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星光》作者: 十三夜拾音 晋江VIP2021-08-03完结 总书评数:162 当前被收藏数:770 营养液数:22 文章积分:16,477,883 文案 沈家系列二 你是偷盗者还是保护者? 向西三百里无人,向南一百里无人,向北六十里无人,向东三十里无人。 有的只是猎猎的西风,广袤的平原,与夕阳并肩的地平线,还有一群动物保护者。 这是一个关于守护的故事。 ———————————— 从中国到非洲,三万公里的距离,只为你。 一天晚上,迟昼正和沈黎翻着在大草原上拍的照片,无意中翻到了一张大合照,照片上的迟昼笑容明亮而又灿烂,耀眼得像非洲夜晚的星星。 迟昼说着说着,忽然发现身边的人不说话了。 回头,那人把她揽入怀中,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迟昼,我嫉妒了。” “嗯?”迟昼没搞清楚状况,怎么看着看着照片,就嫉妒了。 沈黎抵着她的额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然后道: “我嫉妒那时候陪在你身边的是别人,不是我。” 迟昼想了半天,终于听明白,失笑,然后回吻。 她想说,错过的那几年,余生都是你。 阅读指南:男女主双洁,不存在第三者,不狗血。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黎,迟昼 ┃ 配角:夏尔,尹蜜,唐愿,白觅星等等 ┃ 其它:接档文《请你自重!》《今天取关了吗》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你守护这片平原,我守护你。 立意:保护动物,保护生命。 第1章 草原 “报告,报告,这里是非洲公园保护管理处,007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低沉悦耳的男低音的透过话筒激起一股电流的滋滋声,仔细听还带着一股英伦腔调,尾音带着些许卷舌,有些漫不经心,不疾不徐,优雅至极。 说话的男人斜坐在靠窗的桌子前,桌下的空隙摆明太过狭小,两条大长腿几乎无处安放,委委屈屈的搁在一旁书架下方的边框上,上头整整齐齐的摆着一排排的书,仔细一看,大多都是有关于动植物和医学的书籍。 窗外放眼望去是广阔的草原,现在正是黄昏时刻,阳光所到之处,草木金黄,天际晚霞绚烂夺目。 男人一手拿着无线对讲机,一手放在桌边,修长的手指极有节奏的在桌面敲动。只是这节奏越来越快,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与不耐。 随着光线逐渐偏移,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擦着男人金色的头发,穿过大半个房间,直射在正对窗户的房门,形成一块拇指大小的光斑。 他的脑袋微微晃动,发丝也在阳光里颤抖,发色几乎与阳光融为一体,金灿灿的,尤如撒哈拉沙漠里最耀眼的钻石。 终于,对讲机传来滋滋的声音,然后嘎吱一声,电流恢复正常,沉稳的女声从对讲机那头传来: “007收到。” 听到声音,男人脚借力一蹬,椅子转了个圈,整个人正对窗户。他坐直身子,阳光透过碧蓝的眼眸,仿佛穿过了波光粼粼的海洋。 他眼底浮起一丝笑意,仿佛有阳光在海面跳跃。他笑道: “请报告你的位置,over。” 那边很快回应道: “正在返途,离营地三公里左右。over。” “这次数据收集完成得如何?顺利吗?over。”男人继续问。6 “均已完成,over。”回答干净简洁,这语气一听,就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不掺杂一丝感情。 广阔的平原上,一辆行驶着的吉普车上,尹觅紧紧抱着背包坐在副驾驶室,因为道路有些坎坷,她整个人也跟着上下晃动。 在晃动之余听到这话,尹觅还特意看了一眼坐在驾驶室开车的人。 迟昼双手抓着方向盘,对讲机就放在上面,她不知想到什么,又按了一下对讲机,微微戚眉问道: “上周我们救助的那头小象恢复得怎么样?over。” 那边很快就嘀一声,回复: “伤口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是不怎么吃东西,可能是还没从它妈妈被杀害的事实中缓过来。over。” 听着那边传来的声音,迟昼的眉头越来越紧。 这头小象是上周在赞比西河边救助的,当时他们接到当地居民的电话,说是在河边发现一头离队的小象。 大象是群居动物,一般不会单独行动,更何况还是头小象,所以她们很快就赶了过去。 当他们赶到时,看到的是这么一幕,满地已经干涸的鲜血,发着恶臭的母象尸体,原本两边象牙的位置空落落,只剩下两个血窟窿,黑洞洞,让人不禁一颤。象鼻也被斩断,随意的丢弃在一旁,大大的眼睛了无生息地瞪着天空,可以想象她死前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而那头小象就这么孤零零地守在母象身旁,还用象鼻温柔地去推母象的身体,似乎在疑惑妈妈为什么不起来。 也许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他已经知道,但仍旧没有放弃。 盗猎者为金钱与欲.望驱使,残忍地将一条条生命夺走。而这些象牙会被制成各种奢侈品,变成人类炫耀的资本。 凭什么,人类欲.望的代价是牺牲动物的生命。 她们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国家,为的就是保护这些动物。但无论她们怎么努力,盗猎的现象也仍旧是不减。 她时常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做的还远远不够。 迟昼不知想到什么,眼睑下意识地收敛了几分,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方向盘。 尹蜜叹了一声,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也没有再问,只是漫不经心地岔开话题: “对了,下个星期国内有个真人秀节目要来我们这儿拍摄,你知不知道?” 迟昼这才从自己思绪中抽开,侧了侧脸,问道: “什么?” “真人秀节目。”尹蜜极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迟昼皱了皱眉,道: “为什么会来这儿?上面不是说不接受媒体采访吗?” 她们是保护动物,如果过多的曝光位置和信息,很容易引起盗猎组织的注意,对于动物们来说,这并不是件好事。 “这个也没办法啊,你没发现这个月我们的工资都推迟了一个月了吗?”尹蜜一手抵在车窗,撑着下巴道。 她们的工资是由动物保护协会发的,而协会的资金是由各界爱心人士资助的,所以,一旦协会资金链出现了问题,也会直接影响到他们的工资。 迟昼向来不管这些事情,但也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不止是这个月,前几个月都已经有了征兆。 先是一天两天,然后是一个星期,两个星期,再到现在的一个月,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没有其他办法吗?”迟昼沉声问道。 “能试的,我们都试了,要是再没有资金,我们就要就地解散了。”尹蜜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其实这个也有好处,目的也是为了宣传保护野生动物,听说等节目结束了,他们会向协会捐赠两百万的基金。再加上还能吸引各界爱心人士的目光,到时候资金就不成问题啦。” 迟昼没说话,只是戚着眉,单从她自己的意见来说,她肯定是不同意。但是从现实方面来说,钱是很现实的问题,现在她们用的所有东西,没钱都是办不到的。 “这个节目要在这里待多久?” “一个月吧。上头让我们一定要好好配合,不过也不用紧张,就做平时我们做的事的就可以了。节目无非也是为了噱头,观众主要还是冲着爱豆来的,不用太在意。” “嗯,知道了。”迟昼看着已经隐约能看见营地的前方,道: “我们到了。” 车子缓缓驶入营地大门,最后一丝阳光也完完全全地消失在地平线上。 迟昼和尹蜜刚下了车,就有人朝她们走了过来。 迟昼一手抓着肩上的背包,抬头看了过去,只见身材高大的金发男子冲她挥了挥手。 他穿着一件橙色的风衣外套,没有拉拉链,露出里面的白色立领衬衫和米色休闲裤。他的脸标准的外国人模样,五官立体深邃,碧蓝的眼眸和金色的微卷发,更给他增添了几分优雅和贵气。 毫无疑问,他长得很俊美,很帅气,是那种女孩一看到就会尖叫的类型。 就连尹蜜看了好几年的人,每次见到,也还是会觉得很惊艳。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迟昼,莞尔一笑: “Alice,你终于回来了,怎么样,这几天过的还好吗?” 尹蜜见他一双眼睛都要黏在迟昼身上了,便一边关车门,一边揶揄道: “夏尔医生,我也回来了,你怎么只单单问迟昼的好不好啊~也太偏心了吧。” 夏尔偏了偏头,对她笑道: “是我的错,那么,Jessica 这两天过的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尹蜜心满意足地摆摆手,爽朗道: “好着呢!这次收集资料都很顺利,就是小迟被咬了一身的蚊子包,你晚点儿帮她看看有什么药膏能擦擦的,我先进去啦。”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走之前还向夏尔眨了眨眼睛,一副我够意思吧。 夏尔了然,抿唇一笑。然后转头看向一旁整理东西的迟昼,很自然的拿过她手里的东西,道: “我帮你拿吧,这几天辛苦了。” 迟昼本想拒绝,但他动作太快,两三下就把她手上的,肩上的,全部拿了过去。 最终,她只得点点头,说了一句谢谢。 两人背对着天际的晚霞,一步步走向光明之处。 夏尔在一旁温柔地道: “看你好像瘦了点,一定很累吧。” 迟昼目视前方,仍旧一脸平淡地道: “还好。” “下次出门的时候,记得要带驱蚊液,这里的蚊子毒性很强,咬了容易留疤……” 迟昼一边走,一边听着夏尔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表面很正常,实则思绪已经不知道飘散到哪儿,夏尔说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见。 “迟昼。” 也就是那一刻,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后面喊她,那么熟悉,那么温暖,那么温柔。 她那颗已经烧成灰的心,再次死而复燃,她猛的回过头,脸上满是欣喜。 夏尔见她忽然回头,便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大门空落落,什么没有。 他问: “Alice ,你在看什么?” 话音落下,大门前的白炽灯骤然亮起,昏暗的角落立即一览无余。 没有,什么都没有。 迟昼眼神渐渐沉寂,回过头,一脸平静: “没什么,走吧。” 地平线的光芒渐渐消失,黑夜降临,只有呼呼的风声吹过,像是远古的吟唱,低沉,带着淡淡的哀伤。 这里是非洲肯尼亚,位于南纬15度24分东经28度17分。 在这里,你可以看见太阳与地平线持平,你可以看见成群结伴的羚羊与大象,你可以看见动物与人类和平共处。 第2章 城市 4°娱乐二十三楼的玻璃走廊 两队人马分别从走廊的两端走向对面,左边是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右边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女星。 “新月姐,芒果台那档新策划的节目我们要不要参加?报名还有一天结束了,陈姐让我们快点做决定。”小助理一手拿着包,一手拿着个文件夹,亦步亦趋地跟在女明星后头,时不时还得将快要落下的包包提起一些。 听到这儿女明星猛地停下步子,小助理躲避不及,差点就要撞上她,好在她刹车刹得够快,抓住了一旁的扶手,这才又避免了一场大混乱。 还没等她松口气,眼前人就将架在鼻梁上大墨镜拿下,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面容,可此刻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不耐,眉头皱得都能夹住苍蝇了。 她转过身,脚下约摸有七八厘米的高跟鞋将她纤细的身材衬得越发高挑。她居高临下站在小助理面前,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她脑袋上,一边点一边骂道: “你不知道那档节目彭淮然那个女人也去吗?我跟她不对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连这个都还要问,你究竟是怎么做事的?有没有脑子?是不是非要把不喜欢的东西一项一项刻在你脑门上你才记得住?” 女明星的手指甲很长,上面还镶嵌了闪闪发光的水钻,一看就特别漂亮。但漂亮的同时,指甲经过硬化处理,戳人同样很痛。 小助理被戳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任凭女明星将她的额头戳得一片通红,只咬着牙将眼泪往肚子里咽。 就在这时,左边那队精英人士逐渐靠近。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纽扣一丝不苟的扣在最顶端,剪裁贴身的西装将他本就欣长的身姿拉得越发身长玉立,风度翩翩。 传闻4°娱乐总裁沈黎长相惊为天人,虽从未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中,但他的名声几乎是传遍整个娱乐圈。 就连作为在沈黎身边呆得最久秦枫桥都不得不承认,他家boss不仅帅得掉渣,脑子也是一等一的聪明。 不过说到这儿,他家总裁也不知哪根筋不对了,居然突然要去非洲。 非洲!那可是疟疾满天的飞的地方!在国内舒舒服服的待着不好吗?!! 而且沈黎要去,他肯定是也要去的,他不像沈黎单身,他可是上有老下有小,要是真被什么虫子咬一口挂了,那可就真的完了。 于是他看了沈黎一眼,见他面色平和,没什么大问题,这才放心地问: “boss,您真要去参加《动物在哪里》啊?” “嗯。”沈黎目不斜视,淡淡地应了一声。 “非洲那么热,也不适合散心啊,要不然咱换个地?听说浙北台过两天会推一个新节目,去欧洲的,您看怎样?”秦枫桥搓着小手笑眯眯地问道。 他家媳妇儿早就嚷着要出去玩了,但他实在抽不出时间。真人秀节目大多都是游玩的,不仅沈黎能放松,他也能趁机陪老婆,简直是个办公玩乐两不误的绝佳机会。 沈黎没有说话,秦枫桥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情绪,便趁热打铁继续忽悠道: “您说要是去非洲吧,咱们还得提前打打预防针,注意各种事项什么的,玩也玩得提心吊胆……” 还没等他话说完,沈黎忽然停下脚步,秦枫桥一抬头就看见他皱着眉头,露出一副不太高兴的表情。 他心里一咯噔,心想,糟了,该不会他话太多惹沈黎生气了吧? 正当他在想该怎么补救的时候,他身后的女秘书拉了他衣服一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前面。 他一回头,呦呵,就看见程新月在欺负一个新人助理。 程新月脾气不好圈里几乎是无人不知,但奈何她业务能力超强,演什么火什么,也算是公司的台柱子,这点小小脾气,上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那是因为没撞到,沈黎办公室在六十楼,平时也极少到下面检查,所以也不怎么清楚这些事。 可谁知道今天就那么恰好,就这么被当面撞上了,沈黎是什么人,他是一清二楚。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公司里有些人以上欺下,以大欺小。 之前有个总管长期压榨实习生的事被捅到了沈黎面前,第二天那个总管就直接被辞退了,并且永不录用。 4°娱乐都不用的人,别的公司就更不可能用,所以那个总管这辈子也就只能在小公司里待着了。 但程新月身份不同,要是开了她,那公司损失的就不只是一个人才那么简单了。 秦枫桥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家总裁一眼,问: “boss,要不要我派人处理一下?” “嗯。”沈黎应了一声。 派人去的意思就是不大动作处理的意思,秦枫桥松了一口气。 “那您先走?沈长官还在办公室等着呢。” 沈黎颔首,言简意赅地道: “把人换了。”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秦枫桥和另一个小助理小高。 小高是新来的,工作不满一年,还听不出沈黎话里的意思,他凑到秦枫桥身边,小声地问道: “桥哥,沈总什么意思?换谁啊?” 没了沈黎在身边,秦枫桥现在就是最大的,他挺直腰板,拉了拉领带,看着小高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摇头道: “啧啧,小高啊,你都跟了沈总那么久了,还听不出来?你说换谁?” 小助理犹豫一会儿,试探性地问:“换新来的?” “这不是当然的吗,还用想那么久?”秦枫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可,沈总刚刚不是不高兴么,为什么还要换掉新人?”小助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所以才需要我们啊,年轻人,等会儿学着点。”秦枫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这边,程新月全身心的骂着人,压根就注意到沈黎等人的存在。 她今天本来就心情不好,还那么没眼力见,真是烦死了。 她撇了一眼新人,见她一副要哭要哭的样子,更是烦躁。她忍不住伸手又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不耐烦道: “给我收起你那副苦瓜脸,敢哭出来就给我滚蛋!” 小助理颤抖的着肩膀一缩,咬着唇将喉咙里即将出口的呜咽声咽下。 程新月一甩头发,齐腰的大波浪卷发顺势被落到肩膀,她伸手将发丝向后捋,正还想继续骂时,余光忽然瞥见两道熟悉的身影朝他们走来,她愣了一下,放下手的时间那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她露出一个惊讶表情,道: “秦特助?” 不怪程新月这么惊讶,秦枫桥作为特级助理,几乎是二十四小时贴身跟着沈黎。而沈黎作为大boss一般都是在六十楼办公,上下班也有专属电梯,除了年会这种大场面会露一下面以外,其余时间压根不会和下面的人有任何接触。 所以导致很多新人只闻其名,不知其人。就连程新月进公司那么多年,也就见过沈黎三面。 而秦枫桥就是沈黎的头牌,一般有他的地方,就有沈黎这个大boss出没。 “程小姐。”秦枫桥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冲她微微颔首。 “你这是陪沈总下来巡查么?”程新月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看,试图寻找那个身影,但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着后,美眸不免划过一丝失望。 他微微低头,扶了扶眼镜,不紧不慢地答道: “对,刚才boss去了一趟广告部,路过这儿看见程小姐似乎不太痛快。沈总本想亲自过来看看的,但临时有事,便派我过来问一下,程小姐需不需要帮忙。” 秦枫桥特意把路过和看见两个词咬得很重,意思就是,刚才你做的全部都被老板看见啦! 这个个都是人精,这点潜台词哪会听不懂。所以等他一说完,程新月的表情立刻就变得有些僵硬。 他……他都看见了? “刚才,刚才是误会,她新来的,还有很多不懂,我在教她呢。”程新月说罢,伸手揽住小助理的肩膀,笑眯眯地看着她道: “小诗,对吧。” 她虽是笑着的,小助理却从灿烂的笑容里看出一丝威胁和警告,凛冽的眼神让人不禁心头一颤。 她只得沉默的点了点头。 这儿秦枫桥哪能看不出来,他微微一笑,道: “既然是新人,那就应该再多磨练磨练,人事处怎么那么没有眼力见,把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塞到程小姐这里。”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后面的小高,道: “小高,把人带走。” “秦特助,不要辞退我,我以后一定会努力照顾新月姐的。”小助理一听要带她走,就以为是要辞退她,瞬间就慌了。 秦枫桥看着她笑眯眯地问: “我记得你是研究生对吧?” 公司每年招的新人在分配前都会先将档案呈到秘书部过目,除了筛掉不合格人数以外,这也是让他们先挑人的意思。他向来过目不忘,依稀记得这个小助理的档案履历十分优秀,不仅毕业名校,在校期间更是拿过各种各样的奖项。 秘书室里人个个都是怪物,要挑自然是挑最优秀的。当时他本来要挑这个小助理的,但不曾想沈黎去年忽然发话不再招收女助理,这才退而求其次选了小高。 秘书室本来就很忙,挑完人之后他也就没再过问,不曾想,她居然被程新月挑走了。 小助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点头。 他侧了侧脸,微微戚眉,似是思考一般问: “小高,我记得设计部那儿是不是还缺个行政助理?” 小高这回倒是很上道,他用力点点头,回答道: “对,我本来是要应聘那个职位的,听说底薪有两万块钱呢。” “哦,这样啊,那既然程小姐用不惯,那就把小诗调过去吧。” “好咧,我这就通知人事部。” 两人一唱一和间就把小助理给安排好了,把一旁站着的两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小助理愣的是,自己非但没被辞退,职位还蹭蹭蹭的上升了好几个等级,工资也翻了好几倍,她感觉坐火箭都没她升得快。 而程新月愣的是,秦枫桥居然会让人插手这件事,还丝毫不给她面子打她的脸。 意识到这点,程新月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脸上更是火辣辣的开始发疼。 她握一下拳,指甲掐入掌心,看着秦枫桥咬牙切齿地道: “秦特助,你不要忘了我后天可是会和沈总一起去非洲参加节目的,你就不怕我在沈总面前说点什么吗?” 秦枫桥面色不改,仍旧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微笑道: “程小姐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可以随时和沈总指出,只要沈总说了,我一定改。” 沈总都没说话,你在这儿瞎逼逼个屁。 “你!”程新月被气得脸色发青,纤细的手指直指着他。 “程小姐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告辞了。”秦枫桥说完直接转身,也不管她有没有说话。 小高紧跟其后,等走得远了,小高才兴奋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哥,你刚刚也太帅了!” 秦枫桥整了整衣领,一脸骄傲地道: “那是,谁让我们是沈总的人。” 作者有话说: 收红包的小朋友稍等一下,我点了批量发红包,不知道它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发 ̄へ ̄ 大家一起来评论,和我讲讲观后感呀。 第3章 相遇 夕阳之下,有光在镜头上跳跃,像坠落的星星,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随着镜头的移动,一头狮子进入画面,这是一头刚吃饱的雄狮,此时它半卧在地上,布满倒刺的舌头正一下一下地给自己顺毛,弯如金钩的尾巴时不时地摇晃,驱赶着寻味赶来的蚊虫。一头似金黄色的鬃发的长毛,随着它的动作微微颤动,在太阳下尤为扎眼。 随着镜头逐渐拉近,雄狮的形象越发清晰,锋利的爪子,若隐若现的尖锐獠牙,无一不在向众人宣告着作为草原霸主的威严。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它,下一秒,它昂起高贵的头颅看向镜头。 也是在这一瞬间,画面被镜头快速抓捕,如同定格电影,瞬间,无数张优秀的相片在此刻诞生。看更多好文关注vx工种号:小 绵 推 文 “迟昼。” 有呼唤声从远处传来,柔柔地飘散在风里。 尹蜜抬手挡在额前,目光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搜寻着迟昼的身影。 此时夕阳将草原染成了金色,远远望去,如同金色麦浪。 她记得迟昼今天穿的是一件褐色上衣,褐色是最不引人注目的颜色,只要迟昼不想让人发现,她就能与这原野融为一体。 再加上迟昼工作的时候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有时候她还会忘记时间,所以,每每找人的时候,她都很是头疼。 这时,有个男人从她身后的越野车车窗探出大半个身子问: “还是没回应吗?” 尹觅转过身,双手叉腰,无奈地点点头: “估计又入迷了,我们再等会儿吧。” 他点点头,将身子收回去,然后咔嚓一声打开车门跳了下来,走到尹蜜身边,抬手扯了扯帽子,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朗声道: “刚刚夏尔医生打电话过来,说节目组已经到了机场,让我们差不多就回去了。” 尹蜜用手拢了拢头发,一脸随意道: “我知道,不过有团长和夏尔医生在,我们在不在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小昼早说了,她不参与录制。” 迟昼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被关注,或者引起注意。所以早在节目录制确定下来后,她就说了,不参与任何拍摄,也不进入任何镜头。 “迟姐长得那么好看,不去当明星跑来这儿和我们一起风吹日晒,真是可惜了。咱们迟姐上能徒手给人缝针,下能扛得起几十斤的摄影设备翻山下河,你说国内那些女明星,哪个能比得上她。”男人滔滔不绝地夸奖着,一边晃头,一边发出啧啧啧的声音,一脸络腮胡随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摆,颇为滑稽。 尹蜜斜眼看了他一眼,笑着调侃道: “唐圆圆,我发现你不去当个相声演员真是可惜了,看看这彩虹屁吹的,都要上天了都。” “没办法,我迟姐就是这么优秀,我心甘情愿做她的舔狗。”男人摊手,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微微上扬的眼角里看得出来,现在他有多么得意忘形。 尹蜜看着远处的风景,问道: “知道这次来的明星都有谁吗?” 在国外待了那么年,国内的变化日新月异,娱乐圈的新人更是层出不穷。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别说明星了,就是电视机,她都快忘记长什么样了。 “听团长说来的人一共有六个,有当红明星程新月,白觅星,音乐王子苏澄,还有一对实力派演员夫妻,郭立人和闵月……”男人掰着手指一个个念道。 还没等他说完,尹蜜就捂着脸尖声叫道: “你说什么,闵月老师!” “对,对啊。”男人愣愣地点头,不明白她兴奋的点在哪儿。 “我可是从小看闵月老师的电影长大的,又漂亮又温柔,简直是神仙下凡!我超超超超喜欢她的!没想到她居然也要来,啊啊啊,好激动!!!” 闵月是港台老牌演员,年轻的时候长得漂亮,演技又好,参演的电影部部都是经典,当时可谓是风靡全国,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她。 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自己居然能够亲眼看到偶像。 “我一定要拿到她的签名!” 男人见她一脸花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道: “还说我呢,自己不也是6追星狗。” 这会儿尹蜜已经冷静下来了,见他一个人不知在嘟囔什么,便问: “你说什么?” 男人连忙摇头,打着哈哈笑道: “没有没有,我说今天天气好。” 女人不能惹,追星的女人更不能惹。 “对了,你刚才说有六个人,还有一个呢?” 男人摸了摸脑袋,一脸想不起来的模样: “叫,叫……叫啥来着,嘶~” “到底叫什么?” “沈,沈……”名字已经到了嘴边了,但不知怎么回事,硬是想不起来后面的名字。就在这时候,脑子一激灵,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般,记忆通通回潮,他道: “我想起来了!” “叫什么?” “沈黎。” 话音落下的同时,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重物掉地的声音。 二人同时回过头,只见迟昼两手空空,一脸惊愕的站在原地,那部她视为宝贝的相机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地上,镜头上满是溅起的灰尘。 ———————— 另一边,飞往内罗毕的飞机头等舱内一片静谧,仿佛陷入了昏沉黑暗的梦境之中,只有镶嵌在机舱边上的小夜灯在散发着昏黄灯光。 偶有空姐经过时,她们会弯下腰或是将乘客滑落的毛毯拉高,或是轻声询问惊醒的乘客是否需要帮助,一切服务都在安静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最后一排,沈黎靠在座位看着手中平板眸光沉静如水,屏幕散发的幽幽蓝光在平滑的镜片上折射,依稀可以看出是个女性的轮廓。 这是秦枫桥收集的有关动物保护协会里面相关人员的资料和照片,在进入陌生环境之前他习惯先做一个初步调查,有大概的了解的话,行事会方便很多。 这次来非洲原本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当时节目来邀请他的时候他本想拒绝,但作为好友的苏澄又全力相邀。且近来他打算把公司往海外扩展,顺便去考察倒也不错。 再加上这个节目他们是投资方,节目组有专业的团队,又做过调查,入住出行一应都已经安排好了,跟着他们倒是能省不少事。 而且这档真人秀主要是以人文风光和保护动物为主要宣传目的,他们要做的并不多,作息时间也正常,对于常年忙碌的他来说,这倒也算是变相地休长假了,所以他想了想,便答应了。 不过,沈黎双指在屏幕上分开将照片放大,看着屏幕上抿着唇一脸冷然淡漠的女人,修长的手指在那人脸上陡然停住,她,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还没等他想清楚,头顶的白炽灯蓦然亮起,刺眼的光芒瞬间模糊他的视线,他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不曾想睡在一旁的人突然坐了起来,手一甩,登时将他手里的平板甩了出去。 还没等他看清平板的位置,他就听见混乱的脚步声中传来清脆的“咔嚓”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 等沈黎低头去寻平板的时候,刚好看见一只约有七八公分高的高跟鞋鞋跟正慌乱的从平板上挪开。 “沈……沈总,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光滑的屏面此刻四分五裂,光已经完全暗了下去,黑黢黢的屏幕反射出高跟鞋主人精致又慌张的表情。 自从知道沈黎也要参加节目之后,程新月就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毕竟平时能见到沈黎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足足有一个月,对她来说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本来她是想和沈黎坐一起的,但又想到前几天发生的事,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也就不敢上前。 上了飞机之后,沈黎又拿着电脑敲敲打打,一副工作中勿扰的模样,所以她只能耐着性子等。 好不容易等到刚才有空了,她就想着故意崴脚弄个小意外什么的和他搭话。现在搭话是搭上了,可自己却一脚把他的平板给踩碎了。 想到这两次的见面自己的表现,程新月表情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精彩纷呈。 而罪魁祸首本人此刻才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抬起看向站在走道的程新月,懒洋洋地问: “唔~是到了吗?你怎么站在这儿?” 说话间沈黎已经将平板捡了起来,苏澄下意识地凑过来一看,见屏幕碎得跟蜘蛛网一样,当即就清醒了。 他一把将平板夺过来,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一边拍着沈黎,一边尖叫道: “沈黎,你对我的平板做了什么!我怎么睡一觉起来它就碎了!!!” 程新月原本还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完美解决这件事不给沈黎留下坏印象,结果苏澄这么一说,她当即就愣了。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前辈,这是你的?” “当然了!”苏澄头也不抬地应道。 将平板翻来覆去地检查,在确定真的无法开机之后,他一脸肉疼地把平板抱在怀里道: “这可是我刚买的,才用了一个月,很贵的!” 听到不是沈黎的平板,程新月登时松了口气,但见苏澄一副抠门样儿,心底忍又不住升起一股鄙夷,不就是个平板吗,又得着那么大惊小怪吗。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程新月表面功夫还是很完美的。此刻她脸上一副即抱歉又柔弱的模样道: “前辈,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把你的平板踩坏了,我赔你一个吧。” “真的?!”苏澄两眼登时放光。 程新月忍着心底的鄙夷,露出一个微笑,点点头: “是。” “水果牌最新款平板,我只要黑色,谢谢!这个就送你玩了。”说罢。苏澄迅速将平板塞到程新月手里,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全程不超过三秒,看着手里的平板,程新月脸上的笑容都是僵住的。 居然,真的塞给她了???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程新月看了一眼全程没说半句话的沈黎,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时,广播里突然传来声音。 “女士们,先生们,本次航班即将到站,请各位乘客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带……” “快快快,系安全带。”苏澄一边给自己系,一边催促沈黎。等系好后,一抬头,发现程新月还站在原地,俊脸当即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问道: “程小姐怎么还站在这儿,是耳朵不好吗?” 程新月脸当即就拉了下来,但碍于沈黎在又不好发作,只能掐了掐手心,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声音僵硬道: “谢谢前辈关心,我耳朵很好,这就准备回去了。” 苏澄当即很贴心的点点头,一脸认真脸地叮嘱道: “快回吧,你耳朵又不好使,要是等会儿撞到头就不好了,会影响拍戏的。” “????!!!”WTF! 最终,程新月也没了和沈黎搭话的心情,火冒三丈地回了座位。 等人走了之后,苏澄用手肘碰了碰沈黎,冲他眨了眨眼,一脸得意道: “看看,我可又帮你挡了次桃花,你要怎么谢我?” 沈黎一边慢条斯理地将安全带整理好,一边道: “你上个月向我借了多少钱来着。” “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见。”苏澄快速改口。 沈黎挑眉。 五个小时后 一行人终于抵达目的地,位于肯尼亚最大的国家公园——马赛马拉国家自然保护区。 沈黎下地的第一件事,就是抬头。 只见如幕布般深沉的夜空中镶嵌了无数繁星,它们散发的光芒比钻石还要耀眼。 他记得有人说过,非洲虽然贫瘠,但有一样东西,却是全世界都没有的——那就是不染尘埃的星星。 草原的夜风很大,呼啦啦就将在车上积攒的暖意吹散,其他人匆匆看一眼也就完了,可沈黎却在原地站了许久。 直到有人簇拥着向这边走来,动静大了些,沈黎这才移开眼,看了过去。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用铁网和篱笆围起来的小木屋营地,昏黄的灯光中,沈黎隐约看见门口左右两边有两座瞭望塔,灯光正是由那儿发出来的。 而灯光之下,有一群人正背着光朝他们走来。 这儿的灯光实在是太昏暗了,沈黎压根没办法看清,加之风带起了许多灰尘,连眼镜也变得模糊,他便抬手拿下眼镜。 这时,那些人也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一抬眸,目光恰好与其中的一双眼睛对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黑,亮,灿若繁星,即使在重重黑夜,也无法阻挡它的光芒。 沈黎想,他好像在这荒野发现了一颗不可思议的星星。 第4章 美人 两人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时间仿佛有一瞬间被静止。 “啊,你在这儿啊!” 苏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黎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对方长手一勾,直接拽了下去。 再抬头时,那人仿佛凭空消失,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下空荡荡的原野,以及明暗交错的倒影。 “你刚刚怎么走得那么快,不是说好我们坐一辆车的吗?” 此时苏澄说什么,沈黎压根没听见,他仍旧看着方才那个方向,思绪有一瞬间的恍然。 刚刚,是错觉么? 苏澄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看到了什么,便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结果什么都没看见,只有一堆对着他们的摄像机和工作人员。 “你到底在看见什么了,看得那么入神?”苏澄一脸郁闷。 沈黎此刻已经回过神,他将视线收回,低头用袖子擦了擦眼镜,重新带上,淡淡道: “没什么,眼花了而已。” “哦。”苏澄知道他肯定是看见了什么,但依沈黎的性子,他不说,谁问也没用,所以,他还省省口水,等着待会儿吃饭吧。 这时,秦枫桥不知从哪个角落蹿出来,对沈黎道: “boss,他们已经准备开始录制了,我们先走吧。” ———————— 另一边,迟昼站在瞭望塔上面,双手紧紧抓着面前的栏杆,瞳孔失神地望着某处,任凭夜风将她的风衣吹得猎猎作响,也无动于衷。 好一会儿她终于回过神,眸光闪了闪后,低头伸手将外套拢住,转身走下楼梯。 “原来你在这里。” 走到一半,一口说着流利英文腔的声音蓦然响起,迟昼下意识停住步子,抬头去看声音来源之处。只见夏尔正站在几阶楼梯之下冲她招手,彼时那张俊美的脸上笑容灿烂,一头金发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迟昼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望向不远处的庭院,只见那里灯火通明,人群鼎沸,隐约有笑声从那儿传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 按道理这个时候他该和团长他们一起接待来宾,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已经去开过场了,剩下的,团长做事那么狡猾,我想他一定可以解决的。”夏尔摊手,一脸狡黠地冲她眨了眨眼。 这句话他说的是中文,撇脚的普通话里还夹杂一个乱七八糟的形容词,听起来尤为滑稽。 迟昼就算是再严肃的人,这会儿也忍不住了,她低头以手抵唇笑了一会儿,等笑容收敛了些后,才放下手,一边走下楼梯,一边微微笑道: “是圆滑,不是狡猾,狡猾是形容一个人诡计多端,不值得信任。你这话要是被团长听见了,他该敲你脑袋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也走到了夏尔面前,抬头与他对视。 迟昼净身高有一米七,这在女孩子中算是比较拔尖的。但当她站到足足有一米九的夏尔面前时,高低立见,反过头来,她还比他矮了一个半头,每次和他说话,都必须抬起头。 但这个角度对夏尔来说却是再好不过了,这时候他的影子刚好能将迟昼的影子遮住,只显出一个来,这就像是两人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样。 二来,这个角度刚好能将迟昼整个人尽装眼底,她的每一个表情他都看到,每一个小动作他都能察觉。 且每次迟昼抬起头和他说话的时候,他都有种对方眼里心里都是自己的错觉。 “Alice 。” “嗯?” “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就像星星一样美丽。”夏尔看着那双如黑珍珠般耀眼的眼睛,情不自禁地说道。 这世上极少人的瞳孔是纯黑的,更别说像迟昼这般没有一丝瑕疵的。她不笑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像微澜不惊的湖面,有些冷然,有些不近人情。可她一笑的时候,那湖面霎时间便迎来晨光,微波荡漾中,仿佛有无数繁星在闪。 迟昼表情微怔,当她看见夏尔脸上温柔的笑容,和缠绵悱恻的眼神时,她当即反应过来,随即低下头,浅笑道: “没有,我只听别人说过我的眼睛太过冷清,一看就是不适合生活的人。” 说话间,她已经不着痕迹地转了个身拉开距离,避开了和他相对的视线。 这点小动作,夏尔自然是察觉到了,对此他只是轻笑了一声,然后道: “那那个人可真是太没眼光了。” 迟昼垂眸淡淡一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见她没再躲避,夏尔这才继续说道: “对了,团长说节目组明天要跟着我们一起工作,到时候有一个会分配到你那里。” 迟昼微微皱眉: “你说什么?” “啊,是这样的,本来那个人是跟着Joy 的,但Joy家里有事,明天来不了,所以团长才临时决定让你代替。”夏尔无奈道。 迟昼不喜欢面对镜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所以一开始她说不参与拍摄的时候,团长是同意了的。但事情突然,团长也手忙脚乱,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这里,说白了,他就是来替团长当说客。 迟昼仍旧没说话,脸色淡淡,看不出什么表情。 于是他继续道: “团长说了,他已经和节目组打好了招呼,不会给你太多镜头,你只需要正常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他们不会打扰你的。” 说话间,迟昼垂在两侧的手有一瞬间紧握,但很快又松开。灯光朦胧中,她微微点头,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好,我知道了。” “嗯?”夏尔对于她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有点没反应过来。 但迟昼似乎并没有发现,她将双手插入上衣口袋,看向前方,温声道: “时间不早了,我有些累,夏尔医生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回了宿舍,徒留夏尔高大的身影站在原地。 夏尔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其实自言自语般感叹了一声: “果然是美人难求呢。” —————————— 一进营区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画着各种野生动物的墙壁,许是为了迎和周边的环境,所以用的色彩都是棕黑黄等一些比较不起眼的颜色,上面有狮子,豹子,大象等一些叫不出名的动物。虽然色彩不怎么艳丽,但形态和线条都尤为流畅,而且各个动物的小动作和神态也捕捉到位,即使受风沙侵蚀也仍依稀可以看出画手的功底的确不错。 营地的位置是属于横列式,一共分三个前中后三排,这面墙后就是一个会议厅,依次排列过去就是待客室,监控室,和读书室。 这前厅的前面是一大块空地,靠门的位置是停车场。最里面的读书室门前,装了一个篮球架,虽然没有水泥地,但大家细细地捡了石子,把地铲平,也权当是篮球场了。 前厅后面第二排是宿舍,通往前厅的中间搭了一座小桥,顶上还铺了草挡雨,因为离地有些高,两边还加了护栏。 靠大门边上的第一间是厨房,门前搭了个防水草棚,棚下放着一张可容纳三四十人的加长餐桌,棚顶正中装了一个大灯。因为本地气候炎热,所以大灯的左右两边都装了一个吊扇。棚子地面也是离地的,边上都用栏杆围了起来,只正对厨房那面开了一个门。 最里面的就是浴室和厕所,说是浴室也很勉强,不过就是用铁皮将四面围了起来,上面有个挡风挡雨的棚顶。而且铁皮和棚顶之间都还有一段距离,从这缝隙之间都可以看见里面漏出来的灯光。 浴室前面还有一块不小的空地,因为团对队里大部分都是中国人,中国人嘛,到哪儿都闲不住。所以一合计,就直接拿来种菜了,什么小辣椒小白菜茄子豆角,只要能种的通通都有,简直琳琅满目。 再往后就是饲养室和实验室,面积占了整个基地的一半,因为情况特殊,所以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 宿舍一共有两层,但一共才十几个房间,有些房间里面摆了两张床,也才将将够住而已。虽然节目组工作人员在外面搭了帐篷,但那些明星却是要住在里面和他们一同吃住的。所以他们得腾出几个房间。这么一来,就必须要有人让出位置。 迟昼本来是自己一个房间住二楼的,就在走廊的最后一间,光线和通风都是极好的,而且还安静。但节目组一来就看中了这个房间,为了不让团长难做,所以她倒也没反对,直接搬到一楼和尹蜜一起住。 迟昼走到厨房门口,下意识抬头往自己房间望了一眼,却发现门是开着的,灯光从半掩的房门间倾泄出来,温暖而又明亮。她微微一愣,没想到节目组的人现在就住进去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们不都是在前面拍摄么。 之前因为她对拍摄和明星不感兴趣,所以对于谁会住进去,她没问,也不想知道。可此刻,她望着那扇门,心底居然有一丝隐秘的想要知道的迫切。 她一定是魔怔了。 迟昼低下头,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抬脚往尹蜜的房间走去。 上二楼的楼梯就在中间,和小桥是衔接的,尹蜜的房间在楼梯左边第二间,也就是说要去浴室和厕所,所有人都得从她门口经过。 也许是今天太过疲惫,池昼垂着眸只顾看脚尖,并没有注意看前面的路,走到楼梯的时候没看到迎面走过来的人,就一头撞了过去。 那人手里还拿着一个水盆,里面装着洗漱用品,被这么一撞,直接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迟昼心头一紧,一句“Sorry”当即脱口而出,随即蹲下去捡离自己最近的洗发水。 “没关系。”那人也蹲下身。 迟昼只顾着捡东西,没意识到对方回的是中文,还是字正腔圆,极具磁性。 两个人一起捡,不一会就把东西都捡完了,池昼拿着手里的沐浴露洗发水站起来,头也不抬地先将东西放回对方手里的脸盆,声音稍带歉意地道: “Sorry,I didnt notice anyone in front just now.(对不起,刚才我没注意到前面有人。)” 迟昼低着头,余光中瞥见自己影子完全被对方的笼罩,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那双被长裤包裹的修长且笔直的长腿,她第一个跳出来的想法是,他一定很高,且比例完美。 “我记得,你刚才已经道过歉了。” 这一次,迟昼听得清清楚楚,对方声音轻柔,带着些许清浅的笑意和熟悉感,渐渐与脑海中那道声音重合。 迟昼猛地抬头,那人的模样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眼底。 夜风拂过,灯光摇晃,高大与纤细的影子重叠,有心跳声在蔓延…… 第5章 关于铲屎官这件事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未升起,晴空,万里无云。 “唔,真舒服~” 苏澄捧起盆里的水,哗地泼在自己脸上,早晨的水还带着微微的凉意,正好扑息了昨夜未褪的余热,沁人心脾。 “这水好凉啊。”苏澄用毛巾一边擦脸,一边对着面前的摄像头笑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非洲,原本以为非洲都是很热的地方,没想到这里比国内还凉,怪不得有非洲人说到了中国以后变得更黑了,哈哈哈~” 肯尼亚的年均温度维持在17度左右,气候宜人,十分舒爽,殖民地时期更是英国贵族的避暑圣地。 因为早上起来的时候比较凉,所以苏澄身上还加了件防晒外套,外套的颜色还是blingbling的嫩绿色,一眼看去就特别扎眼。 按道理来说,一般人压不住这个颜色,因为太过骚.气。但耐不住苏澄皮相好,身材好,穿上去非但不奇怪,反而越发帅气活力,元气满满。 好看是好看,但扎眼也还是很扎眼,就连跟他的摄影师也忍不住问: “苏老师,咱们今天穿得会不会太亮了。” “会吗?我觉得挺好的啊。”苏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没感觉自己有什么不妥。 苏澄的臭美是众所周知的,穿的衣服不仅潮,还炸,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人群中的闪光点,这件衣服对他来说,已经是很朴素的一件了。 所以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反而还摸着脸一脸自我陶醉地道: “哎呀,没办法,我这么帅的人就算穿麻袋也照样能把人亮瞎眼啦~我知道你是嫉妒我的美貌,但没办法,爹妈给的容貌,我也不能分给你。” 虽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摄影师还是哭笑不得,怪不得业内和苏澄合作过的人都那么喜欢他,这么活泼开朗性格又好,谁不喜欢。 “苏老师,您昨天抽签抽到谁了?” 昨晚睡觉前节目组让五个人抽签,内容是今天一整天要跟的动协会成员名单,每个成员的任务不一样,辛苦程度自然也不一样。 “我抽到的好像是个女生,名字特别好听,叫Alice。这位老师名字那么好听,人也一定很善良,等会儿肯定不会让我做重活的。”苏澄信誓旦旦地说道。 ———————————— 另一边,迟昼站在饲养区门口,纤细的身影在朦胧的晨光中越发显得单薄。抬腕看了一眼时间,指针已经快指向七点,再有十来分钟,太阳就要升起来了,她记得昨晚已经交代过节目组,艺人在七点之前要到这里。 而现在,拍摄组人员倒是已经在安装摄像头了,正主反而迟迟未见。 一旁的摄影师从她站这儿起就一直跟着,约摸也有十来分钟了。普通人等那么久早就开始不耐烦了,但她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也不做其他事情,就这么望着远方,好似她只是在欣赏风景。 “迟老师要不进去休息一下吧,等会儿苏澄过来了我通知你。”摄影师态度诚恳地说道。 他的态度之所以那么恭敬,一来是因为节目组来之前就做过调查,听说这位迟老师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学术界的翘楚,尤其是对动物保护方面做出过很多贡献。再来,普通人本身对搞科研一类的专家单纯抱有一种崇拜和敬畏心里,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但一听就很厉害呢…… 迟昼闻言,微微侧脸,这时一丝曙光恰好从东边升起,打在她身上,她的声音稍显冷淡地道: “不用,谢谢。” 她虽带着帽子和口罩,但阳光却是恰好从帽檐轻巧掠过,打在了那双狭长又冷静的眼眸之上,将黑白分明的瞳孔染成了淡金色。 许是被忽然而来的光刺得有些不适,对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有一瞬间他似乎看见那双眼睛里仿若有金色的琉璃在流动,灿若群星。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因为下一秒他就发现对方眉头紧皱,连眸光都是冰冷的,他这才猛然惊醒,发觉自己紧盯着对方已经有一段时间。意识到这点,摄影师羞得满脸通红,连忙移开视线,道: “不,不好意思,我去调整一下摄像头。” 说完就像偷吃糖被老师抓到的小朋友一样落荒而逃。 迟昼看着他的背影,口罩下面的嘴唇张了张又合了回去。 从早上起床起她就觉得头疼,她想尽量忽视,但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分针快指到七点整时,门口前的小路终于有了动静。 “啊,我终于走对路了!” 年轻男子的声音大老远地就从路的尽头传过来,迟昼抬眼望去,还没看见人长什么样,就先被那见绿得发亮的外套眩晕了眼。 所以,她下意识地就先皱了眉。 苏澄连走带跑的到了大门之后也来不急擦擦脸上的汗就连忙立定,弯腰鞠躬,然后满脸诚恳地道: “老师对不起,我来晚了,我道歉。” 迟昼没想到他见面的第一件事会是道歉,这倒是让她愣了一下。 与此同时,原本还没跟上他脚步的摄影师也统统赶来,如长.枪短炮的摄像头围聚在四周,仿佛是抵在下颌的利刃,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迟昼放在两边的手忽然抓紧,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僵硬了好几秒,迟迟没说话。 苏澄很敏锐地就发现了她的停顿和不自然,以为她是太紧张了,便转身故作开玩笑地对着镜头道: “都怪我太帅了,老师都害羞得不知道说什么了,你们快走开点,不然老师更害羞了。” 对于苏澄无时不刻的耍宝,工作人员都被逗笑了,但笑归笑,也还是后退了一些,整个包围圈瞬间空旷轻松了许多。 这时迟昼终于也回过神,缓缓松开掐着的手,转身将准备好的员工服和水靴递给他,尽量控制自己声音平和地道: “先去换衣服,你的外套最好换掉。” “一定要换吗?可我很喜欢这件衣服哎。”苏澄一脸无辜,企图蒙混过关。 “你不换也可以,后果自负。”对于他的卖萌无赖,迟昼基于方才他给自己解围,声音倒是柔和了许多。 苏澄一听后果这两个字就回想到小时候春游去动物园看猴子旁边的牌子,上面也写“着请勿喂食,后果自负!”但那时候他叛逆,别人不让他干什么,他就偏要干什么,结果就是有只猴子把他的手当香蕉一样从缝隙里拖进去,好半天不放,吓得他哇哇大哭,自此,给他留下阴影的除了动物园,还有后果自负。 一想到这儿,苏澄忍不住打了个颤,拿着灰不溜秋的工作服就往更衣室走。 换好衣服出来,苏澄一边扣袖扣,一边对着摄影头问: “我帅不帅?好不好看?” 工作服是统一的灰色连体服,除了胸前有动保会的标志以外,没什么特别之处。可苏澄毕竟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身材又好,硬是给他穿出了走T台的时尚工装大片,旁边几个女导演都已经开始脸红加小尖叫了。 反观迟昼,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拿起一旁的铲子就往里走,只丢下两个字: “跟上。” “好咧,干活啦干活啦!” 这会儿苏澄还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看这架势还以为是去种菜,于是拿起铲子就屁颠屁颠地跟上,丝毫没有一丝危机感。 直到站在满是大粪的象圈,他整个人都开始不好了。 他僵硬地握紧手中的铲子,舌头都开始打结了:“老···老师,你带我来这···这儿干什么” 虽然站在圈外,但那股混着青草和其他气息的复杂气味已经飘到了他的鼻子底下,说不清是臭还是不臭。 迟昼打开圈门,拎着铲子看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嗯,动作快点,在大象回来之前要打扫完毕。” 这里时常会救助动物,所以打扫也是他们每天必做的任务。 “……我可以做其他吗?”苏澄哭唧唧。 迟昼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苏澄认命地走进象圈,对着摄像头道: “以后大家见到我请叫我铲屎官,我会好好铲屎,不辜负老师对我期望的。” 迟.老师.昼: “……” 不就铲个屎吗,怎么还扯上期望不期望了? 于是,苏澄就铲了一上午的大粪,因为除了象圈,还有狮圈和鸡圈,问为什么有鸡圈,因为中国人民勤劳朴实。(: 苏澄一上午都没看见沈黎,听秦枫桥说他开了一上午的视频会议,到现在都没结束。 此时其他小组也陆续回来了,一个比一个疲惫,白觅星最严重,一回来就往桌子上一趴,一动不动,苏澄仔细一看,发现她肩膀都在不停抖动。 于是他关心地问: “你没事吧?肩膀怎么了?受伤了?” 白觅星转过头,一脸麻木地道: “没事,就是有一点酸。” 这情况,可不像是一点啊。 问完这个,他又去看程新月,这位虽然没上一个累,但脸色极差,黑得都可以拧出水了,要不是有摄像机在跟前,估计早就爆发了。 所以他很明智地跳过,直接去看对桌的郭立人夫妇,笑眯眯地问道: “郭老师,你们上午去干了什么?” “我们跟着夏尔医生给一头受伤的狮子做手术,累倒不是很累,就是场面比较血腥,不过我们也学到不少知识。”郭立人此时正拿着手帕在给妻子擦汗,一边回答手也没停下来,动作亲昵自然,一看就极为恩爱。 听他说完,苏澄立即哀嚎: “看来你们都去学习了,只有我在铲大粪。” 话音一落下,一旁的趴着的白觅星霍地就坐了起来,一脸认真地道; “要不我跟你换换吧。” 苏澄不敢一口答应,很谨慎地问: “你是做什么的?” “就是给大象收集收集食物。” “譬如,” “砍砍树。” 苏澄: “……告辞。” “你要是跟我换,我把带来的全部零食跟你换。” “我其实不怎么吃零食……” ………… ———————————————— 这边吵吵闹闹,那边迟昼在喧闹声中上了楼。 她从昨天起就开始有些头痛,所以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房间已经不在二楼,仍旧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走到门口,她伸手去拧门手把,但门似乎被反锁了,拧了半天都没拧开,头本来就疼得厉害,一摸口袋,又发现没带钥匙,便皱着眉去拧门把,试图看能不能将门强行打开。 不过里面的人似乎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就在她用力拧门的那一刻,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迟昼猝不及防,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里栽进去,直接摔进了对方的怀抱。 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大片温暖的云层,舒适安心地让她无法自拔。 但当鼻尖传来淡淡的沉香气味时,迟昼昏昏沉的大脑陡然惊醒。 一抬头,对上对方温柔关切的眼眸,她听见对方问: “你还好吗?” 第6章 铃声 因为拍摄原因,饭厅长桌坐不下那么多人,便又在前边会议室又设了一桌。 尹蜜到会议室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迟昼坐在角落发呆,眼睛一亮,当即扑了过去搂住她的脖子,蹭着她的脸亲昵道: “我家小宝贝儿,一上午不见,真是想死你了!” 迟昼此时脸色并不好,但见是尹蜜,还是强撑着挤出一个微笑道: “回来了啊。” 尹蜜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仍旧搂着她的脖子抱怨道: “对啊,对啊,你不知道我今天上午有多累,差点要被气死了。” 迟昼因为头疼本就感觉呼吸不太顺畅,就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尹蜜听她咳嗽,以为是自己太用力,便连忙松开手去看她,关心地问: “怎么了,是不是我勒到你了?”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尹蜜就吓了一跳,发现迟昼嘴唇都是白的,脸色更是极差,整个人像是生病了一样。 “迟昼你没事吧,脸色怎么那么差,是不是生病了?”说着尹蜜就伸手去探她的额头,不过好在体温正常,没有发热。 迟昼揉着太阳穴,笑笑道: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你一上午都干什么了,难不成是苏澄气到你了?”尹蜜一边说一边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满脸好奇。 迟昼手一顿,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刚才那一幕。当时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惊慌,恼怒,委屈,自卑,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她瞬间失去和他对视的勇气,连句话都没说出口,就落荒而逃。 “迟昼,迟昼……” 尹蜜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反应,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拉长了声音叫她的名字: “迟~昼~” “什么?”迟昼这才如梦初醒,抬起头去看她,眸中茫茫然,显然心思并不在这儿。 尹蜜眼睛微眯,左手手肘曲起放在桌上,用手捏着下巴,用一副看透真相的模样道: “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迟昼心里一咯噔,以为她看到了,但又也不知道她知道多少,一时语塞。 但这幅模样在尹蜜看来就是被猜中了后心虚的模样,她嚯的放下手俯身向她靠近,眼底满是兴奋地问道: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对苏澄一见钟情了!” 紧张了半天的迟昼: “…………,你想多了。” “哎呀,不用害羞啦,苏澄在国内可是顶级名流,不知道多少女孩子喜欢他呢,多你一个也不多啦。不过像我那么专一的人,最喜欢的当然还是闵月老师啦~” 眼看着话题越扯越远,尹蜜的注意力已经从她身上转移,迟昼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掩饰性拿起桌上的杯子浅啜一口,把心跳声压了下去。 ———————————————— 午后到处静悄悄,除了拍摄组还在走动以外,就剩迟昼坐在饭桌旁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她倒也想休息,但实在是头疼得的睡不着,索性就起来做起了报告。她目前做的研究是关于猫科动物的生活习性以及社交活动,如果能将它们的活动研究透彻,会对珍稀猫科动物的繁衍大有裨益。 当迟昼在一件事上投入时,很容易就会忽略周边发生的事,所以以至于有人朝她靠近,她也无知无觉,直到对方开口。 “你好。” 熟悉的母语,熟悉的声音,唯一不熟悉是迟昼,所以迟昼第一反应就是僵住,双手悬在键盘上面一动不动,就像被定住了一样。 沈黎站在她的身后,所以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还是一样的姿势,并没有任何变化。见她不说话,他便以为是自己太小声,于是就提高了音量,再次开口: “你好....” “叮铃铃铃铃~” 他的话刚说出口,就被骤然响起的铃声打断。 然后他就看见刚才还岿然不动的人嚯的一声骤然起身,拎起电脑转身就跑,等沈黎抬起头去看时,她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桥廊尽头。 下一秒身后的宿舍楼响起了砰砰砰的开门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所有动协人员都开始往外跑,脸色凝重,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这么大动静自然也惊醒了节目组的人员,苏澄本来正睡得迷迷糊糊,就被铃声突然惊醒,一开门更是看见所有人都在往外跑,于是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匆匆忙忙的跑了下来。一下楼就看见沈黎站在那儿,便一股脑地窜到他身边,一脸问: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黎望着前厅方向,道: “应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 话音落下,导演就匆匆跑过来道: “你们快换好衣服跟上,快快快。” 苏澄还想问,但导演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就说: “有什么事上车再说。” 完了又对沈黎道: “沈总您可以去也可以不去,如果去的话麻烦换上队服。” 沈黎颔首: “好。” 五分钟后六人全部坐上车。 “导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苏澄坐在后排,从过道中间探出头问。 坐在他前面的是程新月,带着一顶帽子和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听到他这样问,冷冷一笑,语气半是嘲讽道: “是啊,急到刚躺下就把我们叫起来。” 语气明显不善。 坐这辆车的编导是刚来的新人,但对程新月的不好伺候也早有耳闻,所以现下也不敢说什么,只说: “动协会刚刚接到周边村民的消息,说是有大象被盗猎了,所以要赶过去看看情况。”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郭立人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关切地问。 “不清楚,具体要等到现场才知道。” 一旁的闵月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抓紧丈夫的手,满脸诧异地说: “现在盗猎的也太猖狂了吧,我听夏尔医生说上周才发生一起,怎么那么快就又出现了。” 来之前她也在新闻上见过类似的报道,但不知道居然已经猖狂到了这种地步,毕竟国内对保护动物方面是很严格的,随随便便都能判个好几年。 “是的,虽然近年来本地政府比以前重视了许多,但草原太大了,给巡护工作添加了很多困难。” 苏澄点点头,转而看向离自己最近的摄像头,认真道: “所以如果有朋友来大草原旅游,一定要遵守规定,爱护动物,不要给工作人员造成不必要的负担哦。” 说着他把摄像头拆下来,凑到一旁上了车就没说话的沈黎身边,道: “来来来,你也说一句。” 沈黎还不习惯摄像头的距离,所以在苏澄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想躲,但想起这是在拍节目,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调整好神色,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句: “爱护动物,人人有责。” 得到了回应苏澄倒也不再纠缠,转而继续骚扰其他人。 沈黎望着窗外掀起的尘沙,不免想到昨晚昏暗灯光下,尘土飞扬间看到的那双眼睛,在黑夜之中亮得出奇,以至于让他第一眼就注意到。 他在资料里见过她的名字,也看到了她的毕业院校,很巧,和他是同一所,只比他低两届。 今天中午她开门,他以为她是走错了房间,而后导演才说,这个房间原本就是她的,是因为他们来拍摄的原因,所以才搬走和别人挤一间。 沈黎的手指无意识的敲着膝盖,眉头微皱。 直到程新月回过头叫了他一声: “沈总~” 沈黎抬头,窗外投进的阳光从镜片上滑过反射出金光,让人眼睛瞬间失去焦点,只有那张微抿的薄唇格外显眼,冷淡又禁欲。 “什么事?”沈黎伸手扶了一下眼镜,眸光深邃,声音谈不上冷淡也谈不上温柔。 “我 ……”不知怎么的,程新月感觉喉咙突然发紧,就像有人扼住了她的脖子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 “没...没事。” 沈黎沉眸,温声道: “没事就坐好,记住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潜台词就是,别做与节目无关的事。 程新月一僵,从昨天到现在,沈黎对她的示好一直都是不冷不淡,完全没有因为她是4°娱乐的红人而对她有半分不同。她向来受众人追捧,极其骄傲,这会儿被这么明晃晃一说,脸上顿时青红交加,不知是委屈,还是被他说中后的恼羞成怒。 她看着沈黎好一会儿,试图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后悔或懊恼,但没有,从始至终他连个表情都没给她,气得她直接转过身,重重的锤了一下座椅。 迟早,迟早有一天她会让他后悔的。 ———————————————— 迟昼一抵达被盗猎大象的平原时,远远就看见已经有好几个村民围在了前面。从人群的缝隙中,隐约可以看见一头大象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迟昼猛地一踩刹车,松了安全带,拿起一旁的医疗箱就往下跳,砰地一声甩上车门后,快步向人群走去。 村民看见她身上动保会的制服后,便一股脑地挤过来,向她伸出手,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迟昼听不太懂他们的话,但她知道这个手势是要钱。因为动保会曾和附近村民说过,一旦发生盗猎或遇到受伤的动物,只要及时告诉他们,第一个通知他们的人即可奖励二十美金。 但她现在身上没带钱,便用英语说: “我身上没有带钱,请先让我过去,我的伙伴等一下就到,到时他们会立即给你奖金。” 说着她抓紧身上的医疗箱就想往前走,但仍旧寸步难移。 本地村民大多只会说斯瓦希里语,听不懂她说的话,只伸长了手围住她 ,重复一个单词; “money,money...” 迟昼脸瞬间就沉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些贪婪的村民,眼底隐有火光闪现。 正要发作时,身后传来鸣笛声,迟昼一回头,看见夏尔急匆匆地从车上跑下来,奔跑中,他金色的发丝犹如光一般。 然后及时又迅速的来到她身边,解决所有问题。 等村民稍微散去后,他拉起她的手,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我们走吧。” 第7章 生命 沈黎等人赶到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一头大象倒在地上,它的周边围满了动协会的人,有的在给大象吸氧,有的举着一个输液袋。长长的管子连接象腿与瓶口两端,就像血管和心脏,一旦心脏停止跳动,血管就无法运形,最终死亡。 他越向前,就发现众人脸上的表情就越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包围圈内跪在地上的那两个人身上,眼神或担忧,或迫切,就像那两个人是无所不能的救世主,只要给予最忠诚的祈祷就会得到回应。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苏澄凑到他身边,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沈黎看了看那个跪在地上的纤细背影,以及了无声息的庞然大物,道: “似乎不太乐观。” 象牙长在上颚,其根部非常深,几乎有三分之一都长在骨头里,要取得完整的象牙就要破坏头骨,被取牙后能存活下来的大象基本为零。而且这头大象身上有枪伤,能存活的可能性很小。 “该不会救不了了吧?”苏澄声音拉长,表情都担忧了几分。 说话间,其他人也纷纷围了过来。 “我们有什么可以帮忙吗?”闵月温柔的问站在外圈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是节目组的摄影师,他们早在夏尔医生过来的时候就跟过来了,所以比他们早了一些,但这会儿他们不是专业的,插不上手,也插不上嘴。于是他看了看周边的人员,试图找出一个最简单又能上手的工作,几秒后他回过头低声道: “唐老师那边举了很久,你们可以过去看看要不要帮忙。” 唐老师原名唐愿,小名唐圆圆,也是白觅星今天的带教老师,虽然长着一脸络腮胡,但性格开朗又好说话,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 白觅星这边听了,二话没说立即走到唐愿身边去拿他手里的输液瓶。 唐愿彼时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迟昼和夏尔的动作,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过来,等到手里的输液瓶已经被人接过去了,他这才一个激灵回过身。 “小白?!”他讶异地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很是惊讶。 “唐老师。” “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的,你们快回去,”说着他就想去拿她手里的东西:“把输液瓶给我。” 大象即使受伤了,也是有一定的攻击性的,对于没有经验的人来说更是。曾经就有一位工作人员在救助的时候被象腿踢了一脚,造成肋骨骨折,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星期。更别说这些连农活都没干过的大明星了。 再者说,这里那么多摄像头,要他们真出点什么事,他们动协会还真担待不起。 这般想着,他的动作就更迅速了。 可白觅星的动作比他更快,举着输液袋的手往后一移,表情淡定自然地回答: “没事,你们能来我当然也可以来,再说了,这里有那么多人在,就算挡不住大象,挡一只狮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见她一本正经地开玩笑,唐愿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朗声道: “行吧,那就交给你了,有事叫我,不要逞强。” 反正他也在这儿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好。”白觅星点头。 不娇柔不做作,这个简单的动作顿时就让全场的摄影头对准了她。 这边,迟昼和尹蜜一人一边跪在地上拉着拉钩将大象的肌层往两边打开,将血淋淋的腹腔暴露于夏尔眼前。 眼前是鲜红的血液与上下起伏的脏器,鼻尖弥漫的是浓厚的血腥味,视觉与嗅觉带来的双重冲击,犹如案板上的活鱼被剖开的刹那,红的白的肠子一涌而出,鲜血淋漓,红色血液将案板染红后又滴到地板,冰冷的同时又令人作呕。 但即便如此,两位女士也仍旧面不改色,她们更关心的,是大象的安危。 “夏尔医生,怎么样了?”尹蜜看着夏尔紧皱的眉头,下意识小心翼翼地问。 此时男人正聚精会神地目视前方,口罩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碧蓝眼眸与英挺的鼻梁。从那双眼底倒映出来的,是红的血与白的手套,二者交织在一起也不知是谁先沾染了谁,又或是纠缠不清。 他在感受,感受指尖能触碰到的一切,温热,跳动,汨汨不断。 “我需要更多的敷料,Jessica,麻烦你帮我去车上再取一些,还有麻醉剂和缝线。”鲜血以极快的染红了一片又一片的敷料,说话间他将手从腹腔拿出,拿起一旁干净的敷料迅速按压住出血点。 “好。”尹蜜二话没说的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对人群喊: “我要去车上拿东西,谁能过来帮我一下。” 中午开会团长交代过,尽量让艺人做一些事情,除了能帮助他们迅速融入集体以外,也是为了响应节目组的拍摄和节目效果,因此这会儿她才会叫他们。 至于为什么不让他们去拿东西,那是因为医疗用品都在固定的车上,而且涉及到缝线什么的,他们还不清楚,拿错了只会浪费时间,所以让其中一个人来顶替她是最合适的。 “我我我,我来!” 话音刚落下,就有人积极地站了出来,尹蜜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小高跟的女人跑了出来。 定睛一看,竟是程新月。 想到她今天早上的一系列让人抓狂的操作,尹蜜没忍住抽了抽嘴角,怎么哪哪都是她。 这边这么想着,那边程新月已经跑了过来。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要干什么,但她一听见是从摄像机围拍的中心位传来的,她便想都没想一头扎了进来。 原因无他,只因刚才全部风头全被白觅星抢走,她早就恨得牙痒痒了,这会儿见表现的机会来了,自然什么都顾不上了。 刚一进人群,翻飞的血肉就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还有浓厚的血腥味。自小娇生惯养的她下意识皱眉退后一步,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被摄像机包围。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黑点。所以,她强忍恶心和不适视线,笑容有些僵硬地看着尹蜜道: Jessica老师,请问我要做什么?” 尹蜜这会儿也没空理她心里怎么想的,直接就道: “我要去车上拿点东西,你过来帮夏尔医生拉着拉钩。” “啊?”程新月顿时愣住了。 “可以吗?可以就过来,不行就换人。”眼见着夏尔按着的纱垫中心渐渐沁出一抹鲜红,尹蜜有些着急地催促道。 说话间摄像机已经对准了程新月,她视线微偏看了一旁镇定自若的白觅星,强烈自尊心让她无法说不。 于是她微笑僵硬地应了一声好,并缓慢地蹲下身。 只是还没等她蹲下去,强烈浓厚的血腥就直冲鼻翼,像做胃镜时的管子从喉头长驱直入,瞬间就将胃底翻了个底朝天,整个胃都翻江倒海,抽搐着想要将内容物排出。 她本来想强忍,但越是靠近味道就越浓,就在她即将要触碰到器械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了。指尖猛地缩回捂住嘴巴,迅速转身推开人群跑了出去。 尹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外圈传来一阵呕吐声,仿佛要把整个胃都给吐出来了。 她顿时满头黑线。 她也不再浪费时间,看了看外圈仍旧未动的几个人,直接喊: “还有谁能过来帮忙。” 一时间,所有人脚步未动,苏澄更是畏惧地后退了几步,他是真的晕血啊!!! 沈黎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微微叹气,而后直接迈开长腿走了出来,声音沉稳道: “我来。” 话音落下,他已经快步走到了尹蜜身边并蹲下。 尹蜜看到他时候还觉得有些陌生,毕竟昨天来的时候他好像没有参加欢迎晚宴,所以稍微愣了那么一下。 直到对方看着她极有礼貌地问需要做什么的时候,她才猛的反应过来,迅速道: “你帮我拉住这里不要动就可以了,其他的你听夏尔医生吩咐。” 沈黎颔首,接过她手中的拉钩,稍微一用力,将创口面积打开。 几乎是手里一松,尹蜜就迅速站了起来往人群外面跑,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可不能浪费了。 尹蜜一走,沈黎就顺势地往里靠了靠,以便于更好的控制方向。 但这么一来,他就直接和对面的人来了个面对面。抬眸间,他与对方的视线撞了个着,意识到这点,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而后迅速低头垂眸,避开了他的视线。 这会儿就算沈黎再迟钝,也发现了对方的异常。 她好像,很怕他? 从昨天到现在,她似乎都在逃跑,不是尴尬,也不是畏惧,而是慌乱和害怕,至于她在怕什么,无从得知。 手术仍在继续,氛围依旧严肃,看众人的脸色,沈黎隐隐能感觉到最后的结果。 中间其他人几次想要来替换迟昼都被拒绝。 这场手术持续了约摸两个多小时,眼见着太阳渐渐落了下去,光线暖黄,手术也终于到了尾声。 夏尔放下镊子,看向一旁始终没有说话的迟昼,叹了口气,微微垂眸: “Alice,I'm sorry.” 很抱歉没有挽救回这条生命,很抱歉他没有高超的医术。 迟昼自始至终都维持着一个姿势,仍旧稳稳地拉着拉钩,与器械相触的虎口已然被勒出一道红痕,但她也从未吭过一声。 这个结果早在一开始夏尔就已经知道,头骨被破坏,几处大血管断裂,血液就像坏掉的水龙头里的水一样喷涌而出,无论怎么输血进去,都只是徒劳。 迟昼没说话,长长的睫毛微垂,在眼窝下方挡出一片阴影,看不出情绪。 见她不应,夏尔转过头对沈黎道: “你可以放手了。” 沈黎抬眼看向对面,迟疑了一瞬,没有松手。 一旁的尹蜜见此,便蹲下身,握住迟昼有些冰凉的手,忍痛道: “阿昼,松手吧。” 即使是身为动物保护者,也无法保护到草原的所有的生命。 盗猎是可恨的,他们把生命当成一场游戏,为利益所驱逐而杀害各种动物,毫无人性可言。 这些死去的生命和草原中厮杀死去的生命不同,前者是单纯的迫杀,后者是物竞天择的自然循环。 这些鲜活的生命本该在草原无忧无虑地奔跑生活,现在却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任谁都会觉得惋惜。 终于,迟昼缓缓松开了手,在尹蜜的搀扶下站起身。 见状,沈黎也放开手,跟着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天际传来一阵哀鸣,先是哞的一声,随后是噜噜噜的颤音,似牛非牛,直冲云霄,低沉又响亮地拂过整个大草原。 这是大象发出的吼声,是为死去伙伴,也是为生命奏响的警钟。 夕阳中,动协会所有人眼底都有晶莹的水光浮现,这就是他们用生命去守护的生命。 也是他们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短吻鳄的大脑比一块奥利奥饼干还轻。——《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8章 月光太温柔 繁星低垂,寂寥的黑夜中燃起一堆篝火。 哐当一声,唐愿将手里的干柴放在地上。他站起身,环绕四周,只见众人已经基本到齐,除了迟昼和夏尔。 他走到尹蜜身边坐下,拿起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水,而后悄咪咪地凑到她耳边问: “夏尔医生他们去哪儿了?不来吃饭吗?” 今天算是节目组成员第一次和众人一起吃饭,所以节目组提供了了丰盛的食物,动协会二十名成员也受到邀请出席。 尹蜜本来在好好的吃饭,没想到唐愿一脸大胡子就毛茸茸地扎了过来,她一边嫌弃地推开他的脸一边道: “你什么时候能把你这大胡子给剃了,我看着都烦。” 唐愿三年前刚来那会儿也胡子密不拉碴,但还没现在那么密,如果说三年前的胡子是草原的话,现在就已经遮天密林了。胡子基本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大家都已经忘记他原来长什么样了。 唐愿对她的日常吐槽已经习惯了,他一边插了一块烤肉往嘴里送,随意道: “迟姐不来也就算了,怎么夏尔医生也不来?” 夏尔医生可是他们的门面担当。 “夏尔医生今天好像有个家庭会议,应该不会来了吧。反正我们就是来凑个数的,团长招待就好了。” “你不觉得迟姐今天有点怪怪的吗?”唐愿小声地说道。 尹蜜:“哪里奇怪了?不是挺好的嘛,能吃能喝。” 唐愿:“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她的行为上。” 尹蜜:“?” 唐愿:“下午回来的时候本来她是坐我的车的,但等节目组的人一上来,她立刻就说有点不舒服,跑去夏尔医生的车上去了。” 回来的时候因为最大的那辆面包车坏了,所以座位就有点不够。节目组的人就分了苏澄和沈黎,还有一个摄影师坐到了这边。 结果他们一上车,迟昼的脸色立即就变了。当时迟昼坐的是副驾驶,所以他看得清清楚楚。 “平时迟姐就算再不喜欢和陌生人相处,也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那么失态。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呢?”唐愿摸着大胡子,微微皱眉沉吟道。 “你这么一说,嘶~”尹蜜回忆道: “她中午的时候好像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中午?”唐愿惊讶道: “中午我好像看到迟姐急匆匆地从二楼跑下来,一副后面有狮子老虎追一样。” “!!!”尹蜜一脸震惊加兴奋道: “她该不会跑错房间,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了吧?!” 迟昼他们是了解的,有时候说迷糊吧,在大事上又偏偏人间清醒。说清醒吧,有时候又很迷糊。 忘记自己搬了房间,又跑回自己房间这事,极有可能发生。 “现在住迟昼房间的是谁来着?”唐愿思索。 随后他一个激灵,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是沈黎!” 话音落下,两人齐齐看向坐在他们斜上方的男人。 而对方似有所感,也回过了头。 见是他们两人,便微微一颔首,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两人见被抓包,立马动作整齐地立马低下头吃碗里的东西,一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沈黎看着那两个黑乎乎的脑袋,还没来得及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苏澄一顿乱晃给揪了过去。 “这个这个,这个超好吃的!”苏澄拿着一块羊排,两眼放光地对沈黎说道。 沈黎闲闲地看了他一眼,道: “对你来说这世上有不好吃的东西吗?” “当然有啊,香菜就不好吃。”苏澄嘴里含得鼓鼓,说话也含糊不清。 “对面坐的都是你们今天跟的老师吗?”沈黎拿起杯子浅啜一口,似是很随意地问道。 “嗯嗯。”苏澄抬起头匆匆地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吃肉。 “你的老师是哪个?” “哪个,哪个,”听到这儿苏澄才抬起头认真地开始寻找自己的带教老师,但望了一圈后,他都没找到人,这才咦了一声,惊讶道: “她怎么不在啊?难道她没来吃饭吗?” 下午他都快饿疯了,所以一坐下来之后他就认真吃饭,压根没注意到迟昼不在。沈黎这么一说,他才想起这茬。别人的带教老师都在,他的老师怎么能不在呢! 他将手里的羊排三下五除二塞进嘴里,又吮了吮手指上的油渍,站起来往沈黎肩膀一拍,扶着他的肩膀就往外走: “我去找找老师,你别偷吃我的羊排。” 说罢他就跨出长凳,走了出去。 沈黎侧脸看着肩上米色外套上那个油滋滋的手印,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然后拿起纸巾开始擦。 ———————————————— 前厅,迟昼正在整理资料。 她手里的这些都是往年来她们救助过的大象的资料,其中有救助成功的,也有救助失败的,失败的占比也有将近六成。虽然她们已经很努力了,但是事实往往都很残酷。 她翻过新的一页,上面资料已经填起,只有照片一栏是空落落的。她拿起一旁照片,在背面涂上胶水,贴了上去。 这头大象叫露娜,也是她们观察的大象之一,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的场景,也记得他们讨论要给她起什么名字的激烈。 三天前她还看见她和象群在一片树林无忧无虑地进食,现在却成了一张照片。 灯光下美人如玉,几缕长发温柔的坠落在颈窝,越发显脖颈修长美好。她的指尖在照片上轻轻摩挲,眸光流转间,静谧温情,似乎她抚摸的不是一张照片,而是自己的孩子。 苏澄跑到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他在门口站定,忽然有些局促,这进也不是,不进也是,他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 好在迟昼很快就发现了他,当她抬头看见苏澄的时候,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将手上的资料一盖,就站了起来。 她声音微冷地问: “有事吗?” 苏澄看了看房内,没看见其他人,索性也就没进去,直接站在门口笑眯眯地道: “老师你怎么自己在这儿,那边已经开饭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位老师特别有好感,而且同是中国人,怎么也比外国人亲切些。 迟昼没想到他会过来找她,她下意识地想直接拒绝,但又想起周边有摄像机,便将话换成了: “我在整理资料,还有很多。” 意思就是,我没空。 话罢她就低头开始摆弄资料,准备继续整理。 谁料苏澄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直接走进来抽走她手里的资料,拉住她的手肘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嬉皮笑脸地道: “哎呀,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走走走,我们先去吃饭,等会儿回来我帮你一起整理。” 迟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出了门,而且看着身边人笑盈盈的俊脸和撒娇卖萌的本事,突然就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澄把她带出了门之后就放开了她的手,并绅士地同她保持一定距离。这一点对迟昼来说,是很加好感的行为。 当然,除了那张叭叭说个没完的嘴,从出门后就没停过。 “Alice老师你有男朋友了吗?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我可以给你介绍哦。” “还有还有,Alice老师你来这里多久了呀?家人都在国内吗?什么时候打算回国?要是回国了,就来找我玩呀。” 迟昼:“……” 从未见过如此自来熟,又话痨的男人。 “我跟你说哦,今天的烤羊排超好吃的,又香又糯,配上孜然和辣椒粉,麻辣鲜香,真的超好吃!” 苏澄说这话的时候满眼都是小星星,把羊排形容得天上有地下无,让旁人都忍不住想试试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吃。 可惜,迟昼说: “抱歉,我不吃羊肉。” “哎,是吗?”苏澄惊讶脸。 “嗯。”迟昼淡淡应了一声。 “没事没事,桌上还做了很多其他好吃的,肯定有合你胃口的。” 遭到拒绝苏澄脸上也没有一丝不悦或是尴尬,反而一笑而过,爽朗又大方。 迟昼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但见他没有其他情绪,心也稍稍安定。 两人走着走着就到了后院,远远的就看见庭院中心灯火辉煌,人头涌动,各个机位的摄像机都在左右转动地工作着,密密麻麻,有些壮观。 迟昼下意识地就停住了脚步。 苏澄走在前面,很快就发现她没有跟上来。他一回头就看见迟昼目光有些愣愣地站在原地,身体一动不动,就像瞬间被冻住了一样。 想起早上时她在镜头前的僵硬感,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于是,他冲迟昼摆摆手,笑道: “Alice老师我肚子超饿的,就先过去啦,你慢慢来。” 说罢也不等迟昼回答,就一溜小跑到了人群。他本就是镜头前的宠儿,又会热气氛,他在桌前不知说了些什么,一举杯,瞬间满堂喝彩,所有镜头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不知怎么的,迟昼心底升起一股很微妙的情绪,就好像小时候大人分糖果分到只剩下她和其他一个小朋友的时候只剩下一颗,大人都会把糖给另一个比较活泼讨人喜欢的小朋友。而她也习惯了这样的选择,谈不上开心还是不开心。 但这次,那个小朋友却对她说,他不爱吃糖,把糖塞到她手里就跑开了。没有说什么让给你的话,就这么温柔又不着痕迹地照顾了她的感受。 看着不远处的灯火与人群,迟昼第一次感觉到了灯光原来也是有温度的。 这边尹蜜吃得正欢,就感觉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一回头,只见迟昼带了顶渔夫帽站在她身后。 “咦,你怎么来了?”尹蜜又惊又喜地问。 “嗯,肚子有点饿了。”迟昼拉了一下帽檐,抬腿跨进长凳在她身边坐下。 听她主动说饿,尹蜜还觉得挺新奇的,毕竟在她的世界里,工作可比吃饭重要多了。 尹蜜一边给她拿新的碗碟和热茶,一边抬了抬下巴看着苏澄那边道: “刚刚你偶像还给我们敬酒来着,可惜你来晚了一步。” 闻言,迟昼抬头看了过去,恰好看见男人的侧脸在灯下微微发光,完美得有些不现实。 “我跟你说,苏澄这个人是真的有礼貌,下午我们下车还给我们拉车门,拿东西,一句累都没说。” 迟昼将视线收回,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 “阿昼,把那边的番茄酱递给我一下,这边的没有了。” 因为是长桌,所以饭菜都是每隔一段距离就放一份,酱料也是自选。迟昼坐的位置刚好是中间,拿两边的食物都是比较方便的。 但这会儿,迟昼望了一圈,发现番茄酱放在她的左手斜对面的桌前,如果要拿的话,就必须起身,又或者让对方递过来。 但那个座位的主人,是沈黎。 于是,她犹豫了。 这边尹蜜拿着薯角,就差个番茄酱。一转头发现迟昼还愣着不动,就催促道: “阿昼你快点啊,我的薯角都要冷了!” 迟昼有些头疼,正准备起身去拿,那瓶番茄酱就跟感应到了她的心声一样,自动递到了她面前。 她顺着那只手握瓶身骨节分明的手指看过去,毫无意外地撞进那人温和有礼的眼神。 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给。” 迟昼低头看着那瓶番茄酱好一会儿,才愣愣地伸手去接。 这一幕,很熟悉,迟昼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的那个自己。同样的动作,同样的人,只是不同的地点,心跳声骤然如鼓点响起。 当冰凉的瓶身与指尖相触的那一刻,她猛然惊醒,拿着瓶子迅速收回,她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所以,她只低着头,哑声说了一句: “谢谢。” 即使过了那么多年,她也仍旧没有勇气直视对方,一如当年的自己,懦弱,胆小,卑怯。 ———————————————— 饭后节目组转移到了一旁早已燃起篝火的小桌旁,剩下的残羹冷炙就由他们帮忙收拾。 尹蜜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看着对面温馨文艺的气氛,啧了两声,感叹道: “还是节目组会搞,我们来这儿那么多年什么时候弄过这些啊?” 平时休息的时候他们顶多就是围在一起吃个饭,聊聊天什么的,什么篝火茶会,那还真没想过。工作已经够累了,能好好睡个觉就已经很不错了。 迟昼头都没抬,认真地将桌上的垃圾扫成一堆,拿了盆子扫进去之后才淡淡道: “职责所在,他们的责任就是给观众展示这里的美,和我们的工作一样,只是视角不同罢了。” 既能展示各地的美丽所在,又为当地旅游产业促进收入,这没什么不好的。 说话间她已经将整张长桌的桌面收拾干净,并将抹布整齐地叠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方块。 尹蜜抱着满盆的碗筷笑道: “想不到你还会说这种话,我以为你一直都不喜欢他们来的。” 毕竟从一开始迟昼就对节目组前来录制这件事不是特别高兴。当然,她的心情也能理解,毕竟对于动协会来说,将动物过多的暴露于公众眼前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喜欢只是对于我个人来说,但如果真的能为保护动物出一份力,我并不反感。”迟昼认真地看着她说道。 尹蜜见她那么认真严肃的表情,噗嗤一声笑出声,然后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她的,戏谑道: “看来我们迟昼长大了。” 迟昼莞尔,笑着摇摇头,但也没反驳。 “我把东西拿进去,你去把垃圾倒一下。”尹蜜抱起盆子往里走。 迟昼点点头,端起小半盆的垃圾往外走。 动协会的垃圾是自己处理的,厨余垃圾会集中处理做成堆肥,所以这会儿她得走到宿舍后面的处理室去。 从宿舍到处理室会经过一条小路,小路只有一盏灯,而且为了节约水电还是手动的,必须先在这边打开,才能看清路。 但这会儿,迟昼按着按钮开开关关好几回,头顶的灯都没有一丝反应。 迟昼第一反应就是灯坏了,得找人来修。 之后就是,她是现在过去,还是等会儿过去。 她身上没带手电,但望了望小路,今晚月亮很圆,路面像是被镀了一层灰色的光,还算清晰,能看清。 处置室并不远,不过一分钟的路程,所以她想都没想就准备走过去。 就在这时,有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温润如玉的声音蓦然在耳边响起: “等一下。” 迟昼心下一个咯噔,立即回头,熟悉的面容骤然出现在眼前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长尾南蜥连自己产的卵都吃。————《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9章 抽签 对于沈黎来说,参加这次综艺的根本目的除了是受邀苏澄外,最根本还是实地考察,所以今晚的采访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于是一开拍他就溜了出来。唔,溜这个词不太合适,应该是出来透口气。 宿舍后是最安静的,所以趁此他打了个电话回家报平安。结果电话刚挂,就看见一个人影站在了墙角,她一手抱着个盆子,一手抬起似乎在搜寻什么东西,等到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他才反应过来对方在开灯。不过她开关好几回,灯都没有亮起,夜色朦胧中她抬起头,不知怎么的,他也跟着抬头,但所见之处仍旧一片黑茫茫,只有天际一轮明月和斑驳繁星。 霎时周遭声音渐渐远去,变得好安静... 再低头,沈黎就看见那人抱着东西已经走向更漆黑的小路中,沈黎一惊,打开手机手电筒,三两步一跨,立马追上拦住她: “等一下。” 话音一落,那人已经回过头,手机灯光打在她脸上,那双璀璨如星的眼睛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他不由屏息,一时忘记自己还抓着对方的手腕,就这么愣了一下。直到对方慌乱避开,并踉跄地后退了一步,他才回神,有些尴尬地掩唇咳嗽了一声,放柔声音,道: “抱歉,吓到你了。” 在来这里之前,他做过调查,疟疾,虫蛇鼠蚁,都是这里最常见的。所以他见迟昼自己一个人往黑暗里走便下意识地拦住了她。 迟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倒个垃圾会遇到他,并且还是这么个环境。而且一想到今天早上的事,她就感觉自己的耳朵和脸都在发热。但好在,现在是晚上。 她不自觉地攥紧抓着盆沿的手,低声道:“没事。” 走近了之后沈黎才看清她手里抱的是一盆厨余垃圾,所以大概地也能猜出她要去干什么,于是他将手里的手机拿高了些,道: “这里没有灯,你要去倒垃圾的话,我陪你过去。” 手机的灯光虽然比不上路灯,但至少也将四周照亮。 “不...”迟昼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忽然那边传来嬉笑声,一转头,只见尹蜜和个同事站在摄影圈的外围凑热闹,因为太兴奋还时不时地蹦几下,好几回她都感觉对方的视线看了过来。如果真的被看见,照着尹蜜的性子,又得对她盘问好一会儿,于是她咽下之前想好的托词,看着他改而说: “麻烦了。” 小路不长,以往迟昼很快就能走完,但今天,不知怎么的,感觉有一个操场那么长。 两人是并排走的,所以她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往他身上飘。不可否认,他生的极好,眉峰至山根鼻梁,薄唇至下颌线,线条分明,却又不具攻击性。唯有那双眼睛漆黑如点墨,眼神犀利,当严肃是便极具穿透性,让人不寒而栗。可现在,他带了一副金丝眼镜,也许是镜片确实有阻断弱化的效果,总之现在的他,给人的感觉是极为儒雅随和的。 迟昼又想起第一次见他的场景,也是... 不,不对,她在胡思乱想什么,那些她所谓的记忆,不过是自己对陌生人所强加的印象和她以为。迟昼猛地摇头,试图将有关身边人的所有一切都赶出脑海。 沈黎见她突然摇头,便停下问: “怎么了?有虫子吗?” 迟昼一僵,跟机器人一样,僵硬地吐出两个字: “没有。” 此时恰好也走到目的地,于是也不等沈黎反应,抱着手里的垃圾快速走到处置室将手里的垃圾往处理槽一倒,就转身对他道: “好了,走吧。” 这一系列的动作迅速而准确,似乎做过千百回,沈黎对此微微一怔,但很快就调整过来,食指扶了一下下滑的镜框,应道: “好。” 返程的路上迟昼便不敢再看他,只顾着点头走路。沈黎倒也没再说话,这一点让迟昼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前方出现光点,快要走出来时,她听见沈黎问: “Alice老师以前见过我吗?” 听见这句话,迟昼心脏就跟两辆碰碰车猛地撞了一下又停下一样,心跳几乎快要停止。但无论心底怎么惊涛骇浪,但她的神情始终未变,唯一有变化的是,她抓着盆子的手。如果这会儿沈黎看得见,一定会发现她有多用力地在克制自己,以至于指节泛白,虎口都勒出红痕。 于是,他只听见对方轻飘飘地说了句: “没有。” 沈黎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既然对方说没有,自然也不会再追究对方之前的异样。于是他道: “我不是洪水猛兽。” “?”迟昼不解,抬头看他。 只见对方温柔一笑,半是打趣半是认真道: “所以Alice老师不用害怕我,我不会吃人。” 迟昼一直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却没想到自己的一切都被对方看在眼里。这会儿对方忽然点破,迟昼忽然有些窘,耳尖瞬时就烧了起来。 从知道他要来之后,她感觉自己就一直绷着个线,生怕自己做错什么。可人呐,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所以这两天一直在出错。 可这会儿被他说穿,不知怎么的,迟昼感觉自己压在心里的石头突然就搬开了。对啊,就像他说的,他不是洪水猛兽,在他的世界里,自己或许压根没出现过,一切都是她的自臆罢了。 她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重要。 迟昼忽然就释怀了。 所以等她再抬头看他时,刚刚的紧张和僵硬忽然就消失了,她轻呼了一口气,似是把心中千重担一同吐出,随后温声应道: “好。” 话罢,两人相视一笑。 沈黎微微一笑,伸出手: “忘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沈黎,黎明的黎。” 迟昼看着那只手,稍稍犹豫后,还是空出手握了上去。 她礼貌而又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说: “你好,我是迟昼,姗姗来迟的迟,白昼的昼。” 早该在十年前的自我介绍,虽然姗姗来迟,但始终还是到了。 这边还在温馨融洽,那边苏澄已经炸开了。 “啊啊啊,我怎么又抽到了扫象圈!”苏澄双手蒙面,做崩溃状。 今天扫了一天,结果明天还得继续扫,他简直都要郁闷死了。 “小星星你抽到了什么,快给我看一看。”他转头去看其他人的,这会儿白觅星也刚好抽了纸条,只是还没有打开而已。 白觅星一边打开纸条一边挑眉自信道: “你那么关心我做什么,反正我肯定没你倒霉。” 总之今天她砍树是砍够了。 话罢,她便低头去看纸条,但当她看见纸条上采集树叶的时候,嘴角还没扬起的微笑就开始逐渐消失。 “让我看看你抽到了什”苏澄见她突然僵住,便趁机一把将她手里的纸条夺过,不过还没等他说完,一阵无情的爆笑声就猛然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采集树叶!哈哈哈哈,白小星你个倒霉鬼,哈哈哈哈~” 苏澄一边笑一边拍桌子,充分地表现出一个钢铁直男对女生倒霉时的无情耻笑。 白觅星木着一张脸,表示自己已经绝望了。 镜头转到程新月这里,她已经打开了纸条,当她看见纸条上的字时,脸上顿时出现了惊喜的表情: “太好了。” 摄像师站在一旁问: “程老师你抽到了什么,能给镜头前的观众看一下吗啊?” 程新月当即展开纸条,喜笑颜开地看着镜头欢呼道: “是买菜!太棒了!” 终于不用在实验室里听那些无聊的实验报告了。 摄像师:“程老师运气好像总是很好,昨天抽的签也是很轻松的。” “是呢,这还要多亏了小月亮们临走前对我的祝福,起了大作用呢。”程新月弯了弯眉眼,本就娇艳明媚的五官越发美丽得像朵花。 小月亮是程新月粉丝的昵称,在粉圈里可谓是赫赫有名。 话罢她又转头去看坐在对面的闵月夫妇,道: “对了,闵月老师,你们抽到什么了?” 闵月笑道: “我运气不如你好,我抽到了动物行为实验,郭老师抽到了外出跟行,看来我们这是要分道扬镳了。” 后面一句她是看着自己丈夫说的,二人隔着不远的距离,橙红的火光将二人的脸庞照亮,二人脸上虽有细纹,却依旧优雅,魅力十足。仿佛时光带走的只是肌肤的状态,他们的外表与本心从未改变。 郭立人微笑点头: “嗯,二十年来头一次,不要太想我哦。” 二人是在圈中是模范夫妻,任何一方拍戏时对方都会跟组,从未分开过。听说二人在二十岁第一次见面时就一见钟情,闵月一到二十二岁时便立即领了证举行了婚礼,那场婚礼之盛大,至今都被粉丝津津乐道。 虽然已经结婚多年,但听到这种话,闵月还是不可避免地脸红了。她半是娇嗔半是埋怨道: “你在胡说什么,哪有那么夸张。” 二人氛围逐渐浓厚,程新月不好打扰,便转头看着白觅星,微笑极为温柔道: “觅星你抽到了什么?” 其实刚才她已经听到了答案,但是自己好不容易在白觅星面前扬眉吐气一番,自然要好好炫耀。 这边苏澄还在无情嘲笑,听到程新月问,她便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 “怎么,你要跟我换吗?” 程新月这个选项可谓是最轻松的事,她问这个问题原本是想听她再亲口说一遍,然后再说自己抽到的,以此炫耀加嘲讽,好好让对方吃个瘪。 结果,她竟然不按自己的套路走,还反问。 一瞬间,她就卡壳了,面对着众多摄像机,她下意识地选出最佳答案,结结巴巴地道: “当,当然。” 等回答完,她才猛然醒悟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就有些懊恼地捏了一下手,好好的她招惹这个灾星做什么!这会儿好了,话都说出去了,收回是不可能的,但真要她砍树,想到这儿,程新月脸色当即就黑了。 白觅星本来是懒得离她的,但对方都主动送上门了,她不好好回应一下,那还真是浪费了。 所以当她看见对方吃瘪又懊恼的表情,她表示很开心。 所以她好心地一摆手,说: “自己抽的签当然是自己完成了,我才不会耍赖呢。” 听到她这么一说,程新月当即就松了口气。虽然心里很不甘,不情愿,但她还是微笑着说: “那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一定要和我说哦 。” 白觅星敷衍地伸手比了个OK的姿势。 这边说完,那边苏澄拿起抽奖箱发现里面还有一个签,于是他抬起头,疑惑地问: “咦,怎么这里还有一个,还有谁没抽吗?” 众人纷纷看向四周,试图找出遗漏者,但大家手里都有。 一时间众人也摸不着头脑。 这时郭立人举手道: “对了,沈先生似乎不在呢。” “是呢,沈总怎么不见了?” 沈黎基本不怎么出镜,所以这会儿众人也没想起他。郭立人这么一说,大家才开始寻找起来。 苏澄摸着后脑勺道: “刚刚他好像说去上个厕所来着。” 说着他就回过头开始找人,然后就一眼看到了沈黎和迟昼两人一前一后地走来,走在前面的是沈黎。 于是他立即冲他挥手道: “沈黎你快点,就差你一个了。” “怎么了吗?”沈黎还没搞清楚状况。 “沈总,我们都抽签了,就差您没抽了。”程新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苏澄身边。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苏澄一个转头,差点被吓到。 程新月微笑脸: “我一直在这儿呀。” “???”苏澄满脸问号。 程新月心里翻了个白眼,转而看着已经打开纸条的沈黎道: “沈总,您抽到了什么呢?” 沈黎定睛一看,念出上面的字; “采集树叶。” “哎,是和小星星一组。” 这时,导演拿着喇叭对众人道: “各位老师现在翻到纸条的背面,上面的老师就是明天你们要跟的带教老师。” 众人闻罢,纷纷翻过。 “咦,怎么不是Alice老师了!”苏澄惊讶道。 “沈黎你跟的是谁?”苏澄凑了过来,然后他再次惊讶: “为什么你跟的是Alice老师!” 沈黎看着上面那个名字,凝神片刻,随即视线穿过人群,看向圈外的那个身影,只见对方也是一脸惊讶。 二人视线在半空重叠,意外之外的意外。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青蛙可以把自己的耳朵闭上。——《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小声抱怨:怪不得那么吵)感谢在2021-01-13 21:26:42~2021-01-16 23:5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吖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爱与被爱 早上六点,迟昼轻悄悄地绕过尹蜜床边走向房门。 这会儿正是一天最安静的时刻,她习惯早起,再加上今天的早餐是她做,所以便起得早了些。 轻手轻脚从房间退出,关上房门,迟昼这才松了口气。 清晨的薄雾未散,万物似乎都还在沉睡,天地间仿佛只能听见她清浅的呼吸声。转身看向天际,只见天边一抹鱼肚白似根细细的银线将静谧群山勾勒,山脊起伏间犹如一头蛰伏的巨兽,绵延不绝。 “迟老师?”一道声音打破这寂静。 迟昼闻声转头,只见沈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他手里拿着一个脸盆,里面放着些洗漱用品,身上穿了件极休闲的灰色卫衣,看起来即清爽又舒服,说他是大学生也有人信。 迟昼刚睡醒,脑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直到对方已经走到自己跟前,对她说早,她才回过神,随后略显局促地也回了一句: “早。” 沈黎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运动服,镜片后的眉眼略带着笑意,温声问道: “迟老师要去晨跑吗?” 迟昼被他这么温柔的看着,仍旧有些不太适应地避开对方的视线,只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沈黎侧过身体,礼貌地说了一句: “注意安全。” 迟昼胡乱地应了声后便匆匆而过,几乎逃似的离开了这里。 沈黎看着她几近落荒而逃的背影轻笑出声,连带地眉眼也越发温柔了起来。他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走向洗漱间。 ———————————————— 等迟昼晨跑回来时,节目组的拍摄人员都已经起來了。因为场地不够,所以节目组都是直接在营地周围安营扎寨的,一个个小帐篷围在一起跟堆小蘑菇似的,那些工作人员就在这狭小的空间来来去去,开始了一天的新日程。 等迟昼路过最近一个帐篷的时候拉链忽然从里面哗啦一声拉开,一个彪形大汉从里面走了出来,因为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人,所以他的动作弧度很大,猛地就从迟昼面前站起。迟昼心下一惊,一个后撤,对方的脑袋恰好从她下巴擦过。 从侧边的角度看去,就好像是迟昼被对方猛然撞开。 迟昼站定之后心跳才开始急速跳动,带着一丝后怕和惊吓,她一手捂着心脏的位置,剧烈的心跳声从掌心传来。 那个彪形大汉还无知无觉,一抬头看见迟昼站在旁边,便笑容爽朗地对她摆手道: “Alice老师早啊。” “你是...”迟昼皱眉。 “我是苏澄的摄影师小刘,就是昨天一直跟着你们的那个。”男人连忙解释道。 迟昼回忆,昨天摄影师很多,她没怎么注意谁是谁的摄影师,不过再仔细看看对方的长相,确实是有些熟悉。 于是她放下手,微微点头,礼貌而又疏离地说了一句: “你好。” 话音落下,那边就传来呼唤声,是在叫摄像师的。 小刘先是回头挥了挥手表示收到,随后转过身对迟昼道: “Alice老师,我先过去了,以后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男人笑容爽朗直率,说话时眼神一点都不作假,笑容直率真诚。 迟昼点头,目送他离开后转身走进大门。 回到房间时尹蜜还在睡,所以她静悄悄换好衣服后便开始到厨房做早餐。今天的早餐是蒸土豆,面包和甜牛奶,很简单,但已经是动协会最好的早餐了。 做好早餐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这时众人也已经起了床,等迟昼将早餐摆上桌时,夏尔也恰好下了楼。 “早上好,Alice。” 迟昼回头,夏尔长手一身绕到她身后去拿桌上的土豆,那一瞬间,两人靠得极近,迟昼可以闻得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这个角度太过亲密和暧昧,更何况对方还是金发碧眼的大帅哥,如果是一般小女生,这会儿一定已经被撩得脸红心跳。 但迟昼不是一般人,所以,她稍稍侧脸,避开对方,表情淡淡,没什么太大起伏地回应: “早。” “今天你的任务是什么?”夏尔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地将土豆外皮撕去。 营区的事除了一些需要固定人员去做以外,其他的事大家都是轮流分工,因为动协会人数不多,所以众人都是身兼数职。 “砍树。”迟昼回答。 今天恰好轮到她和另一个同事,本以为这样能避开节目组,没想到还是没躲过。 “那Joy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Joy是动协会的饲养员,也是原本的参加节目组带教老师,只是刚好他这两天有事,就换成了迟昼,不过好在他明天就能回来。 “那我今天陪你一起去砍树。” 话罢,夏尔喝了一口牛奶,一低头,嘴角出现一圈奶渍,而对方还毫无察觉,仍旧对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伴着那圈白胡子,莫名地多了几分喜感和滑稽。 本来是没什么好笑的,但对方又低头喝了一口,等他再放下的时候,原本淡淡的奶渍立即加深,看起就更白了,迟昼立即就联想到了某个发礼物的老人,当即就笑出了声。 夏尔见她笑还有些呆呆地问: “怎么了?” “咳,”迟昼掩唇抑制住笑意,看着对方唇角一周的奶渍,转手指着自己的唇边道: “牛奶。” 夏尔下意识抬手去擦唇角,果然摸到一抹湿润。青年眉眼一弯,碧蓝的眼眸里顿时漾开星星点点的光芒,他没有拿纸巾擦手,反而递到嘴边伸出舌尖一舔,看着迟昼笑意然然道: “Alice煮的牛奶和本人一样甜呢。” 对方说的英文,每个词分开来都很正常,但是组合在一起,再经由他口中说出来,便完全不同,尤其是他还特意将sweet咬音加重了些。 迟昼清楚他对自己有其他感情,但一直以来她都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是他不够好,只不过对于她来说,感情这种东西太过缥缈,她没想过,也不敢想。 所以她拿起一边的奶壶往夏尔杯里又给他加满,表情波澜不惊地道: “好喝就多喝点。” 夏尔失笑,另一只空着的手扶额,一脸无奈道: “Alice你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浪漫。” 迟昼没说话,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 于是她说: “我去准备一下,等会儿门口见。” “好的,记得把帽子戴上。”夏尔笑眯眯地摆手。 ———————————————— 早上八点半,迟昼坐在卡车的驾驶座上,静静地等待其他人的到来。 很快,夏尔就带着一群人从门口走来。虽然隔得很远,但迟昼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夏尔身边的男人。即使他没有身边人高,但他有着东方人特有的黑发与五官,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优雅温润,竟与长相俊美深邃的夏尔不相上下。 迟昼盯了他好一会儿,直到对方已经快要走到面前她才转过头,拉上口罩。 夏尔本就擅交际,无论怎样的场面他都能应付得极好,她能听见女生清脆的笑声从车后传过来,能想象得出,她现在的心情有多愉悦。 白觅星:“那我们今天去的路上能看见动物吗?昨天我们连只兔子都没看到。” 她还以为大草原就真的到处都是动物,结果昨天什么都没看到。 “我相信一定可以的,毕竟是这么美丽的女士提出的要求,就算是上帝也无法拒绝。”夏尔莞尔一笑,绅士又风趣。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车边,白觅星也看到了坐在车里的迟昼,于是她走上前,笑眯眯地说: “Alice老师,今天就麻烦你了。” 她一说话,所有人的目光就全部聚焦到了她身上,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个人的,所以她慌忙转头,低声地应了一声后,道 “上车吧。” 两人昨晚已经打过招呼,所以也不算毫无交流。 白觅星虽然觉得对方反应有些奇怪,但基于摄像头问题,倒也没问出口。 卡车只有一个驾驶座和副驾驶座,所以节目组的人只能坐在后面,为了能让他们舒服点,迟昼已经事先在上面放了厚厚的一层干草和坐垫。卡车后面还拖了一个拖车,那是用来运树叶的。 两人上车时,迟昼可以从后视镜看见沈黎站在旁边的向白觅星伸出手。对方冲他一笑,毫不犹豫地握上,然后借力踏上卡车。 迟昼眸光闪烁,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攥紧。 他永远都是这样,对任何事物都温柔以待,似乎无所不能。 另一边,夏尔绕过卡车上了副驾驶。 他上来的时候迟昼还在发呆,直到他坐定时都仍未发现,还是夏尔叫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夏尔问。 迟昼摇头: “没事,我们走吧。” 说着她就准备发动卡车,但夏尔很快地又阻止了她: “等一下。” 迟昼转头,有些不解地看他。 夏尔没说话,只是笑着向她俯身,拉过一旁的安全带,咔哒一声帮她扣好。随后抬头对她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希望我没有给你造成困扰。我说过我喜欢你,但我不会强迫你接受我。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喜欢我的。” 夏尔说这话的时候认真又温柔,眉宇间满是自信,似乎就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迟昼总有一天会喜欢他。 夏尔对她的好,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去喜欢一个人。 这样的她,真的有资格去爱别人吗? 迟昼有些茫然了。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乌龟是用屁股呼吸的。——《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作者提问,那它放屁哪里放。(⊙o⊙*) 求个收藏,可怜可怜作者吧(T_T) 第11章 马赛马拉 “你砍的角度应该更斜一点。”迟昼握着手里的斧子对白觅星道。 经过四十分钟的路程,他们已经抵达草原的一处小树林。和白觅星昨天去的位置不同,这一片要稍微远一些。 昨天砍完树后她腰酸背疼了一整天,这会儿拿着斧子,看着差不多有碗口粗的树干,她有些畏惧地吞了吞口水,问道: “Alice老师,你能示范一遍给我看看吗?我总觉得我的姿势有点不正确。” 刚刚沈黎不到几分钟就领悟了,而她砍了半天都没找到感觉。 周围有摄像头,迟昼也不好拒绝,她提起手里的斧头,一手抓住柄尾,一手抓住靠近斧头的柄端,对着树干呈四十五度角用力砍下,树干受到外力作用顿时出现一个缺口,迟昼没有犹豫,举起斧子干净利落再次砍下,树干嘎吱一声,应声而倒。 迟昼轻呼一口浊气,一边转身一边问: “看清楚了吗?” 没有人回答,迟昼一抬头,只见所有人都在看着她,表情惊讶,尤其是白觅星,已经目瞪口呆。 迟昼有些局促的拉了一下头上的帽子,求助似地看向夏尔。 夏尔接收到信息,冲她微微一眨眼,随即笑道: “看来Alice的挥动斧头时的帅气终于被大家发现了。” 迟昼一愣,她不是和平常一样吗? “真的超帅气的!”白觅星非常赞同地拼命点头,一边头也不回,两眼小星星地去拍身边的沈黎: “对不对!” 沈黎嘴角含笑,看着迟昼的眼神温柔的同时赞赏有加。在迟昼注视的目光下,缓缓点头: “是。” 迟昼拿斧子的姿势很标准,仿佛做过千万遍一般,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下手干净利索,毫不犹豫。再加上她一头短发和口罩帽子,以及她身上自带的淡淡疏离感,说她是个要去完成任务的女剑客也不为过。 闻言,迟昼心跳微快,下意识抓了抓帽檐,控制住微微颤抖的手,转过身道: “时间不早了,先做事吧。”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戴上口罩是个多么明智的选择,因为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她的情绪,以及发热的耳尖。 一头成年大象一天要吃一百五十公斤的食物 ,就算是小象,也至少八十公斤以上。 动协会的象圈里一共有三头小象,一头成年象,加起来的就是四五百斤,这个数目,想想就让人觉得畏惧。 而且导演也半点没有留情,说是跟着一天就是一天,绝对不让摆拍。 砍了半天后,终于将卡车和拖车装满,白觅星实在忍不住了,连额头上的汗都没来得及擦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终于砍完了,累死了。”她脱掉手套,以手做扇,一边扇一边回头看着还在整理里树叶的迟昼喊道: “Alice老师你先过来坐会儿吧,你都忙了一上午了。” 同样作为女生,迟昼的体力可比她强了几倍不止,从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停过,她是真的很佩服。 迟昼此时正在卡车下面将树干往上递,夏尔作为传递,沈黎做最后的整理。 迟昼正想着拒绝,几乎一抬眼夏尔就看出了她的想法,于是他抢在她之前开口道: “没错Alice,你该去休息一会儿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男士就好了。” 夏尔一边说,一边跳下卡车,直接将迟昼手里的树干接过,把她往那边推,一边推一边笑着用中文说: “你们中国人不是说了吗,要劳逸结合。” 难得他咬字清晰,还没用错成语,迟昼一时见竟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反倒一旁的白觅星听了立即转过头,一脸新奇地看着夏尔说: “夏尔医生你居然会中文?!” 之前他和她们交谈一直都是用英文,所以她也一直是用英文回他的。 夏尔右手拇指与食指一掐,继续用不太流畅的中文道: “一点点,Alice是我的中文老师,我正在努力的学习。” 白觅星点头,握拳鼓励道: “你现在的中文已经很不错了,继续加油!” “谢谢。夏尔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边迟昼从车上拿了几瓶水出来,先是分给周边的两个摄影师,白觅星,夏尔,然后绕到卡车的另一边递给沈黎。 沈黎彼时还在将树叶一层层地往上拖,见她过来,便立马脱了手套蹲下身。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稍微有些密的栏杆,旁边还堆了树枝,有些树干穿过栏杆直接横在了外面,颇有些无从下手。 迟昼挑了一处空隙大些的栏杆,踮起脚尖往里递。 沈黎一边接一边看着她微笑道: “谢谢。” “不客气。”这回迟昼没有闪躲他的视线,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地与他直视。 于是从沈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就看见对方睁着一双清亮水润的眼睛看着自己,睫毛扑闪间,既认真又可爱。 于是他忍不住嘴角上扬,戏谑道: “嗯,看来我终于不是洪水猛兽了。” 这句实实在在的打趣,迟昼再怎么迟钝也该听懂了,她脸一热,猛地将手收回来。却不曾想一旁有一根尖锐的树枝就在她的手边,她这么猛然一缩,手背立即出现一道红痕,细密的血珠当即犹如被搅拌起来的肥皂泡泡一般不停渗出。 手上的刺疼如针扎,迟昼一抬手,一滴豆大的血珠立即从边上滑落,极快地降落在一片树叶上,红色的鲜血映着翠绿发亮的叶面,莫名地有些妖娆。 沈黎这边刚拧开瓶盖就发现迟昼正看着自己抬起的左手一动不动,于是他停下动作看过去,问: “怎么了?” 迟昼抬头,撞进对方关心的眼神,她顿了一顿,迅速把手放到身后,而后摇头: ”没事。” 说罢,她就转身走开了。 沈黎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浮现刚才她手背的一抹鲜红,他很确定,她的手受伤了。 众人休息一会儿后,就立马收拾了东西,踏上回程。 来的时候他们坐的是卡车后面,现在装了满满一车树叶,自然就不可能再坐那里,于是他们就坐回了节目组开来的车。 回程的时候白觅星一直很气馁,因为今天也是没有看到野生动物的一天。 她来这里原本就是因为想看看传说中的动物大迁徙,体验一下那难以言喻的壮观景象。 来之前她还以为动协会的工作都是逐鹿大草原,左手狮子,右手大象,会很有趣很刺激的。结果,原来他们的工作大多都很平凡很细微。 倒不是说失望,只是觉得很可惜,她是真的很喜欢动物。 车子在忐忑不平的土坡上下摇摆了快一个小时,按照来的速度,这会儿早就应该到了。可现在望出去,除了广阔的平原,蓝得快滴出水的天空,她连只兔子都没见着。 就在她准备问的时候,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白觅星坐直身子,看向前面,只见前面那辆卡车也停了下来。 于是她问导演: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该不会是轮胎爆胎了,又或是出了什么事吧? 导演摇摇头,一边开车门一边道: “不知道,我下去看看,你们先在这儿等一下。” 导演一走,白觅星便忍不住凑出脑袋去看,但前面那辆车离这里还有段距离,也看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于是她就又坐了回来。 有些担心地转头对沈黎道: “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荒无人烟的大草原要是出了什么事,那还真不好办。 沈黎安抚道: “应该不会有事。” 白觅星稍微安定点点头,随后看着他道: “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怎么会来这档节目?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这会儿摄像机没在拍,白觅星便问得随意了些。 她的声音不大,摄影师又在前座鼓捣摄像机,所以这会儿也就他们两人。好在也没人听到,不然这句话若是被别人听到,恐怕早就震惊了,开始在想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但好在,没人听见。 沈黎听她这话倒也波澜不惊,反而很熟稔地接话道: “这只是很小一部分原因。” 白觅星轻哼一声,道: ”最好是,要是让我知道是你哥逼你来的,我立马就和他分手。” 沈黎失笑,道: “他不会做这种事,他只不过在我来的时候叮嘱我多照看你一些而已。” 来之前他就听沈行说了,两人正在吵架。不,准确的来说是白觅星单方面的和他吵架。至于原因,他没问,沈行也没说。 左不过是情侣间那些鸡皮蒜毛的小事,大多都是因为沈行太古板,不懂得哄人的原因。 听到这里,白觅星露出一个满意的眼神,道: “算他识相。” 沈黎笑着摇头。 话音落下的同时,摄像师的传呼机突然传来声音: “小张小张,让白觅星她们下车过来。” 白觅星和沈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不过他们还是立即下了车。 白觅星远远地就看见夏尔正在和导演站在车前说着什么,而迟昼站在一旁,双手拿着望远镜放在眼前在看着什么。 见他们过来,导演立即兴奋地冲他们招手,并示意地将手指着前方,对摄像师道: “快,快把摄像机打开!” “怎,怎么了?”白觅星还一头雾水。 这时,夏尔转过头,对她笑道: “你们很幸运,遇上了一群斑马群。” “什么!”白觅星惊喜地抱脸尖叫,但随即她就意识到了这样不对。于是连忙压下声音,表情既激动又兴奋地问: “你说的是真的吗?!” 迟昼被她的声音吸引,回过头,将望远镜递了过来,脸上难得地对她露出一丝微笑: “嗯,就在我们正前方。” 白觅星又惊又喜,连忙上前接过望远镜,将它放在眼前开始搜寻。 几秒后,一头黑白斑纹的斑马出现在视野,然后是两头,三头,一群。 它们就站在离他们不到八百米的距离,一道道黑白的身姿在黄绿色的草丛中若隐若现。 它们有的在悠闲的吃草,有的三两成群亲昵地交流,其中还有几匹刚出生的小斑马。体型小了成年斑马一半,圆鼓鼓的脑袋和身体,活像丛动画片里蹦出来的那样,可爱得不行。 它们或跑或跳,或是依偎在母亲身旁,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与天地融为一体。 这就是大自然,不受束缚,不受人类控制的自然。 那是再华丽的圈栏,再精致的食物饲料,安全的环境都比不上的自然。 动物和一样,都需要自由。如果你强行将它们锁在你以为安全的笼子里,远离族群的动物只会变成宠物,而他们终将会在笼中郁郁寡欢的死去。 因为没有自由的活着对它们来说毫无意义。 马赛语中的“马拉”是斑斑点点的意思。这个词究竟是指金合欢之类的丛林点缀草原,还是庞大的野生动物群在公园中形成斑点的情景,只有靠游人自己去判断了。——(中国驻肯尼亚大使馆外交部领事·江元松)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蝮蛇用嘴感知冷热。——《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12章 香水 中午吃饭时,众人围坐一桌,开始说起了上午各自都干了什么。当得知白觅星和沈黎居然看到了斑马群时,所有人纷纷向他们投来了羡慕又嫉妒的目光。 尤其是苏澄,他直接越过桌子,握住沈黎的手,语气卑微地恳求道: “沈黎,一直以来我对你都挺好的吧?跟我换吧,求你了。” 他真的当够铲屎官了,而且铲了一上午的粑粑,他连大象的影子都没看到。听说大象是早上离栏活动,到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会回来。 “我记得你昨天晚上对于铲屎官这份工作感到很满意。”沈黎笑得温和,但却毫不犹豫地将手抽回。 砍树本就是个体力活,铲屎再苦也苦不过砍树,所以知道沈黎抽到砍树的时候,他还对他进行了一番无情地取笑,那得意的笑容,沈黎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我错了。”苏澄顿时萎靡地趴在桌上。 “你还是乖乖当你的铲屎官吧,至于野生动物,我们会替你好好看的。”白觅星无情地进行二次打击。 这会儿苏澄直接整个人都贴在了桌子上,表情心痛得无法呼吸。 白觅星表示很满意,终于扳回了一局。 一边的程新月见三人聊得那么开心早就想参与进来了,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话题插不进嘴,这会儿见上个话题终于结束,她便迫不及待地道: “今天的菜都是我亲自挑选烹饪的,你们觉得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吗?” 虽然那个所谓的市场不过是个几个简陋的摊子摆在一起组成的,但毕竟也是出去了一趟,怎么也比待在实验室里强,所以她就大方的不和他们计较了。 苏澄抬起头,看向桌上标准的中式四菜一汤,惊讶道: “什么,这都是你做的?” 刚刚只顾着吃饭,倒没多想,这会儿程新月一说,味道好像真的挺不错的。 “还可以哎。”苏澄单纯点头。 其他人的想法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 “沈总,你觉得怎么样?”程新月双手交握,一副期待的眼神。 沈黎还没说话,一旁的白觅星就夹起一筷子离她最近的盘子里的食物,慢悠悠道: “这个芋头不错。” 程新月没反应过来,直接就笑得很甜的回道: “是吗,喜欢的就多吃点哦。” 这话一落,苏澄就咦了一声,凑过去仔细看了看道: “这不是土豆吗?” 怎么变成芋头了? 这话一出,程新月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下意识地去看白觅星,却发现对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只见对方撑着下巴,用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 “原来这是土豆啊!” 她这才一个激灵,想起今天她们买的菜里压根就没有芋头,而且加上她压根没进过厨房,也没动过那道菜,所以一下子就被对方绕了进去,瞬间就戳破了这菜是她煮的谎言。 程新月顿时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又是被戳穿谎言后的羞愤,又是生气白觅星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总之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她当即就受不了了,哗的站起来,狠狠地瞪了白觅星一眼就跑了。 她忽然起身就跑,苏澄还一脸懵,只转头看着白觅星奇怪地问: “她怎么了?” 白觅星眯了眯眼睛,笑得跟只狐狸似的道: “没什么,吃饭。” 坐在一旁的沈黎自始至终都没说话,他眼眸低垂,看着手里的水杯,若有所思。 ———————————————— 下午的时光比上午就悠闲许多,于是团长决定带节目组的人参与现如今在做的关于狮子实验。他们现在所做的是测试狮子的智力,观察他们是否有学习能力。 当众人换好衣服集合在实验室门口时,迟昼一行人也刚好抵达,两队人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迟昼站在人群的后面,她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队服,又带了口罩,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注意到她的。但是没想到白觅星一眼就看到了她,并可可爱爱地冲她眨了眨眼睛,苏澄则小弧度地冲她挥了挥手。 这种感觉很奇妙,有人会对你的出现那么开心快乐。 于是迟昼微微点头致意。 而沈黎第一眼看见的是她手上带着的手套。 而后,团长依次给节目组的人分配了带教老师。 尹蜜唐愿组分配的是苏澄和白觅星,团长带的是闵月夫妇,至于迟昼和夏尔,分到了程新月和沈黎。 当得知结果的时候,尹蜜当即就给了迟昼一个祝你平安和好自为之的表情。 迟昼当时还不明白这个表情的含义,不过十分钟后,她就明白了。 “夏尔医生,我可以离得远一点吗?” “夏尔医生,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个实验?” “沈总,我有点害怕,你可以过来陪我一下吗?” 说这话的时候,程新月手里拿着一根铁棍,而棍子上插着一块生肉从铁栏的缝隙间穿过,隔着铁栏的不远处向她走来的是一头矫健的狮子。 程新月站的位置是安全的,在护栏之外,狮子无法冲破围墙。而且,迟昼就站在护栏内,身上除了一双手套,就再无其他任何防备,她与狮子的距离此刻不到十米。 听到程新月略高的声音,她立即皱眉,冷声道: “安静,不要动。” 这个实验本就需要绝对安静,因为任何尖锐的声音都会影响狮子的判断和情绪,本来她是不赞同让节目组参与的,但团长发了话,她也无法拒绝。而且,刚刚选人来做实验的时候,是程新月自己主动出来的。 程新月主动参加的原因一开始是想在沈黎面前好好表现,洗刷她之前所做过的一系列行为,但说不怕是假的。这会儿被迟昼这么一喝,立即一动不敢动。 “Daphne,不用害怕,我和Alice都在你身边,你只要保持不动就好了,不会有事的。”夏尔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安慰道。 程新月这会儿就算再不乐意,也不能后退了,只能强颜欢笑,对着就夹在栏杆上对准她的镜头小小声道: “我现在真的超级紧张的,好怕狮子等会儿会把我的手一起咬掉。不过,我相信老师他们一定会保护好我的,加油加油,我是最棒的!” 这一番打气,不知是真起了作用还是心里安慰,程新月终于感觉到自己没有那么害怕了。 而且说话间,那头狮子也来到了两人附近,开始徘徊。 “这个实验的目的是为了测试狮子的嗅觉,看它能不能分辨出哪块肉里加了调料,哪块是没有的。”夏尔对站在一旁的沈黎解释道。 看起来这个实验很无聊,但是这能帮助他们了解肉食动物的生活习性和饮食规律,对于繁衍小狮子的工作会很有帮助。 “Alice老师不需要护具吗?”沈黎盯着围栏内那个身影突然开口问。 动物毕竟是动物,它们无法分辨谁好谁坏,也无法控制力度。 “放心吧,Alice可是我们这里最优秀的饲养员了,这头狮子和她相处已经超过两年,已经建立了基本信任,他不会伤害Alice的。”夏尔笑眯眯地说道,眉间没有半分担心。 沈黎颔首,没说话,重新将视线放回场内。 场内的迟昼这会儿没有戴帽子和口罩,一头短发将她的脖子衬得修长白晰,阳光落在头发上是金丝绒色的,温柔,静谧,闪闪发光。她的五官不算精致,但清丽氤氲,让人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此刻她手中也拿着一块生肉,但和程新月不同,她是直接拿在手里。初时她站得笔直,待狮子走近后,她便缓慢蹲下身,将自己手里的生肉与铁棍上的生肉平行,只待看它如何选择。 也许是因为多了陌生人,狮子走近到离她们只有三米的地方就不再前进,开始踱步开始打量起栏杆外的程新月,并发出类似呼噜声的低吼。 被狮子用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盯着,程新月的手下意识地开始颤抖。 那是与人类完全不同的目光,冰冷,高高在上,看她仿佛是在看一只猎物,那一瞬间,程新月甚至感觉到了脖子一凉,就好像对方已经决定了要在她的脖子上下口一样。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搭上了她的手背,她听见对方用冷静又沉稳的声音说: “不要害怕,他能察觉到你的情绪,你越是紧张,他也会跟着紧张。深吸一口气,把他当成五六岁警惕性很强的小朋友,而你要慢慢取得他的信任。” 动物和人一样有感情,甚至每一头狮子都有很强烈的责任感和家庭感,它们会合作捕食,但也分工明确。 那只握住她的手明明带着手套,但此刻她竟感觉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从那边传来,迅速又准确地传达到她的心脏,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慢慢的,她感觉心跳声终于开始归于平静,手也不再发抖。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而后再次鼓起勇气与那双眼睛直视。 就在她已经准备好的时候,迟昼忽然转过头,眸光顿时冷了下来,盯着她沉声问: “你是不是喷了香水?” 程新月一时有点懵,但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于是,她下意识地点头。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对方嚯的站起身,将手中肉块用力丢了出去,那头狮子见状立即反身去追那块肉。 而程新月,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对方冷声喝道: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害死人!中午我已经告诉你们不可以喷涂任何带有香味的化妆品和香水,为什么你还是喷了?!” 她的声音极冷,眼神更是像是淬了寒冰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这边夏尔见她脸色忽然不对劲,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于是立马就跑了过来,连忙问: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迟昼做事一般很少出问题,这会儿突然改变计划,一定有她的原因。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程新月,眼神含冰: “你带他们立刻离开这里,我不想看见他们。” 话罢,她转身就走。 程新月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不是愧疚,而是生气,她刚刚本来就是又害怕又委屈,这会儿被不明不白地骂了一顿,她更是愤怒。 于是她对着迟昼的身影生气地大喊: “你凭什么这么命令我?我喷了又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你要这么对我!!!” 她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一想到刚刚她那么努力地去配合,现在却出了这么个事,她的眼眶立即就红了。 即便她喊得那么大声,对方却停都没停下来,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夏尔中文还不是很好,还是那么一大串话,再加上程新月说得又快又急,他压根没听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看向一旁的沈黎,着急地问:“What happened” 沈黎倒是听清楚了,但这会儿他也不知道事情的具体情况,也不能随意说话。 于是他先对程新月道: “你先冷静一下,这其中也许是有什么误会。” 程新月不听这话还好,一听更是再次炸毛,她转过头瞪着沈黎,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地道: “连你也要帮她吗?这能有什么误会?!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她凭什么凶我?” 话罢,她抹了一把眼泪,转身飞快地跑开,摄像师不明所以,但也还是跟着跑了过去。 根据这两天的相处,沈黎也知道迟昼不是个会平白无故就发难的人。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但毕竟程新月是公司的人,于情于理都该跟上去问个明白,所以他还是跟了上去。 至于夏尔,仍旧一头雾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事放在其他人身上也许是小事,但放在程新月身上,那就是大事。 不多时,她就开始在房间里发脾气,并收着箱子说要立刻走人,拦都拦不住。导演最后勉强拦住了她以后,她提出一个要求,迟昼必须当着有人面和她道歉,不然她立刻就走。 至于远在实验室的迟昼,事发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身上的冷气冷得吓人。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海鬣蜥吃咸了会打出带盐的喷嚏。——《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13章 担心吗 “迟昼姐不会有事吧?怎么进去那么久都没出来?”唐愿徘徊在办公室门口,时不时探头往里看,试图看清里面的情况。可惜玻璃窗是磨砂的,除了淡淡的灯光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和他一起站在外面的还有尹蜜和夏尔,尹蜜坐在栏杆上,头偏向一侧的柱子,表情萎靡地叹了口气,看着一旁地夏尔道: “我就知道会出事,昨天和Daphne半天我都感觉要被气得吐血了,更别说Alice做事那么严谨的人了。” 程新月的麻烦在于,她总是不听别人的话就去做某事,说好听点叫特立独行,说不好听点就是自大。昨天做实验的时候都被她摔了好几支试管,她弄好的实验样品顺序也全部被打乱,那可是她花了好几天才弄好的。 “总之我相信迟姐,她不会随便欺负人的。”唐愿转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金发男子问:“夏尔,你觉得呢?” “我相信Alice,但是事情发生时而我当时离她还有些距离,所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人知道。而且,Daphne一口咬定是Alice无故对她发脾气。”夏尔本是倚在墙角,闻声这才站直了身体去看唐愿,他碧蓝的眼眸里映着头顶暖黄的灯光,光点跳跃间,似是星星坠落大海。但等他说完后,那颗星星也像被黑暗吞没了一般,光芒随之黯淡。 而且,事情最大的问题是,迟昼到现在都不肯说明情况,她不说,就等同于她默认了程新月的说法。 话音落下的同时,办公室大门也终于有了动静,咔嚓一声,众人齐齐回头,只见迟昼一手握着门把把门往后带,率先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唐愿离得最近,于是他第一个走上前。 尹蜜也哗地站起来,紧张兮兮地看着她。 迟昼倒是没想到他们会一直在这儿等着,所以看到众人的时候,她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后她先回头把门关上,然后才又看着唐愿,心平气和地道: “没事。” “没事?”进去之前团长不还一脸严肃吗?唐愿一脸懵。 一旁的尹蜜也忍不住了,直接上前,双手抓住迟昼的手臂,焦急又担心地问: “昼昼,下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是不是她欺负你了?” 迟昼的性格她太了解了,从来不会主动挑事,虽然话少了些,但无论做什么事,她都很认真。总之她是不会相信迟昼会无缘无故地向别人发脾气的。 “对啊对啊,迟昼姐,你把事情说出来,有什么事我们就一起解决。” 夏尔也走过来,用鼓励的眼神道: “Alice,告诉我们吧。” 看着众人担心的眼神,迟昼欲言又止,停顿了一会儿后,她说: “没事。现在不早了,你们先去吃晚餐吧,我去一下实验室。” 话罢,也不等众人反应,就从人群中穿过,头也不回地离开。 留下众人一头雾水。 尹蜜抓狂: “迟昼怎么老是这样。” 夏尔眸光闪烁,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 这边,秦枫桥风尘仆仆地刚从外面回来。 “沈总,我已经联络好酒店和庄园了,如果可以,明天就能出发。”秦枫桥对着坐在一旁看资料的沈黎道。 他们这次来主要是考察这边的咖啡种植庄园,从中挑选能合作的对象,创立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品牌。所以来之前他们就已经调查过,只要节目组这边的拍摄一完成,他们就可以立刻出发。之前沈黎预计拍摄的时间是两天,所以如果没有意外,明天就可以走了。 沈黎拿着自己手中的资料,纤长的指尖从一个地名上划过,然后停顿。 秦枫桥见他手指的位置,便很自觉地开始阐述: “那边的咖啡园已经有两百年的历史,地理位置非常好,离首都内罗毕很近,运输也十分方便。等我们考察完了,还可以直接搭飞机回国,非常方便....” 他的语气十分殷勤,恨不得下一秒沈黎就点头同意,然后赶紧完成任务回国。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沈黎抬头,昏黄的灯光如湖面落霞一般于镜片上闪过,他打断秦枫桥的汇报,道: “过两天再走。” “啊?”秦枫桥愣了一下。 沈黎从座位上站起来,将桌上的资料收拾好,声音温和道: “我要再留两天。” “可是,可是我都已经预订好酒店了...”秦枫桥嗫嚅道。 那可是内罗毕最好的酒店,他订的还是最好的房间,一晚要好多钱呢! 沈黎拿着文件夹的手一顿,侧脸看他: “那就退掉。” 语气平静,但不容拒绝。 秦枫桥见状,就知道他是决定了。 于是他叹了口气,语气失落地点头,一副生无可恋道: “是,我这就打电话退掉。” 话罢他就转身退了出去。 房门一关,房间又只剩下沈黎一人。 将蓝色的文件夹放在书桌的一角,抬起头,墙壁上一张张的动物照片映入眼帘,其中有显眼的狮子,大象,斑马,角马,也有不起眼的棕鸟和穿山甲。但相同的是,他能每一张照片上感受到这些动物的生命力。 桌子上很整齐,照片下面放了一个小书架,上面放着各类关于动物的专业书籍,由高到低,整齐规范。除了桌角一束已经干了的小雏菊,整个房间基本没有其他装饰,一点也不像个女生住的房间。 想起下午的事,沈黎放在桌面的手指开始敲动。 当时他们隔了一段距离,所以前面的话他没有听见。可两人发生争执前,迟昼一直都是很平静的,也没有对她表示出有任何不满的情绪。 所有的事情,都是在迟昼握住程新月之后发生的。 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当时摄像师没有靠得那么近,但他记得好像附近有几个小型摄像头,栏杆上,好像有一个。 沈黎手指一顿,立即就站了起来,往门外走。 这边一下楼,白觅星就上了楼,两人恰好在转角打了个照面。白觅星看见他就跟看见救星一样,立即走上前: “你在这儿啊,我正找你呢!下午到底出了什么事啊?怎么会一下子就吵起来了?Alice老师没事吧?” 下午那边一结束回来她就看到程新月在那儿打包行李闹着要走。她本来不想管,毕竟这么麻烦的人,走了还更好,她一个人睡也清净。但她无意中又听见她喊着Alice老师为什么要对她,又说什么不道歉就不录的话,她才意识到是她们之间出了问题,所以她连忙过来找沈黎问问情况。 沈黎见她一脸着急,便立即回答道: “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当时事情发生时,我们离得比较远,摄像师也不在那里。不过我记得栏杆上夹了一个摄像头,如果在拍的话,我们应该就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那个摄像头在哪里?”白觅星迫切地问。 找到摄像头就能找到真相。 “应该还在栏杆上。” 当时程新月一跑,所有人都跟着跑。所以没有意外的话,那个被固定的摄像头应该还没有被回收。 “所以我现在正要过去看看。”沈黎温声解释道。 “那我和你一起去。”说着,白觅星转头就要走。 但还没等她下楼,有个摄影师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对白觅星道: “白老师,那边录制开始了。” 白觅星脚都还没踩下楼,就听见这么个消息,她一拍旁边的护栏,似是自言自语般懊恼道: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随即她又看着摄像师认真道: “我待会儿过去可以吗?” “这个,其他老师都已经在等了。”摄像师有些为难。 白觅星无奈扶额。 沈黎见状,温声道: “你去吧,有消息的话我会通知你的。” 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参不参与拍摄都没有太大问题。但白觅星不行,她是主要嘉宾。 “那就拜托你了。”白觅星点头。 ———————————————— 晚上的训练场更为安静,四周静悄悄,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都没有。而且草原昼夜温差极大,只有六七度,沈黎只穿了一件薄外套,这么一会儿,就感觉指尖都有些僵硬。 手电筒能照到的位置有限,所以他也不再去看周边,直直走到白天他们所在的位置,拿着手电筒一照,摄像头果然还在那里。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走上前,将卡在上面的摄像头取下来。摄像头只有半个巴掌大,拿在手里冰冰凉,许是因为拍摄的时间太久了,已经没电,开不了机。他将摄像头放入口袋,转身准备离开时,一道光从眼角闪过。 他停住脚步,转身向光源处看去,一扇透着光的门出现在眼前。 似是有感应一般,斑驳的影子从门前的地板晃过,随即黑色影子逐渐拉伸又消失,一只脚踏出房门,那人一抬眸,恰好与沈黎对上视线。 看见沈黎的时候,迟昼没想过会在这里,这个时间点遇见他。毕竟,她已经刻意远离众人了。 想到下午的事,迟昼顿时有些手足无措,那个时候,确实是她太激动了点,没有想到这是在镜头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明明可以换个方式提醒程新月的,是她过激了。 她下意识转身想走,却不曾想那人忽然叫住了她。 “迟老师等一下。” 迟昼一个刹车,靴子在地上踢起一道尘灰。 沈黎上前,看着对方紧绷的背影,声音下意识又温和几分道: “迟老师还没回去吗?” 迟昼指尖微蜷,压住喉中颤抖之意,低低应了一声: “嗯。” “今天下午,迟老师为什么不解释。” 明明有解释的机会,却什么都不说,任由程新月一个人把话说了个遍。 他不认为迟昼真的像程新月说的那样会无缘无故针对人。 迟昼捏了捏手心,眼眸微垂,敛去眸底情绪,哑声道: “沈先生觉得我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这是沈黎第一次听见对方称呼自己,但却陌生又疏离。 他顿了顿,温声道: “我知道你或许不在意别人怎么想,但在乎你的人,一定会替你担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在乎的人,无论是朋友还是情人,但无一例外,自己亲近的人受了委屈,总是为对方着急担心的。 担心吗? 事情的根本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从前总是有人对她说,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无论是什么事,你是否努力,是否正确,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最后所呈现的是怎么样。 所以,她早就习惯了。 可这一次,一个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却又出现的人问出了这个问题。 无论是私心也好,真心也罢,这一次,她忽然想要个答案。 于是。她问: “这其中,也包括你吗?”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火蝾螈会吃掉自己的兄弟姐妹。——《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大家发个评论吧,我都怀疑有没有人在看了(T▽T) 第14章 伙伴 其实沈黎一直不太会主动去管别人的事,除非对方向他求助。 但这回,确实是他主动的。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管,所以当对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担心她的人里,也包括自己吗?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时,不知是等了太久,还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背对她的人突然道: “抱歉,我还有事,沈先生快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话罢,她不等沈黎回答,踏着踢踏踢踏的长靴进了门,然后砰一声又将门关上,门口的灯光受到震动,开始左右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沈黎薄唇微张,又再次紧闭,定定了看了一会儿那扇门,抬腿走上前。 迟昼关上门之后,整个人都有些虚地靠在了门板后面。 那句话,是她越界了。 迟昼双手插入发间,有些懊恼地闭上眼睛,恨不得将刚刚说的话统统收回。 闭目整理了一下思绪,迟昼直起腰杆准备回到座位继续工作。 这时,门外却突然响起敲门声。 是谁?是沈黎吗?他为什么过来了? 迟昼一顿,刚平静下来的心跳忽然再次加快。 然后,她就听见门外传来对方的声音: “抱歉迟老师,刚刚那个问题我还没有回答,所以,我想现在告诉你答案。” 沈黎看着门板上斑驳的木纹,心情忽然就平静起来。这个问题在一开始之初就很明显,如果他不在意,又怎么可能大半夜跑到这里来。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很奇怪,不符合自己以往的做事风格。但是,有些东西确实明摆着就是他想的那样。 里面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似乎只要不出声,里面就真的没有人一样。 他倒也不在意,继续缓缓道: “在大家看来,迟老师应该不是那种随意斥责他人的性格,你的朋友相信你,白老师相信你,苏澄相信你,我自然也是相信的。所以,迟老师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担心你的人思虑一下。而且,我也确实担心你会受到舆论的影响。” 他说话不紧不慢,但却沉稳而具有让人信服的能力。 迟昼放在两侧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就猛地一攥,回过头,眸中惊愕的同时,还有一丝欢喜。 他说,他担心自己吗? 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沈黎已经走了。她打开门,门口空荡荡,夜风吹过,好像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瞬间充盈肺腑,正准备转身回房之时,一低头,一个小纸盒出现在眼前。 纸盒? 迟昼弯下腰将纸盒捡起,纸盒上的‘创可贴’三个字映入眼帘。 ———————————————— 这边苏澄一结束就连忙跑了出来准备去迟昼,结果一眼就看见沈黎拿着个手电筒从那边走来,于是他诧异地问: “咦,你怎么从那边过来了?” 沈黎关掉手电筒,表情淡淡地从黑暗中走出来,说: “随便逛了逛。” “?”苏澄看了看他身后连盏灯都没有的道路,满脸匪夷所思加怀疑: “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去逛?你就不怕被狮子吃掉?” 今天下午他才刚看着一只狮子一张嘴就把半只鸡的身体都咬了下来,那种人与野兽的实力差距,可不是开玩笑的。 沈黎简直看都不想看他,只斜了他一眼,一边走一边道: “我看你今天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脑子没用可以捐了,蠢就真的无药可医了。 苏澄转身跟上他的步伐,语气着急道: “哎哎哎,你等会儿,我有事要问你。” 沈黎登时停下脚步,苏澄刹车不及,一个趔趄,直接就撞了上去。 沈黎被撞得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回头看他,语气微凉道: “苏澄你要是觉得控制不自己的腿,我不介意帮你捐出去。” 苏澄这人做事每回都急急忙忙,不该着急的时候也是瞎着急。 苏澄连忙举起双手,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样子嘿嘿笑了两声道: “我这不是太着急了嘛,又不是故意的。” 沈黎有些头疼的抬手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说吧,有什么事?” 沈黎立马蹭了过来,道: “我刚刚去找Alice老师,结果哪儿都没找到,你从那边过来的时候看到她了吗?” 开拍之前他也听到了这件事,就想着看看迟昼怎么样了,结果又听说被领导叫到办公室去了。 “你找她做什么?”沈黎抬头看他,眼睛因为没有戴眼镜而微微眯起,狭长的凤眼顿时变得有些犀利。 “没有啊,我就想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关心一下而已。” 毕竟昨天迟昼带了他一上午,还教了他许多专业知识,再怎么说也是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关心一下老师也是应该。 沈黎低头,戴上眼镜,淡淡道: “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么热心肠了。” “哎呀,Alice老师人是真的很好,关心一下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在实验室工作,现在应该没什么空。”沈黎淡淡道。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不要去打扰人家。 这话苏澄还是听得懂的,于是他点点头: “好,那我晚点再去找她。” “你很闲?”沈黎看他,眼眸微眯,冰冷的镜片将他的视线投射出来也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苏澄:“我怎么觉得你阴阳怪气的。” “你听错了。” “不对,你就是阴阳怪气!你有鬼。” “...” ———————————————— 这一边,程新月仍然在气冲冲地整理行李。 她真是受够了这个烂地方,什么都没有就算了,连洗个澡都要限制水量。就这么个小破地方,区区一个饲养员既然还敢这么对她。 一旁的女导演见拦不住她,便说: “程老师,你就算要走也等明天再走吧,现在天都黑了,外面很不安全的。” 程新月把手里的衣服重重往行李箱一丢,蛮横道: “那我不管,是你们把我送过来的,你现在必须送我回去。” “这...”女导演面露难色。 不是她不肯,是因为的确做不到。马赛马拉位于肯尼亚边境,除了有野兽出没以外,这里天宽地广,若是没有当地人带路很容易迷路,风险极大。 “总之你们必须送我出去,要多少钱我都给你。”程新月简单粗暴地打断她的话。 她程新月从来都不缺钱,违约金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话罢,她就准备继续收拾东西,但还没弯下腰,她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句: “沈总你怎么来了?” 程新月心中一喜,立即抬眼望去。 这时沈黎修长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口,他站在门口,几乎与门框上顶齐平,他穿着件棕色的风衣,宽松的衣摆不仅不显肥大,反而将他的长腿拉得越发修长,玉树临风。 “沈总。”程新月满脸欣喜地走上前,抬头看着他问: “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的吗?” 沈黎抬眼看了看四周的摄像头,微微侧头对一旁的摄像师道: “麻烦你们先把摄像头关一下,我和程老师有事要谈。” “哎?”摄像师愣了一下。 这两位有那么熟吗?不是说程新月爱而不得吗? 程新月本就因为今天的事而没有和沈黎好好相处感到后悔,这会儿见他过来,她觉得对方肯定是来安慰自己的,所以便立即剜了摄像师一眼道: “让你关就关,让你出去就出去,还愣着干什么?” 摄像师被她这么一瞪,立即一个激灵,连忙挤进来将摄像头关了,然后走出来,出门前他还想关门,想着不要打扰他们,万一程新月真成了沈夫人,那可就更不好惹了。 但他刚把门关到一半,一只手就挡住了门板,阻止了他。 他一抬头,恰好撞上对方温和的眼眸,只听他说: “不用关门,你们先在旁边等几分钟就好。” 这是什么操作???摄影师一头雾水,但还是退了出去。 程新月这会儿还没察觉到异常,脸上还是很高兴的。等人一走,她便立刻娇羞道: “沈总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怎么还要把人赶走,那么神秘。” 她就说没有男人会对她的美貌视而不见,况且她还那么优秀。 沈黎脸色未变,对她所表现的娇羞没有一丝波动,只看着她道: “关于下午的事,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程新月一愣,脑子里立即浮现出迟昼下午问她的那句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硬了。 她握紧手心,强装镇定,笑道: “沈总你在说什么,下午的事你不都看见了吗,是那个饲养员自己发脾气。” 人的嘴会骗人,眼睛却不会。 沈黎从她眼里看到了慌乱和心虚。 他将手伸入口袋,拿出摄像头放在一旁的桌上,淡淡道: “纸包不住火,有些事情我不希望闹得太大,适可而止。” 程新月转头去看那个摄像头,只见摄像头的镜头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白光,如一面镜子,将她的心虚,慌乱,显露无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收拾行李了,沈总先回去吧。”她慌乱转身,避开沈黎的视线,手心一阵湿濡。 沈黎垂眸,只见行李箱里只有几件衣服,再看桌上,化妆品和一些小物件全部都原封未动的放在原位。 于是他说: “程小姐如果一定要走,等一下我会让节目组安排好车辆。如果不走,我希望你把事情和大家解释清楚。” 话罢,他也不等背后的人脸色如何,转身就走。 而程新月气得脸色都扭曲了,她猛地转过身,咬牙切齿看着门口,满腔的愤怒与委屈。 ———————————————— 这边迟昼刚从实验室回来,刚到宿舍楼下,就看见庭院中心的饭桌旁坐了许多人。 唐愿坐的位置是面对宿舍楼的,所以一眼就看见了迟昼。他猛地站起来,惊喜道: “迟昼姐回来了。”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回过头,于是,迟昼看见了尹蜜,夏尔,苏澄,还有白觅星。 大家都在等她吗? 迟昼一愣,停下步伐。 尹蜜见她愣着,立即跑过来拖住她的手臂,一边把她往那边拉,一边抱怨道: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都休息时间了,还跑去工作,你是闲自己不够累吗?” “是啊,Alice老师,你也太勤快了吧。”苏澄撑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道。 “那是,哪像你,当个铲屎官还抱怨个不停,我们今天可是砍了一整天的树的。”白觅星一边取笑他,一边站起身往里挪,对迟昼道: “Alice老师快来我这里坐。” 迟昼被不明所以的被按着坐下后,这才发现桌上不知什么时候摆了许多零食和饮料,各种各样都有,但统统都还没拆封,似乎是在等谁。 “没办法,Alice可是很努力工作的呢。”坐在对面的夏尔笑着用中文说道。 “咦,你居然会中文!”苏澄惊讶。 “是啊,夏尔医生不仅会中文,还会法文和意文,可厉害了。”唐愿笑呵呵地解释道。 “是吗是吗?那你好用意文怎么说。” ..... 说着说着,那边就聊得热火朝天。 这边,尹蜜拿了杯子给迟昼倒了一杯可乐塞到她手里,笑道: “快喝,这可是我珍藏了好久的。” 这边尹蜜刚说完,一旁的白觅星就立刻接话道: “这个芒果干是我奉献的,Alice老师快尝尝好不好吃。” 说着白觅星就把芒果干塞到了迟昼手里,一副极为热情的样子。 迟昼一手拿着芒果干,一手拿着杯可乐,一脸茫然。 她转头看向尹蜜,皱眉问: “发生什么事了吗?” 尹蜜伸手掐了掐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认真和她说: “刚刚程新月和导演说了,说下午你是因为她喷了香水才斥责她的,她把事情都和导演说清楚了。所以,你不用和她道歉了。” 听完,迟昼愣住了。 下午程新月还在逼她道歉,这会儿居然自己坦白了事件。而且像她那样强势又高傲的人,就算是自己错了,也不会承认。现在突然道歉,不管怎么想,都很不可思议。 白觅星见她的表情很奇怪,就知道她一定会有所怀疑。其实她很想把沈黎帮她的事说出来,但是他又嘱咐过她不要说,说什么怕迟昼心里有负担。所以,她现在心心里其实是抓心挠肺地想说,但嘴里说出来的却是: “哎呀,事情圆满解决了就好嘛,程新月那人虽然的确很过分,但也不算是完全坏,说不定她是忽然良心不安也说不定。” 他们俩到底背着她发生什么了呢,为什么沈黎居然主动去帮忙?难道他俩以前谈过恋爱还是当过朋友?不过上午看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也不像啊。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白觅星脑子里有一长串的问题,但脸上还是分毫不显。 这边话音一落,那边苏澄就接话道: “对啊Alice老师,这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的。中午你给我们做甜汤的事小刘都跟我们说了,真的谢谢你呀。” 中午他们睡觉前导演就给他们送了甜汤,他还以为是节目组做的。直到刚刚小刘说,早上看见迟昼在厨房削了一大盆红薯他才知道,原来是迟昼准备的。而且她准备的不止只有他们的份,就连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有。 这样做好事不留名的人怎么会是程新月口中随意责骂别人的人呢。 “对啊,知道我想看大草原上的动物,回来的时候还特意绕路带我们去看了呢。”白觅星笑眯眯地看着迟昼道: “Alice老师,谢谢你哦。” 回来的路上绕了那么远一段路,当时她没想到,事后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这样细心又美好的人,别说男人了,就算她也喜欢得不行。 面对众人的目光和谢谢,迟昼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如坐针毡。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只觉得脸上发热。但她还是故作镇定地说了一句: “不客气。” 尹蜜见状,立刻笑出声,一把抱住她的肩膀道: “昼昼你真是太可爱了。” 迟昼平时总是一副淡然又无欲无求的表情,露出那么害羞的表情实属不易。 但是。 尹蜜看着她认真道: “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们说好吗?不要一个人受委屈,不要一个人硬撑,我们是朋友是伙伴,有什么事就应该一起承担。” 伙伴的意义就在于合作与分担一个人无法完成的事,当你信任对方时,对方也会回以信任。 迟昼看向唐愿与夏尔,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眼底是无条件的信任与真挚,比世界上任何宝石还要宝贵。 于是,她点头,回以诚挚地说: “好。” 苏澄见状连忙端起杯子,兴奋道: “快快快,我们快来干一杯。我们好不容易飞越几个国家才在这里相聚,认识,这可是非常幸运又又缘分的事,大家快举杯,我们来为友谊干杯!” 他这么一说,气氛立即就热了起来。 众人纷纷举杯,齐喊: “干杯!” 与此同时,沈黎站在二楼房间门口,看着楼下热闹的人群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为了补充营养,储水蛙会吃自己的皮。——《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15章 钻石该发光 第二天天气有些不好,马赛马拉下起了倾盆大雨,极大,哗啦哗啦下了一整宿,到了早上都没停。一下雨,气温便很明显的降了下来,昨天还穿着短袖的苏澄今天已经裹上了加绒外套,并且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还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白觅星就坐在他旁边,见他打喷嚏,便立刻闪得老远,并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道: “苏澄我警告你,不要把感冒传染给我啊。” 感冒可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苏澄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道: “我就是怕冷,没有感冒。” 他的体质极畏寒,再加上之前出过车祸,所以每到阴雨天他就无精打采,浑身无力。 “我带了感冒药,小苏你要不要喝两包预防一下?”一旁的闵月也十分关心地问道。 “谢谢小月姐,不过我是真的没事,如果晚点我有不舒服的地方,我再找你拿。” “好,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说哦。” 因为下雨天出不去,所以所有人的活动都被局限于室内,节目组就把众人请到了前厅,除了程新月不舒服没来以外,其他人倒是都到齐了,其中自然也包括沈黎。 说话时,沈黎恰好进门,苏澄立即伸手冲他打招呼道: “你怎么那么慢啊,快过来。” 他一说话,大家都看了过来,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沈黎面色未变,反而很沉稳地对众人点头示意,声音温和又带着一丝歉意道: “抱歉,刚刚接了个电话,是我来晚了。” “没事没事,我们也是刚到,快坐下吧。”郭立人笑得宽容温柔。 沈黎颔首,立即入座。 刚坐下,导演就拿了一个签筒过来放在众人面前的桌子道: “因为今天出不去所以我们准备了几个小游戏,希望大家认真参与,这关系到最后节目组送你们的大礼包。” “大礼包,什么大礼包?!”苏澄一个激灵,立即精神了。 但导演还是神神秘秘地摇头: “这个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这边白觅星已经拿了抽签桶,她抬手拨弄了几下竹签,问: “这个要怎么玩?就抽签吗?” “对,每个人轮流抽五次,里面是真心话大冒险,抽到的必须如实回答,否则就得自罚三杯苦瓜汁。” “三杯!你们也太狠了吧!”苏澄惊声尖叫出海豚音,然后摆着手道: “不了不了,我不玩了。” 导演:“不玩视为自动放弃一轮,还是要喝三杯。” “……”苏澄觉得自己太难了,第一次参加个综艺还得喝苦瓜汁。他身边那些参加节目的,哪个不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为什么轮到自己就那么惨了! 白觅星看着自己手上随意拿出的一只签,只见上面写着‘你的初恋是谁,在什么时候‘,问题可谓是很犀利了。 她想起昨晚的事情,忽然勾了勾唇角,将签放入桶中,抬起头笑语盈盈道: “这个得人多才好玩,光我们这几个人玩有什么意思啊,我去把动协会的老师们叫过来一起玩吧。” 导演点头:“可以。” “那我这就去叫!”白觅星立即站起来,匆匆忙地往外跑。 下雨声很大,噼里啪啦地打在树叶上,铁皮屋上,像是闪电在云层积蓄力量时噼里啪啦地在碰撞,声音厚重却响亮。 这边虽然因为下雨而闲了下来,但迟昼那边已经忙碌了一上午了。 一周前救助的小象从三天前开始就不太肯进食,而且还出现用脑袋撞墙的行为。刚刚她花了好一段时间才让她冷静下来,吃了点东西。 这会儿她和夏尔刚换完衣服从象圈回来,因为刚刚穿过雨衣,额前的刘海还带湿气,一缕一缕地黏在一起没有分开,略显狼狈。 但这些迟昼都无力顾及,她一边走一边道:“如果还出现这样的行为,我们就必须把她送到内罗毕的大象孤儿院进行专业治疗。”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动物出现自残行为,就和人类一样,说明内心处于极度的阴影和伤心。如果不接受及时的治疗,或许最后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夏尔虽然是医生,但他只是负责处理动物的伤口和生理健康,其他的还得交给专业人士。 “你也不用太担心,刚刚她已经稳定下来,吃了食物,就说明她已经在慢慢好转。”夏尔安慰道。 话虽这么说,但是迟昼还是担心小象会继续出现自残行为,毕竟动物和人不同,想要自我调节是很难的。 所以即使夏尔这么说,迟昼也还是不放心,只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两人刚走到宿舍门前把伞关掉,白觅星就从廊桥那一边跑了过来。看见两人,眼睛一亮,便立即快步走了过来: “迟老师!” 迟昼闻声抬头,白觅星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 她对最近的夏尔先打了招呼道: “夏尔医生早上好。” “你好,Verna。”夏尔笑得温柔迷人。 打完招呼,她转而看向迟昼,问: “迟老师,你们现在有空吗?” 自从昨天晚上他们知道迟昼的名字后,私底下就不再叫她的英文名,说叫迟老师比较亲切。 迟昼抖了抖雨伞上的水珠,抬头: “怎么了?” 没有直接回答,对于自己是否能做到的事,迟昼一般很谨慎。 “是这样的,我们正在玩游戏,但人数有点不够。要是你们有空的话,可以来参加一下吗?不会耽误很长时间的。”白觅星笑着说道。 她说得即礼貌又诚恳,再加上对方一张貌美如花的笑脸,着实让人很难拒绝。 但迟昼的第一反应还是拒绝,她不喜欢在镜头下,被所有人盯着的感觉,而且,经过昨天下午的事,程新月必然对她怀有不善。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虑,白觅星凑到她身边拉了拉她的袖子,眨眼道: “不用担心,今天下雨,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大多都在休息,程新月感冒了,在房间休息呢。” 她的想法那么好猜吗?迟昼愣了一下。 这空挡,一旁的夏尔就突然一把拦住迟昼的肩膀,笑着对白觅星道: “好啊,我和Alice现在正好有空,等会儿换完衣服就过去。” 迟昼猛地抬头看他,秀眉微皱,一副你在说什么的模样。 夏尔则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迟昼转过头想拒绝。 但白觅星听到消息则是一副又惊喜又期待的表情看着她道: “真的吗?那我在前厅等你们,一定要来哦。” 白觅星眼睛又大又圆,再加上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粉色兔耳卫衣,整个人就像是从某个奇幻童话跳出来的精灵公主,水汪汪的大眼睛着实让人很难拒绝。 迟昼顿时语塞,刚刚想好的措辞全部都忘了,最后,在这双亮晶晶的眼睛之下,迟昼艰难地说了个: “好。” “Yes!”白觅星握拳发出一声胜利的呼喊声,她帽子上的耳朵随着动作摇晃了一下,蓬松又软绵绵,看上去手感极好。 “那我就先过去啦,等会儿见。”话罢她就一溜小跑踏着轻松的步伐跑开。 直至她的背影消失,迟昼才很艰难地把视线从那里移开。 而后她看向夏尔,表情瞬间恢复成之前冷冷清清的模样问道: “为什么要答应,你明知道我不太喜欢这种场合。” 声音没什么起伏,但是夏尔就是从中听出了来者不善的口气。 不过他仍旧一脸笑盈盈,碧蓝的眼眸弯弯地看着她道: “多和朋友接触,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和他们不算是朋友。”迟昼转过身,看着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餐桌上方的篷顶又弹开,那些被弹开的水珠向四周炸成无数的小水珠,形成一道朦胧如白色泡沫的雨幕,然后顺着屋檐砸入泥土,销声匿迹。 人的感情就像一场大雨,来时声势浩大,绚烂如花,在经过激烈的碰撞后,最终还是会坠入泥潭,当太阳出来的时候,一切便销声匿迹。 “可是,”夏尔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你明明很喜欢他们,这两天你的情绪波动,比过去一个星期都要多得多。” 迟昼听到这话明显地愣了一下,就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连带着眼神都有些恍惚。 ———————————————— 这边白觅星等了大约五分钟后,终于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两人。 她立即站起来冲迟昼挥手,笑容灿烂道: “迟老师快来,我给你留位置。” 迟昼闻声朝她看去,不过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椅子,而是坐在椅子旁的人。 沈黎今天穿的是一件圆领黑色薄毛衣,往日被遮得严严实实的锁骨与修长的脖颈此刻在温暖的灯光下暴露无遗。他浑身上下似乎都在发着光,一双凤眸在金丝眼镜下显得更为狭长深邃,温润如玉。 在他们进来之前,一旁的人似乎在和他说着什么,他的头微微偏向一侧,视线随意地放在某处,神情慵懒,仿佛他不是在拍节目,只是在一个周末的早上和朋友闲聊,而旁边的聚光灯和摄像头都只是摆设。 瞬时,迟昼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跳了一拍。 但当对方也看过来的时候,迟昼就跟被惊吓到的兔子一样,猛地就将自己的视线弹开,然后快步往另一个位置走去。 但还没等她走过去,一旁的白觅星就眼疾手快地把她拉了回来,并连忙说: “哎哎哎,迟老师,你去哪儿,我在这儿呢。” 迟昼被拉过来的时候显然还是懵的,她能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于是她拉了一下鼻梁上的口罩,强装镇定地道: “我坐旁边就可以了。” “别呀,跟我一起坐嘛。”白觅星一边拉着她往自己位置走,一边道: “女孩子就该和女孩子坐在一起,那样才会有话聊。” 说话间,迟昼已经被按着坐在了椅子上,身边人传来的气息让她下意识僵住了想挣扎的动作。 沈黎倒没想过她会过来,但等她坐在了自己身边,他倒也很快的接受了这个意外。 她似乎刚从外面回来,头发还有些湿润,一双淡漠的眼眸露于口罩之外,显得清冷又疏离。她一手扶在椅子的扶手上,袖口被挽至小臂,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不知是因为太冷还是太用力,指尖都在泛红。 不过她的手背,正贴着一块与她气质完全不符的粉色创口贴,上面还有一个毛绒娃娃,十分可爱。 不知是他盯得太久还是什么,那只手的主人慌忙地缩回了手。 沈黎一抬头,就撞入对方如小鹿乱撞般的眼眸里。 不知怎么的,沈黎竟觉得对方有些可爱,虽然这个词和她并不搭。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茶桌,起身。 身边的人一走,迟昼就感觉自己明显的放松下来,她转头看向一旁,试图转移注意力,却恰好撞入夏尔安抚的眼神。 迟昼坐在白觅星的左侧,他则坐在右侧,中间只隔了一个位置。 夏尔是一个很好的人,但不是她想要的人。 于是,她移开了视线,尽量不让自己和他有视线接触。 就在她想着要如何解决接下来的游戏的时候,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出现在眼前。 茶汤带着淡淡的红色,有点像把晚霞揉碎后塞进杯子,再用冰雪融化。她看见上面闪着细碎的光,还有自己惊讶的眼眸。 她抬头去看那人,听见他对自己说: “今天有点冷,喝点茶。” 迟昼愣愣地看着他,双手下意识地接过茶杯。 茶杯是陶瓷的,茶水的温度透过杯壁微微发烫,与冰冷的双手贴合,恰到好处的中和。 她拉下口罩,浅啜一口,渐渐的,她感觉到那股温暖从手心一路温暖至心房,温暖得就快要将她融化。 好温暖。 这时,众人皆已落座,签筒也到了苏澄手里。 他清了清嗓子,道: “要是没有问题我们就开始了。” 他也好久没玩过这游戏了,不知怎么的居然有点紧张。 “苏澄你抱着签筒干什么。你得先给郭老师,让他从那边传过来。”白觅星说道。 “哦哦哦,对哦。”苏澄这才反应过来,立马将签筒双手送到郭立人面前,挤眉弄眼道: “不好意思啊郭老师,本来我想先抽的,看来老天不给我这个机会,您可一定要抽个好签,不然抽到什么尴尬的问题,我可就帮不了您了。” 郭立人失笑,接过签筒道: “放心,我肯定会抽个好签的。倒是你得小心点,我想你的粉丝一定很好奇自家偶像都有什么糗事的。” 他这么一说,气氛立刻就轻松了起来,众人都纷纷开始打趣起苏澄。 就在郭立人准备自己抽的时候,导演突然站出来道: “郭老师不好意思,刚刚没讲清楚,你们的签必须由身边的人来抽,从左到右,因为您是开头,所以这只签就由闵月老师帮你抽。” “这样的吗?”郭立人惊讶地问道。 “是的。” 郭立人点点头,转而把签筒放到一旁的闵月手里,然后拱手笑道: “那就还请夫人手下留情了。” 闵月故作玩笑地道: “那不行,我还不知道你初恋是谁,我得趁机会问个清楚。” 这话一出,苏澄就立即在旁边起哄: “就是就是,我也想知道。月月姐你一定得抽个最犀利的问题。” 一旁的白觅星也附和: “对呀,听说每个记者都问过这个问题,但郭老师都没正面回答过,要不趁这个机会,就给大家透露一下呗。” 郭立人失笑,看着镜头道: “那就要看闵老师有没有这个手气了。” 意思就是赞同的。 其实这个环节节目组是有提前争取过他的同意的,苏澄只是瞬时问出而已。 见状苏澄立即催促道: “啊啊啊,月月姐你快抽,郭老师同意了。” 闵月笑道: “那我就抽咯。” 白觅星和苏澄疯狂点头。 闵月也不再吊众人胃口,随手从桶里抽了一只。 坐在的一旁的苏澄立即凑前去看: “是什么是什么?” “最爱的水果是什么,”闵月念出上面的问题,而后看着镜头一脸惋惜道: “看来我的手气不太好呢。” 苏澄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随后对着镜头拍了拍胸膛道: “放心,我今天怎么着也会帮大家问出这个问题的,大家相信我。” 然后郭立人笑着说了一个水果的名字,这一轮就算过了。 前几轮的问题都很简单,场子本来就不在迟昼这一边,所以迟昼倒也应付得来。只是每一次沈黎问她问题的时候,她都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像是跑了八百米长跑一般,紧张的同时,又略显刺激。 她本以为可以顺顺利利玩到结束,然后立即退场。 但没想到,最后一轮,她看见沈黎拿着抽到的签皱了眉。 苏澄见他迟迟不念,便立即凑了过来看,但刚瞥见上面的问题,沈黎就立即把它重新放了回去,并道: “我喝三杯苦瓜汁可以重新抽一次吗?” 迟昼惊讶地看向他,没想到他会主动要求惩罚。 所以,那上面问的到底是什么问题?为什么他宁愿自己受惩罚也不问她? 这期间,沈黎已经拿起三杯苦瓜汁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那绿色的液体对于他来说好像只是一杯白开水,但刚刚苏澄明明就苦得脸都扭曲了。 到底是什么呢? 就在她发呆期间,沈黎已经重新拿了一只签,并对她提问: “你最喜欢的一首歌,以及喜欢的原因。” 沈黎念完,漆黑深邃的眼眸与她对视。 最喜欢的歌么? 迟昼思索了一会儿,说了一个名字。 “没想到你也喜欢这首老歌啊,我还以为只有沈黎才会喜欢呢。”苏澄有些惊讶,又有些好奇地问: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这首歌?” “我很喜欢歌里的一句歌词,”迟昼斟酌了一下,缓缓道: “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是某种缘分。” 这地球上有77亿人,204个国家,809个岛屿,两个人遇见的概率是两千九百二十万分之一,能遇见你,我该有多幸运。 沈黎看着她,一段被遗忘已久的记忆,忽然出现在脑海。记忆的某个节点,与这句歌词重合。 他将签筒递给迟昼,迟昼抬眸看着他说了一声谢谢。 游戏仍在继续,迟昼给白觅星抽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白觅星很轻松的就说了个答案。 然后,就到了本场最后一轮,最后一个人。 白觅星看着夏尔,故作紧张地道: “夏尔医生,你是最后一个了呢,这签筒里听说还有一个终极大冒险,不知道你会不会抽到呢。” “是吗,不过我想我可以完成的。”夏尔仍旧笑得迷人。 “呦呦呦,夏尔医生就那么自信吗?万一你抽到要和自己喜欢的人表白怎么办。”白觅星拿着签筒偷笑。 “小白你得先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先,不然等会儿他说没有,我们可就亏大了。”闵月笑着说道。 “对对对,”苏澄赞同的点头。 白觅星对众人举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接收到了,然后转而看着夏尔用英文问: “夏尔医生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话一出,迟昼就立即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想去看夏尔的反应,但犹豫了一下又觉得并不合适。但是,如果他真的当着众人的面说了怎么办? 迟昼下意识皱眉。 但夏尔仿佛没看见她的紧张一般,笑着点头: “当然有的。” 迟昼屏息。 白觅星一听这话,立即兴奋劲就上来了,她抱着签筒就想问是谁,但还没等她说出口,另一道声音就先她一步问出口。 “夏尔医生喜欢的人一定很优秀吧。” 一道温和的声音蓦然从耳边响起。 迟昼下意识去看他,刚刚沈黎一直都没主动说过话,虽然问出了这个问题,但沈黎的表情平静,声音也平和,完全不像是会问出这个问题的人。 “当然,她是个非常棒的女孩,我很喜欢她。”夏尔与他视线相对,嘴上仍挂着那副迷人的微笑,但碧蓝的眼眸却是深邃了几分。 “优秀的女孩向来很受欢迎。”沈黎赞同地点头。 “是的,”夏尔莞尔,眸光看向一旁的迟昼,眸光温柔,不紧不慢地道: “所以我希望她能早点答应我的告白,这样我就能把她藏起来,也能少些其他人对她的注意。” 一旁的白觅星刚开始还没察觉到什么,但等夏尔的视线放到自己身边的人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肯定不简单! 沈黎轻笑: “钻石不管放在哪里都会发光,藏起来只会让她蒙尘而已。” 两人说话明明很平静,甚至温和,但白觅星就是能从中闻出□□味。 她看了看沈黎,又看了看夏尔,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妈耶,刚刚她是不是差点挖了个坑让迟昼跳? 她好像差点把自己的未来弟媳推给别人了!!!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星龟的蛋在低温孵出雄性,在高温中会孵出雌性。——《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16章 三章合一 [VIP] 午后, 雨仍在下,雷声震耳,紫色的闪电像是要将天际撕裂开来般频频闪烁。在这般大的雨中, 所有声音都销声匿迹,穹顶之下一片朦胧灰暗,似乎整个世界都被淹没。 沈黎站在二楼,望向远处,能看见一些稀稀散散的树丛孤独的伫立在草原之上, 其余的便什么都没有。 这是来到草原的第三天, 距离拍摄结束,还有十二天。 楼梯口, 秦枫桥刚踏上最后一节阶梯,周边的灯突然熄灭, 整个走廊迅速陷入了黑暗。 “咦,怎么灯没了。”他摸着脑袋一边走, 一边去看四周的照明物, 发现好像全部都息掉了。他诧异地问道: “这是停电了吗?” 说话间他已经走近, 沈黎侧脸看他,温声问: “节目组都收拾了吗?” 秦枫桥点头: “收拾好了, 还好您提醒得早,不然这会儿他们的帐篷估计都塌了。” 雨是从昨天晚上下半夜开始下的, 当时不是很大,是从早上才渐渐大了起来。一早的时候沈黎就和导演说过,让他们搬进来躲躲雨,但导演觉得雨会很快停, 就坚持再等一下。 直到吃午饭时, 沈黎看见天边云层越来越厚, 坚持让他们进来,他们这才拆了帐篷搬进了屋里。 就在他们搬进来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雨势突然再次变大,还带着打雷和闪电。若是再迟一步,估计这会儿帐篷不是被雨淋塌了,就是被闪电劈了。 “还好我们没今天走,不然这会儿肯定被困在路上了,看来这是老天都想让我们多留几天。” 这里到处都是泥土地,一下雨就会变成泥水坑,如果不小心把车陷进去,再想推出来估计就很难了。 沈黎没有说话,视线盯着楼下的廊桥,不多时,两个人影便从前厅走了出来。 秦枫桥自然也是看见了,是尹蜜和迟昼,两人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什么,没有注意到二楼的动静。 于是他双手放在嘴边,冲她们喊道: “你好,请问这里是不是停电了?” 秦枫桥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即使那么大的雨声也还是让人无法故忽视。 尹蜜站在外侧,比迟昼先听到声音,一抬头就看见秦枫桥在冲她们挥手。 于是她也挥了挥手,回答道: “是的,发电机除出了点状况,维修师傅要明天早上才来,今晚可能要委屈一下你们了。” 彼时尹蜜和迟昼刚发电室回来,她们刚刚恰好经过发电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小小砰的一声,再然后,当然就是停电了。 动协会整个园区都处于在马赛马拉保护区边缘,离最近的村子也有二十多公里的路,电线没办法拉到这里,所以他们自己配备了一套发电设施。 但因为设备机器都已经年久失修,所以这事对她们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以往小问题也都是她们自己修。但这一次,是开关闸炸了,修不了,所以只能整个换掉。不过她们没有备用的,而专业的维修师傅还得从外面请,所以,今天注定只能点蜡烛照明了。 听到答案,秦枫桥立即点头挥手,礼貌道:“好的,谢谢。” 两人说话间,沈黎的视线一直放在迟昼身上,她仍旧是早上那身穿着,不过这会儿没有带口罩,透过朦胧的雨幕,那张素白的小脸若隐若现。 沈黎知道,她现在一定又是僵住的状态。不知怎么的,想到那张清冷的五官在面对鲜血淋漓时没有半点反应,在他面前却会无措紧张时,他就忍不住想要微笑。 秦枫桥一回头就看见自家老板的眼神温柔得都快滴出水来了,还有上扬的嘴角,妥妥一副思春的模样。 于是他下意识地问: “老板你是不是背着我谈恋爱了?” 他的声音不小,沈黎瞬时就皱眉侧目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连他都没察觉的凌厉和冰冷。 秦枫桥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便立即捂住嘴。 老板好凶! 雨声那么大,尹蜜自然是没听见的,但她看见了沈黎刚刚在看这边。 于是她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迟昼,示意她抬头道: “沈黎刚刚好像在看这边呢,快看快看,连个侧影都那么帅呢~” 迟昼心口一颤,没有抬头,反而拉起尹蜜的胳膊就往前走,一边道: “我们该去巡查了。” 她的脚步越走越快,尹蜜被她拉得莫名其妙,便哭笑不得道: “昼昼你这是怎么了,我们早上不是刚去看过了吗。” 她说完这话,迟昼的脚步走得更快了。 所以等沈黎再回头的时候,迟昼已经消失了。眉峰微压,眸光瞬时暗了些。 这时秦枫桥还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反而蹭到栏杆旁边,讨好道: “老板,那我等会儿就把行李搬上来咯。” 因为人太多,前厅和会议室全部地方都挤满了人,所以他征求了沈黎的意见,允许他在房间的地上打地铺。虽然是在地上,但是怎么也比外面和一大堆陌生人挤在一起强。 说完之后,他看见沈黎给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他心中窃喜,正要准备下去拿东西时,就听见自家Boss说: “不用了。” “???”秦枫桥一脸懵,刚刚他听到了什么?不用?他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他咽了咽口水,努力挤出笑容,再问: “沈总你刚刚说什么,我有点没听明白。” 沈黎转身一边走一边道: “听说厨房还有位置,我建议你现在过去,晚点可能就没了。” “不是,老板...”秦枫桥立即跟上,试图求情,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哪里,但认错就对了。不过还没等他追上,沈黎已经随手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他这一扑,就直接撞上了门,整个脸都开始变形了。 秦枫桥表示想哭,为什么无缘无故就被惩罚了。 ———————————————— 这边迟昼和尹蜜撑着伞往象圈走,雨水噼里啪啦打在雨伞上,像是有人在钢琴键上乱弹,嘈杂中又带着一丝俏皮。 “听说你们早上去玩游戏了,都玩了什么?”尹蜜看向身侧的人。 迟昼握着伞柄,目视前方,声音淡淡道: “真心话大冒险。” “这样,那都问了你什么?”尹蜜故作不在乎地问: “难不成夏尔向你告白了?” 迟昼只听见了前面的问题,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脑子里下意识闪过沈黎的那一句话,钻石不管放在哪里都会发光,他在说的是她吗?还是任何人都可以。 尹蜜见她突然停了下来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说中了,就赶紧伸手拍了拍她,安慰道: “哎呀,你也不要太在意,夏尔是外国人,不懂我们中国人的含蓄。他也是有什么说什么,真诚,对不对。” 可能对于夏尔来说,喜欢就表达是一种证明自己态度的方式,但对于迟昼来说,这是一种负担。 夏尔之前一直没告白,这次她又无意间听到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在说什么初恋的话题,她就立即想到会不会是夏尔告白了,所以才急急忙忙地就跑过来问。 这会儿迟昼不说话,尹蜜感觉自己肯定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怎么说呢,表白这种事只对当事人的话还好,这样就只是两个人的事,不会受到其他影响。而当众表白的话,就像自己去买菜,老板非要给你推销你不喜欢吃的菜,一个路过,喜欢这道菜的阿姨就会拼命跟你说,这道菜有多好吃,吃了有多健康。并且不顾你的想法,叫上更多的阿姨一起劝你。最后,你买也不是,不买也不是,尴尬受指责的居然变成了你自己。 “真的不用在意,不用在意。”尹蜜再次强调道。 中间尹蜜说的话根本没怎么听进去,直到她回过神听见最后一句,她才疑惑地问: “在意什么?” “夏尔呀。”尹蜜一手叉腰,看着她语重心长地道: “我警告你啊,不许因为这种小事就离开这里啊。” 迟昼是一个很不愿意惹上麻烦的人,为了避免尴尬而离开这里,她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尹蜜名字虽然很甜蜜,但实则是个干净利落,英姿飒爽的女孩子,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有攻气,但本人其实是个老妈子性格,有时候操心起来是真的很操心。 看她一副又急又气的样子,迟昼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抬手轻咳一声,抑制住嘴角的笑意,道: “你到底听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和夏尔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哎!”尹蜜惊讶道: “明明我听到说什么你是他的初恋啊,难道他没和你表白吗?” 难不成是她听错了?尹蜜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有问题。 “是说了初恋这话题,但这是郭老师对你偶像的告白。”迟昼解释道。 当时那个氛围那么紧张,她也以为夏尔会当众对他表白。但是,好在白觅星抽了个好签,把话题岔了过去。 “原来如此,吓死我了。”尹蜜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膛。 这之前夏尔一直都没正式告白过,迟昼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能保持现状的相处下去。 两人正说话时,一旁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齐齐回头,只见唐愿伞都没撑就从饲养区跑出来,表情急促慌乱。当他看见两人是时候,就像看到救星一样,想都没想就冲了过来,握住尹蜜的肩膀,气喘吁吁,又满脸着急地道: “不,不好了。” 迟昼只觉心里猛然一跳,一股不详的预感升上心头。 而这股预感,也在唐愿说出下一句之后得到证实。 迟昼瞳孔放大,手里的雨伞骤然从手中滑落,在水面上砸起一片水花。 ———————————————— 三十分钟后,迟昼开着车巡游在草原之上,身侧坐着沈黎和一位摄影师。 出门前,他们遇上了节目组和沈黎,了解情况后,沈黎便义无反顾地和她上了车,原本她是不同意的,她无法一边寻找小象同时还要照顾节目组。 但沈黎向她保证,一定不会拖累她,所以她才没继续坚持。 迟昼现在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她一边开车一边看向窗外,焦急地搜寻着小象的身影。 是的,那头小象在今天吃过东西后,撞毁了围栏,消失在了草原上。 她拿起一旁的对讲机,声音颤抖道: “这里是007号,这里是007号,请问是否有找到小象。” 话罢,她松开手指,对讲机里传来滋滋的电流声。 迟昼一边开车一边紧盯对讲机,几秒后,话筒那边终于传来声音: “雄鹰收到,雄鹰号收到,目前没有踪迹。” “蜜蜂收到,收到,目前没有踪迹。” “没有踪迹...” 听到这里,迟昼表情逐渐变冷。 这么大的雨,不仅是人会受到影响,动物也一样。早上那头小象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好,虽然说是吃了东西,但吃得并不多。按道理来说她那么久没吃东西,应该会吃得多一些的。现在她知道是为什么了,她吃东西,只是为了撞开围栏逃跑。 她就知道,她该知道的,那个状态本就是不正常的,可她却还是松懈了。对小象来说。草原上可怕的不是豺狼虎豹,而是人类。 这里不仅有普通居民,还有土著,居住在保护区内的土著人在受到生命威胁时是允许射杀动物的,尤其还是一头暴躁的小象。 如果她被射杀.... 迟昼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在了方向盘上。 她这一拳动静很大,坐在后面的摄像师都被吓了一跳。 一旁的沈黎看了她一眼,温声安慰道: “不要太紧张,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我们会找到她的。” 迟昼没说话,只是将嘴抿成一条直线,紧绷下颌。 为了将两人的表情全拍入镜,摄影师整个人都是半蹲着,身子有一半探出两个座位之间,向左右调整相机。车身本就颠簸,人坐在位置上都会弹起,更别说摄影师抬着摄像机半蹲着了。 有好几回摄像机都撞到了迟昼的脑袋,迟昼都只是忍着,一直没说。 但这一次,车子一晃,摄像机直接撞上了迟昼的胳膊,导致迟昼整个身子一偏,手中的方向盘有那么一瞬间直接失去控制,整辆车都冲出了大路,撞上一旁的石头。一瞬间迟昼感觉到自己整个人弹了起来,她看见胸口的项链脱离重力,从她眼前飘过。她看见后视镜内,自己惊慌的表情,以及身边人伸过来的手。 她猛地踩下刹车,下一秒,她整个人从上空跌落,砰地一声砸回座位。 灵魂回到身体的那一刹间,迟昼整个人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她紧紧地抓着方向盘,大脑还没从惊吓中醒来,眼前,耳旁一片空白无声。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就像触电了般心惊肉跳。 直到手上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热,她才逐渐恢复视线,耳边也传来温柔的安抚声。 她呆呆地转过头,撞进对方担心的眼眸,她听见对方对自己说: “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怕,我们没事了。” 迟昼深吸气,滑动了一下喉咙,心底的恐慌和颤抖的身体终于冷静下来。 沈黎见她终于镇定了一些,这才松开手,小心翼翼地问: “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刚刚事情发生得太快,几乎是一瞬间的事,连他都没反应过来,可迟昼却准确无误地踩上了刹车。也好在她及时踩住了刹车,因为前面还有一堆乱石,要是没踩住,这会估计已经翻车了。 迟昼摇头。 他们两都绑了安全带,倒是没出什么事,但摄影师就不好了,他先是整个人直接撞到了一旁车身,然后脑袋又撞到了玻璃窗,最后才倒在了座位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但都这样了,他的第一反应也还是先去找摄像机,迟昼一见他提起相机,脸色就瞬间黑了下来,她冷声斥责道:“你要是再拍,我现在就把你丢下车。” 摄影师闻言,手一抖,立即把摄像机给放下了。心道,小命要紧,小命要紧。 见状,迟昼才调整好情绪,重新发动汽车。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手仍然在止不住的颤抖,她想止住,但没有办法,双手就好像脱离了她的控制一般。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旁边的人又问: “迟老师来这里几年了?” 迟昼用余光看了看他,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道: “五年。” “那已经很久了。” 迟昼应了一声:“嗯。” 大学一毕业,她就接到了这份工作,然后就再也没离开过。 “那么,迟老师不打算回国吗?” “不知道。”目前她没有找到回国的理由。 “迟老师是A市人吗?” “不是。”她是H市人,只有大学期间在A市待过六年。 说话间,迟昼无意间再看了一下自己的双手,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停止抖动。 刚刚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了话而已。 说话... 迟昼猛地去看后视镜里的沈黎。 只见对方面容平静,眉宇淡然,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刚刚,他是在帮她吗? 意识到这点,迟昼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时,坐在后座的摄影师猛地挪到了窗边,指着窗外地某处兴奋喊道: “快看那里!我好像看到了小象!” 迟昼转过头,向窗外望去。 不远处,一头小象孤零零地行走在雨幕中,四周寂静,她是唯一的生命体。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为了补钙,树蜥会吃掉自己的尾巴。——《每日小知识》 第17章 守护 [VIP] 黢黑的天际犹如一口倒扣的锅盖住整个世界, 雨声渐大,噼里啪啦的打在车顶盖,急促而响亮。 迟昼将车窗打下一半, 从缝隙间观察着小象的情况。雨水偶尔会从窗外飘进来,带着丝丝寒意打在她脸上,像清晨的蛛网在绒毛上形成一层蒙蒙的水雾。 但这一切迟昼都仿若未觉,她一边缓慢地开着车不远不近地与小象平行前进,一边还要注意对方不会突然冲过来。 目前看来, 小象身上没有大的伤害, 只有左脚和额头有些流血。迟昼猜测,这应该是她在撞栏的时候造成的。 她刚刚已经通知了其他的队员, 不过就算离她最近的要过来这边,也起码要两个小时的时间。所以, 在拖车过来之前,她们只能跟着小象一直走。 “迟老师, 她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呢?她已经走了很久了吧?”后座的摄像师趴在玻璃窗上问。 如果她是从早上冲破围栏出来的, 距离现在也有四五个小时了。 “不知道。”迟昼淡声回答。 她要去哪里, 没有人知道。但如果她再不停下来,进入马赛马拉深部以后将会变得很危险。 摄像师:“我们要一直跟着她吗?” “嗯。” “为什么?” “没有母亲的小象在象群里是无法存活的, 再加上艾莉身体并不好。”迟昼淡淡解释道。 象群会选择毫不犹豫地抛弃弱者,拒绝因为它的缺陷而拖累整个象群。 “那么等她成年之后象群还会接受她吗?”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沈黎突然问道。 “有些会, 有些不会。” 就跟人一样,在团队合作中,往往强者更受欢迎。而且经过人工喂养的大象中,也有不少早已失去野性和觅食技巧, 这一类的大象就没有办法再回到象群。 说话间, 车盘上的一个指标忽然亮起了红灯, 迟昼转头一看,竟是快没油了。 这么明显的提示,沈黎自然也发现了,他温声问道: “车上有备用油吗?” 一般车上多多少少会备有油桶,尤其是像这样经常要出远门的车。 他们来的时候太急,迟昼压根就没注意到这点。再加上吉普车本就耗油,也开了那么久,倒也不意外。 她点点头,道: “车后面有,我去拿。” “我……” 话罢,她二话不说就打开车门,冒着雨直接下车。 沈黎后面那个去都没说出口,对方就已经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只留了个干净利落的背影给他。 第一次,沈黎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男人,竟然这么无用武之地,顿时哭笑不得。 摄影师表示:哇,迟老师好厉害啊。 因为没拿伞,所以迟昼一下车就往后面跑,但无论她跑得再怎么快,雨水也还是哗啦呼啦地往她身上打,不到片刻她的肩头就已经湿透。 但这些迟昼都无暇顾及,她抬手抹去额头上的雨水,双手一抬,将后车门打开,放在角落的油桶立即映入眼帘。 她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而后放下手,一弯腰,双手去提。 结果,轻轻就提了起来,没有预料中的重量,油桶是空的! 意识到这点,迟昼瞬间僵住。 另一边,在迟昼下车后,沈黎抓起伞也跟着下了车。 结果刚绕过来,就看见迟昼拿着油桶站在那里迟迟不动。 他问: “怎么了?” “没油了。”迟昼抬起头看他,眼神失措,第一次在他面前显得有些茫然。 以往她每次出门,不管怎么样都会率先检查好油桶,又或是将油加满,所以从未发生过这种现象。 这是她平生以来第一次,还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刻。 沈黎很快就了解了情况,但是四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也无计可施。于是他当机立断道: “现在雨太大了,我们先回车上。” 说着就把她从车门下拉了过来,将伞塞进她手里,转身把车门放了下去后,又钻回雨伞之下。 所有的事情都在一呼一吸之间就完成,迟昼甚至来不及反应,对方的手就已经搭上了自己的手腕,然后将伞重新拿回手里。 小小的伞下,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指,对方温热的呼吸和味道都近在咫尺。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就僵住了。不是不敢动,是动不了。 “我们走吧。”沈黎握紧手中的伞,低头对身侧的人说道。 这雨颇有越下越大的形势,雨天在草原容易迷路,还是待在车上比较安全。 这时迟昼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就后退一步, 沈黎瞳孔一缩,伸手: “小心。” 但已经来不及了,雨伞本就不大,她又站在伞的边缘,这一退,便退出了雨伞之外。倾盆大雨瞬间将如同强力花喷头一样将她由头到脚淋了个透心凉,她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沈黎见状还想上前,但这会儿迟昼已经清醒过来,现在的任务是跟着小象。 于是她仍旧后退一步,双手挡在头上,看着他眼神坚定道: “沈先生快回车上吧,这里不安全,等会儿我同事会过来找你们,你们只要坐在车上等就可以了。” 他们? “那你呢?”沈黎准确地捕捉到迟昼的话外之意。 “我要跟着艾莉。”话罢,她一抹脸,直接转身跑到了前面,拉开侧车门。 摄影师本来是在看小象的,迟昼这么猛地一拉开车门,便把他吓了一跳。吓到他不是她的动作,而是她满身湿哒哒的衣服和头发。 “迟老师,你怎么伞都不打。” 摄影师急忙拿起一旁的伞试图给她挡雨,但还没等他打开,迟昼身后就多了一把伞。 他一抬,看见了沈黎。 迟昼这会儿没空回答他的话,她直接从座椅的后座拉出一个包,然后迅速打开从里面拎出一件雨衣一边往身上套,一边道: “我已经将车辆的坐标发送给同事了,你们没有特殊一定不要随意下车,或者试图往回走。” 草原很大,稍微一走动,你的坐标也许就偏离了原位置几千米,更何况还是下雨天。 摄像师吃惊:“迟老师你要走吗?” “嗯,”迟昼迅速将雨衣拉链从低拉起至咽喉,再带上帽子,道: “这一片地形我很熟悉,对讲机我也会随身携带,你们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可以。” 话罢她转身就想走,但不曾想沈黎就在她身后,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头看他,正要皱眉,却听见他说: “我和你一起去。” 迟昼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行。” 深入草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她不能拿别人的生命去冒险。 对她的话,沈黎仿若未闻,他直接关掉伞,拿起包里最后一件雨衣往身上套,一边套一边道: “两个人比一个人安全。” 迟昼想都没想就直言道: “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我拒绝。而且,你对我来说并不能帮上任何忙。” 他既不是专业人员,也毫无这方面的经验,对于她来说,只会成为累赘。 沈黎冷静地将帽子戴好,随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不需要你保护,我只是想保护你,以任何方式。” 即使他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在危险来临之际,他可以挡在她面前。不管如何,他无法放任迟昼在自己面前受到任何伤害。 这话如同耳边惊雷般将迟昼的脑子炸了个嗡嗡响,让她瞬间失去思考能力。 她就这么抬头看着眼前人,连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她脸上都没察觉。 见状,沈黎抬手用指节揩去她额头的雨水,声音温柔且有力道: “我们走吧。” 话罢,他拿起刚刚的长柄伞,抬起,哗一声,一朵黑色蘑菇在两人头顶绽开。 迟昼唇珠轻启又合上,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前走去。 两人身影一高一低,一黑一白,中间还隔了一小段距离,可是莫名的,让人觉得十分相配。 这和谐的画面,以至于让摄像师开始有点怀疑人生。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要吃这狗粮? ———————— 雨还在下,风也有些大。 两人举步维艰的走在泥地间,像是两只掉进泥潭的鸭子。一边走的同时还要注小象活动。 因为刚刚耽误一会儿,小象和他们隔得已经有一段距离。 所以迟昼下意识地就想走快点,再快点。于是一个脚滑,脚就歪了一下,身体踉跄地往前走了两步。 见状。沈黎提醒道: “不要走太急,安全最重要。小象的速度已经放缓了,就算我们慢一点也是跟得上她的。” 刚刚观察中他就发现小象的步伐慢了下来,也许是因为雨势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累了。 迟昼握了一下手心,哑声道: “你可以慢点,我不行。” 前天她已经失去过一条生命,她不能原谅自己再次失误。 话罢,她抓着自己身上的包,头也不回地走出雨伞之下。 有人说过,她总是太过独立,独立到让人不知怎么和她相处,甚至不顾他人想法。 她有尝试过努力去改正这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别人一靠近,她就想躲开。别人一对她好,她就想破坏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好。 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她不值得,她也不该去拖累别人。于是,久而久之,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对她好的人,都从她的身边消失。 这一次也一样。 她目视前方向前走,不敢回头。生怕自己会软弱。 直到,那把雨伞遮过了她的头顶。 她下意识转头,听见对方说: “没关系,我可以跟上你的步伐。”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鬣狗爱吃腐肉。——《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18章 哀鸣 [VIP] “这里是雄鹰, 007收到请回答,007收到请回答。”滋滋的电流声从对讲机那侧传来,于风雨中飘摇不定, 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 此时迟昼正经过一片草地,因为雨太大,水已经蔓延过草丛,直至脚踝,每一脚踩下去都是冰冷泥泞, 水花四溅。 为了防止被雨淋湿, 迟昼将对讲机放在了雨衣之下的口袋里。听到呼唤,她急忙擦了擦手, 掀开雨衣去拿。 “007收到,007收到, 请报告你们的位置。”迟昼将对讲机放在嘴边,语沉速稳。 他们已经走了快有半小时, 小象仍旧没有要停的迹象, 仿佛她的体力取之不竭。但是, 她记得前面就是一个狮群的领地,虽说是下雨天, 但仍旧怕有意外发生。 沈黎垂眸,对方素白的小脸映入眼帘, 她的眉头微戚,两条细眉如勾墨的远山上下起伏。他记得她的唇是淡淡的粉,但如今不知是不是太冷的缘故,几乎没有血色。纤长的睫毛如同两把细密的小扇子微垂,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 迟昼就显得纤细且娇小, 甚至还有几分楚楚可怜。 于是他问: “迟老师要喝水吗?” 迟昼这会儿正专心致志地在等消息,忽然听沈黎这么一问,她不解的抬起头,眼神疑惑。似是在问,你在说什么。 沈黎轻笑,没拿伞的手伸入口袋,随即拿出一瓶小巧的矿泉水瓶递到她面前: “出来时就顺手带上了。” 迟昼看了看那瓶水,又看了看沈黎,眼神微闪,显然无法相信他的说辞。毕竟像沈黎那么养尊处优的人,怎么都不太可能会想到这一茬。 沈黎见她不接,便打趣道: “迟老师放心,我没在里面下毒。” 瓶封都未开启,迟昼自然知道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她不太好意思接罢了。 迟昼微窘地垂头,轻咳一声,道:“我还不渴,你自己喝吧。” 沈黎眼睛微眯,停了下来。 迟昼不明所以地也跟着停下。 “麻烦迟老师帮我拿一下伞。”沈黎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将伞塞到她手里。 迟昼愣愣地抓着他塞过来的伞,然后就看见对方拿起矿泉水瓶直接拧开,递到她面前。表情认认真真道: “我已经打开了,如果你不喝的话我也不会喝,那么,它就会被浪费。” 迟昼一下就愣住了,她看了看那瓶水,又看了看和往日不同的沈黎,忽然感觉气氛有点莫名严肃。 就在她在犹豫要不要接那瓶水的时候,沈黎已经直接将盖子扭上,塞到她手里,拿回雨伞,眉眼弯弯,笑得温润如玉道: “刚刚我在和你开玩笑。不过这瓶水现在在你手里,喝不喝都由你决定。我只是看路程还遥远,怕你太累。” 从早上那杯茶之后,中午吃饭时间沈黎也没见她喝过水。刚刚出来的时候他恰好看见节目组的水箱里孤零零地躺着一支水,不知怎么的,他就放进了口袋。 话罢,他转身向前,温声道: “我们走吧。” 迟昼握着瓶子,机械地跟上,但另一只手却已经将瓶盖拧开。她一边走一边看着荡漾的水波,犹豫了几秒后,最终还是将瓶口放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开始喝了起来。 沈黎一直在用余光关注她的动作,见她终于喝水,收回视线,唇角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上扬。 十分钟后,迟昼终于收到了唐愿的回复。他们距离车的位置只剩下半个小时的车程,应该很快就能到。 但现在的问题是,小象忽然开始跑了起来。刚开始还是慢跑,后来就越跑越快。别看大象体型笨重,但跑起来一点也不比他们慢。 刚开始迟昼还顾及沈黎,怕他落后受伤,但后面她就完全顾不上了。她直接跑出伞外,奔跑在小象的身后。雨水裹挟着冷风,从正面直接打在脸上,冷得刺骨。迟昼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一手挡在额头上,微微侧着身向前跑。 “艾莉,艾莉回来,那里很危险。” 一边跑的同时她一边喊小象的名字,试图让她停下来。但是没有用,她仍旧在跑。 这时怀里的对讲机突然传来声音: “这里是雄鹰号,这里是雄鹰号,我们已经抵达吉普车,我们已经抵达吉普车,007号请立即报告自己的位置,请立即报告位置。” 迟昼看着前方,头也不低地就直接去拿对讲机,她摸索了一阵子,刚把它从雨衣之下拿出来。 下一秒,她毫无预料地踢到一块石头,砰的一声整个人面朝地面直接摔了下去。 她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抬手挡住脸,眼睛一闭,而后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她所在地方乱石很多,可积满了水泥坑将它们掩盖,于是,她感觉到了有尖锐的石头直接扎进肉里,膝盖和手掌顿时传来钻心的疼痛。 她咬牙闷哼一声,砸起的水花直接顺着她的鼻孔进入呼吸道,顿时激起她剧烈的呛咳。 “迟昼!” 彼时沈黎撑着伞,就跟在她身后不到五米的距离,见她摔倒,他直接将伞一扔,三步一跨地跑上前半蹲,将她从泥坑中拉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迟昼捂着唇半弯着腰忍不住地剧烈咳嗽,仿佛要将肺也咳出来一般。 沈黎一手搀着她,一手在她背后轻拍,问: “你还好吗?” 刚刚他是眼睁睁地看着迟昼摔下去的,他甚至来不及阻止,她就已经甩了下去。溅起的水声在倾盆大雨中小的接近无,但他仍感觉心头微颤。 就在这时,一声惊雷在两人头顶炸开,轰隆一声,紫电照亮整个天际,整个世界都在颤动。 也是在这时候,迟昼感觉唇角传来一丝温热,嘴中甚至有一丝的咸腥味儿,像是加了鱼血的牛奶,让人作呕。 她将手放下,在眼前展开,只见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从虎口划到鱼际,鲜血正从里面喷涌而出,如同绝了堤的水口。即便大雨现在从伤口上将鲜血冲刷干净,下一秒鲜血也接着涌出,顺着雨水哗啦啦地蜿蜒地滑落在地面,像是一条水红的披帛。 “你受伤了。”沈黎惊愕,随后立即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撕开开口把剩余的全部纸巾抽出,按压在了迟昼手上。 但雨水和鲜血很快就将纸巾淋湿染红,不到几秒就已经软化,根本没有一丝作用。 “等一下。”沈黎见状,立马搜自己的口袋,试图找出能够止血的东西。 刚刚那一摔,宽松的帽子直接掉了下去,雨水打在她脸上,顺着脖颈迅速往下蔓延。但是,迟昼这会儿压根就不在乎自己的伤口怎样,又或是淋不淋雨。 她只直勾勾地盯着那头小象,拿着对讲机的手背随便蹭去脸上的雨水后,将对讲机放到嘴边,按住通话键,正准备报告时,却发现按钮上的红灯已经消失。 她这才想起,刚刚摔倒的时候,她好像把对讲机直接摔在了水里,即使是紧握着,也仍旧是进了水。 看样子,是报废了。 意识到这点,迟昼瞳孔一缩,脑子顿时乱做一团。 她还没有报告位置,现在对讲机已经失灵,就等于唐愿失去了自己的坐标。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会在草原上迷路。 而且,当务之急是那头小象的安危,她必须要停下。 沈黎除了水和纸巾之外身上什么都没有,整个人前所未有地开始慌乱。正在他手足无措时,迟昼却是直接将对讲机一扔,转身向小象跑去,一边跑,她还一边对他喊: “你站在这里不要动。” 迟昼握着手里一支已经抽好的麻醉剂疯狂奔跑在草原上,此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必须让小象停下来。 都说人在危难之际会激发自己的潜能,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跑得那么快,但小象确实离她越来越近。 她没有带麻醉.木仓,徒手对一头有几个她那么大的小象扎针是很危险的事,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她将手里的麻醉针拔掉针帽,抬手向小象的臀部扎去。 但是她的动静那么大,不可能不被发现,就在那一刹那小象已经发现并立即转身,扬起鼻子向她袭来。 成年象象鼻的威力可将一根手臂粗的树枝折断,虽然这头小象并未成年,但也足够将她掀翻在底,然后再踩上一脚。 届时,必定是伤筋动骨。 可她不能躲。 不仅不能躲,她还必须抱住她的鼻子限制她的行动,不然等会儿她受惊一跑钻进丛林,她就真的再也见不到艾莉了。 成败在此一举。 于是,在沈黎看来,迟昼整个人是直接向小象扑过去的。 这是极为危险又恐怖的举动。 他下意识地大喊: “迟昼!” 迟昼此刻什么也听不见,她只知道抱紧小象的脑袋,不管她多用力,管肋骨有多疼,她都不能放开。 也是在那一刹那,迟昼咬牙,抬手用力地将麻醉针送进小象的脖颈,然后迅速将麻醉剂推入。 小象受痛发出哀鸣,叫声穿透雨声,响彻天际。 那一刻,迟昼只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与此同时,疼痛从四面八方朝她涌来,像是千斤重的空气,瞬间将她淹没。 小象用力挣扎中,她不自觉地松开手,于是她整个人都像破布袋一样被甩了出去。 在背朝土地,脸朝天的那一刻,迟昼看到了沈黎,他的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心,还有她从未见过的惊慌。 他在害怕吗? 迟昼想,他不该是这样的。他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该愁眉紧锁,不该关心她才对的。 于是她抬起手,想把他的眉峰舒展。 但还没等她触摸到对方的脸,脑子就跟炸开了一样作痛,疼痛与眩晕袭来地那一刻,迟昼终于再也抵抗不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细白的手顿时从沈黎脸旁滑落,悄无声息。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骆驼15分钟内可以喝114升水。——《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19章 毒苹果 [VIP] 迟昼能感觉到自己被别人背着在奔跑。风很大, 雨很冷,可这副躯躯壳之下的身体却是灼热滚烫的,像磁铁一样将她吸附着, 让她贪恋地无法自拔。 她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那个夏天。炙热的天气,梧桐树,蝉鸣,白色纱布,还有一瓶矿泉水。 她是土生土长的H市的人, 十五岁那年被保送到A大, 成为人人口中的天才。 刚上高中时,在别人眼里, 她是高冷美人的代名词。因为她从不和别人来往交谈,所以她没有朋友, 也没有同学。刚开始大家只觉得她孤僻,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一个她被包养的谣言悄悄从年级之间传起, 最后席卷整个学校, 所有人都开始对她指指点点。 刚开始他们只是在背后说,后来是当着她的面, 最后居然发展成了全体对她的孤立和针对。 每天她来上学的第一件事都是先清理被塞满垃圾的抽屉,废纸香蕉皮都是常态, 偶尔还会收到死蟑螂和死老鼠。 中学生欺负人的手段都是那么低级和无聊,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下,以为用践踏他人而得到的优越感就能掩盖内心的自卑和丑陋。 在她看来不过是一群没有自我的小丑而已,她从来没放在眼里。 她想做的只不过是平凡过完这三年, 然后逃离这里罢了。 只是, 谁知道那群人见她无动于衷, 就以为她是害怕,有一天放学竟然把她堵在了后巷。 后来,她直接参加了A大的少年班选拔,第二个学期就直接上了大学,离开了H市。 她原本以为大学也是一样,会这么平淡无奇地渡过,然后,在十六岁生日那个夏日的午后,她遇见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人。 那不是个什么大不了的日子,她一如既往地去教室上课,结果半路晕倒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就躺在了学校的医务室,身边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那是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如松玉击石,潺水鸣鸣,即使在那么炎热的夏天,也能轻易地抚平她心中的烦躁与不安。 她闻声转头,撞进一双温柔又惊讶的眼眸里,他问: “你醒了?” 她想说话,但是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般,僵硬地一句也说不出,所以,她只点点头。 那人向她走来,伸出宽厚干燥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随后笑眯眯地道: “好在没有发热。” 对方实在太过温柔,温柔到让人不禁怀疑这是不是个梦。宜桦 就在她愣神间,对方直起腰,将一瓶水放在她的床边,道: “等会儿要是好些了,就喝点水。你膝盖受了伤,待会儿可能要让你的家属过来接一下。这么热的天气,以后不要自己一个人出来玩哦。” 他把她认成了来玩的小朋友?迟昼愣了一下。 她确实发育得有些慢,尽管已经十六岁了,身高却不足一米六,身材纤弱,干瘪得跟根豆芽似的。也不怪他会把自己认成小朋友。 就在她愣神间,那人已经离开。她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只有身侧的一瓶矿泉水能证明对方真实存在。 后来,她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沈黎,大四生,十九岁,金融学院,是A大的风云人物。 再后来,他成了她生命中的光,她不断地追寻他的脚步,并在这途中让自己变得优秀。 再后来,他毕业了,她离开了国内,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他,直到三天前,他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她面前,如开放在肯尼亚雪山的肯山兰,神圣不可侵犯。 可就是那么神圣无暇的人,此刻正背着她奔跑在这片广袤无垠的草原上。像是坠落的星星,突然变得可触摸,可接近。 也许是背着她跑了太久,他的呼吸声很急促,心跳如雷。迟昼的脸贴在他的背上,她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脏透过薄薄的羊毛衫,强有力地拍打在她心上。 迷糊间,她看到有水从对方的脸颊划过,湿漉漉的,像泪痕一般。 那一瞬间,她强撑着疲惫和疼痛抬起手,努力地去触碰他的脸。 三厘米,两厘米,一厘米,纤细的手指终于触摸到他的脸。 在冰凉的指尖从沈黎脸上滑过的那一刻,他猛地停住了脚步,回头去看。 于是对方的手指从脸庞滑到了他的眼睛,停在了他的眉心。 他看着趴在自己肩头,半睁着眼睛的女人,声音带着一丝焦急问: “你醒了吗?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很快...” 就能回去。 还没等他后面的话说完,对方的手指已经准确无误地停在了他的唇间,冰凉冰凉,让人为之一颤。 迟昼这会儿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只知道脑子在嗡嗡响,她要把所有的声音都封住。 她看着对方淡粉的薄唇,以及印在脑海十年的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忽然有些委屈地道: “为什么你现在才来?” 如果他早些来多好,那样她也许还有那么一丝勇气去追求他。但现在,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而且,她早就失去了这个资格。 “不该来,不该的。”迟昼眼神朦胧地看着他完美的侧脸,小声嗫嚅道。 沈黎没听清她在说什么,还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便又将脸侧了一些,问: “你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如果...” 现在他们离刚刚过来的地方起码还有三分之一的路程,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怕来不及。 迟昼什么都没听见,她只看见那张上下开合的薄唇,像是被人咬了一口的毒苹果,果肉香甜,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引.诱着她再去咬一口。 于是她双手圈在对方的脖颈上,微微用力,像衔果冻一般衔住了对方的嘴唇,将对方没说完的话全部封缄于口。 你尝过云朵酿成的蜜吗?比世上所有糖果还甜,还柔软。 事情发生得太快,沈黎压根就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被亲了。除了扩张,震惊到几乎溃散的眼神,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就在他脑中一片混乱的时候,对方唇角擦过他的下巴,脑袋软绵绵地垂了下去,归于寂静。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天际乌云滚滚间,一缕光芒从云缝间漏了下来,像是一把利剑破开天地。于是群鸟振翅,野兽长嚎,万物苏醒。 马赛马拉的大迁徙开始了。 ———————————————— 迟昼发热了,高热,一度从三十八度烧到快四十度,反反复复,像是难以根除的野草,一点风就复燃。 这期间迟昼睁开过眼睛,但几乎都看不清眼前的人影谁是谁,脑袋太重眼皮太沉,被喂了水和药之后就又沉沉睡去。 直到第三天早上,她终于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一转头,迟昼第一眼看见的是夏尔认真看书的侧脸,他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凳子上,金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地搭在脑袋上,连以往微卷的发尾此刻都耷拉成了直线,看起来格外狼狈。 她的感觉自己的喉咙很干很痒,像是有一层磨砂纸在硌着她的喉咙一般,让她忍不住开始咳嗽起来。 夏尔一听见她的动静便立即转过身看她,见她醒了,便立即将书放在一旁,然后连忙将她扶起。一手放在她的后背轻拍,一手去拿桌上早已备好的温水递到她嘴边,温声道: “喝点水。” 迟昼抓住递过来的杯子就像抓住救命稻草,大口大口地开始吞咽。温凉的水滋润过喉咙,很快的就将那股痒意压了下去。 直至将整杯水喝完,她才停下来,从杯子边抬起头,茫然地看向眼前的景物。 床的前面是一个装满瓶瓶罐罐的大柜子,上面瓶签上写着各种药物的名字,种类很多,看样子是在医务室。 迟昼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这期间夏尔也不打扰她,只等她自己慢慢理清思绪。 她睡了有多久呢?最后一次清醒时,她记得是在草原上,她把麻醉剂扎进小象身体里... 对了,小象! 迟昼猛地回头,看着声音焦急问: “艾莉怎么样了?她还好吗?回来了吗?” 当时她处于暴走边缘,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她吃东西了吗?伤口怎么样了? 她问得又快又急,一双秀眉因为担心而微戚,因为躺了那么多天整个人都清减了几分,巴掌大的小脸苍白极了。 虽然知道迟昼的性格,但这一开口就是关于工作的事,夏尔顿时哭笑不得。 “Alice真是一点都不心疼我,我可是在这里照顾了你三天呢。结果你一开口就是先问我艾莉怎么样了,我真的好受伤呢。”他揉了揉眉心,表情一副苦闷,碧蓝的眼眸却是带着淡淡笑意。 “我...”迟昼忽然语塞,表情逐渐慌张。 她知道有人在照顾她,但不知道那人竟然是夏尔。这会儿夏尔一委屈,她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她从来没安慰过人。 看迟昼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夏尔终于忍不住轻笑。他伸手拇指与中指相触,轻轻在迟昼脑门一弹,笑着道: “放心吧,艾莉很好,现在正在和节目组的人玩水呢。” 自从艾莉那天从草原回来,整头象就跟脱胎换骨了一样,不再拒绝进食,也不再试图逃走。刚开始他还以为艾莉又是想和之前一样迷惑他们,但是后来她居然主动和工作人员亲近,他这才放心下来。 而且,他好像知道艾莉为什么要逃栏了。 “那天我们在草原上找到艾莉的时候,发现那里正是她妈妈死去的地方。也许当时我们没有考虑到她的心情就把她带走,她没有好好道别,所以这一次是回去道别的也说不定。” 大象是极具智慧的动物,他们的情感和人类一样丰富,甚至更甚。所以,也许就真的如同夏尔所说,她只是想和母亲告别,为她送行。 迟昼听到这番话沉默了许久,好一会儿才缓过神,看向夏尔道: “我想去看看她。” 唯有亲眼看到自己拯救的生命是安全的,她才能彻底放下心。 ———————————————— 另一边,苏澄正拿着个大奶瓶给小象喂奶。 奶瓶足足有大象腿那么粗,有两公斤重,得用两只手才能握稳。 小象吃得很快,一下子大半瓶就没了,苏澄见状十分激动地回过头看向沈黎道: “快看快看,她都喝完了!” 今天恰好轮到他和沈黎一组跟着唐愿来喂食小象,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小象喂吃的呢。 因为怕惊扰到小象,所以沈黎和摄像师不敢站太近,和苏澄隔了有七八米的样子。虽然他人站在这儿,实则思绪已经飘到了远处。 听到苏澄叫他,他也只是敷衍地微笑了一下。 这是迟昼昏睡的第三天,从那天回来到现在,他都没去看过她,一是没有机会,二是没有去探望的理由。他们认识不过几天而已,说关心太过牵强,更别说还有性别不同,要避嫌这一层。 就在他思索该如何找个借口间,秦枫桥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他身边,表情兴奋道: “老板,今天下午动协会有车要去内罗毕哦。” 前几天沈黎说过两天走,现在已经是两天后了,恰好这会儿又有车,真是天赐良机。 他已经开始兴奋地搓手手了。 沈黎侧脸,镜片下的眸光微微闪烁,一时之间没说话。 “老板,反正我们已经在这儿待了那么多天了,该看的也看了,我们去考察完就直接回国多好。”他已经等不及想回去和他家夫人团聚了。 秦枫桥说话间,苏澄已经喂完过来了,这会儿恰好就听了他说要回去,于是他一点也不避讳地就问道: “沈黎你要回去了啊?” 声音不小,在场的人都恰好能听到。 沈黎抬眉,正想回答时,苏澄的视线忽然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后面,表情瞬间变得惊喜道: “迟老师,你醒啦。” 沈黎闻声回头,一对相互搀扶依偎的壁人撞入眼帘。 那双如星的眸子此刻正与他遥遥相望。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在环尾狐猴的族群间,最臭的那只是老大。——《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20章 信赖 [VIP] “迟老师你身体没事吧?现在还会不会发热?” 迟昼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中间大家也组织着去看过一次,但是那时候她正是烧得最厉害的时候,所以众人也没敢进去打扰她休息, 拖白觅星把东西带进去之后就走了。 他还想着迟昼今天会不会醒呢,结果这会儿她就已经能下床了。 “这里风有点大,迟老师你确定没关系吗?” 苏澄是个话痨,说完第一句就有第二句第三句,还没等迟昼回答他上一个问题, 他已经说完下一个了, 但好歹还是听清楚了。 于是她微微颔首,礼貌地答道: “没事, 已经好很多了。” 好几年没生过病的人突然生起病来就跟脱了栏的野马一样来势汹汹,看着确实有些吓人。但好在她身体素质不错, 过去了也就没什么了。 “你不知道你刚被送回来那会儿有多严重,手和膝盖一直在流血, 脸比面粉还白, 可把我们吓了一大跳。”苏澄一边说一边看向她被包着纱布的手和膝盖, 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表情后怕, 仿佛那天那一幕又再次重现。 这些事迟昼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她下意识看向身边最熟悉的人, 表情微微有些讶异。因为她现在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伤口虽然疼,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出来之前迟昼没有怎么打理头发,只匆匆地喝了碗粥就出来了。这会儿短发被风一吹,立即就凌乱地搭在了她嘴侧, 衬着苍白的唇色, 黑发雪肤间带着几分被凌虐后的脆弱美。 夏尔不由呼吸一窒, 心跳立即快了几分。他抬手将迟昼嘴边的发丝一拨,别在她的耳后。声音越发温柔地道: “就算Alice伤得再重,只要有我在,也一定会把你把治好的。” 他的动作和话语都很亲昵,再加上他含情脉脉的眼神。就算是再蠢的人,也该看出了他对迟昼的心思。 除了神经大条的苏澄。 “不不不,”他听见这话立即对夏尔摆手,一副着急又不赞同地急忙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夏尔医生你是兽医,医小动物和人不一样,这事儿还是要交给专业人士比较好。” 人都说了,隔行如隔山,虽然都是医生,但是医治的对象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本来秦枫桥刚刚看那场面还挺不好意思的,毕竟围观别人谈恋爱这事一点都不适合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但听苏澄这么一说,他立即就破功,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专业人士~”他一边大笑一边拍苏澄的肩膀,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人家说的根本就不是专不专业的问题好吧,哈哈哈~” 这摆明就是在换着法子说情话,结果苏澄还真把它当着了,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这边迟昼被笑声一惊,立即就察觉出了不对劲,于是立刻就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 夏尔看着她避之不及的动作,刚扬起的笑容立即就僵硬在了嘴角。 而另一边,沈黎的表情也在不自觉间淡了下来,看着迟昼的眼神微沉。 苏澄压根就不知道秦枫桥在说什么,见他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也懒得理他,只用嫌弃地甩开他的手,看着沈黎道: “对了,刚刚你是说你要回去了吗?” 像是怕大家都听得不清楚,苏澄又再问了一次。 迟昼原本还在想刚刚的举动会不会让人误会,这会儿忽然听见苏澄说他要走,她感觉脑子忽然开始嗡嗡嗡地响。她猛地扭头看向沈黎,思绪像是散成一缕一缕的棉絮,飘了满天,瞬间失去思考能力。 但她的表情仍旧是很淡然,至少在沈黎看来是这样的。 那天发生的事情对于她来说似乎毫无影响。 再加上如今站在她身侧的男人,沈黎忽然感觉心情变得有些微妙。那种感觉沈黎从来没有过,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总之眼前这副景象就是刺眼极了。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太对,沈黎转回身体,看着苏澄道: “现在还不确定。” 他的日程倒不紧张,留不留都没有太大问题,不过在于他的选择而已。 “那就留下来。”苏澄二话不说地就帮他做了决定。 一旁的秦枫桥本来还在笑,但一听这话,立马就着急了。他停下笑声,急急忙忙道: “老板,过几天就是老夫人的生日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 所以还是回去吧! “沈奶奶的生日我明明记得是下个月底啊!而且现在才七月初,节目组最迟月底也就拍摄完毕了,怎么也赶得上吧。” 秦枫桥:“...”能不拆他的台吗。 “那总该要提前回去准备礼物什么的吧,” 秦枫桥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个借口,正想借此机会往下说时,沈黎就忽然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带着毋庸置疑的冷肃和威严道: “苏澄说的话你没听清楚吗?” 一直以来沈黎对待下属都是很温和的,只要不犯错,一般不会对你怎么样,所以秦枫桥偶尔插科打诨他也从来没说什么。秦枫桥也是聪明人,自然不会没事找事去找沈黎的骂,可这次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自己最近好像特别不招沈黎喜欢,说什么错什么,做什么错什么。 于是他不敢再争辩,立即双手放在腹部,恭敬地说了声:“是,我听到了。” 做下属的就要有做下属的自觉,秦枫桥快速地将刚刚自己说的话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想到刚刚自己只顾着说自己的想法,没看出沈黎当时已经皱眉,还得寸进尺时,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是他太把沈黎的温和看做不在乎放肆了。 这边心惊胆战,那边迟昼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夏尔,因为这着实太尴尬了些。 好在下一秒就有同事跑过来打破了这奇怪的氛围。 他是来找夏尔的,似乎是实验室里出了什么问题,要他过去一趟。 但夏尔看向行动不是很方便的迟昼眼神露出一丝犹豫。 迟昼这会儿正需要单独静静,于是她想都没想地就道: “我很好,可以自己走,你去忙你的事。” 痛是痛,但走路不成问题。 许是那边确实有大事,所以夏尔倒也没坚持,只点点头,叮嘱道: “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第一时间通知我。” 迟昼点头。 于是夏尔就匆匆地跟着离开。 苏澄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道: “夏尔医生不和我们一起喂食吗?” “他有事。”迟昼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那迟老师我扶你吧,这里路不太平。”说着他就想上前去扶她。 迟昼下意识地想拒绝,但还没等她出声,另一只手就更快地搀住了她的胳膊,二人皆是一愣,一抬头,沈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侧。 还没等苏澄开口,沈黎就先道: “我有些累了,我在这里站一会儿,你去帮唐老师。” “?”苏澄表示疑惑,他们不是刚开始干活吗?怎么那么快就累了? 虽然心里有疑惑,但到底还是没问,他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等候许久的唐愿,点头,看向迟昼道: “迟老师,那我就先去帮圆圆老师了,你有什么事直接和沈黎说就好,不用客气哦。” 迟昼嘴唇微张,正挣开对方的手,想说不用了,但男人的手却牢牢地握着她的胳膊,虽然不紧,却无法挣脱。 她听到沈黎对苏澄说: “唐老师等很久了,你快过去吧,我会好好照顾迟老师。” 苏澄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没等迟昼反应过来就一阵风似的跑开,摄像师连忙跟上。 这回秦枫桥终于意识到了点什么,也很识趣地走开。 一时间,这里就剩下他们两人。 迟昼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手掌在沈黎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湿濡。 即便如此,她也仍旧装作镇定道: “我一个人可以走,沈先生去做自己的事就好。” 那天她只记得自己好像冲他发了脾气,其他的虽然记得不太清楚,但隐约觉得还有什么事没记起来,所以她现在一看到沈黎就感觉很心虚。 今天天气很好,因为前些天刚下过雨,所以枯黄的草地上隐约可以看见几抹嫩绿冒头,让这萧瑟的风景里多了几分欣欣向荣。 沈黎看着不远处的人群,声音温和道: “我没有其他工作,我现在的要做的事就是照顾你。” “...”迟昼顿时语塞。 沈黎转过头,忽然对她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道: “迟老师累吗?要不要过去那边坐一会儿。” 相比起他这么亲密的扶着自己,迟昼自然更希望他放自己坐下来,然后离他远一些。 这与刚刚避开夏尔不同,她是怕自己忍不住又说出什么不受控制的话。 所以,她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 “好。” 象圈靠湖,虽说是圈,其实占地面积也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迟昼受伤,也不敢离得太近,只随便找了个枯木段坐下来,然后就将视线放到了远处的小象身上。 与那天情绪暴躁的小象相比,今天的艾莉明显温柔了很多,伤口也已经结痂,看起来明显好转,这会儿迟昼才终于安下心来。 如果接下来没什么异常,她们就该将艾莉移交给内罗毕的大象孤儿院照料,届时她们评估完情况,才会决定是否要将艾莉放归草原。不过这个风险还是很大的,因为之前就有过由人类抚养的大象试图回归族群不成,还被排挤欺负了一顿。 明天得评估一下艾莉的身体情况,给她做个具体检查才行。对了,还有之前未完成的实验项目,过些天就要写报告了,得赶紧把资料整理完才行。 沈黎一看她微微凝神的眼眸,就知道她的心思已经不在这儿了。说实话,他从未见过对工作如此认真花费心思,甚至为了动物愿意以身冒险的人。 那日她毫不犹豫跑上去的身影犹如印章般牢牢地刻在他的心上,震撼的同时还有敬佩,不过... “迟老师为什么会从事这一行?” 迟昼本是在努力想工作上的事,试图转移自己对身边人的在意,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主动和她说话。 她转过头去看沈黎,只见对方的视线并不在这儿,表情随意,仿佛刚刚的话只是闲聊而已。 正在她思考该怎么回答时,她又听见他说: “迟老师每次工作的时候都那么不计后果吗?” 迟昼看着他,表情微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迟老师有没有想过,如果那天你没有把针扎进去,又或是我没有跟着你,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吗?” 他的语速不急不缓,也很温和,可不知为什么,迟昼竟从中听出了那么一丝异样。 但好在,她也听出了沈黎说的是哪件事。 那天确实是她太过着急,冒险了些,但在那种时候,她没有别的选择。 于是她冷静地回道: “事情没有如果,我不后悔当时所作的一切。” 即使会受伤,即使会死亡。她都不会后悔,当时她只是做了她应该去做的事情。人生不可能一直都是一帆风顺,如果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艾莉死在她眼前,她宁愿以身犯险去冒险一回。 沈黎转过身,眼眸微垂,狭长的凤眼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我不是想阻止你去做什么,我只是希望以后你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都不要把你身边的人推开,自己去冒险。” 他知道迟昼很厉害,也许她当时并不害怕,也从不后悔自己做的一切决定。但是,他更希望她能多依靠一下同伴或是朋友。 当时他也在那里,迟昼明明可以找他帮忙,可她却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就将他排除在外,独自去做这件事。天知道当时他看见迟昼满身是血,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的时候他有多害怕。 她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上回哪怕被程新月那样污蔑,也仍旧什么都不说。 她太独立了,独立到让人觉得心疼。 明明稍微示弱就会得到帮助的,可她的选项里似乎从来没有示弱这两个字。 他蹲下身,与迟昼的视线平齐,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眼神认真又温柔道: “我知道你不需要别人的帮忙,你这样也很好。可有时候,无论是朋友也好,亲人也罢,都希望自己重视的人能稍稍那么依靠自己一些,不仅是希望能帮到你,也是渴望得到你的信赖。你不要把它当成示弱,就当成是为你重要的人展示你的真心,就这么稍微的,把心打开一些,好吗?” 迟昼有些迷茫了,依靠吗? 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什么是依靠。 她以为,只要不给别人添麻烦就是最大的回报,所以,她从未想过适当的示弱也是对他人表示信赖的方法。 她迟疑了一下,问: “如果我做错了呢?那样也可以示弱吗?” 如果自己的做错了某事,他们也会欣然的接受这示弱,并且帮助她吗? “当然。”沈黎毫不犹豫地回答。 迟昼看着眼前人,忽然开始怀疑自己二十多年来所坚持的原则是否是正确的。 她的母亲从小就告诉过她,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后果,别妄想谁会为她负责。她还说,如果不独立,只会成为别人的累赘,那时,别人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抛弃。 可沈黎说,可以依赖他人,他人也需要她的依赖。 也许,是到了该去改变的时候了。 彼时阳光穿过树梢,照在草地上迟迟未开的无名小花上。刹那间,白色的小花瓣缓缓展开了花瓣,露出嫩黄的花蕊。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蝙蝠都喜欢异地恋。——《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21章 互相吸引的星星 [VIP] 第二天, 迟昼吃完最后一剂药,总算可以继续工作了。 今天她和尹蜜要带节目组去附近的城镇为明天的小学探访进行采购,这是他们每年都会做的事情。主要目的是加深与当地居民的交流, 顺带宣传动物保护的重要性。参与单位除了他们动协会的,还有中国驻肯尼亚的医疗队成员和与孔子学院的老师。要做的事除了给小朋友上课,还会帮他们体检,做中餐,总之是件大事就对了。 Joy已经回来了, 她也不用再参与拍摄, 本来她以为这样就不用和节目组的人接触,结果, 无论他们怎么躲也还是躲不过天命。今天一上车,她就看见沈黎和程新月坐在了她的车后, 她看见他们的时候,程新月自然也看到了她, 原本脸上洋溢的微笑立即就僵硬在了嘴角。 怎么又是她?! 也不知道是为了折磨谁, 总之场面一时间十分尴尬就是了, 至少尹蜜是这么觉得的。 昨天听到的消息明明是闵月和沈黎跟着她们坐的,所以她才没告诉迟昼, 结果一大早起来就看见程新月那张趾高气扬的脸,要不是镜头在这儿, 她简直是要大喊一声要疯了好吧!! 尹蜜坐在副驾驶,见迟昼扶着车门久久不动,便干笑了一声,无厘头的说了一句: “哎呀, 阿昼, 今天天气都快把人热死了是吧。” 说这话的时候尹蜜身上还套了个外套, 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迟昼对程新月倒没什么太大感觉,毕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她只是不知道沈黎也在这里,故此愣了一下。 回过神后,迟昼先是嗯了一声回应尹蜜,随后将衣服放上座位,腿一跨,干净利落地上了车。 动协会的位置在巴尔达马特附近,毗邻马拉河,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地方,但每到七八月份,这里就会涌入大量游客前来一览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场面,动物大迁徙。届时几百万头的野生动物会从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国家公园来到这里享用肥美的鲜草,然后在十月雨季降临塞伦盖蒂时再次南渡。 上个星期迟昼出来采买时还没看见那么多人,这会儿已经车来车往,就连往日僻静的小路也有不少游客停下驻足。 这会儿车子停在一条小道上不动,前面两三辆车横七竖八地将路堵了,后面又还有其他车,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 尹蜜本想把车窗摇下来透透气,结果刚摇下来,前面的汽车就发动了起来,在车尾气喷出来的同时还将地上的尘土扬起一大片,吓得她连忙关上。 迟昼余光瞟了她一眼,见她没系安全带又在那里乱动,便淡淡说了句: “安全带系上,坐好。” 尹蜜不太喜欢系安全带,但坐别人的车也会系,只是今天是和迟昼一起,再加上她开车又稳,所以她就没系。这会儿迟昼那么一说,她便连忙系上。 说话间迟昼看了一眼后视镜,坐在她正后方的男人此时脸微侧,视线望向窗外的某处,眉宇间温润尔雅,眸光如初春的一池塘水般柔和静谧。 从上车到现在,这车里安静得像是被上了一百条封条一样,似乎谁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刚刚她那句话,是至今为止第一句。 也许是终于有人打破了这寂静,一旁早已按捺不住的程新月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杰西卡老师,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呢?” 她的语气和以往录节目时一样的温柔有礼,甚至比以往更甚,尹蜜刚听到时差点没起一身鸡皮疙瘩。她先是看了一下四周,确定是没有摄像头后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毕竟以往这位大小姐一关掉摄像头就不屑和她们说话,可今天没拍摄都这么温柔? 尹蜜觉得自己是撞了鬼。 但不管怎么样,尹蜜也没工夫和她置气,反正过几天就走的人,没必要闹不痛快。 “大概还要二十分钟。”尹蜜抬头看了一眼前面再次停下来的车辆,又想起什么似地抬头看向后视镜里的人疑惑道: “你前两天不是刚去过吗?” 动协会每次采购一般是买齐三四天的量,上一次采购正是她跟着唐愿去的。 “我...我忘了。”程新月嘴角微笑一僵,余光不受控制地往沈黎那儿看,生怕对方给她一个奇怪的眼神。 但好在,对方一直看着窗外,似乎根本没听到她们的话。 于是她连忙岔开话题,急忙忙地指向另一边的风景,一脸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问: “杰西卡老师,那棵树是什么树?” 那边尹蜜顺着她的手指看过,然后开始一大通解释。 这边的迟昼则再次停下车,看着前方停住不动的车辆微微皱眉。 对方停停走走,怎么即离不开这条小路,也让不出位置,着实有些折腾人。 “他的左侧前车胎应该是被扎破了。”温和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迟昼抬头,只见对方的视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在了后视镜,与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你怎么知道?”迟昼问。 沈黎微微抬起下颌看向前面的车辆,缓缓道: “刚刚司机下了车,但没有绕到后面。如果是后面车胎坏了,也不至于现在车都开不了。” 话音落下,只见前面的车辆上下来一个人,小跑着向她们跑来。因为对方的带着帽子,身材高挑,一开始迟昼还以为是个男人,但等她开始敲车窗的时候,她才看清楚,对方是个不大的女孩子,还是中国人。 迟昼降下车窗,对方眼底立即露出一个惊喜的眼神: “居然是同胞!” 迟昼颔首: “你好。” “你好你好,那个,请问你也是中国人吗?”女孩兴奋地问道。 “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的车胎爆了,现在走不了,我车上有备用轮胎,但是我不太会换,能麻烦你帮我一下吗?”女孩闪着星星眼问。 迟昼看了一下时间,二话不说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但她刚握上门把,后边的车比她更快的打开。 窗前的女生见有人下来,便立刻让开了位置。 于是迟昼的门才刚开了一个缝,就又被推了回来,随后一张俊脸在她眼前放大。 只见对方眉眼温柔地道: “我去换,你在这里等一下。” “不用,我可以。”迟昼下意识地拒绝,再次伸手去开门。 但不管怎么用力,车门纹丝不动,她疑惑地去看车窗外的人。 对方视线看向她放在车窗上还缠着一圈白纱带的手,温润的眉眼泛起淡淡的笑意,像是哄小朋友一样道: “等你手好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沈黎倒不是不让她做,只是那天迟昼的伤口实在太过触目惊心,即使她能已经好多了,但换轮胎是个体力活,为了避免伤口撕裂,不宜用手过多。 迟昼压根没想起这茬,听他这么一说,这才去看自己的手,微微伸展开掌心,一丝疼痛从伤口传来。 就在她低头刹那,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对方好像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头顶,等她再抬头的时候,对方已经走开了。 “沈总,我和你一起去!”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后座的程新月一边喊一边也跟着下了车。 尹蜜看着跟在沈黎后面的程新月的,轻笑了一声,戏谑道: “阿昼,你看她像不像沈黎的跟屁虫,简直到哪儿跟哪儿。” 程新月对沈黎的心思,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拍摄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沈黎,简直恨不得变成一只树懒二十四小时挂在人家身上。 “不过我看沈黎好像不喜欢她,每次和她说话都很冷淡,还比不上对你的态度。”尹蜜随口说道。 本来迟昼是没打算说话的,但听到这里,她就忽然开口道: “你觉得他对我的态度不同吗?” “是啊,”尹蜜点头: “每次沈黎和你说话的时候他好像都很温柔,感觉也很轻松。” 就像刚刚他和迟昼说话的时候,她总有种沈黎在哄小朋友的感觉。 “我说,他该不会是喜欢你吧。”尹蜜戏谑道。 尹蜜说这话是无心的调侃,但听的人却是听到了心里。 迟昼看向前面忙忙碌碌的身影,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握紧,淡淡道: “不会的,他喜欢的类型不会是我这样的。”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尹蜜好奇地问。 迟昼没回答,脑海里浮现出毕业前见到沈黎最后那一次。 不管怎样,她孤僻冷淡,无法成为像他喜欢的人那样明媚张扬。 “昼昼,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个问题。” “嗯?”迟昼转头看她。 只见尹蜜表情带着些好奇和激动,小心翼翼地问: “你是不是喜欢沈黎?” 迟昼顿时愣住了。 见她不说话,尹蜜以为她不开心了,就连忙摆手打着哈哈道: “那个,我随便问问的,你不用回答。” 她在乱说什么,迟昼怎么可能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喜欢别人的人,更别说夏尔那么个大帅哥在这儿三年都没动心,怎么会对一个刚来一个星期的男人动心。 她已经做好迟昼直接否认的结果,结果她听见迟昼说: “为什么这么问。” 尹蜜摸着下巴道: “直觉。” “每次你遇见沈黎的时候好像都有点不一样,虽然说不出什么感觉,但是你对他的态度,就是和其他人不同。” 也许迟昼都没意识到自己对对方的态度有多么不同。 他们两个就像夜空里最不相同,隔得最远的星星,但他们又因不同的原因互相吸引。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其他动物吃不了的东西,疣(you第三声)猴的胃都能消化。——《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sorry,年底比较忙,没来得及更新。现在回来啦,评论发红包呀~(??ω??) 第22章 我想做个梦 [VIP] 等迟昼的车抵达小镇时, 节目组已经在等着了,她的车一停,摄影师就从两边围了上来。 程新月率先下车, 笑容灿烂地向不远处的闵月等人招手: “月月姐~” 隔着车窗迟昼看见向她招手的苏澄和白觅星,不过在别人看来应该是回应程新月。 “等会儿我们先把那个小姑娘送到修车店吧,阿昼,”尹蜜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对迟昼说话,余光中却瞥见一角白色的衣角仍稳坐不动。一回头, 恰好撞进对方温文尔雅的眸光, 她惊讶道: “咦,沈先生, 你怎么还没下车。” 刚刚她在听歌,没怎么注意后面, 还以为他跟程新月一起下车了。 “就下车,”沈黎颔首, 随即将眸光转向前面的迟昼, 问: “迟老师知道这附近哪有书店吗?” 节目组给了他们每个人五十美元进行采购, 不分种类,不限时间, 剩下的钱就用来支付今天中午的午餐。 “这个镇子上只有一家书店,问问附近的商家很快就能找到。”迟昼按了按鼻梁上的口罩边缘, 将周边的空隙压下去。 意思就是让沈黎自己去问。 从沈黎这个角度,他虽看不见迟昼的表情,但是他可以看见对方整齐的短发下露出一截细白的天鹅颈和耳朵,以及在阳光下像是在发光的耳朵上的细小绒毛, 毛绒绒的, 耳垂小却饱满圆润, 可爱极了。 所以他忽的就起了逗弄的心思,表情有些苦恼为难道: “但我不会说当地的语言。” 他的任何表情迟昼都是可以从后视镜看到。 一向从不示弱的男人忽然露出个那么可怜兮兮的表情,又是个长得好看的帅哥,任谁也拒绝不了。迟昼几乎下意识地就想说一句好,但是话到耳边她就立即清醒了,她一咬舌尖,将到嘴边的话咽下,硬生生地回了一句: “他们大多也会说英语。” “迟老师不能带我去么?” “我还有...” 两人一来一往,尹蜜在旁边看得怪着急了。 于是就在迟昼要拒绝时 ,她连忙打断道: “那个,阿昼,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要做,刚好我也想买本书,我们就陪沈先生一起去吧。” 迟昼一顿,侧脸看她,眉峰微戚,明显不赞同。 但尹蜜直接就略过她的表情,转头对沈黎道: “沈先生先下去和他们集合吧,我们把小姑娘先送过去,等会儿联系。” “好。”沈黎微微一偏头,金丝眼镜下的眉眼弯成月牙,阳光从车窗外照射进来撒在他身上,笑容温暖得几近将人融化。 等沈黎一下车,迟昼转头看她,眉峰微压,从眼神里透露着一股不友好的气息,一副等解释的模样。 尹蜜连忙凑过去抱住她的手臂,嬉皮笑脸道: “哎呀,反正我们今天也没事嘛,去逛一逛挺好的。” 迟昼不说话,挑眉,仍旧看着她。 尹蜜本想打着哈哈哈就过去了,但一看这情形就知道敷衍不了,于是她举起双手,认命投降道: “好吧好吧,我是想让你们多相处一下。” 虽然之前那个问题迟昼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她也没有否认,没有否认就是还有一定机率。沈黎那么长得那么帅,待人待事温和有礼,还是钻石王老五,俩人在一起,怎么想都觉得不亏。 迟昼只觉得眉心一跳,头开始疼起来,她抬手捏了捏眉峰,语气有些无奈道: “我说了,他喜欢的不会是我这种类型。” “你怎么能肯定呢,你又不是他,再说了,就算他以前不喜欢,现在也一定喜欢。”尹蜜信誓旦旦地说道。 迟昼杏眼微怔: “为什么?” “因为那个人是你啊。” “因为是你,因为是那么优秀的你,所以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尹蜜眼底是无比的真诚与自豪,仿佛她说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迟昼一直知道尹蜜对自己很好,也知道自己在人际交往这方面仍有许多不足,大家能够包容她,对她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荣幸。 但她不知道,原来在尹蜜心里,自己是那么优秀的存在,并给她毋庸置疑的肯定。 于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握她的手,看着她认真道: “谢谢。” 谢谢你给予我那么多的肯定。 ———————————————— 另一边,六人站在路边,面前是好几个摄像头将他们包围。因为是不同肤色的人,所以周边有许多小朋友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他们,有些在外圈看不到的干脆直接爬上了一旁的树,伸头探脑地看着被围在中间的人。 不过众人大多都是一直受万众瞩目的,所以这个对他们来说只是个小场面。但沈黎不同,之前拍摄节目组的人也不多,动协会的大多也不认识他们,所以不会过多关注。他现在站在最边缘,所以也最能感受到周边人打探好奇的目光。 但他仍保持着温和的神情,只如月钩般的墨眉在不经意间微皱,但又像蜻蜓点水般很快略过消失,剩下的只有一波清潭。 苏澄一边望向四周,一边用手肘捅了捅沈黎,偏过头,小声问道: “哎,迟老师去哪儿了?她没和你一起下来吗?” “路上出了点事,她去处理了。”沈黎目视前方道。 “出什么...” “大家安静一下,我说几点注意事项。” 苏澄还想再问,但是被导演直接打断。 于是他又拉了一下沈黎让他看着自己,然后挤眉弄眼,示意他等等一定要告诉自己。 “第一,大家在采购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自己随身东西,千万不要离身。第二,遇上来要钱的小朋友,一定不能给钱。第三,两人成行,不要落单,如果有任何突发状况,立即用对讲机联系我们。”导演认真交代道。 导演话刚说完,程新月立即举手,迫不及待地问: “导演,是自由组队吗?” “是的。” “那我要和沈总一组!”程新月转头看向最边上的沈黎,一双美眸亮晶晶。 白觅星就站在她身边,听她这么一说,立即就拉住她的手腕,笑眯眯地说: “新月我也想和你一组呢,你和我一起吧。” “可是...” “我们等会儿要买女孩子的东西,但是我家没有妹妹不太了解现在的小朋友喜欢什么。我记得你家里有个小你很多的妹妹,新月你能帮我一起挑选一下吗?” 程新月有个小十岁的妹妹几乎是众所周知,因为经常合照,营销号还把她们称为最美姐妹花,把程新月称为娱乐圈第一宠妹狂人。这是他们公关团队为程新月立的人设,所以依她的性子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拒绝的。这一点,白觅星拿捏地死死的。 果然程新月听了这句话立马笑容就有点僵硬了,她先是转过头狠狠瞪了白觅星一眼,随后笑颜如花地看着她道: “当然可以,我经常给我妹妹买礼物,她房间都快被我塞满了,哈哈哈~” 变脸速度之快都赶得川剧变脸了。 白觅星简直不知道该无语,还是敬佩她的专业,果然是演员。 于是最后沈黎还是和苏澄一队。 ———————————————— 这一边,迟昼和尹蜜刚从修车的地方出来,恰好就撞上了白觅星和程新月往这边走。 白觅星一见到她就立马跑上前笑眯眯地道: “迟老师,原来你在这儿啊。” 迟昼仍旧带着口罩,这会儿看着二人身后的摄像头倒是镇定得多。她点点头: “嗯。” “我还以为你回去了,还好你还在。那中午和我们一起吃饭吧,带我们去吃吃当地的美食。”白觅星热情地邀请道。 白觅星的想法就是,多给她和沈黎创造空间,争取让迟昼早日成为她的弟媳。 这边热热闹闹体现了白觅星的热情大方,那边程新月一个人站在镜头外清清冷冷。她暗暗咬牙看着前面的迟昼,心想那个女人凭什么那么受欢迎,明明天天摆着个死鱼脸,但无论苏澄和白觅星,还是沈黎,似乎都对她格外的关心。 明明她才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于是她扬起一副最完美温柔的笑脸走上前,看着迟昼道: “是啊爱丽丝老师,中午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尹蜜每回看见程新月这副模样就起一身鸡皮疙瘩,而且肯定没好事。 于是她把迟昼往自己身后一拉,自己上前,摆手道: “不用不用,我们还有点事,午饭我们会自己解决。” “没关...” 程新月还想继续说,但下一秒就被白觅星推着向前走。 对方直接打断她说: “我好像看到前面有一家卖衣服的,去晚了人家可能就关门了,程老师我们赶紧过去看看吧。” “哎,我...” “你说买什么颜色的衣服好呢。粉色好不好?”白觅星见她还要说,便立即接话,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在经过迟昼时,白觅星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说完就走了,留下一脸疑惑的迟昼回头看她。 尹蜜好奇地问: “她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迟昼有些懵懵地道: “她让我走慢点。” “??什么意思?”尹蜜也没明白。 不过等她下一分钟看见沈黎和苏澄从街尾走来时,她好像有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二人的视线穿过熙攘的人群,中国与非洲三万里的距离,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相逢。 我想做一个梦,梦里白云入海,凌霄花开满枝头,我躺在春日野穹里,每个梦都关于你。 作者有话说: 祝各位小天使除夕喜乐,新的一年万事顺遂,平安喜乐,暴富暴美! 评论领红包,感谢各位,还请以后继续支持! 第23章 阿拉巴斯 [VIP] 热闹的巴尔达马特街头, 迟昼带着一行人穿行于有着黑色皮肤的当地人之间,就像珍珠奶茶里掉进了几颗白汤圆,不仅显眼还招来一堆小朋友的随行。对于外来人员, 当地人似乎都有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比其他国家更甚,苏澄感觉自己第一次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不过游客是一群小朋友而已。 苏澄v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那些跟在身后的小朋友,好奇地问一旁的尹蜜: “他们会一直跟着吗?” 这些小朋友年龄不一, 最大的看起来有十五六, 最小的不过四五岁,黢黑的皮肤皮肤上镶嵌着两个一闪一闪的大眼睛, 明亮又璀璨,说是钻石也不为过。 “看心情吧, 他们只是对外来人员比较好奇而已,不用在意。”尹蜜解释道。 其实他们刚来那会儿也总受到当地人围观, 并乐此不疲, 仿佛他们最大的乐趣就在于此。 “那我们这样是不是也会打扰到当地居民?”苏澄问。 每年七八月游客就像寻味而来的鬣狗般一窝蜂地涌入小镇, 他们像萤火虫般短暂地照亮了小镇后又如潮水般退去,不留一丝痕迹。人们只看见那几个月游客带来的巨大财富, 却从没有人关心当潮水退去后带来的巨大影响。大多人不再劳动,只等待着下一次的旅游季来临, 这里的孩子许多都被送到了当局创立的旅游学校,这一切都只因为游客。 “这一点我们也很难评判,因为如果没有游客,也许现在的巴尔达会比之前更加贫穷, 万一与之相反也说不定, 嘛, 谁知道呢,过好当下就好了。” 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无法用理性的思维去判断,但至少有一样能确定,那就是,他们都在努力地活着。 苏澄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边两人说这话,那边迟昼走在里面,尽量将眼神放在路旁的小摊,总之不管怎样,就是不看一旁的沈黎就是了。 其实刚开始他们的位置不是这样的,刚刚尹蜜还在她身边,结果她说去看看对面小摊的东西,下一秒沈黎就站在了她身边,导致到现在她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路边的小摊商品琳琅满目,有纯手工做的木雕,陶艺,编织物,也有外来的小物件,本地的特色品居多,让人很有带回去做纪念品的yu望。 迟昼没什么兴趣,现在她就想赶紧带沈黎他们去完书店之后开溜。 她只顾着走,没发现苏澄尹蜜两人已经落在了身后,这会儿就剩她和沈黎。 她正走神时,一个身影从她旁边走过,停在了她身侧的小摊旁,她下意识地也跟着停下。一抬头,只见沈黎已经从摊上拿起了一个小物件。 只见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黑色葫芦样的物件,说是葫芦倒也不准确,因为它上半部分是一截细细的脖颈,下面则呈圆形,又在最底部坠以几串用贝壳串成的小链,那人手一摇,贝壳之间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让人立刻就想到了大海。 “这是什么?”沈黎转头看她,眸光温润。 迟昼见他看自己,下意识地就转头想找尹蜜替她回答,结果身后哪还有人,抬眼一望,她和苏澄正在不远处的小摊有说有笑地讨论着什么,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过不来了。 见求助无望,迟昼拉了一下头顶的帽子,转过头去看他手里的物件,缓缓道: “这叫阿拉巴斯,是当地渔夫挂在船上的一种守护神,听说出航时把它挂在船头,能为失去航向的人冲云破雾,指引方向,无论你走了多远,都能把你带回家。” 沈黎其实对这个物件并非真的很感兴趣,但是见迟昼解释地那么认真,倒是真心的喜欢了几分。他摩挲这手里的光滑物件,看着身边的人,眸光里带着淡淡的笑意道: “那迟老师相信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对于迟昼来说,信与不信都是个人信仰,对于找不到自我的人来说,有时候将希望放在神灵上也未必是件坏事。 所以她点了点头,道: “信的。” 沈黎微笑: “好,那麻烦迟老师帮我问问多少钱。” 迟昼点头,看向一旁的老板,用当地语言问: “这个多少钱?” 摊主是个披着红头巾的非洲女人,她的脖子上挂着许多色彩鲜艳的饰品,与黢黑的皮肤相得益彰。她听见迟昼问,便立即伸出两根手指比划道: “三美元。” “麻烦给我一个。” 迟昼从口袋里掏出钱,正准备付账,摊主忽然又塞了一个阿拉巴斯给她。她以为对方是想让她多买一个,便没有伸手接,只道: “我只需要一个就可以了。” 这个是给沈黎的,她并不需要。 见她不收,摊主直接就从小摊后绕了过来,硬是将小葫芦往她手里塞,随后又将沈黎的手放在她手里,叽里呱啦地道: “情侣三美元一对,这个是给你的,阿拉巴斯之神会指引你们的爱情走向正确的方向。” 说这话的时候摊主将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灼热的温度从掌心传来,一直蔓延到迟昼脸上,如果这会儿她没戴口罩,沈黎一定会发现她已经面红耳赤。 于是她猛地将手抽出,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不,不是的,我们不是情侣。” 摊主听到这话,先是露出疑惑的表情看了看沈黎,又看了看迟昼闪躲水润的眼眸,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道: “他还没有和你表白对吗?没有关系,阿拉巴斯之神会帮助你们的。” 眼看着话题越说越离谱,即使知道沈黎听不懂,但她是听得懂的,她也有羞耻心。于是她连忙将钱塞到摊主手里,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抬头又是窘迫又是急迫地对沈黎道: “书店就在前面,我们快走吧。” 话罢也不等沈黎回答,直接急匆匆地逃离了现场。 沈黎全程确实听不懂,但从摊主的表情和动作大概也能猜出对方是误会了他们两个是情侣,所以也怪不得迟昼的反应会那么慌张。 可她为什么要那么慌张呢?明明只要否认就好。 不由地,沈黎又想起那天那个吻,冰凉中又带着一丝暖意,沈黎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抬手抚上唇角,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于是,他抬腿大步跟了上去。 书店确实不远,就在街尾,明明不过几分钟的路程,却硬是被他们走了十几分钟。 苏澄原本以为书店应该是和国内那样,有店铺,有书架,书则整整齐齐地摆在上面,结果到了所谓的书店一看,苏澄表示目瞪口呆。 迟昼口中的书店不过是用一个简易铁棚搭起来的小空间,各类书籍被摆放在一张桌子上,甚至堆在角落,杂乱无章。他甚至能从书面看出一层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像是无人问津的模样。 “这,这个真的是书店吗?”苏澄不太确定地问道。 尹蜜率先上前一步,双手叉腰,点头道: “是啊,你别看它破,但是这里的书种类还是很齐全的,我和迟昼经常来。” 肯尼亚网络普及并不全面,更别说是在这大草原了,手机在这儿根本没有多大用处,唯一能消遣时间的,就是看书。 说着她走到书桌旁边,随手抽了一本满是灰尘的书拍了拍,对他们挥手道: “快过来呀。” 说实话,对于一个又洁癖的人来说,他实在不怎么想进去,于是他求助似地看向沈黎,结果对方看没看他一眼,直接走了进去,对迟昼说: “迟老师帮我一起挑吧。” 苏澄:“???”什么玩意儿?沈黎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不讲义气了? 因为这些书是给小朋友看到,所以他们尽量都是挑选一些比较简单易懂的读物。本来他们是没有抱多大希望能知道合适的书籍的,结果苏澄居然从里面找出了一本安徒生童话。 他惊喜地从书堆里抽出那本书,一翻,映入眼帘的是一行行熟悉的汉字,于是他也顾不得脏不脏就用袖口擦了擦封面,惊喜地举起来对众人道: “这里居然有中文版的书!” 在国外看见自己国家的东西,不管怎么样也还是会很激动的,于是众人纷纷回头。 尹蜜离他最近,便立即上前接过翻了翻,惊讶道: “还真是,迟昼你快过来看,之前我们来的时候好像都没见过。” 他们每个月至少会来一次,以往这儿都是英译的居多,这还是她们第一次看见有中文版的。 迟昼闻言走上前看了看,确实如此。 另一旁的沈黎指尖划过书籍,忽然停在一本书上,温声道: “这里好像也有。” 苏澄凑过去,只见书籍上写着城南旧事四个大字。苏澄眼底先是划过一丝讶异,随即眼睛亮晶晶道: “看来我们中国文化已经传播了很远呢。” 正在尹蜜要回答时,一旁的老板忽然上前对她笑眯眯地说了句什么,随后尹蜜的表情都变得惊讶和感激起来,就连迟昼也双手合十,朝他低声说了句什么。 等老板一走,苏澄立即好奇地问: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本地人大多还是说斯瓦希里语较多 ,甚至还有各种土著语,腔调语言是完全不同的,所以他是真的一句都没听懂。 尹蜜晃了晃手里的书,笑道: “老板说这些书都是特意为我们进的,问我们喜不喜欢。” “特意?”苏澄有些惊讶。 “是啊,”尹蜜点头,认真道: “这里的人其实都很好的,并没有像外界所说的那样不堪,多了解你就会发现了。” 苏澄点头。 话罢,众人继续挑选,就在他们准备结账时,沈黎兜里的传呼机忽然响了起来。 “这里是白觅星,呼叫沈黎,呼叫沈黎。” 他们手里的传呼机是节目组发的,人手一个,频道又是同一频道,所以所有人都是听得到的。 几乎是沈黎拿起传呼机的同时,迟昼就听见了白觅星焦急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看向沈黎,只见对方听到声音,就立即接通,对那边道: “收到,收到,我在书店,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到片刻,传呼机里传来回应: “我们遇到了点麻烦,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这句话还没说完,沈黎就已经信步走了出去,没有一丝犹豫。 “哎哎哎,沈黎你去哪儿?”苏澄问 。 但是沈黎并没有回答,只顾着往前走,那副神情似乎是要奔赴最重要的人。 迟昼看着那个急匆匆的背影,拿着书的手忽然松了开来,书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惊起一地灰尘,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涌上心头。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绵羊能记住50张脸。——《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抱歉抱歉,本来昨天就该更新了,但是没想到喝了瓶过期奶,一晚上都在上吐下泻,晕乎乎的码不了字,实在是sorry啦。大家以后一定不要学我,吃什么之前都得看看日期,不然下场就是我这样(T_T) 第24章 第一助攻 [VIP] 白觅星和程新月出来后就一直紧挽着她的手不放, 弄得程新月很是烦躁。因为不能走也就算了,在镜头前面她们还不得不强颜欢笑,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她感觉自己的嘴唇都要笑僵了。 身旁就是摄像头和人群,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崩了自己的形象,于是她强撑着微笑,从牙缝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 “白觅星,我说你今天是吃了大力丸吗?抓我抓得那么紧, 你到底想干吗!” 她和白觅星只在几次大型的晚宴上碰到过, 不怎么熟,但是对对方的名声皆有耳闻。这次真人秀虽然是她们第一次接触, 但两人一见面就不对付,白觅星嫌她装, 程新月讨厌她多管闲事,总之就是哪哪儿都不对付。 相比程新月的强颜欢笑, 白觅星就轻松多了。 “逛街啊。”她带着一副太阳镜, 表情自然, 语气轻松得像是去秋游一般。 听她这副懒洋洋的语气,程新月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质问道: “逛街你抓我抓得那么紧?” 她感觉自己的手都要被掐断了! “嘘嘘嘘, ”见她那么激动,白觅星立即将手指放在唇上,抬起下巴看着前面距离她们不到两米的摄像头,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提高声音道: “我知道你喜欢逛街, 但新月你也别太激动嘛, 不然大家可就都知道你的真面目咯~” 表面看起来是完全和睦又亲密的姐妹花在调侃对方爱逛街,但其中真面目那三个字只有程新月听明白了。 所以,白觅星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的身体一僵,下一秒就感觉到对方的手也搭上了她的手腕。 她一抬头,只见对方笑颜如花对她道: “哎呀,觅星你不要戳穿我嘛,爱逛街是女生的天性,谁不喜欢呢,你说是吧?” 她说得那么温柔,刚开始白觅星心里还有点乐了,以为她改邪归正了,结果,等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就感觉那只握着自己的手忽然用力,用力到几乎要将她的手捏碎,有一瞬间她几乎痛得快要表情失控,所以她立即就松开了一直握着程新月的手,并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对此,程新月回以一个挑衅,报复成功的傲娇小眼神。 不知怎么的,白觅星这回没觉得她讨厌,反而觉得有点好笑,没想到她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后面白觅星没再抓着她,程新月也没作妖,两人之间一时还算得上和谐。 于是在店铺挑选时,白觅星见周边只有她们两个,便随口问道: “我说你为什么喜欢沈黎啊?” 程新月毫不客气地道: “关你什么事。” 虽然没回答,但也没有否认。这一点,白觅星倒是有点欣赏。 她望了一眼因为店铺小而进不来的两个摄影师,笑道: “怎么了,不关我事就不能问了?你不是要追他吗,万一我心情好了给你助个攻不是挺好的嘛。” 话音落下,程新月就立即给了她个白眼: “哼,你还给我助攻,你不给我捣乱就不错了。” 刚刚那么一个大好机会,结果就被白觅星捣乱了,越想越生气。 于是她狠狠将手里东西一甩,瞪着白觅星问: “白觅星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不然她为什么突然要来捣乱。 白觅星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声: “噗嗤~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她喜欢谁都不可能喜欢他好吧。 “那你为什么要拆散我们?”程新月露出一个狐疑的眼神。 白觅星感觉自己都快笑死了,但她总不能说自己是沈黎的嫂子,要准备帮他追个弟媳回来吧?她不仅有男朋友,还领证了,这话说出去连她自己都不信。 于是她强忍笑意,扶了扶墨镜道: “真没有,我是真的想和你出来逛逛,咱们也不能一直这么僵下去是吧?” 这话也是真的,虽然想帮沈黎的心思居多。但是毕竟还要相处大半个月,还住一间房,她也没想弄得两人关系水深火热。 程新月先是疑惑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但对方带着个墨镜,也看不出什么。所以她捋了捋头发,一脸傲娇道: “那本小姐就大发慈悲和你逛逛吧。” 白觅星先是失笑,随即手往肩上一放,很是配合地行了礼,掐尖了嗓子道: “多谢娘娘赏脸,小的必定感恩戴德,不负众望。” 她的姿态并不标准,表情又很是滑稽,程新月一时没忍住,哈哈大笑出声。 一笑泯恩仇,有时候女孩子的好感就是来得那么突然。 后面两人的氛围倒是很和谐,东西也很顺利地买完了。 直到,她们去买了点吃的东西,并且分给了一个跟着她们的小孩开始,事情就有点失控了。 一开始程新月是见那个小朋友直勾勾地看着她手机的食物,感觉挺可怜的,就分了给她。 结果其他小朋友见了,也纷纷向她伸手,没办法,她就只能一个个给。 刚开始只有几个小朋友,本来她以为分完就完了,但是没想到后来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更多的小朋友像围食的小金鱼一般团团将她们包围。索要物从一开始的食物,变成钱。 她们只有四个人,那两个摄像师又要保护她们,又要顾着摄像机,一时间竟然无法脱身。 白觅星还好,可程新月一下子就害怕了。慌乱之中,她感觉有人抓了她的臀部一把。 她下意识地一挥手,将站在她身后的白觅星推了出去。 她们身边就是个油锅,于是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等沈黎赶到的时候,白觅星左小腿外侧的肌肤已经起了一大片红得发亮的水泡,鼓鼓的,仿佛一戳就破。 彼时那些小朋友已经被这场面吓得稍稍散开,所以沈黎几乎没费多大劲就来到了白觅星面前。 程新月一看到他就立即冲上前,脸色又恐惧又慌乱地道: “我,我不是故意……” 沈黎看都没看她一眼,还没等她说完就已经蹲在了白觅星面前,皱眉,看着她问: “怎么样,还能走吗?” 说没事是不可能的,因为此时白觅星整张脸都已经痛到发白,浑身发抖。今天她穿的是一条及膝长裙,所以油是直接溅到了她腿上。但是,也好在她穿的是裙子,如果是牛仔裤,这会儿伤口可能已经和裤子粘为一体,会更加不好处理。 于是她摇摇头,松开已经快被她咬得出血痕的唇角,道: “可能有点难。” 沈黎了然,也不再询问,直接走到她身侧,一手揽住她的腰身,一手从她曲起的双膝之下穿过,微微用力,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程新月就站在旁边,没想到沈黎会那么不避嫌,被吓得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于是,等迟昼一行人跟着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面。 一群小朋友之中,沈黎修长的身姿从人群中站起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娇弱美人。美人姿色绝美,半靠在他的胸膛之上,越发显得男人身长玉立,英姿飒爽。 迟昼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停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那两个身影。 十年前那一幕,几乎快与现在重叠,那种深深的无力感与挫败感,是她再怎么努力填补也无法填补的。 就在她想,也许这次也会和上次一样,她也依旧不会被看见的时候。 那个人却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面前,并对她说: “能带我去最近的医院吗?拜托了。” 眼神认真,语气诚恳,任谁都无法拒绝。 迟昼有一秒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看着眼前人,杏眼中倒映出眼前人的身影,像是要将他刻进骨子里一般。 她怎么能拒绝呢?她当然无法拒绝。 于是她说:“好。” 医院离街区并不远,他们很快就赶到,并做了处理。 好在当时那个摊主及时用冷水帮她冲洗了伤口,所以伤口并不像想象的严重。 等伤口处理完,节目组的人员慰问完,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节目组和医生确定了伤口无大碍之后,这才将其他人放进去看她。 但这其他人之中并不包括沈黎,因为他一直陪在白觅星身边。 所以迟昼进到病房的第一眼,也是看见那个站在病床旁边的修长身影。他穿着一身米色风衣,手里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白觅星,脑袋微垂,嘴巴一张一合地和坐在床上的人说些什么,看起来十分融洽温馨。 意识到有人进来,他微微侧头,温润如玉的五官于灯光之下暴露无遗,衬得那张脸越发俊美帅气。 那双眼睛似乎装有雷达一般,穿越过层层人群,直接与她的视线相对。刹那间,他温柔的眼神几乎让迟昼心跳加速得落荒而逃。 所以,她迅速的低下头看向脚尖,试图掩盖自己慌乱的表情。可她知道,有些东西,她是藏不住的。 另一边程新月一进房就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苏澄先打的招呼。 “小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能坚持吗?要是坚持不了就先回国接受治疗吧。” 肯尼亚医疗水平并不高,就连这医院也是简陋得不能再简陋。如果白觅星真的落了个什么后遗症,那可真是出大事了。 “对啊,小白,如果真的坚持不了一定要说。”一旁的闵月也担心地说道。 他们只是来拍节目,没必要把自己的健康搭上去。 “没事没事,真的没事。”白觅星原本是喝着水,听到这话连忙递给一旁的沈黎,沈黎也很是自然的接过。 “医生说了,这只是浅表的烫伤,养两天就好了。而且刚刚医生给我吃了止痛药,现在真的不怎么痛了。”白觅星认真道。 这伤口只是初时看着严重,现在倒也没刚刚那么痛了。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怎么会那么突然地被烫到?”尹蜜关心地问。 这话一出,站在一旁的程新月脸色更白了。 白觅星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她摸了摸鼻子故作尴尬道: “当时小朋友太多了,是我没站稳,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 她知道程新月不是故意的,也知道她现在也很自责,所以有些事情没必要说得太清楚。 程新月本来还很忐忑的,结果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一时间也愣住了。 白觅星冲她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没事。 “那你这几天一定要注意不要碰水,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开口和我们说,千万不要逞强。”一旁的郭立人也叮嘱道。 白觅星随即比了个OK的手势,笑眯眯地道: “放心,有什么需要我一定不会和大家客气的。” “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小白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去把采购好的东西装车,等会儿过来接你。”苏澄道。 “行,你们去吧,等会儿见。” 白觅星爽快的应了一声。 “小白好好休息哦。” “好。” 话罢众人便陆续转身出门。 迟昼也准备走,但是她在房间的最角落,所以只能被迫最后一个出门。 但等她就要转身的时候,白觅星却忽然叫住了她。 “迟老师你等一下。” 迟昼转头,撞进对方和蔼又笑眯眯的表情里。 “我有事要和你说。”白觅星拍了拍床边,示意她过来。 迟昼望了望她,又望了望一旁的沈黎,有些茫然。 于是沈黎放下手中的水瓶,温声道: “我先出去。” 白觅星一把抓住他的衣角,道:“哎哎哎,你走什么呀,又不用你避嫌。” 这句话 乍一听起来没什么其他意思,但是仔细听听似乎又有点不同。 迟昼敛眉,没有说话。 白觅星见她不说话,挑眉看着她,戏谑道: “迟老师是不是以为沈黎喜欢我?” 迟昼猛地一抬头,杏眼微睁,似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问题。 她下意识地看向沈黎,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她。只是对方眼睛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出现慌乱和惊讶,反而很平静,略带笑意,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她会问出这个问题。 于是她下意识地想说没有,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可对方却像是看出了想法一般,赶在她前面开口道: “沈黎是我小叔子。” “?”迟昼惊愕。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白觅星继续丢出一句: “换句话来说,我是他嫂子,他是我弟弟。”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迷路的犀牛会通过尖锐的叫声来呼唤同伴。——《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25章 咖啡和水 [VIP] 迟昼人生最糗的两大瞬间分别发生在十七岁那年和现在, 前者是她自找的,后者,也是她自着的。 每次遇上沈黎, 她就跟打开了人生尴尬开关一样,她感觉这辈子的脸都被自己丢光了,现在她只想赶紧找个地洞什么的把自己埋起来。 沈黎看着眼前人,只见对方微微低头,一双嫣红的耳尖从黑发间露出, 犹如两瓣梅花于荒芜的冬天里探出头, 让人不禁想靠近一亲芳泽。 虽然他知道白觅星会问,但他也没有预料到会问的那么直接, 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 这一切都要从刚刚处理完伤口那会儿说起。 ———————————————— 当时医生推着小推车刚从门口离开,白觅星就突然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对迟昼有意思?” 彼时灯光明亮, 空气中还充斥着浓浓的消毒水味,可就是在那么不和适宜, 又不可思议的时间里, 被白觅星这么一问, 沈黎只觉自己胸膛下的心脏猛烈地跳了一下,而后金丝眼镜下的睫毛微微颤动, 似蝴蝶受到震动,振翅欲飞。 白觅星见他不说话, 垂在床边的长腿微微晃动,有意无意道: “刚才我看迟老师表情有点僵硬,看样子好像误会我们了。” 沈黎是背对着她的,所以他现在是怎么个表情, 她也看不到。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 沈黎绝对是动心了。 作为沈家最温柔最好说话的沈黎, 他有个外号叫京城第一芙蓉面,除了夸他长得好看以外,还因为他对任何人都温柔有礼,永远都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就像那水中的芙蓉,出淤泥不染,濯清涟不妖。 但也因为如此,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仿佛对任何事物都是淡淡,这是好是坏,白觅星并不清楚,但作为家人,她也希望有一天他能遇到能让他露出不一样情绪的人。 而现在,她觉得沈黎好像已经遇到了。 “要不要我帮你解释一下?”白觅星探头看他,眼神略带笑意。 沈黎说不清自己的情绪,但是当时他确实注意到了迟昼眼里的惊愕。他向来不擅长解释,但他不知怎么的,也不想让迟昼多想。 但这话由他说,他怕迟昼不信。 于是他转身,微微垂头,恭敬而又礼貌地说: “那就麻烦大嫂了。” ———————————————— 这会儿白觅星见两人不说话,心中偷笑,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一副很苦恼的样子道: “哎呀,本来这件事我是不想那么快说的,但就怕传出一些不好的传闻。影响我倒没关系,但就怕有人误会我们阿黎,导致他找不到女朋友就不好了。你说是吧,迟老师?” 白觅星特意叫了她,所以迟昼无法不回答。 “嗯。”她抬眼看了对方一眼,放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缩,眼神局促的不知该哪儿放。 “对了,阿黎,你别让人家干站着啊,快让迟老师坐会儿,给人拿点水。”这会儿说穿了身份,白觅星也就不再故作疏离,很是驾轻熟路地使唤沈黎。 沈黎颔首,立即侧开身子,一手将身后的凳子拎到了她面前。 迟昼看着那张凳子,不知为什么,脑海忽然浮现一副画面。于是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拒绝道: “不了,我还有事。” “啊,还有事吗?”白觅星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说实话,其实迟昼已经没什么事了,她今天来只是确定一下采买事项,顺便和孔子学院的老师做一些交接,当司机也是意料之外。 迟昼不擅长说谎,所以被白觅星这么一问,便瞬时语塞。 就在他想着该找个什么理由回答时,只听身侧人忽然开口,温声道: “迟老师去忙吧。” 迟昼抬头看他,只见对方微微弯腰,从一旁桌上节目组放的好几瓶矿泉水里拎起一瓶递到她面前。金丝眼镜后的凤眸温柔清明地看着她道: “今天辛苦迟老师了,谢谢你带我们来医院,喝点水再走吧。” 迟昼看着那瓶水,只见对方如竹节般修长的长指轻握瓶身,露出整齐光洁的指甲与圆润的指尖,水亮亮的瓶身映得皮肤白皙透净。 迟昼愣了一下,但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再次拒绝: “不...” 还没等她把后面那两个字说出口,她没受伤的那只手就被人轻轻拉住,随后微凉的水瓶被塞入手中。 “今天天气有点热,注意身体。” 迟昼抬头看他,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是啊迟老师,喝点水吧,我看你都忙了半天了。”一旁的白觅星帮腔道。 眼前人虽只是这么温和的看着她,可迟昼却感觉整个人都变得灼热起来。温热的呼吸喷到口罩又反弹在脸上,一时间迟昼分不清究竟是哪里在发烫。 于是她拉了一下口罩,说了声谢谢后快步走了出去。 急匆匆的背影让白觅星忍不住噗嗤一笑,她摇了摇头,笑道: “阿黎你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人家那么怕你?” 沈黎看着那个逐渐消失在走廊的背影,手指微微摩挲,好似上面还残留着某人的触感一般。凤眼微垂,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温声道: “会知道的。” 即使现在不知道,将来有一天也一定会知道。 ———————————————— 第二天天气很好,动协会的成员一大早就起来做准备了。 这边迟昼从前厅穿过走廊,正准备去宿舍换件衣服准备等会儿出门时,就被一旁眼尖的苏澄叫住。 她一回头,就看见众人都坐在桌子旁,就连夏尔等人也在。 “迟老师别忙了,先来吃早餐吧。”苏澄热情地冲她招手道。 苏澄一大早就看她在楼下来来回回地忙碌,好半天都没休息下。而且等会儿就要出发了,要是现在不吃早餐,估计等会儿也不用吃了。 迟昼今天没有带口罩,齐肩的短发衬着那张素白的小脸显得格外清丽,再加上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外套和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便显得十分利落飒爽。 迟昼扫了一眼周边的摄像头,迟疑片刻后,最终还是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好像慢慢的,摄像头也变得没有那么让人不适了。 尹蜜坐在朝厨房方向这边的长凳上,周边恰好还有一个位置,刚想叫迟昼过来坐的时候,对面坐着的白觅星忽然先她一步招手对迟昼喊: “迟老师快过来我这边坐。” 此时的长桌右侧坐着夏尔,唐愿,尹蜜。左侧首位则是受伤不方便挪动的白觅星,和隔了一个位置与她同坐,方便照顾她的沈黎,随后是苏澄。 如果迟昼坐在那里,也就意味着要和沈黎同坐。 意识到这点的除了迟昼以外,还有一直在观察她的夏尔。 于是他率先站起来对迟昼笑道: “爱丽丝坐这里吧,我已经帮你盛好早餐。” 话罢,他又看着尹蜜笑眯眯地说: “杰西卡可以坐过去一点吗?” “哦哦,好。”尹蜜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但听夏尔这么一说,还是连忙站起来端着盘子往一边坐,唐愿见状也连忙挪了过去。 这回迟昼无法拒绝,只得坐下。于是,她又与沈黎相对而坐。 迟昼一坐下,夏尔就跟着在她身侧坐下,并细心地将倒了一杯热牛奶放到迟昼手边道: “爱丽丝,今天的牛奶我特意加了些柠檬汁,你看看好不好喝。” 迟昼不喜欢牛奶厚重的奶臊味,所以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去喝。但这会儿夏尔已经放了过来,她微微皱眉后,也仍旧礼貌地说了声: “谢谢。” 她低头看着那杯纯白的牛奶,即使离那么远也依旧能闻到玻璃杯中散发的淡淡奶香,也许是因为滴了柠檬汁的原因,所以奶香中又掺杂着些淡淡的清香,闻起来让人十分有食欲。 但对于迟昼来说,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多想喝的欲望。 也就是这么一恍神的时间,一杯白开水放到了她面前。 她下意识抬头,看见沈黎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还有那双如墨玉漆黑的眼眸。 她听见对方温声对自己道: “早上喝点温开水对肠胃会好些。” 迟昼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白觅星什么时候见沈黎对其他姑娘那么上心过,登时便咦一声,戏谑道: “哎呦,对肠胃好,我坐这儿大半天了,怎么没见沈总给我倒一杯啊。” 沈黎没说话,只看着迟昼,笑容温润如玉。 迟昼被那么一看,登时就有些心跳加速,于是她看都没看就抓起一个杯子往嘴边送。 结果她喝得太急,直接就呛住了,一口水哽在喉咙里,直接剧烈的咳嗽起来。 “迟老师!” “阿昼!” “爱丽丝你没事吧?” 夏尔见状,连忙伸手去拍她的背,一旁的唐愿也赶紧把纸巾递了过去。 一时间兵荒马乱,所有注意力都到了迟昼身上。 迟昼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但素白的小脸咳得红了大片。她一手捂着唇角轻咳,一手向后阻止夏尔帮她拍背的手,道: “我没事了。” “确定吗?” 迟昼点头。 见她不再咳嗽,夏尔这才收回手,将刚刚迟昼喝过的水拿开,将一旁的牛奶塞到她手里,温声细语道: “爱丽丝你该听我的,喝牛奶才是早餐的第一选择。” 对于西方人来说,早上喝杯牛奶是再好不过的生活方式了。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是不知怎么的,苏澄总感觉听出一股火药味儿。 还没等他想清楚是哪里出了错,就听见沈黎忽然开口道: “我想,不管是喝牛奶还是喝水,这都是个人喜好,决定权应该在迟老师手里。” 沈黎坐在长凳上,看向对面站着的夏尔,表情淡然温和,语气却又毋庸置疑。 夏尔闻言,蔚蓝的眼眸霎时沉了下来,但脸上仍旧是笑得灿烂。 他说:“即便是个人喜好,但在特殊时期下,牛奶不是比一杯什么都没有的水更有营养,更该成为第一选择才对吗?” 从沈黎来的第一天他就有种预感,预感迟昼会对他不同,他对迟昼是特殊的。 这一点,他一直知道。 但这三年来的相处,他并不觉得自己毫无优势。 对于夏尔尖锐又来势汹汹的问题,沈黎并不慌张,相反他不紧不慢看着他手边咖啡,一字一句用中文道: “不知道夏尔老师有没有过中国的一句古话,‘水纳百川’。水可以和各种物质容纳结合,并不只局限于单纯的水。它可以成为浓汤,也可以加入咖啡粉成为夏尔老师喝的一杯咖啡,你说对吗?” “你……”夏尔顿时无法反驳。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许其他人听不懂,但是两人心知肚明。 而一旁的围观群众则表示: “???” 他们说的话为什么一句都听不懂,不是在说吃早餐吗?怎么又变成咖啡?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狐狸总是独自生活,捕猎,进食,睡觉。——《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26章 出发 [VIP] 吃完早餐后所有人就准备出门。 因为受了伤, 白觅星只得乖乖待在营地里休息。但是毕竟是集体活动,看大家都走了,她怎么能不心痒痒。于是她便硬是撑着个棍子和众人一瘸一拐地走到大门。 一边走还一边可怜兮兮地看着镜头背后的导演问: “导演, 我真的不能去吗?” 她感觉自己还能走。 但是导演一口拒绝: “不行。” 昨天晚上回来之后白觅星就发起低烧,下半夜才堪堪退去。本来出了那么大事,白觅星就该先回国治疗的,但是她坚决说不用,他们才不好强求, 答应她留下来养伤。这会儿要是再出点什么意外, 别说白觅星的公司不答应,就是她的粉丝也能一人一口唾沫把节目组喷死。 “小星星你就别逞能了, 受伤了就好好休息。”一旁的苏澄把书搬上车后去而复返,恰好听见这句话, 便毫不留情地说: “都这样了还想往外跑,你的腿还想不想要了?” “对啊, 小白, 你好好在这儿休息等我们回来, ”闵月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一脸温柔和蔼地道: “要是有什么好玩的, 我给你带回来。” 闵月比她年长二十岁,在她眼里, 白觅星就是个小朋友,所以连带的语气也变得慈祥起来,那感觉就跟哄孩子似的,弄得白觅星特别想笑。 但是大家对她的关心, 她自然都是明白的。所以她点头, 难得乖巧地应了一声: “好。” “那我们先走了, 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们打电话哦。”闵月叮嘱道。 “好,你们去吧。” 这边几人说话说得热闹,那边程新月站在车边踌躇不安地捏着手指,眼神犹豫地看着那边的人群,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是过去,还是留在这里? 自从昨天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她就一直很忐忑,害怕白觅星会把现场发生的事告诉大家,怕自己的形象会受到影响。如果当时她听了白觅星的劝告,不给那些孩子递吃的,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想起当时的情形,还有那些孩子,程新月就上火。明明是他们的错,为什么到头来她要在这里自责。 程新月咬唇,阳光将她的一双美眸染得发亮,里面有光芒跳跃,灼灼欲燃,一时间也分不清是金光还是火光。 一旁的摄影师见她不上车,便小声地问了句: “程老师你要过去吗?” 程新月正在气头上,听了这话直接就是一个眼刀子过去,气冲冲地道: “要你管?” 说完就气冲冲地上车,又气冲冲地把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一旁的摄影师先是被瞪,后是被关门声吓了一跳,一个手抖差点没把相机给甩出去。他心有余悸地扛着摄像机,拍了拍小心脏。心想他到底是遭了什么罪才会抽到新月这支签?早知道对方那么难伺候,他就辞职了好吧! 这边众人纷纷准备上车,沈黎却站在原地未动。 白觅星瞅了他一眼,笑道: “怎么,你还想留下来照顾我?” 沈黎侧过身,摇头,温声道: “昨晚你休息的时候大哥打过电话。” 白觅星挑眉: “你告诉他了?” 沈黎颔首: “他说待会儿会打电话过来。” 肯尼亚的时间比国内晚五个小时,沈行打电话过来那边已经是深夜。当时白觅星又还发着热,自然不好再去打扰。 听到这儿,白觅星眉眼弯弯: “算他识相。” ———————————— 两人说话间,迟昼和尹蜜抱着一箱水果从宿舍走来。 尹蜜一边走一边看着抱着个不大箱子的迟昼说: “阿昼,今天早上夏尔跟沈黎两个人跟个争食的公鸡似的,那气氛简直了,也太好笑了,哈哈哈~” 两人当时一本正经的用中文对话,夏尔中文还有些咬字不清,所以明明他俩说的很认真,她也还是觉得有点搞笑。 今天天气很好,甚至有些热,迟昼穿的是动协会会服,一套军绿的衬衫加长裤,上衣下摆扎进裤子,下蹬一双黑色靴子。许是因为太热了,所以衬衫顶上的第一二颗纽扣是解开的,恰好露出一对漂亮的锁骨与纤细的脖子。衬衫前还印着动协会的标志,明明是极简单的款式,却让她穿出了不一样的时尚感。 “我觉得沈黎好像也开始对你有意思了,阿昼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和他在一起呀。” 就凭早上沈黎那番话,她不信他对迟昼一点感觉都没有。 迟昼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就皱了皱眉,停下步伐转身看着尹蜜认真道: “我说过他喜欢的不是我,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现在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人多口杂,她不希望到时候传出什么不该出现的流言影响到其他人。 尹蜜满不在乎地摊手,大大咧咧地道: “阿昼,我说的是事实好不好。” 迟昼垂眸,脑海里闪过饭桌前的那一幕,眸光有一瞬间的闪烁,但又很快熄灭。 “不会的,”迟昼抬起头,“他不会喜欢我的。” 即使他喜欢的不是白觅星,他会喜欢的也不会是自己。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能确定呢?” “我...”迟昼语塞。 的确,她不是沈黎,无法猜测对方的心思,可在她看来,十年前的自己都没有机会追上他的步伐,十年后的自己更加没有机会。 于是,她转过头,不在说话,沉默地往前走。 察觉到迟昼的情绪,尹蜜追了上去,问: “阿昼,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你明明就还喜欢他,现在有这个机会,为什么又放弃了?” 她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看得出来迟昼是很喜欢他的。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能去争取一下呢?尹蜜搞不清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人活一世,如果连自己喜欢的东西都不去争取一下,这未免也太无趣,太胆小了吧。” 话音落下,迟昼抱着纸箱的手紧了一下。 尹蜜见她再次沉默,正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听见迟昼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见过他喜欢的人,是一个非常优秀且耀眼的女生。” “什么?!!!”尹蜜震惊脸。 “所以他喜欢的不会是我。” 人有很多东西能改,但唯独习惯难改。当你见过太阳之后,又怎么会甘心居于荧光中呢? 这是迟昼第一次和她谈起这么私密的事,再加上她也没怎么谈过恋爱,一时间尹蜜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表情青了又白,红了又青,五官都快挤成一团了。 她都不知道迟昼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刚刚她居然还说什么胆小,这不是往迟昼心上扎刀子吗。 她真是... 其实这件事对迟昼来说已经是过去式,能说出来就说明她已经放下了。就像沈黎说的,无论是喝牛奶还是喝水,这都是个人喜好。 所以,他不喜欢牛奶,又怎么能怪他呢。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大门,尹蜜远远的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沈黎与白觅星,他们半侧着身,里面有人过来,他们自然也很快能发现。 于是白觅星立即就冲她们招手,并喊: “迟老师~” 尹蜜第一反应不是回应,而是去看迟昼,因为沈黎也在哎! 等等,沈黎喜欢的该不会是!!! 尹蜜立即又猛地转头看向白觅星。 怪不得昨天沈黎会那么紧张,原来如此! 迟昼不知道她在乱七八糟地想什么,抱着箱子走了过去,目不斜视地看着白觅星,微微颔首: “你好。” 白觅星笑眯眯地看向她手里的箱子,问: “迟老师手里抱着什么?重不重?” 迟昼摇头: “只是一些水果。” 巴尔达马特位于马赛马拉草原,水果品种并不丰富,所以前两天动协会就特意托人从内罗毕带了些比较少见的水果过来,不仅可以吃,也可以用于教学。 “这样,”白觅星点点头,继续问,“迟老师今天也开车吗?” 迟昼是动协会为数不多开车很好的老司机,所以每次出门没什么意外都是她开车。虽然前两天手受了伤,但是这在迟昼的受伤史来说,不值一提。 所以今天毫无疑问也是她开车。 迟昼点头: “是。” 听到答案,白觅星眼底闪过一丝得逞,但还没等其他人发现,就又换上了一副纯粹的笑脸,笑盈盈地看着迟昼道: “那你那边还有位置吗?沈黎刚好一个人,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坐?杰西卡老师。” “啊?”尹蜜还没从刚刚迟昼说的话里面回过神,突然被点名也是一脸懵。 白觅星看着她眨了眨眼: “可以吗?” 面对那么大又那么可爱的眼睛,没有人能能拒绝得了,于是她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道: “好,好啊。” 听到这话,迟昼猛地回头看她,表情微怔。 而白觅星则露出一脸得逞后的小得意。 一旁的沈黎也没想到白觅星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微微惊讶转头去看她。结果对方给了他一个‘怎么样,我干得好吧’的表情。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揉了揉眉心。 随即走向白觅星,在她惊讶的眼神里主动接过纸箱,并温声道: “我来吧。” 这会儿众目睽睽,迟昼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正想答应之时,旁边忽然出现一双手抓住了纸箱的另一侧。 这个结果,白觅星也是始料未及,她转头看向不知从什么时候出现在迟昼身后的男人,只见他英俊的脸上满是迷人的微笑。 他看着沈黎,声音优雅且动听的用英语道: “还是我来吧,沈先生是客人,我们怎么能麻烦他呢。” 然后,他手上稍稍用力,直接将纸箱拿了过来。 他站在迟昼身边,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河马通过嘘嘘吸引异性。——《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难道比谁拉得多?) 第27章 抵达 [VIP] “哎哎哎, 糖放太多了,苏澄。” “啊啊啊啊,它炸了炸了!!!” 小厨房里, 苏澄像是一只长手长脚的青蛙被热水烫了一样,猛地从铁锅旁弹开,他手里还拿了个锅铲,明明应该上前翻动锅里的食物才对,这会儿却躲在尹蜜身后害怕得不敢探头。 “你怎么比我还怂啊, ”尹蜜衣服被他拽得死紧, 她使劲拽还拽不出来。于是她又气又好笑地回过头,看着某人缩在她肩胛下方的脑袋道: “不炸了, 不炸了,你快去翻一下, 不然等会儿就糊了。” 今天苏澄抽到的是做饭,所以尹蜜就带着他来做红烧肉。刚刚切肉那会儿还挺利索的, 她就以为苏澄应该会点厨艺, 问题不大。结果, 打从生起火来之后,他就离得老远, 倒个油跟倒煤气似的,就差穿个防护服了。 苏澄起身望了一眼油锅里已经逐渐融化的冰糖, 刚刚的晶状体已经变成了流沙状,隐约还冒着泡,往外散着烟气。 苏澄咽了下口水,抬头看她: “蜜哥, 要不你去吧?” 这是苏澄给尹蜜起的新尊称, 问什么叫哥?因为她比自己厉害多了, 叫姐都体现不出她的厉害。 “到底是你煮还是我煮?”尹蜜哭笑不得。 苏澄给了她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天知道他最怕进厨房了,以前他妈威逼利诱让他学点简单的菜式,他都宁愿绝食不学,可想得知他有多害怕被油溅的滋味。 可现在总是怕什么来什么,弄得他都怀疑是不是有人给他下蛊了。 “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你试一试,实在不行我就给你挡着。”尹蜜一副舍身为己的模样拍了拍胸膛。 苏澄仍旧拼命摇头。 两人说话间铁锅已经烧得滚红,还往外冒着烟,眼看着就要着火了,两人还无知无觉。 一旁的摄影师指着铁锅喊两人的名字,结果也不知道是他声音太小,还是尹蜜声音太大,两人一时半会儿都没听见。 他正准备放下手里的机器准备上前,结果另一个身影更快的从他身后走上前。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拿过苏澄手里的铲子,端起一旁已经焯水完毕的五花肉,哗啦一声倒进铁锅。略带水的五花肉与滚烫的热油接触,嗡地掀起一阵烈焰,红色的火光于两人惊慌的脸庞上转瞬即逝,十足的像两只呆头鹅。 而面对此种场景,迟昼连眉头都没眨一下,火光一散,她便立即拿着锅铲在锅里翻炒了两下,防止肉贴锅糊了。 炒的差不多了,她才盖上锅盖,将锅铲放到一旁的餐碟上。 这会儿尹蜜也反应过来了,便连忙凑上前,讨好的笑了笑,问: “阿昼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前面帮忙派书吗?” 要是刚刚迟昼没来,她又没注意,估计这会儿锅都炸了。 迟昼倒是没多想,她指了指一旁的堆满小桶的水果,道: “我来洗水果。” 尹蜜点点头,正要说话时,一旁的苏澄立即挤了过来,眼睛亮晶晶地道: “迟老师我来帮你吧!” 尹蜜斜眼看他:“你的青菜洗完了?” “...没有。” “那还不快去?” “是...” 某人乖乖地回到水池旁,摄影师紧跟其后。 见四下无人,尹蜜将手搭上迟昼的肩膀,然后悄咪咪地问: “夏尔和沈黎没怎么样吧?” 之前夏尔抢走沈黎手里的纸箱,那浓浓的占有欲在外人看来都快成迟昼捍卫主权的男朋友了。刚刚三人又恰好一起在前面,她好怕他们两个会打起来。 迟昼表情未变,一边将桶里的苹果往外拿,一边淡淡道: “没有。” “咦,”尹蜜诧异脸,“你说真的?” 被她这么一问,迟昼脑子里忽然浮现刚刚那一幕。 ———————————————— 巴尔达小学是一间民营小学,所谓的教室也只不过是几间用茅草木板搭起来的小木屋。因为场地不够,所以没有细细分化年级,许多小朋友都是挤在一起上课,所以就造成了一个班级里的小朋友年龄参差不齐,高矮不一。 刚下车的时候,教室前的空地上湿哒哒的,很是泥泞,有些刚来的老师都不知道往哪下脚,器械也不好往下搬。最后还是节目组不知从哪儿让人搬来点干草撒上去,这才好走了一些。 因为书籍学习用品什么的是由三方一起提供,还没有做具体分类,所以作为动协会这边负责人的迟昼就得在前面进行指挥帮忙。 沈黎和程新月又恰好抽到这边,于是便免不得有交集。 刚开始还好,迟昼可以假装看不见,不过去那边。 但是后面得将东西抬过去,就不得不两个人一起了。 但是迟昼觉得一个人也没问题,就准备自己搬。结果这边刚抬起来,那边夏尔就将东西拿了过去。 眼下周边那么多人,迟昼也不想搞特殊,便立即抓住纸箱一角,低声道: “夏尔,我自己可以。” 夏尔空出一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笑容灿烂又迷人地道: “可是我想帮你,爱丽丝。” 这会儿另一边的空地上医务人员正在给小朋友们体检,所以周边站满了人。小朋友又对他们好奇,打从开始起小脑袋就转个不停,眼睛盯着他们就没移过。 这会儿见两人动作那么亲密,大点的孩子已经开始起哄在哪儿吹口哨,小点的也笑着在那儿叽叽喳喳,弄得迟昼很是窘迫。 而且也不只他们在,沈黎和程新月也在,所以这一幕,他们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一旁的程新月看热闹不嫌事大,她看了一旁沉默的沈黎一眼,不知想到什么,端起一旁的本子就走上前对着迟昼道: “爱丽丝老师,夏尔老师对你可真好呢,连我都羡慕了。” 似是怕大家听不见一样,她还特意提高了音量,于是一旁的沈黎便一字不差地将这番话听入耳中。 他搬书的手一顿,指间微蜷。 夏尔看着眼前笑颜如花的女人,即使表面装得一副天真可人的模样,他也依旧能轻易看穿对方藏在微笑之下的那丝虚伪。 他虽然想得到迟昼的欢心,但不是什么手段都会用。于是他嘴角微扬,转头看着眼前眼神清澈的迟昼,温柔道: “爱丽丝对所有人都很好,所以这是应该的。” 迟昼哪受得了这个眼神,于是她转身将手里的清单一放,道: “那个,我去看看杰西卡午饭做的怎么样了。” 话罢也不等夏尔反应,就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现在 迟昼将苹果往盆里一倒,哗啦一声打开水龙头,接着淅沥的水声,回道: “没事。” 但是,等这段时间过去,也该和夏尔说个清楚了。 ———————————————— 几人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把饭菜给做了出来。 那边检查什么的一结束,小朋友们就立即飞奔挤进食堂,小小的空间马上变得熙熙攘攘起来。 毕竟是要拍节目,所以分餐这种事比较有看头的事自然是交给苏澄他们。迟昼尹蜜唐愿等人,便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维持队伍秩序。 好在小朋友们都比较听话,他们倒也是省力许多。 迟昼身边站着的是唐愿,见没什么事,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主题是今天的体检。 “这里的小朋友身体还算可以,就是有些营养不良,要是能搞点维生素什么的吃吃就好了。”唐愿摸着自己的大胡子说道。 营养不良会导致许多并发症,恶性贫血,生长发育停止,看似不怎么严重的症状一发起病来都会很严重。 “这次医疗队过来就是检测他们的身体状况,届时可以和他们提一下。”迟昼简略地回答道。 中国派出的向外援助的医疗队都是非常优秀的医务人员,许多医疗项目也是免费的,她相信他们会听取合理的意见。 “嗯,我知道。”唐愿点头,继续问:“那迟姐今年的年假要回国吗?好像下个月就轮到你休息了。” 动协会大多科研人员都是从各国来的,所以年假一般一放就是半个月,大多人基本都会选择回国。但迟昼不是,他来这几年就没见她放过假。 迟昼顿了一顿,道: 现在是迁徙季,到时候再看。” 迁徙季不仅是游客们的狂欢,也是他们的狂欢。每到这个月份,他们的工作事项就变得多起来,他们要监测各个种群数量的增减量,记录他们的迁徙路线,装拆定位器等等。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事情累计起来,就变成一项非常废精力的事情,这几个月他们常常都是人手不够。 “迟姐,你也别太辛苦了,该休息的时候就好好休息,你都那么久没回国了,还是回去一趟吧。”唐愿苦口婆心地劝道。 迟昼想起那个已经四分五裂的家,眸底滑过一丝道不清的思绪,又很快消失。 她转头看着比自己要高一个头的唐愿,反问: “那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唐愿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有些事情一昧的逃避只会让你陷得越深,最终忘记自己的初心。” 和迟昼一样不回家的还有唐愿。 三年前唐愿如同一头失去方向的孤狼般逃到这里,他们不会阻止任何人留下来。但是,狼是群居动物,只有回到了集体,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他才会成为真正的自己。 唐愿依旧没说话。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两人迅速抬头,只见人群中央许多人像是滴入一滴水的一群,慌张的向四处散开,露出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的孩子。 两人心下一惊,立即上前。 地上的小朋友整个人躺在地上,双手握着脖颈,嘴唇肿的像两根香肠一样,满脸涨得通红的翻来覆去,而且脸色有逐渐向紫发展的趋势。 唐愿蹲下身,脸色大变,立即做出判断: “不好,过敏了。” 迟昼冷静地问: “需要我做什么?” 唐愿用一手托起小朋友的脖颈,一手将下颌抬高,声音紧张道: “他的气管被堵住了,需要立即切开,迟姐你快去叫医生!” 这会儿其他人也过来了,苏澄着从人群里挤进来,见状立即焦急地问: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快去叫医生!”唐愿急促道。 “好,我这就去。”苏澄紧忙转身。 可一旁的迟昼却是突然道: “不,来不及了,必须立即切开。” 唐愿一低头,只见孩子的脸已经变成诡异的黑紫色,挣扎的动作也变得慢了下来。 迟昼从兜里掏出一把便携的小刀递到他面前,意思不言而喻。 看着眼前锋利的刀刃,唐愿脸登时变白: “我,我不行...” 看着眼前的刀锋,他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那些失望的,悲愤的,厌恶的,顿时涌上心头,将他脑子真的嗡嗡响。 他怎么可以?他不行的,不行的... 就在唐愿不知该怎么做时,耳边响起迟昼的吼声: “唐愿,你是医生!” 也是这一吼,将他从不定的思绪和颤抖的心脏中抽离出来。 医生,他是医生,是啊,他是医生... 他看着那把刀,颤抖着抬起手...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眼睛的位置影响了猪的视野,它们是看不见天空的。——《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28章 过程 [VIP] 宁静的走廊外, 迟昼和唐愿刚从病房出来。 小朋友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是猕猴桃过敏。好在当时唐愿下手得快,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这会儿小朋友已经抢救完毕, 没什么大碍,修养几天就能回家了。 “住院费我已经预交过了,走吧,我们先回去。”迟昼道。 毕竟是他们采购的水果,出了那么大的事情, 就算学校不把过错归咎到他们身上, 他们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更何况那个小朋友的家庭也并不是很宽裕。 一脸大胡子的高个青年点点头, 道: “明天我们再来看一下他吧。” 迟昼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便应了一句: “好。” 应完之后迟昼又想起什么, 继而问道: “你还好吗?” “什么?”满脸胡子的青年一愣。 “刚刚逼你动手。” 其实当时也并不一定就要立即动手,只是迟昼在赌, 赌他心里仍然对医生这份职业有所期待和热爱。 好在, 她赌赢了。 听到这话, 青年眸光似即将熄灭的星星闪烁几许后最终归于寂静,他垂着头, 两片嘴唇在浓密的胡子间微微张合,似是想说什么, 但最终又没说出来。 迟昼也不着急,就这么平静而又轻淡的看着他,仿佛就算他不说也不会怪罪他一样。 沉默了好一会之后,唐愿捏了捏掌心, 重新抬头看着迟昼的眼睛, 深吸一口, 鼓起勇气道: “迟姐,谢谢你当时那么信任我。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现在的我,还是无法原谅当初的自己,对不起。” 话罢,他立即向迟昼九十度鞠躬,久久不动。 迟昼看着青年的低低的脑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走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难以言说的理由,在别人看来也许不是什么大事,但针扎不到自己身上,就永远无法体会对方的滋味。 “好咧。”见她什么都没说,唐愿心下一松,立即直起身屁颠屁颠跟上。 “那个,迟姐,我是医生这件事只有你知道,等会儿你能不能不要跟大家说这件事?” “看你表现。” “那我请你吃饭!” ...... ———————————————— 这边轻轻松松,学校那边的众人却是等得心急火燎,这都去了一中午,怎么还没回来。 这会儿学生已经午休完毕,待会儿就要上课了。 “他们怎么去了那么久?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了吧?”苏澄望着大门方向道。 当时他过去的最快,所以也最清楚具体情况。说真的,要不是医生后面说清了具体状况,他都要以为两人是在谋杀了。当时看唐愿拿着刀子往小朋友喉咙上割的时候,他是真的吓了一大跳。 “你们先去上课吧,这里我看着,有什么事我会及时通知你们的。”尹蜜说道。 这样干等也不是办法,而且如果真有什么大事的话,迟昼也会立即给电话的。 这边话音一落,那边导演组就跑了过来。 “苏老师,那边已经准备上课了。” 这样一说,确实就没办法了。 一旁的在场的还有程新月,沈黎,和夏尔。程新月是为了沈黎留下来的,沈黎和夏尔为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本来程新月就早想走了,现在导演一喊,她自然是开心得不得了,立马就从凳子上站起来对一旁的沈黎道: “沈总,等会儿就是我们的课了,我们先走吧。” 沈黎看了一眼时间,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屋檐下的夏尔就转过身微笑着道: “是的,沈先生还是先去上课比较好。我们的人我们等,就不麻烦大家陪我们在这里。” 这话乍一听没有其他意思,一个我们却将大家的关系分得清清楚楚。 尹蜜看着夏尔,心下卧槽个不停,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夏尔在外人面前展示出这么强的占有欲,他对沈黎的防备心都快从眼睛里喷出来了都。 她忙去看沈黎反应,却见对方坐在原地纹丝不动,镜片上泛的冷光将俊美的五官衬得也清冷了几分。他微微抬头,冷光散去,一双凤眸温润而又明亮。 他点点头,站起身道: “夏尔先生说的对,我们就先回去上课了。” “沈黎...” 苏澄想反驳,话还没说完就又听沈黎说。 “杰西卡老师,如果有什么事请尽快通知我们。” 被突然点名的尹蜜;“哎?” 沈黎微微一笑,声音温和道: “麻烦了。” “好好好,没问题。”人家那么客气,尹蜜哪好意思拒绝啊。 话罢三人便进了教室准备上课。 这边人一走没多久,那边迟昼就开着车回来了,尹蜜立即小跑上前迎接。 车一停稳,尹蜜便立即扒拉着车窗问: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小朋友没事吧?” 当时和他们一起去的还有医疗队的一位医生,只不过没什么事她就先回来了。所以大概情况也都知道,只是见他们那么久没回来担心会有变故而已。 “已经没事了。”迟昼下车,反手将车门关上。 “那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 唐愿从另一边走过来,听见她问便立即答道: “我们在等他的家属过来,办理住院手续也花了些时间。” 做手术还要签同意书,各种缴费做检查也要时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尹蜜这才终于松了口气。不过这一放松她就想起之前唐愿把人抱出来的时候,小朋友流了满脖子的血。事后问看见了的小朋友,他们说是哥哥划破的,那位医生回来还夸小朋友的紧急处理做的好。可唐愿怎么知道要怎么救人? 于是她一把抓住唐愿的手,问: “对了,你怎么知道小朋友的呼吸道被堵了?” “...”唐愿语塞,眼巴巴地转头看向迟昼。 迟昼捏了捏眉心,正准备回答时,夏尔从那边走来,笑道: “杰西卡,他们还没有吃饭,先让他们休息一下再回答你好吗?” “啊啊啊,对哦,”尹蜜一拍额头,连忙放开手,表情懊恼道: “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走走走,阿昼,我们先去吃饭。” 说着就拉迟昼往里走,把两人撇到身后。 午餐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会儿小厨房更是静悄悄的。 迟昼坐在小桌旁,望了望四周,只见厨房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各类物品也摆放整齐,和之前乱糟糟的厨房相比,简直不知干净多少。 “他们已经开始上课了吗?”迟昼问。 “是啊,刚刚才去的。”尹蜜端着两个盘子走过来,一份放在迟昼面前,一份放在唐愿的位置,道:“可惜你们回来的太晚了,水果和甜点什么的已经被小朋友吃完了。” “哎,不是做了挺多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没了。”唐愿苦瓜脸。 他想吃酸奶很久了,这回采购他还特意挑了自己喜欢的口味。 “没办法啊,小朋友那么多。”尹蜜无奈摊手。 迟昼倒是没什么异议,她不挑,只要有得吃就好。 唐愿望了望四周,试图找到一点剩下的食物。一扭头,不远处的桌子有个锅盖像是盖着什么东西一样扣在桌上。 于是他问: “蜜姐,那里盖着什么?” 尹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桌面上不知什么时候扣了个锅盖。 “咦,不知道啊,中午不是我收拾的厨房,是苏澄和...”尹蜜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拿着上面的提手往上一提,露出了锅盖之下的物品,话音戛然而止。 “是什么?”见她突然停了下来,唐愿立即勾起了脖子往桌子上看。 尹蜜转头看着迟昼,表情有一丝惊讶道: “是酸奶和苹果。” 明明之前清点的时候已经是清空了的状态,这会儿怎么还多了?还是双份,就好像已经预料到了的一样。 迟昼也是一愣。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眼镜猴的眼睛比微大。——《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29章 起风 [VIP] “ Who knows what the animal in the picture is” “panda.” “Yes, it was great.” “What about this” ..... 小朋友们的欢笑声和郎朗读书声从教室传来,为这宁静的午后带来一丝惬意和悠闲。 尹蜜半趴在窗台外面往里看,只见讲台前的男人上穿一件蓝衬衫, 下穿一条黑色休闲裤,金丝眼镜架在挺拔的鼻梁之上,手持一根教鞭不时移动,举手抬足间尽显优雅清隽。 这个男人真是完全符合她对小说男主的一切的想象,上学那会儿她要是有这么一个大帅哥老师, 别说北大了, 就是清华也上了。 “阿昼,你快来看, 真的是超帅的。”尹蜜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口水,回过头对站在不远处的某人, 眼睛亮晶晶地道: “看一眼,就看一眼, 绝对不亏!” 迟昼站在屋檐之外, 阳光从她上方的树叶倾落, 像是有无数金线将她交织围绕,即便迟昼清冷如斯, 这会儿也让人觉得温暖又明亮。 她微微眯眼看向那扇窗,摇头: “我们该去准备晚上的篝火晚会了。” 这是当地的习俗, 当有远方来客造访时,基库尤人便会架起篝火,备上最好的食物来招待客人。届时载歌载酒,气氛到最热烈时, 还会邀请众人来跳舞。更何况, 今天还是一对新人的婚礼。 关于晚宴这些事项都是由她和另一位当地同事向酋长已经提前交接过的了, 包括节目组的拍摄问题,为了避免晚上发生意外,他们必须全程跟进。 尹蜜意犹未尽地回头再看了一眼,随后才直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 “阿昼你真没意思,现在还早,急什么呀,反正事情肯定会做完的。” 迟昼哪里都好,就是太刻板。说了什么时候做,做什么事,就一定要分秒必争地赶在那之前完成,否则做什么都不安心。 尹蜜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 “我们走吧,赶紧做完了,咱们就好好休息。” 与此同时,站在讲台旁的男人似有所感般抬头望向窗外。 只见窗外蓝天白云,晴空万里,草木葳蕤,生生不息。 ———————————————— “来来来,小朋友们,我们一起来做束花送给自己喜欢的人好不好?” 离学校不远的一处野外,苏澄等人带着一群小朋友穿梭在及膝的草丛之间,周边是各类盛开的小野花,五颜六色,美不胜收。 “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走太远,明白吗?”苏澄操着一口熟练的英语如老母鸡教小鸡仔觅食一般温柔和蔼。 小朋友们则齐齐大喊:: “Yes!” “GO!” 一声令下,小朋友们就欢乐地呼喊着向四处散去。 看着周边欢乐的小萝卜头们,苏澄双手叉腰,嘴角上扬,一副颇有成就的模样。 见小朋友们散去,跟在后面的沈黎这才走上前。 苏澄双手叉腰,挤眉弄眼地看着一旁的男人道: “哎哎哎,沈黎,快看我,我现在是不是特有人民教师的风范。” 要知道他小时候那么多的梦想里,当老师这个选项可是排在前三的。 沈黎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道: “不像,像只花里胡哨的老母鸡。” 苏澄跳脚,气急败坏地反驳 : “你才老母鸡,你才花里胡哨!” 沈黎挑眉: “现在更像了。” “你你你...”苏澄被气到结巴。 “你觉得迟老师怎么样?”沈黎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群山,眸光静谧安静。 苏澄正在气头上,听他没头没尾地问这么一句,脸还臭得不行地道: “什么怎么样,你说清楚点。” “人。”沈黎言简意赅。 苏澄捋了捋头发,微微皱眉想了想道: “很好啊,长得漂亮,为人干净利落,做事又很负责,虽然话比较少,但是对谁都很有礼貌。” 总之他很喜欢这种性格的女生,做什么事都很让人放心,莫名地就想让人依靠她。 “你问这个干什么?”苏澄好奇地看着他,忽然又想到什么似地戏谑道: “你该不会想给迟老师找男朋友吧?” “...”看着苏澄一脸天真的表情,沈黎忽然有点后悔为什么答应这个白痴来非洲。 沈黎正想说点什么,但苏澄眸光越过他的肩膀,表情忽然亮了起来。 他忽然举起手开始摆动,并声音响亮地大喊: “迟老师!” 沈黎闻声回头,只见不远处的小路上,迟昼和尹蜜跟着几个本地人从那边走过来。她手里还拿着一些东西,听见声音这才缓缓抬起头看了过来。 尹蜜听见喊声,先是将手做帘抵在额头望了望,看清是苏澄和沈黎之后,她一甩手,转头对迟昼笑道: “真巧,就这么个破地方也能遇上。” 迟昼收回视线,将手里的花束交给一旁的居民,淡淡道: “我们该走了。” “急什么啊,我们现在已经把事都做完了,婚礼还有两个小时才开始。走走走,我们也过去看看他们在作什么。”尹蜜对披着蓝衫的居民挥了挥手说再见后,就二话不说拉着迟昼往那边走。 见人过来了,苏澄兴奋地道: “她们过来了。” 沈黎没有回答,只看着那个朝自己走来的身影,眼底浮现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和笑意。 就在这时,沈黎忽然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扯了一下。他一回头,只见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姑娘忽然往他手里塞了一束花,然后转身就跑。 沈黎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苏澄就咦了一声,不满道: “唉,怎么只给你送花啊,难道是我长得不够帅吗?太过分了,你这扑克脸有什么好看的。” 苏澄满眼嫉妒羡慕,但嘴上却一点不饶人。 话音刚落,尹蜜已经走到了跟前。听见这话,便立即问道: “过分,过分什么?” 苏澄转过身,一把抓住沈黎拿着花的手,举起来,愤愤道: “他居然收到小朋友的花了!我都没有,他居然有!” 苏澄语气愤愤不平,表情里还带着一丝委屈,活像没有得到老师夸奖而生气的小朋友。 迟昼随着他的动作看向沈黎手中的花。 那是一束紫色的非洲菊,因为刚刚被摘下来,花瓣尚为娇嫩欲滴,其鲜艳色彩就像这里生长的小朋友一样,充满生机与活力。 “你们来得正好,”苏澄放开沈黎的手,叉腰道: “沈黎,你把花给迟老师她们,一个大男人拿着花像什么样子,快快快,给出去。” 苏澄说得义正言辞,振振有声,仿佛沈黎不给就是什么大不赦的坏事。全然把自己其实就是嫉妒的人家有花的事实遮掩起来。 沈黎轻笑,挑眉看着他道: “你确定不是因为嫉妒?” 被戳中心思,苏澄先是一僵,随后仍旧死鸭子嘴硬,装作严肃道: “当然不是。” “哈哈哈哈,苏澄你别搞笑了好不好,你这演技也太差了。”尹蜜无情取笑。 “...过分了,杰西卡老师,好歹我也是歌坛小王子,给点面子啊!”人艰不拆啊喂。 “我说的是实话。” ...... 那边两人吵吵闹闹,这边两人确实嘴被黏住了一样。 迟昼微微抿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还是沉寂下来。 沈黎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便主动开口问: “那个小朋友情况还好吗?” 他问的是中午的事,迟昼不好不回答,便胡乱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沈黎见她反应这么平淡,不知想到什么,挑了挑眉,低声道: “苹果好吃吗?” 对方声音温柔而富有磁性,如清泉击石,轻易便扣人心弦。 迟昼先是心中一颤,随后想起中午的那瓶牛奶和苹果,当即一惊,下意识抬头去看眼前人。 原来是他放的么。 见对方终于把自己放在眼里,沈黎满意地扬了扬唇,随即将手中的花束送到她面前,道: “这花我拿着太招摇,送给你。” 迟昼又是一愣。 一旁的尹蜜则惊讶道: “你要送这花给迟昼!” 苏澄见她大惊小怪的,不明所以地问: “怎么了,不行吗?” 他这么一说,沈黎也看了过来。 尹蜜先是看了一眼迟昼,又看了看什么都不知道的两人,摸了摸鼻子,表情略微有些尴尬道: “倒也不是不行,就是,就是...” 尹蜜吞吞吐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更是勾起了苏澄的探知欲,他兴致勃勃道: “是什么,你快说啊。” 尹蜜觉得自己简直是挖坑小能手,不仅坑自己,还坑别人。 这会儿她要是不说,迟昼不好做。说了,沈黎不好做。 她真是太难了! 就在她咬牙准备说出真相的时候,一旁的迟昼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尹蜜一回头,只见迟昼已经接过了沈黎的花束,并说: “没什么。谢谢沈先生,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话罢,她拉着尹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草丛,背影匆匆。 “哎,怎么那么快就走了呀,话都还没说完呢,到底是什么啊?”苏澄锲而不舍地朝着她们的背影大喊。 但是回答他们的,只有呼呼而过的微风,还有天际绚烂的晚霞。 沈黎眸光温柔,轻声道: “起风了。”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斑马不敢自己睡觉。——《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30章 扶郎花 [VIP] 夜幕降临, 长风于乞力马扎罗的群峰之巅一路西下掠过草原,盆地,河流, 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却在巴尔达马特的一处篝火前化作杯口融融的水汽消散在每个人绚烂的笑容之中。 此时气氛已经逐渐热了起来,当地居民围着五颜六色,鲜艳的披帛行走与能被篝火照亮的每个地方,鲜花, 水果, 美食,摆满了一旁的长桌, 任人采撷。 而一旁的节目组成员们也纷纷换上了当地的民族服饰加入人群,热烈的与当地居民们载歌载舞。 苏澄作为组里的颜值担当, 歌手担当,搞笑担当, 很快就将晚会推到了一个高潮的热点。他虽然不懂当地语言, 但是跟着隐约的拍子, 居然不到半个小时就学会了。而且他的歌声嘹亮纯粹,爆发力又极高, 歌声霎时间就传遍了整个晚会,引得小姑娘们不时欢呼, 小伙子们传来艳羡的眼神。 苏澄唱了好几首过足瘾之后,才终于从人群里挤出来,蹭到了沈黎身边。 彼时沈黎正坐在离篝火不远的一处角落,端着一杯不知名的饮料一边浅啜一边看着热闹的人群, 还没反应过来, 手里的杯子已经被抢走。 一抬头, 苏澄已经仰头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并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道: “爽!” 沈黎见此挑了挑眉,道: “你就不怕雪姐回去把你埋了?” 雪姐是苏澄的经纪人,为人十分严厉,尤其是在苏澄的饮食方面,把控的十分严格,就怕他吃点啥把嗓子毁了。 对此,苏澄摆摆手,将杯子塞回了沈黎手里,随后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道: “反正现在她不在,我才不怕。” 苏澄今晚系了一件橙色披帛,从左肩斜穿至右腰,露出右肩内里的白色亚麻衣,各种贝壳石头做成的长项链一直垂到胸前,头上带了一顶插着许多羽毛的五彩头冠,配上脸上涂得那两道白色油彩,这一笑,便活脱脱是个英姿飒爽的异族美少年。 沈黎不像他那么招摇,穿的是黑色的,也没带什么羽冠和项链,只脸上画了一红一白的油彩。今天也罕见地没有戴眼镜,一双狭长的凤眼宁静中又带了几分锐利,在篝火之前熠熠生辉,竟比之前多了几分不一样的俊美与慵懒。 “我说这么热闹的日子你怎么也在这儿坐着啊?走走走,跟我跳舞去。”苏澄开始去拉沈黎的手。 沈黎纹丝未动,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乱画,淡淡道: “我不去,你自己去。” “沈黎你可真没意思,”沈黎抱手,一脸嫌弃地道: “你这样哪个女孩子会喜欢你啊,嫌弃!” 苏澄跟沈黎也认识十几年了,每天除了上班就是上班,一点其他娱乐活动都没有,更别提跳舞唱歌了。 沈黎瞥了他一眼,笑容讽刺: “说得好像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一样。” 苏澄喜欢影后曲清溪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人家已婚的事实,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于是每每遇上记者采访都会拿这事来打趣他,问他还喜不喜欢曲清溪。 对此苏澄表示,只要女神没离开宇宙,他就一直爱她到老。 提到这儿,苏澄就立即萎靡,他一撩衣摆在他旁边蹲下来,双手捧着脸,一脸郁闷地道: “也不知道女神什么时候离婚...” 话还没说完,沈黎就一掌拍上他的脑袋,力道之大,让苏澄痛得哎呦了一声。 苏澄回头瞪他: “你打我干什么?” 沈黎瞟了他一眼: “谁让你胡说。”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要是这话录下来被人恶意剪辑,不知又会掀起什么风波。 苏澄自知理亏,也不反驳,只虚心地摸了摸鼻子。 说话间沈黎视线被在长桌前的一道身影吸引,于是他霍然站起身,朝那边走去。 “哎哎哎,你去哪儿?”苏澄见他走了,便也连忙跟上。 ———————————————— 迟昼这一天便没怎么停过,从日出忙到日落,这会儿才终于忙完出來吃点东西。 今天的晚会因为新娘是美国人的缘故,所以既有当地特色,也有西式结合,周边的灯光璀璨,衣香鬓影,一时也让迟昼迷了眼。 她呆呆地站在那儿看了头顶的一盏灯许久,连旁边来人了都不知道。 “爱丽丝,你在看什么?” 优雅迷人的嗓音从一旁传来,迟昼转头,夏尔深邃湛蓝的眼眸撞入眼帘。 迟昼还没回过神,表情还有些呆呆的,纤长的睫毛微微扑闪,失散的瞳孔这才逐渐凝聚。 “想吃什么?我给你拿。”这会儿夏尔已经拿过她的盘子开始往里装食物。 迟昼下意识地抓住他拿盘子的手,道: “不用,我自己可以。” 但也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苏澄的声音又在一旁响起。 “迟老师。” 两人齐齐转头,只见灯火阑珊处,两个长相极好的青年正往这边走来。 迟昼眼神越过走在前头的苏澄,看向后面温润俊美的青年,只见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这是迟昼第一次见沈黎不戴眼镜的模样,那双微微上扬的凤眼此时没了遮挡,漆黑的眼眸更是摄人心魄,极具穿透力。 迟昼只觉心下一颤,像是有电流经过。 “沈总,原来你在这儿啊。”一声娇俏的女声忽然出现,打破了一时的宁静。 程新月今晚前半部分为了创立爱学习的形象,一直在和闵月夫妇跟当地人学编织项链的技能。后者倒确实是对手工编织感兴趣,也乐在其中,她就不是了。好在那项链也不长,不然这会儿都还在那儿呆着呢。 她兴冲冲地从里面出来,想着正好今天白觅星不在,不会有人来捣她和沈黎的乱。结果,她刚刚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人。 这会儿终于找着了,一看旁边,哦豁,还有那么多电灯泡,顿时心情就郁闷了些。 就不能让她好好追个人吗? 即便程新月心里是那么想,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副温柔可人地对众人道: “原来大家都在这儿呢,刚刚我都没看见,以为只有沈总在这儿。” 潜台词就是,你们什么时候走人? 苏澄也不知听出来了没有,直接就一句: “看来你视力越来越差了啊,我劝你回去一定要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别年纪轻轻就眼瞎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语气也很诚恳,一时之间,程新月竟分不出来他是真情还是假意。 “谢谢苏老师关心,也许是这两天确实有些累了。”她笑容有一秒的凝固,说完也不等苏澄回答,直接转头看向一旁的夏尔,语气稍微有些僵硬地道: “那个,夏尔老师在吃什么?” 夏尔挑眉,大庭广众之下倒也没有下她面子的想法,只示意地看了一眼他和迟昼抓着的盘子,笑道: “我已经吃过了,这是给爱丽丝的,是一些鸡肉。” 因为刚刚众人来得太快,迟昼一时间也没意识到对方的手还没挪开,于是就造成现在两人一起拿着盘子的亲密模样。 迟昼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将手放到了背后。 众人目光灼灼,她也没慌乱,只是淡淡对夏尔道: “谢谢,不过我现在想先喝点水。” 夏尔也不生气,只点了点头将盘子放下,低头温柔地回应道: “那我去给你倒水。” 迟昼了解他的性格,如果现在不答应,夏尔一定会继续问她想吃什么,一直到她肯接受为止。所以这回她没拒绝,点了点头,道: “谢谢。” 这边两人看似甜蜜温馨,实则客气礼貌。 但无论是怎么样,两人之间的氛围确实不一样。 对此沈黎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们,眸光平静。 这时大家的都不说话了,程新月便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她跑到沈黎旁边,从身后拿出一束淡粉色的非洲菊递到他面前,笑意然然地道: “沈总,刚刚我在那边做了束花,你觉得好看吗?” 她这么一嗓子,大家的视线就又重新回到了她身上。 那束粉色的非洲菊在黯淡的景色里显得十分显眼。 迟昼不由心头一震。 而苏澄则是惊讶道: “怎么又是非洲菊?” 下午沈黎刚送出一束,这会儿又来了一束。这花究竟是有什么含义。 而当事人沈黎垂眸看了一眼那束花,正要开口时,另一边忽然传来欢呼声。众人齐齐回头,只见身着婚纱的新娘被众人簇拥着走了出来,小小的花童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撒着花瓣,灯光,鲜花,新人,一时间热闹十分。 而红毯的尽头,新郎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那里,他手捧着一束紫粉相映的非洲菊,满眼都是向他走来的新娘。 而这时夏尔也已经拿水回来,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于是他便饶有兴趣地解释说: “传说非洲菊又叫扶郎花,在二十世纪的非洲南部有位少女非常喜欢这种花,于是便在出嫁时要求在屋子里插一些来增添气氛。在她的婚礼上有许多人给新郎敬酒,但是新郎酒量不好,很快就醉了。他垂头弯腰,东倒西斜,新娘只好扶他进房间。可大家看到两人相互扶持的样子和非洲菊的形态非常相似,便取名为扶郎花。这种叫法流传到各地以后,成了一种互敬互爱的象征,送非洲菊也逐渐成为向心爱的人传达爱意的一种方式。听说只要接了对方的非洲菊,无论去到哪里,两颗心也会紧紧相依。”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浣熊的手指异常灵巧,甚至能从你的兜里偷走一毛钱的硬币。——《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大家来评论领红包呀,感觉最近都好冷清(T_T) 第31章 星光温柔 [VIP] 年少时的沈黎因父母早逝每天除了上学, 一回家就跟在妹妹身后忙前忙后,担心她一个人会想念爸爸妈妈。再大一点,沈肆去了外地上大学, 他因为担心,几乎每个月都要飞过去一趟,生怕她一个人在外受了委屈。毕业后,为了给沈肆撑起一个家,他没日没夜地努力待在公司里为每一个方案费尽心力, 想在沈肆遇到自己心爱的人那一天, 能够有底气地和爱的人站在一起。 前二十九年的人生里,他从未考虑过自己的事情, 而现在,沈肆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忽然他好像就失去了某种维持自己生活的动力,陷入迷茫。也许是注意到了他的变化, 所以这趟旅程也是沈肆极力将他劝来的, 她说, 他为她活了那么久,也该为自己活一次, 找到自己人生的答案。 于是他来到了这里。 在来之前,他从未想过会在这里遇到如此特别又耀眼的人, 就跟天际最亮的星星一样,即使星汉灿烂,也仍能一眼看出其中最亮的那颗。 今天下午送花也的确是个意外,当时尹蜜说话温吞, 表情尴尬, 也隐约能猜到这花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所以才不能随意送人。他没想让迟昼为难,所以正准备收回。却不曾想,迟昼竟然接了过去。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至少她是接下了的。 所以... 沈黎看着眼前人绯红的双颊以及眸中汹涌的情绪,他后退了一步,礼貌又客气地道: “抱歉,我不能收。” 眼前女人表情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就恢复。好像已经猜到他不会轻易收下一般,她抬手挽了挽耳边的碎发,朝他眨了眨眼睛,有些调皮地道: “沈总该不会是听了刚才那个无聊的传说才不收的吧?沈总要是那么迷信,我可是会嘲笑你的哦。” 程新月用的是激将法,一般男人听到这种话肯定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 但是,有一点她忘了,沈黎不是一般人,也不会受人影响。 于是,在她满是期待的眼神下,只见眼前这个温柔又清隽的男人缓缓朝她点了点头,声音仍旧和以前一样温和,让她沉醉,说出的,却是往她心间捅的刀子。 “是,我相信,所以我不会收。无论是以前,还是今后,我都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她的微笑还挂在脸上,可眼底的惊讶和不可置信却是满满当当,就像拥有城堡的公主在要一件可爱的洋娃娃时遭到了主人的拒绝。 她有宝石与皇冠,可对方并不在乎。 意识到这点,程新月僵住了。 等她反应过来时,眼前哪还有什么人,有的只是满是星星的夜晚。 ———————————————— 迟昼没想偷窥别人的谈话场面,所以在程新月把花递到沈黎面前的时候就转身离开。 比起不想听,更准确的来说,她也不敢听。 她在任何事情上都能冷静处理,唯独每回遇见沈黎就失了分寸。 这样的她,不该出现在他面前的。 迟昼靠在围栏上,仰头望着天际,因为灯光太亮的原因,所以头顶这一块的星星略微黯淡,这段时间,她都没有怎么好好看过星星,明明当初来这里,也是因为星星的。 “爱丽丝。” 迟昼低头,只见夏尔拿着两个杯子从那边走了过来。 “你怎么出来了?” 刚刚他明明被新娘叫过去帮忙翻译了。 “新郎回来了,陪新娘的任务自然轮不到我。”夏尔将杯子递到她面前,道: “喝点咖啡。” “谢谢。”迟昼接过,浅啜一口。 夏尔走到她旁边,转过身看向天空,笑眯眯道: “今晚的夜色很美。” 迟昼抬头,没说话。 说完这两句后,两人开始沉默的喝着咖啡。 就在她以为夏尔不会再说话时,夏尔的声音蓦然响起。 “你喜欢沈黎对吗?” 迟昼猛然转头看他,眼神诧异。 “爱丽丝,我不是瞎子。”夏尔声音微淡地说着,食指从杯口滑过,白色陶瓷杯映着黑褐色的液体,不太好看,像极了他现在的心情。 自从那天沈黎把她背回来,迟昼嘴里还无意识地喊着对方的名字,他就知道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仍想试一试。 迟昼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她该说什么?说她一直喜欢沈黎,但对方不喜欢自己吗。还是说自始至终人家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 这些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 “已经过去了。”她握紧杯子,任由烫手的杯壁在掌心肆意蔓延,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保持清醒。她抬眼望向远处狂欢的人群,道: “我想重新向前看了。” 这次意外的相遇,就当做是对那段荒唐青春的告别。等节目离开,一切都会回到从前。 “那我呢?”夏尔转过身,将杯子放在一旁的木桩上,而后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眸光深情地问: “如果沈是过去式,那么你的未来,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爱丽丝,我喜欢你。” 无论是夏尔说的这番话还是他的英俊又深情的外表,都具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力。他太知道自己的优点在哪儿,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人对他产生无法自拔的好感。 换做其他人,也许已经沉溺。 但迟昼不是,她了解眼前这个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端过杯子的原因,夏尔的手很灼热,即使迟昼穿了两件衣服也仍能感觉到对方源源不断传过来的热量。 她微微叹息,后退一步,看着眼前的人认真问道: “你真的明白什么是喜欢吗?” 夏尔没想到她会那么问,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复如初。他微笑道: “当然。喜欢是风,是雨,是云,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她看着夏尔点点头,随后缓缓道: “你说的没错。但在我看来,喜欢是太阳和月亮,无需任何依附,只做自己生命里的光。” 在她的认知里,如果爱情是藤与树那样的相互交缠,那未免太薄弱了。而夏尔说的无论是风是雨,还是云,都太缥缈。毕竟渺小的人类要怎么才能让一朵云永远停在一片天空呢? 夏尔没太听明白迟昼的话,但隐约能感觉是自己说错了话。于是他连忙解释道: “爱丽丝,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话还没说完,迟昼就将食指放在唇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夏尔这才停了下来。 迟昼看他,露出一个安抚的表情,道: “你说的没错,我没有要否认你的意思。只是,我们的想法不同而已。夏尔,你很好,你也会遇到一个更好的...” “不,你就是最好的。”还没等迟昼说完,夏尔就立即打断了她,再次握住她的肩膀,有些激动地道: “爱丽丝,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相信我。” 夏尔太过想告诉迟昼他的心情和想法,一激动,手上就不自觉地用了力。 那一瞬间迟昼只感觉自己肩膀都要碎掉了,但怕再刺激到对方,她什么都没说,只眉间紧皱。 就在她思虑着该什么时候合适开口时,一旁忽然传来一声冷冷地呵斥: “放开她。” 夏尔闻声回头,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背着光站在那儿,如黑夜中的一颗青松,挺拔,劲直,坚韧。 夏尔微微眯眼,认出对方的轮廓,道: “沈先生这是做什么?” 沈黎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看着一旁的迟昼道: “你弄疼她了。” 夏尔一愣,立即回头,只见迟昼的眉不知什么时候皱成了一团。不,他刚刚就已经看见了的,只是他忽略了。 想到这儿,夏尔立即像是被烫的触角般缩回手,表情有些慌乱地道: “对不起爱丽丝,我不是故意的。” 迟昼松了松僵硬的肩膀,摇头: “我没事。” 夏尔看着迟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干脆一闭眼,直接转身走开。 夏尔一走,这小小一角立即就沉寂了下来,连空气开始冰冷。 迟昼先是看了仍站在原地不动的男人一眼,随后有些慌乱地拉了一下刚刚被夏尔弄乱的外套,将脸扭向一侧。声音有些沉闷地问: “沈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木桩上仍放着夏尔随手搁下的杯子,白晃晃地让人无所遁形。 其实说实话,沈黎是跟着迟昼来的。刚刚程新月和他说话时,他看见了迟昼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怕她误会,便想着来解释,没想到居然遇上了这样的场面。 但这会儿见迟昼一脸窘迫,说这些话自然不合适,要说也是以后再说。 于是他上前一步,温声道: “恰好路过。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偷听你们讲话。” 这话是真的。 在他们谈话时,他一直都站得很远。只是刚刚夏尔动了手,他看两人气氛不对才走了过来。 迟昼手里还握着杯子,只是这会儿风大,咖啡已经冷了,指尖已然有些冰冷。但这冷,也终于让她清醒了些。 她空出一手去拿木桩上的那只杯子,转过身道: “没事,巴尔达夜里风大了,沈先生还是回去吧。” 话罢,她便急匆匆的想离开这儿。 只是刚走到沈黎身侧时,一只手就忽然伸了出来,挡去她的去路。 迟昼转头看他,眼神微微惊讶。 只见他转过身,伸手拿过她手里的两个杯子,表情一如既往温润儒雅地道: “走吧,我送你回去。” 还以为他要干什么的迟昼: “...哦。” 话罢,两人一起慢慢地往人群走去。 此时星光温柔,夜风婆娑,被灯光拉长的两道身影,不知什么时候越靠越近。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草原犬鼠能辨别人类的高矮和衣服的颜色,并发出不同的叫声告知同伴,但它们分不清方和圆。——《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32章 舞会 [VIP] 灯光迷离, 夜色渐深,在万物俱籁之时,晚会的气氛却达到了最高点。 在一位歌者的喉咙里, 美妙的歌声似离巢的飞鸟降落至每个人耳边,或婉约轻柔,或庄重肃穆,又或是寒蝉鸣泣,即使听不懂歌词, 也仍旧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一曲歌罢, 四周响起热烈的呼喊声和掌声。 苏澄是第一次参加这么热闹的异族晚会,自然是兴奋异常。他一边鼓掌, 一边大声地问站在一旁的迟昼: “迟老师,刚刚他唱的是什么歌?好好听!” 迟昼本来是不想过来的, 无奈尹蜜是个爱玩的,非把她拉过来。 这会儿四周摄像头密集, 为了避免入镜, 迟昼都是站在边上, 这会儿苏澄和她一说话,迟昼立即就感觉那些原本没对着这边的摄像头全都转了过来。 好在苏澄身高够, 几乎帮她挡了大半的摄像头,但离她最近的一个摄像头就在她的右前方, 几乎对准了她的脸。毕竟是婚礼+晚会,为了尊重原住民,这会儿她没带口罩,所以她下意识地就想闪躲避开。 但下一秒, 眼前光影一暗,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恰好挡住了那个摄像头的视野。 迟昼抬头,视线越过宽阔的肩膀,落在了对方眼眶一角闪着光的镜片之上。 “迟老师?”苏澄的声音再次响起。 迟昼回头,脸上罕见的带了一丝温柔道: “这是一首歌颂老妪们的赞歌,是献给所有歌手和舞者的母亲与老祖母,歌词大概就是歌颂她们的贤良淑德与温柔慈祥。” “这样,”苏澄了然的点点头,然后露出崇拜的眼神道: “迟老师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好厉害啊。” 迟昼就像一本书,不管他问什么都能得到答案,似乎没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那是,我们迟姐可是超棒的,这里的语言和文化她都专门去学过的哦。”唐愿的声音从苏澄左侧传来,即使看不到表情也能听出他声音里的自豪。 “而且只用了半年阿昼就能和当地人交流无障碍了,真的超棒。”一旁的尹蜜一边附和,一边竖起大拇指。 得到一个人的赞美很容易,但得到一群人的赞美并不容易。 迟昼听过很多赞美,但无论是台上还是台下,大多夸奖都是虚与委蛇,她也从没放在心里。可现在,每一张脸都是真诚的,每一句夸奖都是由心而发,所以她的表情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那么窘迫和手足无措。 “没,没有那么夸张,大家都很努力。”迟昼尽量维持表情如常,但声音中的一丝颤抖却暴露了她的不镇定。 “迟老师你就别谦虚了,真的很棒,”苏澄插了一嘴,毫不吝啬的自己的赞美之情,说完他还觉得意犹未尽,忽然转头看向站在前面的沈黎,道: “沈黎,你说是不是?” 沈黎一直站在前面没说话,但不代表他没注意这边,所以几乎是苏澄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就微微侧身看了过来。他的眼神落在迟昼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戴上的眼镜借着火光与灯光的折射,映得眸底也燃起了一缕亮光,犹如来自深渊之花的蛊惑,勾着人不自觉想陷进去。 他看着那双灿烂如星的眼眸,认真点头: “是,很棒。” 面对对方如此灼热的视线,迟昼只觉心下狂跳。 他一说完,一群穿着美丽裙装的少女就簇拥了过来,直接挤进他们之中,将尹蜜和迟昼拉向另一边。 “哎哎哎,这是干什么?迟老师你们要去哪里?” 苏澄一头雾水的被挤开还有点不明所以,下意识就想追上去,一旁的唐愿连忙拉住他,道: “苏澄你别过去,她们是准备要跳舞了。” “?”苏澄一脸懵。 “这是当地的一种传统舞蹈,未出嫁的女孩子们会聚集在一起等着心上人邀请一起跳舞,所以等会儿你想邀请谁,直接去邀请就可以了。”唐愿解释道。 “哎,这样啊。”苏澄了然的点点头,随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 “只能男方邀请吗?那万一有些男生比较害羞怎么办?不可以反邀吗?” “啊?”唐愿被这么一问,也有点懵,他抓着头发有些迷茫道: “不知道唉,之前没见过有反邀的情况。” “那么,沈黎你准备邀请谁呢?”苏澄话音一转,看向默不作声的沈黎。潋滟的桃花眼微眯,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戏谑道: “该不会是迟老师吧?” 这两天沈黎和迟昼几乎是走到哪儿都在一起,虽然知道沈黎这个大木头无心恋爱,但是打趣一下什么,也不是不可以。 这次他也做好了沈黎否认的准备,所以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结果,他就看见沈黎漆黑如墨的眼眸看了过来,认真而又郑重的点头: “是的。” 苏澄:“???!!” 唐愿:“???” ———————————————— 另一边,迟昼两人刚被拉到灯光之下,就看见程新月也一头雾水的被推了过来。 迟昼倒还好,毕竟是不相干的人,没必要太在意。但尹蜜不一样,她本来就不太喜欢程新月强势的性格,更何况她还故意诬陷迟昼。所以这会儿,尹蜜对她真是厌恶到了极点。 于是她开口就是一句: “怎么到哪儿都能遇见你。” 程新月本来就因为人生第一次被人拒绝而心情不爽,这会儿又被尹蜜这么一怼,更是火气直冒。于是,她也顾不得自己一直维持的人设,直接就一个白眼瞪了过去,道: “你以为我很想遇见你吗?男人婆!” “你你你...” 她平生最讨厌别人叫她男人婆了,尹蜜气得舌头打结,下意识地就要冲上去。 见状,迟昼立马拉住了她的手,上前一步挡在尹蜜面前。看着眼前容颜美丽的女人,沉声道: “程小姐,我为我同事的行为向你道歉,但作为公众人物,我相信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也应该知道。”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但是说她身边的人,不行。 听到公众人物这四个字,程新月眉头一皱,看着眼前表情平淡,却仍旧能一眼看穿自己弱点的女人,莫名地就联想到白觅星。虽然是性格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但这会儿确是出奇地相像。 她掐了掐掌心,看了一旁仍瞪着她的尹蜜一眼,冷哼一声,气冲冲地直接转身离开人群。 见她离开,尹蜜不太开心地挣脱开迟昼的手说: “迟昼,你拦着我做什么,这种讨厌的人就应该好好教训一下。” 程新月对迟昼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她一看见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就恨不得上去把它抓花。 “之前她已经解释过,道过歉了。” 既然事情已经澄清,就没必要再紧抓不放。 “但她道歉的对象是节目组,又不是和你说的。那件事发生了那么久,你看她在你面前有一丝悔意吗?” 迟昼转身看向人群,声音平和轻淡道: “我并不在乎别人的想法,更何况还是一个陌生人。再说了,拿珍贵的时间去憎恨一个不相关的人,不是很浪费么?” 说完这话,她转头看向尹蜜,眸光平静轻松,似乎完全不受刚才的影响。 也许是迟昼身上的冷静和平和太过有感染力,尹蜜看着她的眼睛,心情也不自觉地平静下来。她点点头,道: “你说的对,反正她也不会在这儿待太久,我们不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说完这句话,尹蜜眸光一转,看见某个人影之后,嘴角忽然扬起道: “应该放在更重要的人身上。” 迟昼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尹蜜就伸手放在她的肩膀向后一推,她没有一点防备,眸光还带着一丝惊讶和疑惑。随即,在尹蜜狡黠和偷笑的表情里,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沈先生,迟昼今晚就麻烦你照顾啦。” 随着这句话的响起,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温柔的回应: “谢谢。” 听到沈黎的声音,迟昼一惊,猛地抬起头,撞入对方深邃的眼眸。 她下意识想挣扎,但对方一手揽住了她的腰身,虽然没有握紧,却让她无法挣脱。 “迟老师不想和我跳舞吗?” 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迟昼一手抵在他的胸膛上,与他的胸膛仅有一衣之隔。所以在他说话时,迟昼能清楚的感受胸膛之下,声腔共鸣时传来的震动,像是一串只有她能感受到的密码传递到她手中,比亲口听到他说话更为动人心弦。 一时间,迟昼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也就是这么一下,周边鼓声响起,舞会开始。 沈黎看了一眼周围的舞伴,微微垂头靠近迟昼的耳边,轻声道: “抱歉,失礼了。” 话音落下,容不得迟昼做出反应时,她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轻,整个人被提了起来,随后又放下。 而她的落脚之地,是沈黎的足背。 “你……” 意识到这点,迟昼瞳孔放大,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又被一把捞了回来。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沈黎微微低头,声音略带笑意道: “迟老师,摄像头就在你身后不远的地方,如果你放手,摄像机就对准我们了哦。” 大家在一起跳舞不会引起特别关注,但一旦你脱离了方队,又还是在这种仪式上。即便本来没什么,但为了节目效果,说不定就给她们来了个大特写,届时她势必会曝光于观众面前。 那么,她的位置也会被知道。 “……”想到这一点,迟昼下意识抓紧了对方胸前的衣服。 虽然不知道迟昼为什么那么不喜欢镜头,但是沈黎忽然有点卑劣地感觉开心。 其实早在来之前他就和节目组说好,除了必要的集体镜头之外,其余时候不用给他任何关注。所以这会儿镜头根本不会对着他,即使有,在后期也会被剪掉。 他知道这样骗她不好,但是如果不这样,他估计到节目结束,迟昼也不会和他有交集。 “虽然这件衣服的质量很好,但为了保证迟老师的安全,迟老师的手还是放在这里比较好。” 一边说,他一边将迟昼手带到自己腰上。 迟昼什么时候和男性有过那么亲密的接触,所以在对方握住自己的手的时候,脸立即就红透了。 “沈黎!”她又是害羞,又是恼怒,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喊了他的名字。 可沈黎却是登时弯了弯眉眼,笑着应道: “我在。” “你难道不知道这支舞不能随意邀请人跳吗。”迟昼抬眼,美眸隐隐冒着火光。也不知是恼怒沈黎邀请了自己,还是居然邀请了自己。 如果他不知道其中的含义,他邀请自己无异于是在羞辱自己。 而如果他知道,知道的话………… 迟昼看着眼前人略带笑意的眼眸,忽然一脸震惊。 而对此,沈黎很满意他所见到的这幅情景。 由于下一个动作是要将双手张开,于是他笑着道: “迟老师抱紧了,我要放手了哦。” 话罢,迟昼就感觉到自己后背的手忽然抽离。失去支撑,身体便瞬间失去平衡向后倒。 她本是双手微蜷地放在沈黎腰侧,这会儿心下一惊,大脑的第一反应就是抓住眼前人。她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指令已经发出,等她反应过来之时,双手已经紧紧地抱住了眼前人。 意识到这点,沈黎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跟着其他人的动作一个转身,随后双手再次回到迟昼腰后。 感受到身后有了支撑,迟昼连忙缩回手,几乎是有些生气地去看眼前人,声音微怒道: “沈先生到底是想干什么!” 沈黎也不恼,只低声笑道: “我以为迟老师知道的。” 即便是捉弄人也有捉弄人的限度,在基库尤人的传统里,这支舞是只能与心上一起跳的。 在这支舞中,女人会依偎在良人怀里,视为以他为自己的避风港。而年轻的武士们则双臂展开,握住长矛不时举起往地面刺去。意为保护心爱的女子免遭蛇咬,免除来自地面的一切威胁。 这么明晃晃的示意,迟昼就算想装作不知道也不行。 但即便如此,迟昼也仍旧将头扭开,嘴硬地回道: “我不知道沈先生在说什么。” “是吗?”沈黎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 “那我就直接一点好了。” 迟昼一愣,下意识转过头:“?” 随即她就感觉到温热的呼吸从她额前柔柔拂过,像是在亲吻一般。 恍惚间,她看见对方嘴巴一张一合,对她说了一句话。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发情的雌雪貂不交pei就会死。——《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此章中的舞蹈参考于名作《走出非洲》中的写实记载,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看一下,是本特别好的著作。 第33章 喜欢? [VIP] “今天要去收的摄像头大部分在马拉河附近, 现在是迁徙季,游客又那么多,本来就够忙的了, 还得照顾他们,真是烦死了。”尹蜜坐在长桌前,撑着下巴满面愁容,声音闷闷道: “阿昼,你就好了, 不用跟着他们累死累活。对了, 你今天要去做什么?” 迟昼原本接替的那位工作人员已经回来,现在交接完首尾, 她自然就不用再跟着节目组到处转。 尹蜜说完,结果半晌都没听到迟昼回答, 一转头,只见迟昼一手拿着书, 一手指尖停留在一行字上面, 眉间微皱, 整个人都一动不动。 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阿昼?” 结果她仍旧一动不动。 “迟昼!”尹蜜凑过去,用力拍上她的肩膀, 大声一喊。 迟昼一惊,手上用力, 纸张与书本哗啦一声从中间分为两半。 “哎哎哎,书书书。”尹蜜大惊,连忙拿过被撕坏的书,一边试图把残页拼接在一起, 一边脸上满是懊恼地道:“这可是你最喜欢的书了, 怎么那么不小心啊。还好只撕了几页, 不然就补不回来了。阿昼对不起啊,我....” 后面尹蜜说什么迟昼已经听不太清楚,她仍旧维持着双手看书的姿势,失神地看着桌面的木纹,周遭一切仿佛都离她很远,只剩下脑海里一遍又一边地播放着昨晚的记忆。 有些事情实在太突然,导致她现在都反应不过来,而且她也实在想不清楚昨天晚上怎么会变成那种场面。 不对,她现在不该想那么多才对,一定是她听错了。 “阿昼,这书等我补好了再还给你,实在不行我就重新给你买一本。” 尹蜜的声音从一边传来,迟昼手指微蜷,两手相交转过头,看着尹蜜为难的表情,安抚道: “没事,这本来就是本旧书,我自己拿回去粘一下就可以了。” 说着她拿过尹蜜手里的书,顺势将残页夹入书中,砰地合上。 “这书都那么旧了,要不然这本书就捐了吧,我给你买本新的怎么样!”说着她就想伸手去拿。 迟昼想都没想就把书往旁边一躲,拒绝道: “不用。” 没拿到书也在尹蜜的意料之内,她将手收回来撑在下巴上看着那本书道: “真不知道这本书有什么特别的,你不都已经把里面的内容背下来了吗?还天天翻。” 从五年前迟昼来到这里起,这本书就跟在她身上了,时不时就看她拿出来翻,也不知道这本书到底有什么魔力。 书本中间的褶皱在封面上《飞鸟集》三个字中间分裂开来,上面的颜色已经脱落,泛起白色飞屑,也许是时常翻阅的缘故,书脊部位也有些松散,也怪不得刚刚迟昼随手一扯就能撕开。 迟昼手中稍稍握紧书籍,声音淡淡道: “没什么,就是一本旧书而已。” 有些事情一旦成为习惯,就很难再更改。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本书会成为她的习惯。 “迟老师,杰西卡老师早上好!” 活力四射的青年音从身后传来,引得两人齐齐回头。 屋檐下,苏澄和沈黎一前一后地从楼梯口走来。苏澄穿了一件绿色外套,整个人就跟行走的荧光棒一样,耀眼得不行,让人无法忽视。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等会儿不是要出发了吗?”他大步流星走到栏杆前,手一撑,整个人从外面翻了过来,帅气的脸庞上笑容灿烂,“对了,杰西卡老师,今天我们要去哪儿啊?” 很不凑巧,今天跟着尹蜜的人是苏澄和程新月,真是想想就让人疲惫。 程新月转过身,一手撑在桌面上,看着他这身快要亮瞎人眼睛的衣服,啧了一声,道: “苏澄你这是要去开演唱会吗?没人告诉你在草原上不可以穿鲜艳色彩的衣服吗?” “哎?”苏澄当场愣住,他有些茫然地抓了抓头发,看向一旁的迟昼道: “不可以吗迟老师?” “当然不可以,”尹蜜直接替迟昼回答回答,“之前就有穿着鲜艳的游客被动物袭击了,难道节目组没跟你们说过吗?快快快,快去把工作服穿上。” “...我刚刚把衣服给洗了。” 尹蜜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沈黎,眼珠子一转,立即从座位上站起来,推着苏澄往外走: “走走走,我去再给你找一件。” “其实我可以和沈黎借的...” “那怎么行,万一他也要穿呢?我还是给你找一件吧。” 说着,尹蜜就赶紧推着苏澄走了出去,生怕他下一秒又说点什么出来。 一时间,长桌旁又只剩下两人。 经过昨晚的事,迟昼怎么能适应两人独自在一起。 于是尹蜜前脚一走,后脚她就抓着书从座位上站起来。 此时沈黎已经走到了饭厅入口,迟昼想走,就必定要从他旁边经过。见她一句话不说就要离开,沈黎干脆往中间一站,直接挡在了她面前。 迟昼脚步一顿,抬头看他,声音故作镇定道: “沈先生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事,麻烦让一下。” 沈黎其实没想做什么,他也知道昨天晚上是他冒昧了,所以这会儿只是单纯的想道个歉。但看着眼前肩头微微颤抖,明明很紧张却还是强装镇定的女孩,沈黎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面上却仍温文尔雅: “抱歉,我是想问迟老师今天是不是要去纳库鲁。因为公司和咖啡园有份合约出了问题,所以我今天必须要过去一趟。” 之前原本已经和咖啡园谈好了收购事项,结果刚刚公司打电话过来,说那边突然反悔,想取消合同。这家咖啡园在当地口碑极好,他也尝过他们的咖啡,口感的确非常棒,如果能谈成自然是最好的。秦枫桥已经过去,但他过去一趟了解一下情况也方便。 刚刚他又恰好听见团长说迟昼因为签证快到期问题也要去纳库鲁,所以,时机真的是刚刚好。 迟昼原本还以为他会再提昨晚的事,所以很是紧张。这会儿听沈黎这么一问,惊讶之余又瞬间放松了下来。她点头,道: “是。” 听到回答,沈黎眉眼一弯: “那迟老师能捎我一程吗?” 如果是其他事,迟昼一定当场拒绝。但是,他现在是因为公事在请求自己,所以,她怎么能拒绝呢。 于是她点点头,默默应了一声: “好。” ———————————————— 另一边,程新月正和节目组赌气,赖在床上不肯起床。 程新月闹脾气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但是往往她都能很快收拾好情绪继续拍摄。但这一次,程新月是真的怎么哄都哄不好,眼睛哭肿了,饭不吃,话也不说。 看着房间里蜷成一团的程新月,导演烦躁地拉了一下帽子,转头去看程新月的跟拍摄影师,声音焦急问: “昨天你不是一直跟着她吗?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程新月一直不肯说话,他们也不知道要怎么进行安慰。 摄影师一脸委屈地表示: “昨天晚上人太多,但我真的很努力跟着她了。” 就算是骡子,也有停下来的时候,他一个大男人,哪有可能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 “哎,算了算了,今天让她休息一天,都散了吧。”导演疲惫地挥手转身下楼。 摄影师本来就够累了,这会儿他这么一说,自然是乐得自在,准备收工休息一天。 但还没等他跨出第一步,就被叫住。 “小刘。” 摄影师转头,只见白觅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 “哎,白老师。”他连忙转过身。 白觅星冲他礼貌点了点头,道: “不好意思,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我想耽误一下你的时间。” “有的有的,您说。”白觅星那么客气,他当然不能说不。 另一边被窝里,程新月一边抹眼泪一边在心里骂沈黎。 该死的沈黎,居然敢拒绝她,他以为他有多优秀吗,竟然敢这样对自己。追她的人从北京都可以排到上海了,他居然敢拒绝自己!气死了气死了! 她一定要报仇!报仇! 正在她想着该怎么在沈黎身上找回场子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被子忽然被拽了一下。她以为是节目组的人,于是她又用力地拽了回来,并气冲冲地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走开啊,今天我是不会出去的,你们别来烦我。” “你再憋下去是想把自己憋成西红柿吗?”被子外传来白觅星调侃的声音。 一想到之前白觅星还阻拦她,她就更是生气又羞愤,这两种情绪混合在一起,程新月直接爆发。她一把把被子掀开,从床上跳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眼前人,生气地大喊: “关你屁事啊!我就算是变茄子,变西瓜,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你怎么那么讨厌!” 白觅星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抱肩看她,调侃道: “哟,长进了,还会骂脏话,果然被拒绝的女人不能惹。” 听到拒绝这两个字,程新月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再次跳脚: “谁谁谁说,你才被拒绝了,你全家都被拒绝了!” “哎呀,那么激动做什么,”白觅星在她对面的床位坐了下来,将一旁的纸巾丢到她身上,慢悠悠道: “不就是被拒绝了吗,有什么好伤心的。没听过那句吗,下一个更乖,换个人喜欢不就好了。” “我都说了我没有被拒绝!” 程新月仍旧死鸭子嘴硬,但身体却是不自觉地坐了下来,拿起纸巾开始擦眼泪。 “我说,你到底分得清什么是喜欢吗?” 程新月用力醒了一下鼻涕,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随后才闷闷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白觅星坐正身体,语气也稍微认真道: “意思就是,你究竟是因为沈黎不喜欢你伤心,还是因为他拒绝了你才伤心。” 喜欢和占有欲不同,前者不会因为对方拒绝自己而生气。 “这有区别吗,反正我就是喜欢他,而他就是拒绝了我。” 枉她辛辛苦苦在他面前表现了那么久。 白觅星扶额: “那我问你,沈黎喜欢吃什么你知道吗?” “当然,他喜欢...”程新月立即应声,但是反应过来她的问题后,她瞬间就卡壳了。 “喜欢什么?”白觅星挑眉。 “...”程新月自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新月表面上看起来很喜欢沈黎,但相处了那么多天,她连对方的喜好都不知道。也许她是真的对沈黎有好感,但远远谈不上喜欢。只不过是自尊心作祟,无法忍受对方居然拒绝了自己。 “所以,你问问你自己,你是真的伤心他不喜欢你吗?”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树懒每周下一次树排便。——《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34章 我想要一颗糖 [VIP] 在上车之前, 沈黎一直以为这次只有他和迟昼两个人一起前往纳库鲁,所以等他一开副驾驶的车门,看到唐愿顶着一脸茂密的大胡子朝他眯眼微笑的时候,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心情很微妙。该怎么形容,就像老师把你叫到办公室破天荒地给了你一颗糖,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有,很开心。结果回到班里,你发现人人都有。 唐愿见他久久不动, 便热情转身将后车门一开, 然后催促道: “沈先生快上来坐啊,不用客气, 迟姐一出来我们就走。” 沈黎往空空的驾驶座那边看了一眼,点点头, 温声道: “好,谢谢。” 话罢, 他便上了车。 另一边房间, 迟昼正把叠好的衣服一件一件放进背包, 动作不紧不慢,井然有序, 和一旁来来回回踱步的尹蜜形成鲜明对比。 她看着一旁的迟昼好几次停下来想说点什么,但想着之前迟昼说过的话, 始终没有说出口。 迟昼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她在想什么。但尹蜜不说,她也不戳破,只顾着收拾东西当做不知道。 毕竟是短途出行, 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只是为了预防不时之需, 带几件衣服和生活用品,所以没几分钟就收拾好了。 尹蜜见她已经把背包拉链都拉上了,终于忍不住停下来问: “我说,沈黎真的要和你们一起去纳库鲁啊?” 迟昼一手拿着背带往肩上一甩,背包就利落地落在了她肩后。她转身看向满脸担心的尹蜜,轻叹一口气: “我只是顺路载他一程,到了就会分开。” 更何况还有唐愿在,她想,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的。 尹蜜其实并不担心他们在路上会发生什么事,而且要真发生了什么,她还举双手双脚赞成呢。 尹蜜看着眼前面容恬淡的迟昼,双手搭上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 “其实我一直有句话想和...” 尹蜜的表情很好猜,看着她眼底闪烁的眸光和担忧,她就知道,尹蜜一定是想跟她说沈黎的事。 于是迟昼立即就打断了她: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她就想往外走。 “不行,”尹蜜大步上前,转过身挡住她的去路,“阿昼你遇事第一反应能不能不逃?你逃得过今天,逃得了一辈子吗?” 她真是太了解迟昼了,每次遇事,只要是她不想面对的,就一直逃避,不听,不看,不说,以为只要时间久了就能过去。确实,对于有些人来说,随着时间的推移,确实能够放下。但迟昼不是,她的记忆着实太好,无论好坏,只要经历过,就永远都不会忘记。于是好事越来越好,那些伤心事,也越记越深。 沈黎对于迟昼来说,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虽然当时迟昼说是这么说,但是她觉得其中一定还有其他迟昼不知道的事。再说了,就算沈黎以前喜欢的不是这款,但现在不一定就不喜欢啊。 再说了,那天沈黎把迟昼背回来的时候,那担心的表情,温柔的动作,说他对迟昼没有丁点感觉,她打死都不信。 对此,迟昼只是敛眉沉默。 见她不做声,尹蜜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无奈道: “虽说是眼见为实,但是有时候眼睛也是会骗人的。再说了,你明明就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谁说我喜欢他了。”迟昼下意识反驳,语气急促,不但不让人信服,反而觉得她是被戳破心事后的嘴硬。 看着她脸上的一丝不自然和因为不知所措而闪躲的眼神,忽然就笑出了声。她一边笑,一边眼神宠溺地摇头道: “阿昼,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有多可爱?” 迟昼一愣,脑子里闪过自己刚刚说话的语气,忽然脸就热了起来。她转过身,握紧手里的背带,声音罕见地有些无措道: “你在胡说什么。” 她怎么会是可爱。 尹蜜走到她面前,双手捧住她脸,微微弯腰与她直视。随后收起笑容,认认真真地道: “阿昼,也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当我们提起沈黎,又或是你面对他的时候,你的神情有多不一样。那样的你,才让我真正感觉到,啊,原来迟昼和我们是一样的,她也会慌张,也会脸红,也会需要别人的帮助。这样的你,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好!” 她说了三个非常,足以表明她有多认真。 一直以来迟昼就不善言辞,表面看起来冷清清的不好接触,实则这都是她用来保护自己的外壳,当接触过之后,就会发现她柔软的内心。 ———————————————— 另一边车上,唐愿见迟昼还没回来,便转过身,趴在椅背上去看沈黎,好奇地问: “沈先生去纳库鲁做什么?” 他和迟昼今天要去纳库鲁是早就决定了的,直到昨天晚上之前也没听沈黎说要去,所以当迟昼刚刚告诉他沈黎也和他们一起的时候,确实很好奇。毕竟昨天晚上他可是当着他们的面说要邀请迟昼跳舞的,这不就是变相的在说他喜欢迟昼吗。 沈黎就坐在副驾驶后面的座位,唐愿转过来之前他正在看资料,直至话音落下,他才把资料合上。 他今天穿的是件立领白衬衫,第一颗纽扣松开,露出好看的喉结,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黑框眼镜,黑发慵懒地搭在额前。不说话时安静优雅,说话时便会认真地看着你,不做其他,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我们在纳库鲁合作的咖啡园临时出了点意外,所以需要过去看看情况。”沈黎如此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唐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迟姐才来的呢。” 沈黎敛眉,看着手里的合同,指尖在纸面打着圈摩挲,淡淡应了声嗯。 “那你是喜欢我们迟姐对吗?”唐愿继续好奇地追问。 虽然知道答案,但是他还是想亲自确认一下。 沈黎抬眸看他,眼神有一瞬间的惊讶,似是没想到他会那么直接的问。 但是,他其实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也会被人这么追问。这种感觉实在太过新奇,是沈黎从未感受过的。以往记者问到感情问题,他都是直接跳过,不是觉得讨厌,只是觉得这个问题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回答的意义。 所以这一次,他好好思索之后,才抬眸看着唐愿认真道: “如果说喜欢单纯的想和她待在一起,我想是的。但如果说是不顾一切去为她做些什么,我承认没有到那种地步。但我希望有一天,我能为她做点什么。” 漂亮的话谁都会说,但是其中真话多少,除了当事人以外,无从知晓。 不过沈家人有个优点,就是从不说谎,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但是绝不欺骗。 唐愿两眼发光,一副很是激动的样子说: “你这都不叫喜欢的话,那什么叫喜欢。自信一点,你就是喜欢我们迟姐!” 沈黎失笑,他抬手扶了扶眼镜,道:懿硴 “那就是了。” 他回答的很清晰,很坦然,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左顾言而他,瞬间唐愿对他的好感度就蹭蹭蹭地高了一大截。 “沈哥,你人真的很不错,我觉得你有希望。”唐愿朝他竖起大拇指,甚至连称呼都换了。 “借你吉言。”沈黎轻笑着摇头,继而看着他温声道:“不过我不想让迟老师为难,今天说的这些话,还请不要告诉她。” 他不想借由外界的压力去逼迫迟昼接受自己。 “当然,我们只是作为朋友支持你而已。”唐愿点头,“你别看迟姐好像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其实她最温柔了。而且我们也是真的希望能有人照顾她,对她好,所以你要是能和她在一起就最好啦。” “可是,你不是夏尔医生的朋友么?”沈黎眸光微动。 “是啊,但是他追迟姐那么些年都没追上,就说明迟姐是真的不喜欢他。就算是再好的朋友,我们也总不能强迫迟姐接受他吧。” 感情这东西最是缥缈,有些人看似很般配,但真要在一起可能就成冤家了。再说了,别人喜欢谁,怎么轮得到他们这些外人管呢。 “那你知道,迟老师是因为什么来到这里的吗?” 唐愿摸了摸胡子,想了会儿道: “我是三年前才来的,那会儿迟姐就已经在了。她的专业我记得也不是学这一块的,但是为什么来,还真没听过她说过。不过听蜜姐说,她从来到这里起,就没回过家,好像是和家里出了什么问题。” 说完这话,唐愿余光就瞥见迟昼从宿舍走了出来,于是他连忙小声道: “来了来了,迟姐来了。” 他连忙将安全带系好,调整表情,生怕待会儿迟昼看出点什么。 于是,等迟昼一上车,就发现气氛有点不对。 唐愿怕说错了话,于是就僵硬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但沈黎,她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对方也恰好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沈黎莞尔一笑。 迟昼心下一跳,连忙低头将车钥匙插入孔内。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山羊拥有近360度的视角。——《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35章 需要介绍对象吗 [VIP] 马赛马拉位于肯尼亚西南部与坦桑尼亚交界地区, 与坦桑尼亚赛伦盖蒂动物保护区相连。该保护区始建于1961年,面积1800平方千米。保护区内动物繁多,约有95种哺乳动物和450种鸟类, 是世界上最好的野生动物保护区之一。《肯尼亚世界地图》 马赛马拉多以平原与丘陵为主,此时正值雨季,从窗口望去,辽阔的草原被刷上一层崭新的生命绿,映着蓝天白云, 似是一副天然而成的油画。 马赛马拉到纳库鲁约有两百公里, 因为没有高速,所以全程也需要五个小时左右。换做平时迟昼全程走完是没有关系的, 但这会儿她手伤还没好完整,唐愿就强制性的让只让她开一半, 剩下的由他来开。 因为他们出发时已经快十点,所以还没走到一半就已经到了十二点。饭点一到, 唐愿就说要吃饭, 原本迟昼还想直接赶到纳库鲁再吃的, 这会儿只能先停下找点吃的。 此时正值旅游季,一路上车非常多, 尤其是各种中小型巴士挤在小路上哔哔叭叭地响笛的时候,更是让你直接回到了国内晚高峰。 三人在一处休息区停了车, 他们刚下车,一辆旅行中巴就稳稳地停在了他们旁边。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车门嘎吱一开,一群穿着花里胡哨的大爷大妈就一拥而下。拍照的拍照, 说话的说话, 这热热闹闹的氛围只属于中国人。 唐愿露出羡慕的眼神, 啧了几声道: “迟姐你知道这世界上谁最闲吗?” “?”迟昼不解。 “当然是中国退休了的大爷大妈啊!”唐愿叹了口气,“唉,我也好想早点退休哦。” 不想退休的年轻人不是一个合格的打工人。 迟昼:“……你才二十五岁。” 国内法定退休年龄是六十周岁,现在想退休还为时过早。 “但是我的内心年龄已经有一百岁了。”唐愿一手捂在胸口,眼神沧桑地看向远方。 只比他大两岁的迟昼:“……” “你想退休倒也不是不可以,”沈黎从反手关上车门,一手拿了三瓶矿泉水,笑容温煦道: “只要你家有个几千万的家底,能保证你衣食无忧,还能供得起未来的小朋友,我想应该是没有问题。” 没房没车且没钱的唐愿: “……告辞。” 也许是被打击得太厉害,唐愿整个人以可见速度迅速萎靡。 “噗嗤~”迟昼见此,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唐愿立马幽幽地看了过来: “迟姐,连你也笑我。” “咳,你看错了。”迟昼抬手抵唇,眉眼弯弯,潋滟的眼眸里似是浮起一层水光,透亮清澈。 沈黎就站在她身旁,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迟昼在他身边露出如此轻松的表情。不知怎么的,他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他一手将手里拿着的矿泉水分到两人手里,留了一瓶在手中,温声道: “今天天气有些热,喝点水。” 唐愿收到水没多想,直接拧开瓶盖就喝了一口。罢了一边拧瓶盖,一边往着休息区内的游客道: “现在那么多人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位置,不然我先进去看看吧。” 要是没位置了,也就不进去了。 这话一出,原本还挺放松的迟昼立即就咯噔一下。如果唐愿进去了,那这里就又只剩下他们两个,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于是她立马道: “不,我们一起去。” “啊?”唐愿愣了一下,他看了看迟昼,又看了看正在看迟昼的沈黎,心里啧了一声,有些惋惜地想,可惜了,本来还想多给两人制造点单独相处空间的。 但看一旁的迟昼眼神很迫切想要离开的样子,他也不好拒绝。 于是,最终结果当然是大家一起去了。 像这种供给游客的休息区并不大,大约只有个篮球场这么大。里面也会配备有小商店和卖餐食的地方,只是能挑选的并不多。 空间本来就小,长桌也只有七八张,这会儿二十几个人或多或少也已经将桌子被霸占。 如果他们要在这里停下吃饭的话,那就只能打包回车里吃。 唐愿望了望四周,试图找张空桌子,但是怎么也是徒劳。 于是他转过头对迟昼说:“要不我们随便吃点吧,买点面包什么的。” 迟昼倒没什么,毕竟工作时也经常在野外一呆就是好几天,她们也是面包配矿泉水啃过来的。 她点点头,正欲拒绝时,一位阿姨刚好端着餐盘从她旁边经过,米饭上黄澄澄的咖喱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咖喱是迟昼的最爱,这个喜好基本没有人发现。但是现在的时间着实有些不合时宜,这里的餐盘不能带出餐厅,打包又太麻烦。 她下意识地滑动了一下喉咙,将口腔分泌的口水咽下,正要说好时,一旁的沈黎忽然走向休息区其中一张桌子。 “哎,沈哥这是干什么?”唐愿也有些惊讶。 迟昼也不清楚他要做什么,她看着他走过去,俯下身和桌旁的几位阿姨说了句话,就看见那些阿姨笑着看过来。然后,她们将东西往一边挪了挪,空出了长桌的大半位置。 他是在找位置。迟昼立即就反应过来了。 那边沈黎解决完了之后,便信步走到了她的跟前,微微低头看着她道: “位置已经找到了,迟老师先过去坐着,我们去打饭就好。” “不……” “那就拜托你了。” 迟昼话刚出口,正想拒绝,但是对方已经将自己的水塞进了她手里。 无论是动作和神态,沈黎都是落落大方,没有其他深意。如果她一再拒绝,反而更加让人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于是她只得咽下后面的话,改而说了句好。 见她答应,沈黎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转身走向排队窗口。 沈黎真的很好,无论是外貌才学,还是人情世故,都能做到完美。这样的人,谁会不心生向往,但又望而生畏呢。 作为一个成年人,迟昼很明白有些堑沟是跨不过的。如果强跨,最终只会摔个粉身碎骨,不得善终。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该想的。 迟昼收回视线,转身走向那空出来的半张长桌。 长桌的另一边坐着的是三位年纪相仿的中年阿姨,约摸五十岁左右,烫着一头大卷发,抹着口红,穿着漂亮的裙子,看起来十分时髦。 她们也都十分热情,见迟昼走过来,离得比较近的一位短发阿姨就立即热情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笑容满面地道: “小姑娘快过来做,别客气。” “谢谢。”迟昼颔首,在她身旁坐下。 迟昼坐的这边坐了三个人,所以对面右手边还坐着一个阿姨。 见她坐下来,对方便立刻热络地问: “小姑娘你们也是来旅游的吗?” 毕竟这个时候是旅游季,又恰好都是中国人,第一反应自然是来旅游的。 “不是。”迟昼摇头,淡淡道: “我在这边工作。” “哎呦,工作啊,那你是做什么的呀,听说这里很不安全的哦。”另一位阿姨惊讶地问。 “对呀,小姑娘你哪里人呀,有没有对象呀。” “阿姨有个儿子也还没有结婚,要是你回国了,我可以介绍给你的呀。” 两位阿姨轮番上阵,让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迟昼已经很久没有和长辈一类的人接触,平时也没遇到过这么热情至极的人,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就在她思索着该怎么回答时,坐在她旁边的短发阿姨一摆手,笑道: “行了,人家哪用你们介绍,你看刚刚那位帅哥过来问座那么温柔,一看就是怕女朋友累着。” 迟昼眼皮一跳,下意识否认: “不是……。” 但是话还没说完对方暧昧又一副我都懂的眼神就看了过来。 “哎呀,小姑娘不用害羞,”短发阿姨握着她的手拍了拍,笑眯眯道: “阿姨是过来人,懂的懂的。” “我……” 迟昼试图解释,但是沈黎两人已经走了过来。 “迟姐你们在聊什么呢。”唐愿见她们聊的热络,便很好奇地问了一句。 聊得热络.实则无奈本人.迟昼: “没……” 沈黎一手端着一份餐盘,迟昼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份是咖喱到,一份是烤肉饭。而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就将咖喱那份放到了她面前。 迟昼愣了一下,抬眼去看他,只见对方露出一个微笑道: “这里只有这两种选择,就随意给你打了一份,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随意么? 迟昼低头看着黄澄澄,极具食欲的土豆与牛肉,一时间竟分不清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而一旁的阿姨见状表情更是暧昧,短发阿姨则露出一副果然的模样。 后面他们要吃饭,几位阿姨也就没有再继续跟他们搭话。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他们吃完,准备离开的时候。 一旁的短发阿姨忽然捂着胸口,蹲了下来。 同行的其他两位阿姨赶紧问怎么了,但是那个阿姨好像痛的很厉害的样子,话都说不出。 “哎呀,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导游,导游,导游快过来,这里有人不舒服。” 原本迟昼几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动静,迟昼刚转过头,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唐愿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唐愿走过来蹲下先是看了看她的嘴唇和眼球,然后就立马去拿她的包。 一旁的阿姨见他一来就翻包,立马就嚷了起来: “哎哎哎,干嘛呢,干嘛呢,你怎么回事?” 唐愿也顾不得解释,直接将整个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然后开始扒拉。 一旁的阿姨捂着胸口表情越来越难看,唐愿一边找东西,一边对周围人聚过来的人道: “我是医生,你们都散开点,不要挡住空气流动。” 话罢,他已经从一堆物品中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白色的小药罐。 他从里面倒出一片白色药片递到阿姨嘴边,道: “阿姨,快,张嘴,含在舌下。。” 那个阿姨脸色已经发白,但也还有意识。听到他的声音,便颤巍巍的张开嘴,将药片含了进去。 然后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她,生怕她情况会越来越差。 但是两三分钟后,短发阿姨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也放下了捂住胸口的手。 唐愿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他一手揽着阿姨的肩膀,搀着她的手将她扶坐下去,一边关切地问: “阿姨你感觉怎么样了?” 短发阿姨喘着气抬起头,一副感激的模样道: “已经好多了,谢谢你,小伙子……” 要不是有他,这一次她估计是不能全须全尾地回国了。 还没等她说完,唐愿就直接打断她道: “阿姨您先别说话,休息会儿。现在症状已经缓解了,如果之后还有什么状况,您一定要及时去医院。这几天也避免奔波操劳,好好休息,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您结束旅程直接回国。” 心绞痛可因情绪激动或劳累而诱发,大多人第一次来到这儿也会水土不服而过度疲劳。 短发阿姨不能说话,便立刻点点头,用感激的眼神看着他。 话罢一旁的几位阿姨也立即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便连忙接过短发阿姨,一边对唐愿道: “不好意思啊,小伙子,刚刚误会你了。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有你在,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唐愿听了这话反而更不好意思,他连忙摆手,不太好意思地道: “不不不,怪我刚刚太着急没说清楚。现在阿姨已经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小伙子你留个电话吧,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们好好谢谢你。” “不用不用,这都是应该的。”唐愿站起来连忙往后退。 话罢,也不等那些阿姨反应,直接转身拉起迟昼和沈黎的胳膊就往外走,生怕她们追过来。 等走到门外,唐愿还回头看了大门一眼,确定她们没追过来,他才松了口气。转头去看两人,道: “还好没有追过来,不然可太尴尬了,迟姐,我……” 唐愿边说边回头,然后一眼撞进迟昼含笑的眼眸。 只听她笑着道: “不是说不当医生了么?”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雌性渔貂一年怀孕350天。——《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36章 我不想逃跑了 [VIP] “小唐老师, 你是怎么知道她包里有药的?”沈黎问。 刚刚在场的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唐愿已经冲了上去,并且准确地从包里拿出了药。该说他是误打误撞还是奇迹呢? 这时候三人已经上了车, 唐愿照例是坐在副驾驶,这会儿正在系安全带。听他这么一问,手下意识地一顿,表情有那么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他故作随意地道: “啊, 我家以前也有亲戚是心脏病患者, 刚刚吃饭的时候恰好看见阿姨从包里拿出了药,就知道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快, 像一台打字机,不仅快还烫嘴。其中有些词迟昼压根没听清, 而且就唐愿那躲闪的眼神,很容易就让人猜到他在撒谎。 迟昼看了后视镜里的唐愿一眼, 叹了口气, 心想他实在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 于是她发动车子, 说了一句: “系好安全带。” 恰到好处的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唐愿看向她,眼神感激中又带了一丝懊恼。 他转头看向前面挡风玻璃, 其实,这事早该过去了的。 迟昼当时说那句话, 只是太高兴了,高兴他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并不是把过往都忘记了。但是后面想起沈黎也在,便知道自己有些逾矩了。 但, 迟昼余光看了后面已经拿起资料在看的男人, 他好像一点也没有要追根究底的意思, 仿佛刚刚问那个问题也只是问问。 后面路程倒是很顺利,所以下午四点左右,他们就到了纳库鲁。 沈黎的目的地是市内一家酒店,原本唐愿以为像沈黎这种什么大公司的老板一出门肯定是什么五星级酒店,结果到了门口一看,就是普通的酒店,没有贵到离谱,但也不廉价。 这车还没停,唐愿远远地就看见了穿着西装的秦枫桥从大门内跑了出来。这才刚停下,他就立即拉开了沈黎这边的车门,把三人挨个叫了一遍。 唐愿他没怎么接触过,所以打完后,就看着驾驶室的迟昼笑眯眯地问: “这一路上麻烦你了,迟小姐,本来我还想着找车回去接我们沈总的,没想到您也要过来,这可省了我不少功夫。” 表面上秦枫桥笑呵呵,实际上心里各种对沈黎各种吐槽。不是说交给他不来了吗?怎么这会儿又来了?!本来他酒店都订好了,是这市里最高级的酒店。结果他一个电话打过来说要换家普通点的,又于是他又累死累活跑去找酒店。虽然说是要换家普通点的,那也不能真随便找个标间完事儿。不仅要舒服,要交通便利,还要氛围好,不然这老板娘怎么追回来。 “不麻烦,顺路而已。”迟昼颔首,不卑不亢地回答。 “那咱们就下车吧,您二位的酒店我想着方便,也一起订了,就跟我们沈总一家酒店。”秦枫桥热情道。 “啊,”闻言唐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赶紧摆手,“不不不,不用,我们去其他地方住,不用麻烦你们的。” 虽然这家酒店不是很贵,但是看样子住一晚上也不便宜。他们又有两个人,意味着就要多开两间房,那势必就要多付两份房费。虽然知道对方是很有钱,但是他们也没有占人便宜的习惯。再说了,他们明天办理好签证就可以回去了,今天随便找个地方住一晚也可以的。 这话一落下,沈黎立即就轻微地皱了一下眉,显然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怎么能接受。 就这么一下,秦枫桥立即就察觉出了他的情绪变化。 于是他脸上立马露出一副懊恼的模样扶了扶额,声音惋惜道: “这样啊,但是这家酒店一旦接受预定就不能取消呢。哎,我钱都交了,看来这会儿全都要打水漂了。” “啊?钱都交了。”唐愿有些诧异,然后立即转过头去看一旁默不作声的迟昼,眼神询问。 迟昼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她想着那晚沈黎说过的话,心里隐约猜测这应该是他的刻意安排。 她向来不喜欢这种被安排的感觉,但如果真的像秦枫桥说的那样退不掉,那自然也会有浪费的罪恶感。 正在她两头无法抉择的时候,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秦枫桥就转身向还坐在后座的沈黎鞠了一躬,用一副非常自责的声音道: “抱歉沈总,都怪我自作主张帮二位订了房。我以为你们是朋友,住在一起会比较方便的。不管怎么样,这次的损失就从我工资里扣好了。” 唐愿其实住哪儿都是无所谓的,刚刚是因为怕占人家便宜才拒绝的,但这会儿一听这些损失要从人家工资扣,他就觉得不行了。 这住哪儿不是住呢,人家也是好心帮他们一起订的,住这儿也挺好的,交通什么的也便利。 “哎,别别别,你等一下!”于是他立马转头看着迟昼,连忙道: “迟姐,我们就住这儿吧,大使馆离这儿也挺近的,到时候我们过去也方便。” 这话一出,三双眼睛齐刷刷地就看了过来,尤其秦枫桥,那期待的眼神就差没直接跪下来求她了。 沈黎没想到秦枫桥会突然这么说,虽然他希望迟昼能留下来,但他也并不希望是以这种方式逼迫她做出选择。 于是他敛眉温声道:“迟老师不用在意,我们这趟是公办,房费可以报销,不碍事。” 刚刚迟昼其实已经打算住下,毕竟他们后面各干各事,应该也不会有交集。如果分得太清楚,故意疏离反而显得做贼心虚。而且刚刚秦枫桥也说了这是他的主意,所以这会儿听沈黎这么一说,不知怎么的,她竟听出了几分可怜的滋味。 就像是过完年的奶奶要送小辈们出门工作,明明不舍得,也不能说出口。 她将视线收回,轻轻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太自在地说了句: “晚点把账单给我,我把房钱给你。” 这就是答应了。 “谢谢迟老师。”秦枫桥立即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账单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给的,钱,也是不可能收的。 毕竟,这很有可能是未来老板娘呢!!! 既然已经决定下来,迟昼也就不再推辞,直接将证件交给唐愿去办理入住手续,自己去停车。 停完车回来,她从大厅一进,远远的就看见了众多黑色皮肤中最为显眼的那一张脸。 他侧对着大门站在前台,修长的身姿如青松挺立,让人看一眼便移不开眼睛。他身上穿的仍旧是那件白衬衫,可臂弯里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件外套。 刚刚停车花了些时间,此时已经将近黄昏,空气渐冷,没有被太阳照到的地方也开始凉了起来。迟昼这会儿只穿了件黑色短袖,一进大门,冷热交替间,她就感觉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一个没忍住,她打了个喷嚏。 他们隔得有一段距离,她动作轻,按道理来说那边是听不到的。但是刚打完喷嚏一抬头,就看见对方快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肯尼亚人无论男女都很高,尤其是马赛人,更是高挑极了,作为亚洲人的沈黎自然是没办法和他们比。 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比任何人都要耀眼。 黑的发,白的衣,他就像三四月的春雨,轻纱薄雾地来,悄无声息地走,留下的却是满城花开,繁华似锦。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完美得只能让人仰视,迟昼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这点,但是仍旧无法躲避,并沉溺其中。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她面前,那双漆黑的眼眸镶嵌在俊美的五官上,如同两滴浓墨滴在了寂静的群山之间,深刻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可就是这么一个神仙般的人物,他走到了自己面前,向她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声音沉沉地对她道: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他在这里等了很久,久到他真的以为她不会回来。 毕竟她是那么骄傲的人。 这副低沉又带些落寞的语气,迟昼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抛妻弃子的负心汉,沈黎就是那个兴师问罪的妻子。 但是迟昼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并且意识到这点,她的耳朵瞬间就开始烫了起来。 说实话,在等车位那会儿,有那么一瞬间她还真想过直接开走,留唐愿一个人在这里就好。 她着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黎突如其来的那句告白。那是什么感觉呢,就好像,好像天上掉了个大馅饼,谁都不砸偏偏砸到了她头上。因为以前从来没中过奖,所以她怀疑这是个陷阱,是个不可能发生的事。 再说了,他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可就如同长在黑暗里的草,当光降临在自己身旁的那一刻,总会忍不住想要靠近,想感受一下被光眷顾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就像尹蜜说的那样,既然喜欢,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呢? 第一次,她不想再逃避,她想好好地,认真地正视一回自己,即使没结果。 于是她轻声说: “我不会走,真的。” 她抬眼与他直视,如此说道。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蜗牛的牙齿有25600颗,是世界上牙齿最多的生物。 第37章 关于如何踏出第一步 [VIP] “我不会走的, ”迟昼看着眼前人重复一遍,解释道: “刚才在等车位,耽误了些时间。” 这家酒店看起来不大, 客人却不少,刚刚她在停车场绕了一圈都没找到位置,本来已经准备放弃,把车放外面的了。恰好要走时有辆车准备离开,所以她便等了那么一会儿。 沈黎仍在看她, 乌黑的眼眸像是能透过她的皮囊看穿灵魂。 迟昼想起刚才闪过的逃跑想法, 忽然就有点心虚。她将手抵在唇上轻咳一声,偏头看向一边, 眼神搜寻地道: “唐愿他们两个呢?” 她眼底那丝的闪烁,包括糟糕的话题转移, 沈黎统统都一览无遗。所以即便能猜到对方没说实话,但他又怎么舍得去逼问呢。 于是他轻叹口气, 抬手摘了鼻梁上的眼镜, 温声道: “他们已经先去休息了。” “那, 我的入住手续办好了吗?”迟昼顿了一下问。 唐愿也没发信息告诉她房间在哪儿,要去哪里拿, 这会儿只有沈黎在这儿,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沈黎并不着急回答她的问题, 他先是将眼镜放入上衣口袋,随后拿起臂弯里的外套一抖展了开来,手扬起,宽大的衣摆像只展翅的大鸟将迟昼整个人罩住。 迟昼惊了一下, 双手抬起, 下意识想把外套给拿下来, 但下一秒对方就看出了她的意图,双手将整个领子一收,立即将她的动作禁锢在了衣服下。 “沈先生...”迟昼抬起头看他,眼神有些慌乱。 但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对方已经将长指放在了自己嘴边,于是她下意识地停住了声音。 沈黎将手指从嘴边移开,转而去整理迟昼额前的碎发,不紧不慢道: “我知道你要拒绝,但是今天所有的拒绝我都不想听。而且,我们已经认识了那么久,你什么时候能不再叫我沈先生了呢?” 最后一句沈黎是看着迟昼的眼睛说的,声音温柔中又带了一丝丝的可怜,尾音缱绻上扬,微微颤抖。明明隔着一米的距离,迟昼却感觉那声音是附在她耳边说的,从入耳那一瞬间起,一股酥酥麻麻的痒意就从耳廓扩散开来,心脏像是触电般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迟昼有个不为人知的弱点,那就是她对任何可爱的东西和撒娇毫无抵抗力。就像上回白觅星带着兔耳朵帽子来找她玩游戏,她没有拒绝的原因就在于此。 迟昼想好了一百条拒绝的理由,也预想过沈黎被拒绝的所有反应,但唯独有一项她没想到是,沈黎居然是会撒娇的。 于是那一百个理由都像泡沫一样被同时戳破,那些原本该强硬的话语出口却变成了弱弱的: “我不知道该叫你什么。” 叫什么都显得陌生,叫什么都显得太亲密。 “你可以叫我沈黎,”沈黎挑眉,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又或是阿黎。” 后面那句就纯属是在开玩笑,但是迟昼还是眼神慌乱一下。 “逗你玩的,”沈黎笑意然然,“现在叫我的名字就可以。” 至于以后,他想会改变的。 迟昼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后眉头轻压,唇珠微启,像是要说些什么,但又始终没说出来,表情很是犹豫。 沈黎倒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看着,等着。 就在太阳的最后一丝光线要坠入大地时,迟昼终于抬头。 她的水眸中带了一丝下定决心后的释然,随后缓缓开口: “谢谢,沈黎。” ———————————————— 迟昼的房间在九楼,出了电梯左拐几步就是。这会儿她是一个人上来的,手里拿着个装证件的袋子。至于沈黎,他接了个电话后就出去了,说是有私事,行色匆匆,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肯尼亚在1890年时成为了英国的殖民地,经过七十三年的奴役后,于1963年宣告独立。经过差不多一个世纪的影响后,肯尼亚大多建筑与文化还带着浓浓的英伦风。就譬如她现在站的这条走廊,地上还铺着厚厚的毯子和精致的烛台,墙壁上挂着的也是上世纪流行的人头画。虽然作为观赏来说很有异域风情,但是这一走廊都是差不多的画的话,看起来就有些渗人,那感觉就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你,连你的呼吸都不放过。 而且不知道是灯坏了还是什么问题,头顶的灯一直在不时的闪,光也并不是很亮,那些角落照不到的地方黑暗丛生,让人心生畏惧。 迟昼常年在外,狮子毒蛇都不怕,这些对她来说自然也不算什么。 她看了一眼房卡上的房号,又望了最近的两间房门,向靠里面的那一间抬腿走了过去。 行李已经被前台送到了客房,这会儿迟昼只披了个外套。 刚打开门时,迟昼就听见走廊另一边传来脚步声,她一转头,还没看见对方的外貌,肩头就被猛然一撞,手里的文件袋没拿稳,瞬间就甩了出去,里面的文件顺着松开的袋口撒了一地。 “sorry,sorry,I'm sorry.” 迟昼下意识伸手蹲下去,但是对面那人动作比她更快,三两下就把东西捡回了袋子。 这都没什么问题,但对方在捡到她的入住卡的时候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但随即他已经将东西全部层叠在一起,然后站起来递到了她面前。 她微微皱眉,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袋子,迅速抬眼看了对方的一眼。但对方戴着顶帽子和口罩,根本看不清样貌。 而对方也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打量,立刻抬手拉低帽子,然后从她身边快步走了过去。 迟昼转头,只见那个高大的背影从电梯经过,从一旁的消防步梯口走了下去。 黑暗之间,一种危险的信号从四周蔓延开。 迟昼微微皱眉,正考虑是否要打电话和前台说一下的时候,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将她的思绪打断。 一个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先是四处望了一下,像是在寻找什么,当看见门口的迟昼时,眸光一亮,立即抬手: “迟姐!”响亮又熟悉的声音瞬间驱散所有不安。 迟昼听见楼梯叮一下时先是心脏猛地一跳,随后就想起刚刚的那个男人,在想他是否去而复返,但好在,是唐愿。 “你怎么在这里站着啊,刚上来吗?”唐愿几步就走到了她的跟前,他先是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外套和手里的东西,然后又望向有些昏暗的走廊,“而且这里为什么这么暗啊,是不是灯坏了?” 唐愿一上来就吧啦吧啦一大堆话,迟昼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回复他。 但好在他这一通打乱,迟昼的心情终于恢复正常。她伸手推开门,温声回道: “刚刚停车没找到车位,耽误了点时间,你们已经安顿了好吗?” “哦哦,那你遇见沈哥了吗,他说在下面等你来着。” 说话间,迟昼已经走了进去,唐愿也跟在她后面。 房间是标准的单人间,一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面大的落地窗,此时夕阳西下,橘光遍布天际,将整座城市笼罩其中。 进门左手就是厕所,再往里就是房间,正中的位置摆着床,床的对面放着两张单人沙发和桌子,墙壁上则挂着电视,整个房间布置得很简单,但看起来也舒适。 迟昼收回打量的视线,淡淡回道: “嗯,他把房卡给我了。” 唐愿在她后面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 迟昼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转过身看他,问: “你住在几楼?” 刚刚沈黎走的急,她也没问。 “我住七楼,秦特助就住在我隔壁,沈哥不知道。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问一下秦特助。”唐愿笑眯眯地回复道。 “……”她只是问他住在哪里而已。 “明天早上八点酒店门口集合,带齐证件,还有别忘了调好闹钟。”迟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身将身上的外套拿下来,开始收拾行李。 “好,放心吧迟姐,我不会迟到的。”唐愿一边点头,一边去看她手里的外套,然后咦了一声,问: “迟姐你什么时候买新外套了?而且还那么大一件。” 刚刚他就看见她披着外套进来,可明明下车那会儿迟昼已经把行李拿给他了啊。怎么这会儿突然多了一件衣服? 而且,唐愿定睛一看,这衣服款式,他怎么好像见过啊? 迟昼见他看了过来,立即把衣服往衣架上一套,然后快速放进柜子里,把门关上,转移话题道: “你来这里有事吗?” “啊,对了,”唐愿被这么一问,才想起正事,“刚刚手机没电了,秦特助说等会儿我们一起吃晚饭,他没有你的号码,就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对于他们这种远离城市喧嚣的人来说,手机都是不怎么必要的物件,所以他经常都想不起要充电这回事。 “他说已经订好了位置了,让我们务必要去,就当做是感谢我们最近以来的照顾,希望我们不要拒绝。” 说这话的时候唐愿一边说还一边偷瞄她的表情,生怕她立马拒绝。毕竟按照两人今天的相处走向来看,迟昼对沈黎还挺疏离,挺有距离感的。 所以当时秦枫桥跟他说的时候,他也不敢一口答应。 其实他是挺着急的,两人能单独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如果不把握住今晚这个机会,感觉后面再想两人好好相处久很难了。 唔……他到底应该怎么样才能让迟昼答应呢? 正在他想七想八的时候,迟昼忽然对点头: “好。” “?”居然立即就答应了!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鸟类的骨头中间都是真空的。感谢在2021-03-25 23:39:14~2021-03-27 23:2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吖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退缩 [VIP] 纳库鲁是肯尼亚第四大城市, 是肯尼亚裂谷省的首府,位于首都内罗毕西北160公里处。这里汇集了高原、盆地、湖泊和山脉等多种地貌。在纳库鲁市南部有著名的纳库鲁国家公园,这里以上百万只火烈鸟聚居湖区的璀璨盛景闻名于世。___百度 作为首府, 这里自然不比国内任何一个城市简陋,无论是高楼大厦,还是灯火辉煌的街道,都让人流连忘返,津津乐道。 酒店门口, 唐愿一边穿衣服一边回头着急道: “完了完了, 快要迟到了。迟姐你快点,餐厅离这儿也不知道远不远。” 迟昼跟在他身后走出来, 无奈地轻叹一声,道: “上去之前不是让你调好闹钟吗?” “我调了啊, ”唐愿提高声音,表示自己真的有调。 迟昼挑眉, 表示怀疑。 唐愿本来气还挺足的, 但被她这么一看, 立即就心虚了,但他还是嘴硬道: “我真的有调, 不过是调的是明天的而已。” 说到后面那句,他的声音很明显地就低了下去, 整个人气势立刻就怂了。 当时他只想着明天要早点,就忘了待会儿要睡觉。原本他还在想自己睡一会儿就醒的,但是今天坐了那么久车实在太累了,然后就... 一直到刚刚迟昼敲门时, 他才被惊醒, 然后急忙忙洗了个澡换个衣服就立刻下来了。 “餐厅就在旁边, 不用太着急。”迟昼声音平稳道。 来之前她就到前台问过餐厅位置,并不远,出了酒店拐个弯就是。 “都怪我,都怪我,也不知道沈哥他们到了没有。” 说话间,两人已经拐过街角。 此时正是夜晚最繁华的时刻,街头到处是热闹的人群与闪亮的霓虹灯。 两人一转弯就是个大的十字路口,此时正是红灯,有许多人站在斑马线前等待,仔细一看,大多都是来自各国的游客,各种语言交杂在一起,就显得有些嘈杂。 迟昼拐了弯并不着急走,而是站在街边张望了一下,眼神在一块块密集的招牌间搜寻。 “迟姐,我们没走错吧?”唐愿一边看一边大声地问。 他们身后就是川流不息的车辆,汽笛声此起彼伏,几乎快要盖过他的声音。 迟昼没有回答,而是走前了两步去看更远一些的招牌。 唐愿当地语言学得没有迟昼好,所以看不太出一些混杂着斯瓦希里语的招牌,于是他干脆放弃搜寻,转身去看斑马线对面的街景。 这一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当他看见马路对面站在斑马线前的一对男女的时候,他立即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都快掉出来了。 迟昼这会儿也找到了餐厅的位置,于是便转身去叫唐愿: “走吧,我找到了。” 此时唐愿背对着她,笔直笔直地站在那儿,对她的声音没有做出一丝反应。 她以为他没听到,便耐心地上前一步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道: “我们该走了。” 唐愿这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他先是一颤,然后猛地转过身握住迟昼的肩膀,声音忽然拔高: “那个,餐厅在哪里来着,我们去找一下吧。” 迟昼被他这么一弄,有些懵懵的,抬头去看他的表情,只见茂密的胡子几乎将他的笑容给遮盖,除露在外面一双眼睛,迟昼看不到太多表情。 她倒也没多想,正转身准备走开时,一旁的红灯突然转绿,如沙丁鱼罐头般人流忽然开始移动。迟昼下意识看了过去,只见两边人群极有秩序的朝斑马线走去,在中段与过往的人群交替后,另一波的人群朝这边迎面走来,而走在最前方的一对男女立即吸引了大多人的视线。 男人穿着白色衬衫,外搭一件轻薄的黑色针织外套,微微侧脸,认真地在听身旁人说着什么,表情温柔地快要溢出水。而他身边的女伴则是穿了一件长长的黑色及膝风衣,一头黑色长发卷成有起伏的大波浪披在肩后,墨镜将她大半张脸遮住,只露出因为上扬而变得弯弯的红唇与精致的五官。可即便看不到全脸,单从气场上看,都能让人觉得对方一定是个自信且张扬的大美人,并轻易地就能将所有人的视线抓住。 迟昼看着那件黑色风衣,脑中忽然浮现此时正挂在衣柜中那件米色风衣,两件衣服渐渐重叠,大到款式,小到衣服上的每粒纽扣,除了颜色并没有任何不同。然后,她终于意识到,这两件,是情侣款... “迟姐...” 迟昼此时根本听不清唐愿在说什么,她只大脑空白的看着那个女人,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七岁那年,那种沉重的无力感像是粘稠的浆糊般将她一寸寸淹没,先是嘴巴,然后是鼻子,她连呼吸都快忘记。 迟昼失神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快要走到这边时,她才猛然惊醒,然后是慌乱,很慌乱。她第一反应就转身要逃,可她刚转身就撞上了人,一个趔趄,她整个人都朝前摔去。 在摔倒的那一刻,迟昼听见唐愿的惊呼声从身后传来。她的身体发出预警,可是心情却沉重得像块铁,压得她根本无力挣扎。 她想,就这样沉沦,坠落,似乎也不错。 这个想法直至有人接住了她。 温暖而充满馨香的怀抱袭来,她像是扎进了春天里最柔软的云朵,周边一切喧嚣褪去,直至唐愿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迟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迟昼这才猛然惊醒,抬手推开跟前人,惊慌地从眼前这个怀抱退出来,然后抬头去看对方。 毫无意外,是沈黎。 “你还好吗?”沈黎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关心。 他的身体微微向前向她伸出手,似是想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肩膀。 迟昼看到了,也知道他的意图,但是她像缩头乌龟一样,猛地后退了一步,退回了自己的安全区域。 “我说你怎么突然跑了,原来是遇到漂亮小姐姐了呀。”一道略带笑意,慵懒动听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迟昼下意识转头,对方恰好抬手摘下墨镜,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庞瞬间撞入她的眸中,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美丽不可方物。 瞬时间,周边就安静了下来,气氛很突然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氛围。 唐愿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他先是看了看迟昼,又看了看突然出现的美人,然后轻咳一声,转头去看沈黎,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问: “那个,沈哥,这位是...” “她是...” “我是他最爱的人。” 沈黎刚张口,另一道声音就直接插了进来。 唐愿去看对方,只见美人走到沈黎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忽然冲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而唐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是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表情比听到外星人要占领地球还要夸张。 然后美人笑出声,有些调皮的眨了眨眼道: “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唐愿还是反应不过来,他先是瞄了眼一旁表情淡淡的迟昼,即使她什么表情都没有,但他仍旧能感觉到对方的情绪显然不是很好。 这会儿只有他一个局外人在,也只有他能开口,于是他咽了咽口水,有些磕巴地问: “难,难道不是吗?” 美人先是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人一眼,随即眉峰轻挑,眼底可见地带上一抹戏谑道: “你猜?” “...”这让他怎么猜。 沈黎有些无奈,他揉了揉眉心,道: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他话还没说完,一直没开口的迟昼却忽然出声道: “时间不早了,先去吃饭吧。” 话罢,也不等众人反应,直接走向餐厅那一侧。 “迟昼……”沈黎下意识地想跟上去,却被拉住。 沈黎回头,只见大美人正微笑着看他,于是,他停下了脚步。 而唐愿看了看迟昼的背影,又看了看一旁的美人,纠结了会儿后,一边走一边道: “那个,我叫唐愿,很高兴认识你,等会儿见。” 大美人微笑着抬手摆了摆。 话罢,他立即追上迟昼的身影。 待两人走后,沈黎终于转身,他先是抬手捏了捏一旁人的脸蛋,然后无奈道: “阿渡,你到底还要玩多久?” 大美人也不挣扎,而是笑眯眯地抬头看他: “怎么,心疼了?” 沈黎被她这么一问,没由地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松开手,转而看向一旁,低声道: “适可而止。” 他们俩好不容易才有了进度,他不想让迟昼以为他是个随便,不认真的人。 “哟,原来我哥也是会脸红的啊,奇迹啊奇迹,哈哈哈~”大美人见他这样,表情立即变得新奇起来,她大笑着走到沈黎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副大发慈悲地模样道: “放心啦,我不会对未来嫂子太过分的。我只是看小嫂子好像对你很犹豫的样子,就让我这个救星来帮你一把吧。” 沈肆转过身,看着前面那个已经快消失在人群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兴致勃勃的趣味。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象宝宝会嘬自己的长鼻子,就像婴儿嘬手指一样。——《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39章 当然是前进 [VIP] 用餐的餐厅是当地极有名的一家野味餐厅, 虽说是野味,但肯尼亚全境其实是禁止猎杀野生动物的,所以餐厅内的所有肉食都由人工养殖,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烤鸵鸟肉和鳄鱼肉,深受食客的喜欢。 这家餐厅位于市区中心,看店面不大,但进去就会发现这家店前后相通,也就是说从这条街可以直接走到下条街。店内宽敞明亮, 空气流动性极好, 所以即使店内一旁就是明火红碳也不会感觉热。 餐厅的晚上氛围极好,每张桌子之间用不同的绿植隔开, 墙上还挂着各种动物头骨与雕塑,头顶密集的小灯像星星般一闪一闪发出温暖的光, 再加上耳边不时传来带着本地腔调的柔缓音乐,随时都有种让人置身大草原的错觉。 这里的烤肉是自助的, 但并不是客人自己去取, 而是服务员举着比象腿还粗的烤肉穿梭在餐桌之间, 你只需会意一声他就会走过来直接用小刀给你切下满满一盘,即美味又新奇。 餐桌是长方形的, 靠墙放,两侧各有两个位置, 是标准的四人桌,但是由于今晚人太多,所以靠走道的位置临时又加了一张,恰好五个人坐满。 现在的位置安排是, 唐愿和迟昼坐在一排, 沈黎和那位大美人坐一排, 秦枫桥则坐在外边,此时一个人吃着正欢快,完全屏蔽了桌上的暗潮云涌。 唐愿坐在外侧,对面就是沈黎,从进来一开始,他就在忙碌着给一旁的大美人弄这个弄那个,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对方要求的。但是好像无论她提出什么,沈黎都不会拒绝。当然,这其中他也不忘照顾迟昼,递纸巾,倒水,又或是询问口味,一样不落。 他看起来并没有偏袒任何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和大美人之间看起来就是默契无比,让人一看就觉得他们之间一定交往了很久,久到对方不用说话,只需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大美人全程很自然,甚至不时还会调动气氛,如果不是因为她和沈黎在一起,唐愿觉得自己一定会很喜欢和她相处。 至于迟昼,他偷瞄了一眼,没什么过多表情,和平常一样静静地吃着盘里的食物。 他明明不是一个能带动话题的人,但这会儿居然要成为话题引领者,怎么想都觉得很无奈。 但是为了迟姐,他一定要套出两人是什么关系。 于是他坐正了一下身子,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问: “阿渡小姐来这里是来旅行的吗?” 刚刚入席时他们已经自我介绍了一遍,但是大美人始终没有说出大名。 此时沈肆正好吃完一块烤肉,而服务生还没有走过来,又正好听见唐愿提问,于是她便放下刀叉,看了过来,璀然一笑道: “算是吧,最近在休假,就想着出来走一走,本来今天是准备回国的。但是我听说阿黎在这儿,就过来了。” 说话间她很自然地接过沈黎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然后放在了桌边。随即,他就看见沈黎又递了纸巾过去,动作切换之流畅,竟让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有时候太过自然就是不自然,唐愿此时只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过,他看向沈黎,眼神复杂到让沈黎也注意了过来。 所以这会儿沈黎看见唐愿所展现的表情是吃了一万只苍蝇。 沈黎自然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这会儿,他还真没办法说出缘由。除了怕越描越黑,还有就是,沈肆决定的事就一定会做,即便是换种方式,她也一定会从迟昼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 这边沈肆回答完,唐愿也不好冷场,只得继续没话找话地问: “那你从事的哪一行业呢?” 她很漂亮,身材高挑,单从外表来判断,大多数人一定会觉得她是明星一类的。但是这么漂亮又自信大美人真要在娱乐圈,他不可能不知道,世界也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真的是有些好奇。 “我是一名医生。”沈肆明眸一弯,整个人向后靠在座椅上,十指交叉放在腹部,慵懒又优雅。 而唐愿听到这个答案很明显愣了一下,他先是眼睛瞪得圆圆的,随后用一副不可置信地表情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个遍,然后惊声道: “你是医生?” “不像吗?”沈肆挑眉,随后看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手,戏谑道: “我以为作为医生的你会很容易发现呢。” 这话一出,不仅是唐愿,就连迟昼也愣了一下。 她抬头去看对面的沈肆,只见她坐在灯光下,微微敞开的银灰色丝绸衬衫将她凹凸有致的锁骨勾勒得如雕塑般具有绝佳的美感。她就坐在那里,即便不说话,也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致命吸引力。 更别提,她的每句话都让人为之一振,不断刷新着别人对她的新认知。 她身上散发的,是让人无法拒绝的光芒,和她是完全不相同的人。 意识到这点,迟昼握着刀叉的手微微用力。 就在这时,她忽然转而看向迟昼,调整坐姿,一手手肘抵在桌面曲起,手背撑在下巴上,笑意然然道: “对了,我还没有问迟小姐是做什么的呢。” 虽然是被突然点名,但是迟昼一直在听,倒是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一瞬间她感觉到大家的目光都聚焦了在她身上,其中有谁,她也知道。 她忍住转头的欲望,看着眼前的人声音平淡回道: “我和唐愿一样,都是动物协会的工作人员。” “你的专业也是这个么?” 对方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太感兴趣。 迟昼顿了一下,道: “不是,我读的专业是动力及工程热物理学。” 这是唐愿第一次听她提起有关自己的事,便有些惊讶道: “迟姐你居然是理科生!” 迟昼看起来文文静静,怎么都想不到她居然是理科生,还是一个那么厉害的专业。 迟昼淡淡应了一声嗯。 “那迟小姐为什么会来这里呢?比起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草原,你的专业学科在国内应该会更吃香才对。难道是有什么其他原因?”沈肆放下手,表情越发好奇。 她的问题很直接尖锐,如果是亲近的人也就罢了,但这如果出自刚认识不到两个小时的人来说,就会显得很冒昧。 于是沈黎立即低低叫了一声: “阿渡。” 沈肆对此置之不理,仍看着不语的迟昼笑道: “怎么,这个问题不可以问吗?” 一旁的唐愿这会儿就是想帮迟昼也不知道该如何帮起,毕竟他和迟昼相处三年都不知道她是哪里人,更别说这个那么私密的问题了。 所以,沈肆这么一问,其实他也是很想知道答案的。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去迟昼的表情,生怕她直接起身走人。 但是没有,自始至终她的表情都是很淡淡的,没有生气,也没有激动,就好像她问的是很平常的一个问题。而她,也用很平常的语气回答道: “没有其他原因,只是比起专业,我更喜欢动物而已。” 她回答的很简约,但是也很认真。 至此,沈肆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她将身体靠回椅背,继续问道: “那么,比起动物,你觉得沈黎怎么样?” 唐愿:“?!” woc,大美人这么直接的吗! 迟昼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所以那一刻她是愣住了的。 沈肆见她不说话,也不着急,反而拿起刀叉切着刚刚侍者新上的烤肉,姿态优雅而轻缓道: “我听说沈黎哥哥最近和一个女孩子走得很近,作为他最亲近的人,有些好奇,所以就特意赶来看看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我本来以为能让他动心的,会是多么出彩的一个人,但现在看来,好像迟小姐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这话一出,沈黎立即沉声: “阿渡!” 唐愿则是整个人被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出来,这这这,这是什么修罗场!那语气,简直都快比得上正房质问小三了!这么猛的吗! 他紧紧盯着大美人,只见对方即便是在沈黎的呵斥下也仍旧表情自然,似乎压根没把这话听进耳朵里。她不但不收敛,反而耸了耸肩,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道: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如果不是,迟小姐大可以用无数条理由来反驳我呀。现在迟小姐不说话,一定是赞同我的吧?是吗,迟小姐。” 说完,沈肆微微歪头,似笑非笑。 “够了,阿渡...”黎倏然站起身,微微皱眉,正要准备把她叫出去时,一旁的迟昼却是忽然开口。 “你说的没错,”迟昼抬眸与她直视,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样,眸光逐渐变得坚定和认真起来,她看着眼前人,一字一句道: “我在你眼里确实没什么出彩。但我想,我是怎么样的人,并不需要由你来判断,也不在乎你的评判。” 没错,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她确实想过一走了之,又或是像十七岁那年那样直接退缩,因为十年前她看到的那个女孩子,就是眼前人,那时候的她,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没资格上前。她总觉得沈黎对她而言是不可靠近的光,越靠近,她所有的缺陷都在光下暴露无遗。他对她而言实在太遥远,太高高在上了,她觉得自己没有与之并肩的资格。 一直到刚刚她都是这样想的。 但就在沈肆说她没有出彩的地方的时候,她忽然醒悟了。 确实,她不出彩。但是,这就是她,最真实她的,是她用二十七年成为的自己。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能评判。 沈黎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无可取代,这是事实,她无法欺骗自己不喜欢他。如果是以前,她想无论对方怎么说她都可以无所谓,都可以沉默。但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那天晚上沈黎问她,能不能给他一个追求自己的机会。那时她没有回答,因为她始终没勇气去面对,去接受这个事实。她怕这一切都是泡沫,她怕,她喜欢的并不是真实的自己。 过去那么多年她都在逃避,始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可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一遍遍地告诉她,她有多好,有多优秀。他们给的不仅是赞美,还有勇气,一个面对自我的勇气。 这一回,她想好好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于是,这一次她不再看沈肆,而是转头看向沈黎,心情前所未有的平和,眼神带着孤注一掷后的释然与尘埃落地的宁静道: “我在乎的,只是我喜欢的人的是否能够接受这个不出彩的我。” 这话说完,全场寂静。 唐愿是被惊的,沈黎是被惊的,沈肆也是被惊的,至于秦枫桥,则是一副我就知道她是我老板娘的得意。 就在这寂静中,一声叮咚的信息铃声从沈肆手边放着的手机上响起。 沈肆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亮起的手机屏幕一眼,随后脸上露出一个放松又轻快的微笑站起身,微微颔首道: “好的,我知道了。很抱歉刚刚说了那些冒昧的话,毕竟我哥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做妹妹的自然会有些操心过头。不过你放心,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只是很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才特意过来看看的。” “????什么!妹妹?!”唐愿也霍然起身,露出一个更震惊的表情。 而迟昼,脑子一片空白。 沈肆回头看了看已经快把眼睛黏在迟昼身上的自家哥哥一眼,有些好笑的摇摇头,随即对唐愿道: “是的,我是沈黎的妹妹,我叫沈肆,很抱歉刚刚没有坦白身份,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请不要怪我哥哥。” 话罢,她站起身,微微欠身,表示歉意。 这事本来就和唐愿无关,见她那么客气,她便立即也站起身摆手,急忙道: “没有没有。” 她看了一眼手腕,只见时针已经指向八点,于是她拿起一旁的外套,一边穿一边道: “今天晚上和你们在一起很开心,但是没办法,我下一班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了,只能等下次再约了。” “哎,那么着急吗?”唐愿惊讶道。 “是的,”沈肆点点头,“等哪天你们来了北京,一定要让迟老师通知我,到时候我们再好好一起吃个饭。” “啊?”为什么是迟姐通知他?他们里不包括迟昼吗? 唐愿表示一脸懵。但这时候他也不能问了,只点点头,回道: “好。那个,你是要去机场吗?要不然我送你吧。” 机场离这儿还挺远的,而且这里女性一个人打车也不太安全。 但是沈肆摇摇头,笑道: “不用,我先生已经在外面等我了,谢谢你的好意。” “?”先生?她已经结婚了?! 沈黎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嘱咐道: “注意安全,到了机场到了家,都给我发个信息。” 沈肆乖巧点头,笑道: “好,回家见。” “小姐,你的包。”一旁的秦枫桥立即把包递上。 沈肆接过,从里面的位置走了出来,正要走时,她又忽然转身看着迟昼叫道: “迟老师。” 迟昼闻声抬头,表情还是有点茫然。 “我哥哥就拜托你啦,希望你能早点变成我的小嫂子哦。”沈肆眨了眨眼。 然后也不等迟昼回答,直接走了出去。 再后来,迟昼就忘记后面发生了什么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和沈黎单独走在了回酒店的路上。 而早就回到酒店的唐愿终于后知后觉地想明白沈肆那句话的意思。 让迟昼通知她,这不就是变相地说迟昼迟早会成为她的家人,理所当然吗!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牛油果是仓鼠的致命毒药。———《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40章 靠近一点点 [VIP] 晚上风有些大, 温度更是比白天低了不少,走在回酒店的路上,沈黎一边走, 一边不时地侧目去看安静的迟昼,不知怎么的,他竟无端地手心发汗,开始紧张。 迟昼不是那种标准的美女,没有飘飘长发, 也没有夺眼的外貌, 更没有精致的衣裙,她的美, 美在那双星光遍布的杏眸。眼角弧度圆而狭长,双眼皮如花瓣般层叠而清晰分明, 眼线弯弯似琴弦一直延伸至眼尾与下眼睑尾端形成一个微微上扬的外眦角,看你时清冽淡然如幽潭, 微微低眉时, 便显得多情又婉约。 此刻迟昼便是敛眉的状态, 从沈黎这个高度看,只能看见对方如鸦羽般纤长的睫毛, 像把小扇子般铺在她冷白的皮肤上。 从餐厅出来,迟昼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表情淡淡,不生气,不质问,也不说话, 弄得沈黎着实有些不知所措。 眼看着酒店近在眼前, 沈黎终于忍不住开口: “迟昼, ” 迟昼闻声抬头,有些茫然。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沈黎小心翼翼地问。 都说蛰伏的毒蛇比暴怒的狮子可怕,以前他没意识到,这会儿他终于知道,太过冷静也会让人不寒而栗。 迟昼听到这个问题时还在神游状态,所以等他说完差不多一分钟后,她才缓缓开口: “你希望我问什么?” “...”问人反倒被问的沈黎语塞。 迟昼没问之前他有很多问题,问了之后他更多问题。但这些问题大多都可以放一放,只有一个问题,他必须要问。 “你喜欢我对吗。”这个问题看起来是疑问,实则是肯定句。 因为直到刚刚迟昼说出那番话之前,他都不确定迟昼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一开始她好像在退缩,后来在草原上她却主动的亲了他,无论当时迟昼是怎么一个状态,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她对他是有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感情的。他以为她在犹豫,所以昨天晚上他主动问她,能否给他一个追求的机会,但她没有说话。 在迟昼去停车久久没回的时候,他以为再也等不到答案。 可刚刚,她的一切迹象都在表明,她是喜欢他的。 他无法说明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动的心,为什么动心,但是许多时候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对此,迟昼只是眸光微怔地看着他。 沈黎见她不说话,再上前一步,逼近,低头看她,声音温柔中带着一丝希冀问: “对吗?” 对吗? 迟昼捏手,抬头: “是。” 沈黎瞳孔一缩,惊喜雀跃之意陡然升上眼中,还没来得及蔓延开,就又听见迟昼说: “但我不确定,我喜欢的到底是哪个你。” 是十年前那个她奉若神明的沈黎,还是这个在她面前说卿卿的沈黎。 半个月前沈黎毫无预料地出现在她面前,现在还跟她说要追求她,直至现在,她都感觉不太真实。 她需要时间去消化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也需要好好想清楚,沈黎对她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沈黎眉眼一弯,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柔声道: “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确定。” 只要不是拒绝,他就还有机会。 迟昼终于放下心,看着眼前笑容温润的人,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至此,两人之间终于说开,原本那股奇怪的气氛也终于消散,变得坦然舒适。 虽然两人之间的关系是理清了,但是这一理清,一个更大的问题又来了。 沈黎居然成为了她的追求者!? 说实话,以往她从没被人正式追求过,而且对方还是她喜欢过的人,新奇中又有些令人羞涩。 这一会儿,迟昼都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了。 沈黎也察觉到了她的反应,虽然在恋爱方面他没什么经验,但是在和人交谈方面他还是知道该怎么让人放松的。 于是他装作随意的样子道: “明天我要去咖啡园,听说那里风景很好,迟老师要一起来吗?” 迟昼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道: “你们不是要去公办么?” “今天下午刚到时,秦枫桥就通知我咖啡园的主人恰好来了纳库鲁,所以我才急匆匆的过去了一下。” “然后呢?” “他表示愿意和我们合作,所以明天去咖啡园是考察参观,不碍事。” 迟昼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车上时也听见他和唐愿说过那么几句,现在沈黎说没事,那应该是没事的。 所以她说: “上午我们要去大使馆,可能赶不及。” 办理证件等手续十分琐碎,她不确定什么时候能结束。 “不着急,约定的时间是下午,我可以等。” 迟昼迟疑了一下。 “我们不太懂这边的风俗,不知道会不会无意间做出冒犯人的举动,如果迟老师有空,能帮我一下就太好了。”沈黎也不着急,而是循序渐进地示弱。 “好。” 果然,迟昼听他这么一说便答应了。 听到这儿,沈黎露出一个微笑: “谢谢。” 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就被道谢,迟昼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于是她扯开话题道: “你妹妹已经回去了吗?” 她来的匆匆,因为一些原因,她们也没说上几句话。想起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和举动,她的耳朵就开始发烫。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默默羡慕了十年的女人,竟然是他的妹妹。 “嗯,她的婚假不多,今天是特意过来的,”沈黎欲言又止,就在进大门的前一刻,他停下来,一脸认真加抱歉道: “我替沈肆向你道歉,是我把她惯坏了。” 沈肆这丫头想到什么是什么,原本她是从英国飞回北京的,结果不知秦枫桥和她说了些什么,就突然变成来这里。他在飞机降落之前,对这件事也是一无所知。 迟昼摇头: “她已经道过歉了,你不用道歉。而且,她也没有冒犯到我。” 作为亲近的人,自然是会好奇自己哥哥的女朋友会怎么样的人。而且,如果不是沈肆那么一激,她可能还会继续逃避。所以这么说起来,她还要谢谢沈肆。 听到她的答案,沈黎眉眼慢慢放松下来,看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纯粹的微笑: “谢谢。” 迟昼略显局促的点点头,道: “走吧,时间不早了。” “嗯。” 话罢,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酒店是在同一栋楼里,所以两人自然也是坐的同一部电梯。这时候人还比较少,电梯里就只有他们两个。 迟昼按了楼层后见他迟迟未动,便转过头问: “你在几楼?” 沈黎微笑: “没事,我等会儿再按。” 迟昼以为他是在更高的楼层,所以也不再问,点了点头,然后将门关上。 电梯门一关,电梯里就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迟昼眼前的电梯门上半部分是可视的,所以她除了看见自己以外,还可以看见站在她侧后方的沈黎,他的每个表情和动作只要一个抬眸就能尽收眼底。 但即便如此,迟昼眼神也很克制地不往那边看,但是,人呐,越是不能看的东西就越想看。于是,也不知道是眼睛先动的,还是心先动的,在电梯层数跳到4的时候,她看了过去。 然后,就撞进一双温柔的眸子里,视线相交的那一刻,迟昼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脏又再次猛烈的乱跳起来,惊得她立马扭过头,抬手放在鼻尖摸了摸,以此掩饰自己的不平静。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沈黎的眼皮底下,见她如此惊慌失措,不知怎么的,沈黎越发想逗一逗她。 他先是垂眸低低一笑,随即上前一步,与她肩并肩,慢悠悠地道: “迟老师想看的话可以多看一会儿的,我不介意用美色.诱.惑你答应成为我的女朋友的。” 这话一出,迟昼先是愣一下,随后脸颊立即红了一大片。即便如此,她也仍忍着心底的悸动,强装镇定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嘴上虽然是这样说,但她的脸却越来越红。 她这幅模样,是个人都会心动,更何况还是喜欢的人。 但沈黎也知道,凡事要有个度,迟昼这才刚对他敞开心扉,不能把人吓跑了。 于是他也不再开玩笑,而是配合地点点头: “那下回我说得通俗易懂些。” 也就是说,下次还敢。 迟昼一时间真是不知道该气还是羞,脸颊更是红得滴血,一双杏眸水润润,什么清冷什么自制在此刻都不复存在。 就在迟昼害羞得想挖个洞钻进去的时候,电梯门仿佛听到了她的求救一般,终于叮一声打开。 然后她就迫不及待地说了一句再见后,就大步跨了出去。 结果没走两步,她就听到脚步声跟了上来。 她以为对方是要送自己回房,就转过身连忙道: “那个,不用送我,我已经到了。” 沈黎听到这话,他非但没有停下,反而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她对面的房间,然后转过身掏出房卡晃了晃,笑道: “迟老师误会了,我住在这儿。” 迟昼: “!”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棕熊冬眠时的体温降低大约4摄氏度。 第41章 再靠近一点点 [VIP] “我住在这里。” 迟昼愣了一下, 转头去看了看自己的房门,然后又去看对门,只稍稍惊讶了一下, 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回廊很寂静,尾端的灯还没修好,整条走廊仍然略显昏暗。也不知是灯光太缱绻,还是眼前人的眼神太灼热,迟昼感觉到一股酥酥麻麻的过电感从脊椎尾部升起向四周扩散。 这种感觉太过奇怪, 迟昼感觉自己全身都要烧起来了, 所以在烧起来之前,她连忙侧身指了指房门, 道: “那我先回去休息了,晚安。” 沈黎弯眼: “晚安。” 迟昼颔首, 一边转身一边从兜里拿出房卡去刷门禁,绿色的卡片与感应器相接, 毫无反应。 迟昼微微皱眉, 拿着卡的手下意识推了一下门, 嘎吱一声,出现了一条门隙。对此, 迟昼愣了一下,仍保持着推门的姿势站在原地。 那边沈黎一直在等她进门, 但门开了,迟昼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于是他问: “怎么了?” 迟昼拿着门卡转过身,秀眉微戚,她看了一眼手里的门卡, 道: “好像有人进了我的房间。” 沈黎眼皮一跳, 大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护在身后, 看着那条黑黢黢的缝隙,沉声道: “你确定吗?” 迟昼仍低头看着手里的卡,点头: “确定,我走之前门是关好了的,而且,这张房卡不是我的。” 这张卡与她之前拿到的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张房卡的颜色比之前的淡很多。她之前拿到的房卡边缘摸起来有锯齿状的触感,不仔细观察是发现不了的,但这张,迟昼翻过另一边看了看,平滑整齐。 沈黎转过身,先是掏出自己口袋的卡,然后又拿过她手里的房卡放在一起两相比较,仔细看了看,确实有些不一样。 他将房卡收起,然后看着迟昼道: “我去下面找前台,你先到我房间里待一会儿,不要出来。” “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不要开门,”话罢他就打开自己的房门,把迟昼推了进去,然后又认真嘱咐道:“还有,门要锁好。” 迟昼本想说跟他一起去的,但是见他眼神担心,她便将那些话又吞了回去,点头: “好。” 酒店管理人来得很快,因为怕闯入的人还没有离开,两人手里还拿着警棍。几人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打开灯,房中厕所都没有人,地面一片狼藉,显然是被小偷光顾过。 迟昼检查了一下物品,发现装在包里的一些现金和相机都被拿走了。 “丢了什么?” 迟昼抬头,只见沈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面前。 “一些现金和一部相机,证件都还在。”如果丢的是证件,手续办理起来便极为复杂麻烦。说话间迟昼不知想起什么,停顿了一下后,忽然转身去拉壁橱的门。 “怎么了?”沈黎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问。 迟昼看着里面空荡荡,只剩下个衣架挂在横杆上的壁橱,转过头,有些慌乱和迷茫的看着沈黎道: “衣,衣服,你的衣服不见了。” 衣服出门前她亲手挂在了这里,这会儿却不见了。 在她的手里不见的。 沈黎本来见她慌慌张张的模样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但听是衣服,便立刻松了口气,他走上前看了壁橱一眼,然后低头看着不知所措的迟昼,安慰道: “没事,衣服而已,到时候再买就好了。” “可是...”那件外套做工精良,一看就价格不菲。 但是还没等她说完,沈黎就打断了她: “没有可是。警察已经过来了,我们先去录一下口供,其他事情晚点再说。” 话罢一抬头,迟昼果然看见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正在和酒店管理人员说着什么。 其实在这种地方丢失东西是常有的事,找回来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更别说人家可能一早就盯上了她。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再抱有希望,但沈黎似乎很重视的样子,所以她也就没拒绝。 口供很快录完,酒店这边也提供了监控录像,但是警察看了一遍之后也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当时那条走廊灯光昏暗,摄像头也出了问题,好像所有问题都是冲着她来的。 返回酒店的路上,沈黎想起当时迟昼那么肯定房卡不是她的样子,便问: “迟老师是怎么发现房卡不是你的?” 房卡这种东西说重要又不重要,大部分人应该不会去细看上面的信息或形状,可迟昼却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我进门前刷卡,感应器并没有反应,门也没关上。”迟昼淡淡叙述道。 “那如果门是清洁员打开的呢?”正所谓百密一疏。 迟昼顿了顿,继续道: “入住的时候有个男人撞到了我,掉的东西是他帮我捡起来的。当时他带着口罩和帽子,眼神躲闪,走的时候也没有坐电梯。” 她们所在的位置是九楼,在有电梯的情况下,一般人宁愿等几分钟,也不可能走楼梯,更别说他还匆匆忙忙的样子,生怕引不起别人的注意。 “这些事情,刚才你为什么没有说出来?”沈黎侧脸看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刚刚警察那里,迟昼只简单地说了丢失的东西,其他的便什么也没说。 迟昼想都没想就道: “没必要,找回来的可能几乎为零。” 有些小偷是团伙作业,东西出门就脱手给了中间商,不用几个小时相机可能就到了国外或是流向黑市,找回来就是无稽之谈。更别说还是这种出入还有管制的酒店,大半小偷可能已经买通了工作人员进来的,不然摄像头怎么会坏得那么巧。 她的语气虽轻但却很笃定,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沈黎也知道她的性格是多说一不二和执拗,这会儿就算他说什么,估计她也不会听进去。 于是他只得点点头,转而问道: “你的相机是什么牌子?里面还存有照片吗?” 迟昼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是还是说了一个牌子的名字,然后道: “里面大多是动协会正在观察的动物的照片,我已经存过档了,不碍事。” 相机是她的,不算公物,自然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好,”沈黎温声应答。 而后两人回到酒店楼下,沈黎本想到前台让前台给迟昼换一间房,但是酒店今天爆满,竟然一个房间都没有。 “真的一个房间都没有了吗?”沈黎用英文再问了一遍。 前台小姐姐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道: “先生,对不起,真的没有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迟昼就站在沈黎的后侧方,自然也是听见了,于是不等沈黎再开口,她就上前道: “没事的,我住回那个房间就好了。他们既然已经偷过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毕竟她也没什么好再被偷了。 “不行,”沈黎想都没想就拒绝,“他们手里有你房间的房卡,要进来轻而易举,不管怎样都不安全。” “那我去找其他酒店。” “不行。”沈黎仍旧一口拒绝。 他转过身,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这个时间迟昼一个人出去,更是不安全。 “这样,你去住我的房间。”沈黎直接提出解决方案。 迟昼一愣,问: “那你呢?” “我去住你的房间,这样,我们就谁都不用走。”沈黎温声道。 迟昼本想拒绝,但是,如沈黎所说,这个方法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所以她不得不同意。 住哪儿这个问题解决后,两人便回房各自收拾东西。沈黎行李箱都没开,所以根本不用收拾,直接把行李箱拖出来就是了。 出门前,沈黎仍不放心,还细细叮嘱了一堆注意事项,出了门口还转过身道: “待会儿锁了门记得在门后放一把椅子,有什么动静就给我打电话,我会立即过来的。” 迟昼一直没说话,一是不知道说什么,二是,她总感觉心里惴惴不安,有些愧疚。这明明是他的房间,现在却给了他,或许还要承担他不该承担风险。 迟昼感觉自己耳朵旁里嗡嗡作响,后面他说什么都听不见了。现在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让沈黎走。 沈黎见她不说话,一副走神的模样,便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金丝眼镜下的眸光温柔地看着她问: “我说的都听见了吗?” 迟昼仍旧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沈黎也不生气,而是拉起一旁的行李箱,转身准备去对面的那间房。 只是还没等他迈开步子,下一秒拉行李箱的手就被人握住。一低头,只见一只素白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一股温热的力量此刻正从那只手下源源不断地传来。 他转头,撞进一双清亮的眼眸。 他听见她说: “我们一起住这里吧。” ———————————————— 第二天一大早,唐愿很准时地于七点出现在迟昼的房门口。 昨天睡前他再三确认了闹钟,所以今天没有迟到。等会儿迟姐就没办法说他啦~ 抱着这样的想法,唐愿抬手敲了响了房门。 “叩叩叩~” 没有动静。 唐愿没多想,再抬手敲了敲房门。 还是一样,没有半分动静。 迟姐该不会没有调闹钟吧?不对啊,迟姐从来没迟到过。 就在他准备直接打电话叫醒迟昼的时候,一旁的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他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沈黎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讶异地喊: “沈哥?” 沈黎手里提着东西,听到唐愿的声音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他走过来,问: “你怎么在这里?” 唐愿好像不住这一层。 唐愿听他这么一问还更是新奇,他反问道: “我才要问你怎么在这儿呢,来找我们迟姐的吗?” 话罢他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袋子,从袋口隐约可以看见一些面包点心等食物,看样子是来送早餐的。 沈黎对迟姐可真好,看来以后迟姐一定会很幸福的。 唐愿一边喜滋滋地想,一边问: “迟姐还没起床呢,你等一会儿。对了,沈哥你住几层啊,昨天晚上我都忘了问你?” 沈黎微笑,看向对门道: “我住这里。” “哎哎哎,”唐愿露出吃惊脸,“你居然住迟姐对面,迟姐知道吗?” 听到这话,沈黎想起出门前还没醒的某人,眉一弯,嘴角立即浮起一个温柔又迷人的微笑。 他正要开口说话时,一旁的房门嘎吱一声忽然打开,那个唐愿翘首以盼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对方似乎还没意识到外面有人,还先关上门。 直至她转过身,看见地面多了一双鞋子,她才反应过来。 一抬头,只见沈黎一脸震惊和惊吓地看着她,仿佛又撞见了一个惊天秘密。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大熊猫没有固定的窝,它们走到哪儿就睡在哪儿。——《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42章 胆怯 [VIP] 长廊之中, 三人面面相觑,更准确的来说是唐愿一个人傻眼了。 “你,我, 你们...”他看看迟昼又看看沈黎,一句话都说完整。 这这这,这也太快了吧!昨天不是才刚说开吗,怎么这会儿就住一起了呢?!是他太跟不上时代潮流了吗? 迟昼也没料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这个点出来就是想着避免误会, 早点回自己房间洗个澡然后等唐愿过来的, 谁知道这个万年迟到的家伙今天居然没有迟到。 这可真是... 迟昼有些头疼地捏了下眉心,正想解释, 一旁的沈黎却是突然开了口: “唐老师你误会了,昨天迟老师房间被了偷东西, 我怕不安全才让她到我房间休息。而且,我睡的是沙发,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沈黎语气不急不缓, 眼神认真地看着他进行解释。这样诚恳的语气和神态, 很难不让人信服。 唐愿一听失窃,刚刚脑子里想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立即就抛之脑后, 他猛然看向迟昼,抓着她肩膀担心又焦急地问: “迟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的第一问不是钱与财, 而是安全。 迟昼见他担心得不得了,胡子一颤一颤的,便有些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轻淡中带了些安抚道: “我没事, 我们是回来才发现东西丢了的, 没有和小偷撞上。” “那就好那就好, ”唐愿松了口气,但还没松下去,他又紧张兮兮地问: “那丢了什么东西?我好像看你把相机带来了,相机没丢吧?” 迟昼眸光一暗,沉默了下来。 她这表情一出,唐愿就立即明白是被偷了。 他有些懊恼地松开手抓了抓后脑勺, “那个小偷也太会偷了吧,这相机跟了你那么久,里面还有那么多珍贵的照片,都是你好不容易拍下来的,好可惜啊。” 迟昼是动协会里比较厉害的摄影师,好多照片都是她蹲了好几天才拍到了,像有些动物只在夜间出没,迟昼就大晚上蹲在草丛里拍,然后被蚊子咬了一身的包。这相机可以说是陪她出生入死好几年了。 “没事,大部分我都保存在电脑了。”迟昼淡淡道。 她语气虽淡,但是完全不在乎是不可能的。沈黎站在她身侧,余光瞥见迟昼放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紧握一下后又立即松开,似乎无人发现。 于是他上前一步,将手里的袋子晃了晃,道: “我买了点早餐,唐老师要不然先过来吃点东西吧,迟老师也刚好去洗漱一下,你们等会儿不是要出门么?” 话罢他递了一个眼神给唐愿,在迟昼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摇头,示意不用再说。 唐愿见此一激灵,也反应了过来,然后立即应声: “对对对,迟姐你先去刷牙,我和沈哥先吃早餐,等会儿你好了就叫我们,别想太多,反正相机什么的,到时候我们再买一架就好了。” 说话间,他一边推着迟昼往那边房间走。 等迟昼关上门,唐愿才收回挥着的手,转过头问: “抱警了吗?有没有消息?” 沈黎摇头: “没有,我们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迟老师说,能找回来的机率很小。” 在国外丢了东西确实很难找回来。 唐愿抓了抓脑袋,道: “那挺可惜的,迟姐那相机跟了她好久,听说是她弟弟送给她的,平时可珍惜了。” “弟弟?”沈黎敏锐捕捉到话语间的信息。 “对,听说是个摄影师,很厉害的那种,专给大明星拍照,叫什么我一下子忘了。” 摄影师,大明星,迟昼,姓迟的,那就是…… “是叫迟暮吗?”沈黎问。 “哎,对,你怎么知道?”唐愿惊讶道。 “他和我们公司合作过,有幸见过一次。” 那次是他来给程新月拍照的,他过来签合同,当时他恰好路过会议室,印象中是个非常冷漠无情的男人。他的冷漠与迟昼不同,迟昼是浮于表面,而他是内里。 没想到,他会是迟昼的弟弟。 “这样,”唐愿点点头,也不太在意,道: “不过现在相机丢了也没办法,只能祈祷警察能找到小偷了。” 沈黎没说话,若有所思地扶了下眼镜。 ———————————————— 早餐过后,两人就去了大使馆,好在今天人不多,所以事项很快就办理完毕,但要等拿到证件,就算是加急也要再等一天。 “我们下午要去干什么?闲着也是闲着,要去逛一下吗?我都好久没去逛街了。”唐愿一边走出大门,一边侧目去看迟昼。 他们平时来纳库鲁都是匆匆忙忙办完事就走,也没有怎么好好逛过街。这会儿又不着急回去,他倒是想去逛一逛。 迟昼闻言一顿,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道: “沈黎邀请我下午去他们合作的咖啡庄园帮忙,我答应了。” 刚才一直找不到机会说这件事,这会儿听他这么一说,迟昼心里隐约有些歉意。 唐愿倒是无所谓,反正两个人是逛,一个人也是逛。 他点了点头,道: “好,没事。你和沈哥去吧,我自己一个人逛就好了。” 迟昼颔首,清润的眼眸微亮,道: “我们大约晚饭后回来,如果有什么事,你随时给我电话。” 沈黎说咖啡庄园离市区不是很远,大约三四十分钟的路程,晚上应该是可以赶回来的。 “好,放心吧,我这么大人丢不了。”唐愿笑眯眯地比了个OK的手势,心里想的却是,好不容易两人有些进展,他才不会那么没眼力见去打扰呢。 末了他又问: “那你们什么时候走?” 话音落下,一声汽笛声响起。 “嘀~” 两人齐齐转头,只见马路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车,而秦枫桥正站在车旁冲他们招手。 两人齐步走上前。 “你们怎么来了?”唐愿看了一眼停在边上的黑色汽车,从车窗隐约可以看见后座的人影。他有些好奇地问: “你们这是要出发了吗?” “对,行程有变,庄园的主人请我们过去吃午饭,所以我们得早点出发。”秦枫桥笑眯眯地说道。 “我就不去了,我们迟姐就交给你啦。”唐愿一边说一边双手握住迟昼的肩膀把她推到前面。 秦枫桥见此,立即打开后车门,即殷勤又信誓旦旦地说: “放心,我们老板一定会照顾好迟老师,不让她受一点伤的。” 唐愿悄悄在迟昼身后伸出大拇指,浓密的大胡子后面露出一口大白牙,表示很放心,并且一定要好好配合,撮合两人。 两个大男人很默契地相视一笑。 迟昼没发现他们的小动作,只是觉得秦枫桥笑得有些奇怪。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车门一开,她就看见了坐在里边的沈黎。 沈黎似乎在开门前就看着这边,所以在开门的那一刻迟昼看见他冲自己微微颔首。 迟昼扶着车门,上车前还是不太放心,便又侧了侧身看着唐愿嘱咐道: “你真的不来吗?” 肯尼亚治安对外国人来说着实有些不安全,尤其是出手阔绰的中国人,去哪儿都比较危险。再说唐愿出来的次数比较少,纳库鲁又不怎么熟悉。 被她这么一问,长着大胡子的青年反而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他知道迟昼是为他好,但是他也是个成年人了,迟昼这语气总有种哄小孩的模样。虽说他确实动协会里年纪最小的,但这会儿还在外人面前,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小声道: “真的不去。哎呀,迟姐我都那么大个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啦。” 迟昼见他这么不好意思的模样,反而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她点点头,眉眼弯弯,温声道: “好,晚上见。” “好,拜拜。”唐愿朝她挥手。 话罢迟昼就上了车。 当迟昼背靠皮质靠椅的那瞬间,身边人温柔的气息就四面八方地朝她拥挤而来,掺杂着淡淡雪松与檀香的味道,有让人瞬间放松的力量。她微微垂眸,余光看见对方修长的手指放松地放在膝盖上,黑色休闲裤将他的手映得十分白净,指节匀称,指甲修剪的弧度如半月,整齐漂亮。 沈家人肤色都不黑,虽然没有她白得那么明显,但是也算得上是白净。她记得大学时的沈黎比现在还更白些,清隽帅气,是多少女孩子梦中情人。 而她,也是其中之一。 正在她发愣时,眼前忽然多了一瓶水,她听见对方问: “要喝点水吗?” 迟昼先是一愣,然后又回想起刚刚脑子里的那些胡思乱想,脸登时有些发热。为了掩盖自己的异常,她立即伸手接过: “谢谢。” “事情都办好了吗?” 迟昼拧瓶盖的手顿了一顿,点头道: “嗯,明天早上取完证件就可以回去了。” “迟老师,”沈黎直起腰杆,侧着身姿问: “你要一直待着这里工作吗?” 迟昼来这里是延期签证的,也就意味着,短期之内不会离开。 迟昼心下一跳,握着瓶子的手紧了紧,道: “目前是。” 如果她不回去,那么,沈黎是不是会放弃? 他们的距离千山万水,他的家人朋友都在国内,他好像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沈黎薄唇微张,似是要说什么,但是下一秒秦枫桥就坐上了驾驶室,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恰好就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沈总,我们可以走了吗?”秦枫桥转头问。 沈黎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的迟昼,颔首: “走吧。” 那个问题,他似乎问得有些不合时宜。 第43章 咖啡园 [VIP] 夏风簌簌地从车窗外吹来, 冲散空气中的焦热与不安,让人沉醉于青草的嫩绿,平原的辽阔, 蓝天的无垠,此时正是一年好光景。 车内一路上很安静,安静得像是上了封条,让秦枫桥很是诧异。 这两人昨天晚上不是刚表明态度对对方有意吗?怎么这会儿一下子就跟个陌生人似的。 秦枫桥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迟昼,此时她坐在他的后面, 侧脸望着窗外, 风将她额前的刘海掀起,露出隐藏在其内的美人尖, 越发显得秀美恬静。 说实话,迟昼虽然不是极其漂亮的那种类型, 但素颜比大多镜头下浓妆艳抹的女明星还让人感觉舒适自然。尤其是她身上那股宁静的气息,莫名地就让人感觉她和沈黎特别搭。 说起沈黎, 从刚刚起他就感觉脖子有点凉凉的, 像是被什么野兽盯上了一样。 他眸光一移, 后视镜的另一端冷不丁出现一双微眯的凤眼,他心下一跳, 差点把方向盘甩了出去。 他连忙移开视线,然后故作炎热一手作扇在耳边扇了扇, 咳嗽了一下道: “迟老师,今天天气可真热呢,你热不热,要不要开一下空调?” 迟昼从上车后就一直在沉思状态, 她在想沈黎的那句话, 在想他们两个是否真的合适。 异地恋大多不会有结果, 这是前人经过无数实验后得出的结论。既然最后始终无法在一起,又何必去尝试? 但是,他毕竟是那个她经年未得的人。再怎么理智的人,也无法抗拒自己所爱之物抛出的诱惑。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时得不出结论,迟昼在簌簌而来的风中理了理头发,正想将脑子里的想法抛之脑后时就听见了秦枫桥这么一问。 她前面听得不太清楚,但后面倒也听清了。这会儿开着窗倒也不是很热,所以她摇了摇头,礼貌道: “谢谢,不用。” 她一说话,秦枫桥就感觉盯着自己的那股视线终于移开,他不由地松了口气,然后继续问: “迟老师来这儿多少年了?” “五年。” “一个人在国外不会想家吗?这里离国内那么远。” 家? 迟昼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了,家对她来说好像只是个名词,回不回都没有关系。 但这些她都不会说出口,于是她说了一个临摹两可的答案:“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是好还是不好?秦枫桥没再问。 他换了个话题道: “那迟老师听过我们的公司吗?就4°娱乐。” 这个名字说不知道是假的,即使在国外那么多年,关于他的一切财经时报她都有关注。 于是她也没有撒谎,道: “听过一些。” “你知道啊。”秦枫桥有些惊讶,他以为迟昼在国外,再加上她也不像是那么关注娱乐圈又或是商圈的人,应该不知道呢。 于是他又问: “那你也知道我们沈总咯?” 这话一落,迟昼当即就感觉身边人的视线看了过来,她停顿了一下,面色仍旧镇定道: “你们来之前节目给过我们名单。” 不算撒谎。 “这样,”秦枫桥了然的点点头,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一直没参进话题的沈黎,声音稍稍提高,道:“听小唐老师说,迟老师很喜欢喝咖啡,其实我们沈总也挺喜欢喝咖啡的。听说本地咖啡很有名,但是我们还没喝过。迟老师能和我们沈总说说本地咖啡都有什么特色吗?” 昨天晚上为了套唐愿的话他可费了不少功夫呢。 咖啡豆在一百年前随着英国贵族漂洋过海来到这里时,就成为了当地农民的主产业之一,以芳香浓郁的口感享誉世界。 迟昼不是专业点评人,说不出这里的咖啡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味道,但是…… “第一口很苦,第二口慢慢回甘,然后是柑橘的微酸,味道很丰富。”迟昼思索了一下后很认真地给出了答案。 她比较喜欢重烘焙的咖啡豆,虽然很苦,但是那股浓郁的芳香,让人不自觉地就联想到黄昏日落后,独自坐在色彩浓郁的橙光里,旁边是透着一点红的篝火,咖啡豆在碳火里燃烧迸发出焦香,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果香,厚重而悠长。 “平时在营地里,好像很少看见你喝咖啡。”一旁的沈黎温声说道。 迟昼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道: “我喜欢手冲咖啡,但是不太会做这些,所以一般都是到镇上的咖啡馆喝。” 平时工作繁忙,休息时又只顾着休息,基本没什么精力去做其他事情。 “那正好啊,迟老师你也不用学了,我们沈总也喜欢手冲咖啡,平时喝的咖啡都是他自己磨的,我之前喝过几次,味道特别好。以后啊,你就让沈总给你泡,每天一杯,精神倍儿棒。”秦枫桥笑容灿烂地说道。 反正两人在一起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别说每天一杯了,就是两杯也没问题。说不定到时候他还能蹭一杯,想想就心里美滋滋~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迟昼自然听懂了。但是…… 迟昼身体有些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正想着随便说句客套话的时候,一旁的沈黎却先她一步开了腔。 “不用急于一时,迟老师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来北京找我,随时欢迎。” 没有逼迫,没有要什么约定,他只是告诉她,他会等。一时间迟昼竟不知他是在说咖啡,还是看出了刚刚她的踌躇,才做出的回答。 他在告诉她,她可以慢慢考虑。 迟昼有些茫然地转头看他,四目相对,她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温柔与耐心。 ———————— 后面车程很快,他们也没再说话,但是气氛就是很自然地比之前柔和了下来。 在穿过一片平原与坎坷的坡路后,三人终于抵达位于群山脚下的咖啡园。 几人一下车,已经提前接到消息的农庄主就已经在门口等候。迟昼遥遥望了一眼四周,只见周边树上已经结满了红色的咖啡豆,一簇簇地像宝石般镶嵌与枝头,只待人采摘。 肯尼亚的咖啡是一年两收,主要收货季是在十月至次年三月,次要收货季则是在五月至八月。现在正是采摘的季节,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新鲜的果香。 肯尼亚人非常热情好客,他们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英语与沈黎两人交流。大概就是说一些欢迎他们,很荣幸之类的词语。 迟昼不是主要人物,便只站在后面礼貌微笑,静静地听着他们交谈。 待他们要进门时,迟昼发现秦枫桥也头也不回地就要走进去,便一把拉住了他。 秦枫桥被拉住还有些惊讶,便问:“迟老师怎么了?” 迟昼看了一眼被簇拥在中间的沈黎背影,压低声音问: “你是不是忘记带礼物了?” “啊?什么礼物?”沈黎一脸懵。 “在基库尤人的文化里,客人是不可以空手上门拜访的。礼物可以不论大小,但是不能送鲜花。” 鲜花在他们的文化里除了节日婚庆,是只有祭拜先祖的时候才会用到的。虽然现代年轻人已经不太在意这些传统,但是年纪打大些的还是会有所忌讳。 “啊,我记起来了,我买了一些糖果点心,我这就去车上拿。” 秦枫桥听她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昨天沈黎为什么忽然叫他去买点糖果点心放车上,原来是因为这个。 要不是迟昼提醒了他一下,他还真给忘了。 话罢他连忙两三步跨到车后,打开后备箱将里面的礼品盒拿了出来。 他回到迟昼面前,用感激地眼神看着她道: “谢谢老板娘,要不是你刚刚提醒,我真的就忘了。” “???”迟昼后面的没听清,前面的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刚刚叫她什么?!!! 迟昼淡然的表情瞬间有了龟裂的痕迹。 但秦枫桥对此还一无所知,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把心里想的称呼给喊了出来,还兴冲冲地对迟昼说: “走吧迟老师,我们赶紧跟上。” 这回倒是叫对了。 迟昼脸色稍微好了一些,跟着他走了进去。 后面一切很顺利,秦枫桥交际能力一流,双方谈话过程十分融洽,基本上没有迟昼什么事。 农场主邀请他们吃了一顿丰富的午餐后,还带他们参观了庄园,亲自采了咖啡原豆,从咖啡豆如何清洗,挑选,脱壳,酿造,烘焙,每一个过程都细细给他们讲解,临了要走,还硬是送了她几包咖啡豆。拦都拦不住。 回程的路上迟昼实在有些累了,再加昨晚又没睡好,所以一上车就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车子也已经回到了酒店楼下,而她身上,还盖着一件黑色针织外套。 她下意识地去看周边的人,却发现座位是空的。 她望着那个座位一下子有点反应过来,直到秦枫桥的声音从前座传来。 “沈总去买东西去了,刚刚您还在睡,就没叫您。他让我告诉您,房间已经换好了,您直接住他之前那间就好了,他去住新的。” 迟昼有些愣愣地点头,盖着身上的衣服下了车回了房。 她的脑子直到看见桌上放着的摄像机袋的时候还是懵的。 她打开袋口,看见了自己被偷的相机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袋子里,光源从上照射下来,给黑色的金属边框镀了层光,就好像它从未失去过。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百分之八十的角马都是在同样的三周内出生。——《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44章 价格不贵 [VIP] 第二天一大早, 迟昼到大使馆领了证件东西就启程准备回营地。他们这两天出来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回去一定有很多事情等着他们做,所以也不能再耽误下去。 迟昼和唐愿起得比较早, 早早地就已经把车开了出来在门口等沈黎他们。 肯尼亚行驶靠左,唐愿坐在副驾驶与酒店那侧还隔着驾驶座,于是他便时不时探头去看酒店大门。 “他们怎么还没来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唐愿望着大门问。 迟昼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动,淡淡道: “可能有事耽搁了,等一下。” 唐愿点头, 收回视线, 脊背刚往靠椅上一靠,余光就瞥见放在迟昼脚下的背包旁边露出了个熟悉的袋子。他一激灵坐直, 伸手去拿那个袋子,打开一看, 果然是相机。 他诧异又惊讶地转头去看迟昼,问:“不是说被偷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还不等迟昼回答, 唐愿拿出相机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 确实是之前那架没错。 “这, 这是找回来了?”唐愿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迟昼当时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后来去前台一问, 才知道原来在下午的时候,警察局的人将相机送了回来, 在征得沈黎的同意后,经理趁打扫的空隙就把相机送回了她的房间。 居然找回来了...迟昼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些话迟昼没说,她只淡淡地应了声嗯。 唐愿一边将相机放回袋子里,一边道: “看来这里的治安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 也是可以相信的。” 迟昼从来没完全的相信过任何事和人, 所以对任何事都保持着不冷不淡的态度。不是因为无感, 而是因为她不会将希望放在他人身上。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 可在相机失而复得的那一刻,说不开心惊喜是假的,她第一次感觉,偶尔相信他人,似乎也还不错。 说话间沈黎与秦枫桥一前一后从大门走了出来,唐愿把手里的相机放回迟昼脚边,然后探出身子冲他们招了招手。 秦枫桥拉着行李箱大步先跑到了驾驶窗外,满脸歉意地急忙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临时有个视频会议,耽误了一些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即使是在休假期间,有些事情也是不得不去做,刚刚那个会议确实是来得突然了些,本来他们都准备走了的。 “没事没事,我们也没等很久,快上来吧。”唐愿摆手不在意地道。 “好咧,”秦枫桥也不客气,爽快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先拉开车门,对沈黎道: “老板你先上,我去放行李箱。” 说着就将沈黎手里的行李箱一并拿过,又后退一步对迟昼说:“迟老师,麻烦你开一下后车门。” 迟昼颔首: “已经打开了。” “谢谢!” 说着他就拎着箱子风风火火地往后走。 他一走开沈黎的身影就显露出来,事实上他一直也很显眼。 他今天穿了一件海蓝色立领衬衫,下摆扎进灰色休闲裤,袖口挽至肘部下方,露出小臂,衿贵优雅又帅气,引来无数行人的侧目。 但无论别人怎么看他,他的视线始终都放在眼前的迟昼的身上。秦枫桥走开,他便上前一步对迟昼笑了笑,道: “早。” 现在是早上九点,确实也还早。 迟昼微微颔首,与他对视,回以一句:“早。” 明明是两个没什么特殊的字,经由两人说出来,唐愿却莫名地感觉被硬塞了一把狗粮是怎么回事? 对此他默默移开了单身汪凝视,并伸手挡住两人的身影,表示眼不见为净。 路上一切都很平静,直至秦枫桥发现了一只受伤的野兔子,并大喊着停车。 起初迟昼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至秦枫桥冲下车抱回了一只受伤的兔子,她才反应过来。 “迟老师,你快帮它看看,她的前腿好像被车压断了。” 闻言迟昼向兔子的两个前爪看了过去,鲜血淋漓,皮与骨粘合在在一起,也分不清哪块是骨哪块是肉。 虽然前腿被碾断,但是野兔的生命力非常顽强,一双耳朵不停耸动,后爪也在不停地扑腾着想要挣脱,完全不像受伤的样子。 “看样子是被车压断的,我们可以带回去救助吗?”秦枫桥眼神期待地看向迟昼。 而迟昼与唐愿两人下意识朝对方看了一眼,皆从对方眼神里看到了不赞同。 “秦先生,严格意义上来说它也是野生动物,我们不建议救助。”唐愿委婉地说道。 “什么意思?是救不了吗?”秦枫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是救不了,是不能救。”迟昼直接说道。 “可你们不是保护野生动物的吗?” “保护野生动物不意味每只受伤的动物都要救助,动协会人手不足,分不出太多精力去照顾它。” 草原上每天都有无数动物在消亡与诞生,有些死亡是为了生存,是大自然的循环规律,无法避免。 他们救助的对象是更为需要帮助的动物,而像兔子这种繁殖速度极快的动物,一年就能生八九十窝的,消灭都来不及。 这么一说,秦枫桥大概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确实,就算他现在救了它,它以后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适者生存,物竞天择,这是非洲大草原的不变定律。 即便理性知道这样做不对,但秦枫桥还是有点气馁伤心,他的手不断在兔脊上抚摸,声音低低地道: “好吧,小兔子,对不起啊,我救不了你。” 他这一放,估计小兔子不是被饿死,就是被豺狼叼走,基本没有活下来的机率。 每行都有每行的规矩,沈黎看了一眼后视镜内的迟昼一眼,只见她眉头微皱,眸光闪烁,就知道她在犹豫,不忍。 他不希望让迟昼为难,于是他伸手摸了摸兔子的脑袋,轻声道:“放回去吧。” 秦枫桥点头,抱着兔子正要转身,却又听见一声: “等一下。” 他抬头,只见迟昼不知什么时候转过头看着他,说: “上车吧。” ------------------------------------- 回到营地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十五分,比去的时候快了许多,这都要归功于迟昼熟练的车技。之前后半段唐愿非要闹着开一段,结果就是差点走错路,后来还是她开过去的。所以这回不管他怎么说,迟昼都坚持自己开了回来。 迟昼把车停稳的时候,恰好就遇见苏澄等人准备去干活,于是她就看见苏澄鬼哭狼嚎地从走廊上一个飞跨扑到了刚下车的沈黎身上。 “啊啊啊,我的妈啊,你们终于回来了,这两天我干活都要干到崩溃了,呜呜呜,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可怜,我最喜欢的鞋都掉水里报废了.....balabalanala” 苏澄那张嘴就像是泄了闸的洪水,上了膛的机关炮,不仅让人窒息,还让人崩溃。他的语速极快,声音又响亮,根本让人无法忽略。 直到白觅星忍无可忍把他拉开,他才被迫停下。对此他还不情不愿地抱怨了一句: “我还有好多话没说完,你拉我干什么?” “你现在再说下去我不介意让你以后都开不了口。”白觅星一个眼刀子飞了过去,苏澄立即噤声。 随即她转身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看着迟昼道: “辛苦了,你们吃饭了没有,要不要给你们下碗面条?” 迟昼刚下了车,手里还拎着一堆东西,听见她关切地问候,她微微抿唇,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道: “我们中途在休息站已经吃过了,谢谢。” “哎呀,迟老师不用跟小白客气,饿了就说,要实在不行,我也很愿意给你做一碗的。”苏澄从沈黎身后探出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并隐约还有一丝期待加兴奋的搓手手? 他这话一出,迟昼就看见白觅星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非常糟糕又扭曲的表情,并且还给了她一个千万不要答应的惊恐眼神。 迟昼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但她记得走之前苏澄连锅都不敢靠近,现在居然会煮面了?对此,她也隐约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于是她礼貌又客气地拒绝道: “谢谢,我不饿。” “我...” “让一下让一下。” 苏澄还想推销,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断。 他一回头,只见秦枫桥抱着一只兔子从后面走了过来。 于是他惊声道:“咦,你怎么还带了只兔子回来?” “什么,兔子?”白觅星听是兔子也连忙挤了过去。 “啊!它的脚怎么了?” “受伤了,腿好像断了,我得赶紧送去医生那儿去。” “走走走,我带你去。” 说着三人就看都不看这边一眼,带着秦枫桥往研究所方向走。 那边唐愿也拎着东西下了车,对迟昼道: “那迟姐我先把东西放一下,待会儿过去看看。” 迟昼点头:“好。” 说着他又向沈黎招了招手: “沈哥再见。” “再见。”沈黎微笑。 一时间,这里又剩下他们两人。 迟昼看了一眼离去的人群,轻咳嗽一声,将手里的袋子递到他面前,道: “你的衣服。” 昨天没来得及把衣服还给沈黎,后面一晚上又没有见到他,也不知道他的房号是多少,所以她索性就等到现在。 沈黎看了她一眼,接过袋子,温声道: “你不用那么着急的,我还有其他衣服。” 迟昼当然不是怕他没衣服,只是,上一次他把衣服借给她,她就不小心弄丢了,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之前那件衣服的价格你可以让秦特助把价格告诉我,我会按照价格赔给你的。” 虽然看起来很昂贵的样子,但是这些年她也攒了一些钱,应该可以赔付。 听她说要还钱,沈黎眉头轻皱,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他将袋子放到身侧,看着迟昼,眼底划过一丝精光,唇角微扬,声音带着笑意道: “其实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价格。” 迟昼没想到他会那么直接,倒是稍微愣了一下,但是也很快反应过来,她微微颔首,道: “请说。” 她的眸光很纯净,纯净到让人觉得让她皱那么一丝眉都是罪过。 但是,沈黎没办法,她一直在后退,他必须用些小心机才能让迟昼面对他。 于是他面不改色地说: “价格不贵,只要三次约会。” “!”迟昼眼底满是惊讶,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雪豹一晚上能吃9公斤食物。——《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45章 新的开始 [VIP] 放好行李后, 迟昼换了衣服准备去实验室,刚出门难,她就看见唐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他一手撑着栏杆往里一跃, 表情有些着急地道: “迟姐,不好了,夏尔医生走了。” 迟昼一愣:“什么?” “刚刚我去找夏尔医生给兔子做手术,结果他知道你回来了,就开着车走了, 问他去哪儿也不说。”唐愿有些着急地抓了抓头发, 继续道: “这兔子要怎么办啊,其他医生又出去了。” 因为她么? 迟昼眸光微暗, 随即转身关上房门,大步跨向前厅, 丢下一句: “我去找他。” “那兔子怎么办?”唐愿快步跟上。 迟昼猛然停下步子,唐愿慢她一步,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他一低头, 见迟昼看着他, 表情认真道: “你真的以为全营地只有我知道你是医生么?” “什,什么意思?”青年的大胡子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慌张, 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唐愿刚来的时候状态非常差,不是指工作, 而是情绪,像是被沉到泥潭,泥浆将他一寸寸地吞噬,他不仅不挣扎, 还不呼救, 每天都死气沉沉。 每个人来到的这里的原因都各不相同, 因为家庭,兴趣,工作,又或是感情。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大家都不会问,因为他们深知那种痛苦,也知道能拯救他的人只有他自己,所以,既然无法感同身受,又何必揭人伤疤。 后来他终于渐渐好起来,虽然他对往事不再提起,但是这家伙太不会隐藏了,除了工作之余,他的爱好就是跟着夏尔给动物做手术,还有背书。他以为大家不知道,但有回他把专业书都掉出来了,还在嘴硬不是他的,是借来看看的。 试问正常人谁会捧着本那么厚的外科手术书在那里背?疯了吗?! 经过上回他在小学里优秀又迅速的反应,迟昼就知道,他一定是很渴望回到手术台的。恐怕夏尔也是那么觉得,所以这会儿才会什么都不做就走。 迟昼看着他温声道: “你只要知道大家都很相信你就可以了,其他的,放手去做。” 话罢也不等唐愿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过去。 ------------------------------------- 迟昼一路开车跟着夏尔到了镇上一个小酒馆才停下,当看到上面的名字时,她才想起,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她将车熄火,拔了钥匙走下车,向站在门口的高大的身影走去。 金发青年背对着她站在门口,双手插兜,抬头仰望门口那块破旧的招牌,似乎很是怀念。 迟昼走到他身侧站定,看了招牌一眼,问: “要进去吗?” 夏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扬唇一笑,道: “Alice,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吗?” 五年前,迟昼接到一通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一口纯正的英伦腔让她到镇上去接人,然后就挂断了电话。当时她也是刚来这里几个月,还不熟悉环境,便让营地里的其他司机载着她到镇上接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第一次见到了夏尔。 于是她点头:“记得。” “那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第一句话吗?”夏尔回过头,看着她,眼神迷人又真挚,一如五年前那般深情地说: “美丽的小姐,我能请你喝杯酒吗?” 若是换成五年前的迟昼,答案一定还是拒绝的。但这一次,迟昼看到了掩藏在他笑容之下的悲伤,所以她的答案是: “好。” 小酒馆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但里面环境却是非常舒适复古,橙黄的灯光与柔缓的音乐在室内低低盘旋,像是一首永远不会醒来的诗。 两人坐在窗边的小桌旁,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直至侍者将酒送过来,迟昼将酒杯推向他那一侧,他才开口说了句谢谢。 迟昼看了他一眼,拿起自己的杯子浅啜一口,开口道: “这两天还好吗?” 夏尔挑眉,湛蓝的眼眸看着她问: “你是在问我还是问大家?” “你。”迟昼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道。 其实她选在那个时候离开也是有原因的,当时她那么干脆地拒绝了他,多少她也有些愧疚。夏尔一直对她很照顾,所以即便当时他那样对自己,她也不会有半点不满,只是,他们都要好好冷静一下。 夏尔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迟昼也不闪躲,同样认真的看着他,直至夏尔忽然笑了起来,她还有些不明所以。 “Alice,你知道我最喜欢你身上哪点吗?” “嗯?” “我喜欢你的坦诚,从不说谎。”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言语而改变自己,并且她也永远不会变,她永远都是她,那个遇到任何事情不不慌不忙的人。 “我想知道,我到底有哪点比不上沈?”他看着迟昼,双手握住她的指尖,声音里带了一丝恳求。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够好,迟昼还没做好准备,他就一直等待着,她喜欢什么,他都奉上,她不喜欢,他便把那东西赶得远远的。 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迟昼能感受他对自己的喜欢,但是,她除了沈黎,心里真的无法再装下任何人。 她的指尖微蜷,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回来,拿起冰凉的酒杯猛灌了一大口后,砰地一声将杯子放在桌上。 她抬起头,眼神冷静地问: “你确定你喜欢的是我,而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我吗?” “当然。”夏尔掷地有声地回答道。 “可是我并不是如你看到的那样诚实或始终冷静,我也会说谎,我也会愤怒,我拥有一切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会害怕,会自卑,会懦弱,卑劣不堪。我没有把这些呈现在你面前,只不过是因为那个人不是你而已。”迟昼一字一句地说着,声音始终平稳如一,却把夏尔最喜欢的坦诚化作一把尖刀一寸一寸地插进他的胸膛。 于是他俊美脸上的表情可见速度的开始出现缝隙,似乎是被震惊的,也似乎是惊讶于见到了迟昼的另一面。 夏尔久久说不出话,湛蓝的眼眸因为睁得太大像两颗变异了的蓝色鱼眼睛那样往外凸。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是酒精占了上风,所以迟昼在说完这番话后就立即有些愧意,但是,她并不后悔,因为这也是她一直想和夏尔说的话。 于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局促,她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大口,在迟昼看不见的地方,她的耳尖,脖子还有白皙的脸颊开始泛起了红晕。 夏尔仍旧没说话,保持着那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迟昼以为是自己吓到他了,正要开口说抱歉时,夏尔确实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很肆意很爽朗,引来了周边不少人的注意,大家都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好事能让这位英伦的男子笑成这副模样。 迟昼看他笑出来反而轻松了一些,毕竟不是哭。 笑了好一会儿之后,夏尔终于停了下来,他拿起兜里的手帕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轻笑着一边摇头一边道:“好了,我知道了,Alice,你再不用担心我会给你造成任何困扰了。” 再不用?迟昼有些不太明白他说的话,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她猛地站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什么意思,难道你要离开这里吗?” 也许是酒精作用,迟昼表情也学他刚刚那样睁得大大的看着他,很是吃惊。 “不不不,Alice你误会了。”夏尔连忙否认,拉着迟昼又坐了下来。 迟昼眼神有一瞬间的迷惘。 “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杰西卡也跟我聊了很久,我也发现,原来我真的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了解你,甚至,”夏尔欲言又止,抬手捋了一把头发,表情有些懊恼道: “我甚至不知道你原来不喜欢喝牛奶。” 原来他也一直在用自以为是的好意在逼迫迟昼做不喜欢的事情。 “我已经想过了,如果你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会祝福你们的。”夏尔真诚地说道。 “我,”迟昼停顿了一下,但发现又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和沈黎,并不一定能在一起。但是她还是说:“谢谢你夏尔。” “不,Alice,是我该跟你说对不起,那晚对你的行为那么不绅士。”夏尔声音满是歉意地说道。 迟昼摇头,但这一摇,她就发现自己头有点晕,于是她扶额皱了下眉,定了定神后回答: “没关系。” “我很开心你没有生气,其实今天我不该突然过来的,你才刚回来,又要你开车,但是我听到你和沈一起回来,我是真的有些嫉妒.......” 夏尔还在那儿说,但是迟昼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后面夏尔说什么,她根本没听见。她的脑袋原来越低,都快低到了桌上。 这会儿夏尔也发现了,他停下说话,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关心地问: “Alice,你还好吗?” 他这一拍,终于拉回了点迟昼的注意力,她抬头,美眸半阖,声音很轻地道: “我,我有点头晕,脑袋像是要飞起来了一样。” 说话间,夏尔余光扫过迟昼手边的杯子,发现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空了,而迟昼身体也开始有些不自然地摇摆,像是要倒下去一般。 “damn it,”见状他立刻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扶住她的肩膀,有些自责地道: “Alice,你是不是没喝过酒。” 回答他的是,下一秒倒在他怀里的迟昼。 ------------------------------------ 霞光布满天际,太阳将最后一道金线般的阳光撒在瞭望塔的一道身影之上,天色渐暗,四周寂静,他站得笔直,像是把守营地的士兵,几乎与塔融为一体。 沈黎看着远方,一道道车辙在宽阔的草原开出一条道路,那条路通往看不见的地方,通往,一个他不知道的去向。 自从知道迟昼跟着夏尔走了之后,沈黎就一直站在这里。 时间滴滴答地流逝,她还是没有回来。 沈黎伸手握住栏杆,俯身望着这片他从未来过的地方,从一开始的陌生到熟悉,他竟然开始喜欢起这个地方起来。就如同喜欢迟昼一般,不知何时开始,也不会有结束的时刻。 他相信迟昼不会因为随意动摇,但是他也会吃醋,也会有那么一点嫉妒啊~ 快回来吧,迟昼。 也许是听到了他的呼唤,天际的那端终于出现一个小黑点,那个小黑点匀速地向这边移动,直至变成了一辆车。 沈黎心下一喜,转身下了塔。 车子也刚好进了大门停在了前院。 沈黎朝车刚走过去几步,驾驶室就下来一个人。 定睛一看,是夏尔。 沈黎眉一皱,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他看见了夏尔,夏尔自然也看见了他。 他将后车门一拉,然后双手环抱,表情很是不爽地扬起下巴,冲沈黎喊道: “你再不过来,我就把Alice抱走了。” 沈黎一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走了过去。 他朝打开的后座一看,只见迟昼闭着眼睛,头歪在靠垫上,白皙的脸上满是红晕。 “她怎么了?”沈黎转头,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夏尔见他这样气到不行,他有些激动地道: “我能做什么?我可是一名绅士!” 沈黎仍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的眼神越发冷然。 夏尔这才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将视线转向一侧,道:“我又不知道Alice不能喝酒。” 怪不得五年前迟昼会拒绝他的邀请,原来她根本不会喝酒。 沈黎不再看他,转而弯腰去抱迟昼,同时一边轻喊: “阿昼,我带你回房间休息。” 声音温柔,和刚刚和他说话的时候简直是两个样。夏尔看着因为闻到熟悉的气味而主动靠到沈黎身上的迟昼,又回想起刚刚带她离开酒馆是明明站都站不稳,却还是不让他碰的迟昼,简直是判若两人! 在某些程度上,他们两个还真是出奇地相配。 沈黎抱稳了迟昼后,终于感觉那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的手收紧,转身要走时,夏尔叫住了他。 他停住脚步,微微侧脸。 夏尔看着迟昼环住某人腰身的手,之前的那些什么嫉妒生气,忽然就烟消云散。 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人那么傻,傻到即使自己心爱的姑娘不爱自己,只要她幸福,也会心甘情愿地送上祝福,并由衷地希望他们一直幸福下去。 他缓缓道: “照顾好她,别让我有抢走她的机会。” 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爱情的真谛,却已经太晚。 但是,对于沈黎来说,这一切才刚刚开始,他微微笑道: “不会的。” 他不会让任何人将迟昼从他身边带走。 话罢,他抱着迟昼大步走向夕阳灿烂之中。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犬羚用眼泪标记领地。——《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46章 别害怕 [VIP] 等迟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在酒精的催化下和聚精会神开了五六个小时车之后,倦意就像上头的兴奋.剂,想醒都醒不来。 睁开眼时她躺在自己床上, 窗柩将投射进来的阳光分隔成四格后铺在地上,她微微眯眼,转头去看另一边,尹蜜的床铺已经空了,被子乱糟糟地卷成一团被踢到角落, 显然不受主人喜欢。 迟昼转回头, 清亮的眼眸望向天花板,从侧面看去, 眼框里透明的玻璃体在光下像是一块纯净的水晶,长长的睫毛则是落在上面的羽毛, 轻柔又蓬松。 她就这样盯着天花板,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想, 安静极了。直到,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尹蜜一开门就看见迟昼睁着眼睛躺在那里,她一惊, 走进来道: “哎,你醒了啊。” 迟昼这才动了一下眼睛看了过来, 眼神还有呆呆的,显然还没睡醒。 尹蜜走进来先是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丢到床上,然后走到靠窗的桌旁,一手拿起茶壶, 一手打开桌面上放着的一个杯子, 将杯盖倒放在一旁, 然后往里边倒水边问: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会痛吗?” 茶壶里的水哗啦哗啦地落进杯里,听着水声迟昼这才慢慢反应过来,坐起身,头有些痛,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些飘浮地道: “还好,就是有些头疼。” 尹蜜看了她一眼,放下茶壶,拿起一旁的罐子往里倒了点什么东西,然后拿起勺子一边搅拌一边道: “你也真行,不能喝酒还跟着夏尔瞎胡闹,现在好了吧,疼死你。”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是她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搅拌完毕后她把水递到迟昼面前,道: “快,喝点水。” 迟昼接过杯子,忍痛抬头扬了扬嘴角,道: “谢谢。” 杯子外壁温热,暖暖地,浅啜一口,微甜,带着淡淡的花香,瞬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 “蜂蜜?”迟昼有些惊讶地抬头去看她。 营地里蜂蜜并不常见,最近为了把钱节俭下来给动物治疗,更是减少了许多额外的零食。 而且,尹蜜虽然叫蜜,但并不喜欢吃蜂蜜,她这会儿那么细心又体贴,可谓是破天荒。 “是啊,是...”东西自然不是尹蜜买的,她刚想开口把沈黎说出来,就想到他早上的交代,所以她立刻停了下来。 迟昼仍在看着她,见她停下来,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更是关切疑惑,像是在等着她把剩下的话说完。 尹蜜哪里受得了这个眼神,但是之前她又已经答应过某人不说,所以她有些不自然地把头扭过一边,摸着鼻子很是心虚地道: “没什么,你喝就是了,早餐我给你放在外面桌上了,刷完牙就赶紧去吃。” 说着她就准备往外走,迟昼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又叫住了她: “等一下。” 尹蜜回头: “嗯?” 迟昼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有些窘迫地问: “我昨天是怎么回来?我好像一点都不记得了。” 她只迷迷糊糊记得自己上了车,然后,就一片空白。 她知道自己酒量浅,所以十年来她也从来没主动碰过。昨天那杯酒是夏尔点的,喝起来甜甜的,谁知道度数竟然那么高。 看着她窘迫的表情还有迫切的眼神,尹蜜眼睛一眨,道: “你猜。” “夏尔?”迟昼试探性地询问。 尹蜜神秘一笑,似是而非地回答道: “你确实是坐他的车回来的。” “然后呢?”迟昼身子微微前倾。 自从节目组来了之后,她就发现迟昼真是越来越可爱了,现在这副明明急切得不行还非要忍着的样子,真是生动又惹人喜欢得不得了。 越是这样,尹蜜就越想逗逗她,她故意微微张口,迟昼的表情立马就更是变得分外渴望。 但是,尹蜜伸手在迟昼脸颊两边一掐,在她的脸变成个河豚的时候,她丢下一句: “不告诉你,哈哈哈哈。” 话罢手一松,在迟昼抗议前飞快地跑了出去。 被掐红了脸的迟昼:“......” 什么时候她变得那么好欺负了... ------------------------------------- 简单洗漱后,迟昼这才拿着电脑往研究室走。 今天天气很好,不怎么热,还有风,是个非常不错的日子。 她刚走过小道,就听见夏尔的手术室那边传来叽叽喳喳地说话声,其中还夹杂着苏澄一道欢快的笑声,听起来很是热闹。 如果是以前,迟昼是不爱凑热闹的人,但是现在,她忽然有些好奇大家都在里面做什么,说什么。 于是她改变了方向。 此时手术室里热闹极了,除了夏尔这个主人,在场的还有唐愿,苏澄,白觅星,秦枫桥,还有今天的主角,做完手术的小兔子。 此时小兔子的前肢已经被截断包扎好,正蹲在小笼子里咔嚓咔嚓地吃苏澄手上的蔬菜,虽然失去两个爪子,但它还是很精神抖擞地蹬着后腿去够食物,两只耳朵一耸一耸,毛茸茸地,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把。 事实上一旁的苏澄也确实那么做了,他爱不释手地一边抚摸一边问: “夏尔医生,它以后还可以走路吗?” “可能有些困难,但兔子是用后腿发力的,或许也可以。”夏尔回答道。 “那太好了,”苏澄惊喜地回头去看唐愿道: “小唐老师,你也太厉害了,居然还会做手术,你也是医生吗?” 唐愿不由一愣,嘴唇微微蠕动像是想说什么,但又始终没说出口,他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白觅星就站在唐愿的对面,他的反应自然是被皆收眼底。她抬手拍了一下苏澄的脑袋,道: “喂你的兔子,问那么多干什么。” 苏澄摸头,小声嘟囔道:“我就问问,你不知道昨天小唐老师做手术的时候有多帅。” “我同意。”一旁的秦枫桥赞同的点头。 当时他也在场,他的动作确实是非常熟练且利索,一点都不像给夏尔打下手的样子。 他的话音刚落下,一旁的唐愿突然开口: “是的。” 众人闻声去看他。 只见青年将背脊挺得直直的,眼睛黑而亮,语气坚定地说: “是的,我是个医生。” 这话一出,除了夏尔,大家都有些惊讶。 夏尔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眼神欣慰,但脸上却还要装作一副恍然大悟样子,声音隐约带着笑意道: “哦,原来你是医生呀。” “是,是的...”其他人这么说唐愿还没什么,但是夏尔明明已经知道了,他就有点窘迫加害羞了,要不是还有浓密的大胡子盖住他的大部分五官,估计这会儿脸都红成苹果了。 就在这时候,迟昼拎着包出现在门口,见众人都站着不动,她便抬手敲了敲门。 “Alice。”夏尔第一个看到她。 闻声,众人纷纷回头。 迟昼礼貌地微笑了一下,问: “打扰到你们了吗?” “没有,没有,迟老师你快进来,”苏澄连忙热情地把她拉进来,欢快地道:“我跟你讲,小兔子的腿被截断了,但是夏尔医生说如果恢复的好,它以后还可以走的。还有还有,刚刚小唐老师说他是医生哎,你敢相信吗!” 他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大堆,语速又快,迟昼勉强才把话听了个全。 但她听到了最重要 的话,那就是唐愿承认了自己是个医生。 她转头与唐愿隔空对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释然与感激,于是她微微一笑。 等众人散去,迟昼还站在原地。 “Alice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夏尔笑着道: “该不会是突然醒悟,打算重新考虑我吧?” 迟昼微微抿唇,有些窘迫道: “不是,我是来感谢你昨天送我回来的。” 她是去劝人的,反而把自己给劝倒了,怎么想都觉得很离谱。 “不用谢,你知道的,为你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夏尔手放胸前,微微一鞠躬,脸上的笑容迷人极了,一如往日。 见他没什么异样,迟昼倒是安心了不少,至少他没有因为她而受影响。 “那我的车...”迟昼欲言又止。 “车早上我已经让Joy开回来了,你不用担心。” 这样一来,也就没什么其他问题了... 迟昼握着手里的包带,侧身,像是要出去,但是,下一秒她又转了回来。 她微微张唇,道:“那个...” 夏尔挑眉。 迟昼还是没问出来。 如果昨天是夏尔把她抱回屋的,那被其他人看到了,会不会被误会? 换做以前,迟昼是不介意别人的目光的。但是这会儿... 夏尔当然知道她想问什么,但是她不问,他也当做不知道,只就这么笑着看她。 迟昼哪经历过这种场面,在夏尔戏谑的目光下,她终于体会了一回什么叫尴尬,所以她丢下一句没什么就转身准备走。 但还没等她踏出大门,夏尔就又叫住了她: “Alice。” 迟昼停下脚步,侧目。 “是沈把你送回房间的。”夏尔笑着道: “他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勇敢些,Alice。不要害怕接受幸福。”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长臂猿的叫声能传三千米。——《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47章 伙伴 [VIP] “沈黎, 麻烦你把那边的铲子给我递一下。” 象圈内,沈黎和郭立人夫妇还有程新月四人正在打扫卫生。象圈比较大,其实除了小象艾莉以外, 还有好几头救助的大象,之前它们会不定时出去觅食,所以前段时间的象圈还算比较整洁,这会其他的大象回来了,工作量便陡增。 此时沈黎站在象圈旁边, 旁边放了几把不同用形状的打扫用具。听到郭立人喊他, 他便一手拿着铲子,一手拿着大耙子朝他走过去。 途中经过程新月打扫的区域, 一旁跟着她的摄影师扛着相机的手都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心想, 哎呦,这位小祖宗该不会又跑上去没事找事吧?明明人家都不喜欢她, 她还回回凑上去, 他们看着也挺无奈的。 眼看着沈黎越来越近, 他移开相机瞄了一眼正在奋力将树枝扒拉到一起的程新月,只见她居然头都没回一下, 就好像她没看见似的。然后一直到沈黎走过去,他才看见程新月微微侧头看向那侧, 冷哼了一声。 ???这不像她的作风啊!摄影师一脸惊讶。 彼时程新月恰好回过头,见他一副傻眼的样子看着自己,便立即瞪了他一眼,并凶巴巴地道: “看什么看, 再看让导演扣你工资!” 要换平时, 摄影师这会儿肯定就心里一顿吐槽了, 但这几天程新月情绪都非常低沉,也不骂人了,非常反常。这会儿她这么一凶,他反而觉得很正常! 这个状况除了摄影师,站在你她旁边的闵月自然也发现了。 于是她凑过来,有些关心地问: “你没事吧?” 被突然地关心,程新月僵硬了一下,涂着睫毛膏的睫毛剧烈颤动,明眸闪过一丝虚脆弱,但是脸上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声音清亮道: “我能有什么事啊月月姐,我很好啊。” 像是怕某人听不见,她的声音还特意提高了些。 其实刚开始闵月也不太喜欢程新月骄纵的性格,但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她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讲理,甚至很能吃苦,虽然嘴上说着讨厌,但是一直以来大家抽签抽到什么,她不管喜不喜欢都会完成,即使只是表面功夫,但起码她也愿意去做。虽然偶尔她还是会做出一些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事,但她本心并不坏,属于那种让人又恨又爱的性格,不了解的人第一次见到她一定是不喜欢的。 见她明明眼眶都红了,却还要倔强的说自己没事,闵月就有些心疼,她空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好好好,没事。” 程新月没说话,低下头默默地开始工作。 ------------------------------------- 另一边,迟昼和尹蜜正在给即将放归草原的动物进行健康检查,白觅星跟苏澄也在场。 苏澄这会儿带着手套,一手按着小狐狸的头,一手扒拉着狐狸的嘴,将它的口腔打开,一边问正在检查的迟昼: “迟老师,明天放归的动物一共有多少只?” “五只。” 迟昼头也不回地回答。 “都是以前救助的动物吗?”抓着狐狸后腿的白觅星好奇地问,“我看最近动协会好像救助的动物也不多呢。” 其实大多时候众人都在草原上跑,尤其现在又是迁徙季,好多成员一出门就是好几天后才回来,他们算是清闲的了,毕竟节目组要考虑到他们的安全。 “没有要救助的动物才好呢,”一旁拿着试管的尹蜜将刚刚采集好的狐狸体液轻轻晃动后放入架内,转过身道: “这样说明我们的工作做得好,动物们也没有受到人为的伤害呀。” 近几年来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动物保护协会对各个保护区都投入了许多精力,肯尼亚大象数量从1989年迄今已经增长一倍至3.48万只,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 “那我们该如何辨别哪些动物是需要救助的?”白觅星问。 “其实非要说出一个标准的话,那当然是以濒危动物为主。但是草原上的动物众多,我们也不能保证每只动物都能得到救助,像我们动协会,是以救助大象和狮子为主。当然,在满足这个条件之下,我们也会尽量去帮助其他动物。” “这里还有其他的动物保护协会吗?”苏澄惊讶。 “当然,这里有许多不同的机构,只是我们这个属于国际动物保护协会,接受来自各国人士的帮助,更有组织性一些而已。但这两年很多机构因为资金问题撑不下去解散了,就连我们也两个月没....” 这会儿检查室里是有摄像头在场的,谈论这些显然并不是那么合适。 迟昼正在检查的手一顿,直起身将手电筒的灯光关闭,直接打断她的话,指示苏澄道: “这只狐狸检查完了,苏澄,能麻烦你把它放进观察箱里吗?” 她的声音略高,直接盖过了尹蜜的声音,使得三人的目光全部转向了她。 迟昼还是不太习惯引人注目,即使是已经熟悉的人。她的睫毛轻颤,将目光转向一侧,咳嗽一声,道:“快点,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忙,其他事晚点再说。” 这么一说,尹蜜就反应过来,她一拍脑袋,连忙道: “对对对,先干活。” 但话音刚落,还没等苏澄两人反应过来,门口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几人齐齐转头,只见唐愿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满脸焦急地道: “迟姐,不好了,莱恩闯进了村子里,已经伤人了。” 迟昼瞳孔骤然一缩,拔腿就往外冲,一阵风似的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糟了,”一旁的尹蜜低骂医一声,也急匆匆地一边脱了身上的白大褂,一边对还没反应过来的两人喊道: “快,换衣服,我们要出去了。” 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他们的动作还是非常迅速的。换好了衣服后,他们便跟着尹蜜往外跑,途中还遇上了刚出来的夏尔等人,众人皆是一副面色凝重的模样。 看样子估计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两人也只顾着跑,没敢问,直到坐上了车,苏澄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出什么事了?杰西卡老师。” 每次他只要一听别人喊迟昼,他就有种莫名的不详感漫上心头,更何况,迟昼作为资深动协人之一,接手的都是大事件。所以不管大事小事,在他们外行人眼里看来大事。 “哎,本来是小事的...”尹蜜有些烦躁地撸起袖子将指节按得嘎吱嘎吱响,一边道: “莱恩是我们从一家快倒闭的马戏团里解救出来的,在我们这里住了也有段时间了。因为长期受到驯兽师的鞭打,所以它很害怕人类,也很容易受惊,你们来之前它就经常会偷跑出去破坏周边的农田什么,我们也会支付村民赔偿,所以在以前来说是小事,去付个钱就可以了。” 话罢她叹了口气,英气的眉如两道失去轨道的墨水线拧在一起,担忧从里面渗出来,浓郁得化不开。 苏澄坐在后面看不见她的表情,他扒着白觅星的座椅往前探身,嘴唇微张,似是还想问些什么。 见他那么不懂眼色,白觅星想都没想就是往他手上一拍,一点都没有留情,力度之大,拍过的手背立即变红。 “啊!”换来的苏澄的一声尖叫,“白觅星你干什么!” 白觅星没管他的大呼小叫,反而伸手握住尹蜜因为焦急而紧捏在一起的双手,温柔安扶道: “会没事的,情况也许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虽然说是那么说,但是尹蜜知道这回跟以往都不一样,看迟昼刚刚跑出去那副样子,她的脸都白了。迟昼为动协会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时间,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她重重深呼吸了一口气,紧紧反握住白觅星的手,一切都在不言而喻当中。 ------------------------------------- 迟昼下车的同时,Joy也立即迎了上来,接过她手中的医疗箱等东西,一边指引她向前,一边解释当下的情况。 原来从今天早上起,莱恩就闯进了村民的农作物里开始捣乱,因为和动协会有过协议的原因,所以第一时间他们也没有去驱赶,毕竟动协会给的赔偿金可比这小小的农作物值钱多了。 以往莱恩吃饱了之后是会主动离开的,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久久不肯离开,并开始发了疯一样打转。村民们被吓到了,拿着棍棒试图驱逐他,但没想到这让莱恩更加愤怒,直接向人群跑去,从而将好几个村民踩踏在脚下,造成严重的骨折和内出血。 迟昼等人抵达的时候,那些重伤的村民已经被送去了医院,眼前剩下的只有一片被破坏后狼藉的菜地村舍,还有零星散落在地上的斑斑血迹。那些血迹已经干涸,与土黄的泥尘混在一起,衬着一旁被剪碎丢弃的衣服,仍显触目惊心。 这一幕与一周多之前的重合在一起,迟昼心头一悸,下意识停住脚步,竟有些不敢上前。 如果,如果又是和之前一样... 一旁的Joy还在和她说着什么,迟昼此时却一点都听不进去,她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脚下更是被千斤泥潭束缚。 与她一起的唐愿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异样,正要说些什么时,一只温暖的手从后面伸过来,紧紧地握住了迟昼的手。 炽热的温度从手心源源不断地输送至迟昼掌心直至心脏,将她从迷惘和不安中抽离。她转过头,看见了一双双关切的眼眸,那么温柔又有力量,足以将她的世界照亮。 她开始看清那一张张脸,有尹蜜,夏尔,苏澄,白觅星,还有唐愿... 她听见这些伙伴们对她说: “没事的,有我们在。”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长颈鹿每晚只睡半小时。——《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48章 改变 [VIP] 莱恩被困在一间狭窄的土房子里, 这间房子是村民用来储存农作物的,很暗,没有窗子, 只有一扇门。但此时门已经被损坏,不仅门板被踩在地下,大半的墙也被撞毁,露出凹凸不平的土块。 此时从那破开的大门里,隐约可以看见里面被撞翻一地的木薯土豆等物, 但是莱恩的身影隐藏得更深, 不进去根本看不见。 迟昼到了附近的时候,村民围成一圈并不敢上前, 乔伊是本地人,很迅速地就从其他人嘴里问到了最新情况。 原来从莱恩进去到现在就一直没出来, 但如果一有人靠近的话,他就会变得暴躁, 并且往外面丢东西。 迟昼往那边看了一眼, 问: “确定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进入, 或者看清里面的情况的地方了吗?” “没有。”乔伊遗憾摇头。 这个本来就是为了储存食物防止动物进入,所以确实是没有其他入口。 “那房顶呢?房顶能不能上去?”一旁的唐愿问。 “不行吧, 上面都是铁皮,凿不凿得开都是个问题。”尹蜜立马摇头, “再说了,万一惊动到莱恩的话,他直接冲出来把人踩坏了怎么办?” 大象的体型是人类的十几倍,破坏力也是一流。再加上现在他的情绪不稳定, 如果再次激怒了它, 怕是很难收场, 而且这里围观的人群那么多。 迟昼抬头望向四周仍兴致冲冲看热闹不散去的人群,冷静道: “我们得先想办法把人群驱散。” “这么多人,我们哪赶得过来啊?”唐愿有些为难地薅了薅胡子。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那个...” 一声微弱的说话声从他们身后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以苏澄为首的其他人不知什么时候全部都已经到齐,其中自然也包括沈黎。 沈黎站在人群的后侧方,穿着和他们一样的工作服,迟昼一眼就看见了他,而对方的眼神也一样温柔而有力量地回以凝望。 不知怎么的,迟昼竟感觉自己的心脏开始平稳下来,像是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和频率。 她轻呼一口气,将紧绷的肩膀放松,将视线放回说话的苏澄身上。 “驱散人群的工作交给我们吧。”苏澄如此说道。 夏尔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用英语道: “可是你们都不会当地语言,要怎么和他们沟通?” 肯尼亚官方语言是英语和斯瓦系里语,但是这仅限于部分人员能同时掌握,大多人还是只会说当地土语。 “没事啊,节目组也有随行翻译,而且,人类在没有发明语言之前,不是还有手么。”苏澄举起双手摆了摆,表示肢体语言完全没有问题。 “对啊,我们都来这儿快半个月了,简单的词语还是听得懂的。再说你们照顾了我们那么久,现在也该轮到我们为你们做点什么了。”白觅星上前一步,表情认真道。 闵月:“对啊,夏尔老师,你们放心交给我们吧,我们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众人如此说着,就连平时不太好说话的程新月也说:“可别看不起我们,我们很厉害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这次行动负责人迟昼。 迟昼看着眼前的苏澄,手指微蜷,还有犹豫。 随后她手肘被人碰了碰,她转头,只见夏尔对她说: “让他们试一试吧,爱丽丝。即使不成功,对我们而言也没有其他损失。” 人总要在尝试过后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如果因为害怕失败而不做任何改变,那只会一无所获。 换做以前,迟昼可能不会答应,毕竟对方是什么都不懂的外人。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后,每个人的进步她也都看在眼里。 有风从她身后拂过,将她的齐耳短发掀起。她微微低头,抬手将发丝别到耳后,淡淡地说了一句: “注意安全,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这就是答应了。 “Yes,Sir!”苏澄喜从心上,俊脸上满是笑意地抬起手向她敬了个礼。 话罢众人就欢呼着散去。 尹蜜等人也转身和武装侦察队开始讨论要如何进入房子这个问题。 迟昼走在后面,皱眉思索着如何开展下一步,但下一秒,自己的手里忽然被塞入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低头抬手一看,是瓶水。 迟昼脑子里有一秒钟的卡壳,她停下脚步,下意识想转身,一只手却放在她肩上制止了她的动作。 “别看。”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迟昼稍稍侧脸,只看见对方胸前的工作服上的一个圆形标志,黑色圆圈里面写着一句英文,World Animal Protection,翻译过来就是,世界动物保护协会。 协会的理念是终止动物虐待,重视动物保护,也是这句话,让她义无反顾地投身于此。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孤独的,却在不知不觉间拥有了那么多的伙伴和朋友,就连自己喜欢的人也... 即使心跳如雷,迟昼还是握了一下手中的水瓶,强装镇定地说了一句: “有什么事吗?” 即使她声音里再怎么平淡,但有些东西,身体是藏不住的。沈黎站在她身后,能清楚的看见她嫣红的耳尖和微微颤抖的肩膀。 迟昼那么紧张,沈黎第一次感觉有些不太好意思。他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她,但是他仍旧忍不住走了过来。他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所以不敢让她转过来,他也会怕自己不够完美的一面被迟昼发现。 于是他先是轻呼了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不安都吐掉一样,随即才扶了一下眼镜,表情恢复成之前的温柔,看着眼前人道: “没事,就是想和你说,注意安全。” 刚刚是迟昼和他们说的,但是,在他心里她才是更需要保护的那一个。 以前不是没人对她说过这句话,但是迟昼觉得,没有任何一次会比这一次让她感觉意义深重。被一个人全身心的关注,爱护,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迟昼。”远处传来尹蜜的呼唤声。 “来了。”迟昼抬眼望了过去,另一只手抬起给予回应,同时抬腿准备走。但刚跨出一步,她就又停了下来。 沈黎正想说不用管他,却看到她微微侧脸,说:“那个,我先走了。” 话罢她顿了一顿,转过头,在他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听见一句很轻的: “你也是。” ------------------------------------- 那边众人已经开始准备器材调试无人机,看能不能进去看看莱恩的具体位置在哪里。但是现在有个问题就是,里面太暗,无人机就算进去了也不一定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那要不然我们在上面绑个灯?”唐愿提议道。 “可以,但是要绑什么灯?无人机能不能承受得了?万一惊吓到它了怎么办?”尹蜜一连串地把问题抛出。 强光对动物来说是种负担,但是太弱又无法看见室内情况。 “目前我们有什么能照明的?”迟昼问。 “似乎没有,”夏尔翻了翻医疗箱和工具箱,只找出两只手电筒,还有一个头上佩戴的夜间强光灯,“这些都无法使用。” “我们可以去村里问问,或许能找到合适的。”乔伊用英语说道。 “对,”唐愿赞同的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人多力量大,总能找到合适的。 “好,那就拜托你们了。”迟昼点头。 “那我去房子后面看看地形。”夏尔说道。 迟昼点头。 随即众人各自散去,迟昼和尹蜜留在原地和武装侦察队的人员守在原地随机应变。 唐愿和乔伊很快就回来了,借来的灯也是各不相同。大的太大,小的又不够照亮一片地方。 唯一一个合适的,现在正绑在无人机上摇摇欲坠,刚飞起来没几分钟,就掉下来好几回。 唐愿回头看向迟昼,摇头:“都不太行,看来还得再找。” “也没有其他灯了吧?毕竟不是专用的。要不然我去镇上买,看看能不能买到。”尹蜜说道。 与其花时间再找,倒不如直接去买。 “可以。”迟昼也赞同。 “那我去和唐愿去吧。” 尹蜜说着转身就要走,却迎头撞上了刚回来的苏澄等人。 “杰西卡老师,你们这是要去哪儿?”苏澄高声问。 听到声音,迟昼等人也回过头。 “我们要去买东西。” 迟昼回头时恰好和程新月的目光撞上,两人本就没有过多交流,再加上之前发生的那么多事,要说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友好交流是没可能的。迟昼倒是没想太多,也没把之前的事放在心里,但对于程新月来说,还是有芥蒂,不讨喜的,所以她冷哼了一声,当即不悦地移开视线。 迟昼对此心平气和,没把她的挑衅放在心上。 站在她旁边的夏尔上前一步,看着他们眼底满是好奇地问: “你们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说着他望了望四周,发现人群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已经散开。 “你们是怎么办到的?”他惊讶道。 这会儿其他人也发现了,皆是一脸惊讶。 “对啊,你们这也太快了吧?刚刚还那么多人。” “你们用了什么方法?以前他们可是没那么好说话的。” “也没有用什么方法,沈黎带着节目组去找了族长,跟他们说只要能保证人群不聚集,节目组可以在整季节目中免费宣传这里的文化和特色,然后村长就让他们的村里的巡逻队把人叫走了。”白觅星解释道。 “没花钱?”唐愿吃惊脸。 往常干什么他们都要钱,这会儿居然不用? “不用,我们和他们说了,这档节目很有名,会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族长听完之后就答应了。” 不花一分钱,也不用废任何精力,两边却都能获利,没有什么方法会比这个更加快速而有效果。 这就是商人的思维。 想到那个人,迟昼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对了,从刚刚我就一直想问,为什么这里有那么多灯和手电筒啊?”苏澄越过他们,看向一旁地上摆放的各种照明用品。 “我们在找能够放在无人机上照明的灯,里面太暗了。”尹蜜指了指那间小屋子。 白觅星随手拿起一个手电筒问: “要找怎么样的?” “轻便,小巧,灯光柔和。”迟昼温声叙述道。 “这个不行吗?”苏澄拿起可头戴的一个环形圆圈。 “不行,那个光太强了。” “不说了,我们准备去镇上看一下,你们乖乖留在这里,不要乱跑。”尹蜜嘱咐道。 “要不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反正现在这里也没什么需要我做的。”苏澄提议道。 “也行,走吧。” 尹蜜拿起一旁的包就要走,却又被叫住。 “等一下。” 是程新月。 尹蜜回头见是她,以为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当即一股不悦就从心底升起,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只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环形物件,塞到迟昼手里。 迟昼低头看着手里的物件,那是一个白色环形灯条一样的东西,很小巧,也很轻便,拿在手里没什么重量。 “这是什么啊?”苏澄凑到迟昼身边仔细一看。 周围到处都是镜头,程新月一向爱出风头,但这会儿众人竟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不好意思和窘迫。 只见她摸了摸鼻尖,漂亮的眼睛不自在地移向一侧,嘴唇动了动,低声说了一个词语。 “你说什么?说大声点,我听不到。”苏澄很不会看眼色。 程新月简直要被气死了,但是又没办法,于是她一闭眼,一咬牙,满脸通红又羞愤地重复了一遍: “补光灯啦!” 补光灯是用来干什么的呢,当然就是为了补光,然后拍照更漂亮啊!可她可是和粉丝说过她拍照都是不用滤镜美颜的,这下好了,脸都丢尽了。 啊啊啊啊!!!程新月羞愤得捂脸跺脚,不敢看众人眼神,心里已经开始预想着苏澄和白觅星会怎么嘲笑自己。 但是她等了好一会儿,却什么笑声都没听到,反而听到白觅星一句:“这个灯很轻便,灯光也很柔和,我觉得应该可以用得上。” 居然什么都没说? 程新月愣了一下,转身去看众人,然后她就发现,众人压根不在乎她用补光灯的事实。 “那真是太好了,唐愿,你快绑上去试试。”尹蜜有些激动地催促道,罢了她又想起什么似地回过头对程新月认真道: “谢谢你啊,真的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程新月一直知道尹蜜不喜欢自己,所以听到她那么认真地和自己道谢时,她很惊讶。 她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然后不太自然地回了一句: “不用谢,能帮到你们就好。” 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那一刻,程新月感觉众人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了什么不一样的改变。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食蚁兽能长到和人一样大,但它的嘴仅能装下一颗橄榄。——《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49章 援救 [VIP] 临近中午, 波光粼粼的阳光布满村落,炊烟像根灰白色的丝带轻柔地飘荡在村镇上方,惬意中又让人不禁饥肠辘辘了几分。 但是这些都和动协会的成员无关, 因为他们现在正忙着把无人机飞进去。调整了几回补光的灯的位置后,这一回无人机终于平稳起飞。 操纵无人机的是唐愿,迟昼则捧着平板指挥,周边还围着苏澄几人,很是热闹。 “左一点左一点, 哎哎哎, 不行不行,偏了, 再回来一点。” 屏幕中的画面随着无人机的摆动左右摇摆,极不稳定。 “苏澄你能不能别在这儿瞎指挥, ”被晃晕眼了的白觅星一掌拍上瞎指挥的唐愿,不满道: “你看看无人机半天都没进去。” 苏澄本来还想反驳, 但是一抬头就看见无人机卡在门口掉下来的两根木头中央进不去, 唐愿一弄, 还出不来了。 “......”苏澄泪汪汪地看向迟昼,一副我真不是故意的模样。 “迟姐...”唐愿也有些愧疚地看她。 平时弄无人机这事都是尹蜜和夏尔比较多, 他虽然也会,但是那仅限于没障碍物的天空, 这会儿入口恰好被柱子挡住了还真不怎么方便。 “看看你干的好事!”白觅星又是一掌拍上苏澄的后脑勺。 “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迟老师...”苏澄双手合十表示非常忏悔。 知道不会那么顺利,但是也没想到还没进去就卡住了, 这会儿尹蜜和夏尔刚好回去准备麻醉剂不在这里, 所以... 迟昼轻叹了口气, 把手里的平板放下,接过唐愿手里的操纵杆,温声道:“没事,不怪你,这里确实不好进。” 动了一下操纵杆,无人机动了一下,但是飞不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我们重新弄一台无人机进去?”苏澄着急地搓手。 “可灯还在那里啊。”白觅星抱肩。 最重要的是那灯,无人机节目组倒是有好几台。 “哎哎哎,那个,”苏澄回头冲正在帮忙煮饭的程新月喊道: “程新月你还有没有第二个补光灯啊!” ------------------------------------- 这一边,因为不能回去,所以大家干脆就地煮起了饭。 白觅星是不会做饭了,苏澄那快能毒死人的手艺更是别提了,就算他做,白觅星发誓自己打死也是不会吃的。 郭立人夫妇又没来,所以这会儿会做饭的也就只剩下程新月和沈黎了。 程新月怎么也没想到她来录个节目还得兼顾煮饭,而且搭手的还是沈黎! 面对无情拒绝自己的男人,程新月是绝对不会给对方什么好脸色的。但是导演刚刚好说歹说,跟她说会提高观众对她的喜爱度,给她的形象加分,所以她才勉强答应的。 表面上程新月还是很好说话的,但一到要干点什么实事,她就会立刻看着沈黎笑眯眯地各种求助。 “沈总能帮我洗一下菜吗?我脚有点痛,走不了。” “哎呀沈总,这个火我好像点不起来了呢。” ........ 诸如此类看似求助,实则是指使。 而沈黎也没拒绝,这才让程新月消气了不少。 顺利地将米饭煮上后,沈黎开始削胡萝卜,而程新月则坐在一旁看着他削。干坐着也有些无聊,这会儿摄影师也在远处,剩下的只有几个固定的摄像头。 所以,程新月将最近的摄像头和收音话筒一关,扬起下巴,看着对面人道: “喂,你那天为什么要拒绝我?” 她是有话就说的类型,她想知道的即使打破砂锅也要问个清楚。她就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哪里不好,为什么沈黎要拒绝她。 “嗯?”沈黎抬眼,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后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我今天就想问一句,你那天为什么要拒绝我,我到底哪里不够好?”程新月手上用力,将手里拿着的树枝折断。 即便她如此激动,对面那个人也还是处变不惊地拿着小刀给红萝卜削皮,只见他白净的手指贴着小刀在萝卜上移动,外皮立即均匀而又完整地被剥落掉在地上。 他一时半会儿没说话,像是在思索着该怎么开口,所以顿时着急的又变成了程新月。见他半天不说话,还慢吞吞的削红萝卜,程新月觉得他削的不是皮,是她的心,简直是抓心挠肺地想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说你能不能快点,别吊我胃口!”程新月忍不住开口。 至此,沈黎也恰好将红萝卜削完。他先是把东西放进一旁的小盆里,然后从自己口袋抽出一条手绢一边擦手上染上的汁液,一边抬起头道: “那程小姐又为什么喜欢我?喜欢我哪一点?” “我...”突然被反问,程新月一下子就语塞了。 “我就不能单纯喜欢你吗!为什么非要有什么点。” 沈黎微笑,将手绢塞回口袋,温声道: “那就是了,我也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你,没有什么原因。” 只是单纯的对你没有感觉,不是因为讨厌你,也不是因为任何理由。只是单纯的,没有原因的,无法喜欢。 程新月这会儿是真的没理由反驳了。 “难道我身上就没什么优点让你喜欢吗?”程新月仍旧不死心。 沈黎肩膀微微下沉,镜片后的凤眸弯了弯,道:“你当然有优点,不然当初我们也不会费那么多精力邀请你加入我们4°。” 他的眼神很认真,眸光一如既往的温柔,让人没有半点抵抗力。 程新月只觉得自己心脏加速了几分,那股热度登时又冲上脸颊。意识到这点,她赶紧移开视线,轻咳一声,抬手挡住自己的异常,继续道: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说来说去问题又回到了原点,说白了,她还是不甘心。 沈黎敛起笑意,看着她认真道: “程小姐,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程新月一脸惊愕。 沈黎继续道:“所以我没有办法喜欢你。” 当心里有了一个人之后,就很难再将其他人放进去,无论其他人再怎么优秀,再怎么讨人喜欢,也没有办法。 程新月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恋爱脑,她追求沈黎的一切前提是在他没有喜欢的人基础上,明明在来之前,她还再三确定过他是单身的状态,怎么这一下子就有喜欢的人了?!! 这简直是太太太突然了,太爆炸性新闻了! 惊讶到她砰地站起来,指着他问:“你你你,你喜欢谁?!是不是白觅星!” 要是是白觅星那个家伙,她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听到白觅星的名字,沈黎愣了一下,随后他眼底荡开笑意,摇头道: “不是。” 听到答案,程新月松了口气,然后又问:“那是谁?” 她紧紧盯着沈黎,只见他薄唇微张,就要说出答案时,身后就传来苏澄的喊声。 “程新月你还有没有第二个补光灯啊?” 程新月青筋暴起,回头怒吼: “没有!” 苏澄这个王八蛋!就会给她捣乱! 被吼的苏澄一脸无辜加委屈,没有就没有,为什么要这么凶? 苏澄这么一喊,迟昼也回了头,沈黎静坐的身影就映入了眼帘。 此时沈黎正在查看柴火上的汤锅,白雾般的水蒸气冉冉上升,给他身上增添了几分烟火气,很是温暖的模样。 迟昼收回视线,继续摆弄手里的操控杆道: “没事,我们再试试。” “哎,对了,我记得沈黎好像也会弄这个,我去找他过来。”说着也不等迟昼反应,他就向沈黎跑去。 迟昼根本没时间反应,等她反应过来,沈黎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他温柔地笑着,向她伸出手: “迟老师,给我看看吧。” 迟昼颔首,将东西递给他。 苏澄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还兴高采烈地对迟昼拍着胸脯保证道: “迟老师你放心吧,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沈黎也一定会把无人机搞起来的!对吧,沈黎。” 沈黎点头,看着迟昼,嘴角含笑道:“是。” 这场面,是个人也看得出两人之间的粉红泡泡和不简单,也就只有苏澄那个傻小子乐呵呵地以为沈黎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帮忙。 白觅星无奈扶额。 沈黎动作很熟练,操纵着操纵杆往上一抬,无人机颤动了一会儿后就重新飞了出来,简直没废什么功夫。 无人机出来之后就停在了半空中,沈黎转头看向一边目瞪口呆的众人,问道: “是现在就要进去吗?” 迟昼收回惊讶的表情,点头:“进去。” 现在莱恩已经相对镇静了些,进去应该没有问题。 争取了迟昼的同意后,沈黎便操控着无人机从障碍物中穿了过去。 随着无人机的进入,里面的景象终于也得以一窥究竟。 刚进门就是一些排列柜子和堆积的农具,在柔和的灯光下,一地东西终于看得清楚了些,位置也逐渐清晰起来。 “往左,低一些。” “往右,不要太低。” 两人一个说,一个操控,配合十分完美。不到几分钟,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终于进入画面。 “找到了!”唐愿惊喜道。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猿会说谎。——《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50章 莱恩 [VIP] 画面里的莱恩正躲在一堆草垛里面, 脑袋埋进里面,像是把头埋进沙堆的鸵鸟,只露出庞大的身子一动不动。 迟昼转头看向沈黎, 说: “靠近一点点,移到他的身体部位,看看有没有伤口。但是不要太低,会吓到它。” 根据村民提供的信息,他们当时是有对莱恩进行攻击的, 也不知道严不严重。 “好。” 平板里的画面在补光灯的照射下清晰了许多, 莱恩身体大部分还是可以看见的。不知是因为惊吓过度还是受了伤,莱恩的呼吸起伏并不明显。 左侧腹部部位有几道比较清晰的伤口, 皮肉绽开,但是血已经止住了, 应该不碍事。 “这伤口怎么那么多啊,莱恩没事吧?”苏澄问。 莱恩经常在外游荡, 他们来这里那么久也只看过它一次, 但是他好像很喜欢人类, 那次给他喂食的时候,他很温柔地用鼻子蹭他们, 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所以他也很喜欢莱恩。 “没事, 这伤口不算深,养两天就好了。”唐愿解释道。 对于大象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这种伤在野外也会经常出现。 “这样。”苏澄了然地点点头,转过身继续迟昼手里的平板, 眼见着无人机的画面移动莱恩的脖子, 它的脑袋似乎感应到什么, 用力的甩了甩,耳后一处隐蔽伤口霎时映入眼帘,他惊呼着伸出手指,道: “迟老师,你看那里!” 白觅星就站在他旁边,被他这么一指立即看了过去,所以那道从头部横跨耳下的一道巨大疤痕立即映入眼帘。 疤痕就卡在整个耳廓根部,将头与耳朵连接在一起,那伤痕就像一根巨大的线,好像只要它一消失,耳朵就会和脑袋分离。 那究竟是怎样的伤害才能造成那么大的一道疤痕?需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才能恢复成现在这般模样? “迟老师...”白觅星带着疑惑与震惊的眼神看向迟昼。 沈黎手一顿,余光看向一旁。 迟昼没有着急说话,只是双手捧着平板眼眸低垂,过肩的长发因为她的姿势而向前滑落挡住了侧面的黑色口罩,与黑色融为一体。 此时阳光明媚,天气宜人,可苏澄却无端地从迟昼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低气压,很凉。 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对沈黎说:“检查完了,把无人机飞回来,先休息吧。” 话罢她把手里的平板一放,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走开。 剩下苏澄和白觅星两人面面相觑。 唐愿见此抓了抓头发,有些尴尬地道: “那个,你们别怪迟姐,这事之前在协会里闹得挺严重的,还是我来说吧。” 苏澄立即回神,快速点头,生怕他点慢点,唐愿就不说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觅星疑惑。 “莱恩是我们从一家马戏团手里解救的事你们知道的吧?” “嗯嗯。”苏澄点头。 这事之前来的时候尹蜜在场上提过一嘴,但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怎么说呢,一年前协会接到国外一家救助机构的求助,希望我们能去解救一头大象,也就是莱恩。当时我们也不清楚是怎么个情况,会长就让我们先去看看,评估一下是否能带回来。当时去的有三个人,我,迟姐,还有夏尔医生。去到的时候,莱恩已经伤得很严重了,那个耳朵也快废了,当时莱恩已经只剩下一口气,活下来的机会很渺茫,当时协会就判定没有解救价值,不予救助,让我们赶紧回来。但是迟姐一直不同意,就跟会长发生了争执。” 即使是救助也分对象,虽然听起来很讽刺,但是对于一个大型野生动物协会来说,与其费时间精力去抢救一头已经快失去生命的大象,倒不如去救助其他更有生存价值的动物。他们不能说协会是错的,但是放弃一条生命,对他们又谈何容易。 苏澄迫切地问: “然后呢?然后呢?会长是怎么答应的?” “会长没答应,”唐愿摇头,“是迟姐一直没放弃,自己花钱请了医生给莱恩手术,然后又千里迢迢从那个国家运回肯尼亚的。” “自己花钱?那得花多少钱啊?!” 先别说手术了,就是把莱恩这么一头庞然大物漂洋过海也是一个大问题,不仅耗时,也耗钱。 “不知道,应该很多吧,迟姐没和我们说。” 他一直以为大家领着差不多的工资,迟昼应该也没什么钱,但是当时手术花的那么大一笔费用,她眼都不眨的就刷了卡,表情看上去一点都不心疼。 白觅星了然地点头,但眼中始终还有一丝疑惑。于是她问: “那莱恩的伤,到底是怎么造成的?” “对啊,是被什么咬伤了吗?那么大一道口子。”苏澄接腔问道。 他的想法是马戏团里有那么多野兽,说不定是两头动物打架了,然后狮子什么的就把莱恩的耳朵给咬了。 唐愿听了这话,一双眼睛上挑,露出一个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的表情道: “怎么可能,你要知道,大象在草原可是无敌的,狮子哪有那么厉害能咬掉它的耳朵。” “不是吗?哈哈哈,我瞎猜的。”苏澄打着哈哈哈尴尬地笑了两声,自言自语道:“不是狮子,那到底是什么?难不成还是人。” 他也是瞎说的,但是他的话音一落,他就看见唐愿的表情立即严肃起来。 他眼皮一跳,心里已然有个结果,但还是不可置信地将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唐愿。 “是的,就是我们人类。”唐愿沉重地点头,继续道:“听那边的救助机构说,莱恩是因为做错了一个动作而被惩罚的。当时驯兽师可能只是想惩罚一下它,没想到莱恩受了惊,直接一甩,把驯兽师摔了下来。驯兽师摔下来的时候钩子还在莱恩的耳朵里,所以带动了钩子,直接就把莱恩的耳朵划开,只剩了一层皮勉强支撑着剩余皮肉。” 说话间唐愿将食指在自己耳后一划,此时他的手就是那把深入莱恩皮肉的钩子,轻轻松松划过了光滑的耳廓附近,只是掉落的,是莱恩的耳朵而已。 他见过用来惩罚大象的各种工具,为了能够穿刺大象表面厚实的皮肤,驯兽师会把钩子做成镰刀状,顶端磨得尖锐纤细,锋利如刀,然后轻轻松松地插进去,就像拿牙签刺破气球。 象耳是大象全身最脆弱的地方,一发牵引全身。再加上当时没有立马救治,等到他们赶到的时候,整个耳朵都开始发脓坏死,所以即使后面勉强救了回来,耳朵也已经成了个摆设,动弹不得。 “是不是很讽刺,救助大象的是人类,伤害大象的也是人类。”唐愿仰头长叹,眼中神色悲哀。 ------------------------------------- 另一边,迟昼在一条长板凳上坐下。 她先是仰头愣愣地坐了好一会儿,任由阳光将她晒了个遍,而后才想起什么似的,往上衣口袋一摸,掏出巴掌大小的矿泉水,拧开,仰头,一口气喝尽。 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但是一回想起第一次看见莱恩的场景,不由的,还是会感觉心脏某处骤紧,隐隐闷痛。 他们努力地救助动物的同时,这世上还是有许许多多人在伤害。有时候她真的很气馁,感觉自己无用,即使这么努力了,也还是没办法让这状况好转。 他们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 她仰头望着太阳的方向,视线在强光之下逐渐变得模糊,就在她快要涣散与这白昼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走近。 她转头,模糊见看见一道白色身影朝他走来,刚开始她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然后是衣服,头发,五官,逐渐清晰。 等那张俊美的脸庞一比一放大在她眼前的时候,她才终于回过神。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傻了?”那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绎婳 迟昼感觉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只看见那张温柔的俊脸。 她微微滑动喉咙,将唾沫咽下,睫毛扑棱了两下,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他回答:“没。” 见此,沈黎收回手,轻笑,在她旁边坐下。 迟昼的视线则跟着他的动作移动,愣愣地看着他。 他同样转过头看她,温声问: “不热吗?” 迟昼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还是乖乖摇头。 她的体质偏寒,即使在大夏天也是手脚冰凉,这点温度倒也还好。 “那,你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沈黎轻声询问。 迟昼沉默。 她还不习惯和人倾诉,也没有这个习惯。 沈黎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知道迟昼的性格要强,不会轻易向人示弱,但一旦她相信你,就会全身心托付。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很轻的声音响起: “我有些不太确定自己选择留在这里是否正确。” 她来这里本来就是偶然,更别说她的专业本就不在这里,能做的也很有限。她来这里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可能是热爱,喜欢,因为各种缘由留了下来。 可她,好像没有目标,也不热爱。 到了现在,她已经见过太多生命的流逝,也见过太多因为人心贪婪而造成的灾难。在人性面前,他们真的是太渺小了。 她不知道救了莱恩这一次,下一次莱恩又会因为什么原因而被人类伤害。 沈黎问: “那你后悔来到这里吗?” 迟昼没有丝毫犹豫地摇头: “不后悔。” “那你还在纠结什么?”沈黎歪头,缓慢而又温柔地安抚道:“不管你因为什么留在这里,但你不后悔,这不就是答案么。” 虽说人没有后悔的事该多遗憾,但是能做到不后悔,就已经很棒了。 很简单的道理,迟昼其实也明白,但是明白和接受是两码事。 有时候,总要到一个适当的时机,人才会彻底清醒。 而对于迟昼来说,沈黎就是那个时机。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老虎捕猎的时候不喜欢有眼神接触。——《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51章 成功 [VIP] 天色渐暗, 周边燃起了灯火。 “现在进去吗?”尹蜜问。 “对。”夏尔点头,“再晚一些反倒不安全。” 越晚光线越差,想要准确地发射麻醉针就更加困难。 说话间, 夏尔和迟昼已经开始穿防弹衣。 夏尔作为兽医是必然要进去的,而迟昼是莱恩最熟悉的人,自然无可争议。 迟昼实在太瘦了,黑色防弹衣穿在她的身上像个加大版的夹克,即使将扣子扣到最后一格, 中间的空隙也还是绰绰有余。 “迟老师, 你们为什么要穿防弹衣?”苏澄不太明白,这个不是警察穿的吗? 听此, 迟昼的手一顿。 对于重如泰山的大象来说,防弹衣的作用可有可无, 但是... 她放下手,看向一旁的身上挎着木仓的武装侦察队, 淡淡道:“如果莱恩控制不住, 他们会直接对莱恩进行射杀。” 莱恩已经伤了人, 武装队有义务对他们进行保护,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 这是不得已的选择。 “射杀?!”闻言,苏澄的瞳孔逐渐放大, 表情有些惊慌起来。 “那你们岂不是危险吗?”白觅星也大吃一惊,连忙道:“要不然我们再等等,万一晚一点它就自己出来呢。” 反正他们也还有时间。 夏尔摇头,抬手捋了捋金发, 眉眼微皱, 有些头疼道: “不, 那样时间太长了。刚才我检查伤口时发现他的脖子有一处比较深的伤口,我们不确定是否伤及了血管,必须快点进行检查。” 夏尔回来后他们用无人机再一次确认了莱恩的情况,发现他的状态比上午时差了一些,很是烦躁不安。 这样贸然进去,实在是不得已,如果有更安全的办法,他们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 “啊,这样啊。”苏澄眉头瞬间就耷拉了下来。 虽然不想让迟昼去,但是他们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帮不了,没有发言权。 尹蜜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放心啦,这些我们都是专业的,迟昼和夏尔都遇过好几次这样的状况了,经验老道,不会有事的。” 沈黎站在尹蜜的身后,在此之前一直都没说话,直到这里才开口问了一句: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 沈黎背对西边,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玫瑰色的晚霞,他穿着白衬衫,以天空做背景,将旖旎绮丽刻上眉眼,整个人都熠熠生辉起来。 迟昼看着他就想起中午时他安慰自己的样子,不管哪一面的他,都有让自己心动的资本。 “没有特别要做的地方,如果非要有的话,”迟昼摇头,但说到一半,她又想起什么似地顿了顿,认真地看着众人道:“那就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过来,保护好自己,不要靠太近。” 重要的事情必须说三遍,之前就是发生过有人围观被动物误伤的事。 说话间两人都已经准备就绪,夏尔拿起装着麻醉木仓的箱子和一篓子苹果看向迟昼,道:“爱丽丝,我们准备吧。” 迟昼侧脸,一边转身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头绳准备将头发扎起来。她已经许久没有剪过头发了,原本只到耳下的黑发现在已经齐肩,一手抓起来已经能绑个小马尾了。 迟昼先是顺了顺头发,一手将小发圈撑在两指之间绕到耳后,正准备将头发套进去时,头绳一弹,直接从她手中脱落。 迟昼下意识偏头去找,黑色小发圈就在地下,她一手抓着头发,蹲下身准备去捡,但还没等她蹲下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率先将那个发圈捡了起来。 她抬头,是沈黎。 迟昼直起身,看着他手里的发圈,伸出手去接,然后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 她的手悬空了许久,迟昼一直在等他递过来,却发现对方迟迟未动,一点都没有要将发圈还给她的意思。 沈黎却是微笑着说:“迟老师让我帮你吧。” “嗯?”迟昼不解。 她还傻乎乎的不知道沈黎什么意思,一旁的白觅星却是已经猜到了沈黎的意图。于是她走到迟昼身边,一手把迟昼还抓着头发的手拿下来,笑意然然地哎呀了一声,道:“迟老师你还看不出来吗?快快快,转过身去,沈总一定会帮你扎得整整齐齐的。” 这话一说,迟昼总算反应过来了,霎时间就满脸通红,有些语无伦次地说: “不,不用。” 因为怕吓到莱恩的原因,刚刚迟昼已经把脸上的口罩除掉,这会儿红彤彤的小脸总算挡不住了。 迟昼从来没在大厅广众之下做过那么暧昧的事情,更何况周边还有那么多人和摄像机,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其实两人之间的不一般,营地里的所有人都已经心知肚明,就恨不得把他俩赶紧撮合在一起,这会儿沈黎积极追求,他们自然也愿意配合。 于是在迟昼求救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尹蜜立即拍了拍脑袋,哎呀一声:“我忘了把工具拿过来,我得赶紧去找找。” 白觅星举手,笑眯眯道:“我和你一起去。” 说着又给了唐愿一个眼神,对方立即心领神会,拉着苏澄一边走一边道:“走走走,苏澄,我们去看看拖车来了没有。” 一时之间全部人走得只剩下一个夏尔。 而夏尔不紧不慢地拿起东西,道:“我再检查一下麻醉针剂,那边等你。” 说着就提着箱子走开。 摄影师也一窝蜂地跟着众人四处散开,只剩下两人站在原地。 迟昼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水眸失措。 沈黎倒是镇定自若,两三步走到她面前,然后低头地看着她温声道:“迟老师能先转过去吗?” 迟昼看着他,眼睛扑闪了一下,想起之前尹蜜和她说过的机会,然后乖乖转过身。 迟昼转过身后,沈黎上前了一步。 他很熟练地先把发圈套在手腕上,然后双手伸到迟昼脖颈,将落在胸前的头发向后收,收好后还仔仔细细地将凹凸不平的地方用手梳顺。 沈黎的指尖有些凉,也不知是冷的原因,还是紧张,冰凉的指尖贴着她的头皮划过时,迟昼不禁一颤,一股酥酥麻麻的过电感顺着脊椎爬上了敏感的耳尖,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脖颈,然后整双耳朵都竖了起来。 现在太安静了,迟昼感觉自己脑袋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于是在自己彻底失控之前,她开口问: “你也给别人扎过头发吗?” 迟昼本来只想随便聊一下,然后赶紧结束这个令人心神不宁的瞬间,但是这个问题一出口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感觉她好像是在质问对方一样? 意识到这点,她立马又加了一句:“我只是觉得男生应该不太会这些琐碎的事情,没有别的意思。” 沈黎见她生怕自己误会的着急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道:“再琐碎的事情在不同的人身上意义也是不一样的,不会可以学,只是论上不上心罢了。好了。” 说话间沈黎已经将头发整整齐齐束在了脑后。 迟昼一边转身一边抬头摸上扎好的头发,礼貌一笑,抿唇道:“谢谢。” “不用谢,我已经很多年没扎过头发了,还是沈肆小时候没剪头发之前帮她扎过了。” “她以前是短发?”迟昼惊讶。 那天沈肆来的时候一头大波浪长发明艳不可方物,很难想象她以前没有长发的时候会是怎样。 “有一段时间是。”沈黎抬手帮她额前一缕没有扎住的发丝别在她耳后,道:“我有很多事情想和你分享,也想让你多了解我的家庭。所以,一定要平安出来,不要逞强。” 迟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在决定什么一样,稍稍皱眉后,点头:“好。” ------------------------------------- 一切准备就绪,迟昼拿着手里的苹果与夏尔对视一眼,点头,迈腿向房子走去。 两人的脚步放得很轻,身上带着节目的小型相机,头上还飞着一架无人机,准备跟他们一起进去。 两人刚到了门口时,莱恩就已经察觉到了动静,然后立马发出呜的叫声,像是在警告他们不要再靠近一般。 迟昼停下脚步,对夏尔道:“我先进去,你跟在我后面,如果有什么异常,立刻退出去。” 夏尔点头:“你也是,不用顾及我。”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准备继续进门。 迟昼深吸一口气,一边进门一边喊:“莱恩。” 一进屋,眼前的光线就立即暗了下去,仿佛身处无边的深渊里。烦躁不安地喘气声和叫声从屋子深处传来,让人忍不住战栗。 她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一边摸索着往里走,一边对莱恩喊:“莱恩,是我,爱丽丝,已经没事了。” 大象虽然不会说话,但是智力相当于四五岁的小朋友,有超强的记忆里,是能够记住人的。 她这么一喊,无人机也飞了进来,柔和的灯光瞬间照亮房子的一角,黑暗中露出莱恩的庞大身躯。 能看见自然是最好的,但是莱恩似乎不喜欢无人机的声音,长长的鼻子立即挥舞起来,象腿不耐烦地踢着地面。 迟昼抬眼看了一眼不敢靠太近的无人机,抬起双手,表示自己毫无威胁道:“莱恩,我们不会伤害你,我只是过去看看你。我这里有些水果,你想吃吗?” 说着她放下手,拿出一个苹果向它伸出手,然后试探性地上前一步。 果然,这回儿莱恩反应没那么大,只是晃荡着象鼻,黑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手里的苹果。 迟昼看出了他对苹果的渴望,于是微微弯腰,将手里的苹果丢了出去。 苹果落地后就直直地滚向莱恩,停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红彤彤的,特别诱人。 莱恩警惕心还是很强的,看着那个苹果一时没有上前,他只是在原地踱步,摇头晃耳,有些焦急地想吃,又不敢去吃。 迟昼看出了他的不安,于是手伸向苹果篓又拿了一个丢过去,一边安慰道:“没事的,莱恩,这些苹果都是给你准备的。” 这一次苹果骨碌碌地滚到了莱恩脚下,于是他不再等长长的象鼻一卷塞进了嘴里,霎时间只剩下咔嚓咔嚓的声音。 借着这缝隙,迟昼向身后的夏尔伸出手,示意他将麻醉木仓递给她。 夏尔了然,正要蹲下打开箱子的时候,莱恩忽然尖叫一声,然后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光线也瞬间从上到下。 她不由心下一跳。 而外面手拿平板的尹蜜同时间看见屏幕黑了下去,她脸色大变,看向小房子道:“不好,无人机被莱恩打下来了。” “那怎么办,我们要进去吗?”苏澄着急道。 “再等等,里面还没动静,贸然进去会吓到莱恩的。”尹蜜沉声道。 莱恩和迟昼很熟悉,性子又温和,应该是不会伤害她的。 而且现在里面也没有动静,说不好是不是在给莱恩进行麻醉。 苏澄双手紧握,闭目向上天恳求道:“一定要顺利!” 苏澄担心,沈黎自然也担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都不知自己的表情有多严肃,眼睛里满满的担心快溢了出来,放在两旁的手更是紧握。 如果迟昼有什么意外... 不,不会的,迟昼一定不会有事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尹蜜也快失去耐心的时候,门口终于出现夏尔的身影,他冲着众人摆手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道: “我们成功了。” 至此,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毛丝鼠一旦被淋湿可能就吹不干了。——《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52章 夜出 [VIP] 晚上八点, 莱恩被安全地运回了基地。 但并不意味着结束,反而才是刚刚开始。 莱恩回来的路上状况还好,但是当时间越来越晚的时候, 它就开始不动,也不吃不喝。按道理来说,麻醉剂的作用三四个小时左右就会消退,不应该到现在都还是这种状态。 动协会没有大型CT机,无法查明莱恩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所以经协会一致决定, 将莱恩送到位于首府内罗毕最大的野生动物救助医院进行全面检查。 此时已经深夜,平原上的温度已经低至将呼出的热气冻成了白色, 每一次呼气都像暗下去的炭火被一次次用水泼醒,火星迸溅, 炸出白烟。 唐愿将东西放上副驾驶,搓了搓因为寒冷而有些僵硬的双手, 转身看向一旁正与人交谈的纤细身影, 高声喊: “迟姐, 全部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他的声音很清亮, 在这寂静的寒夜里显得尤为明显,很轻易地就让其他人的视线移了过来。 于是, 那道纤薄的身影转过身,一张稍显疲惫的苍白面孔看了过来。她似乎已经很久没休息过,白色眼球部分已经有了几缕红血丝,眼睑干涩, 眼下发青, 整个人跟快焉了的小树似的, 只有挺直如树干的背脊还在直愣愣地硬撑着。 但这些她都来不及顾忌,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她眨了眨眼,然后下意识将背挺得更直,回应道:“好。” 回答完后她转过头,和会长继续刚刚的话题: “现在是工作,我无法保证其他人的安全。” 刚刚节目组的意思是全程跟摄这次救援,但迟昼的想法是他们要赶路,没时间也没精力应付,所以拒绝。 “爱丽丝,我知道你的担忧,但是节目组的本意是将我们做的一切告诉外界,呼吁更多的人一起保护动物,这是一件好事,我们应该支持。” 迟昼抱肩看向卡车,一时没有说话。 此时莱恩已经被装上车,大卡车嗡嗡地响动着,车前两束强灯刺破黑夜,似是在催促着白昼的到来一般。 “节目组已经跟我保证过,他们不会打扰你,只让他们跟车就可以。” 其实迟昼并不是厌恶摄像头,而是因为大多新闻都与事实不符,譬如某些为了博人眼球而恶意剪辑的媒体。所以,严格的来说,她是不相信掌握镜头的人。 但是,迟昼转头看向一旁正在整理仪器的工作人员,她记得从早上起他们就一直跟着拍摄,几乎他们在哪儿摄影师就在哪儿,也从没听见他们有过抱怨或者不满,他们就只是做着他们的事情。 迟昼低头看了一眼表盘,时针已经指向凌晨十二点三十分,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 她放下手拉了拉袖口将表盘覆盖,点头:“我知道了,麻烦会长让他们快一点,我们要出发了。” “好的。” 话罢迟昼提起脚边的箱子上了车。 这次出行一共有两辆车,一辆是运载莱恩的大卡车,一辆是节目组的,但为了照顾莱恩,迟昼上的是卡车的后车厢。 后车厢里铺满了柔软的干草,一上车一股浓浓的被太阳晒过的干草香就钻进了鼻子,每走一步脚下就沙沙作响,如果不是里面躺着一头庞然大物,大概迟昼会有心思去注意这些。 但是现在,迟昼满眼只有莱恩。 迟昼一上车就先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向莱恩走去,它的呼吸声有些重,两个大耳朵毫无生气地耷拉在脑袋两侧。迟昼上车前它是闭着眼的,等到迟昼走近了,它才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低吼了一声。 它的声音很轻,与平日里的不同,短而哀伤,像是在忍耐着什么痛苦一般,很不舒服的样子。 车厢里安了一只小灯,长长的电线从车壁垂下,与地面的一个小型移动电源连接。靠着这光,迟昼勉强能看清各个伤口的情况。 她半蹲着身子,一脚后撤跪在地上,伸手抚摸它的脑袋,眼神温柔而又疼惜地看着莱恩的眼睛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把你治好的,相信我,莱恩。”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带着一股抚慰人心的力量。不知是不是能感受到眼前人所传达给他的力量,莱恩抬起鼻子,温柔地圈住了迟昼的手。 见状,迟昼终于稍微松了下眉眼。 但还没等她完全松下来,车身就轻轻晃动一下,随即沙沙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迟昼以为是夏尔,也没有回头,而是摸着莱恩的脑袋不太在意地说:“液体拿上来了吗,这袋快打完了。” 她说的液体是给莱恩输的能量针剂。 她的声音一出,身后的脚步声就停了下来,而且等了好一会儿,对方也没有开口说话。 于是迟昼微微皱眉,转过头,结果映入眼帘的不是夏尔,而是程新月。 是的,就是程新月。 迟昼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她,所以一时卡壳,空气骤然安静了下来。 看见迟昼一脸惊讶的表情,程新月表面不显,其实心里也很尴尬,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的人会是迟昼。原本刚刚唐愿是邀请她做前面的,但是她想着迟昼有很大概率坐前面,就直接拒绝了,并自动请缨到后面和夏尔一起。 结果该来的迟早会来,这会儿就撞上了。 这点时间待下来以后,程新月改变了许多,再加上白天的所见所闻,再想起刚来的时候自己对迟昼做的那些事情,她就觉得脸突然开始发热。但即便如此,她也仍旧装作一副嫌弃的样子说:“干嘛这样看我,看到我很失望吗?我告诉你,就算是失望,我也不会下去的。” 说着她向迟昼走过去,将刚刚夏尔拿给她的东西递到她面前。 迟昼眨了眨眼睛,没说什么,只是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然后起身说了声谢谢。 迟昼换完药水后,夏尔和一位摄影师也就上来。然后车子启动,踏上路程。 从这里到内罗毕有几百公里,前半段走的是低速,所以车程很颠簸,车顶的灯光随着车身来回晃动,晃得人眼花缭乱,很是疲惫。 迟昼和夏尔倒还好,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坐这样的车,所以倒能承受。但跟着程新月的摄影师是第一次,一忍再忍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整个人跪在车门口,双手抓着车厢边缘狂吐。 夏尔此时刚给莱恩测量完血压,见此,他一边拆东西,一边转头去看在角落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的娇小身影,关切地用中文问:“月,你还好吗?” 从刚刚开始程新月的脸色也不太好,夏尔猜想她也是晕车。 事实是,她确实有点晕车。这灯晃得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从刚开始她就已经不舒服了。 但即使这样,一旁的摄像头也还是在工作,所以无论再怎么难受,她也还是摇头,直起腰杆,强扯出一个微笑犟嘴道:“没事,我很好。”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在镜头前有一点不美观。 呕吐什么的...一想起这个词,程新月就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吐出来了一样,更别说旁边还有一个在吐的人。 迟昼本来是没怎么注意她的,直到她说话才抬头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一抬头,程新月苍白的脸就映入眼帘,附带的还有她那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和隐藏其下的僵硬与虚弱。 明明已经很不舒服了,但对方却还是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那副表情比她见过的任何人还要狼狈。 她看了一眼正对程新月的摄像头,起身,随手拿起一个布袋,走到那个摄像头面前,一抬手,一套,转身蹲了回去。 她的动作很快,程新月好一会儿才发现她做了什么。她看着那个布袋,一时间竟不知道她是因为单纯的不喜欢摄像头,还是因为自己。 但这些程新月都管不上了,摄像头一遮就遮掉了她的骄傲,下一秒她就立马冲到车门旁边,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两人就好了很多,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摄影师感觉自己好点了,就立马去摸一旁的摄影机,准备继续工作。但刚举起来,程新月就用脚踢了一下他的脚。 他以为程新月又要说他动作那么慢,结果下一秒他就听见对方用有些虚弱的声音说:“你赶着投胎啊,拍什么拍,等下要是拍着拍着吐到我身上,我就跟你不客气啊。” 程新月是个极度的口是心非的人,这一点在摄影师跟着她一段时间之后就发现了。虽然他她嘴上不饶人,但是每次他们遇到什么困难,她还是会帮忙,尽管说出来的话仍旧让人难以喜欢。 所以听到这里,摄影师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呵呵地抓了一下后脑勺,有些憨厚地回答道:“我已经好多了,没事的。” 她一定是因为怕他太辛苦才这样说的,摄影师心里如是想。 看他一副傻了吧唧的样子,程新月就知道他肯定是在想没用的东西。要换做以前,她早就跳起来大骂了,但这会儿她实在没力气了,也就翻了个白眼。 但不管怎么样,摄影师总算没再继续拍摄,她也总算能好好休息一会儿。 但还没等她合眸,一瓶水就递到了她面前。 像是看出了她的需要一般,这水来得很及时。 吐完之后她的喉咙很干,但是她也没想到出门那么突然,所以什么都没带,这会儿她是真的渴了。 抬头,迟昼清丽的五官映入眼中。 她看了看迟昼,又看了看那瓶水,心里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接。 要是接了,那不就是示弱?但不接,渴的是她自己。 正在她犹豫之时,对方已经不由分说地直接将水塞入她的怀里。一抬头,对方已经走了过去,将另一瓶水递给了摄像师。 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程新月反而感觉更奇怪。 但是,她抬头看向已经坐回夏尔身边说着什么的纤细背影... 她好像真的没有把之前的那些事放在心上,也从来没有为此为难她或者对她甩过任何脸色。 她好像真的很好...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海狸总是在磨牙,因为它的牙一直在长。——《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53章 雨夜 [VIP] 两个小时后, 车子终于离开颠簸的小道,进入了平坦工整的公路。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三十分,气温达到了一天中的最低点。因为这是动物运载车, 所以后一扇车门是完全闭合,一扇车门则是铁栏门。铁栏门刚刚已经关上,但是封不住栏杆大大小小的栏口。 风从那些空隙灌进来,与空气震动发出响声,像一只急促的短笛吹出悲伤的呜咽。 这会儿车子不晃了, 灯光也就稳定下来, 程新月恢复了许多,脸色不再苍白, 也终于有精力去看夏尔那边。 夏尔就坐在莱恩身旁,他穿着一身白大褂, 金发在经历了一天的奔波后已经变得黯淡,凌乱地搭在额前, 看起来很是疲惫。可那双蓝色眼眸却始终认真而又聚精会神地照看着莱恩的情况。 她知道, 在她休息的时间里, 夏尔和迟昼都没合过眼,因为不仅每半个小时要检查一次血压脉搏呼吸, 还得注意输液情况。她看着输液袋一袋接一袋的更换,但是莱恩的情况却始终没有好转, 两人的表情也越来越沉重。 虽然节目组只让她跟着就好,但是这会儿自己什么都不做,她感觉自己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再说,她手里到现在都还拿着迟昼给她的矿泉水, 而对方从上车到现在都滴水未进。 --------------------------- 另一边。 夏尔将听诊器摘下, 转头就撞进了一双紧缩的眉头。 她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莱恩身上, 虽然是看着它的,但是微微扩散的瞳孔表明的思绪已经在想其他事情。 迟昼会想的事情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这会儿也八成是在担忧莱恩的伤势会不会加重。 夏尔将听诊器从脖子上取下来,一边将听筒缠绕起来,一边安慰道:“不用担心,莱恩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 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她也知道夏尔的好意。 迟昼将视线从莱恩身上移开,看向夏尔,问:“如果真的是大出血,我们来得及吗?” 即使是动物,受了伤也是和人类一样的。 夏尔一顿,蓝色眼眸里倒映出眼前人认真的模样。面对如此的眼神,他是怎么样都无法说谎的。 “如果是脏器出血的话,血液会在腹腔慢慢聚集,引起休克,甚至死亡。但是莱恩现在情况还算正常,应该没有大出血。所以,一定来得及的。”夏尔同样认真回答道。 听到这个答案,迟昼的表情终于松了一些。点头应了一声: “好。” 正在这时,迟昼眼前一暗,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喂...” 迟昼闻声抬头,只见程新月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旁,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虽然人是同一个人,但是迟昼总觉得眼前人的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就像欠了她十万八万现在不敢见她一样。 迟昼疑惑脸,一时没说话。 见她仍旧坐着不动,程新月有些着急,直接蹲下去把她拉起来,然后推到自己位置,强制性的让她坐下。 迟昼一脸懵,还没等她问出口,就听见对方恶狠狠地对自己说: “你给我坐在这里不准动!” “我...”迟昼张了张口,正想说话却又被打断。 “我会跟着夏尔医生,你闭上眼睛,乖乖休息。” 对方如是说道。 迟昼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想帮助自己。 她并不是不想休息,而是没法休息。莱恩现在情况不明,她怎么可能安心... “是啊,休息一下吧,爱丽丝,”一旁的夏尔也说道,他看着已经疲惫到极致却仍在强撑的迟昼说:“现在莱恩没什么事,就算休息十分钟也是可以的。如果有什么特殊,我们会立刻叫醒你。”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迟昼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她看一眼莱恩,又看了看程新月,颔首:“好,有事叫我,辛苦你们了。” 夏尔点头,温柔道:“睡吧。” 话罢,迟昼缓缓合上眼。 程新月见迟昼终于休息后,也缓缓坐了下来,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夏尔看着她微笑着摇头:“现在没什么事情要做,注意输液就好。” 程新月回头看一眼抱着膝盖休息的迟昼,转过头问:“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现在已经走了那么久。 “两个小时,如果没什么特殊的话。” “哦。”程新月没什么心情地应了一声。 夏尔抬头看她,一手手肘放在膝盖,撑着下巴微微眯眼道:“月现在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真的很不一样呢。” “有区别吗?”程新月斜眼看他。 “当然。”夏尔点头,“之前你像漂亮的花瓶,完美的同时又让人讨厌你的虚假。” 夏尔倒是完全不避讳,很是直接地问出自己的疑问。 “那现在呢。” “现在还是让人不怎么喜欢,但是比之前好了一些。是什么让你改变的呢?”夏尔好奇。 程新月一顿,不知想起什么,有些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眼神偏移,道: “我是演员,保持完美不是很正常么?” “那现在你怎么不完美了呢?” 夏尔说的是中文,所以表述上听起来让人有些奇怪,但是这样说出来的话反而更直接。 在镜头前的程新月与镜头外的完全不同,不管在镜头前再怎么完美,但始终是装出来的。 是什么让她改变的呢?程新月也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在这里,每一个人都活得非常真实。 之前她不喜欢白觅星,除了是因为圈里人不喜欢她以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其实在心里是很羡慕对方的。虽然她的名声不好,但是她活得自在,想做的事情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做,不用顾忌外人的眼光。 和她一点都不一样。 她的所有傲慢其实都是因为缺乏,因为自己没有,所以虚张声势,所以在不自觉中伤害了他人。以前她没有意识这一点,现在知道了,也已经晚了。 但这些她都绝对不会说的。 她只是嘴硬道: “哪有那么多什么,就是不想了不行吗?” 夏尔莞尔一笑,道:“当然,只是觉得你和一个人很像而已。” “谁?比我漂亮吗?”程新月一脸警惕看他。 夏尔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向她身后。 程新月本来还在想着有谁居然能和她一样漂亮,但见他眼神往自己身后看,也就知道在说谁了。 她的肩膀一僵,有些语塞地垂头抱住自己膝盖。 什么啊,她有比自己漂亮吗!不过,不过是她的话,好像也还能忍受... “爱丽丝和你一样,也爱逞强。就算自己已经到了极致也不会麻烦别人,傻傻的,好像自己不会累一样。所以不要装得那么完美,偶尔也要依靠一下身边人,不完美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自己开心。” 他的声音很温柔,不疾不徐,直击人心。 程新月似懂非懂地抱着手臂没说话。 ------------------------------------- 后半夜突然下起了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车顶,炒豆子一样让人心烦。 迟昼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醒来的,彼时灯光昏暗,四周寂静得只剩下雨声。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时针已经指向四点四十分,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到达市区。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雨的原因,车外仍旧黑漆漆一片,世界还没有要苏醒的征兆。 再看角落里的莱恩,这会儿它似乎好了些,半睁着眼睛,尾巴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驱赶着身上的蚊虫,而一旁的液体也在有条不紊地往下滴,一切都很好的样子。 夏尔也抽空去休息了,守着莱恩的只有程新月一人。这会儿看过去,她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输液袋在看,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头仰得很高,但不知为什么,迟昼总觉得她的头在晃,跟个大头娃娃一样。 迟昼站起身,正想过去接替程新月的位置,但还没等她踏出第一步,就听见一声巨响,然后整辆车猛地向前冲去,她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砰地一声撞到了灯线下的电源,咔滋一声,车内陷入黑暗,车子也停了下来。 还没等迟昼反应过来,一旁的程新月就喊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车子怎么停下来了?是撞到人了吗?!” “不清楚,我下去看看。”这是摄影师的声音。 说着迟昼就感觉车子震动了一下,有人落地。 那边说完,这边也响了起来。 “爱丽丝,爱丽丝你还好吗?” 迟昼刚刚是站着的状态,所以受得伤害也比较大。刚刚摔到车壁的时候,她的整个肩膀是直接撞上去的,她现在感觉半边身子都已经麻了。 但不管怎么样,迟昼还是回答:“我没事。” 说着她一手扶着肩膀,从地上站起来,踉跄地走向莱恩身边,摸索着从箱子里面摸出两只手电筒,一边打开一边道:“好像是车胎爆了,我下去看看,你们留在这里。” 说话间,灯光终于重现。 程新月就坐在迟昼的对面,所以在灯打开的那瞬间,她看见了拿着迟昼脸上闪过的一丝痛苦,那丝小表情很快闪过,程新月几乎要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她敏锐地发现迟昼的左手从刚刚开始就没抬起来过,而她下意识要用左手的时候,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一下,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可她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对方就将另一把打开的手电筒塞进她怀里,并说: “不要下来,跟紧夏尔。” 说完她就站起身往外走去。 程新月想叫住她,但是夏尔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月,快过来照明。” 想起刚刚迟昼的交代,程新月只得将剩余的话收了回去,然后转身将手里的手电筒举起。 另一边,迟昼捂着肩膀走到了车门前。 因为是卡车,所以离地还有些距离,要是换做以前,她肯定是毫不犹豫跳去的,但这会儿,她有些犹豫了。 外面的雨又下得极大,就站了这么一会儿,雨水就铺头盖面地打湿了她的衣服。 已经没时间犹豫了。 下一秒,她纵身一跃,风声和雨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而后稳稳落地。 迟昼心下稍定,但还没等她看清眼前,雨水就毫不留情地打在她身上,遮住了它的视线。 就在这时,两束车灯从远处缓缓驶来,停在了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将手挡在额前,朝那边看去,但由于车灯太亮的原因,她看不清楚那辆车的车牌,但看外表,好像是节目组的车。 就在她晃神的片刻,车门打开,有人撑着伞下了车朝她大步走来。 彼时风雨都很大,那把伞却坚定不移地,一步一步地向着自己移动过来。 没几秒就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伞一抬,她终于看清对方的模样。 眉目温润,黑眸似幽潭,除了沈黎还有谁。 作者有话说: 每日小知识 松鼠不会打嗝。——《是我把你弄哭了吗》 第54章 风与山 [VIP] 如果说迟昼是摸不透的风 , 沈黎就是耸然不动的崇山,不管风走多远,他始终都会停在原地, 等着风再次回到群山的怀抱。 当沈黎出现的那一刻,世界喧嚣皆化作云烟,车灯的光将接连落下的雨线闪成金丝,然后在碰到伞面的瞬间统统被弹开,那画面就像, 他披着黑夜与光明而来。 雨水已经不再滴落, 迟昼看着眼前人,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眼前人似乎没有预料到眼前这种时刻, 此时她全身已经被淋得湿漉漉,脸色苍白, 唯有那双眼睛仍旧黢黑明亮,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 沈黎第一反应不是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皱眉, 然后一把将伞塞入她手里, 把臂弯里挂着的雨衣一抖,宽大的衣摆散开, 瞬间将迟昼包裹。 还没等迟昼反应过来,她就听见对方声音低沉地指挥她:“抬手。” “嗯?”迟昼瞳孔微微扩大。 沈黎一手抓着雨衣的袖肩, 视线落在她没拿伞的左手。 迟昼顺着他的视线微微侧脸,还没等她看清画面,就感觉唇角擦过一个温热的东西,温热酥麻的同时带起一丝颤栗, 迟昼心脏一跳, 一截光洁的手腕出现在眼前。 迟昼下意识想后退一步, 但还没等退出雨伞的范围,又立即被包裹住的雨衣拉回来,然后她又听见对方温声温语地道:“躲什么,不是着急么?再不抬手,我就不客气了。” 明明是非常温柔的语气,可迟昼硬是从里面听出来一丝不寻常,不管怎么样,总之她的第一反应是立即抬手。 然后她就忘记自己的手受伤,在抬手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停了下来,眉头紧皱。 沈黎也发现了这一点,正想问她时,对方已经迅速把手伸进雨衣,然后把伞塞回了他手里,右肩微低,将另一个衣袖穿上。 一时间两人也没有再说话,周边寂静得只剩下雨声。 “你...”沈黎举着伞看了一眼车厢内,正想问莱恩的情况,唐愿就从那边跑了过来。 “迟姐!” 迟昼迅速回头,只见唐愿双手挡在头上,一脸焦急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道: “迟姐,左侧前车胎爆了。咦,沈哥你怎么也来了?” 唐愿也是没想到沈黎会出现在这里,所以表情微微惊讶。但还没等他惊讶完,沈黎就上前一步,把手里最后一件雨衣递给他,一边道: “我是跟着节目组来的,你们不用顾及我,先把雨衣穿上。” “啊,居然带了雨衣吗?!真是太好了。”唐愿赶忙接过雨衣就往身上套,一边套一边对迟昼说说:“我们刚刚看了一下,那个车胎爆得有点严重,我们没有带备胎,司机说只能把前后的轮子进行更换,但前提是得把莱恩从车上先运下来。” 这里距离医院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是让医院来接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莱恩等不等得了。 卡车两边有滑轨,车里面有可拆卸的滑轮,固定好后就可以把装着莱恩的笼子运下来。 “好,走吧。”所以迟昼没有半分犹豫,立即就点头,把头顶的帽子一拉,大步走进雨中。 ------------------------------------- 雨下得很大,一点都没有要停的样子,噼里啪啦打在雨衣上,感觉要砸进人的身体一般。 车厢内,唐愿等人正奋力将所有能挡雨的东西放在笼子上面,把角角落落都遮了个遍。 车上的灯线已经重新接好,正一晃一晃地照亮车厢的每个人的脸。 夏尔表情有些严肃地看向其他人,嘱咐道: “一定要拉稳,不要太快放手,知道吗?” 这里加上节目组的人,一共就有八个人,虽说比不上莱恩的体重,但多少也能缓冲一下笼子下滑时产生的冲力,避免莱恩在笼子里受到撞击,致使二次出血。 “放心吧夏尔医生,我们会像抓摄像机一样抓得稳稳的,绝对不会放手。”跟着程新月的摄影师保证道。 程新月就站在他旁边,听到这儿就翻了个白眼,道: “摄像机几斤这几斤?少逞能。” “嘿嘿,还好还好。” 唐愿望了一眼周边,确定大家都没有站在笼子下边,便高声喊道: “大家都准备一下,我喊一二三,就放拉栓,都注意了。” “好!”大家齐声应道。 与此同时。迟昼站在笼子的左侧,只感觉紧握栏杆的双手轻轻一动,左侧肩膀就开始隐隐作痛。 看来是真的撞到了实处了。 迟昼皱眉。 “你还好吗?”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迟昼敛眉将所有情绪收起,抬头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微微抿唇: “只是刚刚撞了一下,不碍事。” 沈黎从刚刚上车就一直在注意她的表情,虽然也确实担心她的身体,但除了之前稍微异常了点以外,迟后面昼用手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异样,所以他不确定对方的严重性。 但他也知道这会儿怎么劝她也是不会听的,所以他说: “如果等会儿受不了,一定要放手。” 轨道尽头是有防脱装置的,即使他们不拉也不会脱出轨道。 迟昼没说话,只点了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 “一,” “二,” “三!” “砰!” 随着一声缓慢而沉重的巨响,莱恩顺利滑了下来。 所有人都气喘吁吁并且在雨中欢呼出声。 后面一切顺利,卡车重新出发。因为速度变缓的原因,原本预计的一个小时车程变成了一个半小时,但全程也算顺利。 中途莱恩的状况没有继续恶化,平安抵达了动物医院进行检查。 检查结果很迅速地出来了,莱恩没有大出血,只是头部受到撞击造成脑震荡,出血也及时地止住了。 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并欣喜起来。 就连程新月也难得露出开怀的笑容。 毕竟是亲自参与了这么有意义的一次行动,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没事了,没事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过头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她并没有注意自己身边站着的是谁,所以一转头就看见了望着检查室一脸苍白的迟昼。 迟昼直直地望着检查室的大门,此时雨已经停了。东边一线青光乍破,将午夜与白昼一分为二。 她站在阶下,昏黄的灯光在她头顶晕出一圈淡淡的光环。 只听她声音极轻极浅地回答道: “是,没事了。” 起初程新月站在她侧边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什么不对劲,直到发现对方出声时轻得快要飘走了,她才察觉出不对。 她大步往迟昼面前一站,挡住她的视线,上下打量着眼前人平静的面容,问: “你怎么回事,声音为什么那么小?是不是受伤了?” 之前她就发现迟昼不对劲,但那会儿她忙着给夏尔照明,就没来得及问。一直到后来迟昼上车也没说什么,也没表现出哪里不对劲,所以她以为应该没事。 可这下回想起来,其实后面迟昼不说话就已经是很明显的表现了! 于是她脸色立即就变了,下意识双手扶上迟昼的肩膀,想问她哪里受伤了。 但她的手刚碰上对方,就看见眼前人脸色乍变,眉头扭曲,痛苦之色闪过脸庞。吓得她立刻将手弹开,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你伤到哪里了?” 迟昼右手虚虚揽住左肩,只觉得剧痛似海浪般一阵阵袭来,震得她连视线都开始模糊。 她咬紧牙根定了定神,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道:“我可能需要去趟医院。” 话音落下,身后响起脚步声,然后她就听见眼前人惊呼道: “沈黎你来得正好,快,她她她,她受伤了,快送她去医院。” 这几句话迟昼一句都没听清,只有沈黎两个字清清楚楚落入了她的耳朵。 她的第一反应是躲,但是此时不知怎么的,脚像灌了铅,一步都抬不起来,竟然连躲的力气都没有。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站在眼前的人从程新月换成了沈黎。 “怎么样,还能坚持吗?”对方微微弯腰,脸色焦急又担心地看着她问。 迟昼心里想说没事,但是嘴上说出的却是: “不能。” 委屈就像成熟后的酸浆草种子,风轻轻一吹,不碰也噼里啪啦地炸了开来。 不知怎么的,她感觉自己的眼眶好像滴进了一滴水,酸胀干涩,有什么东西立马就会从里面跑出来。 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受,即使是十二岁时一个人被送去空荡荡的房间,谁也不在的时候。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受。 她看着眼前人,眼泪忽然就止不住,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 沈黎见她落泪,登时就慌了,他一个大男人,顿时手忙脚乱。 他抬手想去擦她的眼泪,又怕自己动作太重弄疼她,可不擦,看着那一颗颗眼泪砸下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人重击了一下。 “别,别哭,”沈黎曲起食指轻轻拭去眼前人的眼泪,声音有一丝丝颤抖地说: “我抱你去医院好吗?” 是他疏忽了,当时卸完车的时候,不管对方表现得多正常,他明明都该再逼问一句的。 他以为自己只要顺着迟昼就好…… 是他错了。 他紧盯着眼前人,只见她唇角微掀,正要说些什么时,她整个人突然就跟失去了重心的陀螺,一头栽进了他怀里,了无生息。 在失去意识之前,迟昼听见了对方一句低吼。 “迟昼!” 是在叫她的名字。 第55章 决定 [VIP] “她什么时候会醒……” “出院后要注意什么, 食物需要忌口吗?” …… 迟昼是从一阵低低的交谈声中醒来的。似是怕吵醒她一般,对方特意压低了音量,声音轻得似风过树梢的沙沙声, 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她受伤的手,以后确定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吗?”声音仍在继续。 迟昼沉重地撑开眼皮,一眼就看见了床边往下滴的输液管与吊瓶,以及明晃晃的炽光灯。指尖划过床单表面,略微凹凸不平的触感传来, 像是在摸一张用了许久已经揉皱的旧砂纸, 柔软间又还带了几分粗糙。一呼一吸间尽是消毒水的味道,很轻易就能分辨出现在所处的位置。 她有些头疼, 鼻子里像是塞了两块橡皮擦一样,紧紧的, 呼不出,吸不进。但即便如此, 她还是强忍着不适超声源处转过头。 却不曾想, 她受伤的肩膀就在左侧, 在这之前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受过伤。 然后不意外的一声闷哼: “唔~” 彼时沈黎正在和医生询问状况,但余光仍旧时不时去看床的人。所以当听见她的声音时, 他立马就反应过来,匆匆说了句抱歉后, 随即两三步一跨就到了床边,声音略带焦急地看着眼前眉头已经皱成一团的人问: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痛觉密密麻麻爬上肩头,像千万只蚂蚁啃噬, 又像有人拿着一根细细的针往骨头里钻, 又酸又麻, 两种感觉反复交替起伏,似海浪般将意识吞没,以至于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一会儿,沈黎就看见迟昼额角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脸都白了。 迟昼的肩膀是脱臼外加韧带拉伤,而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撞到了,连肩头也紫了一大片。 脱臼是急性关节解剖位置的改变,疼痛剧烈。可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迟昼也没说话,一直忍到莱恩的报告出来才被发现。 她有多能忍痛,沈黎这会儿算是完完全全明白了。但是这会儿即使知道,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在旁边等着,等着迟昼那阵痛过去。 疼痛并没有持续太久,也就是一下子的事情,换做以前她是可以忍受的。但是这会儿精神一放松,身体也就跟着松懈下来,变得格外脆弱,一点点痛都好像无法忍受。 好一会儿后,她才松开泛白的唇角,右手撑着床坐起来,摇头: “没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夏尔他们呢,回去了吗?” 她感觉自己没睡多久,但是视线掠过窗台,天色已经昏暗,隐约还听见淅沥沥的雨声。 “已经十点了,夏尔还在医院陪莱恩,没有回去。”沈黎一边回答一边将枕头竖起放在她的身后,扶着她的肩膀慢慢向后靠。 “晚上十点?”迟昼讶异。 她昏迷了那么久吗? “早上十点。”沈黎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下,淡淡回答道。 早上... 闻言迟昼又看了窗外,刚刚可能是才醒来的原因,视线有些模糊,这回缓过来,终于看清窗外的景色。 天色比之前看到的要亮,也能看见密密的雨线和窗外的树木,但因为楼层的原因,只能看到高低不平的树盖像一朵朵小绿蘑菇一样在风雨里招摇。 这个病房左右各摆了三张床,但此刻除了她这一张,其他都是什么都没摆的床架,空荡荡的,显得分外冷清。 知道是早上,她倒是松了口气。但一想到莱恩还在医院,她又有些担心,于是想都没想就一掀被子,准备下床。 只是被子才刚掀起,一只大手就按住了被子,死死不能动,她疑惑地看向手的主人。 沈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取下眼镜,此刻她一头撞进对方漆黑深沉的眸中,就如同迷途小鸟撞进大网,不管她怎么挣扎也逃不开对方的束缚。 她登时就愣住了。 今天的沈黎好像格外不同,他的表情虽然和平常一样,但迟昼能感觉出,他很不开心。 为什么? 迟昼迟疑了一会儿,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沈黎看着她,清峻的眉眼像是凝了一层霜,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就在迟昼以为他不会说话,准备开口问缘由的时候,病房的大门哗地一声被打开,两人齐齐看了过去。 “迟姐,你醒了!” 唐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带着一顶渔夫帽,眼睛在看到迟昼的刹那变得亮晶晶,快遮了半脸的浓密大胡子格外显眼。 迟昼轻轻一笑,点头: “嗯。” “太好了,我正好买了早餐,有你喜欢的面包和泡芙...”唐愿一手拎着个塑料袋,一手还拿着雨伞,说话间正要转身关门,但手里的东西放不下,就拿脚去顶,但门有些重,没关上。 他正要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关的时候,一只手从斜方伸来将门定住。 他转头,沈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旁。 只见他微微扬了一下唇角,温声道: “我去打水,你进去吧。” 话罢对方也没等他回答,一手拉开他刚关上的门就走了出去。 临关门的前一刻,唐愿看见沈黎用另一只手关的门,也就是说,他手里没有任何东西,根本就不是去打水的。 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根据刚刚他异常的反应和表情来看,一定是吵架了! 于是他拿着东西迅速转身看向床上半靠着的迟昼问: “你和沈哥吵架了?” “什么?”迟昼有点懵。 看这表情,也不像吵架…… 唐愿拎着东西一边走一边望向门口,有些疑惑道: “那我看沈哥怎么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虽然沈黎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但是刚才他明显感觉那个微笑牵强。像是在遏制自己的情绪一般,除了微笑之外,眼角眉梢都是冷意。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过沈哥应该也不舍得和你发脾气才对,肯定是一晚上没休息,太累了。” “一晚上?”迟昼愣住。 “是啊,”唐愿点头,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他说我们太累了,必须回去休息,硬是把我们都赶回去睡觉,自己留在这里等你醒来。当时你晕倒的时候可把我们吓死了,好在医生说你没事,不然我们可要疯了。” 迟昼转头看了看被石膏包裹的左肩,问:“严重吗?” 当时笼子下滑的时候她抓得太牢,而且原本她的肩膀之前就撞了一下不受力,所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肩膀已经脱臼。好在当时夜色太暗,车里的灯也坏了,她暂且也还能忍受,也就没说。 她原本是想着送完莱恩就去医院的,但是没想到程新月率先发现了她受伤,然后…… “当然严重了!都脱臼了能不严重吗?”唐愿拆面包袋的手一停,把东西样往桌上一摔,又急又气地道:“迟姐你也真是的,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要忍着?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你总是这样,出什么事都喜欢自己忍着……” 唐愿越说越激动,大胡子跟着一抖一抖,跟被雷打了似的,胡子都快一根根竖起来了。 听到这儿,迟昼好像明白沈黎刚刚怎么回事了。 于是她立即道:“对不起,是我不该瞒着你们,真的很抱歉。” 唐愿原本有大把大把的话要说,大把大把的委屈要埋怨。 但都被迟昼这一句对不起给打断。 其实他们并不是生气迟昼生病了不和他们说,而是生气她根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谁都会疼,谁都会有脆弱的时候,他不明白迟昼为什么一定要忍着。 但是他也明白迟昼一直以为的性格都是这样,并不是不信任他们才不说。所以这会儿迟昼一道歉,他立马就跟戳了洞的气球似的软了下来。 “没事…”唐愿抓了抓脑袋,有些泄气地重新拿起桌上的面包,看着迟昼道: “哎,其实我们就是担心你,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你不知道当时你的脸色有多苍白,我们都快吓死了。你身体本来就怎么好,以后真的要好好修养一阵子。” 说着他将拆开的面包递到迟昼面前。 迟昼接过,继而问道: “医生是什么时候帮我接好石膏的?” 按理来说就算是晕过去了,肩膀接回去也会有剧痛感的,但她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 “你睡着的时候。沈哥让医生给你打了点镇定剂,所以才没什么感觉。”唐愿解答道。 本来医生是准备直接上手的,但是沈黎怕她被痛醒,所以医生就给打了镇定剂,让她处于深度睡眠的状态时才接上的。 “你不知道沈哥有多小心你,全程都是他在照顾你,陪着你的,迟姐,他真的值得考虑。”唐愿语重心长地说道。 迟昼拿着面包没说话,刚出炉的面包还带着些温度,隔着纸袋都能感觉到手里烫烫的,就像那个人的眼睛一样,轻轻一看,就能在她心里烫个洞,而且只有他才能治愈。 于是她抬头看向唐愿,认真道:“我要去找他。” 第56章 夏日有雨 [VIP] 沈黎站在寂静的长廊, 眼前的玻璃窗反射出他修长的身影,以及漆黑如墨的双眸。 唐愿刚刚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不高兴。他不高兴迟昼忍了那么久才说, 不高兴自己没有再细心一点察觉出她的异常。 明明那时见她不舒服就该再逼问几句,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让她伤得那么严重。 医生说她起码要打一个月石膏,如果后面恢复不好,可能以后都会留下隐患。 他不能在迟昼面前生气,而且也没理由, 毕竟他谁也不是。 他不知道原来除了沈肆以外, 还会有让他更头疼,更无奈的人。但即便这样, 他也心甘情愿。 沈黎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翻腾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些。 他正转身准备走,走廊另一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总。” 转头, 是秦枫桥。 “沈总你没事吧?我听说有人受伤了, 发生什么事了?”秦枫桥穿着一身运动服匆匆跑过来, 表情焦急,额前发丝还带着未散的水汽, 几缕几缕黏在一起,显得格外狼狈。 他手里还提着个小箱子, 沈黎看了一眼,发现上面还挂了个锁头,看上去格外谨慎,让人忍不住想打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我没事, 受伤的是迟昼。”沈黎收回视线看着眼前人道: “你们怎么过来了?” 他似乎没通知秦枫桥。 “出了那么大事夏尔医生一早就给我们打电话了。他说你们受伤去了医院, 当时信号不好, 讲两句就没了,打你电话又没接。我怕出什么事,就赶紧过来了。刚刚我还特意去银行取了现金,就怕这边支付不方便,耽误了治疗。”秦枫桥扬了扬手里的小箱子道。 国内再大的金额也是扫个码的事,几十秒就能完成的事,但是在肯尼亚,还是现金方便。 “对了,迟老师没事吧?她伤得严不严重?” 沈黎转过身,面对窗户,只见一窗之隔的玻璃外风急雨骤,雨珠蜿蜒曲折地滑过玻璃上映着的俊脸,就像是窗里的人掉落一滴眼泪。只是还没等它落下,另一颗就歪七斜八、急忙忙地从另一道插进来,如蜘蛛织网般将镜面的平静打破。 他声音冷淡道: “左肩脱臼,韧带拉伤。” 秦枫桥在沈黎身边待了五年,可谓是公司里的老人,也是最了解他的人。 沈黎话一出,他很敏锐地就感觉到了对方的心情明显低了下来。能让沈黎心情不好的事少之又少,除了沈肆也就是迟昼了。 于是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需要换家医院吗?” 难道是因为伤势太严重? “不用,医生已经把手接回去了。” 那就不是因为病情的原因。 秦枫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道: “沈总,昨天我老婆给我打电话。” 沈黎转头看他,不明所以。 秦枫桥将手里的小提箱抱在怀里,手肘靠着窗台换了个姿势看着他说: “我们来非洲的事因为怕她担心,所以我没告诉她,只说去了另一个国家。但是昨天她知道这件事,就打电话骂了我一顿。她很生气,觉得我不告诉她是不在乎她,可事实是我不想让她担心。” 两个人相处时一定是会出现很多问题的,有时候我们都觉得有些不好或者难过的事情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毕竟一个人不开心总好过两个人不开心。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他们两个人都很在乎对方的一举一动。 而且他也看得出迟昼不善言辞,是那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自己扛的人。而沈黎此前也没谈过恋爱,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难免会措手不及。 但两人相处最重要的还是坦诚,无论是喜还是怒,摊开了讲,说出原因,让对方知道你的想法,这样才是最稳妥舒服的相处方式。 沈黎是聪明人,一点就通,这会儿自然也明白他在说什么。 想起刚刚自己一个人生闷气,沈黎就觉得有些好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终于舒展开来,露出一丝笑意道: “看不出你对恋爱这方面的话题那么有经验。” “那是,”秦枫桥直起腰杆一脸嘚瑟“以前追我的女生从这儿都能排到医院大门了,不知多少朋友来和我取经怎么跟女孩子相处。当时我还按小时收费,可贵着呢。我跟你讲老板,你以后要是还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我给你打八八折。” 秦枫桥越说越起劲,完全没注意到沈黎看他的眼色逐渐危险。 “88折?”沈黎似笑非笑。 “对。”这会儿他都没感觉到什么异常,还很开心地点点头。然后一转眼对上了沈黎的眼神后,心里一咯噔,当即摆手打着哈哈笑道:“不不不,我说错了,沈总哪需要我教,瞧我这张嘴在胡说八道什么,哈哈哈哈~” 沈黎倒没生气,只是面对这样的自己有些不习惯。 他转头看着玻璃窗外,发现雨势已经渐渐变小。 他问: “那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走近她?” 沈黎从前极少会有问他问题的时候,因为他对任何事情似乎都游刃有余的样子。所以这会儿突然听到他问自己,倒是挺新鲜的。 于是他抱紧箱子态度更加积极地说:“坦诚相待,紧追不放,我当初追我老婆就是这样。” 俗话说烈女怕缠郎,以心换心总是能有机会的,更别说迟昼显然也是喜欢他的。 沈黎阖眸,脑子里很自然地就浮起迟昼的脸。放在身边的手微微蜷起,嘴角上扬。 他想,他果然是陷阱去了。 见他不说话,秦枫桥就偷眯眯地探头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然后偷笑着问:“老板,你是真的很喜欢迟老师的对吧?” 他还从来没见沈黎露出这样的表情。 沈黎是很诚实的人,加上现在问题解开,心情也还算可以,于是他就应了一声: “嗯。” 如果说之前对迟昼的喜欢只有半杯水的话,现在已经溢出来了。 秦枫桥见他承认得那么干脆,简直是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点个赞,是个好男人,就跟他一样。 这边话音一落,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传来砰地一声陶瓷破裂声。 两人齐齐转头,恰好对上迟昼慌乱的表情,散落一地的泥土花盆碎片,以及某人急匆匆想要转身逃跑的动作。 沈黎也没想到迟昼在这儿,一时半会儿竟想不出自己要做什么,只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某人落荒而逃的背影转身。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听到动静,已经有护士走了出来将她挡下。 “女士,你还好吗,发生了什么事?” 这会儿迟昼只觉得脑子嗡嗡嗡地响,满脑子都是沈黎刚刚那一个点头和嗯。 她没有想偷听,只是时机就是那么凑巧,她刚走过来就听见秦枫桥在问他问题。 然后她太过惊讶,本来是想着赶紧转身离开,没想到手肘一碰,竟顺势推翻了一旁的花盆。 这会儿被护士拦下,迟昼只感觉自己脸都在沸腾。 发生了什么事…… 她总不能说自己偷听了别人的对话,结果被抓包了吧。 她张了张嘴想道歉,但是心跳如雷,一张口,只感觉嘴唇都在颤抖,说不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挡在了她前面,隔开她和护士的距离,并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她的朋友,她没什么事,花盆的损失由我来负责,请问我该去哪里交费呢?” 秦枫桥一边说一边拉着护士的手臂转身往前走,末了还回头和她眨了眨眼睛,表情戏谑。 这个小动作更是给迟昼脸上的两个小火炉添了把火,越烧越旺。 与此同时沈黎也走了上来,扶着她的手满脸担心地问:“有没有受伤?” 对方低了头,迟昼能感觉到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在了她的脸上。 她不敢抬头看他,也不敢和他有任何肢体接触,因为每一次触碰她都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立马就会爆炸。 于是她连忙把自己手抽出,并向左移开一步隔开距离,结结巴巴道: “我没,没事,那个,唐愿买了早餐,快冷了,他让你回去吃。” 迟昼受伤了,唐愿怎么可能会让她来叫自己吃早餐呢?这个借口着实太过拙劣。 他轻笑,眸光微亮地看着她道:“你都听见了是吗?” 迟昼下意识地否认: “没有。” 虽然回答得倒是挺干净利落,但人却是怎么也不看她。从沈黎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见对方纤细的睫毛在剧烈颤动。 说谎。 沈黎走到她面前,声音如清泉击石般动听地道: “如果没有听见,我可以再说一遍。” 这话一落,沈黎立刻就看见眼前人猛地抬起头,表情慌乱地道: “不要!” 见她终于抬头看自己,沈黎眉峰舒展,温润如玉的脸庞认真而又深深地看着眼前人问: “所以你都听见了对不对。” 之前因为各种原因,他并不想逼迫迟昼回答,做出决定。 但此刻,他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你也和我一样对吗?” 迟昼看着眼前人,心跳渐渐平静下来。 她之前一直在纠结喜欢的到底是哪个沈黎,是因为她怕到最后发现自己的一切喜欢都来源于自己幻想。 她怕沈黎不是以前那个人,怕自己的喜欢不是喜欢,也怕自己无法与其般配。 但此刻,她有一个很强烈的想法,那就是,她真的很喜欢沈黎,无论过了多少年,他是否改变。 是的,她喜欢沈黎。 在这样的想法之下,她点了头,回答: “是。” 十年太长远了,长远到一回头,发现自己竟然用整个青春去喜欢了一个人。 人生苦短,她不想再错过。 听到这个答案,沈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开始微微颤抖。就像是被猎人攥紧心脏,没有得到足够的猎物是永远不会满足的。 而他此刻就是,他有一种强烈的念头想将眼前人占为所有。。 但是他不能,他怕会吓到她。 于是,在长长的,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男人看着眼前的女孩,像是捧一块水晶一样小心翼翼地问: “我可以亲你吗?” 女孩迟疑片刻,然后点头。 下一秒,青年伸出双手温柔地抬起眼前人的脸,俯身,衔住那张如花瓣般柔软的粉唇。 彼时窗外风雨飘摇,两颗心却坚定不移地走到了一起。 第57章 月色甚美 [VIP] 浪漫不会死, 它就像月亮,永生不灭。_王尔德 迟昼输完液,确定没什么大碍之后当天下午就出院了。 本来没什么事就该回去的, 但是当地外交官听说节目组的到来,就很热情地邀请他们第二天去观看一场特殊的板球赛,这支队伍在当地非常有名,也有非常的意义。这个邀请准确的来说是邀请节目组,所以当天晚上苏澄等人就抵达了内罗毕, 附加带上的还有尹蜜。 因为这次是肯尼亚官方邀请, 所以吃住也是他们全包,所有人都在同一家酒店。 迟昼是晚上八点左右接到尹蜜的。 尹蜜一下车就看到了挂着个白色纱带站在门口的迟昼, 想起电话里夏尔说的话,眼睛微酸, 当即就大步朝她跑过去。 她本是大步跑,但快到迟昼的跟前她又停了下来, 像是怕自己会弄伤她般停在那儿, 抽了抽鼻子, 声音有些沙哑地朝迟昼喊: “喂,怎么我一不在, 你就又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到底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自己健康的身体有意见?” 迟昼总是这样, 一不小心就会遍体鳞伤,每次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她都选择隐瞒或者自己处理,坚强到让人心疼。 上次迟昼晕倒不仅发烧了好几天, 手上还留了疤, 这次倒好, 整个肩膀都脱臼了,结果还是忍到晕倒。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但是嘴上却是强扯出一抹笑,弄得她整张脸看起来特别奇怪,像踩到尾巴的小狗狗明明痛得不行还要回头安慰主人,让人忍俊不禁的同时又怪心疼的。 迟昼轻笑,举起挂着的左手轻轻晃了晃,故作认真地道:“我没事,我可是大力水手,只要菠菜吃够了,立刻就能把你抬起来了,真的。” 迟昼很少开玩笑,至少在尹蜜面前没有。所以,这个玩笑成功将尹蜜逗得破涕为笑。 “噗嗤~”她笑着转头揩去眼角的泪水,然后半是抱怨半是嗔怪道: “还大力水手,我告诉你下次你要是再受伤的话,我就把你揉成菠菜。” 迟昼展眉,恬淡的脸上荡开温柔的笑意,随即将没受伤的右手张开。尹蜜扬起笑容,立即像回窝的燕子立即投入她的怀抱,两人亲密而温柔地拥抱在一起。 尹蜜虚虚环抱着她的肩膀,轻拍着她的后背,道:“答应我,以后一定不要让自己受伤了哦。” 尹蜜的怀抱温暖又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那是一种很踏实很舒适的感觉,和沈黎抱她不同,一个会患得患失,一个却是无论你走多远,只要需要就会一直在。 所以她也同样抱紧尹蜜,轻轻答应:“好。” “哎呀呀,不就一晚上没见吗,你们怎么弄得跟好多年没见那样?这还抱上了,夸张了夸张了哈。” 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人这才松手转头望去。 然后迟昼就看见苏澄和白觅星朝她们走来,苏澄一人拉了两个行李箱,白觅星则提了个不小的袋子。两人皆是风尘仆仆,白觅星的眼镜和帽子都没摘,但是苏澄的微笑还是一如既往地快亮瞎眼睛。 “迟老师好。”苏澄走上前将手中的行李箱放开朝她摆手。 “你好。”迟昼微微笑了一下,又转头看向一旁扶着额头晕乎乎的白觅星问: “小白你还好吗?” 白觅星只摆手,为了表达自己有多难受,连秀气的鼻子都皱了起来。 一旁的苏澄见状很是嘚瑟道: “哎,这个小弱鸡吐了一路,我都不知道有什么难受的,坐车很难受吗,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话音落下,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拍上他的后脑勺,发出啪的响亮一声。 “嗷嗷嗷,好痛,白觅星你疯了!” 白觅星理都不理他,一手将墨镜摘下,露出一张略微憔悴的脸,看着迟昼问: “听说你受伤了,现在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迟昼点头:“嗯,没事。” “小白,你问她什么,她肯定也说没事,这家伙就爱逞强。”尹蜜凑过来吐槽道。 白觅星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严肃道:“这可不行哦,要是很疼的话一定要说。” 苏澄也凑脑袋过来附和: “就是就是,可别学沈黎。” 沈黎也是个闷葫芦,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有时候真想把他脑袋扒开来看看里面都塞了什么东西,那么闷骚。 “你们在说什么呢。” 温柔的嗓音从迟昼身后传来,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苏澄抬头,看着他故作惊吓地拍了拍胸口道: “沈黎你怎么走路都没声的,知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 迟昼想回头,但是一想到上午的那个吻,她又觉得脸开始发烫,也就忍住了。 但要是她现在回头,她就会发现对方手里还拿着自己的外套,然后也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 白觅星懒洋洋地抬眼,只见对方从大厅光亮处走了出来,表情温柔,臂弯处还挂着一件眼熟的外套,那个颜色和尺寸,可不像是他的。 再看一眼垂头的某人,发现对方紧张得都开始捏衣角了。 白觅星挑眉,看来这一晚上发生了不少事呢~ “你可终于来了,快快快,这两个行李箱就交给你了,我超级饿的,快告诉我哪里吃饭。”苏澄是个没眼力见的,这会儿他只想着感觉吃饭,于是拉着箱子就直接放到他身边,正准备塞进对方手里的时候,一低头,惊讶道:“哎,你怎么还带个衣服?给我穿的吗?居然那么贴心?” 说着他也不等沈黎回答,直接把衣服抽了出来展开往自己身上披,然后他就发现,袖子怎么那么短?衣服怎么也那么窄? 等等。 他将衣服又拽下来,拿起来看了看,转头去看迟昼:“迟老师,这不是你的衣服吗?” 白觅星也故作突然想起了一样看向迟昼道: “对啊,迟老师~” 尹蜜也惊了,赶紧回头看了看沈黎,又看迟昼,惊! “不,不是......”迟昼连忙抬头想解释。 只是还没等她说完,沈黎下一秒已经抢过苏澄手里的衣服,直接披到了迟昼她的身上。 随后一只大手轻握她的右肩,她听见对方用温柔又认真的声音说: “对,我们在一起了,所以希望大家不要给阿昼太多压力,那样我会很感谢各位的。” “啊啊啊!!!!你你你,你是什么时候瞒着我把迟老师追到手的!” 沈黎轻笑,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迟昼,眸光柔情似水。 “阿昼,是真的吗?!”尹蜜满脸期待加惊喜。 迟昼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么快就被发现了,这会儿面对众人的目光,她真的是很害羞,第一次她感受到了什么是羞涩,什么是想把头埋进沙子的感觉。 但即便如此,她也仍然抬起头,眼睛明亮而又认真地回答:“是。” “啊啊啊啊!!!!!” “太棒了!!!祝贺你们!” “一定要好好在一起啊!” “喜酒喜酒,我一定要喝你们的喜酒!” 三人欢声尖叫,那氛围,比他们还激动。 见状,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这世界上有很多幸福的事,但自己的爱情被共同的,喜爱的朋友祝福,一定是最幸福的事之一。 ------------------------------------- 两人交往的事很快就被小圈子里的所有人知道了,结果晚饭不知怎么的就成了开party,明明是明天要早起的人,却非要狂欢到一两点才肯房间。所有人都很嗨,这其中最过分的是苏澄和夏尔,在KTV唱了一晚上还不尽兴,到最后要走了还死活扒拉着话筒不肯放,让尹蜜不禁感叹,醉鬼可太可怕。 没办法,最后唐愿和尹蜜一人扶了一个回去,白觅星因为晕车,所以没喝酒,也就帮忙着扶回去。 临走的时候尹蜜还交代沈黎,一定要把迟昼送回去,尽管她们住的是同间房。 所以在一天的最后,两人也就有了那么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酒店的走廊很长,外墙都是落地玻璃窗,繁华的灯光从那里透进来,把寂静的长廊也变得热闹起来。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客人也基本都睡下了。两人走在走廊上很是空旷,但也舒服,毕竟没有其他人,也不用顾忌什么。 “那等一下洗漱你的手记得不要碰水,衣服我已经让秦枫桥买了一些宽松的短袖和衬衣,如果你自己穿不了,一定要找人帮你。”沈黎交代道。 “好,我知道了。”迟昼乖巧点头。 “明天早上你可以睡晚一点,不参加也没关系。” “好。” 沈黎一连说了好些话,也不知是紧张还是不适应,总之今天话多得超出了平时的他。 迟昼隐约能感觉到什么,但是他没问,她也就装作不知道。 一直到将迟昼送到了房门口,他也仍旧还是没说。 “那你好好休息,”沈黎看着她,眸光微微闪烁,有不舍,有犹豫,但是最终说出口的是:“晚安。” 迟昼点头,看着他回答:“晚安。” 这会儿算是真的告完别了。 即使再不舍,有什么话,也该留到明天了。 于是沈黎转身,准备走。 “沈黎。” 他连忙回头,只见迟昼不知什么时候又把打开的门重新合上了。 她就站在那里,穿着简单的牛仔白衬衫,还有一件普通的长外套,甚至脖子上还挂着纱带,可沈黎也忍不住屏住呼吸去看她,生怕自己错过她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 “虽然有冲动的成分,但是答应你的时候,”迟昼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是认真的。” 所以,不用担心,从来都不是冲动爱你。 第58章 蜂蜜加糖 [VIP] 因为怕自己耽误时间, 第二天早上,迟昼是在节目组走了之后才起床的。 因为太匆忙,节目组没找到翻译, 于是尹蜜就自动请缨,争取多给协会多挣点投资,所以她这会儿已经和大部队先走一步。 于是,这会儿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迟昼一个人。 她原本是觉得自己没关系的,所以在昨晚尹蜜一而再再而三的询问下, 她仍觉得自己没有没问题, 就拒绝了今天早上同行的邀请。 但现在,迟昼看着撒了一地的麦片, 呼呼乱叫的小水壶,还有丢在揉成一团纸似的被子中叮铃铃响起的手机, 一时间心交力猝,她都不知道该做哪个。 她抬手揉了一下眉心, 决定先从离她最近的电热水壶入手, 啪嗒一声将电源关掉, 再移到一旁的桌子上,这会儿汽笛声终归于平静, 只松软着往外冒着白汽。 搞定了一项后迟昼转头去看床上的手机,确发现铃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了。 难不成她一手按下了两个开关? 迟昼愣神间, 身后突然响起敲门声,她闻声望去,心想大约是清洁阿姨来打扫卫生,于是便用英语回答: “Coming.” 话音落下, 按密码发出的滴滴声传来, 咔嚓, 门被打开。 迟昼没有在意,转身去拿床上的手机,所以很自然而然的认为进来的人是清洁阿姨。 她头也不回地道:“抱歉,我把房间弄得有点乱,麻烦你收拾一下。” 手机拿到手时已经不响了,她按了手机边上的按键,手机屏幕立即跳出一条未接通的信息,还没看清上面的名字,身后就传来一声轻笑: “这可不是有点。” 不是预想中的声音,迟昼被吓得一激灵,转身的同时,手机也从她手心滑落,啪嗒一声砸在地板上。 然后,沈黎温润如玉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看见沈黎的那一刻,迟昼脑子有点卡机,愣了几秒之后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问他怎么在这里,而是低头去看自己的穿着。好在虽然有些凌乱,但至少是穿戴完整。 于是她松了口气,随后才想起来他不应该在这里,于是她问: “你怎么在这里?你们不是...” 去看比赛了吗? 沈黎一边弯腰将掉在地上的毛巾捡起,一边道: “尹老师早上给我打了电话,让我过来看看你。” 尹老师指的是尹蜜。 迟昼扶额,怪不得早上走的时候她一脸奇奇怪怪的微笑,还说什么给她叫了个非常优秀的客房服务,让她不要客气地使唤,搞了半天,说的竟然是沈黎。 沈黎将毛巾折叠后好放在床尾,然后看着她温声问:“吃早餐了吗?” 早餐... 迟昼看了一眼撒了满地板的麦片,有些不自然地转头看向一侧,随口应了声: “嗯。” 迟昼实在不擅长撒谎,沈黎一眼就看出她的心虚,但是他也不戳穿,而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笑眯眯道:“好,我知道了。不过我还没吃早餐,等会儿还要麻烦你陪我再去吃点。” 他的声音很温柔,说话方式也恰到好处,虽是询问,但是又让人无法拒绝。 迟昼脸一热,在绯红蔓延全脸之前,她假装镇定地拿起一旁的毛巾道: “好,我先去洗漱一下。” 说完就迅速地,跟只撞到大灰狼的小兔子一样,唰地从他身边跑过,进了厕所,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后,迟昼背靠着冰凉的玻璃门,只觉得胸膛下的心脏狂跳不止。 而一门之外的沈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然后看了看狼藉的房间,将袖子挽起。 迟昼以前一直不理解女孩子出门为什么常常需要两三个小时,甚至更久。但这会儿,迟昼看着镜子中满脸绯红,温度一直高居不下的自己,忽然醒悟。 她倒不是因为怕自己的仪容有什么问题,她只是,忽然就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和态度去面对沈黎。 昨天她能面不改色,大约是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儿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她感觉自己就跟放了曼妥思后拧紧的可乐,只待打开那么一丝缝隙,那些爱意就会迫不及待地喷涌而出,将对方淹没。 迟昼打开水龙头,单手掬了些水,俯身拍在脸上,重复好几次直至脸上的热度降下来后,她才关掉开关,拿起毛巾胡乱地在脸上擦了几下。 然后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屏住呼吸走到门。 迟昼站定后也不着急开门,而是握着门把手,微微侧耳去听外面的动静,但是也不知道是隔音太好,还是没有人,总之外面很安静,就好像没有人在一样。 这门始终是要出的,迟昼闭眼轻呼气,拧开门把,看向房间。 室内静悄悄,沈黎确实已经不在了,但是整个房间却是焕然一新。折叠好的被子,干净的地板,整齐的桌面,还有放在桌边冒着热气的热水,一切都表明对方已经打扫过。 正在迟昼愣神间,兜里的手机又是叮的一声。 她拿出一看,是沈黎发过来的。 ‘房间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未经允许,希望你不会介意。我泡了点蜂蜜水,喝完到一楼餐厅,我在那里等你。沈黎” 沈黎总是这样,贴心温柔到极致,从来不会给她任何压力。他总是能明白她所有的表情和动作,然后给出恰到好处的回应。 不知怎么的,迟昼这会儿一下子就轻松起来,不再像之前手足无措。她放下手机,拿起桌上的水放到嘴边,水温和甜度都刚刚好,暖到心窝。 —————————— 收拾完毕后,迟昼总算赶在九点前出了门。 一楼餐厅非常大,私密性非常好,用绿植和屏风层层隔开,一眼望去基本上看不到边,十分难找。 正在她准备给沈黎打电话的时候,一位穿红衣的侍者走了过来。 他问: “请问你是爱丽丝小姐吗?” 迟昼点头:“是的。” 侍者露出一口漂亮的大白牙,说: “沈先生让我带你过去。” 这回迟昼已经不惊讶了,她只是点点,礼貌地说一声: “好。” 沈黎坐的位置在大厅的外侧,落地玻璃窗外就是繁华的大街。彼时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低头看着菜单,窗外车水马龙,喧嚣热闹,但这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他只是坐在那里,就让迟昼觉得,他就是这里最美的风景线。 迟昼一步步地向他走过去,就在她距离餐桌只有几步的距离的时候,他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看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遥遥地冲对方一笑。 他站起来,说: “你来了。” 很平常又无趣的一句话,但是经由他嘴里说出来,迟昼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于是她同样回答道: “是,我来了。” 这幅场景如果是换做一对老夫老妻,一定会让人觉得很温馨。但是换成两个那么年轻的小情侣,就不得不让人发笑。 这招呼打的,着实有些老土。 一旁的侍者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从两个人望着对方痴痴的眼神中也能看出彼此有多喜欢对方,以至于他们的眼里都容不下其他人,真是可爱极了。 于是他说: “祝两位新婚快乐,在这里住得愉快。” 迟昼本来还绷得住的,但是一听到这儿,她立马有些慌乱地否认:“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夫妻。” 这才刚刚试着交往,连二十四小时都没有,他们怎么可能是夫妻……… 服务员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猜错,表情当场有那么一丝吃惊。但是他很快就调整过来,露出一个微笑道: “那二位结婚以后,一定要再来我们酒店,我们这里有内罗毕最好的蜜月套房,一定会让二位开心地度过一段最美好的时光。” 这话一出,迟昼表情当场龟裂。 蜜……蜜月…… 他在说什么…… 迟昼表情微窘。 但沈黎一旁的却是笑意然然地回答道: “如果她喜欢的话,我们一定会再来的。” 这意思就是,结婚后只要迟昼没意见,他们一定会再光临。 迟昼脸当时就刷地通红,整个人都被这句话给炸懵了。这就导致于后面吃饭她都还是木木的,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是在沈黎的帮助下,吃完整个早餐的。 这中间还不包括,帮她擦嘴两次,喂水一次,揉头两次。 第59章 勇气 [VIP] 今天的板球赛有点特别, 这是一场为反抗女性割礼,宣传男女平等的特殊比赛,听说今天的观众除了球队的粉丝外, 还有许多为女性勇敢发声的明星和爱心人士也纷纷到场,所以迟昼隔着远远一条街都能听到从体育场传来的尖叫呐喊声像汹涌的海浪铺天盖地般将大街小巷淹没,到处都洋溢着兴奋热闹的气息。 迟昼走在里侧,沈黎一只手虚虚环在她肩膀上,生怕她被撞到又加重伤势。 其实迟昼倒感觉还好, 自己也不是什么娇气的人, 而且身上还挂着个石膏和绷带,明眼人也能看见, 自然就会避开。 于是她对沈黎说:“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沈黎低头看着她微笑道: “我知道, 是我自己不放心。” 虽然知道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但是, 每一次有人擦肩, 稍微靠近一点, 手还是下意识地环了过去。 两人说话间已经抵达了体育馆门口,但由于已经错过了开场时间, 所以已经停止进入。没办法,只好发信息让唐愿来接。 等候期间沈黎看了一下手机屏幕的日期时间, 只见上面已经显示为七月二十四日,还有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他们就要回国了。 于是他随口一问: “你今年会回国吗?” 听唐愿说,迟昼已经好几年没回国了, 如果回的话, 恰好这趟也能一起回去, 顺便还能带她回家见见爷爷奶奶。 但是,这也只是他自己的想法,一切还是以迟昼的意愿为重。 迟昼没想过这个问题会来得那么快,不,应该说她也一直没敢去想。当时她答应沈黎是有冲动的成分的,所以,如果他们要在一起,也就意味着,他们两个人之间必须有一个人做出妥协,或者放弃,毕竟异地恋从来没有好结果。 沈黎国内还有家人,事业,让他来这里摆明是不可能的。 可是对她来说,国内已经没有羁绊,所以她没有回去的借口,也没有留下的理由。 异地恋已经够艰难了,更何况是异国。如果最后无法在一起,他们之间的感情只会成为累赘,然后分开。 她似乎,真的有些冲动了…… 迟昼感觉自己的脑子忽然就嗡嗡嗡地响了起来,像是有无数蜜蜂在叫,但她想的始终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分开。 有时候人一旦有了某个念头,乱七八糟的往事便如同骤雨急降,慌乱地将名为理智的这方小池塘的水面打碎,不带一丝温柔,留下的也只有狼藉。 所以话音落下的瞬间,沈黎就感觉身边人突然沉寂了下来,像是被什么遏制住了喉咙。 他转头,余光扫过迟昼挂在胸前的手,只见对方五指不知什么攥成了拳,因为弯曲而凸起的骨节处微微泛白,也不知是用了多大力。 再转向对方的脸庞,只见她表情微滞,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只有因为失措而急速闪动的眼眸表明她是在听着的。 失措?是他刚才说的哪句话不恰当吗... 沈黎微微思索,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一道争吵声就及时打断了两人之间沉默的气氛。 “不,我不回去,求求你爸爸,我不想回去,让我看完这场比赛,之后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蹩脚的英语中带着几个斯瓦希里单词,少女年轻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如迎风绽放的满树梨花还没来得及让人一睹风采,就被倾盆大雨打下枝头。 两人闻声转头,一对拉扯着的父女进入视线之内。黑皮肤的少女身着当地服饰,看上去约摸只有十四五岁。她侧着身,一腿迈向体育馆入口,但是另一边的手却被一只更黢黑壮实的铁手紧紧钳制着,她不断哀求着眼前的男人,盛满泪水的眼眶里满是渴望。 但回答的她的依旧是:“NO!” 父亲长得五大三粗,个子比沈黎还高,黑色脸庞因为生气变得越发阴沉吓人。 于是他这个答案一出,女孩全身眼见的颤抖了一下,眼睛里的光顿时变暗,整个人失去反抗。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迟昼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孩子总是父母的附属品,就好像他们天生没有灵魂,活该被支配。 她不由地握起了拳,迈开腿准备上前。 “放开她!”一道怒斥声从身后传来。 随即,还没等她抬起的脚迈出第一步,另一道高挑的身影就像一阵风一样从她身边刮过,迅速地来到小女孩面前按住男人的手,并回过头用当地语言问: “小朋友,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女人穿了一身利落的运动服,脖子上还挂着会场的工作证,一张英气又秀丽的东方脸庞在这众多黑色皮肤中显得尤为耀眼出彩。 小女孩刚看到她冲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她。但等她听见问题时,她的眼泪顿时充满眼眶,里面的光一点点地复燃,她迅速点头,哀求: “please~” 女人收到回答,点头,然后抓着男人的手腕的某个位置用力一按。 一声惊呼后,小女孩顺利被尹蜜护在身后。 男人对这个突然冲出来管闲事的东方女人尤为生气,他愤怒地向尹蜜挥拳头道: “她是我的女儿,是我的东西。如果你不让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尹蜜毫无畏惧地抬起下巴与他直视,声音铿锵有力: “你可以试试,但我保证等你的手收回去的时候,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男人似乎从来没见过有女人敢这样反抗他,再加上身边已经有不少行人发出嘲笑声,于是他的怒变成了害臊,两种情绪混合在一起让他越发情绪激动,他看着眼前人恶狠狠得抬手向她挥去,并骂道: “该死的中国女人!” 那只手很粗,很大,不难以想象它的威力会有多巨大。若是落在了人的脑袋身上,八成就脑震荡了。 尹蜜在那一瞬间感觉心跳忽然加速,她看着那只手掌,下意识要去抵抗。 那一瞬间她有许多预设闪过心头,要是她没挡住怎么办?要是小姑娘受伤了怎么办?要是她受伤了怎么办? 许许多多念头让她有一瞬间想要退缩,但即便如此,她也仍旧没挪开身体一刻。 然后就在这瞬间,一个修长的身影挡在她面前稳稳地抓住了那只手。 “尹蜜!”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一回头,看见迟昼挂着手从后面跑了过来,她身后还有两个身材健壮的保安。 她愣了一下。 “你没事吧?”迟昼跑到她面前停下,一手握住她的肩膀,满脸焦急地上下打量她的全身,生怕她已经受到伤害。 尹蜜很快就反应过来,脸上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没事,你忘了我可是空手道黑带,能有什么事。” 虽然嘴上这样说,她心底却是悄悄松了口气,两人体型差那么多,要真打起来,那还真不太好说。 “她是我的女儿,我有权把她带走!”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起来十分暴躁。 尹蜜想都没想就抬头回了一句: “她是你的女儿,但她也是活生生的人,有说不的权利,谁也不能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 “你你你…” 她的态度坚决,铿锵有力,身边又跟着那么多人,硬上摆明得不到好处。 于是他将矛头转而对向一直躲在尹蜜身后的小女孩,眉峰倒竖,斥道: “玛莎,快过来!跟我回去,不然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女孩是紧紧贴着尹蜜的,所以在男人声音落下的时候,她很明显地感觉到她颤抖了一下。 于是她转身把手放上女孩的肩膀,很用力地握了一下,像是要把勇敢的力量全部给她般,温声安慰鼓励道:“不要害怕,我们都在这里,如果你不想回家,我们会帮你的。” 小女孩抬头看她,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像咖啡在纸上留下的痕迹,蜿蜒曲折,映着那双葡萄似的大眼睛更是让人心疼。 她紧紧握着尹蜜的衣角,迅速摇头,抽泣道: “不,我不要回去,回去爸爸就要把我送人,我不要。” 虽然法律规定未成年人不许婚配,但在这个依旧是以男权为重的地方,大多女性的婚姻还是掌握在男人手里。 而且像有些部落,至今也保存着为了所谓贞洁而对小小年纪的女孩进行残忍的割礼。 那对女性来说,是极大的伤害,就等同于中国的裹脚,都是畸形的行为。 她们作为女性,虽不能感同身受,但至少能体会女性的艰难,所以她们必须站出来阻止这一行为。 于是听到了答案的尹蜜越发有了底气,抬头挺胸,看着男人说: “你听到了,她说不要。” 家庭地位受到挑衅,女儿的拒绝无异在他脸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他眼神一变就要上前,但很快就被保安拦了下来。 沈黎收起脸上的温润,眼神平静又吓人地盯着他道: “先生,如果你再不走,我就要报警了。” 男人对上他的眼神下意识地就停住了动作。 但他又实在不甘心,于是恶狠狠地看着小女孩道: “你最好不要回家,不然我是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气呼呼地转身离开。 见他离开,小女孩很明显地就松了口气,她抹了抹眼泪,双手合十地对着众人连连鞠躬道: “谢谢,谢谢。谢谢你们。” “不用客气,快起来。”尹蜜连忙扶起她,揉了揉她的脑袋问:“现在你不能回家,你还有能去的地方吗?” 小女孩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我可以去找我的老师,我的老师会帮助我。” “好,”尹蜜点点头,然后转头对迟昼道: “阿昼,我们先把她带进去,等球赛结束了以后再送她去她的老师那儿吧。” 迟昼自然是没有意见,点头说好。 然后尹蜜就带着小女孩先进去,都没发现迟昼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反而是沈黎发现她的情绪有点不对,走到她身旁温声问: “怎么了?” 她好像始终没有勇气做最勇敢的那个人,其实那一刻,她是犹豫了的。 因为犹豫,所以才会错失第一个上前的机会。 迟昼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眼神有些恍然,但她随即恢复正常。摇了摇头: “没什么,走吧。” 她不说,沈黎自然也不会问,但他隐约能感觉到迟昼的心情已经转换。 第60章 蜗牛背着重重的壳 [VIP] 尹蜜在内罗毕虽然不怎么熟, 但是今天来了许多慈善机构的管理人员,她不信找不到一个能帮玛莎的。和场内负责招待宾客的工作人员问询后,尹蜜就把人塞给迟昼暂时看管, 自己跑去找人。 迟昼本来就不擅长和人交往,小姑娘也有点腼腆,这会儿两人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要先开口的样子。 迟昼无措,求助似地转头看向一旁的沈黎。 迟昼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哪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他看向一旁的小女孩, 正想开口说话,但两人眼神刚刚接触, 对方眼底就闪过一丝恐惧,急匆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后立即后退一步躲到了迟昼身后。 迟昼被她这么一拽, 整个身子都往后倾了一下,沈黎下意识地就上前, 但是这更一步加重了玛莎的恐惧, 抓得迟昼的胳膊越发紧。 玛莎抓的正好是她受伤的那只手, 所以她顿时就皱起眉,然后伸手阻止沈黎:“别过来...” “你没事吧?”沈黎虽然担心, 但还是停了下来,俊眉微戚。 她能感觉到身后的人微微颤抖, 像是很恐惧的样子,这种恐惧随着沈黎每一步的靠近而愈发加重。 于是她说:“没事,你先出去帮我买杯咖啡,我和她单独待一会儿。” 为了避免再一次引起玛莎的恐慌, 迟昼说的是英文, 如果她能听懂, 大约也就知道他们并没有恶意。 “好。”沈黎看向对方瑟瑟发抖的身影,大约明白迟昼的用意,于是他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等沈黎的身影消失在门缝之间,身后的小女孩终于不再颤抖,但她仍然躲在迟昼身后不肯出来。胳膊连着肩膀,她这么用力自然是会牵扯到肌肉产生疼痛。 但她仍然没说什么,只是忍着痛转过头对小女孩说:“已经没事了,你可以放开我吗,玛莎?” 玛莎本是低着头,听到她的话终于有点反应。迟昼感觉到抓着她的手一松,便立即挣脱,向前一步转过身。 玛莎两手绞在一起,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眼睛又圆又亮,像两粒上好的紫葡萄,如果不是里面带着泪水的话,一定很漂亮。 “杰西卡可能没那么快回来,旁边有沙发,我们过去坐一下好吗?” 玛莎看着她犹豫了好一会儿,在确定了眼前人没有恶意之后,最终还是点点头,跟着迟昼坐了过去。 迟昼坐了一会儿之后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又起来给她倒了杯水,干巴巴地说了句:“喝点水。” 小女孩倒是很有礼貌,接过水后还说了句谢谢。 喝完水之后,小女孩总算恢复了过来,她看看了一下四周后,又看向她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小心翼翼地问: “女士,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 “不是,我是受邀来这里看球赛的。” “那你是中国人吗?” “是的,你怎么知道?”迟昼有些惊讶她竟然一下就猜出了她的国籍,毕竟这里游客众多,亚洲人在外国人眼里也相差无几。 小女孩见自己猜对了,眼底顿时跃上一丝喜意,兴奋道: “我以前去上过你们的孔子学院,那里有许多和你一样善良的女士,她们对我非常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都在发光,整个人都和刚才不一样,像是换了个人。 “是吗,”迟昼见她终于不再紧绷着露出笑意也微微松了口气,微微笑着问: “那你现在读几年级了?也在孔子学院上学吗?” 迟昼这话一出,她看见眼前人的表情顿时又阴郁下来,她绞着手指,有些丧气道: “不,我已经不上学了,爸爸不让我去学校,他说那里有不好的气息,会把我们的灵魂污染。” 肯尼亚虽然在非洲来说算是比较发达的国家,但是有许多未开化的原住民至今仍旧保留着许多旧习俗,例如马赛人不让拍照,因为他们相信摄像头会摄走人的灵魂,还有割礼等习俗。 虽然知道这些习俗不科学,但是迟昼在一般情况下不会干涉,毕竟对于原住民来说,他们是外乡人。 而这里对女性来说,也并不友好,当地的女性一但来了大姨妈也就代表已经可以当母亲,会立刻被出嫁,以换取牛羊牲畜。而且在有些部落,女子即使丧偶也不能离婚,而是会被丈夫的兄弟所继承,没有任何发言权,就好像她们才是被买卖的牲口。 所以这会儿听她这么回答,她大约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她问: “你是马赛人吗?” “是的,”玛莎点头,说: “因为这几年草原上很难捕到猎物,没有粮食。所以政府给我父亲在城里找了一份工作,我才能去上学。但是我只上过两年学校,到了十四岁之后他就让我在家做家务,而明天,他就要把我嫁给一个三十五岁男人了。” 说着说着玛莎又哭了起来,泪水从她脸庞划过,像是咖啡在纸上蜿蜒地留下了痕迹。 肯尼亚女性的合法结婚年龄是十八岁,但是在这个国家,还是有多达23%的18岁以下的女性早婚,而十五岁以下结婚的女孩也多达4%,这是一个让人非常悲伤的数据。 迟昼见她哭,立马坐到她身边,一手抽了许多纸巾开始帮她擦眼泪。 但是那些眼泪就像止不住的喷泉,不仅没擦干净,反而越擦越多。 她开始有些慌了,连忙安慰道: “别哭,别哭,我们会帮你的。” “不,你们帮不了我,我的朋友去年已经当了妈妈,生了两个孩子,我很快也会变成她那样,不,不,我不想变成她那样。我必须要逃走,离这里远远的!” 玛莎越说越激动,整个人都在颤抖。 “可是你还未成年,如果去其他城市容易受骗,而且容易被拐卖,是非常危险的。” 迟昼理智地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小女孩显然没想那么多,见迟昼那么认真的回答她,顿时呆住,即使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也不哭了,嘴巴微张,愣愣地看着她。 迟昼见她这样,这才发觉自己说得有些严重了,于是她又连忙补充了句: “当然,像你那么聪明的话,一定不会被骗的。” 她实在是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虽然有个弟弟,但父母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所以他们接触的机会也并不多,而母亲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亲戚也极少来往,所以从小她就是一个人长大的,对她来说,和小朋友相处是一件非常陌生又让人措手不及的事。 玛莎一时没说话,只是抽了抽鼻子,擦掉眼底的泪渍,然后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她,像极了一只受委屈后求抚摸的小狗狗。 迟昼顿时就想到了那天对她撒娇的白觅星,根本无法抵抗。 她的指尖微蜷,像是在克制什么一般,好一会儿才又放松,抬手拍着玛莎的肩膀说: “没,没事,我们一定会帮助你的。” 她的动作很僵硬,但是眼神温柔清澈,很轻易就能让人相信她的话。 玛莎似是收到了极大的抚慰,在她的注视下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而后点头道: “谢谢你女士,我相信你们。” 这么一打岔之后,小女孩终于不再拘着性子,而是很活泼地和她说起了在孔子学院读书的各种趣事。 说着说着她又说到了她的家庭,说她有三个姐姐在十四岁的时候都已经嫁人了,现在都是好几个孩子的妈妈。还说她刚刚并不是故意的,在家的时候父亲稍有不顺就会打她,不给她吃饭,所以她才会那么害怕男性。 孩子心灵脆弱,在受到家暴后对男性造成心理阴影是非常常见的症状。 这些心理阴影会一直伴随着孩子直至成年,甚至终其一生都会笼罩在名为父母这座大山的阴影之下无法摆脱。 如同那句名言说的,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来治愈。 能真正走出来的人其实很少,就如同她一般。 于是她问:“你恨你的父亲吗?” 这个问题她看过很多答案,每个答案都不一样。 玛莎平静地说: “他是父亲,我不恨他,但是我也永远不会爱他,原谅他。” 父母给了孩子生命,基于这个基础上,她不能。但是其他的,她有权利说不。 迟昼有些惊讶地看着玛莎,一时间竟被她不符合年龄的成熟给震住了。 大多孩子喜厌分明,第一回 答都是恨,又或是怯生生地说上一句不恨。 这样的答案,不像是一个孩子能回答出来的。就算是大人,也无法那么理智。 所以听到答案的那一刻她有些恍然。 于是她又问: “那你还会回到那个家庭吗?” 玛莎眼底闪过一丝受伤,她垂眸轻轻道: “我爱我的妈妈,我想回到她的身边。但是如果我回去了,爸爸就会把我卖掉。” “那就不要回去。”迟昼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为什么?”玛莎惊讶地看着她。 是啊,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她也有相似的经历。 她敛眸看着桌上的那杯水,淡淡道: “因为,也许在她心里,并不像你爱她一样爱你。”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妈妈怎么想呢?” 迟昼抬眸,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因为我的母亲就是这样抛弃我的,在我坚定地选择了她之后。” 她永远都记得那天她的母亲是如何歇斯底里地斥责她为什么要成为她的拖油瓶。 哐! 话音落下,门口传来啪嗒一声物体坠落的声音,同时惊醒了房间里的两个人。 “谁!”迟昼登时就站了起来。 门是半掩着的,迟昼回头的时候只看见一双手在捡拾着地上的咖啡杯。 热腾腾的咖啡撒了一地,她隔着那么远都能闻到香气。 听到她的呵斥,那人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只余一只纤长的手明晃晃的出现在她眼前。 也不知是老天要帮她还是戏弄,那扇门忽然就缓缓向里嘎吱嘎吱地打开,将半蹲在地上的那人暴露无遗。 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俊脸与略显慌乱的眼眸。 她听见沈黎对她说: “抱歉。我……” 第61章 迷茫 [VIP] 后面那句话迟昼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在意识到沈黎听到了的那一刻,她的脑子轰隆一声崩塌。 像是一道一直屹立的山峰突然崩塌,露出里面溃烂的山体, 让她无地自容。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之在看到尹蜜身影的那一刻,她忽然就冲了出去。 “阿……” 尹蜜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迟昼冲了过来,还没等她的昼字喊出口, 对方已经消失在转角。 “这, 这是怎么了?”尹蜜表示一头雾水。 她才离开十分钟不到,怎么迟昼的脸色看起来那么难看。 沈黎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残留咖啡杯内的棕色液体一滴滴的漏在他的手心,并很快地就从指缝间渗出, 滴落在洁白光滑的瓷砖上,像是染上了一滴无法擦拭的黑点。 看着迟昼离去的方向, 沈黎眼底浮起一丝黯然, 他刚刚不该停下来的。看迟昼的反应, 她大概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事情。 于是他将咖啡杯递到尹蜜面前,满是歉意道:“是我惹她生气了, 麻烦杰西卡老师帮我丢一下垃圾,我去看看。” 尹蜜愣愣地接过东西, 应了一句:“哦,好。” 这才交往一天就吵架了?不是吧。今天早上她还给两人制造独处机会来着,难不成是她的原因? 尹蜜表示担忧。 迟昼走出来的那一刻其实脑子是不清晰的,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只知道一定要离开, 离开…… 关于她的家庭, 她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起。只是今天她看到玛莎的时候,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她以为不会有人听见,所以下意识地说出了口。她只是,不想玛莎像自己一样,做出让自己不幸福的选择。 左右没有岔路口,她顺着过道一路向前,喧闹的热浪一波一波从那头传来,宣告着比赛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迟昼想,这大约是通往观众席的。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她这会儿思绪混乱,听见欢乐的声音也只觉得吵闹。于是便没了去看比赛的心思,转身准备找其他出口。 只是她一转身,就看见几步之外的人7影也恰好停下脚步。四目相对,寂静无言。 “昼昼……”沈黎想上前又不敢靠太近,像是被困在小盒子里的的木偶,手脚无处安放,俊脸略显无措。 他是能明白迟昼的心情的,那种不能被知道的秘密被发现而引起的担心受怕,任谁也会失控。 迟昼看着他,指甲陷入掌心,但表面依旧平静如水。她说: “你都听到了?”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两人对答案心知肚明。 沈黎不会说谎,所以他点头: “是,我很抱歉。” 听到这些不是他的本意,当时他停在门口是听见她们说话渐入佳境,怕自己惊扰了玛莎,所以才停在门口,想着等一会儿找个合适的时机在进去。 但不管怎么样,他这个行为确实不礼貌,所以才会造成现在这个场面。 “昼昼,我真的很抱歉,我不该偷听你们说话,对不起。” 沈黎语气诚恳,表情真诚温柔,他这幅样子着实很难让人生气。 迟昼当然知道他不是有意的,只是刚才被情绪冲晕了头,不管不顾地就跑了出来。现在想想,确实是自己过激了些。 她轻呼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指尖却仍忍不住颤抖着,像是冬日结冰的枝桠,轻轻一碰,就漱漱地卸下伪装,露出柔软。 她沉默着,在想着到底要怎么解释那些事情。 她实在是比不上沈黎,不管是家庭背景,还是个人经历,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自己感觉不够好。 人是一种很容易自卑的动物,尤其是在这么优秀的人面前。 越是喜爱,就越是卑微。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站在长长的甬道,即便外面的热潮一轮高过一轮,也丝毫不能感染这里半分。 迟昼很努力地张开唇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却是被什么堵着一般,不说话也让她如鲠在喉。 “迟老师!” 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的喊声及时打断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 两人齐齐回过头,只见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从出口那边走了过来。他们背着光,但是凭那出挑的身形也能轻易分辨出是谁。 是苏澄和程新月。 “哎呀呀呀,你们两个也真是的,虽然说是刚谈恋爱,但也不用这么黏黏糊糊吧,等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苏澄故意搓了搓胳膊地调侃道。 沈黎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在闹矛盾,所在赶在迟昼说话前就上前几步站在了迟昼边上。岔开话题道: “你们怎么过来了?不是在看台么?” “是啊,但是这会儿快中场了。节目组让我们准备去采访一下……” 因为今天是参加运动类的拍摄,所以两人穿的都比较休闲。例如程新月,今天穿的就是一身动作风的短裙,头上还带着一顶棒球帽,整个人都显得青春靓丽,活力十足。 她走过来时恰好站在了沈黎的边上,虽然靠的不近,但是俊男靓女站在一起,怎么看都十分相配。 反观迟昼,宽宽松松的大衬衫和牛仔裤,再配上挂在胸前的手和肩上的石膏,着实不怎么美观。 不知是不是意识到了这点,平时不怎么看重这些的迟昼却是被突然按了剧烈反应键,咯噔一下,心情往下坠,一下子就把她拖到了最低点。 苏澄还在说着些什么,但是迟昼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克制住由内至外的颤抖,说了句: “我去一下洗手间。” 不等其他人反应。下一秒她就转头快步离开。 “哎,迟老师……”苏澄都没反应过来,就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 她的步伐极快,甚至有些慌乱,就好像是被什么吓到而出逃。 他说不出那是个什么感觉。但总之就是看起来很不对劲。 于是他转头问沈黎: “迟老师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沈黎没说话。只是看着那个方向眸光微黯,一丝自责从眼底滑过。 ———————— 迟昼快步离开后又再次回到了刚才那个休息室的门口。 另一边尹蜜带着玛莎正要去见救助机构的负责人,恰好迟昼就又走了回来。 尹蜜本就担心她的状态,便特意去看了一下她的脸。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她远远就看见迟昼的唇角微抿,面色苍白地朝这边走过来。 “昼昼。”她下意识喊出口。 但是迟昼没有答应。 她只顾着走,脸上自始至终没有半点表情,仿佛隔绝了周围的一切声音。 迟昼的步子很快,眼看就要路过她时,尹蜜一把拉住她的手,提高音量再叫了一声: “迟昼!” 这次叫的是全名,眼前人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她先是转头,然后是抬起脸,露出镶嵌在五官上的眼眸,黑漆漆的,空洞又无神。 尹蜜心下一咯噔,立即握住她一边的肩膀问: “怎么了,阿昼,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说着她又去摸迟昼的额头,但是体温正常。 这么一弄迟昼已经清醒了大半,她微微定神,似是终于拨开迷雾般,眸光终于重新凝聚在眼前人身上。 看着眼前人担心的表情,一股愧疚的心情油然而生,她忽然觉得自己现在这个状态着实不应该。 于是她将乱七八糟的情绪压了下去,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道: “我没事,只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有点累。” 面对她这蹩脚的谎言,尹蜜看她的眼神就差没写个我不信了。 但是毕竟相处过那么多年,迟昼的性格她还是知道的。只要是她不想说的,你就别想从她嘴里挖出半句。 于是她也不再纠结,而是扯开话题道: “刚刚玛莎给她的老师打过电话了,我们准备先带她过去看看。如果不行就回来找救助机构帮忙,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本来她是想着先找慈善机构看能不能先把人安置下来,但是玛莎执意要去她老师那里,所以这会儿只能先跟着过去看看情况。 迟昼本想自己静一静,但她一抬眼就看躲在尹蜜身后的玛莎用怯生生又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她。 于是心一软,她说了句好。 做好决定后,三人便往体育馆外走。 途中尹蜜很热情地和玛莎说话,又细细地问了各种情况,特别和谐。除了迟昼没怎么说过话以外,这氛围一直很好。 直到他们在门口看见沈黎和程新月两人站在门口窃窃私语。 尹蜜登时就慌了,比当事人还要慌地去看迟昼的表情。 毕竟这两人不是一直都不对付的吗?!而且程新月喜欢沈黎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昨天刚和迟昼在一起,这会儿转头就跟别人卿卿我我,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最重要的是,这场面还让迟昼看到了! “阿昼……”她欲言又止,但又气又急。 这会儿他们之间离得还有一段距离,所以两人并没有注意这边。 彼时阳光很温暖,迟昼眼底的温度却是一点点地冷了下来,如秋风扫过夏日繁花,花瓣开始枯萎。 迟昼下意识抿了下唇,阖眸,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淡声道:“走吧。” 其实,他们站在一起,比想象中的自己,还要般配。 第62章 踌躇 [VIP] 从繁华欣荣的街市到污水横流的贫民窟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 但却跨越了整个城市,也贯穿了玛莎的一生。 玛莎的老师是贫民窟小学的老师,也是她的班主任。在玛莎的描述里, 她是个非常热心开朗又勇敢的老师,还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她喜欢板球也是因为这位老师教的。也不知道是她听岔了,还是玛莎没说清楚,导致她一直以为这个老师是本地人。 但当见到真人的那一刻, 她才发现, 这位玛莎口中既勇敢又善良的老师,居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人。 她瞬间就惊呆了。 虽然她也遇到过不少比较思想先进潮流的女性, 但是据玛莎说,这个老师在当地十分著名, 一直致力于拯救被割礼或各种传统所残害的女性,现在她所创办的这所女子学校已经救助有两百个女孩。 学校不大, 是几间小平房, 屋顶盖着一层蓝色铁皮, 在阳光的照射下煦煦升着白色的热气,仿佛像个蒸笼, 不用进去都能想象得到里面有多热。 但走进校门会发现,这里虽然简陋, 但是周边都收拾的非常温馨干净,在院子的角落甚至种了不少的蔬菜瓜果。 今天是星期六,所以在校的学生并不多。迟昼看见有几个学生在忙着晒衣服,打扫, 每个人脸上看起来都很快乐, 健康。 “两位女士, 非常感谢你们把玛莎送过来,她在这里会非常安全,请放心。”穿着一身运动服的金发女人一脸认真又感激地握着尹蜜的手说道。 “不不不,您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玛莎和我说过,您不仅是非常优秀的老师,还为当地的小朋友做出了伟大的贡献,我们听了都十分敬佩。” 尹蜜对这些敢于反抗,打破陈规旧俗的女性都抱有莫名的崇拜与敬仰。 因为这件事有多困难她是知道的,别说推翻整个旧习俗,就是想改变一个人的想法都是堪比登天,更别说她一个外国人还妄想挑战一个国家延续了上千年的文化。 尹蜜夸人那都是完全发自内心的,也正因为这样,这位金头发白皮肤的老师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夺目。 她说: “这并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成果,有许许多多的朋友都在帮助我们,向我们伸出援手,如果说伟大,那也是全体女性的伟大。” 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只有当全体女性团结起来,她们才有可能真正的获得胜利。 随后她又带着她们在学校里逛了逛,见了不少可爱的小朋友。当迟昼得知这里有一半的小朋友都已经接受割礼之后,她着实是震惊了。 不仅有接受过割礼的女性,还有一些是已经出嫁的,生过孩子的孩子,基本不满十六岁。 那位海伦老师说,有些孩子是被慈善机构解救出来后,家里人不肯让她们回家才来到这里的。因为在有些部落里认为,女人一旦出嫁就是别人家的人,即使丧偶,也会被其丈夫家庭里的其他男性所继承。如果她回到家里,那是不详的征兆,是绝对不允许的。 她们不认字,身上没有钱,甚至在被解救之前从来没踏出过家的周围半步。移花 她们一无所有。 她们甚至还没见过光,就已经被黑暗淹没。 迟昼能理解那种被家人抛弃的感受,所以她也能理解玛莎为什么会想回到她母亲身边。 但是理解是一回事,赞同又是另一回事。 迟昼在旁边静静听着,一直听到海伦说到安置问题的时候才开口问: “如果玛莎的父亲来接她,你们会同意吗?” 她们能留玛莎一时,但这里毕竟不属于政府机构,如果对方强硬地要带走玛莎,她始终留不久。 海伦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有一瞬间她是有些惊讶的。 但她也很快反应过来,认真回答道: “我们会在保护孩子们安全的前提下尊重她们的意见。但是只要女孩们说不,我们也会抗争到底。”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坚定,棕色的眼睛像一轮发光的月亮,温柔而强大,连脸上的小雀斑都跟星星一样熠熠生辉,鲜活真实。 迟昼不由自主地就被她吸引,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那也是她一直想成为的样子,那样温柔坚定,为自己的理想而战。 把人送过来后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两人正准备回去,海伦又坚持要让她们留下来吃午饭。盛情难却,尹蜜只好让司机先回去,等饭后再过来。 学校的饭菜很朴素,但胜在种类多,可以看出海伦很努力地想让孩子们在吃饱的同时又跟上营养。 饭后她们还去浏览了学校的美术室,走时玛莎拉住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张折叠的纸,她还没反应过来,玛莎就已经和她挥手告别。 所以她也来不及问这是什么,人就已经在门外了。 “是什么是什么?”尹蜜好奇地凑过来。 刚刚她就很好奇。 迟昼看着掌心翘起的小方块叠纸,递到尹蜜面前,道:“你帮我打开吧。” 尹蜜瞧了她一眼,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那我可就真打开了。” 迟昼点头。 尹蜜挑眉,从她手里接过纸片展开。 纸片是一张不知从哪里撕下来的杂志封面,花里胡哨,但内页却是干净的白色。一眼望去,上面有几行弯弯曲曲的英文,英文下面还有一副图画,迟昼没凑前,所以看不清。 “谢谢爱丽丝姐姐,杰西卡姐姐,希望你们快乐...”尹蜜一字一句地将上面的英文翻译出来,念完后视线跟着往下移,“咦,这画的是什么,两个小人,是我们吗?哎不对,这个怎么是短头发的。” 尹蜜指着上面两个手牵手的小人,一脸疑惑。 短头发? 迟昼上前一步,视线扫过上面的图画,停在了尹蜜指着的地方。 黑发,浅蓝色衬衫,卡其色风衣,还有那个温柔的微笑,画的是谁,不言而喻。 “这不是沈...”尹蜜这会儿也看出来了,名字都到嘴边了,但脑子里忽然闪过今天早上的场面,她便立即硬生生停住了。 但是迟昼显然已经听到了,于是她将画合起,有点尴尬地去看迟昼的脸,生怕她一生气转头就走。 迟昼倒是很平静,她也知道玛莎画那副手牵手的小人想表达什么意思。她想,玛莎大概是以为他们是因为她才吵架的。 玛莎希望他们能和好。 尹蜜其实一直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又不太敢问,所以这会儿真是抓心挠肺。她害怕迟昼受伤,又怕她因为太害怕受伤而退缩。 沈黎是个好男人,他的真心看得见,对迟昼的温柔也看得见。 当然,这也不是说他完全没有缺点,只是她现在还没有发现而已。 但无论如何,她永远都会支持迟昼,站在她这边。 迟昼不想说,那就不说好了,最重要还是她开心。 于是她转移话题道:“今天午饭还可以哎,咖喱鸡也很好...” 尹蜜自顾自地说着,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尹蜜你有空吗?” “哎?”尹蜜讶异。 ------------------------------------- 二十分钟之后,两人坐在市中心一家咖啡馆。 窗边的座位上,尹蜜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拿着吸管,满眼好奇和探究。毕竟迟昼主动约她出来喝咖啡那还真是少见,而且还是那么正式。 难道她是想说今天早上的事? 即使问题一大堆,她也仍装作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用吸管插了插果汁里的冰块,看着窗外来往的行人道:“今天天气不错呢。” 到底要说什么呢,说什么呢! 相比她这边的抓心挠肺,迟昼显得镇定地多。 她靠在椅背,右手拿着咖啡勺轻轻搅动倒下去的砂糖,动作轻柔地像是在抚摸一只蝴蝶,她的睫毛一抬,蝴蝶就飞了起来,只剩下眼底一片清冷。 不知道为什么,尹蜜感觉又看到了从前那个迟昼,那个一言不发,安静到让人心疼的迟昼。 她忽然就感觉有些心慌,总感觉她下一秒要说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于是她连忙道:“有些事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她不想让迟昼的心情更不好。 但迟昼没有答应。 她先是停下手上的动作,将小勺放在盘口后端起杯子浅啜一口,头也没抬地就突然说:“他听到我和玛莎的谈话了。” “嗯?”尹蜜有点没反应过来。 “当时我在和玛莎说,我是被我母亲抛弃的。” 她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好像在说另一个人的人生。所以尹蜜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瞳孔骤缩,满脸震惊。 迟昼将咖啡杯放下,但手却握着杯柄,紧紧贴着灼热的杯身,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使她保持清醒。 她继续说:“因为父亲出轨,所以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因为父亲不要我,所以我被判给了母亲,弟弟判给了父亲。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母亲遇到了一个男人,他们发展得很快,等我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但是,对方知道有我的存在之后,就立马反悔了。他说,除非我不在,不然不可能和我母亲在一起的。因为没有人肯接收我,所以我母亲没办法甩掉我这个拖油瓶,也没办法结婚,所以在一个下雨的晚上,她把我丢在了孤儿院门口。” “什么,她把你丢到了孤儿院?!她怎么可以这么做!”尹蜜听到这里,嚯地就站了起来,一脸愤怒又不可置信地看着迟昼。 她的声音略高,动作又大,所以顿时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尹蜜这才想到什么似的,有些尴尬又不好意思地向周围欠了欠身,然后坐下来,看着迟昼,眼睛睁得大大地将上面的话重复一遍: “她怎么可以把你丢在孤儿院门口啊!” 这次她特意压低了声音,但眼神里的义愤填膺还是一分没减。 迟昼眼底闪过一丝自嘲,轻声道:“也许是我太让人讨厌了吧。” 虽然是双胞胎,但打小家里最疼的就是迟暮,不喜欢她。自从他们离婚后,那个女人的厌恶就越来越明显,并在被拒婚后达到了顶峰。 她一直知道自己不受喜爱,也一直很听话,但依然没用,他们还是抛弃了她。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有没有受伤?”尹蜜迫切地问。 那时候迟昼才四五岁而已,一个连大人膝盖都没到的小朋友能做什么呢?她简直无法想象她一个人站在外面时该有多么害怕无助。 “后来院长报了警,找到了我父母,经过法庭调解协商后,我由他们共同抚养,每人轮流抚养三个月,一直到我成年。” 那段日子是她最灰暗的时间,彼时父母已经分别组成两个家庭,有自己的孩子,可她却仍在奔波,以外人的身份,硬生生地插在他们之间,格格不入。 “后来中学起我就开始寄宿,假期就参加各种兴趣班,或者参加比赛,尽量不去打扰任何一方。十八岁之后他们给我在上学的地方买了一套房子,生活费固定到账,我也就彻底地搬出来了。”迟昼淡淡道。 “我...你...”尹蜜欲言又止,说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 但看尹蜜心疼的眼神,迟昼大概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其实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只是,当身边人讨论起家人,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不想让别人可怜她,也不想让别人议论。 说白了,就是自尊心作祟。 所以当她知道沈黎听到了之后,她整个人都是慌乱的。在她的认知里,她的家庭破败不堪,甚至没有家,这样的她,又怎么配得上完美的沈黎。 是她冲昏了头,误以为萤火可以攀上月亮,可事实上,月亮高不可攀,只有太阳才可与之般配。 “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迟昼这么轻轻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尹蜜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迟昼说完,尹蜜大约也就了解了迟昼以前的种种,不说不是因为不想说,而是早已经习惯憋在心里自己消化。有什么事硬撑着,也只是因为害怕麻烦别人,怕自己成为他人的负担。 此时许多话都不用再问,因为迟昼实在是太苦了,问那些,也只会让她勾起伤心事,让她更加难受。 于是她只问:“那你弟弟呢,你弟弟现在怎么样了?你们还有联系吗?我记得你的相机好像是他送的吧?” 按道理来说,双胞胎关系应该很好,再怎么样也比那两个无良父母好。 迟昼点头,露出一抹微笑道:“嗯,我们一直有联系,他现在是个摄影师。” 听到这儿,尹蜜总算松了口气。 至少她也不是一直一个人,总算还是有人会关心她的。 她伸过手握住迟昼的手,坚定道: “没事,现在有我们在,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以后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迟昼同样握紧她的手,眼神温柔地点头,应了一声:“好。” 说完这些之后,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关于迟昼的学校,生活。 两人说了很久,一直到天暗下来,才将将说完。 在出门前,尹蜜问她: “那你和沈黎,要分开吗?” 听迟昼的语气,她对这段感情并没有自信。更别说,上午还发生了那样的事。 迟昼敛眉,温柔的气息瞬间变淡,淡黄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不显温暖,反而愈发清冷起来。 “终有一天,他是要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去的。”迟昼看向窗外,视线透过喧嚣的城市看向荒凉的大草原,她说:“他不能留在这里,我也没办法离开这里。” 喧嚣过后始终会曲终人散。以前她没看清这一点,现在,她看见了。 第63章 分开? [VIP] 两人吃完晚饭回到酒店后已经晚上八点,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走在酒店门前的小路上,尹蜜笑眯眯道: “也不知道我一走, 后半场夏尔忙不忙得过来。” 她说出的话虽然听起来好像很担心的样子,但实际上她脸上一点担心的表情都没有。无他,就因为对方可是语言全能的夏尔,再加上他性格又那么好,接替她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他会做的很好的。”迟昼眸光清亮, 映着边上的路灯波光粼粼, 睫毛颤动,便如星子般闪烁。 尹蜜歪头看她, 戏谑道:“你不是不喜欢他吗,怎么对他评价那么高。难不成想吃吃回头草?” 自从迟昼完全对她敞开心扉后, 尹蜜感觉自己面对她就更轻松了,不用想有些话该不该说, 要不要问, 虽然以前也是这样, 但是这回她可是把私事都和她说了。这不要不是完全信任,关系又好的人, 迟昼怎么会说。 总之这会儿她心情特别好,就算天塌下来, 她也不带眨眼的。 迟昼失笑,道:“我只是实事求是,又胡说什么。” “哎,反正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在你心里, 他肯定没那谁好。” 她说的那人是谁迟昼自然清楚, 也正因为清楚,所以尹蜜才没点明。 她真的不希望迟昼因为一些不该在意的事情错过那么好的男人,而且在她眼里,迟昼那可是这世上最最好的,最最优秀的人了好吗!名校毕业,人长得又漂亮又善良,她比其他人差在哪儿了! 迟昼脸上仍带着淡淡的微笑,但是尹蜜很明显地能感觉到她的心情慢慢降了下来。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们不聊他,”于是她赶紧摆手,哄道:“你别生气,我都是随便说说的,别放在心上。” 看她这张嘴,老是关不住,该打。 尹蜜转过头,悔恨地拍了拍嘴。 迟昼其实还好,毕竟她已经做好决定,所以即使有一些难受,也可以把它压下。 于是她转头拍了拍尹蜜的肩膀,温声道: “没事,我没有放在心上。相反,我还要谢谢你今天听我说了那么多。” 她的过往她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说过一句,她以前一直很耻于开口,害怕别人会用异样的眼神看她。但现在,她感觉把话说出来,好像也没那么坏,还轻松了许多。 尹蜜眼底带笑,双手紧紧握住她没受伤的手,认真道:“记住,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我是永远不会抛弃你的,我发誓!” 她无法感同身受当年迟昼经历的那些事情,但以后,她一定会当迟昼最忠诚的朋友,绝对不背叛。 迟昼活了27年,朋友这个词对她来说都是既遥远又陌生的,她从来没有体验过友情的滋味。自从来到这里体验到了之后,才知道这种情愫是多么的浓厚珍贵,让人贪恋。 两人相视无言,但眼神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噗嗤~我觉得我们两个好像小学生啊,还在这儿手拉手发誓呢。”尹蜜偷笑,眼底是止不住的开心和激动。 迟昼微笑,眼睛弯弯地道: “挺好的。” 她感觉前半生在友情上没得到的情感,在这一刻都已经圆满。 “好了好了,我们也别在这儿傻站着了,”尹蜜揽着她的肩膀,一边往回走,一边道:“明天就要回去了,我们得赶紧回去好好休息,睡好了...” 两人本来是一起往回走着的,可是突然的,迟昼就站在原地,看着前面一动不动了。于是她顺着迟昼的视线看过去,当看到来人的时候,没说完的话立即就堵在了她的喉咙里,让她下意识闭上了嘴。 此时迟昼与沈黎的距离并不远,就隔着一个喷泉水池,不到五十米的距离。 他站在灯光辉煌的酒店前,一身荣光。 她停在黑暗里,满身尘灰。 明亮的灯光让迟昼将沈黎看得非常清楚,他身上穿的是某大品牌的外套,一件就值她几个月的工资,甚至是整个基地动物一个月的口粮。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毕竟他谈个项目就是多少千万的事,这对他来说,什么牌子都不是概念。 只是,她自己觉得不配而已。 尹蜜看了看这两人看对方的眼神,感觉自己现在呼吸都是多余的。 所以她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那个,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话罢,也不管两人答不答应,一溜烟地就跑了。 两人就这么互相望了好一会儿,好像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模样。 最后,沈黎走过来,看着迟昼有些干巴巴地问:“吃饭了吗?” 他的表情少见的有些紧张,两条剑眉拧在一起,像是被霜打焉了的茅草,疲惫尽显,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它展平。 他向来是温润儒雅的,不疾不徐的,迟昼从来见过他有一天会对着自己露出如此狼狈的模样。 不该,不该是这样的。 迟昼用力捏了捏指尖,垂眸,镇定地应了一声:“嗯,吃过了。” 沈黎自从早上知道迟昼出去后就一直很不放心,她的左手活动不便,又是女孩子,最重要的是,迟昼一直也不回他信息。 这里那么混乱,他怕出事,所以天一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但这会儿迟昼出去一趟回来,他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很明显地又发生了一丝改变。具体是什么,他不清楚,但他不希望因为自己惹得迟昼更不开心,于是他露出一个微笑,伸手想去揉迟昼的发顶,试图让气氛轻松点。 但迟昼接下来说的话,让他立即停下了动作。 “沈黎,我们就算了吧。” 她的声音很轻,如鸿毛浮水,还没来得及沉下水底,就又被风带起,吹得无影无踪。但同时又很重,像装着石头的木桶打水,一咕咚就沉到底,连水花都没有就被判了死刑。 沈黎瞬间就僵在了原地,瞳孔失去焦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迟昼已经走了。 他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酒店门口柔和的路灯,一瞬间竟感觉眼睛被刺得生疼,有什么东西下一秒就会冲出来。 ------------------------------------- 第二天全体坐车返回基地,所有人在酒店门口准备上车。 因为这次节目组受到邀请,所有人都来了,所以车也全部到位,空出来的位置也绰绰有余,任君挑选。 因为路程比较远,载着莱恩的卡车比较笨重,所以一大早夏尔和唐愿就先出发了。 这会儿迟昼和尹蜜就只能坐节目组的车回去。 因为迟昼是最后下来的一个,所以苏澄等人还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对。 看到迟昼手里拿个袋子,他还很热情地去接,一边喜笑颜开地说:“迟老师,你怎么那么慢啊,我们可都等着你呢,快来快来,这儿位置都给你留好了。” 尹蜜就在迟昼旁边,苏澄过来的时候她特意往他下来的那辆车瞄了一眼,果不其然,沈黎坐在里面。 于是她还没等苏澄的手碰到袋子,就立马把手一伸,把迟昼拦到自己身后,说:“哎哎哎,不用不用,昼昼今天要和我坐,不能分开,去去去,你自己坐去。” “哎呀,尹老师,你就别开玩笑了,沈黎在那儿坐着呢~”苏澄下巴往后挪了挪,然后开始挤眉弄眼。 苏澄是这样想的,两人好不容易在一起,当然要尽量给他们创造私人空间了,不然到时候沈黎要回国,两人异地了怎么办。这恋爱怎么谈?不行不行,得多呆一呆。 说着他又去拿迟昼的袋子。 但尹蜜手没松,见他伸手过来还拍了他一下,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道:“我没开玩笑,迟昼可是我的小宝贝儿,她今天必须陪我的。” 苏澄看尹蜜的表情不像开玩笑,于是便转头去看迟昼,眼神半信半疑地问:“迟老师你真的不来?” 迟昼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轻声道:“嗯,我不过去了,谢谢。” 迟昼都这么说了,苏澄自然也不好再劝,只挠了挠头,懵懵懂懂道:“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尹蜜点头,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朝他挥手:“走吧走吧。” 于是苏澄就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车上。 临关门了,他还回过头看着沈黎纳闷道:“今天尹老师好奇怪啊,一直黏着迟老师。” 沈黎一手支在车窗上,视线看着已经走到前面车辆的迟昼,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嗯。” “我说你也是,刚刚要是下去了,迟老师肯定就跟你上来了。” “嗯。” 依旧是敷衍的一声嗯,但苏澄这会儿终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回过头来看沈黎。 然后就发现,今天的沈黎更沉默了。 而且,他俩刚刚一句话都没说,这可不像是刚谈恋爱的人! “沈黎,你也有问题!” ------------------------------------- 这边迟昼两人随意上了一辆车门开着的车。 “昼昼快来,你坐外面,我坐里面。” 尹蜜率先拿着东西上了车,因为座椅的原因,所以她完全没注意到后座还坐了个人。 “小心点小心点,你别用力,可别又...” 于是她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另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吵死了,能不能安静点!” 这个声音简直深刻到不能再深刻了,尹蜜登时就僵住了。 一边转头,一边心里拼命默念,千万别是她,千万别是她,千万别是她! 但是事情总是与愿违的。 当那张艳丽张扬的脸蛋映入眼帘的时候,她心里一个咯噔,立马炸了。 完了,刚出虎穴,又进狼窝。 作者有话说: 开始收尾,一个星期左右争取完结 第64章 落荒而逃 [VIP] “你你你, 你怎么在这儿...”尹蜜惊恐地看着她,眼睛都快掉下来了。 大美人看着她,眼神不善, 眼下还挂着两个黑眼圈,因为没化妆,所以脸上的疲惫很明显,看来是昨晚没休息好。 不过吧,尹蜜有时候思路显然跟正常人搭不到一块儿去, 都到这地步了, 脑电波一跳,突然指着程新月惊喜地大喊:“程新月你今天居然没化妆!” 这话一出, 就连迟昼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要知道,程新月的偶像包袱有多重那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别说出门了,就算是哪天不舒服躺床上了, 饭不吃, 妆也不能不画。所以今天见她素面朝天的, 尹蜜是真的被惊到了。 尹蜜这么一喊,程新月立即就慌了, 她先是把帽子扣上,然后直起身向前一把将尹蜜的嘴捂住。又恼又羞道: “你这个大喇叭, 能不能小声点!迟昼,快把门给我关上,等会儿我要是被人拍到了素颜,我跟你们没完!” “唔唔唔~” 程新月一边说还一边去看车外面, 眼底满是着急, 看来是真害怕。 大明星有多注重外表, 迟昼是知道的,所以见她着急,也不敢耽误,立马回过身,将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见车门一关,摄影师也没过来,程新月终于松了口气,手上的劲也跟着小了,尹蜜这才连忙挣脱开的手,大口大口地开始吸气。 一边呼吸的同时,她还一边拿袖子擦自己的嘴,一脸嫌弃地冲她喊道:“程新月你是想憋死我吗,捂得那么紧。我都舔到你手上的咸味了,呸呸呸,你几天没洗手了。” 程新月在基地的时候连桶水都提不起,这会儿手劲大到她居然用力都掰不开,她刚刚真的是差点憋死了。 程新月拿手在她身上一抹,靠回了座椅背,也朝她翻了个白眼道:“我都没嫌弃你嘴臭,你还敢嫌弃我。” “嫌弃你怎么了,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谁比谁高贵。”尹蜜趴在椅背上看她,然后挑眉道:“你不化妆也挺好看的,干嘛还天天化妆,你不累吗?” 因为没有化妆师随行,所以大家都是各自化妆。其他人再怎么注意形象也不可能天天化妆,可程新月不同,不仅要化妆,还要贴假睫毛,每天七早八早就开始化妆,没有一天落下,她是真的佩服。 程新月一边迅速带上墨镜和口罩,一边哼了一声,说:“像我们这种仙女是必须时刻展现美貌的,怎么可能和你们凡人一样天天污头垢面。” “仙女?你忘记你今天没化妆了吗?那你现在是什么,卸了妆的妖怪吗? 被噎得没话说的程新月: “......我不想和你说话。” 说着就扭头去看迟昼,抱着胳膊趾高气昂地道:“哟,你不是和沈黎在一起了吗,怎么不和他坐,跑这儿来了。” 迟昼此时正在整理包包,听她这么一问,手上的动作顿时就停了下来。她缓慢地抬起眼皮,看向前方,嘴角僵硬地扯了一下,本来是想说他们没有在一起的,但是不知怎么的,她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以为自己没关系,不会受影响,但当她看见后视镜里眉头几乎都快耷拉到嘴边的自己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好像自己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无所谓。 于是她合上微张的唇角,敛眸,开始沉默。 尹蜜简直是要被气死了,这真是哪提不开提哪壶,而且这人还是罪魁祸首本人。于是她瞪了程新月一眼,愤愤道:“你能不能也别说话,烦人!” 对此,程新月只回了一个哼。 程新月带着墨镜口罩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从她的语气听就是十分不屑,可把她气坏了。但是这会儿最重要的是迟昼,于是她回过头去看旁边的人,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昼昼...” 迟昼侧脸,一如往常地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回答:“我没事。” 她装得很好,表情和语气都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人怎么会完全不漏破绽呢。 几乎是她回过头的同时,尹蜜就看见她眼睛里的光突然熄灭,微笑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落寞与空洞像流沙一样将她整个人拖着往下坠。 尹蜜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想,迟昼就是太要强了,容不得自己有任何一丝不堪展露给沈黎看。对于她来说,爱人只能分享荣誉与快乐,不能给对方带来痛苦和污点。 可是她不知道,真正的情侣应当一起承担对方的所有喜悦悲伤,在对方难过的时候给予陪伴,在对方取得成功的时候一同庆祝,即使哪天落魄了,也能一起扶持着重新来过。 现在,她就希望迟昼能赶紧醒悟,沈黎也不要放弃。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苏澄感觉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之前节目组刚来的样子,依旧是砍树的砍树,打扫的打扫,很平静,但是又和之前好像又有点不同。 具体是不同在哪里,他也不清楚,但是他感觉白觅星也不和程新月斗嘴了,程新月的公主病也好了,不闹这闹那,今天早上做完事之后还主动问他要不要帮忙,简直是震惊了他的三观。虽然最后她也没帮成,但是就拿现在的程新月和刚来的程新月相比,那可真是变化了不少。 这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他感觉很有荣誉感,但是吧,他感觉沈黎和迟昼这两人是真的出了问题。 例如现在吃饭的时候,两人明明是面对面的坐着,但他明显感觉两人的状态又回到了刚来的时候。一个躲,一个追,简直是耗子拿猫,自讨苦吃。 他正纳闷着的时候,一个皮肤略黑,长相俊俏的青年端着一盘水果朝餐桌走了过来。苏澄没细看,以为是新来的摄像小哥,就连忙起身去接,一边还说“哎呀,你们忙你们的就好,怎么还帮我们端起水果来了。” 拍节目这段时间,要说辛苦,那肯定是摄像师最辛苦。不仅跟着他们跑前跑后,还得抗着那么大一台机器,他眼看着跟他的摄影师的肚子从气球变成了瘪了的小肉丸,肚子上的肉都快瘦没了。 但是这位小哥端着水果的手一避,躲开了。 苏澄抬头,正疑惑时,青年的嘴角忽然就咧开了,他笑容灿烂地地看着他说:“澄哥,是我,我是唐愿。” “???” 他木木地转过头去看坐在他身边的白觅星,表情呆呆地说:“他说他是唐愿唉。” 他现在是在做梦吗?还是说有两个名字一模一样的人? 白觅星也愣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不到二十五岁的俊俏的青年,木木地拉了一下旁边的程新月:“他说他叫唐愿,你快掐我一下。” 程新月难得没有反抗,乖乖地掐了她一下,问:“疼吗?” 白觅星眉头扭曲了一下,点头:“疼,不是做梦。” 既然不是做梦,那也就是说,他真的是唐愿? 白觅星求证似地看向对面的动协会成员们。 只见尹蜜微微一笑,食指与拇指打开摩挲着下巴,眼神微眯,似是在回忆着什么似地望着唐愿说:“原来你长这样,我都快忘记你以前的样子了。” 夏尔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也很配合地接着说:“我记得愿愿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好像也才二十岁吧。” 迟昼点头,温声道:“是,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 唐愿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应道: “对,时间可过得真快。” 得到回答,苏澄猛然回过头,惊呼一声,然后上前掐住了唐愿的脸,大喊: “你你你你,你的胡子呢!” “啊啊啊啊!!!你真的是唐愿吗!” ..... 一阵喧嚣过后,餐桌终于重归平静。 苏澄不解地问:“唐愿,你那么年轻,之前为什么要留这么长那么密的胡子,害的我以为你已经好几十岁了。” 唐愿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之前出了点事很颓废,刚好看了阿甘正传。那会儿又有点中二,就学人家留胡子,想着等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之后再剃掉。结果留着留着就习惯了。” 基地里工作忙,有时候一天两天来不及刮胡子,结果胡子就越长越长,时间久了他也懒得刮,于是就直接长了个茂密的圣诞老人大胡子。 “那你现在怎么想到要刮了?找到自己想要做成的事了吗?”白觅星好奇地看他。 男人有时候很幼稚,但有时候又会一夜间突然成长,就像破土的笋子,拦都拦不住。 “嗯,我想回去继续上学,然后当医生。” “原来你真的是医生!”苏澄讶异。 怪不得那天他说唐愿怎么下手那么利索,当时他还拿什么之前看人做过的借口来搪塞他们,搞了半天,原来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也还不算是,我当时刚实习,还没实习完就来了这里。” 于是,接下来唐愿就说了自己以前的经历。 大概是这样的,他打小就是学霸,连跳几级上了大学,一路都顺风顺水,结果刚实习就碰上个关系很好的病人抢救时在他手里没了,他一时受不了打击,崩溃了,就逃来了这里,想放弃自己的梦想。 “那你现在怎么改变了主意?” 是啊,他是怎么改变的呢?大概是那天迟昼毫无保留地相信他一定能做到的那天开始的。 “是迟姐点醒了我,所以我决定再努力一次。”唐愿看向一旁的迟昼,一字一句地道:“谢谢你迟姐。” 彼时迟昼正努力地忽略对面人的眼神,所以听到唐愿叫她的时候,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胡乱地应了一声嗯。 然后下一秒,唐愿就做出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走到沈黎旁边,俯身将她放在桌上的手拿起放在另一只手的上面,然后紧紧握住道:“所以你和沈哥一定要好好的,这样我就能好好安心地回国了。” 后面大家的玩笑话迟昼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在她的手叠上沈黎的手的那一刻,她僵住了。 对方的手太温暖,温暖到让人不想放手,可她知道,她不应该这样。 于是下一秒,还没等唐愿的话说完,她就哗地站起身,将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来。 她的动作很大,一个没站稳,抽出来的时候直接带倒了一旁的瓶罐,然后一个连锁反应,噼里啪啦地倒了一大片。 所有人的说话声都停了下来,转而看向他们这边。 见状,沈黎连忙站起来想去扶她: “你没事吧?” 但还没等他碰到,迟昼就如同受了惊的兔子一般,迅速地躲开了。 回来这两天迟昼一直在躲他,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要不是今天白觅星把她拉过来,估计这会儿她已经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也不知道该怎么取得迟昼的原谅。 这会儿见她避自己如蛇蝎,心里顿时一阵酸涩,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于是他收回手,笑容僵硬地轻声说:“是我抓疼你了吗?抱歉。” 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仍旧那么温柔地为迟昼的惊慌失措找借口。 他越是温柔,迟昼就越是自责难过,她感觉自己的心脏疼得都快呼吸不过来了。她想好好回答,但是悲伤由内之外颤抖,眼睛里好像进了沙子,生疼生疼。 于是她又做出了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选择。 落荒而逃。 第65章 再多一点点勇气 [VIP]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 如果说大家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那可真是眼瞎了。 夏尔几乎是在迟昼出去的同时就跟了上去。 这会儿沈黎还站着,目光定定落在前方的空气里, 仿佛迟昼还没有离开一样。 唐愿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了,简直是一头雾水加惊慌,他去看对面的尹蜜,小小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这是迟昼的私事,尹蜜哪敢随便说, 想起刚刚迟昼的反应, 她是真的感觉头大,她感觉自己都快愁成梅干菜了。迟昼那么固执的人, 怎么可能轻易回头。 于是她垂下头,双手手指插进发间, 低面无表情地道:“不知道,别问我。” ------------------------------------- 另一边, 迟昼离开了餐桌后就一个劲地往前走。她能听到自己的脑子里在嗡嗡嗡地响, 心里像是被剜了一个大洞, 呼呼地吹着冷风,让她呼吸困难, 连视线都开始模糊。 但有些事情,如果到最后都没有结果, 那又何必强求,他们本来就不是同类人。而且,即便沈黎没有她,也会过得很好。 他和程新月更般配。 “爱丽丝, 爱丽丝...” 呼声从后面传来, 迟昼停下来, 深吸一口气,转身,扯了扯嘴角,心平气和地问:“怎么了,夏尔。” “你没事吧?”夏尔一身白色运动服从后面跑过来,呼吸稍稍急促,俊美的脸上满是担心。 迟昼不想自己的事情影响到别人,自然是说没事,但是这怎么瞒得过夏尔。 但他也不着急,而是看了看四周,低下头,眸光温柔地问:“那能陪我走走吗?” 迟昼本以为他追过来是要问她为什么要走的,却不曾想,他问的是这个。这会儿回去是不可能的,与其面对一堆人的询问,那就不如和夏尔在在外面冷静冷静了。 现在是下午六点三十分,远处霞光铺满大地,万道金线从山的那边穿过,横贯整个天空,在人们的眼睛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后,又消失在天际。 两人并肩而立,落日的余晖撒在他们脸上,比春色还温柔。 夏尔指着前方连绵的山脉,微微侧过脸对迟昼道:“你看那座山的形状,是不是很像你们中国的龙。” 离赤道只有10公里的肯尼亚山从肯尼亚中部拔地而起,气势恢宏,险峰突兀曲折,像极了一头沉睡的巨龙。 迟昼点头:“像。” 夏尔转过头,笑眯眯地问: “那美吗?” 肯尼亚风光世界闻名,曾经还是英国贵族的避暑圣地,伊丽莎白女王还是公主时就来拜访过,没曾想还没等她回去的时候,她的父亲乔治六世就因冠状动脉堵塞过世,所以她一回国就立即继承了王位,这便是当地人人皆知的“上树为公主,下树为女王”的传奇故事。还有知名作者卡伦的作品《走出非洲》,里面描写的草原风光和作者本人的隐晦爱情故事,更是给肯尼亚增添了不少神秘与浪漫色彩。 马赛马拉的风光自然是极美的,她以前也知道,但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好好的看过这个美丽的地方。 “当然。”迟昼没有迟疑。 “那你会因为夜晚快要降临就再也不看夕阳吗?” “......”迟昼愣住了。 夏尔转过头,望着夕阳轻声道:“太阳每天会升起,夜晚当然也会照常来临。日夜交替,花开花落,这是大自然的规律,我们没有办法改变。但是你要知道,等到第二天的时候,一切都会重新来过。我们无法留住太阳,但能记住这里所发生的一切,而这些,会成为我们余生最美好的记忆。” ------------------------------------- 另一边,等秦枫桥找到沈黎时,他正站在瞭望塔的塔台,身姿直挺,像根柱子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知道沈黎心情不好,所以动作很轻,但还没等他踩上塔台,那个背对着他的人就仿佛从背后生了眼睛一般,突然开口:“什么事?” 秦枫桥一个激灵,立马收回腿,站在塔台下的台阶上,双手放在前面,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报告沈总,公司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是下半年的项目要开始动工了,很多事情要等您回去拿主意。” 沈黎早就该回去了,但是却为了迟昼留在这里那么久,许多工作上的事他虽然也一直通过视频会议在解决,可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更别说他们主要重心还是在影视这方面,总不露面也不是个办法。 “而且...”秦枫桥欲言又止。 沈黎微微侧脸,示意他继续说。 “听小高说,老夫人最近身体好像不太好...” 听到这里,沈黎终于转过身,皱眉问:“严重吗?” “还不知道,但小高说已经请过医生了。” 沈老太太八十多岁了,岁数一大,大毛病小毛病就跟着一起来了。估计是沈肆交代了什么,所以本来小高是没想跟他说的,还是不小心说漏了嘴他才知道的。 沈黎表情冷肃,一时没说话。 刚刚吃饭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秦枫桥是知道的,所以沈黎现在想什么他也知道。这次回去,肯定是会很忙的,没个几个月闲不下来,再加上年底也快到了,到时候忙起来,两人估计得小半年才能见面了。两人本来就闹矛盾,这要是半年见不了,肯定就没可能了。 唉,他们老板真是太难了,好不容易谈个恋爱还是跨国恋。这要是异地还好点,毕竟是国内,一天能到的路程都不是事,但这隔着十万八千里,还得各种排时间转机,来来回回最麻烦了。 “沈总,要不你们都先分开冷静冷静,等过段时间迟老师不生气了,你再回来?” 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而且迟昼还躲着沈黎,如果一直都是这样的话,倒不如分开一段时间。 这话说完,秦枫桥就闭上嘴没再说了,毕竟他只是个秘书,最终做决定的是沈黎,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他还是知道的。 沈黎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这两天有回国的航班吗?” 秦枫桥大喜,连忙点头:“有有有,有的,明天下午就有一班,我这就去订。”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冲下楼,兴高采烈地准备去打电话订票。 正巧此时尹蜜在塔台下找人,见他从塔台急匆匆地冲下来,以为出了什么事,便立即问了一句:“秦秘书,出什么事了,你跑得那么快?” 秦枫桥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明天我们要回国了,我赶着去订机票。”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转角,完全没想过这话给身后的人造成了多大影响。 尹蜜听了这话一咯噔,立刻慌了,她抬头看了看上面,隐约能看见沈黎的身影,于是她也一头冲了上去,大惊失措地喊:“沈黎,沈黎,你在吗?” 此刻她心里闪过许多念头,像是什么迟昼为爱抱憾一生终生未嫁,整日以泪洗面,再也不相信爱情,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迟昼有多喜欢沈黎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 不可以不可以,不能让沈黎就这么回去。 她一路冲上塔台,因为想着事情没注意前面,差点一头扎进来人身上。好在她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旁的栏杆,这才勉强站住。 沈黎本想去扶她,但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便收回手,问:“尹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吗?” 刚刚一下子冲得太快,这会儿她心跳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但是这些她都顾不上,她摆摆手,气喘吁吁地道:“沈先生,你不能走,你不能走...昼昼是喜欢你的,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她从大学时就开始喜欢你了,整整十年。” 沈黎表情一滞:“你说什么?” 于是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尹蜜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和他说了。 十年,人有几个十年,迟昼用十年的时间去喜欢一个人,那是得有多深的感情才会让她念念不忘。 她绝对不允许迟昼错过。 ------------------------------------- 另一边,迟昼步伐沉重地回到了宿舍。 只是还没进门,她就在门口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程新月。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她抱肩站在走廊上,一边用跺脚赶着附近的蚊虫,一边四处张望,嘴里嘟囔着:“怎么还不回来,我都要被蚊子咬死了。” 迟昼停顿了一秒,然后走上前,问:“你找谁?” 听见声音,程新月猛地转过头,脸上的不耐烦再看到迟昼的那一瞬间变得气呼呼,她大步走过来,看着她张扬舞爪地质问道:“喂,你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 能让她等的人全娱乐圈就没几个,别说还是一个抢了她喜欢的人的女人了。 迟昼现在身心俱疲,脑子也乱哄哄,完全没工夫去应付她,便抬手揉了揉眉心,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事我就进去了。” “你有什么好忙...” 见她还在说废话,迟昼微微皱眉,直接拧门走进去转身关门。 “等一下,”程新月用手抵住门,气急败坏地道:“我话还没说完!” 迟昼无奈,打开门。 程新月见她停下了,这才想起刚刚自己不雅的举动,然后立马抱肩,看着她居高临下地问:“你和沈黎为什么闹矛盾。” 迟昼心平气和地回答道:“我想这和程小姐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我...哎哎哎,你不准关门,我还没说完!” 迟昼再次关门,程新月连忙伸手抵住。 迟昼抬起头看她,语气冷淡地道:“程小姐有话快说,我很忙。” “你都回宿舍了还忙什么。”大小姐愤愤地嘟囔了一句。 迟昼佯装要关门。 “哎哎哎,我说我说,你不要关门。”程新月这才立马紧张起来,立即道:“我昨天和沈黎在门口说话的时候看见你了,为了气你,然后我就故意靠近他,你是不是因为这事生气的。” 程新月怕她又要关门,就迅速地把话说完,生怕她一着急就把门关上了。 迟昼倒是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所以惊讶了一下。 但是 她否认:“不是。” 沈黎是什么人她清楚。 “不是,那你是为什么生气的?”程新月疑惑。 为什么,迟昼垂眸,在心里自嘲地想,大约是气她自己不够勇敢吧。 见她不说话,程新月便继续道:“那你是不喜欢沈黎了吗?” 迟昼还是沉默。 程新月毕竟是个演员,察言观色这种事情对她来说真是太简单了。即使她没谈过恋爱,但是也演过不少别人的人生和故事,看她的表情大约也能猜到是什么。 所以她直接道:“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谈恋爱不就是为了开心吗,想那么多干什么,你以为你主动放弃他就是为了他好吗?我告诉你,你这叫矫情,我最看不上了。” 程新月一口气说了许多,像是要把迟昼骂醒一般,连表情都带着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她说的这些话迟昼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是有些时候,知道和理解是两码事,她还没有勇气跨过自己心里的那道槛。 “抱歉,我要休息了。”忍住心底的酸涩,迟昼立即关上门,全然不顾程新月在外面大喊大叫。 她说: “迟昼。我告诉你,你要是就这样放弃,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会后悔吗?那是肯定的。 那就当这一个月都是梦吧 迟昼贴着门板无力地滑下来,双手捂脸,将头埋进膝盖。 第66章 沈黎 [VIP] 19岁的沈黎是A大的风云人物, 长相好,读书好,性格也好, 简直是全能型恋爱选手,但,追他的女孩子也寥寥无几,至于原因,女生们是这样说的。 沈黎太优秀了, 虽然她们也同样优秀, 但是怎么说呢。沈黎确实是脾气好,很温柔, 但是他的温柔都是带着一股冷淡的。 就像王尔德书中那句,你对所有人都喜欢, 也就是说你对所有人都漠然。 他就像是水中月,看似触手可及, 实则高不可攀。 这样子的男朋友相处起来会很辛苦, 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再加上能考上A大的学生大部分都自视甚高, 即使喜欢也断然不可能做出什么围观死缠烂打的举动,所以沈黎的大学生活还算平静, 也很规律。基本上就是学校—家—上海,三点一线的生活。 这种平静的生活一直到一个夏日的午后才被打破。 那是一个炎热的中午, 他因为论文的原因被导师匆匆从家里叫过来。 那会儿是七月下旬,A大正是放暑假的时候,但学校里的学生还有不少留在了学校,再加上还有不少中学组织来参观学习, 所以学校里还算热闹。 沈黎向来不喜欢到人多的地方, 于是就特意走了一条小路, 可没想到这里还是有人。看对方的背影,约摸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白色上衣和牛仔裤,很是娇小。 他想,这个年纪段的,大约是来参观的学生,而且还是自己一个人,是迷路了吗? 彼时她走在前面,脚步缓慢,没多久还停了下来,他想,对方大概是真的迷路了。 于是他便准备上前,想去问个究竟,顺便把人一起带出去。 但他刚走两步,他就看见对方身体忽然摇晃了一下,下一秒,脚一歪,竟直直地向后倒。 他心下一惊,两个跨步跑过去,连忙伸手接住对方。 接到怀里人的那一刻,沈黎只有一个念头,太轻,太瘦了,比沈肆还瘦弱。 他揽着小姑娘半跪下来,焦急地号: “同学,同学你没事吧?” 也不知是他的声音起了作用还是什么,小女孩迷迷糊糊地抬了一下头,看了他一眼。 这下沈黎看清她的脸,那是一张极为稚嫩清秀的脸,还没他巴掌大。此刻本应如花绽放的脸庞却苍白得如同一张纸,额角也在不停地冒冷汗,这么炎热的季节,他感觉不到对方的一点温度。 而且就在他说完后没多久,对方眼一合,头一坠,彻底地晕了过去。 他连忙摸了一下她的头,冷津津的,是中暑了。 而此刻周边一片寂静,他望了一下四周,没有其他人。没办法,他将手穿过女孩的膝盖,稳稳一抱,站了起来就往医务室方向跑。 一边跑的同时他一边去看怀里的人。 这个小姑娘比他妹妹还小,一定不能出什么事才好。 很快他就到了医务室,见他那么着急,医生也很迅速地给她做了检查,打上了针。 在输过液后,小姑娘的脸色终于好转了一些,也不再出冷汗,他才松了一口气。 校医见他那么紧张,便故意打趣道: “小伙子这么紧张,难不成是女朋友?” 沈黎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但毕竟是长辈,所以有些无奈地道: “何医生,你就别开玩笑了。” 因为沈肆的缘故,沈黎来过校医室借过几回书,和这里的医生相熟,所以对方才敢和他开玩笑。 但他就算再怎么喜欢,也不可能去祸害一个那么小的小姑娘。 “哎呀。这有什么关系,要是真喜欢,再等几年也是可以的。” “何医生……” 医生连忙摆手: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和你开玩笑。说说吧,这小姑娘怎么了?看相貌也不是你的妹妹。” 沈黎看了床上的小人儿一眼,只见对方睡容安静,自始至终只保持一个姿势,即便是在睡梦中也那么规矩,和沈肆一点也不一样。,真是乖巧到让人心疼。 “不是。”沈黎摇摇头,收回视线,道: “她是我在路上遇见的,当时她身边没有人,所以我就先把她带到这儿来了。我想她大概是来参观的学生,到时候我打个电话给教务部,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她的家人。” 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总是不方便的,而且还受了那么大的罪,醒来也不知道有多委屈。 “这样。”医生点点头,然后从旁边的书桌拿出一张学生证,递过来,道: “学生确实是学生,只不过她好像是你的学妹哦。” 沈黎微微惊讶,伸手接过他递来的东西,低头一看,只见熟悉的学生证上整齐地打着对方的信息与照片。 A大,迟昼,女,航天航空学院,有效期2009年××月××日至…… 沈黎愣了,没想到还真是他的学妹,但这年纪看起来也太小了。 “我听说今年航院来了一个小姑娘,原来就是她啊。沈黎,她这样的年纪能进A大,能力可跟你有一拼哦。我记得你也是差不多这个年纪来的A大。看来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这个前浪可得加把劲咯。” 沈黎弯了弯唇,眼底漾开星星点点的笑意道:“确实,我该努力了。” 要为自己,为沈肆更努力。 他转过身,恭敬道: “何医生,我还有事,她就麻烦你了。等会儿要是结束得快,我再过来看看。” 何医生点头,朝他挥手: “去吧去吧。”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是等沈黎回来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走掉了。 再后来,他忙着实习和创业,学校已经是极少回,不过他还是遇过小姑娘两次。 一次是在学校举行辩论赛,他被好友邀请回去。那时距离第一次见面已经是半年后,他再次看见迟昼时她站在台上,面对对手的进攻不慌不忙,有条不紊,思路清晰,抓住对方的漏洞强势进攻,说得对方哑口无言,大获全胜。 彼时对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个子也拔高了许多,那双清澈的眼眸亮如星辰,让人不禁赞叹上帝的鬼斧神工。 第二次遇见是在图书馆外面,那时正值冬天,她裹着厚厚的围巾和羽绒服,整个脑袋都快被帽子淹没了。 这次他在等人,时间还早,他看了看已经快进门的小姑娘,不知怎么的。竟也跟了进去。 小姑娘非常认真,一坐下来就开始看书,全程带着耳机,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背英文。 许是北方的天气太干燥了,小姑娘还适应不过来,没看一会就在那儿咳嗽,咳得整张脸通红。但为了不打扰打其他人,她紧紧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沈黎那时候就在想,如果他是小姑娘的哥哥,一定舍不得让她离家那么远。 也不知是他看了太久小姑娘有所感应还是什么,下一秒她竟抬头看向这边。 沈黎心下一跳,立即移开视线,从书架上胡乱地抽了一本书翻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心虚,不过是见过两面的陌生人而已。 等过了五分钟左右,沈黎再去看的时候,那个位置上的人不见了,只有桌上放着的书证明她没离开。 应该是去找书了。 不知怎么的,他松了口气,正准备把书放进书架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是好友,于是他便赶紧接了电话,报了位置。 挂完电话后,沈黎将手机放进口袋,正准备放书时,目光穿过书架的缝隙,竟看到小姑娘不知什么已经走到了对面,抬起头努力地在找着书。 这会儿他是真愣住了,视线落在对方脸上,一时之间居然忘记了挪开。 一年的时间里,小姑娘的五官已经长开,往昔清瘦的脸颊也丰盈了许多,脸颊上浮着淡淡的粉色,看上去健康不少。 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沈黎看着对面的人,表情温柔,脸上有一丝连他自己的都察觉不到的笑意。 就在这时,等的人来了。 “沈黎,你怎么在这儿,害我在外面找了好一会儿。” 沈黎微微惊讶地转过身,然后脸上恢复一贯的温润。扬了扬手上打开的书,脸上满是歉意道: “抱歉,突然想起有本书没看完,就过来了。” “你在看什么书?”好友好奇地凑过来。 沈黎其实也没细看刚刚拿的是什么,这会儿被他那么一问才低下头。 将书的封面翻过来,只见上面写着张国荣的时光六个大字。 再一翻开被的打开的那页,只见上面是一首歌的歌词,其中的一段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冬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天空多灰我们亦放亮 一起坐坐谈谈来日动向,漠视外间低温这样唱 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燃亮飘渺人生,我多么够运’ 不知怎么的,他竟觉得这歌词与现在的情形竟不谋而合。 于是他说: “是张国荣的个传,他的歌很好,你可以去听一下。” “是什么是什么,春夏秋冬……” 如果这时的他知道将来有一天他知道自己会喜欢上这个还没它肩膀高的小姑娘,那天在图书馆时迟昼走过来时,他一定会主动上前和她打招呼。 但是从来没有如果。 因为等他下一次见到迟昼时,已经是九年后。 他于马赛马拉的草原上,星光之下,穿过重重人群,与那双星眸重逢。 正如那句歌词里的,能与你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我多么够运。 第67章 圆满 [VIP] 第二天早上, 迟昼照常早早就醒了。六点,晨雾未散,大地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她站在瞭望塔上,能感觉到细润的水汽随着微风密密麻麻扑面而来,在她的发丝,外套上凝结成细小的露珠,随便一抖, 就漱漱地汇集成水滴往下滑落, 在外套的塑面留下一道泪痕。 肯尼亚比中国晚五个小时,这个时候, 国内已经是午饭之后。 她已经好几年没回过国了,也不知道那些熟悉的城市与街道变化大不大, 等她回去还能不能认出来。 但是,从今往后, 她大约永远不会回去了。 想到这里, 迟昼的眸光就暗了下来。 正在这时, 兜里的手机忽然叮地响了一下。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信息? 迟昼带着疑惑从口袋拿出手机。手机屏幕一亮,显示有一条来自迟暮的短信。 手指轻滑, 一行字跃然于眼底。 ‘醒了?’ 看着上面两个字,迟昼有些疑惑, 但是还是回了一个:“嗯。” 迟暮通常不会在这个时候发信息过来,大约是有什么急事吧。 她看着信息列表,没几秒后,手机一震, 电话打了过来。 她连忙划过通话键放到耳边喂了一声。 “是我, 起来了吗?” 迟昼转过身, 背靠栏杆,道:“嗯,起来了,有什么事吗?” 迟暮是大忙人她是知道的,有时候忙起来几个月不联系也是有的。 这会儿那么早给她打电话,倒是很稀奇。 那边的声音忽然停顿一下,似是有些局促般嗯了一声后,快速说了一句: “也没什么事,就是我谈恋爱了,和你说一声。” 恋,恋爱了?迟昼瞳孔地震,半晌没反应过来。 见她不说话,那边顿了顿之后继续道:“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女孩子,昨天晚上刚在一起,当时时间太晚,就没敢给你发信息。” 当时肯尼亚正是深夜。 这话说完,迟昼终于反应过来。这会儿她又惊又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她还是忍住心底的欢喜,对电话那边说了一句: “恭喜你阿暮,真是,太好了。” 迟暮和她一样,因为家庭的原因,前二十七年的人生里都没有谈过恋爱。家庭这个词对他们来说都太过沉重,始终无法摆脱过去的阴影。 但是这会儿迟暮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她是真的为他感到开心。 “嗯。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如果没有意外,我想,这辈子就是她了。”不知是不是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颤抖,电话那边的声音越发柔和起来。 听到这话的那一刻,迟昼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喜悦,感动,担心等等,都有。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迟暮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没有因为过往而束缚自己。 于是她闭上眼睛,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道:“嗯,我知道了,祝福你。” 这样一来,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随即迟暮又问: “那你呢?” “什么?”迟昼张开眼睛。 “你什么时候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因为是双胞胎,很多想法基本上都是不谋而合,所以关于感情上的事,两姐弟也心知肚明地从来没有问过对方。毕竟他们的想法都是一致的,爱情那么贵重的东西,他们又怎么敢奢求。 以前迟暮也是这样想的,但是自从遇到那个人,他就彻彻底底被改变。 他说: “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曾经也和你一样。但是,自从和她在一起之后,我就发现,除了生死以外,没有什么事是需要去在意的。我们都在家庭中受过不同的伤害,比别人更加懂得组建一个家庭是多么困难的事。所以当幸福来临,我们都会下意识躲避,因为怕再次受伤。但是,比起那些不确定的未来,我更想把握住现在。所以,别害怕,如果受伤了,还有我在,我也是你的家人,我会做你的避风港和后盾。” ———————— 早上七点 迟昼坐在厨房,脑子里反复循环着早上迟暮对她说过的那段话。 她在问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和勇气去喜欢一个人,承担起一个家庭。 但是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太难了,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选择。 突然门口传来敲门声,她闻声抬头,只见沈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沈黎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身上套了件黑色风衣外套,里面亮眼的白衬衣严谨地扣到最上一颗,整个人都和他的做事风格般,显得整齐而一丝不苟。 这副模样让她又想起沈黎来到这里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一身衣服,干净利落,像是要远行。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他背着光,迟昼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是隐约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如炬,即使隔了那么远也能感觉到那股子灼热。 “昼昼,有空吗?”他薄唇微启,清润的声音传来过来。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动听,没有因为她昨天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之后而出现一丝改变。 而且,迟昼余光瞟见他脚边似乎放了一个箱子。 迟昼意识到了什么,大脑突然轰隆地一声,表情顿时凝固。 他要走了。 迟昼知道节目组还有三天就要结束拍摄,届时所有人都会离开。可是她没想到,沈黎会是最先离开的那一个。 她不知的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但她能感觉到脸上的表情快绷不住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脸上破碎,悲伤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 于是她立即转过身,一手捏住衣摆,稳住声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冷淡说了句:“抱歉,我现在没空。” 她的声音落下之后有一瞬间的寂静。 估计沈黎也没想到她拒绝地会那么干脆。 现在她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脑子里却闪过许多他看向自己时或是悲伤,或是失望,又或是生气的情景。 她很想回过头去看看,亦或是现在就夺门而出。 但是她不能,她不能让沈黎以为自己对他还有留恋,给他错误的想象。如果没有结果,那就干脆利落地做个了断,这样就不会再有幻想。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沈黎终于再次开口。但这次说的话,是关于告别。 他说: “好,再见。” 当迟昼听到这句话后,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有一种尘埃落定,死刑犯得知自己最后的时刻终于到来,那颗备受煎熬的心终于归于死寂。 轻飘飘的三个字,但却如天堑般将他们之间彻底分开。 迟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因为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转身,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她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想让自己重新振作,但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固执而又倔强地望着射进来的阳光不肯眨眼,任凭眼睛被刺痛,眼前的世界归于空白。 她试图用这样的方法抵抗现实,但身体却诚实地闭上眼,打破幻象。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颗滚烫的水珠顺着下巴砸向了地面。 ———————— 一个小时,全体人员终于起了床,纷纷聚集在饭桌前开始吃早餐。 唐愿倒完牛奶后,环视了四周一圈,咦了一声后道: “奇怪,怎么沈哥还没起床?他不是一向起得很早吗?” 要说基地里除了迟昼以外,还有谁起得早,那肯定就是沈黎了。好几次没什么事,他都会到厨房来帮忙。今天都快八点半了居然还没看见他,可真是奇迹。 苏澄闻言头也不抬地回了句: “沈黎一大早就走了,听说是赶下午一点的飞机。” “???怎么那么突然?”唐愿惊讶道。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就走了。 难不成是信因为他昨天自作主张的原因? 他转头去看一旁安静吃着面包的迟昼,欲言又止。 苏澄撑着下巴啧一声,道: “也不算突然,他本来就是被我拉来的,原定日程也只有一个星期,谁知道他居然留了一个月。” 这原因是为什么,在座的基本都明白。 只有唐愿这个脑筋一时转不过来,还问了句: “为什么?” “你说呢。”苏澄白了他一眼? 唐愿这时候智商终于上线,反应过来后立即捂着嘴巴看向迟昼。 他真是……唉。 迟昼没说话,表情也很平静,听到这话的时候,还在慢条斯理地吃面包,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她不着急也就算了,他看向一旁的尹蜜,发现她居然也很悠闲地在喝牛奶。 于是他拼命朝尹蜜使眼色,示意她救场,但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还喝了口牛奶赞叹道: “今天的牛奶真好喝。” 完全忽视了唐愿。 他简直整个人都气馁了。 但这时候一旁的白觅星却是突然开了口: “对了尹老师,那天沈黎拿给你的蜂蜜还有没有,这牛奶有点淡,不够甜。” “哎呀呀,真不好意思,已经喝完了呢。” “这样,”白觅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似是无意间想起什么般慢悠悠地说:“我记得这好像是沈黎一大早开车到镇上买回来的吧?” “对,我记得。还亲自交到我手里,嘱咐我不要让某人知道是他买的,怕她担心。” “哎呀呀,好贴心呢。”白觅星碰脸,露出一副羡慕的表情。 “就是,谁不想自己也有这么个贴心又不求回报的男朋友。” 两人一唱一和,搞得唐愿一头雾水。 “啊,你这样一说我也想起一件事,刚来那会儿程新月不是发脾气么。我记得还是沈黎找到了事发地附近的摄像头,搞清了事情真相,她才主动承认错误来着,是吧,程新月。”白觅星笑眯眯地扭头看向程新月。 “咦,是吗?我们怎么不知道?”唐愿吃惊地问。 当时程新月那么骄傲,死活要让迟昼道歉。可后来她却突然承认错误,洗清了迟昼身上的误会,当时他还挺惊讶来着,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个缘由。 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在座的所有人除了唐愿以外都在看迟昼。 他们在等,等迟昼的反应。 沈黎做了那么多不说,那是因为他不希望迟昼有负担。可是对于迟昼那么迟钝的人来说,什么都不说,她反而意识不到沈黎为他做了那么多,对她有多重视。 而迟昼,打从她们说话的那一瞬间起,她就停了下来,拿着杯子一动不动。 “那是因为,他尊重自己喜欢的人,他不希望这些事情成为那个人的负担,迫使她选择自己。你说对吗,迟昼。”白觅星看着迟昼一字一句说道。 这话说完,唐愿终于明白大家在做什么了。 这时他想起那天在纳库鲁相机被偷的事。 急忙道:“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天在纳库鲁迟姐的相机被偷之后,秦秘书还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把昼姐的相机带回来了。而且他还特意交代前台,一定要说是警察局那边送过来的,当时我还很奇怪为什么不直接交给迟姐,原来是沈哥吩咐的!” 唐愿继续道: “迟姐,沈哥真的很好,你不要生他的气了。那天我们去纳库鲁的时候我问过他喜不喜欢你,他很认真的回答了我。所以我相信无论你们发生了什么矛盾,沈哥都不会生你的气的,他一定很希望你去挽留他。” 所以,你们一定不要分开。 迟昼自始至终都在吃着手里的面包,在所有人把话说完后。她的面包也终于吃完。 这时她终于抬起头说了一句: “你们都说完了吗?” 她的表情称得是平静,和刚才一样没有半分变化。 所以众人都摸不准她是个什么意思,就都没有说话,而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俱是询问和疑惑。 就在众人不明所以时,她忽然站了起来往宿舍走,显然是不想听她们说话,要回房静静的架势。 这时尹蜜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看着迟昼的背影,忍无可忍地大喊: “迟昼你要去哪里?我们说的话你都没有听见吗?” 她是真的为他们着急。 迟昼的身影一顿,转过身,面色依旧平静,但是当她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时,所有人就都不平静了。 因为她说: “我去拿钥匙。” “???”唐愿一脸懵,“什么钥匙?” 迟昼一脸平静: “车钥匙。” “???什么?”苏澄还没听明白。 迟昼却是突然露出一个微笑道: “你们不是想我去追他吗?” 众人:“!!!!!!” ———————— 中午十二点四十分,纳库鲁机场。 偌大的候机厅里,沈黎坐在一排长椅间,下巴微抬,看着屏幕上的时间目不转睛,好像要把那个屏幕看穿一般。 然后几秒后,他又转头看向安检口,像是在等谁一般 秦枫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不过他一猜也知道沈黎在等什么。 唉,等等都要登机了,这个时间段还没来,肯定是不会来的了。 于是他说: “老板,别看了,迟老师不会来的。就算她这会儿来了,估计也赶不上了。” 再说了,她也没有机票,怎么可能过得了这安检口。 这可不是拍电视剧,谁都能随便进进出出的。 “您午饭都没吃,先喝点水吧。”说着秦枫桥拧开一瓶水递了过去。 沈黎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他心里清楚,如果迟昼这会儿即使发条信息过来,他也会义无反顾地留下。 但是,沈黎看向始终没有亮起的手机,沉默了。 这会儿秦枫桥见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再说话,见他不接水,也只好重新盖上。 然后老老实实地开始陪着沈黎一起等这最后几分钟。 没多久,广播响了起来。 “请乘坐×××航班的旅客到1号登机口登机,请……” 秦枫桥立即站起来,拿着行李箱,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 “沈总。” 这一回沈黎没有拒绝,站了起来,走向登机口道: “走吧。” 他想,她应该不会…… “沈黎。”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沈黎下意识停住脚步,目视前方,整个人都愣住了。 怎么可能…… 沈黎缓慢而又僵硬地转过头,迟昼拉着行李箱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个梦寐以求的人就站在那里,离他仅有几步之遥。 他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觉得心跳声在耳边剧烈地响起,像是要将他的耳膜震破一般。 这里人来人往,他的眼中却始终只有她一个。 他终于明白偶像剧的导演为什么那么喜欢这个情节场景。因为这里有离别,有重聚,有世界上所有旅人等待时迫切的心情。 有人圆满,有人报憾。 他很庆幸自己不是前者。 于是他颤抖着声音问: “你怎么来了?” 迟昼看着他向前一步,答非所问:“我把我喜欢的人弄丢了。” 喜欢的人,是指他吗? 她承认自己喜欢他了吗? 沈黎微微捏拳,克制住心底翻腾的喜悦,问: “那你找到了吗?” 迟昼点头,认真道: “找到了,但是我不确定他的感觉是否和我一样。” 很抱歉之前她那么胆小,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现在,她虽然还是害怕,但是,因为那个人是他,所以即使困难,她也一定要踏出那一步。 “当然。”沈黎向前一步,看着她的眼睛,同样认真地回答道: “当然一样,从来没有变过。”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迟昼看着他,伸出手抚上那个她爱了十年的面容,眼睛微微湿润道: “抱歉,我来晚了。” 她总是在犹豫,在害怕,可沈黎却从来没有责怪过她。 他默默地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却从不让她知晓。 十年的时光太长了,她不想再花十年的时间再去懊悔。 沈黎用自己的手附上她的手,微微偏脸靠近她温热的掌心,眼底满是情愫地看着她轻声说: “因为是你,所以永远不晚。” 很抱歉没有早点认出你,但好在,一切都不晚。 迟昼看着眼前人,终于再也忍不住。 微微垫脚,亲了上去。 余生很长,我愿意用一生的时间来偿还你的温柔。 至此,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