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动了心》 作者:东拉西圆 文案: A大男神谢和风,成绩优异,皮囊万人挑一,样样都好,就是高冷难撩,妹子勿近。 黎夏锲而不舍地撩拨了小半年,仍没摘下这朵高岭之花。 于是,她不干了! A大校园论坛上有个板块叫“鹊桥”,顾名思义,专为本校学生发帖征友而设。 后来某一天,影视系新晋系花黎夏的校园账号在上面发了一条贴子。 众人惊讶之余,疯狂顶贴,短短一刻钟,就把帖子顶上hot。 当晚,许多人在女生宿舍楼下,看见谢和风返校。 男人一身白衬衫黑西裤,矜贵又禁欲,偏做的事让人跌破眼镜—— 他把身前肤白貌美的小姑娘抱进车里,眼神温柔得似能滴水。 半小时后,男神的校园账号在黎夏征友贴里回复:【谢和风,24岁,收入稳定,已有房车,对卿倾心已久,期盼夏夏垂怜。】 *在对她动心这件事上,他一点儿本事也没有。 *1V1,双C双初恋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夏,谢和风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还不承认 立意:拥抱自由 第1章 01 错误邂逅 黎望潮晚上去自家公司的连锁餐厅视察,遇见了女儿的语文老师领着一家子在那儿吃饭。 今年高考,黎夏从雷打不动的年级八十几名,一考跃进年级第三,总分排进了C市理科前五十。 这个成绩对于黎望潮来说,是震惊,是漫长的喜悦和自豪,他这几天逢人便炫耀。虽然他不认为黎夏能取得这样惊人的成绩与老师们有太大的关系,因为最后一次联考,黎夏依旧还是八十几名。但这不妨碍他见了黎夏的老师感觉到亲切,高兴地让餐厅主管给这家子免了单。 半头花白的老教师没有客气,这是学生家里开的餐厅,就当家长请他到家里吃了顿饭。 黎夏的高考成绩同样震惊了他们这一帮任课老师。老教师谢过之后,真心实意夸赞起黎夏来,夸得黎望潮心里又是一阵骄傲舒服,见饭桌上有喝空的酒瓶,吩咐主管拿两瓶珍藏版茅台来赠送给他们。 现下的老师可不敢收礼,老教师又是个正直的好老师。他把儿子伸过来摸包装盒的手拍开,把酒还了回去,边还边接着恭喜:“黎夏这个成绩,国内所有学校都可以试着报。A大影视系,闭着眼睛都能被录到,没见过她这么自信坚定的学生,志愿表后面全空着……” 话还没说完,黎望潮骤然大发雷霆,手边的昂贵茶杯当即遭了殃,被一把摔在地砖上,“砰”的一声,四分五裂。 老教师被突变和巨响吓得心脏一抖:“……” 他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 黎爸如此愤怒,老教师心下很快了然——黎夏这个志愿恐怕是自个儿决定的。 他还以为黎夏那么随性,是父母支持,让她去读自己的兴趣。现下一看,绝对不是那么回事儿。 黎望潮很快向目瞪口呆的这一家子人表示了歉意,极力忍着怒火跟老教师确认:“您的意思是,她填且仅填了A大影视系?” 点头,黎夏会马上挨批,摇头,她过段时间照样会挨批。 早晚都会被批,老教师给了肯定的答案。 怒火从黎望潮的鼻子和眼睛里喷出来,他急匆匆地告了辞,边走边点开了和黎夏的聊天记录。 中午他还在发消息叮嘱她:[C大经济专业,光华管理专业都很好,最喜欢哪个就把哪个放在第一栏。] 他忙了一下午,没时间看手机,现在才看到黎夏根本没回他,而以往他发过去的每一条信息,她都会回。 这个逆女,是要气死他! - 黎望潮打电话来时,黎夏已经在隔壁A市快活自由了十几个小时。 手机铃声响起前几秒,她还在一边哼着“你快乐吗?我很快乐”,一边把手上最后一张单牌出下去,清澈漂亮的眼眸里布满了得意:“我又要赢了。” 出的是“2点”,没人要的起。胜局已定。 铃声一响,快乐和得意都被大打折扣。黎夏强忍住拒绝的冲动,不情愿地按下了接听键。 她老爸估计是想先听一听她这边的动静来判定她所在的场所。所以电话通了,就只是通了。 黎夏同样不做声,见俩“农民”撂牌,她的一对四,也丢了下去。 三个朋友都默契地没出声,角落里那两个组局开黑的也比较安静,老爸最多能听到酒楼底下的江水声。沉默还在持续的原因只剩下一个,那就是老爸现在正在发大火,一般而言,生气时老爸最喜欢沉默,沉默的时长与生气的程度成正比。 黎夏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为迎接接下来的一场硬仗。 姚蓓蓓和林星津担心地望着她,贾川在默默洗牌,少年顶着一头上午刚做的韩式烫发,此时空气里浮动着浅淡的染发剂和烫发膏的气味,混合江水的潮湿与腥咸,不算好闻,但黎夏就是觉得浑身的毛孔都透着舒爽气。 黎夏放下杯子,从两男生身前的桌面上各撕了一张蓝色的便利贴。吃了饭,他们无聊地玩起了“赌|博游戏”,一张蓝色便利贴代表帮做一件事,她已经赢了三张。 互相沉默了能有半分钟,对面终于有动静传来,她爸的嗓音中气十足:“在哪呢现在?” 憋了这么半天就来了这么一句,这有点儿出乎黎夏的意料,她愣了愣,才淡声说:“隔壁。” “别跟我打哑谜,哪个隔壁?” 话才起头,包间角落里忽然响起一声怒吼:“我艹打你妈的电话呢,是不是有病!” 这一吼太过巧合太过不合时宜惹得黎夏震惊地循声望去,林星津随手抄起沙发上的抱枕扔过去,压着嗓子说:“这边打电话呢!你他娘的鬼叫什么?” 原来是一个男生游戏正玩到关键时刻被一通推广电话给坑死了。 那人赶紧道了歉。 显然误会已经造成,黎夏能感觉老爸强压着的火气全被刚才那一声给激了出来:“哪个兔崽子这么没教养!” 再怎么说她也不可能允许别人骂她的父亲,黎夏赶紧解释了句:“不是说您,有人在旁边玩游戏……”她边说边手势示意姚蓓蓓顶上她的位子,起身走向观景阳台。 黎望潮声音里依旧含着火:“我不管你现在哪里,就算是在外星也得给我在明天之内赶回来改志愿!当初答应好的报 C 大,临时变卦是想气死谁!” 黎夏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您说我怎么临时变卦?”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临时变卦!想一出是一出!”黎望潮很愤怒。 “您也知道这是想一出是一出啊?”黎夏语调慢悠悠的。 “黎夏!”她爸吼了一声。 黎夏还是慢慢地说:“我这都是跟您学的哟。” 黎望潮被气得不想说话,黎夏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觉得我听您的安排决定留在C市读C大已经拿出最大的诚意了,您答应过只要我留在C市就不再干涉我,可您怎么转头就食言了呢。之前我以为您不让我出省读大学只是单纯不想我离家太远,谁知道您打的竟是送我去联姻的主意。” 她用最平淡的语气诉说着最大的委屈,她刚知道的时候,是真的很生气很难受。 “什么联姻?爸爸没这么打算过。” 到了这个时候,她爸还在否认,还想骗她。 黎夏冷漠地拆穿:“如果我不跑,明天也许就会被您送进江家的大门。” 她爸默了三秒才说:“你从哪听来的?爸爸只是想让你和江彦交个朋友。你回来把志愿改了,我们还是按之前说的,你想住校不想住家里我现在也同意了。” 黎夏心里呵呵一声,“我和海王可交不了朋友。” 只是交朋友的话,江彦的母亲今早见到她会直接喊儿媳妇?若不是今早偶遇了江母,她现在还蒙在鼓里,有所期待地等着上C大。 黎夏正生着气,结果她爸关注点偏到外太空,来了一句:“什么海王?” “……” 她爸还挺有求知欲的。黎夏搜了搜,照着百度百科念:“海王是指暖昧关系众多且经常以广撒网捕鱼为中心指导思想撩妹的渣男,与‘中央空调’同义,源于‘本以为游进了哥哥的鱼塘,没想到哥哥是个海王’。”她被哥哥两个字恶心到了。 黎望潮沉默下去,估计是在消化海王释义。黎夏敛目望向江对岸的半城灯火,一座座洋房错落在岸边,不规则的排列方式,才是她喜欢的。她厌烦C市的规规矩矩和方方正正。就像她被支配的人生一样。 “江彦不是这种人,你别是自己反悔故意诋毁人家。” 黎望潮一开口就气得黎夏咬牙。 “你不愿意和江彦交朋友可以,只要你把志愿改回来,我明天就去江家说清楚。” 没了江彦,以后还会有陈彦李彦王彦。只要她没离开,就会一直没有止境。 黎夏铁了心:“ 志愿已经提交,改不了了。”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只看表面的天真小女孩了,她以前是真没察觉出老爸对她的操控欲也这么强,被他一句“跟了爸爸,爸爸不会逼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给骗了。 老爸太会伪装,又在妈妈的反衬下显得达理开明,她跟了他后他才慢慢显露出和妈妈一样有些病态的控制欲。 “你们老师说明天才截止。” 黎夏强调:“我已经确认提交了!” 黎望潮最后一点耐心耗尽,发了飙:“那也得给我回来!就是回来复读一年也得给我上C大!整日跟着那群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人厮混能有什么出息,心都被人给带飞了。” 朋友被贬低得一无是处,黎夏也有些冒火:“他们再怎么样也比江彦那种滥交的脏男人强。有句话您说错了,我的心,是被您们给逼飞的。我是不会回去的,A大我上定了!” 黎望潮怒不可遏:“那你休想再从我这里得到一分钱!” 黎夏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声音忽然就有些疲惫:“放我自由,怎样都行。” 说完,不等那边回应,就挂掉了电话。 关了机,黎夏望着江水出神。 小时候,她在有关梦想的作文里写:“这辈子的梦想我还没想好,但下辈子的梦想我早就想好了,下辈子我想成为一只野鸟,或者化作一缕清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会每天虔诚地许愿,也许就会有来生呢。” 放在那时,离家出走这种离经叛道的事,她连想都不敢想,后来胆子被越逼越大。不仅敢想,还做了。 今天下午车在高速路上逼近最高时速跑的时候,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 她能料到老爸会用各种方式威胁她恐吓她,想让她乖乖回去任他摆布。 虽然事发突然,但采取行动之前她已经想好了退路。至少断经济来源这招威胁不到她。 逃跑路上,她粗略算了一下自己的资产。这三年攒下来的各种零用钱压岁钱奖励钱加起来有百八十万,她在C市有一套写着自己名字的房子,一辆写着自己名字的车,全卖了,怎么说也得有个几百万。 横竖饿不死。 还得感谢老爸提前送了她成年礼物。 老爸还有儿子,还有貌美如花的小娇妻,没了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风吹拂少女如海藻般微卷浓密的长发,生气和烦躁被慢慢吹散。 A大校区就在那堆错落的江边小洋房后面,广阔无比。大学生还没放假,校园里到处灯火通明,她看过A大的地图,哪里是教学楼、哪里是宿舍楼她都能一一分辨出,A大的食堂,据说好吃又实惠。 A市南端接壤C市北端,A市是避暑城,连江横贯东西,江景美不胜收。 幸好啊,还有一座城市,让她一想起来,就心生欢喜。 - 看到黎夏嘴角的笑,里面三个人纷纷放了心,继续斗地主,黎夏进门时,正好到了胜负点。 这回姚蓓蓓是地主,她牌技差,手气还不行,林星津这把牌很好,有两个炸,轻轻松松赢了。 林星津瞧着黎夏亮丽脸上的惬意,心知她没太被她爸的电话影响,所以心安理得地从姚蓓蓓面前撕了一张绿色的便利贴,对黎夏说:“夏夏,你输了。” “这把不算数!我不太会玩。”姚蓓蓓把便利贴抢了回来,“夏夏亲自来才算。” 贾川无视掉姚蓓蓓的反抗,“林星津拿了绿色的,我也想玩绿色的,这样吧,看在蓓蓓不太会玩的份上,我的就算了,少你们一次罚。” 黎夏没异议,只说:“等他们这把结束就走吧,找个地方睡觉。” 林星津对他带来的两个朋友说: “你们俩打完这一局就退了,一会儿撤。” “OK。” 黎夏拿起赢来的三张蓝色便利贴,先对林星津说:“今天走得太急,什么都没顾上。我短期内肯定是不能回去了,你想办法把我的猫偷出来。” “你真是给我出了道难题。”林星津笑了笑,“不过我保证把它完好无损地交到你手上。” “先谢了。” “客气了。” 又请贾川帮忙:“请你找人帮我把房和车卖了。我不接受分期,要一次性全款。”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绝对帮你卖个好价钱。毕竟你以后就靠这点钱生计了。”贾川满口答应,他家做房地产的,买卖房车有的是人脉。 黎夏再次谢过贾川。 “夏夏,你这是打算以后都不回C市了吗?”姚蓓蓓问。 “没有啊,等哪天我爸我妈成长了不再想拴着我困着我的时候,我就会回去了。” 姚蓓蓓说:“我有点儿后悔没报A市的学校了。” 黎夏看着她:“你别傻。A市的艺术院校比不过C市,播音专业更是差远了。毕业后我大概会定居A市,你以后来这边工作倒还可以。” 姚蓓蓓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 正事说完,黎夏看着两个男生:“你们想玩什么?说吧。” 他们帮她的忙,她也得遵守游戏规则。 贾川不说,她和他相处没多久,但林星津和她玩了三年了,她很知道他,脑子里一堆恶趣味。 看到林星津从包里摸出一沓小广告时,黎夏觉得自己真没冤枉他。她挺吃惊:“你哪来的这么多东西?” 姚蓓蓓偷偷看小广告上的字,像个好奇宝宝,三秒钟脸就红透了。 提起这个林星津就很无语:“停车的时候有人往我车里丢的,我他妈真是醉了,那个人什么眼神,我看上去像是有问题的人?老子正值青春,精力旺盛……” 黎夏不是很好意思听男生说这个,打断他:“这里面不是还有找那啥的嘛,人家也许就是看你开豪车,广撒网,倒也不必就往那方面想。你就说你想我干嘛吧?” 林星津被黎夏说得舒坦了一些,顿了顿,一脸坏水道:“一会儿把这东西塞给你出门碰到的第一个人。” 姚蓓蓓细眉顿时拧起,“林星津这种事开不得玩笑哈。万一夏夏出去碰到的第一个人是猥琐男怎么办?” “那降低难度,你看着塞,塞给谁都行。”林星津看着黎夏,有些犹豫,“不然戴个帽子带个口罩,塞完就跑。或者你随便问一个陌生人要样东西。妈的,说着说着都不像大冒险了。算了,不玩了,没劲儿。我去阳台透透气。” 林星津把自己说无聊了,真就起了身。 林星津这人讲义气做事靠谱,就是总觉得过日子无聊没劲儿,他被自己样样优秀的亲哥打压,在被比较中长大,久而久之养成了这样一幅自暴自弃混吃等死的二世祖模样。 黎夏偶尔的时候也会觉得人生没劲儿透了,不过她今晚找到了乐趣,愿意让林星津也觉得今晚有趣一点儿。 她叫住林星津:“我出去看看。” 林星津回过头去望着黎夏,她随机摸起一张小广告,拉开门走了出去。 第一个碰到的人,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 黎夏无语望天,为自己的烂运气默哀一秒钟后,果断选择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座江边酒楼,格调高雅。走廊幽静,眼尾余光瞥见尽头一道高大的背影,她转眸望去。 这道背影足够吸睛。 年轻,健康。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白衬衫黑西裤勾勒出完美的身形,目测最少185公分,肩宽腰窄,一双逆天的大长腿。男人手肘撑住窗框,头微垂,劲瘦的脊背微微弓出一道慵懒的弧度。 搭配着朦胧的光线,还有点儿勾人心痒。 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她就对他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就决定是他了。 太想看看这幅身体的主人有着怎样的姿容。 朝男人走过去的时候,黎夏感觉自己的心跳莫名有些快,她的小凉鞋踩在铺着地毯的走廊上,几乎没发出声音。 空气里的酒味愈来愈浓,从男人身上传来,浓烈的酒精味几乎掩盖住了那一层干净清冽的海盐薄荷味。 黎夏想:喝多了的男人,塞了东西就跑,应该不会被抓到叭。 身后看热闹三人组已准备就绪。 姚蓓蓓扒着门框,两眼放光,“桃花运?” 林星津面色凝重,他的本意并不是想让黎夏邂逅一个帅气高大的男性,即使还没看到脸,那个男人的气质和身材已经足够能让女孩子沉迷尖叫。 “有种拆盲盒的感觉。”贾川说,他被网上段子套路过,“背影杀手”转身却是“如花”,差点被吓出心理阴影。 黎夏无暇顾及身后的讨论声,她边走边计算一会儿该怎么塞怎么脱身。相距大约三米的时候,对方一改之前的姿态,直起身子转了身。二十公分的身高差距,他看向她时,眼眸微垂,下沉的视线很有侵略性。 黎夏脑子想着速战速决,行动却一点儿也没跟上。男人绝色的样貌狠狠惊艳到了她。脑子短路了一瞬,等意识回归时,已经顿在了原地。 视线牢牢凝固在男人的眼睛上。 他的眉眼好绝,锋利不失英俊的眉,眼型似桃花,含情脉脉,是温柔又多情那一款。瞳仁漆黑如黑濯石,因为喝了酒,稍向上翘的眼尾有些泛红。 他倚靠着墙,就这么沉静地望着她,带着几分审视。莫名让她心神一荡。 把玩打火机的动作慢条斯理,下沉的眼角让他的清冷气质里增添了两分痞气。 怎么会有人,身上兼具几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关键还融合的这么完美舒服? 黎夏在一片沉寂中伸出爪子,跟人打了个招呼:“hello~” 男人干燥的薄唇轻启:“有事?” 黎夏声控一个,这句微扬的问音低沉慵懒还被酒精浸泡得有些暗哑,完全戳中了她挑剔的耳朵。她从他越皱越深的眉中猜出自己现在肯定一幅花痴样,遂有些不好意思地收敛起脸上过份的表情。 身后几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做任务,黎夏不想败露自己轻易被美色|诱惑。她一鼓作气地往前快走了两步,迅速把小广告塞到男人手里,并顺手牵走了他手上的打火机。 “……” 愣怔须臾,谢和风垂下视线。手里的纸片揉作一团。他将其缓缓打开,第一眼,就后悔了。 上面隐约有一个女人的头像,以及一串联系方式。至于其他的,他懒得多看。这些内容让他本就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剧烈的跳了两下。 他真是喝多了,换作平时,哪会给人这么戏弄他的机会。 缓缓将视线重新投注在少女脸上时,她在笑。那笑容纯粹柔软,与她的行为天差地别。少女的嗓音也是软的:“有需要的话可以拨打上面的电话哦,火机借我用用。” 她这是借?土匪一个。 见对方准备开溜,谢和风破天荒地再次开口,这次语速缓慢,几乎一字一顿:“上门|服务?你的号码?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晚?” 黎夏刚走了一步,听到这话略吃惊地“啊”了声,没想到他会有这样轻浮的一面。她转过身,撞进男人依旧清冷的眼里,某个想象的画面倏地窜入她的脑海,一边脸颊发烫,一边羞怒。一边避着他的视线,一边装淡定说:“不是我的。”她长睫轻闪,一副天真的模样:“上面有照片叭。” 谢和风没说话,他就是故意。 眼前这个女孩儿大概是刚高考完,时间点对的上,而且她身上还带着些许学生气。 世风日下,她的行为,刷新了他对现在的部分高中生的印象。 高考完出来寻求新鲜与刺激的人比比皆是。 但她选择的这种形式幼稚而危险,若碰上的是别人,她指不定明天就会出现在社会新闻上。 想到这一层,谢和风脸色冷下来,伸出手,语气也强硬:“东西还我。” 怎么忽然辣么凶? 黎夏没动,现在还回去多少有点让她没面子。 她没从男人身上闻到一丝烟味,不知道是气味太杂了她闻不出来还是他根本就不抽。 想了想,她说:“我们今天有人过生日,可是我们都忘记买打火机了,用一下嘛。”看上去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火机,不存在纪念物或者贵重物的情况,可她却故意问:“这么紧张,是女朋友送的?” 谢和风没了耐心,直接上手抢,动作有些粗鲁,指甲蹭过她的手心。 黎夏的惊叹脱口而出:“好烫。” 低头看了眼手心泛红的痕迹,他略显粗糙的指腹擦过她的皮肤,是不正常的温度。 他好像在发烧。 她还以为他脸上和耳朵上的薄红是因为喝酒上脸。 打火机的“啪嗒”声划破短暂的寂静,男人点燃了小广告纸片,把手随意伸到窗外。 黎夏盯着那团飘荡的火焰,纸片和纸片上的信息被火迅速吞|噬。 灰烬随风飘散。 烧了五秒,他没有松手。 黎夏脸上出现急色,出声提醒:“放手,你的手会被烫到的。” 男人依旧面不改色地盯着她。 火苗已经舔|舐到他的手指,黎夏看得心惊,没想太多就冲过去,想一巴掌拍醒他。 少女脸上的急切看起来挺真挚。 谢和风嘴角荡起一抹极浅的弧度,抬手轻轻握住女孩儿纤细的手腕,随之松开了另一只手,火苗带着最后一点残片滑落,快速消失在暗夜里。 第2章 02 “刚成年。”…… “……” 怎么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黎夏顾不上其他,赶紧够着脖子往外看,幸好底下是一片草坪,大晚上的没有人会经过。 因为这个观看姿势,他们之间的物理距离所剩无几,男人身上的酒味霸道的钻入她的鼻子。肌肤相碰,黎夏这才真正感知到他灼热的体温,仿佛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火锅炉。 她想说你发烧了为什么还喝酒,转念又觉得这样问显得过于多管闲事,于是把话咽了回去。 男人毫不犹豫地放开了她,黎夏羞恼地揉了揉手腕。悄悄抬眼,被男人依旧冷淡的眼神打击到,又心情低落地敛下眉眼。他的感官仿佛还停留在她给他塞小广告的时候,丝毫没被她刚才对他不加掩饰的深切关心所触动。 不过他看起来真的很不舒服。 黎夏不由的心虚起来,是她见色起意来打搅他的。 她觉得自己应该有自知之明地离开。可是窗外风景很好,她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留下来的借口。 男人默不作声地往墙边移了一点,她走到他刚才的位置上,决定从这个角度观赏一会儿A市的夜景。 很可能明天就看不到了。 只要老爸想,以他的神通,明天准能找到她。她不会屈服,但遭不住老爸使用野蛮手段。 她的自由是抢来的,能多一秒是一秒。 走廊再次静寂下来。彼此身上的气息连同着窗外的花草香交缠在一起。 谢和风闭眼缓过新一轮的难受,女孩儿的几缕秀发被风吹过来,一下一下轻轻拂着他的手臂。有些痒,可他懒得再挪步。 他轻掀起眼皮,看向3号包间门框边那三颗略显滑稽的脑袋。须臾后,冷冽神色稍稍缓和。恶作剧虽然恶俗危险,但好歹有同伴在。 安静蔓延了大约半分钟。黎夏没忍住转脸看了看身旁的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姚蓓蓓他们已经不见了。 没了赏景的心思,黎夏索性转了回来。低下头时,视线刚好落在男人手边,看着重新回到他手里的打火机,她在心里默默说了句小气鬼。 下一瞬,他把火机准确地塞进了她的薄外套口袋里。 “……” 黎夏诧异地抬眼,男人的目光依旧还落在走廊上。这人莫不是能听到她的心声。 “不是很宝贝吗?怎么又给我了?”她语气傲娇,手却攥紧了打火机。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回复,可黎夏因为得到了打火机心情愉悦起来,眼角带了笑。 她仰着头,迎着光看着身旁人,他脸上和脖颈上的汗水折射着灯光,眼角更红,整双眼睛因为发烧加喝酒变得水光潋滟,眉目间笼罩着满满的难受和疲倦。这种病娇感激起了她这个巨蟹座女生的母性,她特别想摸摸他的头,送他去医院。但是这些她都不可以做。 可她有一个退烧贴。 是今早在学校门口,班里的一个同学给她的。当时太热了她恹恹的,那同学看她脸色绯红以为她发烧,就给了她。一转头她就偶遇了江彦的妈妈。 被江母一声愉悦的儿媳妇叫得懵住了半天。 气冲冲地改了志愿,就打电话给好友,逃跑是临时起意,衣服也没来得及换。 黎夏掏出了那片降温贴,静默良久的男人终于在这时开了金口:“下次毁掉的,可能就不止是纸片了。” 黎夏动作顿住,谢和风已经拾步要走了。大概是因为高烧烧坏了意识亦或是酒精上头地板变成了起伏的曲线,他脚步有些虚浮,又被地毯绊了一下,高大身形虚晃。 黎夏下意识伸手,手指刚碰到他的袖子,忽然回过味来他刚才语气里强硬的教育和警告意味,又愤愤地把手收了回来。 把降温贴潦草又强硬地塞进他手里,她迈着高傲的步子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谢和风停在原地,在看清楚女孩儿塞过来的东西之前,已经初步预判它不是一整沓小广告。 降温贴是温热的,他能确定不是因为沾染了他的体温,而是女孩子衣兜的温度。 少女离去的背影透着一股骄傲的劲儿,短裤下一双腿儿修长笔直,白的发光。 女孩儿推开3号门走进去,有人推开2号门走出来,是他的硕士导师梁阳波,今年四十五岁,已经是计算机系的副院长。 谢和风把降温贴收了起来,迎上去,导师问他:“怎么样,好点了没?” 他云淡风轻地说:“好很多了。” 梁阳波扫视着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学生,他这个样子哪是好很多,不免责备:“生病了也不跟我提前说。石老师说你爱逞强,没评价错。” 之前他在学院聚餐的时候见识过谢和风的酒量,量多还不上脸,今晚却只喝了一杯半脸就开始红,他察觉到不对劲问了后才知道学生原来发着烧。 面对老师带着关怀的指责,谢和风只是温和地笑过。 梁阳波被这笑软化,无奈叹了声气,谈起正事:“李吉让你过两天去他们公司具体聊,刘总没表态,他还在观望,刚跟我说他手上有套系统怎么改都不满意,想请你去试试。” “好,我一会跟他说。”谢和风由衷地感谢导师为他搭线忙活:“多谢老师。” “不用谢我,是你给的东西让他们看到了可观的利润和未来。”梁阳波很是赞赏,他这个学生,技术好,脑子也好,专业性在本科时就遥遥超越了他的其他硕士学生,国内外大大小小的比赛奖项拿了个遍,还极其的有想法。 想起之前的谈话,梁阳波叮嘱道:“他们要是想买断你的东西千万别答应,他们愿意投资合作更好,不愿意我会再想其他的办法。” “我知道,这两个项目我想自己做,不会给别人。”谢和风让导师放宽心,他其实没那么着急,现在研一还没开始,两年的准备时间,他有把握。 “里面也差不多吃好了,再坚持一会儿,等送走他们就赶紧去医院挂针。” “行。” ˉ 回到包间,黎夏重新恢复了快乐。 几双眼睛整齐划一地看着她。 林星津的两个朋友结束游戏,这会儿也不知所以地看着她。此时小美女眼睛都带着笑,比平时见到的样子还要温柔好看。 黎夏是校花,高一到高三一直是。虽然在学校里的朋友几乎都是林星津这种吊车尾的差生,但成绩上和他们完全不一样。这次高考在部分人眼里,黎夏是最大的黑马,但其实不是这样。学校有两个尖子班,黎夏不是上不去,而是不想去,她一直控着分考八十几名。 黎夏在五个人的注目下,把打火机放进自己的名牌包包里。 姚蓓蓓“哟”了声,用肩膀撞了撞她,打趣道:“这么宝贝呀。” 林星津勉强维持着淡定,邀功时不再像平时那么嬉皮笑脸,“好好想想该怎么感谢我。” “滚。”黎夏笑着说:“没有你我也会去搭讪,我自己去搭讪也许还不会被他冷漠对待。” 林星津的笑容略苦涩,“如果不是游戏输了惩罚,等我们出去人可能早就走了,你上哪搭讪去。” 原想的“拯救黎夏出水火”的场景没能出现,那个男人没给他提供这个机会。 “还会遇见的。”黎夏有强烈的预感,为了严谨,她加了个前提:“只要他一直在A市。” “你留不留的在A市都还是个未知数。”林星津说,这倒不是他故意泼冷水,而是黎夏的爸妈太难搞了。 黎夏明眸微瞪,“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我当然盼你好,但这是我盼你就能好的事吗。你妈刚打电话给蓓蓓,叫你看她发给你的信息。” 姚蓓蓓主动点了点头。 愁云立刻爬上了黎夏的脸,妈妈比老爸难搞。妈妈绝对不会向老爸询问她的行踪,妈妈应该不知道她来了A市,她问姚蓓蓓:“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说你在我家。她好像对你报A大这事儿没太大意见诶。” “ 她可能就是她好涵养不对你表露生气的情绪。” 黎夏觉得头疼。在让她报C大这事上,妈妈态度比老爸还坚定。自离婚后就处处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就这事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之前妈妈一直说让她报C大是为她好,说她从小没出过远门,也没住过宿,一个人在外面会不适应很辛苦,大学里的宿舍关系很复杂,她应付不来等等。 每一句都槽点满满,但她默默地听妈妈说,妈妈心思敏感脆弱,她一般能不反驳就不反驳。 黎夏忐忑地开了机,略过几个未接电话,调出微信,一点开就看见妈妈发来的一堆问句:[怎么关机了?你们老师说你只报了A大影视系?之前不是答应好了报C大吗?怎么又改主意了?志愿确定了吗?] 黎夏跳过了前面几个问题,回:[已经确定了。] 过了大概五分钟,她妈妈发了一条长长的语音过来,黎夏点开听:“你这样出尔反尔让妈妈非常难过和失望,你爸就是这么教你的?如果做不到为什么还要答应?你以前总说我爱管你,可你这性子不管着点就无限野蛮生长下去了。你跟了你爸以后,妈妈这几年已经懒得管你了。可读大学是关乎你一辈子的人生大事,妈妈就这一个愿望还是跟你商量好的,到最后却泡了汤。你一心想离开我们,去A大妈妈能理解,但是报影视系你是想学什么?你爸的公司你不要了?就那么白白送给那对母子,你可真大方。你还小,什么也不懂,离了父母为你打拼下来的这些东西,我真怕你以后会哭着过。” 黎夏木着脸听完,妈妈的语气确实如妈妈所说的那样难过和失望,还有一丝丝阴阳怪气。妈妈一直介怀她以前选择跟老爸,总是翻来覆去地说。 如果能重来,她当初一个都不会选。 她只是想为自己做一次主啊,怎么到了他们那儿一切都变了味。他们从来都只是把他们的想法强加给她,她的想法是什么根本不重要,对他们来说,她永远是个任性叛逆的小孩子,尽管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听话够优秀了。 所以她变了。 变得不再想考前五。 这次高考好好考,是想告诉他们,她依旧优秀。 爸妈因为性格不合导致婚姻失败,分开了对彼此都是好事,现在两个人都活得比以前开心快乐好几百倍。她为他们高兴的同时也经常为自己苦恼,为了向彼此证明自己才是对孩子最好最会教育孩子的那个,他们比着赛对她好,比着赛为她的人生做规划。 他们的爱,太猛烈太沉重,像枷锁。她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王,像被紧箍咒束缚住的悟空。 有时候真的蛮绝望的,他们究竟能不能明白,距离产生美这个道理在父母和孩子之间也是成立的。 深深的无力感自心口泛滥开,黎夏思来想去,想来思去,最终给妈妈回了一句对妈妈来说很绝情的话:[您就当我再叛逆一次吧。不管是风是雨,是晴是雪,我都想一个人肆意地去走一程。] 对不起了。 她也想要快乐。 - 那条回复大概让妈妈陷入了沉思,或是感到更生气,直到他们走出酒楼,黎夏也没再收到妈妈的回信。 连江沿岸有很多酒店和民宿,黎夏站在路边抬头看,酒楼旁边就有三家。 “就去前面那家吧。”走了没几步,黎夏就看到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舅舅,正带着几个人朝那家酒店走去。 姚蓓蓓以为黎夏没看到提醒道:“夏夏你舅舅!” 黎夏:“……” 祖宗你别出声啊。 这个距离舅舅是有可能听到的呀。 果然,她舅舅转头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黎夏赶紧拉着姚蓓蓓蹲在旁边的黑车前面,林星津和贾川反应也快,忙用身体挡住了她们。 梁阳波顺着学生的视线,看到了那群行为有趣的少年人,乐呵了两声,“我外侄出去玩躲大人也那样。” 为导师打的车正好到了,谢和风收回视线,帮忙打开车门,等梁阳波上了车,他才又往那边看了一眼。 梁阳波坐在车里严肃地叮嘱他:“快点去医院。” 谢和风点了头。 等舅舅走进酒店,黎夏立即带着几个人转了个方向,沿着另一条街快速离开。 走了好久不见黎夏停下,姚蓓蓓问:“夏夏,我们要去哪?” 黎夏边走边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去A大附近吧。” 林星津一脸无奈:“你不早说我们去开车。” “消消食。”黎夏说,“我今晚有点儿吃撑了。前面再拐一下就是A大北门外那条风情街了。我们去那边住。” 姚蓓蓓坚决拥护黎夏,几个男生没再有异议。 姚蓓蓓手机里进来一通电话,是她和黎夏的另一个好闺蜜怀觅打来的,她接通,问:“觅觅,你到哪了?” 怀觅说:“我过收费站了,你发个定位来给我。” “好的,你直接到A大北门的风情街,等我们找到住处,再给你发准确的定位。”姚蓓蓓交代。 “行,一会儿见。” “嗯。一会儿见。” 姚蓓蓓挂了电话,林星津皱着眉问黎夏:“怀觅也要来?” 黎夏看着林星津复杂的表情,眨眨眼说嗯。林星津和怀觅的恋爱跟谈着玩似的,分了又好好了又分,现在是刚分手的阶段。 “你们仨就是连体婴吧,到哪都黏一块儿。”林星津沉着脸说:“一会儿我就不跟你们住一块儿了。” “不至于。说不定过了今晚,你们明天又好了呢。”黎夏觉得这两人重归于好的概率很大。 “哪能说好就好,反正也就是玩玩而已。” 黎夏看不出来林星津是不是在说气话。 姚蓓蓓生气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有什么不能说的,认识了那么久,谁不知道谁啊。实话说,我们其实没那么多感情,当初就说了只是处个对象玩玩。”林星津满脸的无所谓,“总之近期我们最好不见面,见面了双方都尴尬。” 姚蓓蓓还想说点什么,被黎夏拦住了。 黎夏对林星津说:“行,你一会单独去住。” “我们跟津哥一起。”林星津的两个朋友说。 “嗯。”黎夏没意见。 到了风情街,黎夏选了一家最喜欢的民宿,林星津嘱托贾川:“我就在附近,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贾川拍拍他的肩:“放心。” 林星津跟两个朋友继续往前走,去另找住处。 黎夏率先走进民宿,民宿老板三十岁左右,挺俊朗一个人,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他不上来招呼他们,黎夏还以为是住客。 黎夏倚着入住登记台,跟老板说:“我们还有一个朋友没来,等她来了再一起开。” “行。”老板说。 “有大一点的房间吗?我们想三个人住。” “有,有一个套间,住三个人绝对没问题。”老板看着她,“现在带你们上去看看?” “不用了。一会我们开两间,另一间也要大一点。” “好的。”老板指了指旁边的休息区,“去那边坐着等吧。” 姚蓓蓓和怀觅开了共享位置,黎夏望向她的手机界面,姚蓓蓓说:“快到了,大概五分钟。” 黎夏回头对老板说:“我们就在这儿等。” 老板好像看到了熟人,让他们随意后,就出去了。 几秒后老板的声音传进来:“怎么搞成了这样?哎!脑门可以煮鸡蛋了。” 一道熟悉的男声随后响起:“我喉咙在冒火,哥,麻烦给我倒杯水。” 黎夏抬眼望去,就看见声音的主人掀开纱帘进来。看到她,他撩帘子的动作停了停,英俊脸庞上的惊讶一闪而过,恢复平淡后,他继续与老板说话:“今晚就在你这住了,宿舍空调开的冷。” 黎夏的眸光紧紧跟随着谢和风。 文明轩走到饮水机那边兑了杯温水给表弟,关切地问:“你去医院看过了吗?吃过药了没?” 谢和风从兜里拿出一包药:“刚去杨叔那买的。”他说着,倒出一把药丸,就着温水服下。 文明轩走到登记台后面,从抽屉里找了一个降热贴给谢和风,催他:“赶快上去洗漱,洗完把这个贴上,贴完就赶紧睡。把毛毯找出来盖上,捂身汗出来。” 谢和风接过降温贴,问:“表嫂呢?” “她妈妈也是感冒,她陪她妈去医院了,今晚不回来。”文明轩压低了声音:“那俩姑娘盯着你看半天了。” 黎夏心下吐槽:还有一个男生也看他半天了,老板怎么能把贾川忽略掉呢。 谢和风这才看了黎夏一眼,和他表哥说:“刚在酒楼有过一面之缘。” 文明轩怀疑道:“她们不会是一路跟着你过来吧?” 我们先来的。 “她们先来的。” 自己的腹语和男人低沉的话音同时响起,黎夏不由地挑起唇角。 文明轩看了眼黎夏,发现小姑娘在看他们微笑,表情顿时有些尴尬。 “夏夏!蓓蓓!你们私奔怎么也不叫上我!”进门女孩清脆的声音破除了文明轩的尴尬。 黎夏头顶飘过一串省略号,她不是私奔,是私逃。但碍于外人在场,她不好说出来。 “我差点出不来了!你爸去我家堵我了。”怀觅边走边说,头发上的水晶流苏随着她的行动摇曳,玲玲作响。 黎夏立马炸了,快步走到怀觅面前,痛心疾首地说:“那你还来!” 怀觅:“?” 她正戏精地要哭上一场,又听黎夏十分焦急地问:“路上有没有车跟着你?” “啊我没注意。”怀觅声音小下去,心虚地说:“我在车上睡了一觉。” 黎夏扶额。 姚蓓蓓有些焦虑:“黎叔叔大概会派人跟着你。” “啊怎么办?对不起啊夏夏,我太粗心了。但是我是等他走了以后才来的。”怀觅语气满是歉意,她真是蠢死了,夏夏这次出来顶着多大的压力啊,夏夏要是因为她被黎叔叔找到,她非得骂死自己。 黎夏安慰怀觅:“没事儿,早晚都会被找到。” “夏夏,我会帮你的。”怀觅一脸认真。 黎夏展颜,余光瞥到谢和风从另一边的楼梯上了楼。 怀觅换上激动神情:“我刚看到一个很好看的小哥哥,可惜等我付完车钱他就不见了。” 黎夏没说好看的小哥哥刚还在这儿,浅笑着问:“有多好看?” 怀觅一本正经地描述:“清冷美人。” 文明轩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笑意蔓延至黎夏的眼睛。 怀觅没注意到黎夏和姚蓓蓓交换了一个眼神,还在品味:“他穿汉服一定艳压群芳。” 贾川在一旁做沉默人。 去登记入住时,民宿老板看着三个女孩儿又笑了。 怀觅一头雾水:“有这么好笑?我就是入古风圈多年,用词一时没改过来而已。脸好看,气质清冷好了吧。” 文明轩说:“你的形容挺别具一格的。”在不熟的人眼里,和风确实挺高冷挺有距离感的。 偏这时,谢和风去而复返,短短两分钟就换了身衣服,基础款白T,和灰色的运动裤,趿着拖鞋,慵懒闲适。 怀觅听到脚步声抬头,眼睛立马亮起来,一把拉抓住黎夏的手臂激动道:“就他就他!你们刚刚竟然没看到吗?” 黎夏龇牙咧嘴:“你掐着我的肉了。” 怀觅立即松开了手:“不好意思夏宝。” 黎夏嗔道:“疼死了。” 为表歉意,怀觅小声地提议:“我去要微信,要了分你。” “为什么分我?”黎夏不是很能理解,难不成怀觅还想上演闺蜜变情敌的狗血戏码。 “分你当然是要派你去搞定他啊,你搞定他,日后方便我把他拉入我们的圈子。”怀觅觉得自己可机智了,“我这招叫做曲线救国。” 黎夏笑了笑,她感觉男人经过她们身边时,清冷的眸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 于是,她的笑容就愈发灿烂了,右边嘴角的小梨涡给她叠加了几丝可爱甜美成分。 笑归笑,黎夏拉住了怀觅:“好啊,不过先把你的身份证给我。” “哦。” 怀觅从包里掏出身份证递给黎夏。 谢和风缓步走到登记台前,忽视掉表哥一脸看热闹的兴致,拿了一个充电器。穿着汉服的女生拦住了他的去路,套近乎问:“小哥哥你生病了吗?” 出于礼貌,谢和风“嗯”了声以作回应。 怀觅单方面自然地进入聊天状态:“这两天热流感盛行,感冒的人比较多。” 这次,谢和风没答话。 怀觅毫不尴尬,自顾自地说了一堆“注意身体,好好休息”之类的话。考虑到对方沉默少言的性格,她说完这些也不管生不生硬,直接入了正题:“你长得很好看,有兴趣跟我去做汉服模特吗?” “不好意思,没兴趣。” “那加个微信可以吗?” 文明轩登记好了身份证信息,姚蓓蓓和贾川早就退到一边看戏,文明轩把他们俩的身份证都给了黎夏,怀觅的单独给她。谢和风的视野范围正好包括了这几张身份证。 别开视线,他说:“我不加未成年陌生女生的微信。” 好家伙。 黎夏偷笑。 说话真够严谨的,三个限定词,真是让人找不到角度攻破。 怀觅能料到自己会被拒绝,但没想到会被这样拒绝,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来把自己的身份证藏起来,语气有一点点不悦:“长的帅也不是你偷看别人身份证的理由吧。” 身份证上的照片是绝大部分人都想销毁的存在。 “……” 谢和风眼神微沉,不接泼过来的脏水:“我无意看到。”从女生的反应看,他猜到了她态度反转的原因,“我没看清上面的内容。” “那你还记住了我的生日?” “我只是对数字比较敏感。”谢和风语气淡淡。 他这样不痛不痒平静无波的样子让怀觅觉得有一点憋屈,一向都是她拒绝别人,女孩子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怎么了? 黎夏看了眼闺蜜,又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忽而露出小狐狸般的狡黠笑容。 她调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把手机抬摊在了谢和风面前,在他的疑问注视下,温声温气地说:“刚成年。昨晚我们交换了见面礼,也算认识了。扫吧。” 黎夏也不知道自己是想为闺蜜扳回一局还是想看他的反应,总之她就这么说也这么做了。 谢和风盯着女孩儿精致白皙的巴掌脸,脑海里浮出一个日期——6.26。 原来她昨晚没有骗他,还真是有人要过生日了。 第3章 03 重获自由 在场六人表情各不相同。怀觅上一秒还沉浸在黎夏为她扳回一局的快感中,下一秒就完全懵了。回过神来诧异地问:“什么情况?你们瞒着我去坐火箭了?都发展到交换见面礼了?” 但为什么却连微信都没加,怀觅脑子里涌出许多问题,马上又好奇地追问了一句:“是什么见面礼?” 正在憋笑的姚蓓蓓正了脸色:“其实也不是……“ 说到这话音一顿,因为黎夏回头对她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自己差点拆了闺蜜的台,夏夏说是见面礼就是见面礼!姚蓓蓓于是含糊了过去:“说来话长,一会儿再跟你详细说。”她声音小下来:“先看戏。” 黎夏满意好友的表现,又把手机往前送了送。谢和风眸子里忽然荡开一池笑意,沙哑着嗓音给了她一句真诚的祝福:“生日快乐。” 黎夏愣了愣,所料未及,她在等着看他出糗,可对方却祝她生日快乐,她懵懵的,随口接了句:“谢谢。” 手上的酸感提醒她,她还在等着他扫码。 而对方好像并没有这个打算,她都已经开始尴尬了。好在民宿老板出声为她站队:“和风,你自己提的否定条件,人家小姑娘都避开了,快加吧。” 和风,黎夏一下想到了和风煦日这个词。 他的名字和他的气质有点儿不搭,这样一个清冷的人,却有这么一个温柔和煦的名字。 跳进自己挖的坑里,谢和风被自己整笑了。 他不能戏弄一个过生日的小姑娘,即使这个小姑娘只是为了看戏和替朋友解气,并不见得有多想加他的微信。 他解锁了手机,打开微信正要去扫码,小姑娘却把手机收了起来。 “……” 他手上一顿,旋即抬眼。 “哦我忘了,我是女孩子,好像也是不行的。”黎夏一脸天真地说,好像她不是故意曲解那句话的含义一样。 谢和风不带情绪地笑了笑。 不意外。 有气必报的小家伙。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忍着难受留下来真是个有病的决定,甚至想问自己一句:看自己的戏看得还爽吗。 黎夏微垂下眼,心中萦绕着一缕怪异的情绪。 别人看她现在的样子肯定像打赢了游戏,愉快又得意。 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的某一瞬间,她觉得她的自尊掉在了地上,退缩的念头来得猝不及防,猛烈的击中她。 本质还是他太有距离感,她本身是很钟爱这种抓不住也得不到的感觉。可是这个嗜好在他面前好像不太奏效,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刚才会有一刹那情绪快要失控的感觉。 转过身时,黎夏轻轻舒了一口气。 想不通,索性不去想。 拿着钥匙,叫上三个被她弄得摸不着头脑的朋友,上楼。 姚蓓蓓赶紧跟上,怀觅在后面一边跟着贾川慢悠悠地走,一边听他说酒楼发生的事。 “哈哈哈……”文明轩的笑声回荡在一楼空间,他的笑爽朗愉悦,不含一丝嘲讽。怕表弟误会,笑完还解释了下:“没什么,就是觉得黎夏太好玩了。” 简单的名字配上出众的长相,很容易让人记住。 谢和风去接了半杯水喝下,泛疼的嗓子才好受一点,“能博你一笑也挺好,我上去了。” “再拿一个退烧贴,要是半夜热醒了换一下。”文明轩说,发烧的人睡觉时很煎熬。 谢和风摆了摆手:“不用了,黎夏说的见面礼,就是一个退烧贴。所以我有两个。” 因为真的是她的生日,所以打火机与降温贴一样,有了实质的用途。她说是见面礼,也没错。 “怎么听着你的语气像是在炫耀?她还挺贴心的。”文明轩冲着谢和风的背影说:“如果不是你现在难受的快要死,我一定很想听你说一说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好说的。”发烧影响了嗓子,谢和风的声音依旧哑,听上去很轻柔。 “我更好奇了,你给黎夏的是什么东西?” 谢和风闻言,停下,说出“打火机”三个字时,他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连起来真是一段奇妙的魔幻剧情。 “她要过生日你给了打火机,你发烧她给了退烧贴,你们这见面礼还挺实在。”文明轩笑了笑,忽然捕捉到什么,疑惑道:“不过你为什么会有打火机?用来抽烟?之前也没见你抽啊。” “偶尔压力大了,会抽一两根。”谢和风很坦诚。 “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我妈生病那年。” 这声音里含着淡淡的哀伤。 文明轩不做声了,也没劝表弟别抽了,他不止是压力大,还很痛苦吧。 谢和风复拾步向上,疲惫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ˉ 黎夏直接进了浴室,她不习惯用里面的浴巾,洗完澡还穿着原来的衣服出来。 怀觅逮住她问:“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放弃了?” 黎夏边吹头发边说:“强扭的瓜不甜,强加的微信聊不起来。加了也是躺列落灰。他一定不会主动,我还得牺牲无数的脑细胞去找话题。结果很可能我发十句他不一定会回一句。熔岩一样的热情也会被深海冷却的好嘛。” “你说的好有道理。”怀觅完全被说服了,想起贾川给她讲的故事,她无情道破:“而且你现在在他心里的形象可能不怎么光明。” 黎夏:“……” 话虽那么说,怀觅还是觉得有点儿可惜,那个男人皮囊是真的好,其实内里不像外在那么冷漠,还祝夏夏生日快乐了。 夏夏把一张好牌打烂了,白瞎了那张她都嫉妒的脸。 姚蓓蓓去了里间的浴室,黎夏对若有所思的怀觅说:“别想了,快去洗澡。” 怀觅去洗澡的时候,她打了个电话给黎家的阿姨,询问猫儿的情况。 阿姨请她放心:“猫儿已经按时喂了,我陪它玩了一会,还给它洗了澡烘干,离开房间时,我检查过门窗都是关着的。” 黎夏放下心来:“谢谢,辛苦了。” 阿姨说不客气,问她:“夏夏你还回来吗?” 黎夏有些累了,说话有气无力的:“不想回,但不现实。如果可以,开学前不会回去。” 开学以后事成定局,反对也没什么作用了。 阿姨心疼地叹了口气。 “刘姨,您早点休息,我也要睡了。”黎夏轻声说。 “好好。不管怎么样,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嗯,我会的。” 挂了电话,门铃响,黎夏整理好衣服后才去开门,是一个蛋糕店的店员,递给她一个精致的小蛋糕:“文轩哥让我给你送来的,生日快乐。” “谢谢。”黎夏接过蛋糕,有些惊喜,有些感动。 她没等两个朋友,拆开蛋糕先吃了几口,刷了牙后脱了衣服,裸身侧躺在床上,窗帘没拉严,她依稀看见了A大最高那栋楼的楼顶。 ˉ 文明轩的妻子第二天一大早从娘家回来,换他去休息。 有两个人在民宿外面守了一夜,挺明显是冲着昨晚那几个小朋友来的。 在楼梯道上遇到黎夏,文明轩还有些吃惊,“起这么早?” “上学的生物钟还没调过来。”黎夏说,她没说况且外面还有来抓她回去的人。 “外面好像有人在等你们。”文明轩不确定那些人到底是来找谁的。 “我看到了。” “没什么事吧?”文明轩试探地问,他也拿不准那些人是好是坏。 “没事,是我认识的人,你赶紧去休息吧。”熬一夜了都。“谢谢你送的蛋糕。” “不客气。”文明轩淡笑。 黎夏与他错身而过,他目送小姑娘走到楼下。黎夏的情绪很低落,文明轩隐隐有些担忧,不放心,又返回了一楼。 来的人是老爸的特助,黎夏跟他挺熟的。特助站的笔直,一板一眼地做传话筒:“黎总说希望你回家一趟。” “ 我不回。” “黎总说你不回,以后就别见猫了,他送给别人养。” 黎夏咬牙暗道:无耻。 “请吧。”特助打开了车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得去叫我朋友。”猫儿真有可能被送走,而且会送到她难以找到的地方,她的猫儿跟了她五年了,黎夏不得不屈服。 “黎总说,我们只负责接你,希望你离他们远点儿。” “要么等我朋友一起,要么你把我绑回去。” 特助当然不会绑老板的女儿,他选择了等。 黎夏上楼去把怀觅和姚蓓蓓叫上,贾川去找林星津。 去退房时,文明轩还在,黎夏笑着说:“我以后会经常来光顾你的民宿店的,下次,跟我讲一下你表弟的事可以吗?” 文明轩也笑了笑:“当然可以。欢迎你下次光临。” 开车的是一个黎夏没见过的司机,全程没说过一句话。 黎夏像个没事人一样一路跟姚蓓蓓她们聊天。 特助吩咐司机先把另外两个女孩送到家。 最后一段路程黎夏戴上耳机安静听歌。 黎家的别墅气派豪华,黎夏还没进门,就听见后妈乔颖的声音:“夏夏还没过完叛逆期,就爱跟你唱反调。等她到了你别说不让她去外省读,就说想了想还是希望她去外面锻炼一下,说不定她就不想出去了。” 黎夏心说还有这种好事。 她这一刻无比希望这个女人多说一点,因为老爸极有可能会听她的。 老爸快四十了才真正春心萌动,和后妻在一起时智商好像有点不在线。他对乔颖的话言听必从。那是她十二岁以前从没见过的,与众不同的父亲。 果然,老爸思考了一会问:“这样说真的有用?” “你这个做爸爸的还不清楚她的性子吗?”乔颖往门口瞥了一眼。 在老爸继续考虑的时候,黎夏推开了门。她得趁热打铁,在老爸还没意识到不对之前解决这事。 黎望潮一看见她就板起了脸:“你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老黎。”乔颖喊了一声,她有话要说,不过黎望潮被女儿气疯了,劈头盖脸就骂:“这么想出去那就去个够,永远也不要回来了!学费生活费自己去弄。等你出去受了苦你就知道小锅是铁打的了。” 黎夏心里暗爽,表面乖乖垂着脑袋挨骂。黎望潮以为她是开始害怕和后悔了,一鼓作气地说:“这么想走,就赶快滚吧!” 黎夏快要压不住嘴角的弧度。其实老爸才是最爱唱反调的人。 有些时候,幼稚的挺可爱的。 “好嘞,马上滚。” 黎望潮:“……” 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 望着步履欢快的女儿,他拔高了声音:“给我回来!” 黎夏加快了脚步,噔噔噔地跑上二楼。 乔颖说:“你怎么能用这种强硬的口气与她说呢,态度软一点才有效。” “这我哪知道。”黎望潮烦躁地扒了扒头发,“你也不跟我说清楚。” “这你也要怪我?”乔颖满脸委屈,“你在那一通说,我根本插不上话。” 黎望潮声音温和下去:“我不是怪你……” 乔颖打断他:“行了,我没那么矫情,你快上去看看吧,心平气和一点。” 到了三楼刚要拐弯,一个小人影忽然莽撞的跑了过来,黎夏没时间躲开,玩枪的弟弟和她撞了个正着,小孩子踩到她的脚后,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地上铺满了柔软的地毯,也不会有多疼。 换作平常,黎夏或许还会拉他一把。但今天她表情冷漠,直接绕过弟弟走了。 姐姐不理他,黎言瘪着嘴嚎啕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姐姐”,任保姆怎么拉都不起。 黎望潮听到哭声跑上来,以为是黎夏是拿弟弟撒气,脱口便指责:“黎夏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你拿弟弟撒什么气!” 黎夏没再继续走。她穿着凉鞋,脚趾在抽痛。 乔颖心疼地抱住儿子,也趁机哭诉道:“弟弟还小你怎么忍得下心。” 保姆赶紧替黎夏解释:“夏夏没有推弟弟,是言言跑过来,两人没看到彼此才不小心撞在一起。” “我不疼,爸爸不要骂姐姐。”黎言窝在乔颖怀里弱弱地说。 女儿的背影挺直,倔强,黎望潮脸上讪讪的:“对不起夏夏,爸爸……” “没事。”黎夏轻声打断了老爸的道歉。 她已经懒得计较了。 她本意是想出去,并不想和爸爸闹僵,她一直挺敬重他的。 这个误会给了她一个很好的离开的借口。至少目前,她爸出于愧疚不会再阻拦她。 走进自己的卧房,猫儿奔跑到她脚边,亲昵的蹭着她。 黎夏给猫儿喂了点猫粮,补偿了它两条小鱼干,等猫儿吃饱了便把猫儿抱进猫笼里。 猫儿不甘愿地咬笼子,黎夏摸摸它安抚道:“乖乖在里面待着,姐姐要收东西。带上你的盘缠,带你去浪迹天涯。” 她请来刘姨和黎言的保姆帮忙。 三个人收拾了一个小时,左一箱又一包的整整齐齐码在卧室中央。 搬行李时,李叔也被请来帮忙。 黎望潮、乔颖和黎言一家三口在一楼客厅看着他们一趟又一趟,每个人上下楼三次才搬完。 黎望潮脸越来越黑。 乔颖暗喜,看这阵仗黎夏是铁了心不想回来了。 黎夏越叛逆对她越有利。 乔颖许愿:黎夏永远不要回来,和父亲关系越来越僵,黎望潮的东西以后全归他们母子。 黎夏没去道别,目不斜视地走出黎家。行李塞满了后备箱,副驾驶也堆满了。她和猫儿坐后排。 是李叔送她,李叔劝她不要和爸爸置气。 黎夏说:“我没有置气,我就想出去呼吸自由和新鲜的空气。我走了,对我对他都好。送我到北区收费站吧。” 林星津在那里等她。 黎夏摇下一半车窗,天儿已经黑了,外面的热流与车内的冷气此消彼长。 老爸非要这么折腾一次。 路上,黎夏接到妈妈迟了很久的电话。 喻婉菱对她说:“妈妈不反对你去A大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来跟妈妈吃顿饭。” 黎夏心软下来:“明天吧。” 跟妈妈吃顿饭再走也好。 她交代李叔:“您靠边停,我们先不去收费站了。” “你要去哪?”喻婉菱马上问。 “A市。”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着急啊,做事总是风风火火的。” 黎夏以笑回之。 喻婉菱缓了缓,问:“你还记得刘潇阿姨吗?” “谁?” “不记得也没事。她儿子也是今年高考,市第二十名,报了A大经管系。他们明天来C市,正好带你去见一面。” 黎夏脑内警铃大作:“为什么要跟他们见面呀?” “我跟刘潇是大学同学,人家约我吃饭,她儿子以后又跟你一个学校,提前认识一下等开学了你们一块儿过去,互相有个照应。” 黎夏一下没了兴趣:“您自己去吧,我不想去了。” “你又这样。”喻婉菱语气已经开始哀怨了。 黎夏突感无力,“您是不是瞧上那家儿子了?” “怎么说话呢?” “好,我再问具体一点,是不是瞧上那家儿子做您的女婿了?” 喻婉菱没有正面回答:“上大学可以谈恋爱了。” “您们就这么想我嫁人吗?”黎夏不由自主的加重了语气。 “哪儿的话,你总要多交几个朋友。”喻婉菱闪烁其辞。 “我有朋友,也有男朋友,必生非他不嫁。”黎夏承认这次她控制不住自己去赌气,用这种方式表达反抗。 “是谁?什么时候谈的?夏夏,你早恋?”三句话,喻婉菱的语气从焦急到不可置信再到最后满是失望。 “早恋怎么了?我早恋耽误我学习了吗,我考了第三,大进步!” “你考了第三,却报了影视系,就算考第一又有什么意义!以你的成绩,A大经管绝对能进。为了你以后好,大二最好转专业。” “哦。” 她究竟在抱什么奢望啊? “你别这样跟妈妈说话。” “我们的关注点永远天差地别。对我说一句你好棒进步很大很难吗?夸我一句很难吗?” “妈妈没夸过你吗?” “没有!”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滚下脸颊,“您只说过一句,唯一的一句,报C大经管稳了。” “不一样吗?不管是C大还是A大,经管都是好专业,说你稳了不就是在夸你?难道必须得面面俱到每一个字都说在心坎里才算夸你吗?你这样较劲不累吗夏夏?” “累啊。”黎夏哑着声音说。 怎么会不累,她累的一次又一次对他们失去信心。 “饭以后再吃吧。妈妈再见。” 为了不让自己失控再说更多伤害妈妈的话,黎夏选择了挂电话。 李叔沉默着给她递来两张纸,她把纸盖在眼睛上就不再管,缓了好一会儿后才对李叔说:“还是麻烦您送我去收费站。” 第4章 04 夏日微风 李叔摇完头叹完气,才收回关心的视线,启动车按原定的路线开。听完黎夏和她妈妈的通话内容,他再也说不出一句劝言来。 孩子和父母看待问题的方式和角度多少都会有所不同。这世上有很多种关系,不论是哪一种关系,缺少理解和体谅,都是不得行的。 黎夏的父母都是有本事的人,事业成功朋友成群,不和谐的夫妻关系当初说断就断,然而面对女儿时,他们总是缺乏在处理自己的事情上那种果决和理智。不会体谅和理解女儿,不会站在女儿的角度思考问题,导致和女儿的关系始终紧张。 黎夏这孩子他是心疼的,她性格很好,乐观开朗,学习成绩好,爱好广泛,会很多才艺。这样的闺女,换到别家,谁不夸?只有黎夏的父母觉得她生来就该如此优秀,她的优点都理所应当,她的小毛病都不该出现。 他们总是鸡蛋里挑骨头,挑着挑着把人惹毛了,黎夏又是一个性子要强的孩子,矛盾和争吵自然就发生了,避都避不掉。 李叔想着想着,觉得黎夏出去一个人过一段时间是十分正确的决定。再不走,这个乐观的孩子迟早要憋出病。 黎夏把猫儿从猫笼里放出来,抱着让猫儿一起吹风,看窗外掠过的行人和建筑。能顺利出走让她很开心,嘴里轻轻地哼着歌。 姚蓓蓓和怀觅在[喵喵喵]群里@她问战况如何,她回复:[我又自由了,甚至还把我的家当都带出来了。] 觅觅:[??这剧情走向真是出人意料,你爸竟然没把你关起来。] 蓓蓓:[哇!恭喜夏夏取得阶段性胜利!早知如此,我们就在A市等你了。] 因为李叔在,黎夏老实打字回复:[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我准备好的绝食逼迫计策都没派上用场。说起来,还得感谢乔颖,没有她掺合助推,我今晚肯定被关了。] 蓓蓓:[她巴之不得你赶紧走呢] 夏夏:[不管她。等我在A市安顿好,再邀请你们过去玩。] 觅觅:[你一个人能行吗?] 黎夏回:[林星津跟我一起,放心吧] 林星津挺让她感动和惊奇的,早上离开A市时他们通了个电话,林星津说他就在两市接壤的收费站等她,他有强烈的预感,最迟三天,她便会从家里重获自由。他要在她出来后的第一时间,带她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朋友越信任她,越对她好,她就越觉得爸妈的某些观念和想法很可笑。 到达收费站花了一小时,林星津那辆骚包色的爱车停在路边,他一个人蹲在车边抽烟。 黎夏下车,林星津立刻掐了烟朝她走过来,挺开心地说:“我说什么来着。” 黎夏高兴地跟少年碰了碰拳,笑着说:“林大仙,你的预感太厉害了。” 她往车内看了眼,问:“贾川呢?” “他回去托人帮你卖车卖房了。”林星津回答。 “哭过了?”他看着黎夏的脸,眼圈和鼻头都红红的,有点子可怜。 “过程总会有点不愉快嘛。”黎夏不想回忆,避开林星津的目光,走向自己家的车打开了后备箱,一个皮包滚在了地上,眼见另一个也要滑落,她忙用身体挡住,冲林星津喊:“快来帮我!” 看到塞得满满当当的后备箱,林星津张大了嘴巴,夸张地调侃:“你这是把家搬空了?”边说,边把要掉的包拿下来。 “我以后不得精打细算过日子?买齐这些东西要花好多钱的。” “怕什么,我借你。” “借的以后也要还。” “慢慢还呗。” “还是算了,稍微省一省还是够花的。” 李叔也下了车,看东西实在太多,想了想对黎夏说:“我直接送你去吧。搬来搬去多麻烦。到了地方你们也搬不动那么多。” “我们今晚住酒店。”黎夏摇了摇头,李叔家里有个行动不便的妻子,出不了远门,“找到房子之前我们都得住酒店,不确定要几天。到时候出钱找几个人帮忙搬就行。只是现在得辛苦李叔帮忙把它们挪到我朋友的车上。” 李叔有心也无力,只能动手帮他们转移东西。林星津的车后备箱空间大,全搬上去也没那么拥挤。 黎夏坐在林星津的车里对李叔挥了挥手:“李叔快回去吧,谢谢您送我过来。” 李叔对她说:“一路平安。” 开出收费站,上了高速路,林星津才问黎夏:“去哪?”不等黎夏回答,他自顾猜测道:“我都听贾川说了。你对那个男人真感兴趣?” “我又没说要去那。那个区挺远的,一会进城了就近找个住处就行,太累了,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要开始着手找房子了。” “行。”林星津应了一声后就没再说话,黎夏没否认对那个男人有兴趣。 从A市南口进城,两人就在城边找了个相对较好的酒店登记入住。 两间房,相邻。 进屋前,林星津叫住黎夏,问她想找个什么样的房子。 黎夏说:“能住就行,想找短租,开学以后我想住校。” “短租难找。”林星津顿了顿才又说:“不过有钱不是问题。这样,朋友一场,开学前的房租我替你付了,咱找个好点儿的。” 黎夏看着林星津,眼里流溢着感动,郑重地叫他全名儿:“林星津。” 女孩儿的眼睛清澈漂亮,林星津被看得有些心痒,忙用吊儿郎当掩盖了慌乱:“你干嘛这样看着我,不会是对小爷有想法吧?” “你真是个大好人。”黎夏补完了后半句话。 林星津不太喜欢被人说是好人,笑着说:“滚蛋。” 黎夏“嘻嘻”一笑。 黎夏笑起来很温柔,林星津就喜欢看她笑,“开心一点了没?” “嗯!谢谢你。” “那,祝你好梦。” 洗完澡黎夏穿上自己的睡衣,睡觉前,她先在手机APP上看了看A大附近的租房,太多了,眼花缭乱的,她没经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浏览了五分钟就关手机睡觉。 第二天黎夏刚洗漱好,林星津就敲开了她的门,对她说:“我找到房子了。” “这么快!” 林星津满脸得意:“我办事就是这么神速,距离A大三四公里,吃个早饭就带你去看。” 黎夏笑容满面,仰着头雀跃道:“谢啦!” 真的谢谢你,林星津。 - 是一间女性单身公寓,简约风装修,家电齐全。林星津暂时付了两个月的房租,比长租租金多出一倍。 找到房子的第二天,林星津返回了C市,他有个表姐过两天结婚,他赶回去参加婚礼。 还有一个原因,他怕自己越待在黎夏身边越舍不得离开。 正值酷暑时节,室外还是挺热的。录取结果出来之前,黎夏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公寓里,只有晚上气温没那么高的时候才会出门,不过她的活动范围没有多远,就在A大方圆五公里内。 这期间,她去过五六次风情街。 风情街很长一条,她住东边,文明轩的民宿靠西边。她每次都是走三分之一就走不动了,所以一次也没抵达过民宿。 查到录取结果后,黎夏和妈妈通了电话。电话里母女俩只随便的说了几句话。喻婉菱问黎夏要她现在的住址,黎夏给妈妈发了过去。 过了两天,喻婉菱结束一场设计展,动身前往A市找黎夏。 黎夏去公寓小区门口接妈妈。她的妈妈是资深服装设计师,风情、美丽、时尚,保养得宜,看上去才三十多岁。 黎夏与妈妈在外面吃了顿饭,又在外面逛了会儿,快八点了才带她回到公寓。 看见女儿住的地方还不错,喻婉菱稍稍舒心了一点。她打算给黎夏交长期房租。可黎夏告诉她:“我开学以后要住校。” 回想起上次的不愉快,喻婉菱忍住了对学校宿舍的指点,只是提了一句:“一个人住会方便很多。” 黎夏温声细语地说:“我想体验一下住宿的感觉。” 喻婉菱拿女儿的顽固没办法,只好转移了话题,有些紧张地问:“你是不是真交了男朋友?” “我骗您的。”黎夏弱声说,上次她也不对,赌气骗了妈妈。 听到这话,喻婉菱大松了一口气,她上次真的难过好久。 沉默片刻,又试探地说:“那你加一下刘潇阿姨儿子的微信好不好?我和刘潇挺熟的,子女认识也没什么。我知道你爱交朋友,上大学以后,圈子更大,朋友更多,就当多交一个朋友了。” 妈妈这样好好的与她说,询问她的意见,黎夏心里舒服,这次点点头答应了。 喻婉菱很高兴,马上给黎夏推了一个微信名片,然后期许地看着她。 黎夏在妈妈的注视下,给对方发好友申请,她习惯性地打下:[你好,我是黎夏~],发送之前又把波浪号删了。 喻婉菱工作忙,明天就得走。 接过黎夏剥好的橘子,她欣慰地笑笑,对女儿说:“你开学我会尽量抽空过来,到时候请他们母子俩吃顿饭,上次人家还问你怎么不去。” 这个要求,黎夏也同意了。 喻婉菱露出更欣慰的笑,她还有好多话要交代黎夏,想继续劝她大二时转专业,想对她说宿舍生活真的很辛苦……但她也知道一说这些又要与女儿闹不愉快,便继续沉默着吃橘子了。 以后再慢慢说吧。 还有,戎阳那孩子是真挺不错的,夏夏见到他后,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抵触。 第5章 05 再遇 因为妈妈要早走,黎夏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A市美食多,这是她最喜欢这个城市的一个原因。这段时间,她陆续把附近的美食点打卡了一遍,吃到好吃的统统记在便签里。 小区后门往东1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包子铺,包子馅有十多种,种种都好吃。生意火爆,六点营业,五点半前铺面前就会排起队。 黎夏五点四十出门,扫了一辆共享电单车骑到包子铺,排在一群早起的大爷大妈队伍里,按照妈妈和自己爱吃的口味买了四个包子和一杯现磨的豆浆。她带了一个保温盒,把包子和豆浆放进保温盒,装在车筐里带走。 喻婉菱起床后没找见女儿,正准备打个电话问她去哪的时候,黎夏从外面回来了,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运动装,扎着高马尾,青春活泼。 “这么早出去干什么了?”问完喻婉菱才看到黎夏手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黎夏边走边挺开心地说:“我去买早点了。”她走到餐桌边把盒子里的东西往外掏。 看清楚那些散着陌生气味的东西,喻婉菱眉头微微皱起。大个包子外观看起来很潦草,豆浆是用塑料杯装的。 心酸和难受涌入心头,夏夏宁愿跑到外地过低质量的生活,也不愿意待在他们身边。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出去买个包子就能让她这么开心。 “您别看它们长得不怎么样,味道可好了。”黎夏看着妈妈,劝说她:“您来试试嘛,很多东西需要亲自尝试过才知道它好不好。” “你去哪买的?”喻婉菱问,女儿殷热期许的眼神驱使着她走向餐桌。 “就在小区外。” 虽是早晨,但室外的温度已经逼近20度了,黎夏刚进门时鼻尖上满是小汗珠,她抬手抹掉,将一个三鲜包放到碟子里递给喻婉菱:“刚出笼的现在还有点烫,您等凉一凉再吃。” 喻婉菱接过碟子时习惯性地做了一个决定:“妈妈给你找个阿姨,天天吃外卖吃路边摊对身体不好。” “我没有天天吃外卖,我基本都是出去吃的。这家包子铺很干净的,您放心吃。”黎夏努力地想要告诉妈妈,她很照顾自己。“只有一个多月就开学了,我不需要阿姨。” 她拿起一个不怎么烫手的猪肉酸菜包,掰成两半,从中间咬了一口,咽下去后对还没开始吃的妈妈说:“没那么烫了,可以吃了。” 喻婉菱不得不拿起包子,咬了一口面皮。 黎夏笑了笑,低头吸了口豆浆,豆浆还烫着,在舌头上滚了一遭,舌尖有点刺刺的。 喻婉菱往保温盒里看了一眼。黎夏说:“我就买了一杯,知道您肯定不喝塑料杯装的东西。”她意有所指:“包子馅才好吃。” “……” 喻婉菱不得不再咬了一口,这次咬的多,咬到有馅料的位置。 黎夏也不问妈妈好不好吃,因为妈妈的表情已经表现出来,她的体验还不错。黎夏心情颇好地继续咬着包子馅。 吃完两个包子,黎夏去倒了杯热水来给喻婉菱。 喻婉菱的心酸和难过并没有因为一个还算美味的包子而消退,她依旧对女儿跑大老远的地方只为了躲避父母而感到寒心。 她生的这个小棉袄,是漏风的。 可漏风的小棉袄也是她的宝贝,她看不得她受一点苦。 喝了两口水润润喉咙,喻婉菱就要走。 黎夏想送妈妈到小区地下停车场,但喻婉菱阻止了她:“别送了外面热。” 黎夏便停在门口,她继承了妈妈的美貌却没有继承妈妈的身高,妈妈有一米七,老爸也有一八五,只有她自己一六五还差一厘米。 穿着高跟鞋的喻婉菱比黎夏高不少,黎夏在喻婉菱说完话的下一秒张开了手臂,仰着头软软地说:“妈妈,抱抱。” 喻婉菱一愣,女儿已经抱住了她。女儿身上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甜味道,近两年的迅速发育让她对女儿的身体有些陌生。这个拥抱她全程僵硬着身子,等想要回抱的时候,女儿已经松开手退回了原位。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过她知道她的眼睛发了热是因为久违的感动。 黎夏对她说:“妈妈一路平安。”声音又软又甜。 喻婉菱走之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下次来妈妈带你去看电影。” 黎夏笑着点头:“好。” - 因为妈妈离开时的表现和承诺,黎夏开心了好几天。然而,乐极了生悲,“小锅是铁打的”第一打来得猝不及防。 某个她贪嘴吃多了冰激凌的晚上,右下腹传来持续而剧烈的疼痛。 她窝在沙发角落捂着痛处在[喵喵喵]群里发信息,猫儿注意到她的难受,通人性地没像往常一样往她腿上跳,一直在轻轻地蹭她的身体。 怀觅跟着她的汉服小伙伴出国去参加活动了。 姚蓓蓓很快回复了她:[右下腹痛又犯恶心很像是阑尾炎,夏夏你赶紧叫个救护车去急诊看看。] 黎夏单手打字:[阑尾炎叫救护车会很奇怪诶。] 蓓蓓:[不奇怪!你赶紧点,不一定是阑尾炎,万一是其他毛病呢。你一个人不叫救护车怎么走得出小区?] 夏夏:[车可以开进来,我叫个车。] 刚回完消息,黎夏感到一阵恶心,忍着剧痛冲进卫生间吐了一回。回来时看到姚蓓蓓问她:[你舅舅还在A市吗?] 她回:[他早就回C市了。] 太疼了她觉得自己忍不到天亮,而且担心万一真是其他毛病。她拿包装了个充电宝,找到身份证和医保卡,抓起了一件薄外套穿上。 群里多了一条新消息:[你先去医院,去A大附属医院吧,我一会就出门叫个车去找你。] 黎夏叫姚蓓蓓不要着急,明天早上再慢慢来。姚蓓蓓没听她的,坚持要今晚来。黎夏只得叫姚蓓蓓路上小心。 黎夏出门前打上车,蹲在公寓楼外等了两分钟车就来了。 是一个青年司机,见漂亮的女孩儿捂着腹部一脸痛色,起了怜悯心想抱她上车。 黎夏果断拒绝了他,自力更生爬上后座。 黎夏挂了急诊,医生先给她吃了一点点镇痛的药,问诊检查后得出结论她确实是得了急性阑尾炎,建议尽快做阑尾切除手术。 她躺在白色的病床上为自己默哀了三秒钟,又马上为自己祈祷了三秒钟。 年轻的男医生问:“怎么一个人来,你父母呢?” 黎夏一张惨白的小脸此时有些发热,感觉自己被小小的打脸了。 在得知她父母不在A市时,医生愁起脸来:“手术需要家属签字,你还有其他在A市的亲戚吗?” 黎夏虚弱地说:“没有。我可以自己签吗?我已经成年了。” 年轻的医生望向旁边年长的女医生,女医生考虑到黎夏的情况,又看她实在疼得厉害,便说:“你这个感染得有点严重,需要尽快手术,可以自己签。但是术后需要有人马上来照顾你。” “我朋友从C市过来,大概两个小时后到。”黎夏说。 女医生建议道:“一会可以让你朋友签。” “可她还有一个月才满十八。”在黎夏的认知里,未成年人是不可以签手术知情同意书的。 “……”女医生说:“那还是你自己签吧。”她好奇地问:“你怎么不叫你父母来?” 过了几秒黎夏才说:“不想让他们担心。” 这是真的,但更大的原因是她不会给他们提供一个名正言顺绑她回去的理由。 她好不容易才出来的。 “你不说,等他们自己知道了,他们会更担心。” 还会愧疚和懊悔。 后面的话女医生没说,很明显病人已经决定瞒着父母,说了也不会改变她的想法,反而会影响病人的情绪。 她转头吩咐年轻医生道:“带她去做术前检查,跟她讲清楚手术风险和注意事项,如果符合手术条件,让她签好字。”女医生看了看时间,继续道:“希望天亮之前能做掉手术。” 她多看了几眼病人,这姑娘疼得汗水和眼泪滚在一起,明明很害怕,却极力表现出镇定的样子。 血常规检查正常,心电图正常,血压血糖正常,体温正常,无其他身体疾病,可做手术。 姚蓓蓓赶到医院时,黎夏刚签好字。 一看见黎夏姚蓓蓓包在眼里的泪水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为了不增加黎夏的心理负担,她赶紧背过身去,擦干净眼泪才转过身红着一双眼宽慰黎夏:“夏夏你别怕,我会一直在外面陪着你。” “谢谢。”黎夏只说出这两个字就哽咽住了。 姚蓓蓓跟她在幼儿园时就是朋友,人生里许许多多的难过和快乐都向彼此倾诉和分享。姚蓓蓓的家庭氛围跟她完全不同,他们家是自由、轻松和愉快的,很舒服很令她羡慕。加上姚蓓蓓的性格暖呼呼的,像个温暖的小太阳,姚蓓蓓很少有烦恼和不快乐的时候,所以其实她们之间大部分的不愉快都是来自于她。姚蓓蓓陪着她倾倒了不胜其数的苦水。 手术室的门缓缓合上,隔断了两个女孩儿的遥相对望。 手术结束是一个小时后。黎夏被推出手术室时还是半昏迷的状态,天已经亮了。是年长的女医生主刀,姚蓓蓓听年轻医生说你朋友半个小时后会清醒。她悬着的心落回胸腔,长长地舒了口气。 年轻医生交代她:“去帮她办住院手续吧,住院楼里可以租到折叠床,租一张等你朋友情况稳定后可以睡一会儿。” “嗯嗯。谢谢医生。” “不客气。” 手术创口开始疼了,黎夏在昏迷中柔弱地闷哼了两声。姚蓓蓓帮她整理了下脸颊边的头发,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 护理人员推着黎夏去往住院楼,护士带姚蓓蓓去办住院手续,路上护士给了她一张纸,“这是黎夏的术后注意事项,你好好看一看。” “好的。” 填表记录过后,护士交给姚蓓蓓一个病人手环,一些抗炎的药物。还好心地带她去租了折叠床。 是两人病房。 上一个病人昨天刚出院。 目前病房里只有黎夏一个人。 黎夏醒了以后,姚蓓蓓去医院超市买了住院用品。回来洗干净新毛巾帮黎夏简单擦了擦身体,当然,她避着手术创口很远。 做完手术,黎夏最关心自己什么时候能洗澡。她浑身黏糊糊的,特别不舒服。 “最短一周后才能洗。”姚蓓蓓照着术后注意事项手册上写的说。 “我会被捂臭的。”黎夏情绪起伏拉扯到伤口,细密绵长的疼剧烈了两秒,刚擦干净的额头又泛起汗水。 “这也没办法呀,康复重要。我每天给你擦擦,过两天可以洗个干洗澡。”姚蓓蓓生怕黎夏忍不住。 “我会谨听医嘱。”黎夏闷闷道。安静了会儿,又说:“你去睡一会,我现在没什么事。” 两人都是一夜没睡,黎夏好一点,她被动“睡”了两个时辰。 姚蓓蓓说:“你也闭着眼尝试睡睡看能不能睡着。” 黎夏为了让姚蓓蓓放心去睡,点点头说好。但睡是不可能睡着的,这两年的顺遂仿佛全攒在这几天疼完了。 姚蓓蓓去睡觉以后,病房里陷入寂静。黎夏闭着眼屏蔽亮光,耳朵被迫地听着走廊上病人家属医护人员的脚步声、推轮声和各种方言普通话混杂的说话声—— 有病人和路过的医生打招呼:“王医生早上好。” “早上好。今天感觉怎么样?” “比昨天好多了。” “很不错。照这样过两天你就可以出院了。” 有丈夫对妻子说:“咱妈说想喝皮蛋瘦肉粥了,一会儿出去给她买一碗。” “出去了正好买一床毛毯来给琪琪,她晚上留在医院照看妈。” “好。” 有家属感叹道:“这医院人可真多啊,现在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病?” “可不是。现在的人生活习惯普遍太差了,作息不规律,油盐大,熬夜宵夜不锻炼,果蔬还都打农药……健康杀手太多了。” 还有人吐槽护士脾气差:“4、5、6房的护士脾气好差哦,有个老人慢一分钟收拾床头柜的东西就被她骂。” 也有病患在走廊遇上,闲聊起来:“谢爷爷今天精神不错,这是您孙子?”A市的方言发音很有趣。 “是。”是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说的也是方言。 “真是一表人才。几岁了?有女朋友了吗?”中年妇女充分发挥了自己收集情报的特长。 其他人都是路过,他们三个倒是在她病房门口聊起来了。 “马上23,还读着书,不知道交没交。”这位爷爷把问题抛给孙子,想借机套话的目的不要太明显。 黎夏觉得好笑,微微牵起嘴角。 这家孙子开口说第一字时,她一下子不淡定地睁开了眼睛,情绪的起伏再次牵动了创口,她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竖起耳朵仔细辨认他的音色,认真地听他说完了整句话:“医生进您的病房了,我们该回去了。” 第6章 06 你家哥哥 熟悉的声线,因为对象是自己的爷爷,他的语气温柔又有耐心。 妇人锲而不舍的声音渐渐远去:“阿姨认识好几个漂亮优秀的女孩子,等会把照片给你看看……” “不用。”他淡声打断了妇人。 黎夏再次感叹自己的第六感是真的准,上次就预感他们还会再见面。事不关己时觉得老爷爷借机套话的行为挺有趣,知道是他爷爷后,老人说的话迅速在她脑子里滚了一遍,每一个字都是关键信息。 还在读书。 23岁应该是在读研。 如果他也上A大就好玩了。 他没说有没有女朋友,通常没有的概率比有大。 可惜她不太想在住院的情况下与他见面,她和他的亲人都在遭受病痛折磨,医院这不是好的重逢地点。 姚蓓蓓困坏了,躺在硬邦邦的狭窄小床上三分钟就睡熟。黎夏闭着眼睛也昏昏欲睡,然而每一次刚要睡着就会被痛意叫醒。反复几次,查房的医生乌泱泱走进她的病房,彻底赶跑了她的瞌睡。 姚蓓蓓也被吵醒,赶紧爬起来看着医生给黎夏做术后检查。 给黎夏做手术的女医生说:“术后情况比较稳定。一会吃点东西,护士会来给你打针。”又交代姚蓓蓓:“这两天她的饮食以清淡流食为主,医院食堂有小米粥,去买一点来给她。” 姚蓓蓓点头说记下了,默默心疼黎夏三秒钟,黎夏这只小吃货,不能随心所欲干饭对她太残忍了。 女医生低下头去看了几秒黎夏的病历和资料,闲聊问她:“刚高考完?” 虽然不知道这个问题对治疗有什么用,但黎夏还是如实回答了:“嗯。” “我女儿也是。”女医生就是想随便跟病人聊几句,“录取结果出来了吗?”目前还只能查到一本和提前批的结果。 “出来了。”黎夏说,预感女医生还要继续问下去,她提前回答了:“是A大。” 女医生有些惊讶:“那你学习很好啊,羡慕你的父母,我女儿的分数只能报二本学校。” 黎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笑了笑。 “什么专业?” “影视系。” 女医生愣了一愣,A大虽然是综合性大学里的top,但影视系排不上号,并不强,她以为黎夏是成绩一般才报了影视系,所以又没那么羡慕了。 不过这种话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女医生转移了话题:“A大一般都是9月份开学,还有挺长的时间,等你康复就可以安心去上学了。” “做了阑尾炎手术可以不用军训吗?”黎夏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看恢复程度,应该可以申请不军训,主要看你们学校怎么规定,开学后拿着手术记录去找辅导员问一问。”女医生挺热心地跟黎夏解答了一大堆。 最后再次交代姚蓓蓓:“有什么事按铃叫护士或者去医生办公室找他,他是你朋友的住院主管医生。” 是早上那个年轻医生,姓高。 姚蓓蓓点头说好。 黎夏问:“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床?” 高医生面露微笑:“躺不住?你总要上卫生间,可以下来,但一定要小心一点,慢慢的,可以找护士来帮忙。明早是需要下床走动一下的,防止肠粘连。” “好的。”黎夏点头。 医生查完房走后一小会儿,黎夏感觉尿意袭来,在姚蓓蓓和护士的搀扶下上了个卫生间,整个过程痛死她了。她再也没有了下床的念头,觉得就这样躺着也挺好。 病痛面前,好奇心和热情全被抹灭。 吃粥的时候她只吃了小半碗,说要减少上卫生间的次数。 黎夏足足躺了一天,睡睡醒醒,清醒时候继续她的游戏——侧耳倾听病房外的动静。然而,巧合不会总出现,她没再听到那两道声音。 翌日早晨被迫下床活动,姚蓓蓓扶着黎夏在病房里慢悠悠地走了一圈。 走完黎夏出了一身汗,姚蓓蓓用毛巾给她擦了擦身子,黎夏上了个卫生间后,继续在床上瘫了四五个小时。 一整天黎夏只下床动了三次。 晚上不知怎么了切口有些感染,黎夏发起了烧。幸亏打了一针消炎加退烧的针后情况稳定了。 两天下来,黎夏憔悴虚弱得不成样子,望着手机自拍里的自己,黎夏愈发坚定一定一定不会让爸妈知道她身上开了一刀,她自己都心疼自己了。 第三天黎夏的隔壁床位住进来一个老人。 到了第四天,黎夏腹部和切口的疼痛有所减轻,炎症也消失得差不多。在姚蓓蓓的帮助下干洗了个澡,换了套干净的病号服,打算出去走走。 黎夏一边走一边有意无意地往各个病房里瞄,在走廊另一端的最后一间病房外听到谢爷爷的声音。 门是开着的,黎夏离得很远往里面看,病房里人很多很热闹,她一眼辨认出中间那张病床上蓄着花白胡子的老人是他的爷爷,老人的形象如她所想象的那样,颇有些清风道骨的感觉。 她还猜测出旁边那个皮肤有些粗糙黝黑五官却帅气硬朗的中年男人是他的爸爸。 他不在。 黎夏仔细看了两遍都没看到他,确定人没在,她带着姚蓓蓓走近了一点,几乎扒在门框上听谢爷爷跟其他的病人和家属讲故事。 姚蓓蓓在她身后说:“这个老爷爷很幽默,会讲很多笑话和故事,好多人去听。我昨天也在门口听了一会。” 姚蓓蓓还没碰到过他。 黎夏正想着,谢爷爷注意到了门外的两个小姑娘,有个病人家属也看见了她们,眼神里满是惊艳:“哪家的姑娘怎么这么会长。” 意思是夸她们漂亮。 谢爷爷招招手邀请她们进去,于是黎夏和姚蓓蓓也加入了听故事的队伍。 谢爷爷讲了一个没讲过的段子:“从前有一对瞎子老夫妻,有一天两个老人过河,老汉拄着个棍,老婆在后面抱着一个瓜,过河时一不小心,河水把两位老人冲了,冲死了。后来两位老人都转成蛤|蟆,老汉在前边摸棍,老婆在后面摸瓜,就是棍、瓜、棍、瓜、棍、瓜,蛤|蟆就产生了这样的叫声。” 在场的人都笑了。A市的方言里,“棍瓜”两字合起来很像蛤|蟆的叫声。A市和C市两地隔的近,方言也有点儿像。黎夏哪里都混,市民区的美食最大的保留了正宗的味道,所以黎夏基本能听得懂。 谢爷爷又说了一个河神的神话故事。 黎夏全程听得津津有味,离开时很捧场地说:“我明天还来。” 有人说:“谢爷爷明天就要出院了。” 黎夏温和地笑笑:“哇,恭喜!那就有缘再见,祝您早日康复,出院后再无病灾。” 谢爷爷患了胆囊炎,胆囊被手术切除了。他们有一点同病相怜。 谢爷爷笑得慈祥和蔼:“爷爷也祝你早点好起来。” “谢谢爷爷。” 姚蓓蓓觉得黎夏对这个老爷爷挺不一样。两人走出病房后,她问了黎夏。 黎夏扶着墙慢慢地走,“他是谢和风的爷爷。” “谁?”姚蓓蓓一时没搜索到这个名字。 “就江边酒楼遇到的帅哥哥。”黎夏提醒她。 姚蓓蓓感到挺奇怪:“你怎么就知道人家的名字了?” 黎夏认真解释:“上次听他表哥叫他和风,大家称他爷爷为谢爷爷,他不就叫谢和风吗?” 姚蓓蓓笑起来,黎夏的“记名字障碍症”总算遇到了特殊对象,她感叹着调侃道:“你们还挺有缘。” “我也觉得。”黎夏轻笑了下。 停了停,姚蓓蓓说:“明天他爷爷出院,他会来的吧。要不要去偶遇一下?” “不要,我不想以这个模样见他。” “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柔弱,我见犹怜,说不定能唤起他的恻隐之心。”姚蓓蓓撺掇道。 黎夏停下来看着好友,有些不解地问:“你怎么比我还想我见到他?” 姚蓓蓓也看着她,几秒后笑了起来。 黎夏不理解姚蓓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笑,睨着她问:“笑什么?” “夏夏,你所有的反应都在告诉我,你对那个男人与众不同,你很在意他。” “很明显?” 姚蓓蓓猛点头。 黎夏心说好吧,她承认自己确实觊觎谢和风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也对他的高冷禁|欲气息念念不忘。过了会儿,她冷不丁地冒出句:“他表哥就在民宿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次不想见,以后再去那儿蹲他。” 姚蓓蓓被逗笑:“这话是这么用的?”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一个意思。等出院后我先去找他表哥探探敌情。”她以后有的是时间。 姚蓓蓓笑了半天,懒得去纠正黎夏不恰当的形容和比喻。 过了一晚,黎夏的身体状况又恢复了不少。这段时间天天喝粥,水煮肉片也是清汤寡水,黎夏嘴淡得快要怀疑人生,高医生早上查房时说可以吃得稍稍不那么清淡。姚蓓蓓听完,挺高兴地跑出去买吃的。 也不知道这丫头去哪里买,好久不见回来。黎夏打电话问,姚蓓蓓垂头丧气地说她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买好的东西都洒了。这会儿还在医院门口等外卖。 黎夏一下急切起来:“摔成什么样了?” “就擦破了点皮,没事的。夏夏你再等一会儿,骑手马上到了。” 姚蓓蓓对自己的情况轻描淡写,安慰她倒是挺熟练的。黎夏一时担忧和愧疚不已,一个人慢慢地走出病房,打算去护士站那边看看能不能看见姚蓓蓓。 怕别人不小心碰到她,黎夏尽量贴着墙走。 被人撞到半边肩膀那一刻,黎夏没控制住情绪抬起头来冷漠地骂了句脏话:“你眼睛是长在后脑勺吗!?” 声音挺大的把着急赶路的人骂停了。 是个姑娘,穿着一条白裙子,满脸错愕地望着她。黎夏刚休养好的脸色又变得一片惨白,她已经没力气说下一句话。 这姑娘不仅眼睛长错位置,还走路像幽灵,饭点家属们都去吃饭了,走廊人那么少,她到了她身后她才听到声响,躲都来不及躲开。 “抱歉,我着急办事。不过你为什么一个人出来?也不找个人陪你。” 这姑娘声音挺细,歉道的不真不诚,黎夏倒是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质疑和无辜。 黎夏感觉自己的手术创口像撕裂了一样痛。 “不是吧?” 她靠着墙壁缓缓蹲下时,听见那姑娘诧异的话音,仿佛她在碰瓷演戏。 黎夏心说你就不能扶我一把吗? “夏夏!” 蹲下没出10秒钟,姚蓓蓓惊慌失措的声音穿透老远的空气传入她的耳朵,黎夏抬头,看见姚蓓蓓拎着外卖袋从电梯口那边朝她奔跑过来,膝盖上的擦伤触目惊心。 黎夏你这个麻烦精! 黎夏暗骂自己一句。 “怎么回事?”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混在姚蓓蓓急乱的奔跑声里,显得那么的荒诞。 这一次黎夏没有了上两次偶遇那样的欣喜和激动,甚至在心里暗忖他们的缘分倒也不必这么深。 “和风哥哥我着急去找你们,是不小心碰到她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姑娘急急忙忙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堆。 这样肉麻的称呼和绿茶的语气让黎夏鸡皮疙瘩掉一地,不用看也知道那姑娘的表情肯定做作又无辜。 真是荒诞到了极点。 “你跟我道歉做什么。”谢和风语气不是很好,黎夏感觉他隐约有点生气。 “对不起。”那姑娘赶紧跟她道了歉。 黎夏没理她,对离的越来越近的姚蓓蓓说:“你慢点儿跑啊祖宗,我没事。爹的就是有点疼。”说完被刚才发生的一切给逗笑了。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这又是怎么了呀?”姚蓓蓓蹲在她面前,带了哭腔,她自己膝盖疼,见黎夏这样,心也疼。 黎夏盯着姚蓓蓓擦伤的膝盖观察了几秒,问她怎么弄的? “我都说了我没事。你就不能乖乖待在病房里等我吗!”姚蓓蓓气鼓鼓的,“快点我扶你进去。” 姚蓓蓓说话间,黎夏感觉谢和风弯下了腰,他离她很近,清冽的气息无声息的包裹着她,身前横过来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他说:“我来。” 你来什么来! 黎夏内心莫名烦躁,一把拍开他的手。 有人叫来护士,两个护士姐姐把黎夏扶进病房,姚蓓蓓一撅一拐跟在后面。 见谢和风也跟了上去,鱼乐巧跺了跺脚才不情不愿地也跟上。 一个护士叫姚蓓蓓去护士站处理一下擦伤,姚蓓蓓说等一会儿,她要先确定黎夏没事。 护士只好去护士站取来东西给姚蓓蓓处理。 另一个护士撩开了黎夏的病号服,少女雪白平坦的小腹和细软的腰肢露了出来。 黎夏下意识看向伫立在床尾的谢和风,他垂着眸子,冷静地观看着护士拆纱布的动作,自然也看到了她的半裸|体。 他的眸光不带任何情|欲,冷冷清清的,却让黎夏耳朵尖发起了烫。 然后她看见撞她的姑娘深深地看了一眼谢和风,又转过头来盯着她,眼神恶狠狠的,投射出浓郁的敌意。 “……” 黎夏顿觉无语,又不是她叫他看的。如果她不撞她,根本不会出现这个场面好嘛。 黎夏的手术创口已经在愈合了,中间颜色略深,周围皮肤粉粉的,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着。 护士仔细检查了一番,对她说:“没什么大问题。下次不要再一个人出去了。” “我保证不会了,麻烦护士姐姐了。”黎夏对温柔的小姐姐很温柔。 护士给黎夏换了一块纱布。“今天再用一天,明天就可以拆掉纱布了。” 说完,体贴地帮黎夏拉下衣服,摇起床头,温柔道:“赶紧吃饭吧,蓓蓓的膝盖也没事。” 黎夏点点头:“嗯。” 护士端起托盘,离开时多看了一眼谢和风。 鱼乐巧迫不及待地开口:“她没什么事了,和风哥哥我们走吧,谢爷爷还等着我们呢。刚刚真是吓我一跳,她一下子那样,我以为有多严重呢。” 这暗戳戳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刺耳。黎夏真是讨厌死这种阴阳怪气的人了,立马夹枪带棒地接了一句:“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在装疼。” 鱼乐巧怔了下,随即挤出笑容,“谁装疼还说出来啊?你真会开玩笑。” “谁叫你家哥哥长得那么好看,我就是故意要吸引他的注意。”黎夏笑盈盈地说,说完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男人,他的表情竟然有了变化,变得有几分饶有兴味。 鱼乐巧一时找不到话说,脸上表情变了几番,最后憋出一句:“他不是我哥。” “那你刚才还叫?” 就在鱼乐巧被堵的说不出话,愤然地盯着她时,黎夏听见了谢和风不那么冷淡的声音:“省点力气吃饭吧,就这么喜欢硬撑?” 第7章 07 “谢谢。”…… 下一句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黎夏看着谢和风,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开心。 本来看那朵小白花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正爽滋滋的,结果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她的神气一下子泄了个干净。 黎夏惯是个不肯吃一点亏的主儿,不让她说她偏要说,小嘴张张合合,不带停歇一连串地说:“你是在维护她吗?我觉得不爽吃不下饭想调剂一下心情你也要管?就许她撞了我道个歉毫无诚意还阴阳怪气装得跟小白花似的,”瞅见“小白花”脸色更阴沉,黎夏话音一顿,下弯的嘴角浅浅勾起,放软了语调:“就不许我装疼骗你进来陪我多待一会儿?” 一说完她就偏转了视线,悠哉地观察着小白花的脸色变化,果然精彩绝伦,十分解气。不看谢和风是因为在意他的任何反应,怕他再说出什么让她郁闷的话,她甚至都想把耳朵捂起来。 当然,捂是不可能捂的,这样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房间里没有如黎夏所愿变成寂静下去。谢和风用气音发出一声促狭的轻笑,他的关注点集中在她最后一句话上,顺着那话反问她:“你以为我会因为你装疼而进来在这里守着?” 舒缓上扬的尾音昭示出他不仅没生气甚至还有点儿愉悦。 黎夏的心情瞬间舒展开,转眼望向他,还有些苍白的脸也明媚了几分:“那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你真的疼,担心你出什么事。”谢和风淡然地与她对视,她不就想听这种话吗。 这话的确很衬黎夏的心,她彻底高兴起来,笑着与坐在折叠床上看戏的姚蓓蓓对视一眼,姚蓓蓓也冲她笑。 黎夏复又偏头看向鱼乐巧,惬意道:“听到了没,你那招根本不管用,你没发现他全程都没搭理你吗?做人还是要真实才行。” 谢和风对此没有评价。 鱼乐巧变得孤立无援,不由地感觉到愤怒和羞辱,这个人傲气什么,凭什么说她不真实?!和风哥哥在场她不能泄愤,只能委屈地为自己辩白:“我之前不道歉是因为真的有点懵,我真的是感觉自己只是轻轻碰了你一下。后来看你是真的难受就赶紧道了歉,可是你并没有接受。” 每句话一个“真的”,都加重了读音,越强调越觉得假的很。 “我有不接受你道歉的权利。”黎夏懒得再跟对方掰扯下去,一开始就好好道歉这事儿早就过去了。 “你先出去。”谢和风对鱼乐巧说。 鱼乐巧咬了咬嘴唇,谢和风非但不帮她说话,还不耐烦地让她出去。 “谢爷爷还在等你……” 她还没说完,就被谢和风淡声打断:“我知道。”他耐着性子重复一遍:“你先出去。” 鱼乐巧眼里快速泛起泪花,瞪了一眼黎夏后,扭头跑了出去。 黎夏:“……” 有毛病吧,瞪她干嘛。 这梁子是结下了,若日后再遇到,必然是刀枪相向,幸好对方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用不着care。 小白花一走,空气都变得清新。黎夏内心暗喜,面上傲娇地问:“你怎么还不走?” 谢和风没吭声,安静地走了过来,帮她支起小桌子,又走到姚蓓蓓那里拎走一份外卖,慢条斯理地把饭菜整齐摆在小桌子上,拆了餐具包装递给她,站在床边说:“快吃吧。” 黎夏控制不住的开心,一股暖流流入了她心里。 她感觉他的神色都变温柔了许多。 从他好看的喉结锁骨收回目光,她用勺子舀了一勺白米饭送入嘴里,觉得今天的饭格外好吃,咽下饭后才想起来问他:“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 “那我不管你了。” 黎夏又送了一勺炖得软烂的番茄牛腩到口中。 过了片刻谢和风问:“什么时候住的院?” 上次见面还活蹦乱跳的,那晚他难受的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吃了次药又睡下,快中午了才起床。表哥跟他说昨晚那几个小朋友被两个男人带走了,有点强制性的,但领头那个人对黎夏挺恭敬的估计也不会出什么事。 文明轩从他们的对话里知道,人是黎夏爸爸派来的。 稍稍联想一下不难猜出黎夏是因为某些原因在父母反对的情况下跑出来。 过了差不多一个月也就是今天又见到她,她成了一个病人,刚做了手术。父母依旧不在身边。 “21号。”黎夏回答说。 谢和风根据手术创口猜测:“是阑尾炎?” 黎夏点头:“嗯。” 还有好些问题想问但谢和风选择了缄默让黎夏专心吃饭。他想起早上帮爷爷收拾东西时,隔壁床的大叔说昨天他们病房里来了两个漂亮的小姑娘,他听描述觉得有几分熟悉,脑子里浮现黎夏的样子。办完出院手续他让爷爷等一下,特意出来验证是不是黎夏。过来就看到小姑娘脸色惨白地蹲在地上,紧蹙的眉头和咬紧的牙关显示她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一有人惹到她,她就伸出爪子来挠,刚才闹那么一遭,跟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这会儿安安静静的吃饭,看得出来是真饿了,吃得很香,又乖顺的像只小兔子。 做手术也只有一个朋友跟着,应该是又瞒着家人偷跑出来。现在两个小姑娘都成了残兵,难以让人视而不见。 病房里一时只剩下餐具碰撞的声音,谢和风找了个椅子坐下,等她们吃完了才起身,顺手拿起空了的外卖包装袋,把小桌子收回原位,垂眸对黎夏说:“好好休息,我要送爷爷回家。” 黎夏有些不舍,但说了一个“谢谢”后就没再张口,眼巴巴地望着他走出病房。 第8章 08 好友申请 离开黎夏的病房,谢和风穿过长长的走廊去找爷爷。 要出院了谢爷爷很高兴,整个人喜气洋洋的,精神也抖擞。老人的心思很简单,翻来覆去考虑的就那么几件事,爷爷这喜气里有因为磨人病痛消散的舒服,也有因为终于不用再给医院送钱的喜悦。住院这段时间老人家总念叨在大医院花钱如流水,手术第二天就跟医生打听什么时候能出院。 不用医生说,谢和风就跟谢爷爷表了态,必须好利索了才能回家。他态度坚决,就如当初强硬地把说什么也不进大医院的爷爷送进A大附属医院一样。他说一不二的性格连老人家也没辙。 然而,进了病房谢和风明显地察觉爷爷的好心情与先前相比打了折扣,大概是鱼乐巧跟他哭诉过。碍于鱼乐巧父母的情面,爷爷只得同他絮叨:“乐巧年纪小又是个女孩子,若不是什么要紧事,你就多担待着点她,不要在外人面前下她的脸让她难堪。” 谢和风脸色微微一沉,看着鱼乐巧冷声问:“都要上大学的人了,还小?” 他的眼神极具压迫性,鱼乐巧垂下头不敢对视,他缓下语速,那张好看的嘴唇说着分外无情的话:“我还什么也没说就让你难堪的话,劝你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了,否则还会有你更难堪的时候。” 谢爷爷吃惊地叫了孙子一声,试图阻拦他,但谢和风没听,仍然继续说:“你平时怎么样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可你今天在我面前做戏让我觉得烦。” “和风,行了行了,别说了。”谢爷爷再次劝阻,乐巧丫头快被说哭了。 “你这性子若是不改,上了大学有的是人让你提前感受社会的复杂。”谢和风在爷爷的劝阻和鱼乐巧的眼泪中补完了话,看在她父母的情义上,他是真心希望他的警示能让鱼乐巧稍作改变。 谢和风说完不再看眼泪直落的鱼乐巧,拎起打包好的住院物品,对谢爷爷说:“我先把东西送下去,一会上来接您。” 谢爷爷摆了摆手让他走。 谢和风一走出病房,鱼乐巧泪珠子滚得更凶了。 谢爷爷忙安慰道:“丫头别哭了,和风他也是为了你好。”为了安慰效果更好,谢爷爷甚至违和地评价孙子:“他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 实际上,和风很少对人”刀子嘴”,可以说除了家人朋友老师以外,他对所有人都一样,冷漠以待。他这孙子性格比较沉,娘生一半养成一半,小时候家里经济情况不好,小和风起早贪黑地帮着爸妈奔波生计,他们的勤劳实在让谢家小馆生意越来越兴隆,好不容易有钱了天又降惊雷,和风温柔贤惠的妈妈患了癌症,治疗不止用光了家里的积蓄,还欠了不少外债,钱是身外之物没了还可以再挣,和风妈妈没了是他们父子俩一生的剧痛。上了大学,和风卖了两个程序才还完了外债。 按和风的性子,平日里绝不会对乐巧说那么多,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 谢爷爷无比后悔刚才引出了话题,他本意只是想随便叮嘱孙儿两句让乐巧丫头别回家了以后还再带着怨言同父母说,两家做了几十年的邻居,关系紧密,为这点小事产生隔阂很不划算。 谁料想和风把事情变得更糟糕了。 鱼乐巧在谢爷爷的安慰下渐渐止住了泪,她想不通,自己只是客观地向谢爷爷讲述了事实,她今天倒霉撞到了一个做手术的病人,要不是那个傲气的女孩态度太差她也不至于不向她道歉,也是运气不好,那一幕偏生让和风哥哥撞见。 和风哥哥和那个女孩儿的关系挺让她捉摸不透的,认识不见得,但也不会是陌生人。和风哥哥对那个女孩儿的态度比对她好太多,甚至是天差地别。他甚至还说了暧|昧的话逗她开心。这导致那个女孩儿的存在让她感到了心慌。 刚才和风哥哥还不顾谢爷爷的劝阻说她。 她爸妈都没说那样说过她,任何一个女孩子被好感的男生那样说,都会很难过。 鱼乐巧把这些账都算在那个女孩儿身上,她的难过很快转变成了对那个女孩儿的怨气。 “我没事了爷爷,我知道他是为我好。”鱼乐巧违心地替自己找补:“他也是担心我以后万一遇到更蛮横的人会吃亏。” “这样想就对了嘛。”谢爷爷其实想说今天这事也不能怪人家,人在寻求认同和安慰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地把事实描述成偏向于自己的一面。 并是乐巧丫头一个人会这样,是绝大多数人都有这样的通病。 谢和风把东西送到车上后快速赶回来,他扶着爷爷,鱼乐巧无精打采地跟在后面,三人一块儿去往停车场。 谢和风开着他爸那辆装货送餐的面包车来,来之前他爸特意用水枪洗了车身,车内也用抹布擦拭干净,这辆上了年纪的面包车看起来有八成新。 后排空间大,谢爷爷坐进后排,今天,鱼乐巧根本不敢要求坐副驾位,也上了后排。 路上谢和风专注开车,谢爷爷为了活跃气氛跟鱼乐巧聊起天:“通知书到了没?” “昨天就到了,毕竟离得近就在隔壁区嘛,还是快递员叔叔亲自送上门的。”鱼乐巧颇为自豪,偷瞄了一眼开车的男人,开心了一点,至少他们以后上同一所大学。她的成绩,是她最骄傲的资本。她会继续努力,紧跟他优秀的步伐。 谢爷爷接着问鱼乐巧什么时候开学。 “9月1号,三天新生训练营,5号开始军训。”鱼乐巧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滔滔不绝地和谢爷爷说了一堆关于学校的事,例如她对大学生活的憧憬,对大学的规划等等。 面包车驶入老城区。昨天晚上下了场雨,路面满是黑黝黝的泥泞,举目望去,充溢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色,黑的灰的褐的,土橘色暗红色……阳台上晾着的衣服的鲜艳明亮就变得格外显眼。路边的自行车电动车堆放得杂乱无章,面包车慢慢的变脏,白洗了。 面包车慢悠悠的在纵横交错的道路上穿梭了二十分钟,最后停在谢家小馆门前。谢家的房子是三层的小洋房,一楼和后院用来做生意,二楼有一个客厅,谢爸、谢弟弟和谢爷爷的房间在两边,谢和风和杂物住三楼。外墙去年重新刷过一道漆,被周围的灰暗衬托得愈加新鲜。谢家小馆门前干净清爽,洗碗阿姨正在拖台阶上的水渍和脚印,一抬头就能看见三楼露台上谢爸养的花草。 谢家小馆的生意还可以,里面大大小小加起来一共六张桌子,连上谢爸共有五个工人,其中一个就是鱼乐巧的妈妈。 鱼乐巧看见自己的妈妈,先前被暂时遗忘的委屈又卷土重来。她脸色变化得太快太明显很难不让人察觉,她妈妈问她怎么了。 鱼乐巧摇摇头没说话。 她的沉默引起了从后厨出来迎接老爷子的谢爸的注意,谢爸也问了一句。 鱼乐巧还是摇摇头,闷声说:“没事。” 谢和风被鱼乐巧搞得有些烦躁,她这样当着他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的亲人传递低沉的情绪,想让每个人都去安慰她的委屈。他真的是烦了。 这次谢爷爷没掺和进来,叫谢和风扶他上楼去休息。 楼梯道有点儿狭窄有点儿低,谢和风微微弯着腰避免撞到头。爷爷叮嘱他:“你婶在,一会下去什么也别说了。” “您放心,就算她妈妈不在,我也懒得说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他没义务去帮她纠正坏脾性。 饭点已过,只有两三个零散的食客在吃饭,楼下暂时不需要人手。谢和风把爷爷送回房间,就上三楼去做自己的事了。三点多的时候,趁着食客不多,他下楼去请爸爸做两道小菜:“按这几天给爷爷做的食谱,随便挑三道菜做一做。您做好我打包送出去。” 鱼乐巧立即停下了擦桌子的动作。 谢爸觉得新奇,问儿子要送到哪里去。 “医院。认识的一个人在住院,医院食堂的厨师你也知道,水平完全不如你。”谢和风知道老爸最得意自己的厨艺,让他做吃的只要夸他水平好就行了。 “行我去给他们露两手。”谢爸果然很乐意,他默认了对方是男生,转身去后厨时看见正在发愣的鱼乐巧,第三遍对她说:“这些有人会来做,你去玩吧。” 鱼乐巧才又擦起桌子来,边擦边说:“没事的伯父,我这几天玩够了。” “你这孩子。”谢爸无可奈何,劝不住也没办法,他也不再劝了,撩起帘子闪身进了后厨。 谢爸麻利地做了三个菜,荤素搭配,清淡可口。谢和风用打包盒装起来,没拿印着自家店铺字样和logo的袋子,扯了两个塑料袋打好包,最后在袋子里放了两个加热包。自己在手机上下了外卖单,想让外卖小哥送去医院。 来的恰好是一个认识的外卖员。 谢和风没有黎夏的电话,嘱托外卖员:“6楼03号病房,是俩女孩,有一个叫黎夏。送到她们手里。” 外卖员说好,拎着黎夏的晚饭匆忙出去了。 鱼乐巧攥紧了抹布,别人不知道,她清楚无比这两份餐食要送到谁的手里。 气死了! 谢爸雷达动了,想问儿子和女孩儿什么关系,在看到鱼乐巧的神情时又把话咽了回去。能让乐巧这么生气,说明那俩姑娘里总有一个是儿子特殊对待的。 看来,铁树是终于要有开花的动静了。 老父亲很欣慰。 - 黎夏一整个下午都散发着快乐,她的快乐如绵绵细雨,持久而轻缓的洒落。姚蓓蓓还挺惊奇黎夏能开心这么久的,开玩笑说还好她不会时不时的傻笑。 黎夏嘴硬道:“那当然,我又没有多快乐,而且我又不是傻子。” “没有多快乐吗?”姚蓓蓓表示不信。 “当然。他突然对我温柔确实令我愉悦。”因为隔壁床的阿姨和他的丈夫在,黎夏压低了声音:“但我更爽那朵小白花离开时的敢怒不敢言的眼神。” “就知道你。”姚蓓蓓笑了笑。 趁她们暂停聊天的间隙,隔壁床的家属叔叔好心地询问她们:“我去食堂,要不要帮你们带饭?” 两个女孩儿立刻异口同声地道了句谢。姚蓓蓓问黎夏想吃什么,黎夏边说“等我想想”边思考。还没想好,病房门被敲响,家属叔叔去开门,门外的外卖员径直看向里面,看着她们俩问:“谁是黎夏?” 黎夏指了指自己:“我是。” 外卖员征求意见后走到黎夏病床边,把外卖放下说:“有人给你们订了外卖。” “谁啊?”黎夏一头雾水。 “袋子里有字条。”外卖员说。 姚蓓蓓于是让家属叔叔先去食堂。 黎夏打开袋子把纸条拿起来,上面的字迹锋利有劲,写着:[明天也有,想吃什么可以跟小哥说。] 姚蓓蓓好奇地凑过来瞧,余光里黎夏的嘴角已经翘了起来,她不由地揶揄:“是谢和风吧,他怎么忽然对你那么好了?夏夏,你收敛点,你嘴角马上要和太阳肩并肩了。” 外卖员偷偷打量着这个叫黎夏的小姑娘。黎夏皮肤很白,不是大街上某些抹多了粉底液那种假白,而是白里透着粉,好像能透光。他词汇贫瘠描绘不出她的好看,只觉得黎夏是他目前见过最亮眼最舒服的女孩儿。病号服都被她穿出特殊的感觉来。 怪不得谢老板的儿子那种一心只有学习对女孩子和恋爱毫无兴趣的学神会给她送吃的。 姚蓓蓓笑着说:“先别笑了,人家还等着你回复呢。明天想吃什么呀?” 黎夏这才从软绵绵的云朵里跳下来,正了正神色,对外卖员说:“麻烦你告诉他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很好养活的。” 外卖员被她最后一句话逗笑,点点头,时髦地比了个“OK”的手势,走到窗边给谢和风打电话。 隔壁床的阿姨听了半天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八卦地问黎夏:“你这娃子谈恋爱了?中午来的那个帅哥是你男朋友?” “现在还不是。”黎夏没脸没皮的说:“不过以后是的概率很大。” 她是真的挺很想和他谈恋爱的,这还没谈呢她就感觉到那么快乐,和他谈了恋爱后她的幸福感岂不是会蹭蹭蹭往上涨。 阿姨很上道地给黎夏加了个油。 外卖员打完了电话,黎夏叫住他,诚挚地恳请道:“拜托你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一个吧。” 阿姨:“……” 合着连人电话都还没有,很大的概率是怎么得出来的,靠幻想? 外卖员:“?” 互相有意思的一对儿,怎么连电话号码都没交换? 他拒绝不了黎夏诚挚的眼神,把电话号码告诉了她。 “夏夏,他好贴心。”姚蓓蓓已经提前体验了到来自闺蜜的粉红泡泡。 黎夏乐了半天后冒出一句:“他向我发出了一个信号。” 姚蓓蓓:“?什么信号?” “想让我约他吃饭的信号。”黎夏笑着解释:“他给我订外卖,我出院了必须感谢他,感谢他的最佳方式不就是请他吃饭。” 姚蓓蓓:“有道理。” “这样一来一往,我们不就越来越熟了吗。吃完饭我还可以顺道邀他去看电影,看电影吃爆米花时有概率会碰到手手,四舍五入,我们马上就可以约会了。” “停止幻想!看电影吃爆米花什么的,得他先答应你的吃饭邀约才会有。” 黎夏一顿,有些苦恼,可士气不能低沉,她握了握拳:“我会有办法让他答应的。” 姚蓓蓓:“fighting!” 两人开始吃饭,黎夏一吃就知道对方是个大厨,食材的营养锁住,比较原汁原味,没放多少调味品也能做出美味佳肴。 满足地吃完饭,黎夏让姚蓓蓓陪着她去医生办公室找高医生问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她说自己的猫儿寄养在猫舍,好久没见它,她很牵挂它。 她的猫是只狸花猫,以前是一只流浪猫,不怕生人,也喜欢出去,适应能力挺强的。她答应给猫舍好大一笔钱,他们会好好照顾猫儿。所以其实除了有点想它外,她并不担心。 高医生说还得再观察两天。若这两天内没什么大的状况发生,三天后可办出院。 接下来的两天,黎夏都乖乖待在病房里休养。她们的午饭和晚饭都是谢和风让外卖员送来的。每天菜品不重样,不知道是哪家餐馆,味道超级棒。 黎夏按时顺利的出了院。 出院第一时间去把猫儿接回家,和姚蓓蓓在她的租屋里休整了半天。晚上的时候黎夏拨打了谢和风的电话。 号码归属地是C市。 没有任何提示。 谢和风接通了电话,他刚洗了澡,嗓音被水雾浸过,慵懒地“喂”了声。 对方说:“我是黎夏。” 他擦头发的手一顿,眼皮微掀。 她是C市人。 “你从哪知道的号码?”谢和风问,最大嫌疑是文明轩。 “外卖员。”黎夏言简意赅。 “这么晚了什么事?”他知道她已经出院了,昨晚的外卖员告诉他的。 “不晚呀。” 听她说话还精神得很,医嘱什么的她大概没听进去,谢和风无奈笑了,不想跟她争论,便说:“好,不晚。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有空呀,我想请你吃饭,谢谢你这几天给我送饭。”黎夏说。 他说:“谢谢我收下了,吃饭就不用了。” “我不喜欢欠人情,你不答应我会一直想着这件事,想得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我刚出院要好好休息和吃饭,你就答应我吧。”生怕他不答应,她还特意强调:“就吃个饭。” 他好像并不排斥她“幼稚的威胁”,松了口说:“你再休养两天再说。” 若不是记着自己还是个病人,黎夏都要站起来跳两下了。压了压嘴角,她说:“反正我都要吃饭的,我吃饭时间以外都在好好休息,你要有时间的话,就明天行吗?” 她可等不了两天。 谢和风懒懒地靠着椅背,电脑屏幕映出他清俊的五官,他一退再退:“明天中午。” “中午我有个快递要签收。晚上你可以吗?”没想到她事还挺多。 “什么快递?”他觉得她故意找借口。 “录取通知书。” 耷拉的眼皮轻轻抬起,挺意外,这几天到的通知书是一本。还不错。 他答应了她:“定了地方短信告诉我。” 黎夏马上接了一句:“我对A市不太熟,你有推荐的吗?” 谢和风隔了片刻问:“我就这么说你记得住吗?” “等等,我去找笔和纸记一下。” 那边立即传来一声物体砸地的声音,应该是她起身时碰掉了身边的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问:“怎么了?” “没事。”黎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果盘掉地上了。” 轻轻叹息一声,谢和风说:“别去找了,加我微信,直接搜我的号码,我发给你。” 黎夏怔住,有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也在幻听。猫儿不满地叫了一声,黎夏复又帮它挠下巴,同时抑制不住欣喜地回复谢和风道:“嗯嗯,那先挂了。微信说。” “嗯。” 挂了电话,黎夏扭头扬声冲浴室兴高采烈道:“我们加微信了!” “什么?”浴室里传来姚蓓蓓疑惑的声音。 黎夏:“(??????)” 一会儿再说。 她打开了微信,搜索,发送好友申请,几秒后手机变成刚通过好友申请的聊天界面。 加微信是意外之喜,晚上吃饭才是浪漫。黎夏感觉到了双重快乐。 第9章 09 还没开始 黎夏发了个猫咪打招呼的表情包过去,谢和风直入主题,接连给她发了四五个餐馆链接过来,都是偏养生清淡的。 可黎夏自己选了一家靠近连江的。电影看不成吃完饭他们还能在江边散散步。 谢和风发了个[好]过来,结束了聊天。 谢和风的头像图片上是一条奶咖色的围巾,黎夏点开了他的朋友圈,什么也没有,跟她想得一样被设置为三天可见。 姚蓓蓓今晚洗澡的速度飞快,出来就问黎夏刚才跟她说什么。黎夏重复了一遍:“我加到了谢和风的微信。” 姚蓓蓓同样感觉到惊喜。“你们这进度比我想象中快很多呀。”她笑着说,看黎夏满脸笑意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肯定约上了饭,“约的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江边。” “晚上加江边,氛围拉满。”姚蓓蓓拍手叫好。 黎夏笑,不愧是从小娃娃就开始在一起玩的好朋友,和她心有灵犀。住院这段时间早睡早起,习惯了这会儿就开始有点困。黎夏先带着猫儿进卧室。姚蓓蓓吹干头发,抹好水乳去同黎夏一起睡。 黎夏例假快来了,这天胸涨得疼,姚蓓蓓进屋就看见黎夏半躺在床上揉了揉胸口。她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地说:“夏夏你做个手术瘦了一圈,胸也有点缩水了哈哈哈。” 黎夏丢抱枕打姚蓓蓓,气呼呼道:“我打你哦!” “哈哈哈明天晚上多吃点。“姚蓓蓓笑得更欢了。 - 隔天中午在家随便点了两份外卖,一点多钟,快递员把黎夏的通知书送了过来,是寄到林星津那里,林星津给她寄的。心心念念的学校寄来的通知书,黎夏还挺激动的,印有A大校徽的信封里的东西都是她作为一名A大学生的证明。 重点大学的学费都不怎么高,五千块一年,住宿费更便宜,才一千多块。黎夏前两天收到了车款和一半房款,本就鼓胀的腰包更鼓了。小几百万存在银行里,省一点的光利息就够用。 黎夏选了一条短裙、一件宽松的吊带T恤,外搭一件短款防晒服,化了个很有心机的裸妆。在镜子前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美貌,她才揣着美好的心情出发去江边。 江边渔火渐明。 沿江的石板路上行人川流不息,黎夏爱极了这样的热闹。约定好的饭点门口,谢和风已经等在那,休闲的运动裤和黑色的短袖T恤,在垂着眼打字,明暗交错的光影打在他脸上,让他有一种朦胧的帅气。 微信提示音响了一下。 是他给她发:[要到了么?从哪边过来,我去接你。] 大概是觉得她是半个病人,所以他对她依旧温柔。 她回复:[已经到了] 谢和风看到消息后抬眸望向前方,黎夏站在繁杂的人流里冲他微笑。好巧一阵江风吹过,撩起了女孩儿的半边裙摆,安全裤露出浅浅的一个角。这阵风很短促,他还没来得及移开视线,裙摆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后,落回到了原位。 今晚的风里,带着闷热的潮气。 乌云积压在江面上空,是要下雨的前兆。 走快了手术刀口处会有些不舒服,黎夏只能慢慢地走,裙摆随着她的步子浅浅摇曳。 谢和风把手机揣回兜里,等黎夏过来了,和她一块走进饭店。 两人坐在一楼窗边。黎夏把菜单递给谢和风,让他点。谢和风选了三道店里的招牌菜,请服务员告诉厨师少油少盐不放辣。 服务员提醒道:“客人,我们餐馆主打的味道是麻辣鲜香,不放辣味道会大打折扣。” 黎夏接过话说:“我刚做了手术,医生叮嘱近期清淡饮食。” “哦这样。好的,我会和后厨说,请二位稍等。”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 吃饭期间他们没怎么说话,不加辣吃起来确实不得劲。不过黎夏一向是光盘一族,幸好菜量比较少她加了个肚子和谢和风一起把点的菜都吃光了。 黎夏买的单。 从餐馆出来还不到八点钟。 防止被直接遣送回家,黎夏率先开口道:“肚肚好撑啊,我们沿江边走一走消消食吧。” 谢和风抬头看了一眼愈发黑沉的天空,提了个折中的建议:“要下雨了,往前走,过一条街我打车送你回去。” “也行。”黎夏有些不情愿也有些意外之喜。 路过一家饰品店,她走进去买两把伞,挑好伞去付账时,收银员告诉她谢和风已经给过了。 黎夏没在意这个,把墨绿色的那把递给谢和风。 两人继续沿着江边慢悠悠地晃。 不指望惜字如金的人主动跟她聊天,黎夏自己起话头:“我好喜欢A市啊,美食美景数不胜数,这座城市里的人大多热情洋溢,兼具浪漫与淳朴。” 虽是话头,却也十分真挚。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座城,她去过很多地方,唯独对A市情有独钟。 谢和风脚步放得更慢,目视着脚下的路接她的话:“所以你才跑到这里来?” “嗯。”黎夏轻轻地应。 过了会儿,她问:“你家在哪儿?” 谢和风如实相告。 黎夏用导航搜了一下,他家在隔壁区。离A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 黎夏不停地找话题:“你给我们订的外卖是哪家的?很好吃。” 谢和风依然如实相告。 黎夏欣喜地哇了声,羡慕道:“叔叔的厨艺不输那些五星餐厅的厨师,你们家的人好有口福。”她上前了一步,寻找到谢和风的眼睛,期许地问:“等我好利索了,我可以去你家吃饭吗?” “开门做生意,去者都是客,自然可以。”谢和风也看着她,说完,提醒:“好好走路。” “哦。”黎夏心微沉。 谢和风问:“你以后是都要住在A市了么?” 黎夏点头,重新笑起来:“我考上了A大。接下来几年要在这边读大学,毕业后也打算在这里工作生活。” 她捕捉到了他眼里一瞬即逝的惊诧,很快又恢复成无波沉静的古井,对她说恭喜。 他的情绪很平稳,不轻易外露。 从谢和风的反应里黎夏看不太出来他到底是不是也在A大读书,不过他身上的学霸气质非常典型。十有八|九的事。 她笑着说:“谢谢你恭喜我。” 谢和风嘴角也带上了笑意,黎夏被这笑蛊惑,第一次用语言试探谢和风:“我们是不是挺有缘的。好像冥冥中注定会有牵绊。一次,两次,三次,多么微小的概率,可我们就是遇上了。” 她看似平静,其实心里蛮紧张的。 “我连生个病都是为了要遇见你。” 谢和风眼神微荡,话语带着斥责:“胡说八道。” 黎夏轻轻笑了笑。 “和风学长?欸!真是你!”一个陌生男生的声音暂停了黎夏的忐忑。 黎夏循声望去,对面高高壮壮的男生拎着几大袋吃的喝的走过来,打量着她,脸上露出八卦和惊诧的神色。 “你们在这附近聚餐?”谢和风问,前两天现任学生会主席跟他说开学前要聚个餐商议一下迎新、新生训练营和军训的工作部署。眼前这个男生是现任体育部部长。 “对,就在后面那片露天烧烤地吃烧烤。学长一起去吗?顺便请你跟我们传授下经验。”文体部部长说,谢和风是上上任学生会主席,算是他们的前辈。 “我们刚吃完饭,一会还有事,就不去了。”谢和风说,“经验都告诉了魏闻,他做了计划,他会跟你们商量。” 男生看了黎夏两眼后,才点点头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过去找他们了。” 现在学生会各部门的部长都是由谢和风当时的部员选拔上去的,惯常像大哥哥一样叮嘱:“要下雨了气温下降注意保暖。”主要是女生,可能出门时还晴空万里,穿的比较清凉。 男生是典型的直男,没参透前前主席的意思,憨憨道:“放心我皮厚实,别说下雨就是下雪也冻不到我。” 黎夏被直男发言逗笑,笑声娇气惹得男生将目光再次回落在她身上。 “你们那儿有女生吗?”黎夏问,看到男生点头才又说:“你不怕冷她们会有人怕呀。” 话音刚落就听见对方问她:“那你冷吗?” “我?”黎夏摇摇头说:“现在空气这么闷热肯定不冷啊,但一会儿下雨就不一定了。” 谢和风在他们说话时往黎夏身上扫视了一圈,穿得很清凉,又细又直的一双腿上下都是一样的白,只有膝盖处透着绯色。 夏天暴雨前的空气是真的热,黎夏甚至热出了汗,细白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上肌肤汗津津的。 他打发走了文体部部长,对黎夏说:“要不就在这儿叫车?暴雨快来了。” 之前的问题没收到他的回复,黎夏还有话没说,上车以后有些话就没有了提起的氛围,她还不想分离。 “没多远了,再走一会儿吧。”她软着声音说,她发现这一招挺管用,谢和风果然默许了。 行人多的地方,相伴一起走的人会离得很近。他们的手臂几乎要挨在一起,黎夏垂眸看了一眼男人宽大的手,有牵手的冲动。 临时产生了想要把冲动变成现实的念头,黎夏出声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谢和风停了下来,垂眸望向她,不答反问:“上次是谁带走了你?” 黎夏被男人冷静的眼神所折服,从他拒绝回答她的问题她就该知道,他对她没那个心思。可黎夏又乐观地想,也许谢和风是想多了解一下自己。想了想,她把原委说给他听:“我爸想让我留在C市读C大,我瞒着他改了志愿。他知道后派人来抓我回去。” 谢和风一双桃花眼清明非常,平静地说:“两市隔的这么近,你家人还反对你出来。” 黎夏没听出谢和风的话外之意,她觉得他也是不赞成她父母的做法的,是站在了她这边,便露出几分委屈神情,“我当初选择A大,也有一个原因是觉得离家比较近。” 如果不考虑父母,她完全可以去更远的地方。 “A大和C大的排名相差无几,甚至A大还要高一点。你选自己喜欢的很好。”谢和风的声音严肃起来:“只是代价是和家人争吵甚至决裂是吗?” 黎夏连连摇头:“不至于决裂。” “我爸妈就是比较喜欢替我安排,我和他们的观念不太一样,争吵和摩擦在所难免,我出来锻炼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谢和风忽然懒声接了句:“我和你的观念也不一样。” “什么?”黎夏有点懵,谢和风却转换了问题:“你爱你爸妈吗?” “爱。”这一点她自始至终很坚定。 他们的对话如此跳跃,谢和风接的话更加没头没尾:“注定过程艰辛的事,何必要开始。” 黎夏愣了好一会才有所反应,他不会是指他们在一起会过程艰辛吧?她对他的说法感到惊慌。他是乱猜的还是怎么?老爸和妈妈都有意给她介绍异性认识,他们有各自中意的女婿人选。她对那些人无感又怎么样呢,毋庸置疑,他们一定会干涉她日后的感情。 越想心越乱越烦躁,黎夏紧紧抿起嘴巴。 这个话题她还没想清楚,谢和风又换了一个,问得她心跳加速,“你是不是觉得你喜欢我?” “是啊。”黎夏坦率承认了,答完微微蹙起眉头,有些不解:“可是什么叫我觉得?” 谢和风还是没回答她的疑惑,语气变得有些强势:“ 你喜欢我什么?脸?身材?还是和你完全不一样的性格?你又了解我什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住了黎夏,她瞪圆了眼睛,心里面的慌乱变本加厉。谢和风大概是看她慌张无措,停顿片刻后语调有所和缓:“你对我什么也不了解对不对。不了解就谈喜欢,除了看上外表还能有什么。说话做事别想当然。你想玩玩可以,但是别当真。” “你这是什么话?!”自己的心意被贬低,黎夏一面慌张,一面有些生气。 “你是不是想跟我谈恋爱?”他偏要在她生气的时候问这种问题,黎夏赌气地否认:“不想!一点都不想!别那么自恋!” “不想最好。那就把所有好感和情愫都收回去。也不用再试探我了。” 冷漠无情的话语落在黎夏耳朵里,削弱了她的勇气。她别开视线,声音有些发闷:“为什么?你明明感觉出来了,却冷傲的连对你表达喜欢的机会也不给别人。你是觉得我不矜持吗?那天在民宿重逢时我其实是有点儿后悔的。但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去完成游戏惩罚。我们很有缘分,三次意料之外的相遇,足以证明我们很有缘分,你又没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要阻止我喜欢你?” 黎夏吧啦吧啦说了一通,说到最后竟然有点儿委屈和难过,全然忘记自己刚才还在坚决地说不想和他谈恋爱。 他们的对话其实有点儿搞笑,是不是?对不对?你问完我问,我问完你问。她还没反应过来,稀里糊涂的就被他无情地拒绝了。 豆大的雨滴开始从高空坠落,打在她脑门上,水汽溅落在她眼睛里,她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 本就郁闷的心情变得更潮湿。 谢和风撑起伞为两人遮雨,用冷淡的语气告诉她:“我们不合适,我对你也没感觉。跟你说清楚是我的义务,剩下的麻烦你自己去调整。” 雨滴越来越密集。短短一分钟就变成了雨幕。一把伞的空间有限,黎夏呆站在原地,谢和风拿走她手里那把,单手撑开递给她。 黎夏边接伞边轻声说:“今天雨好大,你就不能等雨停了再说吗。亏我还把今天幻想做和你的第一次约会。”她勉强地笑了笑,“谢谢你啊,让我品尝到了从云端坠落的滋味。剩下的路不用你送了。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话说完,黎夏毅然转身,压低伞檐,跟随着涌动的人流慢慢离开。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伞布上,把她的心敲得一沉一沉的。 今晚这雨,下得可真烦啊。 第10章 10 毕竟是初恋…… 谢和风强迫自己不去看黎夏离去的身影。他转身面向连江,垂下深沉的眸子安静地望着波涛翻涌的江面。 前面不远处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酒楼。 黎夏说得没错,他们确实很有缘,有缘到不仅他和她短短一个月内在不同场合不同情境下偶遇了三次;甚至他昨天下午还与她舅舅一起在饭桌上相谈甚欢。而在昨天以前,他和她舅舅还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 认识她舅舅的契机也与酒楼那晚有联系。那晚刘总让他改的系统他花了两周时间改完,昨天上午去交接,展示测试结束,会议室里的人对新系统赞不绝口。刘总主动跟他谈起了他日后计划拉投资的项目。 刘总那边来了一个朋友,看过他改的系统后,毫不吝啬地夸赞他年轻有为。 刘总介绍两人认识,朋友姓喻,是C市一家上市互联网科技公司的老总。到了饭点,喻总邀约他一起去吃饭,盛情难却,并且他此时正是需要广结人脉的阶段,便应邀了。 去了A市最奢华的餐厅,等菜期间闲聊时,他发现这位喻总的性格和他温润的气质很符合,喻总是他见过的老板老总中最有亲和力的一个人,听了他项目的完整策划后,喻总对他进行了鼓励。 喻总是一个健谈的人,心态也很年轻,席间他们聊了很多,从行业发展趋势聊到娱乐生活。到了尾声他才知道喻总没喝酒不是因为不会喝,而是因为吃完饭后他要亲自开车去找外甥女。 “这个点你还要返回C市?”刘总疑问道。 “黎夏这会儿在A市。”喻总说。 当时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情该怎样形容,但能确定的是,他脑海里冒出来那个最明显的词,就是黎夏今晚挂在嘴边的“很有缘”。 提起自己的外甥女,喻总的神色变得有些无奈与心疼,他对刘总说:“这孩子和爸妈吵架了一个人跑来这边。” 刘总问为什么吵架? 本来喻总都要走了,听到刘总的问题后又放下了车钥匙,语气不悦地说:“我那前妹夫给她安排了联姻对象,她不乐意了。” 听得出来喻总对黎夏的爸爸很是不满,提起来时挺生气。 “黎夏不是今年才高考?哪有做爸爸的这么急着把闺女嫁到别人家去。”刘总似乎很不理解那位父亲的做法,“若是我有个女儿,我恨不得把她留家里一辈子养着她。” “关键夏望潮选女婿的眼光真不行。”喻总毫不掩饰对前妹夫的不满,“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给女儿选女婿还是在给自己选亲家,他看重的门当户对,看重的联姻利益,全在把夏夏往火坑里推。黎夏那孩子你也有所了解,触犯她底线她绝对会反抗。她瞒着所有人修改了志愿,连她妈妈都没告诉。婉菱知道后生气地去质问,这母女俩都是不会好好说话的主儿,和她妈妈吵了一架后黎夏就彻底搬到A市来了。” 喻总叹了一口气有些懊恼地说:“我也是刚知道这些,早点知道也能拦着点,不会让她受这么多委屈。明天要返回C市了今晚去看看她。” “那你赶紧去吧,我们一会儿也散了。”刘总说。 喻总拿起车钥匙,走之前对他说:“若以后去了C市,欢迎去我们公司找我,以后有什么困难也可随时联系我。” 他跟着喻总一块儿起身,送了喻总一程:“去了C市一定去拜访您,多谢喻总抬爱,我送您出去。” 把黎夏的舅舅送出餐厅,他返回去与刘总做了别。 回家刚洗完澡,就接到了黎夏的电话。 他从她舅舅口中大致了解了她的家世和家庭氛围,她和父母的关系与他所猜无甚区别。 可他没猜到她离家出走的原因会是逃避联姻。他有一个和刘总一样的疑问,她爸怎么会舍得让女儿才高考完就去谈婚论嫁。 他怎么会察觉不出她的心思。他答应来与她吃饭,就是打算来找机会跟她说清楚。 他很轻易就听懂了她那一段关于“缘分”叙述背后的暗示。 拒绝别的女孩子他都是直入主题,快刀斩乱麻是他一贯的风格,和黎夏说的时候他还绕了个弯。不过这弯绕的有点卑鄙,戳着她的痛处。 她毫不犹豫说她爱她的父母。所以他就希望她能尽快明白,至少她爸不会同意她和像他这样家庭里出来的男生在一起。 她爱她的父母,那么坚定。他自认为比不过她的父母,就如他一直把家人放在首位一样。 日后来自至亲的反对和阻挠,会让她痛苦不堪。 所以何必开始? 所以才要趁她的兴趣或喜欢刚萌芽,就把它扼杀,避免以后出现更多的麻烦。 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在事业成功之前,他不会考虑感情的事。在他眼里,谈恋爱远没有写代码做程序重要。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脸倒是可以。但保不齐她在开学后遇到比他更帅的男生。 她问他是不是觉得她不矜持的时候,他差点就把“不是”说出了口。最后没说是因为既然要让她放弃,就应该心狠一点。 他没觉得她不矜持。 他其实被她惊喜到,她漂亮活泼跟他以往遇到的女孩子都不一样。每个人都有优缺点。在他看来,黎夏的缺点就是太不懂得防范危险。他看出了她的很多优点,只是觉得没必要跟她说。 她的自信和骄傲不会因为一个他被挫压或击碎。她身边有足够多足够亮丽的鲜花和掌声。 谢和风在原地站了将近有十分钟,裤腿和鞋子早被雨水打湿。第一次在拒绝女孩子的示好前与后思考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觉得自己的情况有些不对劲,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危险。 好在不管是哪一种,都将在今晚过后,恢复如初。 ˉ 今晚的雨太大太应景,尽管打了伞,黎夏还是被淋成了半只落汤鸡。 打车回到公寓时,姚蓓蓓正窝在沙发上吃零食看综艺,正播到高能搞笑片段,愉悦的笑声径直传到玄关。黎夏被快乐感染,终于轻轻勾了勾唇。 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才不难过,难过久了影响康复。 姚蓓蓓笑完才发现黎夏回来了,一眼望过去挺狼狈的,她“哎呀”了一声,赶紧关了电视跑过去,鞋袜尽湿的闺蜜看上去情绪不高,但她以为是淋了雨冻到了的缘故。姚蓓蓓边接过黎夏手里的伞撑开晾在阳台边说絮叨:“这么大的雨你们怎么不找个地方躲躲等雨小一点再回来,也不买件衣服穿上。快点去洗个热水澡,明天感冒就糟了。” 黎夏一声不吭地进了浴室,细腻的热水流兜头淋下,雾气渐浓,缠绕着她,驱走了满身的寒气。玲珑有致的身体渐渐回暖。 坏蛋,真忍心让她一个人走了,雨天车难打,她在瓢泼大雨里等了很久。中途忍不住回头看,他竟然还在原地,只是变成了侧对着她。江边的灯火被雨水晕染成朦胧的团状色块,让他的皮肤看起来愈加冷白,隔着茫茫白的雨幕也能看出他薄唇紧抿,侧脸线条是一道冷冽的弧度。 意识到自己到了那个时候竟然还被他的脸诱惑住时,她气哼哼地嗤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漠然收回视线,盯着脚下的积水默默惆怅。 浴室待了太久姚蓓蓓担心地过来询问。黎夏赶紧擦干被热气蒸得绯红的身体,换上睡衣出去,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接了杯水喝了两口才去启动洗衣机,坐在中岛台边看着滚轮滚动。 “夏夏,发生什么事了?”姚蓓蓓温柔地问,黎夏回来后太安静了一点也不像她。 “我和谢和风还没开始就结束了。”黎夏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道失落的影子,姚蓓蓓太震惊了一时不知道问什么。 黎夏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声音听起来比刚才积极了一点点:“本姑娘第一次动心,连白都没表就被拒绝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想当初一直都是她拒绝别人。 姚蓓蓓还是没说话,这次是想问的太多又怕问了无意间再在黎夏心上补一刀。感觉夏夏这次挺认真的,挺认真地因为谢和风开心,又挺认真地因为谢和风难过。 “你知道他想得有多长远吗?”黎夏到现在依旧感觉到吃惊和不可思议,不等姚蓓蓓回答又自顾自说道:“不过他说的挺有道理的。可是,”她把水杯重重搁在中岛台上,“过程再艰辛我也愿意努力的呀,即使不为他,我也会努力的呀。” 姚蓓蓓听得晕头转向,这什么跟什么啊?她犹疑地安慰道:“那个夏夏,你别太难过啊,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没有了。”黎夏摇摇头,眼皮耷拉着,极像一只正在等人摸头的小狗,过了会儿,变成一只傲娇的小猫咪,“他说他对我没感觉。我看他哪里是对我没感觉,简直就是觉得我是个麻烦是个包袱。没感觉就没感觉吧,不喜欢他我照样可以胃口很好心情很好!今晚让我emo一晚,我保证明早起来我就好了。” 小狗给自己打了气。 姚蓓蓓摸摸黎夏的脑袋,柔声安抚她:“夏夏小公主,会遇见更好的人。” 黎夏伸手捏了捏姚蓓蓓带点婴儿肥的柔软脸颊,展颜一笑,轻声细语地问:“你想不想谈恋爱了?” “本来想。”姚蓓蓓有些遗憾地说:“本来看你前几天那么开心是想的。” “这是很正常的。两情相悦的概率其实只有三分之一甚至更低。只是我被他前两天的温柔和体贴冲昏了头脑,忘了而已。你别因为我就对这个不憧憬了,今年的生日我还没有许愿,管它还灵不灵。我许愿你早点遇到一个让你开窍的男孩子,体会心动和喜欢的感觉,但是那个人一定也要比你更喜欢你。” 姚蓓蓓幸福和感动地笑了笑。 刚才颠三倒四说了一堆,黎夏的情绪高涨了不少,跟姚蓓蓓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今晚的经过。说到最后眼角带起浅淡的暖意:“他最后面朝江水站了好久,我坐上车时他还在那里站着,仍旧是一幅波澜无惊拒人千里的模样,可我就是觉得他傻乎乎的,有点儿讨厌还有点儿可爱。” 姚蓓蓓睨着她:“我怎么觉得你明天早上起来并不会好呢。” 黎夏沉默下去,直到洗衣机传来叮的一声,提示她们衣物已经清洗完成。她这才轻而缓地叹息道:“毕竟是初恋啊。” 第11章 11 女朋友 这场暴雨的后劲儿挺足,半夜的时候,黎夏梦到自己意外坠海,被吓醒后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卧室陷入到难以言喻的低落里。后半夜睡睡醒醒,过得十分煎熬。还好清晨因为太困了又睡了过去,这一觉倒是无梦无打扰,一直睡到了11点多。 醒来时她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摸出手机解了锁。 黎夏发现自己被新加进一个群,群里好几百条未读信息。通过群名知道这是一个全员来自C市的A大新生群。 她不想起床也不想吃饭,猫儿姚蓓蓓会帮她喂,今天就准备在床上度过了,她点进群聊界面,一通划拉后,翻到她进群后的第一条消息。 系统显示她是被自己的班长在昨晚接近12点的时候拉进群的。她那时早睡了。 一进去,好多群成员列队欢迎她。 大概群里的人都差不多自我介绍过了,她进去后一直没说话,列队欢迎过后,有人礼貌询问她的名字和学校,她的班长替她回答了这些问题:[这是我们学校的黎夏同学,现在有点晚了她应该休息了,她是我们学校的第三名,报了影视系。] A大影视系是个小系,C市只有她一个人是这个专业。所以没有人出来与她“认亲”。 他们学校的一个男同学专门在群里感谢了她,感谢她没报经管,腾出一个名额让他成功被录取。 黎夏看着这话十分无语,这东西需要感谢?人各有所求,各有所爱,她报影视系不是为了给谁腾经管系的名额。 一个女孩子跟在那位男生后面说:[黎夏在我们学校名气很大呢,迫不及待想见她真容。] 这话引起了一些好奇和一些附和。 隔了一小会儿,又有一个人被拉进群。群主发了群公告:[现在全员到齐,欢迎大家踊跃水群,线下约饭约玩搞起来!] 相比起她的“沉默”,最后一个同学简直活跃到了极点。简单自我介绍过后,问大家:[大家最近都在哪浪呢?开学后要不要聚一聚啊?] 有人回复说:[之前已经讨论过一轮了,要聚的。] 群主扔了个群统计进来,让没填的人选择可参加聚餐的时间点,黎夏点开统计链接,好家伙,就她没填了。 她快速浏览完一遍群消息,大家在里面聊的内容很宽泛,不过没什么重要的点。看完,扒拉回去投票,其实聚餐时间选项都排到了军训后,现在统计还早,她在周末两天中勾选了周六晚上。 接下来好几天,黎夏都待在公寓里没出门,她的身体在慢慢痊愈,期间林星津和怀觅错开时间来看望她。 姚蓓蓓八月二十五号要回C市了,姚蓓蓓回家前那几天,黎夏陪着她在A市逛吃逛喝。 姚蓓蓓离开公寓就只剩一人一猫,黎夏为她开学以后猫儿的喂养照管发起了愁。她要住校的话,不知道可以把猫儿放去哪里。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地方。 当晚她就去找了文明轩。 文明轩收养了好几只流浪猫,就养在民宿里。 对于黎夏寄养猫的请求,文明轩很乐意帮忙,说只要她的猫能适应,他会照顾好它。 黎夏对文明轩千恩万谢,“我明天把猫儿领过来,看看它能不能适应。一般是可以的,它适应能力很强。” 黎夏与文明轩坐在一楼休息区闲聊,他的妻子为他们准备了水果零食。 从文明轩口中,黎夏确认了谢和风刚从A大本科毕业即将在A大读研。还知道了文明轩是博士,现在是A大法学系的助理讲师。她感叹这一家子的基因绝了。 文明轩听黎夏打探谢和风的学校,随口一问:”你们后来有见过吗?“ 黎夏知道文明轩指的是谁,她基本已经走出失恋状态,很无所谓地笑了笑,“他是母胎单身吧?拒绝人拒绝得毫不含糊。” 文明轩感到吃惊:“你们又见过了,然后你表了白?” “我都没机会表白。反正就是没戏了。”黎夏说,“我现在觉得有点烦,一个学校难免会碰到。碰到他后我是不是该装不认识。” “干嘛装不认识,我跟你说,你就大大方方的。”文明轩品出自己话里的不准确,斟酌了下用词,重新说:“不是装不装的问题,你就按你觉得舒服的状态来,别太在意他。特别是现在,不要贷款烦恼。” 小姑娘别别扭扭的心思挺让他感觉不是滋味的。 黎夏似懂非懂,不过确实现在考虑这些除了增加烦恼外,一点作用也没有。 见时间也不早了,黎夏告辞回家。第二天又带着猫儿去民宿,文明轩养的几只猫都很温顺,一个小时不到,猫儿就融入到了它们的队伍里。隔天她又把猫儿带过去,坐了一会儿就走了,通过文明轩提供的监控录像观察猫儿的状态,她不在,它多少会有点儿不安,文明轩和他的妻子时不时去安抚一下它,一天下来,猫儿状态活跃了不少。 现在看来效果还行,只是由于到了开学前一天。黎夏的爸妈都来了A市,黎夏把猫儿送到民宿就离开了。老爸和妈妈各带了一车生活用品来给黎夏。丢舍哪一个的都不行,黎夏只好都收下了。 两个大人形同陌路,各坐一个沙发。 黎望潮一幅大佬穿着和姿态,“你这么多东西A大学生宿舍又挤又破,怎么装得下。干脆直接在附近买套房,你想住校就住校,不想住校就去一个人搬出来住。” 喻婉菱没意见。 黎夏想到买了一个房子,周末可以带着猫儿去住一下。她不好有意见。 终究还是底气不足。 见黎夏对此没异议,黎望潮立即打电话吩咐助理帮他联系这边的房产商。 等黎望潮打完电话,喻婉菱说要带黎夏去和刘潇母子吃饭。黎望潮说不行,他要带黎夏去看房。 眼见这两人又要吵起来,黎夏赶紧说:“干脆把我分成两半好了,一半去吃饭,一半去看房。” 妈妈老爸盯着她。 黎夏叹息一声,同他们商量:“我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回来去看房,行吗?” 黎望潮看了一眼前妻,同意了女儿的说法。 黎夏收整了一下自己,跟着喻婉菱出了门。 江边环境好,吃饭地点选在江边。就是她来A市第一晚吃饭的酒楼。 黎夏和妈妈在包间里等了十分钟,包间门被推开,刘潇带着她儿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两老同学见了面难免寒暄一下。 黎夏的目光淡淡的落在这对母子身上。 母亲雍容华贵,儿子戴了金丝眼镜,很斯文,长相也出众,只是有些秀气。 他也看着她,冲她微微一笑,那笑容挺阳光。 等两位母亲寒暄完,黎夏同刘潇礼貌问了好。 刘潇打量她几秒,笑着说:“越长越漂亮了,跟你妈妈真像。” 黎夏笑着没说话,一句话既夸了她又夸了她妈妈,不得不说,妈妈这位大学同学说话挺有技巧。 黎夏想起妈妈好久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刘潇嫁入戎家之后变了好多,越来越有富家太太的风韵了。” 在妈妈说这句话之前,她和刘潇的关系只停留在认识的大学同学上,后来妈妈回到南方发展,才渐渐与刘潇熟起来。 所以黎夏一直觉得妈妈的交友范围太过狭窄,当然这范围不是指地域或数量,而是指类型。 四人餐桌,黎夏和喻婉菱坐一边,刘潇母子坐一边。刘潇让儿子跟对方的女儿面对面坐。 黎夏这顿饭吃得很沉默和被动,到了中途喻婉菱放弃了让女儿主动,只能自己多与刘潇母子说话。 饭局尾声,等上甜点的间隙,刘潇突然想起来一个事儿,开口问两个孩子:“我听上次夏夏妈妈说你们加了微信,聊的怎么样?今天是不是害羞啊,怎么两个都不怎么说话?还是你们年轻人更喜欢用微信聊?” 黎夏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抖。在她妈妈询问的眼神下心虚地低下了头。 她总不能撒谎说他们很聊的来。 加微信那一晚,她给对方发的第一句话是:[很抱歉,但是我们躺列吧,别给我发信息,你发我会拉黑你。] 他们一句话也没聊过。这叫她怎么说。 可是,这是她自己的问题,她沉默了一瞬后如实地答了句:“我们没聊。”在喻婉菱审问和刘潇的惊讶中硬着头皮说:“因为我不想。” 喻婉菱的脸色一下变得寒冷。 刘潇面上有些尴尬,还有些羞怒。 戎阳神情未变,淡然道:“是我先说的不想聊。” 黎夏并没有抬头。 饭局在低沉的气氛下结束,喻婉菱买了单,去地下停车场取车,没有叫黎夏,一个人开着车扬长而去。 戎阳问黎夏要去哪儿,刘潇拉住儿子,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对黎夏没好气地说:“明天要开学了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就不送你了。回去跟你妈妈好好道个歉。” 黎夏一动未动。等刘潇母子离开后,才叫了辆车去和老爸碰面。 黎望潮在A大附近的一个小区买下了一套大平层。但不是写黎夏的名字。黎望潮吸取了教训,写了黎夏的名字她以后就会有更多在A市生活的保障。 对此,黎夏不配有也不会有一点意见。 这套房子还需要请家政来打扫一遍才能入住。天色已黑,黎望潮送黎夏回公寓,然后去找了一个酒店住下。 黎夏给喻婉菱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她问妈妈在哪里,晚上住哪里。 喻婉菱冷声说:“妈妈的脸面你都不要,还想的起来关心我的行踪。” 黎夏沉默着没说话。 喻婉菱在沉默中挂了电话。 黎夏在客厅等到12点,确定妈妈不会回来了,才锁了大锁,去洗澡睡觉。 ˉ 只有黎望潮送黎夏去报名。 她的行李物品暂时没带,打算确定了宿舍,清扫干净宿舍后再回来拿。 A大有一个可容纳一万人的室内体育馆。大一研一同一天开学。所有院系的迎新地点都安排在体育馆内。 穿着各院系院衫的学长学姐热情洋溢,忙碌地穿梭在校园的各个角落为萌新们提供帮助。 学生会所有人都出动了。 黎夏的出现在体育馆内引起了一阵骚动。 若是以前,在老爸眼皮子底下,黎夏肯定裹得严严实实。但今早她按自己的喜好穿了一身十分清凉的夏装,黎望潮一看见女儿就皱起了眉,让她去换,黎夏坚持不换。 黎望潮不想在女儿开学的日子让她不愉快,说了两句就收起了话。 黎夏短裙配高腰T恤,腰很细,皮肤超白。在凌乱的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 影视系迎新摊位旁边是工学院,那边的学长们眼睛都看直了。 早就知道影视系的女孩子好看,这个简直是好看到爆啊。 可爱的同时,又性感的让人流鼻血。 文体部部长走进体育馆就看见了黎夏,太漂亮了所以那晚见过后就记住了黎夏。他心道:这不是和风学长的小女友吗? 部长激动了起来,视线指着黎夏,与身边的主席说:“就那个,那晚和学长在一起的小姑娘就是她。” 主席魏闻羡慕地调侃:“果然是学神,女朋友的颜值也一骑绝尘。” 他们走到学生会服务点,正听见几个部员在议论,文体部部长一把拉住一个打算去搭讪的部员,“别想了,那位已经有主了。” 部员脸上露出遗憾神色,他没怀疑部长说的话的真实性,以为部长和那个漂亮的学妹认识。 一个女生从外面回来,望眼欲穿地问旁边的伙伴:“和风学长怎么还不来啊?” 文体部部长接过话热心道:“快了,快了。” 女生看着他问:“你看到他了?” “没有。”文体部部长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决定早点把部员注定没结果的期盼打破,以便她们能早日把目光投注在其他男同学身上。他气定神闲地说:“别等了,这位也有主了。” 这话一出,好几个人看向文体部部长,都是一脸不可置信。 一个女生抓住了关键信息,发出疑问:“也?” “这位”能理解,说的是和风学长,这“也”的另一个人又是谁? “部长,你敢再说清楚一点吗?” 那晚参与聚餐的主席大人替大伙解答了疑惑:“看到那边一头精致编发的新生没?你们的学长现在是她的了,女朋友都到了,他肯定一会儿也就来了。这样说,够清楚了吧?” 女生欲哭无泪:“……清楚了。” 人家真的好好看。 经过文体部部长的努力,学生会一半成员知道了影视系那个梳着精美编发,可爱又性感的漂亮学妹,是他们那个帅气逼人,不苟言笑,冷静自持的前前任主席大人的女朋友。 这个消息,一经发源,就呈现出人传人的趋势。 第12章 12 开学 影视系男女比例严重失衡, 1:7,一眼看过去,迎新摊位上, 穿着影视系院服的八成是女孩子。 学姐们友善热心,颜值都很不错, 这让黎夏的好心情更上一层楼。确认黎夏已交清学费住宿费,一个学姐从一堆新生材料里找出了黎夏的递给她, 看她身边没人,温柔地问:“你一个人来的吗?” “我爸去停车了,我先进来报名。”黎夏笑着说, 眼眸里闪烁着喜悦。 另外一个学姐对她说:“你的宿舍是32楼402, 一会我带你过去。” “谢谢学姐, 不过不麻烦学姐了, 我一会儿出去找爸爸, 我们可能要先在校园里逛一逛。”黎夏说,她没什么需要帮助的,而且外面太阳已经开始热辣了, 她不想麻烦学姐们去晒太阳。 “那我跟你一起出去吧, 这边水快没了,我去超市买几瓶。”学姐说。 黎夏点头:“好。” 黎夏跟着学姐一边聊天一边往体育馆出口走。 学姐软萌萌地说:“你叫黎夏是吧?” 黎夏点头。 “你们这一届的名字还都挺好听的,我是我们院外联部的部长, 欢迎小学妹以后加入我们外联部呀。外联活动都是我们负责哦。” 影视系人太少,每一个小萌新都是必须争取的对象, 更别说黎夏长的这么好看。 黎夏偏头说:“我会考虑的。”她没满口答应,因为对外联部不是特别感兴趣。 转过脸,看见两个穿着印有“A大文体” 文化衫的男生朝她们这边走来,其中一个有点儿眼熟, 黎夏略微一想,想起来那晚暴雨落下之前,她和谢和风,与这个男生说过话。 黎夏嘴角微微向下,这个男生让她想起了那晚的狼狈和哀伤。 黎夏的学姐认识文体部部长,熟络地问他:”来帮忙搬行李?“ 文体部部长没说是或不是,跟着她们走,一边问:“你们院,考不考虑这次男生节和我们院搞外联?看在我们院的男生这次迎新尽心尽力给你们赞助劳动力的份上?” 学姐笑了笑,“你咋还管这个?” “不管啊,只是借这个机会征求一下意见。” 学姐拒绝:“你们院人太多了,我们还是打算和小院联合搞。”文体部部长是数院的,数院是A大除了医学院外的四大院之一,男女比例比影视系还可怕。“你就跑过来问这个?” “怎么可能,我是看你们院男生都被分配出去了,所以带个人过来帮忙搬东西,学妹,你一个人来的?” 黎夏这才有机会说话:“我行李还没带过来。我爸陪我来的。” 哦,因为家长在,所以没约着一起过来? 文体部部长把带来的部员遣回去,才问黎夏:“你还记得我吗?” 黎夏在摇头和点头之间犹豫不定。 文体部部长心说这姑娘记性不太好啊,体贴地给她提示:”有一晚在江边……“ 黎夏立马点了头,出声打断他:”记起来了。“ “记得就好。“文体部特别正经地说:”没想到你是A大的新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辛,数院大三的老学长,是咱们学校学生会文体部的部长。” 黎夏维持着客气:“学长好。” “你是哪儿人啊?感觉不像A市本地的。” 学姐刚看过黎夏的报道信息,替黎夏回答:”隔壁市的。”学姐有些疑惑地问:“A市和C市的人有差吗?“ “其实没差。”王辛这样说着,心里头产生了好多个疑问,逻辑推演了一番后,得出一个结论:隔壁市的,高中结束不到三个月,以这样的神速谈恋爱,只有一种可能,彼此一见钟情。 然而,这个概率挺低的,他的判断也许出现了一半的错误。为什么说一半,因为不管是不是男女朋友,和风学长和这个学妹之间的氛围,都挺暧|昧的,至少和风学长准许了这个漂亮的女孩子跟他走得近。 王辛一边为自己圆逻辑,一边又被自己未求证就放出答案的行为狠狠的尴尬住了。 几人已经走出了体育馆。室外阳光热烈,一眼望去,人车繁多,学姐撑开了伞,分一半阴影给黎夏,看着王辛,“你还跟着我们?” 王辛摆摆手,“我在这里看看有没有其他萌新需要帮忙。” 有好多家长陪着子女前来报到,大一新生就那么两三千个,大二、大三甚至大四没事的学长学姐,见到需要帮忙的新生,一般都会搭把手。所以王辛看了一会儿没发现需要帮助的人。 正打算原路返回,看见谢和风带着弟弟从校门口的方向走了过来。 黎望潮停好车后,站在体育馆外的树荫下,看见黎夏和一个女同学打着伞走下长长的台阶,拿了伞走过去。 黎夏看见老爸,便和学姐作了别,随后和老爸导着航去找宿舍。 父女俩路上遇到一个落单的新生同学,那个同学身形单薄,吃力地背着一个巨大的书包,行李箱上还摞着一袋东西,眼见那袋东西要掉下来,黎夏忙走过去帮忙扶了一把。 女孩子回过头来腼腆地对黎夏说了句谢谢,女孩儿五官挺清秀,就是皮肤有点黝黑,厚重刘海下的一双眼睛又圆又亮的好可爱。 看到女孩儿手里也拿着新生材料,黎夏问:“你是要去宿舍吗?” 女孩儿点头。黎望潮过来了,黎夏说:“这个我们帮你拿吧,我也是去宿舍。” ”谢谢。“女孩儿又腼腆的道了谢,黎夏转手把东西拿给黎望潮拎着,她爸犹豫了下,没说什么。黎夏对女孩儿说:“我帮你拉行李箱吧,你书包好重的样子。” 女孩儿说不用,黎夏说:“没事我帮你拿吧。” 女孩儿偷瞄了一眼身旁一脸严肃的大人,对黎夏感激地道了谢,但依旧说不用。 黎夏就没坚持了,回过头去用两只手指推着嘴角向上两秒,唇语对黎望潮说:“您别板着脸,稍微笑一笑呀。” 黎望潮勉强挤出一个特别僵硬的笑。 黎夏:“……” 算了,您还是继续板着脸吧。 回过头来问女孩儿,接着问:“你住哪一楼?” 不知道顺不顺路。 “32楼。”女孩儿说。 黎夏的声音有些惊喜,“我也是32楼。正好一起。你住几楼?”黎夏问完,觉得自己这样一句一句问,显得好主动。 “4楼。”女孩儿依旧是她问什么就答什么。 黎夏都说不出“好巧啊,我也是住4楼”了,感觉这个天儿是聊不起来了,她放弃了说话。 那边,王辛站在原地等着。谢和风的弟弟还小,才6岁,小孩子发育得不太好,很瘦,个儿也不高,五官倒是顶好看的。弟弟走路慢悠悠的,谢和风肩膀上挎着一个小书包,为弟弟打着伞,牵着弟弟的手,脚步也放得很慢。周围的新生老生,甚至家长,纷纷把视线投注在这俩长相出众的兄弟身上。 台阶走了一半,弟弟就气喘起来,显得很吃力,谢和风蹲下去想抱他走,被弟弟拒绝了:“哥哥,我可以自己走,你相信我。” 谢和风摸了摸弟弟的后脑勺,点头温柔地说:“好,你自己走,哥哥相信你。” 谢和风重新站起来,牵着弟弟,继续陪着他慢悠悠地走。 走完长长的台阶,弟弟开心地笑起来,鼻尖挂满了汗珠。谢和风抽出一张纸巾,仔细地替弟弟擦去了满脸的汗。 抬起头来时,同王辛打了个招呼。 弟弟仰头看着王辛,脸上的开心还没有退去,没由来的,王辛忽然心头一酸。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和风学长的弟弟,以前只是听过,他的弟弟出生后不到一岁,他们的妈妈就被确诊了癌症。这个孩子,是早产儿,身体自出生后就很羸弱。 “怎么样,早上忙么?”谢和风出声,唤回了王辛有些愣怔的思绪。 “还行。”王辛往校门方向看了一眼,有一辆去机场接机的大巴车开了进来,“之前人比较少,11点到1点才是高峰阶段。” 谢和风“嗯”了声没再说话,从弟弟书包里拿出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王辛犹疑着开口:“那个,学长我问你一件事儿啊。” 谢和风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什么事儿?” “那晚就是……就是我们在江边吃烧烤那晚,你带着的那个女生……就是她刚刚已经来了。”王辛一犹豫就喜欢把“就是”挂在嘴边。 谢和风彻底抬起眼去看着王辛,等着王辛的问题。结果王辛半天不出声,他只好问:“你要我在里面提取一个问题?” “不是,我是想问你,就是你和她有没有在交往?” 谢和风沉默片刻,才反问道:“你哪知眼睛看出来我们会有交往的可能性?” “两只都。”王辛下意识为自己反驳,反驳完,默默说了句“完了”,同时快速回忆他刚才说那些话时,都有哪些人在现场,那晚烧烤又告诉了哪些人。得赶快去解释。正拼命回忆着,听到谢和风评价他:“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八卦。” 王辛:”……“ 这,确实是他草率了。 他假装看了眼手机,撂下一句“有人在群里呼唤我,我先进去看看”后,便快速穿越过行人,跑进了体育馆。 学生会的服务摊位换了一批人,先前那几个人都不见了。王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急忙给先前的人群发信息:[我搞错了,和风学长目前依旧单身] 有人秒回他:[传播虚假信息你可真行啊部长,我好不容易接受了的!!] 王辛回:[抱歉抱歉(双手合十)] 谢和风走进体育馆,把弟弟带到学生会摊位上,请守在那里的人先帮他照看一下,然后才去计算机系报到,回来后看见王辛还在回微信。 他没在意,走过去把报道材料装进弟弟的小书包里,有人问他:“学长新宿舍是哪一楼?” “45楼。” “是靠近学五食堂那栋吗?” “嗯。” 谢和风挎起包,对他们说:“你们忙,我带他去学校报到。” 弟弟今年要上一年级了,学校是A大附属小学,师资力量雄厚,费用相对也高,幸亏他们有A市户口,不然交多少钱都进不去。 “好的,学长再见。” 谢和风拉着弟弟朝出口走,一个女生从旁边的入口急匆匆地跑过来,叫住了他。 是学生会现在的副主席之一,谢和风停下来等着女生跑近,白新月不顾气息急乱,临到嘴边的话变了变,最后说的是:“没事,就是看到你带着小朋友,过来看看。” 谢和风不动声色地“嗯”了声,低下头对弟弟说:“安安,和姐姐说再见,我们得去学校报道了。” 谢安安乖巧地叫了声姐姐,白新月应了,对谢和风说:“打扰学长了,你们快去吧。” 谢和风微微颌首,带着弟弟转身走远。 此时,体育馆外的新生和家长明显更多了,他站在馆前,漠然地环视了一圈人群。王辛问他时他就有些怀疑,看到王辛一直在发信息就完全确定了,王辛擅自把他和黎夏的错误关系传播了出去。 白新月同样对他怀有心思,只是以前从来不会这么莽撞地叫住他。对他来说,白新月同样是一个他不会喜欢上的人。 他没有这个心思。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有心思。 第13章 13 概率,是死的东…… A大体育馆在东门进门不远的地方, 宿舍楼群靠近西门,黎夏父女和新生同学横穿半个学校,顶着烈日走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 在纵横交错的宿舍楼群里,找到了32号楼。 进了楼里, 一路沉默的女孩子才偏头问黎夏住几楼,黎夏愣了愣才说:“402.” 章采春神色变了两次才微微一笑说:“我也是。” 章采春本来想, 到了宿舍就和这个热情的女同学分开的。一路走来,因为这对父女的长相和穿着打扮,她也跟着收获了许多人的注目, 她一路都在在默默祈祷快点到宿舍快点到宿舍……太多陌生人的目光让她很不自在。 结果, 这个漂亮耀眼的女孩儿是她的舍友。 黎夏也有些意外, 两秒后眉眼舒展, 对章采春展露出更浓厚的热情:“你好呀小舍友。” “你好。”她的舍友说。 黎夏转过头去挺开心地和黎望潮说:“老爸, 您可以帮帮忙,把我舍友的行李箱拎上楼吗?” 如果不是她刚做了手术暂时还不能拿重物,她是不会请老爸帮忙的。 “不用不用, 我自己可以拎。”章采春握紧了行李箱杆, 她很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况且她这舍友的老爸是真的挺严肃挺凶的。 说完,章采春就拎起大大的帆布行李箱开始上楼。 这次黎望潮没有犹豫, 他也做不到对此袖手旁观,几乎是上前去从女儿舍友手里“抢”过行李箱。 黎夏忙去把老爸手里那包东西拿住了。 黎望潮拎着行李箱轻松地往楼上走, 黎夏伸手轻轻拍了拍章采春被书包压低的肩膀,依然笑着说:“没关系让他拎吧。你别看他穿成那样还一脸端着,其实力气挺大的。” 章采春刚刚憋红了脸,这会儿感觉心中的惶惶被对方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积极抚平, 真挚地笑了笑,“谢谢你们。” “不客气~” 章采春是黎夏见到的第一个同系新生和舍友,黎夏对未来四年的期许和憧憬暂时化成了友善和快乐转移了大半给章采春。从一楼上到四楼的功夫,她们保持着一问一答的形式,交换了名字和籍贯。 黎夏说:“我喜欢你的名字。采春,采撷春光,很美好。” 就跟老爸妈妈最初对她的期待类似,夏天的黎明,没有毒辣的阳光,常伴有和煦微风。 章采春微笑,她一直觉得她的名字俗,尽管上学有了文学素养和知识贮备后她也给它冠上了美好的寓意,也不妨碍她觉得它俗。如今经她舍友甜软含笑的嗓音一说,那俗气被化解了许多。 402在最边上,宿舍门紧闭,对面401的门大敞着,黎望潮像尊雕塑一样站在门口,黎夏走过去问:“没有其他人吗?” 黎望潮的眉头紧紧皱着,说没有。 黎夏知道老爸为什么这样,A大的宿舍条件确实不怎么样,光比较狭窄的走廊就能让老爸不满。 黎夏用钥匙打开了锁,走进去环视了一圈,墙面地板挺干净,窗户开着,宿舍内的气味温度和室外没什么差别,上床下桌,四个角落分别立着一个到顶的衣柜储物柜,有个阳台可以晾衣服,有空调,暖气片靠近阳台那边。 其实还不错,比她想象的要好。 就是没有独立卫生间。 不过她老爸不这么想,紧拧的眉头就没松开过,“A大的基础建设真的比不过C大,没有独立卫生间我实在不能忍。” “我能忍就行了。爸您先进来吧,您站那儿挡着路了。”黎夏走到自己的床位边。 2号床,靠窗。 伸手摸了摸床板,指腹上几乎没有灰。A市空气质量很好,空气里鲜少有浮尘。 章采春的床位在黎夏隔壁,她进门后就沉默着整理行李。 黎夏坐在椅子上把档案袋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学生证、校园卡,澡卡,新生手册,院系手册,一些A大的明信片和纪念物。校园卡上的照片是很周正的证件照,她当时去拍的时候,很开心,所以脸上笑容明媚。 看完新生材料,黎夏起身,发现章采春的床上和她对面的4号床上都有一包被褥,是学校统一订的,蓝白格的床单被罩,她当时没登记,所以她没有。 见宿舍不需要专门再打扫,黎夏便对黎望潮说:“我们现在去拿行李,货车不能进来,只能辛苦爸爸跟我跑一趟了。” 女儿没有丝毫抱怨,黎望潮就纳闷了——来A大她就这么开心?离开他们她就这么开心? 不过他忍住了没问,点头说走吧。 章采春抬起头主动对黎夏说她去帮他们搬行李。黎夏没有客气,对章采春说了谢谢。 三个人收拾收拾就出了宿舍,搬家公司的车停在A大西门外。一整车东西,宿舍肯定放不下,黎夏爬到车上去挑挑拣拣,拣着必需品拿。 黎望潮还是没忍住说:“夏夏,你何苦。” 黎夏头也没抬,“其实没什么,新房就在附近,平时要用什么东西日后我买个电动车骑着就去拿了。” 最终捡出来四分之一。加上搬家公司的工人,一次性全拿走了。黎夏因为刚做了手术,只抱了个小箱子,章采春拎着一床被子,也很轻。 看出黎夏和她爸爸都不会铺床,章采春主动说帮忙。 铺床对于章采春来说是家常便饭,没有什么难度。黎夏一脸崇拜地看着舍友快速熟练地把床铺好,床单连一丝褶皱也没有。 铺完床,章采春继续帮黎夏挂蚊帐。黎夏的蚊帐层纱叠峦,少女粉,和床单被罩一个色系。 另外两个舍友一起到,都是父母带着来的。另外两个舍友健谈活泼许多,黎夏又是个社交小能手,自我介绍过后,三人就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黎夏时不时cue一下章采春,没把她落下,四个人在融洽欢快的气氛里,认识了彼此。 另外两个舍友一个叫姜伊,住黎夏对床,来自东南沿海。 一个叫赵如馨,住章采春对床,从A市往西八百公里的地方来。 都是很好看的小姐姐。 章采春铺自己的床的时候,黎夏过去帮忙打下手。章采春安上了遮光布,深蓝色的,一拉上,里面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姜伊和赵如馨的父母给她们整理东西,铺床。 章采春拉起了遮光布。 黎夏能感觉到舍友情绪低沉,过了好久,章采春才撩开帘子下床,黎夏拿了好多零食过去给她。 章采春眼圈有点红,不过黎夏什么也没有问,给完零食就回自己座位上坐着了。 章采春抽出一张湿纸巾来擦了擦自己发热的脸颊,她从上火车就开始难过,起初是因为舍不得家人,第一次出远门,还没有家人陪着,她有些害怕。 她从遥远的西南部过来,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今早六点不到就到达了A市,早上乘着A大迎新车抵达学校。她是影视系第一个报到的学生,在火车上只吃了两桶泡面,报完名感觉饿的不行,出去吃了个早午饭,回来从行李暂存处拿到行李,不一会儿就遇到了黎夏。 遇到黎夏时,她正迷茫得不知所措。 她高中三年刻苦学习,高考成绩没有辜负她的努力。高中的班主任告诉她,A大是顶尖的大学,她的分数可以通过走国家专项去到A大,A大国家专项给他们那边的文科专业很少,只有三个。中文专业和新闻学专业被比她分数高的两个同学报了,只剩下一个“人文科学实验班”,班主任说“人文科学试验班”一般是学历史政治之类,大一什么都学,到了大二再具体划分专业。她对历史挺感兴趣的,就报了这个。 到了学校,问了一个学姐才知道,“人文科学试验班”是划分在影视系底下,她当时听完整个人都懵了。她对影视、艺术相关的东西一点都不了解。 原以为一个人背井离乡来顶尖大学是学自己喜欢的东西,结果来了以后,却进入了一个全然陌生的领域,她感到深深的迷茫。 又看到舍友们都有家长陪同,只有她没有,凡事都要自己做,就有一点委屈和难受。所以躲在帘子后面偷偷哭了一下。 章采春能感觉到刚才黎夏是想安慰她,但黎夏好像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所以给她放了一堆零食就又去和两外两个舍友聊天。 黎夏和她们很有共同语言,聊电影聊艺术聊吃的喝的玩的……她能感觉到黎夏时不时地往她这边看,可她假装不察,因为她融入不到她们的聊天内容里,她什么都说不出。 等四个孩子都收拾得差不多,黎望潮提议说一会儿带她们出去一起吃个晚饭,他想通过请客让黎夏和舍友们的关系更密切一些。 黎望潮牵头,姜伊和赵如馨的家长也附和。尽管章采春很拘谨,但也点头说好。 一群人三点钟就出宿舍去找地方吃饭,黎望潮开车载着四个小朋友,四个家长打了辆车跟在后面。 三个舍友来自大江南北,离A市比较远,连江出名,所以都想去见识一下。 她们提议去江边。 “那就去江边。”黎夏说,颇有点东道主的爽快。 还是最初那个酒楼,因为他家的海鲜做得最出名。 这顿饭从太阳落山前吃到暮色降临,大人们之间的话题更广阔,聊得投机,就忘了时间。 吃完饭,姜伊的爸妈要连夜赶回老家,赵如馨也和爸妈依依不舍地作了别。新认识的四个小伙伴由黎望潮送回去,但黎夏对老爸说不用送她们,她们走到A大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正好在附近逛一逛。 舍友们都赞同她,黎望潮没办法,就决定自个儿先走了。 黎望潮走之前,黎夏站在车边,很感激地对他说:“谢谢您今天送我过来,放假了我会回去看您的。” 黎望潮眼底有一两分感触,不得不承认,今天一直很开心的女儿,让他郁闷的同时,也让他感觉到了开心。 他看了女儿好一会儿,叮嘱了句:“注意身体,我感觉你瘦了好多,今天身体状态也有些不对。” 黎夏说:“我知道的,今天就是有点累。” 后面有车按喇叭,黎望潮没再说什么,开着车走了。 回A大途径文明轩的民宿,他的妻子在,黎夏进去打了个招呼,把刚才特意点的餐点和海鲜送给文明轩的妻子,然后和舍友们在民宿里撸猫。 民宿里五只猫,乖顺可爱,让四个小姑娘爱不释手。 黎夏说:“我的猫儿之前是只流浪猫,叫它猫儿它会回应,就没给它取名字。” “猫儿~”赵如馨叫了一声。 猫儿喵了一声,倒在她脚边蹭她的腿儿。 “啊它好可爱~” 几个人表示血槽已空。 撸猫撸了半个小时,再出来,天儿已经完全黑了。 “等军训结束,我们来这边坐船吧。”赵如馨提议道,“内陆孩子没见过这么大的河。” “人家叫江。”姜伊说。 四个人乐了好一阵。 回到宿舍,水房和公共浴室里外全是人,见此阵仗,四个人都有些崩溃。 姜伊一脸苦恼:“这要排到猴年马月才能洗上澡。” 黎夏也觉得一层楼两个公共浴室确实很不够用,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还好。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大家都挤在这个时间点来洗澡,等开学以后,从下午三点到晚上十一点都有热水,那时候人流分开,就不会这么拥挤了。 等洗澡的人太多,黎夏打算先不洗了,明早回新房洗,新生训练营要九点才开始,来得及。 她拐进水房,洗脸,挤了牙膏抬起头,在水龙头上方的镜子里,看见了在医院遇到的那朵小白花,小白花显然也看见了她,镜子里映出小白花极度震惊的脸。 她旁边的空位,小白花让给了别人,自己又在那等了半天。 刷好牙,黎夏目不斜视地回了宿舍。 鱼乐巧看着冤家走进402,摆脱了病痛折磨,少女的脸蛋比在医院那天更好看,粉色的棉质睡衣遮挡不住她魔鬼般的身材。 鱼乐巧的震惊情绪里生出些许嫉妒,同样是很瘦,可对方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 回宿舍打听后知道401-408里住的是影视系的新生,鱼乐巧立刻就有些得意。 影视系在A大这种文理齐头并进的综合性大学里,就是用来凑人头的,影视系的历史不过学校零头。A大影视系的教学质量也许比不过专业学校,毕业出去了也就是顶着个top院校毕业生的头衔。 这样想着,因为对方也考上了A大的震惊削减了许多。可削减的部分很快又被苦恼和担心填满——对方也上A大的话,那不就更容易与和风哥哥接触。 那么张扬跋扈的性子,恐怕不出两天,她就会把绯闻传得满校皆知。 烦死了。 - 住宿的第一晚,黎夏没怎么睡。402夜谈到两点多,可能是熟悉了,夜晚章采春的话也比白日多。后半夜睡了一小会儿,起床上了个卫生间,经过水房,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以前看过的寥寥无几的恐怖片画面一个劲儿往脑子里钻,吓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回新房洗澡,换了身运动装,回来跟舍友们汇合。 一起去新生训练营的路上,黎夏吃完了舍友带给她的早点——鸡蛋灌饼和豆浆。都是食堂早点屋供应的,加起来五块不到,可是很美味。 到了一体的时候,塑胶足球场上站满了人。 训练营就是把新生集中起来,学长学姐们带新生整体统一了解熟悉一下学校。一个营五十个人,打散院系,一个营至少有六个院系的同学,一般一个宿舍的就在一起了。 黎夏觉得自己和某朵花真的很犯冲,新生训练营和她分在了一个营。自我介绍时,她知道了花儿是经管系的,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大家好,我叫黎夏,来自于影视系,是隔壁C市人,爱好广泛,但最喜欢美食,画画和看电影。”黎夏自我介绍时落落大方,男生可劲儿给她鼓掌。 中途休息,就有同营的男生过来搭讪加微信,黎夏直接拒绝了,弄得对方挺受挫的。 赵如馨说:“之后还要在一起待三天呢,夏夏你就不怕尴尬吗?” 黎夏在给脖子抹防晒,闻言停下动作,说:“有什么好尴尬的,我不想加,就拒绝喽。” 姜伊笑着说:“要是怕尴尬谁来都加,估计没几天,黎夏就得加几百个吧。” 章采春看着黎夏潇洒又傲娇的神情,轻轻地笑了。 在学姐学长的介绍下,新生解锁了A大BBS论坛和A大树洞。 用自己的学号就可注册登录。 树洞上天天有人在匿名表白,短短一天,黎夏就刷到过自己三次,她是从缩写“LX”和一些描述判断出来的,她还从那些描述中推断出,发帖人是营里的人。不然不会连她吃什么口味的棒棒糖都知道。 训练营第二天下午参观完校史馆,学长学姐就放他们去吃饭。 这两天黎夏都是跟舍友一块儿去学校食堂吃饭,A大食堂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七八个,她们挨个打卡。 黎夏点了两个清淡的肉菜,三个舍友买了一小盆麻辣香锅。 麻辣香锅发出诱人的香味,黎夏没忍住,夹了一筷吃下,才满足地结束了进餐。 三个舍友还在吃,她点开了树洞,又发现了一个她的表白洞-[农园二楼麻辣香锅窗口前有个xjj好漂亮,眼巴巴看了好一会儿同伴的麻辣香锅,偷偷咽口水实在太可爱了,我好想把全世界的麻辣香锅都买给她。] 黎夏眉头浅浅蹙起,她偷偷咽口水了吗? 底下已经有好多留言。 Alice:我也注意到了,是新生吧真的好漂亮一姑娘 Bob:还在吗?我在一楼,我也想看看。 Carol:Re Bob:还在,B君快来 后面的回复黎夏没再看,只要不打扰她就行,她躲不了那么多。 神色如初地退出了她的洞,看到下一条-[昨天见到XHF学长真人,帅惨了救命,我一晚上没睡着。唉,不过他这种高岭之花,注定只能远观了吧] 一拼,就拼出了个“谢和风”。 她点了进去。 Alice:dz贵性? 洞主:Re Alice:♀啊,A君想什么呢 Bob:日经洞了 黎夏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连表白洞都能挨在一起。她一条,他一条。 只是现在这些巧合已经掀不起她内心的任何波澜,除了A君的关注点。 她现在会想,这是概率事件,提及的频率高了,总有碰到一起的时候。此后两年,七百多个日夜,一个学校,碰到了也就碰到了。 毕竟概率,是死的东西。 第14章 14 学生会破冰 黎夏一入学就跟班级辅导员说了自己做手术的事, 辅导员让她把出入院资料交上去,再写一份申请。没多久便收到一份免训的回执表。舍友们羡慕了老半天。 介于黎夏的情况不是特别严重,虽然不用军训, 但也需要跟着一起去军训基地做一点后勤工作。 军训基地在A市北面靠近低矮群山的郊区,一共14天, 新生训练营最后一天下午,新生基本都留在宿舍收拾军训用品。 打包军训物资是技术活也是体力活, 两个行李箱不好携带还占地,一个行李箱加一个背包是基本配置,而东西太多, 特别是女孩子, 行李箱会塞得特别满。 报到那天晚上, 402边夜谈边统一在网上购买了军训物资。军训没有条件天天换洗衣服, 一次性白T是必备品, 某宝上二十多块一件。上午黎夏和章采春去取快递时,快递点人山人海。 这种情况一定会相互被挤到。章采春坚决让黎夏在外面等,她独自挤进水泄不通的人群里排队、取件。 快递拿到, 章采春刘海儿全被汗湿了, 一缕缕的贴在脑门上,她随手把刘海往两边撩开。一双黑亮的眼睛全露出来,黎夏接过快递时说:“考不考虑把刘海留长梳上去呀, 它们有点遮挡了你的美貌。” 舍友眼眸里全是真挚,章采春没说话, 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回到宿舍,章采春洗了把脸,用两个黑色的小发夹把刘海儿别在耳后。赵如馨也说,这样好看很多。 被夸赞的女孩儿害羞地笑了笑。 黎夏边拆快递, 边问舍友: “你们的生日都是什么时候呀?” 她们都是同一年出生的。姜伊生日最大,是一月份的,章采春是5月份的,赵如馨最小,10月份出生。 黎夏心说,可惜了,章采春的生日已过,她暂时找不到送她礼物的契机。 她想送章采春一套护肤品。 快递包装一打开,衣服上那股难以描述的味道立即就散了出来。 姜伊把手放在鼻子边扇着 ,嫌弃道:“这气味简直了,宿舍楼的洗衣机已经预约到二十几位了,附近的洗衣房肯定也是,这玩意儿不洗一下怎么穿呀。” 黎夏说:“拿去我那里洗吧。” 姜伊抬起头:“嗯?” “北门外我有间房,拿去我那里洗,很近。”黎夏说。 三个舍友都看着她,赵如馨语带笑意:“A大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附近的房价都高得离谱,北门外尤其寸土寸金,夏夏你好富。” 黎夏爸爸开近千万的豪车,在这里买套房给女儿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所以她们只有羡慕,没有吃惊。 “我爸借给我暂住的。”黎夏轻轻扫了一眼章采春,她挺高兴的,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姜伊和赵如馨家里条件都很不错,从她们的吃穿用度上就可以看出。宿舍就章采春一个人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其他三个人说话都挺照顾她的情绪,多了几次之后她们发现,章采春并不像她们以前见过的人那样有自卑心理,她能十分坦然地接受自己家里的现状,不卑不亢非常有骨气。 她只是性子有点温吞腼腆。 赵如馨找来了一个大袋子,把衣服装起来。 黎夏的电动车昨天就买来了,是一辆粉色的,她的东西好多是粉色的。 章采春和赵如馨一起把衣服搬下楼,章采春的军训行李收拾得差不多,几人便决定让她和黎夏送衣服去北门外的龙麟湾小区。 是黎望潮选的地方,高楼林立,环境优美。 房子在顶层,180平。 比章采春想象的还要奢华金贵好几百倍,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俯瞰连江龙鳞湾,景色美到窒息。 两个洗衣机一块儿运作,一个小时就洗好了。房子精装里自带的高科技洗衣机,有烘干功能,洗过的衣服立刻变得柔软馨香。 两人载着衣服返回宿舍。 每个人收了一个行李箱,满满当当的费了好大劲才合上。 - 军训基地辽阔开远,这边比城里热,八点刚过的日光,已经带了灼热的气息。 集体新生集合在训练场,一个简单的军训开幕式后,各方队被教官领到指定位置开始立正稍息向右转向左转。 黎夏和其他跟她一样不能军训但是日常生活没太大问题的同学则被领到学生会主席那儿。 学生会主席魏闻在一堆迷彩服里一眼认出黎夏。 开学那天只是遥遥看了几眼,现在的距离,让他能完全看清她的模样,是很精致漂亮的小姑娘,肌肤如凛冬雪地里的白梅,帽檐下一双杏眸微微垂着,散着慵懒劲儿。 魏闻这一眼打量得有点儿久,迷彩服堆里有人打趣他:“学长看谁呢看这么久?” 好多人笑起来。 魏闻正了正神色,看着最先起哄的那个男生,微笑道:“看你呢,扣子扣好。” 王辛那家伙,一会儿一个说法,搞得他被好奇心勾得抓心挠肺。 黎夏在这个时候抬起了眸子,魏闻的视线已不在她身上,魏闻扫视着所有人:“军训期间,你们就暂时由学生会负责。一会儿都跟我说说情况,我这边需要找些人帮忙做日报,做宣传,搭把手拍点东西。你们如果谁有想法,也可以去帮助老师们策划军训汇演形式。” 底下大片人响应,比起军训,这个轻松好玩得多。 魏闻拿了个本子做记录,二十几个人排着队去跟他说明情况。轮到黎夏,魏闻按流程问:“是哪里怎么了?” 黎夏如实说。 “现在没什么事了吧?”魏闻问。 黎夏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魏闻点头,问:“你应该会很多才艺吧?” 黎夏口吻谦虚:“还行。” “嗯?”魏闻抬头:“都会些什么?” “拍照技术还行,会画画,作文写得也还行。”黎夏觉得这些技能用在宣传上应该够了。 “还有呢?” “还有?”黎夏有点不明白对方还想要什么才艺。 魏闻解释:“是这样,倒数第二天晚上要办一场军训文艺晚会,需要收集节目和能表演的同学。所以你有没有其它能表演的才艺?” “那没有。”黎夏说,这边太晒太热了,第一天上午她就快被热蔫了,没什么精力去准备节目。而且她不太想招摇,越多人知道她,越多人来搭讪纠缠,她嫌麻烦。 魏闻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这姑娘也许不是没有,而是不愿意。表演是自愿原则,有的是人想要表现,便对黎夏说:“那你过来帮忙做宣传可以吗?” 黎夏点头。 等任务分配全部结束,黎夏得到了一个单反,魏闻让她今天先适应一下,可以随便拍一拍。上午的训练已结束,魏闻带他们这帮“后勤兵”去吃饭,黎夏没胃口,跟魏闻说了一声后,拿着相机去找舍友们。 迷彩服遍布整个基地,黎夏在熙攘的人流里寻找了好一会儿,眼熟的人一个没看到。正打算自己回宿舍时,有人叫住了她。 她认出来是戎阳的声音。 回头看见戎阳一身训练服,身姿挺拔,拎着一袋矿泉水和绿豆沙冰,一袋小面包小零食朝她走来,走近了问她:“你好点了吗?” 黎夏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戎阳在指什么,“你怎么知道?” “我没在影视系的方队里找到你,问到了你舍友知道你申请了免训。” “哦。没事了。” 戎阳把两袋东西递给她:“给你们的,小卖部人太多,就不要去跟他们挤了。” 黎夏顺着他的话往小卖部看过去,看见三个舍友正顶着烈日在队伍长龙里排队。 可她还是谢绝了:“谢谢,不过不用了,队伍走挺快的,她们马上排到了。” “前面还有将近一百套迷彩服。”戎阳说,“最少还要排半小时。” 黎夏又望了一眼舍友们,姜伊拿着一把小扇子不停地扇,三张脸红彤彤的。 感觉排队真挺折磨人。 而且戎阳坚持,很多来往新生往他们这边投来目光,黎夏只好接了过来,道谢。她决定今天先收下,明天再趁大家还在军训的时候去买了还给戎阳。 她腾出一个袋子,一样分了一点,装了大半袋递回去。 戎阳单手插在裤兜里,“我舍友刚搬了两箱走。” 他们有,黎夏便把手收回,又道谢:“那谢谢了。” “不客气。一起去吃饭?” “没胃口,你去吧。” 戎阳看着她:“再没胃口也得吃一点。” “我真吃不下,也不饿。你快去吧,不要让人久等。”黎夏往不远处扫了一眼,那边站着的几个男生应该是在等戎阳。 戎阳见她真蔫,不再劝,说了再见,正要走,黎夏又叫停他:“我做手术的事,不要告诉你妈或者我妈。” “好。” “谢谢,再见。” 等戎阳走了,黎夏立刻去把舍友们从长队里解救出来。 姜伊问她哪来的水,一旁一个在训练营认识的女同学淡笑着说:“我们系的戎阳给的。” 三个舍友皆露出八卦的神情,赵如馨问女同学:“男生?” “嗯。我们级最好看的男生。” 姜伊挑挑眉,笑问黎夏:“什么关系呀?” 一般男生给的东西,黎夏是不会收的。 “我妈妈和他妈妈是大学同学。”黎夏说,刚刚戎阳也说,是她妈妈嘱托他照看着一点她。她告诉戎阳不必把她妈妈的话放在心上。但还是谢谢他。 听黎夏这样说,又见她对人没兴趣,舍友们便没再问了,一行人回了宿舍。 大通铺,二十个人住一间。 她们这一级32个女生,401-405的住一间,其余的12个人和历史系的住一间。 黎夏眼熟了她的同级女同学们。人挺少的就很好认。 黎夏花了一天时间熟悉环境和单反,第二天就正式去跟学长学姐和老师们学习搞宣传和做日报。 学校请了专业的团队来拍摄录像。黎夏就拍自己感兴趣的,她一般不拍人,拍也只拍舍友和其他几个最近熟起来的同系同学。 正式上课前学生会有一堆事需要处理,魏闻第二天就返回了学校,换另一个副主席过来。离开基地之前魏闻对黎夏说:“周六周日我会再过来,你先跟着新月学姐做。” 新来的副主席叫白新月,是一个很知性优雅的学姐,外国语学院,学英语的。 这个学姐打量她的时间有点长,黎夏不悦地皱了皱眉。 白新月察觉到少女的不高兴,收敛了视线,吩咐道:“今天下午请学妹帮忙写一篇公众号文章,就写一写昨天今天的训练内容和学生风貌,写完给我看一看,要发布在A大官方账号上。” 本来这种官方账号的文章是不会交给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写的,但魏闻赞扬黎夏很全能,她就想看看有多全能。 她也会亲自写一篇,要是到时候黎夏写的用不了,还可以用她的。 黎夏答应下来,回宿舍拿了画板,从别的同学那里收集了一堆照片,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开始写写画画。 她以军训为主题,把训练、洗澡、吃饭、抢小卖部等内容画成了漫画,画风软萌可爱,内容有趣幽默。 因为是A大的账号,前面的文字内容又比较正式官方,该展现的丰容风貌都有体现。期间白新月过来看了一次,回去后就停止了自己的文章。 白新月丢了一个编辑网站给黎夏,是黎夏没见过的,功能齐全,排版很顺滑。 白新月说得刻意:“你用这个排版吧,这是我们学校计算机系的谢和风学长主导做的,测试过后我们就一直用这个,大概很快就会投入市场了。” 黎夏笑了笑,评价网站:“挺好用的。” 白新月观察了黎夏好几秒,见她没多余的神色,才移开了话题:“你做的内容很棒,排完版把预览发我看一下。” “好。” “军训完,学生会招新,你有意向吗?” 黎夏点头。 白新月真诚地给出建议:“外联、文体和宣传部都很适合你。”她负责外联和宣传,文体是体育部和文艺部合并的,黎夏是影视系的,文艺的东西对她来说应该更得心应手。 黎夏说:“我应该就选宣传了。” 白新月笑了笑,说:“欢迎。” 公众号上的漫画反响非常热烈,第二天黎夏把漫画做成了简易视频,发在了A大官方视频账号和官方微博上。引起了其他学校同学的共鸣,视频点赞好几十万。 军训一天一天过去,黎夏画了一个系列的军训漫画,好多被转载出去。 姚蓓蓓也在军训,黎夏和她每天晚上都会发一条朋友圈记录军训。 黎夏发朋友圈,最主要的目的是跟父母家人报平安。 喻婉菱通过同事看到了署有黎夏名字的漫画,给黎夏发了微信,夸了她。 黎夏开心了好久。 军训期间,黎夏渐渐地与学生会的干部们相熟,她每天都会收到来自不同部门部长的橄榄枝。但她最后还是确定了宣传部。 军训回去的第二天,正好是周六,学生会招新定在这一天。 经过一轮面试,下午四点多确定新入的学生会成员名单。八个部门,一共招了100个新生,加上大二留下来的那一小部分,每个部门平均20个人。但像宣传部就远没有20人,只有10个。文体部人最多,因为它是两个部门合并的,需要更多人,他们有40几个。 周末加正式上课前夕,是破冰聚会的好时机,学习部和宣传部的部长是一对儿,就合并在一起聚餐了。 两个部门加起来30个人不到。 聚餐定在江边的野外烧烤地,租场地、买食材的费用由两个部长和四个副部长平摊。 黎夏面试结束回了龙鳞湾,洗了澡收拾好自己,骑着小电驴去往目的地。 她撺掇着姜伊跟她一块加入了宣传部。姜伊从宿舍过来,两个人在停电动车的地方碰到。 烧烤是一块高出来的空地,大概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基本都是年轻人,有很多A大的学生。 黎夏和姜伊到的时候,人基本到齐了。 三张烧烤桌拼在一起。 烧烤地有专门加工处理食材的摊位,所有食材都已经处理好。 两个部长四个副部长分开坐,方便给新生们服务和投喂。 靠近入口这边只剩一个空位,学习部部长对她们说:“你们分开坐吧,就你们俩是影视系的。” 黎夏不是很懂为什么要分开坐,不过学姐这样安排应该有自己的道理,她便让姜伊坐这边,她去了对面。 黎夏能感觉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她,男女皆有。 男生点了啤酒,女生桌前的是果汁。 新加入一个集体,自我介绍必不可免。介绍到第五个人的时候,黎夏看见鱼乐巧带着一个小男孩姗姗来迟。介绍被中断,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鱼乐巧身边那个漂亮却有些怕生的小男孩。 有人激动道:“哇,好可爱的小孩儿。” 黎夏觉得这孩子五官很像一个人,再结合是鱼乐巧带来的这个信息,她猜出了小男孩的身份。 学习部部长有些惊奇地问鱼乐巧:“小鱼,你跟和风学长什么关系啊?怎么把他弟弟给带来了。” 这话无疑让气氛被掀起一道波浪。 新生里,听过谢和风的纷纷露出惊讶表情,因为鱼乐巧的长相气质都泯然众人,难以与那个俊美无俦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极少数没听过的,看到身旁人的表情变化,不免有些疑惑。有人问:“你们说谁啊?” 有人随口解答:“上上届学生会主席。” 鱼乐巧窃喜地接受着所有人疑惑好奇的注视,嘴边挂着满意的笑:“我家在他家隔壁,我们一块长大的。” 好多女生露出羡慕的神情。 黎夏低着头安静地翻烤架上的肉,鱼乐巧故意带着谢安安坐到她旁边,在一众“青梅竹马”的议论中满意地加大了笑容。 谢安安身上的药味混在烤肉味、油烟味里流入黎夏的鼻间,她终于来偏过头去看着小男孩和鱼乐巧。黎夏能明显的感觉到小孩子的不安,他似乎很少来这么多人的场合。而且他身体应该不好,鱼乐巧还带他来油烟这么大的地方。 就为了跟大家炫耀,她和谢和风是青梅竹马? 鱼乐巧是脑子有坑吗,坑里是装着豆腐渣吗。 谢安安的确不适应这么多人的环境,他事先不知道鱼乐巧带他来这里,鱼乐巧说要带她来找哥哥,他揪住鱼乐巧的衣摆,小声说:“姐姐我想回家了。” 鱼乐巧摸摸他的头:“安安乖,你稍等一会儿,姐姐马上带你回家。” 好多人注意到了谢安安的反应,有个副部长开口劝鱼乐巧先把人送回去,鱼乐巧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儿,依旧坐得稳稳当当。 谢安安一张小脸变得委屈巴巴。 另外一个人又劝了一句。 鱼乐巧有些犹豫,在她犹豫的时候,谢安安拨通了电话手表。鱼乐巧刚要阻止,谢安安稚嫩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哥哥你在哪里?你来接我好不好?” 长长的烧烤桌上,说话声全部停止了,鱼乐巧脸上讪讪的,谢和风不知道交代了什么,谢安安把电话手表放在了鱼乐巧耳朵边,鱼乐巧不想被别人听见,立刻拉着谢安安起身走到一边,谢和风带着薄怒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我早跟你说过,不要随便带安安出去。” 鱼乐巧正要解释,被男人紧接着的话阻止了,他语气不悦:“就在烧烤地等着,我过来接他。” 说完就挂了电话。 鱼乐巧有些担心一会儿被人看见谢和风对她生气的场面,就要带着谢安安先走,但谢安安却怎么也不肯走了,“哥哥说在这里等他。” 鱼乐巧没办法,就这么杵在这里也不行,于是又带着谢安安坐了回去。 自我介绍还是要继续下去。一圈介绍完,有人趁机询问新成员的脱单情况。 新生嘛,八成是没有谈过恋爱的,很多人摇头,有几个女孩特别清纯,露出几分羞涩的神情。 鱼乐巧挺了挺腰杆。因为黎夏就坐在问话人旁边,那人看着黎夏,一大半人也跟着看过去。 黎夏依旧垂着眸子翻动着烤架上的肉串,仿佛没听到这个问题。 两个部长相视一眼,四个副部长也相互交换着眼神。之前王辛说黎夏是和风学长的女朋友,过了一会儿又说不是,害他们白激动一场。 鱼乐巧察觉到几个部长看向黎夏的表情有些饶有兴味,内心忽然有些慌,她在一众人的等待里擅自出声:“像黎夏这么漂亮的,即使没谈过恋爱也肯定有很多人追,她和我们院的戎阳就挺要好的。” 黎夏的不爽在这一刻积攒到了极点,她抬眼扫向鱼乐巧,开口就怼:“就你长了一张嘴是吧?我怎么不知道我跟戎阳挺要好,你就这么害怕我吗?” 害怕什么,她却没说。 鱼乐巧自然知道,眼里闪过慌张。 少女的音量跟平时差不多,但气势有些凌人。旁边的谢安安好像被她吓到。她话音一落,他就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谢安安哭的时候没有声音,但眼泪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扑簌滚落。 看上去委屈又可怜。 一众人心都化了。 新部员都是一脸懵,疑惑黎夏对鱼乐巧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差。几个部长猜测黎夏这样是因为谢和风,两个人有情敌这一层关系在。 黎夏的眼神慢慢变冷,乔颖用过同样的方法来陷害她,那时黎言才三岁多吧,虎毒还不食子呢,这些人简直是极品。 气氛正诡异,主角恰好出现。大家又是集体一愣,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谢和风脚下生风,眼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正在伤心的弟弟。鱼乐巧像见到救星,立马起身相迎,小声叫他:“和风哥哥。” “闭嘴。”谢和风的声音宛如寒冷的夜风,他直接越过了鱼乐巧,在弟弟面前蹲下。 有人注意到,黎夏的椅子,往旁边挪了几厘米。 以为她是心虚,因为她吓哭了谢安安。 鱼乐巧愣怔在原地,她从来没见过谢和风生这么大的气。她暗喜黎夏这次肯定会遭谢和风厌恶,然而却在下一秒看见谢和风撩起了谢安安袖子,窃喜倏地消失,她害怕得开始发抖。 她以为没有人看到。 谢安安手臂上有被人掐过的红痕。可他见到哥哥,两秒就止住了哭。 众人微惊。 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鱼乐巧掐人。 谢和风替弟弟擦掉眼泪,站起来盯着鱼乐巧,毫不留情地说:“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再靠近安安。” 真相揭露,错怪了人。 在场的人都一脸凝重,唏嘘为什么总是有人有那么多害人的心眼。 很明显,鱼乐巧刚才就是想陷害黎夏。还好学长及时赶到,揭穿了她。 众人的目光重新落回黎夏身上,少女木着一张脸,依旧低着头在慢慢地给烤肉翻面。自始至终,她盘子里的烤肉她都没动过。 第15章 15 普通学长 长长的烧烤桌上, 除了黎夏,所有人都停止了烤肉或者吃肉的动作。她一个人在那若无其事地翻烤肉就显得与周遭凝固的氛围格格不入。 黎夏也知道现在有不少人在看她,但她原本的好心情被鱼乐巧完全破坏, 实在没心思去搭理这些目光。 沉默没有持续多久,谢和风开口打破了无言的局面:“抱歉, 打扰你们了。” 他的目光轻轻扫过众人,碰到认识的, 会稍微和人用眼神打个招呼。扫到黎夏那里时,眸光停顿的时间稍久。 大家或多或少都被晒黑了,只有她皮肤依然白皙透亮。少女挺翘的鼻尖上飞过来一只小蚊子, 被她皱着眉挥手打开。 宣传部部长很快接了句:“没事儿学长!” 见谢和风面色已恢复如初, 谢安安也不哭了, 他便接着跟新部员们介绍道:“这就是上上届学生会主席谢和风学长, 你们应该好多人听说过他吧?”很多新成员不自觉地点头, 部长笑了笑,“他前年代表学校去参加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获得了金奖。” 感觉宣传部部长还要接着说下去,谢和风打断了他, 正式与大家打了个招呼。 学弟们对谢和风很佩服崇拜, 学妹们对他很痴迷,没有人再去关注鱼乐巧。有两个计算机系的新生借机和学院大佬套近乎。 他对其他学弟学妹态度温和,一点也不像面对她时。黎夏的心绪情不自禁的低落了两分, 明明她也是他的学妹。 可她很快给自己提了醒。 黎夏,争点气。 没事的, 他已经不重要了。 “学长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点儿?”宣传部部长问。 “我先把小朋友送到我哥那儿。” 谢和风与部长这样说完,就牵着谢安安暂时离开了。 虽然他没有给明确答复,但这意思大概是要回来的,几个部长副部长都知道文明轩和这俩兄弟的关系, 文明轩在学校也很出名。谢和风刚刚估计在民宿,所以才来得这么快。 在场单身女孩们面上都有些欣喜,除了黎夏和鱼乐巧。 黎夏一脸平静,鱼乐巧一脸难堪。 学习部部长心下鄙夷地叹气,面上还是当做无事发生把鱼乐巧叫回来坐下。 黎夏右边的位子空了,姜伊和旁边人换了个位置,坐在她正对面,眼神里尽是疑问。 黎夏把烤好的肉递给姜伊,却没回应她的疑惑。 学长学姐们把气氛调动起来,一群人又开始进入自由聊天环节。 下周一要开始上课。这两天他们正在选课,话题自然而然转移到这个方面上。 学长学姐们传授选课经验。因为大家来自不同院系,所以经验大多针对全校必修课和全校公选课。他们告诉新生们哪些公选课比较水,给分好;哪些体育课比较轻松;哪些英语课任务量小给分还好。 宣传部其中一个副部长说:“公选课E类课程推荐大家去选影视鉴赏和艺术学原理。我选了这两门都得了九十多分。” 有人附和说:“除了这两门,影视系还有好多水课,老师们都不怎么管。” 这两人无疑又把众人的视线吸引到黎夏和姜伊身上。 黎夏没有再继续翻烤肉,也点开了选课网,在那边继续调整选课。 姜伊淡淡一笑说:“好像确实,我们系的学长学姐也这样说,因为好多老师给分好,所以我们系的绩点普遍比较高。”这姑娘话锋一转,“不过再水的课也不是人人都得90分的,优秀率就那么高,总有人会得低分。我们学院的老师再菩萨也不会不管优秀率限制吧。” 前面的客气是对部长,后面的不爽是对后面那人,那语气里的鄙夷真的让人忍不住阴阳怪气。 黎夏抬头看了舍友一眼,眸子里浮出两分笑意。 说话声暂停了一小会儿。 影视系的姑娘都这么呛人的吗? “大家边吃边聊边吃边聊。”宣传部部长又活跃气氛。其实能理解,后办的院,规模小,影视系处于A大院系鄙视链底端。孩子们都是优秀的,只是院系名声没那么大,高考上来的,大部分人才艺双全,又是一群漂亮骄傲的姑娘,被人鄙夷确实会忍不住发火。 交流继续。 一个新生说:“水课选的人太多了,影视鉴赏选都超三分之二的人数了。” “这个就要靠运气了。”一个副部长说,“我上学期25学分抽签阶段过后掉了只剩16学分,后来选了其他还有名额的课补到21学分。” “梁阳波老师的文科计算机基础选课人数才是真的可怕,超了将近6倍。”姜伊左边的女生说,她没说自己也选了这门课,无中生友道:“我有个舍友把所有意愿点都砸到这门课里了。” 每个同学有99个意愿点,选课时可以用来增加抽中的概率。比如一个意愿点代表一个张三,99个意愿点代表99个张三放进抽签名单里,抽中的概率就会提高。 黎夏复又抬起头看着那个女生,那女生也看着她,女生从黎夏的表情中看出来——黎夏也选了这一门。 梁老师的文科计算机基础课避开了她们的专业课,上机时间也避开了专业课。 黎夏也有些疑惑为什么梁老师的课这么受欢迎。 于是她开口问了沉默良久后的第一句话:“梁老师给分很好吗?” 她的部长看着她,表情有些意味深长:“你也选了?” 黎夏点头,正看见某人去而复返,她端正视线看着部长,说:“我跟着我舍友一块儿选的。” 姜伊点了点头,她也有同样的疑问:“梁老师为什么这么受欢迎啊?” 鱼乐巧抿紧了唇,不敢抬头看谢和风,捏紧手指。感受着他在她和黎夏中间坐下了。 黎夏决定拿某人当空气,仍然看着部长,而她的部长则看向了她身边的男人。 黎夏:“?” 她和姜伊对视一眼,姜伊又问最开始提起这事的那个中文系的女生:“你们系很多课不是也超人?你舍友怎么还把所有点都投给文计基础课?” 在场的男生大部分是理科和工科院系的,不用修文科计算机基础课,听姜伊这样问,也同样的好奇。 眼见大家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一个计算机系知道内幕的男生笑眯眯道:“梁老师教得好。” 但给分一般,比较严格。 男生略过这一点,继续道:“学妹们这么热衷,当然是因为这门课的助教是和风学长了。” 黎夏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住。 姜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 谢和风神情未变,从旁边拿了几串羊肉放在烤架上。 因为谢和风之前的温和,姜伊忘却了他对鱼乐巧的冷漠,正好助教坐在对面,她顺口就问了:“学长,梁老师给分怎么样啊?会调分吗?” 谢和风以学长的身份对她说:“梁老师没有调分的先例,但是只要你们好好学,分数不会差。” “好的谢谢学长,要是运气好抽中了,我们肯定会好好学的。要是没抽中,只有大二再修了。这么多人选,不知道我们四个人会不会全军覆没。” 最后一句,是对黎夏说的。 黎夏平淡地说:“大二修就大二修吧,大一选文计基础,没学好绩点会被拉。” 黎夏这样说,只有少部分人觉得她学习态度不好,但大部分人是觉得合理的。文计在文科院系必修课里算是难的,而且有3学分,很多人都被这一门课拖过绩点,因此后来有不少人吸取教训,选择把文计放在大二甚至大三修。 “嗯嗯,我们先试一试,没抽中再说。”姜伊说。 黎夏点了点头,话已出口,她不想表现出任何一点在意或者退缩。 后半程黎夏基本没说话,自己弄了一点不辣的肉和蔬菜默默填肚子。 破冰局九点多就散了。 黎夏起身拉着姜伊离开,找到自己的小电驴。之前就说好今晚姜伊会跟着黎夏去她的房子里住一晚,聚餐结束去民宿接猫儿。 跟着她们一起走的学姐听她们说不回学校,因为担忧学妹的安全问题多嘴问了一句。 姜伊说:“我们今晚去龙鳞湾小区住,不过要先去前面接夏夏的猫儿。” “你们骑车慢点哦,这边路上人多。”学姐叮嘱道。 “知道了学姐,就在前面不远。”姜伊微笑着答复。 黎夏本来有点不想去接猫儿了,但没有来得及阻止姜伊,而且她余光看到谢和风跟着她的部长出来了,遂沉默着把备用的浅蓝色头盔递给姜伊,自己戴上粉色那个。 谢和风正好面对着黎夏所在的方向走。她今晚穿了长裤,脚上蹬着一双帆布鞋,一条腿撑在略高的路沿上,她的舍友坐上后排,搂住她的腰。 女生羡慕又喜悦的的声音传到他们这伙人的耳朵里:“夏夏你的腰好细好软哦。” 黎夏腰上似乎有痒痒肉,一边躲一边发出了甜软的笑声,“别碰那里,我好痒。” 她的舍友把手往上挪了两寸,黎夏停止了笑,舍友问:“这里可以不?” 她仔细地叮嘱:“就这样搂着,不要乱动了,要不然我怕把你给摔了。” “ok,我坐好了,出发吧!” 黎夏发动了小电驴,载着姜伊灵活地避开行人往前驶去。 谢和风和一帮人在前面路口道别,其他人回学校,他继续朝民宿方向走。 文明轩的民宿离烧烤地只有500米左右,小电驴没几分钟就停在了民宿前面。 上次舍友们过来民宿只有文明轩的妻子闻乐在,今晚周六,文明轩也在里面,正在陪谢安安玩儿。 黎夏很熟稔地对他说:“文老师,我来带猫儿。” 看到正在和几只猫玩的小男孩,姜伊瞪圆了眼睛,“谢和风学长的哥哥就是这家民宿的老板吗。” 已经很明显了,姜伊其实确定了,所以黎夏没有答话。 猫儿见到她,不再和白猫嬉闹,翘着尾巴扭着小屁股噔噔噔朝她跑来。 黎夏蹲下去抱起猫儿,摸了一会儿它的脑袋,把它放进了猫包里,又对文明轩说:“我明晚再把它送过来。” “好。来的时候不要再带猫粮了,上次你带来的还剩一大半。” “上次忘了说,我就是带过来给所有猫猫一起吃的。多谢它们和猫儿相处得这么愉快,给小可爱们发点奖品。” 文明轩也没客气:“我替小可爱们谢谢夏夏姐姐。” 黎夏笑了笑。有两只猫和谢安安跑到她身边,谢安安恢复了快乐和自在,他也学着文明轩的称呼说:“夏夏姐姐,我哥哥来了吗?” 黎夏神情温柔:“你哥哥在后面,一会儿就过来了。” 有住宿的客人进来,文明轩过去接待,黎夏趁文明轩走开,放低音量对谢安安说:“下次别自己掐自己了,你哥哥会心疼和担心你的知道吗?” 谢安安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姜伊也是一脸复杂的表情。 过了两秒,谢安安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姜伊声音很小地问黎夏:“所以鱼乐巧没有掐他?” “掐了。但应该是掐得轻,他可能觉得哭不出来,又自己掐了一下。” 姜伊心说这孩子还挺不简单的,无害的脸心思却深沉,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太好奇了所以她很小声地问:“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掐哭?” “她掐我,我疼,而且她挺烦的,我哥哥不喜欢她,她还总往他身边凑。我就将计就计把自己搞哭,这样哥哥就可以没有顾及地让她离远一点了。” 姜伊搞清楚原因,心里的担忧一扫而光,总结道:“归根结底还是鱼乐巧心思坏。弟弟虽然做法不太正确,但挺聪明的。” “我们走了。”黎夏冲谢安安挥了挥手。趁谢和风还没回来,和文明轩打过招呼后,带着姜伊和猫儿往刚才过来的方向返回。 行人挺多,抵不过某人太惹眼,黎夏摆正了视线,隔着一串行人与谢和风错身而过。 姜伊好奇的打探声混在风声水声里从身后飘荡在头盔边,有些模糊:“你跟学长是不是很早就认识啊?但是我感觉你好像不喜欢他。” “有过几面之缘,没有不喜欢,就是个普通学长。”黎夏的声音框在头盔里,飘荡出去的部分,被风吹到了相反的方向。 姜伊一点儿也没听清,想靠近去听,又不小心碰到黎夏的痒痒肉,黎夏笑得身体微抖,小电驴行驶路线歪了一下,她忙忍着笑提高了音量:“你再碰!是不是想去江里洗个澡啊!” 姜伊一边挪爪子一边惊恐地拔高了分贝:“我不会游泳!夏夏你稳住!” 其实是掉不进连江的,旁边的护栏铁链会兜住她们。 黎夏还在笑,这次不是因为被碰了痒痒肉,而是被姜伊的反应逗的。 于是她的心情,又回到了聚餐之前。 第16章 16 谢家小馆 到了龙鳞湾小区附近, 车变少,姜伊摘下了头盔,四处张望, 一路惊叹这边的豪华和美景。 黎夏径直骑进了地下车库,把粉色的小电驴停在买下的车位上。 在一排排冰冷质感的豪车里, 这辆粉色的小东西显得分外可爱。 姜伊笑了老半天。 有一对夫妻住户开车进来,摇下车窗笑着对她们说:“小姑娘好可爱哟。” 俩姑娘在电梯里碰到一个富公子, 狗爪子一伸就要搭上黎夏的肩,黎夏避开了不耐烦地叫他滚蛋。 姜伊撑着气势警告男人不要动手动脚,电梯里有监控。 富公子看着黎夏哂笑一声后, 不再逗她们, 低下头去若无其事地玩手机。 那人出了电梯后, 姜伊担心地问黎夏之后会不会有事。 黎夏说:“遇到两次了, 上次我跟他说我爸我哥都在楼上, 他敢碰我他们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注意安全啊。” “知道,我明天去跟这楼的安保说一声。” 进了屋,姜伊又是一阵惊叹。 黎夏把猫儿放出来, 小家伙满屋子撒欢。 吃烧烤火锅最容易染上味道, 姜伊带着睡衣来,黎夏带她去浴室,叫她先洗澡。 跟姜伊交代清楚洗漱用品的摆放位置, 黎夏退出来,两分钟后接到了姚蓓蓓的视频电话。 姚蓓蓓也是下周一要开始上课了。 两个小姐妹絮絮叨叨, 交换了一堆各自学校的事情。 黎夏把今晚发生的事跟姚蓓蓓说了,两个人又在一起吐糟了鱼乐巧半天。吐糟完鱼乐巧,话音戛然而止,姚蓓蓓犹豫了两秒问:“夏夏你没受到影响吧?” “没有啊。” 姚蓓蓓笑了笑, 转换了话题,问黎夏中秋国庆有什么打算。 黎夏说:“中午我妈妈打来电话,说中秋来看我。但我怕她约戎阳,就跟她说中秋我去她那边看她,国庆的时候抽两天时间去看看我爸。剩下的几天暂时没安排,再说吧。” 她今天的好心情就是因为妈妈的一通电话。 姚蓓蓓点了点头,说:“中秋我们一家人要去看望我外婆,国庆你回C市我们可以聚一聚。” “嗯。” “时间不早了,我先挂了啊。你早点去洗漱休息。” “好。” 黎夏挂了视频,发起了呆。 能有什么影响?就是有点儿不爽罢了。 她就没想明白,她到底哪个地方做错了让他对她区别对待。如果不是今晚,她都想象不到他会对其他同样痴迷他的学妹们那么有耐心。 她讨厌他不给她表明心意的机会,就全盘否定了她。 胸口不由自主的发闷,黎夏轻轻揉了揉,才起身去次卧浴室洗澡。 黎夏出来,姜伊也才洗好。姜伊把装在肚子里一晚上的疑问全问了:“鱼乐巧来了之后你就挺不高兴的,学长来了以后你更沉默了,他好像知道你做过阑尾炎手术,给你盘子里放的食物都是只放了一点辣椒的。” 黎夏一愣:“他给我放东西了?” “是啊,你没看到?我就说你怎么不跟人说谢谢。” 黎夏缄默,她就说怎么自己的手艺忽高忽低,有两串特别好吃,其余的味道一般般。 “夏夏?” 听到声音,黎夏抬眼,开口娓娓道:“我跟鱼乐巧是在医院结的怨……” 她把自己跟鱼乐巧之前的恩怨简单跟姜伊说了。 “但是这都没什么,我今晚生气主要是因为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向大家炫耀,不惜利用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按她对谢和风的称呼与态度,他弟弟她应该也是当做弟弟看的吧,利用亲近的人,真的很无耻。” “至于其他的,我之前也说了,就一个普通学长,谈不上喜欢和不喜欢。”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她都不能做,也做不了。 姜伊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黎夏又打开了选课网,“不管他们了,我看看你的课表。“ 得抓紧时间再看一下,预选今天晚上12点结束,现在快11点了。选课网非常卡,再晚进不去了。 姜伊点开了选课网,加载了半天,加载完给黎夏看,她们四个第一个学期的预选除了通选课不太一样外,其他都差不多,专业课不必说,政治课体育课英语课是一样的。 “这学期20学分差不多了,希望不要掉。”姜伊说。 黎夏双手合十,祈祷:“A大一年一度最大赌局即将开盘,保佑。” 看到黎夏把意愿点大头分配给体育课英语课政治课,一门三十个点,剩下九个点,给了文科计算基础。 姜伊不解:“你怎么还给它投点?” “我刚问了馨馨她们,她们都投了9个点,跟她们一起。” “我也要跟你们一样。” 黎夏笑了笑。 姜伊也笑了,“如果这都能抽中,是欧皇吧。” 黎夏轻声说:“我有预感我抽不中。”她的第六感很准。 “坐等明早八点。” “你想睡觉了吗?” “有点困了,我睡客厅。” “客房收拾得很干净。” “不是,我就喜欢睡客厅。” “好。我去给你拿被子。” “嗯。” 黎夏抱了被子出来,看到姜伊冲她一个劲的笑,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迷惑道:“怎么了?” 姜伊轻轻摇头,须臾后说:“我就是觉得你很可爱很好。馨馨和采春也很好,挺幸运的遇见你们。” 姜伊说得情真意切,黎夏有些感动,笑着擦了擦眼角。 姜伊没想到自己这么说就把黎夏弄哭,“哎呦”一声,赶紧起来搓了搓她的肩膀,“你怎么这么感性?” “我爸妈一直反对我住校。就我觉得……谢谢你们,让我更有了和他们对话的底气。”黎夏很喜欢三个舍友,也很感激她们。 “其实我爸妈也担心我住校会处理不好宿舍关系来着。主要是怕我遇到三观不合生活习惯不同的舍友。”姜伊说。 黎夏破涕为笑:“同一个世界,同一种爸妈。” “但我们的作息还挺健康一致的,其他方面的问题也能相互包容。”姜伊说,“我上午才打电话跟他们说让他们放宽心。” 黎夏说:“我们努力把这份稳定与和谐延续四年。” 姜伊郑重点头。 “睡觉。” “好。” - 今晚10点,谢家小馆提前半小时关了门。鱼乐巧参加完学校的聚会回来后就躲在小馆后院哭。大人前去询问,她没端着也没撒谎,把自己今晚做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们,诚诚恳恳地道了歉,她真的很害怕谢和风就此远离她讨厌她。 谢爸给儿子打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谢和风带着谢安安回了谢家小馆。大人们带着谢安安退避,后院只剩下鱼乐巧和谢和风。 鱼乐巧见到谢和风,刚止住的泪又开始控住不住从眼里涌出,连和风哥哥也不敢喊,只顾哭着道歉:“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也不会再往你身边凑了,你不要讨厌我。” 谢和风语气淡淡:“安安以前很喜欢你的。” 鱼乐巧吸了吸鼻子,愧疚道:“我不是一个好姐姐,我对不起安安。” 谢和风打算和鱼乐巧彻底说清楚。他冷静地点出她的其它错误:“你还错在利用他去陷害别人,还沾沾自喜觉得没有人会发现。” “我错了,我会去找黎夏道歉。”鱼乐巧把脸埋在掌心里。 当时黎夏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她,那双眼睛在谴责她,她一时慌不择路,用了那么愚蠢的方式。 “不用了,她大概也不会在意。你要真能这么想,以后也能以此为鉴,为时不晚。拿真心待别人,别人才会给你真心。” 鱼乐巧猛地抬起头:“你呢?” “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我顶多只把你当邻居妹妹,还要在你真心改变以后,对你我产生不了一丝一毫男女之情。” “那你到底会对什么样的女生产生男女之情?黎夏那样的吗?”鱼乐巧问得莽撞又忐忑。 谢和风刚想否认,脑海里就莫名浮现出黎夏皱着眉赶蚊子的模样,耳畔回荡起她笑着让舍友别碰她痒痒肉的声音。 他发现自己否认不了。 所以沉默了下去。 男人深沉的眼瞳里有迟疑之色。 鱼乐巧内心变得一片苍凉。 隔了好几秒,她才听到他又沉又冷的嗓音:“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认真做改变,你总会遇见一个喜欢你的男生。” 鱼乐巧合上了受伤的眼睛。 尽管不愿承认,但她喜欢迷恋的男人对黎夏确实与众不同,医院那天哄她是真心的,今晚刻意的疏离和冷漠背后,藏着其它她不曾见过,不曾感受过的东西。 好像是在意和吸引。 他不止一次把眸光留驻在黎夏身上,甚至在她出神的时候,在她盘子里放了两串不辣的烤肉。 黎夏的所有,她作为女孩子会嫉妒,但却对异性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你没否认,所以,连你也被吸引住了吗? 这一刻鱼乐巧是真的觉得自己再也没机会了。 做了两个深呼吸后,她忍着伤心说:“好,我会拼命去放下你。可是我想要求求你,能不能帮我求求情。”她语气卑微,聚餐结束后部长劝她退出学生会,对她打击巨大,“这样退出学生会难堪会跟着我四年,我去A大也是想好好学习,拿奖学金,好好发展的。我也想让我爸妈过上好日子。” 他还是她的榜样和信仰,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悔恨的眼泪流了女孩儿一脸,谢和风终是不忍心把事情做绝,她真心悔过,他愿意帮帮她,遂说:“我去试试。” “谢谢。”鱼乐巧吐出这两个字,又掩面哭了起来。 谢和风口吻缓和下来:“我相信你,能够拿到奖学金,能让你爸妈过上好日子。别哭了,回去睡觉。” 鱼乐巧不得不起身,边往外面走边把眼泪擦干净,出去以后拉着一脸担忧的妈妈回到了隔壁的家。 谢和风在院子里望着朝他走来的三代人,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 黎夏和姜伊七点就起来打开了选课网。 洗漱完吃完早餐距离八点还有五分钟。 她们坐在客厅等结果。 蛮紧张的,要是没抽中,会打乱计划或者被迫选一些不喜欢不擅长的课程。 八点,刷新,加载了好一会儿。 黎夏运气还不错,除了文科计算机基础,别的课都选上了。 她打算等补退选的时候,选一门相同学分的必修课凑够20学分。 她靠过去问姜伊:“怎么样?” “掉了英语阅读和文计基础。还好,我之前选了23学分,可以重新选一门没选满比较难的英语课。”姜伊英语基础很好,“多花一点时间学。文计掉了,意料之中。真就大二修了。” “我问问她们俩。”黎夏在宿舍群里问。 馨馨:[掉了两门,文计和影视鉴赏。本系专业课好像就我一个人掉了哈哈哈] 夏暖暖:[影视鉴赏不用怕,去找我们教务,她会帮你手动加上的] 章采春:[我一门也没掉嘿嘿] 是伊伊呀:[流弊啊] 黎夏笑着回:[恭喜恭喜鸭] 赵如馨回复黎夏:[嗯,我明天去找她。文计掉了诶。] 夏暖暖:[没事,我和伊伊也掉了,我们大二一起修吧。] 馨馨:[嗯!梁阳波老师给分超级严格的。我在树洞上搜到去年的统分洞,好多七十多分的,还有人刚及格,太可怕了。之前没了解过,采春想退了。] 夏暖暖:[那就退吧,明年我们一起修] 章采春:[好] 补退选中午12点开始,选课网要连校园网才稳定,黎夏和姜伊打算回学校补选。她们把猫儿送到民宿,提前回了宿舍。 赵如馨和章采春吃饭回来。 姜伊再次感叹了章采春的好运气。 章采春很开心,她选了好几门历史系的课。她跟舍友们说了自己的打算:“我大二想转去历史系,所以大一的绩点很重要。”就算舍友们都抽中了文计课,她也是会退的,她有几分惆怅,“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一起修文计。” 对于章采春的这个决定,黎夏没有感觉到意外。她感觉出来了,章采春不是自愿来影视系的。 她鼓励章采春:“加油,你一定可以成功转入你的梦想院系的。” 转系挺常见的,赵如馨和姜伊也祝福章采春。 各自回座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忽然,赵如馨扬高声音说:“树洞上有人高价求梁老师的文计课诶。” 黎夏回过头去,看到舍友脸上布满了困惑。 “好多人求啊。不是给分很不好吗,大家怎么还这么疯狂?” 黎夏感知到姜伊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偏了偏头,与姜伊相视笑笑。 她好奇问:“有说出价多少吗?” 赵如馨张开一个巴掌,很是震惊:“是我不懂了,花几百块去抢一门给分很虐的课,孩子们咋想的?” “是大一的吗?” “就住我们楼。” 黎夏嘴角勾起笑,转头对章采春说:“你去加人联系方式,到时候退给她吧。” “我直接退了得了,懒得折腾。”章采春说。 “你傻啊。白送上门的买卖为什么不做,人家也许还会对你感激不尽呢。” 章采春:“?” 黎夏略过章采春的疑惑,对赵如馨说:“馨馨,把小姐姐的联系方式发给采春。” “好,是给的微信。” 章采春在舍友的撺掇下加了对方的微信,约定好下午2点等选课网稳定不卡顿的时候对方再过来,一个退,另一个赶紧刷新补选。 当然,如果没成功,钱是不会收的。 1点50分的时候,402的宿舍门被敲响。 姜伊开了门。 来人是一位个高漂亮气质佳的新生,外国语学院的,住5楼。进来后,姑娘感叹了句:“你们宿舍好干净整洁。” 又紧跟了句:“谢谢你愿意把名额退给我。” 章采春赶紧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 对方真的对她感激不尽耶。 赵如馨疑惑不减丝毫,问那姑娘:“你们院的专业课也跟别的文计课撞时间了?” “没有啊。” 赵如馨温馨提醒:“梁老师给分不怎么样诶,其他老师还有名额,王老师给分挺好,小姐姐你不考虑一下?” “没事啊,我会认真学的。” 赵如馨心说这姑娘怎么不听劝,奇怪又执着。 2点零1分,外国语小姐姐成功选上了梁老师的文计课,当场就给章采春转了钱。 又感谢了一番后,才离开了402。 章采春打算用这五百块钱请舍友们吃顿饭。入学快20天,她没少被舍友们用各种零食外卖投喂。 黎夏忽然觉得好笑,一个名额换来了一顿饭。 章采春很坦然一个人,在高中她都没有这么坦然,但大学舍友让她学会了这个品质,在这里面,黎夏是最大的功臣。 她请不起她们吃贵的,便对她们说:“等我去找一家好吃便宜的店。夏夏你明早也没课是吧。” 黎夏点头。 章采春巴巴望着她:“你可以和我一起去踩点吗?” “可以呀。我骑小电驴带你去。”黎夏挺积极地说,“我们可以走远一点,边玩边找,你们知道吧,地道的美食大部分是藏在小巷子里的。” “我也想去,迫不及待,我扫辆共享电单车跟你们一块儿。”赵如馨兴致盎然。 黎夏看向姜伊,赵如馨和章采春也跟着看过去,姜伊摆摆手,潇洒道:“去去去。给我选最好吃的!到时候带着姐姐去大吃一顿。” “遵命。”黎夏笑着说。 黎夏没有想过,这次踩点,会踩到谢家小馆。 兜兜转转,她还是来到了这个地方,在另外一个契机下,以另外一种方式。 第17章 17 应该叫伯父 A市南北短东西长, 犹如一条由西入海的长龙,A大正正处在这条巨龙的心腹位置上。 这次踩点,黎夏和两个舍友决定沿着连江往西面走。 西面地势稍高, 那边的城区历史比东边悠久,本地人的比例也要高得多。这种地方整体来说更容易找寻到正宗的本地特色美食。 她们八点钟就出了学校, 姜伊在宿舍楼前和她们“挥泪道别”。 昨天夜里下了一点小雨,今天早上气候凉爽了很多, 风凉丝丝的,是出行的好时候。 因为黎夏的痒痒肉,章采春没有搂她的腰, 就在座位后面找了个地方抓着。 电动车充满电可以跑40多公里, 共享电单车随处都有, 没电了再扫下一辆。 不过她们只打算骑一个小时, 速度放慢, 一路感受沿途的人文景色,到时候骑到哪算哪。 九点刚过,三个人到达了一个湿地公园附近。正好累了, 便去里面的亭子里休息了一会儿, 看了一会儿水鸟,玩了一会儿手机,还拍了一些照片。 在公园玩到十点多钟, 三个人的饥饿不约而同的开始觉醒,她们动身去找吃的。 这一片是老城, 建筑排列更加不规整,地势起伏,道路不是一条直线,曲折蜿蜒。 时间风雨尘沙在这些房屋上留下了痕迹, 在千篇一律的暗色里,一栋崭新明亮的三层小楼吸引了黎夏的注意。 不由自主放慢速度,随即看到一楼“谢家小馆”的招牌,她猛地刹住了车。短靴踩到路边的积水,溅起的泥点落了几个在宽松的裤子上。 章采春稳住因惯性向前的身子,好奇地问:“夏夏怎么了?” 黎夏本来还不确定这里是不是谢和风家的小饭馆,视线一抬,在看到三楼阳台上外晾衣绳上的衣服那刻,就完全确定了。 正要回答章采春,听到一道苍老的男声自谢家楼上传来,一抬头,就看见蓄着花白胡子的谢爷爷站在二楼最右边房间的窗户边,低头看她,笑得慈祥。 黎夏从愣怔中抽离出来,笑着同谢爷爷问了个好。 谢爷爷热情地邀请她们进屋坐,然后便消失在了窗子后面,应该是要下楼来找她们。 黎夏偏过头去对两个舍友说:“今早我们就在这里吃吧,这家小馆的厨师很厉害,他做的菜,我相信你们也会喜欢吃。” 她对那三天的伙食照佛念念不忘,也对谢爸的手艺念念不忘。 她那晚说想来谢家小馆吃饭,是真心实意的。 赵如馨跟章采春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好奇和疑问。黎夏脸上隐约有几丝骄傲和自豪的神色,像献宝一样跟她们推荐这家馆子。但黎夏之前的反应明明很意外,意外之后又有些许惆怅,还愣神了片刻。 惆怅愣神过后,又变得开心。 短短两分钟出现这么多情绪,有些反常。 赵如馨问:“这是谁家呀?” 黎夏神色回归正常,只是一出口依旧都是夸赞之词:“之前住院吃过他家的外卖,手艺很绝。”为了增加可信度,她补充:“你们看里面的食客就知道了,坐满了不算,还有人在等位。刚刚那爷爷在医院跟我住同一层楼,我在他的病房里听过他讲故事。” 那为什么会惆怅愣神呀?赵如馨在心里嘀咕。她又看了一眼小馆的招牌,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 不怪她想起谢和风,实在是这位大佬学长名声太大,成绩长相都超神,关键还单着身,不计可数的女生对他抱有幻想。她以前的高中同学也在她面前提过他。 章采春一向少言,从后座下来,黎夏快速把车停在路边。 赵如馨也跟着停了车。 她不怀疑黎夏的品鉴能力。 黎夏说好吃,那肯定是好吃的。 而且,这家馆子是真的干净,门前的地板砖,只有几个新的泥脚印,这会儿又有店里的工人出来拖。 三个人朝小馆走,谢爷爷下了楼在门口等着,待黎夏走近,关心地问她身体好些了没。 黎夏微笑着,声音很温柔:“现在没什么事了,爷爷您呢?” 老爷爷一边捋了捋胡子,一边笑着说他也好多了。 黎夏点点头,说:“那就好。”她觉得爷爷没有在医院时那么瘦了。 黎夏介绍两个舍友给谢爷爷认识,等了几分钟才等到一个空桌,谢爷爷招呼她们坐,一旁的阿姨拿着一个点菜本过来,问她们想吃点什么。 看菜点单。 黎夏做主点了两肉两菜一汤,都算是A市的特色菜。阿姨温馨提示她们三个可能吃不了这么多。黎夏让阿姨跟厨房说一声,菜量小一点。 谢爷爷交代阿姨:“就这么跟老大说。” 阿姨点头,把单子递去后厨。谢爸一边颠勺,一边抽空往外面看了一眼。黎夏恰好看过去,谢爸对她微微一笑,眼里闪过微弱的惊喜。 黎夏回之一笑,心道谢爸记性真好,只是一面之缘,这么久过去,还能认出她。 三个小姑娘把食客和工人的目光引到了身上。黎夏作为最大的吸引源,丝毫没受影响,慢条斯理地用小茶壶里的清茶烫杯子。烫完自己的,又帮舍友烫。 章采春迟到地赞叹:“好干净哦这家馆子。好香,我感觉我突然就好饿了。” 黎夏满足地笑了笑,“我也是。” 赵如馨暂时丢下了狐疑和问题,因为她的馋虫也被馆子里的饭菜香引出来了。 食客来往,谢爷爷不方便驻留,黎夏请他在她旁边坐。谢爷爷摆摆手,叫她们吃好喝好,自己去了后院。 后厨旁边有道小门通向后院,黎夏透过珠串门帘往那边看了看,瞥见一角青绿。 后院种满了花草,似乎有葡萄架和紫藤萝。 后厨有两个掌勺的,不过黎夏这一桌的菜,全是谢爸做的。量小,精致。还是那个味道,少了外卖包装,现吃,更美味。 三个人大快朵颐。 谢家小馆的卫生、服务和味道,得到两个舍友的一致好评。她们没跟黎夏商量,自动决定聚餐就选在这里。 赵如馨提议:“周六聚吧?先去湿地公园玩一玩,再过来吃饭。” 黎夏浅浅一笑问:“不再看看其他地方?” “诶?”赵如馨看着她。 章采春说:“就这了吧,很少见小馆子这么干净,关键味道还一级棒。” 黎夏眉眼微敛,“嗯”了声。 是她凭缘分找到的。 这顿饭黎夏请客,光盘后,唤来阿姨结账。谢爸抽空出来,亲自对她们说免单。 “这怎么行?”黎夏起身去扫支付码,谢爸不给她们算钱,她自己对着墙上的价目表快速算好账,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把钱转了过去。 谢爸一脸无奈加慈爱地看着她。犹豫片刻,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黎夏。”虽然感觉对方问得有些突兀,但黎夏还是乖巧回答了。 谢爸看向她的目光更慈爱,用家长跟小孩儿的口吻说:“以后常来。” 黎夏翘起嘴角,说:“我们过几天还会来的。” 特意没说哪天,排除一切人为影响。 谢爸的目光礼貌停留在黎夏脸上,说:“欢迎。” 小姑娘展露笑颜,语气有些不确定:“叔叔改天见。” 他猜测这姑娘也就18、9岁,遂说:“应该叫伯父。” 黎夏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过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地跟谢爸说了她老爸的出生年月。 谢爸说:“我比你爸大,以后叫伯父。” “好。”黎夏点头。 第一次见面就问太多也不太好,谢爸没再继续问下去。 黎夏带着舍友们与他告了别。 谢爸目送着三个少女骑车离开,他之前对她们的热情是因为认出了黎夏是医院里遇见过的女孩儿,他联想到了之前让小鱼在意难过的女生,那一次,儿子和小鱼的谈话里,出现过黎夏的名字。 不过那时,儿子送了三天饭后就没了下文,他都没有契机问和风,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个割了阑尾的小姑娘。 如今人家姑娘找上门来,他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这姑娘温柔又爱笑,客气又礼貌,跟他儿子一样,走到哪里都是视线的焦点。瞧黎夏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是个有钱人家的姑娘。他还得多多努力才行,儿子的积蓄他要创业,他的积蓄和小馆收益,就给和风娶妻、给安安读书和赡养父亲用吧。 本来就打算今年内给家里添辆小车,看来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第18章 18 不敢误佳人 下午两点半, 馆子里的食客才基本走完,谢兴发微信问儿子有没有空。他手机相册里存了一张儿子的课表,周一上午10点到12点和风要给他的导师做助教, 是一门计算机系大三的专业课,下午儿子没课, 晚上才有。 谢兴发完消息,很快就收到了儿子的回复:[有, 您有事找我?] 他给儿子打了个电话过去,把今早黎夏去小馆的事儿跟儿子说了。未了,还问他:“黎夏是不是也上A大?跟着她来的两个人好像是她舍友, 她们周一早上应该是没课。她是哪里的姑娘?” 谢兴满口热络劲儿, 谢和风一听就知道爸爸也误会了他和黎夏的关系。他沉默, 黎夏会去小馆是他始料未及的, 脑子里又见鬼的浮现出那个暴雨夜的所有画面。 黎夏那时满脸期许却带着试探小心翼翼地问他她可不可以来小馆吃饭, 他却卑劣地戳破了她的期许,也让她的试探落了空。 不过沉默只持续了三秒钟,理性把谢和风从回忆里唤了回来。他稳着语调, 言简意赅:“她是A大今年的新生, C市过来的。她爱玩又是个小吃货,估计就是出去玩正好碰上,闻着香味儿去吃个饭。” 言外之意, 叫他们别多延伸。 谢和风肯定黎夏不会传达误会的信息给他的家人,只能是之前他给她送饭的行为在父亲心里留下了错觉。 黎夏的骄傲不会允许她主动去寻找他家的小馆。现在她靠近, 还靠近得很成功——成功捕获了父亲和老爷子的喜欢。大抵也只是不在意不在乎,上次学生会部门破冰局上黎夏的表现告诉了他,她已经不在乎他了,再见不过陌路人。 他看过文科计算机基础课的选课名单, 那上面没有她,影视系只有一个。他想她大概因为不想和他再有牵扯而放弃了选梁老师的课。 所以她很可能只是偶遇了小馆,然后凭着自己的本性去与人社交,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她骨子里的温良和热情,深得长辈喜欢。 “你对黎夏的爱好掌握得还挺深刻。”谢兴说。 谢和风无言,他爸带笑的一句话,证明了他的言外之意是无用功。还想挑明了解释,他爸以要休息为由,挂了电话。 他只好放下手机,视线稍移,滞留在宿舍书桌搁架角落的一把墨绿色雨伞上。 - 402踩点小分队一刻没耽搁地赶回学校,下午1点到3点她们有课。 是院长的艺术学原理,她们的专业必修课,其它院的公选课,三百座的大阶梯教室,坐满了人。 还好姜伊提前给她们占了座,靠中排的位置。 大学意义上的第一节 课,又是院长亲授,黎夏听得很认真,她换了键盘,手指敲得飞快,却几乎没有声响。 她能通过大家上课时的状态判定哪些是新生,一般而言,新生比较有激情,特别是像她们这样的专业,大学的课程与高中截然不同,全新的知识领域,让她们产生了莫大的新奇和探究心理。 两个小时过得很快,402宿舍四个人下午都只有这一门课,下了课她们跟随上下课人流大军挤出二教,随后径直去了“三角地”。 “三角地”是宿舍楼、学生活动中心楼和学校百周年纪念讲堂之间的一块空地。那边正在进行“百团大战”。 一年一度的社团招新,热闹非凡。“三角地”人头攒动。社团囊括学习娱乐爱好交流等类别,各式各样的社团海报令人眼花缭乱。 黎夏和舍友们先从头到尾粗略浏览了一遍,真就是一百个社团,猫协鸟协,吉他社漫画社汉服社禅学社,羽毛球协会辩论协会,农村问题研究会,想的到想不到的都有。 走完一圈,每个人手里都被塞满了社团材料。 黎夏问舍友们有没有想加入的。 章采春坚定地摇头,她这一年要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为下一年的转系铺路。 赵如馨刚刚加了她家乡的老乡协会,还打算去辩论社学学本领。 姜伊想加入的有点多,五六个不知道如何取舍,遂先问黎夏。 黎夏刚才边看就边确定了,这会儿很轻松地说:“我就加猫协、影协、漫画社好了。” “已经很多了好嘛,再过两天学院的学生会是必须要加的,你还在校学生会里。”赵如馨感叹这人精力真是旺盛,“加这么多,光平时聚餐都要好多时间。” “我刚看了,这几个社团平时事儿都不是很多,一般两周一次活动。期中期末季不做安排。”进入喜欢的地界,黎夏所有的积极被调动起来了。她想要她的大学生活多姿多彩,有时候忙碌点儿也挺有趣的。 应黎夏所想,她第一周确实很忙。三个社团三场聚会,学生会也有一堆的活需要干。周二晚上,宣传部拉了个线上会议。 两个副部长分别以周以月为周期做了工作计划和安排。部长总结说:“宣传部主要工作就是宣传,平时我们就把控好几个学生官方帐号的宣传内容。日常配合着各个部门做活动宣传。希望大家多多参与学生会组织的活动、举办的比赛和牵头的项目。文体部的‘夜奔’活动这周就要开始了,选了体育课的同学可以去跑步打卡。国庆假期回来要举办校运会,像校运会这种大活动,学生会每个部门都要参与,到时候我们主要配合着文体部做宣传。” 会议尾端,白新月做补充说:“黎夏这边有条件,大家一起帮她想创意,可以尝试着多做一点关于A大课内课外学习生活的相关漫画,刚过去的‘百团大战’就可以出一个系列。我看黎夏加入了漫画社,你一个人可能做不了这么多,我会去跟漫画社社长谈一下,看看能不能一起合作搞一搞这个项目。” 黎夏没异议,白新月找得到人就可以,她可以一个人做,但没必要。兴趣一旦成为负担,就会丧失原本的快乐。 黎夏周三下午3点到5点有一门体育课。A大每个内地学生在毕业前都要修满4学分体育分,体育课所有课都是一学分,女生健美操是必修。她运气好,第一个学期就选上健美操,还和赵如馨在一个班。 黎夏和赵如馨都有一定的舞蹈基础,学起来很轻松,老师教了三遍她们就学会并记住了所有动作。下课时,大部分同学还在磕磕跘跘地纠正姿势,她们就能跟着音乐跳了。 健美操老师欣喜地把她们和另外两个别的院系一样学的快的同学定为小组长。因为黎夏的动作最标准最好看,她被老师钦定为班长,在大学课程里做班长,最后老师都会酌情加分。 在健美操课上,黎夏很自信。虽然她觉得以她的水平和学习能力,不当班长也能拿高分,但她还是同意了。因为老师漂亮气质又温柔,她拒绝不了。 临近下课,老师对全班人说:“秋季运动会的开幕式,有健美操方阵表演,报名参加的可以抵十公里课外锻炼,大家有意向的请在这周内在班群里报给班长,我需要先统计一下报名人数。” 下了课黎夏就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报名表上。赵如馨看到,有些诧异:“夏夏你好积极。” “你报不报?”黎夏问,并强调:“可以抵10公里。” “10公里两三次就跑够了,方阵排练也要好几次,而且据说每天早上六点就要集合。我起不来。” 黎夏“啊”了声,“我宁愿早起也不想跑步,10公里啊那是,12.5个800米。” 800米是她的噩梦,她最不喜欢跑步了。 “你不能这样算呀,跑800米要用全力,课外锻炼最低配速是六千米每小时,可以慢慢跑,快走都行。” 黎夏眨了眨眼:“这样吗?” “对啊,你仔细看看要求嘛。”赵如馨开始给她把关键条件挑出来:“63公里,10次以上,五四操场,配速6-10千米每小时。10周跑,跑不完体育课不及格。” “那我删了。”黎夏果断把自己的名字从表中删除了。 “明天晚上有夜跑活动,晚上没课,我们可以早点过去跑。”赵如馨说。 “好。”黎夏点头。 “夜奔”从晚上8点开始,到10点结束。每周四五四跑道的广播都会打开,播放提前商定好的“夜跑歌单”。 这周是五月天专场。 提前发过推文,知道的歌迷会过来。402宿舍到达时,操场已经有很多人了。跑道中间的足球场场地上,学生成群结队。跑道上的同学,有的在跑,有的在走,一部分顺时针,一部分逆时针。有教职工和学校周边的一些家长带着孩子过来,一些小孩子乖乖跟着跑步锻炼,也有几个熊孩子在跑道外追逐玩耍,被A大的学生和他们的家长共同劝阻了。 文体部支了两张桌子在跑道外,给夜跑的同学发放一些小物件。今晚是会发光的耳朵发箍,兔子耳朵、猫耳朵和小狗耳朵。402四个人统一拿了猫耳朵,猫耳朵最受欢迎,她们拿完就只剩一个了。 今晚值班的部员认识黎夏,男生全程看着她,跟她们“推销”:“跑完5公里可以过来拿一个A大纪念胸针,10公里可以拿一对。送朋友或者男朋友都很有意义。” 夜幕已深,操场灯都亮了。 黎夏戴上了“猫耳朵”,头发扎成高马尾,她低头去看胸针,荧光打在她精致的巴掌脸上,柔软得让男生心跳加速。 她的声音软软的撞击着男生的耳膜:“这个好漂亮,在哪里买的?” “就在学校的纪念品商店,新太阳学生中心地下一楼。”男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跑完5公里就有了。” “我最多只能跑两公里。”黎夏把纪念胸针放回去,打算以后自己去买。而后抬头对值班的所有同学说:“我们去跑步了,你们辛苦了。” “没事儿。”一个女同学笑了笑。 黎夏不在逗留,跟着舍友们走向跑道。 学校专门开发了课外锻炼APP给学生用,她们打开了APP,跑起来的时候,点击开始记录。 跟着伙伴一起,又有助跑音乐,黎夏感觉今晚跑得没那么费劲儿。 然而跑了一圈以后,她就被五六分钟前的自己给打了脸。 跑步果然是最难的事儿。 一排跑太妨碍别人,她们分成了两排,赵如馨和章采春在前面。 姜伊陪着黎夏在后面,看黎夏实在跑不动,姜伊边慢慢地跑边对她说:“实在不行再跑两圈你把手机给我,我们帮你跑。” “两圈?”黎夏觉得自己一圈也跑不了了,“我再跑一圈好不好。” 她的猫耳朵因为她的表情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可怜兮兮的耷拉着。她收到了来自亲舍友的无情取笑:“夏夏你哈哈哈……我真没想到你跑步竟然不行。感觉你体育也不错的样子。” 黎夏气喘吁吁:“其它还可。” 就是跑步。 姜伊狠下心说:“还有一圈半。你必须跑完,体测要加进体育课成绩里的。你现在不跑,八百米可能会不及格。” 黎夏哀嚎了一声,被姜伊拉着继续跑。 - 操场东南角,谢和风拉住了一脸兴奋的弟弟。 谢安安扭头去看哥哥,他这两天精神和状态都挺不错,刚刚又被谢和风带着慢跑了两圈,这会儿小脸蛋添上了一层血色。 他以为哥哥是不让他乱跑所以拉住他,所以解释:“哥哥,我看到夏夏姐姐了。”说着,还贴心地给哥哥指了指黎夏所在的位置。 黎夏一个人懒懒地坐在塑料草坪上,因为手机被拿走了,她只能百无聊赖地看着天空,试图寻找星星。 她穿了一身运动装,夏季的,有蚊子叮她的腿,她伸手去拍,皮肤那么白嫩,在人堆里十分抢眼。 听到安安的语气和称呼,谢和风收回视线,俊眉微挑。 又赢得了一个谢家人的喜欢。 小家伙才和她见了一面,就叫得那么亲切。 谢和风身边的朋友顺着安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脸都没看清,就起哄:“那是你妹妹?欸!你们这家人都怎么长得?一个比一个好看。” 谢和风下意识回复朋友:“不是妹妹。”回完自己还愣了一下,他为什么这么急迫地否认? 不容细想,他弯下腰问弟弟:“谁教你叫夏夏姐姐的?” 谢安安乖乖地回答:“明轩哥哥教的。那晚夏夏姐姐去民宿找她的猫,那只狸花是夏夏姐姐的猫。” 这个他早知道,狸花的性格随她。 看见黎夏的舍友过去找她,谢和风对弟弟说:“夏夏姐姐和她的小伙伴们在一起,我们别去打扰她了。” 安安懂事地点头。 朋友从谢大佬的表情和语气里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当即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问:“她是你的那个绯闻女友?” 朋友的用词让谢和风皱了下眉,有些好笑地问:“这都什么词?” “真是啊?”朋友仔细地探查起少女的样子来,“真挺漂亮的,这都不把绯闻坐实你到底行不行喔?学业爱□□业三不误,毕业了就是人生赢家。” 谢和风低敛下英俊的眉目,话里有隐隐的惆怅:“人生赢家哪有这么容易。两袖清风不敢误佳人。” “你这意思是对人有意思?”朋友不是没听懂,就是觉得太突然了脑子有些卡顿。毕竟他这位大佬朋友以往眼里只有代码程序奖牌,外带本科时的学生会工作。身边多少漂亮女孩子对他示好,硬是八风不动,跟个僧人似的。 朋友连“啧”了两声。 他想象不到,谢和风竟然会化用这种酸溜溜的诗句。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在学生会主席台上挥斥方遒的主席,在国际比赛上冷静解题的学神吗? “你哪里是两袖清风,你只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难得一见大佬动心,朋友一面想看戏,一面也是真心建议:“别怪兄弟没提醒你,这样的女孩子很抢手,该出手就出手,别以后她做了别人的女孩儿,你后悔都来不及。” 谢安安不眨眼地看着他们,谢和风收起眼里的深沉,轻轻笑了笑,对朋友说:“别在安安面前说这个。” 不待朋友接话,他就与之道别:“我们先走了,周六晚上见。” 谢和风明早没课也没事,所以今晚他去接安安放学,在他们宿舍辅导安安写了会儿作业,然后带弟弟下来跑了两圈,跑完了要早点把人送回家。 安安明天要早起上学,朋友就没留他们,挥了挥手:“周六见。” 第19章 19 “生日快乐。”…… 一周的上课时间在忙碌和新鲜劲儿中快速接近尾端。周五晚上洗漱过后, 402宿舍在挑选第二天出去游玩要穿的衣服中,展开了第二次夜聊。 这回不用黎夏力荐,赵如馨神采奕奕地替她把谢家小馆的优点同姜伊讲述了一遍。姜伊很满意, 表示很期待。 黎夏乐得清闲,坐在床上浅浅地勾了勾唇。赵如馨今晚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 整个人很兴奋。她刚打算好一会儿询问一下,就又听到赵如馨更加激动的声音:“而且最重要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满室的好奇心被赵如馨忽然的大喘气烘托了出来, 姜伊让她快说,赵如馨接着欣喜道:“最重要的是,谢家小馆的老板是计算机系大神学长谢和风的爸爸诶。” 黎夏眼瞳微动了下。 姜伊一声略有些劈叉的“啊?”被赵如馨误认成了疑问语气, 她有些诧异:“伊伊你不知道他?学校今年的招生宣传片上有他的镜头啊, 就我们学院承拍的那支。我以为你们都看过了呢。” 出现在招生片上的学长学姐都是学校顶尖优秀的学生, 更何况谢和风还有一张让人一眼惊艳的脸, 但凡看过招生片, 肯定会对他印象深刻。 “不是,我就是觉得有点儿巧。”姜伊一边说,一边往黎夏的床位轻瞥过去, 宿舍已经熄灯了, 黎夏正在刷手机,头低垂着,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姜伊知道黎夏不想参与这个话题, 于是她也略了过去。赵如馨以为姜伊指的是她们盲选选到了校友家的馆子,附和说:“确实巧。”她也低下头去捣弄手机。过了片刻, 又说:“梁阳波老师是谢和风的导师,文计课助教是他,早知道,我就让采春把名额给我了。这顿饭我来请。” 姜伊接了句:“这样采春不是亏了嘛, 既没了名额,又没请上客。” 赵如馨被说得有些脸红,哈哈一笑缓解尴尬,“我说着玩的,说好了和你们一起修的。” 章采春在这场短暂的对话中隐了身,她平常话也不多,涉及到这种话题,更是不会发言。她是听说过谢和风的,不过她想,若是哪天谢和风出现在她面前,她可能连看都不好意思看他。 这种类型的男生,帅气优秀,与她之间的距离不是零星半点,她见了,也会心动,但也会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自卑和焦虑情绪。 一时间,四个人各怀心思地沉默着。 C市老乡聚餐定在后天,周末晚上,今晚群里又开始热闹起来。黎夏看了眼没什么重要信息,退了出来。 刚退出来,消息栏噼里啪啦进来一大堆新信息。 赵如馨往宿舍群里发了好长一串图片,“我从网上扒下来的。” 图片主角全是谢和风,不同场景的他。 篮球场、比赛场、教室、图书馆,路上…… 一组一组的。 赵如馨感叹万分:“怎么会有这么帅的人啊。360度无死角啊。” 黎夏一直划拉到底,每一张都很帅。 时至今日,她依旧对着这些照片产生了心动感。 其实他说的也没错,她就是喜欢他那张脸,还馋他的身子。划到底又划回去,点开了一张谢和风打篮球的照片,他穿着坎肩球衣,抱着篮球正要投篮,三分线外,手臂肌肉分明清晰,英俊脸庞上,充盈着自信。 下一张,他在喝水,金色夕阳光打在他性感的喉结上,她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有舔一口的冲动。 宿舍更沉寂了。 一想到舍友们此刻都在垂涎他,黎夏就感觉心底泛起了一丝丝的不舒服。 她把手机锁了屏,往后轻轻靠着清凉的墙壁。 就挺没劲的。 自己挺没劲的。 以前也见过跟他差不多好看的男生,但看过就看过了,过两天对方的五官就模糊了。 怎么到了他这,她就管不住自己的心和记忆呢。上次画漫画时,他的模样骤然闯进脑海,挥之不去。 她的手背叛了她的意志,把他画进了纸张里。 赵如馨在等舍友们发表看法,等了半天也没人说话,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黎夏从来不会让场子冷掉的,今晚话却很少,似乎从她开始提谢和风,黎夏就没说过话了。 赵如馨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问黎夏怎么了,隔壁床的姜伊吱了声:“那天忘了问,你在医院有看到他吗?” ? 赵如馨懵住。 随即,黎夏略显低落的嗓音轻轻响起:“其实看到了。” 啥? 黎夏不知道姜伊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上次她在叙述和鱼乐巧的恩怨时,特意省去了谢和风的部分。 姜伊静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有几分迟疑:“要不明天我们换个地方吃?”她主要是征求黎夏的意见。 赵如馨:诶? 黎夏知道姜伊是在问她,她把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压下去,暗夜下的脸恢复正常神色。“我跟谢伯父说了我们还会去的。不用换,我真没有不喜欢他。” “真的?” 姜伊确实还在以为黎夏不喜欢谢和风。 “嗯。”黎夏笑着问:“你是不是以为我因为鱼乐巧在医院冲撞我的事连坐了他?” 姜伊感觉到黎夏笑了,她的想法被猜中,也不由地笑了笑,“我以为他袖手旁观。” “那你怎么不觉得他帮了鱼乐巧呢?”黎夏问。 “直觉。”姜伊说,“他那天一下就看穿了鱼乐巧的心机,得是很了解鱼乐巧的为人属性吧,所以我就觉得他最多只是袖手旁观,但绝不会帮鱼乐巧。” “他确实没帮鱼乐巧,实际上,他帮了我。”想起那天他顺她的意说担心她真疼,黎夏开心了几分。 考虑到赵如馨和章采春对前情一无所知,现在肯定是听天书的状态,黎夏简单地跟她们俩说了这事。 “所以夏夏你开学之间就认识学长了。”赵如馨重新开始兴奋,逮住机会问:“他真人和视频里的样子有差吗?” 有时候滤镜一加,再P一下,人就变样了。 黎夏语气轻松起来:“真人更好看。人的气场和气质,得亲自去感受了才知道有多加分。” 她现在有点愧疚,刚刚不该吃味儿的,馨馨又不知道她的烂心思。 赵如馨有所期待:“明天会不会碰见他?” 黎夏语气平常:“可能会。” 之后没人再说话。熟了以后会形成一种神奇的默契,不必打招呼说不聊了要睡了,就自然而然的终止了聊天。 不过黎夏还是跟舍友们说了晚安,然后在舍友们的回应中侧躺在了床上,打开手机翻开了与谢和风的聊天界面。 来往不超过两页内容。 她当时没舍得删他,后来又觉得没必要,删了显得她还在意似的。 可是现在又想删了。然而迟疑了好半天,还是退出了微信。锁屏,往蚊帐里喷了一点点清洗剂,很淡很淡的茉莉花香散开,黎夏闭上了眼睛,尝试入睡。 - 约定好了下午出发,昨晚睡得晚,第二天早上402全体蒙头大睡,睡到10点多才陆续从床上爬起来。 姜伊和赵如馨先洗漱好去食堂买饭,顺便拿了黎夏和章采春的饭卡帮她们带。 两人一出去,便议论和研究起黎夏昨晚的沉默来。姜伊把那晚破冰局上发生的事跟赵如馨说了,两人都觉得黎夏对待谢和风的态度与她往常的待人风格截然不同。 “在昨晚没问黎夏之前,我还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但听完黎夏的话,我又搞不懂了。”姜伊说着说着,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一把抓住赵如馨的胳膊,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夏夏对学长跟对前男友似的?” 赵如馨一秒领悟,忙不迭点头。 感觉被认同,姜伊越发深入去想,越想越觉得就是那样。 赵如馨补充细枝末节:“夏夏做手术是开学前一个月了吧,一个月速度快点是可以谈了恋爱又分手的。你是没看到学长的家人对夏夏态度有多好!那天我就觉得他们看夏夏跟看女儿和孙女一样,这样的话,不就是在看儿媳妇和孙媳妇?” 赵如馨的一番推论更加证实了两人的想法。 姜伊在考虑要不要问黎夏弄清楚这件事,如果真如她们所想,那她们以后肯定要注意着避开这个话题。与此同时,赵如馨却想到了另一面:“别说夏夏和学长还挺有CP感的。我们夏夏多好多漂亮啊,学长怎么舍得伤害她呢。难怪了一向开朗积极的夏夏,昨晚会那么反常。” 姜伊叹了口气,她碰见了黎夏两次反常,有些心疼地说:“一会儿回去先不要问夏夏这些,今晚去吃饭,再观察观察。” “好。”赵如馨点头应了,两人刚好走到食堂,便终止了对话。 赵如馨和姜伊带着午饭回宿舍之前,黎夏花了五分钟时间给章采春编了个发型。 A市城区的紫外线不太强,章采春这一周白了一些。黎夏本来想帮章采春化个妆,但她的粉底霜粉底液都是最白最亮的色号,虽然章采春白了一点,但依旧不太适合用,遂放弃了。 章采春尝试了好几次,才把自己从昨晚装到现在的关心释放出口,她问黎夏:“你昨晚怎么了?” 黎夏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变化,这事儿吧,不怪章采春问,实在是她昨晚那一阵见鬼的情绪太明显了。 “晚上告诉你,等等伊伊和馨馨,她们两个肯定也跟你一样好奇。吃饭的时候我再一起跟你们说。” “好。不管怎么样,希望你是开心的。”章采春说。 黎夏轻轻点了点头。 吃了午饭,黎夏给自己化了个淡妆,换上一条半袖连衣裙,裙摆在膝盖以上十公分的位置,露出细白的小腿。 赵如馨和姜伊也好好装扮了下自己。 下午两点,四个女孩子欢欢喜喜出了门。是打车走的,打了两辆车。先去了湿地公园,三个人来过一次,兴致没那么大。四个人约定,下次还是一块儿,不然体验感不在一个频道上。 太阳往西走,她们也步行追随着太阳往西。这两天天气不错,老城区地面没了泥泞,却又扬起了浮尘。 谢家小馆旁边有一个坡道的巷子,黎夏她们到达时,看见一群孩子围在那边玩玩具。男孩女孩都有,加起来五六个,没有一个站着,要么坐要么跪,总有一部分衣服和地水泥路亲密接触,蹭了一身灰。 谢安安也在里面,他还好,看起来最新,只有屁股蹲和地面接触,正在专注地帮小女生修补一个一条腿掉落的芭比娃娃。 姜伊告诉两个舍友那个最好看的小孩子是和风学长的弟弟,赵如馨说她看出来了。 有一个小孩发现了她们,一个传一个,很快,所有孩子都看向她们。 黎夏对谢安安笑了笑,安安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拎着还没修好的芭比娃娃朝她走来,乖乖地叫人:“夏夏姐姐傍晚好,三个姐姐傍晚好。” 黎夏笑容浅浅,回应他:“安安傍晚好。” 赵如馨满脸赞扬之色:“他好有礼貌。” 就连章采春也说:“好乖哦。”不像她那个被父母宠坏的弟弟,上初中了还是一个巨婴,学校里的小霸王,同学老师人人厌烦。她弟弟还不如眼前这个才六岁的孩子。 姜伊温柔地问:“看到你夏夏姐姐你怎么没有太惊喜?” 谢安安说:“因为我早知道夏夏姐姐这两天要来,爸爸告诉我的。” 姜伊“哦”了声。 周六,小馆里食客更多。黎夏看了眼挤满了人的小馆子,和舍友们商量:“你们饿吗?要是不饿的话再等一会儿吧,等高峰期过了再去吃。” 她们刚刚在湿地公园一人吃了一根烤肠,都还不怎么饿,都说行。 黎夏拉着谢安安回到小朋友堆里面,拿过他手上的芭比娃娃,三下五除二把腿安回去,还给原主。小女孩儿感激地对她说谢谢。 谢安安带着两个男孩去小馆里拿了凳子出来给她们坐。黎夏被安安的暖心行为触动到,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孩子们围在她们身边,黎夏把事先准备好的小礼物从包里拿出来,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 赵如馨压根不知道黎夏还准备了礼物,黎夏小声跟她们说:“本来都是打算给安安的,安安和他们玩得好,就一人分他们一个吧。” 孩子们对礼物爱不释手,高兴地对黎夏说谢谢。一个小女孩拉了拉安安的袖子,安安靠过去听她说悄悄话:“安安,我好喜欢你的夏夏姐姐,她以后是不是会跟和风哥哥结婚,经常回来这里?” 谢安安也跟女孩儿说悄悄话:“是啊是啊,可是明轩哥哥说我哥哥惹恼了夏夏姐姐,夏夏姐姐现在都不理他了。夏夏姐姐不理他,就不愿意和他结婚了。” 谢安安说完,替自己也替哥哥叹了口气。两个孩子皆回过头偷瞄黎夏,两张脸上写满不开心和遗憾。 黎夏无奈失笑,这两个小傻瓜,悄悄话丝毫不悄悄。 他们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鬼话。 舍友们的目光不加掩饰的落在她身上,黎夏抬起头,视线依次扫过她们的脸,才极轻地勾了勾唇,“一会儿说。” 然后转头问谢安安:“你哥哥今晚在家吗?” 谢安安眼睛一亮,高兴了几分:“现在不在,但是马上就回来了。” 黎夏微微点头。 谢安安等了一会儿,不听夏夏姐姐问他,他哥哥去哪了,高兴慢慢褪去,小孩子藏不住话,自己说了出来:“哥哥去蛋糕店取生日蛋糕。” 黎夏愣了愣,心说四分之一的概率不会就这么巧吧。为了验证,她问小孩儿:“是安安的生日吗?” 谢安安摇了摇脑袋,“不是,我的生日已经过了,是哥哥。” 黎夏忍不住笑,还真是这么巧。身后传来脚步声,微风吹来了一缕跟安安衣服上一样的好闻气味。她蜷了蜷手指,声音懒下去:“就今天吗?” 谢安安的目光保持在黎夏脸上,“不是。是下周一,提前过。” “为什么提前?”她挺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个巧合。 “哥哥的几个朋友和同学从外地回来,周末方便。” “哦。”黎夏了然,合情合理。顿了几秒,感觉人已经到了身后,她才再次启唇:“那我提前祝他生日快乐。”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她没回头,眸光落在虚空里,缓而轻地重复了一遍:“生日快乐。” 第20章 20 还能翻篇吗?…… 人的气场和气质, 得亲自感受了才知道有多加分。 黎夏昨晚说的话,在此时此刻得到了充分的应证。 402宿舍三个人神经正敏感着,所以黎夏不太明显的表情变化也被她们轻易捕捉到, 她们立刻就明白,身后路人的脚步声里, 有一道是今晚的“男主角”的。 因为黎夏的关系,三个人都没有回头去看身后人的真容, 但她们已经凭借着他的气场和气息感受了到他的与众不同。 而她们的夏夏——前男女朋友关系中的“女主角”,在说完那句表面上是对谢安安说,但实际上谁都能听得出来是对本人说的生日祝福后, 站起来转过身和前男友很自然地问了个好:“晚上好。” 黎夏的这个举动, 委实让三个舍友都惊诧住了。 赵如馨最不淡定, 她急于看男方的反应, 最先转过头去, 一瞬间便被男人眼底都含笑的温暖模样给勾住了。 他也和黎夏问好:“晚上好。”清醇的嗓音如山间清泉。 这个人长身玉立,把身后杂乱破败的街道和房屋变成了独特的背景板,站在那儿, 既违和又契合——一尘不染的眼睛浑然不入周遭的脏乱。但他很坦然地面对眼前的一切, 对这里有着浓烈的归属感。这样一种神奇又淋漓尽致的矛盾感,比他的脸还令人着迷。 两人的眸光在落日晚霞下的空气里轻轻相撞,谢和风脸上的笑意让黎夏心下有些气恼, 昨晚加今天一整天,她都在给自己做心理提示, 结果努力了那么久,还是被他调动了情绪。 她心道笑个鬼,你倒是潇潇洒洒,毫无负担。 不过某人察觉不出她的气恼, 没有多余的询问,他眸光均落在所有人身上,从容不迫地招呼她们:“都回屋吧。”后一句专门对小朋友们说:“今晚有蛋糕吃。” 小孩儿们齐声欢呼,率先跟着谢安安步履欢快地走进小馆,走的时候,懂事地帮她们拿走了小板凳。 三个舍友拽着黎夏先走一步。没有人说话。看完刚才那一幕,姜伊和赵如馨对她们之前确定无疑的结论产生了怀疑。她们抽空对视了一眼,用眼神交流,示意彼此再观察观察。 她们走上台阶走进店,小孩儿们都不见了,应该去了后院或者上了楼。 桌子依旧被坐满,旁边还有一拨等位的食客,还有一拨在她们前面进来的,看到里面的情况又走了出去,说是时间紧等不及。 黎夏顿时觉得有些惋惜,小馆生意好,可惜空间容不下那么好的生意。 不等她深想,一个中年妇女朝她们走过来。 上次黎夏就知道,这个妇女是鱼乐巧的妈妈。 鱼乐巧一点也不随妈妈,她妈妈很踏实。 鱼妈是来传话的:“老爷子叫你们去后院。” 黎夏明白谢爷爷的用意。但她不是来给某人庆生的,今晚是采春请客,采春为自己能请客很是高兴,昨晚馨馨那句无意的话,对采春产生了一点影响。 省得麻烦鱼妈再去传话,黎夏干脆扭头跟主人说:“麻烦你跟你爷爷说一声我们不去了,理由你自己随便说。” 她莫名感觉谢和风的眸光变得有点儿压迫性,但是仔细看。他脸上的表情……好吧,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可能是身高差造成的错觉。 个子高就是方便,居高临下的。 两秒后,谢和风才说:“好。”应完,指了指后厨那边的一块狭窄的空地,接了句:“去那里等一会儿。” 这个提议黎夏没有拒绝,带着三个舍友走到那边。谢和风跟她们一块儿过去,过去了没有立刻从后门进小院,而是帮着去端菜。 谢兴没看到黎夏她们,只对儿子说:“这里不用你忙了,你去招呼朋友同学吧。” 谢和风话音带笑:“您又忘了,约了七点,他们得等会儿才来。” 谢兴笑了下自己的烂记性,“今天早点关门,一会多给他们做几个菜。” “好。”谢和风说完,端着菜走开。 黎夏这才发现他穿着的T恤上,印着一个谢家小馆的logo,谢字的形象体,是用针线绣上去的。 绣工非常精细,她能从logo看到一种无形的温情。机器做不到这种样子,这是有人一针一针绣出来的。 应该是他和安安的妈妈吧。 看着谢和风忙碌的身影,黎夏心里忽然一阵莫名的发堵。 她上次来就察觉到这个家没有女主人。她当时没多想,以为只是恰巧那时他的妈妈没在家。但今天女主人还是没有出现。 而今天,谢和风要过生日了。 谢妈妈去了哪里?亦或是……已不在人世。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宛如一个坚硬的石头砸在柔软脆弱的心脏上。 章采春见黎夏脸色微白,忙担忧地问:“夏夏你怎么了?” 正在悄悄聊微信的两个人听到章采春的话,都停下了打字的动作,看向黎夏。 黎夏沉默着摇了摇头,暗道呸呸呸,吐掉刚才那句糟糕透顶的心声。 呸完不算,又侧过身,双手交握,极其虔诚的祈祷。 见状,三个舍友的眼神更担忧了。黎夏转过身,对她们抱歉道:“抱歉。” 她影响了今晚的聚餐。可抱歉之后,其余的话,又暂时说不出来。 章采春牢牢关注着黎夏。姜伊轻轻拍了拍黎夏的肩膀,又和赵如馨交换了一下眼神,她们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混乱的迷茫。 从昨晚到现在,黎夏的情绪一变再变又变,她们刚还在微信讨论—— 赵如馨最先发:[我有另外一种猜测,也许他们正处在进行时,只是还不想公开。] 姜伊不赞同赵如馨的新观点,她又坚信回了今早的结论,回复:[你忘了夏夏昨晚?我觉得夏夏只是想努力放下,努力无所谓。] 赵如馨看了看姜伊,又低下头打字:[不理不就行了吗?] 受到启发,姜伊想到了另外的:[夏夏可能是看在谢家其他人的份上。我不知道他们之前到哪一步了,但是既然你说学长的家人对夏夏好,说明家长知道,夏夏也对谢家人好,说明她是喜欢他们的。夏夏不是那种因为一个人就放弃一堆人的人。] 最后一句像绕口令,她们现在的脑子像装满了绕口令。 黎夏一直看着谢和风,直到谢和风过来给新一桌客人泡茶,她才连忙敛了视线。 又等了几分钟,有一桌食客结账离开,鱼妈跟着另一个工人麻利地收拾掉桌上的残羹狼藉,桌子换两块抹布擦了两遍。 没有新食客进来,她们走向空桌。 谢兴得空出来喝水,才看见黎夏,热情爬上父亲这张满是汗的脸,他隔空叫住黎夏,喊的是名字。 黎夏回头,也没诧异谢爸知道她都名字,喊了声伯父。 谢兴问:“什么时候来的?” 黎夏说:“刚来不久。” 谢兴不再说话,他没有像谢爷爷一样喊黎夏带着舍友们去后院,他吩咐儿子过去招待好她们,喝了水赶紧回到后厨做下一桌的菜。 谢和风拿着点菜本跟着几个女孩儿过去,视线落在黎夏身上:“吃点什么?” 黎夏问舍友们想吃什么,语调是刻意的轻快。 三个舍友配合的活络气氛,积极报菜名。一通商议整合,定下了两肉两菜一汤。 谢和风一一记下后,抬起眼说:“稍等。” 还没走开,就听黎夏说:“为了庆祝自己阑尾炎手术两个月,我今天决定放纵一回。” 几个人都看着她。 下意识猜她要怎么放纵,谁都没猜到的放纵是交代谢和风让后厨给她们多放点辣椒。 几个人面上都浮现出笑意。 四个舍友都能吃辣。 黎夏自己连续两个月清淡养生饮食,胃口比不过从前吃香喝辣的时候,瘦了一点。 谢和风说:“好,多放一点。” 上菜的时候,黎夏发现,谢和风说的“一点”就真只是一点,可以忽略不计。 她们正开吃。文明轩带着妻子走进小馆。谢和风迎上去,才说了两句话,又有两个年轻人走进来。 谢和风去跟朋友打招呼,文明轩和闻乐挺惊讶地看着黎夏。 黎夏主动说:“碰巧找到的,和舍友过来聚餐。” 小姑娘坦坦荡荡的,夫妻俩没有怀疑,又说了两句话后,文明轩和闻乐离开就前厅。 谢和风的朋友同学陆续到来,全被他领到后院。无一例外,后面进来的年轻男女,经过黎夏身边时,目光或多或少都有在她身上停留。 浑身透着娇贵精致的漂亮女孩儿,很难让人不注意。 有个看起来很社会的男人走远了压低声音说:“那两个小姑娘挺带劲儿啊……” 谢和风打断了对方接下来的话:“是认识的,别乱说。” 那人稍稍一猜:“A大的学妹?” “对。” “有男朋友吗?就那个最好看的?” 谢和风没说话。 “我认真的。”那人强调。 谢和风进了后院,确定黎夏听不到才说:“没有,不过把心思收回去。”因为是从小认识的朋友,所以有什么说什么:“就你现在,别去招惹那种女孩儿,还不够。” “操,大老远跑回来给你过生日,你就这么扎我心。” “一会儿我多喝一杯给你赔不是。”谢和风按他们的常规操作来平复朋友佯装的哀怨,对方果然心满意足:“行!” 六点四十几的时候,谢和风把最后一个朋友带到后院,是那天跟他一起在操场上的同学。 同学瞥了一眼黎夏,问他:“不叫她一起?” “不叫了。” “想了好几天了,就想出这么个结论?” “结论得随条件变化,条件还未改变。” “不见得,你的心就不是条件了?这不是已经变了吗。更在意了。” 面对朋友的道破,谢和风没给反应。是更在意了,抑制不住的,这几天也一直在想这个事,但刚才黎夏很轻松地跟他道了声晚上好。她在往前走,他不能再把她拖回去。 黎夏她们已经吃到一半。 谢兴在门口换了一块暂停营业的牌子,回来把卷帘门拉下来一半,经过黎夏身边,停下来说了句:“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 “好的。”黎夏点头。 等谢爸返回后厨,黎夏才把早就不想使用的筷子放下,饭菜一如既往的好吃,只是她今晚没什么胃口。 三个舍友眼睛跟定在她身上似的,她筷子一放,她们就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你们继续吃,边吃边听我说。”黎夏已经准备好要告诉舍友们实情,免得她们再继续胡乱猜疑。 见三个人皆往嘴巴里送了点食物。她才继续说:“开学前我跟他表白,被拒了。” 一句话十一个字,就把自己昨晚今天的反常原因概括了。面对舍友们满是震惊的表情,黎夏想笑一下没笑出来,就只浅浅地舒了口气。 她知道以舍友们的性格,即使她不说,她们以后也不会再在她面前提起那个让她喜欢落空的男人。 今天一过,这件事就算彻底翻篇了。 大学四年,她还有很多很多有趣又快乐的事要做,过多纠结这个,没必要也没意义。 说出来有用的。 她感觉浑身轻松了很多。 她起身走向一旁的冷饮柜,刚拿起一瓶啤酒,一只男生的手握住了瓶身,她不用去看,光闻味道就知道是谢和风。 她做了个准备才转头,明眸微瞪,用眼神问他:什么意思? 看到他手上拿了瓶白的,她更无语了。 尽管她极力护住,而且姜伊还起身过来给她“撑腰”,却依然敌不过男人的手劲。谢和风抢走了她的东西,在她开口质问之前,往她手里塞了瓶常温的果汁。 语气倒是含着几分商量:“啤酒就剩这么点了,后面一帮人等着喝,让给我吧。” 一听就是在胡扯。 黎夏把不乐意写在脸上:“凭什么啊?我是客人喂。” 谢和风轻声说:“抱歉。” 黎夏一愣,冷哼了声,“算了,拿走吧。” 本来想用啤酒跟舍友们碰个杯庆祝自己解脱的。 这下好了,他亲自来跟她庆祝了。 黎夏毫不留恋地转身,拉着姜伊往回走。她们还没走到桌子边,有个女人从半垂的卷帘门下走进来,即使弯着腰也不影响她的优雅和傲气。 黎夏猛地顿在原地,大脑空白两秒,又猛地回神,急急走到女人面前,震惊地问:“妈您怎么来了?” “我来陪你过中秋。” 喻婉菱面上带着笑,眼神也很温柔。黎夏却感到一股恶寒从尾椎骨窜上来,同时,她妈妈这史无前例的行为,让她感觉到了一阵无以言表的诡异和荒诞。 第21章 21 她的初恋,该埋…… 自喻婉菱进入后, 小馆便渐渐安静下来。店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这对母女身上,包括在后厨炒菜的谢兴, 也探出头来看。 谢兴猜出来那是黎夏的母亲,尽管黎夏跟她妈妈不太像, 长相和气质都不太像,黎夏似雪中炭火也似山间溪水, 温暖又纯净。她妈妈浑身是冷艳和贵气。 黎夏刚才那一推复杂的感受里,还掺杂着几丝慌张,她拼命忍住了往后看的冲动, 放稳了语调说:“我不是跟您说好我去找你陪你吗。” “我来找你也一样。”喻婉菱的视线并不在女儿身上, 矜贵自持的她, 不屑于去在意那些飘落在她身上的窥探目光, 她自顾打量小馆里的一切, 看到谢和风时,视线移动轨迹受阻,多看了几眼。 黎夏的心, 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她忙拉着喻婉菱想出去说话, 可她妈妈握住了她的手,脚下未动分毫。 喻婉菱把黎夏拉回她原来的座位上,自己从隔壁空桌挪了个椅子来, 同她们一起坐着。面对女儿的舍友,喻婉菱脸上重新有了笑意, 淡然自如地问她们:“阿姨还没吃晚饭,我能跟你们一起吃吗?” 三个人连忙齐刷刷地点头。 黎夏又震惊了,她妈妈竟然会愿意吃小馆子里的饭菜?她肯定了怀疑加深了忐忑——妈妈现在这样,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怒火爆发前的隐忍。 喻婉菱转头看着黎夏,语气温柔:“夏夏,去帮妈妈拿一副碗筷。” 黎夏忙说:“我们差不多吃好了,我带您回学校附近吃吧。”她不怕妈妈生气发火,就怕这火发在人家做生意的馆子里。 “这还剩一些呢。正好妈妈吃了,不浪费。”喻婉菱说。 妈妈突然一副居家节俭的样子,让黎夏手脚都开始发软。 她的三个舍友这会儿也都露出了惶恐的神色,姜伊作为她们中间最稳重的那个,最先藏住情绪给出反应:“阿姨,我们怎么好意思让您吃我们的剩菜,夏夏说的对,我们陪您去学校附近吃吧。” “这哪里是剩菜?我觉得挺好的。”喻婉菱又对黎夏说了一次:“夏夏,去吧,帮妈妈拿副碗筷。” “……好。”黎夏只得起身,往餐具柜走时,发现谢和风还没有离开,还帮忙取了一副碗筷。因为他长时间在这边逗留,后院的朋友出来了两个,可能也被前厅有些诡异的气氛影响,就站在后门边观望。 谢和风单手撑着餐具柜,把碗筷递过来,黎夏垂着脑袋接过,下一刻感觉他略微弯下了腰,男性很轻很低磁的嗓音贴着她耳朵响起:“没事吧?” 黎夏倏然抬眼。 耳根的反应先于脑子,瞬间发红发烫,他的眸光好像带着某种安抚的情绪和力量——他察觉了她的不安,并给出了回应。 她的心奇异的接受了他的回应。明明几分钟前,它才下定决心要把他彻底排除在外。 她凭着本能摇头,没吱声,转身缓缓走开。 还好妈妈的视线没跟随着她,不然……嗯?她妈妈的视线没跟随着她!这一发现,让黎夏有一瞬间的喜悦。 黎夏乖顺地帮忙烫了碗筷,喻婉菱夹了块小排,尝了一口,露出惊喜意外的表情,“味道还不错。” 黎夏因为这句话又放松开心了一瞬。 这一回喻婉菱发现了女儿的变化,也终于发现了女儿的不安和惶恐。她停下筷子看着黎夏,果然看到那张漂亮的脸庞再次紧绷了起来。 喻婉菱意识到自己准备的惊喜对于女儿来说只有惊没有喜,一时间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其实,喻婉菱今晚找到这里只是一个偶然。她没有预想过这个偶然会给黎夏带来这么多负面情绪。 两天前,她的哥哥也就是黎夏的舅舅找到了她,旁敲侧击地跟她聊了很久。 聊黎夏,聊黎夏和她的关系。 她的哥哥说,黎夏去了A市是真的挺快乐的,比跟在她和黎望潮身边都要快乐很多。她的哥哥话里话外,希望他们不要剥夺黎夏这个快乐的机会,也希望她能趁这个机会好好与黎夏缓和一下关系。 她的哥哥教她,了解女儿最好的方法就是多接近女儿喜欢的世界,去她的世界感受她的喜怒哀乐,只有了解了黎夏想要的快乐是什么,她才会有方向去改善她们之间的关系。 哥哥走后,她想了一个晚上,最后临时决定中秋之际来A市找黎夏。黎夏离开了黎望潮,她觉得自己有机会赢得女儿的心,只要多做努力。 于是她提前结束了中秋前的工作,找到这里来想给女儿一个惊喜。今晚过来A市,她先去了龙鳞湾小区,黎夏不在家,她又去了A大,登记信息后,宿管亲自带她上去找女儿,然而402宿舍的灯也是黑着的。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询问了对面宿舍的同学,有个女孩子告诉她,黎夏和舍友出来聚餐了。 在走廊上,她遇到了另外一个热心的女孩儿,那女孩儿告诉她,黎夏去了老城,今晚估计在“谢家小馆”吃饭。她记下了这个小馆的名字,听到女孩儿的同学称呼她为“xiaoyu”,不知道是“小鱼”还是“小于”还是别的其他。反正她对那个女孩儿说了“谢谢xiaoyu”,女孩儿脸上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 不过这不在她的考量范围内。 她立刻出了学校,打了辆车赶过来,生怕慢一步黎夏和舍友们就会走掉,这样她就得打电话给黎夏问她在哪里,惊喜就不再是惊喜。 所以,黎夏现在的反应,让她既生气又心疼。生气的部分因为想起大哥的话,被化解了一些,于是心疼占据了大部分。 喻婉菱顾不得旁人在场,跟黎夏解释了她此次过来的目的:“夏夏,妈妈只是想来跟你过个中秋,你舅舅说,妈妈得走入你的世界才能真正学会理解你,妈妈想更好的爱你。”所以,你不要害怕妈妈的到来。“既然你喜欢这样的地方,妈妈也愿意来尝试一下。”说到这,喻婉菱笑了笑,客观评价:“比我以为的要好吃很多。” 第一次。 这是妈妈第一次对她说这样的话。 带着理解和交流。 这些话让黎夏又惊又喜。不过这次的惊喜带着漫天的快乐。 她几乎要喜极而泣。 情不自禁冲过去抱住了喻婉菱,发自内心地说:“谢谢妈妈。”抱住妈妈这一刻,黎夏感觉自己一下踩到了实地,绵密的开心源源不断从心间散开,包裹住了她,让她幸福得不知所措。 三个舍友看着这对母女笑得很欣慰,黎夏妈妈的这一举动,弥补了开学报到那天缺失的遗憾。 - 谢和风特意选了个对着后门的位子,方便一边和朋友喝酒聊天,一边观察前面的动静。黎夏和她妈妈拥抱了将近半分钟,他手里刚倒满的酒,就又快空了。 黎夏窝在妈妈的怀里,像一只软软的、嗷嗷待哺的小奶狗。 他隔空看着、感受着黎夏的快乐,觉得自己也开心起来。黎夏开心,他也开心。 后院的这一帮人,除了亲人和左邻右舍的小孩儿,十几个都是他的好朋友,清一色男的。唯一的不同是,结识的时刻有所差别,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有,属性很杂,有很早就没上学进入社会打拼的,有已婚人士,有跟他一样还在上学的同学。 他承认这次生日把他们聚过来,是藏了私心在。 他要开始组建创业团队了,大学时相识的两个朋友愿意暂时加入他,他会给他们提供和市场差不多的薪资。他这些年得奖以及帮别人写程序做软件开发积攒了一笔钱,可以先支撑着他们做完最初的开发工作。 商品初入市场的阶段,需要的人力资源社会资源和财力资源都是很大的,他得事先做好充分的准备。资金这方面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之前梁老师通过关系找到的几个老总,都愿意以个人的名义投资或赞助他的项目。其他的比如广告、推广,是他接触过但不深入的领域,他需要一些人帮他一起出出主意。 在朋友们一番七嘴八舌天马行空的讨论中,他提取出了好几个好建议。事业上的推进和心理上的欣慰,让他今晚情绪一路高涨,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 微风吹过树梢。 谢和风站起来走到旁边的桌子边,切了五块蛋糕,没用蛋糕店的纸盘,进屋里找了几个精致的碗碟,盛好蛋糕。招手唤来谢安安,对弟弟温柔地说:“哥哥想请安安带着小伙伴们把这几块蛋糕送到夏夏姐姐那桌。好不好?” 安安眨巴着眼睛,欣然点头。 谢和风拉住躁动的弟弟,仔细地教他:“你过去了就说老板家里人过生日,寿星很开心,希望顾客们也能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外面的顾客,其实只剩下黎夏她们了。 谢安安忙不迭点头,谢和风叫弟弟说一遍他的话,谢安安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谢和风才放心地让弟弟带着蛋糕走。 小孩子们一走,满院子的大人就开始起哄。 谢和风坐回去和旁边的发小碰了碰杯,把酒杯送到嘴边,饮尽了仅剩不多的酒液。 联系起之前的讨论,有人猜到了七八分,笑着问谢和风:“现在就开始,是因为有喜欢的姑娘了么?” 谢和风勾唇笑笑没说话。 这反应,让一帮朋友躁动起来,纷纷露出揶揄和激动的眼神。 “原来如此。” “我就怀疑突然这么急肯定不简单。” “原来刚不让我觊觎人小姑娘是这么个意思呢。你早说啊,兄弟难道会跟你抢不成。还平白多赔了一杯。” “欸我说,和风今晚是不是有点喝多了?” 谢和风当然否认:“没有。” 有人笑起来:“你们见过哪个喝醉的人会承认自己喝醉了。反正我没有。” 第二个人跟着笑:“我也没有。” 第三个人也笑了。笑容会传染,不一会儿,一大片人几乎都染上了笑容。 黎夏就是在这片笑声中跟着舍友们和妈妈离开的。走之前,好奇地往后看了看,她很想知道,一帮年轻人意气风发的笑,是什么样的场面。 不过—— 她垂下视线看了看桌上的五个空碗碟,在心里摇了摇头。 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谢和风的人生,跟她再也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摆脱了她,他是那么的开心和快乐。 他的开心,昭示着她这两个月的喜欢和恋恋不忘,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一场不被对方在意的独角戏。 她的初恋,该埋葬了。 她再也不要,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了。 第22章 22 [接受建议。]…… 隔着一道门, 门前门后宛如两个世界。前院的寂静与后院的热闹形成了强烈而鲜明的对比。 谢兴也好奇后院发生了什么,但他的好奇只持续了一瞬,注意力马上又回到黎夏身上, 黎夏看向后院时的那个眼神,蕴藏着无限的受伤和委屈, 看得他心里似灌入一杯酸梅汁,又酸又涩。 很心疼。 黎夏对和风的喜欢, 真切热烈,奈何儿子是块木头,她迟迟得不到回应。所以离开前一秒, 浮上明媚脸庞的坚定, 是她在暗自下决心决定放弃了吧。 谢兴叹口气。 放弃了也好。 喜欢一棵铁树太辛苦了。 他们, 终究还是有缘无分。 目送黎夏走远, 谢兴满怀遗憾地关了店门。往后院走时, 听到老爷子在二楼卧室里问那帮小子在笑什么。 有人高声答复:“爷爷,你孙子动凡心了!” 这话过后,又是一阵爽快愉悦的笑。 谢兴愣怔一瞬, 不由地加快速度走到后院, 眼神定在儿子身上,见他懒懒地把玩着手上的酒杯,敛着微微泛红的眸子跟着轻笑, 那模样,倒有几分深情款款在。 老父亲瞪大眼, 别告诉他,他儿子在小姑娘决定放弃的时候,开窍了! 这样的反转,顿时让谢兴生出了一种既欣慰又苦恼的感受。 那边议论得正激越, 谢兴不知道该怎么插话,便沉默着坐到了文明轩旁边,过一会儿,把问题抛给同样一脸笑的外侄。 文明轩下巴微抬,语气喜悦:“那家伙,默认自己喜欢黎夏。” 万千感慨浮上心间,谢兴忧心黎夏不会那么轻易回头。本来就很少有路会一直到底,偏他儿子,把没那么曲折还算笔直的路,走成了九曲十八弯。 感慨和忧虑过后,谢兴听着少年人们谈论创业,渐渐冷静下来,在某个时刻恍然大悟——和风也许是早就动心了,只是因为一些差距问题,克制地藏匿着自己的感情。 这差距,在今晚之前,朦朦胧胧,像迷雾一般笼罩在谢家人的心里。而今晚黎夏妈妈的到来,让这份差距有了实体,有了更深刻的观感。 谢兴更加说不出话,继续沉默着听着儿子的朋友们问东问西,你一言我一语跟查户口似的。 关键是,别人问什么和风都会回答,只要是和黎夏相关。 “小姑娘叫什么?” 查户口第一步就是问人家的名字。 谢和风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被酒精熏染得愈发红,单手撑着脑袋,语气缱绻:“黎夏。” “A大的?” 谢和风稍稍坐正,姿态依旧慵懒放松,他一次性多说了几个信息:“大一,今年影视系的新生。” 这句话引起的关注点各不相同,有人赞叹小美女还是个小学霸,有人高兴影视系有很多漂亮的姑娘,以后可以让弟妹帮忙介绍。还有人惊讶:“这么小啊,成年了吗?” 前面的话谢和风保持缄默,听到这里,他眼皮轻轻掀起,不过还没来得及说话,另外一个朋友抢着回答:“和风道德感那么强,肯定不搞未成年啊。” 谢和风眼风扫过去,严肃提醒:“文明点。” 那人比了个“OK”的手势,闭嘴不到一秒,又忍不住怀疑:“是成年了吧?” 毕竟,“铁树”都因为黎夏动凡心了,道德感说不定也会因为小姑娘降低。 “成年了。”这问题,文明轩最知情不过,他替表弟回答:“他俩第一次见面那天,黎夏刚成年。” 众人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一部分人转换了询问对象,一部分继续问谢和风,好几个问题同时涌了过来。谢和风挑拣着解答,刚说了一个“6月25”,便被人起哄插了一句:“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对小姑娘一见钟情啊?” 谢和风勾了勾唇,说:“第二天是她的生日,所以记得清楚。” 那晚的加微信事件,把黎夏的生日日期,镌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被问及他何时喜欢上的问题时,谢和风却没有回答。因为他也还没有理清楚,自己是何时喜欢上她的。 只知道雨夜那晚她被风吹起的裙角,她离去的落寞背影,破冰聚会那时她笑着躲舍友碰她痒痒肉的模样和画面,随时会跳进他的脑海,打扰他的注意力,扰乱他的心绪。 还有她的柔软和温良,都是他抗拒不了的吸引力。 喝着酒聊着天,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快十点。明早谢家小馆要照常开店,大家体谅谢兴的辛苦,以及考虑到谢爷爷和谢安安需要早点休息。酒杯全部倒满,最后一起碰了一个,就此解散。 送走了朋友,谢和风返回后院帮忙收拾残藉。谢兴拦住了他们,叫他们都去休息,明早再收拾。三个人都没有听话,坚持把后院恢复成干净整洁的模样。 谢兴发现儿子是真的有点醉了,他投篮一向命中率极高,刚才连扔了两个啤酒瓶都没扔进袋里,啤酒瓶咕咚咕咚滚到更远的地方,谢兴把瓶子捡回来,强制性要求儿子赶紧上楼去休息。 谢兴有一堆想说的话,都打算留在明天早上再说。 谢和风朝爸爸点头说好,然后看向文明轩,文明轩道:“我开了车过来。” 谢和风便收回了视线。 文明轩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表弟那道高大修挺的背影揶揄道:“明天黎夏可能会去我那里带猫儿,你要过去偶遇吗?” 谢和风回头,唇线松弛,“我从刘总那接了个新程序,明天要跟他的人开个讨论会。以后。” 说完就不再停留,从旁边的楼梯上楼。楼梯上爬满了爬山虎,秋天来了,叶片不再是墨绿色,隐隐现出些许红黄颜色。 谢和风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拾级而上,中秋前的月光,皎洁如雪,照在他身上,清冷月光掩盖不住他周身的温度。 今晚的他,很不像他。 今晚借着酒精把心里话全吐出来,说不定明早会后悔,会又变成了那个冷静自持,克制隐忍的清冷人。 上到三楼谢和风直接进了浴室,简单冲了个凉,头发随便擦擦遍躺在了床上。 放空了几秒钟,捞起深灰色床单上的手机,打开了微信,从好友列表里找到黎夏,他没有改她的备注。 夏暖暖。 男人眼神柔和下来。 确实是很暖。 他翻开了黎夏的朋友圈。 她发朋友圈的频率很高,最少隔两天就会发一条。内容很多样,不过文案配图都散发着积极和阳光。 他从点赞的人里,发现了他们有好几个共同好友——魏闻,文体部部长王辛,明轩哥,闻乐嫂嫂,白新月,以及她的舅舅。 喻总不仅点赞,而且每条朋友圈都会留言。 算是鼓励和捧场。 喻总很爱自己的外甥女。 黎夏在今晚也发了一条。 是遇见他之间,拍的一张老城晚霞的照片,文案只有一个表情,看起来是愉悦的意思。 他顺着今晚的翻下去,全给点赞了一遍。一直点到他们相遇的那天。那天,黎夏发了三条朋友圈。 都只有定位。 一条是早上,定位在C市第一中学。 一条是下午,定位在连江酒楼。 一条是在晚上,定位在民宿。 这几条,喻总没有点赞。他想一定是黎夏屏蔽了家人。 上面的点赞完,谢和风才又从遇见黎夏这一天的朋友圈,认认真真地往下翻看。 后面就只做一个安静的探查者,探查着黎夏过往的人生。 - 黎夏跟妈妈回了龙鳞湾小区,从谢家小馆出来,几个人本来想走一走消消食的,但老城路灯昏暗,路面不平整,喻婉菱穿着高跟鞋,她们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在那附近定位打车,和三个舍友就地分别。 回到家后,黎夏和喻婉菱坐在客厅里聊了一会儿才去洗澡,洗了澡,在喻婉菱的监督下,把头发完全吹干才回房间躺下。 一个人的时候,难免想起来今晚发生的所有事。 想到谢和风的开心,和在谢家小馆看见的最后一幕画面,她心里头还是有淡淡的难受。 想找姚蓓蓓诉说一下,黎夏惆怅地点开了微信,结果被朋友圈99+信息整懵了。她疑惑地点了下朋友圈按钮。 太过出人意料的内容让她整个人霎时怔住,一不留神,手机从手里滑落,挨着脸颊砸落在床上,发出一声巨响。 她的脸,被半个手机角擦过,瞬间钝痛不已。 什么东西? 什么意思?? 他是太高兴了所以精神错乱了吗??? 还是说,这是什么她不懂,独属于他的新型的炫耀方式???? 好生气啊!! 他还嫌不够,还要在她受伤的地方撒一把盐吗! 他怎么能这么对她! 满腔火气无处释放,横冲直撞得让她脑袋发胀,她特别想发泄。 怒气冲冲地发了条朋友圈,暗骂谴责某人不做人的行径- [有只狗狗害我被手机砸脸了,好痛。] 设置,仅谢和风可见。 发完,看了一眼,黎夏才发现自己习惯性地用了软萌的口吻。但最愤怒的那阵子已经过去了,她一下泄了气,懒得再折腾。 默默躺在床上郁闷了几分钟,她忍不住好奇再次点开微信,想知道谢和风这次会不会点赞。 一个新的点赞信息豪横的展现在手机界面上。 她刷新了一下,就看见一分钟前,他也发了条朋友圈- [有喜欢狗的吗?想养一只,给点建议。] 黎夏捏着拳头狠狠锤了一下床,床垫很软,像捶在一堆棉花上,一点儿也不泄恨。 爹的! 忍了忍,没忍住,她在那条朋友圈下回复:[你不就很狗吗?养你自己就够了。] 消息发出去立刻后悔,刚想删,对方已经速度很快地回了她,四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接受建议。] 怎么就接受建议了? 她在骂他啊。 他看不出来吗? 黎夏举着手机面无表情了好半天,因为实在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契合她心情的表情。 而且,她的脸是真的被砸疼了。 第23章 23 “我喜欢她。”…… 谢和风发的那条朋友圈, 设置了仅黎夏可见。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会收到黎夏的回复。 黎夏说他狗,他认, 自己之前那样对她确实挺不是人的,今晚的坦白也挺狗的。 这一个多月里犹豫不决瞻前顾后举着的棋子, 在今晚不偏不倚的落入了棋盘。 他认定了自己的心。 便会想尽一切办法去争取黎夏的原谅和再一次的喜欢。 可忽然之间,他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认真思虑一番后,才回了一个“接受建议”过去。他想这样告诉她——他认了她的评价,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回完消息, 又猛然惊觉这件事的重点在于黎夏被手机砸了脸, 不由暗骂了自己一句, 马上在输入框里打下“你脸怎么样了?” 这次没能成功发送出去。 黎夏删掉了她的回复, 也把她几分钟前发的最新动态给删了。 酒精在体内持续发酵, 四肢百骸都被酒精因子蒸的发热发烫,可神识却越来越清明。 谢和风拿着手机去了露台,坐在竹编椅上, 点燃了一根烟。 举到嘴边, 又放了下去。 任由火星燃烧烟草,尼古丁的气味,稍微抚平了他燥乱的心。 他这一次反应清晰, 返回聊天界面,直接发消息问黎夏“被砸到哪了严不严重还痛不痛?” 点击发送, 界面上消息发送失败的提示刺激得他瞳孔微缩。 黎夏拉黑了他,他打的那一大长串迟到的关心全部被她拒之门外。 全是他活该,活该被拉黑,活该黎夏不想再喜欢他, 活该现在心烦意乱悔恨不已还难受的心脏发苦发涩。 黎夏的头像就是她自己,坐船游连江时拍的。谢和风盯着头像上笑魇如花的女孩子看了好半天,越看越心软。一根烟燃尽,他关了手机返回屋内,关了灯躺下,夜色如黑色的浓雾瞬间充溢满房间,仿佛沾上了主人浓稠的心绪。 一闭上眼,就是黎夏。 隔着层层叠叠的雨水,她往前走,慢悠悠的,留给他一道落寞纤弱的背影,风雨猛烈,她压低了伞檐,可无济于事,凄冷的雨水还是毫不留情的打在她洁白无瑕的双腿上。 她冷的发抖,像一只在暴风雨里无助可怜的金丝雀。 这个他梦见过很多次的场景,最近出现的越来越频繁。黎夏雨幕里的那道背影时刻在谴责他。 好几个晚上他梦到黎夏那晚全身淋湿,阑尾炎伤口疼,吓醒时总是会出一身冷汗。 现在也怕的心疼,但他顽固地闭着眼,任由心脏细密的抽痛提醒着自己的卑劣。 安静悄然流淌,过了很久,谢和风自嘲地冷笑了一声。 他今晚真是把不做人贯彻到了底。竟然在清醒时,就想到了以往那些在午夜梦回时才会梦到的旖|旎画面。 - 一次性点赞了近百条朋友圈动态是非常罕见且奇怪的现象,加上点赞的人是谢和风,就变得十分匪夷所思。 见证到这一神奇事件的几个人都傻眼惊呆了。 闻乐和文明轩看到的时候还没有睡,今晚文妈来帮忙看民宿,他们从谢家回来后径直回了房间。他俩在房间里快笑疯了。笑过之后,便有担忧浮上心头。 文明轩认为表弟承认的时间太晚了,就算他明早醒来不会后悔,甚至于明天就采取行动去追人家,也铁定会吃闭门羹和冷漠言语。 思索一番,文明轩询问闻乐的意见:“要帮帮他吗?” 闻乐脸上还带着笑,闻言反问:“你舍得不帮吗?” 文敏还在世时,对他俩都很好,把侄子侄媳妇当儿子儿媳疼。 文明轩从闻乐的语气和表情里得到了她的肯定答案,他搂住了妻子,语带感激:“把我们积蓄的三分之二都拿给他,留三分之一等我们的宝宝出生。” 边说,边温柔地摸了摸闻乐还不显怀的肚子。 闻乐脸上荡起幸福,点头说:“没问题。” 王辛第二天起来才看到朋友圈怪像,头顶冒出无数问号和惊叹号。不过他这一次不敢像上次那样鲁莽——没经证实就传的人尽皆知。王辛按耐着好奇和激动,找他、黎夏和谢和风的共同好友魏闻开小窗聊。 虽然魏闻也很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毕竟比王辛稳重太多,劝王辛别再像上次那样大嘴巴,再等等看。王辛连忙保证他这次绝对会做好充分的求证工作。 当事人几乎一宿没睡,翌日天刚擦亮,就彻底醒了。除了头略微有点儿发钝之外,身体没什么别的不舒服,不过心里的难受却丝毫未减。 他很清楚自己昨晚说了什么想了什么又梦了些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不管醉酒还是清醒,他都决定了遵从自己的内心,放开了去喜欢黎夏,放开了去追求她。 收到喻总的信息是意料之中。 喻总给他发了语音,话音里有喜悦和惊讶的成分在:“你和黎夏竟然认识?她是我外甥女,上次见面我还提过她。你们怎么认识的?是昨天才加的微信?我很惊讶你一次性把她的朋友圈全点赞了,没想到你是这种路子。” 谢和风回复喻总:[我只对黎夏这样。] 喻总毕竟是过来人又见过各种场面,只反应了片刻就明白过来谢和风文字里的深刻含义。 很快,谢和风把第二条信息发给了喻总,很坦率地承认:[我喜欢黎夏,想要追她。] 是真的喜欢。 他藏不住了,也不想藏了。 上次见面喻总对他传达了赞赏与和善,昨晚黎夏的妈妈也说,是喻总劝她来亲近了解黎夏。他觉得喻总会成为他的助攻。 但是,还是有点儿忐忑的。 毕竟,他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喻总会愿意让他疼爱的外甥女跟他谈恋爱甚至结婚。 他的忐忑在收到喻总的下一条回信时,消退了大半。 实际上,谢和风对喻总的判断没有出错。在喻总近两年见过的年轻人里,谢和风最受他赏识。谢和风能和自己疼爱的外甥女有这样的缘分,喻总是很高兴的。可他要出门开一个早会,所以只简单地回复了句:“去追吧,黎夏估计会喜欢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谢和风听着那句“黎夏估计会喜欢你”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微信被删,他问喻总要了黎夏的手机号。 今天还要去刘总的公司开会,没时间浪费,他起床快速洗漱换好衣服,下楼。 天彻底亮了。 谢兴也起床了,菜市场的菜贩送菜过来,谢兴正在点菜给钱。 谢和风去后厨开火,给一家人煮了面,五碗大两碗小,用的是昨天夜里熬了两个时辰的牛骨汤,考虑到安安和爷爷,面条煮得比较软。 谢和风放好红烧肉块和佐料把面端出去,安安正好牵着爷爷下到一楼。 谢爷爷见到孙子,眯缝着眼笑。不等爷爷问,谢和风主动对爷爷承认他是动心了。 谢兴把菜放到择菜的地方,喊鱼妈和打杂阿姨吃早点,回来听到儿子的话,欣慰地笑了笑。谢爷爷也是笑容满面,他知道和风是对谁动了心。 谢家人坐一张桌子,鱼妈和阿姨去了另一张桌子,阿姨跟鱼妈打听:“和风有喜欢的人了?是哪家的姑娘?可惜了小鱼。” 鱼妈忙压低声音说:“别乱说话,是小鱼没这福气。”鱼妈也替女儿感到惋惜,但她姑娘不得和风的心也是没办法的事。“那姑娘昨晚还来这里吃饭,就坐我们这桌,长得可俏了。下次她再来,我指给你看。” 阿姨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几个人刚吃了没几口,文明轩走进了小馆,他是来送“支持”的。 不过谢兴在文明轩之前,把自己打算买车的决定告诉了儿子。 谢和风很赞成:“您早该买一辆了。平时出门面包车终归不怎么方便。明天吧,我从刘总那接了个新程序,今天要跟他的人开个讨论会,明天我带您去看车。” 家人用,买辆普通的家用SUV就行,二十万搞定。但谢兴却说:“买辆好点、贵点的,买了你也可以开。” 谢和风反应了一秒后笑起来:“我面包车也能开。爸,您这想法不对啊。”他正了正神色,缓声道:“您别因为我有喜欢的人而产生压力。我们的未来,我会去努力。很多事我都是要做的,只是黎夏驱使我把计划提前了。” 谢兴觉得需要问清楚儿子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又为什么突然这么坚定。 谢和风对家人剖析了自己:“以前我一直担心她因为父母的反对而为难痛苦,可我也一直在想,按照她的性子,绝对不会听从父母的安排,所以这份反对会一直存在,只要她喜欢的不是她父母满意的人选。昨晚她妈妈态度转变,她那么开心。她在努力,而我却一直在退缩。我的私心作了祟,条件不够,我就努力去创造条件。可我想要现在就抓住她,把她拴在身边。” 谢兴没再说什么。 谢和风的早点没吃完,只顾说话了,等说完话,面冷了也坨了。 可他顾不上自己了。 从家里出来,他立马给黎夏打了电话。 电话通了,可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就把电话挂了。 他轻轻叹口气。 先往地铁口走,隔了一会再打,本以为会被直拒,结果打通了。但是黎夏一接通电话就冷着声音一通说:“虽然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请别再给我打电话了。陌生人的电话,会让我觉得被骚扰。” 她生气委屈厌烦他,都是应该的。 他完全接受,可他还在担心她的脸,声音不由自主放温柔,说了个对不起后,立即接了句:“你的脸怎么样了?” 回答他的只有短暂急促的电话挂断音。 黎夏挂了电话,妈妈在旁边,她即使气愤也不能说太多。 喻婉菱一脸狐疑:“谁啊?” 黎夏强行淡定:“推销的。” 喻婉菱看着女儿,担忧道:“你这脸,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黎夏笑了笑,“夸张了妈妈,就青了一点。”她收起手机,起身说:“走吧妈妈,我们去买月饼。” 周二才是中秋节,A大不调休,所以大部分同学都回不了家,黎夏之前本来是想请个假的。 但现在她妈妈来了,就用不着请了。 周五晚上她就推掉了周日晚上的老乡聚会。其实,C市的老乡,在军训时她就差不多都见过了。 军训她做宣传,满基地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好像都认识她似的,休息的时候总有人会跟她打招呼,她就停下来跟他们随便聊几句。 节日在即,商场超市人流剧增。 黎夏挑的是散装月饼,包装很简单,但很好吃。喻婉菱拿了两套包装累赘价钱贼高的月饼礼盒。 喻婉菱又提起了戎阳,说要打电话给戎阳,让他过来拿两盒月饼,顺便一块儿去吃个饭。 黎夏没说话,戎阳离家更远,他不回家,妈妈的这个行为挺正常的,只是她们都心知肚明,妈妈还存有别的心思。 不过黎夏已经很满足了,凡事得慢慢来,得循序渐进。妈妈迈出了第一步,妈妈也需要成长,她要等等妈妈。 各自拎着挑选的月饼回到小区,喻婉菱破天荒问黎夏:“你的那只猫呢?” “寄养在别人家了,周末我没事会去接它。”黎夏找到了一个借口,对妈妈说:“您去找戎阳,我去接猫儿。” 喻婉菱后悔自己刚才多提一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跟你一起去。” 黎夏想了想,做了妥协:“我一个人去吧,你在这里等戎阳,我接到猫儿就赶回来,跟你们一起吃饭。” 喻婉菱盯着女儿乌青的脸颊看了几秒,答应了让她一个人去。 第24章 24 不喜欢了。…… 黎夏刚走了几米, 喻婉菱便看到戎阳回过来的信息,她叫住黎夏,黎夏回头, 她说:“回家换件衣服吃了午饭再去。不用着急,戎阳中午安排了其它事, 晚上才过来找我们。” 黎夏舒了口气,点头说好。 是该回去换件衣服, 要换一件厚一点的。今天天气有点儿阴沉,风吹过来,稍微有些冻脸。 A市也进入了秋天。 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中秋赏月。 爸妈离婚后第一次和妈妈度过的中秋节, 希望能圆满。 喻婉菱下厨煮了两碗面, 别的她不会, 煮面还是当初和黎望潮在一起时学的。黎夏把一碗面吃光光, 换了件连帽的卫衣, 老实穿了长裤,一双运动鞋,浓密的长发懒得弄, 只用发夹别在耳后, 一张脸白嫩嫩,除了右脸颊靠嘴角边的那一小块乌青。 黎夏打车去民宿,离的挺近, 十分钟就到了。她懒得遮脸上的伤,觉得也没什么好遮的, 不就是手机砸了下脸,多正常的事儿。 文明轩坐在登记台后面做课件,闻乐在给小可爱们投喂午饭。黎夏走进民宿,文明轩停下手里的活, 注意到女孩儿脸上那块其实不怎么明显的乌青,问她怎么弄的。 闻乐听到后转过头,看到后也小小地吃了一惊。 黎夏轻轻牵了牵嘴角,语气自然带着笑意:“玩手机不小心砸脸了。” 闻乐一边心疼一边忍不住笑,她起身摸了摸黎夏的脸,问她疼不疼。 闻乐姐姐的手指很柔软,跟她这个人一样,黎夏又笑了笑,摇头说已经不疼了。 猫儿跑过来亲昵的蹭了蹭黎夏,又跑回去继续吃猫罐头。黎夏一边看着猫咪们吃午饭,一边回答闻乐问她国庆节回不回家的问题。 猫儿吃饭一向很快,见到黎夏更快了,两分钟就吃完,吃完又快步跑到黎夏身边。 黎夏把猫儿放进猫包,便要告辞离开。她刚才看到文老师在手机上打字,十有七八是在给某人报信。 她不想在这里见到他。 闻乐照常留黎夏多玩一会儿,黎夏说妈妈在家等她回去。闻乐便不好再挽留。 黎夏背起猫包离开了民宿,她不打算回龙鳞湾,晚上才吃饭,她想一个人独处一会儿。 她心里乱糟糟的。 从昨晚到今早,心潮被某人搅乱了一次又一次。 她隐隐猜出他做那些事背后的原因和逻辑,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喜悦,心里反而更酸更涩。 在她决定不喜欢的时候给了回应。 挺可恶的。 黎夏带着猫儿去了民宿附近的小型游乐场。 找了个塑料椅坐下,闷闷生了一会儿气后,才发消息问姚蓓蓓在干嘛,姚蓓蓓回没干嘛,在玩手机。 于是她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视频接通,不等姚蓓蓓说话,黎夏就急迫地说:“我不会动摇的,喜欢上他以后的心酸和难受是实实在在的,我才不会回头。” 像是某种发誓。 姚蓓蓓盯着屏幕愣了好几秒钟,才出声:“夏夏你这副样子让我心有点慌啊,又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之前就说会放弃了吗?” 现在怎么又说什么不会回头……忽然之间,姚蓓蓓灵光一闪,声音顿时扬了起来:“不会吧?” 好友这声惊叹背后的含义不言而喻,黎夏揉了揉左脸,一脸无措加茫然:“我不知道。他莫名其妙把我朋友圈点赞了一遍,害我被手机砸脸,我骂他狗他顺着我的话骂自己,今天一大早又给我打电话问我脸怎么样了。我想不出他做这些还有别的原因。”黎夏换了一种表达,固执地不说谢和风在这个时候喜欢上了她。她不愿意承认,承认了会更难受。 姚蓓蓓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夏夏,拜托你坚定住。” 黎夏木着脸点头,“我刚从民宿出来,这会儿在附近的小游乐场,我就在这里等着,我给他留四个小时,他要想找我会找到的。今天不来,以后我不会让他再有见我的机会,他要是来,我会跟他说清楚,不,是把他骂回去,让他更没有见我的机会。” “好!”姚蓓蓓喊了一声,便又沉默。她心里也很难受,她感知到了黎夏的惊慌,在黎夏说挂了以后,忍不住严肃叮嘱:“千万别心软。” “我不会。”黎夏回复姚蓓蓓,也是提醒自己,“我挂了,晚上给你打电话。” 挂了视频,黎夏转头看着猫儿,疑惑地问:“怎么了猫儿?” 打视频时猫儿小声的叫了好几声,刚问完,猫儿便提高了音量叫。黎夏辨认出,这是猫咪之间召唤同伴的叫法。 她四处寻找,忽然感觉有一坨软乎乎的东西蹭了蹭她的脚,低头一看,是一只大约三个月大的小猫。它很漂亮,眼睛圆溜溜的,身体像棉花团,只是白色的毛发脏成了灰白。 黎夏把鱼罐头分给了小猫一点,把躁动的猫儿放了出来。 猫儿很喜欢小家伙,围着它温柔的叫,甚至伸舌头舔了它一下。 黎夏赶紧制止,面上浮起笑:“虽然它很可爱很漂亮,但是它现在不太新鲜,等姐姐带它去洗个澡,你再舔。” 小猫很温顺亲人,黎夏把它拎起来看了一眼,是只小母猫。 她决定养它。 去旁边的小商店要了个纸箱子,把吃饱喝足正在舔嘴的小猫放进去。用手机搜索了下,两百米处就有一个宠物店,她带小猫和猫儿过去,让店员给小猫洗了个澡,修剪了下乱七八糟的毛发。猫儿昨晚刚洗过,还很干净。 洗完澡的小猫变成了一个漂亮雪白的小姑娘,猫儿更喜欢它了,尽管猫儿也是女孩子。 黎夏带着两只猫返回游乐场,一人两只猫吸引了很多家长孩子的注目。两只猫围在黎夏身边玩耍,黎夏则发起了呆,时不时抚摸一下猫咪们。 大约过去一个小时,一个小女孩儿走到黎夏身前,黎夏还记得她,是昨晚那个芭比娃娃坏了的小姑娘。 小姑娘问她:“夏夏姐姐,你愿意见见和风哥哥吗?” 黎夏怔了一下,直觉告诉她小姑娘是谢和风喊来的,话也是谢和风想问的。她刚放松下去的心又紧张起来,环顾了一圈四周,没有找到谢和风的身影。 可她就是感觉他在某个她看不见的地方看着她。 黎夏的视线落在了右边的滑梯上,看了两眼又收回来,对小姑娘说:“你叫他过来吧。” 小姑娘果然高兴地朝着滑梯方向点点头。 黎夏盯着地面,心下微动——他竟然也会有如此小心翼翼的时候。 她的心一点一点绷起来,偷偷掐了下手心,在谢和风停在她面前那刻,坚定地抬起了眼。 谢和风额发被汗水打湿,应该是很急切地赶过来。 他盯着她的脸,眼神直勾勾的,黎夏感觉他和昨天完全不一样了,外放的情绪不加掩饰,低垂的眸子里含着她不曾见过的炽热和暗涌。黎夏注意到谢和风的手指动了动,如果不是她的眼神太过戒备,她估计他会直接上手摸她的脸。他最后把手垂在了身侧,道了句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黎夏还生着气,语气不免有些冲。 谢和风脸上的心疼还没有褪去,又添上愧疚,嗓音低了两分:“一直都对不起。” 黎夏默了默,抱住猫儿寻求安慰,眸光却不避不让,轻声问:“还有呢?你就过来跟我说声对不起?”她自嘲地笑笑,心口发胀,真心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不挺正常的吗?换做我,我会比你更冷漠。” 真的,面对她不喜欢还偏要凑上来的男生,她会比他更直接。 一站一坐,太疏远了。 谢和风蹲下来缩短了与黎夏之间的物理距离,视线从彻底俯视变成了微仰。他知道这是黎夏给他的最后一个机会,没有多余的给他浪费,他今天就得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嗓音因为急切变得有几分粗哑:“我喜欢你,很早就喜欢了,对不起,之前……” 他的心迹表达被她轻声打断:“很早是多早?” 她语速很慢,尾音含着讽刺,像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一些贻笑大方的话。 谢和风心微沉。 这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他必须得好好回答,但是老实说他还没有理清具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黎夏很聪明而且对这件事很认真,他不能骗她,也忍不下心骗她,在这之后他会拿出百分之百的态度去寻求原谅,但现在他不得不说实话:“我不知道。” 黎夏冷呵了声。 谢和风喉咙一阵发紧,可他不敢停下,硬着声音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但是我长到现在,心里只装了你一个姑娘。” 黎夏澄澈的目光闪烁了下,换做以前,听到他这样说,她肯定会高兴得跳起来抱住他。 但是现在,晚了。 谢和风没能察觉到黎夏出现过短暂的动摇,因为他垂下了视线,他底气不足,不太敢看她,眸光飘渺的停在少女白皙的手上,心随着她摸猫儿的动作一荡一荡的,话依旧不敢停:“这半个月我每天都会想到你,或早或晚。” 黎夏脸色再次冷下来,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她更生气了。谢和风说这个只会提醒她这段时间他的冷淡逃避拒绝,不想再听别的,她冷漠道:“你当初那么肯定,一点余地和机会都不给我留,也不给你自己留。后来几次见面,也是一样的冷淡。现在谁管你怎么样,谁管你喜不喜欢。” 谢和风抬眼,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泛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黎夏忽略了过去,“我的喜欢你不屑一顾,现在凭什么要对我说喜欢,是想我把过去那些伤心和难堪都忘了吗?我没那么大度,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正在给我带来第二次伤害,你真的要对我这么残忍吗?” 少女柔软的声音满含委屈,她的控诉夺走了男人的声音,他眼里翻涌着痛色。 黎夏撇开视线,两秒又移回来,强撑着说:“我不想了,不想再喜欢你了,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 谢和风脸上不多的血色慢慢流失,黎夏想起了那晚回公寓落败的自己,她冷下心肠,冷不丁问他:“它们可爱吗?” 见谢和风脸上浮起茫然,她点明:“这两只猫可爱吗?” 他点头,声音微哑:“可爱。” “我也觉得可爱,不仅可爱,还很温暖乖顺。它们能给我带来快乐,你呢?”黎夏定定地看着谢和风,任他神色如何变化,也岿然不动,一字一字说得艰难却冷酷:“喜欢你不如喜欢一只猫。” 最后的话音带了哭腔,说这种话,她的难受不亚于他,忽觉眼眸一片酸涩,水雾聚起模糊了视线。她避开了谢和风伸过来的手,抬手狠狠擦了擦眼睛。 谢和风缓缓把手收回去,看着她被擦红的眼角,哑声说:“对不起。” 黎夏被他沙哑到极点的嗓音弄得心慌意乱。 该说的都说了,她一刻也不想再待。急匆匆把猫儿和小家伙放进猫包,猫儿往角落里缩了缩,给小家伙腾空间。背起加了重量的猫包,起身绕过谢和风走开。 刚走了几步,喻婉菱打电话来问她在哪。黎夏清了清嗓子才说:“就快过去了。” “戎阳说你可能还在江边的民宿,你就在那边等着,我们过去找你。” “好。”黎夏说完,就挂了电话。 晚饭选了一家有名的戎阳的家乡菜馆。见面的时候,喻婉菱察觉到女儿情绪低落,关切地问:“宝贝你怎么了?” 妈妈的问候让黎夏一下没绷住,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滚烫的泪滴滑过在还泛疼的脸颊。她匆匆说了句对不起,跑进了卫生间。 第一次哭。 以前再难受也没哭过,那晚雨那么大都没哭,今天他的眼神太让她心疼了。 她差点就心软了。 她被自己的不争气狠狠气到了。 喻婉菱追过去看。戎阳停在原地,眼睛里是洞察一切的清明。 喻婉菱很快回来,黎夏把自己关在隔间里,她没从女儿口里问出什么,所以回来拜托戎阳一会儿去跟黎夏聊聊心。 戎阳拒绝了喻婉菱,对她说:“喻阿姨,我就跟您直说了吧。黎夏是不会喜欢我的,她是你女儿,您该清楚,您给她介绍的人,她绝对当敌人看待。您也别折腾了,黎夏有喜欢的人。我觉得您可以劝劝她,她和那个男人差距过大,现在她一心扑在那个人身上,不会懂那些差距日后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以后吃亏的是她自己。” 戎阳说这些话时,是有怨意的,因为第一次吃饭时黎夏的表现,他妈妈不乐意他和黎夏交往。得知黎夏喜欢谢和风后,他也开始介怀黎夏加他微信以后对他的忽略和不耐烦,就算黎夏再漂亮又如何,以他的家世,有的是漂亮的女孩儿前仆后继。还得感谢鱼乐巧告诉他这些。黎夏喜欢谢和风对他是一种羞辱。 喻婉菱内心无比震惊,但她并没有当场发作,只说她会去问黎夏。她从戎阳的语气里听出他对黎夏喜欢的人的轻蔑,戎阳是温柔有礼的人,于是她认定了黎夏喜欢上一个配不上她的人。 吃饭过程中,黎夏眼眶从头红到尾。 吃了饭,戎阳便与黎夏母女道别。喻婉菱没有挽留,她一直忍到回龙鳞湾的家,才质问黎夏。 黎夏已经没有力气和精力去问妈妈是怎么知道的了,坦言说:“已经不喜欢了。” 喻婉菱不信,她有些生气:“不喜欢你为什么还为他掉眼泪?夏夏,你在我面前从来没有哭过。” 她的宝贝女儿很坚强的,却为一个男人哭成这样。 黎夏脑袋发懵,只听出了妈妈话里的怀疑和逼问,刚压下去的难受又卷土重来,声音抑制不住的发哑:“我说了我已经不喜欢了您还要我怎样。” “妈妈带你去找他,彻底跟他说清楚断干净。” 喻婉菱伸手去拉黎夏,被黎夏扭脸躲开。黎夏把剩下的眼泪憋回去,才央求道:“您别不相信我,我断干净了。请妈妈不要再过问这件事,也不要再让我跟戎阳吃饭了。”心口闷得要发疯,她做了两次深呼吸,才脱力地说:“对不起,我今晚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话说完,黎夏拎起刚放下不到三分钟的猫包,不顾喻婉菱的劝阻和挽留,离开了房屋。 第25章 25 心软 黎夏一出门就后悔了。妈妈不远千里来陪她、试着理解她跟她缓和关系, 她怎么还能这么任性,害妈妈伤心担忧?她连楼房都没有出去,在一楼坐了一会儿就又带着两只猫回去了。 喻婉菱听到门响抬起头, 看到女儿去而复返,又惊又喜。 黎夏打开猫包, 两只猫跑出来去猫爬架上窜下跳。她迎着妈妈的目光坐在妈妈对面,惭愧地道了歉:“对不起妈妈, 我不该把您一个人丢在家里。” 喻婉菱被这句道歉弄得心里很不好受,黎夏这几天很乖的刚刚是被她逼急了。她走过去坐在黎夏身边,替女儿揽了揽碎发, 温声说:“应该妈妈跟你道歉, 妈妈不该逼你。可你哭了一晚上妈妈太着急了。” 黎夏轻轻笑开, 辩解道:“我哪有哭了一晚上。” 见黎夏的笑发自内心, 喻婉菱也跟着笑了笑, 笑完之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有好多问题想问黎夏,她想知道对方是谁, 什么样的男生会让黎夏这么快就喜欢上, 又让她这么快就尝到了被情所伤的滋味。但那些问题肯定会影响黎夏好不容易变好的心情,于是她决定什么也不问了。 喻婉菱用行动代替言语,张开手抱住了女儿, 摸着她柔软顺滑的头发说:“我不会再撮合你和戎阳了。” 黎夏惊诧。 “妈妈觉得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你热情温柔了,我想要的是对你一心一意的女婿。当初我觉得戎阳是一个可以依托的人。” “对她一心一意”作为选女婿的标准, 让黎夏有些感动,她从喻婉菱怀里退出来,鼓起勇气说:“我目前没这方面的心思了,我想先好好上完大学。” 喻婉菱只说了一个“好”。她不会告诉黎夏戎阳今晚说的那些话, 也不会跟女儿说戎阳是因为知道她有喜欢的人才变了样。 “洗澡去睡觉吧。”她对黎夏说。 黎夏点头起身去了浴室,热水冲刷走了她的疲倦难过和心疼。她会让自己快点走出不好的状态,今天过后,她会努力去遗忘之前谢和风带给她的一切,心动欢愉和痛楚,统统忘掉。 洗完澡她对着镜子给自己打了个气。 - 周一照常上课。早上无课,但黎夏还是去了学校,她带着喻婉菱一起。喻婉菱说想去A大逛一逛,黎夏带着妈妈整个学校走了一圈,食堂十一点开饭,她们十一点一刻就去了农园食堂,特意避开下课吃饭大军。 A大食堂真挺便宜的,黎夏按着最高规格点菜,和妈妈两个人也才吃了八十多。吃完饭她去买了两杯鲜榨果汁,花了二十块。 之前还有点儿担心老爸切断她的经济来源会让她读完大学就变成穷光蛋。现在不仅老爸没断她经济,就连妈妈也每个月给她打一大笔钱,舅舅外公也时不时会转点钱给她。 她的小金库越变越充实。 上了大学以后,和老爸妈妈的关系都有变好。当初一气之下却是深思熟虑凭心而做的决定,证明了做的不错。 积极的前进着的生命轨迹,能让人轻易地把一些不开心的东西抛之脑后,只留下纯粹与美好。经过昨晚一晚上的努力,她现在的心潮已是一片安宁平静。 她不生气了。 也不难过了。 冷静下来甚至觉得自己昨天气糊涂了以至于说的话太过伤人自尊。凭良心讲,谢和风拒绝她只是拒绝了她的喜欢,而且他在拒绝之前考虑到了她会因为父母的反对而苦恼痛苦,他在为她着想。而昨天她甚至否定了他的人格。 可即使这样他也完全没有在意自己,只在意了她。她那样说他,他却心疼地跟她说对不起。 黎夏苦恼地发现自己又完蛋了,在食堂吃了一顿饭,感悟了一下人生后,对谢和风怀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之情。 黎夏借喝果汁的功夫,不动声色地叹出一口气。12点上午的课结束,农园食堂靠近理教、二教——两个最大最常用的教学楼。一拨一拨学生鱼贯而入,母女俩端着餐盘起身让位给后面的同学坐。 隔着两个窗口区,谢和风和梁阳波正在那边排队买饭。他们下了文计课一块儿过来食堂,同行的还有两个文计课的学生。梁阳波个子中等,正在问问题的女同学身材高挑又穿了双带跟的鞋,看起来跟他差不多高。 谢和风鹤立鸡群,眼眸低垂,漫不经心地转着饭卡,跟随着队伍慢慢移动,男生女生都有在看他的,偷看的、光明正大看的都有不少。 忽然,他像是感知到什么,抬起眼,眸光穿过层层叠叠来来往往的人群,定在一个点上。 问问题的女生心思其实根本不在梁老师的解答上,女生一般都比较敏感,而且她时刻注意着助教学长的举动,几乎是瞬间就发觉了他的变化。她看了谢和风一眼,从他眼里看到了异样的情绪——眷念而隐忍。 女生脑子里蹦出一个词——爱而不得。 心下微惊微乱。 女生的同伴似乎也发现了,两人不约而同顺着谢和风的目光往前看,在拥挤的人潮里,看见了两个特别惹眼的。 高挑美女认出了黎夏,她之前去过黎夏的宿舍交易选课名额。不止是那天有交集,她是校学生会文体部的,学生会开全体会议时她见过黎夏,两人还说了几句话。 等黎夏跟着旁边的贵妇走下楼梯身影彻底看不见,谢和风毫不留恋地收回了视线。 她便确认了这个男人就是在看黎夏。 原来,他有喜欢的人了。 心酸溜溜的。 罔她费尽心思选上他当助教的课,为了能多跟他待一会儿,下了课就带着小伙伴追着来问问题。 还好自己还没有表露心意。 不过黎夏是不是不知道谢和风喜欢她呀?刚刚他那个满眼都是她的眼神真挺让人羡慕的。 正好梁老师也解答完了“疑问”,女生带着小伙伴谢过后便告辞了。 待走远了她才对小伙伴说:“刚那个就是黎夏。” “终于见到真人了。”小伙伴挺激动的,她们宿舍的都很喜欢黎夏画的东西。 高挑美女说:“她的漫画真的画得好,多才多艺,长得漂亮又可爱,难怪招人喜欢。” 她的小伙伴听出她话里的沮丧,安慰道:“媛媛,你先别灰心,那么多人助教学长不一定是看她呀,说不定他根本不是在看人。” 贾媛对着小伙伴感激一笑,“谢谢你宽慰我,但百分之九十是在看黎夏。剩下百分之十,我留着幻想和祈祷一下。” 原谅她,要祈祷他们没有以后。因为她真的挺迷恋谢和风,高中时就听过他,也见过他。他去过他们学校做宣讲。 小伙伴说:“你找个机会弄弄清楚。” 贾媛点了点头。 - 黎夏上完下午的艺术学原理,跟着喻婉菱回到小区。中秋节午饭两人是在家叫外卖吃的,晚上出去餐馆吃,一人吃了半块月饼。 今晚影协组织拍月亮,过后要挑选了在公众号上进行展示,也要挑选了收藏在影协档案室里。 黎夏背着猫包带着妈妈沿着连江走,江边在举办中秋灯会,出门的市民很多,人声鼎沸。 她准备了两个镜头,一个平常用的,一个长焦镜头,边逛边拍照,灯会月亮都拍,也给妈妈拍了好多张。 喻婉菱今晚也高兴,黎夏对她感激道:“谢谢妈妈今晚陪我,帮我拿镜头,帮我拿猫包,辛苦了。” 喻婉菱笑着说:“谢谢夏夏帮妈妈拍照,猫儿被你喂的很好。” 黎夏也笑了起来,猫儿确实有点重,不过今晚必须得把它们送去民宿。妈妈明天一大早就要离开A市回工作地,她明天要上课,这周四开始放国庆假,后天一早她就要打滴滴回C市,白墩墩没做过车不适应,就不带它们回去了。 母女俩一路逛到民宿,文老师不在,闻乐带着安安在看店。 见到喻婉菱闻乐愣了愣,虽然那天在谢家小馆见过,但那天都没说过话,黎夏介绍她俩正式认识。 喻婉菱对闻乐表示了感谢,感谢他们夫妻俩对黎夏和猫儿的照顾。闻乐笑着说不用客气,她跟喻婉菱夸赞了黎夏的优点——懂事、热心和优秀,其它的也有,不过篇幅不多。 黎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又要麻烦你们多照顾一个了。” 闻乐摸着白墩墩说:“不麻烦,我和轩哥都很喜欢猫。而且说实话,有了这群小可爱,来住宿的人都多了起来。它们是招财宝宝。” 黎夏笑了笑。 安安端来水果月饼和瓜子给她们吃。 安安本来想问黎夏一些事的,但有大人在,他知道这个阿姨是夏夏姐姐的妈妈,就懂事的没有说话了。 喻婉菱把黎夏买的糖人拿了一个给安安。安安接过,乖乖地对她们说谢谢,还祝她们中秋快乐。 黎夏怜爱地摸了摸安安的脑袋,赞叹长辈们把他教得这么聪明懂事。 母女俩没待多久就走了。她们彻底走远后,谢和风和文明轩才从楼上下来。 安安还不知道前两天发生在游乐场的事,高兴地把糖人展示给两个哥哥看,谢和风也摸了摸他的脑袋。 安安敏锐地察觉到哥哥情绪有点低落,于是把糖人收了起来。谢和风意识到自己在弟弟面前泄露了消极,忙挑了挑嘴角,挑出一个笑。 这个笑并没有起多大效果,安安知道哥哥这两天为什么不开心,还有今晚他躲着夏夏姐姐,是因为夏夏还在生他的气。 他无所不能的哥哥,遇到了让他害怕的东西—— 哥哥害怕夏夏姐姐不原谅他,害怕得晚上睡不着觉,坐在露台上抽烟,到很晚。 - 妈妈走了,黎夏又接着上了一天课。周四上午回到黎家,黎望潮不在家,她跟乔颖和黎言没什么话说,在房间睡了半天。晚上黎望潮回来,黎夏才下楼去跟他们一起吃饭。 黎夏只打算在C市待三天,第二天姚蓓蓓出去玩了一天。吃饭时,黎夏把那天所有的细节都告诉了姚蓓蓓,最后问:“是不是过了?” “没过。但是听你描述感觉他有点儿可怜兮兮的。是不是你修饰和夸大了一些东西?” 黎夏说:“我如实描述。” 姚蓓蓓叹气,“我就知道你会心软。我感觉你想了两天,把自己想动摇了。” 黎夏摇了摇头,否认道:“动摇倒没有。这么轻易就动摇,我狠话冷话岂不是全白说了。而且即使动摇了又能怎么样,我现在根本没有勇气再接受他。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很多。害怕老爸妈妈的反对,害怕他对我的喜欢只是喜欢。” “夏夏,你很危险。” “我知道自己很不争气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在想这些。每次我想清楚下定决心没多久又混乱了,循环往复的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抛下。”黎夏有些沮丧和无措。 姚蓓蓓深蹙起眉头,她对这些一窍不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被黎夏的这番话搞得都不知道该劝她放弃还是劝她再考验考验谢和风。 犹豫好一会儿,她还是决定残忍地对黎夏说:“说不定你在这里纠结半天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后文。他也许就介意被你那样说,然后就打算算了呢。” 黎夏愣了半天,才大彻大悟地“哦”了声。忽然豁然开朗:“你说得对,他很可能就放弃了,所以我在这里纠结个鬼哦。”她被自己笑到,狠狠吐槽了一下自己:“还想他喜欢是不是只是喜欢,想那么多,结果到最后全是白想。” 她决定了,以后不再提前胡思乱想,若真有以后,那便见招拆招,现场发挥。 国庆节假期第四天,黎夏就要返回A市。 黎言非要跟黎夏去玩,一哭二闹的,黎望潮不忍让儿子失望,不得不拜托女儿带弟弟去玩一玩。 就连乔颖也请求黎夏带她的宝贝儿子去A市玩两天。 黎夏觉得这女人好像有毛病,她抱着胳膊眤着乔颖,问:“你就不怕我把你儿子卖了?” 乔颖没成功挤出笑,黎望潮搭腔道:“别开这种玩笑,爸爸相信你不会。” “这两句话连在一起怎么有点怪怪的?”黎夏看了一眼黎言,觉得这个小鬼头真是个麻烦,不带他去可能她也走不了,她妥了协,伸对黎言比了个“二”,说:“两天,两天结束你必须跟着保姆离开。” 黎言点头如捣蒜。 于是黎夏返程的时候有车送了。 乔颖给黎言换了个保姆,以前那个对黎夏太好了,现在这个是乔颖特意找的,和黎夏一点也不熟,对乔颖忠心耿耿。 黎夏让司机直接送他们去民宿,先把猫儿接回去。民宿还是只有安安和闻乐在。 安安这两天感冒了,谢兴忙,谢和风也忙,谢爷爷岁数大了没精力照顾,所以安安被闻乐“强制性”地接到了民宿。黎夏他们到的时候,闻乐才带安安打针回来没多久。 因为安安感冒了,黎夏对他格外温柔格外好。她帮闻乐喂安安吃药,但其实也不是喂,安安自己会吃,黎夏只给安安兑了杯温水。她把给安安买的礼物从后备箱搬下来,零食玩具图书文具满满一大箱,还有一套变形金刚周边。 安安爱不释手,脸上一片神采奕奕,很开心地跟黎夏道谢。 黎言在一旁看得眼热,他吃醋了。在黎夏去找猫的时候,跑过去从谢安安手里把变形金刚抢走,趾高气昂地说:“这是我姐姐买的,不给你。” 怕黎夏听见,黎言声音压的小。 安安望着突然空了的手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要去抢回来,他拽住变形金刚,心里想着这是夏夏姐姐给他的礼物,即使生着病也爆发出了很大的力气,不出三秒就夺回了变形金刚。惯性使然,黎言往后倒过去,他惊叫了一声,黎夏和闻乐听到响动立即回头,还好保姆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黎言。 可黎言还是哭了。 黎夏顿时头疼不已。 她走过去问怎么回事,即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安安紧紧握着变形金刚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黎夏等着安安说下一句,等了几秒不见他开口,耳边只有黎言伤心的哭声。她摸了摸安安的脑袋又轻轻拍了拍他用力到泛白的手,才转头问黎言:“为什么要抢别人的东西?”黎言哭得挺伤心的,她有点心软,放柔了声音:“你可以询问他可不可以一起玩,但不能抢。” 黎言边哭边说:“我不想你送他东西,我也喜欢那个变形金刚。” 保姆在一旁帮腔说:“黎言才是你弟弟。” 黎夏懒得搭理保姆,依旧看着黎言说:“我买的时候问过你,我问你想不想要,你说不想要。”她有些无奈心寒,“你还记得你当时跟我说了什么吗?” 黎言当时说他才不要这个,一点儿也不高级。 她在正经玩具店买的,被黎言说不高级,安安却把它当宝贝,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很让人唏嘘。 黎言玩的玩具都死贵死贵的,很多都是限量版,这么小一个孩子就那么攀比虚伪。 唉。黎夏叹了口气。 黎言没说话只顾哭,他脸比之前红了很多,六岁大的孩子,不少东西已经清楚了。黎夏刚要继续说,看到安安走了过来,安安把变形金刚塞给黎言,对他说:“你喜欢我把它送给你,不要哭了。夏夏姐姐生气了,你别惹她。” 最后一句是贴着黎言耳朵说的,声音很小。但黎夏听到了,她的心,霎时软得一塌糊涂。 第26章 26 “我可以追你了…… 黎言的眼泪停止了掉落, 他转过头去看着黎夏。黎夏也看着他俩,黎言把变形金刚紧紧抓在手里,一幅十分稀罕的模样, 好像昨天嫌弃不高级的人不是他。 安安这么懂事乖巧,让黎夏心软的同时又有一点心疼。可她也知道黎言为什么会跟安安抢东西——黎言从会走路起就挺黏她, 因为乔颖的关系,她对黎言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加之她看不惯黎言被娇生惯养养出了霸道又爱哭鼻子的性子,她对黎言一向不冷不淡,但这小孩儿却像是感觉不到她的态度似的, 始终如一地往她身边黏。 黎言生的也漂亮, 哭过之后眼睛鼻子都红红的, 那张带着婴儿肥的肉脸上有懊悔和倔强, 看上去也有一点可怜。两边她都不忍心, 黎夏最后只能叹了口气,走过去柔声对安安说:“这个让给他了,我重新给你买。” 安安点头说好。 黎夏替黎言感到惭愧, 对黎言的那一点疼惜烟消云散, 她对安安说话更温柔了:“我先走了,你要乖乖按时吃药打针,早点好起来, 下次我带你出去玩。” 安安欣喜地点头,帮忙取来猫包。 猫儿和白墩墩被分开放在两个猫包里, 黎夏背一个抱一个,黎言凑到她身边说他可以帮忙拿一个,黎夏面无表情地说不用。 失落占据了黎言的脸,保姆似乎嘀咕了一句指责的话, 黎夏没听清,也懒得理会。 她把两个猫包放进车后排,朝站在门口的安安和闻乐挥了挥手,也坐进了车里。 黎言站在车边没动,静静的看着黎夏,黎夏也透过车窗看着他,两人用眼神无声交流了大概十秒,黎言转身小跑到民宿门口,把刚刚抢来的玩具还给了谢安安。 黎夏扬了扬嘴角。 黎言还完东西,什么也没说就跑了。谢安安无措地看向闻乐,闻乐对他说:“收下吧,你收下夏夏姐姐会开心。” 闻言,谢安安开心地点了点头,原本苍白的脸流溢起红润光泽。 黎夏的眼神因为这一幕变得更柔和。 保姆打开车门,黎言爬车的动作透着轻快,他从刚才的行为里获得了愉悦和放松。坐好后直勾勾看着黎夏,一脸等着夸的表情。 黎夏被逗乐,“刚才那样做才是对的。”为了奖励黎言的进步,她承诺道:“我明天给你买一套。” 黎言高兴道:“要一样的。” 黎夏说行,还同意了黎言要抱白墩墩玩的请求。 黎夏带黎言回了龙鳞湾,到了小区她让保姆和司机另外找酒店住,保姆不同意单独放黎言跟着她。黎夏板着脸对保姆说:“我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我不会放我不喜欢的人进家里。”本来还想说,不同意的话把黎言也带走,但黎言紧紧拉着她的手,似乎很害怕她不要他,所以她把后半段话收了回去,不再管保姆狗仗人势的脸色,拉着黎言进楼走向电梯。 电梯门打开,里面吊儿郎当站着一个穿的花里胡哨的男人,黎夏心道晦气,那人上下打量他们一眼,流里流气地说:“这么多天过去,爸爸和哥哥见不着,倒先见到了弟弟。” 黎夏并不害怕被男人戳破她的安全防线,挺了挺腰杆,毫不露怯地说:“他们不像你,他们忙,早出晚归,你当然见不着他们。” 男人笑了笑,那笑容是不信的,不过他没再说别的,跨出电梯去赶夜场了。 黎夏若无其事地带着黎言走进电梯。 男人一看就不怀好意,黎言也察觉到了,所以说:“那人是坏蛋吗?我要告诉爸爸。” “我已经告诉过保安叔叔了,他不敢乱来,没必要告诉爸爸。”黎夏说。 黎言犹豫了几秒,坦白道:“爸爸让我见到什么,都跟他说一遍。” 黎夏面色淡然,她就知道乔颖和老爸舍得让儿子跟她外出有猫腻,果然是派来打探情报的。她没说话,摸了摸黎言的脑袋,就算黎言不说,保姆也肯定会说,今晚发生的事,会被篡改一些事实传到老爸耳朵里。 无所谓了。 老爸的关心有窥视的成分在,这是他们一贯的相处方式。 不管乔颖想从她这里探查到什么,事实虚构都随便她。 沉默的局面让黎言有些紧张,黎夏感觉到,低头看他一眼,又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轻声说:“谢谢你告诉我。” 仿佛被姐姐喂了一把最喜欢的糖,黎言进到屋子里都还是开心的。 虽然黎言被娇惯,但他五岁就能自己洗澡了,要不然黎夏说什么也不会单独带他出门,让她伺候别人洗澡,下辈子都不可能。她从小行李箱里拿出黎言的睡衣和洗漱用品给他,黎言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黎夏帮他吹干头发,催他去睡觉。 黎言睡次卧,睡下后想起来今晚的事,想起姐姐对一个外人那么温柔,妒火烧心。他也想要姐姐喂他吃药,所以半夜把被子掀了。 中秋的夜晚有些凉,黎言成功把自己弄感冒,他发了低烧,第二天可怜兮兮地缠着黎夏。黎夏不知道小恶魔生病的原因,看他难受,有点心疼,喂他吃了半碗小米粥,一早就带他去医院挂水。 黎言在A市多待了一天,黎夏送他走时,他还有点不愿意走,但抵不过黎夏板脸。 保姆把这几天看到的听到的打探到的跟乔颖全说了。乔颖察觉出怪异来,不免有所怀疑,晚上的时候就告诉黎望潮黎夏可能谈恋爱了。黎望潮脑内拉响警铃,立马要打电话派人去打探。 乔颖阻止了黎望潮,劝道:“把这件事告诉喻婉菱吧,让她去处理,你别出面了,不然你跟夏夏刚缓和的关系又要变差了,你插手,夏夏恨的是你。” 经乔颖提醒,黎望潮醍醐灌顶,一拍手道:“你说的对,这事我不能插手,我得想办法告诉她妈妈,让她妈妈先出面。” 黎望潮的话说在了乔颖心上,黎夏谈恋爱,黎望潮早晚都会干涉。不过光一个黎望潮怎么够,喻婉菱对女儿控制欲那么强,听到这个消息恐怕得疯。 谁叫黎夏不待见他们母子,她就是想看黎夏被父母两方相逼,痛苦不已。 - 国庆假期结束后,学生会各部门都忙碌了起来,为下周的校运会做准备和部署。 说是全校的体育盛事,但其实大三大四的基本不参与,一来是学业繁忙,二来是因为一个规律——随着年级升高,大部分大学生的体质会越变越差。 校运会比赛需要很多志愿者,学生会的都得上。宣传部有宣传和赛事播报工作,黎夏被安排了拍照取材撰写体育赛报。校运会从周五下午开始,到周日傍晚结束,这两天半时间里,她要拿着相机满操场跑。白新月联系了影协的同学,借了两套比较高级的摄像机,架在操场,拍一些延时和运动性强的镜头。 周日上午的比赛结束时,城里忽然变了天,瓢泼大雨席卷而来。黎夏和宣传部的几个同学忙着去护设备,遮雨道具优先用在价格昂贵的机器上,等把设备搬到室内,他们已经被淋了个半湿。 好多学生在室内50米跑道边躲雨,学生会的同学和志愿者们聚成一团儿,吐糟着校运会时间选得不行,碰上这么大的雨,下午的比赛可能会被叫停。 “阵雨,一会儿就停了。” “也很鸡肋啊,雨停以后操场全是水,大家是跑步还是踏水哦?” “跳沙坑的一跳带一鞋底泥,摔倒了就是泥人。” 重叠的哈哈声盖过了屋外嚣张的落雨声。 学生会的同学给他们递来崭新的毛巾,黎夏查看了一下单反和摄像机都没沾上雨水,才放心地接过毛巾,随便擦了擦头发和脸上的水,接着把半湿的外套脱下来,见表面的雨水已经渗透,她又把外套穿上。有总比没有好,一场秋雨一场寒不是说着玩的,她感觉自己双手快被冻僵了。 谢绝了一个男生递过来的外套,她问宣传部的女生借了把伞,打算回宿舍换衣服。 这场雨来得猝不及防,似曾相识,只是今天的雨幕里没有风,雨滴几乎是直线坠落。操场上人流混乱,举目望去,全是伞,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伞。出口很拥挤,黎夏把伞举高让一对共打一把伞依偎在一起的小情侣先出去。 水泥路面上的雨水聚成小溪流,黎夏避着积水走,但没一会儿鞋子还是湿了,她索性不管了,走路带起来的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裤脚。 远离操场,行人变得稀疏。黎夏抄近路,从食堂和新太阳学生中心楼之间的小道闷头快走,走到一半,忽然感觉肩膀一沉,一件带着温度附着清冽气息的外套覆在了她身上,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抬起肩膀,一股力量按住了那件衣服,她没能甩开。 顿时有些恼了,回头刚要骂人,却在看清楚来人的样貌后霎时噤了声。 差点咬到舌头。 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会是谢和风。偶遇很简单,是没想过他还会靠近她,甚至会给她披外套。 把外套给她,他就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他的伞大一号,搭到她的小伞上,她的伞檐停止了流水,似乎这个区域的雨水都汇集到了他那边。 谢和风的手还放在她的肩膀上,这样近的距离,能让她清晰地看到他如墨一般的眼瞳里映了两个小小的她。 愣怔只持续了两秒,黎夏便伸手去拽外套,不料谢和风揽着她的肩膀,他力气大,她挣不开,被他强制性地带到旁边的狭窄屋檐下。 黎夏想说狠话,但她声音会颤抖。 冷的。 看到黎夏脸上的抗拒和冷漠,谢和风不再当木头人,开口说:“穿着,还有很长一段路。” 此时他的嗓音在磅礴的雨水下,显得格外温暖。 黎夏心里百转千回,各样情绪在体内大战。她停下一切无谓的反抗,机械地抬手,任谢和风单手帮她把衣服穿好,再把拉链拉上。她整个上半身被包在宽大的运动服里,衣摆到了大腿根下,短裙的长度。衣服上的残余温度逐渐驱走她身上的寒冷。 “把外套给我,你不冷吗?” “不冷,你好好穿着。” 异样的温暖流进心脏,黎夏强撑起来的冷漠稍有削弱,她安静地看了谢和风片刻,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为什么。 少女的声音很轻,藏在密集喧嚣的雨声里,几乎听不清。 谢和风通过她的口型判断出她说了什么,没有犹豫,低声回答:“上次看着你走远,让我后悔了很久,这一次不敢了。” “两次情况能一样吗?”黎夏快被气笑了,顿了顿没忍住说:“你怎么这么笨,这种时候提以前。” 提以前,破坏了温暖的氛围。 少女软糯的埋怨,惹得谢和风轻轻勾了勾唇。现在的黎夏卸下了伪装和尖刺,恢复了柔软,软软的待在他心上。 黎夏被他的笑恍了恍神,随后听到他一本正经地说:“我总要先取得你的原谅,再谈其它。” 她被他这副模样愉悦,偏头笑了下,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期许问:“其它是什么?” 谢和风却避过了这个问题,把她的伞拿给她,“先回宿舍把衣服换了,尽快洗个热水澡。我也回宿舍,一起。” 说完,率先拾步走开。 又不说,闷葫芦。 黎夏用鼻子哼了一声,双脚诚实地跟上去。 谢和风放慢了脚步等她追上。 本以为会一路沉默到底。没想到走出小道,到了主路时,他重新开了尊口:“我努力过,但失败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黎夏莫名紧张起来,可惜这雨太大,谢和风后面忽然低下去的声音,被噼里啪啦的砸伞声盖住了。 她脚步变急,上前一步与他并肩,稍微提高音量,语气含着一丝急迫:“你刚刚说什么?” 很不凑巧,后面有辆车开过来,没减速,水花四溅,谢和风拉了她一把,他动作有些急,她又没个准备,步伐一乱,撞上了他的身体,差点连伞都没拿住。鼻子碰到他硬邦邦的胸口,不禁痛呼一声。 黎夏:“……” 路过的同学:“哇哦~” 黎夏急忙退开,抬手捂住鼻子,一米八几男生的衣服对于她来说太大了,她的手一直藏在袖子里避寒,这样一捂,洗衣粉和他身上的体味一溜烟窜入鼻间,清新干净。 谢和风立刻拉开她的手察看,担忧之情上头,他没功夫顾上其它,单手捧起她的半边脸,大拇指指腹轻轻抚过她发红的鼻头,怜惜地问她有没有事。 黎夏瞪圆了水汪汪的眼睛,说话都有点结巴了:“没,没事儿。” 他的手好暖和,捂得她脸好烫。他那么自然的捧上来,仿佛已经做过很多次。 他的伞依旧搭在她的伞上面,大伞护着小伞。 黎夏还在贪恋温暖,谢和风却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妥,见她没事,便把手收了回去。黎夏的目光随着他手的移动轨迹。 心砰砰乱跳,脸上的热度蔓延到了耳朵尖。这下更想知道他之前说了什么,于是又问了一遍。 手上残留着柔软的触感,谢和风的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黎夏清澈的眼睛给了他力量,这次他的声音很清晰:“我这几天一直在努力,但我失败了——我放不下你。” 黎夏瞳孔微缩。 谢和风定定地看着她,语气却有些慌乱:“我做不到不去想你。我知道你那天说的一半是气话,你心里还有我的对不对?” 黎夏下意识摇头,眼神带着点儿茫然。 谢和风忍着心疼,话音继续:“我不求你忘却以前的难受,以后我会拿出我所有的真心来待你,也会用尽全力为过去那些混账事赎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用词是那么的严重,说最后一句话时姿态更是低到尘埃里,他心甘情愿奉上他的真心,不管她要接受还是抛弃,只为求她一个回头。 黎夏的心被这番话和他眼神里的哀求弄得慌乱不已,一下子承受不了那么厚重的情意,她别过脸,下一秒又强迫自己转过去看着罪魁祸首。面上极力稳着,可声线隐约有些发颤:“如果今天没有恰好遇到我,你是不是就不会来找我说这些了?” 她现在怕了这些缘分。他们之间的牵绊,不应该只是由缘分堆积。 “不是。”谢和风急忙否认,又缓下语速:“我在找机会,即使今天没有遇见你,我也会来找你跟你说这些话,这些话种在我心脏最深处,你就是养分,只要我一想到你,它们就会拼命的抽根发芽。” 黎夏发现这人之前总是一幅“生女勿近”断情绝爱的模样,开了窍之后说的好多话都让她觉得惊诧,当然更觉得心动。 心软了,她承认自己面对他时就是很不争气。 幸好。 幸好他没有放弃。 幸好他还来找她。 她知道,拒绝他,她以后会后悔。她自始至终都没舍得真正的放下他。但是,她心里还是有小疙瘩的。所以即使心里再怎么暖和,面上也要故作严肃。“从遇见你到决定放弃喜欢你,我历经了两个月的时间,所以我也要定两个月的期限,至少两个月后我才会考虑要不要重新接受你。” 谢和风忽然笑了,笑的很窝心,日夜积攒的思念全融进在这个笑里。这个笑感染到黎夏,她感觉谢和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连眼底都染上了笑意,这样笑,很帅,很有少年气。 她控制不住地沉溺在他温柔含笑的眼眸里,片刻后抽出一丝清明和冷静来,在心里暗道:“别光顾着笑啊,还没回应我的话呢。” 仿佛存在心灵感应,她的心声刚落,他的一个“好”字就荡了过来。 好? 好是什么意思? 就不能多说一点吗,说你会追我,会很喜欢我。 哼。 外面雨声一片兵荒马乱,伞下方寸之地情意绵绵,欣喜渐渐转入心间,谢和风情不自禁抬手替黎夏揽了揽碎发,嗓音带着失而复得的喑哑:“那我可以追你了么?” 黎夏心下一惊,又一喜,同时还有点儿想笑。 在谢和风深深的注视下,她放开了克制的嘴角,任它浅浅翘起,语气傲娇又漫不经心:“随便你。” 第27章 27 把她抱进怀里。…… 谢和风从黎夏不是很在乎的语气里听出几丝欢愉, 仅存的一丁点紧张和忐忑被她温柔的笑容尽数驱散,取而代之的是酸甜饱胀的充足感,仿佛一次性吃了一把橘子味的酸酸糖。 意外之喜像雨后彩虹, 黎夏的豁达和勇气驱走了他带来的乌云和风雨。他很想紧紧把她抱进怀里,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温存, 而是让她赶紧去换衣服。 他克制地伸手把给她穿的外套拉链拉到底,语带浓重的歉意:“我应该重新选个时机说这些, 先回宿舍把衣服换了。” 黎夏点头,鼻子一痒,偏过头打了一个喷嚏。 谢和风眉心深深蹙起。 回头迎上谢和风关切担忧的眼神, 黎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看到他裸露在外的手臂, 她边走边轻声说:“我已经不冷了。你冷不冷?” “不冷。” “真的吗?” “真的。” 谢和风没有骗她, 他是真的没感觉到有多冷。黎夏于是收回了视线, 老实注意着脚下的路。 雨水把校园变得一片白茫茫,大部分学生都在室内,这会儿路上人很少, 打着伞视野又变窄, 所以他们并肩而走的场景并没有多少同学看到。 沉默片刻,黎夏问:“周末为什么你会在学校?” “平常时间见不到你,我知道校运会你会在, 所以这两天没回家。” 刚刚眼睁睁看着她淋了雨,没有立场上前, 而且他隔她太远,几乎在操场对角线两头,犹豫的功夫,他们已经把设备搬到了室内。 黎夏“喔”了声, 明白过来他是故意留在学校“偶遇”她。她没有再说话,心里浮起些许感慨。 她说两个月不是真的要谢和风追她两个月,但是这个程序还是要有的。她希望能在这个过程中多了解他,也想要享受一下被喜欢的人追的快乐与幸福。 在雨里大概走了十分钟他们到达32楼楼下,黎夏想把外套脱下还给谢和风,谢和风阻止了她,叫她穿回去。他没想太多,只是单纯觉得宿舍楼里也挺冷的。 黎夏犹豫了一下没脱,匆匆道了别,转身走向楼里。谢和风也没有过多停留,宿舍楼周围学生多了起来,女生们八卦的眼神直往两人身上瞟,黎夏走了以后,那些视线全落在了他身上。他不不太喜欢被别的女生盯着看。 他转身拐了个弯,朝北走几百米就到了他的宿舍楼。 - 黎夏推开宿舍门,章采春坐在椅子上看书,赵如馨撩开床帘探出头来看,姜伊在室内体育馆给羽毛球比赛拍照取材,没有被大雨影响。 两个舍友看到黎夏身上的衣服以及她脸上洋溢着的笑意,立马露出八卦神色,赵如馨麻溜地从床上下来。就挺诧异挺神奇的,除了谢和风,黎夏就没对哪个男生有过好感,怎么突然之间…… 黎夏没打算瞒着舍友,把刚才发生的事挑挑拣拣跟她们说了。 赵如馨听完就乐了,“前几天才说要把初恋埋葬了呢。” 黎夏边脱着衣服边说:“我的初恋是被埋葬了呀,那段时间的感情确实一去不复返了。但谁说初恋和二恋不能是同一个人呢,以后埋不埋葬看他表现。” 她觉得自己至少大学四年不会再对别的异性动心,毕业后说不定也遇不到一个比谢和风更符合她审美要求和情感要求的人了。他今天挺让她感动又心动的,何不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赵如馨乐了半天,然后一通分析:“ 学长对感情肯定很认真,我觉得他老早就动心了却不说很可能是考虑到他的家庭。他现在很大概率是过了自己那一关。这种冷静自持的人一旦认真起来,夏夏你会更逃不开的。以后别说二恋,老公都很可能就是他了。” 黎夏脱了只剩一件内衣,闻言停下解内衣扣的动作,情不自禁顺着赵如馨的话往深处想,脸慢慢热了起来,惹得赵如馨连啧了两声。 听到声响,黎夏收回飘远的思绪,为自己正声:“我觉得你觉得都没有用,得他自己坚持,能不能追到我都还说不定呢。” 赵如馨哈哈一笑,章采春也牵了牵嘴角。黎夏继续脱衣服,赵如馨色咪咪地看着她,羡慕地夸她皮肤好身材好好想摸一下,说完作势要动手。黎夏赶紧笑着退后两步躲开赵如馨的魔爪,光洁俏美的背脊露在章采春眼下,章采春牵动了下嘴角。 黎夏全身上下一点疤痕也没有,整个人仿佛是一块莹润通透的美玉。 赵如馨只是跟黎夏开玩笑,黎夏躲开她就返回了自己的座位。黎夏套了睡衣,拎着洗漱筐去洗热水澡。 洗澡的时候,黎夏想起了谢和风妈妈的事,赵如馨刚才提到他的家庭,不知道是不是从哪里看到听到一些信息。不过这种事情她不会问别人大概率也不会问他,等以后去了谢家,总会有知道的一天。 下午两点雨停了,操场上方的乌云被拨开寸许,漏下温暖的阳光,志愿同学和学生会成员拿着水扫把扫开跑道上的积水,晾晒到两点半,大部分比赛继续进行。 下午没把摄像机搬出去,黎夏就只抱着单反拍。三点多的时候她看到谢和风出现在看台上,他一个人去的,把操场上一半姑娘的视线吸引了过去。换了身运动服,一身黑,衬得脸皮愈加白,远远看着,淡漠不可亲近。 估计没一会儿别人偷拍他的视频又会被传到网上,引起一片女生的垂涎。 黎夏走到塑胶足球场最中间,借拍3000米跑步的同学,对着看台的方向拍了几张照片,所有的照片他都看着镜头,准确来说,是看着她。 她满意地笑笑,新建了个文件夹保存。 能比的项目到了快六点才全部结束,黎夏和姜伊一块儿从体育馆出来,看见谢和风还没走,由站变成了坐,四周都是女生。 天彻底放晴了,头顶湛蓝如洗,落日余晖洒向看台那一小片区域。黎夏眯着眼看了他几秒,又收回视线。 她中途抽空去找了姜伊,跟姜伊也说了中午的事。姜伊笑着对她说:“学长这样好像一块望妻石。” 黎夏被这个说法逗乐,带着姜伊做掩护,走向看台,等着谢和风下来。 谢和风毫不避讳他人的目光,一直走到黎夏面前才停下。垂着眸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应该是中午被冻到了,黎夏感觉头有点儿沉重,也没胃口,但她没说不想吃,扯了个善意的谎言:“今天不去了,馨馨她们在宿舍点了外卖,我回去吃点要赶紧写公众号文稿。” 谢和风没勉强,叮嘱道:“淋了雨你注意休息,哪里不舒服跟我说,我先回家一趟。” 黎夏点头,姜伊对她挤眉弄眼,意思是学长好暖。 她也觉得挺暖的。 三人走出操场就分了道。姜伊问黎夏为什么骗学长,黎夏如实说。 姜伊摸摸她脑门,“没发烧,我宿舍有感冒药,回去给你冲一包。” 黎夏说好。 回去赵如馨真点了外卖,黎夏随便吃了两口,喝了感冒药,把这两天拍的照片整理了下,写了个文章大纲,就去洗漱。 回来抹水乳的时候,手机里进来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读了内容才知道是谢和风发的,他说他去民宿接安安,问她可不可以把猫儿和白墩墩让他带回家。 不等她回复,他又接着发了一条:[我也养了一只猫,是只公猫,性格很好,已经绝育了,不会影响到猫儿它们。爷爷把它喂得很好。] 黎夏看着这几句话莫名想笑,笑着想了想,回复:[下周末吧,下周末我也过去,看看它们能不能相处的融洽。] 谢和风:[好] 又一个意外之喜,他是想利用猫制造和黎夏相处的机会,但没想到会这么轻易达成愿望。 黎夏给号码加了备注,十秒后,一条新信息进来:[能不能把我从微信黑名单里放出来?] 黎夏忍不住笑了,[我以为你要一直这样跟我聊天。] 她想到了那晚被手机砸脸,大概谢和风也想到了,给她回了条很不像他会说的话:[摸摸脑袋,消消气。] 黎夏笑得更开怀,她把谢和风重新加了回来。谢和风回到家就发了几张他的猫的照片过来给她,是一只黑猫,全黑,没有一根杂毛,本来是很酷的毛色,却被喂得十分浑圆,看上去憨憨的。 她回:[好可爱!] 加了个猫咪打滚的表情包。 舍友们很容易发现黎夏在笑,姜伊往她手里一瞥,看到了几坨黑乎乎的东西,十分好奇:“这是什么玩意儿?” “猫。” “靠,这只猫煤矿里出来的吧。” 姜伊的惊叹把另外两个舍友引过来,她们传阅黎夏的手机看猫,谢和风的昵称就是他的名字,于是三个人都知道了这只黑猫是他养的,纷纷表示没想到。毕竟谁能想到不苟言笑的清冷学长,养的猫这么蠢萌。 三个人正聊的火热,谢和风的下一条信息进来:[白墩墩和猫儿比它可爱多了。] 姜伊一脸姨母笑把手机还给黎夏。 变着法的取悦,黎夏被舍友们的打趣揶揄弄得不好意思,笑着把三个人撵走。 宿舍清净没多久,姜伊把刷到的一个树洞截图发到群里,树洞上有人说看见谢和风送黎夏回宿舍,还脱外套给她,底下有同学回复洞主-[你怕是看错了] “你俩要是哪天公开,会让树洞刷屏的吧。”姜伊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热闹了。 黎夏不置可否,她对自己的认知挺清晰的,但是谢和风在学校名气比她大多了,高年级的同学有一半知道他,说不定真会刷屏。 不对。得先有了恋爱关系才会公开,现在想这些还太远了。 她跟谢和风说要睡觉了,他回了个晚安。 舍友们还在聊,黎夏一边和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儿,一边刷起了树洞。她空闲的时候挺喜欢刷树洞,树洞挺有意思,什么话题都有。国内外大事,娱乐圈,男权女权,约pao,学习,校园生活,交换二手书二手用品,表白,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私密问题。 不过因为今晚有些不舒服,刷了没几分钟她就爬上床去睡觉了。 周一黎夏醒的很早,昨晚喝下的药非常有用,不舒服的感觉都不见了。谢和风在微信上跟她说早安。 她也回早安,问他今天早上有没有课。 谢和风应该没看手机,隔了好几分钟回:[有一门本科的专业课,是助教,得跟着去查考勤。] 黎夏回:[是点名吗?] 谢和风:[不是,人太多了点名费时,做了个考勤程序。] 计算机系是大院,专业课人确实多。又随便聊了几句,黎夏起床洗漱。 姜伊又给黎夏泡了一包药,到晚上的时候她的精神也恢复正常。晚上没课,她回小区把谢和风的衣服洗了,烘干后拿回宿舍。 他俩一周没见面,只在微信上互道早晚安。 周六早上,黎夏带着衣服骑着电动车去民宿,谢和风开着车带安安从家里过去。闻乐和文明轩已经知道了上一周周末两人关系破了冰。谢安安也知道哥哥在追求夏夏姐姐,小脸上写满了高兴。 黎夏跟文明轩和闻乐郑重道了谢,“我先带它们去跟福宝磨合一下。” 福宝是黑猫的名字。 “是该提前磨合一下。”文明轩话里有开他俩玩笑的意思,黎夏笑了笑。 吃了早点,他们把猫儿和白墩墩放在车上,小电驴放不进去,黎夏骑着过去,安安也想跟她一起。闻乐找了一个小孩的头盔给安安戴上。 谢和风早到好一会儿,停好车后就在门口等他们。谢兴问了儿子才知道黎夏今天要过来,他立即就高兴起来,看来儿子还是很有希望的。 听到谢家父子俩的对话,鱼妈悄声对阿姨说:“那姑娘一会就来了。” 阿姨展现出极大的兴趣。 黎夏和安安到达时,谢兴也在门口。她停下车,谢和风把安安抱下来,她摘下头盔,跟谢兴打了个招呼。 谢兴问黎夏吃过早点了没。黎夏说吃过了,在文老师那里吃的。谢兴就说:“那你跟和风先回屋,午饭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做。” 黎夏笑着说:“您做的我都喜欢吃。” 谢和风带黎夏从后门把车骑进小院。 后院的布局陈设跟黎夏想的差不多,植物花草呼吸出来的气味特别清新自然。 谢和风叫了两声“福宝”,唤来了黑猫。他们把三只猫放在一起。黑猫体型太大,猫儿和白墩墩一开始有点不敢靠近。互相试探了一刻钟,猫儿发现福宝很好欺负,便鼓励白墩墩去找福宝玩。白墩墩把福宝的大尾巴当成毛球玩的时候,猫儿就在一旁守着,欢愉的甩着尾巴。 画面分外和谐温馨,黎夏杵着下巴蹲在旁边边看边笑。 谢爷爷听到楼下动静,出来走廊上看,看到黎夏时脸上乐开了花,叫谢和风带黎夏上楼坐。 黎夏跟着谢和风上楼,在二楼陪谢爷爷聊了会儿天。看到了他家的全家福。照片里的安安还在襁褓中,抱着安安的女人温婉漂亮。吃完一个谢和风给剥的橘子,谢和风问她:“要不要上三楼看看,三楼风景还可以。” 黎夏点头说好。 谢安安懂事地没有跟上去,给哥哥姐姐留二人空间。 上三楼的楼梯道更窄,木质楼梯踩上去发出特殊的脚步声。谢和风让黎夏走在前面,以一种保护的姿势护着她上楼。 黎夏能感觉他挨得很近,但她默许了这个距离。 女孩儿的马尾辫拂过他的脸颊,谢和风感到莫大的踏实和满足。 三楼的风格跟二楼很不一样,三楼的客厅比二楼小很多,露台分走了一半空间。 露台外的风景真挺好看的,跟在楼下感受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站在楼下的街道,只感觉到脏乱旧。老城区地势南低北高,他们在高处,南边的半个城池一览无余,老旧房屋落错有致,距离远,仿佛蒙上一层浓厚的滤镜,像老电影画面。 谢和风跟她站在一块儿眺望远方,连江的轮廓清晰可见,中间的大弯道旁边,就是A大的校区。 风吹来了楼下的饭菜香,也吹来了男人身上的味道。 黎夏偏过头,看着谢和风过分帅气的侧脸,谢和风感知到她的视线,半转过身,垂下眼看她。 温柔在两人相接的眸光中流淌。黎夏轻声细语地说:“那天对不起啊。你跟猫儿和白墩墩一样,都能给我带来快乐。” 又轻又温柔的一句话,让谢和风的心一下变得软趴趴的,他以前是真的混蛋。翻涌的情绪夺走了他的自制力,凭着本能上前半步,一伸手就把黎夏抱进怀里。他张了张口想说不要道歉,都是他的错,可他发现自己不知觉的哑了声。于是放弃了说话,只是沉默着抬手,扣着她的后脑勺,轻轻一按,让她的脸贴上他的胸口。 第28章 28 “求之不得。”…… 猝不及防被搂在怀里, 黎夏僵了片刻,又在谢和风轻柔的抚摸下慢慢放松下来。 谢和风抱得很紧,黎夏觉得有点闷, 但她什么也没说。 迎着秋日澄澈的日光在露台上拥抱,画面一定很美。她想起前不久刷到的一支短视频——一对年轻的情侣在晚霞下的在天台上对视拥抱, 如果爱情可以描述,他们的剪影就是。 她当时有点羡慕, 心脏因为别人的缱绻温情被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 现在,她也有了相似的体验。谢和风的怀抱比她想象的宽阔温热, 她的触觉和听觉都在零距离的感受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心里很快甜蜜得不知所措, 面皮仿佛沾染上他的体温, 渐渐烧了起来。 她清楚自己有多沉溺这个怀抱, 但她察觉到谢和风之前的欲言又止,以及现在的胸膛微震。他的情绪变化牵动了她的。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忧,因为知道他大概就是被她刚刚的话感动到了。 他在她18年的生命里, 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换了别人, 她不会这么宽容。 感觉呼吸不畅,她抬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腹部,触得一手紧实的肌肉, 它们在她掌下变得更硬,她像被烫到一样, 猛地缩回了手。 没有人这样碰过他,谢和风应激反应很大,一把捉住黎夏退到一半的手腕。纤细的,仿佛稍一用力, 就会被捏碎。 黎夏抬眼,清澈眼瞳里浮过茫然,他反应也太大了。被男生略微暗沉危险的眼神唬到,她决定先发制人:“你还没追到我呢,怎么就搂搂抱抱了。” 谢和风挑了挑嘴角,在快速抚平他情绪这件事上,她太有本事了。他又靠近了再次抱住黎夏,下巴搁在她纤薄的肩膀上,在黎夏软绵绵的反抗中,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腰后。 比刚才贴合得更紧。第一次抱是因为感动,第二次是因为喜欢变成了渴望,将心上的女孩子抱在怀里,感觉十分美妙。黎夏骨架小,又轻又软。 黎夏乖乖地没反抗了,还抬起另一只手一起抱住谢和风,却佯装气恼道:“你好放肆。” 其实,她好喜欢他这么主动。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举止,单纯的拥抱,她感觉到快乐。 谢和风轻笑了下,“打个欠条,我会连本带息还你。” 他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朵,说话时带起的气流搔拂着耳朵上的神经组织,黎夏的耳朵迅速变得滚烫,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不过她好奇:“本息是什么,怎么还? “你自己提。”谢和风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 黎夏仰起脸,疑问:“你没想法吗?” “本来想说抱一次许你一个愿望,尽我所能满足你。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愿意呀。”很划算的买卖,黎夏很满意,笑着说:“就这样。” 谢和风语气宠溺:“想好了告诉我。” 黎夏轻点了下头。 对话结束没几秒,谢兴在楼下喊他们吃饭,黎夏这才反应过来路上的行人和吃饭的客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们在这里拥抱,急忙退开了,整张脸羞得通红。 谢和风泄出两声愉悦的笑,黎夏这副样子太可爱了,他情不自禁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 黎夏羞答答地瞪了面前的人一眼,让谢和风眼底带起更多笑意。 黎夏咬了咬粉嫩的嘴唇,羞赧道:“还笑呢,被好多人看到了。” 谢和风笑意不减,语气带两分调戏:“是我不对,我忘了夏夏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小姑娘,脸皮薄。” 黎夏愣了愣,他这样叫她很犯规。她想反驳,但一反驳就没完没了,索性不再理会,红着脸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等脸上热度稍退,就催他赶紧下楼。 午饭在二楼餐区吃,谢和风坐在餐桌上时,还噙着一抹笑。谢兴从来没见过儿子这样,心下暗喜。 平时他们一家四口一般就做三个菜加一个汤,今天黎夏来了,谢兴为她准备了八道菜,秉着不浪费的原则,份量都比较小。 黎夏对谢兴的手艺念念不忘,边吃边赞不绝口,不过八分饱她就停下了,自从做了手术,她在饮食上就一直挺克制。 见黎夏停筷,谢兴问她: “下午没什么事吧?” 黎夏摇摇头。 “那就在家里玩,晚上再让和风送你回学校。” “好。” 谢兴下楼招呼生意,碗筷是谢和风收的,黎夏想帮忙,他说不用,打开电视让她和安安看着,又切了盘水果来给他们。 黎夏给安安调动画片,安安说他不看动画片,要看动物世界。黎夏调出动物世界给安安,她则起身去厨房门口,倚着门框观看谢和风洗碗。他围着围裙,很居家,额前墨发稍许凌乱,知道她在,回头寻找她的眼睛,看了两眼又低下头去继续洗碗。 最开始遇见他时那种距离感和疏离感不知不觉消失不见了。欣赏着他的盛世美颜,黎夏回味起刚才那两次拥抱,那种被拥紧被呵护的感触还围绕着她,并没有随着两人的分开而消失。 她想,她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谢和风洗完碗,认真洗了两遍手,出来时又对黎夏动了手脚,用凉丝丝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 刚才的拥抱好像一个闸门,让肢体接触变得自然和寻常。 “我还没答应呢!”黎夏忍无可忍,也抬起手要去捏他,谢和风仗着自己个子高,往后仰了仰,轻而易举躲开了。 黎夏“气极”,一边控诉“你好无赖”,一边拽住他的胳膊踮脚去捏。这回谢和风没有再戏弄他,顺从地低下头,让她成功地报了仇。 本就愉悦的心情变得更好。黎夏退后一步迎着谢和风含笑潋滟的眸光,笑得露出那颗平时不容易见到的小虎牙。 电视声戛然而止,黎夏一个激灵,回头发现安安并没有看他们,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摊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写。 黎夏回头对谢和风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谢和风又把她带去了三楼。谢和风去了书房兼工作间,让黎夏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下,他批阅反馈一下这周的文计课作业。 文计课每周都有实践操作作业,查阅作业辅导同学上机都是助教的事。梁老师给文计课配了两个助教,另一个也是他的研究生,谢和风的同级同学。他们轮着来,这一周轮到谢和风。 一听是文计课,黎夏的神经就敏感起来,也来了兴致,眨了眨眼问:“我可以看吗?” “可以,过来。” 黎夏搬了个椅子坐过去,这一周的作业是Excel表格,同学们完成的都还不错。 谢和风看完三份作业,忽然停下来转过头问:“是没抽中么?” 黎夏笑了笑,刚才就想着他会问她,她实话实说:“没抽中。” 谢和风存有怀疑:“是没抽中还是放弃了没选?” 黎夏咬了咬牙,他怎么好意思这么淡定的问,不过这会儿再算账也没什么意思了,她笑了,但笑不及眼,显得有点虚,“没抽中呀,梁老师的课好受欢迎哦,是吧学长?” 学长两个字故意咬重了两分。 谢和风挑了挑眉,流出几丝痞雅神色。小喵咪炸了毛,需要顺一顺,他摸了摸她的头,补救道:“明年我还申请给导师做文计课助教,你选他的,他教得真挺好。我教你,肯定让你拿最高分。” 黎夏心里舒坦了很多,忽略了他把她当小狗摸的动作,笑容变得真切,只是语气还是有些无可奈何:“明年学妹们来了,不还是一样的嘛,我在这些方面的运气一向不行。” “我带你走后门。” “嗯?” “找梁老师手动选,今年就有三个同学手动选上了。” 黎夏不说话了,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突然的安静让谢和风有些担忧和慌乱,他看着黎夏,问她怎么了。 “嗯?”黎夏有点懵,“我没事啊,就话说完了呀。”她重新笑了起来,“你是在紧张我吗?” 谢和风松了口气,还没说话,黎夏又说:“我们朝前走吧,以前的事我已经差不多不介怀了,你也不要再想了。你以后好好对我就行。” 这话让谢和风哽了哽,而后坚定承诺:“我一定好好对你。” 谢和风这么认真的神情,让黎夏忽然有了倾诉欲:“我们以后会有两道大关要过,你要紧紧抓住我,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不要放弃。” 谢和风心里闪过一丝自我谴责,还是承诺:“再也不会了。” 是哪两道大关他们心照不宣,黎夏那么好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他是疯了才会再次放开她。 黎夏满足地笑笑,“你继续吧。”她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 谢和风继续看下一个同学的作业,黎夏看了两分钟,回沙发上坐着玩手机。 批阅完作业已是半个小时后,谢和风给部分作业有问题的同学发送了反馈邮件,走过来在黎夏旁边坐下,主动跟她说起了他的创业计划。从想法到实施,都简单说了一遍。他们要做打造一套城市或地区本地吃喝玩乐住行一体化的服务程序,招揽线下商家入驻,依托短视频营销手段,将娱乐和购物融为一体。 “这两年我们把系统做出来,毕了业后就会逐步推到市场。” “想法很棒。”黎夏不是捧场,是真的觉得还不错。 “我在努力,让你家人同意你跟我在一起。” 黎夏忙不迭点头,她感到有些抱歉:“我给你带来压力了。” 谢和风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声音带着温柔的力量:“是压力更是动力。” 黎夏敛下眼睫,开始沉思,谢和风知道她在想事情,没出声打扰。 思虑和纠结了好一会儿,黎夏才开口,“你需不需要我帮忙啊?我手里有点闲钱。” 她说这话时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谢和风的表情,很害怕她的话伤害到他的自尊或者让他觉得不舒服。 结果她刚说完就听到谢和风笑了声,是爽朗愉快的笑,她不由抬眼望去,他对她说:“你好好存着收利息。” 黎夏有钱他当然知道,但他没有任何一点想借用她的钱的想法,无关自尊,只是不需要。“我现在积蓄还可以,支撑到毕业完全没问题,后期的融资也谈得差不多了。” 黎夏便笑了,“好的。”她相信他会把一切准备好,毫无保留的相信。 谢和风很感动,黎夏十分赤诚,对他毫无保留,也不设防。他凝视着女孩纯净的眼眸,叹息了一声,“傻姑娘。” 这声叹息叹到了黎夏心上,心尖跟着颤了颤。 借着这次的谈话氛围,她把藏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你妈妈呢?” “去世了。”谢和风的语气没什么变化,平稳地陈述:“五年前,骨癌晚期,没治好。上午你看到全家福的时候,我就想到你会询问,这些事迟早都要告诉你的。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如果她还在世,一定会很喜欢你。” 瞧见黎夏脸上的心疼和难受,他反过来安抚她:“现在提起她,除了想念外,没什么别的情绪了。她病重的时候叮嘱我们,若她哪一天不在了,我们只能笑着怀念她。” 黎夏还是觉得心疼,她能想象没有妈妈没有女主人的家庭有多么艰难,缺失的那部分爱和温暖是怎么也填充不了的。 她的眼睛里浮起雾气,轻声问:“我想给你一个抱抱好吗?” “求之不得。”谢和风张开手臂,想第三次揽人入怀,黎夏却阻止了他,晃了晃食指说:“是我抱你。” 谢和风便听话的没动了。 黎夏靠了过来,抬手环住他的后颈,柔软的身体贴上来后,学他的样子,摸了摸他耳后的软肉,声音轻轻的:“以后,我会陪着你的。” 深埋起来的脆弱忽然被这个女孩子的温柔触及。酸感自心间迅猛流窜上来,让他的眼眸,一下有了湿意。 第29章 29 “我喜欢你,很…… 这几天黎夏时不时会想, 她对谢和风的原谅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冲动。 但在谢和风带着希望的怀念提及他的妈妈,还抽空出来感知她的情绪并且安抚她的时候,她就把之前所有的犹豫和摇摆全部抛之脑后了。 拥抱会传达彼此的力量, 让人觉得温暖。她就想给他点儿力量和温暖。 同时也告诉他,她会陪着他, 虽然她不能替代他的妈妈,但她会以另一种身份陪他度过余生岁月。只要他不再放手, 她也不会放开他。 她真的就是抱抱而已,说完话就往后退,中途碰到谢和风的手臂。才知道他刚才半搂着她, 但下一秒也松手了。然后, 她的下巴就被他用手指勾抬了起来。指腹上的薄茧摩着她娇嫩的肌肤, 麻意沿着下巴一路向下直抵心脏。 他什么话也没说, 一双眸子又深又沉, 即使逆着光,也能隐隐看出他眸子湿润,眼角泛红。 墨发微乱, 冷白皮, 桃花眸潮湿微红,盈溢着易碎感和脆弱感,妖孽一般。 他眼底情愫翻涌, 眸光却幽深沉静,她的心脏先于意识回过神, 开始突突的跳,卷翘长睫凌乱颤动,呼吸却放得极轻。 凝视片刻,谢和风忽而低头, 黎夏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温热的唇轻轻覆在她额间,停留了好几秒。 几乎跟她刚才抱他的时间一样。 像是某种特殊的回报。 等他退开时,被碰过的那处产生了灼烫感。 黎夏依旧闭着眼,因为谢和风的呼吸近在咫尺,她知道他没有完全退后。她紧张地抵紧了沙发背,也攥紧了手指,数着自己凌乱的心跳,数到八时,鼻尖也被他的唇印刻了标记。 鼻尖的吻只是蜻蜓点水,谢和风直起了身子。下巴上的力量也消失了,留下一些残存的触感。 抿了抿唇,黎夏才慢悠悠地睁开眼,刚才差点以为他会吻她唇。 谢和风的情绪已经转换成平常,此时正一手搭在沙发背上支着脑袋,姿态和神情都挺慵懒。对上一双含笑的双眸,黎夏烫红了脸,他那表情,俨然看穿了她的想法。 可这不能怪她,刚才那氛围明明就很适合接吻。 黎夏默默替自己找补了一句。 谢和风没再挑|逗引|诱她,拍了拍她头顶后,问她要不要喝水,在得到肯定回应后,他起身去给她倒水。 黎夏望着谢和风忙碌的背影发起了呆,又在他把水杯放在她手里时回过神。 当初一头栽进来,现在是越来越不想挪窝了。 冲动也好,主动也算,她认了。 谁叫他最近看她总是不掩饰眼里的情意。 但愿情意绵绵,经久不衰。 杯子小巧精致,黎夏一口气喝光杯里的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快两点了。他们在三楼待了一个多小时,第一次来还是不要给长辈们留下一些遐想的空间,她抬眼对还在笑的谢和风说:“我下去看看三只小家伙。” “一起。” 黎夏点头,两人一块儿又下楼去了后院。 三只猫在后院的猫房里午憩,真是猫房,谢和风给福宝定制的,很大一个。三只猫睡作一团,白墩墩躺在福宝肚子上,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它们身上,猫儿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打了个哈欠又埋头继续睡。 葡萄架上还挂着几串葡萄,谢和风用剪子剪了最大那一串下来,洗干净了用果盘装好拿过来给黎夏尝尝。黎夏对他一点防备也没有,捻起一颗就往嘴里送,两秒后被酸的五官都皱成在了一起。 即使这样,也是活泼可爱的漂亮,谢和风愉悦地笑了。 黎夏捂着腮帮囫囵吞下果肉,才嗔怪道:“你害我。”没想到这么大的葡萄会这么酸。 说罢,捻起一颗往谢和风嘴边送,想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谢和风配合地张嘴,那么酸面色却一点没变,咽下了说:“很甜。”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撩她,不过她确实受用,低头甜蜜地笑了笑。 闹过笑过,心里残存的那一点因他妈妈而起的难受彻底消失。下午店里食客稀少,谢兴为黎夏炖上了牛肉,挑的最好最新鲜的牛腩。 晚饭谢兴没跟他们一块儿吃,食客太多,他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谢和风吃完了跟黎夏说了一声后也到前面去帮忙。 黎夏知道自己去帮忙肯定会被撵回来,便没去跟他们客气,带着安安出去和小朋友们玩。 偶遇了途径巷道的鱼乐巧,安安老早就别开了脸,黎夏觉得自己跟鱼乐巧没有打招呼的必要,淡然地看着鱼乐巧走进斜后方的房子。 鱼乐巧站在自己家门内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有不甘、难受和一丝丝阴狠。 黎夏眼皮莫名一跳,不过她立刻调整了过来,冲鱼乐巧挑衅地挑了挑眉。 鱼乐巧上勾的嘴角,像是失败者最后的挽尊。 等吃饭高峰期过去,黎夏带安安回屋,跟谢兴辞别说要回学校了。不等谢兴交代,谢和风就主动说:“我送你。” 谢兴附和说:“让和风送你。”他觉得目前黎夏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多少有点不方便,他们不方便,黎夏也不方便,就没留她。 “不用送。”黎夏对谢和风说,她的小电驴充满了电,不管骑到学校还是小区,也都才八点多。 谢和风坚持:“送你到学校,我也不回来了。在宿舍做期中作业。” 黎夏默然,她忘了谢和风在A大也有宿舍。之前一直对他也住校这个事实不太有实感。 谢兴让他们等等,他打包一点卤牛肉给黎夏带回去,可以明天早上饿了吃。 黎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了伯父,我明天还要来的。我那两只猫今晚就放在您家了,明天我再过来看一天。” 她刚刚又去观察了一会儿,三只猫完全熟了。大概是福宝性子太懒太静,对两只小母猫来说大概就是一个肉垫和毛球的存在。所以才放心把它们放在这里。 谢兴尴尬了一瞬,很快又热情道:“那你今晚先带回去分给舍友。” “好,谢谢伯父。”黎夏没再推辞客气。 谢兴道了句不客气,便忙着去打包卤牛肉。谢和风对黏着黎夏的弟弟说:“一会儿陪爷爷看会电视,等他睡了你就去睡觉,我明早回来。” 谢爷爷一般八点多就睡了,他喜欢看一些抗战剧,安安和谢和风若有空,会陪着爷爷一起看,听他讲从别的地方搜刮来的抗战故事。 “放心吧哥哥,我会乖乖的。”安安说,他早就不用谢和风操心这些了,而且现在哥哥正到了追求夏夏姐姐的关键时期,他更要乖了,不能占用哥哥陪夏夏姐姐的时间,也尽量不让哥哥分心。 谢兴装了半斤卤牛肉,谢和风接过来,对父亲说:“你睡觉前去看一眼猫,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不过就它们三个中午那粘糊劲,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事。” 谢兴让儿子放心,高高兴兴地看着他俩离开。 既然决定一起回学校,两人就放弃了小电驴,谢和风从后门的路边把车开出来。 黎夏坐上副驾驶,谢和风转了半把方向盘,把车调了个头。 黎夏盯着他运转方向盘的手,感叹真是赏心悦目,动作干净利落,整双手骨节非常完美,虽然有一些做饭和干活留下来的伤疤,还有些粗糙,手背血管青筋明显,但她就是钟爱这种异性的荷尔蒙。 看得出来这车是新的,车内不知道怎么处理过,十分干净清爽,没有一般新车的皮革味或其它一些难闻的气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才买的车,差距是随时可以感受到的,但她不在乎,而且别的一些东西会填补这些差距。 他们对她真诚热枕,对她的喜爱发自内心,即使偶尔时候会略显局促不适,也无关紧要。 不管是哪一家,都需要慢慢磨合。 她很看重的一点,跟他们相处,她很高兴。 谢家人身上,从谢爷爷到谢安安,都有一股志气和冲劲。他们积极善良,只是老天不长眼,总是会给一些良善之人的生活和心理一记重创。 她相信他们,正在为缩短这份差距做努力,也一定会成功。 车开上主路,谢和风转头看了一眼,黎夏的眸光没有丝毫偏移,他勾了勾唇。 学生和家长的车开进学校要登记,挺麻烦,谢和风就把车停在了A大南门外的路边。 校园里路灯全亮了,教学楼宿舍楼这会儿也都亮堂堂的。两人一块儿往宿舍楼方向走,不意外的收到不胜其数的注目礼。黎夏无意听到迎面走过去的女生的对话—— 其中一个问难道传闻是真的。另一个挺激动地说:“真的不能再真了好吗,你什么时候见过谢和风和女孩子走那么近,几乎要手牵手了。” 被“坐实”了还不太实的关系,黎夏心情蛮好的,不用低头也知道他俩的手挨得很近。 谢和风的体温比她的高,温暖隔着寸许距离也能传到她手背上。 他们在32号楼附近分别,谢和风把牛肉递给黎夏,黎夏接过来说了句拜拜便转身走了。 谢和风望着女孩儿的背影无声轻笑,溜这么快,跟只小兔子似的。 舍友们都在,黎夏把牛肉拿给姜伊让她们分着吃宵夜,自己去阳台给喻婉菱打视频电话。上次中秋节,她们约定了以后每周六通一次电话。 电话打通,互相交换了一下各自一周的生活琐事。喻婉菱跟黎夏说起了黎望潮故意让她知道女儿谈恋爱的事,她气狠了,顾不及优雅,直接就骂:“那个草包,坑我呢,故意让我知道,就想我先出面阻止你,还好我早知道你跟人断了。”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妈妈的气愤,黎夏就暂时没敢说,安慰了喻婉菱两句后,便扯开了话题。 虽然老爸使用了一点恶劣的手段,但人无完人,更何况,这手段估计是乔颖提出来的。她也没资格说父母的不是。 而且她知道,妈妈就是跟她倾诉一下,妈妈早就不在乎老爸了,只是碰到她的事,才展现出了愤怒。 又随便聊了几句别的,见喻婉菱情绪平静下来,黎夏说要进宿舍吃点夜宵然后洗洗睡了。 喻婉菱不疑有他,主动挂断了电话。 黎夏返回屋里,并没有吃宵夜,她以前经常吃,但现在不怎么吃了,刚才那样说一方面是找个理由下线,一方面是不想让妈妈察觉到她做手术的事。 虽说只是一个不怎么大的手术,但被他们知道了,难免会闹大。她记得以前感个小冒,他们那阵仗像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样。 以前会觉得烦。现在想想自己对他们似乎真没什么耐心的,所以最近一直在反思来着。 洗澡的时候往往思想很活跃,黎夏想出了第一个愿望。 睡觉前她和谢和风约好了明早八点从学校出发去小馆。翌日七点五十她就到南门外等着了。 在谢家看了猫,吃了早饭。黎夏问谢和风下午有没有空,给她两个小时的时间,她要他帮她完成第一个愿望。 黎夏的事,谢和风即使再忙也要抽出时间,而且他很好奇黎夏想要他完成的愿望是什么。 黎夏说的事非常简单:“带我去买一些C市的特产吧,我妈妈生日要到了,我连着礼物一起给她寄过去。” 她觉得她以前没有做到一个女儿该做的。对老爸妈妈的关心远远不够,想从现在开始弥补。 谢和风陪着她,这份弥补便也有了他的份。 谢和风稍愣,然后就是疯狂心软。 他们没耽搁,收拾收拾就出门了,先去买了一堆特产放在车上,吃的用的都有。黎夏还不累,他们就一起去逛街,不知不觉逛到了A市师范大学后街,那边一条街九成是服装店,顾客主要是师范大学的学生,比较平价。黎夏看中了某个店铺挂着展示的一套情侣装——版型宽松的运动裤,薄棉衣,加一条围巾,围巾是一样的,灰蓝撞色。 谢和风注意到黎夏的视线在衣服上多停留了两秒,不由分说拉起她走进店里。 黎夏的注意力全到了他俩牵着的手上,半机械地跟着走。店员小姐姐热情地迎上来,嘴很甜地说:“这套是最新上的早冬款,很适合你们哦。你们都是衣架子,颜值又高,穿上去肯定很好看。冬天马上来了,买了穿上一起看初雪吧。” 不得不说,店员小姐姐很懂消费者的心,她这番话说出来,黎夏不禁想象和谢和风一起看初雪的画面,之前只是觉得有点想买,现在是非常想买了。 谢和风似乎比她更想,店员小姐姐话刚说完,他就叫人把衣服装起来。店员小姐姐连忙把衣服从模特身上扒下来,然后边叠衣服边继续推销:“店里的衣服都是我们的设计师自己设计的,仅此一套,不用担心撞衫。有需要的话,再看看别的吧。” 黎夏摇摇头,笑着说不用了,下次有机会会来的。她是想买两件棉服,但今天她挑了肯定是谢和风付款。暂时还不到这种程度。 店员小姐姐也很高兴了,把装好的衣服拿给他们,笑着说:“好的,两位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整个买衣服过程不超过五分钟。黎夏被谢和风牵着从服装店出来时,整个人都还有点懵。 下下周就立冬了。昨天晚上舍友们刚好商讨了立冬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饺子。商讨的结果是要的。 出了店后两人就一直牵着手,谢和风不想放,黎夏得了一个暖手炉,也没要他放。 大约五分钟,他们走到一条枫树道上,枫叶红黄相接,风卷起一地落叶,也把树上的吹下来,一眼望去,枫叶漫天飞舞,有一些打着旋落在行人身上。他们仿佛走在枫叶的落雨里。 风吹乱了两人的头发,黎夏边捋落在脸上的头发边欣喜赞叹:“好美啊!下次我要带着相机来拍照。” 谢和风偏头看她一眼,忽然停住了脚步。黎夏便也跟着停下,仰脸望他。 耳朵里传来跑步声,黎夏转头,看到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两个十一二岁大的孩子,男生抱着一个巨大的玩偶熊,女生抱着一束花,朝他们的方向小跑而来。 那束花是拼起来的,粗略一看,玫瑰向日葵桔梗都是送恋人的,黎夏觉得很新奇,凑近了小声问谢和风:“他们这么小就谈恋爱了?” 谢和风只笑不语。 黎夏被他眼里的深邃漩涡蛊惑,下意识问:“你笑什么呀?” 那两个孩子停在了他们面前,不再走了。 电光火石间,黎夏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惊喜地捂住了嘴巴,眼眸亮晶晶的,好似映着星星。 须臾,黎夏放下手,懵懵然地接住他递过来的玩偶和花。欣喜蔓延至全心,又全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心脉的律动一点一点堆积起谢和风的柔情,印在眼里,浓得似要出水,受了蛊惑一样,他鼓起勇气,以最温柔的低磁嗓音小心翼翼询问:“夏夏,这个冬天,可以让我成为你的男朋友吗?” 黎夏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但面上还得端着,“不是说两个月后吗。” 然而她不知道她压根没有端住。谢和风神识清醒了一丝,一点没感觉挫败,神情反而更愉悦闲适,煞有其事地点了下头,“是我心太急了,就当刚刚我什么也没说。我重新换一句话。” 黎夏小声地“啊”了声,表示遗憾也表示好奇,她安静等着,谢和风没让她等太久,很快深情告白:“我喜欢你,这份喜欢每天都在翻倍。” 这是他第三次对她说喜欢,不同于上两次,这次她满心都是欢喜,毫无杂念。 黎夏笑弯了眼睛,虎牙若隐若现,嗓音甜腻腻的:“好的,我知道了。但是再等等,你还差一点才通过考验。” “好,我会继续努力。” “嗯。”黎夏收敛了笑,把大熊还给谢和风,“太大了,你帮我拿着它。” 谢和风顺从接过大熊。 黎夏环视了一圈四周,问:“他们人呢?”那两个孩子把东西送到很快就跑没影了。 “不知道。” “嗯?” “这些东西是朋友帮我代买的,人也是他叫的。我没来得及亲自去买,但都是我选的。” 黎夏看着他:“临时起意?” 谢和风没否认,在此基础上补充了一句:“也是蓄谋已久。” 黎夏微愣,随即假意说:“骗人,我们才和好一周。” “没和好之前就想过。”他想的东西远多于告白,还好,以后都可以一一去实现。 黎夏声音欢快起来:“好吧,我信你。” 没走多久就到了停车的地方,把衣服和大熊塞进后座,他们返程回了小馆。 猫儿和白墩墩就打算养在谢家了。晚上恰巧谢和风表叔一家从外地过来看望谢爷爷。看到黎夏和谢和风在一起,表叔一家三口都露出喜悦神色,不过他们没有当场询问,等黎夏走开,表婶才问表侄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谢和风说还在追,表婶和表叔相视一笑,叫他加油。 七点过,黎夏跟那一家子说要回学校了,谢和风起身要送,被黎夏阻止了。黎夏义正言辞地说:“昨天让你送,今天不可以了。昨天让你送是你应该的,今天不让你送是我应该的。” 她刚才听到谢伯父说表叔一家好不容易来一趟,让谢和风把她送回学校后再回家。 他不想让他太累。 不等谢和风开口,她继续说:“你把今天买的衣服给我,我穿上,带上头盔,再带一个口罩,风就不会吹到我了。” 黎夏一脸坚定,谢和风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也只能说:“行,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骑慢一点。” “嗯!”黎夏用力点头,仔细交代他:“你给我找一个大一点的袋子,我把花装了带走。其他的你先帮我收着,周三我抽空过来拿。” “行。”谢和风去找来了袋子给花上了一层保护罩,从车里把衣服拿给黎夏。黎夏套在卫衣外穿上,他帮她把拉链拉到底。 黎夏带上一个口罩,隔着一层布料,声音瓮声瓮气的:“好看吗?” “好看。” 黎夏笑起来,坐上小电驴,带上粉色的头盔,冲他挥挥手,插上钥匙,潇洒地骑了出去。耳边风声呼呼,后视镜里映出他长身玉立的身影。 第30章 30 吧唧一口亲在他…… 那一大捧花拿回宿舍没地方放, 所以黎夏带着花去了龙鳞湾,从储物间里找出一个巨大的花瓶把花全插进去。各种花香混在一起,意外的和谐好闻。 新的一周, 黎夏怀着绝好的心情开始了大学阶段的第一个期中季。纵观整个A大的院系,影视系的确是期中相对轻松的一个, 大一尤其。这主要是因为影视系大一的专业课都是“考勤/平时作业+期中论文/报告+期末考试”的模式。期中论文或者各式各样的报告一般开学那会儿就会告诉学生。 黎夏期中要交四篇论文加报告,有两篇国庆前她就写完了。 考虑到刚入学的孩子们以前没接触过论文, 他们院长在艺术学原理课上专门花了两次课的时间系统地教了一下新生该怎么入手做研究写论文。把这门课当做公选课的学长学姐们纷纷抓住机会来给他们送帮助和指导。那两次课过后,还真促成了一对情侣。 这半个学期的科目里,黎夏只头疼体育课。一个半马拉松63公里的课外锻炼以及20分的体测, 是她目前最大的敌人。周一早上, 健美操老师在群里转发了体教部这个学期的体测通知, 立冬后两天开始, 持续一周, 学生选自己有空的时间去测就行。 全宿舍就黎夏一个人是跑步废,体测通知一下来,三个舍友便决定每天晚上带黎夏突击练一下跳远和800米, 坐位体前屈和仰卧起坐, 不用练黎夏也能拿满分。 周一晚上谢和风给黎夏发消息时,黎夏刚跟姜伊到达操场。 夏暖暖:[我在操场跑步] 今晚天气不错,操场光线不怎么亮, 抬起头还能看到几颗比较亮的星星。 谢和风:[我也在操场。] 紧接着又是一条:[我看见你了。] 黎夏从手机屏幕上拔起视线,快速往四周寻找了一圈, 在大约300米的直线上看到了一身运动装的谢和风,跟他站一块儿帅哥是他的朋友,叫陆繁,赵如馨告诉她的, 谢和风过生日那天陆繁也在。 姜伊已经打开了APP准备跑,偏头看到黎夏没动,扫到的手机界面,抬眼也同样看到了谢和风与陆繁。 两个大帅哥,身形挺拔颀长,帅气逼人,是操场上一道绝美的风景。 陆繁也算是A大的男神,法学系本科四年全额奖学金得主之一,可惜名草早已有主,主儿是A市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的女神姐姐,这一对是两个学校公认的模范眷侣。陆繁大四就跟女友求了婚,现在两人正在筹备婚礼,计划翻年就完婚。这些是A大人尽皆知的情报。所以就算谢和风与陆繁颜值能力不相上下,谢和风在A大广大女生中的提及次数也远高于陆繁。 毕竟只有他还能让女孩子们幻想一下。 黎夏没有要过去找谢和风的意思,发微信问:[你们刚来吗?] 两位男神朝她们走来,周围的女生纷纷一脸激动。 谢和风边走边回复:[都碰见了,隔得这么近,还微信聊呢?] 夏暖暖:[太招摇了。] 谢和风嘴角浮起一抹笑,真就停了下来,陆繁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干嘛呢?” 谢和风低头打字,懒洋洋道:“先请示一下。” 陆繁十分不理解这有什么可请示的,啧了声,“老婆奴一个。” 谢和风满不在意这个称呼,把打好的话发过去:[那我先不过去了?] 夏暖暖:[嗯,我跟舍友跑步。] 谢和风:[好的] 谢和风把手机揣进兜里,抬眼看着黎夏和舍友沿着跑道跑远。陆繁都有点怜爱他了,“不让过去是吧?” 谢和风笑了笑,问:“你还跑么?” 陆繁看着他:“你不跑了?” “嗯。”谢和风转身往后面那排塑料椅走,找了个没放包和衣服的空位子坐下了。 陆繁震惊了,走过去说:“现在这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可太不像你了。不是说人小美女原谅你了吗?” 谢和风撩起眼皮轻飘飘地看了好友一眼,语气有些嫌弃:“你挡着我看夏夏了。” 陆繁:“……” 好吧,是他看错了,这家伙天生的默然脸。 陆繁在旁边坐了下来,“我也不跑了,陪你吹吹冷风。” 话这样说,实际上立马拿出手机跟女友发消息,把谢和风今晚吃瘪的事告诉了她,赢得对方欢心一笑:[什么时候约一下,我好想见见黎夏,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让我们的万年冰山融化了。] 陆繁回:[再等一段时间,等和风彻底把人追到手再说] 他女友说:[怎么这会儿脑子木了,我在帮他制造追妻良机] 陆繁如饮醍醐:[我问问他] 陆繁当下就对谢和风说:“悠悠想见见黎夏,约个时间,找个附近点的地方一起去玩一下。” 谢和风思虑片刻,说行,“看期末结束后吧。” 陆繁比了个OK的手势,又接着去跟女朋友聊天了。 最近风的确有点大,黎夏和舍友快要跑到他们这边,高绑的马尾辫被风吹到了脸上,本就不擅跑步,这下更是雪上加霜,一张小脸垮下来,可怜兮兮中透着几分可爱。 谢和风一边心疼一边无奈失笑。 看到这幅画面,旁边的女生大多心领神会,男神学长的视线一直黏着“绯闻女友”身上,操场橘黄调的灯光扫在他那张无懈可击的脸庞上,给他添了几分柔和,他眼里的心疼和笑意都是真实的,平时清清冷冷,看着喜欢的人时竟是这么的温情脉脉,他对同龄女孩儿的温柔全给了影视系那个仙女一般的人儿。又纯又欲,性感又可爱,多才多艺,性格还巨好,当之无愧的小女神。 谢和风一直坐在椅子上看着她,黎夏怎么会忍得住不去回看。不过她的看不像谢和风那样直白热烈恨不得昭告天下。她的看很短很轻,跑一圈看三秒,第三圈跑完她就彻底没力气了,头两圈姜伊带着她跑的很快,差不多快要是她跑八百米的速度。 姜伊也没强制黎夏继续跑,黎夏关闭了APP记录,由姜伊拉着慢走了半圈。汗水源源不断渗出皮肤,她抽了一张湿巾擦了擦脸和脖颈,微信提示音响了一下,她没看手机,先看向塑料椅的位置,他们从另一个出口走了,发微信果然也是说这个:[今晚很棒,继续加油,我走了,你回宿舍没事了就早点休息。] 不知道是因为剧烈运动过还是因为谢和风的话,黎夏感觉自己浑身温暖极了。 周二晚上继续练800米,402宿舍四个人都在。谢和风今晚有事没来,提前在微信上跟黎夏说了,黎夏先按800米的速度跑了两圈,又慢跑了两圈。 周三黎夏和谢和风约了去他家给喻婉菱寄生日礼物和特产,顺便把大熊带回宿舍。大熊太大了,显得宿舍床更小,黎夏感觉拥挤,便把大熊抱去了龙鳞湾。 一直到了立冬前一天,黎夏每天都会去跑步。不过时间不固定,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上,谢和风坐在塑料椅上看她跑了三次,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守护。 立冬到来,402宿舍好早之前就约好了去吃饺子,黎夏就没跟谢和风约,只在微信跟他说今天不去跑步了,叮嘱他记得吃饺子。 黎夏的体测时间预约在周五下午,周五下午她没课,周六周日人太多了,她就不去跟大部队挤了。 章采春跟她一起。 黎夏体测前两天,全校男生过了今年的男生节。影视系跟三个小院联合,有一个女生帮男生完成心愿的环节,有男女朋友的可以申请不参与。因为不少男生是奔着发展女朋友的目标写的心愿卡。 负责男生节活动策划的生活部部员提前好几天去宿舍统计不参与“心愿卡活动”的同学,时间正好是第一次进行800米训练那晚。黎夏申请了不参与,在申请单上勾选了“已脱单”,引起了一片八卦热议。 别人来问她,她只笑不语,还有人问她是不是谢和风,她还是只笑不语。可那甜蜜的笑容已经暴露了一切。 男生节前一晚,谢和风发消息问黎夏会不会参与心愿卡活动,黎夏本想骗骗他,打完字又改变了主意,决定还是不逗他了,她实话实说:[没有,我不参与学院联合的] 谢和风:[乖。] 夏暖暖:[你之前有在女生节帮别的女孩子实现心愿吗?] 谢和风发了语音:“没有,大一女生节那天我出去比赛了,大二在学生会做了部长,成了活动策划者,有特权不用参与。大三成了主席更不用了。大四一整年在实习,这些活动与大四的没什么关系。但给女生买集体礼物时,有买过一些东西,都不知道最后被分配到了谁的手里。” 只问了一句,他却解释了这么多,黎夏很是受用。微笑着打字:[我参与你的。你也写一张心愿卡给我吧,我帮你实现。] 谢和风:[稍等,我去问隔壁宿舍要一张卡。] 似乎能从文字里看出他的欣喜,黎夏弯了弯眼睛:[好哒] 等了三分钟,谢和风发了一张卡片的照片过来,他写的心愿是:希望夏夏能跟我去图书馆自习区待一下午,看书学习都行。 他的字很锋劲,有些狂野不羁。 黎夏彻底笑开,手机贴在胸口上乐了好几秒,回:[可以,就明天下午吧。] 谢和风:[下午一点,图书馆北门见。] 夏暖暖:[OKK] 期中期末交汇时期,图书馆人会很多。黎夏都有点担心会没有座位,结果谢和风早就安排好了,他的两个同学上午很早就去抢座,下午把座位让给了他们,一旁没找到座位的同学十分眼热。 他俩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看书,黎夏本来想带电脑去写本周宣传部的稿子的,但想到键盘声太影响别的同学看书学习,就放弃了。 图书馆暖气很足,坐下后他们脱掉了外套,很默契的都穿了毛衣,只不过谢和风的比较薄,黎夏的比较厚比较毛茸茸一点。 这个位置很好,三楼靠窗,窗外的景象一览无余,累了疲倦了就看看窗外缓解一下。 黎夏把书随便翻开摊在桌上,偏头去看谢和风,他已经进入了读书状态,从这个视角看,他就是个睫毛精,鼻骨优越,那认真劲似乎真就是约她来学习的。所以黎夏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在四周浓厚的学习氛围中,很快静下心来看她带来的那本电影史理论书。时间静静流淌,他们的胳膊很快挨在了一起,轻柔的翻书声一会儿交错,一会儿重叠。 约莫看了一个小时,谢和风合上书,捏了捏鼻骨,看着黎夏,用唇语问她要不要起来走一走。 黎夏忙点头,沉迷于书里的电影知识都没怎么动换,她屁股都有点木了。 并排绕着图书馆三楼的回廊慢悠悠地走了一趟,他们又回到原位继续学习。 此后除了上厕所,他们每隔一个小时起来活动一下。第二次他们就站在窗边看远处的连江。一前一后错开,黎夏的肩膀轻轻抵着谢和风的手臂,窗子里隐约映出他们依偎的身影,在初冬的午后,他们之间有着无限的温情。 细水流长,两颗心慢慢靠近,真好。 最后一个小时,黎夏从包里拿出素描本,光明正大地给谢和风画像。 她时不时瞄一眼谢和风,虽然他的五官已经记在了她的脑子里。没一会儿谢和风也合上了书,偏头支着脑袋看她,和她的画。 她是一个宝藏女孩。 画完快到五点,黎夏收起了作画工具,差不多该吃饭了,他们收拾收拾穿好衣服离开了自习区。 下到一楼黎夏才说:“我回去润色一下再给你。” “你拿着吧。” “我以后还会画的呀。” 谢和风看了她一眼,说好,又询问:“一起去吃饭?” 黎夏没拒绝,“去学一吧,那边人应该少一点。” “行。” 两人在学校一起吃了第一顿饭。在学校和谢家吃感觉完全不一样,周围人的目光挺麻烦的,再怎么习以为常,一直被人看着多少也会有点影响食欲。 谢和风看出来黎夏有点烦,也有些无奈,对她说:“一开始大家好奇心重,过段时间就好了。” 黎夏柔软一笑:“好的。”接下来果然觉得没之前那么多人看了。 吃了饭,他们在食堂门口分别,各自回了宿舍。 两天后,是周五。黎夏的噩梦日。 周五天气阴一半晴一半,下午还有点温暖。 黎夏和章采春先去测了其它的项目,成绩都还挺不错的。往800米起点走的时候,黎夏开始腿软。天生的恐惧,很难克服和战胜。 赵如馨和姜伊在宿舍群里给黎夏加油打气,章采春也在一边不停地跟黎夏说:“跑下来就是胜利,按平常的速度跑,800米可以及格的。正式跑的时候你会更快,应该能有八十分。” “我只要能及格就谢天谢地了。”黎夏声音软绵绵的,底气几乎不存在。 谢和风踩着点从场外赶过来,黎夏差点不管不顾冲过去找他了。但她忍住了那一阵冲动,垂着脑袋走向登记处,章采春小声对她说:“学长在呢,有什么事他在呢。” 黎夏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她在表格上填上自己的名字学号和院系,抽空看了谢和风一眼,他站在起点附近,也在看她,用唇语对她说了句“别怕”,可是没什么作用,他在她也腿软,她紧张,心都快跳出来了。 但这些她打算自己消化,一直说采春也会被她搞紧张的。她对章采春说:“一会你别管我,努力往前冲,把第一拿下。” 章采春点点头说好。 很快凑齐一组人,谢和风走到弯道那边,像是要迎接她的第一段路程。 黎夏闭了闭眼,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最后一个深呼吸还没做完,老师就喊预备备,她一慌,差点被呛到。之前的缓解全都白费了。 哨声仿佛要震破她的耳膜,她晚了一秒才跑出去,被挤在了中间的位置。 她腿完全使不上劲的感觉,靠近弯道的时候,又被一个往内道跑的女生撞了一下,脚步一下就乱了。等调整过来她已经成了最后一个。 那一刻所有不好的情绪都升腾起来,从小到大就只有在800米上是倒数,其实挺接受不了的。心里憋着一股劲,黎夏不由地加快了速度,因为张嘴呼吸,嗓子很快变得火辣辣的疼。 余光里谢和风跟着她小跑了几步。她现在不需要鼓励和安慰,他应该也知道,所以很快就克制地停了下来。 跑完第一圈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了,脑子里白茫茫一片,只是凭着本能和肌肉记忆在向前跑。 她超过了四个人,最后百米冲刺的时候,喉咙里灌满了铁腥味,眼睛也变得雾蒙蒙的,世界都模糊了,但她看到采春和谢和风在终点等着接她。 伴随着计时员的报数声,她猛地跌进了一个稳健的怀抱,前五秒,她什么也感知不到,只觉得自己难受得要死,好想昏睡一觉,但身体支离破碎的痛感让她昏睡不了。等意识稍回笼,她已经被谢和风抱到了跑道中间的草坪上,这会儿正半靠在他身上,视野慢慢清晰,她看到采春在抹眼泪。 她费力地笑了笑,嗓音变成了公鸭嗓:“傻瓜,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呀?” 章采春沉默着又擦了擦眼睛。 还好她不会感觉到恶心想吐,她只是疼,喉咙疼,胸腔疼,只能张着嘴极轻极轻地呼吸。最疼的还是腿,谢和风在揉她的腿帮她放松绷成直线的肌肉,她疼得涌出眼泪,忙蹲下去碰他的手,连连祈求:“不要弄,我好疼。” 谢和风被女孩儿的眼泪弄得手足无措,黎夏蹲不住,以一种略扭曲的姿势坐在草坪上,好些人望着他们,黎夏觉得羞辱难耐,于是眼泪落得更凶了。 一整年的脸都丢在了今天。 章采春意识到这一点,忙拖着同样有些难受的身体,四处绕着圈,双手合十拜托围观人稍微退远一点,别再看了。 谢和风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黎夏泪痕斑驳的脸,语气很轻:“我轻轻的,你现在走不了,不揉一揉明天会更疼。” 黎夏声音哑到不行:“你先帮我把采春叫回来。” 谢和风点头,扶着她慢慢站起来,放手的时候好像她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谢和风亲自过去把章采春叫回来,又赶紧回去扶着黎夏,黎夏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扶着我慢慢走一会儿吧。” “好。”谢和风扶着她的手臂,带着她慢慢地走,章采春正在犹豫要不要跟上时,黎夏轻轻叫了她一声。 章采春不再犹豫赶紧跟上,黎夏面上浮着笑,问她:“你是不是第一呀?” 章采春点头,黎夏说:“真棒。”又问:“我及格了没?” “800米75分,综合起来有90分。”章采春说。 “还不错。”黎夏情绪稍喜,不到一秒又低落下去:“不过好丢脸啊今天。” 谢和风忽然用手指碰了碰她的脸,温声说:“一点也没有,你很棒。” 黎夏重新展露笑颜,状况恢复了一些,虽然嗓音依旧沙哑,但语气开始有些雀跃:“你刚刚是不是抱我了?还是公主抱那种。” 谢和风承认说是。 “可惜我没有感受到。”黎夏由衷觉得遗憾。 “我可以现在再抱你。” 黎夏眼睛亮了亮,刚大哭过,眼眸还有水光,眼尾泛红,可怜又无辜,偏又笑着,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疼惜才好。 谢和风没等她表态,直接半蹲下轻轻把人打横抱起来,她很轻,抱着一点也不费劲。 谢和风的手隔着衣服碰到了她的痒痒肉,笑声立即从黎夏的嘴巴里溢出来,操场上这么多学生老师,黎夏又忙捂住嘴巴,堵住没有停下的笑,一边急忙用眼神示意谢和风放她下来。 谢和风很顺她的意,轻轻把她放下。 黎夏没有立即放开搭在谢和风肩膀上的手,所以他只能保持着低头弯腰的姿势。如此一来,他俩的脸离得挺近,章采春大概是因为害羞,所以低着头,周围有同学在看他们,但是黎夏心里的喜欢已经装不下了,她需要把它们消耗掉,日后才会长出新的来。 甜甜热热的体香飘入鼻间,谢和风右边眉头轻挑。这么意气风发的模样,让黎夏心花怒放,再也抑制不住,她仰起脸,吧唧一口亲在他脸颊上。 第31章 31 “知道了,男朋…… 像花瓣落在皮肤上, 轻轻碰过。 即使只是一触即放,也足够明目张胆和坚定不移,谢和风眸色微深, 心潮荡起圈圈涟漪。他的小姑娘恢复了初见他那段时间的风格——直接、热烈又大胆。这些一开始就吸引他的特质,在他满怀疼惜的时刻, 又不差分毫的回到了她身上。黎夏的行为,意味着她已经完全接纳了他, 即使口上没明说,但行动上给了他一个身份。 这个身份,叫做“黎夏的男朋友”。 没有等两个月。 他身上, 就被她恩赐、镌刻了她的印记。 微小而密集的惊叹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黎夏没有多余的反应, 依旧笑盈盈的, 晃着他的手撒娇:“我想回宿舍了。” 谢和风声音低沉, 微哑:“还要不要抱?” 黎夏摇摇头,“就这样拉着我,慢慢走一走, 放松一下肌肉。” 谢和风颌首说好, 黎夏回头叫了章采春一声。 章采春一脸喜气洋洋,挺自觉地不去当电灯泡,正好快到了下课时间, 便对黎夏说:“我等如馨下课,一会儿去食堂, 你想吃点什么吗?我帮你带。” 黎夏说:“晚饭我不想吃了。”余光看到谢和风眉头蹙了一下,她软着声补充:“我宿舍有很多小零食,我现在没胃口,等休息一会我吃点零食。” 谢和风没再说什么。 黎夏笑了笑, 冲章采春挥了挥手:“我们先走啦。” 章采春点头,一脸揶揄地说去吧去吧,一面拢了拢衣服,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走远,眼前的场景十分美好——人来人往的操场,夏夏的手被学长拉着放进他的衣兜里,他们之间形成了一个隐秘的空间,一道隐形的墙壁把外人的议论和探视一并拦截在外,他们完全放开了,亲密粘腻的程度看起来几乎就是一对情侣。 消息不胫而走。 赵如馨在课堂上刷树洞,看到一条“虐狗”洞:[正哼哧哼哧跑着呢,忽然天降狗粮,差点给我整岔气] 赵如馨起初没有在意,体测时总是会有小情侣相亲相爱,刺激到一众单身狗们。 但接下来一连刷出的好几个与此相关的洞,勾起了赵如馨极大的兴致,往下翻了翻,有一个楼层很高的洞直接点了名字:[何止啊,前两天还一起在图书馆自习呢,路过瞄了一眼,黎夏在画谢和风,那天还暗戳戳的,今天就光天化日的当众秀恩爱,又抱又亲,本母胎单身狗被狠狠虐到,也被狠狠甜到了。] 什么什么!? 亲了! 赵如馨激动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当场表演一个社死时刻。 好像全世界都看到了夏夏和谢和风秀恩爱,赵如馨顿时感觉自己错失了一个亿。 不过很快树洞上就有了现场图片,赵如馨看了图,更激动了。 学长真是男友力max,夏夏埋着脑袋窝在他怀里,凄凄惨惨但又好可爱。 赵如馨笑得停不下来。 跟她坐一起的同学问她笑什么,赵如馨把手机拿给同学看,看到照片,同学的表情也变成赵如馨同款姨母笑。 一打下课铃,赵如馨就迫不及待地冲出了教室。 当事人这边,谢和风拉着黎夏以蜗牛速度慢慢往宿舍楼方向走,本就十分遥远的距离,因为一个800米变得更长了。好在心里的甜蜜淡化了身上的酸痛感。 黎夏出了很多汗,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小脸被热气熏得红通通的。 小手也汗津津的,把谢和风的手掌给染湿。 一路上,两人都没开口说话,就那么顶着路人的眼光沉默着往前走。学校里种满了银杏树,脚下厚厚一层金黄的银杏地毯径直延伸到宿舍楼群。 走了好久才到32楼楼门口,黎夏一步一挪走上台阶。 谢和风望了一眼门口“男生止步”的牌子,放开了手,看着黎夏仔细叮嘱交代:“晚饭还是要吃,你先休息一会,可以点外卖让舍友帮忙拿一下。” 黎夏一边点头一边乖乖说知道了,说完没再逗留,转身刷卡进门,隔着玻璃门看着谢和风,忽然有些不舍。 谢和风也看着她,对她说:“有什么事给我发微信,随叫随到。” 黎夏便低下头去在手机上打字,几秒后,他的手机响了一声,立马掏出来看。 夏暖暖:[知道了,男朋友。] 手指下意识收紧,连带心脏也跟着紧缩了下。 谢和风抬起眼,定定地看着黎夏,脸上有些木木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释放自己满心的欢喜。 片刻,微信又响了一声。 夏暖暖:[回去吧,你走了我再上楼。] 谢和风:[嗯] 他转身走下台阶,嘴角慢慢勾起来。 直到谢和风走得看不见,黎夏才拾步走向楼梯,上楼时好巧不巧的碰到了贾媛——外国语学院那个美女小姐姐。 贾媛热心地上前来搀扶她,“我扶你上去吧。” 贾媛笑容自然真切。 黎夏也笑了笑,没有拒绝贾媛的帮助,“谢谢啊。” 公开了和谢和风的关系,她对人美女小姐姐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似乎是愧疚之中掺杂着一点儿吃味。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些情绪给甩开了。 沉默几秒,贾媛说:“我明天测,800米我也超害怕。” 她刻意避开了提及谢和风,她的朋友刚刚才安慰了她,结果她转眼就碰到了黎夏。她挺喜欢黎夏的,并没有因为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而对黎夏产生怨愤,她只是羡慕,羡慕黎夏得到了她放在心上好久的男生的宠爱。 黎夏抿了抿唇。贾媛说“也害怕”,说明贾媛很大可能知道了她在操场上的事迹,要不是谢和风兜住她,她铁定到终点就摔了,尽管自己今天丢了人,但她还是鼓励了贾媛:“明天加油哦,坚持下来就很棒。” 贾媛轻轻笑了笑,“会的。” 到了四楼,黎夏又感谢了一次贾媛,才自己一个人走回宿舍。走了这么一路,腿酸得不行,太累了没力气去洗澡,反正床单被罩也要换了,抽了几张湿巾擦了擦脸上身上,此情此景让她想到了刚做完手术那几天。 爬床时腿儿抖作筛糠,费了好大劲才爬上去。躺好黎夏就拿出手机给姚蓓蓓发了语音。 很快,姚蓓蓓发了一长串啊啊啊啊啊过来。 夏暖暖:[土拨鼠吗你是?] 我是我的宝贝:[你们堪比偶像剧,我现在特别同意你们在一起。觅觅中午跟我说放假想去找你玩两天。 夏暖暖:[好啊好啊,过完期末约。] 我是我的宝贝:[她终于想明白了,我们仨又可以变成原来那样了。] 夏暖暖:[嗯嗯] 和姚蓓蓓聊完天,黎夏睁着眼,望着蚊帐发起了呆。 开学没多久,她和怀觅的关系忽然僵化,没有任何征兆,怀觅突然对她很冷漠。在她和蓓蓓的双重逼问下,怀觅才把原因告诉了她们。 就挺神奇魔幻的。 怀觅这样对她,是因为林星津。 林星津跟怀觅说漏嘴说他喜欢黎夏。 黎夏觉得自己挺冤枉的,她对林星津无半点儿女私情,她只拿林星津当好朋友,甚至好兄弟。 两个小姐妹关系恶化的事很快被林星津知道,当晚林星津就给黎夏打了电话,他们在电话里聊了很久。林星津那晚所有话的中心思想总结成一句:他喜欢黎夏却知道黎夏不喜欢他,所以没打算捅破窗户纸让两人连朋友都做不成。 林星津最后问黎夏还愿不愿意跟他做朋友,黎夏没说愿不愿意,只说:“谢谢你愿意跟我做朋友。” 怀觅的道歉随后两天到来,黎夏让怀觅自己想清楚信不信任她,信不信任她们中间接近四年的友情。 怀觅沉默良久后,说:“信的。” “信的”和今晚的假期玩耍邀约,让她们的友情开始重新走向正轨。 好似一切都在按照圆满美好的方向发展。 树洞真就出现了好多帖子,没到刷屏的程度,但讨论的广泛度还是让黎夏吃了一惊的。 学生会总群里依旧是很正常的工作内容,但如藤蔓一样的小群里都有人问及此事,黎夏在群里冒泡,回复确实在交往。 学生会的消息传递得更快,黎夏的回复一分钟不到就传到了谢和风那里,就连魏闻也凑热闹给他发了截图。 这下,不仅行动上,口头上也给了他名分。 明明才分开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已经想黎夏想得不行。 没过几秒黎夏就收到了谢和风的微信:[感觉怎么样了,腿还痛不痛?] 她笑着回:[我躺着呢,没感觉到疼。还好明天是周六,可以继续躺着。] 谢和风舒了一口气,回复:[我想你了,但只是想想。] 并没有要折腾她让她和他见面的意思。 从来没想过自己坠入爱河会这么傻气,这么幼稚,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还有那么一点俗气。 黎夏看着这句话不禁露出甜丝丝的笑,她仿佛看到了满屋子的粉红泡泡,一连发了好几个[发射爱心][亲亲][摸摸]的表情包过去,最后不忘添一条文字:[我也想你。] 刚发完消息老爸的电话就来了,跟想象中的差不多快。黎夏只好扯了个慌回复谢和风说要睡一会儿,先不聊了,然后接通了电话。 黎夏早就预想到老爸肯定会找人盯着她,之前她跟谢和风一起去图书馆自习,今天在操场被他抱,还主动亲他,照片和信息很快就会传到老爸那里,包括妈妈,也有可能不久后就知晓。 她就等着他们来找她,然后跟他们一次性说清楚自己的感情和决心。 她会好好地同他们讲道理。 好好地劝他们接受那么好的谢和风。 但她知道这个过程很艰难,为了不让谢和风为难、不让他受到一丁点来自于她至亲的伤害,她选择先一个人去面对。 接通电话,黎夏率先喊了声爸。 黎望潮是直来直往的性子,开门见山地说:“你出息了,一个女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去亲男生。” 黎夏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黎望潮的第三句话已经出来:“我不反对你谈恋爱。” 肯定有反转和“但是”,黎夏干脆缄默,决定先听听老爸怎么说。 “也不是那么在乎男方的经济情况,毕竟咱家不缺钱。”说到这黎望潮停顿了下,黎夏知道“但是”要来了,“但没有妈妈的就不行。” 即使做了准备,黎夏还是因为这句话瞠了目结了舌,语气激动:“您这是什么话!” 她已经有了心痛感。 “嗓子哑成这样?”黎望潮眉头拧在一起,“多喝点热水,润嗓子。”稍顿后,换回正话:“通常而言,缺失父爱母爱的人性格或多或少会有点缺陷。” 黎夏咬着牙忍着心痛说:“您也说了是通常情况。他性格很好,性格里不那么正面的部分也绝对不是缺陷。可谁是完人?” “他拧巴。” 就知道老爸会查个彻底,黎夏有些无语,“您是找不到其它的您所谓的缺陷了吧。他不是拧巴,他是太爱替别人着想了。” 被黎夏堵了回去黎望潮却丝毫不慌,“你执意要跟他交往,也行,倘若你们走到最后,生的孩子,得跟你姓。” 黎夏感到震惊,“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吧。” “就得早早说清楚。除非你只是想谈个恋爱玩玩。” “不是玩玩,我认真的。”黎夏感觉老爸今天十分不按常理出牌,这天聊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可她还怀着商量的心态,所以顺着老爸的话说:“就不能生两个或者一个也不生吗。” “不能一个也不生。生两个也得都跟我姓。” 黎夏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怎么又成跟您姓了?” “你是我唯一的女儿。” 黎夏差点说出“却不是你唯一的孩子”。 “将来我的东西要给你一半,他家说难听点,什么也没有,你的孩子当然必须得跟你姓。” 黎夏控制不住自己的耐心和情绪了,声音稍冷:“爸,您存心想羞辱人是吧?” “他但凡想跟你在一起,就必须接受这个条件。他有什么理由和资格拒绝?” “孩子跟妈妈姓不是不可以,但得有商有量。退一万步讲,若我将来生了孩子,那也是您的外孙或外孙女,等他们长大后知道自己的姓氏是以这样的形式诞生,他们会怎么想?又会怎么看您?” 黎望潮有片刻的沉默。他千方百计想阻扰女儿和那个男人谈恋爱。以他目前掌握的信息来说,那等家庭出来的人,想必十分迂腐封建,断不会同意让孩子随妈妈姓。男方觉得被羞辱,提分手最好不过。不提分手也会在意,有怨怼,久而久之,感情淡了,夏夏也就觉得没意思了。 “您要反对就直接说您反对就好了,不必这么拐弯抹角。”黎夏很是心寒,声音藏着隐约的哭腔,“他是个人,我是你女儿,同样。我也是个人。我们都有尊严和人格。我恳请您不要持着那些打听到的表面消息来这样折辱他也折辱我。” “您知道吗?我最难过的不是您后面这一堆关于孩子要跟妈妈姓的言论,而是您说没有妈妈的不行。” “就凭您这句话,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了。不然,我终生不嫁。” 话音落,黎夏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因为她听到了舍友们的声音。 第32章 32 湖畔月下,情比…… 舍友们开门进来, 带来一阵欢乐的说话声,手机里进来一条老爸的微信:[尽快跟他说] 黎夏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按灭了。 三个舍友一块儿回来的,姜伊和赵如馨一路听章采春描述现场细节, 她们不知道黎夏刚跟家人聊的不愉快,依旧维持着喜悦和高兴, 一进门这两人就跟说相声似的一人一句调侃黎夏。 黎夏做了一个深呼吸,把糟糕情绪收起来, 摆出笑脸,迎接舍友的打趣和恭喜。 宿舍里一时欢声笑语一片。 被这样一闹,黎夏心里的郁闷消减了许多。她想起了谢和风, 想起了中午的公主抱, 甜蜜感再次潜入心间。 笑过之后, 舍友们散开相继去洗漱, 宿舍里陷入了安静。 学校昨天开始供暖, 暖气片散发出的热量烘的屋子暖融融的,黎夏甚至觉得有点热,被子只盖住了肚子。短暂放空了一会儿, 她拿出手机翻出一部电影, 点开观看。 看了个开头,就关了。 肚子有点儿饿,想念也累积到了很想见一面的程度。想起来谢和风说的“随叫随到”, 黎夏调出微信给他发信息:[我想吃宵夜。] 几乎是瞬间,谢和风就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问她:“想吃什么?我去买了给你送来。” 一听到他的声音,黎夏的内心就彻底安稳下来。似乎他也挺想见她,不然叫她点外卖就行了。 黎夏脸上浮起了恬淡的笑,声音愈发的软:“我想出去吃。” “这会儿么, 我去你们宿舍楼下接你。” “再过半个小时吧。”黎夏说,“我想先去洗个澡。” “嗯,腿不疼了?” “现在还好。” “你想去哪儿吃?” “就在学校吧,艺园二楼有宵夜卖,开学时跟舍友去过,味道还可以。” 谢和风笑了笑,说行,确实还可以,学校食堂他比她熟多了。“你好了电话叫我,我来接你。” “好的。” 说到这里挂了电话,黎夏慢吞吞地从床上下来,提着洗漱篮去了浴室。热水冲去了一身黏糊糊的汗液,酸胀的肌肉被热水泡得舒张,还挺爽的。 想要尽快见面,黎夏这个澡洗的很快。返回宿舍,舍友们都在,听说她要跟谢和风去吃宵夜,三个人皆冲她笑。 黎夏没跟她们贫,快速吹干头发换好衣服,给谢和风发微信说要下楼了。 谢和风叫她多穿一点,晚上外面风有点大有点冷。 黎夏早有准备,她穿了棉服外套。 姜伊送黎夏下楼。 谢和风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单手插兜,眼皮耷拉着,半垂的眸光轻轻落在门边,别的姑娘,他不会多看一眼。 直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他才抬起眼来,直勾勾地望过去。 黎夏挥了挥手和姜伊道别,刷卡推门走出来,谢和风迎上去,上台阶时脚步略显急促。 黎夏很自然地把手放进谢和风的掌心里,谢和风低头看她,轻轻收拢五指,把她的手温暖的包裹起来。 看见他,仅存的一点不开心就全部散尽了。黎夏面带笑容说:“你骑车带我过去。” A大地广,艺园食堂离32楼大概有一公里,平时走路都要走十多分钟。 谢和风“嗯”了声,黎夏指了指车棚右边的位置,说:“我的车在那。” “好,我看到了。” 谢和风把电动车推出来固定好,黎夏是被抱上车的。 这会儿时间不早不晚,宿舍楼下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黎夏有些害羞,昏黄的光影下,面皮微红,垂着脑袋,乖乖地揪着谢和风的背上的衣服。 谢和风腿长,轻轻一跨就上了车,不等他说,黎夏就把两只手放进他衣兜里,以半合的姿势抱着他劲瘦的腰。 谢和风垂眸看了一眼,眼眸里荡出笑意。随即,黎夏的脸也轻轻贴在他结实的背肌上。 这个拥抱对他们两个来说都很温暖,又极具安全感。他俩都过澡,身上都带着沐浴液的味道,海盐薄荷味和茉莉玫瑰味相互缠绕。 谢和风不禁回头去看,看见黎夏半个圆润的后脑勺,以及那头如海藻般披在肩背上的茂密秀发。 谢和风骑得很慢,他舍不得骑快,贪心地想黎夏多这样抱他一会儿。 黎夏也没有催他,甚至动作都没变过。小姑娘今晚话比平时少很多,安静得有些不寻常。 他知道缘由。 接到她爸爸的电话是意料之中的事,黎爸跟他说的那些话,想必也对自己的女儿说过了。 谢和风知道那是黎爸逼他放弃黎夏的手段,但其实他没什么感觉,只是很心疼黎夏。 心疼她这样为难,也心疼她的心疼。 花了和走路差不多的时间到达艺园食堂,黎夏松开了手,谢和风先下去踩下支架固定好电动车,又把她抱下来。 这一回黎夏没有再忸怩,她完全感知不到其他人,眼里全是眼前谢和风,静静地看着他笑,眼神溺得能滴水。 谢和风被女孩儿看的心软,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帮她把微乱的头发抚顺,锁了车,牵着她走上二楼。 二楼一整层都在卖宵夜,各个地方各种各样的宵夜,吃宵夜的学生也不少。 谢和风找了个空桌让黎夏先坐,他去买吃食。 谢和风吃过晚饭,现在还基本不饿。黎夏想吃蛋饺,还想喝海鲜粥,可她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谢和风替她解决了纠结,一样要了一份,问阿姨要了个空碗,拿了两份餐具过来,和她分食宵夜。 黎夏吃东西速度一向很慢,今晚格外慢些,边吃边凝着对面的人看。 谢和风同样看着她。 可两人都不说话。 周围挺多人,而且他俩在学校一个比一个活跃,认识的人多了,吃个宵夜碰到了好几波熟人。尽管那些人挺自觉的没来打扰他俩正式公开后的第一次二人时光,但这里仍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今晚天上万里无云,圆月高挂苍穹,月光皎皎。谢和风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吃完我们去湖边坐一会儿好么?” 黎夏瞬间产生了期待感,忙不迭点头。湖边夜晚十分适合约会,尤其是这个时节,没蚊子,天气也没那么冷。 不知道为什么,黎夏感觉老爸那通电话很神奇的让她更喜欢了谢和风几分。 不知道老爸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这样想着,她加快了喝粥的速度。等她吃完谢和风把餐具收好放到餐具车里,回来拉起她离开了食堂。 A大的湖叫“纳容湖”,取自“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晴朗温暖的白天,湖边随处可见捧书畅读的学子。然而广大大学生修的不只是学识修养,还有感情,A大学生也把这湖命名为“月影湖”,寓意“月影成双”。 这个湖,沉淀了A大人的博雅和浪漫。 晚上湖边有不少散步跑步的人,不止有结对的情侣,还有相伴的朋友。不过湖区大,所以比起食堂来说,这里能找到一处相对隐蔽的地方。 谢和风把车停在一个没人的长椅旁边,抱着黎夏下了车。柳条垂落,随风飘荡,长一些的落入了水里,搅动起一圈圈水纹涟漪,把月光打成碎片。 坐下后,谢和风揽过黎夏的肩膀,黎夏顺势把头靠在他身上。 谢和风给自己制定的交往宗旨里,有一条是会尽力不让黎夏在他和父母之间为难。湖风有点大,他决定长话短说。于是开口第一句话就直入了主题:“我同意以后孩子跟你姓。” 听到这话,黎夏猛地抬起头,老爸的速度和他轻描淡写的决定都让她感觉到深刻的震惊。 谢和风平静地与她对视,补充道:“爷爷不会在意这些,他老人家很是开明豁达,我爸不知道,但我想对他来说,孩子的重要性远大于孩子的姓氏。” 黎夏整个人都懵住了,看着谢和风半晌不能平复自己感动到极点,也难受到极点的心情。吃饭她故意消磨时间让自己冷静,那时她想过,孩子的姓氏问题应该是可以商量的,但她没想到的是,她甚至都没有机会商量,谢和风就直接给出了他的答案。 此时他沉静地望着她,神情轻松又坚定,仿佛这只不过是一件明天吃什么的小事。他抬手,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脸颊,带着几分安抚意味。 安抚起了作用,让黎夏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爸怎么跟你说的?他若是说了什么难听的,你别放在心上。反正我跟他的想法和观念天差地别,你听我的就好了。” “你别急。”谢和风抚着黎夏的肩背,温声说:“他只跟我说了孩子要跟你姓。” 黎夏的心稍微往回落了一点。 “他说要是我同意,他就不反对你跟我交往。”谢和风语气诚挚,含着几分高兴,“先不论我们以后要不要孩子,这些我都尊重你的意见。妈妈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危险万分,十几年无微不至的抚养,为其倾注半生心血。孩子跟妈妈姓是可以的,至少在我这里,是可以的。” 黎夏被这番话弄得喉咙发哽,好半天才问:“你答应他了是吗?” “嗯。” 一时间,排山倒海的酸涩感自心间蔓延,刺激得黎夏双眼发烫,不想让谢和风看见她哭鼻子,她猛地把脸埋进他胸口。 谢和风摸着她的秀发,轻轻笑开,问她怎么了。 少女声音闷闷的,连声道歉:“对不起……你不用跟他妥协的。” “没什么,不用道歉。”谢和风动作轻柔地帮她把脸颊边的头发别在耳后,黎夏听到他用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字郑重而缓慢地说:“我不是跟他妥协,这只是对你的怜惜。夏夏,我对你的感情,快要突破喜欢的界限了。只要你爸妈不反对,不管怎样我都心甘情愿。” 听到这,黎夏再也憋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这样好的人,让她怎么舍得放开。老爸今天让她真的很难过。两厢对比,黎夏愈发觉得悲伤心疼,胸腔像是要被什么撑破似的,呼吸都有些不畅。 谢和风很快察觉到怀里的人哭得生理性难受,忙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推远了些低头察看她的情况,黎夏的眼泪一颗一颗全落在他心上,烫着他。 他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细细安抚:“好了好了,不哭了。湖边风大,脸上全是泪,容易感冒。” 黎夏连连点头,做了几个深呼吸,拼命忍住悲伤,渐渐停止了哭。 月光淡如水,洒在姑娘红润的脸颊上,愈发衬得人水灵灵,漂亮的不可思议。眼睛红得跟兔儿眼一样,水蒙蒙的眸光望过来令人心碎。 他的手还停留在她脸上,这会儿缓缓往下移,置在纤柔的后颈处。黎夏呆呆地与他对视,痛哭过后,脑子胀胀的十分的迟钝,但她依旧能看清楚他深邃瞳仁里的漩涡。 过了好久,他叫了她一声:“夏夏。” 他的嗓音比之前低哑了许多,沉沉的荡过来,落在她耳畔,让她耳朵发痒,心更痒。 她嘴巴微张,轻轻应了声。 “我想吻你。”他用了肯定的陈述句,语气略霸道,不是询问,而是告知她,他现在的渴望。 黎夏愣了一下,旋即紧张起来,下意识舔了舔嘴巴,热度很快从脸颊蔓延至耳骨,视线不由自主移到男性颜色健康的薄唇上。 才看了两秒,整个人就被他勾着没有痒痒肉那边腰带近他身体。 海盐薄荷味霸道的萦绕在鼻尖,近在咫尺的距离,她不停微颤的卷翘鸦睫,带起一阵极其微小的风,拂过他的脸庞。 不等她过多反应,眼前一闪而过他泛红着眼尾的眸子,下一瞬,唇瓣相贴,他只给了她两三秒的过渡,野蛮人一样,一开始,就是肆意的掠夺,仿佛触电,她大脑皮层都发麻。 湖畔月下,情比水深。她双手软绵绵地勾着他的脖颈,紧闭起双眼,仰着脸笨拙的回应。 第33章 33 初雪 初冬的天儿, 黎夏却感觉全身都发烫,尤其是耳朵,火燎一样。半分钟前, 耳朵还是凉丝丝的,被谢和风温热的手碰到, 他不再吻她的唇,转去亲了亲她的耳朵, 低磁的嗓音回响在耳畔:“这么凉?我给你暖暖。” 灼热气息喷薄在耳侧,黎夏用力地,攥紧了他的衣领。 他用唇帮她捂热了耳朵, 再扣着后脑勺吻住她的嘴巴。 深入的碰触, 细微、暧昧的声响, 让人产生眩晕感, 没几秒, 黎夏又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漂浮在云端。 谢和风是她唯一的支点,他稳稳托住她的背,她也牢牢圈住他的脖颈。 在这种事上, 男生总是无师自通, 同样是第一次,他却很快掌握了要领,反过来当她的老师, 细心教导她换气。她虽然晕沉,却也渐入佳境, 勉强跟上了他的节奏。还算顺利的教学,让他们的初吻持续了很长时间。 一吻毕,仍意犹未尽。可黎夏的嘴巴已经麻木的快没有知觉了。她睁开眼,谢和风英俊眉眼微敛, 目光沉甸甸的,借着月光路灯光和湖面反射的波光凝着她一张遍布玫瑰色泽的娇嫩脸蛋。 这种绝妙的滋味一旦尝过,就更难忍耐了。等怀里的姑娘稍喘匀了气,男人又俯下了身。少女躲避不及,第三次被他吻住,这一回他的动作温柔了许多,只是唇瓣贴着,轻轻浅浅的啄。 很快,黎夏便感觉到了痒意,湿润透亮的明眸里漾起笑波,闪烁起细碎的光芒,铃铃笑声也从有些红肿的嘴巴里溢出来。 谢和风堪堪停下动作,与她额头相抵,用一把低沉沙哑的嗓子倾吐着撩人心弦的话,他笑她脸好红好烫,说他很喜欢这样,问她喜不喜欢。 黎夏正在学他之前的样子碰他的耳朵,闻言顿住动作看着他,眉眼弯弯如弦月。片刻,无声地点了点头。 谢和风轻笑了声,弥漫着笑意的五官在月色下更加帅气迷人,黎夏不由的看呆了,直到手臂被人握住才回神。垂下视线,就看见谢和风缓缓低下头,用唇虔诚地碰她手腕上淡青色的动脉血管。 那一瞬,血液回流,心脏跳动得厉害。 两个路过的女生打断了他们的亲热。 都还舍不得回宿舍,他们接着在湖边坐了一刻钟,黎夏浑身暖融融的,期间谢和风一直蹲在地上给她按摩腿,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十分舒服。 这些细节特别打动人,他在很认真,很细心地照顾她。 黎夏第二次叫停时,谢和风才停下。就着他下蹲的姿势,她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的脸颊和鼻尖,而后喃喃道:“我也好喜欢好喜欢你。” 时隔几个月,她再次对他说了喜欢。谢和风一时没了反应,见他愣怔,黎夏很慷慨地碰了碰他的嘴角,有些羞涩地说:“其实我一直没舍得不喜欢你。” 这话无疑勾起了谢和风的些许愧疚之情,黎夏通过他微变的表情猜到他在想什么,懊恼自己提旧事,连忙又说:“以后会更喜欢的。” 谢和风挑起嘴角,眉目舒展开来,语气愉悦:“承蒙……”稍顿,换了个词:“承蒙夏夏喜欢。” 黎夏也笑,摆摆手,端着神色道:“不用客气。” 谢和风笑着朝她伸手,黎夏会意,拉他起来。 回去的路上,小电驴跑的更慢,九点多了,校园里人影减少,安静了许多。 谢和风在路上仔细叮嘱:“回去做个拉伸,然后好好睡一觉,别多想,凡事我在。” 黎夏闷声说知道了。 回到32楼楼下,谢和风锁了车,回头垂眼看着黎夏,眸光灼灼,隐含期许。 黎夏静静地看着他没反应,显然没参透他眼神里的暗示,谢和风便弯下腰,附耳对她说了句话。 黎夏快速扫了眼四周,他配合地弯着腰,她不用踮脚,仰起脸就在他唇上印了一个晚安吻。 谢和风心满意足,对黎夏说了晚安后,转身先走。 黎夏涂了润唇膏遮挡住唇部的红肿,站在一楼大厅缓了好一会儿,等脸上不正常的热意消弭,才动身上楼。回宿舍时已是一脸淡定,舍友们都以为他们只是单纯地出去吃了个宵夜。 黎夏收拾收拾便上床躺着,浑身酸劲儿过去,明早起来很可能只剩下疼。可只要一想到今晚的亲密接触,她心里就甜蜜无比,再疼也不怕了。 细细回味了一番今日种种,黎夏翻了个身,开始在微信框输入框里打字。她用微信给黎望潮写了很长一大段话,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末尾带着点恳求说:[他都答应您了,能不能不要去打扰他的家人。] 谢和风能这么淡然地答应老爸的要求,是因为他喜欢她外加有一颗处事不惊的心脏。但他的家人不一定会同意,而且她也不忍心老爸去作贱那家子纯良的人。 罕见的,收到黎夏信息时黎望潮还没睡。女儿在洋洋洒洒的文字里,表达了对他的不满,即使着墨不多,言辞也柔和,但这些话依旧刺激到了一位父亲的心。尤其让他烦闷的是,黎夏情真意切地表述了对一个异性的喜欢,那份喜欢仿佛跃出文字,变成实体呈现在他面前,冲击力非常强烈。 黎望潮很是恨铁不成钢。 但他其实没有产生生气或愤怒的情绪。 事实上,傍晚与谢和风的通话,让他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改观。早在半个月前,他就拿到了谢和风的资料,照片上的年轻人,的确有着一张会让无数小女孩追捧沦陷的脸。 就资料里的内容来看,除去出身背景,谢和风无疑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他的履历漂亮无比,优秀和好人品有目共睹,就连派去查探的人也明里暗里地赞许谢和风。今晚的通话结果更是他怎么也没料到的——一个男人竟然能那么毫不犹豫地答应孩子随母姓。起初他当然怀疑对方的动机,怀疑他别有所图,想通过和黎夏交往走捷径。 只不过他没把想法说出来。 后来谢和风跟他说了好多黎夏的事,通过谢和风的口,他认识了一个全新的女儿。他们聊到最后颇有些相谈甚欢的感觉。谢和风谦逊却不自卑,温文有礼,兼具理科生的理智和文科生的儒雅。说起黎夏时,语气不由自主的放轻,口吻宠溺,他能感受到谢和风对女儿用情颇深。 那通电话之后,他对谢和风的怀疑消减了很多,但不是完全没有。 他需要进一步去考察和测试。 如果没有问题,让这样的人成为女婿,其实是一件比较自豪的事。日后他在谢和风的事业上给点帮助,谢和风定会对他这个岳父感恩戴德。 这样想着,黎望潮说服了自己,当即给黎夏回了一条语音过去:“我打电话给他只是想了解一下他,顺便考验考验他。这通电话过后,我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什么时候安排我和他家人见一面。” 两分钟后,黎夏回:[现在还不行,我不相信您。] 黎望潮心微寒:[……] 要不是怕黎夏生气,他何必多此一举,直接就去拜访了。 没有别的办法,他只好先做保证:[我保证礼待他们,不会像今天这样] 等了半分钟,黎夏才回:[明年吧] 要不是黎夏紧跟了一条寒假约,黎望潮就发火了。也好,现在十一月多了,今年马上要结束了。 为了突显自己不是最难搞的家长,黎望潮“好心”地提醒了女儿一句:[你妈那边,不比我这里好过关,你最好自己主动点,早点跟她坦白。] 黎夏这次倒是回的很快:[这个不用您操心,我会找时机跟她说。] 老爸没再回复,黎夏把手机按灭,翻回来平躺着,抬手将胳膊覆在眼睛上方,挡住了白炽灯光。 她决定放假回家当面跟妈妈说。 目前她更害怕面对妈妈,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在谢和风给了她勇气。而且不管怎么样,她都得面对。现阶段,她应该先好好学习。 大不了,她也跟妈妈退步,妈妈一心想让她转系,她可以转,只要妈妈能同意他们在一起。 所以目前,确实应该好好学生,争取期末考的更好。 接下来两天,黎夏基本都待在宿舍里。她给谢和风发微信,让他去做自己的事。谢和风回了一趟家。 时间进入十二月,A大学子陆陆续续迎来期末季。 天气越来越冷。黎夏与谢和风一周周中碰在一起两三次,约着去吃个饭,或者去自习室学会儿习。 周末黎夏会隔三差五去谢家,每次去都给谢爸谢爷爷带些吃的用的,也给安安带文具玩具。后来在谢爸的强烈要求下,少了他的份。黎夏认识了跟谢和风一起做项目的几个人。他们周末经常待在三楼的小书房写程序,探讨内容。黎夏望着满屏的代码跟看天书似的,她便带着三只猫另找地方,做做自己的事,或者找本书找部电影看。 A市冬天雪多,来得也早。今年的初雪是十二月中旬降落,在周日夜里。一觉醒来,A大到处银装素裹,屋外被雪映射的分外明亮。黎夏穿上了之前买的情侣装,没有提前跟谢和风说,快要下课时,跑去他当助教那堂课的教室门外等他。课是大课,计算机系大二的专业课,黎夏安静地等在门外,上课的同学都没有看到她,下课大家出门,才爆发出一阵小小的起哄声。等人走得差不多,黎夏才走进教室,径直走到第二排靠边的座位坐下,装作下午上课的同学。 梁阳波是年轻教授,消息灵通,平时也挺爱上树洞论坛关注学生们的动向,早在别的学生那知道黎夏。这会儿看了看黎夏,又看了看自己的学生,会心一笑。 因为他们穿了一样的衣服,郎才女貌赏心悦目。 梁阳波的另外两个研二的学生走进教室,他们约了今天向梁阳波请教毕业论文的问题,两个师兄同样看到了黎夏,免不了调侃两人几句。 谢和风当着导师的面替脸红耳热的姑娘解围,师兄们倒也停止了话头。 梁阳波挺感慨跟研二两个学生说:“我原本以为和风会是他们这届最后一个脱单的,这会儿看来,说不定最先喝到他的喜酒。” 黎夏低着头没吱声,谢和风看了她一眼,接话说会努力。 梁阳波爽朗笑起来,笑过后跟着两个师兄走了。谢和风看着他们离开,走到黎夏面前,笑着说:“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万一我没穿呢。你会不会生气。” “不会啊,但会有点小失落。看来我们还是挺心有灵犀的。” 黎夏今天扎了个丸子头,露出一整张精致的脸,嘴角挂着浅浅笑容,心情很好的样子。 谢和风把背包随性甩上肩膀,黎夏起身,跟着他一起走出教室。谢和风边走边说:“从买下衣服开始,我就时刻盼望着初雪降临。我当时本来还想初雪的时候穿着它跟你表白的。” 将将好两个月。 黎夏笑了笑,本来想开玩笑逗逗他的,但一张口就有飘落的雪花灌到嘴巴里。 谢和风从包里拿出伞撑开,替她挡住风雨,问:“想去哪儿吃?” “现在食堂很挤,去南门外吃吧。” “行。” 初雪日,他们交往一个月,穿着情侣装去吃了涮羊肉。 期末,降大温。屋外如冰窖,幸而室内温暖如春。谢和风有几个大作业要交,黎夏基本是考试,开卷考闭卷考共五门,她天天在看书复习。有两门课平时不怎么上心,临时预习加复习还是需要花一些时间的。 元旦夹在期末季中到来,赵如馨奶奶生病,趁放假回家看老人家去了。章采春打算在自习室过。姜伊的高中同学来找她。 只剩黎夏一个人。 31号她就去了谢家,下午跟谢和风带着安安去逛商场,商场人山人海。 谢和风给家里人都买了元旦礼物,没有落下黎夏爸妈,他给喻婉菱买了条丝巾,给黎望潮买了根钓鱼竿。 大人们不怎么过元旦,他们更在意春节。安安老早就睡了,只剩下他俩跨年。假日食客多,他们帮着忙到快十点。 特殊日子,谢和风跟黎夏商量,让她今晚就在他家睡了。他前段时间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布置成女孩子喜欢的样子,带黎夏去看,宽大的床,堆满玩偶,房间用干花壁灯相框点缀装扮,温馨的色调。全是黎夏喜欢的,她很惊喜。 一个人是不是对你用心,全感受得到。 跨年夜,黎夏留宿在谢家。他俩在三楼等着跨年。 零点,中心广场准时燃放烟花,他们在露台,占据了绝佳的观景地,团团簇簇的烟花,看得很是清楚。烟花在空中绽放,绚丽无比。光影浮动在两人脸上,谢和风把黎夏抵在栏杆上,低头吻住了心爱的姑娘。 勾勾绕绕,尝到了彼此口中残留的牙膏味。 烟花只看到一半,黎夏就道了晚安,溜回了房间。大概在家里有所不同。两人都感觉到今晚的亲密有些不一样,呼吸的急促,昭示着危险。 还没准备好。 她慌了。 谢和风敛眸凝望着逃也似的人,暗道自己混账,今晚氛围到位,就不该碰她。 明明知道,面对她,他的意志力往往会轻易的土崩瓦解。 没有来得及准备睡衣,黎夏洗好澡裹着浴巾就睡了。 翌日起床,谢和风已经洗漱完毕,坐在沙发上很自然地跟她问好。黎夏看了他三秒,也跟他说了早安。 元旦过,考试继续。 一月十二号黎夏考完最后一门,正式开始了假期。她的寒假行程早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在龙鳞湾昏天黑地地睡了一天,隔天便跟着谢和风启程,与陆繁夫妻俩去北方看冰雕。 四个人坐火车去,慢火车,一路慢悠悠北上。谢和风和陆繁各包了一个软卧车厢,黎夏之前没坐过火车,新鲜感十足,小脸上尽是暖融融的笑意。 陆繁的未来老婆叫贝悠悠,长相装扮成熟又御姐,跟黎夏风格相差甚远。但很神奇,两人一见如故。 简单介绍认识后,两人就拉着手地开始谈天说地,两个男生被晾在一旁,看着她们无奈又宠溺地笑。 似乎他们的存在很多余,就到另一个包厢去了。吃了晚饭,贝悠悠才暂时辞别了黎夏。 贝悠悠前脚刚走,谢和风后脚就进来,一进来就搂住黎夏亲。两人吃完饭后用了同款漱口水,黎夏乖乖的放他进来。谢和风亲了好一会才放开黎夏,搂着她说:“陆夫人终于舍得把你还给我了。” 黎夏被他带着几分怨念的语气逗乐,捧着他的脸十分稀罕地亲了亲,软乎乎道:“小气鬼。”说完,扭头看向窗外,欣喜地说:“车窗外的城市夜景,真是好漂亮啊。” 谢和风看都没看,就“嗯”了声。 黎夏撇撇嘴,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嘟囔道:“敷衍。” 谢和风没给她收手的机会,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咬了咬。这一咬,让黎夏刚恢复正常的脸,又烧了起来。 第34章 34 宝宝 火车明早七点左右停站, 四个人要在火车上过夜。隔壁倒是挺方便的,因为早已做过最亲密的事儿。 谢和风陪黎夏吃了一点零食,看了一会夜景, 见黎夏打哈欠脸上爬上困意,摸摸她的脸后起身, 去隔壁把贝悠悠换过来睡觉。 陆繁看见他,笑道:“媳妇儿还小就是不怎么方便。” 谢和风眉尾微挑, 对陆繁的调侃不置可否。他在对床坐下,与陆繁是处了很久的好友,彼此说话比较坦率。“我们才在一起一个多月, 总得多给她点时间适应过渡。”顿了一下, “而且, 她父母还没点头。” 陆繁沉默了几秒, 谢和风的心路历程他再清楚不过, 当初隐藏感情就是怕黎夏因为父母的反对为难。黎夏爸爸打电话过来时,陆繁也在场,就黎夏父母那样的思想和做派, 他挺为和风捏把汗。想起之前黎夏顺口说过的话, 陆繁的担忧减轻了一点点,“她爸爸应该差不多拿下了,不然也不会提出要和你的家人见面。” 谢和风虽然没答话, 但他挺赞同陆繁说的,那晚的聊天结果还不错, 黎夏爸爸那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比起爸爸,黎夏似乎更害怕妈妈, 她对妈妈怀着一股来自心底的惧意。 谢和风脱了外套躺到床上,右手放在枕头上枕着头,火车床铺长度是平均值,他们躺上去只能曲着腿。 陆繁看了谢和风一眼,宽慰道:“也别太担心了。不是还有她舅舅吗,喻总那么看重你,到时候请喻总帮忙游说游说。” 谢和风淡淡地“嗯”了声:“我没什么,就是担心夏夏。” 陆繁笑了笑。不知道黎夏妈妈具体什么性格什么态度,也许对和风来说,前方都是一片迷雾,那他更一无所知,所以也说不出别的什么。 安静须臾,谢和风声音响起,问陆繁:“明早安排接车的人了吗?” “安排了,我让司机七点半在火车站等着,我们出站差不多就能坐上车。” 谢和风说了个“好”,便合上了眼帘,试图入睡。 隔壁车厢,黎夏和贝悠悠还在聊天,贝悠悠语带揶揄地说:“……和风以前从来没有谈过恋爱,陆繁跟我说的,他连喜欢的女孩都没有,没想到他谈起恋爱来还挺会的。” 黎夏甜蜜地笑笑,赞同地点点脑袋。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添上一团粉色。贝悠悠打量她片刻,也不由地笑了。 车厢里有点热,黎夏把毛衣脱掉。 贝悠悠露出几分意外惊艳神情,黎夏看着瘦,实际胸不小,之前穿的多不太明显,这会儿只剩一件保暖衣,一清二楚,应该是遗传了妈妈的好基因。 火车运行声还挺催眠,黎夏睡眠一向很好,躺下没多久就睡熟了。第二天是被人碰醒的。贝悠悠被陆繁带去了另一节车厢。黎夏一睁眼就看见谢和风,他正蹲在床边看她睡觉,不知看了多久。 车厢晃动,连带着他的身影也晃出零星虚影。但眼眸里的柔情她却能清晰感知。 黎夏怕自己睡相不好,迷迷瞪瞪地拉起被子蒙住脸。谢和风将她从被窝里捞出来,轻声说:“躲什么?你睡着了也很好看。” 黎夏笑了起来。 趁大部分人还没起,她抓紧时间去漱了口。谢和风用暖宝宝捂热湿纸巾给她擦脸,仿佛她还是个孩子。 七点一刻火车抵达终点站。下车,花了十分钟出站,室外还在飘雪,鹅毛般的雪花,落在地上,隐约砸出声响。 仿佛一下进入到冰雪世界。 四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眼睛都没露出来,戴了防风镜。约好的司机领着他们坐上小汽车,汽车慢悠悠辗转到冰雕城附近的农家小院,去感受一下东北的土炕。 中午吃的是铁锅炖大鹅,谢和风和陆繁服侍两个姑娘,她们吃的全是他们仔细挑拣出来的,最精瘦鲜嫩的部分。 特别是黎夏,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场,谢和风估计就直接喂她了。 吃饱喝足几个人就出发去冰雕城,手艺人用冰块雕筑了梦幻和童话。很美,很震撼。 黎夏带着相机去,一路拍了很多照片,录了几段视频。 她喜气洋洋地对谢和风说:“安安身体越来越好了,等他再结实些,我们带他再来一次。” 谢和风透过防风镜凝望她的眼睛,低声说好。 北方冬季夜更长,没看多久天就黑了,晚上灯火亮起来,冰块折射彩色光晕,更加美妙绝伦。 不过夜晚降温快,他们没待多久就回农家小院,第二天没有特别的安排,打算随便在附近逛一逛。 四个人坐在炕上打了一个小时牌,便两两分开。 黎夏盘腿而坐,给姚蓓蓓发今天拍的照片。他们后天返程回A市,等姚蓓蓓和怀觅大后天去A市找她玩两天,差不多就该回去准备过年了。 今年黎夏打算跟喻婉菱一起过,妈妈大概率会带她去外公外婆那儿。 黎夏跟姚蓓蓓聊了一会儿退出聊天界面,扫眼看到谢和风的微信头像,之前就挺好奇,不过一直没问,这会儿抬起眼认真地问他:“你的头像为什么是一条围巾?有什么含义吗?” 谢和风顺手搂住她,语气平静:“这是我妈织的。” 黎夏一下就懂了,默默回抱住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同时把想要他换情侣头像的想法收回心底。 谢和风没有展现出脆弱,神情和动作都没有。黎夏安抚过他很多次,他不能由着自己受她安抚一辈子,不然她每次都会心疼。 他舍不得让她心疼。 他靠着墙壁,身体稍后仰,以一种安全感十足的姿势抱着黎夏,淡然地说:“注册微信的时候随便选了相册上的照片上传,之前一直想换来着,但没找到合适的。等你妈妈同意我们交往,我们找个情侣头像换上好不好?” 此中深意不用多言说。黎夏觉得自己在这一刻格外懂他,遂点点头,嘴角带着温暖的笑,说:“好。” 温存良久,谢和风放开了小姑娘,恰好房主阿姨拿了小食来给他们做宵夜。黎夏随便拿了一块绿豆糕塞进嘴巴,刷朋友圈时看到谢和风几分钟前发了一条动态,文案很简单:[第一年,冬,和她在北方。] 配图是他和她在雪地里牵手的侧影图。 贝悠悠抓拍的。 当时她在捏雪团,雪水跑到了手套里,片刻就把手指弄凉,所以她摘了手套,身上没有取暖的地方,谢和风拉起她的手,拉下围住半边脸的围巾,用唇帮她捂手。 照片里,她仰着一张被包裹得辨不清长相的脸,但风镜下的眼眸,笑意盈盈,让人一看就感觉到温暖。 底下几个共同好友都点赞了。王辛说他睡都要睡了,还被喂狗粮,这下撑得瞌睡都没了。 她在点赞列表里,看到了贾媛。 这个她一点也不在意,因为有其它更多更复杂的情绪在心间弥漫。 欣喜,甜蜜,还有愧疚。 因为一直不知道怎么跟妈妈说,她还从来没有在朋友圈发过有关他的内容。他倒是发过好几次,每次文案格式都是:[第一年……] 以后还有第二年,第三年……直到白头。 她也点了一个赞,评论了一颗小红心。过了半分钟,她惊奇地发现,舅舅竟然是他的好友,舅舅不仅点赞,还评论了:[速度还挺快] 这是舅舅第一次点赞评论。 还没等黎夏问,谢和风便解答了她的疑惑:“开学之前就认识了,你舅舅早就知道我要追你,他没反对,还挺支持的。之前发的没让他看。” 经此一提醒,黎夏忽觉豁然开朗,有些激动地说:“对啊我怎么只想到拉外公外婆去当说客却把舅舅忘了呢,我也可以回去找一找舅舅,让他也帮忙,我妈妈还挺听她哥的话的。” 谢和风勾唇淡笑,“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我也想请他帮忙。” 喜上眉梢,黎夏捧场道:“你好机智哦。” 谢和风扬了扬眉,从背后伸出一只胳膊搂住黎夏的半边腰,手掌轻轻贴着她的小肚子,这样抱碰不到她的痒痒肉。她小小一只蜷在他身下,馨甜气味从后颈流上来,飘进他鼻腔。他浅浅地嗅,她在身边的每一秒,他都感觉到满足。 黎夏放松身子由谢和风抱着,他的气息何尝不是尽数洒在她后颈肌肤上,把那一小片地方烘的热热的。 雪花争先恐后砸着窗户,谢和风在她耳边说:“要让宝宝辛苦了。” 嗓音低柔缱绻,带着愧意。 黎夏因为这声称呼愣住了,两秒后才有些迟疑地说:“你刚叫我什么。” 说完,唇角已经翘起老高。 其实她听清楚了,只是想再听他叫一次。 谢和风垂眸看她一眼,知道她是喜欢,于是薄唇再次附在她耳边,一连叫了好几声宝宝,一声比一声温柔。 每一声,都叫在了黎夏心上。 她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欢快,谢和风还作坏地取笑她:“夏夏,我听到了你的心跳声,跳好快,啧,耳朵也好烫。” 黎夏羞赧地哼了声。 谢和风抬手,轻捏起她的两颊,轻轻把她的脸掰过去,眼里荡着动人心弦的笑意:“我看看,脸是不是也红了。” 黎夏感觉自己心越跳越快,身子也软了下来。 两相凝望,谢和风唇边荡起漫不经心的弧度,他用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笑着说:“怎么连眼睛都红了。” 黎夏眨了眨眼,鸦睫颤巍巍的,谢和风手上动作愈发慢,宛若猫儿在舔她下巴,带起细微酥麻电流,顺着经络划到四肢百骸。 他声调也放缓,拖着尾音夸她怎么这么好看。 被窗外的雪色映衬,他的肤色更冷白,唇更红,真真一个雪中清冷美人。她在心底发出一声感叹,她家的妖孽哟。 轻易被他撩得找不着北,实在没出息得很。黎夏忽而被激起胜负欲,她极力稳住,化被动为主动,转了个身面对着气息清冽的男人,抬起右手搭在他肩膀上,够不到便跪坐起来,左手柔柔放在他心口处,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他的嘴角。立马感觉到他心跳猛然加速,不免有些得意,却贴着他的面故意歪曲事实:“你看到我脸红觉得我好看怎么心跳还这么平稳呢?” 谢和风没出声,一出声凌乱的呼吸就会暴露他的反应,可又不能突然走掉,只好按着小姑娘的后脑勺让她靠过来,耳朵贴紧他剧烈起伏的心口。 黎夏没能看到谢和风泛红的眼角,就着这个姿势被迫去数他的心跳,频率越来越快。没一会儿就和她的旗鼓相当。 他无声驳回了她的诬陷。 一时间,天地间别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们彼此交缠的心跳声。他似乎就是想要她数他的心跳频率,掐着时间,一分钟后哑着嗓问她跳了多少下。 黎夏说她没数。 谢和风顿了下,懒懒地说她跳了106下。 黎夏从他怀里直起身,惊讶道:“你乱说的吧。”他又没像她那样贴着他,怎么能数得出来呢? 谢和风诚挚道:“我手背一直感知着你手腕内侧的脉搏。” 黎夏非常具有实践精神,立马去摸自己的动脉,几秒后莞尔一笑,这得多专注才能感知到它的跳动啊。 皑皑白雪,姑娘的笑脸,构成最美好的画卷。 谢和风垂眸安静看着,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好久后才依依不舍放开了黎夏,起身穿上鞋,叮嘱她早点儿睡,然后拿起外套离开了房间。 门被轻轻合上。 黎夏收回视线,面上笑容不褪反增。 从退缩变成了渴望,无论前方等着她的是什么,她都很想马上告诉妈妈了。 她被他放在了心尖儿上。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开她了吧。 第35章 35 “黎夏,我爱你…… 第二天农家小院周边下了一天雪, 下雪时气温倒没那么低,不过四个人也没走远,只在小院周边闲逛了半个多小时。黎夏拍了一些照片视频, 便回去窝在炕上喝热乎乎的奶茶玩纸牌。 消闲时光总是飞逝而过,转眼就到了晚上, 睡一觉起来,天儿放晴, 天空的蓝和地面的白,相框里的成片纯净极了。 航空公司提前三个小时发通知说航班大概率能正常起飞,他们便收拾东西出发去机场。 乘坐飞机快了不是一点半点。三个小时后, 飞机抵达A市。 与陆繁和贝悠悠在机场就地分开, 相比东北, A市气温高很多。谢和风陪着黎夏先去龙鳞湾换衣服。 打的到小区门口, 在小区路上碰到家政阿姨, 阿姨朝黎夏使使眼色询问谢和风的身份,黎夏大大方方介绍说是我男朋友。 阿姨满面笑容,说了一些他们很般配的话, 听起来真心实意。 走进楼里, 黎夏对谢和风说:“我爸买的房子,也是他叫的家政,每周挑我在的时候过来大清扫一次。” 谢和风微点头, 刚要说点什么,旁边的阿姨很是安心地对黎夏说:“交男朋友这下好了, 那人不会再纠缠你骚扰你了。” 谢和风捕捉到关键信息,声音微沉:“谁纠缠你?” “一个游手好闲的烂人,来这边偶尔会碰到。也没什么,就最开始口上骚扰一下, 我警告过他,也跟安保人员报备过了,最近两次碰上没说什么。”黎夏口吻平淡,省略最开始两次被气到的描述,踮脚抚平男人微蹙的眉,“别生气,没什么事儿。” 因外人在场,安抚便仅限于此,谢和风顺势握住了黎夏的手,语气稍微镇定下来:“知道那人房号吗?” 黎夏摇了摇头,她是觉得算了的,毕竟那人该是觉得自讨没趣所以近两次不再聒噪。但她没把这想法说出,把自己之前应付那人的话与谢和风说了一遍,又笑着说:“说不定一会儿能遇上他,他见了你,知道我真有靠山,日后会更收敛的。” 电梯正好停下,黎夏在谢和风开口之前拉他出去,强调说:“但凡有丁点危险我都会如实告诉你的。” 谢和风这才“嗯”了声,看神色是放下心来了。黎夏扯开了话题:“明天蓓蓓她们过来,晚上我带她们去小馆吃饭,让她们也尝尝伯父的好手艺。你们也正式认识一下。”日后结婚她们还是伴娘呢。 最后一句只是心里说说。 谢和风问:“明天需要去她们吗?我陪你去。” “不用了,她们包车过来,车会把她们送去我那儿。” 黎夏输入密码,带谢和风进门。阿姨跟在后头,换了拖鞋没有耽搁地去储物间拿清扫工具。 玄关鞋架只剩一双猫咪棉拖,谢和风站在原地等黎夏给他拿鞋。黎夏对他说:“不换了,反正一会儿就要拖地,我们一路走来鞋上也没沾泥。进去吧。” 谢和风点点头跟进去。 这屋子装修风格很是华丽,黎夏在前头自然地说:“我爸就喜欢这样的,华而不实。” 听出来她语气里的不喜欢,谢和风接话道:“等我们以后买了房子,装修装成你喜欢的样子。” 黎夏抬头看他,嘴角微扬:“好,以后我来定装修。” 两颗心已经在默契且坚定的规划未来,是一种美好又安心的感觉。 “我去换衣服。”黎夏钻进了自己的卧室。 厚羽绒服要送去小区洗衣店清洗,换好衣服,黎夏用手提袋装好羽绒服拎到客厅,对阿姨说:“假期我基本不会回来了,阿姨你两个月后再来就行。” 阿姨热络地说:“好的,要回家了是吗?” “嗯,过几天回C市。” 阿姨应了声,拿着抹布去厨房,黎夏在谢和风身边坐下,伸手抱住他的胳膊,乖乖的,像一只抱主人手指的小飞鼠。刚才关于浪荡子和买房装修的两段对话,让她很想贴贴他。 谢和风感应到小姑娘的心绪,低头在她光洁额间落下一个温柔似水的吻。而后退开,慵懒地靠着沙发背,任黎夏像树懒一样扒在他身上。 他们保持着这个亲昵姿势安静坐在客厅等阿姨清扫,三个小时飞机加一个小时出租车的路程还是让人感觉有点儿累的,暖气把黎夏的瞌睡虫催出来,她闭上眼,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大约一个小时后,阿姨把原本就干净整洁的屋子擦洗得更锃亮,回到客厅跟黎夏交差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温馨的画面。谢和风食指竖在唇中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用口型让阿姨先走。 阿姨笑的一脸慈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屋子。 黎夏偏了偏脑袋,脑袋滑落肩头的失重感把她从睡梦中唤醒,睁眼发现室内澄灿灿的,正是太阳高悬正空的时辰。 她伸了个懒腰把睡意尽数驱散,抬头对上谢和风同日光一样温暖的眸光,糯糯地说:“好舒服,你手酸不酸?”边说,边殷热地替他捏胳膊。 麻意猛烈流窜了两秒,随即便是一阵酥骨的舒服。谢和风的嗓音因长时间没说话变得有几分沙:“没事儿了,阿姨走了,我们也回小馆吧。” “嗯。” 谢和风帮忙拎着衣服和他们在冰雕城买的纪念品,与黎夏打车离开了龙鳞湾。 半个时辰后,出租车拐了个道,往谢家门前那条路开,黎夏注意到小馆门前围聚了好几个不流动的人。 她感到好奇,定晴一看,看到了人堆里衣着华丽时尚的喻婉菱。太猝不及防的见面,让她的手心瞬间就出了汗。 她转头看了一眼谢和风,谢和风也看着她,对她说:“一会儿我会好好跟阿姨说。” “我先说。”黎夏快速稳定下去,事出突然,之前想好的话忘的一干二净,要重新打腹稿。 感知到谢和风忧心的视线,她回之一笑,语气坚定几分:“我了解她,我先来解决。” 谢和风沉虑两秒,没再说什么,只是抬手摸了一把她头顶。 黎夏感觉自己像被灌入一股勇气。 她让司机就地停车。 谢兴,谢爷爷,谢安安都在,附近站着几个围观的街坊邻居,屋内两三桌食客也伸长脖子往外探着头。 场面很是寂静,诡异的氛围让黎夏再次头皮发紧。不知道妈妈来了多久,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说什么,未知的东西让她产生了恐惧感。 他们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走近。 谢家人一脸担忧,喻婉菱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剜在黎夏身上,那里面含着浓郁的化不开也稀释不了的失望和悲伤。 黎夏一颗心一沉在沉,并且跳的很快,好像有一根针管在那里,拼命掠夺她体内的空气。 她站在离喻婉菱两步远的地方,稳着声音喊了声妈妈,小心翼翼地试探:“您过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我好去接你。”同时,她听见谢爷爷小声对谢和风说:“请她进屋她不去,说就在这里等你们。” 喻婉菱冷声问:“多久了?” “嗯?”黎夏大脑忽然有些迟钝。 “在一起多久了?” 黎夏坦诚相告:“一个多月。”她上前拉住喻婉菱的胳膊,柔声道:“妈妈我们回去说。” 喻婉菱的高跟鞋鞋跟像钉在地里一样,黎夏没拉动她未动分毫,大冷天,脑门却急出了汗。 “你打算瞒我多久?” 黎夏忙说:“我打算放假回去就跟你说的。” “先斩后奏?” 喻婉菱面色布满寒霜,“我要是不同意呢?” 一听到不同意,黎夏面上浮现急色,喊了一声妈妈,语气焦急。 喻婉菱惯常的冷笑让她紧张的吞了口口水。 “这么急?”喻婉菱换上了讽刺神色。 不能再让妈妈待在这里。 黎夏这样想着,拉着喻婉菱的胳膊摇了摇,用商量恳求的语气说:“妈妈我们回去说好吗。” 喻婉菱甩开了女儿的手,自顾自说着戳自个儿心窝子的话:“你眼里有我这个妈?我同不同意你会在乎?你不从小就是这样,做什么事全凭着性子来,我何时被你放在心里过。” 这话无疑也戳到了黎夏的心窝,她连连摇头,禁不住红了眼眶。谢和风忍不住上前揽住她,刚要替黎夏说句公道话,手便被人紧紧握住。他垂下眼,黎夏对他无声摇了摇头。 见状,旁边的谢家爷儿孙三个也只能继续保持沉默。谢爷爷拍了拍安安的肩头,让他回去待着。安安看了一眼哥哥姐姐,乖乖地回去了。 黎夏与谢和风交握的手刺痛了喻婉菱的眼睛,自己的女儿跟他们才像一家人。她转移视线盯着谢和风,问的却是黎夏:“上次让你难受让你哭的人就是他吧?” 有了把柄,喻婉菱底气很足,完全占据了道德制高点。黎夏那次哭得那么伤心欲绝,让她心疼万分。喻婉菱说出这话,本以为女儿会因为之前所受的伤痛有所犹豫或露出悲伤神色,结果黎夏着急忙慌替人辩解:“之前只是一点误会,他已经跟我说清楚了。” 谢和风也出了声,言辞诚恳地说:“对不起阿姨,我向您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那样的情况。”想起之前,他依旧悔恨不已,黎夏妈妈心结在这里无可厚非,他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解开。 喻婉菱听完还是冷笑,对方的做低伏小并没有让她感觉到丝毫的痛快,相反,他越是承诺保证,她越觉得可笑。 很好奇为什么黎夏两个月前还信誓旦旦说她和对方不会再有以后,结果不到一个月又跟人家重归于好如胶似漆。 喻婉菱觉得黎夏此举让她被黎望潮狠狠打脸羞辱。“你爸怀疑你谈恋爱,想利用我阻止你,我还当笑话跟你说了。没想到最后,我才是那个笑话。” 喻婉菱笑着,眼里却沁出水汽。 “不是的,那回我们还没有交往。”黎夏慌不择言,说出口就暗道自己怎么这么笨。 果然这话像被点燃的炮仗一下炸到了喻婉菱,她声音猛地拔高了好几度:“你明知道我会生气还跟他在一起。我果然在你心里一点份量也没有!我比不过你爸爸,也比不过这个你认识了才半年的男生。甚至连你的猫我都比不过!” 黎夏冲过去抱住情绪失控的女儿,不停地安抚她:“不是的,不是的,妈妈,我爱你。” 喻婉菱抬手擦拭女儿脸上泪水,语气变得很轻柔:“爱我你就跟他分手。” 黎夏脑袋霎时摇成拨浪鼓。 喻婉菱神色又变回去,声音满是哀痛:“夏夏,你说我为什么要生下你呢。” 黎夏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猛地往后退,幸亏谢和风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她紧紧咬着唇不想让呜咽声溢出喉咙,下唇被咬的没了血色,因为肌肉紧绷而不停的颤着。 谢和风感觉这一刻体内的心疼快要撑破胸腔,怕黎夏咬坏自己,控着她两颊让她松了牙。他刚要张口,就被黎夏抬手捂住了嘴。 她的手在颤抖。 他被她这副模样和动作逼红了眼,喑哑却肯定的声音溢出她的指缝:“我不说话。” 黎夏没松手。 他喉结滚了下忍过那阵钻心的疼,才又出声:“我绝对不会放开你。” 黎夏终于放下了手,闭了闭因长时间不眨而酸涩不已的眼,眼眶里的水汽被挤出来,顺着眼角向下蜿蜒出一条令人心痛的痕迹。 人堆里有个妇女不忍心地哎呦了声,谢爷爷也撇开眼不忍再看。 再看下去喻婉菱就要疯了,她一把把黎夏拽到自己身边,尽管十分后悔刚才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那样的话。可她铁了心,反正已经做过坏人,干脆就做到底。她并不打算与男方对话,话头自始至终指着自己的骨肉:“你爸说你说除了他此生不嫁,那正好不要嫁了。要我说你嫁给他干嘛呢,嫁过去照顾这一家子老弱病残?” “求求您不要说了。” 黎夏想把喻婉菱拉走,喻婉菱不知哪来的力气,反过来钳住她的手腕。黎夏感觉自己手腕骨头都隐隐作痛。 “我和黎望潮把你当宝贝一样宠着。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就为了反抗我们去追求你所谓的自由,就要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葬送在这个灰扑扑破旧不堪的地方。” “不要说了妈妈!”如果可以,黎夏好想捂住所有人的耳朵,“我求求您了。” 喻婉菱对女儿的声嘶力竭置若罔闻,她得把痛意化成怨气撒出去,不然她得疯啊。“我呢,也大概知道当初他为什么让你哭得那么悲天动地。当初觉得配不上,现在也同样配不上。怎么就不一直那样觉得呢。看到你和我关系僵成这样,为了他反抗至亲,他肯定很高兴很得意吧。” 谢和风咬紧了后槽牙,不管喻婉菱怎么羞辱他他都不在乎,只苦了父亲和爷爷连带着被羞辱。 黎夏一张小脸白一块红一块,脸上尽是悲苦,他心脏疼得似在滴血。 都到了这一步了,黎夏放弃了反抗,脑袋深深垂着,不敢看周围人的表情,特别是谢家人的。 “走吧,不是要回去说。”喻婉菱也不再看任何人,包括黎夏,自顾自走到停在巷口那辆昂贵无比的轿车面前,拉开车门坐进去。手肘搭在大开的车窗上,看着黎夏,声音不含一丝温度:“你走不走?” 黎夏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谢和风,他的眸光蕴满了深情和坚定,隔着一层雾蒙蒙的水帘,既似一团火焰,又似一块寒冰,因为眼尾那么红,瞳仁又那么黑。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用力地抱住她。 她张口,哭腔很浓:“我们开学见哦,我回去哄妈妈。” 剩下的,对不起,以及我会想你,都因哽咽说不出口。 尽管不该,时机不对,氛围也糟糕透顶,但谢和风还是说了出来:“黎夏,我爱你。” 他爱怀里这个,义无反顾,柔软又坚韧的小笨蛋。 第36章 36 [我,很想很想…… 他擦她的眼泪, 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没一会儿便满手濡湿,指尖手心皆是滚烫, 喉咙忍不住的梗塞:“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要哭,我爱你。” 黎夏很想说话, 张了张口却发现一个音节也发不出,身后传来车门开关声,即便隔着一定距离, 她也能从关门声里听出妈妈耐心即将殆尽。身后是妈妈, 身前是他, 她被硬生生撕裂成两半, 心脏痛得微微痉|挛。 她安慰自己, 总该痛过这么一回,全当为之前缺失的沟通与陪伴赔罪了。 缓慢而艰难地从温暖怀抱抽离,一阵刺骨寒风吹过, 一下冻冷了黎夏的脸和手脚。她撩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 强迫自己不要再眷念分毫,转身迎着妈妈走去。 谢和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身前,深吸一口气, 转头看向家人。 父子之间的默契,一个眼神胜过千言万语。儿子情绪复杂的神色里, 分出了一大半愧疚和抱歉给他们。如果时间允许,谢兴会告诉儿子,不需要感到抱歉。在他看来,外人的言语中伤毫无所谓, 孩子们能幸福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没时间让他传达这些话,无论是对儿子,还是对黎夏,在这情况里,他都来不及说。 谢兴招呼邻居们散了,然后扶着谢爷爷回屋,进了馆子内,又温和地招呼食客们先吃饭,天冷菜易凉。 食客们都理解这位父亲的心情,也都没再往外看。 谢和风缓缓收回视线。 黎夏走到车边,顶着妈妈落寞的目光打开后座门,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回头,便看见谢和风快要走到她们面前。 他要说什么吗? 黎夏大脑快速转动,谢和风停在她们三步远的位置,他并不是要说话,也没有看她,而是看着她妈妈,屈膝,笔直的朝喻婉菱跪了下去。 大脑嗡的一声,黎夏被震得失神两秒,意识回笼的瞬间,猛地冲回去拉谢和风,嘴里痛哭出声:“不要不要!我不要你这样。谢和风,你起来!你起来!!” 黎夏的手没有一丝温度,被男人反扣在掌心里。这个动作让她忽然觉得没了力气,单膝跪地抱着他无声地哭。 喻婉菱不可置信地盯着朝她下跪的男人,心里一时没了主意。 谢和风单手搂着黎夏,看着她掷地有声地说:“我这一跪,为我之前给黎夏带去的伤心难过求取您的原谅,那时我确实是做错了。” 偶有行人驻足,投去惊奇目光,谢和风面无改色,脊背挺的笔直。 倒是能屈能伸,喻婉菱冷硬的表情松弛些许,却仍旧冷哼了声。 “不知道您是否收到了黎夏给您寄的生日礼物和特产,您当时是不是也觉得黎夏没把您放在心上?” 这话让喻婉菱没法接,收到礼物的感受到现在想起来都还是开心的,这两个月每周一次的通话聊的也很愉快。 “那幅画黎夏画了很长时间,丢弃了很多很多废稿,尽管那些废稿已经很完美了。” “您大可不必因为我而用那样的话伤害她,有什么冲着我来就行。我就在这,您今天想怎么泄恨都行。” 喻婉菱抬了抬眉,怎料谢和风话锋一转:“但我家人不能平白遭人侮辱,我尊重你是长辈,之前那些话我不计较,但也仅此这一回。” 怒气卷土重来,还没有哪个人敢这样与她说话,喻婉菱微眯起眼,喊了黎夏一声,恨铁不成钢道:“你给我起来。” 黎夏却又往谢和风怀里埋了埋。 谢和风摸摸她头顶的丸子,声音不由自主放轻两分:“还望您泄过恨后,回去别再为难她。” “真是狡猾,什么话都被你说了。”喻婉菱气极反笑,“起来吧,这像什么话。我的恨一次两次也泄不完。” 黎夏连忙拉谢和风起来,她已经没哭了,一双眼红的不像话。 “任凭你说破嘴皮,我都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至于黎夏考不考虑我的建议,我管不了。” 一听妈妈阴阳怪气,黎夏就觉得头疼,她改变了主意,对喻婉菱说:“您先回去吧,我老早就和蓓蓓和怀觅约好了,她们明天过来,我带她们玩两天再去B市找您。” “你想好,今天不跟我走,之后我们不必再见。”原本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和女儿紧张的紧张,但今天都这样了也就无所谓了。 黎夏想了想,商量道:“您累了一天了,我们休息一下再走吧。” “你休息,我走。”喻婉菱丢下话后回到车上,插上钥匙发动引擎。 黎夏赌气地站在原地,谢和风拉她过去,敲了敲车窗。 喻婉菱犹豫了下还是把车窗摇下一半,偏头看着他们。 谢和风主动提议:“我送你们回去。” 黎夏忙说不用,这个提议肯定会被拒绝。没想到她妈妈竟然说:“也行。” 黎夏看着妈妈:“?” 喻婉菱忽略了黎夏的疑惑,对谢和风说:“去拿本。” “不用,有电子的。” 喻婉菱没再说别的,很干脆地从驾驶座下来,谢和风开了后座车门,她弯腰坐进去,挪出一个空位给黎夏。 谢和风看着黎夏,神情已完全恢复如常,轻声说:“快上车,车里热乎。” 黎夏还想挣扎一下:“……你不必。” “没事儿,上车,乖。” 黎夏不好再说什么,当着面她总不能说怕妈妈不怀好意吧。 唉。 她真的,很无措。 谢和风等黎夏上了车,替她们关好车门,坐进驾驶座,发微信跟谢兴说了一声,才启动了车。 红色轿车很快消失在门前小道,车声渐渐变小,直至完全消失,此地恢复安宁。 车上了主道后,喻婉菱便靠着车椅开始闭眼休憩。黎夏是生气的,一路上都没说话。谢和风也沉默着开车,两人的视线偶尔会在车镜里相遇,谢和风仿佛在通过眼睛施魔法,黎夏凌乱的心潮渐渐被魔法抚平。 他为了她向妈妈下跪,深深震撼到了她。 寂静无声的轿车半个小时后上了高速,直往B市开,喻婉菱离婚以后回了家乡。 喻婉菱熬了一整夜,没一会儿就睡熟过去。黎夏这才偏头看向妈妈,再怎么保养,年龄到了,眼角还是有了皱纹。 心累又心疼。 一共五百多公里,半路天就黑了,过了B市收费站,已是夜幕四合。喻婉菱醒了过来,车打着双闪停在路边。黎夏正趴在前面在谢和风的手机导航里输地址。 很奇怪,这画面竟让她有些移不开眼。 黎夏输好地址往后退,退到一半才感知到旁边的视线,没防备,吓了一跳。 女儿秒变的神色刺激到了喻婉菱。她知道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把她和黎夏好不容易搭建的亲密击散,她们的关系将会再次冻结。 可她没办法。 她太嫉妒。 嫉妒这个被女儿深深喜欢的男人。 她昨夜才从一位故友那里得知黎夏在学校轰轰烈烈谈恋爱的事情,故友带着祝福告知她,故友笑着说“现在的孩子啊,真是浪漫”。她强颜欢笑,通过故友,看到了他们交往期间数不胜数的甜蜜照片和视频。 她的女儿,从来没有这样在意过她。 从来没有。 虽然黎夏一生下来,就是奶妈和保姆带的,甚至于黎望潮带的时间都比她多。但她是有苦衷的,那时她正在努力从婚姻中剥离,去奋斗自己的事业。 怀黎夏时,她和黎望潮的婚姻已经开始走向相看无语。她和黎望潮,从相识到热恋再到无感,只用了两年。黎夏来的突然,给黎望潮生孩子当时已经不在她的人生计划里。若不是怀了黎夏,她早就跟黎望潮离婚了。 还是胚胎的黎夏对她来说,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可所有人都劝她生下她,而且她也不想沾上血腥,所以最后决定生她。 生完孩子第三年,她在服装设计领域名声大噪,事业蒸蒸日上,除了设计本身之外,鲜花和掌声也同样把她枯槁的灵魂催生成鲜活炙热的状态。 又一次的国际服装设计展圆满成功,她给自己放了个假。她想到了许久未见的女儿,订了机票直接从巴黎飞到C市。一开门就有一个糯米团子跑到她面前,待看清她的模样,糯米团子粉雕玉琢的脸蛋上浮现几丝好奇,奶声奶气地问她:“你是妈妈吗?” 她有些恍惚,点头说是,声音出来,是很少有过的温柔。 糯米团子便朝她伸出了手,一点儿也不生分。她本能地蹲下抱起她,小家伙那时胖乎乎的,很有份量。她差点没抱稳,小团子察觉到危险,挥着短胖的胳膊用力抱紧了她的脖子。在保姆的帮助下,她很快适应了怎么抱大一点的孩子,一得到安全,小团子就咯咯笑开,吧唧一口亲在她脸上,喊了一声响亮的妈妈。 当时的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听黎夏喊妈妈是什么时候,仔细回想了一番才想起来是半年前的春节。可过了十五年后她也依旧记得清楚,那一刻她的心情竟然比看着模特穿她设计的衣服走秀还要开心和激动。 她强烈地意识到,她抱着的是一条实实在在的生命,这条生命是她赋予的,就像她的设计的成品,都是那样鲜活美好,女儿和设计都为她饱满的灵魂注入了美妙的营养液。 那时她甚至从小团子与黎望潮有三分像的五官里找到一丝当初心动和热恋的感觉,尽管那感觉一瞬即逝。 她发现了这个宝贝。 当即爱不释手,眼眶湿润。 自那之后,她逐渐从事业回归,和黎望潮已经成了陌生人,她满腔爱意无处倾倒,只有尽可能多的倾注在黎夏身上。 她看着女儿一步一脚印的长大;看着女儿五年级开始抽条,变得更加楚楚动人;也看着女儿慢慢亲近她又渐渐远离她。 她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抽条后的黎夏性情大变,开始躲她。很快她意识到,因为女儿的世界里,出现了越来越多让她喜欢的朋友。 她给的是全部,黎夏却把它们分享出去。 所以她嫉妒他们每一个人。 而谢和风,获得了黎夏最多的喜欢,那些喜欢已经堆积成了爱情的雏形。 她不反对女儿谈恋爱,甚至之前有意撮合她跟戎阳。那是因为戎阳在她可控制的范围内,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 像放风筝,离婚时黎夏选择跟黎望潮,线就断了一半。 如今线快要全断了,仿佛风筝将要从平地顺风飞到海里,那是她触碰不到的地方。海水会打湿风筝,她最爱的那只风筝,会沉入海底,或被海浪拍到沙滩上,最终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腐烂。 这个认知让她惊恐万分。 她不愿下水,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腐烂成泥吗? 不,坚决不可以。 于是她在沉默中开口,一句话便无情戳破圈住他俩的美丽泡泡:“就到这里吧,剩下的路我来开。” “行。”谢和风二话没说就下了车,走到路边给黎夏发微信。 黎夏打开车门要跟着下车,被喻婉菱一把拉住,“你干什么去?” 黎夏急道:“不能留他在这,这里车都打不到。大冬天的外面那么冷。” “是他说的随便我泄恨。” “那您究竟有什么好恨的?”黎夏没控制自己的语气和音量,“您的恨意就是别人对我的喜欢吗?” 微信响了一声,直觉是谢和风发的,她立马拿起手机看,果然是他:[没事儿夏夏,你们先走,我有个朋友就住城边,他在家,他一会儿过来接我。我今晚去他家住一晚,明天再回去。如果实在不开心,就跟我说,我来接你。] 一字一字认真看完,黎夏鼻子猛地发酸,这一刻她很想不管不顾下去跟他一起等。喻婉菱看穿女儿的想法,恶声道:“你可以下去,但我不能保证我能平安到家。” 黎夏怔了怔,内心苍凉加倍,她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呵。 她放开了门把手,往后疲惫地靠在车椅上。 同时,闭上眼拒绝再说话。 喻婉菱盯着黎夏看了好一会儿,才换去驾驶位,启动车扬长而去。 黎夏睁开眼,望着后视镜,里面的人影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 对不起。 她在心里说了无数遍。 一直说到进入喻婉菱的住所才停下。 连澡都不想洗,更不想吃饭,黎夏径直去往卧室,把衣服一股脑全脱掉,裸身上床,拉起被子把脸都盖住。 在被窝底下给谢和风发微信问他到同学家了没有。他回说到了,怕她不信,还拍了张照片过来。 照片角落有张小桌子,黎夏放大,看到了那上面的烟和酒。 她没再回复,在三人群里简单说明了下情况。她俩叫她先好好休息一晚。 在这期间,黎夏听着脚步声靠近,停留,又远去。她全程一个字不说,丧失了交流的欲|望。 和蓓蓓她们也没有多聊,三言两语黎夏退出了微信,设了个密码把手机塞到枕头下。 她怕万一晚上睡着,她妈妈偷偷把她手机里谢和风的联系方式拉黑删除。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事实上她妈妈在翻手机这方面还没有过前例,但说不定今晚就会呢,还是得防一防。 手虚握成拳抵住心口,才能勉强缓解此处的闷痛感。 脑海里反反复复回忆起今天的场景,从东北农家小院,到飞机,再到谢家小馆,最后到了这座空旷的牢笼。 悲喜交加。 他说他爱她。 却因为爱她而承受了苦难。 从来没想过妈妈说话会那么刻薄无礼。 如果不是担心妈妈为了逼她妥协做出一些傻事,她大概是不会跟她回来的。 毕竟今天实在过分! 每次大悲过后黎夏都会病上一场。这次更甚,在凛冬天哭了那么几次,夜里发起了高烧。她一直没睡着,清晰的感知着身子由冷慢慢变烫的完整过程。 脑袋胀痛,鼻塞的不能呼吸,张着嘴呼吸了不到五分钟,喉咙就开始冒火。有那么几秒,她感觉自己快要因缺氧而窒息。 好歹挺到了第二天清晨。 为了黎夏的事,喻婉菱放下了工作,给自己提前放了年假。她也是一夜没睡,几个小时思绪乱飞,隔天一大早就起来,第一时间去了黎夏的房间。 黎夏还在睡,习惯性的侧着身子,面朝飘窗,背对门。 喻婉菱放轻脚步走到飘窗那侧,发现黎夏其实已经醒了,只是眼皮耷拉着,人很虚弱,脸上一片潮红,额发湿漉漉的。床边的垃圾桶里,装了半桶纸。 都是黎夏感冒的标配。 喻婉菱忙蹲下去摸她脑门,果然触得一手潮湿滚烫。 喻婉菱连忙从柜子里翻出一套衣服,丢在床上,去拉黎夏的手,“起来穿衣服,妈妈带你去医院。” 黎夏把手覆在喻婉菱手上,张口费劲地说:“不要碰我……” 她话还没说完,喻婉菱就焦急地接过话去:“夏夏妈妈错了,别闹脾气,先跟妈妈去医院。” 妈妈说错,是因为她的感冒了。 黎夏闭了闭眼,把后半句话说完整:“不要去医院,我好难受。” 说这话用完了她仅存不多的力气,她整个人因为痛苦蜷缩起来,闭眼缓了好几秒,深深地呼了两口气。 喻婉菱被吓得不敢再动,慌神了好几秒,“那我叫你外公的私人医生过来看看。” 黎夏没说话,喻婉菱脚步匆匆出去拿手机打电话。 黎夏真的很难受。不仅是身体上,还有心理上。 每一次感冒都会把她的心魔引出来,那是一条丑陋无比的黑雾长虫,它混进病毒里,笼罩住她,不停的抽她的筋剥她的骨,让她痛不欲生。 双重折磨让她每一次感冒,都会吓掉家人半条命。 黎夏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喻婉菱为她忙前忙后,穿衣,递水,量体温,煮粥。小米粥刚吃下一口,就被黎夏吐了出来。 喻婉菱忍不住拭了拭眼角。 黎夏昨天只在飞机上吃了几口飞机餐,现在肚子空空,吐完粥,又吐了几口苦胆水。接过喻婉菱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黎夏顺势没骨头似的靠着妈妈的肩膀。 眼皮越来越重。 喻婉菱掐她的虎口,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别睡,跟妈妈说句话,医生马上来了。” 黎夏的视线落向窗外,屋外灰蒙蒙的,良久,她几不可闻地问了句:“我是人吗?” 喻婉菱虽然一头雾水,却也立马回答:“当然!” “可我怎么觉得……”说到这儿,黎夏停下,大约过了半分钟,才重新出声,说的话震了喻婉菱一个激灵:“……怎么觉得,在您眼里,我只是一件您的作品。一旦不能按照您的想法和思维进行修改,便没了价值,也惹人失望。” 喻婉菱没机会解释。黎夏哑着嗓子说:“所以您是真觉得后悔生了我吧。” “妈妈说的是气话。” 黎夏撑不住沉重的眼皮,闭上了眼睛,呼吸浅淡,仿佛陷入深眠。 喻婉菱加重语气重复:“妈妈说的是气话。我没有后悔过,至少,至少你三岁以后就没有后悔过了,你是妈妈的宝贝,夏夏,你是妈妈最重要的宝贝。” “谢谢您告诉我实话。” 黎夏依旧闭着眼,下撇的嘴角显示出无尽的委屈。缓了缓,轻声说:“可您的宝贝不快乐了,您也不快乐了。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 喻婉菱不知道怎么回答。 房间陷入寂静,就在喻婉菱以为黎夏睡着时,黎夏说:“我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这次我可以求求您吗?” 话才说到这喻婉菱就知道黎夏要求她什么了,即使生着病难受的要死也依旧惦记着那个人! 她十分生气。 可是,姑娘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她怎么敢拒绝。 由是她选择了缄默。 喻婉菱正在思考该怎么回绝黎夏的恳求,黎夏却转移了话题:“我爱你,却不知道怎么亲近您。” 声音都哑得快听不清了,偏还要逞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那么强烈的倾诉欲,“我其实挺怕您的,所以当初选择跟爸爸。我后悔过,好几次想,如果我当时选了您,现在是不是会好很多。” “我不求您祝福,只求您不阻拦。我真的,很喜欢他。” 最后那句,语气分外坚定不移。 “这些以后再说。” “我以后什么都听您的。” “我说了,以后再说。” “我明年转经管系。” 喻婉菱忍无可忍,拔高了声音:“闭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跟鬼差不多?!” 愤怒过后的空气被衬托得更寂静。黎夏终是不再坚持,躺回了床上,背对着喻婉菱,无声抽泣起来,很快,枕头湿了一大块。 医生是和外公外婆一块儿来的。外婆一看见黎夏,就心疼得揩眼角。 喻婉菱一个头两个大,干脆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医生给黎夏做了基础检查,配了药水给她挂上点滴。 安抚好老人的情绪,黎夏实在扛不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一点进度也没有。 她感觉浑身酸疼,像被几个人用棍棒敲打了一顿。 不过,烧倒是退了。 妈妈好像一直守着她。她一醒,妈妈就从沙发上站起来,问她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她摇头,不是不饿,是饿过头,没了知觉。 不想说话,黎夏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几十条新信息。其他人的暂时略过,实在抱歉,她的精神没办法让她再分心。 谢和风从今早到现在,每隔一个小时就给她发一条信息。 第一条是惯常的早安问候,紧跟着报备他的行程,问她眼睛痛不痛,身体难不难受,有没有好好吃饭。 她好想告诉他,她生病了,吃不下饭; 很想告诉他,她很想他; 她找不到出路,很想问他该怎么办。 然而盯着屏幕看了将近一分钟,把他发过来的信息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她依旧没动手打字,最后把手机一关,拉起被子又要睡。 喻婉菱搬来救兵,在外公外婆苦口婆心的劝说下,黎夏强撑着坐起来喝了几口清粥。 外婆劝她再吃一点,黎夏摇头说再吃要吐了。 外婆只好作罢,把碗搁在一旁的小圆桌子上。 三个长辈站在床边担忧地守着她。 外公外婆提起了谢和风,黎夏猜想一定是舅舅告诉他们的。外公外婆表示支持,可从二老的表情中黎夏推断出,他们和她妈妈聊的结果并不理想。 即便如此,外婆还是对黎她说:“乖乖,好好吃饭休息打针吃药,早点把病养好,你带外婆去A市逛逛。” 外婆的言外之意,黎夏听的懂。二老在她睡着这段时间一定都了解清楚了。外婆同意他们在一起,那外公更不必说了。 喻家上下,就一个人一轴到底。 黎夏一双眼肿成核桃,半眯缝着小心翼翼看了妈妈一眼,她站的最远,脸上没什么表情。 外婆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说:“不必看她,等你好了我们就去,你若好得快,我们能赶在年前去。过年你再带外婆回来团圆。我们今年去你舅舅那儿过,你舅母和哥哥妹妹都很想你。大年初二,你哥还要带女朋友回来见家长呢。” 听到这些话,黎夏面上终于露出几丝喜色,极真挚地跟外婆道了声谢。 “傻孩子,跟外婆还说什么谢。” 外公老神在在地说:“你安心休息,这两天我们就住在这里了。” 喻婉菱皱了皱眉,想说点什么最终在父亲的眼神示意下忍住了。 外婆拍拍黎夏的手背起身,“我们先出去了,你再睡会儿,稍后外婆给你做宵夜吃。” 黎夏温声说好。 外婆走过去想拉着女儿出去,喻婉菱让母亲稍等。她走到床尾,垂眼问黎夏:“你为什么会怕我?” 黎夏故作轻松地说:“既然说到这个,那我跟您说件事吧。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五年级上学期期中考,我考差了,从年级第一掉到了三十几。” 喻婉菱皱眉,她记得,却说不记得了。 “小学学生少,老师改卷快,您又和我们老师认识,第二天就知道了成绩。您当时特别生气,在电话里跟老师说,就算生病也不止考这点分数。我们老师是不是告诉您我跟一个小男孩走得近。那时我才几岁啊她就怀疑我早恋,而且最搞笑的是您竟然信了。” 喻婉菱忽觉迷雾被拨开,很多点一下串联成线。 “我那次其实真的生病了,发了高烧,作文没写完,下午考数学考到一半就睡了过去。因为您的话,我不敢告诉您我生病了,怕听到您说‘就算生病也不止考这点分数’这种话。我只好跑去找蓓蓓,是她妈妈带我去打针,一共打了两针。等您问我为什么考差的时候,我感冒已经差不多好了。” “我挺难过的,所以那次对您撒了谎,第一次不想顺着您的意。我跟你说我看杂志看通宵第二天考试睡着了。”之后自然是被教育了一顿,黎夏不想再回述,呼出一口热气说:“因为这事,后来我生病都不敢主动跟您说。生怕再听到那样的话。” 她是人,不是机器。没办法时刻做到完美无缺。 或许是之前压抑太久了吧,那一天,成了她过早进入叛逆期的导火索。 外婆先憋不住,率先开口对女儿说:“我早跟你说过,任何事情的转变都不是无缘无故的。”看到女儿脸上的悔意,外婆终是不忍过多责备,叹息了一声:“你啊。” 外公做和事佬,对女儿和外孙女说:“趁这次机会,两个人都好好想想,该反思反思,该低头低头。过年都给我高高兴兴的,可不兴再让我为你们操心。” 外公看着外婆:“就这么说定了,黎夏病一好,你先跟她去A市待两天。黎夏上次寄来的酥糕,我还挺喜欢吃。” 外公再看着喻婉菱,问:“你有异议没有?” 喻婉菱坚持:“我不同意。” 外公打哈哈:“不同意什么?不同意黎夏去给我买酥糕?” 喻婉菱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外公不理她了,最后看着黎夏,笑眯眯道:“别忘了多带点好吃的来给外公。” 黎夏声音依旧沙哑,语气却愉快起来:“好的。” 外公还是笑,对自己老婆子说:“走吧,去给乖孙孙做点好吃的。” 外婆再次去拉女儿,喻婉菱这次倒是什么也没说就跟着二老走了。外婆边走边问:“你吃不吃?” 喻婉菱:“……” 外公替女儿答了:“吃!怎么不吃,饿了一天了都。你只管做。” 沉闷的气氛被调动了起来,真得感谢二老,外公外婆就是她的福星!跟妈妈硬碰硬,太累人了。 但其实,她也没想到外公外婆同意得这么爽快。 黎夏迫不及待把好消息告诉了谢和风:[不用等开学,我过两天就能去找你了。我带外婆去,她是一个很好很明理的老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很想很想你。] 第37章 37 “愿我如星你如…… 黎夏的脸色因为激动和暂时的喜悦红润了几分, 五秒收到回复这个信号增加了她的开心,谢和风好像在专门等她的信息一样。 他问她:[现在方便吗,通个视频?] 黎夏赶紧回不方便。 想念还没有冲昏她的头脑。 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副可怜巴巴邋里邋遢的模样, 妈妈说像鬼,她往对面的穿衣镜里看了一眼, 真挺像的—— 苍白的面皮,红肿的眼, 嘴唇干的起皮,头发乱糟糟,一身汗味药水味。 然而瞒不了他。 谢和风猜到了, 语音说:“是不是怕我看到你哭过, 我觉得你会感冒。” 暖意自心间掠过。听到谢和风的声音, 思念被无端放大。黎夏想了想, 通过文字如实以告, 又问他有没有身体不舒服,她听出来他鼻音有些重。 自然地,谢和风的语气和话语带上了疼惜:“宝宝受苦了。别担心, 我就是今早有点儿鼻塞, 吃了次药已经好了。你不要着急,先安心休息治疗,好起来我们就能见面了, 我也想你。” 黎夏回了个小猫蹭手的表情包,主动结束这次的温情交流。 放下手机。起床先去洗了个澡, 再把昨天的衣服和床单被罩分类放到洗衣机,启动了洗着。 宵夜黎夏努力多吃了一点。有外公外婆在,加上对黎夏之前说的那件事的愧疚还新鲜着,喻婉菱从头到尾没说话。 吃了饭, 黎夏又吃了次药。外公外婆准备去睡了,睡之前叮嘱喻婉菱,不论如何,先等孩子病好。 喻婉菱在沉默中应答下来。 黎夏睡了一天,这会儿完全没睡意,她关了主灯,留下床头灯散着温和的光,躺在床上乱七八糟地想了一会,喻婉菱进来看她睡没睡。 黎夏欠起身来,看见妈妈穿着绸缎睡衣,盘发放下来,妆卸了,俨然已经洗过澡。她柔声道:“妈妈怎么还没睡?挺晚了,您快去休息吧。” 喻婉菱走近床边,打量黎夏两眼,“你是不是睡不着?” 黎夏笑了笑,“中午睡多了。” “那我们说会儿话?” “行啊。” 见喻婉菱去拿椅子,黎夏让出一半床,邀请她上床睡。喻婉菱迟疑了一下,放下椅子,走过来替黎夏盖好毛毯和被子,躺在她身边。 黎夏伸手去掀毛毯,被喻婉菱阻止了,“妈妈不冷,你多盖点,烧还没全退。” 暖气很热,这话是真的。 黎夏没坚持。 母女俩面对面躺着。 浅淡灯光下,妈妈的眉眼依旧艳丽却不似白天那么凌厉。 黎夏鼻子还塞着,只能微张着嘴巴呼吸,等着对方开口,喻婉菱踌躇良久后才惭愧道:“转眼你都十八了,今晚是妈妈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在你身上做错了很多事。” 妈妈的语气很真诚,不是以前那种为了刺她而故意说自己错了的情形。 推心置腹起了效果。 黎夏心下一松,缓缓呼出一口气,轻声说:“我跟您说那件事不是想让您愧疚,我就是想告诉您有那么个情况和原因。正好想借这个契机跟您以心换心,您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说,我们可以交流沟通。” 说完,黎夏在妈妈脸上看到了迷茫,破天荒的。 喻婉菱抿唇犹豫了两秒说:“我现在心里很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那听我说吧。”黎夏接过话。 见妈妈没反对,她几不可察地叹口气,先喊了声妈妈,才慢悠悠地开启话头:“您知道的,您放我去A市,我就更不可能放弃了。” 黎夏很忐忑。 不过她妈妈展示出了一个好听众的修养,眉心蹙紧了,却没打断她。 她这才放心说下去:“既然没办法改变,那就尝试着去接受吧。我这半个学期思考了很多,我以前挺不懂事的,不知道是不是成年了思想成熟了一点。我现在一点也不怪你的。我知道您爱我,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爱我,都是爱。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们,可以敞开了再好好重新认识一下,慢慢熟悉,慢慢摸索良性舒服的相处模式。” 黎夏说到这,心跳莫名有些快,她的这些话没什么逻辑,但都是内心话。 喻婉菱忽然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思绪如乱麻找不出头在哪儿。但是黎夏这番话,她是认同的。女儿比她以为的要成熟许多,这些话按理说应该出自母亲之口。 不由地生出了深深的挫败感。 有她这样的妈妈,挺不幸的吧。 黎夏认真地看着妈妈,眼眸清亮。从妈妈的表情来看,她知道妈妈也觉得她说的是对的,于是她乘胜追击道:“您如果执意要反对,我也做不到对您不管不顾。您想我终生不嫁,那我就一定会终生不嫁。只是我肯定做不到不想他,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实话说,您越是反对,我的心就越坚定。您的反对,会让我把他放在心上一辈子。此后一生,无论如何,总会有一些遗憾和思念伴随着我。” 黎夏一直在观察喻婉菱的神情,确定妈妈在听且听进去了,她心下微喜,继续说:“人的情感很复杂,在爱情上,我是有点儿偏执的,认定了,就不会再对别人动心了。就跟在亲情里,我只认您是妈妈一样。世人常说相思成疾,不是说着玩而已。” 她故意用了一些绝对意义的词汇,果真见喻婉菱面色微变,被她所说的“相思成疾”吓到。黎夏喜悦中掺杂着愧疚,怀着复杂的情绪添了最后一把柴:“我不是威胁恐吓,是真的会这样。您不会愿意看到一个整日病恹恹的女儿吧?” 听到这里,喻婉菱心里已是十分动容。黎夏知道她成功了一半,今天说的够多,剩下的就先不说了。只要有余地,她就会一直努力。滴水都能穿石,人心也可慢慢感化。 她趁机从被子里钻出来,抱住喻婉菱撒了撒娇:“您就为了我试一试嘛,好不好?” 喻婉菱替她梳了梳滚乱的头发,没说好与不好,只问了一个问题:“你会离开妈妈吗?” “这个要分情况。”黎夏说。 感觉妈妈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又赶紧补充:“短期时间是会的,等我开学,就得长时间待在学校不能陪您了。但您真的不用担心,也不要想太多。您永远是我的妈妈,我也就您这么一个妈妈。我离开了您,不就没妈妈了吗。我很感谢您,辛劳十月怀胎,让我来到这个世界,感受到这么多美好与快乐。我觉得我现在挺优秀的,这里面有您的功劳。” 见时机差不多,黎夏委婉地提示:“只是任何关系都需要空间,哪怕一点点。而且,凡事过犹不及。” 黎夏焦灼等待,喻婉菱沉默了许久才给出回应:“我的宝贝这么通透,显得妈妈愈发狭隘自私了。” 对黎夏,她偏执的很,也自私的很。 黎夏过去就意识到,妈妈是心病缠身,这一次更是爆发的彻彻底底。妈妈也需要来自她的安全感,她也一直在努力给她安全感。 在现在这样的情况里,她更要强调重申她的态度:“我绝对不会抛下您的,您是我的妈妈呀。我们这半个学期的相处状态不是挺好的嘛。” 软萌的语气乖巧的表情,惹得喻婉菱笑了笑,她摸了摸女儿的脸,起身时说:“你好好休息,我回去好好想一想。” 黎夏说:“不用想。您一会回卧室,只用做三件事,上床,关灯,睡觉。” 黎夏的“三件事”让喻婉菱莫名有些想哭,她站在背光处,轻声说:“夏夏,妈妈觉得很对不起你。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黎夏听出来妈妈的声音不对,仔细去看脸又没看出什么来。愣了两秒后弯了弯眼角,认真地问:“您需要我说一句没关系吗?” “不用不用。妈妈出去了。” “晚安。” 望着妈妈离去的身影,黎夏勾了勾唇。 哪计较得了这么多。你也有错,我也有错,角色不同,角度也不同,你做的对,我做的也对。复杂难辨,怎么计算得出来。 最好就是尽力朝前看,认识错误后,不再犯是最好不过,就算一时难以改变,能有意识的注意和规避也挺好的。 今晚这局交心,搭建起了一个还算牢固的石基。 她会继续搬砖砌墙的! - 黎夏配合地打针吃药。第二日晚就跟外公外婆说自己好了,事实上还没好透,一眼就能看出还在病中。外婆笑她心急,黎夏被笑得脸红红的,身上的病态因为这笑削减了不少,外婆心念一动,决定第三天就去。 外公派了家里的司机跟着。 外公有冠心病,不宜远途。外婆身体没什么太大的病,从B市到A市这点距离对老人家来说挺轻松的。 出发时,喻婉菱没到场,黎夏发微信跟她说了一声,意料之中的没收到回复。 再怎么思想成熟,黎夏也不过才十八岁半的小姑娘。年纪还小,经验缺乏,发生了那么不光彩的事,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谢家人。 外婆劝慰她:“不是你的错,等你妈妈想明白了,我肯定要让她亲自登门致歉的,你不要有太多压力,外婆陪着你,他家人若是找你寻气馁,外婆给你撑腰。” 黎夏不由地笑起来,眉眼明媚,“这倒不至于,伯父和爷爷都很好。就是他们太好了,我才觉得无颜面对。” 外婆抱了抱自己的乖孙女,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没多大点年纪,别的小情侣热恋阶段只管甜甜蜜蜜,乖孙女和谢家那孩子也是难,甜蜜没多久就遭亲近之人棒打鸳鸯,一个两个被打得元气大伤。 外婆的安抚让黎夏如沐春风,她渐渐放松下来。抓心挠肺的挂念逐渐占据上风,后半程深刻体验了一番归心似箭的滋味。 因为外公外婆挑选和准备见面礼在B市花费了不少时间,她们吃了个早午饭才出发,到达A市已是傍晚。 外婆舟车劳顿,见面时间安排在第二天。 还没过收费站,黎夏就看到了谢家的车,以及车边的人。 A市暖和一些。谢和风穿了一件浅灰色毛衣,外搭一件驼色风衣,勾勒出修长清朗的身形,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 同样在收费站,黎夏不由忆起那晚,一阵绵密的疼痛穿心而过,好在只持续了两秒钟,意外惊喜便接踵而至,之前他没说会来收费站等她们。 见到真人,牵挂不减分毫,反而被染的更浓烈。过收费站这半分钟在她眼里变得格外漫长。 外婆已经通过外孙女儿的视线注意到了谢和风。眯着眼打量一番,外形条件属实难见,气质也干净。站在公路边,如冬日劲松般挺拔屹立。 黎夏让司机把车停过去,怕风吹到外婆,决定下车去跟谢和风说两句话,正准备开门,看见谢和风进了他的车。 “……” 她立刻发了个问号给他。 他回:[风太大就先不跟外婆问好了,您替我跟她说一声。至于我们,待会再见。] 黎夏刚看完信息,谢和风的车就开走了。她顾不得反应,吩咐司机跟上。 他肯定跟她一样急不可待,所以特意不辞辛苦跑过来看她一眼。 黎夏无可奈何地跟外婆转述了一遍谢和风的意思,没意识到自己笑得有多甜蜜。 外婆被她的笑感染,也笑了起来,慈祥全融进笑里。 送外婆到龙鳞湾,陪外婆吃了晚饭,黎夏跟外婆说她先去探一探情况。 老人看穿了小姑娘的心思,打趣道:“几天不见,肯定要先腻歪腻歪,诉诉思念之情,撒撒娇。” 黎夏杵在原地红了脸,反倒是外婆催她赶紧去。 黎夏应了一声,说马上回来,然后拿着手机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约好了在龙鳞湾配套的酒店见面。 谢和风半个小时前就发来了房间号,2012。 黎夏来不及等电梯,走楼梯直奔2楼。 按了按门铃,捏着袖子喘气。 刚刚走太快了。 现在运动后劲儿上来,心跳很快,身体逐渐变热。 没等几秒门便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房间里没开灯,傍晚了,光线变暗,而且窗帘只拉开一条缝,进来的光线没能把屋子照亮。 谢和风站在朦胧的黑暗中,伸手去按开关,怎料黎夏一进门就灵巧地往他身上跳,他手只伸到一半,反应灵敏地接住她。 屋子暗暗的。 人脸入目,呈半剪影状。 谢和风借着微薄的亮度垂眸,看了黎夏两秒。 隐约瞧她神色松和,心下一松,起了调|戏的兴致:“一来就投怀送抱,这么热情我可忍不了。” 低沉含笑的嗓音搅动了黎夏的心潮。 此时两人之间是很亲密的考拉抱。嗯,她也像只考拉,毛绒绒的外套还没脱。 身下穿了一条短裙,少女打底裤包裹着的纤瘦双腿牢牢圈住他的腰,手臂也紧紧环着他的后颈。 生怕掉下去似的。 黎夏没说话,眼睛热热的。所有的慌乱、无措,在抱到他这一刻化作烟飘散。委屈和脆弱蜂拥而上。 她像猫儿一样拿脸亲昵地蹭他的侧颈,瓮声瓮气地说:“那就不要忍。” 视觉受限,触觉嗅觉便被一放再放。气氛因为她的恩准灼烧起来。黎夏手上使了些许劲,谢和风顺着那道下压力把人狠狠怼在墙上,很不客气地吻上去。今晚的他,不见往日温柔,动作急切又凶狠。 仿佛一只饿了的狼。 黎夏仰着脸承受他猛烈的亲吻。 心尖一阵阵的发麻。 她也热情,热情地接纳他,安抚他躁动的唇舌。 可她的热情似乎满足不了他,渐渐地跟不上他的节奏,很快被亲懵了。 房间里很静,过程中任意一丁点声响都能听清。 她吞下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电流似的痛感让她本能地往后缩,可身后是墙,已经抵死了,哪里容得她躲半分。 某个瞬间过后,她再也容纳不下他的所有。 幸而他的理智还没有完全抛开,停下来留时间给她换气。 黎夏眼里盈溢着他欺负出来的水雾。 想起四天前她急切之下喊了他的全名,谢和风亲了亲她的耳朵说:“以后可以换个称呼,喊我和风,或者——” 话音断在这里,抓人心肺,黎夏撩起眼皮看他:“嗯?” “喊哥哥。” 他的鼻息撒在她耳廓上,痒棱棱的,这个称呼光在心里想想,她就一阵腿软。就快要圈不住他。他察觉,一手移过来把住她的大腿根,帮她稳固身形。 “学长不好吗?”她声线慵懒,微颤。 他哑声笑:“也好。” 即使学长大家都在喊,但她喊的总会多那么一点儿缱绻出来。 暂停结束。 他从她带着弧度的嘴角一点一点亲到唇珠。 开启了新一轮的攻势。 手上的力度和亲吻的力度不相上下,底裤下方的皮肉被他捏得火烧火燎。 情意过剩,黎夏很快承受不住,不得不哼唧唧地推他。在他微退的暂停中大喘了两口气,含糊不清地说:“我腿要抽筋了。” 谢和风什么也没说,温柔舐掉她嘴边的水液,抬起头,轻轻地颠了颠她,她把自己换成最舒服的姿势。 他抱着她往床边走。 黎夏被放在床旁边的半圆形单人沙发上,谢和风放下她,欲起身,她不舍地伸手揪住了他的毛衣下摆。 四目相对,两个人眼尾都很红,还未完全褪去的炙热顺势而起。 黎夏拽着谢和风的毛衣借力站起来,抿了抿红肿泛疼的唇,反把男人推到沙发上。 两次深吻过后,谢和风此刻极其顺从,从狼变成了大狗狗。黑沉沉的眼安静地注视着她,似笑非笑,对她接下来的举动表现出浓烈的兴趣。 黎夏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但动作一点儿也不含糊忸怩。岔开双腿坐在他腿上,主动吻上去。 她的亲吻温柔多了。 却逼得他眼眸泛起更多更浓的猩红。 小姑娘手很不老实,一路作祟,忽觉腰腹一凉,余光里毛衣衣摆被掀起一角,旋即,一只柔软的小手颤巍巍的覆上去。 呼吸一下加重。 他没阻止,纵容她毫无章法的乱摸。 什么都不懂最致命。 放在沙发扶手上慢慢收紧的手,以及内腕暴起的青筋昭示出他的情难自抑。 原始,莽撞,青涩,一点点摧毁他的自制力。 不到一分钟,小姑娘忽然停下。外面已是灯火辉煌,连带着屋子也亮堂几分,能看清她脸上的绯红,她语气紧张,磕磕巴巴的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你……我……嗯?” 他喉结上下一滚,发出一个短促撩人的单音:“嗯?” 这个嗯没什么意义,就顺着她支支吾吾的话说的,有点儿逗她玩儿的意味。 黎夏往后挪了挪屁|股,眼睛极快地朝下瞥了一眼。 谢和风轻笑出声,脸上半丝窘态没有,依旧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还抬起手,闲心十足地刮了刮她的鼻头,话音残留零星笑意:“你撩出来的,怎么还懵了?” 黎夏耳根瞬间红透,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谢和风舌尖顶了顶腮帮,忍不住笑:“倒也不必道歉。” 他眼尾上挑的眸子在不甚明亮的光晕里显得风流多情,黎夏撇开了视线。 想着她是零经验,此刻必定六神无主,谢和风语气放的很轻:“吓到了?” 小姑娘摇摇头。 “你刚那样,我很难……”顾及她的感受,他没把话说完整。 黎夏听懂了,这事超出了她的预知,她现在很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犹豫了下,小声问:“可以自己,嗯,”停顿了下,后面三个字囫囵含在嘴里:“下去吗?” “有点难。” 谢和风拍拍她的腿,示意她下去。 接到信号,黎夏顿时感觉如释重负,秒速从他腿上滑下去,动作太急差点被脚下的地毯绊倒,下一秒听到他愉悦的轻笑声,她连忙在旁边站定好,背着手偷偷拿眼眤他,犹豫地说:“要不我先回去了。” 一幅做错事乖乖等训的模样。 谢和风又笑了笑。 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服,上半身微微前倾,双肘撑着膝盖,两手交握。这个姿势正好可以挡住。 不过这个姿势也让他的领口松弛,喉结锁骨展露无余,勾人视线。黎夏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 “就这样,就是时间长点儿。才刚来,再待一会。” 黎夏其实也不想走,屋内暖气烧的热,而且刚刚在门后接吻时她出了一身汗。脱掉了毛绒外套,里面也是一件毛衣,樱花粉,很衬她的肤色。 黎夏在毯子上席地而坐。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互相望着彼此。黎夏不可避免又被美□□|惑,这会儿才发现他的额发竟微微湿了,染上欲|色的脸,平添朦胧烟火人气,令她心潮暗涌。 她怕他憋坏,没过多久就问他好了没有。 谢和风坦诚说没有。 黎夏轻轻啊了声,啊完之后便不作声了。他就看着她偷偷握了握拳头,脸上表情几番变化,从茫然慢慢变得坚定,她下了一个决心。 这个决心与他有关。 心猛地一跳,怕由着她来今晚难以收场,他在黎夏开口之前,指着窗外树梢上那轮冷月和周边的几颗星让她看。 黎夏的注意力被转移开,看了两秒欣然道:“好看,亲自看到更好看了。” 昨晚他给她发了一张月亮图,A市这几晚,星空格外纯净。 月光洒进来,在地板上印下树梢的影子。他看着小姑娘柔软白嫩的侧脸,整颗心满胀到极点,想起近日种种,眼眸渐渐变得滚烫。 舒了一口气。 黎夏转头看着他,他对她温柔淡笑了一下。 “昨晚你给我发微信说今天来,我一夜没睡着。我在想,我的夏夏怎么这么好,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受伤。今晚见到你,我找到了一点答案。也意识到,你跟我一样,见到了就满心欢喜。星星和月亮一直都在,日日高悬于苍穹,只是时有乌云遮盖我们看不见它们。就像我们的人生,时有不如意。但磨难过后,总会迎来幸福。我会用我余生岁月爱你护你,也会坚定自己,方方面面,保持现在的初心。夏夏,愿我如星你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①” 注①:改自范成大《车遥遥篇》 第38章 38 “我结婚,你们…… 黎夏没舍得打断他, 听到一半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 狠狠破防了,以前没想过,他竟然是一个哭包。 虽然至今没见过他掉泪, 但眼睛为她红过好几次。 这样的易碎感深深触及到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想抱抱他,却顾及他的生理反应。一想起刚才, 脸就不由自主的变烫。 被喜欢的男人深|吻热|吻,她也是有感觉的, 细微电流流窜至四肢百骸,小腹没由来的绷紧,一抽一抽的, 没几秒就酸涩难耐, 油然而生的空虚感扰乱她的神思。 暴涨的情愫和感动又将她心猿意马的思绪慢慢拉回。 她单手支着下巴, 并不吱声, 只是笑盈盈地看看他, 清澈眼底倒映着月影星辉。 他许下的愿望纯粹而美好。 没多久就过年了,冬天即将过去,她愿意相信, 在春天到来之际, 他们定能破除一切阻碍,好好的相爱。 时光悠悠流淌,天顶像泼墨, 纯净的黑色幕布里,亮起更多星星。 窗外风声呼呼, 屋内情|欲渐渐消融。 退了房,谢和风送黎夏到小区楼下,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他转身离开, 开着车回家。 冬天小馆关门早,平均提前了一个小时。谢和风到家时,爷儿孙三个人都在二楼看电视。 见他出现,他们齐刷刷地看过来,看到他的神情后,齐齐放下心。 两集电视正好结束,爷爷没说话,安心地起身进房准备睡觉。 安安盯着他,疑惑地问:“哥哥你嘴巴怎么了?” 怎么了。 接吻时被你夏夏姐姐咬的。 但怎么可能这样对弟弟说,于是扯了个慌说吃饭不小心磕到。 谢爸轻咳了一声。 安安却是信了哥哥的话,又一脸期待地问:“是不是明天就可以见到夏夏姐姐了?” 在得到哥哥的肯定答复后,安安也高高兴兴地去睡觉了。 谢兴关了电视,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拿两个杯子各倒了半杯酒出来。父子俩就着花生米、卤牛肉和拍黄瓜,边喝边聊。 - 外婆和黎夏十点多抵达小馆,这次送她们来的车从牌子到价格都很低调。 黎夏在围观人群里看到几个那天的熟面孔,登时觉得一阵羞愧。 外婆心细,注意到她的变化,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抚。 黎夏对外婆笑笑,透过车窗看到谢和风在门口迎接她们,一见到他,她就恢复了自如。 今天小馆关门休息。 车停在巷道,黎夏扶着外婆下车,谢和风走过去问好。外婆笑眯眯地应了几句。 谢家人对黎夏外婆的到来表示出本能纯粹的热情。 在黎夏的透露下,谢兴按照老人家的口味准备了一桌子菜肴。 外婆也展示出了极其和煦随和的姿态。 此次会面整体来说其乐融融。除了送见面礼的环节生出一些生疏。谢兴认为哪有老人家给自己送见面礼的道理,不过他只是在心里别扭,没有通过表情和话语展现出来。外婆说主要是给谢爷爷和安安准备的。 老人和孩子,是合适的收礼对象。 谢兴重新自在起来。 司机把见面礼搬进院子,按惯例是要退出去等她们。黎夏叫住了司机,谢和风把提前准备好的饭食拿给他,带他进院子的小屋里烤火吃饭。 进了院子,外婆对谢家后院的装扮布置赞赏不已。 饭席间,谈起两个孩子的事,外婆没有替自己的女儿找补辩解,言辞诚恳地向谢家人传达了她和老爷子的歉意。 听到外婆这样说,谢兴和谢爷爷本就没有多少的怨怼消融的一干二净。谢爷爷作为发言代表,归纳总结了他和谢兴的态度,说:“孩子们快乐幸福比什么都强,我们能理解夏夏妈妈的心情。还请放心,日后若两个孩子缘分深走在一起,我们一定尊重夏夏,不让她受委屈。” 黎夏的决心他们看在眼里,经过这一遭,现在谈及婚假也不觉得过于急切。 一顿饭在融洽客气的氛围中结束。 黎夏和外婆留在谢家吃晚饭,饭后谢爷爷和外婆坐在一块儿唠家常;谢兴出了趟门;三个小辈逗猫儿玩。 安安引起了外婆的最大注意和兴趣,外婆直直夸赞安安是个漂亮又聪明的孩子,连带着表扬他们家孩子听话,教育很成功。 明里暗里的,也把谢和风夸了一遍。他和黎夏相视一笑。 黎夏一颗心彻底回归正位。 离开谢家,她带着外婆在A市另外待了三天。腊月二十二,她们启程返回B市。谢和风送她们,送到高速路口。 路上,黎夏收到他的微信:[刚刚忘了说,记得留出时间,正月初八,陆繁和贝悠悠在A市举办婚礼。] 贝悠悠很早之前就把喜帖邮寄给黎夏,这事她一直记着的,几天之前她还担心她妈妈不放行,参加不了了呢。 到达B市,外婆让司机送她们去舅舅家,黎夏说:“我这几天先回去陪陪妈妈吧。” 外婆说:“你妈也在你舅舅家。” 那正好了。 黎夏很开心,表妹上高二,刚放假,她有伴了。 年前,陆续出了成绩。不知道别人情况,但她绩点接近3.8,是非常棒的开始,体育最低,体测拖分,但由于自己是班长,跳得又好,其它分没扣,最终得了90分。 高绩点让黎夏高兴了好几天。 她与姚蓓蓓和怀觅在年前聚了一次,她们从C市过来找她。 黎夏在舅舅家招待她们。 在舅舅家的观影厅里,她花了两个多小时讲述了一遍那几天的细枝末节。 结尾是那晚的湿|吻和甜蜜的尴尬。 姚蓓蓓纯情少女听得面红耳赤。 三个人就这个事召开了探究式的讨论。 在好友面前,黎夏开放了许多,完全就是一个口嗨王者,直言道:“我馋他身子,馋好久了,第一次见面就馋。” 怀觅好笑的说:“看出来了,都上手了。” 黎夏回味了一番,他的身体摸上去手感很好,区别于女孩子的柔软无骨,硬邦邦的,恰到好处的肌肉在她手心里收紧微鼓。男生体温一般比女生要高,他整个人就像一个巨型暖宝宝,大冬天的好舒服,想和他更深入的贴贴。 不能深想,一想,空气都变得潮湿。 - 过年很愉快,舅舅家氛围超级棒,连带着妈妈也开怀了许多。 除夕夜,几乎每个群都在发红包抢红包。 黎夏在学生会群、社团群和老乡群里各丢了一个满额红包,暂时给这些群设置了免打扰。刚设置好,就收到谢和风给她发的红包。他留言除夕快乐。 金额也是两百。 她收了红包,独自去阳台走廊,给谢和风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他那边还在吃饭,一身居家休闲风。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过年的喜气。 他举着手机,让她跟谢家人互道除夕快乐。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表妹也出来跟朋友打电话,凑过来,搞怪地喊了声:“姐夫好,我姐说她想你了。” 谢和风笑了笑,他的笑,让黎夏的心荡了荡,像秋千。 他当着表妹的面说他也想她。 秋千顿时荡得更高了。 - 初六,黎夏回A市,对于她提前返校这个事,喻婉菱不是很能理解,也表现出一些生气来。 黎夏好言好语地解释,她真是去参加婚礼,还把喜帖拿出来做辅证,好半天才说服喻婉菱给她放行。 过了年,A市春意复苏,横跨两年的那部分积雪也开始消融了,空气里混含着雪水的冷冽气。 陆繁是A市人,家在西城区,独栋别墅,独生子暂时没和父母分家。贝悠悠从别的城市嫁过来,新夫妻同长辈住一块儿。 婚礼场地在陆繁家附近的酒店庄园。谢和风是伴郎之一,得提前过去准备,让黎夏提前两天过来,就是想带着她一起去。 谢和风跟黎夏解释说:“当伴郎是陆繁还在追贝悠悠时就说好的,那时还没遇到你。” 黎夏乐了半天,他连这种事都要跟她解释,认真的有些可爱。 她笑着说:“没什么的,当伴郎是不是要穿西装呀。”见谢和风点头,她期待地问:“是陆繁学长统一安排的还是你们自己随便穿?” “穿自己的。” 谢和风带黎夏去看了一下,是一套浅灰色的。黎夏带他回她那里,从硕大的衣帽间里挑了半天,挑出一套奶黄色的早春连衣裙,浅灰色的薄风衣,搭一双白色堆堆袜,一双黑色皮靴。 到时候化个轻透的桃花妆,和他很搭。 选好衣服,带上这两天的行李,两人开车出发去酒店庄园。 陆繁的单身派对在初六晚上,现场,黎夏看见好几个眼熟的人。 其他几个伴郎单方面认识黎夏,纷纷叫她放心,不会让和风跟别的女孩子接触。 黎夏也不跟他们客气,甜甜地说:“谢谢你们哟。” 伴郎一拱了拱手说:“客气客气,还得感谢你让和风脱单了,后天那种场合,才能有我们的机会。” 一帮人爽朗笑起来。 几个原本不知内情蠢蠢欲动的女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然而失望归失望,却都没移开眼。 黎夏侧头,看见谢和风端着一杯酒,眉眼带笑,在损友们的笑声里浅酌。 酒液滑入他的喉咙。 这副慵懒放松又带点儿性感的模样的确抢眼。 黎夏被他勾到,也想宣示主权,便凑过去讨酒喝,尾音轻轻的:“我尝尝。” 白炽灯光下,少女眼睫纤长,皮肤白皙透亮。 谢和风知道她会喝酒,便没拒绝,直接用他的杯子,腕骨翻转,端着给她喝。 黎夏扒着他的胳膊,一口尝完,觉得好喝,又喝了一口。 第二口把杯底喝光了。 透明杯壁上印下一道浅淡模糊的口红印。 她今晚精心打扮过,头发卷成大波浪,带了个发箍,化了全妆,平添成熟魅力。 准新郎从卫生间回来,就看见这副画面,打趣道:“我结婚,结果是你们秀恩爱。” “后天你可以秀个够。”谢和风的心还在小姑娘身上,回完陆繁,又温着声问:“还要不要?” 黎夏拖着嗓音:“还要~” 这一声惹得旁边的男生侧目。谢和风面色微变,不过一瞬便恢复原样,随后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她,搭在沙发背上的那只手下移,从她的柔顺的乌发下穿过去,若有若无地摩挲她后颈的肌肤,“没有了。” 他不给,黎夏偏要喝,她其实很久没喝过酒了,刚才因为不喜欢别的女生看他,一时兴起,现在馋虫都被勾起来了。 戳了戳小姑娘气鼓鼓的脸,谢和风笑了,低声哄道:“我们稍后回房间慢慢喝。” 黎夏眼睛一亮,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临近十点,聚会到了尾声。谢和风拎着半瓶酒,牵着黎夏回到他们的房间。 黎夏自己只喝了一个杯底的量,倒是从谢和风嘴里夺走了许多。 口红斑驳得不成样,一部分蹭到了男人唇上脸上,他的喉结上,也有一个浅浅的唇印。 见黎夏有了醉意,谢和风收起了酒瓶酒杯。 双人床房,黎夏趴在左边床上,捧着红扑扑的脸,费力睁大眼,感觉眼前的人影都变得有些模糊,可就算看不清,也不妨碍他依旧帅气逼人。 想起了之前那些女生的觊觎,她下意识的:“哼!” “怎么了?”谢和风碰了碰她的脸颊,有些烫手。 黎夏不说话,她才不要说她吃味了。她想翻坐起来,由于喝醉了,差点滚下床。幸好谢和风迅速兜住了她的腰。 慌忙之中,他碰到了她的痒痒肉。她边笑边去推他,他却一点让她的风度也没有,甚至故意挠了一下。 黎夏笑得身体一软,靠着他连忙讨饶。 少女的唇就贴在他侧颈的大动脉上,说话呼吸产生的热流顺势扑洒上去。 谢和风不再闹她,手掌轻轻贴着她的腰窝,“我在帮你做脱敏练习。不然以后,我们怎么做。” 黎夏脱口而问:“做什么?” 谢和风愣了愣,感觉她的呼吸莫名热了两分。他说的时候没有想到那方面,这句话的含义包含了很多,黎夏痒痒肉太严重,以后在一起难免碰到,会很不方便。现在被她这样一问,那话只剩下一个指向。他对她的心思,不纯洁,很早之前就是。 一旦脑子里形成想法,就很轻易被小姑娘眸子里的流波勾心摄魂,酒气裹着香气争先恐后窜入鼻间,他心跳加速,松手想退,黎夏没让他如愿。她不自觉地勾住他的小拇指,十分疑惑的模样:“你不帮我脱了吗?” 谢和风眸子微暗,即使知道她说的是脱敏。 他极力稳着呼吸,叫她先去洗澡,以后慢慢练。 黎夏乖乖点头,松开了他,手绕到背后去拉长裙的拉链,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只听刷的一声,拉链被直接拉到了底,整个背部暴露在空气下。这个时段,暖气没了,空调刚开没多久,春寒料峭,谢和风还没来得及给反应,她就冷的直往他怀里钻。 他忙拉起薄毯裹住她,笑着说:“笨蛋,后背冷,往我怀里躲有什么用?” 酒意让黎夏的反应变得迟钝,两秒后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完,重点偏移到他对她的称呼上。 他说她笨。 她不服,“我不笨。” 谢和风轻笑出声,极愿意哄她:“你最聪明,是我笨。聪明宝宝可以自己去洗澡么?” “当然可以。”黎夏仰着脸,语气轻快地使唤人:“你去帮我拿一下浴巾和睡衣。” 谢和风把薄毯打个结,起身去她行李箱里找东西。行李箱收拾得很整齐。 他找到她要的,还从一堆洗漱用品分装瓶里找到沐浴露和身体乳。 黎夏已经从床上下来了,光着脚踩在地上。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清点了下,发现不全。“还有小裤子。” 他没什么不适,找到一并拿给她,她钟爱的淡粉色,印着一只可爱的小熊。 又找来拖鞋给她穿上。 黎夏脚步有些不稳,他也不敢去做别的,时刻注意着浴室的动静。 怕什么来什么,不到十分钟,一道惊呼声从浴室传来。 黎夏踩到了沐浴液,幸亏及时扶住了旁边的搁架,才没有摔倒。 谢和风心惊胆颤地冲到浴室门口,问她怎么了。 水流声没停,黎夏没听见屋外的声音。谢和风一慌,转动门把发现她没锁,这时候也顾不上别的,什么也没管就推开门,浴室里的景象瞬间进入眼帘——黎夏扶着搁架,弯腰背对着他,肩胛骨漂亮,腰肢下陷,细细薄薄的,赤条条的身躯,被泡沫裹着,泡沫未覆盖的肌肤,处处透着粉色。 似是感觉到凉意,黎夏侧身回头。 半个正面落入眼底,若隐若现,遮遮掩掩最令人浮想联翩。 他反应无端迟缓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捂住了眼,问她刚刚怎么了。其实看都看完了,就是怕黎夏感觉害羞难为情。 黎夏瞳孔微缩,隔着稀薄雾气看着门口的人。眼睛被修长的手遮住,更显鼻梁优越,唇形完美,下颚线流畅分明。 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好想看一看他的眼睛,是不是浮起了颜色。 静默好几秒,黎夏才出声,她把刚才差点摔倒归结为地板好滑。 小姑娘软糯的语气含着庆幸和后怕,她寸步不敢动。 谢和风理解为她是害怕。 细微的风吹拂着雾气,黎夏酒醒得差不多。 本来也没多醉。 天赐良机。 总要有一个人主动。 她正要说话,他的声音就飘了过来,他问她,要不要他过来帮忙。 当然要。 他大概以为她还醉着。 她欢喜又矜持地嗯了声。 他放下了手,缓缓朝她走过来。站近了,拉下花洒,温柔地帮她冲身上的泡沫。他的手没有碰她,视线却不再闪躲。 很快,他身上就几乎全湿了。湿了的T恤,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肌肉的形状和线条。 很清晰。 清晰地看到了彼此的热情和渴望。表情、眼神和反应,在明亮的灯光下,在热水的冲刷下,统统无所遁形。 黎夏全身红了一个度,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热的。 最后,漂亮双脚上的泡沫也被冲走。她抬眼,握住他手里的花洒,他垂眸看着她的脸,眸中熏染了雾气,又黑又沉,眸光也似沾了水,落在身上,重重的。 他没有拒绝,她轻轻拿走了花洒。 关了。 几秒后,残留的水全部滴落在地,世界一下安静了。 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和心跳,发出了细微又缱绻的声响。 浴室很热,热得他喉咙又干又燥。 寂静之中,少女微微发颤的软音轻轻响起,瘙痒了他的耳蜗:“你帮我,我们来脱敏吧。” 第39章 39 凶巴巴的。 谢和风目光幽深。今晚他的夏夏, 又纯又欲,漂亮得不可思议,经过酒精和热水两道工序的熏染妆点, 像是通体的白玉被薄粉的灯光照拂,有水珠不断从褐色的发梢流淌下来, 像一支支画笔,描绘着独有的起伏和娇嫩。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流连片刻, 而后定格在她脸上。空气中的酒精味已被冲淡,沐浴液掩盖不了她的幽幽体香。 他的血液在灼烧。 刚才小姑娘说话时声线虽然发颤,口齿却很清晰, 不像是在说醉话。借着灯光仔细看了一会儿, 他确定, 小姑娘眼底的确是一片清明。 她的意识至少清醒了七八分。 她上次也做了决定, 只不过被他打断了。这次那样说, 他是否可以理解为,她是在借之前的对话和语境,来对他进行心照不宣的暗示? 这个发现让他身心皆开始叫嚣, 意志力被节节击溃。可这种节骨眼, 他不敢贸然,心中尚存零星踌躇。思绪正凌乱,见她向前走了一步, 踮起脚尖,抬起的双手在他后颈交叠, 轻轻环住。脸上一热,是她蜻蜓点水的亲吻。 靠的极近,她的体温顺势穿过了他湿透的t恤。 他似乎听到了自己血液翻涌的声音,仅存不多的自制和隐忍瞬间土崩瓦解。 小姑娘温柔似水的眸光, 看得他心口一阵阵发软。他视若珍宝地盯着她漂亮的眼睛,伸手从搁架上取过浴巾,抖开从她的肩膀盖下去,轻声说:“先擦干净,别感冒了。” 她轻嗯了声,乖乖站好,敛下纤长浓密眼睫,配合着他抬起手,柔软的浴巾缓缓擦过她娟细的胳膊。 谢和风默默对自己说不要急,一定要给她最好的体验。 慢慢适应,循序渐进。 所以他的动作,又轻又慢。 他用这种温柔的方式带她进入状态。 他的体贴对黎夏来说无疑是一种难耐的折磨,她很快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浴巾似带着电和火,游走在她每一寸肌肤上。水珠被擦干时,她身上已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实在是,事倍功半。 半湿的浴巾被丢开,谢和风把她牵到洗漱台旁,另外拿了一块干燥的毛巾给她擦头发,待发梢不再滴水,打开吹风机帮她吹头发。镜子表面的水雾凝结成滴,划下一道道水痕,里面映出他俩的站位和样子。 她的头发很浓密,他耐心十足,动作轻柔,手指不停穿梭在她的发丝之间,把水汽一点一点吹走。 黎夏不得不佩服他的定力。 吹了两分钟,他停了下来。她不解地看着他。见他一言不发地脱掉黏住身体的t恤。沾水的衣服落地,在静谧狭小的空间里,发出了一道短促震人的声响。 终于,他也无所遮挡,荷尔蒙气息徒然激增,野性的力量令她有些晕眩。这感觉,就像脑子里炸开一簇火焰,无端地,她想起了初见他时,被他烧掉的小纸片。 可她不会从高空坠落,她只会在他怀里获得一波又一波伴随着胀痛的快感。 没事干的间隙,她就盯着镜子看他,进行提前的想象,他人就在她身边,一伸手就能碰到抱到,所以这次的想象变得极其容易,比过去的梦境真实多了。等她从头到尾过完一遍,吹风机才停止运作。 他放下它,手稍抬拍了她一下,叫她转身。 顿时感觉臀部火辣辣的,黎夏脸轰的热了好几度。刚转过身,俏丽的下巴便被他勾抬起来,他一低头,薄唇就覆了上来。 地板有些滑,她怕摔,本能地扶住他宽阔的肩膀,仰着脸回应。 一记天长地久的纠缠后,他转去亲了亲她濡湿的眼尾。吻又从修长白皙的颈部一路向下,配合着手一起。以前从没到过的地方被一一造访。 黎夏双手不自觉的握起来,用力到指节隐隐泛白。 谢和风没有忘记最主要的任务是帮她脱敏。他的手指还没碰到痒痒肉,她就感觉到了痒意,可她没有躲,并暗暗决定不管他怎么碰她都会忍着。 忍着不躲。 但不能保证可以忍着不笑。 笑了的话,画面一定会很滑稽。 她做足了准备,然而谢和风只是轻碰了一下就收回去,痒意瞬间而过,她眼里流露出几丝困惑,在他抬头的间隙,她通过眼尾余光看到,镜子里的红梅沾上了粘腻的露水,里面的女孩儿,是还未曾见过的,有些糜|乱的自己。她羞赧地撇开视线,转眼又深陷进他如深渊一般的眸子里,因为她没躲,他奖励地吻了下她的耳垂。 黎夏刚放松警惕,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再次探过去,她感应到痒,刚笑了一声,脑内倏地窜上一道别的更剧烈更具有冲击力的感受。 刹那间,站都站不稳,若不是有他扶着,铁定滑坐在了地上。 持续的刺激让黎夏眼睛里很快聚起雾气,她想,自己边笑边湿了眼眶的样子,肯定傻透了。这样想着,倒真从排山倒海的不适和酥软中抽离出几分伤心来,谢和风察觉,动作稍顿,安抚地亲她绯红一片的脸蛋,低声问她是不是不适应。 黎夏咬着唇没说话,只是任由软着的身子往下滑了一点。 镜子记录下她蹙眉忍耐痛楚的画面,也映出了一朵泼了蜂蜜的粉红玫瑰。 原来十指连心,还有这样的连法。小姑娘发着抖,勇敢又热情的向他打开了自己,谢和风动作很温柔,良久后他从黎夏的表情中判断出她适应的差不多,便抽了手,打开水龙头冲了一下,擦干后,抱起软的跟没骨头一样的少女走出浴室。 路过开关处,黎夏伸手把主灯摁灭了。 谢和风脚步一顿,垂下眸子,看了她一眼,黑蒙蒙的,看不真切。他不再探究,拾步继续往床边走,这种小事,随她喜欢吧。 酒店就是方便,只是尺寸有些不符,可惜没办法,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出门,只能将就。 黎夏喉咙里的哭腔很快遏制不住,尤其是他不再碰她的痒痒肉,没了痒意,失去控制的感受铺天盖地变本加厉的袭向她,夺走了她的眼泪。黑暗中他整个人显得遥远又模糊,真实与想象出入很大,害怕一点一点积聚起来,他是浮木,带来了安全。她紧紧攀住他的肩膀,隐约感觉指甲破开了他的皮肉,吓得赶紧松手,无助地垂落在了身侧。 她哭的可怜,把他心疼坏了,退开之后,单手搂她入怀里,在有限的光亮里,拨开她颊边几缕凌乱的柔发,摸到她的手,将紧攥的手指温柔分开,轻轻揉着缓解她的疼痛。黎夏产生了要不然算了下次再说的念头,她抽抽噎噎地问他:“你最喜欢哪个朝代的文学?” “……” 谢和风一下被问蒙了,她要在这种时候跟他讨论这个? 还真是别具一格。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她是在试图转移注意力。 他继续捏她的手,声音不自觉染上笑,竟也认真回答:“没有最,我基本都喜欢,非要比较的话,更喜欢汉赋和宋词。” “我也喜欢宋词,下次还会不会这样痛?” 话题突然转变,谢和风差点又没接住,他用指腹擦拭她面颊上的残泪,不是很确定地说应该不会了。 黎夏浅浅吸了口气,觉得有些好笑,这种问题,他又怎么知道呢。横竖都要磨合,实在不想半途而废,便含着哭腔特准他继续。 谢和风一时哑然失笑,她还是太紧张了,嘴上天不怕地不怕,实际行动起来还就是个小姑娘的心性。他用尽办法安抚她,继续的过程里,一口一个夏夏、宝宝的叫。这样做好像真的起了作用,黎夏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临近结束,她问他:“你选择理科是因为理科学得比文科好吗?” 他已经习惯了她今晚的多话模式,她整句话说的支离破碎,他气息微乱,嗓音也低了两度:“这是一方面,我分科时就决定好了以后要学的专业。” 黎夏哦了声后没再说话,因为已经完全自顾不暇了。 他们在摸索中达到达到了一定程度的和谐融合。 停歇之后,谢和风把她抱回浴室做清洗,黑暗中视觉受阻,到了光亮下,她身上的痕迹才全然清晰的落入眼底。 是能够令人倒吸一口凉气的程度。 “我画画还行吧?”小姑娘气息一稳下来就又开始了喋喋不休的提问,他分出三分注意力回答她:“嗯,很厉害。” 另外七分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没控制好,想法和行动没达成一致,反思的结果是——不是他没控制好,而是她细皮嫩肉,经不起折腾。他真挺克制了。 她吐气如兰,“我唱歌跳舞也还行,下学期十佳歌手我要报名参加,你给我加油。” “夏夏这么棒啊,要不现在唱一个?”前半句他真心实意地夸她给她加油,后半句起了调笑的兴头。 说话间,他用浴帽把黎夏一头青丝包了起来。 “现在唱不了,累。” “那就以后。乖,洗完澡就可以去睡觉了。” 她半耷拉着眼皮点头,他调试好了水温,开始细致地帮她重新洗澡。 黎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四五秒后,露出苦恼神色来,后天一早就要去参加婚礼,别处不担心,颈上的消不下去就会被别人看到,幸而他有意识的避开了容易裸|露在外的位置。脖子上那两三个草莓伪装成蚊子包也不违和,只是大冷天的哪里来的蚊子呢,有经验的人还是会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儿。 她想着想着,思维不知什么时候被放空了,累得紧,过程中的酸痛还残留着,擦拭时又带出一些陌生的磨人感觉来,她的精力一边回拢一边被消耗,不过做这事终究是比跑八百米强多了。 她的睡衣也是他帮忙穿上的,他抱她回去,把她放在另一张床上,灯依旧没开,床头灯笼罩出一方安宁温馨。 黎夏蜷着身子躺在干燥的地方,偏头看到隔壁床上,那件被她垫在身下的黑t还皱巴巴的堆在那儿,衣服上留下了一团团深色的印迹,恐怕要报废。 过后温存格外温柔,酸软的腰和腿被他娴熟的手法按摩的十分舒服,没一会儿困意就卷舐了上来,跟他正落在她鼻尖和眼皮上的吻很相像。黎夏闭着眼享受专属服务,鼻腔间或发出一声软绵绵的哼声。 谢和风脸上一片温柔。 见黎夏快要睡着,他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下,伸出胳膊把她揽进怀里。 黎夏睡得迷迷糊糊,不知道哪来的本事,明明闭着眼什么也看不见,却准确无误地在他心口位置上亲了一下,亲完退开,嘴边荡起甜美笑容,然后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甜甜的睡过去了。 留下他默默忍受第二次更为猛烈的情|欲,久久不能入睡。 - 黎夏这一觉睡得很熟,一夜无梦,翌日清晨睁开略有些浮肿的眼时,发现身侧已经没人了。酒店房间恢复了干净整洁,昨晚留下的痕迹全都不见踪影。 她翻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拉开睡衣领子往里看了一眼,一身的吻痕指痕甚至比昨晚更明显。刚收回视线,听到房卡开门的声音,抬起头,看见谢和风拎着一袋早点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衣服,一脸神清气爽。 “醒了?” “嗯。”黎夏囫囵应了声,伸手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你起好早。” 她有一些朦胧的印象,他起床的时候,好像把她从身上扒开了,她咕哝了一声,翻了个面再次入睡。 昨晚睡得挺晚的,她睡到现在都还觉得有点儿困,他起这么早,精力真是充沛。 谢和风走过来,把食品袋放在床头柜上,张开手就要抱她,黎夏被他携带来的早春冷气冻的一哆嗦。 他轻笑,笑容似三月的清风,他把她从被子里剥出来,“去洗脸刷牙,一会早点凉了。” 黎夏拒绝了谢和风抱她进浴室的服务,谢和风也没坚持,留在原地把丰富的早点一样样拿出来放好。 黎夏走路时极力想表现得正常,却没能成功。昨晚的画面如潮水一般涌进脑海,细枝末节历历在目,独自一个人时,反而羞红了耳朵。 贝悠悠是在她租的公寓里出嫁,明早新郎们要跟着陆繁去接亲,今天没什么事,吃了早点谢和风把垃圾收好,见黎夏漱口回来后又爬到床上,小脸泛着绯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再躺会儿。“ 她没说自己还是感觉到腿和腰有些酸。 谢和风眉眼微挑,语气倒是很正常:“反正没什么事,躺吧。” 和煦晨光斜斜射进来,给房间添上暖色调滤镜。 黎夏侧躺着,见谢和风坐在床沿边,拿出电脑,开机后,在浏览器中打开了选课网。现在是下个学期课程的预选阶段,她过年就忙着快乐了,都没打开看过。 正好今天可以看一看。 黎夏爬了起来,跪在谢和风身后,趴在他肩膀上看他的选课网界面,研究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课,一眼看过去,全是由专业词汇组成的课程名。 他应该是选的差不多了,预选结果里,周一到周五,基本每天都排了课。 肩背被蹭的发麻,被蹭出一团火。谢和风下颚渐渐收紧,没过多犹豫,他把电脑放到一边,伸胳膊把黎夏捞到前面来,她很轻,跟捞一个枕头没什么两样。她惊呼了一声,在他腿上坐稳时,表情还有些惊魂未定。她的头发被她编成两股松散慵懒的辫子,搭配着一双微微瞪圆的双眼,俏皮可爱。 昨晚没餍足的后劲儿如星火燎原,她还没恢复,他自然不会在今天和她进行第二次,只是低头深深吻住她。 黎夏懵了不到五秒钟就被男人高超的吻技带入了佳境。他今早看她的眼神一直暗藏危险,他此刻的行为在她的预料内。 她心下暗觉好笑,某人现在真是,一点撩拨也受不了呢。 凶巴巴的,狠的像一匹饿了很久后终于见到肉的狼。 但是她丝毫不排斥,这样的他,也让她欢喜到心底。 第40章 40 “是哥哥,更是…… 黎夏眉眼间染上欢愉之色, 唇齿间里或溢出的娇|喘声,都向空气证明了她的享受。女孩的反应仿佛某种信号,谢和风于是更加卖力地取悦她。 在□□汹涌的时刻不再进行深一步的占有和触碰是一件极考验意志力的事儿, 关键是他在黎夏面前根本没什么意志力可言,他忍了又忍, 忍到了隐隐作痛的程度。其实远离黎夏去冷静一下冲个凉就不会这么受罪,可他固执的舍不得, 她就像是醇香浓酒,饮上一口,微醺的醉感弥久不息, 让他狠狠上了瘾。 黎夏接收到了他的讨好, 她被淹没、被包裹在渐渐升温、混合着荷尔蒙气息的空气里, 晕乎浮沉的状态让时间的流淌变的很慢很慢, 几乎快要静止了。 忽然间, 下唇传来一秒刺痛,痛呼声却被半路阻断,变成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唔”。 谢和风愣了下, 他尝到了一丝血气, 在黎夏痛吟之前发现了她下唇内侧有一个小伤口,他猜是昨晚不小心弄破的。 谢和风的停顿让黎夏以为他会停下,结果她以为错了, 他并没有停,反而用舌|尖在那块四分之一指甲盖大小的破皮处停留浅吮。 下唇又痛又麻, 太刺激,她一下揪紧了他的衣领。他的治疗方式,带着些许醉人的氤氲和缱绻,让她身子忍不住微微战栗、呼吸也变深。 一阵微疼、舒服混杂着触电感的体验后, 黎夏的眼睛变得潮湿泛红。谢和风适时终止,却不着急退开,与她额头轻抵,近在咫尺的呼吸缠绕融合。他抬手轻轻抚过黎夏恢复了细腻莹润的眼周皮肤,指腹上的薄茧,带起粗砾的触感,令黎夏舒服地喟叹。 黎夏今天不像昨天那样话唠,坐在谢和风腿上安静地与他交颈相拥,两颗心脏离的很近很近。 急乱的心跳声渐渐变淡变缓。 半晌后,他把她推到床上,握住她的脚踝打开她的双腿。 黎夏恍惚,谢和风拿出一管药膏,声音很轻:“上药。” 黎夏红着脸去抢药膏,没成功,“我自己来吧。” “你看不见抹不上去。” “……”黎夏不知道说什么了,躺好由他去了。 等谢和风偃旗息鼓,上午的时光也过去了。 两人收拾收拾出门吃午饭,吃完又继续返回酒店,点开选课网消磨时光。 谢和风给黎夏提供了一些公选课测评,两人的专业南辕北辙,也就全校必修课和公选课能一样了。 体育课的选择让黎夏想起了一个很残酷的现实,要想毕业,她还得进行三次魔鬼八百米测试。屈服于毕业学分要求,她在近十项球类运动中选择了网球,谢和风网球打得好,可以教她。他篮球、羽毛球、乒乓球都玩得好,她打算大二选羽毛球。 有一个体育全能的男朋友,就是爽,体能好,身材棒,还能带你开小灶。 闲聊时,提起闻乐预产期快了,大概十天后,黎夏打算后天去看看她。 婚礼当天,他们起了个大早。上午去接亲,车队会绕着连江溜一圈。谢和风没时间陪黎夏,把黎夏送去了贝悠悠那里。 黎夏以贝悠悠好友的身份送贝悠悠出嫁。黎夏是社交达人,很快就和贝悠悠的几个伴娘朋友玩在一块儿。 贝悠悠身穿定制的婚纱,精致面庞上荡漾着幸福笑容,整个人美到天际。 黎夏与谢和风分开不到两小时,就又见面了。 接亲的队伍冲破一道道关卡,到了卧室几乎都闹嗨了,破门之后,一拥而上,像一群急于采集花粉的蜜蜂。 女孩们和外面涌进来的男生们一方守一方攻,场面相当混乱。 黎夏站在边缘的位置。 陆繁的一个表哥以为黎夏是新娘的妹妹之类的,见她生的漂亮,攻伴娘的时候连带着她一起闹。 没有很过分,男方那边的人闹归闹,都挺有分寸的。 黎夏才刚被陌生男人拉住胳膊,谢和风就已经过来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护着,他喊了陆表哥一声哥,客气的语气,点到为止:“这是我家姑娘。” 表哥一秒理解,客气地道了个歉。 谢和风笑了下,说没事儿,黎夏从他身后探出脑袋,也对男人说了个没事儿。 然后与谢和风相视一笑。 这个小插曲不过五秒钟便结束,那边陆繁已经单膝跪地送上了一束露水点缀的红玫瑰,声线激动到发颤:“悠悠,我来接你了,跟我走吧。” 贝悠悠双眸含泪,缓缓把手放在陆繁掌心,平时御姐范十足,这时柔情似水,显现出小鸟依人的一面。 连江两岸风声呼呼,因日光明媚,吹来的风褪去了严寒,已经初现了两分温暖。车队绕行半个小时,停在一处辽阔的沙滩上,一帮人下车去玩了一会儿,跟拍摄影师记录了一些照片和视频。 两点左右,车队浩浩荡荡回到酒店庄园。婚宴开始前,宾客三三两两散落在庄园里,谢和风被陆繁叫过去有些事要交代,黎夏独自一人坐在亭子里的不规则石桌上玩手机,两个来参加婚礼的男生见她一个人,上前来搭讪要微信,她礼貌笑笑,说她有男朋友了,一面指了指和新郎站在不远处说话的谢和风,“他在那儿。” 要微信的男生面露惋惜,留下一句打扰了,就带着同伴走了。 黎夏视线停留在谢和风身上,安静地欣赏他的盛世美颜。他就是个衣架子,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颜值高的人披块布都好看,今天西装皮鞋一穿,英俊成熟,有几分社会精英的气质,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扣,露出锁骨和一小片健硕胸肌,神情闲适,又有种别样的慵懒性感。 光天化日,周围都是人,她脑子里竟然浮现出他昨天早上给她涂药的画面。 对自己多少有些无语。 见谢和风朝她这边过来,黎夏努力把那些让人心跳脸热的画面挤出脑海,以手作扇扇走脸上多余的热度。 谢和风到她面前时,黎夏感觉自己已经恢复了正常,但谢和风盯着她看,又把她的怀疑看了出来,她怔然地碰了碰自己的脸,确实已经不烫了呀。 谢和风笑了下,伸手捏了捏她薄薄的耳垂,嗓音淳淳:“在想什么?你不知道自己最会红耳朵?” 反正都已经暴露了,黎夏也不再装了,笑吟吟道:“想你啊,我想你时耳朵最红了。” 说着,她站了起来,去玩他未扣的扣子,“你这样加强了招蜂引蝶的属性。”才扣好,又解开,语气轻快了两分:“不过我很喜欢,所以还是这样吧。” 谢和风捉住她的手,在内腕落下一吻,又翻过来在手背上亲了亲。 黎夏偏头笑开。 有人声靠近,谢和风亲完便放下来,改成十指相扣牵着黎夏,垂眼问她:“要不要逛一逛?” 黎夏点了点头。 逛了没多久他们就去了婚宴厅,等着婚礼开始。 陆繁和贝悠悠的婚礼排场很大,交换戒指拥抱接吻,背景屏幕上的视频特辑特别甜特别浪漫。 谢和风与黎夏是留在最后走的,走的时候快九点了。因为谢和风喝了酒开不了车,他们在酒店多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出发去民宿看望闻乐。 放假时期文明轩有大量时间陪闻乐,文明轩的细致入微,把闻乐照顾得很有活力心情很美。 闻乐肚子圆鼓鼓的,黎夏伸手去摸了摸,肚子里的小家伙感应到外界的触碰,当时踢了踢妈妈,闻乐痛的眉头紧蹙。 黎夏慌了几秒,闻乐缓过那阵剧痛后,笑着拍拍她的手,说:“我没事儿,她最近比较活跃,大概是等不及想出来了。” 黎夏放松下来,笑着说:“开学之前出生挺好的,以后生日都在假期。” 闻乐的宝宝,在十天后出生,很准时,是一个漂亮的女儿。 第二天谢家人一块儿去医院看望闻乐和孩子,谢兴做了几道营养美味的菜肴带过去。谢兴待了一个多小时就带着谢爷爷和安安回去了,谢和风和黎夏留了下来。 文汐一生下来就很漂亮,黎夏一直对着小宝宝说好可爱好可爱。闻乐担心女儿现在好看长大以后会长残,黎夏从喝饱奶正在酣睡的文汐身上移开眼,看向闻乐说:“姐姐你这么漂亮,轩哥也帅,汐汐会越来越漂亮的。” 文明轩也说:“你就算担心我,也得相信你自己的基因。” 闻言,闻乐温柔地笑了笑。 黎夏吃完晚饭又待了一会儿,见闻乐要休息了,便叫上谢和风离开了医院。 谢和风开车,送她去龙鳞湾。 在停车场,他们碰到之前轻薄黎夏的那个男人,男人正要开车出去,看见黎夏跟一个帅哥在一块儿,摇下车窗,语气一改往日轻浮,正经地问:“这就是你哥?百闻不如一见。” 黎夏今天心情好,懒得跟男人周旋。见谢和风眼神冷冽地盯着那人,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亲昵地说:“是哥哥也没错,但准确点来说,是情哥哥。” 话音刚落,就见谢和风紧绷的嘴角松弛的扬了扬。 对面男人满头黑线地摇下车窗,一轰油门开着车走了。 黎夏愉悦地笑出声。 笑完,邀请谢和风上去坐坐,不等他开口,又说:“或者今晚别走了。” 谢和风挑了挑嘴角:“好啊,妹妹。” 黎夏愣了一下,回过味来忍不住乐,这人还挺腹黑的。她追上去,瞧见他微微发红的耳朵,巨大的反差萌,让她禁不住逗他:“你是不是还少了一个字!?” 谢和风没搭理她,单手揽过她的腰,即使她又笑又闹滑不溜秋的,也依旧轻松地把她打横抱起。 黎夏一下就安静了,眨巴着眼祈祷电梯里没人。她的祈祷实现了,无人的电梯里,谢和风把黎夏挡在监控死角,低头寻她甜丝丝的唇。 到了客厅,谢和风才把黎夏放在沙发上,他垂着眸子看她,眼里有细碎的光在闪,“叫哥哥,还邀人回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危险的边缘试探,嗯?” 黎夏被他最后那个尾音撩得心如小鹿乱撞,悄悄调整了下呼吸,端正神色说:“什么危险,难道不是你自己心怀不轨吗?” 谢和风没答话,只是盯着她,似笑非笑的。 黎夏一点也不怵他潜藏着危险的眼神,完全忘了上一次哭得稀里哗啦想半途遁走,无所畏惧地凑过去,贴着他的耳朵慢悠悠地吐息:“反应好大呀哥哥。” 不仅如此,还作死地用牙尖轻轻磨了磨他的耳朵,还没来得及欣赏他的反应,就感觉身子悬空,下一秒跌入一个滚烫的怀抱,后颈被大掌紧紧按着,她连看他一眼都不能。 既害怕又期待。 逗他挺好玩,看他失控也挺有趣,还有就是她想了,所以这样撩拨他。 她决定了,这次一定要让狼吃饱喝足。 第41章 41 “忘不掉。”…… 卧室床头上方挂着几幅黎夏自己画的涂鸦画, 西侧角落立着一盏半人高的灯,室内仅有的光线来自于它。 大熊歪斜在地毯上,床上已经没有摆放它的空间。 粉白的床单不再平整, 青丝铺满枕头,绯红从少女的额头蔓延至脖颈, 她精致漂亮的五官上弥漫着似痛苦似欢愉的神色。 眼睛被逼出薄泪,纤浓眼睫被汗和泪打湿。 很不同。 与上一次相比。 上一次没怎么享受到快乐, 这一回起初还是有些疼,但疼痛跟玩儿似的,很快就过去了。 他也不同, 明显今晚没收敛了。 黎夏撩起眼皮去看谢和风的脸, 但是光线昏暗, 视线晃动飘摇, 根本看不清楚。 接连两滴液体砸在她脸颊上, 滑动时带起一片瘙痒,她抬手抹了一把,连带着自己的汗也抹去。 指甲上的血, 在脸上留下一道很短的痕。 空气里各种气味混杂, 即使那一丁点的血味稍纵即逝,也让黎夏心惊肉跳,她知道自己指甲上的血气, 来自于谢和风的肩背。 可她压根没有机会去查看,更别说替他处理那些伤。 激荡的颠簸, 颠走了她的意识。恍惚间,她的脑子里蹦出来四个字——溺水的鱼。 可鱼怎么会溺水呢。 鱼不会溺水,但是,会被狂风大作时激起的激流巨浪拍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不会求绕, 开始之前定下的信念支撑着她。她无暇顾及本能的反应,任由沙哑娇媚的声音溢出唇齿,谢和风的低喘声宛如烟雾漫进她的耳朵:“夏夏,你在热情的挽留我。” 她分辨了两秒,才理解此中含义。 “不要说。”他的描述让她觉得十分难为情,她偏过头把脸埋在枕头里,却被他霸道地勾回来。 她不让他说,他就真的不再说话,可他也不让她说话,他埋头亲她,夺走了她的声音。 那阵最猛烈的激流拍过来时,鱼儿被抛出海面又重重跌落在水里。世界一下安静了许多,却不是全然安静。 两人的呼吸和心跳都达到了一个顶峰值,需要时间慢慢平复。 又热又渴,黎夏想,在沙漠中负重走几公里也不过如此。她抬起微颤的手,摸索到遥控器,把空调温度往下调了两度。 黏在两颊的发丝被谢和风轻柔地捋到耳后,缓了两分钟,他俯身亲了亲她濡湿的脸颊,“再来。” 黎夏欲哭无泪,体能悬殊太大,有心而无力。之前的大话像一盏盏灯,亮了又灭,最后又亮起来。 一句再来,耗费了一个小时,也榨干了她所剩无几的力气。 此后很长时间,黎夏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 谢和风满足地靠着床头,一会儿勾着她的头发玩儿,一会儿一下一下碰她的背脊。 等她差不多缓过来,谢和风用薄毯裹起她抱去浴室,洗到一半见黎夏眼皮子开始打架,他加快了速度,白净做不到,只能把她洗得香喷喷的。 被裹成一团抱回来时,黎夏闭上了双眼,仿佛下一秒就能入睡。 被放到矮沙发上,她眼皮懒懒抬起,谢和风抚了抚她的脸颊,嗓音恢复了几分清润:“再等等,我换床单。” 她告诉他:“床单在最右边最下层。” 谢和风应了声,起身走到衣帽间,打开黎夏说的位置,那一格全是被褥铺盖,床单有好几个,有用过的,也有新的。他取出最上面那个,墨绿色的,利落铺上,收拾好满地的凌乱。 谢和风铺的床单非常漂亮,一丝褶皱也没有,像一张巨幅的墨绿色画纸。 回头看见黎夏睁着眼,正一脸迷糊地看着他,那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他走过去,弯腰抱起她,把人放到床单上,解开浴巾,给她涂药膏。 巨大的墨绿叶子间,镶嵌了一朵白里透粉的桃花。 药膏涂上去冰冰凉凉的很舒服,黎夏清醒了一些,没那么困了,便想起来他肩背和手臂上的血痕。 穿上睡裙后,她去掀他的衣服,一件基础款黑色T恤,跟第一次报废那件一个款。 谢和风知道她要看什么,索性抬手褪掉T恤,黎夏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刚隐约看到时,还没那么骇人,现在抓痕周围有些发肿,红了一大片,看起来十分严重,还好她不留长指甲。 她忙不迭道歉,指尖小心翼翼地摸上去,触感更明显,一棱一棱的。她很是心疼地问:“疼吗?” 谢和风回头去看,黎夏的眼神让他心软。 “不疼,就是有点刺刺的,有些热。” 她拿起刚才那只药膏,问:“这个可以用吗?” 其实可以,但他觉得没必要,也不想涂,便说:“应该不行。” 他随口一说她就信了,放下了药膏。 见她要下床去,不用想也知道是去找别的药膏,他伸出胳膊勾着她的腰拦下她,“睡觉,不用管,明早就消下去了。” 黎夏不信,奈何被放倒在床上,谢和风拉起被子给她盖上,迎着她担忧的眼神,扬了扬眉。 黎夏茫然,怎么感觉他还挺爽挺自豪的呢。他就那么裸着上身揽她,不等她再说别的就把唯一的光源关了,房间登时变得黑蒙蒙的。 他的声音自黑暗里传过来:“一点小伤而已,真没事儿,睡吧,夏夏。” “嗯。”黎夏妥协了,明早起来再看看,以后她会注意。 困意再次袭来,她闭上了眼,一分钟不到就没了意识。 - 还有几天才开学,黎夏回C市看望了一下黎望潮。喻婉菱去谢家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黎望潮当时就知晓了。 怕黎夏的火气殃及无辜,让父女俩的关系僵化,黎望潮极力撇清自己,“你谈恋爱的事不是我告诉你妈妈的,我不反对你们交往了,什么时候安排我和他们见一面,和风的创业资金,我来提供。他若是有什么困难,我能帮的都会帮一把。” 黎夏不习惯老爸忽然这么热络,缓了缓说:“我替他多谢您的这份好意,但是不用了,他已经拉到投资了。” 黎望潮眉毛一横:“外人的哪有自己人方便。” “就是自己人才不方便。” 还有一句话黎夏没说,说不定谢和风没有把他们当成自己人。 毕竟老爸和妈妈之前对他做过那些触及尊严的事,换作是她,她肯定做不到不介怀。 谈话到此结束,黎夏只在C市待了一天半,又马不停蹄地赶回B市。 喻婉菱倒是没说什么,只在一次晚饭时,提醒女儿把握分寸。 黎夏暗自咋舌。 分寸是什么,分寸就是他们情到深处,认定了就做了,这两次安全措施都做的很好很认真。 以后也会认真做。 陪妈妈过完元宵节,黎夏当晚包车返回A市,抵达A市天已经完全黑了,到家之后回了一条谢和风问她到了没有的微信。 和父母相处还是有点儿紧绷,几天下来感觉像打仗,特别累。第二天是开学日,黎夏回完微信就去洗澡睡觉。 黎夏不在的日子,谢和风也忙,他整日待在书房写代码。 开学日万里无云,天空碧蓝如洗。下学期的开学日没什么事,不像上学期要迎新。不过黎夏还是去了学校。一个假期没见,有点儿想念舍友们。 章采春回老家这段时间变黑了一点,不过她皮肤白了不止一个度,这点儿黑不影响她在老家的人堆里依然白的显眼。 402宿舍一块儿去江边吃午饭,吃完找了个咖啡馆聊天。 下午五点钟,预选结果出来,又一次大型赌局开盘,一阵兵荒马乱,抓耳挠腮。 黎夏抢到了网球课,不过是在周一上午,一周一开始就上体育课,好多人排斥,选的人少,她才选上了。 一个假期没见,话题多而密集,402宿舍夜聊到两点多,再聊下去就不用睡了,四个人挺克制地停了下来。 习惯了睡家里的大床,黎夏怎么也睡不着,闭眼听着各自床上传来的动静,大家睡得都挺晚,三点多还隐约能听见隔壁宿舍的说话声。 周一早上八点补退选,入睡不到两个小时,黎夏被闹钟叫醒,她躺在床上补选上了一门比较冷门但感兴趣的公选课。 课表确定,截图顺手发给谢和风。 很快,收到了他的课表。 他周一上午没课,这学期他俩都没课的时段挺少的,而且都在晚上,周三和周四。 课表后面跟着一条约饭邀请:[中午有安排吗?没安排一起去吃食堂。] 看见他们的情侣头像,黎夏笑了笑,回复:[没安排,你在食堂等我,我下课去找你。] 好几天没见了。 新学期新开始,第一顿饭两人一起吃食堂,被赋予了一种奇怪又特别的含义。 十点十分上课,黎夏十点钟零五分顶着一双熊猫眼到达网球场,惊讶地看见谢和风跟陆繁在一堆人集合的隔壁场地打球。 贝悠悠也在,她穿着裙子,所以没打,在旁边帮忙练球。 没时间给她过去跟他们说话,黎夏冲他们三个招手打招呼,高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摇曳。 谢和风发现黎夏的头发剪短了一些,他冲她笑笑。 黎夏走到队伍里,老师也过来了,铃声恰好响起。 老师做完自我介绍,让学生挨个报一下姓名年级学院。大致了解选课学生的情况后,老师开始讲课程内容考核方式课堂纪律。 一堆东西讲完,时间过了一半。 老师给他们示范了一下基本动作,便让他们解散,自己去摸摸拍子玩玩球感受一下。 谢和风和陆繁收起拍子让出场地给学弟学妹们练习。 一门体育课就三十个人,里面没有黎夏认识的,她趁老师不注意,屁颠颠地跑过去找他们。 问了才知道谢和风很早就来学校了,他早上送安安来上学,安安习惯了学校生活,这学期安排了半走读,周一送过来,周五晚上去接就行。 陆繁他们不是谢和风特意叫来的,他们等会儿要请陆繁本科的导师吃饭,婚礼时导师带队去国外做交流项目,没来得及参加,他们过来请了补上。 陆繁笑黎夏昨晚是不是去偷鸡了,黎夏说:“梦里去偷了,没偷到反被狗吓醒了。” 陆繁和贝悠悠笑出声,谢和风也忍俊不禁。 陆繁笑了几秒,正了正神色说:“我们不打扰你上课了,先走了。” 陆繁和贝悠悠离开后,谢和风手把手教黎夏发球,他俩在哪里都是耀眼的存在,老师也注意到他们。老师认识谢和风,笑了笑没说什么。 反倒是黎夏被周围偷瞄过来的视线弄得有些不自在,遂让谢和风去旁边坐着等她,她自己先摸索一下,找找感觉。 而且她现在好困,也没精力好好学习。 谢和风便退开留她一个人在场上捣鼓。 离12点还有十几分钟的时候,谢和风跟黎夏说了一声先去食堂买饭,一会儿她下课过去就可以直接吃了。 黎夏点点头说去吧。 第一次课很快结束。 一宿没睡,又运动过,黎夏扒了几口饭就困得撑不住了,谢和风把她剩下的菜夹走,米饭实在吃不下,被倒进了剩菜桶。 吃完饭,谢和风骑车把黎夏送回家睡觉。把黎夏送到,他返回学校,下午晚上连着有课有事,一直忙到将近六点,给黎夏发微信,没收到回复。 他料想她还在睡,便骑着车再次去了龙鳞湾。 谢和风径直去往卧室,黎夏果然还在熟睡,他弯腰,亲了亲她睡的热乎乎的小嘴,惹得她嘤咛了一声,他轻笑了下,轻手轻脚退出房间。 黎夏是被饿醒的,摸过手机看了眼,都快七点了,这一觉把骨头都睡酥软了。 她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四肢,汲着拖鞋走出卧室,往洗漱间走了几步听到厨房有声响,偏头看到谢和风在做饭,心上顿时一喜。 嗅觉慢半拍的闻到饭菜香味,一时食指大动,肚子叫得更欢了。 黎夏坚持去洗漱间洗了脸和手,才转进厨房,谢和风听到脚步声,偏头看她一眼,又低头去注意锅里正在收汁的可乐鸡翅。 “洗过脸了?饿了没?” “饿了。一醒来就有好吃的,好幸福。”黎夏一脸满足地笑。 “把这些先端出去,鸡翅马上好了。” “嗯嗯。” 谢和风继承了谢爸的好手艺,虽然比起父亲来,他的厨艺差了一点儿,但也足够美味了。 黎夏满足地吃了个饱,主动揽下收拾碗筷,把碗筷放进洗碗机的活。谢和风嘴上说好,实际上没舍得让她一个人干。 把碗筷摆放整齐,黎夏没问谢和风还走不走,而是主动挽留:“要是没什么事就别走了吧,明早我们一起回学校。” 挽留成功,上次过夜之后,第二天下午他们去买了一套他的生活用品放在这边,为了以后方便。 白天睡多了,黎夏睡意全无,选了一部文艺电影,打开投影仪看。谢和风最近睡得也挺晚,陪她看了不到半个小时,就靠着沙发背,支着半边脑袋睡着了。 黎夏把影片调成静音模式,幕布上的光影变换,让他的脸庞忽明忽暗。 她拿出手机,录了一段视频,特写镜头下,男人的脸无懈可击,他睡着了真好看呐。忽然灵感迸发,她放下手机,把画板拿出来画画。 画板上,男人就像现在这样靠着沙发,只不过上半身已裸,一双眼睛被黑布蒙住,五官染上欲色,少女跨坐在他腿上。 她成了掌控者。 红艳湿润的舌尖刚画到一半,谢和风睁开了眼。 黎夏专心致志,毫无察觉,直到耳边吹来一阵暖风,响起他带笑的,慵懒的的嗓音:“你喜欢这样?” 黎夏一个激灵,忙把界面切换到首页。 天呐! 好尴尬! 她扭过脸,却不好意思跟他对视,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谢和风轻轻瞥过她胸口,答案不言而喻,黎夏脑子嗡嗡作响,“你忘掉!” “忘不掉。”谢和风抵着额头轻笑两秒,稍稍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夸她:“你画的太好。” 第42章 42 “我和身边这个…… 挺可惜, 这个姿势不能当即试验,第二天他俩都有早八课。他倒没什么,黎夏体力肯定跟不上。这只小娇雀, 随便揉揉就哭唧唧的喊受不了。 电影已经在播片尾。 谢和风打算去洗澡,起身前揉了一把小娇雀的脑袋, 扫了一眼画板,又瞧了瞧她红透的面颊, 低声说:“继续画吧,我看也画的差不多了。你喜欢,我们以后可以试试。” 黎夏垂着头含糊地应了声, 等谢和风走进客卧浴室, 才抬眼往那边瞄了瞄。 视线收回, 关了投影, 收起画板, 其实不是差不多,是已经画完了。 下午她洗过澡才去睡觉,但是这两天气温回升, 睡得舒服出了一身汗, 身上有些粘腻,便又进主卧浴室挽起头发,用热水冲了冲身子。 擦干净出来, 谢和风还没洗好,黎夏提前上床躺着, 把刚刚的社死时刻发在[喵喵喵]三人群里。 时间还早,她很快收到来自好友的哈哈哈。 蓓蓓:[我在替你尴尬了。] 觅觅:[想看图,斯哈斯哈(能看吗?如果特别写实就不用了)] 夏夏:[以后有机会给你们看吧,发到群里我怕网警把我们群封了, 造成二次社死。] 觅觅:[啧啧啧,野啊宝贝,到底是有多h。你是不是快忍不住了?] 夏夏:[已经没忍住了] 蓓蓓:[喵喵喵!?] 觅觅:[哇~哦~] 觅觅:[你们牛哇,这么快就进行生命大和谐实践了。怎么样怎么样?和谐否?快乐否?] 夏夏:[那当然吖。] 觅觅:[多讲讲呀。] 夏夏:[我不说了,不教坏蓓蓓,她好久没说话了哈哈,小丫头肯定不好意思了] 结果,姚蓓蓓慢悠悠地蹦出一句:[夏夏,我想听] 黎夏:[噗] 她能想象姚蓓蓓在手机屏幕后面一边害羞一边好奇的等着她描述的样子,肯定特别可爱。 笑的正欢,忽然听到从门外靠近的脚步声,抬头对上谢和风的目光,一秒收起笑,有些心虚地摁灭了手机。 谢和风拿着一本书上了床,垂眸看她:“这么开心,在跟谁聊?” “蓓蓓她们。”黎夏说。 闻言,谢和风不再打扰她,他盘腿坐在床中间,翻开书开始看,他洗澡水温一贯调的低,此时身上散发着不可忽视的清冷气息。 微信轻柔的响了两声,黎夏看了一眼,发了个“。”过去,这是她们的暗号,代表暂时有事,结束话题。 好友秒懂,怀觅最后发了一条,@了姚蓓蓓:[我给你找几本小说哈,夏夏大概是去实践新姿势了。] 才不是。 不过她也没去否认,放下手机后,凑到谢和风身边,低头去看他手里的书,是一本英文科幻小说,他翻页很快,她跟不上他转译的速度,看了一小会儿就放弃了。她视线上移停在他平静无澜的脸上,轻声问:“你还不想睡觉吗?” 他瞥她一眼,“还不困,刚睡了半个小时。” 黎夏小小地哦了声,默默躺回去,一分钟后发现自己依旧毫无睡意,于是翻了个身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夜景,半城街灯摇曳出斑斓的光晕带。片刻,听到书合上的声音,紧接着,谢和风掀开被子挨着她躺下,随即他的胳膊伸到她腰间,痒意刚上来,她人就像只咸鱼一样被他翻了个面。 四目相对,她还没来得及有多余的反应,睡裙就被撩到了腹间。 他语带戏谑,却很温柔:“适度运动有助于睡眠,你画的那个你会很累,除非第二天不想上课了。换一种,结束了睡觉好么。”最后的尾音无端低了好几度。 黎夏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缓缓地点了点头,谢和风的睡衣带扣,她帮他一个一个解开。 就这样面对着面,今晚温柔许多,如同初春伴着微风的春雨,如丝如缕的飘落在海面上,荡起很细很轻的涟漪。 他的眼睛一直深深地望着她,从头至尾,不放过她的任何反应和表情变化。 她也看着他,被那双漂亮的,泛红的,含泪的眼睛注视,他发现自己会更亢奋。 这时候的他,和白天很不一样,英俊的五官会在快感的支配下染上几分狰狞和凶狠,这样独特的一面,只有她能看,因而她格外痴迷和满足。不过她的忍耐力不及他千分之一,她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短暂的闭一会儿眼睛,有时是汗水迷了眼睛,有时是为了更好地承受他的力量…… 一场温和的运动确实很催眠,停歇后黎夏草草把自己收拾干净,在下午睡了将近五个小时的前提下,晚上不到十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更惊奇的是,次日醒来她感觉分外舒服,无关痛痒的酸痛让她整个人神清气爽。 一睁眼就看见笑盈盈的小女友,谢和风本就很好的心情不由的更上一层楼。 新学期第一周的早八课,大部分同学哈欠连连,黎夏精神奕奕的,让舍友们很是羡慕。黎夏对她们说是自己昨天睡得足够饱,至于她微微发红的面皮,她解释说是衣服穿的有点多,热的。 才开学,社团、学生会和学业都不忙碌,黎夏周五下午跟着谢和风回谢家吃饭,周末就一直待在那儿。猫儿和白墩墩跟福宝相处得很和谐,黎夏这半年时不时给它们拍几段视频,发在几个短视频平台上,账号[我们的三个宝儿]断断续续积攒了两万多粉丝。 周六晚,黎夏在谢家三楼把白天拍好的视频剪辑处理好po在网上,伸了个懒腰,走到露台透气。 谢和风白天出去找他的创业伙伴,现在快十点半了还没回来。谢爷爷他们都已经睡了,黎夏站了两分钟,看见二楼的灯灭了,估计谢兴也睡了。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发个消息或者打个电话问一问时,看到一辆出租车朝这边开过来,停在小馆门口。 片刻,谢和风从车里出来,她隐约见他脚步有些虚浮,猜想他大概是喝酒了,赶紧下楼去迎他。 他俩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道上碰面,谢和风看见她,有些意外,虽然酒味弥漫浓烈,但口齿还算清晰:“怎么还没睡?” 黎夏边说“还不想睡”边伸手去扶他,反被他握住手,他笑容愉悦慵懒:“我没醉。” “真的吗?” “嗯。” “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吗?” 怕吵到家人,他们说话声音放的很轻。 “没什么特别的,一切进展顺利,一块儿去吃了个饭,席间高兴,就喝了点酒。” 一帮年轻人劲儿往一处使,为共同目标而奋斗,优秀且自信,黎夏也替他们高兴。 到了三楼,关上门,隔了音,说话不用再压着,黎夏正常问谢和风:“要不要喝水?” 谢和风点头,坐在沙发上,看着黎夏忙碌的身影。 他喝光了一整杯水,觉得今晚的水格外甘甜。 再次确认谢和风没喝醉,黎夏叮嘱道:“去洗澡吧,洗完就睡觉哦,我先回房间了。” “嗯。” 见他应下,黎夏放心地回了房间。她作息一般是十一点半左右入睡,还有将近一个小时,就戴着耳机打算刷刷视频,看看留言。 她在视频里出过声音,露过手,露过半截腿,有网友留言夸她声音好听身材好,希望她能露露脸。 也有少数几个猥|琐男发一些很下流的话给她。她全给拉黑了,但依旧被气的冒火。 她有点不想更视频了。 本来是想着跟同样爱猫的朋友们分享一下他们的小可爱,结果偏要有几颗老鼠屎来破坏心情。 但转念想起谢和风刚刚的喜悦,她又重新开心起来。 滚蛋吧,老鼠屎,他们不会有好日子过的。他们的人生肯定会和他们的话一样不堪入目,下流又肮脏。 哼。 黎夏怀着复杂的心情关掉手机睡觉,还没睡着,听到门被推开,借着房间外的灯光,看清是谢和风。他背着光,朝她走过来,他什么也不用做,只要一出现,就能驱走阴霾,让她的心徒然安定下来。 她没开口,怕自己的情绪还没收拾好,被他听出异样。 谢和风在床头站定,小姑娘长睫半掩,他以为她睡着了,便轻轻掀开被子,手在虚空中调整了两次,才以他觉得最不容易弄醒人的角度把她抱起来。 黎夏装不下去了,张大眼睛,抬起胳膊搂住他的脖子,谢和风愣了下,她没等他开口就笑着问:“干嘛呀?” 谢和风一听她声音就明白她还没睡着,放开了动作,抱着人大步流星往他的房间走,边说:“一起睡,没你我睡不着。” “你就乱说吧,我们一起睡的夜晚比不一起睡的夜晚少很多,你难道每天都睡不着。”话虽这样说,却把脸贴紧他的胸膛,抱紧了不撒手。 谢和风语气漫不经心:“平时是没办法,现在人在面前,哪有再独守空房的道理。” 黎夏要笑不笑地哦了声。 残留的酒味染上空气,她吸了吸鼻子,连带着他沐浴液的味道也嗅进去。 这边的床要大一点点,黎夏被半丢半放在柔软的床垫上,身子惯性地弹了两下。她有点懵,因为谢和风突如其来的粗鲁。 很快,她就知道了他真正的目的。带着酒气的吻,霸道又急切。 他也许没打算的,可她还没睡着。 她的双腕被他单手捉住按进头顶的枕头里,她连捂嘴都做不到,极力压着声音和慌张问:“隔音好不好?会不会被听到?” “不会,你那小猫儿哼一样的声音,传不出去。” 黎夏羞涩,紧张不减,“别的呢?” “也不会,你忘了?二楼的房间和三楼错开的。” “……夜晚太安静了。” 谢和风偏头吻了吻她滚烫的耳朵,哑声说:“你听。” 黎夏屏息倾耳去听,几秒后,一头雾水地说:“听什么?什么也没有。” 谢和风还有耐心:“这个点,右边张伯家的小孙子总会哭,我刚回来时听到了,那孩子不哭够两个小时不会停。安安在三楼跑跳,楼下几乎听不见……” 黎夏的担忧尽数消失,她欠起身封住谢和风还要说话的唇,顷刻间便被反客为主,她跌回去,这个吻被他不断加深。 她的声音,被他用另外的方式堵住。 在他从小睡到大的房间里,不同的环境和氛围,别样的刺激。 - 三月如流水潺潺而过,四月两人都很忙碌,不过每周还是能抽点时间见面,吃个饭,看个电影,打个球,睡个觉,尔尔。 春季学期天气暖和,黎夏为800米早早做准备,每周都要抽出至少两个时段去跑步。 四月下旬的一个周六,有流星雨,预告才出来,影协就决定组织出去拍摄,这学期的三个重大活动,这就算了一个。学生会几个主席也做出了反应,魏闻下发指令,让组织部组织策划一下这次的流星雨露营观景活动。 很多人报名。 影协和学生会不约而同地把活动地点定在城郊的一个半坡草地。 那块草地很广阔,视野极好,但由于周边地势复杂,交通不便经济也没那么发达,所以只被简单的开发了一下。 一帮年轻大学生选在那,也是考虑到到时候没那么多市民去。 黎夏没跟影协也没跟学生会的队伍。她跟谢和风,开着车去,带着安安,还有闻乐姐和轩哥。 闻乐带孩子辛苦,轩哥带她出来放松一下,他们的女儿暂时交给闻乐的妈妈带一天。 谢兴给他们准备了卤牛肉和其他很多小吃,草地可以租烧烤架,不必担心明火,那边有储备水,有安全员随时巡逻监察用火安全。 但他们主要目的是看流星,懒得去折腾烧烤,带的都是即食的熟食和超市零食。 开小车比大巴车快,而且他们一早就出发了,他们到达时,A大的大部队还没到。车停在山脚,只能沿着小路步行上山。 小路被修葺过,不算难走。 安安很兴奋,坚持自己走在最前面,他这半年肉眼可见活泼强健许多,也长高了不少。 虽然后面有点儿走不动,也不要哥哥们背,大家慢慢地陪着他走,途中多花了一点时间,让安安获得巨大的成就感。 他们把帐篷支好,坐着休息,吃饱了,大部队才抵达。 大部队安营扎寨在他们周围。不少熟人过来聊天,互相交换食物吃。 王辛力气大没处使,扛了几个大西瓜爬上来,分了半个给他们。 草地东南角有一股山泉水,听说很甘甜,见许多人往那边去,黎夏也想去看看,闻乐陪她一起。 文明轩叮嘱道:“可以尝尝,但毕竟是生水,一定要少喝。” 闻乐笑着说:“放心吧,我会看住夏夏的。” 黎夏严肃地保证:“我就喝一口尝尝味儿。” 黎夏在山泉边遇见部长白新月和宣传部的一个副部长。她们坐在一个大石头上聊天,石头旁边是一棵树,遮住了黄灿灿的日光。 黎夏带着闻乐靠近想打声招呼,结果距她们不到五步时,白新月忽然叹了口气:“说起这个,我又想起了和风学长跟黎夏。” 听到自己的名字,黎夏顿住了脚步,听到白新月愤愤不平地说:“夏夏很好,但还是为学长感到委屈,夏夏妈妈那种态度和做法,真的对他很不公平。虽然我觉得他不会在意自己,但是亲耳听到家人被那样羞辱,还是会很心痛的吧。他们大度善良,不是被别人戳痛点的理由。” 相比白新月愤愤中含着无尽的心疼,副部长的情绪就显得十分纯粹:“就是说,我反正不会释怀。这样的事要是再来两次,再深的感情也遭不住这样折腾。” 两个学姐愤懑的言语,唤起了黎夏不敢忘却的记忆。她不是那种逃避的人,坚持走到她们身后。 听到近在咫尺的脚步声,白新月这才转过头去,看见是黎夏,脸上闪过一丝在背后说人闲话被人撞个正着的窘迫。 黎夏开门见山地问:“我可以请问一下,学姐们是怎么知道的吗?” 白新月本来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听到黎夏这样问,就知道她全听见了,一时有些不自在,踌躇道:“抱歉啊夏夏,我没有说你不对,我只是就事论事。” “没关系不用抱歉,”黎夏没有怀疑白新月是故意说给她听,“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白新月说的是实话,学生会不少人知道,消息一个传一个,源头是哪,她不知道,也懒得去查探。她对黎夏搞偏重点感到有些失落,“重点不是这个不是吗,就我刚刚说的不知道你考虑过没有。父母反对挺常见的,但是很少有父母会那样贬低羞辱一个女儿喜欢的人,而学长明明那么优秀,我估计是你态度不坚定,所以你妈妈才没有顾及。你得跟家长表明态度,适当去维护一下学长,你妈妈应该就不会那样了。” 黎夏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深呼吸。 “谢谢学姐跟我说这么多,我也想给你一个建议。”白新月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黎夏没什么情绪地勾了勾唇,“在给别人建议之前,先搞清楚事情完整的真相比较好。学姐,我们先回去了。” 黎夏没心情再去品尝山泉水,转身原路返回,白新月和副部长面面相觑。 副部长有些不爽:“她什么态度啊。” 白新月自嘲地笑了笑:“算了,是我自己瞎吃萝卜淡操心,多管闲事了。” 黎夏走得慢,闻乐轻松跟上,她斟酌了下语言,才开口安慰道:“她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那件事过去就过去了,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闻乐姐,我不会的。”黎夏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期中一过十佳歌手大赛就要开始准备了,我老早就想好,等比赛时,问问我妈妈有没有时间,她要有时间过来看我比赛,我就努力说服她来跟伯父他们道个歉。”她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好像只是说给自己听一样:“我没有不坚定。” 我有在努力。 我想跟他在一起,长长久久,所以一直在努力。 闻乐心里很不是滋味,黎夏在她再次开口之前笑了笑,“我们是来开心的,姐姐不要把刚才的事告诉和风。” 浓春了,漫山遍野的墨绿和五彩缤纷,这样的大好春光,她一个人烦扰就好了。 “嗯好。”闻乐应下,感觉黎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也缄默了。 就如黎夏所言,她一整天都表现得很快乐。相机和手机交换着四处拍照,她带了两个相机五块电板过来,可以尽情地拍,留一块晚上拍流星雨就行。 傍晚,黎夏把谢和风单独叫起来去散步。然而散了不到五分钟,她就在一块无人的空地坐下了。 谢和风陪着她坐下,偏头看她。 伪装和强撑再怎么样都会有松懈露馅的时候,他敏锐察觉她有心事。 这道眸光存在感太强,谢和风在无声的诱哄她向他倾吐心事,再被看下去她就要忍不住,黎夏拿起相机跑到旁边,找了个角度把它支起来,打开录像模式,稳住心神才又跑回去,盘腿坐在他身边。 周围一大片狗尾巴草。 黎夏揪了两根,在谢和风的凝视下,熟练地编了个戒指。 她刚才照着视频练了很多次,其实也不难,只是她很紧张,需要多做准备。 随着戒指的成型,谢和风的心越跳越重。 黎夏一抬头,就看见他眼里的碎光和炙热。 夕阳下洒在他们身上,微风吹过,吹动着两人的头发和衣服,很美很有质感的一个长镜头。 她去拉他的手,边把“戒指”往他指间戴,边细声细语地说:“我怕流星雨来临的时候来不及说,就提前把愿望许了,我要许愿我们俩永远在一起。” 被圈住的那根手指像承受着千斤重,那是她的爱和深情。谢和风缓缓出声:“夏夏,你在暗示我跟你求婚么?” “不是,是我在向你求婚。虽然那一天还挺遥远,但是我爱你,漫山生灵,天空银河流星,都可为我作证。你以后愿意娶我吗?” 她屏住了呼吸等待,一秒,两秒,没得到他的答复,她一下就慌了,话不过脑,囫囵地往外蹦:“我知道自己现在又蠢又幼稚……” 谢和风无奈失笑:“胡说八道。” “我很不成熟地想要完成这个仪式。你别回绝我,我会受不了。我回去之后会把戒指补上的。交往这半年多来,你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呵护我,我也会努力照顾好你……”黎夏听到自己发颤的声音,不知道怎么了,越控制越慌张,颤的越厉害,脑子也乱糟糟,一下空白的没有词汇,明明之前在腹中练习过好几次,正不知所云时,嘴巴被狠狠堵上了。 觉得小姑娘不会再喋喋不休,谢和风才稍稍退开些许。鼻息相缠,他直直望进她眼眸深处,低低笑出声来,一面浅啄着她的粉颊,一面说:“此生挚爱向我表白,我哪有本事拒绝。” 黎夏混乱的意识逐渐清明,漫天的高兴接踵而来,忽觉指间一凉,是金属质感,她连忙低下头去,看见那枚泛着莹光的钻戒,也看见他虔诚地朝她单膝跪下。 霎那间,心都停止了跳动。 谢和风给她戴好戒指,分毫不差,刚刚好。很漂亮。很大的一颗钻。 “没想到是你先说了,那我就告诉你,我会娶你,只要你愿意。” 惊喜到了极点之后,眼圈怎么还能框住瞬间决堤的眼泪。 不怪她,是他太会赚人眼泪。 迎着风哭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还跪着,于是紧忙拉他坐下,她被他连勾带抱按进怀里。 “你什么……时候……买的?”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一句话停顿了两次才说完。 “参加完陆繁的婚礼,送你回C市,我就去买了。我想着,把人小姑娘身心都得到了,不得做好准备负责么。”他摸到一手眼泪,“啧”了声,“这么好哭啊,发大水了。” 莫名被戳到笑点,黎夏破涕为笑,拿谢和风的衣服擦掉眼泪,又抽噎了好半天情绪才平稳下来。 谢和风瞧黎夏哭得可怜兮兮,一时没忍住,低头嘬了一口她布满泪痕的脸蛋儿,发出一道还挺响亮的声音。又咸又涩,但嫩嫩的,口感很好。 黎夏忙捂着脸退开,感觉脸一阵红辣辣的烧,结合刚才的声音,料定十分惨烈。忙拿过谢和风的手机,打开手电筒,再打开自己的手机自拍,一看果然很明显的一个深红的印记,她娇嗔道:“你好烦!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了,我要顶着这个印子去见闻乐姐轩哥还有安安吗。” 谢和风忍不住笑起来,的确下嘴重了,他支招:“就说蚊子咬的。” “那得是个巨型蚊子。” “嗯,你就说是个巨型蚊子,跟小蜜蜂差不多大。”他边说,又按着她的后脑勺低头要吻过来,黎夏忙偏头躲开,他口吻充满诱惑力:“我这会儿轻轻的。” 黎夏观察了两秒,鉴定他没说假话,遂主动把脸偏回去。 入夜,风吹来还是有些凉,庆幸多带了一件薄外套。他用它包住小姑娘,低头细细地吻她。 不远处有人烟,他俩的亲热被一阵嘈杂人声打断。同时抬头看过去,看清楚王辛他们那帮人正雄赳赳气昂昂地往这边过来。 偏偏是一帮熟人。 黎夏忙不迭扭过身子,谢和风淡定地与那帮人隔空对望。 那帮人一开始没看清,还以为是别的小情侣。走近,定睛一看,王辛顿时喊了一声:“我靠!” 魏闻慢一步过来,见状,赶紧招呼大家走:“还看呢,还不快走!打扰谁不好,打扰你们前前主席大人。” 一帮人边笑着道歉边赶紧走远了,一边走一边说:“氛围到位,正常正常。” 远去的话音,接上了人群里激昂的高喊—— “流星!流星!” “快!许愿!” “天呐天呐!好多!啊啊啊啊,太美了!” 黎夏抬头望着划过的流星,眼里泪光闪烁,漫山遍野的人都在喊,远的,近的,不远不近的,杂糅在一起,响彻云霄,反正大家都在喊,她也放开了天性,手做喇叭状,对着流星和山川喊了一连串:“愿所有爱我的我爱的都健康快乐,我和身边这个人,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第43章 43 延续永远。(正…… 流星划过天际, 在无数颗星点铺陈的天幕里,拖曳出一条条绚烂的残尾,镜头记录下这段罕见的风景, 也记录了他们的拥吻与爱情。 在谢和风看来,黎夏, 以及黎夏的告白,比流星雨美好千万倍, 她的话,比任何愿望还灵验,宛若季风过境, 直达他的心窝。 周围的热闹喧嚣逐渐减弱, 大自然的声音重新占据上风。刚刚那一通呐喊, 是变相的宣泄, 郁气全被驱赶出体外, 现在只剩下被求婚的惊喜,撑满了整颗心脏。黎夏抿了抿被吻得红艳艳的嘴巴,低头看了几秒指间的戒指。 听见谢和风问:“喜欢吗?” 她重重点头:“非常喜欢!” 他的审美很好, 她喜欢戒指的简洁设计, 当然,也喜欢这颗沉甸甸的钻石的大小。 谢和风没说话,眼尾余光里, 看见他笑了,微风似乎把他极轻的笑声带到她耳边。 “你买了以后就一直带在身上吗?”她很好奇。 谢和风淡声说:“一直都放在家里, 只是今天带出来了。” “嗯?”黎夏有些迷糊了,她还以为他本来就打算今晚把它给她,可是让她抢了先。结果他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笑了笑说:“来之前确实想象过今晚会很美很浪漫, 但并不打算今晚求婚。不是不想,是觉得你还小,离法定结婚年龄都还有一年多,现在保持这样的恋爱关系也挺好。求婚安排在你二十岁生日那天了。不过——”说到这,他停了停,又笑了下,“好像冥冥之中,指引我在临走的时候,把戒指踹进兜里。幸好,我把它带了出来,给了你最切实的回应。” 原来如此。 事情竟然是这样变成最美好的结局。 黎夏听完更加神采奕奕,迈着欢快的步子去把相机取回来,和谢和风头挨着头一块儿看刚才录的视频。相机把整个告白和求婚过程拍得一清二楚,事后看到自己刚才那一系列傻乎乎的表现,黎夏有些难为情。看了片刻,她扬手在脸畔挥了挥。这个动作具有误导性,感知到谢和风转移到她脸上的视线,她解释:“有蚊子。” 他好笑地挑了挑嘴角。 “是真的。” “嗯,没不信你。走吧回帐篷,我带了驱蚊液来。” “好。”黎夏收起相机,跟着谢和风往帐篷方向走,走了不到十步,愉悦道:“我现在好开心,谢谢你。” 谢和风牵起她的手,搓了搓她有些泛凉的指尖,嗓音温柔似月光:“愿你的开心持续永久。” “会的!” 黎夏没把自己的心事宣之于口,那已经成为过去,没有再说的必要。谢和风也没问,能让黎夏那样惶恐不安的原因很少,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跟他说,除了在家人那里受了委屈难受不会说。而这难受,很大概率跟他有关。 他们刚刚有的有点远,一路帐篷都差不多一个样,换做黎夏自己一个人,铁定会迷路。谢和风带着她,就不会出现这种意外。到他们的帐篷,要经过学生会扎堆的地方。黎夏远远看见白新月,白新月也看到了他们,返身走进帐篷。 黎夏已经没什么感觉。 穿过这一堆帐篷,他们的两个大号帐篷就出现在视野里,因为安安在,所以定了黎夏和闻乐睡。黎夏停在一号帐篷前,谢和风去二号帐篷拿了驱蚊水给她,黎夏亲了亲他脸颊,跟他说了晚安后,钻进了帐篷。 闻乐抬起头来,打量了黎夏好几秒后,很愉快地笑了起来。黎夏脸上和唇上的吻痕,还没恢复原样的红眼和指间的戒指,说明了一切——和风把黎夏哄高兴了,这姑娘成了他们的准弟媳。 春天在山里过夜,是一段很舒服的体验。 流星雨夜回去之后,期中季正式拉开帷幕。 黎夏在一堆论文和考试中间,抽空通过了十佳歌手大赛的初选。 那个周六,黎夏照常打电话给喻婉菱,邀请妈妈来观看她比赛,她跟妈妈提了和谢家人见个面传达一下友好态度的请求。 她的请求被驳回了,喻婉菱说她很忙没时间,这句话里含着薄雾一样的羞恼,妈妈也因此不打算来观看她比赛了。 被挂掉电话,黎夏长而缓地叹了口气。任重而道远。 黎夏后来辗转打听到那个消息的传播源,不出所料,如她所猜,是鱼乐巧同学。不知道这位同学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和目的传播这些,有什么不爽的来跟她正面刚多好,非要当长舌妇。不过后来她们实在没什么交集,长时间连面都见不上,不然真得狠狠出一口气才行。 十佳歌手大赛前一周周三,是谢和风妈妈的忌日。忌日那天中午,黎夏跟着谢和风去墓园看妈妈。他们在一起不久后黎夏就跟谢和风去看过他妈妈了,清明节黎夏也跟着来扫墓。谢妈妈和谢奶奶的墓前,常年有新鲜的水果和花束。 比赛时间定在周六晚上,观看票免费,除了赠票外,获取方式靠排队。每个选手有三张赠票,黎夏拿了两张给谢和风,他带安安一起去看,另一张给了闻乐。 这样一来,舍友们就得排队去领,虽然舍友们表示充分理解,但她依旧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周四中午领票,周三晚上,学生活动中心楼外就排起了长队,队伍越来越壮大,从活动中心一直延伸到宿舍楼,大概三公里远。 夜排领十佳票已经成了A大一项集体特色活动。A大学生在长长的队伍里搭小帐篷,铺上瑜伽垫,带着一堆零食约三五好友,通宵打牌或者玩游戏。 气氛欢乐,乐此不疲。 402三个人也带着瑜伽垫零食和纸牌排在长龙头部,黎夏为了弥补不过意,也去跟她们一块儿排。本来她想通宵的,玩到十点就被舍友们撵回去睡觉,她们叫她好好休息,保持好状态,争取拿冠军。 黎夏依言独自回了宿舍。进决赛的选手都很厉害,她没指望拿第一,也不在乎拿不拿第一,她主要是想来体验一把。比赛两首歌,她大胆的选了一首原创。 她和谢和风共同写的词,请专业作曲人做的曲。 歌名叫《星中月》 写的却不是爱情,是亲情。 所谓父母,就是那对着背影欣喜又悲伤,想追回拥抱又不敢声张的人; 所谓子女,就是那渴望着天地,也挂念着远方的港湾,割舍不下连根亲缘的人。 星月遥相望,常伴或所依。 大抵想表达这么个含义。 比赛当天,黎夏不可谓不紧张。比赛前三个小时,谢和风带她爬上一栋实验楼的天台,钥匙是从学生会那儿获得的特权。 黎夏在天台放松自己,练了会儿歌,说了会儿话。 骄阳不燥,微风正好。 谢和风一个极轻的吻,安抚了她些许慌张的情绪。 在演出厅后台门口分别,谢和风去宿舍接安安准备进场,黎夏去换演出服化妆。 第一首是翻唱,这首唱的是爱情,节奏快俏皮活泼。黎夏穿一条露背小礼服,不到膝盖的长度,不吝啬的展露出她姣好妙曼的身材。 A大官方帐号同步直播,镜头吃妆,黎夏妆画得比较浓,化妆师很有水平,把她画的宛若一个黑瞳芭比娃娃。 黎夏演唱时自如的像在KTV,但音色、技巧和灯光却远超KTV水平。上场前,她在近万人的观众席里,找到了谢和风,也找到了三个舍友。正好他们分别坐在对称的两侧,她唱的时候,看着他们,就能跟全场观众对望,达成眼神互动。 一轮结束,评委打分,黎夏排第四。 唱《星中月》,黎夏穿了一条很典雅素洁的长裙,这条长裙是喻婉菱亲自设计,不熟明星出席大场合穿的高定。 演唱背景是她自己画的画,视频也是跟谢和风一块儿制作的,契合词曲意象。 词曲名单一出来,底下掀起一阵议论和哗然。 演唱中,少女长发披肩,声线温柔绵密,感情充沛,词曲感人肺腑。 她的演唱,每一秒都在向观众刻画场景。 她带观众描绘—— 他们的妈妈,曾经也是小女孩,也爱碎花荷叶边。 他们的爸爸,是超人,却也不是超人,他的肩膀,不仅扛起家的重担,也停留过洁白的乳鸽。 歌词好像蕴含了一段隔空的对话—— 我将带你看世界,你将带我看自己,请务必尽兴而活,不虚此生。 这首歌唱哭了很多人,在树洞和论坛刷屏。评委们热泪盈眶。直播屏幕外,喻婉菱也湿了眼角。 一曲结束,黎夏朝着镜头深深鞠了个躬,而后直起身,冲观众席温柔的笑。 谢和风却不在他的座位上。 她不动声色地寻找他的身影,献花的人上台,心灵感应般,她回了头,视线尽头,是他,长身亭亭,衬衫西裤,抱着一束极美的花。 他缓步走向她。 惊喜万分,他事先没跟她说,但这比赛是学生会全权策划,献花人也是自己人安排的。 作为前主席,他轻易就能拿到权限。 黎夏从谢和风手里接过花,谢和风在近万人的注目下,弯腰亲了亲她馨香的桃腮,男人低沉的声音掩在巨浪下:“今晚你最棒,在我这儿,你是冠军。” 大学开放,大家都成年人了,可以尽情的起哄,一时间,礼堂声浪喧天。 所有人都在鼓掌,为黎夏的演唱鼓掌,也为这一幕鼓掌。 献完花,谢和风下台,黎夏要留下来听点评,等评委打分。她端正视线,生怕一不小心就忽视了评委。 多少分不重要,这一轮最高分也没有多大的感觉,她唱出了一些心里话,唱舒服了也唱尽兴了。 回到后台打开手机,微信爆满,家人们的微信对话条也浮上顶端,都在夸她今晚表现巨棒。 宿舍群也刷疯了。 最后所有选手回到舞台一起合唱了A大的校歌,合了个影。比赛就此结束,观众散场。 黎夏再次回后台换上原来的衣服,收拾好东西带去后门,大家都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早就定好比赛结束去谢家小馆吃宵夜。三个舍友加他们四个,打了两辆车。 在谢家小馆看到怀觅和姚蓓蓓,惊喜又跃上黎夏的脸颊。三个好朋友抱在一起一通叫,跟三个小孩儿似的—— “啊啊啊你们怎么会来!” “啊啊啊啊夏夏你太棒了!” “听哭我了!你们词写得好好!” 等她们那阵激动过去,其它人才有空隙插话。谢家的帮工阿姨说:“我们刚刚一起收看直播,客人们都对你赞不绝口。” 鱼妈也说:“小夏这么漂亮还这么多才多艺。” 黎夏冲她们腼腆微笑。 谢兴端着菜从后厨出来,看见他们堆在门外,扬声道:“快别在外面站着了,都回屋,吃饭了。” 一帮人浩浩荡荡进了后院。 谢兴在后院多支了一张烧烤桌,给他们准备了满满一桌串串小菜。 大伙各找位子坐下,就开始大快朵颐。 初夏的夜晚,热热的凉,葡萄架上挂满玲珑可爱的葡萄串,虽然蝉鸣蚊飞,但大伙兴致高涨,忽略了这一点小缺陷。 桌上开了酒和饮料,一人面前一杯,撸串喝酒聊天,气氛超级欢乐。 谢和风专门服务大家,几乎每个人都吃到他投递的烧烤。 怀觅举着杯子跟谢和风碰了一个,喝了一大口后说:“多谢款待,多谢把夏夏照顾得很好。” 不算初见,怀觅和姚蓓蓓是他俩交往后第一次跟谢和风见面。 交谈时带着一点点“我最好的朋友跟了你,作为闺蜜我们必须得说道两句”的惆怅和欣慰。 这俩又跟402三个人一起碰了一个,为她们有黎夏这样一个共同好友干杯。 A大官方账号发了十佳歌手的比赛片段,每位选手还另外裁剪了一分半钟副歌部分放到网上,黎夏那支获得最高播放和点赞。 这首歌在今晚小小的走出了A大的校园。 赵如馨有事没事总爱泡在短视频里,她早吃饱了在刷视频,今晚刷的都是A大十佳歌手相关的。忽然,她喊了一声:“哇夏夏你们在天台被人拍了耶。” 黎夏咽下口中的肉,伸手:“我看看。” 的确是他们今晚在天台时的场景,配文:[无意间捕捉到的,是我疯狂羡慕的状态] 发布人定位就在A大实验楼,已经好几万点赞了。 底下评论好几千。 发布人的顶置了一条回复:[救命救命(SOS)怎么突然火了,我没得到两位的授权,要不我删了?] 底下全是让视频主不要删,纷纷开始问有没有谁知道他俩的账号,@一下。 没有人找到黎夏,谢和风纯粹没有这方面的账号。 别的回复五花八门,最多的是羡慕和祝福,有人说是小说照进现实。 底下有A大的同学把他俩的简介扔上去,评中评都在说他们是学霸情侣,还有甚者说见到他俩,感觉自己就是来世上凑数的。 黎夏笑了半天。 不得不说这个视频拍摄角度很好,估计是在隔壁楼的倒数第二层。加了滤镜和BGM,很唯美很暧昧,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黎夏笑着看了一眼谢和风,发现他也在看她,眼神跟视频里一样。 她把手机还回去,赵如馨又把手机给姜伊她们看,黎夏对赵如馨说:“收藏一下,过后转发给我,发小号。” 赵如馨愉快地比了个OK的手势。 手机在大家手里传阅,BGM一遍又一遍的放,杂糅在蝉鸣和风吹树叶的声音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拍电影。”姜伊说。 姜伊笑道:“这不就是电影吗,男女主颜值多高,多有CP感。” 怀觅接过话:“拜托,这可是真情侣诶,哦不对,是准小夫妻。” 黎夏一直面带微笑,时不时喝口酒,谢和风拉着她的左手,垂着眸子漫不经心地捏她指节玩,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五个女孩子在那边儿聊的起劲,黎夏手机屏幕亮起来,有人发微信给她。 她放下杯子拿起手机看,是辅导员。 —[夏夏,今年的招生片,学校想让你出镜做主角之一,你看你愿不愿意?] 黎夏偏头问谢和风:“学校找我出镜招生片,你说我要不要去?” “可以去。”谢和风说。 黎夏其实也有此意,因为他以前也出镜过招生片。 共同回忆+1. 她正在一步一步朝着自己当初定下的要让大学生活丰富多彩的目标前进。 赵如馨听到他们的对话,想起来之前她就是有同学因为看到谢和风拍的那支招生片才报A大的。当初她还不知道黎夏和谢和风的关系时,提起过,也不知道黎夏还记不记得。 大家都建议黎夏去拍,黎夏很干脆地给辅导员回复了俩字。 吃饱喝足,时间也不早了,喝了酒懒得跑,附近有宾馆,她们打算去住宾馆。 谢兴说开车送她们,几个人商议后觉得走过去正好醒醒酒,于是怀觅说:“不用了伯父,我们走着去,也不远。” 谢和风起身:“我送你们过去。” 宾馆就在一公里处,他们走的慢也只用了十五分钟。黎夏也打算跟朋友们一起,但她有点儿醉醺醺的,朋友们谁也不要她。她们合伙把她“丢回去”给谢和风,怀觅微红着一张脸说:“我们不想照顾醉鬼。” 黎夏嗔道:“你们这帮损友!” 换来一串和声的哈哈哈。 五个人勾肩搭背走进宾馆,他俩站在门口看着她们开完房间,拿着钥匙上了楼。 最后齐齐消失在视野里。 黎夏收回了视线,揉了揉发烫的脸。 她还没到醉的程度,介于醉和清醒之间,一种晕乎乎,轻飘飘的状态。 她想,这也许不关酒精的事儿,是快乐和幸福的分子在体内发酵膨胀的结果。 谢和风提议背她回去,黎夏笑着跳上他的背。 行人稀稀疏疏,风吹过,干燥的路面扬起星点浮尘。 这是最好的年岁,他们处于最舒服的状态。他们在路上,马不停蹄,在奋斗,全力以赴。他们在成长,在与身边的人握手言和。当然,也会偶尔停驻,用眼用心用镜头记录下每一个美好绚烂的瞬间。 借万千陌生人的吉言,他们会把幸福延续,一直到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