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带你躺着赢》作者:承越 文案: 封锐和弟弟互穿了 他弟成了他——一个初中就辍学出来闯社会、坐拥百来套不动产的收租公 他成了他弟——在顶级私立上学,成绩差、吊车尾、不合群、被欺负孤立,哪儿哪儿都是问题的高中生 弟弟忧心不已:比他还不会念书,处境又这么差,我哥以后可怎么办?怕不是要门门零分,入校半天就心梗。 结果封锐非但没心梗,还把这学上到飞起—— 学习?跟得上。 考试?没问题。 钢琴课?高尔夫?骑马、射箭、咖啡鉴赏,N国语言?都 easy。 弟弟(跪):哥你原来不止会收租啊? 还会带你弟躺着赢。 不久后—— 封锐(点烟.jpg):嗯,不止会收租、代上高中、带赢,还被你同学掰弯了。 弟弟:? —— 受:封锐 攻:霍凌然 受会穿回本体 11月14日入V,抱拳! 内容标签: 灵魂转换 爽文 逆袭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封锐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替我弟上高中 立意:魂穿对方,相互理解,共同成长 第1章 “老板,有没有鸡毛掸子…… 封锐从学校出来的时候,神色虽平静,脸色些微有点差。 送他的是育仁私立高中统招部高二(三)的班主任江玥。 别看这位长相漂亮的年轻女老师兼班主任满打满算只有27岁,人可是国外名校毕业归国的高材生,从文凭到智商情商样样拿得出手,连“招待”封锐这位学生家长时沟通交待的话,都透着超乎年龄的成熟干练。 她踩着细跟皮鞋,稳重地把封锐送到校门外,止步,最后挂上温和的笑容,对封锐道:“封舒文哥哥,封舒文的一些情况今天和您沟通过了。” 班主任客气地笑笑:“不瞒您,高二开学也才两个月,我做这个班的班主任也没多久,对封舒文的了解肯定还不够。” “以后封舒文的情况,您也可以主动和我聊聊,这样家校一起努力,相信以后封舒文在学校的表现肯定会越来越好。” …… 供访客步行进出的小铁门重新合上,班主任折返回校,身影消失在门后。 封锐客气地目送完,这才收回视线转身,敛着表情,一言不发地走向校门口的临时停车位。 最外面的停车位停着辆黑色七系,驾座的车窗落了一半,里面坐了个人。 那人见封锐终于和女老师聊完了,忙降下车窗,喊:“锐哥。” 封锐抬眼扫过去,绷着唇角,没什么表情。 车内的人一见这眼神便懂了,利索地推开车门,把驾座让出去,自己绕去副驾。 等两人都上车了,外号胖子的男人觑着封锐的表情,问:“怎么样了?老师批评舒文了?” 封锐手搁上方向盘,表情不明地嗤了一声。 直到车子开离车位,驶上校门外的主干道,开出至少20米了,封锐才用平淡的语气说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有什么用。” 养个弟弟有什么用? 屁用! 胖子一听就知道这说的肯定是封舒文,暗道这世上也只有这宝贝弟弟能把他锐哥气到。 胖子忙安抚:“没关系的哥,男生年纪小的时候都皮,我十几岁那会儿还不是皮成猴儿了,天天挨我妈揍。” “何况现在还是青春期,青春期的小孩儿最难管了,都这样,等过了这年纪就好了。” 胖子的话并没有起到任何安慰作用,封锐始终一言不发,车却已经飙上了速度,在几个车道和附近的车辆间变道、超车。 好在封锐没拿命开玩笑的毛病,多久车子开上高架,速度逐渐平稳。 封锐也在短暂的闷声恼火后,慢慢冷静了。 他是昨天下午被约上的,本来约他当天下午就来学校,后来班主任临时有别的事,才改到了今天。 家长被老师、尤其是班主任叫去学校面谈,还能为什么? 封锐总共就这么一个亲弟弟,不是为了封舒文,难道是为了和老师拉家常? 封锐到学校前就心底打鼓,猜测封舒文在学校惹什么事了。 ——普通情况老师大可以电话、微信聊,能到面谈,老师也不肯在约见面的电话里提前说几句,还特意叮嘱他这个家长不要在孩子面前透露,以防孩子乱想、勾起触学情绪,封锐想来想去,都无法把问题往小了去猜。 等到了学校,见到班主任,果然,封舒文的问题非常多。 概括起来有这么几点:1、学习跟不上;2、不合群;3、交友不慎;4,被女同学投诉;5,和男同学打架。 封锐听得头都大了。 班主任显然也很头大,但人家年轻女老师素质高,即便封舒文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也决口不说“你看看你家孩子”“你家孩子怎么这样”,反而非常耐心地一一交待,还和封锐沟通,问家里的情况,问封舒文最近这段时间的生活环境是不是有改变。 确实有,这个不假——他们兄弟俩刚从住了有些年的老房子搬去了三百平的精装大平层。 但封锐总不能真的这么答,这有什么可跟老师说的,总不能是换豪宅引发了上述12345的问题。 封锐便跟班主任坦白,除了最近搬过一次家,基本的生活环境没什么改变。 又因为新家和老房子没离多远,他们的生活、封舒文在校外接触的人,都还是原来那些。 班主任听完想了想,没有任何推脱,反而道:“如果家里没有变化,封舒文同学在家的表现也都正常,那可能还是没适应学校环境。” 封锐默默听着,说实话,他那一瞬间是有点困惑的:学生在学校不就是上课上学考试,每个学生都是这么过来的,有什么可不适应的? 何况现在都已经是高二了,现在还不适应,高一那一整年都干嘛了? 班主任对封舒文显然也有点无从下手的意思,和封锐聊完封舒文的情况,便重点强调以后家校多沟通,她会多在学校关注一下封舒文,也请家长耐心细心地关照下这个年纪的孩子。 耐心?细心?关照? 封锐开着车,心道他还能、还要怎么关照? 父母很早都不在了,他又当爹又当妈又当哥的把这个唯一的弟弟拉扯大。 爱护不宠溺,能说道理绝不动手,该给的物质条件也半分不少。 还抱着有家底便尽最大努力给予一个优渥环境的心态,砸钱把人送来了这所当地顶级的私立高中。 到了这边,怕他缩手缩脚不敢交朋友,只要要求合理,零花钱从来不少。 也不强求这弟弟必须和他学生时代一样简单朴素,衣服鞋子要穿牌子的也都给。 为了偶尔来学校、以家长身份露面的时候,不给这位亲弟弟丢份,他连车都换了——特意!特意在高一开学之初,让胖子在校门外蹲了三四天,暗中观察接送学生的来往车辆,转头换了辆在家长群里还算过得去的顶配七系。 连今天来学校的衣着装束,都是特意“考究”过的:皮鞋、整套西服、带暗纹金扣的衬衫、名牌手表。 学习的问题,他更是不多插手,尽量把自主权留给这宝贝弟弟,同时也不松懈,该管的也会花时间去管。 真的,封锐觉得他能做的都做了,科学不失理性,理性中充满关爱,love peace。 但今天这趟学校半日游结束后,封锐不想peace了,他觉得某位弟弟就特么好日子过多了欠抽。 骚扰女同学? 打架? 车子开下高架,忽然打灯变道,缓缓停在了路边某杂货店门口。 胖子一愣,扭头:“锐哥?” 封锐已经推门下车走了出去,目光在杂货店门口扫过,淡定地喊:“老板,有没有鸡毛掸子。” 老板从店里出来:“有啊,你要哪种?” 封锐:“毛少点,杆子粗点。” 当晚,高档豪宅小区,恒萃花园,9栋顶层。 可以观景的大片落地玻璃完美的阻隔了大厅里鸡飞狗跳的嗷嗷声。 没多久,那声音从大厅挪去了里面卧室,封闭在了南次卧的房门内。 隔着道门,还是白天装束的封锐捋着袖口在肘部,一手插兜,一手倒握鸡毛掸。 约莫是刚刚在大厅里动手的架势有点大,他的气息有点喘,慢慢匀过气之后,封锐拿鸡毛掸杆子点着门板,语气淡定地一字一字道:“开、门。” 门内没动静,也不敢有动静。 封锐语气不明:“开!你以为你躲得掉?” 门内这才传出回应:“我都说了,我没有骚扰女同学,我就是帮忙递了几回情书。” 不吭声还好,这么一说,封锐的火气又上来了。 算不算骚扰这是你这个主动招惹人的说了算的?不是人家女生说了算? 人女同学都投诉了,这还不算骚扰?难道要动手动脚才算?! 封锐觉得他从小教的那些规矩世理全都喂了狗。 既然不做人,这弟弟养了干嘛? 封锐一脚踹上房门:“开门!” 说完又踹了几脚,没有留力,直踹得这道好几万的房门脆皮似的晃了几晃。 门内的封舒文到底是他哥从小养大的,了解他哥什么样算是真的生气。 也不敢真的惹他哥,多少有点怵,卧室里呆了没几分钟,老老实实把门打开了。 一打开,就被封锐扯住领子拉了出去,按在门边的墙上。 “哥。” 封舒文今年17岁,高二,小时候体弱,15岁也才一米六多,是班里最矮的男生,16岁抽条似得长,半年长到了一米七三,前段时间学校体侧,已经近一米八了。 一米八的大男生,容貌骨架都长开了,在28岁的兄长面前不再是个小孩子。 但封锐一米八五,少年时闯社会养出的气势气场,不是封舒文长个个子就能赶上的。 尤其是封锐的眼神,凶起来的时候封舒文是真的怕,抬眼都不敢多看,立刻垂眸低头、后背贴紧墙,恨不得把下巴戳进胸口。 封锐看这怂样,更来气了。 他问封舒文:“你在学校不好好念书上课,给女同学递什么情书?” 递情书被投诉,学校把他们被骚扰的、递情书的,写情书表白的,跟班凑热闹的几方都叫了过去问话。 最后倒好,写情书的没怎么着,递情书的和旁边跟班凑热闹的打起来了。 这才是班主任把封锐叫去学校面谈的直接原因。 封锐是真的火,也是真的困惑:“你怎么想的!?” 封舒文又低着头不吭声了。 封锐忽然觉得有点无力——学习不好,可以请家教、多督促;没钱可以给;在学校里惹了任何事,回来还有他这个大哥给撑腰。 可这你问了他什么都不说,又该如何? 而封舒文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之前班主任微信私聊,说封舒文在学校上课开小差的时候,封锐回家关心地问了几句,封舒文也是这样,一声不吭。 封锐偶尔也想,这是孩子大了觉得没必要说,自己可以解决?还是因为不想说,乃至觉得说了没用,索性不说? 可无论是因为什么不说,封锐不知道,就完全无从下手。 无从下手解决问题,也无从下手接着打。 何况封锐的火气远不到怒不可歇的程度,内心里也总心疼这唯一的弟弟、唯一的血亲,很快火气就消了。 火气消下去,封锐叹了口气,把鸡毛掸子往地上一扔。 谁料某弟弟竟然学会使诈了,封锐刚一松懈,封舒文便化身泥鳅从他手里滑走,矮声弯腰,捡起鸡毛掸子拔腿就跑。 边跑边喊:“你这是家暴!我要报警!” 封锐:“???” 个小兔崽子! 第2章 互穿了 封锐把刚刚叹出去的那口气吸了回去,重新捋袖子往大厅去。 封舒文已经拿着鸡毛掸子躲到了大厅中央的沙发靠背后面,一边警惕地盯着封锐的方向,一边随时开溜闪避的姿势,嘴里还道:“我都说了,我没有骚扰女同学!” 封锐沉着脸,走近逮人:“所以是那个女同学冤枉你?” 封舒文跑去另外一个沙发后面,解释:“情书是我送的。我第一次送,当面给她,她没要,我第二次就趁着下课塞她书桌里了。后面几次也是。” 你也好意思解释? 封锐无语:“她当面不要了你还要送?反反复复几次,说你骚扰还冤枉你了?” 封舒文确实觉得自己冤,继续躲,和他哥走了一个圆:“我想着她实在不要,直接扔掉算了。” 扔掉多简单的事。 “没想到她会投诉告诉老师。” 到这一刻,封锐终于确定,他这弟弟是真的蠢。 封锐都不用知道更多,直接把这件事掰碎了讲:“你替人跑腿送情书,情书恶心到女同学,女同学难道只觉得情书恶心、写情书的恶心,不觉得你这个接二连三送情书的也恶心?” 又道:“你这哪儿是替人送情书?你是站队、抱团,那个投诉的女同学能不懂吗,要投诉当然连锅端,把你们都投诉了!” 封舒文听完脸色发白,像是刚明白,又像是心底清楚、自己不愿意承认,最后被亲哥挑明。 封锐看着他,再次问:“你现在到底在学校干什么?” 班主任委婉提出的交友不慎果然没有看走眼。 封锐连续炮轰:“你认识的什么人?交的什么同学?这种不好好念书、把精力花在乱七八糟事情上的人,你以前初中的时候都知道离远点儿,现在瞎混什么?” 封锐这番话似是戳到封舒文的某个痛点,封舒文忽然把手里的鸡毛掸子往封锐的方向掷过去,大喊:“对,我就是瞎混!” 封舒文:“我学不进去!跟不上!也没人搭理我!我在那儿就是个垃圾!吊车尾!” 封舒文:“他们什么都会!我什么都不会!” 封舒文:“我就像个傻子!他们也看我像个傻子!” 封舒文:“这学我不上了!” “嗡——”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忽然灭了,室内一片黑。 伴随黑暗而来的是兄弟俩同时的无言和静默。 两人的眼睛也在同时适应忽然的从亮到黑,起初有那么几秒,他们谁都看不见谁。 等隐约能借着窗外透进的一些光看到对方的身影了,封锐见封舒文抬起胳膊把脸用力埋进去,接着转身,一言不发地往玄关走。 “去哪儿?”封锐快步追上。 玄关前追到人,正要伸手把人拉住,封舒文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整个人往前栽去,封锐下意识伸手,本来能把人拉住,结果封舒文摔下去的时候无意间扫了他一腿,兄弟俩一起摔了。 摔得又巧又倒霉,刚好都撞在玄关口的一个柜子旁,光听动静就知道都撞得不轻。 眨眼功夫,室内再度静谧。 半分钟后,“嗡——”一声,灯光不明原因地重新亮起。 玄关口,封锐、封舒文头朝柜子脚朝大厅地躺着,灯光清晰地照亮着两人昏睡的面孔。 — 封锐做了一个梦,梦到了病逝多年的母亲。 母亲的面孔在梦境中意外的非常模糊,只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哼唱着熟悉的摇篮曲。 封锐听着这曲子,觉得很安心,他在梦里还有意识,也知道这是个梦,还轻叹他已经很多年没梦到过母亲了。 结果一曲哼罢,母亲忽然唤他:“小文。” 小文? 母亲叫错名字了? 母亲:“小文要听哥哥的话,知道吗。” 母亲真的叫错人了。 下一刻,封锐在梦境中见到了自己。 他自己的面孔倒是很清晰,是他少年时的样子,表情有点冷、臭臭的,站在母亲身旁。 梦境中的少年封锐问母亲:“弟弟烧退了?” 母亲:“退了。” 少年封锐那过于锐利的目光缓缓垂落。 封锐这才意识到,他在梦里是躺着的,母亲和少年封锐都在床边看他。 封锐觉得奇怪,这梦怎么是乱的,病倒的应该是小时候封舒文才对,怎么是他躺着。 下一刻,母亲的身影消失了,只余少年封锐站在床边,板着脸看他,不知如何哄孩子的样子,过了会儿,伸手递过来一块糖,晃了晃。 晃完剥糖纸,把糖纸里红色的果糖递到他嘴边,然后道:“小文,张嘴。” 小文? 梦境忽然抽离,现实里的真实感伴随着疼痛同时涌来,封锐蹙了蹙眉,刚要睁开眼睛,听到了一声尖叫。 “哥!” 这声哥叫得非常古怪,因为那声音和音调都不是封舒文的,而是封锐自己的嗓音。 封锐一边在疼痛中睁开眼睛一边本能地坐起来,转头向身边—— 他看到了他自己。 — 玄关落地镜前,封舒文恨不得趴在镜子上做壁虎,看着镜子里的神情溢满了惊诧。 封锐没照镜子,抱着胳膊后背抵墙地靠着,就在镜子旁边。 镜子前的封舒文终于做够了壁虎,从镜子里收回目光,扭头看向镜旁。 看着看着,忽然指着封锐傻笑了一声:“哈哈,现在你成我了。” 没错,封锐成了封舒文,封舒文成了封锐。 准确来说,他们兄弟俩互穿了,在一次很寻常的意外摔倒之后。 怎么就互穿了,为什么会互穿,互穿的非唯物主义原理是什么,他们兄弟二人通通都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他们确实互穿了:封舒文如今顶着封锐的脸,封锐在封舒文的壳子里。 封舒文对着突然的互穿展现了浓厚的兴趣,半点不慌乱,觉得有意思极了,封锐则在冷静思考:这是暂时的,还是说很快就会换回去?换不回去该如何?后面要怎么办法? “不怎么办啊,”封舒文兴致格外的高,还很开心的样子,拿他以前看过的互穿网文做参考,“就我当你,你做我,继续过呗。” 封舒文毕竟年纪小,本身性格又有点没心没肺,互穿了之后毫好不纠结,角色切换得非常流畅,还装模作样地绷出一副严肃脸,冲封锐挑挑下巴:“去吧,去做作业。” 封锐作势抬手,封舒文缩脖子老实了。 十分钟后,兄弟俩从玄关挪回了大厅。 封锐坐着,封舒文站着,兄弟俩的家庭地位并不以灵魂的转换而转移。 但这场景着实有点骇人,毕竟现在换谁看了都是当弟弟的翘着二郎腿坐着,当哥的鹌鹑似的老老实实站旁边。 别说,封舒文瞥着,他哥那气势气场换个壳子也一样凸显,他还真是第一次从他自己这张脸上看出这么强的气场。 封舒文也是这时候才真正意识到,人的精气神有多重要,由内而外的展露半点不掺假。 又悄悄暗想,他也要这样,哪天换回来了,他也要让他自己看起来就很强很不好惹。 但现在根本不是气场气质、好不好惹的问题,已经半个多小时了,两人还是互穿状态。 这情况不好解决,有点棘手,封锐觉得他们除了等,别无办法。 哦,也不能干等,封锐冲沙发旁扫了眼,“去,做作业。” 封舒文指指自己,“我做?” 封锐也问:“我做?” 封舒文顶着他哥的脸露出一个老实的神色:“哦。” 结果第一个人生偏差终于在互穿之后产生了。 ——封舒文去卧室拿作业,拿到大厅旁的餐厅桌上去写,写了没几秒,忽然一惊一乍地大喊:“哥!” 封舒文指着作业本上自己刚写的几个字,“这!这不是我的字!是你的!” 确实是封锐的字迹,字母、数字、方块字,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勾,都是封锐的笔锋走线。 兄弟俩一合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字迹、笔锋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各人在多年的写字过程中练就的肌肉记忆。 而肌肉记忆保留在原来的壳子上,即便主观上按照换魂儿后自己的习惯操控笔锋,但壳子上的肌肉记忆存在多年,不会一上来说变就变。 这么一来—— 封舒文双手奉上笔:“哥,这我来不了啊。” 他们两人的字迹差太多了。 封舒文扯着假笑:“老师一看就能看出来,别到时候以为我作业是别人代笔的。” 封锐对视上封舒文的眼睛,准确捕捉到了这弟弟眼底一闪而过的开心。 明明心底开心偷乐,嘴里还要假把式地说场面话:“您受累。” 封锐差点又抬手,封舒文这次机灵了,“唉!这打了可是打在你自己的肉.体上。” 封舒文:“你舍得?” 舍得。 封锐一脚蹬过去。 某位弟弟疼得差点喊出来。 但总的来说,封舒文的心情是非常美妙的。 互穿网文告诉他,穿回来是没有用那么容易的,不出意外,接下来他和他哥即将过上对方的“幸福”生活。 ——他哥替他去上学,他替他哥做这个哥。 当哥的要上班赚钱、努力养家? 不存在的。 为毛? 因为他哥根本不上班,他哥是名下拥有近百套不动产的收!租!公! 天天躺着把钱收的那种。 封舒文内心: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3章 “哥你可以啊,优秀”…… 封锐心里笑不出来,也没封舒文那么没心没肺。 当然,以封锐自小闯社会的经验和习惯性冷静的处事风格,眼前的情况在他眼里算不上什么。 至少没有很糟 ——互穿总胜过兄弟俩一起摔挂了。 所以在冷静地接受了灵魂互换的现实后,封锐抬手看了看时间,起身坐到了餐桌旁。 封舒文惊喜死了,一副作业终于不用我做的期待脸,封锐却道:“写。稿纸上写答案,我来抄。” 封舒文那翘起来的尾巴蔫儿哒哒地垂了下去,有气没力地拍过一张稿纸,躬着肩膀对着作业埋下头。 往常他做题都是在卧室或者小书房,封锐会督促、询问,但不会专门看着。 今天在封锐眼皮子下面,封舒文做着做着,整个人虚得不行,封锐在旁边盯着他解题,眉头逐渐紧了。 没多久,封锐抬眼:“不会?” 封舒文抿着唇,不敢吭声。 封锐没说什么,继续看。 又过了一会儿,封锐再抬眼:“你只会选择题?” 封舒文的头往下埋了埋。 再过了一会儿,封锐抬手,手指点在封舒文正在做的一份卷子上,问:“你平常的作业都是怎么做的?” 怕太凶了这小兔崽子再不吭声,尽量放缓语气。 封舒文终于道:“会的做做,不会的就……”咳了咳,“就抄答案。” 封锐默默提气、吐气。 他又开始头疼了。 封舒文这辈子的智商情商大概都用来对付他哥了,见封锐按捺着闭了闭眼,立刻起身,抱起文具和作业,老老实实地回房去写。 封锐没拦着,只在封舒文快走出大厅的时候扭头问了句:“饿吗?” 封舒文:“嗯。” 封锐暂时放下眼前的一切,起身去厨房弄吃的。 弄好吃的,去封舒文房间敲门,让他出来先吃点东西,封舒文说马上,隔了半分钟出来,飞速吃完,回房间继续做作业。 兄弟俩的相处看起来就跟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 但封锐很清楚,不会一样,变了就是变了。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顶着他哥壳子的封舒文抱着作业和稿纸出来,不用谁说,封锐自觉拉椅子坐下,拿笔誊写。 这期间封舒文一直有点紧张,深怕他哥抄着抄着抄出火气,边骂他写的什么玩意儿边去找鸡毛掸。 好在封锐并没有,誊了会儿作业,冷静地说道:“明天周三,如果到早上还换不回来,我去学校,你留在家里。” 封舒文愣了愣,眼睛缓缓睁大。 封锐分析得很理智,是他一家之主兼大哥该有的冷静和果决:“无论是暂时的还是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这样,日子该过还要过,好在是我们自己互换,不是和别人,有什么情况都能商量。” 封舒文想了想,问:“那万一要是一直换不回来?” 封锐抬眼,锐利的目光回视如今顶着他的脸的封舒文,“有这个可能。”说不准。 “但你心里最好不要有这样的期待。” 封锐很明白地告诉封舒文:“你终究不是我,你只有17岁,这个年纪就该去上学读书,以后考大学、毕业、工作,过你自己的生活。” 封舒文和很多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都不爱听这些人生道理,但也知道作为这个家里的“底层”,没有立场和资格去和他哥这个家长争辩,争了没用,何况争不过。 封舒文索性闭嘴,把不服气留在心底:反正现在互穿了,等着吧,他一定要让他哥知道,他虽然不适合念书,但他不至于什么都不会,他哥早晚有一天也会明白,他就是不适合念那个破私立。 不适合念书的人应该干什么? 早、点、出、来、混!社!会! 于是当晚,兄弟俩怀揣着各自的立场和心思回房休息,睡的还是他们原本的房间。 封锐走进浴室,在镜子里看着原本属于封舒文的这张年轻的、尚带着稚气的面孔,边看边挑眉、勾唇,再做出几个他弟常有的表情。 别说,同样的壳子,同样的表情,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封锐很清楚,换魂儿就像换精气神,无论如何都会展现出些微的不同,何况他们兄弟俩年纪差得大,内在的里子差得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封锐心知如果明天换不回来,他替他弟去学校,势必会展露和原本的封舒文截然不同的面貌。 伪装? 能装一时,装不了时时刻刻。 到时候看吧。 封锐洗漱,在床上躺下,不带多余的情绪,更没有胡思乱想,预备在睡梦中平静地等待次日的到来。 另一边,封舒文激动得半夜12点还没睡。 明天肯定换不回来! 他不用去学校了!不用上那倒霉学了!更不用见那几个傻逼了!耶! 他可以在家躺着,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也可以拿了他哥的那几大板钥匙,去巡视他家那百来套不动产,收收租、收收钱,体会一下他哥这么多年做房东的快乐。 爽! 等激动完了进浴室洗漱,衣服一脱,封舒文站在镜子前惊呆—— 卧槽?他哥身材这么棒? 这些伤疤是混社会的代价和证明?酷哦! 再往下看…… 操!这么大!? 次日,兄弟俩果然没换回来。 封锐起床后见还是原样,坦然接受,比往常提早半个小时去敲封舒文的门。 封舒文顶着俩有点明显的黑眼圈,打着呵欠拉开门。 封锐扫了他一眼,无语:“平常没见你熬过夜,现在用我的身体熬?” 封舒文嘴巴比脑子快:“你这身体多强。” 醒了点儿,赶紧改口:“不是,我是说换个身体我不适应,没睡着。” 魂儿换壳子要什么适应期,难不成还有排异反应? 封锐走进卧室,果断又高效道:“书包理好,校服、鞋子拿出来,今天我替你去学校。” “哦哦。” 封舒文终于彻底清醒了,新一天到来,新生活即将开始! 封舒文火速整理好书包,去柜子里拿校服,顺便拿了双袜子,拿完袜子看到装内裤的抽屉格子,呃…… 封舒文扭头:“哥。” 说着从抽屉里拎出一条内裤,“你不换条吗?你现在穿你自己的,不合身吧?” 封锐原本想说合身——他这人虽没洁癖,但也不会往弟弟的屁股上套自己穿过的裤子,何况他那边本来就有新的,不大不小刚刚好。 结果还没说什么,封舒文低头,目光往自己下面扫了眼:“我原来的内裤现在穿有点小唉,屁股倒还好,裤.裆紧。” 抬头,赞许的神色,“哥你可以啊,”大拇指,“优秀!” 大清早,封锐差点又拿鸡毛掸子。 而封舒文虽然没被揍,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他哥学校,他舒舒服服躺回去睡回笼觉? 不存在的。 封锐直接把他拎去了厨房。 封舒文站在灶台前,表情错愕:“早、早饭?” 封锐淡定地看着他:“都是兄弟,你做高中生的时候,我让你饿着肚子出过家门?现在我做高中生,你不给我弄?” 封舒文震惊了:哥!亲哥!你这角色进入得也太快了吧? 封锐已经转身回卧室去换校服了,不忘叮嘱:“鸡蛋别煎太老,牛奶热一下。” 封舒文脑袋上弹出一个问号:“你早上不都喝咖啡的吗?” 封锐理所当然的语气:“高中生还在长身体,喝什么咖啡。” 封舒文:“……” 等换好衣服、拎着书包出来,封锐径直往餐桌边一坐,刷手机。 封舒文虽然会做饭,但做的不多,家务的条理性也不强,要去端牛奶,还要把煎过蛋的锅扔进水池,那边吐司也跳了,手不够忙的,下意识便道:“哥,帮我拿下面包。” 封锐屁股黏着凳子,一动不动:“你上学的时候,早上起来我让你端过盘子?” 封舒文:“……” 好不容易坐下一起吃早饭了,封舒文觉得自己势必要掰回一局,淡定地对封锐道:“都是兄弟,我高中的时候都是自己去学校,没要你送。” 封锐喝着牛奶:“嗯,不用你送,你不会开车。” 封舒文觉得自己小小的胜利了一把,还没高兴起来,封锐:“我喊了胖子,让他送我。” 封舒文:“???” 封舒文不干了:“我上学那会儿胖哥没送过我!” 封锐抬眼:“是没送你,送我。” 封舒文:“凭什么?!”都是兄弟,他上学就自己去,他哥做学生了就有人送? 封锐抬眼,轻飘飘扫过去,“不行?” 封舒文及时想起自己的食物链底层地位:“……行。” 所以哪里有什么身份对换? 他哥就是穿成只鹌鹑,这个家也是那只鹌鹑说了算。 理清楚这点,封舒文半点不敢飘了,老实地吃早饭,老实地收拾桌子,老实地坐回桌边等他哥发话。 封锐果然还有话交待,先问:“学校里能不能带手机?” 封舒文:“如果有重要考试,前一周开始不能带,平常可以带,只要不是上课刷手机,老师一般不管。” 封锐点头:“今天我去学校,手机先不交换,各自手机上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记得相互通知。” 封舒文的手机其实很干净,不打游戏也没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觉得直接把手机给他哥用都行。 但既然他哥说暂时不换,封舒文从善如流,觉得不换也行。 聊完手机,封锐又道:“别乱跑,今天房子那边应该没什么事,有事我尽量安排给胖子。” 封舒文脱口而出:“我也可以的!” 封锐心知封舒文不会甘于家里蹲做闲人,内心里也不想这弟弟真的一天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 封锐:“嗯。”反正房子那边有什么事都是先和他手机联系,手机在他手里,有什么事他来安排、调度,不怕他弟替他出面弄不清楚状况。 封舒文这才开心了。 下楼前,电梯口,封舒文忽然注意到他哥手机上的叫车页面。 ? 不是说让胖哥送的吗? 封锐看看封舒文:“都已经是个27岁的成年人了,别什么话都信。” 封舒文:“……” の???津?瞾渎*家*の 等电梯合拢,载着封锐下楼,封舒文啪啪啪地戳着手机屏幕给封锐发消息。 这条消息发送的时候掐得非常准,就在出租车接到封锐开上高架的时候。 封舒文:哥,你已经是个17岁的高中生了,有件事通知你。 封舒文:这个月的月考卷子,今天会批了发下来。 封舒文:不出意外,你这次还会是吊车尾。 封锐:“……” 第4章 入校 封锐看着这几条亮着爪子龇着牙的回敬,差点笑出来。 封舒文大概以为他看了会气吐血,殊不知封锐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毕竟昨天和班主任的面谈不是白谈的。 封舒文也确实成绩很差,只是高一的时候还不至于吊车尾,高二的两次月考,次次倒数,用班主任江玥的话:底子还是有的,但新学期的东西一点没学进去,需要抓紧。 封锐这趟替封舒文去学校,虽说是不得已,但也确实是个了解弟弟的途径: 刚好可以亲眼看看封舒文这段时间到底在学校做什么。 又有怎样的处境,认识了什么样的人,惹了哪些麻烦。 正想着,开车的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瞥到封锐身上的校服,闲谈道:“你是育仁高中的?好学校啊。” 司机感慨:“我们这儿最好的私立高中了,我听说有钱也进不去。” 封锐淡淡道:“不至于。” 他就是给封舒文砸钱送进去的。 离统招线差十分,一分十万,再加五十万赞助金。 司机感兴趣地问:“我听说你们学校的学生都不用参加高考?直接递申请考国外大学?” 封锐:“那是国际部的学生。” 司机连连感叹:“有钱好啊,投胎有个好爹妈就是不一样。像我儿子,高中都考不上,直接去上职校,以后毕业,我都愁他能找个什么样的工作。” 封锐心道谁不是呢,有个门门吊车尾的弟弟,有钱也一样愁。 不多时,目的地抵达。 正是上学高峰,学校大门口的路边停靠了数不清的奔驰宝马奥迪、乃至上百万几百万的豪车。 封锐坐的这辆出租车夹在其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司机再度感慨:壕,壕无人性。 封锐付钱下车。 他和其他上学的学生一样,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走,在校门口的门禁系统前刷脸进入。 门闸打开的刹那,门禁语音同时响起:“高二(三)班,封舒文同学已入校。” 封锐穿过门闸,走进,很奇妙的,在他自初中辍学的十多年之后,重新以学生的身份进入了校园。 而这所封锐昨天刚来过的顶级私立高中,不但地方大、建筑漂亮,还细分了统招部和国际部。 国际部都是随父母居住国内、身份国外的学生,不走国内高考,学习IB或AP课程,申请国外大学。 统招部则是走传统的中考路线进来的学生,升学路径也很清晰:分文理班完成学业、高考、报考大学。 封锐要去的高二(三)便属于统招部,目前暂未文理分班,班级在C号楼,二楼东。 他的座位:最后一排、西北角角落。 这是封锐走到二楼的时候收到的封舒文给他发来的提醒。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温馨提示:哥,保重。 封锐低头看着这条消息,淡定轻嗤:现在让他保重?自己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怎么不多‘保重保重’? 封锐捏着手机把手塞进校服衣服的口袋。 走到高二(三),见没老师,直接从正门进去。 一进去,原本聊天的、念书的、讨论题目的班级忽然诡异地静了三秒。 换成真正的封舒文,这个时候必然会谁都不看地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书包卸下来,桌肚子里一塞,埋头刷手机:只要自己闪得快,一定不会被尴尬追上。 封锐则不,他原本就是来了解情况的,班里一静,他更要拿目光轻扫,扫的时候用的是封舒文的壳子和脸,神色却是他自己的,冷静的同时带着些锐利,走向座位的步伐还格外的稳重,速度不快不慢,看起来底气很足。 ? 这下班里更静了,不少人特意转头看他。 封锐由着这些人看,径直回座位,坐下后才卸了包,单手拎着往包桌上一摆,拉拉链、拿作业,最后才把空包塞进桌肚子里。 这时班里才恢复了他进门前的热闹,大家该干嘛干嘛,但没有一个人理封锐,连坐在封锐前排的男生都只和前桌、邻桌的同学说话,头都没往后转一下。 封锐一下明白了班主任昨天和他说的封舒文不合群是怎么回事。 封锐拿手机给封舒文发消息:班里没有处得熟的同学? 封舒文过了好几分钟才回:没有。 封舒文:对不起啊,哥。 这声对不起,不是说他在学校混得差,连个熟悉的同学都没有,让封锐失望,而是在抱歉因为他混得差,导致和他互穿的封锐一来学校也陷入了被孤立的境地。 封锐到底是很在意这唯一的弟弟,下意识便有些心疼。 心疼了没几分钟,班主任兼英语老师的江玥,两手空空的走进坐满学生的教室。 班里静下。 江玥站上讲台,扫视:“都到了吧。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班里的学生们等着江玥宣布。 江玥笑笑:“这次的英文辩论赛,我们班霍凌然同学带队的辩论队,决赛拿到了第一。” “哇!” “厉害!” “牛!” 班里掌声伴着惊叹。 江玥也很开心,宣布完让大家跟着一起高兴后,目光在班里扫过,视线落在了角落里的最后一排。 封锐刚好和江玥对视上,江玥冲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往外走,封锐跟着起身。 从后门走出的时候,封锐从身后听到了几句闲言—— “他这次是不是要被劝退了?” “想什么呢?人家里有钱,砸钱也能留下来。” “他也牛。” 封锐没回头,走了出去。 江玥等在走廊上,见封锐出来,冲他招手。 封锐走过去。 江玥用比昨天办公室面谈时柔和好几倍的声音道:“昨天我找你哥来学校聊了聊,你应该知道了吧?” 江玥关心的神色:“你哥回去凶你了?” 作为班主任,私下里关心到这个程度,态度又这么好,江玥确实是个很负责的老师。 至于当哥的凶没凶弟弟…… 封锐脸不红心不跳:“没有。”仿佛那鸡毛掸子只是团棉花。 江玥:“那就好。” 语重心长:“之前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现在开始,你要好好加油啊。” 接着,江玥问起作业:“昨天的作业都做了吗?” 封锐:“做了。” 江玥点头:“端正态度就是好的开始,行,以后继续保持。” 顿了顿,问:“对了,那几个人今天有找你吗?” 那几个人?是说让封舒文递情书、还打架的几个男生? 封锐:“没有。” 江玥点头,换上正色的神情:“别人我不管,你是我班上的,我就管你。” “不要再和那几个人混在一起,知道吗?” “学业跟上,其他活动积极参加,不管成绩怎么样、绩点如何,一定不能瞎混日子。” 江玥叮嘱完离开了,去开年级早会,封锐边叹着钱没白砸、遇到了这么好的班主任,边返回教室。 经过后排一个空座位的时候,封锐下意识看了一眼。 那桌上刚好摆了一本书,书角写了个熟悉的名字:霍凌然。 封锐唇角轻吊,心底笑了笑,算是这个早上唯一让他高兴的事—— 霍凌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如既往地优秀。 都带队参加英文辩论赛拿第一了。 原来他们在一个班,都没听封舒文提过。 封锐坐回座位后特意为此问了封舒文,封舒文回复道:都说了,没熟悉的同学,跟他也不熟。 封锐:不熟归不熟,你们从小就认识。 那时候封舒文七岁,刚没了妈妈,黏封锐黏得紧,不上学的时候就跟着封锐在出租屋间来回跑:收租、带人看房子、修家电。 某天其中一小套出租房来了位奶奶,奶奶带着个小孙子一起生活。 封锐去收房租,顺便帮忙搬行李上楼,跟在封锐屁股后面的封舒文便一起见到了奶奶和奶奶的小孙子。 那个小孙子,就是霍凌然。 彼时的霍凌然也七岁,白皮肤、大眼睛,睫毛长长的,随着眨眼忽闪忽闪,漂亮的模样和流着鼻涕、抱着封锐腿的小屁头封舒文截然不同。 性格也很不相同——小屁头封舒文冲霍凌然吐舌头,小凌然平静地看了一眼,不理他,走向一边。 封锐当时就觉得奇了,觉得这小孩儿不像个孩子,年纪小小,这么稳重。 霍凌然的奶奶悄悄叹气,抹眼泪,倾诉小孩儿命苦,父亲意外去世,母亲觉得他是拖累、养不起,自己悄悄走了。 “孩子其实都懂的,”霍凌然奶奶说,“以前性格也不这样。他妈一走,他就这样了。” 封锐没有多言,这些租他房子的租户,很多都有故事,很多都经历过、正在经历生活的难处。 封锐只是走的时候给了霍凌然一块糖,霍凌然看看他,没拿。 封锐就把糖给了封舒文,让小屁头拿给霍凌然,结果封舒文拿到手就不管不顾地自己吃了,封锐见了眉头一蹙,不远处的霍凌然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封舒文,过了会儿,眼睛突然红了,眼眶了包了一包眼泪,却努力地睁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封锐当时也就如今的封舒文、霍凌然这么大,要生活、要管这么多房子、要当爹当妈当哥地养家,宠不来孩子、也不会宠,直接捏着封舒文的嘴,把糖从小屁头嘴里抠了出来。 小封舒文:“???” 霍凌然破涕为笑。 封锐把沾了口水的糖包进糖纸里,丢了,走近,拿掌心揩掉霍凌然眼眶里的眼泪,利落道:“下次哥再给你带。” 小屁头封舒文不干了,不为糖,也为了那声哥,冲上去拉封锐的衣服往外扯,走,走,现在就走! 我的糖!我的哥! 当然,小舒文当年的内心活动封锐是一点也不知道的,就像如今的封锐不知道封舒文为什么和从小就认识、至今还租着他家房子的霍凌然一个班了,连提都不提一句。 不过眼下有另外一个情况,封锐了解得透透的—— 早上第一节 课之前,各科课代表领回了这次月考的试卷。 不出意外的,封锐拿到手的卷子,门门分数卡着及格线,有些连及格都没有。 贴上班级公示栏的总分排名表,打头第一:霍凌然。 隔着一个班剩下的几十号人,排名的最末尾:封舒文。 封锐:“……” 我刀呢! 第5章 未必了解的不止他弟,还有…… 育仁是私立高中,有自己学校编写的课本和教学大纲,统招部班级没分班前,语数外、物化生、地史政九门,都是主科,月考分数除语数外满分是130分之外,其他六门的满分都只有一百,这样九门的满分是990。 990的总满分,霍凌然考了941,某弟弟450不到,连人家一半都没有。 冷静? 不存在的。 血气直往头顶冲的那几秒,封锐扒皮的心都有了。 按捺着情绪面无表情地把一堆卷子按科目理整齐,心情才慢慢平复了。 平复后的第一时间拿手机通知封舒文:你这次总分考了447,倒数第一。 封舒文隔了好几分钟才回,还是那句:对不起啊,哥。 封锐心道别对不起我了,你这分数真正对不起的是每天来学校的你自己。 封锐没有再动气,平静地在手机上道:我记得你上个月月考,总分没这么低。 高一的时候成绩也没现在这么差。 封舒文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我没好好学,也没好好复习。 封锐:那你把时间花哪儿了? 这次问完,封锐摆着手机在腿上,低头看着桌下,等。 还没等来他弟的回复,忽然后门处有人喊了一嗓子:“喂,封舒文。” 封锐扭头看去。 叫他的是个长着招风耳、脸上有痘坑的男生。 此时正是第一节 课前的课间时间,班里本来就因为刚发了月考卷子有点吵,男生的到来和喊声没引起什么特别的关注,男生本人也大大方方地站在后门外,熟门熟路的样子,一点不为自己跑来其他班觉得拘谨。 那男生见“封舒文”只扭头看他,不动、也没别的反应,呲呲两声,招手:“出来啊!” 封锐捏着手机起身往外走,暗道这人就是“那几个男生”里的一个? 写情书让他弟送的?还是打架的跟班? 结果都不是。 封锐一走出去,男生就把他拉到走廊边,看看四周,问:“听说你和他们闹翻了?还打架了?怎么样,你没事吧?” 又道:“我听说你哥昨天也来学校了?怎么样,你哥回去没削你吧?” 削了。 削人的那位,就在眼前。 封锐看看男生,低头看了眼没收到回复的手机,越发好奇封舒文平常在学校到底在干什么。 男生接着道:“对了,你最近千万小心,我听说袁霸准备找你麻烦。” 袁霸,这又是谁。 男生见眼前的“封舒文”只听不言,神色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平静,纳闷:“哎!干嘛呢?被你哥削傻了?说话!” 封锐说了,就几个字:“还有什么?” 男生瞪眼:“还有?”哥们儿,你很淡定啊。 “还有不就是国际部那边的某些人,又得看你笑话了呗。” 国际部? 男生拍拍封锐:“知道你最近不容易,别这么面无表情呢。” 这时候,封锐的手机终于收到了封舒文的消息。 封舒文:手机上说不清楚,等你回来我晚上和你说。 封锐把消息一眼扫完,忽然抬起胳膊、举起手机,前置摄像头对准了他和身边的男生,同时点开相机:“拍一张。” 男生反应麻溜,虽然不知道这个时候拍什么合照,但既然手机都举起来镜头都对着了,下意识便看镜头勾唇微笑一条龙。 不多时,这张照片被发给了封舒文。 封锐:谁? “……”封舒文老老实实:其他班的。 封锐:名字。 封舒文:余钱。 眼前的余钱说起了别的。 “哦,对了,你上次抢的那双鞋我找到买家了,实中的,回头你把鞋给我,我带过去给那人验验货。” 余钱精明地一挑眉,啧道:“这双少说能赚六百。” “老规矩,还是六|四分。” 封锐:“……” 两分钟后,余钱走了,封锐站在楼道里,赶在上课前,给他那位倒鞋的宝贝弟弟拨了个电话。 封舒文的声音听着就很虚:“哥……” 封锐嗤笑了声,回喊:“封老板!” “……”封舒文在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彻底暴露了,也不管别的,张口就道:“对不起。” 封锐带笑的语气:“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封老板生意都做到两百里地之外的实中了,一单至少赚六百,还六|四分成拿大头,大买卖啊!” 封舒文快哭了,他哥这腔调,不是一顿鸡毛掸子能解决的,为了不被扒皮,第一时间当场认错:“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封锐的血气又开始翻,不方便在学校楼道里动气,克制着情绪和声音:“所以你不是来上学的,是来倒鞋的?” 封锐真就纳闷了:“是你缺钱还是我平时零花钱给你给的不够。” 封舒文飞快道:“不缺,够的。” 够就不是为了钱? 那为什么? 封舒文结巴:“……我就是……” 上课铃声救了他。 封锐挂电话前淡淡道:“一个白天,想好怎么跟我说,如果你想撒谎,最好说辞能圆过来,别让我听出来是编的瞎话。” 封舒文应声。 “还有,”封锐吐了口气,“以后别动不动跟我说‘对不起’。” 封锐:“你是我弟,我是你哥,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封锐挂了电话,踩着铃声回教室。 坐下后从桌肚里摸出第一节 课的课本和月考卷子,顺便低头看了眼他今天穿的鞋。 他弟是很喜欢鞋的,从初中开始。 知道很多品牌、系列,还知道很多封锐叫都叫不上名字的联名款。 封锐那时候以为现在的年轻男孩儿都喜欢鞋,从来没多管过,也没多问过,他弟要钱要鞋,只要不是拿去和人攀比,他基本都给。 他也见过他弟那满满两柜子鞋和堆放在一起的鞋盒,连微信头像都是鞋。 他其实不太能理解,毕竟他自己随便一双老头蹬都能穿很久,从不讲究款式也不讲究牌子。 以前封舒文也尝试过和他聊鞋,因为没兴趣,觉得是小孩儿喜欢的玩意儿,每次都听得不太专心,也没有一次听进去听全过。 如今想来…… 封锐在这短暂的出神中,忽然想到,如果以前他能耐心一点、专心一点听舒文聊他的那些鞋,会不会就能及时知道他弟在学校和同学一起倒鞋卖? 又想:舒文虽然是他亲自带大的,但小孩儿长到十七岁这么大,他这个当哥的真的了解弟弟吗? 而封锐很快发现,他未必了解的不止他弟,还有别的—— 第一节 英语课,江玥又空着手进了教室,也不上讲台,站在第一组和第二组之间的走道里,拍拍手道:“好了,我们这节课先讲一下月考卷子。” “有什么不懂的吗?”江玥很随意地低头看了看身边几个同学的卷子,“懂的就过了,不讲了,不懂的题号报上来,我重点讲一遍。” 教室里都是卷子翻动的声音,没人吭声,封锐看着手里的卷子,默默等着,暗想这路数和他以前初中讲数学题很像,不同的学生错不同的题,有些题目因为典型,错的也会很统一,所以学生报题号,老师总会有题目讲。 结果封锐完全料错了,根本没人报题号,一个都没有。 从听力开始,江玥“过”“过”“过”,过完完形填空、过阅读理解,直过到最后的作文。 封锐:“???” 到了作文题,江玥:“这次的作文简单,是有一年全国卷的高考英语作文,难度不大,就是要注意一下,这是封邀请内容的信件,格式不能忘记写。” “好了,”江玥吐了口气,“月考卷子讲完了,收起来吧,课本打开,我们今天接着学UNIT TEN。” 所有人收起卷子打开课本,除了封锐。 因为封锐满头问号,不太能理解:这个卷子怎么就讲完了?不是什么都没讲么? 何止卷子没讲,说是要接着学的UNIT TEN,也在不久后成了摆设。 江玥在一节课的第十分钟聊起了霍凌然这次决赛的英文辩论题。 她手里直接就有作为正方的霍凌然他们队的稿子,几个论点、论辩的辩述都讲一遍,还讲了决赛中反方辩友比较强有力的几个论述。 这期间,才拿笔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句式,粉笔点着板书的句式,强调道:“这个句型和句子里用到的词汇,你们注意一下。” “同一个意思的词,根据语气、强调重点的不同,霍凌然同学分别用了不同的三个单词,还有一个是词组。” 班里不少同学埋头抄写做笔记。 封锐没抄,不是不想抄,是整个人还处于问号状态,没来得及抄。 于是在埋头的一群学生中,他的脑袋鹤立其中,和讲台上的江玥对了个正着。 江玥:“?” 封锐:“?” 江玥挑眉,记啊,写啊。 封锐这才拿笔翻出本本子。 于是整节课就在霍凌然的辩赛题里结束了。 铃声响起前,江玥布置了一个作业:“我刚刚课上念的霍凌然他们队最后的四辩总结论述,多抄几遍吧。” 封锐:多抄几遍是几遍? 江玥笑笑:“你们要是会,随便抄个一两遍也行。” 封锐:“?” 而等下课,江玥走后,封锐又一脸问号地发现,班里静悄悄的,没人走动,全都在埋头写什么。 封锐往隔着小走道的邻座一瞥,看见旁边的男生在英文作业本上飞快地写着什么,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刚刚江玥布置的作业。 但问题是,范文呢? 黑板上除了江玥重点强调的几个句式和单词,根本没有范文,江玥说抄几遍的时候,封锐还想可能等会儿有课代表拿到范本,上黑板把论述板书一遍,他们再抄。 结果现在…… 封锐:“?” 你们都是神童吗? 不但是神童,还多方位发展。 没一会儿,封锐右手边的同学和他前排的男生聊了起来,两人边写边道: “我昨天打中了一支新股。” “我也打了,没中,不过我卖了支股票,XX华能,赚了八百多。” “可以啊。” “可以什么呀,我昨天遇到国际部几个,就在奶吧那边,他们里面有个人和我买的同一支股,割的比我早,赚了我十倍都不止。” 封锐:“?????” 封锐特意从后门走出去,特意站在走廊里,特意昂首抬眼往门上的班级门牌看了一眼。 是高二(三)班没错吧? 是高中吧? 真·高中!??? 第6章 这吊车尾竟然真的会?…… 封锐没有再发消息给封舒文问情况。 他这个当哥的经历的大风大浪不少,人生经验丰富、血厚,不至于上个高中一节课就被掀飞人生观。 惊讶完,回到班里,默默观察。 他这才注意到班里的学生们虽然都穿了校服,但校服里套的衣服都很时髦,托封舒文的福,扫一眼鞋,认出各类牌子。 这其实很好理解,育仁高中毕竟是所顶级私立,一年学费就要十多万,能在这里上学的家庭至少中产以上,很多非富即贵,最不缺的就是钱,孩子们自然生活富足优渥。 所以能让封锐觉得疑惑的,都是装扮之外的点。 比如他的前座在和隔壁邻座聊股票,聊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比如有同学从后门走进走出,聊着某某某同学的爸爸这次在哪个国家项目中研究出了什么东西,那东西是个什么,哪个方向,很喜欢,以后有机会,也想学一学。 比如国际部那边快要举办的画展是学生通过家委会的关系联系校外一个知名画廊共同承办的,谁谁谁的哥哥就是那家画廊的主理。 封锐稍微听听眉头都挑得老高。 现在的高中氛围都这样? 还是说育仁私立和其他普高不太一样? 好在第二节 的化学课上得还算中规中矩,老师讲卷子,板书解题,整个课堂内容没有如英语课那般自由跳脱。 但课程速度也非常快,老师对于基础性的题目都会选择不讲或者简单地说一说,难题也重点解析思路,不会掰碎了喂。 而在这样的进度下,封锐很快发现也不是每个学生都能跟上:邻座的男生好几题的解题过程都没抄完,不得不放着,先跟随老师进入下一题,等到下课,再拉人找人讲题目。 这一次,前座和邻座的话题没股票了—— “唉,我化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跟上。” “你不是一直有请家教吗?” “别提了,这个家教只肯周末来,周一到周五不肯来,说给我补习的时间太晚了。” “废话么,我晚上要做作业,一三五刷题,二四搞课外兴趣,当然得很晚。” “周六难得休息,白天打球、打打游戏,和朋友约出来玩儿,周末还得刷题、弄兴趣班,根本也没什么时间补习。” “那没办法了,你还是熬夜补化学吧。” “嗯,没办法了,争取12点之前能睡吧。” 封锐默默挑眉。 他这才想起育仁私立高中的课程模式:5+2。 5是说一天保证除体育课外的五节主科目课程,2指一学期两个兴趣选修。 除此之外,学校还有各种周、各种节,学生会、社团。 用当年新生入校、家长们开会时校长承诺的话:保证学生们在育仁的三年,学校生活丰富多彩。 但家长们因为不在学校、不亲自上这个学,对“丰富多彩”这四个字多少还是存疑的。 毕竟育仁统招部高考的本科率和重点本科率都极高,学生们真的都去搞课外兴趣、丰富多彩,还怎么刷题考大学? 外加封舒文高一时经常作业做到十一二点,学校也经常把分数、总分、排名挂在嘴边,封锐理所当然地以为育仁的课外兴趣说的比唱得好听。 如今想想,是他自己认识偏颇加了解太少,这所高中或许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再一想,如果他初来乍到都为这样的气氛觉得惊诧,当年作为新生入校的封舒文又是如何消化掉的? 封锐努力回想他弟新入校那段时间回家后的表现,没记差的话,很正常,没异样。 问新学校如何,也都说好,准点上学、准点归家,除了成绩不太好,哪儿哪儿都表现正常。 这也是为什么封锐对学校的认识停留在他自己的理解中的直接原因——封舒文真的从未和他提过这些。 育仁又是没事儿不惊动家长的风格:至今连个家长群都没有,也禁止老师无故和家长私联,学校每月会有专门的系统向家长的手机报备学生在学校的表现,也会有反馈书让家长填写,回馈学生在家庭、校外的情况。 封锐默默消化着,暗自收回那句“到底在学校做什么”——如果他这个家长都不了解孩子的学校,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质疑质问? 这边封锐正暗自思考、反思,那边趁着课间,英语课代表开始在小组走道里徘徊,收江玥布置的抄写作业。 封锐翻开英语作业本,很好,一个字没动。 前座和邻座都交了,交的时候和英语课代表开玩笑:“抄了一百遍呢。” 英语课代表是个女孩子,高个、长马尾,气质里有几分矜贵,一看就是富裕家庭长大的女孩儿,傲傲的,根本不理这两人的“玩笑”:“抄呗,抄一千遍也没人拦你们。” 说话的时候只瞥交上来的作业本,根本不看人,收完直接看向封锐:“你的?” 封锐原本想说他还没做,顺便问问最晚什么时候可以交,还没出声,前座和邻座整齐地发出了两声轻嗤。 前座边嗤边哼笑了一声,邻座瞥了封锐一眼,抿了个略带讽刺的笑。 前座男生或许是冲课代表说的,也许是自言自语,背对着封锐,手里转着支笔,哼了哼:“问他干嘛?问了不是白问么。” 这语气,非常不客气了。 不客气得论谁听了都觉得难听。 英语课代表傲气地撇了撇嘴,没理这话,也没理两个男生,直接从一摞作业本里翻出一本,递给封锐,语气平淡地说了句“快抄,中午放学之前给我”,转身、马尾一甩,去收下一组的作业。 这一幕估计不止今天才发生,邻座、前座的男生没多惊讶,露出的表情是看了不顺眼的嫌弃和冷淡,再度轻嗤。 前座毫无顾忌:“什么呀。” 邻座声音不低:“女生缘好呗。” 这显然有在针对“封舒文”,也明显故意说给那位英语课代表听。 课代表女生立刻扭头走回来,盯着他们:“你们说什么?” 前座笑笑:“没什么。” 邻座:“说你人好。” 前座转头和邻座对视一眼,两人一唱一和:“特殊关照啊。” 邻座:“可不是。” 这种当面公然的揶揄可不是普通玩笑,更不是熟人间家常便饭似的互损,说白了就是挤兑。 封锐完全没想到一个普通的交作业都能引发这样一幕,也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能当面骑他头上,更没料到他弟混得这么差,和同学不熟就算了,还能被邻座前座这么不放在眼里的公然编排? 封锐虽然自持比这些学生都大,里子里是家长,但没一点惯着谁臭毛病的习惯。 何况如今的封锐做的不是他自己,是他弟,别说他不会让谁骑到他头上,到他弟这儿,爱护只会更多,千百倍也不夸张,谁让这弟弟是亲手拉扯大的,就差当半个儿子在养。 儿子在学校里被这么挤兑,哪个当老子的亲眼看到坐视不管? 但管又不能是家长面对其他同学的常规管法,得是以封舒文的身份来面对如今的场面。 怎么面对? 至少先把作业做了,不在身为一个学生的基本盘上让人说闲话。 ——他需要课代表的特殊关照? 不需要。 封锐没直接抄,而是把课代表给他的本子打开,整篇论述从头到尾快速浏览了一遍,合上本地递回去。 课代表女生一愣,伸手接过:“你不交?” “给我几分钟。” 封锐说完拿笔打开本子,默写起了刚刚才看过的英文论述。 不急不缓,本子上一行行写过,中途没有停顿、更没有问人,写到最后,一个轻轻的点,结束,本子合上,递给课代表。 课代表似是不敢相信,有点错愕地接过,拿到手打开。 什么呀? 邻座、前座对视一眼,心说装什么逼,瞎写的吧。跟着起身,目光凑近,看了几眼,齐齐愣住。 非常完整的论述,正是这次小作业的内容。 ?! 这吊车尾竟然真的会? 误打误撞?怎么可能,又不是选择题。 英语课代表惊讶过之后挑挑眉,没别的感想,只是对封锐道:“下次也要及时交。” 留下前座、邻座这两个刚刚编排人的大眼瞪小眼。 要是能看一眼就记下默写出来,之前上完英语课的时候怎么不写? 还有,一般到这种看一眼就会、上手就能默写的程度,哪个的英语成绩不是近满分? 这次月考他英语考了多少? 都没上一百吧? 两个男生满头问号。 并不知道,他们这些人还在幼升小的时候,某哥哥已经上初中,是他们学校叫得上名号的学霸了。 更不知道,封家那百来套不动产里,就有房子租给了外籍高管,一租就是多年,租的顺心,住的开心,房东又很友善,租着租着就租成了朋友,时不时一起出来玩儿。 英语辩论赛论述? 封锐:老子和外籍租户朋友争论宇宙的起点是不是从奇点大爆炸开始的时候,你们小学还没毕业呢。 第7章 霍凌然 育仁有好几个食堂,中西餐齐全,即便如此,不少学生还是会去学校外面吃。 封锐吃饭上也不讲究,饭卡就在书包里,一摸就摸到了,他准备随便找个食堂随便吃点。 这个时候,他弟的消息又来了,特意掐点给他提示:一食堂都是西餐,二食堂饭、面、盖浇饭都有,三食堂可以点菜。 封舒文:哥,按你的口味,我这边诚挚地建议你去二食堂。 封锐也诚挚地给他这位英语没上一百的宝贝弟弟把这次月考的英文卷子拍照发了过去,附赠仨字儿:重新做! 封舒文耍滑头:你都不关心我吃没吃? 封锐:考成这样,吃土吧你。 封舒文:…… 话虽说的难听,封锐还是去了二食堂,随便刷卡点了碗面,端着盘子找了个空位坐下。 刚拿起筷子,那位合伙自家弟弟倒鞋的余钱同学端着盘子在对面坐下,二度闪亮登场。 “你猜怎么着,”余钱连招呼都没有,上来就道,“那鞋我又找了一个买家,也是实中的,开价比之前那个高了一百五。” 封锐心道不该建议他的宝贝弟弟去吃土的,应该去吃鞋皮。 余钱属于话很多的人,一个人就能唱一台戏,也不管对面的人坑不吭声,自顾接着道:“过几天又能官网刷鞋了,别忘了定好时间,你的手速,我还是很放心的,嘿嘿。” 封锐一直没说什么。 他虽然不希望封舒文在学校做学习以外的事,但年轻孩子都有自己的社交,他不便多管,也不能插手,更不好站在自己的立场单方面破坏这样的交际。 何况一码归一码,倒鞋虽然不好,这合伙人看起来倒还不错。 所以面对话多的、话题一直围绕着卖鞋的余钱,封锐没说什么,默默吃面。 忽然想起什么,封锐抬眼:“你刚刚说的那双鞋,多大码?” “嗯?”余钱纳闷,“你不知道的吗?真被你哥削傻了?” 封锐:“多大?” 余钱:“43码啊。” 封锐:“我要了。” 余钱的理解:不卖了。 余钱筷子都放下了:“哥们儿,买卖不是你这么干的。” 封锐知道余钱什么意思,解释:“算我买的,该卖多少卖多少,赚的钱老规矩分。” 余钱“嗯?”了一声,小脑瓜转动:“那你要的话,我岂不是可以再把价往上抬抬?” 轮到封锐反问:“你就这么做生意?” 余钱:“亲兄弟还明算账,买卖么。” 算盘噼里啪啦地打,“那现在那双鞋就是三个人要,三个人的话,可以拉个群竞价。” 封锐这次看余钱,看出了点有趣的意思:这小孩儿和他弟完全不同,他弟属于偶尔没心没肺的那种,不够精明,也没什么心眼儿。 余钱不,余钱的精明都在眼睛里,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是在心里盘算,算的还都是明面账,不背后跟人耍心机。 封锐这当哥的脑回路也很清奇:班里没熟的,班外能认识这样机灵的合伙人,倒也不错。 封锐:“不用拉群竞价了,你直接出个一口价。” 余钱看着封锐的这份气定神闲,眼睛一亮,“哟”一声,“哥们儿,你这不是被削傻了,是被削开窍了啊。” 封锐:“一口价。” 余钱在手在桌上轻轻一拍:“两千六。” 封锐想了想,拿出手机,“稍等。” 封锐找上了另外那位倒鞋贩子,告诉封舒文,他们在卖的那双鞋他买了,余钱给了他一个一口价,两千六。 封舒文:放屁!【撤回】 封舒文:我是说他乱开价。 封舒文:哥你别听他的! 封锐让他给一个价,他去还价,封舒文:两千!两千不能再多! 封锐抬眼看余钱:“两千。” “……”余钱,“兄弟,说好的当卖你的?我们成本就有两千了。” 封锐没废话:“这样,鞋给我,我转你三百。” 余钱想了想,很爽快地点头,“也行。” 就这样,买卖成交:封锐拿鞋,余钱赚三百,封舒文从熬夜抢鞋到付钱到转运,忙活了一圈,最后付出了两千的金钱代价,其他什么都没得到。 哦,又亏了三百,因为那三百是他拿自己的手机转给余钱的。 封舒文:“????” 鞋没了、亏钱没什么,这大半天都没上学,有人替他,封舒文心大地觉得自己还算赚了。 他就是好奇这鞋是拿了自己穿还是送人。 封锐:高中生的事大人不要多管。 封舒文:…… 余钱在午饭后也顺嘴问了封锐一句:“唉,你买鞋送人的吧?送谁啊?你哥。” 封锐:“不是。”他鞋码虽然也是43,但犯不着穿这么贵的鞋。 是送给霍凌然。 月考班级第一、年级第一、带队的辩论赛拿了第一,这么多第一,霍凌然好歹从小喊他一声哥,他这个房东哥哥多少也要表示一下。 于是饭毕,一个人回教室的路上,封锐给封舒文消息,让他拿了鞋、拎点水果去霍奶奶家,把鞋送到,顺便看看家里哪里需要帮忙,顺手帮一下。 封舒文炸了:送他?!!!!!! 封锐:你那么多感叹号是想表达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封舒文:我不去。 封舒文:你自己送吧。 封锐有时候真的觉得这弟弟傻。 封锐:现在我送不就等于你在送。 封舒文一个电话拨了过来,恍然大悟的语气,像是才意识到:“对哦,我是你,你是我,我送其实不是我送,是你在送。” 封锐听到他这慢半拍的腔调就无语:“转过弯了?转过弯了去送鞋。” 封舒文还是不肯:“为什么啊?那双鞋我熬了一周才抢到,那么贵,我凭什么送他啊?” 封锐:“是我送,不是你送。我给的。” 封舒文还在问:“为什么啊?”不满,“哥你都没送过我这么贵的东西。” 是,是没送过亲弟弟这么贵的鞋,只是给亲弟弟砸了一百多万送进这所顶级私立,结果亲弟弟最后的月考分数排名和人家统招免学费拿奖学金招进来的学霸“隔海相望”。 送你贵的? 送顿鸡毛掸子还差不多。 封锐就一个字:“去!” 封舒文这才挂了,挂完丢过来一条消息:哥,我和霍凌然真的不熟。 封舒文:实话告诉你吧,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 封舒文:而且我觉得他好像讨厌我。 封锐看着那句讨厌,脚下轻轻一顿。 两个小孩儿不熟悉、关系一般,封锐多少是知道一点的,其实别说他们处的不多,这么多年,封锐都只是偶尔见见霍凌然。 早年是收房租的时候,每个月过去,顺便看看这对祖孙,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那时候霍凌然还小,上小学,没有什么课外班、也没有晚自习,每次去几乎都能见到,他还给霍凌然辅导过作业。 后来霍凌然渐渐大了,小孩儿抽条快,过了十二三岁之后,几乎一夜长到一米七,有了大男孩的样子,手能挑、肩可扛,不用封锐再去帮什么忙了,外加手机转账方便,封锐渐渐去的少了。 偶尔路过那边,去看看,也都是霍奶奶一个人在家,见不到霍凌然,倒是能见到他拿回家的一张张奖状。 霍奶奶欣慰,封锐也为他们觉得高兴。 再后来,便是中考。 霍凌然凭着全市第一的成绩,被育仁私立以免学费、全额奖的条件特招进了统招部,封锐那时候忙着给封舒文通关系砸钱择校,只在手机上发消息恭喜了霍凌然,霍凌然就回了句:谢谢哥。 再之后,只见了很少的几面,封锐忙着管房子、管弟弟,霍凌然一直在上学。 最近的一次联系是一个月前,还是通过手机,霍凌然把房租转给他,封锐收了钱,问他:最近还好吗?奶奶怎么样。 霍凌然回了句:都好。 封锐见这小孩儿长大了还没小时候话多,故意逗道:凌然,怎么都不喊人了? 霍凌然:都好的,封锐哥。 当时的封锐看着霍凌然打出来的他的名字,直接给看笑了。 小时候哥哥哥哥的叫,后来是哥,现在连名带姓加个哥。 大了就是不一样。 至于封舒文说的什么霍凌然好像讨厌他。 讨厌? 怎么会? 封锐边想边走进教室。 一抬眼,刚刚还在想着的男生赫然就在眼前。 霍凌然回来了,昨天辩论赛结束,今天一早的高铁,中午刚到学校。(/競/詔/渎▽//傢/) 他没穿校服,简单的长袖T、长裤,一双黑色板鞋,清清爽爽,正坐在座位上理早上发的月考卷子。 封锐右手边的那位邻座,也就是霍凌然左手边的同桌,正跟其他几个同学一起,围着霍凌然讨论辩论赛,尤其是早上刚当作业抄过的论述。 “霍凌然,那稿子是你写的吗?” “你那稿子江老师早上讲过啦,写得真好,词汇也丰富。” 霍凌然整理着桌子,回应有限,神色平平,也没注意到有谁走近。 邻座倒是一眼看见了封锐,冲他的好基友前座努努嘴。 前座大概是挤兑人挤兑上瘾了,午饭后又来:“封舒文,你今天没去国际部那边送情书啊?” 邻座:“听说你哥昨天来学校了?” 前座:“可真是给你哥长脸啊。” 忽然“咚”一声,几本书被重重地塞进桌肚,一直没说话的霍凌然沉着声音:“闭嘴。” 封锐先没管那两个刺头儿,冲霍凌然看去,挑挑眉。 这不是还帮腔了吗?怎么会讨厌。 看来是他弟想多了。不熟归不熟,讨厌不至于。 下一刻,霍凌然扭头看了过来,扫视的眼神里是清晰的冷淡和不悦,对视上的时候,眉心微微地蹙了下,目光很快转开,懒得多看。 封锐:“……” 好吧,是讨厌。 第8章 谁规定不能污蔑回去?…… 封锐对霍凌然的这份讨厌没有意见,也没异议。 他弟又不是人民币,犯不着谁都得喜欢,讨厌也行。 讨厌了也不妨碍封锐本人对霍凌然的感官——这孩子从小到大就优秀。 有段时间没见,是不是又长个了?这年纪的男孩儿可真是一天一个样儿。 对了,鞋,脚没长吧?43码也不知道够不够。 封锐想着,依旧没顾上搭理那两个刺儿头,边坐回座位边拿手机,给霍凌然发了消息问鞋码——他送鞋是心意,也算他这个房东哥哥给的奖励,又不是要制造什么惊喜,大大方方地问,不用先瞒着。 问完道:听说你这次又考了年级第一,参加的辩论赛也拿奖了,买双鞋送你,哥的心意。 消息前一刻发过去,后一刻霍凌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 坐回座位的封锐看见霍凌然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看完定住的样子,又看了几秒,忽然站了起来,不顾围着他桌子的几个同学,转身快步就往后门走。 “唉?” “他怎么走了?” “有事吧。” 几个同学起身散了,对霍凌然这种不打招呼就走的态度毫不介意。 封锐有点奇怪,霍凌然是看了他发的消息忽然走的?走出去干什么,是要给他打电话? 封锐拿起手机低头看了眼,没电话,也没消息,什么都没有。 转头看教室外的走廊,霍凌然背对后门独自站在廊道上,人靠着栏杆,看埋着头的背影,明显是在看手机。 封锐:? 两分钟后,封锐收到了回复。 霍凌然:不用。 封锐挑挑眉,视线从手机转向后门外,弟弟,就这两个字,你需要打这么久? 是在考虑怎么婉拒? 封锐:给你就拿着。 封锐:跟我客气什么。 这一次,霍凌然又隔了两分钟才回。 霍凌然:谢谢封锐哥。 封锐怀疑霍凌然是不是趴在走廊上边拿手机刷题边回消息,要不然怎么会怎么慢。 和他聊手机还需要斟酌这么久? 封锐:43码可以穿? 霍凌然:可以。 封锐:刚好我下午有空,帮你送过去。 这次消息刚发过去,霍凌然边拿着手机低头打字边快步走进教室。 他们都坐最后一排,座位间只隔了一个邻座男生,封锐起先以为他是要回座位,结果霍凌然直接走到了他身边,手机竖举着递到他眼前。 手机屏幕上是打在备忘录上的一行字。 封锐聚睛一看:你和封锐说的? 说的什么,不言而喻,自然是月考第一又拿了辩论赛第一的消息。 封锐第一反应:封锐?是不是少了一个哥? 第二反应:怎么了? 封锐坐在位置上,抬眼回视,挑挑眉,就当是。 下一秒,霍凌然忽然转身,路过他自己的位子,桌肚里抽出书包快步向外。 邻座:“哎!你下午的课不上了?不是说要上的吗?” 霍凌然的身影消失在后门。 封锐:? 什么情况? 很快,手机上收到霍凌然的消息。 霍凌然:我在家。 封锐:“……” 换了平时,封锐这个时候就会问怎么会在家,又不是周末。 但今天不用问,因为封锐了解的一清二楚:刚结束辩论赛高铁从外地回来。 不但知道他刚回来,还知道他根本不在家,人在学校,现在才离校准备回家。 甚至知道他原本是准备下午继续上学的,临时才改变了计划。 ? 不是,这小孩儿在做什么? 封锐没搞明白。 但有一点就封锐很清楚:既然他原本是准备在学校上课的,那还回去干什么? 学生的时间那么宝贵。 何况只是给他送双鞋而已。 封锐给霍凌然发消息:你在家?不是在学校吗。 封锐:我把鞋顺路送过去,坐坐就走,你好好在学校上课。 封锐觉得霍凌然要赶回去,可能是因为被送了鞋,不好意思,跟他客气,所以要赶回去亲自见他一面。 现在这么说了,应该就要回教室了。 结果霍凌然根本没回来,也没回复他,过了有十分钟,才发过来一条:你大概几点来? 还真回去了? 封锐想了想,先发消息给封舒文:下午几点去送鞋? 封舒文:哦,我刚要跟你说,我刚刚拿家里座机给霍奶奶打电话问过了,她下午不在家。 封舒文:和她老人家聊了会儿,身体挺好的,家里也没什么事。 封舒文:我想着她不在家,我去了也白去,就叫了同城快递。 封舒文:快递刚过来把鞋拿走。 “…………” 封锐真心不知道该说什么,夸这宝贝弟弟灵活懂变动办事利索? 还是该骂他缺心眼儿没心没肺? 霍奶奶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主动麻烦过他们,电话过去问,老太太当然会说都好、家里没什么事。 都说了跑一趟、亲自跑一趟,过去看看。 看!看!看! 封锐无语得都快没脾气了,不得不给霍凌然发消息:临时有事,鞋我给你发快递了,改天过去。 霍凌然又是很久才回:好。 这一次,封锐能想象出霍凌然的反应,肯定多少有些失望。 都特意赶回去了,还被临时放鸽子。 封锐觉得他自己也有责任,应该先和封舒文那边确认一下再通知霍凌然的。 白让小孩儿跑这一趟。 换以前还能一个电话过去,聊两句,宽慰宽慰,如今他用的封舒文的壳子,手机又在他自己手里,联系起来并不方便,封锐想了想,手机上顺毛道:休息日哥请你吃饭。 霍凌然:好。 霍凌然:我请你吧,辩论赛有奖金。 封锐看着手机勾唇笑了笑。 要不说他怎么一直很喜欢这小孩儿,真的,太优秀了,一路学霸升上来,别人上高中花钱,他上高中赚钱,别说生活费,房租都能摊掉,还绰绰有余。 又格外懂事。 唉,别人家的孩子。 但别人家的孩子并不是每一位都能让封锐赏心悦目的,至少那位和封锐打架的男生就不行。 男生的路数也有点意思:明明当时那么多人在场,并没有真的打起来,及时被拉开了,事后两方被学校判定各打三十大板,各请家长,结果今天那男生的家长又跑过来了,连招呼都没提前打。 江玥匆匆赶来班上,把封锐叫了出去:“手机带了吧?给你哥打电话。” 封锐:我在。 封锐拿手机,问怎么了,江玥:“乌泽的奶奶来了。” 乌泽就是那位差点和封舒文打起来的跟班。 当时打起来的场景和前因后果,江玥之前是这么跟封锐描述的: 国际部高二年级一位女生向班主任投诉,说被人写情书骚扰,事情被定性的不算非常恶劣,但也绝不是小事,教务处便把他们写情书、跟班、送情书的几号男生都叫了过去。 令人意外的是,写情书的男生只承认自己写了一封,让封舒文送过去,说女生当面拒绝后,再也没写过。 教务处老师便问他们后面几封情书是谁写的。 写情书的男生说不知道、不清楚,跟班指着封舒文,说他写的。 封舒文不承认,和跟班、也就是那位叫乌泽的男生恼羞成怒地斗了几句嘴,吵起来之后动上了手,没打起来,被拉开了。 幸而几人态度还不错,当场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写情书,也不会再去找那个女生。 国际部的女生也认可这样的处理方式,事情算是得以解决。 之后便是各个班的班主任把人领走,该教育教育,该请家长请家长。 昨天封锐来学校的时候,也问过江玥,动手之后对方有没有伤到,需不需要赔偿。 江玥说不用,说乌泽的父母也是明事理的家长,来学校主要也是和老师沟通自家孩子的情况,没有在这方面多纠结。 何况没打起来,也没有伤。 结果好了,今天来了个奶奶。 其实在学校眼里,并不是每个学生亲属都算家长,一般情况下,父母做为第一监护人,才是学校认可的家长。 学生有什么问题,学校都是找家长,而不是找亲属。 所以乌奶奶一来,学校的做法就是先联系乌泽的父母,结果好了么,一个都联系不上。 乌泽的奶奶又一再强调她是以家长的身份来学校的,态度上非常强势,学校没办法,只能接待她。 再联系乌泽的班主任,把乌泽叫过去,又让江玥把封舒文领来,顺便叫家长。 封锐下意识想:对方又来学校,什么诉求。 又想:一家几口人,谁去学校其他人难道还能不知道? 乌泽的父母,恐怕不是碰巧联系不上。 封锐索性在联系“他哥”的电话里对封舒文道:“你也别来。” 封舒文激动道:“乌泽那王八!他胡说八道,他家里人也胡搅蛮缠!” “我根本没写过什么情书,都是袁霸写的,他们让我送的,还栽赃我。” “我也根本没打到他,他踢了我几脚我还没找他呢。” 封锐淡定道:“这就是让你别来的原因。” 激动什么? 封舒文却说:“我要去,现在我是你,我是家长,我不在,谁给你撑腰?” 封锐轻哼:“你也去给我找个奶奶?” 封舒文:“我……” 封锐:“家里呆着。” 封舒文不懂了,问:“那你干嘛给我打这个电话?”通知他,又不让他来? 封锐的余光往不远处的班主任那边扫了眼:“做做样子。” 挂了电话,封锐走向江玥。 江玥:“怎么样?” 封锐:“我哥不在市里,往回赶估计也要两个小时。” 江玥想了想:“我知道了。”正色脸,“我带你去,没事,我在。” 封锐心底挺佩服江玥的,年纪轻轻,责任感很强,还有担当。 但封锐既不需要顶着他壳子的封舒文作为家长为他出面,也不需要班主任给他撑腰。 他自己完全可以。 到了教务处,面对撸着乌泽袖口、露出几个红痕,指责他心狠手辣的老太太,封锐敛着神色,弯腰伸手拉起裤腿,露出腿上的几道青紫,“这怎么说?” 众人:“……?” 男生愣了愣,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脱口而出:“我踹你那几下能踹成这样?” 是不能——论踹弟弟,谁有他这个当哥的狠。 但谁规定不能污蔑回去? 还是只准你诬陷搞事情? 封锐有理有据:“你又没提前告诉我你奶奶会来,我难不成还会自己弄个伤在这儿等你?” 封锐:“伤成这样,我还没找你呢。” 第9章 “我去抱霍凌然的大腿”…… 对付奶奶最好的方式是也找个奶奶过来? 关键点是奶奶? 当然不是。 是要掐寸劲儿,找准关键的点。 乌家这位奶奶既然是来学校呵护心疼自家孙子,人前指责别人家孩子心狠手辣的,那就得比他们孙子伤得更严重,肉眼可见、她赖不掉的重。 她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势必就要比她站得更高。 还得铁证如山、证据确凿,让她无法争辩,甩不掉责任。 如此—— 挠到你了?对不住啊,要不然你先给我报个跌打损伤的医药费? “谁知道你这伤怎么来的?” 不承认? 那谁知道你这几下是不是猫挠的? 总归那天那么多人看到了,监控也拍到了,踹了就是踹了。 这青青紫紫也远比挠的那几下重多了。 有点印子就要找上门,青一块紫一块是不是就得医院躺着? 乌泽的奶奶没好气地走了。 能做出这种事的亲属,就不能指望她多有素质。 老太太嘀嘀咕咕,意有所指:没家教。 封锐扫过去的眼神冷了几分。 这一瞬间,他展露的自然不是一个高中生会有的神态,但神情的转变只有瞬息,很快敛下,没人发现。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乌泽奶奶走了,教导主任又把两个男生教育了一遍,教育完对乌泽道:“回去写两千字检查。” 乌泽见教导主任只让他一个写,瞪眼看看封锐,问教导主任:“为什么他不用写?” 教导主任不是江玥那种好脾气,严肃地绷着脸,虽然没有呵斥,但语气也不怎么好。 他问乌泽:“或者你再把你奶奶叫回来,我们讨论一下这两千字检查有没有必要?” 又扫了眼封锐,再问乌泽:“或者改天封舒文的哥哥也来一趟,问问你,为什么把封舒文的腿踹成这样?” 乌泽辩解:“我没踹他,我真没……” 在教导主任威严的目光下默默闭了嘴。 从教务处办公室出来,两个班的班主任各自领着人,封锐全程没说话,也没看乌泽一眼,乌泽趁着老师们不注意,悄悄瞪了眼封锐。 封锐察觉到,偏头回视过去。 乌泽挑眉:你等着。 封锐收回目光,懒得给他眼神。 坐电梯下楼的时候,江玥问封锐:“腿没事吧?” 封锐摇头。 江玥没说什么,低头扫了眼男生的腿。 回教室,午休时间刚好结束。 和早上进教室的时候一样,封锐一回来,不少目光跟着过来,封锐没理,径直回座位。 前座转过他一个早上加一个中午都不屑转过的脑袋,邻座也跟着看过来,两人的眼神、表情都写着:什么情况。纯八卦的那种。 封锐看看两人,是他自己的态度,不是在“扮演”封舒文:“看什么?眼珠子不想要了?” “靠。”前座转回头。 邻座撇嘴。 封锐表情不善。 因为他在想今天中午在教务处,如果是封舒文自己面对,该有多慌。 对方奶奶说他下手狠挠了他宝贝孙子的胳膊—— 封舒文:我没有! 面对胡搅蛮缠、指责—— 辩驳无力、面红耳赤。 面对老师、教务处主任的从中调解—— 委屈,不服,难过,丧气。 真的,倒不如不管不顾地当众喊一句:对!你孙子就是我挠的,怎么样?我下次还挠他! 倒显得张牙舞爪、不好欺负。 但封锐其实很清楚,他弟根本不是这样的人,连机灵都算不上,也不怎么聪明。 偶尔一点小聪明,还都是拿来对付他,行事风格也很中规中矩,遇事总是顺着情势思考,想不出多好的解决办法,经历又少。 用胖子的话:脑瓜还没开窍。 以前封锐总想,去个有钱人多的私校吧,富裕家庭长大的孩子,心性比起他这种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应该单纯许多。 就让他们单纯的孩子和单蠢的孩子在一起。 如今,学校里呆了半天,封锐完全推翻了这些想法。 心性如何,不看钱,只看人。 人除非自己呆着,否则在任何一个环境里都不可能过上纯粹简单的生活。 学校也从来不是象牙塔。 普通学校尚且不会只有吃喝拉和学习、考试,何况是育仁这样5+2的顶级私立。 他对封舒文的质问,也不该是“你到底在学校做什么”,应该是“你在学校怎么样了?”“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要哥帮帮你?”。 而接下来的半个下午,育仁私立用她为学生们准备的课程,亲身向封锐证明了,学校不是他理解中的学校,学生也不是在普普通通的上课、学习。 ——下午总共四节课,除其中三节是主科课程之外,还有一节课是兴趣选修。 选修课主分艺术、运动、学术这三个方向,每个学生需要在开学第一周通过学校系统选好,学校会在一周里的固定几个时间,开设选修课,让整个年级一起进行选修课程。 届时班级教室里都不会有人,学生们自行去对应的选修课主讲教室,结束后再回班里。 除此之外,下午的三点半之后还会有近半个小时学生自由时间,方便学生去参加处理社团、活动事宜。 课程结束后,下午六点二十,正式放学。 高二上学期没有晚自习,但教室、图书馆、自习楼都会开放,方便学生留校。 封锐以他弟的身份经历了这个下午,觉得封舒文的处境太难了—— 总共两个选修,一个是钢琴课,一个选定后放弃,需要重新选择。 鉴于当天没有钢琴课,另一节选修课一直没选,选修课时间,整个班都空了,只有封锐。 三点半的自由活动,又因为没有参加社团,留在教室。 六点多放学,班里很多学生没急着走,有人在聊社团活动,有人啃着面包在说选修课的内容,还有人在刷题。 邻座:“国际部那边下周要开画展和沙龙。这次好像是和外面挺大的一家画室合作的。” 前座:“他们开他们的,票又不会分给统招班,我回去研究我的股票。” 有学生从后门走,经过封锐身边,对另一个同学道:“学校晚自习?” “我回家,我今天要刷题,12点前估计结束不了。” “你一个学霸这么拼,还给不给我们学渣活路了?” “你算了吧,你就说成绩,怎么不说你把时间都花在社团?” “我妈要求的啊,老说我不会待人接物。” …… 当封锐以为学校只是用来学习知识的时候,已经有学校为这些孩子,提供了更高的、视野更为广阔的平台。 他迟了整整一年才发现。 “高二(三)班,封舒文同学,已离校。” 校门口,封锐走了没几步,抬眼,封舒文顶着他的壳子站在不远处,在夜色为底的车流灯光里,笑着冲他招手。 — “累吗?” 兄弟俩在学校附近随便找了家餐厅。 一坐下,封舒文便问了封锐这两个字。 封锐其实不累。 他年少时珍视学习的机会,从来没觉得课本枯燥过,因此至今不觉得读书辛苦; 他作为成年人,心性也远胜过只有17岁的封舒文,无论如何都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因此身心都不觉得累。 封锐看着面前:“是你觉得累。” 封舒文承认了,点头。 这也是他自进入育仁高中以来,第一次和他哥坦白:“我每天上学,都很焦虑。” 学习进度跟不上,本身也没什么特长,选修课对他来说格外艰难,别人都是凭喜好在上课,只有他硬着头皮在学。 封锐喝着餐前茶水,平心静气地问:“怎么没参加社团?” 封舒文的目光闪了下,带着几分苦涩和难为情。 “我高一的时候瞎混,得罪了人,那人能量大,没社团肯要我。” 封锐静静地听着:“和班里同学把关系弄僵了,也是这个原因?” 封舒文摇头:“不是。” 但也和得罪的那个人有关。 封舒文:“我一开始和他关系还……还行吧?他是国际部的,不怎么瞧得起统招班,我跟着那个人混,统招班的同学都有点排斥我。” 封锐一针见血:“排斥和孤立你,不是一个概念。” 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封舒文埋头、红了耳根,咬咬唇:“嗯。” 是他鬼迷心窍,高一刚入学的时候乱花入眼,没见过这么高端的环境,又拜金似的觉得国际部比统招部高大上几万倍,就把精力花在结交认识国际部的同学身上,还抱团跟着国际部那几个人看不起统招班,才在最后得罪人被踢回统招班之后,陷入了被孤立的局面。 餐点送上来,封锐送他一个字:“该。” 封舒文邹巴着脸:“我也知道我活该,我也早后悔了。” 封锐看看他:“别把脸皱成这样,褶子。”不是你自己的脸不心疼是吧。 封舒文抬手抹脸,深呼吸、吐气,恢复他哥这张俊朗帅气的脸。 封舒文:“这样行了吧?” 封锐:“嗯。” 接着刚刚的话题,封锐:“光后悔有什么用。”得想办法。 封舒文诚恳道:“我知道,我没那么笨,我想了。” 想的办法,很现实、很高效,也能聪明,哪怕是封锐听了都能认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我去抱霍凌然的大腿。” 封舒文:“可他不理我!” 封锐一愣,才想到霍凌然讨厌封舒文这件事,嘴里嚼着晚饭:“嗯,他不喜欢你。” 说到这一点,封舒文真的一百万个想不通,语速都快了,“他就算不喜欢我,讨厌我,可还有你啊。” “这么多年,我们家对他们如何,他心里应该有数的吧?” “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看在哥你对他、对他奶奶那么好的份上,也不能那么无情吧?” 封锐反而能接受,想了想,“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还好吧,算不上无情。” “哥你真是!”封舒文脱口而出,“现在知道霍凌然凭什么不把我放眼里了吧?” 凭什么? 封舒文哼笑了一声,了然。 凭他喜欢那小子,像待半个弟弟那般的偏爱呗。 说到这儿,封锐摸出手机。 封锐:鞋收到了? 霍凌然不久后发来一张照片,照片是站在一面落地镜前对着镜子的自拍。 照片上霍凌然白衣、长裤,微微侧朝着镜子,其中一只脚伸出来些许,穿着封锐送他的那双鞋,整个人高瘦、挺拔,气质尽显。 封锐点开照片,看了看鞋,又看了看人,扯唇笑了笑。 封舒文凑过来看到,无语地哼道:“还发张全身照勾|引你。” 封锐抬眼:“会不会说话?” 低头回复霍凌然:好看。 第10章 以后你是封锐,我是封舒…… 当天的这顿晚饭,是封舒文进入育仁以来,第一次向封锐敞开心扉倾诉。 “太难了,真的,我太难了!” “学校自己编的课本,进度和普高根本不一样!” “我刚进学校一周就跪了,没一门跟得上。” “班里那群都不是人,是刷题怪。” “他们很多人都是从育仁初中直升上来的,初中就能刷题刷到半夜,我怎么刷得过他们。” “还有那什么选修课,你以为他们每个人都是挑自己感兴趣的去学的么,狗屁,才不是,他们有些人都是会什么修什么。” “会钢琴的去修钢琴,一学期也不用怎么学,期末随便弹弹都是满分,省下的时间刷题或者做别的。” “我什么都不会啊!都是从头学。” “社团就别提了,一步错,步步错,我就不该认识那几个国际部的,觉得他们高端得不得了,能带我装逼带我飞,最后没飞起来腿还差点摔折了。” “其实我也没对那个国际部的做什么,就是中途觉得不对,不想抱他腿跟他混了,他就跟我翻脸了。” “我在统招班不是名声不好么,他们都觉得我是国际部的走狗,我也是脑抽的,有一次跟着国际部的嘲统招班的,从那之后名声就差了,他们也孤立我。” “高二我不是混不下去了吗,就跟着统招班一个混子,就那个袁霸,跟着他混。” “他喜欢国际部一个女生,为了跟那个女生一起上课选修了钢琴,我脑子一抽,也选了钢琴课,第一次送情书就是钢琴课下课之后。”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还有那个乌泽,他是袁霸的跟班,之前我还觉得跟他处得可以,哪知道他会那么诬陷我,还把他奶奶弄来学校。” 封锐听了全程,最后问:“以前为什么不说?” 封舒文拿手挠挠脑袋:“你花了那么多钱送我进去……” 不想让哥失望,也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的无能。 何况又处在异常要面子的青春期。 封锐心底都明白,没说什么,只道:“结账,回家。” 封舒文嗯了声,坐着,习惯性等封锐去结账。 封锐看看他:“现在谁是哥?” “……”封舒文起身,又坐回去,不对啊,“我刚替你给了余钱三百。”用来买鞋。 怎么现在什么钱都是他来。 封锐点头:“谢谢。”没别的表示。 封舒文:“……” 他是个屁的哥,他是家庭底层。 底层被他的高中生哥哥领回家。 路上,封锐忽然道:“明天开始,你除了学业之外,有空就跟着胖子一起管管房子。” 封舒文以为他听错了。 封锐:“我之前总想你在学校好好读书,读书之外的事,我替你担着。” 但原来这一套已经过时了。 学校都知道有针对性地发展学生除学业之外的方方面面,家长也在极尽资源给予支持,让孩子在学校就成为提前适应社会的预备役。 他又有怎么道理只盯着学习? 他也不像其他家长,有资源有人脉给联络画廊、沙龙,他就是个房子多点的房东。 既然如此,那就龙养龙,凤养凤,房东的孩子搞房子吧。 好歹也是个锻炼的机会。 封舒文惊喜不已:“真的啊哥!?” 自然是真的。 当天晚上,封锐就把跟着他一起管房子的胖子叫到了家里,顶着封舒文的脸,淡定地告诉他:“我和我弟互穿了,现在我是他。” 封舒文点点头:“我是他。” 胖子看看封锐的那张帅脸,再看看封舒文的脸,来回这么看着,最后看向真正的封锐:“弟弟,你们学校这几天在搞什么魔法cosplay?” 胖子好笑:“扮谁不好你扮你哥?扮你也好歹扮一扮你哥这帅皮相,扮什么脾气、性格,多触霉头,回头在学校女同学都追不到,哈,哈哈,哈……” 哈到第五声,哈不下去了。 胖子来回扫视这兄弟俩,发现眼前当弟弟的一副封锐才有的平静凌厉,做哥的一脸他舒文弟弟才有的稚气白木,忽然正色。 “不是吧你们?” 胖子:“我做梦还是你们在跟我开玩笑!?” 十分钟之后,胖子站在玄关前,弯腰低头查看那被兄弟俩脑袋同时撞过的柜子。 是有什么机关? 还是开过光? 再撞一下会不会又穿过来? 胖子直起身回头:“唉,你们都没再撞一下看看?” 万一可行呢? 封舒文:“胖哥,我哥和我一起挂了,我们家房子也不会落你手里的。” 胖子捂住心口:“哎呦,别别,你现在这样子喊我哥,就跟封锐在喊我哥一样,我心虚得慌,承受不住啊。” 封锐淡淡道:“承受不住就滚。” 胖子笑起来,示意封舒文看封锐:“你要有你哥这气场,你还会在学校里被人欺负?” 横着走好吗! 胖子是封家以前的老邻居,也是封锐从小到大的朋友,知道封锐上学时候的不少事。 胖子:“那会儿可没人敢惹你哥。” 封舒文津津有味地听着,好奇:“我哥是校霸?” 胖子哈哈一笑:“哪儿啊,学霸。” 封锐丢过去一罐饮料:“闭嘴吧,叫你来是来聊这个?” 是给某弟弟做安排。 其实也不用特意安排,胖子和封舒文很熟,怎么关照他心底有数。 至于封锐自己…… “一天不换回来,我就替你上一天高中。” 封锐原本想说要是一直换不回来,想想他哥禁止过这个话题,改口道:“那要是高考的时候也换不回来?” 封锐:“我考。” 总不能不换回来,属于他弟的人生就忽然停下,再拐个道,变相地走上辍学的路? 不可能。 绝对不行。 封锐自己辍过学,决不允许封舒文也走他的老路。 能在短时间内换回来最好,换不回来,他就先替他弟把这高中生的人生暂时续上。 至于会不会拖到高三、拖过高考,甚至如他弟心底期待那样一直换不回来,那就全看天意了。 总之他成为封舒文的一天,就会给封舒文的学业和人生续一天命。 这是他身为兄长的帮扶,也是他给未来换回来壳子的弟弟一个继续学业的机会。 胖子临走前在玄关口对封锐道:“那万一要是高考之后换回来,他不就白捡了一个大学?” 封锐早想到了:“我会督促他跟着一起学的,到时候要是还换不回来,就一起考大学。” 胖子惊了:“这也行?” 缓缓竖起大拇指,心里:弟弟,别高兴了,又要管房子又要看书考大学,苦日子在后头呢。 胖子又忽然想到别的:“那要是一直换不回来,你弟心理年纪又这么小,回头过个五年八年谈恋爱,你不得年近四十岁才结束你本体的处……” 封锐一脚把他踹进了电梯。 胖子不怕死的补全了后面的话:“……男生涯。” — 决定做好,接着便是行动。 封锐带着封舒文去了书房,交待交接几样重要物品:房产证、租户合同、钥匙,还有记录了房屋租住情况的电脑。 交接好,封锐从手机的两张卡里取出了其中一张,递给封舒文。 “和租户都是用这张卡联系的,微信账号也是这张卡的号码,密码等会儿发给你。” “微信里面绑了一张银行卡,交易密码是你知道的那个。” “你以后如果认识了什么人,不方便用这个号码和微信,也可以回头去办张新卡。” 说完冲封舒文伸手:“你的。” 封舒文“哦”着,直接把他的手机放在封锐手上。 封锐维持掌心向上、托着手机的姿势,问:“直接给我了?” 封舒文点头。 封锐提醒:“没什么要删的?” 封舒文耸肩:“我你还不知道吗,我连游戏都不打。”手机干干净净。 封锐点头,收下手机。 这之后便是卧室。 卧室也要换?封舒文惊讶。 封锐:“我们是彻底交换了人生,以后你是封锐,我是封舒文。我跟你换房间,总比重新收拾搬东西简单。” “哦哦。”封舒文觉得有道理。 封锐看看时间,果断高效:“给你十分钟,把你卧室里你需要用的、我不能见的,通通收走。” 封舒文麻溜地冲进次卧翻箱倒柜,抱着他的东西往主卧搬。 期间封锐一动不动地倚着门框刷手机,封舒文纳闷:“哥,你没什么‘你需要用的、我不能见的’要搬?” 封锐头都不抬:“‘需要用的’等会儿搬,‘不能见人的’没有。” 封舒文:“哦。”谁信啊。 血气方刚的成年独身男人,谁还没点私人物品。 结果封锐搬的时候,除了拿走手机充电器和抽屉里的一打新内裤,没别的了。 封舒文:? 还真没不能见人的东西啊? 等等,就这么点东西? 这也活得太简洁了吧?断舍离见了你都得喊声祖宗。 封舒文追问封锐:“哥,你要不再搬点儿?” 封锐看看他:“我一个高中生需要我哥房间里的什么东西?” 封舒文反应了一下,懂了,“哦。” 在他们家,高中生的世界在次卧,主卧是成年人兼一家之主的地盘儿。 “那就……”收拾完毕,封舒文站在主卧卧室门口,冲封锐挥挥手,“晚安了,高中生?” 正要转身走进一家之主的世界,领子被抓住,提着就走。 封锐:“晚什么安?” 看书。 封舒文惊了:“不是说我当你,你做我的吗?”怎么还要看书?! 封锐把人拎进书房,丢回桌后:“我替你上这个高中,是只让你的壳子继续在学校混?”由着本尊的魂儿在外飘扬? 边说边从书包里翻出一摞月考卷子,拍在封舒文眼前。 封锐直视封舒文:“我可以暂时替你去上学,替你面对你现在在学校的处境,怎样都可以,但你想过没有,一旦换回来,你自己要怎么办,还是次次考不好吊车尾,还是什么都跟不上?” 封舒文沉默了,垂眸看着桌上的卷子,片刻后,抬眼,摇头。 他不想这样。 不想就对了。 封锐拖椅子,也在桌前坐下,利落道:“那就学。” “别人进度比你快,跑得比你远,你就多花时间,多费精力,早晚能追上。” “你初中成绩也还可以,老师也说你底子不错,追上来不难。” “哥帮你。” 封舒文心底满满的触动,忽然有点想哭。 他哥这是又给他续命又想尽办法的帮他,无论如何都要拉他一把,不希望他作为高中生的人生停滞不前。 他哥自己呢? 他又能给他哥做点什么? 想来想去,封舒文吸吸鼻子,正色:“哥,要不然我替你去相亲,给你相个又漂亮性格又好的嫂……” 在封锐堪称危险的目光中默默闭嘴。 封锐警告地扫了他一眼,示意他干正事。 封舒文老实地找笔拿纸,翻卷子。 等看到卷子上订正的内容,封舒文又惊讶了:“哥,我们老师讲题跟坐火箭一样快,这些正确答案你怎么抄到的?” 抄? 封锐看看封舒文,觉得这位弟弟对他的实力有误解。 哥考年级第一的时候,弟弟你还在穿开裆裤。 第11章 日日思念,待有一日,再…… 封舒文直到扫完所有的卷子回主卧洗漱休息,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他哥初中念一半就不读了,一天高中都没上过,高中的知识点怎么会的? 并不知道,封锐当年是为了照顾这个家,不得不辍学,因为辍得并不情愿,加上对上学这件事有所遗憾,时间一久,就成了执念。 所以这些年,他在家没事做,空了就会翻翻书。 有时候是封舒文不用的教材,有时候是弟弟随手丢在家里的练习册,再加上很多书网上都有扫描的电子版,随便下随便看。 这么看看,只动眼睛不动手,也从不刷题,学起来自然不够系统,但架不住战线久、知识点范围广,封锐本人又很聪明、记忆力又好,高中内容竟也被他学了个七七八八。 有这七七八八的底子,正儿八经考试未必行,跟着老师后面订正个卷子还是没多大难度的。 何况封锐这边还有个“外援”—— 霍凌然当天下午走了就没再回来,封锐一个人在教室的时候,有几题实在不会,也没从其他参考书里翻到同类的题型,就给霍凌然发了消息,假装替封舒文借卷子。 霍凌然自然没有拒绝。 封锐当时便想到以后和租户联系的微信会交给封舒文,便提前用自己另外一个号加了霍凌然,告诉他,以后有什么事用这个号联系。 霍凌然:好。 晚上兄弟俩一起在书房自习的时候,还聊起了霍凌然。 封舒文总归对这位拒绝他的育仁顶尖人才残留着各种怨念,觉得这人又冷又傲,不好相处,还莫名其妙、肉眼可见地不喜欢他。 “我哪儿得罪他了?他看我不顺眼?” 封锐在意的点和他弟截然不同。 “他在学校很受欢迎?” 封舒文边写题边道:“是啊,学霸,年级第一,还参加各种比赛拿奖,可出名了,都红到人家国际部去了。” 瞥瞥封锐,吃味道:“还有房东兼别人家的哥哥给送鞋。” 封锐哼:“不就没让你抱上大腿吗。”记恨到今天。 封舒文也哼:“他那是不让我抱大腿吗,他是见死不救。” 封锐:“你自己作死赖别人不帮?看书。” 次日,封舒文特意起早,想给他家新晋上岗的高中生做一顿营养早餐,结果刚起床,胖子来了,还给他们带了早饭。 封舒文纳闷:“你怎么这么早过来?” 胖子:“哦,我来送你哥上学。” 封舒文幽怨:“你以前怎么从来不送我。” 胖子笑:“你想有你哥的待遇,你也得有本事让我喊你一声哥。” 封舒文指指自己的脸,嚣张道:“我现在是你名义上的锐哥。” 真正的锐哥拎着书包一身校服地从里面走出来。 胖子看看他,撅嘴吹了声口哨。 封锐在餐桌边坐下,扫了眼胖子:“来看热闹?” 胖子:“来保驾护航。” “顺便在送你的路上,给你几句友情提示。” 二十分钟后,去学校的路上,胖子开车,封舒文副驾,封锐后排。 胖子边开车边看着后视镜里:“哥,千万低调!” “你就是替你弟上个学续个命,又不是给你自己上学,千万别轻易发散咱过于优秀的雄性魅力。” 一句话:别秀。 胖子:“到时候又招得全校女生为你痴狂为你疯。” 封舒文:“????” 封舒文看胖子:这是在吹什么马屁? 胖子瞥了眼封舒文:“别不信啊。” 封舒文也不得不告诉胖子:“我们学校都是强人,都挺有见识的,不太可能发生你说的那一幕。” 还什么为你痴狂为你疯? 摇滚杀马特吗。 富养长大的女生,眼光、心气不要太高。 你哪怕门门第一、钢琴十级、各种证在手,她们说看不上你就真的连半根毛都看不上。 胖子笑笑,不和封舒文争辩:等着看吧。 封舒文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看后座:“对了哥,今天有钢琴课。” 和袁霸、乌泽那拨人是避不开了。 封锐淡定道:“嗯,知道了。” 过了会儿,对前面开车的胖子道:“去江川路2号的时候别忘了带束花。” 封舒文:江川路2号? 胖子:“记得,放心吧。” 不久后,封锐下车,胖子和封舒文目送他刷卡入校。 等封锐的身影走进学校里看不到了,封舒文回头,问胖子:“江川路2号?” 胖子:“哦,租出去的一套房子。” 封舒文:“现在要过去?” 胖子反问:“会掏马桶吗?” 在封舒文顿住的表情下微笑,油门一轰:“来吧,第一节 低阶房东培训课,就从掏马桶开始。” — 另外一边,封锐入校、进教室、交作业。 交完作业后的半个早上,除了去了两趟厕所,期间一直在位子上,要么上课,要么对着课本在纸上梳理知识点。 ——这是他自己的办法,方便他知道已经学过的课本内容有哪些,自己了解、不清楚的内容又分别有哪些。 钢琴课开始前的整个早上,他都在做这件事,课本翻得快,知识点整理得迅速,人也因为过于沉静和过于专注认真,透露出和原本的封舒文截然不同的面貌——隐隐透出几分生人勿进的气场。 看得邻座第二节 课之后直瞥他,前座男生也扭头看了他好几眼。 两人低声嘀咕:“唉,他干嘛?” “谁知道?” “他在理课本啊?” “啊!?” 封锐一概不理,专心做他自己的。 期间收到余钱的消息,提醒他今天的钢琴课悠着点,能不去就不去,随便找什么借口逃课,撒谎也好过跟袁霸那拨人硬碰硬。 第三节 课,选修。 课间时间,班里的学生都起身出教室,走廊里人来人往,大家各自去不同的选修教室上课。 封锐找到钢琴课的课本,随手抽了只笔,也不带包,拿着就走。 走到艺体楼,上楼梯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同上钢琴课的女生,听到几人的聊天—— “今天可千万别抽到我上去弹。” “我也是,也别抽我。” “你们都没准备吗?” “准备了也没用啊,又不是弹考级的曲子,得是原创谱,还得有意境有感情,随便弹弹还行,这么正儿八经,我肯定是不行的。” 封锐走在几个女生身后,跟着进了钢琴教室。 教室是扇形阶梯的规格,座位一排高过一排,用于教学的钢琴就摆在最低处的讲台旁。 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小半的学生,封锐随便找了个一排六个的位子坐下。 刚坐下,乌泽和一个剃着板寸的高个儿男生从另外一边的走道上来,隔着两个位子,坐到了封锐的同排。 封锐转头扫了眼,离他近的寸头男生摆着音乐课本在面前,目视前方、没看他,旁边的乌泽表情不善地看过来,一副“等着,今天就要你好看”的欠揍脸。 封锐收回目光,心知这寸头男生就是袁霸。 没一会儿,教室里走进个皮肤雪白、中长发留刘海的漂亮女生。 女生一进来,就有坐在前排的同伴朝她招手:“澜心!” 女生走过去,坐下,全程没往阶梯教室的后排看哪怕半眼,倒是有不少人、尤其是男生都在看她,其中就有袁霸和乌泽。 封锐也看了一眼,但他看的动机和其他人不同,不是因为她长得特别漂亮,而是因为他认出了那位叫姜澜心的女生—— 正是那位被送情书不堪骚扰、连锅端投诉的国际部女同学。 原来就是她。 封锐认出来,除了想到自家弟弟做的蠢事,对女生觉得抱歉之外,没半点其他感想。 很快,钢琴课开始。 老师一上来就验收上周课程结束后布置的作业,找人弹原创曲谱。 点了几个同学,弹得马马虎虎、不甚让人满意后,老师接着道:“下一位。” 老师扫视,问:“有没有同学自己想上来?” 陆续有几个学生举手。 乌泽忽然也举手,举得笔直、手恨不得戳破天,老师看到了,点他。 乌泽却说:“老师,封舒文同学准备了,但他不好意思举手,我替他举。” 教室里骤然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老师也愣了愣。 片刻后,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响起—— “干嘛啊他们?” “没听说么,这几个人闹崩了。家长都请来学校了。” “封舒文会弹琴?他不是琴键都不会摸的吗?” “是啊,所以那些人才故意要他出丑。” “哎!?” 忽然,教室里又静了。 因为大家看到“封舒文”自己站了起来。 不但站起来了,还从位子里走了出来。 老师惊讶地看着他,也知道他的一些情况,下意识问:“封舒文,你准备了曲子?” 封锐:没准备。 但不妨碍他完成这个课堂作业。 “他会弹吗?”没控制好音调的一声议论突兀地响起。 不禁让大家更为质疑走向钢琴的男生。 但男生太淡定了,从容地走下来,神色和步伐都不带虚的。 这又让很多人怀疑他在装腔。 可大家都不傻,现在装腔有什么用,等会儿坐到钢琴前就露馅了,还会丢更大的脸。 不会就是不会,不如早点承认。 连乌泽都和身边的寸头男生对视了一眼,相互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戏谑——他们还不知道吗,封舒文会弹个屁。 很快,男生坐到了钢琴前,连曲谱都没有带。 老师问他:“你弹的曲子有名字吗。” “有。” 封锐的右手缓缓悬上黑白键,轻轻地按下一个音。 封锐:“《江川路2号》。” — 江川路2号,小洋房门前。 封舒文抱着花,胖子两手插兜地靠着门,两人安静地听着从屋内传出的钢琴曲。 曲子悠扬轻浅,调子如一首情诗,胖子不懂,封舒文也不懂,两人都只知道,这钢琴曲怪好听的。 封舒文像是怕打断这琴声,特意压着嗓子,悄悄问:“这是哪首世界名曲啊?” 胖子哼了哼:“是咱江川路二号的‘名曲’。” 是租住在这套小洋楼里的租户、门内钢琴前的退休老教授,写给已逝妻子的曲子。 写两人少年时因课业在学堂结识,相互欣赏,高山流水,临近毕业时刚有好感,忽然面临各自下乡插队的离别,分别后靠信笺互诉衷肠与情谊,多年后回城重逢,再续前缘。 二人相知相守,恩爱白首,儿女一双。古稀之年,爱妻因病去世,老教授回到两人新婚时的旧居,租下房子,谱下了这首思念之曲。 取名《江川路2号》。 日日思念,日日弹奏。 — 一曲罢,教室内久久没有声音。 从来深情不可描绘,毕竟言语有限,极致不过是一句我爱你,但乐曲不同,繁复的音调谱写出不同的情绪和表达,或悠扬或婉转或低鸣,总能与心境契合。 年少时的相识,分别后的等待,重逢后的惊喜,还有相伴相守、恩爱白首…… 曲调将这些爱意在琴键上扩散,再经由听觉回拢到心绪间。 按动的不再是黑白键,而是听曲者的内心。 江川路2号——我日日思念,待有一日,再与你重逢。 曲调轻缓,意境太美。 而弹琴的男生,有着所有演奏者该有的坐姿,纤长而挺拔,俊朗又沉静。 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经由琴键和锃亮的琴身照射在他脸上,给他原本沉稳静默的面孔渡上了一层光。 或许正是这层光的关系,又或者因为别的,总之男生给人的感觉,和大家认识里的封舒文不太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隐隐地蕴着凌厉和气场,起身从钢琴后走出来,抬眼扫视过来的时候,让人下意识的心头一紧,不敢轻视。 又静了几秒,就在男生走回座位的时候,整个阶梯教室里轰然喧嚣开—— “弹得也太好了吧!?” “他会弹啊!!!” “这曲子太好听太感人了!!!” 封锐在这些惊叹声中坐下,没给乌泽和袁霸半个眼神。 钢琴旁,老师满意地拿起上课用的记录册,在封舒文的名字后打了几个五角星。 弹的不错,非常好,加分。 作者有话要说:小新人鞠躬求滋瓷 第12章 封锐“要么道歉,要么…… 学校的环境相较社会多少单纯一些—— 就因为这么一首《江川路2号》,同修钢琴课的一些学生当场扭转了对“封舒文同学”的看法。 嗨,都是学琴学过来的,谁还没个就是不想弹、会弹也不承认的叛逆阶段? 理解。 “封舒文,你那首曲子真好听啊。” “《江川路2号》,是叫这个名字吗?” “谁谱的曲,教你钢琴的老师?” 是个糟老头子。封锐心道。 那老头子毛病多的很,尤其容易堵马桶,过去给他通,通就通了,通完还要拉着人教弹琴,不给教就发小脾气,最后还得哄,哄了别的不要,就要花。 当然,封锐不会这么答。 真论起来,他有限的钢琴技能,他唯一会的这首曲子,确实都是老教授教的。 算他半个老师。 封锐:“嗯。” 钢琴课一结束,立刻有人好奇地围上来,还有人问封锐要这首曲子的琴谱。 封锐如实说曲子是老师的,不是他自己的,详细的琴谱他给不了。 “这样啊,”那同学也不在意,笑笑道,“没事儿,我就随便问问。” 指指耳朵,“反正已经听过了,我回去自己扒了弹弹看。” 这没什么不可以的,封锐点头。 起身,随着人流一起出教室。 到阶梯教室的门口,意外遇到了姜澜心,封锐特意慢了几步,让她先出去。 结果出去之后,姜澜心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叫住了他。 姜澜心不是一人,身边还有个结伴挽着胳膊的短发女同学。 两个女生和封锐面对面,站在刚下课的人来人往的走廊里,不免引得人转头注目。 姜澜心大概习惯了总被人看,不管别人,就看着封锐,问:“那首曲子是你的?” 封锐用的刚刚的说辞:“是我老师的。” 姜澜心直视封锐,没有因为面前的男生被自己投诉过而觉得别扭尴尬,也没有其他神情,大大方方:“我可以借用一下吗?” 姜澜心身边的女生:“我们想用你那首曲子在艺术节做表演。” 封锐也大大方方地回:“我回去问一下老师。” 姜澜心:“好。” 说着拿起手机,“加一下微信吧。” 封锐也拿手机,刚拿出来,肩膀被人从后面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封锐抬头看去,袁霸和乌泽从自己旁边走过去,撞他的正是袁霸,不但撞了,还扭头不冷不热意味不明地扫了他一眼。 这一幕姜澜心和她身边的女生都看到了,挽着姜澜心的女生一直在看袁霸,姜澜心自顾和封锐加微信,眼睛都没抬一下。 扫完二维码加好微信,姜澜心便和挽着她的女生一起离开了。 国际部和统招班的教学楼不在一起,因此封锐和她们不同路,走另外一边的楼梯,只是刚好耳朵好,听到了短发女生对姜澜心说的几句话—— “袁霸他们今天故意的吧,人又没自己举手,把人架上去,幸亏会弹。” “啧,刚你看到了吗,还被撞了一下警告,可怜的小跑腿。” 小跑腿? 封锐觉得好笑,心道他弟这情书真是没白送,回赠投诉还附赠一个外号。 而“小跑腿”这个时候正捏着鼻子攥着皮老虎从江川路2号楼的卫生间里冲出来。 “呕~!” 胖子站在门口抱着胳膊笑看他:“你看,这样不就通了。是不是比你写作业简单。” 封舒文:我宁可回去写作业! 封舒文又干呕了两口,抬头问他胖子哥:“以前的马桶也是我哥通的?” 胖子哼,那怎么可能:“是我。” ? 那凭什么今天你不通? 凭你不是家庭底层? 忽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踩着楼梯蹬蹬蹬跑上楼:“封锐!走,下楼去跟我练琴。” “上次要教你新曲子,你竟然给我偷偷跑掉了。” 封舒文又瞪出一个问号脸:等会儿,怎么还有弹琴的事儿? 胖子伸手拍他:“跑。”说完转身,率先溜了。 留下被老头子一把扯住袖子的封舒文:? — 封锐一个人来上课,一个人回教室,还没出艺体楼,忽然被楼与楼之间一个露天小篮球场吸引了目光。 有学生在打球,3V3。 都是年轻高个儿的男生,穿着并不统一的球服,一看就是临时起意随便组的一场,你来我往,截断、跑跳、投球,青春朝气。 球场旁围了几圈人观看,有男有女,时不时为投中喝彩,靠球场近的楼层走廊上也站了不少人在往下看,男生看球,女生看人。 ——谢天谢地,来育仁上了两天学,封锐总算感受到了点熟悉的校园氛围。 他站的二楼走廊离球场不远,因为近,被他一眼认出了球场上的霍凌然——男生连球服都没换,一件短袖白T就上场了,截球果断,跑跳迅猛,投球技术更是和他那耀眼的成绩一样,很能拿得出手。 就这围观的一小会儿,封锐发现围观人群的喝彩几乎都是给霍凌然的,和霍凌然打球的几个男生也都因为打得酣畅淋漓而觉得特别高兴,对手组都过来和他击掌对拳,看得出来人缘不错。 封锐看着看着,手往扶栏上一搭,不免暗暗对比霍凌然和他那位宝贝弟弟之间天堂与地狱般的差距。 成绩好、人缘可以、还会打球。 他亲弟要是这位,他做梦都得笑出来。 想到封舒文,封锐靠着扶栏拿手机给胖子发微信,想问问那位宝贝弟弟今早如何了,有没有被江川路2号的老头子逮住弹钢琴,正打字,忽然肩肘又被人撞了下,悬空在扶栏外的手没拿稳,手机脱手掉了下去。 封锐:“……” 这一掉引得楼层间小片惊呼和扭头注目,篮球场周围的人都跟着看过去,包括球场上刚打完球的几个男生。 霍凌然身旁一个穿着蓝色球服的男生眺望二楼,抬了抬下巴,示意霍凌然:“唉,那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吗?” 满头汗的霍凌然拎领口擦了擦下巴上的汗,胸口因喘息微微起伏,看到二楼被人行注目礼的“封舒文”,微微蹙眉。 同时听到周围人的议论:“手机掉下来了。” “自己扔的?” 自己扔怕不是嫌钱多,封锐低头看了眼掉在一楼的手机,回头。 袁霸和乌泽站在他身后。 两人既没装模作样地假装不是他们干的,也没闪人,就站在那儿,明晃晃地告诉封锐,对,就是他们,怎样?! 怎样? 封锐鞋尖向后,转身,面朝两人,神色平淡,语气不缓不慢:“要么道歉,要么去捡。” 球场,蓝色球服的男生一边仰头灌水一边给霍凌然抛了瓶矿泉水,走近,一起眺望不远处的二楼。 “唉,那小子行不行啊?” 又问:“这次管吗?” 霍凌然内心里是懒得管的。 从高一入校到这学期,封舒文就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不知道在做什么,闹出大大小小一堆事。 他之前怕封锐知道了为这弟弟气吐血,背后帮过几次,本以为他不和国际部的那几个人来往了,这学期也该老实了,结果又跟统招班这边几个名声不好的男生混在一起。 这又不是自己弟弟,管了那么多次,还要怎么管? 不管。 可低头看一眼脚上的鞋,想到封锐,想到昨天是他和封锐认识以来手机联络最频繁的一次,这还都是因为封舒文发消息告诉封锐他辩论赛拿奖,封锐又替封舒文问他借卷子,还约了这周末一起吃饭…… 封锐。 霍凌然盯着二楼,仰头喝了口水,水瓶递给旁边的男生,抬步往球场外走去。 而就在霍凌然走到手机掉落的地方,刚把屏幕摔得碎裂的手机拿起来的时候,忽然周围又传来惊呼。 霍凌然正要抬头,“啪”一下,又一部手机掉了下来,落在一米外。 很快,第三部 手机掉了下来。 掉下来的同时伴随着一声怒喊:“封舒文!” “封舒文”靠着扶栏,拍拍刚扔完手机的手,笑,坦然“认错”:“没注意,不小心。对不住。” 道完歉服务周到地说:“帮你们捡?” 在乌泽和袁霸愤怒的表情里转身,面朝走廊阳台,胳膊在扶栏上一撑,轻盈一跃,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 惊呼声四起。 探头往阳台外一看,震惊地发现跳下去那位竟然什么事没有,稳稳落地,落地后先后捡起两部手机,抬手朝着二楼扔去。 第一部 手机,跃过二楼众人的头顶,直接砸在二楼走廊里面一侧的墙壁上,砸完墙再垂直落地。 第二部 手机被轻轻一抛,垂直抛上了二楼…… 乌泽见是自己的手机下意识伸手,没抓到,手机啪一下又摔回了一楼。 乌泽:“……” 一楼那位不慌不忙,把手机重新捡起来,仰头看二楼,态度良好地打招呼:“没扔准,我重新扔。” 这次力道大了,手机被抛进走廊,也“啪”一声,扔在墙上。 乌泽:“……” 袁霸:“……” 两个男生怒火中烧地从二楼探出视线往下看,却见扔手机的那位一脸友好地冲他们挥挥手:“都拿到了吧?没事儿,不客气。” ??????? 第13章 学的封锐?未免太像了…… 封锐招呼完二楼那两位,才顾上了旁边替自己捡手机的霍凌然—— 两人站得很近,最多只隔了小半米,霍凌然是刚刚打球时的装束,露着胳膊,一身的朝气和热汗,手里拿着捡起来的手机,敛着神默默看过来。 封锐向他伸手:“谢谢。” 霍凌然看着他,没说什么,手机递过去。 封锐接手机,下意识扫了眼霍凌然的鞋,正是他送的那双。 确实好看。 又想霍凌然也没他弟说的那么无情,至少帮捡手机了。 接过手机的封锐又道了声谢。 二楼异口同声地传来袁霸的切齿:“封舒文,你给我等着!” 这怒喊在楼与楼间扩散回荡,引得旁观的吃瓜群众嘘声连连。 ——人都动手了,你就动个嘴?行不行啊? 封锐也在笑。 他不是嘲笑谁,是觉得有意思:原来这群天之骄子也不是看起来的那么“高大上”,也有这年纪的学生该有的活泼和皮劲儿。 但这笑落在楼上的袁霸和乌泽眼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笑?还笑? 封舒文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皮硬了是吧? 你等着! 封锐抬头,神色淡定,语气不急不缓,回复袁霸:“嗯,我等着。” “上次我等来了乌泽的奶奶,看这次来学校的是你奶奶还是你外婆。” 走廊间一阵哄笑。 乌泽羞恼地从二楼探出头:“封舒文你别胡说!” 封锐两手插兜地耸肩,仰视二楼,学着上次乌泽奶奶呵护自家宝贝孙子的口气:“‘我家宝宝的胳膊都被你挠红了’。” 又是一阵哄笑。 乌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袁霸脸色铁青,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二楼走廊,直奔一楼。 可惜老师及时赶来,没给他们现场对线的机会。 “都围着干什么?” 学生们很快散去。 霍凌然反倒没走,目光又在“封舒文”脸上停留了会儿,缓缓道:“你哥教你的?” 封锐:嗯? 也对,刚刚发生的那些,确实不是封舒文会做的事,都是他这个当哥的风格。 霍凌然不知道互穿的事,会觉得今天的“封舒文”不对劲,觉得这一切都是他这个当哥的教的也正常。 封锐:“嗯。” 这样? 霍凌然收起神色,语气平平地说道:“走廊里有监控。” 干了什么发生了什么都被拍得一清二楚,刚刚痛快,等会儿就得不痛快了。 封锐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别说那些吊在头顶的监控有眼睛的都能看到,就育仁每年的(/競/詔/渎▽//傢/)告家长书,都要把监控设备的情况向家长们说明。 封锐也不是一时冲动做了刚刚那些,他有脑子。 退一步说,袁霸和乌泽找他麻烦,他难道要因为有监控、会被请去教务处喝茶,就什么都不做? 还是当时忍了,以后找个没监控的地方秋后算账? 封锐有他的脾气,也有他自己的办法。 无论如何,既然如今是他在面对这些,就由他来想办法、他来料理。 封锐没说别的:“嗯。” 嗯完这一下,霍凌然还是没走,还在看他,看着看着,忽然道:“你在学你哥?” 封锐愣了一下,挑眉。 霍凌然:“挑眉也要学?” 封锐:“……”霍凌然对他本人是有多了解。 ?了解? 不对吧,他们明明都不常见。 没来得及细想,老师赶到。 封锐和乌泽、袁霸一起,三度“进宫”,教务处喝茶。 而这次的教务处之行,主动掌握话语权的不再是乌泽袁霸他们,而是封锐。 封锐:“矛盾?没啊,我们闹着玩儿的。” ? 乌泽、袁霸齐齐扭头看他。 封锐神色如常,立的是个将脸皮发扬光大的人设:“真的。” 教务处主任呵斥:“胡闹!闹着玩儿就能从二楼跳下来还扔手机!?” 封锐有理有据:“老师,新款iPhone出来了,我们就是想找理由换手机。” 听得教务处主任血压都高了。 什么玩意儿? 封锐肯定的语气:“真的。” 眼神往乌泽和袁霸那边瞥。 两个男生反应够快,毕竟他们内杠是一回事,被请教务处就是另一回事了。 袁霸:“嗯,换手机。” 乌泽诌起来:“没有理由换手机,我们自己创造条件换手机。” 教务处主任心道我信你们个鬼,就你们这些家境的孩子,想买新款就能买新款,还用把手机弄坏再换新的? 教务处主任嫌弃脸:“去去去,都给我去写检查!” 不找家长?不罚别的?只写检讨? 袁霸和乌泽对视一眼,都觉得奇怪。 等从教务处出来,两人还在嘀咕,觉得今天的处理未免太简单。 只有封锐心底明了,当然只用写检讨了,给学校三个胆子,他们敢请家长? 别的不说,光他二楼跳一楼这点,事情捅去家长乃至家委会那边,可没哪个家长会怪自家孩子吃饱了撑的去跳楼,到时候必然是指责学校安全防护没做好,一年那么贵的学费,家长们撒金子似的给学校那么多资金和资源,竟然不给低楼层的走道安装护栏? 你们学校干什么吃的? 这叫跳下来没出事,真出了事你们学校谁负责? 封锐了解这届家委会的风格,也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他甚至知道这次不但不会被请家长,学校还会悄悄把低楼层的防护栏做起来。 遇到会“做人”的校领导,搞不好还会以此向家长们邀功,说学校多关心在意学生的在校安全,二楼都给安装护栏。 至于这件事在学生间的影响—— 【卧槽,高二三班那个封舒文这么强吗,二楼说跳就跳?】 【这哥们儿牛逼啊,凭一己之力让学校花钱装护栏。】 而封锐何止跳楼牛逼,写检查技能也点的够亮,毕竟年少时有相关经验,经验还挺丰富。 当然,也有封锐不知道的事—— 他和乌泽、袁霸“闹着玩儿”时被围观的学生拍了很多小视频。 视频在一个个小群里传播开,版本不少,内容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拍摄角度不同。 其中有一份视频最完整、拍得也最清晰,从封锐转身跃起前开始拍,把整个手撑阳台、斜身一跃跳下的过程拍得清清楚楚,不但清楚,连跃下二楼时随风掀起校服衣摆的这个细节都拍到了。 这份视频被传播得最多最广,得到的评价也最统一:“酷哦!” 这叫封锐不知道,但凡他知道,都要挑挑眉,暗叹现在的学生看跳个三米多的高度就觉得酷? 这是不是就和现在的城市小孩儿没见过多少小动物,去公园看到小兔子都要哇哇哇地喊可爱一样? 而这些视频没有意外的,也被霍凌然看到了。 他和别人的感受都不同,他看的时候没觉得什么酷,只觉得—— 熟悉。 视频里男生的姿态、动作、流露的神情…… 霍凌然拿着手机看着,眉心下意识又蹙了几下。 学的封锐? 封锐教的? 因为是亲兄弟的关系? 未免太像了。 扭头看隔着一个位子的角落,男生正坐在桌边奋笔疾书写检讨——脸是封舒文没错,人是封舒文本人。 霍凌然看到人就淡定了,收起手机。 什么像,封锐就是封锐,谁都不会像他,亲弟弟也一样。 — 中午午饭时间,封锐才想起微信没发,给胖子拨了个电话。 胖子笑:“正等你电话呢,出来吧,我们在你学校外面,刚好一起吃午饭。” 封锐走出教室,看见霍凌然和之前打球的几个男生在一起——那几个男生似乎都是国际部的,特意过来找霍凌然。 封锐往那边看过去,其中一个男生刚好看过来,还冲霍凌然挑了挑下巴示意封锐这边,霍凌然跟着转过视线。 封锐便和霍凌然短暂地对了眼,继续往楼梯口走。 刚走到,余钱冒了出来,一脸惊喜地截住他:“朋友,你可以啊!深藏不露啊!”“听说你今早跳楼跳出了‘政|绩’?学校准备给所有楼的二楼安装护栏了?” 封锐径直往楼下走:“不客气。” 余钱有点困惑:“你怎么敢跳的?” 封锐心道就那点高度,觉得摔不断腿、胆子大点、肾上腺素中上水平,就能跳。 余钱:“那高度下来的缓冲,你不心疼替你减振的鞋吗?” 封锐:“……”心疼个屁。 余钱:“今天去几食堂?我想吃炒菜,要不我们去三食堂?” 封锐顺着楼梯往下:“我家里人来了,我去外面吃。” 余钱一惊一乍:“卧槽!你哥来了!?” 这声音刚好被身后的霍凌然一行人听到了。 霍凌然脚下一顿,转头看向身边正在讨论去哪儿吃的几个男生:“出去吃吧。” 几个男生:“行啊。” — 封锐在校门口看到了和早上装束不同的封舒文——不是什么衬衫、西裤了,老老实实地穿着封锐自己常穿的休闲裤、休闲衫,脚下一双黑色跑鞋。 这位新晋上岗的“哥哥”不知道在早上经历了什么,绷着表情,脸色有点臭。 倒是倚着车门站在旁边的胖子一脸如沐春风。 封锐走过去,胖子张开胳膊要抱:“弟弟。” 被封锐伸手推开。 封锐看看封舒文,冲胖子挑下巴,问:“早上去过江川路了?” 胖子:“去了啊。” 没忍住笑,“那马桶通的,那酸爽。” 一直没吭声的封舒文怒了:“还酸爽?你吃过了?!” 胖子哈哈大笑,封锐也忍俊不禁。 小崽子终于体会了一把当房东的“快乐”了?这回知道做房东不是躺着收收钱那么简单了? 胖子一手搭一个,冲着商业街的方向,“走,去吃饭,今天我请。” — 一行男生走出学校,经过校门口的停车位,霍凌然一眼认出了封锐的七系。 霍凌然身边一个男生见他扫了好几眼,以为他喜欢,勾住霍凌然的肩膀,“这车一般,马马虎虎。”没有炫耀的意思,毕竟在他这位阔少眼里,确实一般。 哪知道霍凌然耸肩,落下搭着自己的肩膀,不冷不热道:“我看你,也觉得你一般,马马虎虎。” 男生把胳膊搭回来,从善如流地改口:“对不起,说错了。是很棒,很可以,顶配。” 期待的眼神看着霍凌然,指望他也回夸一句“你也是顶配”。 哪知道霍凌然只是扯扯唇角,敷衍地嗯了一声做回应,目光又往那车上扫。 是顶配。 他心里的顶配,无论车还是人。 第14章 房东哥哥对学霸租户的偏…… 胖子找了家餐厅,点了七八个菜。 正是饭点,这家生意不错,临窗的位子坐满了出来吃饭的学生,他们便在角落里有屏风挡着的一个小圆桌坐下。 胖子给三人倒茶,封锐问封舒文今早的体验如何,有没有被老头子拉住弹琴。 封舒文起先有点闷闷不乐,因为他今早出门的时候特意弄了身还算有档次的行头,又特意从他堆鞋的储物间里翻出了一双43码的新鞋换上,想着新生活新气象,新鞋开步,一往无前。 结果通马桶的时候没注意,几滴浑浊的液体滴在了鞋面上,差点没让他崩溃而亡。 胖子当时还说,擦掉就行了。 封舒文内心悲恸:你懂什么!?鞋是无辜的! 胖子:“你上卫生间,鞋底搞不好也会踩到尿。” 封舒文:“!!!” 于是来育仁找封锐前,这位弟弟老老实实回家换鞋换衣服。 此刻餐厅里,胖子倒着茶水,笑对封锐道:“你是不知道,你弟早上还偷偷在衬衫袖子里戴了你的表,七十万那块。你前脚一下车,他后脚就亮出来了。” 通马桶的时候别说表,袖子都得捞上去,等通完厕所洗完手,又被老教授拉住弹琴。 胖子憋着笑:“老头儿今天崩溃死了,一直不敢相信他教了这么久,他的‘关门弟子’屁也弹不出来,一朝回到解放前。坐下来没三分钟就直接轰我们走了。” 封舒文深深地困惑:“我们家这房东做的,门槛是不是太高了?” 要是遇到练体操的租户,是不是收房租的时候还要给他在门口先耍一套托马斯回旋? 胖子笑:“别说,你哥之前在郊区承包了一块地,转租给了做高尔夫球场的,每季度收租的那天,你哥还真去打一天球。” 封舒文无语地往椅背一靠,抬手拍额。 这之后很快上菜,封舒文一个早上跑那么多地方,早饿了,拿上筷子就开吃,封锐和胖子边吃边聊。 胖子:“你今早怎么样?” 封锐:“还行。” 同一家店,靠窗的一桌坐了霍凌然一行人。 霍凌然的位子,只要抬抬眼,就能看到刚好没被屏风挡住的“封锐”的背影。 霍凌然默默看过去好几眼。 身旁的男生问他:“你吃什么?” 霍凌然把菜单推回去:“你们点吧,都行。” 他不是来吃饭的,只是想看看人。 — 封锐吃完午饭才想起姜澜心的请求,知道江川路2号的那位老头子年纪大了,看消息还要找放大镜,特意吃完后坐在桌边,拨了个电话过去。 老头子没好气地接了,上来就道:“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我教你的曲子都喂狗了?” 封锐笑:“可不是。你教我是喂狗,不如教给别人。” 老头子疑惑:“封锐?是封锐吗?你怎么声音听着不对。” 是不对,因为这是封舒文的壳子、封舒文的嗓子。 但反正老头子心大,封锐隔着电话糊弄道:“我去做了变声手术。” 老头子去去去地怼他:“你怎么不干脆做个变性手术。” 封锐回道:“因为我不喜欢男的。” 老头子很有见识地轻嗤:“别这么肯定,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万一’。” 封锐顺着说:“嗯,万一,万一哪天我喜欢男的……” 胖子吃饱喝足翘着腿剔牙,闻言头都没转一下,封舒文靠着椅背刷手机,眼睛不抬。 两人见怪不怪。 封锐这张嘴,你哪怕给他缝上,他都能说出花儿来。 万一哪天喜欢男的? 这有什么,他有次还在别人对他“为什么年纪轻轻、亿万房产傍身,却不找个女朋友结婚”的质疑里回怼过这么一句:结婚一定要和女朋友?男朋友也行啊。 胖子、封舒文:嗯嗯嗯,好好好,喜欢男的,和男的结婚,都行。 封锐接着刚刚的话:“……万一哪天我喜欢男的,我一定把他介绍给你,让你教他弹钢琴。” 老头子不耐烦了:“有什么屁快放!” 封锐便说是封舒文他们学校有个同学想借这首曲子在艺术节演出上弹,问可不可以?又问如果可以,能不能再借一下曲谱。 老头子:“男生女生?” 封锐:“女生。” 老头子:“那就借。” 给封锐听笑了,问:“男生就不借?” 老头子喷他:“你们男的粗手粗脚通马桶还差不多,会弹个屁琴。” 他只有一个要求:“回头表演的时候给我录一段,随便视频音频,让我听听她弹的。” 封锐觉得这个要求不过分,姜澜心应该会答应:“我先把你的话转达给她。” 老头子:“嗯,应该的,要先征询女士的意见。” 挂了电话,听了一耳朵的封舒文细问封锐什么事,听说他哥在钢琴课上弹了曲子,姜澜心还特意来借,又加了微信,第一反应:“卧槽,袁霸没搞死你?” 封锐示意胖子:“他还有力气关注别的,看来是活儿不够多。” 胖子得令:“放心,马上安排。” 封舒文:这些哥哥没有心! 三人说着,从屏风后走出来。 封舒文人在最外面,最先出来,边走边低头刷手机,接着是封锐、胖子。 封锐正和胖子说话,一抬头看到了霍凌然,还有霍凌然扫过来的目光——没看他,看的前面顶着他壳子的封舒文。 封锐心知霍凌然看的是谁。 封锐继续和胖子一起往外走,想了想,在推门出去的时候,对前面刷手机的封舒文道:“霍凌然也在。” “嗯?”封舒文转过头。 封锐原本想说你打个招呼,想想封舒文也不喜欢霍凌然,还是算了。 结果封舒文走出去后站在店外,透过落地玻璃看向店内:“哪儿?” 一眼对上正看过来的霍凌然,勾唇笑了笑,抬手比了个心。 封锐:“……” 霍凌然:“……” 封舒文:房东哥哥对学霸租户的偏爱是吧?来,本弟弟以你的身份再替你宠一下。 封锐一脚踹了过去。 胖子哈哈大笑:这兄弟俩互穿之后可太逗了。 留下店内皱了皱眉的霍凌然。 同桌吃饭的一个男生看到他的表情:“怎么了?” 霍凌然摇头说没什么,继续吃饭,余光看着窗外,心底总觉得哪里不对。 封锐冲他比心? 封舒文踹封锐? 还有两人的神态、神情…… 中午回教室,霍凌然的目光又往角落里扫去。 “封舒文”在刷手机。 这么看看,又觉得没什么异样。 忽然,霍凌然又注意到一个让他觉得有点不对的细节—— “封舒文”睬在桌脚横杠上的鞋。 重点:鞋头上的几道印子。 印子? 做同班同学这么久,在一个班上,还离得这么近,封舒文平时有多宝贝他的鞋霍凌然看在眼里。 平时那么宝贝鞋的人,稍微有点灰都要弯腰埋下头擦,今天这么明显的印子,看不到?也不擦? — 封锐正在手机上征询姜澜心,问如果用《江川路2号》表演,到时候能不能录一段给他老师看看,微信上得到姜澜心的同意后,给江川路2号的老头子发消息。 老头子不久后发过来用手机拍的曲谱,封锐再转发给姜澜心。 姜澜心:谢谢。 又大大方方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封锐回复她:不必。就当我为之前的事道歉。 姜澜心:一码归一码,算人情。 封锐便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行吧,算人情。 当晚,回到家,正式互换身份的兄弟俩在书房汇合。 封舒文来劲了,又从封锐的衣帽间里翻了一身行头换上,这次不是戴一块七十万的表了,是一手戴一块,明明裤子腰身合适,还硬凑了条带logo的皮带。 ——怎么都得穿这么一身过过瘾,哪怕只是穿来看书写作业。 封锐扫了眼这傻弟弟,心道他们老封家的暴发户气质原来都在这儿。 写着写着,封锐想起件事,抬头对封舒文道:“霍凌然请我吃饭,跟他约了周六中午,到时候你去一趟。” 封舒文第一反应:“能不去吗?” 封锐收回目光低头写作业:“心都比了,吃饭不去?” 封舒文:“你就不怕我暴露?” 封锐心道有什么好暴露的,他们总共才见过几面,霍凌然能有多了解他。 再说了,皮相壳子摆在眼前,难道还会觉得这壳子里的不是他本人? — 霍凌然晚上回家,帮奶奶把家务料理完,回房间看书。 看到一半,微信群里有人@他,说:凌然,你知道这次的艺术节,姜澜心报的什么节目做演出吗? 霍凌然看着书,抽空扫了眼手机,没回复。 国际部的女生艺术节表演节目和他有什么关系。 群里又连着@他,霍凌然把手机盖在桌上,解完一道物理大题才又拿起来看了眼。 这么一看,霍凌然神色倏地顿住。 群里@他的男生说,姜澜心的演出曲目是首钢琴曲,这曲子是她在上钢琴课的时候问她们选修课上的一个男生借的。 说是男生弹了一遍,她觉得很好听,就借来用了。 而那个男生,很巧,正是霍凌然认识的封舒文。 封舒文?弹钢琴? 霍凌然心道他要是没记错,封舒文根本不会弹什么钢琴。 他去外地参加辩论赛前,无意间听到封舒文跟他那个倒鞋的合伙人吐槽要重选选修课,说他长这么大,别说弹琴,黑白琴键都没碰过两下。 霍凌然在群里回复,说他们是不是弄错人了,不会是封舒文。 群里:怎么不会?就是他。 和霍凌然最熟的那位国际部的男生发了条语音:“真是他,我晚上放学的时候遇到姜澜心,她亲口说的。” 又说:“姜澜心也不可能记错名字。之前跑腿送情书的不就是他么,都被投诉了。没说错,就是他,封舒文。” 霍凌然听完语音,敏锐地意识到一件事:这两天的封舒文,真的和以前很不同。 改变了? 转性了? 钢琴又是怎么回事? 从不会到会只要短短一夜? 而这么大的不同,这与其说是转性,不如说是换了个人。 等等! 霍凌然一顿,忽然福至心灵、茅塞顿开。 换了个人? 换人?! 第15章 隐晦的不为人知的念头 周六。 封舒文在家挑行头,主卧的门敞着,正对主卧的书房也没关门,封锐在书房里扫知识点。 兄弟俩隔着房间各忙各的,非常难得地能在此刻理解对方—— 封舒文:我哥初中就辍学了,上了两天高中,肯定屁都不会,不说别的,光那九门主科目的课本就能把他砸晕。 看吧看吧,好好看书,在知识的海洋里寻求一点慰藉。 封锐:难为这弟弟了,要去和不喜欢的人吃饭。以前哪儿哪儿都比霍凌然矮半截,现在换了身份一朝得势,多难得的机会,可不得好好准备下再出发。 封舒文的声音从主卧飘进书房:“哥,你那块200万的表我能戴吗?” 封锐看着书,心道这问的屁话,表肯定早戴上手了。 主卧衣帽间镜子前,封舒文抬着手腕、表盘正对镜子,眯眼挑眉,露出一个“必杀”的神情。 哼,霍凌然,你也有今天! 陡然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的封锐,吓了一跳,皮球泄气似的,瞬间虚了,露出他惯有的白木神情,转头转身:“哥。” 封锐从头到脚地打量他,问:“好了?” 封舒文也跟着低头看看自己:“好了。” 封锐走到封舒文面前,给他提了提领子,平了平肩线,教他:“别对自己那么不确定。视线往前看,不要轻易低头。” “嗯。”封舒文按照封锐的话抬头挺胸,把目光稳住。 这下终于有点封锐本锐的样子了。 封锐没教更多,拍拍封舒文的肩膀:“去吧。” 封舒文扭头看封锐,问了一个他昨晚就问过两遍的问题,这是第三遍:“哥,看不出来吧” 看不出来这壳子里的芯子不对吧? 封锐好笑:“看不出来。”就算看出不对又如何?别人只会觉得今天的封锐不对劲,能联想到换芯子? 这弟弟怎么又这么个怂态,封锐手劲略重地在封舒文后背拍了下:“精神点儿!” 兄弟俩走出主卧,封舒文问封锐:“哥,你今天不出门?” 封锐:“等会儿去剪头发。” 封舒文:“一起?” 封锐:“不了,你先走吧,别迟到,我还要换身衣服。” 封舒文看看封锐,见他哥今天穿的是他搭好的一套耐克,心说他审美多棒,这身多帅啊,还换什么,直接鞋一蹬就能闪亮出门了。 并不知道,随便穿什么的封锐一向是嫌弃他弟的审美和着装搭配的。 年轻男生,穿的清爽点不行?又是大logo又是花花绿绿的颜色,光鞋就又橙又绿了,再加上衣服简直是个行走的油画盘。 偏偏封舒文没有自知之明,特别喜欢搭衣服,他搭衣服还搭得格外有腔调:上衣、裤子、外套提前搭好,搭完了透明收纳袋里一装,衣柜里放好,需要穿的时候就一整套拿出来穿。 封锐上学那两天都穿的校服,没怎么动过次卧的衣橱,今天早上起床,随便整了套换上,这一身的对勾logo,封舒文考试的卷子恐怕都没这数量多。 此刻封舒文走了,封锐站到了次卧的衣橱前,推开移门,拉开抽屉。 来吧,重新换一身。 — 封锐和霍凌然约在两人住处的路程中线上,是条步行商业街,各自过去都只要十多分钟的车程。 然而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候,霍凌然就已经早早抵达了。 他站在离吃饭餐厅不远的商业街广场上,等待的姿势,独自安静地站着,因模样出众、身高挺拔,引得周围来往逛街的人群时不时丢来注目的眼神。 换谁看他都觉得他是在等人,偶尔有胆大的年轻小姑娘过去,问能不能加微信,无一例外都被拒绝。 更有甚者,加不到微信还要多嘴地问:“是在等朋友?” 霍凌然:“嗯。” 是在等喜欢的人。 从未有过,今天第一次,在他心底已经能算上正儿八经的“首次约会”,不免期待又紧张,手心都是汗。 为了转移注意力,霍凌然开始思考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可以和封锐聊些什么。 有点难,因为平常交集太少,其中封锐最可能感兴趣的交集,似乎也只有一个封舒文。 霍凌然:或许可以把封舒文这两天的不对劲和封锐聊一下。 — 封舒文比约定时间提早了二十分钟到,到了之后看时间还早,想着霍凌然肯定、必须、一定还没到,毕竟以他的了解,霍凌然在学校里参加活动都踩点,指望这人提早,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 封舒文于是买了杯奶茶,边晃荡边嘬着往商业广场的方向走,走着走着,抬眼,一下对上霍凌然的目光。 “咳……” 操,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 封舒文呛了口,奶茶都喷出来了,就怕滴到鞋,下意识边拿开手里的奶茶边弯腰躬身、低头看鞋。 看到鞋面上真的被滴上了奶茶,一脸痛心。 操操操操! 不远处,看到“封锐”的霍凌然心口咚咚咚,不动声色地揩掉手心的汗,正要走过去,看到“封锐”呛奶茶后的反应,整个人倏地一顿。 很快,他看到“封锐”蹲了下来,奶茶摆地上,摸出纸巾细细地擦鞋。 这副紧张又珍视的样子,让霍凌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类似的画面—— 高二刚开学的时候,封舒文被邻座手里喷出来的可乐洒到鞋面,一下弹起来,二话不说蹲下擦鞋。 一模一样。 几乎是一瞬间,下意识的,霍凌然咚咚咚的心口恢复了常速,手心也不出汗了。 他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不远处,一直从“封锐”蹲下擦鞋,看到“封锐”擦完鞋还要紧张地低头盯着,边嘬着奶茶边起身。 霍凌然的目光又静静地从“封锐”身上转向了他手里的奶茶。 — 多年前,霍凌然小学五年级,霍家祖孙从原先住的出租房搬出来,住进了重新给他们安排的三居室。 房租未涨,房子更大更新了,霍奶奶为此感激不已。 新搬住处,以前用煤气烧水的热水壶搬家的时候扔了,电水壶还没买,霍奶奶指挥孙子去买饮料和奶茶,多买点,因为封锐还叫了几个朋友过来帮忙搬,人多,怕不够喝。 霍凌然买回来了,和霍奶奶一起分饮料、奶茶,走到封锐面前,奶茶递过去,封锐没接,垂眼扫了下霍凌然手里的塑料袋,说:“饮料吧。” 霍凌然边换饮料边问:“哥你不喝奶茶?” 封锐接过饮料,随口道:“嗯,不喜欢那味儿。” — 广场上,霍凌然看向“封锐”的神色忽然淡了。 没人知道,只有他清楚,他因为隐晦的不为人知的念头,对封锐本人还算了解,了解到那些封锐自己都未必在意的细节,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时候,“封锐”终于扔了喝完的奶茶走过来。 霍凌然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男人扔奶茶时露出的那只表上扫过。 — 某天,学校,封舒文戴了块表,邻座看出来,揶揄:“哟,劳力士啊。” 封舒文:“我哥的。” 邻座:“你哥自己不戴,让你上学戴这么贵的表?” 封舒文:“你管我。” — “封锐”走到面前:“这么早?” 霍凌然敛神,看向面前男人的目光异常的淡定:“嗯。” “封锐”看看时间,顶着身为房东哥哥的自信,现场指挥:“十点半,也差不多快到饭点了,走吧,去吃饭。”说完迈步。 霍凌然目光先于他的脚步跟过去,眼底是平静的审视,直到“封锐”走出去好几米,才跟了上去。 — 封锐也在步行街这边。 以前的老房客开了家理发店,他过来剪头发。 已经做老板的老房客自然不知道他是封锐,只当是老房东的弟弟,因为和封锐关系好,封锐的弟弟自然要亲自招待,便支开了其他理发师,亲自站到了椅子后面,镜子里看着“封舒文”,问:“弟弟,想理个什么发型?” “不过我们先说好啊,烫跟染就算了,你现在还在上学,不合适。” 封锐顶着封舒文的脸,揶揄:“怕我哥事后找你麻烦?” 老房客笑:“找我麻烦我无所谓,找你麻烦你不是惨了。” 封锐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剪短。” 老房客下意识问:“多短?” 封锐的手从围布里伸出,问老房客拿了把剪子,自顾对着镜子剪下一撮,示意老房客看剩下的长度:“这么短。” 老房客爽快道:“没问题!” 开剪前问了句:“你哥今天哪儿忙呢?” 封锐:“跟人吃饭。” 看看镜子里身后墙上的挂钟。 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吃上了。 何止吃上了,点了一桌子封锐可以吃但封舒文本人绝不动筷子的菜,可把封舒文默默怄死了。 他并不知道这么点是在搞试探,只当是霍凌然随便点的,同时暗暗后悔,点菜前不该瞎客气说什么“你点”。 更令封舒文怄气的是,他这边还没开始摆房东哥哥的谱,那边霍凌然上来就道:“这次月考舒文有六门没及格。” 封舒文:“……” 霍凌然喝着餐前茶,看过去:“倒数第一。” 封舒文:“……” 别吃了,狗霍,打一架吧! 第16章 “是啊,了不起”…… 封舒文好不容易顺下气,以封锐的身份说他早就知道了,再大度的表示学习这件事急不来、相信弟弟以后一定能端正态度,霍凌然忽然道:“封锐,以前你可不会这么说。” 封舒文:“?” 霍凌然:“你会说‘嗯,知道了,回去就扒了他的皮’。” 封舒文终于没忍住:“友爱点可以吗?!扒我……弟的皮你不心疼是吧?” 霍凌然看着他。 封舒文意识到自己这态度不对,他哥可不会轻易发火,清了清嗓子:“咳,”替自己争脸,“我弟成绩是不怎么样,但你也不能这么说。” 顿了顿,“毕竟是我弟。” 忽然,封舒文福至心灵地想到什么,摆谱质问起了霍凌然:“我还想问你,他在学校成绩不好、处境不好,你都不帮一下?” — 封锐站在理发店的镜子前。 他的头发短了,整个脸型、大半的额头、太阳穴都露了出来。 这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有精神。 老房客站在旁边,看了几眼,啧啧道:“不愧是亲兄弟,这么看,你跟你哥年轻那会儿还挺像。” 这要是封舒文本舒站在这儿,铁定要问:“哪儿像?” 搞不好还要纳闷,我哥十几岁那会儿你就认识他了? 封锐不用问,因为他自己的事他自己最清楚。 确实有点像。尤其是轮廓、眉眼,配上这个发型,再配上他自己这个芯子投射出来的精气神,看起来就跟回到了自己十七八岁那会儿似的。 而那会儿的他、十年前的封锐又是什么样? 老房客看着眼前想起从前,有感而发:“秀死了。” “半个城区的姑娘都想给你哥生孩子。” 封锐:“……” 老房客幽幽地哼:“谁又能想到,过了十年,那些姑娘都当妈了,你哥还是单身狗。” 封锐心道我现在要不是个弟弟,我就一脚蹬过去了。 心里道完转身就走。 老房客:“哎!给钱!你哥才免费!你当你是你哥!?” 封锐头都不回地走了。 老房客看着离开的年轻男孩儿,笑了,别说,这傲气的样子,还真像。 又叹:你哥哪儿有你命好,你上高中,你哥可没机会上高中,你踩着阿迪、耐克坐在这儿享受全套理发服务,还有人陪你唠嗑,你哥那会儿收我房租收不到,还得半夜三点溜过来拍门,不给他开、躲在门里,他踹门踹得鞋都烂了。 忽然,老房客收到了来自他亲爱的房东的微信。 封锐:下个月涨你门店的租金。 老房客:“!!!” 哥!锐哥!亲大哥! — 封锐穿着阿迪、脚踩耐克,在微信里和那位不久前刚给他剪过头的老房客“互掐”了几个来回。 掐完的结果是老房客给他转了一个二十块的红包,说请他喝奶茶。 封锐:我不喝奶茶。 差点忘了。 老房客:就当我孝敬您的烟钱,锐哥。 封锐叼着跟棒棒糖,收起手机,心道抽什么烟,这壳子还在发育长身体,也不怕给抽成矮子。 再看时间,快一点了。 霍凌然他们应该要吃完了。 封锐想着刚好,顺路去接弟弟,把人逮回家自习,走着走着,忽然和袁霸、乌泽狭路相逢。 正确来说,是被这俩冤家拦住了路。 这俩哥们儿大概是准备上演一场校霸真人秀,平均一副“看你往哪儿去”的不怀好意脸。 封锐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捏在手上,问两人:“有必要?” 育仁课业那么繁重,还有各种活动、课外兴趣,你们竟然还要花时间在其他地方? 袁霸、乌泽:“你说呢?” 封锐得到一个他预料中的回答。 但他并不打算如这两位所想跟他们纠缠。 别说育仁没正儿八经的校霸,就算有,谁敢当?学校不除霸,家委会也要一马当先的给你们灭了。 所以封锐很清楚,袁霸、乌泽大概率是像他弟一样的校园“异类”,只是外在上混出一种校霸的模式。 袁霸也不叫袁霸,本名叫袁蒙蒙。 看这名字多乖多软乎,做个软乎的高中生不行吗。 封锐把棒棒糖塞回嘴里,摆明态度:“到此为止吧,你们混你们的,我混我的。”各走各路。 袁霸好笑地嗤了声,乌泽表情不善地撇撇嘴。 封锐心道你们这些高中生是有什么放不下的恩怨情仇? 教务处都去了几次了,家长也请了,检查都写了不止两份了,还搞事? 直到袁霸说了句:“我以为你在帮我送情书,敢情你自己在泡妞?会弹琴装不会是吧?姜澜心的微信你都加到了,很了不起啊?” 原来是为了女生? 封锐恍然,然后回了句:“是啊,了不起。” 袁霸:“……” 乌泽:“?” 他们算是彻底发现了,自从上次一起被投诉请过家长之后,封舒文就彻底放飞了。 不,何止放飞,简直是嚣张。 嚣张得今天不弄他一顿,都显得他们这些人好欺负。 袁霸当即就要动手,封锐心知这两人今天堵他就为了找他麻烦的,毕竟学校里都是监控、各种不方便,学校外就方便多了。 其实按照封锐的想法,别人家的孩子打不好打,一脚踹一个按地上还是没问题的。 但或许是今天剪了个头、还复年少的关系,封锐多少有了些年轻时的心境:打?你想打就打?你算老几? 封锐直接跑了。 跑也没跑开,跑出去停在不远处转头看看袁霸和乌泽,挑挑眉,一副你们来追,追到就赏脸和你们打一回的挑衅脸。 挑得袁霸、乌泽拔腿跟着跑。 封锐叼着棒棒糖,起跑的瞬间扣上拉链、一拉到底,冲出去的身型像只凌厉的豹子。 在路人看来,完全是副年轻朝气的面貌。 又因为冲得猛、掐着角度险险避开迎面的行人,引得几声惊呼和扭头关注。 有人不满,有人好笑,但大家几乎都见怪不怪。 ——从来少年如风。 — 封舒文总算吃饱了,在他亲自拿着菜谱又点了几个菜之后。 霍凌然让他慢慢吃,起身,封舒文没心没肺,来了句:“你不会是想借机逃单让我付吧?” 说完咬住嘴,意识到这话不是封锐本人和封锐的身份会说出来的。 好在霍凌然也没在意的样子,继续起身:“放心。” 封舒文干笑,挽尊地提议:“跟你开玩笑的,我来付吧。” 霍凌然言简意赅:“不用,我来。” 封舒文吃着菜,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总觉得这顿饭越往后,霍凌然对他的态度越平淡。 但封舒文心底其实也很无所谓:平淡就平淡吧,霍凌然不就这种人么。在学校里也没见他对谁热情过。 卫生间,霍凌然低头在镜子前洗着手。 他心底了然了一点,但还是不太确定,想着周一回学校的时候再观察观察那位“封舒文”,或许才会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又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但霍凌然是个从小到大遇事就很冷静的人,再不可思议的事在他眼里只要发生了,他都会尽量去消化接受。 他只是有点点可惜这顿饭,白期待了。他昨晚甚至因此没怎么睡着。 洗完手出去,结了账,霍凌然回到餐桌,没坐,站在椅子旁。 “封锐”在吃最后的果盘,边吃边刷手机,霍凌然看看他,拿起外套:“我先走了。” 封舒文“嗯”了声,大大咧咧,头都不抬。 霍凌然看到他吃得西瓜汁水顺着手指往下流,流得手背、手腕都是,擦也不擦一下,有点无语:自己的壳子就算了,不是自己的也不注意下吗? 霍凌然拎着外套在手上,没走,抽纸巾递过去:“擦一下。” 封舒文终于抬起头,疑惑地回视了一眼,接过纸巾,擦了擦嘴。 “……”霍凌然:“手。” 手? 封舒文不明所以,下意识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汁水顺势沾到了袖子。 霍凌然:“……”不能忍。 他其实很想动手给擦了,太邋遢了,用他奶奶的话:借来的?不知道爱惜。 但霍凌然最终还是没动手,忍下了,就像他平时在学校里看到某弟弟各种闯祸,尽量忽略、忍着不去揍一样。 这时,他们餐桌所在的落地窗外忽然闪过去一个人影,那人影闪过又闪回,站在窗外冲窗内挑眉笑了笑,笑完又很快跑了。 封舒文:“?”哥? 跑什么? 几秒后答案揭晓—— 乌泽和袁霸从窗前跑了过去。 封舒文:“!!!” 霍凌然:“……”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封舒文卧槽一声赶紧站起来,霍凌然先他一步跑了出去,外套都没拿。 封舒文喊他:“哎!” 霍凌然的身影早已消失。 他跑出餐厅,追着那几人的方向,心口又一次开始咚咚咚地快跳。 他想不用等周一了,他已经很明确了,在刚刚“封舒文”闪回窗前冲他们笑的时候—— 第17章 他们有了对等的身份 封锐跑起来不是开玩笑的,他年轻时候靠这个跟人玩儿命,真要开足了马力跑,袁霸和乌泽绝对跟不上。 所以封锐这趟跑,维持住俩冤家能追但追不上的距离,纯粹就是逗他们玩儿的。 精力旺盛搞事情是吧?哥给你们散散劲儿。 于是就这么一路跑跑跑,跑过霍凌然他们吃饭的餐厅,跑上广场,再绕着广场外围跑。 期间乌泽几次气喘吁吁地停下,袁霸倒是一直咬住不放,全程几乎没停过。 封锐特意放缓速度,扭了几次头,喊他:蒙蒙。 袁霸破口大骂:你他妈的! 封锐还笑。 袁霸更气了。 终于,在广场附近跑了会儿之后,封锐觉得差不多该结束了,别把俩冤家的小命跑报销了,而且他弟和霍凌然的饭也吃完了,该回去接弟弟了。 封锐便往餐厅的方向去,同时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回头的时候忽然发现面前方面有人,赶紧刹步,就在他以为会撞上的时候,胳膊被对方一把拉住,稳稳停下。 封锐抬眼一看,发现那人其实是霍凌然。 还没说话,霍凌然背对他、朝着袁霸他们的方向,挡在了他身前。 袁霸、乌泽跑近。 霍凌然就挡在他们两拨人之间,从天而降似的,挡得非常果决。 挡下后,霍凌然警告地扫了眼袁霸、乌泽:“做什么?” 哪儿有人回答他,全在喘、拼了老命地喘,这就是没墙,有墙绝对扶着喘、靠着喘、趴在上面喘,喘成狗。 霍凌然身后那位却没事人似的,除了胸口有点起伏外,语气都是稳的。 不但语气稳,脸皮也稳,忽然来了句:“他们堵我,还追我。” 乌泽、袁霸:???? 谁先跑的?!谁挑衅的!?谁让他们追的? 封锐又肯定地来了句:“嗯,他们欺负我。” “……?” 乌泽弯着腰手撑着腿直喘,袁霸干咽了几口,话没说出来,伸手指过去,你他妈…… 封锐心里直笑。 跟哥比坏?你们怕不是太嫩? 封锐逗完,觉得差不多了,该收尾了,结果身前的霍凌然忽然冷冷来了句:“找死?” 封锐眼见着乌泽和袁霸的表情僵住了。 乌泽直起身,看着霍凌然,眼神里有犹豫,袁霸绷着表情,没再敢伸手乱指,他们甚至不敢再继续说什么。 很显然,他们忌惮霍凌然。 这种忌惮封锐不清楚,他们自己最明白:霍凌然可不好惹。 惹了霍凌然,就不用在育仁混了。 乌泽最先反应,走到袁霸旁边,打暗号似的碰了碰袁霸的胳膊,袁霸咬咬牙,狠狠吐了口气,转身,两人一起走了。 整个过程和转变也就前后几秒,封锐看不到身前霍凌然的表情,只看到袁霸他们的反应,挑挑眉,多少有点意外。 ——他一直以为霍凌然在学校属于专心念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学生。 这么看来,可不像只会读书的,还挺有“权威”。 也是,连封舒文都说霍凌然在学校混得好。 封锐对霍凌然多少有点滤镜,便没觉得霍凌然那句“找死”有什么问题,更没深想乌泽袁霸他们的忌惮从何而来。 反而还在心底夸:看看,这不就来帮忙了。 他就说霍凌然人不错吧。 嗯?耳朵怎么红了? 封锐疑惑地看着转过身回视他的霍凌然。 而霍凌然何止耳朵红,脸也开始烫,边脸烫边绷着脸。 封锐:? 霍凌然看看他。 封锐:?? 霍凌然走了。 封锐:??? 封舒文终于赶来,手里是霍凌然的外套,看见只有封锐一个,还纳闷地左右前后扫视,人呢?乌泽、袁霸?霍凌然呢? 直到他顺着封锐的目光看向了已经走远的霍凌然。 封舒文无语,这散的也太快了吧,他本来还想以家长身份从天而降好好收拾那两人一顿的。 想起手里的衣服:喂,外套,某些人的外套! 算了,都走了。 封舒文收回目光,问封锐:“怎么跟袁霸他们撞上了?”被堵了? 封锐收回目光:“嗯。” 想到霍凌然刚刚不打招呼就走的神色有点奇怪,问:“饭吃的怎么样。” 封舒文大大咧咧:“很好啊。” 目光汇聚到封锐脸上,再从脸上挪向头发,卧槽道:“你剪头了?” 废话,出门的时候不就说过了。 封锐逮到弟弟:“回家,看书。” 封舒文咋咋呼呼: “哥你还换衣服?” “你这头发剪的很帅啊。” “原来我还有这颜值?” “我老封家基因就是好。” “果然我没有长歪。” “哥你现在看你自己,像不像返老还童?” 封锐:“闭嘴。” — 霍凌然没坐车,一路走回家,进了家一声不吭,推开门一头扎进卧室。 霍奶奶从阳台走出来,知道他今天去和封锐吃饭了,奇怪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见霍凌然回到家一声不吭直接进卧室,更奇怪了,敲门:“小凌?” 霍凌然闷着声音:“没事,我看书。” 霍奶奶隔着门:“吃过了?” 霍凌然:“吃过了。” 门外的脚步声渐远,门内,霍凌然趴在书桌上。 他浑身热血沸腾、心跳极快,别说耳朵和脸,脖子都是滚烫的。 他的意志力、心绪、神经、五感一概都在灼烧,理智在沸腾中运转。 他想冷静下来,但无论如何都不行。 他灵魂里的一切、连同他整个人,都恨不得在这一刻为某个真相燃烧起来。 好不容易平静了些,霍凌然从抽屉里拿出张旧照。 那照片上是个年轻男生,不是别人,正是封锐,十七八时的封锐—— 穿着深蓝色的外套,面孔年轻,余下几分未退的稚气,留着露出额头的短发,神色傲气,眼神凌厉,唇边抿着些微张扬的笑意。 因为是年少时的样子,和如今二十七八的封锐多少有些不同,却和今天餐厅窗外、商业街广场上见到的“封舒文”异常相像。 这种像倒不是说五官,真论起五官,年纪差了十岁的封家兄弟俩差异明显,而是气质、感觉上的像。 尤其是内在投射在外貌上精气神,那种凌厉、张扬,尤为突显。 霍凌然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他心底的那个答案:封锐和封舒文,互换了。 为什么会这样,霍凌然不清楚,他只是很顺利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同时顺着这个现实往下想:那这两天,在学校的、他接触的,根本不是封舒文,而是封锐。 他和封锐一起上课,和封锐在同一个教室里,最近的距离甚至都没一米。 他们度过了认识以来相处时间最久的两天,不止手机上联络频繁,学校里和他说话、拿他卷子订正的,也都是封锐。 原来早在约饭前他们就已经相处了两天,而这两天他们在同一个教室里呆的时间比他们自认识以来加起来接触的时间都要久。 霍凌然不禁开始反复回想过去那两天他对封锐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乃至每个微表情、态度。 想到除了帮捡过手机,没一句好话、好神态,恨不得抬手锤自己。 但他心底更多的情绪,其实是高兴。 因为霍凌然很清楚,如果封锐变成了如今这样,那他们往后会有很多很多的相处时间。 而有了这些相处的时间…… 霍凌然心口又开始不可抑制的咚咚咚地快跳。 他再看手里的照片,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仿佛横旦在两人之间的十年年纪差被截去,十七八岁的少年封锐被一把拽到了他的身边。 他们不再有各种差距,反而有了相仿的年纪,有了一样的环境,在一间教室上课,面对同一个老师、做相同的试卷…… 他们有了对等的身份。 而他也再不用靠看照片缓解那些暗自翻腾的心绪了。 更不用等,等高三、等高考、等大学、等毕业,等很多年,最后以成年人的面貌,在身份对等的情况下,站到同为成年人的封锐面前。 不用等了。 霍凌然终于冷静下来,把照片放回去,才注意到手机上有消息。 封锐:你外套忘拿了,周一让舒文给你带去学校。 霍凌然把这句话自动翻译成了:你外套忘拿了,周一我给你带去学校。 霍凌然:好。 结果等到周一,高二(三)的小伙伴们震惊地迎来了他们班两大绝世男颜。 先是“封舒文”,剪短了头发,穿着育仁那套西服款校服,长腿、窄腰,气场足,目不斜视地走进教室,眼神锐、气势足,神情间又沉淀着几份傲气和懒散。 一路走进教室、走向最后一排的角落,身上黏着数不清的目光。 哦,对了,“封舒文”臂弯里还挂了件外套。 接着是霍凌然,同款校服、大长腿,五官深邃、下颌刀削似的硬朗,步态稳健,眉眼间展露些微的冷,又隐约展露出平时并不会流露的、非常少见的气场。 走进教室,也黏了堆目光。 哦,手里还提着一个装着早饭的纸袋。 提着回到座位,没先坐下,越过邻座,在一堆视线里、众目睽睽下,递给了“封舒文”。 “封舒文”挑挑眉,肉眼可见的意外,但意外归意外,没拒绝,接了,接完后把放在桌上的那件外套拿起来,递给了霍凌然。 霍凌然接过,沉稳道:“谢谢。” “封舒文”示意早餐,也道:“谢谢。” 这两人…… 全班:“?” 夹在两人之间的邻座:“?” 从纸袋里拿出果汁喝了口的封锐:全新的一天。 把外套卷起来塞进桌肚的霍凌然:全新的一天。 第18章 把封锐夹在中间 封锐的这天从按时交作业开始,到上完第一节 历史课,到用课间时间登录学校内网重选了另一节选修课,到上完第二节物理课,到课间被内网弹出来的提示通知:篮球课选择成功。 搞定选修课,还有社团。 可惜社团的问题没那么容易解决,封舒文自己都说了,是被人整了,对方能量大,没社团敢要他。 封锐便想国际部那个男生能量到底有多大,能让所有的社团都不敢要他。 这不比袁蒙蒙霸多了? 育仁是那男生家里开的? 不过也不算毫无办法,至少封锐手里有张牌——姜澜心。 她既然说过欠他一个人情,那他就索性兑了这人情。 姜澜心在手机上很爽快:我帮你问问,稍后答复你。 封锐:谢谢。 姜澜心:不用,还你人情而已。 封锐看到姜澜心回复的话,觉得这女生很有性格。 而在育仁,有性格的何止一个姜澜心,还有两个缠人鬼:袁霸、乌泽。 这俩冤家像是咬住他了,钢琴课扔手机不够,周末酷跑不够,周一又来—— 第二节 课课间,两人跑过来,一定要他赔手机。 封锐心道我陪?我呸还差不多。懒得理他们,径直去卫生间。 这下好了么,又在卫生间堵住他,凭借没有监控的地理优势,想搞点事情。 反被封锐搞了——扭胳膊背到身后,抬脚一人一屁股。 两人又试图联手反扑,被封锐叹了口气提醒:“想清楚,先掂量掂量打不打得过。” 打不过个屁!缠人鬼们联手一起上。 封锐转了转手腕,“被迫”加入2对1。 结果战局还未正式开始,负责当日校园纪律执勤的几个男生走了进来,警告地喝退袁霸和乌泽,喝完就要把两人带去教务处喝茶。 袁霸:“?” 乌泽:“……” 凭什么只有他们? 还有一个呢?你们瞎了? 我们屁股上后背都有鞋印!鞋印!谁踹的你们想不到、看不见吗? 看不见、想不到,就是瞎,带头执勤的那位肉眼可见地给封锐放水,一边放水还一边冲封锐看过去,挂起一个自己人的友善微笑。 封锐认出他,是之前和霍凌然一起打球的几个男生里的一个,国际部的,还常来找霍凌然吃饭,叫褚航。 褚航示意执勤的另外两个男生把袁霸、乌泽带走,又堪称关切问封锐:“没事吧?”顿了顿,“哦,没事。”微笑,“那就好。” 封锐挑挑眉。 等他们从卫生间出来,封锐终于知道褚航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巧了——霍凌然就在门口。 褚航一出去,就跟霍凌然打招呼:“好了,行了。”又说,“今天的KPI顺利完成。” 霍凌然回应平平,反而冲封锐这边看了眼。 课间时间有限,褚航很快走了。 霍凌然和封锐一起回教室,封锐其实有点奇怪,霍凌然不是不管的么,怎么今天忽然帮了? 封锐觉得是不是周六的吃饭的时候他弟借着他的身份说了什么,比如学校里关照一下,诸如此类这种话。 封舒文在微信上傻乎乎地回了句:没啊,我就顾着吃饭了,那家餐厅还挺好吃的。 封舒文:哦,想起来了,好像是提过一嘴。 原来如此。 结果等到了中午,封锐正要拿饭卡去食堂吃饭,霍凌然跟上来:“一起。” 封锐扭头:“?” 霍凌然如常神色:“几食堂?” 封锐:“你要跟我一起吃?” 霍凌然反问:“我在和其他人说话?” 封锐真心实意地觉得纳闷。 以他上周那两天的所见所闻来看,霍凌然没什么事几乎不会理他,哦,正确来说是不会理封舒文,更别提一起吃饭。 今天怎么回事? 还是因为周六那顿饭的关系? 有可能,说来说去都是给他这个房东哥哥面子。 封锐心底挺高兴的。 一起吃饭?那就一起吃。 而恰恰是这顿饭,在育仁引起了一波蝴蝶效应—— 一个中午,私下各种小群、尤其是高二三班学生所在的群都在传,说封舒文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一个周末过去,得到了霍凌然的“认可”,两人都一起吃饭了。 本来两个男生一起吃饭,不至于引起这样的关注,实在是霍凌然在育仁赫赫有名,封舒文这三个字臭名昭著,风马不相及的两个人,竟然处到一起了? 高二(三)的人也都知道,霍凌然以前从来不搭理封舒文,怎么现在……? 更让人震惊的是,午饭后,国际部的姜澜心也来班里找封舒文,两人站在走廊里聊了五分钟都不止。 姜澜心!那可是姜澜心! 育仁校花,国际部隗宝! 封舒文怕不是有什么隐藏的了不得的身份,比如本地首富的儿子这种,要不然怎么会同时让姜澜心和霍凌然都对他扭转态度? 而学生间的氛围是很微妙的,大部分人离一个人远远的,剩下的人也会随大流远离,而如果一个群体中算得上顶尖的少数人偏向一个人,其余人也会跟着转变风向。 大家有一个很相似的处世逻辑:如果这个人很差,最优秀的几个人怎么可能跟他接触?还一起吃饭,特意过来找他? 能一起吃饭、会过来找,肯定因为这个人其实还不错,至少可以接触看看。 何况同在一个班里,大家都长了眼睛,都看得到,“封舒文”已经不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瞎混了,还按时交作业、认真上课,课间都在位子上对着稿纸写写画画…… “唉,封舒文。”班里终于有同学主动喊了这个名字。 封锐抬头看去,是个男生,男生有点犹豫,但还是带着好奇地问:“那个,能问问姜澜心找你做什么的吗?” 不做什么,只是来当面答复他有关社团的问题。 姜澜心:“我和我同学这学期刚好在组新社团,最近快弄好了。” 姜澜心:“你既然要参加社团,又没别的社团可以去,就来我这儿吧。” 不用封锐问,姜澜心傲气道:“放心,我这边我说了算,谁也管不了我招不招谁进来。” 如此,加入社团的事也基本搞定。 封锐条理清晰,把事情一个一个解决,同时不耽误别的,该上课上课,该整知识点整理知识点。 隔着一个邻座,霍凌然默默用余光看着。 他以为封锐会有很多东西搞不懂,会再像之前那样向他借卷子借笔记,结果没有,一次都没有。 霍凌然的目光不禁一直往角落里看,看着看着,视线的焦距对上了邻座疑惑回视的眼睛。 霍凌然:“……” 邻座:“?”看什么呢?在看封舒文? 霍凌然拿起桌上一本书,扫球似的把邻座的脑袋扫开点儿角度,挡着了,挡着他看人了。 被扫开的邻座:“?”不是,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好看。 只要是封锐坐在那里,他情不自禁就想看。 余光看、瞥着看、盯着看,各种看,看着看着,很快就嫌两人之间的那位邻座碍眼了。 当天放学,封锐走了,邻座正收着书包、准备等会儿吃完晚饭去图书馆自习,霍凌然忽然对他道:“换一下。” 邻座:“?” 霍凌然两手抓着桌角,轻轻一抬,抬着桌子往后走了几步,把原先自己的位子空出来,示意邻座:“跟你换。” 邻座:就很突然。 次日一早来班里的封锐也觉得有点突然。 ? 他旁边怎么换成霍凌然了。 不仅换了人,两张桌子还桌沿贴桌沿的靠在一起,成了整个高二三班唯二贴一起的两张书桌。 等霍凌然进班走到位子落座,刚好和墙一起,把封锐夹在中间。 夹也就夹了,他们反正最后一排的角落,夹一起也不妨碍其他人,结果霍凌然还要侧身正对着他,一脚踩自己的书桌横杠,一脚踩他椅子的横杠,成包抄之势。 封锐:“……” 包抄就包抄了,霍凌然又亲切地表示:“不会的题可以问我。” 封锐:“……哦。” 手机上对着封舒文一通开喷:你周六吃饭的时候到底和霍凌然说什么了? 好好的人怎么忽然变这样了? 封舒文茫然:啊?什么? 封锐:霍凌然现在就差把我栓裤腰带上盯着我了。 封舒文:???? 封锐觉得眼下这情况还得靠他自己解决。 桌肚里摸出手机,准备以他房东哥哥的身份,给霍凌然发消息,让稍微盯盯就行了,别这么正儿八经,自己学习最重要。 结果消息还没发出去,霍凌然坐在旁边撑着脑袋看着他:“别刷手机了。” 封锐抬眼,扭头。 霍凌然关切的神色:“看书吧,我教你。” 封锐现在有点怀疑,周六那顿午饭,封舒文怕不是给霍凌然送豪宅了,这态度转变的,过分友爱了。 刚好那位被迫换了位子的邻座也有题目要问。 注意力都在封锐那边的霍凌然:“不会。” “……” 邻座陷入了深深的茫然中:“……那为什么封舒文问你你就会?” 霍凌然:“我乐意。” 邻座:“……” 刚好听到这段对话的封锐:“……” 这两天的霍凌然,还真是哪儿哪儿都不太对。 啧,一天一个样的青春期。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一天一个样的青春期,是一日一整天的青春期(我在说什么)】 第19章 “帅” 周二,篮球选修课。 育仁财大气粗,光篮球场就有室内室外好几个,为了不和其他年级、班级的体育课撞上,选修课的场地定在室内馆,男女生分开教学。 上课前,要先换运动服和球鞋。 这个流程对每个上篮球课的学生来说都很稀松平常,对封锐来说却有点不太顺利—— 他刚到球馆,刚走到更衣室门口,就被拦了。 男更衣室门口站着几个穿球服的男生,拦着路,不许他进,为首的高个男生还满脸讽刺地说:“国际部的舔狗来什么球场?不该去你的国际部?” 话难听,事难看,但封锐心底清楚,这就叫一报还一报,谁让他弟当初抱国际部大腿得罪统招班。 封锐再度陷入被孤立的处境中。 不但被阻挠被孤立,还被学生们围观、指指点点,说当初就是他跟着国际部的几个人一起嘲笑欺负统招班一个性格很软弱的男生的,那个男生当时都被欺负得停课回家了,休了足足一个月才回来。 一句话:人干事? 封锐也想:人干事。 要不是封舒文之前指天指地发誓他只抱腿没真的欺负谁,封锐都想扇这傻弟弟一顿。 这个真相,围观的学生里很多人都清楚。 但在错误的令人不悦的事实面前,抱团、站队也是一种错,很容易给人留下一个“虽然欺负人的不是你,但你做那群人的舔狗,说明你本人就是支持这种行为”的印象。 封锐心里很清楚是什么导致了他此时的处境,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选修课不上灰溜溜地离开——这不是他会做的事,学校也不会总给他重选课程的机会。 这个课,他今天必须上。 而想要顺利上课,至少要先破如今的“局”。 封锐便主动提议,让那几个拦住他的男生说条件,怎么才能让他照常上课。 带头的高个男生想了想,说:“既然在球场,那就按球场的规矩办吧。” 封锐点头,可以。 高个男生伸出中指和食指,比了一个2:“20个三分,你全部投中,以后你来上课,我绝不放屁。” “只要有一个投不中,”男生收起手,抿出一个冷笑,看着封锐:“现在就滚。” 几分钟后,没换球服的换封站到了球场的三分线后,提议20个三分的高个男生站在篮筐下,旁边一篓子篮球。 上篮球课的学生们无论男女,都围在球场边准备看热闹。 那边投篮还没开始,这边就已经议论上了—— “20个,要一个不差全部投中,这不就是故意刁难人吗。” “就是故意的,你以为?” “不可能都投中吧?” “废话啊,肯定不可能。” “不如猜猜看,能中几个。” “四个五个?” “还四个五个?能中两个差不多了。” 不怪这群学生不看好“封舒文”,高个男生提议20个全中,翻译过来其实就是:别上课了,滚。 某种意义上,让投这20个球,就是想在这个投不中的过程中看他更难堪的出丑。 这一点其他学生懂,封锐怎么可能不懂。 他甚至知道,说20个球就是20个球,一个都不能还价,但凡还一个,对面男生都能借此嘘他:玩儿不起还让他提条件? 封锐玩得起,无论是客观上,还是心态上。 所以他站到三分线后。 篮筐下的高个男生看着他,翻手送过来一个球,用砸的方式——球撞在地板上,再反弹向封锐。 这一球明显用上了力,球速又猛又狠,角度刁钻,引得几个女生惊呼。 眼看着就要撞向三分线后男生的脸,却被封锐抬手,稳稳接住。 惊呼叠着惊呼,大家意外,接住了? 封锐接住了。 接住球,原地拍了几下,原地起跳,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还在想什么时候投第一球的时候,把球直接投向了篮筐。 中! 众人:??? 球在地板上弹跳,封锐没要那一米九给他传新球,直接小跑着过去,接了原来那个球,边拍边回三分线,全程神色淡定,运球拍球姿势娴熟。 甚至都不用任何投球手感上的准备,捧球起跳,轻盈跃起,第二投。 再中! 众人:???? 投完球落地的封锐依旧神色平静。 平静的不禁让人怀疑投三分在他眼里到底是哪种程度的小菜。 这么轻松的吗? 要知道他们上选修课,篮球老师特意用了足足三周带他们入门,入门还不是正儿八经地投球,而是纠正投跳的姿势、如何用手腕带动手臂力量投球。 当然,会打球的自然不需要那三周,篮球么,男生拿到就能打,打多了的更是年年月月每周都在打,家里有人脉舍得砸钱的,请个专业的退役球员陪打的都不是没有。 而打得再多、再熟练,也没人傻兮兮地说一句三分简单。 那句知名的“凌晨三点的洛杉矶”是说着玩儿的? 但为什么封舒文投的这两个三分,就跟玩儿似的? 球框和篮球装正负相吸的吸铁石了?随便投随便中? ? 连篮筐下的高个男生都质疑地抬头看了眼头顶。 刚看过去,“哐”一声,球身正中篮筐,顺着白色的篮筐网掉了下来。 第三球,中! 那位投球的也跟着跑到了眼前,接住在地上弹跳了几下的篮球,接住后还友好地冲他笑了下。 高个男生:“……” 而如果说头三球还让大家质疑球是不是真的、篮筐是不是真的、他们是不是做梦,那第四球开始,整个球场的气氛都被带活络了。 第五球,中。 “好球!” 第六球,中。 “哇哦!~” 第七球,中。 “帅!” 第八球…… 球场上掌声四起。 看篮球的,谁还不喜欢看投中? 何况这投球的技术实在秒,一投一中,N投N中,投球的人还没那竞技场上过分严肃、克制的神情,反而是副心态稳健、轻松松面对的样子,可看性实在强,看的人都跟着轻松、活跃起来。 一轻松,一活跃,大家就跟都忘了为什么会投这些三分似的,好像这只是篮球课之前的小插曲,投的人随便投投,看的人随便看看,乐呵乐呵。 乐得都有女生开始喊名字了:“封舒文!加油!” 封锐举起球,灿然一笑:嗯,加油。加油进衣帽间。 再中! “喔~~!” “漂亮!” 育仁一向是慕强的环境,大家都争做别人做不到的,强者也更容易得到认可。 所以即便是普普通通的篮球课,能一次又一次投中三分,就已经是一种自身能力的证明。 在这种证明下,有些“污点”是很容易就被暂时盖去的。 至少此刻,没人想封舒文是什么国际部的舔狗、统招班的败类,大家只觉得这人的三分球技术强得可怕。 怎么投怎么中,随便投随便中,他手里的球成精了吧? 并不知道,封锐其实也在赌。 他篮球确实打得还可以,因为平时有事没事就打球,三分也确实还行。 但远不到百分百中球率的程度。 其实他自己也奇怪,为什么今天状态这么好,投球间隙想了想:一方面是本能地不想输,一方面是因为心情好。 ——说是替弟弟续学业,自己心底何尝不为重返校园觉得高兴? 上高中,这可是他前半生想都不敢想的事。 好像他生命里注定缺失掉的一段得到了弥补,让他拥有了这段非同寻常的校园之旅。 他心底太满足太高兴了,才因此有了这样的手气和状态。 投吧,都投中,进更衣室换衣服、上篮球课,像这些孩子一样,做一个货真价实的高中生。 第17球,中。 第18球,中。 第19球,中。 最后一球。 全场沸腾,掌声伴着加油声,上课时间早已开始,连篮球课的老师都扎在学生堆里观望。 封锐持球看着篮筐,就像手里拿着入场券等到刷卡进门。 然而这一球终究“运气耗尽”,球身在篮筐里转了两圈,微微一偏,偏向了篮筐外,必败二字昭然若揭。 封锐看着快要掉出篮筐的篮球,轻轻吐了口气,好吧。 篮球彻底掉出篮筐…… 然而就在这时候,篮筐旁的人群里突然跑出来一个人,那人在篮筐下起跳,左手高高抬起,用抻起张开的五指接住了球,再用手腕的力气将球往高处一抛—— “咚”,篮球入框。 仿佛截然而止的兴奋忽然被续上,在场的学生没人在意这最后一球是不是别人帮的,就跟是封锐自己投中似的,全欢呼着喊了出来。 又好像给这最后一球续上命的是他们自己,特别有代入感的雀跃欢呼、兴奋异常。 看球不就看个爽吗?! 这20球爽不爽? 爽死了好吗! 什么?最后一球封舒文没中,有人帮的忙? 那你他妈问霍凌然啊? 霍凌然让中你说不中,你说了算霍凌然说了算? “哇唔~!!!” “帅死了!” 整个室内球场一片喧嚣,恨不得掀翻了顶。 封锐在一片惊叫中,在被男生们团团围住的间隙里,看向不远处的霍凌然。 霍凌然勾着唇角,看着他在笑。 之前拦封锐不让进的几个男生聚在一起,纷纷露出不可思议。 “老大。”其中一个男生看向带头的高个男生,憨憨地问:“算他赢了?” 这只能算投中19个吧? 高个男生心道废话,不算他赢难道算我赢?中19中20有什么不一样? 高个男生:反正我都不行。 高个男生没答,反而跟着球馆里的其他人一起呼喝了起来:“喔~!” 漂亮! 第20章 霍凌然“因为我喜欢喝…… “霍凌然竟然来上篮球课唉!” “第一次!” “他平时的周二选修时间不都是去图书馆自习的吗。” 今天的篮球课注定热闹,不止因为那投中的20球,也因为忽然来上篮球选修的霍凌然。 众所周知,霍凌然是育仁的金牌全能竞赛选手,但凡竞赛、无论大小,一定有他。 而竞赛不可避免会和很多课程时间冲突,选修作为育仁特色,又不是高中生的必修课程,学校便从高一开始给霍凌然开特权,不给他固定选修课,喜欢上什么上什么,不上也行。 以前育仁的女生们还幻想过霍凌然哪天忽然来上她们的选修课,后来发现霍凌然压根不爱上选修,每到选修时间就去图书馆,再没人瞎做过这个美梦。 谁能想到,今天的篮球课,霍凌然竟然来了! 不但来,还闪亮“出场”,捞了那最后一球。 女生们:帅惨了! “他怎么来上篮球课了?” 女生们好奇原因。 这原因她们又怎么可能知道,便索性抛掉理性,让幻想重新起航—— 女生们:可能是为了我。 好开心,好开心。 更开心的是,在课程后半节,男生们组队打球的时候,霍凌然也加入了。 不但打球,还打得格外“秀”,比她们之前围观过的任何一次都要精彩。 为什么这么说? 这还用问吗,霍凌然既没加入篮球队也不比赛打球,哪次不是打了随便玩儿玩儿? 既然是随便打打,都是点到为止,哪会像今天似的那么频繁的进攻、投球、在意输赢? 这样的状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参加竞赛。 上篮球选修兼篮球队的那伙人也是这么想的:霍凌然这是怎么了?又来上课又打球的,怕不是想加入篮球队? 冷酷无情霍凌然:“不加。” 篮球队:? 不加你瞎秀什么? 并不知道,霍凌然的余光里,不远处的封锐冲全场最秀的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霍凌然弯了弯唇角,余光还在封锐那边,篮球队的队长也注意到封锐,看了一眼,道:“我刚好问问封舒文,看他要不要加入。” 霍凌然神色一顿,收回目光。 篮球队队长正是之前提议20球的高个男生,他见霍凌然看过来,以为霍凌然不理解他的做法,解释:“能中那么多三分,肯定打得很不错。” 既然霍凌然这边明确拒绝了,也不用再废话了。 篮球队队长冲霍凌然示意了一下,转身去找封锐,没上来就问要不要加入篮球队,而是先打招呼:“刚刚的事,你别太记心上。” 封锐笑笑,用他们年轻孩子的话:“本来就是我的锅。” 篮球队队长摸摸鼻子:“我也听说了,你和国际部那几个人早就不来往了,我刚刚那么做,其实就是还有点气。” 那个被欺负的男生,就是他班里的。 封锐能理解,主动道:“以前是我脑抽。” 这么相互一客气,就有点一笑泯恩仇的意思,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了。 篮球队队长问封锐:“你三分投得这么好,专门练过?” 又说:“打得这么好,要不要加入篮球队?” 封锐拒绝了。 他是很喜欢打篮球,也很乐意加入篮球队,但现在的第一要务是学习,没那么多时间。 队长惋惜:“好吧。” 封锐见男生眼底流露失落,提议:“可以加个微信,以后有时间一起打球。” 男生的眼睛重新亮起:“行啊。” 下意识摸裤兜,想起这是球服,手机都在更衣间:“下课加你。” 下课,回更衣间,封锐和篮球队队长站在更衣柜前互加微信。 正加着,霍凌然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两人旁边。 篮球队队长一米九的大高个儿,愣是被吓了一跳,一个激灵,茫然地看向霍凌然:“?” 霍凌然看看两人,淡定问:“进篮球队了?” 封锐低头戳着手机:“没有,就加个微信,空了约一起打球。” 霍凌然跟着就把手机递了过来,对篮球队队长道:“加一下。” 篮球队队长:“?” 霍凌然一改之前拒绝加入篮球队时的铁面:“我也打球,也记得叫我。” 篮球队队长:“……”哦。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下课,霍凌然有事先走,封锐和新认识的篮球队他们一行人一起走。 不愧是篮球队,平均身高超过一米八三,队长本人更是高达一米九二。 大家正边走边聊封锐那20球三分,“无意间”又和袁霸、乌泽他们遇上了。 袁霸、乌泽原本只看到了封锐,一副上来就要找麻烦的凶恶脸,下一秒看到篮球队的几个大高个儿,愣了一下,老实地收起表情,当做不认识他们的从旁边走了过去。 封锐好笑,篮球队队长问他:“这两人还找你麻烦呢?” 封锐玩笑地自嘲:“怪‘我’自己,经常眼瞎。” 队长:“嗨,谁还没有瞎的时候。”及时治好就行。 篮球队几个男生和封锐这么处下来,都觉得他人还不错,很好相处,根本不像传闻中那样。 有人主动道:“袁霸他们不敢惹篮球队,以后他们要是再找你麻烦,你可以联系队长,找我们帮忙。” 队长点头认可。 封锐笑:“新靠山?” 大家都乐了。 走到C号楼,上楼梯的时候,又聊起了不久后的艺术节。 聊到艺术节,不可避免地聊到了会在艺术节上演出的育仁校花姜澜心。 聊到姜澜心,便聊到了姜澜心新创的社团“咖啡品鉴社”。 男生们纷纷感慨:想填表,想加入。 封锐:你们就是想入社看女神。 男生们齐叹:进不去,难进。 封锐没吭声。 篮球队队长随口问封锐:“对了,你参加社团了吗?” 混得这么差,选修课都是重选的,社团也不好搞定吧。 封锐:“嗯,参加了。” 篮球队队长:“哪个?” 封锐:“咖啡品鉴。” 男生们:“!!!” — 国际部教学楼。 褚航看着几天未见人影的霍凌然,翻脸冷哼:渣男,午饭都不一起吃了,现在知道来找我了? 等听完霍凌然要他帮的“小”忙,褚航连脸都忘记翻了,满头问号:“姜澜心的社团?” 卧槽,兄弟,你终于做一个正常的男人,有一个正常的审美,能和我们这些平凡的男同胞一起欣赏同一个女神了? But! 褚航:“她那个社很难进的好吧?” 想了想,“你的话,应该稍微容易点。” 毕竟社外的男生们为了女神挤破头,社内的女生们见到霍凌然这个男神也要挤破头。 等霍凌然进了咖啡品鉴社…… Stop! 褚航严肃脸看霍凌然:“所以你真的是为了姜澜心?” 当然不是。 霍凌然一本正经:“因为我喜欢喝咖啡。” 褚航:“…………” 于是周三下午的三点半自由活动时间,喜欢喝咖啡的霍凌然和走社长后门的封锐,在D楼的咖啡品鉴社社团教室喜相聚。 封锐意外:“你也进了这个社?” 霍凌然点头。 封锐挑挑眉,回想起篮球队那几个男生的闲话: 育仁有男生不喜欢姜澜心的?没有。 可乐不好喝吗要喝咖啡?进那个社能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看女神。 封锐了然地回视霍凌然:哦~ 心里哦着,站在讲台上开第一次社团会议的姜澜心发话了。 前半段内容很正常,到了后半段,封锐又像他第一天进育仁似的,脑袋上打了一个大问号。 因为他听到姜澜心说,咖啡品鉴社社团的其中一项日常活动是在咖啡店值班。 时间:晚上放学后。 地点:学校外商业街一家名为‘LAN’的咖啡店。 其他社团成员内心:国际部不愧是国际部,为了弄社团,直接砸钱在学校外面开店,牛逼! 封锐心里:妹妹,免费童工还能这么用呢? 当晚,放学后,社团成员齐聚“LAN”。 姜澜心亲自带一众人参观了咖啡店内外,最后站在吧台后,亲自调制了一杯咖啡,还稳稳的手持拉花杯,在咖啡上塑了只枫叶。 一众人惊叹:哇~ 封锐:这一代的孩子舔女神都舔得这么正大光明的吗。 而看看整个咖啡店的装修和规模,封锐又不得不承认,这代的孩子、或者说育仁的一些学生,真的生来便赢在起跑线、站在天花板。 他们甚至在小小年纪就拥有很多大人都没有的资源,在完全不用考虑生计和输赢的前提下,做着其他同龄人、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封锐扫视着这家咖啡店,略微估算了这家店的前期投入:地段、面积,设备、咖啡原料,硬、软装修,保守一百万。 封锐轻叹:这得是什么样的家庭,在培养孩子方面有着怎样的心态,才能支持到这种程度。 再看身边的这群学生,他们是不是又有着类似的家庭、背景和支持。 封锐在这一刻,进一步理解了封舒文在学校的处境:不是不想融入,是真的难。 封锐顿了顿,忽然用余光看向身边的霍凌然。 这孩子呢?他呢? 封舒文好歹有兄长有家境做底气,霍凌然又靠什么在育仁呆了这一年多。 又或者说,霍凌然有着多强悍的内心,才能如此稳健的、优秀的、耀眼的在育仁扎根、生存? 他是怎么做到的? 封锐渐渐从余光观察变成注视,心里想着,眼里看着。 看着看着,姜澜心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好看吗?” “……”封锐收回目光,看向隔着吧台的姜澜心。 姜澜心就在他和霍凌然面前,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封锐。 女孩儿明明长着张明艳漂亮的面孔,却有双锋利冷峻的眼睛。 她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你和霍凌然一组。”同一天值班。 封锐:哦。 姜澜心接着:“你们组当晚的营业额任务是其他组的三倍。” 封锐:“?” 姜澜心抱起胳膊,这次换她看霍凌然,看完霍凌然看封锐……的脸。 不是看在脸的份上,她能让他们一个两个都走后门入社? 姜·女强人·澜心:好好干,小伙子们。 作者有话要说:小扑街求顺毛QAQ 第21章 人尽其用 “你去上篮球课?” “认识了篮球队那伙人?” “加了微信约打球?” “还进了姜澜心的社团?” 互换人生的第一周结束,周五晚,兄弟俩坐在一起交流这一周的生活。 当听说封锐这五天在学校都做了什么,封舒文惊讶得下巴差点掉地上。 可以啊,我的哥。 轮到封舒文。 小男生掏出个笔记本,汇报的架势,ppt、excel轮番上—— “我跟着我胖哥大概了解了一下我老封家的房产江山。” 两个字:真香。 “从市区到近郊,从老破小到豪宅,还有商铺、写字楼,就没我们家没有的房子。” “在这种基础上,我小小地展望了一下我的未来:等以后换回来了,哪怕我只能考个大专,只要哥不断我房产,我大概率混得也不会太差。” “当然,混日子不是我的本心。” “在这么多房产的激励下!我!决定给我们家的房子们做个科学的统计。” 说着笔记本端到封锐眼前,ppt一页一页闪过去,封舒文:“我这次主要统计了我们家商铺、商品房的总数、区域划分,各个房子的这三年的房租,房子的空置、维护状况,还有人员流动情况。” “还有其中哪些房子经常更换租户,哪些房子租户的租赁时间比较长,哪些房子空关时间最久。” “包括哪个地段哪个小区的租户报修联络次数最多,我也做了一个统计。” “这些小区分别创造的现金流我也做了一个柱状图对比。” …… 封锐看着封舒文做的这个ppt和excel统计表,唇角渐渐弯出一个弧度。 他没吭声,其实不需要这些统计,他光靠脑子就能知道这里面所有的弯弯绕绕,毕竟这么多年的房子不是白管的,比起年轻孩子们喜欢使用电子工具,他更擅长用脑子。 不过看着自家弟弟管房子才一周就管出了自己的想法心得,尤其想到封舒文白天在外面跑房子、晚上回来跟着他自习、写作业,这些表格想必都是晚上回卧室熬夜弄出来的,封锐打心底觉得高兴。 一高兴,直接忽略统计表上几处错误,顺手撸了封舒文的脑袋毛:“做得不错。” 封舒文被夸了,还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反过来也夸了封锐一通:“哥你才厉害,打死我也想不到你都拿到我们育仁女神抛出来的橄榄枝了。”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封锐便掀了掀眼皮,看了封舒文一眼。 橄榄枝?你确定那是橄榄枝,不是女强人商业版图上的一块垫脚石? 也就你们这个年纪的小男生会这么想当然。 封舒文夸完问封锐:“哥,周末你有什么安排。” 封锐:给咖啡店当童工。 封舒文自顾道:“我准备明天去雁子姐店里看看。” — 周雁,女,28岁,市区CBD附近某咖啡店的女老板。 江湖传闻,她是封锐封老板早年的姘头,才能这么多年以超低价租着CBD的门店赚得满盆满钵。 更有小道消息,说封舒文其实不是封锐的弟弟,是封锐和周雁的儿子。 封舒文:我可去你们的吧。 别人不清楚,封舒文还能不知道么,他雁子姐这样的女人,别说压根看不上他哥,是压根看不上男人。 周六的CBD人来人往,咖啡店生意红火、客流大,店里进进出出的都是附近商业大楼的白领、金领。 封舒文顶着封锐的脸在这家面积几百平的咖啡店里乱转,周雁不在,店员都认识“封锐”这张脸,打招呼喊了声封老板,就随便他在店里乱逛。 封舒文过来不干什么,也不是来喝咖啡的,纯粹是在知道这家咖啡店的月租金是多少后,好奇他哥怎么会以这么低的价格租给他雁子姐? 封舒文:别真有一腿吧? — “LAN”咖啡店。 门店特意闭店一个白天,用来给咖啡社的十几位社团成员做上岗培训。 姜澜心不在,店长和另两位全职店员负责整个培训。 制作咖啡其实不难,因为都是全自动的机器制作,知道怎么给奶打泡、哪种咖啡放哪种风味的糖浆即可。 对这些学生来说唯一难的,大概就是怎么放下天之骄子的面子做一个合格的咖啡店员工。 以及如何快速地熟练整个操作过程。 而就在社团成员们一个接一个去吧台后操作的时候,大家惊讶地发现“封舒文”上手得特别快,从下单到拿杯子标好风味再到机器调制,没有一点生疏和停顿,连盖杯子、布巾擦拭杯身的动作都很熟练,不过脑子全凭手感似的。 店长不禁问他:“你以前做过?” 封锐:“家里有亲友开咖啡店的,我去帮过忙。” 众人:难怪。 霍凌然在旁边弯了弯唇角。 下一位社团成员进吧台调制咖啡,封锐走回霍凌然身旁,见他这么笑,瞥眼看过去。 霍凌然看看他,低声:“我知道你哥去周雁姐的店里帮过忙。” 封锐意外,他帮周雁,不是什么秘密,但已经是很多年很多年之前的事了。 霍凌然怎么会知道? 像是在回答封锐心底的疑惑,霍凌然跟着道:“最早那家咖啡店在我住的小区附近,我放学刚好会经过。” 经过了,都会隔着落地玻璃往里面看一会儿,看封锐系着咖啡店的深咖色围裙在吧台后忙碌着。 咖啡店的老板娘周雁,那时候就住在霍凌然他们祖孙俩的楼下,霍奶奶心善,见年轻女孩儿独居、还不会做饭,便时常叫她上楼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周雁经常聊起封锐。 说封锐人特别的好,明明是房东,一开始跟她也不算朋友,见她因为生意难做房租都拿不出来、还撕心裂肺地哭过几回,被哭得心软,就来店里帮忙,还延了她两个月的房租。 话里话外:封老板太心善。 没人知道,霍凌然的成长过程,就是以亲身感受和耳闻、眼见,在了解封锐的“善”,这些善良的面貌不动声色的化解了他幼年时因被母亲抛弃而滋生的对这个世界的恶意,他像是重新拥有了一个值得信任的、可以依赖的“家长”,这个“家长”以身作则的在向他展示着如何用正确的姿势拥抱生活。 霍凌然甚至记得他有次特意晚上九十点从家里出来去咖啡店,想看看人。 不远不近地站在离店有些距离的街对面,看到封锐关了店门、站在店门口点了根烟,点完烟就这么叼着,跨上自行车,大大咧咧、摇摇晃晃地叉着腿骑走,嘴里还哼着歌。 这副接地气的热爱生活的样子,霍凌然记了很久。 所以当看到封锐站在吧台后做咖啡,霍凌然就下意识想起以前,本能地想笑。 还在轮到他制作咖啡的时候,特意调了杯一份半浓缩、半杯奶、小半包糖的咖啡。 这杯咖啡,他没自己喝,也没像有些同学那样摆在吧台上,而是拿给了封锐。 给他的? 封锐接过,有点意外。 喝了一口,更意外了,是他以前常喝的口味。 封锐不禁转头看霍凌然,霍凌然问他:“怎么样?” 封锐没多想,点头:“好喝。” 霍凌然唇边噙着笑意。 然而等到各值班小分队分开讨论各组值班时的营销策略的时候,霍凌然笑不出来了—— 【咖啡两杯起买,霍凌然同学亲自装杯端盘送到桌】 封锐:“还可以让她们下单的时候在纸杯上留下名字,到时候咖啡做好了,你报她们的名字让她们来吧台拿。” 霍凌然亲手服务!亲口报名字!仅限周一晚八点到十点!错过了还要再等一周!女生们,还等什么?买啊,买咖啡啊,买买买! “……” 霍凌然无语:“我是那个买咖啡附赠的赠品?” 怎么能这么说? 封锐转着手里的笔:“这叫‘人尽其用’。” 霍凌然问他:“我这个人这么用,你这个人要怎么用?” 封锐指了指吧台上的咖啡机:“我速度快,负责做咖啡。” 霍凌然一脸不怎么痛快的神色。 敢情姜澜心“利用”他们,封锐又来“利用”他,临了他成了“被剥削”的最底层? 霍凌然看着面前的封锐,心道这也就是封锐了,换别人,他得当场翻脸。 于是当天回到家,霍凌然多少有点闷闷不乐。 他想封锐是在替封舒文上这个高中、扭转弟弟在学校里不太乐观的处境,上篮球课、进社团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他在封锐眼里能算什么? 算一个为了达成营业额、为了社团绩点的“工具人”? 好在霍凌然心态调整得很快,别说为了封锐他愿意做这个“工具人”,就算不愿意,也权当是在帮封锐完成营业额拿社团绩点,回报他这个房东哥哥这么多年对他们祖孙的关照。 结果等到周二,第一个值班日,霍凌然很快发现他弄错了,封锐根本没把他当“工具人”—— 周二晚的咖啡店,霍凌然刚掐着点推门进去,就看到已经换上围裙的封锐笑盈盈地端着两杯咖啡送到一张矮桌上。 矮桌边坐着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女生拿手机对着他拍,另一个女生一脸雀跃地跟他说着什么。 封锐冲对他拍照的女生看了一眼,没拒绝,也没有任何抗拒的神色,转过视线听另一个女生说话。 那个女生不知道说了什么,封锐全程认真倾听,等女生说完后,才面带微笑地简单回了两句。 不一会儿,之前举着手机拍照的女生也加入了交谈,封锐始终听比说多,耐心且温和,最后聊完了,封锐冲两个女生点点头,转身回吧台,两个女生捂住嘴对视窃笑,一脸开心。 而走回吧台后的封锐,神色明朗、清隽,认真工作的样子。 有人走到玻璃冷藏柜前看蛋糕和冷食,他便主动询问,想要吃点什么,又主动介绍,说今天有哪几款蛋糕打折有活动,哪款冷食口味较为清淡。 全职的店员做好了两杯咖啡,封锐让冷柜前的女生自己先挑,接过咖啡,边用干布巾擦拭杯身,套上防烫杯套,边扫了眼杯身上的名字,抬眸扫视:“张芩雅同学,你的拿铁好了。” 叫张芩雅的女生从座位起身跑去吧台,封锐脸上带着笑,将咖啡递给她:“刚做好,小心烫。” 近门边的位置,一桌几个女生也和霍凌然一样都在看,看着看着,激动起来,压着雀跃暗暗跺脚:“好帅啊,真的好帅!” 霍凌然心底一口残余的闷气忽然就散了。 他想他之前闹什么情绪、戳的什么小心眼。 那哪儿是在“利用”他? 他的封锐哥不是一直在用最接地气最认真的方式面对生活吗。 霍凌然单肩背着包,走向吧台。 封锐继续招待冷柜前的女生,抬眼看到他,挑挑眉。 霍凌然把包丢进吧台里,边接过全职店员递给他的围裙,边替封锐招待起了那个女生。 “你好,想吃点什么?” 咖啡店里育仁的女生们:“!!!” 霍凌然!!是霍凌然!!! 当天,育仁BBS和各私下微信群疯传着这么几条消息—— “商业街那家叫‘LAN’的咖啡店真的是我们学校咖啡社弄的!霍凌然周二晚上在里面值班!霍凌然!” “大家快去‘LAN’!周二晚上八点到十点,买杯咖啡,就能让霍凌然亲口念你的名字!还有另外一个帅哥哥给你端咖啡陪你聊天对你笑!” “我今天买了六杯咖啡,霍凌然喊我名字喊了N遍!还给我免单了一杯!四舍五入就是霍凌然请我喝咖啡了!” “我今天本来是想在咖啡店自习的,结果看了俩小时帅哥!我有罪,我开心!” “周二是吗?我下周一定去!” 咖啡店,晚上十点,准点打烊。 霍凌然正解着围裙,封锐已经先一步收拾好、走出了吧台。 霍凌然以为封锐就这么直接走了,转身,却见封锐站在吧台后,把一个装好盒子的三明治从冷柜里拿出来,摆在吧台上,推了过来。 封锐笑笑:“拿回去当夜宵,钱我之前付过了。” 隔着张吧台,霍凌然看看封锐,看看三明治,心口噗通噗通开始快跳。 封锐冲他摆摆手,示意:“走了。” 霍凌然拿上三明治掀开吧台挡板追了上去。 他们并不同路,但从咖啡店门口到公交站台的一段路,他们还可以说几分钟话。 霍凌然:“下周咖啡买五赠一吧,我来下单写名字。”等于是多了一个他的亲手签名。 封锐听笑了,抬手按上霍凌然的左肩:“六杯咖啡的活动?你比我下手还狠。” 不久后,公交上,霍凌然坐着,全程右手按着左肩,耳尖通红。 公交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看他:“小伙子,你肩膀没事吧。” 霍凌然:没事。 就是有点烫。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V 抱拳 第22章 霍凌然的手指从封锐手背…… 之前在班上, 陆陆续续已经有一些同学会主动和封锐说话,多是男生,女生很少。 周二晚, 封锐还没到家, 就被人拉到了一个除他外都是女生的七人小群里。 七个女生都是他班里的女生, 一把他拉进来就叽叽喳喳地问他咖啡店和霍凌然,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 群里过年似的激动, 纷纷表示下周二一定去。 封锐想了想,觉得这是个扭转自己在班级处境的好机会,当晚联系姜澜心,说他明早要买几十杯咖啡, 想请全职店员替他做好,考虑校外外送进不去育仁, 还要姜澜心想想办法, 看这几十杯咖啡怎么弄进门。 姜澜心说这有什么难的, 不用送, 之前开会的教室就有咖啡豆和咖啡机, 要弄可以自己做。 封锐便问姜澜心要了社团教室的门禁密码。 姜澜心给了, 不忘道:“记得付钱。” 封锐看着手机, 心说这也是号女强人。 联系完姜澜心, 再联系霍凌然, 请他临睡前抽个空,找点便签纸,纸上写上他们班女生的名字,他明天要用。 当时封舒文就抠着脚坐在旁边,知道封锐是在以他的名义和霍凌然发消息, 还纳闷:“霍凌然现在真的理你,不是,理我?”理封舒文? 封舒文拿抠完脚的手摸下巴,啧啧:“神奇。” 被封锐一巴掌拍在手背上:“抠完脚摸脸?” 封舒文赶紧放下手,说:“没事,你又没脚气。” 封锐幽幽问:“谁让你用我的手抠我脚的?” 封舒文最近跟着胖子混多了,屎尿屁方面的话张口就来:“我拉完屎还用你的手擦你的屁……” 封锐祭出了那只至今没扔的鸡毛掸。 封舒文:哎!偶像包袱不用这么重吧! 次日,高二三班每个学生的桌上都多了一杯咖啡。 不但有咖啡,女生的咖啡杯上还有霍凌然亲手写了她们名字的便签纸。 女生们:!!! 封锐:不客气。 男生里有人开玩笑地问封锐:“哪天是不是也给我们弄个姜澜心亲手写的名字?” 封锐:“可以。” 男生们:“!!!” 连那八百年不会转一次脑袋的前座,和前座的好基友前·邻座都纷纷看过来:“真的假的?” 封锐淡淡道:“你不信可以当我吹牛。” 前座默了片刻:“我也要。”要女神的亲笔签名。 封锐起身走出去,回给他一个后脑勺。 周五,校艺术节。 活动在晚上,下午三点育仁便停课了。 一般遇到这种大型活动,基本两极分化:想参加的留下,不想参加的走人。 所以三点后还留在学校的,基本都是等着去校剧院看演出的学生。 封锐没舞台节目,也懒得凑看演出的热闹,他只是还记得跟江川路老头子的约定:拍一段姜澜心的钢琴曲。 于是五点大礼堂的演出开始前,他都在教室看书。 同看书的,还有坐在旁边的霍凌然。 十一月下旬,天气转凉,白天如果有阳光,温度会短暂的上到20度。 20度的天,短袖太冷,长袖刚好,霍凌然却一直是件短袖白T,胳膊支着桌面,专注地低垂着视线,在稿纸上写写画画。 封锐坐姿习惯差,从小养成的毛病,坐久了就要趴下去,趴下去就偶尔闭眼眯一小会儿,此刻也是如此。 等他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旁边穿着短袖、露着胳膊在刷题的霍凌然。 封锐有片刻的出神—— 霍凌然现在的模样,其实和他印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印象中,霍凌然要么小小一只,和流着鼻涕、抱着他腿的封舒文小屁头一般大;要么是已经上小学,穿得工整、背个大书包,人还没他胸口高。 无一例外,都是副小孩儿的样子。 现在呢? 长大了,个子一米八几,身型、体态都和孩子时大不同,连胳膊都有了紧实的肌肉线条,嗯,还有喉结。 一眼瞥见喉结,封锐就想起前几天在AB楼间廊桥上看到的一幕。 当时他在楼下,霍凌然背对他站在廊桥上,人倚着栏杆,手肘往后,也撑在栏杆上,就这么站着,微抬着下巴、仰着头,什么都没做,像是在晒太阳,又像是在吹风。 他因为站的角度偏斜,从下到上,刚好可以看到阳光从霍凌然的侧方照过来,在男孩儿俊朗的轮廓上浅浅地渡了层光,太阳的光影刚好契在他喉结位置,脖颈微微伸展拉长,喉结一动,光与那代表男性特征的部位分离、重合、再交叠。 封锐那天就小小地晃了个神,此时想想,又有点想笑。 他对霍凌然晃什么神,用姜澜心的话:好看是吧? 封锐重新闭上眼睛,换了个趴姿,额头垫着胳膊,继续眯。 旁边的霍凌然转头看了他一眼,见封锐似是有趴着睡一觉的趋势,看起来也像是快要睡着了,伸手进桌肚,摸出校服抖开,单手拎着,轻轻披到封锐背上。 刚披上,封锐忽然抬起头,一眼对上霍凌然。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霍凌然披衣服的手还伸着在封锐那边。 像被当场抓包似的,霍凌然动作一顿,回视着封锐。 封锐没怎么大惊小怪,伸手把肩头的衣服拉了拉,说了句谢谢,重新趴了下去。 霍凌然收回手,唇角抿着笑。 封锐就这么披着霍凌然的衣服,小小的打了会儿盹,醒来的时候没觉得什么,直到去大礼堂录姜澜心的钢琴曲,走在路上,他忽然侧头转身嗅了嗅肩头。 有一股很淡很清爽的味道,形容不出具体,只确定不是他自己的,像是哪里沾上的。 封锐这才想起他下午披过件外套。 霍凌然身上的味道? 封锐挑挑眉。 到人挤人的大礼堂,封锐站在前排最边上的旮旯角落。 等到姜澜心出场,他对着舞台横着举起手里的手机。 舞台上,坐在钢琴前的女孩儿优雅曼妙,端着的手机屏幕里,姜澜心不动声色的连着弹错两个音。 封锐的目光原本在录制的视屏上,听到几处过于明显的错,略意外地抬眼看向舞台。 好在演出流畅、顺利,那点小错处在不动声色的掩盖下如同不存在似的,过去就过去了。 姜澜心优雅谢幕。 封锐原本也没当回事,只当是演出小事故,弹错就弹错了,他只是来帮老头子录视屏的,录完发过去就结束。 结果刚出大礼堂,就见姜澜心穿着刚刚演出的礼服、踩着高跟鞋、攥着手机,一脸气势汹汹地从旁边的后台大门跑了出来,对着手机一通喷:“姜遇!你这个狗王八!老娘跟你没完!” 封锐:“……” 女神,你人设崩了。 姜女神根本不在乎,且抱着裙子在大礼堂外的自动售卖机前,白嫖了封锐一瓶矿泉水。 嫖完,哦不,喝完瞪封锐:“看什么看?” 没见过女的发飙? 封锐指指眼睛,提醒:“你假睫毛掉了一个。”刚刚打电话和人对喷的时候喷掉了。 姜澜心抬手把另外一个也给扯了。 封锐心说这不止是女强人,这还是个女汉子。 姜女汉子大概是刚刚喷人喷得不怎么痛快,这会儿看到封锐也不太顺眼,张口就问:“你在这儿干什么?没去咖啡店值班?” 封锐:“我周二值班。” 姜澜心:“现在开始,你周五也值。” 封锐:“?” 姜澜心也自觉这话像个激进分子、神经病说的,抬手拍额:“算了。” 卸了口气,舞台上挺得笔直的肩膀也渐渐松了,又像是有点点委屈。 只是这点委屈更像是旁观者的错觉,一闪而过。 封锐看得明白,也知道姜澜心不需要旁人多管,便没有多问。 渐渐冷静下来的姜澜心也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傲和理智,想起封锐这趟过来可能是做什么,问:“视频录好了?” 封锐:“嗯。” 姜澜心深呼吸了半口:“抱歉,特意找你借的曲子,练了这么久,最后还是没弹好。” 封锐:“不用跟我道歉。” 姜澜心摆摆手,没有多聊下去的力气似的,提着裙子,转身走了。 封锐见她明明有点气馁,但在转身的那一刻依旧骄傲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一个熟人—— 周雁。 当年的周大小姐。 — 当晚。 封舒文一惊:“我雁子姐竟然是白富美?!” 一乍:“难怪绯闻传了这么些年也只是绯闻,她都没看上你。” 封锐低头刷着题,随手招呼起摆在桌角的鸡毛掸子。 书桌对面的封舒文老实闭嘴。 过了会儿,封舒文从练习册上抬起头,又开始思维发散:“姜澜心他们家的事,在我们学校传的版本还挺多的。” 这么多版本里,有几点非常统一,那就是姜澜心不是独生女,上有哥哥,下有孪生弟弟。 哥哥已经进家族企业独挑大梁,备受重用,弟弟和她同龄,在邻市的一所私立高中。 姐弟俩因为哥哥的成长路线以及家族对他们的期待,从小就明确知道只有优秀才能得到更多资源、反之就会被放弃的道理。 所以姜澜心一直很拼,无论课内学业还是课外兴趣。 封舒文咂咂嘴:“不过吧,我听说她好像一直斗不过她那个弟……” 封锐把一份卷子递过去:“40分钟,做完。” 封舒文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扭头看看墙上的挂钟,震惊脸:“哥,十二点了已经。” 再做份卷子,还睡不睡了? 封锐头都不抬:“你热烈讨论别人家事的时候怎么不看看多晚了。” 封舒文:我哭。 边哭边摊开卷子,拿起笔,抬眼,忽然看见封锐侧头嗅了嗅肩。 ? 封舒文不明所以:“哥,你闻什么?” 封锐蹙眉抬眼,凶巴巴:“一份卷子不够多?” 封舒文赶紧低头奋笔疾书填卷子。 封锐吸了吸鼻子。 霍凌然身上的味道怪好闻的,不知道是不是洗衣液的味儿,还挺持久的,沾在身上一直有。 — 周二,‘LAN’,封锐、霍凌然咖啡店值班。 姜澜心也在。 姜女强人来店里坐镇,没管值班和营业情况,自己找了个角落的位子,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一直在和店长聊着。 她这个角落之外,整个咖啡店的氛围异常火爆,学生踏破门槛似的进进出出,点单的客人排着队,排成长长一列。 姜澜心大部分时间严肃地看着电脑屏幕,偶尔转过头往吧台后的霍凌然和封锐看几眼。 她何止意外,简直可以用想不通形容。 ——封舒文是怎么做到这么热情妥帖的? ——霍凌然竟然也能放下他育仁男神的架子? 她原本只是想拿着两个帅哥的脸当个活字招牌,完全没想到招牌竟然真的活了。 连店长都说,这两周只要周二,生意就特别好,搭配的销售方案也卖得火爆。 姜澜心看了今天的活动:买二+5元多赠一杯。 隐形赠品:附赠霍凌然亲笔签的点单人的名字。 姜澜心好笑,他拿他们当招牌,他们对自己也挺能下得去手的。 一转头,“封舒文”走到面前,递过来笔和便签纸。 姜澜心抬眼回视。 封锐示意门口一桌男生:“签六份,搭12杯咖啡。” 姜澜心幽幽的神色,微眯眼。 封锐接着:“这12杯,一杯算八十。” “……”姜澜心余光瞥了篮球队那拨人,低声:“你怎么不干脆一杯八百?” 封锐笑:“一杯八百,你就得多签几个字了,”比如XXX同学比赛加油三分稳中这种,还得签在衣服上,“我估计你不乐意。” 姜澜心:“……” 封锐真诚脸:“签吧,不亏,稳赚。” 稳赚这两个字,牢牢地说进了姜澜心心坎儿。 她想了想,最终在便签纸上抄了几个男生的名字。 抄完递给封锐,面无表情:“一杯一百五。” 封锐笑:“好,我去说。” 篮球队那伙人当然点头如捣蒜地好好好,直接就在群里给封锐发红包付咖啡钱,心甘情愿地被宰。 队长还对封锐说:“下次姜澜心再过来,你群里喊一声。” 封锐揶揄:“下次签名,咖啡的价格可能就涨了。” 队长老泪纵横地在封锐手上抓了一把:“兄弟,别说一百五,女神要是愿意正眼看我,一亿五一颗的咖啡豆我也买。” 队员们纷纷在心里给队长鼓掌:舔狗的最高境界。 封锐把手拔.出.来,劝他们:“醒醒脑子。” 走回吧台,封锐好笑地摇头。 霍凌然站在旁边,往那只篮球队队长握过的手瞄了一眼,瞄完扭头瞥篮球队那桌。 封锐没注意他,正低头在新下单的咖啡杯上写学生的名字,写完递给霍凌然:“榛果拿铁。” 霍凌然伸手,无意似的,手覆在封锐手背。 封锐以为没接好,杯子可能拿不稳掉地上,转头说了句:“小心。” 霍凌然的手指从封锐手背上擦过去,不动声色地接过了咖啡杯:“嗯。”带起自己指尖的滚烫。 当晚,都已经打烊了,姜澜心还没有走。 隔着落地玻璃,街边停了辆打着双闪的黑车——明显是在等姜澜心。 姜澜心撑着胳膊、支着额头,还在看电脑,眼神却木了,似是在发呆。 她没动,全职的几个店员都走了,封锐照例从冷柜里拿了份三明治递给霍凌然。 这一幕刚好被发着呆的姜澜心看到了,封锐边拿三明治边转头对她道:“钱我之前付过了。” 姜澜心摇摇头,随便他的样子,正要收回目光,封锐:“你吃吗?” 姜澜心一顿,重新看过去。 封锐手里拿着最后一份三明治:“我请。”过于明朗的神色,灼痛了姜澜心的眼,却又让她不想拒绝。 姜澜心:“谢谢。” 不久后,店里的灯关了一半,黑车依旧闪着双跳停在门外街边。 封锐、霍凌然、姜澜心坐在同一张小圆桌旁,三明治被吃了七七八八。 姜澜心今天的郁闷肉眼可见,原因也不在其他地方。 “我这家店可能最多再开两个月。” “我输了。” 店开不下去何其正常,封锐手里有无数商铺、写字楼不动产,租户们来来去去,换了一茬又一茬,实体生意有多难做,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但这句输了? 姜澜心:“我弟,他也开了家咖啡店,我们初期得到的资金支持是一样的,时间也差不多,就比后面谁生意好。” “我本来以为这次是家里考验我们两个谁更有经商、做实体、各方面协调的能力。” “结果他根本没自己开店,他拿钱入股了一家早就开出来的咖啡店,把那家的咖啡店旺季的营业额全部算他自己头上,还填钱进去做优惠券,吸引客流。” “我爸觉得他这脑子太是个做生意的料了,又给了他两百万。” “还让我别开店了,收收心,学业搞搞好刷个好文凭就行了,说我不行,不是这块料,折腾不过姜遇。” 姜澜心明显是在倾诉,越说情绪越差,眼眶都红了。 但只红了片刻,又恢复了冷傲。 “操他妈的‘我不行’。” 封锐好笑,这个操他妈的他,也不知道是指她弟,还是指那位说她不行的亲爹。 不过要说贴钱引流,这套路…… 封锐想到他某栋写字楼里同样这么干过的某老板。 最后赔得底裤不剩,直接破产了。 封锐明白姜澜心在气什么:她弟的做法,其实是未必可行的,真要比,最后谁的咖啡店能长久的活下去还未可知。 但姜澜心的父亲就是早早下了定论,觉得踏实开店的女儿脑子不够灵活,觉得又是入股、又是贴钱引流的儿子有一个合格的商业头脑。 真是如此? 当然不是。 封锐社会混得多,见识广,心底多少明白,究其原因,本质可能还是因为—— 封锐:“他父亲觉得她是女孩子。” 载着姜澜心回家的黑车低调地从并肩步行的封锐和霍凌然身旁开过,留下一对灼眼的车尾灯。 而现实远比车灯刺目。 ——女生在事业上、竞争上,总是很容易不被期待。 贫困的女孩儿更容易失学,家境中产的女生更容易被父母期待刷个好文凭方便找个好老公,而上层家庭的女生,也一样容易被贴上不如家中其他男生的标签。 霍凌然:“但至少她还有机会。” 霍凌然的角度和封锐不同,在霍凌然眼里,接送都是豪车、十几岁就能得到家里大额资金开咖啡店的姜澜心,已经远胜过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其他人。 无论哪方面,她都是强者。 而某种意义上,这个世界是不会轻易同情强者的。 姜澜心的苦恼,大多时候也很难被人理解,因为大部分人都不会有她的身家。 霍凌然也没有半丝同情,不是因为他没有她的身家、不能感同身受,而是因为他觉得她是强者。 强者只有短暂的低落,过后就会反弹更大的振作。 不需要谁同情。 封锐啧了一声,为这番话看看霍凌然,眼里有欣赏。 夜晚风过,带起身旁人的气息,封锐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这时候,封锐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残留的洗衣液的味道,是霍凌然身上独有的少年气息。 很奇妙的,这气息他沾过一次,似是再也去不掉了,一直都有,始终都能闻到。 仿佛烙印似的,又像是落地生根。 封锐在分别前,连着看了霍凌然几眼,终于明明白白地有了一个清晰的崭新的认知:霍凌然,早就不是孩子了。 而在封锐的概念里,因为他自己成长经历的关系,从来只把男性分两种。 一种是对人生尚未有自己认识的孩子。 比如以前的霍凌然,一直以来的封舒文。 另外一种,就是男人。 无论成年,亦或年少。 霍凌然,他长大了。 他是个男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 第23章 相亲 “还没想明白?” 周六, 封舒文又来他雁子姐的咖啡店泡着,胖子两杯无因饮料下肚,抬抬眼, 就是封舒文一张百思不得其解的脸。 哦, 正确来说, 是封锐的脸。 胖子至今还有点不适应, 他上半辈子就没从封锐的脸上见到过这么多不确定的微表情。 至于么, 好歹是亲兄弟, 差别也不用这么大。 封舒文想了半天,最终道:“不懂。” 不明白为什么CBD这么好这么大的铺面,偏偏租给雁子姐就这么便宜。 有一腿? 有感情? 他哥欠她什么了? 还是她捏了他哥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被挟持了? 胖子:“……” 考察了一两周,最后竟然还是一点思路都没有, 胖子觉得这娃带得他心累。 让他来店里看看,不就是想让他从商业的角度切入了去思考吗, 怎么想来想去都是私人原因? 钱!这里面可是牵扯到了钱!有钱的事儿还扯什么私下关系? 胖子无力地叹了口气, 冲封舒文招招手, 决定亲自揭晓答案。 封舒文往桌边一贴, 一脸期待。 “听好了!” 胖子:“这家店, 你哥有一半的股。” 封舒文愣住, 眨眨眼。 胖子继续:“明白了吗?你哥是以低房租入股, 等于他也是这家咖啡店半个老板, 每月都能从这边的收益里分红抽钱。” 胖子揭晓完气得手指直敲桌面:“要不然你哥一个房东, 周雁一个开咖啡馆的,又特么不是你嫂子,凭什么能用低价拿这么好地段的铺面?” “凭她大小姐脾气?凭她三天不洗头?凭她有事儿没事儿就要给你哥介绍女朋友?” 封舒文的思绪一下偏了:“嗯?女朋友?” — 篮球队队长周末有空,约了一行人打球,叫上了封锐, 也叫上了霍凌然。 七八号男生在球场上你来我往,打得酣畅淋漓。 又一场结束,封锐去场边取水喝,他坐着,其他男生都挨边站着,霍凌然喝着水,单手捞球服下摆擦了把脸上的汗。 封锐眼睛向来尖,一下瞥见,意外自己竟然看到了人鱼线和腹肌。 可以啊,小伙子。 他这一眼又恰好被霍凌然捕捉到了,两人一坐一站地对了眼,封锐大大方方地挑了挑眉。 霍凌然的表情:怎么? 封锐想了想,边喝水边道:“就是觉得你长大了。” 旁边几个高个男生听得好笑,这话说的,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封锐看着他霍凌然长大的。 封锐随口聊道:“我们从小就认识。” 大家看看他们,有点意外。 篮球队队长对封锐道:“那也是他长大了,你也长大了,什么叫‘就是觉得你长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差多大的辈分。” 霍凌然不知道想到什么,弯了弯唇角,示意众人面前的“封舒文”:“嗯,我和他哥一个辈分。” 封锐:? 大家听了更好笑了,和家里的哥哥一个辈分?这也没差辈儿啊。 封锐喝完水,站起来,随手在霍凌然胳膊上拍了下:“乱扯什么。”边说边往球场上走。 大家跟着回球场,准备再好好地洒洒汗,霍凌然看着封锐的方向,捏着球服下摆、胳膊一抬,扯掉了球服上衣。 这一脱,篮球队队长跟着起哄:“脱脱脱,都脱了!黏身上难受死了。” 好几个男生跟着动作,封锐没脱、等他们,霍凌然运着球走到面前,肩膀宽厚紧实、肌理分明、线条流畅,身上因为运动过流着汗,溢满了这个年纪才有的朝气,又因为身材的关系,同时展露着男性特征的荷尔蒙。 封锐眼里,霍凌然既然已经是个男人了,同为男人的他,对这展露的半身还挺酸的。 毕竟他原来的壳子,哪怕长到了二十七八岁,因为骨架的关系,肩宽也没有达到他预期中的理想状态。 又因为皮肤白、身型纤长以及样貌的关系,外在上多少偏“文质”些——符合现在女孩儿的审美,却不太符合他本人的审美。 霍凌然则不同,不满十八,骨架趋势分明,下颌瘦削硬朗,气质上已经和“文质”没有多少关系了,可以预见等年纪再大一些,随着气场的渐强,未来会有多man。 封锐心里叹气,叹自己,叹这天生的差距:命啊。 霍凌然拍着球,弯了弯唇角,眉眼间多了几分锐利,见封锐轻叹了一口,问:“嫉妒了?” 封锐摆出防守的姿势,笑道:“是啊,嫉妒。” 霍凌然玩笑的语气:“嫉妒就多看几眼。” 封锐怼道:“看了又不归我。” 霍凌然忽然发力带球过人,从封锐身旁穿过去的时候,他低低说了两个字,因为声音夹杂在鞋底滑过地板和其他男生的呼喝声中,封锐没怎么听清。 那两个字就是:“归你。” — 打完球,男生们便散了——育仁课业压力大,休闲也只有小小片刻,都玩儿不了一个下午。 封锐背着装着球服的包,在路边和一伙男生挥手道别,霍凌然站在旁边喝水。 封锐刚好接了个电话,是胖子的。 一接通,胖子就嚷嚷:“赶紧赶紧!周雁的咖啡店,赶紧过来!” 封锐的余光扫了眼旁边的霍凌然,不动声色地走远了几步:“怎么了?” 胖子:“周雁在咖啡馆逮到你弟了!她当逮到你,正带个女孩儿跟你那宝贝弟弟相亲呢!” 封锐一口口水呛住了,开始咳嗽。 胖子:“别咳了,赶紧吧!我瞧着你弟这趟帮你相,差不多都能相成功了,他哪儿知道你不要女朋友,说不定还拼命努力表现,想给你争取个女朋友。” 封锐挂了电话,还在咳。 霍凌然把喝了一半的水递过来,封锐不假思索地接过,瓶口悬空,仰头喝了口,不咳了。 封锐把水递回去:“谢谢。” 霍凌然:“怎么了?” 他们原本约了附近找个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这下是吃不成了。 封锐:“我有点事,先走了。” 霍凌然看着封锐,猜到刚刚的电话肯定和封舒文有关,他不动声色,继续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问:“你哥的电话?他怎么了?” “……他在咖啡馆。”封锐默了片刻:“相亲。” — 咖啡馆。 隔着半个店面,胖子焦虑地看着临窗而坐的封舒文和封舒文对面的年轻女人。 胖子的对面,也坐着一个女人,染着头红发、大波浪卷,眼泪有痣,赫然正是咖啡店的老板周雁。 周雁也看着胖子在看的那两人,感慨:“般配。” 胖子:般配个屁。 周雁又道:“我这个朋友就在附近上班,别看年纪不大,学历高、文凭好,已经做到中层管理了,妥妥金领,收入不低。” 当然,和封老板的收入肯定没得比。 周雁一脸期待,继续看着那两人:“你看封锐今天,是不是和之前表现都不一样?这说明什么?” 胖子收回目光,和周雁对视,说明什么? 周雁惊喜:“说明他对人家女孩儿也有意思啊!” 胖子:你可拉倒吧,什么有意思,表现不一样那是因为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周雁神色舒畅,觉得自己这回终于当红娘当成功了,开心道:“我可以回去准备红包了。” 胖子惨不忍睹地抬手捂脸。 不远处,临窗,封舒文看着面前的外企金领小姐姐,由衷地感叹:优秀。 这么优秀的小姐姐,他当然不配,他哥才配。 般配的小姐姐和他哥就应该有个认识接触的机会,封舒文心道:我哥给我学业续命,我也给我哥的后半生幸福续一回吧。 于是努力拿出最积极、优秀、绅士的面貌来面对这次的相亲,态度也摆得很低,主要表达的意思大概就是—— 我虽然有点钱,但我没上过什么学,很羡慕也很欣赏学霸和高文凭人士。 嗯,对,我们家刚搬,还可以,三百平,家里没别的亲人,也就我和我弟。 我弟挺乖巧的,说什么听什么,未来如果考虑结婚,应该会另外购置新房,不和他一起住。 限购? 没关系,我们家房子多,新房也不少。 我的话,工作时间相对自由,不用朝九晚五,也不加班,照顾家方便。 封舒文眼看着金领小姐姐的笑意越绽越大。 封舒文:很棒,给自己点赞。 正高兴着,手机响了,封舒文端着礼貌冲小姐姐示意了下:“抱歉,我接个电话。” 小姐姐笑着点头,封舒文赶忙站起来往边上走,按下接通,压着声音:“哥。” 封锐:“给你三分钟,体面地搅黄今天的相亲局。” 封舒文:“?” 搅黄? 封锐没解释:“算了,我自己来吧。” 封舒文:??? 电话挂断的下一秒,咖啡店的玻璃门被推开,进来个大冬天还穿着短袖,倒扣着鸭舌帽,嘴里还嚼着口香糖、吹着泡泡的流里流气的年轻男孩儿。 男孩儿大摇大摆地进门,先抬手冲“封锐”招了招手,大声喊:“哥!” 接着转头看向周雁,用更大的声音:“嫂子也在啊!” 封舒文:? 金领小姐姐:??? 周雁:??????? 三分钟后,金领小姐姐冷着脸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周雁慌乱地跟在后面,试图解释,金领小姐姐一个字都不听地走了。 周雁气得站在门口直跺脚,扭头看向店内,眼里恨不得喷火。 三个男人的桌边,胖子鼓掌,冲真正的封锐:“牛逼!” 伪封锐、真弟弟:“……”真的,第一次见自己搅和自己相亲局的男人。 趁着周雁还没走进来,封舒文无语地问封锐:“哥!你其实不喜欢女生吧?” 就刚刚的金领小姐姐,肤白貌美还腿长,哪个直男不心动?他要不是有未成年的自知之明,他都要心动了! 封锐把倒扣的鸭舌帽扭正戴好,喝了口水,警告地瞄了封舒文一眼,幽幽道:“嗯,是,我不喜欢女生。” 封舒文在这一瞥和他哥幽幽的一句话里乖乖老实了。 这边老实了,门口进来的周雁火冒三丈,重重地推开门,也不管店里的其他客人了,扬声便喊:“封舒文!你皮痒了!?喊我嫂子?你怎么不干脆喊我妈!?” 封锐转头,目光从帽檐下探出,张口:“妈。” 周雁冲上来就要锤他,封锐起身,胳膊在桌上轻轻一撑,从里面的位子直接跃了出去,顺着圆吧台绕过半个店,轻松躲开周雁,推门跑了。 周雁追不上,就瞪封舒文:“你看看你弟!” 封舒文抬手鼓掌:“我弟优秀。” 周雁白眼翻上了天花板,差点被这兄弟俩气死,见“封舒文”跑了,一屁股坐下,问面前的“封锐”:“你到底怎么想的?真打算为了你弟,一辈子不结婚了。” 胖子和封舒文听到前半句还在笑,听完后半句,胖子神色一顿,封舒文怔然抬眼。 胖子瞥着身边的封舒文,试图打断周雁,周雁根本不理他,自顾继续:“你弟小时候小,不懂,觉得你结婚了有了老婆生了孩子,就不会管他了,现在毕竟大了……” 胖子:“雁子,算了吧,这些话……” 周雁喝他:“你闭嘴!” 继续看着封舒文:“他大了,肯定能理解你的。” 说完想到今天被搅和的场面,心道呸,理解个屁。 周雁改口:“就算他还是不能理解,真的,封锐,你也该自己为自己多想想。” 胖子:“唉,行了……” 这次不用周雁,封舒文打断他:“让她说。” 周雁:“对,让我说,我就要说!” 周雁直视封舒文:“人生大事,总共也没几个,学业、工作、感情婚姻。学业,你为了照顾家,已经被迫放弃了,工作不提,就算不结婚,感情呢?你弟从小就怕你被别人抢走,他想‘霸占’你,你就真单身一辈子了?” 封舒文听着这些话,像是掉进了一个深深的黑洞里,又难过心里又空。 胖子捂着脑袋,手机摸出来,给封锐发消息:突发状况,别走了,赶紧回来接你弟! 封锐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和霍凌然走过了小半条街。 是的,霍凌然也跟来了,说是没见过封锐相亲的场面,想来长长见识。 这下真长见识了,第一次见到进门就把相亲局搅黄的。 咖啡店落地玻璃外见证了全程的霍凌然吊起唇角,到这会儿还没落下。 封锐见他笑,问:“这么好笑?” 霍凌然和他并肩走在一起,问:“你就这么不想你哥找个女朋友?” 你自己不想找个女朋友? 封锐:“嗯,不想。”他自己确实不想找。 霍凌然:“为什么?” 不等封锐答,霍凌然想起什么,了然道:“懂了。” 封锐:“懂什么了?” 霍凌然举了个例子:“小时候,你们兄弟来我和奶奶的房子,封锐哥给我块糖,当弟弟的那个都要不高兴。” 兄弟俩相依为命惯了,各自都在各自的人生中占有重要席位,确实不太能让第三个人插.进他们之间。 何况婚姻带来的不止一个嫂子,还有岳父岳母,出生后的孩子。 封舒文的未来,也不再只是弟弟,还是小舅子、孩子的叔叔。 他们甚至不能再住在一起,平时有事,已婚的兄长也得先顾着自己的小家、妻子和孩子。逢年过节,岳父岳母总得先拜访,还有女方家的亲友。 弟弟?弟弟反而是外人了。 封锐正是因为把这些看得太明白了,才会至今不婚,也不谈女朋友,周雁的好意和相亲局他也明里暗里拒绝过很多次。 霍凌然却道:“为什么不能有这么一个人,他的存在,不会影响你们兄弟相处。” 甚至可以住在一起,都不用为了性别不同而避嫌。 封锐愣了下,想了想:“可能会有吧。” 霍凌然:“一定有。” 封锐为霍凌然的这份笃定觉得有点奇怪,笑了笑:“你要不要这么肯定。” 这个时候,封锐看到了胖子发来的消息。 他神色敛起,放下手机,示意霍凌然:“我回趟咖啡店,你先回去吧。” 霍凌然跟着转身:“怎么了?” 不怎么,也就是—— 哭了。 封舒文哭了。 顶着封锐的壳子哭了。 平静地、冷静地坐着,大颗大颗往下掉眼泪。 周雁整个人定在椅子上,用一种过于震惊的表情看着桌对面:不是,怎么还哭上了? 封锐?哭? 他哭? 周雁第一反应,这男人今天是不是不正常? 她瞪着眼,被胖子捞起来带向旁边。 周雁满头问号,下意识问胖子:“房产税开始收了?他们家一半房子都要拿去抵税了?”这才郁结于心,苦闷痛苦地借着今天的机会哭了出来? 胖子嘘她:“你少说几句吧!人谈不谈女朋友、结不结婚关你毛事?” 周雁的思路还在自己的轨道上,觉得封锐那么爷们儿的一个男人,轻易不能随便哭。 不会是封舒文得绝症了吧? 胖子已经走回去给哭的那位递纸巾了,边递边低声道:“弟弟,你这么哭,不就露馅了?你哥可从来不会哭。”何况是在人前。 封舒文擦着眼泪,吸吸鼻子:“我难受。” 原来他哥一直不找对象,都是因为他吗。 他是后腿吗,一直拖着他哥。 胖子理解封舒文的崩溃,正要说要不走吧,要哭回家哭,封锐回来了,霍凌然也跟着。 两人进了门,一个走到周雁面前,一个径直往里。 周雁看着面前对她神色不愉的高中生男孩儿,叹了口气:“好吧,我的错。” 封锐冷着眼:“你散发好意前,摆你那些道理前,最好先想想,那是你自己的事,还是别人家的事。” 周雁再次表示:“我的错。” 另外一边。 霍凌然走到顶着封锐壳子的封舒文面前,拖了把椅子坐下,抽纸,亲手给他擦掉脸上的眼泪。 封锐当场噎了下,差点没生生梗过去,哭都忘了哭了,怔然又莫名地看着霍凌然,眨眨眼。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错觉?他竟然从霍凌然这逼的脸上看到了类似长辈对小辈的慈爱? 封舒文:你慈爱个屁?你谁? 霍凌然擦完一张,又抽了一张,这次没擦,递给封舒文,边递边道:“放心吧。” 封舒文:? 霍凌然:放心,以后我跟你哥一起了,家里也有你位子。你也是我弟。 第24章 对他好,关心他,心里有…… 霍凌然坐在卧室的床边翻书, 隔着道半掩的门,传来外面周雁的唉声叹气。 ——她早不住这个小区了,有空会过来看看霍奶奶, 有心事了也会过来排忧解闷。 周雁今天是真郁闷, 她觉得她是好意, 看“封锐”的意思, 一开始也没有拒绝相亲, 聊得也挺好的, 怎么后来就被她念叨哭了? 她说错了? 没有啊。 他这么多年不就因为这个家、为了封舒文才一直处于付出付出不停付出的状态吗。 劝他多为自己考虑考虑有什么问题吗? 朋友要是连这些话都不能说,那还做什么朋友? 霍奶奶便劝,说封锐有封锐自己的打算,人当哥的可能也在等弟弟长大, 等弟弟是个大人了,懂事了、有自己的生活了, 可能他们兄弟的关系就能自然过渡到相互帮扶, 而不是一个依赖另一个、另一个永远在付出。 周雁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过想起今天白天在咖啡店见到的“封舒文”, 啧了声, 暗道这弟弟还真是和以前不太一样。 卧室里, 霍凌然依旧在翻书, 像过去的无数次那样, 默默地竖着耳朵, 听那些与封锐有关的言语。 不知多久,门外传来周雁道别告辞的声音,霍奶奶腿脚不便,又觉得老小区灯光太暗,喊霍凌然帮她送送。 霍凌然从卧室出来, 周雁看看他,对霍奶奶笑道:“凌然都长成大人样了。” 霍奶奶:“早不是孩子了。” 周雁拿眼睛比了比她和霍凌然的身高,感慨:“男孩儿就是不一样。”能长这么高。 周雁其实不用人送,她当年也在这边住过,闭着眼睛都能摸出去,霍奶奶既然要霍凌然送她,她就刚好问点事。 “听说你和舒文一个班,他现在在学校怎么样?” 霍凌然起先没吭声,周雁走着路,奇怪怎么没听到回答,疑惑地转头看了眼霍凌然,对上男生的目光,“哦”道:“随便问问。” 霍凌然却说:“你觉得他们兄弟现在这样,过得不好?” 周雁一愣,一方面惊讶男生如此成熟的语气,一方面意外被问的内容。 不好? 周雁反问:“能算好?” 边走边说:“一个人过得好不好,要分很多方面,你要说物质上,他们家肯定过得特别好,要说家庭气氛和感情上,肯定也不差。但如果只说封锐……” 周雁的脚步放缓,默了片刻,转头抬眼看霍凌然,神色是成年人的沉稳:“我说了你未必懂。” 周雁:“人的年纪越大,越孤独。” 因为该吃的苦头、能享受的生活、积累的阅历,通通都有了,活着就成了一件没什么新鲜感和动力的事。 这个时候,人的需要会向更高层次。 感情生活无疑是一个可靠的港湾。 周雁:“你想,以后封舒文去上大学了,家里就剩你封锐哥一个人了,他白天管管房子、收收租,至少还有事做,晚上回来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三百平的房子,”三百平!“一个人干吗?在家里跑步吗?” 周雁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一时嘴快,来了句:“性生活都没有。” 想起身边有人,淡定改口:“夜生活都没有。” 霍凌然也淡定道:“会有的。” 周雁瞥眼看霍凌然,“吼”了声:“可以啊,长大了,这种话都会说了。” 看看身边的大高个,凶道:“快十八了,是男人了是吧,在学校里面谈恋爱了?有喜欢的女生?牵过手没有。” 霍凌然没理,两手插兜地转身,往回走,不送了。 周雁:“喂!”小屁孩儿!说好的送到门口呢! 霍凌然:“你认识路。” — 封锐那边,封舒文回了家还在嘤嘤嘤。 换平时,封锐还让他稍微嘤一会儿,现在封舒文拿他的壳子嘤,他光看看自己那缩在沙发上委屈巴巴的样子就头疼,安慰都懒得安慰,嫌弃地把人拎去卫生间洗脸。 封舒文洗完脸,吸吸鼻子,真心诚意道:“哥,你有空还是谈个恋爱吧,别为了我把自己耽误了。” 封锐无语,心说我平时说你,你听不进去,周雁随便说几句,就全停进去了?还听得这么动容、真情实感? 封锐懒得掰扯道理,往封舒文面前一站,指指自己身上,就现在这样,“和谁谈?” “你们班上的?” 举例子:“霍凌然要不要?” 封舒文一个哆嗦。 还知道哆嗦? 封锐一掌拍在封舒文耳边,顺手捞着人往书房去。 多刷点题吧!醒醒脑子! 醒到夜里十一点多,封舒文在浮沉的题海中抬眼看着对面的封锐,彻底认清了一个事实—— 还谈恋爱?比起谈恋爱,他哥搞不好更爱刷题。 这题刷的,眼带精光,神色红润,热恋期也不过如此了。 封舒文心里叹气,算了,不操心他哥了,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封舒文:“那要是我们互换的这期间我喜欢上了哪个女生……” 封锐低头刷着题,空出一只手,摸到了挂在桌角的鸡毛掸子。 封舒文及时改口:“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 嘤嘤嘤嘤,弱小无助的家庭底层。 临睡前,封舒文还是记挂着白天周雁的那些话,鼓起勇气再次站到了封锐面前:“哥。” 这次封锐没撵他,反而在他头顶按了按,顺毛道:“我心里有数。” 封舒文欲言又止,想说哥你有什么数? 又想问:是真的吗,是真的因为顾虑他,才这么多年都一个人单着的吗。 倒也不能完全算。 封锐用一句话,打碎了他在封舒文心目中刚刚构造起来的付出型人设:“主要没遇到我喜欢的。” 封舒文:“啊?” 顿了顿,“哥你喜欢什么样的?” 样貌、身高、体重,家世、文凭、工作、收入,什么要求? 封锐:“没要求,我喜欢就行。” 次日,封舒文把封锐这句我喜欢就行告诉给了胖子,感慨他哥还挺感性的,这年头早恋都不兴这么感情用事。 胖子喷道:“屁!就你哥?还他喜欢就行?没要求?” 胖子:“我告诉你哥喜欢什么样的。” 掰着手指头:“要好看,要条儿顺,要身材好;得是学霸,得聪明,还得有运动细胞,跟他玩儿得来。” 还得对他好,关心他,心里有他,眼里有他,时时刻刻在意他。 胖子:“搞搞清楚,你哥不是没要求,是要求太高,要不然能至于现在还单着?” 封舒文想了想,茫然了:“雁子姐昨天不是说我哥为了我才不谈的吗?” 胖子砸吧嘴:“你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主要原因,还是你哥太挑。” 封舒文后知后觉,那他昨天哭个屁!? — 学校,封锐趁着早读时间趴在桌上补觉。 ——他昨天没怎么睡好,老毛病了,封舒文一哭他就容易失眠。 睡得昏昏沉沉,什么都没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一节 课前的课间。 他忽然想起作业没交,桌上一翻,发现几份作业都没了。 “交掉了。”霍凌然从后门走进。 走回位子,递给封锐一杯咖啡。 封锐醒了醒神,端起咖啡:“谢谢。” 霍凌然看看他:“昨天没睡好?” 封锐:“嗯,没睡着。” 霍凌然猜到:“因为你‘哥’哭的事?” 封锐含糊地嗯了声,几口咖啡下去,觉得整个人清爽多了。 当时没觉得什么,一节课过去,扔咖啡纸杯的时候,才回过点儿味儿:霍凌然是在关心他。 这份关心让封锐觉得挺特别的,不止因为霍凌然最近这段时间对他的态度上的明显改观,也因为这么久以来,他身边关心他关心到这么细致的人并不多。 毕竟他只和封舒文住在一起,天天见的再多一个胖子,这两人既不会在他一觉醒来后观察他的脸色,也不会猜到他没睡好给他端杯咖啡。 封锐往垃圾桶里的咖啡杯看了眼,心底的笑蔓延到唇边。 周二,咖啡店值班,姜澜心也来了。 换上了围裙,系上头发,站在吧台后,闻讯赶来的男生们挤破门槛。 封锐这才知道姜澜心昨天晚上就有过来,也是八点到十点,营业额飙了三倍不止。 今天又过来,封锐想了想,对霍凌然道:“大小姐低谷后反弹了。” 但封锐真的诚心诚意地希望姜澜心周二别来,一个霍凌然真的就够了,男神粉、女神粉扎堆,你们也不怕两拨人把大门挤炸了。 姜澜心:“挤炸了算我的。” 封锐忙中抽闲,和姜澜心一起在吧台的时候,顺便问了句:“怎么亲自过来了?” 姜澜心傲气道:“认命算我输。” 封锐笑了笑,心底为女强人鼓掌。 当天晚上的营业额自然创下新高,封锐的胳膊也真的差点忙废了。 他慢吞吞地解下围裙,人还在吧台里,霍凌然已经站在了吧台外,从冷柜里取了盒三明治,递给封锐。 封锐挑挑眉,之前都是他给霍凌然,今天换霍凌然给他了。 姜澜心刚好看见,开口道:“你们这么给来给去的,是关系太好太客气了,还是在帮我清库存?” 姜大小姐边说边往外走,接她的黑车依旧停在门口:“哦,”她很有自知之明,“不是帮我清库存,是你们关系好。” 临到都要推门出去了,又来句:“你们关系好吗?我怎么有印象,听说你们以前相互懒得搭理。” 封锐把三明治收进书包:“大小姐,快走吧,有这废话的时间,都能回去揍你那多拿了两百万的弟弟了。” 姜澜心一听这话就想起姜遇,一想起姜遇就想起两人的差别待遇,气得站在店外喊了声:“啊!” 当晚,书房,封锐边刷题边吃三明治。 三明治不大,小小几块,一个个摞好在盒子里,还有不少。 封舒文见了也想吃,伸手。 被封锐拍开手。 封舒文:“?”独食可还行? 封锐头都不抬:“年纪大了,代谢慢,晚上多吃容易胖。” 封舒文低头看看现在的壳子:“你说我?” 封锐:“嗯。” 封舒文心说二十七八也还好吧,不是还没到三十么,怎么就年纪大代谢慢了。 封锐幽幽道:“做好身材管理,等换回去,胖半两你试试。” 封舒文:“……”他白天刚吃了毛血旺、炸鸡、奶茶、爆米花。 封舒文要求对等,问封锐:“那要是换回来的时候我胖了?” 封锐吃着三明治:“小孩子还在长身体,要多吃,应该的。” 封舒文心里暗骂。 封锐这边刚说多吃,次日,吃过早饭的他就接受了霍凌然的早饭投喂。 本来不想吃,结果霍凌然带的是霍奶奶早上摊的鸡蛋饼,还夹了肉和菜,香得根本拒绝不了。 吃完了,霍凌然又递过来一杯茶,茶也是家里特意带的,是去掉涩味的不带甜的姜茶,好喝还暖胃。 封锐吃饱喝响,无比满足,因为喝姜茶微微出了些汗,把衣服拉链拉开了。 霍凌然以为他要脱外套,提醒道:“今天降温了。” 封锐:“嗯,不脱,敞着。” 霍凌然见他鼻尖有汗,取了张纸巾递过去。 封锐接过,擦了擦额头,擦完就完事儿了,霍凌然没多言,又取了张纸巾,没递,手伸到封锐脸旁,在他鼻子上擦了下。 封锐愣住,抬眼,霍凌然已经擦完收回了手,全程从动作到神色无比自然。 封锐收回目光,没说什么,心道姜澜心昨天还真没说错,霍凌然现在和他的关系真的好多了。 又想他愣什么,擦个汗而已。 — 放学时间,封舒文在家等他哥回来,顺便坐在电视机前追某部电视剧。 电视剧里,男主角在给女主角细致地擦汗,镜头给了两人一个大特写。 封舒文一片薯片分三百口吃,边吃边很懂地感慨:“唉,这种真是,润物细无声么,一点点侵蚀、占据生活,对她好,关心她,照顾她,围着她转,让她适应、让她习惯,然后哪天就能趁虚而入了,老套。” 入户电梯打开的声音。 封舒文赶紧一口吃掉薯片,拍拍手,遥控器按掉电视,起身往玄关迎。 一抬眼,看到了跟着封锐从电梯里走出来的霍凌然。 封舒文:“?” 封锐走近,无比寻常地语气:“马上期中考,霍凌然过来一起自习,我刚好问他点题目。” 封舒文:“哦。” 扭头,看着背着包换好拖鞋的霍凌然跟着他哥走进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开了一个新文预收,隔壁《攀附》烦请大家收藏一下吧 =3333= 第25章 如果他的对象是霍凌然……… 这么一来, 封舒文只能呆卧室。 他总不能也进去看书。 怎么解释?说他这个当哥的醉心课本、痴迷学习? 为了不暴露,封舒文只能把书房留给那俩,自己在卧室的书桌上自习。 他一个人, 没封锐看着, 明显效率不高, 没一会儿, 他就开始撑着脸转着笔, 脑子里天马行空, 想他哥怎么把霍凌然带回了,这样多不方便。 期中考? 哦对,确实快期中考了。 可能他哥不想跟他一样也考个倒数第一,才把霍凌然这个学霸带回来用用的。 临时抱佛脚啊这是。 有用吗?就他哥那多少年没读过书的底子…… 书房, 霍凌然在给封锐画侧重点、猜题。 他甚至预估了这次几门主课可能会有的重点考察方向,又大致给封锐分析了他现在的知识薄弱点。 封锐一次都没打断, 认真地听着。 只有两人的书房灌满了专注, 难得的, 吊在桌角的鸡毛掸子无声孤单地呆着, 没它的用处。 封锐在家自习了这么多天, 第一次无阻碍地一路看书看下去, 旁边还有个什么都懂、问他什么都会的学霸。 两个多小时, 无比畅快。 都没工夫去管隔壁自己呆着的那位弟弟。 快结束的时候, 封锐抬眼看了看对面。 挺奇妙的, 以前都是他帮他们祖孙,如今换成霍凌然帮他了。 “第一次来,要不要带你转转?” 结束后,封锐提议带霍凌然新家看看——以前的老房子,霍凌然去过, 新家最近两个月刚搬,霍凌然这还是第一次来。 但其实家里也没什么可看的,就是大、空,房间反而不多。 霍凌然注意到这边新家总弄只装了两个卧室,一间主卧,一间次卧,兄弟俩各住一间,除此之外,连个客房都没有。 用假封锐、真封舒文的话:要那么多房间做什么,又没人来家里过夜。 这话刚说完,窗外狂风暴雨,雨点打在大平层那一整面落地玻璃上,声响大得惊人。 封锐朝窗外看了眼,原本想说叫个车,结果叫车软件上下单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人接单。 时间太晚,霍凌然已经在换鞋了,说没关系,他地铁回去,反正带了伞,顶雨走到地铁口也没多远。 封舒文想都不想:“你家离地铁口不近吧?” 脱口而出:“留下不就行了。” 这个提议一落地,室内短暂地安静了三秒。 这三秒里—— 封舒文:卧槽,我在说什么?我留他干嘛? 封锐:也行,就是家里没第三张床,得挤挤。 霍凌然:!!! 三秒后,一个现实问题摆在三人眼前:三个人,两张床,怎么睡。 封舒文和封锐就这个问题,闪进书房,进行了一番快速探讨。 封舒文:“我跟你,他一个人睡。” 封锐一听要跟封舒文睡,眼皮子就开始跳,饶了他吧,他本来睡眠就浅,夜里也容易醒,就封舒文那睡觉的动静,又准备让他熬一晚? 封锐没废话:“我不跟你一张床。要么霍凌然跟你睡主卧,要么他来次卧跟我睡。” 封舒文原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说就他和霍凌然那关系,让他们一张床,还不如直接睡地板,忽然一顿,瞪眼看封锐:“你不要跟我睡,跟霍凌然就行?” 封锐反问:“霍凌然睡觉磨牙?打呼噜?踢被子?还是蹬腿?” “……”封舒文想了想,“那还是你们一起睡吧。” 说完想了想,又一脸不忍直视:“一想到我纯洁的□□要和我不喜欢的人躺在一张床上……” 封锐拿起那根半个晚上都没碰过的鸡毛掸。 当夜,次卧、主卧的门各自关上,一米八的大床上,洗漱完的封锐和霍凌然各躺一边。 封锐有点困,一沾床就闭上了眼睛,意识很快迷糊,感觉到床的另外一边有人动了动,他沉着声音问:“关灯?” 霍凌然:“我来吧。” 很快,灯熄了。 封锐活了小半辈子,除了很小的时候,这还是第一次临睡前有其他人帮他关灯。 这经历对他太陌生了,随着一声“啪”的开关掀合声,他陡然清醒了很多。 人一清醒,睁开眼睛,又是在静谧的黑暗中,五感跟着被放大。 他闻到了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有他自己身上的,也有这个卧室里另外一个人身上的。 他清楚地感觉到身下的这张床是被两人躺着的,因为他单独睡了这么多年,知道一张大床一个人躺,身下是什么感觉。 侧头,黑暗中看到了身旁男生的身影轮廓。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之后,和以前很不一样。 床的另外一边,另外那张枕头上,霍凌然转过头。 太暗了,他们的视线无法对距,谁也看不到谁的眼睛,只知道对方都在看自己。 霍凌然转身侧躺,面朝着封锐,说了句:“睡吧。” 封锐便在这说不出的陌生感受和这声又浅又轻的“睡吧”里,沉入了梦乡。 意识失落的前一刻,他想:难怪这么多年,周雁一直致力于给他找个伴儿。 两个人、身边多一个人的感觉,尤其是在深夜里,确实很不一样。 哪怕只是像霍凌然这样留宿一晚、睡在一起,都让他觉得身心在静夜中是有所依靠的。 不是那么孤独的。 甚至让他觉得安心。 封锐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很清楚,这份安心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一直喜欢、信任霍凌然,觉得他靠谱。 换别人,比如封舒文这种,想安心也安心不了。 果然,半个小时候后,封锐正熟睡着,忽然被隔壁主卧一声刺耳的“咚”吵醒。 他本来睡眠就浅,又有以前带弟弟时养成的习惯,封舒文那边一有动静他就立刻睁开眼睛,一睁开眼睛就要掀被子下床。 可这次没等他动,一只手伸过来,在他身上拍了拍,说了句“我去看看”,人便率先下床了。 连灯都没开,走路也几乎没动静,拉开门就很快掩上,将封锐还未彻底消散的睡意温和地保留下。 封锐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真的睡了回去。 没一会儿,霍凌然回来了。 封锐惺忪睁眼,抬了抬脖子,霍凌然悄无声息地回到床上,声音很轻:“没事,他碰倒东西了。”说着又伸手,在封锐身上拍了下,“睡吧。” 封锐“嗯”了声,很快睡着。 这一觉,睡得无比沉,又沉又香,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封锐没像往常那样按时掐点醒过来。 等醒过来,已经比平时晚了二十分钟。 他看看时间,坐起来,见身边没人,还想说怎么没人叫他。 走出去一看,愣住了。 餐厅桌上有早餐,霍凌然站在开放式厨房的灶台前,正把一只煎锅摆进洗碗机里。 感觉到有人出来,转身扭头:“醒了。” 封锐有点反应不过来:“嗯。” 封舒文穿着睡衣、一头乱毛地走出来,也没反应过来:“?” 等兄弟俩并排坐到餐桌前吃了几口早饭、喝了几口奶,终于彻底清醒了。 封舒文:霍凌然竟然早起给他们做早饭?! 封锐:厨艺这么好。 同时抬眼,看见衣袖挽在小臂上的霍凌然端着一盘子鸡蛋饼从厨房走了出来。 这个时候,别说封锐,哪怕是有个人情绪的封舒文都承认,霍凌然真的是个很稳重的人。 ——昨天晚上,他洗完澡滑了一跤,人撞在柜子上,带倒了一个花瓶,动静闹得有点大,是霍凌然敲门进来查看的。 换封锐,进门前就得蹙眉,关心归关心,语气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霍凌然全程都很淡定,淡定地走进,淡定地扫了眼现场,淡定地把人扶起来,还把摔碎的大块瓷片给捡了起来,丢进垃圾桶。 封舒文当时还想顶着他哥的壳子摆摆谱,比如说句“放着吧,你明天还上学,早点去睡”这种,结果被霍凌然抢先了。 他对他说:“没摔到就行,早点睡,晚上光线不够,碎瓷片明天清。” 这会儿又坐在这里吃霍凌然做好的早饭。 封舒文:em……就像多了个家长。 封锐也在琢磨,是霍凌然太稳重太懂事太会做事了? 他怎么觉得一个晚上过去,家里多了股烟火气? 而这股子烟火气让他觉得身心松散,就跟家里多了一个顶梁柱,他撑不住没关系,不但没关系,另外那个顶梁柱还能让他也跟着靠一靠似的。 这样奇妙又陌生的感觉,让封锐觉得惊讶。 惊讶得上学前,封舒文钻进次卧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他都没怎么听得进去。 直到封舒文用阴恻恻地声音问他:“你们睡过一觉,他就这么反客为主了?” 封锐缓缓侧头。 封舒文一脸严肃:“昨天晚上我在隔壁,你们一起,是不是发生了什……” 封锐一巴掌推上封舒文的下巴,让他好好闭上嘴巴。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会不会说话。 封舒文差点咬到舌头,终于好好说话了:“啧,霍凌然这人吧,好像还成。” 封锐看看封舒文。 封舒文回视封锐:“他刚刚进主卧,把摔花瓶那块给扫了,还拖了一下。” 封舒文抬手挠挠头:“看着就,还可以吧。” 封锐心道还真是小孩子,只有小孩子才会前脚讨厌后脚忽然又不讨厌了。 封舒文犹豫了一下,说:“他现在还真不讨厌我了?”都能跟着‘封舒文’回家帮辅导功课了? 封舒文进一步态度改观,同时站在为他哥考虑的立场上:“我要不也送他双鞋?”好歹帮辅导功课了。 说完自己改口,“算了,不送,我心疼鞋。” 封锐不心疼鞋,去学校的路上,他一路都在心疼他自己。 真的是单太久了? 霍凌然不过留宿一晚、帮去隔壁看了看、早上起来主动做了顿早饭,他有必要觉得身边多个人的感觉还挺好? 那是霍凌然,又不是他对象。 等到了学校—— 封锐:多个人的感觉是挺好的。 因为感受实在太好,等这天在学校,封锐的目光好几次不自觉地往霍凌然那边溜了过去。 溜着溜着,他脑海里升腾起一个非常诡异的念头: 如果他的对象是霍凌然…… 封锐:“!!!!!” 打住!打住! 第26章 是为了封锐 但根本打不住。 因为封锐是个本能直觉非常敏锐的人。 正是靠着那些敏锐的直觉和本能念头, 那些年里,他躲过了好几次能要他命的危险,也抓住了可以让他暴富的机会。 比起一点一点地想, 他更擅长靠直觉。 而丰富的人世经历又让他的直觉增添了足够的因果逻辑。 这导致他脑子里每每冒出什么念头, 背后就一定有充分且足够的理由支撑。 ——如果他的对象是霍凌然。 那他完全没了世俗婚恋带给他的束缚。 他不需要结婚, 不需要生孩子传宗接代, 更不需要在有了自己的家庭后和弟弟分彼分此, 他的爱人甚至都不需要因为性别问题和弟弟避嫌。 霍凌然可以住来家里, 霍奶奶都能一起搬过来,他们认识了很多年,知道怎么相处,不会有生人间的嫌隙, 他还能和霍凌然一起照顾老人。 抛开感情而言,只看条件, 霍凌然只是暂时没钱, 本身能力强、智商高, 还是学霸, 未来可期, 妥妥潜力股。 他自己这边, 房、钱一概不缺, 能给予足够的经济支持。 感情上…… 感情这东西是可以培养的。 一溜念头眨眼间想完, 封锐默默在心底掐了自己一把。 想得还真是挺美啊! 霍凌然十八都没有! 要脸吗?是个人吗? ——不是。 课间时间, 正刷着题,封锐忽然扭头问了旁边的霍凌然一句:“你觉得我哥这人怎么样?” 霍凌然跟着转过头,两人对视。 封锐默默收回视线:“瞎问问。” 赶紧打住吧。 封锐觉得自己有必要把心绪好好的收一收,却听耳边霍凌然的声音。 “封锐哥挺好的。” 封锐一顿,扭头, 霍凌然低着头在刷题,神情认真,目光专注,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 有今早站在厨房里给他们弄早饭的沉静,也有昨晚听到动静后拍拍他掀开被子去隔壁查看的稳妥。 不但是个大人,也有让人依靠信赖的模样了。 封锐默默地看着、看着。 忽然回神,飞快地收回目光,都忘了回复声“哦”,也忘了是自己先问的问题。 霍凌然不动声色地转头瞥了眼,眼底含笑,唇角微抿。 这个时候有临班的几个男生晃晃悠悠打窗前走过,边走边往高二三的教室里看。 靠窗的同学立刻把窗帘唰地拉上,前排靠门还有同学专门望风,一见那几人走了,立刻打信号:“走了走了。” 窗帘却没有跟着被拉开,继续掩护班级内部—— 语数英、政史地、物化生的九大课代表,包括学委、班长在内,全部围在最后一排的角落。 期中考在即,平均分能不能拉上来,赢过其他统招班,就看‘封舒文’这个成绩忽然突飞猛进的大短板了。 封锐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每逢大考,各班都要各种比,比高分段人数、比年级前五十人数,比均分。 高分段、年级前五十,那都是学霸间的争夺,唯独均分,全看学渣给不给力。 学渣给力,均分就好看,学渣不给力,霍凌然这种年级第一都救不回平均分。 但是要指望学渣给力,就跟许愿他们考高分一样,难。 可要是指望别家的学渣考更烂,这就不难了。 怎么不难? 考前打球、逛街、游戏三连发。 学渣们极力发挥近墨者黑的效用,我拉你、你带我,就看谁更容易受影响。 这甚至都是育仁多年传承的老套路了,每逢大考,学霸扎堆,学渣也扎堆,各自为班级做贡献。 之前两次月考,包括刚开学的摸底考,高二三的均分都不是太漂亮,这次期中考,大家眼见着某吊车尾成绩直线上升,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怎么可能让他被别班的学渣拉出去祸害。 守住! 把人给我们守住! 不但守住,还要多带一,填鸭式强化。 课代表们:不会的尽管问! 封锐:“……”好了,可以了,终于看见这个班的集体精神了。 结果年级第一挥挥手把这群人散了。 霍凌然表示:他来。 放心,人他看住了,题他负责填,绝对不让别班的学渣碰他一下。 封锐哭笑不得。 转头,霍凌然果真做到了形影不离——课内课外,课间午休。 连封锐去上个厕所,班里都有同学示意霍凌然:“跟上。” 封锐生平第一次撒尿旁边还杵个人等着他,差点拉链夹到小伙伴,惊得他嘶了声。 霍凌然的目光正大光明地往下一瞥,淡淡道:“慢点,没人跟你抢。” 封锐:“……”这说的什么话。 下一刻,就有人来和霍凌然抢人了。 是一班和五班六班的几个吊车尾混子,勾肩搭背地进来,试图挤开霍凌然,怂恿封锐:“晚上‘慕色’,要不要一起。” 封锐知道慕色,一家很有名的酒吧,分店开到七八个的那种。 封锐提了提裤子:“不了。” 说完挤开几人,跟着霍凌然一起往外走。 其中一个男生忽然按住封锐的肩膀:“现在这么不给面子啊。” 封锐站定,扭过头。 霍凌然看向按住封锐的那个男生,语气偏沉:“周宇。” 叫周宇的男生赶紧抬起手,示意自己什么都没干,复又一副笑呵呵的样子:“我就打个招呼。” 封锐看看他,却道:“听你的意思,我以前很给面子?” 周宇放下手,和另外几个男生对视,笑:“还行吧。” 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你不是给我面子,是给那个谁。” 那个谁? 谁? 周宇又笑,痞里痞气的样子:“慕色你又不是没去过,之前不是玩儿得挺……” 霍凌然早在周宇说还行的时候就将封锐拉走了。 封锐听了个大概,但内容已经足够他联想更多了。 他蹙了蹙眉,暗道封舒文以前逢大考也是这么混的? 慕色?他一个未成年偷偷去酒吧? 当晚,霍凌然在书房,主卧桌边,封舒文坐着,封锐一脚踩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的鸡毛掸一头戳桌面,一头冲天。 封舒文老老实实:“就……以前啊,你不都知道的吗,我跟着国际部那个瞎混。” 封锐心道我知道什么知道? 他要知道自己弟弟未成年进酒吧,这位弟弟的屁股早就开花了。 封锐沉着脸,继续审:“你应该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封舒文默了默,小心翼翼地抬眼:“是喝了点,就一点。” 在封锐直视的目光下,封舒文继续:“……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酒,就知道掺了点白的……” 封锐:“还有。” 封舒文:“还有……那种红红蓝蓝的,我也不懂,就喝着有点汽水的味道。” 调制酒。 封锐默默深呼吸。 封舒文就怕他哥现场炸,赶紧道:“没了,真的,没别的了。”举手在耳边,“我发誓!” 别的什么,兄弟俩都心知肚明。 毕竟早年他们家就和酒吧里的混子打过交道,那种地方,不干净到里面的酒都算干净的。 封锐放下腿:“什么时候的事。” 封舒文:“高一下学期。” 封锐仔细想了想,上半年他有段时间频繁去外地,应该就是那个时候。 封锐最后问:“那天喝完回家了?怎么回来的。” 封舒文其实早忘了,不是时间久的关系,是因为当时喝断片了,一觉醒来就在家里的床上了。 可他不敢说他喝到断片,只含糊道:“回来了,真的。” 封锐收了鸡毛掸子,让他继续看书,转身往外走。 走出去,没进书房,在客厅的沙发坐下,拿手机翻到一个微信,发消息过去。 封锐:我弟上半年去过你那儿? 等了会儿,那边回过来段嬉皮笑脸的语音:“锐哥,好久没联系了嘿。” 接着一条,吊儿郎当:“我想想啊,有吗?没有吧?” 语音背景掺杂着电音才有的吵杂。 人明显是在酒吧。 封锐也不废话,发过去文字:你要么自己好好想想,要么我帮你想想。 这次那头不嬉皮笑脸了,杂音也没了:“是来过一回,有点印象。” “好像是跟他同学一起来的吧。” “怎么了?”笑,“锐哥这是刚知道,兴师问罪来了?” 对方痞里痞气,“不至于吧,多大的男生了,来个酒吧多正常。” 最后道:“何况也没什么事儿啊,喝多了不就被你那个租户家的小孩带走了。” “叫什么来着?” “霍……霍什么……” 封锐愣住。 霍凌然。 那天是霍凌然把封舒文带走送回来的? 封锐回书房,鸡毛掸挂回去,跨过椅子坐下。 他不动声色,像是随口一问:“上半年我有次去酒吧。” 霍凌然抬眼。 封锐:“你把我送回来的?” 封舒文刚刚只提了回家,没提霍凌然,封锐猜测某弟弟怕是直接喝大了不省人事,压根不知道谁把他送回家的。 霍凌然:“是。” の???津?瞾渎*家*の 封锐回视霍凌然:“你特意过去的?” 总不能是巧遇,偶然撞见。 霍凌然也随口答的样子,翻了页书:“嗯。” 封锐其实有话想问,比如带人走的时候,有没有冒出什么人为难他,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句:“谢谢。” 又想,霍凌然应该是知道封锐被带去酒吧,特意过去的。 封舒文之前总说霍凌然讨厌他、不搭理他,可见事实并非如此——真不想搭理,谁管你去哪儿? 霍凌然却在这声谢谢后,回道:“不是为你。” 封锐一顿,看过去。 霍凌然刷着题,低头看着练习册:“你如果出什么事,封锐会担心。” “是为了封锐。”霍凌然一字一句,“我怕他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感冒人晕肉酸,现在都好啦,流鼻涕不影响码字,下午来补更新 第27章 视频的主角,正是霍凌然…… 封锐为这过于坦诚的表态懵了几秒。 “哦。” 他这个本人这么当面一听, 就跟在听表白似的。 霍凌然还没说完:“我之前也不是讨厌你才不想理你,是看到你在学校瞎混,觉得头疼。” “尤其一想到你做的那些事, 每件都够学校请家长, 让封锐来学校丢脸, 我也觉得丢脸。” 封锐听前半段还挺有感触的, 是, 没错, 有这种弟弟,谁见了谁都头疼,听到后半句…… 等等,什么叫“封锐丢脸, 我也觉得丢脸”,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对? 封锐奇怪地抬头。 霍凌然表态完, 淡定收尾:“好了, 看书吧。” 封锐心道封舒文之前还真没说错, 是有点家长的味道。 这么成熟的吗。 还有那句“是为了封锐”。 封锐默默抬眼看了看霍凌然, 多看了两眼, 不自觉地笑了笑。 当晚没下雨, 霍凌然自然不会留宿, 封锐没理由留人, 但有理由去扒封舒文放在储藏间的那一堆鞋。 “人家知道你去酒吧, 特意去找你,特意把你带回来,你不送双鞋表示一下?”说的过去? 封舒文看他哥在鞋盒间扒拉来扒拉去,心在滴血:“就不能送点别的?” 封锐一语击中:“你除了鞋,还有什么拿得出手?” 封舒文:没有。 那也可以送别的啊!哥你这是要我命啊! 封舒文提议:“我免他两个月房租!” 封锐继续扒:“人一次竞赛, 奖金都有好几万,学校也有奖金,缺你那点儿房租?” 封舒文急了:“那他不也不缺鞋!” 封锐找到一双蓝色的耐克,看着挺不错的,连鞋带鞋盒一起拿出来,转身,问:“谁说不缺?” 封舒文对上他哥的目光,立刻老实得像只鹌鹑:“……没。” 封锐捧着鞋盒:“那不就行了。” 说完绕开封舒文往外。 封舒文站在鞋架前捂住滴血的心口。 更让他崩溃的是,他哥送鞋就送鞋了,还一定要霍凌然试穿一下再走。 霍凌然便坐在玄关口换鞋,封舒文看得头皮都麻了,就像亲眼看着猪在拱心爱的白菜。 还要站在旁边围观封锐赏心悦目地赞许:“好看。” 霍凌然穿着新鞋在地上踩了踩,低头,神色间带着笑意。 封舒文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 等霍凌然走了,封舒文一脸死气地躺在沙发上:“哥,哥,我不行了,我难受……” 封锐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得不得了,看见封舒文拿他的壳子做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也没生气,反而道:“吃不吃炸鸡腿。” 封舒文一把坐了起来:“吃。” 封锐吹着口哨进厨房。 封舒文忽然想起什么,嚷嚷:“夜宵吃鸡腿会胖的吧!” 封锐:“今天胖的不算。” 封舒文把送鞋的悲恸抛到脑后,起身跟着进厨房:“那我要五个!不,六个!” —— 后面几天,封锐发现自己被周宇那群人缠上了。 食堂、走廊、课间,总能遇到。 封锐懒得理他们,和他一起的霍凌然也是。 但很快封锐发现,周宇那几人,对他、对霍凌然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对他,周宇敢招惹,但态度最多也就吊儿郎当,没别的。 对霍凌然,周宇不敢招惹,但神情间颇为轻蔑、看不上。 封锐以他对人的了解,很快明白,这种轻蔑、看不起,是因为霍凌然没什么家庭背景。 至于看不起又不敢招惹,封锐想了想,可能是因为霍凌然有一群关系很好的国际部朋友。 那群朋友以褚航褚少爷为首,每隔几天就在楼层间扫荡值勤,家境好,在育仁天然拥有绝对的地位,很不好惹。 而“不好惹”在这群学生心底也是有高低评判的。 褚航,那是绝对不能惹。 霍凌然…… 周宇一行人凑在一起,看着手机上某段视频,相视一笑。 狂什么狂,等着吧。 —— “我天?这什么东西?” “你看了?我也看到了!” “怎么会?这东西哪儿来的?” 一个上午,某段学生酒吧喝酒的视频在学生间大肆传播。 视频明显经过处理,只截了单人,背景里哪怕露个胳膊露个腿的都被P上了马赛克。 唯一没被P的那位,视频的主角,正是霍凌然。 二十几秒的视频内容:霍凌然连着仰头灌了两杯酒,脚边的大理石矮台上,红红黄黄的瓶子杯子摆了一摞,甚至还有烟灰缸。 封锐在篮球群里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霍凌然已经被班主任叫走了。 走了一个课间,再带一节课,铃声一响,放学时间。 封锐收着包,听到班里不少人都在议论那个喝酒的视频和霍凌然,前座和邻座讨论不出结果,还转头看封锐。 好像封锐能知道点什么。 封锐起身往外。 他确实知道,如果没有猜错,视频背景是慕色的一间包厢,霍凌然喝酒,是为了带走当时醉得不省人事的封舒文。 ——那天的离开果然没那么顺利。 正是周二,原本的咖啡店值班因为期中考暂时取消了,但老板不会取消自己的生意,每晚都在。 封锐推门走进,姜澜心站在吧台后,看见他,挑挑眉:“帮你问过了,视频最早是在一个补课群的年级大群里,QQ群,小号,谁发的不知道。” 说完抬眼看封锐,女强人式感慨:“霍凌然可以啊,那么烈的酒都能喝。” 封锐没说什么,示意点杯咖啡,坐到窗边。 拿出手机,点开他自己私号的微信群,其中一个育仁家长群,也已经有了那段喝酒的视频。 有家长道:怎么回事?学校里的学生? 另一个家长:嗯,听说还是个学霸。 又一位家长:风气太差了吧?这样的学生学校都不管的吗? 再一位家长:视频转发给家委会的一位同学妈妈了。大家别着急,肯定会有个说法和处理的。 封锐的目光在“处理”二字上落定。 他退出群,给胖子拨了个电话,和他说明了原委,让他去慕色,找人要那天的包厢监控。 胖子消化了一下,无语道:“你弟疯了?未成年去酒吧?” 顿了顿,“霍凌然也去了,去找他的?” 胖子:“操,所以是带你弟喝酒的那群学生不肯放人?还是二棍子那逼?” 胖子已经猜到了:“二棍子那逼吧!” 气道:“二棍子拿你没辙,好不容易把你弟落手里,原来肯定是想折腾一下的,霍凌然顶上去,他就折腾霍凌然了是吧。” 封锐冷静道:“你直接去要监控,他说没有,你就让他等着我。” 胖子不解:“要监控干嘛?你拿到监控,又不能给学校看,这不是更坐实了霍凌然酒吧喝酒吗。” 封锐:“谁说给学校看?” 学校未必不想保霍凌然,巴不得事情早结束早完。 学生间大体上也翻不出什么花样,就这些孩子,早熟如此,尤其是男生,估计烟酒早就偷偷尝过了。 是家委会。 胖子懂了:“也是,你弟那学校,有些家长是挺爱瞎折腾的。” 胖子:“那行,我现在就去。” 姜澜心亲自给封锐把咖啡端过来了,端完对面坐下,手机上翻看了两眼:“你的咖啡伴侣,这次这个视频闹得不小啊,我妈都知道了。” 姜澜心分析:“我妈知道,家委会肯定也知道了。” 家委会知道,事情就有点大条了。 封锐喝了口咖啡,一顿,抬眼:“咖啡伴侣?” 姜澜心耸肩:“你的值班搭档么,我就这么叫叫。” 说完看看封锐的面色,手捧着脸颊,胳膊往桌上一撑:“你看起来还挺担心他的。” 封锐起身,端起咖啡,随口道:“还是你比较担心你的事业版图。” 姜澜心叹息:“唉,彼此彼此。” 封锐回学校。 要说担心,多少有一些,但要说有多担心,不至于。 这件事可大可小,没那么难处理。 无非是有人故意想整霍凌然。 回到高二三,教室空荡荡,霍凌然桌面桌兜都维持原样,还没回来。 封锐坐回座位,淡定地刷了会儿题。 刷着刷着,手机捏到了手里。 封锐把那个喝酒视频来回又看了几遍,越看眉头蹙得越紧。 不但眉头紧,下意识里还有点心疼,心疼的同时又有点生气。 封锐没多想他这时候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情绪。 不应该。 他只是想:让他知道谁灌的这酒,非踹断那人的腿。 第28章 开始想他 霍凌然放学前就从教务处出来了。 这次多少有点麻烦, 但问题大不,他已经和学校这边谈妥了。 之所以晚饭时间还没回教室,是因为褚航帮他逮到了传视频的始作俑者。 褚航:“来, 看看怎么办。” 霍凌然到的时候, 褚航和几个男生正把周宇几人堵在一个巷子口。 褚少爷好久没活动过筋骨了, 今天难得有这个机会, 棒球棍都特意拿出来。 霍凌然一到, 他就拿棍子指着周宇几个, 问:“从哪个开始。” 周宇身边的几个男生都怵得不行,以前只知道国际部的这几个凶,没想到嚣张成这样。 直接打人? 这些人都不讲道理的吗。 褚航:呸!你们传视频的时候提前通知老子了吗? 褚航摩拳擦掌,只等霍凌然的眼神信号。他相信以霍凌然的脾气, 必然是要N报还一报。 结果霍凌然到了之后一直在低头看手机,也不知道看了什么, 唇角一直弯着, 心情很好的样子, 抬头, 没给褚航信号, 反而问周宇:“还有吗?” ? 霍凌然:“不会只有那一个吧?” 霍凌然:“有就接着发。” 霍凌然:“放心, 不找你麻烦。” 褚航:? 周宇:…… 没几分钟, 两路人就散了。 周宇和他身边的几个混子满头问号。 周宇一脸纳闷, 幽深地琢磨:“霍凌然看不起我?他在讽刺我?” 褚航才是真疑惑。 特么他连棒球棍都拿出来了。 褚少爷伸手在霍凌然肩上一搭:“怎么回事?” 就这么把人放走了? 白被整? 霍凌然在看封锐给他发的消息, 一连很多条,隔两个小时就发点,似乎很担心他。 霍凌然有些高兴。原来还能这样。 他耸肩挑开褚航的胳膊,收起手机,没解释, 反而转过脸去,问:“我现在脸色怎么样?” 褚航瞄了眼,点头:“还行啊。” 眼亮唇红气色佳。 霍凌然的眼神瞬间暗淡了几分,面色间带着些微的苦相,问:“现在。” 褚航惊了:“卧槽你干嘛?” 霍凌然抿着唇,唇角也向下,眼神询问:? 褚航:“……”哥们儿,你没事吧? 这是要去考表演系? 见褚航一脸惊疑,霍凌然知道可以了。 于是当封锐在教室等到霍凌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样子:肩膀微塌,低头沉默,眼里连丝光都没有,从眼神到整个人都很暗淡。 封锐心底当然就酸了,酸疼的酸。 他小心翼翼地问霍凌然:“老师找你聊什么了?” “背处分了?” “骂你了?” “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叫你喊家长?” 霍凌然一言不发,委委屈屈地转头回视。 封锐被他这个眼神击一下中了内心。 很有点早年封舒文哭哭啼啼回来说被人欺负时的感受。 封锐越想越气,霍凌然在他看来哪儿哪儿都好,这么好的学生,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还要因为一个掐头去尾的视频挨这么大的委屈吗? 育仁别不是看他普通学生没背景,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随便搓揉捏拍吧。 封锐差点就要亲自一个电话,以家长的身份出面给霍凌然撑腰。 被胖子一个电话打断了情绪。 他示意霍凌然自己接个电话,走出教室,站在走廊里:“拿到了?”监控。 胖子:“那是,你的面子他二棍子不敢不给。” 顿了顿,“就是现在有个问题。” 封锐等着胖子继续说:“嗯。” 胖子:“这监控你就算拿到了,也可能没办法给人看。” ? 胖子语气都深了:“我也当霍凌然被二棍子为难,不喝酒不给走呢。结果你猜怎么着……” 封锐:“别抑扬顿挫的。”说相声? 胖子:“我看了监控,二棍子他们当时是拦人了,你弟也确实喝得稀巴烂,但霍凌然可是一点便宜没让人占到。” 胖子:“还凶得很,踹了二棍子酒吧两个保安,喝那酒不是被人为难,是在和二棍子把酒言和,二棍子当时也喝了两杯。” 胖子啧啧直叹:“神了简直,我特么在这边看监控都看呆了,要不是知道那是霍凌然,我还以为那是以前的你呢。” 那么嚣张、无所畏惧。 胖子挂了电话,就给封锐把喝酒那段的监控拍了发了过来,完整内容一看,可不就是霍凌然和二棍子对了三杯言和酒。 被刁难?忍辱负重? 不存在的。 喝完了,二棍子还让人给霍凌然拎了俩西瓜带走。 封锐:“……” 至于教室里那个被约谈了一个下午、回来之后惨惨兮兮的霍凌然…… 教务处老师对学生的“伤害”比一个混混还大? 酒吧的混子都知道怎么对付,被老师喊过去聊了聊,心态就崩了? 封锐不傻,心说霍凌然怕不是在装。 又想:也是,视频都传出来了,还被叫去谈话了,面上总得做做样子。 总不能教务处呆了大半个下午,还喜气洋洋的,再一脸江湖气地和教务处主任把手言欢:“喝!” 不能,得装。 封锐的经验:装是得装全套,这不还在学校呢吗,何况事情刚发生,还没过去。 于是封锐回教室,不戳穿,由得霍凌然装,且又把霍凌然带回家自习。 这一趟封舒文老实了,知道是霍凌然在酒吧捞得他,还因此喝酒被拍了视频,视频又传到学校。 等于锅都让霍凌然背了。 封舒文多少有点内疚,悄悄问封锐:“那个视频……闹大了?” 封锐:“你有空问,不如去弄点水果。” 封舒文:“好!” 切切切,切了满满几盘的水果送进书房,还拿了各种小零食、饮料。 怕不够,霍凌然临走前,又准备再送双鞋。 这次送得心甘情愿。 霍凌然看看他,没要鞋,封舒文殷切的神色:“那要不今天留下来住?” 封舒文理由充分:“下了几场雨,又变冷了,外面这会儿估计也就三四度。” 霍凌然这次没拒绝,看看封锐,问:“可以吗?” 封锐心也大,有什么不可以的,想住就住,跟霍奶奶报备一下就行。 于是当夜,霍凌然又和封锐躺在了一张床上。 封锐还在想,那个视频到底是谁发的。 霍凌然是惹了什么人,还是谁看霍凌然不爽,要这么整他。 霍凌然翻过身,人睡在床的另外一侧,眼神在封锐这头。 封锐转过脖子,回视,鬼使神差的,在对面安静的目光里抬手,揉了霍凌然的头发一下。 又在瞬间鬼使神差地想,就算装的,也挺招人疼的。 结果霍凌然做回应似的,也抬手,隔着被子在他身上拍了一下。 封锐莫名:“?” 霍凌然唇角弯了弯,眼神问:那你在干嘛? 封锐扭回脖子,平躺看天花板:就……顺个毛。 次日,又是霍凌然弄的早饭。 封舒文终于不再有排斥心态,出来后忙客气道:“你怎么又早起了,别弄了,我来吧。” 哪儿有让留宿的客人做早饭的道理。 霍凌然没从厨房出来,反而老练道:“面包热好了,牛奶在冰箱。” 封舒文坐到桌边,心里直啧啧:他要是有个嫂子,估计就是这样的。 可惜……嫂子,嫂子唉,你到底在哪儿? —— 封锐等了几天,没等到学校对霍凌然的任何处分,反而等来了霍凌然代表学校去参加省竞赛的消息。 外加有余钱这个包打听和姜澜心那位家委会成员妈妈,封锐这才知道,霍凌然以省竞赛第一为条件,被学校保下来了。 余钱的话:“能不保吗,他可是竞赛大户。要不然育仁每年又是免学费、又是奖学金的到处捞学霸干嘛,不就为了弄点好成绩,让学校排名上去,再以此为招牌招更好的学生吗。” 姜澜心直感慨:“霍凌然还真挺会利用自身优势的,他要来我家,那两百万绝对没我弟什么事。” 封锐没感慨,只觉得有惊无险,也通过这件事,越来越全面地了解了霍凌然。 就像在看一棵树,原本心里总有以前小树苗时的印象,忽然某天,发现这棵树非但早就长大了,还冒出了苍天的枝叶和厚实的足以抵御风雪的枝干。 封锐想想,抿唇笑了笑。 当是时正在咖啡店,霍凌然不在,去外地参加竞赛了,只有封锐。 封锐这边刚笑了下,坐在对面的姜澜心忽然问:“你笑成这样是在想霍凌然?” 封锐回神敛笑,默默对视回去。 姜澜心看得透透的:“是吧?肯定是。” 接着,“就像咖啡觉得自己太苦了,就开始想它的伴侣。” 封锐:“…………” 这是说的什么冷笑话? 封锐喝了口咖啡,怼道:“还是你比较想你弟手里的两百万。” 姜澜心一掌拍在桌上:“哎!”人艰不拆! 封锐看小姑娘这凶样就想到以前的周雁,好笑地摇摇头。 过了会儿,封锐对姜澜心道:“你知道经济学不止有宏观,还有微观的吧。” 姜澜心略感莫名:“嗯。”这她当然知道。 封锐提醒她:“你总用宏观立场去想自己的处境,为什么不用用微观的?” 姜澜心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封锐:“宏观,你和你两个兄弟要在家里争资源,就像生意人争夺有限市场。微观,你不是你家唯一的女儿,你哥的妹妹,你弟的姐姐吗?” 姜澜心琢磨着这番话,还没理解透:“你再说点儿。” 封锐说了:“你弟拿了两百万,你就让他拿了?你知道这个世界有个词叫‘棍棒出孝弟’?” 姜澜心大彻大悟。 是哦,她弟多拿了两百万,她凭什么就让他直接拿走? 她可以去骂去凶去他学校门口堵人啊。 再不行她还能去找大哥哭,让大哥收拾老三。 宏观的不行,还有微观啊! 论微观,她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奶奶爷爷外公外婆们的心肝肝,不要太有地位。 姜澜心:“!!!” 封锐哼笑:“不客气。” —— 姜澜心这就去用微观经济学搞他弟了,作为回报,她找人打听到了发视频的到底是谁,转告给了封锐。 周宇于是又被堵了。 封锐倒也没把人堵在巷子,直接在午饭时间冒出来,勾着肩膀一起往前。 封锐笑笑:“可以啊,视频P得不错。” 周宇无语,不都堵过一次了,怎么还来? 又关你封舒文什么事? 何况霍凌然不也没被这么着。 周宇拿肩顶封锐的胳膊:“关你屁事!” 封锐没被顶开,反而在他肩上拍了拍,语重心长:“期中考好好考。” 说完走了。 周宇:? 什么意思。 后来周宇才知道,每逢大考的‘近墨者黑’规则被‘封舒文’打破了。 封舒文叫了除他之外的其他班所有吊车尾,每人发一份考前‘题库’,不会没关系,背答案去吧。 还以自愿为原则,把一群人叫到咖啡店突击自习。 周宇觉得可笑,怎么,一群学渣,突击突击就能考好了? 等不久后的期中考结束,次日分数下来,总分总排名贴在高二楼的楼下,周宇的脸色唰地白了。 他以前成绩再差,也有一群学渣陪着他一起差,总归不止他一个。 然而这一次,他不但期中考总分垫底,排名竟然也在年级末尾。 全年级吊车尾! 刚看完排行榜,又收到一份截图,图上不是别的,竟然是有人把他这次的排名拍照发给了他爸妈。 不但发给他爸妈,还发到了几个家长群。 !!! 谁?谁发的! 周宇还没反应过来,他爸一个电话就来了,劈头盖脸怒叱:“你能啊!都已经能考第一了?全年级倒数第一!?你还真给我长脸啊!!!” 周宇在学校嚣张,在父母面前根本不敢,赶紧解释:“……爸,爸,我这次发挥失常了,没考好。” 周父声嘶力竭:“失常?你知不知道你比倒数第二还少三四十分!你不是时常,你是失智了吧!” 周父:“今天放学,你哪儿都不许去,直接回家!” 周宇听着电话慌慌张张转身,都没注意站在柱子旁的封锐。 封锐勾了勾唇,深藏功与名。 学生么,什么都可以不怕,爹妈必须得怕。 年级倒数第一,回去挨收拾吧。 至于封锐自己…… “封舒文这次竟然考了年级前一百?!” 封锐进教室,抬手招呼班上,笑说:“不辱使命,没给组织丢脸。” 这哪儿是没丢脸,是考得太好了! 好到都有人给他鼓掌。 唯一可惜,霍凌然因为竞赛,错过了期中考,只能等回来单独补考备用卷,年级第一落在了其他班。 封锐回位子上,目光往空荡荡的邻座扫了眼,手机拿出来,下意识翻到和霍凌然的微信聊天页面,点进去、退出、点进去、退出,来回几次。 其实没要发什么,霍凌然在竞赛的人,不能分心,他也没什么要说的。 纯粹是不自觉间的小动作。 这个时候,隔了一个位子的前邻座叹了口气。 “唉,霍凌然不在,还挺想他的。” 前座扭过头:“你害了什么相思病。” 邻座:“什么相思病,我这是占不到学神的欧气,感觉这次没发挥好。” 相思病? 封锐塞手机的东西一顿,卡住了。 某个诡异的念头又冒了出来,且还进化了。 ——霍凌然要是我对象,我就能正大光明地想他了。 封锐:????? 我不对劲。 第29章 遮掩不住 年级前一百, 文理加三门主科总分过800,班级名次扶摇直上,再也不是吊车尾。 封舒文拿到这个期中考成绩, 比自己考了前一百都高兴, 欣慰得恨不得当场奖励他哥十万块, 要什么买什么, 提什么给什么。 ! 原来这就是做家长的心情。 那种看到自家孩子的欣慰、开心、满足。 封舒文终于理解为什么家长们总是致力于在孩子耳边叨叨叨了。 真的是为了他们好, 也真的会因为看到他们变好而觉得高兴。 封舒文备受鼓舞, 主动拿封锐带回家的期中空白卷往书房走:“我也做做看。” 看这段时间的自习有多大效果。 做卷子的时候,封舒文问起霍凌然:“他去竞赛,这次又没考吧。” 封锐在旁边看书:“嗯。” 封舒文啧啧道:“牛逼。” 封锐看了看封舒文,好笑:“不跟他不共戴天了?” 封舒文转着笔, 没心没肺:“好歹吃了他两顿早饭。” 算啦,他不讨厌我, 我干嘛讨厌他。 周一, 早操时间, 国旗下讲话。 主要是对这次的期中考做总结, 顺便展望下本学期剩余的课业生涯。 领导讲话的时候, 封锐他们末尾的几个男生在嘀咕, 说霍凌然不在, 这次上台讲话的学生代表肯定是别的班的了, 那语气, 饱含了遗憾。 封锐不懂,这有什么可遗憾的。 他低声问:“霍凌然要是在?” 一个男生:“那就爽了。” 爽? 封锐不解。 很快,校领导讲话完毕,宣布学生代表上台。 满操场学生静站等候着,等着等着, 霍凌然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台上。 他穿着育仁的西装款校服,身量高、仪态正,很是惹眼。 又因为谁都以为他还在竞赛,谁都没想到会是他,引得台下小片惊呼,尤其是高二三。 “霍凌然!霍凌然!” “他怎么回来了?他不是在竞赛吗?” 霍凌然沉稳的声音通过音响电流传到操场的每一个角落,没上来就做发言,反而先解答了众人的疑惑。 “实力太强,提前比完回来了。” 卧槽!果然还是他们知道的霍凌然! 台下立刻有口哨、呼喝。 封锐少见多怪,知道国旗下讲话这一环会有学生捣蛋,但没见过这样捣蛋的。 远远地眺望过去,男生已经站在话筒前脱稿做起了这次的期中汇总发言。 内容常规,用词官方,算是很正常的国旗下发言。 只男生站在台上的样子,光彩熠熠得令人无法挪眼,优秀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封锐看着,唇角不自觉间地吊起,只等发言结束,抬手鼓掌。 可就在发言稿结束、鼓掌前夕,说最后的发言人班级、姓名的时候,霍凌然给他所在的班级前加上了一连的定语—— “在这次期中考中均分最高,高分段人数超过20人,年级前十占五席的高二三班霍凌然。” 其他班:“…………” 高二三:“!” “好!好!”高二三的男生们带头开始热烈鼓掌,要的就是这牌面,争的就是这口气。 封锐愣了好一下,没想到最后还有这茬,哭笑不得地抬手跟着鼓掌,这下终于知道为什么班里人都希望今天上台发言的是霍凌然了。 确实爽。 封锐甚至有理由怀疑,霍凌然别不是就为了今天,特意早回来的。 回教室,封锐因为同桌的霍凌然,也跟着被围在了包围圈内。 一群学生兴趣盎然地问有关竞赛的话题,顺便为霍凌然又斩获了一个第一感慨惊叹。 封锐人在包围圈里,全程没插话,撑着脑袋侧着头,安静地看着听着。 这个时候霍凌然在他眼里,已经不是只有房东哥哥对租户弟弟的滤镜这么简单了,简直就是深度美颜加高级柔光。 帅! 帅惨了! 上课前,人终于散了,封锐才有机会送上自己简简单单的一句:“恭喜。” 霍凌然转过视线,看着他,神情极好的样子,也道:“考得不错,进前一百了。” 封锐笑:“没办法跟你比。” 霍凌然是今早的飞机刚回的,一回来就在学校一口气做完了九门科目的所有备用卷,当场考完当场出成绩,总分比这次的年级第一还高十一分。 而众所周知,备用卷做备用,向来是比正式卷要难的。 这样的智商和解题水平,说他是学霸都是在贬低他。 封锐:“中午请你吃饭,庆祝一下。” 霍凌然从包里拿出个纸袋,放到封锐面前的桌上。 封锐拿起来看了看:“什么?” 霍凌然:“特产。” 封锐往袋子里一看,还真是,几盒糕几个罐子。 封锐不禁好笑,去竞赛的人,注意力得集中,压力也不小,竟然有时间抽空买特产带回来? 不知道的还当他是去出差了。 买都买了,又是心意,封锐大大方方收下:“谢谢。” 正要把东西放进桌肚里,封锐心底转念间产生了一股微妙的感受,转过头对上霍凌然的目光,那专注的、眼底只有一人的回视清晰地映在他眼中。 封锐倏地一顿,然后,他看到霍凌然抿着笑收回了目光。 —— 收租管房子间隙,胖子开车,封舒文坐在副驾拿手机继续看那部无脑恋爱剧。 看着看着,封舒文自言自语道:“嗯,窗户纸要被发现了。” 胖子开着车,瞥过一眼:“我就听说过窗户纸被捅破,还是第一次听说窗户纸被人发现。” 封舒文阅览言情剧无数,经验丰富:“你说的捅破,那是男女主相互知晓对方心意的同时当面说破,说破了才能捅纸,捅之前你得有这层纸。” 封舒文:“这层纸是什么?” 胖子郑重的:“爱情!” 屁! 封舒文:“是朦胧!” 是喜欢一个人的爱意在克制下怎么也遮掩不住的若有似无。 —— 午饭时间,封锐和霍凌然在校外找了间餐厅。 封锐请客,让霍凌然点菜,他自己坐着,倒了两杯水。 倒水期间,封锐的目光往霍凌然那边抬了几次。 倒完水,封锐把其中一杯推到霍凌然手边,语气寻常地说道:“之前送了你两双鞋,你想这次回点礼,特意带了特产?” “没有。”霍凌然看着菜单,直接否认了,“想起来就买了。” 那早饭也是想起来就带了? 同桌也是想起来就做了? 帮辅导功课也是想起来就辅导了? 封锐看着霍凌然。 他没再多问,聊起别的:“这次竞赛怎么提前回来了?” 霍凌然抬头,和封锐对了一眼:“想早点回来就提前一天回来了。”错开的眸光,亮得过份。 封锐:你不对劲。 第30章 “我被发现了。”…… 之后的整个下午, 封锐都在一心二用地观察。 霍凌然实在太自然了。 课上、课下,举止、言语,哪怕是如帮递卷子、帮拿作业本这种同学间友爱的小事, 都没有半点刻意或者过火的痕迹。 而恰恰是这种自然, 让封锐越发觉得不对。 因为刻意可以解释成霍凌然在学校对‘封舒文’的关照是给封锐这个房东哥哥面子。 自然到这种程度, 完全就是自愿的、发自内心的。 封锐心底已经有了个想法, 那想法比他自己觉得自己不对劲还要诡异, 他不敢把那个想法拎出来顺逻辑, 只能先按下,再看看情况。 或许是他想太多也有可能。 年轻男生,今天这样,明天那样, 也说不准。 当天放学,霍凌然没跟着封锐, 自己回家——竞赛离开了好几天, 得回去看看奶奶。 回家后没多久, 霍凌然又出来了, 跟褚航在离家不远的篮球馆打球。 打了一会儿, 褚航就感觉出来, 今天的霍凌然很兴奋, 这球打得, 这么激进, 投球都比平常多。 褚航以为是因为刚拿的奖:“怎么了?一个竞赛,你平时没少参加,不用这么开心吧?” 霍凌然接过球,起跳远投,进。 进完球, 霍凌然匀了口气,神色愉悦地说了句:“我被发现了。” 褚航:? 什么东西? —— 封舒文有点无语,大晚上的,他期中卷子还没做完呢,让他做什么霍凌然相关汇报? 霍凌然以前对他什么鸟态度他之前不都说了吗? 不理他,也不说话,更不让他抱大腿。 是,是霍凌然把他从酒吧带回来的,没错。 但也改变不了别的态度极差的事实啊。 封锐又问:“那你觉得霍凌然最近怎么样?” 最近? 封舒文:“不挺好的。” 又理人又做早饭还来辅导功课。 不是说还一起咖啡店值班的吗。 抛开以前的“恩怨”,简直是个友爱的同学。 封锐又问:“你以前的同学给你出去竞赛带过特产?” 封舒文吃着霍凌然带回来的糕点:“没啊,”没特产,“主要是没几个人能出去参加竞赛。” 封锐再问:“不参加竞赛,去别的地方玩儿,有人给你带过特产?” 封舒文想了想:“女生,肯定没有。”男生,封舒文露出一个嫌弃脸,“谁这么肉麻,恶心人吗?” 总算回过味儿地看了看手里的糕点,“卧槽,霍凌然搞什么?” 紧跟着:“我那两双鞋是他这几十块一盒的糕点能等价对换的人情?” 封锐顺着他这个话的逻辑:“那封舒文身上又有什么可以和霍凌然等价兑换,让霍凌然又跟他做同桌又给他带早饭?” 封舒文眨眨眼:“除了家里做的那两次,他还给你另外带过早饭?” 封舒文惊讶脸:“没毒吧?你吃完没拉肚子吧?” 封锐无语,糕点收走,让他继续写卷子。 封舒文:“哎,不是给我吃的吗,我没吃完。” 封锐:“有毒。”说完拿起一个塞进嘴里。 淡淡的甜。 次日,封锐又被带了早饭,一口吃出来是霍凌然亲自做的,不是霍奶奶的厨艺。 他算了算霍凌然坐车到学校的时间,推算出为了做这顿早饭,至少要六点半就起床。 不嫌麻烦吗? 封锐想了想,决定就这个早饭,也和霍凌然展开了聊一聊。 比如委婉地表达一下,早饭可以买,买来的方便、味道不差,营养也足够,省下的做早饭的时间可以补补觉,还可以多做几道题。 霍凌然却道:“我想做。” 封锐:可以想,就可以不想。 霍凌然的神情专注认真:“特意带给你的。” 霍凌然大方表达:“是我的心意。” 第31章 雄性魅力 说这句话的时候, 霍凌然表情真诚,眼神不闪不避,眸色清澈见底。 还顺手给封锐拧开装豆浆的保温杯。 封锐当场就定住了, 默默看着身边的男生。 霍凌然提醒他:“快吃吧, 要上课了。” 封锐回神, 一口气上来, 狠狠打了个嗝。 这个嗝在当天咖啡店值班的时候, 又冒出来几次。 动静略大, 引得姜澜心几次扭头:“喝点水。” 封锐:“嗝!” 这不是喝不喝水的问题,是霍凌然。 他从今早开始,每次看过来的眼神都格外的亮,又亮又直白, 叫人根本无法忽略。 这会儿也是,封锐打嗝, 姜澜心让喝水, 下一刻, 一杯水就被递了过来, 捏着杯身的那只手的主人, 赫然就是霍凌然。 封锐这次没看霍凌然, 一边打嗝一边接过, 道了声谢, 仰头喝水。 霍凌然看着他, 轻笑了声,没说别的,继续忙去了。 姜澜心站在吧台外,神色悠悠地看了看两人。 封锐喝完水,见姜澜心在看她, 挑眉,眼神询问。 姜澜心的神色颇为意味深长:“这样的吗。” 封锐捏掉纸杯,丢进吧台下的垃圾桶:“什么?” 姜澜心瞥了旁边一眼,冲他勾勾手,吧台上一趴,封锐凑过去。 姜澜心手掩唇,肯定的语气:“我之前还纳闷,霍凌然怎么忽然要来咖啡社。” 封锐心道这难道不是各个学生自由选择的结果么,能有什么特别理由,又能有什么好纳闷的。 姜澜心下一句:“原来是为了你啊。” 封锐生生地呛了一口。 姜澜心探究的表情:“我就说么,竞赛大户除了跟褚航那几个一起打球,以前也没参加过什么社团,怎么突然要来我这里。” 继续探究地看着封锐,余光在不远处霍凌然那边:“给他安排值班,他也没拒绝,老老实实准时准点地来了。” 竞赛大户唉,不嫌做咖啡端盘子浪费他种子选手的宝贵时间? 还干得这么来劲。 姜澜心笔直地看着封锐,重复道:“原来都是因为你啊。” 下班时间,眼见着霍凌然从冷藏柜里拿出一盒三明治给封锐,姜澜心自顾点头。 果然如此,原来如此。 封锐的余光往姜澜心那边瞥,如此什么如此。 姜澜心微笑捏拳,冲他做了一个加油鼓劲的摆臂:看好你们哟。 封锐:? 下一秒,姜澜心扬声冲吧台,对正在做当日账目表的店长道:“刚刚那盒三明治别记账了,钱也别收,算我的。” 店长:“好。” 霍凌然转头看了眼姜澜心。 姜澜心二度微笑:加油。 当晚,书房,封舒文很郁闷。 他看着摆在桌中央的三明治:怎么的,夜宵买都买了,带都带回来了,只能看不能吃? 抬眼,他哥半躺在椅子里,脚翘在桌角,盯着三明治,一脸凝神深思。 封舒文跟着看回。 这盒三明治怎么了? 嵌金了?镶银了? 玉皇大帝送的?如来观音开过光了? 里面包的不是生菜、沙司、肉片,是宇宙、银河、人类奥秘? 值得这么深沉对待? 封舒文悄咪咪伸手,试图在他哥眼皮子下面顺走一块,被封锐倒拿鸡毛掸拍开。 “嘶。”封舒文抗议,“买回来不就是吃的。” 封锐却道:“你觉得这只是一盒三明治?” 要不然? 这是人类第N大奇迹? 封锐又问:“以前我给你带吃的,那只是吃的?” 这个答案封舒文知道,张口就来:“不,那是铁一般的兄弟情。” 封锐默了,这次默完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醒悟,拿鸡毛掸的棍子把三明治盒子轻轻一推:“吃吧。” 封舒文一边吃一边留意到封锐的表情:从“原来如此”,变成了“不愧是我”。 封舒文:“哥,你怎么了。” 封锐唇边带笑:“这盒三明治是霍凌然给的。” 封舒文吃着:所以呢? 封锐放下腿,身体前倾,手肘支在桌边,好整以暇:“霍凌然以前给你带过吃的?” 封舒文摇头。 封锐:“霍凌然以前和你一起上过选修课、课外社团?” 封舒文摇头。 封锐:“霍凌然以前和你一起吃饭,一起放学,一起自习功课?” 封舒文继续摇头。 封锐竖起一根大拇指,冲自己:“和我做过。” 封舒文一顿,怀疑最近是不是言情剧看多了,总觉得这四个字怎么听怎么不对。 封锐往后,又靠坐了回去,对这番在封舒文听来没头没尾的话做总结:“霍凌然不是吃了顿饭看在谁的面子上才有所改变的。他会换个态度,是因为发现‘封舒文’和以前不一样了。” 封舒文一惊:“他知道我和你互换了?” 封锐摇头:“应该不知道。” 封舒文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哥魅力无限,霍凌然都因此对‘封舒文’改观了,又是一起自习又是一起社团值班,还帮带早饭、帮辅导功课。” 次日,胖子为封舒文解答了疑惑。 封舒文后知后觉:这样的吗。 胖子又道:“知道重点是什么吗?” 封舒文露出小学鸡的懵懂:? 胖子:“重点,你哥宝刀未老,魅力依旧,霍凌然都因此为他折服了。” 封舒文继续小学鸡,这次倒是抓住了一个胖子都未留意的点:“哪种魅力?” “那当然是……” 胖子一顿,原本想说雄性魅力,想了想,心说这雄性魅力也不能用在霍凌然身上,话锋一拐,“强者的吸引力。” 封舒文挠挠头,这样? 胖子俨然是封锐的半个脑残粉:“你想,霍凌然以前在学校,考试第一,竞赛第一,这第一,那第一,样样第一,从来没见谁比他强过,你哥一去,魅力无限,那简直就是流水遇高山,仰望一般的存在,能不败在他的校服裤下吗。” 胖子:“人都是慕强的,一但慕上,可不就改观改变、各种示好。” 封舒文:这样啊。 封舒文:“但我哥这次也就年级前一百,也没霍凌然考得好啊。”远没强到仰视的地步。 胖子:“唉,你不懂,魅力是由内而外的、气质气场上的,你哥你是没看到,他以前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学校里哪个小姑娘不喜欢他。” 胖子雄赳赳、气昂昂:“别说小姑娘了,男生都有喜欢跟着他的。” 越说越止不住:“霍凌然又怎么样,比霍凌然还厉害的,人现在都是什么十大青年、商业界新秀了,那时候不也天天围着你哥转。” 封舒文一顿。 胖子为这番脑残粉发言做最后的收尾:“所以啊,千万别意外,没办法,你哥就是牛逼。” —— 封锐那边,也是这么理解的。 他觉得霍凌然这种厉害的学生可能是被相似气场的同学吸引了,才有了这么大的转变,有了如此直白密切的示好。 大概就是强者喜欢跟强者扎堆的意思。 所以当再次面对霍凌然亮澈的眸光,封锐坦然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优秀。 封锐带着这份不愧是我的自信,被班主任叫去谈话。 约谈内容:参加一个课外实践。 班主任:“是学校和校外一个企业联合办的模拟商业项目,到时候企业会提供真实的项目内容和背景,学校团队需要根据这些真实的背景内容做一个模拟的方案计划,算是一次高规格的课外实践。到时候团队成绩和个人评分会算进你的绩点里,以后如果有什么自主招生的名额,你有这个经历,履历会漂亮很多。” 封锐第一反应:这种活动学校里多的是学生想去,怎么会轮到他? 何况是被单独点名。 班主任也没拐弯抹角,温和地笑笑:“本来这种名额,别说统招班,国际部那边都要争得头破血流。会点名叫到你,也是因为联办这次活动的企业,好像和你家里有点关系。” 班主任:“对方负责人提到你了,还跟校领导提了很多次。” 封锐下意识觉得不太对,他认识什么人,和什么单位有什么关系,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何况真有这种好事儿,真是认识的某个熟人的人情,对方也不至于一声不吭,不先和他打招呼。 封锐便问班主任,联合办活动的那个校外企业是哪个单位。 班主任:“智睿集团。” 智睿集团? 他怎么不记得他认识什么智睿集团的负责人? 回教室,没多久,封锐要去参加商业实践的消息就传开了。 酸当然有人酸,但育仁么,争强好胜的大环境,何况能从国际部那边抢到一个名额,这波绝对赚。 封锐这下也体验了一把被围住的待遇。 可惜他什么都不知道,一问三不知,甚至对那个智睿集团都所知甚少。 班里同学不奇怪:“估计是你家里的关系。” 反过来给封锐普及睿智集团。 睿智,原身是一家做代工芯片发家的私企,后来转型房地产,再后来被收购,成了一家涉足多行业的集团企业。 近几年,睿智的主要项目都是大型中高端养老,顺带做养老一块衣食住行相关,再与地产、金融、医药医疗、慈善结合,融资几轮,直接上了纳斯达克。 和这样一个校外企业联合做商业实践,不知道是育仁多少学生的梦寐以求。 不但履历上能添上漂亮的一笔,还能涉足睿智的项目,稳赚! 封锐一面心想到底是谁给他走了这么一个后门,一面觉得这名额给‘封舒文’纯属浪费。 就他高一到现在的成绩,还漂亮履历、自主招生? 给霍凌然还差不多。 封锐确实动了把名额给霍凌然的念头,可惜这名额不能转让。 既然不能让,封锐便自己去了。 周五放学,第一次全体成员在某活动教室集合。 封锐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第一排的姜澜心,姜澜心冲他示意旁边。 封锐过去坐下,姜澜心看看他:“可以啊,关系够硬。” 封锐懂了,这活动果然是给关系户们刷履历用的。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封锐扭头。 褚航笑,喊他:“自己人。” 姜澜心跟着扭头,不悦:“谁跟你自己人。”忽然一顿,哦,有霍凌然的关系在里面么,确实是自己人。 负责这次活动的老师、校领导和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前后脚走进。 “来了。”姜澜心和封锐转过身。 他们就坐在讲台下,一抬头,封锐对上张熟悉的面孔。 那张面孔的主人也在看他,见他望过来,友好地笑了笑,趁着会议还没开始,单独走过来,低头低声,先确认地问:“是封舒文吧?” 封锐看着他。 “你不认识我。”男人自报家门:“我是你哥的朋友,也是他以前的初中同学。” 封锐依旧看着他,眼底微沉。 男人笑笑:“我叫郑远帆。” 第32章 和男的……? 整个会议期间, 封锐都在一心二用。 一边听着内容,一边因为和郑远帆的重逢,思绪翻飞。 期间还要听姜澜心的嘀咕:“你哥这个初中同学挺帅的啊。” 以及接过身后褚航递过来的条子:自己人, 加个微信? 等会议结束, 封锐一边和褚航加微信一边和姜澜心说话。 姜澜心在说很晚了, “很晚了, 留在学校自习的肯定都已经回家了。” 封锐以为她在没营养地闲聊。 姜澜心忽然话锋一拐, “就算所有人都走了, 霍凌然肯定还在等你。” 封锐:? 褚航接上了姜澜心的话:“那个渣男现在果然换人爱了。” 姜澜心看看褚航:“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自己照照自己,霍凌然就算是渣男,以前也不会看上你。” 封锐:“……”聊天尺度过了嘿。 忽然这个时候, 又一部手机凑了过来。 郑远帆笑笑:“刚好,我也加一下吧。” 姜澜心:“郑总。” 褚航:“郑总。” 郑远帆如今是睿智旗下金融部门的总负责人, 被称声郑总不过分, 何况他还年轻帅气, 谈吐不凡, 刚刚在台上的讲话引经据典又不失幽默, 很受学生喜欢。 他主动过来, 说要加微信, 褚航和姜澜心立刻掏手机, 其他学生也跟着围了过来。 封锐刚好借着人挤人, 包一拎,直接走了。 说实话,要是提前知道这后门的关系是郑远帆的,之前班主任叫他去的时候,他当场就会拒绝。 如今晚了, 因为活动已经开始了,从今天这场会议开始,所有的表现都会记录在册,现在退出,等于是在封舒文的学校履历上添上“加入又临时退出”的一笔。 不能退。 不退就不退,封锐没怂,只是单纯不太想搭理郑远帆。 他其实也有点疑惑,当初和郑远帆已经那样了,即便不能算撕破脸,至少也该是江湖不见、各(/競/詔/渎▽//傢/)自相忘,郑远帆有什么理由在这样的活动上点名封舒文? “舒文!”郑远帆的声音。 封锐无语,止步、转身。 郑远帆快步上来,依旧是友善的神情,且比之前在教室里还要主动,眼神打量着,笑着道:“不愧是兄弟,你跟你哥十几岁那会儿很像。” 封锐没任何流露。 郑远帆看着眼前的男生,纯粹是看孩子的眼神,先道:“怎么样,对这个活动有自己的想法吗?” 又道:“你好像不是很愿意加我的微信,是因为不太想参加这个活动吗?” “确实是我点的你的名,毕竟这个活动可以帮你刷履历。” 郑远帆笑笑:“你要实在不想参加,到时候给你分点简单的任务,就当挂名了。” 履历还能照刷不误。 封锐在这个过程中,尽量平常心。 他想他现在的身份毕竟是“封舒文”,封舒文得到了一个这样的机会,无论情不情愿,没理由和活动的企业负责人甩脸。 何况郑远帆现在和他有关系吗? 没有。 封锐便在郑远帆说完后点点头,生疏又礼貌道:“谢谢你,郑总。” 郑远帆手插|着西服裤兜:“在学校就别叫郑总了,叫我郑老师吧,你那些同学现在也都是这么叫我。” 封锐重复了一遍:“谢谢郑老师。” 郑远帆拿出手机,笑道:“既然都已经喊我一声老师了,现在可以加微信了吧。” 封锐没拒绝,用封舒文那个号的微信加了。 加完,郑远帆依旧没有放封锐走的意思,还示意封锐边走边聊,聊的都是私下话题。 郑远帆:“我本来也不知道你在育仁上学,也是赶巧,上次我来学校,你们高二期中考放榜,我刚好看到了你的名字。” 郑远帆:“你哥以前和我提过你很多次,我就一直记得你的名字。” 郑远帆:“时间太快了,那会儿你还很小,现在你都上高中了。” 郑远帆:“育仁竞争太激烈了,不太好呆吧?” 郑远帆:“我也挺意外的,你哥会把你送来这所私校。” 郑远帆:“我之前一直在国外,这两年刚回来,最近调职才被派到这边,跟你哥很久没见过了。” 你哥、你哥、你哥,句句都是封锐。 封锐心知郑远帆要说什么,等着。 果然,走到楼下,郑远帆:“你哥现在怎么样了?” 封锐:“还活着。” 郑远帆:“……” 封锐纯粹懒得理,郑远帆却当这是年轻孩子叛逆不会说话,自动略过这硬邦邦的态度,不怎么在意,还问:“很晚了,你平时怎么回家?打车?我刚好空,我送你吧。” 封锐:“不用了。” 目光落向不远处花坛边的霍凌然。 霍凌然一直在等。 郑远帆见有同学在等,不再坚持,挥挥手:“好,再见,路上小心。” 封锐转身,背对郑远帆,面向霍凌然。 霍凌然看了眼郑远帆,待封锐走近,边走边问:“企业方的人?”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认识?” 封锐简单道:“我哥认识。” 见霍凌然真的在等,“太晚了,你先回去好了。” 霍凌然亮着眸光:“不晚。” 封锐:“什么时候过来的?”不会一直在楼下等吧。 霍凌然:“我在对面楼自习,你们结束,窗边有人站起来,我就看到了。” 封锐:“走吧,打车回去,先送你。” 霍凌然一直想,刚刚那是谁。 上车后,他终于知道了。 因为郑远帆发了条朋友圈,褚航加了微信,看到了,把这张照片截图发给了霍凌然。 褚航:我就说,难怪这次会有封舒文,原来企业方的人和封舒文他哥是同学。 霍凌然点开截图,看到了郑远帆朋友圈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少年封锐和少年郑远帆肩挨着肩靠在一起笑看镜头。 配图的附言:‘曾经’原来已经是很多年前。 霍凌然的目光盯着那句曾经,脑子里一下闪现不久前的教学楼前。 转头看去,身边的封锐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夜色与车外的灯光在他安静的面孔上交织出沉默的光影。 霍凌然心底忽然有了某种直觉,令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手机。 他不动声色,问封锐:“今天的会开得怎么样。” “嗯?”封锐回过头,含糊道,“就那样吧。” 霍凌然:“褚航也参加了,听说你哥认识企业方的人?” 封锐继续看着窗外:“嗯,一个以前的同学。” 霍凌然:“很熟吗?” 封锐起先没答,静了几秒,耸肩:“谁知道。” 霍凌然没有再问,隐没在黑暗里的目光沉了几分。 当晚,封舒文正刷着题,被封锐提醒了一句:“你最近注意一下,可能会有个人来找你。” 封舒文抬眼:“谁?” 封锐低头刷题:“一个叫郑远帆的。” 封舒文初听这个名字,总觉得有点耳熟,一时没想起来。 封锐:“他如果来找你,叙旧或者别的,随便应付应付。见过之后,尽量别再见。” 封锐:“不知道怎么办,就问胖子。” 封舒文还在想:郑远帆,郑远帆,这名字真的耳熟。 周末过去,新一周。 下午三点半之后的一个小时自由活动时间,封锐去教室参加项目小组会议。 奇的是,这次霍凌然也在。 封锐意外,姜澜心一直意味深长地抿着唇在笑,褚航问她笑什么,她说:“你不懂,这个快乐你们直男体会不了。” 褚航:? 于是这次变成他们四个前后排挨着坐在一起。 封锐、霍凌然在前,姜澜心、褚航在后。 褚航还纳闷姜澜心怎么会跟他坐一起,育仁女神不是一直觉得他大少爷毛病多,懒得理么。 姜澜心却道:“我警告你,别去他们那儿凑热闹,老老实实呆我这儿。” 褚航懵了:“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姜澜心的目光落在前面两个并排的后脑勺上,冷笑:“我就算跟你商业联姻,也不会看上你的。” 褚航震惊:“你想跟我商业联姻?” 姜澜心扭头看褚航,换了个说辞:“那我宁可嫁给你爸,给你当后妈。” 褚航:“……” 屁的育仁女神! 今天的会议主要是定下项目方向,由负责活动的老师带头,大家讨论上周五企业方给的几个建议,从几个建议里选一个。 最后经过反复议论和投票,定下了大方向:养老院项目。 鉴于方向定好后还有一点时间,老师让大家自由讨论、畅所欲言,看大家对这个项目的想法。 结果出乎预料的,大部分同学的想法非常统一,那就是养老院项目想要做好,就得砸钱,做至少中端以上的养老院。 如何评价一个养老院的档次? 自然是收费标准。 收费多少算中端以上? 月费用八千以上,甚至更高。 还有同学举例,说他家一个亲戚奶奶的养老院就是这个档次,包伙食费月缴八千五,养老院里还有其他按摩、护理等额外消费项目。 至于高端,费用上自然上不见顶。 封锐没表态,开完这个会,眉头蹙了蹙。 霍凌然替他说了:“华而不实。” 之前上台发表看法的一个男生刚好听到了,和霍凌然争辩:“养老难道不需要钱?钱越多,得到的服务越好,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霍凌然看了眼男生。 男生争强好胜,一定要和霍凌然辩个结果,却被霍凌然的不多言激怒,觉得这位竞赛大户、年纪第一太不把人放在眼里,因此出言不逊,说:“你家里砸不了这么多钱,当然不懂越好的服务价值越高这种道理。” 被封锐伸手一个包丢了过去。 男生被包扔了一下,愣住,瞪封锐,捡起包砸回去:“你干嘛?!” 封锐接住包,没客气:“你父母把你送来这里也没少砸钱,没见你考年级第一。” 姜澜心顺口接过话:“可见并不是钱砸的越多‘服务’越好。” 褚航抬手示意男生:“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拐弯抹角地骂我?我妈可说她一年在我身上砸了几百万。” 男生见对方人多自己式微,不服气地走了。 褚航正要像平时那样上前勾住霍凌然的肩膀拍一拍安慰一句,被姜澜心一把抓住胳膊,眼见着封锐拍拍霍凌然的肩膀,两人一起走了。 褚航冲着离开的两人眨眨眼,扭头,怎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前面走的好像不太对,旁边这位拉住他的也很不对。 姜澜心放开褚航。 褚航抬起胳膊:“拉,你拉,接着拉。” 你拉什么拉? 姜澜心好好一个育仁女神,可惜长了张嘴:“我拉屎。” 褚航:“……???”她骂我是屎?! 姜澜心早跑了。 褚航气得半死,追上去:“姜澜心!!” —— 封舒文一直没见到那位传说中可能会来找他的郑远帆,却在当周的周四,在以前他哥所在的初中附近弄房子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这个耳熟的名字到底是谁。 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 他哥初中那会儿有个关系非常好的男同学,就是他,就是郑远帆! 他何止想起来这个人,还想起来,这个郑远帆以前一直围着他哥团团转,上学等、放学送,周末都要来敲门的那种! 他甚至记得,他哥这二十几年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痛苦展露,有一次,就是因为这个郑远帆。 印象深刻到,封舒文至今记得,他很小的时候,某一天,他哥回家,抱住他,一言不发地抱了好一会儿,难受到哽咽。 小舒文当年年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哥哥难受,便问怎么了。 “哥哥被人抛弃了。” 这句被人抛弃了,封舒文记了很多年。 忽然想起,一下便和郑远帆这个名字挂上了勾。 封舒文:操!渣男回来了。 等会儿,封舒文后知后觉:我哥,和男的……? ????? 周五,企业方和学校活动对接的人又来了。 郑远帆堂堂总裁级别的人,竟然也来了,又试图找“封舒文”单独聊聊。 可惜这一次单独不了,因为霍凌然就跟长在封锐身边似的,上课一起,下课一起,进会议教室前的路上一起,进了教室后依旧坐在一起,结束了,还在一起。 郑远帆不得不把目光先落向霍凌然,试图以言语和气场让这位男同学走开,他好单独和封家弟弟处一会儿。 结果霍凌然完全不为所动。 郑远帆只得把目光重新落向“封舒文”,意图让这位弟弟明白,他有话说,请支开同学,创造一个单独相处的环境。 封锐装看不懂,还装模作样地问郑远帆:“郑老师有事吗?” 郑远帆颇为尴尬,又因为实在不想等了,便当着两个男生的面道:“其实我是想问问你哥的情况。” “你也知道,我跟他有些年没见了,怕冒然找他不太好。” 情况? 不都说了么,活着。 封锐正想糊弄过去,旁边的霍凌然忽然道:“老同学重逢有什么可冒然的。”还不太好? 霍凌然一针见血:“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封锐:“……” 郑远帆:“……” 霍凌然又跟着捅了一刀:“既然这样,那就是已经无可挽回了,不如不见。” 郑远帆皱眉,这个男生…… 霍凌然笔直地回视过去,第三刀:“退一步说,如果他想见你,你今天也不用在这里打听情况了。” K.O.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没和这个姓郑的谈过 第33章 只要喜欢,男人也行 封锐在笑。 想到霍凌然当面怼郑远帆的那几句话, 他就抑制不住地吊起唇角。 桌对面,封舒文见他哥心情这么好,难得没好奇封锐这是在笑什么, 而是趁热打铁, 顺势问起别的。 “哥, 那个郑远帆……” 封锐眼神锐利地看了过去。 封舒文:“我就随便问问。” 又说:“我总得了解点前情, 才知道万一被找上该怎么办吧。” 封舒文伸出他试探的小触角:“朋友?同学?有过愁?有过怨?有过纠葛?” 亦或者有过感情? 封锐清楚封舒文那脑瓜子里在乱想什么, 直接否认了:“没有的事。” 封舒文心底卧槽, 立刻坐直:“所以哥你没去喜欢男的啊。” 封锐:“……” 封舒文大大地松了口气,真是吓死他了。 封锐无语:“你不去当编剧写电视剧真是挺可惜的。” 封舒文也无语,争辩:“不怪我瞎想啊,那个什么姓郑的, 我记得他以前老往我们家跑,有事儿没事儿就找你, 上学等你、放学送, 胖哥都没这么勤快过。隔了这么多年, 他回来, 你好像很不愿意理他, 我就当你们之间那什么呢。” 封锐问:“什么‘那什么’?” 封舒文:“爱恨情仇。” 封锐操起了手边的鸡毛掸。 这弟弟和鸡毛掸才是真的可以谱写出几段爱恨情仇。 封锐原本懒得就郑远帆这个人多废话, 封舒文既然问起, 他还是概括性地提了一嘴, 省的身边人以为他是因为多深的感情纠葛才讳莫如深。 其实不是, 完全没有。 于如今的封锐来说,那不过是沉淀在过往人生长河里的一小段不足挂齿的经历而已。 ——那一年,封锐14岁,初中。 郑远帆是他的同班同学。 和郑远帆、其他同学不同,封锐的少年期不止有学业, 还承担了太多的家庭重担。 那时候外公外婆还没去世,相继病倒、需要人照顾,母亲身体也很不好,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少年封锐的身上有千斤重,被压得喘不过气。 郑远帆就是那时候主动和他走近的。 近到什么程度? 比如今的霍凌然还要主动。 且郑远帆有着比霍凌然优渥几十倍的家世,成绩好、性格也不错,是校内校外公认的优等生。 被这样一个优等生围着团团转、驱寒问暖,封锐在度过起先的一点疑惑后,渐渐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因为他那时候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太需要有个人来关心了。 郑远帆未必是最合适的人,但出现的时机刚刚好,又是同学,课上课下都能在一起,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随口的询问关心,封锐都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残喘呼吸。 当然,哪怕是至今,封锐也承认,他那时候是有被郑远帆暖到的—— 郑远帆会绕路骑车半个小时,就为了每天和他一起上学。 会给他带吃的,给他把作业做好,替他做很多琐碎的小事,还帮他值日,提醒他要带什么东西去学校,周末来家里找他。 封锐从他身上,感受到了难得的温情,渐渐信任,渐渐依赖。 直到有一天,郑远帆鼓起勇气,向他表白。 “卧槽,那我没说错,是有爱恨情仇啊。” 基情的情。 封舒文迫不及待,比追日更的电视剧还来劲:“然后呢?” 然后…… 封锐回忆着,没说细节,只说了结果:“然后我就知道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了。” 仅此而已,没别的,毕竟封锐是个直的。 弯追直,被追的不抗拒都算好的了,还想有什么结果。 但郑远帆,是个非常有毅力非常肯坚持的人。 他见封锐并没有在这番表白后流露排斥,便继续对封锐好。 这样的坚持、努力还伴随着承诺,承诺的言语一点点勾勒出两人未来的景象。 不但承诺,还无比肯定,给人一种无论如何他都会不求回报地陪伴在身边的错觉。 而错觉终究是错觉。 “然后他谈了个女朋友?” 封舒文真的可以去当编剧了,这种神转折他都想得出来。 封锐:“他出国了。” 封舒文为这样不够戏剧却足够生活化的结局感到无语。 既然最后都要出国,出国也不是说出就出的,签证、学校申请,每一环都要时间,明知道最后要走,何必制造那么多温情泡沫、给人留下那么多美好回忆? 封舒文:“他都没提前告诉你他要出国?” 封锐吊了吊唇角,语气意味不明,反讽一般:“人家怕我难过。” 封舒文:“不是,那你忽然知道,知道了没几天他就要走,不是更难过?” 封锐看着封舒文,说:“弃养宠物的人,谁会在意宠物的心情?” 封舒文听得头皮都麻了。 是他哥用词过于绝情,还是说真相便是如此? 郑远帆当年是真心的吗?那些温情,到底是不带任何杂质地对一个人好,还是有着自己的目的、没有损失的尽情在一个猎物身上消遣感情? 而封锐当年,在明白连那点温情都是如幻泡影后,心底又有多难过。 封舒文:“哥。” 封锐早已恢复神色:“现在了解前情了,知道如果遇见该怎么办了?” 知道。 封舒文向着鸡毛掸伸出手。 抽死他丫的! 封锐心态倒还好,以前那些事过去太久了,要不是郑远帆再次露面,他差不多已经把这人完全忘记了。 如今再见,又忆起当年,封锐心里毫无波澜,只一点,他必须承认,他虽没和郑远帆怎么样,也没被掰弯,但确实是因为郑远帆,他开始觉得其实感情可以不必分男分女。 只要喜欢,男人也行。 封锐也因此重新直面自己——说到底,他这人确实要求高,还尤其喜欢学霸,当年郑远帆那么一个优等生,也不过堪堪才入眼,至今从头到脚真正看进眼里的,怕也就一个霍凌然。 想到霍凌然,封锐赶紧打住。 思绪却因为惯性滑过了线,在脑海里问自己:霍凌然这样的肥水,你忍心流给别人? 封锐:不。 脑内:那你倒是上啊! 第34章 “封舒文,你用你哥的身…… 活动小组利用周末时间参观了睿智正在开发的一处高端养老庄园。 这个庄园在近郊, 主打的是地产项目,卖点是集医疗、疗养、休闲于一体的高端养老,还配备一定的新金融理念。 项目还在建设中, 学生们坐着观光电动车在里面转悠了一大圈, 最后的目的地是项目的营销中心。 和参观时一样, 有老师陪同, 还有专业的工作人员介绍引导, 营销中心同时又是未来项目建成落地后的庄园活动中心。 工作人员特意带大家在楼里上下转了几圈, 不看别的,只看大楼为老年人精心设计的防滑走道、斜坡、乃至自助式的电动升降台。 参观结束后,还有菜品丰富的自助餐等待大家。 这个时候,活动小组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识的, 自动分成了两队用餐。 一队,霍凌然、封锐、褚航、姜澜心, 还有另外几个同学。 另一队, 带头的是之前在学校, 和霍凌然呛声“越好的服务价值越高”的那个男生。 两队人各自聚首, 分开用餐, 很有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 陪同的学校老师和企业方的工作人员一起, 正站在餐厅外, 聊着现在的年轻孩子怎么怎么样, 郑远帆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郑总。” 郑远帆和他们聊了几句, 目光很自然地落向了餐厅里。 看起来像是也在观察这群学生,其实看的只有两个人:“封舒文”,霍凌然。 他也是忽然注意到了那个叫霍凌然的男生——不仅因为那天被霍凌然刺了几句,对这个男生印象深刻,也因为他发现好像不管封舒文在哪儿, 霍凌然一定都在旁边。 且这两个孩子走得实在太近了,别人或许察觉不出来,只以为他们关系好,郑远帆经验在前,稍一观察,便立刻觉出不对。 此刻,郑远帆两手插兜地默默看着,看着那两个男生的此刻,便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过去。 他心说封家兄弟还真不愧是兄弟,这种经历都要前后照应、如出一辙。 不过也有很大的差别。 听说那个霍凌然家里条件很差,无父无母,靠成绩拿奖学金进的育仁,家里房子都是租的…… 郑远帆以他成年人的眼光看待,觉得这个霍凌然还真不简单,小小年纪,倒是挺会给自己谋划。 郑远帆于是带着些恶劣的念头,报复似的,私下里,也回刺了霍凌然几句。 “封家的房子挺多的,看中哪套了?” “工作一辈子,赚的也不会有封舒文随随便便几套家产多吧?” “以后让他卖几套房,说不定还能支持你大学毕业出来创个业?” 霍凌然冷淡平静地回视郑远帆。 郑远帆笑笑:“我随便说的,你随便听听。” 顿了顿,讽刺,“相信你一定能得偿所愿。” 霍凌然没翻脸,更没动气,淡定回敬:“还没联系上封锐?” 郑远帆勾着笑,哼道:“谁说没联系上?” 这个时候,封锐独自在心底天人交战。 封锐:我要做个人。 脑内:不做也行。 封锐:你闭嘴! 脑内:我他妈不就是你!? 战况愈演愈烈,直接导致封锐顾不上别的,连霍凌然提早离开都没注意。 回过神,才发现霍凌然人已经不在了。 他问坐在对面的褚航和姜澜心。 褚航:“哦,说是有事,先走了。” 姜澜心看看封锐,问:“你刚刚是在发呆吗?”发完呆一回神别的不在意最先关注霍凌然? 封锐:“嗯?” 姜澜心露出一副搓苍蝇腿的跃跃激动,磕到了!刚刚磕到了! 谁都不知道,这个时候,霍凌然已经回到市里,在郑远帆的故意提示下,亲眼目睹旁观了一场友好温馨的“老同学”重逢。 主角:郑远帆,“封锐”。 地点:两人初中母校外的小公园。 眼见着顶着封锐壳子的封舒文全程在笑,气氛越发融洽,霍凌然眉头都蹙了起来。 封舒文在做什么? 他如今的身份是封锐没错,但为什么他会见郑远帆?态度还这么好? 封舒文:能为什么?他总共不就一个哥。 凭什么渣男说回来就回来,创造个机会就靠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个世界难道是围着渣男转的。 封舒文早就想好了,只要郑远帆敢找他,他就敢见面。 不就是“久别重逢”“破镜重圆”这种戏码吗,他追的那些言情剧是白看的? 看他怎么演一出“虚情假意”,再接着一招“若即若离”,最后“虐恋情深”“黑虎掏心”,不把那渣男虐得这辈子看到男人就萎,他下次就和鸡毛掸魂穿! 封舒文都想好了,计划的第一步,就是要给渣男希望,让渣男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封舒文:下一个影视圈顶流编剧就是我! 然而封编剧算得了剧情没算准人心,更没算到郑远帆这逼胆大包天,刚见面,这还没聊半个小时,手就摸了过来,在朗朗乾坤、青|tian|白|日下,不动声色地覆上手背,关切地问:“看你穿这么少,冷吗?” 封舒文:!!! 日你大爷 %¥# * %¥% ! 你他妈往哪儿摸! 封舒文正要暴起,忽然领子被人一提,整个人都被拎了起来,直接撂开几步远。 封舒文莫名扭头,对上霍凌然面朝郑远帆的冰冷气场:“做什么?” 郑远帆看到霍凌然,小小的愣了一下,站起来,耸肩:“没做什么。” 封舒文脱口而出:“你来干什么?”问的明显是忽然出现的霍凌然。 霍凌然反问他:“你在干什么?” 封舒文:我在干一票大的! 郑远帆如今有恃无恐,和“封锐”这场温馨的重逢见面给他建立了极大的信心,连带着被霍凌然忽然打断都不生气,还笑笑,问:“怎么不在营销中心做作业?” 郑远帆面对霍凌然,有着一个成年人面对穷学生的高高在上,如同大象看蚂蚁,巨鹰看蚍蜉。 他试图略过霍凌然,把“封锐”带走,重新找个说话的地方,被拒绝了。 封舒文:“今天就这样吧,你先走吧。” 郑远帆一顿,想了想,觉得也好,来日方长,便好整以暇地两手插兜,对霍凌然身后的“封锐”说了句有时间再约,便转身走了。 这嚣张的样子和背影,直面的霍凌然没多大反应,封舒文气得半死,左右看看,低头找了找,弯腰捡起块石头,伸手就冲郑远帆后背扔了过去。 被砸到的郑远帆:“!” 第一反应,霍凌然扔的,扭头,却见“封锐”歉意的神色:“砸到你了?对不住。” 郑远帆:“……?” 封舒文顶着张戏精脸,神情语气满含自责,对郑远帆示意霍凌然:“本来是想砸这个臭小子的,气得手抖,没扔准,你没事吧?” 郑远帆当然不会说有事。 同时眼见着“封锐”把霍凌然带走了,边走还边用责怪的语气嘀咕:“我这边有事呢,没看到吗,遇见就遇见,你拎我领子干嘛?没大没小。” 郑远帆手伸到后背,摸了摸,摇摇头,转身。 走了才几步,又被砸了一下。 郑远帆:“!” 扭头,又是“封锐”歉意的神色,因为离得远,还挥了挥手:“对不住,对不住,又扔偏了。” 郑远帆:“……”你那石子自带拐弯导航?这么远都能扔错人? 封舒文早和霍凌然走远了。 一没了郑远帆的身影,封舒文便要借他哥的身份当面压人。 结果还没开口,被霍凌然直接打断:“封舒文,你刚刚在做什么?” —— 这个时候,封锐正在营销中心,边听着对养老项目有不同意见的两组人争辩斗嘴,边在心底一心二用地天人交战。 封锐:就算我可以,霍凌然也不一定愿意。天底下的潜力股能有几个是弯的!? 脑内:你掰啊!就准别人掰你,你不能掰别人? 封锐:我有良心! 脑内:你有个屁良心!你有良心你心底就不会有我,更不会和我在这儿吵一个上午了! 封锐:我也是人,就不准我抵抗不住、内心动摇? 脑内:你都承认你动摇了你为什么还不上? 封锐:因为我有良心。 脑内:你以为我会陷进逻辑循环死胡洞?呵,naive! 脑内:你不光有良心!你还有钱呢!实在心里过意不去,一边掰一边送他房啊! 封锐:…… 脑内:你其实不是在和我打,你只是想我帮你拿注意吧? 脑内:呵,男人。 —— 封舒文一脸诧异地回视霍凌然。 他……他叫他什么? 封舒文? 喊错了? 有种再喊一遍。 霍凌然直视着他:“封舒文,你用你哥的身份,在干什么?” 封舒文:“!!!” 他知道!霍凌然竟然都知道!? —— 天人交战的第N回合。 封锐已经懒得回嘴了。 脑内:霍凌然多好啊,聪明、学霸、稳重,前途光明。年轻、帅,身材好。 封锐:身材好你都知道。 脑内:有次他留宿家里,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你瞥他了。 封锐:…… 脑内:你瞥什么瞥,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脑内:哦,我就是你心里。 脑内:确实没有。 第35章 追赶那个人 那张不久前刚被郑远帆和封舒文坐过的椅子, 又迎来了“座客”。 新座客霍凌然目视前方、支着肘在长椅靠背,坐姿松散。 老座客封舒文一脸探究地扭头看着身旁,发出了掉马以来的第N次惊叹: “你什么本事?” “这你都能看出来?” 霍凌然转头回视, 也奇怪, 他们兄弟互换后, 封锐在学校的表现明明就是他自己, 从未有哪怕一刻“扮演”过自家弟弟, 封舒文又凭什么觉得别人看不出来。 封舒文:“能看出来不对劲, 还能看出来谁是谁?” 霍凌然淡定地和封舒文对视,封舒文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从眼前这张面孔上看到了“学霸无敌”四个字。 靠,这都行。 封舒文顿时化身十万个小问号。 “那我哥知道吗?” “他知道你知道我跟他互换了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最近?” “不会一开始就知道了吧。” 等会儿—— 封舒文忽然想到霍凌然不久前那一系列反常的友善。 “你知道那是我哥!” 什么一起上选修、一起咖啡社值班、带早饭、辅导作业, 原来通通因为霍凌然知道那是封锐! 封舒文:!!! 他就说么,霍凌然对他哪儿会这么好。 他还当霍凌然转性了, 原来究其原因在这儿! 封舒文毛都炸起来了, 差点就要伸爪子挠人, 被霍凌然一个问题拍老实了。 “你哥不知道今天的事吧?” 封舒文:“……” 霍凌然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故意来见郑远帆?” 霍凌然:“你想做什么?” 霍凌然:“用你哥的身份吊着他?” 霍凌然:“再找机会‘打击报复’?” 封舒文被一下戳穿, 站起来, 恢复了以前和霍凌然不合的刺儿头样:“那又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封舒文问霍凌然:“你管得着?” 霍凌然抬眼回视, 始终沉稳, 没有被激怒, 也没有冷脸, 等封舒文说完,口袋里摸出手机:“我是管不着,让你哥来管。” 封舒文赶紧又老实了:“别跟他说!” 霍凌然维持拿手机的姿势:“那现在我能管了?” 封舒文切齿地衡量了一下霍凌然管和他哥管的差别,不得不妥协:“管,你管。” 人都在这儿了, 不都已经在管了么! 霍凌然是要管。 因为封舒文想得太天真了,根本不可能按照他计划中那样“报复”到郑远帆。 不提别的,这两人光心智和阅历就天差地别。 刚刚忽然摸手的那一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还打击报复?别回头才几天就被人拆骨头吃了。 霍凌然看看封舒文,就像平时的封锐在看弟弟,心里明了,默默感慨,嘴里不拆穿,最后只剩一句:“早点回家吧。” 封舒文:“?” 怎么回事,怎么现在每次见霍凌然都是一股家长味儿。 封舒文的语气依旧刺刺的:“我警告你啊,别以为跟我哥做了几天同学,你就自动在我这儿升辈分了。” 霍凌然看看他,没呛没怼,说:“中午吃过了?” 封舒文:“……” 霍凌然:“走吧,找个餐厅。” 封舒文:“?” “带你去吃饭,”霍凌然,“我也没吃,刚好一起。” 封舒文:“……?” 霍凌然:“想吃什么?” 封舒文:“……………” 你不对劲。 而再多的不对劲,在大大咧咧的封舒文这里都不是事儿。 吃饱喝足,同时发现霍凌然一直都在顺着他,封舒文身上的刺也收起来了。 两人还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聊了会儿。 在听说封锐还不知道霍凌然已经清楚真相的时候,封舒文啧道:“你也挺会装。” 想了想,封舒文又纳闷:“不是,你装什么?没什么不好戳穿的吧。” 不等霍凌然解释,封舒文恍然:“哦,你是怕说破了,我哥会觉得没面子?” 毕竟以前好歹也是封老板么,现在成了封同学。 当然不是这个原因。 霍凌然说起别的:“今天的事,你也别跟你哥说。” 封舒文转转眼珠子,开始谈判:“你不跟我哥说我见郑远帆要干嘛,我就不跟我哥说你已经知道了。” 霍凌然:“嗯。” 成交。 霍凌然又道:“以后别见郑远帆了,你哥的事,不用你这么替他出头。” 封舒文没吭声,也没应答,只是一想到刚刚被摸的那一下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已经不是想替谁出头这么简单了。 是想打爆那姓郑的狗头。 但他们谁都清楚,郑远帆不但没那么好打爆,还混得非常好。 商界精英,新秀青年,手里还有被看好的地产金融项目。 他早已是这辈人中年轻有为的代表,不仅追求者、追随者众多,育仁知道他的很多学生也都将他当做了偶像。 但也有人不把他多当回事,对睿智的地产金融项目更是不怎么看好。 这其中,便有活动小组的成员。 这直接导致活动小组的成员间彻底割裂。 辅导老师便将他们分成两组。 一组支持睿智的养老项目,一组对这种模式持质疑态度。 两组分开,各自讨论、各自做方案分析和PPT,最后再一起汇报,由校领导、老师、企业方的工作人员组成的评判席进行打分。 分数更高的那一队,将会得到额外的个人、团队奖励。 同时也鼓励两队相互展示,通过方案、PPT之外的东西来印证自己队的观点。 这种竞争模式一开启,活动小组的气氛一下活跃了。 另外一组在当周就邀请封锐他们组去某养老机构参观。 负责这次机构参观的同学,正是那位之前和霍凌然呛过“更好服务更高价值”的男生。 男生明显憋足了气,想通过这次参观,来证明自己没错。 他确实做到了。 因为去参观的那家养老机构无论资质还是经验都很丰厚,为老人提供的衣食住行无不精细妥帖,照顾老人的阿姨、保姆勤快和善,机构也在最大程度规范监督着工作人员的举止行为。 男生雄赳赳、气昂昂,一边亲自带着活动小组的成员们参观,一边给大家介绍。 无一不详细,无一处遗漏,连医护、医药、理疗,家人探望、快递接收、旧物修补、机构定期活动这些,都做了讲解。 最后所有这一切,都落实在了男生和男生所在队的观点:好的养老服务,只有更高的价格才能提供。 何况这样的养老机构只是中端以上,睿智那样的高端养老集合体,更是可遇不可求。 封锐随口问了句:“这边一个月多少钱?” 男生:“最低的就是双人间,八千。” 霍凌然:“不止这个费用吧?” 男生露出一个“现在你知道了?”的神色:“嗯,需要预存至少六十万。” 姜澜心、褚航对视了一眼。 封锐又道:“我们刚刚在前面楼参观,我看有些活动教室有钢琴,小提琴,还有写字的笔墨纸砚。” 男生理所当然的语气:“这一天下来总不能只吃吃睡睡,当然也要有点活动。” 封锐:“你没懂我的意思。” 霍凌然:“是在说,在这里养老的,不少都是老一辈里有些身份的人。” 比如退休的老教师、教授、医生…… 男生一顿,想了想,不解:“是啊。”那又怎么样。 男生那组的其他人:“有什么问题?” 问题? 那可真是多了去了。 姜澜心:“我们这次活动的主题,难道不是‘养老’么。” 褚航:“预存至少60万,月缴至少八千,退休金高的都不一定撑得住,得自己有钱,或者子女有钱,按照你们的意思,没钱这老还不养了?” 另一组的成员们一愣,有人争辩:“你这是偷换概念,我们一直在说‘更好的服务更高的价格’,没钱当然也能养老,只是进不来这么好的机构。” “对啊,可以住家里啊,或者和子女一起住。” “有钱的还能再请个保姆,只是在机构这种服务更集中更专业而已。” 封锐问他们:“更集中,更专业,更好,所以需要花更多的钱才能得到这样的服务?” “那当然了。” 封锐心底轻叹,心说果然还都是孩子。 行吧。 封锐:“我也带你们参观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不是这些学生日常接触得到的,显得似乎有些隐秘。 但其实根本不隐秘,因为涉及到的都是普通人的方方面面,还有一个非常接地气的名字—— 社区。 封锐怕这群家境颇丰的新时代天之骄子不知道什么是社区,换了个词普及:“基层公务员你们知道吧?” 众人:“……”废话。 但他们确实不知道,社区竟然还管所辖片区的老人。 封锐带他们去的,是一栋深藏在古城区老楼内的二层建筑。 一进门,就见到一个穿着公益马甲的阿姨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高龄老人。 阿姨明显认识封舒文这张脸,也认识霍凌然,看到他们就惊讶:“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霍凌然去帮阿姨开楼梯旁的升降台,把轮椅上的老人推上升降台,护栏关好,按钮按下,升降台下落,阿姨从旁边的几阶楼梯走下去。 边走边和霍凌然聊了几句,霍凌然再帮阿姨把老人从升降台上推出来。 一众学生都觉得那升降台非常眼熟,这模式、这尺寸,不就和睿智集团那项目营销中心里的一个十几万的设备差不多么。 差多了。 封锐:“就几块铁板,再装一个升降动力,旁边围一圈护栏,几千块搞定。” 众人:“……” 往内,有着这个世界上并不独特的烟火气—— 大厅、走廊、房间。 时不时有老人、护工、工作人员走过。 工作人员和护工大多在忙碌。 老人多在古稀、耄耋之年,满头白发、步履蹒跚。 却各个神采奕奕、面貌抖擞。 甚至还有就站在走廊上聊天的,两个老人一个讲不清楚,一个听不太见,一句话要说N遍,竟然也能畅通无阻的交流,还聊得特开心。 还有老爷子拄着拐杖往外走,遇到霍凌然,老爷子问他怎么今天来了、没在上学,霍凌然问他是不是又去打牌。 老爷子笑说:“不打了,打不动了,我就在门口晒晒太阳。” 至于老人们休息的房间,也有的,但不多,也没有独卧,都是两人间、三人间,这里住的老人也不多,很多床铺都是空着的。 有学生问封锐为什么。 封锐道:“很多老人就住这附近,行动还便利的,就白天过来,吃吃饭、活动活动,或者旁边社区医院看个病拿点药,晚上回家睡。” “这也太随便了吧?” 姜澜心哼道:“你以为养老是什么?找个地方,圈一块地,把人都围起来?” “那不就是没人管他们吗?” 褚航:“你出来这么久了?你妈给你打过几个电话?你妈都不管儿子的吗?” 学生们起初还有诸多疑惑,但随着深入了解,一方面惊讶这里的养老模式如此接地气且自在,一方面震惊于整个机构的运作。 原来在这边的社区,工作人员会根据系统记录,每年统计70岁以上老人。 行动便利、自理能力没问题,有家里人管的老人,社区不会插手,如果是独居的、行动不便的老人,社区就会登门拜访,看给老人做一个怎样的安排。 不仅如此,社区还会定期举办各种活动,丰富老人的晚年生活。 也会定期招募义工,社区工作人员也有必须完成的服务时间,里面常年工作的人员也都是经过严格筛选才得以聘用的。 在这里,衣食住行成本都不会太高,因为无论什么,都是社区进行集体采购。 社区也会和外面的企业、辖区内的一些机构有良好的合作,部分费用会得到资助和支持。 霍凌然总结:“非盈利性机构的低成本高质量运作。” 学生们的世界观唰唰唰地更新着。 原来还能这样! “那你怎么保证这里的服务?”之前那个男生还在呛,“如果要按摩理疗,怎么办?这里没有吧?” “我们和好几家二甲三甲医院有定期合作。” 一个中年女人神色温婉地走了过来,笑着继续回答:“不但有理疗,还会定期给老人做身体检查,像老人不怎么注意的口腔、眼睛,我们现在每半年就做一次。” “今年我们单位还弄了一个APP,检查报告不但会给老人看,家里的亲属只要登录app,也能看到。” 封锐:“陈主任。” 霍凌然:“陈主任。” 陈主任是这里的主要负责人,也是社区党群的副书记,没人比她更懂这边的运作和事务。 封锐最早认识她,是因为要去社区给租户办理暂住证,霍凌然认识她,则是因为每年会定期过来做义工。 有了陈主任的带领,一众学生自然可以了解得更透彻。 最后,连之前和霍凌然呛声的男生都不得不承认,比起什么更高服务更高价值的私营机构,这里确实很适合老年人。 因为机构做养老,本质还是为了赚钱,社区无所谓赚钱,只是在实实在在的做事。 做事,把事情做好便可,不过分追求所谓的更好。 因此方方面面都能顾及,社区又能发挥系统内单位的能量,惠及各处。 比如对孤寡老人,社区帮忙填报申请后,只收取了非常少的费用。 预收六十万?月缴八千? 陈主任闻言笑道:“太贵了。这么贵,普通家庭怎么负担?” 普通人也得养老。 挂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相框前,没有跟着陈主任的封锐和霍凌然坐在侧门外的台阶上。 封锐这才知道,霍凌然每学期放假都会过来做义工,已经持续了三四年。 长期义工的嘉奖榜上,霍凌然的照片就挂在上面,是他十六时的样子,坚韧且稚嫩生涩。 封锐坐在台阶上,心思飘荡地想:还做义工,简直优秀得过分。 霍凌然忽然道:“我是跟着封锐才来这儿的。” “嗯?”封锐扭头。 霍凌然笑笑,却不吭声了。 封锐追问:“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霍凌然坐得比封锐矮几阶,长腿伸着,人后靠,胳膊支在台阶上。 阳光直落而来,洒在男生年轻俊朗的面孔上。 脸上有光,眼底也有。 “我小时候其实不太知道人活着的意义。” 他那时候时常会想,他妈都抛弃他了,他爸也不在了,奶奶那么穷困,为什么还要执意带着他,照顾他,颠簸流离。 也放弃他,不好么。 那样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所以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是为了吃尽这世界上的苦头吗? 直到他遇到了封锐。 他第一次遇到一个人,对他、对奶奶,对他们,那么的好。 会上上下下帮他们搬行李,会故意少收房租、晚收租金,还给奶奶介绍工作,给他安排学校。 还会时时刻刻身边揣着一个爱哭爱叫的小屁头,忙的时候顾不上,就给小屁头扔点糖,让他自己吃着玩儿,不忙的时候,把小屁头揽过来,擦擦脸、擦擦鼻涕,揉揉他的头。 霍凌然第一次从一个人身上看到生命里那耀眼夺目的亮光,也是第一次从一个人身上感受到活着的希望和意义。 从此之后,他都在拼命追赶那道光、那个人。 而越是追赶,越是了解,那个人就越深刻地映照在他心底。 来社区做义工,不过是他一次小小的追赶而已。 因为最早的时候,封锐也在这里做过义工。 虽然时间不久,好歹也上过义工光荣榜。 封锐又为什么会来? 因为最早的时候,封锐一个人照顾不了全家,外公外婆就是社区帮忙照顾的。 社区除了必要的收费,也不可能要封锐的钱,封锐心怀感念,便过来做了一段时间的义工。 做得太好,上了光荣榜。 霍凌然手里有一张封锐年轻时的白底证件照,便是从那份光荣榜上抠下里的。 他珍藏了照片,也把那份对封锐的追赶和心意,悄悄留在了心底。 如今,他对封锐说:“我小时候其实不太知道人活着的意义。” “都是封锐教我的。” 封锐:“……?” 有吗?他怎么不记得他教过。 —— 汇报即将开始。 小报告厅,活动组的组员们还在做最后的准备,封锐被郑远帆叫了出去。 封锐也是没想到,他这边有正事,郑远帆一个为了正事来学校的人,不忙正事,竟然在跟他聊别的。 “能问问吗。” 不能。 郑远帆:“你哥最近很忙?” 封锐脚尖转开,郑远帆没想到这兄弟俩,一个电话不理他,一个当面不理他,一点不给面子。 他直接伸手拉住封锐:“封舒文,我在问你。” 封锐胳膊一抬,避开郑远帆的手,淡淡道:“请你注意,这里是学校。” 郑远帆无语,这态度还真是…… 封锐已经走进了报告厅。 回到报告厅台下的位子,霍凌然往门口扫了眼,问封锐:“说什么了?” 没怎么。 封锐:“他有病。” 褚航一本正经,点头:“我也觉得,这人真的是个疯子,我问了我爸,我爸说他既不是搞地产的,也不是搞养老的,特么的是搞金融的。” 姜澜心:“这年头实业都亏本,金融最赚钱。” 褚航:“还能割韭菜。” 封锐和霍凌然一起看过去,姜澜心也看着他:“你这个资本大户家的二代竟然有脸说出‘隔韭菜’这三个字?” 褚航:“我谢谢你了!我家祖传做实业好吗?” 很快,方案汇报开始。 封锐他们是B组,另外一队是A组。 A组汇报的大标题:论高端养老项目的可行性发展和困境。 评委席坐着好几个睿智的人,讨论可行性就讨论可行性,什么叫困境? 于是汇报还未开始,评委席上几个企业方的人脸色都变了。 郑远帆的神色也凝滞了片刻,很快掩去,不动声色。 A组开始了他们的汇报。 汇报的前半段,围绕“高服务高价值”,汇报的后半段,聊到了高端养老的各种困局,比如资本的趋利性决定了服务与价格无法匹配。 负责汇报演讲的男生:“机构如何证明我掏三万,就能得到匹配三万的养老服务?而那个服务不是只值两万、一万、五千?一千?” 更大的困境,还有盈利性机构如何确保可持续性。 简单就是:如果机构倒闭了,机构里养老的那些人怎么办? 问答环节,有个评委老师就这个问题,开玩笑地问A组的学生。 “高端养老机构其实和私立高中很像,如果前者面临着持续问题,学校是不是也有这样的问题。” A组同学皮了一下:“老师,没关系的,学校还有我们,到时候一个学生捐一点,学校就能往下开了。” 又皮了一下,“实在不行,还有家委会和国际部撑着嘛。” 台下台上老师学生欢声笑语,企业方神色不悦。 一个同事悄悄对郑远帆道:“郑总,我们就是做高端养老的,这不是公然打我们脸么。” 郑远帆不好多言,只能沉着气,继续听。 轮到B组。 好了么,B组的汇报标题是:附带金融概念的高端养老项目在市场上的不确定性。 小标题:——项目是商品,养老不是。 汇报人:霍凌然。 和A组不同,这次霍凌然还未开口,就被郑远帆打断:“这种带着明显否定的观点,就是你们组这段时间的心得?” 霍凌然不再否认,用了一句陈述,表达了他、他们小组的看法:“养老与项目的结合,可以是市场趋势,与金融的结合,绝对是人为灾害。” 人为……灾害? 全场哗然。 郑远帆坐在评委席,目光冰冷地和看着台上。 台上,霍凌然用遥控器打开了PPT第一页:地产金融与衍生类项目的雷区。 郑远帆:“……” 睿智的其他人:“……” 封锐坐在台下,看着霍凌然,满眼欢喜与愉悦。 他心底那个与他争辩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只有他自己。 看,霍凌然。 他看着长大的弟弟,他的同学,他的同桌,他们班第一。 他的…… 什么? 封锐忽然笑了。 他喜欢的男孩。 第36章 喜欢你 汇报环节, 霍凌然以一份理论结合社区实例的PPT演讲,直接否认了地产金融养老。 问答环节,B组全体成员与台下企业方你来我往。 企业方试图扭转这群学生对新兴高端养老模式的“偏见”。 B组成员则一再给企业方醒脑子, 让他们明白金融只是金融, 将金融与养老结合, 就跟菜市场门口的西服小哥拉住大爷大妈, 告诉他们吃了XXX活到九十八一个概念。 最后, 不等AB组辩论环节, 企业方就在B组一群嘴炮的努力下气得甩手走人了。 连分都没打。 最后的最后,迎着郑远帆看过来的冰冷眼神,封锐站在台上不冷不热地说了句:“玩儿不起?” 最终,汇报被迫中断, 全体B组被请下了宣讲台并排挨边站,接受校领导的亲口“洗礼”。 口头洗礼刚进行了还没十句, 姜澜心举手。 校领导:说! 姜澜心:“面对这种口头训斥, 我请求家委会介入。” 校领导:“……”一个威胁。 褚航也举手:“我请求我妈介入。” 校领导:“……”又一个威胁。 姜澜心丢过去一个“你个妈宝男”的眼神。 褚航:我就妈宝。 我是我妈的男宝, 你是家委会的女宝。 彼此彼此。 校领导气得半死还得憋着, 扫视了这一排学生, 最后把目光转向了最边上的霍凌然和封锐。 封锐心道别不是要挑霍凌然这个没背景的软柿子捏, 正想着, 校领导直接略过霍凌然, 看向封锐:“你!” “刚刚是你在台上跟企业方的人嘀咕玩儿不起的是吧?” “把你家长叫过来。” 封·现卖的软柿子·锐:“……” 当晚。 封舒文心底:哈哈哈哈哈哈。 请家长? 他哥竟然也有被请家长的一天? 这叫什么? 这特么就是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封舒文在已经掉马的情况下, 装模作样地顶着大哥脸,当着霍凌然的面,威严地拍拍封锐的肩膀:“知道了,我明天去一趟学校。” 封舒文又拍了拍:“放心,我是个讲道理的家长, 我们家的鸡毛掸也只是装饰品,无论明天在学校听到什么,我都绝对不会动你,也不会动鸡毛掸。” 封锐:皮痒了是吧。 封舒文何止皮痒,是掉马之后发现不用人前装大哥了,浑身都痒。 外加他哥难得翻了次船,家长权威不用白不用。 于是又当着霍凌然的面,站在封锐桌边,手点着封锐胳膊下的一份作业:“你看看你,你都写的什么?” “字都歪歪扭扭的,难怪要被请老师,擦了重写!” 封锐:“……” 霍凌然:“……” 封锐心道老子要不是今天心里拨云见日明白了点值得庆贺的真相,这顿打绝对少不了。 霍凌然的余光瞄了眼挂在桌边的鸡毛掸。 封舒文:啊~原来这就是做家长的滋味~ 爽! 封锐心底也很舒爽。 终于不用纠结那些一团乱麻的逻辑了。 对霍凌然,小时候他就喜欢,当孩子那样的喜欢,大了是个男人了,他也喜欢。 喜欢这种事,有什么逻辑可理的。 顺着心里的感觉就行。 封锐心底的感觉:越看越喜欢。真的。 喜欢到眼里看着霍凌然,心里已经在描绘他光明敞亮的未来了。 到时候霍凌然的模样应该还会再成熟些,完全蜕掉少年期的生涩,变成一个沉稳内敛的有为青年。 等大学毕业,届时…… 封锐:届时给他弄套房,再给买辆车。 年轻人嘛,还要应酬社交,口袋里的钱不能少。 封锐:再给张卡。 有房有车有卡,不为物质生活所累,就能好好工作了。 工作了一天下班,晚上回家…… 封锐想着想着,没忍住,哼笑了出来。 回神抬眼,对面的霍凌然看着他,旁边的封舒文也在看他。 嗯? 封舒文:哥,想什么呢,就差流口水了嘿。 当晚,自习完,封锐一路把霍凌然从书房送到玄关、走进电梯、送下楼、送出楼栋。 天很冷了,封锐的居家服不怎么厚,霍凌然让他别送。 封锐唇边抿着笑:“下次打车吧,让门口的门卫放行,车开进来接你。” 霍凌然转头回视,看着他。 封锐挑挑眉:“?” 霍凌然:“你今天好像心情很好?” “是啊。”封锐不好说是因为你,便道:“活动汇报怼了傻缺,心情当然好。” 霍凌然也笑了下,像是在回应封锐的话——你心情好,我也很高兴。 两人沿着路往小区外走,边走边聊。 到公交站台,车还没来,封锐又和霍凌然聊了会儿。 封锐提到霍奶奶霍凌然他们祖孙如今住的那套房子:“很旧了,都是老家电,准备把那套房子的装修翻一翻。” 霍凌然略意外的看着封锐。 “可能就最近了,”封锐:“到时候胖子会重新给你们安排套房。” 封锐事无巨细:“放心,肯定给你安排好。” “不会离学校很远,上学方便,也会在现在这个商圈,奶奶也不用重新适应环境。” 如果是步梯楼,最多在二层,方便上下。 小区环境必须好,看书、睡觉都不会被吵到。 房子得坐北朝南,两卧以上,格局明亮,家电齐全。 封锐甚至转念间想好了应该换去哪套房子。 忽然,面前光被挡住,脖子被什么围住。 封锐抬眼,便见霍凌然站在面前,把一条围巾往他脖子上系。 系得样子格外认真,像在做一件很郑重的事。 动作又很自然,仿佛本该如此。 倏的,天地间在封锐眼里按下了暂停键。 风止,云歇,面前男生的回视也仿佛停顿在了某一瞬。 令封锐看清了霍凌然近在咫尺的专注凝视,还有男生眼底倒映着的他自己的面孔。 “咚咚。”封锐心底突然的两下快跳。 回过神,风在冷飕飕地吹着,天幕穹顶的浓云向弦月靠拢,公交车的灯光由远及近。 霍凌然刷卡走上公交,在窗边坐下,隔着玻璃和封锐挥手道别。 封锐一直目送公交离开,脖子暖暖的,还有属于霍凌然的味道。 封锐边往回走边飘。 这还没开始,更没怎么着,他已经提前感受到恋爱的甜美滋味了。 这感觉也太好了吧。 封锐拉了拉围巾,把小半张脸都陷了进去,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上楼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戳手机的封舒文还纳闷:“哪儿来的围巾。” 看着有点眼熟。 艹,这不是霍凌然的那条么。 封舒文一脸莫名地又看了两眼。 封锐没答,人往书房走:“你刚刚是不是说我字写得丑?” 封锐:“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封舒文麻溜地揣上手机滚进房。 这导致他慢了几秒才看到霍凌然给他发的新消息。 搬家? 谁说的霍奶奶现在住的那套房子要重新装修了? 没有吧。 封舒文按着语音键回复:“没啊,没听说啊,你听谁说的?” “我哥?” 霍凌然:嗯。 封舒文傻兮兮卖他哥:“没啊,从来没听他提过。” 公交上,霍凌然看完封舒文给他的回复放下手机,偏头看车外,车窗上映着男生的笑脸。 这样吗。 所以是临时起意。 刚刚也是,第一次送他下楼,一直把他送上车。 霍凌然眺望窗外,忽然觉得,学习考试很简单,另外某件事,似乎也没有他过去以为的那么难。 次日,封舒文用比封锐当年还郑重的态度,高规格着装,以家长的身份,昂首挺胸自信非凡地迈进育仁。 班主任:“……?” 怎么和之前那次差别那么大,判若两人? 封舒文西装笔挺、伸出那只戴了两百万劳力士的手,和班主任握手:“老师,犬弟给你添麻烦了。” 班主任:“……” 她就算是教英语的,也知道自家弟弟的谦称不是这么喊的。 “但是!” 封舒文一秒变脸,不在家委会名单里,气势堪比家委会主席:“我对学校这次的活动安排非常不满意!” 班主任:“……” 封舒文:“这么烂的一家公司,学校为什么要安排给学生做活动?” 封舒文:“听说汇报都结束了,企业方的人也没给评分?架子这么大吗?” 封舒文:“我要见校领导,这个问题我也会向家委会反馈!下次再找这样的企业方做校内活动,请找的,谁负责的,我绝对要投诉到他下台!” 班主任:“……” 封舒文:演技很棒,给自己点赞。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封舒文以家长身份学校半日游,褚航妈闻声而来学校半日游,家委会成员的姜澜心妈妈学校半日游。 游到最后,谁也没拿处分,学校自己代表企业方评优,把活动收尾结束了。 活动宣传栏,难得的,所有参与活动的学生都登了照片以示嘉奖,旁边的宣传栏甚至是霍凌然写的有关金融地产和高端养老雷区的内容。 不久,活动小组在汇报阶段公然diss企业方的消息在学校里传开。 一方面,大家觉得霍凌然这群人牛逼,企业方社会人,说diss就diss。 另一方面,有人觉得霍凌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地瞎怼,搞不好是故意为了出其不意拿高分。 用部分人的话:郑远帆是谁,霍凌然又是谁?一个商业新贵,一个高中学生。学校里一个模拟商业汇报瞎玩儿玩儿而已,人新贵都不一定屑于跟你一般见识。 可恰恰是这些人嘴里的霍凌然,因为过于优秀,履历完美无缺,成为育仁唯一一个高二就拿到保送面试名额的学生。 等于他这个高中才上了一半,离顶级学府的大门就只差一步了。 震惊全校。 封舒文也很震惊,震惊的点不在于霍凌然怎么样,而在于封锐。 他哥竟然把他们家之前住的那套房安排给霍凌然了? 就在旁边小区,两套房的直线距离才两百米。 ? 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对。 封锐确实不对,因为他已经开始动手了。 用他自己的话形容:好‘东西’么,不捞怎么弄到手。 再看霍凌然,浑身闪闪发光,但没有一个地方标着他可能不直。 封锐:那就更得手动捞人了。 心底的声音又出现了:说好的良心呢? 封锐:喂狗了,没有了。 恰恰这个时候,郑远帆再度登场。 这位不知报着什么心态,不找封锐、不找封舒文,转头找上了霍凌然。 在一个大清早、上学时间,封锐刚走到霍凌然如今居住的那个小区的门口。 不远不近的,隔着条马路,封锐就看见了郑远帆。 看见郑远帆把车停在路边,人特意从车里下来,站在霍凌然面前说着什么。 封锐见了眉心一蹙,快步过去。 还没走近,郑远帆和霍凌然都看见了他。 郑远帆还在说着什么,投射过来的目光好整以暇。 霍凌然始终神色淡定,无论面对郑远帆,还是看向封锐。 等封锐走近,郑远帆已经转身过来,面朝他,明显一副有话说的样子,霍凌然依旧淡定。 郑远帆冲霍凌然看了眼,这次说的什么,封锐听见了。 他说:“你还真不怕?” 霍凌然用余光看他,视线早已聚焦在封锐身上,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随便你。” 郑远帆邪气地笑了笑,扬声:“封舒文!跟你说个事。” 封锐心道有屁就放。 “你这个同学,”郑远帆转头看霍凌然,“跟你关系还不错的这位。” 废话。 郑远帆:“人家对你有意思。” 封锐豁然止步。 “对你有意思的意思就是……” 郑远帆一脸看好戏地勾唇。 他当然记仇之前的汇报演讲,对临走前“封舒文”那句“玩儿不起”也格外的印象深刻。 可他一个成年人,多计较显得他不够大度,不计较,凭什么? 所以他特意挑了这样一个早上,过来戳破,以回敬之前的汇报演讲。 他想这样霍凌然就玩儿完了,因为同样的招数他年轻时候就在封锐身上用过,最明白徐徐图之这种事,挑破的时机最重要。 时机一旦没了,机会可能也要没了。 那就没了吧。 郑远帆心底无不恶劣地想着。 然而他没想到,霍凌然不但没被他威胁到,连亲口挑破这件事,都根本不会借他人之口。 “意思就是,我喜欢你……” 霍凌然亲口说了出来。 封锐刚好走上马路牙子,闻言脚下节奏一乱,差点在牙子上一脚把自己绊死。 一边绊一边抬头,却见霍凌然神色认真地补完了下一句。 “喜欢你哥。” 郑远帆:“?????” 封锐脚下的节奏彻底找不回来了,绊完笔直地摔进了绿化带。 操! 第37章 “我喜欢的人是你,封锐…… 霍凌然说的这两句喜欢, 前者是对封锐,后者是当着郑远帆的面阐述事实,一个意思, 都没错。 只有听的人以为他顿在了不该顿的地方, 说的是“喜欢你哥”。 郑远帆惊了。 封锐也惊了。 霍凌然上前, 把封锐从绿化带里拉出来, 淡定地对郑远帆道:“别太自以为是。下次找我之前, 记得先弄清楚情况。” 郑远帆愕然, 第一反应,不可能,假的。 他怎么可能看错,就这男生整天围着封舒文转的样子…… 霍凌然理都不理他了, 弯腰给封锐拍身上绿化带的土,拍完跨了跨肩上的包:“走吧。” 封锐笔直地看着霍凌然, 连郑远帆都顾不上了, 机械式地跟着。 到了学校, 封锐才回过神, 深感这年头学生的胆大。 不管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故意说给郑远帆听的, 喜欢谁的这种话, 不能张口就来吧?! 封锐斜着眼睛看同桌的霍凌然, 低声道:“下次这种话, 别随随便便就说出来。” 明明该是很认真、郑重的事情。 霍凌然在整理桌肚里的书,闻言转头对视了眼,淡定道:“我没随便。” 封锐试图挽尊:“哦,我知道了,故意的, 说给郑远帆听的。”那就假的么。 封锐接着问:“郑远帆早上跟你说什么……” 霍凌然打断:“我是故意说给他的,但不是假的。” 封锐卡住。 霍凌然如常地忙着手里的,如常的神色,如常的口吻:“是真的。” 说完顺手拿起封锐摆在桌角的作业,起身一起去交掉。 留下封锐再次陷入懵逼中。 懵了几分种,封锐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霍凌然喜欢的封锐,是本来的他自己,还是如今顶着他壳子的封舒文? 这两个封锐,压根不是一个人啊。 下一秒—— !!! 霍凌然喜欢男的?!!! 还有这种好事?(不) 封锐这一大早,心绪几番大起大落,亏得心理承受能力强,才能一边不耽误上课一边消化。 反观他身边的霍凌然,人十八岁的年轻男生大清早出了个柜,照旧淡定如斯。 中午,封锐终于打破砂锅,试探地问:“我哥?” “你确定?” “什么时候?” “先吃饭。” 吃饭的时候,霍凌然才回答了封锐的那些问题:“嗯,是封锐,我确定。” 封锐心口咚咚两下。 这两下和之前都不同,速度快,还带起了一阵蔓延向四肢的酸麻。 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霍凌然那超乎寻常的淡定也像是暂时休眠了,他说完“我确定”,便垂眸敛目,遮掩住眼睛里的情绪,不看封锐,继续道:“不是最近才开始了,有几年了。” 封锐心道那就不是顶着他壳子的封舒文了,是他自己。 既然是他自己…… 封锐豁然起身,面无表情:“我去上个厕所。” 说完跑了。 他跑了,坐在位子上的霍凌然慢慢抬眼,露出的神色,肉眼可见的紧张,搁在桌上的胳膊,紧绷得近乎僵硬。 什么淡定什么如常,都是装的。 他从早上当着封锐的面说完那句“喜欢你”之后,整个人都跟踩在云里似的飘飘荡荡。 此刻他甚至有点庆幸封锐找借口跑了,因为再不跑…… 专业倒鞋人士余钱端着饭坐到了斜对面:“怎么就你一个。” “咦,你耳朵怎么红了?” 半秒后,余钱:“卧槽,你这是过敏吗,怎么整个脸红成这样?” 当天午休时间,封锐的位子空着,霍凌然的也没回来。 午休结束,下午第一节 课课前,两人才陆续回了教室。 一坐下,霍凌然便道:“中午的话还没说完。” 封锐板着脸:“先上课。” 霍凌然往封锐脸上看了眼,忽然不太确定他的态度。 封锐:他能有什么态度。 他现在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跳舞,边跳舞边叫嚣:双箭头啊这是!这不就结了!上啊!快上!给爷冲——! 封锐:冷静。 冷静下来,封锐又怎么都想不通,霍凌然嘴里那句“有几年了”从何而来。 他近几年去霍奶奶那儿去的不多,房租也都是通过转账,几乎没见过几次,平时没事霍凌然连消息都不会给他发。 在这种几乎没怎么见过也不怎么联系的情况下,到底哪儿来的“有几年”? 封锐心道他中午不该尿遁,就该听霍凌然把话说完。 又一想:不对,霍凌然马上保送面试,这么关键的时候,无缘无故聊什么感情? 还有郑远帆,这人和霍凌然有关系吗?他没事干吗,找霍凌然做什么? 封锐冷静下来,理智地想了想,觉得什么都该放下,无论如何,这个时候最关键的都是学业。 于是课后,封锐让霍凌然还是别说了,也别乱想别的,专心准备保送的面试,有什么面试之后再说也不迟。 封锐:“没什么能比学业重要。” 霍凌然回视封锐,神色后藏着话。 封锐:“?” 霍凌然问:“面试结束了,就能说了?” 封锐:“是啊。”搞定了保送,等于一切都稳了,还有什么不能说不能做的。 霍凌然郑重点头:“好。” 于是后面几天,“谁喜欢谁”这件事被暂时按下不表,霍凌然专心准备面试,封锐天天晚上回家放飞思绪。 ——上辈子拯救了地球,这辈子才能双箭头。 ——脱单迟早的事了。 ——霍凌然喜欢他哪里? ——年纪轻轻就弯了,是不是不太好? ——年龄差得有点大。 ——霍凌然毕竟小,要不还是等面试结束,他来捅破窗户纸? 封舒文纳闷地看着他哥这副“飘飘荡荡”“欲|仙|欲|死”“快乐神仙”的表情:“你是不是早恋了?” 封锐纠正他:“我这个年纪,还能叫早恋?”晚恋差不多。 封舒文心道不对啊,换平时早拿鸡毛掸了,今天关注的重点怎么是早恋这个词。 封舒文:就很不对。 周五,霍凌然不在班里,去参加面试了。 这一整天,班里都不停有人在聊霍凌然的这场面试。 封锐跟着小小地提起了心口。 放学的时候,封锐往霍凌然的位子看了眼,笑笑:他连家属都不是,家属的心倒是没少操。 希望一切顺利。 封锐独自往一楼走,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身边少了什么。 他这才意识到在育仁上学的这段时间,霍凌然一直在他身边,连放学都是一起。 封锐脚下一顿,忽然想到,霍凌然说喜欢的是封锐,那他们这么久校内校外的相处,霍凌然对换了壳子的他,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封锐觉得这其实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因为喜欢一个人,总不能是只喜欢他的外在,既然喜欢,就该是被内在的那个灵魂所吸引。 也就是说,霍凌然的喜欢,无论是哪种程度的喜欢、有多喜欢,只有一种喜欢是真的。 那就是以前喜欢封锐,如今被现在这个顶着封舒文壳子的他吸引。 封锐很轻易地想明白了这点,一边下楼一边吐了口气。 他想霍凌然必然是没有认出他来的,所谓的内在吸引根本不存在,那男生的那份喜欢,也就不能作数。 封锐心说:这倒没关系,反正他已经把人死死盯住了。 只要霍凌然没喜欢封舒文就行。 封锐径直往学校大门走。 刚走到门口,接到了霍凌然的电话。 封锐忽然就高兴了,率先问:“顺利吗?” 霍凌然:“嗯。” 封锐唇边勾着笑,那就好。 霍凌然却道:“现在可以说了。” 封锐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霍凌然:“我本来没想这么早,我以前总觉得我们虽然认识很久,但是接触太少,应该先要多相处。” “既然上次早上我都说了,那就直接说了吧。” 霍凌然:“我喜欢的人是你,封锐。” 校门外车多人杂,耳畔不时有人声和鸣笛,封锐握着手机在耳畔,期间有两句话没太听见,然而那句“是你,封锐”,异常的清楚。 封锐倏地顿住脚步。 这一瞬间,他心底有个声音冒了出来:真的。 霍凌然认出了他。 这个男孩儿的喜欢,是真的。 —— 周五晚饭时间的CBD人流最大,咖啡店里客进客出,忙得要死,周雁的手机一直在震。 周老板抽空看了眼,发消息给他的竟然是有段时间没联系的封锐。 封锐:问你个事。 封锐:有个人电话跟你表白,你恰好也对他有意思,你们挂了电话之后的第一次见面,要聊什么? 周雁把封锐的消息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按下语音键,手机举到唇边:“一般这种情况,我就直接约他酒店床上见了。” 封锐:…… 封锐:你要点节操。 成年人还要节操?稀奇。 周雁再次把手机举到嘴边:“聊屁聊,你当学生早恋呢那么纯情,我都是找个河边,树下面,没光的那种,上去直接嘬他的嘴!” 封锐:…… 就是学生,就是早恋,就是纯情,怎么样? 封锐最后谁的意见也没参考,给霍凌然发消息:来家里看书。 作者有话要说:周雁:看什么书!你个不争气的! 第38章 进门 封锐给霍凌然发完消息后, 整个人都开始坐立不安。 具体表现:他非但不盯封舒文看书了,自己也不看,连书房都不蹲了, 满屋子神思不属地乱晃。 晃到这儿晃到那儿, 明显心里有事。 最后人往大厅落地窗前一站, 伸着脖子目光往下探。 封舒文手里拎着本书地从书房出来, 见他哥这副明显在看什么人的样子, 纳闷:“你看谁啊?” 封锐吓了一跳, 回过神,转头,镇定的语气:“没有。” 封舒文眯眼:哼,有鬼。 他也走到窗边, 伸着眼珠子往下看,才看了两眼, 被封锐一把捂住眼, 顺势捞回书房:“不看书在这儿瞎看什么?” 封舒文:靠, 你先看的好吗。 回书房, 封舒文坐桌边, 封锐站桌边, 一个刷题, 一个揪手里的鸡毛掸。 揪揪揪, 揪得脚边一堆毛。 终于, 玄关处有些微的动静传进书房。 封锐立刻把秃了一半的鸡毛掸挂回去,假装没事人似的坐下,书摊开,笔拿起。 封舒文看了眼,提醒:“我的书。” 封锐迅速换了本。 封舒文无语:“……拿倒了。” 封锐把书颠个个儿。 封舒文:啧, 干嘛呢这是,今天一回来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封舒文正纳闷他哥到底怎么了,霍凌然走了进来。 封舒文见到是他,不意外,还如常地招呼了声:“来了。” “嗯。” 霍凌然走到桌边。 一走近,就发现桌子旁边满地鸡毛。 封舒文玩笑道:“哦,我们家掸掸最近到了换毛期。” 霍凌然回着封舒文的话,目光落在假装看书的封锐脸上:“直接换秃了?” 封舒文贫嘴:“可能是第一次换毛,没经验,多换几次就好了。” 霍凌然看着封锐那一本正经看书的样子,勾了勾唇角:“多换几次就剩杆子了。” 封舒文靠着椅子,手里转着笔,反正早在霍凌然面前掉马暴露了,继续和他贫:“我们家的情况,也不在乎多个光棍。” 话音刚落,封锐和霍凌然同时抬头看了过去。 封舒文:“?”这冷笑话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 毕竟如今的封家,可能马上就要有人不是光棍了。 这一点霍凌然、封锐他们自己还没挑明,话题倒先被封舒文张嘴提了。 这一提,封锐便掩饰性地咳了声,低头继续看书,霍凌然没说什么,放下包,转身出去,不久后拿了扫帚进来,把地上的毛扫掉、清理干净。 封舒文这个时候还以为封锐不清楚霍凌然已经知道的事,装模作样地摆起一家之主的谱,招呼霍凌然:“快放下吧,哪儿能让你一个客人扫地。等会儿让舒文扫。” 封锐无语抬眼,问封舒文:“你怎么不扫?” 封舒文语重心长:“要多给年轻人锻炼的机会。看书、扫地,这叫劳逸结合。” 封锐警告地瞥封舒文,心道看书、打弟弟也一样能劳逸结合。 清理好地面的霍凌然打断两人:“别斗嘴,看书。” 边说边拎着手里的簸箕扫帚往外走。 走到门口,霍凌然转头冲封舒文:“你这几天重点复习函数,别偷懒,等会儿默公式。” 封舒文原本是要在霍凌然来的时候继续维持他的假封锐形象的,听了霍凌然的话,趴回桌边继续看书,下意识回道:“哦,知道了。” 三秒后,封舒文豁然抬头,不对啊,他应什么应,他现在是“封锐”,一家之主默写什么公式? 他和霍凌然这么一说一答,不就暴露了他早就掉马的事了吗? 封锐果然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过来。 “……”封舒文绷住表情。 很快,霍凌然回来了。 封舒文指望这位当事人之一可以挽救一下即将捅破窗户纸的局面,结果霍凌然完全不为所动,坐下后便翻开封舒文日常用的几本练习册,边翻边道:“你函数的基础打得太烂了。” 封舒文:“!” 你干嘛!?不是说好了暂时不捅破的吗? 这不就彻底暴露了! 封锐看过去的探究的目光越发深邃,深邃中夹杂着几分了悟,明显已经有所猜测。 而霍凌然全程淡定。 淡定地暴露,淡定地捅破,淡定地在彻底捅破之后继续淡定—— 霍凌然先和封舒文说完了他的知识薄弱点,和他这几天需要重点复习的部分,接着对封锐道:“我面试结束了,后面时间都很空,以后你不用看他了,我来吧。” 封锐的目光在封舒文、霍凌然脸上来回梭巡了一遍,没说什么,沉稳地“嗯”了声。 封舒文不淡定了,惊愕道:“你们也相互掉马了?” 封锐知道霍凌然知道他们兄弟互穿的事了? 霍凌然也知道封锐知道霍凌然知道他们兄弟互穿的事了? 封锐看看封舒文:“看来你暴露得更早。” 封舒文彻底不装了,完全是他自己的神态语气,转头问霍凌然:“你什么时候跟我哥挑明的。” 霍凌然:“今天。” 封舒文憨憨地想:难怪他哥刚刚那么魂不守舍,原来是这个原因。 现在三人彻底挑明…… 封舒文大大咧咧往椅子里一靠:“是啦,就是这样。” 示意霍凌然:“怎么样,我跟我哥牛逼吧。唯物主义现代社会里不可多见的玄幻元素!小说才能这么写!” 一脸牛逼轰轰。 被霍凌然一句话堵住了嘴:“再玄幻,你也得刷题。” 封舒文:“……” 封锐在这个时候,本应该说点什么,却因为霍凌然的过分淡定和这奇妙的和谐场景忽然噤住了声。 至于霍凌然,他不急不躁,来了之后该捅破捅破,该盯人盯人,有着超乎寻常的沉稳。 封锐便也跟着沉下心。 他想:不急,霍凌然刚表白完,可能心底正在打鼓,不如给他点时间消化一下,想想之后该怎么办。 封锐觉得自己毕竟年长那么多,怎么也该理智些,同时体谅下年轻男生的冲动。 结果这小半个晚上,霍凌然压根没跟他多说什么,眼神也没往他这里乱瞥,不是在给封舒文讲题,就是在看封舒文的错题集,根据错题集汇总封舒文的知识薄弱点,再反过来加强封舒文的刷题重点。 别说注意力,什么耐心、温和、好态度,通通留给了封舒文。 封锐:???? 是不是不太对。 还有别的不对的—— 比如摆在桌边的水壶没水了,霍凌然拿了空瓶,起身去厨房倒热水。 比如封舒文要用哪本书,那书落在主卧,封舒文准备去拿,霍凌然让他接着写,自己去了主卧。 比如玄关的门襟通讯视话响了,封锐刚要起身,霍凌然率先站了起来,说他去,去了不一会儿,回来站在书房门口,告诉封锐,说是物业的电话,快递送到了,让下楼取一下。 霍凌然如常的神色,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我去拿,马上回来。” 封锐:“哦。” 封舒文:哦。 过了一会儿,封舒文抬眼,问封锐:“不对啊,这是我们家还是他家?” 霍凌然才来了几次,今天怎么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封锐也觉得有些不对。 他起身,让封舒文继续看书,转身出书房,往玄关电梯口走。 走进电梯,下楼,到一层,刚好霍凌然拿着两个快递等在电梯外,梯门一开,两人视线正对上。 霍凌然走进电梯,看看封锐:“怎么下来了,不都说了我拿了。” 封锐心想霍凌然这样,就跟主动在融入一样,是怕表白完了被拒绝?还是在积极表现,试图让他别拒绝? 封锐一时无言,默默地看着霍凌然。 看着看着,对上了霍凌然看过来的眼睛,又澈又亮。 封锐下意识地错开目光。 这么一错,又没人说话,电梯里的气氛瞬间不对了。 封锐生平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相顾无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幸而楼层有限,电梯够快,没多久,顶楼到了。 封锐心底小小地松了口气,没察觉手心都有了汗。 正等着梯门打开,准备迈步走出去,霍凌然伸手按键,梯门又给合上了。 合上的一瞬间,霍凌然两步直逼眼前,封锐知道他有话说,挑挑眉,等着,霍凌然的目光锁着封锐:“我跟你表白……” 封锐:嗯,没错。 霍凌然:“你接着让我来家里。” 是这样。 霍凌然眸底有光,唇角微吊:“我就当你准我进门了。” 封锐:…… 等等,“进门”? 霍凌然唇边的笑意绽开:“放心,以后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我面试结束了,学校可去可不去,时间也多,能陪你,也能回来盯着封舒文。你要是有别的什么事,自己没时间,也可以交给我。” 梯门又自动敞开了。 又被霍凌然按键按回去了。 霍凌然在封锐还没反应过来的神色里继续:“你给我搬了房子,也是想近一些,方便一点,我都懂。” 霍凌然再次靠近,封锐后背贴上了电梯。 霍凌然神色间全是笑意,近得气息都在彼此的鼻尖下,说着说着,愉悦得眼尾都眯了起来:“放心,我也会耐心等的,等你们什么时候换回来。” “什么时候换回来,我们就什么时候正儿八经开始谈。” “要是换不回来,也没关系。我就当柏拉图了。” “反正门都进了。” 霍凌然神色灿然,语调轻快,“其他的,我们慢慢来。” “…………” 封锐默了好一会儿,把霍凌然这番形同自说自话的内容听完,缓缓开口:“我让你来看书,你当你‘进门’?” 霍凌然反问:“我跟你表白完,你让我来家里,只是为了看书?” 封锐想了想,确实不是为了看书。 霍凌然眼尖,一下抓住封锐神色间的暗语,笑道:“那不就行了。” 这个时候,梯门又要打开,霍凌然正要按长关键,被封锐伸手挡开:“行了,进门吧。” 进门。 霍凌然那满眼的欢喜和情绪都快溢出来了,封锐对上这样的一双眼睛,心口只剩下噗通噗通。 明明梯门已经完全打开了,却没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封锐还靠着电梯,手心都是汗,霍凌然离得近,情绪全在那双澈亮的眼睛里,耳尖通红。 男生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缓缓道:“谢谢哥。” 封锐对这声“哥”格外受用,心说谢什么。 霍凌然:“谢谢哥让我得偿所愿。” 封锐心道你还得偿所愿,我还掐着晚恋的尾巴脱单了呢。 我也谢谢你。 两人眼神流转传递,一切尽在不言中。 电梯门又关关合合了好几次,终于,他们一前一后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回到书房,装作一切如常。 封舒文嘀咕:“你们掉水坑了,这么慢。” 封锐和霍凌然隔着书桌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 一个悄悄抹掉手心的汗,一个抬手捏了捏通红的耳根。 封舒文刷着题出着神:在追的那部电视剧快结局了,两个主角终于能谈恋爱了。 哦耶!~ 作者有话要说:你也终于有了嫂子~ 第39章 黄粱美梦 封锐直到睡前在床上躺下, 才渐渐回过味儿。 不对啊,他把霍凌然叫过来,本来是想就他的感情状态聊聊的, 怎么就同意他进门了? 封锐抬手触额:都是霍凌然, 电梯里被他那套进门不进门给绕晕了。 脑内:你这个时候不说你龌龊? 封锐:我龌龊。 脑内:OJBK。 封锐承认, 他答应得是挺快的, 也挺没成年人底线和原则的。 但感情么, 封锐心道:感情本来就没有逻辑。 他最近越看霍凌然越顺眼, 越顺眼越看进眼里,根本没必要自己否认自己。 对,他就是中意霍凌然,就是喜欢这小子。 霍凌然既然也喜欢他, 管他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把人捞到手里再说。 所以霍凌然那套进门理论, 封锐非常顺利地就接受了。 没错, 就让他进门了! 回头钥匙、密码、小区门禁卡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给他一份。 进了我封家的门, 就是我封家的人。 封锐脑子里联想翩翩, 思路迅猛, 已经开始考虑等霍凌然正式拿到免试录取的大学名额, 该把哪套房送他。 嗯对, 过了十八再去考个驾照, 车也要买。 脱单的第一晚, 思绪也在脱缰。 脱过头了,兴奋了大半个晚上,一夜没睡。 第二天,封锐精神抖擞地早起,进厨房弄饭。 封舒文准点起来, 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走出来,见封锐在忙早饭:“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封锐从柜子里取了一个乐扣的盒子,把做好的早饭往里装。 封舒文:“?” 封锐弄好,饭盒装包,从厨房里走出来:“我走了,你随便吃点吧。” 封舒文:日!敢情不是做给他的! 当然不是,谁谈了恋爱还管弟弟。 封锐刚脱单,生平第一次恋爱,感受很是新奇,但毕竟年龄阅历摆在那儿,总不能像个毛头小子那样在感情关系里东闯西撞。 他觉得他既然比霍凌然大那么多,就必须有点大人该有的样子——该关照关照,该呵护呵护。 现在房子换了,霍凌然面试也结束了,物质、学业都暂时没了压力,那就从其他生活细节上开始关心。 所以封锐特意提早离开家,去了隔壁小区,没在门口等,直接找到霍奶奶他们如今住的门户,背着包、拎着早饭,看时间差不多了,人该都醒了,站在门口轻轻敲门。 “哪位?”霍奶奶的声音伴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打开门,一见是封家的二小,连忙让他进来:“怎么这么早来了。” 封锐举了举手里的食盒:“我带了早饭。” 霍奶奶笑问:“这是怎么了?” 猜测:“是昨天和小凌打什么赌输了,今天的惩罚?” NO! 封锐心底膨胀:这叫“溢于言表”,化作行动。 次卧的门这时被一把拉开,站在门内的霍凌然一眼见到封锐,狠狠愣了下,忙走出来:“你怎么来了?” 封锐看看霍奶奶,玩笑:“这不是昨天和你打赌输了,今天‘惩罚’我做早饭么。” 霍奶奶已经不管他们,拿着封锐带来的食盒去厨房装盘了。 霍凌然往厨房的方向瞄了一眼,长手一伸,拉着封锐就进了房间,合上门,低声笑道:“进了门就是不一样,待遇这么好?” 封锐抬眼打量这熟悉的老房子:“可不是。” 霍凌然的嘴角都抿不住了。 封锐看到靠门的书桌,见台灯开着,灯下几本敞开的书,还有搁在习题本上的笔,疑惑:“面试不都结束了吗?这么早起来看书?”也太用功了。 霍凌然跟着转头看了眼:“不是,在给你们列复习提纲。” 封锐忽然反应过来,诧异地看向霍凌然,挑挑眉,意思不言而喻:昨晚没睡着? 霍凌然回视封锐,没否认。 封锐唇角吊起。 年轻男生,十几岁的男孩子…… 又纯情又真诚,睡不着就睡不着了,还给找了点事情做。 啧啧。 封锐也咧着嘴合不上了。 外间传来霍奶奶喊吃饭的声音,封锐转身,人朝门,手搭上把手,本来要直接拉门出去了,想了想,转头,低声道:“我也是。”说完才出去了。 霍凌然一愣,反应过来封锐是说他也没睡着,瞬间笑意大绽。 这世上真是没什么比两情相悦、心有灵犀还叫人开心了。 吃饭的时候,桌下,霍凌然的脚尖轻轻抵在封锐的鞋边。 上学路上,两人也比平时挨近了不少。 等到了学校,封锐有点飘,霍凌然直接大脑缺氧。 这直接导致封锐这一早上的话都不多,霍凌然也异常地安静,中午,两人才一起缓了过来。 封锐问起保送面试,霍凌然说很顺利,不出意外两周后就会拿到通知。 封锐接着问:“拿到了保送名额,学校就可来可不来了吧?” 霍凌然亮晶晶的眸光立刻转向封锐:可来可不来,也是要来的。 谁让你在这儿。 封锐点头:“随你,不过你要是有别的事做,也没必要一定在学校。” 霍凌然想到什么,说:“家里那个的学习进度有点慢了。”言下之意,去盯封舒文也行。 封锐立刻改口:“你还是在学校吧,我的进度也慢。”管什么弟弟,他这么大的人,不能自己管自己? 霍凌然忍俊不禁。 两人顺着话题,聊到了最早为什么会互穿。 霍凌然意外:“只是因为一起撞到了头?” 封锐点头:“那柜子没什么特别的,具体因为什么,我们自己到现在都不清楚。” 封锐又道:“现在时间还不久,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换回去了。” 接着聊到霍凌然什么时候发现的。 封锐意外原来那么早,早到他们约吃饭那天就已经发现了。 霍凌然:“你从来不喝奶茶,那天我在广场,一眼看到封舒文,他手里就是杯奶茶。” 霍凌然:“神情、举止都不对。” 霍凌然:“后来点菜,我特意挑了几个你会吃但封舒文不吃的菜,果然他一口没动。” 还有说话的语气、思维逻辑、看问题的视角,通通和封锐本人对不上。 霍凌然:“后来你被人追着跑,跑到餐厅窗户外面,我看到你,就更确定了。” 封锐起先还为霍凌然的细微观察啧啧感叹,听着听着,听出了别的味道—— 霍凌然非常了解他,从习惯到神情举止乃至口味,无一不知。 这得花多久时间?又得是多在意一个人? 封锐听着听着,心口溢得满满。 他的目光落进到霍凌然眼底,不动声色的对视间,似有什么同时在他们心里轻轻拨动。 封锐不知道霍凌然什么感觉,他自己只觉得心口酸麻,手心也麻。 而明明内心涟漪,面上还得顾着人前保持距离。 “发乎情、止乎礼”这六个字,封锐可算亲身体会到了。 一边体会一边心底暗骂:就算不在学校,不在人前,他们也还得“止乎礼”,谁让他现在顶的是封舒文的壳子。 就他现在这样,以同学、哥们儿的身份和霍凌然勾肩搭背没什么,但要是别的…… 谁敢信谈个恋爱手都不能牵? 他想发乎情,然后情动人动,人动的时候不限身体哪个部位动,这样才对。 于是下午,封锐上厕所的时候,特意站在水池镜子前捏了捏脸。 这壳子可以换回来了吧? 封舒文自己的学不应该自己上吗? 柏拉图? 谁要柏拉图!? 封锐:我要早|恋! 封锐心底的呼声并没有得到老天的回应,他继续是封舒文,封舒文继续是他。 霍凌然则因为面试结束、自信问题不大,一边等结果一边在学校混(谈)日(恋)子(爱)。 混(谈)的具体方式:天天课不上,作业不碰,坐在位子上给封家两兄弟梳理知识点内容,抽空跟褚航打球,有的没的去姜澜心的咖啡店顺两杯咖啡、给封锐拿点零食。 当然,同样是打球,现在和以前自然不同。 以前跟褚航几个打球,随便打打,重在参与、流汗,现在封锐就在球场边看着,每一球都关乎男人的尊严。 霍凌然最好一球都不给对手,又期待着一球结束,跑到场边站在封锐身边喝喝水。 要是封锐再给他递个擦汗的毛巾,对他笑笑,说几句话,那就更好了。 封锐:“加油。” 霍凌然听了这声加油,抿着克制不住的笑意跑回场中。 褚航看看他,纳闷:“你笑什么?” 霍凌然敛起些笑意:“没什么。” 褚航往封锐那边看去,多嘴地问:“难道是封舒文给你讲了什么笑话?我也要听!” 霍凌然站在球场的人,愣是走过去抬腿踢了褚航一屁股,被判犯规。 罚球哨一吹,对方得到一次投球的机会,霍凌然借机又跑回了封锐身边。 封锐好笑,问他:“你刚刚干嘛?” 霍凌然抿笑看着封锐。 场外,姜澜心和友人嘀咕:“我说的吧,是不是可以磕!” 短发女生眼底一亮:“卧槽!还真是!” 短发女生看回球场上的褚航,摇头:“亏我以前还看好霍凌然和褚航。” 姜澜心:“你那是瞎了。” 短发女生转头看姜澜心:“唉,我怎么听说你最近和褚航打得火热。” 姜澜心用眼睛磕着不远处,嘴里:“打有,火热没有。” 短发女生:多打两天就热起来了。 这日,封锐和班里其他同学一起,被某位任课老师留下做卷子,霍凌然等的时间去咖啡店,给封锐拿三明治。 姜澜心刚好在,随口跟霍凌然聊了两句,听说男生在等他的cp下课,撑着下巴:“你们关系也太好了吧。” 霍凌然冲姜澜心扫了眼。 姜澜心: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一眼好像有什么内涵。 姜澜心没多想,和霍凌然聊起别的:“统招班准备分文理科了吧?” 姜澜心:“你保送,无所谓,封舒文准备报文报理?” 教室,封锐一边做卷子一边分神地想着:原来这么快,已经要文理分科了。 如果是他自己,不用想,肯定是理科。 封舒文…… 封锐想到封舒文那烂得一塌糊涂的物理化学,还有那通过自习一点点追上来的文科成绩。 就像一个岔路口,摆在了眼前。 但那路口的标牌却指示着,这是封舒文的岔路口。 封锐由此想到,所以这段时间,无论他是在给弟弟的学业续命,还是在以他自己的感受经历这段高中生涯,最终,这一切都是封舒文的人生。 封锐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这近来的一段岁月,是他切实的经历,却也是一段黄粱美梦。 圆了他曾经无法上高中的遗憾,也让他重新认识了霍凌然。 而梦,无论做多久,最终一定会醒。 “时间快到了,”讲台上,老师提醒所有同学,“最后再检查一下名字、学号,别再有同学忘记写。” 胖子的那口嗓门儿叠在老师的声音上:“你看美女第一眼看眼睛,我不是,我第一眼看脸。” “你哥就不一样了,你哥眼睛都看天的,眼里没女的。” 封锐在同一时间听到了两个声音,皱着眉头抬手捂住耳朵,下一秒,他眼前的教室、书桌、黑板,忽然变成了马路、建筑、车流。 他手里的笔也没了,手空荡荡地垂在身侧,转头,不再是霍凌然的桌椅,而是胖子的身影。 封锐置身马路边,侧着头,眼见着胖子在他眼皮子下面挤兑他:“你哥,哼,我估计你哥这辈子都要打光棍了。” 封锐听他说完,一脚踹了过去:“说谁?!” 高二三。 封舒文用力地眨眼、再眨眼,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惊恐地发出了一声“卧槽”。 卧槽! 就这么换回来了?! 第40章 吻上了 封锐踹完胖子的下一刻, 后脑勺忽然钻心的疼,疼得他倒嘶了两口气。 胖子莫名被踹,心说怎么回事, 胆儿肥了?怎么的, 你哥我还说不得? 转身正要收拾那踹他的臭小子, 定睛往封锐脸上一看, 顿住了。 过了片刻, 胖子看着眼前正拿手揉后脑勺的男人, 试探地问:“封锐?” 封锐边揉头边抬眼,不紧不慢:“你喊错了。” 封锐:“你应该叫我单身狗。” 胖子顿时惊喜:“真是你啊!” 竟然真的换回来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三分钟之前,就在这花坛边,还没换回去的封舒文滑了一脚, 人往后仰,后脑勺着地, 狠狠摔了一跤。 胖子把人拉起来的时候还感慨, 说这一跤重得, 你们当初换魂儿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封舒文坐在花坛边揉脑袋, 胖子又道:“怎么没给你们摔回去。” 好了么, 还真给摔回来了。 胖子无不欣喜地围着封锐团团转:“可算换回来了!” “我就说么, 肯定是要摔一下才行的。” “怎么样, 感觉如何?” “是不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欣慰?” 能早点换回来, 封锐是挺欣慰的, 要是后脑勺不疼就好了,当然,要是他没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刷脸解锁,看到某租客发过来的八块腹肌的撩骚微信, 那就更好了。 【哥,我觉得你挺好的,你觉得我怎么样?】 封锐:???? 对方明显正在和之前的封舒文聊天,就在八块腹肌的照片上面,还有封舒文傻呵呵地几段回复。 八块腹肌大概是觉得这么聊下去有希望,唰唰唰地又给发过来几张自拍,封锐眯眼一看,其中一张的视角从上往下,拍了胸肌、拍了小腹,还特么拍了裤腰拉得极低的下|半|身。 封锐管房子这么多年,什么人都遇到过,这样的自然也有。 换以前,他回都不会回,也不会大惊小怪,对方哪个日子租期满月,他就让对方哪个日子滚蛋。 这会儿这么几张照片,却看得他血气翻涌。 他弟一个根正苗红的直男!看偶像剧男女主接吻都会捂眼睛的那种! 你个乱勾未成年的死gay有没有心啊? 封锐按着语音,一个“滚”送了过去。 另外一边,封舒文满头抓狂。 幸而这场考试已经结束,他哥把卷子上的每道题都填满了,他只用交上去就行。 但交他也交得心神不宁,暗自流泪。 这就换回来了? 不能等高考结束? 不能等考完大学? 老天爷你没有心,你一点都不呵护未成年。 封舒文连叹几口气,埋着头,有气无力地从桌肚里摸出书包,甩上肩、起身,正要走,坐他前面以前从来不拿正眼瞧他的那个男生忽然喊住他:“封舒文,你选择题最后一道多选,选AC还是ACD?” 封舒文一愣,莫名看过去。 紧跟着,一袋零食被丢了过来,封舒文下意识伸手接住。 抛零食的男生:“谢谢你的笔。”友善又熟稔地语气,“墨已经快用光了,笔我就不还你了。” 再接着,高二三的班长:“封舒文你还不走,霍凌然在等你的吧。” 封舒文满心惊愕:????? 卧槽,什么情况!? 他换走的时候处境还是没人搭理,回来的时候直接人缘爆好了? 都不排挤他了? 都理他了? 封舒文消化着这扭转乾坤似的转变,一面欣喜,一面默默佩服他哥。 牛还是他哥牛。 所以边吃零食边离开教室的时候,封舒文渐渐没了换回来的失落,反而开始飘了。 边飘边走到一楼,抬眼就看到了传说中正在等他的霍凌然。 封舒文脚下一顿,心里哼哼:之前让你一眼看穿,今天可不会了。 封舒文调整神色,暗暗清了清嗓子,端出封锐的气场,抬首挺胸地走过去:“走吧。” 并不知道,某哥哥最近刚脱单,正处于初次涉足感情的新手阶段,什么强大气场、自信澎湃,不存在的,一个眼神对视都要饱含闪烁的情意,更别提这么中气十足地在霍凌然面前说话。 于是这么一吭声,又彻底暴露了。 霍凌然顿了下,眼神一变,若有所思地看过去。 他不动声色,跟在封舒文身边:“考得怎么样。” 封舒文用封锐的语气:“还行。” 霍凌然:“作文写完了?” 封舒文:“当然写完了。” 晚上考的是化学。 霍凌然忽然道:“封舒文!” 封舒文扭头,靠,不会又被一眼看穿了吧? 霍凌然早已从这个对视的眼神里勘破了真相,他没废话,脚下倏地加快,同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封舒文见霍凌然快步越过了他,喊道:“哎!你等我的呢!” 喊完不等霍凌然回头,自己咬牙:靠,忘了,霍凌然压根不是等他的。 那也不能翻脸这么快吧? 好歹这段时间处得勉强还算可以啊! 一起走会死啊? 封舒文喊霍凌然,追上去:“你反正和我顺路!” —— 封锐没接到霍凌然的电话,因为头疼得厉害,撞的那块还肿了,跟胖子一起临时去了趟医院。の???津?瞾渎*家*の 他前脚刚回来,后脚封舒文也到家了,霍凌然跟着从电梯里走出来。 封锐没来得及用他本人的肉眼看一眼自己的新晋小男友,就被冲着他张开胳膊的封舒文引去了注意力。 “哥哥!哦,我的哥哥!”还是个兴高采烈的播音腔。 封舒文喊着哥哥就要来一个同喜同喜的拥抱,被封锐嫌弃地伸手推开:“哥什么哥,我还没找你算账。” 封锐指了指后脑勺:“你就这么帮我保管壳子的?” 封舒文一顿:“裂口子了?”他记得没有。 封锐:“肿了。” 封舒文从善如流地后退三大步:“这是个意外。” 封锐捂着头,幽幽道:“我也意外地新买了根鸡毛掸,已经在路上了。” 封舒文背着包拔腿就往房间跑。 封锐瞪着那兔崽子的背影,慢慢在沙发上坐下。 这个时候,他才顾上了霍凌然。 霍凌然在看他,男生不知道看什么,又因为什么,看愣了似的,眼神直勾勾的,也不走近,就站在原地。 封锐顾着封舒文在,没说话,眼神示意霍凌然过来。 霍凌然接收到了眼神信号,却还是愣着,像个机器人似的,一板一眼地摆着步子走过去。 走到封锐身边,不知道该做什么一样,眨了眨眼。 封锐难得见霍凌然这样,好笑:“怎么了?傻了?” 霍凌然:不是傻了,是感觉不一样。 太不一样了。 之前封锐顶着封舒文那张脸的时候,他因为有对封锐的滤镜,看这张脸不是在看封舒文,而是在看年轻时候的封锐,是他从社区光荣榜上抠下来的那张照片上的样子。 如今他们兄弟换回来,封锐做回了原本的自己,还是自己的那张脸,但落在霍凌然眼里,就像是一夜之间喜欢的人从少年变成了成年。 而皮相就是这么具有迷惑性,少年期的封锐和成年封锐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这样的不同不仅在样貌、气质上,还在荷尔蒙的张力上。 霍凌然心口直跳,本能里有什么在翻涌,而在面对换回本体的封锐时,又习惯性地拿出了从前郑重地态度——毕竟他之前亲近的都是少年封锐,真正的封锐本人,他一直都在谨慎地保持距离,又在期待中努力地横跨两人之间的差距。 于是憋了半天,霍凌然才憋出一句:“头怎么了?” 封锐好笑,终于醒神了? 他指了指后脑:“换回来之前摔了一跤,撞到了,有点肿,刚从医院回来。” 霍凌然这才回神,赶紧看过去。 因为没伤口,医生没外伤可处理,就没剃头发,肿的地方不太看得出来,封锐指了指地方,霍凌然伸手拨头发,刚碰到点头皮,两股电流各自流窜向一站一坐的两人。 封锐直接就被电麻了。 他心说成年人就这不好,想他一个多小时之前还是高中生的时候,满心期待换回来的直接目标还只是牵个小手,现在一换回来,麻了下,脑子里就不只是牵小手这么简单了。 至于他站在他侧后方的霍凌然…… 男生的手落在柔软的发顶,目光渐渐下滑,是居家服圆领下一截藕白色的后劲。 霍凌然耳根滚烫。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封锐心说果然换回来又是一个新阶段,从今天开始,可不存在壳子阻碍两人关系更近一步这个扯淡的理由了,以后可就是他这个成年人泡十几岁男…… 温热的气息忽然在脸上贴了一下。 封锐愕然转头抬眼,对上霍凌然尽在咫尺的目光。 那目光和平时不太一样,很灼热,也很浓烈。 下一秒,霍凌然就着这撑着沙发扶手、弯着腰的姿势,吻上了封锐的嘴角。 很轻的一下,亦很快。 封锐木在原地,只觉得周身都被男孩儿身上清爽的气息包裹住了,心跳咚咚咚地越来越快。 霍凌然又亲了一口,这一口贴在唇角的时间略长了半秒,封锐的呼吸间也尽是男孩儿的气息,五感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霍凌然,时间、空间都像被按下了暂停。 而霍凌然,年轻男生真的胆大包天、肆无忌惮,已经连亲了三口,还不满足,竟然在封锐耳边低声道:“去房间好吗。” 封锐:房间…… 霍凌然:“我想抱抱你。” 封锐:抱…… 年轻男生还很有策略,知道封锐喜欢听什么。 霍凌然:“好吗,哥?” 封锐后背贴上卧室靠门的那面白墙的时候,被霍凌然搂着腰吻住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 他刚刚说好了吗? 他怎么记得好像没有。 那他们怎么进的卧室? 封锐怀疑从客厅到卧室这段路他是不是做了个梦,怎么那么不真实。 而霍凌然那主动热烈又灼热的吻让他明白,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真实了。 书房,封舒文边刷题边扭头看门口。 人呢,怎么都不进来了。 想起他哥根本不用读书,霍凌然保送十拿九稳,封舒文磨着牙把书页翻得哗哗响。 翻着翻着,封舒文扬声:“哥!陪我看书!” 没人应。 封舒文大喊:“霍凌然!这题不会!怎么做!” 人呢! 第41章 先登堂入室,再潜移默化…… 封舒文嗓子都快嚎破了, 也才喊进来一个霍凌然。 他很不满。 转着笔、晃着腿,眼睛一抬,却见进来的那位嘴唇红得过分。 封舒文想起他刚买了放在客厅里的零食, 纯真地想, 这人不能吃辣么, 嘴巴红成这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跟谁嘬嘴了。 卧室里, 刚嘬完嘴、嘴唇也红着的封锐躺在窗边的沙发上。 飘了, 又飘又麻。 不过这样的状态没持续很久,晚上霍凌然离开之后,封锐便归回、总结这段时间的经历,又顺便展望规划了一下未来。 既然现在换回来了, 哥还是哥,弟还是弟, 那生活就该继续——封舒文要继续学业, 他也要继续打理他的房子。 只是经历这段时间, 封锐对育仁这所高中和封舒文都有了全新的认识, 因此完全颠覆了自己以前的家长心态。 对于他自己, 封锐也觉得需要作出一些改变了。 毕竟脱单了不是? 想清楚后, 临时前, 兄弟俩重新调换回卧室的时候, 封锐对封舒文道:“学文学理, 都随你。” 封舒文惊喜:“真的啊。” 一顿,看看封锐的嘴巴,“你嘴怎么了?也吃辣了?” 封舒文扔下手里的东西扭头直奔客厅:“靠,你们不会把我刚买的辣条都吃了吧!?” 封锐:“……” 次日,家里恢复了往昔。 封锐起早做饭, 封舒文洗漱、吃饭,收拾书包准备去上学。 走的时候,封舒文站在玄关镜子前,一脸亢奋的期待,就跟刚刚初升高第一天上学似的。 还问封锐:“哥你平时进班里,是不是都用鼻孔对着人。” 封锐:“你用鼻孔对着人,别人理你?” 哦哦。 封舒文赶紧对着镜子重整面貌,端出一个青春友善的面孔,咧嘴、露牙,笑。 对,就是这样。 封舒文给自己鼓劲:相信哥,相信自己,相信一切肯定跟他换走的时候不一样了。 新的归回!新的开始! 封舒文无不紧张期待地去了学校。 果然,进了高二三,不是有课代表提醒他快点交作业,就是有人主动打招呼跟他说话,再没人故意忽视冷落他,也再没人将他当做这个班里的异类。 极其自然的相处,和这个班里每一个学生一样。 封舒文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下,又高兴又微微有些胆怯。 胆怯的主要原因,是怕被人看出来,怕别人觉得他和之前两个月又不一样了,想起以前的封舒文,又开始远离、回避他。 霍凌然在旁边坐了下来:“别想太多。” 封舒文转头看去。 霍凌然低声安抚:“你哥给你铺好了路,你走就是了。” 封舒文一下安心了。 霍凌然又道:“学校里有什么问题找我。” 封舒文感动死了。 一边感动一边收拾书桌,问霍凌然:“你昨天没吃辣条啊。” 没吃辣条嘴怎么那么红。 霍凌然默默转头:“交作业。” 哦哦哦,封舒文低头翻书包。 封锐那边,正式重回房东岗位的第一天,查账。 胖子一边给他递账本一边感慨:“你可算回来了。” 封锐翻开账本,一边翻一边拿起手机,看到微信上租户给他转的房租,还有另外几条租户发来的消息。 一切重回正轨。 一周后,封舒文选了文科,同时顺利结束了本学期的选修课,还拿到了课外活动的绩点,又认识了褚航、姜澜心,还跟篮球队的人混熟了。 封舒文也是这时候才发现,他哥可以混熟的人,他也行嘛,大家都挺喜欢他的,和他处得也都挺好的,他根本不像他以前自以为的那样不讨人喜欢嘛。 还有褚航、姜澜心这些国际部的,也都挺好相处的,根本不是他以前以为的那样。 可见有色眼镜不能戴,戴了容易耽误交友。 不过姜澜心人前人后怎么还两副面孔?说好的高冷女神呢? 姜澜心还反过来说他,说他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连和霍凌然的互动都没有以前的感觉了。 封舒文:“什么感觉?” 姜澜心:“你不懂。” 封舒文:“我不懂你可以教教我。” 姜澜心默了半天,憋出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看霍凌然对你,怎么看怎么像长辈管小辈。” CP感呢?怎么回事? 你们还我CP! 提到霍凌然,封舒文对他也很无语。 这人拿到了保送名额,照样天天来学校,来就来了,只呆半天,却一刻不离地盯着他:督促学习,监督刷题,答疑解惑。 跟半个一对一老师似的。 封舒文:“你就不能回家打打游戏?” 霍凌然:“你可以在我打游戏和你哥打你之间选一个。” 封舒文老老实实:“我还是选你吧,霍老师。” 转头,午饭后,霍老师就不在学校了,去找封锐。 封锐也一样,只跟胖子呆半天,无论在忙什么,在这个城市的哪个小区,只要接到霍凌然的电话,一定会回家,把活儿丢给胖子。 胖子对他这种怠于工作的态度非常不耻:“你以前一天最多能跑二十一个小区!” 封锐头都不回地上了车:“你一个人,能管就管,管不过来跟我说,我卖掉一部分房子。” 卖……卖房子? 胖子认识封锐这么多年,只见过他手里的房子做加法的,从没见过做减法的,一时惊讶:“你特么又被你弟魂穿了?” 封锐油门一踩:“走了。” 胖子:“你走去哪儿?” 封锐:“回家。” 回家泡高中生。 高中生吻技越发娴熟,还热情、主动又积极,但并不耽于情爱,总有不同的话题。 封锐喜欢跟他十指交缠地坐在沙发前聊天,然后他就发现,霍凌然十八岁,跟他一般高,手竟然比他还大一些。 霍凌然见他大惊小怪,便握着他的手,整个包住,又说:“我最近身高又长了点。” 封锐笑:“你这话别让封舒文听到,他要气死。” 霍凌然:“他这个身高够了。” 封锐:“意思是你还没够?” 霍凌然格外认真道:“我要长到比你高。” 封锐疑惑:“比我高怎么样?” 霍凌然毫不掩饰心中所想:“比你高,比你强,就能护着你了。” 封锐心底甜飘了。 晚上,同样的话题,封锐也和封舒文聊了聊。 封舒文:“比你高?干嘛?我又不用打赢你。” 封舒文:“比你强?不用啊,你是哥,我又不是,你比我强,我还能啃你的老。” 封锐血压在飚。 次日一早,封舒文正吃着早饭,霍凌然来了。 封舒文:“你来干什么?” 霍凌然:“吃早饭。” ? 凭什么? 封锐:“凭你靠不住,所以我决定给自己再找个弟弟,这样以后等我老了,还能有个人依靠一下。”而不是一直被啃老。 封舒文耳边顿时警铃大作,吊着面包冲霍凌然竖起背毛。 霍凌然态度温和:“快吃,吃完了一起去学校。” 封舒文的毛瞬间就被捋平了:“哦。” 封锐站在封舒文身后,喝着水,冲坐在封舒文对面的霍凌然眨眨眼。 先登堂入室,再潜移默化,接着就是欢乐一家人了。 只有封舒文在想:我哥的气色最近也太好了吧。一定是因为不用再熬夜刷题的关系。 一抬眼,看见霍凌然手腕上的表,又心说:我哥也有一块一样的。 看见霍凌然身上的衬衫:咦,好巧哦,我哥也有。 嗯,霍凌然一定是在模仿我哥,想从我哥身上学到点什么。 一定是这样。 第42章 志向需高远 封锐其实早两年就感觉到, 他和胖子两个人,管那么多房子,精力不够。 也想过再找人分管一部分, 或者委托给房产中介, 后来发现把房子委托出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坑还不少, 只得作罢。 近来忽然想通了。 以前他独自扛着家庭责任领着弟弟一路走过来, 很需要钱和房子, 因为那些都是傍身的玩意儿,是吃饭的家伙,是安全感。 但现在完全不同了。 钱已经够多了,他也不用再为生活所累、为肩上的负担奔波操劳了。 是时候该放下那早已不存在的担子, 让自己也放松一下了。 所以在和封舒文商量过后,封锐卖掉了手里楼龄偏长的一些老房子。因为挂的价格就是普通市场价, 也接受诚心买房人的小小还价, 没多久, 挂在中介的房子全都卖掉了。 卖的钱, 封锐全存在了封舒文名下。 封舒文近来在学校过得不错, 课业也赶上了许多, 人都变得懂事了, 知道封锐把卖房钱都存在他这儿, 想了想, 说:“不用这样啊,放你那儿,买理财或干者别的都方便,放我这儿,你也不怕我哪天忽然开始当败家子, 都给你败了。” 封锐呼噜封舒文的脑袋毛:“你要是个败家子,我这么多年真是白养你了。” 封锐开始尝试不拿封舒文当孩子,而是当个正在长大、渐渐能担责任的男人:“放你那儿就放你那儿,以后等你上了大学,卡给你,你要买什么,或者拿那些钱做什么,都可以。自己试着去做。” 而钱,将会是他的底气。 封舒文又惊讶又惊喜,他哥这样的转变和支持,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被认可。 封锐又呼噜了他一下:“好好念书。” 封舒文用力点头。 封锐一下觉得,身上真的没什么担子了。 是啊,能有什么担子?早就没了。 封舒文都这么大了,一米八的大男生了,又不是小时候,他只用稍微看着些,早不用又当爹又当妈又当哥的那么辛苦了。 这么醒悟过来,封舒文回看过去,一下觉得他早些时候的心态就不对。 他不该拿封舒文当小孩儿当半个儿子,学校里有什么事,哪怕班主任请了家长过去,他也该压住火气回来跟封舒文好好聊聊。 更该将弟弟就当做弟弟,而不是当做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担的小孩子。 这么一想,封锐又明白了,封舒文一直在长大,从过去那个去哪儿都要哥哥的小屁头,长成了如今快和他一般高的少年,是他,是他自己,始终停留在一个“长兄如父”的状态中。 封舒文在长大、在改变,他却没有。 封锐想通后,身心都开始觉得轻松。 也是时候重新开始一段新生活了。 霍凌然问他之后想做些什么,封锐说:“不一定。以前脑子里总有跟弦绷着,一天里必须忙起来才行,不忙就不舒服。现在不想忙了,就先闲着吧,也不用一定得给自己找个别的目标。” 霍凌然点头:“也好。” 封锐这么说,就真的这么做了,彻底歇下来,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看书、休息、谈恋爱。 但霍凌然和他不同,虽然拿到了保送名额,学校可去可不去,但没多闲。 只要有空,他就会去之前做志愿者的社区帮忙。 封锐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霍凌然早把自己之后的人生路线规划好了——大学、毕业、做选调生,进入系统内。 封锐很意外,他一直以为霍凌然这么努力的上学、做学霸、保送名校,是为了早晚有一天,可以将学历变现。 霍凌然:“小时候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想出人头地,改变命运,变得有钱。 自己有钱,给奶奶钱,也能在封锐面前有底气、抬得起头。 但成长的过程中,封锐扭转了他的想法。 封锐意外:“我?”怎么还和他有关? 霍凌然笑了下:“我第一次知道有人明明那么有钱,还穿得一副没钱人的样子。” 没错,就是指封锐。 小凌然眼中的房东哥哥。 ——夏天永远的三件套:大裤衩、人字拖、白衬衫。 ——冬天永远的四件套:黑色长裤、黑色跑步鞋、黑色羽绒服,再多一双黑手套。 霍凌然一度以为他是赚着中间差价的二房东,根本不像手里拥有无数房产的有钱人。 有钱人怎么可能穿得这么随便? 可封锐真的全然不在乎,有时候连车都不开,破旧的自行车哐当哐当骑过来骑过去,用周雁的话:一点格调都没有的,可他每天竟然也都过得开开心心。 那张面孔上,每一分的神采都写着:钱算个什么东西,逼格是个什么玩意儿,社会地位、身份样貌?垃圾。 老子都已经有钱了,才不管,自己开心就行! 再后来,当知道封锐会去社区养老院帮忙,对租客也向来客气,还会连着多年不涨房租、被同小区其他房东联手狂喷“扰乱市场”也岿然不动的时候,渐渐长大的霍凌然明白了什么叫做“仁心”。 也是那时候,霍凌然对“钱”这个字眼有了全新的衡量。 真正让他下定决心走选调这条路的,则是奶奶生病那年,封锐亲自过来,带他去社区。 去社区,找陈主任,他起先是以为走什么关系和后门儿,比如可以给奶奶多报销些医药费这种。 结果懵懵懂懂地跟去了,封锐直接从社区宣传台上拿了几张宣传纸,递给他,说社区医院现在可以给70岁以上的老人做对应疾病的愈后诊治和随诊,有些药甚至可以直接社区医院拿,报销比例更高、费用更低,因为人少,挂水什么也都方便。 霍凌然那时候年纪小,不太能藏得住话,心思也浅,他觉得封锐会这么替他省钱,是因为觉得他没钱、穷,于是心态略崩地说:等他以后赚到足够多的钱,就不用想办法省钱了,还能带奶奶去更好的医院。 封锐愣了下,看了霍凌然几眼,等看明白,知道霍凌然误会他的意思了,笑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你还小,在你的世界观里,可能觉得钱重要。”有了钱,什么不能解决? “哥今天就教你,钱归钱,一些基本的社会福利和利民政策,你也得知道。” “不光要知道有没有,还要知道如果哪天你需要,你又不清楚,应该去找哪个部门问。” 后来,霍奶奶出院后的几次水都是在社区医院挂的,人少、安静,还不用等号排队,非常方便省事。 开的药,也果然便宜很多。 封锐记挂着霍奶奶的病,也一直记得霍凌然不服气地说他以后有钱了如何如何的样子,后来再去看病,便特意和霍凌然多聊了一会儿。 主要目的是想给孩子掰一掰价值观。 别小小年纪钱不钱的,钱再多,生活也还是生活。 做人,尤其是学霸,志向需得高远一些。 怎样才算高远? 封锐拿自己给霍凌然举例子:“你看我,哥有钱吧?房子特多,对吧?” “我自己挣来的?”封锐笑,“当然不是。” 是拆迁,是棚改,是某某楼被划进特殊发开区,他的楼刚好在里面。 是因为国家政策,社会发展。 封锐:“所以我有钱,只是因为运气好,赶上了规划、赶上了好时候。” 封锐:“那你觉得,‘好时候’‘规划’是随随便便拍板子就有的吗?” 难道不是‘人’做的决定? 而这其中,赶上好时候的‘人’,和做决策的‘人’,封锐问霍凌然:“如果是你,你更想做哪种人?” 前者,自己获益,有钱;后者,让少数人暴富,却能以政策推动发展,造福一方。 第一次,有人教霍凌然把目光看得深远一些,也是第一次,在有关未来这个话题上,霍凌然没有听到“你要好好上学,以后找个好工作,找到好工作赚大钱,回报你奶奶,让你奶奶过上好日子”。 真的,第一次。 也是唯一的一次。 毕竟封锐又没毛病,不会整天跟个上学的孩子聊家国天下。 何况他原本也只是想掰一掰价值观,怕人孩子走上唯金钱主义的错误道路。 结果…… 霍凌然说完,对着封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人生道路,就是这么走岔的。” 封锐:“……” 封锐先是反思,反思完心说这岔路走得不挺好的吗。 封锐把年轻男生抓过来亲了口:“以后又不缺你那点工资,你就去做你想做的。” 霍凌然近来牢牢抓住了封锐的口味,总挑他喜欢听的:“那要是以后一直赚不了什么钱……” 封锐:“哥给!” 霍凌然:“一直给吗?” 一直这两个字封锐很喜欢:“要不然?” 封锐故意凶道:“大学里离男生远点儿,不许勾肩搭背,每周末都给我回家!” 封锐:算了,还是直接A大旁边买套房吧。 半年后,封舒文高三。 这位弟弟很争气,自从分到文科班之后,半年时间,成功把自己考进了班级上游。 霍凌然替他估过分,一本问题不大,重本还需努力。 封舒文自己很满足:够了够了,好歹能上个本科了。 只是当聊到以后大学学什么…… 封舒文:“我想考影视学院的编剧专业,以后出来写电视剧、电影。” 霍凌然淡定地问:“你不卖鞋了?” 封舒文:“那是我做编剧恰不到饭时候的副业。” 他也知道编剧饭不好吃!? 封锐:头疼。 封舒文非常坚持,他觉得他可以,很可以,还给封锐说他为什么很可以,举例他拥有一个编剧具备的特征:“我观察力强!洞悉人性!” 封锐头更疼了:你观察力强个屁!有嫂子半年了至今还纯真的以为霍凌然只是进门做了一个干弟弟。 封舒文手指眼珠子:“我最近就通过我细致的观察,发现姜澜心在和褚航搞地下恋。” 封锐呛了口。 霍凌然:? 封舒文怕他们不信:“真的!” “姜澜心手机壳上的一个小挂件到了褚航包上。” “褚航戴的手链,上面是‘L’‘X’,不就是澜心。” “这两人还在同一天穿了同款球鞋。” “还被我撞见单独一起看书!” 封舒文忽然很想把手机举起来,背面的壳子对准封舒文那对自称洞悉人性的双眼。 看看,好好看看,他手机壳上是不是‘HLR’这三个字母? 再看看门口玄关的鞋,他和霍凌然的,是不是刚好同一款? 每天回家,是不是都看到他跟霍凌然在一起? 怎么,BG向一眼看穿,男男向就是社会主义兄弟情?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直男没有心~ 嗨呀,快写完了 第43章 [最新]结局章 封舒文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高考前的半个月。 怎么发现的? 出门丢垃圾, 垃圾袋给他不留神掉地上了,袋口没扎紧、松了,捡起来的时候, 一眼看到了垃圾里的一个蓝色包装壳。 什么蓝色包装壳? 盆友, 你听说过“来自英国的美好亲密关系全球领导者”吗? 没听说过? 那你一定听说过杜X斯吗。 是的, 那是支套套的塑料包装壳。 差点把封舒文的整个头看扎进垃圾袋里。 !!! 他哥一个单身的钻石王老五! 什么时候有机会用这个了? 还特么是在家里!? 未来的封编剧瞬间化身福尔摩斯, 凭回忆在脑内搜索有效线索、同时串联, 很快, 他锁定了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嫌疑人”—— 霍凌然。 封舒文直接裂了。 更让他炸裂的是,封锐承认得特别云淡风轻,还反过来说他:“不容易, 终于发现了。我还以为要等你高考结束,我自己跟你说你才会知道。” 封舒文满腔质问化作了满头问号。 咋的, 还嫌他发现得晚? 再一问, 原来这俩人高二, 也就是他们换魂儿那阵子就勾搭上了。 封舒文:…… Em……那是发现的有点晚。 不对。 晚怎么了?! 你们偷偷搞基还怪我瞎了没看出来?! 封舒文化身鸡毛掸, 浑身上下能炸的毛全炸。 炸完话锋一转, 大惊小怪地问封锐:卧槽, 要是我跟你交换的那时候谈的, 你们没拿我的嘴打啵吧? 说完想起那个被他发现的包装壳, 惊恐得低头看裤|裆。 他还纯吗? 封锐:“………” 想把这炸毛怪身上的毛全拔了。 封舒文却觉得自己受到了心灵伤害。 他原本以为三人行, 霍凌然跟他一样,也是个弟弟,原来弟弟始终只有他一个。 他原本以为,他跟他哥关系最亲,霍凌然来得再频繁, 关系跟他们再好,也不会有他们兄弟好,结果这俩人套套都用上了,他才是比不上的那个。 封舒文不愧是未来要去做编剧的,有了一个开头,再联想起过去种种,脑子里顿时开始天马行空—— 难怪每次他晚自习回家,霍凌然次次都在。 难怪他有时候给他哥打电话,会是霍凌然接的。 难怪经常留他一个人在书房。 难怪他在书房喊人,喊了半天才会来个人。 难怪他哥这一年房子都不怎么管了,天天歇家蹲着也红光满面。 难怪他家的洗衣机里总是有霍凌然的衣服。 难怪。 难怪! 啊——! 封舒文一时无法接受,悲恸地在心底大喊了一声。 等霍凌然过来,他拒绝理睬,卧室里一钻,门一锁,谁的话都不听。 霍凌然淡定地站在外面敲门:“不开门分你房子了。” 门内的封舒文:??? 霍凌然:“还有银行卡里的钱。” 你敢! 封舒文迅速地开了门。 一打开,就被霍凌然拿脚抵住了门,再也关不上了。 封锐抱着胳膊倚在门表笑,冲霍凌然竖大拇指。 封舒文瞪他们:“哎!别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我眼睛不要的吗?” 封锐自从霍凌然帮他负责封舒文的功课和日常之后,平时管弟弟的时间久少了许多,这时候也不管,随便封舒文说什么。 他还朝霍凌然耸肩,意思是自己没办法: 你来吧。 被未来的封编剧一眼看穿:这叫故意示弱,感情戏里的老套路了,呵呵。 霍凌然表示和封舒文单独聊聊。 合上次卧门,聊的第一句:“你哥就喜欢我这样的。” 封舒文:“……”操,好不要脸。 霍凌然:“我也知道你不希望是我。” 封舒文: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霍凌然紧跟着把封舒文按回桌边坐下,把他还没打开的书翻开,笔袋里抽出笔:“所以最后这个时间,你好好复习,再冲刺一把,等进了影视学院,多的是帅哥,给你哥找个比我帅的,争取早日把我换掉。” 封舒文:…… 角度清奇,但不失为是个办法。 封舒文拿起笔:“你等着!” 等着等着,就等来了高考。 高考三天,又顺利地按部就班地过去了。 暑假,封舒文自己happy都来不及,哪儿还记得要努力把霍凌然从他哥身边换掉。 毕竟霍凌然早在高二的时候就“侵入”了他们老封家,时时在,事事在,封舒文以前有什么事都是“哥,这个怎么怎么样”“哥,那个怎么怎么样”,后来就变成了“霍凌然!”“霍老师!”“老霍!” 所以,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 封舒文现在不但没想起来要给他哥换嫂子,还因为想跟着褚航他们出去玩儿,怕他哥不放心会反对,特意去找霍凌然,让霍凌然去跟封锐说。 结果霍凌然听完直接当面回道:“要去就去,注意安全就行。” 封舒文:“那我哥……” 霍凌然:“他不会反对的。” 封舒文立刻就高兴了,对霍凌然竖起大拇指。 一直到他人都飞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他走了,不就刚好剩他们两个了? 结果不久后接到了封锐的电话:“谁准你去的?” 你一个旱鸭子去什么海边?不怕……balabala…… 每年高考后的暑假,都有学生因为太亢奋不注意安全……balabala…… 忽然,封舒文听到他哥的balabala中传来霍凌然的劝说声:“都这么大了,让他去吧。” “我让他去的,你别这么啰嗦。” 封舒文感激涕零:嫂子救我! 两年后—— 封舒文在一个剧组做跟组编剧,顺带实习。 封锐这两年辗转摸到了在影视圈投资的门路,为了将来多少能给弟弟的工作帮点小忙,大制作沾不上,七七八八的中小投资弄了不少。 这不,封舒文人在剧组,隔壁古装剧剧组就是他哥投的一个网络剧。 男主才二十,贼特么帅。 封锐刚好正在隔壁探班。 封舒文贼头贼脑地过去,躲在不起眼的角落,对着封锐的方向,咔咔咔几张照片。 拍完了,打包发给霍凌然。 封舒文:不能不防。 霍凌然:? 封舒文蹲在角落里埋头戳手机:我哥旁边这个男的,男主角,我哥每次来剧组都要特意见他。 封舒文眼见着封锐给男主角递了什么,当场给霍凌然打报告:!!!果然有情况! A大图书馆,霍凌然同时收到了封锐的消息:搞定了。 霍凌然看看兄弟俩一前一后的消息,好笑地抿了抿唇角。 能有什么情况。 也就是他有同学刚好是那个男星的粉丝,他让封锐帮忙去弄几份签名而已。 霍凌然看书中途被打断,原本想放下手机接着再看一会儿,被这么一闹,也没心情看了,合上书,起身,拎着包往外走。 周围的一圈女生全在偷偷看。 只见男生穿着最新款的AJ,长腿、宽肩,白卫衣,剑眉星目、下颌线硬朗,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浅色金属边框的眼镜,冷傲的气质中敛着股禁欲的味道,又帅又A。 很多人都认识他,今年刚入学的大一男神霍凌然。 有人私下嘀咕,说他家境肯定特好,看到了吗,别说背的包要好几万,就是那身衣服也要大几千了。 不明真相的群众:肯定很难追。 “别想了,不是追不追得到的问题。”认识霍凌然的人道:“人家名草有主了。” 刚开学被人打听的时候,霍凌然就说了:有男友。 “他男朋友有时候会来学校,他们班都知道,很多人都见过,也特帅,还开辆两百多万的宝马。” ?这么高调的吗?! “这有什么,”科普的同学见怪不怪,“我们学校论坛还有他们的CP嗑糖专用贴呢。” “整整十岁年龄差,年下。” !!! 可可可,磕磕磕! 封锐最近也在磕。 磕上了大学之后的霍凌然的颜值。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长的,短短时间,骨架彻底长开,脸庞轮廓分明立体,气质尽显,散光镜一戴,又有了些禁欲的气质。 再配上长到一米八七的大高个儿、大长腿,用他那双专注深邃的眼睛看过来,再抿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唉,受不住,受不住。 封锐站在剧组这边一个餐厅的门口,边等边回味,顺便给霍凌然发条消息,问他到哪儿了。 没多久,霍凌然回复:到了。 封锐抬眼,哪儿? 刚转身,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同时而来的,是霍凌然在他唇上的侧头一吻。 人间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嗨呀,写完啦,自觉写得不大好,这个题材也不太熟悉,算是努力把坑填完了,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支持。 下本写《我靠孵蛋纵横天界(穿越)》,下周一开坑。 想继续看的读者还请支持下叭,谢谢谢谢。 挥爪,下本见~~ ps:“来自英国的美好亲密关系全球领导者”——引用自品牌的百科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