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你就不要放开我 作者:慕时烟 文案: 西城上流圈皆知贺憬西那人凉薄绝情没有心。 桑偌和他在一起两年,一朝心死。 关系结束那天,两人分得难堪。 贺憬西低嗤:“她离不开我,会回来的。” 可之后,桑偌消失不见,生死不明。 * 再重逢是贺憬西生日当晚。 热闹包厢里,侄子贺知宴带着他的新女朋友出现。 贺憬西衬衣纽扣随意解开两颗,慵懒掀眸睨了女人一眼,漫不经心地问—— “叫我什么?” 女人挽着贺知宴的手,明眸浅笑,灿若玫瑰:“小叔叔好。” 贺憬西掸了掸烟灰,眉目冷淡,却在洗手间长腿将她拦住,盯着她那颗勾人泪痣:“长本事了,欲擒故纵?” 桑偌红唇撩起,指尖漫不经心拂过他胸前领带:“贺憬西,你呀,自作多情。” 贺憬西笑意不达眼底,烟雾恶劣地徐徐拂她脸上:“欠收拾。” * 新晋影后桑偌被爆对贺氏总裁死缠烂打,关系暧昧不清。 桑偌:单身,不熟。 却在某天直播事故突发—— 醉酒的贺憬西突然出现,将桑偌抵在玄关,薄唇吻上魂牵梦萦的眉眼,指腹流连她盈盈纤腰 声线低沉喑哑:“是我离不开你。” 贺憬西冷心薄情天生不会爱人更不需要爱,直至遇见桑偌。 提示: 1.蔫坏的斯文败类X人间妖精 2.年龄差7/后走心/追妻火葬场 3.双C,男主从始至终只有女主,只爱女主 4.男女主人设不够完美,男主就是欠收拾,不喜慎入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桑偌,贺憬西 ┃ 配角:接档文《诱情深陷》求预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欠收拾的狗男人追妻火葬场 立意:学会爱 第1章 澜青会馆,西城有名的会员制销金窝,园林风格,私密性极高。 桑偌懒懒地靠着椅背,细白双腿优雅交叠,一袭天青色旗袍将她婀娜身段完美勾勒,乌黑长发随意挽起,光洁饱满额头和修长天鹅颈一览无余。 她低眸,过分白净的指尖轻点着手机屏幕。 微信页面,她和贺憬西的聊天记录止于半月前—— 【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出差。】 只两字,之后,两人再无联系。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出差。 退出微信,手机随意扔在小圆桌上,桑偌心情烦闷糟糕,没什么表情地端起高脚杯抿了口酒。 一旁灯光倾泻而下,暖色调,桑偌本就精致的五官被平添一层淡淡的朦胧光晕,更显娇艳。 冷白细腻的肌肤恍人心神,眼神不自知得迷离。 美得夺目。 经纪人段渝找到她时恰好撞见这一幕。 她眼皮微跳。 桑偌这张脸,明艳生动,自带风情,偏又纯又欲,气质独特,无论男女看再久都不会腻,只会觉得她就是只勾人魂魄的妖精。 放眼娱乐圈数一数二的美,辨识度极高。 偏偏…… 哎。 段渝沉了沉脸走近,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能不能打起精神上点儿心,今晚我让你来是躲这喝闷酒的?周导的电影还想不想拿下了?” 桑偌抬起脸,眨眨眼,单手托腮,风情又无辜:“我想也轮不到我啊,周导要求很高的,没演技的不要,我是花瓶嘛。” 段渝:“……” 对自己的定位真是清晰。 恨恨瞪了眼桑偌,忽然想到她不接吻戏的态度,段渝顺嘴就怪到了她那个神秘男朋友身上:“又在想男朋友?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究竟是哪来的男狐狸精,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嗯?” 男狐狸精? 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词来形容贺憬西。 桑偌没忍住扬唇笑出了声。 不过,可不就是男狐狸精么,把她迷得神魂颠倒,还是她自愿的。 段渝瞧见,太阳穴发疼。 “桑偌!”她还没好气地再瞪她,就差没拿手指戳着她额头质问了,“还笑?不是男狐狸精是什么?别告诉我是老男人?” 转念一想,她看桑偌的眼神倏然诡异起来。 桑偌知晓她在想什么。 怕她还要念叨,她有些懒散地弯了弯唇,起身:“不是那种老男人,走吧,听你的回包厢继续当花瓶。” 不多做解释。 段渝却不放过她,声音压低碎碎念:“你才二十二,多年轻,谈什么恋爱,搞事业不香吗?男狐狸精有事业有钱靠谱?” 她带了桑偌半年,也是有次无意间撞见桑偌甜蜜娇软地打电话才得知了她早就有男友的事,当时勒令分手,但桑偌不愿。 一顺嘴,她说男狐狸精一下说成了习惯。 “男狐狸精能帮你什么?”段渝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想到什么脱口而出,“我找人帮你算了塔罗。你啊,未来三个月戒色戒欲,绝对能顺风顺水,不然就等着哭吧!” 她想了想,桑偌那男朋友既然不是老男人,那就是个帮不了她还给她拖后腿的小白脸。 不然,桑偌能没有资源? 不行,男色误人。 为了桑偌的未来,她一定要她分手。 打定主意,她循循善诱:“桑偌……” 却见桑偌一双勾人美眸睨着另一边,段渝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包厢门开着,偏暗的光线里,一张矜贵俊脸棱角分明,挺鼻薄唇,剑眉星目。 烟雾弥漫晕染出模糊,却掩不住男人五官带来的杀伤力,以及周身散发的隐隐约约凌厉,那是男人在阅历沉淀后独有的成熟魅力。 突然,男人掀眸,视线漫不经心地扫了过来。 眸光沉暗,深不可测。 段渝一个激灵,莫名觉得背后升起了一股凉意,不敢再看,拽过桑偌让她回神迅速带她离开。 直到走远了,她才觉得迫人的压力少了些,忍不住感慨:“知道那人是谁吗?贺憬西。西城顶级豪门贺家那位,还好你的男狐狸精不是他,不是,只要你的男狐狸精不是他就好。” “为什么?”桑偌勾勾唇,懒漫轻笑。 段渝只当她随口一问好奇。 “因为他是贺憬西。” 她提醒:“贺家龙潭虎穴,那样的家族上位和九龙夺嫡玄武门之变有什么分别?听说贺憬西父母双亡,自小在贺家就不受待见,但他那人,能站稳脚跟,能把亲叔伯整的家破人亡,对外人还有什么真心可言?” “他那种男人,躲还来不及呢,真爱上他和他在一起,只会被玩得渣都不剩。” “不过赵千漫是怎么回事?”后知后觉想到贺憬西身旁似乎是想敬酒的赵千漫,段渝皱眉,“难不成赵千漫想搭上贺憬西,还是已经搭上了?” 赵千漫和桑偌是同公司的艺人,本不冲突,桑偌明艳,赵千漫清纯,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连着两个杂志拍摄都被赵千漫抢走。 “她也想进周导的剧组?” 转头瞧见桑偌眼睫垂落似乎一脸不在意的模样,段渝简直拿她没办法。 “桑偌!” * 今晚制片人特意为周导组的局结束得早,段渝晚点还有事便先走了,桑偌来时自己开了车,喝了酒原想等洗手间出来再叫代驾。 没想到—— 安静长廊里,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姿从容地半倚着墙壁,通常被认为薄情的好看薄唇咬着支烟,烟雾吞吐静静缭绕,一抹猩红忽明忽暗。 桑偌恍惚想起和贺憬西初见那晚,也是此刻差不多情形。 “过来。”忽的,声线中透着一抹酒后懒散的沙哑两字响起。 不经意的低醇。 桑偌卷翘长睫扇动。 长廊里光线稍显幽暗,四目相对,贺憬西眼眸深邃寂静,格外黑亮,又似和勾起浅弧的唇畔一样,蓄着极淡的似笑非笑。 悄无声息间,一股性感的男性荷尔蒙气息隐隐绰绰散发。 轻而易举能叫人沉溺其中。 他就这么沉沉地看着她。 “桑偌。”他掸了掸烟灰,喉结上下轻滚,她的名字从他薄唇中不紧不慢地溢出。 像电流蹿过,桑偌心尖倏地一颤掀起悸动,没出息极了。 胸口有些沉闷。 总是这样。 半个月没有联系,回来仿佛和半月前没什么区别,快两年的时间,很多时候都是如此,他忙,不会给她交代,而她也在几次失望后学会了不再多问。 究竟是他不在意,还是她在意得太多? 偏偏,只要他一句话或是一个眼神,又能让她心尖溢出欢喜。 指尖颤了颤,桑偌别过脸。 抬脚,她径直目不斜视往前走,顺便摸出手机叫代驾。 路过男人身旁时,隐约的酒味混合着淡淡薄荷烟草味侵入鼻端,即便没看他,桑偌依然能清楚感知男人落在她脸上的目光。 深沉,危险。 眼角余光里,男人慢条斯理地吞云吐雾着。 心跳微快,她不动声色加快了脚步。 却在下一秒,属于男人的灼热掌心贴上她肌肤将她腰肢勾住,继而猛地一按—— “唔。北北” 即使双手条件反射地抵上了他胸膛予以缓冲,她的鼻尖还是撞上了他坚硬的胸膛。 疼。 水雾不期然蓄上她双眸,桑偌眉心拧起。 “没看见我?”男人低而哑的嗓音落下。 他原本夹着烟的那只手箍住了她的侧脸,迫使她抬头。 熟悉的气息将她笼罩。 一缕发丝散落下来,他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两秒后别到了她耳后,手却没有马上收回,而是抚上了她的耳垂。 轻捻慢拢地玩了会儿,指腹游移回她脸蛋肌肤,轻缓摩挲。 最后,停留在她那颗泪痣上。 指腹似将泪痣遮掩,带着滚烫的温度。 而他勾着她腰的手已是沿着旗袍缓慢往上,在碰到一颗盘扣后,指尖似乎也碰到了她起伏的柔软,隔着布料,依然轻而易举撩起异样感觉。 桑偌呼吸一滞,身体更是微僵。 贺憬西却是似有若无地低低一笑。 桑偌想推开他,只是她还没有所行动,他的右手忽然扣住了她的后颈,逼迫她再度抬脸。 下一秒,他的脸在眼前放大,分明是惩罚的吻强势地重重覆了上来。 “唔。” 唇齿交.缠,呼吸几乎就要被他夺去。 同时,他的左手也没闲着,熟悉抚过几处后,重回那颗盘扣,摸了会儿就要解开,解不开,甚至就想直接扯开。 桑偌清醒。 他的眼中分明染着欲,再熟悉不过。 她还没大胆到在这种环境下和他做那事。 “……贺憬西!”薄薄红晕染上脸颊,她低喊他的名字,试图阻止。 回应她的是轻笑。 他的薄唇若有似无地贴着她的耳珠,炙热气息喷洒,姿态亲昵。 “不哑巴了?”贺憬西敛了笑意,垂眸睨她,捏了捏她的脸,薄唇掀动,逼她回答,“看没看见我,听没听到我说话,嗯?” 桑偌被迫抵着他胸膛,手心下是他紧实的肌理,隔着名贵的手工定制衬衫,似乎还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心脏跳动。 一下又一下。 很近。 她和他的距离同样很近,近到……她忽然就闻到了他身上有微醺的酒味外,似乎还沾染了一股很淡很淡的香水味儿。 女士的。 桑偌想到了站在他身旁的赵千漫,想到了他看过来的那一眼冷淡,仿佛全然将她当陌生人。 她又想到她根本不知道他今天回来。 “没看见。”背脊在他的掌心下挺得笔直,她要笑不笑。 是回应,更是挑衅。 她的唇挽起,口红已被吻掉,但她唇瓣本就自带娇艳的绯色,此刻愈发潋滟。 第一次一身旗袍,不自知的勾人。 贺憬西眸色渐暗。 “闹什么脾气?”他盯着她,嗓音悄无声息地低哑了两分。 呼吸似乎也渐渐变得沉了。 桑偌本想推开他否认,然而话到嘴边也不知怎么的变成:“那你哄吗?” 她下巴微抬,唇畔噙着漫不经心的笑。 但,心中紧张,也期盼。 她的指尖抚上他胸膛:“贺……” 吻落下,铺天盖地。 唇被攫住,他极凶狠。 身上的旗袍在他的掌控下仿佛风雨飘摇变得危险。 他的动作突然,桑偌不得已攀上他肩稳住身形,吻炙热,升起的期待却是一点点地变凉,继而落空。 “哄,换地方。”臀被拍了下,她听到他喑哑紧绷的声音。 四目交汇之际,她看到他眸底的深沉晦暗。 他很喜欢和她做那事。 * 地方由长廊换到了贺憬西的黑色宾利车内,不变的是他想要她。 桑偌坐在他身上,被他按在怀里,他掐着她腰,黑眸一如既往的深不见底,吻再度落下将她淹没。 她喜欢他吻她,也喜欢和他做亲密事。 只是…… 车内有不属于她的香水味。 “今天回来的?”桑偌睁着眼,没有主动回应他的吻,而是鬼使神差般地问了这句。 贺憬西的额头抵着她的。 他吻她眉眼,继而是那颗泪痣。 “昨天,”他低低地说,“专心点儿,嗯?” 桑偌指尖微僵。 盘扣已被他扯开两颗,由他指腹触及的肌肤变得滚烫。 旖旎流转。 他的吻在往下。 桑偌来了脾气,躲开:“不要。” 掌心抵着他胸膛,她推拒。 贺憬西停下,默了两秒。 薄唇勾出弧度,视线将她紧锁像是要望进她眼眸深处,他指腹摩挲她脸颊,喉间溢出低低音节,带了儿痞气:“不想要我?” 桑偌呼吸骤然紊乱。 属于他的吻随即重新落下,变得柔情似水。 桑偌还想躲。 倏地,车门毫无预警被人从外拉开。 “贺哥—— ”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先走肾后走心,我坏鹅子贺哥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日更,排雷在文案。 - 下本《诱情深陷》专栏求收藏~ 青城上流圈无人不知纪家掌权人纪清时生性冷漠难以接近,眼里只有工作。 家族逼迫,江妤成了他的未婚妻。 而江妤无意间得知,纪清时心有白月光,自己只是个替身。 为尽早结束关系退婚,江妤决定扮演绿茶角色恶心他—— 攀着他肩在他领口留下吻痕 不掩爱意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娇娇地笑:“老公我好想你呀。” * 某天纪清时出差。 当晚,江妤一袭性感吊带黑裙在酒吧放纵,好友问她对便宜未婚夫的看法。 江妤喝了酒,媚眼如丝,红唇微张,一本正经:“纪清时呀,他需要看眼科。” 一转头,她看见了纪清时—— 男人坐在卡座,长腿交叠,咬着烟,从来会一一系紧的黑色衬衫纽扣此刻解开了两颗。 眼皮冷淡掀起,他声线低沉:“巧啊,未婚妻橘子。” 下一瞬,江妤纤腰被他扣住,男人温热指腹摩挲她肌肤:“我需要看眼科,嗯?” #我以为我是白月光替身没想到其实是我自己替自己# 骄纵明艳X心机深沉 - 始于2019.5,文案待补,主角名还会改 第2章 晚风顺着被打开的车门缝隙蹿进来,陌生男人的声音清晰。 桑偌原本柔软的身体瞬间僵硬。 心跳暂停,呼吸屏住,她脸色骤变。 “唔。” 一声闷哼,是她的后脑勺猛地被贺憬西手掌扣住,使得她的脸蛋迅速被埋入他颈窝遮挡。 “砰!” 同一时间,车门被迅速重重关上。 “贺哥?”不甚清晰的喊声尾音被隔绝在外。 桑偌眼前一片漆黑,鼻尖萦绕着贺憬西独有的清冽气息,指尖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他的深色衬衫,呼吸已然紊乱。 “啪啪——” 是拍门声。 心跳狂乱,桑偌终是回神。 他没有落锁,差点…… 长睫止不住地发颤,手指亦是,桑偌睁开眼,抵在贺憬西胸膛上的双手用力推拒,一言不发地从他身上下来,别过了脸。 她没有看贺憬西,只隐约瞥见他神色深暗极为不善,下颌线条异常紧绷。 拍门声还在继续。 贺憬西舌尖抵了下后槽牙,瞥了眼窗外,眉目间染上一层不甚明显的戾气和冷意。 “等我。”掌心覆上桑偌侧脸,指腹习惯性碾过,他低声说。 语调听着却有些漫不经心。 桑偌闭了闭眼。 背脊绷得很紧,神经也仍有些紧绷,她转头和他对视,舒缓着气息,不温不火地撩起唇角:“等你回来继续吗?” 她眼角眉梢间漾开了笑意,很淡,逐渐冷艳,一层薄薄嫣红染满她脸蛋,是亲密接吻后还未散去的娇媚,媚得好似能滴出水。 不自知的勾人。 妖精。 贺憬西喉结轻滚,眼底淌过暗色。 他没说话。 有冷意在胸腔里升起,慢慢的,融合着车内的冷气席卷桑偌全身。 下一瞬,还不及她做什么或说什么—— 一顶宽大帽子毫不怜香惜玉地被扣在了她脑袋上,重重一压,她的视线被遮挡,巴掌大的精致脸庞也不复被看见,遮得近乎严严实实。 “乖一点。”她听到贺憬西喑哑的嗓音,仿佛是从喉间深处溢出。 随后,是他推门下车的动静。 车门被重新关上之际,她敏锐感知外面男人投来了一眼,意味深长的暧昧尾音不甚清晰—— “……贺哥?” 桑偌身体渐渐僵硬。 唇角浅弧敛去,细长眼睫轻轻扇动垂落,一片好看的扇形阴影掩去了她眸底所有情绪。 她要怎么乖? 脸上再没有其他表情,只是指尖颤了下。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朋友。 宾利车隔音好,桑偌听不到贺憬西和外面人在说什么,没一会儿,车门再被打开,属于他的熟悉气息再度将她笼罩包围。 帽子被拿掉,她被他圈在怀中,他的手臂将她腰环住。 “我让司机过来,回家。”薄唇印上她白皙肌肤,手指握住她一截细白手腕摩挲揉捏,性感低哑的气音从贺憬西喉间溢出。 温热唇息贴着她耳畔,掀起几分难言暧昧。 他的指腹隔着旗袍漫不经心流连。 酥意渐升。 由他而起,从他触碰过的地方沿着神经末梢蔓延全身。 他总是有这种本事,轻而易举不动声色地将她撩拨。 桑偌一颗心犹如被酸水浸泡。 偏偏他的指腹还…… “啪——” 桑偌蓦地打掉他的手,闭了闭眼,没什么情绪地吐出一句:“我累了,不去你那。” 末了,她起身就要从他怀中脱离。 不想他手掌一勾,她的后背被迫重新贴上他胸膛。 桑偌蹙眉。 她推开他的手:“贺憬西……” 话音未落,“嗡”的一声响,是他扔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在振动,继而振动不断。 贺憬西抬眸睨了眼,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手机捞过。 屏幕亮起。 因着他圈她的动作,手机就在目光所及处,不经意的,桑偌瞥见是微信群消息,在艾特贺憬西。 头顶有漫不经心的哼笑声落下。 她趁势想要起来。 带了点儿淡淡酒味的吻温柔地在她额头落下。 “长脾气了?”唇畔勾起一抹弧度,贺憬西随意扔掉手机,扳过她的脸和她对视,随意吻上她眉眼,“不想我?” 桑偌心尖直颤。 酸意变得浓烈一层层地漫上,却有些许的甜不争气地涌出。 他知道的,她最喜欢他吻她眉眼。 * 桑偌最终也没能下车,贺憬西搂着她腰将她禁锢,而司机也在没两分钟后就出现了。 宾利很快驶离澜青会馆,在夜色下加速前往运河别墅。 贺憬西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一口流利德语,语调里沾染了两分微醺后的懒慢,但即便如此,依然不掩他上位者的气场。 桑偌被他圈在怀中,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把玩着她的手指。 车窗外夜景不断后退,桑偌一路望着,渐渐恍惚。 直至猝不及防地被迫坐在了贺憬西腿上,他的手掌将她侧脸箍住,薄唇轻碾过她唇瓣。 极有耐心地勾她回吻。 桑偌回神。 眼皮冷淡地一掀,她没什么表情地躲开,伸出手挡上他薄唇。 “今晚不想要。”她咬字清晰。 话落,却是他的唇轻触了下她掌心。 微痒。 属于他的温度好似直击她心脏。 丝丝缕缕的似笑非笑染上深眸,贺憬西勾了勾唇,握住她手腕拿下她的手,又吻了下掌心,声线含笑:“确定不想要我?” 有情绪在桑偌胸膛翻滚。 暗眸将她牢牢锁住,指腹流连她细腻肌肤,贺憬西再掀唇,语调不甚在意:“没有看到。” 桑偌恍惚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是指先前车内亲密被撞破的事。 他又吻了下她的唇,轻柔一吻,有种缱绻着深情宠溺在其中的错觉。 再开腔,他嗓音低低,犹如耳语,又似蛊惑:“给你带了礼物,在口袋,自己拿,看看喜不喜欢,嗯?” 他上身只穿着衬衣。 口袋,那就只能是西裤裤袋。 桑偌和他对视。 他看着她,一瞬不瞬,唇畔溢出极淡的笑。 桑偌红唇紧抿。 “不喜欢,不要。”堵在胸腔的那股闷气混合着酸意迅速膨胀又被莫名抽离,她别过了脸。 只不过很快她再度被他扳过。 她要挣扎。 “别动。”她听到他沉沉的一句。 随后…… 他长指拿下了她今晚为配合旗袍而戴的一副珍珠耳饰,动作轻柔,像是怕弄疼她而小心翼翼。 桑偌的心,极不争气地猛地悸动。 很快,又有微凉触感荡过她脖颈肌肤。 她看到了。 是一对她会喜欢的耳线。 视线里,贺憬西薄唇弧度勾着,眼眸深邃地盯着她耳垂,给她重新戴上耳饰的动作由他做来慢条斯理,矜贵优雅。 “好了。”低低哑哑的一句,分外性感撩人。 他揽着她腰肢的手一勾。 猝不及防,桑偌趴在了他胸膛上,随即下巴被他手指挑起。 距离本就近在咫尺,他稍稍低头就能覆上她的唇。 桑偌心跳倏地漏了拍。 “贺总,到了。”突然,宾利车稳稳停下,隔着挡板司机的话传了过来。 桑偌像是突然从他编织的幻梦中醒来。 胸口处像是被塞了什么,加之车内那股快要消失的淡淡女士香水味,使得她呼吸渐渐困难。 桑偌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开门下车。 她走得极快。 贺憬西单手抄入裤袋,有些懒慢地跟在她身后。 “贺总!”司机小跑着追上,恭敬地递上东西,“桑小姐的香水掉了。” 香水…… 敏锐地听到这个字眼,桑偌脚步顿了顿,背脊绷得很紧。 她没有在他这辆宾利车内掉过香水。 贺憬西捕捉到了她的动作,哪怕极为微小,低头瞧了眼司机手中的香水,他若有所思。 忽的,他抬眸看了眼桑偌的背影,勾唇笑了笑。 “扔了,”他转而吩咐,嗓音漠然带了冷意,“车送去清洗。” 司机不解,但没有多问。 “好的,贺总。” * 夜色渐浓。 游累了,桑偌趴在游泳池边,脑袋枕着手臂,眼眸怔神地望着远处。 她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半个月不见,再见面她的心情实在是糟糕透了,比在澜青会馆时还要让她觉得烦闷。 酸意泛滥,她仰起脸强压着情绪。 微信消息突然的不停振动将她混乱不堪不知飘远至何方的思绪拽回。 眼睫颤了颤,桑偌发现是经纪人段渝。 前面刷屏极快的一段话她没心情看,于是直接点开段渝的语音—— 【桑偌,答应我,赶紧和你男朋友分手,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要了干什么?】 气冲冲的,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桑偌不想回,烦乱地把手机扔到一旁。 她重新闭上眼,猛然间却惊觉气氛不对劲。 像是…… 还有烟味。 眼皮一跳,她抬头。 游泳池边的明亮光线洒落而下,贺憬西颀长挺拔的身影被笼罩,他站在那里,单手抄着裤袋漫开几分慵懒,嘴角咬着支没点多久的烟。 见她看过去,他拿下烟,和她对视着,徐徐吐出烟圈。 他本就漆黑的双眸此刻更是难以言喻的幽暗,又如泼墨,浓稠得化不开。 她看他喉结滚了滚,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偏生被他漾开了几分轻佻危险的意味。 他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眼神如鹰隽般锐利,不紧不慢地问:“不想做,想分手?” 桑偌呼吸蓦地一滞。 她看到他被黑色西裤包裹的长腿迈开不疾不徐地走近,她看他半蹲下,手指捏住她下颚挑起,指腹恶劣碾过,似笑非笑地再问:“中看不中用?” “嗯?” 危险弥漫进空气。 桑偌心跳骤然漏了拍,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见贺憬西松开她站了起来,摁灭烟头,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衣纽扣。 紧实的胸膛肌理逐渐暴露。 往下…… 泳池水花四溅。 桑偌被贺憬西虚抱了起来,身体悬空,唯有双手双腿紧紧圈住他才不至于摔入水中。 偏偏这样如了他意。 他好像就想看她紧抱住他的模样,今晚还格外得坏,每每她指甲忍不住划上他后背,他便会更恶劣地欺负。 让她不上不下。 沙哑嗓音更是贴着她耳畔逼问:“中看不中用?” 桑偌根本发不出声音。 她双眸潋滟,胸膛止不住地起伏,白皙脸蛋染满娇媚酡红,只是被动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他也在看她。 贺憬西长了双分外好看的眼睛,他第一次吻她时低着眸注视着她,或许是光线暗淡的缘故,衬得他双眸愈发的深邃沉静。 那一眼看着专注又情深,仿佛那一刻眼中只有她,直叫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就像现在。 桑偌分了神。 恍神间她又想起两人初吻的最开始,她酒后主动吻上他的唇,青涩描绘但他不为所动,只是单手勾着她腰可能是怕她站不稳摔倒。 她描绘了番,见他始终没有回应,有些难过,脸还有些烫地离开他。 却被他箍住她侧脸,低笑着问:“要我吻吗?” 像是在蛊惑。 “要。”桑偌呼吸不自觉屏住。 她永远都记得那时的自己心口狂跳,在他从唇吻至眉眼时,眼睫还在止不住地扑闪。 “啊……” 突然的一下,毫无预警,桑偌蹙眉娇喊出声。 “在想什么?”贺憬西恶劣地研磨着她的唇,盯着她失神的眸低声逼问。 动作不停。 不知怎么的,雾气陡然间覆满了桑偌双眼,在那股在心尖缠绕了一整晚的酸涩侵袭下,雾气渐浓,更有一些情绪肆意地蠢蠢欲动。 她冲动地脱口而出:“总之不是在想你。” 贺憬西眼眸微眯。 忽的,他薄唇勾起浅弧,指腹碾过她脸颊。 桑偌一颗心不受控地直接提了起来。 还没等她缓过气…… “贺……”她双眸睁大,“唔。” 她被翻了个身,紧贴着他胸膛。 酸意汹涌,有难以言喻的委屈悄然涌出,雾气朦胧间,桑偌想也没想地咬上了他硬邦邦的手臂。 牙印分明。 贺憬西哼笑,在她耳旁低语:“属猫的?还学会咬人了?” …… 半个月未见,泳池里的一次根本不够尽兴,结束后桑偌被抱回楼上浴室洗澡,在浴室又被他折腾了两次。 等彻底结束,她脸蛋被趴在贺憬西胸膛上,早已没力气。 而明显餍足的男人摸过打火机点了根事后烟。 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摸上了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抚摸,像是安抚。 桑偌耳朵恰好贴着他左心房,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很是清晰。 一下又一下。 她眼皮颤了颤。 很累。 “桑偌……”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听到了贺憬西在低声叫她。 * 一室的静谧在桑偌低叫一声后被打破,她猛地睁开眼,从噩梦中惊醒。 指尖无意识地紧紧攥着薄被,胸膛剧烈起伏,她的呼吸急促继而紊乱,脸色惨白不堪。 “贺憬西……”她本能地试图去找他。 手落空。 她怔了怔。 半晌,桑偌略有些僵硬地转头。 身旁没有人。 眼睫止不住地扑闪,想也没想,桑偌恍惚地掀开被子下床,脚踩上地板,没有穿鞋,身上只着他的一件黑衬衫走出了卧室。 “贺憬西……” 可她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他。 偌大的别墅里,只有她一人。 他不在了。 第3章 壁灯光线倾泻而下,将桑偌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明明光线是暖色调,却在她周身晕染出一股隐隐绰绰的孤冷,继而蔓延。 桑偌低眸。 莹白的脚踩着微凉地板,指甲涂了惹火的红色,一白一红,感官刺激强烈。 眼睫微颤,她抬眸,原先情绪敛去,她挺直背脊转身。 醒来见不到他,已经不是第一次。 神色平静地回到卧室,纤细手指解开身上他的衬衣纽扣脱下随意扔在地上,桑偌径直去了浴室,打开花洒冲了个澡。 洗完擦干,捞过一旁的睡裙想换上,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过锁骨和腰窝,她动作微顿。 腰窝处,属于他的掐痕明显。 他似乎对她的腰情有独钟,每每和她做那事时,他总喜欢掐住她腰,她肌肤娇嫩,很多时候他失控留下的印记往往要好几天才能消。 顿了两秒,桑偌收回视线,转身走出浴室。 她想上床睡觉,可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摸向了手机,手上动作快她脑中所想一步,拨通了贺憬西的电话。 然而,直到电话被自动挂断都无人接听。 指尖有些凉,桑偌扔掉了手机。 重新躺回床上,她迅速地闭上了眼,或许是太累,不多时,她重新陷入沉睡中。 她又做梦了。 梦境回到了在泳池时走神的继续画面,在他低笑着蛊惑问她要不要他吻,她鬼迷心窍地点头后,贺憬西给了她一个欲生欲死的初吻。 他太会了。 吻得她本能地想要更多。 他却停了下来,薄唇若即若离地轻碾过她肌肤,温热气息喷洒,指腹摩挲她泛红的脸蛋,嗓音低低哑哑地问:“喜欢?” 桑偌被吻得双眸潋滟迷离。 “喜欢。”她心跳不稳,气息更是紊乱。 他深邃眼眸和她对视,似蓄着笑意:“还想要什么?” 彼时他单手搂着她,衬衣纽扣解开了两颗,性感锁骨若隐若现。 引人一探究竟。 桑偌看见,不受控地口干舌燥,身体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在蠢蠢欲动。 而他指腹缓慢下移,流连在她唇角。 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唇,舌尖碰到他那令手控尖叫的好看手指,一个激灵,酥意和酒劲混合着汹涌,她低喃:“要你。” 她看到他笑了,懒漫撩人,而后他在她耳旁说了一句话。 明明他眼中的欲更为明显,偏偏他要她主动。 总是这样,他掌握着他们之间的主动权。 在他说完那句话后,画面却是突然一转,又变成了惊醒前的噩梦—— 年幼的她在被动用家法后被关在了漆黑的房间里,发着高烧,蜷缩着的身体异常滚烫。 从她害怕大哭到眼泪流尽,都只有她一人。 无人理会。 梦境外,桑偌身体同样蜷缩了起来,眉头紧蹙。 好像有些疼,但说不出究竟是哪里。 * 翌日。 桑偌在疼痛中迷迷糊糊醒来,恍惚了很久,双目的焦距才渐渐回归。 疼。 她本能地按上犯疼的地方揉了揉,慢吞吞地坐起来,准备掀开被子下床,忽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挪动身体,她垂眸。 生理期到了。 怪不得这么疼。 她还以为是在梦中。 桑偌闭了闭眼,深吸口气脚踩上地,忍着疼痛先去了洗手间洗漱,之后没什么力气地把弄脏的床单换掉铺上新的。 下楼,她看到了李姨。 “桑小姐您醒了?”李姨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早餐马上就好,您先坐。” 桑偌唇瓣动了动,想说不用了她这就走。 李姨却望向了她身后:“贺先生。” 贺憬西? 桑偌神经忽然就绷了绷。 原来他回来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团子 就像昨晚在澜青会馆,她以为他是昨天回来的,可他却说是前天。 她总是不知道。 桑偌不想问,觉得没必要,只是鼻尖莫名不受控地隐隐发酸,她克制了又克制,没有转头,抬脚直接往门口方向走。 男人紧实有力的手臂懒懒地勾住了她的腰。 桑偌只想掰开他的手。 贺憬西下颚埋入她颈窝,薄唇亲吻她侧脸,一贯冷色调的声音里似缠绕着意味不明的淡淡笑意:“还和我闹脾气呢?” 桑偌没应,不想应。 然而下一秒,男人手掌箍着她脸逼她和他对视。 桑偌眼睫扇动了下,索性如他意,直直地看着他,掀唇:“没……” “脸色这么差?” 只是一句而已,桑偌的心却如同昨晚一样,没出息地颤了颤,酸涩混合着甜一层层地包裹上来。 也不知是赌气还是什么,她别过了脸。 贺憬西掌心探了探她额头:“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么。 是心。 可桑偌说不出口,那句话堵在她嗓子眼,无法言明。 他的手摸了摸她的脸。 心中骤然升起更多的烦闷,桑偌被他的动作弄的来了控制不住的脾气,冷冷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吐出一句:“生理期。” 话落,她却被他公主抱打横抱起。 桑偌指尖抓紧他手臂,因着情绪翻涌气息跟着不顺,压低着声音:“放我下来!” 她被带到了沙发,坐在了他腿上。 熟悉的气息将她笼罩。 “贺……” 他带着炙热温度的掌心隔着初夏薄薄的衣物覆上了她的小腹,轻轻地温柔地揉按着。 很快,温度经由他肌肤蔓延至她身体。 令人贪恋。 渐渐的,疼痛好像减轻了些。 桑偌垂着眸,眼睫不受控制地不停发颤。 无人说话。 半晌,他就着圈着她的姿势,倾身伸手在茶几上拿了块巧克力。 他剥开,动作优雅。 “甜的。”巧克力被他送到了她唇边。 甜能缓解疼,只是为了保持身材,她每次就只会在生理期时吃上那么一点点。 但桑偌没有张嘴。 贺憬西保持着姿势,薄唇微勾染上些许笑意:“要我喂你,还是教你怎么吃?” 怎么喂? 桑偌再明白不过他的意思。 就像他教她…… 眼看着他真的要亲口喂她,桑偌这才张嘴,只不过没有吃,而是没忍住问出了口:“昨晚你去哪了?” “有事。”回应她的,是他再随意不过的两字。 一如既往没有交代。 桑偌默然。 段渝的电话在这时打来。 桑偌接通,说了两句后结束想起身。 但男人没让。 “有工作?”他漫不经心把玩着她手指,问。 “嗯。” “不舒服就不去了。” 桑偌原本到嘴边的话噎住,堵了两秒,她才开口:“是工作。” 贺憬西语调不甚在意:“可以不做。” 说这话时,他的掌心仍在轻揉她的小腹。 可好像,感觉不到暖意了。 桑偌转头,黑白分明的眸静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手沿着他冷硬脸廓下移最后攀上他肩。 半晌,她嘴角漾开几乎可以忽视的淡笑,软声软语地顺从:“好啊。” 她眼眸眨了眨,眼底波动被遮掩。 贺憬西视线紧紧盯着她精致面容,有暗色悄然翻滚。 须臾,他勾了勾嘴角,捏着她脸哼笑:“昨晚见面的是时候。” 桑偌呼吸微滞。 低哑性感的嗓音顿了顿又钻入她耳中,带着意味不明的威胁:“少勾我,等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 桑偌今天的工作是杂志拍摄。 新的小助理还没来,所以暂时由段渝全程跟着她。 接到桑偌时,段渝只觉着她哪里怪怪的,那双漂亮的都能做标本的桃花眼里不复清亮,有些迷茫。 就好像…… 想问问她怎么回事,段渝眼尖瞧见了她锁骨上一枚没完全遮住的吻痕。 “桑偌!”太阳穴直跳,她压低了声音质问,“不是告诉过你未来三个月戒色戒欲,不是让你和男狐狸精分手,你……” 她气得叉腰。 桑偌回神,想到了昨晚段渝说的找人帮她算了塔罗。 她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心情,竟还弯了弯唇角,眨着眼开玩笑说:“戒色戒欲……咦,是要存天理,灭人欲吗?” 段渝:“……” “赶紧分手!”她没好气地说,“昨晚我就休息了会儿,就梦到你被人爆料恋情,又被男狐狸精小白脸无情抛弃。” 桑偌眸底的笑意淡了分。 分手啊…… “我不信塔罗。”她看向窗外,眼底的情绪掩住,只说了这一句。 段渝简直恨铁不成钢。 但最后她也没多说,因为前面就到拍摄地点了,她转而嘱咐了几句工作注意事项。 桑偌应下,乖巧的让段渝又爱又气。 这么乖,听她的话和男狐狸精分手专心搞事业多好? 今天的摄影师对作品要求度极高,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尽管桑偌饱受生理期疼的折磨,但她始终不曾表露丝毫。 直至拍摄结束,段渝接她时才发现她脸色有些白。 想问问怎么了,一道柔柔的声音插了过来—— “桑偌姐。” 段渝皱眉。 桑偌掀眸,就见两步外赵千漫站在那里。 “好巧。”视线交汇时,赵千漫再开口。 她盈盈笑着,看似友好。 段渝忍不住想翻白眼。 “赵老师,”桑偌挽了下唇,在段渝爆脾气发作前开口,软声细语地提醒,“我比您小三岁。” 赵千漫官方年龄是二十五,但段渝有次气极八卦说,那二十五其实是往小报了两岁的结果。 一句话,成功让赵千漫笑容微敛。 “桑老师比我早出道嘛,早一天也是前辈,对前辈还是要尊重的,抱歉桑老师,还有事,我们有空再聊。”很快恢复神色的赵千漫微微一笑,保持着仪态抬脚。 桑偌没有多加理会。 只是,擦肩而过之际,一股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水味弥漫到了桑偌鼻尖。 味道,和昨晚闻到的一样。 “没听说赵千漫也在这有拍摄啊,”段渝等她走了后嘀咕,转而想到热搜,她又说,“倒是知道她顶着张‘初恋脸’昨晚被拍到了绯闻,宾利豪车呢。” 桑偌听到了宾利两字。 还没等她说话,段渝已经拿出手机熟练地点开微博热搜:“看,就这辆,车主和车牌看不清,但据说这宾利全西城就三辆,不少人都在猜车主究竟是谁。” 桑偌哪怕不想看,那热搜还是送到了她眼前。 她知道那辆车。 是贺憬西的。 手机忽然振动,有电话进来,段渝暂时收起八卦之心接通。 但没一会儿,她的脸就沉了下去。 “最新消息,周导电影的那个角色,被赵千漫拿下了,她有什么演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指着照片上那辆宾利说,“资.本捧她呢!” 蓦地,她像是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捧她的资.本是那位贺憬西?昨晚她不就是在贺憬西身边?” “她真的搭上了贺憬西?” 段渝越想越可能,盯着照片上的那辆宾利恨不能将它盯出洞来。 全西城只有三辆的宾利车,如果是贺憬西,绝对有可能…… 段渝眉头紧皱,一口气着实不顺,还想吐槽,余光却瞥见桑偌刚订了机票,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要走?去哪?” 作者有话要说:隔壁陆之郁:终于,我不是最狗的男人了。 - 感谢长鱼宁的营养液,感谢长鱼宁、37985781、今天也想睡陈伟霆、39361484的地雷,么么哒。 第4章 两小时后,桑偌到达西城机场。 来之前她改签了机票,原本段渝为她定的是后天早上八点的机票前往东城,有电影拍摄的工作。 她出道其实才半年多。 在电影《红妆》里,桑偌饰演一个戏份很少人设就是花瓶的角色,因着那张美得夺目的脸,电影上映后她吸了不少的颜粉。 凭着这部电影,她算是正式进入娱乐圈。 这次东城的取景拍摄,其实属于帮忙救场,原本定下的演员出了事一时找不到合适有档期的,段渝刚好和电影导演有点儿交情,便推荐了她。 后天下午剧组在东城的拍摄会正式开始。 她还有自己的时间调整。 墨镜遮住巴掌大的脸蛋,桑偌登机入座后从包中找出眼罩准备戴上补眠。 指尖碰到了手机。 她顿了顿,想到在段渝谈及赵千漫拿下周导电影角色时,收到的贺憬西的微信—— 【晚上有事,明天再一起吃饭,在家乖乖等我。】 而在今早,他手掌替她按揉坠痛的小腹缓解疼痛时,他薄唇碾过她唇瓣低低地说晚上带她吃饭。 约她的是他,轻描淡写失约的也是他。 桑偌始终没有回。 从西城到东城需要两小时,下了飞机前往剧组在当地的平西山度假村拍摄点又需要一个多小时,于是当桑偌到达度假酒店已是深夜。 剧组早有提前预定好房间,但她属于提前到自己度假,自然不可能住剧组房间。 桑偌选了间风景极好视野开阔的小院房。 酒店观光车送她过去。 夜晚凉风习习,浑身的毛细孔都好像因此舒展,山野间亮起的灯融合黑暗天幕,视线所及一切都极美,仿佛再没什么能烦心。 到了房间,桑偌从行李箱中拿出睡袍就去了浴室洗澡,之后熄灯睡觉,除了回复段渝问她到了没的微信,其他不曾看一眼。 是夜,静谧笼罩。 在段渝后桑偌的手机不曾再有任何动静。 微信,电话,贺憬西都没有。 桑偌睡得不是很安稳,生理期疼折磨了她许久。 * 翌日。 桑偌一早就爬起来去了山顶看日出的地方,太阳缓缓升起的那一刻极美,她抓紧机会按下快门。 低头翻看照片,皆很震撼。 心尖漫出丝丝欢喜,桑偌情不自禁地微扬了下唇。 习惯性地就点开了贺憬西的微信,想把日出照片发给他和他分享,目光落在昨天下午他的微信消息时,她清醒,指尖顿住退出。 她到底没有发给他。 不多时,她收起手机慢慢地原路返回。 软软的撒娇声忽而钻入耳中—— “都怪你啊,没看到日出,你赔我。” 桑偌闻声抬眸。 不远处,一对情侣站着,女孩儿长了张娃娃脸,双手勾着身姿挺拔的男人的肩,娇声娇气地抱怨。 男人单手搂着女孩儿的腰,专注地凝望着她,沉沉的声线里染着不加掩饰的宠溺:“怎么赔?” 女孩儿傲娇地扬起下巴:“那就背我回去吧,明天再来。” “好。”男人蹲了下去,女孩儿立即开心地趴上了他后背,满足的笑容似能感染所有。 “你爱我吗?” “爱。” “有多爱?必须说,不然别想再亲我!” “想把所有都给你。” 桑偌听着两人的对话,觉得空气中都是女孩儿带来的甜蜜因子。 两人看向彼此的眼里是爱,深爱对方,大约那就是爱情的模样。 不多时,那两人身影渐行渐远。 眼睫轻轻扇动最后垂落遮掩眼底波动的情绪,桑偌抿了抿唇,想轻舒口气缓解心尖处突然涌出的难言不舒服,却没有用。 有些闷,很难受。 中午,在度假村漫步闲逛的桑偌回到小院,用完酒店送来的午餐,消了会儿食,她回到床上午休补眠,一觉睡到了傍晚。 看剧本,散步…… 贺憬西的电话在她深夜准备入睡时突然打来。 桑偌垂眸看了两秒,接通。 “不在家?”属于他的好听嗓音如电流蹿过,钻入桑偌耳中的同时也扣在了她心弦上,轻而易举撩起丝丝缕缕的异样情愫。 她看向院外漆黑夜空。 他昨天要她乖乖在家等他,却直到现在才知道她不在。 “嗯。” “在哪?” 心尖有些酸胀,桑偌没了从前和他说话时或骄纵或甜蜜的语气,只淡淡地说:“外面,工作。” 贺憬西语调不甚在意:“什么时候回来?” 桑偌听到了打火机的声音。 他在抽烟。 可能是在书房里,坐在椅子上,修长双腿随意撑着地,漫不经心地吞云吐雾,也可能是在车里,手臂随意搭在车窗上。 桑偌见过他不少抽烟的情形。 脑海中印象最深的,却是每次他和她做那事结束后的一根事后烟。 一脸餍足。 “不确定。”红唇掀起,她说。 她望着夜空,脑中想起今早看日出看到的那一幕甜蜜。 “贺憬西,”她轻声叫他的名字,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握着手机,卷翘长睫扑闪,鬼使神差地问,“你给我打电话,是想我吗?” 贺憬西似乎笑了笑,刻意压低的嗓音愈发得磁沉性感,甚至性感得有些邪气,不动声色地诱人沉沦:“想我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 噗通噗通跳着的心脏像是一下停止,期待一点点地变凉,如澜青会馆那晚一般。 桑偌垂眸。 “贺……” 那边却有声音响起。 桑偌隐约听出是那晚在澜青会馆拉车门喊他贺哥的那个声音。 不等她细听,一句很是漫不经心随意的“乖,想我就回来”从贺憬西薄唇中溢出钻入她耳中。 通话就此结束。 桑偌指尖滑过身下床单,默默地闭上了眼。 她神情看着温温静静。 只是,有一层层的酸意漫上了她心脏,不留缝隙地包围,继而猛地收紧。 太酸涩。 * 之后两人再没有联系,就像他先前出差的那个月,她不主动找他,他更不会主动。 剧组人到齐后,桑偌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拍摄中,段渝给她重新招的助理舟舟也在拍摄那天正式来到她身边,段渝因着还有事要处理便没有过来。 但人虽没过来,对赵千漫的八卦吐槽不停。 桑偌很少登陆微博,都是段渝告诉她,比如赵千漫在那天被爆绯闻后,硬是任由绯闻炒了一晚上才姗姗来迟的发了微博说—— 【很抱歉占用了公用资源,目前还是单身哦,谢谢大家。】 尽管她如此“澄清”,但有关想挖宾利车主究竟是谁的热潮就没停止过,之后隔了两天更是又被狗仔拍到她上了那辆宾利。 段渝当时就冷笑着说一股白莲味。 桑偌对此没有发表意见,仿佛漠不关心,依然只专心研究她的剧本。 只是当晚,她一点也没睡好。 电影拍摄还算顺利,氛围也很不错。 桑偌到这里第五天时,恰逢剧组的女主角蓝老师生日,她恩爱多年的圈外男友送来了不少精致的下午茶点,蓝老师甜蜜地笑着分发给大家。 她男朋友则一直陪在她身边。 桑偌说了祝福,选了一杯抹茶拿铁。 看着这饮料,她一下就想起了西城有家甜品店的抹茶蛋糕格外出名,最重要的是,不用怕热量发胖。 她忽然很想吃。 于是桑偌当即找出相册里那款蛋糕的照片发给段渝,让她明天过来时给她带上。 视线恰好不经意地瞥见蓝老师男朋友给蓝老师擦汗,两人甜甜对视。 桑偌看得出了神。 等低头再看手机屏幕,却赫然发现她竟然手滑,把照片和语音发错了,发到了贺憬西的微信上。 呼吸滞了滞,心跳暂停,桑偌想也没想指尖按上想要撤回消息。 可她顿了秒。 换做从前,她不会这样,就像那天看日出最后的停下。 犹豫也只是一秒,她最终还是选择撤回了消息。 贺憬西应该不会看到,他那么忙。 桑偌轻舒了口气,但却再没了想吃抹茶蛋糕的心情。 隔天桑偌的戏份少,早早就结束了,段渝临时被重要事绊住没法过来,便电话嘱咐了桑偌几句,桑偌应下,带着助理舟舟在度假村的一家餐厅用力餐。 吃完桑偌还想在外面逛会儿便让舟舟先回去休息。 点餐时她看中了餐厅里几款适合女生喝的高颜值小酒,抿着味道很不错,还喝了不少,此刻晚风吹拂而至,倒引着酒精蠢蠢欲动。 桑偌有些微醺,还有些懒懒的,不想这么快就回房间,加之喝了酒后心情不错,索性靠着棵树抬头看夜景。 还算隐蔽的环境,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她。 夜色浓郁,繁星璀璨。 有晚风拂过,吹来一股烟酒味,桑偌怎么也没想到会无意间撞破男人的调笑。 她没兴趣听,更不是爱八卦的性子,转身想走,却不想听到了不算陌生的称呼和声音—— “贺哥……” 贺哥。 她一下就想到了贺憬西,想到了澜青会馆那晚车外有人这么叫他,而事实上,这说话人的声音也的确就是当晚那个男人。 她听出来了。 桑偌脚步不由自主顿住,呼吸更是不自觉屏住。 “啧,牛逼还是我贺哥牛逼,绝对是特意飞来这睡那美人儿,今儿个我倒非得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美人儿能让贺哥那天在车里就……连咱们在群里调侃他都不搭理。” “我劝你别偷偷惹事,万一贺哥认真的,本来你……” “你说笑呢,贺哥那性子怎么可能对女人上心认真,肯定是玩玩罢了,不然能养了这么久都不带出来介绍认识?那天都被我撞见了还藏着掖着?就一见不得人的金丝雀。” “被你撞见藏起来难道不是因为贺哥……” “不可能,你想多了,我说得才对,不如打个赌,看贺哥什么时候对那女的腻了甩了她,赌辆车?贺哥那辆……” “……” 声音混着脚步声一起渐行渐远,最后再也听不见。 桑偌想抬脚离开,却发现身体不知不觉竟变得有些僵硬,双脚更是被定住了似的抬不起来。 她忽然想到,会馆那晚被撞破亲密,后来他打发了陌生男人重新上车想带她回家,他手机的确振动了好几下,全是微信艾特他的消息。 但他只是哼笑了声,没有理会。 * 门铃响起时,桑偌一袭黑色吊带睡裙正窝在躺椅上发愣。 双脚踩上地,她只以为是舟舟,走过去直接开了门,门口暖黄灯光散落打在她身上,衬得她的肌肤异常冷白细腻。 熟悉炙热的气息瞬间笼罩而下。 桑偌终是回过了神。 一道颀长身姿从从容容地站着,矜贵懒漫,散周身发着独属于成熟男人的性感荷尔蒙气息,不是几日未见未联系的贺憬西是谁? 目光碰撞。 那股被桑偌压下去的情绪蓦地就重新冒了出来。 汹涌如潮。 “你来干什么?”背脊绷紧,她不温不火地问。 话落,眼角余光却意外看到了他好看手指间勾着的熟悉袋子,是那家甜品店的抹茶蛋糕包装。 她看到他扬了扬。 “不是想吃?”格外深暗的双眸将她脸蛋紧锁,薄唇勾起很浅的弧度,贺憬西喉结滚动,溢出低哑音节,“不让我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长鱼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5章 桑偌有些头晕。 或许是回来后又喝了酒的缘故,或许是他看她的幽邃眼神让她避不开,又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性感在蛊惑她沉沦。 她想,她应该关门不能让他进来。 细密睫毛扇动将情绪遮掩,她没有回应,伸出手。 “喝酒了?” 桑偌背脊一下绷紧,动作微顿。 贺憬西低眸睨她,薄薄嫣红染满她精致姣好的脸,眉眼间却有些冷艳,呼吸间好闻的淡淡酒味钻入他鼻尖。 眸色微暗,喉结滚动,他叫她名字:“桑偌。” 极低的两字,冷意缠绕,莫名有种不悦质问的错觉,桑偌一下清醒。 她抬眸和他对视。 “我累了,”不知何时抿着的唇松开,她温温凉凉道,“你回去吧。” 她作势关门。 “那我就在这等着。” 她指尖一僵。 薄唇弧度勾起,眼底漾出一分似笑非笑,贺憬西单手抄入裤袋,被她红唇惊讶微张的神情取悦,不紧不慢继续:“等你睡醒。” 无论是神情还是语调,皆透着一股子矜贵懒慢。 他站在那里,就那么深邃地专注地望着她,泰然自若。 桑偌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究竟在说什么。 这片度假村虽私密性极高,但若真放任他站在她门外,难保不会被其他人看见,再者,他的话分明是在将她拆穿。 她只能让他进来。 有烦闷的郁气涌出肆意地在她浑身每个角落游移,她克制了又克制,舒缓了下神经,而后面无表情地率先转身往里走。 他就在她身后,熟悉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将她包围。 桑偌眼睫颤了颤。 她不懂,既然他那么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身边有她的存在,又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难道他就不担心被人撞破,不担心他的朋友找来? 但下一秒,她又明白了。 因为,他早就吃定了她不会拒绝他,所以他胜券在握,无论如何都会进来。 就为了……睡她? 有难言情绪涌向胸腔,桑偌加快了脚步,不看他也不理他,径直走到沙发那。 茶几上剧本摊开放着,莫名有些渴,大脑些许混乱下,她直接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微微抬头将杯中的水一口气喝完。 喝完才发现,她拿错了,喝的是她从餐厅里带回来的酒。 酒精入喉,悄无声息刺激着神经。 她的脑袋好像更晕了。 且,这些酒没有解愁,反而让她胸腔里的那股难以言喻的沉闷难受愈演愈烈,横冲直撞着,压着她,甚至让她呼吸都隐约困难了起来。 男人清冽的气息靠近,就在她身后。 桑偌感觉到了,就在感觉到他伸手想要从背后抱住她时,她抬脚往前一步不动声色地躲开,在铺着的地毯上坐了下来。 明亮光线倾泻而下,落在她身上晕染开一股朦胧美,裸露在外的肌肤本就白皙,此刻更是白得发光晃眼。 无声无息间夺人心神。 眼底淌过变浓的暗色,贺憬西低眸睨着她,抬手扯了扯领带。 桑偌知道他的视线,她没有理会,只是伸手拿过了剧本,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 她不想被他影响。 然而下一瞬,男人长指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将从包装袋中拿出的抹茶蛋糕递到了她手边,确切地说是放在了剧本上。 他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性感的男性荷尔蒙瞬间笼罩而来,密不透风将她包围。 挥之不去。 “蛋糕。”桑偌听到他的好听声音。 低沉,喑哑,在晚上这种孤男寡女的环境下莫名平添了一丝勾人的蛊惑意味。 小叉子就在蛋糕上。 抬手再扯了扯领带,贺憬西眸光深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白皙美背,喉结滚动,再开腔:“吃完再看。” 桑偌垂着眸,明艳的五官此刻温温静静。 酒精后潮悄然涌动,半晌,她仰起脸对上他视线,问:“吃完你就走吗?” 贺憬西微微倾了身。 两人距离很近,呼吸若有似无地交错。 桑偌想离远些。 可还没动,贺憬西就像看穿了她的意图似的,大掌突然箍住她后颈不给她逃离的可能,指腹更是漫不经心在她脖颈上摩挲。 属于他的炙热温度不动声色地渗透她肌肤,迅速沿着敏感神经蔓延。 贺憬西浓墨眼眸注视她,勾了勾唇,低沉声线里染了点儿慵懒的似笑非笑:“要我留下吗?” 他完全把问题抛回给了她。 心尖直发酸发颤,桑偌用了点儿力,直接将他箍着她的那只手拿开,没什么表情地转过身,遏制着情绪平静地说:“不想,不要。” “吃完你就走,”她咬字清晰地提醒,“被人看到不好。” “我吃完什么?”轻飘飘的意味不明的一句紧跟着响起。 吃什么…… 吃蛋糕,吃她? 桑偌瞬间反应了过来他的故意曲解。 斯文咬了口蛋糕的动作一下顿住。 没什么味道。 她味同嚼蜡地吃着,只当没听懂他的调笑,直接将他无视没有理会。 哪怕贺憬西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气氛一下变得安静。 贺憬西摸出了烟盒和打火机,从中捻出一根烟但没有马上点燃,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打火机,盯着她。 幽蓝火焰跳跃又熄灭。 她穿的是吊带睡裙,后背一小片光洁细腻肌肤裸露,笔直白皙双腿交叠,半遮半掩中更是诱人。 眸色悄然暗了两分,喉间不知不觉有些艰涩,贺憬西长指解开两颗衬衫纽扣。 “啪”的一声,冷不丁的,桑偌飘远的混乱思绪被拽回。 她看到打火机被扔在了茶几上。 眉心微拧了拧,打算继续无视,结实手臂忽而将她搂住抱起。 桑偌下意识推拒。 男人左手臂转而穿过她腿窝下,右手掐着她腰以强势的姿态将她从地毯上抱起来,放到了他腿上。 桑偌挣扎间反倒是着了他的道,陷入他早就算计好的陷阱中—— 他突然松手,没有了支撑点,桑偌身体一个不稳眼看着就要摔到地上,她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圈住了他的脖子,从而又被迫却也是变相主动地变成了跨坐在了他大腿上。 桑偌呼吸蓦地急促。 偏偏,他眼眸里溢出了笑意,像是在笑她投怀送抱。 将心脏包围的那股酸涩骤然间变得浓郁,桑偌紧抿住唇,收回手,膝盖撑在他腿侧的沙发上就要从他身上下来。 他却恶劣地重新箍住了她腰。 牢牢的,将她掌控。 属于他的气息更是将她笼罩,见缝插针无孔不入地侵入到了她的毛细孔中。 桑偌只觉那颗心脏酸胀得更厉害了,仿佛下一秒就会爆裂。 情绪在她意识不到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失控,酒精后潮越发强烈,她没有再动,而是冷艳着脸,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她的眼中似带了点儿雾气,灯光洒落其中显得潋滟水亮,尤其还有那颗勾人泪痣,晕染出一股又媚又有些倔强的凄清。 而她身上的淡淡香水味更是清冷得诱人。 贺憬西箍着她腰的力道微不可查的重了些,眸色更是暗了两度。 “蛋糕甜不甜?”指腹流连她腰间肌肤,喑哑音节从他薄唇间溢出。 他碰过的地方,酥意不争气地漾出,以往他无需刻意的撩拨都能撩起些许情愫,更不论此刻他分明就是在诱她沦陷。 桑偌心跳得很快,那是一种无法准确言明的情绪在肆意妄为。 只是短短几秒而已,她的气息便已开始不稳。 她仍想挣脱离开。 可下一秒,她的脑袋被固定住,他的唇覆了上来,温柔似水地碾过。 他的深眸盯着她。 “尝到了,”不等桑偌有所反应,他稍稍分开,嗓音里似缠绕上了愉悦笑意,“是甜的。” 甜吗? 桑偌感觉不到。 “贺憬西,你可以走了。”酸胀瞬间汹涌如潮,猛烈撞击着桑偌心脏,眼中水雾竟是从未有过的变多,她逼着自己平静地说。 手撑着他肩,她不管不顾要从他身上下来。 可他禁锢着她。 以为情绪能控制住,可这一刻,桑偌还是失了态。 “贺憬西!”她瞪他,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你……” 他的薄唇印上了她眉眼,继而是那颗泪痣,蜻蜓点水般,似带给她无尽的缱绻温柔。 仿佛再深情不过。 “还要和我闹多久的脾气?”溢出的嗓音不经意的低醇,贺憬西和她对视,眸光沉沉像是要看进她眼眸以及她内心深处。 桑偌身体骤然绷紧。 那些难过,酸涩,沉闷,没有安全感…… 从澜青会馆那晚开始就占据着她身心,可此刻,却被他轻描淡写地抽离。 他根本不在意。 失控的情绪仿佛一下被迫停止,不知该如何继续,桑偌定定地看了他两秒,最终敛眸没有再看他。 然而贺憬西还是扣住了她的侧脸,逼她和他对视。 “闹够没有?” 他的掌心炙热,但渗透不进她的肌肤。 桑偌没有反抗,身体里凉意渐升。 指腹在她脸蛋上摩挲,继而将一缕散落下来的发丝替她别到耳后,习惯性地没有收回而是捏了捏她耳垂,贺憬西目光将她脸蛋紧锁。 “桑偌,说话。” 像是命令口味。 刹那间,桑偌心中堵得难受,且越来越强烈。 她转开了脸,不想说话,无声地试图掰开他的手脱离他的禁锢。 不想突然—— 第6章 他咬上了她的唇,带着明显的惩罚意味。 猝不及防。 心尖和唇皆是狠狠一颤,桑偌吃痛,唇瓣本能微微张开,不料却再次掉入他的陷阱之中,让他得逞入侵,被迫和他亲密。 他的大掌仍扣着她的后脑勺。 “桑偌,”就在她想要躲开之际,吻忽然变轻,他极有耐心地轻碾给予欲生欲死的感受,像哄又像诱惑,“你乖一点,别再闹。” 凉意渐浓,在桑偌身体里肆意妄为。 这段时间她和以往不一样,原来他知道。 可这就是他的哄吗? 他真的知道,真的懂她的闹脾气吗?或者,他其实的确懂,但就是不会给她想要的而已。 眸中雾气氤氲,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贺憬西,悄无声息间以为被自己压下的酸胀和难过再度汹涌如潮,铺天盖地将她淹没。 忽的,他指腹摩挲她脸蛋肌肤,最后碰上她唇畔。 他靠近,想继续吻。 瞬间,像是紧绷的神经突然绷断,桑偌情绪险险失控,鼻尖发酸冷冷地别过了脸。 “别碰我。” 她推他,不顾一切要从他身上逃离。 可他的手牢牢地禁锢着她的腰,原本摩挲她唇畔的手指往下按上她后背,出其不意猛地一按让她被迫趴在他胸膛上。 “桑偌。”头顶落下他的声音,沉哑中像是缠绕上了一丝警告意味的冷意,又像是耐心渐失。 桑偌胸腔霎时更堵更闷,她拼命扭动挣扎,却在不经意地眼神对视间,意外捕捉到了男人眼神骤然变得幽暗浓稠。 他薄唇紧抿,下颌线条紧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锁骨处。 直到这时桑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吊带睡裙的肩带不知何时滑落到了她手臂上,一片风景跟着胸膛起伏漾出曲线,半遮半掩。 光线笼罩,铺上一层朦胧光晕。 白得惹火夺目。 桑偌眼皮猛地一跳,他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想也没想手指勾上肩带就要往上拉,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将她的包裹,看似温柔实则用了点儿巧劲不给她脱离机会。 四目交汇。 下一瞬,桑偌被他手掌箍住侧脸,感受他炙热唇息喷洒在她肌肤上,继而薄唇重新攫住她的。 “结束没有?”他就贴着她唇畔沙沙地问。 低而哑的气音,分外性感磁沉,轻而易举就能叫人深陷其中。 强烈的酸意将桑偌心脏淹没。 还能是什么结束没有? 心脏像是突然间被无形的手攥住了似的难受,桑偌呼吸渐渐困难,她恍然想起今晚无意间撞破的那些话。 所以,他特意带着她想吃的抹茶蛋糕来,果然就是只想和她上床吗? 眼睫颤了颤,桑偌抬眸。 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的深眸里有着对她毫不掩饰的欲,她看得分明。 以往,她想要他的时候也从不遮掩,毕竟是双方都喜欢的事。 但现在…… 怔神间,他重新碾过她的唇,吻上了她。 桑偌只觉喉咙间发涩又发酸,难受得很,眼前水雾变浓似乎就要看不清他的脸以及他眼底的神色,哪怕离得这么近。 他这人,从来就是深不可测,看不透更猜不透。 “我不要,”桑偌猛地偏过了脸躲开,想到什么,她又和他对视,带着微不可查的鼻音,“结没结束我都不想要你。” “贺憬西,我不想和你做。”字字清晰,但她却像是突然间疲累极,浑身再无力。 他的气息仍将她淹没,她只想逃离。 可是下一秒,她却听到了男人似有若无的低笑。 他指腹碾过她唇畔,薄唇微勾了勾,带了点儿逗她的调笑意味:“那晚你也说不想要我。” 只这一句,成功让那股忍了又忍强烈的酸意从桑偌心口直冲她鼻尖和眼眶。 “贺憬西你混蛋!”她脱口而出,眼睫发颤,眼眶泛红。 楚楚可怜,却又轻而易举勾起男人内心深处最恶劣的欺负欲。 贺憬西喉结滚了滚。 眸底有深沉晦暗翻涌,他盯着她,不怒反笑,将薄唇印上她的:“嗯,我混蛋,欺负你的混蛋。” 呼吸节奏微不可查地变了变,他掐着她腰,箍住她脖颈不给她分毫逃离可能。 桑偌想躲,然而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她被他牢牢地困在了他怀中,游刃有余地禁锢着,仿佛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他的掌控。 他来势汹汹,誓要将她淹没。 桑偌鼻尖愈发得红。 身体动不了,她双手几乎是本能地或推拒或捶打上他肩膀胸膛。 可他照单全收。 他对她的身体太熟悉了。 知道怎样就能轻易让她投降,知道吻她哪里会让她舒服喜欢,知道她也喜欢和他做亲密事,知道她抗拒不了他,知道…… “桑偌,看我。”他沉哑的声音就贴着她耳畔。 桑偌失神,茫然。 直至…… 她咬紧了唇,不愿出声。 可这人恶劣得很,尤其是欺负她时。 他故意停下,强势逼她:“桑偌,看着我,想着我。” 薄薄嫣红染满桑偌整张脸,她指尖无意识地用力掐着他肩,硬邦邦的,疼的只是她自己。 她说不出话。 隔着迷蒙水雾,她和他视线对上,他的眼神如网如漩涡,全然都不给她逃脱可能,只为了将她淹没,彻底沦陷其中。 桑偌眼眶更红了。 或许是她的脾气让他想要将她征服,他低低哼笑了声,愈发恶劣地欺负,逼她。 很快,她便有些喘不上气,胸口本就堵着股酸楚闷气,此刻混合着他的强势一起更是要让她窒息。 桑偌胸膛直起伏。 蓦地,她极用力地咬上他薄唇。 唇分离。 桑偌喘着气,眼睛倔强泛红。 她不想再看他。 可她才别过脸就又被贺憬西扳了回来,与方才不一样的稍显温柔的吻轻印上了她唇。 “桑偌。”指腹在她腰窝处流连,他低声唤她名字。 语调听着宠溺,又似乎有不易察觉的无奈,无奈她的无理取闹。 桑偌神经绷了绷。 可他叫完她,转而像安抚一样轻抚她后背,一下下的,像是给予她温存缠绵,久久的他都没有下一句。 桑偌还是觉得难受。 “好了吗?”极力想要克制,然而她冷淡的声音下还是隐约藏着颤音,“好了你就……” “叮咚——” 门铃声突然响起。 桑偌惊醒。 “你出去,去洗手间。”她想也没想就推他。 手腕一下被扼住。 桑偌胸口难受,压低着声音又气又恼:“贺憬西!” 贺憬西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忽的勾了勾嘴角,懒慢地不疾不徐问:“为什么?” 话音落地,很巧,隐约有不甚清晰的声音传进来—— “桑偌。” 能听出是男人的声音。 贺憬西眼眸微眯,眸色无声无息地变得幽暗不善,他指腹还摩挲着她脸蛋,但开腔的嗓音却显得有几分凉薄:“男人?” 门铃声还在继续。 他禁锢着她,桑偌被糟透了的情绪湮没。 她忽然想起今天收工时和剧中前辈约好了要对戏,毕竟明天上午拍摄的那场戏非常重要。 “要对戏,”仿佛身心俱疲,她眨了眨眼,声音很低很低,“贺憬西,你放开我。” 然而—— “贺憬西!” 一声低呼堵在嗓子眼,猝不及防的,桑偌被他就着未变的姿势站了起来。 他托着她臀,直接走向门口。 桑偌在怔愣一秒后,小脸迅速涨红,胸膛更是止不住地剧烈起伏。 “贺……” 剩下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他便抱着她站在了门后。 “让他走,”薄唇贴着她耳蜗,气息喷洒,贺憬西刻意压低嗓音,极为恶劣地缓慢地将她欺负,“乖一点,听话。” 桑偌身体倏地紧绷,又在一秒后气得直发颤。 门外是她敬重的前辈,而他却用这种姿势威胁她。 他怎么能…… 她双眼泛红地瞪着他。 “桑偌?”门外的声音清晰了些。 有薄薄阴霾悄无声息覆上贺憬西眉目间,脸廓线条亦跟着变得冷硬凛冽,他的语调转而又变得波澜不惊:“桑偌。” 他单手托着她,腾出一只手作势要去开门。 “郑老师对不起!”浑身的血液像是停滞了流动,惊慌和凉意侵袭全身,桑偌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嘤.咛急急喊道,“我……不舒服睡着了,明早可以吗?” 门外默了默,似乎爽朗地笑了笑:“可以,没事的,身体重要,你好好休息。” 桑偌想回应,可才动了动唇就被男人凶狠地堵住了。 “唔。” 门外。 来人没等到桑偌的回应,想着她应该是很不舒服便没有多打扰,于是转而离开。 走了几步,他看到才过来的女主角,笑着解释:“蓝老师,桑偌身体不舒服,我们明早再来吧,我看她最近戏外的状态似乎确实有些不好。” * 房间内。 桑偌被贺憬西托着直接转身往里走。 双腿被迫勾着他保持身体平稳,她唯有双手能打他:“贺憬西你混蛋!你还要怎么样?” 她已然有些狼狈。 发丝散乱贴着肌肤,她脸颊泛红,呼吸紊乱不堪,水雾在她眼中积聚。 “贺憬西!”她难受到了极点,颤音变得清晰。 贺憬西停下了脚步。 目光将她紧锁,他忽地若有似无地一声嗤笑:“不是要我去洗手间?这就去。” 他说着抬脚。 桑偌身体僵住。 她拼命挣扎想要脱离他的掌控,却被他虎口再掐住了腰,神情冷硬像是质问:“我要是不来,你打算穿成这样开门?” 他看她的眼神带了冷意。 桑偌心口一梗。 情绪肆意地横冲直撞再度失控,她冲动地脱口而出,鼻音变重:“你管不着,和你没关系!” 贺憬西倏地就笑了。 冷意浸透他周身气息,薄唇勾起没有温度的弧度,他眼神锐利盯着她,语调却漫不经心:“看来是我把你纵坏了。” 桑偌呼吸一下滞住。 等她再回神,整个人已被他放在了洗手间里的大理石台面上,而他低头…… “不要!明天还要拍戏!”她微颤着喊出声,躲避着想要挣脱。 可她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他那么坏,那么恶劣,哪怕她抗拒说不能,还是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留下了显眼的痕迹。 他故意的。 …… 桑偌情绪终于失控。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掉过眼泪了,她也从未想过在贺憬西身边会有被他这样欺负到哭的一天。 眼前越发模糊,她的掌心下是他的左心房,她能清楚感受他心脏的跳动。 这么近,偏偏她和这人,和这人的心又那么远。 她的指尖蜷缩了下。 她好像……快要失去自我了,爱他爱到迷失了自己。 这段时间的她,根本就不是她。 忽的,她感觉到他指腹轻柔地擦了下她眼角。 眼睫颤了颤,桑偌回神。 洗手间内灯光暗淡,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他也一如既往的仿佛没有多余情绪波动,唯一清楚的,是此刻他眼底倒映着她。 盯着她,仿佛专注,恍然让人有种他深情缱绻只给了她的幻觉。 “桑偌,乖一点。”她听到他低声叫她。 他手指替她拨开发丝,指腹摩挲着她肌肤,吻一一落在她眉眼和那颗泪痣上。 桑偌喉间胸口发堵,酸涩浓烈得就要让她招架不住。 眼眸焦距渐失,可她还是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口,虚无缥缈的极轻的声音从被他吻的愈发红润的唇中溢出:“贺憬西,你爱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晴天的微笑的营养液,么么哒~ - 为什么这次开文到现在都没什么作话,大约是贺哥这个鹅子太狗让我不好意思(? 第7章 “你爱我吗?”声音很低,低到桑偌自己几乎都听不见。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心跳得极快。 “贺憬西……唔。”唇被他重重吻住,剩下的话被淹没。 浓烈的,以吻封缄。 桑偌原本狂乱到下一秒就会蹦出胸膛的心跳倏地停止,浑身的血液仿佛也停止了流动,温度一点点地消散,最后彻底变凉。 那份期待亦是。 她被他箍着脸,他的指腹轻缓摩挲着她肌肤。 她没有得到他的回答。 情潮将她湮没。 能模糊隐约听见的,是他贴着她耳畔喑哑地问—— “和我有没有关系,嗯?” “舒不舒服?” “桑偌,看我。” 若她走神,他则会用他的恶劣办法欺负她,逼她回神,逼她眼中只能看他,甚至逼她出声回答喜不喜欢舒不舒服。 起起伏伏间,酒精后潮随之剧烈涌动。 欲生欲死。 …… 桑偌累得恍惚。 当男人熟悉的清冽气息笼罩而下时,她眼皮猛地颤了颤,翻身就要离开。 紧实手臂将她腰牢牢搂住,她被迫趴在他身上。 “啪嗒”一声,是打火机点燃的声音,淡淡烟味随之弥漫进空气中,亦钻入桑偌鼻尖。 她闭了闭眼。 一言不发只是掰开他的手,以为要费些力气,没想到这次竟是轻而易举挣脱,桑偌只怔愣了一秒,随即爬起来要走。 不料,他手臂又是一勾。 猛地一个用力,迫使她身体不稳,桑偌条件反射下双手撑在了他胸膛上,摔进他怀里,看起来像极了是她投怀送抱。 她动,他就将她禁锢。 她不动,他的指腹便若有似无地沿着她背后曲线轻缓划过,深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就是故意的。 末了,她被他提起来,他的掌心箍着她的后脑勺,逼迫她只能和他对视。 视线交汇。 他嘴角微勾,带了点儿懒慢痞气。 桑偌静静和他对视两秒,看他漫不经心吐出烟圈,看他长指将烟送到薄唇间咬住浅吸了口。 动作间,他的目光始终不曾从她脸上移开分毫。 倏地,他又吸了口烟,而后低头,出其不意捏住她下巴抬起。 太过突然。 直到他和自己唇的距离就差那么一点点时,桑偌终于反应了过来他要做什么—— 恶劣地渡烟给她。 “……贺憬西!”心跳漏了拍,她终于喊出声,声音哑得不像话。 唇在离她的只有一张薄纸距离时停下。 青白烟雾徐徐被吐出,他似乎低笑了声,别过脸,朝着另一方向。 “非要这样才肯说话?”指腹碾着她细腻肌肤,贺憬西声音愉悦,“欠收拾。” 有情绪在身体里乱窜,桑偌手指紧攥,一边别过脸,一边试图挣脱他的桎梏。 可她动,他就作势真要渡烟给她。 桑偌胸膛直起伏。 眼前的脸仍覆着可疑嫣红,娇媚勾人不自知。 偏偏那眼神倔强得很,十足十又纯又欲的妖精。 贺憬西喉结滚了滚,转而手掌扣住她半边侧脸,半是提醒半是沉声威胁说:“我不在,不许喝酒,别随随便便给人开门,懂?” 他捏了捏她脸。 桑偌很想拍开他的手,可忽然间她一丝力气也无。 身心俱疲。 她没说话也没动,只是随了他的意和他对视。 贺憬西盯着她,脑中闪过画面,眸色再度暗了暗,嗓音亦是:“还有旗袍,少穿,难看。” “桑偌。” “说完了吗?” 空气静滞了两秒。 桑偌很累,她垂下了眼眸,没有再看他,声音很轻:“贺憬西,我……” 后脑勺被固定,他的吻突然攫住她的唇,强势不失温柔。 桑偌身体微僵,心尖处早已习惯他这种温柔继而漾开别样情愫。 等她回过神想要克制躲闪,他的唇离开了。 “等着。”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说。 不等她回应,他松开对她的禁锢,摁灭烟头下床离开。 桑偌重新趴回在了床上,双眼无神。 她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直至贺憬西重新出现,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 她没有挣扎,一动不动。 直到,有熟悉的香味钻入鼻中。 她费力地缓缓掀眸。 腾腾热气往上冒,桌上红色翻滚刺激着感官,是九宫格火锅。 桑偌眼睫颤了颤。 下一秒,她被贺憬西抱着坐在了他腿上,他圈着她,身体亲密相贴。 桑偌仍是没抬头,却能看见他拿起筷子将准备好的食材放进了九宫格中煮着。 没一会儿,香味似乎更浓了。 桑偌心尖一阵阵地发酸。 她仰起脸。 贺憬西低首正垂眸,手指捏了捏她的脸,他嘴角溢出一丝很淡的宠溺笑:“不是一直想吃东城正宗九宫格火锅?” 桑偌静静地望着他。 半晌,她出声,哑透的声音里缠绕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疲累:“贺憬西,你是在哄我?” “你觉得呢?”贺憬西勾了勾唇,不答反问。 桑偌只看着他。 搂着她腰的手握上她的柔荑包裹,贺憬西薄唇溢出低语:“桑偌,你以为我在做什么,嗯?” 明明依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可这一句话,却轻而易举地让桑偌心尖更为发酸,颤得厉害。 总是没出息地被他影响,一点点温柔就足以将她溺毙,让她贪恋不舍。 桑偌垂下了眸。 可随即,她的脸又被他捧起,有着男性强势的吻一一落在她唇畔和眉眼。 “别再闹,嗯?”他抵着她额头。 桑偌手指蓦地攥在了一块儿。 事不过三,他能一再说出让她别再闹脾气的话,这显然已经是最后一次。 他不会一直都有耐心,对他来说今晚这么哄她或许已实属难得。 而且很显然,她若是继续和他“闹脾气”,他就会继续欺负她,到时就算她主动认输也没有用。 他们之间,他从来只会是只会当这个掌控者。 心脏酸胀得厉害,呼吸因此隐约变得困难,桑偌说不出话,直至他的吻重新落下,大有她不说话便一直这般吻她的意思。 “桑偌。”他叫她,贴着她的唇,模糊喑哑。 桑偌闭了闭眼。 “好。”她没什么情绪地说,如他所愿。 吻停了下来。 桑偌重新被他捧住侧脸。 他没有再开腔,只微勾着唇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桑偌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信她的话,除非她证明给他看,和从前一样—— 对他撒娇,主动吻他。 桑偌眼睫扑闪了下。 她有短暂两秒的恍神,脑中想起了第一次撒娇吻他的情形—— 她窝在沙发上睡着,做梦梦到了他,那时她实在太想他,情不自禁喊出了他的名字,迷迷糊糊间,她好像感觉到了他的气息。 她睁眼,看到了深夜出差归来的他。 在意识到不是做梦而是真的时,她开心极了,猛地从沙发上起来奔向他跳到了他身上,双腿勾住他腰,搂着他脖子吻他吻得热烈。 她眉眼弯弯,情难自禁地撒娇:“贺憬西,我好想你啊。” 他笑,随即将主动掌控。 两人吻得深入缠绵。 而从他这次出差归来,澜青会馆那晚后,她没有再主动吻过他。 他依然望着她,等着她的主动。 心头有情绪划过,桑偌微颤着闭上了眼,唇轻轻碰上了他的。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化被动为主动。 脑袋被他箍住,腰被他掐着,吻愈演愈烈,仿佛随时都会失控。 “贺憬西……”桑偌推拒。 吻停了下来,属于他的强势并未散去。 桑偌气息不稳地望着他,看到他嘴角隐约的笑意。 刹那间,明明已经没什么力气,可她还是突然涌出了脾气,趁其不备泄愤似的低头狠狠地咬上了他肩膀。 咬得极重。 若有似无的哼笑从头顶落下。 下一瞬,桑偌脸蛋被男人手掌箍住抬起,充满男性征服欲的吻在同一时间落了下来,强势地将她的唇狠狠碾压啃噬。 “唔。”桑偌呼吸被夺。 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半晌,在她就要觉得窒息之际,贺憬西终于将她放开,逼她和他对视。 他眼里噙笑,指腹碾过她唇,凶狠威胁:“还敢不敢?” 桑偌唇瓣红肿,瞪着他。 贺憬西喉结艰难滚动,手掌摸了摸她的秀发,沙哑的嗓音紧绷得不像话:“看来我倒是把你纵得脾气越来越大了。” 他半阖了下眼。 “吃火锅。”他换了话题。 桑偌闻言想要下去。 “别动,乖乖的。”贺憬西威胁。 桑偌动不了,被迫始终依偎在他胸膛前,就着这样的姿势,他给她喂食。 她不饿,吃得勉强,没一会儿就说吃不下了。 她能感觉到贺憬西落下的目光。 “我累了。”她没有回应,也没有再和他闹脾气,只是低声说了句。 “行。”她听到他懒慢地应了句。 余光里,她看到他抬手捞过一抱纸巾,抽出湿纸巾就印上她嘴角,不给她避开的可能。 他在给她擦拭。 桑偌恍惚了下,不等她回神,他扔掉纸巾将她打横抱起来,一路抱回到床上。 她被半趴在了他身上。 桑偌余光瞧见他习惯性地又摸出了一根烟点燃,手指夹着漫不经心地抽着,空着的左手则从她脑袋一路轻抚到后背。 像是给她温存抚慰,也像是……哄宠物一般。 “睡吧。”他说得随意。 桑偌想起身自己睡,可她才一动,他就将她按住,凉声威胁:“不想睡我们可以再做一次。” 桑偌没有再说话,直接闭上了眼。 不知是被他欺负得太过太累,还是身心皆已疲累到了极点,又或者是他在身边,明明满腹心事,可她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 从梦中突然惊醒睁开眼,满室安静孤寂。 桑偌下意识地转头,看到了贺憬西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他睡着了,闭着眼时少了几分凌厉冷硬。 似乎睡得很好,和她全然不同。 桑偌盯着看了片刻,伸出手虚沿着他的脸廓描绘,最后,她指腹停留在了他的唇上。 他的唇很薄,薄唇的人通常很薄情,所以很多时候这样的人但凡有一丝温柔,都能轻而易举叫人深陷其中,哪怕明知温柔不过是假象。 贺憬西这样的成熟男人,最知道怎么掌控。 桑偌眼睫颤了颤,收回了手。 掀开薄被,她下了床,慢吞吞地走出了卧室。 沙发那依然一片狼藉,是他欺负她的证据,原本在茶几上的剧本不知何时掉在了地毯上。 桑偌弯腰捡起,起身时,眼角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她呼吸滞了滞。 贝齿无意识地轻咬了下唇,最后,她拿过手机去了外面院子。 山间夜风很凉,接通的瞬间,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同样很凉,充满冷意—— “死心没有?桑偌,你究竟要撞多少南墙才肯放弃回头,放弃贺憬西就这么难,嗯?” 作者有话要说:来自隔壁陆之郁的嘲讽:呵,姓贺的狗男人他以为是把人哄好了? 第8章 桑偌听到了东西被重重扔在桌面上的声音。 显然是存着怒。 眼睫轻轻扑闪垂落好看的阴影弧度,她还有心情开玩笑:“可能……撞疼撞多了就容易了?也可能,没路了就回头。” 那边没说话。 “生气啦?”桑偌明知故问,嗓音轻轻。 “呵。” 桑偌低眉顺眼,红唇挽起漾出一抹笑容,乖巧地说:“我没事,别担心生气嘛。” 软软的语调,像是撒娇。 只是很快她又控制不住地垂下了眸,眸底被情绪覆满。 再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不自觉低了很多:“你明知他对我来说不止两年。” “嘟嘟嘟——” 那边直接掐断了她的电话。 桑偌:“……” 夜色浓郁,胧月倾斜洒落微冷柔和光芒,笼罩在桑偌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晕染开一层迷离光晕,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 也愈发得孤凉迷茫。 通话结束的那刻,她唇畔的笑意就敛住了,最后消失。 背脊挺直,她站在院中,双目无神地望着远处寂静漆黑的夜景,思绪亦跟着飘远不知到了哪里。 山间夜风很冷,她身体颤了下。 半晌,桑偌指尖揉了揉眉心,转身。 空气像静滞了两秒。 原本该熟睡的贺憬西此刻靠在客厅沙发上坐着,腰间只围了条浴巾,因着他双腿岔开的姿势,看着有种难以言喻的性感勾人流气。 他的视线看过来,眸光似乎格外黑亮。 桑偌心一跳。 他什么时候醒的?刚刚她的电话…… “过来。”蓦地,他淡淡的声音响起。 桑偌提着的心瞬间回归原处。 她看他神情,平静波澜不惊,脸廓冷硬也有刚睡醒后的些许懒散,她悄悄松了口气,然而随即心底便漫开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桑偌。”他眼神直勾勾地锁着她。 桑偌回神,心底一颤,下意识缓步上前。 还没等她走近,茶几上他扔在那的手机忽然振动,屏幕闪烁,她隐约看到有个“夏”字。 她看到贺憬西皱了皱眉,掐断。 但下一秒,手机再次振动。 “你最好有重要事讲。”贺憬西俊脸微沉接通,语气有些不耐,缠绕着不易察觉的冷意。 桑偌想避开。 谁想贺憬西的手毫无预警地攥住她手腕,猛地一拽极为强势地让她坐在他腿上,继而那只手牢牢扣住了她腰不让她挣脱。 属于他的气息将她笼罩。 桑偌本想起身离开,忽的,她隐约听到了电话那端的声音。 她对他的电话不感兴趣,只是让她身体略略僵硬的,是那声音她听过两次记得,一次在澜青会馆,第二次今晚—— 那个叫他贺哥的人,要见贺憬西。 桑偌垂眸。 “啪”的一声,手机被随意扔回茶几。 没人说话。 桑偌指尖无意识地攥着,仰起脸撞入男人眼眸里:“你要走了吗?” 贺憬西扣着她腰的手漫不经心地沿着曲线游移,闻言顿住,眸光幽邃注视她良久,他勾勾唇反问:“想我留下?” 桑偌和他对视,忍不住想如果他走了见了朋友,他们会说什么? “那你留下吗?”克制着情绪,她同样反问。 贺憬西重新扣住她腰。 “要我留下,给什么好处?”视线紧锁她脸蛋,他声音压低,薄唇染着似笑非笑。 桑偌没说话。 谁知道却被贺憬西握住了手指,一路沿着他肌理线条游移而上,最后落在肩上,确切地说,是先前被她狠咬的地方。 那里,牙印仍在。 桑偌和他对视。 光线倾泻,但即便明亮,似乎仍看不透他真正情绪。 他捉着她手指划过。 “你咬的,不如吹吹,嗯?”他语调懒散地蛊惑,透着隐隐绰绰的轻佻。 那眼神…… 桑偌意图别过脸,但还未动,男人就像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快一步箍住了她后颈,而后一压……准确无误印上了他的唇。 唇瓣相触,热意蔓延。 很快,热度由唇蔓到桑偌耳畔,伴随着更燥热的低哑一句—— “这次放过你,下次再咬紧点儿,其他地方。” 臀被拍了下,不等桑偌有所反应,她被他打横抱起带到了床上,男人的身躯随之覆下,将她禁锢。 “睡觉。” 他的手不算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鼻尖尽是他的清冽气息,桑偌眼睫扑闪了番,一颗心落下,最终什么也没说,手臂搂上他闭上了眼。 夜,越来越深。 房间安静,她呼吸声平稳低浅。 须臾,贺憬西缓缓睁开眼,低眸盯着桑偌看了几秒,而后,他将她松开拿开她的手,抄过放在床头柜上的烟盒去了外边抽烟。 烟雾缭绕,他轮廓逐渐模糊,那双本就漆黑的眼眸在深夜里更显沉暗。 一根烟灭,他重新回到床上。 才躺下,身旁熟睡的人自动地缠了过来,脸蛋贴上他胸膛,手臂搭上他腰,紧紧依偎。 贺憬西若有似无地低哼了声,顺势将她抱紧。 另一边。 夏孟左等右等没等到贺憬西过来,得意地朝一旁的席墨远挤眉弄眼:“怎么样,我就说贺哥来这就是为了睡人的,不然能不来?” 身体往后一靠,二郎腿翘起,他哼笑,眼底蓄满不屑和轻视:“我一定要把那只金丝雀找出来,然后……嘿嘿。” 席墨远:“……” 想劝阻,夏孟的手机响了起来。 夏孟投来一个“你懂的”眼神,吊儿郎当地接通:“宝贝儿……” 等他接完,席墨远才皱着眉问:“那个听话的小明星?” * 翌日。 闹钟响了很久桑偌才迷迷糊糊睁开眼,昨晚被折腾得太狠,以至于睡了一觉她只觉浑身上下每个角落都酸痛不已。 轻舒口气,她躺着清醒多了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手一碰—— 桑偌呼吸忘记,略有些僵硬地转头。 宽大的床上,只有她自己。 视线扫向外边儿,安静笼罩,也没有人。 桑偌垂眸,眼睫颤了颤。 半晌,她掀开薄被下床去洗手间洗漱。 明亮的镜子里,她一眼就看到了锁骨和脖子上清晰的吻痕,全都是贺憬西昨晚留下的,不顾她的不能,故意恶劣地印上印记。 桑偌怔神几秒,随即平静地刷牙洗脸,护肤之后又用了不少遮瑕将吻痕遮掩。 助理舟舟在外面敲门,收拾好后两人前往片场。 想到昨晚失约两位前辈的对戏,桑偌很不好意思,特意从酒店那带了特色早餐带给两人,郑老师临时有事还没到,她便先去找了蓝老师。 两人聊了两句,段渝打电话来,桑偌说了声抱歉起身去一旁接听,不想结束后才转身,就见蓝老师指了指她耳后。 桑偌不明所以。 蓝然温柔地笑了笑,直接拉过她的手带她到了自己的化妆台前,拿过小镜子帮她照了照,跟着拿过遮瑕亲自动手替她遮掩。 “吻痕。”她轻声提醒。 桑偌脸颊顿时发红,热意急剧攀升,继而心跳跟着狂乱。 她想到昨晚对郑老师说的借口。 “抱歉,蓝老师,昨晚……”她尴尬不已,同时有酸意悄然涌上心脏。 蓝然笑了笑,语调一如既往的如沐春风:“没关系呀,我是过来人,能理解。放心,这事你知我知,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说罢,她俏皮地冲桑偌眨眼。 桑偌脸还是很红。 好在这时蓝然的男朋友发来微信视频,蓝然去了另一边,给足了桑偌时间和空间调整。 桑偌心口止不住的有些难受。 她都不知道贺憬西究竟是什么时候在她耳后留下了吻痕。 没一会儿蓝然结束视频回来,眉眼间满是甜蜜幸福的笑容,很是惹眼,就像前天她男朋友来探班送礼物一样,看了任谁都会心生羡慕。 蓝然瞧见桑偌盯着自己,没忍住自己噗嗤一下笑了起来:“是不是觉得我和我男朋友每天都要视频,不像在一起很多年的样子?” 桑偌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羞赧地摇摇头,想说不是,却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就是觉得蓝老师你们一定很爱彼此。” 蓝然挑挑眉,笑如少女:“我们啊是青梅竹马,中间浪费了多年才在一起,好在没有丢失彼此,仍深爱着彼此。” “偌偌你和你男朋友也很恩爱啊,不是吗?” 桑偌抿了抿唇,酸涩混合着羡慕瞬间从心底深处涌出,一层层地将她心脏包裹。 她和贺憬西恩爱吗? 不。 她和贺憬西之间不是相爱的模样。 没有爱情。 * 一天的拍摄很快又开始,有了开拍前的对戏,桑偌和蓝然以及郑老师的对手戏一条过,导演很是满意,赞扬了好几句。 下午时分,桑偌休息时段渝来了。 段渝先是问了这两天的情况,又问了问助理舟舟怎么样,最后话锋一转,她压低了声音八卦:“赵千漫要跳槽了!” 桑偌喝水的动作微顿,不过也只一秒。 段渝没有发现,继续爆料:“挖她的是和桦传媒!和桦你知道吧,那可是贺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我就说她搭上了贺憬西!” “不然,就凭她出道几个月,手里就一部校园网络剧,只靠一张所谓初恋脸没演技,能进入和桦?和桦那是多少艺人削尖了脑袋想进都进不去的?” 她啧了声:“搭上贺憬西她也不怕最后被玩得渣都不剩,贺憬西那种没心绝情的男人,指不定哪天厌了连看她一眼都嫌烦。” 说到这,她不免又想到了桑偌的男狐狸精。 “你啊,听我的,赶紧分手,男狐狸精要不得,别一头扎里面出不来,听到没有?”她佯装凶巴巴地瞪桑偌,“有名有钱后,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她作势还要碎碎念,突然想到重要事,暂时放下对那男狐狸精的嫌弃,说:“杂志拍摄定在了十天后,到时我来接你。” 十天后桑偌在这部电影的戏份也差不多结束了。 段渝所说的杂志是国内有名的五大刊之一《V》,杂志要做一个各个年龄段的美人面主题,都是娱乐圈的美人儿。 桑偌在电影《红妆》里的惊鸿一瞥很适合这个主题,这也是好不容易撕下的资源,因此段渝很看中,说了一堆注意事项。 说得口干舌燥却发现桑偌好像在出神。 “……” “桑偌!”她恨铁不成钢地瞪她,指尖点了点额头。 桑偌冲她风情地眨眨眼,眼底不该有的情绪迅速掩去,点头卖乖道:“段渝姐说的我都听着记着呢。” 段渝:“……” 呵,信了她的邪! 段渝想了又想,为了提防桑偌趁着拍戏空档和男狐狸精你侬我侬被拍到,最后她决定留下来看着桑偌,顺便找时间和她严肃地谈谈心。 她隐约觉得桑偌和她所谓男朋友之间存在着什么问题,而桑偌也有点儿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桑偌听到她要留下来住两天,直接让段渝住她的小院,省的再开房间了。 一整天,桑偌和贺憬西都没有联系,桑偌几次点开他的微信,最终也没有主动。 等当天拍摄结束,听说投资商和制片人都来了这里,投资商大手笔地请全剧组吃饭所有人缺一不可,众人欢呼,各自回去准备。 桑偌在路上遇到蓝然,蓝然很喜欢她,两人边走边聊,等到了酒店餐厅包厢,桑偌直接被蓝然带去了主包厢。 推开包厢门,里边已有交谈声。 桑偌原本没注意,直到听到那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有修改,加了几百字内容 第9章 ——贺憬西的那个朋友。 贺憬西的那个朋友就坐在制片人身旁,一副吊儿郎当游戏人间的模样,制片人和他说说笑笑,态度明显是捧着他的。 他竟然就是这部电影的投资商? 段渝走在桑偌身后,见她似乎愣了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他叫夏孟,”她带着桑偌去位子上坐下,压低了声音说,“夏家孙子辈里最得宠的,特混账一人,据说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快,尤其爱找娱乐圈和网红圈的年轻小姑娘。” 她啧了声,说着听来的八卦:“还听说他和贺憬西关系很不错。” “今晚你乖乖当安静擅长的花瓶就好,反正不是主角,”段渝低声嘱咐,想到桑偌这张漂亮脸蛋,她又说,“有事我给你挡着,你尽量别说话。” 桑偌敛眸,神色温温静静的,没什么波澜变化。 “好。”她应下。 她没有再去在意夏孟的声音,直接选择屏蔽,但天不遂人愿。 酒过半巡时,她突然被点名—— 夏孟直接手指了指桑偌方向:“导演,那谁啊?” 导演抬头。 “夏总,她是桑偌。”导演笑着介绍。 夏孟挑了挑眉,笑得有点儿轻浮:“长得挺漂亮的,不来敬杯酒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桑偌身上。 段渝最先反应过来。 她立马按住桑偌不让她说话,自己端起酒杯,笑着说:“夏总真的很抱歉,我们桑偌酒精过敏,没办法喝酒,喝了容易出事儿,哪怕一点点。” 酒桌上的酒不能轻易喝,一旦开了头就断不下来,何况夏孟风评不好,段渝这话等于是断了他的后招,毕竟再混账也不能不顾及生命安全。 “我替桑偌敬您一杯,可以吗?”她说着举起酒杯,也没等夏孟说什么,一饮而尽。 夏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等段渝喝完,他才嬉笑着像是好奇一样问:“诶,桑小姐有男朋友了吗?我觉着桑小姐特漂亮,一定有很多人追求吧?” 包厢内气氛一时变得有些诡异。 有好事的,视线在桑偌和夏孟间偷偷打量。 段渝一听,额角跳了跳。 “目前以事业为重,年纪轻轻的,谈什么恋爱。”眼看着桑偌似乎是要说话,她连忙抢在她之前笑哈哈,深怕她说出不该说的话。 “是吗?”夏孟好像就只是看到长的漂亮的随口一问,问完之后目光又落在了其他人身上。 段渝悄悄松了口气。 不想,夏孟突然转头瞧着桑偌,意味深长地来了句:“桑小姐这么漂亮没有男朋友挺可惜的,还以为桑小姐凭这脸……” 他说着又不说了。 段渝一口气被夏孟吊得不上不下,心中对他顿时多了几分讨厌。 “别放心上,”她低头对桑偌说,“那人就口无遮拦,你要真和他说话了指不定被他怎么缠。” 桑偌点点头,轻声说:“我知道。” “嗡”的一声,是手机忽然振动。 她低头看手机。 “谁啊?”段渝见她微咬了咬唇皱眉,一下想到了她的男狐狸精,顿时来了气,“桑偌……” 桑偌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不是,”她没多解释,只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行吧,早点回来。” “嗯。” 桑偌拿着手机出了门,找到安静地方时,电话早已自动挂断。 她回拨,但没人接,再拨,依然如此。 【还有三个月。】蓦地,一条微信进来。 没有上文,只有这短短五个字,桑偌明白,这是在提醒她。 她的指尖还点在屏幕上,她垂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胸口顿时闷闷的。 她试图再回拨,这一次倒是接通了。 “还在生气?”她故作乖巧地问。 那边冷笑了声,直接挂断。 桑偌收起手机,闭了闭眼,强压下那股难受,准备回包厢。 一转身—— “嗨,桑小姐,真巧。”夏孟站在拐弯处,嘴里叼了支没点燃的烟,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桑偌神色淡淡,微微颔首:“夏总。” 打过招呼她径自就要走。 男人伸出一条腿拦在了她面前,桑偌被迫停下,不动声色的,她往后退了步。 “夏总有事?”她冷静也冷淡地问。 夏孟嘻嘻一笑:“也没什么事儿,就我这人吧,喜欢和美女说话,桑小姐,你说奇不奇怪,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他说着还皱了下眉,似乎在回想是不是真的见过。 桑偌呼吸微不可查地停滞了下。 夏孟的话不可避免地让她想到了那两次不愉快的经历,尤其是从他嘴里说出的那些话。 “夏总记错了。”她克制着情绪说。 没有再理会夏孟,她索性转身往另外方向走,连包厢也不想再回。 “我没记错啊,我真见过桑小姐你,上周澜青会馆,你不就是在我贺哥车里,陪他玩儿的那女的?”轻飘飘的一句自身后响起。 陪、玩儿…… 这两个词由夏孟嘴里说出,轻视调笑的意味极浓,分明是将她当成床.伴那种女人,还是那种何时何地都可以的女人。 桑偌垂了下眸,转身。 四目相对,夏孟眼里的鄙夷也丝毫不加掩饰。 他玩着烟,倨傲地抬着下巴,呵了声:“你也有自知之明啊,知道自己不是我贺哥女朋友,不然就你这身份,也配?” 他将烟点燃。 “你这样的,我见多了,没名没分的,不就图我贺哥的钱,”夏孟抽了口烟,看着桑偌平静的面容,冷笑讽刺,“不过吧,我到真没见过攀着我贺哥还想着找下一家的。” 他拿烟的手指了指她:“你……” “你有病吗?” 话音戛然而止。 夏孟一下瞪大了眼,傻掉,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桑偌挽了挽唇,神色淡漠,用同样的语调轻飘飘地重复,咬字清晰:“我是问,你有病吗?” 夏孟这下听清楚了。 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除了贺哥当初教训过他,还没其他人这么跟他说过话,这不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有病是什么? 他气得顿时脸红脖子粗:“你……” “夏总,是姓夏,对吗?”桑偌五官冷艳,不在意他警告的眼神,“我建议,有病就去治,去吃药,等严重就晚了,西城有不错的精神疗养院。” “你他妈……” “我和贺憬西的事与你无关,你没有资格跑到我面前来指指点点,你又算什么?”桑偌将他打断,背脊挺直,“最后提醒你,手指着别人是没教养的表现。” 话落,她转身就走,再不正眼看夏孟一眼。 夏孟怒了。 除了贺哥以外,他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这么没面子过,还说他没教养? 操。 夏孟极度不爽。 不爽到直到桑偌的身影快消失了,他才冷笑连连:“你拽什么?真以为攀上我贺哥就能蹬鼻子上脸教训我?你算什么东西,我贺哥玩儿你而已!你要没这张脸,你以为我贺哥会睡你?” 他冲着她的背影直嘲讽:“你连我贺哥的女人都不是,贺哥从没有说过你的存在,别自以为是了,你和我贺哥什么事儿都没有!” “当然,”他转而轻浮地啧了声,“我贺哥想睡你了就有事儿了,床.伴就得摆正自己的位置,懂不懂?” 那道窈窕身影已经不见。 回想桑偌那张勾人妖精脸,夏孟越想越气不过,直接把手里的烟扔了出去,哪怕骂了也不解气。 “操。”他忍不住再爆了句粗口。 也就是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烦躁,哪怕打来电话的是他最近的新欢小明星宝贝儿,他也没那个心情调.情,粗鲁地说了句:“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那边嗲声嗲气地说了什么。 夏孟嫌烦,就要挂电话,直到耳朵里钻入一个不算陌生的名字。 “等等,你说叫什么?桑偌?” 等夏孟挂断电话,他的心情显而易见地好转了起来。 席墨远临时有事来晚了,找到他时看到他笑得贱兮兮的模样,不由皱眉:“你又准备搞什么?对了,你说你找到贺哥的人了?” 提到桑偌夏孟还是很不爽,他当然不愿意席墨远知道自己被一个女人下了面子,于是摆摆手鄙夷道:“就一个爱钱的女人。” “走了,回西城。”勾过席墨远的肩,夏孟带他离开。 * 段渝急急赶回了桑偌住的地方。 接电话后一去不回,她着实担心她,毕竟桑偌从不会这么没分寸,她莫名有强烈的感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桑偌?”推开门,找了一圈,最后段渝终于在院子里找到了桑偌。 她躺在了躺椅上,身体微微蜷缩。 “桑偌?”段渝走近,皱着眉,“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伸手要去探她额头。 “我没事。”桑偌开口。 声音听着平静没什么问题,但段渝莫名有种就是太平静的错觉。 她站定,没靠近她。 桑偌的脸蛋埋着,她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想了想,忽然有些不可思议,也没深想脱口而出:“和你的男狐狸精吵架了?” 气氛似乎默了默。 段渝按捺着激动试探:“桑偌?” 还没等到桑偌回答,她手机突然振动。 一看是公司的电话,她只能暂且压下好奇准备出去接电话,走之前还不忘嘱咐:“别难过啊,等我回来。” 房间重新恢复安静。 桑偌始终没有动。 良久,她摸出手机,借着月色拨通了贺憬西的电话。 “嘟——” 两声后,电话直接被掐断。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早上修了下贺哥和女鹅的互动 - 感谢悦洋的营养液和地雷,么么哒~ 第10章 山间晚风带来凉意,无孔不入地侵入至桑偌毛细孔中,沿着神经悄无声息蔓延至浑身上下每个角落,和血液一起流动。 有些冷。 屏幕逐渐暗淡,彻底再没有光亮。 安静笼罩。 心脏仿佛被强烈酸涩浸泡,桑偌不由自主深吸口气缓着那股难受,颤了颤眼睫,最后一点点地慢慢地阖上。 “嗡”的一声,手机忽然振动。 桑偌一动不动。 良久,她才睁开眼,垂眸看向屏幕。 【开会。】是贺憬西发来的微信,只两字。 她没有回。 指尖似蜷缩了下,她退出和他的对话框,视线不其然顿住。 他的微信头像…… 两人其实算是特别的情侣头像。 她的头像是她趴在游泳池里,背影和湛蓝天空融为一体,像一条在休息的美人鱼,而他的则是同地点同背景的泳池蓝天,只是没有她。 这是刚在一起不久,有次他海外出差结束后顺便带她去马尔代夫度假,那时候少女情怀总是诗,心中总有分热烈,于是她暗戳戳地把这两张照片设置成了各自的头像。 当时她偷偷弄完,一抬头就见贺憬西垂着眸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 她当即有种被抓包的羞恼。 他越是笑,她越是脸红,心噗通噗通直跳,于是故作傲娇地抬起下巴,先声夺人嗔怪:“笑什么呀,不觉得照片拍得很好看吗?你不喜欢吗?” 他没回应,依然那么懒懒散散地望着她。 她恼了,转身就要继续去游泳,不想还没动他的大掌就将她后颈箍住,她被迫仰起脸,随即他的脸在眼前放大,吻落了下来。 辗转研磨。 “谁给你的胆子换我的头像,嗯?”他碾过她唇,低声威胁又像是惩罚。 她才不怕。 “你给的,纵的我啊。”心跳越发狂乱,双手主动攀住他肩带着他往下,她红唇情不自禁地翘了翘,给予他热烈回应。 天蓝如洗,风景如画。 他们在泳池旁接吻,只有他们两人。 后来他并没有换掉她给他改的头像,天知道她有多欢喜,认定那是只属于他们的甜蜜。 有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响,桑偌回了神。 手机扔开,她重新闭上眼,身体蜷缩着。 * 门铃声响了很久。 沉浸在情绪中的桑偌迷迷糊糊听到,只以为是段渝回来了,昏昏沉沉地爬起来,凭着仅剩的力气光着脚走过去开了门。 门一开,她也没看,直接转身往回走。 坚硬胸膛毫无预警地贴上她后背,紧实手臂勾住了她的腰,带着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将她笼罩。 心跳倏地漏了拍,缓缓地,桑偌终是回过了神。 是贺憬西。 在她需要他的时候挂了她的电话,现在又出现。 一瞬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从内心深处涌出,涌向她的心脏。 身体微僵着,她没动。 她听到自己低低的沙哑的声音:“怎么又来了?” 话落,她身体被转动,侧脸被他掌心扣住,她被迫和他面对面,被迫仰起脸看他。 贺憬西深眸幽邃,薄唇溢出低语:“不想我来?” 桑偌一瞬不瞬地和他对视。 眸色暗了暗,贺憬西喉结滚动,说得随意:“东城这里的子公司出了点问题。” 难得的解释交代。 桑偌恍惚。 突然,她的臀被拍了下。 男人不掩冷硬的俊脸在眼前放大,和她只隔一张薄纸的距离,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肌肤上,和他的声音一样强势:“在想什么?” 桑偌回神。 “没什么,”她有些抗拒,双手抵着他胸膛避开他的视线,只说,“就是累了,想睡觉,你……” 吻忽地印上她唇畔。 “洗澡没有,嗯?”他气音模糊喑哑,尾音上扬性感,暧昧隐隐绰绰缠绕其中,又轻而易举地扣在她心弦留下痕迹。 桑偌身体再度僵了僵。 她当然懂他的暗示,是想和她一起洗澡做那事儿。 “贺憬西!”她突然拔高了声音。 她能感觉到贺憬西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神沉沉地锁着她。 刹那间,沉闷似要将她压垮,酸涩变得汹涌,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着,那股情绪似乎就要控制不住了。 可她又倔强地不想再失态。 “我累了,拍戏很累,”她没有回应他的视线,声音低了下去,没什么力气,“我不想做,想休息。” 她垂下眸,眼睫一直扑闪,看不到他的神情。 半晌。 “行,睡吧。”他指腹摩挲了下她的脸,深眸淌过晦暗,没什么情绪波动地说。 他松手。 “嗯。”桑偌没有看他,转身直接往洗手间方向走。 她能感觉到贺憬西的视线始终在她身上。 心情糟糕沉闷,负.面情绪将她压着,脑袋仍然有些昏沉,简单洗了澡出去后,桑偌有些渴,下意识地去外面找水喝。 手腕猝不及防被握住。 她骤然清醒。 “贺……” 下一瞬,她被拉着坐在了沙发上。 “要做什么?”贺憬西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桑偌下意识回:“喝水。” 很快,一杯水递到了她面前。 桑偌抬眸。 贺憬西薄唇微不可查地勾了勾:“不是要喝?” 桑偌默然,接过。 喝完,她将杯子放回到茶几,起身想走,腰却被箍住。 “在这睡,陪我会儿。”贺憬西在她身旁坐下,拿过放在一旁的笔记本,一手搂着她让她躺在自己腿上,一手在键盘上移动。 他没有给她挣脱的可能。 桑偌眨了眨眼,如他的愿,枕着他没有动。 “睡吧。”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仿佛……带了点儿宠溺意味。 但她没有也不想深想。 她的确很累,好像身心都有些,于是她闭上了眼。 累。 好像,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忽的,他的声音再落下—— “如果累,拍完好好休息,戏可以不拍。” 桑偌眼珠微微转动。 “好。”她只是说。 他的手掌抚摸上了她的头发,最后和很多次做完温存一样轻抚她的后背。 桑偌手指攥着,始终没有再睁眼。 慢慢的,她陷入浅眠中。 她睡得迷糊不安稳,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感觉到有掌心贴着她脸,沉沉的声音一句接一句—— “桑偌?桑偌……” 她蹙眉,缓缓睁开眼,猝不及防撞入贺憬西幽邃双眸里。 她动了动唇。 突然,他手臂搂着她把她抱起来靠在了他怀里。 “把药吃了。”拿过茶几上的杯子和退烧药,贺憬西递到她嘴边。 桑偌还有些浑浑噩噩。 贺憬西指腹碾过她脸蛋,语气有些沉似是不悦:“自己发烧都不知道?” 桑偌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热度,大约是先前不知道在躺椅上躺了多久着了凉。 一旦有了认知,模糊的不舒服感觉变得清晰起来,她只觉身体更无力了。 可是…… 她低眸瞥了眼退烧药。 “没事,”她从心底里排斥,眉头微拧,作势要推开他的手,不自知地和以前一样撒娇,“不要吃药。” 可惜,身体不过软绵无力,最后反而变成了她搭在他手腕上的动作。 她想起来。 但她的身体被他牢牢禁锢,他落下的声音也带了点儿警告意味:“桑偌,别闹。” 突如其来的,桑偌鼻尖一下涌上酸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猛地用力终于将他的手推开,别过脸,发着脾气,瓮声瓮气:“我说了我不要吃。” 退烧药滚落到了地毯上,水洒落在他西裤上。 贺憬西瞥了眼。 他仍搂着桑偌没给她逃离可能,暂时将杯子放回,他再拿出一粒退烧药。 桑偌胸膛隐约剧烈起伏。 她闭眼,想调整,那只原本搂着她腰的手突然往上抬起了她的下巴。 猝不及防间,男人的唇强势地覆了上来。 ——把药推给了她。 呼吸蓦地一滞,桑偌睁开眼,还不等她有所反应,温热的水迅速渡了过来。 逼她咽下,逼她吃药。 她不吃,他就极有耐心地等着,摆明了就是绝对要她把药吃下去。 “不是非要吃药,运动也能出汗退烧,我们试试?”他贴着她的唇,低低的警告的话语溢出。 运动两字,似被他刻意咬重了音。 桑偌只能咽下。 “咳……咳咳!”药吃完,她咳嗽不停,小脸涨红。 同一时间,男人的手掌轻拍了拍她背脊给她顺气,等她咳嗽停止,轻拍改为轻抚,无声的,像是在哄她,抚慰她。 无意识的,桑偌手握成了拳。 她抬头。 四目相对,贺憬西嘴角微扯,捏了捏她的脸,似笑非笑地低哼:“非要威胁才肯吃?” 桑偌想要拍掉他的手。 “敢打试试?”贺憬西眼眸微眯,毫不掩饰地再威胁。 桑偌呼吸屏住,瞪着他,脱口而出:“苦。” 她别过了脸。 下一瞬,她的脸被他掰过,一粒奶糖被送到了她嘴边。 丝丝甜味瞬间侵入。 “吃了就不苦了。”她听到他说。 她不吃,他就不动不拿开,最后,桑偌只能张嘴。 唇角随即又被他拿过纸巾擦拭水珠,擦完,她再度被他打横抱起,抱回到了床上。 “睡觉。”仍是和昨晚一样,她被趴在他胸膛上,他单手搂着她,轻抚着她的脑袋。 亲密的姿势。 灯被关掉,薄被被他拉过盖在了她身上,同时他在她眉眼上落下一吻。 桑偌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久久未动。 安静笼罩的黑暗中,她睁着眼,手心下是他清晰的心脏跳动,头顶隐约传来他平稳的呼吸。 倏地,她心尖颤了颤。 酸意蔓延。 * 翌日。 桑偌有意识醒来的第一眼,看到了正在穿衬衫的贺憬西。 身姿颀长挺拔,身材完美,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行走的衣架子。 眼睫扇动,出神一秒,桑偌睁开的眼又选择闭上。 男人的气息随即侵袭而至将她笼罩,捉住了她的手腕,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了番,带来异样感觉。 他不说话。 桑偌只能掀眸,撞入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他在看她。 “退烧了。”探了探她额头,他掀唇,声线格外低醇。 他的温度覆了上来,大掌捧住她侧脸,熟悉的强势。 “走了,乖点。”他低声说。 桑偌静静地和他对视,哑声回应:“嗯。” 话落,她看到他薄唇勾了勾,淡淡笑意溢出。 他摸了摸她的脸,随即起身迈开长腿离开。 越来越远。 没一会儿,房间里恢复安静,彻底没有他的身影,唯有属于他的清冽气息若有似无地弥漫在空气中,昭示着他出现过。 桑偌始终一瞬不瞬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直至眼睛发酸才眨了眨。 似乎总是这样,在她一点点失望后,又给予她温柔。 若即若离,似乎吃定了她。 偏偏,她总是贪恋他的温柔,沉溺其中舍不得。 怔怔地出神看了会儿天花板,桑偌掀开被子下床,光脚踩着地慢吞吞走到了院子里找到她的手机。 点开微信,她没有去看贺憬的头像,而是目光下移,落在了另一个对话框上。 【还有三个月。】 冷淡的一句,再一次地将她提醒。 桑偌敛着眸。 须臾,她深吸口气,泛白的指尖尽管没什么力气,还是回了句:【我记得。】 她记得的。 * 段渝一早就来了桑偌这。 昨晚她接完电话回来本想和桑偌聊聊,但见她不愿说,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便没有强求,给了她空间去和助理舟舟睡了。 她到底是担心的。 没想到一晚过去桑偌好像恢复了不少,身上的那股状态明显和这段时间不太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一时也形容不出来。 她只能想到她的那男狐狸精。 毕竟桑偌昨晚那模样实在是…… “吵架又和好了?还是想通了?”她试探着问。 桑偌视线落在剧本上。 闻言她抬起头,指指剧本,卖乖说:“段渝姐,我看剧本呢。” 段渝:“……” 白担心了。 她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桑偌冲她甜甜一笑。 段渝看着她,不知怎么的脑中竟冒出了一个强烈念头—— 昨晚桑偌的失态一定是和感情有关,但怕是她不会轻易放弃,感情这种事旁人说得再多都无用。 除非,她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可那样,得多痛? 段渝忍不住想,她究竟有多爱那个男狐狸精? * 接下来的几天里,桑偌完全沉浸在了忙碌的电影拍摄中,在现场空闲的时候不是看剧本,就是观摩其他演员前辈如何演戏。 晚上收工后会回房看剧本练瑜伽,困了累了就睡觉,第二天再精神饱满地投入工作。 她没有再主动联系贺憬西,也没有再被之前那段时间的糟糕情绪影响。 就这样一晃过了八天,她的戏份杀青,和众人互加了联系方式后告别离开。 第九天,她回到西城。 短暂休息一晚后,隔天她在段渝和舟舟的陪同下前往摄影棚进行拍摄杂志。 可她们谁也没想到,到了摄影棚外,等待她们的竟是—— 第11章 “桑偌?没有这个名字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摄影棚外的保安对照着名单,皱着眉摇头,“对不起,现在管得严,没有就不能进去。” 桑偌蹙眉。 段渝更是震惊:“我看看。” 她直接伸手拿过了名单,一看,还真没有。 “怎么回事?”她沉下了脸,拿出手机准备问问负责人究竟什么情况。 还没等她按下数字,有工作人员小跑着跑了出来。 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 “桑老师,”她涨红着脸朝桑偌鞠躬,抬起头后小心翼翼有些害怕甚至有点儿崩溃地对段渝说,“段渝姐,对……对不起,桑老师不用拍摄了。” 最后一句,声若蚊蝇,几乎听不见。 段渝顿时横眉冷竖。 “什么意思?!”她质问。 小姑娘快哭了,结结巴巴的好不可怜:“就……就是这次杂志拍摄,没有……没有桑老师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可是签了合约的!”段渝厉声说。 胸口堵了口气,她冷笑,拨通负责人电话。 但,没人接。 也不知是太忙忙到没时间,还是故意不接。 段渝深吸口气,想继续质问。 “是我临时被人换了,对吗?”桑偌按住她手臂,平静温声问。 小姑娘原先还眼神闪烁不敢回答,好一会儿她才咬着唇为难地点头:“嗯……” 桑偌和段渝对视一眼。 段渝没那么好的脾气,气冲冲地近乎逼问:“顶替的人是谁?” 小姑娘为难极了。 段渝再冷笑:“我们签了合约都被你们临时放鸽子毁约,总要知道顶替的人是谁吧?”她眼神一凛,“不然别怪我闹得难看。” 小姑娘唇瓣咬了又咬:“赵……赵千漫赵老师。” * 这已经是赵千漫第三次抢了桑偌的杂志资源了。 前两次没有正式签合约,还在接触阶段,大家各凭本事,段渝也就忍了,但这一次,明明她们已经和《V》签了合约,竟然还会被临时毁约。 最重要的是,毁约也就罢了,偏偏等她们到了摄影棚外才被明显是实习生的小姑娘那样通知,不是故意打她们的脸,给她们难堪是什么? 赵千漫那张脸,凭什么? 五官分开来合起来,有哪点够得上美人面这个主题,顶多清纯清秀! 怒火汹涌,段渝觉得恶心极了。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处事风格,好歹也是五大刊之一,搞的和小作坊似的。 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她直接联系上了《V》的主编,想问问究竟。 桑偌阻止不及。 等段渝挂断电话,她的脸色更难看了。 桑偌猜到了,这也是为什么刚刚她想阻止的原因。 她直接问出口:“《V》那边是不是说,是和桦那边沟通的,他们也没办法?” 段渝显然气得不轻。 “差不多,”她硬邦邦地挤出一句,“推卸责任倒快,人话鬼话全让他们说了,还和我装可怜,让我们理解,说之后再补偿。” 可究竟会不会补偿,她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不然,他们今天敢这么对她们? 再者,和桦传媒圈子里谁敢得罪? “段渝姐,偌偌姐,你们看。”助理舟舟眉头紧皱着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让她们看微博热搜。 段渝定睛一看—— 和桦传媒官宣了新艺人赵千漫的加入,顺便,赵千漫方又官宣了一部IP改编的古偶剧,担任女一,这样的热度下,先前赵千漫所谓的宾利绯闻又被提及。 一时间,热度居高不下。 “妈的。”段渝实在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偏偏这时,她眼角余光无意间地一瞥,竟看到了摄影棚外赵千漫刚从一辆车上下来。 而那辆车…… 分明是先前被拍到的宾利! 桑偌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了。 确切地说,她是看到了给赵千漫开门的人,她认识,那是贺憬西的司机之一。 段渝咬牙切齿:“攀上了贺憬西就是了不起,和桦挖她,送五大刊送女一当见面礼,攀金.主也就攀金.主了,这么欺负人算什么?” 段渝脾气爆,她当即就说要回公司要个说法。 “桑偌……” 桑偌回神,对上她怒气冲冲的脸,想说两句安慰她,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出一看,是蓝然。 “蓝老师。”她接通。 蓝然笑了笑,直入主题:“偌偌,有没有兴趣试个角色?导演郁随,是我合作过的。他找了我,但我觉得我不适合那个角色,想到了你,所以向他推荐了你。” 桑偌呼吸不自觉滞了滞。 郁随…… 圈内有名的鬼才导演,风格独树一帜,为人桀骜不羁,三年多前郁随这个名字横空出现,带着他的第一部 作品,女一号便是蓝然,一举拿下不少重量级奖项。 蓝然继续:“如果你觉得可以,今晚你去见他试试,我会让我经纪人带你过去,不过有一点。” 她顿了顿。 “这部电影比较有挑战性,当然啦,郁导这人也很有挑战性,脾气太难搞,”她笑,“还有一段可能尺度有点儿大的露背戏,你看你能不能接受?” 桑偌没有犹豫,唇角微扬:“蓝老师,我想试试。” “行,那我发你点东西,我经纪人电话也发你,”蓝然痛快地说,“你好好准备,祝你成功哦。” 桑偌眼中闪烁微光:“谢谢蓝老师。” 蓝然笑:“都说了叫我蓝然姐,好了不多说了,导演在叫我,我得过去了,我把东西发你。” “谢谢蓝然姐。”桑偌真心实意地叫了声。 等她挂了电话,段渝问什么情况,桑偌便把蓝然介绍她试镜郁随导演电影的事简单说了下。 段渝惊得屏住呼吸。 “郁随诶!”比起桑偌的淡定,她显然激动不少,“必须去,好好准备!争取拿下!” 说话间蓝然把资料发来。 桑偌扫了眼,蓝然告诉她女主在这部剧中从头到尾都是穿旗袍,所以建议她今晚见郁随时换上旗袍,又嘱咐她好好研究女主。 最后又说虽然是晚上见面,但郁随的人品大可放心,主要是他急着要定下女一,同时他昨天刚回国,今晚是他朋友们给他过生日顺便接风洗尘。 他不想折腾,索性都在同一地方。 桑偌回了消息,决定回家准备。 段渝本想和她一块儿,但她下午还有其他的事,早就定下的,加之公司来了电话让她回去,她便交代舟舟跟着她,有事及时联系。 又安慰她今天的事无需多想。 桑偌应下。 * 夜幕降临时,桑偌到达约好的地方,澜青会馆。 舟舟痴痴地望着桑偌,眼中冒着粉色泡泡:“偌偌姐,你穿旗袍真好看,又纯又欲,偌偌姐,我可以!想娶你!” 桑偌被她的话逗笑,想说什么,脑中忽然想到了在东城喝酒那晚,贺憬西说她穿旗袍难看,让她别穿。 这些天他只联系过她一次。 “偌偌姐,蓝老师的经纪人到了,”舟舟指着车外提醒,“我们下车吧。” 桑偌回神,唇角扬起完美挑不出错的笑。 “好。” 蓝然的经纪人很忙,因着蓝然喜欢桑偌的缘故,所以愿意帮忙介绍,但也有其他事要处理,所以在帮两人介绍完之后就会走。 桑偌很感谢。 到了包厢外,她有点儿紧张,深吸口气,跟着经纪人进入。 她们进去的时候,郁随正在煮茶,手指修长,一张精致俊脸偏阴郁,看着让人觉得很难相处。 他抬眸瞥了眼:“桑偌,坐。” “郁导。”桑偌礼貌打招呼,在他对面坐下。 经纪人说了两句便离开了。 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了两人,气氛稍显压抑。 郁随掀了掀眼皮,语调和他的气场一样极为冷漠:“女主角患有抑郁症,对爱偏执,我想看你的表现。” 只这一句。 桑偌凝神屏息。 竟然……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这段时间贺憬西让她的难过,这几年,她对贺憬西何尝不是太过执着? 慢慢的,好像有沉闷酸涩的情绪一层层包裹上她心脏,让她渐渐透不过气。 眼睫颤了颤,似有雾气浮现。 “桑偌。”郁随的声音忽然响起。 桑偌撞入他似乎没温度的眼睛里,迅速从自己的情绪中抽离。 “郁导。” 郁随依然波澜不惊:“这两天我会让人把合同准备好。” 意思就是她成功了。 桑偌微怔,没想到这么顺利,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桌面上手机振动,郁随瞥了眼,说:“你可以走了。” 桑偌指尖微微蜷缩。 “谢谢郁导。”悄然舒缓了下紧张的神经,眉眼间溢出一点浅浅笑意,她道谢。 郁随站了起来,说话一如既往的不客气:“不必,拍摄期间你若是让我不满意,我随时会让你走人。” 他拿过手机像是要出门。 桑偌见状,便也站了起来。 郁随要出去接人,桑偌则乘电梯离开,走到拐弯处时,郁随突然拉了她一把。 “小心。” 有小孩儿跑了出来差点撞上桑偌。 “谢谢。”桑偌礼貌道谢。 郁随没有说话。 电梯门开,桑偌离开。 夏孟突然吊儿郎当地出现猛地勾住郁随的肩,挤眉弄眼:“哟,我们郁大导演这是终于想通,决定放弃那个没良心的女人,玩儿其他小美人儿了?” 他啧了声,笑得极为暧昧:“我可看见了啊,穿旗袍的美人儿,你碰她了,啧啧,那身段,光是背影就绝了!脸是不是很漂亮?” 郁随面无表情拿开他的手,连一个正眼都没给他。 “诶诶诶,说说啊,弟弟我又不和你抢,你这都出来接我了,不打算和我聊聊?那女的究竟怎么样,纯不纯,媚不媚?” 夏孟一路追着他叽叽喳喳,到了包厢也不放过他。 郁随嫌烦,点了根烟,冷声问:“其他人什么时候到?” 夏孟翘着二郎腿,从他那抢过烟盒:“差不多了吧,谁有你有空,专门早来泡妞,墨远可能要晚点儿,至于贺哥最近特别忙……” 他抽了口烟,想到桑偌那个无比讨人厌的女人,扯扯嘴角无声冷笑了声,满眼不屑。 哼。 给他等着吧。 玩不死她。 还想再聊聊刚才那个旗袍美人儿,夏孟手机响了,是家里来电。 他耐着性子敷衍了会儿,又被骂着嫌包厢里闷,决定出去接。 手搭上门把,一拉—— 却见门口站了个身穿烟青色旗袍的女人,玲珑曲线完美展现,妩媚风情,她正准备敲门。 夏孟呼吸一滞,眼睛都直了。 他从来没见过穿旗袍穿这么好看的女人。 可再定睛一看…… 她不就是刚才和郁随拉拉扯扯的女人? 桑偌?! 操! 果然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上次的火还没消,这会儿新仇旧恨一块儿,夏孟怒从心起,指着她鼻子就要大骂。 还未来得及出声,一道低沉中好似带着不甚明显冷意和不悦的声音响起—— “你来这做什么?” 夏孟看过去。 是贺哥! 而这话,是对桑偌说的。 第12章 桑偌是在快走到大门口时发现的手机不见。 想了想应该是进包厢前,蓝然给她发微信加油,她回复之后手机没有放回包包就一直拿在了手里,后来郁随要她表现,可能是那时她放在了一旁,之后紧张给忘了。 于是她原路返回。 正准备敲门,没想到包厢门开了,以为是郁随,没想到会看到夏孟那张脸。 她瞬间就想到蓝然所说今晚也是郁随的朋友给他过生日接风洗尘。 夏孟竟然还是郁随的朋友。 桑偌脑中才冒出这想法,就见夏孟对自己怒目而视,眼神颇为鄙夷不屑,甚至于又抬起了手指着自己。 她不想看到夏孟。 却不想—— “你来这做什么?”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贺憬西。 桑偌呼吸有短暂两秒的滞住,心口突涌出酸意。 近乎机械地转身,还未抬头,他搭在手臂上的西装猝不及防落下,不甚怜香惜玉地盖在了她身上,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猛地将她一拽。 她被他挡在了他身后。 一个踉跄,她身体差点站不稳。 视线被遮挡,属于他的强势气息密不透风将她包围,他的手用力地攥着她的手腕。 夏孟瞧见,眼睛一亮,得意地哼了哼,决定趁这个机会揭开桑偌这女人脚踏三条船的真面目,最好让贺哥甩了她。 “贺……” “看什么?”分明缠绕着冷意和戾气的声音从贺憬西薄唇间溢出。 夏孟愣住。 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竟莫名觉得有股寒意从背上冒出。 贺哥的眼神…… 他不解:“贺哥……” “滚进去。”下颌线紧绷,贺憬西那冷硬的脸覆上不耐和警告。 夏孟:“……” “贺……” “来了?”郁随从里边出来看见贺憬西,余光一瞥,“桑偌?” 他凉懒地掀起眼皮,看了眼贺憬西。 “认识?”视线不经意瞥过桑偌隐隐发红的手腕,他伸出手,语调一如既往的冷淡,“桑偌,你手机落在了包厢。” 桑偌听到了声音。 身体渐冷,她面无表情,只想从贺憬西身后走出来拿手机。 可她还没动,贺憬西骨节分明的手抬起,快她拿过了属于她的手机。 下一秒,她被他拽着离开。 他走得极快。 她踩着尖细的高跟鞋,即便脚下是柔软地毯,也难免身体不稳要摔倒,她抿紧了唇,想甩开他的桎梏,可他握得极紧。 全然不给她挣脱的可能。 桑偌心绪瞬间混乱。 胸膛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她的呼吸也隐隐变得急促,之后他的脚步变慢她丝毫没有感觉。 她只是盯着他冷厉的侧脸。 晚风吹拂。 她逐渐清醒,发现她被贺憬西带到了露台。 很巧,就是上次她躲着的地方。 安静笼罩,极低的气压盘旋在上空,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 她敛着眸却依然能清楚感知贺憬西落在自己身上的沉沉视线。 桑偌闭了闭眼。 再睁开,她仰起脸和他对视。 目光碰撞。 她精致脸蛋温静,黑白分明的眸静静看着他。 夜色渐浓,无声无息的暗蔓延至贺憬西双眸里,变得浓稠不堪,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将她脸蛋紧锁,薄唇几乎紧抿成直线。 他点了支烟。 青白烟雾徐徐,衬得他脸上的神色愈发看不透。 蓦地,他摸出手机拨通秘书电话,凛冽冷意的音节从他喉间蹦出:“送一套桑偌的衣服来澜青。” 桑偌心尖狠狠一颤。 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手心里,极力压制着那股突然肆意起来的情绪,她的神色和语调同样很冷:“我有衣服。” 眸底几不可见地流淌过更深的暗色,贺憬西吐出烟圈,薄唇勾起话语没有温度:“没和你说穿旗袍难看,让你少穿?” 他的眉眼间似有阴霾。 他看她的眼神也毫无温度可言,很冷。 桑偌看着他。 横冲直撞的情绪竟是游移到了失控边缘,一股沉闷骤然压上她心口,让她渐渐无法呼吸,她想压制,想舒缓,然而无果。 “我不换!” 心跳极快,她冷冷回视,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两度:“只有你觉得难看,所有人都说好看,凭什么你说换就换?难道我连自己穿什么衣服都不能做主?” 肩上披着的西装隐隐绰绰地散发着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 桑偌忽觉闻得难受。 “我不会换。”她重复,一字一顿,吐词格外清晰坚定。 那双眸里,分明染着倔强和挑衅。 贺憬西看在眼中,俊脸更沉。 “桑偌,”他唤她的名字,嗓音悄无声息变得紧绷,眼神凛冽甚至逐渐溢出戾气,“别和我闹脾气,把旗袍换了。” 咄咄逼人…… 不知何时紧绷的神经倏地就断了。 桑偌冷冷看他一眼,强烈的酸涩感觉将她心脏层层包裹。 “贺憬西,”眼睫颤了颤,她忽而平静地叫他,手指紧紧攥上他的西装,继而猛地拽下扔在地上,对着他的眸,“我不换。” 话落,她转身就走,挺直了背脊头也不回。 贺憬西眼中尽是森然暗色。 “桑偌。”他冷声叫她。 她没有回头。 下颌线条似紧绷到了极致,寒意从他周身散发,他狠狠地吸了口烟。 呼吸有些不顺,他手指扯开两颗纽扣。 “贺总?”矫揉造作的声音响起。 贺憬西冷冽眼风扫过。 只一眼,赵千漫心跳直接漏了拍,甚至呼吸也滞了滞,只觉男人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漠气息,刹那间更是有股惧意涌向四肢百骸,但她忍住了。 “贺总,”她深吸口气,柔柔走近,“好……” “你谁?” 巧字还没来得及出口,极度不耐和充满冷漠的两字将她打断。 赵千漫身体一下僵住。 一张被粉丝称为初恋的脸忽红忽白,她尴尬地抬起手指作势捋了捋散落下来的发丝,柔声细语自我介绍:“贺总,我是赵千漫,贺氏旗下子公司和桦传媒新签的艺人,我……” “是个人我都要认识?” 男人唇很薄,勾起的弧度极冷,充满寒凉。 赵千漫尴尬不已,差点继续不下去。 “我……”她忍着,咬了咬唇,眼睛眨了眨露出几分男人最爱的柔弱,轻声说,“上月底夏总让您捎我一程来这里的,我坐过您的车,我们……” 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欲言又止,几分娇羞几分紧张:“后来我发现我的香水掉您车上了,贺总,那瓶香水是我……” “是你?” 赵千漫眼睛一亮,以为是他想起来了。 “是我……” “滚。”毫无情绪起伏的一字。 赵千漫一张脸瞬间惨白,一颗才升到半空的心倏地坠落。 “贺总……” 贺憬西吐出烟圈,脸廓凛冽,吐出的话语丝毫不客气,凉薄森寒至极:“听不懂人话?” 赵千漫骤然间有种恐惧感觉,这男人的冷,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真正的极端的冷,无论是眼神还是语调。 她的脸白了又白,身体摇摇欲坠。 “贺……” “贺哥你干嘛呢?”夏孟到底没按捺住好奇心找来,没想到一走近就见自己的新欢被贺哥吓得不行,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男人的保护欲爆棚,他直接搂过赵千漫,语气吊儿郎当:“你吓到她了,千漫啊,我的人,你忘了,上次见过的,别这么冷嘛。” 贺憬西吸了口烟。 “你的女人?”他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深如海底的眼眸毫不掩饰一股嘲弄。 赵千漫心跳直接停了拍。 她有强烈的感觉贺憬西会说让她难堪甚至是一无所有的话,她想阻止。 但,慢了步。 “你的女人在我车里故意留下香水?”指腹直接将烟头碾灭,贺憬西眉眼间尽是寒芒,“看好你的女人,离我远点。” 话落,长腿迈开,他沉着脸离开。 席墨远和郁随走来时恰好听到这一幕。 擦肩而过之际,郁随掀起眼皮睨了眼贺憬西。 末了,他看向一张脸如调色盘精彩的夏孟,吐出两字:“傻逼。” 他也走了。 席墨远没走,他看向还僵在夏孟怀里的赵千漫,逐渐反应了过来郁随的意思。 “早就告诉过你,这女的不安分。” 席墨远是脾气最好的那个,但此刻,他丝毫不顾及当事人还在,嘲讽:“你不如问问她,她是搭不上贺哥退而求其次攀上了你,还是想借着你再攀上贺哥。” “偏你还被她哄得帮她跳槽,”扫过已然在颤抖的赵千漫,他问,“你没做其他蠢事吧?” 夏孟一噎,顿时想到了今天的事。 他怎么可能承认,怎么可能让这帮兄弟知道自己被桑偌那样羞辱。 “当然没有!”他梗着脖子喊道。 席墨远从不说脏话。 “傻逼。”他说。 夏孟:“……” 操! * 郁随走到贺憬西身旁,从他拿出的烟盒里捻了根烟出来,漫不经心地玩着,状似随意地问:“今晚你什么情况?” 贺憬西面色波澜不惊,语调亦是,只是覆着冷意:“桑偌是来找你的?找你做什么?” 郁随点了烟。 浅吸了口,他缓缓吐出烟圈,说:“试镜,我新电影缺个女一,别的人我看不上,就桑偌,穿上旗袍勉强合适。” 他顿了顿,评价:“又纯又媚,就是她了,电影里有几段露背戏,相信她可以演得很好。” “啪——”是贺憬西点燃打火机的声音。 幽蓝火焰跳跃,融合着夜色,使得他本就漆黑的双眸格外深暗。 “这部电影她不会接。” 第13章 烟雾吞吐间,他的脸庞隐约变得模糊晦暗。 看不透。 郁随睨他:“理由。” 眉眼处覆着的阴霾隐隐有愈发暗沉的趋势,下颌线条依然紧绷着,贺憬西抽了口烟,语调却淡淡:“她不合适。” “她适合这个角色,没人比她穿旗袍更好看更有感觉。” 贺憬西蓦地掀眸看向他。 郁随勾了勾唇。 “不打个电话给桑偌?”他转而轻描淡写地换了话题,“既然她是你的人,打个电话给她,让她回来吧,一起玩玩儿。” “下次再说。”贺憬西敛眸,漠然道。 郁随掸了掸烟灰。 “她手腕好像被你握红了,”他状似随意地提醒,“不哄哄?” 贺憬西抽烟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她的肌肤惯来娇嫩。 “不了,之前就是太纵着她。”喉间溢出寡淡的没有温度的音节,他的眸色愈发深暗,似乎就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咬着的烟拿回指间,郁随吐出烟圈,眯起眼眸,语调染上了那么一分懒慢的似笑非笑:“女孩子都是要哄的纵着的。” 贺憬西和他对视。 他低哼了声,眉目间的冷意变浓,嘲弄也丝毫不加掩饰:“你当初那么宠着纵着许澜青,她还不是跑了?” 郁随神色一凛。 “呵,”他冷笑,薄唇勾起的弧度极冷,“她玩够了就会回来,倒是桑偌,你信不信,她要是走了,绝不会再回到你身边。” 贺憬西黑眸冷冽,笃定:“她不会走。” 郁随嗤笑。 贺憬西听着,阴郁悄无声息染上他俊脸,呼吸似有些不顺。 “贺哥……” 夏孟委屈着张脸出现。 贺憬西连一个正眼都没给他。 夏孟混得很,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贺憬西,就像此刻,他只觉贺哥周身的气息冷漠又凛冽,极端的强烈,让他不敢靠近。 “贺哥我错了,”他心中郁闷,一张脸还有些恼羞成怒的红,鄙夷又气愤地说,“那女人我已经让她滚蛋了,我是真不知道她……” 剩下的话,他说不出口。 难道要他承认,从来都是他玩儿别人,这次却被女人利用了把当了垫脚石,差点被绿? 这和桑偌羞辱他一样让他难以启齿。 “贺哥,哥,”他索性没皮没脸地耍赖,“我真错了,她绝不会再出现,你别为了一女的这么对我啊。” 冷冽眼风倏地扫来。 夏孟一下噎住。 贺憬西眼底尽是锐气毫不掩饰:“我要不来,你想对桑偌做什么?” 夏孟一口气直接堵在了胸口! “贺哥,她……”他脱口而出就要说就是想警告警告桑偌,教训她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顺便报复她羞辱自己有病。 “她是我的人。” 冷冷的一句,让夏孟身体冷不丁地颤了下,那感觉就像是先前在包厢门口贺哥看他的眼神,让他莫名觉得背后发凉。 夏孟不爽,很不爽。 不就是个女人! 贺哥明明就不爱她。 “我知道了贺哥,可我没想做什么。”他小声嘀咕,硬生生压下对桑偌的鄙夷,难得聪明了回,决定先找到确凿证据。 东城那晚他可是听到桑偌打电话了,那语气,电话那头绝对是个男的。 哼。 等着吧。 他早晚要让贺哥甩了桑偌那个女人。 他还想说点儿什么,就见贺哥冷着脸走了。 “贺哥,等等我!”他连忙跟上。 郁随站在原地抽了最后一口烟,若有似无地哼笑了声,意味不明。 * 夏孟简直欲哭无泪。 他觉得贺哥就是在针对他,四人玩牌儿,其他两人的不赢,就单单只赢他的,不管他扔什么牌他都要,一次次让他输钱。 输得裤衩都快没了也不让他换人。 “贺哥,”他委屈,小声抱怨,“我眼睛太酸了,能不能让人替我两把啊?” 贺憬西嘴角咬着烟,闻言凉漠睨他一眼:“你的眼睛碍事儿,酸了正好不要。” 夏孟:“……” 操。 怎么这话说的好像他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一样,他明明什么也没看,除了看了眼桑偌那张脸。 早知是桑偌,他还不要看呢。 夏孟一口气噎住,不上不下难受死了。 眼角余光在这时突然发现贺哥的秘书来了,他顿时就跟见到救星似的眼睛直发亮:“贺哥,谢秘书来了,他找你有事吧?” 贺憬西掀眸。 “你们玩儿。”他起身让了座。 “贺总,”谢秘书见他去了外边儿连忙跟上,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他,“桑小姐的衣服。” 贺憬西睨他一眼。 谢秘书莫名觉得背后凉凉的:“贺总?” 贺憬西垂眸盯着袋子里的衣服。 “没事了。”他接过,手指勾着纸袋细条,眼底蓦地划过凉意,阴霾似有若无。 他转身,摸了支烟出来点燃。 “贺总,那我先回去了?”谢秘书试探着问。 “嗯。” 谢秘书离开之际忍不住转头看了眼,男人身形挺拔,但就是周身似散发着一股冷漠。 尤其是他隐在暗淡光线中的侧脸脸廓,寒凉得无法形容。 贺憬西漫不经心吞吐着烟雾。 夜色逐渐浓郁。 烟雾缭绕,他手抄入裤袋摸出手机,指腹碰上屏幕拨通了一个电话,只是还没等有“嘟”的声音,他又毫不客气地掐断。 低哼了声,他转而将纸袋随意扔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 路灯昏黄倾泻而下将桑偌精致五官笼罩,淡淡的一层,更透出一股迷离美。 她挺直着背脊走着。 不经意间,她眼角余光瞥见了贺憬西的车。 她抿紧了唇,压着心口那股酸涩,平静收回视线。 “偌偌姐!”舟舟看见她出来,兴奋地推开车门,挽着她的手带她上车,迫不及待地想问情况,却见她似乎和进去那会儿不太一样。 “偌偌姐,你不开心吗?”她下意识问。 思绪飘回,桑偌回神。 “没有不开心。”垂下眸,她否认。 “那电影怎么样呀?郁导怎么说?” 接过舟舟递来的水喝了口润喉,桑偌扬起唇,努力忽视掉徘徊在胸口的那股不开心:“成功了,郁导说这两天会准备好合同。” 舟舟眼睛放光,开心极了:“啊啊啊,偌偌姐你太棒了!” 桑偌轻轻地笑了笑。 只要想到能和郁导合作,那份因贺憬西而起的糟糕情绪总算消散了些。 “偌偌姐。” “嗯?” 舟舟双手捧着脸,瞧着桑偌满脸的喜欢和笑意怎么也掩不住:“偌偌姐你太好看啦,一笑就鲨我,呜呜呜,我心跳很快呢。” 桑偌被她逗乐。 然而脑中突然不由自主划过什么,她心尖像是被揪了下。 眼睫轻轻扇动落下阴影间,一股说不出的风情自她姣好脸蛋上渲染开。 “舟舟。” “啊?” 车窗上倒映着自己的脸,桑偌看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身下座椅,舒缓着压在心口的沉闷:“我穿旗袍好看吗?” 舟舟震惊地瞪大了眼:“偌偌姐你怎么啦,你穿旗袍当然好看啊,我还没见过哪个女明星穿得比你还好看的呢。” 桑偌鼻尖隐隐有些不受控地发酸。 她就像一个执着的孩子,想要一个肯定答案想要人哄她:“有人说我穿旗袍不好看。” 她很想轻快地问,很想不放在心上,但到底还是受了影响,语调明显有些闷闷的。 舟舟骂:“那人要么是嫉妒,要么是眼瞎!偌偌姐你穿旗袍可好看了,男女通杀好不好,我们不理那些阴阳怪气的。” 她想了想,想说如果是一个男人说女人穿旗袍不好看,除了眼瞎,很大可能是男人占有欲作祟只想自己看,但想到偌偌姐没有男朋友,她就没说。 桑偌指尖攥起,眨了眨眼。 “嗯。”她克制住情绪,不愿再想。 舟舟还想再安慰两句,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桑偌无意间看见,温声细语地说:“接电话吧,没关系。” 舟舟冲她害羞地笑了笑,但到底还在工作时间,她没有多聊,说了两句后便说晚上再视频。 短短一分钟,舟舟笑得很甜很甜。 “男朋友?”桑偌问。 舟舟点点头:“是呀偌偌姐,我们刚在一块儿没多久所以比较黏,嘿嘿,我很开心的,因为最开始我以为只有我暗恋他,没想到他也暗恋我。” 她满脸都是甜蜜的笑。 桑偌看在眼中,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在东城那次看日出意外看到的情侣甜蜜恩爱一幕,还有蓝然姐和她多年男友。 都是爱情的模样。 段渝的电话在这时打来问试镜结果怎么样,拽回了桑偌的思绪。 桑偌告知了好消息,段渝和舟舟一样很是为她开心。 “对了,”聊了几句后段渝说起正事,“别忘了后天要参加一个品牌活动,我和舟舟会提前来接你,到时化妆在活动附近的酒店,省事方便。” 桑偌点头:“好。” “衣服的话……” 桑偌突然问:“能换旗袍吗?” “怎么想到穿旗袍了?”段渝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 桑偌别过脸看向了车外,抿了抿唇:“因为我觉得我穿旗袍很好看。” 听着她这话,段渝脑中一下冒出澜青会馆那晚桑偌的旗袍装扮,还真不是她自恋,的的确确好看,风情不自知,又纯又媚。 她一个女的都忍不住移开眼。 “行啊,”段渝笑,学着粉丝的口吻说,“桑偌最美!” 忽然想到什么,她作势清了清喉咙,压低了声音警告:“后天活动人多,不许再有那什么痕迹,忍着点儿,听到没有?” 桑偌眼睫扑闪了下,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我知道,”车外夜色浓郁,她低声重复,不知是在回应段渝还是在告诉那个快要坚持不下去的自己,“我知道的。” 南墙撞多了真的会疼。 这晚,桑偌没有回运河别墅。 * 翌日。 桑偌算准了贺憬西不在的时间去了运河别墅。 她在衣帽间找出了自己当初搬来时的空行李箱,正准备收拾—— “要走?” 熟悉的气息猝不及防从身后侵袭而至,冷色调的低沉声音毫无温度可言。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贺哥,文案有一句话:贺憬西冷心薄情天生不会爱人更不需要爱,直至遇见桑偌。 所以这狗男人欠收拾欠调.教。 - 下章更新应该是明天中午12点。 感谢想睡陈伟霆的地雷,花青、ABCDEFG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14章 是贺憬西。 他就在她身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沉暗深不可测。 桑偌身体有短暂两秒的微僵,她没有理会。 无人说话,气氛似乎平静得有些诡异。 直至桑偌转身准备离开。 “要走?” 贺憬西就站在门口,挡住了她。 一身名贵手工定制西装,深色西裤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将男人长腿包裹,一贯的矜贵从容,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的视线紧紧地将她锁着,晦暗难辨,偏偏极有耐心般不曾有分毫的移开,总能给她一种他只专注在看她,只有她的错觉。 无法躲避。 桑偌心尖没出息地颤了颤,可她想到了昨晚他那么对她。 沉闷重新重重压上她心口,指甲掐入掌心,她和他对视:“是。” 话落,她抬脚就要离开。 男人手臂却猛地将她腰肢勾住,以猝不及防且强势的姿态将她按向他的胸膛,将她牢牢禁锢。 “砰——” 衣帽间的门被他一脚踢上,同一时间,她无意识紧握着行李杆的手被他强行掰开,行李箱在滑轮的作用下滑向远处。 “我让你走了?”下颌线逐渐紧绷,浓稠晦暗在眸底流淌,贺憬西神色凛冽,“桑偌,你究竟要闹多久?” 没什么温度的话一一落下。 桑偌身体僵住,继而变凉。 她被迫趴在他怀中,单手抵着他胸膛,他的手掌扣着她后脑勺,更让她的脸紧贴他名贵的衬衫布料。 属于他的气息笼罩而下,密不透风将她包围。 桑偌紧紧抿住了唇不愿回答,只不管不顾地挣扎。 可他牢牢地按着她。 她一动,他的力道便跟着按重一些,偏偏姿态和动作皆透着懒慢随意,仿佛是冷眼旁观看她闹脾气。 身体里的凉意更浓了,突然间,桑偌不动了。 下一瞬,他手掌游移转而箍住她侧脸,抬起她脸逼迫她和他对视,以这般亲密无间的姿势。 四目相对。 他指腹却在她肌肤上轻缓摩挲,掀起丝丝缕缕异样情愫,他深眸沉沉地注视着她,就在她的视线下,俊脸寸寸逼近。 呼吸交错。 桑偌心跳不受控制地变快,满腔的酸涩难受横冲直撞,眼看着他的唇即将覆上,她终是败下阵率先开口:“贺憬西!你放……唔。” 唇被他攫住。 他将她抵在墙上,一手掐着她腰,一手箍住她脸不给她逃脱的机会,将她困住。 吻凶狠激烈,充满雄性的掠夺侵略感。 只是短短两秒,桑偌呼吸极为没用地被他夺去,几乎就要窒息,甚至因着没有换气,层层可疑红晕染上她脸颊。 她想推开他。 可他太知道怎么撩拨她,怎么轻而易举让她投降,他甚至就睁着眼吻她,也不让她闭眼,像是要逼她看清这一幕。 桑偌浑身神经倏地紧绷。 上身动不了,她就抬脚试图踹他,可他就好像早知她会这么做一样,长腿在她动作之前将她的牢牢压制。 她动不了。 就在她胸膛止不住地剧烈起伏之际,强势得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的吻变得柔情似水起来。 惩罚似的啃噬变为辗转厮磨。 他的动作变得温柔,薄唇慢慢地碾着她的,继而由唇畔往上,吻过鼻尖,那颗泪痣,而后是她最喜欢他吻的眉眼。 最后又回到她唇上。 反反复复,好似缱绻着无尽的热恋情意,只是看似温柔,实则仍是不允许她逃避的强势。 桑偌呼吸紊乱不堪,酸涩更是直冲她鼻尖和眼眶,像是要逼出她的眼泪。 眼前隐约有雾气浮现,她想躲开。 可他的吻游移到了她敏感的耳后。 “桑偌,”他指腹抚着她脸蛋,就着这样的姿势,低哑的嗓音亲昵如耳语,“我现在要去机场,明天回来,回来陪你过生日,嗯?” 桑偌呼吸停滞。 生日…… 她出道后公开的是阳历生日其实比真正生日晚一周,明天是她真正的生日,她都快忘了,他却记得。 忽的,她的下巴被捏住抬起,她被迫撞入他黑眸里。 他的吻又落了下来,蜻蜓点水般轻碾过她唇。 “想吃什么,在哪吃你决定。”贺憬西将她松开,幽暗眼神紧锁她的脸,语调有那么几分宠溺意味。 可是桑偌胸腔里的酸涩沉闷却越发强烈。 “我不要。”她别过脸,不想看他。 贺憬西掰过她脸让她面对自己,指腹蹭着她肌肤:“乖,别再和我闹脾气,听到没有?” 喉咙口像被堵住,桑偌发不出声音。 “嗡嗡嗡——”裤袋里的手机在振动。 是谢秘书的提醒。 怀中人始终没有反应。 贺憬西眸色变暗,最后温柔地啄了啄她的唇,低声哄了句:“桑偌,听话。” 可桑偌觉得,更像是耐心有限的命令。 就像在东城时,他也是如此让她不要再闹脾气。 她望着他。 眸光潋滟,红唇水润,哪怕什么表情也没有,都足够勾人。 贺憬西喉结滚动。 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侵入鼻尖,性感媚惑。 他捧起她脸,再度吻上她唇。 极致温柔,叫人眷恋。 …… 贺憬西走了。 在吻过她,指腹摩挲她脸蛋,最后说了句乖乖的后,他转身离开,再没有其他的话。 好像昨晚的争吵不愉快不复存在。 他让她难过,转头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吻她,要她别闹。 桑偌背靠着墙,睁着眼,没动。 良久,她才眨了眨泛酸的眼睛,目光找寻被滑远的行李箱。 * 隔天。 桑偌一袭改良过的旗袍参加品牌活动,她不想承认是她的逆反心理在作祟,他不让她穿,她偏要穿,她明明穿旗袍那么好看。 她的五官明艳,本就美得夺目,化妆团队又为她化了一个更适合的妆容配合旗袍,一经亮相,吸睛无数。 她出道才半年多,目前就一部电影作品,还是戏份很少的花瓶角色,吸引的是颜粉,原本是远远比不上在场其他两位艺人的。 但没想到,全场就属为她欢呼尖叫的声音最高,甚至#桑偌旗袍#这个话题迅速上了微博热搜。 段渝今天陪同她参加活动,见到这情况高兴极了,等一结束,她接过桑偌便开始蛊惑她多发微博照片,多吸引点儿粉丝。 她的微博当初为了配合电影宣传注册到现在极少更新,一点儿也不像个女明星。 桑偌听她碎碎念,大有她要是不发微博就烦死她的架势,她只能应下来。 但她没说的是,她其实不是不发微博,而是想发的微博都发在了她很久之前就注册的私人小号上,那个小号上记录了她的心情。 从第一次见到贺憬西那个人开始。 “对了,《V》杂志的事还没有最后说法,不过你放心,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段渝和她说着工作,忽然又问,“郁随那边什么时候和我们联系?” “应该就这两天。”桑偌握着手机,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段渝又说了两句,最后问:“下午没通告,要不要去做SPA?” 桑偌心跳骤然漏了拍。 “下次吧,我还有事。”她说。 段渝原本顺口想问什么事儿,话到嘴边,她立即反应了过来,还能有什么事儿,和男狐狸精约会呗。 哎。 她没好气地瞪她:“赶紧分手。” 桑偌垂下了眸,没说话。 事实上,昨晚她辗转难眠半晚还没有决定好是否要让贺憬西陪她过生日,而在活动前,他给她发了微信,问她想好在哪吃没有,把地址发他。 指腹不由自主地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时而纠结地用力时而无意识地变轻 ,桑偌觉得自己内心仿佛有两个小人儿将她撕扯。 和贺憬西的微信对话框被她点开了又退出,反反复复。 她的心跳得很快,怦怦怦的,像是要蹦出她的胸膛。 蓦地,桑偌紧抿住了唇,指尖紧紧地攥起。 她不能否认,内心深处,她其实是想的,想和他一起过生日,想他陪她。 想……再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 就最后一次,她一遍遍地说服自己。 眼睫颤了颤,终于有了决定,桑偌深吸口气,满心纠结慢慢消失,期待悄悄地取而代之,以及一丝丝的欢喜。 她让司机送她回了市中心住的地方。 洗澡,护肤,选衣服…… 一排排的衣服琳琅满目,指尖轻滑过,她一件件拿出来对着穿衣镜试了又试,不满意的直接放回,勉强可以的放在另一边。 她时不时地蹙眉咬唇,总觉得不是特别满意。 最后将衣帽间里的衣服全部试完,她最终选了条黑色小V领裙,她肌肤冷白,白与黑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强烈对比,极有冲击力,衬得她的肌肤更是白得晃眼。 换完衣服后是化妆。 桑偌端端正正地坐在化妆台前,化妆的手竟紧张地有些微微发颤,有两次差点儿还出错,最后的口红和香水,她更是选了又选。 等终于出门,时间已经是傍晚。 桑偌选的地方是一家隐秘幽静风景优美的私厨馆,是她和贺憬西认识后他第一次带她去吃饭的地方,不用怕被人撞见。 她订的包厢也是当初那间,她把地址发给了他。 桑偌心跳很快,全然不受控制,哪怕她几次三番深吸口气想要舒缓。 末了,她索性让服务员送来一套煮茶茶具自己泡茶。 茶香袅袅,味道微苦。 桑偌耐心地等着。 期间,她看了好几次手机,每次以为时间应该久了,点亮屏幕才发现不过才过去几分钟而已。 第一次,桑偌竟感觉到了度秒如年的期盼是什么感觉。 她轻舒口气,喝了杯茶继续等。 等了等,她起身站起来,在包厢里转了圈儿,或欣赏里面的摆设,或手指轻戳一戳花瓶里娇艳欲滴的鲜花。 但其实,她的注意力,她身心所有的期盼,仍在贺憬西身上,想着他什么时候到。 十分钟,二十分钟…… 桑偌贝齿轻咬了下唇,坐回到了椅子上继续等,她看向窗外夜景,努力忽视那股紧张感,转而开始想今晚她应该和贺憬西说些什么。 思绪渐渐飘远,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至包厢门被敲响。 恍然间她还以为是贺憬西到了,心尖和眼中止不住地溢出欢喜,她猛地转头,却发现是服务员,来问她要不要准备上菜。 提起的心落下,桑偌轻声回应:“再等等。” “好的。” * 车子在马路上疾驰。 谢秘书陪同贺憬西出差归来,这边结束工作,谢秘书指了指男人身旁的礼品袋,尽责提醒:“贺总,给桑小姐的生日礼物。” 贺憬西嗯了声,长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清理消息,正要退出。 蓦地,他动作顿住,落在桑偌今天活动照片上的眼神骤变。 谢秘书想到另一件事,正要说话,却见男人神色变得凛冽又冷漠,轮廓线条紧绷,薄唇更是不悦地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尤其是那眼神,只一眼就足够叫人不寒而栗。 “贺总?” 夜色渐浓,外面的路灯飞快后退,光线明明暗暗,贺憬西隐在阴影中的半张脸仿佛被暗色和冷意浸透。 “东西扔了。”极冷的一句从他喉间溢出。 谢秘书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发现他所说的是为桑小姐准备的生日礼物。 “贺总?” “去澜青会馆。”深眸再暗,冷霜似覆满贺憬西眉眼。 谢秘书震惊。 可前面还有十分钟就到私厨馆了啊。 * 再看向手机时,桑偌发现自己已经等了快两小时了。 满腔的期盼似乎被熄灭了点儿。 她眨了眨眼,极力忽视某种溢出的情绪,无意识端起茶杯抿了口,发现茶已经凉了。 再等等。 她想,他那么忙,今天是周末仍在出差,那就再等等。 她再等等他。 深深的,桑偌吸了口气。 只是即便这样安慰自己,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被那股溢出的情绪一层层地包裹住了。 又酸又涩。 “嗡”的声,手机振动,屏幕亮起。 桑偌闭着的眼急切睁开,伸手去拿手机却有点儿太急,竟碰到了茶杯里刚倒上没一会儿的茶。 有点儿烫。 但她没在意,迅速点开手机。 下一秒,她眼底期待变得暗淡。 不是贺憬西,是垃圾短信。 手用力地握着手机,须臾,桑偌咬了咬唇,主动拨通了贺憬西的电话。 “嘟——” 隔了有一会儿,电话才被接通。 不知怎么的,桑偌一颗心突然就不再狂乱了。 她眼睫颤了下,在各自诡异沉默两秒后,她指尖无意识地紧紧攥着,努力平静地问:“贺憬西,你什么时候来?” “桑偌。” 熟悉的低沉嗓音扣着她耳膜,她听到他说:“今天参加活动,你穿了什么?” 毫无温度和情绪起伏可言的一句质问。 桑偌呼吸倏地一滞。 她听到他那边点烟的声音,听他浸透着冷意的声音再钻入耳中:“我说过让你少穿旗袍,桑偌,你不听话。” 心脏像是被猛地用力攥住,有些疼。 一时间,桑偌竟是无法呼吸。 “让司机送你回去。”寒凉的一句。 电话就此被绝情地掐断,而忙音声传来前,桑偌分明听到了他那边玩乐的热闹声音。 桑偌动了动唇,但发不出声音,手无力垂落,她有些怔怔的。 安静笼罩。 突然间,有股比之前几次都还要强烈百倍的酸涩猛地直冲她而来,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嗡嗡嗡——”手机再振动。 眼睫猛地一颤,桑偌僵硬地低头。 是郁随的电话。 她抬起手接通,极力逼着自己平静下来,只是开口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音:“郁导。” 电话那端是郁随一贯冷淡的声音:“桑偌,抱歉,电影没办法和你合作。” 像是一桶冷水当头泼下,桑偌大脑空白了一瞬。 握着手机的手无意识地紧紧用力,另一只手指尖掐入掌心,她忽然听到了自己平静到诡异的声音:“是因为贺憬西吗?他不允许,对吗?” “是。”郁随没有迟疑也没有客气地给了她答案。 “是他现在让你告诉我的?” “嗯。” 通话结束。 桑偌忽觉脸上有点儿湿,她机械般抬手摸了摸。 原来是眼泪。 她吸了吸鼻子,慢慢地仰起脸,努力地想要将眼泪憋回去。 疼。 可是,流眼泪怎么会疼呢? 包厢太安静,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她待不下去了。 踉跄了下起身,她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这里。 私厨外司机在等候,她的司机是贺憬西派给她的,无论出行还是工作,都是他的司机。 “桑小姐!” 桑偌好像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浑浑噩噩的,她只顾往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又走了多久,她只知道周围好像有声音,她茫然地循着声源找去,发现是一对情侣在马路对面欢闹—— 男人将女孩抱起转着圈儿,女孩圈着他脖子,笑得很开心很开心,隔着距离似乎都能感觉到那份相爱的幸福。 可她没有。 “桑小姐!”司机急急下车,担心地说,“我送您回去吧,天气预报说晚点儿有雨。” 桑偌眼神没什么焦距。 好像行尸走肉,司机说送她回去,她就哑声说:“好,去运河别墅。” 她坐上了车,仍旧浑浑噩噩。 越来越冷。 半个多小时后。 司机给贺憬西打了电话:“贺总,桑小姐回了运河别墅。” 贺憬西吐出烟圈,阴霾覆满他眉眼,闻言只淡淡地嗯了声,随即将电话掐断,继续和郁随几人玩牌。 * 深夜,暴雨侵袭。 桑偌不知道自己在门口究竟坐了多久,恍恍惚惚的,她好像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裙子好像淋湿了,身体有点儿冷。 但她始终没动,蜷缩着,双手抱住膝盖。 直至,她听到车子的声音。 她慢吞吞地抬起头。 而后,她看到了不远处的贺憬西。 一如既往的身姿挺拔,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桑偌,想明白了吗?”她听他森冷的声音传来,没有温度没有宠,她看到他薄唇紧抿,眉头皱着,似乎很不悦。 是啊,是不悦。 因为她不乖,因为她不听他的话穿了旗袍。 所以他故意冷着她让她白等那么久,故意卡掉了她的电影…… 挣扎着,桑偌慢慢地站了起来。 因着保持姿势太久,腿很麻很难受,可她好像感觉不到。 雨很大,风也是。 是冷的,和她的身体和她的心一样。 她一步步走向他。 豆大的雨珠打在她身上,冷也疼,可她还是朝他走着。 一阵风吹过,她身体冷不丁地颤了颤。 狼狈至极。 “贺憬西,”她在他面前站定,抬起头,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努力掀动发颤的唇瓣,说,“我不要你了,我们分手吧。” 第15章 雨越下越密集, 又凶又猛砸在身上很疼,砸落在地上的声音也十分清晰。 同样清晰的,还有桑偌的话。 司机原本给贺憬西撑着伞没及时注意到桑偌, 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很有眼力见地就要走过去把雨伞撑到她头顶为她遮挡。 可他还没动,就听贺憬西冷漠至极的声音厉声响起—— “让她淋着。” 司机身体一下僵住,尴尬地不敢再乱动。 额角突的跳了跳,贺憬西冷笑, 眼里没有一丝温度:“闹够没有?” 桑偌恍若未闻。 她固执地站着, 背脊挺得异常笔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再无迷茫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一字一顿坚定地哑声重复:“贺憬西, 我们分手。” 光线明暗交错, 阴影中,贺憬西紧盯她的深眸格外幽暗,暴雨和深夜所带来的冷和暗似浸透了他全身, 有凛冽寒芒染上他眉眼。 他看着桑偌, 下颌线条紧绷。 蓦地,他伸手紧攥过她手腕, 就这样拽着她直接往别墅里走。 动作猝不及防。 桑偌脚踩着尖细的高跟鞋,强撑着的无力身体骤然不稳,一个踉跄,左脚脚踝直接崴了下,一股钻心的疼倏地直冲她身体。 那些压在她胸口一整晚的情绪瞬间爆发将她淹没。 她本能地挣扎,动作幅度剧烈:“你放开我!” 可她反抗,贺憬西比她更粗暴,他重重地攥着她手腕, 毫不怜香惜玉地拽着她往前走,她另一只手愤怒地将他捶打都没用。 来往间,只是让她更狼狈。 身后,司机看着这一幕想劝又不能,今晚这个样子的贺总,贺总和桑小姐之间这样都是他第一次见到,他有种强烈的感觉,贺总现在非常愤怒。 像是风雨欲来,很可怕。 谁也劝不住。 * “滴”的一声,指纹解锁,门开。 桑偌一只手扒着门,她不想进。 贺憬西低眸瞧见,冷笑,二话不说直接掰开她的手指。 男女力气本就没有可比性,加之桑偌身体无力双腿还泛着麻难受,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戳破了她的反抗,将她生拉硬拽了进去。 他太过用力,桑偌差点就摔倒,左脚崴得更疼了。 她转身就想走。 “砰——” 重重一声,门被贺憬西踢上。 他紧紧攥着她,手腕四周的肌肤迅速泛红,乍看之下红得有些恐怖。 灯光骤亮,一切都无所遁形,她狼狈,他始终从容矜贵。 桑偌胸膛剧烈起伏,一双眼睛开始变红。 她瞪着他。 贺憬西黑色短发下的那张脸骤然因着她倔强的眼神变得阴沉,沉得几乎都能滴出水。 似有火焰在他心头熊熊燃烧,薄唇勾出冷冽弧度,他抬手捏住她下巴,看着她的眼里没有丝毫温度:“分手?桑偌,你闹什么脾气,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嗯?” 他捏着她,疼。 雾气渐渐浮起,似乎有眼泪要涌出,桑偌硬生生克制,不管不顾挣脱,空着的那只手搭上他的,费尽全力想要将他掰开。 可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短短几秒,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的那只手转而被他握住,双手被扼在一块儿,又在猛然间被他举过头顶按在她身后门上。 他一手轻而易举地扼住她双手,一手仍捏着她下巴,让她被迫抬头,被迫挺起胸膛。 羞耻难堪的姿势。 桑偌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她抬脚要踹他,可他总能比她快,将她双腿牢牢压制不费丝毫力气,和衣帽间那次一样。 瞬间,她仿佛成了粘板上的鱼,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她以为自己情绪能平静的,在淋了这么久的雨,她应该可以清醒的,可直到此刻,她才发现是自己错了,她的情绪早就游走在了失控边缘。 紧绷的弦蓦地崩断,桑偌几乎是带着哭腔喊:“分手!贺憬西,我就是要和你分手!” 她挣扎,哪怕被他死死禁锢,她依然不管不顾地乱动。 “分手!” 贺憬西忽地怒极反笑。 他转而箍住她的脸,手上用了点儿力:“看来就是我把你宠坏了,桑偌,今晚你惹我生气,现在倒和我闹脾气分手?” “分什么手,你舍得离开我,能离开我,嗯?”他眼中已然结了层冰,心头的火越烧越旺,“收起你的脾气,给我乖乖听话。” 字字冷漠,毫无感情温度可言。 桑偌终是没忍住,眼泪没出息地掉了下来,从眼角处无声滑落。 “分手,我只要分手,”眼泪瞬间湿润她整张脸,眼前变得模糊,可她仍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咬牙切齿清晰地重复,“我要和你分手。” 浓稠的暗色在贺憬西眸底悄无声息地翻涌,阴霾和冷漠萦绕他脸廓,他掀唇,嗓音漠然:“收回你闹脾气的话,今晚我不会哄你。” 她还在哭。 他猛地松开对她的桎梏,心中烦意涌出,眉目生寒,嗓音愈发冷郁:“上楼,去把自己洗干净床上等我。” “床上等你做什么?”被禁锢的身体突然间得到自由,可却也在骤然间失去了最后仅剩的一丝力气,桑偌无力地依靠着门,“做吗?做一做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贺憬西,你把我当什么?床.伴?” 贺憬西俊脸倏地再变阴沉。 “桑偌。”他叫她的名字,像是在警告她他没有耐心。 桑偌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贺憬西,你爱我吗?”她突然问。 气氛似乎有短暂几秒的静滞。 裙子上的雨水一滴滴地掉落进地毯中,无声无息的被湮没不曾发出声音,唯有地毯颜色逐渐变深才证明着雨水的存在。 桑偌明显惨白的脸忽然间变得无悲无喜,唯有下巴和侧脸那块儿因他落下了红,她的肌肤实在太娇嫩,经不起一点点用力。 她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忍着想要掉下来的眼泪,压着心口那股要她彻底吞没杀死的难受,笃定地替他回答:“你不爱我。” 呼吸似乎诡异得平稳了,只是手指和心尖仍不受控制地颤了颤,仍有汹涌的难受占据她身体的每一寸,让她几乎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卷翘眼睫扇动,有不知是雨珠还是泪珠随之落下。 贺憬西视线紧锁着她的脸蛋,眼眸里始终寒凉毫无温度,像是在嘲讽她竟然会又一次地问出这种明显愚蠢的问题。 桑偌心脏就像是被猛地揪了下一样,别样的尖锐疼痛迅速蔓延开来,沿着神经沿着血液到达她浑身上下每个角落。 仿佛积攒了很久很久,前所未有的疼。 她的脸更白了。 别墅内恒温,然而湿透的黑裙紧贴她肌肤,让她觉得很冷,冷彻骨髓。 眼前迷蒙,她行尸走肉般地咽了咽喉。 脑袋混乱,意识逐渐昏沉,桑偌觉得自己好像就要支撑不下去了。 然而面前的男人始终神色淡漠,冷眼旁观。 “你不爱我,”她重复,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你愿意哄我的时候哄我,我对你而言,究竟是听话的宠物,还是床.伴?” 胸腔愈发窒闷,像是有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了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几乎就要窒息,她唯有指甲用力掐入掌心,借此疼痛来自己保持清醒。 她努力地舒缓着气息,让自己不至于再狼狈。 手指攥紧,桑偌和他对视,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倒映着她,像是不动声色地要让她沉沦,不给她躲避的机会。 他总是这样。 可那又怎么样,他不爱她。 “贺憬西,”浓郁的疲惫将她淹没,原先的尖锐疼化为钝痛,延绵不绝,桑偌的声音哑透了,颤音缠绕其中,“你放心,我不需要你哄,再也不需要。” 她直直地盯着他,用尽全力最后说:“我不要你了,我们分手,我是认真的。” 有阴鸷悄然涌上贺憬西眉眼。 他盯着她,目光幽冷寒凉,心头那股燃烧的火似无处发泄。 蓦地,他伸手将她拉开,另一只手拉开门,再看向她的眸底尽是冷冽讽刺:“要分手是吗?那就走。” 雨珠随着凉风吹进来。 桑偌静静抿住唇,收回视线再也不看他一眼,抬脚就要走出去。 “桑偌。”冷如冰霜的声音从身后人的薄唇中溢出。 桑偌没有停顿。 直至—— “我对你来说不止两年,这就是你的爱我?”不疾不徐的一句,像是泛着层嘲讽,又仿佛透着漫不经心的笃定和势在必得的自信。 桑偌身体僵住,垂落在身侧的指尖止不住地猛地一颤。 他听到了。 原来东城那晚他真的听到了她的电话,猜到了她的意思。 背脊紧绷着,她没动。 玄关明亮的光线将两人好似交缠在一块儿的身影拉得很长,贺憬西睨了眼,凉懒地掀起眼皮重新落回到她纤薄的背上。 “说话。”他命令,语调始终冷漠。 桑偌僵硬地转过了身。 他的薄唇勾勒出了不甚明显的浅弧,覆满森然凉薄,和他看她的眼神一样。 多薄情的唇。 “我不是在闹脾气,我是真的要和你分手,”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掀唇,吐字清晰分外坚定,“贺憬西,我不想,也不会再爱你。” 身体里的钝痛肆意地横冲直撞,将她折磨将她湮没。 “不会再爱你。” 她抬脚。 贺憬西薄唇骤然紧抿成一条直线。 阴霾和戾气悄然染尽他眉眼,寒意从骨子里散发,下颌线条绷紧到了极致,他掀唇,冷嗤:“走出了这道门,别再回来,桑偌,我不会再哄你。” 桑偌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挺直着背脊目视着前方,她不顾一切走入大雨中。 背影决绝。 * 段渝是在一小时前联系上的桑偌。 今天原本很顺利,桑偌参加品牌活动旗袍造型颇受好评,微博上关于她的热度居高不下,因着先前那部电影的花瓶角色吸引人眼球,平时低调得很没有什么不好新闻,所以微博关于她的讨论几乎都是正面的夸赞颜。 比如—— “啊,这个小姐姐穿旗袍真的太可了!我也就舔屏了十几二十遍吧。” “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美人儿呀,令人羡慕的身材和颜值!” “嘤嘤嘤,我藏起来的桑桑这下被其他人看到了,又多了好多好多情敌。” “……” 当然也有黑子,比如赵千漫的粉丝阴阳怪气,但总体来说都是各种旗袍赞美,所以段渝只叫人留意稍稍黑子就没多管。 直到舟舟火急火燎地告诉她微博上和桑偌所有旗袍的相关都被删了。 照片、视频、动图,讨论…… 凡是和桑偌今天活动相关的都在瞬间没有了,不仅如此,还有好几个博主被炸号,连被搬去其他平台的旗袍照片也没有幸免。 全网再也找不到一张有关桑偌旗袍的照片,除了被人保存下来的,但也有博主炫耀自己保存了照片的下一刻就被炸号了。 段渝懵了。 她当然知道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有资.本介入。 她第一时间只想到赵千漫,毕竟赵千漫和桑偌不和,背后不仅有和桦传媒还有贺憬西这个金.主撑腰,想要做什么易如反掌。 她直接给桑偌打电话,也不管她今晚是在和她的男狐狸精约会,可她打了好多个都没有人接,正要放弃的时候,通了。 “段渝姐。”她听到了认识桑偌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难以形容的声音。 怎么说呢。 就好像是不再鲜活,无措脆弱到极致,随时都会迎风飘散,但单单一种形容词又根本不能够形容,只叫人心疼,只想将她呵护在怀中。 段渝心揪:“桑偌你怎么了?” 她听到了雨声。 “你在外面?”她蹙眉。 但桑偌没有出声。 段渝急了:“桑偌!” 许久,她才再听到桑偌说话,仿佛在极力隐忍克制着什么:“段渝姐,等下你能……来接我吗?运河别墅,我没有车。” 段渝深怕她出事,急急前往。 直到此刻到达桑偌所说的地址,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运河别墅是西城最有名的别墅区,有市无价,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桑偌怎么…… 不等她深想,隔着豆大雨珠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桑偌背脊格外笔挺的身影,她从一幢别墅里走了出来。 “桑偌!”她急忙推门下车。 跨出别墅门,大雨侵袭,桑偌再度浑身湿透,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风吹在身上冷到了骨子里,但她没有退缩没有迟疑。 “桑小姐!”一直等候在外的司机见状下意识地要给她撑伞,他不知道贺总和桑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说,“您要去哪?我送您。” 桑偌躲开了。 她紧紧抿住唇,强忍着身体里肆意流窜的钝痛和难受,踩着高跟鞋,不顾脚崴的疼和脚后跟皮肤的磨破一步步走向了段渝。 段渝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猛地拉住她的手,见她脸色惨白狼狈至极,手上毫无温度可言,当即把她带回了车上。 她打开暖气,又找出毛巾。 可桑偌只是攥着毛巾,一动不动,她分明看到桑偌攥着毛巾的指尖都泛白了,极用力,手背上更是有青筋隐约跳跃。 段渝担心极了,想抽过毛巾帮她擦:“桑偌,我……” 桑偌的身体在发抖,控制不住的。 很冷。 身体蜷缩了起来,她极力克制着,声音很轻但从未有过的坚定:“段渝姐,走吧。” 段渝一愣,最终她启动车子。 “好,段渝姐这就带你离开这里,别难过,乖啊。”她不忍心再问,难得用温柔的语调哄着。 她大概是猜到了什么。 能让桑偌如此伤心难过的,除了感情,除了她的男狐狸精还能是什么?而这次这么难堪,大约只有分手这一种可能。 桑偌她肯定是爱惨了那个男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爱,可从来爱的多一方的那人受伤时只会更重,会被伤得体无完肤。 唉。 双手握着方向盘小心地开着车,段渝心中无声叹气,没有再说什么,给足了桑偌空间。 她想,哭出来大概就好了。 可是桑偌没有哭,从别墅出来后她就没有再掉一滴眼泪,她只是将脸蛋贴上泛凉的车窗,怔怔地看着外面,眼眸毫无焦距。 她以为自己对贺憬西而言终究是有那么点儿特别的,从前他是真的宠着她,她想要什么,只要她说,他都会满足。 可原来,只是她以为而已。 他没有心的,从来都是她想要的太多。 * 司机眼睁睁地看着桑偌被人带走,焦急地跺脚叹气后,他连忙往别墅里走。 “贺……”鼓足勇气想汇报,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便硬生生地被堵在了嗓子眼。 司机身体一个激灵。 他从来没见过贺总这么难看的脸色,整个人特别的阴郁,压迫感极强,让人根本不敢靠近,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一眼就背后发凉。 太恐怖。 “贺……贺总……”他结巴。 深深的寒凉和阴霾将贺憬西整张脸覆满,浓郁暗色在他眼底翻滚,脸廓线条紧绷,他盯着桑偌离开的方向,毫无温度的字眼像是从他喉间深处硬挤出:“走下去的?” 司机很快反应过来是指桑小姐。 “不是,是有人来接的桑小姐,”司机解释,顿了顿又试探着问,“贺总,需要我去把桑小姐接回来吗?” 贺憬西冷笑。 “让她走,欠教训。”额角青筋蓦地跳了跳,他字字冷厉,近乎咬牙切齿。 司机心头一跳,不敢再说话了。 贺憬西摸出烟盒,长指下意识地用了点儿力,烟盒瞬间被捏扁。 “出去。”薄唇无情掀动,他吐出两字。 司机连忙应下,并贴心地带上了门。 别墅外的雨声被隔绝,再也听不见。 贺憬西面无表情地捻出一根烟,想点燃,偏偏几次打火机都失败。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好几度。 蓦地,他将烟盒和打火机重重扔在地上,打开门走了出去。 “贺总?”司机还没走远,见状以为他是要出门,“我们去哪?” 夜很深,暗色笼罩,贺憬西的脸庞阴郁得就像是要和暗色融为一体。 “车钥匙给我。”他眉目冷如冰。 司机不敢犹豫,迅速将车钥匙递给他。 下一秒,就见贺总大步走向车那,司机怔愣住,等反应过来要替贺总撑伞,贺总早已上了车,启动后在雨中疾驰离开! * 澜青会馆。 城市夜晚的大雨并不影响这里的热闹,一帮人醉生梦死地玩着,唱歌的唱歌,玩牌的玩牌,和女人调.情的调.情。 冷不丁听到有人喊贺哥回来,夏孟玩牌的动作倏地一顿。 “贺哥!”他抬头冲他讨好似的笑,想说什么,却瞥见了他那张像是要杀人的脸,他顿时一个激灵。 “贺哥……”到底没敢问发生了什么,他就当没看见,嬉皮笑脸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还是觉着周末就是要和兄弟们在一块儿才有意思?” 贺憬西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只阴沉着脸示意人给他让座。 夏孟丝毫不在乎自己热脸贴冷屁股,继续凑上去,一张脸笑得跟花似的:“贺哥,你要什么牌告诉我啊,我给你。” 贺憬西接过旁人递的烟咬在唇角,闻言面无表情地冷睨他一眼:“不会打牌就滚蛋,笑这么开心怎么不去当小丑?” 夏孟:“……” 操。 他又怎么招贺哥了? 但很快,他战战兢兢地发现今晚所有人好像都招了贺哥似的,只要是坐下来玩牌的,就没有不被贺哥毫不客气地赢钱的。 确切地说,只有贺哥一个人在赢。 毫不手软。 那架势,像是要把他们的家产都赢走似的,偏偏贺哥那张脸虽然看着冷硬莫名凛冽,姿态却是懒慢,叼着烟难得一副游戏人间的态度。 没人敢说话,低气压悄然笼罩在上空。 许久。 “憬西,”旁观的郁随吐出烟圈叫他,挑了挑眉,淡淡地说,“我们聊聊电影的事。” 贺憬西掀眸睨他。 末了,他扔出手里的牌绝杀,成功让其他人一阵鬼哭狼嚎。 两人去了安静处。 贺憬西点了支烟,浅吸一口微微仰头,缓缓吐出烟圈,眼底覆着寒凉警告:“别白费心思,你的电影她不会接。” 郁随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唇。 眼眸低垂,目光落在指间的那抹猩红上,他复又抬眸看向身旁人冷峻面容,漫不经心地问:“桑偌今天的热搜你撤的?” 贺憬西抽烟的动作微顿,他侧眸。 两人视线碰撞。 郁随眼里噙着明晃晃的淡笑:“前天桑偌来试镜,你为什么发那么大的脾气,是因为夏孟那蠢货的女人耍了小心机?” 他抽了口烟。 “不是,是因为桑偌穿了旗袍,”烟雾淡淡笼罩,他又哼笑,“为什么不许桑偌接我的电影,因为她不合适?不是,是因为剧中她需要穿旗袍,有露背戏。” 他掸了掸烟灰,意味深长:“桑偌穿旗袍很好看,又纯又欲,妩媚风情和温柔在她身上淋漓尽致,气质独一无二,让人过目不忘,是个男人……” “郁随,”贺憬西将他打断,薄唇扯唇冷冷浅弧,阴霾和嘲弄深染其中,“许澜青知道你这么惦记我的女人?有事儿?” 他眼中戾气和暗色翻滚,分明少见的不耐。 郁随定定地和他对视。 忽的,他略略挑了挑眉:“你撤热搜,删的了微博,删的了其他人对桑偌穿旗袍的印象?删的了其他人保存下来的照片?” 瞬间,阴霾变得浓郁,极端的凌厉更是席卷贺憬西周身。 只一眼,足够令人不寒而栗。 “你究竟想说什么?”喉结滚动,贺憬西薄唇间蹦出的音节字字缠绕深厚冷意。 郁随却是不答反问:“桑偌在你身边很久了吧,如果不是那次夏孟撞见,谁也不知道,怎么从来不见你带她介绍我们认识?” 贺憬西眼眸倏地寒意深深。 郁随向来话少,几人中唯有他和贺憬西脾性最为相像,骨子里同样是冷漠薄情,对旁人的事毫不关心,尤其是感情。 今晚他少见地哼笑,对他眼底的警告恍若不觉,自顾自地继续:“撤热搜删微博是你不想除你之外的人看到她穿旗袍的模样,就像前晚你把衣服盖她身上遮挡。” “不带她认识,除了你深知夏孟喜欢看女人,也是因为和旗袍相同原因,夏孟说撞见你和桑偌那次,她后来戴了帽子?” 淡淡烟味弥漫。 郁随嗤笑:“前晚只有夏孟那个蠢货看不出你对桑偌的占有欲,他被你针对,除了他那个女人的小心机,更是他多看了桑偌两眼。” “你不想让别人多看桑偌一眼,不想她穿旗袍的样子被别人看到,不想……你对她的占有欲有多强,憬西,你自己知道吗?” 指间猩红明明暗暗,烟灰积攒一截,贺憬西掸落。 他猛地吸了口。 青白烟雾将他冷硬的脸笼罩,模糊了他的眉眼,更让他的神情愈发叫人看不透。 单手抄入裤袋,舌尖抵了下后槽牙,他始终和郁随对视。 忽的,他扯了扯唇,整个人冷静也冷漠到了极致,不屑冷嗤:“说了这么多,怎么,你是想说我爱桑偌?” 他缓缓吐出烟圈,微微抬脸的姿态悄无声息地溢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性感。 他呵了声:“是个男人对自己的女人都有占有欲,哪怕没有感情,你当初那么宠许澜青,对她的占有欲有少?你爱她?还不是把她当替身。” 最后一句,毫不客气。 烟即将燃到尽头,他碾灭,漫不经心地又点了支。 “我不爱桑偌。”薄唇掀动,他浑不在意地低嗤。 郁随同样呵了声。 “那就别卡她的电影,我这就和她打电话,告诉她电影合作继续,”他淡漠地说,“你不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贺憬西眼神骤然变得凌厉。 郁随抽了最后一口烟,当着他的面拨通桑偌的电话,想到什么,他睨他一眼,冷哼了声走到一旁。 指间刚点的烟倏地被用力夹断,贺憬西脸色难看,手臂青筋毕露。 呼吸隐约不顺,他抬手扯开两颗纽扣。 “郁随。”他低声警告,阴郁和戾气悄无声息覆满他眉目。 郁随转身睨他,在他的注视下开口:“桑偌……” 贺憬西周身散发的冷漠愈发冷厉,一张脸格外沉暗。 郁随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须臾,他却是掐了电话,毫无预警地问:“你们分手了?” 贺憬西薄唇紧抿,几乎成一条直线。 郁随若有所思,忽地笑了,毫不客气地嘲讽:“看来是你被她甩了,”他看着贺憬西说,“桑偌走了,什么也没带走,就连电话也不是她接的。”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谢谢大家支持! 第16章 外面的雨早就停了, 被暴雨浸润过的夜深暗得愈发浓郁,就像是被泼倒的墨汁,极暗极黑, 浓稠到怎么也化不开。 一如贺憬西的神色。 男人脸廓冷厉,面无表情越显阴郁,下颌紧紧绷着,盯着郁随的双眸迸出森然寒意,更有难以言喻的晦暗悄然翻涌。 他原本要拿烟的动作顿住。 忽的, 他薄唇扯出凉薄弧度, 冷笑像是从喉咙深处溢出,字字不屑:“谁告诉你我被她甩了?” 郁随瞧着他, 勾了勾唇, 似讽非讽:“你们分手了, 她走了。” 有寒意从贺憬西周身散发,戾气渐深。 “她不可能走。”薄唇再掀动,他冷声笃定。 郁随慢条斯理地点了支烟, 浅吸了口, 烟圈缓缓吐出,挑了挑眉, 轻飘飘地重复提醒:“桑偌走了。” 光线明亮,一切似乎都无处遁形。 贺憬西薄唇勾勒的弧度更冷了。 “她会回来的,”层层阴霾悄无声息覆上他眉眼,他低嗤了声,再开腔的嗓音里却缠绕上了若有似无的自信,“她爱我,离不开我。” 郁随指腹漫不经心地碾过烟。 “不如就打个赌,”他另一只手把玩着没有收起来的手机, 哼笑着挑衅,“赌一年,她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你输了,我找到她,别再干涉我和她合作。” 贺憬西重新摸出了烟点燃。 幽蓝火焰跳跃,他那张英俊的脸更显冷漠,眼眸微眯,他丝毫不客气地冷嗤刺他:“你不如和自己赌赌许澜青究竟还会不会回来。” 四目相对,郁随眼底流淌过暗色,笑得毫无温度。 “呵。” * 包厢内的热闹仍在继续。 先前代替贺憬西打牌的人一见两人谈事回来,立刻起身让位:“贺哥。” 贺憬西坐下。 呼吸隐隐有些不顺,他长指扯开一颗纽扣,余光瞥见左手边有刚倒的酒,伸手端过,微微仰头,喉结滚动一饮而尽。 坐在他对面的夏孟立即把马屁拍上:“我贺哥喝酒都这么帅。” 贺憬西冷睨他一眼。 夏孟:“……” 他闭嘴。 可他好委屈,贺哥究竟要跟他生多久的气,不就是个女人嘛,都是桑偌,破坏他们兄弟感情。 他不免对桑偌又生出几分讨厌,等着吧,他一定会找到证据揭开她的真面目,到时他一定笑看她怎么被贺哥毫不留情地甩掉。 哼。 “来来来,玩牌玩牌。”其他人这时笑说。 贺憬西点了支咬在嘴角,边玩儿边漫不经心地抽着。 还是和方才一样,都是他赢,赢得其他几人夸张似的鬼哭狼嚎,但他始终面无表情,一张脸在烟雾的缭绕下愈发看不透。 直至,旁边传来明显属于女人欣喜若狂的尖叫声音—— “你也看微博了?是吧是吧,桑偌穿旗袍好好看!整个人就像是在发光!” “对啊对啊,真的好好看!你看,我就是因为她忍不住特意去买了旗袍,我从来没觉得旗袍能这么美!我跟你说你适合那种旗袍……” “……” 一句句钻入耳中,贺憬西脸色分明沉了沉。 他拧眉,有些不耐地扔出一张牌。 夏孟眼尖瞧见,一时忘了最开始那句里的桑偌,只想着和贺哥说说话,嬉皮笑脸地就脱口而出:“贺哥你也觉得她们吵是不是?我让她们小声点儿?” 有人作势踹了他一脚:“别啊,你忘了那穿旗袍的小姑娘是墨远亲戚家小孩儿,今天带来玩的,你不给墨远面子?” 郁随忽然懒慢地出声问了句:“墨远带来的?” 说话人笑:“是啊,就你和贺哥聊事儿那会来的,墨远刚外面接电话去了,那小孩儿看着单纯特能聊,和谁都能聊一起去。” 要知道这种场合他们带来的女人,有女伴也有随便玩玩的,什么身份的都有,能聊得这么开心让大家都喜欢和她聊天确实少见。 郁随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恰逢席墨远回来,便带着小姑娘过来和贺憬西郁随打招呼。 小姑娘叫蒋施施,一听站着的那人是郁随,脸都红了,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又是激动又是害羞:“郁导我是你粉丝,我终于见到活的你了!” 有人噗嗤笑出声。 蒋施施也不尴尬,就直勾勾地盯着郁随。 郁随微微颔首,一贯的冷漠:“谢谢。”眼风扫过她身上的旗袍,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贺憬西,他转而问,“听你聊桑偌,也喜欢她?” 蒋施施害羞地点点头,眼睛里像是闪烁着光:“对呀,我今天刷微博看到她穿旗袍参加活动,第一眼就爱上她了!呜呜呜,她穿旗袍真的好漂亮好漂亮!” “我好后悔没有早早认识她,她就是仙女,怎么会有这么漂亮想让人亲一口的仙女呢。” 那脸红模样,就像谈了恋爱似的。 郁随看在眼里,继续不动声色地引导:“她穿旗袍有多漂亮?” 话音落下,有气氛微变。 但蒋施施单纯根本察觉不出来,她还沉浸在欢喜中,恨不得所有人和她一块儿喜欢桑偌这个神仙小姐姐。 简直就是人间妖精! “就……很惊艳,男女通杀,我看了就只想娶她,想和她谈恋爱!别说谈恋爱了,就是能见一见她我都觉得好开心好幸福!没人比她穿旗袍更漂亮啦,我好爱她!” 她说得开心,话锋一转,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嫌弃地皱了皱眉,讨厌的口吻脱口而出:“就是不知道哪个不要脸的傻……” “施施。”席墨远不赞同地低声警告。 蒋施施眨眨眼,别扭地咽下差点儿说出口的脏话,有些不好意思地跳过了那个字眼:“删了我家桑偌小姐姐的热搜,肯定是嫉妒她的美貌,不过还好我保存下来了,每天都可以看,哼。” 郁随低笑,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她穿旗袍的确惊艳。” 蒋施施一听,那种认同的喜悦让她开心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郁随突然就来了句:“诶郁导,我觉着你和桑偌小姐姐超配呢,有生之年我能蹲到你们的CP嘛?” “诶,郁导刚刚你问我‘也喜欢她’,郁导你也喜欢桑偌小姐姐是她的粉丝嘛,她就是惹人喜欢对不对!” “啪——” 是高酒杯突然被搁在桌上的声音。 “你们玩儿,走了。”贺憬西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冷冷睨了郁随一眼,眼底阴郁越发得浓了。 夏孟很不解:“贺哥,这就走了?” 没有回应。 蒋施施有些迷茫,无辜地小声问席墨远:“是我太吵把他吵走了吗?我觉得他的脸色有点儿吓人,可我也没说什么呀。” 席墨远安慰她:“和你没关系,去玩儿吧。” 直到贺憬西的身影消失在包围门口,意识到了什么的席墨远才走到郁随身旁,手肘碰了碰他,压低了声音问:“你故意的?你们俩怎么了这是?” 郁随低声哼笑,眼底和贺憬西同样的晦暗冷漠:“他让我不爽了,我当然也要他不爽。” 席墨远:“……” * 车子在夜色中平稳前行。 逼仄的空间里,气氛过于诡异,贺憬西坐在后座,指间夹着支烟一口口地抽着,每抽一口,车内的气压似乎就随之低上一分。 莫名慑人。 司机从接到他开始就没听见他说话。 后视镜瞧了眼,回想着先前贺总在别墅和桑小姐的不欢而散,司机壮了壮胆,问:“贺总,是送您回运河别墅吗?” 贺憬西掀眸冷淡地睨了他一眼。 司机一个激灵。 想了想,他绞尽脑汁试探着又说:“贺总,现在太晚了,据说还会有雨,这里离观海公馆近,不如我送您去那吧?” 观海公馆位于市中心,闹中取静,属于一梯一户的顶级大平层豪宅,也是贺憬西名下房产之一,有时他和桑偌会住那。 司机想着桑小姐和贺总吵架后应该是住在那的。 贺憬西没应声,只缓缓地吐出烟圈,仿佛丝毫不在意。 司机心下了然,于是在下个路口改道。 很快,观海公馆到了。 贺憬西没有马上下车,而是坐在车里又慢悠悠地点了支烟抽着,他的漆黑双眸始终漫不经心睨着车外风景,直至抽完才碾灭烟头不紧不慢上楼。 电梯门开,他长腿迈出,发现入户大厅的灯是亮着的,而那扇大门并不是关着的状态。 他站定,低嗤了声,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嘴角,果然是他把她惯坏了,什么分手走了,她是不会走的。 他没再往里走,而是懒慢地半倚在墙上,摸出烟盒又点了支烟,不疾不徐地抽着。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脸。 须臾,门口传来动静,贺憬西恰好微仰头吐出烟圈,视线不咸不淡地扫去。 但出来的那人,不是桑偌。 * 段渝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门口撞见贺憬西,瞥见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时,她震惊地当即愣住,但短暂两秒后她便反应了过来—— 观海公馆一梯一户,没有门禁卡根本上不来,也就是说,除了住在这里的业主或是租户,其他人根本没可能,而显然,贺憬西那样的身份不可能是租户。 他是业主。 桑偌说,这里是她前男友的房子。 前男友…… 贺憬西就是那个让桑偌爱惨了的男狐狸精?! 桑偌是他女朋友,那赵千漫又是什么?他把桑偌当什么了? 段渝顿住。 想明白后一股无法言说的愤怒涌上她心头,她扬了扬嘴角,朝着贺憬西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贺总。” 贺憬西掸了掸烟灰,眼风凛冽扫过她身旁的行李箱,语气极淡:“做什么?” 段渝捕捉到他的视线。 抬手,她拨了拨肩头卷发,微微一笑:“哦,贺总是说行李箱吗?我来帮桑偌收拾,她和她前男友分手了,要分得干净。” 贺憬西神色一凛,迫人气场也随之散开,像极了在澜青会馆无意间撞见的那次。 “前男友?”贺憬西冷漠掀起眼皮。 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三字而已,偏生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让人背后泛起凉意。 段渝其实是怕的,毕竟贺憬西的手段在那。 可她同样更气。 只要想到带桑偌回来时她那模样,她就恨不能把这男狐狸精抽筋扒皮! “是啊,前男友,一个劈腿的渣男混蛋,”她微笑,指桑骂槐,“不过谁年轻的时候没遇到过几个不要脸的渣男呢。” “渣男而已,还是个比我们桑偌老那么多的渣男。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我们桑偌拜拜了这个,下个更好。” 贺憬西手指夹着烟,神情波澜不惊地睨了她一眼,深眸悄无声息地暗了两分。 段渝眼皮不受控制地一颤。 她忍住,保持微笑:“贺总,您觉得我说的对吗?” 眼尖捕捉到贺憬西的脸色沉了沉,哪怕漫开的是戾气,她也不怕,只觉得心里终于舒了口气。 “抱歉贺总,”段渝扬唇又笑了笑,特别真诚,“我把桑偌当妹妹,妹妹被渣男骗了,一时激动在您面前骂了渣男几句,浪费了您的时间,您不介意吧?” “我这个人情商低,特别不会说话,希望您别放心上。” 贺憬西没作声。 段渝努力克制着他的气场带来的心惊肉颤,深吸口气,说:“不耽误您了,再见贺总。” 贺憬西神情依然淡漠,只是眉眼间染上了浓重的阴霾。 段渝到底是怕的,后知后觉想到什么,她拿出这里的门禁卡放在了鞋柜上,推过行李箱准备离开。 贺憬西冷漠的声音便是在她按下电梯的那一秒响起,似带着迫人感—— “她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更新24号0点,晚安。 感谢暖眸森光的营养液~ 第17章 段渝的动作竟然很没出息地僵了僵。 背后莫名有种寒意, 她努力压制着因贺憬西的强大气场带来的畏惧,转头微笑说:“贺总是问桑偌吗?抱歉,我也不清楚, 只知道这个时间她的飞机已经起飞了。” “叮——” 电梯门开。 段渝看似平静地收回了视线,抬头挺胸地推着行李箱快步走进了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合上。 贺憬西所站的地方段渝其实不会再和他有视线的交汇,但即便如此,她觉得男人带来的冷厉压迫感仍然极强,压得她不敢轻易动。 终于, 电梯门彻底合上。 段渝只觉浑身不知什么时候绷紧的神经一下松懈,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下意识伸手拍了拍胸口好让心脏跳得不那么快。 太压抑慑人了。 贺憬西那样的人果真招惹不得。 她有些后怕, 怕即使自己那么说了, 贺憬西还是会找她的麻烦, 毕竟他要是想让她在圈子里混不下去,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但她转念又想了想,她也没指名道姓地骂他渣男, 顶多是指桑骂槐, 他没证据,真要和她一般见识才会被人笑呢。 这么想着, 段渝松了口气。 只是又想到桑偌…… 她早就跟她说过,贺憬西那种男人没有真心可言,爱上他只会被玩得渣都不剩。 真是傻姑娘。 唉。 * 指间的烟悄无声息地燃到了尽头烫到皮肤,贺憬西浑然不觉,面无表情将烟蒂摁灭在了烟灰缸里,眼风冷冷扫过那扇门,两秒后,他迈开长腿走了进去。 偌大的地方只有他一人。 很空。 光线过于明亮, 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明明是暖色调的灯光却莫名地悄无声息漾出了一种不甚明显的孤冷。 贺憬西立在原地,周身似携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半晌,他抬脚走向衣帽间。 移门拉开—— 一排排衣服静静地被挂着,春夏秋冬各有皆是新款,所有的衣架都是满的,一件都没有缺,也不像是被收拾动过的模样。 珠宝配饰亦是。 忽的,他余光瞥见了一条手链。 “谢谢你呀,贺憬西,很漂亮,手链很喜欢。”那日她搂着他的脖子,笑得眉眼弯弯,他指腹沿着她腰线流转,她吻上他下颚,大胆热烈地表白,“但我最喜欢的还是你。” 呵。 喜欢? 现在还不是被她冷清地扔在这里。 贺憬西紧抿成线的薄唇蓦地扯了扯,弧度毫无温度可言。 出息了,他送她的什么都不要。 眸底悄然染上森然寒意,暗色翻滚,贺憬西面无表情的脸更显阴郁。 他冷笑。 视线冷漠收回,他毫不留恋转身离开衣帽间,到了客厅,他身体陷落进沙发,长腿随意撑着地面,摸出烟盒想点烟却摸出了手机。 他瞧了眼,末了,手机被他扔在茶几上。 屏幕是暗的,不曾亮过。 贺憬西居高临下地看着,眸色无声无息又暗了几度。 薄唇紧抿,他摸出一支烟点燃。 吞云吐雾间,他完美五官渐渐模糊,始终盯着手机的深眸愈发黑暗幽冷。 忽的,屏幕亮。 过于安静的空间里,振动声格外明显。 贺憬西冷眼旁观,快自动挂断时才不疾不徐地捞过,但只瞥了眼,他眉头微不可查地拧了拧。 他直接掐断重新扔回茶几。 烟一口口地抽着,他的五官轮廓越来越冷硬。 抽到一半时,他倾身,另一只手捞过手机,指腹在屏幕上几度滑动后他拨通了别墅李姨的电话,语调波澜不惊:“桑偌有没有叫人来收拾她的东西?” 那头李姨摇头:“没有。” 贺憬西喉结滚了滚,没什么表情地挂了电话,摁灭烟头,随即起身大步离开再没有回头看一眼这里。 * 司机一直等在楼下还没离开,冷不丁见贺憬西的身影出现,连忙下车替他打开车门。 “贺总?” 贺憬西半张脸隐在阴影中,晦暗难辨。 “回去。”极冷的两字从他薄唇中溢出。 司机惊了惊。 莫名的,他有种贺总的脸色比来时更加难看的感觉,包括贺总身上的冷意,虽然看起来好像什么也看不出来。 难道贺总和桑小姐又吵架了? 他下意识就要抬头看眼楼上方向,好在忍住了。 “是。”应下后,司机迅速回到驾驶座启动车子。 这一下,他感觉清楚了,此时此刻车内的气压很低很低,像是低到了谷底,让他有种没办法正常呼吸的错觉,很压抑。 偏偏,贺总上车后一句话也没有,只是沉默地抽烟。 一路战战兢兢回到运河别墅,司机刚要下车替他开车门,就见贺总已经自己推开车门下车,大步往里走。 别墅里的灯是亮着的。 贺憬西瞥见,眸光微动,扯了扯唇,推开门。 “贺先生。”李姨一见他进来,连忙走过来。 贺憬西眉头微皱。 “什么事?”眼底微不可查的情绪一闪而逝,他冷淡地问。 李姨不住主楼别墅而是住在旁边,晚上除非有事叫她,否则她不会来主楼。 “贺先生,”李姨想着他那个电话,问,“您问有没有人来拿行李,是桑小姐要出远门拍戏吗,需不需要我收拾?” 听到行李两字,贺憬西俊脸骤然沉了沉。 有深不可测的阴霾和寒意染上他脸廓,刹那间,他的脸沉得好似能滴出水,眼里也像是覆了层化不开的冰,偏还有火焰重新在心头燃烧。 无处发泄。 贺憬西忽地怒极生笑:“去,现在就把这屋子里她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扔了。” 李姨震惊,睁大了眼:“贺先生?!” “现在就收拾,扔了。”贺憬西冷声吩咐,声音几乎是从他喉间蹦出来的。 李姨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应下:“好。” 她转身就要朝楼梯方向走。 “等等。” 脚踩上第一节 楼梯时,声音再响起。 “贺先生?” 可李姨等了又等,都没等到男人再说话,只看到他面无表情着张脸走上了楼梯。 李姨眉头紧皱。 好一会儿,她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应该是先不收拾扔了的意思。 李姨悄悄松了口气。 只是回想着他刚才的脸色,她忍不住担心,贺先生和桑小姐难道是吵架了吗?怎么就要扔东西呢? 她怎么觉得……觉得今晚的贺先生很不一样,就好像回到了桑小姐没出现在贺先生身边前一样,整个人叫人无法靠近,很冷漠。 但好像又和从前有点儿不一样,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李姨着急地直叹气。 究竟是怎么了? 唉。 * 贺憬西上楼径直去了书房处理工作,再和海外分公司那边视频会议,直到凌晨后很久才结束。 指腹按了按眉心,他起身,直接在外边的洗手间冲了澡,之后回到卧室,他下意识放轻脚步上床,左手臂习惯性地就要搂过身旁人。 然而,是空的。 贺憬西原本闭上的眼忽而睁开,清醒。 他侧首,目光淡漠地盯着身侧,身旁没有桑偌,没有那个以往要他抱着睡的女人。 她和他闹分手走了。 须臾,他冷嗤一声,重新起身捞过烟盒去了阳台。 一支抽完接着一支,青白烟雾始终缭绕将他面容模糊,先前被指间被烫到的地方竟莫名有些隐隐作痛。 夜已深。 除了他漫不经心把玩打火机的声音,再无其他。 直至今晚不知道第多少支的烟抽完,烟盒空了再也没有,他才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 走了就走了。 别再回来。 * 千里之外,深城机场。 慕庭周再一次看了眼腕表,随即再次紧盯着就在前方的国内到达口,他身姿笔直,俊美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直至那道身影的出现。 脚踩细高跟,一袭黑色长裙,外边是宽大的外套将她包裹,她的眼神仿佛没有焦距可言,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一戳即破的脆弱。 慕庭周眼皮狠狠一跳。 “桑偌。”眸色暗了下去,他沉沉出声。 冷不丁的一声,桑偌脚步顿住,她缓缓抬眸,循着声源方向看去。 下一秒,她眼睛颤了颤。 像是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了神,被她死死压制了一路的情绪终于得到机会肆意翻涌,猛地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 她用力地,重重地咬住了唇。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唯有肩膀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慕庭周紧抿着唇,抬脚走到她面前。 “桑偌。” 桑偌略显僵硬地仰起脸。 慕庭周定定地盯着她,看她眼睫不停扑闪,看她死死地咬着唇,强忍着胸腔里的那股情绪,再沉声问:“死心了吗?” 一字字,咬字格外清晰。 桑偌和他对视。 只一眼,她眼前浮起水雾迅速变得模糊,而那股情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彻底失控将她淹没。 从运河别墅出来的那刻起她就没有再掉眼泪。 但现在,眼泪却是一滴滴地从眼眶里无声滑落,像是决堤的河水,怎么也止不住。 她明明没有哭出声,明明也才掉眼泪不久,可她却怎么也没办法停下。 心脏犹如被猝不及防地狠狠攥住撕扯,疼得她无法呼吸,她胸膛起伏,一只手无意识地死死地攥着外套,另一只手指甲掐入掌心里,哭得难以自控。 浑身好像疼得不行。 泪眼朦胧间,她看着慕庭周,用尽所有的力气掀动唇瓣,哽咽着,颤音分明:“死心了。” 从十七岁初初遇到贺憬西那一眼起,到二十岁终于去到他身边和他在一起近两年。 三年暗恋,五年青春。 在今晚,她终于死心了。 “死心了……”眼泪滚烫,她说。 下一秒,她被轻轻抱入温暖怀抱中。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更新在25号晚上11点左右,会有肥章 火葬场也在准备中,大家放心,烟烟虐鹅子从来不手软,尤其是贺哥这个欠收拾的。 - 感谢晴天的微笑、归、十七沐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18章 黑色短发下的那张脸没有表情, 却仿佛有属于深夜的暗冷缠绕其中,慕庭周紧抿成线的薄唇掀动,溢出沉哑音节:“死心就好, 哥哥带你回家。” 怀中人身体在颤抖。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死死地攥着他的衬衣,决堤的泪水迅速将他胸膛前沾湿一大片,温度滚烫。 慕庭周伸手抚上她脑袋。 “我们回家。” 他将她暂时松开,以防万一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遮挡住她的脸,随即将她打横抱起, 让她脑袋埋入胸膛中, 大步离开。 此时的深城机场仍有不少旅客,周围不算安静, 而她也不曾哭出声, 可慕庭周似乎就是能清晰感知她极力克制的哽咽声。 晦暗在眸底翻滚, 他薄唇逐渐紧抿,呼吸也似乎在悄无声息中变得沉重了两分。 他走得很快。 “慕总。”司机见他出现,只觉得隔着很远的距离就感觉到了那股萦绕在慕总周身的冷冽寒意, 他迅速打开车门。 车子随即启动。 慕庭周小心地将怀中人放在座椅上, 拿掉西装,转而抽出纸巾想帮她擦掉眼泪, 然而指腹碰到她肌肤的瞬间,他才后知后觉发现她的脸很烫。 一探额头,在发烧。 而她精神恍惚,看着有些浑浑噩噩。 “开快些。”慕庭周蓦地冷声命令,跟着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气压瞬间低到底。 司机应下后连忙加速,从机场到别墅原本该是四十多分钟的路程,在慕总的迫人气场的压迫下,硬是缩减了差不多一半。 到达别墅时医生已经到了。 慕庭周将桑偌放到床上, 视线里,她贝齿紧咬着唇,仿佛在隐忍克制,眸色沉了沉,他阖眼,随即暂时离开到外面等着。 尽管是兄妹,但到底男女有别。 “怎么样?”压制着某些情绪,等医生出来后,慕庭周沉声问。 女医生声音温柔:“39度,打了退烧针,好好睡一觉醒了就会没事。另外左脚脚踝有点儿肿,磨破了点儿皮,我都已经处理。” 想了想,女医生又说:“她似乎怕疼,这几天不要让她的脚用力。” 慕庭周神色一凛,声音跟着冷了两分:“谢谢。” “不客气。” 女医生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而后由慕庭周的司机送着离开。 慕庭周在门外站了片刻,推门进入。 “先生,”家里的保姆秋姨守在一旁照看,见慕庭周进来站起了身,安慰,“您放心吧,大小姐睡一觉就会退烧的。” “我守她一会儿。”慕庭周说。 秋姨点点头,暂时离开。 卧室很安静,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慕庭周站在床边,看她眼眸紧闭,眉头皱着,巴掌大的脸上没什么血色,脸再度沉了沉。 不知过了多久,有眼泪从她眼角滑落,一路无声滑过她的脸颊,最后没入枕头中留下深色印记,枕头很快被眼泪沾湿了一大片。 即使在昏睡中她依然在哭,但也只是无声地掉眼泪,不曾发出任何声音。 慕庭周薄唇紧抿。 他转身去了洗手间,拿过一条干净毛巾沾湿水替她擦了擦脸,擦干净后才离开让秋姨进来照看。 离开后他去了书房。 慕庭周烟瘾不大,但此刻,他已经连抽了三支。 手机屏幕渐渐暗淡,最后彻底变黑,微博页面也再看不见。 可慕庭周仍记得清楚刚刚所看到的内容,一条编辑于昨晚深夜的微博—— 【@想去他心里呀:我不要爱他了。】 只这一句。 这是桑偌的微博小号。 他一直没告诉她,他知道她的微博小号,知道这个微博记录了她遇见贺憬西后的所有心情。 暗恋、欢喜、甜蜜、伤心难过…… 最后是现在的死心。 慕庭周狠狠吐出烟圈,想到方才她无声掉眼泪的模样,胸口愈发沉闷,又气又心疼。 须臾,他将烟头用力碾灭在烟灰缸里,重新拿过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在偌大的书房里,他的声音又沉又冷:“查清楚贺氏最近有什么投资项目。” * 天亮时分,桑偌发烧反复。 女医生再次被慕庭周接了过来,好在没有其他症状只是发烧,于是给桑偌吊了两瓶点滴,同时指导秋姨替她物理降温。 然而到了中午,桑偌原本退下去的烧又起来了,尽管没有再和凌晨那样烧到39度,但她似乎始终浑浑噩噩额的没有醒过。 秋姨想办法喂她吃了药,很是着急念叨了句怎么又反复了,询问慕庭周是不是要送去医院。 慕庭周一瞬不瞬地看着桑偌。 “不用。”他只说。 他知道那是她的心病作祟,但她会好起来,也必须好起来,别人帮不了她。 反反复复,桑偌整整发烧了两天。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隐约知道自己有些疼,可究竟是哪里疼,她好像找不到。 终于睁眼醒来时,她的精神仍有些颓靡,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没什么力气,乌黑秀发贴着脖颈早已被汗水浸湿,身上的睡衣也黏糊糊的让她很不舒服。 她看到满脸担心松了口气的秋姨,想麻烦她扶自己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下,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声音哑透了。 等她洗漱结束出来时,慕庭周进来了。 慕庭周将枕头放在了她背后,拿过一旁的粥要亲自喂她。 桑偌其实没什么胃口,但仍乖乖喝下。 全程,两人谁也没说一句话。 直至一碗粥见底。 “疼吗?”慕庭周掀眸睨她一眼,没什么情绪地说。 桑偌明白他的意思。 她点头承认,复又摇头。 “哥,我没事了,真的。”她和他对视,轻声说。 “还要找他吗?” 桑偌心尖猝不及防地一颤,像是被刺了下。 她摇头。 “吃了药好好休息,”慕庭周放下碗,“我去公司,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 慕庭周起身,直至身影消失也没有再和她说什么。 桑偌知道,他是在生气,气她撞到头破血流才愿意死心,却也心疼她这个妹妹。 * 接下来的几天桑偌乖乖地留在了别墅休养,慕庭周很忙,但再忙每天都会回来和她一起吃晚饭,虽然和她说的话还是很少。 而休养一周时,别墅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郁随。 彼时桑偌正在给花房里的花浇水,秋姨说有一位导演来找她,而后她便看到了郁随。 郁随直入主题,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我来邀请你合作电影,这是剧本和合同,合同是分红的方式,如果你觉得我的诚意还不够,可以再谈。” 两人视线交汇。 郁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我想和你合作,我认为除了你我不会再找到满意的女主角,你就是她。桑偌,你同样需要这部电影。”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提贺憬西,也不提他是如何知晓她在深城,又是住在这里。 “你不用现在就给我答案,完整的剧本看过后再答复我也不迟,”说着,他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桑偌,你属于大荧幕。” 郁随离开后不久慕庭周便回来了。 桑偌正在看着剧本发呆。 “还想拍电影吗?”慕庭周给她倒了杯水。 桑偌抬眸,静静地和他对视两秒。 “想,”她如实承认,“我喜欢拍电影,就算郁导今天没有找来,休息好之后我仍想拍电影,不是因为郁导来了。” 慕庭周同样看着她。 “可以,”他说,“想拍电影,接下来我来安排,我会重新给你找经纪人,个人工作室我也会替你安排,你原来的合约我来处理。” 桑偌有些犹豫:“可是段渝姐……” “她的能力不够,”慕庭周将她打断,“偌偌,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你想重新开始拍电影,我就会给你最好的,听哥哥的,嗯?” 桑偌最终同意。 “好。” 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慕庭周拿出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今天是你生日,生日礼物。” 绝不口提一周前她那个真正生日,从此以后,只有对外公布的那个生日。 * 酒吧。 夏孟一抬头终于看见姗姗来迟的郁随,忙朝他挥手:“这儿呢,”等他坐下,又嬉皮笑脸地问,“郁大导演哪去了这两天没见你。” 郁随接过他递来的酒,掀起眼皮睨了眼坐在斜对面的贺憬西,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唇:“见女主角,顺便探病。” 话落,有眼风扫来。 夏孟啧了声,好奇随口问:“什么样的女主角还要我们郁哥亲自去见?难道不是她们想方设法来见你?你的电影多少女明星想上啊。” 话锋一转,他眼中分明闪过垂涎:“漂亮吗?你新电影在哪拍摄?让我投资呗,什么时候介绍弟弟我认识认识?” 喉结滚动,酒精顺势侵入五脏六腑,郁随身体懒散地往后一靠,只说:“不可能。” 夏孟:“……” 想嚷嚷表达不满,却见原本半边身体都隐在阴影中的贺憬西突然站了起来。 暗淡光线中,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波澜不惊,偏偏像是有股难以形容的阴霾晦暗染上其中,悄无声息融为一体。 夏孟疑惑:“贺哥你怎么了?有事儿?” 他总觉得这段时间的贺哥说不上的哪里不对劲,天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今天是酒吧开业,他亲自去贺氏堵人好不容易才拉了贺哥来。 贺憬西没有理会,深暗的眸只冷冷地瞧着郁随。 郁随唇角微勾,哼笑。 贺憬西面无表情的脸更显阴沉,对视几秒,他眼中结出一层冰,像是怒极勾出冷笑,他迈开长腿离开,只扔下一句:“走了。” “贺哥!” 贺憬西没有回头。 夏孟就着光线瞧着他的背影,看似和往常,但就是莫名有种平静前的汹涌危险。 他形容不出来。 “贺哥最近究竟怎么回事儿?”他不解,转头问同样管理家里公司的席墨远,“是不是贺家那帮人又开始不安分想算计贺哥?” 贺家水深处处充满算计是上流圈心照不宣的事。 席墨远没回答他,而是看了意味不明的郁随。 忽然间,他有了个极大胆的猜测—— 因为桑偌? 难道贺哥他…… 他再看向郁随想确定自己的猜测。 郁随却站了起来,说得随意:“还有事,走了。” 夏孟:“……” 操。 怎么他组的局都要走? * “贺总,是回运河别墅吗?”司机接到他,恭敬地问。 贺憬西淡淡嗯了声。 司机见状没有再说话,熟练地启动车子。 车内格外安静。 司机已习惯,这段时间贺总在车上几乎就不说话,虽然贺总一贯都是如此,但他总觉得还是和从前不一样的,尤其是…… “停车。”忽的,被酒精浸润过的沙哑声音响起。 司机闻声随即在靠边停下。 他转头:“贺总?” 但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抬手略显粗暴地扯开了颗衬衣纽扣,而后摸出了支烟点燃,漫不经心地抽着,视线始终落向车外。 司机看到他侧脸轮廓,莫名有种极为冷漠的感觉。 一个激灵,他不敢再看,收回视线也不再言语。 无人说话,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气压也是奇怪得低。 司机坐在驾驶座,一动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薄荷烟味消散,他才听到贺总仿佛哑透但极度冷漠的声音:“走吧。” “是。”司机条件反射。 双手握着方向盘,视线看了眼后视镜,突然间,他脑中想到了什么。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刚停车的不远处,贺总曾经和桑小姐一起走过,他记得那时桑小姐还没大学毕业,贺总晚上去接她。 路过这里时桑小姐撒着娇拉贺总下车看风景。 贺总同意。 两人本来是走着的,他开车跟在后面,后来不知道桑小姐搂着贺总脖子说了什么,她就趴到了贺总背上让贺总背了她一段路。 难道…… 司机忍不住猜测,贺总刚才让停下究竟就是简单地想抽烟,还是……在想桑小姐? 司机不敢想,更不敢问或是提及桑小姐的名字。 他继续专心开车,在极低的迫人气压下。 一路惴惴不安终是回到运河别墅。 贺憬西径直去了书房处理工作。 李姨得到吩咐给他送咖啡,转身准备出门时却听有冷漠的声音响起:“把主卧她留下的东西收拾掉。” 李姨震惊。 怎么又…… 她想了想,有些小心翼翼地问:“贺先生,真的要扔吗?如果桑小姐回来……” “扔了。”凉薄漠然的两字从贺憬西喉间蹦出。 李姨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原先的话咽了回去,改口:“好的,我这就去收拾。” 书房重新只剩下了贺憬西一人。 会议暂停休息,他摸过烟盒想要抖支烟出来,却发现烟盒空了,薄唇微抿,他忽的冷嗤了声,将烟盒扔回到了桌上。 工作继续,直至深夜。 * 谢秘书是跟在贺憬西身边最久的心腹,从贺总一无所有被贺家不待见打压,到在贺家和公司站稳脚跟并夺权,他就在了。 他自认对贺总的工作状态是了解的。 但这段时间以来,谢秘书察觉到了细微的不同,哪怕贺总仍是从前那个以工作野心为重的贺总,哪怕该休息时也会休息,但到底还是不同的。 比如,工作的时间越来越久,工作强度越来越大,他习惯了一时间觉得还好,就是秘书办的那些秘书助理似乎有些适应不了。 私下里他不止一次地听到她们抱怨气氛太过压抑,每天都跟暴风雨要来临似的,加班加的黑眼圈都没办法拯救了,甚至包括公司一些高层也有了怨言。 不仅如此,贺总似乎比以往更为严厉了。 好几次会议上都有汇报工作的员工被毫不客气地指出失误,甚至有两次贺总直接将文件摔回到了部门经理面前,冷声说如果这种错误也要犯,可以直接卷铺盖走人。 被训斥的不是冷汗涔涔便是脸色忽红忽白羞愧不已,还有当众红了眼眶哭的。 就连谢秘书自己也没能幸免。 最开始,谢秘书并没有想明白贺总究竟是怎么回事,直到月底那天。 “贺总,”谢秘书敲门进来,顶着极低的气压将一个蓝色丝绒盒放到大班台上,说,“这是您之前让设计师为桑小姐的耳饰,今天刚刚……” 话音未落,凛冽眼风冷冷扫来。 谢秘书一噎。 下一瞬,似有寒意从他背上蹿出,明明贺总那眼神看起来和平时无异一贯的严厉,但他就是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还没等他试探着说什么,就见男人长指将丝绒盒拿起。 “哐当——” 丝绒盒被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谢秘书瞳孔微缩,忽然间,他又想起了桑小姐生日那晚,贺总也是如此差不多的神色,冷声命令他把生日礼物扔了。 桑小姐…… 贺总和桑小姐还在冷战吵架吗? 谢秘书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不对劲究竟是什么。 不对。 “出去。”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响起。 谢秘书一个激灵。 “是,贺总。”他偷偷快速瞥了眼贺总,就瞥见他下颌线条似紧绷到了极致,薄削的唇微扯出的弧度分明寒凉森冷。 更有股异常凛冽淡漠的气息从贺总周身散发。 极冷。 走出办公室时,他听到了打火机点燃的声音,贺总这段时间的烟瘾也重了不少。 谢秘书自是不敢再提桑小姐,很快他也没有机会再提,因为海外的几个在谈投资项目出了变故,他跟着贺总前去处理。 而之后也没有机会提,接下来的大半年里,他跟在贺总身边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的时间都在国内外飞来飞去出差。 习惯如他,也忙得近乎虚脱差点儿扛不住,偏偏只有贺总像是没事人一样。 这种日子一过就是一年。 * 九月。 贺憬西出差归来,席墨远早早给他来了电话,说今天是他家那小姑娘蒋施施生日,大家有段时间没聚了给个面子一块儿玩玩儿。 贺憬西没拒绝,问了地址便让司机直接过去,给了面子捧过场后结束要走,席墨远又说蒋施施包场请他们看电影。 夏孟嘴最快,笑得有点儿欠揍:“什么电影?” 席墨远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贺憬西,不等他说话,蒋施施兴奋地安利:“当然是我女神桑偌的电影啦,之前和蓝然合作的,今天上映哦,超棒的!” 她的话音落下,气氛微变。 夏孟一脸便秘的古怪表情,没好气地瞪了席墨远一眼:“就我们投资的那部电影?” “嗯。”席墨远点头。 夏孟一听,脸极不舒服地沉了沉,他难免又想到了一年前被桑偌羞辱的那次情景,脱口而出就要说不去,贺憬西的声音比他快一秒。 “难看。”森冷中分明覆着嘲弄的两字。 夏孟下意识转头,就见坐在沙发上的贺哥说完后重新将烟咬在了嘴角,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五官轮廓,唯有眉眼间的冷意明显。 夏孟还没来得及反应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就起身走了。 “贺哥!”他扬声喊道。 蒋施施气炸。 一时忘了贺憬西一贯的迫人气场,孩子脾气上来,她委屈气愤地问:“他什么意思?是说我女神的电影难看吗?他都没看!他眼瞎吗?太坏了!” “确实眼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郁随漫不经心地嘲讽。 席墨远:“……” * 司机在外等候着。 贺憬西面无表情地上车,吩咐司机回运河别墅,却察觉到司机没有立刻启动车子,眉头微拢,他沉声问:“怎么不走?” 处在震惊中的司机冷不丁听到贺总的声音,一时没有深想脱口而出:“贺总,前面……我好像看到桑小姐了!” 气氛骤变。 贺憬西指腹捏按眉心的动作微顿。 也是这一秒,司机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不对劲,气压比贺总上车时低了不少,好像有冷意弥漫在了空气中,叫人不寒而栗。 他忘了,桑小姐的名字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不能提及。 他紧张后怕地咽了咽喉:“贺总……” 身后却是久久没有声音。 气压更低了。 “开车。”半晌,贺憬西睁开眼,神情漠然道。 司机额头上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是。”他小心翼翼应下。 车外风景不断后退,晕黄的路灯明明暗暗,贺憬西半边脸庞隐在阴影中,什么也看不清,唯有暗色在眸底悄然翻滚。 “嗡嗡嗡——”手机振动。 贺憬西掀眸瞥了眼手机,是贺家二房他的堂哥贺泽来电,他父母双亡,自小整个贺家家族都不待见他,唯有贺泽和他妻子对他伸出过援手。 “二哥。”他接通。 贺泽是直爽性子,问过他现在的情况后,直接说:“知宴那小子把你嫂子气得不轻逃了回来,但我和你嫂子下个月才能回国,你要是方便,帮二哥找到知宴看住他,别让他再跑了。” 这点小事贺憬西不会拒绝。 “好。”他应下。 贺泽又说:“那小子还偷偷交了个新女朋友,你也帮我打听打听,把把关。” “好。” 贺泽交代完,话锋一转,问:“话说回来,憬西,你今年三十了吧,怎么没见你交过女朋友?” 贺憬西喉结滚了滚,说:“工作忙。” 贺泽想劝他说工作是怎么也忙不完的,不等他开口,贺憬西便说还有事先挂了。 通话结束,贺憬西顺手拨通了贺知宴的电话,但那边始终无人接,他便给他发了微信,顺便让人去找找他在哪。 之后,手机被他扔在了一旁。 回到运河别墅洗了澡,今晚没有工作需要处理,贺憬西去了酒窖拿了瓶酒,他径自坐在露台外给自己倒了杯。 睡袍略显松垮,黑色短发上偶尔有水滴低落,沿着肌理一路没往下,属于成熟男人性感魅力悄无声息散发,只是莫名有股冷意。 一杯酒喝完,手机振动,郁随发来微信。 是一张照片。 贺憬西冷冷睨着,忽的扯唇冷笑。 * 一周后,周末。 贺憬西生日。 贺憬西很忙,早就忘了这事,夏孟从很早之前就嚷嚷着要趁他生日好好热闹番,还说一切让他安排,包满意。 贺憬西浑不在意,随他去。 倒是贺知宴终于回了他消息,贺憬西记着贺泽的意思,便让他一起过来玩,贺知宴欣然赴约,还说要带女朋友来,贺憬西表示随意。 夜幕降临时,纸醉金迷的夜生活正式开始。 澜青会馆的包厢里,热闹也才刚刚开始。 贺憬西衬衣纽扣随意解开了两颗,长指夹着烟正要点燃,贺知宴的电话打来,说他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接档文《诱情深陷》求个收藏,专栏可见~ 青城上流圈无人不知纪家掌权人纪清时生性冷漠难以接近,眼里只有工作。 家族逼迫,江妤成了他的未婚妻。 而江妤无意间得知,纪清时心有白月光,自己只是个替身。 为尽早结束关系退婚,江妤决定扮演绿茶角色恶心他—— 攀着他肩在他领口留下吻痕 不掩爱意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娇娇地笑:“老公我好想你呀。” * 某天纪清时出差。 当晚,江妤一袭性感吊带黑裙在酒吧放纵,好友问她对便宜未婚夫的看法。 江妤喝了酒,媚眼如丝,红唇微张,一本正经:“纪清时呀,他需要看眼科。” 一转头,她看见了纪清时—— 男人坐在卡座,长腿交叠,咬着烟,从来会一一系紧的黑色衬衫纽扣此刻解开了两颗。 眼皮冷淡掀起,他声线低沉:“巧啊,未婚妻。” 下一瞬,江妤纤腰被他扣住,男人温热指腹摩挲她肌肤:“我需要看眼科,嗯?” #我以为我是白月光替身没想到其实是我自己替自己# 骄纵明艳X心机深沉 - 感谢在2020-06-23 23:44:41~2020-06-25 23:1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蒼蒼呀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晴天的微笑 6瓶;白白白仔 5瓶;-tintin* 4瓶;十七沐、要来我后宫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夏孟离得最近, 瞥见了手机屏幕上贺知宴的名字,回想了下,问:“贺哥, 他是不是就二房那个侄子?就小时候常跟着你的那个爱哭鬼?” 贺憬西点了烟,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嘿,”夏孟一听,挑了挑眉,一脸得意地自夸, “虽然他小时候爱哭, 但有一点还是和我很像的,你们知道什么吗?” 席墨远给面子地配合问了句:“哪像?” 夏孟骄傲, 侧头一双眼睛盯着贺憬西, 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和拍马屁:“就眼光啊, 都知道追着贺哥,就服贺哥。” 贺憬西凉漠地睨他一眼。 席墨远同样看他,顺便投去嫌弃一眼, 丝毫不客气地吐槽:“算了吧, 他可没你嘴贱轻浮爱换女朋友,他的眼光比你好多了。” 夏孟:“……” 他佯怒。 “墨远你怎么回事儿你, ”他作势站起来就要和他打一架,“你他妈说清楚,我怎么就没眼光了?贺哥难道不好?” 席墨远懒得理会他的故意挑衅。 夏孟不满地重重哼了声就要挽起袖子冲上去。 “你……” “小叔!”响亮中激动兴奋明显的男人声音突然响起。 随着这一声吼,包厢里的热闹好似被按了暂停键。 贺憬西懒慢地掀起眼皮。 气氛,骤变。 席墨远第一时间敏锐捕捉到了他眼神的骤冷,他微讶,转头顺着声源处看去。 他皱眉。 夏孟则笑嘻嘻地转身,一副熟稔架势:“知宴来了啊, 好久……” 话音戛然而止。 他的呼吸猛地滞住,眼睛因着震惊睁得很大,想到什么,他难得聪明了回,急急诡异转头看向贺憬西,脱口而出:“贺哥!” 剩下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全都堵在了喉咙口。 他看到了什么? 桑偌! 贺知宴竟然带了桑偌来,最重要的是桑偌竟然挽着贺知宴的手! 这算什么? 她是贺知宴的女朋友?又开始脚踏两条船给贺哥带绿帽子? 操! 夏孟不能忍,猛地再转身气势汹汹地瞪着两人。 气氛再变。 悄无声息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低气压从贺憬西周身散发,继而迅速流窜到空气中,低得叫人压抑,甚至呼吸不顺。 无人说话。 郁随从外面花园接了电话进来恰好瞧见这一幕,不由看向贺憬西,挑了挑眉。 “桑……桑偌!啊啊啊!” 一声激动万分的尖叫打破了诡异气氛。 蒋施施刚从洗手间回来,边想着事边走近,一抬头看到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怎么也不会认错的背影,她的呼吸激动地瞬间就停止了,想也没想直接冲了上去。 “施施,”席墨远率先回神,第一时间起身眼疾手快将蒋施施拦住,拽着她手往沙发那带,温和提醒,“你吓到你女神了。” 蒋施施睁大着眼,立即握住了嘴,急急捂住差点儿还要跑出来的尖叫。 她的脸蛋涨得通红。 贺知宴心大,丝毫没有察觉到先前那诡异的气氛,很开心地朝蒋施施挑了挑眉,竖起大拇指,说:“有眼光,她也是我女神。” 蒋施施激动地猛地直点头,如捣蒜般。 贺知宴嘿嘿笑了声,转而带着身旁人往前走近两步,和夏孟对贺憬西如出一辙的崇拜眼神看着他再打招呼:“小叔,我回来了,好久不见。” 夏孟又气又怒的视线蹭地一下就落到了贺憬西身上,大有只要他开口,他就把这两人先臭骂一顿然后再扔出去的架势。 席墨远也看向了他。 唯有郁随,浑不在意丝毫不受影响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随即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了贺憬西。 贺憬西的烟还夹在指间,青白烟雾缭绕。 忽的,他抬手,将烟送往唇间。 浅吸了口徐徐吐出,任由烟圈将他脸廓模糊,直至烟散,他才掀起眼皮睨了眼从进来都不曾说话的女人,声音凉漠:“她谁?” 此话一出,夏孟震惊地再次瞪直了眼。 贺知宴没看夏孟,听见贺憬西问他,嬉皮笑脸地回:“我女朋友啊,小叔我不是跟你说我要带女朋友来,她就是啊,叫桑偌。” 贺憬西薄唇忽地勾起寡淡弧度。 他懒散地坐在沙发里,此刻似乎格外漆黑的双眸里悄然覆上几分深不可测的嘲弄,一股微不可查的危险气息似萦绕在他周身。 贺知宴准备介绍:“小叔……” 贺憬西长指漫不经心地掸了掸烟灰,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也被他做出了难以模仿的矜贵从容气质。 “女朋友?” “是。” “叫我什么?”低沉凉薄的声音从他薄唇间溢出,一贯的冷色调。 贺知宴瞬间反应了过来,他笑了开来。 “桑偌,这我堂叔,贺憬西,”他扭头凑近神色淡淡的桑偌,兴奋地介绍,“我最佩服的人,没有之一,你跟着我叫他小叔叔就行。” 桑偌侧眸看了他一眼。 贺知宴颇有些心虚地眨眨眼,下意识就要避开和她的眼神接触。 “桑偌。”他小声地叫她。 两人靠得近,加之桑偌的手挽着贺知宴的手臂,看着像极了是在眉来眼去亲密地说悄悄话。 贺憬西短发下的双眸颜色似暗了暗。 “桑偌……”贺知宴再叫。 桑偌收回了视线。 她抬眸,精致姣好的五官温温静静,有浅浅笑意从她眉眼间流淌,她挽了挽唇,落落大方地打招呼:“小叔叔好。” 语调温淡,神色自然,明眸浅笑,却再无一丝从前爱意。 从前她看他不会如此。 贺憬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底有寒凉流淌而过,冷硬脸廓忽地勾勒出些许不易察觉的冷笑,同时,呼吸莫名有些不顺。 他漫不经心地抽着烟。 夏孟看不下去了,哼了声,张口就是鄙夷:“贺知宴,你他妈……” 席墨远踹了他一脚。 他当即转头怒目而视:“踢我干嘛?” “不踢你踢谁?莫名其妙,有病。”蒋施施一点也不客气害怕地白了他一眼。 夏孟:“……” 他差点就再爆脏话。 蒋施施看也不看他一眼,她转过头热切地看着席墨远,期盼地问:“介绍完了,轮到我打招呼了吗?我等好久了!” 她也只是问,压根没等席墨远回答就一脸娇羞地站了起来,手心冒汗紧张地走到桑偌面前,满脸通红,害羞得差点结巴:“桑偌,我是蒋施施,我是你粉丝哦,你是我女神,我好喜欢好爱你的!” 她激动坏了:“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我可不可以和你拍张照呀?” “施施很喜欢你。”席墨远帮腔。 桑偌浅浅笑了笑,眉眼也好似因此变得更为明艳。 “谢谢,可以呀。”手自然地从贺知宴臂弯中抽回,她温声说。 蒋施施的脸更红了,温度滚烫。 她双手猛地捧住了自己的脸,激动地差点又尖叫出声:“我女神对我笑了!呜呜呜,我可以!桑偌桑偌我爱你!” 像是又突然想到什么,她急急转身,眼巴巴地看着郁随:“郁随哥,我们一起拍照好不好?我想和男神女神一起拍照。” 席墨远听见,想制止蒋施施,他们几个都知道贺哥和郁随都是不喜欢拍照的人。 “施施……” 郁随双腿随意撑着地,闻言掀眸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贺憬西,似笑非笑:“合照?” 蒋施施重重点头。 “嗯!可以吗?” 郁随颔首:“可以。” 蒋施施实在没忍住,红着张脸激动兴奋地直叫:“啊啊啊!” 郁随起身,眼风再扫过一言不发的贺憬西,意味不明。 “外面景色好,去那拍。”他难得主动说。 蒋施施开心坏了,根本就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此刻眼里明晃晃地只有郁随和桑偌两人,开心之下,她甚至亲昵地握住了桑偌的手。 热烈直接一口一句表白。 只是她莫名有种背后发凉的错觉,好像有谁不悦地在盯着自己警告似的,那气场恐怖慑人,但她没深想也没回头,根本不在意。 她觉得这一刻她都快幸福死啦。 席墨远瞧见这一幕,忽然想到带蒋施施第一次来玩时,郁随故意不动声色地引导施施谈及桑偌,就因为贺哥让他不爽了他就也要让贺哥不爽。 那这次…… 席墨远下意识看向贺哥,只觉贺哥看似和平时无异,周身却散发出了一股极端冷意。 “小叔,”桑偌一走,贺知宴就立即坐到了贺憬西身边,见他神色晦暗不明,不免好奇,“小叔你想什么呢,过生日不开心吗?” 夏孟阴阳怪气,不管席墨远的踹他,直接怼:“贺哥生日你带了什么人来,有病吧?” 他还想继续,却突然和贺哥冷冽寒凉的眼神对上,刹那间,他身体控制不住地一个激灵,剩下的话直接堵在了喉咙口。 贺知宴没发现。 他护短,当即不悦地皱眉:“桑偌是我女朋友,有病的是你吧。” 夏孟:“……” 贺知宴转而再看向贺憬西,却见凉淡的视线看着其他方向,他顺着看去,是桑偌她们在拍照。 蒋施施亲昵地挽着桑偌找寻自拍好角度,她贴着桑偌靠得很近,而桑偌笑着站在中间,郁随则站在她旁边。 “小叔,桑偌漂亮吧?她男女通杀呢。”他骄傲地问。 胸口似有火焰在燃烧,贺憬西没有回应,面沉如水。 * 蒋施施一连拍了好几张,拍完眼睛和手全都舍不得移开。 郁随看了桑偌一眼:“聊聊?” 蒋施施一听,眼睛激动地一亮,仿佛真的磕到了CP似的:“你们聊,我先进去,就不打扰你们啦。” 她说着直接跑了进去。 桑偌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蒋施施可爱极了。 末了,她收回视线,转身和郁随对视,唇角始终噙着礼貌浅笑:“好久不见。 ” “好久不见,”郁随的目光早已从和贺憬西的对峙中收回,他单手抄入裤袋,另一只手把玩着手机,“来这有工作?” 桑偌点头:“嗯,有个杂志封面拍摄。” 郁随嗯了声,说:“电影已经送去电影节。” 他说的是他们合作的电影。 没等她回答,他的视线落在她平静的脸上,难得话多了几句:“从电影中走出来了吗?那时觉得你的状况很糟糕,我担心过你会走不出来。” 桑偌在电影中的角色患有严重抑郁症,而在拍摄期间她更是迅速消瘦,看起来很像陷入了抑郁症中。 桑偌淡笑:“当然。” “嗯,”郁随随意地点了点头,再开口,他看似问得更加随意,就好像只是朋友间的聊天,“拍摄结束后是闭关了?一直没你消息。” 当初他们的电影拍摄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而现在离拍摄结束快要一年。 纤细的长睫轻轻扇动掩去眼底一闪而逝的情绪,桑偌保持着微笑:“没有,去度假了,没接工作就没消息。” 郁随了然似的点头,看她一眼,他收起手机:“进去?” “好。”桑偌没有拒绝。 两人一块儿往里走。 蒋施施见两人出来,脱口而出:“你们聊这么快?” 桑偌笑笑:“是啊。” 蒋施施一见桑偌对自己笑又是忍不住脸红,她眨着眼直勾勾地盯着桑偌,双手又自然地挽过她,就差没把眼睛黏她身上了。 桑偌被她的热情看得有点儿脸红。 “我去下洗手间,回来再聊,可以吗?”她唇角勾出笑意。 蒋施施幸福得眼里直冒粉色泡泡,想也没想就说:“我陪……” “施施,”席墨远在此时开口打断了她,想到贺哥的神色,扬了扬他拿在自己手中屏幕并没有亮起的手机,“电话响了,先接电话吧。” 蒋施施扭头一看,不得不暂时放开桑偌。 桑偌起身。 “桑偌,我陪你吧。”贺知宴作势就要站起来。 桑偌看他一眼。 “不用。”她拒绝。 贺知宴委屈。 桑偌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贺知宴:“……” “回来要是迷路了,打电话给我啊,我来接你。”他冲她背影喊。 身旁,贺憬西面无表情,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背影,无声无息间有层阴霾覆上他眉眼,下颌线渐渐紧绷,更有寒意敛上他唇畔。 她会对别人笑,却当他是空气。 呵。 真是出息了。 * 慕庭周的电话是在桑偌擦手时打来的。 她接通,嘴角上扬:“哥。” 慕庭周刚处理完工作,手指捏了捏眉心,问:“到西城了?” 桑偌乖巧点头:“到了。” “偌偌。” “嗯?” 慕庭周起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景:“知道当初为什么我同意给你两年时间吗?” 桑偌擦手的动作顿了顿。 他没等她回答:“因为我知道你不撞到头破血流永远不可能死心,我说得再多,你也不会信贺憬西那种人不会爱上人。” “哥,我知道。”桑偌眼睫扑闪,坦然地说。 “知道就好,”慕庭周扯了扯领带,平静的语气里有两分警告,“记得答应过我的事,不许再和贺憬西有任何牵扯。” 桑偌语调如故:“哥你放心,不会的。” 慕庭周嗯了声,转而问:“行时在你身边吗?” 桑偌摇头:“他不在,有事要处理,说结束了再来接我。” 有助理敲门进来汇报工作。 桑偌听见了,便说:“哥,那你先忙。” “好。” 两人就此结束通话。 桑偌收起手机放回包中,推开洗手间的门出去。 门开的瞬间,有淡淡薄荷烟草味钻入鼻中,同一时间,贺憬西那张冷硬的没有表情的脸映入视线中。 他懒散地倚在墙壁上,指间夹着烟慢条斯理地抽着,吞云吐雾的动作漫不经心,偏偏落在她脸上的眼神如鹰隽般锐利冷漠。 第20章 贺憬西冷眼睨着桑偌, 一双深眸格外黑亮,烟圈吐出,他猛地大步上前扼住她手腕, 一脚踢开洗手间的门直接将她拽了进去。 动作强势且猝不及防,就发生在桑偌目不斜视要离开之际,短短几秒钟而已。 “砰——” 门被重重甩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男人身上的烟酒味笼罩而下,原本扼住她手腕的那只手转而箍住了她侧脸将她固定, 覆满极端冷冽的脸在眼前放大就要吻上她的唇。 “啪——” 极为清脆响亮的一声。 桑偌毫无保留用足了力, 贺憬西的脸直接偏向了一边,没两秒, 巴掌印在他脸上浮现, 被拿在手中一起扇上他脸的包同样在他嘴角处划出痕迹。 头顶有灯光洒落, 巴掌印清晰,一条划出的细长伤口上迅速有血珠涌出,分外明显。 空气静滞。 唯有的声音仿佛只是贺憬西沉了好几分的呼吸声。 他的脸色深暗, 轮廓线条像是紧绷到了极致, 有厚重阴霾覆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他动了动, 视线一瞬不瞬将桑偌脸蛋紧盯。 伤口和巴掌印不显狼狈,反而莫名为男人平添了几分别样痞气性感。 桑偌神情不曾有丝毫变化,平静地拨开他贴着她脸的手掌,她的侧脸线条冷艳高傲,语调却是轻描淡写:“有病吗?” 贺憬西眸色骤暗。 他盯着她,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夹着烟的手抬起指腹随意碾去嘴角处的血珠,忽的一声嗤笑。 唇畔继而扯出极淡的阴沉弧度, 有未知危险在他眼底汹涌,他逼近,不答反问的每个字都像是从喉间深处蹦出来:“去哪了?” “和你有关系吗?”桑偌掀眸睨他,反问。 贺憬西呼吸节奏倏地变了变,像是有什么情绪在胸膛里肆意地横冲直撞,蠢蠢欲动地想要冲出来。 他薄唇紧抿。 “离知宴远点,别再让我看到你们在一起。”他厉声命令,字字没有温度可言,只缠绕着凛冽警告,威胁毫不遮掩。 桑偌像是听到了极好听的笑话,而她也真的笑出了声,有些凉漠,有些漫不经心。 “不可能,”黑白分明的眸和他对视,不避不让,她嘲弄,语调里像是覆上了层挑衅,“我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 她唇角噙着淡淡的张扬的笑,冷艳无双。 眼底淌过幽深晦暗,贺憬西下颌线条绷得更紧了,覆满冷厉的脸沉得几乎能滴出水,越是没有多余表情越是阴沉。 有异常的冷漠萦绕在他周身,像是结了层化不开的冰。 只一眼,足叫人不寒而栗。 他紧盯着桑偌,在她话落的瞬间却是怒极生笑,嗓音里覆满危险和嘲弄:“我同意分手了吗?离他远点,你是我的人。” 桑偌看了他一眼。 手指漫不经心地将忽然散落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她红唇轻撩起,一股说不出的冷艳慵懒随之溢出:“你同不同意和我没关系,我不要的东西就是不要了。” 话落,她不再看他,推开他就要走。 东西…… 她说他是她不要的东西。 英俊脸廓蓦地覆上了层明显阴鸷,贺憬西眼疾手快轻而易举再次将她手腕紧攥住,没有温度的双眸紧盯着她那颗勾人泪痣。 从始至终,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再也找不出从前一丝一毫的热烈爱意。 贺憬西额角突的跳了跳。 “桑偌,”有情绪在胸腔翻滚,他扯了扯薄唇,目光冷冽,薄唇勾起的弧度要笑不笑:“长本事了,欲擒故纵?” 抬手漫不经心地浅吸了口烟,夹着烟的那只手转而就要捧上她侧脸。 “贺憬西。”桑偌忽然出声叫他。 贺憬西睨她。 细长眼睫漫不经心地扑闪了下,有袅袅笑意从桑偌眉眼间溢出。 明眸浅笑,灿若玫瑰。 贺憬西喉结滚动。 桑偌仍和他对视保持着浅浅的笑,只是有凉薄渐渐漫进她眼眸中,她撩起了唇,语调淡淡又有些漫不经心:“自作多情。” 贺憬西眼眸骤然变得更暗更冷。 心头的那撮火苗蹭地一下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烈焰,温度炙热像是要烧尽一切东西,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无法形容。 有极端的冷覆盖他整个轮廓,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将他笼罩。 指间的烟似乎就要燃到尽头,那抹猩红烫到了他皮肤,他没有察觉,只是薄唇抿得越来越紧,几乎就要成一条直线。 蓦地,他怒极生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抬手再吸了口烟,理智像是再失去,烟雾徐徐恶劣地徐徐拂她脸上,吐出一句:“欠收拾。” 他没有给她躲开的可能。 隔着青白烟雾,两人谁也没有移开视线。 桑偌看着他,忽而翘了翘唇,一股风情随之漾开,她再叫他:“贺憬西。” 被他用着巧劲扼住的那只手指尖转而滑过他紧实肌理,另一只手中的包被她转移到这只手上,她继而抬起手,出其不意轻飘飘地夺过了他指间的烟。 送入唇间,她随意地吸了口。 踩着细高跟无需踮起脚,只需仰起脸蛋,她轻而易举便将烟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吹在了他脸上。 “你才欠收拾,”她开腔,侧脸线条冷艳,带着指间的烟滑过他胸前衬衣带起一股妩媚,“贺憬西,你凭什么以为你还在我眼里?” 话落,手垂落,转而落向被他扼着的手,像是要不管不顾烫伤两人一样。 贺憬西额角猛地一跳,手骤然松开对她的禁锢。 烟头却在下一秒被她贴上他胸膛左心房,炙热温度像是要透过布料烫伤他心脏,但也不过两秒,烟头落地,而她轻而易举从他禁锢中抽身。 “有病就去治。”红唇吐出一句嘲讽,她手搭上门把转动。 门开,她抬脚,背脊挺得笔直,背影像极了当初离开时的决绝。 身后,贺憬西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 包厢,热闹仍在继续。 蒋施施捧着手机目不转睛花痴般地欣赏着,手指一张张划过桑偌的照片,心满意足地准备退出修一修今晚的合照发朋友圈。 下一秒手机却是毫无征兆地夺走! 蒋施施一怔。 她猛地抬头就要去抢回,却发现抢她手机的竟然是阴沉着张脸的贺憬西。 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番。 一股不好的预感突然涌出,再也顾不得什么,蒋施施急急冲上前要和他抢:“我的手机!你还我……” 手机被扔在了沙发上。 蒋施施动作顿住,反应过来她迅速捞过手机查看。 “啊啊啊!”她尖叫。 “怎么了?”席墨远回来听到这一声,皱着眉问。 蒋施施一把推开席墨远伸过来的手,一个箭步冲到已经在沙发上坐下的贺憬西面前,丝毫不怕他此刻可怕的机场,颤抖着手指质问:“你是不是有病?凭什么删光桑偌的照片!这是我的手机!” 她的双眼因愤怒而泛红,情绪波动,胸膛剧烈起伏。 谁能想得到,她手机里特意为桑偌建的相册,里面的照片都被删得一干二净,今晚合照,从前幸运保存到的旗袍照,网络上极少的美照…… 全都没了! 连回收站里也同样干干净净。 蒋施施瞪着他,都快气哭了。 席墨远听完她的控诉就已经明白了过来,他下意识看了眼面无表情抽烟的贺憬西,后知后觉发现他脸上竟然有伤,还有他的衬衫竟然像被烫坏了。 他想到方才贺哥紧跟着桑偌离开包厢。 “贺哥……” 他没继续言语,但心中已肯定贺哥和桑偌发生了什么,毕竟贺哥的情绪变化早就只和桑偌有关,于是拉过蒋施施打算哄哄安抚。 没曾想再一次被她推开。 蒋施施瞪着贺憬西那张看似无波无澜冷硬的脸,气得呼吸更加不顺,这人居然有脸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不给她一个交代。 她张口就要再骂。 倏地,她脑中闪过以前一些画面,以及和桑偌郁随拍照前身后的奇怪感觉,被气得差点晕厥之际,她猛然间抓住了什么。 她恍然大悟。 “你嫉妒!”她脱口而出。 贺憬西抽烟的动作顿住,呼吸似有些困难,他那张愈发阴沉冷厉的脸抬起,漠然地看向蒋施施。 他的眉目生寒,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气场极强。 蒋施施虽然年纪小,看着有点儿傻乎乎的,但她聪明的时候比谁都聪明,就比如此时此刻。 她是有瞬间的害怕想要退缩,但想到这人干的混账事,怒火战胜了害怕,她挺起胸膛再次怒目而视:“当初的旗袍热搜就是你撤的对不对?神经病!你嫉妒我有女神的照片,能和她合照,能挽她手。” “可你再嫉妒也没用,桑偌姐姐才不会喜欢你这种霸道臭脾气的老男人,你和她一点都不配,她看都不愿看你一眼,死了那条心吧!” 她口不择言,只想发泄:“郁随哥和桑偌姐姐看起来才配。” 最后一个字眼喊出,周遭气压一下低到了底,低得叫人压抑不堪难以呼吸,而贺憬西的那张脸,已然被阴鸷冷漠覆满。 那眼神……太可怕。 蒋施施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下。 “贺哥,施施还小,她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席墨远立即打圆场,抓住了蒋施施的手腕拉到身后阻止她再说话,“我和施施说两句。” 他说着拉过蒋施施离开。 蒋施施委屈,又难过又气愤:“明明不懂事的是他,是他删我照片,他……” 声音渐渐变小,最后消失不见。 贺憬西仍坐在沙发上,一张脸幽沉得渗人,他猛吸了口烟,脑中却随即闪过桑偌风情万种抽他烟,将烟圈吐他脸上的画面。 她的表情,她的眼神,都没有他。 烟似乎没了味道,尼古丁的刺激瞬间消失不见,他冷冷扯唇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手拿过一旁的酒,仰头,他喉结滚了滚,一饮而尽。 酒精漫入喉中,却带不来丝毫刺激。 郁随在此时出现,随意地在一旁坐下。 贺憬西冷冷睨他。 “人呢?”薄唇掀动,他吐出一句,毫无温度和感情可言。 郁随微的挑了挑眉,明知故问:“谁?” 贺憬西额角跳了跳,呼吸更显不顺,他抬手再扯开颗纽扣,俊脸愈发阴沉。 “桑偌。”他几乎是从喉间蹦出的她的名字。 话落,又是一杯酒入喉。 郁随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微勾了下唇:“和贺知宴一起走了。” 只这一句,贺憬西眼中寒意更深。 郁随悠悠地补了句:“他们是男女朋友,一起走很正常的事。” “不是。”淡漠至极的两字从贺憬西薄唇中吐出。 郁随盯着他。 须臾,他呵了声:“你被桑偌甩了的那晚,你说你不爱她。现在呢,还不承认?” 更为浓郁的冷意和戾气瞬间覆满贺憬西眉眼,他一瞬不瞬盯着郁随。 郁随点了支烟:“不爱她,这一年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不爱她,连她的名字也听不得?” “不爱她,她一出现眼睛就黏在她身上不离开?不爱她,因为她是贺知宴女朋友理智失控?不爱她,吃什么醋删什么照片?不爱她,何必愤怒,在这里喝闷酒?” “你扪心自问,除了面对桑偌,你什么时候理智情绪失控过,嗯?” 他缓缓吐出烟圈,笑了笑:“听说过‘心脏爱情排斥反应’吗?没有心的人自然没有爱,可若开始有了心有了爱,可能什么时候开始的都不知道。” 隔着烟雾,两人对视。 郁随漫不经心地掸了掸烟灰:“不爱她?” 贺憬西面无表情。 端起酒给自己倒了杯,他再度一饮而尽。 喝完,他蓦地起身离开。 郁随瞥了眼他的背影,低低哼笑了声。 * 司机见到了贺总出来,隔着远远的距离,他都感觉到了从贺总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寒意,离得近了,他又发现贺总脸色难看。 像极了当初和桑小姐吵架那晚。 桑小姐…… 一想到之前他无意间看到的那一幕,他不免犹豫,要告诉贺总吗?可他又想到了上一周,他无意间看到桑小姐的身影,贺总那脸色并不好看。 “贺总。”眼见着人走近了,他迅速回神开门。 贺憬西没有动,颀长身姿异常笔直。 “贺总?” 路灯光线昏暗,将贺憬西的身影拉得很长,俊脸似被夜色的凉意幽暗所浸透,无端的,叫人不寒而栗。 司机摸不透,有些胆战心惊。 “贺……” “看到她了吗?”冷漠的一句响起。 司机差点就脱口而出谁。 就是这一秒,他脑中突然涌出一个猜测。 “桑小姐?”小心翼翼的,他试探着问。 贺憬西薄唇紧抿。 司机见状,明白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可随即,他又忐忑起来。 “……看到了,”两秒后,他还是犹豫着说了出来,“桑……桑小姐是和一个年轻男人一起出来的,他们一起上了辆车。” 越到最后,他的声音越低。 贺知宴一家常年住国外,司机到贺憬西身边也不过四年,中间并没有见过贺知宴,所以他并不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只知道那人嬉皮笑脸的,好像一直在逗桑小姐开心。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 他看向身旁男人,却见他薄唇扯出弧度,莫名有股深深的阴霾将他全身笼罩。 司机语噎。 “回运河。”眼底淌过极浓的暗色,贺憬西薄唇冷声吐出一句。 “是。” 很快,车子启动。 司机目视前方开着车,上车的瞬间便听到了打火机点烟的声音,此后再无其他声音,车内格外安静,安静得叫人压抑。 从上车到回到运河别墅,车里的烟味就没散过。 司机心中无声叹息。 * 别墅灯火通明。 贺憬西洗了澡,径直去了书房处理工作,等结束,他没有马上回卧室休息,而是拿出了瓶酒,一人漫不经心地喝着。 一杯接一杯。 “贺憬西。”恍惚间,书房门被推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映入视线。 桑偌。 她在笑,红唇微翘,眉眼弯弯,自带说不出的风情。 “贺憬西。”她跑到他面前,一袭黑色吊带睡裙衬得她的肌肤更加雪白,她跨坐在了他大腿上,柔弱无骨的手攀上他肩。 桑偌轻笑,攀着他肩,红唇印上他唇轻啄,转而双手又捧住他脸,沿着他眉眼一路往下,吻过他下颌线,流连过他耳垂轻含住,最后再吻上他唇。 细细深深地吻着,描绘着他的唇形。 软香在怀。 “生日快乐,”她在他耳畔低语,白皙指尖若有似无地沿着胸膛肌理划过,吐气如兰,“我想你了,你想不想我呀?” 她软软地在他怀里,吻若即若离,如妖精一般,分明是在引诱他主动。 两人呼吸交缠。 有暧昧和情.欲悄然弥漫进空气中。 酒精后潮翻涌,贺憬西盯着这张不知好歹的脸,被她撩拨着,呼吸渐渐急促,唯有一个念头—— 欺负她,狠狠地欺负。 于是他手掌用力地掐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另一只手抓住她作乱的手带她往下,恶劣地碾过她唇,哑声蛊惑:“玩点其他的,生日就快乐,嗯?” 近在咫尺的脸嫣然笑了起来,勾人无限。 贺憬西呼吸又是一沉,想要欺她到哭的念头越发强烈,想让她知道这辈子她都只能是他的人,他盯着她红唇,想要重重吻上—— 她却将他推开,眉眼冷淡居高临下嘲讽:“你做梦呢。” 怀中一空。 贺憬西猛地睁开眼,胸膛起伏不定,偌大的书房里,唯有他沉重的呼吸声分明。 没有桑偌。 是梦。 薄唇紧抿,贺憬西习惯性地摸过烟盒抖了支烟出来点燃。 淡淡烟雾缭绕,眼前隐约模糊,他忽然想起,方才是梦但也完全不是梦,刚在一起那年,她陪他过了生日。 那晚他就是在书房工作,她踩着点儿进来,坐在他身上,搂着他脖子在零点的第一秒笑盈盈地和他说生日快乐,说她给他准备了礼物。 后来,他诱她做了点儿没做过的事。 她欲生欲死,他同样。 呼吸隐约不顺,喉结艰涩滚动,贺憬西半阖了阖眼。 有情绪肆意地涌动,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着,蓦地,他捞过手机拨了个电话,嗓音哑而紧绷:“查清楚桑偌住哪。” * 夜色浓郁。 贺憬西亲自开车,黑色宾利从运河别墅离开,一路疾驰前往市中心某酒店。 二十多分钟后,离酒店只剩几分钟的路程。 属于周末夜生活的热闹依然在继续。 红灯停,贺憬西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眼角余光却在不经意看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 感谢晴天的微笑、一口崔啵啵的营养液,么么哒 - 然后统一回复下,陆之郁是隔壁《极致溺爱》里的副cp,也是个狗男人,感兴趣的可以戳专栏看看,许澜青和郁随都是这本书里的角色。 第21章 是桑偌。 旁边马路是一条热闹的美食街, 烟火味很浓。 她站在那里,身姿姣好绰约,和今晚在会馆时, 或者说和从前在他身边时全然不同的打扮,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微卷的头发扎成高高马尾,上身简单白T恤下身高腰阔腿裤。 哪怕双腿被包裹,依然掩不住纤细笔直。 往上, T恤短款修身, 不堪盈盈一握的纤腰因此露出一截,肌肤冷白白得晃眼。 从前每每欢爱时他最爱掐着她腰, 曾经无数次他指腹在她腰际流连忘返轻抚摩挲, 有时间是习惯性动作, 有时却是故意欺负,她被他因此弄哭过多次。 她哭时他会恶劣地再狠狠欺负,诱她叫他的名字, 说一些他喜欢听的话。 她也会气极咬他, 在他背上留下抓痕。 贺憬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光悄无声息地变得极深极暗。 她咬了口冰淇淋, 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和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一起,男人对她说了什么,她甚至对他笑了笑。 夜色浓郁,隔着距离,他依然能清楚看到她笑时红唇弯了弯,眼角眉梢间尽是笑意,那张精致的脸因此变得格外璀璨明艳。 勾人夺目。 贺憬西呼吸蓦地沉了沉。 她在对别的男人笑, 似乎很开心,可从前她只会对自己这么笑。 忽的,那男人抽过一张纸巾擦上了……她唇畔。 她没有避开。 跟着,男人递给了她一双筷子,她放下了手中的冰淇淋接过,依然在笑。 她边吃,边和男人说着话,每每说话时男人的目光总是落在她脸上和她对视。 昏黄路灯透过车窗玻璃进入笼罩在贺憬西脸上,明明是偏暖色调的光线,偏偏却为他的脸廓笼上了一层寒意和戾气。 他薄唇紧抿几乎成一条直线,下颌线更是紧绷得厉害,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手背似隐隐有经脉跳跃,青筋毕露,仿佛随时都会爆裂。 胸腔有沉闷情绪重重压着,眼底有暗芒流淌过,贺憬西整个人犹如被冷意包裹,一股生人勿近甚至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从他周身散发。 眼眸微动,脑中却是闪过一些记忆。 他忽然想起,他似乎记得她现在坐着的那家店。 有次他出差归来,有段时间没见总有些不得纾解,他抵着她做了两次,缠绵结束,他单手搂着她让她趴在他胸口。 她的指尖调皮地在他胸膛上或划来划去或轻轻一点,甚至还要往下,他捉住她手阻止她作乱,她偏要和他作对继续玩儿,笑得花枝乱颤。 玩够了,她仰起脸蛋,红唇蜻蜓点水似的吻上他,软软撒娇:“贺憬西,有家味道很好的店,你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去吃好不好?” 他指间夹着根事后烟,另一只手捉着她手漫不经心地把玩她的手指,闻言掌心转而箍住她侧脸摩挲,余光扫过她某处风景,凑近低笑了声蛊惑:“再来一次,叫我一声,明天就去。” 她脸上本就覆着未退的薄薄酡红,在他说完后红晕变深,一双潋滟桃花眸瞪了他一眼,不自知的娇媚,勾人至极。 目光碰撞。 他喉结滚了滚,渴望再次涌出,于是直接摁灭烟头,捧起她脸吻上了她狠狠将她欺负。 但第二天要出门时他临时有事要处理,他吻了吻她唇角,说:“下次再陪你,乖。” 她说:“好吧。” 那时她眼底闪过了失望,微撅着唇,但他没怎么放心上,只最后又吻了她下。 后来有次偶尔路过那家店,她搂着他脖子缠着他下车想去吃,他随意瞥了眼微皱了皱眉,忘了是什么原因总之拒绝了她,带她去了常去的一家餐厅。 那时她有不开心吗? 他不自觉努力回想,却发现好像想不起来了。 “滴滴滴——” 红灯已转绿,有鸣笛声骤然响起,分外刺耳。 贺憬西恍若未闻。 他仍目不转睛地盯着桑偌,短发下的那张脸愈发阴沉,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额角更是突突直跳,层层阴霾和寒凉随之覆上眉眼。 呼吸像是越来越不顺,胸腔好似越发沉闷透不过气,他长指粗暴地扯开两颗衬衫纽扣。 然而仍是无法缓解。 偏偏,视线里她还在和那个男人有说有笑。 异常刺眼。 心尖处仿佛猛地蹿出了一股熊熊燃烧的不知名火焰,在瞬间蔓延到了他全身,越来越旺,渐渐的无法控制,更无处发泄。 “呵。”贺憬西怒极扯唇冷冷一笑。 “滴滴滴——” 鸣笛声还在催,越来越刺耳。 呼吸变得粗.沉,他面无表情猛地将油门踩到底疾驰离开。 车窗降下,夜风吹来,却吹不散脑中那副刺眼画面,贺憬西脸上的阴郁之色越发明显,眉目间的寒意悄然变成了一层冰。 而眼角余光里,他看到后视镜中隐约还有她和那个男人的身影,两人站了起来。 那个男人……像是碰上了她的脸。 刹那间,贺憬西一张脸冷到了极致,握着方向盘的手像是要将其捏碎,瞥见前方可以掉头,他忽地改道,不料同时另有辆跑车飞速而来! “砰——” 两车剧烈相撞。 惯性使然,贺憬西身体猛地朝前倾额头磕在了方向盘上,随即又被安全带重重勒回,安全气囊第一时间弹出,但仍有鲜血顺着他脸廓流下。 * 亚盛私人医院,西城医疗水平最高隐私性最好的医院。 此刻深夜,手术室外的气氛凝重。 郁随见谢秘书归来,沉声问:“都处理好了?” 谢秘书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手术室门,点头哑声说:“都处理好了,消息已经暂时压下包括网上相关新闻,但和贺总相撞的是城东柳家的小少爷,消息不能保证瞒多久。” 贺氏总裁车祸受伤入院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公司股价会受影响不说,贺家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一定会明里暗里做些什么。 最重要的是,贺总还是酒驾,更是负.面消息。 “柳家那边我去处理,你负责公司。”郁随面无表情地说。 急切的脚步声响起,夏孟和席墨远赶到。 夏孟平时虽然混还有点儿蠢,但关键时刻脑子不至于完全没有,尤其事关贺憬西,他见着郁随就说:“交通局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 郁随嗯了声。 消息暂时封锁,现在就等贺憬西手术结束了,只是这手术时间有点过久。 夏孟急得原地乱转,低声嚷嚷着:“贺哥怎么就和人撞车了?他开车技术是最好的,怎么没喊司机开车,怎么回事儿啊,晚上过生日还好好的。” 他忽然想到了讨人厌的桑偌,不由没好气地吐槽:“今天可是贺哥生日,先是桑偌,又是车祸,这都什么事儿啊,晦气!” 席墨远猜到了,怕是和桑偌有关,贺哥今晚明显很不对劲,不然也不会不声不响提前离开给他攒的局,也就夏孟这蠢货看不出来。 眼看着夏孟还在烦躁地走来走去嘀咕,他皱眉:“闭嘴,别吵。” 夏孟:“……” 他委屈。 “我这不是担心贺哥?”他不满,扁了扁嘴,转头又问郁随,“手术时间多久了?怎么还没好?是最好的医生吧?医生有没有说情况究竟怎么样?” 亚盛医院是郁家的产业之一。 郁随冷睨他:“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 夏孟嘶了声,默默地走到了一旁闭上了嘴。 安静重新笼罩长长的走廊,再无人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 * 翌日。 贺憬西睁开眼时入眼的是一片白,有隐约消毒水味侵入鼻端。 他动了动,有痛感蔓延全身,脑袋有些晕,眼前跟着模糊摇晃。 皱眉,他阖了阖眼缓了缓,随即支撑着起来背靠上枕头。 “醒了?还以为你要死了。” 他抬眸。 郁随没什么表情地和他对视,双腿随意交叠,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 “死不了。”昨晚种种浮现脑海,贺憬西面沉如水地吐出一句。 郁随嘲讽:“呵。” “贺总您醒了?”谢秘书进来时看到这一幕,吊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慢慢回归原地,他大步上前,“我让医生来给您检查。” 他说着按下铃。 “贺总,我让人给您准备早餐,”谢秘书想到什么,转身问郁随,“郁导,您有什么想吃的吗?” 郁随不挑:“随意。” “好。” 谢秘书拿出手机就要去一旁打电话。 “等等。”贺憬西忽然出声。 “贺总?” 即便出了车祸重伤脸上没什么血色,但贺憬西脸廓看起来依然冷硬毫无温度可言,甚至于比平时更冷了不少。 谢秘书等着贺总吩咐,却迟迟不见他说什么。 “贺……” “去江南路买。”贺憬西面无表情地说了大概地址。 郁随眼皮掀了掀。 江南路…… 昨晚他出事的地方。 “是。”谢秘书没多想,应下后暂时离开。 很快,医生团队到来为贺憬西做检查,检查后医生嘱咐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照他现在的情况必须好好静养,住院观察。 尤其是他的左腿。 贺憬西没有回应,直至医生护士离开,郁随冷不丁的声音飘入耳中—— “因为桑偌?” 贺憬西神色骤然一凛,下颌线条似乎隐约开始紧绷。 他抬眸看向郁随。 “不是。”他冷着脸否认,再简单不过的两字,莫名有种像是从喉间硬挤出来的错觉。 郁随扯唇,毫不客气地嘲讽:“酒驾,怎么不直接醉驾?不知道自己这条命再差点儿就捡不回来?一堆麻烦准备怎么解决?” 贺憬西眼中阴郁之色渐浓。 他和郁随对视,忽的,他眉头紧皱解开一颗病号服纽扣,直至呼吸顺畅了两分才哑声问:“有烟吗?” “因为桑偌想抽烟?” 气氛微变。 贺憬西薄唇紧抿成线,有阴霾层层缠上心脏。 郁随指腹在手机屏幕上划过,凉凉地笑了声:“你敢否认,烟瘾变重不是桑偌当初离开后?就这样,你还不承认爱她?”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额角青筋直跳,贺憬西爆了粗口。 郁随呵了声,冷睨他一眼,直接当着他的面从裤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烟,慢条斯理地点燃,又浅吸了口缓缓吐出烟圈。 很是享受的模样。 贺憬西的脸上顿时覆满厚重阴霾,更有烈火仿佛在他心头燃烧,和昨晚一样,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再没人说话。 等谢秘书买完早餐归来,病房内气压极低,而他拎着东西百般犹豫纠结着是否上前。 郁随瞥见,一眼看出他手里拎着的不是正常早餐,更不是贺憬西这种刚刚手术虚弱的人该吃的东西。 “愣在那做什么?”薄唇扯出似是不耐的弧度,贺憬西冷声开腔。 谢秘书只得走近。 “贺总,”他没有将东西方下,而是试图劝说,“您必须吃清淡的,您让我买的……您不能吃。” 他也是到了那儿才得知那是家螺蛳粉店,且没有微辣选项,直接是中辣起步。 “贺总……” 贺憬西凌厉眼风扫过。 “让他吃。”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郁随淡声说。 谢秘书最后只能将买来的螺蛳粉放置在架起来的桌板上,又拿出一个罐子说:“老板说他们家的螺蛳粉配这个独家秘方更好吃。” 一打开,属于螺蛳粉的酸臭味一下弥漫在空气中。 贺憬西没有作声,只一瞬不瞬盯着桌上的东西。 “谢秘书,你先出去。”郁随开口。 谢秘书和他对视,忽然隐约明白了什么,应了声后说:“请的护工等下就到,贺总您有事联系我,公司那边我已经安排好,您放心。” 贺憬西仍没有说话,视线落在螺蛳粉上就不曾移开丝毫。 谢秘书见状只得转身离开。 郁随朝着贺憬西冷嗤了声:“受得了这东西?” 贺憬西没有理会,抬起受了轻伤的手拿过筷子,尝了口。 不过一瞬,筷子被他扔回桌上。 “难吃。”眉头紧皱,眼底闪过类似嫌弃的情绪,他冷声说。 “既然难吃为什么还要吃?你能吃这东西?”郁随丝毫不客气地嘲弄,明知故问。 贺憬西脸色愈发难看。 两人视线交汇。 须臾,郁随扯了下唇角,漫不经心地问:“伤这么严重,需要我打电话给桑偌让她来看你吗?” 贺憬西紧抿着薄唇,眼底忽而涌出一股浓稠晦暗肆意翻滚,莫名的,他的呼吸似乎更加不顺了。 指腹摁亮手机,当着他的面,郁随拨通桑偌电话,开了免提。 “嘟——” 贺憬西的眸色似乎更暗了。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 然而接通的刹那,病房内气氛骤变,从贺憬西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冷到了极致,直叫人窒息。 是男人的声音,但不是贺知宴,或许,是昨晚那个陌生男人。 贺憬西眼底尽是深深寒意。 郁随睨了他一眼:“我找桑偌。” “稍等,”电话那边男人的声音淡淡,没一会儿,桑偌的声音传过来,“郁导?” 随之隐约一起的,是那男人低声的提醒:“头发。” 桑偌应了声。 郁随目光不离贺憬西,等桑偌再出声时,他不浪费时间直入主题:“憬西昨晚出了车祸,受伤严重,快死了,有时间来看看他吗?” 那边桑偌没有丝毫的停顿,字字清晰说得干脆甚至薄凉:“和我有什么关系?” “好。”郁随也不多说什么,就此结束通话。 诡异寂静蔓延。 贺憬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仿佛被寒意浸透。 他看向郁随,郁随也在看他。 半晌,似沙哑紧绷到极致的声音才从贺憬西薄唇间低低蹦出:“她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高亮:酒驾是危险的错误行为!本章情节只因为剧情发展需要,不对任何人做榜样,大家千万千万不要酒驾! 然后,目前还没能调整好时间,暂定晚上十一点左右更新吧,等调整好了更新时间会再通知大家。 感谢在2020-06-28 17:08:53~2020-06-29 23:1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潇潇木鱼、暖眸森光 10瓶;长安、42428642 5瓶;41288719 2瓶;十七沐、ddddddd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郁随当着他的面摸出一支烟, 若有似无地哼笑了声,毫不客气地刺他的心:“是变了,变得不爱你, 眼里心里没有你。” 贺憬西胸口猛地一窒,几乎无法呼吸。 气压一低再低。 郁随将他幽暗的眼神看着眼中,玩着没点的烟,漫不经心地掀起唇:“说吧,昨晚看到了什么让你失控, 桑偌?” 贺憬西薄唇抿得紧紧的, 那股无法排解的窒闷在悄无声息间游走至全身。 良久。 喉间晦涩地开腔,他的声音低哑到难以形容前所未有:“她会对别的男人笑得开心, 会和别的男人一起吃东西, 如你所说眼里没有我, 整个人都和从前不一样。” 他没说的是,像是有了全新的蜕变。 郁随静静地听着。 “你有没有想过,”他没有再嘲讽, 只是看着他问, “或许桑偌没有变。” 贺憬西瞳孔微缩。 郁随还是将烟点燃了,问:“桑偌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从来不吃鱼?” 贺憬西沉默不语。 郁随便猜到了。 “拍摄时有次聚餐有道烤鱼, 我无意间听到桑偌和旁边演员闲聊说好久没吃鱼了,”他说,“你不能吃鱼,桑偌也就不吃。我想,她只不过是为你收敛了天性,为了让你开心委曲自己而已。” “当初许澜青爱我时,她可以满腔情意热烈付出,不爱了我就什么也不是, 所以她走了。”他缓缓吐出烟圈,“不觉得在这一点上,桑偌或许会和许澜青很像?” 青白烟雾淡淡弥漫,俊脸渐渐有些模糊。 郁随掀起眼皮:“憬西,是你太自以为是了。” 贺憬西没有应声,只是呼吸重了重。 烟头摁灭,郁随起身。 “走了,看了你一晚上挺累的。”视线扫过他面前的螺蛳粉,他意味深长又说了句,“难吃就别勉强自己,何必找不痛快。” 他抬脚就要走。 “他是谁?”幽冷的声音从贺憬西薄唇间溢出。 郁随微挑了挑眉,明知故问:“谁?” 贺憬西半阖了阖眼。 “替她接电话的那个男人,”嗓音紧绷,他呼吸沉了沉,一瞬不瞬盯着郁随,蹦出的每个字都仿佛格外晦涩,“你认识他。” 不是疑问,是肯定。 郁随呵笑了声:“还以为你嫉妒没了理智到现在还没恢复。” “他是谁?”贺憬西重复,短发下的那张脸似乎异常冷漠。 “季行时,”郁随低低懒懒地回,“曾经的金牌经纪人,重回娱乐圈只带桑偌一个,现在她的一切都由他打理,桑偌拍我电影那会儿,季行时每天都在她身边。”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转身特地意味深长地补了句:“形影不离。” 贺憬西盯着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郁随说得随意:“你们不是分手了?” 话落,手搭上门把,他推门离开。 乘坐电梯郁随直接到了地下停车场。 上了车,他没有马上启动,而是又点了支烟,一手搭着车窗,一手夹着烟慢慢地抽着,吞云吐雾间,有孤寂无声无息蔓延。 “呵。”忽的,他低嗤了声。 自以为是的何尝只有憬西。 还有他。 憬西不懂也不会爱人,他又何尝不是。 末了,烟燃到了尽头,郁随踩下油门疾驰离开。 与此同时,护工到达病房。 “贺总。” 贺憬西眼皮也没掀,嗓音冷淡:“我不用护工。” 男护工怔住:“可是谢秘书……” “出去。” “……是。” 男护工只得先出去和谢秘书联系。 很快,过分的安静重新笼罩偌大病房,贺憬西的视线始终落在那碗螺蛳粉上。 他重新拿起了筷子。 “咳……咳咳!”他忽然咳嗽,胸膛止不住地起伏。 半晌,他阖眼。 【和我有什么关系?】脑海中她冷漠的话语突然一遍遍地重复,包括昨晚在会馆洗手间她的决绝姿态,挥之不去。 她不会来看他。 没拿筷子的那只手紧握成了拳,有狼狈悄然覆上脸廓,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缠上心脏,贺憬西薄唇抿得极紧。 恍惚中,他听到了桑偌撒娇的声音。 “贺憬西,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啊?”那晚他在和人谈项目,桑偌打来电话,软着声音撒娇,但细听之下能听出有点蔫蔫的。 他去外边接了电话,闻言低笑了声:“想我了?” “想了,”他听到她在床上翻身的细微声音,再开口的时候有些虚弱带着期盼,“贺憬西,我不舒服,你能不能回来陪陪我?” 他正要说什么,谢秘书找了过来。 于是他低哄了句:“还没结束,让李姨给你拿药,实在不舒服就去医院,乖,嗯?” 她情绪明显低落了:“好。” 后来那晚他并没有回运河别墅陪她,因为海外分公司临时出了重要问题,他在结束后直接带着谢秘书去了机场,甚至,他没有告诉她。 忽然间,一下下的,贺憬西的呼吸变得格外重。 * 酒店。 桑偌接完电话随手将手机扔在了一旁继续用毛巾擦头发。 “把药吃了。”季行时给她倒了杯温水来。 桑偌看了眼桌上的药,有些泄气地撇撇嘴:“一定要吃吗?其实已经不怎么疼了。” 昨晚回到酒店后她突然非常想吃螺蛳粉,于是带着季行时一块儿去,美其名曰带他尝尝美食,她还嘴馋地吃了冰淇淋。 冷辣刺激下,后半夜她很不幸地肚子疼得厉害。 季行时瞥她一眼,扑克脸没什么表情:“不吃可以,你哥同意就好,需要我问他吗?” 桑偌:“……” 让她哥知道肯定得教训她。 “别告诉我哥。”双手合十,她作势求饶。 季行时在对面沙发上坐下,面色不变:“看你今天工作表现。” “……” 桑偌只得把药吞下。 她最怕吃药,总觉得咽不下,每次不得不吃药时她都内心抗拒和上刑场差不多,这次同样排斥着,果不其然第一次又没咽下。 苦味迅速蔓延,她五官都快皱在一块儿了。 好不容易咽下,她连忙喝了一大杯水,视线直接略过了茶几上的几粒糖。 “还有十五分钟出发。”季行时提醒。 今天她的工作是杂志拍摄,和蓝然一起,之后蓝然直播她会当嘉宾出现,算是两人一起为前段时间上映的电影宣传,也是为她重回娱乐圈造势。 桑偌应下,见季行时站起来要走,眨了眨眼,忍不住好奇地问:“诶,行时哥,你究竟欠我哥什么人情?” “十四分钟。” “……” 桑偌不过随口一问,季行时不想说她当然不会勉强,换了吹风机吹干头发迅速把自己收拾好,十四分钟后她准时下楼前往拍摄地方。 到的时候,蓝然也刚刚到。 “蓝然姐。”久未见面,桑偌见到她扬起了笑。 “偌偌。”蓝然开心地挽过她手将她上下打量。 莫名的,她有种桑偌比一年多前更漂亮的感觉,桑偌的美毋庸置疑,但那会儿在东城拍戏时她会觉得桑偌像是藏着什么不是很开心。 如今美得更为夺目。 她打趣:“是好事将近了吗,被爱情滋润的偌偌更漂亮了。” 桑偌闻言笑了笑,摇头,很坦然:“没有,早就分手了。” 蓝然微讶,迅速反应了过来,怪不得她换了手机换了微信又久久没联系像是消失了一样,但她没表现出来,只说:“抱歉。” “没关系。”桑偌没放心上。 蓝然见状换了话题,主动聊起了桑偌和郁随合作的电影,知晓已送去电影节很是为她高兴,直言一定会有好成绩。 蓝然当初便是凭借着郁随的第一部 电影夺得人生第一个影后桂冠。 之后不可避免聊到季行时,连蓝然都惊讶季行时如今是桑偌的经纪人,要知道当初季行时离开娱乐圈很多人都惋惜,猜不到他离开的原因。 聊得差不多时,妆也化完了,拍摄即将开始。 虽然两人只在一年前合作过一部电影,当时桑偌还只是救场戏份特别少,但两人默契仍在,镜头前的表现力都特别强,所以拍摄很是顺利。 摄影师对两人的合作赞不绝口。 拍摄结束是采访环节,等采访也结束,蓝然带着桑偌的直播便也要开始。 * 医院。 “贺哥你都这样了,就不能好好休息休息?工作忙不完的,”夏孟一进病房就瞧见贺憬西在处理工作,嚷嚷了句,“医生的话总要听吧。” 贺憬西没理。 “贺哥你听我说……”夏孟索性跑到他床边继续打扰,他就觉得贺哥太工作狂了,这一年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就跟借着工作麻痹自己似的。 席墨远让蒋施施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也过去劝了几句。 贺憬西始终不为所动。 直到,他听到熟悉的声音—— “……之前给自己放了假去旅行了,所以大家没看到我。” 贺憬西手下动作猛地顿住,目不转睛地盯着要签名的地方不曾移开,甚至呼吸也跟着滞了滞。 气氛明显变了变。 席墨远敏锐察觉,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眼冒桃花的蒋施施,问:“施施,你在看什么?” 蒋施施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桑偌姐姐的直播呀,才知道她第一次直播呢,就是有点儿可惜,她只是蓝然直播的嘉宾,就聊一会儿。”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脸逐渐泛红:“啊啊啊!桑偌姐姐和蓝然都穿的旗袍,呜呜呜,我终于又看到她穿旗袍了,好漂亮!” 她兴奋极了,显然忘了这还是病房,完全沉浸在了桑偌的盛世美颜里。 “施施。”席墨远走近,作势伸手要拿她手机。 蒋施施才不给。 “干嘛呀,我……” 话音戛然而止。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了头。 她眨眨眼,笑盈盈地看向面无表情的贺憬西:“桑偌姐姐穿旗袍可漂亮了,观看直播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在赞美她呢。” “你能把大家脑子里她穿旗袍的样子删掉吗?”刻意无辜的声音充满毫不掩饰的挑衅,她咬字清晰地重复,“非常非常漂亮哦,绝美。” 贺憬西的脸沉了两分。 蒋施施瞧见,得意极了。 哼,让他昨天删她照片。 她看了眼直播屏幕,看到几句留言,故意拔高了声音情感充沛地念:“呀,好多人给桑偌姐姐表白呢!这个说偌偌我好想你,你终于出现了。” “偌偌偌偌,我爱你,虽然我是男粉,但我也会爱你一辈子!和大家一起永远支持你爱你!” “桑偌我想娶你!” 她一条条快速地念着,余光瞥见贺憬西越发阴沉的脸,开心坏了。 “贺哥,我先带施施出去。”席墨远警告似的瞪了眼蒋施施,不管不顾拉她离开。 蒋施施很听话,只是在被他拉着的时候还转过头对贺憬西说:“有本事你再撤一次热搜呀,不过再撤桑偌姐姐也不会搭理你,她才不会喜欢你。” 席墨远:“……” 头疼。 他把蒋施施带出了病房。 剩下夏孟在病房里目瞪口呆。 什么意思? 他怎么听不懂?什么叫桑偌不会喜欢贺哥?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他下意识看向贺憬西:“贺哥,你……” “出去。”贺憬西声音极冷。 夏孟有心想再说什么,然而瞥见他那张好像沉得能滴出水的脸,到底还是有点儿怕的,咽下剩下的话,他百思不得其解离开。 偌大的病房安静得过分。 贺憬西敛眸,发现签名处他签的竟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桑偌。 他扔开了文件,目光盯着手机。 “贺总,”一直没说话的谢秘书试探着问,“是需要留意微博热搜情况吗?” 他仍记得桑小姐生日那天,贺总冷着脸命令他撤掉了所有和桑小姐相关热搜,那天桑小姐便是穿了旗袍参加品牌活动。 面前人却是沉默不语。 直到谢秘书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 “直播……哪里能看?” 谢秘书莫名松了口气:“我帮您下软件?” “嗯。” 谢秘书见状拿过手机查到后下了个直播软件,找到蓝然的房间,递给他:“贺总。” 贺憬西接过。 “那贺总,我先出去。” “嗯。” 于是谢秘书准备离开。 “热搜不用撤。”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波澜起伏。 谢秘书颔首:“是。” 很快,病房里只剩下了贺憬西一人,唯有的声音是从直播中传出。 她在笑,笑得明艳,眉目生动。 贺憬西喉结滚了滚,莫名晦涩,他半阖了阖眼,再睁开时却是很不巧她的嘉宾时间到了,她在和大家说再见。 时间很短。 贺憬西垂着眸,指腹落在屏幕上,须臾,他退出直播,鬼使神差般的,他打开微信,点开了她的微信对话框。 她仍是马尔代夫时那个头像。 他也是。 良久,他发送消息:【别墅有你的东西。】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被她拉入了黑名单。 * 桑偌在蓝然直播露脸后没有离开,蓝然一定要晚上和她一块儿吃饭,桑偌想着当初蓝然介绍郁随的电影给她还没有好好谢过,便去外边打电话订了一家私厨馆。 没想到等蓝然直播结束,两人正准备过去,蓝然突然皱着眉盯着手机说:“王导住院了。” 王导便是她们合作那部电影的导演。 当时那部电影王导指点过桑偌,而电影四处跑宣传时桑偌因故没有出席过一次,桑偌有些过意不去,在蓝然提及不如去看看王导时她欣然同意。 按照地址,两人到了亚盛医院。 找到病房,敲了敲门,两人进入。 “王导——” 不想,病房里的人根本不是王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想睡陈伟霆的地雷,沐巧巧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23章 病房属于最高级的VIP病房, 小套间,几乎和小公寓无异。 两人在走进门时蓝然忽然有电话进来,她便让桑偌先进去, 说去外面接一下很快回来,桑偌应下,然而没一会儿,她听到了“砰”的一声关门声。 很迅速,不像是蓝然姐平日温柔的样子。 桑偌蹙眉。 “蓝然姐?”她下意识转身想跟出去。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隔着一扇门, 明显属于蓝然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进来, 似乎有些震惊愤怒,“偌偌……” “蓝然姐!” 桑偌条件反射搭上门把要开门。 不料, 门根本打不开。 眉头紧蹙, 第一次桑偌以为是意外, 于是她再次用力转动门把,两次之后她终于反应了过来,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蓝然姐?”她拍门。 但外面已经没有一丝声音, 很安静。 桑偌唇瓣紧抿, 心跳突然不受控制地乱了节拍,空咽了咽喉, 贝齿咬上唇稳住心神,她随即冷静下来,低头从包中找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然而,屏幕却显示没有信号。 电话短信微信等都无法发出,一丁点儿信号也没有。 门被反锁她出不去,手机信号或许是被屏蔽,蓝然姐不知道被谁带走,没有消息不知情况…… 桑偌浑身神经骤然紧绷, 脸蛋也瞬间沉了下去。 她无意识地用力握紧了手机。 倏地,她不知怎么想起今早郁随给她打的电话。 医院…… 脑中划过某个猜测,长睫轻颤,她闭上眼想要舒缓胸膛处乱窜的气息,然而抬脚往里走的刹那脸蛋还是变得极冷,像是被深深寒意覆盖。 她的背脊挺得异常,抬手,她推开了里边那扇门,里面很安静。 果然。 病床上坐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生病的王导,是贺憬西。 桑偌额角微不可查地跳了跳。 胸腔似有情绪悄然涌出,她克制着,冷冷睨着贺憬西,眸色亦跟着渐凉。 贺憬西原本在处理工作,冷不丁听到动静,眉头隐隐不耐微拧,抬起头:“不是说了……” 话音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他难得微愣。 “桑偌?”眼底有不自知的情绪一闪而逝,呼吸微滞,他一瞬不瞬沉沉地盯着她,“你……” “骗我很开心?”撩起红唇,桑偌居高临下凉声将他打断。 她的唇角挂着分明的嘲弄鄙夷,眼神亦是,毫不掩饰。 唇畔微不可查勾勒出的弧度微敛住,好像有一层凉意漫上心头,贺憬西喉结滚了滚,声音哑而紧绷:“什么意思?” 桑偌冷冷地看着他。 那股愤怒气息压制不住重新在胸膛里肆意妄为,下巴倨傲微抬,她冷嗤:“用王导病重的幌子骗我过来,锁门屏蔽信号……贺总,还要装傻吗?” 贺总…… 眼底那抹情绪不及涌出便瞬间消散,贺憬西和她对视,紧抿的薄唇掀动,似从喉间深处溢出的嗓音极低:“贺总?” 呼吸隐约不顺胸腔沉闷,他一瞬不瞬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出口的话语跟着变得紧绷:“昨晚不是叫我小叔叔?” 听着他答非所问的话,桑偌脸色止不住的难看,侧脸线条逐渐冷艳。 指甲无意识地掐入掌心印出痕迹,她和他对视。 须臾,她眼睫扇动。 “看在贺知宴的面子上而已,”唇畔微勾,她强压住脾气轻飘飘反问,“没有贺知宴,你配吗?” 贺憬西薄唇瞬间紧抿成直线。 桑偌没有耐心再和他废话,她还担心着蓝然姐,指尖用力掐着手心,她语调冷冷:“把门打开,放了蓝然姐。” 贺憬西不语。 喉结艰涩滚动,他却是怒极生笑:“你以为是我把你骗来锁在这里?用你的朋友威胁你?桑偌,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卑鄙的人?” 桑偌反问:“难道不是?” 没有丝毫的迟疑,她看他的眼神亦是。 她认定了是他所为,哪怕他否认。 气氛微变。 她那双眼里再没有一丝情意,贺憬西看着,只觉心口难以形容的窒闷,且又无声无息地蔓延到了他浑身上下每个角落。 文件不知何时被他捏出了褶皱。 两秒后,他手松开,克制了又克制,喉结艰涩滚动,稍显紧绷的声音从中溢出,第一次哑声解释:“不是我,我没理由那么做。” 可回应他的,是她眼中带上了冷笑。 她不信他。 有晦暗在眼底翻滚,贺憬西下颌线条绷得很紧。 他再开口,一股微不可查的涩意和黯然缠绕上每个音节:“等下会有人过来,你……” “陪你会儿?”桑偌打断他的话。 她勾唇,要笑不笑地嘲弄:“我对欲擒故纵没兴趣,贺憬西,不要自以为是,我们早就分手了,我不想浪费时间。” 目光碰撞的瞬间,有似有若无的暗色在层层覆上贺憬西眉眼后变得分明可见,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了几分别样意味。 忽的,他扯唇冷笑。 左腿被嘱咐过暂时不能用力,痛感仍在,贺憬西恍若不觉,掀开被子下了床,身形挺拔丝毫不露破绽地走近至她面前,猛地将她手腕攥住。 桑偌条件反射挣扎。 然而他攥得极用力极紧,全然不给她挣脱的可能,他的目光视线落在她身上,眸色深暗浓稠,像是要将她吞噬一般。 根本没给她其他反应时间,下一秒她后背被他抵上墙,整个人被他强势地禁锢在他胸膛和墙之间,分明是掠夺般的吻重重落下。 被死死禁锢无法挣脱,桑偌转而抬脚不管不顾地踹他,似乎有隐约闷哼声溢出,但随即,她双腿被他的轻而易举压制。 他碾过她的唇,撬开她唇齿。 吻凶狠。 他的呼吸沉重,属于他的气息将她密不透风包围,仿佛一张网,要将她彻底笼罩。 可随即,吻又变得柔情似水,仿佛缱绻着无尽的深情和思念。 “桑偌……”他哑声低唤她的名字。 桑偌胸膛骤然剧烈起伏。 她睁着眼冷冷看着他,极为用力地咬上他的唇。 淡淡血腥味悄然弥漫。 下一秒,她扬起刚得到自由的那只手。 “啪——” 巴掌声清脆响亮。 昨晚是右脸,现在是左脸。 手有些微微发麻,桑偌攥住继而放下,看着他隐约泛红的完美侧脸微微一笑,她眼角眉梢间覆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偏偏笑得那么明艳张扬。 贺憬西脸色难看,呼吸节奏渐渐变得有些沉,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仿佛要看进她眼底和内心深处, 他没有作声。 被他攥着的手腕漫出不舒服感觉,桑偌低眸瞥了眼。 果然红了。 没有去擦他留在她唇上的痕迹气息,她只是仰起脸,漆黑眼眸和他对视,嘲讽意味更浓地问:“你想证明什么?” 贺憬西目光沉了好几度,胸腔处的那股情绪更为肆意地横冲直撞着。 半晌。 “我以前吻你,不会这样。”将她没有波动的眸色看在眼中,他沙哑地说。 说话间,两人呼吸交缠,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再没有从前的亲昵。 “桑偌,”紧抿的薄唇重新再掀动,喉结滚了滚,他开腔,哑透了的嗓音却说,“回来我身边,我们重新开始。” 他的轮廓仍冷硬紧绷,唯有语调里仿佛染上了分不易察觉的低哄。 桑偌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真的也笑了。 “回来你身边?”她直直地看着他,长睫扇动落下好看弧度,“贺总,你是在施舍吗?” 贺憬西喉间晦涩。 “不是。”他沉声否认,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 桑偌弯唇浅笑:“那贺总……是要回头吗?” 她的眼中没有其他半分多余情绪,除了明晃晃的嘲讽。 贺憬西呼吸一下变得困难,就像是喉咙和心脏皆被突然间攥住。 视线交汇。 两秒后,桑偌挽了挽唇,有几分少见的柔软笑意若有似无地漾开:“贺总,我们分手的时候,你说走了就别再回来。” 没有再针锋相对,她似乎很是善解人意,温温柔柔地提醒:“我没有回头,也不会回头。” 她眸光清亮,轻声细语,可偏偏是一把温柔刀,没有刻意在人心上或尖锐或钝地刺着伤着,却直接快准狠地诛了心要了命。 且,刀不刃血。 贺憬西一瞬不瞬紧紧锁着她的脸蛋,眸色瞬间暗如泼墨,翻滚的情绪被遮掩,本就看不透的神情此刻更是深不可测。 桑偌微不可查地嗤笑了声,垂首准备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他没有动。 于是轻而易举的,桑偌从他禁锢中脱离,却不想下一秒,他大掌陡然间将她的用力包裹,仿佛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 “因为知宴?”话语从贺憬西薄唇中吐出,他紧盯着她平静的面容,下颌绷得很紧,剩下的话仿佛失去理智,“还是季行时?” 桑偌动作顿住。 她抬头,脸蛋上一丝表情也无,只是一眨不眨看着他似乎愠怒的表情。 须臾,她撩起红唇:“和你有关系吗?”她微笑,咬字清晰,“贺总,就算我桑偌裙下臣无数,其中也不会有你。” 笑容愈发冷艳璀璨,她一字一顿补充:“就算贺总倒贴,我也不要,明白了吗?” 言毕,她单手猛地抵上他胸膛将他用力推开,同时甩掉他的手。 防备不及,贺憬西身体退后了步,眉头微皱,背似乎微微躬了躬。 “桑……” “砰砰砰——” 重重敲门声骤然响起。 “桑偌。”男人的声音隐隐绰绰不甚清晰。 贺憬西顺着声源抬首。 下一瞬,“咔嚓”轻微的一声,门被人从外打开。 “桑偌。” 一道颀长身影出现。 “行时哥。”分明是信任甚至是依赖的一声从桑偌嘴里说出。 贺憬西额角猛地突突直跳。 行时哥…… 她居然叫别的男人行时哥。 心尖一滞,薄唇紧抿,他掀眸。 季行时察觉到了幽冷。 两人视线短暂交汇,他微微颔首,径直走到桑偌面前,上下将她打量淡声问:“有没有事?” 桑偌摇头。 季行时嗯了声,手随即搭上她肩膀,将她挡在身侧,隔开了她和贺憬西。 贺憬西看见。 “桑偌,”他沉声叫她,幽深双眸渐渐溢出凛冽戾气,危险四溢的音节似乎是从喉间硬生生蹦出,“过来我身边。” “贺总,”季行时迎上他目光,淡声提醒,“桑偌和你早已分手,好聚好散,现在她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不要再打扰她。” 贺憬西神经蓦地紧绷到了极致。 他想到了昨晚。 她对季行时笑,他们在一起吃东西,季行时帮她擦嘴角甚至碰她脸,今早替她接电话…… 郁随说,拍戏时季行时和她形影不离,而现在,季行时的手还搭着她的肩。 这一刻,贺憬西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嫉妒。 嫉妒得快要发疯。 又或许,他早就疯了,在她离开那晚。 嫉妒、难受、愤怒等种种情绪交织在一块儿铺天盖地而来,又如汹涌的潮水一般将他淹没,眼底有暗红闪烁,理智消失,贺憬西冲动地直接上前拽过季行时那只手。 “唔!” 猝不及防的一拳,季行时防备不及身体直接往后退了两步,还没等他站稳,又是一拳。 “行时哥!”桑偌眼皮狠狠一颤,急急喊道。 贺憬西却只觉这一声分外刺耳。 偏偏,她想也没想,看也不曾看自己一眼,直接跑向季行时抓住了他手臂。 她担心别的男人,却不担心他。 有戾气和阴霾覆上贺憬西眉眼。 他上前。 “贺憬西!” 他脚步倏地顿住,对上她冷漠甚至是厌恶的眼神。 将季行时挡在身后,桑偌极力想要压制,却始终压不住那股怒火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她深吸口气。 “还想打人吗?”她不瞬冷冷地和贺憬西对视,一字一顿,“外面有信号对吗?行时哥,我要报警,就现在,报警。” 谢秘书进来时恰好听到这一句,又看见贺总竟然下床站在那里,顿时心头狠狠一跳。 “贺总!”他急步走近。 想劝说他不能站着,然而瞥见他好似被寒凉覆盖的脸廓,话竟是一噎,他转而又看向桑偌,一贯的好口才此刻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两秒,他才憋出一句:“桑小姐,您是不是和贺总有什么误会,怎么要报警?” 报警是什么概念? 那不是把贺总的面子里子都扔在地上踩是什么? 是叫贺总难堪啊。 这…… 怎么会闹得这么僵? 他急急再劝说:“桑小姐……” “我要报警!”大脑嗡嗡作响,背脊绷紧,指甲再度无意识地极为用力地掐入手心,桑偌紧盯着贺憬西,丝毫不退让。 “桑……” “让她报。”仿佛再无一丝情绪波动的两字从贺憬西薄唇中吐出。 气氛陡然间变得诡异僵滞,气压更是在瞬间低得让人觉得压抑至极,喘不过气。 谢秘书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贺憬西视线依然始终落在桑偌那张脸上,眸光极深极沉。 谢秘书就是想要劝说他先坐着也说不出话,他只能先出去安排,桑小姐既然执意要报警,那他能做的就是不让这消息外泄。 贺家那一双双眼睛可都盯着贺总,想法设法要把他从那位子上拉下来。 警.察来得很快。 谢秘书打定了主意要先说点儿什么,然而还不等开口,其中一位警.察已公事公办地问:“谁报的警?” “是我。”桑偌侧身,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 贺憬西视线跟着她移动。 桑偌精致的脸蛋上已无一丝表情,嗓音凉漠:“这位贺憬西贺总将我反锁在这里,无故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对我造成了骚扰,还动手殴打我的经纪人。” 谢秘书眼皮跳了跳。 骚……骚扰? 打人?! 怎么可能! “不是的,”他下意识就要解释,“我们贺总和桑小姐……” “什么骚扰?!”接到谢秘书电话终于赶回来的夏孟出现,拔高了好几度的声音不可思议,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她勾引骚扰我贺哥才……” “闭嘴。”胸膛隐隐起伏,贺憬西冷冷睨了他一眼,声音凌厉危险。 夏孟:“……” 他心里气得不行。 “不是骚扰,”尽管贺哥周身气压极低,但他仍鼓起勇气快速嘟囔了句反驳,“她是我贺哥的女人,怎么就骚扰了?” “我们早就分手,没有任何关系。”桑偌语调极端得淡漠。 夏孟双眼瞬间因震惊瞪得极大,他呼吸急促地瞪着桑偌。 桑偌没有理会,只看着两位警.察:“请问可以做笔录了吗?” 夏孟:“……” “等等!”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急急勾过身旁人的肩膀想带他先出去,身旁警官算是朋友的朋友,他特意打的电话。 可他还没动,就听贺哥无波无澜的声音说:“做笔录。” “……” 夏孟蓦地气得不轻。 贺哥怎么回事儿?!能做笔录嘛! “贺……”只是对上贺哥警告的眼神,他再也说不出话。 笔录就在这间病房进行。 不久,桑偌这边结束。 她站了起来,看着始终站着的贺憬西,凉声说:“贺憬西,别再纠缠我。”话落,她看向等在一旁的季行时,“行时哥,我们走。” 她离开,背影决绝。 贺憬西目光始终在她身上,直至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她再没有看他。 谢秘书送走了两位警.察。 等他重回病房却见贺总脸色白了好几度,额头上甚至有冷汗隐约冒出,似乎再也站不住。 他一惊:“贺总!” “贺哥!”夏孟也急急跑到他身边。 贺憬西推开了两人。 “贺总……” “贺哥?” 尽管看着狼狈,但贺憬西依然从容地挺直了背脊,凉薄的眼神扫向夏孟,问:“你搞的鬼,把桑偌骗来的?” 不是疑问,是肯定。 那眼神…… 夏孟害怕地顿时噎住,脸渐渐涨红,气恼地喊:“贺哥,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嘛,我看出来了,你就是想桑偌来,那我把她叫来让她陪你啊!” 可想到她报警…… 气血一下涌上头,脑海中浮现当初在东城被她羞辱的画面,夏孟愤怒地直接脱口而出:“贺哥你就是被她骗了!桑偌那女人早就劈腿了!当初她在东城拍戏我听见她和别的男人打电话了!她根本不爱你!” “发嗲撒娇,说不定就是今天她身边那个男的!”怒火汹涌,他大声喊,“桑偌她……” 话音戛然而止。 “贺哥!”夏孟脸色蓦地变白,呆住。 谢秘书亦是:“贺总?” 夏孟慌了:“是不是伤势变重了?医生,叫医生,快!” 作者有话要说:贺总在线表演不正确追妻作死 - 半小时才进入后台…… 第24章 “不用。”低沉紧绷得厉害的两字从贺憬西喉间蹦出。 他推开谢秘书想要扶他的手, 身形异常挺拔,浑身神经绷紧到极致,一双渐生出戾气的眼眸冷冷地睨着夏孟:“你对她说过什么?” 同样不是疑问, 是绝对的肯定。 视线扫来的瞬间,夏孟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硬到了极致。 那眼神…… 他张了张嘴。 “贺哥……”他只觉贺哥的眼神根本无法形容,迸射出的寒意几乎就渗透进了他的身体里,冷彻骨髓,让他呼吸困难。 他害怕。 晦暗在眸底翻滚, 有情绪蠢蠢欲动要冲出胸膛甚至将他撕裂, 贺憬西呼吸又沉又重,吐出的一字说不出的森冷愤怒:“说。” 夏孟身体一个寒颤。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可怕渗人的贺哥, 哪怕当年教训他时也没有这样, 他记忆中的贺哥从来都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的。 怎么现在…… “我……我……”他结巴, 嘴唇颤了又颤,吞咽了好几次口水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说她没名没分, 说她图贺哥你的钱, 说……” “还说了什么?”冰霜覆满贺憬西眉眼,他盯着夏孟, 冷厉逼问。 夏孟身体猛地一个哆嗦。 眼睛不停地颤了颤,不敢看贺哥的眼睛,总有种那里面藏了未知危险的错觉,他试图别过脸错开那目光,可他发现在他的视线下自己根本动不了。 他怕,非常怕。 “说……”背后似有冷汗冒出,他艰涩地再咽了咽口水,“说她连贺哥你的女人也不是, 只是……床伴,让她别自以为是,摆正自己的位……” “唔!” 突如其来的一拳,又狠又准。 夏孟身体不稳,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踉跄地就要狼狈摔倒。 “贺总!”回过神的谢秘书见贺总身形也晃动了下,又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似乎还有冷汗冒出,下意识就要扶住他。 “你出去。” 谢秘书一下被推开,他看着贺总,一张脸阴沉到了极点,好像风雨欲来,又好像比最恐怖的雨夜还叫人觉得不寒而栗。 这种情绪失控,原本不该也绝不可能会出现在贺总身上的。 “贺总……” “出去!” 谢秘书看了眼显然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的夏孟,到底没再劝阻,转身先离开:“我就在外面,贺总您有事叫我。” 薄唇紧抿,胸膛逐渐起伏,贺憬西没有应。 谢秘书关上了门。 夏孟已经站直身体,他右手捂住被打的侧脸,害怕也委屈:“贺哥,我……” “我的人,”沉哑的语调下,贺憬西脸廓线条绷得极紧,眼眸深暗到无法形容,极端的阴鸷戾气萦绕在他周身,“我都舍不得,你他妈怎么有脸跟她说那样的话?” “谁给你的胆子?!” 如果说夏孟先前只是害怕,那这一刻便是从未有过的深深畏惧,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尤其在贺哥的眼神注视下。 “贺哥……” 仿佛积攒了许久的强烈窒闷压在胸口,一下下地将他心脏挤压,贺憬西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蓦地紧握成拳,手臂青筋毕露。 “我让你一只手,你可以还手。”他语调极冷漠。 夏孟瞳孔重重一缩。 他呼吸滞住,努力张了张嘴,想到贺哥的身体状况,好一会儿才语无伦次地说:“贺哥我,我……” 可他根本没机会说什么,贺哥便猛地攥住了他的衣领。 “唔!”痛感极度强烈的一下。 快准狠。 “第一拳,是替桑偌教训你羞辱她。”猩红悄然覆上贺憬西眼底,心脏犹如被攥住,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第二拳,是教训你算计她。” “第三拳……” “贺哥……” 一拳又一拳,分明携着汹涌怒气,夏孟毫无反手之力,战栗不止。 * 席墨远过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守在门口脸色凝重时不时往里看的谢秘书。 他皱眉:“出什么事了?” 谢秘书对上他视线,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从里面开了,一脸像是经受了重大打击的夏孟恹恹地出现,带着伤。 “夏孟?”席墨远看他。 夏孟躲开了他的视线。 “我进去看看贺总。”谢秘书担心情况,说着就要抬脚进去。 席墨远抬眼看了眼里面,最后视线落在夏孟脸上,眉头皱得更紧了,直接拽过他手臂,低声说:“你跟我来。” 夏孟“嘶”了声。 “疼……”他痛苦地喊。 席墨远没理他,直到推开一扇门到达没人的楼梯口,冷眼旁观他的龇牙咧嘴喊疼:“说吧,你是不是对桑偌做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夏孟猛地抬头脱口而出,却因动作太急幅度过大导致扯到了伤口,瞬间他更疼了,五官几乎皱在了一块儿。 席墨远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夏孟莫名被他的眼神看得也心虚,想避开这个话题,可最后还是说了,将当初怎么对桑偌,今天怎么骗桑偌来医院,在里面贺哥又是怎么愤怒收拾自己的事,全说了出来。 他仍是委屈:“不就是个女人,贺哥……” “记不记得你之前那个姓赵的女朋友心机被戳穿那晚,我说过你什么?”席墨远将他打断,问得平静。 夏孟一时想不起来:“什么?” “傻逼。” “……” 夏孟一张脸顿时忽红忽白,如调色盘一样精彩纷呈。 席墨远真的是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他:“那次我就问你,有没有做其他蠢事儿,你说没有,东城那晚我也问过你贺哥女人,你当时怎么说的?” 夏孟梗着脖子想要反驳,可想到方才贺哥那恐怖的眼神,他根本说不出话。 “也就你看不出桑偌对贺哥的特殊和重要性,”席墨远显然是被他的蠢气到了,“桑偌和贺哥之间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对桑偌说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我……” “桑偌不是贺哥的女人难道你是?” 夏孟死鸭子嘴硬,但语气却是越来越弱:“可是贺哥从来没带她见我们啊,第一回 我撞见的时候,贺哥明明就是不想桑偌的存在被知道,他……” “贺哥若真和你一样只把身边的女人玩玩,他挡住桑偌的脸做什么?那种情况下,难道他不应该保护桑偌而是大大方方地让你看让你欣赏?那他把桑偌当什么了?玩物?” “藏着掖着不能容忍任何人窥视,那叫占有欲,你懂吗?桑偌走的这一年多,贺哥成了什么样你没发现?”席墨远捏了捏眉心,“我要是贺哥,我也会揍你。”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他转身要走。 夏孟像是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害怕地一下拽住席墨远的手臂:“贺哥……贺哥让我滚,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怎么办啊?” 席墨远扒掉他的手,不为所动:“自作孽。” * 病房。 “贺总?”谢秘书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贺憬西恍若未闻。 他站得格外笔直,携着一身晦暗的死寂气息。 左腿痛感蔓延,有站久用力的后果,也有桑偌踢他时的加重,他紧紧抿着唇,任由胸腔阵阵钝痛悄无声息地汹涌,延绵不绝。 呼吸似乎前所未有的困难,握成拳的手背经脉隐约跳跃像是要爆裂,喉间极其艰涩,他滚了滚。 良久,他转身。 谢秘书一见紧闭了半个多小时的门终于开了,急急迎上去,瞧见男人难以形容的神色顿时心惊了惊。 他从来没有见过眼前这样的贺总。 “贺总,我让医生……”他试图说什么。 “准备车。”说不出紧绷的声音从贺憬西喉间深处溢出,极度的沙哑,若是细听,便能发现掩在其中不明显的颤音。 谢秘书心头一跳。 “不行,贺总,医生说您暂时不能出院,您的身体……” 贺憬西阖上了眼,眼底所有暗色被敛去。 “去准备。”握成拳的手紧了又紧,他坚决。 * 桑偌和蓝然通完电话,得知她没事,一颗提着的心终于落下。 “回酒店?”季行时启动车子,目视着前方问。 桑偌坐在副驾驶,十指握着手机稍稍用力,闻言抬头:“好。” 她顿了顿。 “行时哥,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和蓝然姐。”红唇轻启,她低声道歉。 季行时不在意:“没事。” 车子缓缓启动离开亚盛医院地下停车场。 华灯初上时分,璀璨灯火笼罩着整座西城,美得独特,车外路灯不断后退,光线明明暗暗,将桑偌半张侧脸覆上一层朦胧迷离。 指尖按了按额角,瞥见什么,她忽然说:“行时哥,前面停车。” 季行时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窗外。 “要买什么?” 桑偌指了指他嘴角:“冰袋。” 贺憬西那一拳似乎是下了狠手,在等待笔录时没什么异样,直到这会儿印记才显现,最好需要冷敷处理下。 季行时将车停稳:“你坐着,我去。” “我去吧,顺便买点其他东西,”桑偌摇头,边说边戴好口罩,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脚踩上地,“我这边下车方便,很快的。” 她下车站定两秒,深吸口气,抬脚。 季行时双手握着方向盘,看了眼她背脊挺直的身影。 桑偌进了药店,低声说了情况,在医师的推荐下拿了冰袋和活血化瘀的药,又要了瓶冰矿泉水和一盒布洛芬。 回到车上,她将冰袋拿出,问:“要我帮你吗?” “不用。”季行时从她手中接过,自己按上了嘴角处。 桑偌见状没有坚持。 低头,她拿出矿泉水想喝水,拧了拧,却不知是什么原因没有拧开。 “我来。”季行时直接拿了过来,轻而易举拧开再递还给她。 “谢谢。”桑偌朝他笑了笑。 手捏着矿泉水瓶,她微微仰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似乎很渴很渴。 喝完,她轻轻地舒了口气,长睫扑闪。 季行时不是话多的人,此刻看向她,却是主动问:“需要让你哥派保镖过来吗?” 慕庭周曾主动说过要让桑偌身边带着保镖,当时桑偌觉得有点儿高调便没有同意,现在突然提及这个,她明白季行时的意思。 “他不会再来找我了,”她侧首,和他视线短暂交汇,微微扬了扬唇,说,“对他那样骄傲的男人来说,一再被如此难堪,绝不会再有第三次。” 季行时闻言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冷敷了会儿,他将冰袋放回重新启动车子,而此时,桑偌已将剩下的矿泉水全都喝完。 医院离酒店不算很远,十几分钟后就到了。 “早点休息。”季行时叮嘱。 “好。” 两人各回各房。 桑偌关上门后便甩掉了脚上的高跟鞋,光着脚直接走进卧室,换了身运动服后在客厅里练起了瑜伽,练了整整一小时。 起身准备去浴室洗澡时她接到了段渝的电话。 段渝先是控诉她换了手机微信连她也不告诉,接着又控诉来西城工作居然不联系她,让她看了直播才知道,骂她小没良心。 桑偌立马软了语调哄她,想到后天才回深城便说明晚约她和舟舟一块儿吃饭亲自赔罪,段渝这才勉强满意。 因着段渝那还有其他事,两人就没多聊。 挂了电话,季行时给她发了微信,说她在药店买的布洛芬忘拿走了,要是没睡他给她送来。 桑偌回复:【好。】 没一会儿,门铃响。 她起身走到门口开门 。 “行……” 话音戛然而止。 站在门口的不是季行时,而是一张才见过不久的脸。 ——贺憬西。 走廊灯光明亮,他的脸廓却像是染着阴影看不清神色,似乎格外沉暗晦涩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的呼吸有些沉。 嘴角笑意微敛,桑偌淡漠地收回了视线,没有多看他一眼,径直就要关上门。 门被他用手挡住。 桑偌掀起眼皮,五官温温静静的,漆黑眼眸和他对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嗓音凉懒地问:“需要我叫保安请你走?” 刚运动完,她白皙脸蛋上覆着一层很淡的嫣红,明明没什么笑容也还是漾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娇媚,偏偏她眼神冷艳。 不是故意,而是像是面对他时云淡风轻,他早已不在她眼里心里的冷漠。 明明在医院她还因他骗她来,他打她的经纪人而愤怒。 但现在…… 贺憬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抵着门的手掌无意识地用力,却另有一种类似于无力的感觉涌上他胸膛蔓延至他全身。 那些话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又沉又闷。 “桑偌……”他低低地艰难地唤她的名字。 眸底的晦暗加剧猩红再次悄然覆上,喉结艰难地滚了滚,有些狼狈,吐出的每个字都浸透着沙哑和涩意:“我后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还木有加更,但每天都是肥章呀,看来是时候努力加更了…… 感谢在2020-07-02 18:26:38~2020-07-03 22:4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睡陈伟霆、咸菜小姐、赵兰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288719 2瓶;4466171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走廊安静, 没有一丝其他声音。 唯有他的话语,虽低哑,却字字清晰地钻入到了桑偌耳中, 他看她的眼神沉沉,像是要借此和声音一起刻在她心上。 他的呼吸似乎又重了两分。 半张俊脸轮廓隐在阴影下,神情看不透也深不可测,能隐隐约约看清的,大约是他眸色的变化, 渐渐浓稠如墨汁。 桑偌和他对视。 握住门把的手松开自然垂落在身侧, 她背脊挺直,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扬, 没有嘲讽, 而是异常得平静:“后悔什么?” 没有情绪波动, 仿佛无论他说什么都早已掀不起她心湖涟漪。 贺憬西视线一瞬不瞬地将她脸蛋紧锁,眸光深深。 喉间晦涩的感觉愈发强烈,抵着门的大掌无意识地着力, 他喉结滚了滚, 溢出的每个字都缠着明显的紧绷:“所有。” 黑色短发稍显凌乱,他的脸色因车祸苍白, 但即便如此,薄唇挺鼻的冷硬五官依然具有杀伤力。 “那晚让你离开,”每每薄唇掀动,胸腔处的窒闷便明显一分,但贺憬西恍若不觉,依然盯着她,试图看进她内心深处,“是气话。” 桑偌看着他。 半晌。 “贺憬西, ”没有回避他幽邃专注的眼神,她嗓音凉淡地开腔,“离开你,和你分手,不是我冲动下的闹脾气。” 言外之意,她是认真的。 贺憬西薄唇蓦地紧抿。北北 细密眼睫扇动,桑偌继续,字字吐词清晰,却也平静得叫人觉得冷漠如刀:“你真的知道你说的‘所有’都是什么吗?” 她就像一个理智决绝的局外人,冷眼旁观他的后悔,没有心软,没有波动。 “你不想放手,难道不是占有欲作祟?”她语调如故说得坦然,“你贺憬西的女人,要走要留,都要由你说了算。” 漆黑眼眸静静地看着他,她浅浅地弯了弯唇,微笑道:“是吧,贺憬西。” 贺憬西呼吸变得愈发沉重。 “不是!”喉间溢出低涩的音节,他的声线粗哑得不像话,英俊的脸庞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再无一丝自信,更加看不透。 唯有一股难以确切形容的自嘲情绪涌上心头,将他吞噬。 “桑偌,”他长腿迈开上前一步,抵着门的那只手落下想要握住她的,更想和从前一样拥她入怀,“你说的不对……” 桑偌没有躲。 她低眸,视线扫过被他用力握住的手腕,继而抬头重新和他对视,问:“还想强迫我吗?” 贺憬西手僵住,身体亦是。 他同样垂下眼眸,意识到她肌肤容易变红留下印记,力道迅速变轻,但没有松开。 他舍不得,不想放手。 然而下一秒,她淡淡的声音波澜不惊地再落下,明明很轻,偏偏却像是钢针重重地刺入了他的血肉里,无法言说的钝痛迅速蔓延—— “贺憬西,我们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在医院时季行时也对他说和桑偌好聚好散。 从开门目光碰撞的那一刻起,她始终没有嘲弄,更没有尖锐,嗓音平静,又好似带着一丝不自知的温柔,温柔地……再次将他残忍诛心。 她说得很明白了。 贺憬西身形此刻异常得挺拔,血液却仿佛渐渐停止流动。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微微颔首,桑偌收回视线,一根根掰开他手指,手重新握上门把准备关门。 他依然伸手挡住,迅速地用力地挡着,掌心下的力道一分分加重,盯着她的眸色幽沉得像是能和外面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薄唇抿得很紧。 桑偌抬眸,提醒:“我想今晚我已经说得够清楚。” 贺憬西执拗:“可我还没说清楚。” “没必要。” “桑偌……” “贺总。”季行时淡淡的声音在这时传来。 贺憬西剩下的话堵在喉咙口,他侧眸。 两人视线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交汇,季行时走近,两个身形同样颀长的男人近距离站定,像是无声对峙。 气氛微变。 “桑偌需要休息了。”余光瞥过他的手,季行时提醒。 掌心下的肌肤触感细腻,一如从前,贺憬西无意识地紧了紧,终是松开。 他看向季行时。 “怎么,还想动手吗?”他听到了桑偌的声音。 很平静,可他却莫名听出了一股嘲讽。 她不信他,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 呼吸滞了滞,贺憬西侧眸。 桑偌没有再看他。 “行时哥。”她看向季行时。 季行时抬起手将她落下的布洛芬递给她,嘱咐:“早点休息,晚安。” 桑偌颔首,唇畔溢出浅浅的淡笑:“晚安。” 她说着往后退了步。 “哪里疼?” 唇角笑意稍淡,桑偌没有回应贺憬西的询问,直接关门。 明亮光线洒落在她姣好的脸蛋上,莫名为她覆上了一层不真实朦胧。 贺憬西有短暂两秒的恍惚。 “桑偌,”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眼眸,哑透的字眼在喉间几度翻滚,终于艰涩地低低溢出,“夏孟说的那些……” 门已经被毫不迟疑地关上,她的脸再也看不见。 她没有也不会听他说的话,哪怕一个字。 “不是我……”那些解释,那些堵在心口的话根本没有机会说出口。 贺憬西立在原地,俊脸已是面无表情,一股闷气在身体里肆意地横冲直撞着,像是在嘲笑他,又像是在可怜他。 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觉。 血液仿佛在变凉,片刻后,他终是转身,离开之际,他眼风无波无澜地扫过一旁还没走的季行时。 季行时平静和他对视。 男人间有些不言而喻的东西悄然弥漫。 左腿痛感早已加剧,贺憬西浑然不觉,收回视线,他一步步始终矜贵从容地走向电梯。 他没有回头。 守在电梯旁的谢秘书见他回来,一眼看见他额头上隐约铺了冷汗,脸色比来时更为苍白了,他立即上前扶住,担心:“贺总,您没事吧?” 贺憬西紧抿的薄唇微颤着掀动,声音极为沙哑:“回医院。” 谢秘书闻言急急按下电梯。 强撑了这么久,贺憬西身形其实已经有些不稳,但他依然岿然不动,甚至拒绝了谢秘书的搀扶,沉稳地迈入电梯,始终站得挺拔。 谢秘书站在一旁想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而他更明白,今天情绪失控的贺总,就算他想尽办法劝说也没用,他不是桑小姐。 心病需要心药医。 压抑的沉默蔓延在电梯中,贺憬西盯着跳跃的红色数字,呼吸逐渐越发艰涩,仿佛下一秒就会窒息。 终于,停车场到。 他抬脚一步步走向停着的车。 谢秘书率先替他拉开车门,却见他忽然转头。 “贺总?”他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记者。”贺憬西薄唇吐出一句。 谢秘书瞬间反应了过来,他疾步朝一辆黑色的车那走去,没有给对方逃脱的机会。 很快,他带着东西去而复返,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是……狗仔。”他犹豫着说。 贺憬西看了他一眼,伸手。 谢秘书交到了他手上。 贺憬西低眸。 是偷拍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是桑偌,确切地说,是坐在车内的桑偌和……季行时。 她递给他什么东西,他给她拧矿泉水瓶,她对他笑,两人说着什么…… 贺憬西拿着相机的手蓦地收紧。 “处理掉,”喉结滚动,他沙沙的嗓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而来,“以后任何会影响她的新闻都不能有,第一时间解决。” 谢秘书没有惊讶,点头:“是,明白。” 贺憬西弯腰上了车。 左腿终于不再是强撑站着的状态,但痛感没有减少,反而因突然的放松变得更加汹涌,一阵阵的,四处涌向全身,最后淹没心脏。 贺憬西阖上眼,整张脸隐在暗色中,晦暗难辨。 由司机开车,谢秘书坐在副驾驶,但全程他都没有听到后座有动静,诡异的安静笼罩在逼仄的空间里,气压渐低直叫人透不过气。 偏偏,还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死寂凛冽气息从贺总周身散发。 神经绷紧着,谢秘书高度紧张。 等到了医院地下停车场,车子才堪堪停稳,他急忙推门下车去给贺总开门。 门开,有光线渗透而入,他分明发现贺总额头上冷汗涔涔,脸色惨白,连紧抿的薄唇也毫无血色可言。 “贺总?!” …… 担架来得很快,迅速将贺憬西抬回了病房。 谢秘书一路跟着,跟在贺憬西多年变得沉稳的性子此刻也忍不住着急起来,偏偏医生在里面检查他还不能进。 一看到医生脸色凝重地出来,他急急问:“贺总怎么样了?” * 酒店。 桑偌关了门,神色不变,丝毫不受影响。 看了眼手中的布洛芬,她打开小冰箱拿出一瓶冰矿泉水拧开,微微仰头差不多是一口气喝完了半瓶,之后她拿出一粒药吞咽。 ——没咽下去。 桑偌眉头紧皱,缓了缓,试了第二次终于成功,咽下药的下一秒,她迅速将剩下的矿泉水喝完。 之后,她洗澡护肤,躺上床只留一盏晕黄壁灯开着睡觉。 凌晨后半夜。 桑偌睡得昏沉,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一阵阵的,犹如催命一样。 头有些疼,她没有睁眼,伸出手胡乱摸了摸,摸到后凭着感觉接通,迷迷糊糊的:“喂……” 那头随即传来不算陌生的声音,失了一贯的沉稳,火急火急担忧满满,甚至呼吸也隐约不稳—— “对不起桑小姐,打扰您,实在是贺总回来后情况很糟糕,引发了并发症到现在昏迷不醒,很危急,能不能请您来看看贺总,哪怕一眼,贺总一直在叫您的名字,可以吗?” 第26章 眉心微拧, 桑偌缓缓睁开眼看向手机屏幕,尽管有壁灯亮着,她仍觉得有点儿刺眼不舒服, 随即又闭上眼,缓了又缓才重新睁开。 ——凌晨两点。 她接到谢秘书的电话,请她去看贺憬西。 “桑小姐……” 电话那端谢秘书的声音仍在继续,吵得她头疼。 指尖划动,桑偌毫不犹豫结束了通话, 拉黑关机一气呵成, 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找到眼罩戴上,她重新闭上眼入眠。 * “嘟嘟嘟……”忙音声阵阵, 猝不及防。 谢秘书剩下的话直接被堵在了嗓子眼, 呼吸不自觉屏住, 他怔愣在原地,下意识地只以为是意外,于是再次拨通。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机械的客服音冷冰冰的毫无感情可言。 谢秘书紧握着手机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半晌, 他像是后知后觉想到什么, 拨通了郁随的电话,担心下沮丧也明显了起来:“郁导, 桑小姐挂了我的电话关机了,您能不能……” 郁随掀起眼皮瞥了眼时间,冷淡地将他打断:“除非她还是从前的桑偌,这个点,她现在和憬西什么关系,凭什么来医院?” 谢秘书噎住。 郁随按了按眉心,直接堵住他可能说的话:“给你桑偌的电话是破例,只此一次, 别指望我帮你给把桑偌叫来。” 谢秘书:“……” 他不死心,低声说:“可贺总情况真的很糟糕,我跟在贺总身边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今天这样的贺总,我想桑小姐要是能来……” “死不了。” 通话掐断。 “啪”的一声手机被郁随随意扔在床头柜,睡意被打断,长指摸到烟盒抖出支烟,幽蓝火焰跳跃,烟点燃,他浅吸一口徐徐吐出烟圈。 烟雾淡淡弥漫,将他俊漠的脸平添几分模糊。 忽的,手机悠扬的小提琴音乐再响起。 他摸过接通,语气很冷隐隐有些不耐:“说。” “郁少,我们查到许小姐的消息了。” 郁随要往唇间送烟的动作蓦地顿住。 * 翌日。 桑偌晨练结束洗完澡后,季行时到了。 “昨晚睡得还好吗?”将买回来的早餐放到茶几上,季行时问得平静。 桑偌先喝了一杯白开水,而后在地毯上舒服地盘腿坐下,一点也不客气地接过他递来的筷子,抬眸问:“你是觉得我会因为贺憬西的出现失眠吗?” 季行时闻声漆黑眼眸将她注视。 一身休闲居家服,随意的丸子头绑在头顶,和自己四目相对时红唇微翘,坦荡自然的浅笑蔓延,衬得她白净脸蛋更为明艳。 她的状态很好,和往常无异。 “是。”他没有否认。 桑偌笑着低哼了声,浑不在意的模样:“没有,我睡得很好。” “那就好。”季行时说着拆开自己的筷子。 桑偌顺口问:“行时哥你呢,睡得怎么样?” “还好,”将她爱吃的推到她面前,又抽过一张纸巾递给她,季行时提醒,“先吃,吃完我们聊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好啊。” 早餐都是桑偌爱吃的,但她一贯吃得不多,等吃完想顺手收拾,季行时习惯性地拦住了她。 “我来。” 季行时收拾完便谈起了工作。 他给桑偌规划的是大荧幕和时尚路线,目前只接电影,电视综艺真人秀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代言也只会挑选适合的品牌。 这次来西城除了和蓝然一起的杂志拍摄外,最重要的是谈一部电影合作。 导演是现如今娱乐圈分量极重的四大名导之一,如果合作,其他演员不是有演技保证便是拿过奖的,可以说制作班底非常强大。 季行时觉得这部电影很适合桑偌,桑偌看过之后也很感兴趣想挑战,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时间有些紧,今天将合同签下的话十天后就要进组开始拍摄。 拍摄取景地点大部分都在西城。 确定这个合约后,还有杂志要拍摄,另外还有个代言在接触。 “有问题吗?”季行时抬眸问。 桑偌摇头:“当然没问题。” “好。” “嗯。” 两人又简单地讨论了番,之后桑偌回卧室换衣服化妆准备出门,季行时坐在沙发上等她,余光不经意扫到了扔在茶几上的布洛芬。 他掀眸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等两人忙完已是傍晚时分。 段渝打来了电话,说新开了家火锅店,改吃火锅,顺便把地址发给她,桑偌答应之后才想起自己昨天还因为肚子不舒服吃药。 一转头,她对上季行时看似没有阻拦实则不赞同的眼神。 她有点儿心虚。 “别告诉我哥,”她眨眨眼,双手合十,“我让段渝姐点鸳鸯锅,她们吃辣,我负责清汤,这样可以了吧,行时哥?” 季行时睨她一眼,神色淡淡:“地址。” 桑偌开心地翘了翘唇,怕他反悔连忙说了个地址。 季行时直接前往。 “我有点事要处理,结束了给我电话,别乱走,我来接你。”他说。 桑偌乖乖点头:“好。” 没一会儿到了火锅店,准备好口罩,桑偌下车,到了段渝定好的包厢,她给她发了语音说到了。 * 【还有十分钟。】段渝收到她微信,回了消息顺手就要把手机扔旁边。 不想家里电话打来,她低头捞起来瞥了眼,眉头紧皱直接挂断,再抬头时却没注意到前面突然的一辆车。 “砰”的一声。 追尾了。 段渝:“……” 她连忙解开安全带下车查看情况。 夏孟昨天刚挨了揍,只要想到贺哥那句让他滚就难受,一直到现在心情都很闷不爽。 冷不丁还被追尾,顿时大少爷的坏脾气上来,冷笑了声下车,也没仔细看那人直接没好气地骂:“你他妈会不会开车?你……” 段渝抬起了头。 夏孟话被堵住,盯着这张脸眉头紧锁。 好一会儿,他终于想起来,指着段渝脸色难看:“我记得你,你不就是之前替桑偌挡酒的那个经纪人?叫什么来着?” 段渝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在东城拍戏时,夏孟这混账公子哥是怎么仗着自己投资人的身份要桑偌敬酒的,又想到他一贯的作风很是看不上,更何况他还是贺憬西的朋友,顿时更没好感了。 “交警处理,走保险。”她冷着脸说,没给半点好语气。 夏孟盯着她。 “算了,”脑中突然闪过什么,他睨着她高高在上地说,“我不需要你负责,只要你把桑偌的电话……不是,把桑偌叫出来今晚这事就算了。” 段渝脸当即沉了沉。 “神经病。”爆脾气忍不住,她猛地打掉他指着的手就骂。 夏孟:“……” 操。 他的脸顿时也极为不好看起来:“你……” 段渝没理他,拿起手机报警。 夏孟一口气直接堵住,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交警来得很快,处理得也快。 车送去4s店,段渝拦了辆出租车报了火锅店地址就走,将恶狠狠瞪她的夏孟直接无视。 直到出租车再也看不见,夏孟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涨红了脸憋出一句脏话。 他气得原地直转圈。 * 段渝到的时候,舟舟已经到了。 桑偌见她一脸被气到的模样,双手托腮笑盈盈地问:“怎么啦,是谁惹我们段渝姐生气啦?” 段渝脱口而出:“还不是……” 夏孟两字堵在嗓子眼即将喊出来时,她突然想到了夏孟和贺憬西的关系,于是她硬生生忍住,改口:“一个傻逼神经病。” “点菜没?”她转而又换话题,“顺便拿两瓶酒,我回去不开车。” 她入座,瞪了眼桑偌。 桑偌冲她风情万种地眨眨眼,轻声细语卖乖撒娇:“段渝姐……” 段渝瞪着她那张灵动鲜活的脸:“我和你很熟么就段渝姐?那会儿和公司解约不出现也就算了,连换手机换微信,来这儿工作也不告诉我?” 桑偌知道她一贯刀子嘴豆腐心,立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和舟舟一人一个包包,讨好似的示弱:“我错了,别生气嘛。” 看着楚楚可怜,着实让人不忍苛责。 段渝哪可能真和她生气。 “看在包包的面子上就原谅你,”她故意哼了声,伸手捏上她的脸,“再有下次必须得送套别墅才可以。” 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视线里见桑偌和离开前相比像是变了个人,越来越漂亮,段渝心里不无欣慰,顺势摸了把她脸,一脸的调戏:“给姐姐摸摸,手感不错。” 桑偌眼神委委屈屈又幽怨:“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段渝姐。”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笑了起来。 服务员很快将她们点的菜和酒送了进来,锅底沸腾,香味逐渐四溢,三人一边烫着火锅吃,一边天南地北地聊天。 酒也没落下。 段渝亲自倒了三杯酒,一人一杯。 桑偌不愿破坏气氛,没有拒绝,三人碰杯。 没想到段渝一喝就停不下来。 中途桑偌接了个慕庭周打来的电话,等她重回包厢却见段渝已经喝得满脸通红,一见她坐下就迫不及待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桑偌任由她握着:“怎么了,段渝姐?” 段渝脑袋晕晕的,没忍住憋出了句:“来之前我碰到的那傻逼是夏孟,夏孟你记得吧,他就不是个好东西,居然有脸在我面前打听你,贺憬西也不是。” 她喝醉了往往是另一番不自知的模样。 “老实告诉段渝姐,你放下没有?”盯着桑偌打量了好一会儿,段渝吐槽,“那个渣坏的老男人贺憬西,你可不能再爱他,听到没有?” 她仍记得当初桑偌从运河别墅离开后决绝地直奔机场,那伤心欲绝心如死灰的模样,直到现在还是很清晰,哪怕那会儿桑偌并没有掉一滴眼泪。 酒劲有点儿上头,她皱眉想了会儿又说:“你知道吧,你走那天,我见着贺憬西了,他来公馆,我还骂了他一顿呢。” “我骂他渣男,年纪大,”她攀着桑偌的肩膀,面露不屑,“他居然还有脸问我你在哪里,哼,真想找你,怎么可能找不到?” “我早就和你说过,贺憬西那人,你玩不过的,贺家那种环境下走到现在这个地位,他怎么可能还有真心?就你傻。”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鄙夷:“有几次嘉嘉很晚收工我送她回去,恰好她就住观海公馆,你知道我碰见了谁?贺憬西,一辆车停在楼下抽烟,也不知道在等哪个新欢,哼。” 嘉嘉是她现在带的艺人,千金小姐来娱乐圈玩票性质的。 “桑偌,”她看着桑偌,明明醉了,偏一本正经地提醒,“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能再被他骗了,知道吗?以前那赵千漫……” 段渝顿住,忽然间就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想说什么了。 末了,她只是嘱咐:“不要喜欢他。” 长密睫毛扇动投下一小片好看阴影弧度,桑偌笑:“知道啦。” 段渝絮絮叨叨的又聊起了其他,最后结束时桑偌把她和舟舟都带上了她的车,先麻烦季行时将两人一一送回家,之后他们才前往机场。 桑偌坐在副驾驶,虽然喝得酒不多也没有醉,当时没有感觉,但此刻后劲似乎是上来了,她指腹按了按眉心,有些头晕不舒服。 “前面有药店,我去买醒酒药,”季行时看她一眼,将车在路边缓缓停稳,长指解开安全带,嗓音低沉,“在车上等我。” 薄薄嫣红染上桑偌脸蛋,她有点儿难受地闭上了眼,点点头:“好。” 季行时下车。 不放心她,他很快去而复返,将醒酒药和拧开的矿泉水递给她:“喝了。” 桑偌睁开眼,接过。 咽下后准备把矿泉水放回,却无意间看到季行时盯着后视镜看。 她微微蹙眉:“怎么了?” 季行时收回视线,和她对视一眼,说:“好像有车跟着我们。” “记者?”桑偌第一反应。 双手重新握上方向盘,季行时启动车子,言简意赅:“或许。”顿了顿,他又说,“睡会儿吧,到了机场我叫你。” 桑偌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是记者狗仔,他会处理。 “好。”她点头,确实还有些不舒服便没有客气。 她相信季行时也放心。 弯月笼罩,夜色弥漫,车子继续平稳前行。 然而桑偌还没闭眼多久—— “呲”的尖锐一声划破上空。 惯性使然,她的身体不受控制朝前倾,又因安全带被重重勒回。 她呼吸滞了滞,猛地睁开眼。 一辆黑色的车毫无预警地横在了车前,将他们逼停,如果不是季行时刹车得快,或许就会撞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4 22:18:32~2020-07-05 22:5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赵兰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美的婷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安全带在肩膀处勒出些许疼痛感觉, 桑偌眉心蹙起。 “有没有事?”季行时沉声问。 桑偌和他对视,摇摇头:“还好。” 她抬眸重新看向前方。 季行时神色微沉,解开安全带:“车上坐着, 我去处理。” 桑偌想说好。 忽的,逼停他们的那辆车车门开了,一道身影出现向他们走来,就着路灯光线,她一眼就看清楚了那张讨人厌的脸—— 夏孟。 他直直地盯着自己。 季行时也认出了夏孟。 “坐着。”他嘱咐。 隐在暗色中的侧脸线条逐渐冷艳, 桑偌拒绝, 微颤的手指解开安全带,努力平静的嗓音下还是带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冷意:“没事, 我自己来。” 说罢, 她推开门, 尖细高跟鞋踩上柏油路。 季行时跟随。 夏孟插在裤袋里的一只手紧张地握成了拳,他很别扭,想再上前却又有点儿排斥, 一来二去没等想好怎么让桑偌下车, 便瞧见她竟然走过来了。 他咽了咽喉,急急两步走向前, 冲她喊:“桑偌!” 桑偌站在季行时身旁,没有回应,只是淡漠地掀起眼皮睨他一眼。 夏孟只觉是轻视,他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 差点儿,他的脾气就忍不住。 可想到贺哥…… “桑偌。”他狠狠咬了下口腔里侧,挤出她的名字。 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那些话堵在嗓子眼,折腾得他越来越别扭,他很不习惯。 几度张嘴, 末了,他别过脸,闷闷地说:“昨天骗你去医院的是我,不是贺哥,他什么都不知道,和他没关系。” “所以?”红唇微微张合,桑偌问得轻描淡写。 夏孟猛地转头瞪她。 这女人…… 夏孟满心的焦躁,烦得差点儿又在原地转圈。 但他忍住了。 深吸了口气压下那些情绪,他语气仍是有些不怎么好地说:“不是贺哥做的,和他没关系,所以……所以你别误会他。” 他顿了顿。 “是我骗了你,”他快速地说,仿佛只要说得够快就不会难堪,“我的错,我可以补偿你,昨天和你一起的朋友也可以,你们想要什么资源,只要你开……” “那我要谢谢你吗?” 夏孟噎住。 “不用,”他仍别别扭扭的,见桑偌没有一口拒绝,以为她是松动了,于是趁机说,“我……我就想你能不能去看看贺哥,别误会他。” 他说完看着桑偌。 也就是这时,他终于发现了桑偌红唇微勾,似乎是在嘲讽他。 还没等他看明白想清楚什么,就见她低头当着他的面拨了一个电话。 夏孟狐疑。 桑偌没有解释。 那边接通得极快。 “桑小姐?”仿佛很惊讶,又像松了口气。 “谢秘书,”桑偌看着夏孟,吐词清晰,“请你转告贺憬西,苦肉计没有用,纠缠不休不是他的风格,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电话那端的谢秘书不明所以,想询问清楚,他刚要开口解释—— 电话被决绝地掐断。 怔愣一秒,他毫不犹豫地回拨。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谢秘书忽然意识到,恐怕根本不是关机,而是……他被桑小姐拉入了黑名单。 “不走,是要我报警吗?”挂断电话,桑偌平静地看向夏孟。 夏孟一口气一下就堵在了喉咙口,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你……”他想说什么,然而一时间竟然发不出声音,只是直愣愣地僵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恼羞成怒地瞪着桑偌说,“你这个女人是不是没有心?” 她没有心? 桑偌轻笑一声。 “行时哥,报警。”她侧眸对季行时说。 “你敢!”羞愤情绪上涌,夏孟脱口而出,可眼看着那男人丝毫不畏惧地真的拿出了手机,他又怕了。 如果被贺哥知道…… “走就走,你别后悔!”他恶狠狠地最后瞪了眼桑偌,转身大步往自己那辆跑车走去。 “砰——” 车门被他甩得震天响。 桑偌冷眼旁观,眸色始终冷淡,见他的车开走了,她收回视线和季行时一块儿上车。 夏孟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离开。 操。 他气冲冲拨通席墨远的电话:“桑偌那女人……她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儿?我都告诉她了骗她的人是我不是贺哥,我愿意补偿她,她居然还给我甩脸色!” 席墨远正在处理一件棘手的事,闻言没深想,只皱眉问:“你又做蠢事了?” 夏孟委屈。 “没有,”一口气堵着,他否认,“贺哥都那样揍我了,我闯了祸,不得找她解释弥补?可她根本不听,好像还以为是贺哥的苦肉计,我都这样低声下气了。” 他还想吐槽诉苦,可还没来得及说,席墨远幽幽的声音就钻入了他耳中—— “蠢货。” 下一秒,电话被掐断。 夏孟:“……” 他气得直接把手机重重扔上了中控台。 他好委屈。 * 车子启动后桑偌和季行时谁也没说话,桑偌重新闭上眼休息缓着酒劲带来的不舒服感,季行时则目视前方稳稳开车。 “桑偌,醒醒。”安静在到达机场时打破。 眼睫扑闪了下,桑偌睁开眼,有短暂两秒的迷糊,发现已经到了停车场,于是戴上口罩解开安全带下车。 却不知是睡得还有点儿迷糊,还是踩着高跟鞋一时没站稳,下车时她身体晃了晃眼看着就要摔倒。 “小心。”季行时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桑偌站稳。 “谢谢行时哥。”她终于清醒。 隔着布料似乎仍能感觉她的细腻肌肤,季行时松开手,抬脚走至后备箱后将行李拿出来,随后和桑偌一起往里走。 等待,登机…… 直至深夜时,飞机平安降落深城机场。 慕庭周在到达处等着她。 桑偌一看见他就扬起了笑脸,小跑着过去声音不自知地软了几度:“哥。” 慕庭周习惯性摸了摸她的脑袋,从季行时手中接过她的行李箱,自然地问:“坐我的车?” “不了,”季行时拒绝,“还有事,去见个朋友。” 慕庭周没勉强:“行,抽空一起吃饭。” “嗯,”季行时颔首,又对桑偌说,“这几天好好休息,到时我来接你。” 桑偌唇角微扬:“好,路上小心。” “嗯。” 三人分开。 桑偌跟着慕庭周上了车,拧开矿泉水瓶随口问:“不是说有应酬,怎么还亲自过来?” 慕庭周等她喝完递给她纸巾,凉凉睨她:“我的妹妹我不来接,谁来?还是说,哥哥来接你都不要?不想看到我?” “当然不是,”桑偌眨眨眼,又怂又奶地撒娇,“我怕哥哥累啊,哥哥赚钱养家那么辛苦。” 慕庭周哼笑。 这时有工作电话进来,他便专心接起了电话。 桑偌见状没有打扰,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欣赏起了窗外夜景。 一直到别墅慕庭周的忙碌也没停止,桑偌见状用嘴型跟他说了声先上楼了,便跑回了自己房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换了家居服再下楼时,她隐约闻到厨房方向飘来熟悉的香味。 唇角微勾了勾,她走近。 果不其然。 她的哥哥正在煮她爱吃的酸辣面条。 “洗手。”眼皮也没抬,慕庭周直接说。 桑偌乖乖听话。 再出来时,两碗面条摆放在桌上,她顺势坐下。 “好香。”她夸赞。 灯光柔和暖晕,洒在她侧脸上有股说不出的朦胧美感,一缕发丝落下,她伸手别到耳后,见他看她,她仰起脸冲他调皮地笑笑。 当初他找到她,把她从那个家带出来的第一晚,也是这样,兄妹两坐在一块儿吃面。 慕庭周看着她,眼底逐渐覆上宠溺的笑,但该问的也没有遮掩,等她吃得差不多了,他便问:“这次去西城,遇到贺憬西了吗?” 桑偌没否认:“嗯。” “找你了?” “嗯。” “偌偌,”慕庭周递给她纸巾,笑意微敛,“哥也是男人,男人的劣根性再清楚不过,如果贺憬西对你纠缠,绝不是后悔,也绝不是因为爱上了你,只是不习惯而已。” “不习惯你不在他身边不再爱他,男人的占有欲都是如此,明白吗?” 他在提醒她。 桑偌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随即叠整齐。 她正了正色,有些无奈:“哥,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是真的不会再犯傻了?我当然知道他不可能也不会爱我,你放心,接下来的几个月虽然在西城,但我和他不会有任何可能。” 她不会刻意回避有关贺憬西的问题:“我是认真的,你应该相信我。” 她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清楚明白自己和贺憬西绝不会再重新开始。 慕庭周淡淡说:“男人的手段多得是,想让一个女人爱上自己方法也多,怕你心软被他骗了。” “……” 桑偌撇撇嘴,佯装可怜:“要怎么才愿意相信我?” 慕庭周低哼了声,慢条斯理回应:“等你重新有男朋友的时候。” 桑偌:“……” “我要事业为重,”一点也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她作势面露鄙夷,“倒是哥你,三十了,年纪这么大什么时候能有女朋友?” 她像是突然间来了兴致,眨着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八卦:“哥,你就没有过喜欢的人吗?我怎么记得好像……” “你洗碗。”慕庭周凉凉说。 桑偌:“……” 她作势垮脸。 慕庭周又怎么可能真的让她洗碗,起身将碗筷收拾赶她上楼睡觉:“早点休息。” 语顿一秒,他说:“这段时间公司比较忙,如果你想出去玩,可以让行时陪你,要不要让他陪你去国外度个假?” “行时哥有自己的事要忙,”桑偌拒绝,“再说十天后要进组,我得看剧本,不想出门。” 慕庭周闻言没有坚持:“随你。” “哥,晚安,”桑偌挥挥手,调皮地又补了句,“希望你早点有女朋友哦。” 慕庭周哼笑:“晚安。” 见她上楼,他这才端着碗筷进厨房,打开水龙头,望着水流,桑偌方才的话却忽然在他脑海中浮现。 喜欢的人…… 慕庭周眸色暗了暗。 许久,别墅里的灯全都熄灭,安静笼罩。 * 夜深寂寥。 一抹纤薄身影立在那里,背脊笔直,黑色吊带睡裙贴着她白皙肌肤,弯月洒落淡淡冷光更衬得她肤白胜雪,形只影单。 红唇撩起,她的嗓音很低很低,开腔的每个字似乎都透着不甚明显的迷茫孤凉:“你明知他对我来说不止两年。” 言毕,她转身。 明明隔着些许距离,她眸中氤氲着的雾气却分外明显,她的眼眶泛着红,鼻尖也是,像是有强烈的酸意因此弥漫。 眸中水雾愈发明显,有眼泪要掉不掉,她直直地盯着他,呼吸逐渐紊乱,字字缠绕着委屈涩意:“贺憬西,你爱我吗?” 画面一转,湿透黑裙紧贴她肌肤,她浑身紧紧绷着,眼泪从眼角处无声滑落:“贺憬西,我不要你了,我们分手,我是认真的。” “我不要你了。” 她离开,背影决绝不曾回头。 “桑偌!”贺憬西猛地睁开眼,声音沙哑到了极致。 守在一旁的谢秘书听到动静第一时间走近,终于松了口气:“贺总,您醒了?” 胸膛起伏,贺憬西呼吸稍显急促,直至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右手僵硬地伸在外边,像是在试图抓住什么。 “贺哥,”席墨远也走到了床边将他仔细打量,“你怎么样?” 贺憬西视线环顾一圈。 没有她。 是梦。 梦中的最后一幕,是分手那晚她离开。 谢秘书和席墨远对视一眼。 谢秘书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担心他会受影响,最后决定先压下,问:“贺总,要扶您起来吗?” 贺憬西没有回应,眉头皱着,单手撑着床,他自己坐了起来。 谢秘书眼疾手快将枕头放在他背后。 “贺哥,喝点水。”席墨远倒了杯水递给他。 贺憬西接过。 很快,温水浸润他哑透也干透的喉咙,不适感觉得到缓解。 “几点了?”他缓了缓,低声问。 谢秘书如实告知:“晚上十点多,贺总,您昏迷了一天一夜,我叫医生来给您检查。” “先不用。”贺憬西拒绝,薄唇抿紧。 谢秘书担忧,席墨远不动声色冲他摇头,示意先等等。 谢秘书一时没反应过来,直至贺憬西再问—— “桑偌……在哪?” 谢秘书张了张嘴,反应了过来,但同时,担忧和犹豫更甚。 贺憬西掀眸看向他,深眸中覆满浓稠晦暗,开腔的每个字似乎都隐约有强烈的自嘲和涩意缠绕其中:“她走了?” 谢秘书莫名心慌。 贺憬西下颚逐渐绷紧,默然。 沉默蔓延,气压悄无声息间变得很低。 直至席墨远裤袋里的手机振动。 他拿出看了眼,是蒋施施来电,他掐断,忽然想起什么,说:“贺哥,我出去给施施回个电话,不然她该不开心了。” 他抬脚要走,却听贺憬西低沉的声音问:“为什么会不开心?” 席墨远站定,发现他眉眼间尽是形容不出的情绪。 这是很少见的。 “本来答应了施施给她带夜宵,和她解释一下,时间会晚点,不能没有交代也没有解释,不然她就会不开心。”他说。 贺憬西心尖倏地一颤,毫无预警。 刹那间,像是有巨石压在了心脏上,继而有沾水的沉重棉花堵住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交代……”他低低重复,声音紧绷显然哑透了,两个字而已,偏偏仿佛无比艰难,像是费尽全力才从喉间深处溢出。 眸底暗色变浓,剧烈地翻滚着,贺憬西薄唇渐渐抿紧,几乎成了一条直线,而他的呼吸也在慢慢地变得又沉又重。 ——他没有给过她交代。 他恍然想起,那晚在澜青会馆第一次见她穿旗袍,她问他是不是今晚回来的,他吻着她说昨天,还说让她专心点儿。 她只知他那半月是出差。 那时她在想什么?是不是不开心,是不是失望? 隔天她生理期痛,他哄她时,她似乎问了他昨晚去了哪,他不甚在意地说有事,他的确是临时有急事要处理出了门,但他没有告诉她。 他后来还说了什么? 是了,他混账地笑说昨晚见面的是时候。 贺憬西动了动唇,喉间艰涩,比醒来时那种灼烧感觉更甚。 他似乎真的从未主动给过她交代,每每出差或应酬除非是她主动问他在哪什么时候回家,他才会想起来告诉她说在出差在忙。 可后来,她问的次数越来越少,到最后不再问他。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贺憬西努力地想要回想,却糟糕地发现他根本想不起来,更不论那时发现。 “贺哥?”席墨远见他神色不对,低声询问,“你怎么了?” 有情绪蠢蠢欲动,贺憬西哑声艰难地开腔,心中却也明白自己其实是明知故问:“如果,她没有不开心呢?” 这个她,也不知是究竟问的是蒋施施,还是桑偌。 席墨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没有不开心……”他斟酌着,但最后还是如实告知,“要么,是她不在意,要么,是经历了一次次失望已经习惯,没有了……” 他顿了顿。 “期待。”他最后说出两字。 气氛微变,诡异沉默悄然蔓延,空气仿佛因此渐渐稀薄导致呼吸困难。 席墨远终究是担心的,哪怕其实贺哥这人在他们之间是最理智冷静,最不用担心的那个。 “贺哥……”他试图说什么。 “你们出去吧。”眼眸半阖,贺憬西说。 谢秘书张了张嘴:“贺总……” “出去。” “那您有事叫我。”谢秘书无奈应下。 他看向席墨远,两人准备离开。 “她是不是走了?”比先前更为沙哑艰难的音节从贺憬西薄唇中溢出。 谢秘书站定。 席墨远朝他微微颔首。 谢秘书想到了昨晚从酒店回来时贺总的吩咐,最终硬着头皮说:“是,桑小姐去机场了,我有联系桑小姐请她来看您,但桑小姐似乎误会了,她要我转告,希望您……别再纠缠。” 他默了默,又说:“昨晚我已经按您的要求吩咐过任何有关桑小姐不好的新闻都不会发布,但还是有家小杂志社偷偷追拍了桑小姐,拍到了桑小姐和她经纪人……” “在机场。”他婉转地说。 “贺总……” “出去吧。” “是。” 谢秘书和席墨远两人离开,房门被关上,无尽的安静笼罩而下。 贺憬西神色淡漠,似乎没有任何表情和波动。 只是,压在他心脏上的那块石头越来越重,压得他无法呼吸,无意识的,他手指蓦地攥紧了被子,力道颇重导致褶皱明显。 是他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贺总追妻路漫漫,前有猪队友,后有大舅哥坚决阻拦。 - 今天比昨天肥一点,希望明天也能继续多写 感谢福西西~Y的地雷~ 第28章 被过分安静笼罩的病房里, 唯有贺憬西逐渐变了节奏的呼吸声分明,一下又一下,又沉又重, 有无法形容的情绪悄无声息地涌出。 蓦地,呼吸滞住,他阖上了眼。 他没有给她交代的,何止只是他的行程? 会馆那晚,他车上有夏孟的女人掉落的香水, 他觉得没有必要解释只是吩咐司机扔了顺便清洗车, 可他明明察觉到了她因此闹了脾气,却没想过解释两句哄哄她。 他是她男朋友, 却没有给她一个交代解释。 那晚, 她是不是很失望? 女朋友…… 那晚在车上他用遮挡住她的脸, 不曾带她见过郁随他们,她是不是也觉得委屈难过,以为他把她当成了见不得光的女人? 【……你愿意哄我的时候哄我, 我对你而言, 究竟是听话的宠物,还是床.伴?】脑海中倏地清晰浮现分手那晚她问他的话。 还有, 夏孟对她说的那些混账话。 是不是其他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想法? 那她呢?也一样吗? 猝不及防的一下,贺憬西心脏犹如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钝痛蔓延。 他抿住薄唇,抿得极紧,但即便如此,呼吸依然一下比一下粗.重。 她该有多难过? 一些记忆悄无声息地汹涌,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忽然想起,他在东城的第二天晚上她给他打过电话,但他挂了她的电话, 告诉她他在开会,或许那晚就是夏孟出现在她面前的那晚。 他在她受尽委屈,需要他的时候不仅没有在,还挂了她的电话。 那晚…… 贺憬西半阖了阖眼。 当过去那些画面越发清晰,先前的那股钝痛便更为强烈汹涌,又像是化成了一根根的钢条,慢慢地一点点地刺入他身体里。 血肉模糊。 他的呼吸节奏再变,每一下都很沉很沉,难以形容的狼狈,更有浓稠的死寂和涩意铺天盖地而来,笼罩在他周身。 是他一次次让她伤心难过,让她委屈。 是他错得离谱。 * 蒋施施突然出了点状况,席墨远放心不下便先走了,临走前嘱咐谢秘书暂时不用进去,就让贺憬西自己呆会儿,但谢秘书实在担心。 等了等,他到底还是进去了。 他轻手轻脚走近,推开门,原本想出声,那句“贺总”猝不及防地就被堵在了喉咙口。 视线所及,他看到贺总垂着眸,俊脸没什么表情,偏偏深暗得像是要和外面的夜空融为一体,明亮光线倾泻而下,却只为他平添几分暗淡。 甚至,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黯然落寞和嘲弄就此渲染开。 贺总整个人…… 谢秘书心头一跳,他总觉得昨天见到的贺总情绪失控已是极为难得,不想此时此刻的贺总更叫他找不到字词来形容。 像是……覆盖了层死寂。 紧张地咽了咽喉,谢秘书担心地走近,低声叫他:“贺总,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让医生过来吧,毕竟您刚醒来,贺总,身体重要。” “照片呢?” 突然低到极致的一句,谢秘书一时没听清楚。 “贺总您说什么?”他问。 眸底覆满深沉晦暗,贺憬西薄唇再掀动,哑透了的嗓音极其得低,浓稠的苦涩缠绕其中:“不是被拍到了照片?” 谢秘书终于反应了过来,原来还是在问桑小姐。 他想到贺总喊着桑小姐的名字醒来…… “已经拦下来了,”犹豫了几秒,谢秘书到底还是把拦下的照片找出来递给他,“我已经吩咐过了,不会再有下次,您放心。” 贺憬西接过。 镜头里,有她从火锅店出来上了季行时的车,有季行时从药店出来递给她什么药和矿泉水,还有她在机场下车时差点跌倒季行时眼疾手快扶住她。 她似乎对季行时笑了笑,很信任他,不知角度问题还是原本就是如此,两人看着亲密无间。 贺憬西呼吸重了重,下颌线紧紧绷着。 谢秘书担忧:“贺总……” 贺憬西却没有回应,只是盯着那些照片沉默良久。 久到谢秘书以为他不会再说话,越发着急的时候,他极为黯然的声音低低地再响了起来,周身的死寂像是缠上了话语,让人听之不忍—— “有烟吗?” 谢秘书微讶,尽管想劝阻,然而话到嘴边他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默默找出了一盒烟和打火机带给他。 末了,他到底还是憋出了一句:“贺总,您注意身体,公司还有很多事等着您处理,贺家那边已经有人蠢蠢欲动想来‘探望’您,并且还在打听您出事原因。” 虽然郁随已经处理好了柳家那边把车祸的真相压了下去,主要责任也在柳家那,但并不是百分百安全,毕竟贺家盼着贺总出事的人太多。 “我知道,”眸色愈发晦暗,贺憬西哑声说,“你回去休息吧。” 谢秘书摇头:“我就在外面,您有事叫我。” 贺憬西没有再应声。 谢秘书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先出去。 很快,偌大的病房里重新剩下了贺憬西一人。 “啪”轻微的一声,打火机上方跳跃幽蓝火焰,衬得他暗沉俊脸更加的没有表情,他从烟盒中捻出了支烟点燃,抽了口。 “咳!咳咳——”却神奇地被呛到,咳得他渐渐躬起了背。 他阖眼,舒缓气息,重新将烟咬上唇角,烟雾弥漫,他神情愈发幽暗难辨。 身体有不适,但他没有管,依然一口接一口沉默地抽着。 脑海中那张脸挥之不去,他伸手,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微博,找到昨天她的直播内容。 【大家好,我是桑偌。】 属于她的声音一遍遍地听,画面里,她笑靥如花,美得夺目,他目不转睛地看。 情不自禁的,贺憬西指腹轻轻抚上她脸蛋,隔着屏幕,习惯性地轻缓摩挲。 可惜,终究是假的。 屏幕微凉,只有她才有温度。 是夜,贺憬西将直播翻来覆去地重复,烟一支支地抽。 直至天明。 始终只有他孤单一人。 * 一周后,桑偌重回西城,先进行杂志拍摄。 此次合作的杂志是《G》,同样是国内顶级的五大刊之一,一直明里暗里都在和《V》较劲。 虽然她和郁随合作的电影只送去了国外电影节还没有在国内有宣传,总的来说目前的人气也不算特别高,但《G》的主编很看好这次和桑偌的合作,双方合作得很顺利也非常愉快。 收工时候是傍晚。 随着桑偌的重新进入娱乐圈,她个人工作室的相关也必须完善,因为有些细节没好季行时亲自去处理,所以今天他没有陪在桑偌身边。 在桑偌身边的是舟舟和陶陶。 上次吃火锅时桑偌得知舟舟受不了跟的艺人动辄辱骂后便问她愿不愿意重新到她身边来,舟舟自然愿意,于是现在舟舟再次成为了她的助理。 至于陶陶则是她哥慕庭周安排的,是保镖,更是一个化妆技术超厉害的姑娘,也跟在她身边,暂时也兼任她的私人化妆师。 桑偌先让司机送了舟舟回家。 舟舟家离她这几个月要住的公寓有点儿距离,桑偌有些困,还有点隐隐的不舒服,便闭上了眼,嘱咐陶陶到了再叫她。 陶陶应下,工作习惯使然,她时刻注意着车外动静。 没多久,她发现后视镜中像是有辆车一直跟着她们,眉头微皱,她低声吩咐司机在前方改道,等改了道她发现那辆车并没有再跟着。 她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二十多分钟后,保姆车进入公寓地下停车上。 陶陶轻声将桑偌叫醒:“桑小姐,到公寓了。” 眼睫颤了颤,桑偌缓缓地睁开眼,见陶陶下车替她打开了车门,她缓了缓那股迷糊感觉,跟着下车。 高跟鞋踩上地面的瞬间,她彻底清醒,抬脚带着陶陶往电梯那走。 “桑偌。”沉而哑的男低音蓦地在身后响起。 陶陶第一时间反应,极快转身,就见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影朝她们而来,他臂弯里挂着一见显而易见是昂贵手工定制的西装。 本就距离近,察觉到他似乎是想将西装披上桑小姐肩膀,她眼疾手快将他阻拦,挡在他面前,眼中防备。 贺憬西脚步被迫顿住。 他深暗的双眸始终一瞬不瞬紧盯着桑偌。 察觉到她周身溢出的冷淡分明,微抿的薄唇掀动,他抬起手,看着她难以揣测的侧脸神情低声提醒:“你生理期,裙子脏了。” 字字沙哑紧绷。 陶陶闻言迅速扫过桑小姐身上的白裙,果然染上了一片艳色,但她们谁也没发现。 “桑小姐。”她低声提醒。 桑偌转身。 目光碰撞,一个幽邃,一个平静毫无情绪波动。 贺憬西喉间晦涩难言。 “用我的衣服挡一挡。”声音悄无声息地又黯哑了两分,他的手仍保持着伸在半空的姿势。 桑偌漆黑眼眸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谢谢,不用了,”红唇撩起,她不温不火,随即又吐出两字,“杨平。” 贺憬西俊眉微拢。 下一秒,有脚步声响起,又很快的,一个男人出现。 “桑小姐。” 桑偌收回视线,看向此次从深城跟来的另一个保镖杨平:“借一下你的衣服。” 杨平二话不说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 “谢谢,”桑偌接过,平静地披在了自己肩上,而后示意陶陶,“我们走。” 贺憬西条件反射猛地抓住了她的手:“桑偌!我有话要和你说。” 速度太快,杨平竟没有来得及阻拦。 他看了眼桑小姐,见她没有要他处理的意思,便站在了一旁等候。 桑偌低眸,看向被贺憬西握住的手腕,长睫颤了颤。 触及到她的视线,想到什么,贺憬西不得不松开。 手得到自由,桑偌没有再看他,而是转身就要走。 “桑偌,我想见你,”溢出的嗓音沉而紧绷,贺憬西眼神紧紧地将她脸蛋专注注视,终是说出心上那句,“我想你,想见你。” 低低的话语,似缠绕着深情缱绻。 是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停车场的光线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意外地和桑偌的纠缠在一起。 桑偌神色始终温凉,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贺憬西,”黑白分明的眼眸和他对视,她开腔,嗓音不甚明显的低了两分,“别让大家难堪。” “对不起。” 后半句,他分明艰涩的声音和她的一块响起。 他喉结上下滚动,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一瞬不瞬。 呼吸隐约渐渐艰涩,薄唇掀动,从前最不可能是他说的话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从他喉骨深处溢出:“你还爱我吗?” 桑偌依然平静地望着他。 “我曾经爱过你,不撞南墙不回头,飞蛾扑火的那种,”她坦荡开口,没有怨,云淡风轻,“关于这份过去,我从不否认,可如今,我已经不爱你了。” 没有刻意的冷漠,偏偏无论是神情还是语调皆让贺憬西回到了酒店那晚,他胸腔蓦地窒闷不堪。 语顿一秒,桑偌继续:“既然你说对不起,如果我的接受能让你心里好过些,那我接受你的道歉,但也请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这样可以吗?” 有暗色在眸底悄然翻涌,贺憬西紧抿着唇,盯着她。 “巧克力,”克制了再克制,他伸出左手提着的袋子,避而不谈她刚刚的话,只说,“记得你生理期就在这几天,如果疼,可以吃点,是甜的。” 桑偌没有接,更没有低眸看一眼。 “谢谢,不过我不需要,贺憬西,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话。”她直接转过了身,“陶陶,我们走。” 她带着陶陶进了电梯。 然而下一瞬,那道身影同样跟了进来。 桑偌闭了闭眼,声音显然冷淡了两分:“是我说得还不够清楚,还是你听不懂人话?” 贺憬西喉结滚了滚。 “我上楼。”他薄唇间溢出解释。 拿出门禁卡,他刷楼层。 20楼,就在她楼下。 刹那间,有清冷的嘲讽覆上桑偌眉眼间。 电梯上行。 密闭的空间里,陶陶始终将桑偌和贺憬西分隔,时刻防备着。 可她能阻拦人,却挡不住贺憬西看向桑偌的目光。 她精致白净侧颜映入眼帘,明明不算远的距离,偏生有种隔了千山万水的无力感。 贺憬西呼吸沉了沉。 “桑偌,”他说,“就算你不爱我了,我们能不能谈谈?” 红色数字在一层层地往上跳跃,桑偌睨了眼。 她侧首,对上他视线,轻描淡写又平静地问:“贺憬西,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是你侄子贺知宴的女朋友,你这算什么?” “叮”的一声,20楼到了。 有那么一秒的瞬间,贺憬西下意识地就想去扼住她手腕。 “桑……” “小叔!”电梯门开,贺知宴的声音却突然从外面传了进来。 第29章 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电梯里竟然还站着桑偌, 贺知宴傻愣了下,不出一秒惊喜开心的笑意爬满帅气脸庞:“桑偌!” “知宴。”轻轻的笑颜在桑偌脸蛋漾开。 不自知的美。 贺憬西余光瞥见,眼眸骤然变得深暗浓稠, 就像是泼倒的墨汁。 她对他,对贺知宴,截然不同的态度。 “你怎么和小叔一块儿?”贺知宴欣喜,随口问了句,想也没想就要抬脚进来。 贺憬西不动声色抬脚走出电梯, 伸手将他摁住, 遮挡住他看向桑偌的视线。 贺知宴茫然:“小叔你拉我干嘛?” 贺憬西喉结滚了滚,嗓音沉沉:“来这做什么?” 贺知宴反应过来:“找小叔你有事儿啊, ”他努了努嘴, 指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密码我给忘了,正想着给你打电话呢。” 贺憬西视线扫过他手中门禁卡,想起找到贺知宴时, 他问自己要地方住, 他便随意给了这幢公寓的门禁卡,但不知他究竟住没住。 “诶, 桑偌,”眼见着电梯门在缓缓合上,贺知宴一溜烟探出身跑到电梯前咧嘴笑,“我说完了事儿上来找你,等我啊。” 桑偌点头:“好。” 电梯门合上。 那个似乎变得细腻不同,隐约缠绕着浅浅笑意的“好”字就那么轻飘飘地扎进了贺憬西心脏。 他半阖了阖眼。 “进来。”他没有温度地开腔,扬手指纹解锁。 贺知宴应了声,跟在他身后。 一进入, 他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很是自然地这看看那瞧瞧。 贺憬西睨了眼他的背影,俊脸微沉在沙发上坐下,习惯性地摸出烟盒点了支烟。 “小叔,”参观完,贺知宴大大咧咧地在他对面坐下,有点儿痞气地翘起了二郎腿,啧了声说,“你这房子一点儿人气也没有,根本就不适合人住嘛。”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嘿嘿一笑,挤眉弄眼地吐槽:“就跟小叔你的人一样,冷冰冰的,没感情没温度,简直不是正常人。” 长指拿下烟,贺憬西缓缓吐出烟圈,神色漠然。 贺知宴打小就不怕他,什么话都敢说。 摸着身下的沙发,他继续发表观点:“要我说啊,小叔你这里就缺个女主人中和中和,什么时候给我找小婶婶?” 他一顿。 “不对,”他摇头,迅速将自己的话否定推翻,改口,“还是算了吧,小叔你这人吧,骨子里就不会爱人,更不懂怎么爱,薄情得很,真找了小婶婶也是商业联姻那种,相敬如冰只会让房子更冷。” 他想象了下那幅画面,身体作势被吓到似的抖了抖:“算了算了,不能祸害人家好姑娘。” 青白烟雾淡淡弥漫,薄唇挺鼻渐渐模糊其中,有难以言喻的气息随之从贺憬西周身晕染开,眸色渐暗,他一瞬不瞬盯着贺知宴。 贺知宴被他看得莫名犯冷意。 “小叔?”他傻愣愣地眨眼,不解。 一截烟灰摇摇欲坠,贺憬西暗眸扫过,指尖掸了掸,下颚悄然紧绷着,他掀唇,溢出的嗓音似是沉哑了好几度:“我不懂?” 贺知宴没察觉出他的异样。 “小叔你难道懂?”他持百分百的否定反问,“别开玩笑了,你除了眼里只有工作还有其他的?我爸说你都没有过女人。” 且不说贺憬西自小的成长坏境没有温情可言更没人教他爱,就说他始终将事业野心放在第一位,怎么可能浪费时间在感情上? 想到什么,贺知宴又嬉皮笑脸地八卦:“诶,小叔,你真没有过女人啊?” “你懂?”除却冷硬没什么其他表情的脸上晦暗难辨,贺憬西浅吸了口眼,更加喑哑的音节从他薄唇中吐出不答反问。 “什么?”贺知宴一时没反应过来。 瞧着他高深莫测的脸庞,他恍然大悟,哼笑了声格外得意:“我当然懂啊,我可是交过女朋友的,和小叔你不一样。” 贺憬西呼吸沉了沉。 他缓缓吐出烟圈,溢出低低的波澜不惊的音节:“桑偌?” “嘿。”贺知宴挑眉。 似乎有异样情愫在胸腔悄然肆意地汹涌,有不甚明显的阴霾落下贺憬西眉眼,他哑声问:“和桑偌怎么认识的?” 贺知宴只当他在关心自己。 “我和桑偌啊,”他差点就脱口而出,意识到什么硬生生改了口,一副得意欠揍模样,“当然是天注定的缘分让我们相遇,我们……” “不合适。” “什么?” 眸底掠过暗淡的凉意,贺憬西俊脸微不可查地变得沉寂幽深,他开腔,字字极端的冷静:“你和桑偌,不合适。” 贺知宴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嚷嚷:“哪不合适了?我觉着我和桑偌哪哪都合适,颜值合适,年龄合适,兴趣爱好也合适!” 贺憬西薄唇抿成了直线。 他坐在沙发里,长腿交叠,冷硬的脸没有多余表情,唯有眸色暗沉分明,吐出的烟雾散开,一股深沉成熟的气息随之四溢。 他掀唇,胸腔有情绪冲撞,但他语调极淡:“你只比她大两岁,男人要比同龄女人心理年龄小三岁,你们年龄合适?” 贺知宴压根没注意到为什么贺憬西会清楚桑偌的年龄。 他只哼哼:“小叔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桑偌不喜欢年纪大的老男人,她就喜欢年纪差不多我这样的,老男人多没情调,一点意思也没有。” “就说小叔你这样的,桑偌绝不可能喜欢,”他半是炫耀半是忧愁地吐槽,“小叔你要再这样,我真担心你孤独终老。” 贺憬西抽烟的动作微顿,薄唇抿得更紧了。 他面无表情地抬手解了颗衬衫纽扣。 “差点忘了,我要找桑偌呢。”贺知宴嘟囔了句,摸出手机就要给桑偌打电话。 额角突的跳了下,贺憬西阖了阖眼。 “知宴。” “啊?” 贺憬西交叠的长腿放下,看着他说:“找我究竟什么事?” 被这么一提醒,贺知宴暂时放下想要打电话的念头。 想到正经事,他又苦下了脸,有点儿烦地胡乱弄了弄头发:“我爸妈好像要回来了,他们回国前我就住这啊,小叔你别告诉他们。” 贺憬西眸光微动。 “不行。”他拒绝。 贺知宴顿时瞪直了眼,不敢置信:“小叔!” 慢条斯理倾身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贺憬西语调仍然很淡:“这里你爸妈知道,不能住,换个地方。” 贺知宴眼睛一下又亮了起来:“小叔你果然还是疼我的!那我住哪?” “我让谢秘书安排。” “行!”贺知宴喜滋滋应下,“那我这就去?” “嗯。” 贺知宴抬脚就要走。 “门禁卡留下,我有用。”贺憬西淡声提醒。 贺知宴压根没多想,应了声便把门禁卡放在了桌上。 很快,他离开,偌大的公寓里只剩下了贺憬西一人。 似乎真如贺知宴所言,这里冷冰冰的,全然没有一丝生气,仅有的声音也似乎只是他的呼吸声。 贺憬西静静地坐着。 【小叔你这人吧,骨子里就不会爱人,更不懂怎么爱……小叔你要再这样,我真担心你孤独终老。】贺知宴的话就像魔咒在他脑海中不停重复。 孤独终老吗? 呵。 唇畔扯出冷冽弧度,贺憬西再摸出了支烟点燃,一口口抽着。 * 桑偌回了公寓,将要买的卫生棉牌子写在纸上递给陶陶:“买这种就可以,”她想了想,又加了句,“再买盒布洛芬。” 陶陶担心:“桑小姐,你哪里不舒服吗?” 桑偌浅浅勾唇,不甚在意:“没有,先备着,疼得厉害就吃。” 陶陶点头:“我很快回来。” “嗯。” 陶陶很快出门。 桑偌先简单地洗了个澡,换下脏衣物。 洗完后她去了厨房,打开冰箱习惯性地想要拿一瓶矿泉水,指尖触碰凉意蔓延时,她到底还是忍住了,转而拿了瓶常温的打开。 喝了一半,她随手放在茶几上,继续拿过一旁的干毛巾擦头发,顺便打开了剧本。 季行时的电话便是在这时打来的,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桑偌还没回答,门铃响起。 她想到陶陶出门外只带了门禁卡,她忘了把大门密码告诉她,指纹也还没来得及录入,便说:“行时哥你等会儿,我给陶陶开门。” 手机暂时放在茶几上,她起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开门。 然而门才露出一丝缝隙,一股淡淡的冷冽男士香水味骤然萦绕到了鼻端—— 不是陶陶。 是…… 贺憬西的名字还没从脑海中全部蹦出,桑偌手上动作已快一步要将门重新关上。 但,还是慢了步。 男人的大掌抵上门,以强势且强硬的力道将她的动作阻挡,男女间的力量本就悬殊,加之桑偌反应不及,门被推开,她的人甚至被逼往后退了两步。 那张轮廓线条和五官皆完美的脸映入眼帘。 下一秒—— “咔嚓”一声,门被他关上。 他进入,身姿笔直地站在了她面前,漆黑深眸一瞬不瞬地将她脸蛋紧紧锁住。 桑偌的脸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贺憬西……” 第30章 “桑偌?” 有沉沉的男人声音隐约传来, 不甚清晰,从茶几那的手机里流传出。 桑偌回神,转身疾步走去。 然而才俯身拿起手机, 贺憬西的手快她一步,当着她的面将电话掐断,长指稍用力,屏幕渐渐暗淡,最后被关机。 空气好似静滞, 除了两人皆稍显急促的声音, 再无其他。 四目相对。 他眸光幽暗,她眼神凉冷。 “出去!”冷静不再, 桑偌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两字。 “知宴不会来。”一股涩意掩在贺憬西喑哑的嗓音下。 两人瞬间陷入僵持。 贺憬西身姿异常挺拔, 浑身的神经都悄无声息地绷紧了起来。 他目光一瞬不瞬地将她脸蛋紧紧锁住, 即便每多看一秒都会让胸口的窒闷多一分,他依然舍不得移开丝毫。 半晌,喉结艰涩地滚了滚, 他嗓音沙哑地开腔:“你不愿见我, 不愿谈一谈,所以只能用这种你不喜欢的方式。” 呼吸微沉, 他克制了又克制。 “桑偌……” “明知我不喜欢还要勉强?”垂落在身侧的指尖倏地攥紧,桑偌将他打断,声音似不受控制地拔高了两度,“还要谈什么?” 手机还被他攥在手中。 桑偌脑袋“嗡”的乱了些许,重逢以来除了那次被骗去医院她愤怒过,她面对他始终是平静居多,但这一次,她到底是没忍住。 情绪悄然涌出, 她胸膛渐渐起伏,想要控制却似乎是不能。 侧脸线条逐渐变得冷艳,她冷睨着他,指甲无意识地掐入手心里印出痕迹:“你想说什么,重新回到你身边吗?重新当你见不得光的女人,还是情人?” “我……” “贺憬西,”眼角眉梢覆上嘲讽,桑偌漆黑眼眸定定地看着他,“在你眼里,我的想法和喜欢从来都不重要,你想要就要,对吗?” 喉咙口像是被堵住,贺憬西沉默地看着她。 “你从来都不在乎我的感受,”背脊绷得笔直,有难以言喻的情愫缠上桑偌心尖,贝齿咬上内里唇瓣,她说,“你对我只有无休止的忽视不在意,你愿意哄我的时候就哄我,不愿意了就要我乖乖听话……” 用酸意失控隐约漫上鼻尖,她克制着。 “你不喜欢的,我不能做的……”指尖用力,她眼睫颤动,咽下不想再提的话,“贺憬西,那样的日子我受够了。” 语顿两秒,桑偌红唇微扯出嘲弄弧度:“为什么还要回到你身边?同样的坑,你觉得我会那么傻,睁着眼睛跳两次吗?” 酸意似在加剧,不动声色地朝眼眶而去。 “我不会再委屈自己,”桑偌别过脸再也不看他一眼,字字冷冽,“你出去。” 贺憬西没有动。 她说在他身边是坑…… 身体里的血液像是停止了流动,凉凉的,毫无温度可言,他抿着薄唇,越抿越紧,脸廓线条也似乎随之绷紧到了极致。 她没有指明任何一件事,他却懂了。 “我从来没把你当床.伴当情人,当……宠物,”这次,贺憬西将她的话截断,将迟来的解释说与她听,“从来没有,你是我女朋友,我的女人,一直都是。” “是吗?”红唇扯了扯,桑偌眼中溢出浑不在意的嘲讽。 显然,他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贺憬西半阖了阖眼,有对她无可奈何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如果我说,”浓稠的涩意和自嘲涌向眼底,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开腔的嗓音变得极其得低,“那都是我在嫉妒呢?” 抬脚,他上前一步,拉近和她的距离。 想碰她,想和从前一样拥她入怀,可他不敢。 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不敢这种词,从来都是想要什么都要得到,直到和她重逢。 “我嫉妒那些人能够与我分享你的美貌,”他低眸望着她的脸,低而慢的话语很想落在她心上,“我嫉妒他们能够看到不一样的你,嫉妒你和他们亲近,嫉妒你会对他们笑,嫉妒……所有。” 他的呼吸渐沉,早已乱了节奏。 他从不是话多的人,那些话也不会是他这种人会说出的,却在此刻说了个彻底。 眼底翻涌着深墨的死寂,下颚紧绷着,他哑着嗓子低低陈述:“我总以为你是我一个人的,你所有的样子我都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只能是我。” 有情绪蠢蠢欲动地想要冲出胸膛,贺憬西极力克制着:“桑偌,我会嫉妒,也会吃醋。” 终究是忍不住,他单手重重拥她入怀。 “桑偌……” “这就是你能伤害我的理由?”桑偌蓦地出声,有难以察觉的猩红悄然染上她双眸,她的呼吸亦隐隐约约地急促。 手僵住,贺憬西喉间一下被堵住。 桑偌双手抵上他胸膛用力推拒,见纹丝不动,大脑混乱下她失了态,抬脚踹向他。 贺憬西依然将她紧紧拥住,哪怕她踹上了车祸至今没有恢复的左腿。 晦暗肆无忌惮地翻滚,几秒后,更加沉哑的声音从他薄唇中艰难溢出,悔恨缠绕其中:“我没想过要伤害你,对不起。” 属于他的气息将她包围,见缝插针似的像是要侵入她浑身每个角落。 情绪隐隐游走在不自知的失控边缘,桑偌闭了闭眼,冷声将他打断:“别说对不起!” 指甲力道加重,些许痛意蔓延。 桑偌深吸口气,试图压制失控心跳逼自己冷静下来:“你没有对不起我,说对不起做什么,你只是不爱我,所以不在意而已。” “贺憬西……” “没有不爱,”声音的紧绷程度悄无声息变得严重,贺憬西稍稍和她分开,盯着她的眼眸晦暗难辨,“桑偌,给我个证明的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桑偌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突然就有浅淡笑意弥漫眼底,她问:“你这样的人,需要爱吗?会爱人吗?” 她不信,不会信。 贺憬西眼眸骤然黯淡,且愈演愈烈。 笔直地绷紧着背脊,桑偌仰起脸不避不让地和他对视:“贺憬西,我不需要。” 攥紧的手指松开,她没有挣脱,任由他将她圈住的姿势。 她掀唇,咬字清晰:“从我们分手那晚起,我的人生规划里就没有了你,你以为你能给的这些我很稀罕?你以为我想要什么?资源、钱、疼爱?” 有窒闷自心尖处蔓延,直至四肢百骸每个角落,贺憬西动了动唇。 仿佛才发现他进门是带着一个纸袋的,桑偌想到什么,说:“我已经不吃巧克力,再疼也不会吃,你觉得这种迟来的关心会让人很感动?” “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我会爱上别人,但那人绝不会是你。” 抬手,她将他推开。 可才稍稍分开些许距离,她的手腕再次被他扼住,她索性低头,一根根决绝地掰开他的手指:“谈过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终于掰开,她转身要远离。 “桑偌!”身后人蓦地从背后将她紧紧抱住,严丝密缝的姿势,仿佛任谁也分不开。 额角青筋跳了跳,眼底隐约泛着红,贺憬西用力地抱着她不愿松手。 “我没想回到从前,”呼吸喷薄在她肌肤,贺憬西哑声说,“从前于你而言不开心,我想让你开心,我们重新开始。” 只有这一句,其他再无。 桑偌的手握成了拳。 她看着前方墙上的油画,冷静开腔:“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时间一秒秒地流逝,怀中人没有挣脱,却再没有其他任何回应。 贺憬西圈着她的双手渐渐无力垂落,最后终是松开。 他狠狠握紧了拳,呼吸粗沉。 可她始终没有转身。 喉间似有腥甜想要涌出,延绵不绝的窒闷压制着他的心脏,一层层的包围无法呼吸,还未恢复的左腿跟着隐隐作痛起来。 “我可以走,”良久,他最后开腔,带着曾经她有的一腔孤勇,比她更为决绝坚定,“你可以拒绝我,但我不会放弃。” “你若说我占有欲强,我认,对你我从来都是如此。我不可能看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不再爱我没关系,我来。” 他到底还是把那句迟来的话说了出来。 顿了顿,他眉眼间的暗色更浓了:“桑偌,我后悔了。” 可她没有回头,仍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那晚你问我知不知道所说的后悔‘所有’是什么。”喉结晦涩难忍,贺憬西眸色越来沉。 他望着她侧脸,眼中唯有她:“是我一次次让你失望,是我在你需要我的时候不在你身边,是我自以为是让你难过伤心,是我没有给你回应,是我……” “是我的错。”握紧的拳头颓然地松开,他的声音哑到无法形容。 他重新伸手,第一次小心翼翼地去握她的手,少有冲动地想再靠近她一寸,想触碰她的脸,可他忍住了,连握她手都不敢用一丝一毫的力。 怕再弄疼她,怕她排斥怕她厌恶。 “我这样的人,原本就不配有人喜欢,”他说着从未说过的话,也是最不可能由他说出的自嘲,低低的,“是我弄丢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试一下后台新出的抽奖功能,具体可以看文案页~ 感谢在2020-07-08 23:32:06~2020-07-09 21:5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睡陈伟霆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339775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他掌心温度灼热, 沿着敏感神经经由他握住的地方意图侵入桑偌寸寸肌肤。 桑偌垂眸。 自由的右手扬起,她覆上他的。 贺憬西瞳孔微微一缩。 “桑偌……”薄唇间溢出的音节哑到极致,带着明显的克制, “再……” 话音戛然而止。 他同样垂眸,看她细白手指用力地再次掰开他的。 落在自己脸蛋上的目光幽邃深暗,桑偌恍若不觉,动作继续终于让自己的手腕重夺自由。 一圈淡淡红印在肌肤上漫开。 她重新抬眸。 仍有些许浅淡笑意弥漫眼底,她和他对视, 嫣红的唇撩起:“既然知道不配, 还想我和你重新开始?” 瞬间,浓烈晦涩朝贺憬西喉间汹涌而去。 呼吸滞住, 他紧抿薄唇。 “需要我找人请你出去?”游走在失控边缘的情绪像是终于回归, 桑偌再开腔的声音稍冷, 温静的脸蛋上没有一丝一毫多余情绪。 只是小腹突然的剧烈坠痛就像是猝不及防间有钢筋猛地刺入她身体里,疼得她差点儿就支撑不住,然而想到面前这人, 她硬生生克制。 贺憬西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眸色极深极沉。 半晌。 薄唇掀动,他沙哑地说:“好好休息。” 桑偌没有回应, 只冷睨着他。 越发强烈的窒闷将心脏层层包裹,贺憬西克制了又克制,低声唤她的名字:“桑偌……” 有难以言喻的情愫汹涌着,他看着她冷艳的脸庞,那些原本不擅长也不屑说的千言万语在此刻全都堵在了喉咙口,也堵在了他心上。 喉结艰涩滚动,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他敛眸, 转身离开。 到门口不算远的距离,第一次,他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可他还是走到了,手搭上门把,他转身,就见她不知何时已背对自己。 分明是不想看到他。 贺憬西眸色再度暗沉了两分。 门打开,他长腿迈出,只是要离开把门关上之际,他看着她的背影,却不经意地捕捉到她右手似乎按了按她的小腹。 桑偌隐约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直至关门声响传来,她终于忍不住弯下了腰,手按着小腹蹲在了地上。 太疼。 她生理期会疼是早就习惯的事,但没有哪一次比此时此刻更疼,疼得叫她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仿佛连呼吸都是在加剧痛感。 贝齿用力咬着唇,强忍着舒缓气息,她试图站起来。 炙热气息倏地笼罩而下。 “桑偌!”将她的厌烦抛之脑后,更忘了医生的叮嘱,在发觉她的异样后贺憬西几步重回她身边,捉住她手臂,关心则乱,“哪里不舒服?” 话出口,他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 “生理期疼?”他不自觉放低了声音。 再一次突然的猛烈钝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桑偌眉头紧皱,偏生他的气息还将她包围,剧痛下,她只想甩开他的手:“与你无关!” 但他握得很紧,甩不掉。 瞬间,桑偌恢复正常的情绪隐约再度失控。 “我抱你起来。”看她将唇瓣咬得发白,分明是极力克制的模样,贺憬西低低开腔,张开双臂就要把她打横抱起来。 他将她圈住。 “啪——” 有些闷的一声打在了他手臂上。 桑偌呼吸紊乱,恨恨地瞪他:“别碰我!”胸膛剧烈起伏,她疼得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能不能走?!” 但他没走。 桑偌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怒目而视,只想拼着最后一口气走去门口那亲自开门让他滚。 然而她身体猛地晃了晃,头晕目眩。 “小心。”贺憬西眼疾手快扶住她的手。 隔着布料,他掌心温度依然。 “啪”的一声,像是不知什么时候紧绷了起来且绷到极致的那根神经断了,强烈的钝痛阵阵汹涌一次比一次厉害。 偏偏,他还凝视着自己,专注的仿佛眼中只看得到她一人。 桑偌情绪终是失控。 嗡嗡作响的脑袋混乱一片,没有任何思考的,她抬起脚直接狠狠踢上他的腿,也没注意是左腿还是右腿,她只是想让他走。 “出去!”额角那青筋隐约跳跃,她咬牙切齿,像是要把小腹的疼痛发泄在他身上。 腿不够,她双手甚至也招呼上了他。 贺憬西身姿异常笔直,他一动不动,任由她发泄,任由她几次踢上他左腿,直至发现她像是突然间再被疼痛折磨。 他二话不说将她打横起来走向沙发那,不给她丝毫挣脱可能。 毫无预警的又一阵疼痛直接让桑偌脸蛋煞白,她呼吸急促,疼得弯下了腰,却在下一秒,男人的气息再度将她笼罩。 他抱起了她。 桑偌本能地就要挣扎。 可无论她怎么推拒捶打,他纹丝不动,牢牢将她禁锢,最后动作强势地将她放在了沙发上。 桑偌起身就要离开,可他掐着她腰。 “别动。”贺憬西嗓音沉哑。 没办法逼她躺下,他只让她坐在了沙发上,而后没有一丝犹豫地在她身侧单膝跪地,就着这样的姿势,大掌隔着居家服揉上她小腹。 强势但不失温柔。 桑偌呼吸愈发急促。 偌大的公寓里,这一瞬间除了她变了节奏的呼吸声竟再无其他,而视线所及是他的黑色短发,侧脸轮廓分明,他的大掌一圈圈地替她按揉着。 蓦地,他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桑偌情绪依然在失控边缘,眼中唯有冷意和排斥。 贺憬西看得分明。 有涩意悄然覆上眉眼,他喉结艰难地滚了滚,遏制着心头那股窒闷,不自觉放柔了声音问:“这样有没有好受点?” 桑偌不言不语。 眼底掠过暗色,贺憬西哑声说:“我让谢秘书送药上来。” 他原本扶着她腰的那只手收回从裤袋中摸出手机。 桑偌趁机起身。 可贺憬西就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样一样,在她动作的同一时间眼疾手快将她手腕扣住,起身在她身旁坐下,转而扣住她肩将她按向他怀中,将她牢牢禁锢。 桑偌疼怒交加。 全盘接收她的怒意,贺憬西依然将她紧搂,在谢秘书第一时间接电话后沉声说:“车里药箱应该有布洛芬,送上来。” 他说了桑偌的楼层。 谢秘书应下。 通话结束,贺憬西随手扔在一旁,抿着薄唇手掌重新覆上她小腹,轻柔揉按。 “止疼药不能多吃,”深眸看向她脸蛋,近在咫尺的距离,两人呼吸交缠,他低低开腔像是哄,“等这次结束,我们看中医调理。” 胸膛仍在起伏,桑偌忽的冷笑出声,唇畔溢出嘲弄和挑衅:“只要你离开,就不会疼。” 贺憬西薄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黯然层层缠上心脏,窒闷似在加剧。 “我不会留你一人。”他说。 桑偌指尖蓦地紧攥,脸廓线条愈发冷艳。 贺憬西恍若不觉,动作继续,直至门铃声的响起。 他看了桑偌一眼,低声说:“等我。” 不得不暂时将她松开,他迅速起身疾步走向门口,开了门从谢秘书手中拿过药,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也没有在意他担忧神情,他转身。 果不其然,她想回卧室。 眼看着她脚步突顿,贺憬西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她,不顾她的挣扎排斥重新将她强势地抱回沙发。 长腿压制住她的哪怕她挣扎也纹丝不动,瞥见茶几上有打开过的矿泉水,他伸手拿过,同时将一粒布洛芬放在掌心送到她唇边。 桑偌别过脸,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散发着拒绝两字。 “桑偌。”贺憬西嗓音沉了沉。 然而下一瞬,那股如今面对她才有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喉间晦涩着,他到嘴边的话再次变成了哄:“吃药好吗,吃了能好受些。” 可他能见的,只有她沉默的不耐。 “桑偌……” 他唤她的名字,低低沉沉的,恍若缱绻着无尽深情的耳语,连看她的眼神似乎也是如此,然而落入桑偌耳中只让她情绪更为不受控制。 她转过头就要说什么。 “唔。”根本来不及发出的呜咽声。 他的唇覆了上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紧紧和她相贴,而后……试图将那粒布洛芬推给她。 他的大掌扣着她的后脑勺。 “嗡”的一声,桑偌大脑再度混乱,神经仿佛又绷断了根,以为已经被自己压下的不受控制躁意倏地一下如火山喷发,带出强烈情绪。 小腹坠痛仍在将她汹涌折磨。 指尖蓦地紧攥在手心印出痕迹,没有丝毫犹豫的,她张嘴重重地用尽全力地死死咬上他的唇! 淡淡血腥味蔓延。 桑偌呼吸急促,胸膛止不住地剧烈起伏,身体微颤而后紧绷到了极致,睨着他的眼眸冷漠,无一不在昭示着她的愤怒。 他的唇还贴着她的,他的眼眸和她对视,眸底情绪似在变化,眸光极深看不透。 桑偌猛地伸手抵上他胸膛将他推开。 唇分离,她吐出那粒布洛芬扔进垃圾桶,没有去抽纸巾,直接用手背狠狠擦拭他在她唇上留下的痕迹。 可属于他的气息似乎擦不掉。 攥着指尖的力道无意识地加重,桑偌起身就要去洗手间。 腿一下被按住。 桑偌条件反射抬脚用力踢上。 贺憬西眸色微变,但不过一闪而逝便被他掩去,他任由她踢上他受伤的地方没有躲开,而他望着她的深暗目光同样不曾移开半分。 直至她似乎疼得再没有力气踢他,可她看他的眼神仍愤怒,又好像多了份刺骨的冷。 贺憬西喉间发紧。 但也是这一刻,他望着她的愤怒眼神,感受着她在他身上仿佛不管不顾的发泄,他恍然有了种真正地重新呼吸到空气的踏实感。 此刻在他面前的桑偌似乎才是真实的鲜活的,不再有戴了面具的感觉。 她会对他愤怒,不是那次被骗去医院因为担心朋友的愤怒,而是因为他,只因为他这个人。 哪怕她的眼神让他胸口沉闷,他依然甘之如饴。 他半阖了阖眼。 迅速睁开,他重新拿过一粒新的布洛芬递到她面前,软着语调哄她:“没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等好了再打我也不迟。” 薄唇还有血珠隐约冒出,他没有管。 “把药吃了,好不好?”他一瞬不瞬专注地凝视着她,哑着嗓子开腔,“我会走。” 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握她的手。 桑偌猛地避开。 手落了空,贺憬西握成拳,目光沉沉地望着她,指腹扫过唇角将她咬出的血珠拂落指间,他低头闭眼,微微叹息:“心里好受些了吗?” 桑偌指尖倏地一颤。 她不避不让重新对上他视线,那股极力想要克制的情绪似乎全然失控,她止不住地冷笑:“贺憬西,你以为你是谁?” 那眼神凉漠,丝毫不曾将他放在眼里,更不论心上。 贺憬西喉间再度紧了紧。 “桑偌……”他再开腔的嗓音悄无声息的又喑哑了两分,看着她的眼神更为幽邃,想说会把欠她的都还上,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回去。 “把药吃了,听话,”他改口,“除非是你想让我帮你。” 言外之意,她若是不吃,他还是会用他的方式喂她。 桑偌忽然想把药扔他脸上。 可她没力气,小腹的坠痛愈发汹涌。 她闭了闭眼。 片刻后,她再睁开,到底没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但也没拿他掌心的药,而是自己将药盒拿过重新拿出了一粒吞下。 想拿矿泉水,却被他递到了唇边。 桑偌别过了脸,拿过矿泉水自己喝,但或许是她喝得太急,又或许是她状态不对,觉得药吃不下的潜意识排斥感冒了出来。 “咳!咳咳……”药卡住,她咽不下,难受地咳嗽。 属于男人的手掌轻拍上她后背,因咳嗽没拿稳泼了些的矿泉水瓶被他一起握住重新贴上她唇。 “仰头,多喝水,咽下去,”眉心微拢,贺憬西沉声哄着她,“别怕。” 桑偌无意识地死死捏住了矿泉水瓶。 她仰起了脸。 水浸润过喉间,将药冲下。 “没事了。”见她吞下了药,贺憬西顺势拿过矿泉水瓶放回茶几,没有再刻意轻抚她后背,而是重新按揉上了她的小腹。 “躺下来应该会好受些。”他温声地哄。 然而话音才落,她微凉手指覆上了他的,和之前一样,一根根地将他的手指掰开。 “你可以走了。”她冷淡决然地说。 贺憬西薄唇微抿。 “桑偌……”他低声唤她的名字,见她始终没有给他半分回应,终于还是轻笑一声,有自嘲和涩意自薄唇漫开,“是我活该。”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久等,这章是补昨天的,今天的还是老时间,晚上十一点左右吧。 - 烟烟:上章已经开始心疼贺哥是不是太早了点儿?不如……回看一下分手那两章? 贺哥:…… 感谢在2020-07-09 21:56:50~2020-07-11 11:4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情书 8瓶;暖眸森光、白苏小祖宗 5瓶;41288719 2瓶;4466171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好。”喑哑音节从他薄唇间溢出。 深深望了她一眼, 贺憬西起身,没有再说话,但也没有立马离开, 而是迈开长腿去了厨房,视线扫视一圈,他看到了烧水壶。 清洗一番,接上水,他放上底座。 很快, 水开。 从橱柜中找到干净的杯子简单清洗, 他重新回到沙发那,杯子放上茶几倒上开水。 全程, 他不执一词。 桑偌亦是。 视线里, 她侧脸对着他看着阳台方向。 贺憬西看着, 眸色渐暗,一瞬不瞬,直至滚烫的开水一不小心溢出溅在他手指上。 眉心微拧,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烧水壶, 安静擦掉茶几上水迹,等擦完, 他直起身最后看了眼桑偌,低声嘱咐:“多喝热水,别着凉。” 桑偌没有理会,她连眼眸都没有眨一下。 贺憬西薄唇抿了抿。 “我走了。”尽管不舍,但他还是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开。 门关上,视线彻底被隔绝,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喉间有些发紧, 贺憬西抬起手指解开一颗衬衫纽扣,继而按下电梯。 烟瘾蠢蠢欲动,他习惯性地摸出烟盒捻出支烟,意识到什么,他敛眸想要将烟放回,却在这时,有“砰”的重重一声自身后响起。 呼吸微滞,他赫然转身,却见桑偌脸上一丝血色也无,煞白着小脸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甚至于跑得太快她还把自己绊了脚。 贺憬西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手碰上她手臂的瞬间,他敏锐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颤,且很紧绷,她的呼吸更是急促不堪。 而她的眼中分明泛着红,像是无措害怕。 贺憬西皱眉,沉声问:“出什么事了?” 桑偌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唯一有感觉的,是他紧抓着她让她难以挣脱。 她本能地试图甩开他的手,但甩不开。 蓦地抬眸瞪他,胸膛剧烈起伏,贝齿紧咬的唇瓣松开,她沙哑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来的:“放开我!” 贺憬西心口瞬间像是被一团沾了水的棉花堵住,又沉又闷。 一个不察,他被她挣脱。 大脑嗡嗡作响,身体一得到自由,桑偌只循着本能抬起手,指尖格外用力地按了按电梯,她心跳极快,浑浑噩噩的,她发颤着点开手机再拨通陶陶的电话。 可惜,无法接通。 她再拨打季行时的,同样如此。 贺憬西就站在她身旁,她拨打电话时的备注看得分明,更看到了她似乎控制不住在颤抖的手指,偏又那么用力地摁着屏幕。 他敏锐地猜到了什么。 喉间晦涩,他哑着嗓子问:“季行时出事了?” 桑偌没有回答,依然在拨打电话。 “叮——”电梯到。 桑偌握紧手机急步跑了进去。 贺憬西迅速跟进,眸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他拿出自己手机拨通谢秘书的电话吩咐:“让司机把车停来电梯口。” 她的身体还在抖,脸色越来越白。 “哪家医院?”他问。 然而桑偌只死死地咬着唇,没有回答他,眼里更像是没有他。 眉眼间落下一层涩意,脸廓线条悄无声息紧绷起来,眼看着电梯即将就要到达地下停车场,贺憬西直接扼住了她手腕,在门之际拉着她走出。 谢秘书就等在电梯口,见贺总带着桑小姐出来,没有惊讶地迅速替两人拉开车门,待他们上车后自己也上车吩咐司机开车。 “贺总,我们去哪?”他转头问。 她的身体一直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整个人好似被深深恐惧笼罩着,双眸不知何时没有了焦距,脆弱无措。 贺憬西将身上西装脱下披上她肩膀,不给她拒绝的可能,按着她肩苦涩再问:“桑偌,告诉我,季行时在哪家医院?” 桑偌唇瓣打着颤。 “亚盛……”大脑乱成一片,恍恍惚惚的,她极为艰难地吐出两字。 她根本意识不到是贺憬西在和她说话。 谢秘书闻言立即吩咐司机前往亚盛医院。 贺憬西看着她煞白得过分的脸蛋,晦暗悄无声息覆满他双眸,喉间似乎更堵了,但也不过两秒,他便冷静地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低声说了什么。 谢秘书就坐在副驾驶,他听得清楚,贺总直接给亚盛医院的院长打了电话,提了季行时的名字,言语间让院长亲自去检查,要最好的医疗团队。 谢秘书微讶。 季行时不就是桑小姐的经纪人?上次桑小姐还说贺总动手打了他。 贺总上次是嫉妒季行时才会失控动手的吧,现在竟然…… 短暂通话结束,指腹划过屏幕,贺憬西耐心地等了两分钟,手机振动,院长给他回了电话,说送来的季行时是车祸,但没有生命危险,检查后会再给他电话。 贺憬西道了谢,想到什么,又给谢秘书发了消息:【查清楚季行时发生了什么事。】 谢秘书回:【好。】 手机收起,贺憬西再看向身旁桑偌,就见她贝齿再度咬上了唇,极用力,仿佛下一秒就会咬出血迹,而她握着手机的手,手背青筋隐约跳跃。 心头猛地犹如尖针刺入,贺憬西呼吸滞了滞。 喉结艰涩地滚了滚,他低声告知:“别担心,他……” 话音未落,却是桑偌突然抬眸。 “啪”的一声,仿佛是浑身紧绷的神经在这一秒彻底绷断,本就泛红了的眼眶红了个彻底,她怒目而视,呼吸急促。 没有一句话,只单单那眼神,却轻而易举地让凉意层层缠绕上了贺憬西心脏,甚至还有无形的手同时攥住,肆意撕扯。 只一秒,贺憬西眸色暗到了极致。 “桑偌。” 鼻尖酸意强烈,桑偌骤然别过脸再也不看他一眼。 贺憬西薄唇几乎紧抿成直线。 “开快点。”须臾,他平静但极为晦涩地吩咐司机。 司机应下。 一时间,不知何时变得压抑的气氛笼罩在逼仄空间里,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 贺憬西坐在桑偌身旁,视线始终不曾在她脸上移开过,可她紧贴着车门那侧,和他之间的距离分明。 * 桑偌住的公寓离亚盛医院不算很远,又在司机的加速下,时间减少了很多,令人窒息的沉默将近二十分钟后,车子到达医院地下停车场。 车子还没完全停稳,回过神的桑偌不管不顾地推开车门跑了下去。 贺憬西眉心狠狠一跳。 “桑偌!” 他迅速跟着下车,一脚踩上了原本披在她肩膀但此刻落在地上的西装,眸色只暗淡一秒他便没有管,眼角余光中瞥见有辆车恰好驶出来。 眼看着就要撞上她—— “桑偌!”他一个箭步追上桑偌伸手将她拽入怀中,带着她连连后退两步。 钝痛从左腿处蔓延,贺憬西眉心皱了皱随即克制。 有尖锐刹车声响起。 推门下车的车主脸色很难看,张口就要说什么,已经跟来的谢秘书见状迅速拦在贺总面前主动和车主说话。 贺憬西呼吸很沉,少有的强烈后怕蔓延他全身,他极力遏制着,紧紧抓着她手臂低头想说什么,却被桑偌拼命地推开。 一个不察,加之左腿的痛意忽然再加剧,他竟被她推开。 他身体有短暂的不稳。 “贺总!”处理完车主事的谢秘书一转头瞧见这一幕,眼疾手快将他扶住,“您没事吧?” 贺憬西沉默地将他推开,大步追上桑偌。 谢秘书只能着急地跟上。 贺憬西很快就追上了桑偌和她一起进了电梯。 然而从始至终,桑偌都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这个人不复存在,到达住院部所在楼层,电梯门一开她再次跑了出去。 贺憬西跟在她身后,等到达季行时所在病房,他眼睁睁地看着桑偌直奔到了床前。 “行时哥!”三个字,似乎有情绪即将压制不住。 * 季行时冷不丁听到她的声音,微皱着眉抬头,就见本不该出现的桑偌双眼通红,唇瓣隐隐发颤,十指紧攥着的站在了床边。 她在害怕。 他忽然想起慕庭周告诉他的事,桑偌曾经目睹过一场严重车祸留下了更为严重的车祸后遗症,病了很久,她非常害怕车祸。 今天的事肯定吓到她了。 “我没事,别怕,”他的声音难得不冷淡地解释,“问题不大,只是手骨折,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两天。” 桑偌的眼睛红了又红,她点头,有控制不住的酸意涌出,怕被人看到,她又匆匆低下了脑袋遮掩。 被贺憬西安排来的医生团队还没有离开,有医生见状安慰说季行时不严重,桑偌点点头,索性又问起了医生具体情况。 而门口—— 贺憬西身姿异常笔挺地站着,冷硬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一双深眸暗得可怕,垂落在身侧的一只手握成了拳,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谢秘书跟在他身后,目光从里面桑小姐身上收回,再看向贺总时赫然察觉到了贺总的异样,哪怕很是微小。 后知后觉间,他反应了过来—— 桑小姐的经纪人只是骨折加轻微脑震荡,桑小姐便这么担心,可贺总呢? 贺总那晚可是在手术室呆了很久,之后又有并发症,哪怕是现在看似没什么问题地站在这里,可根本就还没到出院的时候。 贺总的情况明明危险多了,但桑小姐不曾关心过,不曾主动来探望过,那晚他恳求桑小姐来看看贺总,桑小姐也只是决绝地挂了他的电话。 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和在意。 一时间,谢秘书很不明白,桑小姐毕竟和贺总在一起两年过,难道这样的过往还比不上一个经纪人? 桑小姐怎么会那么担心这个经纪人? 难道……桑小姐移情别恋了? 这个大胆的猜测一冒出来,谢秘书身体一个激灵,欲言又止担心地看向贺总。 贺总会不会也想到了? 他想说什么,手机在这时振动,他只能先咽下,接通。 片刻后,他挂断电话压低着声音汇报:“贺总,查清楚了,桑小姐的经纪人不仅仅是车祸,手骨折是和人有了冲突被打的,冲突的人已经报警。” 贺憬西回神。 “你去处理,处理干净,”他面无表情,眸色深深声音极低,“留意网上相关新闻,不能让今天的事被爆出来影响到她。” 她自然是桑小姐,谢秘书瞬间明白。 “是。” “贺总?”贺憬西的医生检查完毕出来,一抬头看见贺憬西,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皱着眉很不赞同,“您不能出院,现在脸色很差,必须立刻回病房做检查。” 贺憬西岿然不动,那双眼睛只看着桑偌的背影。 然而,她始终没有回头,彻彻底底地……将他忽视。 第33章 见他不动, 医生面露无奈:“贺总?” 一股强烈的涩意在身体里汹涌四蹿,最后层层缠绕上贺憬西心脏,他神色始终不变, 只掀动着薄唇淡淡说:“知道了。” 医生:“……” 他看向谢秘书,试图让谢秘书劝说。 谢秘书不动声色地摇头。 谢秘书同样无奈,但他能有什么办法? 贺总的性子就是如此,若说有谁能改变贺总的决定,跟在贺总身边这么久, 他只见过从前桑小姐在时, 贺总会纵容着桑小姐。 但现在桑小姐…… 谢秘书忧心忡忡,下意识看了眼贺总, 发现贺总的目光始终落在病房里的桑小姐身上, 哪怕在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背影。 谢秘书心情复杂地抬眼, 就见病房里,桑小姐从进门后就一直站在了病床前,视线仿佛就没有从她经纪人脸上移开过。 她看经纪人, 贺总站在这里望着她…… 谢秘书越想越不是滋味, 鼓起勇气想劝贺总先回房不要再看,视线里就突然瞧见桑小姐亲自倒了杯水递给了她的经纪人。 谢秘书心头一跳, 急急再看向身旁贺总。 贺憬西站得异常笔直,面上始终不曾有丝毫的变化,只是薄唇紧紧抿着几乎成了条直线,有不甚明显的阴霾悄然覆上眉眼。 谢秘书担心,试探着劝:“贺总,不如……” “缓缓再走。”薄唇掀动,他吐出一句。 谢秘书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直至瞧见贺总迈开长腿往这间病房里走。 谢秘书:“……” 在桑小姐经纪人的病房里缓缓, 是要看桑小姐怎么关心在意她的经纪人,还是看桑小姐是怎么移情别恋的? 这…… 贺总这不是自虐是什么? 医生自然不知道谢秘书在想什么,对他来说只要贺总这个病人不继续久站乱动就好,缓一缓再回病房勉强没问题。 * 贺憬西走进病房在沙发上坐下,视线仍情不自禁地落在桑偌身上,哪怕她根本没看到发现他,哪怕她一直看着季行时。 病房前医生团队说完了最后的嘱咐,季行时本就问题不大,如果不是院长亲自开口要他们一块儿来,实在是无需这么多医生。 这会儿检查结束就走了。 季行时便是在医生离开后,视线不再有阻挡时看到了神情清冷的贺憬西。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桑偌大脑仍有些混乱,整个人还未从那股情绪中完全走出,一颗提着的心害怕不安,哪怕医生和季行时都告诉她问题不大。 她看着季行时,喉间有话几度徘徊,最后只沙哑地又问了句:“行时哥,你要不要喝水?” 贺憬西坐在沙发上,闻声薄唇无声无息地又抿紧了些。 像是哭过的声音。 季行时视线短暂收回,看向桑偌,难得失笑:“你忘了,才刚喝过,暂时不要。” 桑偌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就听季行时视线越过她淡淡地说:“贺总。” 眉心微蹙,她转身。 两人目光碰撞。 无措和害怕的情绪褪去,桑偌眼睫眨了眨,即便有意克制,但说出的话语仍是沙哑,更隐约有颤音在其中:“你怎么在这?”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却犹如钢针重重地刺入了贺憬西身体里。 钝痛瞬间蔓延。 贺憬西双眸似乎格外黑沉,他深深地望着桑偌,喉结滚动间,仿佛一股腥甜悄然涌了上来,横冲直撞着蔓延在四处。 站在一旁的谢秘书听了心头一跳。 桑小姐果然是移情别恋了吗? “贺总……”他下意识地想要帮贺总说什么,然而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贺总眼风扫了过来,似在警告他别乱说话。 谢秘书噎住。 桑偌神经绷了绷。 她再开腔:“贺憬西……” “贺总,谢了。”季行时突然的话将她打断。 桑偌侧眸:“行时哥你说什么?” 谢秘书听到她的话似有疑惑,心中不由叹息,隐隐也有有些替贺总不平。 桑小姐是和他们一起来的,贺总打电话联系院长时尽管有意压低了声音,但他坐副驾驶都听清楚,没理由桑小姐在贺总身旁没有听见。 除非…… 那时桑小姐满心想着担心的只是她的经纪人,根本没注意到贺总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又或许……桑小姐恐怕都记不得是贺总带她来的。 谢秘书忍不住看了贺总一眼。 季行时冲桑偌颔首,目光重新落在贺憬西身上:“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贺总安排了医生。” 他原本是没有深想到这一点的,虽然在看到医生团队来时他疑惑过有猜测,但猜测确定是方才看到贺憬西的那瞬间。 他更肯定,贺憬西是因为桑偌才帮他安排。 “谢谢。”他说。 喉间的腥甜味似乎浓了些,胸腔跟着沉闷,贺憬西克制了又克制,淡淡看了季行时一眼,语气淡漠,波澜不惊:“不客气。” 只这一句,再无其他。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桑偌脸上紧紧地将她锁住。 然而,她的眼里没有他。 季行时和贺憬西一样,为人冷淡,不是话多的人,见他分明只是冲着桑偌留在这里,便没有再和他说什么,而是看向了桑偌。 她的眼眸仍是红的。 季行时眸光微动,低声安慰:“我没事,陶陶应该就快回来了,让她送你回去,晚上就不一起吃饭了,回去好好休息。” 说话间,很巧,陶陶处理完车子的事赶了回来。 “陶陶,带桑偌回去。”季行时吩咐。 陶陶快步走近,将一袋东西放在了床头柜上,点头:“好,”她看向桑偌,“桑小姐,我们回去吧。” 桑偌摇头,余光看到了袋子里的东西,发现是住院所需的生活用品,声音有些瓮瓮的,说:“行时哥不能用这种杯子,会过敏,重新买吧。” 陶陶不知道。 “好,”她迅速应下,有些歉意地说,“我这就……” “不用麻烦,”季行时不怎么在意,“其实这些这里都有。” 毕竟这里是西城最好的私人医院,什么东西都不会缺。 “回去吧,”捕捉到桑偌眼底仍有害怕和担心,想到她对车祸的恐惧,季行时声音下意识温柔了分,“我没事,别担心。” 十指始终攥着,无意识地在手心印下痕迹,红唇翕动,桑偌仍是轻轻摇头,低声说:“行时哥,我呆会儿再走。” 见她坚持,季行时没有再拒绝,想再安慰她两句,余光里,他看到贺憬西站了起来离开。 像出现时一样,无声无息。 * 男人身形颀长,神色淡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起伏,唯有下颌线条似乎在渐渐紧绷,一股晦暗浓稠的死寂覆上其中。 谢秘书看着,脑海中回想方才病房里的那一幕,桑小姐担心她的经纪人,两人说着话那种氛围仿佛谁也融入不了,不禁心情更为复杂。 他担心:“贺总……” 贺憬西恍若未闻,只是呼吸节奏悄无声息地变了变,一下下的,很沉。 他背脊挺直,长腿迈开的每一步也不曾有丝毫异样,仿佛从来就没有受过伤,然而在离开这一层病房在踏入电梯时,他手掌忽的撑上电梯内壁。 青筋隐约在手背上跳跃,他眉头拢起,躬起了背。 “贺总!”谢秘书眼皮狠狠一跳,迅速将他扶住。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贺总额头上有细细密密的冷汗冒出,且脸色已开始发白。 他担心,又自责没有早些发现,没有劝住。 “没事。”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番,贺憬西半阖了阖眼吐出晦涩一句,而后缓缓直起了身,没有让谢秘书搀扶。 他的薄唇抿得极紧,分明是在克制。 谢秘书又急又懊恼,连忙按下电梯,又拨通先回病房等候的医生电话,让他做好准备。 没几秒,电梯停。 谢秘书下意识地就要去扶,然而还是被拒绝了,贺总根本不让他碰,坚持自己一步步走回了病房。 医生们早就准备好,一见贺憬西出现立即让他躺回了床上,个个神情凝重。 一番检查治疗后,主治医生严肃提醒:“贺总,如果您想尽早出院,希望您能好好配合休养,决不能再强撑,否则会留下后遗症。” 贺憬西背靠着床头,闻言神色淡淡,无波无澜地颔首:“好。” 医生见状,又嘱咐了一堆注意事项才离开。 谢秘书等在门外,见医生出来自然又要询问一番,将叮嘱牢记在心中,不过听到最后他忍不住微微叹息了声。 贺总如果能好好修养,在知晓桑小姐出现后就绝不会赶去见她。 唉。 他走了进去,欲言又止:“贺总。” 贺憬西嗓音似喑哑到了极致:“查一查季行时的资料,要详细。” 谢秘书心下一惊,眉头微微皱了皱。 这是……不会放弃的意思? 但他不会说,也不好说,只应下:“是。” 贺憬西半阖着眸,眸底的暗色和沉寂被掩去,嗓音漠然:“你出去吧。” 谢秘书说是,无声叹气转身要走,忽然想到什么。 “贺总……” “还有事?” 明明很淡没什么情绪起伏的一句,偏偏谢秘书感觉到了那股仿佛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生人勿近的冷意。 “贺总,”他硬着头皮再走近了一步,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明显是女生会用的淡粉色手机,“在停车场,桑小姐差点被撞到的时候手机掉了,您和桑小姐都没看到,我忘了给桑小姐了。” 贺憬西蓦地掀眸。 谢秘书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贺总,那我出去了。” 他转身离开。 很快,偌大的病房里剩下了贺憬西一人,过分的安静笼罩着。 贺憬西俊脸沉寂。 半晌,他伸手,将她的手机拿了过来,触感微凉,就像在公寓时他碰到她肌肤的感觉。 他低眸,眸光深深沉静又专注地望着手机,指腹无意识地轻划过,屏幕亮起。 贺憬西呼吸微滞。 锁屏壁纸,是她的照片——月月 她戴着轻奢宽沿草帽,一袭红色长裙,墨镜将她巴掌大的脸遮掩一半,她转过了头,唇角上扬笑得开心恣意。 明艳撩人。 在一起的两年,她从未穿过这么夺人眼球的红色,衬得她更加肤白胜雪。 喉间悄然艰涩,心跳加速呼吸渐渐不顺,贺憬西长指解开了两颗纽扣。 想阖眼,却意外发现她的墨镜里隐约倒映着一张明显是男人的脸,同样戴着墨镜,似乎……也在笑。 “咚咚咚——” 敲门声在这时突然响起,不疾不徐,莫名带着平静的力道。 不是谢秘书,也不是医生护士。 心跳蓦地漏了拍,贺憬西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溢出的嗓音沙哑而紧绷:“进。” 第34章 桑偌是在想打电话给保镖杨平时后知后觉发现的手机不见, 她回想,从接到陶陶电话开始手机就一直紧紧捏在手中。 唯一的可能,应该是在停车场急着下车不知怎么落在了车上。 于是她直接来找了谢秘书。 但谢秘书说:“桑小姐, 手机是我捡到了,但我交给了贺总,贺总就在里面。” 不等她再说什么,谢秘书有电话进来,歉意地说了声抱歉后便急急走向了远处, 摆明了手机要她自己进去拿。 桑偌没有犹豫地进入, 不想剧烈的生理期疼痛突然席卷而来,疼得她差点弯腰受不住。 贝齿咬住唇, 克制着, 等这份痛缓过之后, 她抬手敲了门。 随着低沉的一句“进”响起,她转动门把。 门开,猝不及防的, 她撞入了贺憬西幽暗深眸中, 一瞬不瞬只盯着她,而她一眼就看到了, 他的手中拿着的是她的手机。 她平静地和他对视。 没有犹豫也没有其他情绪起伏,她径直走到床边,沙哑的嗓音下是还未彻底控制的些许颤音:“手机。” 薄唇微抿,贺憬西抬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胸腔似有沉闷在横冲直撞。 他开腔:“桑偌……” 桑偌没有回应,索性伸出手准备从他手中拿回手机。 不料,手被握住。 桑偌蹙眉。 “手怎么了?”悄然黯哑了好几度的音节从贺憬西喉间溢出。 呼吸微滞,眉头拢起, 他目光落在她细白手指上,那里有被烫到的红印,以及隐约还有血珠冒出的伤痕,像是被刀划伤。 但这两样,在她的公寓里没有。 唯有一种可能—— 在照顾季行时时留下的。 或许是倒水烫伤,也可能是切水果时切到了手指。 好不容易压下的喉间腥甜似乎重新涌出,贺憬西克制了又克制,却挡不住另一股强烈的涩意漫上他心脏,层层包裹。 桑偌没有回应,只漠然地想要抽回手。 温热濡湿的触感却在下一秒突然沿着她的手指肌肤迅速蔓延,他的唇……极其自然地含住了她的指尖。 猝不及防。 桑偌呼吸猛地滞住两秒。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脑海中竟涌出了一段记忆—— 忘了究竟是什么原因,他的手指曾有次也是冒出血珠,当时她坐在他身上说帮他止血,而后,她一边看着他一边将他的手指含住。 她冲他笑。 而他低低哼笑了声,不言不语只看着她,那眼神里染着意味深长,起先她并没有反应过来,直至…… 那晚后来他身体力行地告诉了她男人的手指不能乱含。 桑偌闭了闭眼。 想要甩开他的桎梏,然而她还没动,他的唇离开,只是他的手还抓着她的。 “抱歉。”很低的一声。 他温热气息喷洒在她指尖上。 桑偌冷冷地看着他。 视线交汇,贺憬西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手仍握着她手腕,另一只手掀开被子下床,强势但不失温柔地将她抱起进了洗手间。 桑偌自是挣扎,然而他的力道似极重,根本不给她机会。 而小腹的疼痛愈演愈烈,疼得让她心生躁意,她本能地用尽所有仅剩的力气试图甩开他,等她被放下,甩不开他的手她便胡乱地踢。 但始终无果,他只任由她踢着。 不知怎么,桑偌忽然想起在公寓时他问她心里好受些没有。 刹那间,她所有的动作停下,情绪仿佛也只是失控了那么短暂一会儿。 很快,她听到了水流声。 她出血的手指被他带着到了水龙头下,微凉的水将冲洗着。 “抱歉,刚才是情急,”贺憬西哑声开腔,算是解释,“很快就好。” 桑偌别过了脸。 贺憬西侧眸望向她,是情难自禁,也是贪恋,只是回应他的,只有她冷艳侧颜,她的面上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起伏。 喉结滚了滚,那股沉闷再度在他身体里蔓延。 片刻后,他关了水龙头,取过一旁的干净毛巾,动作轻柔地小心翼翼地帮她擦干手指,整个过程中,他始终垂眸望着她的手指。 擦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不敢用力更舍不得用力地拉着她走出洗手间,俯身单手从床头柜抽屉中找出备着的创口贴。 撕开,他替她贴上。 肌肤不期然触碰,她的微凉,他的炙热。 “好了。”贺憬西到底还是松开了她。 一得到自由,桑偌没有任何犹豫地俯身拿过被他放在被子上的手机,没有多看他一眼,抬脚就要走。 有晦暗染上贺憬西眉眼,他掀动薄唇:“还疼吗?” 话音未落,眼中人站定。 桑偌转身,和他对视着,说:“谢谢你替行时哥安排医生。” 贺憬西身体里的血液像是瞬间停止了流动。 她不是领情,只是出于礼貌。 在触及到她目光时他便明白了这一点。 薄唇紧抿着,他没有回应。 桑偌转身离开。 贺憬西身形站得异常笔直,浑身的神经似紧绷着,浓稠涩意肆意地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望着她的背影,沉沉开腔:“桑偌。” “你能不能……”无力感骤升,仿佛再也抓不住她,他掀唇,听似平静的话语却字字缠绕着喑哑,像是认输,“也看看我?” 没有停顿,没有回应,她走了。 贺憬西依然站在原地。 半晌,他动了动,薄唇微扯,扯唇极淡的笑,却又分明是难以形容的自嘲。 * 小腹坠痛阵阵袭来,桑偌靠着墙缓了缓,直至差不多能忍住了才睁开眼继续往前走,不想快走到病房门口时她竟看到有警察出来。 “行时哥,”急步走进,她眉头紧蹙看向季行时,“怎么……” 瞧见她的紧张担忧,季行时没隐瞒,简单解释:“骨折是和人打架的原因,对方报了警,刚才是走程序做笔录。” 桑偌微怔。 “为什么打架?” “私人恩怨,”季行时说得平静,不愿多说,“已经处理好。” 看了眼陶陶给他带来的新手机,他重新看向她:“警察来之前我接到朋友电话,打架被拍到准备发出去时被人拦了下来。” 他虽然离开了娱乐圈两年,但人脉还在,今天那些照片卖他个面子是拦得下的,但朋友告诉他的,是有其他人吩咐。 季行时看着桑偌,说出自己的猜测:“我猜是贺憬西,包括报警的事大约也是他安排妥当。” 原因自然不可能是他,是桑偌。 贺憬西是看在她的面上帮忙。 桑偌反应不大,脸蛋温温静静的,像是没有波动。 “桑偌。” “嗯……” 季行时看着她,淡声问:“还好吗?” 和那晚贺憬西来酒店找她后的隔日如出一辙的问题。 桑偌和他对视。 眼睫扇动,她声音仍有些哑:“我没事。” 闻言,季行时没有再问。 “回去吧,”他说,没有拐弯抹角,而是一针见血,“你的情绪起伏太大,脸色也不好看,早点回去好好休息,睡一觉。” 桑偌动了动唇。 “听话,我没事。”季行时不愿她留下。 桑偌沉默两秒。 “好,”她最终同意,想到他刚才说的私人恩怨,仍有些担心,“行时哥,这两天你住院,不如让杨平跟在你身边吧。” “不用。”季行时不在意。 桑偌见状没有再坚持。 这时陶陶办完事再次回来。 “偌偌,”季行时少见地这样叫她,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安慰,“我没事,别害怕,不用担心。” 桑偌攥着的指尖微颤。 她抿了下唇,克制着那股突然又涌出的害怕情绪,低声回应:“好。” 季行时目送她离开,眼底晦暗不明。 直至慕庭周打来电话,提及一个项目。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 “庭周,”结束项目话题时,季行时有过犹豫,最后还是问出了口,“你和我说过偌偌害怕车祸的事,她的后遗症是不是没有完全好?” 慕庭周倒酒的动作微顿,原本轻松的神情也渐渐凝重:“出什么事了?” 季行时将今天的事简单告知。 慕庭周摁了摁眉心:“没事吧?” “没事。” 两人沉默。 半晌,慕庭周说:“我还要几天才回国,之后会抽空过来趟,帮我照顾好偌偌。”他顿了顿,语气微冷,“别让贺憬西见她。” 季行时低嗯了声。 慕庭周倒了酒:“行时……”酒杯举起轻晃了晃,淡淡酒香四溢,他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我的偌偌是个值得爱的好姑娘。” 秘书来敲门,他结束话题:“先这样,等我来西城再聊。” 通话挂断。 季行时望着手机,脑中回想的却是慕庭周的话。 * 桑偌戴上了陶陶临时买的口罩一起离开,没想到到了电梯口时,谢秘书等在了那。 “桑小姐,”谢秘书一见到她立即拿出膏药,低声说,“贺总让我给您送来的烫伤膏药,顺便让司机送您回去。” “不用。”桑偌毫不犹豫地拒绝,电梯门开,她抬脚踏入。 谢秘书跟着就要进去试图再劝说。 陶陶拦在了他面前,面无表情,有些凶。 谢秘书一时愣住,只能在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关上之前最后说了句:“桑小姐,贺总让您好好休息。” 唉。 他长长叹了口气。 电梯里很快到达地下停车场,杨平已经开车到来,两人上车。 陶陶回想着谢秘书的话,忍不住担心地问:“桑小姐,你哪里烫伤了吗?严不严重?” 她下意识看向她的手,才发现她手上不知什么时候贴上了创可贴。 “桑小姐你的手……” “没事,”小腹重新坠痛起来,强撑的力气像是彻底用完,桑偌身体往后靠闭上了眼,“我休息会儿,到了叫我。” 陶陶不敢再打扰。 就这么一路沉默回到了公寓,桑偌没有胃口吃晚饭,简单地又洗了个澡,洗完便带着满身强烈的疲惫上了床,倒头就睡。 可她睡得并不安稳。 起先是疼得睡不着,之后辗转反侧不知多久终于迷迷糊糊陷入睡眠中,却在凌晨时分从噩梦中惊醒。 满地的鲜血…… 她猛地坐了起来,呼吸急促不堪,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冷汗涔涔。 胸膛剧烈起伏了好久,她努力缓着却始终不行,于是她掀开被子下床去了洗手间,简单地洗了个脸后她走到了露台那想要呼吸新鲜空气。 思绪仍有些混乱,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然而却在无意间瞥见楼下一幕时彻底清醒—— 公寓楼底下,在一盏晕黄路灯下停着辆黑色的车,一道属于男人的身影靠在车身上,光线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似乎有一抹猩红隐约可见。 而男人的目光,看向的是她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抽奖已经开啦,可在App的个人中心里查看,这次没中奖也没关系,下次还有~ 感谢想睡陈伟霆的地雷、单曦衍不是人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35章 21楼一片漆黑。 指间的烟快燃到尽头时, 那一层有灯光亮起,仿佛是无尽黑暗中毫无预警出现的阳光,无声无息地驱散着深厚的阴霾带来暖意。 贺憬西原本准备送烟到唇畔的动作倏地一顿。 那儿, 站了她。 夜色浓郁,周遭安静,唯有夜风吹拂过树叶发出轻轻的沙沙声。 脸廓线条无意识地稍稍紧绷,贺憬西喉结滚了滚,但不过两秒, 他选择碾灭烟头上车离开。 然而还未动—— 那道身影转身回了卧室, 只是短短几秒钟而已,亮着的灯熄灭, 黑暗重新将那一层笼罩。 光明不再。 瞬间, 贺憬西眸色暗了好几度, 几乎就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上了车。 “贺总,回医院吗?”副驾驶代替谢秘书跟在贺憬西身旁左右的保镖问。 贺憬西侧脸隐在阴影中, 愈发得叫人看不透。 “嗯。”低低的一声像是从他喉间深处溢出。 保镖便吩咐司机回医院。 安静蔓延。 半晌, 贺憬西摸出烟盒,从中捻出了支烟, 幽蓝火焰跳跃,隐约照亮他晦暗不明的俊脸,他浅吸了口,烟圈缓缓吐出。 他的眼眸低垂,一瞬不瞬地看着专程回运河别墅带出来的一张卡片,明显是亲手制作,是在一起的第一年收到的生日礼物。 手抬起,他的指腹情不自禁划过那行字—— 【生日快乐, 平安胜意。】 * 翌日。 桑偌带着陶陶到达季行时病房时,恰好撞上有护工将准备好的营养午餐送来。 “季先生,这是给您的午餐。”护工翘着季行时的脸庞微红着脸说。 季行时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抱歉,我没有定午餐。” 话落,他意识到了什么。 大约还是贺憬西的安排,竟然能为了桑偌替他方方面面都安排得妥当。 “这是……” “行时哥,”桑偌走了进去,礼貌对护工说,“谢谢,不过我们有带午饭。” 护工还想说什么,陶陶已礼貌地请了她出去。 桑偌将带来的餐盒放在了茶几上,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季行时习惯性地接替她的工作没让她动手,说:“没什么大碍,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明天就要进组,呆在家里好好休息看看剧本。” 桑偌在沙发上坐下,仔细将他打量确定他看着好多了后才如实说:“放心不下。” 季行时在她斜对面入座,闻言看向她,后知后觉意识到昨天忽略的另一件事。 昨天她那么失态,害怕车祸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应该是他是在和她通电话之后,明显知道了贺憬西在她公寓后出的事。 她是自责,是觉得是她害得他出了事。 “不用觉得自责,”季行时直接将话点名,淡声安慰,“意外无法预料,就算当时不是和你在通电话,也很难能避免。” 桑偌和他对视。 “嗯,”唇角微扬了扬,她点头,下意识地就像对慕庭周时一样软声撒了娇,“我也没事,行时哥你别担心,好好养伤。” 微的挑了挑眉,她调皮地开玩笑:“不然就没人照顾我啦。” 浅浅笑意弥漫在她眼角眉梢,明艳和娇懒交织,渲染开一种说不出的惊心动魄的美。 喉结轻滚,季行时敛眸。 “好,放心,”视线扫过她带来的东西,他顺手拿过碗筷递给她,“你哥说你唯一会做的一道菜就是鸡爪莲藕汤。” 桑偌傲娇地哼了声,笑盈盈的,眉目分外生动:“是我哥骗我学的,那时候我打赌输了,本来他只是说说,但我当真了,就学了。” 季行时眼底难得淌出淡笑。 “我尝尝。” “好啊。” 门外。 贺憬西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神色晦暗难辨地看着两人边吃边聊的一幕,他的手搭在扶手上,手背上似隐约有经脉跳跃。 “回房。”须臾,极沙哑紧绷的两字从他薄唇间溢出。 谢秘书心惊胆战地立马推着轮椅离开。 诡异沉默萦绕在贺憬西周身。 走得远了快到电梯那,谢秘书试图劝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那么巧,听见两个年轻的小护士激动地八卦—— “她是不是桑偌啊?我看着好像哦,但不确定,住院的是她男朋友吗?两个人颜值都好高,看着配一脸,呜呜呜,我好喜欢。” “我觉着就算现在不是男朋友也快了吧,不然谁会来送饭?不如,我们等会儿趁机看看清楚她究竟是不是桑偌?” 谢秘书眉心狠狠一跳,他下意识看向贺总,就见贺总本就高深莫测看不透的神情此刻更是看不出一丝一毫其他情绪。 “贺总……” “你处理。”眼底划过微不可查的暗色,贺憬西语调波澜不惊,只是下颌线条逐渐紧绷,一层凛冽悄然覆上他脸廓。 谢秘书应下。 没多久,他去而复返:“贺总,解决了。” 贺憬西漠然,不言不语,直至回到病房才重新沉声开腔:“午餐订鸡爪莲藕汤。” 谢秘书一听,心情顿时复杂到极致。 “是。”他只能应下。 贺憬西没再说什么,面无表情地继续方才未处理完的工作。 谢秘书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有人将贺憬西指定要的午餐送了来,一一摆放在茶几上。 香味四溢。 贺憬西盯着那份汤看着,许久长指才拿起勺子盛了碗,喝了口。 ——食之无味。 “什么味道,酸,还是苦?”郁随出现在他斜对面坐下,长腿随意撑着地,把玩着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火。 贺憬西掀眸睨了他一眼。 郁随语调淡淡,偏偏字字如针:“刚去看了季行时,桑偌和他说说笑笑,看着很开心。”他扬了下唇,两分挑衅,“桑偌来看过你吗?” 一旁的谢秘书:“……” 这不是戳贺总的心是什么? 唉。 贺憬西放下了碗筷。 “郁随。” “嗯?” 视线交汇,贺憬西喉结滚了滚,溢出的话语像是早已哑透:“拍戏时,他们形影不离?” “不信?”郁随反问。 “……” 郁随语调颇有几分漫不经心:“当时桑偌拍我电影,她身边没有助理,只有季行时,季行时又当经纪人又当助理,好像还兼任司机,桑偌……很信任他。” 呼吸滞了滞,紧抿着薄唇,贺憬西没有作声。 “桑偌拍戏时,季行时就守在一旁,等她的戏份拍完,他会递她水喝还会给她想吃的零食,和她说话,开工收工都在她身边。” 贺憬西眸色悄然变得浓暗。 郁随轻描淡写继续:“有次她感冒,也是季行时照顾她,季行时似乎知道她所有的喜好。” “需要我再说得详细点,继续自虐吗?”语顿两秒,他轻描淡写地问。 贺憬西沉默不语。 郁随像是关心:“要放弃?” 贺憬西看向他。 “不可能。”沉而紧绷,但极度强势的音节溢出。 郁随挑了挑眉。 兄弟间有时无需多言,只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尤其两人脾气最为相像,骨子里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郁随了然,换了话题:“夏孟在外面,让他进来?” 贺憬西眼皮都没抬,声音冷冽:“让他滚。” 郁随哼笑了笑,不多言。 “嗡”的声,裤袋里手机振动,他拿出。 【郁少,许小姐又离开了,暂时没查到她去了哪。】那边发消息给他。 * 在和季行时一块儿吃过午饭后桑偌便回了公寓,睡了个午觉,醒之后她便拿起了剧本研究,为明天进组拍戏做好准备。 而一整天她的小腹都没有再坠痛,她还以为这次生理期疼只有昨天,万般庆幸明天应该不会有意外。 谁曾想,隔天起来她突然间就疼得厉害起来,无奈之下,她吞了粒布洛芬缓解。 脸色有些白,她特意用妆容遮掩了下,等收拾妥当之后,便下楼坐车前往片场。 今天主要是开机仪式,以及拍定妆照和晚上一场夜戏。 季行时因为骨折的原因没有陪她,由陶陶和舟舟跟在身边,杨平则需要的时候出现。 车开了没多久,舟舟皱着眉小声说:“偌偌姐,我怎么觉得后面那辆车一直跟着我们呀,好像从公寓那出来就跟着了。” 陶陶捕捉到关键词,看向后视镜。 果不其然。 是一辆她特意留意过的宾利车,她知道车主人是贺憬西。 疼痛虽有些缓解,但小腹还是坠痛阵阵,桑偌手轻按揉着,连眼皮也没有掀起看一眼,只淡淡地说:“不用管。” 陶陶和舟舟闻言便没有再说什么。 片场离公寓较远,差不多有四十分钟的路程,车缓缓停稳的时候,桑偌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压下那份隐隐的疼跟着下车。 不料细高跟踩上地时,小腹突然又坠痛了下,一时没站稳,桑偌身体晃了晃,陶陶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她的手则下意识按了按小腹。 “偌偌姐,你不舒服吗?”舟舟直到这时才察觉到什么,顿时懊恼。 桑偌摇摇头:“没事,走吧。” 自从郁随那部电影结束后,她休息了很久,直到今天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重新开始演员这份工作,她期待也欢喜。 生理期疼相比较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那要是实在不舒服,偌偌姐你要告诉我。”舟舟从前跟了她半年,多少知道桑偌工作时是哪怕不舒服也特别能忍。 桑偌嗯了声,轻笑着捏了捏舟舟的脸颊:“知道啦。” 舟舟……脸红。 “偌偌姐,你不要对我笑,我会忍不住的。”她害羞。 桑偌被她逗乐,笑意顿时又浓了两分。 明艳璀璨,美得夺目。 不远处的车上,贺憬西将这一幕看在眼中,视线一瞬不瞬紧锁着她,直至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去公司。”末了,他吐出一句。 谢秘书应下,吩咐司机开车,想到今天的会议,他转身想提醒,就见贺总眉心微拢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桑偌带着陶陶和舟舟到了片场。 她来得算是早的,但化妆师更早,毕竟开机仪式前需要将定妆照拍好,而这次的开机仪式,所有演员都需要穿剧中服装。 此次为她化妆的是圈中很难预约的汤一,圈内传言汤一脾气古怪,但桑偌和他相处下来,除了觉得话很少很少性子外,其他并没有感觉。 整个妆容可以说很顺利,结束后两人都非常满意。 汤一从不夸人,但这一次,桑偌让他眼前一亮。 “很惊艳。”他直接说。 他有些庆幸昨天答应了那位贺总这份工作,这部电影中只为桑偌化妆。 “谢谢汤老师。”桑偌笑,眉眼弯弯。 化好妆后桑偌便去了拍摄定妆照,一切都很顺利,拍完后连陶陶也红着脸说漂亮极了,说若是发微博一定能上热搜。 桑偌笑笑。 等全部结束后,开机仪式的吉时差不多就要到了,大家一起前往准备。 当开机仪式正式开始,今天的蓝天也似乎也变得格外得漂亮起来,天蓝如洗,万里无云,大家都说这就是好运当头。 之后桑偌回到暂时休息的地方,有人送来了一束花,以她曾经喜欢的满天星为主。 其他演员有后援会粉丝送来的鲜花,舟舟激动地压低了声音说:“偌偌姐,我觉得我们也是粉丝送的,快看看,有卡片。” 桑偌失笑,打开—— 【开机顺利,电影大卖。】 很简单的一句话,没有署名。 但桑偌还是认出了字迹,是贺憬西。 只看了一眼她就合上了卡片,没什么情绪变化地说:“扔了吧。” “啊?”舟舟不解。 桑偌想了想,这里到底是片场。 “让杨平退回去,”她说着把卡片塞回到花束里,“花店要是不收,送到贺氏。” 舟舟更疑惑了。 贺氏? 可她还没来得及问,花就被陶陶接了过去。 “桑小姐,我这就去办。” “嗯。” 舟舟到底没八卦多问什么。 桑偌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束花受到任何影响,接下来该做什么她仍就做什么,完完全全专注地投身到了工作之中。 只是小腹会时不时地疼痛一阵,有两次疼得她差点就站不住,而今晚她还有场下水戏要拍摄。 陶陶为此担心,但桑偌并不在意。 没想到下午时分她被告知下水戏因为天气原因需要延迟,因为是第一天拍摄,今晚的夜戏也取消,所有人都早早收工。 陶陶知道后松了口气。 桑偌没有多想,收工后便上车回了家。 舟舟看着后视镜说:“偌偌姐,我又发现早上那辆宾利车跟着我们。” 陶陶听了,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那个男人怎么阴魂不散啊? 想到慕庭周的嘱咐,她抢先说:“桑小姐,我让杨平拦住那辆车。” “嗯。”桑偌不甚在意。 陶陶便给杨平打了电话。 没一会儿那辆宾利就不见了,然而陶陶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见宾利重新出现在了后视镜中,不远不近地跟着,就好像……是在护送她们似的。 陶陶:“……” 见桑小姐还在闭眼休息,最后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又想到前晚慕总的电话交代,她想着或许应该告诉慕总才是。 末了,她先发了消息给杨平,让他到了停车场时一定要拦住那辆车别再让他跟着。 杨平回好。 * 桑偌回到了公寓,第一时间洗了个舒服的澡,热水冲刷肌肤似乎稍减了些许疼痛,擦着头发出来时,手机振动,有消息进来。 她随手点开。 【我在门口,给你送了东西就走。】一串归属地是西城的陌生数字。 桑偌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 屏幕摁灭攥在手中,她抬眸看了眼门口方向,而后走了过去。 门开。 果然,是贺憬西。 桑偌扬着眸,不避不躲地和他对视,但没有主动言语。 刚洗完澡,她白皙脸蛋上覆着层淡淡的嫣红,素颜的脸其实比化了妆更为惊艳,尤其那双潋滟的桃花眸,没有一丝勾人之意,但就是撩人心魄。 贺憬西眸色悄然暗了两度。 但她眼神冷淡。 喉结轻滚,他抬起手,沉声说:“喝红糖水能缓解生理期疼。” 注意到她半湿的长发,想起从前她爱晚上洗头但不爱吹干的习惯,眉头微皱,他提醒:“头发吹干了再睡,别着凉。” 桑偌没有回应,低下了眸。 下一秒,她伸手接过。 贺憬西眸光微亮,然而这份亮光不曾维持几秒便迅速黯淡,就像流星一闪而逝陨落。 入户厅里有一个垃圾桶,她接过红糖水,没有半分犹豫地抬脚走至那里。 “哐当”一声。 盛着红糖水的保温杯落入垃圾桶中,发出稍显沉闷的声响。 贺憬西胸口骤然犹如被巨石压上。 又沉又闷。 桑偌转身回到门口。 下巴微微抬起,精致性感的锁骨若隐若现,她呼吸声细浅,眉眼间流淌出浅浅的凉懒笑意,微翘的唇角溢出不甚明显的挑衅:“你可以走了。” 言外之意,东西已经送到。 贺憬西眼眸愈发深暗,他没有动,只抿着薄唇,沉静地专注地望着她。 然而—— “桑小姐!”电梯门开,杨平的声音响了起来。 下一瞬,陶陶挡在了他们之间。 桑偌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进屋。 那扇门合上,她的脸蛋再也看不见。 “贺先生,请你离开,”杨平不卑不亢地说,“不然别怪我动手。” 门已彻底被关上。 贺憬西深深地看了眼,转身背脊笔直地离开。 “告诉慕总吗?”等他离开,杨平问。 陶陶白他一眼,握紧了小拳头恨恨说道:“当然要啊,慕总说了不能让这人接触桑小姐,阴魂不散,肯定没安好心。” 贺憬西下了楼。 “贺总,”谢秘书第一时间迎上,见他的脸色暗的差不多就要和墨汁一样,小心翼翼地试探问,“是回医院吗?” 贺憬西转身,仰起头。 “等等。”他低声说。 摸出了支烟点燃,他一口口抽着,烟雾缭绕,更加模糊了他的面容。 夜色渐浓。 车依然停在这两晚停放的位子上,有暖晕的路灯倾泻而下,然而依然无法中和贺憬西身上的孤凉落寞,带不来丝毫温暖。 一支烟灭。 “走了。”摁灭了烟头,贺憬西收回视线上车。 谢秘书欲言又止,最后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何必呢。 每晚来桑小姐楼下守着,抽几支烟再离开,不是自我折磨是什么? 跟着上车时,谢秘书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桑小姐离开的这一年,有两次应酬结束,贺总也是这样在楼下等着抽烟,只不过那时是在观海公馆。 唉。 * 桑偌关了门,吹风机吹干头发后拿起手机顺手拉黑了贺憬西的号码,继而手机扔在一旁,继续看她的剧本,等差不多了便上床睡觉。 一夜无梦。 隔天醒来后生理期也不再疼了,她状态饱满早早去了片场开始一天的工作。 虽然这部电影基调偏压抑些,但整个剧组的气氛很好,加之导演为人幽默没有一点架子,大家都相处得很愉快,自然合作的也顺利。 桑偌安安心心地拍戏,每天两点一线,满怀期待和欢喜。 舟舟和陶陶一直陪着她身边,季行时在住院三天后出院,但没有时间来看她,因为要谈一个代言出院后便直接去机场前往了其他城市。 而进组拍戏第四天的时候,桑偌接到了贺知宴的电话,说晚上请她吃饭有事和她说,正好这天她收工早便没有拒绝。 她先回公寓洗澡换衣服,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时到达了贺知宴给的吃饭地址,是一家和澜青会馆一样有名的专服务上流人士的会馆。 私密性同样极高,完全不用担心被拍。 桑偌难得瞧见贺知宴火急火燎又似乎恼火的模样,不免好奇,又忍不住打趣:“怎么这么急,要和我说什么事?” 贺知宴一听她的声音,吊着的一口气稍稍下来了点儿,拉住她,一脸严肃。 “桑偌,不对,”他作势打了自己嘴一下,嬉皮笑脸地谄媚,“偌偌,我女神!” 桑偌:“……” 还不等她再说什么,贺知宴直接拉着她往里走,推开了一扇包厢的门。 桑偌蹙眉。 “贺……” “知宴,是女朋友来了吗?” 话未来得及出口,一道女声响了起来。 桑偌抬眸,撞入一双此刻含着笑意的丹凤眼里,说话人端庄地坐在长桌前,在和她对视的下一瞬优雅地站了起来。 “还不介绍爸爸妈妈认识?” ……爸爸妈妈? 桑偌眼皮倏地一跳,下意识看向贺知宴。 贺知宴眨眨眼。 而这时…… 有冷淡清冽的男香若隐若现自身后而来。 是贺憬西。 第36章 贺知宴听到了脚步声。 他转身, 在看到贺憬西的瞬间双眼一下变亮,惊喜和崇拜覆得满满的,笑容跟着扬起:“小叔!你怎么也来了?” 贺憬西神色清冷淡淡, 只目光不动声色地在桑偌脸上扫过,无波无澜地应了声:“嗯。” “憬西来了?”包厢里的贺泽听到贺知宴的声音,笑着站了起来。 贺知宴恍然大悟,原来是他爸叫来的。 眼睛再亮了亮,他收回视线, 侧头靠近桑偌, 像是诱哄似的小声说:“别紧张,我小叔也来了, 你见过的, 小叔会给我们撑场子。” 他放松似的扬眉, 笑得一脸傻白甜。 桑偌和他对视。 贺知宴顿时有点儿心虚,再冲她眨眨眼,转而一点也不嫌腻地撒起了娇:“桑偌……” 贺憬西眸光悄然冷冽。 “先进去。”沉沉的一句从他薄唇中溢出。 被打断, 贺知宴回神, 感激地朝他笑了笑,而后不管不顾拉着桑偌走向长桌那坐下。 桑偌挣脱不及, 也无法挣脱,只能不露情绪地任由他拉着。 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贺知宴碰到她的手上,贺憬西神情仍然如旧,只是眸色悄无声息地暗了两分,更有阴郁涌上眸底。 长腿迈开,他走在两人身后。 呼吸隐约有些不顺,喉结滚了滚,他长指抬起近乎是不耐地解开了颗衬衫纽扣, 眼角的视线余光则始终在桑偌身上不曾移开。 贺知宴浑然不觉。 “爸,妈,这就是我女朋友桑偌,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他攥着桑偌手腕拉她在身旁,笑得开心,“桑偌,这是我爸妈。” 尽管对贺知宴今晚先斩后奏的做法存了点儿气,但桑偌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给他难堪,她礼貌地打招呼:“贺先生,贺夫人。” 贺知宴听见,差点儿嚷嚷,但想到什么,脑袋凑近了桑偌哄道:“叫什么贺先生贺夫人,叫伯父伯母啊,当然,和我一样叫爸妈也是可以的。” 桑偌瞥他一眼。 贺知宴莫名觉得背后有双重凉意升起,立马无辜地眨眨眼,给自己找台阶:“哈哈,我开玩笑呢。” 贺泽为人温和,闻言笑了笑:“桑小姐。” 贺知宴不满地瞪眼:“爸!” “就你这嗓门也不怕人嫌弃,”唐静作势瞪了贺知宴一眼,笑盈盈地对桑偌说,“知宴被我们宠坏了,别介意。” “不会,知宴人很好。”桑偌轻轻摇头,眼中带着些许笑意。 很真诚。 唐静一直想要个女儿,奈何身体原因在生下贺知宴后再没能怀孕,原本她是对桑偌持保留态度的,然而今晚见到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这个姑娘。 非常合她的眼缘。 “他再好啊也没你好,”是父母都喜欢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主动走近握住桑偌的手,唐静欢喜地说,“不过的确叫得生疏了,叫伯父伯母,好吗?” 她的眼中噙着和贺泽一样温和的笑容,很是和善,还有期盼。 桑偌没有拒绝。 唇角微扬,她浅笑:“伯父,伯母。” 唐静满意极了:“乖。” “对了,这是知宴的小叔叔贺憬西,”亲昵地挽过桑偌手臂,她主动介绍,“你跟着叫小叔叔就可以,知宴啊最是喜欢崇拜他这个小叔。” 两人于是面向贺憬西。 贺憬西就站在桑偌身后两步的距离。 很近。 近得似乎能轻易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儿,似有清冷和性感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完美融合,不经意地勾人心魄。 他神色淡淡地睨着她。 卷翘眼睫轻轻扇动,目光和他的碰撞,桑偌唇角仍然噙着笑,落落大方,嗓音清亮:“小叔叔。” 明眸浅笑,一如既往灿若玫瑰,也和重逢那晚一样。 有阴暗的东西像是要破土而出,贺憬西眼神逐渐沉寂。 “坐吧。”他喉间溢出冷色调的音节,没应。 贺泽和唐静多少都了解贺憬西冷漠的性子,见状没有丝毫觉得不对,也不曾察觉到他的任何情绪变化,哪怕再微小。 “来,坐下说话。”唐静欢欢喜喜地拉着桑偌入座,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 因着是长桌,贺泽辈分和年纪都是最大的,便坐在了主位,贺知宴见状,想也没想直接一屁股在桑偌旁边坐下。 一张桌,主位贺泽,一边是欢笑的母子和她,热热闹闹仿佛感情极好的一家人,而桌子的这一边,只有贺憬西一人。 像隔着跨不过的距离。 贺知宴笑着招呼:“点菜呗,偌偌拍戏一天肯定饿了。” 唐静没好气地瞪他:“看你什么样儿。”她没理他,直接问桑偌,“看看想吃点什么,知宴说这家会馆味道不错。” 桑偌在长辈面前比较乖巧。 “伯母您和伯父先点吧,我都可以。”她温声说。 唐静见状,便先让贺泽点,他们家惯来都是他替她点菜。 贺泽点了几道唐静爱吃的菜,点完瞧见在贺知宴他们三人对面坐着的贺憬西,见他不知何时摸了打火机出来玩着,便问:“烟瘾犯了?” 沉暗视线不动声色地从桑偌侧脸上收回,贺憬西喉结轻滚,到喉咙口的话不知怎么变成了漫不经心的承认:“嗯。” 贺泽不赞同,劝道:“少抽点,注意身体,”他顿了顿,神色稍显凝重,“身体怎么样了?车祸没留下什么问题吧?” 车祸的事贺泽还是问了谢秘书才知道的,那会儿他找憬西有事,但始终联系不上只能和谢秘书通话,最后才知道了一些。 贺知宴一听诧异:“车祸?小叔,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怎么不告诉我啊,告诉了我好和偌偌去看你啊。” 贺憬西遏制住忽而强烈的烟瘾。 “没事。”他淡淡地说,看着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是目光忍不住扫向了对面人。 但她始终不曾主动看他,哪怕一眼,在听到车祸也没有任何反应。 贺泽深知就算有事他也不是会说出口的性子,何况贺家那么多人虎视眈眈,他绝不会也不能让自己有事,于是他没有再多问。 “看看想吃什么?”他问。 指腹在打火机上划过,贺憬西嗓音淡淡:“我最后。” 贺泽便让桑偌点菜,贺知宴抢着说:“我来,我来帮偌偌点。” 桑偌笑看了贺知宴一眼。 落在贺憬西眼中,似嗔非怪,一颦一笑皆是风情无限。 他半阖了阖眼,捏着打火机的手悄无声息地用力。 呼吸似乎越发不顺了。 “来个玉米浓汤吧,别看简单,但是是这里的招牌,尝了一次保证想喝第二次。”贺知宴说着就要在屏幕上勾上。 听到玉米两字时桑偌喉间骤然被堵住,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最先反应过来起了强烈的应激反应,她想让贺知宴不要点,却困难地发不出声音。 她的身体更是在这一刹那紧紧绷了起来,呼吸仿佛就要停滞了。 “换个汤。”低冽的声音忽而响起,虽淡,却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桑偌眼皮不受控制地猛地一颤。 她抬眸,不期然撞入贺憬西幽邃眼眸中。 眸色微暗,贺憬西移开视线,重复:“换个汤。” “别啊,”贺知宴有点儿不愿意,“这玉米汤味道真的很绝,小叔,你尝尝呗,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长指捏着打火机漫不经心地桌面上叩了叩,贺憬西强势:“换。” 贺知宴嘟囔,脱口而出:“为什么啊,小叔你总要给我个理由吧,我就冲着这汤来的啊,”他忽然扭头,“偌偌你要不要?” 桑偌难受地说不出话,浑身的神经都绷着,颤栗着。 她发现贺憬西在看她,深深的一眼,薄唇掀动像是要说什么,一瞬间她神经不受控制地紧绷到了极致,仿佛就要崩断。 “我对玉米过敏。”突然的一句落下。 桑偌呼吸微滞。 贺知宴震惊:“小叔?!” 贺泽也是惊讶,憬西什么时候对玉米过敏了? “换掉。”俊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贺憬西轻描淡写地说。 贺知宴回神,有些懊恼:“对不起啊小叔,我不知道,那我换个,”他说着飞快点完,又递给他,“小叔你看看想吃什么。” 贺憬西接过,漫不经心地扫了眼。 “烤鱼。”他淡声说。 贺泽又是一惊,眉头紧皱着神情稍显凝重,震惊地一时没注意说漏了嘴:“你不是不能吃鱼?” 贺知宴对八卦敏感,接过话就问:“为什么小叔不能吃鱼?” 贺泽回神。 他没应,脑中却想到了贺家的那些事儿,憬西幼年是差点被毒.死在一条鱼上的,自那以后,憬西再也没有碰过鱼。 “点吧。”贺憬西只说。 视线不其然掠过桑偌,见她垂下了眸,他收起了打火机。 话题带过,点菜的插曲也很快过去,这家会馆上菜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他们点的菜肴都被送了进来,道道都是色香味俱全惹人胃口大开。 不知是不是意外,那道烤鱼就放在了桑偌面前。 但她没有碰,尽管真的很香。 今晚她比较安静,多数情况下是听贺知宴和他父母说话,唐静很喜欢她,时不时地就要和她说上两句,桑偌都会礼貌作答。 次数多了,贺知宴佯装吃醋嚷嚷:“妈!到底偌偌是你女儿还是我是你儿子,怎么就不见你关心关心我?我都没惹你生气了。” 唐静瞪他。 贺知宴抬头就问贺憬西,语气是掩不住的得意和期待:“小叔,你看看,是不是偌偌和我妈更像一家人?” 包厢内光线明亮,一切似乎都无处遁形,唯有贺憬西的面庞,始终高深莫测,看不透更猜不到,也不曾有情绪波动。 目光终是能正大光明地落在桑偌脸蛋上,眼底淌过微不可查的暗色,他漠然:“不像。” 贺知宴:“……” 贺泽和唐静皆是笑笑,没在意。 贺憬西神色淡淡,只是有股难以言喻的东西在他身体里肆意地蠢蠢欲动着,每翻腾一次,或是目光每扫过桑偌一次,便变得强烈。 胸口沉闷,呼吸晦涩。 * 贺泽接到一个老友电话,去了外边安静处接听,等结束时,一转身看到贺憬西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随意地靠着墙,指间夹了支未点的烟。 他笑:“来之前你说有事要和我聊,什么事?” 他和唐静是提前回来的,想着很长时间没见面了,便想约憬西吃饭,通话的时候他听到了谢秘书在提醒晚上安排,于是他便说如果没时间可以等他有空。 但憬西答应了,推掉了应酬,说有话要和他说。 之后唐静和知宴通了电话顺便要见他女朋友,但这事他没特意和憬西说。 贺憬西点了烟。 烟雾弥漫,他浅吸了口,轻描淡写的语调里是毫不掩饰的直接和强势:“桑偌是我的人,知宴对他的小婶婶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眼神凛冽,隐隐有肃杀之意。 贺泽脸上笑意一下僵住。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桑偌……” 话未出口,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憬西用的是什么词—— 小婶婶。 言外之意,便是桑偌是憬西认定的要娶的女人,未来的贺太太,知宴的长辈,他的人绝不会让旁人沾染,更不可能放弃。 憬西这人,想要的从来都会得到,哪怕不择手段。 但凡和他争…… 贺泽一下就想到了妻离子散甚至可以说是家破人亡的那两位。 * 这家会馆有处休闲的草地,环境极美。 桑偌在这等了有二十多分钟了。 晚餐结束前贺知宴偷偷给她发微信,好说歹说让她等等他,听他说完随便怎么教训他都没问题,还一再强调要说的事很重要。 桑偌回他说最后一次。 于是她先来了这里等,陶陶在不远处守着。 可她左等右等,贺知宴还没有来,也没有消息,眉心微蹙了蹙,她决定问问他。 不想指尖才点开微信,他的电话打开了。 桑偌没好气地接通:“贺知宴,你……” “救命!”贺知宴杀猪一般的声音倏地钻进耳中,隐隐约约的,还有听起来很是不服气的一声,“……我不分手!爸……” 桑偌猛地站了起来。 “贺知宴?”她握紧了手机,眉头紧皱,“你……” 电话断了,似乎是被人掐断的。 有晚风吹拂,丝丝凉意侵入肌肤,桑偌缓过神转身想要去找贺知宴,还没来得及动,带了男人温度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冷淡清冽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桑偌神经绷了绷。 半晌她转身,眼皮掀起,贺憬西那张再熟悉不过的冷硬面容出现在她视线里,晦暗难辨。 一旁灯光昏黄,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半垂着眸,一瞬不瞬地专注地望着她,眸光深邃仿佛缱绻着深情,眼神犹如一张网誓要将她困住,不给她躲避的可能。 四目相对。 桑偌背脊一点点地绷紧,涌出的那股情绪亦在身体里乱窜,像是要占据每个角落,但不过片刻,她的身体又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她漆黑的眼眸静静地和他对视,五官温静姣好。 贺憬西喉结滚动,沉哑嗓音像是从喉间深处溢出:“桑偌……” 话音戛然而止。 只因她望着他,慢慢地扬起了唇,明艳笑意漾出,不过两秒,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再靠近,是她主动。 近在咫尺,两人呼吸交错。 贺憬西眸中暗色渐渐深浓,下一秒,他神经悄然紧绷。 ——她白净指尖划过他衬衫,最后柔荑攀上了他肩。 “贺憬西……”她仰起脸,眸中一如从前只倒映着他,低低地宛若耳语似的叫他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要心软呀~ 第37章 披在她身上的西装滑落在地。 她仰着脸蛋, 昏黄暖晕的路灯倾泻而下,为她铺上了层淡淡的迷离朦胧,那颗泪痣安安静静地在那儿, 无声地勾着人。 极美。 周遭安静,唯有彼此低浅的呼吸声分明,交.缠着,滋生出无尽暧昧。 贺憬西喉结轻滚。 下一秒,却是她指尖轻轻抚上了他的喉结, 属于她的温度悄无声息地侵入他的毛细孔中, 又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和从前她还在他身边时一样。 瞬间,贺憬西眸色更浓。 桑偌黑白分明的眼眸静静地和他对视着。 “贺憬西, ”浅浅笑意漫出, 指尖在他喉结上漫不经心地游走, 她再开腔的嗓音染上了两分娇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贺憬西神色未变,始终波澜不惊, 只是眸色越来越暗, 如深海,深不见底。 桑偌嫣红的唇微微勾起。 “没有吗?”她轻问, 动人风情和淡淡的失望在不经意间展露。 她作势就要收回手。 属于男人的温度在同一时间沿着她的肌肤蔓延。 贺憬西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桑偌扬了扬眉,要挣脱。 掌心下肌肤细腻柔嫩,贺憬西无意识地紧了紧不给她可能。 暗眸深深地盯着她将她脸蛋紧锁,喉结再度滚了滚,他终是低沉平静地开腔:“晚上凉,我送你回去。” 桑偌没动。 半晌。 她唇畔随意地掀起几分弧度,手腕轻轻转动,见他不放, 她微微蹙眉,半是撒娇半是抱怨地开口:“贺憬西,你弄疼我了。” 娇娇的话语,久违的声音和模样,贺憬西眸色悄无声息地又暗了两分。 她眼底流露出委屈。 握着的肌肤似乎一下变得莫名滚烫起来,怕有红印落下,他到底还是松了手。 不料下一瞬,她那只得到自由的手重新攀上了他的肩,和另一只手一起,虚虚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和方才一样的主动。 贺憬西呼吸微滞。 距离再近,旖旎流转。 只要她再仰起一点点,只要他低头,便能吻上她,和从前每一次一样。 “我还以为,”手指缓缓地划过他后脖颈,指腹暧昧地贴合他的皮肤,桑偌始终和他对视,“你想做什么,只是送我回家吗?” 她微微叹息,似是失望。 属于她的淡淡香水味弥漫在鼻尖,侵入五脏六腑,和她此刻的表情一样,诱惑人心。 贺憬西喉间发紧。 “桑偌……”他克制着哑声低唤她的名字,然而眸底暗色已是汹涌如潮。 桑偌瞧着他。 两秒后,她指尖微顿住的动作重新漫不经心地划过他衬衫:“你没有话和我说,不如我来问你,”她笑了笑,“是你逼知宴和我分手,对吗?” 贺憬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不说话是默认?” 贺憬西薄唇紧抿。 桑偌偏了偏头,轻慢地勾了勾唇:“没有知宴还有其他人,我交一个男朋友,你就要逼他们和我分手吗?我不能有男朋友?” 贺憬西不言,占有欲无声流转。 沉默蔓延,两人看着彼此,谁也没动。 唇畔明艳笑意始终不曾消散但没有温度可言,长睫轻眨,桑偌忽而踮起脚尖,缓缓逼近:“贺憬西,你究竟想怎么样啊?” 她的手仍勾着他的脖子。 眼看着,她嫣红的唇越来越近,渐渐只有一张薄纸的距离…… “桑偌。”贺憬西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脸上不愿移开半分,明知或许此刻只是她的温柔陷阱,他仍心甘情愿跳入。 他的手揽上了她的腰,小心翼翼地轻柔贴合。 “我不会像小孩那样给你不能做主的海誓山盟,”他嗓音低哑,终是说,“我会把欠你的,我能给你所有最好的都给你。” 他将一颗迟来的真心捧出来给她。 晚风微微吹拂,一缕发丝贴上了桑偌脸颊,平添一分凌乱美。 有些痒。 贺憬西长指温柔地替她捋到耳后,克制着没有碰她的脸没有将她紧紧按入胸膛,但视线始终不离她:“桑偌,你信我一次。” 桑偌没有回应,只是沉沉地望着他。 贺憬西亦没有再出声。 半晌。 桑偌贝齿缓缓地轻轻地咬了咬唇,不答反问:“你知道我对玉米过敏?” 贺憬西眸光幽邃。 “嗯。”喉间莫名有些堵,他应下。 桑偌红唇浅浅地扬了起来:“特意为我点的烤鱼?” “是。” “卡片和鲜花都是你送的?” “是。” 桑偌望着他,指腹随意划过颈后的发端,轻描淡写地再明知故问:“拍戏这几天,早上晚上跟在我车后是想送我?” 贺憬西薄唇掀动:“是。” 指尖漫不经心地下移落在了他的衬衫纽扣上,眼底似有其他情绪流转,桑偌声音低了些许,不再凉薄:“从前你从来不会做这些事,我好像就要感动了。” 她指尖所到之处,有异样触感悄然蔓延。 “贺憬西。”突然的一声,似乎再无演戏成分,回到了从前真正的娇软撒娇的语调。 熟悉而陌生。 太过久违,贺憬西喉间倏地再紧了紧,身体里的血液好像也停止流动了。 桑偌望着他,挽起了唇,明眸浅笑。 “你是在追求我?”她指尖动作更为恣意。 贺憬西喉结滚了滚,扼制着那份渴望,坦诚:“是。” 桑偌笑了,笑意显而易见地加深了两分。 “这么想我回到你身边啊?”眼睫轻轻扇动,她慢慢地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温热唇息毫不介意地喷洒在他脸上。 贺憬西揽着她腰的那只手无意识地用了点儿力,呼吸节奏微变,有些东西似在蠢蠢欲动。 偏偏,她玩弄他纽扣的指尖转而抚上了他脸,沿着脸廓线条缓缓划过,如恋人般亲昵。 “回答我,”眼角眉梢间溢出勾人妩媚意味,桑偌贴着他,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问,“想吗?” 极近的距离,温度似灼人。 贺憬西目光和她碰撞,她眼神染上了些许娇羞,好像还有不敢置信和隐隐绰绰的期盼。 那些东西似乎就要蹦出胸膛,他喉结艰涩地再滚动。 桑偌看见了。 指尖不再触碰他的脸转而重新划过他的衬衫,缓慢地游走着似是不够,她看着他,在他的注视之下解开了他的一颗纽扣。 “不说话吗?”她笑,眸光潋滟,眼神含嗔带怨,似撒娇也似挑衅,“不敢吗?既然不说,那我就……” 走字还未出口,指尖也没来得及收回就被他再一次地捉住。 “想。”贺憬西嗓音已然哑透。 他注视着她眉眼,盯着她那颗勾人泪痣,眸底的暗色如潮水般汹涌。 “想,”他沉沉地再重复,如她所愿,“想你回到我身边。” 桑偌解着他的衬衫纽扣,眼睫轻眨:“有多想?” 贺憬西深眸再幽暗,浓稠如墨汁。 “很想。”他低低地说。 桑偌笑意愈发璀璨。 “很想是多想?”她就像一个初初陷入热恋的女孩儿,眼神澄澈无辜地望着他,执着地想要听甜言蜜语。 一颦一笑,分明是个勾人的妖精。 “做梦都想。”沉沉哑哑的音节到底还是从贺憬西喉间溢了出来,瞬间,他仿佛也变成了毛头小子,说着她想听的话却也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渴望。 四目相对。 桑偌指尖动作微顿,继而重新在他衬衫上游走:“这么爱我?” 眉眼间流淌出的笑意始终明艳,她望着他,蓦地再缓缓贴近,吐气如兰地问:“这一年多,你有过其他女人吗?” “没有。”下颌线条隐约逐渐紧绷,贺憬西低声否认。 “只有我?” “只有你。” 桑偌和他对视,似笑非笑地勾唇:“让我检查。” 贺憬西喉结滚动,竟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想问怎么检查,下一秒,他呼吸滞了滞—— 衬衫下摆被她从西裤中扯出,随意垂落,同时,她的手覆上了他的深色皮带像是要解开。 贺憬西猛地握住了她的手。 桑偌恍若不觉,甚至,她脸蛋再缓缓地仰起几乎就要贴上他的。 她轻轻地嗅了嗅,掌心贴合上他的左心房。 一下又一下,他的心脏强而有力地跳动。 她娇笑:“好像是没有其他女人的味道,”她顿了顿,语调稍稍拖长,“心跳有点儿快,因为我吗?” 她和他之间的距离近到几乎没有。 贺憬西额角突的跳了跳。 “桑偌。”他的声音更哑了,仿佛极力克制的再也克制不住。 偏偏,她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了他下颚,电流蹿过一般的酥麻触感,像从前每一次一样却又不一样。 贺憬西呼吸倏地滞住。 “桑……” 她的指尖轻按住了他的唇,毫无征兆。 瞬间,贺憬西眸底暗色再度汹涌。 “这种检查好像不够,”皮带到底被她解开,桑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故意缓缓地朝他吹气,“贺憬西,我们从前是不是没有在外面做过?” 话落,他的皮带被她抽离。 她手指缓缓地…… “桑偌。”贺憬西蓦地沙哑出声,扼住她手腕将她阻拦。 桑偌轻笑:“不是想我回到你身边,不是想要我?”她指尖轻点,“贺憬西,我要听实话。” 那股对她才有的强烈占有欲几乎就要破土而出,可贺憬西还是克制住了,但他也从不掩饰对她的欲望。 “想,”他说,“但……” “这么爱我啊?”桑偌再问,笑靥如花,尾音轻快上扬,似有暧昧缠绕其中。 贺憬西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桑偌唇角勾着。 她左手重新勾上了他的脖颈,她仍然浅笑着,只是再无方才的娇羞热烈:“做这么多,究竟是想追求挽回我,还是温水煮青蛙逼我,嗯?” 贺憬西揽着她腰的力道不受控制地稍稍用了点儿,他想说什么。 “你只有我,”她凑近他耳畔,低低地但咬字清晰地说,“可我不是。” 话落,两人目光再碰撞。 贺憬西身体微僵,停止流动的血液仿佛变凉。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轻而易举从他的桎梏中脱身离开,她后退步,温温静静地和他对视。 掌心属于她的温度和触感不再,清晰的是她脸蛋上不再掩饰的嘲弄。 脚步后退,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远。 从接到贺知宴电话开始堵在胸口的那股怒意不再压制,桑偌背脊挺直,扬了扬下巴,眉眼间渐深出冷艳傲慢,连眼中的笑意也是冷的。 “做梦都想我回到你身边?”精致明艳的五官漾出明晃晃的挑衅,没有再演戏,她弯了弯唇,声音凉薄,“贺憬西,那就继续做梦吧。”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 第38章 她唇畔漾着笑, 明艳璀璨。 方才种种分明是曾经她爱他时撒娇的模样,不同的是,从前满怀爱恋情意, 此刻只有逢场作戏,那笑意根本不达眼底。 是假的。 不过是她的温柔刀。 但能看到如此鲜活甚至是愤怒的她,贺憬西却甘之如饴,就像那次在她公寓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从而有的踏实感一样。 他没有作声, 只眼神一瞬不瞬沉沉地紧锁她的脸蛋。 如女王般傲慢地收回视线, 再也不看他一眼,桑偌转身就走, 细高跟踩上滑落在地的西装, 她没有停顿, 而手中被她抽出的皮带…… 随手一扬,她背对着他随意扔出,不在意此时的他模样有多狼狈。 丝毫不犹豫。 贺憬西看着她的背影, 身形挺拔仍站在原地。 片刻后, 他俯身将西装捡起,唇畔勾起微不可查的弧度。 * 陶陶的身影看不见, 桑偌狐疑微微蹙眉,想打电话给她,却意外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只能往前走。 熟悉的清冽气息悄然侵袭而来,沉稳的脚步声不疾不徐,人就在她身后,隔着一步的距离。 桑偌微扯了扯唇,没有理会。 不想,她稍稍快一些哪怕看不出变化, 身后人就跟着快一些,她放缓脚步回归原来速度,那人就学着她样,似乎想始终和她保持不变距离。 桑偌背脊绷得直直的,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无意识地握成了拳。 下一瞬—— 不再带有男人温度,却依然染着冷冽男士香水味的西装再一次地被披在了她身上,他的手掌将她肩膀轻柔但不失强势地按住。 隔着布料,似乎都能感觉到那股炙热。 桑偌站定。 无视她毫不掩饰的嘲弄,贺憬西只低声说:“别着凉,等下可能有雨。”他顿了顿,目的如旧,“我送你上了车就走。” 桑偌看着他。 须臾,她仰起脸蛋,唇角漫不经心地勾起,溢出讽刺轻慢的淡笑:“贺憬西,我玩你玩儿够了,离我远点儿。” 她一点也不否认方才只是做戏,大大方方地不要他的真心。 视线交汇,贺憬西眸光极暗极沉,如幽潭深不见底看不透。 “我心甘情愿。”情绪似乎没有波动起伏,他淡声说了句。 说话间,他的手仍轻按着她的肩。 仿佛无论她怎么对他,他都不会离开,不会有丝毫怨言,如他所说是他愿意的,只要能在她身边呆会儿,哪怕只是一会儿。 桑偌长睫轻眨。 忽的,她低低地哼笑了声,似好心地反问:“我会感动吗?” 贺憬西没有作声,只深眸沉沉地注视着她。 桑偌不避不让。 晚风吹拂,丝丝凉意再拂来。 他知道她不会。 半晌,贺憬西滚动喉结,将沉默打破,同时拿下了披在她身上的西装,似是妥协,语调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无奈:“我不碰你,只送你上车。” 西装被他随意搭在了臂弯。 末了,他往后退了步,第一次和她保持该有的绅士距离,没有再说话,只是专注地凝望着她。 月光冷白,仿佛为他的面容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难以形容的孤寂。 而那眼神…… 嫣红的唇微的扯了扯,一丝若有似无的淡淡挑衅弥漫在眉眼间,桑偌收回视线。 贺憬西特意等了等,而后再跟上。 这里离停车场有段距离,手机没电不能叫会馆的观光车,陶陶也找不到人,桑偌只能自己走。 她浑不在意身后的贺憬西,只当没有他这个人。 踩着细高跟,她漫不经心地走着,没多久,就要走上一座凉亭,凉亭仿古风,哪怕是晚上也颇有几分诗情画意,尤其灯光笼罩,愈发朦胧。 桑偌脚抬起踩上石板阶梯,高跟鞋发出清脆声响,目光不经意地被旁边池塘的荷花灯吸引,她多看了两眼。 便是这恍神的两眼,让她下阶梯时没注意路况一脚踩空。 石板偏滑,猝不及防的一下,桑偌身体不稳,直至朝前摔去。 刹那间,她似乎听到了细微的声响,像是脚崴到,又像是其他什么东西,不等她深想站稳,贺憬西明显紧绷的声音倏地响起—— “桑偌!” 短短两秒而已,在狼狈摔倒之前,桑偌被用力地按进了男人坚硬的胸膛里,属于他的气息瞬间笼罩而下将她密不透风包围,包括他的人。 “唔。” 桑偌似乎听到了不甚清晰的一声闷哼,若有似无。 “啪——” 几乎是同一时间,有东西坠地发出清脆声响。 桑偌心口倏地一跳。 “有没有事?”炙热唇息就在耳畔,随之一起的是他分明紧张的声音。 桑偌回神。 他的双臂仍将她紧紧禁锢着,有些疼。 桑偌眉心微蹙。 “放手。”她语调温凉。 两人紧密相贴严丝密和,鼻尖是她身上好闻的香水味儿,贺憬西半阖了阖眼,将她松开。 一得到自由,桑偌抬脚想往前走。 “唔。”眉头骤然猛皱,五官几乎就要拧在一块儿,刹那间的疼让她没忍住闷哼了声。 她微微躬腰。 贺憬西第一时间敏锐察觉到她的异样,忽然意识到什么,他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走回凉亭,将臂弯里的西装铺在石椅上后,才让她坐下。 “脚崴了?”没有丝毫犹豫地在她身侧单膝跪地,视线扫过她白皙双脚,最后,他小心翼翼将她脚上的细高跟脱了下来。 动作万分轻柔,像是对待最宝贵的无价珍宝。 “是左脚?”将她左脚放置在他腿上,他抬眸沉声问。 脸蛋微冷,桑偌忍着疼,不置一词就要收回自己的脚。 然而脚踝被他手掌握住。 “别动,”眉头紧皱,贺憬西嗓音喑哑紧绷,“我看看。” 话落,他指腹轻轻触碰检查,同时目光时不时地看向她,注意着她脸上微小的情绪变化,见她眉心始终微拧,他意识到了什么。 “我轻点,”语调不自觉放柔,他低声哄她,安慰,“问题不严重。” 他掌心的温度炙热,触碰间温度又渐渐升高,沿着肌肤和神经似乎意图钻入桑偌身体每个角落。 她想抽回,奈何他看似没怎么用力实则握得很紧,她根本无法挣脱。 试图就这么抬脚踹他,偏偏脚踝那的疼一阵阵地钻心。 她怕疼。 垂放在石椅上的十指无意识地攥在了一块儿,桑偌呼吸渐渐变重。 贺憬西一直在看着她。 见她贝齿不受控地咬上了唇,身体也逐渐紧绷,他动作再放轻,低低地再哄:“放松,别乱动,忍一忍,嗯?” 桑偌别过了脸,眉眼冷淡。 也就是这时,她后知后觉发现先前掉落在地摔碎的东西,两块瓦片,从凉亭顶上掉下来的。 凉亭的高度不算很高,但真从上面掉下瓦片砸在身上也绝对会受伤,毕竟瓦片不算轻。 尤其…… 桑偌忽然意识到,如果那么巧砸到了自己,首先砸到的是她的脑袋。 但贺憬西替她挡住了。 就着光线,桑偌瞥见了他后背有瓦片擦过留下的痕迹。 在烟灰色衬衫下那一片痕迹很深,似乎……像是血珠。 她看向他的脸。 察觉到她的视线,贺憬西抬眸,目光碰撞的刹那,有诡异沉默迅速蔓延。 须臾,他难得替自己辩解,嗓音沙哑,神色清冷似乎不曾有情绪波动:“不是故意安排,没有想要借此装可怜让你心软。” 桑偌弯了弯唇,任由凉淡浅笑弥漫,但没有言语。 贺憬西喉间发紧。 不再解释,他摸出手机让等候在停车场的司机将车开到这能停车的附近。 等司机到了,他再度小心翼翼地将她左脚暂时放下来,长指拎起她的高跟鞋,准备带她走,然而起身的刹那,用力的左腿传来一丝痛感。 身体微僵,他微微地躬了躬背。 他皱眉,又在下一秒若无其事地舒展。 弯腰,他双手稳稳将她抱起,在她想要拒绝的前一秒平静地说:“你的脚暂时不能用力,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明天还要拍戏。” 语顿两秒。 “因为我,不值得。”他哑声说。 姿势的缘故,桑偌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一眼看到他紧绷的脸廓,往上,一双深眸正沉沉地注视着她,眼中只倒映着她。 见她似乎要说话,贺憬西低声将她阻止:“走了。” 桑偌唇角微扬。 “你确实不值得。”轻慢中似乎带着淡笑的话语从她嫣红的唇中溢出,很是赞同的语调。 贺憬西神经绷了绷。 暗色覆满双眸,他没有作声,稳稳地抱着她走向司机停车处。 桑偌任由他抱着,没有试图挣扎,也没有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以防自己掉下来,反倒是贺憬西将她抱得极紧又小心翼翼。 那件两次被她不要的西装孤零零地留在了原地。 “贺总?”司机一见贺总是抱着桑小姐过来的,眼皮顿时猛地一跳,下意识看向他的左腿,想出声提醒却被男人眼风警告地扫过。 他只能咽下,急急打开后座车门。 贺憬西弯着腰,动作温柔地将桑偌放在座椅上,他没有急着上车,而是转身走到了后备箱,从中拿出一双女士的柔软拖鞋。 沉默地在她身旁坐下,他再次弯腰,就着这样的姿势帮她双脚穿上拖鞋。 直起腰,却见她唇角微勾,看着像是在浅笑,实则溢出了若有似无的冷清嘲弄。 “最近的药店。”喉结滚了滚,贺憬西沉声朝司机吩咐。 “是。” 车子启动。 这里本就在市中心,药店很快找到一家,贺憬西吩咐了声,司机应下下车,以极快的速度将活血化瘀的药和冰袋买来。 之后,他没有上车,很有眼力见暂时离开。 车内只剩下了桑偌和贺憬西两人。 贺憬西看了她一眼,低声说:“先帮你冷敷,可能会有点凉,忍一忍。” 他说着,再次轻轻抬起她的左腿放在了自己大腿上,温柔不失强势的力道将她按住不给她逃脱的可能,而后,他帮她冷敷。 桑偌早有心理准备,然而当那份凉意蔓延时,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的指尖一下攥住了身下的座椅。 “很快就好。”察觉到她的异样,贺憬西低声说。 很想看她一眼,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目光只落在她的脚上。 算着时间,十分钟结束,他拿开冰袋,细致地用纸巾替她擦了擦冷敷的地方擦干,而后拿过袋子里的云南白药喷雾。 一切完毕。 贺憬西没有放下她的腿,而是看向了她:“如果睡一觉不舒服,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桑偌懒懒地和他对视。 须臾,她稍稍倾身,细白指尖漫不经心地挑起他下巴,微微一笑,笑得冷艳无双,出口的嗓音微凉:“贺憬西,你的梦还没醒吗?” 贺憬西喉间再度紧了紧,情不自禁地想要握住她手指,却在即将触碰到的前一秒,她收回。 她冲他扬唇浅笑,毫无温度可言,只有虚情假意,仿佛又在嘲讽他的言而无信。 贺憬西深深看了她一眼。 “我送你回去。”嗓子眼的话咽回,他拨通司机电话让他回来。 司机接到电话时还愣了愣。 这么快? 但他没多想,只是等他上车后,他明显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气压些许地偏低,又好像贺总周身散发出了一股落寞。 车子再启动。 桑偌早已看向了车窗外,欣赏着车外夜景。 身后,贺憬西深邃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一瞬不瞬,不曾移开过半分。 哪怕她根本不给他任何回应。 但他仍甘之如饴。 沉默笼罩了一路,直至车子驶入公寓后突然停下。 “贺总,有车拦住了我们。”司机汇报。 贺憬西掀起眼皮,看向前方。 还没等他看清楚,一旁的桑偌突然不管不顾地推门下车。 惦记着她的脚,贺憬西眉心一皱。 “桑偌。”他迅速跟着下车。 但他慢了一步。 原本依靠在车头的那个陌生男人几步走至了桑偌面前,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挡在了身后。 而桑偌…… 他分明看到她朝那男人笑得开心,发自内心的欢喜,而不是面对他时的虚情假意,那男人也冲她笑了笑,甚至摸了摸她的脑袋。 “桑偌。”贺憬西站定,薄唇抿得很紧,胸口像是突然间有块更重的巨石压着。 很闷,很沉。 他的嗓音更是喑哑紧绷到了极致。 但,桑偌只是随意地扫了他一眼,之后再也没有看他,她的眼里只剩下了那个男人。 下一秒,那男人和他对视。 冷意和嘲弄意味分明。 “杨平,”他听到那个男人慵懒地开腔,轻描淡写地要笑不笑,“还要我教你吗?打断贺总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美美的婷的营养液~ 晚安。 第39章 贺憬西面色不变, 一丝一毫的波澜起伏也没有。 他的目光依然落在桑偌身上。 杨平走近,一板一眼地问:“慕总,哪条腿?” 慕庭周懒慢地瞧了眼贺憬西。 “上楼。”侧首, 他摸了摸桑偌的脑袋,语调温和但不容置喙。 桑偌和他对视,乖巧点头:“好。” 她转身就走。 “桑偌,”贺憬西目光深深地盯着她,眉头皱着, 喉间艰涩, 出口的话语哑透,“让保镖送你上楼, 你的脚不能用力。” 慕庭周闻言下意识看向桑偌的脚。 拖鞋…… 察觉到慕庭周的视线, 知道他什么意思, 桑偌没有等他开口自觉地脱了拖鞋,光脚踩上地,对走到她身边眼睛微红的陶陶说:“扔到垃圾桶, 扶我上楼。” 陶陶还在为今晚的失职自责, 一听到桑偌的吩咐立马应下,弯腰捡起那双拖鞋迅速扔进了垃圾桶。 一声响, 拖鞋被抛弃。 有暗色在贺憬西眼底悄然翻涌,他盯着桑偌,沉声说:“早点休息。” 但她始终没有给他回应。 话音未落,就见那男人从自己后备箱中拿出了双拖鞋,重新走至桑偌身旁蹲下,亲自替她穿上了鞋。 两人没有说一句,但极默契。 贺憬西看着,薄唇紧抿, 呼吸渐渐变得沉重,落在身侧的一只手握成了拳。 想上前,却被杨平有意无意地拦住。 他站在原地,身形异常挺拔,最后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上车离开。 夜色浓郁,风雨欲来。 慕庭周睨了他一眼,低嗤:“杨平,动手。” 他顿了顿。 “三条腿都打断。”要笑不笑的,他又吐出一句。 杨平挺直腰背,应得大声:“是!” * 桑偌被搀扶回了公寓,陶陶羞愧地想要解释:“桑小姐,我……” “不用解释,这次就算了,”她打断陶陶,说,“给我倒杯水吧,我哥在,你先上去休息吧,有事我会叫你。” 她没去追究陶陶今晚为什么会突然不在。 陶陶愈发羞愧懊恼,但多少知晓桑小姐的脾气,于是没有再试图说什么,迅速地给她倒了杯白开水放在了茶几上。 “桑小姐,那我出去了。” “好。” 陶陶虽然说着出去,但并没有先上楼,而是等在了门口,等慕庭周出现后再走。 桑偌确实是渴了。 俯身拿过杯子,她双手捧着喝了小半杯,喝完随手拿过一个抱枕抱在了怀中,左腿慢慢地抬起抬高,跟着身体往后靠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开门声。 “哥。”睁眼看到慕庭周进来,她稍稍坐直。 慕庭周在沙发另一侧坐下,看了眼她抬高的左腿,淡淡开腔:“心疼没有?” 桑偌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 “贺憬西,”慕庭周哼笑,“我让杨平打断他的腿,心疼了吗?” 桑偌:“……” “要是心疼,”桑偌没好气地把抱枕扔向他,白他一眼,“你说那话的时候我就会阻止你。” 慕庭周接过抱枕,不咸不淡:“那就好好告诉哥,为什么今晚会和他在一起,让他送你回来,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 他问得直接:“他对你说了什么,心软了吗?” “没有心软。”习惯性地拿过另一个抱枕,桑偌犹豫了一秒最后没有选择隐瞒,将今晚和贺憬西的独处简单地告诉了他。 慕庭周漠然。 桑偌见他脸色稍显难看,怕他误会,无奈再解释:“哥,我……” “别被他骗了,少和他接触。”慕庭周打断她。 桑偌唇角微扬,眉眼间溢出傲娇浅笑:“当然不会。” 慕庭周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他了解他的妹妹,知晓她的真正脾气,今晚所谓的贺憬西逼分手不过是导.火索,根本原因,大约是在她死心后他偏偏要纠缠惹怒了她。 她有她的想法。 “哥,你放心啦,我没有那么傻。”桑偌到底还是多说了句,半是撒娇半是哄。 慕庭周哼笑。 指腹划过从进门起就拿在手中的手机,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忽然问:“贺憬西肩膀附近应该是血迹,怎么回事?” 桑偌亦后没有隐瞒,将在会馆崴脚和瓦片掉落的事也告诉了他。 慕庭周沉吟。 “奋不顾身救你,感动吗?”长指随意轻点手机屏幕,他问得随意,然而眼神锐利。 桑偌无奈。 “没有,不会,”她低低地说着心里话,“感动没那么廉价,那一刻心里没有什么感觉,就算他做再多也不会让我感动。” 慕庭周忽地笑了笑。 “哥,你笑什么?”微撅了撅唇,桑偌佯装生气。 慕庭周收起手机,不答反问:“这次电影要拍多久?” 桑偌想了想:“预计四个月。” “结束后回深城。”慕庭周淡淡道。 桑偌没有丝毫犹豫:“好啊。” 她并不需要靠疯狂拍戏来赚钱,先前季行时给她规划的路线是他们三人都认可的,一年拍两三部电影就够了,剩下有空余时间她更想享受生活或充电学习。 慕庭周嗯了声,优雅交叠的双腿放下,他起身:“我不放心,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你的脚。” “好。”桑偌乖乖听话。 慕庭周瞧着,嘴角勾了勾,宠溺笑意蔓延。 * 天更暗了,黑沉沉的。 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压抑弥漫在空气中。 然而更为压抑的,是逼仄的车内。 【奋不顾身救你,感动吗?】 【没有,不会,感动没那么廉价,那一刻心里没有什么感觉,就算他做再多也不会让我感动。】 通话到这里结束,只有这两句,“嘟”的一声,慕庭周那边掐断了电话。 贺憬西低眸,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屏幕,薄唇一点点地紧抿成了直线,胸腔处有股沉闷情绪横冲直撞着,在他身体里乱窜。 他阖眼。 更有股钝痛悄无声息蔓延,经久不消。 “走吧。”半晌,薄唇掀起,他喑哑地吐出两字。 司机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听到他的话后连声应下,随即启动车子迅速离开前往医院。 宾利驶出公寓门口的刹那,倾盆大雨突然而至。 * 桑偌被慕庭周带去了医院看了急诊,检查完是轻微的症状,医生还说最开始的处理很及时,开了药,嘱咐好好休息。 两人回公寓。 中途,桑偌终于想到什么:“哥,你这次在这待几天?是有工作吗?” 慕庭周哼笑,捏了捏她的脸:“明早就走,过来看看你,本来想和行时见个面,但他还没回来,下次我们再一起吃饭。” 本想问她车祸后遗症的事,但话到嘴边他到底还是改了主意。 他只说:“我不在,行时会照顾好你。” 桑偌闻言,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拖长了音调笑说:“放心吧,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等这部电影拍完了我就回来了。” 她眨眨眼,满脸挪揄狡黠:“哥你别太想我,早点给我找个嫂子才是正经事,你年纪这么大。” 慕庭周:“……” “谁惯的你,这么跟哥说话,嗯?”他作势就要揍她。 桑偌笑着躲开,又讨好似的卖乖撒娇:“当然是我哥哥啊。” 慕庭周哼笑了声。 兄妹俩随意聊着天很快就回到了公寓,而电梯门开的瞬间,桑偌一眼就看到了门口有两个袋子放着。 慕庭周替她拿起来。 打开—— 是一双今晚她穿的细高跟和两双奢侈品牌的平底鞋。 他只看了眼,递给桑偌。 桑偌摇头,没有接:“不要了。” 慕庭周很是满意,毫不客气地扔进了垃圾桶里,而后扶着桑偌进了屋,嘱咐她早点休息。 桑偌乖乖听话。 慕庭周则先去了书房处理一些公务,等处理完已是深夜快凌晨。 他摸出了支烟。 吞云吐雾间,他想到了在公寓楼下时贺憬西看偌偌离开时的眼神。 都是男人,他再了解不过。 ——贺憬西不会放弃。 一支烟灭,慕庭周面无表情地拿过手机拨通了季行时的电话,没有婉转直入主题:“告诉我句实话,喜欢偌偌吗?” * 一夜无梦。 第二天因为生物钟醒来,桑偌习惯性地去摸手机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昨晚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回来后她充上电便放在了那没有管。 缓了缓起床最开始的迷糊,她掀开被子小心翼翼下床,发现左脚似乎不会再疼了,但她没有大意,毕竟当初也崴过。 坐上沙发,她拿过充满电的手机,一开机,微信振动声不断。 她点开,发现全部是来自于贺知宴。 想到昨晚回来后忘了联系他,桑偌连忙点开他的语音—— 【气死我了!我爸妈就是不肯告诉我为什么要我和你分手,明明吃饭的时候气氛那么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桑偌,我想了又想,只有一个可能,是不是他们发现了我们是假的,认定了你是我找来敷衍他们的?】 【偌偌!我女神!我完了,他们要带我出国,回去继续见那个什么讨人厌的黏人妹妹,完了完了,难道我注定摆脱不了她了吗?】 桑偌一条条听着,眉头微蹙。 原来他不知道是贺憬西? 指尖点到最后一条,语音里,贺知宴起先很沮丧,但很快就重新恢复到了一贯的傻白甜乐观,小奶狗似的黏人—— 【偌偌,我们暂时不能见面了,你等我回来!那什么,昨晚你是不是生气我又没和你商量就让你见我家人?你别生我气啊,我就想告诉你,等我找机会溜回来,我追你呗!我喜欢你!】 后面贺知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突然嚷嚷了起来,之后再无声音。 桑偌:“……” 指尖按了按眉心,尽管知道大概率贺知宴应该看不到她的消息,她还是先回了句断了他的念头:【不用,我不谈恋爱。】 顿了顿,她又发了句:【帮你忙就帮到这里。】 其他的话她还是打算等有机会见面再说。 退出微信,她发现还有条短信,她再点开,发现是一串陌生数字,归属地仍是西城:【这几天不要穿高跟鞋,注意不要用力,好好休息。】 时间是昨晚。 桑偌只看了眼,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号码也拉入了黑名单,而后将短信删除。 放下手机,她慢慢地走去了洗手间洗漱。 等收拾完出来,本想敲门看看她哥醒了没有,才发现他在门上贴了张纸条,告诉她有急事要处理先回深城,并嘱咐有事找季行时。 桑偌拿下纸条,没一会儿,陶陶下来带来了早餐。 等吃完,她们一起下楼前往片场,但没想到,一开门,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出现了入户大厅的置物台上,还有张卡片。 陶陶张了张嘴,说:“我下来的时候没有花。” 桑偌没有多看,直接吩咐:“扔了。” 陶陶点点头,快步走过去拿下那束花,却一不小心卡片掉落,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不是卡片,是一张碧海蓝天的风景照。 桑偌目光不经意扫过,一眼认出背景是马尔代夫,但不过两秒,她便收回了视线,径直去按门铃。 陶陶连忙将照片捡起和玫瑰一起扔进垃圾桶,而捡起照片时,她意外发现照片后面手写着一句话,看字体是男人写的。 但她没看具体是什么话。 这个插曲没有引起桑偌任何的情绪变化,她前往片场后一如既往地全身心投身于拍摄之中,不浪费时间也不浪费和老戏骨学习的机会。 在片场的日子忙碌且充实,累并快乐着,每天都是如此。 而每天相同的另一件事—— 是早上出门有一束鲜花安安静静地放置在置物台上,风景照更是随着鲜花的变化而变化,每天风雨无阻地出现,每天她毫不客气地扔掉。 除了鲜花照片,其他再没有。 一连半个月都是如此。 送花的人不曾出现,贺憬西亦是,他再没有出现在她眼前。 * 半月后,周六。 今天是吕导生日,他提前几天便通知了所有人今晚他请吃饭庆祝,也是想着这半个月大家都很辛苦所以放松放松。 地方定在了澜青会馆,众人一阵欢呼,毕竟澜青会馆是有钱都难进的地方。 桑偌身为女主角不能不去,但她已经和吕导打过招呼会提前离场,吕导知道她前些时间脚崴也没有耽误进度,心中是很满意她的,自然不会强行留她。 中途桑偌去了趟洗手间。 推门出来的刹那,她敏锐地闻到了淡淡的薄荷烟草味。 抬眸—— 男人挺拔颀长的身影赫然出现在视线中,烟味是从他指间弥漫开,那抹猩红忽明忽暗。 是半月没有出现的贺憬西。 目光懒懒地从他脸上收回,桑偌抬脚就要离开。 “桑偌,”他的声音似被酒精浸润过,格外沙哑低沉,落在她脸上的眸光更是难以形容的深,“给我两个月。” 第40章 昏黄柔和的灯光倾泻而下, 将两人交.缠在一起的身影拉得很长,似乎平添了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在包厢时桑偌喝了点儿酒,有些微醺。 懒懒掀眸, 眼风漫不经心地扫过,唇畔忽而勾起,她抬脚慢慢走近。 很快,距离近在咫尺。 只要再近一点点,便能亲密接触。 贺憬西喉结滚了滚。 他看着她。 桑偌也静静地和他对视。 装饰雅致的走廊里被沉默笼罩, 再无其他声音, 安静得过分。 见她身体微微晃动像是站不稳,贺憬西眼疾手快习惯性地搂上她纤腰, 隔着布料似乎也能感觉到她肌肤的柔嫩触感。 淡淡酒味弥漫上他的鼻尖, 混合着她身上的香水味, 意外得勾人。 有欲.念蠢蠢欲动,想要搂她入怀,甚至想揉进自己的骨血中再也不让她离开。 喉结轻滚, 下颌线逐渐收紧, 最终,贺憬西还是松开了她腰腹, 只虚扶着她。 “喝酒了?”他低眸,视线深深地紧锁着她,眉心微拢声音喑哑,“喝酒前有没有吃东西?” 属于男人的气息熟悉炙热,男性性感荷尔蒙若有似无,完美融合间将桑偌笼罩。 卷翘长睫毛轻轻扇动,她仰起脸蛋,眼角眉梢间漾开一丝漫不经心的轻笑, 微勾着唇,语调舒缓凉懒:“你管我?” 挑衅和嘲讽蔓延。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一层薄薄的嫣红染上了她五官。 媚眼如丝,分外勾人。 贺憬西眸色微暗,声音也悄然暗了两分,俊脸克制着,他掀动薄唇低声解释,也像是在哄她:“空腹喝酒你会不舒服。” 说话间,两人呼吸交缠。 微痒。 贝齿无意识地轻轻咬了咬唇继而松开,桑偌浅浅地笑了笑,红唇微翘,她语调懒慢地问:“两个月,什么意思?” 短发下的俊脸肃穆冷硬,贺憬西沉静深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两年,换两个月,两个月若是你不能重新爱上我……” 喉间紧绷,他语顿两秒,对上她弥漫的浅笑,他喑哑但平静地继续:“我退出,不再纠缠。” 他和她距离极近,几乎只隔了张薄纸,偏偏他的嗓音低低,这样的姿态下像极了是在耳语,更像是在不动声色地蛊惑。 桑偌黑白分明的眼眸仍静静地和他对视。 贺憬西喉结上下滚动:“桑偌……” “疼吗?” 话音戛然而止。 贺憬西眸光微动,下一秒,她细白指尖毫无征兆轻触碰上了他肩,刹那间,他下颌线条竟是不受控制地再度紧绷。 “这里,”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他质感极好的深色衬衫,唇角噙着温温静静的笑,桑偌撩起红唇,看着他问,“瓦片砸下来疼吗?流血了,对吗?” 她的指尖仿佛有魔力,径直穿透了衬衫毫无阻碍地和他的肌理相贴。 温度滚烫。 贺憬西神经绷了绷。 挑了挑眉,桑偌下巴微扬,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不说话?回答我啊,疼吗?” 贺憬西半阖了阖眼。 “不疼。”他极沙哑地说。 那点疼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的目光始终不离她脸蛋半分。 桑偌亦是。 眼睫轻眨,她轻笑:“那车祸呢,疼吗?” 瞬间,贺憬西喉间发紧。 眸色似在悄无声息间变得格外深暗,有东西蔓延至他身体最深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没有言语。 她不是关心。 桑偌扬眸。 脑袋隐隐有些晕,指尖仍触碰着他肩,她笑意不减似叹息地陈述:“如果是从前,我会在意更会心疼。贺憬西,你究竟什么时候才愿意接受事实?” “覆水难收,懂么?”轻飘飘地吐出最后一句,她要收回手。 指尖倏地被攥住,很紧。 桑偌没有挣脱,只看着他。 情绪不曾有半分起伏,掌心里是她指尖温度,贺憬西眸色幽深:“从没想过收覆水,回到从前。” 话还和那日说的一样。 “两个月很短,时间很少。”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你拍戏,我工作,两个月,我能见到你的时间有限。” “桑偌,”他低低唤她的名字,说着从前从不可能说的话,字字缠绕着克制的紧绷,“就当我是在做梦,两个月让我死心。” 他的神情依然波澜不惊,只是嗓音太过低哑。 平静,不失强势。 他不是来征求她的同意的,不管她答不答应,他都会出现在她身边两个月强求,他骨子里其实本来就是这样的男人。 消失了半个月不纠缠,再出现说这种话,分明就是以退为进。 至于两月后…… 眉眼逐渐染上层冷艳,桑偌勾了勾唇,温凉嘲弄弥漫,随即一点点地抽回了被他攥着的手指:“贺憬西,我不想陪你玩儿。” 话落,她将他推开。 然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她被他打横抱起。 猝不及防。 桑偌条件反射就要挣扎。 “想打就打。”沉沉的声音落下,似有丝丝宠溺萦绕其中。 桑偌唇畔原本噙着的笑意收敛,她没有再动,看向他,嗓音冷淡了下去:“又想强迫我吗?” 贺憬西垂眸。 “是想见你,和你独处。”喉结滚了滚,他说。 将她眼中不再掩饰的冷意看得分明,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而是强势地抱着她离开,在走至最近的一间包厢时推门而入。 “砰”的一声,门被他关上。 桑偌被放在了沙发上。 “我让人送醒酒茶来,喝了再走。”半圈着她,贺憬西低声说。 桑偌别过了脸,没有理会。 贺憬西暂时将她松开,直起身拨了个电话,通话很快结束,他垂眸看着桑偌,最终在她面前单膝半蹲下。 有情绪在身体里悄然涌出,察觉到他的靠近,桑偌勾着唇不客气地就要踹,却慢了步。 左脚脚踝被他握在了掌心。 贺憬西抬眸,眸光深深和她对视:“脚怎么样,好了吗?” 桑偌重新和他对视。 “不怎么样,所以呢?”扼制着一股隐约不受控制的情绪,她语调染着要笑不笑的挑衅。 贺憬西深深看了她一眼。 桑偌哼了声,想要抽回脚,却在下一秒左脚的高跟鞋被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脱了下来,不等她有所反应,不轻不重的揉按开始。 视线里,高高在上的矜贵男人单膝跪地,将她的左腿抬起放在他的腿上,轻轻揉按。 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了她的左脚上。 揉按间,掌心温度渐渐变得炙热,沿着她的肌肤侵入。 “这样舒服吗?”她听到他问。 他抬起了头。 桑偌和他对视,红唇翘了翘,没有刻意地和他唱反调,仿佛只是想陪他玩儿了就搭理一句:“你碰了就不舒服。” 沉默蔓延。 “好。”贺憬西只说了一句,再无其他。 好是什么意思未解。 他重新垂下了眸,继续手上动作,丝毫不在意她方才的嘲弄。 不多时,门铃声响起。 “等我。”小心将她的左脚放下,贺憬西起身去开门。 很快,他推着小推车去而复返。 “醒酒茶,喝了再吃点东西。”他将推车推至茶几旁,俯身就要替她拿东西。 “洗手了吗?” 动作暂停,贺憬西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我去洗手。”他沉声回应,转身去向这间包厢的外边露台,那里有洗手台。 洗手,返回。 果然,包厢再没有她的身影。 贺憬西站在原地。 头顶落下的灯光温柔,但交.缠的身影早已不见,仅剩的只是孤凉。 他独自一人。 末了,他从裤袋里摸出烟盒重新捻了支烟出来,轻微的一声,幽蓝火焰跳跃,却只平添孤寂落寞,化不开他周身凉意。 烟雾徐徐弥漫模糊面容,贺憬西久久未动。 * 桑偌回了包厢。 吃饱喝足后娱乐活动开始了,有麻将玩牌的,有热闹玩游戏的,还有抱着话筒鬼哭狼嚎在大吼唱歌的,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桑偌和人聊了会儿天。 “桑偌,来玩儿啊。”有人喊她。 桑偌笑了笑,走近陪他们玩了把狼人杀,胜利得出其不意,极其顺利。 其他人都惊呆了,嚷嚷着再来。 桑偌软声说:“好啊。” 于是游戏再开始,桑偌……次次赢。 有人瞪直了眼,笑着逗她:“桑偌,你怎么这么厉害,玩多久了?说,是不是有师父教你?” 脑中突然闪过模糊画面,桑偌但笑不语,没有再继续玩而是让给了其他人,之后找到吕导再次说了声生日快乐送了礼物,提前退了场。 陶陶和杨平在车里等她,远远见她过来,陶陶第一时间下车去接她。 见她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看,她问:“桑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桑偌背脊异常笔直,闻言默了一秒,摇头,语气很淡:“没事,走吧。” 陶陶见状,便没有再说什么。 * 桑偌回到了公寓。 脑袋有些许昏沉,好像很累很不舒服,想坐在沙发上缓缓休息下,没想到眼皮渐渐变重,睡意袭来,没一会儿便不受控制地阖上了眼。 身体渐渐倒下,她迷迷糊糊地睡在了沙发上。 她睡得不安稳,做梦了。 画面乱晃模糊,唯有“嗒嗒嗒”清脆的高跟鞋踩在石板上的声音清晰无比,一声声钻入她耳中。 那个人好像是自己。 她看着自己一步步走上凉亭,看着自己下石阶要离开,偏偏此刻有什么东西松动的细微声音响起,她想发出声音提醒自己走快点儿。 “桑偌!”紧绷的低沉声音响起。 她被紧紧抱入男人胸膛。 一声闷哼,血珠不断地从脑袋上往外涌,血腥味蔓延,可她始终被他紧抱在怀中。 “桑偌!” 又是一声。 这一次,她好像听到了鲜血一滴滴地掉落的声音,很快在地上汇聚成一堆,她僵住,随后一只炙热手掌将她眼睛遮掩。 “不疼。”她听到有人低声哄她。 她眼珠动了动。 下一秒,却是画面突变,停留在了…… 心尖倏地刺痛了下,桑偌猛地睁开了眼,小脸发白。 周遭安静,没有其他声音,除了自己急促沉重的呼吸声。 指尖无意识地用力地攥着身下的沙发,她闭眼缓了缓,然而胸膛依然剧烈起伏,心脏更是狂乱跳着像是要冲出来。 呼吸仿佛困难,她难受地猛地站了起来,想也没想走到了阳台上想要呼吸新鲜空气。 她开了窗。 如今已是十月中旬,晚间的风凉意稍显明显,一阵风吹来,桑偌身体一个哆嗦,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后背覆满了冷汗。 手指紧紧攥着,重重呼吸了下,她急步又返回客厅,茫然地扫视一圈后走向厨房,她的双眸始终没有什么焦距,仿佛还未从噩梦带来的恍惚中回神。 她只是遵从想法从冰箱里拿了瓶冰矿泉水,手紧捏着瓶身,仰头喝了不少。 然而等喝完好几秒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拿错了,她喝的不是矿泉水。 是酒。 是剧组女三号,一个和她一样大的可爱小姑娘送的酒,颜值很高,属于颜控看一眼就会喜欢的,她拿回家后放在了冰箱给忘了。 桑偌深深呼吸,僵着手放下。 “嗡嗡嗡——” 突然间,手机铃声伴随着振动声响了起来,毫无预警地吓了她一跳。 桑偌视线茫然地看向声源处。 须臾,她略有些僵硬地移动脚步回到沙发那,俯身捞起了手机。 屏幕上,一串数字闪烁着。 她有些分辨不清,唯一的念头是挂断,却不知是手滑还是在包厢喝的酒酒劲上来了后涌得厉害,她竟是滑向了接通键。 她脑袋突然间晕得厉害。 下一秒,男人沙哑紧绷的声音响了起来—— “桑偌,出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知知不知的营养液 第41章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剧情白天有修改,建议重看后再看这章。 夜深寂寥。 贺憬西身姿挺拔地在楼下等了许久, 指间夹着支快要燃到尽头的烟,淡淡烟雾弥漫模糊他的面容。 最后一口烟抽完,他摁灭烟头准备离开, 却在准备收回视线时,原本漆黑的21楼阳台忽然亮起了灯。 他习惯性地顿住。 不多时,却见那道身影有些急急地走了回去。 眉心微拢,贺憬西薄唇抿着,没有犹豫问司机要过他的手机拨通了桑偌的电话。 “嘟”的声音竟格外漫长。 贺憬西喉结滚了滚, 克制了又克制, 耐心等到那边接通,他紧握住手机, 脱口而出的语调紧绷:“桑偌, 出什么事了?” 没有回应。 他只能隐约听到她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桑偌?” “砰”的一声, 像是手机掉在了地上,贺憬西神色陡然深暗了下来,连喊两声桑偌, 最后听到的却是“嘟嘟”的忙音声。 他再拨, 无人接听。 薄唇紧抿成线,贺憬西敛眸, 径直大步往公寓楼而去。 一路到达她所住楼层,他抬手敲门:“桑偌?” 始终没有回应。 电话亦是,没人接。 贺憬西呼吸节奏微变,有些沉。 他再敲门,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干净门锁,是密码和指纹都具备的门锁,他赫然想起从前她喜欢某组数字当密码。 没有丝毫停顿,他长指直接输入那串数字。 “滴——” 密码错误。 贺憬西额角蓦地跳了跳, 准备再敲门。 门突然开了。 他的手差点就不受控地碰到她的脸,好在他眼疾手快收回。 “桑……” “行时哥,你来了……” 娇软的一声,充满信任。 却像是无数的钢筋,突然朝贺憬西而来,快准狠地扎入到了他的身体深处。 瞬间,血肉模糊,鲜血淋漓,钝痛蔓延。 瞳孔微缩,贺憬西心尖亦是倏地重重一颤。 呼吸不自觉屏住,他眸光沉暗。 阻拦消失,桑偌染了层薄薄红晕的脸蛋清晰映入眼帘,白皙与嫣红的完美融合,宛若为她铺上了抹难以言喻的娇羞。 漂亮的桃花眼睁着,明明毫无勾引的意思,但仍莫名透出了股又纯又欲的勾人气息。 美得夺目,恍人心神。 贺憬西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又喝酒了,有淡淡的酒味从她身上散发,萦绕在他鼻端,又顺势见缝插针地入侵他的神经中。 她正看着他。 确切地说,是看着“季行时。” 她叫他行时哥,她以为开门的是季行时,她看到的是季行时,她信任依赖的也是季行时。 不是他。 季行时…… 喉间蓦地变得难以形容的艰涩,紧紧抿成线的薄唇掀动,他无比沙哑地低低唤她的名字:“桑……” 她却转了身往里走,有些摇摇晃晃,像是彻底醉了。 偌字堵在喉间,不上不下,愈发晦涩难忍。 贺憬西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无意识地握成了拳,手背隐约有经脉跳跃。 而下一秒,他额角猛地突突一跳,根本不做他想,他本能地一个大步走至桑偌身后,迅速将就要摔倒的她稳稳接住。 “桑偌!” 她摔在了他怀中,双手抵着他胸膛,脸蛋贴着衬衫。 桑偌有意识听到有人在叫她。 她缓缓地仰起脸蛋,无辜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只这一眼,分明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偏偏贺憬西的脸廓线条骤然收紧,像是紧绷的弦到了临界点。 他喉结艰涩地滚了又滚,贴着她纤腰的手指竟微微发颤。 他阖眼。 再睁开,他俊脸克制着再无多余情绪,一个打横将她公主抱抱了起来,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双手自然而然地圈住了他的脖子。 可凉亭意外那晚…… 贺憬西呼吸沉了沉,他没有再看她,而是几步走至了沙发那,俯身小心翼翼将她放下,再想直起身,却是她勾着他脖子不放。 她没有说话,只是睁着眼望着他。 贺憬西指尖用力掐进掌心,有些许疼痛涌出,他低声开腔:“我去关门。” 她好像听懂了,慢慢地点了点头,安静乖巧极了。 乖得叫人只想……狠狠欺负。 贺憬西极力克制着,动作轻柔地拿下她手臂,微僵着身子返回到门口,手搭上门把的刹那,他有短暂的挣扎,但最终还是关上了门。 转身,恰和桑偌目光碰撞。 她看“他”的眼神,和重逢后她每次看他的都不一样,因为此刻他是“季行时”。 忽的,她眉心蹙了起来。 贺憬西急步走近。 “不舒服?”半蹲在她身侧,他习惯性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问她。 桑偌点头。 “嗯……”低低的一声,红唇微撅,盈满委屈。 胸腔窒闷,贺憬西缓了缓呼吸,半敛下眸,再开腔的嗓音更哑了:“好,我去泡蜂蜜水。” 他起身。 手指忽而被捉住,肌肤这样的相触,让贺憬西神经再度绷了绷。 他垂眸。 “要甜的,”脑袋昏沉,身体难受,但桑偌仍脱口而出,“甜的。” 贺憬西僵了两秒。 “好。”他说。 桑偌松开了他,甜甜地笑了笑。 贺憬西望着,攥紧的手指无意识地不断再收紧,他的呼吸更沉了,但他还是克制着迈开长腿走向了厨房。 依然找出上次他用的烧水壶,找到干净的玻璃杯和蜂蜜。 水烧着发出轻微声响,贺憬西微微垂首,明亮光线倾泻而下,却照不清他晦暗难辨的神情,无论如何也照不透看不透。 有情绪无声无息地蔓延至身体最深处,他的双手撑在流理台上,不经意的用力,骨节分明,而突然间,他强烈的烟瘾犯了。 想抽烟,太想。 手已抄入裤袋摸到烟盒,然而他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须臾,烧水声停,贺憬西回神。 半阖的眼眸睁开,眼底悄然淌过暗色,他伸手拿下烧水壶,将热水倒入玻璃杯中,随即又倒入另一个玻璃杯,来回凉得更快些。 不经意间,有几滴滚烫热水溅到了他皮肤上。 他浑然不觉。 不多时,开水终于凉到合适温度,他不甚熟练地舀了两勺蜂蜜放入玻璃杯中,继而倒入开水。 他重新回到客厅。 沙发上,原本坐着的桑偌不知何时躺了下来,纤薄的身子缩成一团,眉头微拧着,似乎很不舒服,又似乎是其他原因。 贺憬西站在沙发边垂眸注视着她。 从前不是没见过她醉酒模样,记忆里最为清楚的,是东城拍戏那次,她喝了酒,穿着吊带睡裙没有问一声就开了门,他是生气的,于是恶劣地将她欺负,欺负到了哭。 也有过一次是开心地跳在他身上,双腿圈着他,捧着他脸主动献上吻。 而现在…… 截然不同。 贺憬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几秒后,他俯身暂时将玻璃杯放在茶几上,而后微僵着身子坐到了她身旁,双臂温柔地将她抱了起来。 “桑偌,起来喝蜂蜜水。”他低哄着,柔情缱绻。 她身体软若无骨,醉酒之后更是一不留神就要东倒西歪,才扶起她准备伸手拿玻璃杯,她又软绵绵地要倒回沙发。 贺憬西喉结上下滚动。 单手揽住她纤腰强势不失温柔地圈住,他将她搂在了怀中,而后将玻璃杯贴上她红唇,再次低低地哄:“桑偌,张嘴。” 桑偌睡得迷迷糊糊,隐约感觉被扶了起来,又在她耳旁说着话,脑袋本就昏沉此刻更是难受了,她眉头紧紧皱着,不舒服极了。 她别过脸,闭着眼不开心地抗拒:“不要。” 贺憬西耐着性子:“听话。” 听话…… 猛然间听到这个词,尽管模糊不清,却像是一粒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掀起某些在深处的东西,桑偌手指一下攥紧,也不知哪来的脾气,直接胡乱拍上那只手。 “啪——”清脆的一声。 猝不及防,贺憬西竟是一时没拿稳,玻璃杯晃动,有水再次溅到了他手上。 “我不要!”又委屈又怨气的发脾气。 贺憬西眼神沉寂,眸底几度变化,注视着她。 喉间的晦涩变得汹涌,他克制着,片刻后下意识再放柔了声音哄道:“桑偌,喝蜂蜜水了。” 怀中人没有应。 贺憬西闭上眼。 “桑偌,”他开腔半是哄半是诱骗,又像是用尽了在她面前所有的柔情,“张嘴喝甜水好不好?是甜的,很好喝。” 揽着她腰的手往上,动作轻柔地替她将一缕散落下来的发丝捋到了耳后。 到底是忍不住,更是情难自禁,他指腹小心翼翼地触碰上了她白嫩脸蛋,一番轻抚摩挲,只是短短几秒而已,有些压抑了太久的渴望便瞬间汹涌如潮。 他克制了又克制,最终收回,继续哄:“桑偌,喝甜水。” 他垂首注视着她。 终于,她再次仰起了脸。 两人间的距离不经意地被拉近,近在咫尺,而她被他圈在他怀中,眼神无辜信任地望着他,天花板的明亮光线将他和她笼罩。 似有旖旎暧昧渐生。 可贺憬西却清楚记得她开门的那句。 如果他不是季行时,如果她没有醉酒…… 暗色在眸底翻涌,喑哑的音节从他薄唇间溢出:“喝蜂蜜水,喝了会舒服。” 桑偌长睫轻眨。 她动了动唇:“甜的?” “是。”贺憬西目不转睛和她对视,颔首。 桑偌盯着他,像是在回想他的话:“没骗我?” 明亮灯光下,贺憬西那张俊脸依然像是看不出有半分的情绪起伏。 “没骗你。”他说。 桑偌一下就笑了起来,明眸浅笑,生动勾人。 贺憬西失神。 下一秒,就见她傲娇地抬起下巴,指尖攥住他胸前衬衫,说:“那你喂我。” 第42章 她回视着他, 眉眼弯弯,撒着娇,不自知的妩媚勾人。 她说, 喂她。 有浓稠到无论如何也化不开的黯然覆上了贺憬西眼角眉梢,他一瞬不瞬地将她脸蛋锁住,神经悄然紧绷,呼吸也越来越沉。 情绪蠢蠢欲动,他几乎是从喉间深处硬挤出的声音:“桑偌, 我是谁?” 明明知晓那个答案, 他却不死心。 眼底悄然染上猩红,揽着她腰的手不忍用力怕弄疼她, 可他端着玻璃杯的左手手背上却已是青筋毕露, 经脉也好似要绷断。 他盯着她。 她攥着他衬衫的指尖松开, 微微蹙眉,但不出两秒又狡黠俏皮地扬了扬唇,眸光澄澈像是有光, 嗓音软软:“你……” “我喂你。”贺憬西蓦地粗声打断了她, 嗓子极哑极紧绷,若是细听便能发现其下掩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他突然不想听了。 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唇, 苦涩弥漫,贺憬西不由自嘲,活了这么些年,他第一次选择自欺欺人。 “喝蜂蜜水,”喉结艰难地滚动,他僵着身子小心翼翼把玻璃杯贴上了她的唇,低低地哄着她,“很甜, 喝吧。” 桑偌长睫眨了眨。 潜意识地想说话,然而喉咙里忽然蹿出了一种火辣干涩的感觉,太难受,当玻璃杯贴上来,她本能地张开唇听话地喝了起来。 蜂蜜水喝了一半,怕她低头的姿势不舒服,贺憬西抬起了手将玻璃杯抬高些好让她喝得顺利。 动作使然,她仰起了头。 那张透着酡红的脸蛋再度清晰地映入眼帘,包括那抹娇羞媚意,她的眼睛看着“他”,手抓着他的,毫不设防,万般信任。 恍人心神。 贺憬西就这么看着她,眸底暗色汹涌,下颚愈发紧绷。 很快,她喝完了。 想问她还要不要喝,却见她突然伸出舌尖,似无意识地舔了舔被水浸润的红唇,望着他的眼神懵懂无辜,丝毫不知自己像是在引诱。 倏地,贺憬西呼吸失控,有欲念像是要涌出。 额角猛地跳了跳,喉结格外艰难地上下滚了滚,极力克制着越来越沉重的呼吸,他从喉间蹦出紧绷一句:“还要吗?” 桑偌思绪混乱。 “要……”她只是乖乖地点头,笑。 贺憬西阖眼。 “好。”他说着暂时将玻璃杯放到茶几,而后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拿过抱枕垫在她腰后,小心翼翼地让她靠上。 “等我。” 她贝齿轻咬了咬唇,冲他笑。 贺憬西呼吸一滞,起身迅速重回厨房。 和先前一样让水温差不多后再泡了杯蜂蜜水,他大步返回,看到的却是她不知什么时候倒在了沙发上,蜷缩着身体已经睡着。 秀发散落在她脸蛋上,稍显凌乱但不掩美感地遮住了她半张脸。 安静蔓延。 贺憬西站着,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一动不动。 忽的,她蹙了蹙眉。 贺憬西连忙放下玻璃杯在沙发前蹲下,试探着低声叫她:“桑偌?” 没有回应,只有她细浅的呼吸声。 两秒后,贺憬西长指轻轻地将那缕发丝替她拨开,露出那张酡红依旧在的明艳脸蛋,那颗勾人泪痣也逐渐显露,分外惹眼。 他定定地注视着,眸色越来越沉。 她没有反应,也没有危险的意识,任由他看着。 半晌,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抱向主卧,又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到了床上,跟着他在床沿边坐下帮她将脚上的拖鞋脱下。 她低低地嘤咛了声,他顿时僵住不敢动,直至掌心里她的脚抽出,她翻了身侧对着他。 贺憬西侧眸。 只是一眼,他的呼吸再变得粗沉—— 她上衣上卷,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露出一截,白得晃眼,她的腰是她的敏感之一,他曾吻过多次,知晓有多令人流连忘返。 那些欲.念愈发汹涌,贺憬西闭上了眼,极力克制着不对她做什么。 他起身想走。 目光扫过她脸蛋,他复又顿住。 她还没有卸妆。 他隐约记得她第一次工作回来累得都睁不开眼了,却依然强撑着要先卸妆洗澡,而那次他就在倚在浴室门口瞧着她,最后拽着她一起洗了澡故意折腾了她。 薄唇紧抿着,贺憬西抬脚去了浴室,盥洗台上一堆瓶瓶罐罐,眉头皱了皱,他摸出手机拨通了席墨远的电话,语调波澜不惊:“让蒋施施接电话。” 蒋施施的呼吸和席墨远一样有点儿喘,语气很冲:“干嘛?” 贺憬西盯着那些瓶瓶罐罐,哑声问:“怎么卸妆,有什么需要注意?” “我干嘛告诉你?”蒋施施很不客气,是席墨远叫了她一声,之后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几句,末了还是忍不住刺他,“你会么你。” 通话结束。 贺憬西先是找出卸妆液和卸妆棉,转身回到床沿边坐下,记着蒋施施所说的注意点,他动作万分轻柔地替她卸起妆来。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 他不敢用一点儿力,深怕弄疼她,怕吵醒她,他小心翼翼的,就像对待唯一的无价珍宝。 壁灯暖晕,他眼神温柔缱绻。 笨拙地结束,贺憬西准备把卸妆液回归原处,却见她原本安安静静睡觉的模样不再,她蹙起了眉,撅着唇嘟囔:“脱衣服,洗澡……” 她无意识地扭动着,被子被她卷在了身下,纤腰露出的雪白肌肤越来越多,眼看着她的手就要脱自己的衣服…… “桑偌。”贺憬西猛地覆上她手将她阻止。 长睫颤了颤,她缓缓睁开了眼。 “洗澡呀……”她望着他,娇娇软软地委屈。 不自知的勾人。 只这一眼,贺憬西好不容易压下的欲.念再度汹涌而出,他紧紧地抿着唇几乎成一条直线,浑身所有的神经亦紧绷到了极致。 但很快,是其他情绪袭来。 他现在是“季行时”,她信任的是季行时,她…… 他不能,更也不想这样脱她的衣服帮她洗澡。 先前那股钢筋扎进身体的钝痛伴随着窒闷一起悄无声息地再涌了出来,蔓延至贺憬西身体最深处,彻彻底底地将他淹没。 额角突的跳了跳,他闭了闭眼,极力克制着,强势但不失温柔地将被子盖在了她身上,将她不经意露出的风光遮掩。 她还在扭动。 “洗澡洗澡,洗澡呀……”难得的,她像个孩子一样发脾气。 尽管掌心隔着被子,却似乎依然能感觉到她肌肤的触感,贺憬西呼吸越来越粗.重,掌心稍稍用力,按着她不让她动。 他的眸色极暗,犹如外面的夜空。 “洗了。”他骗她。 可她却信了。 或许是酒精的影响累了,或许……是她太信任“季行时”,她眨着眼睛乖乖地哦了声,红唇不再撅着,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她信季行时,不信他。 安静再度笼罩。 不多时,她绵长的呼吸声细细浅浅地响起。 贺憬西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僵硬起身,几步走进浴室,连身上衣服都等不及脱掉地打开了花洒,任由冷水从头将他冲刷。 衬衣很快被浇湿,湿透地紧贴着他肌理,然而水明明那么凉,却始终无法浇灭在他身体里肆意地横冲直撞的欲念和躁意。 还有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阴霾晦暗铺满他整张脸,他浑身的线条和神经都绷得很紧,心头更像是有股火在烧,一切都无法发泄,更无处发泄。 他手掌撑着光滑的墙面,不自知地用力,导致手背经脉一下下地跳跃像是要爆出来,他的呼吸更是一声比一声沉。 明明知晓此刻该克制,然而他的脑海中却全是她,牢牢占据每一寸地方。 从前她和他亲密时她的妩媚娇笑,欺负她狠了时她的用力咬他发泄,她眼中只有他的样子,她看自己时满腔爱意浓浓眷恋…… 一幕幕一帧帧,挥之不去。 可到了最后,最为清晰的还是今晚种种。 贺憬西阖上了眼。 * 湿透的衣物被脱下来扔在了地上,终是冷静下来的贺憬西目光扫视一圈,最终抿着薄唇拿过了一条她的浴巾围在了腰间。 花洒已关,偶尔有水滴滴落地面发出声响,又是一滴滴落时,贺憬西敏锐地听到了外面忽而传来不甚清晰的闷重一声。 没有丝毫浪费时间,他急步走出浴室,在看到桑偌从床上摔下来摔在地上时眉心狠狠一跳。 “桑偌。”他两步到她身旁,动作温柔迅速地将她扶起,想抱她上床,手臂却被她一把抓住。 她双眸没有睁开,只红唇一张一合发脾气似地低喃:“水……要喝水,渴……喝水,快点呀,我要喝水,喝水……” 她推他。 贺憬西稳住她的身子,哑声低哄:“好,我去拿水,很快。” 她似乎没听见。 贺憬西额角跳了跳,怕她还会再摔下来,他只得暂时让她靠着床沿坐着,而后迅速起身去外面倒了杯温度适宜的白开水。 他重新将她搂在怀中,杯沿轻轻贴上她的唇,哄她:“桑偌,张嘴,水。” 大概真的是渴极了,一碰上,她便就着他喂她的姿势喝了一大半。 喝完,她停了。 “还要不要?”贺憬西深眸专注地望着她,问,“桑……” 话音戛然而止。 她没有回答,而是脑袋一歪,身体软若无骨地靠上了他胸膛,而她那被水浸润的唇,就那么巧那么意外地贴上了他的…… 电流蹿过一般的异样感觉倏地迅速蔓延,势如破竹攻城略地缠上他的心脏,继而到达四肢百骸每个角落。 贺憬西身体瞬间紧绷到无法形容。 属于她的气息混合着淡淡酒味萦绕在他鼻端,入侵他的五脏六腑,她无意识地动了动,唇轻柔蹭过,他的身体再僵硬。 贺憬西变了脸色,下颌线绷紧得厉害。 “桑偌……”喉间晦涩难忍,他极其艰难地低唤她的名字。 没有回应。 她不动了,而他,一动也不敢动。 尽管心头的那股火重新被点燃灼烫着他,他却始终不愿将她松开,宁愿就这样搂着她饱受折磨,仿佛和她还是从前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她彻底陷入沉睡。 喉结滚了滚,闭着的眼睁开,贺憬西缓缓起身,不顾双腿的发麻难受,稳稳地将她抱回到了床上,再给她盖上被子。 他重新回到了浴室,一遍遍地冲着冷水澡,足足冲了有半小时却始终没有冲灭某些东西,于是结束后他抄了烟盒去了阳台。 夜色浓郁。 贺憬西身影被月光笼罩,他抽着烟,目光沉沉地望着远方,除了月色,仅有的火光便是他指间那簇明明灭灭的猩红。 烟雾徐徐模糊了他的面容,而萦绕在他周身的,唯有孤凉死寂。 半包烟全部抽回,他转身回到卧室,又一次冲洗了个冷水澡,直至身上再无烟味才走至床边随意地在地上坐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伸在外面的手。 肌肤一如既往的细腻柔嫩,他握着,不敢用力,只敢轻轻触碰,可终究是情难自禁,他指腹缓缓地温柔摩挲了番。 久违的触感,让他恍惚,更让他贪恋不舍。 他靠着床沿,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她安静的睡颜上,不愿有一秒的分离。 良久。 贺憬西身体稍稍前倾,薄唇轻碰上她手背,如获珍宝般轻吻她的指尖。 “你走后,”他开腔,嗓音低得几乎就要听不见,喉结几番艰涩滚动,他才溢出缠着浓郁涩意的剩下话语,“我很想你。” 他的嗓音已然哑透,字字紧绷。 可她没有回应,也不会给他回应。 “我很想你。”他说。 是夜,贺憬西就着这样的姿势握着她的手,看着她,一晚没动。 * 翌日。 有意识醒来时,桑偌头昏脑涨,迷迷糊糊慢慢地睁开眼,缓了好一会儿,视线所及皆是熟悉的一切,是她的卧室。 她蹙眉。 她怎么了? 指尖按上眉心,她试图回想,却发现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隐隐约约地记起昨晚她似乎是做了噩梦,然后喝了什么。 再然后…… 她想不起来了。 舒缓着呼吸,最后桑偌慢吞吞地坐了起来,手撑着额头时不知怎么回事,脑海中竟闪过一个极为落寞的模糊身影。 突然,恶心上涌。 桑偌皱眉,急急掀开被子下床跑进了浴室,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胃里难受得很,她强忍着洗漱换衣服,决定先喝杯水。 等她走出卧室,厨房方向隐约传来轻微的动静。 她狐疑,下意识往那走去。 厨房是半开放式,走得近了,揉眼之际她瞧见了一道男人的身影,脑中同时想到什么,她脱口而出:“行时……” 男人转过了身,手上端着早餐。 剩下的那个哥字蓦地堵在了桑偌的嗓子眼。 这张脸…… 是贺憬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长鱼宁、单曦衍不是人的营养液~ 第43章 隔着几步的距离, 男人一身深色衬衣和西裤衣冠楚楚,衬衣纽扣解开了两颗悄然平添两分懒散痞雅,他漆黑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空气有一秒的静滞。 “怎么是你?”眉头蹙起, 小脸微沉,桑偌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她嗓音沙哑干涩,明显是宿醉后的状态。 一连两句,成功让贺憬西原本要迈开腿走向她的动作彻底顿住。 一整夜没睡,早有红血丝染在他眸底, 但此刻全然不见, 皆被浓稠的晦暗取而代之,更有股难以言喻的涩意从那漾出悄然蔓延至他浑身。 她以为是季行时, 她想见的是季行时…… 就像昨晚。 她心心念念的早就不是他, 只是季行时。 刹那间, 贺憬西心上像是被猛地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有鲜血淌出。 他克制了又克制。 诡异沉默使得气压也低了些,桑偌指尖攥在一块儿连掐进了掌心也没意识到, 她只是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 话落, 却是有模糊零星画面突然在脑海中闪过。 她想起来了。 昨晚噩梦醒来她状态有些糟糕想喝水却没想到拿错了酒,脑袋晕晕沉沉之际, 他出现,将她抱起去了沙发,他喂她喝蜂蜜水…… 似乎是她主动开的门。 心尖倏地颤了颤全然不受控制,一股情绪悄悄涌出,桑偌指尖紧攥,脸色隐隐再度变化,就连神经似乎也跟着紧绷了起来,压迫着她提醒着她。 呼吸有些乱, 她极力地想要舒缓,却在刚要深吸口气时,先前在卧室突然涌出的那股恶心难受再度涌上了心头,她近乎条件反射地别过脸捂住了嘴。 “桑偌!”贺憬西眼疾手快将手里的东西放回流离台,急步走至她身旁将她扶住,沉沉的音节有些许紧绷,“哪里不舒服?” “呕——” 桑偌想吐,却只是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而干呕的感觉太过难受,瞬间便有雾气浮上她双眸,在她有些发白的脸色下显得楚楚可怜。 贺憬西想扶她去沙发:“去坐会……” 却是她的手掰上了他的,试图挣脱,从他的角度,明显能见她侧脸线条的冷艳和决绝。 她不想他碰她。 贺憬西薄唇倏然紧抿,下一瞬,他索性强势地将她抱起。 身体突然被腾空,情绪和那些画面交织在一块儿似要渐渐失控,脑袋嗡嗡作响混乱,桑偌不管不顾地就挣脱,连和他玩儿和他做戏也不想,只想远离。 哪怕代价是或许会摔下来。 然而男女力气天生悬殊,他动作强硬,直接扼制住了她的乱动,几步走至了沙发那将她放下。 桑偌想起身。 贺憬西俯身将她牢牢圈在胸膛和沙发之间,他下颌线紧绷着,有情绪蠢蠢欲动,可他看着她难看的脸色,到底心疼担心,压了下去。 属于他的气息将她密不透风笼罩,桑偌闭了闭眼。 贺憬西见状,在她面前半蹲下,双手放在她双腿两侧,依然是不动声色将她圈住的姿势,抬头问她:“是不是昨晚空腹喝了酒难受?” 他眉头拢起,语气偏沉。 难受时有时无,脑海中那些模糊画面逐渐清晰,听着他的声音,鼻尖被迫萦绕着他的气息,桑偌倏地睁眼,胸膛隐隐起伏:“教训我?” 她语气不耐,眉眼间弥漫着的分明是嘲弄和愠怒。 贺憬西深眸将她注视,眸色极暗,喉间似乎有什么堵着难以形容的艰涩和沉重,他克制着,软了两分语调解释:“不是,我……” “贺憬西,我不想看到你。” 话音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她冷然,他幽暗。 贺憬西呼吸微不可查地沉了沉,他望着她的眸色也悄无声息地变得更为深暗,就像是泼倒的墨汁,浓得怎么也化不开。 桑偌背脊绷紧。 贺憬西异常平静。 片刻后,他终是起身。 没有如她所愿立即离开,而是重新回到了厨房,将早早起来第一次准备的早餐端到了餐桌,而后又给她倒了杯蜂蜜水和白开水放在茶几上。 他一言不发。 离开前,他目光沉沉地再看了她一眼,见她别过了脸望向其他方向,他最终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转身抬脚离开。 “等等。”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时,她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刹那间,贺憬西呼吸滞了滞,第一次心脏极没出息地漏了拍,喉结滚动,他平静转身,只是平静下是跃跃欲动的期待。 视线所及,她站了起来,朝自己而来。 一步步。 两人间的距离拉近。 眸中迸出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希冀,他眼眸紧紧地锁着她的脸:“怎么了?” 桑偌拿着从茶几上捞起的手机,低下头,指尖点开微信,而后重新仰起脸和他对视,不温不火地说:“微信,收款码。” 眼底暗藏的亮色在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一颗高高提到半空的心倏地掉落,贺憬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嗓音低哑紧绷到了难以形容:“什么意思?” 长睫扇动,桑偌温温静静地微扬了下唇,轻描淡写的语调里隐约蓄了凉薄:“一千,谢谢你的照顾,不够可以再加。” 贺憬西身姿始终挺拔。 只是有阴霾悄然覆上了他眉眼,眸底尽是无法抹开的暗色,他忽地笑了笑,那笑似乎是从喉间溢出,缠绕着自嘲意味。 他没有作声,从裤袋里摸出手机登陆微信。 桑偌扫上他的收款码,视线自然垂落,自然……也看到了他一直没变的微信头像。 指尖微颤,她没什么神色变化地转账。 “叮——” 钱到账。 “你可以走了。”手机收起,桑偌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过了身。 手腕被扼住。 触碰到的瞬间,属于他的掌心温度迅速蔓延,沿着她的肌肤钻入她的毛细孔中,像是要入侵她全身上下每个角落。 属于她的温度甚至是气息也随之萦绕在了贺憬西周身。 他望着她侧脸,不舍放。 但最终,他到底还是扼制住了那股冲动和疯狂的渴望,将她松开,最后深深看她一眼,他转身开门离开这间公寓。 门关上,两人被隔绝。 有些颓然地随意倚在墙上,手习惯性地抄入裤袋摸出烟盒,贺憬西捻了支烟出来,手虚拢着点燃,重重地抽了口。 尼古丁的味道瞬间蹿入他神经,却掀不起任何刺激,唯有淡淡烟雾模糊下的俊脸上渲染出了一股深不可测的死寂。 再慢条斯理,烟也有燃到尽头的时候。 最后一口抽完,烟头摁灭,贺憬西侧眸看了眼紧闭的大门,终是按下电梯离开。 他直接按了一楼大厅。 走向自己的车时,他看见车旁刚停稳了另一辆车,很快,那辆车的车门被推开,有人下车。 ——季行时。 贺憬西站定,季行时亦是。 两个同样优秀的男人,四目相对同样的神色淡淡,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波澜起伏。 “贺总,”最后是季行时打破了沉默,他走至贺憬西身侧,看着他说,“多谢医院的安排。” 他深知如果不是因为桑偌,贺憬西根本不可能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他只是为了桑偌而已。 薄唇勾起微不可查的冷弧,贺憬西嗓音淡淡,轻描淡写没有温度地吐出一句:“不客气。” 说罢,他冷淡收回视线,上车。 季行时没有多停留,也迈开了脚步。 后视镜中,季行时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再也看不见的那一秒,车内的气压同时低到了底,压抑得直叫人无法呼吸。 明明开着车窗,贺憬西仍觉得很闷。 手指想再解开颗纽扣好让熟悉顺畅些,不想竟没有解开,他抿着薄唇,额角青筋跳了跳,最终一个用力纽扣竟是直接崩落在了地上。 他阖眼,呼吸愈发沉重,有些狼狈。 司机僵着身体,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贺总……” * 门铃声骤然响起时,双腿曲起窝在沙发里闭眼的桑偌眼睛猛地颤了颤,她睁眼,过速的心跳竟是不受控地停了个节拍。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好几秒,她才回神。 慢慢地起身,她走至玄关,眨了眨眼发现是季行时,她开门。 “行时哥。”桑偌勉强扬起了一抹笑。 季行时原本要进来的脚步微顿,看着她的脸,关心地问:“脸色怎么这么差?” 桑偌下意识摸了摸脸,红唇翕动,垂下眸不甚在意地说:“昨晚喝了酒,胃里有些不舒服,休息一下就没事,别担心。” 她转身。 季行时跟在她身后进入,视线扫过两杯水,没有多问,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了茶几上:“秋姨和你哥让我带来的,都是你爱吃的。” 桑偌视线扫过,努力微笑:“好。” 季行时在旁边沙发坐下,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贺憬西来过了?” 桑偌原本想拆东西的动作顿了顿。 “嗯,”指尖攥住,她敛眸低低地应了声,知晓他不会,却还是忍不住加了句,“别告诉我哥,不然他该生气了。” “我去洗漱。”她近乎是急切地起身走向了卧室。 季行时没有阻拦,在卧室门被关上后,他视线落回到了那两杯水上,最后又看向他带来的东西。 桑偌走进了浴室。 背脊靠在门上,恍惚想到什么,她的手微微僵硬地抬了起来,有些颤抖地脱掉身上的居家服,而后走到干净明亮的镜子前。 没有吻痕,没有印记。 再往下…… 桑偌松了口气,一颗提起的心终是回归原处,还好,什么也没发生。 她闭了闭眼。 摸索着把衣服重新穿上,缓了缓,她慢慢地睁开眼,却是在下一秒眼皮狠狠一跳。 那是…… 第44章 明亮光线倾泻而下, 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心跳骤然漏了拍继而狂乱,笑意蔓延, 唇角情不自禁扬起,桑偌朝他奔去。 他薄唇懒慢微勾,双臂张开,她熟练一跳,他稳稳托住她臀。 “贺憬西!”双腿圈住他精瘦的腰, 捧住他脸, 她开心地笑,红唇吻上他, 从眉眼到唇, 再到他箍着她侧脸的手上。 她吻了吻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 “想我了?”他指腹摩挲她脸蛋, 带着灼人的温度和属于他的气息一起入侵她的肌肤。 有丝丝缕缕的酥麻随之蔓延,颤栗了下,她心跳再快, 轻啄他薄唇, 笑弯了眼,凑近他耳畔故意轻咬他敏感的地方:“想。” 眼角余光瞥见他性感喉结滚动, 她坏心思起,还想做什么,他托着她臀的那只手故意使坏拍了拍她,而后作势就要松开她。 明知他不会,她还是被吓到,猛地紧勾住他脖子。 “贺憬西!” 她嗔怪,他嘴角噙着笑,坏得彻底。 咬了咬唇, 她瞪他,转而要咬上他的手,但到底是舍不得,她只装模作样地咬了口,在他看着想要欺负她的时候咬变成了吻—— 吻上她喜欢的他的手腕外侧,又吻又咬,痕迹分明。 “要‘咬’回来么?”对上他变得暗沉的双眸,她傲娇挑衅笑意更深。 他但笑不语。 她却察觉到了危险,没等她反应过来逃走,人也被他就着这样的姿势压在了墙上,充满男性掠夺性的吻重重落下。 如电流蹿过。 突的一下,心尖漫过异样感觉,桑偌从突来而至的回忆中惊醒,睫毛颤了颤,她垂眸,赫然发现自己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外侧。 ——那里有吻痕。 应该是他昨晚留下的,醒来最开始洗漱时她竟然没有发现,她刚刚才发现。 从前她喜欢吻他相同位置,就在靠近脉搏的地方,几次怀着小女生的心思暗暗地留下属于她的印记,总觉得能沿着脉搏到达心脏。 他从不会回吻那,她更认定他从不知道。 但现在…… 留下痕迹的变成了他。 吻痕印下的那片地方像是突然温度骤升变得滚烫灼人,桑偌猛地收回了不知何时覆上的手,想也没想打开水龙头要冲洗。 然而不管她怎么洗,吻痕始终存在,颜色更没有变淡,明明水是凉的,却也冲不掉那份烫人感觉。 明明他吻的时候她没有任何感觉,然而此刻却像是他正在吻一样,触感那么分明真实。 呼吸似不受控地微微变得急促,指尖攥起悄然在掌心留下浅浅掐痕,桑偌闭上眼,克制着想要舒缓那股情绪和气息。 几秒后,她蓦地睁开了眼,转身想离开镜子前,却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醒来是卸妆状态,身上穿的是昨天的衣服。 她不记得她自己有卸妆…… 突然间,心跳变得更为狂乱,怦怦怦的,像是要蹦出胸膛,有个猜测在脑海中冒出,桑偌紧握着隐约发颤的手,深吸口气转身。 动作微顿。 她看到了一条属于男人的领带在脏衣篓。 下一秒,有两段记忆稍稍清晰—— “那你喂我。”她攥住他胸前衬衫,微抬着下巴,傲娇地笑看他,指尖还碰到了他的领带想要玩儿。 “要甜的,”她望着他说,“甜的。” 桑偌猛地闭上了眼,气息紊乱。 * 季行时看了眼腕表,有段时间了,卧室的那扇门始终紧闭。 片刻后,他终是起身。 “桑偌。”他敲门,叫她名字。 没有回应。 他眉头微皱,再敲了敲。 “桑……” 门开。 季行时收回手,视线扫过她隐约有异样的眼眶,他只当不知,沉声问:“胃很不舒服?” 桑偌攥着的手指松开。 她摇头,复又轻轻点头,嗓音依然有些干涩沙哑:“嗯。” 季行时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坐到沙发上,递给了她药片和白开水:“宿醉后吃这种药比较好。” 桑偌没有看他,垂着眸接过:“谢谢行时哥。” “不是我。” 突然的一句,桑偌动作停顿,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眼神茫然:“什么?” 季行时看了眼她掌心的药。 桑偌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瞬间有个猜测涌出,下一秒,猜测被证实—— “药不是我买的。” 桑偌指尖倏地颤了颤,微不可查。 季行时看着她:“药在餐桌上。” 她家里没有备这种药,也不是季行时买的,是谁准备的显而易见,明明是一粒轻的几乎没有重量的药,然而瞬间桑偌却只觉掌心被重物压着。 眼睫扇动落下好看扇形弧度,阴影遮掩所有情绪,她将药放回茶几,语调平静:“我喝点水就好,也没有很不舒服。” 说罢,她抬手喝水,却在喝了一口后知后觉地发现喝的水似乎是先前被放在茶几上的水。 无意识的,桑偌握着玻璃杯的力道稍紧了紧。 “去片场吧,再不走该迟到了。”杯子放下,她敛下眸低声说。 她起身,视线却是不经意地同样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餐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鲜花,和每日出现在入户大厅的一样鲜艳欲滴。 似乎,依然有卡片。 桑偌额角不知怎么不受控制地跳了跳,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走到餐厅想要将那束花拿起来扔掉,卡片轻飘飘地掉落在餐桌。 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偏偏,桑偌眼皮狠狠一颤。 ——不是卡片,是印着属于马尔代夫清晰美景的明信片,照片上,有一道曼妙身影悄然入镜,身影的主人似乎毫无察觉。 那道身影,是她。 桑偌有短暂几秒的恍惚,她从没有印象自己那次在马尔代夫拍过这样的照片。 像是偷拍。 * 西郊马球场。 战况正值最高潮激烈时,一身运动装的贺憬西挥杆进球。 ——没进。 他再一次失误。 而这次失误,被另一队抓住了机会,不消片刻,比赛结束。 贺憬西队输得彻底。 他骑在马上,身姿挺拔薄唇紧抿,沉沉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手里的马球杆,握着手柄的力道在悄然间一点点地加重。 片刻后,他下马,恢复从容地将手套和缰绳递给工作人员。 席墨远跟上。 今天虽是周日,但他们并不是来玩的,而是有应酬。 “贺哥,”席墨远瞥了眼他线条似乎很紧绷的脸廓,语调有两分意味深长,“身体不舒服吗?你从没输过马球。” 他语调两秒:“没见过你失误走神,怎么了?” 两人并排走着。 贺憬西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神色也不曾有波澜起伏,薄唇掀动,他只淡淡说:“没事。” 席墨远深深看他一眼,想到昨晚那通电话,大概能猜到必然是和桑偌有关,但他不说,他自然也不会问,何况两人已快回到休息区。 今天约见的林总正坐在那喂他女朋友吃葡萄。 突然,林总女朋友急急将林总手推开,一手按着胸口别过脸,一手捂住嘴难受地干呕起来,可把林总吓坏了,猛地起身。 女朋友摇了摇头,难受只那么一会儿。 席墨远和林总关系还好,于是关心了句:“需不需要叫医生来看看?” 这家马球场是配备医生的。 林总却是笑笑:“不用,就是孕吐,缓缓就好。” 席墨远微讶,瞧着林总满面春风的模样,最后笑说:“恭喜。” 林总笑得更开怀了,想说什么,却不经意间瞥见贺憬西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眉头拧着,薄唇更是几乎紧抿成线。 “贺总怎么了?”他不解。 席墨远闻声侧首,竟见贺哥少见失态地盯着除桑偌之外的女人。 “贺哥?” 贺憬西恍然不觉,本就深暗的眸色越来越沉,声音几乎是从喉骨深处硬挤出的,格外得喑哑难以形容:“干呕……” 他顿了顿。 喉间像是堵着什么万般艰涩,呼吸渐渐困难,他再开腔的嗓音分明极端紧绷:“是怀孕?” 林总没深想,下意识点了点头:“是啊。” 再简单不过的两字,偏偏像是千斤重的巨石突然压在了贺憬西心上。 他呼吸滞住,浑身的血液仿佛也停止了流动。 林总察觉到了不对劲,正打算看向席墨远眼神询问怎么回事,自己女朋友忽然拉了拉他手,撒娇:“想去洗手间。” 林总条件反射搀扶她起来,对着贺憬西和席墨远歉意地说:“抱歉,我先失陪。” 两人暂时离开。 贺憬西仍站在原地,身体里所有的神经似乎都在瞬间绷得极紧,仿佛随时都会绷断,更有种暗沉沉的气息悄然萦绕在他周身。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蒋施施狡黠地眨了眨眼。 “是我女神怀孕了吗?”她凑到席墨远身旁,极其自然地挽过他手臂很是夸张震惊地问,也毫不掩饰她的幸灾乐祸。 贺憬西蓦地掀眸看她,一双深眸沉暗得可怕,森冷和阴霾分明。 蒋施施一点也不怕。 她了然:“看来是真的咯。” 席墨远头疼,她和贺哥算是彻底杠上了。 “施施。”他低声警告。 蒋施施不轻不重地哼了声,一脸无辜:“我怎么了嘛,”她回视贺憬西的眼神分明是挑衅,“呀,既然我女神都怀孕了,我劝你别再纠缠啦,和你又没关系。” 她语序很快:“她不喜欢你,不喜欢你呀,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席墨远:“……” 眼看着贺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逐渐变得渗人叫人不寒而栗,他只想捂住蒋施施的嘴让她先离开,却不想他还没行动,就见贺哥骤然转身离开。 背影……莫名有些说不出的狼狈。 相识这么多年,席墨远深知他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都色不变的性子,只见过他两次明显是失态的模样,一次是之前车祸叫着桑偌的名字醒来,一次便是此刻。 不对。 确切地说,贺哥所有的情绪失控有且只和桑偌有关,无论是内敛还是有所表现能让人察觉,从来只有桑偌有这个本事。 席墨远暗自摇头。 视线收回,他一眼看见蒋施施冲贺哥扮鬼脸大仇得报的模样,不由点了点她额头:“蒋施施。” 蒋施施下巴一抬,承认得坦坦荡荡:“我就是要气他,怎么啦?” 席墨远:“……” * 司机远远从后视镜中发现贺总走来的身影,立即下了车替他将车门打开。 “贺总……” 话音戛然而止。 司机只觉身体莫名地打了个寒颤,贺总……很奇怪。 他想了又想,才勉强想到一些形容,虽然贺总多数时候面无表情,但此时此刻格外强烈,那双眼睛一片漆黑,就好像没有一丝的亮光。 看着有种死寂的感觉,更有些……可怜。 类似的情形,似乎就是桑小姐当初离开时,但好像又有些不一样,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贺总,您没事吧?”司机担心,小心翼翼地问。 贺憬西弯腰进入车内,近乎机械的。 他从烟盒里摸了支烟出来,想点燃,却几次都失败,最后好不容易点上,他重重地吸了口。 气氛压抑。 司机不敢再多言,也说不出话,沉默地坐回到了驾驶座,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多时,烟味弥漫在车内,即便车窗开着,那味道依然存在,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司机没有回头,但他清楚地听到没一会儿贺总又在试探打火机点烟了,又是一连点了几次才点燃,很快烟味再弥漫。 一根又一根,抽得有些凶也有些急,渐渐的,车内的气压越来越低,压得人就要呼吸不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 “去片场。”紧绷沙哑到难以形容的低低声音从后座响了起来。 第45章 片场。 因着拍摄需要, 片场对于人员出入极为严格,此时此刻,一辆黑色的宾利静静地停在停车场一颗树旁, 被完美遮掩。 车内,气压低到无法形容。 贺憬西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不远处的一辆保姆车,本就幽沉的双眸这一刻暗到了极致,浓稠如墨,无论如何也化不开。 视线里, 桑偌和季行时站在保姆车旁, 她突然捂嘴侧身难受得像是要吐,季行时第一时间递给她一杯水, 为她拆开湿巾, 为她轻拍了拍后背。 她微喘着气。 明明隔着距离, 贺憬西却神奇般地能清楚她眉心微拢很不舒服的模样,她对季行时说了什么,而后捧着杯子喝水, 季行时目光始终落在她脸蛋上。 喝完, 她将杯子递还给季行时,两人的手似乎碰到了。 贺憬西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紧绷的不止只有脸廓线条,更有他的身体,以及身体里所有的神经,就连血液也停止了流动。 两人转身往片场里走。 气压再低。 眉眼间尽是深不可测的晦暗,似乎蔓延到了贺憬西身体每个角落,连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钝痛一起,延绵不绝,经久不消。 他的指间夹着支未点燃的烟。 然而, 烟从中被截断,一半仍在他指间,另一半在不知何时间掉在了黑色皮鞋旁,一缕烟丝凌乱散落。 喉间晦涩难忍,贺憬西呼吸沉重。 他点烟,像是注意不到烟已断的事实一样,一如既往地点着,却也是像来之前一样点了几次无果,最后一次终于点燃,他狠狠地吸了口。 若是细看,便能看到他指尖突然的微颤。 淡淡烟雾弥漫。 司机绷直着身体坐在驾驶座,大气不敢出,只觉车内气氛压抑得直叫人不能呼吸,他还是第一次有种安静得惶恐的感觉。 太压抑,简直比来之前要强烈百倍千倍。 他一动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 “走。”他听到贺总哑透了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得几乎就要听不见,像是累极,像是心死。 司机欲言又止。 莫名的,他觉得贺总很可怜,让人于心不忍。 “是。”他应下。 很快,宾利启动,如来时静悄悄地来一样静悄悄地离开,无人知晓,除了留下的烟头证明着这辆车那个人真的来过。 *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 突然的一声,桑偌思绪还没彻底回归,一时没听清楚,转头看向季行时脱口而出:“什么?” 季行时深深看她一眼:“你的胃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桑偌终是回神。 “没事,”攥着的手指松开转而轻按了按额角,她摇头,“只是昨晚的酒后劲太大,吃了药就好。” 她顿了顿,不甚在意:“不用去医院。” 季行时脚步停下。 “偌偌。”他叫她偌偌,语调虽淡但关心意味萦绕其中。 “嗯?” 季行时目光和她对视,想抬手摸摸她的脑袋:“你拍戏极少因为自己的原因NG,但今天上午,你出错了三次。” 桑偌眼睫一颤。 “我……”她动了动唇,两秒后垂下了眸,声音低低的,手指重新攥在了一块儿,像是认错,“以后不喝酒了。” 季行时望着她柔顺的秀发。 握成拳的手复又松开,他抬起,到底还是摸了摸她的脑袋,语调如故:“有事可以和我说。” 桑偌仰起脸。 “好,”唇角微抿了抿,她轻舒口气轻松地说,“状态调整好了,可以继续拍了。” “嗯。” * 宾利驶离片场,在一路压抑的沉默笼罩下到达了贺氏大楼,在休息的周日,贺憬西独自上楼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处理工作。 得到消息的谢秘书第一时间赶到公司,更是在敲门进入办公室的第一时间敏锐察觉到了贺总的不对劲,那是一种仿佛死死压在骨子里的不对劲。 “贺总?”谢秘书担心,试探地开口。 贺憬西连眼皮也没抬,只沉声说:“不用加班。” 谢秘书隐约猜到了什么,能让贺总如此的,除了桑小姐再无其他可能,几番欲言又止后,他到底还是壮着胆子问了句:“贺总,您没事吧?” “没事。” “……” 办公室内气氛诡异,最终,谢秘书怀着担心的心情离开。 贺憬西神色不变,依然专注地处理着工作,片刻休息也不曾有,下午时分离开,上了车他直接闭上了眼一言不发。 司机手握方向盘战战兢兢的,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渗人的低气压始终笼罩。 “停车。”喑哑音节突然从贺憬西喉间深处溢出。 司机一个激灵,停稳。 没等他转头问什么,车门已经被推开,贺总下了车,挺拔身形朝商场里走去。 司机狐疑。 等了大约有半小时,就在司机越来越担心的时候,贺总的身影重新出现,就见他手中各拎着一个超市的袋子走了过来。 司机连忙下车替他开车门。 贺憬西弯腰进入,嗓音始终喑哑低沉,言简意赅:“公寓。” 司机应了声是。 贺憬西摸出新买的手机和电话卡,指腹点开短信页面,熟练输入那串倒背如流的手机号码,他发送:【晚上一起吃饭,我等你。】 没有回应。 直至屏幕变暗,几次人工不让后也彻底暗了下去,她终究没有回复。 眼底淌过浓稠暗色,贺憬西敛眸,平静将手机收起,只是长指不自知地稍稍用了点儿力。 十多分钟后,他回到公寓。 走进崭新没有使用过一次的厨房,环视一圈,贺憬西先将需要的锅碗瓢盆找出不甚熟练地清洗,接着将买来的牛油辣椒等原料从袋子中拿出。 点开让谢秘书帮忙找的视频,他先看了遍,将制作火锅料的过程记在心中,继而便开始了自己制作。 今早是第一次,现在是他第二次下厨。 贺憬西的动作不可避免的笨拙。 第一次,切东西时他意外切到了手,有小小血珠争先恐后涌出,然而他丝毫不放心上,只简单冲洗清理了下后便继续忙碌。 第二次,捣辣椒时有辣椒籽溅入眸中,辛辣的强烈感觉瞬间蔓延所有感官,刺激着他。 第三次…… 几次失误后麻辣的火锅底料制作完成后,贺憬西接着处理买来的新鲜食材,最后将所有的东西端上餐桌,包括让人送来的一束鲜花。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她了。 烟瘾一直在犯,贺憬西点了支烟,慢条斯理地抽着,烟雾将他面容模糊,唯有那双如不见底深渊的眼眸始终漆黑明亮。 他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玄关方向,在一支烟抽烟再点第二支时,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转而低眸看着握在掌心的手机。 但,手机屏幕始终暗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烟一口口地抽,在不知第几支烟燃到尽头时,手机突然振动,屏幕亮起。 贺憬西心跳竟是直接停滞了拍。 他低眸,当看到屏幕闪烁着的是谢秘书的名字时,眼底不着痕迹亮起的光亮迅速湮灭回归暗淡。 他半阖了阖眼。 “什么事?”他开腔,被尼古丁刺激的嗓子更为沙哑。 谢秘书听到他声音的刹那,额角不受控地挑了挑,张了张嘴,几度的欲言又止,最后仍是少见的犹豫:“贺总……” 公寓内的灯亮着。 光线倾泻而下,贺憬西的双眸却依然深暗,眸色和神情皆是看不透。 “说。”薄唇撩起,他习惯性地将烟咬在了唇角,摸过打火机准备再点燃。 “我在一家私厨见到桑小姐了。” 要点烟的动作倏地停止。 暖色光晕下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落寞晕染开萦绕在贺憬西周身,眸底瞬间有暗色翻涌,整个脸廓变得异常紧绷,他拿下烟。 喉结滚了滚,他的嗓音低哑而紧绷,偏有条不紊极其冷静:“一个人?” 谢秘书呼吸滞了滞。 他觉得贺总分明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像是明知故问,又莫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残忍。 他盯着那间包厢:“不是,桑小姐和她的经纪人一起吃饭,”他顿了顿,最终还是如实告知,“好像是桑小姐经纪人生日……” 话音落下的瞬间,谢秘书蓦地敏锐察觉到了气压的骤降,哪怕只是隔着电流。 那种确切感觉,无法形容。 他担心:“贺总……” “嘟嘟嘟——”通话却是断了。 谢秘书握着手机,愣了两秒后心中止不住地叹气,他忍不住又看了眼那个包厢。 桑小姐和贺总是没有机会了吧? 贺总……会死心吗? 谢秘书越想,眉头皱得越紧,想到贺总让他找的制作火锅底料教程,他不免再叹气。 贺总是不吃辣不吃火锅的。 为了谁,他怎么会猜不到? * 手机没了电,贺憬西索性扔在了一旁,点燃的烟重新送回到了唇畔咬着,他冷硬的脸庞上始终没有多余表情。 只是眸底的暗色愈发深墨,呼吸也跟着便了节奏,一下下的很沉很重。 烟雾弥漫。 须臾,他起身走至餐厅拉开椅子坐下,按下开关等待汤料沸腾后,他将一旁她爱吃的食材放入,待煮熟后捞出放入碗中。 筷子夹起,他咬了口。 很辣。 贺憬西面不改色吃完,接着再捞出其他食物。 汤底是辣,碗中调料亦是。 不消片刻,贺憬西薄唇变红,强烈辣意直冲他所有感官和浑身上下每个角落,更有细细密密的汗在他额头上冒出。 他浑然不觉。 “咳!咳咳……”到底是抵不住那股辣意,他呛得直咳嗽,有些狼狈。 可他只是喝了杯白开水便继续。 头顶明亮灯光笼罩而下,对面的位子空着,偌大的餐厅只他一人,他吃得慢条斯理优雅,唯有一股孤冷悄然陪伴在他周遭。 * 夜色渐浓时,桑偌在陶陶和杨平的陪同下回到公寓。 高跟鞋踩上大理石地面准备跨出电梯的刹那,她鼻尖地闻到了淡淡的薄荷烟味,下意识抬眸,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赫然映入视线中。 杨平也发现了。 “桑小姐。”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挡在了桑偌面前。 陶陶亦防备着贺憬西。 四人之中,唯有贺憬西最为平静,神色冷然肃穆,一双眸子始终紧锁着桑偌方向,没有半分的移开。 “我给你发了短信。”他说。 桑偌不语。 贺憬西浑不在意,嗓子沙哑地继续:“我在等你。” 桑偌从杨平身后走了出来,背脊笔直。 四目相对。 贺憬西眸光极沉:“江南路那家螺蛳粉店,要不要一起?”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会说什么,他在她开口之前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吃?”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稳定更新,谢谢大家。 - 感谢美美的婷、英语好难的营养液 晚安。 第46章 明亮光线笼罩而下, 将贺憬西的身影拉得很长,他身形挺拔,偏偏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恳求意味随之漾开, 像是放低了姿态。 桑偌静静地看着他。 贺憬西亦是。 他漆黑深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眸中只倒映着她,唯有她,像是盛满了无尽的深情缱绻,恍然给人种深爱的错觉。 须臾, 桑偌唇畔微扬。 “你们先上楼。”漫不经心的话语溢出, 她仍和贺憬西对视着,仿佛也和他一样没有移开丝毫, 但她的话是对陶陶和杨平说的。 话音落下, 有一丝微弱亮光蹿上贺憬西双眸中,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桑偌。 桑偌浑然不觉。 陶陶谨记着慕庭周的吩咐,又始终懊恼着那晚自己的失职,她没动, 只皱着眉头说:“桑小姐, 我留下来保护你。” 杨平更不可能走。 桑偌不甚在意地再开腔,语调虽淡, 但缠绕着两分不容置喙的强势:“没关系,上去吧。” 陶陶和杨平对视一眼。 “是。”两人虽有疑惑和担忧,但到底没违抗。 电梯门重新合上。 安静弥漫,只剩桑偌和贺憬西两人相对而立,不过几步的距离。 只要他主动,便能上前拥她入怀。 但贺憬西没有。 沉沉视线紧锁着她白皙脸蛋,喉间有晦涩翻腾,他克制着, 低声开腔:“拍戏累不累?” 语顿两秒。 终究是忍不住,他视线不动声色下移,扫过她如今仍平坦的腹部,只一眼,他眸色更深更暗,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握成了拳。 额角跳了跳,他悄然又松开。 “有没有……”喉结滚动,他哑声问,“不舒……” “我没有让你等我。” 话音戛然而止。 贺憬西薄唇倏地紧抿,眼底那份极淡的亮光亦在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桑偌微勾了勾唇,有些凉薄的轻慢的笑漾开,她语调如故却覆着层薄薄的嘲弄:“你发短信我就要回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类似于无力的感觉涌出。 贺憬西眸光沉沉地望着她。 “不是。”他解释。 顿了顿,他克制着平静地说:“只是想和你吃一顿饭,别无它求,仅此而已。” 最后四字,像是从他的喉咙深处低低地溢出。 桑偌长睫扑闪,闻言抿唇温凉地笑了笑:“和你一起,然后被拍吗?” 她没有说完整,但贺憬西一下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被狗仔“意外”拍到照片或视频,她和他的名字便会共同出现,扯上关系造就绯闻。 她认定他有预谋。 贺憬西眼眸顷刻间变得沉寂,像是突然有蘸水的棉花堵在了他的喉咙口,沉闷的同时让他呼吸不过来。 他半阖了阖眼。 她不信他。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了重逢那晚她和季行时在那家店吃东西的画面。 挥之不去。 下颚骤然紧绷,眸色变得晦暗看不透,他看着她,哑声道歉:“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但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我保证。” 桑偌浅浅一笑,漫不经心的:“是么?” 显然,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贺憬西沉默。 眸色再度沉了沉,他为自己辩解:“我不会那么做。” 回应他的,只是桑偌的不言语。 贺憬西喉咙口像是被堵住。 半晌。 他像是妥协,说:“等你愿意的时候。”注视她的目光始终专注深邃,他低低地再开腔,“进去吧,好好休息。” 话虽如此,他却是一动不动,不舍也不愿离开。 眼底溢出嘲弄没有遮掩,桑偌嗓音凉懒:“既然仅此而已,吃了这顿,你离开。” 贺憬西呼吸微滞。 他很清楚她的意思,想要她答应一起去,吃完他便再也不能出现在她面前。 长达半分钟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两个月,今晚一起吃饭,减少一周时间。”贺憬西望着她主动说,有句徘徊着的话情不自禁地跟随着吐出,“不见你,我做不到。” 目光扫过她脚上的细高跟,胸腔那股窒闷悄无声息地强烈,他克制着少见的紧张再说:“仅此而已,不会对你做什么。” 眼角眉梢间盈着的浅笑仍在,神色不曾有丝毫的变化,闻言桑偌只微扬了下唇转身。 “桑偌。”贺憬西沉声叫住她。 他叫她的名字,若有似无的深情缠绕其中; 桑偌睨他。 有情绪肆意横冲直撞,眼角余光再次不动声色扫过她小腹,喉间艰涩难忍,贺憬西嗓音发哑:“穿高跟鞋会累,换双鞋吧。” 他顿了顿:“我等你。” 红唇扬起的弧度明显了两分,桑偌浑不在意没有回应,径自转身准备重按电梯。 修长手指快她一步。 贺憬西站在她身旁,半步的距离,属于她的淡淡香水味萦绕在了他鼻端,他侧眸将她注视,垂在身侧的手想要抬起触碰。 “叮——”电梯门开。 她率先抬脚进入。 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贺憬西跟着进入,依然想要站在她身旁。 桑偌眼皮掀起睨他一眼,唇角勾起的弧度要笑不笑的。 贺憬西脚步微顿,最终和她保持了距离没有靠近,密闭空间里,只有他和她,他像自我折磨却也甘之若饴。 电梯很快在地下停车场停下。 “车在那边,”贺憬西看着她征求意见,指了指不远处那辆宾利,“坐我的车?” 他目光很沉。 桑偌平静地和他对视,没有言语,继续自顾自地往前走。 贺憬西深深看她一眼,迈开长腿跟上,而后快她一步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桑偌看到了。 但不过一眼,她便收回了视线,伸手就要去拉后座车门。 属于男人的炙热温度触碰上了她肌肤,在瞬间侵入毛细孔中迅速蔓延。 桑偌唇角弧度微敛,想要转头,下一秒温度消失。 “除了你,没人坐过副驾驶。”贺憬西望着她的侧脸,有些话不由从喉间溢出。 从前他们在一起时,也有过多次他亲自开车,她喜欢坐副驾驶,曾半威胁半撒娇地说这个位置以后只能她坐,她说以后,但不曾问从前。 贺憬西一瞬不瞬专注地注视她:“只有你。” 他就在她身旁,很近的距离,说话间呼吸喷洒而下。 桑偌面色不变。 “是么?”她回应得随意敷衍,全然不放在心上。 贺憬西眸色暗了暗。 “我来。”最终他没再多说什么,替她开了车门。 门开,桑偌看也不曾看他一眼,弯腰进入车内,转头漫不经心地看向了另一侧的风景。 长指稍稍用力又松开,贺憬西关上门,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 很快,宾利启动。 双手握着方向盘,贺憬西目视前方,却忍不住从后视镜中看了她几次,虽然并不能看到她的神情。 但已足够。 就好像提在半空被拧着攥着的那颗心终于稍稍得到了呼吸的机会,足够令他满足。 哪怕她没有看他,没有说一个字。 哪怕…… 脑中不期然想到她平坦腹部,贺憬西脸廓线条悄然再紧绷。 黑色宾利在马路上平稳前行着。 公寓本就处于市中心,没一会儿宾利便驶入了江南路,最后在离那家店不远的停车场停了下来。 “前面就是。”车停稳,贺憬西开口,同时拿出了一顶鸭舌帽转身递给她。 桑偌收回看向车窗外的视线,见状只淡淡地看了眼,没接,自然地从自己包中拿出了口罩戴上。 她推门要下车。 微僵的手收回,贺憬西将她阻止:“我来。” 他迅速下车,替她拉开车门。 “小心。”时刻注意着她脚下,他低声提醒。 他想伸手搀扶,但想到什么,最终还是在抬手之前将奢念扼制。 桑偌下车,脚踩着高跟鞋,背脊挺直地站稳。 贺憬西目光落在她高跟鞋上,呼吸不受控地有些微微发沉,他再开口的声音隐约更哑了:“后备箱有你的平底鞋。” 他说着就要走向后备箱。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在下一秒响了起来,贺憬西动作微僵两秒,最后跟上。 从停车场出来,属于夜晚的喧嚣直冲感官。 桑偌在螺蛳粉店的对面站定,直至贺憬西走至她身旁,她抬眸看向他。 她没有说一个字,但贺憬西清楚知道她的意思。 “走吧。”他用行动证明他不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人。 越是走近,热闹浪潮越是明显。 哪怕贺憬西一身偏休闲服装,依然掩不住他周身散发的矜贵气息,和这里完全格格不入,有目光打量而来,他浑然不觉,径自走向一张空桌。 许是生意火爆的缘故,尽管是空桌暂时没人坐,但桌上还有没来得及收拾的残渣,大碗里散发着属于螺蛳粉的独有味道,浓烈得无法忽视。 筷子随意摆放,甚至有没扔进垃圾桶的餐巾纸。 有些狼藉。 脚步和动作皆顿住,贺憬西眉头微拢。 “看到了么,这不是你这种人能来的地方。”似乎含着淡笑的声音从身侧响起,“坐得下,吃得下么?” 贺憬西侧首。 桑偌唇角微翘了翘,浅笑宴宴地和他对视:“何必勉强你自己。” 周遭光线明暗交错,贺憬西短发下的脸晦暗难辨,唯有看她的眼神始终如一。 “没有勉强。”他说。 话落,恰好有服务员赶来收拾,贺憬西站在原地,等待服务员收拾好之后,他率先替桑偌拉开椅子:“坐吧。” 桑偌看他一眼,坦然入座。 贺憬西神色不变地在另一边坐下。 而很快,服务员重新回来礼貌询问想点什么。 桑偌指尖漫不经心地桌上点了点,红唇翕动,轻笑:“一份招牌,辣多点,谢谢。” 服务员记下,转而看向贺憬西,冷不丁的看清楚,她心跳直接漏了拍,脸还有些微微泛红:“先……先生,请问你点什么?” 贺憬西看向桑偌,嗓音平静:“和她一样。” “哦,好……”服务员后知后觉想到两人或许是情侣,没好意思继续欣赏帅哥,红着脸跑了。 桑偌瞧见了,只勾了勾唇,并不言语。 贺憬西眸色幽深,同样没说什么。 不一会儿,两分招牌螺蛳粉被端了上来。 特别的酸臭味扑鼻,汤面上红通通的一片,辣意夺人眼球。 贺憬西眉心微微皱了皱,先前那份火锅的刺激似乎被勾了出来,刺激着他的五脏六腑。 然而视线里,她已经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 眉头舒展,贺憬西没有犹豫,同样拿过不曾接触过的一次性筷子拆开,抄起螺蛳粉。 入口的刹那,火烧一般的辣味直冲所有感官,同一时间,先前的那种类似于痉挛的不适感再度汹涌而出,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但贺憬西忍住了。 神色如常的,他艰难咽下,一口口一贯优雅地吃着,哪怕那味道他实在不喜。 但,他还是低估了那份辣意。 每吃一口,那股辣意就强烈一分,仿佛整个人被置于烈火中焚烧,痉挛感觉亦是,没一会儿,细细密密的冷汗冒出。 贺憬西阖了阖眼,再睁开却不期然撞入桑偌要笑不笑的眼眸中。 “很好吃。”喉结滚了滚,他哑声说。 “是么?”桑偌问得随意。 “是。”贺憬西颔首。 他没有再说言语,说完之后便重新低下了头准备继续吃螺蛳粉,然而低头的那刹那,那酸臭味道扑鼻,直叫他反胃。 但他忍住了。 直至一碗吃完,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适难受,他甚至平静地抽过两张纸巾递给了刚刚放下筷子的桑偌。 桑偌没接。 她只是瞧着他额头上的冷汗轻描淡写地问:“明明讨厌吃这东西还是吃完,做从前从不会做的事,是不是觉得我应该会很感动?” 第47章 两人目光碰撞着。 桑偌微的弯了弯红唇, 浅笑宴宴:“贺憬西……” 话音戛然而止。 他长指拿着纸巾伸手过来擦拭着她唇角。 细致地,轻柔地擦着。 他漆黑深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仿佛能看到的唯有她。 猝不及防的动作, 桑偌身体竟是微僵,像是突然间被莫名定住了一动不动,就连攥着的指尖在微颤了下后也没有再动。 周遭热闹,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烟火味很浓, 整条美食街上的各类美食味也浓郁的空气中皆是, 尤其是最近的螺蛳粉味。 但偏偏,他手伸过来之际带来了一缕隐隐绰绰的冷冽男士香水味, 见缝插针似的誓要入侵她感官。 他还在替她擦拭嘴角。 浅笑微敛, 桑偌神情渐渐变得温凉。 “没想过要你感动, ”汤汁替她擦掉,贺憬西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半分移开,声音低哑, “更不是想你原谅我, 我从没这么想过。” 他收回手。 桑偌没有回应,只眼角眉梢间淌出了些许嘲讽的笑意。 贺憬西眸色是深沉的晦暗。 望着她逐渐变得冷艳淡漠的脸廓线条, 有些在心底深处埋着的,原本不会是他这种人会说的话不知怎么就冲了出来。 “偌偌。”第一次,他低声唤她的小名,是脱口而出,也是情不自禁,他的嗓音紧绷沙哑,像是要落在她心弦上。 桑偌指尖蓦地攥紧,小脸微冷, 脱口而出就要说什么。 “我怕失去你,”贺憬西视线紧锁着她脸蛋,喉间极为艰涩,“我不知道该怎么爱一个人,我会学。今晚,其实我……” 说出这些已是极为难得,但后面那句“今晚是被嫉妒害怕冲昏了头脑”的解释却是再也说不出来,尤其在她薄凉的眼神注视下。 说多无益。 手悄然握成拳又松开,他咽回。 “我送你回家。”他改了口。 那份害怕被他扼制,扫过桌上的二维码付款,他率先站起来,神色已恢复成一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不曾有过变化。 “走吧。” 桑偌仰起脸看他。 有情绪涌出,有话冲动地想要出口,但最后她也只是扯了扯唇,戴上口罩起身,抬脚准备离开的刹那手臂却被捉住一拽。 “小心。”低沉的一声。 眼前是他挺拔身影,她被他拽到了身后护住,那股属于他身上的淡淡香水味再一次地萦绕在了她鼻尖,比方才清晰。 眼角余光里,两个打打闹闹跑来的孩子撞在了他身上,其中一个孩子手里拿着瓶可乐,就这么直接泼在了他衣服上。 大约是知道自己闯了祸,两个孩子扮了个鬼脸后拔腿就跑。 贺憬西眉头微皱。 他没看那两个孩子,只拿过纸巾随意擦了擦,而后转身对桑偌低声说:“走吧。” 桑偌垂眸。 贺憬西顺着她的视线低头,意识到什么,他不舍地松开她手臂。 桑偌看也没看他一眼,径自离开,贺憬西在原地站了一秒后,跟上。 走出美食街,热闹稍稍减少。 桑偌独自走在马路上,她没有回头,但知道贺憬西就走在她左后侧,离她半步的距离,暖黄路灯下,两人身影交缠在一块儿。 看似亲昵。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很沉很深,空气中弥漫着属于他的气息,不动声色地将她包围。 “停车场。”忽的,他的声音传来。 桑偌停下脚步,转身没说话,只漠然地看着他。 贺憬西神色不变:“停车场到了,我送你。”视线微不可查掠过她的腹部,他顿了顿,声音不受控地哑了两分,“穿高跟鞋走回去会脚疼。” 桑偌忽而扬起了唇,要笑不笑的:“不穿就不会疼。” 是说鞋,也是指人。 贺憬西自然清楚。 他目光幽沉地望着她,恍若不觉她的言外之意,低声说:“如果不想坐车,我背你。” 桑偌挑挑眉,像是没听清楚:“背我?在这么?” “是,”贺憬西颔首,言毕,他走至她身旁没有迟疑地半蹲下,“我背你。” 他就在自己身侧。 桑偌低眸,撞入他幽邃眼眸中。 光线明暗交错,他的脸廓隐在其中,即便是这样的姿势,依然不掩他从骨子里散发的矜贵,没有一丝一毫的狼狈。 桑偌扬唇,指尖伸出,轻轻地落在了他头顶,漫不经心地轻划过。 贺憬西身体赫然一僵。 明明隔着头发,她指腹的温度却神奇般地依旧能钻入他皮肤中,也明明深知她不过是心血来潮的玩弄,但轻而易举掀起阵阵酥麻的异样感觉。 贺憬西喉间有些紧。 下一瞬,这种发紧感觉达到顶峰—— 她漫步到了他背后。 “上来吗?”心知肚明根本不可能,他却还是情不自禁满怀期待地问出了口。 有行人路过投来羡慕的眼神。 “啊啊啊,我也想有男朋友蹲下来背我,走路好累呀。” “他好帅。” “……” 羡慕声即便压低也仍清楚地钻入了桑偌耳中。 刹那间,她原本想要玩玩的兴致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她懒懒地收回了视线,没有回应贺憬西也没有看他,抬脚离开。 早有心理准备,然而当事实摆在眼前时,贺憬西心中仍是不受控制地掠过了失望。 强烈的辛辣感刺激着他五脏六腑,不适的感觉突然袭击,眉头微皱,他克制着,从容起身,继续跟在她身后让她走在里侧,最后再替她拉开车门。 桑偌弯腰上车。 车门关上,贺憬西回到驾驶座,没有马上启动车子,而是拿出了瓶矿泉水递给她:“要不要喝水?” 自然,桑偌没有接。 她看向了窗外,直接将他无视。 贺憬西深深看她一眼,平静地收回。 很快,车子启动。 无人说话,沉默蔓延充斥着车内每个角落,贺憬西双手握着方向盘,一颗不安了一整天的心却在这一刻得到了些许平和安宁。 沉默是在快到公寓时被打破的。 “呲”的尖锐一声,宾利意外抛锚。 贺憬西下意识看向后视镜,看不见她的脸,低声说:“等等。” 宾利右侧停靠,他推开车门,从随时可能有车经过的较为危险的左侧下车,绕过车头几步走至右边替她拉开了车门。 “车坏了。”他解释。 桑偌没有回应,高跟鞋踩上地自顾自往前走。 贺憬西看她一眼,迅速打开双闪将警示标志拿出摆放,而后追上她。 公寓在对面。 恰好绿灯,桑偌正要过马路,一辆跑车突然出现带着轰鸣声疾驰而来,几乎是同一时间,同样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出现。 她身体陡然僵住,竟是忘了后退。 “桑偌!”贺憬西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眼疾手快握住她手腕将她拽回。 “唔。” 桑偌撞入男人怀中,鼻尖撞上他坚硬胸膛。 疼。 “有没有事?”听到了她的闷哼,贺憬西急急低眸紧张查看,嗓音极端紧绷沙哑,甚至于心跳有短暂一秒的停滞。 他上下打量。 近在咫尺的距离,熟悉炙热的气息将她笼罩,属于他的掌心温度沿着她的手腕肌肤迅速蔓延,似在瞬间驱散了身体深处突然涌出的寒意。 桑偌闭了闭眼,一言不发想要挣脱。 贺憬西薄唇紧抿。 “我带你过马路,”呼吸有些许的不稳,看着她像是有些微微发白的脸色,没给她拒绝的可能,他再握紧她手腕,强势不失温柔,“别怕。” 肌肤相贴,滚烫继续蔓延,一点点地入侵。 桑偌心跳失控,跳动得厉害。 方才那跑车的轰鸣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一遍遍地重复,像是在试图让某些画面重现。 她想要甩开手腕桎梏,想要远离这份滚烫,偏偏,他握得很紧。 贺憬西敏锐感知。 他低头,就见她的脸色似乎又白了些,眉心微拢,有心想问但意识到两人还在斑马线中间,且绿灯马上就要结束,他只得先牵着她过马路。 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有些紧绷。 “出什么事了?”他不自觉放柔了声音沉声哄慰。 夜风吹过,带来他身上的冷冽味道,竟莫名地给人一种心安错觉,诡异地让她那颗失控的心脏慢慢恢复正常。 桑偌猛地别过了脸。 “放手。”她冷声说。 贺憬西定定地看着她,薄唇微动:“送你到楼下我就走。” 他松开了她。 得到自由,没有回应没有看他,桑偌抬脚就走。 她走得很快。 眸色再暗了暗,贺憬西保持距离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的影子上,一路再没有说话,直至跟着她走至公寓楼下。 “早点休息,”他顿了顿,盯着她的纤薄背影又说,“明天我要出差,去海外分公司,会离开几天。” 桑偌原本要上台阶的脚步顿住。 她转身。 先前的短暂失态已不见,口罩下,她嘴角微扬,另一种浅冷笑意从眉眼处漾开:“这算什么,给我交代么,什么立场?” 贺憬西没有回答,只是和她对视。 那目光幽沉。 指尖攥紧,桑偌冷然地睨了眼,收回视线转身上台阶。 她没有回头,哪怕清楚感知那道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 桑偌回到了公寓。 关了门,她站在玄关处一动不动,久到感应灯熄灭,整个公寓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只有她一个人,先前那股难言的情绪重新在身体里肆意地横冲直撞着。 紧闭的眼睁开,她低头,摸出手机找到哥哥慕庭周的电话想打给他,指尖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她停下了。 她略过。 往下滑动,没一会儿就到头了,当初换号码后她的通讯录里其实没几个联系人,微信亦是。 手指僵住,最后,她谁也没找。 高跟鞋甩掉,桑偌光脚踩在地板上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为防止和昨晚一样恍惚拿错,她特意多看了眼,确定是矿泉水后才拧开瓶盖喝了不少。 水浸润,情绪似被压下了不少。 喝完,她从医药箱里找出一粒布洛芬吞下,继而拿过换洗衣物去洗澡,脱下衣服扔进脏衣篓里时,她后知后觉想到那条领带还在。 此刻,正在她的衣服之下,男人女人的衣物在一块儿,似昭示着一种暧昧。 桑偌在原地站了几秒,而后小脸面无表情地将脏衣篓里所有的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洗完澡,她回到客厅看剧本。 平时能全身心投入的剧本却在今晚意外让她无法专注,她的脑海中总是响起今天白天出错NG的情形,出的错皆是她根本不应该犯的错。 指尖无意识地攥住剧本,末了,她起身走向阳台想要吹吹风呼吸新鲜空气,眼角余光却不经意地发现楼底那道身影离开。 一步步,身影渐远,最后再也看不见。 * 酒吧。 灯光闪耀,热闹舞池里男男女女纵情释放着自己。 贺憬西独自坐在卡座中,下巴微扬,杯中酒一饮而尽,顺着喉骨浸润。 这里的安静和舞池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他成了最格格不入的那个。 忽的,沙发陷落。 郁随在一旁坐下,双腿随意撑在地上,睨了眼脸上没有半分情绪波动的贺憬西,喝完酒淡声问:“和桑偌没进展?” 贺憬西要点烟的动作微顿。 目光沉沉地回视一眼,他继续点烟,下一秒幽蓝火焰微微照亮他那张俊脸,不甚明显的暗色溢出,倒平添几分别样性感。 烟咬在唇角,他吸了口。 郁随微扯了扯唇,也点了支烟。 “许澜青找到了吗?”烟送上薄唇之际,明显被烟酒浸润过的沙哑嗓音蓦地响起。 郁随抬眸。 “怎么?”他问得漫不经心。 贺憬西眸色极暗,他一口口地抽着烟,不知是不是抽得太急太凶,他咳嗽了两声,等结束再开口的嗓音更哑了:“怎么爱一个人?” 很低沉,低得像是自言自语。 隔着淡淡烟雾和昏暗光线,郁随分明捕捉到了他眼底有少见的颓靡和无力交织着在其中。 ——出生贺家,自小不受待见,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成长。 没有人教他。 他不会。 郁随收回视线,落在一楼的舞池中,抽了口烟才低嗤了声:“不是你说我把许澜青当替身她才会跑?我会懂?” 他也不会。 贺憬西沉默地再抽烟。 指腹在手机屏幕上随意滑动,郁随看他:“说吧,怎么回事?” 贺憬西薄唇抿着,没有作声,直至烟抽完,他才滚动喉结:“她……” 他从不是会袒露心扉的人,和桑偌重逢后能将心里话告知已是难得。 此时此刻,那些话堵在嗓子眼,他却迟迟没办法说出来。 良久,他才哑着嗓子艰涩地吐出一句:“对她,好像没有办法。” 这种无力在今晚尤其强烈。 酒精悄然上涌刺激着他的神经,双眼难得一见的迷离,压在他胸口一整天的窒闷重新变得强烈,他呼吸困难:“她可能……” “爱上了季行时,”脸廓线条绷得极紧,他捏着烟的力道悄无声息地变重,“可能……” 怀孕两字他终究还是无法说出口。 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灼烧着他肌肤,他浑然不觉,好几秒才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整个人颓然地往后一靠,单手挡住了眼。 郁随睨了眼自己手机,屏幕朝下,他倒了两杯酒。 “喝酒。”他踹贺憬西。 暗色阴影中,贺憬西的脸庞格外得晦暗难辨看不透,手有些无力地垂落,他接过郁随递来的酒。 “嗡嗡嗡——” 是他随手扔在茶几上的手机振动。 贺憬西抿着薄唇,呼吸很沉,他半阖着眼摸过手机接通。 下一秒,那边传来声音—— “我要结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8 01:05:31~2020-07-28 23:4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4714208 3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呼吸蓦地停滞, 贺憬西掀开眼皮—— 是远在江城的岑衍打来的电话,他们曾是校友,关系不错, 只不过工作忙碌原因许久没有联系聚一聚。 猛地被提起的心回归原处,贺憬西恢复些许清明,然而回神后却是又另一番浓郁涩意缠绕上心尖,一层层地将其包裹。 “恭喜,什么时候?”他嗓子喑哑地开腔。 岑衍说了时间, 顿了顿:“请帖这两天就会寄来。” 贺憬西喉间发紧。 酒精后潮涌动, 脑中隐约划过什么,他阖了阖眼, 难得多问他人的感情.事:“是你当初公开手写信表白的那位?” “是。”和印象中岑衍的冷漠全然不同的语调, 有隐隐绰绰的温柔缱绻其中。 贺憬西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桑偌, 又忽觉喉间越发艰涩,呼吸也越来越沉。 “你们……”他近乎失态地想问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却莫名被堵住一样, 半晌, 他才艰难地问出口,“你等了她很久?” 他握着手机的力道无意识地加重, 手臂隐约有青筋跳跃。 岑衍了解好友,不用言明他也能多少猜到发生了什么。 “多久都会等,”他淡淡反问,“你不等?” “不会,”没有丝毫迟疑犹豫的,贺憬西否认,字字紧绷也坚定,“多久都不会。” 从前是她爱着他等着他, 现在换他。 多久他都愿意。 “真心,给她想要的。”岑衍没有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言简意赅地提点。 话落,就见睡醒起来见不到他的时染走进书房,习惯性地坐在了他身上搂住他。 “四哥……”她撒娇。 岑衍单手揽住她腰,对电话那端的贺憬西说:“等你有时间来江城,或者等我婚礼再聊。” 通话结束。 贺憬西握着手机,低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杯中酒,久久未动。 郁随将酒杯推至他面前,唇畔勾起寡淡弧度,语调没什么温度地说:“不如放弃?” 贺憬西猛地抬头。 暗淡光线下,他神色看不清,幽邃晦暗难以捉摸,唯有眼中的那份坚定明显,原本萦绕在周身的死寂气息慢慢消散。 “不可能,”极端沙哑的四字从他喉间深处发出,“非她不娶。” 他不会放弃,就算她爱上了别人。 * 翌日。 桑偌猛地从梦中惊醒时天还未亮。 她低着脑袋,双手捂住脸蛋,努力舒缓着急促的呼吸,好久,她才堪堪从恍惚中回神,也是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后背冷汗沾湿了睡裙。 脑中似乎还残留着昨晚跑车的轰鸣声,那种身体像是失控的感觉让她害怕。 桑偌深吸口气。 片刻后,她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手间洗澡,当温度适宜的水淋上肌肤时,她眼角余光忽地瞥见了手腕外侧还没消失的吻痕。 而昨晚两次被握住的手腕,似乎还在发烫,那温度仿佛在驱散着什么。 贝齿无意识地轻咬了咬唇,桑偌移开视线,平静地继续洗澡,只是依然洗不掉那抹痕迹,甚至属于他的温度诡异的还在。 洗完澡时间还很早,她换上运动服上了跑步机跑了半个多小时的步,比平时的时间长。 一番运动过后她再次洗澡。 等收拾完,陶陶带着早餐到来,桑偌坐在餐桌前慢慢地吃完,接着两人准备下楼前往片场。 一束鲜艳欲滴的鲜花和之前每天一样出现在了入户大厅,不同的是,这次不再是玫瑰,而是郁金香。 是她喜欢的颜色。 陶陶第一时间发现,确切地说,这已经成为她的条件反射,看到后,她迅速上前拿过那束郁金香就要扔进垃圾桶。 “等等。”突然的一声。 陶陶愣住:“桑小姐?” 想到昨天早上在鲜花里的那张有她身影的明信片,桑偌没什么多余表情地走到了陶陶身旁,没有接那束花,只是想把明信片拿出来。 花可以扔,但若是有她相关的明信片和花一起被扔掉,说不定会有麻烦。 然而—— 桑偌指尖微顿。 郁金香里没有卡片,也没有明信片,今天送来的,只是单纯的一束鲜花。 陶陶见她不动,试探着问:“桑小姐,这花……还要扔吗?” 眼睫扑闪,桑偌回神,她动了动唇,嗓音偏低:“嗯。” 话落,她转身看向电梯,背脊挺得笔直。 陶陶闻言没有再多问,抬手将郁金香扔进垃圾桶,而后去按电梯。 电梯门开,两人进入。 桑偌平静地目视着前方,余光却不经意地看到了垃圾桶,刚准备移开视线,手机振动,于是她低头查看。 是一条短信—— 【我出差了。】 没有犹豫的,她将短信删除。 * 今天剧组将在微博公布定妆照官宣这部电影,作为女一号,桑偌自然要转发宣传。 这一年多她不用微博,全都由季行时打理。 不过这次剧组有其他前辈要和她互关,尤其是饰演女三的小姑娘唐湘跑来挽着她手撒娇:“偌偌,我们互关好不好呀?” 桑偌没有拒绝。 “好。”她唇角扬起浅笑。 唐湘当即手捧着脸眼冒桃花:“偌偌每天都在鲨我。” 桑偌笑意变浓,将微博客户端下载完毕,登陆账号,指尖轻点,她习惯性地输入一串密码。 ——【密码错误。】 唐湘登了微博转头瞧见,随口说:“你果然不常用微博,密码都错啦。” 桑偌抿了抿唇,无意识攥起的指尖悄然松开,重新输入。 这次没有错。 消息显示“99+”,她没有看,找到官博艾特她的官宣微博,认认真真地转发,随即又点开最新粉丝列表回关几位前辈。 唐湘开心地互关,眨眨眼又问:“我们自拍好不好?” 桑偌明眸浅笑:“好啊。” 于是两人一番自拍,唐湘一边习惯性地打开修图软件,一边感慨:“偌偌你皮肤真白,我就不行了,特容易晒黑。” 想到什么,她兴奋地抬起头问:“对啦,上次给你的酒喝了没?高颜值又美味的,就是后劲可能有点儿大,你喜欢吗,我再送你啊。”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醉酒的一些模糊画面在桑偌脑中慢慢浮现,继而变得清晰似乎在提醒着她什么。 桑偌抿唇,神色不变:“喝了,不过不是很习惯。” “那下次我带你喝其他的!”唐湘爱酒,尤其爱高颜值的酒。 说完她助理过来找她,说是经纪人有事找她,于是唐湘先离开,走之前还开心地说她知道不少好喝的酒一定带她尝遍。 桑偌微笑以对。 等唐湘离开后,她退出微博继续看剧本,等差不多该轮到她的戏份了,化妆师为她补妆,她全身心投入进拍摄中,不允许自己再出错。 好在今天状态不错,几次都是一条过,吕导和对戏的前辈老师都很满意,中午最后一场戏结束,到了午饭时间,桑偌回保姆车休息。 没想到蒋施施会突然出现。 “女神!”蒋施施探出半边身体,红着张脸掩不住开心地朝桑偌看。 桑偌微讶:“施施?你怎么来了?” 她知道片场是不让外人进入的。 蒋施施眨眨眼,兴奋欢喜根本压不住:“我看到你转发的微博,才知道你在拍我舅舅的电影,所以就缠着我舅舅让我来探班啦!” 舅舅? “吕导?” “嗯!” 蒋施施眼睛亮亮的:“定妆照太漂亮啦,你有看微博评论嘛,大家都在夸你,只想快点儿拍完上映,这部电影一定会大爆的!” 她又表白:“到时候喜欢你的人会更多!当然啦,我一定永远都是最喜欢你的那个!” “谢谢。”在她目光灼灼的注视下,桑偌被她夸得耳垂有点儿泛红。 “对啦,”后知后觉想到什么,蒋施施拿出手里准备的东西,“女神,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好吃的。” 看着她期盼的眼神,知晓自己若是拒绝她怕是会难过,于是桑偌没有和她客气,笑着接过:“不是说了,叫我桑偌就好。” 蒋施施红着脸,热切地问:“你叫我施施,那……我叫你偌偌好不好?” 桑偌自然不会拒绝。 “当然可以。”麻花 “偌偌!”蒋施施开心地就差没原地转圈圈。 “对了,”她想到什么,神秘地冲她再眨眼,“我还给你准备了那个,你看看。” 她指指纸袋。 桑偌被她勾起了好奇心,低头。 一打开—— 下一秒,她呼吸一滞,整个人难得傻傻地愣住。 ……叶酸? 她看向蒋施施。 蒋施施一本正经地介绍,尽管在保姆车上,她还是刻意压低了点儿声音:“这个牌子的叶酸是最好的,你放心。” 桑偌拿着叶酸,忽然有些哭笑不得:“施施,叶酸……你知道它是吃什么的?” 蒋施施一贯单纯,没多想地脱口而出:“我知道啊,怀孕吃,你不是怀孕了?” 桑偌眼皮猛地一跳,再次怔住。 “……我怀孕?”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蒋施施点头,眼眸无辜澄澈:“贺憬西说的。” 没等桑偌说什么,她又说:“你是我女神,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的!就是不要因为孩子太早退出娱乐圈哦,我喜欢看你演戏。” 桑偌没有听清楚她之后的话,满脑子都被那句“贺憬西说的”占据。 捏着纸袋的手指力道无意识地变重,脑袋不受控地嗡嗡作响,继而些许混乱涌出,她极力克制着保持清明:“贺憬西?” 蒋施施撇了撇嘴,轻哼:“对呀,就昨天,在马球场,他看到别人女朋友难受干呕嘛,那张脸就变了,就……好像失魂落魄,很难过。” 她眨眨眼努力地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哎呀,好难形容,我有让他不要再缠着你呢。” 双手捧着脸蛋儿,她笑盈盈望着桑偌。 满怀欢喜和激动,视线瞥过她平坦的小腹,她又害羞嘱咐:“有了宝宝你要多注意呀,吃的穿的,还有工作,要休息好。” “啊,还有,”她绞尽脑汁想着注意事项,“最好不要穿高跟鞋不安全,还是穿平底鞋好,下次我送你好不好?” 指尖调皮地点着脸颊,又想到什么,蒋施施忽而严肃起来,认真严肃地保证:“你放心哦,我不会说出去的,等你官宣。” 她说完,桑偌仍不说话。 “偌偌?”蒋施施不明就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吗?” 桑偌回神。 她摇头,想说自己没事,然而话还没到喉咙口,脑海中突然涌出了种种昨晚画面,强势地占据此刻她所有的思绪。 有些昨晚没在意的细节忽地变得清晰,比如他幽沉的视线曾不经意地看向过她腹部,比如他两次提及高跟鞋会累,以及,他想背她。 原来,是他以为她怀孕。 他竟然…… “偌偌?” 眼睫轻颤,桑偌不动声色地轻舒了口气,松开不知何时攥在一块儿的手指,她微微一笑:“我没事,没有不舒服。” 蒋施施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怎么了?”桑偌反问。 蒋施施凑近。 桑偌长睫轻轻扇动,面色平静:“施施……” 蒋施施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再一次地压低了声音问:“是不是贺憬西误会了呀,其实你没有怀孕?” 桑偌沉默,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蒋施施见状,明白了。 她看着桑偌手里的叶酸,顿时很不好意思:“别怪我八卦呀,我……都是贺憬西他先误会,害得我和席墨远也误会了。” 她一点也没不好意思地将贺憬西拉出来挡枪。 “是他有病,笨死了,”她嫌弃地吐槽,脱口而出,“连帮你卸妆也不会,还要我教他,打扰我教席墨远接吻。” 桑偌眸色微变。 指尖点着脸蛋儿,蒋施施有点儿别扭地说:“其实吧我没想到他那种高高在上的狗男人还会细心地给你卸妆,他居然会做那种事,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他帮你卸妆是不是笨手笨脚的呀?”她眨眨眼,八卦。 桑偌说不出话,她不知道。 话锋一转,她又忿忿说:“不过我还是讨厌他,谁让他删我照片,我很小气的,就算他是嫉妒我和你好也不行,你又不是他的。” 她说完,见桑偌还是没说话。 “偌偌,”她眼睫毛眨得飞快,有点儿愁还有点急,“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故意来说他好话的呀?我保证,我不是,我没有。” 她举起手指发誓模样。 桑偌对上她视线,摇头,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没有那么想。” “那就好,”蒋施施松口气,转而又狡黠地笑了起来,“你放心,你的事我不会告诉他的,是他自己以为你怀孕的,哼,他也有愚蠢的时候。” 她一向话多,但感觉到桑偌并不是很想提及贺憬西,接下来的时间她再也没提,天南海北地聊起了天,聊到兴头时才想到桑偌应该要休息。 虽然不舍,但她还是先离开了,跑去吕导那和他打招呼。 桑偌只送她下了车。 回到车上,她想闭眼休息会儿,郁随突然发来微信。 桑偌点开,发现是一段录音。 她指尖微顿。 半晌,她点开—— 【对她,好像没有办法。】 【她可能……爱上了季行时。】 【不可能,非她不娶。】 【……】 毫无意外,是贺憬西的声音,像是哑透又好像难以形容的紧绷,藏着从未见过的颓然。 郁随只发了这一条消息,其他没有多说。 桑偌静静听完,退出和郁随的对话框,想要删除这段录音,却不知怎么的,脑海中猝不及防冒出了相同的声音—— 【……我怕失去你,我不知道该怎么爱一个人,我会学。】 停顿的指尖似乎有些微微僵硬,不知过了多久,她还是神色不变地按下了删除键。 退出微信,手机扔到一旁,她先是习惯性地拿过一瓶矿泉水喝了不少,而后拿出眼罩戴上准备休息一会儿,然而昨晚种种画面却在她脑海中一遍遍地浮现,挥之不去。 最后,桑偌索性不休息,继续看剧本,专心致志地研究剧本后,那些不该想的画面再也没有出现。 * 电影官宣后热度极高,定妆照饱受好评和期待,不仅如此,还有不少演员帮忙转发宣传,热度居高不下,尤其是女一号桑偌,受到的关注更多更好。 但她没有受影响,她没有再登陆微博关注,平时什么状态拍戏下午也是。 其他人亦是。 剧组一如既往地高质量进行拍摄,所有人各自忙碌,有条不紊直到收工。 桑偌回到公寓已是深夜,一天的拍摄下来其实很累,但她还是坚持练了半小时瑜伽以及跑步机上跑步半小时,之后才去洗澡。 洗完躺在床上,她累得沾枕即眠。 一夜无梦。 隔天她依然早于生物钟起床,运动了半小时再洗漱,等陶陶送来早餐后再出门去片场,而出门的刹那,又一束鲜花安静地放置在那。 和昨天一样,只有花,没有卡片或明信片。 陶陶习惯性地替她扔进垃圾桶,桑偌没有阻拦。 之后一整天都是紧张的拍摄,桑偌心中唯一想的只是把戏拍好,至于其他都有季行时和陶陶舟舟他们处理,她只需安心拍戏。 连着三天都是如此。 第四天。 这天桑偌戏份少,所以早早收工,但因着明天拍摄的戏份比较重要,她回到公寓后什么也没做,将剧本研究了多遍。 但不知是她投入得不够,还是理解得不够透彻,她总觉得找不到那种该有的感觉。 怕把自己逼太紧反而越来越糟糕,桑偌决定先做点其他的事转移一下注意力放松一下,突然想吃甜品,于是她自己制作。 她做什么都会全身心投入。 所以直到手机铃声快自动挂断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听到,小跑着跑回客厅,俯身拿起手机,一串数字在屏幕上跳跃。 厨房那传来声响。 桑偌转头,凭感觉将电话掐断扔回沙发而后回到厨房继续忙碌。 等甜品吃完,她重回沙发,盘腿坐在毛毯上继续看剧本,觉得差不多了,她找来一面镜子,对着镜子练习同时观察哪里不对。 她以为吃了甜品会好些。 然而事实是,她的表现依然糟糕,依然无法令自己满意,哪怕她一遍遍地抠细节,却始终觉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无法自控的,她有些烦躁。 剧本被她捏出了些许褶皱,桑偌站了起来,起身在客厅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同时不停地深呼吸告诉自己平静些慢慢来。 末了,她回到镜前,重新自己和自己对戏。 可她仍不满意,几个版本,她通通不满意。 烦意渐升,不知怎么的,桑偌忽然有了脾气,随手就将茶几上的一支笔扔了出去。 她趴在茶几上,心情无法抑制地失落沮丧,且似乎调整不好。 她很少有这种状态。 她很烦躁,随手又扔了顺手的东西,东西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似乎是手机。 但桑偌不想捡。 直至—— “第三次的比较好,台词更有感觉些,但还不够,可以试着再调整。”低沉的声音毫无预警地在安静公寓里响起。 是贺憬西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桑偌身体倏地僵住,身体里的血液也好似有短暂地停滞流动。 半晌,她缓缓直起身看向声源处。 漆黑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几秒后,她倾身捡起,呼吸屏住指尖轻点屏幕。 屏幕亮了,显示通话时间五十分钟。 ——先前那通电话她竟然没有掐断,而是意外地划下了接通键。 也就是说,这五十分钟里,她做了什么,什么样的情绪,他通通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别怕,是he,但火葬场嘛总要虐的,谁让当初贺狗不做人。 然后岑衍是《热吻十分甜》的男主,是我目前最喜欢的亲鹅子,当初他也被我虐了很久,感兴趣可以看专栏 如果这样还觉得心疼贺狗的话,不如再回看下第14.15章呀~ 第49章 可他没有出声, 就那么无声地像是陪在她身边。 手握着手机,力道无意识地一点点加重,恍然间, 有一股类似于恼怒但又似乎不完全是的难以言喻的情绪一层层地漫出,将她心脏包裹。 桑偌抿紧了红唇,胸膛隐约不受控制地微微起伏。 她闭了闭眼,只想挂电话。 “桑偌。”像是心有灵犀,哪怕只隔着电流, 贺憬西依然能感觉到她想做什么, 于是他想也没想快她一步叫住她。 低低的一声,仿佛缱绻着只对她有的深情。 桑偌指尖动作顿住。 诡异沉默在下一秒悄无声息地蔓延, 唯有她细浅的呼吸声钻入耳中, 除此之外, 贺憬西再听不到其他。 他垂眸,目光落在从前她微信的头像上。 无人说话。 半晌。 桑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恼怒的情绪有些加重, 她唇畔微不可查扯出寡淡弧度, 毫不客气地凉声刺他:“听够了么?” 贺憬西眸色微暗。 “桑偌,”指腹情难自禁地轻抚过她那张头像, 他阖眼,低低再叫她的名字,透着不易察觉的紧绷,“我想你了。” 手机握在掌心,没有贴着耳畔,然而他沉哑的声线还是轻而易举地仿佛紧贴着一样钻入了桑偌耳中,甚至意图落在她心弦上。 是他从前从没有说过的话。 从前,说这话的是她, 热烈表白情意和想念的从来也只有她。 桑偌盯着屏幕。 忽的,像是怒极生笑,又像是方才那股情绪夹杂着其他在她身体里肆意地冲撞,她弯了弯唇,淡淡笑意弥漫。 “是么?”她异常冷静地反问。 贺憬西感觉到了。 “是。”喉结轻滚,他说。 桑偌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指尖慢慢地轻划过地毯,随意揪了揪,她问得极为漫不经心,或者说是敷衍:“想我什么?” 猝不及防的一句反问,贺憬西大脑竟是少见的空白了一瞬。 他默了默。 “想见你。”两秒后,像是哑透了的声音从他喉咙的深处溢出。 顿了顿,他空咽了咽喉。 这一刻,他像极了刚谈恋爱的冲动少年,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想将内心深处的思念小心翼翼告知:“桑偌,我想你。” 只是单纯地想见她。 仅此而已。 桑偌揪着地毯的动作微顿,指尖不自知地攥在了一块,紧紧的。 另一只手轻划屏幕的动作也跟着停止,她看了几秒,唇畔勾起的弧度敛去,语调很淡:“贺憬西,你打扰到我了。” 贺憬西沉默。 “我不说话,就和刚才一样,”语调软了两分,有染着期盼的晦暗悄然覆上眼底,他低声又说,“再给我五分钟。” 胸膛似乎起伏得稍稍厉害了些,那股难言的情绪占据着每一寸肌肤,甚至入侵血液,桑偌克制了又克制。 “贺憬西……” “刚才的戏,差点情绪。” 桑偌蓦地闭上了眼。 知晓她是想挂电话,怕她结束,贺憬西转而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以局外人的角度想帮她:“台词感觉有了,但情绪差点,不能让人感同身受。” 五十分钟里,她的烦躁,焦虑,低落,他通通感受得清楚。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场景是什么样,但他从她的台词中能大概猜到,于是他说出自己的想法:“或许试着回想最难过的事代……” 喉咙口倏地像被堵住,话音戛然而止。 贺憬西后悔了。 “对不起。”他哑声道歉,呼吸沉了又沉,胸腔也极为窒闷。 桑偌却是神奇般地冷静了下来,她平静开腔,甚至唇角重新翘了翘,带了明显笑意:“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贺憬西握紧手机,下颚绷着。 桑偌笑,慢声细语,像是缠绕着隐隐绰绰的撒娇意味:“说话啊。” 贺憬西心尖猛地一颤。 “不想你有难过的事可以回想。”喉间晦涩,他说。 桑偌漫不经心的:“最难过的事……和你有关吗?” 贺憬西再沉默。 原以为已经压下的那股情绪像是重新涌了出来,且这一次极为强烈,情绪隐隐失控,桑偌脱口而出:“你是不是以为我的生命里只有你,所有难过的事只和你有关?” 贺憬西知道她误会了。 “桑偌……”他试图安抚。 “想见我?”桑偌打断了他。 贺憬西薄唇倏地紧抿,浑身的神经也跟着绷了绷,想念在这一刹那变得尤为强烈,汹涌如潮将他淹没。 明知不是他所期盼的,或许仍是温柔陷阱,他却心甘情愿地掉入。 “想。”他坦诚。 有些东西一旦破土而出,便是疯狂地滋长,无法控制。 贺憬西握着手机,力道一点点地不自知地加重,呼吸亦是,脑中清晰冒出她的脸蛋,他低低地诉说:“是,想见你。” 只看一眼,哪怕饮鸩止渴,他也愿意。 “桑……” “贺憬西。”低低一声,像蛊惑。 猝不及防,犹如电流划过贺憬西心尖,猛然间掀起别样感觉。 贺憬西呼吸节奏骤然变化。 桑偌听到了。 下巴微扬,眉眼间漾开挑衅笑意,但她话语温软娇嗔:“真的想我,为什么不来见我?你现在若是出现,或许我会见你。” 贺憬西原本轻抚她那张微信头像照片的动作倏地停下,连屏幕也好似带了电。 进一步难受,退一步亦是。 “桑偌……”他情难自禁叫她名字。 桑偌扬眉,没什么温度地轻笑着:“不是想我?” 贺憬西呼吸再变,每一下都又沉又重。 指尖再一次地划过身下地毯,桑偌再叫他的名字:“贺憬西。” 一颗心宛如瞬间被提到了半空,贺憬西下意识回应:“我……” “嘟嘟嘟——”冰凉机械的忙音声倏地传入耳中。 蹭的一下,贺憬西起身。 椅子和地板摩擦发出声响,在客厅和团队讨论工作的谢秘书敏锐听到,第一时间推开门进入。 “贺总?”谢秘书想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就见贺总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他一下想到了贺总这几天胃受到了不舒服,是出差前受到辛辣刺激所致。 快步走近,发现书桌上准备的药和白开水没有被动过,谢秘书不由皱眉:“贺总,身体重要,您先把药吃了吧。” 贺憬西阖了阖眼。 “最快回国的航班是什么时候?”薄唇掀动,他问,黑色短发下的双眸此刻格外深暗。 谢秘书微讶。 贺总从来都是工作为重,这是怎么了? 他脱口而出:“贺总您是要回国?可明天……我们准备了那么久……” 贺憬西掀眸:“最快航班。” * 公寓。 通话被掐断,手机扔出去,桑偌背靠着沙发闭上了眼。 安静重新笼罩,然而这份安静并没有维持多久,铃声骤然响起,平时好听的音乐此刻竟有些让人心生躁意。 桑偌没有睁开眼,只凭感觉划开接通键,情绪隐隐不受控制地嘲讽:“怎么,你……” “我怎么?”不是以为的声音。 桑偌背脊一下挺直,长睫微颤着睁开,咬着唇懊恼地看向手机屏幕。 “哥……”她努力不露情绪地说,“怎么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慕庭周哼笑:“怎么,我妹妹不给我打电话,忘了我这个哥哥,我还不能主动联系她?” 桑偌:“……” “没有啊。”她声音渐低。 慕庭周把玩着未点的烟,直接问:“以为是谁打来的电话,贺憬西?” 桑偌动了动唇。 “哥……” “拉黑。” 听着他不容置喙的语气,桑偌乖乖点头:“好。” “偌偌。” “嗯?” “记住哥哥说的话,”慕庭周手指轻叩了叩桌面,剩下的话没有言明,而是变成,“下周我有时间,过来看你。” 桑偌唇角挽起,笑意弥漫:“好啊,那我等你。” 慕庭周亦笑了笑:“行了,不早了,去洗澡睡觉,好好休息才有精神。” 桑偌听话:“好,哥,你也是。” “嗯。” 兄妹俩又说了两句,后面以慕庭周另有电话进来结束。 慕庭周的电话结束后,他将烟点燃,浅吸了口,指腹划过通讯录,掠过贺憬西时低嗤了声,最后拨通了季行时的电话。 桑偌在挂断后回到通话界面,找到了那串数字看了片刻,拉黑。 之后,她起身换了身运动服在跑步机上跑了很久,直至出了汗再也跑不动她才去洗手间洗澡。 等洗完澡,她擦着头发,想到剧本,她又返回客厅将那段过不去的戏看了又看,但始终找不到感觉,原先的躁意重新冒出,她趴在茶几上,脸蛋枕着手背,眼神渐渐迷茫。 不知是跑步太累还是前两天拍戏太辛苦亦或是其他,趴着趴着,桑偌眼皮渐渐变沉,最后竟然陷入了睡梦中。 * “桑偌,桑偌……”一声声的低喃,缱绻温柔,字字缠着深情。 有人在叫她。 桑偌意识有些不清,她眼睫颤了颤,想睁开,然而眼皮很重无论怎么努力都没用,只能任由那声音一声声地钻入她耳中。 她隐约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放在了柔软的床上,有炙热气息笼罩下来,见缝插针入侵她的毛细孔,还有……她的手被握住了。 有吻落在她手上,很轻,很小心翼翼。 “我很想你。”那个声音说。 她看不清那张脸。 直至…… 桑偌猛地睁开了眼,呼吸急促,心跳极快,噗通噗通的,在这安静中尤为显得清晰。 她垂下眸,努力舒缓气息,好久之后终是平复,意识也跟着恢复清明,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趴在了茶几上睡着了。 她习惯性地伸手摸到手机,想看看几点,屏幕亮起的瞬间,一条短信映入眼帘,时间在一小时前—— 【我在外面,可不可以见你?一眼就可以。】 第50章 一小时前, 凌晨三点,他发来短信。 桑偌神思骤然清明。 当短信中的每一个字都变得不再模糊时,梦中那张看不清的脸也渐渐清晰, 包括声音。 是贺憬西。 分手后,她从来没有梦见过他也没有想过他,但今晚,他出现在了她梦中,将醉酒那晚遗忘的一些画面钩织得清楚。 桑偌闭了闭眼。 深吸口气, 她扔掉手机想起身回卧室睡, 不料趴在茶几上太久,手脚皆发麻得厉害, 一波波的别样难受涌来, 她根本站不稳。 好不容易勉强站直, 一刹那却又是强烈的头昏脑涨感觉席卷而来让她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同时,她又觉身体阵阵发冷。 桑偌努力稳住身形, 意识到什么, 她抬手探了探额头。 果然,温度不正常。 十月的夜晚泛着凉, 大概是洗澡出来她没有吹干头发,又只穿着吊带睡裙趴在茶几上迷迷糊糊睡了这么久,所以惹来了感冒发烧。 难受侵袭,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被她扔开的手机,瞬间,桑偌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心底深处的坏脾气开始横冲直撞,叫嚣着。 她闭眼, 可一旦闭眼,那些难受感觉更为汹涌成倍膨胀,那条短信也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她脑海中,一遍遍地重复。 情绪隐约有些不受控制。 蓦地,桑偌强压着手脚发麻的难受,一步步走向阳台,将窗帘拉开一条缝隙往下看—— 一辆黑色的车静静地停在楼底,车旁,是不陌生的贺憬西的身影。 一抹猩红隐隐绰绰,忽明忽暗。 他还在。 忽的,桑偌只觉头昏脑涨的感觉更强烈了,像是要将她吞噬,那些被压制久的坏脾气此刻乱窜得更为肆意。 指尖紧攥住,贝齿咬住唇瓣,她转身回到沙发弯腰将手机捡起,将那串数字从电话黑名单中放出来,按下拨通键。 * 又是一根烟灭,贺憬西仍身姿挺拔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除了偶尔抬头看向21楼所在。 跟着回来的谢秘书看了眼时间,鼓起勇气走近小声提醒:“贺总,桑小姐肯定睡了,我们去机场吧。” 海外分公司那边事情并没有结束,他们还需要迅速赶回去,很多事必须贺总亲自处理。 贺憬西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谢秘书无声叹气:“贺……” 话音戛然而止。 有手机振动声响起,谢秘书分明捕捉到贺总晦暗双眸有亮光闪现,知道只会是桑小姐的来电,他很有眼力见地上了车。 手机屏幕上跳跃着她的名字,贺憬西的心脏亦跟着狂乱。 是她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握着手机的力道无意识地加重,喉结滚了滚,他极快地划开接通键,沙哑地叫她的名字:“桑偌。” 嗓音低沉而紧绷。 他紧握着手机,心脏剧烈跳动:“我……” “我不会见你。” 轻描淡写的音节漫不经心地将他的打断,像是一桶水泼在了他身上。 桑偌站在客厅,头顶明亮温暖的光线倾泻而下,但她的小脸是冷的,毫无温度可言,哪怕此刻像是有淡淡笑意从唇畔溢出,但根本不曾达到眼底。 “我骗你的,”眼角眉梢间覆满淡漠,那股情绪肆意流窜,她凉声说着残忍的话,“就算你回来,我也不会见你,我故意耍你玩呢。” 贺憬西的身影被晕黄路灯拉得很长,他站得笔挺,有孤冷死寂气息悄然从他周身散发。 他薄唇动了动。 “我知道。”依然保持着看向她那的姿势,他说得平静,像是浑不在意。 桑偌蓦地再次紧握手机,因着太过用力,指尖根根泛白。 她呼吸节奏微变。 偏偏,他的声音再度传来,仿佛如梦中一样缱绻着温柔和小心翼翼—— “等你早上去片场,我就看一眼,不会让你看到我,好吗?” “嗡”的一声,桑偌只觉本就在发昏的脑袋一下就炸开了,很乱。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不受控地起伏,情绪因此被推向失控边缘,几乎是脱口而出:“贺憬西!咳……咳咳!” 咳嗽突然而至,止不住的。 “桑偌?”贺憬西神色骤然一凛,眉头紧皱沉声急急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桑偌越咳越难受,脑袋的昏沉感一阵阵地汹涌,身体其他的不适跟着乱舞,坏脾气和坏情绪趁机牵扯着她,她弯下了腰。 “桑偌……”那道声音传来,似乎还能听到沉重的呼吸。 桑偌蓦地咬紧了唇,绷得紧紧的手指用力滑下结束键掐断通话,发泄般将手机扔在了沙发上。 声音不再,但她仍难受。 身体缓缓蹲下,最后她有些狼狈地坐在了地毯上,任由难受将她侵蚀。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声骤然响起。 “桑偌……”男人的声音隐约传来,不甚清晰,清晰的是门铃还拍门声。 桑偌脸廓线条紧绷,指尖死死攥着别过了脸。 敲门声没有停止。 很快,手机振动,那串数字闪烁,桑偌没有接。 直至自动挂断,有短信跳入:【让我看看你怎么了,你不开门,我会一直等在这。或者,我叫人来。】 字字清晰映入眼帘。 桑偌浑身无力,发冷的感觉更甚,她紧咬着牙关,胸口再度被情绪肆意地牵扯。 她起身。 贺憬西就站在门口,他一手按着门铃,一手拨通她的电话,他薄唇紧抿几乎成了一条直线,额角和脖侧都有青筋显露。 “桑……” 门,开了。 一张明显染着不正常红晕的脸蛋倏然映入视线中,她的呼吸隐约有点沉。 桑偌目光冷然,极力克制着身体里的难受,咬字清晰地下逐客令:“看过了,可以走……” 她被他打横抱起。 猝不及防。 瞬间,桑偌身体再度紧绷,所有的神经似乎都绷紧到了极致,仿佛下一秒就会绷断,她紧紧地攥着指尖,情绪彻底失控:“贺憬西!” “砰”的一声,是他用脚带上门的声音。 桑偌当即不管不顾地挣扎。 贺憬西牢牢将她抱住,低眸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将她抱回卧室,强势但不失温柔地放她在床上,在她要起身之际探上她额头。 有些烫,裸露在外的纤细雪白手臂亦是。 贺憬西短发下的俊脸悄然变得愈发晦暗难辨,喉间的艰涩也在一点点地变得严重,他按住她肩膀不让她挣扎,哑声问:“医药箱在哪?” 桑偌起先冷冷地盯着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始终望着自己,她别过了脸。 又想到什么,她不避不让再和他对视,身体却如同刺猬一样将浑身的刺儿都竖了起来,失控地嘲讽:“这就是你的看一眼就走?” 因着感冒发烧的缘故,她的嗓音沙哑了不少,干干的,很涩。 胸腔沉闷,贺憬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我去找,”暗色在眼底流转,他低哑地开口,不自觉放软了语调像是哄她,“很快。” 话落,他直起身转身往外走。 桑偌额角突突直跳。 情绪和脾气皆是越发糟糕,占据着她浑身上下每个角落,大脑仍在嗡嗡作响,她几乎是想也没想的,捞过身旁的枕头就朝他扔去。 枕头砸上他背,无声掉落在地。 贺憬西脚步微顿,转身将枕头捡起,眸色深深地看她一眼,随即放在床尾。 “抱歉。”他哑声说。 他疾步走出卧室寻找医药箱。 而卧室里,桑偌呼吸急促不堪,十指死死地攥着床单,满腔的情绪和脾气像是根本无处发泄也无法发泄。 * 贺憬西迅速走到了外面客厅,回想着医药箱可能放的地方,他打算一个个找,却在要抬脚之际,他身体蓦地僵住。 同一时间,他脸廓线条紧绷,呼吸由微滞变得艰难,一颗心更是猛地直往下沉,又像是被当头泼了一桶冰冷的水。 ——她怀孕了,不能乱吃药。 贺憬西喉结滚动,长指近乎粗暴地扯了扯领带,然而即便如此,他的呼吸仍是困难,于是他又扯开两颗纽扣。 太过用力,纽扣直接崩掉在了地上。 眼皮倏地一颤,他低眸。 不知何时握成拳的手颓然松开,贺憬西克制了又克制,转头看了眼卧室,快步走向了阳台,不顾深更半夜拨通家庭医生的电话。 待那边接通,他沙哑紧绷到极致的声音从薄唇中吐出:“刚怀孕的孕妇,发烧还有感冒症状,能吃什么药?” 医生清醒,说了什么。 胸腔愈发窒闷,犹如被湿透的棉花堵着压着,贺憬西记在心中,迅速挂断后拨通楼下谢秘书的电话,吩咐他尽快买回来。 之后,他大步走向厨房,烧了一壶水,等温度适宜后他端着再回卧室。 床上,桑偌仍背靠着床头坐着,她别过脸,他只能看到她冷艳的侧脸。 贺憬西深深望着她。 杯子放在床头柜,他开腔,字字缠绕着晦涩:“谢秘书去买药了,我先帮你物理降温。” 没有回应。 贺憬西半阖了阖眼,直起身走进洗手间,找到干净毛巾用冷水沾湿,而后返回到床边,下意识再放柔了嗓音哄她:“桑偌……” 她转过了脸。 贺憬西眼神变得沉寂,薄唇掀动想再说什么,却在触及到她分明红了的眼眶时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瞬间,他拿着毛巾的手力道变重。 四目相对。 贺憬西薄唇抿着,呼吸再度变得沉重,有晦暗在眼底翻涌,他的声音极低,覆着黯然:“怎么了?” “贺憬西,”指尖不知不觉掐入掌心印出痕迹,鼻尖隐约发酸,桑偌看着他,胸膛止不住地微微起伏,“你究竟是在追求我,还是再伤害我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31 11:22:01~2020-07-31 23:1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睡陈伟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单曦衍不是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感冒带来的不适在桑偌身体里徘徊, 强烈得犹如汹涌浪潮将她淹没,她紧紧攥着拳,指尖无意识地用力, 在掌心印下深深痕迹。 有股难以言喻的情绪肆意地横冲直撞,想要冲出她的胸膛。 太难受。 贝齿咬住唇几乎要将唇瓣咬出血,血管似乎也像是要爆裂,桑偌看着他,梦中的脸和他的一点点地重合, 梦中的声音依然深情缱绻。 如同此刻他看她的眼神。 他动了动, 像是想要上前靠近她。 “轰”的一声,桑偌脑袋彻底炸开。 不知何时紧绷的神经猛地绷断, 她近乎是不自知地拔高了音调脱口而出:“你伤我伤得还不够深, 还想再伤害我一次吗?!” 贺憬西脚步倏地堵住, 手中拿着的毛巾被他捏出了褶皱,喉间极端晦涩,他望着她发红的眼眶, 竟是发不出声音。 他站定, 背脊异常笔直,手背青筋隐约跳跃。 大脑混乱至极, 嗡嗡嗡地作响,桑偌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瞪着他的双眸越来越红,鼻尖的酸意像是要蔓延而上。 她攥紧指尖想要克制,却另有止不住的寒凉和颤意漫上她肌肤。 明明不该这样的。 可或许是难受一阵接着一阵似要将她吞噬,或许是今晚的梦让她排斥,或许是先前被他惹恼的怒意没有真正消散,或许是他的出现。 又或许是这段时间…… 好像太多, 桑偌分辨不清。 她更控制不住情绪,以至于在分手那么久之后,此时此刻她第一次不受控地想起了她和他的过去。 她曾那么爱他。 不顾哥哥的反对,极力说服哥哥终于换来两年的约定,满怀少女心思来到西城,终于站在了他身边,以为能让他爱上自己。 可后来呢? 只是她撞了南墙也不愿回头,是她越陷越深,越来越爱他,但他根本就没有真心,他不爱她。 她终于死心放下,可他却…… 越想,桑偌的呼吸便越是急促紊乱不堪,胸膛更是止不住地起伏。 贺憬西看见了。 这是他们重逢后她第一次有这样强烈明显的外露情绪,哪怕是那日他在她公寓,她也有些许失控,但远不如此刻。 他僵在原地,看着她的眼神,想要上前,却发现双脚犹如被粘住,身体里的血液也仿佛停止了流动,又在顷刻间温度尽失变得冷冰冰的。 喉头微动,他发不出声音。 他忽然清楚地想起了分手那晚,自己说了种种的混账话,又在她要踏出大门时,问出了更为混账不能原谅的话—— 【我对你来说不止两年,这就是你的爱我?】 是他明明知道了她早就爱上了他,却混蛋地用那样的话伤害她。 瞬间,贺憬西下颌线条变得极为紧绷,呼吸更是极沉极重,他根本没办法辩解。 有浓稠涩意在他眼底翻滚,深埋身体深处的钝痛悄无声息地涌出,缓慢地流淌至每个角落,延绵不绝,经久不消。 僵硬的长指微动,薄唇掀动,他艰难地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对不起。” 最无力最没用的三字。 但此刻,除了这句,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深知道歉无用,多说无用,她更不需要。 他从没有无措的时候,直至和她重逢,什么都变了。 呼吸节奏再变,狼狈覆上他眼角眉梢,眸底隐约泛着猩红,他一瞬不瞬紧紧锁着她脸蛋,嗓音哑透:“不会再让你伤心,我会改。” 字字缠绕着紧绷和紧张。 “桑偌,我在改。”他不自觉地重复,僵住的身体终于动了动,他想要靠近她一些。 哪怕一点点。 桑偌却是情绪再度失控。 属于他的气息随着他的动作悄然靠近,想要将她笼罩,又见缝插针似的要侵入她的身体。 “贺憬西!”她爆发,声音尖锐眼睫发颤,仅剩的冷静失去,像是语无伦次,“你不是改,你不过……是想把我的伤口重新撕开。” 贺憬西倏然握紧了拳头。 是他伤她太深。 “不是……”他艰难开腔想要解释。 鼻尖酸意爆棚,终是往上侵袭至双眸,桑偌胸膛剧烈起伏,哪怕极力想要克制却依然无用。 今晚,她的情绪注定不受控制。 “从前我爱你时你从来都没有给过我回应,”她紧盯着他,嗓音隐约发颤,“我不爱你了,你偏偏……要纠缠。” 胸口沉闷,呼吸有些不顺,桑偌紧攥的指尖再度用力在掌心印下痕迹,另一只手攥着薄被攥出褶皱,手背有青筋显现。 喉咙口像是突然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她差点就发不出声音。 她努力地想要恢复冷静和清明,可好像没办法。 “贺憬西,”种种情绪围绕着她,眼前像是有水雾浮现,她再开腔,微不可查地哽咽了一秒,“你到底……想怎么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贺憬西仍僵站着。 灯光暖晕,然而笼罩在他周身的只有死寂和孤凉,带不来一丝一毫的温度。 他的温暖是她,近在眼前却又好像隔了很远很远的她。 他再迈开长腿走至床沿,单膝跪地,是不管不顾更是情难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紧紧地握住:“桑偌,对不起。” 桑偌本能地想要挣脱,可他握得很紧,他的深眸更是沉沉地注视着她。 她挣不开。 身体像是越来越难受,头昏脑涨的感觉越发汹涌,愤怒涌出,她的脸蛋变得通红。 贺憬西双手将她的紧握住。 “我知道,造成的伤害不能弥补,”他嗓子干涩发哑,视线不曾移开她半分,哪怕她不愿看他排斥他,“我的错。” 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强烈,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从前不管不顾想要就要,可如今,他连碰她都不敢,怕她厌恶。 可终究是没有忍住,他起身,坐在了床沿边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按进了胸膛里。 “是我对不起你,我错了。”他抱着她,和她紧密相贴,久违的心安感觉,更有终于抱住了他的全世界的满足感。 “桑偌。”他低唤她的名字。 他的炙热气息彻底将她淹没,他心脏跳动的声音似乎能隐约听见,瞬间,桑偌本就失控的情绪再一次地激烈爆发。 她拼命推拒,甚至双手用力捶打他身体。 可他仍紧抱着她,纹丝不动,像是一堵墙,无法推开要将她困住。 桑偌大脑混乱至极。 蓦地,她想也没想张嘴咬上了他的肩膀,像是要彻底发泄身体里的那股情绪,用尽了全力死死地重重地咬他。 甚至,她手指也无意识地攥住了他手臂,指甲隔着衬衫掐进了他的肌肉。 衬衫褶皱,掐印渐深。 贺憬西身体紧绷。 一丝疼意涌出,慢慢的,疼意加剧,继而混合进那股钝痛中席卷他全身,最后一层层地缠上了他的心脏。 是他该受的。 他一动不动,任由她咬,任由她发泄。 属于她身上的淡淡香水味萦绕上了他鼻尖,掌心下是她的温度,触碰间贺憬西手掌竟是微微发颤不受控制。 她柔顺发丝在眼前。 情难自禁的,贺憬西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抚上她后背,他侧首,薄唇虔诚地印上她发丝,流连忘返不舍离开。 他就像饮鸩止渴。 “桑偌。”他叫她,缓缓地像是要落在她心上。 桑偌像是什么也听不见,大脑不复清明,她唯一想的,是发泄。 她咬他,再用力。 不多时,有淡淡血腥味弥漫进空气中。 贺憬西闻到了,但他依然没动。 “桑偌……”他只是哑声叫她的名字,一遍遍地重复。 他想抱她抱得更紧一些,甚至想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只对她才有的深深占有欲蠢蠢欲动。 但他忍住了。 血腥味变重刺激着嗅觉,桑偌终是清醒,眼前迷雾不再,然而失控的情绪还是重新占据了她所有感官,她将他推拒,只想推开他。 手腕却被贺憬西紧紧握住。 她要挣扎,下一秒却是他的薄唇轻轻地覆了下来,吻上她指尖。 只一下,蜻蜓点水,却万般虔诚,又像是吻着只属于他的无价珍宝。 桑偌呼吸急促。 贺憬西抬起眸,双手将她试图抽回的手包裹,喉结滚了滚,哑声问:“手疼不疼?” 她的唇瓣上还染着他肩膀上咬出的血珠,莫名平添一种妖冶美。 贺憬西抬手,在她要转头之际指腹覆上她红唇,温柔地一点点替她擦掉,很快,血珠染上了他的指腹。 再抬眸时,他发现她的眼眶似乎更红了。 刹那间,心脏像是被攥住撕扯,贺憬西有些难以呼吸。 “疼不疼?”他再低声问,声音更哑了。 他不疼,只是怕她疼。 桑偌没有说话。 有一缕发丝散落了下来贴着她脸蛋,贺憬西瞥见,手指轻柔地替她捋了捋别到耳后,指腹触碰到她发烫的肌肤,后知后觉想起她在发烧。 她穿着吊带睡裙。 没什么比她的身体更重要。 克制着想要再拥她入怀的渴望,贺憬西掌心轻按上她肩膀,语调放柔,沙哑又有些紧张地哄道:“先躺下,我先帮你物理降温。” 桑偌胸膛仍起伏着,她想拍开他的手,想推开他。 贺憬西清楚感知。 眸色变得幽暗,见她似乎是想要说什么,更怕她说什么,他快一步牢牢地强势地按着她肩膀。 可她覆上了他的手,将他手指一根根掰开,她泛红的双眸看着他,有些沙哑的声音还是字字分外清晰地钻入了他耳中—— “太迟了,贺憬西,你什么时候愿意接受我早就不爱你的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别怕,别心疼贺狗。 感谢在2020-07-31 23:12:51~2020-08-01 23:5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睡陈伟霆、chen、辞呦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结尾有修改,如果觉得连不上可回看 安静蔓延, 她的呼吸声低浅,看向他的眼神里再没有方才的情绪。 贺憬西眸色沉沉。 “早就接受,”菲薄的唇微颤着掀动, 他声线沙哑平静,“接受你不爱我的事实。” 他望着她,专注的像是只能看到她,只有她。 那眼神…… 深邃,坚定。 桑偌攥着薄被的指尖用力, 贝齿咬住唇瓣里侧, 无意识地重了重。 贺憬西敏锐发觉。 胸腔窒闷,心疼的感觉悄然涌出, 他伸手想要让她不再咬, 只是指腹还不曾碰到她, 她别过脸,有决绝覆上她轮廓。 手收回握成拳垂落在身侧,他喉头微动, 眼底暗色几度变化:“还有两个月不到不是吗?”他顿了顿, “你了解我的……” 情难自禁,他再欲伸手。 桑偌额角突突直跳, 好不容易压下的情绪再度失控直冲她的心脏。 “我不了解你。”她赫然转头,声音却是突然间冷静到了极致,尽管双眸依然很红。 目光碰撞。 她冷艳漠然,他幽暗沉寂。 胸膛随着刹那间的失控再度起伏,昏沉的脑袋里像是有很多东西在横冲直撞,桑偌指尖用力掐进掌心。 半晌。 “我有了重新喜欢的人,何必再纠缠。”一字一顿,她说得平静清晰。 很轻, 但字字重重砸上了贺憬西心脏,就像是巨石毫无预警地砸落,沉沉闷闷的,继而无声又强烈地四散开钝痛。 延绵不绝。 瞳孔微不可查地重重一缩,贺憬西身体僵住,停滞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猜测是一种感觉,听她亲口承认却是另一种难以形容的煎熬。 但,不过一秒。 “嗯,”喉结艰难地滚了滚,他克制了又克制没有让情绪出现丝毫的波动,只语调如故地说,“两个月不能,退出。” “躺下吧。”他眸色幽暗地凝视着她。 桑偌舒缓了下呼吸,她想说什么。 门铃声突然响起。 贺憬西紧绷的神经松了松,半僵着的手不动声色地收回,他说:“是谢秘书,我去拿药。” 他转身,身形一如既往的挺拔从容,却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些许狼狈。 身后,桑偌指尖紧紧攥着薄被,攥起一团褶皱。 * 门开的时候,谢秘书分明感觉到了贺总的不对劲,哪怕他的神色仍和平日一样无波无澜。 “贺总。”他将袋子递给他。 贺憬西接过。 谢秘书见他像是要关门,眼皮跳了跳,壮着胆子压低了声音说:“贺总,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真的该走了。” 贺憬西掀眸。 “贺总……” “改签。”溢出的嗓音沙哑至极,透着不容置喙的强势,贺憬西只说了这两字便关上了门。 谢秘书:“……” 看着紧闭的门,想到自从和桑小姐重逢后贺总的变化,谢秘书眉头紧皱心情愈发复杂,最终,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从袋中拿出中成药,确定是家庭医生所说的孕妇能吃的,正要扣出一粒,贺憬西脑中却突然闪过她生理痛那次咽不下布洛芬的画面。 动作微顿,他将药放下,转而从袋中拿出第二选择冲剂,拿了一袋去厨房给她冲泡,直至温度适宜,他再拿过让谢秘书买的其他东西走回卧室。 桑偌躺在床上,背对着他,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原本她是想趁他出去时锁门,然而难受侵袭导致她身体没什么力气。 脚步声越来越近,没两秒阴影落下,伴随着他的气息一起笼罩而来。 她紧紧地闭上了眼。 贺憬西站定,她的侧脸被薄被遮掩住了大半,分明是排斥。 薄唇紧抿成线,一瞬不瞬地注视她几秒,他在床沿边坐下,不自觉放柔了语调低声哄她:“喝了药睡一觉就不会难受。” 桑偌恍若未闻。 眉眼间落下暗色,贺憬西哑声再说:“你喝了药我就走。” 她依然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桑偌,”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底似有浓稠的死寂和涩意,贺憬西的声音极低,“身体重要,白天你还要拍戏。” 桑偌眼皮蓦地颤了颤。 拍戏…… 她还要拍戏,她不能任性。 “药在床头柜,”敏锐发现她微微地动了动,极力克制着内心深处的不舍,贺憬西主动说,“我出去,不打扰你。” 言毕,他起身。 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他放下杯子转身离开卧室,动作轻轻地带上了卧室的门。 门关上,卧室再度恢复安静。 桑偌睁开了眼,小脸仍因发烧覆着不正常的红晕,她睫毛轻轻扇动,垂下一片阴影。 半晌,双手撑着,她慢吞吞地坐了起来,背靠着枕头侧首。 不是她咽不下的药,是一杯冲剂,杯子旁边有另外两样东西—— 电子体温计和一颗奶糖。 细白的手抬起,桑偌最终面无表情地拿过那杯冲剂,微微仰起头,单手拿着喝完,之后杯子回归原来位置,没有在意冲剂带来的些许苦涩,她重新躺下。 那颗奶糖始终在那里。 * 夜色寂寥,冷白月光洒落。 贺憬西独自一人站在阳台,周身孤凉萦绕,烟瘾蠢蠢欲动,习惯性地抄入裤袋摸出烟盒,却在准备点燃时他动作蓦地顿住。 她怀着孕,烟味不能让她闻。 哪怕阳台和卧室隔着距离,哪怕其实她不会闻到,眼眸半敛,眼底暗色被遮掩,贺憬西面色平静地将烟放回了烟盒。 他返回客厅。 谢秘书买来的东西里不止有退烧药,他甚至细心地买了一堆家中需要备着的药物,其中包括棉签消毒药水。 贺憬西沉默地看了两秒,在沙发上坐下,长指从容解开纽扣脱下衬衫。 她咬得很重。 贺憬西指腹轻抚上,极深的牙印触感分明,是她留给他的痕迹,情不自禁的,他细细摩挲了一遍又一遍,舍不得松开。 当沾了药水的棉签碰上时,有刺痛感觉迅速漫开,但他始终面色不变,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不觉得疼,更没有资格疼。 头顶灯光暖晕,笼罩在他身上的却只有孤寂落寞。 安静弥漫。 不知过了多久,贺憬西穿上衬衫起身走到了卧室前,门缝里隐约有晕暗光线泻出。 “桑偌。”他低声叫她。 没有回应。 眸底划过暗色,贺憬西站着等了片刻,到底挡不住那股强烈的渴望和思念,他抬手试探性地轻轻转动门把。 门开。 贺憬西眼皮和手指皆微颤了颤,他轻手轻脚进入,呼吸亦放轻。 她睡着了,脸蛋贴着枕头露出另一边侧脸,有发丝贴着,睡颜安静,呼吸声细浅。 贺憬西动作轻柔地在床沿边坐下,目光贪恋地凝视。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替她将发丝捋到一旁。 她的发丝细腻柔顺,但比不过她的肌肤更为柔嫩,指腹轻抚上她脸蛋的刹那,贺憬西动作顿住,舍不得动,更舍不得移开。 但他还是很快拿开了手,拿过一旁的体温计给她量体温,发现不是高烧他悄然松口气,提在半空的心终是缓缓回落。 然而下一瞬,如一桶冷水泼上了他心脏。 ——她没有碰那颗奶糖。 贺憬西默然。 他转头重新看向她,想拥她入怀的欲念突然涌动,每个细胞似乎都在叫嚣着,他薄唇渐渐紧抿,呼吸节奏也变了变。 终究是没有忍住,更是不想再忍,他上了床,小心翼翼地手臂甚至于有些僵硬地从背后抱住了她。 属于她的气息瞬间萦绕在他鼻尖。 隔着薄被,他和她亲密相贴,久违的满足将他心脏充斥着满满的,那些深夜的思念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短暂救赎。 呼吸稍稍粗重,心跳少见得狂乱,贺憬西深深地望着她。 须臾,他半撑起身子,薄唇印上她发丝。 “晚安。”低低沙哑的嗓音从他薄唇中溢出。 贺憬西阖上了眼。 这些天的忙碌疲惫似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只抱一会儿,他告诉自己。 一会儿就足够。 * 翌日。 桑偌在安静中醒来,眼睫轻轻扇动,她习惯性地伸手想要挡上双眼。 不想,手竟然动不了。 心跳骤然漏了拍,她缓缓睁开眼。 视线里,一只分明是男人的手将她的左手握住,牢牢地包裹在他的掌心之中,亲密无间。 桑偌呼吸倏地滞住。 下一秒,她漏了拍的心跳恢复变为不受控地剧烈跳动,有一股冷意从身体里蹿了出来,她极力克制着,侧首抬眸—— 不陌生的脸赫然撞入眼帘。 贺憬西。 她和他的距离近到没有,他将她抱在怀中,下颚埋入她颈窝,有青色胡渣冒出,或许是熟睡的缘故,他那张从来冷硬的俊脸此刻温和,没有冷漠也没有疏离。 呼吸间,他炙热气息喷洒在她肌肤。 桑偌的身体一点点地僵硬了起来,那股冷意悄无声息地不受控地蔓延到了她全身,初醒的恍惚消散,她不想看到他。 然而她才动一动,便被他抱得更紧了,握着她的手也立即用上了点儿力,强势地不让她挣脱。 但他始终闭着眼没有醒,像是……条件反射。 桑偌小脸染上冷意。 她低头,右手直接掰开他的,偏偏他握得很紧,她力道逐渐加重,并不在意他是否会醒来。 贺憬西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好好睡一觉了,这几天在国外出差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抱着桑偌他原本只想抱一会儿,谁知竟陷入沉睡。 他感觉到了动静。 半梦半醒间他睁开眼,难得的迷迷糊糊,视线里只看见她姣好脸蛋,鼻尖又闻着独属于她的香味,一时间贺憬西恍了神。 以为是久违的从前,以为是她在闹。 心念微动,他松开握着她的手,习惯性地更像是本能地抚上她脸蛋,薄唇就要吻上她。 “桑偌……” 第53章 “唔。” 腹部突然被撞, 贺憬西一声闷哼,下一秒,分明是脚用力地踹上了他, 即便他反应迅速敏锐,还是被踹下了床。 略有些狼狈。 他皱眉,深眸睁开,入目所及的一切让他骤然清醒。 桑偌从床上坐了起来,因着方才踹他的动作, 吊带睡裙肩带滑落, 在她细嫩手臂上要掉不掉,胸前那片雪白风景影影绰绰。 眼睫微垂, 她睨了他一眼, 随即当着他的面指尖勾住细细肩带, 不疾不徐地整理带上肩。 根本没有任何蓄意勾引的意思,偏偏自带的风情性感惑人心神。 贺憬西喉头发紧。 眉眼间流淌出些许冷艳笑意,下巴微抬, 桑偌嗓音凉懒地嘲讽:“你所谓的离开就是到我的床上来?这么照顾我?” 她似乎和昨晚不同了。 贺憬西起身:“我……” 桑偌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视线收回,薄被掀开, 她双脚踩上地面,直接光着脚走进洗手间,“咔嚓”一声将门锁上。 纤薄美背,笔直小腿,精致锁骨…… 她的每一样像是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贺憬西指腹按了按眉心阖眼,喉结上下滚动着试图压下那股突然涌出的对她的渴望。 然而无用,尤其被她踹上肌肤相触的地方, 除了渐渐减轻的痛感外,更是莫名地升起了股灼热。 贺憬西视线低垂。 * 桑偌进了洗手间。 身体似乎没有凌晨那会儿不舒服了,她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感觉体温正常,但背后出了汗,她打开了花洒洗澡。 温度适宜的水淋湿肌肤,浑身的毛细孔舒展,连着她整个人都舒适轻松了不少,桑偌细致地涂抹沐浴露,来来回回洗了两遍。 洗完穿上浴袍,她打开门径直去衣帽间。 卧室里已经没有贺憬西的身影,唯有空气中隐约弥漫属于他的气息昭示着他的存在。 桑偌原本脚步不停,直到想到什么,她走至床边俯身将床上的薄被和床单收拾。 贺憬西重新进来时恰好看到这一幕。 眉心微拢,他两步走近,从她手中强行接过薄被床单,问:“我来,要洗?” 桑偌松手。 “嫌脏,扔了。”回视他眼眸,她语调温凉。 贺憬西动作微顿,眸光极深地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因为他睡过,所以要扔。 薄唇掀动想说什么,就见她要走。 “等等,”他想也没想伸手握住她手腕,却在她眼神瞥过来时又松开,低声解释,“量体温,量完我真的就走。” 不给她拒绝反抗的可能,拿着的薄被床单暂时重新放回床上,他强势但不失温柔地拉着她两步走至床头柜,拿起电子体温计。 动作使然,两人离得很近。 刚洗澡的缘故,她脸蛋更显细滑白皙,没有了凌晨时分不正常的潮红,她的红唇亦是潋滟娇嫩,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想要吻。 独属于她的气息和香味萦绕在鼻尖,无声无息地引诱着。 欲念蠢蠢欲动。 情难自禁,贺憬西靠近想要吻她,但骤然间意识到什么,他清醒,硬生生忍住,又自觉地往后退了步和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帮你。”他声音沙哑。 桑偌睨着他,一个字也懒得说。 “滴”的一声,温度显示正常范围内。 贺憬西微不可查地松口气:“不烧了。”顿了顿,他细心嘱咐,“等下再喝一杯冲剂,如果反复,记得看医生。” “有时间……” “该看医生的是你。”凉凉淡淡的一句将他打断。 贺憬西看着她。 唇角微挽,桑偌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某处:“毕竟没有反应。” 言毕,她轻而易举将手腕从他掌心中挣脱。 贺憬西身体微僵。 浑然不在意他的注视,桑偌自顾自去衣帽间,找了身舒适的衣服换上,她走到客厅。 “我让人送了早餐过来,大概还有十分钟,”见她出来,方才的插曲仿佛都没有发生,贺憬西直接说,“药在茶几上,我走了,大概四天后回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有“滴”的一声声响从玄关处传来。 “偌偌。”是男人的声音。 贺憬西原本还要嘱咐的话倏地堵在了喉咙口,他转身,和季行时四目相对。 他的手里拎着早餐,且,他是输密码进来的,他知道桑偌的密码。 他叫她偌偌。 “贺总。”季行时淡声打招呼。 贺憬西还未回应,就听身后桑偌明显是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行时哥,你来了。” 而后,她从他身旁走过,径直走向了季行时,她唇角挽起,明眸浅笑。 有晦暗瞬间覆上贺憬西眸底。 “洗手了吗?”季行时走向桑偌,自然而然地说,“洗手,吃早饭。” 桑偌笑:“这就去。” “嗯,”季行时应了声,抬眸看了眼贺憬西,说,“抱歉贺总,不知道你来找偌偌,没准备你的份。” 贺憬西看向他。 “还不走?”桑偌转身,扬眸和他对视,“是需要我付照顾费么?” 她和季行时站在一起。 贺憬西眸色再度暗了暗。 胸腔恍若被又湿又沉的棉花堵住,他定定地看了她两秒,薄唇掀动接下她的话,却是说了谎言:“手机没电,等我回来再转我。” 长腿迈开,他走向门口。 手搭上门把的刹那,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顿,想要回头,但最终他只是说了句:“药别忘了吃,照顾好自己。” 他离开。 季行时看了桑偌一眼,问:“你不太一样,要聊聊吗?” 桑偌抬起眸:“哪里不一样?” 话落,她扬唇淡淡地笑了笑,也没等季行时回答,转身走进厨房倒了两杯水出来,见他在餐桌上摆放早餐,她将杯子推到他面前。 她在他对面坐下,抿了口水。 喝完,她手捧着杯子看向季行时,说得平静坦然:“昨晚,我情绪有些失控。” “为什么?”季行时问。 桑偌耸了耸肩,轻松地淡淡笑说:“我从没和别人聊过和贺憬西的那段感情。” 今天是第一次。 从前经纪人段渝只知她有男友,明示暗示要她分手,对贺憬西的印象就是男狐狸精,她不会和段渝谈及,也是因为她不习惯聊感情事。 分手那晚,她让段渝来接她也是一字未提,后来她回到深城,和哥哥慕庭周谈及过贺憬西,是哥哥问她死心没有。 那段感情,包括最初的三年暗恋,她从来没有朋友能诉说心情。 季行时声线磁沉:“你可以告诉我。” 桑偌看着他。 或许是心境的变化,或许是季行时足够信任也了解她,她开了口,语调自然:“我爱了贺憬西五年,飞蛾扑火,后来失望一点点累积,分手……其实除了伤心难过,也有委屈,甚至是恨。” 她从不否认对贺憬西的感情,那是她的人生经历,没什么好回避好否认的。 可是最开始难过的时候,她没有人可以诉说,哥哥其实是可以的,可她怕哥哥对她失望,怕哥哥公司那么忙还要为她担心。 “最开始重逢,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直到那天他说那两年他会嫉妒会吃醋,说他没有不爱我想重新开始,”她笑,“那天好像有些委屈有些怒吧,觉得迟来的深情很可笑。” “我出车祸那天?”季行时想到什么,问。 桑偌点头。 又喝了口水,她继续:“后来是见知宴父母那晚,他让知宴父母逼我们‘分手’,知道了我对玉米过敏,喜欢吃鱼,还表明了心意。” 指腹在杯身上划过,她低眸:“和他在一起的那两年,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他凭什么呢?”她眼中噙着不甚在意的笑,“他想追求就追求么?在我说的那么清楚的情况下还要打扰我的生活?” “吕导生日那晚……”她语顿。 季行时看着她,没有出声询问,只无声陪伴。 桑偌坦诚内心想法:“我喝错酒醉了,给他开了门,第二天醒来看到他,想到一些片段,或许是对他有……类似应激反应,我有些排斥,宁愿是其他人也不想和他有关。” 她有些没心没肺地笑了笑,不是假装。 “再后来,”她喝了口水,温开心浸润喉间带来舒服,“我意外得知,他以为我怀孕,以为我爱上了行时哥你。” 季行时蓦地掀起眼皮。 桑偌作势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喉头微动,季行时低应了声:“嗯。” “还有更不可思议的,”桑偌开腔,轻描淡写的语调像是在诉说和自己无关的事,“在这种他以为下,他依然不愿放弃,多深情,好像真的非我不可。” 单手撑着下巴,她嘴角噙着浅笑。 “然后是昨晚,他陪了我五十分钟,自以为是帮我对戏,明知我是故意玩他也要赶回来见我……而昨晚,我着了凉很不舒服。” 桑偌放下杯子。 “就是他出现的时候,身体难受,这几天压着的情绪爆发,我好像恨极了他,恨他在我热烈爱他时不爱我不给我回应,偏偏在我死心后做那么多从前我希望他做但从未做过的事,一次次地纠缠。” 她像是陷入了回忆,但语调始终平静:“我觉得他就像是在撕开我已经愈合的伤口。等发泄完,我又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失控的情绪没有了。” 季行时淡声问:“还爱他?” 桑偌和他对视,摇头。 “不是,”眼睫轻眨,她眼角眉梢间漾开澄澈笑意,“就像我刚开始说的,感情结束我有过难过也有恨,或早或晚都会发泄。” 人都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对当下对过去,皆是正常反应,只不过她的迟了些。 季行时默了默。 半晌,他开腔:“我对他不了解,但我明白,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你的经纪人,车祸那次他不会安排得妥当,他为你做那么多,或许还违背了原则,不会感动吗?” 桑偌微挽了挽唇,嗓音轻慢:“或许会吧。” “即使他爱你?” 桑偌眼睛眨了眨。 “他不是爱我。”她说。 “偌偌,”季行时看着她的眼睛,“贺憬西那样的人不会轻易放弃,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 宾利往机场方向疾驰。 【就是他出现的时候……感情结束我有过难过也有恨……】脑中一遍遍地回想着去而复返想拿手机却意外隐约听到的两句,贺憬西微微垂眸,眸底满是黯然和涩意。 谢秘书几次回头,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壮着胆子劝道:“贺总,还有点时间,不如您先休息一会儿,注意身体。” 贺憬西眼皮都不曾掀起,声音很哑:“没事。” 谢秘书担心:“贺总……” 话音未落,却见贺总突然抬起了头。 “贺总?” 贺憬西下颌紧绷着,说:“你的手机给我。” 谢秘书闻言迅速拿出递给他。 贺憬西接过,快速按下一串数字,待那边接通后开口:“吕导,是我,贺憬西。” 电话那头吕导笑得爽朗:“贺总,这么早什么事?” 贺憬西长指曲起,脑中闪过昨晚桑偌不舒服的脸蛋,哑声说:“桑偌……她昨晚有些发烧,今天她的拍摄能不能……” 想说延后,可他突然想到昨晚她独自在家研究剧本,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意一遍又一遍地再来。 她应该很喜欢拍戏,尊重每一次机会。 但从前他却…… 有情绪缠绕上心尖,到嘴的话咽下,他改口:“在不影响进度的情况下,能不能适当让她轻松一些?” 吕导皱眉。 “恐怕不行,”他有些为难,“今天桑偌的戏份都很重要,尤其是晚上那场下水戏。” 说到下水戏,他提醒:“她的下水戏原本是开机那天晚上就要拍的,那天早上你给我打电话说她生理期别让她下水,加上那晚天气情况我也不是很满意,就延后了,但今晚可能会有流星,再合适不过,再延后可能没有更好的天气。” 吕导说完,却久久没听到贺憬西回应,不由疑惑。 “贺总?”他叫了声。 贺憬西呼吸有些沉,甚至一下比一下重,握着手机的力道也悄无声息地变重了不少。 “你说……”在外人面前他难得有一丝不冷静,浑身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再开口的话亦是,“开机那天桑偌生理期?” 吕导奇怪:“是啊,不是贺总你亲自给我打的电话?” 贺憬西呼吸蓦地滞住。 开机那天她生理期…… 但离他以为她怀孕那天才大半个月,她……怎么会怀孕?他怎么会愚蠢地认定她怀了孕? 她没有怀孕,没有。 谢秘书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转头。 贺总好像…… 他无法准确形容。 “贺总,您怎么了?”他试探着问,有些担心。 贺憬西回神,沉沉的声音紧绷至极,低低哑哑的,几乎听不清楚,只隐约溢出一丝异样的迫不及待:“回公寓。” 谢秘书眼睛瞪大,急了:“贺总,不行啊,再回去我们会赶不上飞机的,我们不能再拖了,今天要那个项目……” “调头。”贺憬西薄唇吐出两字,不容置喙。 谢秘书皱着眉想说什么,但想到一定还是和桑小姐有关,最终他还是吩咐司机在前面路口调头回公寓。 桑小姐…… 唉。 车子疾驰,速度更快。 贺憬西坐在后座,双手不自知地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隐约跳跃,但他浑然不觉,他望着窗外,看景色不断后退,但脑中想到的唯有桑偌。 他不知道回去见她说什么,他只是迫切地渴望极了想见她,每个细胞都在叫嚣要见她,哪怕只能看一眼。 然而,当车子回到公寓楼下,他却看到了…… 第54章 公寓楼门口, 桑偌和季行时从里走出,两人在说什么,她笑了起来, 即便隔着距离,贺憬西却依然能清楚看到她唇角扬起的弧度。 美眸善睐,顾盼生辉,其他所有一切在她身旁似乎都黯然失色。 忽的,季行时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们对视一眼, 她仿佛笑得更开心了,眉眼弯弯恍人心神, 随即, 他们并肩走向停着的一辆车。 季行时替她打开副驾驶车门, 她弯腰进入,季行时转而跟着上车,亲自驾车离开。 很快, 她的明艳笑颜消失在视线中, 却在贺憬西脑海中一遍遍地重复,挥之不去。 重逢后, 他从未见她笑得这么开心真诚,她面对他时,更多的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的笑。 喉头微动,贺憬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呼吸渐渐有些不顺。 车内被安静笼罩,气氛莫名有些压抑。 谢秘书坐在副驾驶,方才的那一幕他自然也看得清楚,小心翼翼的, 他抬眸看了眼后视镜,隐约瞧见贺总脸廓似乎紧绷。 没人能看清或猜测贺总究竟在想什么。 谢秘书无声叹气。 他不由想到昨晚,贺总放下工作急匆匆买了最快的航班飞回来,独自在公寓楼下等了一小时不愿打扰桑小姐,直到接到桑小姐电话。 买药时他还以为贺总这样照顾桑小姐,至少桑小姐应该会有所感动,没想到除了贺总肩膀上有血迹,一再地推迟航班,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桑小姐…… 脑中不其然想到当初她在贺总身边时的模样,以及两人重逢后的种种,谢秘书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桑小姐是不是有点儿狠心了? 还是说桑小姐对贺总真的没有一丝感情了,真的彻底移情别恋爱上了她的经纪人? 越想,谢秘书越是忧愁。 “走吧。”忽的,像是哑到了极致的一声从后座响起。 谢秘书下意识转头。 贺总依然是看向窗外的模样,薄唇抿得紧紧的。 心下再叹息,谢秘书迅速调整好情绪,低声应了声是,而后吩咐司机开车。 无人说话。 死一般的寂静始终弥漫在车内。 一路的疾驰终于赶到机场,谢秘书处理了个电话回到VIP休息室提醒贺总准备要登机时,就见贺总捧着笔记本电脑在专注地看着什么。 有些眼熟。 他走近,看了片刻后终于想起来了。 ——是桑小姐的出道电影《红妆》,桑小姐在里面扮演一个戏份极少人设就是花瓶的美人儿角色。 他还记得,这部电影上映时,贺总特意让他包场请公司女职员看,那会儿女职员们很开心,却都以为是他包场并不知道真正的人是贺总。 桑小姐也并不知道。 而上映那晚,贺总原本是打算回来的,虽然贺总没说,但上映前几天贺总高强度地连抽转工作,压缩睡眠时间,他当然看得出来是为了陪桑小姐一起看首映。 只可惜那天临时出了意外,贺总最终没能赶回去。 思绪回归,谢秘书快速看了眼男人专注的神色,脑中忽的闪过什么,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几步,拿出手机偷偷地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贺总,该登机了。”拍完收起手机,他走到贺总身旁低声提醒。 贺憬西像是没听见。 “贺总?” “嗯。”贺憬西低应了声按下暂停,起身和谢秘书一起走向登机口。 他神色平静,仿佛一丝一毫多余的没有波澜起伏。 谢秘书跟在他身旁,心情愈发复杂。 登机后,贺憬西在自己座位上入座,第一次没有在出差途中处理工作,他不由自主地又拿出了电脑,将已缓存到本地的那部《红妆》看了一遍又一遍。 直至电脑电量不足。 闭上眼,她在《红妆》中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逐帧地在脑海中清晰涌出,像是生了根发了芽,再也无法消散。 模糊中,贺憬西似乎产生了幻觉—— 怀抱里是她,仿佛他还睡在她身后,鼻尖萦绕着的是她身上的香味。 第一次,他不愿睁眼,直至飞机降落樟宜国际机场。 来接应的车直接前往项目合作方约定的地方。 车上谢秘书和贺总谈完工作后,冷不丁听到一句:“回去后让和桦传媒的负责人来见我。” 谢秘书本能应下:“是。” 贺憬西合上文件,又沉声问了句:“她和蓝然合作的那部电影……下映了吗?” 谢秘书作为他的心腹,迅速明白了过来。 “贺总,我来安排。” “嗯。” 之后,贺憬西一路无言。 * 西城,片场。 “咔。”随着吕导的声音响起,桑偌迅速从戏中抽身,眼睫扑闪了番,沾在上面的泪珠被她用指腹擦掉。 “很棒。”和她对戏的男一号秦老师竖起大拇指。 桑偌唇角微扬:“谢谢秦老师。” 吕导在这时也走了过来,看着桑偌毫不掩饰自己的满意和赞赏:“不错,很有感染力,眼泪不掉下来的处理方式比掉下来更让人入戏。” 得到认同,桑偌很开心:“谢谢吕导。” 秦老师笑着打趣说:“昨天收工时你还怕演不出这种感觉,事实证明,桑偌,你多虑了,真的演得很好,继续加油。” 桑偌抿了下唇,依然噙着笑意,没说昨晚练习了很多遍都始终找不到感觉。 “对了,”吕导状似不经意地说,“晚上还有下水戏要拍,怎么样,身体状况可以吗?在我这里身体是最重要的,如果有不舒服可以再等等。” 晚上的下水戏已经推迟过一次,桑偌知道那场戏很重要,她笑说:“我没问题。” 吕导闻言点点头,笑了笑:“那就好,好好准备吧。” “好。” 接下来拍摄继续,片场氛围一如既往得好,就这样时间来到了晚上,一切准备就绪,桑偌拍摄下水戏。 十月底的天气偏凉,水温更会低一些。 但桑偌在水中没有丝毫的犹豫,更没有一丝一毫被影响到的表情,她敬业高效地完成了这场戏份,只是从水中出来时身体止不住地颤了颤。 早早等候在一旁的舟舟第一时间拿过柔软较厚的浴巾将她裹住,继而迅速带她上房车洗热水澡换干净衣服。 等桑偌洗完出来,就见舟舟端了两杯水在桌上。 “偌偌姐,这是姜茶,这是感冒冲剂,你想喝哪一种?”舟舟一边问着,一边走到她身旁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替她先擦头发。 桑偌坐下,姜茶的姜味猛地直冲鼻尖。 她皱眉。 “我喝冲剂吧。”忍住闻到姜味的反胃感觉,她拿过那杯感冒冲剂,仰起头闭上眼一饮而尽。 冲剂顺着喉咙浸润,她后知后觉尝出冲剂的味道好像有点儿熟悉,杯子放回桌上的刹那,她想起来了,是她昨晚才喝过的。 吹风机吹头发的声音在下一秒响起。 舟舟替她吹干头发,瞧见她把冲剂喝完了,松口气,又嘱咐:“偌偌姐,今晚早点睡,晚上不要踢被子。” “好啦。”吹风机收起,她说。 “谢谢我们越来越细心的舟舟,”桑偌笑盈盈地说,见她收拾毛巾,想到什么又问,“对了,这毛巾什么牌子的,摸起来很舒服。” 舟舟侧对着她,闻言动作微微顿了顿,转过身说:“那我多买点备着给偌偌姐你送去。” 桑偌单手撑着下巴看着房车外,点头:“行,对了,今天不是预报可能会有流星吗,就下水戏那会儿,出现了吗?” 舟舟摇头:“没有呢,我看微博上很多人都在等,但都没有等到。” “这样啊。”桑偌有些失望。 舟舟顺口说:“下次还会有的。” 桑偌指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脸蛋:“那就等下次吧。” 话音落下,“嗡”的一声,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 桑偌顺手拿过,没有细看直接点开。 ——一张流行雨划过夜空的照片赫然出现在视线中。 拍摄时间今晚,地点……不是西城。 桑偌长睫轻眨,退出消息界面。 * 新加坡。 拍摄的流星雨视频发送,贺憬西盯着桑偌从前的微信号,指腹情不自禁地在那张头像上轻缓摩挲,恍然间有种抚摸她脸蛋的幻觉。 良久,他收回手。 “贺总,回酒店吗?”谢秘书第一时间问。 贺憬西低应了声。 谢秘书看了眼那套观赏拍摄流星雨的工具,到底没说什么。 晕黄路灯投落在贺憬西侧脸上,愈发深沉晦暗难辨,他一路没说话,直至车子要驶入酒店地下停车场前。 “等等,”他出声,“靠边停。” 司机在合适的地方停稳,贺憬西推门下车,走向前面广场。 谢秘书以为他是要去商场里买什么,连忙跟着,却见贺总只是在外面的广场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便跟在了几步之后。 这一片的广场很热闹,人来人往欢歌笑语声不绝于耳,有朋友情侣一起的,有一个家庭都出来,也有独自一人的。 贺总也是独自一人。 但谢秘书看着,觉得只有贺总身上才有孤单的气息四散,仿佛和这气氛格格不入,就好像贺总在热闹中孤凉地清醒着。 谢秘书叹息。 贺憬西走了几步看到稍显人少处有一个街头画画的小男孩,他走近。 “先生要画画吗?”小男孩礼貌地问。 贺憬西扫过他画的作品,沉默良久,忽地薄唇掀动问:“可以让我自己画吗?” 小男孩有点儿小惊讶,不过很爽快地答应了:“可以,我帮您准备一下。” 他准备好画质和笔,而后起身让出椅子。 “谢谢。”贺憬西坐下,手接过画笔的瞬间,脑中浮现出那张明艳的脸。 他画上第一笔的手难得有些微颤,没有学过画画,只是凭着感觉画出他心上的那个人,一笔一画专注地描绘出她的五官。 有人路过,有人停留拍照。 贺憬西浑然不觉,只画着他的画,当最后一颗泪痣画上,画完成,她扬着璀璨笑容的侧脸跃然于纸上。 小男孩呆了两秒,下意识问:“这个漂亮姐姐是您的女朋友吗?” 贺憬西敛眸,眸底情绪被不动声色地遮掩。 “不是。”他说。 小男孩眨眨眼。 贺憬西将画小心翼翼收起,手抄入口袋拿出皮夹付钱:“谢谢。” 小男孩本想说不收钱,但男人直接把钱塞到了他手中,并说了声加油,而后大步离开,等反应过来他给的钱太多了想追,却已找不到男人的身影。 贺憬西拿着画等电梯回酒店房间,电梯门开的刹那,有一对明显是刚刚热吻结束的情侣从里面出来,走进电梯似乎还能感觉到那股未散的热烈情意。 贺憬西身姿笔挺地站着,不期然又想到了桑偌那张脸。 等回到房间,和等着他的精英团队开完会,所有人离开只剩他一人时,他情不自禁打开了带回来的画,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画上人。 他点了支烟,静静地抽着,尼古丁一阵阵地刺激,有情愫一层层地缠绕上了他心脏,继而慢慢地一点点地收紧侵蚀。 长夜漫漫,思念如潮,而陪伴他的,唯有自己的影子和那幅画。 * 接下来的几天里桑偌依然是每天两点一线拍戏,日子如常。 那场自己练习了很多遍的戏后,她好像有了突破和更深的感觉,入戏变得更顺利,状态也显而易见地比以前状态更好。 她希望每天都能进步一点点,于是泡在片场的时间越来越长,没有她戏份时,不是呆在吕导身旁看其他人是怎么演戏的,就是请教老戏骨们。 这样的日子充实而又快乐。 第五天,上午她的戏结束,桑偌坐到了休息区休息,拿过手机,一条短信安静地躺在通知栏—— 【我回来了。】 第55章 桑偌懒得回。 恰巧舟舟过来, 指尖摁灭屏幕,她直接把手机交给她保管,懒懒地说:“有点儿困, 我睡会儿,提前十五分钟叫我。” “好。”舟舟习惯性接过。 桑偌于是起身回外面房车。 运河别墅。 贺憬西洗了澡出来,单手随意擦着湿漉漉的短发,另一只手第一时间捞起手机解锁查看。 没有回复。 离他发给她消息说回来了已四十分钟,而现在应该是剧组中午休息时间。 指腹滑过她的备注, 顿了顿, 他再发送:【我想过来看你。】 发送成功,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他近乎小心翼翼地再补充:【不会打扰你给你造成困扰, 不会让其他人知道我们认识。】 他耐心等待。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她始终未回应。 “嗡”的一声,手机忽的振动。 暗淡的眸底骤然划过微光,正在刮胡子的贺憬西敏锐听见, 第一时间放下剃须刀拿起手机点开屏幕。 下一秒, 微光消散。 不是她。 贺憬西随手将手机扔到一旁,但不出几秒, 他又重新捞起,点开和她的短信界面,再次发送一条:【不回复,我当你答应。】 薄唇微抿着退出界面,他将手机调成静音,转身准备前往衣帽间之际忽而想到什么,他拨通了谢秘书的电话。 * 舒舒服服的午觉醒来时离下午的拍摄开始还有半小时,桑偌伸了个懒腰, 简单洗漱清醒了下脑子后慢悠悠回到片场。 “偌偌姐你醒啦,我正要去叫你呢。”舟舟笑嘻嘻地说。 桑偌看着她笑也扬起了唇。 “说明我和我们舟舟心有灵犀啊,”她一边逗她,一边拿过剧本在椅子上坐下,朝她眨眨眼,“你说是不是?” 舟舟……脸红。 “偌偌姐!”她鼓起脸颊,作势气呼呼地说,“你不能引诱我,我经不住你对我笑的。” 桑偌挑挑眉,笑得愈发得意,眼角的余光便是在这时看到了小桌子上的一瓶花茶,颜色赏心悦目,玻璃瓶文艺有质感,看着就很叫人胃口大开想喝。 “你买的?”她拿过,满眼欣喜地盯着她。 舟舟睫毛飞快地扑闪了番,咽了咽喉轻松地说:“不是,吕导请大家喝下午茶,有奶茶有花茶,还有甜品,偌偌姐你喜欢喝花茶嘛,我就给你拿了这个。” 桑偌闻言顺着她的视线扫视一圈,果然大家都有,她还看到不远处的唐湘在开心地吃甜品,一旁她的经纪人像是在苦口婆心地劝她少吃点。 “谢谢我的舟舟。”收回视线,她笑盈盈地冲舟舟抛了个媚眼。 舟舟:“……” 桑偌瞧着她越来越红的脸忍住笑,问她要过手机直接打开拍照功能,对着这瓶高颜值的花茶拍了个照,而后少见地发了朋友圈。 她嘴角扬着笑。 季行时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发现自那天早上她和他聊过那段感情后,她笑起来似乎比以往更为明艳夺目,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很美。 季行时看着,脚步微顿。 “行时哥?”桑偌一侧眸看见他,唇角笑意深了深。 不动声色回神,季行时走近。 那天季行时送她来片场后就前往机场回了深城,桑偌只知是深城那边有自己的事要处理,但她没多问,现在见他回来,她不由问:“事情顺利吗?” 季行时颔首,在她身旁椅子坐下,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有你哥在,什么事都不成问题。” 桑偌闻言,唇角情不自禁地上翘:“也是。” 话落,两人对视一眼,皆笑了起来。 “行时哥,”桑偌自然地将手中花茶递给他,“尝尝。” 她知道季行时也喜欢喝花茶。 季行时本想拒绝,但这一刻,鬼使神差般地,他伸手接了过来。 一旁的舟舟瞧见,呼吸不受控地微微急促,十指焦急地攥在一块儿,想也没想就要阻拦:“季哥!我给你重新拿吧,那边应该还有。” “没事,你给我拿新的就好。”桑偌不甚在意。 舟舟欲言又止,却又不能明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行时打开瓶盖喝了口。 舟舟:“……” 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转,想了想转身,却在看到几步外的人时吓了一跳,一只手直接抚上了心口,下一秒更是心虚不已。 几步外,贺憬西站在那里,身形异常笔挺。 明媚阳光笼罩而下,落在贺憬西周身,却依然驱散不了那股仿佛是从他骨子里散发出的冷漠,他的神情波澜不惊,似乎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表情。 跟在一旁的谢秘书却是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甚至呼吸也跟着变得不顺起来。 没人知道—— 今天剧组的下午茶和甜品是贺总吩咐的,怕桑小姐会排斥所以借了吕导的名义,是贺总打电话给他找的店铺下单,但唯有给桑小姐的那一瓶花茶是贺总亲手制作。 但现在…… 花茶被桑小姐给了她的经纪人,还喝了。 最重要的是,这一幕贺总亲眼所见,包括桑小姐和她经纪人笑着说话的模样,贺总皆是看得一清二楚。 谢秘书一下就想到了当时桑小姐经纪人出车祸那次,似乎和现在差不多,贺总也是看似平静地眼睁睁地看着桑小姐眼里只有她的经纪人。 贺总他…… 谢秘书着实担心,却不能说什么。 桑偌余光发现舟舟僵在原地,不由奇怪,笑着转头想问她怎么了,却意外地和贺憬西目光碰撞。 男人眸光极沉。 “贺总。”吕导和制片人在这时走了过来,制片人有些恭敬地笑说,“您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在门口等您。” 谢秘书微笑:“我们也是刚到。” 制片人寒暄了两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贺总,这边请,下午的拍摄即将开始,您可以看看。” 像是才想到什么,他一拍脑袋,有些歉意地说:“对了贺总,这是桑偌,我们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演技不错很有灵气。” 他侧身:“桑偌,这位是贺总,我们电影的最大投资商。” 桑偌施施然起身。 “贺总。”她落落大方地打招呼,唇角微扬噙着挑不出错的浅笑,礼貌但疏离,就像真的是第一次见到投资商一样。 贺憬西眼眸不动声色地紧锁着她的脸蛋。 “桑小姐。”他沉沉开腔,嗓音是一贯的冷色调,辨不出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有不经意的低醇隐约溢出。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专注又平静,深眸如漆黑漩涡。 制片人并没有察觉任何异常,对贺氏的这位他听闻传言是极为狠厉淡漠的一人,现下只想着好好讨好这尊大佛,毕竟投资商是爸爸。 但吕导不同。 贺憬西两次主动联系他都是为了桑偌的身体,虽否认了和桑偌的关系,此刻两人也如陌生人一般,但他也是男人,有些事不用明说他多少能猜到什么。 他笑了笑,轻松地说:“等下第一场戏就是桑偌的,我敢肯定贺总不会失望的。” 制片人接话:“对,贺总请吧。” “嗯。”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贺憬西从薄唇间溢出低沉的一声。 制片人见状,连忙走在他身旁做起了这部电影的介绍。 吕导落后一步,低声提醒桑偌:“好好准备,但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不会,谢谢吕导。”桑偌语调里含着自信。 始终有笑意从她唇畔溢出,浅浅的,但依然明艳灼人,叫人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吕导快速瞧了她一眼,到底没多说什么。 “行。”说完他便跟上了前面几人。 等吕导也离开,桑偌转身看向了季行时。 季行时在触及到她询问的目光时摇头:“我事先并不知他是投资商。” 顿了顿,他定定看着她,没有试探也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介意?” 桑偌侧歪了下脑袋,一丝若隐若现的俏皮溢出,她挽唇,浑不在意地浅浅一笑:“没有,我为什么要介意,难道我要因为知道了他是投资商而辞演么?” “偌偌姐,该化妆了。”舟舟在这时小声提醒。 桑偌颔首:“好,行时哥我先去化妆。” “嗯。” 桑偌说完便和舟舟一块儿前往化妆间。 季行时仍坐在椅子上。 须臾,他脑中忽然闪过什么,掀眸看向了贺憬西离开的方向,又低眸盯着手中的花茶看了几秒,眉心微拢,他若有所思。 指腹在玻璃瓶身上划过,他从口袋中摸出手机,还未解锁,屏幕率先亮了起来。 * 现场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男女主。 贺憬西坐在吕导身边,冷硬的脸庞上是一贯的无波无澜叫人看不透。 制片人陪在一旁,始终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在身体里乱蹿,见贺总目光始终落在不远处,有心想缓和气氛,于是便问吕导:“吕导,等下是拍什么戏?” 吕导正在确认最后的安排,听到制片人的询问,一时忘了贺憬西对桑偌的特别,没细想直接说:“男女主的吻戏。” 话音落下,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身体微僵,他抬起头,恰好和贺憬西深暗的眼眸对视。 吕导身体竟是骤然一个激灵,他发不出声音。 而这时,各自准备妥当的桑偌和男一号秦老师出现在了镜头中。 “吕导,准备好了。”秦老师笑着说。 贺憬西顺着声源抬眸。 下颌微微绷着,他的薄唇抿得很紧,不受控制的,几乎已然抿成了一条直线,他一瞬不瞬盯着桑偌,眸色极深极沉,眸底的暗色更是几度变幻。 偏偏,她没有看他,而是在和男一号小声说了句什么。 第56章 秦东和桑偌合作到现在还是挺欣赏她的, 明显察觉到她说话有些许的不自然,不由打趣:“没拍过吻戏,紧张啊?” 桑偌对上他视线, 难得不好意思地承认:“嗯。” 秦东笑,帅气地挑了挑眉,语气轻松地说:“看在你每天叫我秦老师的份上,秦老师给你表演个魔术,怎么样?” 他顿了顿, 故作神秘:“看好了, 秦老师现在就能给你变朵花出来。” 桑偌眨眨眼。 下一秒—— “一二三,一朵花。”数到三时, 就见秦东原本自然垂在身侧的双手捧上了自己的下巴, 往外展开, 俨然是一朵花绽放模样。 桑偌:“……” 秦东是年轻影帝,为人随和,平时休息时会逗大家开心缓和高强度拍戏带来的紧张气氛, 此刻冷不丁地变花卖萌毫不在意形象, 桑偌愣了愣。 等瞧见他对自己眨眨眼,她终于回过神, 没忍住笑了起来,笑得眉眼弯弯。 “秦老师你……” 秦东哈哈笑,一脸快夸赞我的模样:“就说吧,帅不帅?这魔术厉不厉害?现在是不是觉得没那么紧张了?” 桑偌实在忍不住,甚至笑得有点儿脸疼,只能别过脸不看他。 监视器旁。 笑意从她眼角眉梢间溢出,迅速染上她整张脸蛋,衬得她愈发明艳张扬, 美得夺目。 她笑得很开心。 贺憬西一瞬不瞬地望着,眸色变得越来越暗,浓稠如墨,胸腔处渐渐沉闷,呼吸似有些不顺,他抬手扯了扯领带。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悄无声息地蔓延到了他身体深处。 他喉结艰涩地滚了滚。 气氛微变。 一旁的制片人没有察觉,他像是打趣又像是邀功:“别说,我们的女一号和男一号不仅在戏里有CP感,戏外也是绝配,看他们笑的,之后电影宣传可以炒一炒两人的CP,绝对大……” 火字还没出口,制片人只觉有股莫名其妙的凉意直冲他后背。 身体骤然一个激灵,下意识转头,他对上了贺憬西那双冷得似乎能叫人看一眼就不寒而栗的眼眸,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贺……贺总?”手哆嗦了下,他紧张。 眼底淌过不甚明显的阴郁,贺憬西掀唇,语调冷冽:“不如剧情质量乱七八糟,只炒CP。” 制片人:“……” 此话一出,以贺憬西为中心的周遭气氛变化得明显,低气压迅速笼罩在上空,压抑袭来,渐渐叫人不敢呼吸也透不上气。 制片人额头上顿时冷汗涔涔。 “贺总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急想要解释,奈何贺憬西已移开了视线,“我……我刚刚开玩笑的。” 贺憬西不语,薄唇紧抿成线。 制片人身体紧绷,火急火燎地不停用眼神示意吕导说点儿什么缓和一下。 吕导压力极大,他意识到了什么。 偏偏,他无法明说。 快速看了眼身旁男人冷硬的侧脸轮廓,咽了咽喉,最后他硬着头皮和平时一样开口:“桑偌,秦东你们来一下。” 等两人一起走近还站在一起,吕导只觉浑身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尤其身旁还有贺憬西传来的压力。 他看向桑偌:“要不要先让副导和秦东试这段戏,你看看?” 被点名,桑偌以为吕导应该也是和秦老师一样觉得她第一次拍吻戏紧张,但她现在已经好了不少。 “不用,我准备好了。”唇角弯了弯,她浅笑。 吕导:“……” 从始至终,她的视线都没有落在过贺憬西身上,哪怕只是眼角的一丝余光,哪怕她能清楚感知他投来的沉暗视线。 吕导无法,只能让他们回去。 两人点点头,一同回到原处。 贺憬西目光紧锁着桑偌,他没有开口,没有说一个字。 吕导却觉得压力越来越大,所有人都在等他。 时间一秒秒地流逝。 “准……”他只能硬着头皮再开口。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在已经安静下来的片场中尤为突出响亮,吕导眼皮一颤,顿时一股火蹿出,转头想问是谁没静音。 “抱歉吕导。”谢秘书按下了静音,紧握着手机歉意地对他道歉,随即急匆匆地跑去了一旁,最后又跑回贺憬西身旁俯身说了句什么。 吕导自然听不见,但就是这一刻,他松了口气,觉得这铃声还算及时。 “等等,”高度紧张下,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想到了借口,皱着眉一脸严肃地说,“光线不对,还差点,这场戏挪后,先拍其他。” 整个剧组谁都知道吕导向来高要求,哪怕一点点其实并不影响的地方他也会要求重来,呈现最好最满意的一幕,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皆不奇怪。 工作人员迅速准备下个场景布置。 下个场景是以秦东为主,桑偌没有戏份,便回到了休息区等待看剧本,看了会儿,她和舟舟说了声起身去洗手间。 * 擦干手补了口红,桑偌满意离开,一推开门却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视线中。 ——贺憬西。 他半倚着墙,在抽烟。 “桑偌,”见她出来,贺憬西第一时间掐灭了烟头,嗓音微哑叫她的名字,直起身走至她面前,不等她开口直入主题,“能不能商量一下吻戏的事?” 他说能不能,说商量,但从前绝不会如此。 眸光微动,桑偌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睨了他一眼,唇角微扬要笑不笑的,轻描淡写的语气但不容置喙:“不能。” 早有心理准备她会是这样的态度,但真的亲耳听见时,贺憬西胸口仍不可避免的堵塞了番。 闷。 喉头微动,见她要走他将她拦住,克制着某股情绪,放柔了语调耐心商量:“可以找替身,或者……用其他更有冲击力和表现力的方式。” 长睫扇动,下巴微扬,桑偌浑然不把他放眼里,字字透着倨傲:“关你什么事?” 贺憬西噎住。 桑偌懒懒收回视线,侧身要走,却在同一时间被男人扼住手腕,眉心微拢,她条件反射要甩开他的桎梏发脾气,就听他压低了声音说:“有人。” 根本没有时间反应,桑偌整个人被拽进了洗手间,“咔嚓”细微一声,洗手间的门被关上。 而他们…… 他后背抵着门板,一手握着她手腕,一手揽着她腰,而她被禁锢在了他胸膛前,以亲昵的姿势两人几乎严丝密缝。 他炙热唇息从头顶喷洒而下,像是要通过入侵她的毛细孔占据她浑身上下每个角落,继而再试图掀起其他情愫。 她的掌心贴着他胸膛,恰好就在左心房处,他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一下下地传递着。 桑偌睨了眼,仰起脸蛋。 贺憬西同时低眸。 目光碰撞,她神情毫不掩饰漫不经心甚至是凉薄,他全然不在她眼里。 贺憬西脸廓线条稍稍紧绷,呼吸微微变了节奏,喉结滚动着,他在她说话之前开腔,嗓音极低:“我知道我没资格,可是桑偌……” 握着她手腕的手松开,他抬起,情难自禁地想要抚上她侧脸,然而就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他克制住,硬生生收回握成拳。 唇畔扯出微不可查的弧度,他的声音更低了,低得几乎就要听不清楚:“我会吃醋,嫉妒。我不是娱乐圈的,做不到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其他男人拍吻戏。” 说话时,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脸蛋上,不曾有丝毫的移开。 “我做不到,没办法控制。”他坦白。 两人近在咫尺,只要稍稍再靠近,便能接吻。 桑偌注意到。 她静静地望着他,须臾,她轻飘飘地提醒:“那晚我告诉你,我有了重新喜欢的人,现在喜欢的人变成了男朋友。” 挽了挽唇,她浅笑嘲弄:“贺总,你这样合适么?还是说,你想当男小三?” 一字一顿,清晰钻入贺憬西耳中。 手掌忽而用力,桑偌意图将他推开,不料却在同一时间,她的手掌被他握住,下一秒……他长指竟是缠绕而上和她十指相扣。 他的另一只手依然揽着她腰。 贺憬西和她对视,几秒后,他薄唇勾起极淡的弧度。 自重逢那晚后,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笑,低而哑的嗓音似蛊惑:“男小三而已,有何不可,只要能留在你身边。” “心甘情愿。”眸光专注,他眼中只倒映着她,低笑着补充,溢出的音节像是要落在她心弦上永不离开。 桑偌心尖竟是不受控地一颤。 她想挣脱和他十指紧扣,却被他看穿阻止,甚至于他揽着她腰的那只手骤然稍稍用力,让她和他相贴得更为亲密,仿佛再无人能分开。 她索性停下动作。 片刻后,她重新掀眸和他对视,语调平静:“我怀孕了。” 她分明察觉到男人呼吸微滞。 眼睫扇动,她再一次冷静地试图和他分开,然而却是诡异地和他再亲密。 桑偌拧眉。 “贺憬西……” 话音莫名戛然而止,她发现,贺憬西的眸色很沉很沉,像是在克制着什么,又像是…… 但她不愿也不想多想。 想继续说什么解决他,下一秒就听他沙哑地问:“男朋友是季行时,是他的孩子?” 桑偌面色不变。 “是,”她毫不犹豫地肯定,“你不可能。” 贺憬西凝视着她:“是吗?” “是。” 短暂沉默蔓延。 然而下一瞬,桑偌却看到他笑了,唇畔重新勾勒出弧度,无法一下准确形容的温淡的笑漾开覆满他整张俊脸,柔和了些许他的冷硬。 而后,桑偌听到他说—— “可你没有怀孕,季行时也没有和你在一起,桑偌,你在骗我。” 第57章 桑偌呼吸蓦地一滞, 大脑有两秒的空白。 怎么…… 明明是他认定了她爱上了行时哥,是他认定她怀了孕,郁随给她的录音里就是如此, 蒋施施更不会骗她,怎么回事? 她微怔。 “桑偌,你在骗我。”男人低哑的嗓音再次重复钻入她耳中。 极近的距离,字字清晰。 桑偌回神,一下捕捉到笑意覆满了他眼底, 以及嘴角明显的弧度, 他将她揭穿,胸有成竹的肯定语气陡然让她觉得他是在逼她。 他在笑话她。 倏地, 桑偌指尖紧攥, 更有一股似乎不受控制的恼羞成怒隐隐涌出些许。 她稳住心神, 不避不让继续和他对视,逼迫着自己以绝对的冷静否认:“没必要骗你,贺憬西, 是你自以为是。” 贺憬西眸色深暗。 “是吗?” “是。” 唇畔仍噙着温温的笑, 贺憬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声线低沉地再次将她揭穿:“那不如你告诉我, 怎么在生理期结束半个多月就怀孕?” 他的气息喷洒笼罩而来,桑偌指尖猛地再攥得紧紧的。 四目相对。 她赫然想起来西城后的第一次生理期就是他找她的那天,他全程旁观,那日她听蒋施施提及这事她起先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她明白了,他是想清楚了,反而是她一时大意,以为顺势承认怀孕能让他不再纠缠,反正电影结束她就会离开。 他更是有备而来。 桑偌呼吸节奏微微有些变化, 她克制着,依然决定不承认。 不料—— “还记不记得季行时车祸,那次不仅仅单纯是车祸,还有他和其他人打架,你是否知道他动手的原因?又知不知道当初他作为金牌经纪人为什么会退出娱乐圈?”冷色调的嗓音响起。 桑偌指尖猛地一颤。 她有强烈的预感,他知道些什么,她看着贺憬西。 薄唇已没有弧度,笑意也早就敛去,贺憬西视线始终都在她脸蛋上,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剩下的话:“因为一个女人。” 骤然间,桑偌神经紧绷。 “你调查行时哥?”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带着没有克制的怒意。 她的语调温凉,看着他的眸色逐渐变得冷漠,她生气了。 敏锐感知的刹那,贺憬西眼神悄然变得暗寂,他就这么深深地注视着她:“季行时是你哥哥慕庭周多年挚友,同样……” 语顿两秒,他不动声色地克制着有些过速的心跳,包括某股蠢蠢欲动的情绪,声音却仍是暗了两度:“他也是你的家人和哥哥,你不会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你不会选择和他在一起。” “桑偌,”呼吸微滞,揽着她腰的那只手掌心变烫冒出了汗,他低声叫她,凝视她的眼眸里迸出隐隐绰绰的期待,“为什么骗我?” 他望着她,眼神专注,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 桑偌却发现了他眼底不甚明显的笑意。 刹那间,她只觉方才那股恼羞成怒一下变得汹涌,心头也好像跟着蹿出了一把火,熊熊燃烧着,让她的怒意越烧越旺。 无法发泄,更不受控制,甚至让她一贯清醒的理智也在被燃烧。 偏偏,他眼底的笑意更为清晰了起来,他眼中倒映着她,像是在毫不客气地笑她说谎话被抓包。 他在得意。 这一刻,桑偌胸膛无法控制地起伏了起来,大脑嗡嗡作响变得有些混乱,情绪隐隐失控,她竟是一时间不知怎么反驳地脱口而出:“与你无关!” 话落,视线中,他薄唇弧度重新勾勒。 他还在笑。 恼羞成怒的情绪瞬间达到顶峰,桑偌想也没想抬脚狠狠踹上他,抽回自己被他握着的手摆脱桎梏,又趁其不备猛地将他推开。 “砰——”洗手间的门被她重重甩上。 桑偌走得前所未有得快。 她双手握得紧紧的,心中难得懊恼,刚才她的气势显然落了下风,但现在才想到怎么反驳能扳回赢面还有什么用? 越想,她越是恼火,以至于没注意周围环境和人撞了个满怀。 她连忙稳住身形抬头。 “不好……” “怎么了?”季行时第一时间扶住她的手臂,看了眼她来时的方向。 桑偌咬了咬唇。 察觉到她呼吸的不稳,季行时不动声色将她打量,发现她胸膛在起伏,更意外发现了她的耳朵泛着红,而她的神情……像是在和谁生气。 他眉心微拢。 不是因为意外她的情绪是生气,而是意外她此刻的模样,这样鲜活的生气才像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是她这个人该有的。 他再一次看向她来时方向。 “没事,”遏制住那股突然愈发肆意的恼羞成怒,回过神的桑偌抿了下唇,平静地换了话题,“行时哥你找我?” 季行时深深看她一眼,到底这里不是谈私事的地方,他没有追问。 “嗯,两件事,”他点头,恢复了工作时的严肃,“进组前我们谈下的那个代言有变,原本是国内形象大使,现在品牌总部希望你能成为全球代言人,合同重新谈。” 桑偌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季行时耐心重复了遍,又说:“代言的产品和风格也会调整,我考虑过,对你更有利,具体相关我会尽快敲定给你回复。放心,有我。” 桑偌总算听清楚了,稍稍有些混乱的思绪也因着工作变回清明。 她颔首,唇畔漾出浅笑:“嗯,我相信行时哥。” “调整的关系,广告拍摄地也会前往国外,时间不变,剧组这边我会处理争取多两天时间。”季行时有条不紊地说着。 “好。” 季行时还想说什么,忽的,裤袋里手机振动。 眸色微暗,不由自主的,他看了眼腕表,薄唇少见得几乎紧抿成一条直线。 桑偌发现了。 不知怎么,她脑中竟冒出了贺憬西在洗手间说的那番话。 “偌偌。”突然的一声。 桑偌眼皮微颤:“嗯?” 季行时看着她澄澈的双眸,喉头微微滚了滚:“第二件事,”他声音低了两分,“我需要处理点私事,这几天没办法在你身边,但放心,你工作上的事我不会耽误。” 私事…… 当这两个字眼飘入耳中时,桑偌再一次想到了贺憬西的话。 他不会只单单调查行时哥那么简单……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份怒意重新涌上了心头,一层层地将她心脏包裹,甚至将她整个人淹没,有些话差点就脱口而出。 但桑偌忍住了,她适时清醒,只是怒意只增不减。 “没关系。”她克制着情绪说。 季行时感觉到了她的异样。 他有些想说什么,然而裤袋里的手机再次振动起来,一下下的,大有他不接就一直振动下去的趋势。 桑偌也听到了。 “行时哥,手机。”她提醒。 眼底少见的情绪遮掩,季行时摸出手机掐断,重新看着她的眼睛交代:“除此之外你和郁随合作的那部电影这两天应该就会公布入围电影节,你专心拍戏,相关事情交给我就好。” 这也是他们的习惯,从季行时成为她经纪人开始,所有工作上的事都是他一手打理,她只需要全身心地纯粹地投入拍戏中。 桑偌怕他要处理私事还要惦记着她会忙不过来,想说什么,季行时快她一步:“我现在就要离开一趟,有事给你打电话。” “好。”桑偌不愿耽误他时间。 季行时握紧手机要走。 蓦地,他停下。 “偌偌,”他叫她小名,眸色微沉,“彻底处理完后……我会尽管回来。” 想到这次代言的突然变化,想到其他,他顿了顿,盯着她最后说出低哑的两字:“等我。” 桑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季行时就疾步离开了,认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脚步匆匆。 她蹙眉。 “偌偌姐!”舟舟的声音由远及近,小跑着过来呼吸有点儿喘,“秦老师的戏结束了,吕导叫你呢,说是要商量剧本。” 桑偌眼皮跳了跳,莫名的,她有种强烈感觉吕导找她要商量的事应该和吻戏有关。 果不其然。 当她到了吕导那,吕导对着她和秦东直接说:“刚刚编剧和我讨论了删除这段吻戏,她有更好的表达,情绪会更饱满。” 编剧顺势介绍。 秦东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好像是不错,桑偌,你觉得呢?” 没有回应。 秦东笑,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桑偌?” 桑偌猛地回神:“秦老师。” 秦东打趣:“想什么呢,都走神了,我觉得改后的情绪虽然内敛了些,但爆发力也强,你怎么想?” 眼睫几番扑闪,桑偌不动声色深吸了口气。 “一定要改吗?”就想作对的坏脾气涌了出来,她问吕导。 吕导心头莫名跳了跳。 她知道了? “我也认为改后更好。”避开她的眼神,他作势看向编剧,说。 桑偌指尖握紧。 贝齿咬了下唇畔内侧,松开后她淡笑:“我没问题,听吕导安排。” 吕导暗暗松了口气,想着贺总那边应该能交代了,神经终于不再那么紧绷。 “行,那就各自准备吧。” “好。” 桑偌转身,几乎是转身的刹那,那股火再度在心头燃烧,她终究是没忍住在心里骂了那个男人一句—— 混蛋! 额角跳了跳,她再一次地深呼吸。 * 洗手间。 门被甩上的重重声响还在耳边回荡,被她踹到的地方仍隐隐作痛,贺憬西背靠着墙,嘴角却溢出了笑意,怎么也掩不住。 手机忽的振动。 “贺总,我们该走了。”那边传来谢秘书的提醒。 贺憬西勾了勾唇,心情明显好了些:“嗯。” 他挂断电话,转身走出洗手间。 谢秘书等候在不远处,看到他出现第一时间走近。 “贺总。” 贺憬西边走边吩咐:“结束后你和我去深城,那个项目我想和慕氏合作。” 谢秘书瞬间明白。 深城慕氏的总裁不就是桑小姐的哥哥? 他记得当初桑小姐刚离开那段时间,贺总负责的两个项目都被人抢夺,就是深城的慕氏,深城排的上名号的慕氏也就那一家。 当时他和贺总都不知道慕氏和桑小姐的关系,也查不到,直到最近。 他又想到查到的桑小姐经纪人资料…… “是。”他没多问。 上车后,谢秘书迅速将文件递给贺总,贺憬西接过,只是想到洗手间种种,他难得几次走神。 他笑了笑。 谢秘书无意间瞥见一次,心下震惊的同时悄悄松了口气,看来是和桑小姐的关系有所缓解,说不定还有了进展。 他忍不住为贺总开心。 很快,黑色宾利疾驰离开片场。 * 接下来的时间里,桑偌忙得脚不沾地。 剧组的拍摄强度再创新高,吕导的要求也越来越高,而桑偌身为女一号原本就比其他人戏份多,加之她还要为半月后前往国外广告拍摄多空出两天时间,对自己的要求又高,所以她更为忙碌。 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忙得差不多连喝水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尽管如此,但她乐在其中,很享受。 唯一不享受的是,那个男人虽然没有出现,但每天雷打不动会发两条短信给她,一早一晚,在她起床和准备上床入睡时,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话。 如,交代他在哪里,今天处理了什么工作,他所在的地方天气如何,有时还会附上一张风景照。 有两次,他睡前发来的短信只有三字:【我想你。】 若是把他拉黑,他仿佛立刻就会知道一样,换新号码给她发短信,甚至打电话给她,到最后,桑偌索性不再理会,连手机都不再碰。 然而他却得寸进尺。 中间她和郁随合作的电影《失格》终于官宣,同时国际最有影响力的电影节宣布入围影片名单,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们的《失格》。 不出所料,一经官宣瞬间在微博上掀起高热度,桑偌的关注度和名气也显而易见地水涨船高。 但她较为平静,只在知晓入围时有些激动,之后便迅速调整好了心态继续全身心投入她现在的电影拍摄中,除此之外其他的都交给季行时。 * 半个多月后。 剧组这边一早安排妥当,空出行程的桑偌带着舟舟陶陶和杨平前往国外拍摄代言广告,季行时有事未能同行,会和他们在国外汇合。 登机后,桑偌在头等舱自己的座位坐下。 这段时间太累,等下了飞机又即将是忙碌的开始,她打算在飞机上抓紧时间休息,正低头在包中找眼罩,身旁有阴影落下。 有人入座。 桑偌没有在意,直至不算陌生的冷冽的淡淡男士香水味萦绕在鼻尖。 她动作微顿。 “桑小姐!”坐在她身后的陶陶压低了声音提醒,如临大敌一般。 桑偌抬起头,侧眸。 果然,身旁坐着的是贺憬西。 “桑小姐,需要换座位吗?”陶陶再问。 桑偌眼睫轻轻扇动,望着贺憬西眼中倒映的自己,忽的扬唇微微一笑:“不用。” 说罢,她调整坐姿让自己坐得舒服些,披上薄毯,打开蒸汽眼罩戴上,直接将身旁人无视。 陶陶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贺憬西将他防备。 贺憬西薄唇勾起不甚明显的浅弧,有淡淡笑意从眉眼处漾开,这半个月来连轴转的高强度工作带来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 他没有打扰她,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近乎贪恋地专注地看着,不愿有半分的移开。 虽然在飞机上和在床上休息的感觉根本不能比,但这段时间桑偌太缺觉了,戴上眼罩很快入眠不说,她直接睡了十多个小时。 等有意识醒来睁眼,飞机即将就要在巴黎戴高乐机场降落。 她缓了缓神。 一杯从保温杯中倒出的温开水递到了她眼前,来自身旁的男人,贺憬西。 桑偌转头。 “不烫。”望着她的眼睛,贺憬西嗓音低低,像是在哄。 几秒后。 红唇扬起几分弧度,桑偌笑得明媚:“好啊。” 她伸手接过。 指尖不期然碰到他的,肌肤相触的刹那,像是电流蹿过,贺憬西竟是第一次极没出息地手抖了下,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 桑偌嗤笑,毫不掩饰自己的挑衅:“拿不稳么?” 眸色骤然暗了好几度,宛如蘸了墨汁一般很是浓稠,贺憬西深深地看着她的笑意,嗓音悄然紧绷:“没有。” 桑偌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喝完,她随手递还给他:“喝完了。” 她的眸光流转,明艳张扬,带着不自知的独有风情。 贺憬西半阖了阖眼,嗓音微哑:“还要吗?” “不要了。” “好。” 贺憬西收起保温杯,视线里,她半撑着下巴心情很好地望着窗外。 片刻后,飞机平稳落地。 一下飞机,拿到行李后桑偌带着舟舟她们上车,头也没回,但即便如此,她仍清楚知道贺憬西一直不紧不慢保持着距离跟在她身后。 上了车。 “桑小姐,后面有车跟着我们,”陶陶提醒,明说,“车里坐着的人应该是贺憬西,上车时我看到他了,就在我们车后。” 此时巴黎是夜晚。 桑偌欣赏着外面的风景,闻言扬了扬唇,噙着笑浑不在意:“让他跟。” 陶陶和杨平对视一眼,但到底没多说什么:“是。” 车子一路平稳前行到达下榻酒店。 办完入住,一行人上楼,踏进电梯的同时,那道身影也不疾不徐地进入。 桑偌睨了他一眼,没管。 等到达所住楼层跨出电梯,他也跟着走了出来。 桑偌转身,看向他。 贺憬西视线紧锁着她的脸蛋,薄唇漾出些许淡笑,说:“二十四小时陪着你,随叫随到,收留我好不好?” 第58章 “砰。” 回应贺憬西的是房门毫不犹豫地被关上的声响。 他立在原地, 走廊明亮的光线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他的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久久没动, 只唇畔微勾了勾。 陶陶瞧见,挺直背脊拦在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一板一眼地警告:“贺总,你要是再不走, 我们会告你骚……” 扰字还没说出口, 就见男人身姿挺拔地走向了桑小姐斜对面的房间。 刷卡,进入。 陶陶:“……” * “贺总。”谢秘书及团队其他精英见他进来皆站了起来。 贺憬西走至沙发那:“准备开会。” “是。” 会议结束是一小时后, 贺憬西起身去了阳台那抽烟。 谢秘书走近, 压低了声音说:“贺总, 不如您休息会儿吧。” 一抹猩红忽明忽暗,谢秘书瞧着,内心担心, 原本贺总为了能空出一周的时间, 前半个月都是连轴转工作,每天能休息的时间非常少。 好不容易在来巴黎前将公司的事安排好, 谁曾想海外分公司意外出了问题需要贺总亲自解决,如今又要陪在桑小姐身边又要处理工作…… 唉。 指间的烟即将燃到尽头,贺憬西浅吸了最后一口,烟头摁灭,他神情淡淡:“继续吧。” 他转身返回。 谢秘书只能跟着。 接下来是视频会议,团队众人在短暂休息后恢复精神全身心投入,却在关键时刻有手机振动声将会议打断。 众人面面相觑。 贺憬西单手抄入裤袋摸出手机,目光在触及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时, 微拢的眉头瞬间舒展,眼底闪过少见的微愣,回神后他迅速划开接通键:“怎么了?” 刻意压低的声音隐约缠绕着些许柔情。 有人震惊,下意识看向谢秘书。 谢秘书一本正经神色不变,不用问,他都能猜到打来电话的是谁,除了桑小姐不可能是其他人。 “我饿了。”冷冷淡淡的一句从电话那端传来。 有温淡的不甚明显的笑意从贺憬西眼底悄然流淌,握着手机的力道稍稍加大了些,有情绪涌出,他竟是一时没回应。 直至声音再钻入耳中—— “怎么,不是随叫随到么?” “马上过来。”淡淡笑意中和了他脸廓的冷硬,他低声哄道。 那边掐断了电话。 贺憬西收起手机,只因桑偌而有的神情在转身的前一秒便已收敛得干净,扫视一眼暂停的视频会议,他吩咐谢秘书:“剩下的你负责。” 谢秘书颔首:“好的,贺总。” 话音未落,男人几乎是健步如飞地离开,徒留下其他人震惊得不敢置信。 * 贺憬西进来时一眼就看到桑偌坐在毛毯上,趴着茶几在看什么东西,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握着支笔,灯光笼罩而下,一袭烟粉色睡袍为她平添几分温柔美。 脚步微顿,他有短暂几秒的恍惚。 他走近。 “想吃什么?”自然而然地在她身旁单膝跪地,他垂眸,深眸沉沉地注视着她。 属于他的气息侵袭而至,桑偌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随便。”她说。 顿了顿,她将手中的笔随意扔在茶几上,侧首扬眸撞入他深邃眼眸里,要笑不笑地挑衅:“中餐,要你亲手做,你行么?” 贺憬西深深看她一眼。 “好。”喉间溢出微哑音节,他颔首。 桑偌收回了视线:“那还留在这做什么?” 她身上的淡淡香水味萦绕在鼻尖,入侵他的嗅觉,继而一层层缠绕上他心脏,想拥她入怀的冲动蠢蠢欲动,但最终贺憬西还是忍住了。 “等我。”他掀唇。 桑偌懒得回应。 静等几秒,见她视线始终落在茶几上的剧本上,眼底流过微不可查的失落,贺憬西起身离开。 离开房间后,他拨通一个电话,很快,酒店经理亲自上楼引着他去后厨。 “贺总,您需要什么食材?”经理询问。 贺憬西扫视一圈,剩下的基本都是西餐使用食材。 “有面条吗?”他皱眉。 经理下意识摇头,但立马又点头:“我马上去办,贺总您还需要其他什么?”顿了顿,他又问,“需要我让厨师回来吗?” “不用。”贺憬西将所需食材告知。 不多时,东西被送来。 将教学视频最后看了遍,贺憬西放下手机,按照步骤有条不紊地将食材处理,一步步地为她准备她应该会喜欢吃的酸辣肥牛面条。 即上次自制火锅后,这是他第三次下厨,哪怕有教学视频却还是有些笨拙,不是面条下早了就是面条过烂,尝试了不知多少次面条才算满意。 装入碗中准备放上推车时他却难得犯了常识性错误,没有试温度拿的碗也不够隔热,掌心直接被烫到,但他没有在意。 他上楼。 重新回到房间时,却见原本坐在地毯上看剧本的桑偌整个人窝在了沙发里。 贺憬西加快步伐走近,将面条端起放置在茶几上,一抬头,他和她目光碰撞,她脸蛋微沉,有几分毫不掩饰的不耐。 他下意识放缓了语调哄她:“下了面条。” 桑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亲手做的?” 贺憬西喉头微动:“嗯。” “尝尝?”再开腔的时候,他的眼底悄然覆上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 桑偌却是扔开了剧本。 双腿踩上地毯,她坐直,唇角微挽半是挑刺半是挑衅,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故意两字:“时间太长,饿过头了,不想吃。” 她起身。 贺憬西顺势跟着站起来,想也没想握住她手腕,又在她眸光瞥过来时最终不舍地松开:“太饿你会睡不着,多少吃点,嗯?” 桑偌甩开他的手,下巴微抬,温温凉凉笑着反问:“你管我啊?” 贺憬西语噎。 他换了话题:“要睡了?”眼角余光瞥见四周没有拖鞋,他径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随后才哄着解释,“别着凉。” 做好了她会挣扎的准备,不料她没有,除了还和之前一样没有双手圈住他脖子。 贺憬西低眸看向她,桑偌不避不让回视。 只这一眼,明明没有任何故意引诱的意思,偏偏深藏骨子里的对她才有的占有欲和渴望瞬间被勾起,流窜着叫嚣着。 “早点休息养好精神,明天应该会很忙。”克制了又克制,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到床上,小心翼翼替她拉上被子。 话落,却是她翻身直接背对他,动作幅度偏大,看着像是在发脾气。 贺憬西站在床边,嘴角情不自禁地溢出隐隐约约的笑意。 “我在外面,有事叫我。”他说。 自然,没有回应。 尽管不舍,但他没有停留不走,将卧室里的灯光调暗留下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后,他转身离开。 回到沙发前,他细心将她的剧本笔记圆珠笔等东西整整齐齐地收拾在一起,想到什么,他在她先前坐过的地方坐下,拿过她的剧本。 这是第一次,他认真主动地去接触她所热爱的东西,专注研读。 等他回过神已是巴黎的凌晨。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卧室方向,那扇门依然是他出来前的模样,留了一条细缝,有灯光隐隐绰绰。 起身,他轻手轻脚走进至床边,目光所及,她身体明显蜷缩了起来,像那次他所见的一样。 贺憬西眉头微拢。 这种睡姿,大多是潜意识里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想到什么,他俯身,长指轻轻拨开她脸蛋上的秀发,果然,她的眉心微微蹙着。 “渴,喝水……”忽然,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呢喃从她唇瓣中溢出。 近在咫尺的距离,贺憬西听得清楚。 “等等。”他哄着,直起身迅速走出卧室。 这里的酒店不会配备热水,虽然总统套间有热水壶,但一来没用过二来怕她等太久太渴,贺憬西最终拿了瓶常温矿泉水。 重回卧室,他在床沿边坐下,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胸膛前,打开矿泉水递到她唇边温柔地诱哄:“桑偌,水来了,喝水。” 她眼睫扇动,没有睁开,但应该是听到了他的话,乖乖地张开嘴小口地喝了些。 不知是她迷迷糊糊不清醒,亦或是姿势使然,她喝完移开,双唇变得水润不说,更有水珠遗落在了她唇上和周围。 往下,却意外发现从他的角度,恰能看到她睡袍下若隐若现的雪白风景。 贺憬西呼吸一滞,莫名的又仿佛有股热意轻易地被她撩拨了起来,哪怕其实她什么也没有做,甚至她还在半睡半醒中。 突然,她像是自己感应到了什么,仍闭着眼,小小舌尖探出轻舔过。 贺憬西瞥见,喉间骤然变得艰涩,火烧火燎般。 她停下了。 然而那水珠却似乎有沿着她肌肤往下滑落的趋势。 床头柜没有纸巾,有那么一秒,他想到了从前他们还在一起时也有过类似情况,他大约会低头替她吻掉,而后诱着她做些其他事。 但如今不行。 他极力压制着那股欲念,只是抬手轻轻用指腹替她擦拭。 她的肌肤细腻柔滑,仿佛有着极强的吸引力,在诱他沉沦。 贺憬西猛地闭上了眼,指腹莫名变得滚烫,他想收回。 “唔。”一声呜咽。 心尖一颤,心脏紧跟着漏了拍,贺憬西不自觉屏住呼吸,睁开眼缓缓低眸,见她仍闭着眼像是无意识地低喃,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 下一秒—— “贺憬西……”毫无预警的一声,低低的,像是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声音,有点儿软还有点儿娇。 不似重逢后的或冷漠或做戏,隐约……像是从前还在一起时有情意。 贺憬西身体微僵,血液也仿佛停止了流动。 “桑偌?”喉结几番上下滚动,他克制着低声唤她的名字。 可是没有回应,她依然在睡梦中,刚刚的一声像是只是他的幻觉。 突然蹿出的火热期盼一点点地消散,情绪消散,慢慢的,他眸色变暗,怕她睡得不舒服,他打算先让她躺回床上。 衬衣却被纤细手指无意识地攥住。 贝齿咬着的唇瓣松开,她低低的又是一声:“贺憬西……” 贺憬西神经再度紧绷,他目光沉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就见她攥着衬衣的手指松开了,柔弱无骨的手搭在他腹部。 隔着衬衣,却莫名滚烫,甚至还有其他感觉悄然蔓延。 是久违的温柔,更是折磨。 贺憬西喉咙发紧。 她再无其他的动作,偏偏,方才压下的那股火热再次在他身体里翻涌,一阵阵的,像是要他吞噬。 背后似有汗冒出。 贺憬西终究是没忍住,小心翼翼拿开她的手起身,他近乎狼狈地走进洗手间,脱掉衣服打开花洒让冷水淋透他浑身。 总统套房的隔音非常好,水声根本传不出。 床上,桑偌睁开眼,没有一丝睡意和茫然,满眼清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8 23:00:07~2020-08-11 22:5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美的婷 20瓶;36859707 5瓶;番茄炒蛋甜口的 2瓶;我在等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冷水从脸颊滚落沿着肌理往下, 浑身湿透,凉意侵袭浑身上下每个细胞和角落,贺憬西足足冲了半小时的冷水澡。 想到她就在外面在床上睡着, 想到她无意识地叫他的名字,想到她的手…… 贺憬西阖上眼。 神经绷紧,他克制了又克制,洗完随手拿过一瓶矿泉水打开灌入喉间,身体里的火热终是慢慢消散, 冷静取而代之。 良久, 他推开洗手间的门。 她睡颜安静。 静静地注视片刻,贺憬西在床沿边坐下。 她的手臂滑出被子, 肌肤白皙惹眼, 他轻轻握住, 瞬间想要就这样一直握着,但最后他还是慢慢地放回,又替她掖了掖被子。 她毫无察觉。 有渴望蠢蠢欲动, 情不自禁的, 贺憬西俯身偷偷地在她额头上落下轻吻。 淡淡的香水味萦绕在鼻尖继而瞬间占据他所有感官,近在咫尺的距离, 贺憬西喉头微动,视线不自觉地往下落在她的唇上。 想吻。 可他忍住了。 片刻后,他直起身,小心翼翼地上了床在她身旁躺下,伸手将她虚抱住,薄唇印上她柔顺发丝。 “晚安。”低哑的音节像是从他喉间深处溢出。 突然,她动了动。 刹那间,贺憬西身体僵住, 呼吸更是不自觉地屏住,而下一瞬,他身体僵硬的程度赫然到达极致,血液也像是不再流动—— 她翻了身,像只小猫一样钻进了他怀中,毫不设防地依赖。 贺憬西一动不敢动。 卧室安静,除了他似乎渐渐失控的心跳声再无其他,良久,他缓缓低眸。 她始终睡着。 贺憬西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虚抱着她的那只手开始泛酸,他才小幅度地动了动,前所未有地小心地抱住了她。 隔着被子,属于她的柔软触感似乎依旧分明。 贺憬西喉结艰涩地上下滚动,他抱着她,如同怀抱最珍贵的无价之宝,恍然间,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隐隐绰绰涌出。 长夜漫漫,他始终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没有变。 * 翌日。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贺憬西准备叫桑偌起床,才推开卧室门就见她正慢吞吞地坐起来,似醒非醒的状态显得有些迷离。 “醒了?”他走近。 话音落地,一个枕头从她手中朝他砸来,他眼疾手快接住。 “谁让你进来的?”有些起床气,桑偌拧着眉。 贺憬西将枕头放回床上,看着她嘴角情不自禁溢出丝丝笑意,下意识放柔了语调哄她:“我的错,下次我敲门。” 桑偌想也没想朝他重重扔了第二个枕头,扔完,她掀开被子双脚直接踩上地面。 后知后觉发现忘了把她的拖鞋拿进来,贺憬西见状二话不说准备拦住她。 桑偌猛然转头。 “再跟着我就滚蛋。”毫不客气的,她冷冷吐出一句,胸膛微微起伏,俨然一副被气到的模样。 贺憬西站定。 睡袍下她两条纤细的小腿分外雪白,异常惹眼,她走得有点儿快,最后“砰”的一声,洗手间的门像是被发脾气似的关上。 贺憬西久久没动,只是薄唇勾勒出的弧度稍稍明显了些。 半小时后。 洗漱结束的桑偌走出卧室,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放了几样她爱吃的早餐,中式西式都有,贺憬西则端了杯白开水走近。 她看向他。 “先喝水?”贺憬西径直走到她身旁将杯子递给她,“不烫。” 桑偌没接,视线扫过茶几,她凉凉懒懒勾了勾唇,要笑不笑地挑衅:“是你亲手做的么?” 亲手两字她刻意地加重了音。 贺憬西低眸看她,意识到她的言外之意,他否认:“不是。” “哦……”桑偌拉长了语调,嘴角弧度变得明显,在他的注视下笑得愈发明媚张扬,“不是你亲手做的我不吃。” 贺憬西噎住。 他还以为…… 但瞧着她不达眼底的笑意,他当即明白过来,如果他承认是他亲手做的,她堵他的话大约就是“是他做的她就不吃”。 她眼中覆满了傲娇。 刹那间,贺憬西心中觉得昨晚那股失而复得的感觉似乎浓了两分,他没有失望,反而心底涌出了些许欢喜。 只要她愿意对他发脾气就好。 来日方长。 “等你想吃的时候。”他看着她说。 低沉的声线,像是缱绻着无尽的温柔深情。 桑偌唇角弧度微敛。 “不会有那天,”睫毛扑闪,下巴微抬,她眉眼间漾开温软的笑,语调却再次覆上挑衅,“离你的两月时间只剩半个月不到。” 话落,她侧身要走。 贺憬西将她手腕握住,近乎贪恋地感受着属于她的温度,在她看过来之际平静地换了话题:“今天拍广告我陪你。” 桑偌没有甩开他,只是问:“随叫随到,做什么都可以?” “嗯。”贺憬西颔首。 桑偌笑了。 明明依然不达眼底,却再一次轻而易举地恍了贺憬西的心神,情不自禁也是习惯性的,他指腹在她肌肤上轻缓摩挲了下。 气氛似乎微微变了变,他缓缓靠近。 “叮咚”一声,门铃在此时响起,应该是舟舟她们来提醒她该出发了。 一根纤细手指抵上他胸膛。 “认准你的身份,贺憬西。”桑偌凉声提醒。 有不甚明显的笑意自眼底悄然蔓延,贺憬西开腔:“东西没拿下来。” 不等她有所反应,他抬手伸向她脑袋拿下粘在她头发上的东西。 桑偌瞥了眼,是刘海贴。 他眼底的笑意明显了两分,桑偌恼羞成怒般瞪他,径自甩开他的手就要走,却在走了两步再次被他拦下。 她面露不耐。 “没有换鞋。”贺憬西提醒,继而攥住她手腕直接带她在沙发上坐下。 今天要穿的高跟鞋就在旁边放着,昨晚舟舟就已提前替她准备好。 贺憬西从鞋盒中拿出高跟鞋,握住她脚踝轻轻抬起,自然而然地帮她换上了高跟鞋,动作温柔:“这双鞋不会磨脚。” 换完,房间里鸦雀无声。 贺憬西抬头:“怎么……” 最后一个音节还没落下,手掌中她的脚猛地被抽回,他只来得及看到她微微起伏的胸膛,以及贝齿紧咬唇瓣的模样。 她起身推开他就走,走得很快,隐约间像是逃离。 贺憬西没有立即起身跟上,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肌肤温度,如昨晚一般无声无息地给他失而复得的希望感觉。 他眼底溢出极淡的笑。 * 谢秘书作为贺憬西最信任的心腹秘书,明显感觉到贺总像是变了一个人,心情比起之前好了不少,哪怕贺总神情一如既往的看不透。 只是但凡贺总看向桑小姐时,那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而他隐约觉得桑小姐对贺总的态度也有了小小的变化,哪怕看起来桑小姐依然对贺总冷淡,但在拍摄休息间贺总在她身边时也没抗拒。 谢秘书暗地里松了口气,就是比较心疼贺总的身体状况,毕竟连着大半个月没怎么休息,现在来了巴黎陪桑小姐拍广告还要顾着工作。 “我再和那边联系,”公事谈完,感觉到贺总已有些迫不及待要去桑小姐那,谢秘书很有眼力地没有继续说什么,“贺总,那我先回酒店。” “嗯。”贺憬西应了声,长腿迈开走向桑偌那。 谢秘书离开。 不想和现场的工作人员擦肩而过之际,他意外听到一句:“桑小姐的那个男保镖真帅,颜值不输娱乐圈任何当红男星。” 保镖? 谢秘书怔住,他视线茫然扫过,发现桑小姐身边那位叫杨平的保镖并不在。 保镖是指贺总? 这…… 但想到贺总为桑小姐忙前忙后随叫随到,说保镖好像也差不多。 谢秘书吃惊地睁大了眼,莫名有些心疼贺总。 贺憬西并不知谢秘书所想,他快步走至桑偌身旁,见陶陶像是要拿矿泉水给她喝,他打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给她倒了杯温花茶。 “喝这个吧。”他递给她。 桑偌刚结束和季行时的电话,小脸微沉。 冷不丁听到贺憬西的声音,她仰起脸看他,没有接他的东西:“麻辣水煮鱼,龙井虾仁,香辣串串,晚上我要吃,要你亲手做。” 摆明了是在为难他。 贺憬西没有犹豫全盘接受:“好。”他顿了顿,“你让杨平过来,我回酒店准备。” 桑偌忽然扬起了笑:“好啊,你快走。” 贺憬西看她一眼,眼底不经意地溢出丝丝宠溺:“好,想喝热水的话喝这个,结束后我来接你。” 她没有回应。 贺憬西丝毫不意外,将保温杯留下又细心嘱咐了两句后,瞧着她脸上一闪而逝不耐的神情,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一旁的陶陶有些不解,不明白桑小姐和慕总为什么都默许他出现在身边,但她想到昨晚慕总又吩咐让她和杨平听桑小姐的就好,到底什么也没说没问。 * 贺憬西亲自驱车去了当地大型超市购买她想吃的食材,回到酒店后他用其中的备用食材先试了遍,试图尽快掌握好口味。 但终究没下过厨,火锅串串这种东西较为简单,其他两样菜对他而言就比较难了,最后他特意找了一家华人开的餐厅去请教。 好不容易学会,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又赶往拍摄地去接桑偌,没曾想拍摄提前结束,桑偌早已不在那。 贺憬西拨通她的电话,没人接。 他明白,她是故意的。 直至深夜贺憬西才再见到她,那时他刚处理完工作,去了她的房间才发现她已经回来且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把她抱起来,深怕吵醒她,没想到她还是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动作顿住,立在原地。 “吵到你了?”他低声问。 桑偌……闭上了眼。 贺憬西瞧见,稍稍紧绷的神经恢复正常,没有提今晚的晚餐,他动作轻柔地抱她去床上,给她盖上被子:“睡吧。” 回应他的,是桑偌翻身背对他,一副不想见他的模样。 但贺憬西分明发现她的指尖紧攥着枕头。 “水在床头柜,”他给她倒了杯水,深深看她一眼,“你睡吧,我出去。” 说完他起身离开,直至凌晨后他才重新回来,轻手轻脚上床将她抱在怀中。 “晚安。” 接下来一连三天都是如此。 白天她工作时贺憬西就守在她附近,处理自己的工作,等她短暂休息就陪在她身边,哪怕什么也不说,哪怕她就喜欢为难折腾他。 他始终甘之如饴。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第六天。 这晚贺憬西到她房间,一眼就看到她趴在沙发上,小脸满是疲惫,高跟鞋被她随意甩在地上,莹白的脚趾泛着被挤压的红。 忽然,她眼珠微动睁开眼。 贺憬西和她对视,开腔:“我去放水,泡脚放松之后再泡澡。” 桑偌别过脸,抱枕遮住脑袋。 贺憬西无声失笑。 没有再说什么,他径直走去洗手间,解开袖扣卷起袖子,试了试水温将水放满浴缸,滴上缓解疲劳的精油,这才重新返回沙发把她抱起来。 或许是累极,她没有反抗。 贺憬西不由抱她抱得稍稍紧了些,到了洗手间,他将她放在准备好的椅子上,又把她双腿放入浴缸,想说什么时裤袋里手机振动。 谢秘书他们还在等他开会。 “我处理点事很快回来,”他说着掐断电话,“有事给我打电话。” 桑偌没应,连眼皮也懒得抬起。 贺憬西没有多留暂时离开回到了自己房间处理公事,等结束已是一个多小时后,不曾停留休息片刻,他立即回到桑偌房间。 整间总统套房很安静,卧室里更是,而床上,没有她的身影。 “桑偌?”贺憬西站在洗手间门前沉声叫她。 没有回应。 眉头微拢,贺憬西伸手推门。 “桑……”话音戛然而止。 衣物随意散落,按摩浴缸里,一层看着厚重的白色泡沫将她遮住,双脚随意搭在浴缸边沿,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贺憬西呼吸有一秒的停滞。 “桑偌。”喉结上下滚动,他低声叫她名字。 她仍闭着眼,毫无防备的模样。 有情绪似在涌出,他克制着,几步走至浴缸前,怕她着凉想抱她起来却第一次觉得无从下手,若是从前绝不会有这种犹豫。 突然间,那份一直被压制的渴望逐渐翻涌。 ——想吻她。 贺憬西望着她潋滟的唇,大脑少见的有两秒的空白,等回过神,他发现自己已在缓缓靠近,是冲动,更是情难自禁。 越来越近。 忽的,视线里她长睫颤了颤,下一秒,她睁开了略有些迷离的双眼。 “贺憬西……”他听到她沙哑的声音,就像来巴黎的第一晚无意识叫他一样。 和她呼吸交错间,贺憬西心跳倏地就停止了跳动。 他盯着她,她亦没有避开,仿佛眼中只有他。 他想要继续。 蓦地,“哗啦”的声响,有水溅起,她眼底迷离茫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清醒恼羞。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她怒目而视。 贺憬西同样清醒,眼底倒映她覆满酡红的脸,意识到她是在生气,而这种生气隐约又有了变化,他薄唇微不可查地勾出弧度。 “我在外面等你。”他哄着她说。 她已别过脸。 没有多留,他立即站起来转身准备离开洗手间。 偏重的一下在下一秒打在了他背上,是沾了水的毛巾朝他扔来,继而掉落在地,他后背衬衣顿时被沾湿。 隐约间,他仿佛听到了她稍显急促的呼吸声,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脑中冒出了她鲜活生气的模样。 太过久违。 有心想转过身,但贺憬西到底还是忍住了,走出洗手间后回到自己房间随意冲了个冷水澡,换了干净衣服想再回来,门却打不开了。 她把门锁了。 贺憬西站在门外,眉目间漾出些许笑意。 【明天白天我有事,结束后来找你,晚上一起回国。】他给她发了短信。 自然没有回复。 贺憬西浑不在意。 谢秘书突然有工作回来汇报时,很巧看到了这一幕,看到了贺总嘴角的笑意,见贺总视线扫来,他立即一本正经地摇头:“贺总我什么也没看见。” 顿了顿,他又压低了声音笑说:“贺总,恭喜。” 贺憬西睨他一眼。 谢秘书立马又做了一个把嘴拉上拉链的动作,他心中很为贺总高兴,觉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只是这会儿他怎么也没想到…… * 隔天。 多出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桑偌打算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好好玩一番再回国,她带着舟舟陶陶逛得不亦乐乎,杨平则负责拎东西。 到下午时分,手机几次振动,是贺憬西发来短信。 桑偌懒得理会,直接调成静音,在享受了一顿美食后她们准备继续买买买,却在走出餐厅的刹那—— “砰!” 一声几乎要震破耳膜的巨响从不远处传来,几乎是同一时间,尖叫声包括各种杂乱的声音在四周响起,触目所及一切变得混乱。 “桑小姐,是爆.炸!”陶陶和杨平第一时间将桑偌护住。 杨平第一时间发现有人群往某个方向跑去,眼尖发现是应急避难场所,他连忙说:“桑小姐,我们往那走,现在外面很危险。” 桑偌稳住心神,舒缓着急促的呼吸点头。 陶陶见状,一手拉住她一手拉住脸色惨白的舟舟跟着杨平往安全地方跑。 到了避难场所,跑进来的人一眼望不到头,桑偌几人只能站着,周围大多数都是外国人,或说着法语或说着其他国家语言。 在这样嘈乱的环境下,桑偌倒是很快地冷静了下来,她轻舒口气,安慰了舟舟两句后索性放空了脑袋。 不知过了多久,危险解除的声音终于响起。 桑偌几人随着人流离开避难场所。 逛街自然不可能继续逛,她们打算回酒店收拾后就去机场。 “桑偌!”像是沙哑紧绷到了极致的声音骤然响起。 桑偌转身。 下一秒,她眼皮竟是不受控制地微微一跳—— 此时周围的人群还未完全有序疏散,贺憬西逆着人流朝她而来。 距离越来越近,最后,他急步走至她面前,呼吸明显急促沉重不堪,头发有些凌乱,衬衣最顶端的两颗扣子已消失。 他盯着她,目光难以形容的沉暗,一瞬不瞬,就像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见。 桑偌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被他双臂紧紧抱住禁锢在胸膛前,他的力道极大,像是要将她按入他的胸膛里骨血里一样。 她几乎就透不过气。 “桑偌,我害怕。”忽然,她听到他艰难地开腔,缠绕着分明的颤音。 第60章 周围环境嘈杂。 有劫后余生的情人相拥热吻, 有痛失亲人的悲怆哭喊,有音乐声也有鸣笛声,各种各样的语言和声音不断交织成百态。 人来人往间, 桑偌被贺憬西紧紧抱在怀中,任由周遭如何变化都没有松手,仿佛无人能打扰。 谢秘书慢了几步急急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脚步顿住,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跟在贺总身边这几年,他早已习惯贺总对于任何事任何算计都始终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静模样。 但自从贺总遇见了桑小姐, 或者说和桑小姐重逢后, 似乎什么都变了。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贺总也会害怕, 会慌乱, 也会有软肋。 他从来没有见过贺总如此狼狈和情绪失控的一面, 完完全全不该是贺憬西这个人该有的样子,只因得知桑小姐所逛的区域这里发生了爆.炸,没办法联系上桑小姐。 官方没有发布确切消息, 谁也不知这次的爆.炸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更不知是否还会有再一次的危险,贺总却不管不顾赶来寻找。 好在桑小姐平安无事, 否则他不敢想象贺总最后会是什么样子。 谢秘书默默松了口气。 桑偌被抱得无法呼吸了,偏偏,男人的手臂还在收紧,力道越来越重。 两人紧密相贴。 混乱中,她似乎诡异地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心跳跳动,一下又一下,强而有力却万分狂乱。 “桑偌,我害怕。”他沙哑的声音贴着她耳畔钻入, 他炙热急促的唇息喷洒在她脖颈肌肤,他的身体似乎格外紧绷,“怕……” 剩下的话却没有出口。 桑偌一动不动。 “桑偌……”他再叫她,声音更哑了。 桑偌眼睫扇动,视线被他的身体遮挡,除了他,她看不到其他,鼻尖是他的气息,见缝插针似的侵占她的感官,像是要将她彻底淹没。 她指尖微的颤了颤,继而一点点地缓缓攥紧。 须臾,她闭上眼想要将他推开。 他快她一步松开对她的禁锢,只不过是双手由抱改为按着她肩膀。 “有没有受伤?”浓暗深眸一瞬不瞬地紧锁着她的脸蛋上下打量,喉间晦涩艰难无比,极力克制着,贺憬西低声问。 姿势使然,桑偌被迫和他对视。 他眼底分明蓄着猩红,藏在其下的像是后怕和庆幸,他的每一下呼吸都好像极端得粗沉。 那眼神…… 桑偌微微蹙眉,别过脸沉默地试图掰开他的手。 贺憬西喉头动了动。 “回酒店,”失态似乎只是那一瞬,手滑落转而强势地紧紧握住她的,他替她做决定,“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回国。” 言毕,他立即转头看向身后的谢秘书吩咐:“改签最早的航班。” 每个音节似乎都哑透了。 谢秘书点头:“是。” “我们走。”低眸再看向近在眼前的人,贺憬西放柔了语调,克制着不想让自己吓到她。 桑偌没有作声。 贺憬西不再浪费时间带她离开,他将她护住避免被人流撞到,他握着她的手一紧再紧,深怕松一点就会被迫分开。 他握得很紧。 桑偌没有挣扎,沉默地任由他牵着,她亦没有看他,只是视线不经意地瞥见他的背后,深灰色的衬衣后面像是湿透。 * 一行人回到酒店。 舟舟和陶陶一言不发地收拾行李,桑偌被贺憬西牵着在沙发上坐下,自始至终他就没有松开过她的手,更没离开她身旁。 甚至,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不曾有半分移动。 桑偌想起身,他同时跟着站了起来。 “去哪?”贺憬西盯着她,嗓音里缠着不甚明显的急切。 桑偌试图甩开他的手,奈何他握得太紧。 “你弄疼我了。”小脸微沉,她有些不耐地说。 贺憬西低眸,发觉那片肌肤有隐约泛红,他懊恼,难得有些紧张无措地放松了些但仍将她握着,哑声重复:“要去哪?” “洗手间,”桑偌瞪他,“怎么,你要跟着吗?” 贺憬西薄唇微动,牵着她径直走向洗手间:“我在外面等你。” 桑偌当着他的面直接将门关上。 “贺总,”谢秘书走近,压低了声音劝道,“您要不要回房收拾一下,桑小姐就在这里不会走的,我帮您照看。” 他的裤子已然有褶皱,袖子挽起露出的肌肤上还留着找寻桑小姐时意外留下的两个小伤口,头发依旧凌乱,整个人难得的不整洁。 贺憬西深深看了眼紧闭的门。 “嗯。”他低应了声,疾步离开。 谢秘书松了口气。 隔着该有的距离等候在一旁,片刻后他见桑小姐出来,他第一时间走近解释:“桑小姐,贺总回房换衣服马上回来。” 顿了顿,他状似无意地说:“贺总联系不上您的时候很担心您,他受了点小伤。”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桑偌神色不变地走回沙发那,就好像压根没有听到他的话,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在意。 谢秘书还想说什么,视线里就见贺总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重新出现在了桑小姐身旁,再一次地握住了桑小姐的手,而桑小姐没有甩开。 他咽回了话。 * 当地时间下午四点,桑偌登上了回国的飞机,坐在她身旁的,和来时一样,依然是贺憬西,不同的是,这次他握着她的手。 除了在酒店她去洗手间时不得不分开,他始终不愿放手紧紧握着。 肌肤相触,属于他的温度侵袭全身,桑偌拧着眉想要挣扎,几番无果,她掀眸看向他,他的眼里只倒映着她一人。 “我不会做其他事,”察觉到她的抗拒,贺憬西薄唇掀动溢出沉哑音节,“再让我握一会儿,就一会儿,好吗?” 桑偌仍想挣脱。 浓郁暗色在眼底不受控地涌动,喉间晦涩加剧,半晌,贺憬西开腔唤她的名字:“桑偌。” 低低的语调,像是在极力隐忍克制着什么。 桑偌动作蓦地顿住。 不期然的,她撞入他幽邃深暗的眼眸里,好像还有其他难以形容的少见情绪萦绕在其中。 她看他开口,呼吸和嗓音似乎都是紧绷的:“做不到让你不在视线里,做不到现在松开你的手,所以能不能让我再握一会儿?” 他的眼神专注沉静,无可避免。 桑偌指尖一点点地攥紧,最终,她没有再抗拒,只是沉默地别过了脸,像是默认他的动作。 贺憬西绷紧到的神经骤然松懈,他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和她十指紧扣。 她没有挣扎。 有淡淡笑意从贺憬西眼角眉梢漾开,他唇畔情不自禁地勾起弧度,就好像幼儿园的小朋友得到了老师的奖励那般满足,毫不设防的高兴。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纯粹的只是因为她。 “要不要喝水?”见空姐推车,他低声问。 桑偌背对他望着外面的天空:“不要。” “想喝的时候告诉我。” 桑偌没有再回应。 贺憬西不勉强,将薄毯从袋中拿出单手盖在她身上,语调不自知的温柔:“如果累就睡会儿,等下晚餐时间我再叫你。” 说话间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侧脸,不知过了多久,他见她闭上了眼,眸光微动,不由自主地缓缓靠近,想要和她再近一些。 他望着她白皙的脸蛋,毛细孔几乎看不见,最后,他第一次数起了她的睫毛,握着她的手更是悄然紧了紧。 忽的,她动了动。 贺憬西身体赫然僵住不敢动。 见她似乎是在梦中无意识地调整睡姿,思忖两秒,他动作轻柔地先是放开了握着她的手,而后小心翼翼地抽出揽上她的肩。 呼吸不自觉屏住,他轻按着她的脑袋让她慢慢地靠上他肩膀,左手悄然滑落拥着她,他的右手则探入薄毯上握上她的手。 她就靠在自己身上,低眸所见是她的秀发,鼻尖所闻是她身上好闻的香水味,久违的亲昵。 贺憬西心跳骤然就漏了拍。 片刻后,他低头,薄唇印上她发丝。 桑偌没有睡着。 他一直看着她,他让她靠在他身上,他小心翼翼地抱住她…… 他的一举一动,她都感受得清楚。 她忽然想到了从前,有次他休假带她出去玩儿,虽说是休假,但一路上他的工作根本就没停止过,那时她就坐在他身边,看他处理公事,自己则找事儿打发时间,或看电影或看书。 他没有看她,也没照顾她,因为在忙。 思绪涌动,无意识的,桑偌手指攥上他的衬衣攥出褶皱。 贺憬西第一时间察觉到,哪怕动作非常微小。 神经微绷,他低眸,余光里她仍是闭眼的模样,卷翘睫毛垂落出好看的扇形弧度,竟让人情难自禁地想伸手轻轻触碰。 他想,但他忍住了。 他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不论她醒着还是睡着。 能这样已足够。 * 飞机在西城机场降落时后来了昏睡了一路的桑偌终于醒来,她一言不发地从贺憬西怀中起身,手依然被牢牢握住。 哪怕下了飞机上了车,他仍没有放开,他甚至跟着一块儿上了她的车。 “我送你回去。”贺憬西低声说。 桑偌视线看向车窗外,没有回应。 很快,车子启动一路沉默驶向位于市中心的公寓,到了公寓直接停在地下停车场,贺憬西暂时放开她的手下车,绕过车位给她开门,接着重新牵过她的手。 到达21楼,安静的入户大厅只有他和她两人。 贺憬西始终握着她的手,双眸深深地注视着她,低沉的声音微哑中透着紧绷:“今晚,我能不能留下来?” 第61章 掌心里的手指似乎有轻微的颤动, 视线里她垂着眸,贺憬西第一时间解释:“等你睡了我就走。” 她的手还是抽走了。 温度不再,贺憬西一颗提到半空的紧绷心脏犹如猛然坠落, 有黯淡覆满双眸,他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一言不发进屋。 她没有看他,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贺憬西薄唇逐渐抿紧,失望蔓延,想转身离开, 却在长腿即将迈动时后知后觉发现希望—— 她没有关门, 且她的行李箱在他手中。 些许希望骤然涌出,呼吸微滞间凝固的血液也仿佛重新开始涌动, 有欢喜的笑意一点点地缠上心脏, 抓着行李杆的手紧了紧, 他当即跟着进入。 门关,她转身像是要来拿行李箱。 “我来,你坐着。”贺憬西阻止了她的动作, 熟门熟路地径直走去衣帽间, 打开行李箱将其中的衣服分门别类地拿出来。 整理完,他重回客厅一眼看到桑偌双腿曲起, 双手抱着不知在想什么。 “饿不饿?”想到飞机上一路她都没吃东西,他不自觉放柔了声音问,“有没有想吃的,我让人送来。” 几乎是同时,“咕噜噜”的一声响起。 是她的肚子在抗议。 桑偌抬头。 目光碰撞的刹那,贺憬西心跳竟是漏了拍节奏,哪怕其实她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依然轻而易举地恍了他的心神。 眸色微暗, 他注视着她,眼底掠过柔和:“火锅?” “火锅。” 异口同声的两句,仿佛心有灵犀般一秒不差。 桑偌别过了脸。 贺憬西眼底笑意愈发柔情:“去泡个澡吧,洗完就能吃。” “嗯。”桑偌低应了声起身。 她没看他,但贺憬西依然觉得心有满足。 没有浪费时间,他拨了个电话让人尽快送新鲜食材过来,继而又回到楼下自己家拿了上次存留下的自制火锅底料。 有过一次经验,这次他没有再手忙脚乱,而是熟练了不少。 底汤开始沸腾时,一转身,泡完澡换了居家服的桑偌出来,贺憬西几步走至她面前,习惯性地握住她的手带她往餐桌坐下。 温开水,蘸料,碗筷,纸巾…… 一应俱全。 火锅的诱人香味弥漫在空气中,红通通的底汤肆意沸腾着,勾着人食欲大增,桑偌视线扫过,默不作声喝了口水, 虾滑经由公筷放入她碗中。 她抬起头。 “熟了,”贺憬西和她对视,薄唇情不自禁勾起弧度,低低的语调像是哄,“吃吧。” 桑偌垂眸,拿过筷子夹起咬了口,眼角余光里,他似乎也咬了个虾滑,而等她吃完,又有一块肥牛片适时地夹了过来。 她吃,他就为她放食物为她捞,会提醒她小心烫,会嘱咐她慢慢吃。 “生菜。”习惯性地将她爱吃的蔬菜放入她碗中,贺憬西顺势也给自己夹了块。 “谢秘书不是说你受了伤,能吃辣?”突然的一句。 贺憬西动作猛地顿住,视线灼灼地盯着她。 桑偌慢里斯条地把生菜蘸酱,没有回应他的视线:“不能吃没必要勉强自己,吃坏了肠胃怎么随叫随到,我不会负责。” 她始终没有看他,说出的话也是淡淡的,听着没什么温度可言,然而贺憬西心底还是不受控制地涌出了一丝异样情愫。 餐厅灯光明亮,暖晕层层笼罩。 他笑,话语里似乎也带上了笑意,温柔缱绻:“好,听你的。” 她没再说话。 贺憬西嘴角笑意不减,渐渐地蔓延到了眼底和心脏,哪怕接下来她没有看他更没说什么,那种纯粹的高兴依然越来越浓。 “早点睡,”等吃完火锅收拾结束,见时间已经很晚,贺憬西提醒,“明天还要早起拍戏。” 桑偌嗯了声,放下手中剧本。 贺憬西下意识握住她手腕,力道轻柔:“明早想吃什么?” “豆腐花。”桑偌随口说了句,而后抽回自己的手回房,手搭上门把的时候她顿住。 贺憬西第一时间察觉:“怎么了?” 桑偌没有转身,只是问:“明天还送花吗?” 有那么两秒的时间贺憬西竟是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他眼中笑意更浓:“嗯。” 桑偌垂眸,指尖滑过门把。 “换个颜色。”半晌,她声音很低地说,像是很随意。 贺憬西看见了她的动作。 “好。”他应下。 下一瞬,门被打开又被关上,她依然没回头看他。 贺憬西站在原地,眼里的喜悦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他回到沙发上在她坐过的地方坐下,这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香味。 手机拿出,指腹在屏幕上几番划过,第一次想找人诉说这种难以形容的心情,最终,他只是在微信群里一言不发地发红包。 席墨远:【贺哥怎么了?】 郁随:【呵。】 席墨远:【?】 心情隐隐激荡,贺憬西但笑不语,再发红包,又点开谢秘书和远在江城的好友岑衍的微信各自发了不少红包。 发完,他没理会他们的询问,手机扔在一旁拿过她的剧本看了起来,是打发时间也是另一种陪伴。 直至凌晨后很久,觉得桑偌应该睡着了,他才起身进入她的卧室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一瞬不瞬注视她片刻,想到什么,他摸出手机偷偷地拍了张她的睡颜照。 末了,他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晚安。” * 谢秘书明显察觉到巴黎之行回来后贺总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有几次他进去汇报工作都捕捉到了贺总嘴角噙着的笑意,还撞破他对着手机走神。 更有一次,会议上有个部门经理出了错,按照贺总一贯的原则必然不会轻易过去,部门经理懊恼不已甚至担心得身体发抖,没想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贺总难得语气温和说了句没有下次。 别人不知道原因,谢秘书自然知道。 他为贺总高兴,也感慨果然只有桑小姐才会让贺总改变。 又是一天即将结束,谢秘书汇报完工作见贺总仍不走,忍不住问了句:“贺总,您今天不需要去接桑小姐收工吗?” 贺憬西没介意他的八卦,闻言说:“她去外地了,到杀青结束拍摄地都在外地。” 谢秘书笑:“小别胜新婚,相信等桑小姐回来后,您和桑小姐的感情会更好。” 贺憬西动作顿了顿,嘴角勾勒起弧度:“借你吉言,下班吧。” “那贺总,我就先走了?” “嗯。” 谢秘书很快离开。 贺憬西停下手上工作,拿过手机点开和她的短信对话框,发了句:【杀青提前告诉我。】 自巴黎回来后,他能感觉到桑偌对他的变化,不再排斥抗拒,虽然还回不到从前,但他相信来日方长,他有耐心一直等她。 原本他是想空的时候过去看她,但她拒绝了,说赶进度没有私人时间,于是他忍下思念,说等她回来。 她应该还在拍戏,贺憬西找出了那晚偷拍的照片,指腹情不自禁地轻缓摩挲了几番。 “嗡”的一声,手机振动。 【好。】她回复。 温柔笑意顿时覆满贺憬西眼角眉梢。 【照顾好自己,等你回来。】他再发送。 这次她没有回。 尽管如此贺憬西依然觉得满足。 他开始计算她回来还要多久,开始思考等她回来带她去哪里吃饭,没想到好不容易等到她提前回来,得到的却是她当即就要出国的消息。 ——电影节就要开始,作为电影《失格》的女主角,她要和郁随和主要团队成员一起过去。 贺憬西想陪她一起,然而他恰好也要出差,于是他转而给她准备礼服和首饰。 桑偌拒绝:“我哥哥给我准备好了。” 贺憬西默然。 “我走了。”东西收拾妥当,桑偌推着行李箱就要走。 贺憬西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桑偌。” “嗯?” 贺憬西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单手情难自禁地捧上她侧脸,掌心下是她的肌肤温度,心跳隐隐过速,他喉结滚了滚,缓缓靠近。 她没有躲。 呼吸渐渐交缠,他和她的唇越来越近。 忽的,她眼睫颤了颤,慢慢闭上。 心跳骤然狂乱像是要蹦出胸膛,贺憬西眸色一下变得幽暗至极,他看着她,轻缓温柔地吻上她眉眼。 她没有躲开。 血液像是突然间不再流动,贺憬西呼吸节奏变了变,最后和她额头相抵,出口的嗓音格外沉哑:“我等你回来。” 桑偌掀起眼皮。 “……嗯。”她说,声音同样有些哑。 贺憬西唇畔溢出笑:“我送你去机场。” “好。” 极力克制着想要再吻她的冲动,贺憬西从她手中接过行李箱,一手拿着,一手牵着她的手下楼,和她一起上车,一起前往机场。 直至她的航班起飞,他的视线才收回,转而拿出手机给已到国外的郁随打了电话,直入主题:“帮我照顾好桑偌。” 彼时郁随刚到酒店,闻言漫不经心地嗤笑了声:“行。” 贺憬西难得多问了句:“还没找到许澜青?” 郁随……直接掐断电话。 * 十二月中下旬,还未在国内上映先前也没有宣传的电影《失格》一朝大火。 这部由鬼才导演郁随执导,桑偌挑大梁主演的电影在最有含金量的国外电影节上一举拿下最佳女主角和最佳导演两个最受期待的重磅奖项。 而比获奖结果先传回国内的是剧组的红毯造型,尤其是桑偌,一袭电影中的烟青色旗袍再现,不仅抹杀无数外媒菲林,更在微博上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谁都知道外媒拍照都是原图,而桑偌生图颜值能打,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从前一次和蓝然的直播截图流出,以及吕导电影的定妆照,顿时再掀狂热,微博粉丝一涨再涨。 当初郁随执导的第一部 电影就让当时的女主角蓝然摘下演艺生涯第一个影后桂冠,如今桑偌更是,让她一跃成为了最有实力的当红小花。 这次电影节之行季行时陪同在桑偌左右,而作为金牌经纪人,他也早已有了相关准备,然而他发现桑偌的热度比他想象中更好。 没有任何不好的评价,导向对桑偌之后的发展也非常有利。 但这些,全都快他一步。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贺憬西,想到什么,他找到桑偌,贺憬西的电话在他要说话时打来。 桑偌没有避讳他:“我先接电话。” 季行时颔首。 桑偌接通了电话,贺憬西磁沉的声音钻入耳中:“恭喜。” 她看着夜空,抿了下唇说:“谢谢。” “桑偌。” “嗯?” 今晚是公司年会,贺憬西喝了酒,此刻他懒散地倚着墙壁,望着布满星星的夜空眼底溢出了笑,低声开腔:“我想你。” 两边皆是安静,仿佛只有彼此的呼吸声透过电流流窜。 桑偌久久未说话。 贺憬西并不急,也没有失望,只说:“晚上早点休息,我……” “贺憬西。” 话被打断,贺憬西眼底覆满温柔。 “我在。”他第一时间回应。 “月底,吕导的戏我就要杀青了,”长睫扇动着,桑偌低声说,“你……等我回来。” 呼吸滞了滞,随即,更深更温柔的笑意染满贺憬西双眸。 “好,”他应下,似有万丈深情和期待缠绕上每个音节,“就三十一号,我们一起吃饭,一起……跨年,好不好?” “好。”他听到她回应。 贺憬西笑了:“等你回来。” “嗯,我挂了。” “好。” 通话就此结束。 桑偌收起手机转身,眨了眨眼:“行时哥,你要和我说什么?” 另一边,贺憬西紧握着手机,唇畔的笑意越来越深,忽然想到什么,他低头迅速从通讯录中找出一个电话拨通:“我要……” 月光洒落,笼罩在贺憬西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 十二月三十一,一年的最后一天。 贺氏集团提前一天开始元旦假期,贺憬西习惯性地在公司处理了一些工作后便回了运河别墅。 他先洗了个澡将自己收拾干净,之后前往衣帽间挑选衣服,这是他第一次在挑选衣服上几番不满,挑来挑去很久才勉强满意。 男士香水,腕表…… 一切准备妥当后,他从书房抽屉深处拿出一个蓝色丝绒盒,继而带上刚空运来的粉蓝色玫瑰亲自开车前往澜青会馆。 算着桑偌到的时间,贺憬西先去厨房亲手做了两道她爱吃的、这段时间他每天练习几次的美食,之后再去顶层私人包厢洗澡洗去身上味道。 回到预订的吃饭包厢,他心跳竟有些不受控制地加速,算着时间她差不多就要到了,他给她发短信:【到哪了?】 她今天从拍摄地回来,说过不想被拍到不用他接,他答应。 她没有回。 盯着看了几秒,贺憬西放下手机,想到另一件差点被他遗忘的事,他连忙吩咐侍应生送来他要的茶具,为她煮上一壶她爱喝的花茶。 花香和茶香缠绕,是她会喜欢的味道。 贺憬西看着跳跃的火光,长指曲起漫不经心地在桌上轻叩了叩,他的嘴角更是情不自禁地漫出了些许笑意。 片刻后,他拿起手机点亮屏幕,发现时间才过去不到十分钟。 他微微皱眉。 第一次,贺憬西觉得自己感觉到了度秒如年的滋味。 他耐心地继续等,直至服务生敲门进来询问是否需要上菜,他才发现离他给她发短信过去了半小时。 她始终没有回复他。 贺憬西喝了口茶,嘴角噙着的弧度隐约变得不那么明显。 偌大的包厢里,唯有他一人,窗外是璀璨星空。 安静弥漫在空气中,在包厢里每一个角落孤凉地存在。 一分一秒…… 屏幕再被摁亮时,离约定的时间早已超过一小时。 她没有回复,也没有到。 外面的夜空越来越黑,隐约有期待跨年的欢呼声从远处传来。 明亮光线下,贺憬西坐在椅子上,神色淡漠,薄唇渐渐抿成直线,有难以言喻的暗色侵袭他双眸,最后一点点地变得浓稠。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机,末了,他阖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嗡嗡的声音骤然响起,贺憬西猛地睁开眼,呼吸在一瞬间变得急促甚至是紊乱。 屏幕上,她的名字在闪烁。 贺憬西紧紧抓住手机接通。 无人说话,死一般的沉默压在他心头,重重的,有些无法呼吸。 有满腔的话蠢蠢欲动想要告诉她,然而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我们分手那天,你生日等我……” 喉间艰涩难忍,剩下的话他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的呼吸更沉了。 半晌,他沙哑到难以形容的声音从薄唇间艰难吐出:“这段时间,从巴黎开始,你都是在演戏,骗我,对吗?” “是,玩弄你的感情而已。”耳旁传来她毫不迟疑的干净利落的答复。 倏地,心脏犹如被攥住用力地撕扯,只是短短两秒便鲜血淋漓,强烈的钝痛瞬间蔓延至身体里每个角落。 “贺憬西……” “桑偌,”贺憬西急声将她打断。 他眸光深深地盯着外面的星空,似乎就要喘不上气,他咽了咽喉,最后闭上了眼,声音低到了极致:“你还来吗?” 他握着手机的手力道很重,不自知的重,手背隐隐有青筋在跳跃。 “还来吗?”他动了动唇,说,“我来接你,好不好?” 他的心跳突然间变得很快,一下下的,又沉又闷。 “我不会来,”他听到她的声音撞击着他的耳膜,每一个没有温度的字都格外清晰,“贺憬西,我们两清了。” “砰——啪——” 窗外,有绚丽烟花适时绽放,是他一早的安排和计划。 第62章 “桑偌!” “嘟嘟嘟——”忙音声截断了贺憬西最后的话。 她决绝地挂了电话。 贺憬西第一时间回拨, 然而在一声嘟后,有冷冰冰的客服音提示他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他被拉黑了。 他换原来的电话拨打,怀着最后一丝少的可怜的希望, 然而仍是一样的结果。 在她说了那样冷漠残忍的话后,她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所能联系的方式全都拉黑,仿佛回到了最开始。 窗外安排的烟花还在继续绽放,有她喜欢的玫瑰花形状,夜空被划亮, 烟火和璀璨星星完美融合, 看着美不胜收。 但她不在,没有任何意义。 她不会来, 也不会在意, 更看不到。 紧握着手机的手一点点地垂下无力地落在餐桌上, 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最后,贺憬西有些僵硬地侧首, 没什么表情地看向了窗外。 视线没有半分的移开。 “贺总, 现在需要上菜吗?”烟花结束后服务员再一次进来礼貌询问。 薄唇微微掀动,贺憬西哑声说:“好。” 很快, 特意为她准备的菜一一被端上桌,即便时间过了很久依然色香味俱全,精致地叫人移不开眼,且胃口大开。 贺憬西一动不动。 良久,他拿起筷子夹过一块她爱吃的烤鱼,放入嘴中的刹那,幼年那段染血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像是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不能呼吸。 他阖了阖眼, 继续咀嚼吞咽。 遏制着已然涌在喉咙口的那股排斥,吃完烤鱼后,他又夹过她爱吃的其他偏麻辣的菜肴,一口口慢条斯理地品尝。 很辣,大部分的菜都是她喜欢的口味,她无辣不欢。 他动作始终透着骨子里的优雅,然而五脏六腑却渐渐开始抗议他不能吃辣,最后一层薄汗冒出额头,他也只是不甚在意地擦了擦。 末了,他倒了杯给她温着的花茶喝,用来和那股辣意抵抗,只是她喜欢的花茶酸甜更偏酸,同样不是他会碰的味道。 但他还是喝了。 一口菜,一口茶,好像她真的就坐在对面和他一起跨年。 偌大的包厢里,安静弥漫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莫名安静得可怕,冷冷清清。 一人独自吃完这顿晚饭是差不多一小时后。 贺憬西神色淡淡地起身准备离开,却在走出包厢后没多久意外被席墨远等人撞见,直接被拉进了另一个热闹包厢。 都是平时一个圈子眼熟的,趁着跨年好好聚一番玩乐。 有人喊他玩牌儿,贺憬西没有作声,径自在安静的沙发角落坐下,根本没看到不远处想上前和他打招呼但又犹豫着不敢的夏孟。 一杯酒递至眼前,郁随在他斜对面懒散地入座。 贺憬西掀眸,没什么表情地接过,长指握着高脚杯轻轻摇晃任由液体醇香肆意,最后仰头一饮而尽。 “有烟吗?”盯着空酒杯,他沉声问。 郁随睨他一眼,摸出烟盒扔给他,一针见血:“什么时候戒的烟?” 贺憬西没应。 手虚拢着点了支烟,他吸了口沉默地吐出烟圈,烟雾弥漫,顿时给他的脸庞覆上了层淡淡的模糊,让人愈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郁随也点了支,随意地问了句:“今晚的烟花是你安排的?桑偌人呢?” 贺憬西薄唇悄然抿紧,他没应,只是掸了掸烟灰。 “被放鸽子了?” “贺哥,”席墨远在这时牵着蒋施施的手走近,耳垂少见地染上了红晕,一本正经地介绍,“重新介绍一下,施施,现在是我女朋友,过两天我们请大家吃饭。” 郁随不意外。 贺憬西抽烟动作却是一下顿住,他掀起眼皮。 视线里,蒋施施开心地挽着席墨远手臂,恨不得整个人都挂他身上,席墨远宠溺地低头看她一眼,两人对视,甜蜜而笑。 贺憬西心脏像是倏地被尖针刺了下,尖锐痛感迅速涌出,却又在瞬间诡异地变成了钝闷的感觉席卷全身,让他无法忽视。 “恭喜。”沙哑两字从喉咙间晦涩地溢出,他看向两人。 蒋施施难得不和他对着干,闻言很是高兴甜蜜地说:“谢谢。” 席墨远捏了捏她的脸,哄着她:“以后跟着叫贺哥。” 蒋施施张口就想说不要,但看着席墨远对她的温柔,她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心口好像也有粉色泡泡在飞啊飞。 “好的呀,听你的,”她自然地踮起脚尖在他侧脸上落下一吻,亲完才看向贺憬西喊了声,“贺哥。” “嗯。”贺憬西低应了声,继续抽烟。 神经大条如蒋施施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周遭气压不说低,但显而易见地和其他人不一样,不仅仅是兴致缺缺。 像是眼里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在意,更像是无论什么事什么人都掀不起他的情绪波澜。 就好像……有股死寂的气息从他身体里散发,让人看着有种说不出可怜的感觉。 对,就是死寂。 莫名的,蒋施施脑中竟冒出了一个词——心如死灰。 她下意识看向席墨远,席墨远冲她微微摇头,眼神示意别再和之前一样专门惹贺哥不开心。 蒋施施撅起嘴,低哼了声。 眼珠转了转最后又盯着贺憬西看了两秒,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定一样,她深吸口气,开口:“贺哥,我告诉你件事吧。” 贺憬西漫不经心地抽着烟,恍然不觉。 直至—— “偌偌,就是我女神,她没有怀孕,是你误会了,你还是有机会的,别灰心啊,加油。” 他顿住,久久未动,一截烟灰开始摇摇欲坠。 以为他不信,蒋施施眨了眨眼:“我是说真的,就她的电影公布定妆照那天,我去探班,送了叶酸给她才知道她根本没怀孕。” 她没忍住嫌弃地小小吐槽了番:“你也是啊,看见干呕就以为人家怀孕,这么草率,误会……也是你自找的。” 她傲娇地撇撇嘴:“本来我没想告诉你的,看在墨远哥的面子上哦。” 定妆照那天…… 烟灰坠落掉在了贺憬西深色的西装裤上,烟即将燃到尽头他似乎毫无察觉,只是晦涩地问:“她早就知道我误会怀孕的事?” “嗯啊。” 席墨远忽然拽了她一下,摇头:“乖,别再说了。” 蒋施施不明所以,但偷偷地看了眼贺憬西的脸色,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那么一点儿但又好像不明白,于是她不再说话。 猩红烫到了肌肤,贺憬西回神。 他垂眸,两秒后将烟头摁灭在了烟灰缸,打算再从烟盒里抖出一支,没想到手竟有些不受控制地发颤,连点烟时也是。 他一连抽了好几口。 呼吸莫名地在这种时候变得不顺,他抬手扯了扯衬衣扣子,解开两颗后似乎依然没有改变什么。 于是他继续抽烟。 “去哪?”席墨远瞥见郁随突然看了眼手机便蹭地一下起身像是要走。 郁随头也没回,脚步很急,只扔下一句:“找许澜青。” “许澜青是谁?”蒋施施好奇,念了遍这个名字,眉头微皱,“这名字有点儿耳熟,啊……这个会馆不是就叫澜青会馆?” 席墨远揉了揉她的头发:“就是你想的那样。” 蒋施施兴奋地眨眼,凑近他耳旁撒娇:“回去告诉我!” 席墨远无奈失笑。 蒋施施得意地靠在了他肩膀上,姿势使然,她恰好能看到贺憬西那张脸,明暗光线交错下,他的神色晦暗难辨。 整个人很奇怪。 而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神情好像有点点儿变化。 好像……落寞地羡慕? 羡慕谁呢,她和席墨远,还是郁随? 算了,不虐狗了,就当可怜可怜他吧。蒋施施这样想着,没再靠着席墨远,而是摸出手机打算刷会儿微博打发时间。 席墨远本想着和贺哥出去说会儿话,突然蒋施施猛地站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他拉住她的手问。 蒋施施瞪大了眼,一脸震惊地想把手机塞给他,但想到当事人,她急急转身递给在沉默抽烟的贺憬西看:“热搜!” 屏幕就在眼前,贺憬西掀眸。 ——#桑偌恋情#排在了热搜榜第二,后面还跟了个“沸”字。 贺憬西呼吸一滞。 迅速接过手机点开,他很快发现爆料的源头是一个营销号,有动图也有静态图,主角无一例外是先前在巴黎拍摄广告的桑偌和他。 只是她的脸较为清楚,而他的则偏模糊。 本来微博是桑偌恋情曝光,但因为有人转发时信誓旦旦地说了句图中的男人是贺氏总裁,也是她刚杀青电影的投资商,说是两人关系暧昧不清。 顿时,更高的热度被掀起。 从摘下国际电影节的影后桂冠开始,凭借着实力和颜值,加之拿下影后那天和她合作过的演员都转发祝福,桑偌人气一涨再涨。 除此之外,她先前和蓝然一起拍摄的杂志,以及单人封面的时尚杂志开售,更让她的关注度变高。 尽管她和工作室都很低调。 所以此时有关她的所谓恋情一经曝光,立时掀起了热度,热搜在短时间内一下冲到了第二,这会儿一刷新更是冲到了第一。 贺憬西眉头紧拧。 他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同一时间谢秘书的电话打来,自责地说了这事。 贺憬西没有听他废话,只说:“撤热搜,准备……” 手臂突然被小心地戳了下,他转头。 冷不丁的对视,蒋施施莫名有种眼皮一跳的感觉,她咽了咽喉,将手机递到他眼前,有些不知所措地说:“偌偌……发微博了。” 第63章 桑偌V:【单身, 不熟。】 再简单不过的四字直击贺憬西眼球,又像是巨石毫无预警地重重撞击上他心脏,顿时有无法形容的沉闷钝痛蔓延全身。 薄唇渐渐紧抿成线,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机屏幕,眼神……极端幽深晦暗。 气氛微变,莫名压抑。 蒋施施感觉到,身体一个激灵。 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回到席墨远身边,攥着他手臂隐隐有些反应了过来, 欲言又止最后小声地说:“偌偌……是不是在彻底撇清关系, 不给贺哥可能啊。” 不然她想不出其他可能。 要知道偌偌极少发微博,前两次的营业都是为了工作, 这次却在第一时间“辟谣”, 摆明了就是不想和贺哥有牵扯啊。 席墨远神情稍显凝重, 捏了捏她的手暂时将她松开,他走至贺憬西面前搭上他肩膀想要安慰:“贺哥……” “没事。”分明紧绷的两字从他薄唇中溢出,可蒋施施的那句话依然在他脑海中回荡, 挥之不去。 席墨远皱眉。 贺憬西半阖了阖眼, 睁开后继续和谢秘书电话,语调是一贯的冷静低沉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撤热搜, 联系那边。” 谢秘书明白他的意思:“是。” “没有下一次。” 因为紧张自责,谢秘书额头上已有冷汗冒出,闻言连忙保证:“这次是我的失误绝没有下一次,贺总您放心,后续的事我会处理好,不会影响到桑小姐。” 贺憬西没有回应,直接掐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 久违的烟瘾强烈地在血液里横冲直撞,贺憬西重新在沙发上坐下, 捻了支烟点燃三次才成功,他一口口地抽着,任由尼古丁刺激他的神经。 那抹猩红在他指间忽明忽暗,一股极致的孤凉从他周身散发,包厢另一边其他人始终在热闹地游戏人间,和这里形成鲜明对比。 烟雾弥漫,模糊了他的五官。 蒋施施偷偷瞥了眼,只能看到他双眸眸色极深,看不透。 烟燃到尽头时,烟头摁灭在烟灰缸,贺憬西起身离开。 “他会不会出事呀,你要不要去看看他?”蒋施施皱着眉问。 席墨远摇头:“这种时候贺哥一个人呆着就好。” 蒋施施似懂非懂,最后咬了咬唇叹息道:“看他的背影吧,我居然觉得他挺可怜的,哎,他和偌偌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 “十,九,八……” 跨年倒数的声音震耳欲聋,乌泱泱的人群异口同声喊着,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夜空,期待着也兴奋着。 “一!” 最后一声响,旧的一年结束元旦到来,钟声被敲响,同一时间,绚丽烟花像是在四面八方各自绽放,最后汇聚在夜空幻成最美的一幕。 “贺憬西!”怀中人跳上他身上,双腿将他圈住,她看着他笑,眉眼弯弯,眼中只倒映着他。 周遭喧闹,她的话语字字清晰,钻入他耳中落在他心上。 “贺憬西,”她双手捧住他的脸,唇角微扬带着笑意吻上他眉眼,一路温柔往下最后轻啄上他的唇,“新年快乐。” 呼吸交缠,她额头抵上他的,笑得如妖精一般。 “新年第一个愿望,贺憬西你背我好不好?”她手指俏皮地戳他侧脸,飞快地凑到他耳旁撒娇,还故意吹了口气。 甚至,她还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贺憬西掌心直接打上她的臀,懒慢地哼笑:“下来。” 她眼睛顿时亮如璀璨星星。 贺憬西心脏骤然悸动,顺着她在她面前蹲下,他示意她上来,然而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她的动静。 他皱眉。 周遭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但没有她的声音。 他赫然站起来转身,然而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她不在。 “桑偌?” 呼吸滞住,有难以言喻的心慌情愫缠绕上心脏,他视线迅速环顾寻找,终于在几步之外发现她的身影,她在朝他招手。 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她,却在触碰到她指尖的时候,她整个人在他眼前消失。 瞳孔重重一缩,心脏不受控制地狂乱,他想抓住。 “桑偌!” 贺憬西猛地睁开了眼,熟悉的一切映入眼帘,他在书房,再一次在这里做了和她有关的梦,将回来路上所见的一幕想象成了他和她。 呼吸紊乱,喉间晦涩,他阖眼,伸手拿过面前的酒杯直接一饮而尽,酒精没入咽喉顺势流淌,刺激着血液和神经。 喝完,酒杯放回原处,不期然的,他看到了从口袋里拿出来的原本要送她的蓝色丝绒盒。 他倾身拿过,沉沉目光落在丝绒盒上,指腹情不自禁地在上面轻抚,最终,他打开抽屉让它回归原来的地方。 “嗡”的一声振动,有微信消息提示。 贺憬西划开屏幕,下一瞬,一张照片映入眼帘—— 一桌的美食,让他心心念念的那人穿着居家服入镜,在她身旁的镜头里出现了男人的衣服。 慕庭周:【跨年晚饭。】 强烈的窒闷感觉直冲心脏,浓稠暗色在身体里涌动着,贺憬西再次阖上了眼,久久没有睁开。 * 深城。 “祁汶突然在微博公布结婚,直接让微博瘫痪,现在全网讨论的都是他。”季行时接完电话,在餐桌前坐下对桑偌说。 桑偌微怔抬头,撞入他目光中:“和桦的祁影帝?” 季行时颔首,直接说:“他出道多年没有绯闻,这个时候公布结婚,所有人的注意力和八卦都是他,不会再有人关注你所谓的恋情,而在他公布前,你的相关热搜和词条都在撤,我们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点到为止,他没有细说,但就算不说,他、桑偌还有慕庭周都清楚。 桑偌沉默。 想到最近无意间得知的另一件事,季行时思忖两秒再开口:“事实上……” “菜都要凉了,”慕庭周懒懒开口将他打断,嘴角噙着笑意,“今晚我们好好吃饭,庆祝偌偌杀青,仅此而已。” 季行时和他对视。 慕庭周冲他微不可查地摇头,继而不甚在意地对桑偌说:“任何事都有哥哥会处理,你什么都不用想,想想怎么度假就好。” “好啊,我有哥哥。”桑偌抬起眼皮,浅笑盈盈,语气傲娇。 慕庭周笑了声,揉了揉她的脑袋。 “吃饭。” “嗯。” 季行时明白慕庭周的意思,于是没有再说。 一顿三人的跨年晚饭气氛温馨,最后以季行时接到了季家的电话结束。 “有事给我打电话。”慕庭周说。 季行时没有客气:“好。” “行时哥,路上注意安全。”桑偌冲他挥手。 季行时深深看她一眼,颔首:“好。” 他离开。 之后慕庭周拉着桑偌去了外边花园。 桑偌撒娇:“哥,外面很冷的。” 慕庭周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不看烟花了?” 桑偌眼睛骤然一亮:“看!” 她最喜欢看烟花。 慕庭周哼笑,亲自过去点燃,刹那间,五颜六色的绚美烟花在绽放,划亮夜空。 桑偌一眨不眨地看着,笑意覆满整张脸,欢天喜地地欣赏完,她恋恋不舍回屋。 慕庭周瞧见,眼中尽是宠溺:“下次还有机会。” 桑偌笑得很甜:“好。” “接下来都安排好了?”慕庭周在沙发上坐下,问。 “嗯,工作上有行时哥,都安排好了,”桑偌点头,“度假的话我带着陶陶就好,她能保护我,哥你不必担心。” 虽然因为拿下了影后递来的剧本变多,包括杂志代言,但拍完吕导的电影休息一段时间是早就安排好的计划,她想好好放松享受假期。 所以度假依旧,等工作时她再回来。 “偌偌。” “哥?” 慕庭周看向她,双腿随意交叠着,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问:“要和哥哥聊聊吗?” 没有前因后果,但桑偌一下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 她坐了过去,脑袋随意靠在他肩膀上,挽着他的手臂,没有回避直接说:“哥,我不想聊他。” 慕庭周没有勉强,伸手轻拍了拍她:“行,听我们偌偌的。”他顿了顿,“上楼休息吧,拍戏这么久也累了。” 桑偌扬起笑:“好,那我上楼啦?” “嗯。” 兄妹俩又说了两句,桑偌心情不错地上楼。 回到卧室,拿过本书窝在沙发里看着休息了会儿,她起身去洗手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之后爬上床正要睡,蒋施施的微信发来。 施施:【偌偌,看,烟花,漂不漂亮?】 桑偌点开大图,意外发现烟花的形状竟然还是她最爱的玫瑰花,的的确确很漂亮。 【很漂亮。】她回复。 施施:【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是贺憬西今晚准备的。】 桑偌原本想要和她分享今晚慕庭周准备的烟花照片,在看到这话时指尖悄然顿住。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是他让我告诉你的这事,是席墨远从郁随那知道的。偌偌,新年快乐,晚安啦,我要去和席墨远玩啦,对了,现在席墨远是我男朋友!】蒋施施很快又发来一句。 【新年快乐,晚安,恭喜。】屏幕很快暗下去,桑偌退出微信将手机放到床头柜,关了灯戴上眼罩,她很快闭上眼。 只是脑海中几次浮现了蒋施施发的烟花照片。 桑偌翻了个身。 * 翌日。 桑偌一觉睡到自然醒,习惯性地先在跑步机上跑了半小时步,收拾行李准备度假所需东西,之后洗完澡后她下楼。 隐隐闻到空气中有她爱吃的早餐香味,她一边擦头发一边随口喊了声:“哥?” 没有回应。 “哥?” 这次话落,却有脚步声响起朝她而来,但不是她哥的。 动作顿住,桑偌抬头。 那张再熟悉不过的,有段时间没见的脸出现在了视线中—— 贺憬西。 一身偏休闲但仍不掩矜贵的冬装,只是不太贴合看着诡异的是,他围了她家厨房穿的围裙。 桑偌双手慢慢地放下,没什么表情地开腔:“你怎么……” 属于他的清冽气息在下一秒侵袭而来将她笼罩,他走到她面前,抽走了她手中的毛巾。 桑偌微微蹙眉。 “贺憬西。” “昨晚我就想来找你,”贺憬西低声将她打断,“可我怕来了,你会以为我只是因为被你玩弄了不甘心所以才会来。” 第一次帮女人擦头发,太力道太重会弄伤她的头发,他无比小心着,动作十分笨拙。 “想等段时间,可我又怕时间太久会失去你,我等不及,”心跳有些快,他克制着低头,喉结轻滚,注视着她的双眸坦诚,“桑偌,我来找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在等风的营养液~ 第64章 极近的距离, 他的气息密不透风将她包围,桑偌后知后觉发现他眼中染着红血色,声音听着似乎很是沙哑。 他望着她, 一瞬不瞬。 红唇撩起浅弧,桑偌凉声嘲讽:“来找我做什么,再被我玩弄吗?” 贺憬西眸色暗了两分。 桑偌转身就要走,几乎是同一时间,手腕被他强势但不失温柔地紧握住, 属于他的温度蔓延至她肌肤侵入毛细孔。 “如果能控制不想, ”贺憬西深深看着她,嗓音沉而紧绷, “不爱, 我不会来。” 字字清晰, 钻入桑偌耳中又意图扣在她心弦上。 桑偌指尖倏地颤了颤,心跳也像是漏了拍,想甩开他的桎梏, 却被他握着手腕直接带到了客厅沙发上坐下, 他单手按着她的肩不让她起身。 “先把头发吹干。”贺憬西低声说着,暂时放开她的手, 继而迈开长腿径直走向一楼的洗手间。 然而等他出来,视线里却见桑偌已在楼梯上。 薄唇微抿,他索性跟上。 “桑偌。”他沉声叫她的名字。 桑偌听见了。 稍显混乱的脑袋中听到他的声音,就好像有东西强势进入让清明回归,一旦清明回归,他方才的话和眼神再度清晰浮现。 她咬唇。 心底似有情绪涌出缓缓蔓延至胸腔,悄无声息地横冲直撞影响冷静,渐渐的, 情绪愈发控制不住,她想也没想抬脚踢上楼梯发泄。 “唔。”疼痛让她清醒。 桑偌眉头紧蹙。 下一瞬,男人有力的双臂从后而来将她公主抱抱起,继而原路返回像是要把她抱下楼。 条件反射般,桑偌不管不顾地手脚并用挣扎。 可他抱得很牢。 任由她怎么动作,她依然稳稳地被他抱在怀中,直至她重新被他放在沙发上,她抓住机会要起身,然而他单手扣住了她的腰。 胸膛隐隐起伏,小脸微冷,桑偌抬脚就想踹他。 脚踝被他轻握住。 “别动。”贺憬西低低说着,将她右腿放在了他大腿上,小心脱下她的拖鞋。 桑偌本能地要抽回。 温热指腹按上了她踢上楼梯引来钝痛的脚趾,他垂首,目光落在她的脚趾上,每一下按揉的动作都格外温柔轻缓。 他的热意侵入肌肤,疼痛似乎得到了缓解。 她的胸膛似乎起伏得更厉害了。 “还疼不疼?”忽然,他抬头。 两人目光碰撞。 垂放在沙发上的手紧握成了拳,指甲掐入掌心印出浅浅痕迹,桑偌一言不发只想抽回自己的脚。 贺憬西感觉到了。 目光沉沉地看她一眼,他站了起来,俯身拿过被他放在茶几上的吹风机默不作声地走到了她身后,插上电源打开。 他先试了试温度,确定没有太烫,他左手捧起了她的秀发准备帮她吹,脑中忽的闪过从前她吹头发的画面,他微微懊恼皱眉。 放弃先吹她发尾的错误动作,他转而吹上她的头皮,小心翼翼地隔着距离,就怕过近会烫到她。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生疏,他的神经更是无声无息地紧绷了起来,但好在熟能生巧,慢慢的动作终于不再笨拙。 桑偌背对着他,即便如此,她似乎还是能察觉到他动作的小心,能感觉到他落在她身上的深邃视线。 内心深处的坏脾气再次蠢蠢欲动,忍不住就想怒目而视,忍不住就要冲他发泄,差点儿她就要蹭地站起来,可意识到什么,她忍住了。 她闭了闭眼。 偌大的别墅里,此刻除了吹风机的声音似乎再无其他,两人谁也没说话。 直至结束。 “好了。”摸了摸她的头发,贺憬西低声说。 桑偌没有回应,她起身,没有拿正眼看他一眼,径自重新上楼。 这一次,贺憬西没有跟随,哪怕很想。 片刻后,换了衣服的她去而复返,带着行李箱。 贺憬西第一时间看见,想问她要去哪里,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只是沉默地走到了她面前,二话不说拿过她的行李箱。 桑偌冷眼看他。 注意到她的嘲弄,贺憬西恍然不觉,只说:“我来拿。” 说罢,他将行李箱拿到客厅。 “桑小姐。”陶陶的声音在这时传来。 贺憬西抬眸。 冷不丁地和他对视,陶陶后背莫名绷紧,咽了咽喉,她径自走到他面前,深呼吸从他手中拿过行李箱:“桑小姐,我们走吧。” 桑偌嗯了声。 贺憬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见她不再看自己,他没说什么,只解下了厨房围裙,跟在她身后。 他就在身后。 属于他的气息始终萦绕在她周身似乎无论如何也躲不掉,一股难言的情绪在身体里流窜,桑偌握紧了手,终究是没忍住转身瞪他:“你还想做什么?” 贺憬西脚步站定,知晓她是误会了,他解释:“送你到机场就走,我自己开车。” 他语顿两秒。 “桑偌,”极力克制着想拥她入怀的冲动,他双眸专注将她注视像是要看进她眼睛深处,嗓音低醇,“我等你回来。” 桑偌呼吸微滞一秒,说:“我不会回来。” 猜到她的意思应该是不会再回西城,而不是他所说的等她这次回来,没有多解释,贺憬西只说:“那我来找你。” 他的眼神深邃,就这么看着她,像是漩涡在引她沉沦。 桑偌蓦然攥紧了指尖。 “陶陶,走。”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她转身就走。 陶陶连忙跟在她身后,有意无意地将贺憬西阻拦。 贺憬西没有在意,他上了自己的车,隔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跟在她的车后。 前面车内。 桑偌拨通了慕庭周的电话,然后始终无人接听,她咬着唇,遏制着徘徊在胸口的一股情绪,打开他的微信直接发了语音给他。 她再打他电话。 良久,他回了语音微信:【有事,等你回来我们再聊。】 语调偏沉,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桑偌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再听了遍仍是相同感受,而且她好像听到了他那边有模糊的女孩儿声音。 她再听。 不是她的幻觉,的的确确有女孩子的声音,是她从没听过的。 桑偌愣住。 【凌晨他就等在了我们家门外。】走神之际,慕庭周再发来消息,这次是文字,于是每个字都分外清晰地直击眼眸。 桑偌贴着屏幕的指尖倏地颤了颤,继而紧攥起。 他是谁,她心知肚明。 脑海中竟冒出了他眼带红血丝的画面,心跳似不受控地过速,她猛地闭上了眼,然而闭眼之后画面却是愈发清晰。 “桑小姐,需要甩掉他吗?”陶陶看了眼后视镜打破沉默。 桑偌贝齿重重地咬了下唇,有话想要冲出来,但最终,她只是睁眼看向窗外说:“不用。” 之后她再没有说什么。 一路沉默到达机场,桑偌戴上帽子和口罩下车,全程她都没有回头,然而即便这样,她依然能感觉到不远处有视线在注视着她,直至她走进机场里。 两个多小时后,飞机起飞前往南太平洋,桑偌坐在靠窗位置,入目所及是蓝天白云,而她正前往世界上能最早看到日出的国家度假。 * 看日出,漫步,游泳,拍照…… 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关注,抛开所有,桑偌全身心享受着她的度假,每天都在期待中起床,在舒畅愉悦中度过一整天。 一周的海岛之旅结束后,她又慢悠悠前往邻近国家继续欣赏这世上美景。豆豆 中途也有工作,差不多是和度假相结合,是拍摄写真和时尚杂志外景,因为格外享受,所以拍出来的效果非常好。 摄影师根本控制不住赞美之情,一连说了不知多少遍的太美了。 桑偌笑,恰好有风吹过,她的发丝和裙摆被吹起,掀起一股别样的风情美,摄影师眼疾手快抓拍,大赞杂志销量一定会高。 拍摄工作结束后,桑偌带着陶陶再前往其他国家度假,一玩便玩了一个多月,而在度假的尾声,她心血来潮去了新加坡。 吃吃逛逛到晚上,两人步行前往下榻酒店,酒店就在市中心商场。 今天吃得有点儿撑,桑偌打算先逛商场再上去,商场外的广场很热闹,人来人往充满着烟火气息,桑偌放缓了脚步感受。 无意间她看到广场另一边有个小男孩在给人画画,她走了过去。 人不多,但小男孩画画时很认真专注。 桑偌停了下来,见他画完了一张收了钱,忍不住问:“你好,能也给我画一张吗?” 小男孩抬头,有点羞涩:“可以的。” 桑偌笑,在他对面坐下。 小男孩先是仔细观察了桑偌一番,而后拿起了画笔,突然,他有些疑惑地多看了她一眼。 桑偌没太注意,依然规规矩矩地坐着。 小男孩画得又快又好,很快就画完了一张,桑偌看了很满意,画得还是挺像的,她笑盈盈地问:“能不能让我自己画一张?我想试试。” 小男孩讶异。 “可以。”他又看了桑偌一眼,而后让出位置。 桑偌接过画笔,思索一番,她没有画自己,而是画起了在海岛上看的日出,虽然那会儿就已经拍下来了,但她觉得拍和画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 她画得认真,虽然画工一般但她很喜欢。 “姐姐,我见过你!”小男孩突然兴奋地来了句。 桑偌侧歪了歪脑袋,眼中含笑:“什么时候?” “去年,”回忆变得清晰,小男孩肯定地说,“有位先生在我这里也和你一样想自己画画,他画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刚刚我就觉得姐姐有些眼熟。” 想到什么,他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那天我姐姐也在,她拍了下来,姐姐你看。” 照片被点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骤然映入眼帘,哪怕只是侧脸,桑偌仍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贺憬西,而他画纸上画着的…… 是她。 顷刻间,像是全然不受控制的,桑偌心尖猛地悸动了下,有异样情愫一层层地慢慢地缠绕上了她心脏。 她看到了照片上的拍摄时间,一下想起是她拍摄下水戏那晚,那晚她还收到了他的短信。 脑袋有短暂的空白,她微怔。 “姐姐?”小男孩绅士地问,“你怎么啦,有没有事?” 桑偌回神。 她迅速敛眸掩去眼底情绪,轻轻摇头:“没事。” 小男孩又问:“姐姐,我把这张照片给你吧,里面的人是你呢。” 桑偌想说不要,然而小男孩已经打开了蓝牙准备传给她,拒绝的话硬生生堵在了嗓子眼,最终她也打开了蓝牙接收了那张照片。 * 一路沉默地回到酒店,桑偌拿着浴袍进了浴室,温度适宜的水放满浴缸,她整个人躺入其中泡澡,泡完以为能帮助很快入眠。 然而,失败了。 躺在舒服的床上,她竟然辗转难眠,明明有睡意却是怎么也无法睡着,哪怕她找出了蒸汽眼罩戴上,甚至听起了催眠音乐。 脑海中那张他专注画她的照片格外清晰,怎么也挥之不去,甚至于元旦那天他来家里找她的画面也跟着一遍遍地浮现。 他看她的眼神,他说的话,他为她吹头发,为她…… 慢慢的,竟是零星片段变多,一帧帧一幕幕皆和他有关,度假以来她什么也没想,没有想起过他,然而此刻却仿佛不受控制。 很多很多。 良久,桑偌拿掉眼罩坐了起来背靠枕头,双腿曲起,她的双手捧住脸遮住眼睛,仿佛这样就能一并遮掉那些画面一样。 可是没用。 最后她放下手打开了房间内的灯,摸出手机难得地想要刷刷微博打发时间,但想到什么,她最终没有下载微博,而是下载了Ins随意浏览。 本意是浏览风景美图压下那股情绪,不料,她竟意外刷到了去年在巴黎拍摄广告时遭遇爆.炸的照片—— 照片是爆.炸结束后的一幕,取名为拥抱,而在一个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的不起眼角落里,有一个男人紧紧抱住了怀中人。 照片只拍到了男人的背影,男人更像是意外入镜,他抱着谁更看不见,只是能猜到他怀中一定抱着人。 可桑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背影。 ——贺憬西。 指尖无意识地攥紧,她别过脸移开视线,末了想到什么将这软件删除。 她闭了闭眼。 然而尽管时间过了很久,她的心跳却仍有些不受控制,连带着她的思维似乎缓慢了几拍失控,以至于她在登陆微信时不知怎么竟输错了账号,登陆了从前的微信号。 等她反应过来想退出时已来不及。 “嗡嗡嗡——”手机不停振动,有微信消息进入。 而发消息的人,是贺憬西。 桑偌手指一下僵住,呼吸似乎也跟着停滞了好几秒,眼睫不停地扑闪,但她还是看清楚了最后一条微信消息的时间。 不是现在,也不是最近,是跨年夜那晚。 心跳骤然怦怦怦直跳,一下比一下狂乱声音大,安静的房间里此刻像是只有她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桑偌屏住了呼吸。 心底好像有个声音在蛊惑她点开,于是她手指慢慢地攥起攥得紧紧的,几秒后她甚至闭着眼把手机扔到了床尾而后重新躺下。 只是,脑海中的画面更清晰了,她更加睡不着,更是没办法入睡。 不论她闭着眼还是睁着眼。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地重新坐了起来,倾身摸回手机解锁。 她咽了咽喉,手指微微发颤点开了贺憬西的微信。 一共五条消息,最早的一条是语音,显示的时间是在他们分手后大半年的时候。 往下四条…… 这一刻,莫名的,桑偌有种仿佛点开就能窥探他秘密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馒头阿珂的营养液 第65章 指尖离屏幕极近, 几乎只有一张纸的距离,但桑偌迟迟没有点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保持这样的动作久了, 她的手指开始微微地发颤,眼皮似也有些泛酸,中途她几度攥紧指尖又松开。 她闭上眼。 一次次地舒缓气息,遏制着过速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 她发颤的指尖终是点开了第一条显示时间为十五秒的语音。 同一时间, 她呼吸不自觉地屏住。 然而,这条语音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他的声音或其他, 是一片空白。 桑偌眼睫止不住地扑闪投下一道好看阴影弧度, 几秒后, 她的目光往下,落在了第二条时长为一分钟的语音上。 心跳声如擂,指腹轻轻触碰, 她再点开。 ——同样没有他的声音。 红唇轻抿, 桑偌准备点下暂停。 【桑偌……】沙哑性感的嗓音毫无预警地钻入了她耳中,他低声唤她的名字, 仿佛就在她身旁耳语,磁沉而紧绷。 桑偌心跳陡然漏了拍,握着手机的力道一点点地悄无声息地加重。 他似乎是醉了。 她恍惚想起印象中曾经似乎也有这么类似的一幕,他应酬归来,喝多了酒从背后抱着她,贴着她耳畔叫了她好几声。 【贺哥?】有叫他的声音不甚清晰地跟着响起,背景声音隐约较吵,大约是在外面。 语音就此结束。 桑偌轻舒了口气, 目光再下移,第三条是图片消息,显示时间是大概分手一年后,她点开大图。 下一秒,她呼吸滞了滞。 照片是她喜欢的日出照,太阳沿着海平面升起,那颜色落了碧海一片,中和在一块儿延绵不绝望不到头,是一种震撼的绝美。 屏幕自动熄灭。 桑偌回神,无意识地咬了咬唇,克制着忽然缠上心头的那股难言情绪,她重新摁亮屏幕,点开了第四条视频消息。 入眼是静谧的夜空,但很快,有流星拖着璀璨的尾巴迅速划过夜空,不仅是一颗流星,而是流星雨。 瞬间,桑偌脑中除了“惊艳”这个词再也想不到其他。 后知后觉的,她忽然发现这个视频的时间也是去年她拍下水戏那晚,那晚本来说可能会有流星,但迟迟没出现,她更没有看到。 那晚后来,她收到了他的短信。 最后一条消息是提示“对方已取消”的语音聊天,时间……元旦凌晨,她冷漠承认就是在演戏骗他玩弄他的那晚。 整个对话框中就只有这五条消息孤零零地存在。 长睫扇动,萦绕在心脏周围的那股情绪似乎在悄无声息地涌动,缓缓地蔓延到她全身每个角落,桑偌垂着眸,久久未动。 直至,语音聊天猝不及防地响起。 桑偌眼皮狠狠一颤。 * 西城,贺氏总裁办公室灯火通明。 贺憬西在谢秘书递来的文件上签字,签完准备合上时动作倏地顿住。 他半阖了阖眼。 “重新准备一份。”他没什么表情地低声说。 谢秘书不解,接过文件扫视,那句“贺总,是有问题吗?”一下噎在了嗓子眼。 不是文件有问题,是签字有问题,原本该签上贺总名字的地方,此刻安静地躺着两个字——桑偌。 贺总签错名了。 谢秘书收回视线没有多看:“好,”他顿了顿,到底还是没忍住说了句,“贺总,您想桑小姐的话不如……拿我的手机给桑小姐打电话吧。” 贺憬西眼皮也没抬:“她在度假。” 他不想也不能打扰她。 谢秘书似懂非懂,到底没再说什么,很快将文件重新准备送来签字。 这次贺憬西没有出错。 “下班吧。”身体随意地往后一靠,他摸出烟盒捻了支烟。 谢秘书点头:“好。” 很快,安静笼罩,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贺憬西一人。 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烟瘾犯了,他几次想要点烟,然而迟迟未动,末了,他扔掉打火机和烟,转而摸过手机。 指腹漫不经心地在屏幕上滑动,眸色越来越暗,最后,终究是抵不住那股蠢蠢欲动的思念,他进入微信点开了她从前的微信号。 明知她早已弃用,他却仍注视良久,不舍得移开一丝一毫。 半晌,他不由自主点击语音聊天,“等待对方接通”的提示很快映入眼帘,他眸色沉沉地看了几秒随即准备挂断。 突然,屏幕显示语音聊天通了,就在他指腹即将触碰到挂断键时。 意外的毫无预兆。 空气静滞。 心脏像是被猛地撞击,贺憬西紧盯着屏幕呼吸屏住,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他近乎急切慌乱地收回就要挂断的手指曲起。 悄然间,呼吸节奏再变,每一下都有些许沉重,他克制着。 沉默蔓延,谁也没有说话。 一秒,两秒…… “我……”薄唇掀动,贺憬西绷紧着神经打破安静,然而这字出口后一时间他竟不知道怎么解释,喉咙也像被堵住了一样。 呼吸隐隐不顺,他伸手扯了扯领带。 “桑偌。”最后,他只是克制着低声叫她的名字。 桑偌心尖微微一颤。 她没想到会在她就要退出这个微信时会接到他的语音聊天,更没想到自己竟会接通,那一刻好像分不清究竟是手滑意外还是其他。 她垂下眸,手指揪着薄被。 “玩得开心吗?”她听到他问。 桑偌侧首看向露台方向。 “嗯。”她轻应了声。 听到她的回应,哪怕依然没什么温度和情绪,贺憬西嘴角仍是情不自禁勾勒出弧度,再开腔时他的语调不自觉地温柔了好几度:“好好玩,注意安全。” 他细心嘱咐,记着从前她所在意的:“注意防晒,别着凉。” 桑偌听着,揪着薄被的手松开。 “嗯。”她只有这一句。 贺憬西不在意,嘴角始终噙着温淡笑意。 “桑偌。” 视线紧锁着她这个微信的头像,最终贺憬西还是忍不住问:“大概什么时候回国?”喉结滚动,他低声坦诚说出内心所想,“我想你。” 然而话落后却是沉默的再次蔓延,她没有作声。 眸色微暗,贺憬西克制着换了话题:“不早了,睡吧,明天好好玩,晚安。” “好。”桑偌视线仍望着露台方向。 摸索着,她结束了聊天。 床上呆坐片刻,她掀开了被子下床,光脚踩在地面上直接走向露台,露台上有沙发,她随意地盘腿坐下仰起了脸。 今晚的月亮很美很圆,洒落的月光柔和。 心有触动,桑偌举起手机拍下这美好一幕。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不知怎么的脑中忽然冒出了奥黛丽赫本的那句——“我当然不会试图摘月,我要月亮奔我而来。” 曾经是她试图摘月,不顾一切想要在他身边,他就是她的月亮,如今的的确确是他在奔她而来,为她改变为她违背原则。 哪怕她说了那样的话。 她是不是可以…… 桑偌低下了头,指腹在屏幕上滑动着,想到哥哥如今在国外出差最终还是暂时作罢。 片刻后,她重新仰起了脸盯着月亮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月亮似乎离她近了些,似乎更圆了。 * 二月上旬,桑偌结束休假回国以更好的状态投身于工作。 她很忙。 新代言新剧本都找上了门,有杂志拍摄也有直播和综艺的邀约,季行时替她删选了不少,但剧本这块还需要她亲自过目。 而十四号情人节,十一月时她拍摄的那支代言广告将会上线全球投放,不仅如此,当天的零点还是她和郁随合作的电影《失格》正式在国内上映的日子。 尽管《失格》在国际电影节上拿下了影后和最佳导演的奖项,加之郁随这人本身就是电影口碑的保证之一,但桑偌仍会紧张担心。 毕竟是她第一次挑大梁担任女一号的电影,她想得到更多的肯定,内心总是想着能票房和口碑双丰收。 一连工作几天,她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两次连哥哥慕庭周打来的电话都没接到,等她有时间打给他往往又是他在忙。 而这几天里,她和贺憬西始终没有联系,她也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回国,只是贺憬西在新加坡那晚后用谢秘书的手机发了短信给她,说要出差大约一周。 在这种忙碌下,时间一下就到了情人节的前一天十三号,桑偌忙到了晚上,年前的工作也差不多了,她便给工作室员工放了假。 还有一小时不到电影就要上映,她心血来潮带着陶陶去了市中心的电影院,想买零点场的电影看。 先前她一直没看预售票房,没想到当场买时只剩下了最后一张电影票,怕陶陶会一直在外等她,桑偌便让她选其他电影看,看完两人再汇合。 陶陶同意。 很快轮到《失格》检票,桑偌带了口罩帽子特意等到了最后才进去。 她的座位在最后一排的角落。 放映厅里光线幽暗,她小心跨上台阶一步步往后走,等到了最后一排发现人还没到齐,只有她旁边的两个座位上坐了人。 她往里走,坐在最外面的玩手机的男生大约是没注意到有人进来,随意地伸出了脚,而由于光线太暗桑偌一时没注意被绊倒。 身体踉跄,她直接往前摔。 一只男人的手第一时间抓住她的手臂稳住了她的身形,让她免于狼狈。 提起的心放下,桑偌轻舒口气,抬头礼貌地说了句:“谢……” 话音戛然而止。 就着这样的光线,在黑暗中她仍是一眼将眼前人清楚认出。 ——贺憬西。 目光碰撞的瞬间,她觉得他分明也认出了她。 第66章 他的视线紧紧地落在她脸上, 确切地说是看着她的眼睛。 他知道是她。 玩手机的男生意识到自己差点就闯祸,着急地收回脚连忙道歉,满脸懊恼:“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样,没事吧?” 两人之间沉默的对视被打断。 “没事。”长睫扑闪掩去眼底情绪,桑偌回神,平静地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男生还想说什么, 手机突然振动有电话进来, 他接通,不出几秒他脸色骤变瞳孔重重一缩, 整个人蹭地一下站起来就要往外跑。 想到什么, 他急急停下又对桑偌道歉说:“对不起,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请原谅。” 说完他才转身跑。 桑偌站直身体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动了动手臂, 奈何他抓得有些紧, 且似乎没有要放开的打算。 “谢谢。”她低声开腔算是提醒,同时有了点儿力道终是从贺憬西掌心中抽离。 触感消失, 贺憬西怅然若失,目光下意识睨向她,就见她神色冷漠微蹙着眉,像是不开心他的出现和触碰。 有晦暗在他眸底悄然翻滚。 桑偌恍若不觉,只按照电影票所示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地坐下,很巧,就在他右手边,最角落的一个位置, 此刻这一排只有她和他两人。 放映厅里开着空调有些热,她脱了大衣外套取下口罩,接着从包包中拿出一副没度数的框架眼镜戴上,浓密卷发往肩两旁拨了拨想遮挡住脸。 这时,暂时放在腿上的大衣忽然滑落,眼看着就要掉在地上。 桑偌眼疾手快想抓住。 男人的手快她一步,大衣没有和地面有任何接触就被他抓在了手中递给她。 “谢谢。”她垂着眸没看他,想接过大衣却发现他没松手。 “是意外。”沉哑的男低音钻入耳中,没有前因后果。 桑偌疑惑侧首,不期然清楚看到他喉结上下滚动了番。 往上,在放映厅这样的光线下更显他的眸色深暗。 贺憬西的手还抓着她的大衣,见她看过来,呼吸莫名有些不畅,低声解释:“不知道你会来,没有故意制造偶遇。” 他没有骗她,今天下午他出差回国,晚上应酬的地方就在这附近,结束后离电影首映还剩一小时,他便选了这里,幸运地买到了最后第二张票。 没想到会遇见她。 但其实从她踏上台阶的第一步起,他就发现了她认出了她。 桑偌看着他,像是捕捉到了他眼底的紧张,甚至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他解释的眼神里隐约有委屈和可怜。 他以为她认定他是故意出现所以解释? “没骗你。”他嗓子微哑地再重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视线悄然下移,桑偌发现他攥着她大衣的长指似乎是绷着的状态。 她眼睫眨了眨。 “嗯。”她回应,收回视线没有再看他,低垂着脑袋很是平静地从他手中拉回了大衣,然而唇畔却不受控制似的扬起了浅浅弧度。 隔了两秒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 她微怔,克制住,弧度慢慢敛平。 唇瓣抿了抿,她索性抬眸看向大银幕等待电影的开始,而这一看,她意外看到前排有个小姑娘在满足地吃冰淇淋。 隐隐有好闻的小清新味道钻到了她鼻尖,刺激着她的感官。 桑偌……难得嘴馋了。 她听舟舟提起过这款冰淇淋,说全西城只有一家,就是在这里的商场,每天都是限量贩卖,几乎每天都有长长的队伍,且这款冰淇淋能带进这家影院的放映厅。 肚里的馋虫似乎感觉到了她的馋意,开始拼命地肆意扭动想要冲出来,哪怕她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桑偌咬了下唇,算了,看电影吧。 她重新看向大银幕。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里,她隐约看到身旁男人站了起来,幽暗光线里,他离开的身影挺拔颀长,哪怕步伐较快依然有着骨子里的优雅。 桑偌神色淡淡,没有变化。 没一会儿感觉到手机振动,她低头从包中拿出,发现是蓝然给她发的微信,预祝她票房大卖,让她别紧张,还说等新年后抽空一起吃饭。 其他合作过的老师们像是说好了一样掐着点发来祝福。 桑偌唇角扬起笑,趁着还有时间一一回复感谢。 忽然,有香味弥漫,还有隐隐的冷意像是要往她脸上钻,同一时间,视线里出现了方才让她嘴馋的那款冰淇淋,就在她眼前。 她愣住,慢慢抬头。 身旁人去而复返,他的手伸在了她面前,手里拿着冰淇淋。 她注视的时间有些久,明暗交错的光线下看不清她究竟在想什么。 神经稍稍紧绷,怕她拒绝,贺憬西另一只手直接捉过她的,随即将冰淇淋强势不失温柔地放入她手中,低声说:“尝尝。” 桑偌被迫接过。 他甚至第一时间帮她打开了包装盖子,把小勺子也从包装中拿了出来递到了她手中,低声说:“我不吃冰淇淋。” 说完后他转头看向了大银幕再没有看她,全然没给她拒绝的可能。 桑偌看了眼手中的冰淇淋。 色泽和味道都是小清新,分外诱人,好像在朝她抛媚眼招手:“快来吃我呀,来呀。” 桑偌:“……” 心跳似乎有些过快了,她抿了下唇压制住,又微不可查地轻舒了口气,到底没有经受住诱惑,在片刻后她松开攥着的手指,拿起小勺子舀了一小块放入嘴中。 一股绝不会腻的甜意瞬间沿着味蕾占据她所有感官,冰淇淋的冷意又刺激着身体涌出舒适感。 好吃。 她慢慢地品尝,没有抬头。 “都怪你啊,人家早早就卖完了,都说了让你早点来嘛。” “明天,明天商场一开门我就来排队,你爱吃什么口味的冰淇淋我都买好不好?宝贝儿不生气了,乖,我保证!” 所在的最后一排有情侣说话声传入耳中,之后男生又压低声音哄女孩儿说了什么就听不见了。 桑偌准备再挖一小勺的动作顿住。 早卖完了,那她手中的…… 睫毛扑闪着,直至大银幕上熟悉的电影开场声响起她才回神,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咬住了小勺子久久未动,魔怔了一样。 心跳陡然不受控地漏了拍,桑偌收回手,偏偏这时,身旁人靠近,属于他的清冽气息瞬间笼罩而来。 她想也没想转头,差一点,两人便意外撞上。 好在贺憬西及时停下,稍稍保持着距离问:“要不要换我这里?” 她坐在最角落,尽管他的位置和她差不多,但终究要比她的好那么一点点。 两人都隐在幽暗中,银幕上电影已经开始,溢出的光线又将两人的侧脸隐约照亮,贺憬西看着她精致动人的脸庞,心隐隐悸动,如潮思念涌动。 他已经一个半月没有见到她了。 喉头微动,他克制着,重复:“要不要……” “不用了,”桑偌唇角微抿,摇头拒绝,“谢谢。” 贺憬西闻言没有坚持。 “好。”他应下,第一时间坐直身体回到自己座位上。 距离重新拉远,他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遏制出了其实想要轻抚她脸蛋的冲动。 桑偌平静地看向前方。 电影开始。 郁随的电影无论是拍摄还是剪辑都有着他独特的个人风格,独特到哪怕不看导演只需看一眼开头就能感觉是他的作品,能第一时间抓住人的眼球吸引人往下看。 这部《失格》亦是。 哪怕桑偌是女一号,曾真实地全身心投入到这个偏沉重的故事中,然而当以局外人的身份来看成品时,心中难免震撼。 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情绪更是一点点地随着故事的推进而涌动甚至是被撕扯。 不经意间,她看到前排已有人拿出纸巾像是在擦眼泪,甚至隐约有吸气抽泣声响起,而此时银幕上画面一转,观众的情绪再被调动。 桑偌感受到了,紧张神经稍稍松懈时,心中生出一丝被认同的满足欢喜。 她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角。 心情舒畅时第一念头是享受美食,她自然地挖了一小勺冰淇淋,边看边品尝,等再挖什么也挖不到时她才发现冰淇淋不知不觉已经见底。 于是她将盒子收起来继续看电影。 不知过了多久,唇边忽然有温热的东西触碰,隐隐还有熟悉的香味钻入鼻中。 是爆米花。 此时桑偌正沉浸在电影中,大脑意识到是爆米花,嘴巴动作快脑袋一步,张开嘴将爆米花咬住,想要咀嚼吞咽时意外碰到了什么。 温热的触感,有硬也有软。 刹那间,桑偌身体僵住,等思维能力终于回归意识到自己咬的是什么,她身体里的血液也好似在一秒间内不再流动。 是他的……指腹,是他在喂她吃爆米花。 她唇瓣湿润,沾上他的指腹,而他似乎很平静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脸。 “抱歉。”她听到他说,声音极低。 桑偌指尖绷直。 呼吸有些紊乱,停下来的血液很快又重新流动,像是商量好似的一下都涌向了她的心脏,她闭了闭眼,长睫几度扑闪。 他的目光仍在。 她悄然攥紧了手指,脑袋有短暂的空白,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咬在齿间的那粒爆米花,最后,她近乎是机械地咬动,将爆米花吞咽了下去。 贺憬西注视着她,将她微小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哪怕光线远不够充足。 她没有拒绝。 鬼使神差般的,他又捏过一粒爆米花递到了她唇边:“还要吗?” 第67章 桑偌贝齿无意识地咬了咬唇瓣内侧。 “老公, 还要。”忽的,她隐隐约约听到不甚清晰的撒娇声,来自于前排。 她掀眸。 触目所及, 恰好是一只男人的手拿了粒爆米花送到撒娇的女生嘴边,女生开开心心地张嘴含住,并飞快地在男人脸上亲了下。 桑偌眨了眨眼。 难道他是看到了别人这么做…… 大脑还未深想,她的动作已快一步地侧首,不期然撞入贺憬西幽邃双眸里, 并意外捕捉到没来得及掩饰的笨拙和尴尬。 只一眼贺憬西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伸出的手略有些尴尬地收回, 他看似平静地将手中爆米花自己解决,而后将整个一桶爆米花放到了她手中, 沉哑的语调隐约紧绷:“抱歉。” 话落他看向大银幕。 桑偌:“……” 她微微垂眸瞧了眼手里的爆米花, 香味直冲她鼻尖和之前的冰淇淋一样引诱着她。 长睫扑闪着, 她捏起一粒放入嘴中,边慢慢咀嚼边重新投入电影中,唇畔不受控制地扬起了弧度, 浅笑随之溢出。 贺憬西小心翼翼用余光看她时意外撞见这一幕。 此时, 电影的镜头恰好是男一号,前排此起彼伏一般传来女生们的激动声音, 比如“他好帅啊啊啊啊”、“他看桑偌的眼神谁能抵挡得住?” 就着光线似乎能看到不少女生都在笑,而桑偌的视线一直落在银幕上,好像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一号,也是噙着笑。 刹那间,贺憬西眼眸一下幽暗了好几分,薄唇亦在悄然间抿得紧紧的几乎成一条直线,沉闷的感觉重重压上他心脏。 偏偏下一瞬,有更加激动的声音响起, 电影画面变成了男女一号的对手戏—— 一袭烟青色旗袍将桑偌曲线完美勾勒,她被男一号抵在墙上,昏黄暗淡的光线将两人笼罩,哪怕两人没有直接的表现只是眼神的交流,但这一幕却更给人想象空间,叫人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慢慢的,镜头拉远,只能看到两人落下的影子交缠在一块儿。 暧昧弥漫。 贺憬西神经绷了绷,薄唇抿得更紧了,放在扶手上的一只手悄然握成了拳,手背上隐约有青筋跳跃,他忍不住转头看向她。 她的视线仍在银幕上。 呼吸有些艰涩,他动了动唇想靠近说什么,然而看着她专注的目光,那些大约会打扰到她的话直接堵在了嗓子眼。 胸口沉闷感觉加剧,他半阖了阖眼。 “口渴吗,要不要喝水?”他到底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句。 冷不丁的一声,桑偌眼睫一颤转头,一下撞入了男人似乎更加深暗浓稠的眼睛里,那眼底似乎在掩饰克制着紧张和期盼。 她下意识想要摇头,然而不知怎么回事,就像是鬼使神差一样轻轻点了点头,同一时间,吃了爆米花带来的渴意变得强烈。 贺憬西嘴角情不自禁微勾,自然地从扶手中拿出保温杯,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转而拿了个一次性纸杯倒了半杯温开水。 “不烫。”他递给她,压低了声音说。 尽管光线幽暗,桑偌仍是一眼看清了他手中的保温杯,不是第一次见,去年在巴黎时她就见过。 她接过:“谢谢。” 温热的水浸润喉咙,似乎舒服了不少,之后她重新看向屏幕。 贺憬西亦是。 男女主别样的亲密戏份结束,电影渐入另一高潮,心情舒畅了不少,贺憬西继续专心观看,然而这一周忙碌出差的后遗症来了。 为了能在今天赶回来压缩行程高强度连轴转的工作,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又历经了长时间的飞行,此刻他眼皮渐渐发沉。 他强撑住,不想不尊重她的电影。 桑偌喝完纸杯中的水放到扶手上时不期然地看到了他眼皮就要合上的画面。 光线笼罩在他俊脸上,明暗交错,隐隐的有一股疲惫覆上,往日里冷硬的脸廓此刻变得温柔,不再淡漠甚至是凉薄。 眼下似乎有黑眼圈。 他在强撑,好像就要睁开眼。 心跳骤然漏了拍,心底深处有处地方隐约被触动,不动声色的,桑偌收回视线平静看向前方。 贺憬西清醒。 眉头微拢,他偷偷快速瞥了眼身旁人,见她始终在专心致志地看电影,他坐直身体也继续看向屏幕。 一个多小时后。 电影在四面八方的抽泣声结束,大多数人似乎都还沉浸在震撼悲怆的气氛中,讨论声有激动也有哽咽,各种情绪都有。 这代表着《失格》这部电影首映的成功。 贺憬西视线扫过起身离开的人群,低声对已经戴上口罩的桑偌说:“等差不多了你先走,下台阶小心。” 桑偌点头,过了会儿,她起身准备带着垃圾离开。 贺憬西从她手中拿过袋子:“我来。” 两人肌肤意外相触,桑偌平静收回,没有看他只低声说了句谢谢跟着抬起了脚。 细腻触感仍在,情不自禁的,贺憬西目光紧紧锁住她背影,直至消失再也看不见,而这时放映厅只剩下了他一人。 脑中闪过她在这部电影中的种种,她的抑郁,她的为爱偏执,她最后的结局…… 贺憬西胸口很闷,几乎有些透不过气。 他伸手解开两颗纽扣,深呼吸想要缓解,然而没什么作用,最后起身离开之际,他深深地看了眼大银幕。 * 后视镜里,那辆黑色宾利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像是在护送。 桑偌无意间发现,不由自主盯着看了许久,直至宾利忽然在路边停下不再跟在她车后,她敛了敛眸,索性看向窗外夜景。 很快,车子驶入公寓底下停车场。 她下车和陶陶上楼。 “桑偌。”熟悉的声音自后面传来。 脚步顿住,她下意识转身,视线里,以为离开的男人重新出现,手中拿着一束不会显得夸张的玫瑰几步走到了她面前。 贺憬西站定,将花递给她,声音沙哑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送你。” 他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 玫瑰鲜艳欲滴,花香四溢,煞是好看惑人。 桑偌仰起脸静静地看向他:“送花什么意思?” 贺憬西喉结轻滚,低声说:“电影很不错,很有感染力,祝大卖。” 他说得真诚,不是假话,是观看后真真实实地认同她的出色,而他的双眸专注地凝视着她,桑偌能看到他眼中倒映的小小的自己。 悄无声息间,那块地方似乎更柔软了些。 心念微动,她掀唇,语调有些漫不经心:“玫瑰有祝大卖的意思?” 贺憬西抿唇。 “花店只剩下玫瑰,”他说了慌,视线全程落在她脸上不曾移开,再开口的声音里似带了点儿蛊惑意味,“要吗?” 桑偌眼睫微颤。 “谢谢。”垂下眸,她很是平静地接过。 绷着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贺憬西唇畔情不自禁漾出温淡满足的笑。 “上去吧,早些休息,”他嘱咐,冷色调的嗓音此刻被温柔取代,“等你进了电梯我就回去。” 桑偌抿了下唇,转身。 电梯门开,她再次转过身,毫不意外地和他对视,被他看着,直至电梯门合上,那张脸再也看不见。 桑偌的唇角一点点地扬了起来,浅浅的笑意无法遮掩。 “他送的?”冷不丁的一声在她走出电梯时钻入耳中,桑偌直接被吓了跳,一抬头就见慕庭周懒慢地靠着墙抽烟。 一丝粉晕悄然染上耳垂,她没有否认:“嗯。” 慕庭周轻笑,将烟头碾灭在烟灰缸,微的挑了挑眉:“现在需要和哥哥聊聊了吗?” 两人进屋。 在慕庭周的注视下,桑偌将玫瑰放入花瓶中,而后端坐在他对面,坦诚内心所想:“脚崴的那次,你问我是不是感动,我说没有,并不是骗你,那时的的确确没有感动。” “曾经我希望那么多他都没有做到过,分手后就算给得再多我也不会感动。” “后来我意外喝醉……”她将那次事情的始末以及中途发生了什么如实告知,包括隔天早晨和季行时坦白的那些话。 “那时我回答行时哥,他为了我做从前从不会做的事,我可能会被他打动吧。”直至现在那段时间的种种都是真的,她不会否认。 但也只是可能而已,她的决定不会变。 她深呼吸。 “那天之后我以为他会就此放弃,可他还是出现在了我面前,而我因为再次被他影响。”探班那次发生的事她亦简单说出。 “后来他跟着我去了巴黎,我想,或许让他相信我在给他机会最后将他抛弃玩弄能让他彻底死心。”原本她是打算慢慢演戏,谁想到会发生爆.炸事件像是在帮她。 “然后……” 慕庭周笑了笑:“没有替他说话的意思,但对男人来说,被那么玩弄欺骗依然还想追回,偌偌,你想过为什么吗?” 桑偌咬了咬唇,指尖攥在一块儿。 “我从不知道他能为我放下身段,违背原则做那么多,他的的确确为我改变了他自己,”她抬起眸,“我想,我是不是可以放任自己再信他一次。” “答应和他复合了?”慕庭周拖长了音调问。 桑偌和他对视,忽的就笑了起来。 “怎么可能,”下巴微抬,红唇翘起,她语调傲娇,“不过是给他一个重新追求我的机会而已,谁说要复合了?说不定追到最后他还是追不到我。” 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整个人和先前不太一样了。 慕庭周看在眼中,手指忽的曲起轻叩了叩茶几,清了清喉咙,神情严肃道:“如果哥哥不同意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在等风的营养液 第68章 他睨她一眼, 慢条斯理地问:“哥哥重要还是他?” 桑偌和他对视。 须臾,她站起来两步走到他身旁坐下,自然地挽住他手臂, 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当然是哥哥重要啦,没谁都不能没有哥哥。” 撒完娇,她又抬起头,仰着脸浅笑宴宴,甚至配合地伸出两根手指发誓:“一定要选肯定是选哥哥, 哥哥最疼我了。” 慕庭周低哼。 视线交汇, 兄妹间默契使然,两秒后两人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桑偌重新靠上他肩膀。 她诉说心中所想:“哥, 不用担心我会和从前一样眼里只有贺憬西, 感情早就不是我的全部, 每个阶段每一样经历,我都想好好享受。” 工作,生活, 美食等等其他很多很多, 只有好好享受方不辜负。 其实感情亦是。 “既然和他纠缠这么久,想试着再信他一次, 不如什么都不想就好好享受追求的过程,或许会有新的开始。”她说得坦然洒脱。 慕庭周揉了揉她的脑袋,他当然了解他的妹妹,也知道和贺憬西的那段感情让她成长了多少。 他相信她会处理好。 “我知道,”他笑,话锋一转又问,“知道我为什么会松口吗?” 桑偌摇头。 “元旦那次为了能见你一面,他让了两个其他公司争得头破血流的项目, 之后还会和我们公司深度合作,另外……” 桑偌身体一下坐直,她有预感,接下来的话才是最重要的。 慕庭周望着她,笑意微敛:“抱歉偌偌,是哥哥自私了一次,贺憬西给了我一个人的下落,我一直找不到的人。” 他没说的是,都是男人,他明白贺憬西不可能会放弃。 几乎是同一时间,桑偌脑中冒出了元旦那天他回微信消息时的情形,他少有的偏沉语气,以及那一道模糊的女声。 “元旦和你在一起的那人?”她直接问。 慕庭周颔首。 桑偌眨眨眼,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和八卦:“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我未来的嫂子吗?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她想了想,只可能是她还没被哥哥找到从那个家带离之前,或者当初她来西城后。 慕庭周思绪有短暂几秒的恍惚。 “哥?” 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他眸色渐暗,嗓音淡淡:“十年前。” 十年前,那时候哥哥…… 桑偌微讶。 “你们为什么会分开?”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异样情绪,她脱口而出。 一抹淡笑隐约覆上慕庭周眼角眉梢。 为什么? 因为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父不详的私生子。 “累了一天,不早了,去睡觉,”他没有回答,只拍了拍桑偌的脑袋,“明天我还要飞趟港城,你和陶陶先回家。” 说罢他起身。 桑偌知道他不是不愿告诉她,她尊重哥哥。 “好吧,听哥哥的话。”她乖巧点头,俨然一副要表扬的模样。 慕庭周故意视而不见。 桑偌:“……” 她恨恨瞪他。 慕庭周低低一笑,抬脚就走,走到门口时他忽而站定转身,不意外地抓到她对自己扮鬼脸的一幕,瞬间他眼底尽是无奈。 桑偌睫毛眨着,很是无辜。 “偌偌,”他正了正色叫她,看着她的眼睛说,“不论什么时候哥哥永远在你身后,只要你回头哥哥就在,想做什么就去做,你开心就好。” 桑偌鼻尖一下就酸了。 “知道啦。”她作势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出来。 慕庭周失笑摇头,离开。 桑偌窝在沙发里坐了会儿,脑中闪过很多很多,情绪恢复后她才起身拿过包包把手机拿出来打算充电而后再去泡澡。 然而找手机时她后知后觉发现电影院戴的那副眼镜找不到了。 一想到可能是落在了放映厅,她不免有些懊恼,那是她最喜欢的一副眼镜。 “嗡嗡嗡——”手机在这时突然振动。 冷不丁的,桑偌被吓到,垂眸发现屏幕上跳跃的是西城本地的一串数字,刹那间她脑中冒出了贺憬西那张脸,她有预感是他。 果不其然。 “是我。”电话接通的瞬间她便听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桑偌在客厅随便走着走着就到了阳台,她索性在躺椅上盘腿坐下,唇畔扬起一道微不可查的弧度:“还有事?” 电话那端,贺憬西习惯性地捻了支烟,想点燃但最终还是放下了打火机,嗓音低低:“你的眼镜掉在了电影院,刚才忘了给你,明天……” 喉结轻滚,他继续:“晚上一起吃饭,我带给你?” “明晚?”桑偌指尖漫不经心地在窗帘上滑来滑去。 贺憬西神经稍稍绷紧:“就是醒来后,不是十五号晚上。” 特意解释不是十五号,桑偌当然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她唇角微扬了扬。 忽的,她玩弄窗帘的动作顿住,说:“明晚我不在,可以的话,麻烦你一趟回停车场,我下来拿。” 贺憬西噎住。 半晌,他有些不自然地说了谎:“我现在没办法过来,”他顿了顿,“明晚你有事?” “回家。” 贺憬西沉默。 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两秒后,他低哑的嗓音稍显紧绷,虽是询问却分明不是要听她的拒绝:“我送你,好不好?” 明明不在面前,偏偏他说的话有种魔力像是要扣在她心弦上。 桑偌垂下眸。 一秒,两秒…… 她没有作声,气氛像是渐渐凝固。 贺憬西喉间逐渐晦涩:“桑……” “好啊。”突然的一句,他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神意识到她是答应了,瞬间他紧绷的神经变得松懈,握着的手指亦松开。 “好,明天我来接你。”温淡的笑蓄满贺憬西双眸,他的语调温柔缱绻。 片刻后。 公寓楼底贺憬西的黑色宾利缓缓驶离。 * 翌日。 桑偌乘坐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时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以及他身后无法无视的……房车。 贺憬西几步走至她面前,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低声说:“从这里回深城一路风景不错,要不要玩玩?” “不会累,房车里什么都有,很方便,会安全把你送到家,我保证。”专注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不曾移开半分,他循循善诱。 桑偌和他对视。 “不舒服我随时下车。”她径自从他身旁走向那辆房车。 薄唇漾出笑意,贺憬西跟上,主动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好。” 桑偌没有说什么。 贺憬西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想替她系安全带,刚要倾身就见她已经自己动手。 他慢了步。 “里面有电影,”他将提前准备好的电脑递给她,事无巨细地说,“杂志零食在箱子里,要喝水告诉我,困了去后面睡,床单被套都是新的。” 桑偌坦然接过。 嘴角微扬,贺憬西随即启动房车。 桑偌找了部电影,原本很喜欢,但凌晨看了首映,回到家后又和哥哥聊了会儿才泡澡睡觉,一早又起来工作,导致看着看着她困意袭来,于是跑去了床上补觉。 有好闻的淡淡清香弥漫,桑偌躺在舒适的床上,身下的床单和盖着的被子被套都是新的,柔软暖和,感觉和家里差不多。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枕头,她闭上眼,弯了弯唇角,困意再汹涌,不多时,她陷入睡梦中。 或许是这段时间太忙太累,加之昨晚基本没睡多久,这会儿沾了枕头,明明是陌生环境,但她还是睡得格外得沉。 等醒来,她恍惚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外面天幕已变黑,且房车不是行驶状态,而是停了下来。 桑偌清醒。 她下床简单洗漱了番,推门下车的瞬间便闻到了牛排香味直钻她鼻尖,她抬眸,就见餐桌椅子准备妥当,而贺憬西恰好将煎好的牛排放上餐桌。 他同样抬起头,有柔和笑意自他眼底溢出,昏黄的光线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饿了吗?”薄唇掀动,贺憬西开腔,嗓音不经意低醇。 他漆黑的眼眸看着她,深邃沉静。 桑偌点头。 下一秒,他走到了她面前隔着衣服握住她手腕,将她带到了餐桌前,椅子替她拉开,他轻轻按住她肩膀让她坐下。 餐桌上烛光跳跃,北欧风的透明花瓶里插着一枝鲜艳欲滴的带刺玫瑰,高酒杯中的红酒散发着属于它的独特醇香。 这一切都在陌生的露天环境下,夜空静谧,胧月皎洁,有别样的浪漫悄然弥漫。 他在她对面入座,眼底有温淡笑意。 桑偌微不可查地翘了翘唇,但没说什么,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她是真的饿了,刚要拿起刀叉,就听他说了声:“等等。” 视线里,他把自己的牛排切成了差不多大小的小块,随即自然而然地将切好的换给了她,又把她的拿到自己面前。 桑偌垂下眼帘,端起高酒杯抿了口红酒。 口感很棒。 她放下,唇角勾起浅浅弧度,叉起他切好的一块牛肉品尝。 嗯,味道也不错。 “味道可以吗?”忽的,她听到他问。 桑偌掀眸撞入他视线,勾勾唇:“还可以吧,”见他嘴角分明漾出了淡笑,她慢悠悠补充,“比我哥的厨艺差远了。” 贺憬西笑意微敛,但不过两秒他又恢复,就连声线里似乎也染上了薄薄的笑意:“我努力学,你多给我提意见,好不好?” “不好。”桑偌毫不客气地拒绝。 贺憬西笑意不减,甚至隐约有加深的趋势,偏偏他还一瞬不瞬地注视她。 桑偌要说什么。 ——他的手伸了过来,指间拿着纸巾自然温柔地替她擦拭唇角,画面熟悉,就像那次在螺蛳粉店他也是这样帮她擦。 桑偌身体微微顿住没动。 目光不可避免地和他碰撞,他蓄着淡笑的深眸凝视着她,眼神中有宠溺隐隐绰绰,脸廓的冷硬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温柔。 “好了。”他不紧不慢地说,拿回沾上了酱汁的纸巾。 桑偌抿了抿唇,血液重新流动。 贺憬西捕捉到,眉眼愈发温和。 接下来两人谁也没说话,但即便如此,气氛依然温馨不尴尬。 简单的烛光晚餐吃完,贺憬西自然地收拾碗筷,桑偌的手机在这时振动,发现是季行时打来的,她走去几步外接听。 贺憬西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眼底有暗色掠过。 等桑偌结束通话转身,她赫然发现餐桌上煮了壶花茶,餐桌周围又多准备了其他取暖设备。 “我休息了。”她说。 说完她就要上车。 贺憬西眼疾手快握住她手腕,喉头微动,低声说:“再等一会儿。” 桑偌任由他拉着,没拒绝也没挣脱,不动声色地翘了翘唇:“等什么?我困了。” 贺憬西沉沉地看着她。 “这里今晚能看到星空,”最终,他妥协,怕她还要上车,他半强势半温柔地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不自觉柔声诱哄,“很漂亮。” 桑偌没说话。 “出现了,”眼角余光发现景象来临,贺憬西低声提醒,随即松开她的手在她身旁坐下不再挡着她,“桑偌,抬头。” 桑偌不由自主仰起脸。 下一秒,她呼吸微微滞住,心跳更是直接漏了拍,她睁着眼,忽然间不敢眨眼。 美。 繁星点缀布满整个夜空,每一颗都清晰耀眼,最闪耀的钻石也根本不及其中一分的璀璨,夜空如洗变得幽蓝,如梦如幻。 这是桑偌见过的最美的夜空,亦是最震撼的一幕,上一幕让她也有震撼之感的,还是去年新加坡的那场流星雨。 但如今也是丝毫比不上此时此刻,何况亲眼所见和通过视频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太漂亮了。 “桑偌。”耳旁传来贺憬西郑重低唤她名字的声音。 她蓦然侧首。 他的双眸似和星空一样幽邃,又缱绻着无尽独有的温柔像是能将人溺毙其中。 他起身走至她面前半蹲下,捉过她的手牢牢的但也是轻柔的地握在掌心:“从前是我的问题,忽视你没有给你回应,导致那段时光很不愉快。” “我没想过要你原谅,无论你怎么对我都是我该受的,”他的喉间有些艰涩,情绪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我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以后的每一天都会让你开心。” 原本准备了很多话,但这一刻真的到来时反而说不出来。 “我们重新试一试,好吗?”他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而后缓缓下移贴上他左心房,“这里,一直只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接档文《诱情深陷》求收藏,专栏可见 - 感谢在2020-08-20 23:40:01~2020-08-22 00:3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沐 490瓶;我在等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隔着冬季的衣服, 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似乎依然能感知。 星空下,他就在自己面前,紧握着她的手虔诚地专注地望着她, 倒映着她的双眸深暗幽邃,紧张和期待覆在其中。 而这里,只有她和他。 “桑偌。”她听到他低声唤她的名字。 桑偌指尖微颤。 贺憬西感觉到了,以为她是想抽回手,见她始终不给他回应, 身体里血液流动的速度变缓, 他想也没想急急将她紧握。 “桑偌,再给我次机会。”再开腔, 他的嗓音低哑紧绷得厉害。 桑偌任由他攥着。 她看着他的眼睛, 忽而弯了弯唇, 语调故意凉漫:“不担心我故意答应再演戏骗你,最后玩弄你的感情把你彻底甩了么?” 贺憬西呼吸滞了滞。 半晌,握着她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 他像是认输, 喉间艰涩带着恳求:“那就时间久一点,让我做梦做得久一些, 嗯?” 回应他的,是她的沉默,连她方才说话时的淡笑也没了。 有黯淡层层缠上心脏,慢慢地收紧让他呼吸再困难,继而蔓延到了他的眼睛,一点点地将原本的期待亮光吞噬,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晦涩取而代之。 他喉结滚动。 “桑……” “为什么?”突然的一句,她双眸静静地和他对视。 贺憬西心跳少见地失控。 呼吸变得沉重, 他克制着握她手的力道,一瞬不瞬凝视着她,缄默几秒,嗓音沉哑但坚定地说:“桑偌,我想对你好。” 他就像等待被宣判的囚徒,神经紧绷,血液更像是停止了流动,肉眼可见地紧张。 桑偌感觉到了。 她作势要抽回手,可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加大力道紧紧握住,属于他的那股紧绷甚至沿着触碰的肌肤蔓延到了她的身上。 忍住笑意,她别过脸移开视线,红唇却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她开腔,不无傲娇地说:“只是给你追求的机会而已。” 空气静滞。 下一秒,点点亮光倏地一下重新覆满贺憬西双眸,就好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里突然有了光源和希望。 触目所及,有盈盈浅笑从她眼角眉梢间流淌。 她在笑。 有丝丝缕缕的异样情愫随之涌出,身体不再绷紧,贺憬西亦情不自禁地勾唇笑了起来。 “好。”他低头,薄唇隐隐发颤但虔诚地覆上她指尖亲吻。 他只吻了一遍,哪怕内心想继续。 “陪你看星空。”他哑声开腔,失控的心跳仍未恢复正常。 他的掌心此刻格外滚烫,烫意侵入毛细孔中蔓延,畏寒的身体似乎不那么冷了,桑偌睨他一眼,翘了翘唇:“好啊。” 只这一眼,轻而易举再度恍了贺憬西心神。 “看完再带你去个地方。”薄唇勾起弧度噙着淡笑,指腹情不自禁地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下,他说。 他的嗓音里似乎也缠着笑意,看她的眼神始终专注,能看到的,也只是她。 “去哪?”心脏悸动,桑偌下意识问。 很快,她知道了答案。 星空如洗,眼前一大片寨子是另一番美,坐落在一块儿亮着灯的寨子就像是繁星,天上星空地上灯火,交相辉映,璀璨梦幻。 睫毛扑闪,桑偌侧首,恰好撞入身旁人深邃的眼眸里,对视间,他的手轻轻触碰上她的,见她没有拒绝而后紧紧握住。 “情人节快乐。”他说。 二月十四还没结束,现在还是情人节。 夜色中,像是有羽毛轻轻地在桑偌心头拂过,有些微痒 * 直到回到房车洗了澡躺上床,桑偌依然觉得今晚所见太过震撼,美得直叫她窒息。 她想她大约永远忘不了这一幕。 心跳仍有些快,她坐起来想把今晚的照片发朋友圈,只是等指尖碰上屏幕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她根本就忘了拍照。 顿时,桑偌懊恼地撅起了嘴。 突然的一声响,微信提示有好友申请消息,她下意识低眸,那张不陌生的微信头像映入眼帘。 【今晚照片给你。】申请备注是这句话。 是贺憬西。 桑偌咬了下唇,用气音低哼了声,指尖按上就要拒绝,然而想到那些美景,瞪了他的头像几秒后她到底还是同意了。 申请通过,随即一张张照片发给了她。 桑偌点开大图,心中再一次地震撼,每一张都好看极了,一瞬间她像是犯了选择困难症挑不出最喜欢的照片,纠结好久她才发了朋友圈。 她按下定位,想连着地点一起记录,定位跳出来时,她却顿住。 竟然是这里…… 桑偌呼吸无意识屏住,同时脑海中涌出从前一副画面—— 她窝在贺憬西怀里指着微博上网友分享的星空照片赞叹,撒娇想让他陪她去,当时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睨了眼,让她乖一点说有空再说。 语气有些敷衍。 她觉得他根本就没看清楚她指的是什么,而后来她再也没提,自然,他更没有陪她去,久而久之这件事像被她忘了。 但今晚…… 原来,他还记得,忘了的却是她。 照片发布后第一时间出现不少点赞评论,基本都是拍戏合作过的演员老师们,不少都和今晚她初见星空时一样的震撼。 突然,又是一个点赞,来自没有备注的“HJX”,而对话框里,他发来的话她始终没有回应。 桑偌唇角弯了弯。 手边的工作已经处理结束,贺憬西又等了很久,然而她始终没有回复他的消息,倒是发现页有红色数字提醒,他点开,发现全是她和蒋施施的留言互动。 胸口涌出一种类似于被忽视的酸闷和失落,他克制了又克制。 【早些休息,晚安。】他再给她发消息。 没有回复。 …… 桑偌发现自己失眠了,不知是白天睡得太久的缘故亦或是其他,几次翻来覆去她就是睡不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星空画面。 又一次翻身。 “睡不着?”忽的,隔着帘子响起了男人低低的声音。 桑偌心跳骤然漏了拍。 她看了眼帘子,看不清他的身影,但听声音大概能猜到他是坐在离她的床最近的沙发那。 双手交叠在拿过来枕头的上,她下巴搁上手背,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腿随意晃了晃,看着帘子懒懒地承认:“嗯。” 沙发上,贺憬西唇畔噙着笑:“那我陪你说话。” 桑偌勾起唇,一点也不客气地拒绝他的提议:“累。” 笑意蔓延,贺憬西低低再开口:“那我给你讲故事,你不用说话。” 桑偌指尖漫不经心地戳着柔软的枕头,玩了会儿脸蛋再贴上手背,手指转而又揪起了床单,听到他的话作势低哼了声:“把我当小孩儿么?” 话落,帘子外没有声音。 桑偌掀起眼皮。 “你就是我的小孩儿。”毫无预警的一句,声音很低似缠绕着温柔笑意,明明隔着距离却莫名有种此刻他就在床边,在她耳旁说情话的错觉。 心尖像是被电流蹿过,有点儿麻。 “快讲。”手指攥住了枕头,她没好气地催促,耳垂处悄然染上不甚明显的粉晕。 低而慢的嗓音很快响起,磁沉的声线里似缠着薄薄笑意,每个音节有条不紊地从男人唇间溢出,像是要落在她心上。 他在给她讲故事,在哄她睡觉。 桑偌咬着唇安静地听着,慢慢的,笑意不由自主从眉眼处淌出。 无人打扰的房车里,贺憬西坐在沙发上,目光始终看着那个方向温柔讲述故事,一个故事结束后,他低声问:“还要听吗?” 没有回应。 “桑偌?”他试探着叫了声。 依然听不到她的回答。 片刻后,他起身放轻脚步走到了她床前,床头灯昏黄打在她精致脸蛋上落下一层暖晕阴影,她的呼吸声低浅睡得安静。 贺憬西注视良久,失而复得的满足感将心脏空缺处填上了点儿,嘴角笑意一点点弥漫,他俯身吻上她眉眼,声音很轻:“晚安。” * 第二天一整天都在路上。 贺憬西开车,桑偌也没闲着一直在看剧本,昨晚季行时打来电话说又有两个剧本送到了他手上,都很希望和她合作,他把剧本发了来。 看完其中一本她没什么感觉便微信告知季行时,聊完季行时问她现在到了哪里。 桑偌随手将定位发给他。 发完,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回深城的路?”她转头看向贺憬西。 贺憬西双手握着方向盘和她对视一眼,摇头:“不是,”没等她继续发问,他又说,“去另外一座城市,会在除夕前把你送回家。”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至于目的地是哪始终没有透露,桑偌看了他好几秒最后懒得再问,和季行时说了声后继续看剧本。 当晚,他们在房车露营地休息,和昨晚一样,这一晚仍是他隔着帘子讲故事哄她睡觉。 第三天依然在路上。 在一番剧本研究后,桑偌留下了两份,其中有个剧本有原著小说,她购买后一整天都沉浸其中,到达露营地后也一直在看。 第四天早上她是被贺憬西叫醒的。 因着原著小说太精彩,她是熬夜看完的,感觉才睡了一会儿就冷不丁听到叫起床,顿时有点儿烦,摸过枕头恨恨砸向他。 贺憬西眼疾手快接过。 “桑偌,”眼中蓄满宠溺,他在床沿边坐下,手指替她捋了捋散在脸蛋上的发丝,哄她,“起床好不好,今天我们看雪。” 雪…… 昏昏沉沉的脑袋乍然捕捉到这个关键字,桑偌眼皮一颤,猛地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看雪?”她有些不敢置信。 贺憬西颔首,指了指床尾:“外面冷,穿这些。” 桑偌顺势看去,是羽绒服和毛衣还有保暖内衣,一旁甚至还细心地准备了暖宝宝贴,鞋子在地上整齐地放着,都是御寒的东西。 是她能穿的,但都不是她的,在深城根本用不着这些,她的行李箱里也没有这些。 自然,只会是他准备的。 就像第一晚看星空一样,今天看雪也是他早就计划安排好的,但情人节凌晨他才知道她要回家,那么短的时间就准备好了这么多? 心尖处像是有什么拂过,桑偌忍不住看向他。 “外面等你,”眼看被子要滑落,贺憬西伸手替她拉上被子又将她整个人裹住,“别着凉。” 他起身离开。 桑偌被裹在暖和的被子里,双腿曲起,下巴习惯性地搁在膝盖上,眼睛看着那些衣服,最终唇角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 想到能看到雪,她心跳快了起来,没再浪费时间飞快下床跑去洗手间洗漱,接着换上他给她准备的衣服。 她从来没有见过大雪,鹅毛般的大雪这种形容在今天之前只是在书本上和网络上别人发的照片里看过,而现在,曾经的向往成为现实。 触目所及白茫茫的一片,天地的界限被模糊看不到尽头,自成一个纯净圣洁世界。 大雪飘落,就在她眼前。 桑偌忍不住伸手,雪花落在手心,不出几秒,雪化,她再伸手,再看着雪花化,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哪怕幼稚,她仍忍不住一遍遍地玩,乐此不疲。 雪小了些。 桑偌深吸口气,开心地直往前跑,鞋子踩上积雪发出声响,一声又一声,也在加倍着她的快乐。 满足欢喜的笑容染满她整张脸。 身后,贺憬西摆弄相机拍下一张张她的照片。 “贺憬西!”突然的一声。 他抬头,就见桑偌站在了远处没动,眉心拢在一块儿,他二话不说疾步朝她走去。 “怎……”话音未落,一团雪球突然砸上了他的胸膛而后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 猝不及防。 偷袭成功,桑偌开心极了,见他似乎没有反应,弯腰快速地又抓过一把雪扔向他肩膀,扔完还分外挑衅地抬起了下巴。 贺憬西睨她一眼,动了动,作势弯腰。 桑偌当即恶狠狠地瞪他,胸膛微微起伏:“你敢!” 贺憬西眼底尽是无奈的宠溺:“我……” 又是一团雪球砸中了他。 “……” 桑偌笑得乐不可支,哼了声转身继续往前跑,但不知是“得意忘形”还是没注意脚下的深雪跑得太急,她身体意外一个踉跄。 “桑偌!” 贺憬西第一时间意识到,然而她跑得太快他慢了步,眼睁睁地看着她摔在了雪地里。 “摔疼没有?”他扶她起来,上下将她打量。 桑偌没说话,她觉得有点儿狼狈,尤其还是在他的注视下摔倒,莫名的,她有种他在幸灾乐祸的感觉。 想拍开他的手,然而还没等她有所动作,他却将她的双手紧紧握住。 “手很凉,冷不冷?”她手上温度过低太凉,贺憬西皱眉,握着她手用自己的把她手背搓热。 他看着她。 或许是刚才玩得太尽兴,原本桑偌根本没觉得手冷,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被他包裹住,她竟觉得手冷了起来。 不仅是手冷,脚和身体都在抗议。 她怕冷,可她又和大部分女孩子一样爱美,很多时候宁愿要风度也不要温度,就像起床后她不愿穿保暖内衣就没有穿。 现在,强烈冷意侵袭,冻得她身体没忍住直发颤。 贺憬西敏锐感知。 “要不要先回车上?”他低声询问她的意见。 两人的距离很近,说话间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了桑偌脸蛋上,呼吸微滞,她别过脸:“不要,还没玩够。” 她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他掌心炙热的温度顺着她的肌肤一路蔓延,所到之处寒意被驱散,一点点地将她温暖。 她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唇。 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被他扔在地上的相机,她眨了眨眼:“你在拍我?” “嗯。”贺憬西颔首。 “让我看看。” 怕不暖着她的手会冷,本想说回车上再看,见她似是期待的眼神,贺憬西嘴角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声音不自觉放柔:“好。” 暂时将她手放开,他弯腰去捡相机。 捡起来的刹那,他听到她叫他,正要转身,冰凉的小雪块直接贴上了他脖颈。 始作俑者……桑偌。 桑偌笑得开怀,再次挑衅地朝他抬了抬下巴而后转身打算继续往前跑,不料男人的手几乎是在同时将她手腕抓住。 她条件反射想甩开,没想到力道过大竟让身体不稳。 “小心。”贺憬西拉住她。 桑偌本能地想借助他站稳,却不知怎么回事反而让两人齐齐摔倒,以根本没有预料到的姿势—— 摔在贺憬西身上。 天地茫茫,雪花仍在飘落,他的身下是厚雪,身上是摔下来的她。 两人紧密相贴,唇与唇之间意外地几乎只有一张薄纸的距离。 第70章 暧昧的姿势, 她和他呼吸交缠,眼中只倒映着彼此。 想要起身,然而他的手揽着她的腰形成阻力让她和他严丝密缝, 他的呼吸似乎愈发炙热,喷洒在她肌肤上异常敏感。 桑偌睫毛轻轻扇动。 “贺憬西,”她轻轻地笑,语调软软像是缠绕着娇羞,“闭上眼睛。” 贺憬西眼神骤然沉暗, 下颌线绷紧。 “乖, 听话啊。”笑意渐深,她像是在撒娇。 心脏猛地颤了颤, 贺憬西阖眼, 而下一秒,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紧绷,尤其是神经,瞬间绷紧到仿佛随时就会绷断。 ——她微凉的指尖沿着他脸廓线条缓缓上移, 所到之处出乎意料地带来灼烫感觉, 一股酥麻更是被轻而易举掀起。 她轻碰他眉骨,原本抬头后稍稍远离的气息重新笼罩而来。 忽的, 一缕发丝扫过他脸庞。 痒。 视觉的缺失让其他感官变得敏锐,贺憬西分明察觉到她重新低下了头,她的呼吸在靠近,她的唇……就要贴上他的。 瞬间,他的身体紧绷到极致,血液也好似不再流动。 他屏住呼吸。 倏地—— 凉意覆上他薄唇,冰冰凉凉的是雪,属于她的气息再次远离。 眼皮微动, 贺憬西睁开眼。 “是以为我要吻你吗?”卷发散落,发尾俏皮地落在他脸上,桑偌趴在他胸膛上笑盈盈地瞧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恶作剧。 她眼里带着笑,眉眼生动精致,眼波流转间的一举一动分外傲娇狡黠。 贺憬西呼吸节奏微变,揽着她腰的手想要往上捧住她的脸。 桑偌早有准备,二话不说撑着他胸膛从他身上起来,得意地冲他抬了抬下巴,而后拔腿就跑,边跑边挥手:“给我拍照。” 贺憬西从雪地中起身。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的香水味,不远处,她像是抛开所有一般在雪地中恣意玩闹,即便隔着距离依然能看到她脸上的笑,亦能被她的笑容感染。 如此鲜活。 情不自禁的,贺憬西唇畔勾起弧度,眼中蓄满笑意,很快,他将相机捡起继续拍下有她的镜头。 桑偌在这片仿佛没有尽头的雪地里走了多久就玩了多久,不腻也不疲倦,她始终处于兴奋喜欢的状态,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她,她做什么都可以。 扔雪球、拍照、堆雪人…… 她玩得不亦乐乎。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第一次在雪中玩得如此尽兴,而无论她走多久,每次一回头她总能看到贺憬西就在她身后。 几次目光碰撞,他似乎都在笑。 她亦是。 * 结束工作再洗完澡已是深夜,有暖黄光晕从帘子下方漏出,贺憬西站定,隔着帘子低声叫她:“桑偌,睡了吗?” 没有回应。 贺憬西在原地站了片刻准备进去,却在抬手掀开帘子的瞬间身体微僵。 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每晚睡觉她都会穿吊带睡裙,她说她喜欢,如今喜好应该没有变,就像现在,映入视线的就是她穿黑色吊带睡裙的画面。 只是,她睡得不安分。 房车里暖气充足,她身上的被子像是被她在睡梦中踢开,有一半落在了地上,吊带睡裙随着她的不安分往上卷,不仅莹白双腿露出…… 视线往上,她细白手臂裸露在外,精致漂亮的美人肩和锁骨分外惹眼,呼吸间曲线起伏,更有雪白风光隐隐绰绰。 不自知的诱人。 喉结轻滚,贺憬西半阖了阖眼,克制着眼底翻涌的那股暗色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弯腰将地上的被子捡起想要替她盖好。 忽的,她翻了身。 贺憬西本就深暗的眸倏地浓稠如墨,被外面夜空的暗色所浸透融为一体,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薄唇抿着,呼吸渐渐沉重。 从来只对她才有的欲念蠢蠢欲动,肆意地横冲直撞,叫嚣着要冲出他的身体。 他俯身。 心跳少有地失控,情难自禁的,他覆上她的唇,原本只想轻吻一下就离开,然而她的唇仿佛有魔力,吸引着他沉沦不愿就此离开。 轻触变为轻啄,慢慢的,他含住她的唇,又变成细细深深地厮磨。 可还是不够。 占有欲亦从骨子深处溢出,他想继续,想要深入。 呼吸愈发粗沉,眸色暗到无法形容,贺憬西克制了又克制,最终还是停了下来,他不能。 最后看了她一眼,他吻了吻她的唇畔准备离开。 “唔。”一声模糊的低喃。 视线里,她眼皮微颤缓缓睁开,眼神还有点儿迷离,被他吻得潋滟的双唇轻轻掀动,嗓音微哑地叫他:“贺憬西……” 毫无勾引的意思,偏偏诱惑。 两人近在咫尺。 贺憬西墨黑的眸和她对视,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薄唇间溢出的声音哑得厉害:“桑偌。” 桑偌半梦半醒,只觉他的气息强势炙热,他的声音低低地钻入她耳中,不期然掀起阵阵战栗,继而蔓延到她全身。 她本能地应声,软软的语调说不出的娇懒:“嗯……” 贺憬西目光极沉。 手指替她将额间一缕秀发拨动耳后,指腹继而情不自禁地抚上她肌肤轻缓摩挲,他压低了声音,诱惑:“继续刚才的事,好不好?” 他单手捧住她脸,描绘她的唇形,细致耐心地吻她蛊惑:“接吻,嗯?” 气氛隐隐缱绻。 上扬低哑的尾音带着难以抗拒的性感,笼罩下来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清冽且强势,他胸膛起伏的频率似和她的心跳一样。 桑偌心尖猛地颤了颤。 她掀眸,撞入一双深如幽潭的眸子里,又像是漩涡在意图拉她沉沦。 他的唇息…… “唔。”她忽然呜咽。 柔媚的一声,贺憬西只觉头皮发麻喉头再发紧,目光深了一寸,情不自禁的,他手掌往下,想和她气息相融。 一根手指忽的抵上他薄唇。 贺憬西动作顿住。 桑偌彻底清醒了,她和他对视,指尖点着他的唇,要笑不笑:“谁让你吻我的,我同意和你接吻了吗?” “起来,离我远点儿。”她将他推开。 贺憬西直起身,目光灼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桑偌没理。 她慢吞吞地坐起来,余光瞥见肩带下滑到了手臂,想带上,男人的手指快她一步,挑起那根细细的带子拨弄到了她肩膀。 他的指腹不意外地碰到了她肌肤,温热干燥像是带了电流。 桑偌要瞪他。 “抱歉,是我没忍住,”注视着她脸蛋,贺憬西坦然,再开腔的嗓音似乎更哑了,“是我想吻你。” 桑偌看着他幽邃的双眸,忽的,她扬唇轻轻地笑:“想吻我?” “嗯。”贺憬西颔首,眸色更暗了。 桑偌眨了眨眼。 “有多想?”后背靠着枕头,她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一边将一条腿有恃无恐地搁在了他大腿上,和他对视的眼神无辜又挑衅。 她分明感觉到睡袍下的大腿肌肉紧实且紧绷。 她翘了翘唇:“说呀。” 贺憬西额角跳了跳。 “很想,”喉间溢出哑声,他就这么深深地注视着她,将对她的欲望坦诚得直白,“梦里几次梦过和你接吻,每次见你都想吻你。” 他握住她脚踝,提前不给她抽回的可能。 桑偌看见了,她没想动。 “这么想?” “嗯。” 两人目光碰撞,她潋滟,他幽邃。 半晌。 “忍得难受么?”眉眼间漫出笑意,她继续问,同时被他握住的脚故意动了动。 贺憬西看她一眼,转而将她的脚握在了掌心。 “有时会难受。”他如实回答。 话音落地,却是她突然靠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近在咫尺。 喉结滚了滚,贺憬西呼吸微滞,想说什么,她的指尖毫无征兆地轻碰上他喉结,她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轻点着玩弄着。 她冲他笑,眉眼间染着娇艳张扬,生动风情。 分明是勾人的妖精。 下一瞬,她就在他的注视下,指尖缓缓往下,沿着他的睡袍到达某一点后停顿,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圈儿,而后作就要挑开他的睡袍带子。 “桑偌!”贺憬西猛地扼住她手腕。 桑偌睁着眼望着他,笑得很是无辜,又学着他方才趁她没清醒时蛊惑她的语调:“嗯?” “……” 下颚紧绷到难以形容,贺憬西阖了阖眼将那股欲念压制,直接结束话题放柔了声音哄她:“不早了,睡吧。” 桑偌摇头:“是你把我吵醒的。” 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她凑到他眼前,单手攀上他肩,灼灼地看着他,又故意低声撩他:“贺憬西……” 贺憬西眼眸变得深沉不见底,极暗。 “我在。”他应下,大掌揽上她腰腹怕她一不小心会摔倒。 桑偌哼了声:“我不信。” “不信什么?” 桑偌指尖戳了戳他的肩膀,拖长语调:“不信你刚才说的很想吻我啊。” 她身上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她明艳笑靥近在眼前,心头涌出饱胀感,明知她大概是和白日里一样故意使坏,他却仍心甘情愿陪她闹。 “怎么样才愿意相信?”他顺着她的话问。 他的指腹习惯性地沿着她腰际曲线轻抚,想继续的时候,她收回了攀着他肩的手,和他靠近的身体重新靠上了枕头。 距离被拉开。 他本能地想要靠近,她的指尖抵上他胸膛将他拦住。 他看着她。 桑偌也在看他,唇角噙着笑挑衅:“想吻我,想让我相信,就证明给我看。” 贺憬西低低开口:“怎么证明?” 话落,被他握着的脚从他掌心挣脱,但不是收回,而是……抬了起来。 “亲它么?”桑偌故意一脸地骄纵问。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不哭的鱼的营养液 第71章 脚尖在他眼前漫不经心地晃了圈, 她挑起眉,下巴扬了扬,娇软的音调故意拖长, 笑得张扬又嚣张:“亲不亲?” 贺憬西眸色幽暗。 桑偌捕捉到,哼了声,慢吞吞地就要收回腿:“我就知道……” 脚踝倏地被攥住,他掌心的温热沿着毛细孔入侵她的肌肤,他的指腹轻缓摩挲, 只这一下, 骤然有种强烈的电流感蹿过。 桑偌脚尖竟是很没用地瞬间绷直。 她看向他。 他眸光深如漩涡,莫名地叫人脑袋晕沉, 下一秒, 他指腹摩挲动作暂停, 深深地紧盯了她一眼后,俯身……没有丝毫迟疑地吻上她脚踝。 滚烫侵袭。 他的唇寸寸下移,吻上她脚背, 然而他深邃的眸始终注视着她, 像极了一张网要将她笼罩其中,不给她躲避的可能。 一吻落, 眼神深。 强烈的颤栗酥麻感被他轻而易举掀起,更在他吻上她脚尖时达到顶峰。 “砰——”像是有什么在脑海中炸开,桑偌呼吸猛地一滞。 身体发颤,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身下床单,心跳紧跟着失控,怦怦怦的像是要蹦出胸膛,哪怕她极力克制。 他还在继续,由脚尖回到脚背, 最后一吻在最开始的脚踝结束。 “还要不要?”她听到他低哑的声音。 他薄唇勾出浅弧,蓄着淡淡笑意,一股性感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悄然散发,性感中又裹着层叫人难以抗拒的撩人邪气。 他看她的眼神极深极沉,像是要看进她的眼眸深处,诱她彻底沉沦,他的指腹仍在她脚踝肌肤处轻轻摩挲慢慢游移。 桑偌心尖颤了又颤。 呼吸隐隐不顺,心跳狂乱,她死死地攥紧着手指。 贺憬西视线紧锁着她,循循善诱低声蛊惑,声线里似乎也缠绕着薄薄笑意:“要吗?” 他作势俯身继续。 “贺憬西!”心跳直接漏了拍,桑偌脱口而出。 贺憬西掀眸:“嗯?” 那眼神…… 指尖掐入掌心印出痕迹,空白的大脑恢复些许清明,桑偌不动声色地缓了缓心跳,极力克制住那股被他撩拨起的情绪。 被他握着的脚抵上他睡袍,下巴微抬,她傲娇提醒:“才追了几天,就想吻我?” 她的脚趾莹白圆润,很是可爱,贺憬西垂眸看了眼,薄唇染上笑意,低低说:“是,但主导权在你,你要我就继续。” 那只脚似乎在发烫。 桑偌只想抽回,奈何男人像是早就猜到她会这样,在她试图动作的时候便加大了点儿力道,强势但不失温柔地将脚踝扼住。 他的指腹在摩挲,酥麻感觉强烈,如潮水般要将她淹没。 “贺……” 他忽然松手,她的脚被放下,继而又被温柔地放回了被子下,他又站起来,俯身将被子盖在她身上,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睡吧。”眸色变得格外深暗,扼住那股欲念,贺憬西低声说。 他没有多停留,更不能再留下,所以他选择离开。 而很快,淅淅沥沥的水流声隐约钻入桑偌耳中,他在洗澡,可他先前应该是洗过澡所以才换睡袍的,现在又洗…… 只能是冷水澡。 有红晕染上桑偌脸颊。 她侧躺着,指尖攥着枕头,半张脸埋入枕头,半张脸被秀发散落遮挡,即便如此,那股迟来的滚烫热意仍烧着她整张脸。 她的心跳仍未恢复正常甚至反而越来越快,脑海里方才他真的亲吻她脚的画面清晰重复,一遍又一遍,挥之不去。 以及,那分明藏着占有欲和欺负欲的眼神。 睫毛颤了颤,桑偌闭上眼,然而当视觉缺失其他感官变得更为敏锐,比如——听觉。 水流声不断,像是要刺激她的耳膜。 忽的,水声停。 “今晚还要不要听故事?”不多时,她听到他的声音。 被被子包裹得有些热,桑偌踢开一点点,脚露出在床沿边晃了晃,盯着帘子上他不甚清晰的身影,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角:“不要。” 贺憬西薄唇漫开淡笑,说:“那我进来拿样东西。” 桑偌别过脸:“哦。” 贺憬西挑起帘子进入。 属于男人的气息笼罩而来,桑偌起先没有作声,直至他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似乎还携带着一丝凉意。 她睁眼,赫然看到他就站在自己眼前。 “你……” 没来得及出口的话直接被堵住。 他俯身,薄唇猝不及防攫住她的,温柔研磨描绘她的唇形,单手箍住她脑袋,让她被迫微微抬头,感受他细致深入的吻。 只是短短几秒,氧气像是被夺,桑偌就要窒息。 “唔。” 嘤.咛被他吞入腹中,唇随后分离,他的额头抵着她的。 呼吸交缠。 桑偌红唇水润,一双桃花眸愈发潋滟,见他停下就要踢他。 “来拿晚安吻。”指腹情不自禁地在她那颗泪痣上轻抚,贺憬西轻啄她唇,薄薄笑意像是从喉间深处溢出。 桑偌心脏蓦地漏了拍,又因他手指的凉意而身体颤了下。 “冷……”胸膛隐隐起伏,她拨开他的手,不自知地娇嗔瞪他一眼。 贺憬西薄唇勾起弧度。 “不冷了,”片刻后身上寒意散去不少,他在床沿边坐下握上她的手,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昨晚故事没有讲完,我继续。” 安静房车里,男人将昨晚剩下的故事徐徐道来,沉哑的声音性感得要命,低低的,宛如在她耳畔说着情话。 桑偌背对着他,唇角微扬。 * 两人在这座大雪纷飞的小城又玩了一天,第三天时他们前往隔壁城市乘坐飞机回深城,机票也是贺憬西提前就订好的。 直到坐上飞机桑偌才发现贺憬西准备好的远比她以为的多。 便携旅行枕头、眼罩、帽子口罩…… 她需要的可能会需要的他全都一一准备妥当,细致入微,之后两人各做各的事,她再次研究剧本的原著小说,他则处理工作。 似乎有种无言的默契。 桑偌看着看着眼皮发沉,睡着之际,她迷迷糊糊感觉到男人的手揽上了她的肩,动作轻柔地把她往他肩膀上带靠着。 她能感觉到他全程都没有换坐姿。 两个多小时的飞行后,飞机在除夕这天的下午平安降落深城机场,坐上贺憬西停在机场的车,车子朝慕家别墅驶去。 一段时间后前面就是别墅,桑偌欢喜地扬起唇,等车停稳后就要解开安全带下车。 手被握住。 她转头,撞入贺憬西那双覆着缱绻柔情的眼眸里,静静对视几秒,她红唇翘了起来:“这段旅程很开心,谢谢。” 笑意明艳,她顿了顿,语调不自觉软了两分:“你回去吧,明年见。” 贺憬西指腹摩挲着她手背,忽而慢慢和她十指相缠,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半晌才低声说:“不想明年才见,怎么办?” 桑偌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只能明年再见,怎么办?”她微的挑了挑眉,挑衅地反问。 贺憬西嘴角溢出淡笑。 “我拿行李。”依依不舍将她手松开,他解开安全带率先下车,而后绕过车头替她开门,护着她带她下车后才去后备箱拿行李箱。 “等你进去我再走。” 桑偌笑,没拒绝:“好啊。” 她推着行李箱往前走,即便没有回头但她还是能清晰感知身后贺憬西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不曾离开一寸。 到了门口,她按下指纹解锁。 她没有告诉慕庭周今天回来,想给他一个惊喜,可她万万没想到被“惊喜”的竟然会先是她。 ——玄关处一双高跟鞋东倒西歪,一件女士驼色大衣散落在地,和大衣交缠在一块儿滋生出若有似无暧昧的是男士大衣。 “慕庭周!你他妈有种今天做死我!”突然的一声冷笑怒吼从客厅方向隐约传来。 桑偌……僵住。 * 贺憬西半倚在车身上,烟瘾蠢蠢欲动,他摸出烟盒从中抖了支烟出来正要点上,就见视线里桑偌脚步略急地去而复返。 他一怔,本能上前:“怎么了?” 桑偌耳垂微红,别过脸睫毛不停地扑闪着,说:“先送我去酒店吧。” 贺憬西看她一眼。 很快,车子低调离开如回来时一样,不多时又在热闹的市中心商场停车场停下。 桑偌疑惑。 “等我,很快回来。”贺憬西握了握她的手,说。 桑偌根本没机会说什么他就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她作罢,好在没多久贺憬西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两个明显是超市的袋子。 一开始她没注意袋子里是什么东西,直至五分钟后她被他带上商场楼上的大平层,房子里一切都是新的,像是他在这里的住的地方。 而拎着的袋子里,是新鲜的食材和水果,还有零食。 桑偌怔愣。 “去看电影或者睡会儿,我来做饭。”贺憬西拉过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下,薄唇印上她额头。 没一会儿,洗好的水果被端来放在茶几上,还有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 桑偌趴在沙发扶手上看着厨房方向,厨房那隐约传来了水流声,应该是他在洗菜,也可能是洗一洗大概没有用过的厨具。 他做饭的样子…… 唇角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桑偌起身,轻手轻脚走向厨房,半倚在墙边看着厨房里的那个男人忙碌。 他的外套早就脱了,此时袖口撩起正在处理虾,动作竟很是利落,至少没有生疏也没有手忙脚乱,可她知道,他不会做饭更不会进厨房。 他的身影依然颀长挺拔,优雅和沉稳的气度像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此刻做着颠覆印象有烟火气的事依然不减丝毫。 恍然间桑偌想起巴黎那几天,她折腾他故意点中餐让他亲自做但又从不吃,那时她觉得他根本不可能下厨。 他那样的男人怎么会呢? 但现在…… 心尖像是被什么拂过,桑偌咬了咬唇舒缓着忽然有些过快的心跳,随即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客厅。 窝在沙发里,她摸过手机,指尖漫不经心地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最后她又起身走到厨房外偷偷地拍了张他下厨的照片。 低头查看,她嘴角勾了勾,不料一抬头就见贺憬西不知何时转过了身,眼里带着笑望着她。 桑偌自然地摁灭屏幕,傲娇地睨了他一眼转身回客厅。 身后,贺憬西笑意渐浓。 一个多小时后,一桌丰盛的年夜饭被摆放整齐,色香味俱全。 香味钻入鼻尖,桑偌的肚子很是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正准备去洗手吃饭,手机振动,哥哥慕庭周打来了电话。 “哥。”她接通。 慕庭周在电话那端问,声音沙哑:“偌偌,什么时候回来?” 桑偌动了动唇,如实回答:“已经到了。” 慕庭周瞬间明白:“和贺憬西在一起?” “嗯。” “今天除夕,回家吃饭。” 通话结束的同一时间,男人的身躯毫无预警地贴了上来,从身后将她抱住,他的下巴埋在她脖颈处,呼吸温热喷洒在她肌肤。 痒。 下一秒,他薄唇温柔轻吻她侧脸。 “要走?”她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就贴着她耳畔。 他的吻仍在继续。 睫毛扑闪,桑偌“嗯”了声。 手忽的被他握住,被他包裹在他手心,属于他的温度侵入她皮肤,她分明感觉到贺憬西抱她的力道紧了些,禁锢着她。 她咬了下唇:“贺憬西……” “从前你在的时候有你在我身边陪我过年,”贺憬西紧握住她的手,喉头滚动,再开腔时他的声音更低更沉了,“你不在从来只有我一个人。” “桑偌,别丢下我,带我回家,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晴天的微笑的营养液 第72章 他的声音很沉, 有隐约可怜的意味悄然涌出。 那些字缓缓地强势地扣上了桑偌心弦,而他的唇息炙热,肆无忌惮地喷洒在她肌肤上, 酥痒感觉渐升,顺着敏感神经悄然蔓延。 桑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整个人被他转了身。 他单手搂住她腰,另一只手捧住她脸,柔情似水的吻随即覆上她唇畔,性感气音蛊惑着她:“桑偌, 让我跟你回家吧。” 他含住她唇, 不动声色地挑.逗:“好不好?” 桑偌气息隐隐不稳。 偏偏他的掌心沿着腰线轻缓游移,眼看着就要…… 桑偌猛地抓住他的手。 “贺憬西。”胸膛微微起伏, 她瞪他, 不自知的娇嗔。 贺憬西转而抓住她的, 甚至缠绕上她手指和她十指相扣,目光沉沉紧锁住她脸蛋,声音像是哑透:“带我回家, 嗯?” 四目相对, 他的眸色极暗。 “桑偌……”他的薄唇再度覆上来,亲吻着她像是寻找着什么, 又像是在隐忍克制什么,“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桑偌心尖直发颤。 * 半小时后,桑偌带着贺憬西回到家,打开鞋柜看到那双不属于自己的高跟鞋时想到无意听到的那话不免有些尴尬。 但想到应该就能见到未来嫂子,她更替哥哥高兴。 “哥。”她喊了声。 还没走到客厅她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在抽烟的慕庭周。 “哥?” 慕庭周回神,睨了眼跟在她身后出现的贺憬西,没有丝毫意外,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 他起身:“洗手,准备吃饭。” 抬眸看向二楼,他上楼。 桑偌猜想是去叫人,于是她迅速洗了手期待地等着,只是片刻后等慕庭周下来却依然只是他一人,且他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 “哥?” “吃饭。”慕庭周径自走向餐厅。 桑偌疑惑。 贺憬西握住她手对她微微摇头。 三人在餐厅入座。 桑偌发现哥哥的神情和刚下楼时不太一样了,似乎变成了一贯的样子,问了她这次旅行的见闻,又和她聊了聊接下来的安排。 之后他又和贺憬西聊起了商场上的事,正好这时有微信消息进来,她就没有参与。 “和谁聊,这么开心?”她听到哥哥问她。 桑偌回复完消息抬头,眼中尽是笑意:“是蓝然姐,她问我愿不愿意当她的伴娘,她要结婚了,就在五月。” 贺憬西看了她一眼。 桑偌没有察觉,继续和慕庭周说话,慕庭周似乎也忘了贺憬西的存在。 一直到这顿年夜饭结束慕庭周有事离开,贺憬西都没怎么作声。 桑偌正窝在沙发里回复微信上的新年祝福消息,身旁落下熟悉的清冽气息,她眼皮也没抬,问:“什么时候走?” 话落,却是久久没有回应。 她转头。 下一秒,她被男人抱在了他怀中,后背依偎着他胸膛,手中手机被他抽走扔在了沙发上,轻柔的吻随之覆上她脸颊。 桑偌睫毛轻轻扇动。 不远处是落地窗,她抬眸便能看到落地窗上两人拥抱在一块儿的身影,他的怀抱温暖,她被他紧抱着,不甚清晰却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 “希望我走?”他磁沉的声音钻入她耳中。 唇角情不自禁扬起浅浅弧度,她傲娇地笑:“饭也吃了,不走难道你想留下?” “想,”贺憬西捉着她手,指腹习惯性地在她手背上轻缓摩挲,又吻了吻她侧脸,“想和你一起守岁过年,收留我一晚,好不好?” 弧度渐深,桑偌忍住笑,作势就要拿开他的手:“可我不想啊。” 然而下一秒手再次被他牢牢握住,并被包裹在了他的掌心里,抽也抽不回。 她哼笑:“贺憬西,没你这样得寸进尺的,你还在追求我。” “我知道。”贺憬西轻啄她脸蛋。 “那你……” “我想醒来就能见到你,想往后每一年跨年都能和你在一起。”一丝温情覆上贺憬西眉眼,他手指将她将一缕秀发拨开。 有异样情愫悄然在桑偌心底滋生。 忽然,眼前一片黑,他的掌心毫无预警遮住了她双眸,属于他的炙热覆盖。 所有的感官像是被他控制,桑偌心头倏然一跳:“贺……” 温热的吻落上她肌肤,便是被他拨开头发的地方,继而缓缓往上…… 黑暗中,她被他的温度和气息笼罩,心尖因他的吻不受控制地颤栗,她听到他低声耳语:“怎么样才愿意收留我一晚?这样够不够?” 桑偌心跳快了些。 她眨眼,睫毛刷过他掌心。 “不要,”她倏地抓住他的手趁机拿下,转头浅笑宴宴地望着他,语调无情挑衅地将他拒绝,“说了不收留就不收留。” 贺憬西深深看她一眼,薄唇掀动就要说什么,门铃突然响起,继而是她的手机微信声。 桑偌闻声就要去拿手机,男人的动作快她一步,把她的手机放到了她手上,她勾了勾唇,点开。 贺憬西仍从身后圈着她,没有有意要去看她的微信,但眼角余光还是意外地捕捉到了—— 行时哥:【偌偌,开门。】 贺憬西薄唇微抿。 桑偌瞧见季行时发来的微信笑了笑,拿开贺憬西在她腰上的手,双脚踩上地面就要去开门。 “穿鞋。”贺憬西扼住她手腕,低声提醒。 桑偌低眸,这才穿上鞋。 她唇角上扬噙着笑,脚步似乎有些看,贺憬西看着,从沙发上起身。 不多时,两人说话声由远及近。 贺憬西掀眸,和季行时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贺总。”季行时点点头打招呼,侧首又对桑偌说,“我先去拿东西。” “好。” 贺憬西眼看着季行时十分自然地走向一楼靠南的一间房间,没一会儿,他手里拿了样东西出来,而桑偌也自然地走向了季行时。 他眸色悄然暗了两分。 “找到了?”桑偌问。 “嗯,”季行时应声,他看了眼腕表,跟着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和礼物递给她,“新年快乐。” 浓了些许的笑意从桑偌眼角眉梢漾开。 她开心接过:“谢谢行时哥。” 季行时薄唇微不可查勾起弧度:“那我走了,等回来再过来。” “我送你。”桑偌顺口说。 两人往门口方向走。 到了门口季行时不让她再送:“回去吧。” 桑偌点点头,转身忽然想到什么,问:“对了行时哥,去年去巴黎拍广告前你不是说等回来有事要和我说?” 季行时看着她,即便和客厅距离较远,他似乎依然能感受到那道视线。 “我也忘了,”他淡淡说,“不是重要事。” 他顿了顿,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最终也只是让她回屋。 他离开。 * 桑偌回到客厅,发现贺憬西一言不发地站在灯光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哪怕灯光明亮似乎也照不清他的神色。 只是眼神似乎格外深暗幽邃。 桑偌静静和他对视几秒,小小地哼了声,笑:“还不走么?” 贺憬西薄唇微抿,半晌,他开口:“好。” 桑偌微讶。 “我走了。”走至她面前,贺憬西低声说。 像是有什么堵在喉咙口,桑偌看着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胸口窒闷,贺憬西克制着,离开。 不多时,偌大别墅只剩下了桑偌一人,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隐约传来,她转过了身,盯着门口方向一瞬不瞬地看了很久。 脑海里始终回荡着他离开时的那个眼神,以及今天在他那时他抱着她说不要丢下他的画面,桑偌心中莫名就漫开了一股难言情绪。 最后,她直接上楼洗漱泡澡,而结束时离零点只剩下半小时不到。 她拿过手机,没有新的消息进来,指腹沿着屏幕划来划去,正要收起时,手机铃声响起。 ——贺憬西的名字闪烁着。 桑偌盯着屏幕,直到快自动挂断才接通,但没说话。 “我回来了。”低沉的声音钻入她耳中,好像人就在她身旁。 桑偌翘了翘唇:“不是走了?” 话虽然是这样问,但她的人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慢吞吞地走到露台那,一拉开窗帘,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映入眼帘。 像是心有灵犀,她垂眸时他抬起了头,两人目光碰撞。 “你在这里我就不会走。”他说。 桑偌唇角情不自禁地再度扬了起来,哪怕弧度不怎么明显,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栏杆上划着,半晌她才好心情地说:“等着。” “披件外套。”贺憬西叮嘱。 桑偌穿的是睡袍,听着他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很快她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她给他开门,但他没有进来,反而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走到了外边草地,还把他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肩膀上。 “做什么?”她看向他。 贺憬西默不作声地拿出了袋子里的东西。 桑偌定睛一看,竟然是可以手持的烟花,她记得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仙女棒。 “要玩吗?”贺憬西眸光深深地看着她,解释,“没有买到烟花,只有这个。” 桑偌眨了眨眼。 见她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明显变化的表情,贺憬西心脏像是被悄悄地攥住,喉结轻滚了滚,他的声音沉了些:“如果……” “玩啊,”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桑偌直接拿过他手里的仙女棒,别过脸催促,“点燃,快点儿。” 贺憬西眼中同时漫开淡笑。 “好。”他应声,拿出打火机帮她点燃。 只一秒,仙女棒发出呲呲呲的声响,绽放的颜色五彩斑斓,一下照亮了彼此的脸。 桑偌看到了他唇畔的笑意,看到他眼中只有她。 她亦跟着笑。 手挥舞,仙女棒跟着划出好看模样,一根接着一根,仿佛永远不会落幕。 “砰啪——”夜空忽然被划亮,远处有绚丽烟花绽开。 零点到了,真正新的一年终于到来。 烟花声响起的时候,桑偌转过身,看到贺憬西始终就在自己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始终……看着她。 她笑:“贺憬西。”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两人异口同声。 仙女棒后还剩下另一种烟花,贺憬西在点燃,桑偌则坐在长椅上晃着小腿,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远处其他人家燃放的烟花。 而很快,贺憬西回到她身旁坐下。 正要说什么,身体被他抱入怀中,而他的手像是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红包:“新年快乐。” 下一秒,红包被放在了她手中。 睫毛在桑偌脸蛋上落下好看的阴影弧度,她眨了眨,看着红包脑中划过什么,在他的怀抱中转过了头定定地看着他。 “我闻到了酸味,”她笑了起来,“贺憬西,你是在吃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今天许渣被虐了吗、单世钧好帅、我在等风的营养液 第73章 柔和灯光洒落在她脸上平添几分朦胧美, 袅袅笑意从她眉眼间淌出,毫不遮掩。 贺憬西眼眸悄然深暗。 “没有。”他平静否认。 “真的?” “嗯。” “那给我红包什么意思?”桑偌挑了挑眉,手指划过红包, 她笑,“很厚呢,比行时哥给的厚了多少。” 贺憬西捏了捏她的手:“压岁钱,新年快乐。” 桑偌哦了声,小腿晃了晃脱掉拖鞋, 下一秒, 她自然地搁在他大腿上,和他视线交汇, 换了话题懒懒说:“脚冷。” 几乎是同一时间, 男人干燥炙热的掌心将她双脚包裹, 身上的衣服跟着用来遮挡夜风的凉意,试图用他的温度将她捂暖。 桑偌暖了会儿就要抽回。 “别动。”他说。 唇角扬起,桑偌倾身靠近, 指尖漫不经心地轻点他胸膛, 哼笑:“你在我这分数很低的,扣光了……就没资格追我。” 贺憬西视线倏然将她紧锁。 红唇翘了翘, 眼角眉梢间溢出薄薄的张扬挑衅,桑偌作势就要抽回脚离开他。 贺憬西动作稍稍用力。 “是,”他的嗓音仍一如既往,只是沉哑中带着紧绷,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终是承认,“我吃醋,吃醋季行时和你的关系, 更嫉妒……” 他顿了顿,说:“嫉妒他在这里有房间,而你让我走。”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错觉,桑偌竟在他听着还算平静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丝不甘心的可怜意味。 可先前明明是…… 她眨了眨眼,拖长了语调没有接他最后那句话:“所以行时哥给我压岁钱你也要给?” “嗯。” 桑偌轻笑,静静看他几秒,她忽而朝他摊开掌心:“那是不是也要送我礼物,礼物呢?” 贺憬西喉结滚了滚。 目光不动声色瞥过披在她身上的外套,落在口袋上两秒,最终他和她对视说:“没来得及准备,等回西城再给你。” 脚尖在随意乱动,桑偌看着他,意味不明地轻哼了声:“还有要说的吗?” “有。” “什么?” 话才落,她整个人被男人抱在了他腿上,依然是从背后圈着她将她紧抱住,下颚还在她脖颈处蹭了蹭,温热气息瞬间喷洒在她肌肤。 桑偌呼吸微颤。 闻着她身上的淡淡香味,感受她的真实存在,内心的空缺似再得到填充,贺憬西低声说:“以后只收我的压岁钱,好不好?” 他的声音就在耳畔,唇息温热,痒痒的。 桑偌忍住笑。 “不好。”她干脆利落地拒绝。 瞬间,她分明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微僵了僵,哪怕其实并不明显。 睫毛扑闪掩去眼底笑意,她作势推他:“松手,我要回房了。” 贺憬西薄唇抿了抿。 “好,”他说着将她松开,随即下一秒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说,“背你上去。” 说罢,他蹲下。 桑偌眼中尽是笑意。 “好啊。”她慢吞吞地趴上他后背,双手圈住他脖子。 他起身,她的视野跟着变得开阔。 她趴在他背上,指尖好玩似的划过他的短发,玩够了不经意掀眸发现月色下两人的身影交缠在了一块儿,暧昧悄然滋生。 桑偌看了会儿忽的闭上眼,指尖开始沿着他的脸廓线条缓缓游移,从下颚到眉骨到其他,一点点勾勒出他的五官。 她笑。 “贺憬西。” “嗯。” 只叫了他一声,笑意再蔓延,桑偌悄然搂了搂他的脖子,脸蛋慢慢贴上他温暖后背。 他背着她,每一步都很稳。 很快,桑偌被背回楼上,她在门口让他放她下来。 知道她现在的脾气,贺憬没有反对,只是提醒:“踩上来。” 桑偌看了眼,一点也不客气地踩上了他的鞋,单手攀住他肩,她抬眸和他对视,弯了弯唇角:“还有话要和我说么?” 贺憬西捉住她玩闹的手指,深深望着她,最终开腔:“晚安。” 气氛安静两秒。 桑偌抽回被他拽着的手,在他要重新握住之前抵上他胸膛保持距离,吐字清晰地说:“每年我哥哥都会给我压岁钱 ,不可能只收你的。” “说完了,”手指曲起收回,她傲娇转身,“一楼第二间房是客卧,今晚你睡……” 那字还未出口,男人双臂将她紧紧抱住,她的后背被迫紧贴着他胸膛。 桑偌没动:“不放?” “不放,”心情隐隐激荡,有情绪肆意影响心跳过速,再开腔贺憬西的声音像是哑透,“除了你哥的,以后只收我的。” 喉结上下滚动了番,他霸道强调:“只能收我的。” 桑偌忍住笑意,没作声。 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没有听到她亲口说,贺憬西紧绷的神经仍没有松懈,手臂不由自主地收紧,他叫她:“桑偌。” 语调两秒,眼底掠过暗色,他终是问出了口:“你有没有喜欢过季行时?” 桑偌分明察觉到他声音的异常紧绷,包括他抱她的力道。 她试图转身。 “桑偌。”贺憬西将她禁锢。 她索性就不动,目光落在前方说:“不是查过行时哥,知道他是我哥多年挚友,和我们的关系就像是一家人?” 两人始终紧密相贴。 须臾,贺憬西将她转过身面对自己,双手按住她肩,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字一顿:“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桑偌恍惚有种他的双眸就像是漩涡在吸着她往中心坠落的错觉。 她静静地看着他,看他薄唇紧抿,感觉他呼吸隐隐变沉变重。 “听好了,”她扬起唇,浅笑着告知,“在我心里,行时哥不仅仅是我的经纪人,更是我的家人,和我哥一样。” 浓郁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笼罩,她重新被他抱入怀中,重重地压向他胸膛。 唇角噙着笑,桑偌踢了踢他:“听清楚了就放……” 唇被堵住。 他单手将她侧脸扣住抬起,低头吻了下来,另一只手揽着她腰,来势汹汹中带着少见的急切,像是要通过这个吻证明什么。 “唔……” 桑偌后背直接贴上了门,她被禁锢在他的胸膛和门之际,仰着脸承受他的吻。 起先是强势的,但很快,他的动作变得温柔,轻柔地碾过她唇角,随即又缓缓吻上她鼻尖和眉眼,心无旁骛地专注地吻着她。 桑偌心尖直发颤。 “听清楚了。”就在她呼吸即将不稳的时候,她听到了男人哑到极致的模糊气音,就贴着她的唇,分外炙热性感。 桑偌别过脸,手心抵上他胸膛:“那就起开。” 柔情似水地轻啄她唇角,贺憬西目不转睛地注视她,哄着她蛊惑她的嗓音俨然沙哑透了:“继续接吻,好不好?” 桑偌瞪他,想说得寸进尺,话到嘴边脑中忽然闪过什么,下巴微抬,她指尖轻点他胸膛:“如果你能猜到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可以考虑。” 她的眸中尽是狡黠挑衅。 贺憬西喉间发紧。 见状,桑偌得意挑眉,收回手:“我要……” 手指忽的被他捉住,他薄唇亲吻她指尖,深眸望着她,声线中似带着薄薄笑意:“换衣服。” * 两个多小时后,一辆黑色的车到达隔壁临城海边,临城海边是国内最久负盛名的观看海上日出的地方,深城也有可以看日出的地方,但不及临城壮观。 车停稳,车内无声。 桑偌转头撞入男人眼眸里,心跳得厉害,那时她脑中突然冒出的的确是想看日出,但她根本没有表现出来,没想到他竟然猜到了。 心有灵犀么? “猜对了吗?”眼中蓄着笑意,贺憬西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他像是要看进她的眼眸深处。 桑偌心跳莫名就漏了拍。 “猜对了又怎么样?”她抽回手,浅浅一笑,眉眼间漫出挑衅,“只说考虑而已。” 另一只手手指无意识地攥在一块儿,眼看男人的眼神越来越深,桑偌索性别过脸看向窗外,单手托着腮欣赏起夜景来。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气息靠近。 桑偌眼皮一跳,心跳骤快,她想也没想转头脱口而出:“你……” 柔软的薄毯被他披在了她身上。 “先睡,到时间我叫你。”替她掖了掖薄毯又将座椅调整,贺憬西抬眸看了她几秒,温温笑着吻上她额头轻哄,“睡吧。” 桑偌眼睫颤了颤。 最后,她选择闭上了眼,她的确很困,而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她的左手更是被他包裹在掌心中不曾松开。 唇角弯了弯,她渐渐入眠。 梦里,有吻覆上她唇角。 清晨六点,桑偌被温柔叫醒,一杯从保温杯里倒出的温开水递到她面前,她接过,嗓子被浸润,整个人清醒不少。 当太阳从海平线缓缓升起,当手被握住,桑偌终究是没忍住转头看向了他。 陪她看日出的人,是他。 * 看完日出后两人在临城当地悠闲地享受了一顿早餐后才回程。 回到家是快中午时分,慕庭周不在,不知是一夜没回还是回了又出门了,桑偌给他打了电话但没人接听,猜想应该是和未来嫂子的事有关,便没有再打扰。 她上了楼,洗了个澡准备补眠,贺憬西眼看着她睡着后才开车出门买食材。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桑偌隐约察觉到有人进来,闻到是贺憬西的气息,她懒得睁眼继续睡,温柔的吻却是覆了下来。 辗转厮磨,细细深深地吻着。 异样感觉滋生,桑偌想将他推开,手腕却被握住轻按在了枕头上,下一秒,温热触感到达耳垂处,继而是男人低哑的诱哄—— “桑偌,跟我走吧。” 桑偌猛地睁开眼。 第74章 迷茫消散, 桑偌反应了过来他说的什么。 跟他走? 忽然,手被握住,他的薄唇轻吻上她指尖带来些许酥麻颤栗的触感。 “跟我走, 好不好?”贺憬西低声再蛊惑。 眼睛眨了眨,桑偌慢吞吞地就要坐起来。 贺憬西第一时间拿过枕头放在她腰后,他的手仍捉着她的手指把玩不愿放开,视线紧锁住她的脸蛋,等待她的回应。 桑偌望着他。 眸色渐沉, 指腹轻抚着她肌肤, 贺憬西主动说:“海外公司突然有事,我要去趟欧洲, 顺利的话大概一周, 一起去, 嗯?” 他眼中隐隐有期盼。 “跟我走,”他倾身靠近温柔研磨她唇畔,最后和她额头相抵, “好不好?” 他温热唇息尽数喷洒在她肌肤上。 痒。 桑偌唇角微翘, 作势要躲开,然而他的手掌突然捧住她侧脸不给她动弹的机会, 薄唇更是重新细致地碾过她眉眼回到唇。 摆明了是想诱惑她。 她瞪他。 “不好,”她另一只手抵上他胸膛制止他的下一步,却被吻得气息微微不稳,“新年我要留在家,你工作,我也有我的事要忙。” 她将他推远了些,笑得眉眼弯弯:“快走吧。” 捧着她脸的手情不自禁地摩挲了番最后转而箍住她脑袋,情绪压下, 贺憬西徐徐吻上她唇:“桑偌,我舍不得你。” 桑偌只觉心尖处像是有什么拂过。 深眸盯着她看了两秒,贺憬西轻啄她唇畔,嗓音低哑:“午饭在餐桌,记得吃,我走了。” 他松手,起身。 桑偌仍坐在床上,眼看着他的身影就要离开卧室,她咬了咬唇,终是开腔:“贺憬西。” 贺憬西脚步倏地顿住,他转身,目光灼灼。 那眼神太过炙热,像是要将她吞噬。 心跳不受控地漏了拍,桑偌抿了抿唇,别过脸避开他的注视,掀开被子下床直接走向衣帽间:“我送你去机场。” 四十多分钟后,车子到达机场。 “不下车么?”桑偌侧首,笑盈盈地望着驾驶座的男人,见他不动,坏心思起,她倾身靠近指尖戳了戳他胸膛,“这么舍不得……啊。”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整,她整个人就直接被男人抱坐到了他腿上。 “贺憬西!”桑偌胸膛微微起伏,不自知地娇嗔瞪他。 吻在下一秒覆了上来。 他掌心扣住她后颈,强势又温柔地碾过她唇,一遍遍专注地吻她,只是短短几秒而已,桑偌便觉得呼吸被掠夺,身体寸寸发软。 这人从来都太会吻,太会撩拨。 一吻结束,桑偌脸颊染满不正常的酡红,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更是风情无限。 贺憬西盯着她,眸色暗如泼墨,喉结更是艰难地滚了滚。 桑偌气息隐隐不稳:“你……” 眼睛蓦地被遮住,属于男人掌心的炙热瞬间侵袭而至,烫得桑偌眼皮一颤,而下一秒,他的薄唇又覆了上来。 逼仄的空间里,视觉被迫缺失,其他感官一下被放大到极致,他怎么吻的她,从哪吻到了哪,温柔或是热烈,掀起怎样的颤栗…… 清晰无比。 “等我回来。”末了,是他碾着她的唇低哑开腔,气音性感灼热。 贺憬西走了,从深城直接飞往欧洲,谢秘书和团队会在那里和他汇合。 桑偌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她没有马上开车而是在驾驶座坐了好一会儿,脑中闪过一些画面,情不自禁的,她弯了弯唇角,最后缓缓启动车子离开。 接下来的春节假期两人都很忙。 贺憬西忙着处理海外分公司的事,桑偌则挑定了下部电影,便是有原著小说的那剧本,非常有挑战性,她想尝试不同风格。 签下合约后,因为角色需要,她请了舞蹈老师来家里教她跳舞,除此之外她又将原著小说研究了遍,也和原著作者交流了番。 而这段时间慕庭周总是早出晚归,她有心想问问他的感情状况但实在是见不到他的人。 至于贺憬西,两人也很少交流,只有每晚临睡前他会掐着时间点发来微信语音邀请,而几次都是以她太累睡着结束。 春节假期结束后的一天。 桑偌有事出门,等回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她家大门外的贺憬西,他半倚着车身边抽烟边接电话,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在她看到他时他也抬起了头。 目光在空中碰撞。 桑偌心口一跳,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面,连视频也没有。 她停车,他快步朝她而来。 脚踩上地面还未站稳,她整个人便被他紧紧地拥入了怀中,熟悉的清冽气息瞬间将她笼罩,他侧首吻了吻她脖颈。 “想你了。”低低的嗓音就在耳畔,和他炙热的轻吻一起掀起颤栗,又落在了她心弦上。 桑偌呼吸竟是滞了滞。 下一瞬,她被他放开,还没有说什么,他的吻再次落下,略有些失了力道地吻着她,像是要将她融入骨血中似的。 此时正值傍晚夕阳西下,晚霞余晖洒落在他脸上隐约漾开一种别样撩人,而他吻得专注深情,更有种难以抗拒的性感。 桑偌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心跳止不住地狂乱,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终是抬起试探性地想要回抱他,吻却停止了。 “我要走了。”他说。 桑偌微怔,这么快? “什么时候回西城?”指腹情难自禁地在她被他吻得潋滟的红唇上拂过,贺憬西望着她,眸光深深,“早点回来,好不好?” 他的手指像是有魔力,触电般的感觉不断被掀起。 桑偌本能地捉住他的手。 胸膛微微起伏,她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她扬起唇角拖长语调懒懒地说:“没时间啊,过两天还有朋友要来玩。” 她眉眼间淌出浅浅的笑。 贺憬西盯着她看了片刻,说:“好。”他看了眼腕表,最后吻了吻她额头,“我走了。” 西装外套一角被捏住。 “给我的公寓摆束花吧,我喜欢家里有花,”睫毛扇动落下阴影,桑偌仰起铺着笑的脸重新看向他,“门锁密码……” 贺憬西俊脸上同样漾出笑意。 “好。”他吻她眉眼。 很快,那辆属于他的车缓缓驶离最后再也看不见。 桑偌站在原地,思忖片刻从手机中找出谢秘书的电话给他发了短信:【你家贺总这次又是去哪出差?】 谢秘书很快回复:【桑小姐,我们刚从欧洲回来,现在要去澳洲,原本是直接过去,但贺总算是时间特意来了这里,只有两小时的停留时间。】 桑偌指尖一顿。 只有两小时……就为了来看她一眼吗? 【桑小姐,当我多嘴说一句,其实去年那次贺总接到您的电话赶回来,特意推迟了和合作方的见面时间,损失了不少。】 去年…… 桑偌恍惚了一下,很快想起是自己情绪失控的那晚。 谢秘书再发来消息:【桑小姐,另外我纠正一点,贺总不是我家的,贺总清清白白,是桑小姐您的,只属于您。】 桑偌:“……” 脸似乎有点儿热。 * 桑偌没有骗贺憬西,的确是有朋友要过来玩,是蓝然和她未婚夫,两人原本的计划是前往临城看日出,知晓她在深城后蓝然便来看她。 作为东道主,桑偌自然要好好陪他们玩,然而等送走两人后,她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贺知宴。 “桑偌!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你居然这么久都不联系我,一点都不关心我过得好不好!”一见到她,贺知宴就咋咋呼呼地委屈控诉。 桑偌失笑,眨眨眼:“那你过得怎么样?” “……” “桑偌!”贺知宴怒瞪她,“就这么忙嘛,忙得关心我的时间都没有?” 桑偌作势点头:“对啊。” “哼!”贺知宴重重冷哼,“是忙拍戏还是忙着和我小叔谈恋爱?” 突然的一句,桑偌闻言看向他。 贺知宴一看她的表情,顿时气鼓鼓地嚷嚷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猜对了!果然,当时逼我们‘分手’的就是我小叔!” 他气得原地直转圈。 “哪那么巧,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爸妈都喜欢你,刚吃完就要分手,当时就小叔和我爸说话了!”一得到确认,他委屈坏了,“我就说公寓那次,他怎么说我们不合适,还知道你比我小几岁。” “我小叔,”他深呼吸,胸膛仍是剧烈起伏,最后直接咬牙切齿地叫了名字,“贺憬西就是禽兽!枉我从小敬佩他。” 他转身。 “偌偌,”蹭地一下他冲到桑偌跟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是不是我小叔强迫你的?他逼你了,你不是自愿的,是不是?” 桑偌哑然失笑。 “我小叔老男人一个,没情趣没感情的,他就不是正常人,偌偌,是个正常人就不会选他,你一定是被迫的,对吧?” 贺知宴苦口婆心地劝:“偌偌,你要知道,我小叔手段多的是,他那个年纪专骗你们这种小姑娘,追你的时候对你好,玩腻了,等你离不开他了就会毫不留情地抛弃你。” 桑偌翘了翘唇,单手托腮索性听听他还能说什么。 贺知宴见状,突然正色,严肃地问:“偌偌,你老实告诉我,你和我小叔在一块儿开心吗?你喜欢他,爱他吗?” * 西城。 连轴转的忙碌暂时告一段落,公事处理完后贺憬西参加了一个重要应酬,席间众人喝得都比较多,结束离开时他已有些醉意。 指间的烟抽完,他摸出手机拨通桑偌的电话。 然而,无人接听。 上次一别两人已经一周多没见面,这段时间连电话也少,每每说不了几句她就要忙其他的事,而今天一整天她都没有回他消息。 发微信,同样没有回复。 眉头紧皱,贺憬西扯了扯领带。 司机在前面问:“贺总,还是回公寓吗?” 自澳洲回来后贺总一直是住公寓。 窗外夜景不断后退,贺憬西半张脸隐在阴影中,有些晦暗难辨,他指腹按了按眉心,被酒精浸润的嗓子很是沙哑:“嗯。” 话落,手机振动。 贺憬西阖上的眼倏然睁开,他低头。 下一秒,升起的期盼坠落,失落蔓延,不是她的消息,而是久未联系的侄子贺知宴发来了微信。 本不想理会,但贺知宴接二连三发来消息使得手机振动,最新消息更是提到了桑偌,他皱眉,沉着脸点开了最开始的那条录音—— 【……偌偌,你要知道,我小叔手段多的是,他那个年纪专骗你们这种小姑娘,追你的时候对你好,玩腻了,等你离不开他了就会毫不留情地抛弃你。】 【偌偌,你老实告诉我,你和我小叔在一块儿开心吗?你喜欢他,爱他吗?】 贺憬西神色骤然一凛,握着手机的力道无意识地加重,没两秒,他的呼吸变了,每一下都变得又沉又重,无法自控。 是贺知宴和她的声音,但除了最开始她和他说话,之后贺知宴的问题她都是沉默。 * 电影《失格》自上映后口碑极好票房一路飞升,上映期间桑偌一直是休假状态,其他主创都开过直播,如今假期结束,她作为女主角自然也不能落后,算是宣传也算是给福利。 公寓。 桑偌想轻松随意些便选了盘腿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直播,只要她一抬眸还能看到茶几上摆放的鲜艳欲滴的玫瑰花。 她先聊了电影相关,聊完后准备应粉丝要求分享之前度假风景和见闻,正要开口时门铃响了。 想到今天回来西城时哥哥说他也在,晚上会和行时哥一块儿过来看她,于是她对着镜头回答:“应该是经纪人来了,稍等。” 她起身习惯性地拿过手机,等走到门口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点,好在手机镜头是朝下的,于是她就这样先开门。 门开,淡淡酒味瞬间萦绕上鼻尖,视线里的那张脸,不是哥哥慕庭周也不是行时哥,而是有段时间没见的贺憬西。 他紧紧地盯着她,眸色极端幽暗深沉,像是一张密网将她锁住,又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桑偌心尖猛地一颤。 下一秒—— 他长腿迈入逼近,在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揽住她腰,将她牢牢禁锢,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炙热的薄唇攫住了她的,近乎急切地啃噬。 “啪——”手中手机滑落掉在了地上发出声响。 桑偌眼皮狠狠一跳,终于想起她还在直播,心跳一下变得狂乱,她急急想要推开男人让他先停下来,他喑哑低沉的嗓音却在同时钻入她耳中,漂浮在上空—— “是我离不开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在等风的营养液 第75章 桑偌心跳倏地漏了拍, 呼吸跟着停滞,胸膛更是止不住地起伏。 眼睫发颤,她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 不期然撞入他幽如深海的眼眸里,那里只倒映着她,那里蓄着毫不掩饰的热烈爱意,深情缱绻。 目光碰撞唇息交错,阵阵别样的颤栗席卷全身。 桑偌几乎就要承受不住。 他的眸色越来越暗, 下一秒, 炙热的薄唇再度落下,吻上从前她最喜欢他吻的眉眼, 轻碾过那颗泪痣, 缓缓地触碰她脸颊, 最后覆上她的唇。 辗转研磨,柔情似水却也带着男性天然的强势。 “是我离不开你。”他哑着嗓子开腔。 不是她离不开他,从来都是他离不开她, 从前是, 现在是,将来更是。 低低的, 每一个字都直击心脏,无法躲开,桑偌呼吸瞬间不稳。 偏偏,他揽着她腰的那只手开始游移,指腹更是一遍遍地流连忘返似的抚着曲线,起先是温柔,可渐渐的,他的动作和他吻一起变得强势。 尤其是他的眼神, 绝对的是要将她吞入腹中。 “别再离开我。”他说。 所有感官被他牢牢侵占,呼吸已然紊乱到极致,桑偌指尖本能地攥得死死的,指甲更是掐入手心印出或深或浅的痕迹。 “嗡嗡嗡——” 突如其来的手机振动声响将桑偌最后一丝清明拽回。 她清醒。 而他的手指正在挑开她的…… “啪!”桑偌用尽全力从他禁锢中挣脱,重重拍上他的手背。 贺憬西微怔。 羞恼的感觉一下汹涌至全身,像是要气炸,桑偌狠狠瞪他一眼,想也没想又踹了他一脚,却没想到男人小腿那么硬,踹得她脚尖骤疼直皱眉。 一触及到她咬唇忍痛的模样,贺憬西酒意瞬间散去不少,心脏犹如被揪住似的漫出钝痛,他抬脚就要走到她身旁查看。 “怎……” 她的双手抵上了他胸膛,二话不说就要推他出去。 贺憬西将她握住,嗓子发哑:“桑偌。” 他还叫她! 桑偌气恼不已,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将他推出了门。 “砰——”门甩上。 桑偌胸膛剧烈起伏,不正常的酡红覆满整张脸,她瞪着他,真的是气坏了,不想再看他,她转身就要回屋。 “桑偌……” 她的手腕被攥住,不期然的,她看到了男人幽暗可怜的眼神,像是被她抛弃受了伤。 “别走。”他低声说。 桑偌额角突的跳了跳,脱口而出:“贺憬西!我在直播!所有人都听到了,你故意的是不是?” 贺憬西难得神情滞住,下一秒,懊恼后悔的情绪直接涌向他浑身每个角落,薄唇动了动,他试图解释:“我……” 桑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程度的生气感觉了。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此刻她像极了和男朋友吵架时的状态,不想听他说话不想看他,看一眼就会火冒三丈。 她试图甩开他的手,可他握得很紧。 “不许看我!”她气得再瞪他,鼻尖又萦绕着他的酒味,新恼和旧气一起冲击,她没忍住又踢他,“臭死了,酒醒了再来见我!” 她再次甩开他的手,这一次竟是轻而易举甩开,于是她不再看他转身指纹解锁进屋关上门。 手机还在地上。 只要想到方才贺憬西说的话极大可能被直播了出去,而自己差点沉沦其中,她就羞恼得不行,脸滚烫的无法形容。 桑偌闭了闭眼。 半晌,她深呼吸弯腰将手机捡起,尽管摄像头仍是朝下的,但她的脸还是红得像是能滴出血,就连手指也仍在发颤。 她再次深吸口气,颤抖着手想把手机翻过来,然而脸上滚烫的温度让她无法继续,最终她心虚又羞恼地退出了直播间。 手机再振动,季行时打来电话,淡淡的声音直入主题:“要公开吗?” 桑偌张了张嘴,握紧了手机根本发不出声音。 电话那端的季行时和慕庭周就在公寓楼下的车内,他看着前方说:“工作室会先发直播声明,要不要公开你自己决定。” 通话结束。 “走吧。”曲起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腿上叩了叩,副驾驶的慕庭周看着他笑了笑。 季行时和他对视一眼,漠然启动车子。 楼上。 桑偌咬唇捂住脸。 半晌,她放下手懊恼地走向沙发那坐着,坐了没一会儿,门口那传来轻微声响,她眼皮也没掀,直接别过了脸。 清冽气息笼罩了下来,她被抱入熟悉的怀中。 “别碰我。”她挣扎,想掰开他的手。 贺憬西双臂将她牢牢禁锢,下巴埋入她颈窝蹭了蹭,沙哑的音节从他喉间深处溢出:“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直播,我错了。” “原谅我一次,别生气,好不好?”他的薄唇轻轻碰了碰她的侧脸。 桑偌身体没出息地颤了颤。 “桑偌……” 指尖用力掐了掐掌心,她冷静下来不温不火地问:“酒醒了?” “醒了。” 闻言,桑偌克制住那股羞恼,在他怀抱中转身和他面对面,辨不出情绪的脸蛋淡淡地望着他:“一分钟,解释。” 贺憬西视线紧锁着她,喉间发紧下他的嗓音又哑了好几度:“有应酬喝了酒,你不回我消息,联系不上你,我……” 他紧握着她的手,但那句“没有安全感”到底没说出来。 “我不知道你回来了,我只是想上来在这里呆会儿,看到你……”难得的,他有些不知该怎么说,“我以为是幻觉。” 桑偌只觉有什么东西刺了她的心脏一下。 “还有呢?贺憬西,你最好说清楚别骗我。”她仍然冷着脸,然而语调已不自知地软了两分。 贺憬西默了默。 “知宴,”眼底流过暗色,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吃醋,“你不回来说是有朋友要来,但你没说是知宴,他比我重要?” 贺知宴…… 桑偌一噎,只觉又气又好笑:“贺憬西,你明明调查过,知道我和知宴根本就是……” “你叫他知宴,叫季行时行时哥,我呢?”突然的幽幽一句,酸味更为浓烈。 桑偌再度噎住。 四目相对,她的心跳竟是又快了些。 “……贺憬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而想到什么,骨子里的坏蠢蠢欲动,她又冲他微笑,吐字清晰地叫他,“你当然是贺憬西,贺、憬、西。” 贺憬西薄唇抿得更紧了。 桑偌挑衅地扬了扬唇,叫完后径自转过身背对他。 贺憬西双臂重新将她抱住,似乎有些委屈:“桑偌……” “我不会哄你的。”他的气息将她包围,桑偌仍有些别扭地说。 薄唇情不自禁地轻吻了吻她的侧脸,贺憬西双臂收紧,眸色难辨:“不用哄,只要你别离开我,在我身边就好。” 桑偌的心犹如再次被什么拂过,悸动蔓延。 她感觉到他越抱越紧,像是怕失去。 心念微动,她动了动唇:“贺憬西……” “我没有很老。”突然的一句贴着她耳畔钻入耳中。 桑偌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们只差七岁,”贺憬西紧紧拥着她,声音很沉,“我比你大,前面的路我已经先走过,我会带着你陪着你,往后的路也有我走在你前面,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桑偌怔住。 捉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他再开腔:“我会让你开心,每一天都开心,不会让你觉得无趣不会让你伤心难过,桑偌,你可以信我。” 这一下,桑偌终于明白了他今晚的反常,也猜到了什么。 有异样情愫一层层地缠上了她心脏,一点点地让她那处变得更为柔软,心潮涌动,她低声说:“其实知宴……” “不提他。” “……” 桑偌有些想笑:“真的不提?” 贺憬西脸色微沉,没回答,只是说:“让我抱会儿,嗯?” 别扭的吃醋老男人。 因直播事故而起的羞恼彻底消散,桑偌心底哼了声,心情好了不少,作势推他:“松手。” 贺憬西没作声,只是以行动来表明拒绝。 桑偌索性也不动,只凉凉吐出一句:“开门前我在直播间说应该是经纪人来了,直播中断,你觉得网上会怎么讨论?” 贺憬西身体赫然僵住。 “我来处理。”吻了吻她,他沉声说。 桑偌捉住他准备松开他的手:“撤热搜么?” 她在玩他的手指,酥麻触感因此蔓延,贺憬西克制着,嗯了声。 唇角漾出了一丝浅笑,桑偌转过头看着他:“我以为你会趁着这事希望我给你名分。” “我是想,但更不想勉强你。”对视两秒,贺憬西坦诚。 桑偌静静看了他良久,忽然问:“巴黎的代言,原本只是国内,之后行时哥说变成了全球代言人,其实是你,对吗?” “贺憬西,别骗我。” “嗯。” 果然是他。 桑偌动了动唇,又问:“国内代言那支广告是清纯路线,产品变了后风格也变了,为什么?” 究竟问的是什么为什么,两人皆心知肚明。 “因为你合适,”反握住她的手习惯性地放到唇边吻了吻,贺憬西坦诚,“你适合走时尚高端路线,现在的那支广告更能突出你的魅力。” 一时间,桑偌竟有些说不出话,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她知道,他是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 他的的确确是变了。 换做从前,如他那次所说他会嫉妒,嫉妒其他人能看到她看到不一样的她,所以从前他把她藏起来,但现在,他会为她考虑。 她其实很清楚,这个男人骨子里如今仍是有着极强的深深占有欲,只不过会为了她学会克制。 余光扫到她的手机,她默不作声捞起来,直接登陆今天重新下载回来的微博。 末了,她要起身。 “去哪?”贺憬西近乎条件反射地捉住她手腕。 桑偌看了他一眼,细白小腿晃了晃直接搁上他大腿,唇角微扬:“没鞋,你抱我,我要洗澡。” “好。”贺憬西语调里染了笑。 他站起来,俯身将她稳稳地公主抱抱起,桑偌顺势双手勾住了他脖子,女王般傲娇地命令:“快点儿。” 只是她的耳垂有点儿微微发烫。 “嗯。”贺憬西应下,径直抱她去了洗手间放她在椅子上,嘱咐她别乱动后去衣帽间替她拿了换洗衣物,又帮她放了洗澡水。 做完后他回客厅,摸出手机发现通知栏提示微博特别关注发了最新微博。 心头一跳,呼吸不自觉屏住,他点开—— 桑偌V:【是前男友,不是经纪人。】 只有这一句,贺憬西看着却是嘴角情不自禁上扬。 半个多小时后,桑偌泡澡结束,依然是贺憬西抱她出来,先是给她吹干头发之后抱她上床。 “还有个会要开,结束后过来看你,”替她盖好被子,贺憬西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睡吧。” 桑偌眨眨眼没说话。 洗完澡后她的眼睛似乎格外澄澈黑亮,贺憬西盯了两秒终是没忍住,单手捧住她脸俯身吻上她唇,强势不失温柔地攻城略地。 直至身下人快要窒息才停止。 “晚安。”轻碾过她唇,他嗓音喑哑地说。 他很快离开。 桑偌平躺在床上,回想今晚种种脸蛋仍是控制不住地发烫,心跳如擂砰砰砰,她翻了身侧脸埋在枕头中,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贺知宴的微信消息便是这时发来的,先是甩来了一张今晚和贺憬西的对话截图,接着又坏笑地发来语音说他大仇得报,让贺憬西听了点儿录音。 他又将录音转发给她。 桑偌点开,果然,她猜的没错。 手指在屏幕上漫不经心地划来划去,末了,她哼了声,给贺憬西发微信:【贺知宴适合在国外呆着,把他送回去。】 【好,听你的。】贺憬西秒回。 他的微信头像还是当年马尔代夫那个情侣头像,桑偌看着,指尖忍不住轻轻抚过,有冲动想要和他说什么,最终她还是决定等他开会回来后。 但没想到等着等着她睡着了。 贺憬西回来时看到的便是她安静的睡颜,他在床沿边坐下,指腹情不自禁抚过她脸蛋。 “桑偌……”他低低唤她的名字,眸光深深说出一直藏在心底的那句,“什么时候能重新爱我,我也会没有安全感。” 床上人始终没有给他回应。 注视良久,他关了灯轻手轻脚上床将她搂在怀中,闻着她的气息和她严丝密缝,这段时间的的思念终是得到安抚。 “晚安。”轻轻一吻落在她额头。 * 昨晚没等到贺憬西回来就睡着的桑偌接下来并没有机会再和他独处,因为贺憬西又出差了,而她在忙完手上的工作后也再次进组拍戏。 这次电影的取景地有国内也有国外,合作的导演非常严厉,拍摄几乎是封闭式的,加之桑偌的戏份很重,她根本没有多余时间。 有两次贺憬西飞来见她,两人见面还不到半小时就分开了,只能每天抽空微信联系,然而就算是微信,很多时候不是她没时间就是他忙,很难多说几句。 而因为一些意外,电影进度被拖慢,直到五月底蓝然婚礼前两天桑偌才正式杀青,因着蓝然婚礼在国外海岛举行,她连西城都没回就马不停蹄地飞往国外。 结婚那天天蓝如洗,整个婚礼浪漫温馨,桑偌没有抢捧花但捧花还是很幸运地落在了她脚旁,蓝然说这是最好的安排,说不定她的真命天子很快就会出现。 桑偌当时只是笑,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没想到—— 隔天上午她在沙滩漫步时久未见面的贺憬西突然出现,一步步朝她而来。 她怔在原地。 这一刻,她分明感觉到了心底有股大约是叫想念的情绪悄然涌出,原来以为没有,只有在看到他时才会破土而出。 “你怎么来了?”直到他在自己面前站定,眼睫颤了颤,她停滞的呼吸才恢复正常。 下一秒,她被他压在胸膛。 “来接你,”薄唇亲吻她发丝,淡淡笑意从贺憬西眼角眉梢间漾开,连声线里也缠绕上了笑,“有时间吗,邀请你度假。” 他将她放开,额头抵着她的。 桑偌笑了起来,她朝他伸手让他握住,脸上净是明艳和娇懒:“好啊。” 她没问他要带她去哪,她将一切交给他,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思考,她知道他会把所有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后来,飞机在南太平洋降落,他带她来了斐济。 “想不想学潜水?”入住酒店休息,贺憬西习惯性地将桑偌抱在怀中。 桑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重重点头:“当然。” 她唇角漾开笑,贺憬西亦是。 “好,我找教练,”他吻她,“你先休息倒时差。” 桑偌欣然同意。 他们会在这呆一周左右,有的是时间玩儿,度假自然是要悠闲开心,所以她很放松,是全身心地来这里度假休息。 看日出,学潜水,漫步…… 接下来的三天里她每天都是玩得不亦乐乎,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第四天,两人潜水。 桑偌从没见过那么多五彩斑斓的软珊瑚礁,红色粉色蓝色各种想不到的颜色都有,穿梭其中的还有不同种类的美丽生物。 单单的漂亮和震撼都难以形容。 除了珊瑚外,与鲨鱼共舞更是斐济潜水的著名特色,只要有勇气挑战。 桑偌蠢蠢欲动,她看向贺憬西。 “会怕吗?”贺憬西牵着她的手问。 桑偌摇头。 贺憬西吻了吻她眉眼:“我牵着你,不会松手。” “好啊。”桑偌笑了开来。 她信他的。 做足准备好,两人慢慢潜入海底开始全新挑战,从始至终,桑偌的手都被他紧握着不曾松开,他就在她身旁,只要她转头就能看到他。 他牵着她保护着她,同时还有专业的教练在一旁为她的安全保驾护航,他带她一点点地体验,带她探寻鲨鱼踪迹…… 桑偌只觉肾上腺飙升,是从未有过的刺激和震撼,结束时更是意犹未尽。 她情不自禁地看向贺憬西,发现他也在看她。 她勾了勾唇。 深夜,月光皎洁。 脚下的沙子细软舒适,耳旁传来潮涨潮落的声音,桑偌就像是个孩子一样嘴角噙着笑,一脚脚踩着沙欢快地漫步。 有海风拂过,吹起她的红色长裙。 脑中忽然冒出刚杀青电影里的画面,像是情难自控,她脚步轻盈地跳起了电影中的那支海边独舞,她记得每个动作。 长裙飘飘,她转头,贺憬西就站在她两步之外。 “好看吗?”她问。 男人走至了她面前。 “好看。”牵过她的手握在掌心,贺憬西低声回答。 桑偌得意地笑,眉眼弯弯,还想说什么,却见男人突然缓缓地在她面前单膝跪地,握着她的手,抬眸深深地注视她。 刹那间,她心跳猛地一滞。 海滩上此刻只有她和他两人。 “桑偌,”掌心下是她细腻的肌肤触感,贺憬西指腹习惯性地摩挲了下,喉结轻滚望着她哑声开腔,“生日快乐。” 生日…… 桑偌呼吸不自觉屏住,好几秒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今天似乎的确是她的生日,只不过两年前和他分手后她就不过这个生日了。 她垂眸。 贺憬西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没有半分移开。 “两年前那晚不愉快,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让你忘记,”他握着她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或许要很久,或许会忘不了……” 他顿了顿:“但我会尽自己所能让往后你我的回忆,让你的生日都只有开心,就像今天。” “对不起。”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最后一句像是从他喉咙很深处溢出。 他的身体是紧绷的。 桑偌隐约感觉到了,她静静地看着他。 半晌,她问:“像今天一样开心……你觉得我今天开心么?” 贺憬西瞳孔微缩。 “我……”喉间艰涩,好几秒他才紧绷地问,“不开心吗?” 桑偌:“……” 想骂他怎么这么笨了,然而话到嘴边她还是改了口:“直播那晚贺知宴发你录音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么想知道我的答案,怎么不亲口问我?” 贺憬西薄唇抿了抿:“我……” “就料定我没有回答?还是料定我的回答不是你想要的?”这样的姿势久了其实有点儿累,桑偌悄悄瞪他一眼,“那天贺知宴问我和你在一起开不开心,是不是你强迫我。” 她分明察觉到他似乎是紧张了。 桑偌定定地看了他两秒:“我告诉他,如果和你在一起不开心,我不会再回到你身边,没人能强迫我,我不会勉强自己。” “贺憬西,”她指尖在他掌心勾了下,轻声慢语,“是你一点点让我重新愿意,我没有不开心,这段时间我很开心。” 贺憬西暗淡的眼眸骤然有微光闪烁。 桑偌捕捉到,唇角止不住地上扬,低哼了声:“那晚我就想告诉你,是你不要提。” 心底某处渐渐柔软,话锋一转,她又看着他的眼睛说:“今天这个生日我很开心,”顿了顿,她补充,“真的,是你让我开心。” “就是……”她故意拖长了音调。 贺憬西心脏再被提了起来:“什么?” “没有礼物。” 贺憬西绷紧的神经松懈,他哑声说:“礼物在酒店。” 桑偌笑了起来,眸光盈盈地望着他:“还有话要对我说么?”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她又说,“我有话要说。” “你说。” “背我。” 桑偌抽回被他握着的手,见他没有马上动作,唇角微翘了翘,故意挑刺:“怎么,男朋友背女朋友不是应该的?” 贺憬西原本要转身的动作顿住,他死死地盯着她。 那眼神分外炙热。 很没出息的,桑偌心口一跳,她不自知地娇嗔瞪他:“不想当我男朋友么,不想的话那就……” “想。”贺憬西斩钉截铁将她迅速打断。 “背我。” “好。” 他在她面前蹲下,桑偌知道被他背着的感觉,温暖且有安全感,没有犹豫的,她趴上他背,双手圈住他脖子,他随后站起来。 和新年那晚一样,他背着她的每一步都很稳。 海风吹拂,发丝被吹起调皮地扫过他的脸庞,桑偌浅笑着拨开,瞧着他完美的侧脸,心跳突然就加快了起来,好像有什么在破土而出。 “贺憬西。”她轻声叫他的名字。 “嗯。” “贺憬西。” “我在。”贺憬西唇畔勾起了浅弧。 桑偌亦扬起了唇,夜色也遮不住她眉眼间的笑意,随即,她的唇轻轻地主动地吻上了他的脸庞。 夜色浓郁,空气中悄然弥漫甜蜜,晕黄光线里,两人的身影交缠在了一块儿。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在这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