜欢之前还打了重点号。 “……”。 长睫微颤,初樱错愕的看着纸上的字。 内心震惊,红唇不可置信的微微张开,可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些,她从来没说过。 甚至有些很细小的事情,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他怎么知道的…… 听到脚步声响起,一抬头,周昭年站在一边。 与她视线相触的时候又瞥开,眉宇间隐忍着低声说,“樱妹到走廊,我跟你说点事情。” 哒哒哒,一串拖鞋拍打地面的声响。 幽暗的长廊,老旧的地板被人一踩,发出吱呀吱呀的叫声。 “他,其实他不让我说。但是我觉得,得告诉你。” 周昭年低声叙说,“其实,他这些年过的并不好,从小被他妈妈虐待,几年后等被就出来离开那个环境的时候,性格已经不太好了。” 不太好三个字,可谓是十分克制。 “之前那些混蛋事儿,他是故意的。他妈妈现在精神不太正常,找他闹,最后摔脑出血去医院了。” 闻言,初樱轻眨眼睛。 她今晚听到的那些话。 原来是这样吗? “楚弈觉得他家不是个好地方,不想拖累你。”说着,周昭年一声长叹,“他爸妈的确不负责,害的他们性格都不太正常,可这些上一辈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后来,他真把你伤走之后,就火灾之后,他才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 “后悔了,根本放不下你。可是,好像晚了。” 一字一句格外诚恳,周昭年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这段时间兄弟过的什么样,他心里清楚。 情绪一上头,眼角都有些红了。 不自在的瞥开眼,嗓音很低,“其实他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挺不容易的。” 漫长的沉默。 幽暗的走廊里一丝声响都格外明显。 “他为什么没跟我说?”初樱轻声问。 “因为他信奉行动大于语言。”周昭年抿唇,眉心紧锁,“他觉得,说出来的话,像强迫你。” 你看。 我过去的遭遇并不好,所以才这样。 轻笑一声,周昭年无可奈何的摇头,低叹,“他说不想道德绑架你。” 之前他们在南山酒吧,孟之丞和楚弈最后喝的都有点多,孟之丞迷迷糊糊的拄着下巴,“我说兄弟,你直接把你小时候的事情跟她说,小姑娘肯定心软。” 就算不心软,也不能像之前那么硬。 楚弈整个人微微泛红,掀起疲惫的眼皮,摇头。 “不说。” 长久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楚弈扯了扯嘴唇,笑容苦涩,“本来对她已经不好了,不能再这样。” 歪着头看他们,幽深的眼底一片晦涩,唇角微嘲,“咱们当时,怎么认识的,忘了?” 当时在学校,楚弈转到他们班。 去之前,老师特意嘱咐班级所有学生,新来的同学之前生活不大好,你们要让着他。 那时候刚十岁的楚弈性子的确不好,被人挑衅直接打回去,平常也冷漠不合群。 一开始同学们的确忍让着,直到他推开堵在面前让自己报名运动会的同学。 后来孟之丞爆发了,指着楚弈的鼻子骂。 “凭什么我们让着你,你算老几?” 十岁的小楚弈面无表情的把书包扔在地上,校服外套脱了,“那就打一架吧。” 那之后,他们不打不相识,孟之丞告诉他之后,他才知道他们不开心和为什么不开心。 之前没有人教过他这些。 是啊,大家都是第一次投胎做人,凭什么受委屈让着你啊? “不了。”楚弈仰头靠在沙发背上回忆过去,微微合上双眼,“别为难她。” 那么心软的小姑娘,如果知道了,肯定心里不好受。 那该怎么面对他呢? 他不想让她陷入那样尴尬难为的境地。 听到这里,初樱站在原地没动。 “你能不能……原谅楚弈?” “他之前太不容易了。” “要不给他个机会行吗?” 周昭年面色诚恳的问。 “给他个机会吗?” 听到小姑娘迷茫柔和的嗓音。 门内,躺在床上的男人缓缓的睁开眼睛。 还没听到她的回答,突然duang的一声,楼下大门被合上的巨大响声。 初樱思绪被扰乱,从复杂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好奇的看向周昭年,“他家还有别人吗?” 这话把周昭年问的一愣,“有啊,他弟弟。”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放眼过去,没有开灯的一楼光线昏暗。 只隐隐约约的能看出有人在走。 “他弟弟?” 哒哒,脚步声越来越近。 初樱眯起眼侧耳听着,想抓住脑海里那缕一闪而过的思绪。 有种奇怪的预感。 总觉得眼前有一层迷雾挡着自己。 是什么? 第二十八章 死定了 安静的别墅里, 渐近的脚步声。 “哥……” 朦胧昏黄的灯光从楚弈卧室倾斜出来,一抹微弱的光亮。 在走到楼梯转角的时候, 楚昭下意识往上看一眼时动作顿住,怎么还有两个人站在他哥卧室门口? 停住脚步站在那里没动。 周昭年正等着楚昭过来给初樱介绍认识呢,结果看他不动了。 下一刻大概猜到楚昭疑虑防备的心思立刻开口,“是我!周昭年” “我们联欢会,你哥喝红酒喝多了,我跟樱妹,啊不对,我们科的实习生妹妹送他回来。” 楚昭:……??? 实习生小妹妹? 樱妹? 樱? 顾不得惦记他哥喝红酒的事,掏出手机像模像样的放到耳边哦了一声, 然后转身哒哒哒一口气跑下楼, 站在门口捏着嗓子变了声调, “突然有急活, 回见!” 砰。 大门又合上。 初樱下意识蹙眉,他们站在光亮里, 刚刚她只能看清楚弈弟弟模糊的身影。 可是怎么突然跑了? ……怪里怪气的。 下一秒,周昭年的手机震动。 拿出来一看是楚昭的信息, 刚要开口跟初樱说话, 看到屏幕上的字之后, 立刻瞪大眼睛,紧紧的把嘴闭严。 楚昭:周哥千万别多说!我跟大嫂见过,我在她面前的马甲是大三的学生,你别说露了。我还得给我哥继续做间谍呢! 紧接着下一条。 楚昭:多给我哥喝温水啊, 他不能喝红酒,今天怎么了这是? 看着屏幕上的两条信息。 周昭年脑子嗡嗡的响,一时间百感交集。 这两兄弟真能搞事情啊……! 楚昭都二十四了吧, 装大三的学生是什么鬼? 还有楚弈,明明不能喝红酒的人,今天怎么回事? 收回视线,一抬头果然看到初樱疑惑的眼神,周昭年觉得头皮发麻。 周昭年:…… “咳”,清了清嗓子,“那个什么,他弟弟,做律师的,比较忙。” 一下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在初樱面前说楚昭的名字。 但是下意识医生谨慎理智的职业风格占了上风,开口的时候周昭年自动消音。 “嗯。”初樱轻声应了,往门里看一眼,“师兄要回去吗?” “我当然得回去了!” 他们把楚弈送回来,联欢会还没结束呢。 主任副主任都在那,周昭年还得回去。 搓了搓手掌,周昭年有点不好意思,“你在这稍微看一眼楚弈行不?我一会儿就回来。他自己睡这我有点不太放心。” “或者我马上给人打电话,让别人过来,人来之前你在这看着点行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初樱似乎没有办法拒绝。 尤其是,屋里的男人是为了护着自己才喝多的。 这事一码归一码。 她不能因为他过去做的混蛋事,蔑视别人现在的好意。 “好。”初樱应声,“那快点可以吗?” “好嘞。”周昭年听到初樱答应之后,立马给孟之丞打了个电话,“赶紧过来,楚弈喝多了。” 安排妥当之后,周昭年脚底抹油,直接跑了。 轰鸣的引擎声渐渐远去,初樱站在走廊上看着红色的尾灯从一楼的窗户前闪过去,等再也看不到,她才转身进屋。 转身抬眼望过去,眼神落在男人身上的瞬间,初樱脚步顿住。 诧异一秒之后收敛神色,抬步过去,男人的眼神紧紧的跟着她,一丝没有错开。 凌乱的西服,白色衬衫都是褶皱。 周昭年随手抛的被子遮住他腰腹之下。 初樱站在床边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凤眼,轻声低问,“你醒了?” 男人沉默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缓慢的扫过她全身,见没有一丝异样之后才放松下来,“你没事吧?” 两个人说的驴唇不对马嘴。 过了一会儿,楚弈好似非常疲惫似的又合上眼皮,微哑的嗓音低喃,“没事就好。” 虽然他没说清楚,但是她似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在他强撑着不胜酒力之后,她没有在被为难吧? 心口发热,刚有情绪起来。 下一刻又被心里的薄膜紧紧裹住,四处分散。 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面,一片颤抖的阴影。 初樱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寂静的卧室,两厢沉默。 见他重新合上眼,初樱轻抿红唇,最后上前一步关上台灯。 屋里瞬间暗下来。 光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微弱的灯光就会觉得有点暖。 可在灯关上,月光倾斜进房间里的时候,又会觉得空气里悬浮的空气都带着凉意。 转身轻拢大衣,准备在走廊里等楚弈朋友过来。 刚抬步,老旧的实木地板吱呀一声。 “你都知道了?” 身后的男人突然开口。 脚步顿住,初樱按着大衣的指尖紧了紧。 纤长窈窕的背影站在卧室中央,过了一会儿,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我现在,连喜欢都不敢说。” 屋子里,响起男人沙哑低沉的嗓音,很轻,像漂浮的羽毛。 “怕把你吓走。” 呼吸微滞,初樱抬眼看向面前不远处黑色的门口。 外面一片黑暗。 深吸一口气,又抬起脚步。 “别走。” 躺在床上的男人歪头,睁开眼看着她的背影,墨色的眸子幽深如海,默不作声的垂下眼,哑声道,“能帮我倒杯温水吗?” 初樱这才嗯了一声,放轻声音,“那你等我一会儿。” 前面的话,她就当没听到。 用手机手电筒照亮,一小簇光亮让她能看清眼前的景物。 红木地板上都是深浅不一的划痕。 不知怎么的,刚刚周昭年跟她说过的话,突然钻回她的脑海里。 小的时候被虐待。 被亲生母亲虐待。 好几年才被人救出来。 是在这吗? 她下意识觉得,应该就是在这栋别墅里。 之前黑色厚重的窗帘,白天依旧漆黑一片的卧室,门上刻的“斗兽场”稚嫩的三个字。过去的疑问不解,突然有了答案。 蓦地,心里发涩。 她没想过居然是这样。 即使是有过不愉快的过去,她也不喜欢真正的原因是这样。 她也没想到,楚弈居然对她那么了解。 她的确是心软了。 一想到小小的楚弈在这里经历那些很可怕的事情,她就觉得脊背发凉。 可是…… 垂眸看着眼前咕嘟咕嘟冒着烟的电热水壶,初樱怔然。 事出有因,同情他,就要重新接受他吗? 她不想这样。 哒。 水烧好,电水壶跳闸。 这得等多久才能变温啊。 轻咬红唇,转身打开冰箱门,蹙起的眉心在看到侧面一整面矿泉水的时候才舒展开。 白色的大理石台子上有两个陶瓷马克杯。 一个外面是磨砂黑色,她莫名的觉得应该是楚弈的。 倒半杯凉水,半杯热水,等了一会儿摸了摸杯壁。 可以了,是温的。 端着水杯上楼,眼前一片黑。 借着月光重新走到床头柜边把台灯打开。 灯光铺洒,落在男人微红的脸上,凤眸紧闭,眉心凸起一个小山丘,很不舒服的样子。 初樱心紧了一下,开口轻声,“给你水。” 过了两秒钟之后,他才嗯了一声。 扶着床边想起身,第一下却没撑起来,低声,“我一会儿喝。” “头晕吗?”初樱突然开口问。 楚弈颔首。 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胳膊,初樱纳罕的忍不住感叹,“之前你喝啤酒挺厉害啊?” 怎么喝了红酒之后,跟上了岸的鱼似的,失去力气挣扎扑腾。 闻言楚弈抬眸看她一眼,扯了扯唇角,“不太习惯和红酒。” 看着他起身喝完水又躺下,她突然想起之前他发烧的时候,他冷着脸赶她走。 那时候他是什么心情? 哒哒哒,楼下传来电子声。 初樱侧耳,然后听到duang一声大门合上,哒哒拖鞋拍地声。 听这不紧不慢的声,有人正懒洋洋的走进来。 脚步声从楼下传上来,越来越近。 “怎么了兄弟,失恋就这么难受啊?”孟之丞含笑打趣的嗓音先是叹口气,随后继续说道,“不能喝红酒还喝,就这么喜欢那个姑娘啊?” 房间里,初樱和男人眼神碰到一起。 被烫到似的立刻瞥开。 而他,幽深的目光如海中流涡,紧落在她身上。 -=- 婉拒孟之丞送她回去的提议, “你照顾他吧。” 随后撑的上是落荒而逃。 坐在网约车后排,初樱微微叹气。 初樱看着窗外,窗户上有轻微的划痕,边缘淡灰色车窗膜上起了几个气泡,被光一晃,能看到被封印的灰尘。 枯树枝上被市政部门缠了一圈圈的霓虹灯,下面红色中国结和灯笼错落有致。 随着汽车咆哮加速,都化成无尽模糊的灯光。 她没想到,稀松平常的一天居然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冲击。 他落寞难过的眼神,强护着自己的模样。 还有周昭年和孟之丞的话。 在与他分崩离析之后,她记得自己问过,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那时候他艰难的点头,可她混在不在意,让他不用解释。 微微叹口气,头靠在冰凉的车窗上。 她没想到他对自己了解真是挺深的。 她心上笼罩着的无形冰模,刺啦一声,裂开。 是心软了。 -=- 第二天一早。 初樱在停车场下车,跟游玉摆手再见之后快步往医院楼里走。 昨天后半夜寒潮来袭,天突然凉了。 本来还有些困顿的脑子,下车吸一口冷空气,立马精神了。 不一会儿身后哒哒的脚步声,游玉追上来,搓着被风呲红的手,“哎呦我的天啊,这天也太冷了,还好我爸妈把车钥匙还给我了。” 自从九月份跟丰田霸道的亲密亲吻之后,游玉妈妈就把车钥匙给没收了,说信不着她的开车技术。 这磨叽了两个多月,好说歹说做通了爸爸的思想工作一起求情之后,游玉才又跟爱车重聚首。 “欸,你衣服后面有猫毛。”游玉瞥一眼,连忙抬手摘,摘了半天都摘不完,低声喃喃,“还好你这是白色大衣,猫也是白的。” “我说你以后别这么惯着小白了,把衣柜锁起来吧。” 说着说着,游玉忍不住轻啧一声,白了初樱一眼,“你养猫就这么能惯,以后养孩子可咋办呐。” 闻言,一直淡笑听着的初樱笑意滞住。 “现在考虑这个也太远了。” “欸,”游玉笑嘻嘻的,轻撞初樱的肩膀,“樱樱,我刚刚说这话的时候,你有想到谁吗?” 一句话把初樱问住了。 勾起的红唇渐渐放平轻抿,眉心微微蹙起,“我先上去了。” 撂下一句话,初樱抬步小跑。 站在电梯里看着自己怔愣的神情,不可置信的眨眨眼睛。 她刚刚听到这个问题,居然脑海里真的有…… 叮咚。 四层到了。 金属电梯门缓缓打开,初樱深吸一口气。 熟悉的消毒水味道钻进鼻子里。 一阵疾风,吹的走廊尽头的窗户吱呀作响。 往办公室走过去,站在门口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跳的有点快。 垂下眼帘,抬手握住冰凉的金属把手,按下去。 果然一开门,楚弈已经在办公桌前坐着,低头正看翻阅病例。 听到声音抬头,看到她来了轻轻颔首,微微勾唇,“早。” “……”。 精神抖擞的一点都没有喝醉的样子,初樱回神,突然觉得昨天像一场幻梦。 心沉下来。 走到自己办公桌前面,拉开椅子,刚看过去眼神顿住。 桌子上一个没有见过的盒子。 下一刻男人的嗓音响起,“这个是我在网上买的不含□□的咖啡,味道还不错,比较香醇。” 听到声音一抬头,看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侧,正垂眸含笑的看着她,“喝太多咖啡不好,这个放在办公室,大家一起喝。” 下一秒视线落在盒子上,“就放在你这吧,方便我们两个拿。” 态度自然,真的像带教师兄和实习生之间的说话语气。 比前段时间低气压冷厉的时候温和许多,倒像是……两个人刚认识时,他的状态。 迷迷糊糊的,纵是心中百转千回,初樱还是点头,伸手把盒子摆在靠墙桌侧的角落里。 哒一声。 垂眸一看,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又放了个盒子。视线里,男人把盒子往自己这推一推,没再动作。 抬眸疑惑的看着他。 “昨天的奖品,你先挑。” 初樱轻应一声,打开纸盒。 打开的一瞬间,桃花眼微微睁大,情侣保温杯,一蓝一粉,马卡龙色。 初樱:…… 心里飘过一排无语的惊叹号,她现在好像知道为什么昨天那个医务科的大哥笑的那么贱兮兮的了。 呵呵,精心准备的礼物哦。 居然是情侣保温杯,真可以。 心里百转千回,最后初樱抬手,轻舔红唇,“都给楚医生吧,我暂时不需要。” 暂时不需要? “好。”楚弈听到她这么说之后,没有别的反应,自然而然的拿起粉色的杯子放回盒子里。 转身之前,楚弈拿着手中的蓝色杯子,手指轻轻在上面摩梭。 “昨天,谢谢你。” “不客气。” 坐下之后,初樱看着桌角的咖啡盒出神。 得知一切缘由之后,心中的怨怼神奇的放下了。 笼罩她的尖锐戾气渐渐消失。 她一边忍不住唾弃自己,一边又觉得庆幸,有点细微的开心。 她不喜欢之前偶尔尖刻的自己。 在心中长叹一声,左手托着脸苦恼,她的心怎么这么软啊…… 唉。 特别神奇,只是一夜。 那种沉钝阴郁的感觉好像突然消失不见了。 男人整个人都舒展开。 她为他感到开心,也为他难过。 可是,如果让她重新接受他。 初樱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之前为他疯狂跳动的心脏,好像蒙上一层硬脂模,即使已经有裂痕。 可让她回头,她却做不到。 -=- 热闹的联欢会之后,开心和冲突都暂时沉寂。 从那天开始,楚弈就一直用那个蓝色的保温杯喝水。 不在办公室的时候,那个蓝色的保温杯就会像一个忠诚的哨兵一样,一直站在楚弈办公桌的一角。 一走一过,谁都知道科草格外钟爱联欢会得的奖品。 中午,初樱忙完工作,连忙跑去食堂吃饭。 端着餐盘找地方的时候看到周昭年正对着自己激动挥手,“在这!” 周围的医生听到周昭年的动静都抬头好奇的看。 若干道视线齐刷刷的射过来,初樱只好头皮发麻的端着餐盘走过去。 端着餐盘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不锈钢碗撞着牌子微微响。 等绕过去之后,果然看到周昭年对面还坐着个男人,深沉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对自己颔首微笑。 “楚医生好”,初樱走到桌边放下餐盘打招呼,又对周昭年点头,“师兄中午好。” 今天中午有芹菜炒火腿,她不喜欢吃。 可食堂阿姨没有听到她的话,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大勺绿油油的芹菜已经躺在小碗里了。 垂下眼帘只看一眼,她就觉得自己腮帮子疼。 每次吃芹菜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变成了兔子。 不停的,咔嚓咔嚓咔嚓的嚼。 累得慌。 对面的男人抬眼不着痕迹的看一眼小姑娘苦恼的小表情,忍不住开口。 “不喜欢吃可以给我…们。”楚弈话尾顿了一下。 初樱睫毛颤动,立刻回神坐直身子,“不用,不用,我挺喜欢的。” 垂头认命的夹起芹菜准备往嘴里塞。 “啊对了,师兄,我想问问你,今天咱们那个病例,你怎么看出来的啊?”初樱突然侧头问周昭年。 今天上午血液科紧急呼叫,一个病人气喘吁吁,口唇颜色很深,大汗淋漓。看着好像马下下口气就上不来了似的。 入院之后的检查已经排除血液病、淋巴瘤这类疾病。 但是血液科没找到原因,于是立刻请求心内科会诊。 等楚弈过去之后,拿听诊器一听,发现病人心脏有杂音。 立刻安排做心电图之后,果然二尖瓣中度关闭不全。 急性心衰! 周昭年一听病例,立马来了精神。 嘚嘚嘚开口不停的说。 “因为一般她这个症状,做血液常规检查之后不支持血液类疾病。那根据病人的反应,肯定就会怀疑心脏问题。” “具体表象跟心衰也比较像。” “但是人体是复杂的,好多疾病的表现都略微相似,具体就得需要我们医生排查了。” 坐在对面的楚弈看到初樱正双眼亮晶晶的盯着周昭年,眼神里掩盖不住的崇拜敬佩。 捏着筷子的手更加用力,肉都有些发白。 “先吃饭吧。”楚弈开口,看到初樱转眸过来疑惑的看着她时,把自己装满烤肉没有动的碗无声递过去放在初樱面前,“一会儿吃完一起走。” 然后又自然而然的垂眸看一眼绿油油的芹菜,低声问初樱,“咱们换换?昨天酒喝多了想吃点清淡的。” 烤肉太腻了。 如果不是初樱之前看到了他的笔记本,肯定信了他的邪! 纠结片刻之后嗯了一声,万一他真是因为给自己挡酒不舒服呢? 她现在对他的感觉十分复杂。 恼怒感激还有厚重的同情。 让不喜欢的芹菜在眼前消失,迎来了最爱的烤肉。 初樱无意识的微微晃了晃身子,每个细胞都洋溢着开心快乐。 她认真的盯着碗里焦香四溢的烤肉,也就没有看到男人落在她身上含笑的眼神。 而一旁的周昭年坐在椅子上,觉得屁股地下长满了钉子。 啧啧啧。 突然想到电视剧里那句经典台词。 ——你好骚啊。 “对了师兄,咖啡你喝了吗?” 初樱突然侧头问。 一提起这个,周昭年又有一肚子的槽想疯狂的吐,他可没想到,楚弈居然以他们他们办公室一起喝无□□咖啡的理由,暗搓搓的给樱妹送东西。 无□□的咖啡,那喝起来有啥意义? 周昭年在心里疯狂吐槽。 但是面上大笑着应声,“哈哈哈,我可喜欢喝没有□□的咖啡了,要不然容易睡不着啊!” “睡不着吗?”初樱低声疑惑,“工作量这么大都睡不着?那是不是得去睡眠科看看呐?” 周昭年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我觉得樱妹说的对。” 下一刻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立马噤声。 嘈杂的食堂,大家吃饭都很快,不一会儿吃饱喝足三个人往回走。 两个男人先起身,初樱想了想,抬步拐到周昭年的另一边。 她眼帘微垂,于是没有看到楚弈冷下来的眼神。 周昭年:……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那个什么,我肚子疼,去上个厕所,你俩先回去吧。”周昭年双手按在肚子上,神情痛苦的对着他们说到,然后抬腿就跑。 刚刚还热闹的一片地方立刻静下来。 初樱和楚弈空着一个身位往办公室走。 “你怎么不问我?”楚弈突然开口问。 “嗯?什么?” “刚刚那个问题,怎么不问我?” “嗯?” 初樱疑惑诧异的看着男人。 “那个病例我听的诊。” “病人不仅是有杂音,而且是二尖瓣膜收缩期听到的杂音。” 眨巴眨巴眼睛,初樱一时间心里百转千回,诧异的看着他。 “怎么了?” 顶层透明玻璃罩,午后明媚的阳光洒下来,灰尘在空气中浮沉。 眼前一丝一毫看的格外清楚。 狭长的走廊,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远处喧闹的声音,隔了很远。 突然,初樱看他这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忍不住开口。 “楚医生,你这是……” 吃醋了吗? 含笑吐露几个字之后,有个小朋友如疾风一般哒哒哒从他们身边跑过去,猛的抽回她的思绪。立刻闭口不言,后面的话她没办法说出口,瞥开眼又沉默,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嗯,吃醋了。”楚弈嗓音风轻云淡,眉心却微微蹙起,墨色的眸子幽深如海“看不出来吗?” 轻声低喃,“难道不明显?” 第二十九章 死定了 远处喧闹声, 小孩的尖叫声。 走廊尽头的门外,熙熙攘攘, 人影攒动。 她视线里的一切好像慢了。 他说自己吃醋了。 吃醋了吗? 话音落,初樱没应声。 楚弈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失落,“我先去看看那个病人。” 迈步离开,初樱站在原地没有动。 看着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门后。 那道身影潇洒自如。 可她现在看着,却觉得他好孤独。 若有所思的王辉走,回到办公室之后,初樱打开门走进去。 眼神扫过他办公桌上的蓝色保温杯。 他特别喜欢这只保温杯,如果去别的科会诊的话, 甚至会随手拿着。 出门诊的时候也拿着。 马卡龙蓝色放在他身上, 要多突兀有多突兀。 因为他的东西永远都是黑白灰。 连周昭年之前开会跟她坐一起, 看着楚弈拿着保温杯进来之后都啧啧称奇, 低声感叹,“哎呦我的天, 爱情可真能改造人啊。” 他的心意,像浮在海面上冰川的一个非常小的角落。 等她抛开偏见往下看的时候, 才发现, 海面下巨大震撼场景。 即使这样, 初樱暗问自己。 你敢再重新信任他吗,从朋友做起,给他个机会吗? 她跌跌撞撞满身的伤痕都是真的,流过的泪, 痛哭过的深夜都是真的。 她敢吗? -=- 过了两天,平安夜前一天,护士长握着手机走进来, 喜出望外的,眉梢高高的扬起。 “主任说组织我们去看电影呢,科室福利!” 不知是怎么的,大概是传说中后台极硬的副院长要来。 一时间弄的人心惶惶。 在联欢会之后,初晓川的嫡系——整个心内科的气氛就有些沉重。 主任看出来但没办法多说,这才暗中把钱给护士长,让护士长张罗,聚聚人心,鼓舞士气。 护士长四十多岁,工作时雷厉风行,平常是个柔和包容的大姐。在科里人缘非常不错。 护士长拿着手机站在办公室中央,下意识看向楚弈,“楚医生,你说我们看什么电影呢?” 楚弈抬头,礼貌勾唇淡笑,“轻松一点的?” 要么说护士长的人缘极好呢,连楚弈这种不管二五四六的人,都会给护士长面子。 “那就爱情电影了!”护士长眼睛发亮,点着屏幕兴奋的不得了,“主任说了,可以带家属的!” 她都好久没有跟家里那个老家伙去看电影了。 好不容易有机会,她也觉得爱情电影不错! 吱呀一声,办公室门又被合上。 护士长来去如风,先去外面统计去了,激动兴奋的都把屋里的两个人给忘了。 “你去吗?” 安静的办公室,男人突然出声。 坐在办公桌边的初樱一愣,随即抿唇,“再说吧。” 她的心里乱糟糟的,跟一团被猫挠乱的毛线球,理不清。 -=- 圣诞前的下午,楚弈拿着马卡龙粉色包装的小礼盒站在电影院门口安静等候。 影院大堂立着一棵深绿色高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彩灯和圆滚滚的圣诞老人。 一整晚,人头攒动。 怪不得说节日拉动gdp,乌央乌央的都是人。 他伫立在那,像一棵风雨不倒的白杨。 等了整整两个半小时,熟悉的小姑娘没有出现。 电影散场,周昭年挤在人群里出来,看到楚弈还在门口那没动诧异的瞪大眼睛快步走过去,“怎么了这是?” 视线落在楚弈手上精致的小盒子上。 这才反过味来,“你怎么没给樱妹发条wx问问啊?” 闻言,如同石像一样的楚弈才动了动身子,睫毛微动,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他怎么不想发? 可刚刚他发出去之后,才看到刺目的红色叹号。 他以为两个人已经渐渐回暖。 结果没想到…… 嗡嗡嗡手机震动,楚弈面无表情的拿起来,是孟之丞发来的信息。 孟之丞:初樱要请私教??? 孟之丞:?咱们学校的私教可全是男的啊! 大手紧握手机,狭长的凤眼冒着幽暗的光。 楚弈冷哼一声。 情绪起伏之大,看的周昭年一脸懵逼,怎么了这是? -=- 滨大健身房。 初樱坐在康复室里等私教经理回来。 之前她实习一段时间还挺有感触的。 最大的感触就是爸爸说的对,这工作的确需要极好的身体素质和体力。 于是她又冒起来健身的想法。 不过跟之前不同,之前是为了那个男人。这次是真的实打实的为了锻炼身体。 想到那个男人…… 初樱垂下眼睫。 她现在真的被他说准了,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得知了他的过去。 心软了,但也害怕。 重蹈覆辙,是个多令人恐惧的词语啊。 忍不住长叹口气。 唉。 万万没想到,心大肺大的她居然也有选择逃避的一天。 本来要跟科里一起去看电影,可一想到他也在,她就头皮发麻。索性任性的翘了,只提前告诉护士长了。 吱呀一声。 康复室的木门被推开,初樱抬眸看过去,顿时愕然。 呆若木鸡的看着本该在电影院,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 “你怎么来了?”她磕磕巴巴的问。 然后就看楚弈勾唇淡笑,不冷不热的说,“来应聘私教。” 应聘私教??? 错愕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红唇微张,“你哪有时间?” “挤也能挤出来。”男人淡声答,幽深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转手关上门,走到她身边,“我们定一下上课时间?” “……”,初樱眨眨眼,眼神闪烁不敢看他,嗓音很低,但语气却很坚定,“可是我想请别人。” 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就凉了。 -=- 健身房的几个医学部学生看到楚弈和初樱都来了之后,兴奋的不得了,闹着要一起吃饭。 嘈杂充斥着炭火香的烤肉店里,角落的圆桌旁挤满了人。 众人坐下的时候,特意只留下最后挨在一起的两个位置。 等初樱缀在人群后面进来的时候,看到唯二的空位先是一愣,随即坦然,大大方方落座。 她跟那个男人清清白白的,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跟在她后面的男人看到她坐下之后,眸光一暗。 紧跟着坐在她身边。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其妙有些紧绷。 一时间,谁都没跟对方说话。 初樱心里有点气,觉得这个男人莫名其妙,怎么就不让自己请私教了? 再说了,她请私教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刚刚居然对她那么说话! 一旁的楚弈也垂下眼帘。 心里想的都是小姑娘刚刚生气跟他叫嚣的话。 她不仅要请私教,还要一周上三次课呢! 只要一想,就跟被火撩一样难受。 一群人呼呼啦啦坐好之后,孟之丞抬手招呼服务员,“点菜!” 自从楚弈不带这群孩子,初樱也去实习之后,大多数时间都是孟之丞在带。 这群小孩跟孟之丞的关系还挺好的,之前也一起出去吃过几次饭。 索性孟之丞也就没问,直接按照之前的点了。 手工嫩牛肉、秘制肥牛、牛肋条…… 等都点完之后,孟之丞才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兄弟,“行不行?” 楚弈神色冷淡的嗯了一声。 孟之丞把菜牌还给服务员之后,好笑的看着对面两个人。 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开口,“怪没意思的,玩会儿游戏啊?” “什么游戏什么游戏呀?”一群小孩一听眼睛锃亮,跃跃欲试。 “就……”,孟之丞话音拖长,眼神在楚弈和初樱之间穿梭,“转盘吧!” “行耶!”一呼百应。 还在青春期的小朋友最喜欢玩这种暗搓搓带点暧昧的游戏了! 孟之丞旁边的小男生立刻拿出一支笔放到桌子上,“拿这个转呗?” “行。” “转到谁,谁就回答一个问题啊。” “回答不了的就喝酒,或者亲一下旁边的人。” 从游戏开始,桌边的小朋友们简直沸腾了。 楚弈平静的视线扫过桌上的人,打眼一瞧就能看出来几个有心思的人。 彼此有心思,对他有心思。 或者……总打量她的那种心思。 神情顿时冷下来,靠在椅背上看着他们闹腾。 果然五分钟之后,黑色的圆珠笔终于直指楚弈。 不过问题却是楚弈没有想到的。 “师兄,你……对我们樱樱有没有超越师兄和师妹的感情啊?” “刚刚别人都回答了,师兄你也得入乡随俗,跟我们普通人乐呵乐呵,我们小时候玩那个真心话大冒险更紧张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一圈的人眼巴巴的看着他。 初樱耳朵有点红。 楚弈先是侧头看一眼旁边盯着眼前筷子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姑娘,然后回头拿过杯子勾唇淡笑,“我自罚一杯。” 四周都是起哄声。 那种感觉就像关注许久的天神终于下凡了。 卧槽天神不仅喜欢校花。 还妻管严实锤了!! 妈蛋!!!! 听着耳边起哄的笑声,初樱眨眨眼没说话。 初樱感觉好像有两个自己。 一个灵魂出鞘悬在空中面无表情嘲讽的看着自己,另一个坐在这里。 一个小时之后,有几个喝多的男生挤在墙角颤颤巍巍的划拳继续拼酒。 另外几个女孩子也凑在一起聊最近新选秀的男人。 只有他们两个这块安安静静的。 不,也不安静。 楚弈捏着银色的夹子,认真的在看着炉火上兹拉冒油的肉块。 油花泛着泡,释放焦熟的香气。 “这种可以吗?”楚弈侧眸问她。 最终还是他被两个人之间漫长沉默弄的心浮气躁,先低下头。 初樱捏着筷子的手指微微用力,视线过去瞧了一眼。 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就看楚弈自然而然的夹起那块肉放到初樱的盘子里,转头继续摆弄炭火上剩下的几块肉。 微微诧异,初樱没想到楚弈是给自己烤的。 紧实的口感,咬一口醇香的汁水混着烤焦肥肉的油香在她口中冲撞。 太好吃了。 好吃到初樱忍不住左右轻轻晃了晃身子。 好吃到瞬间忘了刚刚他们两个在健身房里的冲突。 怎么做到该焦的地方焦,该嫩的地方嫩的。 呜呜呜。 初樱坐直身子,桃花眼微微睁大,感受烤肉在唇齿间释放香气。 侧眸看一眼认真的男人,初樱心里瞬时泪奔。 如果她足够有钱,一定把他雇回家给她烤肉。 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烤肉呜呜呜。 察觉到小姑娘炙热的眼神,楚弈侧眸看她,桃花眼亮晶晶的,可爱的不得了,他的心一下就软了,眼里唇角都带着笑意,“好吃吗?” “嗯!!” 唇角微扬,楚弈握着夹子又捡了一块刚出炉的肉给她,轻轻放到盘子里,“别烫到。” 咬着口中香掉舌头的烤肉。 一时间初樱心里百转千回,纷繁复杂。 她突然有点心软了。 看着他这样给自己烤肉,理所当然又没有邀功的样子。 垂下眼帘,咀嚼的动作放慢。 他们这块在喧闹的烤肉店里,安静的像一块异次元的小天地。 而这个男人,就是最辛勤的烤肉工。 手指抠了抠桌面,初樱最后咬一下牙,轻声开口,“你烤肉有什么技巧吗?” 听到她主动跟自己说话,楚弈拨弄肉块的动作先是一顿,然后才侧眸看她,眸色深沉,转动手腕从下面的金属铁盘里夹一块肥瘦相间的生肉放到火热的烤盘上。 “你看。”楚弈眼里甚至有一种可以称为温柔的情绪,“先在最外面用炭火的余热。” 见初樱疑惑的看着他,楚弈继续解释,“火太旺,烤出油汁滴下去容易着火。” “如果有明火,会胡。” “口感不好。” 闻言初樱恍然大悟,她之前跟游玉和王楚昭这样烤过,然后起火了还是服务员拿着冰块给灭的。 “等在外侧,油脂融化渗出差不多之后,就可以放在烤盘中央。” “这样大火迅速烤熟外面一层肉,里面的水分也被锁住。” 初樱震惊的不得了,一时间心里就一个想法。 学神烤肉都跟别人不一样,研究的透透的。 连忙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太厉害了,以后你家人可有口服了!” 话音刚落,初樱后知后觉的发觉有点不对劲儿,可说出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了。 果然下意识一抬眸,就看他看过来,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初樱:…… 大意了,多嘴了! 心里的小人疯狂的双腿蹦地,恨不得凿出个坑钻进去。 之后初樱就不说话了,埋头苦吃。 等莫名其妙的窘迫消散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吃了这么多! 整整一份的牛肋条居然被她一个人吃光了! “嗝,”连忙抬手捂住嘴,结果发现自己还是不停的打嗝。 把自己撑成了打嗝怪,初樱在人前的形象一直是甜美大方的,这下羞的她脸都红了,嫩白的小脸上浮了一层红霞。 察觉到她的异样之后,楚弈环视四周,然后从她椅背后面拿起她的外套。然后虚扶着她起身。 往前一步把她掩在自己身后,对着桌上的众人颔首,“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一步。账已经结了。” 然后抬手,手掌托着她的后背往前走,走到门口无人的地方拎着外套的领子示意她伸胳膊。 初樱红着脸赶紧穿上大衣,然后垂头扣上扣子。 “嗝。” 呜呜呜,初樱心里的小人掩面哭泣,太他娘的丢人了! “别着急,一会儿就好。” 楚弈在旁边垂眸看着她,看她穿好衣服之后,也利落的抬手穿上自己的黑色呢子大衣。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初樱站在原地,刚抬眸视线顺着他的背影看过去。 嗝。 又一声。 初樱:…… 面无表情的想挖坑进去躺平。 等楚弈握着矿泉水回来的时候,初樱已经打嗝打的心累身累了。 顾不得害羞。 抬眸和男人意味深长的眼神碰到一起,初樱脸瞬间就红了。 他那眼神什么意思,是不是嘲笑她吃的多! 妈蛋! 她深藏已久的大食终于曝光了! 下一秒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对他也不喜欢了,曝光就曝光。 唉,就是被别人知道一个女孩子这么能吃,总归是有点不好意思啊。 各种心思捏成一个圆球,在心里绕了九道弯。 “喝口水”,男人的脚步停在她面前,咔哒一声矿泉水瓶盖被拧开,递给她,“喝一口,我帮你。” 疑惑的抬眼看他,下一瞬间,嗝。 红着脸接过矿泉水,喝一口就喝一口,她打累了。 喝水含在口中的时候听他低声说道,“打嗝是因为横膈膜痉挛收缩,平时是大脑控制这块肌肉,现在它突然痉挛,我们来扰乱它。” 怎么扰乱? 她好奇的看着他,用眼神问。 “一会儿我捂住你的耳朵,你再喝口水。”楚弈说完,幽深的目光盯着她的眼底,话音微顿然后低声询问,“可以吗?” 水都喝了,再说不行未免有点矫情。 咬牙轻轻点头。 下一瞬,男人的大手贴在自己耳边,紧紧的按着。 滚烫的肌肤触碰她的。 她能听到血流奔腾的声音。 “喝吧。”楚弈低声说。 怔愣一下,初樱拧开瓶盖,咕咚咕咚连喝三口水。 然后屏气凝神等了十秒钟。 喜笑颜开的看着她,精致的桃花眼弯成一轮半月。 楚弈也唇角微勾,双眸凝视着她,跟着她笑。 转角处,几个要给楚弈钱赶过来的同学挤在那里,艳羡的看着冷峻的男神温和的给校花捂着耳朵,羡慕的心里扑腾扑腾的往外撒花。 “呜呜呜,这也太配了吧!” “明明刚刚跟我们说话的时候还冷冰冰的,怎么跟校花也没什么表情,可就觉得那么温柔呢!” “呜呜呜,这大概就是情到深处自然流露了。太好磕了,我连他们孩子叫啥都想好了!” 这简直是cp粉的终极大糖。 -=- 等终于平复下来之后,初樱终于松口气。 一直打嗝,胸腔和颈前的肌肉都觉得累得慌。 拒绝了楚弈送她回家的提议。 初樱叫了一辆网约车,跟男人并肩站在路边等。 不再打嗝觉得呼吸畅快极了,初樱忍不住感叹,“你这个方法还挺好用的。” 说完没打算得到他的回答,垂眸看着手机上橘黄色的小车上面的数字,低声自语,“还有五百米啊。”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楚弈突然开口,初樱收回视线侧头疑惑的看着他,“什么问题?” “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吗?” 她听到男人问。 猎猎风起,冷飕飕疾速而过。 烤肉店前的冒着红光的纸灯笼被吹的直晃。 然后她看着他往前一步靠近,站在风来的方向挡住,停在和自己有一步的距离。 无声的看着他的动作,初樱默默在心里重复这几个字。 算朋友吗? 咚咚咚,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要不,顺其自然吧。 -=- 元旦在家里跟爸妈吃顿饭,初樱就回医院了。 最近爸爸特别忙,大概是因为医院变动。 初樱担忧,但是不敢多问。 而且他问也帮不了什么忙,只能让爸爸担心,徒增爸爸的烦恼。 不如装不知道了。 回到医院,初樱正躺在休息室的床上准备休息。 滑动屏幕扫一眼今天wb热搜榜单,看看发生什么大事了,一整天没来得及玩手机,总有一种与时代脱节的感觉。 手机左上角显示8:50. 初樱想着凑个整,玩到9:00,然后就乖乖睡觉! 眼看有个可爱的小视频,封面是只小猫,憨态可掬的挥着小jiojio。 跟家里的小白有点像。刚要点开。 嗡嗡嗡。 手机突然震动。 屏幕上游玉的名字在跳跃。 “樱樱!!!你快下来,王楚昭他,他昏迷了,我们在急诊呢!” 电话那头游玉压着哭呛,抽抽嗒嗒的。 焦虑恐惧的情绪化为无形的水顺着电波爬过来,初樱捏紧手机,猛的起身,迅速掀起被子跳下床,开门往楼下急诊室跑。 “我马上下去。” 电梯没来,心脏砰砰跳。 耳边是游玉强压的抽泣声,“霍良劈腿了,他为了帮我才被打了,呜呜呜。” “我现在叫不醒他,怎么办啊樱樱?” 恐惧愧疚慌乱。 初樱听着,抿紧嘴唇,蹙眉转身往楼梯间跑。 手机换另一只手拿着,左手扶住金属扶手,快速大步大步的往楼下跑,一步两个台阶。 气喘吁吁的跑到急诊室,刚看过去就看到游玉蹲在床边哭,快步过去。 “怎么样了?” 游玉泪流满面,哭着摇头。 什么都问不出来,初樱焦急转头找医生,正好急诊值班大哥快步过来。 急诊室的医生认识她们。 主要是两个小姑娘联欢会那天活力青春,太耀眼,一下就让人记住了。 “哎呀”,急诊老大哥头发凌乱,下巴冒了胡茬,一看忙了一天了。 但也耐着性子安抚两个红着眼的小姑娘,“你们别着急,已经给他家属打电话了,家属说马上就到。” “马上”,游玉轻声抽噎,眼神定在床上没离开,“马上是多久啊?” 哎呦,这他哪知道啊。 “小姑娘别哭了,那我再打一个电话。” 急诊老大哥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一串电话号码,外放声音,“您啥时候到啊?” “马上。” 陷入极度担忧中的游玉没有意识到这个嗓音有些熟悉,泪眼朦胧的抬眼看楚昭的监控仪器,生怕一转眼,就有警报。 听到这声,初樱微微蹙眉,下意识的转了转头让耳朵离手机更近。 这声音怎么…… 然后下一秒,急诊大门猛的被推开。 熟悉冷峻的身影握着手机大步走进急诊室,“我到了。” 一颗心瞬间悬到高空,又重重落下。 啪的一声砸到地面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烂泥。 眼前的迷雾终于散开。 一声轻笑,眸光渐冷。 初樱睨着走近的男人,心里发凉。 原来是这样啊。 第三十章 死定了 繁忙的急诊室节奏很快, 人来人往。 监护仪不时滴滴的响声,点滴架轮子压着地砖滚过去的声音, 还有急诊大哥在耳边的惊叹,“来了来了,欸?家属居然也是咱们医院的医生吗?” 眯着近视眼定睛一看,原来低语。 侧头对着初樱讶然低声问,“楚医生居然有个弟弟啊?” 听到这句话,初樱才回神,没应声。 原来王楚昭是他的弟弟。 她眼里的景象像是自动放了慢动作,他拿着手机,神情难得的有些焦急, 唇形跟电话里正在说话的人一样。 静静的收回看着男人的视线。 旁边的游玉惊的抽泣声都停了, 眼泪模糊的看着眼前震惊的景象, 打了个嗝, “嗝。” 抬起手指愣愣的在走过来的男人和躺在床上的男人之间来回晃,最后侧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初樱, 眨眨眼,“刚刚急诊医生说他们什么关系?” 一滴泪随着游玉的动作落下, 游玉都来不及擦。 闻言, 初樱垂下眼睫。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这时候楚弈已经走到初樱面前, 带一起一阵淡淡海洋香的风。 抬手轻拍她的肩膀一下,低声,“我一会儿跟你解释。” 然后才转头对急诊大哥蹙眉沉声问,“怎么回事?” “我们初步判断脑震荡, 应该是轻微的。” “估计快醒了,一般昏迷也就三十分钟左右,然后为了保险, 咱们得做一下ct和核磁共振。” “等病人醒了之后观察头痛头晕恶心什么的症状。” “虽然有造成逆损伤的可能,但基本问题不大。” 一听到逆损伤三个字,游玉哇的一下哭出声,蹲在病床边自责的不得了,“对不起王楚昭,我不该叫你去……” 哭声微顿一下,然后游玉继续,“呜呜呜,你到底叫什么啊?” 闻言,楚弈点头。 “麻烦您了,就这么办吧。” 侧眸刚要跟初樱说话,就听病床上嘶哑痛苦的声音,“哎……哎呀你别哭了,哭的我头疼头晕的。” “嗝”,哭声一下止住。 初樱和楚弈不约而同的上前一步,低头瞅着他,“你没事儿吧?” 楚昭愣了愣。 睫毛忽闪,眼前蒙了一层白雾看不清前面,轮子滑过地砖的声音由远及近又远。循声扭头想看过去,可刚一动,疼的他嘶一声。 这一会儿,双眼终于适应病房中惨白的白炽灯,瞳孔聚焦后猛的一缩。 他大哥和大嫂并肩站在面前,垂头看着自己。 “卧槽。”他蓦地瞪大眼睛,一说话扯着后脑勺的神经疼,抬手想捂住自己后脑勺的动作一下顿住。 完了,大事不好了…… 他掉马了!!! -=- CT室外面,游玉紧站在门口,一脸忐忑。 初樱和身旁的男人隔着一步的距离,可中间却像有条冰封的银河一般。 “初樱……” 男人刚开口就被初樱冷声打断,“你别跟我说话。” “我静一静。” 防辐射的大门里面不时的传出机器工作时的嗡嗡声。 “好了!家属过来抬病床上去做核磁吧!” 闻言,楚弈垂下眼帘,没来得及再说话,转身往门口走。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楚昭刚想动自己爬回病床上,结果一动就看到大门打开,他哥冷着脸进来。 楚昭:…… “哥,我……” “闭嘴。” 楚弈低头睨他,“打架还能打输了?” 楚昭:…… “之前咱俩那么多年,白练了?” 楚昭:…… 得,看出来他哥心情非常欠佳,他不说话了。 推他往核磁共振那边走的时候,宽大的病床在走廊里格外显眼,一走有过的陌生人看到床上躺着个帅哥,推床的还是个帅哥,纷纷眼神跟着他们跑,瞪大了眼睛。 初樱和游玉缀在后面。 见楚昭已经清醒能好好说话了,游玉悬在空中的心放下大半,才后知后觉的跟初樱分析这个巨大震惊的八卦。 “他俩居然是兄弟两个?真没看出来!” 初樱心不在焉的往外走,心里想着前几天在君海豪庭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周昭年说楚弈弟弟工作忙,明明都回家往楼上走了,结果接到急召赶紧跑了。 现在想想,压根是因为看清了她的脸吧? 怕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往前一步看到床位的姓名牌和年龄,上面明晃晃的写着。 【楚昭 24岁】 呵,还正在读大三的法学专业的学生? 初樱眸色渐渐冷了下来。 装小好几岁的人,也够厉害的。 这对兄弟,心思可真是一个比一个深啊。 这事,他知道吗? 之前看着弟弟跟自己一起走的时候,心里想的什么呢? 又想起在学校相遇,他怒气冲冲把自己抱进体育馆那天。 他们两个互相对视之后可是一句话没说,一点都看不出来认识。 她居然傻乎乎的,一丝疑惑都没有。 是啊,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长的那么像的两个人。 呵。 演技都挺好? 看楚昭状态已经不错,还能跟楚弈斗嘴呢,初樱才放心停住脚步,抬眸淡声,“我有事先回去一趟。” 楚弈动作一顿,猛的回头看她,结果眼神却与她错开。 她不看自己。 “初樱!”他扬声喊。 另一边游玉开口按下楚弈的心思。 “等办完住院手续再去找樱樱吧,我觉得她现在需要静一静。” 别说樱樱了,她觉得自己的三观都炸裂了。 算是明白一开始病床上这小子刚出现时候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了——不要把人类的情感定义的那么狭隘。 湿漉漉的眼睛怒瞪一眼楚昭,当初没觉得,现在真相大白之后才惊觉,一开始这是有备而来、故意接近啊! -=- 独自离开的初樱垂下眼帘,双手插在白大褂外面的口袋里,无甚表情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了想没回休息室,初樱转身,往院长室的方向走。 她有爸爸办公室的钥匙。 行政层的走廊此时寂静无声,只有她的脚步声。 墙边的指示牌泛着绿光,像恶狼绿油油的眼睛。 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之前,在楚弈刚回头找她的时候,也总这么看她。 幽深的眸子泛着绿光,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轻嗤一声,想他干嘛? 初樱心里乱糟糟的,推进门反手把门反锁,悄无声息的坐在背靠墙的沙发。从门口看不到的位置。 浑身发冷,胸腔里的心脏又被浇了一层植脂,火辣辣的疼。 她垂眸静静等着,等着它变成新的硬膜,包裹住之前的裂痕。 初樱觉得心累,那个男人心思太深了。 刚刚动摇的心思,又被冷水浇灭了。 这样心思深沉的男人,她哪敢信呢? -=- 把楚昭安顿好,楚弈扔下一句好好休息,转身大步离开。 刚刚初樱冰凉的眼神看的他心慌。 跑到楼上休息室,推开门细微的呼噜声呼哧呼哧的传出来。 定睛一看,没有初樱纤瘦的身影。 心脏下沉,转身往外迈步越来越快,最后跑起来。 结果办公室也没有她。 安静的医院大楼,他孤独的站在走廊里的茫然四顾,心砰砰的跳。 颈侧的青筋一蹦一蹦。 有种失重感,不停的坠落。 咬牙拿起手机给初樱打电话。 嘟嘟嘟,漫长的等候音,在他以为那边不会接起来几乎要陷入绝望的时候,咔哒一声。 一片静默。 “你生气了?你听我解释。” 嘶哑的嗓音有一丝慌乱,楚弈大手握成拳,渐渐用力。 “嗯。” 初樱轻应一声,楚弈刚要松口气就听她开口问。 “你知道他在我面前是学弟的身份吗?” 沉默片刻,楚弈垂下眼眸,咬紧牙关,“知道。” “知道之前我们总见面吗?“ “……知道。” “见过小白吗?” 她的嗓音低下来,声音很轻,像怕惊了谁似的。 闭了闭眼,楚弈面色苍白,“见过,但是你听我解释……” “呵”,电话那头她的一声冷笑,随后长叹一息,“你什么都知道,那你跟我解释什么呢?” 解释她是个傻比吗! 这声叹气让楚弈后背发凉,寒气从脚底往上爬,最后笼罩他全身。 对面哒一声,毫不犹豫的挂断电话。 眼尾发红,楚弈紧紧的握着手机。 他曾经想过,会有这一天到来。 每天陷在惴惴不安中,像走在沙漠中的旅人,一步一步走的艰难。 他想等两个人渐渐好起来之后再坦白。 可惜,天不随人愿。 恐慌忐忑紧箍着他,他在业务上国内顶尖。 可在情爱上,他茫然。 他的世界刚见了一丝光亮。 眸光沉下去,只一秒,男人冷静下来。 他能失去她吗? 不能。 那他慌什么? 纵是痛饮血泪,他拼尽全力也得把她找回来。 她是他的温暖,他的光。 他此生的祈望。 -=- 胡思乱想不知多久,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手机同时震动,在黑暗中亮起荧荧的光。 是楚弈的电话。 初樱垂下眼帘看着,没动。 咚咚咚。 “初樱,我知道你在里面。” 羽睫颤动,初樱没应声。 “我们谈谈。”男人哑着嗓子说。 屋里的初樱听了一声冷笑,他们有什么可谈的? 他跟蚌精似的撬不开嘴,她不想跟他费口舌。 浪费时间。 沉默不说话,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 手机调成静音,扣在沙发上。 咔哒一声,门锁被拧开的声音。 初樱诧异的瞪大眼睛往门口看,然后下一秒就听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走廊里幽绿的微光洒进来,男人站在门口,沉默无声的看着她。 “我有老师办公室的钥匙。” 初樱:!!! 嚯的起身,毫不犹豫的就要往外走。 她才不要跟他在一个屋子里呆着,这个大骗子! 与他要擦肩而过时,手腕被男人牢牢的握住。 “初樱,对不起。” 静默片刻,他哑着嗓子,低声自语,勾唇自嘲,“我好像总在跟你说对不起。” 闻言初樱面无表情,“知道还不放开我?” 抬眸看过去一瞬间,初樱愣住了。 借着月光,男人湿润的凤眼晶亮,睫毛上也挂着雾气。 微微愕然,初樱错愕又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哭了?” 冷峻的脸庞藏在黑暗中,楚弈眼底真实的情绪倾泻而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嗓音低哑的请求她,“你别走。” 又是这种感觉,拳打棉花的那种无力感。 初樱觉得腻歪极了! “你放开我!” 她激烈的挣扎,另一只手狠狠推他禁锢自己的手掌。 她想离他远远的,最好再也见不着才好! 心里这么想着,动作就带了一股决绝。 嗒。 手腕上落了一滴水珠。 初樱动作滞住,瞠目结舌的抬头看他。 冷肃的男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面无表情,眼泪却往下掉。 整个人矛盾的像割裂了一样。 “你这是干嘛?” 初樱不可置信的眼神落在他幽深的眸子上,借着清冷的月光与他对视,“我欺负你了吗?” “没有。”他答。 “那你哭什么?” “从一开始,你自顾自的对我好,然后后自以为是的放弃我,现在你哭什么?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她都没哭,他哭什么? 他凭什么哭! 滔天的怒气和委屈,初樱手指激动的微微颤抖。 他凭什么哭! 是他自顾自的做了决定,扼杀了之前的感情! 破罐子破摔,彻底撕开脸面。 他不要脸,她还给他留什么面子? 愤怒的血液直冲头顶,初樱抬手怼他的胸口,怒目如火,“我是弱智吗!你这么对我?”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高尚?特别善良?” 红唇颤抖,初樱狠狠的瞪他,“你有没有问过我?问过我愿不愿意?” “我有没有感情?” “我会不会受伤?我会不会失眠睡不着,会不会在家里忍着不敢哭?” “会不会觉得一分一秒都跟凌迟似的难挨?” 失望极了,初樱看着他缓慢摇头,“你没想过。” 喉咙涩然紧缩,眼前起了一片微热的浓雾,低声喃喃,“你没有想过我会难过吗?” 咬着唇内的软肉不让自己哭出来。 倔强的不肯让自己哭。 “你就想着你自己,把我一颗心摔的稀巴烂然后又要捡回来,你就这么喜欢一个人的吗?” “有人这么这么喜欢人吗?” 一字一句,还有她的挣扎和眼泪,都像是往他胸口上洒的盐。 疼痛难耐。 “没有。”楚弈神色黯然,下颚紧绷,眸光愈发的深,“我之前是觉得对你好。” “呵。” 一声冷笑,被直接扇到脸上的巴掌还让他觉得疼。 “对我好,所以把我蒙在鼓里,你们兄弟两个看我是不是像个傻子!” “特别可笑的傻子!” 狠狠的瞪着他,初樱胸口激烈的上下起伏。 一开始的委屈从心底顶出来,眼前蒙上一层泪。 “你从来不说”,精致的桃花眼眼尾红起来,小巧的鼻头也染了粉色,“你什么都不说。” 垂下眼帘,紧紧抿住红唇,深吸两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低头不肯看他。 “你想听什么?”楚弈低声,“想听我家里的事情吗。” 话落勾唇自嘲,嗓音隐隐的颤抖,“可是我怕脏了你的耳朵。” “我家”,嘴中含着这两个字,楚弈轻笑,“可是我觉得我没有家。” “大多数事情你都知道,我父亲不爱我母亲,我母亲恨我,跟我同病相怜的弟弟,本该大好的生活,也被我毁了。” 楚弈双眸赤红,涩然一笑,有水珠落下。 “你让我怎么跟你说?” 她在他的心里,就是天边的白雪。 而他,是在深渊里挣扎的怪物。 他已经鼓足勇气,昧着良心接近她。 矛盾不断的撕扯他。 没人教他爱,他在这个世界茫然独行,在滨大大火之后,才知道,他根本离不开她。 无法放弃她。 什么看着她幸福,算了吧。 骗鬼呢? 可自己已经推开了她,那时候他绝望极了。 “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他低喃,第一次活生生的把自己剖开,露出溃烂模糊的血肉给她看。 本来还愤怒不已的初樱听到这句话蹙眉震惊,抬眼万分讶异的看着他,视线在他脸上扫过。 “你说什么?” 男人另一只手轻轻捋开她额前的碎发,指尖微微有些抖,“你之前过的那么幸福,老师师母琴瑟和鸣。” 那么好。 一家人幸福有爱,跟他没有半点一样。 想过许多种可能,初樱万万没想到。 楚弈会对她说,他自卑。 因为没有正常的家庭,强大无比的楚弈居然会自卑? 垂下眼帘,潮湿的睫毛让她觉得有点氧,抬手揉了揉。没想到自己一动,拽着自己的男人立马浑身紧绷,错开一步挡住大门。 察觉他的动作,初樱冷声,“那你现在又觉得能配得上我了?” 过去又无法抹去。 男人闻言往前一步凝视着她,眸深如海,哑着嗓子,“我慢慢学。” “给我个机会。” 他不会爱人,但是他可以学。 长久的沉默,初樱抿唇看他,“如果我不呢?” 闻言,又是一阵沉默之后,男人才惨淡的笑,“那我就再努力。” 可初樱没有心软,冷漠的眼神没有温度。 “如果你努力,我也不呢?” 楚弈低垂眼帘,嗓音沙哑至极,像祈求,像求饶,“你别这样对我……” “呵”,初樱情绪丝毫没有软化,“我当初,也是这么希望的。” “希望你别那样对我。” -=- 楚昭轻微脑震荡,本来没有什么大事,但是游玉非得坚持让他在医院住几天稳定一下。 要不然她心里难安。 本来要拒绝,这么一听,楚昭也就顺着她的意思了。 这段时间工作忙的很,做争议解决的律师不容易,紧张焦虑感时时刻刻藏在心里,萦绕捆绑着他。 就当休息了吧。 就这样,楚昭在滨大附属医院住下来。 住了一晚之后,楚昭突然觉得还挺好。 游玉总往她这跑,于是初樱总来找游玉,也顺道关心一下他。 可大嫂总过来,他哥默默的紧随其后。 空旷的单人病房充满了人间的热乎气儿,吵闹温暖。 他喜欢这种感觉。 他漫长的人生,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第二天早上,楚昭睡醒,后脑勺还有点丝丝拉拉火烧火燎的疼。 轻啧一声,刚要抬手去摸,然后就听到担忧忐忑的声音。 “你怎么了?哪疼?” 一转眸看到游玉双眼红肿的担忧问他,从旁边的沙发上掀开毯子快步走过来。 楚昭一愣,“你没回去啊?” 闻言游玉瞪他一眼,“你都这样了我还回去,我还是不是个人了!” 说完声音又低下来,“对不起啊,没想到会这样。” “嗨,没事儿,男人被打一下怎么了。”楚昭眼神闪烁,犹疑片刻之后低声问,“我哥和我嫂子怎么样了?” 问的游玉动作顿住,眼神疑惑的盯着眼前苍白憔悴的男人。 好家伙,这也太自然了。 这就嫂子了? “不怎么样。”游玉恹恹的答,一提这个连愧疚都淡了一分,掀起眼皮白他一眼,“你们兄弟俩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嗯……”,楚昭蹙眉思考,半晌后给了一个肯定答案。 然后紧接着不解的问,“不过结果导向,不管怎么样,嫂子变成嫂子不就是对的吗?” 游玉:……? 挑眉怒瞪他,“你继续睡吧!” 吱呀一声,病房门推开,初樱走进来,冷着脸走到病床边,垂眸看着面色苍白的楚昭,“楚昭是吧?” 这话一说,楚昭脸更白了,堆着笑,“嫂子你别这样……” 闻言初樱面色一下就变了,蹙眉眼神冰凉,“谁是你嫂子。” 病房里寂静极了,跟嘈杂的走廊像是两个世界。 楚昭的视线落在她身后,初樱垂下眼帘,果然下一瞬闻到了熟悉的海洋香。 无视男人,初樱走到一旁去找游玉。 看着冷漠的初樱,游玉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正在那边跟楚昭说话的男人,凑过去低声问,“男神真完蛋了?” 初樱瞥她一眼没说话。 “诶我都听楚昭跟我说了,我不给你发信息了吗?我觉得……男神也挺不容易的。” 是怎么都没想到的那种不容易。 听到游玉给那个男人讲情,初樱神情平淡,并没有急怒的情绪,也没波澜。 垂下眼帘默不作声,他认错她就得马上原谅吗? “新仇旧恨”,她非得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卧槽”,游玉抬手掩住嘴唇,诧异的看着初樱,“樱樱你这是记仇了吗?” 初樱此人,绝大多数时候脾气都很好。 但如果真的惹毛了,那就完蛋了。 看着她沉静的神色,游玉看过去,同情的看着男神。 完蛋了,男神完蛋了,不掉肉也得脱层皮了…… -=- 从昨晚开始,初樱推开他跑了。 躲着不见他,早上布置工作的时候也会只跟周昭年和其他医生说话,当他是团空气。 他说话的时候,她也会听。 一板一眼,冷漠的听。 楚弈面不改色,实则心里已滔天火海,终于在楚昭的病房把人给堵住了。 “初樱。” 单人病房的走廊外面安静,落针可闻。 楚弈心里发急,蹙眉垂眸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姑娘,他宁可她发脾气。 没想到一夜之后,她情绪没有好半分,反而更冷了。 疏离冷然。 想到昨天她控诉自己的话,他抿唇措辞。 她说自己什么都不肯说,那他就改。 于是开口,再次解释。 “一开始我不知道楚昭去找你……” “那后来呢”,初樱不肯退让,犀利的抓住这一点扬头问他,“后来你知道吗?” 男人沉默。 墨色的眸子眸光闪动,幽深痛苦。 “后来你不是知道吗?”她低声肯定的说。 “楚弈”,安静的走廊是她疑惑真实的疑问,“我还能相信你吗?” “就算我想再信任你,可是现在我做不到。” 一而再,再而三,让她怎么敢相信他呢? 怎么敢呢? 第三十一章 死定了 寂静的走廊, 窗外忽然起风。 呼啸的冷风拍打窗户,一眼望过去, 一团乌云压在天边,灰沉的巨大云团压下来,一如压在她的胸口上,无法呼吸。 收回视线,看着他痛苦黯然又夹杂着迷茫的神情,她平静无波的看着对面的男人,嗓音也放的很平。 有种历尽千帆之后的淡然。 “楚弈,我没办法再相信你。” 不是楚医生,不是师兄, 而是楚弈。 或许她这次也许是迁怒了。 可动摇一次之后遇到这样的事, 她反而觉得释然。 他们两个的状态, 即使误打误撞真在一起之后, 似乎也不能得了善终。 他得改。 轻叹一口气,初樱回身推门。 无视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火热的视线。 憋死你吧, 蚌精! 病房里,楚昭本来侧头盯着门口, 见门被推开, 立马回头闭目养神状。 咸鱼装死。 哒哒哒脚步声越来越近, “睫毛还抖呢,装什么睡?”初樱冷声。 楚昭一哆嗦,连忙睁开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初樱, 单刀直入,“大嫂……啊不是,姐姐……啊不对樱樱。” 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了。 然后就见初樱冷着脸, 额头上好像直接写了一行大字。 ——谁是你大嫂! 来不及为他哥掬把泪,嘴唇哆哆嗦嗦的,眼球心虚的乱转,“但是樱樱我跟你说,我之前刚接近你的时候,我哥真不知道。” 越说越激动,想坐起来,结果刚一动,后脑勺神经揪着头皮发疼,眼前一阵眩晕。 “躺好了。”初樱冷声,“脑震荡瞎动什么。” 楚昭:…… 好凶啊…… 他是不是给他哥帮倒忙了,这是放出什么罗刹了…… 温柔的樱樱不见了!! “……”,紧张的咬嘴唇上干掉的死皮,楚昭心砰砰的跳,“那个,我哥一开始真不知道……后来,后来他也是知道你生气了,然后不敢找你……” 楚昭小声的解释,不时的打量初樱的神情。 闻言,初樱冷哼。 “他是不敢找我吗?他是想当圣人!” 楚昭:…… 呜呜呜,好可怕啊…… 突然体会到了长嫂如母的感觉,明明是叱咤庭辩的诉讼律师,现在被训的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原来小时候,同学们说,怕回家晚了被妈妈骂,是不是就这种感觉啊…… “反正就”,楚昭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喉咙不知怎么的突然烧的慌,头皮也跟着发麻,“我哥小时候挺不容易的……没有人爱他,他不会,所以……” 心惊胆颤的抬眼打量浑身冰冷的初樱,断断续续的小声说,“所以能不能给我哥一个机会?” 可初樱却不以为意,连眼神都没有波澜,“这个机会不是我能给的。” 不再啰嗦,又看他一眼,“你好好养着。” 轻抿红唇,“谢谢你护着游玉。” 即使楚昭这事干的挺混蛋的,但是一码归一码。 说完回头跟刚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游玉摆摆手,低声道,“我先回科室了。” “诶大嫂你这就客气啦……” 下一秒,一记冰冷的眼刀过去,楚昭顿时把剩下的话吞回肚子里。 嘤嘤嘤,发怒的女人好可怕…… 看着初樱转头离开的场景,楚昭胸口发热。 这种害怕,很奇怪,让他浑身觉得暖洋洋的。 跟小时候被虐待的担惊受怕,一点都不一样…… 另一边初樱冷着脸走到门口,不着痕迹的轻叹口气,拉开病房门,然后下一秒就看到楚弈站在门外没动,像被封印的化石。 等初樱开门再走出来,他才抬步走近一步,垂眸凝望着她,“樱樱,你看我怎么做吧。” 又往前一步,抬手想握住她的手又怕她不高兴放下,嗓音低沉,“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 “我认真学,努力改。” 听了这话初樱神情没有起伏,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了蜷。可惜这细微的变化,紧张的男人根本没有注意到。 初樱觑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就走。 一如一开始楚弈那般。 冷言冷语,冷血冷情。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楚弈握紧拳头,一言不发的大步跟上去。 无视她刚刚的冷漠,下颚紧了紧,但还是沉着嗓子追过去问,“一起去食堂吃早饭?” 初樱瞥他一眼,没应声。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离开。 门内的游玉拿着手机贴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眉尾渐渐挑起,最后抬手捂住嘴,唇形微动。 无声的“卧槽。” 瞪大眼睛诧异的往后跟楚昭对视,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 “我樱牛逼。” “男神这是被,换魂了吧!” 病床上的楚昭戴着耳机听游玉发过来的长条语音,眸色渐深。 所有语音条听完后放下手机,唇角高高的扬起轻声低喃,“我这棒子可没白挨。” -=- 夜里。 楚昭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眼巴巴的望着病房的角落。 楚弈、周昭年和孟之丞拎着凳子坐在那边。 面前的小茶几上摆着虎皮花生、香辣鸡爪、麻辣鸭脖,又摆了几瓶气泡水,就孟之丞手里拿着啤酒。 卤肉店的气味儿和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融合一起,怪里怪气的。 监护仪偶尔滴的一声。 病床上的楚昭凤眼放光,可惜只能眼巴巴的闻着味儿,咽口口水撇撇嘴,低声喃喃,“你们对我真是太残忍了……” 他还在床上跟只咸鱼似的躺着不能动,那边酒局就支上了。 还都是他爱吃的。 跟之前看过的那个段子有什么区别。 受伤的兄弟躺在病床上禁食,探病的哥几个点了一大堆烧烤。 ……太残忍了! 遥遥望着不能参与,楚昭艳羡的看了一会儿之后,咂吧咂吧嘴,突然开口,“可是哥,我觉得大嫂没有赶尽杀绝。她还来看我呢。” 如果真的气的不行,彻底失望,应该不会来看他……吧? “你怎么想的?” 闻言楚弈扯了扯唇角,笑的很淡,“能怎么想,反正不放弃。” 啪一声,周昭年抬手狠拍一下楚弈的肩膀。 “有这想法就行!” “我感觉你一开始有这想法,估计早成了!” “不要太束缚自己!” “嗯。”楚弈眼底光芒闪烁,“我得学学,怎么追人。” “哎呦我操。”孟之丞忙抬手捅耳朵,“从你嘴里听到这句话真是他妈太惊人了!” 堪比火星撞地球。 “嗯”,楚弈垂下眼帘,轻扯唇角。 “之前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昨天晚上,她的怒火和职责,搅的他心里疼的厉害。 但是他知道,樱樱说的都对。 “我欠了她的,都补给她。” 欠她的追求、坦白的真心,让她伤心难过的那些,都不给她。 只要她给自己机会。 “可以啊兄弟!”周昭年眼睛有点红,嗓音也轻轻的颤,“樱妹太厉害了,你能想明白就好啊!” “是好事!是好事!” 周昭年猛的抹一把眼睛。 他真心为他的好兄弟感觉开心,这么多年,楚弈终于开始有人情味儿了! 终于! 可惜这时候他们几个还不知道,未来会有什么等着他们。 -=- 元旦之后第一天工作日,滨大附属医院气氛诡异。 四处有人聚在一起说悄悄话。 楚弈眼神扫过去,眉心微紧,大步往心内科走。 越过电梯直接推开楼梯间的门,长腿迈步,到四楼的时候楚弈垂眸理了理衣襟。 深绿色的暗纹衬衫,外面穿着驼色大衣。 质感卓然。 他今晨仓促回家,特意换了一身衣服。 这两件衣服还是之前楚昭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曾经他的世界只有黑白灰。 配上他往后拢的利落的发丝,比之前多了一丝轻快的气息。 额头露出,有几根凌乱的发丝自然而然垂下,犀利的眉峰,优越隆起的眉骨,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一般,之前阴冷肃杀的气息散了大半。 走到办公室门口,深吸一口气,大掌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 下一刻视线刚扫过去,眉心微微蹙起,凸起一个小山丘。 “你们有事?” 办公室里挤了几个人,几天之前在联欢会上挑事的刘医生和林医生居然都在。 “啊,楚医生”,浑圆的刘医生忙两步走过来,客套的伸手要跟楚弈握手,见楚弈没动也不恼,挑眉得意的看着他,“是这样,实习生轮岗,初樱得去我们科。” “我这不是为了表现诚意,特意来接她。” “接谁?”楚弈冷声。 “初樱啊,怎么着,还不舍得啊?”刘医生挑衅调笑,“可这回你说的不算啊怎么办?项院给我们批条子了!” “项院?” “嘿,你还不知道啊?你老师没跟你说吗?咱们副院长今天到了!项天问,之前人民医院的副院长啊!” 他们这次哪是来要个实习生呢? 现在是挑动战火啊! 虽然项天问是个副院长,但人家后台硬,一时间医院一时间风云涌动,有人站队。 项天问带了一批新的医生,即将分散到各个科室。 就怕初晓川隐而不发。 人要不急躁,就不会有破绽。 可惜他们运气好,谁让初晓川的女儿正在这实习呢? 即使初晓川城府极深,可他女儿才多大? 初晓川要护着女儿,他们能抓住把柄。 要不护着女儿,让他们拿捏到手里,父女俩可且得熬呢。 听说初家,感情极好啊! 呵呵,当初初晓川卡他们晋级的时候,大概没想到日后有一天老天爷能站到他们这边吧? 靠自己混上来的院长算个屁,哪有人家家学渊源极深的项天问背景硬呢? 刘医生得意猖狂,笑眯眯的看着楚弈,小眼睛锃亮。 接招啊,就怕你们不接招呢。 他们手里可是捏着调人的条子! 一时间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这是怎么了?” 刚从电梯里出来的初樱看到狭小的办公室挤满了人,好奇的问。 听到她的声音,楚弈脊背紧绷,不着痕迹的往一边挡了一下,遮住初樱,抬手在身后给她一个手势,让她先别动。 初樱疑惑噤声,随后看着男人把公文包放到门边的沙发上,抬眼慢条斯理,嗓音低沉道,“似乎不行。” 眼神锐利,冰封出鞘。 似乎这两个字,充满玩味。 这是怎么了? 突然剑拔弩张的。 屋里啪一声,刘医生随后把初樱桌上的一本医学解剖书扫到地上以示自己的滔天不满! 抬手指着楚弈的鼻子痛骂,“呵呵,医院的调令都不听?小楚你是不是有些过于狂傲了?” 刘医生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投诚居然被楚弈拦着,盯着楚弈咬牙切齿狠狠道。 可惜年轻的男人视而不见,“实习这事,也得看学生自己的意愿,哪能生拉硬拽?” 话落,楚弈眼露嘲讽,冷漠的眼神扫过他们,意有所指,“还是有的科室不值得,没有实习生去?” 见刘医生肥嘟嘟的脸蛋骤然间被气的通红,楚弈一声低笑,“这么个小事,不至于大闹干戈吧?” “你!”刘医生抬起手指怒指楚弈,气的指尖发抖。 “心内业务繁忙,现在准备查房,没时间招待您二位。” 楚弈不以为意,抬眸扫他们一眼,意思明明白白,不像你们那么闲,哪凉快哪待着去。 嘭! 办公室门被关上发出巨大声响,吓的初樱一哆嗦。 眨眼看了看身旁的男人,蹙眉低声问,“怎么了?” 这两个人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一束光突然从乌云中钻出来,洒进窗口。 明媚的光线,空气中的浮沉轻飘而动。 转身凝视着眼前的姑娘,他克制住心里的无形捆绳的束缚,紧紧抿唇,“我知道之前惹你生气了,但是现在,你不能走。” 眉头紧锁,楚弈天生智商极高,唯一的缺陷就是不知道怎么爱别人,可这一面只有初樱才能看到。 面对别人,他还是过去那个冷肃泰然的楚弈。 他知道这群人打的什么算盘。 想把初樱拿捏在手里当人质? 呵,除非他死。 “新的副院长,来者不善。” “老师现在位置很微妙,我们别大意,我带着你,他还能放心一点。” 说话间,楚弈眼神紧紧的盯着她,顿了一秒,又加了三个字,“好不好?” 得知来龙去脉,初樱先是一愣。 随即缓过神,即使心里有些别扭,但还知道孰轻孰重。 “那麻烦你了。” 又变成了曾经疏离礼貌的样子。 闻言,楚弈眉头紧锁,唇线直直的,眼神扫过她静了两秒之后大步过去,抢她之前把刚刚刘医生扔到地上的解剖书捡起来,轻轻放回她桌上。 “你别着急。”楚弈淡声。 本来鼓足勇气要往前冲,结果突然发生变故。 两个人暂时都没心思拘泥于小情小爱,相处倒是自然不少。 到了饭点儿,初樱会跟楚弈一起去食堂。 结果第二顿,楚弈就不让初樱再去,“叫了外卖,还有你喜欢的甜品。” 初樱哦一声,然后低声道谢。 看着渐渐沉默下来的小姑娘,楚弈眼神愈发的深。 -=- 两天之后,初樱后知后觉的发现,事情似乎比她想象的要严重。 心事重重,她跑去找游玉。 现在游玉一有空就在楚昭的单人病房泡着,她都不用发信息,找过去游玉准在。 最近初樱心绪烦乱的厉害。 在爸爸妈妈的庇护下,顺风顺水恣意的活了二十一年。 可当她到医院实习之后,才发现爸爸风光背后的艰难,给她撑起一个温暖的家的付出。 多少人盯着他,想把他搞下去呢。 怪不得爸爸早早头发就白了,每个月都得把银发染黑。 垂下眼帘,心里懊恼不已,她什么都帮不上。 甚至她为了顺利毕业,不得不在医院里给她爸拖后腿。 一时间连楚弈的气都顾不得生了,整日眼尾挂着一丝忧愁。 楚弈倒像变了一个人,成日的把她拎在眼皮底下,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盯着她。 心里烦乱,加上学校有事,索性初樱请了几天假。 楚弈二话没说批了。 这几天两个人没联系,那一晚在初晓川办公室发生的争吵似空中浮云,一吹就散了。 她顾不上这些,之前对他的恼怒一下就平了。 不知怎的,居然有点理解之前的楚弈。 生活中又不只有爱情。 他不找自己倒好,她也没那心思。 -=- 一周之后,医院突然召开大会。 初晓川不再担任滨大附属医院院长职务,由项天问代理。 果然有后台的人,风风火火。 刚到几天就强势上位。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初樱还在病房里忙活,检查病人的状态,安抚一下要手术病人的情绪。 初樱站在病床前,笑吟吟的看着病床上头发花白的老大爷,“您别害怕呀,现在心脏支架手术是微创的,没那么吓人的,您到时候睡一觉就好了。” 老大爷紧张,神色崩的紧紧的,“不能出事吧?” “我儿子还没娶媳妇呢,我还得给我儿子挣钱买房呢!” “不要心理负担太重,别担心。” 说话间,手机嗡嗡震动,初樱不好意思的微笑着跟老大爷打招呼,“有个电话,怕是有急诊,您有事随时找我们啊。” 说完跟老大爷摆手,转身往外走。 从病房里出来走到走廊,唇角的笑意落下来。拿出手机一看,是游玉,接起来,“喂?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着,初樱蹙眉拿开手机,又看了一眼屏幕。 通着的呀。 “怎么不说话?” 轻微的抽泣声,游玉焦急担忧的嗓音顺着电波爬过来,“樱樱,我说了你别着急。” 脚步顿住,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心跳突然加快,初樱低声,“什么事?” “……叔叔卸任了,暂时,樱樱你别胡思乱想,之前咱们学校的确是没有校长兼任院长的情况,我觉得……” 耳边嗡嗡的响。 后面游玉说什么她没听清,可她听到自己轻声问,“那你为什么哭了呢?” 如果真的没事儿,为什么哭了呢…… 挂断电话,手机接连震动,嗡嗡嗡,嗡嗡嗡不停的响。 一会儿是楚弈,一会儿是周昭年,还有心内科的小姐姐。 手中的手机不停震动,初樱茫然,不知道能去哪。 她想去个安静的地方,静一会儿。 迈开脚步,眼前的一切虚晃。 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推开住院部西边楼梯间的门,那里人很少。 初樱一步一步拾级而上,最后在没有路的时候才停下脚步,坐在台阶上。 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刚刚游玉说的话。 叔叔卸任了。 卸任正常,可爸爸这个卸任太不正常了…… 不敢在人前表现出一丝异样,初樱躲在这里默默消化着情绪。 不管在哪,斗争都很惨烈。 职场是成年人的赤色丛林,她坐在冰凉的台阶上,突然想到之前看视频看到的一句话。 这不是狼吃羊的地方。 这是狼吃狼的地方。 输了等着的就是惨烈无情的结局。 眼前蒙上一片浓雾,初樱低头趴到膝盖上,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在不停的萦绕。 是不是因为顾着她,爸爸才输了? 因为她,英明神武的爸爸不得不低头了? 酸涩的感觉笼罩着她,从喉头到鼻腔,最后到眼前。 轻轻眨眼,眼睛发热。 茫然无措、自责愧疚的情绪包裹着她,她不敢在别人面前表露出来,更不敢在家里有一丝痕迹。 怕爸爸妈妈担心。 桃花眼愈发的红,水雾渐浓。 啪嗒,一滴眼泪落下来。 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把泪。 可眼泪跟不要钱似的,越抹往外流的越多。 吱呀一声,楼下楼梯间铁门被推开的声音。 “初樱?” 隔着几层楼,男人低沉焦急的嗓音传来。 初樱眼睫颤了颤,落下一滴水珠。 屏气凝神没有出声,呆呆的注视着眼前手上的纹路。 “初樱?” 然后急促的脚步声,她缓慢抬头,红着眼呆呆的注视着前面。 过了两分钟,楚弈高大的身影闯入她的视野。 他看到她脚步似乎一顿,再抬步时干净利落的脱下外套一步两个台阶过来。 熟悉的海洋香气飘过来,初樱看着他如一阵疾风一样就到自己面前,蹲下身轻声问她,“冷不冷?” 吸了吸鼻子,初樱垂下眼帘,抿紧嘴唇瓮声瓮气的低声问,“你怎么总问我冷不冷?” 在联欢会的时候,也追着问她冷不冷。 闻言男人没答,小心仔细的把他的白大褂折了几叠铺在台阶上,轻拍一下,“坐这。” 没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没问她为什么哭。 她以为的问题,他一个都没问,只是轻声问她冷不冷。 心跟被针扎了一样,痛忍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重开水闸般往外涌。 抬手捂住脸,失声痛哭,“楚弈,我是不是拖累了爸爸啊?” 男人垂眸看着小姑娘的眼泪从指缝流出来,心疼的厉害。 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像小的时候哄楚昭那样,在她旁边坐下,揽着她的肩膀轻缓的拍,低沉的嗓音愈发柔和,“不怪你,怎么能怪你呢?” 冷肃的男人周身的冰终于融成了水,他自然而然地轻声哄她。 然后下一秒,小姑娘突然猛的扑到他怀里,无所顾忌的放声大哭,“楚弈,我好难过啊!” 她的哭声好像带着钩子,一下一下的挑着他心脏上的嫩肉和神经。 凤眼也跟着红起来,垂眸轻拍她的肩膀,“哭吧,我陪着你。” “没人知道你在这。” “科里的工作有周昭年,你别担心。” “想哭就哭吧。” 他低声说。 耳边是她愧疚难过的抽泣声。 胸腔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他原本想过,如果她第一次扑到自己怀里是怎么感觉。 他万万没想到是这种。 胸口湿了一片,楚弈出神。 宁可她对自己发脾气,也不想让她这样自己怀里哭。 宁可她凶巴巴的,像之前那样笑。 原来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啊。 眼前浮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喜她所喜,疼她所疼。 恨不得疼在自己身上,换她喜乐。 胸口紧缩疼的厉害,楚弈垂眸凝望着怀里的姑娘,在心里低声自语。 樱樱别哭了,你哭的我啊,胸口都要裂开了…… 第三十二章 死定了 许久之后, 哭声渐停。 初樱手里拿的手纸潮乎乎的,一捏就能成团。 心里烦乱复杂。 “以后在医院, 要不然你离我还是远一点吧。” 说是要不然,语气低轻却很坚定。 初樱抽抽嗒嗒的,湿漉漉的睫毛沉沉的垂着,轻颤的手指认真的摆弄着手里的纸团,“对你影响也不好。” 一句话,如冰封的魔法棒,一下把男人难得柔和的神情冻住。 他放低声音疑惑不解,“对我影响有什么不好?” “我也是为了你好”,初樱低声, 鼻头红红的, 说话间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然后转头小鹿似的眼睛认真的盯着他, “不要拖累你了。” 炙热的心哗啦一下被浇了一捧凉水。 小姑娘的啜泣声继续传过来,“我现在其实有点理解你之前的心情, 你那时候哪有心思谈恋爱啊……” 一阵寒风吹过,凉水冻成冰。 噗嗤一声, 胸口就利剑穿透。 为了他好啊…… 他在心中呢喃这几个字里苦涩的滋味儿。 垂头轻嘲, 原来她当时被自己推开的时候, 是这种心情吗? 无力感、委屈、还有翻腾的恼怒。 “我不”,楚弈脸色沉下来,锐利的凤眼一片肃杀,“以后你得随时在我前。” 听这话, 初樱一下就恼了,她觉得他好像有点变了,但是又没心思去想到底哪变了。 刚下去的泪又浮上来, 梗着脖子狠狠的瞪他,“你怎么这么倔啊!” 她爸爸现在明显是在医院里的斗争输了,但还好他爸还是滨大的校长。 可即使他爸是校长,都被斗下去了,背后的事情明显险恶无比! 两个人目光相触,看着她的排斥疏远,打着为他好的名义,楚弈胸腔里怒火滚烫。 扯唇低笑一声,“我是老师的得意弟子,你是老师的女儿,就算现在避避嫌,有用吗?” “避也晚了。不如团结作战。” “以后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拴好绳子别乱跑,知道吗?” 初樱没说话。 等平复好心情之后,楚弈从楼梯间出来,眼神扫过四周才示意她出来。 带着哭的软乎乎的小姑娘去西边走廊尽头几乎没人的卫生间洗了把脸。 又待了好一会儿,初樱哭的又红又肿的眼睛不仔细看才看不出来。 侧头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初樱低声,“楚医生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跟在后面马上。” 结果看男人幽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初樱:? 然后就看他长叹一口气,下颚崩的紧紧的,轻声低语,“你就是想气死我。” 一句一句叠着堵在他胸口上,噎的他无法呼吸。 他这辈子头一回感受到郁闷的情绪… 她可算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啊! 初樱眨巴眨巴眼睛,冷水冰凉带走她刚刚崩溃的情绪,整个人渐渐冷静下来。 听到他这句话之后,桃花眼错愕的微微睁大。 这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目光交汇,楚弈凝望着她。 “当时你肯定很难过吧。” 内心高伫的铜墙铁壁分崩离析,有些话说出来似乎没那么难。 他突然懂了感同身受这个词。 他当时以为她好的名义,推开她。当后来她知道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恼怒生气混杂着心疼,又没办法往外发。 突如其来的轻叹,让初樱先是一愣。 下一秒神奇的居然get到他话中的深意,微微垂下眼睫不看他,“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男人抿紧嘴唇。 走廊里突然有声响,惊醒她,初樱收回视线忙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水渍,快步走出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办公室走,楚弈放缓脚步,慢悠悠的跟在她后头。 盯着她清瘦的背影,眼中晃过一丝心疼。 瘦了。 造化弄人。 他刚彻底想明白,却横遭变故。 这个节骨眼,纵是他浅薄的感情经验都知道大张旗鼓的追求她,太不合适。 到了四楼,心内办公室那边乌泱泱的都是人。 他们办公室门口两边站了几个医生和护士往里头看。 楚弈抬眼望过去,脚步微顿,下一秒大步往前两步握住初樱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后拽了拽。 把她护在自己身后,侧眸对她低声说,“先去别的地方转转。” 初樱愣住,没动。 然后手掌被他狠握一下,看他浑身冷肃的低声继续道,“听话!” 带着冷意的听话两个字,初樱霎时出神,转眼衣袖被人扯住,转眸一看是护士长。 楚弈跟护士长换了换眼色,护士长点头,干净利落的拽着初樱就走。 回头看他,初樱看到他站在原地没动,双眼紧盯着自己,眼里似乎有千言万语。 下一秒被拉进楼梯间,眼前一面白墙,张狂讨厌的说话声响起来,“哎呦楚医生回来了,回来的正好,我们有事呢!” 楚弈见她身影彻底消失才豁然转身,一言不发嘲讽的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缓步走过去,“你们两个天天怎么那么闲?” 一句话把刘医生噎的脸变了颜色,一旁的林医生神情也不怎么好看。 “你个小年轻怎么说话呢?” 嗤笑一声,楚弈双手插兜不退让,轻声讽道,“要不然,去给我记个大过?” “你当你是谁啊楚弈?你牛逼什么?”老刘看楚弈早就不顺眼了,得意洋洋,“年纪轻轻那么狂傲,之前有人护着,现在完了吧。” 楚弈浑然不在意的睨着对面两个人,嗓音低冷,“我管你们是谁?” “就算是你们背后的人来,也不可能。” 狂傲至极。 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初樱。 不可能! 勾唇冷森森的看着他们,明晃晃的挑衅,“事业编还是有好处,是不是?” 楚弈从容自若,冷着脸止步在两人面前,垂下眼帘冰凉的眼神充满了不屑。 “以后别来找事了,有时间好好工作不行吗?” “没事就去坐诊,多救个人。” “但是想动我们的人,你们想都别想。” 气场全开,周身倾泻着冷意,与他们错开,“没事儿赶紧走,别麻烦保安。” 楼梯间里,初樱背靠着冰凉的墙壁。 缓缓闭上眼,男人的寒声冷语传过来钻到她的耳朵里。 刚微微消肿的桃花眼又有点热。 一旁的护士长看了,心疼的抬手摸了摸她耳边的碎发,“小初医生别难过,就算老院长不在,你看楚医生多像样啊。” “果真老院长教出来的孩子都优秀,跟他一样护犊子。” 短暂的喧闹之后,士气高昂来找茬的两个人不得不离开。 主要真被楚弈说着了,大家都是事业编,再牛逼也不能把人给开了。 更何况楚弈这颗在医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他们也就能来膈应膈应他,真把他怎么地,是真不敢。 可没想到一下让楚弈戳破了,这就有点没面子了。 两个人阴着脸离开,脑门上滚着两个大字——等着! 彻底没有声音,走廊又重新恢复安宁。 沉稳的脚步声渐近,初樱缓缓睁开眼,刚侧头看过去眼神就和男人碰上。 无声对视。 站在初樱身旁的护士长看了一眼之后,含笑转身离开,把这一片地方让给这对小年轻。 “没吓着吧?”楚弈低声问,视线落在她瓷□□致的脸蛋上,小心翼翼的打量她。 “没”,初樱缓慢摇头,轻抿红唇片刻才开口,“谢谢你。” 低声呢喃,“总是保护我。” 从联欢会到现在,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每一次他都义无反顾的冲上去护住她。 突然觉得,除了他之前没有接受自己心意带来的痛苦,其实他对自己还挺好的。 扯了扯唇角,初樱勉强微笑,“楚医生,其实你对我挺好的,之前谢谢你。” 闻言,男人幽深的眼底有光在闪动,他往前一步垂眸看着她,“对你好吗?” “可是我觉得之前对你不够好。” 听到这句话,初樱指尖蜷了蜷,最终没说话。 可惜她已经不是之前的初樱,被现实搞的再没有那个心思。 -=- 一天忙碌的工作终于结束,初樱站在医院门口仰望着漆黑夜空中的点点星光。 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充斥着鼻腔。 清冽的,冬天的味道。 滴。 滴滴。 收回眼神,循声一看,熟悉蓝色沃尔沃停在她面前,窗户唰的降下来,楚弈那张冷峻的脸露出来,“上车!” 迟疑片刻,初樱想了想,抬步走过去。 她真有事想请教他,不适合在医院说的事。 拉开车门坐上去,温暖的空气包裹着她,皮椅也热乎乎的。 后颈隐藏的鸡皮疙瘩渐渐消失。 “吃饭了吗?一会儿去吃烤肉还是火锅?”楚弈握着方向盘,踩下油门之前自然而然的问。 经过之前的学习,他学到了很多东西。 不要只询问,如果提出几个选项,能成功约人的概率会更大。 在心里轻笑,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拿出对待学术那种认真的态度来学习怎么爱一个姑娘。 “楚医生。” 听到这三个字,楚弈眼神微暗,转动方向盘时似乎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不着痕迹的诱她,“在医院外直接叫我名字吧。” “叫师兄也行。” “咱们也算同龄。” 闻言初樱讶然,一缕思绪从心头滑过。 差四岁呢? 可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说,就没纠缠这一点。 “那什么,一会儿找个地方靠边,我有话想跟你说。” 男人听到这话,下意思绷紧身子。 拐出滨大附属医院那条路之后,轻车熟路的找了一条僻静的小路停好车。 高悬在空中的心脏砰砰跳。 喉头发紧。 什么话? 他不想再听她再说那些什么她拖累他的话。 细细簌簌的声音,侧眸一看,小姑娘把抱在怀里的双肩包打开,从里面掏出电脑。目光炯炯有神开机之后盯着屏幕。 “我白天有空的时候把他们的论文都下载下来了,大概扫了一眼。”小姑娘的眼里火光闪亮,带着冰凉的狠意,“查了一遍重,大有发现耶!” 轻抿红唇补了一句,“我开的热点。” 丧过哭过之后的初樱快速平复心态,她搞不了新上位的院长,但是她也不能坐以待毙看着这几个人盯着自己刁难。 没用院里的无线网,用的还是自己的电脑,坚决不能被发现! 听到这话,楚弈先是一愣,随即勾唇莞尔一笑,心蓦地像放气的气球一样,松口气。 侧眸温和的看着她,“没想到你还有这个心思。” 看到她眼底熊熊的火光迟疑一下,轻声说道,“你别想这些,交给我。” 本来还笑着的小姑娘抬头睨他一眼,上扬的唇角落下,没有表情的嘟囔,“还一条绳上的蚂蚱,说的好听。” “这样的事情,太……” 勾心斗角的这些事情太肮脏了,他不想初樱接触。 话音刚落,初樱就直接接话过来,“那我也不能一直靠着爸爸啊。” “还有我。”楚弈低声提醒。 你还能依靠我。 听到这句话,初樱像听到笑话似的噗嗤一下笑出声,轻晃脑袋拒绝,“师兄,我叫你一声师兄啊,我也不能靠着你呀,你以后也得护着自己的家人。” 闻言,楚弈微微挑眉,似乎有一丝讶然。下一瞬眸光幽深沉下去,盯着她不发一言。 可惜小姑娘对他的冷脸不以为意,“师兄,我觉得呢,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而且,我现在也没有什么谈恋爱的心思。” 眼神真挚的看着他,“师兄以后会遇到很好的姑娘的~只要把之前的缺点改了,学会勇敢表达,师兄以后一定会有个幸福的家。” 神他妈幸福的家。 皮囊里的灵魂就像是火上沸腾的开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攥着方向盘的手掌更加用力,挤压方向盘的皮子发出吱呀吱呀求饶的响声。 “你真是要气死我。”男人眼尾微红的盯着她,明明神情凶的恨不得把她吞入腹中,可语气却放的很轻,似乎怕吓到她。 初樱:??? 今天都第二次听他说这句话了。 电脑屏幕莹白的光打到她的脸上,初樱诧异的眨巴眨巴眼睛,现在心情放松不少之后再打量他,似乎发现一些不同。 他好像……神情比之前更丰富了。 说的话,也更有人气儿了。 “好了”,楚弈挪开眼不忍逼迫她,顺着她的话问,“查重的结果怎么样?” 车厢里安安静静。 初樱抬起电脑给他看,“我在网上找到了他们早期的论文,重复率有点高。” 两个人凑在一起,楚弈听了初樱把大体思路说完之后轻轻颔首,认真的看她,“思路很好,但是见效会慢。” 初樱闻言唇边的笑意淡了半分,焦急追问,“那怎么才能见效快一点?” 这种巴不得她爸爸倒台,又除她后快的坏人,她恨不得他们早早得了不好的下场! “钱。”男人轻吐一个字,语焉不详,“这个更快。” “你先准备学术上的材料,别的问题交给我。” 望着男人坚定有力的眼神,初樱高悬的心跟着放下。 几秒之后又觉得有点兴奋,那种保护家人的激动。 她也不是只能拖累爸爸的小尾巴! 说完之后,初樱收好电脑。 转头对着楚弈,“麻烦你把我送到正路的路边就行,我打车回去。” 闻言男人没出声,神情隐在昏暗的夜色之中,舔了一下嘴唇,“我送你,顺路。” 初樱刚要拒绝,就听男人继续道,“你早点回家,就能早点搜集资料。” 滨大附属医院离初樱租的房子很近,开车不到五分钟就到了。 路上,初樱跟他解释了为什么不回家住,怕藏不住脸色,反倒让爸爸妈妈担心。 “我们现在是朋友吗?” 临下车之前,听到男人的问题,初樱手放在皮质细腻的门把手上,没动。 静默片刻之后,初樱回眸看他,唇角动了动,“是朋友。” 话音微顿,“还是战友。” 被捧在手心上多年的她刚从父母的羽翼下面露头就惨遭毒打。 突然觉得那些情啊爱啊,哪里是生活的全部呢? 广阔天空,她也不应拘泥于此。 终于找到反击的线索之后,束缚她全身的自责轻了不少。 她凝望着眼前的男人,笑容很轻。 “还请战友以后多多关照。” 哐的一声把车门合上,对车上的男人笑着摆摆手,随后转身毫不犹豫的往单元大门那边走。 没有一丝留恋。 楚弈坐在驾驶室里看着她纤瘦的身影越来越远。 心里苦涩混杂着欣慰,矛盾极了。 可最终,还是替她开心。 不想她哭。 即使她不再考虑恋爱,关上他的大门,他也不想她哭。 彻底看不到她时,楚弈抬手捂住心脏。 今天突然有点明白爱这个字。 把她放在自己之前,尊重她的想法。 就算她不考虑,但他可以陪她,等她。 默默的守护她。 这都是,他欠她的。 -=- 晚上回到家中,夜色已深。 隔壁的楚昭大概已经陷入梦中。 楚弈拧眉站在一楼窗前看着院子里光秃秃的树枝,想着她最后下车之前跟自己说的话。 拿起手机给孟之丞打了个电话。 “帮我个忙。” 那边音乐震耳,好像是吵闹喧嚣的酒吧。 “等等,我找个安静的地方!” 楚弈应声,等了快一分钟,那边一直传来孟之丞扯着嗓子喊的“让让,让让!” “什么事啊兄弟?” “帮我查个人。” “那你把人名发给我,我这边太乱听不清,急不急啊?” “嗯,急。” “好嘞,我一会儿就联系啊!” 虽然楚弈和孟之丞都是富二代,但因为楚弈跟父母关系不好,不爱混富二代那个圈子。 倒是孟之丞各种稀奇古怪的人都认识点,资源更多。 挂断电话之后,楚弈缓缓舒口气。 眸光幽深的凝视着窗外。 既然他已经打算成为她的后盾,以后似乎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已经夜深,这两天找时间要去老师家一趟。 -=- 第二天是周末,昨天晚上初樱跟她说今天不去上班,于是楚弈也难得休息。 清晨微微光亮,楚弈睁开眼静了两秒,掀开被子下床走进卫生间。 水龙头旋到最右再往上抬,冰冷的水带着凉气哗哗往外流。 低头捧了一捧水,水花洒落撞击白色瓷盆的声音。 一下子大脑清醒不少,抬头看着镜中的冷峻的脸,微微勾唇,浮上淡淡的笑意后整个人显得柔和一点。 就这样,他认真凝望。 把自己这种表情固定在脑海中。 视线往上,看到发丝垂落额前,抬手胡乱的理了理。 他今天,用什么理由去找她比较好呢? 叮叮叮。 手机响。 今天休息,他取消了手机的静音。 大步走出去,湿漉漉的大手拿起手机,是陌生号码。 “喂?” 那边是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人类幼崽此起彼伏的嚎叫和声嘶力竭的哭声。 “男神,男神我是游玉,那什么,樱樱发烧了,我现在回不去,我这边乱套了!有一群祖宗诺如病毒都来了。” “她不想让她爸妈知道,你能不能先帮我去看一眼,我还有两个小时就能回家了!” 男人握着手机的动作一紧,沉声道一声好。 在游玉说完大门密码之后,挂断电话,快速回身换下睡衣,拿起床头柜上的车钥匙疾步往外走。 急的忘记穿大衣都浑然不觉。 一路上心脏似被人狠狠捏着一样,浑身紧绷开车往初樱那边赶。 清晨的滨城,蓝色的金属野兽如他焦急难耐的主人一样呼啸而过。 -=- 空荡安静的卧室里,一点声没有。 连调皮的小白都没有喵喵叫,乖巧的躺在初樱身边,歪着头看她。 素颜清透的小姑娘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双目紧闭,浑身都泛着粉色,有一种无暇的纯洁和脆弱。 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哒一声门被推开。 有人焦急的走过来,然后温热的手掌贴着她的额头,强睁开疲惫沉重的眼皮,眯眼定睛发现是楚弈,来不及吃惊,开口说话嗓音却嘶哑的厉害,“我想喝水。” 柔弱的嗓音,像一只脆弱的小奶猫。 楚弈闻言眉心紧蹙,连忙起身出去,到客厅的保温壶中倒一杯温水。 回到卧室,轻轻扶起她的身子,另一只手端着水杯凑近她的唇边。 初樱抬起酸软无力的胳膊想接过来,可男人霸道强势的不让她乱动,只低声说了一句,“杯烫。” 迷迷糊糊的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奇怪,等喝完水疏解了燥热的喉咙,初樱才后知后觉的觉得不对劲儿。 水都不烫,杯怎么可能烫啊? 然后见楚弈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拿来温度计,指腹用力,滴一声按开。 上次量出来的数字在屏幕上一闪而过,男人的神情更沉了,38.4。 “吃药了吗?” 闻言,初樱轻轻摇头,嗓音低低软软的,“没到38.5,可以物理降温。” 楚弈:…… 伸手把温度计递给她,“再量一下。” 细细簌簌布料摩擦的声响,楚弈转头避过,“家里有药吗?” 耳边传来哗啦呼啦的水声。 男人从卫生间接了一盆水,又不知道从哪变了一个水印温度计放到水盆里。 又从她手里把温度计拿过来,39度。 眉心紧蹙,拿出手机点了退烧药才转身加快动作继续做刚刚没做完的事。 “你在干嘛?”被烧的浑身泛粉的小姑娘喝了水精神好了不少。看着他的动作好奇的问,光从说话声都能听出被高温熏出来的虚浮。 “水温三十五度比较好。”男人瞥她一眼,耐心回答。 能物理降温,又不会太凉不舒服。 手上动作没停,又拆了一条新的毛巾洗过之后泡在盆里一会儿拧干。 两只有力的手掌把白色毛巾拧成一根麻花,墨绿色衬衫袖子半挽起来,露出用力的小臂。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充满了男人的魅力。 然后就看他耐心仔细的把毛巾放到自己额头上,抬眼看着他认真的神情,他正把她额前的碎发拨走。 突然想到过去,可比她之前用心多了。 那时候她羞涩还是怎么的,反正有点恶劣的给他买了儿童用的退热贴,贴满他滚烫的额头。 湿润的毛巾微凉,铺上她温热的肌肤,她满足的喟叹一声。 “好舒服。” 垂眸看着坐在床边忙活的男人,“楚弈你可真好,像是我爸爸。” 闻言,男人动作滞住,侧眸冷冷的扫她一眼,“我不想当你爸爸。” 可惜初樱昏沉,烧的她脑子里一片浆糊。 浑然不觉。 “怎么发烧了?” 初樱反应慢半拍,过了一会儿嗯了一声才答,“可能找资料太认真,后半夜降温忘穿衣服了……” “昨天寒潮你不知道吗?” 楚弈一急,说话的声调微扬起来,带着寻常的冷意。 听到这句话,初樱挪视线定在男人脸上,轻嘶一声,“你好凶。” 然后转头发呆,一副不再理他的样子。 楚弈:…… “诶”,初樱烧的昏昏沉沉,有种灵魂漂浮之感,整个人都觉得轻飘飘的,突然想到之前的事情,叫了一声楚弈。 “你还记得之前你发烧,我去看你的事情吗?” “嗯。”他当然记得。 不知道想到什么,陷在天鹅绒大床里的小姑娘憋笑,“那时候我可真坏啊,好像因为你凶巴巴的吼我,特意给你买了儿童用的退烧药和退热贴。” 说完缓了一会儿又拧着秀气的眉毛低喃,“也不算特意,你那时候烧昏睡,普通退烧药根本喂不进去。” 楚弈挑眉,他还真不知道她当时居然是那种心思。 看着烧的迷迷糊糊的小姑娘,他才突然发现,她的心里,好像有很多有趣的小心思。 初樱觉得自己好像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似的,陷入高烧之中,晕乎乎的像趴在天上软绵绵的云朵里。 可好久之前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画面似乎就浮现在眼前。 又往后想到什么,淡粉的脸突然红了,快速睃了男人一眼,“可是你晕过去之前好凶啊。” 那时候他好像凶巴巴冷冰冰的拽过她的手按在他腹肌上。 滚烫的触感,还有丘陵起伏的那种形状,好像清晰应在掌下。 初樱缓慢的眨巴眨巴眼睛,盯着自己的右手,然后默不作声的拉起被子,一点一点往上直到被子遮住脸,只露出一双水盈盈的桃花眼在外面,瞟他一眼挪开,然后又瞟又挪开。 楚弈:? “你之前,把我手摁在你腹肌上,问我是不是想要。” 楚弈:??? 想要,要什么? “啧”,初樱露在外面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来,学他说话的样子,沉下声粗着嗓子,“不就是看中我的皮囊吗?今天就满足你!” 楚弈:……????? 说完哇一声,睫毛忽闪忽闪的盯着他,“然后……” “然后怎么了?”男人嗓子突然哑了,血液往头上涌,头皮发麻,他眸色幽深的盯着她问。 “然后你就把腰带解开了啊!” “咔哒一声,还挺威风呢。” 说着小姑娘露在外面白嫩嫩的手指继续用力,把被子往上拉,彻底遮住她赤红的脸蛋,闷声闷气的在被子底下继续不知死活的煽风点火。 “我那天不小心看到了,你的内裤是灰色的……” “唉,有点幻灭,没想到天神也穿内裤。” 楚弈:?????? 轰的一声,内心炸裂,站在床边的男人面无表情。 他觉得自己整个世界咔哒一声破碎成片,哑着嗓子低声问,“那你摸了吗?” “什么?”烧迷糊的小姑娘,遮住了脸,浑然不觉自己圆润可爱的脚趾头露在外面,紧张的来回蹭。 男人错开视线,不敢再看,冷峻的脸颊有一抹诡异的红,嗓音低沉,“摸腹肌了吗?” 第三十三章 死定了 砰砰砰, 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声。 还有血液呼呼逆流往头顶冲。 “唉。” 小姑娘叹口气,一下把他的神经掐住提的老高。 紧张忐忑。 屏气凝神的看着她, 不知道她又会说出什么“惊喜”。 然后就听她藏在被子下面软乎乎的小声嘟囔,“虎狼之人。” 楚弈:…… “……”,喉咙嘴唇干涩的厉害,舔了一下,想说话,结果开口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一点记忆都没有。 “所以我之后好伤心啊,明明摸都摸了,你第二天还凶巴巴的让我滚。” 话音微顿,扬声咬牙切齿恶狠狠的重复, 连露在被外面的白嫩的小脚丫都激动使劲的互相蹭了一下, 足见主人有多不满。 “让我滚!!!” “好一个xxxxx的渣男!” 省略的部分不是什么好话, 烧的晕乎的初樱还知道自动消音, 在被子下面举着手指数着数说,“叉叉叉叉叉。” “好一个叉叉叉叉叉的渣男!” 高大的男人站在床边, 哑口无言。 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大雾,又全是金星。 “我……”, 开口瞬间, 声音沙哑的像在砂纸上磨了一遍似的。 “你怎么?”她竖着耳朵问。 男人往常冷峻的俊脸紧绷微红, 抿紧嘴唇一脸复杂的盯着穿上那个鼓起来的小山包。 叮咚。 门口的门铃响。 楚弈迅速收回视线,得救似的下意识猛的松口气大步往外走,额前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被风微动。 听到男人渐远的脚步声,初樱悄咪咪的把被子掀开一角看过去, 轻啧一声努了努鼻子。 居然跑了? 渣男实锤! 下一瞬哼哼唧唧的藏回被窝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好热啊,浑身都热…… -=- 楚弈疾步如风, 从初樱卧室出来之后才长舒一口气。 按下按钮给外卖小哥打开楼下的大门之后,站在原地没动,呆呆的看着眼前白色的墙面。 刚刚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如此虎狼之辞……! 都是他说的??? 二十五年零两个月以来,楚弈的内心世界从来没有这样丰富多彩过。 冷峻的脸庞一片茫然,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喵~” 小白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下床跟过来,绕着楚弈的腿转了两圈,长长的尾巴尖打着弯来回摇。毛茸茸的小脑袋瓜仰头看着高大的人类,犹豫一下,最后小爪子优雅的踏着步子过去,轻蹭他黑色的裤腿儿。 一低头,一片白毛。 男人垂下眼睨了一眼小白,轻声,“认出来我了?” “喵!~” 一猫一人在空旷的门口Pm对视。 过了好一会儿,楚弈才又叹口气,整个人投降似的放松下来,颓然的蹲下直视小白,“小白,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情……” 咚咚咚。 “您的外卖到了!” 楚弈回神起身,推开门楚弈低声道谢,接过蓝色的纸袋子关上门。 蓝色纸袋的口被两个订书钉订死,走到客厅边的餐桌,餐桌一看就充满了小姑娘的心思,铺上一层红格子餐布,两边还摆着两块精致的餐垫。 没心思再看,连忙把药袋放上去轻轻打开。 里面是成人的布洛芬胶囊药盒。 侧眸往安静敞门的卧室看过去,楚弈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说起来可笑,不管是他第一次做手术,还是第一次在医学大佬们面前演讲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紧张过…… 后背紧绷,头皮发麻,颈侧的大动脉一跳一跳的。 心绪烦乱,怕她一会儿又说什么惊人之语! “呼”,轻呼一口气,握紧药盒屏住呼吸往卧室里走。 等他进去的时候,床上的小山包一动不动。 硬着头皮往里走,楚弈头一回品尝到了窘迫的滋味儿。 他最近真是懂的越来越多了,楚弈在心里轻嘲自己。 “药到了,吃药吧。” 硬着头皮叫了两声,床上的小姑娘都没反应,一动不动。 瞬间男人一凛,大步过去,轻轻掀开背角。 小姑娘把自己缩成一团,双眼紧闭,秀气的眉心打了个结,睡着了,但是睡的很不安稳。 心猛的一紧,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还很烫,但没刚刚那么热了。 松口气,快速打开药盒抠出一粒布洛芬,拧开胶囊把微苦的药末撒进去。 转身大步去厨房,随手从筷子盒里摸了个勺子又跑回卧室。 小白一直喵喵喵的跟在他后面。 咔哒咔哒,银勺撞击瓷杯的声音。 里面的药匀了,楚弈刚要去扶她,又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 把温水放到床头柜,才坐在床边扶着她的肩膀,手臂有力拖起她虚弱的身子。 温热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楚弈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先是一愣,随即敛神,耳朵尖却开始发红。 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到,下意识放轻声音哄她,“樱樱,吃药。” 小姑娘眉心蹙了蹙,嘤咛一声,红唇湿润微张。 楚弈眸色发深,看着她轻颤的睫毛,低沉的嗓音放的更轻,“退烧就好了,不难受了。” 把水杯放到她唇边缓慢往上。 苦涩的药液进到嘴里,初樱皱着小脸蹙眉,往后躲,可惜男人的手臂像钢铁一样有力不可撼动。 “苦……” 她无意识的哼唧。 “知道知道”,不知怎么的,她一说苦,他的心就紧了一下,跟被人狠狠握住一样,不通血了,连着眼尾也发热,“吃完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她意识朦胧,楚弈握着被的手指轻轻颤抖。 心疼她。 好不容易把药喂下去,有一些褐色的药汁顺着她的唇角流出来沾湿他的衬衫。 楚弈浑然不觉,所有注意力都在怀里的小姑娘身上。 回身把杯子放好,连忙拿起另一杯温水凑过去,哄着她,“喝点温水。” 怀里的小姑娘刚刚被苦怕了,无意识的往后躲。 她一下碰到水杯,所有心思放在她身上的楚弈反应极快,猛的往后侧身,同时手臂把她往另一边带。 泼出来的温水都落在他胸口,胸肌依稀露出轮廓。 咔哒一声开门声,然后哒哒哒急促的跑步声。 游玉急促的声音传过来。 “樱樱,樱樱我回来了!你好点没!” 等游玉跑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时,瞬间眼睛瞪的大大圆圆的,脑袋上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男神袖口挽起来露出有力的小臂,凌乱的衬衣遮不住他身上性感的肌肉线条,胸口布料湿透,一片暗色,而被烧的鲜嫩欲滴浑身泛粉的樱樱被他揽在怀里,红唇湿润泛着水光。 游玉:? 你们长的好看的人,喂个药都要这么浪漫吗? 和游玉疑惑的目光碰触在一起,楚弈先是一愣,随后感觉到怀里的姑娘哼哼唧唧的往他怀里拱了拱身子,柔弱的手臂环住他的腰。 游玉头顶的问号瞬间变成惊叹号! 楚弈:…… 浑身紧绷,但动作很稳的把水杯放回床头柜上之后才缓缓的把初樱放下。 小心翼翼的,似乎是怕惊醒她。 随后起身,面色如常的看向游玉,只是耳朵尖红的厉害。 “她可能要开发发汗了,麻烦你帮她换一下衣服。” 刷拉一声,布料摩擦。 眼神扫过去,看到她红润的小脚丫伸出来,楚弈俯身,自然而然给她盖好被子,然后继续说道,“不然她会不舒服。” 游玉听了这话一愣,然后嗯嗯两声。 没想到男神心这么细? 看起好不像噢。 “我摸……摸了……”,初樱翻身的时候轻声呢喃。 站在床边的游玉疑惑的看着高大的男神,低声疑惑,“樱樱说摸啥了?” “……”,楚弈垂眼沉默。 “你回来我就先走了,有事要找老师。” “行,那男神你走吧,但是别告诉叔叔啊,樱樱不想叔叔担心,要一会儿樱樱没退烧,我再给叔叔打电话,好吗?” “好。” 看着男神大步离开的身影,游玉心中有异的歪了外脑袋。 怎么感觉……有点奇怪呢? 而床上的樱樱还在轻声嘟囔,“摸到了……” 摸到了? 摸到啥了? -=- 从初樱那红着耳朵落荒而逃之后,坐在车上,楚弈平复一下心情给初晓川打了个电话。 小姑娘熬夜查资料受冻,估计心里也是有火才烧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他得想想办法。 周末,初晓川难得的没什么事情在家,悠哉游哉的坐在茶台前泡茶喝,接到楚弈电话之后笑容和蔼欣慰,“好,你来吧。” 他这得意弟子虽然性子很淡,但是心里还是记挂他这个老师的。 初晓川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半个小时之后,初家别墅门铃响。 初晓川讶异的快步走到门口开门,看着一身凉气风尘仆仆的爱徒低声问,“这么早?” 不到九点就到了。 大周末的,难得休息,居然没睡懒觉? 心里对楚弈还是有点了解,初晓川迎他进来,嘱咐刘姨给楚弈倒杯温水。 “我泡的红茶,怕你喝不惯。” 两个人到书房刚坐稳,刘姨放下水杯离开之后,楚弈直接开门见山。 “老师,这次医院的事,后续您有什么准备吗?” 那个发着烧的小姑娘不想让老师知道,他就替她瞒着。 初晓川惊愕,诧异的看着楚弈,“你不是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闻言楚弈沉默,他是不感兴趣,可这事牵扯到初樱,嗓音低沉,“现在感兴趣了。” “哎呦”,初晓川诧异。 不过对着爱徒也没什么可瞒的,“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你听我慢慢说啊。” 说着,初晓川面色没有一丝异样,哼着歌从旁边掀起一个新的茶碗放到楚弈面前,又端起茶壶老神在在的往茶碗里倒。 茶汤温润透亮,带着一股清香。 楚弈:? 一点都没有斗争落败的失意感,这时候他已经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眼神跟着老师的动作走,最后落在老师脸上,迟疑一瞬然后才问,“老师故意的?” 初晓川得意的瞥他一眼,笑眯眯的,“终于发现啦?” 把茶碗往楚弈那边推了推,初晓川往后靠到椅背上娓娓道来。 “这事儿啊,就是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儿。” “上面要收拾姓项的背后的人,可是那人藏的太深,这不给他们挖了一个坑等他们跳的。” 楚弈蹙眉听老师说完,心中有数了。 诈输啊。 等对面得意张狂露出马脚。 “诶,小楚啊,你这关心我,我很感动啊!” 初晓川混社会这么多年,要真没点看家的家伙什,怎么给老婆孩子撑起一片天啊。 这事儿布局久,他的人脉藏着,城府又极深,自然而然做到这步。 血雨腥风里走过来这么多年,头一回“输”了之后有人大早上上门,没有避险的关心询问他,初晓川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他眼光好,看重的孩子是个刚正不阿的好孩子。 结果下一秒就看自己的爱徒脸色沉下去,眉眼里写满了不满。 初晓川疑惑,“怎么了这是?” 闻言,楚弈第一次对着老师面色有些冷,紧紧抿唇,语气里藏不住的火气往外燎,“老师应该先说一声,不然身边的人担心怎么办?” 听了这话初晓川更愣了。 更在他身边的人,谁不是刀山火海里过来的,哪有什么担心不担心的,埋头就干! 静默半晌之后,初晓川才回过神,“是樱樱担心了?” “嗯。”楚弈低声应。 疑惑的眼神在年轻出色的男人脸上转了几圈,最终化为一丝了然,初晓川轻点椅子扶手,“我想这两天跟她说一声来着。” 然后眉心起了个小包,“我看她情绪挺正常的就没着急,怎么了,樱樱在医院里吃亏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假输,初晓川一点都没往心里去。 再就是初樱放在心内,主任副主任都是他带出来的,再加上楚弈这个软硬不吃的学生,他一点都没担心。 一想到女儿吃亏了,初晓川面色立马变了,浓眉竖起,眼神顿时凶狠起来。 “没事儿”,楚弈垂眼,松口气,然后下意识顺着小姑娘的心思把她的事情掩下去,“过几天您跟她说一声吧。” “行,我中午飞机出差,我先给她打个电话。” 闻言楚弈舔了舔嘴唇,默不作声的等着,握着茶碗的手指不着痕迹的用力。 等了一会儿初晓川疑惑的诶了一声,“樱樱没接电话啊。” “一会儿我再打,你看到她的时候也跟他说一声。” “好。”楚弈心中巨石落下,从善如流。 挂念着那个小姑娘,出神的想,既然老师没事儿,她应该不会再自责哭了吧? 不知道她退没退烧,楚弈惦记着,也不知道游玉能不能把她照顾好? 游玉好像还是个小姑娘呢。 心里有事儿,就有点心不在焉。 又跟老师说了几句之后开口告辞,“您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还有点事得先走。” 初晓川浑然不觉,站起来要送他。 “老师您坐着吧。” 听到这话初晓川也没客气,正巧来了个电话,笑着跟楚弈摆手,“这段时间帮忙多照顾照顾樱樱啊。” “一定。” 眸光闪烁,想赶紧过去告诉初樱这个好消息,又想看看她退没退烧。 转身关上门,刚一抬眸眼神定住。 门外,顾连影站在门口。 看到楚弈出来,莞尔一笑,“有空跟我过来一趟说两句话吗?” 楚弈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点头。 跟着顾连影往她的书房走,初家很大,初晓川和顾连影各自有属于自己的书房。 吱呀一声推开书房的门。 果然里面布置的气质和初晓川书房冷线条的感觉很不一样。 柔软的深绿色绸缎沙发,典雅沉静。 落坐之后,顾连影温柔的给楚弈倒了一杯花茶。 动作温柔,言语却开门见山。 “楚弈喜欢我家樱樱吗?” 诧异的抬眸看顾连影一眼,楚弈沉声,“喜欢。” 然后就看顾连影唇边的笑意淡了下去,“那之前,为什么那么对她呢?” 师母脸上依旧挂着笑意,眼神却凉,直直的盯着楚弈温柔低声追问,“你现在是想回头吗?” -=- 从初家出来之后,楚弈心思烦乱。 坐上驾驶座上,自己静坐了好一会儿,想起刚刚师母说的话,眼神黯淡。 五分钟之后,踩下油门往初樱那开。 火红的尾灯亮起消失不见,初家别墅二楼的窗帘才重新落下。 路上楚弈找了一家广式粥店,打包了两份皮蛋瘦肉粥。 她还发烧,发物都不能吃,皮蛋瘦肉粥还能有点滋味儿。 重新到初樱家楼下按响门铃,不一会儿们就被打开。 陷在天鹅绒大床里的小姑娘红唇微张,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楚弈看了,自然而然的拿过旁边的毛巾,小心仔细的给她把汗擦干。 那细致的模样像对着绝世珍宝,一碰就碎了似的。 游玉在后边看着,眼神落在闺蜜身上,忍不住羡慕。 “我在这坐一会儿。”楚弈低头。 然后楚弈就坐在那,静静的给初樱擦了一上午的汗。 直到中午,初樱睫毛颤动似乎要醒来,楚弈心里一惊,跟被烫了似的立刻起身。 对在一旁一起守着的游玉真诚道谢,“谢谢你。” 游玉:??? 那倒不必,她啥也没干,就坐这玩手机了。 还把男神仔细认真堪比做实验的侧脸拍照给楚昭发过去,暗搓搓的感叹。 ——你哥在樱樱面前可真是惊人啊……每每都让我有一种换魂之心惊肉跳之感。 悄咪咪的跟楚昭八卦,时不时的往床边瞥一眼。 主要是怕孤男寡女,樱樱还发烧,她有点不放心…… 倒不是质疑男神的人品。 男神人品好不好和她保护樱樱是两回事。 本来没觉得什么,男神一开口,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度男神之肚了! 忙垂下眼跟男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站在门口看着男神离开的背影,游玉关上门,慢悠悠的回到卧室看陷入甜睡的初樱。 忍不住腹诽,樱樱啊,你快退烧吧,我感觉男神心都要碎了。 离开之后,楚弈没回家。 而是坐在驾驶座上一直盯着手机。 另一边拿起副驾驶座位上的kindle,打开一篇文献。 天色渐暗,火红的太阳烧着一大片云彩,橘色染着热烈的红。 等天彻底暗下来之后,他仰头看着亮起来的窗口,拿起手机给游玉发了一条信息。 楚弈:她退烧了吗? 楼上客厅里的游玉拿起手机看到男神的新消息,感慨万分满心艳羡的回他。 游玉:退了,又睡了。 过一会儿手机嗡一声。 楚弈:好,有事随时发信息。 这晚,楚弈没回家。 孤零零的坐在冰凉的车里,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可抬眸看到窗口温暖昏黄的灯光,心里暖意融融。 就这么守了一夜。 -=- 早上。 楚弈回家换身衣服,开车去看看初樱怎么样了,没想到等了好半天没见她的人影。 给她打了电话她没接,又给游玉打了一通电话,才知道她已经跟游玉出发回家了。 雅苑的家。 “樱樱嗓子哑了不好说话,让我告诉师兄一声,谢谢你啊~” “嗯。”男人沉声,失落的看一眼暗下去的窗口,楚弈转动方向盘,拐上马路。 等楚弈反应过来的时候,蓝色沃尔沃已经停在初家别墅外面。 大手搭在门把手上按下去,一条长腿落到地上,呼呼的冷风往车里吹,热乎气瞬间就散了。 耳边又响起师母昨天跟他说过的话。 心里的弦绷紧。 不行,还不是时候。 可一想到今天看不到她,心里就跟拧了多少道弯的绳索一样难受。 坐回车里忍不住给初樱发了一条信息。 ——能把wx加回来吗? 结果那边一直没回。 这一天,楚弈又多懂了一些滋味。 焦急忐忑,心痒难耐。 想给她打电话问问她身体怎么样。 又担心打扰她。 还有一个念头横亘在他心头盘旋。 她说的那些话,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想想如果小姑娘说的都是发生过的,那他,可真混蛋啊! 在外面等了许久,没等来她的信息,却接到医院的急招,不得不无功而返。 这一忙活,都到深夜。 -=- 周一,晨光熹微,天亮的越来越晚,一路上天蒙蒙亮,路边站岗一夜的路灯灭了。 十分钟之后,楚弈踏着清晨的冷风进到医院大楼。 今天又没接到人。 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小姑娘声音软糯打着瞌睡,“在游玉车上呢,快到了。” 想着小姑娘今天可能要来上班,走到一半拐了个弯,往一楼的小超市那边走。 站在架子前轻车熟路的找到初樱最喜欢的玻璃罐咖啡递给收银台的阿姨,“麻烦您加热一下。” 收银台旁有个红色的小加热箱。 阿姨一听愣了,这得加热多久才能热啊。 但是年轻的男人又帅又气势,她没舍得怼,开口试探道,“要不然你换个铁罐的,里面也有塑料瓶的。” 然后就见男人挑剔的目光落在加热箱上,蹙眉低声,“不行,这些手感不好。” 阿姨:??? 她可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喝个咖啡还挑手感好不好? “这样,我每样拿几个,您帮我拿个塑料袋。” 阿姨听了,一脸茫然的依言把塑料袋递给他。 下一秒就愣住了。 看着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扯开袋子,小心翼翼的把玻璃瓶放进去,然后用其他从加热箱里拿出来有些温热烫手的咖啡环住它。 这是喝咖啡啊,还是贡咖啡啊? 又忍不住打量一眼奇怪的男人。 这一看才认出来,试探着问,“您是心内的楚医生吧?” 楚弈侧眸看过去,轻声嗯一声,然后点头道谢,小心翼翼的拎着塑料袋离开。 看着男人大步离开的身影,小超市的老板娘大妈盯着他疑惑的摇头。 哎呦,这怎么回事,天才都这么奇奇怪怪吗? 想着家里犯浑不爱学习的傻小子,嘶一下自顾自的嘟囔,“要不然,考个大学就行,不逼他学习了……” 要不然学成这样,咋找媳妇啊? -=- 楚弈不知道超市老板娘心里想的什么,一心想着一会儿初樱来了之后,咖啡可别凉。 就算她不喝,暖手也好。 她喜欢摸远钝的玻璃罐。 自从那天她扑在自己怀里痛哭之后,他的任督二脉好像被神奇的打通了。 他还是不知道怎么样才是正确的爱一个人。 但是他想她开心,想看她笑。 想给她带去愉悦幸福,哪怕是一点点,这种琐碎的小事。 想到小姑娘一会儿心满意足的神情,楚弈唇角也忍不住扬起。 温和的笑意柔和他冷峻的面庞。 对面周昭年挂着两坨黑眼圈急匆匆的走过来,看到楚弈先是一愣。 嘶,自从他兄弟下定决心幡然悔悟要追樱妹之后,变化太大了。 笼罩着楚弈常年不散阴郁低沉的情绪渐渐潇洒。 尤其是看到楚弈现在唇角的笑意。 呵呵,他突然感受了自己身上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 妈蛋! 楚弈目不斜视垂眸不知道想什么,眼瞅着要跟自己擦肩而过,周昭年终于忍不住了,“老大,停下!” 止住脚步,楚弈唇线方平,侧眸看他。 冷静的眼神平淡无波。 用眼神问他,有事? 呵呵,感受到自己地位与樱妹的巨大落差。周昭年呕了一口老血,无语的叹口气,“那个啥,我刚刚从办公室门口过去妹来得及进去。” 疲惫的大夜,让他的东北口音哗啦啦的露出来。 “我看办公室里有个小姑娘站樱妹办公桌前鬼鬼祟祟的,你快去看看。” 闻言楚弈面色彻底淡下去,嗯一声抬步要走。 疾步如风,刚走两步又停住,回头看一眼周昭年萧瑟的背影,沉声,“昭年。” 周昭年猛的停住脚步,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楚弈,捅了捅耳朵。 楚弈叫他啥? 然后就看楚弈垂眸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塑料瓶,扬手扔给他,看他接住之后转身就走。 周昭年怔愣的看着手里的温热的咖啡,错愕的嘴唇微张。 卧槽。 樱妹太无敌了,他认识楚弈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感受到楚弈身上这种稀松平常的人气儿。 -=- 楚弈走到办公室门口止步,透过门上的玻璃果然看到有个鬼鬼祟祟的女人站在小姑娘办公桌前面,面色一下就沉下来。 还敢碰初樱桌上的东西? 他都不敢! 嚯的打开门,面色肃然的看着站在初樱桌前来回打量的陌生女人。 嗓音也跟着冷下去,“你是谁?” 陌生女人身着大红的连衣裙,听到楚弈的嗓音连忙回头,眼波盈盈羞声羞气的,“师兄,是我呀。” 眉心的褶皱更深,面色冷肃。 这人是不是不会说话,是我? 他哪知道她是谁? 有病? “我啊,项灵雪。” 项灵雪垂下眼,脸蛋羞红,“之前……我给师兄送过礼物的,师兄记得吗?” 闻言,楚弈面无表情的拎着包走进去,越过她仔细打量初樱的办公桌。 无视她刚刚说的话,冷声道,“抱歉,我们要开始工作了,请你离开。” 哪知项灵雪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更盛。 “是呢,我跟着师兄。” 楚弈:? 转头面无表情盯着她。 项灵雪觉得头皮发麻,男人巨大的气场微压她都不会说话了。 “我……我是心内科的实习生,我爸爸,哦不是,院长安排我来的。” “院长?”楚弈若有所思,冷嗤一声抬眸看她暗含嘲讽重复,“院长?” “嗯嗯,以后心内科就我一个实习生,那我可以把这个位置收拾出来吗?”项灵雪抿唇笑的有些拘谨,根本没有察觉到他话里的情绪,“我听说之前是初樱在这,她好像被调整到其他科室了。” 说着,项灵雪连忙低头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罐咖啡递给男人,“师兄给您,以后就麻烦您了。” 楚弈垂下眼帘,面无表情。 吱呀一声,大门推开。 初樱站在门口,看着办公室里相携而立的一双男女。 微微挑眉,唇角微扬,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含羞带怯的老对头, 还有对面那个冷峻英挺的男人。 这是……寒冬腊月,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啊? 塑料袋哗啦的响,初樱视线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里面隐隐约约能看出来,一袋子各种各样的咖啡。 一抬头又看到项灵雪手中的眼熟咖啡罐。 听到开门声,楚弈猛的回头。 看到小姑娘站在门口,心唰的一紧,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周六尴尬的离开之后,楚弈想了很多种他们再次相遇的场面。 也摸不准她到底记不记得高烧时说过的话…… 但万万没想到,是这种。 第三十四章 死定了 尴尬。 不大的办公室晨光细微, 窗口带着冷意的光打在地上,一片微亮。 与初樱目光一对上, 楚弈只觉得头皮发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低沉的嗓音遮不住的暖意问她,“身体感觉怎么样?” 站在一旁的项灵雪呆愣的看着冷峻高大的男人毫不犹豫的往后一步,捏着手里的咖啡罐用力,神色窘迫发红,“师兄……” 听到这两个字楚弈蹙眉,冷漠的眼神斜过去, “你先去隔壁办公室等着, 等主任上班安排。” 项灵雪水灵灵的眼睛登时微红一片, 狠狠的瞪了一眼初樱, 气势汹汹的往外走。把门关上的时候还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凶狠的又瞪她一眼。 初樱:…… 她可什么都没做? 瞪她干嘛? 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楚弈先是把手上的塑料袋放到办公桌上, 细细簌簌塑料袋的声音传过来,然后初樱就看高大的男人从里面拿出来好像有点熟悉的东西往她面前走过来。 驼色的大衣没有系扣, 挺阔的衣襟随着他的动作缓缓而动, 里面淡灰色的薄毛衣紧贴在身上, 依稀能看到优越的肌肉线条。 初樱不自在的瞥开眼,下一瞬熟悉的海洋香钻进鼻腔里,烧的她身上开始热。 “楚医生我……” “把手伸出来。” 初樱闻言一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 玻璃罐已经在自己手上了。 居然是有点温的? 下意识抬头视线撞进男人幽深如海的双眸里,然后才意识到两个人站的有多进。 他大衣敞着,好像她在往前一步就能进到他怀里。 脸颊发热, 眼神慌乱下意识的躲。 赶紧挪开视线不看他,“谢谢楚医生。” 男人收回手的动作一顿,垂眸看着她,“还叫楚医生啊?” “对啊,这不,在医院吗?” 本来楚弈一开始心里还有些紧张忐忑,可一跟她碰面见她这副样子之后,他心里的情绪神奇的蒸发不见了。 她可真可爱,他想。 眼神粘在她脸上看了好一会儿,楚弈才不舍的收回视线,轻舔嘴唇解释,“刚刚那人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话音微顿,“她给我的咖啡我没要。” 然后眼神扫了一眼桌上的咖啡,继续补充道,“那些咖啡,你喜欢哪个喝哪个。” 嗓音放低,“不喜欢就放着。” 初樱:…… 见小姑娘不出声,楚弈也没逼她,距离上班还有点时间,索性换了话题。 贪恋与她相处的这点时间。 只是看着她,就觉得浑身舒畅。 “老师跟你说了吗?”楚弈又近一步温声问,像怕惊到她似的,“不是因为你,你别自责了。” “嗯嗯嗯。”初樱胡乱答。 手指微蜷,他怎么离她这么近啊? 他身上怎么那么热啊?烤的她脸皮发烫。 心里烦乱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一闻到他身上的香味,总想到自己发烧的时候靠在他怀里,好像还主动环住他的腰…… 可真细啊,腰上居然一丝赘肉没有,触感硬硬的。 这么想着,眼神就不受控制的瞟到他的腰上。 墨绿色的衬衫扎在裤子里,黑色磨砂皮的腰带,镀金的金属扣也是磨砂的,看起来格外有质感。 人鱼线,腰带金属扣,内……内………… 啊啊啊啊啊啊!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面无表情木着脸,心里的土拨鼠已经来回乱蹦,在地上打滚儿。 人类的联想记忆真他喵的可怕! 办公室空气里的氧气好像被吸没了似的。 叮叮叮,紧急呼叫。 楚弈连忙脱下大衣抓着白大褂往外跑,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握了一下她的手腕,见果真一点都不热了才放心,“有事随时找我。” 初樱抬手捂住胸口。 心脏砰砰跳。 下一秒颓丧的低头无声喊。 啊啊啊! 为什么不让她失忆啊!! 为什么她发烧做的混事能记住啊!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男人了! 绝望的撇了瞥唇角。 呜呜呜,她没有脸了呜呜呜。 她现在是没有拖累爸爸的思想负担了。 可她,有了别的……负担! -=- 处理完急诊之后,到了上班时间,楚弈急匆匆的去门诊坐诊,都看了十个号都没见初樱过来,焦心惦记,沉着空当给她发了条信息。 过了一会儿,初樱信息回来。 ——被主任叫去帮忙整理资料。 盯着短信页面,楚弈垂眸,心里有股失落。 心狠的小姑娘,还没把他wx加回来。 坐在诊室,楚弈从来没有觉得一天这么漫长。 脑海里总是浮现小姑娘早上泛红的脸蛋,还有她发烧时迷糊可爱的模样。 她就像本险象环生的推理书,每翻下去,都让人觉得惊喜。 等楚弈熬了一天终于从门诊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办公室里的小姑娘已经不见踪影。 办公桌上的东西整理的整整齐齐,蓝色的办公椅也被推进进去。 侧眸看了一眼埋头工作的周昭年,“她呢?” 周昭年一愣,随即抬头,耳朵把刚刚听到的两个字往回倒了倒,然后神情复杂的咂么咂么嘴。 她呢? 这两个字可谓是非常有灵性了。 压下心思,周昭年往后靠在椅子上,疲惫的抻了个拦腰,“下班了啊,樱妹说晚上有事。” 说完双手放在自己肚皮上哀怨,“新院长真是要死了,我昨天晚上大夜,居然还让我回来加班?” “你听说了吗,他是不是疯了,居然要在院里开始实行kpi。” 一阵急怒涌上心头,最后化为无奈的泪水,“兄弟你能不能努努力,赶紧爬上去然后罩着我?” 这种神经病领导太可怕了,救死扶伤kpi,k你妈个鸡蛋蛋啊! “兄弟,晚上喝酒去呗。” “跟老孟约一下,我听说南山酒吧上新货了。” 闻言楚弈一怔,压下想去找她的心思,垂眸应声,“好。” 要不然,给她点时间缓一缓。 -=- 南山酒吧。 外面冷风阴嚎,包厢里温暖如春。 楚弈握着手中的啤酒没出声,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诶,你让我查的人我给你查完了,这俩人挺有意思啊。”孟之丞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回头我把资料给你发过去,看看你怎么搞啊。” “嗯,谢了。”楚弈抬手举了举手中的啤酒,对着孟之丞敬了一下,漫不经心的仰头喝了半瓶。 对面的孟之丞挑眉,连周昭年都察觉有异。 两个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孟之丞开口,“怎么了这是?爱情之路颇为坎坷啊?” 听到这话,楚弈动作一顿,没说话。 默认了。 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他觉得有些奇怪。 她好像……在躲着自己一样。 早上递咖啡她简单道谢,中午约她午饭她没回信息,等下午的时候回复才姗姗来迟,道歉说之前太忙没看到。 晚上的时候,等他回诊室,她居然已经走了。 很奇怪。 处处泛着奇怪的气息。 连他之前犯浑把她弄生气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不见踪影。 上周老师卸任之后,她还扑在自己怀里哭了呢。 怎么现在,反而像是躲着他一样…… 百思不得其解。 犹豫片刻,楚弈把自己的疑惑简单措辞轻缓说出口。 “她好像在躲着我。” 听了这话孟之丞先是嘶了一声,“你俩最近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结果两个人眼瞅着一直冷的跟冰人似的楚弈耳朵尖突然红了。 孟之丞和周昭年对视一眼,惊诧的瞪大眼睛。 立马坐直身子,蹙眉认真的看着他。 这简直,比楚弈在他们面前哭还让人震惊好吗!!! 卧槽,爱情的魔力这么大吗? 楚弈都会害羞了??? “卧槽……” 周昭年捏着把手目光呆滞的感叹。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高冷无情的楚弈变成了这个狗样子,心里觉得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咳咳”,孟之丞清了清嗓子。 按下激动八卦的内心总结一下语言,“追姑娘我有经验啊,我跟你说,不能憋着,一旦察觉到姑娘软化的态度,得赶紧上!” “强扭的瓜不甜,但是瓜都软了再放坏,可就是傻逼了行为了!” “诶,我跟你说心理负担不要太重,也不能一味纵着女人的心思,真拒绝和你情我愿默许的口是心非可是两回事,你好好辨别一下。” 要不然一直等着,到嘴的黄花菜都得飞了。 闻言楚弈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手机嗡嗡震动,然后就见楚弈阴着脸,拎着外套来不及穿上,大步往外走。 周昭年:??? 连忙起身对孟之丞好奇疑问,“我看是楚昭的名啊,怎么着出事了?” 孟之丞喝的有点多,吊儿郎当的眯着眼,“快去看看,我感觉跟初樱有关系。” “除了她,你还见过他因为谁这么像人啊。” 周昭年一听,疾步如风赶紧追出去。 包厢里的孟之丞看着好兄弟离开的方向含笑。 哎呦,爱情这东西啊,真是玄妙。 这么多年冷血冷情的楚弈,居然有人样了! 闭上眼长叹,“唉,又得准备红包了。” 那边都到楼下了,周昭年才将将的追上楚弈,按住车门不让他动弹。 “大哥,咋的了,喝酒不能开车啊!” 闻言楚弈动作一顿,面色沉下来,“你开。” 周昭年:??? “我也喝了啊!” “我给你叫个代驾吧。” “不行,我等不及。”楚弈抬眸扫过去,随后大步又往南山酒吧走,到前台的时候叩了叩前台的桌子,“你们服务生有没有能代驾的,有偿。” 闻言前台小姐姐抬头,一看见是自家的贵宾大帅哥,赶忙点头,“有有有,您等一下啊。” 高冷的大帅哥第一次跟自己开口说话,没有她也得给搞有啊! 拿起内线电话打过去,嗯嗯几声之后抬头跟男神示意,“两分钟,马上来。” 楚弈颔首道谢。 这是怎么了? 前台小姐姐好奇的小眼神不停的往楚弈身上瞟,扫了一眼手边的手机,最后握了下拳头给自己打气。 虽然这男人气质太冷,气势太盛,可是她就喜欢有挑战的。 拿起手机调到二维码递过去,小心翼翼的,“您好客人,方便加一下微信吗,这样我们以后也好给您发打折信息。” 还能发别的信息呢,哦呵呵呵。 然后下一秒就听到男人斩钉截铁的拒绝,“抱歉,我爱人不让我随意加好友。” 呵呵呵,果然,优秀的男人都英年早婚。 前台小姐姐捂着胸口郁卒。 不一会儿,酒吧一个年轻的服务生快步跑出来对着楚弈鞠躬,“贵宾您好,我帮您开车。” 楚弈视线挪过去打量一下,然后点头往停车场走。 路上,蓝色沃尔沃在马上上疾驰。 楚弈闭眼靠在椅背上,眼前是刚刚手机上看到的画面。 他的小姑娘一身运动装站在健身房的大落地镜前,身形紧致婀娜。 一旁站着个男人。 眼泛绿光的男人,呵。 心里情绪翻腾,到最后居然觉得有点一丝委屈。 她健身为什么不肯找他? 花钱去找别的男人。 那教练看着就稚嫩,能有他教的好? 再睁开眼时,眼底冰凉一片。 被冷风吹的酒意上头,昏沉难受,楚弈蹙眉侧眸看向窗外。 到嘴的黄花菜飞了? 他绝对不会让这种可能性发生! -=- 滨大健身房,初樱换好运动装站在楼下的私教区。 不远处有健硕的健身男在撸铁,金属撞击的声音。 对面两个墙壁通顶的玻璃墙,地上还铺了紫色和粉色的地板纸,私教区是粉色的,靠镜子那边摆了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哑铃还有各种健身器具。 硕大的落地镜,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太纤瘦了。 手腕那瘦的骨头都凸出来了。 她这次健身心无旁骛,真心想提高一下体力,再练出点肌肉线条就更好了。 吱呀一声,隔着拳台看过去白色沉重的铁门被拉开,一个穿着紧身运动服,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手里拿着蓝色的册子小跑过来。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教练快步跑小楼,止步看到初樱的时候眼前一亮,“我是你的核心教练,姓王,以后叫我王教练就可以。” 四处看了一下,王教练把手里的蓝色册子摊开看了一眼,“今天我们先来做几个动作。” 一开始初樱有点不好意思,可刚开始上课不一会儿,撸铁区的大哥就走了。 咣当一声,白色铁门关上。 地下一层瞬间安静。 垂下眼盯着眼前紫色的垫子,两手和膝盖支撑,手臂大腿垂直地面,然后脚尖用力,缓缓抬起,用核心肌群来维持动作。 初樱咬紧牙关调整呼吸。 “对,腹式呼吸。”王教练提示。 强迫自己集中在动作上,手臂发酸,后背渐渐无法绷直。 别想那个男人,不想他! 嘎—— 白色铁门转轴摩擦干涩的声音。 初樱咬牙盯着两手中央,额头浮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然后就听脚步声渐渐近,向他们这边走过来。 有人来找教练? 本来初樱都没力气了,想着在别人面前不能怂,咬牙坚持等着王教练数数。 “18,19,20.” “好了,休息一下,一会儿进行下一组。” 数字一到,随后瞬间力竭膝盖落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调整腹式呼吸。 就这一会儿,她后背就有点潮了。 体力的确不行啊。 “你核心不行,挺一会儿腰就塌下去了,第二组要还是这样,我一会儿帮你托着点。” 托着? 初樱喘着粗气,心里嘀咕,托着是怎么托着啊? “呵”,一声冷笑。 听到这声呵,初樱身子一紧,下意识侧眸看过去,就愣住了。 楚弈站在距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沉着脸看着他们。 “托着?”楚弈眼神扫过初樱,抬眸直视王教练,“你想都不要想。” 他健身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托着是什么意思吗? 这教练的意思是,一会儿要她没力气了,教练就用手托着她的腹部。 只一想,楚弈就觉得火烧火燎的浑身难受。 被压到心底的阴郁又悄悄钻出来,想碰她,是当他死了吗! “她没基础,直接就上这个强度的姿势?” “挺身向上,力量对抗,夹球都做过了?” 初樱瘫在垫子上,仰头看着男人蹙眉冷冷的追问,然后下一瞬眼中隐有怒火,嗓音含冰,“她一点底子都没有,你直接上这个强度,受伤怎么办!” 初樱怔愣,觉得他好像不一样了…… 舒展放松,但是浓烈的侵略感特别强烈…… 心里怒火翻腾,余光里看到受惊呆住的小姑娘,最终用尽全力克制住。 抿唇不再说话,楚弈转眸看一眼,看到不远处镜子前面健身白板前面有把椅子,走过去拉出来。 “我尊重你的选择”,楚弈认真看一眼初樱漆黑的眸子泛光,“我就帮你把把关。” “她体力差,动作不规范,你示范一下吧。” 坐着的男人气场威压之下,从业仅有几年一瓶不满半瓶晃的王教练头皮发麻。 油亮的小眼睛来回转,最终被男人的气势压的顺从在一旁的垫子上趴下,做跟初樱一样的动作。 只一看,刚压下去的火气腾的一下万丈高! 嗓音瞬间冷下去,冷峻的脸庞挂了一层冰霜,“胳膊没垂直地面,大腿也没有,肩膀没有撑起来。” “你当教练动作都不准,怎么教学?” “学生受伤了怎么办!” 怒火翻腾,啪的一下把手上的册子扔到垫子上,“滚!” 初樱看着王教练离开之后才看向罕见发怒的男人,拧眉看着他。 在两个人目光相触那瞬间,楚弈眼中的寒意散了大半,但下颚唇角还紧绷着。 扑面而来的男人味,楚弈理了理身上的衬衫站起来,把袖口挽上去,垂眸神情自若的说,“他水平的确不太行,动作都不标准。” “不然我教你。” 初樱一愣,看到他小臂上凸起的青筋和肌肉线条之后白嫩的小脸猛的一红,蹙紧眉头,“你……” “我什么?”楚弈墨色幽深盯着她,神情恹恹的,细看之下眉眼还有一丝委屈。 雾气腾腾的黑色魔鬼小人儿握着叉子趴在心里撇着嘴要放声大哭,她宁可花钱找个糊弄人的骗子都不着他。 见她不说话,眼神充满排斥,楚弈心口一疼。 一想起刚刚那小子黏在她身上的视线,他浑身火烧火燎的难受、焦躁。 那人还想要摸她? 心里的不满和嫉妒翻涌,楚弈走近她,站在她面前垂眸望着她明亮清澈的眼底,潜藏心底的不安从四周细碎的缝隙呼呼的往外冒。 “你记得吧?”他嗓音很轻,动作却很强势,一步一步逼近她。 记得什么? 初樱眼露疑惑。 “记得发烧时你说过的话。” 楚弈一步一步往前,落地没有声,像狩猎的豹子。 闻言初樱脸颊微红,抿紧红唇不甘示弱的仰头盯着他,双手在身后攥着,直到靠到冰凉的落地镜前。 “你记得吧?”男人嗓音突然哑了,微微躬着身子直视她的眼底,唇角微勾,笑的笃定张狂,“你说,我按着你的手摸过我的腹肌。” 话音微顿,下一秒男人的耳朵尖红的滴血,舔了一下嘴唇之后,突然低笑一声。 好像想说什么,又说一时不出口似的。 初樱好看精致的桃花眼跟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瞪的圆圆的,咕咚一下咽了一下口水,心悬到喉咙那砰、砰的跳。 后背像爬上一条冰凉的蛇一样,浑身紧绷。 他要说什么? 下一句话他要说什么? 为什么空这么久没继续说? 等的时间越长,初樱心跳就越快,越紧张。 她那天说的胡言乱语可海了去了!他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男人没说完的话,像悬在颈前的斩刀一样。 楼下撸铁区安静无人,隔着一道铁门外面跑步机、固定器械区咔咔的撞击声,还有泳池里小朋友们喧闹声、噗通噗通的水声交杂在一起。 她听着,也好像没听到。 藏在背后的双手更用力的拧着。 看着男人突然勾唇轻笑一声,“你还说,看到我的内……” 轰的一声,巨大的炸弹在她脑海里炸出一朵蘑菇云,小脸被没说完的这句话炸的通红,白嫩的脸颊几欲滴血。猛的抬手捂住男人的嘴唇。 “你看,你记得。” 短短的五个字,他的嘴唇贴着她柔软的手心一动一动的,手掌的神经顺着往上,整个手臂连着后背都麻了。 “你别说了!”初樱红着脸瞪他。 楚弈突然笑出声,低沉的笑声格外有磁性,整个人一扫刚刚的沉郁,有种意气风发的少年感。 “既然这样,我就捅破窗户纸了。” “樱樱,跟你打个申请报告,回头签个字?” 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疑惑的看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什么申请报告? 然后就看男人宽大的手掌握住自己的手腕带下来,唇角扬笑继续说道,“申请追你,行不行?” 第三十五章 死定了 砰砰砰。 狂乱的心跳声跟鼓点一样响, 不知道是谁的。 近在咫尺的小姑娘脸颊通红,眼睛蒙上一层水光, 亮晶晶的先是盯着他几秒钟,然后错开眼神胡乱的闪,睫毛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微微的颤。 这个模样…… 心里好像被羞怯胆小的小奶猫伸着爪子抓了一下似的,有点痒,有点刺,但是浑身舒畅。 他好像在沙漠里绝望独行的旅人,紧绷失落几个月之后终于遇到一汪清泉。 幽深的眼神落在她脸上,缓慢的扫过她的眉眼,绯红的眼尾, 挺翘的鼻梁。 呆愣受惊的小兽似的, 楚弈心软了软, 温热的水流过, 不忍心再逼她。 抬步往后退了一步。 “走吧,去吃饭。”楚弈盯着她的眼睛, 后退一步。 男人巨大的气场收起来之后,初樱侧头不着痕迹的吸了口气。 觉得自己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整个人都快烤熟了。 初樱迷迷糊糊的跟着他往外走。 等上到一楼被男人虚拖着后背送到换衣室门口, 进去之后, 初樱腿一酸,一下坐在储物柜下面的长凳上。 抬手捂住噗通噗通跳的心脏。 那个男人…… 抬手捂住脸,绝望的低声“啊啊啊!” 她发烧怎么,怎么胡言乱语呢!! 她的脸皮怎么不厚点呢? 要是厚点, 演技爆棚也没有问题啊! 心里万般窘迫犹如白色细蚕丝裹着她,然后用力收紧…… 突然理解了之前在wb上看到的社会性死亡这个词。 被撞破之后,她觉得自己的世界炸裂了。 她温柔大方优雅的人设顷刻间变成往寒冬中喷射的热水, 全都蒸发了…… 她以后还能不能像之前那样对他冷着脸…… 心里烦乱,她以为他也能像自己那样装作不知道呗。 居然直挺挺的戳破了,狗男人! 啊啊啊啊啊!!! 坐了一会儿之后,门口帘子被掀起来,有人走进来。 高瘦的阿姨拎着黑色健身包往里走,路过的时候疑惑的打量一动一动的小姑娘。 察觉到旁人的视线,初樱收了收心思,红色手环贴在感应锁上滴一声打开门拿出洗漱用品,捏着毛巾往洗澡间走。 健身房的洗澡间还行,在北方人民的粗线条里觉得已经算精致了。起码每个隔间有条米色的帘子挡着。 温热的水浇在后颈,顺着单薄的后背往下流,蝴蝶骨振翅欲飞。窈窕的细腰不及一握。 犹豫片刻,最终转身把阀门往左调了调,水更热了。 仰头水珠成线落在她的脸上,哗啦啦的水声。 紧绷的神经被温热温柔的水抚摸,发麻的头皮渐渐放松。 既然他都知道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红唇抿了抿,反正当初也不是她要摸的? 他脸皮那么厚,她虚什么? 心下定了定,转念嘀咕,不要脸就不要脸,她能输? 一种奇怪的胜负欲在初樱心里冉冉升起。 从淋浴间出来之后,换衣区突然乌泱泱的都是人,有小朋友们的笑声说话声。 眯眼看过去,好像是来准备上游泳课的小学生。 粉色花边的泳衣,八九岁小女孩说话特有的那种清脆声。 “诶,姐姐你真好看呐。” 初樱脚步一顿,侧头错愕的看过去,诧异的看着站在长凳上刚换好泳衣的小朋友。 这个小朋友看起来更小一点,似乎四五岁? 擦完身子的毛巾虚遮在胸前。 第一次脱的光光的接受小朋友真诚的夸赞??? 感觉怪怪的…… 小姑娘的妈妈赶紧扯了一下孩子的胳膊,飞快往初樱脸上睃一眼,连声道歉,“真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初樱连忙摆手,往前走两步打开自己的储物柜。 “妈妈,刚刚外面那个特别帅的哥哥说不能娶我,还说他在等他的爱人。”小姑娘甜蜜清脆的声音顿了顿,歪着头往初樱那边看了一眼疑惑的问,“妈妈,爱人是什么意思?” 察觉到小女孩疑惑滚烫的视线,初樱动作一顿。 她觉得,今天一定是她此生最尴尬的一天了!! 啊啊啊啊! 能不能等她穿好衣服再说?? 小姑娘的妈妈红着脸绝望的用女儿的衣服遮住脸,缓了一会儿才小声跟女儿商量,“小祖宗,一会儿咱们再说行吗?” 小姑娘疑惑的不得了,圆圆的大眼睛blingbling的发光,学着妈妈的样子压低嗓音,“妈妈,爱人是不好的意思吗?” 每次她在外面说不好看的话的时候,妈妈才会这样。 “不是”,小姑娘妈妈看着自家刨根问底的闺女又绝望的闭上眼,抿唇低声解释,“爱人就是喜欢的人,是伴侣的意思,就像爸爸就是妈妈的爱人。” “啊”,小姑娘思索几秒钟之后恍然大悟,转头看初樱的眼神更加亮,“那那个哥哥的爱人一定是这个姐姐。” 斩钉截铁,“因为这里姐姐最~好看了!” “最”的音被小姑娘拖的老长~ 然后下一瞬,初樱就听小姑娘学大人的样子叹口气,“唉,姐姐,原来我们是情敌啊。” 初樱:…… “可是你长的那么好看,还是哥哥的爱人,我祝你们幸福。” 初樱:??? “哎呦我的祖宗啊!”小姑娘的妈妈恨不得把自己女儿的嘴给捂上,转头满含歉意的点头,“真对不起啊,今天我们这小家伙是把你家两个人都给打扰了。” 初樱:??? 她家的两个人?? “不是……” 她还是个单身狗…… 还没来得及解释,然后就见小女孩的妈妈怕自己女儿再说什么惊人之语,赶紧抱着女儿一溜小跑往泳池口那边冲。 趴在妈妈肩头的小女孩满脸遗憾艳羡的伸出胖乎乎的小爪子对初樱摆手。 再见了我的情敌…… 初樱:…… 迷迷糊糊的把衣服换上,头嗡嗡的响,刚平复好的心情又像甩到空中的风筝线,缠着她的神经来回的飘。 啊,头疼。 穿上粉色毛茸茸的大衣,背着健身包往外面走。 沿着一道短小的下坡下到一楼,转眼一看就看坐在等候区的男人。 四五张休息桌旁边颜色跳脱的沙发椅,几个人坐在那休息。 男人一身黑色长款羽绒服坐在那里垂眸看着手机,倒多了几分学生气。 侧脸英挺冷峻,优越的眉骨高挺的鼻梁,打远一看就格外瞩目,不远处还有几个女人盯着他悄悄的瞧。 等初樱再抬步,男人如鬼神般抬头,犀利的眼神扫过来,在看到是她的那瞬间眼神柔和下去,起身迎过来,“出来了。” 自然而然的抬手接过她的健身包,虚揽着后背躲开后面乱跑的小朋友,低声问她,“一会儿你想吃什么?” 初樱:…… 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这狗男人也太自然了。 吧? 刚刚在私教区追问她发烧之后的胡言乱语,现在又低声温和的问他吃什么。 张弛有度啊。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紧了紧,连着心也紧了一下。 有种…… 感受到男人强势进攻的态势,她觉得自己似乎不是对手。 抿紧红唇,收回视线,从他手里把健身包拿回来之后才低声回答,“不吃饭,我回家,我自己拿包就行,谢谢。” 否定三连,垂头不肯看他。 男人垂头盯着空了的手掌,低笑一声,“怎么了?” 越是冷峻的男人温和下来,越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初樱大步把手环换给前台,然后拢了拢外套往外走,瞪他一眼不说话。 怎么了他不知道? 还好意思问他! “那我送你回家。” 虽然有点失望,可今天她刚刚羞红的小脸已经如清甜的泉水。 给了他无限的希望。 “不用,我打车就行。” 推开健身房大门,一股凛冽的冷风带着白色的雪花吹过她未干的发丝,初樱身子抖了抖。 然后下一瞬啪一声,身后的帽子扣在脑袋上。 “居然下雪了。” 初樱一抬头,注意力就跑偏了,细微的喜悦爬上白嫩的脸庞,晶莹的桃花眼。 今年暖冬,滨城一直没有下雪。 她很喜欢雪天,喜欢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鹅毛大雪轻飘飘的往下落,有时一阵疾风,雪花加速往前飘。 有种自由无所拘束的感觉。 “所以我得送你回家。”楚弈出声,轻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往马路上看,“打不到车。” 果然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一排红色的尾灯挤在狭窄的马路上。 滨城还有神奇的一点,每逢雨雪必然爆堵。 “别赌气,我送你回家。”楚弈耐心的劝她,“车就在路边。” 仰头望着漫天雪花,眼前的灯光照着雪花缓缓往下。 下雨的那丝喜悦一下就被现实压死了。 “正好我跟你说说实习的事。” “今天主任的意思是把新的实习生也留下。” 嗯??? 初樱一下来了精神,桃花眼瞪的圆圆的,瞬间进入战斗模式,侧身下意识攥住男人的手臂,“留下?真留下?” 男人眼神不着痕迹的从小姑娘白嫩的手指上扫过去,沉声应道,“嗯,上车说。” 初樱迟疑一秒,咬牙在心里腹诽,正事当前,共同抵御外敌,她不能因为这点私事露怯打退堂鼓! 两个人往路边走,眼前是熟悉的蓝色沃尔沃。 居然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迟疑片刻,坐后排好像不太礼貌,可是坐前排…… 咔哒一声,副驾驶车门被拉开,楚弈幽深的眸光落在她身上。 静默一秒,初樱硬着头皮坐上去。 咔哒一声,门被关上,然后看着寒风吹乱男人额前的碎发,还有他的黑色羽绒服。他绕过车头往驾驶室走,视线却紧落在自己身上。 心里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耳边突然响起刚刚那个小姑娘说过的话。 那个哥哥说在等他的爱人。 说的会是他吗? 不能吧? 他好像不像是会说那种话的人…… 唰,驾驶座的门被拉开,呼呼的冷风往车里灌。 停在路边的车一点热乎气都没有,刚开始没什么感觉,现在一阵风倒觉得冷了。 男人坐进来,视线和小姑娘疑惑的目光触在一起。 “怎么了?” “没什么。”初樱晃头,还是觉得自己想多了。 他就不像是会说这种肉麻话的人。 狭窄的车厢从他坐上来之后空气似乎滞住了似的。 初樱握着黑色包带的手紧了紧,不着痕迹的挪开眼,“实习生怎么了?” 楚弈系上安全带,大手握在方向盘上,启动引擎的那一刻马上打开暖风和座椅加温,然后才回答她的问题。 “主任没多说,就说留下吧。” “让周昭年带,这样的话,我带你比较好。” 话音微顿,转动方向盘汇入车流之后,男人才侧眸看过去加了一句,“你觉得呢?” 闻言初樱一愣,蹙眉低声答。 “我觉得她留下挺好的,就怕她不留下呢。” “送上门的人质啊简直是。” 就是她再当他的实习生…… 察觉到她的神情,男人不着痕迹的收回眼神,“等院里情况稳定下来之后,你可以换到自己喜欢的科室。” 听到这话初樱一愣,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阴沉着脸不让她走。 好像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轻嗯一声没再说话。 车厢里一下静下来,眼前一片红色。 洁白的雪花落在地上被车轮碾压,往日疯狂的金属野兽们都跟冻了脚的小可怜似的,慢悠悠的一点点往前挪。 静了一会儿,座椅热乎乎的消散凉气,初樱见气场微压的男人没再说话,也渐渐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侧眸打量他。 这男人的外貌真是没话说,没一丝精心雕刻,连皮肤都没有瑕疵。 上天的宠儿啊。 认真凝视前面的样子格外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怪不得那么招人喜欢。 红灯车停。 前面漫长的车龙堵的一动不动,连缓慢的挪动都不行。 楚弈侧眸刚想跟初樱说句话,眼睛透过车窗看到什么,忍不住蹙眉,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角微微扬起。 一系列表情看的初樱一脸懵逼,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 巨大的黑色门脸闪着粉色霓虹灯——你的内衣橱。 初樱:!!! 整个人跟被冰封住的人偶,一动不动。 突然耳边一声低沉的笑声。 初樱紧攥在一起的手指微动,转头怒目而视。 没说话但是意思明明白白,你还笑! 你敢说出来! 瞪了他好一会儿,可男人眼底笑意盈盈温柔的看着她。 气呼呼的红着脸转头,初樱在心里都要骂娘了! 这条街上什么时候开了一家内衣店? 偏偏今天让他们赶上了! 就堵个车居然堵这正门口了? 老天爷这不是给她上眼药呢吗! 刚给自己做好的心理建设岌岌可危。 妈蛋! 妈蛋妈蛋! 耳边又一声低沉的笑声,红着脸抬头看,果然看到男人含笑的唇角。 “你笑什么!” 恼羞成怒凶巴巴的。 男人眼神温柔纵容的凝望着她。 微凉的冬夜,连眼前的景物都上了一层冷淡的滤镜,暖黄路灯下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眼神和整个人都泛着温柔的光。 除了她爸妈没有人这样看过她。 初樱红唇微张,沉在他黑漆漆的凤眼中。 “我不提”,男人唇角带笑,眼里好像有万里繁星。 他没说不提什么,可两个人都懂。 霎那间,觉得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嗯了一声之后扭头,沉默不语。 诡异安静又带着一丝暧昧的气氛直到到家。 直到走到单元门门口男人都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缓缓的跟着。 两个人踩过薄薄积了一地的学,咯吱咯吱。 回头从包里要拿门卡的时候疑惑的看他一眼,见他站在那只是看着自己没有说话的意思,她也没再开口,闷头找黄色的小卡片。 帆布单间包,小小的门卡犹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尾小鱼,不容易找到。 察觉到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初樱转了转身子避开,往单元门侧面的灯前面走两步想借着灯光找的容易点。 下一秒一束光照过来,抬头一看,男人握着手机打开手电筒。 “找到了吗?” 他轻声问。 自然的像是她前两天偶遇在门口找钥匙的小两口。 初樱:…… 脸皮发热,下一刻想到反正天黑他也看不到。 下下一刻又在心里怒斥自己,看到了又怎么样?虚什么! 一滴水落在地上摔成了八瓣,她的心思也四分五裂在心里打架。 慌张间,手指碰到熟悉的小塑料块,连忙握住,“找到了。” 心里猛的松口气。 今天的狗男人,太…… 她说不清,太难以抗拒了! 滴的一声,单元门打开。 男人率先跨步过去,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门把手上的红色天鹅绒布。 一抬头撞入他幽深如海的双眸中。 “明天我来接你上班。” 嗓音含笑,带着钩子似的钻进她的耳朵里。 初樱一愣,连忙摆手,“不用。” 然后不肯看他,刷开门卡灵巧的钻到门里,一声谢谢顺着门缝钻出来。 男人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之后才抬起脚步,往后退,退到路边,直到十五楼那盏灯亮了,他又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高大背影上遮掩不住的轻松喜悦,连头发丝儿都好像写着惬意。 他的姑娘。 他的月光。 -=- 在电梯里,初樱看着银色金属反射的自己。 今天的晚上的对话跟小火车一样呜呜呜呜呜的从她左耳朵钻进她右耳朵。 小脸腾的一下红透。 啊啊啊! 怎么回事? 难道是“内裤”的魔力,她怎么没办法冷脸拒绝他了啊! 回到出租屋,初樱瘫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今天晚上实在太冲击了。 那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天崩地裂。 “喵~” 小白听到主人回来的动静,等一会儿也没见最好看的人类进来,翘着尾巴出去寻人。 “小白。” 抬手揉了揉小白毛茸茸的小脑袋瓜,最后千言万语只汇成六个字,“妈妈今天好难……” 摸着小白出神发呆,不知过了多久。 咔哒一声,大门打开。 游玉带着寒气风风火火的进门,拎了好几个塑料袋的东西对她晃悠。 站在门口眼睛发光,“大餐!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居然在楼下碰见男神了,男神给我的!” “是不是男神送你回来的?” 上楼短短两分钟,游玉已经在脑海里扩展了五千字的爱恨缠绵! 好奇的不得了。 哦哟,他们冷冰冰的男神居然有送爱心晚餐的一天?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 初樱闻言动作一顿,讶异的睁大眼睛,“他还在楼下吗?” “卧槽,果然是男神送你回来的!快说,你们是不是有进展了!” 烤串,麻辣小龙虾,麻辣烫还冒着热乎气儿。 夜宵三巨头都摆在茶几上,各种不同的香味儿缠在一起。 游玉激动的心脏乱跳,听闺蜜的爱情故事怎么觉得那么香呢! 眼神扫过茶几总觉得缺点啥东西,哒哒哒跑到厨房,从柜子里掏出两罐常温啤酒又跑回客厅 咔一声抠开啤酒罐,瓶口噗噗的冒着白气儿,一会儿咕嘟嘟浮了一层白色泡沫,游玉手忙脚乱的抽几张手指擦干,找空好奇的问。 “樱樱,你跟男神到底咋回事啊现在?” 虽然游玉工作忙,但是她也不是没长眼睛。 最近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怪呢…… 更别提今天晚上这阵仗了! 大雪封山、爱心晚餐、楼上守望! 撕开银色的锡纸包,里面的羊肉串还腾腾的冒着热气,游玉一下子就来食欲了,拿了两串头都没抬往初樱那边递过去。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初樱低喃,“就是……之前八辈子不跟他往来的那股气没有了……” “那和好啊?” 游玉嘴边一道灰色沾着辣椒的印子,吃成了小花猫还没耽误她八卦。 听到这句话,初樱默然。 和好啊? 哪种和好? 似乎也不想。 看着初樱犹豫迷茫的神情,游玉狠拍自己大腿,“我明白了!缺个动心的契机是不是!” 初樱咬一口手上鲜嫩多汁的羊肉串,没应声。 她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觉得,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情。 自己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他了。 唉。 抿了一口啤酒在心里长叹口气,顺其自然吧。 可这时候她还不知道,已经觉醒的饿狼,哪能顺其自然呢? -=- 第二天一早,初樱跟游玉下楼,困顿的准备去上班。 双手插在羽绒服兜里,拉链拉到顶头,瘦尖的下巴藏在暖融融的衣领里面,恨不得整个人缩成一团儿。 蔫哒哒的推开大门,一阵冷风吹的初樱一哆嗦,浅淡的困意一下没了。 精神了。 挽着自己胳膊的游玉突然胳膊动作激烈的乱动。 “你被电了?” “卧槽,男神!男神来了!” 听到这话初樱动作一顿,然后抬眸看过去,下一瞬就撞进男人墨色凤眸中。 他踏着冷风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最终止步在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把手伸出来。” 初樱:??? 茫然的抬起手。 啪嗒一声,红色的东西一闪而过落在自己手心。 初樱定睛一看,抬眸错愕不已的看着他。 “这是?” 第三十六章 死定了 呼呼的冷风, 周围的高层亮起荧荧灯火。 整个滨城渐渐苏醒,迎接新的一天。 下意思握紧手中的东西, 仰头惊愕的看着高大冷峻的男人。 “我……要不然我先走?”游玉瞅着无声对视的俊男美女小声提示,觉得自己亮的发光,亮的刺眼。 闻言,初樱下意识握住手里的东西,抬手如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游玉的手臂。 她不想跟他单独走…… 锐利的视线扫过,心底浮现一丝笑意,“路上雪还没化。” 楚弈沉声提醒,瞥到小姑娘闪烁的眼神心中觉得好笑,垂眸不着痕迹的隐下神色, “后驱容易打滑, 安全第一。” 本来要走的游玉一听这立马掩下心思, 狗腿的对着楚弈笑的害羞, “那男神,我们今天能幸运的……搭个车吗?” 不是游玉卖队友, 她爸妈耳提面命,如果再出事, 她的小车车就要彻底没收了。 她不能失去她的小车车。 心爱的小车车。 然后连忙转头轻晃初樱的胳膊, 满含歉意, “死冷寒天的,咱们上车再说吧樱樱!” “……”。 “好吧。” 蓝色沃尔沃停在路边。 吹的扑簌的枯树前,像一个强大忠诚的金属战士。 初樱怕他们又起什么幺蛾子,赶紧快步小跑过去, 小区柏油马路上昨夜的雪化了被风一吹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刚踏上去就失去控制,眼瞅着要摔了, 初樱绝望的闭上眼睛。 下一瞬,手臂被人猛的握住。 回眸一看,心噗通噗通的跳。从楼缝中洒下来的阳光打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都加了几分热乎气儿。 尤其是他的眼神…… 眨巴眨巴眼睛立刻回神站直,扭头之前低声说了句谢谢。 脑子里的思绪却被冷风吹的四处飘,电视剧里都是拦腰抱住,现实里果然很骨感。 想到这,她整个人一愣,藏在大衣兜里的手指紧了紧。 她怎么想到这个? 上车之后,硬着头皮无视男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初樱和游玉坐在后排。 刚坐好,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一扫身上的寒意。 哐一声,驾驶座门合上。 楚弈回眸先看了一眼小姑娘,然后才温声开口,“保温杯里有热豆浆,你们两个一人一杯。” 初樱和游玉应声看过去,下一瞬游玉狠狠的握住初樱的胳膊,变成了一只无声的尖叫鸡。 啊啊啊! 马卡龙蓝和马卡龙粉的杯子! 联欢会上的情侣杯!!! 瞪大眼睛看着初樱,眼底的迷惑清清楚楚。 姐妹,你是不是骗我了,情侣杯啊这是!!! “杯子每天早上都会消毒,你们自己分一下。” 驾驶座上的男人从后视镜往后看,眼神扫过,轻声解释。 闻言,游玉身子一哆嗦,往前头瞥一眼,立马缩着脖子坐好。 瓮声瓮气,“谢谢男神我不喝。” 不喝噢,她可不敢喝噢。 粉色一看就是给樱樱准备的的,她不抢。 那蓝色她听说了,院草楚弈近期大爱之物,爱到会诊的时候都随身携带。 就这,千锤百炼重新做的她也不敢呢。 她这等凡人,哪敢懈怠天神!!! 还是交给她姐妹吧! 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蓝色沃尔沃缓慢的往外开。 雪天路滑,都是坡的滨城的确是路况不大好。 一不留神,说不定路上哪辆车就来个亲密接吻。 红灯的时候,楚弈停稳之后才开口低声询问。 “昨天晚上睡的怎么样?” 这语气,游玉一听十根手指头就紧紧蜷成了猫爪子。 原来冷血冷情的男人,还能用这种温和,哦不,温柔的语气说话呢? 之前他们广大滨大学子,谁敢想? 侧眸八卦兮兮的瞅了一眼小脸红扑扑的姐妹,游玉偷笑着往右靠到车门上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真好啊,她在心里长叹。 哎呦,这车里啊,四处都是爱情的芬芳啊~ “我不应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 听到游玉低声哼唱四处跑的曲调,初樱诧异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侧头看她,小脸腾的一下红了。 然后就发现游玉投入的盯着已经上了一层白霜看不清窗外半点东西的玻璃窗。 初樱:…… 把自己缩在驾驶座的正后方,不敢抬头看他。 于是也就没有看到男人映在后视镜上温和带笑的眼神。 -=- 一到医院,初樱藏在兜里的手指尖捏着那枚红色的东西。 刚刚在车上跟游玉坐在后头,都没来得及仔细瞅。 楚弈把她们在正门放下之后开车到医院后面的停车场。 刚一起进医院,游玉还没来得及跟她八卦他们突飞猛进的进展,就接了一通电话被叫走。 头一晚的啤酒还是有点上劲儿,睡了一觉整个人还是没有精神。 唉。 撇开心思不再想这个,她是想明白了,为什么一开始读高中的时候爸爸不肯让她学医。 说太苦了。 那时候她还不能理解,现在倒是懂了。 尤其是从学校生活一下过度到实习,那个陡增的强度,真是让人有点受不住。 转头往一楼小超市的角落里走,准备来一罐咖啡精神精神。 这会儿左右没人,拿出来用一看,就愣住了。 居然是一颗手工叠的红色爱心。 烫手一般握住小东西扔到大衣口袋里。 刷拉一声把拉链拉紧。 红着脸往超市走,一进超市,老板娘看到初樱立马笑成一朵花,“哎呦小姑娘来啦,好几天没见啦~” “这是怎么啦?外面太冷把脸都吹红啦?” 眼神闪烁,初樱语焉不详的嗯了一声,然后敛了立敛心思跟老板娘打招呼。 “嗯嗯嗯,老板娘早上好!”初樱甜笑,眼神掠过收银台上红色保温箱的时候一顿,讶异抬眼看过去,“这个咖啡放到保温箱里啦,太好啦。” 打开保温箱拿出温热的玻璃瓶,指尖的凉意瞬间被驱散,初樱笑吟吟的看向老板娘,“我要个这个~” “老板娘怎么想起来放这个啦。” 相比塑料和金属包装的咖啡,这个玻璃瓶牌子的咖啡价格贵,性价比不高,销路自然没有那么好。 “哎呀,你可不知道呀,之前呐,有个你们可帅的医生啦,为了买瓶这个热的,买了一兜子其他牌子的哟,我想就顺手放一放嘛。” “毕竟是帅哥,举手之劳啦。” “不知道是去追哪个笑古尼昂这么用心的啦,我老公要这么对我,我做梦都要笑醒啦!” 初樱闻言眯了眯眼,歪着脑袋觉得听了这话眼前浮现的画面怎么有点熟? 然后下一瞬,就听到老板娘激动的压低嗓音,扯着她的袖子瞥一眼门口,“就是他就是他!” 一转头,男人大步而来,直到她面前才止步,自然而然的开口低声道,“就知道你在这。” 收银台后面的老板娘听了先是一愣,随后眼里迸发出激烈激动的火花,最后幻化成一行字——原来是你。 握着她胳膊的手越来越紧,最后扬声含笑道,“今天这咖啡,姐请你了!” 两个人并肩往楼上走。 刚刚老板娘诧异艳羡的话还在耳边,再想到昨天早上那袋咖啡,初樱才恍然大悟。 她以为是楚弈安抚心内人心买的东西,没想到…… 原来是这么回事。 心中居然有一丝诡异的甜。 初樱面无表情的一级一级踏着楼梯往上走,心里多惊涛骇浪,脸上就多冷淡。 “之前,你在这哭着被周昭年扶上楼的时候。”男人突然开口,满含怅然的一声低叹,“我很难过。” 闻言初樱停住脚步,转头一脸惊愕。 听到他说难过,简直不亚于她爸妈告诉她其实他们的身份是皮卡丘那种震惊。 他一直冷血冷情的,似乎没有什么事能打动他。 他在自己心里,不谈及感情,这男人几乎是个完美的机器人。 居然说会难过? 这么“凡间”的词语? 看到小姑娘的神情,楚弈挑眉,“怎么,不相信?” 初樱撇了撇唇,她是真不相信。 或者说,无法相信。 “那天你走上楼一共用了两分三十秒,哭湿了五张面巾纸。有两次差点腿软摔倒。”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楼梯间里回响。蓦地,突然勾唇自嘲道,“那时候你看我的眼神,跟看陌生人一样,可能还不如陌生人。” 话音顿住。 还是那个楼梯间,两个人一步一步并肩走过。 与曾经咫尺天涯的影子擦肩而过。 “之前你很讨厌我吧?” 楚弈突然开口直接问。 这问题太直白了,直白到她愣住,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看到我给你折的东西了吗?” 男人垂下眼看她,无声勾唇,笑的有些羞涩,“我第一次折,学了一会儿。” “我还给你买了个小陶罐,以后我每天送你一个,如果你觉得我表现还行,就放进陶罐。” “等陶罐满了,就答应我一个请求,好吗?” “……”,初樱怔愣的眨巴眨巴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低声疑问,“你是被人换魂了吗?” 不然一个人怎么这么短时间内能变成这个样子! 明明之前还是只拧巴的不得了的蚌精! 闻言,楚弈蹙眉摸了摸鼻子,飞快的睃她一眼。 眼神里居然还有一丝委屈。 委屈??? 自嘲地喃,“我在你心里形象是真不好啊。” 清了清嗓子,男人握住她被白色羽绒服包裹住圆滚滚的手腕,定了定神。 开口之前温软的眼神扫过她脸颊上每一寸肌肤,最后落在她明亮的桃花眼上,“我学习很快。” 他最近如饥似渴,补了许多男女之间相处的学问。 “只要我想学,没有什么学不好。” “所以樱樱,给我个机会。” 挣脱束缚桎梏的男人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连话都多了。 初樱怔愣的看着他,在心里默默的想。 他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男人弯唇,浅淡的笑意划过。 “走吧,去上班。” 刚要抬步脚步顿住,侧眸认真的看向初樱,“如果我不在你身边,那个新实习生对你不好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如此一说,刚刚还有些暧昧气息一下就散了。 差点忘了,他们办公室要来新人了。 -=- 两个人一先一后往办公室走,玻璃瓶温热的触觉从之间钻到心里。 到门口的时候,楚弈停下等她一会儿,等她走过来压低声音,“陶罐一会儿给你,在我办公桌里。” 安静的一隅,他紧盯着自己温和的眼神,好像……他们两个人有了什么小秘密似的。 一推门进去,项灵雪还没在。 初樱往自己座位走,换上白大褂开始做准备工作。从今天开始她好像就得跟着楚弈了,而今天他上午好像有个小手术。 都快查房的时间,项灵雪才姗姗来迟,一身小洋装,寒冬中还露着腿,推开办公室门笑容害羞愧疚,“对不起,我来晚了。” 办公室里楚弈理了理白大褂衣襟,冰凉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对她含羞带怯的模样一丝没有心软,冷声道,“那下次就早点。” “我们等你没事。”楚弈收回视线,往初樱那边走了一步,“病人也等你?” 说完不再搭理项灵雪,把她当成透明人似的。 三个人出办公室往住院区走的时候,项灵雪又鼓足勇气搭话,“师兄,听说今天有个小手术,我能不能去看看呀?” “的确有手术”,话音微顿,眼神锐利的盯着她,“但是别叫我师兄。” 项灵雪诧异的瞪大眼睛,神情暗下来有点不好看,“师兄你这就有点太偏心了吧?凭什么她能叫你师兄,我不能叫?” 闻言楚弈挪开眼神,看了一眼沉默的小姑娘,微微勾唇,“因为我们师从一个老师。” 项灵雪:…… 初晓川?项灵雪想到之后瞬间撇了撇嘴角,不说话了。 之前她就纳闷,初樱怎么活的那么开心,后来才知道感情人家摊了一个好爹。 不过好爹有什么用,不还是倒台了? 一时间心里百转千回,最后对着初樱眉梢挑了挑,好像在说。 不足为惧。 初樱:…… 怎么之前没发现她室友还是个戏精? “今天大雪,你怎么来这么早?昨天晚上没回家?”项灵雪转眼落了一步跟在初樱旁边,好奇的问,眼神狠刀刀的,“你爸都下台了,你能不能就歇一歇,被给我们这么大压力?” 要说项灵雪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初樱身上这股劲头。 同样是人,初樱咋就不知道累呢? 要不然这次初樱她爸卸任,她能那么开心? 她是为她爸感到开心吗? 不是,她是为自己开心。 她爸胜利了,没有假想敌了。 终于不会拎着自己耳朵让她向初樱学习了!!! 于是看着初樱的眼神更加的一言难尽,娇里娇气的摆弄手上新做的美甲给初樱看,“你能不能别那么拼,有时间也享受一下生活?” 初樱:…… 走在前面的高大男人停住脚步,微微侧眸,冰冷锐利的视线扫过来。 跟按了开关似的,项灵雪瞬间噤声。 查房之后,时针往后拨了一格。 三个人往回走。 “周昭年在门诊。”楚弈平静无波开口,随即眼睛瞥过去。 “啊,我知道啊,但是师……楚医生您今天上午不是有个造影吗?我想旁观一下呢。” 狭长的走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穿着病号服的老大爷推着点滴架,透明的药袋随着动作一荡一荡的,看到楚弈之后笑着点头打招呼,“楚医生早啊!” “您早。”楚弈颔首。 等老大爷走远之后,楚弈才转头看着初樱和项灵雪。 “只有一个实习生可以进去”,说着视线落在项灵雪身上,“你想去也可以,阐述一遍患者大致情况。” 项灵雪:…… 愣在那里,瞪大眼睛一脸迷茫,她哪知道? 楚弈眼神暗了暗,面色沉下去,转眸看向初樱,“你说。” 闻言初樱抿唇顿了一下,蹙眉回忆,“患者今年52岁,一年前因为心梗做了一个支架,这次是昨天入院复查,准备今天做个造影观察一下情况。” 锐利的视线扫了一眼项灵雪,再看初樱的时候眼神不易察觉的温和下来,唇角微微勾了勾,“继续说。” 旁边的项灵雪一愣。 继续说,还有啥可说的? 然后就听初樱柔和的嗓音继续说到,“这是患者第二次支架,十年前的时候因为急性心梗入院,第一次也是在我们医院。” “非常好”,楚弈抬手轻拍一下初樱的肩膀低声夸赞,随后转头看一眼项灵雪都懒得似的,“态度不端正,就别进手术室了吧。” “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不是供你玩乐的游乐场。” 这话说的就很深了,项灵雪的脸一下就白了。 楚弈没再看她,带着初樱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沉声,“周昭年在门诊,踏踏实实跟诊。” 项灵雪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拳头渐渐握紧,死死的盯着他们直到再也看不见。 转过转角的时候,初樱没忍住疑惑的眼神不停的打量楚弈。 男人察觉到她的视线看过去,“觉得我凶?” 初樱默了一下,随即点头。 是还挺凶的。 哪想到男人也跟着她的动作一起点头,随后抿唇认真道,“初樱,心内病例危机情况多,跟死神抢时间抢人,不能疏忽。” 前面有家属推着病床往电梯那边快速跑,楚弈抬手握住初樱的手臂,两个顺着力道撞到墙上。 初樱一点没觉得疼,侧眸一看才发现他的手臂紧紧的护着自己,垫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仰头看他,与他的视线碰撞在一起,听他低声继续说, “如果你今天没有回答上来,我也不会让你进手术室。” “我们做医生的人,必须为自己的每个病人负责。” 初樱的心脏合着他的每一个字跳跃。 她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 那一边,项灵雪就跟斗输的小野兽似的,藏起来不见踪影。 初樱一整天都没在办公室瞧见她,听护士长说,项灵雪一直在门诊那边没回来。 不过想法一扫而过,初樱问问没往心里去。 心里咂么着楚弈上午做造影的每个步骤。 他做手术的时候跟平常不一样,平时虽然冷,但偶尔还有点情绪起伏。 可手术的时候,就像整个人被封闭进手术环境中,散发着冷利的气息。 等临下班,楚弈都没回来。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楚弈,初樱连忙接起来。 “你今天晚上不去吗?” 前两天楚昭特意给她打电话,邀请她参加自己的生日宴。 今天早上在车上楚弈还提了一句,说晚上一起过去。 可这眼瞅到时间了,结果这人怎么没踪影呢? “我这边临时来了病人,估计得晚一会儿。” “老人家从外地坐车来的,我临时给他加个号。” 楚弈轻声向她解释,抱歉道,“对不起樱樱。” 那缕歉意化成调皮的绳尖,无形的搔了搔初樱的脸颊。 她白嫩的小脸腾的一下就红透了,低声嗫喏,“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先忙吧。” 说完就要挂电话。 然后就听那边男人继续叮嘱,“去了之后少喝酒,离陌生人远一点,跟游玉一起行动,等我过去。” 哈! 初樱在心里默默的腹诽,这才是你这通电话的要说的话吧? 胡乱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初樱蹙眉歪着脑袋啧了一声。 她怎么都没想到,刚认识时冷酷炸天的什么天神,追起人来居然是这个样子。 嗯……居然是个爹系风格??? -=- 香格里拉大酒店的宴会厅。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悬在空中的水晶灯折射着璀璨的光芒,一时间有种错入时尚晚宴的错觉。 初樱和游玉垂头看了一眼身上简单标准的社畜打扮,对视一眼无语凝噎。 楚昭那小子也没告诉她们居然得穿礼服啊? “您好,请问是大嫂女士和游玉女士吗?” 初樱:??? 诧异的瞪大桃花眼,大嫂女士是什么鬼??? 面前的小哥哥羞涩的弯唇微笑,“我是楚律师的助理,他给您二位准备礼服了,请您二位跟我来。” 一脸茫然的跟着小哥哥顺着走廊往隔壁房间走,一进去一个化妆间模样的房间,里面两个小姐姐见她们进来,忙起身打招呼,“两位女士晚上好。” 初樱和游玉对视一眼…… 这种生日宴的流程,还是第一次参加…… 小哥哥退出去门外,轻轻把门合好。 两个小姐姐应声接手,拉过滚轮衣架,一排璀璨闪耀的礼服裙映入眼帘。 “请您二位选自己喜欢的换上就好,然后我们给您二位上妆做发型。” 初樱:…… “我们是来参加生日宴的”,初樱秀气的眉毛紧蹙在一起,疑惑的看向对方,“不是来……” 不是来结婚的啊! 这个流程怎么那么像她表姐婚宴之前啊??? “是的。”小姐姐礼貌微笑,抬手指向初樱的方向,“您是寿星楚昭先生的大嫂,我们知道的。” 初樱:???? 怎么就楚昭的大嫂了,她们知道? 她不知道啊??? 第三十七章 死定了 初樱震惊茫然的被迎进试衣间, 心里的土拨鼠疯狂尖叫。 想把楚昭薅过来揍一顿! 起的什么幺蛾子! 试衣间四周都是镜子,明亮的灯光打在上面几如白昼。 看到眼前挂着的那套蓝色长裙, 初樱愣住—太好看了。 无数层细纱层层叠叠,巨大的裙摆落在地上,仔细看纱料似乎格外不同。 她微微一动,发现细纱上居然闪着微光。 往前走两步,抬手摸了摸裙子。 波光潋滟,如微风吹动平静的蓝色湖面。 五分钟后,吱呀一声推开门,换衣间瞬间安静。 两个化妆师小姐姐和游玉都怔怔地看着她。 “怎么了?”初樱白嫩的肌肤上浮上一层红霞。 穿着银白色鱼尾群的游玉啪啪鼓掌,“樱樱太好看了吧!” 像童话里的公主, 熠熠发光。 淡蓝色的裙子衬的她肤白胜雪, 薄纱如云裹在她的肩头, 露出凸出明显的锁骨。再往下看, 裙子紧紧包裹她娇嫩的身躯。 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 那盈盈细腰啊, 不及一握。 “卧槽太美了。”游玉要哭了。 初樱红着脸看向游玉,随后也惊艳的瞪大桃花眼, 这大概是游玉第一次尝试性感风, 效果拔群呐! “你也超级好看!” 闻言游玉小跑过来, 两步站在初樱面前摸脸摸她的裙摆,笑嘻嘻的,“姐妹的彩虹屁果然香!” 过了五分钟,两个人平复心情。 坐在梳妆台前化妆, 一人一个化妆师。 年纪大一点梳着马尾辫的化妆师姐姐艳羡的看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抿唇微笑,“姑娘们真有福呀, 之前我们跟的有些婚礼,都没这用心。” 走心和不走心的差距,一下子就能看出来。 “您二位是妯娌吗?”另一个年纪小点的化妆师扎了个可爱的丸子头,好奇的问。 初樱:…… 脸又一下红了,窘迫的摆手说不是。 “哎呦,那楚先生为啥让我们叫您大嫂呢。” “而且这位小姐这条白色的鱼尾裙也是楚先生亲自选的呢。” 居然不是妯娌? 有钱人的世界果然好奇怪。 “哎小玉,说什么呢!” 房间里静下来,有种诡异的沉默。 挨着坐在一起的初樱和游玉,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二十分钟后。 技术娴熟的化妆师果然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两个人梳妆完毕。 初樱妆容清淡,淡粉色的口红,微卷的长发,像个误闯人间不谙世故的仙女。 而游玉热辣奔放,烈焰红唇,挑起的黑色眼尾一个眼神都是魅。 不同风格,各有各的美。 两个人都非常满意。 向化妆师道谢之后,两个人离开,往宴会厅走的时候小声商量。 “这给楚昭的生日礼物是不是得补一补啊?” 人家明显下血本了,她们要差太多,心里也不舒服。 “我看行,我压岁钱还有点,咱们再搞一波?” 初樱点头。 站在门口两个化妆师小姐姐艳羡的看着两个小姑娘越走越远,轻声低叹,“看看人家,怎么就那么幸运呢?” “宝宝要羡慕哭了!” “我看你是得哭,怎么能随便猜测客户的关系呢?!” “我这不寻思,挺有意思的嘛。” “有意思有意思,以后没这种单子了你看你还觉不觉得有意思!” -=- 深黄色和深灰色相搭的地毯,没有之前大红富贵花那么热闹,胜在冷淡风的格调。 云香鬓影,各种高级香水味混在一起,一开门,一股香风扑面而来。 初樱挽着游玉的手走到门口。 站在门口等候的服务生看到她们过来眼睛一亮,连忙躬身欢迎,“您二位这边请。” 服务生推开大门的一瞬间,宴会厅交谈闲话的众人不经意往门口看过来,最终视线留住没动。 好一双娇俏丽人呐! 站在场中的楚昭也看过来,一看到她们两个赶紧端着酒杯大步过来,笑吟吟的。 今日楚昭一身合体灰色双排扣西装,玫瑰金袖扣缀在衬衫雪白的袖口,和手腕上劳力士潜航者系列的金属表盘呼应。 有排面! “啧啧啧”,游玉眼尾飞扬,眯眼打量一圈这人然后连声感叹,“这身打扮也太斯文败类了。” 尤其是梳到后面的头发,哪有半点之前大三学生的感觉啊。 太能掩饰,演技太好。 最近生活忙乱,自打楚昭出院之后,她还没有再见过他。 在这种场合,突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说话间,楚昭已经走到两个人面前,视线扫过游玉然后落在初樱身上,扬声含笑,“姐姐来啦!” 初樱:…… 呵呵,不隔世了。 楚昭一边说一边迎着她们往宴会厅里走。 “等等”,初樱立马抬手,连忙阻止她,“你可别叫我姐姐。” “那……大嫂?” “……”。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想到刚刚被人那么称呼的诡异感 初樱一脸纳闷,鼓着腮帮子疑惑的问,“大嫂女士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啊?” 楚弈弟弟这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怎么两个风格大到向南极和北极那样大劈叉! 闻言楚昭嘿嘿一声,俏皮的给了她一个你懂我的眼神。 一切都在不言中。 等她们走到甜品台的时候,楚昭忍了忍,又突然开口压低嗓音神秘兮兮的,“这是我今年的生日愿望。” 初樱:…… 愣了一下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之后,冷着脸默默翻了个白眼,“那你还是换个别的愿望吧。” “你哥还没到吗?”初樱开口问。 “啊…他啊…马上,他准备……” 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有人叫楚昭。 “楚昭!快过来!” “圣加的创始合伙人过来了!” “抱歉,我先过去一趟。”楚昭急匆匆的走了。 眼瞅着往那走的路上瞬间换上另一幅营业笑容。 跟她们平时见的都不一样。 沉稳持重。 一屋子都是衣冠楚楚的律师,打眼一看真跟他们医生圈的气质差挺多。 医生天天忙的要死要活的,哪有时间精致打扮,再说了,就算打扮了,一件白大褂也全都给遮住了。 可律师不一样啊,律师个人的形象也算是业务水平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于是越好的律师会花越多的钱装扮自己。 起码到时候见客户或者上庭的时候,人模人样一副精英模样能让客户觉得,诶,我这一小时六千块钱的咨询费没白花! 这么多高级律师聚在一起,足见楚昭在业内的人缘和受认可的程度。 “这……这人是民间奥斯卡影帝吧?” 初樱看着楚昭端着酒杯流畅自如的在宴会厅里游荡,像只展翅飞翔的花蝴蝶。 这模样,简直跟他一开始出现在她们面前那个懵懂纯洁的大三学生差太远了好吗!! 就算面对面撞上她都认不出来! “我一想他叫过我姐姐,我就觉得自己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连说两句之后,初樱侧眸,才发现游玉望着那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疑惑的扒拉一下她的手臂。 然后游玉才回神倏地笑,“怎么啦樱樱?” “你没事儿吧?”初樱疑惑担忧。 “没事儿,刚刚突然饿了,发呆呢。” 说完游玉扯着初樱往饮料台那边走,端起琥珀色的香槟杯递给初樱,又给自己拿了一杯。然后找了个小角落,跟小老鼠似的一趟一趟捣腾了不少好吃的。 坐下之后游玉哭丧着脸,“哎呦今天一天饿死我了,先吃点东西垫一垫。” “不必这样自谦。”初樱指了指桌上玲琅满目的各色小吃,拥挤的白色磁盘,“这似乎不是垫啊!” 噗嗤一声,游玉捂嘴哈哈大笑。 这个宴会厅很大,规格也比较高,有一个室内阳台。打开欧式风格的白色木门进去就是。 宴会厅里人太多,游玉跑出去接电话,只有初樱一个人坐在原地。 总有人过来跟她搭讪想要联系方式,最后初樱心里厌烦笑着拒绝他们,捏着酒杯往阳台那边走。 左手微微拎着裙摆,路过阳台的时候看到里面没人,初樱松口气,往那边走去,推门进去。 只隔了一层门,没有空调腾腾的热气,这里还是有点凉。 手臂搭在栏杆上,右手捏着酒杯,左手伸出去,碰了碰透明的玻璃幕墙,凉凉的。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回头一看,楚昭端着酒杯站在门口,见她看过来展齿一笑,“聊聊?” 倒没有之前叫她姐姐和大嫂女士那种混不吝的模样,神情成熟稳重,精英律师的气场。 “嗯。”初樱敛下心思点头。 楚昭缓步走过来,学着她的动作胳膊搭在金属栏杆上,后背弓着,漫不经心的瞥一眼前面的玻璃墙,“这假阳台做的还挺用心的,果然有钱就是好啊,是不是?” 不知道楚昭为什么对自己说这句话,迟疑片刻之后,初樱最终嗯了一声。 “可是我觉得不好”,楚昭嗓音突然低下来,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落寞的气息,“我家也挺有钱的,你看我跟我哥长成了什么啊?” 看着金玉其外,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他们也就算是个不合格的半成品。 说完长叹口气,侧眸看着初樱举了举杯子,“跟你道个歉,之前伪装别的身份接近你,真是对不起。” 初樱没应声。 楚昭自顾自的往下说,“那时候就是看我哥,第一次对除了学业之外有欲望,像个活人了。” 轻哧一声,“我哥小时候太惨了,挨打的时候总护着我,可他一护着我,他妈就打他打的更惨,有段时间,现在一往前回忆,那时候他身上好像没一块好皮,不是紫的就是青的。” “唉”。 长叹一声。 “我说这个也不是想为我们两个开脱,我们兄弟俩干的事情是挺混蛋的。” 闻言,初樱咬了咬红色的唇瓣,迟疑片刻之后最终问,“你们小时候,怎么没求助?” “嗨”,听了这话,楚昭突然轻笑一声,“那时候谁知道这样的家庭是不正常的啊,等知道不正常也晚了。再说了,家里的事,外人谁愿意插手。” 尤其是楚游宴在当地也算颇有地位,谁犯得着得罪人啊? 转头笑眯眯的看着初樱,“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心善啊。” 话音微顿,楚昭打量初樱的神情,点到即止,仰头喝了一口香槟之后不着痕迹的转换话题,“听说你们医院最近变动挺大,感觉怎么样?” “嗯……” 外面熙熙攘攘的喧闹声,初樱没想到自己会有朝一日在这样的地方跟楚昭谈心。歪着脑袋出神几秒钟,居然觉得也不错。 沉吟片刻,想了想开口答道,“跟我想的很不一样。” “嗯?什么很不一样?”楚昭疑惑反问。 纤细的手指夹着酒杯,初樱轻轻晃动,杯种琥珀色的酒液随着她的动作波澜起伏。 楚昭望着她,没催促。 与楚弈相似的凤眼往玻璃窗上瞥一眼,与另一双凤眼几乎重合。 楚昭不动声色的转眸过来,一言不发的安静等着。 “我原来觉得二十一岁是最完美的,因为变成大人了”,顿了顿,扯唇淡笑,侧眸看过去,“可真到这时候,才发现不是。” 无力垂头,捏着冰凉的玻璃杯,轻声呢喃,“才是开始啊……” 前面二十年的甜蜜时光如同幻境,而二十一岁这一年,迎头一棒让她清醒。 这世界还有苦涩。 对喜欢的人付出不一定获得一样的感情。 如山一般的父亲,在外面凶猛厮杀才换来她的安稳生活。 甜蜜的幻境被撕开,露出残酷的内核。 只能靠自己。 不管是男人,还是父母。 情感上、金钱上,她只能靠自己。 男人有变心的时候,父母有老去的时候。 只有靠自己疯狂成长为一棵大树,才能屹立不倒,最终有余力反过来保护父母。 她之前,大概被保护的太好了。 是一株小嫩芽。 怅然掠过,初樱低喃,“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弱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别人说出实话。 她觉得自己太弱了。 甚至是在实习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学医。 所以在听了楚弈演讲之后,才会对他萌生出巨大的好感和钦佩,那是她没有的,信念。 砰的一声巨响,外面的灯瞬间暗了。 宴会厅漆黑一片,只有墙边的指示牌冒着绿色的光。 突然尖叫声四起。 “别害怕,是灯坏了!”宴会厅里有人在喊。 听到这句话,场子里瞬间又静下来。 初樱绷紧身子盯着外面。 她不喜欢黑。 “外面天黑了,我哥来接你了。”楚昭突然轻声开口,像怕惊了她似的,等她看过来抬手指了指旁边。 顺着楚昭的动作看过去,初樱才发现阳台侧面的树丛后面,居然藏着另一扇门。 “过去吧,看看,也许你的二十一岁,不像你想的那么狼狈。” 因为还有他哥。 那个一旦认准,恨不得对她掏心掏肺的男人。 “你听过一句话没?” 初樱快走到树丛时,楚昭突然出声。 初樱:? 拎着裙摆,回头疑惑的看着他。 “你会变强的,也会变老的。” “!!!!!” 看到初樱瞬间变脸凶巴巴的看着自己,楚昭畅快大笑,“所以不如珍惜青春,想那么多会老的~” “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呢。” 撅嘴往树丛后面大门努了怒,“那后面就有个人想帮你顶着。” 月光洒在楚昭的脸上,初樱听到他含笑的声音,“是不是突然觉得当我大嫂还挺好的?大嫂女士?” “!!!” 瞬间收敛表情,初樱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之后不再理他。 大嫂女士到底是什么鬼啊?! 可转身之后,唇角却微微扬起。 哒哒的高跟鞋声,一步一步的向隐藏的门走过去。 不知怎么的,离门越近,心就提的越好。 女人诡异的第六感告诉她,今天晚上,似乎会发生什么事情。 咔哒一声,昏黄的灯光映入眼帘,放眼望去一片红。 楚昭站在看到门内的景象诧异的挑眉,随后唇角勾起,轻轻的拍了拍手。 他哥今天这场子,行啊! 转身要走,手机震动,一接起来是游玉的哭声。 “呜呜呜,楚昭……” -=- 扑鼻的花香。 初樱怔愣的站在门口,像是无意发现洞口的爱丽丝。 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宴会厅灯光昏黄,一眼望去,满地的玫瑰花瓣铺满地毯,中间空了一条细窄的小路,小路的尽头,男人站在白色桌边,桌上银色的烛台两点灯火。 大概一两百平的小宴会厅,铺面的红色玫瑰,中央一个小桌子。 隆重庄重。 “你今天很美。” 男人低声称赞。 闻言初樱这才抬眼看过去仔细打量他。 就看楚弈一整套黑色西装,连小马甲都穿上了,淡蓝色的领带一丝不苟的系在颈间。 心砰砰的跳,悬在空中的心脏猛的上升。 有种……坐海盗船的失重感。 “要我去接你吗?” 看她不动,楚弈弯唇开口。 初樱定在那里,像被封印一样,似乎不知道怎么动了。 然后见男人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过来,深沉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熟悉的海洋味袭来,再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站在她面前,动作很轻的托着她冰凉的手。 “接到了。” 低沉温和的嗓音如撞玉声。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初樱莹白的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走吧。”男人低语。 眼神扫过她,然后轻轻把手掌翻过来,捏了捏她的青葱嫩指,“走吧。” 他轻声重复。 像个柔软的梦。 初樱一时间觉得自己踩在澄白的云间,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玫瑰花海留出的一条窄路很快走到尽头。 男人止步,垂眸认真凝望她一会儿,然后勾唇淡笑,“我有东西要给你。” 砰砰砰,巨大的心跳声。 血流呼呼流过的声音。 外面走廊人来人往的嘈杂。 一时间,初樱觉得自己听到了许多。 不是…… 她还没有准备好! 进度这么快的吗? 她不是还没答应他的追求? 他刚追了几天就这么心急? 一时间百转千回,脑海里充斥着各种想法。 几乎要炸开她的头颅。 喉头紧缩,呼吸渐渐加快,快速低浅的呼吸,桃花眼茫然的看着转身的男人。 不会跪下吧? 跪下她怎么办? 不能吧??? 绝望的闭上眼睛,初樱突然握紧拳头大喊一声,“不行!” “不行什么?” 男人温和的嗓音响起,同时手指被缓缓掰开,掌心放上一个微凉的东西。 挺大,正合她的手掌。 僵硬的垂下眼,看到掌心里的小玩意儿。 紧绷的心到顶点,跟坐过山车一样哗啦一下子猛的蹿到地上。 哗啦啦,耳边好像有风声。 还有自己渐渐慢下去的心跳声。 咚、咚、咚。 无语凝噎,初樱面无表情的看着男人手中胖鼓鼓的陶罐。 蓝色的陶罐做成了胖娃娃的形状,肉乎乎的小手捧在胸前揣着。有多两个小咎咎,圆溜溜的大眼睛小嘴笑弯弯。 可爱的像年画娃娃立体版。 一眼扫过去,满地的玫瑰花,白色桌上的银色烛台,还有跳跃的荧荧灯火。 这个阵仗…… 送这? 男人托着陶罐的大手往上动了动,示意她伸手接过去。 一双凤眸在昏黄的氛围灯下深沉如海。 初樱:…… 隔壁宴会厅吵闹敬酒声透着墙壁传过来,一声“干了!”惊醒初樱。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胖乎乎的蓝色陶罐已经坐在自己手上,瞪着大眼睛笑嘻嘻的看着她。 木着脸扫过手上的蓝色陶罐娃娃,又抬头仰望男人,“你这是干嘛?” “说好了给你个陶罐放折纸的,怎么了,不喜欢吗?” 轻抿红唇,初樱觉得自己的心情非常复杂。 不着痕迹的吸一口气,微微歪头疑惑的看着他,“这样……就送个陶罐?” 别人求婚的阵仗他拿来送陶罐? 那求婚的时候得什么样啊,上九天揽明月吗?? 闻言男人突然轻笑一声,勾唇垂眸凝视着她,眼底突然有点坏,“你以为是什么?” 砰。 心中飘过一朵巨大的乌云,突然电闪雷鸣,在心底炸开。 男人轻声呢喃,嗓音里居然有一丝缱绻缠绵,黑漆漆的凤眼丝毫不让的盯着她,“樱樱,你以为是什么?” 第三十八章 死定了 “你以为是什么?” 幽深的凤眸含笑, 低声问。 脑子嗡嗡响,初樱红唇微张, 盯着手里的东西怔愣的轻轻眨眼,长睫如羽毛一样颤抖。 握着蓝色瓷娃娃圆滚滚的底座,一言不发。 男人躬身与她平视,漆黑的眸子泛光,似有千言万语,一丝笑意晃过,最后只化为一句柔和的,“怎么了?” 温柔却强势,不放过她。 呆呆的与男人对视。 她神游天外, 突然想到国内经典电视剧的那只猴。 脑海里响起画外音——“泼猴!你给我住嘴!” 小脸涨红着紧抿红唇, 蹙眉不甘示弱的回视他, “没以为什么。” 手握着蓝娃娃准备坐下, 然后脚步一顿,回眸惊讶的看着男人, 视线落到下面,他正握着自己的手腕。 “樱樱, 我有点紧张。” “?” 楚弈深吸一口气, 凤眸中的笑意沉淀进漆黑的双眼里, 骨节分明的大手紧了紧。 站在他对面的初樱,心里有种预感。 然后果然见男人往前一步,垂眸望着她,另一只手托在她的手背, 眼神诚挚的看着她。 “我喜欢你。” 说完,男人轻笑一声,喃喃自语, “说这种话有点不好意思。” 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这种话。 初樱能看出来,他的耳朵尖很红。 甚至握着自己的大手隐隐的有些颤抖。 初樱出神的看着他。 明明是看着现在的他,跟之前阴暗疯狂按住她不让她走的那个人,跟之前雨夜里冷言冷语的那个人一点都不一样。 像变了个人。 轻抿红唇与他对视。 她能看到他眼底波涛汹涌的渴望。 “给我个机会?”他轻轻晃动她的手。 垂下眼帘,羽睫轻颤,遮住眼底的情绪。 默了半晌,偌大的宴会厅安静的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男人紧张的视线粘在她脸上,过了一会儿初樱才开口,“我考虑考虑。” 背脊紧绷,说完这句话抬眸眼神落在他脸上,踩着高跟鞋的脚趾用力抓地,随时准备逃跑。 如果他一旦发怒,她就跑。 没想到男人闻言凤眼微弯,唇角也跟着扬起,“那加下wx?” 说着楚弈拿出手机,看她扫了二维码之后才暗舒口气,轻声呢喃,“你还挺记仇的。” 几个月的时间,自从她把他删之后了。 在医院里万事如常,但一直没有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小丫头,心且狠着呢。 另一边,初樱也松口气。 过去那个浑身蒸腾着乖戾气息的男人太可怕了,如果他还是那样,她不敢。 牛排香槟,玫瑰花海,盈盈烛光。 她梦境中的完美的约会幻想成真,可心里却沉甸甸的。 在欧式高背椅上落座,楚弈三下五除二把上好的M12牛排切好,端着白色磁盘的边缘递给她,“七分熟的,可以吗?” “可以。”初樱垂眸,在心里腹诽,这男人变化也太大了,她几乎认不出来。 “你怎么变化这么大?”她好奇的问。 真的像换了魂,变了一个人一样。 垂下眼,楚弈优雅无声的把牛排切开。 听到初樱的问题,男人弯了弯唇,“当然是认真学习了。” 切了两下抬眸看她,“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最擅长什么?” 最擅长不可为而为之。 他压抑了多少,挨过多少晚不眠的深夜,用锐利的刀把原来的自己削去多少变成她会喜爱的样子,有多渴望她却只能远远的看着。 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喜欢我现在这样吗?” 闻言初樱握刀的手指紧了紧,随后眼神闪烁,最后支支吾吾的嗯了一声。 楚弈淡笑。 只要她喜欢就好。 -=- 晚餐完毕,楚弈起身看了一眼腕表,“我送你回家。” 初樱:??? “不给楚昭过生日吗?” 听了这话,楚弈低笑一声,“今天不是他真的生日,还有几天。” “……”,初樱了然,然后立刻拿起手机给游玉打了通电话,“那我告诉游玉一声。” 游玉那边支支吾吾的应声,“知道啦知道啦,那你回家告诉我一声啊~” 说完啪嗒一下毫不犹豫的挂断。 初樱疑惑的看了一眼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 “没事,走吧”,楚弈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紧绷的神经,“楚昭仔细着呢,不会让她出事。” 初樱:??? 长睫碰触,蹙眉一瞬,然后恍然大悟唰的侧头看着楚弈,“什么情况?” 楚弈淡笑,“我送你回家,路上告诉你。” -=- 依依不舍的要换下巨大的蓝色纱裙,初樱有点不舍得,往那边走的时候轻抚两侧的布料。 巨大的裙摆落在地上,随着她的动作蹭过飘香的玫瑰花瓣。 梦要醒了。 “我们虽然童年有点坎坷,但是还有好处”,楚弈淡笑,“穿着回去吧,这裙子已经送给你了。” 初樱:??? “这么贵重我不能要……” “这不是楚昭生日吗?” 哪有送她礼物的道理。 看着在昏暗中熠熠发光的布料,就知道肯定不能便宜。 “我买的。”楚弈低声跟她商量,“之前圣诞节想送给你的礼物没送出去,这次让我圆个梦吧?” “你……”,初樱白嫩的脸上几种情绪辗转腾挪,最后化为一言难尽,拽着他的衣袖,“你别是去上什么奇奇怪怪的课了吧?” 那种在网上特别火的,什么劳什子教人追女生的课? 送她礼物是圆他的梦,这话是正常人说出来的吗? 这得顿顿吃冰糖才能说出这话吧? 楚弈肯定不行。 之前跟蚌精似的,开口都费劲呢。 楚弈:…… 长叹一口气,摇头笑的无可奈何,“我在你心里到底是多不堪啊。” “我看书学的,态度很踏实,你放心。” 一句话让初樱瞬间静音。 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四周的人都往初樱这边看过来。 如花紧蔟,熠熠生辉。 楚弈左右看了一眼,眼神落在她雪白单薄的蝴蝶骨和前面凸起的锁骨上,随着她的动作,有种振翅欲飞的错觉。 男人抿唇一言不发的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一边披一边问她。 “冷不冷?” 熟悉的问题,心里纳罕。 “你怎么总问我冷不冷?” 终于有机会,初樱开口问。 疑惑的眼神扫过男人如雕塑般立体英俊的侧脸,他紧绷的唇角,还有不停扫向旁边的眼神…… 心里浮现一个想法。 随后歪了歪脑袋,觉得不能。 快速扫一眼男人,初樱轻嘶一声,不能吧? 他不像会那样的人。 晃晃脑袋,想把这荒唐的想法晃出脑海。 “怕你发烧。” 男人冷不丁开口,手臂虚扶在她身后怕她摔倒。 第一次初樱发烧被拉到医院,他在病房里看到她苍白憔悴的模样时,那种心痛的感觉不想再有第二次。 更不想,她再生病。 “还有……” 男人拖长音,侧眸睨她一眼,“不想让别人看。” 你盛放美丽的样子,不想让别人看到。 瞬间了然。 初樱猛的转头直视前面,红着脸往前走。 这人惊天巨变。 居然会直接告诉她,他吃醋了。 车上,初樱裙摆太大,只能坐在后面,布料细细簌簌的摩擦声盖住车厢里的沉默和尴尬。 两个人一路无话。 “你……” “先别跟我说话。” 只要楚弈要开口,初樱就会开口打断他。 今天晚上对她的冲击太大了,妈呀,她得缓一缓。 这狗男人怎么一下升级成最高勾人版本了? 每一处都戳她的萌点! 居然会暗搓搓的吃醋了! 轻抿红唇,心里居然觉得有点微微的甜。 像麦芽糖,清甜不腻。 回到雅苑的家,初樱站在别墅门口跟他摆摆手,转身毫不犹豫的回家。 简单洗漱之后躺在床上,躺了许久都没有睡意,今天的一幕幕调皮的在眼前晃悠,她侧头看着挂在衣柜前面的巨大裙子。 清凉的月光洒进来,裙摆像流动的水面,波光粼粼。 真好看。 下一瞬,一抹红色的光晕进房里。 红色的光? 初樱眉心紧了紧,掀开杯子下床往床边走过去,熟悉的蓝色suv孤零零的月亮下面的树丛里,冷风呼呼而过,居然让人看着有种孤独的感觉。 透过玻璃窗,她能看到车里有白色的光。 迟疑片刻,转身寻找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 借着月光看到上面的数字00:34. 转身回到床边拿起充电的手机,白色的充电线随着她的动作微晃。 把充电线拔下来,捏着手机转身走到窗边。 刚走到窗边,正好一阵冷风吹打在玻璃上,有几丝凉风侵入,初樱打了个哆嗦。 咬咬牙,打开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 初樱:怎么不回家? 刚发过去,就看不远处的suv车窗降下。 隔的很远,夹杂着夜色,她只能看到寒风吹他的墨色发丝。 男人浑然不觉,仰头对她摆摆手,然后看他低下头。 手机一震。 楚弈:凌晨有雪。 简简单单四个字映入眼帘,初樱说不上什么感觉。 她瞬间懂了他什么意思。 凌晨有雪,怕下雪路不好走,在这等着接她明天上班。 贝齿咬住红唇,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指尖微蜷。 青葱玉指指腹轻颤,最终在屏幕上打下一个字。 好。 用力闭上眼,初樱不再看楼下,整个人如定住一般。 下一瞬,手机果然嗡嗡震动。 垂眸一看,是楚弈的名字。 “樱樱,是我以为的意思吗?” 男人低沉的嗓音微颤含笑。 静默片刻之后,初樱轻声嗯了一声,然后声音很轻如天边飘渺的云,“但只是给你个机会。” 不是答应你在一起。 “好,我知道。” 电话那头的男人锐利的目光泛着温柔的光芒,隔着很远,紧紧的落在她脸上。 初樱蹙眉看过去,那边的车窗跟黑乎乎的大洞一样,呼呼的冷风往里进。从手机里都能听到妖风咆哮的声音。 “你要不要来我家里住一晚?”初樱低声问。 她以为男人会立刻回答,没想到片刻之后,他居然含笑拒绝,“不用。” “不用什么呀?”初樱一听柳眉倒竖,“你在外面一晚上电瓶还够用吗?” “再一氧化碳中毒呢?” 楚弈看她着急,刚想解释他已经在雅苑附近定了一间房。 然后就听小姑娘虎着嗓子气呼呼的扬声,“让你进来就进来,你是不是不想要机会了?” 楚弈一愣,咂么着她的从未有过,第一次听到的语气,后知后觉的胸腔里泛起暖意。 垂眸低笑,“好,听你话。” 咔哒一声推开车门。 隔了老远,听到他的话,初樱才放心,转身悄咪咪的往楼下跑。 今天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就刘姨在家。 要隔往常,这种情况她觉得挺正常的,可她刚刚答应那男人给他一个机会,再去给他开门的时候,居然觉得有一丝心虚。 踮着脚尖走到门边把大门拉开,凛冽的冬风瞬间从门缝里钻进来。 初樱紧把住冰凉的金属把手对站在门口的男人挥手,压低嗓音,“快进来。” 男人高大的身影在夜幕中格外魁梧。 初樱扫他一眼随后心中腹诽,宽肩细腰,是能看出来健身底子。 然后下一瞬脸腾的一下红了。 无声的呸呸两下,想什么呢! 转头过去,看不清他的表情,小声嘱咐他,“拿着鞋。” 楚弈从善如流。 但等初樱带着楚弈上到二楼转角的时候才觉得不对劲儿,小脸在黑暗中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干嘛拿着鞋,好像显得他们多见不得人似的。 心里这么想,却还是蹑手蹑脚神经紧绷,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走到客房门口的时候,楼下哒的一声,一盏灯光亮起。 “樱樱?” 刘姨睡意朦胧的扬声喊。 大半的光照上来,初樱动作一顿,随后抬手立刻紧紧握住男人胳膊,往前一步把他压在墙壁上,嗓音发涩,“是我!” 扬声喊,“我下楼拿点东西!” “哦那好,我以为进来人了呢。” 二楼走廊上,初樱小手还攥着楚弈的手臂,刚刚被吓的起了一溜鸡皮疙瘩,从尾椎骨到头顶。 听到楼下咔一声关门声,抬手轻拍胸口,“吓死我了。” 舒了口气冷静一秒钟,竖着耳朵听着真没动静了,一抬头却发现他正低头意味深长的睨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像趴在他怀中一样紧紧按着他不让动。 跟被烫了似的,初樱赶紧收手,下一秒推着他往客房里走。 低声催促,“快进去。” 咔哒一声,客房门合上。 “担心我?”他的声音在身后低声响起。 初樱没应声,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 这男人,得了好处还卖乖! 涨红的脸蛋藏在夜色下看不出来,她转身把干净的被罩从柜子里拿出来唰得一下扔给他,“自己换一下。” 然后毫不犹豫的往外走,然后就听到身后的男人低沉真挚的嗓音。 手搭在门把手得时候,听到他突然开口,“樱樱,谢谢你。” 简单的五个字,饱含深意。 像烫人的火焰。 猛的回神快步回到房间,啪一声关上门靠在门上,初樱呆愣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火热的脸颊。 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幽暗的卧室,无声尖叫一声跑了两步,扑腾一声把自己砸到床上。 啊啊啊,她都干了什么!!! 这一夜,什么时候睡着的,初樱不知道。 浑浑噩噩一整夜,灵魂好像悬在半空中,时不时的还往客房那边飘,看到男人闭眼规规矩矩的躺在松软的大床上,然后刷的一下猛的睁开眼捕捉到她的灵魂,快速起身要抓她。 初樱猛的惊醒。 呼呼的喘着粗气,眨眨眼缓了一会儿看着粉色被罩上的刺绣暗花出神。 稀薄晨光洒进来,冬天连阳光都上了一层冷淡的光晕。 思绪回笼,睡意消失的时候初樱立马想到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那个男人。 腾的起身,哒哒哒往走廊尽头跑。 咚咚咚,敲三声门,没有人应声。 等了一会儿,攥紧拳头压下门把手。 客房空空荡荡,被子叠的整齐,连昨天晚上递过去的被罩也不见踪影。 好像,昨夜只是她的梦一样。 愣了一下,初樱抬步几步小跑到窗边。 看到楼下那辆蓝色suv车灯正亮着,高悬在空中的心才重重落下。 简单洗漱后,初樱换上衣服哒哒哒跑下楼。 餐厅木桌上摆了一盘子花卷,一旁的瓷碗里白白的豆浆淡淡飘香。 “樱樱起床啦,赶紧吃饭。” 听到动静,刘姨从厨房里探出头。 闻言,初樱动作一顿,指尖紧了紧,柔软的身躯不自然的紧绷,“刘姨,你早上几点起的呀?” 餐厅墙上的时钟时针刚刚指到六。 “我呀,老早就醒啦。年纪大了哪有那么多觉啊。” 听到这话,初樱心猛的提高。 “那…” “那什么?”刘姨慈祥的看着初樱,“樱樱怎么啦,怎么吞吞吐吐的。” 高悬的心脏落下,初樱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然后话音微顿,“刘姨家里有没有多的保温杯,再给我装杯豆浆呗。” “好嘞。” -=- 昨夜的天气预报又失误了。 凌晨的雪没来,可男人和他的蓝色金属小怪兽还在冷风中等着她。 路况不好,颠簸一会儿之后,初樱靠着车窗睡着了。 楚弈侧眸看着她娇睡的侧脸,抬手捂了捂自己的胸口。 这血淋淋呼呼灌风的大窟窿,终于封死了。 又转头看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变成绿灯,才继续直视前方。 一直这样就好了,他在心中暗暗祈祷。 两个人到医院之后,立刻进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忙起来连喝杯水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了。 医院的日子如常。 医生以为平常工作日的每一天,都是患者的希望,生活中巨大的波澜。 就是中午吃饭前得知一个比较让人意外的消息。 今年年初的目标大会,最后实习生演讲是项灵雪。 诧异不过一瞬,初樱转头看着担忧的盯着自己的男人无奈的耸耸肩,“没事儿,应该的。” 项灵雪她爸现在是院长嘛。 不过她一点都不知道,这……还挺厉害的。 下午三点,年末的总结大会暨新一年的目标会拉开帷幕。 初樱坐在后排红色软椅上,眯眼看着主席台上的中年男人,轻啧一声。 笑眯眯看起来挺慈祥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心狠手辣的主。 项灵雪她爸这么打眼一看,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啊。 最后实习生演讲的时候,有忙碌的医生偷偷的从后门走溜走。 初樱觉得屋子里太闷,上面项灵雪娇里娇气的甜嗓听的她脑袋嗡嗡响。也猫着身子往外,结果刚一踏出会议厅的大门时,一截黑色的裤腿映入眼帘。 一抬头,楚弈正沉默的垂眸睨着她。 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他眼底的那丝笑意。 “要走了?”他压低声音问。 往外连忙走了两步,初樱才直起身体抿唇微笑,优雅端庄,似乎被抓包的人不是她一样。 眼神飞速扫过他,然后清了清嗓子,“就是觉得里头有点闷。” “那上楼看看?正好我要准备一下下一场手术。” -=- 两个人上到手术层,一片银色的大门,闪着冷光。 之前她还在读书的时候,就觉得手术室看着冰凉没有人气儿,光看着就让人惧怕。 可真实习之后,看着一个又一个病人在手术台上被麻醉,然后又被赋予了新的生命。 就不觉得这可怕了。 反倒有种……归属感? 好久没有单独跟他上来,居然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东西我放储物间了,我去拿一下。” 站在门口,似曾相识的房间。 好几个月之前,他们在这里一起度过一段尴尬难忘的时光…… 那此起彼伏的叫声…… 见男人推门进去,初樱双手插兜四处看一眼,走廊外面的灯都关了,越往里面越没有光亮,一片漆黑。 莫名的蹙起眉头,觉得有点不舒服。 迟疑片刻还是抬腿往储物间里走进去,放轻嗓音看着男人的背影好奇的问,“找到了吗?” 说话间看着男人的背影却有些钦佩。 别人都说他是天降之才,可谁都不知道他沉默的付出了多少。 “呃~” 诡异高挑的长吟顺着走廊拐个弯钻进储物间,又流进初樱的耳朵里。 登时愣在原地,错愕的转头往门外看。 不能吧……? 又遇上了? “哦宝贝,哥哥想死你了,宝贝来感受一下哥哥健身的硕果。” 初樱:…… 神tm健身的硕果。 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白嫩的小脸蛋却红的像天边艳丽的夕阳。 正准备东西的男人听到声音也站直身体,微微挑眉看向门外,下一瞬转眸眼神落在小姑娘脸上,看到她生无可恋的神情,唇角忍不住扬起。 她怎么这么可爱。 抬步向她走过去,左手握住她的手臂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右手向前碰触门板轻轻合上门。 “怎么不知道躲进来?” 男人轻声问。 然后就见初樱生无可恋的瞥他一眼,红唇扁了扁,“我也没想到啊。” 谁能想到这人胆子还挺大,总在这“玩”。 储物间里瞬间静下来不少。 可不远处那此起彼伏的叫声像追猎物的响尾蛇一样不肯罢休,啊啊啊不停的绵延起伏。 “好巧啊,又遇见了。”楚弈站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低声说。 初樱抬眼看男人一眼,耳朵尖红的几欲滴血,压低声音瞪大眼睛,浑身不可置信,“你们正式医生的工资不高吗?” 楚弈:? “怎么非得省这个钱啊!” 抠抠搜搜省开房钱!!! 闻言楚弈撇了撇唇角,无言的摊开手,“也许这样更刺激。” 说完眼瞅着小姑娘的脸更红了,连忙收敛神色,抬手微笑的看着她,“给你捂耳朵?” 初樱摇摇头,她又不是没手。 举起手紧紧的按在自己耳朵上,转身闷头走到储物间的最里面,离门口远远的。 额头磕在柜子上,一秒一秒挨着。 撇了撇唇腹诽,这健身的效果还挺好? 下一瞬一双温热的大手贴在她的手背上,男人的嗓音震动,随着他的手臂传递过来。 “这次心跳频率很好,不用做心电图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像隔着一层雾一样朦朦胧胧的钻进初樱的耳朵里,痒痒的。 他身上的香味包裹着她,她的后背依稀能感受到他衣襟偶尔的碰触。 自己像被他抱在怀里一样。 垂下眼帘,手心析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谁都不知道,只有她血红的耳尖知道。 “你想什么呢?”他沉声问。 “你说话这么大声,不怕被听到啊?” 初樱小心翼翼。 哪想男人一声轻笑,“做亏心事的不是我,我为什么怕?” 闻言初樱先是一愣,随即惊异的瞪大眼睛,像只受惊的雪兔。 那他,他刚刚不告诉她?? 非得跟她躲在这? 他像能听到她的心里话似的,顺着她的思绪开口浅声回答。 “因为你能报仇了。” 初樱:??? “你猜手术室里的人,是谁?” 第三十九章 死定了 尖细的呻.吟声仿佛带着钩子, 强势柔软的从他们两个叠在一起的手掌缝隙中钻到她的耳朵里,轻挑着耳膜上的神经。 她周围越静, 那边的喊声就越响…… 要命了要命了。 面无表情,心里有千万只蚂蚁不停的在爬。 尴尬,太尼玛太尬了。 为什么每次和他在一起,隔几天就会这样…… 然鹅,她尴尬的百抓挠心,脚丫抠地,而这个男人…… 稳如磐石,心理素质让人仰望。 牛逼啊大兄弟! 红着脸眼神讶异的看着男人如常的面色,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忍不住虚着嗓子开口问, “你怎么能做到……一点都不受影响的?” “这有什么?”楚弈垂眸, 理所当然的看着她, “做医生的,对于生理上的变化都心如止水。” 初樱:??? 她倒是听过医生都把手术台上的病人不分男女都当做一坨肉和神经组织。 但是生理上的心如止水这个说法她还第一次听说。 “厉害厉害, 佩服佩服。”初樱低声呢喃感叹。 然后下一秒就见男人微微俯身靠近她,高大的身躯几乎要把她纳在怀里, “要不聊聊天, 不用在意那边。” 初樱:…… 自然而然, 坦荡君子。 他这么落落大方,这一对比初樱反倒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在意了? 她的小脑袋瓜里怎么都是黄色废料??? 又不是他们两个悄咪咪的在做坏事。 嗯? 等等。 他们两个? 轰的一下,心里炸出一朵蘑菇云。 小脸更红了,苹果肌红的都要滴血。 “怎么这么热?要发烧?” 男人抬手用手背贴了贴她光洁的额头, 蹙眉担忧的眼神落在她脸上,认真的凝视她的双眼,“不舒服?” 初樱:…… 万语千言, 都表达不出她想变成土拨鼠原地挖坑遁走的心。 胡乱的摇摇头,思绪飞出老远。 渐渐的,初樱的心思从隔壁传来的声音上揭过去。 低头飞快的扫一眼,男人笔直的大长腿,黑色的布料果然一马平川。 咯噔一声,一块巨大的陨石砸到心上。 那边这么叫他都没反应。 他是不是,不行啊? “嗯?什么不行?”楚弈双手盖在她的手背上,紧紧的捂着她的耳朵,漆黑的眼眸里有晕不开的光芒,疑惑的看着她。 卧槽。 初樱立刻抿紧红唇,眨眨眼抬眼看他。 她居然说出来了? “什么不行?”他低声追问。 初樱头皮一阵发麻,连带捂着耳朵的胳膊都麻酥酥的。 妈蛋! 不要问她! 让她去死了吧! 刷拉一声,不远处大门划开的声音。 那边结束了。 初樱立刻板住脸,面无表情。 一男一女的说话声渐近,女人的嗓音娇柔妩媚,“刘哥~这次评先评优给我放放水啊,你看我最近进步多大呀~” “是是是”,刘哥连声应,“你这小声是越来越厉害,勾人魂呢。” “哥肯定给你整个优!” 呵呵呵,神tm最近进步很大! 她觉得自己再也无法直视进步这两个字了! 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初樱忙扒拉下男人的手掌,小手握着侧耳倾听。 这刘哥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蹙眉回忆,电光火石之间,猛的抬头,碰触到男人幽深的眸光。 “是他?” 男人淡笑颔首,眼里闪耀着欣赏,“是他。” 闻言,初樱握着男人的手下意识用力。 有学术不端、再有行为不端,这不马上灭了吗? 兴奋的两眼放光,哎呦天,这什么天降惊喜啊。 小手抓着男人的大手更加用力,开心的唇角高高扬起,“太好啦!” 她可记仇呢! 盼她爸不好,又来灌她酒找她麻烦的猥琐男。 时不我待,搞他啊!!! “樱樱,我手有点疼。” 话是这么说,可男人脸上的神情依旧温和纵容。 跟之前冷峻的模样,差十万八千里。 眼神一顿,跟被烫到似的立马松开手。 结果下一瞬被男人反手握住。 “樱樱,能不能给我打个分?” 男人蓦地开口,初樱闻言疑惑的看向他幽深的眼底。 什么打分? 打什么分? “每天给我打个分,到一百分就答应我?” 在一起。 后三个字,被男人隐去。 听到这话,初樱一时间心里非常复杂,抬头仔细的打量他英俊面庞上的每一丝神情。 “你真没上什么稀奇古怪的课吗?” 她有些担忧。 又是送爱心折纸,又是表现打分,怎么……都不像他能干出来的事啊? “真没。”男人低声解释,“就是想分解一下目标。” 分解目标? 初樱聪明的小脑袋瓜转动,片刻之后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想温水煮青蛙!” 话音刚落,她就禁了禁鼻子,“不对,是温水煮初樱。” 她才不是青蛙。 一阵低沉悦耳的笑声传入耳朵,一抬头初樱怔住。 微微昏暗的储物间,他站在窗边笑的开怀,浑身的阴沉无影无踪。 他这样笑起来,居然真的跟那没心没肺的楚昭更相似。 莫名其妙的,初樱心里一紧。 看到他这样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从来没这样笑过。 明明只比楚昭大几个月而已,却沉稳的像大十岁一样。 不论在哪里,他都像寡言少语的战士,大杀四方。 从未展露过脆弱的一面,好像没有弱点,不会受伤。 在这一刻,她才惊觉,他也只是个有喜有悲,也会感受快乐的,活生生的人。 不是铜墙铁壁的机器人。 不是没有感情。 “怎么了?”见初樱面色凝重,男人迅速收敛笑意,不到一秒钟眼角唇边的开怀消失不见。眼里只有她,幽深的眸子紧盯着她。 生怕错过她一丝情绪。 突然间,她突然懂了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 不要问那个人爱不爱你。 因为爱你的人,把你放在心坎里的人,那种小心翼翼的呵护,你能感觉到。 她现在感觉到了。 他能因为她开怀大笑,也会在她情绪变化时第一时间察觉到。 轻轻晃头,初樱闷头往外走,闷呼呼的答了一句,“没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心疼他。 只有一点,一点点噢。 同龄人明明还在玩乐,肆意放肆挥霍青春的尾巴,为什么他就沉稳持重到这个程度。 老天爷可真不公平啊。 这时候初樱还不知道,替一个人感到心疼,是什么的开始。 -=- 闷头回到办公室把工作收尾,一看快到下班时间,沉默的收拾自己东西。 楚弈放在白色办公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打开一看是周昭年。 周昭年:咋的了,你又惹我樱妹不开心了? 周昭年:还是今天实习生演讲没选她,樱妹失落了? 周昭年:我樱妹不是这样的人啊。 连续不断的嗡嗡震动,全是周昭年的信息。 我樱妹这三个字有点刺眼,楚弈看着,扯了扯唇角。 面无表情的在对话框上打了几个字,然后按灭屏幕。 楚弈:不知道。 非常挫败茫然,他也不知道小姑娘怎么突然间不开心了。 明明在发现能扳倒刘医生把柄的时候,开心的双眼亮晶晶的,然后突然情绪低落。 怎么问都不说为什么。 晚上楚弈夜班,只能看着小姑娘敷衍的弯唇微笑跟他们摆手再见。 等她离开之后,狭小的办公室明明还有三个人,比往常还多一个项灵雪,可楚弈却觉得空荡荡的。 大手握拳,紧了紧,最终起身大步追了上去。 见她刚拐弯要进楼梯间,连忙快步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臂,胸口微微起伏,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 “怎么不开心了?” 嗓音急切,神情担忧。 “没什么。”初樱晃头,轻抿红唇不看他低声道,“就是有点累。” “不是我?”紧张的眼神落在她脸上,“如果我惹你生气,一定要告诉我。” “然后我会改。” 男人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初樱心里更酸了。 撇了撇唇角把他的大手扒拉下去,垂眸不看他,“真没事儿。” “我是谁?”他低声问。 莫名其妙的问题,初樱秀气的眉心鼓起来疑惑的看着他。 能是谁? “我在追你,你都答应我好了,如果不开心,告诉我。” 静默片刻,没有等到她的回答。 “嗯?” 低沉的声音,轻触她心底。 初樱闷声闷气,“我知道了,真没事儿。” 看着他不肯放开自己,执着的握着她手腕的大手最终妥协的抬头无奈看他一眼,“有的话我告诉你。” “给你发微信?” 男人幽深的眼底情绪翻涌,唇线抿直,下颚崩的紧紧的。 “哎呀真给你发信息,开心一会儿也给你发,行嘛?” “好啦放开我吧,一会儿我迟到了,游玉等我呢。” 高大的男人沉默没动,眉心阴郁,看的初樱心里不舒服,嗓音放软,晃了晃他的胳膊,“真给你发。” 片刻过后,男人才不情愿的松开手,眼神没错开半寸,紧抿嘴唇,最后才点头。 做了激烈思想斗争的样子。 “那一定得发。” 初樱轻声嗯了一声,下楼梯转角的时候看到男人还站在那没动,摆摆手。 昏暗的楼梯间,直到她的脚步声彻底听不到,男人才抬步离开。 -=- 一路上坐在网约车后排,看着隔着白雾外面模糊的灯光拉成一道长长的影子。 轮胎快速压过柏油马路的声音,自行车铃铃声,还有路边街市吵闹喧嚣。 下车,一阵冷风吹过来,偷懒没有系上拉链,初樱打了个哆嗦。 跑进商场,游玉正在门口等着。 今天游玉休息,已经自己在商场逛了一下午并且孤独的看了一场电影打发时间。 顺便在心里思念自己的小cooper,下雪了,她爸妈又把车钥匙收回去了…… 恨不得坐时光机穿越回去,对那辆肆意并道的霸道比中指!! 刚看到初樱笑着摆手,走过去下一秒手上就被递了一杯热乎乎的奶茶,暖意顺着她的指尖往上爬,神奇的缓解了她刚刚沉闷的心情。 两个人挽着胳膊在商场里闲逛。 “我觉得楚弈真不是个人。”想到下午的事情,初樱感叹。 “为啥?”游玉没太大反应,虽然本来男神不太像人,但,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初樱,“出啥事了?” 让樱樱能有这种感叹! 粉嫩的舌尖舔了一下唇瓣,初樱拉着游玉往人少的方向走,然后压低声音把在手术室那层听到的绯色艳情语焉不详的说了一遍。 “哇哦。” 游玉抬手遮住嘴,脸上止不住的震惊,眼睛瞪的大大圆圆的,小脑袋也跟着不停的晃。 然后默了一会儿寻思寻思初樱说的话,长叹口气,“不过他们兄弟俩,我感觉是跟咱们不一样。” 轻啧一声,歪着头感叹,“就是跟正常人不一样,这个原生家庭对人的成长还是很有影响的啊。” 初樱点头,她也这么觉得的。 “不过樱樱你放心,男神身体健壮肯定没问题,这要是换你哼唧一声,他肯定立马爆了!” “???” 猛的侧头盯住游玉,初樱左顾右盼,恨不得抬手封住她的小嘴,凶巴巴恶狠狠的低声怒斥,“你说什么呢!” “哎呦,还害羞了?” “本来就是,你看男神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哎呦前几天去我们那开会,差点会议室都结冰了,结果等你一进来,嗨,一下子春暖花开。” 游玉笑吟吟的看着脸蛋通红的姐妹,蹙眉盯着她一会儿,随后了然坏笑着轻撞她的肩膀,恍然大悟状,“樱樱你现在是心里有鬼呀~” “跟男神是不是有进展了??” 趔趄一下,初樱往回撞了一下她的肩膀,不甘示弱的扬起下巴看游玉,“你跟楚昭是不是也有情况?” 话音一落,小角落里瞬间安静。 游玉眼神幽幽,“姐妹,也这个字,用的就非常有灵性了。” “你说,男神健身的效果……怎么样?” 眼睛亮闪闪泛着坏光,挤眉弄眼“我还记得九月份你对男神一见钟情那一天……在车上的时候吧?你可是跟我说……健身的男人不行啊?” 脸皮火辣辣的发烫,轰的一下跟把她整个人扔火堆里似的,从头到脚火烧火燎,抬手狠狠拍了一下游玉的肩膀,红着脸嗔她,“你还说!” 游玉哼唧一声,揉了揉自己肩膀,小眼神飞快的瞟初樱,“你怎么还恼羞成怒呢。” “我听说公狗腰公狗腰,要不然你明天去他家的时候,好好观察一下?” “姐妹,要不然你准备跟男神柏拉图啊?” 初樱:…… 压低嗓音虚声尖叫一声,初樱抬手轻拍游玉的后背,“我打死你呀!” 本来她自从“内裤事件”之后她就不好意思面对楚弈了,这家伙还火上浇油! 两个人玩闹之后,初樱红着脸转移话题。 “今天的正事,给楚昭买什么生日礼物啊?” “买点他上班能用的东西?” 两个人在商场男装区里闲逛,最终挑中了一条蓝色斜条领带。 质感很好,一看就不便宜。 适合出庭见客户的时候戴。 游玉二话不说就冲过去要拿下。 给楚昭买完生日礼物,初樱才想起来答应给那个男人发信息。 等着游玉付款的时候躲在不远处的角落在对话框里打了几个字——给楚昭买完生日礼物了,明天见。 明天周末,楚昭邀请她们去家里参加生日party。 下一秒手机立刻震动,男人秒回,好像一直拿手机等着似的。 楚弈:明天我去接你? 眼神飞快的扫一眼不远处一无所知的游玉,瞬间联想到她刚刚的各种惊人之语,一想到在车上游玉说不定能说出什么神奇的话。 她立马打了个哆嗦。 指腹劈里啪啦的在手机屏幕上跳舞。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明天你有空买点橙汁? 这回隔了好久。 等初樱和游玉都回到出租屋了,她才收到男人的回复。 就一个字,好。 躺在床上,陷入松软的被褥里,初樱出神的盯着天花板。 小白挤在自己脖子旁边,呼呼的打着小呼噜。 “唉。”良久之后,初樱长叹口气,抬手揉了揉撒娇的小白,低声呢喃,“你又胖了不少。” “比我捡你那天长了好多肉呀。” “喵~”小白毛茸茸的小脑袋亲昵的蹭她。 “小白,我现在居然觉得那个人有点可怜怎么办……” “喵……” 房间里,初樱压低声音跟小白聊天。 她说一句,小白人模人样的喵一声。 最后等初樱坠入梦境的时候,小白歪了歪脑袋看了一会儿主人,然后又挤进她的被窝里。 梦里,初樱四周一片白,被什么东西无形的挤着她的脖颈。 茫然四顾,什么都没有,往前走了几步,出现一棵干枯的树,下面一个小男孩坐在黑色的大石头上,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没一处好的。 初樱拧眉立刻走过去,蹲下来小心翼翼,“你没事儿吧?” 小男孩缓缓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看清他的脸之后,初樱猛的一惊。 这是……楚弈小时候吗? 眉眼一模一样,漆黑的凤眼,挺拔如墨的浓眉。 “你……” “姐姐,你能抱抱我吗?”小男孩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很轻,到最后的时候嗓音微颤,“我好疼啊。” 心里发酸,初樱眼睛有点热,等抬手要抱他,刚触碰到他的时候,周围快速旋转,一股失重感袭来。 猛的睁开眼睛,天亮了。 -=- 简单洗漱之后,初樱和游玉叫了辆车往君海豪庭走。 绕过空旷的小区道路,呼呼的冷风吹透,才快到楚家门口。 “果然贵的小区不一样。”游玉四处打量感叹。 她俩家那个别墅也不便宜,可照君海豪庭,气势就差很多了。 往前走,到初家门口,厚重的木门居然没关严,留一条缝隙。 咚咚敲两声们,没人应声。 犹豫片刻推开门,幽暗的别墅焕然一新。 深色刻满划痕的地板不见踪影,上面铺了一层柔软的灰色地毯。 这次天还亮着,初樱才看到不光厚重的黑色窗帘被换下来,里面还加了一层精致的白纱。 角落里那个沙发也不见了,换上了与红木楼梯相称的深褐色皮沙发。 不远处的餐厅,几个男人争吵的声音。 “不吃粉还吃什么火锅,辣锅里的粉最好吃!” “可煮到最后黏糊糊的!” “那你不会煮熟了就挑出来?有漏勺啊呆子!” 怪不得没听到敲门声。 “哎呦,这还挺温馨的。” 游玉的一句话唤回初樱的心思,这变化太大了,跟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几乎算是天差地别。 听到动静,餐厅里的男人们涌出来,是周昭年和孟之丞。 看到她们两个来了赶紧摆手,“妹妹来给我们评评理,火锅要不要吃粉?” 初樱:…… 游玉:…… 眨眨眼,游玉攥着包带的手一用力,唰的一下把包摘下来,走到沙发边上放上去,然后看着两个男人开口问,“今天的主角和男神呢?” “啊,他俩给你们买饮料去了。” 周昭年和孟之丞吵的热火朝天,拉着她们两个非要评评理。 最后初樱无奈,“不是鸳鸯锅吗?要不一边放一边不放?” 两个人闻言,对视对方低哼两声。 莫名其妙的战斗总算结束了。 这边刚平息下来,大门被推开,楚弈和楚昭拎着巨大的白色塑料袋进来。 楚昭把手上的袋子放到地上,夸张的哀嚎一声,“哎呦大嫂啊,就为了你一句橙汁,我哥大早上拽我出去把这周围的超市都扫荡光了,简直是橙汁荟萃,橙汁开会!” 可怜巴巴的看着初樱,“下回,能说个牌子不?” 楚弈瞥一眼作怪的楚昭,没说话,大步往初樱那边走过去,在她面前止步,“我先去洗个手,等我一下。” 楚昭:…… 真是没眼看了,他这个弟弟算什么! 几步之遥的孟之丞也一脸一言难尽,第一次见着楚弈这个样子,非常不适应。把手上的干脆面哗啦一下倒在嘴里,咔嚓咔嚓的嚼,“狗狼真好吃。” 见楚弈走远了,楚昭连忙凑到初樱身边,跟她疯狂吐槽,“我哥真的差点都去人家饭店里买鲜榨的了,最后还好被我拉住。” 话音微顿,楚昭看了眼楚弈的背影压低嗓音, “姐姐,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我妈要回来。” “我哥自己在家过年太可怜了,你能不能陪陪他?” “要不然把他捡回你家过年也行啊!” 初樱:…… 这话题转化快的像疾风骤雨,她都跟不上。 最终无可奈何的叹口气看着楚昭,“大哥你比我大三岁呢,能不能别叫我姐姐了?” 哎呦。 听到这句话,楚昭立刻抬手,神情惊恐的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别叫我哥啊,不然我哥受不了。” “大嫂,那我叫你大嫂。” 初樱:…… 恨不得拿锤子把他脑袋上开了洞,看看里面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你可要气死我了!” 沉稳的脚步声渐近,一扭头看到男人挑眉看向他们,黝黑的凤眸深不见底。 “聊什么呢?” “叫谁哥?” 第四十章 死定了 “诶我记得买茼蒿了, 还没洗吧?洗菜去啊?” 眼见形势不好,孟之丞脚底抹油就要溜。 周昭年一听, 立马也跟着跑了。 就剩游玉往沙发后面一坐,捞起茶几上的免洗洗手凝胶摁了下去,双眼乐滋滋饶有兴致的盯着对面三个人,就差捧把瓜子边磕边看。 “叫谁哥呢?” 楚弈低声问。 靠在沙发上,看着两个高大的男人和也挺高挑的姐妹,眼神一一从他们脸上波浪状的扫过去,最后落在楚昭的脸上,看他唇角泛着坏笑。 君海豪庭果然是好地方,供暖不错, 踩在松软的地毯上, 脚丫热乎乎的。 几个男人穿的也都不多, 清一色短袖T恤。 楚昭露在外面的手臂跟男神可差远了。 啧, 居然是白斩鸡? 嫌弃的撇撇嘴。 那边兄弟俩眼神碰到一起,劈里啪啦的有火光迸发。 楚弈转眸看了一眼楚昭, 然后幽深的眸光向旁边扫过去,凝着初樱, “叫他?” 嗓音很轻, 眉宇间笼罩着一团黑雾…… 楚昭后背一凉, 心中一声卧槽。 他怎么不知道他哥居然这么能吃醋呢? 忍不住小声嘟囔,“她本来就比我小啊。” 随即一道锐利的眼神横扫过来,楚昭一哆嗦,垂下头无精打采瞬间举白旗, “知道了,我知道了,大嫂就是大嫂, 跟年纪没关系。” 立正站好,铿锵有力扬声大喊,“就是大嫂!” 初樱:“……” 无语凝噎,喉咙给被团沙子卡住似的。 此时此刻,她居然词穷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然后就看楚昭轻飘飘的小眼神瞥一眼楚弈,然后扭头对着她突然扬声提议,“大嫂,你去我哥房间里参观参观呗?” 初樱:“???” 这是什么神奇的话题走向??? 压低声音不可置信的拧眉,“房间有什么好参观的?” 又不是迷宫,还参观? 光是一想他们两个独处一室,她耳朵尖就发烫。 “哦,不去的话那我哥会哭的。”楚昭往初樱那边躲了躲,光明正大的飞快瞟楚弈一眼,“其实我哥可会哭了,大嫂你以后会有开盲盒的惊喜的。” 可会哭了? 初樱默默转身,“我去洗菜,你们聊吧。” 你们兄弟两个稀奇古怪的话题走向她可插不进去。 -=- “祝楚昭生日快乐!” 六个白色瓷杯轻撞,一声清脆的叮。 楚昭勾唇笑的吊儿郎当的,眼神扫过桌边的人,最后落在他哥身上,“愿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脚下有东西卡着,楚昭低头寻思看一眼是什么,结果没站住,踉跄一下。 哗啦一下,橙色的汁水洒了一半,往黑色电磁炉洒上去。 刺啦一声,电磁炉滴滴报警。 游玉连忙抽了几张手纸擦,楚昭见状怕烫到她连忙摁住她的手想把手指接过来,结果一阵慌乱,不知道谁无意中把锅碰了一下,滚烫醇香的骨汤泼出来,哗啦一声落在桌子,又溅开。 一时间桌上的几个人手忙脚乱,另一头周昭年眼疾手快的拿筷子插进锅把手里,给失去平衡的锅子拽回去。 “没事吧?”楚弈伸手护住初樱,用力的手臂回转揽住她往自己身后挡了,手臂上的肌肉紧绷,身子也往她那侧倾了倾,牢牢的护住她。 初樱连带着椅子擦过地面,发出刺啦一声刺耳声音。 初樱还没反应过来,被男人给护到后面什么都没看清,下意识的扒着他的手臂往外看,才看到餐桌上的一片狼藉,目光扫到刚刚自己左面落下的骨汤,正滴答滴答顺着桌面往下滴。 再垂眼一看,男人衣服好像湿了,他还浑然不觉似的不让她动。 初樱立马就急了,腾的起身一看,果然他的T恤上被热汤溅湿一片,手臂上也有星星点点的一点红。 灰色T恤上湿了一块,紧贴在他腰腹上,隐约的肌肉轮廓。 “快把衣服脱下来!”初樱拽他的T恤下摆,“别烫着了。” 被烫伤了首先得把导热存热的衣服给去了,然后用凉水不停的冲烫伤处。 哗啦一下把他的衣服给脱了,初樱低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腰腹处。 肋骨右下方一片红,果然被烫着了。 楚弈身上皮肤很白,被烫红的地方就更显眼、刺目。 抿唇抬头看他一眼,扯着他的手腕,“快点去处理一下。” 桌边的几个人目瞪口呆,尤其是孟之丞,叼着筷子看着初樱不由分说的把他兄弟给牵走,不可置信的感叹,“他们两个平时居然是这种相处方式吗?” 他以为楚弈那男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就算喜欢一姑娘,谈起恋爱也得强势、高高在上。 没想到,居然是这种……? 还有初樱这小妹妹,以为是只温顺的小白兔,结果…… 是披身上的面具吗? 怎么有种母……不对女老,老虎的气势…… 楚昭看一眼,等两个人拐角看不到之后收回视线,老神在在的,“行了,咱们继续吃吧。” “不担心你哥啊?”坐在旁边的游玉好奇的问。 闻言楚昭低哼一声轻挑眉梢,他哥啊,他哥现在心里估计高兴的都要开花了。 “担心什么啊?大嫂肯定能照顾好。” 楚昭重新打开电磁炉,等白色骨汤咕嘟咕嘟冒泡的时候下去一盘鲜嫩的羊肉片,“咱先吃吧,他们不一定啥时候回来呢。” -=- 安静的卧室里,初樱扯着男人焦急的往卫生间里走,把他按在水池边,打开水龙头拧到最左面,哗啦啦的凉水往外流。 从的毛巾架上扯了两条白毛巾扔进白色水池里泡着,先浸透一条,简单拧两下不往下滴水的程度,然后抬手摁在他发红的皮肤上。 “自己摁住。” 男人不发一言,接过毛巾之后无声的看着她,任她摆弄。 转身又把另一条毛巾侵湿,浅拧两下之后叠成小方块,掀开他的大手放在他的手掌上,把已经变温的毛巾收回来。 两个人没人说话,哗哗的流水声,还有水波碰撞哗啦哗啦声。 这么折腾了十多分钟,见那块皮肤没那么红,也没起泡,初樱高悬的心才放下。 这才倒出空来掀起眼皮瞪他一眼,凶巴巴的,“刚刚怎么不知道躲?” 像发怒的小奶猫,凶巴巴的,却一点都不伤人。 “我裙子挺厚的,又烫不到,你衣服薄自己不知道吗?” 男人闻言,凤眼微弯,漆黑的眸子泛着暖洋洋的笑意。 “樱樱,你担心我。” 扶着水池,初樱站直身子。 后知后觉的后酸疼的厉害,大概是刚刚一直弯腰的缘故。 又瞪他一眼,刚想唬他说谁担心你啊。 结果一抬头,看到他裸。露的上半身,凸起的胸大肌和整齐排列的几块腹肌。 初樱:…… 腾的一下脸红了,转身就要往外走。 哒一下,手腕被握住。 “怎么走?不担心我了吗?” 低沉的嗓音里藏了一丝柔和雀跃,还有点,坏坏的调调? 听到这句话,初樱立刻面无表情,公事公办道,“我去拿烫伤膏,你家有没有?” “樱樱,你是担心我吗?”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不依不饶的撞击她的耳膜。 初樱顿在原地不敢动,冷静下来之后一想刚刚自己当着那么多的人面情急之下把他衣服给扒了,就恨不得掘地三尺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下去! “我知道你就是在担心我。” 男人的脸上遮不住的笑意,眉眼明媚,幽深的凤眸一片光亮。 幽深的野湖瞬间清澈见底,里面水草飘荡,有鱼儿在游。一个崭新的世界。 她几乎要溺死在里面。 怔愣的看着他,觉得口腔里发涩。 垂下眼帘没说话。 见状,楚弈不忍心再逼问她,只温声问了一句,“我们出去?” 闻言,握着男人的手指更加用力。 她刚刚……在他们面前直接把他的衣服给扒了…… 现在要出去她,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低头看一眼紧圈着手腕的白嫩手指,楚弈弯唇,一股舒畅温暖的暖流贯通全身。 俯身直视她躲闪的桃花眼,语气里全是纵容。 “那我们不出去了,在屋里吃。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男人松开她,然后初樱桃花眼瞪大,反手握住他的手腕。 “穿……先把衣服穿上……” 眼神扫过他窄细的劲腰,腰上的肌肉线条随着他的动作而动,有种生命律动的美。 脑子里突然响起游玉昨天说过的那句话。 男神那个公狗腰啊…… 轰的一下,刚降温的脸蛋瞬间大爆炸,红的透透的。 劲瘦的后腰,连着凸起的臀大肌,凹下去的曲线随着他的动作,光影晃动,属于男性强健的魅力。 咕咚。 吞了口口水。 浑身热的不得了,手臂发软。 脑子里两种想法不停的撕扯她。 这身材也太好了吧?第一次直观的看男人裸露的身体,巨大的视觉冲击让她有点缓不过神。 另一个魔鬼小人躲在暗处挥舞着小叉子笑嘻嘻的对她说,“健身男到底行不行,樱樱你试试就知道啦,这个男人多极品,而且肯定让你试的呀。” 眼神无法控制的跟着他的身影走,看着他走到衣柜旁打开柜门拿出另一件T恤。 先套上头,然后抬起手臂穿上,再把衣摆拉下来。 他的每个动作好像都放慢了。 他的肱二头肌、强壮的背肌群,一块连一块的动,完美的像严丝合缝的机器。 T恤盖上他勾人的肌肉。 终于松口气儿,眼神却呆滞在那里跟被502粘上了似的。 男人转身瞬间看过去,然后怔了一下。 察觉到小姑娘不加掩饰的视线,里面的欣赏赞叹,心情甚好的挑眉大步向她走过去,看她突然惊醒不停的往后退,直到她的后背抵在墙壁上,他才止步。 双手自然的垂在身侧,动作没有一丝强迫,但浑身气势外泄,属于男人滚烫的气息渐渐逼近她,包裹她。 “樱樱,想摸摸吗?” 闻言,轻颤的睫毛停住没动。 她的视线随意的落在他的胸口上,屏住呼吸,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双能吞噬人灵魂漆黑的眸子。 完蛋了,被抓包了。 她像一条自己跳到岸上的活鱼,失去水的包裹,疯狂的张开鱼鳃想获得氧气。 脑子嗡嗡响,一片空白。 突然一声轻笑,楚弈弯腰含笑的看着她,笑意盈盈,嗓音很轻,极轻,像风一样落在她耳边,“害羞了?” 无形的风擦过她鲜红滴血的耳朵尖。 初樱心绪烦乱,藏在身后的小手不停互相的捻。 疯狂的小魔鬼在脑子里喊——摸啊!给老子摸! 另一边清醒的灵魂使劲挣扎——不行要脸啊! 啊啊啊啊! 藏在心里的土拨鼠两只小爪子放在圆鼓鼓的腮帮子前面疯狂尖叫。 他离自己越来越近,滚烫的体温,海洋香。 忍无可忍抬手攥着小拳头推开他,“我不摸。” 抬眼怒瞪她,桃花眼圆溜溜的,冷白的肌肤一片粉色,初樱咬牙切齿,“你别逼我犯错误!” 闻言楚弈挑眉,往后一步摊开手。 扬唇止不住的笑意,“可是怎么办,我就想你犯错误。” 轰一声。 巨大的蘑菇云。 眼前15,12,19不停的数字在晃,最终停在12. 她不能做出12禁的事情! 双手握成拳,梗着脖子不甘示弱的看着他,“你,不许作弊!” 咕嘟咕嘟煮成一锅废水的脑子抓住一道清明的思绪,“快去拿烫伤膏,我给你抹上。” “嗯?” “好。” 男人毫不犹豫转身离开,哒一声关门声。 见门彻底关上,初樱才连忙抬手扶住墙,连忙深吸两口气。 腿软,心脏狂跳。 这男人,太勾人了。 刚刚一瞬间她看到他健硕棱角的背肌时,第一时间想的居然是,他还好没误入歧途。 不然就算入行做……,也能身价不菲吧?? 抬手捂住滚烫的脸颊,初樱冷静一会儿觉得自己真是左右为难。 下楼吗?要脸啊! 在这?她不知道他俩谁会先忍不住…… 心里犹如千万只小白兔一起蹦。 砰。 砰。 砰。 咔哒一声,大门打开。 在她眼里有十秒钟那么长,走进来的男人每个动作都很缓慢。 吞了吞口水,拳头攥的紧紧的。 在心中暗暗对自己说,千万不能上了他的当!一定不能顺着他的话来。 要清醒,要清醒! 男人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把手里的烫伤膏递给她。 见初樱没接,楚弈歪头,挑眉。 “怎么,不敢?” “我怎么不敢了?” 不能顺着他,不能顺着他的话。 脑子乱糟糟的,初樱梗着脖子,不甘示弱,“不就上药吗!” 闻言男人一声轻笑,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T恤下摆拎起来,露出右腹一大片肌肉,如刀刻的人鱼线微微露出一个头。 嘟嘟嘟的不停的说话,像一只慌乱的小松鼠。 楚弈从善如流的把手上的烫伤膏递给她,“那给你。” “我作为一个医务工作者,在我眼里,没有性别,只有患者。“ 然后自然的从她嘴里钻出去,“只有一坨肉和神经组织而已!” 就是患者,就是患者。 不要胡思乱想! 定定神,果然慌乱的神色淡下去许多。 拧开白色盖子,直接把浅色的药膏挤在他的腹部。 “你自己抹开。” 说完公事公办的把药膏盖子合上,把烫伤膏还给他。 “樱樱,帮帮忙?” 他低声蛊惑她。 那,那就帮一下? 恶魔小家伙占了上风。 软嫩的指尖发颤,轻轻的碰上药膏,缓缓铺开。 头皮发紧,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的皮肤,肌肉的轮廓总调皮的钻进她的视线。 隔着一层药膏呢,又碰不上,初樱抚慰自己。 刚铺开还没抹平,手腕被握住。 男人眸光昏沉,眼角发红凝视着她,“好了,就这样。” 嗓音喑哑低沉。 他颈侧的青筋疯狂跳动。迷人的喉结不停的上下滑动。 眼神烫人,要吞噬她。 指腹发烫,不知道是他被烫的皮肤,还是她沸腾的灵魂。 冷静下来,初樱才反应过来。 狗男人居然故意激自己! “你欺负我。” 桃花眼似乎被蒙了一层水,波光潋滟。 初樱扁了扁嘴,眼尾发红,委屈的马上要哭出来似的。 楚弈看了,顾不得别的闭上眼,下意识抬手把她拥入怀中,“对不起,不逗你了。” “谢谢樱樱给我上药。” 长久的沉默,初樱靠在他怀里,一时间各种思绪纷飞。 最后颓然的闭上眼睛,认命吧,他对你就是有很大的吸引力。 “我能一会儿再下去吗?”初樱低声说,她现在实在不好意思下去。 尤其是她浅薄的演技,一会儿那几个男人肯定一下看透,想想就羞人! “好。” “那我先下去,你放心,我帮你收尾。” 说完轻拍她的后背,楚弈又目光沉沉的看她一眼,才抬步离开。 卧室又重新安静下来。 初樱坐在床边,“啊啊啊!” 等半个小时之后,她给自己打气下楼,提心吊胆的走到餐厅的时候,才明白楚弈说的给帮她收尾是什么意思。 扑鼻的酒气,餐桌边一箱空荡荡的纸箱,错愕的眼神扫过去,餐桌上只有他自己。 楚弈看到她过来自然而然的抬手迎他,眼角也有些红,凤眼弯弯的淡笑,“收完尾了。” 初樱往前走两步,怔怔的把手放进他滚烫的手掌,下一秒就被男人紧紧握住,抬手揽过她的细腰,乖顺的侧脸虚贴在她的腰腹上,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 “樱樱,我表现的好不好?” 除了微红的眼尾,初樱甚至看不出来他醉了。 听到这句话,心蓦地被击中,软了一下。 看过去,他前面的桌子上几个东倒西歪的金属酒罐。 另外几个人更不好,东倒西歪的不是趴在沙发上,就是烫在地毯上呼呼大睡。 轻轻的晃头蹭了蹭,像温顺的大型犬。 “樱樱……” “樱樱……” 轻喊她的名字,即使一句话没说。 又轻又浅,带一丝微哑的嗓音里,她居然听出了他无法言说的喜爱和痛苦。 抬手轻拍他的后背,动作顿了一下,像摸小白一样顺了顺他的头发。 低声呢喃,“你继续努力啊。” -=- 夜晚,等楚弈醒来的时候,窗外冷月高悬。 头疼脑胀,蹙眉捏了捏太阳穴。 看来喝荷兰炸弹太快威力也很大。 他只能依稀的记得樱樱过来找他,然后把他扶进卧室。 呻。吟一声起身,掀开被子,长臂按开床头柜上的台灯。 昏暗暖黄的灯光铺洒开。 床头柜上贴了一张粉色的便签纸,上面压了一碗解酒汤。 愣了一下,抬手轻轻推开碗。 白色骨瓷碗已经凉了。 上面一行字。 ——醒了记得喝,我和游玉先回家了。 落款就一个字,樱。 捏着薄薄的便签纸,楚弈没动,视线粘在上面好一会儿才掀开被子下床踉跄两步,然后稳住往卫生间走。 不一会儿,哗啦哗啦的水声。 清醒过来之后,楚弈没有回去继续睡,更是转步往书房走去。 昏暗的书房没有开灯,他坐在巨大的皮椅中,莹白的灯光映在他冷峻的脸上。 打开电脑看着里面几十份文件。 ——如何自我改变 ——樱樱喜好分析 ——温柔指数测试 最终打开一份新的空白文档,黑色竖条光标一闪一闪。 过了许久之后,一行黑色的宋体五号字出现在亮白的屏幕上。 ——论美男计的可行性 哒哒的键盘敲击声停住。 楚弈往后靠在椅背上,一半的脸隐在黑暗中。 -=- 俗语道,过了腊八就是年。 连医院前头的正路上都挂上了红色的彩灯,白色路灯下面巨大的中国结灯饰,缠在光秃秃树干上一闪一闪的变色小亮灯。 年味儿,弥漫开。 楚昭这顿火锅生日宴就像个转折点,她跟楚弈平时相处的时候,若有似无多了点暧昧,浑浊凝固的气息。 她也更加放松。 比如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会把不喜欢吃的芹菜直接递给他。 遇到他吃的鸡鸭的时候,他给她的话,她也不再推拒。 而且她说不清怎么回事 她最近好像越来越难拒绝他了,又发现他的手腕也好好看呐。 唉。 这男人真是头发丝儿都长到她的审美上了。 也不再排斥楚弈送她上下班,两个人自然而然的发展。 当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就这样平淡无波的时候,过年前一天在办公室里,初樱准备整理整理东西回家过年的时候,接到了两条让她错愕不已的信息。 游玉:呜呜呜樱樱,我把楚昭睡了,那狗东西看起来跟白斩鸡似的,折腾死我了,但是我忘了戴没戴套了怎么办啊樱樱…… 还有一条是妈妈的信息。 妈妈:楚弈最近在追你?晚上带他来家里吃饭。 第四十一章 死定了 初樱垂眸睨着接连挤进手机里的两条wx, 心慌意乱,不知道先回哪条信息好。 嗡嗡嗡,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游玉的电话。 “喂?” 那边嗷一声,是游玉崩溃的叫喊,初樱立刻把手机音量调低。 办公室里项灵雪竖着耳朵听,初樱扫一眼,连忙拿着手机打开门出去,站在走廊上紧贴着墙壁捂着话筒,压低嗓音,焦急的问,“怎么回事啊你?” 电话那头的游玉哭哭啼啼的, 手纸擦眼泪簌簌的声音还有她崩溃抓狂的情绪循着电波传过来, 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慌乱, “不知道啊, 我大姨妈没来……去,去买试纸, 结果是两道红线,不过有一条可浅了, 是不是没事儿啊, 不能吧?” 游玉明显慌了神, 东一句西一句没个准头,语气惶恐紧接着说,“我妈知道的话,会打死我的。” “那狗子看着那么弱, 怎么回事啊他。” 委屈极了。 “还没确定,你别胡思乱想。” 虽然嘴上这么说,指尖却微蜷起来, “你现在在哪呢?” “在家,今天不舒服请假回家了,樱樱,好怕被发现啊。” 心砰砰跳,像揣了只兔子。 初樱深吸一口气,往旁边看了一眼,然后看到熟悉的男人正向自己走来,最后在自己面前止步。 漆黑的眸子写满疑问,怎么了? 他用眼神无声的问。 初樱微微摇头,侧了侧身子,捂住话筒,“我今天也回雅苑。” 又回头看了一眼男人,咬了咬红唇,“如果有空我尽量去找你,你别着急啊。” 然后声音压的更低,“这事儿你跟他说了吗?” 那边游玉呜呜的哭声先是一止,然后嗷的一声哭的更大了。 “那狗东西说真怀了就结婚!” 话音落,电话那头的游玉咬牙切齿的彻底哭出来,“可是我不想大学没毕业就当妈啊!” 一听这话初樱反倒松口气,瞥一眼一脸探究的男人短促的结束这通电话。 “发信息说。” 顿了顿,“让你不小心点!” 挂断电话一转头,看到男人真认真的凝视自己。 与自己眼神相触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开口,“怎么了?” “出事了?用我帮忙吗?” 此时此刻,初樱的心情非常复杂。 的确出事了,两件事情都跟他有点关系…… 手指蜷了蜷,紧张的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嗓音也跟被人捏住似的发涩,仰头看着男人,“你今天有时间吗?” -=- 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商场,楚弈转动方向盘,自然而然的开进地下停车场。 “你干嘛呢?” 初樱讶异。 “第一次登门拜访,要准备礼物。” 初樱一愣,“不是第一次啊,你都来我家好多次了啊?” 拐进停车场,车头俯身往下冲,眼前一阵黑,适应了地下停车场的灯光之后初樱才侧头继续说,“不用准备礼物。” “身份不一样。” “怎么身份不一样了?” 蓝色suv稳稳的停在车位上之后,楚弈才侧眸认真的看她,深色的瞳孔闪着细碎的光,他抿了抿嘴唇,“之前都是老师直接给我打电话。” 让他去家里吃饭。 “今天是师母邀请吧?” “……”,初樱默默无语的抹了一把脸颊,“是。” 狗男人好强。 敏锐的判断力和逻辑思维,难道这就是她和学神的差距吗?? “所以得准备好。” 不知是不是鸿门宴,但是他要做完全的准备。 说完楚弈推门下车,绕到另一边等初樱下车之后才抬步与她并肩一起走。 到商场之后,楚弈横扫一气,到最后初樱手里都拎满了各种颜色的袋子。 “行了行了大哥,你这比我表姐第一次相见礼准备的都夸张。” 男人脚步一顿,目光幽深。 还想往前面走,最终被忍无可忍的初樱给拽走了。 “太夸张了,你都快把商场搬空了。” 包、衣服、珠宝、海参、保健品,只有想不到,没有他买不到的。 踩下油门往外开,这个商场离雅苑很近,拐出去两个路口就到雅苑的小区门口。 把车停在初家门口,楚弈侧眸盯着初樱目光沉沉的低声道,“师母之前找我谈过,不同意我追你。” 初樱:??? 目瞪口呆,“什么时候的事?” 下一秒,应着她的说话声,初家大门打开,初晓川和顾连影站在门口遥遥的望着他们。 “回头告诉你。” 下车之前,楚弈抬手越过中控台紧握住她的小手一下,“希望今天别是鸿门宴。” 说完推开车门,先对着老师和师母鞠躬,随后绕到车后拎出刚刚扫荡的礼盒,一步一步向门口走过去。 像一个,孤注一掷,为自己劈开希望的战士。 -=- 餐厅里,初晓川和楚弈坐在一边,顾连影和初樱在另一边。 满桌的珍馐佳味,仔细打量,倒都是偏辣口的。 “妈,怎么都是辣的啊?”初樱凑近妈妈耳边小声的问。 闻言顾连影回头看她,眼里泛光,“因为辣味下酒。” 初樱:嗯?? 转头之后,顾连影神情自若的端起晶莹剔透的高脚杯,“今天这顿饭是阿姨答谢你的,听说最近小半年,你在医院对樱樱颇为照顾。” “都是我应该做的。”楚弈低声答,姿态谦卑恭敬。 见状顾连影挑眉淡笑,“我还听说,你最近在追我们女儿?” 说完平淡的视线扫过初晓川,初晓川愣了一下,然后眼睛瞬间亮了。 “哦?”初晓川满面红光的放下酒杯,饶有兴致的眼神扫过女儿又落在爱徒身上,“真的啊?什么时候的事?我家樱樱答应没?” “先敬你,然后再聊。” 顾连影举杯示意。 无形中剑雨纷飞,初樱看着对面的男人,又盯着他杯中深红色的酒液,捏了把汗。 仰头干掉杯中的红酒,楚弈垂眸,扯了扯领带。 在医院得知要来她家时,他特意换上整套西装以示尊重。 放在腿上的左手紧了紧,额头浸出一层薄薄细汗,腮边的肌肉紧了紧,最终决定说实话。抬眼先看一眼初樱,随后看向师母,最后眼神落在老师好奇的脸上。 “我之前做错了。” 话音微顿,然后嗓音低沉的把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叙述一遍。 听着听着,初晓川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蹙眉凝着他,不怒自威,“什么叫你为了樱樱,伤了她的心?” “……”,楚弈垂下眼帘,遮住眼底晦涩的光,“因为我家里情况,那时我觉得她来到我们家会不幸福。” 不是狼心狗肺,就是偏激执拗。 “呵”,顾连影一声轻笑,掀起眼皮意味不明的盯着他,笑意隐含刀锋,“那你现在突然就觉得你能给她幸福了?” 果然初晓川听到这句话,面色更沉了。 长久的沉默,坐在另一边的初樱不忍看他。 他孤零零的,缴械投降。 明明很高大健壮的男人,坐在那里,晦涩的神情让她看着心里有点难受。 “妈……” “你别说话。” 闻言,楚弈抬眸看了一眼初樱,艰难的扯了扯嘴唇。 师母果然狠,开门见山,一丝虚乎都没有。 察觉到她眼里的心疼时,楚弈涩然的眼底软了软。 紧拳转眸直视顾连影锐利的双眼,沉声,“因为我现在觉得,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不应该因为他们感情的失败放弃自己的人生。” 也不能放弃自己心爱的姑娘。 顾连影牢牢的盯着他,强势锐利的眼神几乎似乎要把他的灵魂片开一般。 许久之后,顾连影突然笑了一下,对着初樱摆摆手,“再拿瓶茅台来吧,在地下室酒窖里。” 初樱:? 扫了一眼餐桌边上三瓶站的整整齐齐的红酒,满脸疑惑,“红酒送回去吗?” “红酒啊?”话尾悬在那里,顾连影眼神落在楚弈身上,随后又意味深长的睨了自己老公一眼,“不送回去,你爸爸说要喝完红酒再喝白酒。” 餐桌另一边的初晓川虎躯一震,错愕的看着自己媳妇:他啥时候? 然后接到媳妇的信号之后,默了默,抬眼对着女儿抬了抬下巴,心里默默掬泪,“对,听你妈的。” 初樱:…… 迷迷糊糊的没搞清楚这个走向,茫然的下到地下室找出妈妈说的茅台陈酿。然后又回头往楼上走,结果一走到餐厅的时候,看清桌上的战况,整个人就愣住了。 她刚下去没五分钟吧? 怎么红酒就开始第二瓶了? 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然后后续的发展果然如她的预感一样…… 晚上九点的时候,初晓川听着楚弈诉说他家里的情况,捂着眼睛哭,大手掌狠拍楚弈的肩膀,“你小子怎么不跟我说呢?” 自己的爱徒,心疼坏了。 他一开始只隐约知道他家庭破碎不幸福,但是不知道他小时候还被虐待过啊! 顾连影眼底的强势也软了大半。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初晓川用力的拍桌面,啪的一声。 “你说啥?把我樱樱弄哭了?” “啥也别说了小楚,大哥我今天不能让你站着走出初家!你要能站着出去,我就跟你姓!” 三瓶红酒见底,初晓川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打开茅台,“臭小子,让你长长记性!” 凌晨一点的时候,初晓川满脸通红,手臂环在楚弈肩膀上,楚弈漆黑的凤眸里也迷离一片。 “你跟我说说,你有多爱樱樱?” “我……”,楚弈轻抿嘴唇,压下涌上来的酒液,眼皮发沉,“我能为她献出一切……” “她就是我的光。” 初樱眼底光芒破碎,眼尾有点热。 坐在一旁的顾连影倒是非常满意的点头,转头对着女儿颔首,轻声道,“□□的不错,听到重点了,我们回去睡吧?” 初樱感动心疼的情绪一下就被打岔了。 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妈妈,那他们……” “他们继续喝呗,茅台还没喝完呢。”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初晓川已经垂着头昏昏欲睡,翻着白眼手臂扯着楚弈,说一句断半句,“你还挺能……喝……” 然后砰的一声,额头磕在桌面上,“我得歇一会儿……媳妇……我想歇一会儿……” 而楚弈转眸看向初樱,动作很缓慢,迷离茫然的眼神落在初樱身上,“你别害怕,站我身后。” 初樱昏沉的脑子静了一瞬,这是想到了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吗? 然后不知道又想了什么,目光幽深的盯着她,眼神强势侵略,嗓音却轻而柔和,矛盾杂糅,“樱樱,我想抱抱你……” 旁边的顾连影立马起身推了推初樱,“行了,你回屋睡觉吧。” “那他们呢?” “不管他俩。” 挽着女儿的手臂拽她起来,“咱们先睡吧,他俩一会儿就精神了。” “明天早上还得起来贴春联,中午还得去接你姥姥姥爷爷爷奶奶来家里过年呢。” 初樱:…… 看着妈妈清明干练的侧脸,初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原来一直以为爸爸是家里最狠的人。 现在才发现,原来她一直温柔优雅的妈妈,才是笑里藏刀的高手啊…… -=- 大年三十,空旷的别墅区张灯结彩,门口都挂上了红灯笼。 小区入口处的长廊牵起一条条的彩灯,亮起来的时候一闪一闪,梦幻喜悦之感。 昨夜慌乱,等初樱熬不过去被顾连影押着回房睡过去的时候,都差不多凌晨四点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睛酸涩难受,头疼欲裂,沉的厉害。 胸腹中有一种被掏空的空虚感,四肢无力。 心惊胆颤的熬了一夜,难受的很。 抬手用掌根敲了敲太阳穴,翻身趴在被窝里哼哼唧唧的不想起床。 马卡龙蓝色的窗帘后面隐隐的微光,光洁纤长的手臂从被窝里伸出去捞回手机,一看,才六点半啊。 怪不得这么难受。 细细簌簌的被子里翻了个身,拽着被子仰卧看着天花板。 天蒙蒙亮,卧室里有点暗。 之前的记忆模模糊糊的涌回脑海里,初樱扑腾一下坐起来,耳朵嗡的响,连忙下床拉开门往外跑。 哒哒哒跑到楼下餐厅。 眼前一片杯盘狼藉,心里一紧。 听到后面有动静回头,看到妈妈正站在餐厅转角,一身得体干练的灰色厚呢质感极好的西装端着冒袅袅白烟的咖啡杯。 “樱樱,找谁呢?” 初樱立刻回身,波浪长发在空中扫过。疑惑的盯着妈妈庄重正式的打扮。 “妈……今天过年,还出差啊?” “哦,对,你昨天晚上回去睡觉了,你不知道。” 不知道啥? 初樱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 “楚弈说今天他家人要来拜访下我们,他的弟弟。” “好像也是做律师的?” “你看我这身怎么样?挺有气场吧?能不能吓到那小家伙?” 初樱:??? 惊愕的瞪大眼睛,红唇一开一合,结果嗓子哑了连忙清了清嗓子才说出来话,“大过年的,他弟弟来咱们家干嘛?” “你爸说买猪看圈,虽然他觉得楚弈不错,但是要把你嫁出去到底是大事,怎么也得看看他家里人怎么样。” “所以说让他弟弟过来一趟,一起喝杯茶。” “要行的话,我们这关就过了,能不能娶到你,就得看楚弈那小子有没有福气了。” 一枚巨大的核弹轰过来,一真白光差点把她烤化。 啥? 她妈说的是什么? 怎么说的都是汉字,连一起她就听不懂了呢? “什么娶,什么嫁?”初樱一脸茫然,“我怎么听不懂?” “通过的话,决定权最终在你手里,但是如果爸爸妈妈觉得他们家不行,那就不行了,你懂吗?” 他们要是觉得不行,就会把最初的开端强势的扼杀在摇篮里。 顾连影端着咖啡杯上前几步,瞥一眼狼藉的餐桌,蹙眉收回视线,抬手扇了扇,轻声道,“好重的酒气,他们两个居然喝到天亮。” “哦对了,楚弈就在客房呢,估计也刚进去不一会儿。” 顾连影轻晃着咖啡杯,满含深意的盯着女儿,“你爸好像把他灌了不少酒,你要不要去看看?” -=- 初樱没想到大半个月之前楚昭的那句戏言居然真说中了。 楚弈真的来家里过年了,就是,过的方式跟他们想象的都不一样。 上午楚昭提着礼物来了,又带着东西又走了。 躺在二楼客房的楚弈满身酒气睡的浑身,忽然不知自己的婚姻大事,不知不觉的粘在那小子身上了。 下午,初晓川顾连影开车把初樱的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接过来。 四个老头老太太身体都不错,别看都七十多岁,还能出去爬山遛鸟呢。 性子也好,逢年过节都是凑在一起过,几十年从来没有红过脸。 初樱也应着年味儿换了一条红色的裙子,站在门口接他们四个过来。 不一会儿,熟悉的引擎声响起,姥姥姥爷爷爷奶奶都到啦! 眼看已经两点多,四个老人进屋之后洗了手就开始忙活。 两个老头和初晓川被安排去准备晚上的饺子,和面、剁馅。 刘姨也回家过年去了,顾连影就和两个老太太准备晚上的正餐。 初樱两边打杂,得空上去看一眼昏睡的男人。 每回去看他双眼紧闭,眉心蹙的紧紧的,忍不住腹诽,昨天晚上他们到底喝了多少啊?她问爸爸,爸爸也不说。 居然喝了通宵,都当自己是大小伙子呢? 楼下厨房里,姥姥洗菜,奶奶收拾鱼。 宽敞的厨房一下子显得有点挤。 “今天你们估计一会儿得惊一下。”顾连影换上柔软的长裙蹲在她们两个中间扒蒜,披着头发干练女强人的气质弱化不少,笑意吟吟的对着两个妈妈神秘的说,“不过是惊喜还是惊吓就不知道咯。” “神秘兮兮的,什么事情呀?先告诉我们呗。” 姥姥和奶奶对视一眼,率先开口。 奶奶也重重点头表示认可。 “那可不行。”顾连影调皮的摇头,“我要说了,可就不神秘了。” 转头看了一眼刚从男人那堆儿走过来的初樱,顾连影使了使眼色,“快去叫一下吧,起来干活。” 初樱:? 姥姥和奶奶:?? “谁呀?” “家里还有别人呐?” 顾连影还是神秘兮兮的抿唇淡笑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见初樱走开了才开口,“一会儿就知道了。” -=- 楼上,楚弈缓慢睁开双眼,眼前都是重影,眨了两下之后,瞳孔渐渐聚焦。 冰凉的视线扫了一圈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初樱家里。 昨夜,哦不,一直到清晨大亮,他的恩师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拽着他大肆拼酒。 他哪敢让老师多喝,老师每喝一口,他就得喝一杯。 想追求人家女儿,就得拿出态度。 这个道理他懂。 侧眸看到床头柜上的白色瓷杯,缓了缓神。 早上要走的时候,师母开口留下他,又给他送了杯温水。 是不是,接受他了? 突然,窗外一阵劈里啪啦震耳欲聋。 楚弈登时清醒过来,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已经下午两点。 腾的一下起身,连忙去卫生间洗漱。 冰凉的水流冲刷着泛热的皮肤,楚弈越来越清明。 浑身的酒气难闻的狠,站在卫生间门口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去冲个澡。 刚走一步,脚踢到什么东西哐当一声倒下。 垂眸一看,居然是个眼熟的袋子。 弯腰拎起来,里面都是自己的衣服。 楚弈:? 一脸茫然,这套衣服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前两天刚洗完刚收回衣柜里? 可惜没时间探究,已经除夕下午,初樱一家人要过年,他不好再叨扰。 站在卫生间门口。 一粒一粒解开扣子,解开沾着浑浊的酒气的白色衬衫。 咔哒一声把腰带松开,沉重的金属坠着黑色西裤落在地上。 手指捏着灰色内裤边缘往下拽。 头脑肿痛,昨夜的回忆如波涛一样一波一波撞回他的脑海。 咚咚咚。 敲门声。 嗯? 敲门声? 下一秒“咔”,门被推开。 随即压低声音,“啊”一声尖叫。 动作迟缓的侧眸看过去,看到小姑娘抬手把自己的脸蛋遮的严严实实的,露在外面的耳朵红的像盛开的玫瑰花。 “你怎么脱衣服啊?” 酒精让男人的反应有点慢,沉吟片刻才往后退了一步,从卫生间里探出脑袋往外看,“因为要洗澡。” 大概是因为被酒精麻痹,楚弈居然默了一下,大步走出来,明晃晃、大大方方的站在卫生间门口。 迷离的眼神幽深泛光,嗓子有点哑,又有点含着淡笑的飘。 “樱樱,你睁开眼睛。” 初樱:??? 迟疑一瞬,然后带着刚才巨大视觉冲击的后遗症,缓缓把手往下,在露出双眼之前谨慎的问,“这么快你就穿好衣服了?” 男人没应声,只是一声低笑。 初樱:? 那应该穿好了,刚刚听到他退后的声音了。 这才放心的把双手放下。 结果下一秒。 初樱:!!! 怔愣的看着眼前笔直的,结实如钢筋铁柱一般的身躯,如古罗马塑像般。剑眉下狭长的凤眼眼尾微扬,泛着诱人的粉。 然后看到那块又小又鼓的布料松口气。 呼,还好着了寸缕。 缓过神来,震惊错愕的看着他,“你……你这是?” “樱樱,我记得老师之前上课的时候教我,要有责任感。” “摸都摸过了,看了也看光了,你得对我负责。” 男人宁静墨黑的瞳孔幽幽泛光,静静的落在她身上。 唇角却微微扬起,耐心的等着她的答复。 “我……”,初樱语无伦次的抬手指指自己,又指指他,气呼呼的鼓了鼓腮帮子,“我又不是故意的!” “可还是看了”,男人态度严谨,“也摸了。” 静了静,嗓音放轻,略带疑惑和一丝委屈,“不止一次。” 一丝委屈? 初樱哈一声,就差给他鼓掌连呼一声好家伙。 这狗男人是要强买强卖啊! 梗着脖子不甘示弱,初樱瞪大桃花眼,刚要说我就摸了,摸了好几次!! “樱樱?” 奶奶苍老的嗓音从走廊传进来。 初樱浑身紧绷,到嘴边的豪言壮语瞬间烟消云散,顺着口水慌忙的咽下去。 她连忙上前两步,顾不得别的把他往卫生间里推。 转身伸脚把门口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划拉进卫生间,然后砰的一声关上卫生间白色带一条磨砂玻璃的门。 “我刚刚把卧室门关上没?”初樱压低声问。 楚弈蹙眉想了一会儿,随即摇摇头,也学着她的样子,“不记得了。” 咚、咚、咚。 奶奶的敲门声。 狭小的卫生间,初樱头皮发麻,成千上万的神经扯着她。白嫩的小手按着男人不让他动,另一只手紧捂住他的嘴唇,怕他又突然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厉害话。 男人缓缓凑近她的耳边,压低嗓音用气声,“樱樱啊,你又摸了。” 忍无可忍,初樱抬眸,眉心蹙起,连鼻梁都禁出了褶皱。水润的眸子盯着男人,如小豹子呲牙一样凶巴巴的,“外头的是我奶奶!” “我姥姥姥爷爷爷奶奶可都在楼下等你吃饭呢,摸摸摸,还摸吗!” 男人瞬间就静了。 整个人神情缓慢的清醒,迷离的眼神渐渐清明。 “楼下,都谁在?” “我们家所有人都在!” 吱呀一声,外面房门被推开。 奶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顾不得凶男人,初樱双手慌乱不知道往哪放,手心里都是汗。 慌乱的眼神四处乱扫,最后眼神落到门把手上,惊恐的回眸看一眼楚弈,汗湿的小手忙握住楚弈光裸的手臂,随着脚步声越来越用力。 惊慌失措的看着楚弈。 妈蛋! 她忘记锁门了!! 第四十二章 死定了 哒、哒、哒。 缓慢的脚步声渐近, 最终停在卫生间门外。 门上的磨砂玻璃隐隐模糊的能看到奶奶衣服上鲜艳的花色…… 头皮炸裂,初樱捏着楚弈手臂的小手更加用力。 屏气凝神, 连吐气都不敢。 身后的男人长臂虚环着她的腰怕她站不住倒下。 两个人都滚烫的肌肤之间只隔着初樱身上红裙一层薄薄的布料。 初樱吞了吞口水,被长发遮挡的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哎?下楼了这是?” 隔着磨砂玻璃,奶奶海棠花的羊绒毛衣像被打了马赛克似的。 一朵巨大的马赛克海棠在门口晃悠两步,嘟嘟囔囔,最后抬脚离开。 听着卧室房门轻和上的声音,初樱猛的松口气。 刚刚一直屏住呼吸,都快窒息了,不停的呼吸,抬手给自己紧张的滚烫的脸颊上扇冷风。 刚冷静下来, 一转头想跟男人说话的时候就看他裸着的强健胸膛, 白嫩的小脸刷的一下又红了。 “你……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楚弈抿了抿唇, 低声跟她商量, “我想先洗个澡行吗?” 听到洗澡两个字,初樱的脸不争气的又红了! 抬眼凶巴巴的瞥他一眼, 然后小声嘟囔,“洗澡就洗澡, 跟我说干什么。” 说完转身往外走, 想到什么到门口的时候停住, 但没回头,“你的衣服楚昭来的时候顺便给你带了一套,你一会儿换上吧。” 闻言楚弈蹙眉,楚昭来的时候顺便带来? 刚想问她怎么回事, 就看小姑娘跟后面有凶猛的野兽追似的,连忙逃了。 紧蹙的眉心微微舒展,埋下各种疑问, 回身拉开浴室的门。 微凉的水冲刷着他昏胀的头颅和浑浊的酒气。 -=- 门外,初樱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一脸惊恐的瞪大眼睛捂住嘴。 小脸一片红,跟奶奶衣服上的海棠花如出一辙。 她刚刚慌乱之下,好像,好像无意中摸了好多地方? 摸了好多地方啊呜呜呜? 手指往上想遮住脸,结果淡粉的指腹映入眼帘的时候,思绪瞬间纷飞一下想到刚刚它们摸的地方……轰的一下,跟有轰炸机往脑子里不停的地毯式扔炸弹似的。 要死了要死了。 -=- 换完衣服站在镜子前面。 身上挺阔的衬衫是他新买的,很淡很淡的樱色,他从来没有穿过这么鲜艳的衣服。 穿上之后,倒是跟外面热烈浓郁的年味儿和上了。 目不转睛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因为宿醉眼睛有点肿,冷白的面颊中央也有一抹粉,倒是中和了他浑身冷硬的气质。 额前的碎发耷拉着,落在浓眉上面,掩盖他优越的眉骨,也遮住他浑身大半的冷峻之气。 俯身从地上的纸袋里拿出熟悉的罐子。 楚昭果然对他很了解,给他不光带了衣服,还带了发蜡。 旋开红色的发蜡罐,动作熟练的涂上发蜡一丝不苟的把前面的碎发用手指梳到后面。 打开水龙头洗净手,然后理了理领子,又自然娴熟的紧了紧黑色皮腰带。 不知道想到什么,动作顿了一下。 喉头滚动,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底一片清明。 大手握在冰凉的金属把手上,微微握紧,深吸一口气凛眉按下,嚯的拉开门。 一踏出门,就看到小姑娘正背靠着墙壁等着,听到他出来的声音转头看他。 幽静的走廊,两个人无声对视。 “一会儿我要注意什么?”楚弈上前一步,低声问。 闻言初樱一愣,有些不自在的错开视线,舔了舔红唇,轻声嘟囔,“有什么可注意的。” 听到这句话男人面色平静,一点恼意都没有,又上前一步握住她的小手,“樱樱,我有点紧张。” 听到这句话,初樱眼神闪硕,最后咬牙,反手握住他的大手,抬眼可怜兮兮的,“其实我也紧张。” 昨天晚上他和爸爸喝酒喝到什么情况到最后她也不知道。 还有他说她妈妈找他说过话,说过什么话? 结果今天妈妈也没赶他,态度看起来是一百八十度变化,直接留他在家里过年了,怎么就突然惊天巨变了? 初樱心里也乱糟糟的,一头雾水。 尤其是姥姥姥爷、爷爷奶奶也都在这,一想到漫长的除夕夜,无限的可能,她觉得自己整个人要裂开了。 看到小姑娘可怜兮兮,眼泪汪汪的模样,楚弈反倒心静下来。 “别怕。”男人手指叉开,顺着她的指缝擦过去,与她十指相牵,“是我追你,你怕什么?” 牵着她往楼梯口走,下去之前,楚弈凝视她,深吸一口气,眉眼沉下,犹如上战场一般的气势。 与她相牵的手指紧了紧,然后缓缓松开,迈步下楼。 一步一步,踩的格外踏实谨慎。 冷不丁手被松开,没了他暖热的体温,初樱手臂自然垂落,手指蜷了蜷。收敛神色看着他孤单的背影,心里软了一下。快步追过去,红色的裙摆带起一阵风,像迎风的红叶,追风的蝴蝶。 随着楚弈脚步落在一楼平坦的地面上,初家一楼偌大的客厅和厨房瞬间静了。 “哎呦。” 在厨房里忙的奶奶抬头恰好看到楼梯口,眯眼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撞了撞旁边的亲家母,小声的说,“你看。” 玉树临风的小伙子,长的模样倒是极好。 刚刚樱樱上楼是去叫他了? “怎么回事啊?”姥姥问顾连影。 然后就见顾连影勾唇轻笑,暧昧不明,没说话。 诶,有意思。 奶奶和姥姥不约而同的拍拍手走过去。 走到客厅的门廊处招呼自己家老头,“快看,哪家俊俏的小伙子啊!” 那边活面的两个老头闻声抬头,讶异一瞬,然后也紧跟着站起来。 不一会儿,四个苍老但精神矍铄,一看身板就很好的老头老太太站在楚弈面前,先看了一眼在旁边拘谨紧张的小孙女,然后转头看向楚弈。 姥姥率先开口,“小伙子叫什么呀?” 奶奶紧跟着,“喜欢我们樱樱呀?” “您好,我叫楚弈。” 回答第二个问题之前侧眸看了一眼初樱,然后才低沉的嗯了一声,转眸看着好奇的四个老人微微躬了躬身子轻声答,“是喜欢她。” 姥爷和爷爷的神情立刻就变了。 严肃的打量楚弈,也一先一后的问。 “谈恋爱了?” “不是耍流氓的谈恋爱?” 初樱:…… 四个人围着楚弈,初樱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浑身都写满了心虚。 他们两个人之间,好像一直是她耍流氓…… 紧张的心脏狂跳,怕他说什么胡言乱语,咽了咽口水开口打断。 “那个……要不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再聊?” “再不做饭,咱们一会儿吃不上饭了。” 这都快三点了,除夕夜六点晚饭的十个菜一个还没做出来呢。 听小家伙这么说,爷爷和姥爷只好不情不愿的转身回去继续活面,擀饺子皮。 倒是姥姥瞥了一眼初樱小声的嘟囔,“还没嫁人就偏心哦。” 轰,初樱脸一下红了。 支支吾吾的反驳,“姥姥别逗我,什么,什么嫁人啊!” 然后就见姥姥点头,眼神落在楚弈身上,“也是哦,还没过关呢,谈什么结婚。” 等散开之后,楚弈俯身凑到初樱耳边低声好奇的问,“什么过关?” 初樱红着脸抬手搔了搔耳朵,侧头奶凶奶凶的,“别离我这么近。” 说话就说话,吹的她耳朵痒痒。 想到刚刚的事,初樱敛了敛神色,拽着他到角落里低声威胁,“一会儿他们不管问什么都不许说漏嘴啊,尤其是……” 眼神闪烁,来回不停的飘。 尤其是摸他,他,的那些事。 “好。” 男人跟有读心术似的,特别自然的应声。 抬眸往厨房那边看了一眼,果然姥姥奶奶小眼神跟小飞刀似的往这边瞟。 低头跟初樱商量,“我帮忙去做菜,可以吗?” 闻言初樱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讶异的看着男人,“你会吗?” “怎么不会?”男人勾唇,眉眼间隐隐有些得意,“我从小就做饭了。” 听到这句话,初樱心里一紧。 垂下眼帘遮住眼底涌动的神色,有点心疼他。 然后肩膀就被他虚虚揽住,轻拍一下,“都过去了樱樱,而且这些事情,也不都是坏事。” 眼尾有些热,初樱扭头不理他往厨房走。 神tm不是坏事,被亲生母亲虐待怎么可能不是坏事。 楚弈跟着初樱一起进厨房,自然而然的把围裙接过来系在腰间,侧眸看着她,“我做吧,你帮我。” 三个小时之后,果然菜品陆续上桌。 红烧排骨、清蒸鲈鱼、孜然羊肉、清炖鸡、荷塘小炒、生灼西生菜…… 难得一年清闲不用下厨房,顾连影陪着两个老太太在紧挨着厨房的餐厅,一人捧着一把瓜子,饶有兴致的看里面一对小年轻忙活。 两个老头也时不时的过来看一眼,一开始挑剔的神色在看到渐渐丰满的餐桌,还有小伙子在里面忙碌的身影之后淡了不少。尤其是看小伙子只让樱樱搭把手,大活都是自己干,而且还会干。 有点满意。 爷爷碰了碰自己老伴的手,把藏在手心里的一小撮扒好喷香的瓜子仁悄咪咪的塞到她手里,然后神态自然的感叹,“小伙子还行啊,有我当年的风范。” 奶奶也跟着点头,“的确不错,现在年轻小伙子这样的可少了。”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听说还是晓川的得意门生呢,培养以后等着接班的。” “在国家都能排的上好的年轻人。” 这一下,四个老头老太太刚刚还有些不满瞬间消散了。 这么优质的小朋友正配樱樱呢,还不赶紧拿下? 于是等六点多,楚弈摘下围裙,带着一身烟火气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家里的长辈们都围着桌边坐好,慈祥的凝望着他。 动作微微顿住,心里升起一个巨大的问号。 “来来来,小楚快坐。” “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菜都是小楚做的,一会儿我们可得好好尝尝。” 热情的安排楚弈坐下,旁边空着一个位置。 厨房里的初樱把最后一道耗时最久的鸡汤刚端出来,还没放下,就看爷爷已经把酒杯端起来了。 初樱:??? 厚厚的隔热手套有些温,小心翼翼的走两步把鸡汤放在餐桌上,看到楚弈要过来接,神色自然的躲开,低声,“你坐着。” “咋着?爷爷喝酒都行,小楚喝酒就不行,樱樱你很偏心的哦。” 初樱:…… “就是嘛”,姥爷也迎头赶上,给自己倒了一小盅白酒,“你妈妈也不能喝酒,你知道为啥不?因为你爸爸周到,不让她有被人劝酒的机会。” 初樱:…… 男人的大手握了握她,侧眸看她。 漆黑的凤眸里闪着温柔的光。 无声的安抚她。 他没事。 四位老人果然是气势汹汹轻拿轻放。 喝了两杯之后看楚弈态度诚恳没有推却,面色有些白也没开口,反倒主动给放水。 “行了,过年喝两杯意思意思沾沾喜气就可以了。” “樱樱,快给小楚盛碗鸡汤,也给我盛一碗,我尝尝小楚的手艺怎么样?” “再给小楚夹点菜啊,这边远他夹不着。” “不跟小楚喝了,樱樱陪爷爷喝两杯呗?樱樱可不能喝白酒,你喝果酒呀?” “我看小楚有点瘦,得多吃点菜啊。” “你跟樱樱都瘦,你们做医生是不是很辛苦啊?” 碗筷碰撞的声音,外面鞭炮声劈里啪啦。 看着眼前桌上的欢声笑语,楚弈心里有一股奇异的暖流流过去。 可能是未散的酒意在作祟,可能是气氛太温暖壮了胆子,藏在桌下的大手探寻着,最终捉到那只微暖的小手。 微微用力捏了捏她柔软的指尖。 侧眸柔和的看着小姑娘一脸诧异的神情。 心里暗暗祈祷。 希望他,能有幸成为这家的一份子。 希望你,给我这个机会。 -=- 除夕夜。 胃里满满的,热乎乎的。 楚弈这二十五年多的人生,从来没有一个除夕夜这样热闹。 吃完饭之后,因为晚饭全是楚弈做的,他们死活不让楚弈再动手了。 爷爷花白的眉毛高挑着,“小孩你都做饭了,再让你收拾,那可就是我们不懂事了。” 第一次被人这么叫小孩。 不让他动手,他也不好意思自己坐下休息,站在一旁陪着初樱。 小姑娘路过他的时候神情自然的推了推他的手臂,然后指了指沙发,让他去沙发上坐着。 楚弈含笑摇头。 等都收拾好之后,一群人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春晚。 电视里咿咿呀呀,四位老人一边看着一边跟楚弈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 自然亲切。 也感觉到老师和师母自然和体贴。 四位老人只跟他聊工作,还有跟小姑娘是怎么认识的。 谁都没有开口问他家里情况,绝口不提。 垂下眼,心里泛热。 抬眼瞧了瞧在那头做准备水果的初樱,搁在腿上的手指蜷了蜷,转头对两位长辈和老师歉意颔首,“我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 “好好好,你去。” 初晓川无精打采的靠在单人沙发上,等楚弈走远之后才跟两个爸爸诉苦,一脸认真的问自己老丈人,“现在小伙子太能喝了,我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好像没喝这么多啊?” 没想到一向和蔼的老丈人斜看他一眼低哼,“但凡我酒量好……” 奶奶和姥姥一听这话,捂着嘴笑作一团。 闻言,初晓川立马就闭嘴了,面无表情装作刚刚的对话没有发生一样扭头看电视。 太可怕了,老丈人太可怕了。 不像他,肯定不能对楚弈这样! -=- 安静的走廊和热闹的客厅像两个世界,刚要叫樱樱。 楚弈就被顾连影叫住,“等等,我跟你说两句话。” 楚弈停步,回身抿唇看向岳母大人。 他这次才真切的感受到,初家掌事的人是谁。 昨夜有几次老师都不想喝了,趁着师母离开的时候捂着脸绝望的跟他说,“我不想喝啊,你师母非得让我喝。” 然后看着醉意朦胧的老师一脸胆战心惊和疑惑,“我惹你师母生气了?” “没有啊,我最近表现挺好啊……” 于是楚弈面对顾连影的姿态更加恭敬。 他今天凌晨昏睡时甚至看到了小姑娘也像师母一样凶巴巴的站他面前,双手叉腰的训他。 在梦里,他居然觉得格外满足,幸福。 “师母,您说。” 顾连影掀起眼皮看他,视线锐利的像要剖开他的皮肉似的,过了一会儿才淡笑着温婉说道,“最近你对樱樱很好,很上心。” “之前的事情,在我这就翻篇了,能不能让樱樱点头跟你在一起,全看你们两个年轻人。” 话音微顿,唇角扬的更高一点,与初樱相似的眼睛泛着光。 “之前的事情我们家这些老宝贝们、具体细节你老师也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他。” “但是如果被他发现了,我可没办法。” “比如说,樱樱淋了雨高烧不退,闹的急救车都来了。” 说完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的反应,没在年轻男人脸上看到一丝慌乱,眼底遮不住的心疼。终于满意的点头,往前一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嗓音放的很轻,“上一辈的事,跟你们没关系,大胆往前走。” 没再停留,顾连影转身进厨房把初樱洗好的水果摆盘跟她端出来。 -=- 十一点多的时候,本来不太饿,但是为了合着节日的喜庆。 一群人又吃了一顿饺子。 吃饱喝足,生物钟作祟。 客厅里靠在沙发上的初樱顾不得身旁的男人,困的小脑袋不停的往下坠,电视里突然一声大笑,把她惊的猛的抬起头。 “困了?”楚弈低声问,整个人都透着愉悦、轻松和温和,“回去睡觉?” 六个长辈精神很好,除了初晓川有点打蔫,剩下的几个人过了十二点,等春晚都开始常驻曲目《难忘今宵》了,他们还在非常兴奋的“炸!”。 三对夫妻此时没有辈分,各家派出一个。 斗地主被他们玩的有声有色。 顾连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瞧了那边一眼,神情自若的开口,“楚弈送樱樱回房间睡觉吧。” 甩出778899之后,回头看了一眼打瞌睡的女儿,然后看着也眼睛要闭在一起的老公问,“要不你也睡去?” 初晓川一哆嗦,立马精神了,坐在顾连影后面瞪大眼睛,“谁说我困了,瞎说!” -=- 困的实在厉害,晚饭时抢着喝的几杯酒也上了劲儿,初樱扶着楚弈的手臂躺下在自己松软的大床上之后心满意足的嘤咛出声,然后强打着精神睁开眼睛拍了拍他的手臂,“新年快乐楚弈,新年快乐。” “希望以后你的每一年都快乐。” 声音低低浅浅,到最后话音在嘴里含混。 “睡吧樱樱,谢谢你。” 然后再也抵不住睡意,闭上双眼一下坠入昏暗的梦境。 在梦里的初樱仰头看了看粉色棉花糖云朵,马卡龙绿的蓝天。 能感觉到,有人珍视万分的轻抚她的额头。 是他吗? 等第二天一早初樱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腾的一下揉了揉蓬松的发丝,掀开被子就往楼下跑。 客厅里几个老头老太太正围坐在麻将机旁打牌,看到初樱下来,姥姥对她摆摆手,“樱樱可算起来了,快洗漱,咱们下午得去拜年。” 初樱愣在原地,脑子发空,太阳穴那的神经一抽一抽的,心里暗自发誓,以后不喝酒了嘤嘤嘤。 舔了舔干涩的红唇,一开口嗓子有点干燥的哑,“他呢?” 忙添了一句,“楚弈呢?” 四个老头老太太一听,笑眯眯的互相对视,然后奶奶才接过话头,“小伙子可不赖床,早上起的早早的给我们做完早饭,等你一上午看你没起有事就走了。” 说完奶奶看着爷爷出的一条龙,得意的轻挑眉头,然后帅气的摔出一对王。 啪。 “炸你!” “哎呀你又赢啦!” “哦。” 初樱哦了一声,结果打牌热火朝天的四个老头老太太都没理她,只好转身上楼。 等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四个人立马把牌放下,四个头发花白的脑袋凑到一起,“咱们是不是要当太字头了?” 太爷爷太奶奶、太姥姥太姥爷。 “哎呦怎么办,我一想到有个小家伙奶里奶气的这么叫我,我心都要化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看这小男孩模样不错,再加上咱们樱樱,这小宝宝得长的多好看呐。” 姥姥说着眼睛有点热,连忙抬手抹了抹眼角。 “过日子就是过的人,一下子觉得特别有奔头了!” “以后咱们得一周去爬两次山,晓川还有影影工作这么忙,咱们以后得看孩子啊!” 回到房间的初樱对楼下姥姥姥爷爷爷奶奶的惊人设想一无所知。 坐在床边蹙眉看着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咬咬牙拿过来,给男人发了条信息。 ——你走了怎么没叫我一声? 下一秒手机震动,他直接打过来了。 初樱轻咬红唇,按下绿色的接听键,没说话。 “醒了?” 男人低沉含笑的嗓音顺着电波传过来。 “嗯。”初樱低声应了一声。 “等你有空,我去找你。” “好好过年。” 男人话音顿了一下,听筒里的电波声格外明显。 他沉默良久,最后像投降一样一声轻叹,低沉的嗓音柔和缱倦,“我会想你的。” “希望樱樱……也想我。” 初樱愣愣的坐在床边,那头的人没有催促,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 挂断电话,垂下眼帘神色不明。 -=- 大年初三晚上,外面鞭炮劈里啪啦的响。 暗色的夜空也被五彩缤纷的烟花炸出一抹新年的喜色。 初一、初二连着串亲戚拜年之后,今天终于能消停的在家歇一天。 初樱躺在床上觉得浑身酸软,难得有时间自由自在的在床上打滚儿,过一会儿又翻过身趴在柔软的天鹅绒大床上给游玉发信息。 “战况如何啊?” 游玉那边没回,初樱打开wb一边刷着页面一遍思绪纷飞。 要说楚昭果然是楚弈的弟弟,兄弟两个都是不走寻常路的狠人。 前两天游玉跟她说,在她慌乱痛哭的那一晚,楚昭直接开车来找她。 沃尔沃停在游玉家门口不远处的转角处,等游玉上车之后,楚昭直接递给她一个牛皮纸袋。 打开一看,里面房产证、几张银行卡、理财证明,连律师证都在里面。 游玉说她当时都傻了,但是慌乱的心却奇异的定下来。 心情一好,这两天就没再给初樱打电话哭。 甚至都没怎么给初樱发信息。 这不初樱可算逮着空能躲在自己房间里好好的跟游玉聊聊。 结果等了半天,那边都没回音。 滑回wx的页面,初樱看着空白没有红点的对话框拧眉低喃,“这是去哪了?” 眼神往下,紧挨着游玉对话框的就是楚弈的名字。 搓了搓手指,犹豫片刻,初樱点开男人的对话框。 然后想再点退出的手指顿住,悬在空中。 对面正“对方正在输入中……” 心隐隐的提起来,几千只小白兔一起的在她心里调皮乱跳。 嗡嗡震动。 楚弈:在干嘛? 初樱手指动了动,想说在赖床,结果在屏幕上面点了点,神奇的变成了两个字。 ——在卧室休息。 手机震动,他直接把电话打过来。 初樱手指顿了一下,然后接起来,低声喂了一声。 对面男人嗓音含笑,“打开窗帘。” 愣了一下起身下床快步到窗口,唰一声拉开窗帘,一阵冷意。 “来看看你。” 蓝色的沃尔沃停在它总停的路边,红色的尾灯和天上的烟花映衬在一起。 “这两天开心吗?” 他问。 刚想说开心,可一想到他这两天孤零零的自己一个人,心里有点酸,最后开口淡声道,“还好。” “你什么时候来的?” 话音微顿,初樱抿紧红唇,张了张嘴,想继续开口说,我下去吧。 隔着一条马路,寒凉的空气,男人好像一下看透了她心中所想。 “我不上去,你也别下来。” 男人顿了顿,“晚上外面冷。” 很平淡的一句话,初樱此时听了眼睛却有些止不住发热。 外面冷,他就不觉得冷了吗? “我就来看看你。” “明天早上有手术不能来接你,早上多穿点。” 轻抿嘴唇,喉头有些卡住,初樱手指轻挠窗户边上,嗯了一声。 嗓音放的很轻,“小白这两天好吗?” 回家过年,小白不能带回来。本来是游玉帮忙养,可现在游玉疑似怀孕,她也不敢麻烦孕妇,赶紧趁着楚昭去见游玉的时候,拜托楚昭把小白给带走了。 说起来好笑,当初被瞒着,现在倒是主动拜托人家养猫。 君海豪庭的大别墅,小白估计也熟悉了。 果然就听男人沉沉的笑意,“好着呢,吃的特别多。” “还喜欢看晚会,尤其是男歌手唱歌。” 闻言初樱惊讶的瞪大眼睛,“这我倒是没有发现。” 两个人隔着很远,聊了好一会儿。 不知道多久,初樱抬手揉了揉眼睛,就被对面的男人锐利的眼神捕捉到,他放轻嗓音,“樱樱睡觉吧,明天见。” 初樱嗯了一声,咬了咬唇瓣,没立刻挂断电话,男人耐心的等着,听筒里只有沉默和两个人的呼吸声。 她脑袋里的小人劈里啪啦的打架,最终她还是开口,“开车注意安全。” “好的樱樱。” 满足的喟然长叹,“都听你的。” 看着他的车开走,初樱回身跑回床上,这才惊觉光裸的脚丫居然有点凉了,赶紧缩成一团侧身把水热毯打开。 盈盈暖意,初樱昏昏欲睡。 男人强势的、阴郁的、冷漠的每一他在眼前晃过。 还有害羞的、委屈的、含泪的他。 抬手摸了摸自己怦怦跳的胸口,初樱羞涩的把脸往被窝里埋了埋。 白色的羽绒被遮住她绯红的脸蛋。 有点,期待明天上班呢…… 有点……想见到他。 -=- 回到家,君海豪庭。 楚弈站在阳台上,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着不远处的璀璨烟花。 心思却没再这,挂念着那个大概已经酣睡的小姑娘。 披着夜色,失去温暖,他日渐温和的灵魂又在黑暗中染上一抹暗色。 阴鸷沉郁的楚弈,她不喜欢,就被他关起来了,可是孤身一人的时候,总会冒头在他的胸腔里呐喊。 可他现在已经品尝到温暖的家是什么样,在孤独的深夜就更加渴望。 想她。 更想跟她有个家。 他们的家,大概也能像老师那样轻松洋溢着暖意吧?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都无法,放弃她。 外头的烟花嗖一声升到高空,然后砰的炸开五颜六色的火光。 “喵~”小白抻着拦腰叫了一声,然后踩着优雅的猫步走过来,尾巴尖撩了一下楚弈的腿边。 楚弈垂眼看,收敛眉眼间的阴郁蹲下身轻抚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小白没有躲。 “想妈妈了?” “我也想她了……” 小白歪着脑袋,浑圆的瞳孔里挤满了疑惑。 楚弈低笑一声,在空荡荡的别墅里格外明显,轻声呢喃,“你妈妈送你来陪我。” “今年过年有点不一样,希望我们明年可以一起过,好吗?” 抱起小白,楚弈又重新站起来,和小白一起看漫天的烟花。 君海豪庭的业主非富即贵,一晚上烟花几乎连着。 明年。 楚弈口中无声的咀嚼这两个字。 阴沉的小人最终被挤到心里的角落里,空荡荡的胸膛里面盈满了各种复杂高涨充满期望的情绪。 明年…… 他第一次期待未来。 他的以后,应该终于能好起来了吗? 第四十三章 死定了 年后, 滨大附属医院人声鼎沸。 春节假期正常门诊大多半停,安排的医生值班。 好多看病的患者不着急也等着, 积到初四全来了。 初樱和楚弈之间的气氛更加粘稠,连直男周昭年都发现了些许不对劲儿。 跟地三鲜出锅之前洒了淀粉水似的,黏黏糊糊的。 第一天上班心内科忙的脚不沾地,等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几个人才倒出空来吃饭。 项灵雪不知道跑哪去了,没来医院,打杂的活都初樱一个人干。 不过初樱倒觉得无所谓,反正之前就她自己。 那边楚弈在手术室里没出来,周昭年和初樱去楼下拿外卖。 两个人并肩往楼下走。 “樱妹我自己去就行了,你说要让楚弈知道我让你去拿外卖了, 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 “……我就是想出去转转, 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闻言周昭年深以为然的点头, 仰天长叹, “要么说当医生不容易呢,有时候早上打的水啊, 倒晚上下班都来不及喝。” “所以容易便秘。” 初樱:…… 面无表情的侧头看了一眼周昭年,“师兄, 一会儿要吃饭呢。” 周昭年哎呀一声, 连着呸呸两声, “你看我这嘴,过分敏捷!” 初樱: 无语挑眉没说话,这还能夸上自己呢? 五九的最后一天,外面天已经没那么冷了。 再有四个九天, 冬天就要过去了。 两个人站在门口等外卖小哥的时候,周昭年忍不住好奇问她,“樱妹, 你是不是……要升级了?” 他虽然比生理年龄上大一点,但是他心服口服的认楚弈当哥。 要樱妹真把他兄弟捡回家了,他就得改口叫樱妹嫂子了吧? 初樱鼓了鼓腮帮子,侧头看他一眼,像只胖乎乎的小仓鼠似的。 “不知道啊,顺其自然。” “尾号0099的餐哪位?”蓝衣服小哥拎着塑料袋,腿上套着老厚的棉裤,又加了一层罩子,一走路跟只笨重的熊似的。 周昭年连忙抬手。 “客户抱歉,麻烦您久等了,真不好意思,刚刚路况不好。” “没事没事,辛苦,放心给你五星好评啊。” 外卖小哥喜笑颜开,口罩上一层白霜都遮不住眼边的笑,“谢谢您!” 冷风扫过,初樱踮着脚在原地蹦了两下,缩了缩脖子看周昭年走过来赶紧跟着他一起往楼里跑。 门口一层厚重的塑料帘子,上面还有呼呼吹着热风的鼓风机。 冲刷掉他们身上的冷气,初樱抖了抖身子。 眼镜起了一层白雾,瞬间看不清。 不远处惊叫声,窃窃私语的声音钻进耳朵。 “怎么了这是?”初樱问周昭年。 说话间,遮住视线的白雾渐渐消散,初樱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两个穿着检察官制服的男人,一左一右护着之前蹦上蹦下找事的那老刘,刘医生往外走。 脱下白大褂,没有加持的刘医生矮胖矮胖的,像个一动的地缸。 初樱蹙眉看着,眼神飞快扫过。 与其说是护着老刘往外走,不如说看监护的护。 收敛诧异的神色,眼看着他们走过来,初樱往旁边侧了侧身子给他们让地方。 医院大堂里来来往往的病人好奇的看着,只有认识老刘的医生面色凝重,互相对视。 这是又要有异动啊? 初樱和周昭年站在门口,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老刘瞪了一眼初樱,咬牙切齿的冷哼一声,“是不是你和楚弈?你们等着!” 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真是凶狠极了。 旁边的年轻检察官见状啧了一声,“都这样了还挑事呢?” 都这样了还挑衅人家小姑娘呢,冷笑一声,“当自己天王老子呢?先担心您自己吧。” 哗啦一声,厚重的塑料帘子被撩开互相撞在一起微微响。 冷风顺着缝往里钻。 “咋回事?他啥意思?”周昭年蹙眉,把初樱往后拽了拽,抬眼看了一圈往这打量的人群毫不犹豫的带着初樱离开。 等走到楼梯间,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周昭年才继续开口,“能让检察院带走,估计是得是挺重大的问题,他怎么说是你俩弄的?” 说完侧眸探究的看向初樱,“你俩搞他了?” 闻言初樱静了片刻之后缓缓摇头。 他只说把资料给他,之后就没再让她插手。 她以为充其量只是作风问题,这是有更严重的事情? 检察院都来了,问题八成很严重。 心里直发痒,迫切的想见到他,问他。 是他弄的吗? 上楼到办公室门口,楚弈正站在办公桌边旁拎起白大褂准备套上。 周昭年把外卖放到桌上之后,非常有眼色的给嘀咕一句我先去趟卫生间然后转身溜了,还非常贴心的把门给合上。 初樱轻抿红唇,看着周昭年身影消失才抬步往楚弈办公桌那边走过去。结果地上不知道有个什么东西磕了一下初樱白色长靴的鞋尖,一下失去平衡往前跌。 楚弈连忙转身伸出长臂,拽住她的左臂然后顺势把她捞进怀里,差点没抓住她,惊的楚弈后背出了一层冷汗,精壮如钢铁一般的手臂牢牢的护住她。 幽深的眸光更加暗,“满分了?” 撑着他站起来,眼神胡乱的扫来扫去,就是不跟他对视。 奇异的懂了他这三个字的意思。 之前他说让自己给他打分,如果觉得他表现好了就跟他在一起。 “我先问你个事啊。”初樱避而不答,暗搓搓的转移话题,“刚刚我在楼下看到老刘好像被检察院带走了,他还有别的事啊?” 除了学术不端、桃色新闻,还犯了别的事? “等消息吧。”楚弈垂眸看着她,突然勾唇笑了笑,整个人满足的像沐浴着柔和的阳光。 他很少这样笑。 初樱感觉心有点软,转身收拾一下办公室中央里的小桌子,打开外卖塑料袋招呼他,“过来吃饭吧。” “我没来得及定。”楚弈低声说。 “我知道。” 哗啦哗啦塑料袋解开的声音,初樱自然而然的把里面粉色的塑料饭盒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我多买了一份。” 闻言楚弈先是讶异,随后眼中笑意更加温暖,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红色心递给她,“今天的。” 今天太忙,两个人刚碰面。 “嗯嗯。”初樱神色自然的接过来,转身往自己办公桌走过去,办公桌上蓝色的胖娃娃在角落里蹲着,初樱把红色纸叠的爱心塞到胖娃娃的肚子里。 一转头就看着楚弈站在桌边看着自己笑。 撞进他幽深满含笑意的眸子,初樱脸颊热了一下,随即垂眸走过去,小声嘟囔,“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楚弈为她拉开凳子,等她坐下之后才坐下,专注的看着她,轻声道谢,“谢谢你。” “不就定个饭?” 小姑娘红着脸不看他,好像嫌他太过郑重其事的盯着她看,还掀起眼皮白他一眼。 可楚弈知道,自己不只感谢这餐简单的工作餐。 感谢她出现在自己灰暗的世界。 感谢她没有放弃自己。 感谢她耐心的等待他成长。 垂下眼,藏住疯跳的心脏,想吞噬她的悸动。 “我继续努力。” “嘶”,初樱红着脸恼怒,“还吃不吃饭啦!话怎么这么多呀。” “好好好。”男人嗓音里含着畅快的笑意,“不说了,吃饭。” 周昭年孤零零的站在门口,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的盒饭。 他都站这半天了,他们两个太过分了…… 单身狗做错了什么? 呜呜呜呜呜。 -=- 短暂的午饭之后,几个人各自忙碌起来。 初樱去病房一趟。 办公室里,楚弈上午手术结束后有点疲惫,今天没有门诊下午记录病案。自己管着的患者的大概情况过了一遍,有几个之前心脏支架复诊的,这两天就能出院了。 打开系统,昨天有些住院患者的化验报告陆续出来。 准备一会儿忙活完再去查一遍房,看看患者的恢复情况。 这几天寒潮,医院里供暖很足。 没一会儿就口干舌燥,起身握着蓝色保温杯往走廊尽头的茶水间走。 不锈钢的热水炉,呼呼的冒着热气。 一半冷水,一半热水。 盖上盖子晃了晃,然后一边喝一边往办公室走。 “楚医生!” 听到声音一抬头看到护士长一脸焦急的快步往这边跑,“快,小初医生被患者骂呢!” 听到这句话,楚弈顿时收起心思,把保温杯杆子拧好随手放在护士站,匆匆低语,“帮我看一下。” 然后大步往病房跑去。 -=- 嘈杂混乱的病房,熟悉消毒水、酒精的气味儿。 监护仪嘀嘀嘀的响声。 还有,女人尖利的怒骂。 “你们医院怎么回事啊?不都说心脏造影是无创小手术吗?你看看我们家这手腕这,都白了,手都肿成熊爪子了,这怎么整的啊?” 初樱垂眸看了一眼,弯了弯唇笑意温和的轻声安抚道,“这是之前从这穿刺把导管送进去,现在术后压迫性止血,所以从手腕到手掌出现肿胀淤青都是正常现象,过两天就好了。” 患者家属一听正常现象可不乐意了,吊梢眼翻了个白眼狠狠剜她一眼,冷哼一声,然后朝着病房里其他病人和家属挥了挥手,“哎呦你们听听这小医生说的,正常现象,可不是你们家人,一点都不心疼啊。” 市井尖酸刻薄的妇女淋漓尽致,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不停的点初樱,“不行,你把你们领导叫来,你这态度,我得投诉你!” 初樱一愣,第一次被这样劈头盖脸的指着骂。 脸皮有些热,察觉到其他床病人和家属打量的视线,火辣辣的。 门口还挤了两三个其他病房穿病号服的患者指指点点的看热闹。 她在心内实习已经小半年,跟着楚弈和周昭年查房也挺久了。 跟病房里有的病人也不是第一次见。 她以为天天匆忙之间应该跟这些患者有些情谊? 但现在,他们都眼巴巴的瞅着,没人开口帮她说句话。 心里有些发凉,不是滋味。 唇线落下来,抿直,黑漆漆的眼珠盯着她,嗓音坚定并坚持,“这是术后的正常现象,医嘱护士一个小时减压一次,有助于创口恢复,等长好了就不会肿了。” “哎呦你还顶嘴?” 初樱没想到帮周昭年跑个腿,被临时叫耐心的回答了患者家属的问题之后还捅马蜂窝了?还成错了? 顺风顺水的长大,头一回感受到秀才遇到兵有口说不清的那种感觉,这人不讲理呀? “您要这么想,我就没办法了。” 初樱也是天之娇女,不可能站这任她骂。 一脸刻薄的女人一听这句话就炸了,在原地蹦着喊,“叫你领导,叫你领导来,你还反了天了你!我们交了钱的,交了医保的,是人民群众,你们是服务人民群众的知道嘛你?” 本来初樱心情一直波动不大,直到听到这句话,眉心打结,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张牙舞爪的女人。 拧眉刚要开口说话,被人拉了一下手臂。 回头眼前一道白色晃过去,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退到后面,楚弈高大的身躯挡在自己前面。 “有什么事跟我说。” 说完回头轻拍初樱的肩膀,像是前辈医生那样态度温和自然,“你先出去,我来解释。” 四面八方射过来的视线刺目的很,垂下眼帘,初樱嗯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走到走廊上垂头站着,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像被罚站的学生。 “诶医生?你怎么能让她走呢?我还得让她跟我道歉呢。” 尖细的女声从门口钻出来,又钻进初樱的耳朵里。 “喊什么?” “好好说话会不会?” 楚弈沉声,隐有不悦。 “有事说事,别影响别的患者休息。” 刀尖上舔过血的男人气质冷厉,本来大家都对冷峻寡言的楚医生有些打怵。 这楚医生一冷脸,女人熊熊气势就萎了。 冷声解释完造影手术的流程和术后反应之后,楚弈才抬眸看着找茬的女人,“手术前签的手术同意书上都有。” “有问题可以问,但是不能无理取闹。” 女人瞬间就静了。 她刚刚真没什么事,就是在医院里圈的难受,她男人又不让她出去溜达,憋的一身火气,看到那个年纪不太大的女医生过来,想欺负欺负。 要是一开始就是楚医生来,她可不敢。 楚医生给她男人做的手术呢。 在市井里混的人,惯会欺软怕硬,见人下菜碟。 “明白了吗?” 女人嗫喏着点头。 “那跟我们初医生道歉。” 站在走廊上垂着头被阴郁失落浓雾笼罩的初樱听到这句话,突然心里有点酸,然后这股酸酸的感觉顺着密密麻麻的血管又爬到眼尾。 “对不起啊楚医生……” 女人尴尬气虚的笑了两声。 “该接受道歉的医生不是我。”男人的嗓音更冷,顿了一下,“你刚刚难为的也不是我。” 见楚弈态度坚定,这几日住院她也左右打听了,别看楚医生年纪轻轻,但是家里好像挺有背景,而且自己也前途无量,是她得罪不起的人。 于是女人低眉顺眼的走到门口,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站在一步之遥的初樱低声诚恳的道歉,“初医生,刚刚真是不好意思,对不起啊……” 初樱闻言,缓缓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并不再看她。 出了病房,楚弈没说话,见她低落的神色,带着小姑娘往楼下走。 熟悉的楼梯间,白色的墙面,淡黄色的瓷砖。 楼梯间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楚弈下到半层的时候,止步看她走过来,缓缓抬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牵着她一步一步耐心的往楼下走。 “做医生是不是很难?”他突然问。 初樱眼睛有些热,闷声闷气的嗯了一声。 “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不要把病人当作做朋友吗?”楚弈的嗓音很温和,轻声细语的安慰她,“因为如果把病人当作朋友,遇到这种情况,也会伤心的对不对?” 闻言,初樱头垂的更低。 被他戳中了心里最难过的地方。 其实今天她被那个刻薄的女人为难,她倒没什么感觉。 可她没想到,平时乐呵呵,找她帮过忙,让她跑过腿。她以为关系还可以的患者,也冷眼旁观,一句话都没说。 有点失望,失望于冷漠的人心。 “樱樱,我们这份工作是一份不能求回报的工作。” “如果一切付出都求回报,你会发现,来来往往那么多病人,即使救了他们的命,我们也只是他们人生里的过客。” 楚弈难得说这么多话,担忧的凝望着低落的小姑娘。 “我们救死扶伤,从死神里抢人。” 捏了捏她的手指,让她抬头看自己。 漆黑的凤眼晕染着温暖的光。 “我们无愧于心就好。” 初樱扁了扁红唇,强忍着眼前一层薄泪,重重的点头。 然后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眼角,楚弈抿紧嘴唇,“樱樱别哭了,我去给你买你最喜欢的咖啡,好吗?” 心里酸,鼻腔也酸。 上面的牙齿咬着唇瓣,无声的点头。 等男人转身出去的时候,初樱才忍不住,成滴的眼泪涌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可能是他说给她买最喜欢的咖啡,已经压下来的泪意瞬间崩不住,像被撞开的消防栓,水流激涌。 过了五分钟他回来,似乎知道似的,手里除了圆润温热的玻璃罐咖啡,还有一包手纸。 幽深的眼底情绪翻涌,把东西递给她之后,他抬手揉了揉初樱的头顶,“楼上有事,我得马上回去。” “一会儿不是请假了,正好去散散心,不要多想。” 离开之前,楚弈认真的凝视她微红的桃花眼,郑重严肃,眉眼里全然是信任与坚定,“樱樱,你能做个好医生。” -=- 下午请假,因为初樱要陪游玉去做检查。 两个人悄咪咪的打车去了别的医院,自己医院人多嘴杂,怕传出来什么不好听的话。 距离房事时间比较短,妇产科医生让游玉抽血,然后拍B超。 游玉不爱喝水,临出发之前一个小时在路上喝光一瓶矿泉水,结果还是被做B超的医生给打发出去了,“看不清,再多喝点水。” 光憋那个B超就耗时两个多小时,最终才拍清楚。 初樱陪着游玉拿着两个结果回去找挂号的医生,五十岁左右的女医生垂眸就看了一眼,然后瞥眼看过来,“要不要?” 问的游玉一愣,初樱赶紧捏了捏游玉的手指,随后游玉胡乱的点头,“要要要。” 女医生的态度瞬间软了不少,看着她的目光也没刚刚那么冷,“孕酮稍微有点低,但还可以。先回去多吃点大豆、草莓、柚子这些食物补一补,后期要是还低,再吃药也来得及。” “过四周来产检一次,做B超看看胎芽长的怎么样。” 游玉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瘫软在初樱的怀里。 初樱连忙应声,“好的医生我们都知道了。” “孩子他爸呢?” 闻言初樱一愣,看到医生的疑惑轻抿嘴唇,“我弟弟不方便进来,在外面等着呢。” 听到这,医生才嗯了一声,“好了,小姑娘挺年轻的,回去多注意。” 扶着游玉出去,等到一楼大厅的时候游玉才回过神,紧攥着初樱的手臂,“樱樱,刚刚那个医生好可怕啊,我觉得我要是说不要这个孩子,那医生瞬间能变成灭绝师太给我拍死。” “……”,初樱舔了舔嘴唇,抬手安抚她,“可能见惯了流产的小姑娘,也心疼。” 话音微顿,好奇的看了一眼游玉,小心翼翼的试探,“这孩子不想要吗?” 游玉垂下头,没说话。 等初樱给她叫好车的时候,她才幽幽的说,“我现在心情很复杂,有点遗憾青春飞逝,但让我打掉自己的孩子,我真不忍心。” 转头可怜兮兮的盯着游玉,“但是我更害怕,被我妈打死。” “呜呜呜,樱樱怎么办啊,我妈肯定打死我啊!” 初樱这回没开口安慰她。 主要是,游玉妈妈标准的虎妈形象。 她感觉,真说不准…… “你先回家,我去一趟医院拿东西,马上就回去。” “晚上我回去的时候给你带点水果给你补一补。” “怎么跟阿姨说,回头你跟楚昭商量商量,你今天来医院楚昭知道吗?” 游玉撇撇嘴角,“没跟他说。” 说话间约的车到了,连忙游玉送上车,“回家之后别胡思乱想,等我回去啊。” -=- 轰隆隆,一声惊雷。 初樱站在医院门口等着自己的网约车来,仰头看着天边浓重的乌云化成一条铅色的线往下压。 心口突然不舒服,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刚刚一直是,所以她想去医院看看。 滴。 白色的丰田混动停在面前,初樱垂眸看了一眼手机上的车牌号,才拉开车门上车。 “您好,是尾号0099吗?” “嗯。” “请系好安全带。” 初樱又嗯了一声,咔哒一声扣进去之后才心不在焉的看着车窗上的雾气问,“现在坐后排都要求系安全带了吗?” “嗨”,驾驶位上的司机师傅一下打开了话匣子,“这不是平台要求的吗,现在都有录音录像功能了,到时候抽查的,抽查到没说这句话要罚钱的。” “原来是这样。”初樱低语。 心情莫名不好,没再开口。 垂头点开手机屏幕,思前想后,给楚弈发了条信息。 ——晚上一起夜宵吗? 发完按灭屏幕,双手插兜耸了耸肩。 唇角微翘了翘,这是她在放弃之后第一次主动给他发信息约他吃饭。 他看到后会很开心吗? 应该会吧。 她回去陪游玉吃完饭,正好楚弈下班,两个人去吃夜宵。 想着有些怅然,游玉都要当妈妈了,后跑的参赛选手开了外挂直接冲向终点还又多跑了五百米的感觉。 他们还在这原地打转呢。 侧眸望着窗外,夜色朦胧,楼缝间火红的夕阳艳丽夺目,染红了大片晚霞。 手机震动,初樱顿了顿,勾唇拿出手机。 这么快他就忙完工作了? 结果垂眸一看屏幕,上面是楚昭的名字在闪。 疑惑的眉心微蹙,楚昭这就知道游玉偷偷去医院检查了? 犹豫片刻,还是马上按下接听键。 “大嫂!” 对面是楚昭魂飞破裂瞬间破音的叫喊声。 初樱顿时身子坐直捏住手机,烦乱一下午的心情好像终于落了地,有种尘埃落定的诡异之感。浑身紧绷,搁在腿上冰凉的小手紧握成拳,嗓音不知道怎么回事,止不住的发颤。 “怎么了?” “是不是楚弈出事了?” 第四十四章 死定了 急匆匆的跑到医院, 正巧在门口碰到面色焦急的周昭年。 “楚弈在手术室外面呢,你快过去看看。” 来不及应声, 连忙往里面跑,脑子里刚刚楚昭在电话里说过的话嗡嗡的响。 什么叫他爸妈一起掉山崖了? 电梯红色的数字不停的在晃,到一层停一层。 等不及,初樱转身往熟悉的楼梯间跑。 开推开门的那霎那,突然心里一股奇异的感觉。 一下下踏上台阶向上跑,鞋底碰触瓷砖的哒哒声,有种跟曾经的他们擦肩而过的混沌感。 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在这安慰她,买咖啡哄她。 吱呀, 连跑五层楼, 气喘吁吁的推开厚重的白色金属铁门。 幽暗微光洒进来。 手扶着墙壁, 眼神探寻他。 男人正靠在自动贩售机旁边的长椅上, 双目紧闭向后靠着,握在手中的手机不停的震动, 屏幕荧荧白光闪烁。 呼吸微滞,从领口呼呼的热气冒出来, 遇冷凝成细小的水珠附在她的后颈。 后背止不住的发凉, 汗毛竖起。 这个场景, 熟悉的让人心惊。 几个月之前,她接到爸爸的电话跑过来找他…… 那时候她向她奔过去,握着他的手,想抚慰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结果他缓缓的睁开双眼, 幽深的凤眸一片凉,没有什么情绪的瞥她一眼,勾唇无声的嘲讽她。 太熟悉的场景, 犹如时光机重置了一般。 初樱脚步顿住,垂在身侧的手指胡乱的撵着牛仔裤上的细边。 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走廊里咔哒咔哒一闪一闪的白炽灯、窗外呼啸尖叫的风声。 然后下一秒,就看到男人缓缓睁开眼,向她这边看过来。 动作像放慢倍速一样落在她的眼里,他的睫毛轻轻碰触,视线往她这边扫过来…… 她跟被极寒冰风冻在那里一样,一动不动。 如果还是上次那种冰凉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再也不会…… 想到这,脚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往后退了一步。 “樱樱”,男人的嗓音很哑,视线落在她往后退的长靴上,然后视线缓缓抬起来直视她,“你来了。” 嗓音哑的厉害。 眼神粘在她的身上,然后向她伸出手掌,“过来陪我坐会,好吗?” 话音微顿,男人低叹呢喃,“这可真冷啊。” 初樱猛的抬眼看他,眼神触碰到他眼底的晦暗,回神连忙两步过去,毫不犹豫的握住他的手掌,然后坐在他身旁。 “情况怎么样?”她问。 楚弈微微摇头,“在抢救。” 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才侧眸看着初樱,眼露疑惑的继续道,“我现在的心情有点奇怪。” 他小的时候其实是,很渴望人类情感的那种小孩。 更直白的话说,是喜欢粘人的孩子。 只是他不幸运,没有遇到一双好的父母。 无数次的伤害和失望之后,他的天性被撕心裂肺的剥离,岁月轮转,一年又一年,然后他变成了冷漠的成年人。 “明明不把他们当父母了”,楚弈说到这,艰难的轻抿嘴唇,嗓子哑的厉害,顿了顿缓了一下继续道,“可接到他们一起坠崖的电话时,心里还是……” 说不上什么感觉,但不是平淡无波。 侧眸看着男人轻颤的睫毛,苍白干涩的嘴唇,初樱心紧了紧,握着他的小手也更用力的抓住他,“因为你是善良的人啊。” 初樱低声安慰他,眼尾微微泛红,“我一直知道你是善良的人。” 即使他用冰冷的面具包裹着自己,显得冷漠无情,寡言少语。 但是她知道,他的心是一团炽热的火焰。 演讲的时候,他轻松调侃的说,跟死神抢人命多酷啊。 再往前,经受虐待、悲惨的童年之后,看起来阳光的楚昭选择的是冷酷的法律,制裁坏人。 而看起来冰冷的楚弈,选择的是救死扶伤。 也许一开始的一开始,小楚弈很小的时候,大概是看到弟弟受伤,动了这个心思。 初樱温柔低声像是妥帖的热水袋,又像柔和的暖风包裹着他。 听她低缓的话语,笼罩自己沉闷阴郁的感觉渐渐散开不少。 楚弈扯了扯唇角,眼前一层薄薄的水雾,垂眸低叹,“是吗?樱樱是第一个说我善良的人。” 初樱看着他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错开眼神垂下眼帘不看他,小声嘟囔,有点抱怨似的,“你别这么笑。” 他这么笑,让她有点想哭。 “笑不出来就不要笑”,拽过来他的手掌,另一只小手搭上去,初樱没有看他,垂眼随意摆弄他的手掌,顺着浅淡几步看不出来的疤痕轻轻摸了两下,“顺从自己的内心就好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在他回头之后,初樱越来越觉得,这个男人给自己的束缚和压力太大了。 痛苦的过去抑或是他自己禁锢住了他。 陪他坐在空旷的走廊,他坐在自己右手边,自己两只手握着他的大大的手掌。 他再没说话,初樱也安安静静的陪着他呆着。 不知过了多久,应该是很久。 初樱几乎以为两个人要在安静的空气中凝固的时候,咔一声,手术室白色的大门打开。 看不清的哪个同事的医生一身蓝色的手术服走出来,走到楚弈和初樱身前止步,摘下口罩面色沉痛,“抱歉楚医生,我们已经尽力了。” 沉默片刻,楚弈起身,面无表情的颔首,“麻烦你们了。” 几个医生陆续出来拍了拍楚弈的肩膀,然后离开。 走廊又重新安静下来,楚弈站在原地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之后,才侧身看了一眼初樱,低声道,“之后几天我大概有些忙,红色的心我之后补给你。”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一下就把初樱眼里的水汽给逼出来了。 她抬手慌张的抹一把脸,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此时此刻,她从来没有觉得,语言是这么的浅薄无力。 转身张开手臂用力的抱住他,手掌贴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的轻拍。 男人愣了一下,也抬手环住怀里的小姑娘。 她太瘦了,陷在他的怀里一样。 楚弈虚揽着她,觉得这一切像梦境一样不真实。 尚是壮年的父母一齐离世。 被自己伤害过的姑娘安慰他。 无法苦乐,奇怪的人生。 -=- 之后楚弈很忙碌。 准备父母的后事,买墓地。 楚弈和楚昭站在东郊墓园的半山腰。 选完墓地交完钱,两个人过来看看。 楚游宴怎么说也是两个人生理学上的父亲。 一边是微起的山坡,另一边是波光粼粼的大海。 炮仗劈里啪啦的声音在山下城市的角落里依稀作响,被猎猎冷风卷到山上。 “啧,真荒唐。”楚昭被冷风吹的眯眼缩了缩脖子,“我听说楚游宴,被推下山崖之后,主动给夏容做靠垫了?” “这也算是夫妻一场了?” “谁知道呢。”楚弈低喃。 他也没想通,随即一声低笑,“他们这一生,也算有传奇色彩。” “公司你打算怎么办?”楚昭问。 刚说完,又轻嘶一声晃悠脑袋,眉眼都是冷意,“你说楚游宴想的什么,补偿我们吗?他觉得钱能解决一切问题?” 在楚游宴身亡之后,居然有律师主动找上门,说楚游宴前些年写了遗嘱。 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两个儿子,而那些不明不白谄媚的跟着他的那些女人,居然一毛钱都没有。 “再说吧,葬礼之后再说。” “也是。” -=- 楚弈动作利落,葬礼准备的很快,第一天去世,兄弟两个去看墓地,第二天就是葬礼。 葬礼之后火化,直接下葬。 没有不舍和停留。 初樱再见到楚弈,是葬礼这天。 他一身黑站在灵堂中央,和楚昭并肩而立,两个人神色沉静肃穆,倒是看出来八成相似。 楚游宴在滨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企业家,被他突如其来的死讯惊愕之后,商场上的合作伙伴都纷纷赶来祭奠。 楚游宴做父亲非常不合格,但生意做的似乎还可以。 灵堂里人头攒动,来祭奠的人们拿着白色菊花放到黑白照片前面,然后一一跟楚弈、楚昭握手,低声道节哀。 初樱跟在初晓川后面,看着一身冰霜孤零零站在那的楚弈,眼睛发酸。 虽然楚昭也在他身旁,可她就是觉得,他这样样子,好像又变成了当初那个雨夜似的。 冷漠孤寂。 等到前面,初樱也学着爸爸的样子把菊花放过去,然后微微仰头看着男人,然后垂眸看了一眼他伸过来的大手。 抬手握上,一片凉。 连忙掀开黑色大衣把贴在衬里上的暖宝宝揭下来递给他。 然后见男人对自己微微弯唇,推回她手里,“我不冷,你别冻着。” 初樱一听他干哑的嗓音,本来酸涩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凶巴巴的唬他,压低嗓音,“给你你就拿着。” “好。”男人乖顺应声,把暖宝宝紧攥在手里,目送她背影渐渐远去。 “羡慕啊。” 一侧头看到楚昭瞥眼过来,淡声感叹,“烫手啊?” 楚弈缓缓摇头,“温的。” 樱樱给她的暖宝宝,是温暖的。 一出会场,初樱回到车上,等爸爸把车开走时候忍不住开始无声的哭。 等她按开中控的小储物盒拿里面的纸抽的时候,初晓川听到声音转头一看才发现女儿哭了。 “唉。” 初晓川忍不住长叹口气,“楚弈是不容易啊。” “才二十五就无父无母了。” 他都眼瞅着快五十了,双方老人都还在呢,还能给他包饺子吃。 “都说父母是拦在自己和死神之间的屏障,我倒是觉得父母是根。” 有根的地方是家,有父母的地方是家。 思及此处,初晓川扭头继续说道,“不过对于楚弈他家的情况,也许这对他是一件好事。” 身居高位、见惯生死的初晓川冷静淡薄,“他那父母,也没给他家啊。” 成年人的世界冰冷现实。 楚弈一路自己挣扎着长大,他那父母,不要也罢。 初晓川性格通透坦荡,这么想就这么说了,“不如不要。” 本来初樱已经把眼泪擦干,平复一下心情。 听到爸爸说这句之后,彻底忍不住了,哇了一声哭出来。 不停的抽泣,“他怎么……怎么这么可怜啊。” 这一下子给初晓川弄懵了,没想到自己直男式安慰直接捅上女儿泪腺上了。 舔了舔嘴唇啧了一声,“那个啥,等你俩以后结婚了,他成咱家里人不就好了。” 初樱:“……” “然后等过几年你再生个孩子,齐活了!” 初樱:“……” 用手纸抹了抹眼泪,胸腔里涌动的情绪奇异的平复了。 然后神情奇怪的瞥她爸爸一眼,“你很着急我嫁人吗?” 话题一下就跑偏了。 听到这个问题,初晓川蹙眉还真想了想,“我不着急啊,得看对方是谁吧,这不是你心疼小楚吗?” “咱们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现在问题是小楚没有父母,你觉得他没有家人可怜。那解决问题的方式就那么几种,他又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恨不得把你捧在心尖上……” “所以按照这个逻辑下来,你要心疼他,解决方法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爸爸!” 见把女儿逗恼了,初晓川才收敛神色。 等回到家的时候,父女两个人从院子里往家走。 “樱樱,爸爸跟你说句话。” 初樱止步,微微肿起的桃花眼疑惑的看向爸爸。 “爸爸想跟你说两句话,你不要嫌爸爸多嘴。”抿了抿唇,初晓川才艰难的开口,“如果不喜欢他,就早点拒绝。” “我们不要忽视别人的心意。” “楚弈这孩子,看着冷情,其实还挺认死理的。” 闻言,初樱垂下眼帘,瓮声瓮气的低声答,“我知道的爸爸。” 她没有在玩弄他的感情。 “现在还没到时候。” 他的生活遭遇这么大的变故,她想给他一点时间。 --=- 葬礼的时间很早,她跟爸爸五点多就披着还未亮的天色就出发了,去那只是想看看他,又匆匆回来,虽然东郊墓园很远,不过一路上时间都耗在路上了。 回家草草的喝了半碗豆浆,一点面包,感觉到不饿了就没心思再继续吃,初樱心不在焉的回到房间。 疲惫的趴在床上闭上肿胀的双眼。 很困,头痛,但是睡不着。 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才看到满屏的wx通知。 一口气提到嗓子眼,连忙点开。 结果都是游玉的信息。 游玉:怎么样?回家了没? 游玉:楚昭不让我去,他状态怎么样? 游玉:我联系不上他,有点担心。 缓缓舒口气,初樱在对话框里打了一行字。 ——挺好的,不用担心。 打字的手指好像知道她在说谎,轻轻的颤抖。 下一刻手机震动,游玉直接把电话打过来。 “到底怎么样啊?樱樱你别糊弄我。” 闻言初樱弯唇淡笑,“真的,他们家里的情况,你不是也知道。” 听到这话,游玉焦急的语气才淡下来,微微叹口气,“没想到有一天,会这么安慰自己。” 因为他们少时遭受虐待,所以离别才不感伤。 什么混蛋事儿啊! 两个人心里都这么想,但是没说出来。 “你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挺好的。” 游玉性子风风火火,真知道怀孕之后反倒冷静下来,没有惊恐。 也没告诉她妈。 有种,瘫倒的滚刀肉的感觉。 反正她妈再生气也不能打孕妇吧? 实在不行要出气就打孩子他爸? 在那天楚游宴和夏容一起被送到医院抢救,并且楚游宴的司机给楚总的孩子打电话,然后楚弈出现在急诊室的时候,整个医院都炸了。 谁都没想到,前途光明医学天才转眼之间就变成了豪门公子,还是掺着狗血味的那种。 这两天她们虽然没去医院,但也知道医院各种同事的群都爆了。 “樱樱,虽然我知道他们有钱,但是没想到那么有钱啊。” 那种有钱的高度,大概就是,仰望。 能给他们医院捐楼的那么有钱。 “你说,等楚昭来提亲的时候,我妈不能不答应吧?” 游玉家书香门第,还有股冷傲清高的气息,不爱高攀有钱人,也不爱听别人说。 “嗯??什么提亲?” 初樱一惊,耷拉无神的双眼立刻瞪的浑圆。 “……那个啥,我没跟你说过吗?楚昭准备跟我先领证,总不能让孩子没法办出生证?” 初樱:……震惊jpg 一时无言以对,“你们速度太快了……” “哎樱樱你往好了想,等我们结婚之后,咱俩还算亲戚了呢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初樱又是一愣。 她之前,咂么咂么,她要跟楚弈在一起,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想到这,初樱刚起来一点的心情又down下去,跟着游玉商量,“先不聊了,我给楚弈发信息看看他怎么样。” “这两天一直没什么联系。” “嗯嗯嗯,你快去。” 挂断电话之后,初樱看一眼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快八点了。 不知道那边忙没忙完。 想了想,还是没有给他打电话,只是发了条信息。 ——忙完了吗? 这一等,等到快中午,那边才回过来信息。 楚弈:还没有,明天早上不能去接你,多穿一点不要着凉。 看着信息,初樱鼻子一酸。 这男人怎么回事,跟着魔似的怕她冷。 然后眼泪就扑簌扑簌的往下流。 等到晚上,夜色已深。 楚弈才忙完脱身,一日没吃东西,但没有什么感觉。 跟楚昭一起回去,回到灯火繁华的城市恍如隔世,楚昭不知道看到什么,连忙抬手,“哥,停车停车,我去买个东西。” 踩下刹车,楚弈侧眸看着楚昭急匆匆的往路边的店铺跑进去,抬眼一看,一家金碧辉煌的烤鸭店。 等了一会儿,楚昭提着火红的盒子又小跑回来。 黑色呢子大衣被寒风打透,楚昭吸了吸鼻子之后小声嘟囔,“可不能感冒。” 然后转头对着楚弈,“哥,送我去趟我大嫂那。” 楚弈:? “啊不是,她跟游玉不是住一个地方吗?游玉跟我说想吃烤鸭了,让我帮忙带一个。” “嗯。” 蓝色的金属野兽冲破风。 等快到她们租住的小区的时候,楚昭下车之前回头问了一句,“哥不一起上去?” 楚弈摇头,“她不在这。” 闻言楚昭啊了一声,然后嗫喏,吞吞吐吐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要说什么直接说。” 听到这句话,楚昭立刻打了个哆嗦,知道他哥的心情大概是非常不好了,扔下一句话开门就跑了。 “过段时间我可能得让你帮我个忙,具体啥事我过几天再跟你说!” 看着楚昭慌张的背影,楚弈眉心微蹙。 然后仰头看着眼前的高楼,那么多亮着暖黄灯光的窗口,可没有一个是属于他的。 踩下油门,开车离开。 一个人回到幽暗的别墅中,楚弈裹着寒风进门,没有回房间也没有开灯。 独坐在空荡的沙发上良久。 垂眸按亮手机屏幕,已经晚上十一点。 想听听她的声音,又艰难的克制住。 她大概已经睡觉了,不要打扰她了。 他想。 打开相册,找到最近的一张照片。 是她的侧脸。 她在办公室午睡时他拍的。 小姑娘红润的脸蛋被胳膊挤的鼓鼓的,小嘴微张一条细缝,酣睡香甜像只小奶猫。 他的指腹缓缓摩挲屏幕,温柔的像透过屏幕轻抚她的脸颊一样。 “喵~”小白闪亮的眼睛在夜里格外明显,踏着猫步竖着尾巴向他走过来,娴熟自然的蹭了蹭他的裤腿,然后后爪用力,蹦上沙发,钻进他的怀里,撒娇着蹭他的衣服。 黑色的衬衫瞬间沾满了白色猫毛。 “想她了?”楚弈低声问,然后把屏幕竖起来送到小白面前,“那跟我一起看看照片吧。” “喵喵喵。” 小白不停的叫,往手机屏幕上蹭。 看起来想初樱想的厉害似的。 楚弈垂下眼帘,轻拍小白柔软的额头,“你是男孩子,不许这么蹭妈妈。” 说着心里突然有一股冲动,捞起小白淡声问,“要不然,我们现在去找妈妈?” 黑暗孤寂。 他突然无法忍受。 就放肆一次吧? 胸腔里矛盾诡异各种情绪纠缠他,他迫切的想见到她。 雅苑里。 初樱正来无聊来的躺在床上打滚儿,已经上床一个多小时了,一点睡意都没有。 突然手机震动,汗毛炸开有一种预感,果然一翻开手机,是楚弈的名字在屏幕上闪。 莫名其妙的猛的松口气,连忙接起来。 “樱樱,我跟小白在你家外面。” “喵~” 男人低沉微哑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来,顺着电波爬过来。 小白和着他的声音软软的叫了一声。 “我和小白来接你,跟我们走吗?” 初樱一怔,轻声反问,“你说什么?” 她是出现幻觉听错了吗? 男人含着笑,虽然嗓音微哑,但好像心情极好似的又继续说了一遍。 “我们来接你,走吗樱樱?” 心情极好? 白天他眉间眼尾的阴沉还生动的在眼前晃悠勾的她不得安宁睡不着觉。 这是突然怎么了? 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心里一紧,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初樱掀开被子快速下床往窗边跑。 唰啦一声拉开窗帘,熟悉的沃尔沃停在它常在的位置上。 黑沉的夜色中,小白那只白白的小家伙窝在男人怀里扒着窗户,白的格外明显。 “樱樱?” “喵?” 桃花眼缓缓瞪圆,隔着夜幕与他们对视,耳边是他们一齐的喊声。 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男人和这只猫,这是疯了吗? 第四十五章 小仙女们新年快乐~ 他心情并不好。 有种终归如此的释然, 也有孤身一人站在极寒的冰原深入满目荒凉之感。 于是想迫切的循着他的光而来。 一路过来没有开空调,快到雅苑的时候才把空调打开。 怕她冷。 他不知道小姑娘会不会跟他走, 大概是不会的。 但是万一呢? 自从进入她的生活,他平淡冰冷的世界多了许多从未品尝过的情绪。 甚至隔着茫茫清冷月色与她对视,他空洞的内心就有几分满足。 “啊?” 初樱诧异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一般的抬手还捅了捅耳朵。 她怕不是幻听了?还是幻视了? 三更半夜,寒风呼啸的。 他来跟自己说什么胡言乱语呢? “你想去看电影吗?我家里有个私人影厅”,男人沉声低语,“虽然很久没用了,但应该还可以。” “出去看也行,把小白先送回家。” 态度很坚定。 “……” 初樱长睫碰触, 突然懂了他的意思。 他想让自己陪陪它。 垂下眼帘没说话, 柔软的指腹轻抠窗户上黑色封条。 脑子里的两个小人疯狂的在打架。 一个说, 都这么晚了, 出去什么出去。 另一个小人说,怕什么!不服就是干!说不定谁吃亏呢…… 停! 初樱指腹按在冰凉的玻璃上, 直接把胡说的小人掀翻埋坑里。 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那我现在下去,你等我一会儿。” 轻抿红唇, 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 初樱居然答应了。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答应。 夜幕中的初家只有一盏灯亮着, 然后啪一下暗了。 初樱蹑手蹑脚的拎着包往楼下走,路过爸妈房间时屏气凝神,听到里面隐约的鼾声才松口气。 就跟他们说医院突然有急事吧。 等一会儿走了再发信息。 初樱第一次做这样心惊肉跳的事情,有点紧张。 门外寒冷的夜里。 男人耐心的注视着大门。 他空荡荡, 被冷风呼啸一整天破开的胸口,奇异的合上了。 冰凉的身体末端渐渐开始回暖。 见初樱卧室窗帘落下,过了一会儿蹑手蹑脚的打开大门往他这边小跑过来, 楚弈拿起随意放在杯托里的手机给楚昭发了条信息。 ——今晚不要回家了。 他今晚,格外想光明正大的独占初樱。 不想有任何人与他们在一个空间里分享她的温暖。 想到这,幽深的眸光落在小白身上,小白瞳孔浑圆疑惑的瞧着这个人类男人喵了一声。 然后就听男人沉声道,充满妥协似的不情愿,“好吧,你可以。” “毕竟你叫她妈妈,是家里人。” 小白歪头:“喵?” -=- 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的没说话。 等到快到君海豪庭的时候,楚弈把车停在路边一排小吃店前面,旁边还有几家灯火通明的便利店,侧头看向她,“一会儿看电影的时候想吃什么?” 初樱:…… 眨巴眨巴眼睛,双臂紧紧的抱着怀里毛茸茸暖呼呼的小白猫,“都行。” 男人颔首,开车门下去。 不一会儿拎了两个满满登登的塑料袋回来,里面什么都有,还有她幼时春游买的那种膨化食品。 等到楚家的别墅之后,初樱才最终放下心,他说的看电影,还真是看电影。 不过私人影院的屋子里布满了灰尘,两个人最终回到客厅,对着电视选了一部法国剧情片。 特别催眠。 初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以为很会很跌宕起伏的一夜,会发生什么。 结果很平淡,平淡的像白开水一样。 他都没多跟自己说两句话。 看着她俯在沙发扶手上睡着,楚弈侧眸静静的看着她。 胸腔里肿胀温暖,一整日冷寂孤独的感觉,被她若有似无的气息给驱散了。 她在就够了。 好像有些冷,她缩成一小团,跟趴在地上的小白格外像。 男人眼底这才晕开一丝暖意,抬手碰了碰她的手背。 暖的。 轻轻的蹲在她身边,看了好一会儿,缓缓的抱起她踏上楼梯,把她放在宽大的床上,动作很轻的为他盖好被子。 然后从衣柜里拿出床单草草的铺在地上,躺上去转身枕着手臂安静的注视着他的小姑娘。 她大概很困,今天起的很早吧? 睡的很沉。 真神奇,从她小心翼翼的跑过来之后,虽然他们没说什么话,可压在他胸口的巨石好像被挪开了。 幽深的眸光一遍遍描着她的轮廓,确认她还在。 忽然她嘤咛着翻个身,手臂空悬在床外,离他很近。 默了一会儿,抬手指尖请碰她的,然后缓缓的张开手掌包裹住她松弛的小手。 温暖的,柔软的。 胸口的空洞被盈满的暖流堵住,楚弈缓缓闭上眼睛。 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够了。 小白站在门口,歪着头看了一会儿,然后踏着猫步离开。 奇怪的人类。 -=- 直系血亲的丧假有三天。 第二天,初樱睁开眼醒来时脑袋里一片迷茫,颈侧柔软的小猫脑袋蹭她一下,软乎乎撒娇的喵一声。 一瞬间,初樱还以为是在和游玉租住的那个小房子里。 扯着被子想钻进去翻身再赖会床,突然闻见熟悉的海洋香,像楚弈身上的味道…… 迷离的桃花眼倏地瞪大,唰一下坐起来,把小白惊的喵一声一跃而起落在地上,疑惑的看着主人。 就看主人紧张的掀开被子,低眼不知道看了一眼什么,然后猛松口气。 小白疑惑歪头:喵? 见身上长裙平整,一转头看到小白疑惑的眼神,白嫩的脸蛋唰的一下红透,连忙从被窝里钻出来跑到卫生间。 拧开水龙头,捧着哗哗的冷水把脸埋进去,冰凉的感觉唤醒她每一个毛孔。 彻底醒过来了。 站直身子看着镜中自己湿漉漉的脸蛋,习惯性的伸手去抓毛巾,等擦干脸上的水渍之后才反应过来是他的毛巾,脸又红了。 镜子右下角被她不小心淋了水珠,初樱从水池台子上纸抽盒里抽了两张纸想把上面的水擦干净,刚一碰不小心按了一下镜面,柜子就开了。 原来是按压式的镜柜啊。 初樱腹诽。 刚要抬手关上,一转眸看到柜子里的景象,就愣住了。 一整面都是红色圆盒的发蜡。 粗粗一看,有几十盒。 回想到每次见面,他的头发都一丝不苟的往后梳好,连在他家喝醉那天,好像都是? 心猛的一紧,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突然,楼下开门声和脚步声响起,初樱迅速敛了心神,蹙眉最后看了一眼柜子,咬了一下下唇,还是把柜门关上了。 -=- 楼下,楚弈在跟律师谈事情,刚把律师送走听到脚步声侧目,见初樱犹豫的站在楼梯台阶上没有动,自然而然的对她摆手,“过来吧樱樱。” 初樱缓缓下楼往他身边走,就见楚弈从门边拎过来一个大袋子,“你的衣服。” 初樱:? “让楚昭送回来的。” 见小姑娘脸有变红的趋势,楚弈紧接着补充,“让游玉帮忙装的。” 初樱这才哦了一声,把东西接过来。 后知后觉的有些害羞,昨天晚上居然在他家留宿了。 “你昨晚在哪睡的?” 迟疑一会儿,初樱转身上楼站在楼梯中央,最终还是问出来。 闻言楚弈轻笑,挑眉淡声,“你不会想知道的。” 初樱眼神复杂的看他一眼,然后收回视线转身哒哒哒的往楼上跑。 回到卧室中,低头看着乖巧蹲在门口的小白,也学着它的样子蹲下来,“你知道昨天他在哪睡的吗?” 小白喵一声,往旁边空荡荡的地上看了一眼。 可惜主人没有参悟它的深意,只摸了摸他的脑袋。 换好衣服下楼之后,楚弈在客厅等着,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等等到初樱的动静之后才从沙发上起身,嗓音温和的问她,“早饭吃小笼包和粥可以吗?” “可以啊。” 和楚弈坐在餐厅,两个人安静的吃饭谁都没有说话。 初樱悄悄的抬眸看他,被男人捕捉到她的眼神,他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咬着白色瓷勺,初樱摇摇头。 她其实有一肚子好奇,想知道的事情,可是又没办法问。 “一会儿我有事要出去一趟,送你回家?” 闻言初樱捏着勺子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轻声嗯了一声。 饭后,已经快中午。 楚弈把初樱送到她租住的小区,看她走进单元门之后才驾车离开。 一回到家,初樱忙着照料游玉,只好强压下对男人的担忧。 一天过的飞快,夜幕降临,初樱躺在卧室松软的大床上看着手机,他一整天都没发信息。 抬手轻抚屏幕,她突然觉得,他父母离世对他的影响,好像比她想象中要大。 没有睡意,捏着手机来回翻身,睡衣擦过被子簌簌的响。 叮咚。 手机响了一声,初樱赶紧睁开眼睛按亮屏幕。 打开一看是楚弈发来的消息。 楚弈:晚安樱樱。 连忙手指在屏幕上跳跃回复他的信息。 ——晚安。 心里安定不少,把手机放在一旁,不一会儿就陷入梦境。 他应该也快睡着了吧? 失去意识之前她胡乱的想。 可初樱不知道,楼下的沃尔沃在寒风中停了很久,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离开。 -=- 第二天,楚弈如常来上班。 对于一路上各种好奇八卦的眼神无视之。 本来就是院里的风云人物,这回可更炸天了。 医院里的领导们也有跟上流圈子不错的人,得知楚弈继承了大笔遗产之后,一时间大家都特别好奇。 不知道楚弈会不会辞职不干了回家继承家产去。 就楚弈那冷峻的模样,妥妥的霸道总裁啊。 有些年轻的医生和护士都后悔,有人后悔没有给楚弈介绍给自己妹妹,有人后悔没有把楚弈介绍给自己。 而被检察院调查的老刘,正卯足了劲儿,攒了一肚子坏水儿要报复的老刘,在没人的角落里哇的一声哭出来。 今天工作又很忙,一上午除了楚弈趁没人的时候把红色心如常的递给初樱,两个人居然都没有再说两句话。 午休的时候,在办公室里,初樱不顾项灵雪八卦的眼神,拉着楚弈往外走。 跟楚弈一起去食堂吃午饭,躲开众人探究好奇的视线找了个小角落坐下,小心翼翼的观察楚弈的神情,见他没有一丝异样,初樱这才放下心。 大概真跟她爸爸说的那样,他跟父母感情不好,应该真的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吧? 下午的时候楚弈临时有事早走,初樱抬头看他跟自己笑,紧蹙的眉头舒展开,目送他走远。 站在窗边看到沃尔沃亮起红灯,然后调头拐出医院的停车场,敛了敛心思。 他看起来好像没事儿了。 “哎呦,望夫石啊。” 项灵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办公室,站在门口含笑嘲讽。 初樱转头没理她。 “你俩在一起了?你之前是不是就知道他家里条件好啊?” “早知道我就不放弃了,说不定他就是我的了。” 项灵雪一边低头摆弄自己的长指甲一边捏着嗓子娇里娇气的感叹。 那语气里的理所当然,初樱听着蹙眉,转身从办公桌上抱起一摞厚重的打印纸放到项灵雪的办公桌上,转头微笑,“你前几天没来,这些是你的。” 项灵雪蓦地瞪大眼睛,错愕的看着初樱,“这是什么?” “主任让我们整理的病例,你这份我帮你看着呢,正好你今天来上班。” “哦对了,主任让明天交。” “你!”项灵雪咬牙切齿,“现在都快下班了怎么弄啊!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哦,是啊,你去跟主任说吧,或者跟你爸告状也行。”初樱浑然不在乎的耸耸肩,侧眸像看个幼稚的小学生一样看她,“你随意。” 项灵雪一愣,眼看着初樱拎着包扬长而去。 不是她怂,是初樱刚刚眉宇间的那股劲儿,她怎么感觉在哪见过似的…… -=- 收拾完找事的人,初樱心情顺了不少。 正垂眸胡乱的按手机屏幕,心里想着要不要给男人发条信息,一抬眼就看到熟悉的身影。 “大嫂!” 楚昭站在一楼大厅门口,笑着对初樱摆手。 结果信息没发成,变成了直接见真人。 她受楚昭之托,去给楚弈送文件。 本来楚昭要晚上带给他哥的,但是来了医院之后转念去找游玉,眯眼盯了初樱一会儿,直接把东西给她了。 “拜托大嫂了。” 反正相比他,他哥肯定更想见到大嫂。 等初樱看着手里的东西反应过来的时候,楚昭已经往儿科的方向走远。 裹着大衣站在医院门口等网约车,寒风跟沾水的刀子似的,吹的脸发疼。 初樱抬手作势拉了拉已经到顶的拉链,大半张脸藏在衣领里面,只留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在外面。 “唉。”初樱叹口气,最终向恶劣的天气妥协,小声嘟囔,“我觉得我得学车了。” 本来初樱是跟游玉一起学的,但是她懒得动,也没开车的瘾,于是驾驶证下来之后,就放梳妆台里接灰了。 虽然家里有钱,但是这方面初晓川和顾连影都没娇着她。 又不是亿万富豪,没觉得坐公共交通有什么不好的。 就随着初樱的意思,想买车随时可以,要是懒得开,打车也没问题。 但是不给她养司机。 初晓川和顾连影的职业都很冷静克制,逻辑性极强。 他们希望自己的女儿,知苦,向善。 于是到现在,初樱开车技能都有点生疏了。 她想等得有空的时候找教练带着上道练一周就好了。 得练车,得健身。 她还挺忙的。 又一辆丰台混动停下,初樱对了下车牌上去。 一拉开门,温暖的气流驱散她身上的凉意,她紧绷的身子舒展开。 “您好,请问尾号0099吗?” “是的。” 靠在椅背上,把身侧的棕色皮包抱在怀里。 手指触碰皮包,还有点凉。 突然想到什么,诧异的瞥一眼前面沉默开车的司机师傅系上安全带。 同样的米养百样的人。 这个大哥看起来胆子很大,好像就不太在乎被平台抽查扣钱。 胡思乱想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给楚弈提前打个电话。 他今天下午挺早就走了,说是回家要处理点事情。 嘟嘟嘟。 忙音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来,初樱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电话那边呼呼的风声。 眉心紧了紧,鼓出一道小褶皱,初樱抿紧红唇,有些诧异的问,“你在哪呢?” 男人沉默,初樱捏着手机的手指越来越用力,安静的等着。 “在墓园。” 果然。 初樱心里咯噔一下。 然后就听男人嗓音很哑但依旧很柔和的问,“樱樱找我有事吗?” 清了清嗓子,初樱抿唇,“有份文件给你。” “哦”,他顿了一下,低声继续说,“那樱樱明天给我吧,好吗?” 初樱初樱蜷了蜷,轻声嗯了一声,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再说话的意思,最终挂断电话。 电话那边的楚弈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随即按灭。 最终整个人隐于深黑孤独的黑夜。 -=- 前面的司机师傅从后视镜诧异的看一眼后面的小姑娘,然后粗着嗓子错愕的反问,“你要去哪?” “东郊墓园。” 司机师傅一反刚刚沉默大哥的人设,张了张嘴吞了口唾沫,然后劝她,“小姑娘,大晚上的,那多瘆人啊?” 初樱嗯了一声,司机师傅刚松口气以为她放弃这个念头,就听她继续说,“你不去的话把我放路边,我再叫一辆车。” 闻言大哥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几乎咬咬碎一口牙,最后恶狠狠的,“去!你都不怕,老子怕什么!” 主要改路去东郊墓园,这路费一下子多了两三百,还有回城的空驶费。现在行情不好,老久没有这么大的单子了,一想着家里儿子的奶粉和喜欢的玩具,咬牙干了! 社会主义中年人无所畏惧。 金钱给人安全感和温暖,这么一想,大哥又觉得没那么可怕了。 一想到到账之后能给儿子买上次他吱吱呀呀要但是没买的玩具,反倒生出一股期待。忍不住跟后排的姑娘搭话,“诶,美女,你去的话不打电话告诉你男朋友一声啊?” 初樱愣了一下,抬头惊讶的看向前面。两个人的眼神在后视镜里碰在一起。 大哥嘿的笑了一下,“能让小姑娘大晚上心甘情愿往那边跑的,还能有谁啊,肯定男朋友才这么重要啊。” 男朋友? 初樱无声的咀嚼这三个字。 想了想,初樱缓缓摇头,“不告诉了,如果他不在,我再坐车回来。” 大哥一听眼睛一亮,“好嘞。” 半个小时之后,白色丰田离繁华的都市越来越远,路越来越宽,零散的车唰的一下开过,没什么同行的车。 道路两旁枯树林立,等到了市郊之后,连路灯都没有,眼前一片黑。 大哥骂骂咧咧的打开远光灯,忍不住嘟囔,“没人来就不开灯啊,这也太省钱了。” 车上两个人越来越沉默,一开始大哥还主动说话,后来看初樱没心思聊天,也就不说了。 终于到东郊墓园,周围一片黑。 夜里的山静的吓人,有种未知的恐惧,让人忍不住打哆嗦。大哥看着初樱要下车,有些担心,“我在这等你十分钟吧?别扑空了,要不你咋回去啊。” 初樱抠门把手的动作一顿,转眸真诚道谢,“谢谢您,那您等我一会儿,如果不需要,我一会儿联系您好吗?” 但是她觉得估计是要的。 刚刚她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个男人,心绪烦乱的厉害,居然没想到这个。被大哥提了一句才反应过来。 下车合上车门顺着小路往坡上走,白色丰田远光灯开着给她照亮。 转过弯光线渐渐暗下去,瞳孔缓慢适应眼前的黑,初樱眨了眨眼,巨大的山窝映入眼帘,一整面的墓碑,冷森的气铺面而来,初樱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往上走。 一分一秒好像都被放慢似的,右边藏在黑夜中的山,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大海。都潜藏着令人恐惧的未知,让人有种被吞噬的恐惧。 四周呼呼的冷风,呼啸着怪叫从她身边擦过去,初樱闭了闭眼,脚步没停又面无表情的一直往前走。 等到在混沌的夜幕中看到不远处孤零零坐在石阶上的男人,还好没在半山腰墓地前面坐着,初樱才猛的松口气,要不然她还得壮着胆子往山上爬。 背后的汗被冷风一吹,全凉了。湿漉漉的不舒服。 抬步更快的向他走过去。 而男人像尊石像,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幕下的墓园安静诡异,连风都有种尖叫的恐惧。 路旁的灯很暗,几乎是聊胜于无的程度。 寒风一吹,从车上带下来的热气早就没了。 站在这稍稍抬眼一看,一片白花花的大理石立碑,离近了之后那种白即使在暗色的夜里都能看清。 初樱看似平静,后背汗毛都炸起来了,头皮跟针扎似的。她觉得自己如果是个小动物,是只小猫,肯定哇的一下浑身的毛都是炸开的。 抬步向他走过去,等距离他三四步,男人仰头转过来的时候,她才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很冷很淡,但是又很可怜,孤零零像只被抛弃的小动物。 “大晚上,怎么来这?”初樱蹲在他面前轻声问。 看着他的神情,就像有搅拌机在心里搅合似的,初樱说不上什么滋味,就是觉得胸腹中的脏器好像在挪动。 浑身上下,哪都不舒服。 然后她就见男人勾唇,笑的很惨,说话声很轻。 “樱樱,虽然我没有家。” 他早就没有家了。 楚弈漆黑的眸子里盛满了疑惑和痛苦还有荒唐,垂眸看着她,轻声呢喃,“但现在真的没有家了。” 第四十六章 死定了 呼啸怪叫的风, 神秘笼罩死亡色彩的深山,一望无际的大海。 刚刚她害怕的一切, 好像一个透明的水晶泡泡,扑的一下被戳破了。 眼里只有他。 黯然迷茫的男人,眼里写着荒唐。 蓦地,他又扯唇角轻笑一声,晃晃头,不知道想到什么。 初樱虽然不能与他共情,他的成长经历实在是太悲惨又掺着豪门狗血。 她不敢,也不能简单的窥伺他的痛苦,然后好像很懂似的反而是不尊重他的过去。 但是她现在很生气, 最初第一眼的心疼之后, 熊熊的怒火从心里燃烧, 连冷都不觉得冷了。 气呼呼的看着他, 千言万语挤在喉咙,最后只咬牙切齿的挤出来一句, “那你就大晚上跑这边来?” 怒目如火,“遇到危险怎么办!” 凶巴巴一句话奇怪的浇灭了楚弈心里的空洞不安。 楚弈抿唇垂眸看着她, 温和低声, “没有危险。” 初樱又凶巴巴的瞪他一眼, 然后伸手,冰凉的手指拽住他的大手然后站起来,拽着他往前走,“我们回去再说。” 这么冷的天, 在这吹久了阴凉的山风海风非得生病不可。 “那我送你回家。” 话题神奇的跑偏了。 “就你这样,我能放心你开车吗?” 初樱气呼呼的,所以她刚刚就想着让网约车等着, 他们先坐车回去,然后明天再来拿车。 他现在这个状态,她不放心他开车。 冷风吹过来,两个人拉着手走在墓园的马路上,初樱一下不觉得害怕了。 轻抿嘴唇想到他刚刚的话,还有落寞的神情,心头发酸,拽着他的手指紧了紧,侧头看着他。 夜太黑了。 他比自己高很多,初樱看不大清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 想了想,初樱闷闷的开口,“楚弈,你以后别自己跑到这边了,心情不好的话,找楚昭周昭年孟之丞,或者给我打电话也行啊。” 孤零零的跑到墓园里,又不上去,只坐在下面。 怪可怜的。 现在她甚至宁可他爬上半山腰的墓地前面坐着。 如果是那样,起码墓里的人能给他一点安慰。 可是不是。 他来了,又远远的不靠近。 就像他的降生一样。 他的父母自私的赋予他生命,然后又不肯接受。 明明做错事情的不是他,为什么受罪的却是他? 藏在黑色夜幕中的桃花眼又红了,初樱不自在的晃了晃他的手,故意凶巴巴的不想让他听出自己的哭腔,“听到了吗?” 然后她就听男人迟疑的嗯了一声,然后嗓音很轻,“我可以找你吗?” 初樱拧眉,猛的侧头看他,“为什么不可以?” 呼呼的风从两个人牵着的手臂中间钻过去,又挑回来呼啸着钻回来。 “樱樱,你是心疼我吗?” “嗯。” 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合着远处波涛海浪的声音。 男人突然低笑一声,“樱樱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他的好姑娘,他在心里默默的继续说道。 闻言初樱纳罕的望他一眼,可惜看不清他的神情。 “突然夸我干嘛?” 说话间转过弯,丰田的大灯明晃晃的亮着。 初樱连忙摆手示意,然后拉了拉楚弈的大手,“快,先上车,你别着凉了。” 连忙拽着他一路小跑过去,绕过去打开车门的初樱没有听到楚弈的低喃, “可是你心疼我,只是因为善良吗?” 有没有一丝对他的感情? 可是他不能问,如果他现在问,他善良心软的小姑娘肯定会点头的。 他不想道德绑架她的情感。 他喜欢她自由。 奢望她,真心的纯粹的爱他。 -=- 开车之前司机大哥还有心思对着楚弈打趣一句,“你俩感情可真好,小姑娘大半夜的非得来这找你,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不过下次可不敢这样了,现在社会多乱啊,遇到坏人怎么办。” 开车之后,司机师傅就收了话头不敢再说话了。 冬夜突然下起小雨,柏油马路上的灰尘被沁润。 “嘶,这突然下雨了,不好开啊。” 司机大哥瞪大眼睛,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路况,半点不敢走神。 滨城丘陵地形。 现在天冷路滑,从东郊山上下来全是坡,柏油马路沾了一层水滑溜溜的。 “司机师傅说的对。”楚弈低声对着坐在自己左面的小姑娘低声说。 然后就见初樱转头瞪他一眼,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你还好意思说,你不也自己来了? “我不一样,我是男人。”楚弈耐心的说。 可惜初樱不服气,“荒山野岭,要真发生点事情,哪管是男是女。” 不过她也知道楚弈和司机大哥都是为了她好。 见楚弈没事儿之后,她心里也有点后怕。 她就这么不顾一切的来找他了,真要遇到危险真是没办法。 于是扁了扁红唇,轻声的说,“知道了。” 楚弈唇角微微扬了扬,探手握住她微凉的小手,有些担心的问她,“冷不冷?” 手掌被包裹,初樱先是一愣,然后没动,垂下眼帘任着男人握住,轻声说了一句不冷之后就不再说话。 司机大哥打开音响放歌,声调微微调大,有意的遮住他们说话的声音,怕他们觉得尴尬不好意思说。 悄咪咪的从后视镜看一眼,心里感叹,真是好一对金童玉女啊! 抿了抿红唇,初樱放在左腿上的手虚虚的握成拳。 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但是有点不好意思说。 “你……” “嗯?” 可是她今天晚上实在不想让他孤零零的回到那个空旷安静的别墅里。 闭了闭眼,然后反手用力握住他的手掌,“今晚要不要去我家?” 转过盘山道,突然一阵亮光快速从眼前晃过。 司机大哥呼吸滞住,攥住方向盘猛的向右撞过去。 砰! 枯树和露在外面的久经风沙的山石紧紧的卡住白色丰田,猛烈的冲击丰田整个右面凹陷。另一辆车踩着嗖的一下开过去,滑了一下往另一侧的护栏撞过去。 轰隆一声巨大的响声,初樱眼前一片花,刚转眼看过去一阵白光晃的眼睛睁不开,来不及反应,身体失去控制撞到前面的椅背上。 下一瞬感觉到有人用力的拽住她紧紧的搂在怀里,然后就失去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嗡嗡声扰醒她。 迷茫的睁开眼,刺目的光,初樱下意识偏了偏头,蹭到一片微暖,眯眼愣了一下,仰头一看愣住了。 她被男人紧紧的搂在怀里,或者说压在怀里,他的身子侧着挡在她前面。 缓了两秒钟之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初樱轻轻动了动,然后抬手轻轻碰了碰他,“楚弈?” 男人没出声。 一仰头能看到他的下颚,他牢牢的护在自己身前,初樱喉咙干涩,觉得浑身疼的厉害,又拽了拽他,声音很轻,“楚弈你跟我说句话。” 初樱这才急了,艰难想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然后就见他双目紧闭,用力大喊,“楚弈!” 结果没喊醒男人,反倒别人听到了她的喊声。 “哎呦醒了!太好了!” “消防员!姑娘醒了!” 司机大哥登登噔跑过来,站在车外面痛哭流涕抹了把脸,用力的拉车门,可惜因为车体整体变形,怎么拽拉手车门都拉不开。 “快先把小姑娘救出来吧!” 消防员们呼啦啦赶过来,有一个人醒了就好办多了。 三下五除二把门给卸了,把初樱给救出来。 但是副驾驶被撞变形,前排座椅往后压着楚弈的腿。 他整个人以一种诡异纠结的姿势扑在另一边保护初樱,不过还好因为他这个姿势,反倒在被挤压变形的前排座椅之间获得一点喘息,就是牢牢的禁锢住他。 “赶紧把车门切开吧,前面有点冒烟,抓紧时间。” “别爆炸了。” 消防员穿着厚重的制服,不远处交警站在那放上一排禁止通行的警示架,给这边的救援行动肃清现场。 先所有人齐心用力把车身往外拧,撞在山上的右边车头整个凹进去,一地碎片。 露出来之后,消防员领队过去看了一眼,车门果然打不开,前排变形挤压后面的空间,只能从中间小心的切开,把前排副驾驶的座位弄前面去或者掏出来,然后才能把人给救出来。 电锯切过金属车架,火花四溅,呲啦啦的响。 司机大哥在一旁心疼的直哭,一边哭一边帮忙,初樱被救出来之后众人见她没什么大事就让她在后面等着,赶着先救楚弈。 她挤在后面,眼前许多黑压压的脑袋,看不清车里的情况。 初樱着急,但是不敢上前面添乱。 脑海一片空白,就一个念头。双手紧攥,在心里默默祈祷,他千万别有事,千万别有事。 流在脸上的泪被冷水一吹,干了之后崩在脸上,又一阵冷风吹过,跟被刀子割一样。身上也疼,可能是巨大的冲击力有挫伤,但是她都顾不上。 呼吸很轻,隔着很远看到车门被艰难的切开,然后有消防员探身进去。 “诶,那姑娘,你老公找你!快过来!” 前头的消防员扬声大喊,顺着风钻进她耳朵里,初樱猛的一机灵,抬脚往那边跑。离的近了,隐约能听到他的说话声,瞬间眼睛又有点热,强忍下的泪意又不停的翻涌。 “先救她……” “先救她……” 等走近了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初樱眼泪涌出来刚要痛哭,就听到消防员大哥粗着嗓子跟她说,“快跟你老公说两句话,他都快没意识了还不太配合,非要我们先救你。” 说完俯身对着车里扯着嗓子大喊,“你媳妇没事儿了!在外面好好的站着呢!” 过了一会儿,楚弈有点反应过来,微微睁开眼往这边看,可惜瞳孔没有办法聚焦只有一片模糊,嗓音无力混沌,“她没事吗?” 呜, 忍不住抬手用力遮住遮住嘴唇。 冰冷的风把她的手指吹的发红,桃花眼通红,泪水被风一吹,哗啦哗啦的往下掉。 “快跟你老公说句话啊?” 结果消防员一回头看小姑娘无声的把自己哭成了泪人儿,摇头叹口气,又扯着嗓子,“你媳妇真没事儿,你配合点,一会儿让她跟你说两句话。” “嗯……” 楚弈拖长音嗯了一声,然后好像哪里很疼似的,然后又迷迷糊糊的坚持着,“让我看看她。” “嗨哟。”消防员连忙回身对着初樱挥手,“行了别哭了,快来看看吧。” 抬手擦擦眼泪,前面的消防员们纷纷散开给她让路,诧异好奇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初樱浑然不觉。 “让我看看她……” 楚弈还在说,可现在声音已经低下去,与其说是说话,不如说是哼哼。 消防员大叔看了一眼初樱,感叹一句,“你可真是嫁对人了,快安抚一下他,我们要把这给切开,地方太小了他不能动,要不然电锯可不认人啊。” 眼前的场景,消防员大叔认定了这俩人肯定是夫妻,说不定还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少年夫妻。要不然哪有这么深的感情啊,都意识模糊了还在这挺着呢。 要不是情况紧急,还真挺感人的,他都得哭。 说完消防员大叔往旁边让了一下,问旁边的同事,“急救车啥时候到啊?” “快了,马上到。” “行,那一会儿咱们动作快点,我看有点出血,别到时候失血了,长时间低温也不行,这山风多大啊。” 初樱走过去探身进去,有消防车上的大灯照明之后,她才看清他额头上一片刺目的血红。 颤着手摸了一下他被血染湿的眉毛,哑着嗓子,“我没事儿,真没事,你一会儿别动,配合一点好吗?” 听到想听的声音,楚弈艰难的掀开眼皮,微微侧头好像都很难似的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很用力的一眼,然后他又合上眼皮,很低的嗯了一声。 然后初樱下意识轻抚一下他眉毛上的血,怕流进眼睛里。 轻声低喃,“我真没事,你别吓唬我。” 垂眸看着男人的眼睫轻颤,然后听他嗯一声。 初樱退出去,对着消防员大哥点头示意可以了。 然后一堆人齐涌而上。 真是齐了,前后说话没一分钟,撑死三十秒,这男人就安静下来,一动不动的像……死了一样。 白色破碎变形的车身,呲啦啦响的电锯,迸发的火花。 被挤在那一动不动的男人。 眼前的场景迷幻失真,她觉得像梦一样不真实。 明明刚刚还跟自己说话的人…… 咔,厚重的金属车身艰难的被切开。 几个消防员上前一起“一二三”用力一抬,终于露出缝隙,几个消防员咬着后槽牙血管崩起坚持,另外两个消防员赶紧探身进去把人给弄出来。 刚到的救护车上面的担架就在旁边等着,一看楚弈出来,医生赶紧上前把人给放在担架床上,先探听了生命体征之后,又掀开眼皮看了一眼,语气焦急,“快上车!” 初樱连忙跟着上去,司机大哥也跟在后面要上去。 “不行坐不下了,你跟消防的车走吧。” 司机大哥站在原地对着初樱喊,“那给我打电话啊,我给你们出医药费!” 救护车合上门,隔绝车外的嘈杂,瞬间安静下来。 车内的灯光照下,初樱坐在一旁眼神落在男人身上,心更紧。 躺在床上的男人双目紧闭,脸上、脖颈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有被玻璃割破的痕迹,一道道血印。额头上一片血红,也不知道是哪里破了。 指尖轻颤探过去,碰到他冰凉的手指,然后红着眼双手覆上去。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蜷了蜷,似乎让她别担心,她的眼睛更红了。 “你别担心,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初步判断可能有点脑震荡。” 救护车的急救医生说完之后,忙的差不多抬眼看了眼初樱,然后就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继续看了两眼之后才疑惑的轻声问,“你……是不是也是医生啊?” 初樱双手握着男人冰凉的手掌,听到这句话才转眸看过去,眼神落在医生的白大褂上,果然是滨大附属医院。 然后转头看着楚弈嗯了一声,声音很低,“我们是心内的。” 医生大哥低头细细一看,然后就惊了。 这不是他们院草吗? 要么刚刚怎么觉得眼熟??? 这可是他们未来的院长人选啊! 虽然现在初院长卸任了,可他当初可是初院长的坚定支持者啊! 这么一想,医生大哥面色也紧了,回头拍了拍和前面的隔板,“快点开车!” 虽然不说,也得快点开,可一旦是自己人,就忍不住干着急。 “楚弈,楚弈。”她哑着嗓子轻声的喊他。 但是他的双眼一直闭着,不睁开。 眼睛酸的厉害。 初樱握着他的大手,俯身下去额头贴着他的手背,“你醒醒好不好,别吓我啊。” 一旁的急救大哥惊异的瞪大眼睛,眼神在院草和前任院长女儿身上不停的晃。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救护车叫喊着穿过城市,一路畅通。 熟悉的手术室外面,银色不锈钢座椅冰凉没有温度。 初樱孤零零的坐在外面,手指凉的几乎失去知觉,垂眸失神的看着自己手上红色的血渍。 他的血。 已经干了,渗入她手上的每一条纹路里。 光看着就心惊。 初樱另一只手覆盖上去,想遮住那。可她的另一只手也是他的血。 怎么都是血。 什么时候染的? 他怎么出了那么多血? 心绪烦乱,双手紧攥在一起。 他们在这,好像有很多回忆。 她追他的时候,放弃的时候,他挽回自己的时候。 在这有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 两次撞破别人偷情的尴尬,不过好像只有她自己尴尬,那个男人浑然不觉。 还有第一次在这发现他面具下的冷漠,他冷着脸让自己走。 那时候她以为他不喜欢自己,厌烦自己,失落极了。 后来又在这,他向她伸手让,低声恳求她陪陪自己。 就三四天前的事情。 那时候还两个人牵着手坐在这,现在他就在里面冰冷的手术台上,而她自己孤零零的在这坐着。 耳边又响起一个多小时之前在墓园里他茫然荒唐时说的话,他没有家了。 虽然他一直就没有过家。 还有他几乎失去意识时的坚持。 先救她! 她没事吗? 让我看看她!让我看看她…… 心疼的跟被人来回不停的拧一样,用针扎又洒了盐。 胸腔里的心脏每跳一下都痛的厉害。 鼻腔发酸,眼前涌上一层泪水。 脑子里想的都是他,再也忍不住,抬手遮住双眼,温热的眼泪沁润她冰凉的手指,浸透干涸的血迹。 那个傻子。 那个傻子! 护着她干嘛? 撞的又不是她那边! 他要是第一时间挤过来,不就不会被卡在那里了! 他失去意识安静躺在救护车上的画面不停的浮现在眼前,冲击着她的心脏。 心里的小疙瘩彻底消失不见。 生死之间,他是真的爱自己。 可惜她防备谨慎怕再陷入伤害,懂的太晚了。 不就是个家吗,怎么就没有了! 初樱恨恨的咬牙。 她给他! 她给他!! 她给他不行吗! 遮住双眼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她没有发现,她整个人都在不停的轻颤。 泪水渗过指缝,不停的往下流,一滴一滴顺着她的衣袖往里流,袖口都湿了。 “好后悔啊。” 她低声自语。 如果她早点说,是不是就不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如果她昨天晚上告诉他,他是不是就不会去墓园了? 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无声痛哭,名为悔恨的小虫不断啃噬着她。 一秒都不肯放过她。 怎么这么久啊? 他还没出来。 她自己坐在这好冷啊,无助极了。 好想抱一下他。 以前在手术室里的时候,她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难挨。 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慌乱恐惧笼罩缠绕着她,她不停的在心里祈祷。 别有事,千万别有事。 他千万别有事,她还得…… 唰,手术室的大门打开。 有人走过来。 初樱连忙止住眼泪,抬手胡乱的擦干泪水,泪滴随着她站起来的动作落下。 看着面色沉重的前辈走过来她心里一紧,不安忐忑,嗓音发颤带着哭腔问,“他怎么样了?” -=- 病房里。 楚弈一睁开眼缓了缓神,熟悉又陌生的病房,还有消毒水的味道。 周围很安静,监护仪嘀嘀的在响。 然后眼神落下,看到手臂旁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紧贴着自己,他面色诧异,手臂轻轻动了动。 毛茸茸的小脑袋一激灵,猛的坐直身子。 看到他激动的瞪大眼睛,然后下一秒一下扑到他身上,用力的抱住他又不敢,最后只能虚抱住男人。 眼神粘在他身上。 “呜呜呜你吓死我了狗东西!” “你吓死我了!流了好多血啊!” 楚弈一愣,微微蹙眉,嗓音疑惑,“你……?” 初樱动作顿住,哭声霎时停了,往后站直身子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想到刚刚医生来跟她说过的话,“他可能会有逆行性失忆的症状。” 轻微脑震荡,有可能会失忆。 “你别跟我说你失忆了。” 眼神打量着他平静疑惑的神情,初樱震惊的眼睛瞪的溜圆。 大多数脑震荡的逆行性失忆只是忘了事件发生那几分钟的事情,他这表情怎么回事? 为什么蹙眉看着她,为什么没有见到她的喜悦。 怎么回事?? 心里咯噔一声,委屈后怕还有说不清的各种思绪一齐涌上心头,初樱往后一步,红着眼看他,想揍他又不敢动手怕再伤到他,最终呜咽一声嚎啕大哭,“我都要给你个家了,结果你把我给忘了??!!!” 第四十七章 死定了 初樱毫不遮掩委屈的哭声在安静的双人病房里格外明显。 监护仪不时的嘀一声应和她。 手指被轻轻拽了一下, 初樱止住眼泪,泪眼朦胧抽噎着看着在床上的狗男人。 然后就听他嗓音很低, “樱樱,有人。” 有人? 谁? 思绪被带跑偏,初樱抹了把眼泪回头看,然后整个人就愣在那里不动了。 刘主任还有副主任,带着几个相熟的医生站在门口惊愕的看着她,手握着门把手,目光与她碰触之后眼神闪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几个老大哥脸颊还有点红。 初樱:…… 她优雅端庄的人设, 此时此刻是碎成了一地玻璃碴子。 “你们先忙!” 刘主任清了清嗓子, 大掌握拳在唇前虚咳两声, “我突然觉得嗓子有点不舒服, 回去吃点药再过来啊。” 走之前还含笑扯着嗓音喊了一句,“你们没事就好, 你们先忙啊!” 初樱:…… 说着,病房门被无声的合上。 几个人都走了, 周昭年站在病房门的竖条透明玻璃后面, 对着初樱比了一个大大的牛逼。 我樱妹牛逼! 比完也走了。 初樱:…… 一股气泄下来, 坐回椅子上,备受冲击眼神呆滞的看着面色憔悴但含笑的男人,“你刚刚怎么没说?” “没来得及。”楚弈唇角微微扬起,然后视线从上往下打量她身上的病号服, 这才有机会问出口,“你怎么样?” 初樱面无表情的嗷一声,俯身趴到他病床上, 柔软的白色被子还有消毒水的味道。一道粉红色无形藤曼爬上她白嫩的脸颊,然后又让耳朵尖红的滴血。 要死了。 她社死了。 呜呜呜呜呜呜。 不好意思抬头看他,但是又有点担心他。 于是初樱把自己的脸埋在手臂圈出的小空间里,闷声闷气的开口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温暖的大手轻拍她的手臂,“挺好的。” 话音顿了顿,嗓音有一丝哑,犹豫的问,“樱樱你刚刚说的话,算数吗?” -=- 住院部长廊里三三两两的患者起的早,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披着外套闲逛放风,看到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风风火火的走过来赶紧让路。 刘主任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意,回忆之前的事儿。 昨天楚弈做了一系列检查,就是做检查的时候让他们大跌眼镜。 平常冷峻的楚弈目光虚散却用力的看着她不肯挪开视线,好像一看不到她,她就会魂飞魄散似的。进CT室之前,他拽着她不松手,像个任性的小朋友。 初樱只好跟进去,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凑到他耳边低声安抚他,“我不走,真的不走。” 两个人眼里只有彼此,没有注意也无暇注意到他们这些人都在身后看着。 “哎呀真好啊”,刘主任抚掌大笑,看了一眼两边赶紧压下溢出去的笑声,连连感叹,“内部消化,楚弈这小子真争气,不亏是我心内科的肱骨大将!” 说着扫到跟在一边的周昭年,冷冰冰的瞥他一眼低哼一声,“唉!也有不省心的。” 周昭年:???? 不可置信的瞪大小眼睛,快步跟上去,“哎不是主任,为啥说我……” “你说说为什么,除了实习生,咱们科就你单身,哦不对,初樱就是实习生。” 周昭年:……?! 怎么回事? 这年头流行杀单身狗是怎么着? -=- 病房里,初樱安安静静的窝在病床的被窝里。 身上有些挫伤,再加上受惊,她也住院观察几天。 楚弈的情况虽然稍微恶劣一点,但万幸之中没有很严重。 他全身拍了片,软组织挫伤比较多。 右小腿胫骨骨裂,但是不严重。 社死之后,初樱没回答男人的问题,脑子嗡嗡响的爬回自己床上,像只蜗牛似的躲着,想刨个坑把自己埋在进去。 翻身钻进被窝里,冲着窗户不肯动弹。 外面天色蒙蒙亮。 一夜情绪巨大的起伏之后,刚刚惊醒之后的喜悦还有尴尬,她有点睡不着了。 在她哭着大喊说给他一个家之后,两个人住在一个病房里,就是,有点隐隐的尴尬。 尤其是刘主任一大早过来探病,结果…… 他们都善意的笑着打量他们俩,大概是……被传开了吧。 樱樱落泪,樱樱叹气。 猛樱害羞。 她在靠窗户的病床,男人在外面的病床。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 从她刚刚一跃而起钻回自己被窝之后,他就没出声,难道是睡着了? 心里浮躁,放轻声音翻了个身。 病房响起里细细簌簌的声音,像哪家的小仓鼠偷偷的要干什么坏事似的。 楚弈靠在病床上,面色温和的往声响的地方看过去。 此时他一点都没有昨夜在墓园时的沉郁,眉宇间的暗色散开,紧蹙的眉头也舒展。 于是初樱抓着被子转过身一探头出来就和男人幽深的凤眸对上了。 初樱:…… 腾的一下转身躺平,两只手抓着被子上边,脸蛋一下就红了。 “樱樱。” 他低声喊她的名字。 “嗯。” “我们聊聊天?” 听到这话,初樱藏在被子下面的纤细身体不易察觉的紧绷,眼神闪烁,“你想聊什么?” 心砰砰的跳。 说起来奇怪,明明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想着不就是家吗! 她给他! 可当他醒来,她又闹了笑话之后,有点不好意思。 不,不是一点,那简直是铺天盖地的羞涩把她埋没。 “你不用转过来,我们就聊聊。” 迟疑一会儿,初樱嗯了一声。 就听到男人似乎是满足的长叹一声,然后一声低笑。 “你昨天怎么来了?” 嗓音很轻,顿了一秒,几近呢喃,“天那么冷。” 东郊墓园在山上,天冷风大。 天色很暗,吞噬人一样的暗。 他没想到她会去。 病房里瞬间静下来。 她的嗓音低低浅浅的,“那里太黑了。” 那里太黑了。 那么晚,她觉得他会害怕。 “而且,自己去也太吓人了。” 她去的话,能陪着他。 这是她心里最朴素真实的想法。 闻言,男人眸光闪了闪,似有光一般。 “下次不能去,晚上打车去太危险。” 初樱嗯了一声。 心道还能有下次? 转念一想,其实她也是都到了墓园见到楚弈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 还好她运气好,没有碰到坏人。 “樱樱,谢谢你。” 谢谢你昨天来找我,在我要被黑暗孤独吞噬的时候。 他的光芒,又不管不顾强势的为他晦暗的世界撕开了一道口子。 “哦,不客气。” 两个人一言一语,谁都没提刚刚惊天动地的那句话——给你个家。 楚弈没提,初樱也没好意思提。 再等等吧,要不然晚上跟他说,她在心里暗自握拳。 就给她一天时间缓一缓吧。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一道门隔着走廊的忙碌吵闹。 初樱双手握着被子,往下推了推露出整张脸,然后侧头看他。 果然与男人的视线碰触到一起。 红唇轻抿,想起昨天拍片子时影像科医生不经意的疑惑,她心里有点不舒服。 那个医生看着楚弈的片子,拧着眉毛问他,“楚医生小时候很容易骨折吗?” 初樱愣了一下,然后就看影像科的医生指了一下片子,“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有旧伤。骨折之后又愈合的痕迹。” “看起来挺久了,楚医生小时候身体不好啊?” “不应该啊,看着挺壮啊。” 撞进他深湖般幽深的眼眸,初樱迟疑一下开口,“你小时候,是不是过的很不好。” 话音刚落,她就有些自责的挪开视线,小声的自我责备,“我怎么能这么问。” 然后抬眼看他。 就见他面和平和,没有一丝恼怒的等着她。 初樱想了想,双手碰在一起,小心翼翼有点心疼的问,“你疼不疼?” 现在疼吗? 小时候,疼吗? 楚弈淡笑着摇头,浑身散发着轻松愉悦,见她没有躲闪,索性侧身直视他的小姑娘。 “不疼。” “如果说小时候,那都过去了。” 他很开心。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关心小时候的楚弈。 但又有点诡异的吃小楚弈的醋。 “中午想吃什么?”楚弈突然问,“我订你爱吃的那家粥店怎么样?”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初樱愣了一下,然后乖巧的嗯了一声。 既然他不想说,那就以后再说吧。 她现在更好奇,他卫生间柜子里那些数不清的发蜡。 是不是也跟他小时候不好的经历有关? 聊了一会儿之后,初樱居然困了。 听他讲最近心内的病例,给她分析开小灶。 这时候能面不改色的讲病例,也就是他了…… 可他现在说话的声音太温柔了,不知不觉初樱就闭上眼坠入梦乡。 然后感觉有人握着她的手,轻轻的跟她说什么话。 可是她太困了,没有听清…… -=- 等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 初樱一睁眼,就看到楚弈正站在他的病床边往桌子上摆餐盘。 然后回头看她,见她醒过来勾唇笑着招手,“过来吃饭。” 睡的迷迷糊糊的,初樱就觉得两个人住院简直颠倒了,怎么都是他照顾自己。 视线不受控制的向他那边看过去,初樱歪了歪头。 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像夏天的极地,冰原上冒出了稀疏的绿色嫩芽。 他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一会儿粥凉了。” 闻声,初樱才敛神,撞进他温柔的眸光中,连忙起身。 然后默默在心里腹诽。 他居然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有点……有点不太适应…… 初樱还有点犯困,吃饭的时候一直没说话,楚弈也安静进食。 不一会儿,手机铃声响。 楚弈拿过手机看一眼屏幕,是郭律师的电话,又抬眼看了一眼对面低头认真吃饭的小姑娘,见困的迷迷糊糊的还知道把绿油油的芹菜挑出来放到他的餐盘里,眼底的冰峰融化崩塌,眉眼软下来。 “我接个电话。”他低声说。 初樱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见状起身穿上拖鞋走到床边,接起电话,“喂?” “事情都办妥了?” “嗯,辛苦了。” 埋头苦吃的初樱竖起耳朵,听着男人低沉的嗓音,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情绪,她察觉到他要躲开自己接电话的谨慎小心,可是为什么要躲她? 侧眸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男人,热烈的阳光射透单薄的病号服,隐隐的能瞧见衣服下肌肉隆起的轮廓。 脸颊一下就红了,忙转过头。 这一通电话时间有点长,大多数时候楚弈都没说话,安静的听着时不时嗯一声。 等楚弈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见小姑娘已经吃完饭回到自己病床上,白色的被子鼓的跟个小山丘一样。 迟疑片刻抬步缓慢走过去,右脚落地时微微刺痛,但是这种痛他小时候都习惯了。 “樱樱,睡着了吗?” 小山丘没有动。 好奇又小心翼翼的探头过去,圆润挺翘的鼻头上一层薄汗,红唇微张,桃花眼紧闭,就是眉心蹙的紧。 午后明媚的阳光落在她的脸颊上,空气中飘舞的浮沉。 她脸上软软的绒毛被阳光打成金色,可爱像是他之前喂过的小奶猫。 楚弈收回眼神,转身把窗帘拉上之后再回来看,她的眉心终于舒展。 似乎是被温暖的阳光晒睡着了。 眼底漾起一丝笑意。 跟家里吃完饭之后瘫在窗台上昏睡的小白好像。 小白原来是像妈妈啊…… 提过椅子放到她窗边,坐下之后仔细的打量她。 这才发现她唇瓣干涩。 起身接杯温水,然后浸湿棉签,轻轻抹在她的嘴唇上。 可能有些痒,初樱抿紧红唇哼唧着要往后躲。 又点了两下,楚弈才收手。 看着她又渐渐陷入沉睡。 楚昭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英明神武的大哥像个忠诚的卫兵一样守在大嫂床前…… 握着门把手的动作迟疑一瞬,正巧有护士过来,楚昭礼貌微笑,低声询问,“您好我想问一下,我记得这病房里,好像是男人脑震荡了,是吧?” 护士小姐姐虽然工作繁忙,但是每个病房病人的情况倒是都能记得。 推着输液车停住脚步,抬头一看房间号心里的八卦泡泡咕噜咕噜的直冒,“是的,但是恢复的状况还不错。” 楚昭了然,随后颔首道谢。 他在心中默默腹诽,这哪是不错啊,这简直是相当好了。 都能下床守着大嫂了。 一点都看不出是脑震荡的人呢。 这么一比他上次在这住院时,他觉得自己真是捡来的弟弟…… 再一想楚弈让他拿过来的东西,楚昭垂眸看了眼手上的文件袋,默默叹口气。 他哥,也没逃过血脉基因的强大力量啊。 在这一刻,他居然在他哥身上看到了夏容的执着。 不知道对大嫂来说,是好是不好。 思及此处,握着门把手的大手紧了紧,然后推门进去。 “哥。” 然后就见楚弈快速转身示意他噤声。 “樱樱睡着了,我们出去谈。” 楚昭:…… 这一下,好像又不像夏容那个可怕的女人了。 -=- 隔着门,两个人坐在门外的座位上。 午后大家可能都在睡觉,住院部的走廊难得安静,偶尔才有人走过。 来往的人眼神都会落在兄弟俩的脸上。 模样都太出色了。 楚昭等人走远之后,才抿唇拧眉问。 “老头子留的钱,你就这么用了?” “不给自己留一点?” 他俩最终决定不接手公司,请一个职业经理人。 兄弟两个人都对楚游宴没什么感情,导致他们对他的公司也不太感兴趣。 但是除了公司,现金和不动产七七八八算下来也不少。 楚昭之前本来没想要,后来游玉怀孕之后,他觉得不要白不要。 “不留。”楚弈掀起眼皮无甚表情的看一眼楚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不必。” 楚昭噤声。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楚昭接到游玉的电话急匆匆的要走。 楚弈突然开口叫他,“你最近,跟游玉走的很近?” 闻言楚昭眼神虚了一下,然后吞吞吐吐的嗯了一声,扬着手机连忙说,“有点着急,我先走了啊哥,回头来看你。” 等楚昭身影消失看不见,楚弈才回身。 楚昭那小子肯定有事情在瞒着他,但是既然楚昭不说,他就不问。 推门进去,就见小姑娘已经醒过来坐在床上。 楚弈低头看一眼手里的黄色牛皮纸袋,捏着它的手指紧了紧,提步走过去。 快走到她床前的时候不着痕迹的深吸一口气,然后止住脚步把东西递给她,“樱樱,我想跟你说点事情。” 见她看过来,示意她把牛皮纸袋打开,“送给你的礼物。” 初樱垂眸看着黄色的牛皮纸袋,狐疑的看他一眼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送她的礼物? 突然送她礼物干嘛? 哗啦啦,红色绿色好几个大本往下掉,还有用透明封皮装好的文件,里面有一沓白色的A4纸。 “这是什么?”初樱好奇的问。 然后就看男人眼神闪烁,喉结不停的滑动,好像很紧张似的。 初樱:? “樱樱,这是我的全部财产。” 初樱:??? 不是说是礼物???? 揉了揉眼睛,还未散的睡意嗖的一下被吓没了。 瞬间觉得被子上的这堆东西重如千金,低头一看,才看出来红色的本子上面的金色烫金大字。 不动产证啊! 突然想起游玉跟她说过的话,然后猛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床边的男人。 他家怎么回事? 一个两个怎么都拿这些东西在外面乱晃?? 震惊之下,连害羞都顾不得。 下一刻,果然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 “之前,是我错了,谢谢你给我机会。” “你打开文件夹看看。” 初樱怔了一下,依他的话把打开之后,整个人就定在那里了。 蹙眉看着封面上的字——初荧希望基金。 讶异的仰头看他,“这是什么?” “这是我继承的遗产,成立了一个基金。” “我希望以后我们能帮助更多的人,像你对我一样。” 像她给他带来希望一样。 其实不止。 但是那是他偷偷藏起来的祈愿,有他的私心。 初,初心初愿。 荧,樱的谐音,荧荧之火。 她向他奔来,被他冷待过,被他伤害过。 但她像一束光一样,撕裂他黑暗的世界,最终让他有勇气学着爱人。 当她哭喊着说给他一个家,当时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 他眼里的世界好像一切都消失了,只有她,每一滴泪都发出巨大的响声落在他的心口。 他贪心。 他想他的小姑娘能一直陪他。 时间更长更久。 他听说,多做善事能绵延长寿,身体安康。 他把所有遗产成立了一个基金,以她的名字谐音取义——初荧希望基金。 楚弈对其他人没有什么雄伟广博的大爱,他做这件事情只是希望,做善事的福报能都到她身上。 让她健康顺遂,让她长寿安康。 “好吗?” 楚弈垂下眼帘,扯动唇角想淡笑,但是却没笑出来。 蹲在她床边,抬手覆住她的小手,平视她雾蒙蒙的桃花眼,嗓音轻颤,“樱樱可以给我个机会吗?” 轻抿嘴唇,幽深的眼底翻涌着,“我们一起。” 我们一起做好事。 一起做好人。 作为一家人。 啪嗒啪嗒,巨大的震惊和错愕之后,她的泪水从眼眶涌出来,不断的往下落。 落到两个人搭在一起的手上,掉下来的泪水顺着缝隙往下流,最终渗入白色的被单,晕出一块深色。 初樱吸了吸鼻子,另一只手抹了一下眼睛,轻声嘟囔,“你怎么这样啊,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 都说了给他一个家了。 他还这样。 手里的东西重如千斤。 “谢谢你樱樱。”他的嗓音有些哑,话尾颤抖。起身站起来,往前一步靠在病床上抬手轻抚她的额头,连指尖好像都有点抖。 五个字揉巴的初樱心又酸又疼,他温柔的动作更让她心跟被针扎了一样,卡在喉头的酸涩满的溢出来。 她一下扑到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他,这个可怜的家伙。 表个白怎么都这么呆啊。 嘴角撇了撇,等他温柔的拍她的肩膀时,初樱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心疼,感动,复杂的情绪缠成一个冒险团在她心里跳跃。 又不是她扑上去救他。 也不是她脑震荡。 怎么,他怎么能这样。 明明是天之骄子,在她面前这个样子偏让她心软的稀里哗啦。 靠在他怀里终于哭了个痛快。 把昨夜强压下的惊恐发泄出去,眼泪特别多的时候就像个小猫一样往他的胸口上蹭。 过了好半天,都哭的有些缺氧,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初樱才止住眼泪。 脸上的泪一层又一层,干了又湿,湿了又蒸发干掉。 皮肤紧的发痒,初樱抬手揉了揉,然后低声嘟囔,“楚弈,你腰带硌到我了。” 刚说完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大脑迷茫混沌,觉得疑惑又没想出来到底是什么不对,索性探手过去,吸了吸鼻子,纳闷的问他,“病号服你还系腰带啊?” 可男人一言未发。 沉默的站在那任她抱着一动不动,像尊石像。 身上发烫。 初樱心里那股不对劲儿变成更大的一团,怎么突然体温高了? 然后突然心里咯噔一下。 刚要笑着唾弃自己病号服系什么腰带,整个人猛的呆住,是没有腰带啊,那硌着她的…… 初樱猛的抬头,撞入男人幽深如海的黑眸中。 哦你完蛋了樱樱崽,她心里的魔鬼大声尖叫。 第四十八章 死定了 四目相对。 震惊撞入幽暗, 荡起一片涟漪。 腾的一下手回手,像被火红的烙铁烫了似的, 初樱慌乱的往后退,含在眼眶中的泪水扑簌簌的落下来。 被子上的东西劈里啪啦的往下掉。 两个人都无暇顾及。 砰砰砰,心脏狂跳,几欲跃出喉咙。 直到后背紧紧的抵住床头才停住,白嫩的脸上一片红云,眼神四处乱扫就是不敢落在男人身上,“我,我,不是故意的。” 初樱觉得右手好像在有火焰在炙烤。 她藏在被子下面紧握成拳。 没有声音。 等了好一会儿男人都没出声, 初樱连忙抬头, 又撞入他幽深漆黑的眸底。 他的眼睛惊涛骇浪, 火焰腾腾, 熏的眼尾都红了。 双唇紧抿在一起,因为牙关紧咬凸出来的下颚骨性感极了。 那种阴郁昏沉的气息又笼罩在他周身笼罩. 初樱:…… 双眼幽光, 像她在动物世界里看到的,捕食之前的饿狼。 “我真不是故意的……” 初樱喉咙发干, 舔了舔干涩的红唇为自己轻声辩解。 然后就听到了男人急促有力的呼吸声。 “嗯。” 男人的嗓音哑极了, 两道火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强烈的侵略感, 巨大的气场威压。 火花四溅,电光火石之间,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可能是他的气势太惊人惊醒她小动物的直觉。 初樱突然秀逗的开口说了一句, “这么大我不可以的!” 话音一落,男人的眸光更深,她眼瞧着他额头上的血管爆起, 还有颈侧凸起的青筋。 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鬼话。 初樱:…… 视线坚定的停在他的胸口之上,一点都不敢往下扫。 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手臂突然动了一下,初樱嗷一声捂住脸,圆润的小耳朵红的像朵盛开的玫瑰花,“不要刚在一起就这么猛啊大哥!” 男人动作一顿,猛烈炙热的眼神也被天降的冰雹砸中似的。 凶狠的看她两秒之后弯腰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每个动作都显得他格外紧绷,收在手中理了理,放在中间的柜子上,眼神又不动声色的落在她身上。 “还是樱樱比较猛。” 嗓音里有股撕裂的狠劲儿。 看着红彤彤的小姑娘变成了鸵鸟,楚弈的唇角微微翘起。 在她几乎以为他要把自己剖开吞入腹中的时候,才听到他哑着嗓子说,“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洗个澡。” “……嗯。” 脚步声渐远,然后关门声响起。 初樱慢吞吞的拿开手,红着脸往卫生间那边看,然后绝望的一下弯腰砸到床上。 她刚刚都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呜呜呜完蛋了,刚有男朋友的第一个小时就在他那变成了虎狼之人了吗!! 翻个身钻进被窝里。 隔着一层墙,哗啦啦的水声隐隐约约。 感慨还好他们住的双人病房有卫生间,还是能洗澡的,要不然,让他,那个样子,出去吗…… 被炙热的体温烧的氧气稀薄,她张开嘴深呼吸。 终于缓过来一点,脸没那么烫了。 然后躲在被窝里脸颊微红的初樱缓慢举起自己的右手,手指蜷起虚握,回忆刚刚大致的……,借着一片朦胧的光,那种又热、坚硬带着弹软的触觉好像又回来了似的。 卧槽! 她是在干什么! 坚硬又弹软。 新世界的大门缓缓的向初樱打开…… 轰的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更红了。 又烫的厉害。 屏气不敢呼吸,整个人像被蒸熟的基围虾一样,红彤彤的窝成一团。 手心发麻,然后连带着手臂都开始觉得麻。 初樱连忙闭上眼睛,心里默念,别想了别想了。 可心里的小人才不肯呢,收了惊似的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歪着脑袋疯狂的撞击初樱的心墙,变成尖叫鸡疯狂的大喊——樱樱,你会破掉的! 猛的睁开眼,初樱咬牙,反驳叫嚣惊恐的小人——破什么破!我又不是气球做的! 最后嗷呜一声抬手遮住自己胀红烫手的脸颊,短短五分钟,她在脑海里都要补出来八千字的小作文了! 理论知识。 害我! 吱呀一声,卫生间门被推开。 初樱瞬时顿住,闭上眼睛一动不敢动。 哒、哒、哒。 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头皮也跟着越来越紧。 咕咚。 咽了口口水。 然后这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有多明显,绝望的闭上眼,把自己的脸蛋埋进枕头里。 不活了。 她最初典雅大方纯洁剔透的人设从变成了稀奇古怪的黄色鸵鸟蛋。 嗯?? 黄色的??? 毛巾擦头发的声音,细细簌簌。 初樱竖着耳朵,听着机械的重复声忍不住好奇。 病房里的空气黏黏糊糊,像被浇了透明植脂似的,几乎凝固。 不过还好楚弈没有为难她的意思。 后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在自己的床上安静的呆着。 吃晚饭的时候也自己吃自己的。 一点都不像刚在一起的情侣。 楚弈侧眸看着脸颊脖颈都红的小姑娘,微微扬唇,再给她点时间缓一缓,不逼她。 无视身体的异样,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角放平,眸光渐渐暗下去,光芒翻腾涌动。 几个字在他的舌尖上翻滚,如果此时初樱仔细一品就会发现是哪几个字。 ——来日方长。 -=- 饭后没一会儿,初樱又躲回被窝里。 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这养神的药果然给力啊,她想。 无尽的梦境,不知道多久之后,在梦里的初樱此时非常绝望。 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矮矮的站在她面前仰头看着他,大大的黑眼仁里全是好奇,奶里奶气的问她,“妈妈,我爸爸怎么跟你表白的呀?” 梦里的小男孩好像上幼儿园了,知道了许多稀奇古怪的词语。 见妈妈不说话,小男孩肉乎乎的小手轻轻扯了扯妈妈的手指,“妈妈,爸爸表白的时候,你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呀?” “爸爸跟妈妈表白的时候呀,他送给妈妈一份礼物,然后……” 想起什么似的,初樱突然顿住没有往下说。 小男孩焦急的催促,不停的摇她的手催促她,“然后呢妈妈,然后发生了什么呀?” 初樱:“……” 然后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她心道,我刚答应你爸爸的第一分钟就直捣黄龙了!!! “妈妈,妈妈然后怎么啦?” 初樱面无表情,可耳朵却不可控制的染上一片红。 轰隆一声巨大的响声。 天边落下一颗陨石,摩擦着大气层迸发出明亮的火光,带起一道彩色的尾巴。 离他们越来越近。 初樱惊恐的收回眼神,下意识俯身搂住小男孩,用后背承接陨石带来的巨大威力。 猛的睁开眼睛,初樱胸口起伏连喘几口气,浑身汗湿。 梦里太可怕了。 卧槽,被孩子追问发生了什么。 能发生了什么,她咸猪手了!! 等等,初樱眨眨眼,纤长的睫毛轻轻碰在一起,怔怔的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暗光才反应过来。天都黑了。 是了,是梦而已。 热的厉害,不知道是不是被梦惊出了一身汗。抬手想抽张纸擦擦,结果刚一动就顿住。 侧眸不可置信的看过去。 男人正趴在她床边,大手握着她的手臂,额头一层薄汗。 初樱愣了愣,随即收回眼神,轻轻翻身对着他,在夜色中安静的凝视他一会儿,然后抬手拨了拨他额前落下的发丝。 他为什么不肯让头发落下来呢? 初樱出神的想。 发丝有些湿,初樱抿了抿唇,刚要开口叫醒他,眼神往下就看到他眉心深深的褶皱,感觉到他抓自己越来越用力。 张开红唇没有说话,又合上。 疑惑的看着陷入沉睡的男人,他是做噩梦了吗? 又侧身看着他身后空荡的病床,拧眉思忖片刻,最终抬手轻推他的肩膀,“楚弈,醒醒。” 男人陷在沼泽般的梦境里,一遍遍的重复着被推下楼的动作,浑身疼。 眼前不仅被头发遮住,还有流下的血。 然后眼前一晃,又重新站在楼梯边缘,夏容诡异的笑着向他靠近…… 又要被推下去了,他垂下眼,冷着脸等待疼痛的到来。 “楚弈,醒醒。” 眼前画面突然花了,他在梦中无法控制的身体开始轻晃,耳边有人喊他。 是谁? “醒醒啊。” 嗓音很轻,带着温柔的花香。 他的意识渐渐从梦里抽离,灵魂挣扎想循着这声音,想抓住它…… 睁开眼,眼前一片黑。 然后听到担忧低柔的说话声,“楚弈,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循声看过去,楚弈看到他的小姑娘在夜色中忧心的眼神,唇角扬起,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梦中的阴霾瞬间消散,他轻松愉悦的注视着她轻声低喃,“抓到了。” 初樱:? “你说什么呢?” “都出汗了,一会儿后半夜没有暖气了你会着凉的。” 轻声劝他回去睡。 闻言,楚弈沉默没说话。 可能是夜色隐藏了他的不安,给了他勇气,他懒洋洋的趴在那里没动,手指摩挲着她的,“我回去睡不着。” 不是睡不着,是会做噩梦。 他宁可在这。 莫名其妙的读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初樱嗓音里有点小抱怨,抬手晃了晃他的手,“你都多大了,怎么还任性。” 楚弈垂下眼帘没说话,心里却想着她要赶自己走怎么办。 有点失落,更多是不舍。 不想离开她。 然后她就听到她轻声嘟囔,“那你把床挪过来。” 如同天使之音。 安静的病房,楚弈突然低笑一声。 然后没等初樱再开口说话,起身动作利落的把床挪过来。 初樱躺着没动,垂眼看了一眼床侧的挡板心里定了定。 反正就是床挨在一起,应该没事儿吧? 楚弈毕竟是正八经的医生,对医疗床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不一会儿就把床挪过来,紧紧的靠在初樱的床旁边。 没有等她催促,直接躺上床,动作娴熟自然的握住她的小手,然后满足的长舒口气。 侧眸在黑暗中凝望她,“樱樱真好。” 听到男人含笑低沉的嗓音,初音耳朵尖红了红,不过还好被夜色遮住。 “那快睡觉吧,明天早上还得查房呢。” 夜幕中滨大附属医院的小插曲,无人知晓。 闭上眼,初樱以为自己会紧张忐忑,但是不知不觉又很快坠入梦乡。 侧耳倾听她平顺的呼吸声,楚弈才缓缓闭上眼,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低声自语,“谢谢你樱樱。” 床外,暗黑的天空渐亮,第一缕阳光穿越云层落在大地上,唤醒沉睡一夜的世间万物。 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初樱嘤咛一声,伸手想伸个懒腰,然后就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贴着什么东西。 挣扎着睁开眼,刚要动就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这床怎么这么挤啊? 双眼聚焦之后,蓝白相见的病号服映入眼帘。 初樱心里一紧,心想不能吧? 然后疑惑的抬眼望过去,果然看到男人含笑的双眼。 “樱樱,手拿出来吧,一会儿该有同事来查房了。” “……” 绝望的垂下眼帘,果然看到自己的手掌贴在他腹部凸起的肌肉上。 然后听到男人堪称畅快的低笑声。 一整晚的打击之下,初樱犹如脱胎换骨一般的,破罐子破摔。 合着男人低沉的笑声,手指微微用力抓了一下。 仰头红着脸看着他,凶巴巴的,“你是我男朋友,你的就是我的。” “我摸摸我的肌肉怎么了?” 男人眼底似乎有一丝诧异,然后融化成温柔的颜色,他顺从的点头,“樱樱说的对,都是你的,以后你随意。” 初樱:…… 哼哼两声,刚要发难找回场子。 结果转头看一眼就安静了,两张病床中间的栅栏还在。 沉默了。 难道是她昨天晚上睡着之后自己爬过来的? 初樱:…… 倒是像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面不改色的准备爬过去,钻回自己被窝里,分外高冷不认人的踢了踢楚弈的病床,“好了你都睡醒了,回去吧。” 那模样那语气,活像拔x无情的男人。 楚弈温和纵容,一点都不生气,轻声答了一声好。 两个人的床刚分开,病房门就被推开。 “樱樱!” 游玉快步进来,走到一半的时候脚步顿住,疑惑的站在那没动。 这屋里的氛围怎么这么奇怪? 安静的黏黏糊糊的? 可她现在心里有事,没有多想。 压下心里的问号抬步走过去,看到初樱躺在被窝里,小脸红的跟熟苹果似的,呐喊的问道,“睡热了?” 初樱:…… 轻抿红唇没说话,余光瞥见男人神色自然的整理床铺,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 这演技太好了。 “你先等我一下,我洗漱马上回来。” 说完初樱下床,小跑进卫生间。 拧开水龙头捧起冷水泼在发热的脸上,要死了要死了,她都不知道睡着之后的自己居然这么厉害,还能跋山涉水去摸肌肉? 面无表情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初樱在心里无声的感叹。 初樱啊初樱,你现在啊,可真是厉害啊。 简单洗漱出来,与男人擦肩而过,初樱垂下眼帘没有理他,结果男人神色自然的轻握一下她的手,然后又松开走进卫生间。 初樱心里一紧,一抬头果然看到一脸惊恐的游玉。 堪称过来人的游玉想到刚刚的场面,樱樱红润的脸颊,如水的眼眸,抬手捂住嘴,惊愕的瞪大眼睛,心里波浪滔天,最后化成一句,“卧槽,你俩这么狠吗?出车祸还完成了生命大河蟹了???” 脚步顿住,初樱心里的尖叫鸡嚎叫出声。 然后抬步走过去坐在游玉身旁,抬手合上她惊讶而张开的嘴,没好气的瞪游玉一眼,“什么生命大河蟹,我俩疯了吗?” 在医院里,做打满马赛克的事情。 疯了才会那样吧! “卧槽,那你俩这是……在一起了???” 游玉昨天孕吐反应特别厉害,然后情绪不好哭了一夜,精力实在不行,身体不舒服的厉害,没有第一时间来探望。 但是游玉万万没想到,一夜之间,居然发生了惊天巨变。 她的闺蜜,变成了她的妯娌! 哦不,险些变成了她的妯娌。 想到这,游玉的神情瞬间落寞,垂眼有些难过的说,“樱樱,我来是跟你说,我跟楚昭不结婚了。” “??怎么回事,不是挺好的吗?” “好什么,我才知道他有喜欢的人,我不能耽误他。” 说着游玉就带了哭腔,孕妇的情绪起伏果然非常大。 “而且他也跟我说,跟我结婚是因为我怀孕了。” “呜呜呜,樱樱我不要这样的婚姻,我才二十一,不能一辈子这样,我是不是得把孩子给打了啊呜呜呜。” 游玉无法控制,嚎啕大哭。 楚弈抬步从卫生间里出来,听到哭声之后停住脚步,随着那些字句传进耳朵里,面色越来越沉。 拿出手机给楚昭发了条信息。 好一会儿之后初樱才把游玉安慰好,游玉抽哒着眼泪才止住,然后转头一看楚弈耐心细致的给初樱扒橙子,嗷的一声又哭了。 “同样是兄弟,两个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啊……” 把游玉送走之后,病房里暧昧的气息散了大半。 初樱坐在病床上,被游玉的眼泪搞的心情也有些不好。 不是谈的好好的,楚昭还挺有诚意的。 怎么就突然多出来一个什么喜欢的女孩子? 要没有宝宝倒还好,这都有了宝宝怎么办呢。 “樱樱你别担心,我来解决。” 闻言初樱眼睫颤了颤,沮丧的侧头问他,“有喜欢的人怎么解决啊?” 男人见状抬步过去坐在她身边,抬手揽住她的肩膀,轻轻的拍。 “等我问问楚昭,你别担心。” 然后一整天,时不常的有人来探望楚弈。 别说楚弈虽然冷脸,但是在医院的人缘倒挺好。 “小楚,过几天代表医院去参加的手术展示,还有演讲准备好了没?” 下午的时候,刘主任来的时候问他。 “准备好了。” 初樱在一旁装作野生的小蘑菇,淡绿色的隔帘拉起来装睡。 被刘主任撞破之后,她现在还没缓过来,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主任堪比送子观音一般慈祥的表情…… “好,那就好,到时候带樱樱一起去吧。” “好好努力啊小楚,争取让我今年喝上喜酒呗。” 初樱:……呵呵,听不到,装死。 -=- 这两天晚上,楚弈睡前都会趁初樱洗漱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把自己的病床推过去。 初樱见了没说什么,默认了。 转眼两个人恢复的都不错,可以出院了。 收拾妥当,两个人并肩坐在病床上等初晓川过来接。 他们说自己回去,可初晓川死活不让。 楚弈侧眸看一眼初樱,转头看门口,然后又转头看她。 这么明显,初樱低头看手机都觉得不对劲儿了,给爸爸发完信息之后转头看他,“要说什么?” 明显有话要说的样子。 然后就见楚弈抿唇,“之前我给你的文件袋里的东西都看了吗?” 初樱眨巴眨巴眼睛,有点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受惊似的轻颤,嗓音也很轻,“没看啊。” 她怎么好意思看。 果然。 楚弈了然,大掌虚握成拳,然后伸过去握住她温暖的手掌,“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初樱:? 疑惑的看着他,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不动产证里有一套新买的房子,我想搬过去住。” 闻言初樱下意思蹙眉,然后诧异的看向他,“那就去住啊,那些东西我不要的……” 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 男人的喉结快速上下滚动,好像有点紧张似的。 “新买的房子离医院比较近,这样也方便接送你上班。” 初樱:?? 这时候,她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了。 这狗男人现在看着可纯良了,可才不是那回事了,蔫坏,腹黑! 敛了敛心思,初樱清了下嗓子装作无意的问,“新房子在哪啊?” “海景嘉园7号楼1单元802.” 初樱:??? 猛的侧头看向男人,桃花眼瞪的浑圆。 这地址怎么这么熟悉? 她现在住的地方对门??? 惊愕的吸一口气,他还玩起这个了? 捏着男人的手下意识用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怎么不直接搬我家里去?” 她就说,隔壁那个那么难卖的平层大户型,之前怎么突然有人开始装修了? 原来是这家伙! 然后就见男人凤眼弯了弯,嗓音含笑,“如果你同意,那也可以。” “我没同意!”初樱惊道,“君海豪庭呢?你怎么不回家住?” “卖了。”男人身上有种如沐春风般的温柔,“那套别墅卖了,明天交给卖家,樱樱帮我去搬家?” “还有小白,终于能见到妈妈了。” “这样楚昭也方便照顾游玉。” 巨大的惊喜(吓)。 初樱怎么都没想到,从刚答应他在一起那刻之后,他们两个怎么就跟开航天飞船似的,速度嗖嗖嗖嗖的。 “不行,漫漫长夜,会发生很多可怕的事情的……” 初樱轻声低喃,惊愕之下把自己的心里话居然说出来了。 第四十九章 死定了 二月份滨城, 冬天快到尾巴,风还不小, 但不像之前针刺刀刮那样带着狠厉的劲儿。路边枯草丛中只有薄薄一层的白色雪花。 两旁路灯还挂着红色的中国结被风吹的一荡一荡,赶回家过年的小店陆续摘了玻璃上的通知恢复营业。 路上行人换下厚重蓬松的羽绒服,换成呢子大衣。 满眼夺目的红,热烈的年味儿从大街小巷钻出来,浓重未散,热闹的市井烟火气儿。 初樱收回视线,肩头舒展,缓缓舒口气,最近真是发生了好多事情啊。 明明刚过完年没几天, 却有种时间飞逝的错觉。 车里空调风声隐隐的吹, 温暖的气流擦过她的眉梢指尖, 车轮驶过黄色的减速带, 拴在后视镜下面的小铃铛叮铃叮铃的响。 闻声抬眼看过去,楚弈正坐在副驾驶上和爸爸闲谈。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又拄着脸收回视线看向窗外, 想到刚刚他跟自己说的话。 懒洋洋的靠在冰凉的玻璃上往前看,男人宽肩映入眼帘, 黑色的呢子大衣质地极佳的衬托出他衣架子般的身材。 搬到她家对面? 最初的震惊过后, 其实初樱有种意料之中、果然如此的暗叹。 从滨大的那场大火, 从他回来找自己那时,她就察觉到他冷漠面具下隐秘的炙热。 平静掩饰下滚烫的内心,孤独与渴望。 雅苑的别墅里,顾连影亲自准备一顿盛大的家宴。 真诚感谢楚弈舍身对樱樱的保护。 这世道, 为了别人能豁出命,多难啊。 于是前两天顾连影每天去医院探视之后,今天反倒没有跟初晓川去接樱樱出院, 在家里的厨房里忙活着呢。 过去的事在她心里彻底翻篇儿了。 她觉得楚弈这孩子不错,相当不错。 哎呦现在这精致利己年头能找到为别人拼命的人,多难能可贵啊。 营养丰富的午餐荤素搭配,顾连影还特意煲了醇香透白的鱼汤。 四个人午饭之后,赶紧让初樱和楚弈上楼歇着去,顾连影带着初晓川出门说要买什么东西,连刘姨也不在家。 温馨的别墅瞬间静下来。 初樱从厨房里刚拿出一个橙子在轻颠着往客厅走,刚踏入客厅就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对劲儿,眉心轻蹙朝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走过去。 “他们呢?” “都出去了。” “???” 惊诧的眨巴眨巴眼睛,拧头看着男人神情自若的伸手从她手中把新鲜芳香的橙子拿过来,娴熟自然的拨开薄薄的橙皮,顺着白色的脉络拨开。 “我洗手了。”他突然说。 初樱胡乱的嗯了一声,小动物的直觉后知后觉的侵占她的身躯,无数细针扎遍她的皮肤,全身汗毛炸开,直挺挺的站着。 “刚刚他们说下午要去新家温居,樱樱一起,好吗?” 墨黑的凤眸含笑闪光,初樱被无形的手抓着坠入,鬼使神差的轻声道一声好。 反正两门之隔,正好晚上回去陪游玉睡呢。 应该不能有事。 吧? -=- 只隔了一条走廊,802别有洞天。 果然大户型不一样,月形的拱门,一走过去,大门上的密码锁看着都比她们的高级。 楚弈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似的垂眸看她,轻声解释,“我换的门和锁。” 哦,好吧。 原来是人民币的力量。 就是门前光秃秃的,没有红色的春联和倒挂的福字,看起来冷冷清清,初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抿唇没说话,随着他开门进到房里。 四室两厅的房子翻修一新,一眼望过去感觉很宽阔,瞥眼看客厅,空间大的感觉都能骑小车。 许多小细节能看到主人细腻的心思。 窗明几净,大大的落地窗前一片白纱,外面深蓝色带着暗纹的厚窗帘。 映入眼帘都是浅色的东西,整体格调很简洁温暖。 挂在墙上红色爱心铅笔画,熟悉的马卡龙蓝瓷娃娃蹲在电视柜上,还有颜色跳脱的墨绿色沙发。 她喜欢的颜色和东西。 “怎么还有一个?” 初樱指着小娃娃,好奇的问。 仔细眯眼看,觉得有点不一样。 这个小娃娃怀里抱的圆滚滚的是一颗蛋吗? “上次顺带做的。” 初樱闻言怔了一下,静默片刻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转眼看过去,玄关旁白色鞋柜上特别的钥匙碗,是一只白色的小猫卧成甜甜圈的形状,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个家,有种漫不经心的温馨和用心。 看起来惯常的东西,都用了心思的。 转眸看过去,看着男人冷峻坚毅的侧脸思绪万千。 这真是他精心呵护准备的家。 她感受到了。 “喵,喵,喵。” 闻到了主人熟悉的味道,兴奋的听到声音跑过来的小白连叫声都一颠一颠的。 圆溜溜的黑瞳孔看到初樱之后果然一亮,小尾巴尖左一下右一下的,喵的更软更甜。 初樱收回视线,把轻飘飘的塑料袋放到地上。 他们刚刚上来之前在楼下小超市随手买的东西。 刷碗用的黄色海绵方块,擦桌子的小抹布,餐厅要用的纸抽。 逛的时候,初樱看着男人自然而然的神情都有些恍惚,于是在超市老板娘笑着打趣小两口的时候,落荒而逃。 初樱俯身摸了摸小白仰着撒娇毛茸茸的小脑袋,嗓音温柔如流水,“知道啦,一会儿抱你。”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尾音还含在唇齿间,就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眼神。 一抬头,果然看到男人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眼神扫过去瞄一眼雀跃跑远的小白猫,淡笑着一声低叹,“羡慕小白。” 四个字钻到初樱耳朵里,温柔吃醋的模样,她脸一下不受控制的又一片红,嗔怪似的瞪他一眼没应声。 这男人,现在可真跟换了个魂似的,面不改色的说这种话。 一点都看不出来刚认识时略冷淡的模样耶。 呵,狗男人。 -=- 不一会儿,刚把东西收拾好,门铃就响了。 楚弈在厨房里洗菜,让初樱去开门。 推开门果然是周昭年和孟之丞,两个人看到初樱自然而然的点头微笑,“嫂子好。” 尤其是周昭年,可能因为樱妹终于升级,笑容里还带着一丝贱气。 与初樱擦肩而过的时候小声嘟囔,“哦呦,樱妹变嫂子,终于升级喽~” “来给我们开门,果然是女主人啊!” 听到女主人三个字,初樱有点害羞,抿唇微笑。 孟之丞换完拖鞋往里走的时候,犹豫片刻还是止步,真诚的低头看着初樱,英俊的眉眼写满了恳切认真,“嫂子,以后麻烦你了。” 闻言初樱更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胡乱的点头。 有种被人托付的感觉…… 不一会儿,楚昭姗姗来迟。 游玉在对面的房子,这么近居然没过来,可楚昭浑不在意好像没察觉似的靠在沙发上看周昭年和孟之丞玩游戏。 楚弈对这个新家的确下了心思,还没住但居然买了最新出的游戏机。 两个人捏着蓝色红色的手柄联网赛车,玩的要多起劲有多起劲儿。 招呼完三个人,初樱回到厨房准备帮楚弈一起洗菜。 可楚弈不让她动手,“火锅的菜很好洗,樱樱在这陪着我就好。” 说到这,初樱有点好奇的问,“怎么温居还吃火锅啊?” “热气腾腾的,挺好的。”男人理所当然。 垂下眼帘,楚弈遮住眼底的情绪。 樱樱好像还没给他做过饭吃,哪能让别人抢先? 还是火锅好。 想到刚刚的事情,初樱也没心思,靠在白色大理石台上压低声音问他,“楚昭真有喜欢的人吗?” 哗啦啦的流水声,骨节分明的大手慢条斯理的顺着蘑菇的脉络洗掉里面藏着的尘土。 闻言,楚弈眉心微蹙,“不知道。” 刚刚初樱去找游玉,游玉躲在屋里不肯出来,一听楚昭来了更不肯过来。 初樱叹气,双臂抱胸,“到底怎么回事啊?” 都有孩子了可不能随心所欲啊。 关键是,年纪轻轻流产了对身体不好怎么办? 这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尤其是初樱学医,更谨小慎微。 从游玉找她哭诉之后,心里一直挂念着这事。 男人安静的听着,旋上水龙头,思忖片刻侧眸看她,“你可以去跟楚昭谈谈。” 初樱:? “你是他大嫂,管他理所应当。” “毕竟他之前说过,长嫂如母。” 初樱:?? 惊诧的瞪大眼睛,眉梢眼角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楚昭这满脑袋里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最初的震惊之后,初樱红嫩的舌尖舔了一下嘴唇,迟疑过后嗯了一声。 她总不能在一旁冷眼旁观见游玉钻牛角尖。 “那我去一趟。” 初樱转身离开,刷一声厨房的拉门被拉开又合上。 男人站直,眸色幽深,垂下眼帘,把手里软嫩的蘑菇扔到一旁的盆里。 希望他的小姑娘,能尽快适应她的新角色。 -=- 客卧的阳台,阳光铺洒,落在背上微微发热。 初樱与楚昭相对而立。 见楚昭丝毫不上心的样子,心中恼怒,“我跟你说两句话。” 楚昭看了一眼初樱,随后了然颔首,笑容明媚,“好的大嫂。” “你跟游玉到底怎么回事?” “闹什么矛盾了吗?” 听到初樱的问题,楚昭没回答,反倒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一盒烟,对着手掌斜着红色的烟盒颠出来一颗香烟捏着棕黄色的滤嘴抽出来,不甚在意的掀起眼皮看一眼初樱之后淡声,“大嫂别担心,没打火机。” 捏着香烟塞到唇间,楚昭轻声低叹,“婚姻真复杂,人也复杂。” 初樱:? “你和游玉……” 刚要开口就被楚昭打断。 “啊,这房子啊”,楚昭叼着烟眯眼,侧眸看初樱一眼笑的吊儿郎当,“大嫂不知道吧,这房子从你搬过来我哥就买了。” “然后一直趁着白天装修,怕被你发现。” 楚昭愉悦的掀开他哥的老底儿,“我哥啊,心思深着呢。” 初樱听了一怔,然后就见楚昭勾唇轻笑,“大嫂,我哥跟你想象的可能不一样,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接受真实的他吗?” 她起的话头刚开始,就被楚昭接过来骤然转了个大弯。 “他……” “我哥他,最擅长掩饰压抑自己的心思。我看他最近好像变温柔了。”楚昭话音顿住,笑容意味深长,撑着阳台上的大理石边缘站直身子,“可是大嫂啊……” 轻拍一下她的肩膀,脸上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 “我跟我哥,都有自己的问题。” “我跟游玉能不能跨过这道坎,全看天意。” 说完转身离开,收敛笑意低声道,捏着唇间的香烟,手指揉碎它虚握着,“我去看看她。” 又有些疑惑的看一眼初樱,“你们女人,想要的东西都那么多吗?” 想要的东西? 诧异的看着楚昭,一脸疑惑,“想要什么?” 就见楚昭摇摇头,似乎也没想得到回答,脚步声渐远。 听懂楚昭的弦外之音,初樱怔愣的站在原地细品的他刚刚说的每一个字。 过了五分钟听到咔哒一声大门关上的声音才缓过神来。 好家伙,楚昭这意思,他哥这段时间全是装的??? 而且楚昭那狗东西,没回答她的问题! 这兄弟俩,心思一个比一个深! 消化了一会儿,初樱心情平复下来之后转头往外走,刚走出门就撞见快步走过来的男人,男人在看到她那一瞬脚步缓下,勾唇笑意温柔,整个人站在那披着明媚光,向她伸手,“樱樱,这里冷不冷?” 眼底的冰峰一晃而过,定睛一看又是一片温柔眸光,似乎是她看错了? 初樱走过去抬手握住男人的大手若有所思。 楚昭他,是什么意思? -=- 夜幕降临,烧的火红的太阳在地平线缓缓落下,彻底带走最后一丝光亮。 温居宴跟初樱想的不太一样,更像是老友许久不见的聚会。 倒是楚弈似乎兴致很高,跟周昭年孟之丞喝了不少酒,他们两个也真心替兄弟高兴,到最后醉眼朦胧的不停的对初樱说。 “嫂子,以后,我们就唯你,嗝,马首是瞻!” “我以为楚弈要孤独终老,还好嫂子比较猛!” 孟之丞颤颤悠悠的抬手竖起大拇指,站在玄关的鞋柜旁打着酒嗝感叹。 “大哥,的确不一样,送我们都让女主人来,牛,牛逼!” 孟之丞虚声跟周昭年说,以为很小声只有他们两个听到似的。 初樱:…… 等把人送走,大门啪一声关上。 初樱松口气回身要跟楚弈谈谈,走过去时就看男人已经躺在沙发上,手臂搭在眼前,手掌无力的垂下,似乎是睡着了。 很安静。 站在那看着,静默片刻,初樱转身去主卧找出来一条毯子盖在男人身上,然后准备去厨房把碗筷收拾好。 刚刚他们几个聊天的时候,洗碗机已经把碗筷洗好,高温消毒之后楚弈把碗柜拉出来在自然降温。 初樱走得急,于是没有看到身后的男人在她转身的霎那动了动,唇角微微扬起。 楚弈缓缓睁开凤眸,夜色里眸光微闪。 胸腔里充斥着酸涩满足的情绪,不断的冲击着他的心房。 听着不远处骨瓷碗碟撞击的叮咚声,楚弈眼角湿润,却无声的笑。 静默片刻之后撑着身子坐起来,缓了一会儿才起身。 今天被那几个狗东西灌了不少酒,尤其是从隔壁空手而归的楚昭。 大概是高兴,酒意居然有点上头。 酒不醉人人自醉。 心里的小人叫嚣着,想亲近她,吞噬她,占有她。 抬步缓缓往厨房走,在黑夜的掩藏下,像只捕捉猎物的豹子,也像是寻觅已久的恶狼。 悄无声息的靠近,目光落在那道纤细窈窕的背影。 喉结上下滚动。 眸光如火,如万丈深海。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最后在她面前止步,钢铁般坚硬的手臂从她两侧落下,把她困在洗碗机的角落里。 霎时间,角落的空气凝固稀薄。 “樱樱,我喝多了。”他垂眸低笑一声,果然一抬眼凤眼布满血丝。 “樱樱……” 眼神疯狂的剥离她的皮囊,凶狠强势的要深入她灵魂的最深处,动作却很克制,没有碰她。 可是光这眼神,初樱下意识屏住呼吸,警惕防备的仰头看着他。 心里已经忍不住悄悄的炸毛了。 有种,不脱层皮离不开此地的预感。 浓重的海洋香笼罩着她,从她的头发丝到她的脚趾肚。 看着男人眼底翻腾的火焰,初樱吞了吞口水,眼神闪烁不停的乱晃,双手紧张的攥紧后面冰凉的大理石台,“干,干嘛?” 然后就看男人歪着头疑惑的嗯了一声,然后眸光沉下去,从唇角溢出一丝低笑,又嗯了一声。 轰。 初樱瓷白的脸颊霎时一片通红,“你,你,怎么这样?” 耍,耍流氓啊! 嗯什么嗯! 怎么跟男妖精似的胡乱勾人! 像只炸毛的小白兔。 男人真要动真章了,强大的气势威压,初樱瞬间怂了。 头皮紧缩,有种大事不好的预感。 然后就见男人垂眸低叹一声,似乎是放过她似的,撑着大理石的手臂松了松,歪头温柔靠在墙壁上轻声跟她商量,“樱樱可以吻我一下吗?” 初樱:…… 绯红的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浑身紧绷蹙眉,一言难尽的抬眸看一眼男人,然后又垂下眼帘不满的嘟囔,“你这是干嘛……”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 而且这事,怎么还商量的? 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 初樱捏着大理石的指尖紧了紧,无声的抠了抠被她体温晕热的石头,仰头看过去,霎时心就软了。 男人的眼前似乎蒙了一层水雾,唇角虽是扬着,可眼里好像在下雨。 刚刚那团昏暗的云雾电闪雷鸣,变成了狂风暴雨。 他的眼睛在哭。 心头涌上一股冲动,初樱抬手捧住他的脸颊,踮脚狠狠的撞过去。 柔软的红唇碰撞他滚烫的唇瓣。 不就是亲一下吗,干嘛这么可怜。 然后。 电闪雷鸣。 果然狂风骤雨化为实物般吞噬她,最初一声嘤咛之后,她的脑袋里渐渐变成了浆糊,双手无力的垂下搭在男人的身上。 …… 昏沉的倒在沙发上,泪眼朦胧的看着笑意温柔的男人,无力的扁了扁嘴。 刚要说话,“嘶。” 娇怨的瞥他一眼,低声喃喃,“我嘴唇都破了。” 狗东西果然是狗东西,属狗的吗,怎么还咬人呢? 然后就见楚弈抬手过来,下一瞬温热的指腹轻揉她的嘴唇。 “抱歉樱樱,我下次注意。” 不知道是他的酒意是不是刚刚染醉了她,初樱觉得自己四肢酸软,浑身无力,有点困。 “我想回去睡觉了。”她低声说。 “樱樱”,男人坐在她身旁,侧眸看她,“楚昭应该还在,我们今天不要打扰他们?” 说完,男人不经意的补充一句,“他们似乎是吵架了。” 闻言初樱抿唇,一直很有主见的小姑娘难得踌躇犹豫。 他说的有道理,可是她今晚在这的话,总有一种,emmm,说不清的预感! “我不会乱来。” 男人似乎听到她的心声似的,低声承诺。 听到这话初樱没好气的瞥他一眼,小声嘟囔,“那你觉得你刚刚算不算是乱来啊?” 楚弈弯唇没应声,起身拿遥控器打开电视选了一部法国剧情片。 略微熟悉的音乐响起,初樱眉头微紧,恍然大悟。 这不上一回没看完的电影吗? 想到平淡无事的那晚,初樱诧异的又悄咪咪的看一眼一脸沉静的男人。 眼神暗搓搓的往下扫,哦吼,一马平川。 警报解除。 难道自己这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着想着就收回视线,转头认真的看电影。 高鼻梁白皮肤的日耳曼人看起来挺养眼,就是这个剧情……怎么这么慢啊…… 昏昏欲睡时,她想。 半个小时之后。 楚弈跪在沙发前,牵起她柔软的小手,低头轻吻,眼底一片幽暗,眼神落在她酣睡泛粉的脸上。 紧闭的双眼弯月般的弧度,纤长的睫毛落下,挺翘粉嫩的笔尖可爱极了。白色衬衫敞开的领口,她的锁骨凸起明显,有种脆弱的美感。 他缓缓抱起她,一步步踩的格外踏实往主卧走去。 月光微凉,追着两个人交缠的身影。 楚弈藏起的阴暗在夜里不知不觉的从心底钻出来。 垂眸看着她,深湖般幽深的眸底漾起一层温柔的光芒,他低头亲昵的蹭了蹭她柔软温热的笔尖,轻吻她甜香的唇角,轻声呢喃她的名字。 “樱樱…” “樱樱……” 他的小姑娘啊,终于心甘情愿的跳进了他的世界。 孤独的网。 第五十章 正文完结 毛茸茸的东西直蹭自己的下颚, 痒的初樱眯起眼,哼哼唧唧的抬手要推开, 结果摸到了柔软温热肥嘟嘟的小肚子。 小肚子? 连忙睁开眼睛,转头瞬间就听到一声娇娇的喵~ 猛提到喉咙的心脏这才落下去。 吓死她了,她还以为自己又虎狼之爪了。 呼,蹭着小白毛茸茸顺滑的毛,把它虚揽在怀里,翻身想睡个回笼觉。 温柔大海的味道钻入鼻腔,轻搔粘膜,初樱下一秒立刻睁大眼睛。 她在哪? 咽了口水,脸颊上爬上一抹红霞, 昨夜的回忆涌回脑海中。 那个强势吞噬万物般的吻。 抬手轻触唇瓣, 初樱猛的起身, 呆愣的坐在那揪起脑海里的毛线团梳理。 昨夜吻完之后, 他们看电影来着,然后……? 屏气凝神, 手指捏着被子轻轻掀起来往里面看。 下一秒如释重负的舒口气。 还是她的衣服,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事。 咚咚咚。 敲门声响。 初樱一下摔回到被窝里, 翻身背对门口装睡, 竖着耳朵听声。 卧室房门好像被推开, 男人的脚步声渐近,最终停在床侧,自己的肩膀被人轻拍两下。 “樱樱起床了,该吃早饭了。” 初樱装死, 双眼闭的紧紧的没有应声。 “小白,妈妈还没醒吗?”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 “喵~”小□□嫩的爪垫往前一搭,醒了呀。 男人眸光闪了闪, 微微勾唇,“哦?没醒吗?那你说爸爸亲一下妈妈,能醒吗?” 什么爸爸妈妈? 神他喵的爸爸妈妈! 腾的一下坐起来,微卷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落在肩膀上。 阳光落在她身上,初樱红这脸,恼怒似的娇嗔轻喊,“醒啦醒啦。” 这人,怎么回事呀! 小白歪头疑惑的喵一声。 人类,好奇怪~ -=- 时间如抓在手中的细沙,不舍抓的越紧。 却散的越快。 病假结束,初樱眼瞧着回去上班的日期越来越近,日渐紧张。 羞于面对科里善意打趣的人们…… 樱樱害羞,樱樱脸红。 猛樱怂怂。 这两天,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初樱都被留在802. 不到七点,楚弈去叫她吃早饭,晚上九十点,真要睡觉的时候才放她回去。 楚弈理由很充足的让人无法反驳。 既然楚昭和游玉有矛盾,正好把空间让给他们两个小朋友多沟通,尽快解决。 初樱咂么咂么着有道理,就被说服了。 主要还是惦记着游玉,她如果去太远的地方,赶回来也来不及。 而且她看着游玉眼泪汪汪的眼睛也明白,游玉现在最需要的人不是她。 解铃还须系铃人呐,她把空间留给他们。 就这么的,初樱白天基本就在楚弈这边。 两个人白天安静的做自己的事情。 有时候他在书房里视频会议,初樱就在客厅看电影。 也有丧心病狂的时候,楚弈会拿着病例给她开小灶。 让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大概是又欣慰又想死…… 我的带教师兄变成了我的男朋友? 这是什么另类师生奇怪剧情啊…… 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初樱闲着没意思,上午让楚弈带着自己在这大平层里参观一圈之后,就有点坐不住了。 四室两厅的大平层。 除了一间主卧,一间客卧,一间书房,还有一个房间空着,什么都没有放。 初樱好奇的问男人这个房间要放什么,换来了男人意味深长的眼神。 尤其联系到前两天什么爸爸妈妈的…… 愣了好一会儿,初樱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能吧? 他不能这么老早就把婴儿房准备好了吧? 抱着暖呼呼胖嘟嘟的小白不知所措。 忍不住掂了掂,在白色短毛上戳出一个穴。 初樱感叹,“小白你都胖了。” 别说小白,这几天被男人喂的,她都胖了。 思绪烦乱。 本来不想去上班,可这两天,她后知后觉的发现,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半同居似的。 而男人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侵略感时刻的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小白跳出怀里,踩着猫步蹦上客厅角落巨大的猫爬架上。 是了,这男人,居然在新家里,把猫咪用品准备齐全。 全自动智能除臭的猫砂盆,还有豪华的猫别墅和猫爬架,数不胜数的玩具…… 比她这个主人还上心。 他强势又细密渗透她的生活。 转眸落在客厅里正在举哑铃的男人,轻轻抿了抿红唇。 有点紧张,总觉得自己变成了案板上的鱼?? 还是,去上班吧? “樱樱,过来,我教教你。”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眼神刚扫过去,男人身上就跟安了传感器似的,锐利的眼神一下看过来,落到她身上时蓦地变的很柔软。 心里有事,初樱走过去的动作很慢。 等绕过去才发现,客厅靠窗还有一条藏起来的长廊,里面都是各种健身装备,居然还有固定机械??? 之前没来这边看,原来这里别有洞天啊。 可看到熟悉的健身机械之后,脑海里嗖的一下出现她之前说的鬼话,初樱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的蜷紧,食指无措的抠着拇指的指甲,心砰砰跳。 “马上直播周,先适应一下。”楚弈放下杠铃,额角的汗液随着他的动作落下,T恤胸口处湿了一片,裸露在外面的肌肉强健,优美有力的线条莫名的吸引她的目光。 尤其汗湿的T恤贴在身上,勾勒出隐隐的线条。 比露出来更让人浮想联翩。 初樱红着脸,脑海里小火车呜呜呜的呼啸而过。 这个男人可真是极品。 “樱樱想什么呢?去走一会儿?” 楚弈轻声提醒,指了指角落里的跑步机。 主要是怕这么久没上班,冷不丁的强度上来,怕她突然不适应。 “别体力跟不上。” 不知道想到什么,初樱梗着脖子不甘示弱,小脸绯红的抬杠,不服输的小声嘟囔,“咱俩不一定谁体力不好呢。” 话音一落,连猫爬架上王座上的小白都抬眼看过来。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楚弈顿了一下,然后抬眼看她,幽深的眼底有火焰在烧,腾腾的冒着热气。 男人蓦地勾唇轻笑,缓慢的撕开健身手套扔到地上,啪一声扔到地上。 “樱樱怎么会觉得我体力不好?” 男人眼底的光暗了暗,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唇角扬的更高,像小白似的歪头看她,“是因为我健身吗?” 轰的一下,脑子里又一个炸弹原地引爆。 初樱后知后觉的抬手捂住嘴唇,惊恐的意识到她刚刚居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然后就见男人一步步向她走过来,嘴角带笑,可却让她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 “原来樱樱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男人微哑的嗓音很轻,步伐却很坚定,站在她面前弯腰直视她的眼底,“那以后让樱樱试试,好不好?” “试什么?”她一脸懵逼的轻声呢喃。 “试试我的体力好不好。” 男人的嗓音比刚刚更哑,像被砂纸磨过,又洒满了砂砾似的,他抬手轻缓的拍了拍初樱毛茸茸的小脑袋,“今天,我就先去洗个澡。” 话音落地,他却没动。 双眸紧凝着她,漆黑吸人的眼神,倾泻出狂放不加掩饰的欲望。 初樱滞在原地,屏气凝神不敢呼吸。 眨巴眨巴眼睛,无辜的看着他。 然后就听男人低叹一声站直身子,又揉了一下她的头顶,“别害怕,你得先健身才行。” 这回说完没再用吃人般的眼神盯着她,转身提步离开。 卧槽。 初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后怕的拍了拍胸口,猛的深吸一口气。 她喵的吓死她了! 刚刚那个气势,她还以为要当场把她给办了! 初樱心脏乱跳,靠在沙发背上不经意的抬眼和歪头小白疑惑的眼睛对上。 她舔了一下嘴唇,听到卫生间门合上的声音一哆嗦,然后看着小白小声的问,“你们小动物,要被踩了尾巴怎么办啊?” 小白歪着脑袋,漆黑浑圆的瞳孔里写满了好奇。 就见妈妈伸手捂住她红红的脸。 不知不觉被惊出一后背的汗,初樱紧张后悔。 她刚刚这是,好像踩他尾巴了吧??? 可什么叫,她得先健身才行啊??? -=- 两个人病假休息的这几天,医院里就发生了惊天巨变。 不知怎么的,被调查看守的老刘居然把新院长项天问给招出来了,不光是项天问,还有上头的人。 这一下年轻的检察官兴奋的眼睛都绿了,新一年可算干件利国利民的大事了! 饶是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蛀虫,也没想到有人敢这么贪啊? 正赶上滨大附属医院作为全国心脏病大会的东道主,一下子出这么大事,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议论纷纷。 初晓川在国内的学术地位,不算武林盟主也算是江湖一霸。 本来之前在圈子里传初晓川式微,不在医院干了,一时间心内圈里不管学术意见如何,都有些扼腕惋惜。 全国心内学界的肱骨雄才啊! 然而没想到,千年狐狸成精,打了个回马枪。 失去自由得知此消息的项天问咬牙切齿,细细一想才愕然震惊,没想到居然是个连环计。 等滨大新校长就任,初晓川重新回到滨大附属医院任院长的时候,他死活申请要见初晓川一面。 死不瞑目也要问句准话,为什么害他。 哪想初晓川真去了,隔着玻璃睥睨着他,冷哼一声,语气平静不屑,“当初为什么学医,你怕是都忘了吧?” “想发财去做生意,去经商,在救人命的地界你敢弄这些歪门邪道,就别问我们为什么收拾你。” 谁都不知道项天问后不后悔。 不过他后不后悔,都晚了。 连带着项灵雪一时间在医院里也无地自容。 这就是后话了。 可惜没人有精力关注她,全国心脏病大会如期举行,今年,心内科的刘主任将和楚弈一起参加急诊CPI手术转播,在线上将有30个国家和地区,万名专家医生参会。 -=- 三天之后,两个人重新回到岗位上。 如海啸般的羞涩紧张冲刷过初樱之后,她反倒破罐子破摔般的冷静下来。 反正都是她的男人了,她扑一下怎么了? 他们光明正大的谈恋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俗话说,只要你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一定就是别人。 无声无息,初樱奇异的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设。 早上,楚弈刚和初樱到办公室,给初樱打开早饭的小盒子,里面挤了四个热气腾腾白白胖胖的小包子,又拧开保温杯放在她身前的桌子上。 转身从办公桌里抽出一包一次性手套递给她。 把她安排妥当之后楚弈才坐在她身旁打开电脑看自己整理的病例记录。 “你不吃吗?”初樱轻声问。 楚弈摇头,“等你吃完。” 初樱咬上软糯的包子皮,里面还沾了咸香的肉汁,整个人满足的靠在蓝色的办公椅椅背上长出口气,眼神落在楚弈雕像般完美的侧脸上,看着他专注的模样忍不住小声感慨,“你还真是爹系男友啊。” 办公室门被推开,刘主任快步进来,眼神落到初樱身上点点头,然后直奔着楚弈过去,“准备的怎么样?” 全国心脏病大会已经快三十届,但是急诊CPI手术直播分享周会才第二届,第一届是初晓川主持开展的,现在初晓川不在,他们作为嫡系部队可不能给老领导丢人。 急诊CPI手术直播周的一个难点就是,在这一周里,医生无法预判会有什么样的病人就诊。所以非常考验医生的实务功底。 听到声响,楚弈抬头看过去,一脸沉静颔首,“准备好了。” 泰然从容,没有一丝紧张。 “好,准备好了就行,我们随时做好准备。” 闻言刘主任放心,风风火火转身大步流星离开,继续关切科里其他人去了。 办公室门缓缓合上,金属合页老化吱呀一声。 初樱握着包子低头看一眼腕表,快七点半了。 轻抿红唇,细细的嚼着嘴里的包子皮,想了想把面前的保温饭盒推过去,“你先吃点吧,也许上午就开始呢。” 正点鼠标手指一顿,楚弈侧眸,冰凉的眼底泛起暖光。 两个人目光相触,楚弈从善如流的合上笔记本放到一旁,从包装袋里抽出一次性手套带上,拿起一个小包子。 白胖白胖的包子一到他的大大手掌里,显得格外袖珍。 见状初樱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唇角,然后感叹,“你可真是我见过最有强迫症的男人了。” “哦?樱樱见过许多男人吗?” 听到这话,初樱翻了个白眼。 在一起之后没几天,她可真是感慨万分。 抬脚慢悠悠没好气的踢了一下他的脚尖,仰靠在椅背上捏着温热的包子感叹,“你是喝醋长大的吗?” 楚弈勾唇,淡笑着没应声。 过了一会儿,就看他三下五除二把包子消灭完,自然而然的把饭盒又推回去,“樱樱吃吧。” 初樱愣了一下,看着饭盒里剩下的两个小朋友,“你再吃一个。” “那你该吃不饱了。” 说完摘下一次性塑料手套扔到垃圾桶里,楚弈继续看病例资料。 独留初樱一人在风中凌乱,当初对两个人的关系不抱任何希望破罐子破摔的她此时此刻才意识到。 哦,她不光馋他身子被发现了。 大胃王属性也暴露了吗? 悲伤,流泪…… -=- 上午九点,心内科突然热闹起来。 赶过来参会的专家医生们连忙赶到顶层会议厅,乌央乌央的一群人坐满了偌大的会议厅,众人严肃认真的盯着台上的大屏幕。 没想到大会第一天,就来了一个急危重的病例。 患者80岁,年纪很大,有既往病史。 胸口痛,面色发白,嘴唇乌黑,命悬一线。 而且老大爷去年初因冠心病已经介入治疗过,当时用一只自制3M带膜支架解决问题。 没想到今天早上患者再次突发胸痛,初步诊断为急性心梗再次发作,刘主任立刻启动绿色通道,急诊直播。 首先病人年纪大,身体体征是否适合再次手术是个问题和挑战。 二是,初步造影显示患者血管内有白色充盈缺损带,但是什么,还无法判断。 一时间,会场里和线上的专家们都屏气凝神,对这例病例非常感兴趣。 也为这位患者捏了把汗,毕竟是真刀真枪,去年急诊直播周时,二百多次的手术分享,也不是没患者直接在手术台上失去生命体征。 死亡在医院似乎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但选择做医生的他们扔想拯救更多的生命。 “紧张吗?” 站在水池前用毛刷刷手做手术准备时,刘主任侧头问楚弈。 “不紧张。”楚弈答。 刘主任欣赏的看着楚弈,手上动作不停,感叹,“果然是老院长的得意弟子,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啊,还读书呢。” “你啊,估计七八年之后就能坐到我的位置了。” 那时候楚弈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后生可畏啊! 进手术室之前,刘主任深吸一口气。 唰,手术室厚重的大门打开,立刻调整成战斗模式。 刘主任大步进去,站在手术台旁看着楚弈,“血管内超声IVUS检查。” 楚弈颔首。 顶层会议室里,初樱坐在最后一排,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紧盯着大屏幕。 手术室里的同事们都穿着蓝色的手术服,戴着口罩和手术帽,每个人都捂的严严实实的,可初樱就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刚刚造影结果一出来,她的心就紧悬在空中。 急性心梗不可怕,可怕的是原因未知,如果真不能找到发病原因耽误了救治,那这位老爷爷就…… 超声IVUS检查就像放大镜似的,让医生能进一步检查清楚阻碍血液流通的白色物质是什么。 楚弈手上沉稳动作,眉心却微微蹙起,这东西怎么在动? “你们觉得这是什么?”刘主任问。 一看就是这个白色漂浮的未知物体影响了血液流动,造成远端血液不畅。 手术室里的其他几个医生面面相觑,心里有点谱,但是拿不准,谁都没开口,怕在这么重大的场合说错话。 刘主任心沉了沉,面色暗下去刚要说话。 然后就听楚弈沉声道,“是之前3M膜。” “它漂浮在心脏血管内,严重影响血流畅通。” 滨大附属医院的顶层会议市里顿时议论声嗡嗡的响。 对滨大附属心内有个冉冉的新星,学术上很厉害他们倒是都知道,但是没想到实务也一点不虚。 短短几分钟,他们还没转过弯想明白的时候,这小子就已经盖棺定论,反应很快嘛! 而且仔细一看,果然是! 眼尖、脑子活、沉稳,是个干大事的好料子! 手术室里。 刘主任猛的松口气,分外赞赏的看一眼楚弈。 行!在这么多前辈同行面前没折! “那楚医生觉得怎么处理比较好?” “植入支架,然后将该3M膜封闭在血管壁。” “我也这么想,来吧,开始干!” 手术有序进行,最后血液恢复流通,千钧一发之际有条有理丝毫不乱的又抢回一条鲜活的生命。 在手术室里他们看不到听不到的会议室里,掌声雷动。 “干的好干的好。” “这老大爷命好啊,这给救回来了,这小伙子真厉害。” 初樱盯着屏幕,猛的喘口气。 然后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屏气凝神,都不敢大口呼吸。 看着视频里男人干净利落的操作,余光里前辈们赞叹不已。 初樱心口暖融融的,有种无法言说的骄傲。 这样卓尔不群,凤毛麟角,万里挑一的人, 是她的男人啊。 -=- 冬日,朦胧如蒙了一层细纱的阳光落在走廊的浅色地砖上,一块明亮的黄。 手术结束之后,楚弈作为代表来会议室发言。 他刚推门进来,会议室里专家学者和一线的青年医生自发鼓掌,视线落在后面。 万众瞩目,楚弈推门的动作一顿,随后颔首大步走到台上。 等他总结完今天的手术过程之后,有专家举手提问,能坐几百人的会议室很大,一旁的助手连忙把麦克送过去。 “楚医生,我想问问你啊,你们这个直播周的初衷是什么呢?” 如此费时费力邀请国内天南海北几百家医院参与。 楚弈站在台上静了两秒,然后目光沉静的看着台下。 突然开口讲了一个故事。 “之前我的一位患者很年轻,大学毕业之后去互联网公司,工作压力很大,凌晨下班途中突发急性心梗,才不到二十五岁。” “发白人送黑发人,他的父母赶过来之后痛哭绝望的扑在病床上痛哭,自责的说在孩子说胃痛的时候第一时间来医院就好了,如果他们早知道心梗的特征就好了。” “我们做医生的都知道,心梗具体表现可能会胸口痛,后背痛,胃痛,甚至会辐射到面部,有些患者还会以为是单纯的牙疼。” 会场安静下来,大家都安静的听着。 “我国七成以上的心梗死亡是在入院前发生。” “心梗救治就是在提着秒表,跟死神争分夺秒,每一秒、每个潜在的症状都格外重要。” “我们希望,通过真实案例的传播和分享,能让大众认识急性心梗的特征,减少悲剧的发生。” “希望,以浅薄的力量,能救回更多的人。” 三秒之后,会场再次爆响雷鸣般的掌声。 会议结束,人群渐渐散开。 头发花白的前辈欣慰的直拍楚弈的肩膀,声如洪钟,“后生可畏啊!” 一旁的几个看起来颇有地位的中年大佬纷纷点头。 “小伙子很有责任感嘛。” 初樱站在角落里看着被围住的年轻男人,一直捏着的心脏终于缓过来,在胸腔里活蹦乱跳。 远远的瞧着他高大英俊的身影,初樱桃花眼弯了弯。 是她的男人啊…… 可真棒。 她知道,他冷漠的外表下面有一颗炙热滚烫的心。 是善良的。 初樱胸口像被塞了一团棉花,然后又浇满了水,充实饱满充斥在胸膛里。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他在明亮的体育场里站在台上,有学弟问他为什么要学医。 他冷峻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那时候他理所应当的轻声答道,和死神抢人命,不是很酷吗? 而现在,他的身上好像又笼罩一层淡淡的光。 他在发光。 对生命的敬畏。 他一直没有变过,一直都在认真的履行作为医生的使命,片刻没有偷懒停歇。 初樱歪着头看着他向自己抬步走过来,心里软乎乎的出神,眼神痴迷的盯着他瞧。 怪不得人都说,专注的男人最迷人。 等楚弈把几位前辈送出会议室之后,耳边终于清净了,转眸看过去,就看到躲在角落里的小姑娘格外扎眼。 普通的白大褂,让她穿的像个疏离清冷的小仙女。 可他知道,她隐藏的灵魂软乎又胆大包天。 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两个人在高铁站前相遇的那一天。 她在机场大巴的前排座椅上,绘声绘色的小声惊叹,“健身的男人不行的。” 也许是今天手术做的很成功又救回一条命,也许是攻克了罕见疑难病例的成就感,楚弈周身洋溢着轻松愉悦的气息。 抬步走过去,走廊外的脚步声说话声渐渐远去。 楚弈在她面前止步,垂眸看着她,唇角翘了翘,“樱樱,等忙完这两天,我带你去健身,怎么样?” 初樱:??? 她都快对健身这两个字ptsd了好吗? 瞬间警惕的退后一步瞪大眼睛,“干嘛啊你?” “带你锻炼身体。” 男人的嗓音平静而温柔。 如一颗千斤重的巨石扑通一下砸进她的心湖。 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到之前他说过的鬼话。 有机会让你体会一下。 一抬眼,撞进他幽深的双眸,小仙女樱樱怎么可能输? 伸出手指轻戳他腰间的肌肉,初樱咬牙,硬着头皮挑衅,有种在刀尖上跳舞的刺激,小声嘟囔,“试试就试试,说不定谁先认输呢。” 她理论库里可是有小皮带小手拷,实在不行还有他质地上佳的领带。 体力不行装备凑。 谁,谁怕谁呀? 对呀,谁怕谁呀! 这么一想,初樱浑身上下都是胆气,手掌不老实的擦过他腰腹处的白衬衫,不着痕迹的撩完转身就跑。 最喜欢看他暗自咬牙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了~ 白大褂迎风飘起,像摆动的长裙。 初樱快步往前跑。 不一会儿,稳重但快速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初樱头皮发麻,连忙往前两大步准备按下电梯。 可惜下一秒,就被男人有力的大手握住手腕,然后一下被拽入灰暗的角落。 “这可是你说的,樱樱。” 他的双手禁锢着她,浑身蒸腾着阴暗又愉悦的气息,俯身缓缓用鼻尖碰触她柔软温暖的鼻头,亲昵的蹭了蹭,嗓音喑哑轻声低喃,“刚刚又救了一个人,樱樱,夸夸我?” 初樱轻抿红唇吞了吞口水,然后眼瞧着男人紧盯着她的眼睛,吞噬她那般的凶狠眼神。 迟疑一瞬,最终抬手捧着他的脸颊,顿了顿,然后温柔的吻上他的唇角。 好吧,夸夸他。 “你真棒。” 察觉到男人有力的手臂和手掌扶在自己后背,滚烫的体温炙烤着她,低声嗯了一声,然后覆上她的唇瓣,先是轻柔,而后渐渐用力的吻她。 初樱心里咯噔一下。 哦吼。 这…… 短暂犹豫过后,她闭上双眼回应他。 双手松开,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轻拍他的后背。 真的很棒。 她在心里低语。 心里的疑虑烟消云散。 初樱抬手揽住他的脖颈,承受他的热情和克制。 她好像又发现了他隐藏的一面,一旦触及无法言说的部分,他就会变得强势凶悍。 一想到未来不知什么时候发生的深入接触,初樱忍不住打个哆嗦。 可转念一想,管它呢。 来日方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