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你是我的遗产 作者:木随风 简介: 作为遗产管理人,许言遇上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这次委托人交托的所谓“遗产”居然是个大活人! “遗产”周鹿鸣女士聪明美丽大方,遵照祖父遗愿跟着神秘的许言打工,这样才能顺利继承祖父留下来的亿万家财。 但她没想到的是,在和许言处理一件件的遗产争端之中,逐渐对许言产生了别样的情愫..... 内容标签:强强,时代奇缘,欢喜冤家,因缘邂逅,现代,互攻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言,周鹿鸣┃配角:暂无┃其它:暂无 一句话简介:留下的遗产,是治愈人心的力量。 立意:逝者已逝,生者自强不息,向阳而生,努力生活。 ==================== #卷一:孤独的向日葵 ==================== 第1章 01 在海市这座古老的、著名的港口城市里,四环内有着一个别墅区。门口的保安看着正在登记的这位姑娘,眼睛顿时一亮。 这姑娘穿着风衣,骑着共享单车,看着大概二十岁左右,肤白貌美,一头黑色小卷长发披肩,嗓音甜美,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长得好看的人有着天然的优势,至少能让保安对她和颜悦色,别墅区的保卫工作严格,问清楚了她要去的地方,保安神色一变,压低声音叮嘱说,“33幢那一位真的很奇怪,她一个人住了大概一个多月了,很少出门,巡逻的时候路过,经常门窗紧闭连窗帘都不拉开。只有一个打扫的阿姨偶尔来打扫卫生,不和其他人来往,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的,总之古里古怪,你去拜访她还是要小心点,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们保安亭打电话。” 姑娘倒是灿烂一笑,“谢谢你的提醒,她是个遗产管理师,我是来给她做助理打工的,今天第一天来上班报到。” 保安一愣,摸了摸后脑勺,“遗产管理师?这是个什么职业?我第一次听说。” “其实我也不清楚,可能和律师类似吧。”姑娘不多聊,把车放在门口停车处锁上,然后步行进入别墅区。 来到33幢门口,门上除了一个电子监控门铃之外什么装饰都没有。别人的家门口都摆放着花花草草装饰,充满了生活气息,但这一家却像是荒废了一样,毫无生气。 踏上三级台阶到了门口按了门铃,很快一个冰冷的声音透过监控传递了过来:“门锁开了,你进来吧。” “好。” 欣然推开门走进屋内,冷冰冰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左手边的柜子里有新的拖鞋。”意思是让她换上拖鞋。打开鞋柜扫了一眼,这家伙的鞋子还真不少,什么类型的都有。 坐在了摆在里头的换鞋凳上,瞅见左上角的监控摄像头,不悦皱眉,“你居然在家里装了监控?这里到底有多少个摄像头?” 对方没有回答。 换上鞋子到了大厅,古朴的原木桌子上摆着一张纸,原来是一份聘用协议——甲方是许言,乙方是周鹿鸣。 许言的落款签字已经签名,字如其人,许言的字迹有点消瘦偏长,但也同时带了点飘逸感。而来访要给许言打工当助理的姑娘自然就是周鹿鸣了,周鹿鸣签完字抬头对着摄像头问:“许老板,你不包我的食宿吗?” “没有空房间。”许言毫不客气。 周鹿鸣扫了一圈,这是一座三层的独栋别墅,光是一层就有两个空着的房间,许言明显在睁眼说瞎话。 虽然她刚刚回国,但却是户籍地在本地的海市人,已经着手安排了自己的住处。即便许言包食宿她也不会在这里留宿,毕竟她和许言这仅仅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俩人已经剑拔弩张,弄了个鸡飞狗跳,这第二次见面也是彼此试探,都想要摸清楚对方的底细。 周鹿鸣的爷爷前不久刚刚去世,周鹿鸣从国外急匆匆赶回来,还是没来得及见到爷爷的最后一面人就已经没了。 而当时在周家的老宅里,聚拢了一群周鹿鸣不太认识的亲戚,由于身份关系,她很小就被送到国外独自生活,除了爷爷之外几乎没有和这里的人有过任何联系,但此时此刻大家都在这里呆着,等着周老爷子的遗嘱。 律师很快带着遗嘱赶到,但与此同时到来的还有一个人——遗产管理师许言。 周鹿鸣还记得初见面的场景,这许言一看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里里外外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当时的她穿着熨帖的深蓝色不对称领口西装,腰杆笔直地坐在轮椅上,用一双寂静的、深邃的黑色眸子静静地观察大厅里的人,仿佛要将在场的每一个都看透。 周老爷子几乎把整个周氏商业帝国价值几百亿的遗产交给了周鹿鸣,使她从一文不名瞬间摇身一变足以跻身到富豪榜的人物。但周老爷子有个条件——留给周鹿鸣的遗产暂由许言管理,而许言同时接受委托负责照顾周鹿鸣,等到许言觉得时机成熟方可将遗产交给周鹿鸣。 周鹿鸣一直不明白周老爷子这样安排的动机,但事已至此,面对一群对遗产分配不满意且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亲戚,她只能选择和看起来挺靠谱的许言同上一条船。从某种层面来讲,她在周家举目无亲,唯一可以帮得上忙的只有周老爷子指定的遗产管理师许言。 “合同我已经签了,今天要我做什么工作?”周鹿鸣抱臂悠闲地问,“许老板,你不打算出来和你的新员工我见一面吗?” 与此同时,在二楼一间漆黑的书房里,只有几个电脑屏幕带着光亮。在这几个电脑屏幕前头,坐着一个人,这人背影纤瘦,穿着讲究布料的红色定制西装,左手边是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右手边是鼠标。她舒服地翘着二郎腿,靠在了椅背上,眼镜镜片上反射着电脑屏幕的光。 只是她的椅子特殊,这并不是一把正常的椅子,而是轮椅。 她在暗处观察着周鹿鸣,操作鼠标并放大在桌上的签了字的合同,将周鹿鸣的签名截取之后与一封信进行比对。电脑的处理比对结果显示,字迹相似度达到98%,初步可以确定是同一人的笔记。 再用门口抓拍的周鹿鸣的照片和她的社交数据库比对,结果反馈她确实就是周鹿鸣。 许言的眼睛眯了眯,对结果还是表示怀疑。 一个十几年来一直生活在海外的人,一个几乎没有什么社交生活也不对外露面的人,突然之间要成为亿万财富的继承者,实在不得不怀疑有人冒名顶替的可能。如果在自己的手上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而周老爷子的遗嘱内容其实也很好理解,因为周鹿鸣是周家的私生女,双亲都已经不在世,人都是后来才找回来的,有被冒名顶替的可能。许言的任务就是调查周鹿鸣的身份,确认她的确是周家人之后才会将亿万家财交托给她。 许言不容许自己犯下错误,于是这几日一直在联系所有见过周鹿鸣的人,想要确认她的身份。除了身份证件、笔迹和人脸识别之外,她还要继续观察周鹿鸣。 “其实你的腿没有毛病对不对?你明明可以站起来,但为什么要坐轮椅让人觉得你是个残疾人?”坐在沙发上的周鹿鸣手上玩着摆在茶几上的手办,突然发问。 许言开口:“你有什么证据?” 周鹿鸣站了起来,把手办摆回到原来的位置,“门口有三级台阶,你如果坐轮椅的话,怎么出入?” “因为我平时不出门。” “那为什么你的鞋柜里的几双鞋子会沾上外面的泥土?” “不小心沾上的。” 周鹿鸣挑了挑眉,对方在死鸭子嘴硬,但几乎已经被自己攻破了防线,她默背查到的资料,“许言,21岁,海市人,芝加哥大学法学院毕业,且是该校的荣誉毕业生,曾经代表那一届毕业生发言做毕业演讲,毕业后通过了纽约州的律师资格考试,取得律师执照。但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于近期突然回国,然后销声匿迹。” “你在调查我?”许言问。 “你不也在调查我?”周鹿鸣反问,“许老板,我看你的这张优秀毕业生的演讲照片上你站得很高,腿脚也很利索。还有,你前几天在海市港口钓鱼的时候,也没见你坐轮椅啊。” 她拿出手机展示了一张照片,在照片的背景里有个人正在钓鱼,看侧脸的确是许言。 许言沉默地看着屏幕里得意洋洋的那张脸片刻,“你通过考核了,有资格做我的助理。” “考核?”周鹿鸣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轻描淡写地将一件恶劣的冲突变成了一句轻飘飘的考核。 “嗯考核。”这一次的声音不是从监控里面传出来的,而是切切实实从前方上头传过来的。 周鹿鸣抬头看着旋转楼梯上下来的人,她已经不坐着她的轮椅了,穿着竖条纹的红色西装,没扣扣子,里面估计是一件白色的衬衫,抑或是吊带。这样庄重的衣着之下,却穿着一双可爱的毛茸茸的兔子拖鞋。 许言一手扶着栏杆一边顺着楼梯走下来,来到了周鹿鸣的跟前,从容地冲她伸出手。 “你好,正式介绍一下,我叫许言,许诺的许,诺言的言。” 周鹿鸣倒是被她的举动弄得一愣,在她的印象当中像许言这样的天才一般高冷孤傲,不屑于和人打交道,而且自己刚刚拆穿了她,她应该有点气恼才对,怎么会主动来和自己打招呼?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周鹿鸣还是伸出手和她握了握,许言的手指纤长且骨节分明,和她本人一样个子高,身材比例很好,看着她的脸,让即便同样是女性且是个美女的周鹿鸣都有点愣神,好在能及时回过神来。 “你好,我是周鹿鸣,请多指教。” 周鹿鸣在说完这个词之后,脸颊莫名地热了一下,她低头看着自己和许言握在一起的手,虽然只是个礼节,但似乎在这一瞬间有了别样的感觉。 “开始干活了。”许言迅速抽回手,转回到了客厅。 --------------------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愉快。 开张大吉。 第2章 02 ================== “干活?需要我做什么?”周鹿鸣一脸懵然。她以为许言聘用自己当助理只是个噱头,毕竟自己和许言只是因为周老爷子的遗嘱而被迫打交道,她为了遗产,许言则是为了价值不菲的委托费,各取所需而已。 那份《聘用协议》也只是有名无实,她只知道许言是个遗产管理师,至于具体要做什么,完全不了解。 许言忽然凑近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嘴角弯了弯,“我还以为你在来之前将我的底细都调查清楚了,刚刚那么流利地说出我的背景,但只是浮于表面,你来之前真的已经做好面对我的准备了吗?” 周鹿鸣的心脏砰砰直跳,许言的气息充斥着自己的周围,她身上的香水味道属于一种幽静的檀香木,喜欢这种香水味道的人一般异常冷静、睿智。 许言冷笑,转身上楼,“跟我来。” 周鹿鸣跟着她上楼,原来二楼有一间极大的工作室,但是窗帘紧紧拉着,视线有点昏暗,能看见里头摆了桌子、电脑和一个可以移动的白板,此刻的白板上空洞无物。 一回头,许言已经将轮椅推了过来,将周鹿鸣按在轮椅上,站在她的面前说,“从现在开始,你是一个二十七岁的计算机编程天才,但你因为年轻时候的事故导致双腿残疾,你和一个朋友创立了一家游戏公司,你们的游戏很成功,你们也因此一跃成为两名成功人士,但是一切戛然而止,你的朋友离开了你,你的家人不理解你,终于有一日你自杀,但却什么也没有留下……” 周鹿鸣用大大的眼睛仰头看着许言,“你讲的难道是x公司创始人李理的事儿?” 许言点头。 周鹿鸣又想了想,“你之前坐着轮椅冒充残疾人是因为你想体验李理的视角,想要从他的角度看待周围的世界?” 许言又点头,“你果然很聪明。” “那么这件工作室——” “仿照李理办公室布置了一下,桌椅的高度、白板的高度都进行了调整。”许言迈开步子,在室内踱步,停在了窗前微微蹙眉,“但我始终找不到他留下的遗嘱,这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 室外的一道光亮透过狭长的窗帘缝隙照在了她的脸上,给她打出一道浅浅的朦胧的光晕,像是一尊石雕一般,立体挺拔。 周鹿鸣晃神了一阵,“你怎么知道他留下了遗嘱?” “他写了邮件告诉我,委托我作为他的遗产管理人,并且和我玩一个游戏,他将遗嘱藏在了某个地方,让我去找到并且执行他的遗嘱。” “真是一个怪人,”周鹿鸣说,“你难道是因为他的遗嘱而突然回国?” 许言转过头,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周鹿鸣,沉寂而黝黑的眼珠子里倒映着周鹿鸣若明若暗的身影,“不是因为他,我是为了你而回国。” 周鹿鸣心里一震,这句话如果不是因为是从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的,还以为对方在招惹自己。 许言说,“请别误会,我只是为了报答周老爷子赞助我出国留学而回国帮他处理身后事,确切来说,我回国其实与你无关。” 周鹿鸣小声嘀咕,“保安说得没错,你也是个怪人。” “我的听力很好,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如果不想被我听见,请出门之后再评论我。”许言冷冷说。“题外话到此为止,既然你今天开始为我工作,我就以老板的身份命令你,在我说话的时候不可以打断我,因为这会影响我的思路。如果想问问题请举手,我让你问你才可以问……” 许言还没说完,就见到周鹿鸣老老实实地举起了手。 “什么事?”许言皱眉。 周鹿鸣说,“我想去洗手间。” “去吧。” 周鹿鸣刚要起身,却听见许言补充说,“坐着轮椅去。” 周鹿鸣:…… 穿过走廊,走道的尽头就是洗手间,周鹿鸣看见连走廊的两侧都布满了摄像头,也不知道许言在防备什么。 经过一个房间的门口,这道门上了电子锁,周鹿鸣不知道密码,也没有许言的指纹,暂时无法解锁。不过既然用电子锁额外锁住了房门,或许里面有许言的重大秘密。 刚想要伸出手去碰电子锁,却听见后头一道声音传来,“你想做什么?” 周鹿鸣的手顿在空中,只是一瞬间的失神,很快调整过来,“这里不是洗手间么?” “那间不是,你前面的才是。”许言说。 “哦,对不起,我走错了。”周鹿鸣继续往前,却发现洗手间的门槛居然高了一截,她坐着轮椅差点往前栽倒,“我可以站起来了吗?” “随便。” 周鹿鸣站了起来,顺手将轮椅的锁轮锁上。 许言黝黑的眸子微微一凝。 周鹿鸣到了洗手间面对镜子松了一口气,打开水龙头让水哗哗流动着。许言带给她的压迫感太强烈,乃至于她有时候会喘不过气。但许言和她想象之中的不同,她以为像许言这种在某些方面有天赋的人会孤傲冷漠,在初见的时候她给人的印象也是这样,但现在接触下来,周鹿鸣觉得预先的设定错误,许言是个比想象中更加深不可测的人。 这人的脾气、作风完全无法预料,是一个难以应付的人,到底要怎样得到她的认可?周鹿鸣现在毫无头绪,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极大的挑战。 洗了一把脸出来,周鹿鸣下楼看见许言已经在门口换鞋。 “跟我出门拜访客户。”她说,脸上戴了一个大大的墨镜,巴掌大的脸,几乎要把脸全部盖住。 周鹿鸣急忙换上鞋子,许言把车钥匙抛给了她。 “你开车。”自己坐上了副驾驶座。 周鹿鸣系上安全带,刚要查看许言,只见许言那边已经自觉地扣好,看来这个人挺惜命。 “去哪里?” “元宇宙大厦。”许言说。 元宇宙大厦是x公司总部所在地,看来许言要带着周鹿鸣去找李理的遗嘱。 周鹿鸣扫了眼车子的中控,上面没有歌单,“听歌么?听什么类型?” “随便。”许言对这些似乎没有兴趣,只是侧首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周鹿鸣随意点开了广播听着,忍不住打破诡异的沉默问,“你在美国的法学院毕业,还考取了律师资格,为什么不在美国做律师而是回到了国内做什么遗产管理师?遗产管理师是什么?我好像没有听过这样的职业,具体要做什么?和国内的律师有什么区别?” 许言转过脸,隔着墨镜神色不明,但周鹿鸣明显感觉到了她的一些不耐烦。 “你的第一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至于第二个问题,我没有国内的律师资格,不能以律师的身份执业。第三个问题,你很快就能自己总结答案。” “我自己总结?” “如果你不能总结,那么我们就终止协议。”许言说,“考核结束,你暂时还不能继承遗产。” 周鹿鸣差点急刹车,“凭什么这么武断?” “我不喜欢拖延。”许言抓紧了安全带,“专注开车,我刚刚查了你的驾驶分,快清零了。” 周鹿鸣无言以对,只好憋下这口气继续当许言的司机。 元宇宙大厦在海市的一片新开发区内,这里即将打造属于海市的硅谷,因此招商引资引入了不少科技企业。X游戏公司就是其中培育的一家重点企业。 到了楼下,周鹿鸣将车停好,跟着许言进入公司,一楼前台接待了他们,并给她们两张访客卡,顺利上楼到了董事长办公室。 X游戏公司的董事长,也就是李理的合伙人宋涛,大概四十来岁,是个风度翩翩的成功男人。李理自己则领了总经理和研发部负责人的头衔,专心研究开发游戏,而宋涛负责人事后勤以及投融资。 二人分工明确,各有所长,是有着很好默契的合作伙伴。 许言和周鹿鸣来的时候,宋涛正在办公室内打包整理一些东西。 “许小姐你来了,我正在整理李理送给我的东西,很快就打包好了,你稍微等一等。”宋涛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和皮鞋。 办公室室内温暖,他的黑色长外套挂在门口的架子上。这个男人保养的很好,头发整齐,身上也干净,只是下颚的胡须像是刚刚刮的,还带了一点刮破的伤口。他没有中年油腻的啤酒肚,也没有油腻的皮肤和眼神,只是脸上疲惫,似乎很久没有休息够了。 地毯上已经有了几个纸箱,里面装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有合照相框,也有一些书籍,还有签名的篮球,以及袖扣和钢笔。 “他送了你这么多东西,你都放在了办公室而没有带回家?”许言问。 “嗯,家里有小孩,怕弄坏了弄丢了。”宋涛拿手办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回答完了之后,才将放在橱柜里的模型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入了其中一个纸箱,“这是他拼了一个月才拼好的定制乐高,全球独一无二,如果被弄坏了,估计会很难过。” 周鹿鸣看着宋涛手里的大型乐高模型,心想这恐怕不是全球唯一了,因为她就在许言家里发现了一个,只不过许言家里的是微缩版本的,而宋涛的这个大了一点。 “好像都在这里了,你们拿去吧,希望你们能早点找到李理留下的遗嘱。”宋涛说。 许言却说,“很抱歉恐怕你不能置身事外,因为在李理的邮件里要求你一起和我们整理他的遗物,找寻他的遗嘱。” 第3章 03 ================== 整理完了合伙人宋涛移交的物件之后,给许言和周鹿鸣安排了一个大型会议室。 看着堆在桌上、地上和椅子上的满满当当的几箱子遗物之后,周鹿鸣觉得自己非得996不可,说不定还需要007,回想起《聘用协议》上的丰厚报酬,周鹿鸣明白了许言并不是走过场将自己当花瓶摆设,而是真的要将自己当做任劳任怨的助理替她干活。 “我可是要继承亿万遗产的富二代,居然要给别人打工……”周鹿鸣捂着额头感慨了一番,用余光瞥了眼许言,她找了个位置摆上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手边放着的是委托人李理送给宋涛的乐高模型——那是一艘航空母舰。 宋涛去安排工作,完事儿就会回来加入她们一起搜寻李理的遗嘱。 “你先给箱子编号,再将里面的东西归类整理,列成清单给我。”许言一丝不苟地说,手指在电脑键盘上飞快地打字。 周鹿鸣惊呆,“这么多东西,我们有帮手吗?” “没有,为了数据的准确性,只有你和我进行这项工作。”许言暂时停下来,看着她,“这是遗产管理人的工作内容之一。” “我们在编制遗产清单?”周鹿鸣总结。 “不错,有点开窍了,按照这个方向继续。”许言点点头说。 “那你为什么让宋涛也参加这份工作?”周鹿鸣依照许言的吩咐开始给箱子编号。 “宋涛是李理指定要参与的,他只负责寻找属于李理的东西,不负责编制整理遗产清单。这和我们的工作并不冲突。”许言说,“最重要的遗嘱还没有找到,李理从来不和我讨论工作,从某种角度来讲最了解李理的恐怕是宋涛,这是李理安排他参与进来的意义。” “听这话你居然认识李理?他是你的朋友?”周鹿鸣抓住了重点。 “嗯,认识了大概十余年吧。”说这句话的时候,许言云淡风轻,没有丝毫的波动起伏,就像是在聊日常。 这句话让周鹿鸣震惊了,她知道李理给许言发邮件交代了遗嘱的事情,也知道李理委托了许言作为遗产代理人,但是却没想到这俩人居然是认识了十年的老朋友?照理说能和许言做了十年朋友的人应该感情深厚才对,但是从许言的一言一行来看,完全感觉不出她对失去这位朋友的哀伤。 难道许言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她居然对自己的好朋友去世无动于衷?!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工作是工作,遗产管理人不应该在工作里参和自己的私人情感,这会干扰工作并且有失公正。”许言说。 “我知道了,你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工作机器。”周鹿鸣低声说完,拿出一张毕业照,再看着下头叠放的几个装裱了李理学位证书和获奖证书的相框。 看来这位李理真的是一个编程天才,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优秀,获奖无数,长得也英俊,只可惜天生残疾坐着轮椅,不然能算得是上完美的一个人了。 “遗产管理师有没有类似于国内律师和法官的回避制度?” “目前这一块国内属于空白,只有简单的几句法律条文,具体的细则没有出来。我们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但偶尔也会接受行业协会的制约。”许言难得好心解释了一番。 周鹿鸣的眼珠子转了转,“那你有没有曾经和你的客户产生情感?” 许言鄙夷地扫了她一眼,“我的客户基本上已经死了。” 周鹿鸣:…… 真是个无趣的人。 又继续整理了一会儿,周鹿鸣觉得枯燥,打开手机播放音乐,是振聋发聩的电子乐。外头来来往往的路过的员工都好奇地往会议室里好奇地瞧。周鹿鸣小心翼翼地看着许言的反应,许言身后的透明玻璃窗上倒映着她笔直的背影,挺拔正气。 许言果然说,“把音乐关了。” “为什么?你不喜欢?” “显而易见,我不喜欢,而且我们的工作不允许我们听这种呱噪的音乐。”许言觉得周鹿鸣在挑衅自己。 “哦。”周鹿鸣拿起手机,许言以为她要听话关掉音乐,却不想她换了一首,这一回是古典钢琴曲。周鹿鸣笑笑说,“那我们各让一步吧。” 许言这一回没有拒绝,应该是默许了。 周鹿鸣干脆坐在地上,心头逐渐浮现了一个疑问,歪头问许言,“为什么咱们要在公司找李理的遗嘱而不是去他家里找?李理的家人们在哪里?他们不是遗产继承人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话音还没落,劈头盖脸地哗啦啦丢过来一个报告。 周鹿鸣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这份报告,打开一看,原来是李理的背景资料。 李理自小腿脚残疾,却在计算机编程方面有天赋,小时候家里没有电脑,天天上网吧去自学,还因此被家里人误解不务正业,后来考上了大学,靠着奖学金勉强完成学业。他家里父母都在务农,原本日子平淡无奇,却在后来参加一个编程大赛,从此一跃冲天,在拿下金奖的同时还认识了当时大赛的评委之一的宋涛。 宋涛是名门贵公子,家庭条件非常优越,自己也有经商的头脑,很看好游戏项目,因此屡次出手投资成为几家初创公司的天使投资人,在认识当时只有二十出头的李理之后,已经三十余岁的宋涛更是亲自参与X游戏公司的运营,一手将X游戏公司打造成为业内领先的公司,李理更是借此摇身一变成为了年轻的富豪。 “李理的父母都在务农,在李理成功之后曾经在本市买了房子给他们住,但是他们因为不习惯而继续住在老家。李理自己的房子就在公司附近,我已经去过了,里面空空如也,几乎没有他生活的痕迹,李理把私人物品都放在了公司而不是在家里,说明在他心里,父母那边和海市的住宅都不是他的家,他的家是公司。”许言耐心解释。 周鹿鸣看了眼生活物品的箱子,里面有牙刷、牙膏、刮胡刀、香水和换洗衣服等私人物品,甚至还有被褥和被套,说明李理的确经常在公司过夜。 “他未婚,难道没有喜欢的女孩?”周鹿鸣问,“这样一个年轻的帅小伙,事业有成,即使身体有残疾,但也会有不少女孩喜欢他吧。” “不是合法妻子就没有办法成为法定继承人,除非遗嘱里留了一份给这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爱人。”许言平静说,“所以这份遗嘱很关键,我们必须要尽快找到它。” “李理的遗产大概有多少价值?” “遗产清单还没有完全理清楚,我无法告知你具体价值,而且他的财产之中有部分是股票和理财投资,每天的价值都在浮动……”许言说着发现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在不知不觉中周鹿鸣悄悄走到她的身边,贴近她几乎脸贴脸地看着许言面前的电脑屏幕。 热乎乎的气息就在身边,许言几乎是下意识地弹开,与周鹿鸣保持距离。就在错开的一刹那,周鹿鸣突然转过头来,温软的唇轻轻擦过许言的脸颊,她显然也挺意外,但很快绽露笑颜,用轻快的态度表明这个意外不足为道,不用记挂在心上。 “你在干什么?”许言问。 “我来看看李理到底有多少财产呀。”周鹿鸣自然而然地滚动鼠标,拉到表单最下方果然看见了一个预估数字,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虽然不少,但没有我的多。” 许言走过来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后脑勺,脑子里浮现的确是刚刚那一幕。周鹿鸣的眼睫毛浓密卷翘,似乎是天生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估算数据?”许言问。 周鹿鸣笑着说,“你让我整理这些杂物,却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而一进会议室你就对着电脑敲个不停,偶尔眉头紧锁,偶尔要停下来翻找东西,说明你正在做很紧要的事情,还嫌弃我放音乐。虽然我对遗产管理师这个职业还不太了解,但我知道你们工作的核心是遗产,首先要做的事情只能是编制遗产清单估算遗产价值……” 许言眯了眯眼睛,超她走近了一步,抱手迫视着她,“说实话。” 周鹿鸣转过身发觉被她居高临下压迫着,背靠着会议桌无奈道,“我说的就是实话呀。” 许言漆黑的眼珠里都是像小鹿一样惊慌的周鹿鸣,又靠近了她一步,双手撑在周鹿鸣的两侧,将她牢牢锁在会议桌和自己之间,无处可逃,“还不说?” 周鹿鸣在这一瞬间感觉到整颗心都吊了起来,身体在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其他什么。面对许言的“胁迫”,她直觉这回得说真话才行,“好啦,我坦白我招供,请许老板从轻发落。” 指了指许言背后的大片玻璃窗,“我从你背后玻璃的反射看见了你正在编制表格,只是一些细节看不清楚。” 许言终于放开了她,转过身,一一将玻璃窗的门帘拉下来,盖住了反光的玻璃。 周鹿鸣松口气,按住砰砰直跳的心脏。 第4章 04 ================== 宋涛很快整理完了公司内务回到了会议室,面对两个比自己年纪小很多却要负责知道他找到李理遗嘱的小姑娘,他心里还是有些拘谨。 “我安排好了,需要我做些什么?”宋涛走进会议室问。 “你先坐着,我们还要等一个人。”许言说。 “还要等人?等谁?”宋涛问。 周鹿鸣也好奇这个最后出现的关键人物是谁,难道是李理的女朋友? 宋涛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看着周鹿鸣在整理李理的衣物,在周鹿鸣抖了抖衣服掉下来一张纸之后,宋涛抢先一步捡起了那张纸,原来是一张球赛门票。 周鹿鸣说,“李理喜欢……看球赛?”她本来想说踢球,但一想到李理不能站立,硬生生将那个“踢”字改成了“看”字。 “嗯,他挺喜欢这些运动的,但是他自己办不到,所以在游戏里设计实现了这个项目。”宋涛含笑解释,怔怔地看着球赛门票,指腹在上头婆娑了两下,“在我们开发的元宇宙游戏世界里,玩家可以踢球,甚至可以骑上扫帚当巫师在天上打球,只要发挥你的想象力,一切无所不能。” “原来这么有趣。”周鹿鸣兴致勃勃,“搞得我也想去游戏世界试试看。” 许言凉凉插口,“你在国外没有玩过类似的游戏?” “虽然国外也有,但我更喜欢现实世界的体育运动。”周鹿鸣说,“既可以培养团队默契,也可以锻炼身体。” 这和许言收到的关于周鹿鸣的信息资料一致,暂时没有破绽。 周鹿鸣虽然为人低调,但擅长体育运动,身体素质极佳。既会攀岩,也会潜水,更是花了大把的时间去练自由搏击,据说层次不低。 许言默默一扫周鹿鸣的身材,凹凸有致,肌肉紧实,的确是经常锻炼的人的体型。 发现了许言在打量自己,周鹿鸣托腮笑吟吟看她,“许老板,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否则为什么一直盯着我色眯眯地看?” 许言说了句,“无聊。”然后别过脸继续自己的工作。 俩人的对话让宋涛有点尴尬,但他假装没听见,拿着门票坐在一边。许言不允许他帮忙整理李理的遗物,这有违公正。 过了不多久,许言说的人终于到了。门口有人敲门,抬眼一瞧,是个大概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人,她盘着头发,鹅蛋脸,穿着雾蓝色的包臀裙,淡色口红,银色环形耳坠,戴着婚戒的款式和宋涛的一致,看来是宋涛的太太。 “你们好,哪位是许律师?”宋涛太太问。在她眼中,无论是这个穿着风衣的女孩子还是坐在那头穿着西装的女人都太年轻,都不像是电话里沉稳成熟的那个许言。 “你好,我是许言,虽然我在纽约州持有律师执照,但在国内我没有执业资格,不能叫我律师。”许言说,“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好的,许小姐。” 宋涛站起来迎她,“你怎么来了?” “许小姐让我来的。” 许言插口,“的确是我通知王女士来的,她要和我们一起参加行动。” 宋涛的夫人姓王,名叫王安静,是个优雅成熟的女性,她和宋涛育有一子一女,家庭和睦。王安静其实是李理的学姐,同个专业,俩人曾经一同在学校的计算机协会呆过。 “行动,什么行动?”周鹿鸣警觉地竖起耳朵。 果然,许言把电脑屏幕转过来说,“你要和宋涛一起进入到X游戏公司的元宇宙世界,李理的遗嘱就藏在这个虚拟世界里。” “什么?!为什么你会认为他的遗嘱在游戏世界里?”周鹿鸣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把家安在公司的人,在他所有的遗物里都没有找到遗嘱以及遗嘱线索的情况下,他觉得最安全的地方只能是他一手设计的游戏世界。”许言缓缓说完,靠在了椅背上,低头看着周鹿鸣和宋涛,“麻烦宋总登陆李理的游戏账号,让我们一起找寻他留下的遗嘱。” 宋涛讶然片刻,摇头说,“但我不知道李理的密码。” “知道账号ID就够了,你们去游戏里寻找他。”许言说。 宋涛走到许言的电脑前,输入了账号,李理甚至懒得给他的角色取名字,由系统自动生成了一个ID。 宋涛说,“你的电脑配置不行,我安排几个机器来帮助我们进入元宇宙。” “好的,这方面你是专家。”许言点头。 周鹿鸣站起来问,“为什么让我和宋涛进去,你自己不去吗?” 许言说,“我在外面指挥统筹全局。” 周鹿鸣静静凝视着她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抱着手臂说,“你该不会——玩游戏很菜吧?” 许言脸色一僵,“做好你的事情,不然我扣你工资。” 周鹿鸣看她脸色,心里知道果然被自己猜中了,没想到看起来那么完美的一个人却玩不好一个游戏,这个弱点让她有点得意。 “元宇宙是虚拟现实的世界,人物操作都需要真实世界的人去完成,不像是以前的游戏只需要按按钮就能完成操作……许老板,你是不是需要加强体育锻炼多去健身房?”周鹿鸣得寸进尺,继续调戏许言,“你给我加工资,我可以免费当你的健身教练。” “加工资和免费这两个词本身就逻辑冲突,”许言抬眸,双手交叠撑住下巴,完美的容颜在灯光下带着点亮光,将她的皮肤照得更加显白,“你和宋涛进去之后,听我指挥。” “我还想到一件事,”周鹿鸣灵犀一动,“你让我开车难道也是因为——你的驾驶技术不太行?” 许言沉默了,眸光锐利一扫,周鹿鸣及时让步,识时务者为俊杰,“我错了,许老板,我都听你的。” 王安静笑笑说,“许小姐的助理真可爱。” 许言若有所思看着周鹿鸣,认真地在想,她可爱么? 宋涛让人搬来两台机器,是最先进的元宇宙游戏配套设备,玩家只要坐到这个类似于鸡蛋的仪器里就能够顺利进入元宇宙。 周鹿鸣很快坐了进去,再佩戴上头盔之后,看见许言站在自己的面前。 “怎么了?不放心?” “注意安全。”许言说,“除了我,谁都不要相信。” 周鹿鸣点点头,冲着许言勾勾手,许言不情不愿地凑近她侧耳倾听,只听见周鹿鸣柔柔地在她耳边说道,“你是我的老板,我当然只听你的。” 轻柔的话语擦过许言的耳畔,弄得她的耳根子都红了一点。许言急忙脱身离去,和王安静坐在一起通过耳麦和周鹿鸣以及宋涛说话,“周鹿鸣,这是我们的单线,王安静也戴着耳麦,但是她听不见外面的动静,现在只有你和我可以听见交谈。你进入元宇宙之后,跟着宋涛,寸步不离。” “为什么?你怀疑宋涛?” “元宇宙这么成功,李理却突然自杀身亡,留下的遗嘱却不见所踪,最关心这件事的当然就是他的合作伙伴宋涛。因为按照法定继承,李理的财产会交托给他的父母,而他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农民,根本不懂得公司的运营以及游戏项目,如果你是宋涛,你也会想要抢先一步找到遗嘱,获得公司的全部股份。”许言分析。 “我真的很好奇李理的遗嘱内容,他到底会将遗产留给谁。”周鹿鸣笑笑说,“因为如果要留给他的父母,完全可以不留遗嘱按照法定继承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留下遗嘱让我们去找呢?那遗嘱里肯定有天大的秘密,我真的很好奇他写了什么。” “好奇害死猫。”许言不咸不淡泼了冷水。 “我可不是一只柔顺的小猫咪,”周鹿鸣勾了勾唇角,眼前开始进入游戏程序,“我是一只大老虎,你可要小心。” 许言听着她无力的威胁,挑挑眉,“专心游戏。”下一刻,她看见了周鹿鸣居然将游戏ID设置成“我是大老虎”。 许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游戏里的宋涛很快出现在了周鹿鸣的眼前,“在这里我们可以钓鱼、搞建筑、打怪……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周鹿鸣思索说,“那我可以去交朋友结婚吗?” 宋涛:…… 许言,“周鹿鸣……规则改变,你开一次玩笑扣你一天工资。” 周鹿鸣哀怨,“违反劳动法的许老板。” “我有的是办法办到。”许言毫不退让。 周鹿鸣知道顶撞她没有好处,观察四周环境,“那我们从哪里开始着手?” 宋涛也等着指示。 这时候王安静说,“李理在这个游戏世界里设计了一块地方,却没有任何作用,我想他可能在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什么地方?”几个人同时问。 “一个大学会议室,在这里,李理参加了改变他一生的计算机大赛。”王安静缓缓说,“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为了纪念这场比赛所以在游戏里设计了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功能的地方,以前玩家很少来,但现在在他去世了之后来的玩家变得多了起来,他们都在这里纪念他。” -------------------- 第5章 05 在周鹿鸣和宋涛赶往大学礼堂的路上,周鹿鸣听见耳机里许言正在和宋涛的夫人王安静交谈。 周鹿鸣没打算提醒许言这边耳麦没关她能听见内容,据她推测,看似无所不能的许天才或许在电子方面是个白痴。老天爷对人是公平的,赐予许言如此高的智商,给了她某些方面的天赋,却剥夺了她某些方面的才能,譬如运动才能,譬如电子才能。 许言和王安静二人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虽然周鹿鸣和宋涛就坐在眼前,但他们沉浸在游戏里,根本听不见也看不见二人。 于是许言放心地可王安静交谈,“王女士,其实我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你。” 王安静似乎早有预料,薄薄的唇张开说道,“不如我俩玩个问答游戏?” 许言眸光一闪,“怎么个玩法?”看来王安静有备而来,不容小觑,这是许言计划中的一个意外。 “我们可以轮流向对方提问,被提问的人必须准确真实回答这个问题,否则提问者可以拒绝回答下一个问题。”王安静静静地看着许言。 不得不说,面前的姑娘虽然年轻,但有着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这或许是李理找上她当遗产管理人的原因。 许言不假思索,“好,你先开始提问。” 王安静没有谦让,许言让她先开始,是谋定而后动,可见许言是个冷静沉着的人,同时也对她自己有着极为充足的自信。 “你怎么认识李理?”王安静问。 “网络上,他提了个问题,我就回答了。具体内容属于隐私,我不方便透露。”许言说,“轮到我了,同样的问题,你和李理是怎么认识的?” “大学校友,加入同一个社团。”王安静挑挑眉,诧异许言居然这么轻松地放过她,这些背景很容易就能查到,没必要浪费一个问问题的机会。“你们认识多久了?你们是什么关系?” 许言笑笑,“这是两个问题,我允许你重新提问。” 王安静沉吟,“你们是网友?” “是的,我们是网友。”许言继续,“除了校友关系外,你对李理是否存在暧昧关系?” 王安静一怔,心道重头戏终于来了,“我和他之间没有发生关系。” “你违反了我们的提问规则,绕过了我的问题。”许言自顾自说,“姑且放过你,毕竟这的确很隐私,而我对你们的隐私毫无兴趣。”但她在心里默认了王安静和李理曾经存在过暧昧关系。看样子,至少王安静曾经喜欢过李理。 翻阅资料,王安静和李理是同一个系的,虽然李理身有残疾,但在专业领域却是闪闪发光的一个人,在王安静和李理在社团碰面的那几百个日日夜夜里,或许王安静不知不觉当中对李理产生了崇拜,最终成为爱慕。 王安静喝了一口水,镇定之后问,“李理的遗嘱里写了什么?” 许言抬眸,眼中带着戏谑,“看来你失去了清醒的判断,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他写了什么,否则我怎么会劳师动众亲自过来找寻他的遗嘱?” “你说的对,是我冒失了。”王安静揉揉眉心。 “宋涛为什么和李理吵架,甚至要分道扬镳?”许言趁她疲惫,趁着她防备松懈,问了关键问题。 这俩人关系一直融洽,宋涛是李理的伯乐给他很多支持,如果没有宋涛,就没有今日的李理,更没有现在市值几十亿的X游戏公司。 王安静迟疑,似乎犹豫不决。 “和你有关?”许言不禁联想到很多八卦绯闻,虽然她不关心当事人的情感纠葛,但很显然这次的委托和情感有关,这使得她不得不问一些尖锐的问题以获得答案。 “如果你不说,可以让我来讲在我脑海中酝酿的故事。”许言凝视着王安静,再扫了一眼在游戏设备里的宋涛,“反正威胁最大的人已经被关在了游戏里,他此刻是聋子和瞎子,不会听见任何动静。” 王安静被她的自大狂妄惊呆片刻,稍后勉强扯起一个笑,“原来你安排他进入游戏是计划好的。” “在一家到处都是监控的游戏公司,我不得不保持谨慎。”许言说,“言归正传,我来讲我的故事,如果有不对的地方,请你不要客气立即打断我。” 王安静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许言开始了她的故事。 李理自小就展示了在计算机编程方面的天赋,他确实是个天才,顺利考上大学之后,他获得了奖学金,在校期间,他加入了计算机的社团,专心研究编程以及社交心理学,这是他之后创立X游戏公司,并开创以社交为基础的元宇宙游戏的基础。 在学校里,他认识了你,你们志趣相投,他的才华和能力让你惊艳,你也就成为他最忠实的支持者拥护者。 后来他参加了那个改变了他的命运的大赛并且获得了金奖,得到了宋涛的赏识,宋涛支持他创建公司,并且以合伙人的身份加入公司帮助运营。宋涛成为了李理最可靠的朋友、伙伴甚至是兄长,把他当成了亲人。 你自然而然就会通过李理认识了宋涛,你和李理都没想到的是,宋涛对你一见钟情,而你和李理之间好几年都没有结果,于是你改变了心意,跟了宋涛成为宋涛的妻子。 然而你还是经常出现在李理的身边,你们的旧情仍旧没有湮灭消失,或许你们有过亲密的互动,终于被宋涛发现了,因此兄弟反目成仇,宋涛决定割断你们的关系,所以抽身离开X游戏公司,带着你离开李理…… 听完许言的“故事”,王安静怔忡良久,这些事情勾起了她的一些过往回忆,但却有些失真。 “在你看来这是一个烂俗的故事对不对?”王安静苦笑着说。她其实长得不错,妆容清淡但是别有韵味,带着成熟少妇的温婉柔情,就像是山间和缓的清流一般,令人觉得和缓舒适。 许言微微诧异,“你没有打断我。” 她故意将故事加工往烂俗的情节上编,以王安静的情感预计会被打断纠正,却没想到她任由自己这样编了下去。 许言知道自己编的故事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如果放在李理这样的人头上,就变得不那么合理了。虽然只是个网友,但毕竟俩人有了十年的交流,许言说不上彻底了解李理,但也能够了解得七七八八。她知道在李理心底里一直有一个人存在,这个人是他抑郁、焦虑和痛苦的根源。 目前看来,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已经身为人妇的王安静,所以特地叫了她前来一起搜寻李理的遗嘱。 但王安静的表现让许言一时之间捉摸不透,她觉得自己好像低估了王安静。 王安静平静地说,“我没有打断你,是因为你的故事说得很精彩。” “精彩?”许言挑挑眉。 王安静又说,“宋涛的确和李理吵架了,吵架的原因的确就是我,你的故事没有失真。”她看着宋涛,眼中有着不忍。 许言陷入困顿。 王安静站起来,找到装着李理相框的纸箱子,拿出其中一个照片,“在他留下的相片里,没有我。” 许言一愣,好像确实如此。是李理剪走了王安静?他对王安静的爱如此深刻,导致他不愿意再瞧王安静一眼? “宋涛觉得李理将元宇宙游戏的关键代码留在了遗嘱里,所以才这么着急地去找遗嘱。”王安静淡淡地说,她拿着李理和宋涛的合影,用指腹摸了摸李理的脸,“李理因为抑郁症自杀去世,宋涛收到消息后,几乎将他留在公司的东西都翻了一次,还找技术人员破解他的电脑和账号,想要找到关键代码,这是元宇宙游戏的根基,是整个公司的核心机密,只有李理知道这行代码。” 许言轻敲了两下耳麦,“周鹿鸣听见了吗,遗嘱里很有可能有代码,你需要抢先一步找到遗嘱。” 周鹿鸣当做没听见许言和王安静的交谈内容,装糊涂说,“好的,但是许老板,既然遗嘱这么重要,你为什么放宋涛进来和我抢遗嘱?” 许言说,“我相信你能先一步找到遗嘱。” “我第一次玩这个游戏,还好大学礼堂就在新手村里,如果要出村,随便一个怪就可以把我解决了。”周鹿鸣说。 她和宋涛几乎是前后脚赶到了大学礼堂,如宋涛之前描述的那样,这里看起来是个纯洁无瑕的象牙塔,一个类似于图书馆的建筑就在眼前,门口种了一些花,还有个戴着斗笠正在修剪花圃的花农。 蝴蝶翩翩飞舞,鸟语花香。 门口矗立着一个雕像,上面的人却不是李理,而是计算机科学之父——艾伦·麦席森·图灵。 周鹿鸣凝视着图灵的铜像,在想着为什么李理会偏偏选择他摆在自己的游戏世界里。 “是图灵,人工智能的奠基者。”许言也若有所思,或许李理将图灵摆在这里,另有深层次的含义。 “宋涛已经进去了,我也进去不?”周鹿鸣问。 “进去吧,看看他在做什么。”许言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在轻轻敲击,眼睛定在一处,似乎在思考。 这一幕落在了王安静的眼中,她从李理的照片上抽神出来,看了许言一会儿,微笑着说,“怪不得你能和李理成为十年网友,你和他一样,一旦沉浸在自己专注的领域内就会自带光环,光彩夺目,而你们自己却往往浑然不觉……” --------------------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推理文,所以没有那么严谨的推理和分析,享受故事就好,不要太追究底层逻辑。 第6章 06 元宇宙游戏世界。 周鹿鸣好奇地问花农,“这里种的是向日葵吗?” 花农扶了下斗笠,“是向日葵。”他摘下一朵给了周鹿鸣,“送给你。” 周鹿鸣接过,“谢谢。”可是拿着这么一大朵花有什么用?这游戏有没有可以储存东西的地方?不然一直这么拿着非常不方便。 “向日葵有什么作用?可以给我回血疗伤或者是送给谁能提高友好度吗?” “放一阵子后会成熟。”花农继续洒水。 周鹿鸣挑挑眉,“成熟然后会怎么样?” “会掉落葵花籽,找口锅炒一炒可以获得瓜子一把,接下来你就可以嗑瓜子啦。”花农笑眯眯地说。 周鹿鸣:…… 许言看见他们的对话,也和周鹿鸣一样陷入无语。“宋涛进去了,你也进去,别让他离开你的视线范围。” “你不能看见他的举动吗?”周鹿鸣将一朵硕大的向日葵插在自己的裤腰上就像是背负着一把武器一样背着。 “我只连接了你身上的摄像头,只能看见你的虚拟现场,宋涛的视觉被王安静掌控,他不相信我。”许言解释。 周鹿鸣推开学校礼堂的厚重大门,侧身挤了进去。这是一个很大的礼堂,兼做篮球场,和现实中的大学配置一模一样。正中前方有个高台,足以容纳一场十余人的表演,高台铺着红毯,正中摆放着一个演讲台,演讲台上有话筒。 “咦?宋涛呢?”周鹿鸣奇怪。一眼望去居然没看见宋涛,难道他消失了? 许言说,“他在演讲台后面,趴在地上,我能看见他的衣角。” 周鹿鸣也看了趴在地上的那个人,奇怪地跳上台问他,“你趴着在找什么东西?” 宋涛头也不回说,“李理曾经躲在这里,我来看看他是不是把东西藏在了这里。” 他所指的是演讲台下的一个柜子,虽然很小,但足以容纳一个不那么胖的人。李理身材瘦削,确实可以躲进去。 “李理的腿脚不方便,要躲进去也不容易。”周鹿鸣插着口袋站在后头看着,“他当时为什么躲起来?” 那是他的荣耀时刻,他获得了金奖这才认识了宋涛,有了后来的一切。 “他不擅长和人交流,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世情急,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宋涛说到这一点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似乎是回到了当初的过往。“在大家到处在找他的时候,是我在演讲台下找到了他,那时候他正缩在里面,在吃巧克力球,还问我吃不吃。” “原来是个社恐。”周鹿鸣摸了摸下巴。 “你出来吧,按照你的身形似乎钻不进去,我来试试。”周鹿鸣说。 要找到李理留下的痕迹,必须把自己当成他,宋涛中年略微发福,而且是个大汉,他不能从李理的角度看待问题。 于是换了周鹿鸣坐进去。 周鹿鸣眉头一扬,嘴角露出浅浅笑意,“他果然在这里写下了线索,你看——” 宋涛:“我看不到。” 周鹿鸣辨认字迹,“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略一思索,扭头问宋涛,“你能想到是什么地方吗?” 宋涛说,“除了大学礼堂之外,可以算得上一切开始的地方……我大概能够猜到。” 大学礼堂是李理遇到宋涛的地方,算是事业的序章,但不是事业开始的地方,真正开始的地方是他设计元宇宙游戏世界、写下第一串代码的地方,而那个地方就是—— 周鹿鸣紧紧跟随者宋涛,坐上他在游戏里购买的无人驾驶汽车,飞行穿梭过了大半个元宇宙世界,有热带雨林,有深海深渊,还有神秘的地下世界…… 一切都让周鹿鸣大开眼界,目不暇接。她甚至想要伸手去触摸在身边游动的大鱼,或者是去躲避喷涌而出的红色岩浆,但一切都是虚无的,最坏的结果也仅仅是掉了头顶上的血条罢了。 “到了。”宋涛下了无人驾驶汽车,到了一间看起来很普通的独栋排屋。 “这里是李理的家?”周鹿鸣跟着他一边走一边问。 “这是我以前的居所,郊区的别墅。”宋涛没有入门,而是走向车库,打开电子锁,卷帘门自动上升,车库里面并没有名车豪车停着,而是一张简单的桌子,和几台闪烁着光的服务器,墙壁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白板,上面写了很多看不懂的字符,以及一张设计图。 “李理说的开始的地方是你家的车库?”周鹿鸣问。 “嗯,刚开始创业,他说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我就把这里安排给他作为开发研究室,在这里他编写出了元宇宙世界游戏的底层逻辑代码,可以说,这里就是元宇宙诞生的地方。” 周鹿鸣撩起袖子,“还等什么?李理一定在这里留下了线索。” 宋涛也学着她开始翻找,却突然发出一声笑声。 “你笑什么?”周鹿鸣扭头问。 “我们在这里给他开了生日派对,他脸上涂满了奶油,真的很好笑。”宋涛回忆说。 从来没有人给李理开过派对,李理那时候可以说是受宠若惊。他身边的朋友很少,父母也能力有限,他丰富的内心世界根本无人诉说,所以生日也没有什么仪式感。但是宋涛却记住了他的生日,给了他资金和地方进行元宇宙的开发研究,可以说,宋涛给了他一切。 如果说李理后来因为王安静的事情和宋涛分道扬镳,从这一层面上,周鹿鸣是站宋涛的。朋友妻不可欺,更何况是对李理这么好的一个人,他怎么可以觊觎宋涛的妻子,这不是农夫与蛇的蛇吗? 周鹿鸣对李理印象不佳。 耳机里传来许言平静的声音,“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像,还要用心去想。” “你能读到我心里的想法?” “从你的表情上能略微推断一二。”许言说,“不过李理只是我们的客户,你对他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他的遗嘱,完成他的委托。” 周鹿鸣扬眉不屑,“好的,我知道了。” 那头的王安静忽然说,“这里也是我和老宋认识的地方,生日派对上,老宋向我要了社交账号,我们互相加了好友。” 周鹿鸣一怔,下意识看向宋涛,宋涛毫无反应,继续专心寻找线索。 而许言则说,“看来你们找对了地方。” 周鹿鸣翻遍了还是毫无头绪,许言说得对,只有了解和熟悉李理的人才能找到他留下来的线索,他的遗嘱也只有宋涛能找到。 “我发现这张照片的背景的那块板子上,画了一艘好像是船的模型?”周鹿鸣眯了眯眼睛,仔细盯着一张翻出来的老旧的照片,拿出来比划着比对现场。 “让我看看。”宋涛接过照片,看了一会儿说,“这确实是一艘船的设计图,目前呈现零件级别的分割状态,他曾经说要造一艘大船,他有一颗航海的梦。但是等游戏设计完了,我也没见到这艘船。” “既然是艘船,那应该就在海里。” “元宇宙世界的大海比现实还要辽阔,没有精准的坐标我们无法找到那艘船,等同于大海捞针。”宋涛说。 周鹿鸣仔细一想,出了个主意,“能不能发布悬赏公告,动用世界上所有玩家的力量来找到这艘船?” 宋涛微微动心,但很快摇了摇头否决这个提议。“不行,这会引起骚乱。” 找到了这艘船就等同于找到了李理留下的遗嘱,如果遗嘱里有关键代码,等同于将商业机密泄露给全世界的玩家,宋涛不能冒这种风险。 王安静说,“我来试试找到这艘船。”她也是计算机系的,具有这方面的能力。 一旁的计算机白痴许言默了默说,“周鹿鸣,这艘船我见过,你也见过。” 周鹿鸣挑起一边眉毛,疑惑,“咦?” “把照片倒过来,你就能理解。” 照片不在周鹿鸣的手里,她只能歪着头试图将自己倒过来看,顿时恍然大悟,“这……这不是放在你家里的模型吗?” 周鹿鸣别过脸低声说,“也曾经在宋涛的办公室里放着一个大号版本的。” 许言,“不错,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其实我也有一张球票,和你从李理口袋里找到的同个时间,同个场次,相邻座位。” “许老板你说实话,那个微型的精致模型应该也是李理拼好送给你的吧?” “何以见得不是我自己拼的?”许言不悦。 “因为你的动手能力不强,这东西很容易拼错。宋涛那个是李理自己定制花费了好长时间才拼凑完成的,至于你的——应该也是李理拼好的。”周鹿鸣毫不留情地拆穿。 许言脸色更黑了,“李理同时送我和宋涛两张球票,应该有深意,他在邀请我和宋涛进入他的世界。然后他又给了我和宋涛两艘航空母舰的模型……到底想要暗示我们什么?” “你去仔细看看航空母舰模型。”周鹿鸣说,“线索可能早就送到了你们手中。” 许言眼眸一亮,看着单独摆在桌上的模型,拿出自己带来的微缩的版本放在一起比较。王安静也参与了进来,“这里还需要装上电池,航空母舰上的灯能打开。” “电池?”许言脑中电光一闪,豁然想到了什么,“我需要八对电池,四对五号的,四对七号的。” 王安静命人去拿了,回头看见许言已经将微型模型的电池仓打开,许言说,“我从来没有发现这里还有装电池的地方,谢谢你的提醒。” “我也是偶然发现的,因为李理有一次很气愤,他在拼到一半的时候说忘记装电池仓了,需要一切都重新来过。”王安静笑笑。 许言装上电池,打开了灯,灯中有影子打在了墙壁上,是两对数字和字母的组合——“122E,133N”。 许言牵起嘴角浅笑,“看来这艘船才是一切的开始。” 第7章 07 ================== “122,133”,周鹿鸣默念了一遍,很快想到了,“这是经纬度坐标,那艘船应该就藏在这个坐标位置。” 许言扭头问王安静,“找到了吗?” 王安静飞快地敲击键盘,导入元宇宙世界的地图,再输入坐标,“找到了,是一片海域。”她把游戏世界的地图化成三位动态图投屏到会议室的大屏幕上。 许言微眯着眼睛,看来还真的是在一片辽阔的海域上。如果没有坐标,纯靠人工的话,估计要花个几百年时间才能找到这艘船。 “宋涛已经出发了,你跟上他,不要跟丢了。”许言警觉,因为隐隐约约觉得宋涛有撇下周鹿鸣的趋势。 果然,宋涛已经先一步出了门坐上无人驾驶汽车,赶往坐标海域。 周鹿鸣没有便捷的交通工具,挠挠脑袋问,“许老板能给我充点金币买个车不?最好再买一艘船,等会儿还要去海上呢。” 许言冷酷地说,“这不能报销。” 王安静笑笑说,“我送你。” 于是周鹿鸣的眼前突然出现一辆重型摩托,周鹿鸣戴上头盔,一边轰着油门一边对王安静感谢说,“谢谢了,王姐姐。” 王安静说,“不客气,上面有个按钮可以变成飞行模式,到了海域就可以飞在海水上面,比宋涛的无人驾驶汽车还要快。” 周鹿鸣冲着镜头比了个’OK”的手势,甚至还冲着镜头单眨眼睛,非常自信地跨上摩托车,踩上油门,轰鸣一声疾驰而去。 因为是游戏世界,虽然还是需要戴头盔,但这里的限制少了许多,让周鹿鸣结结实实感受了一把风驰电掣的感觉。 许言用余光注视着王安静,“你为什么帮我们?” 王安静是宋涛的妻子,按理说应该会帮宋涛阻止许言和周鹿鸣,但是却出乎意料地站在他们一头,这确实让人疑惑。 王安静笑笑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帮你们而不是获得你们的信任做宋涛的内应?” 许言点头,“确实有可能。” 王安静重新望向屏幕里的周鹿鸣,“她确实是个可爱有趣的姑娘,很有活力。” 许言瞧了一眼周鹿鸣,客观来说,周鹿鸣的确是一个标志的美女,但性格中的活跃程度出乎许言的意料,许言决定继续观察。 “你为什么还背着那朵向日葵?”许言觉得不可思议。 周鹿鸣勾勾嘴角带着笑意说,“怎么可以随便丢掉别人送的花,那可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许言默然以对,她越来越觉得周鹿鸣的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此刻在周鹿鸣背上的向日葵正在对着风疯狂摇曳,就好像随时要骨折似地,但却坚韧不屈地一直坚持到了海边。 此刻先行一步的宋涛已经连人影都看不见了,周鹿鸣切换了模式,悬浮在海面上,冲着坐标定位飞快地行驶过去。 她神情专注,目标坚定,和平时的吊儿郎当的态度完全不同。 可别太迟了…… 许言瞧着周鹿鸣此刻的表情,心中蓦然一动。 她究竟有几副面孔? 坐标所在位置是一片宽阔的海域,没有岛,没有海鸥和海鸟,没有玩家涉足的痕迹,可以说是一片荒芜。 周鹿鸣到的时候,远远就瞧见了宋涛的黑影,他坐在无人驾驶的汽车上,悬浮在海面,目光里透露着疑惑。 周鹿鸣也很疑惑。 怎么没有那艘航空母舰?难道坐标错了? “许老板,怎么回事?”周鹿鸣问。 许言沉吟,“可能在你们脚下,在深海里。” “难道这是一艘潜艇?或者是沉船?也太刺激了吧?”周鹿鸣说,“我想到了,海里有没有大鱼把航空母舰吞了沉到海底去了?” 许言:…… 周鹿鸣看着宋涛又切换模式,将四周都封闭了起来,估计是要下海去找了。 “王姐姐,我的摩托能潜水吗?” “抱歉,还没有这种功能。”王安静说,“我这就给你调一只潜水艇来,不过最近的也要三十分钟。” 周鹿鸣凝了凝眸子,眼睁睁看着宋涛潜下去,“那太迟了。” 许言看着她开始脱外套,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周鹿鸣,你想干什么?虽然这是个游戏,但窒息感却是真实的,你如果下水太久太深,你的大脑会觉得窒息缺氧,有可能你就无法从游戏里脱身醒过来了。” 游戏画面开始闪现黄色警告。 王安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周小姐你的身材太好了,系统快要判定你有违规内容,你可不能再脱了。”她转过头,看见了正在呆呆盯着周鹿鸣的许言,又笑了,“你们许老板都看呆了——” 周鹿鸣自信地挑挑眉,“好身材就是让人看看嫉妒的,我怕什么。你们放心,我不会违规。”然后就像是一条美人鱼,窜入蔚蓝的海水之中。 许言说,“你还有什么本领是我不知道的?” 周鹿鸣说,“我们的日子还长,以后你就会慢慢发现我更多的长处,对了许老板,记得给我涨工资。” 许言:“等你找到了遗嘱再说。” 周鹿鸣:“李理的遗嘱我志在必得,这是我和你的第一次合作,必须要给你留下好印象。” 许言迟疑了一下,还是叮嘱说,“不要太勉强自己,受不了了就浮上来,我们另外再想办法。” “你在担心我?” “你受伤了就是工伤。”许言说,“我不想败坏我的名声。” “知道了。”周鹿鸣继续下潜,时不时地从嘴里吐出一小颗泡泡。不得不说元宇宙的游戏世界设计得尤其逼真,她已经感觉到了周遭的水压变强,行动变得迟缓,光线越来越黯淡,而耳朵也越来越疼痛。但毕竟是虚幻的世界,她居然可以通过耳麦继续和许言交流。 她没想要抢先宋涛一步,她只是潜下来观察。 这片海域比想象中的更加幽深,没有潜水器材的帮助,她根本没法再进一步。到了极限即将放弃的时候,却见到下面有一道亮光逐渐上浮。 是宋涛? 许言扭头问王安静,“正在浮上来的东西是什么?是宋涛吗?” 王安静看着宋涛的坐标严肃说,“他还在下潜,正在上升的并不是他。” 许言当机立断,“周鹿鸣,快逃。” 按照那东西浮上来的气泡判断,那一定是个庞然大物,由于不是宋涛,也不是其他的玩家,那么就有可能是在这深海里原本就生活的东西。 “李理设计过什么深海巨兽吗?” 王安静一哽,“还真有,他有曾经设计过一条大鱼,类似于远古的鳄鱼,但是前额加了灯笼,能自行发光,大概有五条成年鲸鱼那么大……” 她越讲越是心慌,虽然仅仅是游戏,但那中压迫感给人造成的心理影响不容小觑。这条鱼曾经因为太过可怕而被游戏协会禁止投入,但李理是一个不受约束的人,他极有可能将这头巨兽放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只要不被人发现,它就不算存在。 周鹿鸣说,“我看我得溜了。” 她竭尽全力上浮,却比不上那庞然大物的速度。许言绷着脸,她已经逐渐能看见在周鹿鸣的身后的那个庞然大物的影子,周鹿鸣在它的面前,都不够塞牙缝的,如同一只小虾米一般弱小。 “周鹿鸣,别回头,往上游。”许言的脸色倏忽间变了。 周鹿鸣一愣,她第一次从许言的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许言一直是冷静的、镇定的,有条不理的,能将她都吓唬住了,可见此刻追在自己后面的到底是一个怎样丑陋可怕的东西。 许言说,“你们的游戏——恐怕要设置为十八周岁以上玩家才可以玩,还需需要惊吓提醒,以免那些心脏脆弱的玩家受到刺激。” 王安静说,“没有关键代码,我们消除不了这些李理留下的乐趣。” 许言说,“我会尽快找到遗嘱和关键代码。” 此时此刻,巨兽已经逼近周鹿鸣。许言拧眉细想,这条大鱼好端端在深海里呆着,为什么突然浮现追着周鹿鸣不放?为什么只追着周鹿鸣而不是宋涛?周鹿鸣和宋涛有什么两样? 不,不对,不应该将宋涛和周鹿鸣作比较去思考,这没有意义。既然这条大鱼是李理的乐趣…… 看着在海水中一直摇曳着的明黄色的向日葵,许言突然命令说,“周鹿鸣,它在追你的向日葵,你把向日葵丢掉。” 周鹿鸣没有丝毫迟疑,听话地将那朵硕大的向日葵丢下。 一朵明黄色的花朵在海中安静地下沉,下沉,一直到了那头巨兽的眼前。许言看见,巨兽张开了大嘴,吸入了向日葵,然后逐渐地巨大的影子变小一些,接着那代表了巨兽的眼前的灯笼的光也消失不见了。 许言松口气,看来推测不错,暂时拖过一截。 周鹿鸣趴在了摩托上无力地喘气,“许老板,这是怎么一回事,它在追向日葵?” 许言说,“可能李理也经常来这里,他给巨兽带的礼物就是向日葵,这回碰巧被你遇上了。” 周鹿鸣说,“我总觉得无论是向日葵还是巨兽在李理的游戏里都有其他含义。” “什么含义?”许言明知故问。 “巨兽给人带来压迫感,又藏在深海里,代表着隐藏在李理心中深不见底的恐惧和压迫,而这种恐惧和压迫被他小心翼翼地藏起来,触发的条件是向日葵,那是他压力恐惧的来源。”周鹿鸣分析说。 “你研读过心理学?”许言问。 “没有,只是瞎猜。”周鹿鸣缓过气,“你又在怀疑我的履历,随时在考我。” 许言确实在她最疲惫最松懈的时候试探她,但是她轻松地通过了这次测试。其实许言心底里也有着和周鹿鸣一样的想法,巨兽和向日葵都是李理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和他抑郁最终自杀都有关系。 “宋涛也上来了。”周鹿鸣说,“很明显,他没找到那艘航空母舰,他也落空了。” 第8章 08 ================== 看着同样狼狈且一筹莫展的宋涛,周鹿鸣轻松一笑,“许老板,海底下也没有那艘航空母舰,是不是坐标错了?又或者李理让我们去找的不是航空母舰,而是那头深海巨兽?我是不是要被巨兽吞进肚子里,找那艘航空母舰?” 没等许言回话,周鹿鸣迅速计算说,“如果要钻进去先谈好价钱,要冒这么大的险是另外的价钱。” 许言抬眸,“你是百亿家产继承人,需要这么斤斤计较?” “虽然有百亿家产等我去继承,但我现在连一毛钱都没摸到,而你是我目前唯一的金主,我为你打工只能找你讨要工钱,合理合情合法。不要仗着你学过法律就欺负人,你是美国回来的,咱俩还指不定谁能更了解国内的劳动法呢。”周鹿鸣有恃无恐。 许言懒得和她计较,“你不用去海底找巨兽,也不用给它塞牙缝。” “说实话我松了一口气,但李理的航空母舰到底在哪里?是我们想错了吗?” “没有错,坐标的位置也准确无误,只是坐标是二维的,我们生活的世界和游戏世界都是三维的。”许言冷静分析说,“既然海底没有,就找另外一个方向。” 王安静的瞳孔缩了缩,她听见了许言的话语,茅塞顿开。 而在元宇宙里的周鹿鸣几乎同时也想到了一个地方,她绽开笑容说,“在天上。” “在宇宙。”许言开口说。 隔着屏幕,二人似乎为对方的默契而稍稍愣怔了一瞬。王安静瞧了眼许言的神情,再看了看周鹿鸣的笑容,露出讳莫如深的笑来。 许言咳了一声,“李理设计的不是一艘在海里行驶的航空母舰,而是真正的宇宙飞船,他或许有一颗星辰大海的梦吧。” “我开始佩服李理的想象力了。”周鹿鸣仰望星空说,“星辰大海,现实中办不到的都可以在游戏里实现。” 李理在现实中双腿残疾,他站不来,下海不方便,上天更不方便,于是他设计了这个元宇宙的游戏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可以攀岩、骑车、开潜水艇,甚至可以飞向宇宙探索星际…… 原本周鹿鸣是一个对游戏完全不感兴趣的人,但经过这一次,她好像体验到了一点乐趣。 “还等什么?不送我一艘宇宙飞船去外太空寻找李理的航空母舰吗?”周鹿鸣抱臂询问。 先前他们总是慢宋涛一步,这一次她们抢占了先机,要比宋涛更快找到李理的航空母舰才行。 送宇宙飞船这种事情许言自然办不到,她用目光静静地瞅着王安静一会儿,王安静被她瞧得颇为无奈,宠溺地说,“好,我送给周小姐一艘宇宙飞船。” 许言听着语气有点别扭,为什么王安静要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难道李理和王安静提过自己? 于是周鹿鸣顺利地拿到了一颗外形像是一颗蛋的金属蛋作为航行宇宙的交通工具。周鹿鸣按上金属蛋光滑的表面,印证了她的身份之后,开了一个口子,刚好容纳一个人坐着。 周鹿鸣兴致勃勃地坐上去,金属蛋飞快上升,钻入浩渺的宇宙之中。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金属蛋散出的气流甚至掀翻了宋涛的无人驾驶汽车,连车带人给翻海里去了。宋涛好不容易浮出水面,看着周鹿鸣消失留下的一道气流,也顿悟了。 他迅速购置系统内最快的宇宙飞船,拼命追赶周鹿鸣的金属蛋。 看见这一幕的许言侧头问王安静,“宋先生的飞船好像速度很快,他会追上周鹿鸣吗?” 王安静气定神闲地说,“他不可能追上,因为这颗金属蛋飞行器是隐藏的代码,对外开放的可以购买兑换的宇宙飞行器当中最快的速度也仅有它的十分之一,在周鹿鸣早一步出发的前提下,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追上她。” 许言沉吟了一下,又问,“周鹿鸣有多少时间?” 王安静回答,“这要看李理将航空母舰放在了宇宙哪里,距离远不远。越远的距离给周鹿鸣留下的时间越多,如果很近的话,那应该差不了几分钟。” 许言点点头意思是“知道了”。 周鹿鸣一直在耳麦那一头兴奋地叫,这是第一次冲出大气层来到宇宙,硕大的月球表面从身边倏忽而过,紧接下来的是游戏中高阶玩家喜欢来的人造卫星带,再过几秒钟,只觉得万籁寂静,星光璀璨,心中却被这磅礴无边的宇宙给震惊到一片宁静。 “许老板,你真的应该来看看——”周鹿鸣瞪大眼睛感慨,“实在太壮观了。” 可是许言却冷冰冰地问,“有发现航空母舰吗?” “暂时还没有——”周鹿鸣找到了驾驶舱内的音乐系统,那是一个类似于广播的东西,她扭开调频,里面正放着轻松的R&B调子。 许言的嘴巴张了张,但话咽了回去。 她知道和周鹿鸣在此刻争论没有意义,周鹿鸣会固执己见,即使暂时放弃,还是会变个法子继续,还不如暂时顺着她,反正目前也还没找到航空母舰。 耳机里的周鹿鸣“咦”了一声,许言收敛起逐渐发散的思维去看,屏幕上的周鹿鸣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紧接着就变成了兴奋。 无论是哪一种夸张的表情,在周鹿鸣脸上展现的都具有一种美感,人的皮相好坏,在于骨,也在于皮。 周鹿鸣的兴奋在于她终于找到了李理留下的航空母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壮观,还要震撼!这可不是看一个小小模型就能够体验到的震动。 许言皱起眉头,快速摘下耳麦,并且嫌弃地别过脸去。 王安静微笑,“吵到你了?” 许言说,“耳聋了。” 王安静说,“周小姐和你一静一动,可以互补,你们俩很搭配。” 许言疑惑地看着王安静,“在这件事结束后,我有问题要单独请教你。” “好,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会知无不言。”王安静指了指放在桌上的耳麦,又示意屏幕上的周鹿鸣,“周小姐在叫你。” 许言不情不愿地重新戴上耳机,特地降低了音量以防不测。 周鹿鸣发现几次许言都听不清楚自己的话,于是关掉了音乐,大喊着说,“我接下来要怎么做?这艘船,李理的遗嘱会放在哪里?” 许言闭目一想,“去舰长室,李理骨子里是个领导者,他会喜欢舰长这个身份。” 周鹿鸣不用如何操作,金属蛋就被航空母舰吸引,被吸纳到了航空母舰内部。等周鹿鸣踏上地板的第一步,就觉得自己如同走近了科幻世界。 “宋涛的船即将到了,你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许言催促。 周鹿鸣开始奔跑起来,直冲舰长室。由于这艘船所在的位置是玩家能够探索的极限,虽然它在浩渺的宇宙之中存在了很久很久,但还是没有玩家能够发现它的踪迹。里面没有人,也没有其他活物,只有周鹿鸣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你们说,这里会不会像是电影里面演的那样突然出现丑陋可怕恐怖的外星人?”周鹿鸣边跑边开玩笑问。 长长的黑色发丝迎着风向后飞扬着,她跑步的速度很快,姿势漂亮,赏心悦目。 王安静盯着屏幕说,“你不觉得周小姐很像电影明星吗?” 许言沉寂的眸光动了一下,“不觉得。” “满屏的大长腿,连我都觉得嫉妒羡慕。”王安静感慨。 “你的智商比她高很多,你和李理同样是那所知名大学的同个专业,同样都是计算机协会的,大家只知道拿金奖的李理,却忽略了早早拿下银奖的你。虽然李理名义上创造了元宇宙游戏世界,但如果没有你在社交领域的设计和突破,他根本无法完成这样的杰作。”许言缓缓道出这一切了解到的背景。 王安静灿然一笑,“看来李理不仅和我谈论了你,还和你谈论了我。” “所以都作为被泄露隐私的一方,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好好交流受害经验。”许言说。 王安静脖子上挂着的坠子反射了窗外夕阳的光,闪了闪许言的眼睛。 “好的,我已经答应你了,不用反复确认怕我反悔。” “两位,我还在这里呢,你们——能不能关心一下我?”周鹿鸣总算有点喘气,调整呼吸节奏后继续以最快的速度前往舰长室。 “到了——门口有密码锁。”周鹿鸣说。 王安静说,“我试试看我的权限解锁。” 周鹿鸣眼见着门锁从红色变成绿色,表示这门已经开启。她推门入舰长室时,低声对许言说,“王安静为什么这么帮助我们?她是宋涛的妻子,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许言说,“这件事容后再谈,你找到遗嘱了吗?” 周鹿鸣打开一个老式的台式机,等着系统启动。“李理是个很念旧的人,这台机器和他照片里的一模一样,该不会在这台电脑里面吧?” 许言催促说,“你需要快一点,宋涛就要到了。”她扭过头问王安静,“能不能把宋涛锁外面?” 王安静摇头,“没必要,他也有这种权限。” 许言,“周鹿鸣你自己想办法。” 周鹿鸣刚要口吐芬芳,但这98年的系统还能怎么快法?她已经听见了外头接近的脚步声,看着这台老式电脑,她灵机一动。 宋涛几乎是下一刻踏入舰长室的,但是奇怪的是里面没有人。他困惑地查看了一圈,注意力也集中在了那台老旧的台式电脑上,想要打开电源的时候,却发现电脑主机居然不见了! 再抬头一看天花板,上面的通风口子被人拆掉,看来周鹿鸣抢先一步带着主机逃走了。 -------------------- (本書出处:龍鳳互聯) 第9章 09 航行在宇宙中的航母静谧到像是大海中的一滴水,虽然存在,但无人可以察觉。 航母的通风管道空间比想象中的大,抱着主机的周鹿鸣甚至可以弯腰往前小跑,到了半途回头发现宋涛并没有追上来,于是变成了一边走一边拆硬盘。根据一般经验,即使有遗嘱也会存在硬盘里,只要拆了硬盘另外找个设备装上照样能够读取数据,犯不着一直抱着主机逃亡。 即使周鹿鸣的体力再好也经不住这样折腾。 “喂,许老板,你这回总要给我加工资了,我抢回了主机保住了遗嘱。”周鹿鸣微微喘气说,这一路下海上太空的,耗损了她不少体力,如果是一般人的话,早就累趴在地上不能动弹了,但是周鹿鸣却坚持了下来,可见体力超常。 许言回忆周鹿鸣的背景,估摸着她至少经过一些体能训练。她是周家散落在外的私生女,她的父亲是周家独子,很早就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已经被宣告死亡。本来以为周家后继无人,偌大的产业要交给外人,却没想到周老爷子找回这个私生女,让她换回周姓,继而将全部遗产给了她——虽然还有道门槛,但这被外人看来只是走走过场而已,周鹿鸣迟早会继承百亿家产。 许言合理推测,即使周鹿鸣在海外生活,也会遇到来自于觊觎周家财产的势力的阻力和威胁,因此周鹿鸣德智体美劳进行了全面的发展,面对危机至少能出两拳,打不过就跑,反正能够生存下来就是胜利。 所以面前的周鹿鸣在爽朗外向的外表下,藏了一颗灵活细腻的心脏,她知道对付什么人用什么语气和态度,知道察言观色,也知道随机应变。总而言之还算机灵,脑力和体力都不算太差。 “许老板?别不吭声,我知道你都听见了。”周鹿鸣说。 许言从微微失神当中回过神,“加工资可以,但有个前提——你的确拿到了李理的遗嘱我就给你加工资。” 周鹿鸣说,“你等着,我找到了一个房间,像是个办公室,里面有台式电脑,我去找找能用的主机。” 许言说得对,如果遗嘱不在硬盘里,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 从通风口跳下来,稳稳落在桌子上,再从桌上跃下,周鹿鸣迅速找到了一台主机将硬盘换上,这台机器是新款,但还保留着主机接口,于是周鹿鸣很快打开了硬盘里的文件,鼠标飞速滚动,视线也随之跳跃。 周鹿鸣搜了一圈,不禁问出口,“这是什么?怎么都是一些合影和照片?李理是偷拍摄影狂吗?” 这些电子照片几乎占满了整个硬盘,很少有人,拍的都是一些街道、长椅、空的足球场、写了字的笔记本、还有课本、桌椅等等素材。 周鹿鸣越看越觉得可能找不到遗嘱了,但是屏幕那头的许言却默不作声,如果她不想看这些照片一定会不客气地打断,但是她没有这样做,说明许言想要继续看下去。 “许老板,你发现了什么?”周鹿鸣不想任凭自己想东想西。 许言说,“这些照片是他的成长痕迹,是他留恋的地方,还暗示了他留恋的人。”说这话的时候,许言自己目不斜视,似乎忽略了曾经和李理有过过去的王安静。 而在游戏世界里的周鹿鸣却竖起了耳朵,对着那头她看不见的王安静笑嘻嘻地调侃,“王女士对这些照片有印象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拷贝回来留存一份?我稍微收一点劳务费就行了,很便宜——” 许言,“你为什么这么贪财?” 周鹿鸣,“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要生存,这是正当所得有什么不可以?” 许言,“你签的是全职合同,未经允许,不得兼职。” “好的,许扒皮。”周鹿鸣小声吐槽。 许言严肃说,“你该不会在心里计划着私下找王女士讨要劳务费吧?” 周鹿鸣悚然一惊,像是受惊的兔子,“你是不是在我脑子里装了窃听设备?” 为什么心里的想法总是会被她轻而易举地猜到? 王安静看着俩人一来一往的,笑着插话说,“其中有一些场景我认识,但有一些我不会去,比如说足球场地,应是我们学校的,但我不太喜欢看球……”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才说,“宋涛好像经常去那里踢球。” 许言抬手示意王安静不要继续说下去,扭头对周鹿鸣说,“遗嘱不在里面,不用浪费时间找了。” 周鹿鸣总算放弃,沮丧地靠在电脑椅上,仰面看着天花板,“那到底在哪里啊?” 许言看着摆在会议室里的航母模型,闪过一个念头,“去电池仓的位置,也就是船的核心。既然模型是按照设计一比一还原定制的,那么航母中心也一定有个类似电池仓的空间,你迅速找到电池仓,并且打开航母的灯。” 许言稍稍停顿了一下,说,“遗嘱和代码,就在那里。” 周鹿鸣迅速行动起来,在过道里找到了航母的通道示意图,稍作停顿后,她回忆起在舰长室墙面上看见的通风管道的图纸,幸亏那时候顺道将图纸记在了脑子里。 图纸上有几条路不通,但是却有通风管道的线路,说明那处一定还有隐藏的空间。 周鹿鸣得出结论,朝着目标飞奔而去。宋涛没有出现,是不是已经抢先发现了玄机?可恶,本来以为是抢先一步,没想到还是落后了,如果被宋涛找到了遗嘱抢走了关键代码,那么李理的遗产就会损失大半,那行代码比目前留有的遗产还要珍贵! 周鹿鸣竭尽全力,冲到了一扇带有旋转转盘的铁质大门前。折扇铁门已经被人打开,看来还是迟了一步,宋涛已经到了。 周鹿鸣轻手轻脚地进去,看见了宋涛的背影。 这个已经成家立业,可以称得上人生赢家的中年男子,即使在游戏里还是保持着一丝不苟的发型和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正装,穿着皮鞋,身姿挺拔。 “你比我想象中来得要快一点。”宋涛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屏幕,由屏幕可见航母的前方有一个巨大的表面平整洁白的星球。航母本来正在经过这颗白色的星球,但现在好像调转了方向,正面朝着它,但以很慢很慢的速度朝着白色星球进发。 宋涛右手按着一个电闸开关,上面标注着危险的一个感叹号。 “看来你真的是李理最好的朋友,你是最了解李理的人,你早就发现了航母的玄机,一直都抢先我一步。”周鹿鸣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靠近宋涛,她在找机会下手。 这一层面,许言不发一言,像是个看戏的看客,让周鹿鸣自己处置应对。 宋涛侧目讥笑说,“我是他的伯乐,是他的好友,但是他却和我妻子暧昧,还不肯交出元宇宙游戏的关键代码……他一次又一次地背叛了我,虽然他死了,但我还是恨他。小姑娘,我劝你不要再靠近我了,否则我将这艘航母加速撞向白色星球,大家一拍两散。” “航母没了你的关键代码也没了,你会甘心吗?”周鹿鸣还是停下了动作,她担心对方真的一拍两散。这是第一次和许言做委托,出师不利可不算好的印象。 宋涛说,“没了关键代码顶多不能升级改良,李理的游戏至少还能挺五年,我赚够了就行了。” “你在浪费他的心血。” “这是他自食其果,明明说好合作,共患难,可他为什么不肯交出代码?”宋涛情绪有点激动。 周鹿鸣平缓地说,“像李理这种天才,总会有他的固执和偏执,他的经营理念和你不同,代码是他唯一的筹码,我想只有拿住了代码,你才不会直接撇下他……他曾经一无所有,你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不想失去朋友的心情你能理解吗?” 许言平静的声音传来,“你说服不了他,你看前方控制台,还有个电闸开关,你去拉动开关。” “可是宋涛会趁机撞烂航母——” “没事,你按照我说的去做。”许言命令, 周鹿鸣轻咬了一下嘴唇,突然拔腿跑向另外一侧的电闸,迅速拉动电闸。航空母舰的前方瞬间亮起了灯,照在了白色的星球之上。 宋涛本来被刺激之下也要拉动自己这边的电闸,但是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周鹿鸣也愣住了。 而在屏幕前的许言眸子微微缩起,王安静惊讶地捂住嘴巴,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呆呆地看着游戏世界里,那照射在白色星球上的投放的字幕。 李理用航母的灯光作为笔,用白色的星球作为纸,通过这样令人震慑的方式,在他作为创世主所创造的元宇宙世界里,在恢弘的宇宙角落中,留下了这一篇前所未有的个人遗嘱。 第10章 10 =================== 宇宙洪荒,浩渺无穷。 周鹿鸣没想到能上太空,更没想到是在一个游戏世界里如此逼真地看见感受外太空。眼前的白色星球之上,投放了巨大的字幕,那是这次的委托人李理的遗嘱。 周鹿鸣不禁感慨,“许老板,我们都对李理有误解,他并不是一个耿直不懂风情的理工男,他在宇宙里留下了遗嘱,这是宇宙级的浪漫,理工男浪漫起来真的要腻死人。” 许言徐徐说,“我纠正一个错误,是你对李理有偏见误解,而我没有。” 周鹿鸣一愣,微笑说,“是是是,错误都是我一个人犯的,与你无关。” 许言听得出周鹿鸣语气里的不服气,但眼前的一幕比周鹿鸣斗嘴要紧要的多。 航母的灯光闪烁了几下,并且中心浮现一个倒计时。 10S, 9S, 8S, …… 周鹿鸣顿时绷紧了神经,“这是什么意思?倒计时结束后会发生什么?” “很显然,倒计时结束后会关闭遗嘱。”许言说,“从现在开始,请你摒除杂念,将眼前看见的一切都存入脑中,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周鹿鸣说,“你们不会录像吗?” 许言摇摇头,“不能,我们看不见遗嘱内容,只能靠你的记忆。” 周鹿鸣不再废话,那是在浪费时间,眼前的遗嘱是几千行的代码,对于外行人来说毫无逻辑,只能死记硬背,包括数字以及一些字符,她必须要死板地记在脑子里。于是几乎在半秒思考后,周鹿鸣听话地闭上眼睛,在脑海里记刻李理的代码遗嘱。 许言的声音传来,仿佛在贴耳温柔细心地叮嘱,“不用担心,你可以记住。” 周鹿鸣拧眉,“别吵。” 许言如她所言,闭嘴了。 王安静说,“周小姐还挺有自己的脾气。” “她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什么话?” “但凡有点才能的人,都会恃才傲物。”许言说,“她自己也是这种人,只是平时装作平易近人,不会轻易表现自己的骄傲,据我所知起码在察言观色方面,她算是个天才,也就是说她的观察力和记忆力都很好,我相信她能够记住遗嘱内容。” 王安静含笑安静地看着大屏里的周鹿鸣,此刻的周鹿鸣神情专注、认真,与平时的开朗活泼不同,就像是长得相同的人里头却住了另外一个灵魂一样。 不得不说,开朗健谈也好、认真专注也罢,能有这样美丽的皮囊包裹着,都是令人钦羡的对象。 航母的灯光在十秒钟的倒计时结束后,精准无误地关上了电源,整个航母都变得黯淡了,周鹿鸣和宋涛瞬间失重,漂浮在了舱内。 “怎么回事?”周鹿鸣受惊,划到了窗户边上看着外头,从外头还能隐约透进来一些光源,“航母停电了?跳闸了吗?” 许言说,“离开航母,它即将自毁。” 周鹿鸣苦笑,“看来又要极速狂奔了。” “辛苦。”许言有条不紊地说,“但你可以回来了。” 周鹿鸣撬开舱内的门,打算找到自己的航空器坐上去逃跑,回头却见到宋涛还在原地。 “你不逃吗?这里快爆炸了。” 宋涛的表情很古怪,是一种似喜似悲的感觉,“他将关键代码留给了我……” “那不是很好吗?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周鹿鸣听见外头一声巨响,“没时间磨蹭感慨了,快逃吧。” 宋涛回过神来,奇怪地看着周鹿鸣,“这里是元宇宙的世界……” 周鹿鸣脑袋一歪,用一种天真无邪的表情呆呆地看着宋涛。 宋涛耸耸肩说,“这是虚拟世界,我们是玩家,你按一下手臂上的按钮,退出游戏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周鹿鸣一拍脑门,真是丢脸了。 许言和王安静都分别看着从游戏里回到现实世界的两个人,在许言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动,仍旧没有表情;而王安静则用温婉和煦的目光瞧着,周鹿鸣觉得,王安静此刻就像是慈爱的老母亲一样。 周鹿鸣站起来直接冲着白板去,拿起记号笔在上面开始默写脑子里记下的一切,偌大的办公室内只有她笔触刷刷的飞快的声音,其余的三人都默契地不发一言,深怕打扰了周鹿鸣的思绪。 除了许言之外,其他的二人心中都对周鹿鸣有所怀疑,李理留下的毕竟是几千行的代码,普通人根本记不了多少,即使周鹿鸣的记忆再好,也只能记一部分,并不能还原全部。 如果换成是王安静这样的专业出身,或许能够顺利记全,这些符号和数字在她的眼中就是通俗的文字,就和背诵课文一样,虽然难,但只要人够聪明还是能够记住大半。 然而周鹿鸣并非这种专业,她能做的就是死记硬背,而且不能出错。 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周鹿鸣停下了笔,白板上密密麻麻,甚至用了第二块白板才将脑子里的东西倾泻出来。 周鹿鸣坐在转椅上精疲力竭说,“我尽力了,还有一些实在不记得,大概还有三分之一的内容。” 她的头靠在椅子上仰着看着宋涛,“希望你要的关键代码也在这中间,不然我们就白忙活了。” 宋涛肃然凝视着那些代码良久,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谢谢,他留给我的关键代码就在这里面。” 周鹿鸣松了一口气,扭头去看许言,希望得到她的夸赞。 但是许言却压根没有看她,而是走到白板之前,将一块板子挪到另外一块的后面,然后调整了高度,这样从前方来看,这两块板子能够叠放在一起,形成了一图案。 周鹿鸣蓦然瞪大眼睛,“这——这遗嘱代码居然形成了一朵向日葵图案?是巧合吗?哇塞这也太用心了吧?” 许言说,“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 她望向王安静,“宋夫人,你和李理同个专业,你能给我们简单地解读遗嘱内容吗?” 王安静颔首,用她特有的温柔嗓音读了李理的遗嘱。 “致我亲爱的朋友们: 我是李理,我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我会选择突然消失,对不起我没有向你们告别,不是不想,而是因为我怕告别会留下遗憾,让我丧失离开你们的勇气。我将关键代码留给宋涛,将我名下的存款、房产以及公司股份还有基金债券等全都交给我的爸爸妈妈,这些有价证券需要麻烦我的朋友许言帮忙变现处理,不然我爸妈会不知道该怎么办。至于元宇宙世界的技术支持和继续开发,我希望能请我的师姐王安静继续进行,她是我见过最棒的程序员,不应该继续只做家庭主妇浪费她的才华。 很抱歉诸位,和你们玩最后一次游戏令我很开心。再见了各位,如果有天堂,我会安静地在天上看着你们继续幸福生活。 ——你们的李理,最后的留言。” 周鹿鸣听了,内心有小小的激荡,李理的用词温柔,从他在元宇宙里设计的内容来看也处处都是细致的浪漫。 他对自己的病了解得很透彻,看得很通透,做了全面的安排,至少在周鹿鸣看来没有留下遗憾。 但是—— 周鹿鸣看着一言不发的许言,总觉得她有其他的想法,她看见了自己没有看见的东西。 果然,许言说,“李理在遗嘱里称呼我为‘朋友’,称呼王女士为‘师姐’,称呼父母是‘爸爸妈妈,’只有一个人没有前缀。” 周鹿鸣一想,好像的确是这样,只有宋涛没有任何前缀,但李理在开头的位置称呼他们为朋友,所以宋涛也算是他的朋友吧。 许言,“这到底是李理的倏忽,还是说在他心里,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该拿你当朋友,当兄弟,当合作伙伴还是可以当——其他人?” 宋涛捏了捏拳头,缓缓低下头,“我不知道,我一直都不知道……” “如果你真的毫无察觉,为什么把他送你的衬衫、模型都留在你的办公室里?为什么不曾带回家?你在回避什么?”许言略微提高了音量,但还是维持在平静的尺度之内。 “李理之所以不给你关键的代码,是因为如果给了你,你就有可能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吧?”许言不疾不徐地讲述着,“这朵开在宇宙里的向日葵,只有这行关键代码才能拼凑完整,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人人都以为他爱的是你的妻子,可他喜欢的却是你……” 宋涛缓缓蹲下,抱着自己的头。 周鹿鸣一瞬间轰然,仿佛脑袋炸掉了。有一些细节都浮现了出来…… 学校礼堂是李理和宋涛初见的地方,礼堂前的花圃种着也是向日葵,而门口矗立的铜像是图灵——一个因为爱上男人而被惩罚的男性。那头养在深海的巨兽象征着李理的压力,它要吞噬掉李理种下的向日葵…… 而李理留下的一个重要的线索是宋涛家的车库,在航空母舰里有许许多多关于宋涛的痕迹,其中包括学校的足球场,和俩人可能共同呆过的一些地方…… 王安静淡淡开口,“李理和我从来没有产生过超越普通朋友的感情,我之所以和宋涛在一起和他结婚,其实李理在中间起了很大的作用,他算是我俩的媒人……” 宋涛抬起头看着王安静,眼中已经带上了一些湿润。 王安静低头看着他说,“有时候我想,除了性别之外,我和李理就是很像的两个人,他拿了我想拿到的金奖,而我和他最想要的人结婚了,这就是我们各自的‘爱而不得’吧。” 第11章 11 =================== 从元宇宙大厦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周鹿鸣打了个哈欠与许言并肩而行,出门之后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大厦里头的几个金灿灿的招牌大字,创始人李理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但是他却将自己的一生都留在了元宇宙游戏世界里,只要游戏运营一天,他就存在那里一天。 许言站在车前等着周鹿鸣,“上车,回家。” 周鹿鸣赶紧追了上去,老老实实给许言开门,然后自己才坐上驾驶座,发动了车子设置了导航,启程回许言的住宅。 “咱不包工作餐吗,都已经七点钟了,我几乎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周鹿鸣委屈巴巴地说。“刚刚下楼的时候我看见元宇宙大厦的餐厅,他们餐厅的食物可真丰富,砂锅米线、羊蝎子火锅、江湖小炒、汉堡披萨、牛扒意大利面应有尽有……” “垃圾食品,不健康。”许言说。 “今天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需要垃圾食品补充□□力。”周鹿鸣稳重地开车,停在了红绿灯前,“我知道你急着拉我走是因为想给王安静和宋涛空间谈一些隐私的事情,但也不至于连一顿饭的时间都不留给我,让我饿着肚子开车送你回家,等下低血糖突然晕了会很危险……” “吃这个。”许言从前方的储物盒里拿出一块巧克力,丢给周鹿鸣。 周鹿鸣,“你帮我撕开。” 许言默然看了她一会儿,评估风险系数之后,居然真的帮周鹿鸣打开巧克力外包装,递给了周鹿鸣。 周鹿鸣眼神狡黠,“我得开车,双手握着方向盘呢,要不你喂我?” 许言眉间蹙起,周鹿鸣张开嘴巴,许言猝不及防地将整块巧克力塞入周鹿鸣嘴中,周鹿鸣下意识咬住,许言缩手,并且打算就此不管。 周鹿鸣“呜呜”两声,余光瞄了眼许言,只见她神情冷酷真的就不再理她,于是明白对付许言这种女人撒娇没用,得自己坚强。往后的日子还长,她会慢慢摸到许言的脾气,等到彻底摸透了她,找到了许言的弱点,那就是许言被自己拿捏的一天。 周鹿鸣一口咬下了一块巧克力,任凭另外半块掉在膝上,咀嚼几下缓解了饥饿,继续回到刚刚的话题问许言,“你说王安静什么时候知道李理爱的是宋涛?如果她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帮李理?难道她不生气不介意吗?” 许言靠在座椅上,外面斑驳的路灯在她脸上依次划过光影,她的气质和这日渐转冷的气候尤为相配,如果问她最喜欢哪个季节,恐怕得到的答案就是冬季。 “王安静和李理心心相惜,是相互尊重和钦佩的知己,他们早已超越了性别和世俗,而且李理把王安静送到了宋涛身边,做到了作为一个朋友守护着宋涛和王安静,他压抑了内心的痛苦希望挚爱能够幸福快乐。王安静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女性,她理解和体量李理的心情,不会添油加醋,让李理和宋涛万劫不复。也是因为如此,在后来宋涛误解她和李理的时候,她选择默然承受这样的猜疑而不去解释,她想让李理体面地离去,而不是饱受非议。” 周鹿鸣握紧了方向盘,“王安静是一个睿智大度的女性。” “嗯,我同意。”许言颔首。 “他们的游戏公司以后会怎样?”周鹿鸣问。 “我会按照遗嘱将李理的财产进行分配,现在已经解开了李理和宋涛之间的误会,我想宋涛会代替李理好好运营这家公司,王安静也会帮忙处理技术问题,这一对夫妻联手,可以将元宇宙游戏公司的业务抬高到新的高度吧。”许言说,“但以上纯属我的主观臆断,不足为凭。” 周鹿鸣将车子停入许言家车库,转头看许言,这人没有像电视剧那样闭目休息,而是等着车子挺稳就自己第一时间开门下了车。 周鹿鸣笑了笑,“你该不会怕车子吧?以前出过车祸有心理障碍?” 许言停在了房门口,看着站在车子边上的周鹿鸣说,“这车以后归你用了,车钥匙不用还我,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9点准时来上班。” “车子,归我?”周鹿鸣没想到第一天许老板就送了她这么一份大礼,虽然是一辆二手车,但许言应该买了没有多久,而且是名牌,算得上一辆豪车。 “别误会,只是归你工作期间使用,而不是赠送给你。你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许言说完,头也不回地按开门锁准备进门。就把周鹿鸣这么一个大美女丢在外头不管不顾,翻脸不认人。 周鹿鸣刚要喊住她,却看见许言扭过头说,“对了,还有一件事。” 周鹿鸣微笑,就知道许言没有这么无情,起码应该邀请她进屋子吃点东西喝口水再走。这外头又冷又饿的,回家也只是吃泡面,俩人一起煮个面加个蛋会比一个人吃更香。 可是许言却说,“明早来上班的时候,记得带总结。” “总结?”周鹿鸣呆愣。 “嗯,今天和你说过的,要总结遗产管理师的工作内容。”许言进屋去了,这一次还干脆利落地关上了大门。智能电子锁叮咚两声锁上了门锁,彻彻底底将周鹿鸣关在了门外。 周鹿鸣懵圈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生气,就想起刚刚被打断的一件事。 在许言的门口转了转,还推推门,想要进去找许言,却低头看见手机里来了短信,是许言的号码:“你在我家门口打转想要干什么?” 周鹿鸣嘴角勾了勾,仿佛看见手机屏幕后板着脸的许言,“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过了很久,许言都没有回复。 周鹿鸣就索性蹲在她家门口等着,她坚信许言不会放着她不管。 果然,很快许言又发了短信,“什么问题?” 周鹿鸣飞快按键,“李理给你发送的委托邮件里,是不是没有指定让宋涛跟着一起查?” 这一次手机屏很久都没有再亮,但是周鹿鸣背后的大门打开了,穿着西装和兔子拖鞋的许言站在门后,低头看着周鹿鸣,淡淡开口,“为什么这么问?” 周鹿鸣扭头笑吟吟地仰视着她,许言的脸无论从何种角度都是精致的,只可惜这样天生的脸蛋上总是带着生冷的表情。 “纯属猜测,”周鹿鸣回答说,“你在出发前没有和我提过这件事,等到了李理的公司见到了宋涛,见到了他办公室里堆着的李理的礼物,你瞬间猜到了李理的心理,于是产生了要让宋涛理解李理心意的想法,用一封除了你谁也没看过的邮件委托作为理由,让宋涛步入李理的游戏世界,亲自寻找真正的李理……” 许言默然片刻,“早点回家。”她又要关上门。 但是这一次却被周鹿鸣拦住,周鹿鸣和她隔着一道门透过门缝面对面,语速极快,“你和李理做了十来年的网友,对彼此肯定熟悉了解,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很早就有猜测,所以这次接受委托,乍一看你冷冰冰的对李理的去世毫无所动,仅仅是当做一个中立方去处理他的遗产,但实际上你却主动将宋涛拉入了李理的世界,主动干预和介入到了这件遗产案中,是你让宋涛总算知道了李理对他的感情,你不想让李理彻底消失,你也并不像你伪装的那样冷酷无情……” 许言的眼眸中掠过一道光,用力将门拉上,但是周鹿鸣的力气居然比她更大。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以让我回去睡觉了吗?” 周鹿鸣说,“你不否认就是默认了,你果然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许言翻了个白眼。 自以为是。 周鹿鸣说,“你家有泡面吗,我想吃。” “没有那种垃圾食品。” “那你刚刚在吃什么?我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周鹿鸣嗅了嗅许言身上的味道,除了淡淡木质香水味道之外,还有额外的食物的味道,许言一定接触过香喷喷的食物。眼前突然一亮,“你难道会做菜?中餐还是西餐?我不挑食,我都可以。” 说完周鹿鸣自顾自地闯入许言的家中。 许言家中的饭厅里,摆着一张红木长桌作为餐桌,此刻上面放着一个电磁炉火锅,正在噗嗤噗嗤冒着香气。 “你居然自己躲着吃火锅!”周鹿鸣毫不客气,自己去厨房找碗筷。 许言无奈,但人已经进来了,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走,于是只好重新洗了手,再坐回原来的位置,开始享受鱼肉火锅。 辛苦工作了一天,她需要补充体力,火锅是在国外的时候最想念的东西,没有之一。只是好的素材难得,新鲜的海鲜和鱼肉更是难得,酱料更要地道,这一切在海外都享受不了,回国了当然要抓紧吃。 周鹿鸣拿了一个大碟子长筷子,自己给自己下素材,毫不客气。 “你在国外很久,居然还知道怎样吃火锅?”许言问。 “唐人街里什么都有。”周鹿鸣扒拉一只虾姑,吃得津津有味。 第12章 12 =================== 火锅咕噜咕噜冒着香气,周鹿鸣毫不客气地给自己添上牛肉卷、鱼丸和香菇,将面前的小碗装得满满当当。而作为主人的许言面前的碗里却只有一点鱼肉。 周鹿鸣被一颗夹心丸子烫到了,吐着舌头。 许言终于忍不住说,“太烫的食物会损伤口腔粘膜和食道壁上皮,容易造成口腔癌和食道癌。” 周鹿鸣转过头看着她,“我还以为你要继续看着我吃光这些呢。” “中国有句古话,食不言寝不语。” “中国也有句古话,趁热吃。” 许言给她送去一道冰冷的眼刀,然后慢条斯理地吃自己碗里的鲜嫩的鱼肉。 “我觉得你不应该叫许言,你应该叫许不言才对。”周鹿鸣瞅着她碗里说,“你不吃酱料吗?” “醋就够了。” “那你的冰箱里为什么有这么多酱料罐子?” “都是家里的阿姨放的,我不吃这些。”许言细嚼慢咽说,“容易丧失味觉。” 周鹿鸣才没有她这样讲究,继续席卷桌上的美味,过了一会儿才心满意足,站起来打量许言的家。 许言的家白天来和晚上来给人的感觉不一样,白天外头日头亮,但她家里的窗帘布总是拉得严严实实,晚上家里的窗帘布却全部打开,灯也开得亮堂,将每一个角落都照亮。 周鹿鸣站在落地窗户前,伸手按上玻璃,嘴角勾了起来。这玻璃果然是双层单面玻璃,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的人可以轻松看见外面。窗帘布打开,是因为防止窗帘布后头躲着人,室内光线充足也是为了扫除阴暗的角落。 许言是个没有什么安全感的人,在她的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才会造成她这样的性格。 “瞧够了吗?”许言悄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像是黑夜里走路没有声音的猫。 周鹿鸣被吓了一跳,拍着心口惊慌说,“吓死我了。” 许言抓住了她的手腕,与她面对面,“可是你的脉搏很平稳,没有受到惊吓的表现。你很擅长观察周围环境,或许已经从玻璃的倒影里看见了我走到你的身后。” 周鹿鸣心道一声糟了,可脸上还是保持着刚刚的笑容,“你还会掐脉给我看病啊?” “别想岔开话题。”许言一点一点迫近她,将她困在玻璃门和自己之间,“你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周鹿鸣?” “你弄疼我了,我就是周鹿鸣。” “周鹿鸣低调谨慎,几乎从不出现在社交网络上,又怎么会经常去唐人街吃火锅?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身手?”许言凝眸,将脸贴近周鹿鸣,双手紧紧拽住她的,让她避无可避。“你是为了周家的财富才冒充她的身份回国的吧,说出你的真实身份,趁着现在还有坦白的机会。” 周鹿鸣后脑靠在玻璃门上,面前的许言有点陌生,她的表情严峻,力气奇大,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模样,她在认真地“审问”自己。 “我不用社交网络是因为害怕有人会顺着网络找到我,伤害我和我的朋友,我虽然几乎是在国外长大,但从小也在唐人街生活,喜欢吃火锅是我埋在骨子里的饮食习惯,这样做有什么错?至于我的身手……如果真的很好的话现在怎么会被你抓住被你审问?”周鹿鸣反诘,冷笑一声,“许小姐,我尊重你也尊重我爷爷才会忍受你这样威胁和怀疑,你可以继续怀疑我,但请别再这么粗鲁了好吗?” 许言沉默片刻,松开了她的手腕,“你在游戏里的一些动作像是经过训练的,你有被训练过的痕迹。” 周鹿鸣转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我有打自由搏击的爱好,这算不算你口中的‘训练’?” 许言继续盯着她,目光跟随着她,“我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 周鹿鸣挑起一边的眉毛,饶有兴致,“难道你想和我打一场确认?丑话说在前头,你弱不禁风的可打不过我。” 许言犹豫了一阵,终于说,“周鹿鸣有个女性朋友——” “哦?我不记得我有什么特别的好朋友。”周鹿鸣摸着下巴思考。 许言走到她的身边,淡淡说,“这位朋友和周鹿鸣曾经有过一段隐匿的感情,就像是李理对宋涛一样,不同的是,这段感情并非是她一厢情愿,周鹿鸣曾经给与了回应,俩人曾经在一起一段时间。” 周鹿鸣一直带着的浅浅的笑意逐渐消失抹去,声音凉了一层。“你到底想说什么?” 曾经的过往一幕幕一页页翻过,脑子里就像是有海浪席卷而来,不断拍打着神经,让她瞬间头疼不已。 看着周鹿鸣变得痛苦的脸,许言注视着,心中告诉自己此刻不能心软,然后正面看着她,“换句话说,真正的周鹿鸣的取向是女性,你——” 要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里,许言没想到对方刺激之下会亲吻自己。当温润的唇贴上来,许言二十余年都运转得极好的脑袋瓜宕机,在心底里回想的,也只是刚刚问出的那一句,“取向是女性——” 周鹿鸣的嘴唇温润,带了点甜味。她的身上也很香,头发柔软,身体也很柔软温暖。她比许言略高了一点点,低着头,浓密的眼睫毛颤动,她甚至闭上了眼睛,在认真地享受过程,而不像许言这种傻子,在接吻的时候还睁着眼睛。 在这一吻最后,周鹿鸣送了许言一个小礼物——她将她的下唇咬破了。 “嘶——” “你为什么咬我?”许言抹了下嘴唇问。 “是你先挑衅我的,这是反击。”周鹿鸣笑笑说,不把刚刚发的事情当作一回事儿。“你不是说真正的周鹿鸣喜欢女孩子吗,我喜欢你,所以我就吻你,这有什么问题?” 许言和她保持距离,深怕她又对自己做点什么。周鹿鸣刚刚吻绝不是“喜欢”之下的冲动,更像是情急之下的一个错误的“证明”。越是反应激烈,越是证明她心中有鬼。 但今晚似乎不能再步步紧逼,许言很为自己的情况担忧。如果对方狗急跳墙,自己的安全问题无法保障,最好到此为止。 “许不言,这该不会是你的——初吻吧?”周鹿鸣想到了什么,眼神里闪过狡黠,玩味地看着许言说。 许言不打算回答这种无聊透顶的问题。 周鹿鸣看着窘迫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居然是你的初吻哎——对不起,早知道这样我应该更谨慎一点的,起码不应该在吃完火锅之后亲你。” 周鹿鸣走到许言的身边,抬头用余光一扫对方的脸,许言的皮肤细腻白皙,此刻居然浮现一层淡淡的红晕,再加上嘴唇上的一点红色的血痂,更显得妖冶了一些。 “吃完了你就回家吧,恕不远送。”许言冷冰冰地下了逐客令。今晚太荒唐了,她头疼,要赶紧回房间呆着清静。 “放心吧,今晚我不会留宿。”周鹿鸣走向大门,换鞋子抬起手指着上头的监控说,“你们家这些监控是李理安装布线的吧?像他这样的计算机大咖亲自设计的布控一定很复杂,你不太擅长电子设备,往后这些监控设备如果出错了该怎么办?” “我会另外请一位专家负责运维,不用担心。”许言说。 “哦,那就行了。我回去还需要写你布置的‘家庭作业’,明天见。” 许言没理她,停在楼梯口等听见了门锁的声音这才上楼,打开密码锁,进入装满了监视器的房间,除了上下几排显示器外,四周都是书籍。有法律书籍,有人物传记,也有历史类哲学类的书。 除此之外,墙壁上有一面挂着白板,上面用磁吸贴贴着不同尺寸、不同年代的照片,照片上都是一个女孩子,有背着书包的,有走在街道上的,有挥着网球拍的,但都是背影,没有正面。 就算是李理这样的大神也只能拿到这些模糊的素材,往后别想找到更多能够核实周鹿鸣身份的证据。 换一句话说,虽然不能证明眼前的周鹿鸣是真的,也同时不能够证明她是假的。 一切都处在微妙的平衡之中,许言原本觉得很快就会解决周鹿鸣身份之谜,将遗产交给她,可是到了如今,她觉得接了一个烫手山芋,要花费的时间恐怕远比想象中的长。 到了晚上梳洗时间,许言站在镜子前,看着刺眼的嘴上的红色血痂,抬手摸了摸,已经不疼不痒了,很快就能恢复如初,但是当时的触感却时不时地浮现,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太关注周鹿鸣,导致思绪乱了,才让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充斥着感官。 哼。 许言笑了笑自顾自地想通了,这可能就是周鹿鸣突然吻自己目的,让自己胡思乱想,打乱节奏。幸好自己够聪明,很快恢复了理智,但以后可不能再让她得逞了。 回到房间后,真准备打开一本书翻翻,手机屏幕亮起,是周鹿鸣的一条短信:“我到家了,有个小小的建议,下次不要吃那么多葱姜蒜。” 许言的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给丢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元旦快乐。 2022年平安顺遂,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学业有成,日子和美。 至于我的话,下笔如有神。 ==================== #卷二:消失的天空之船 ==================== 第13章 13 =================== 和许言的闹中取静的高档别墅排屋不同,周鹿鸣回国住的是普通的闹市街区。她将许言的车子停在了附近的停车场,然后换上共享单车回家。经过楼底下面摊店的时候,还和老板娘打了声招呼。 这里的街道狭窄,原本凌乱的电线被整治了一番,总算解除了漏电危险,让街道变得整洁安全了一些。 周鹿鸣开了楼下电子锁,上了6楼顶层,这是老楼没有电梯,最顶层的位置便宜,甚至还自带了一个顶层阳台,周鹿鸣就选择了这样的住处。 没有请任何工人,周鹿鸣选择自己将老楼的房间装修,刷上了白漆,换上了原木色的新家具,老房间恍然一新。推开落地窗门,走到阳台上,放了几盆鲜花绿植,甚至还有一个露天的烧烤架子和折叠椅,她喜欢坐在这里看月亮,听楼下街道的人间烟火气。 放在房抽屉里的古老原始的诺基亚铃声响起,周鹿鸣不得不回去接听。 “喂——我刚从许言家里回来。” “你为什么不戴监听?”电话里的人问。 周鹿鸣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输入加密网址,弹出一个聊天框,这头轻笑着回话说,“许言很谨慎,家里装满了监控,还有反监听设备,我在她家里用手机都需要小心翼翼,因为有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被她窃取手机的信息。” “她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端的技术?” “不清楚,原本应该是一个叫做李理的人帮她,但是李理自杀了,她应该会另外找人来帮忙……不如你趁机派个人来帮我吧,许言实在太难对付了,我今天差点穿帮。”周鹿鸣揉揉眉心,有点后怕地说。 “她接受了周家的委托考察你,手头上有百亿财产,当然会一直紧紧盯着你不放。你以后要更加小心,别露出马脚。” 周鹿鸣靠在椅子上,看着电脑屏幕上对方上线了,嘴角一勾道,“我知道了,既然收了你的钱和你合作,我会好好继续扮演周鹿鸣这个角色……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什么事?” “许言说,周鹿鸣的取向是女性。” 电话里沉默了一瞬,这让周鹿鸣心中有根弦莫名其妙地绷住了。 “当时你有什么反应?”对方问。 “我吻了她。”周鹿鸣轻快地说。其实当时做出这种判断事后回想起来有点冲动,假如许言说的是假的呢?那她不就穿帮了么?但是周鹿鸣的直觉告诉她,不管如何,吻下去才是对的。 事后在许言冷漠的脸上看见一丝惊慌失措,也看见了一丝晕红,周鹿鸣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得逞了,无论对方是不是试探,她当时的心情一定非常杂乱。无论是谁突然被一个同性吻了,肯定无法保持理性,即便是天才也不例外。 “你为什么这么做?”对方问。 “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周鹿鸣微笑说。 “我雇佣你来冒充周鹿鸣,可不是因为你的直觉。” 周鹿鸣将又长又直的大长腿舒服地架在桌子上,身体略往后靠,让椅子和桌面形成了微妙的平衡,闻言轻扯嘴角,漫不经心说,“我知道你雇佣我来做周鹿鸣是为了周家的百亿遗产,如果不是提成够高,我也不会接受委托答应帮你办这件事。事成之后,我就可以退休了,再也不用出生入死继续做这些事情了。” 回想起以前的生活,周鹿鸣略感疲惫。 “我们各取所需,无论你的年纪、身份和样子都最接近真正的周鹿鸣,让你冒充她很合适,你想要钱,我就给你赚一笔退休金的机会,只要顺利拿到了周家的遗产,你可以安稳退休再也不用做这些事情了。周鹿鸣一直在国外生活,唯一知道她长相的人是她的爷爷周老爷子,而周老爷子已经去世了,所以你不用顾忌,我会帮你制造身份背景,我敢保证,只要你自己不露出马脚,没有人能查到你真正的身份。” “你倒是挺自信,但是Q,我有个问题。”周鹿鸣凝眸,“你让我冒充周鹿鸣,那么真正的周鹿鸣在哪里,为什么她没有出现?” 她称呼对方为Q,因为在秘密网络上,对方的id就随意地设置成了一个“q”,而周鹿鸣自己的则设置成了一个‘l”。 “既然安排你去,我当然有办法不让她出现。” “你该不会杀了她或者是囚禁了她?” “你不用知道,只要好好完成你的任务,让许言相信你接纳你,然后顺利接收那笔遗产。”q顿了顿,继续说,“你在国外经受过了很好的训练,对付一个许言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周鹿鸣挑挑眉说,“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物超所值’。” “很好,起码你的成语掌握得不错。” 周鹿鸣眼珠子一转,“q,我突然好奇,你对周家、周鹿鸣都很了解,从你的用语习惯看,你也是华裔,起码中文说得非常溜,你和周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盯上周家和周鹿鸣?” “我最近在看一本书。” “什么书?”周鹿鸣直觉不简单。 果然,对方挂断了电话,在电脑上显示一行字,“《好奇害死猫》。” “我有个麻烦的作业需要你帮忙。”周鹿鸣噼里啪啦打字。 Q的光标在闪动,但不回。 周鹿鸣迅速写上,“许言让我总结遗产管理师的工作要点,明天早上要交,这件家庭作业就交给你了。” Q过了好一会儿才打了一个字,“好。”然后电脑屏幕一闪,q退出了加密聊天室。 周鹿鸣笑了笑,关上笔记本电脑,q好像很擅长这种文字的事情,虽然没有见过他本人,但在周鹿鸣想象中,他应该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成熟斯文的人,接受过高等教育,思维敏捷,智商很高,有一定收入和积蓄,经济条件不差。 给自己泡了一壶茶,换上睡衣睡裤慵懒地走到了露天阳台,点了一盏香薰蜡烛,独自在阳台上喝茶。 现在的宁静生活是她以前梦寐以求的,这也是她目前接受的最舒服安适的工作委托,酬劳也是迄今为止最高的,干完这一票,她就可以真正实现财富自由,准备找个舒服的城市,买个宅子,种花种菜,最好面朝大海,再养狗和猫咪,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过完余生。 抿了一口茶,周鹿鸣想起了许言被吻的错愕表情,不禁弯了弯嘴角。她觉得,那时候的许言还挺可爱的,她的嘴唇可比她的脸色更有温度,无论平时看起来有多么冷酷不近人情,可她毕竟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啊…… 第二天一早,周鹿鸣站在许言家门口,手里拎了一袋早餐。 见到许言的时候,她换上了一件黑色长款大衣,里面是衬衫和深色小脚西装裤,脚上照样是那双可爱的毛茸茸的兔子拖鞋。 “给你带了早餐,豆浆油条和煎饼,喜欢符合你的口味。”周鹿鸣将早餐放在餐桌上。“你起得蛮早,我还以为你会熬夜赖床。” 许言喝了一杯水,“规律的生活能够保持清醒。” 周鹿鸣走近她,低头凑近看着她,“咦?你昨晚没有睡好?有黑眼圈哎……” 许言往后退了半步,狐疑地看着周鹿鸣,轻轻扫过她的脸,然后坐到了餐桌边上开始享用她的早餐。 “遗产管理师的工作要点报告写好了么?” “写好了,在我包里,我去拿给你——” “不用,你背诵给我听。”许言撕开煎饼,一点一点细细地咀嚼,慢条斯理地优雅地吃着,就像是在享用某种珍贵的食材。 周鹿鸣看见这种画面,不禁想着看来气质是天生的,有些人即便是吃臭豆腐也自带香气光环,许言属于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虽然读的可能多数是洋文,但影响不了骨子里的儒雅气质。 “今天的口红不适合你。”许言抿了一口豆浆,头也不抬地盯着煎饼下了结论。 周鹿鸣微微一怔,然后狡黠地笑了,“看来你挺关注我的唇……色……是不是更喜欢昨晚的唇膏颜色?” “今天去的地方不适合这样鲜艳的颜色,你换一个,或者擦掉。”许言冷漠地说。 “好,我都听你的。”周鹿鸣说。 “可以开始背了。”许言端起倒入玻璃杯里的豆浆,看了看颜色,仿佛在品尝葡萄酒一般。 幸亏周鹿鸣记忆奇佳,流利地背诵了q一早发到她邮箱的遗产管理师工作要点。 “整理遗产清单,找到所有继承人,采取合理的方式分配遗产……” 许言一直安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动,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着什么。 等周鹿鸣背诵完这些,许言刚好用完早餐,擦擦手站起来说,“挺不错。” “就这样?”周鹿鸣讶异,她还以为许言会找茬打击自己,进而树立她的权威,却没想道居然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了自己。 “你昨晚把我的车子停在了露天停车场?”许言走到门口,透过玻璃看见了外面的自己的车。 “嗯,因为我住的小区没有停车场。” “以后还是停在我家吧,钥匙留给你,需要用车的时候随时取用。”许言换上鞋子,插着口袋站在门口,转身看着还在家里面的周鹿鸣,“还愣着做什么,出发了。” 周鹿鸣赶紧跟上,抬手帮许言整了整领口,“外面风有点大哦。” 许言默然片刻,耳根肉眼可见地红了红。 “谢谢关心。” 上了车之后,周鹿鸣问许言导航去哪里。 许言看了眼窗外,淡淡说,“乐家保险公司总部。”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第14章 14 =================== 周鹿鸣驾驶着许言的路虎,跟着导航走到了海市的CBD,和特地规划出来开在郊区科技园区的元宇宙大厦不同,乐家保险公司就在市金融中心的一栋栋摩天大楼之中。 “我们这次的客户难道是保险公司?”周鹿鸣问。 “我还没有接受他们的委托,等见面了才会决定。”许言平淡地说,她在低头刷手机,阅读新闻。 周鹿鸣贴心地打开广播,播报今天的早间新闻。 “新航K85消失案件截止今日已经超过2年,根据法律规定,当时乘坐新航K85航班的旅客以及机组人员都可以正式宣告死亡……” “许老板,我们要去的保险公司大楼该不会正好是失踪的新航航班的承保公司吧?”周鹿鸣凭敏锐的直觉问,一手打着方向盘,一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为了早起给许言买早餐讨好她,路上还要背诵Q发过来的整理好的遗产管理师的职责要点,这令她稍感疲惫。 “请将双手都放方向盘上,开车的时候要专注一些。”许言瞥了眼她的手说。 周鹿鸣只好照办,这人真怕死,她在后来的某段路上再不敢吭声,余光却瞥着许言,一脸肃穆,好像在专注地看什么东西,估计是和今天要去办理的委托有关系。 “你知道吗,李理公司的游戏里最近更新了新的版本,增加了新的功能。”实在忍不住又主动和许言搭腔。 “嗯?”许言表情未动。 周鹿鸣继续说,“应该是宋涛做的决定,新的版本上线了‘义结金兰’的好友功能,和其他游戏的‘结婚系统’不一样,他们的这项功能对游戏里所有性别的人开放,也就是说,在他们的游戏里,男性可以和男性成婚,女性也可以和女性成婚。” “嗯。”许言又敷衍地应了一声。 周鹿鸣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略微失落,但还是愉快地说,“这算是对李理一个回应吧,虽然很隐晦,但毕竟宋涛给出了回应和纪念方式。” “你有信仰?”许言突然问。 周鹿鸣一愣,摇头说,“我没有信仰。” “人死灯灭,什么都不会留下。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珍惜,死了才去缅怀后悔,这有什么可值得称赞的。”许言淡淡评价完宋涛,再补了一句,“据我所知,周鹿鸣确实没有信仰,恭喜你,又过关了。” 周鹿鸣:…… 看来要随时随地应对她的问题,一点儿也不能松懈,许言非常狡猾,故意挑在防备最松懈的时候提出尖锐的问题,一旦被她抓住马脚,就会露馅。 周鹿鸣决定在开车的时候不能够再分心,免得又被许言拿捏住问个猝不及防的危险问题。调高了广播的音量,一路沉默地顺利开到了保险公司大楼地下停车库。 “你到底在看什么?”周鹿鸣锁好车子,侧过头想要去瞧许言的手机屏幕。 许言迅速收起手机,“未经允许查看别人的手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周鹿鸣吐吐舌头,“知道了。”她扫到了许言其实在购物,她在买一根钓鱼竿,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但是价格很贵。周鹿鸣对价格数字很敏感,那鱼竿价值8万人民币,如果不是许言打开了这个界面,她都不知道一根钓鱼竿居然可以这么贵! 再参考许言所住的别墅排屋,开的车子,以及日常使用的物品,周鹿鸣觉得许言远比Q找来的背景资料中介绍得有钱。 主修法律,辅修经济学…… 周鹿鸣看着许言的侧影,她对有经济头脑的人格外佩服,毫无疑问,许言就属于这种头脑聪明又有经济嗅觉的人,估计在资本市场上赚了不少钱,而且做遗产管理师的报酬也是不菲…… “许老板,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件事?”周鹿鸣快步跟上去。 “如果是要钱,我劝你免开尊口。”许言继续冷漠而快速地回绝。 周鹿鸣想的就是这些事儿,但被许言禁止了,顿时就像是一个被钉子扎破的轮胎一样泄气了。 “我不要求你给我周家的百亿家财,我只要一点点的银行利息,你给我7天,哦不,给我3天的利息当零花钱好不好?”周鹿鸣捏住许言的衣袖,放软了语气哀求。 “3天?”许言停下脚步,修长的身影投在地上,被地下室的灯光拉长。“你知道一天的利息有多少吗?” 周鹿鸣摇摇头。 许言说,“依照现在的银行利息,即便是最低的活期利息,拿一亿元存入银行,一年可或许大约35万元的纯利息,而周家留给你的遗产光是现金就达几十倍之多。” 周鹿鸣逐渐瞪大眼睛,她完全计算不出3天的利息到底是多少。 许言慢慢地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站在电梯口等电梯,“我不会将这些钱和有价证券留在银行吃活息,别的遗产管理师可能会但求无过,而我可以令遗产迅速增值。” 周鹿鸣问,“你不怕失手造成遗产损失要赔偿吗?” 许言笃定地说,“我从不失手。”她的脸上闪现着极其自信的光芒,如果这幅表情和这样的语气放在别人身上可能就要被周鹿鸣揍了,但面对她周鹿鸣下不了手。 “哼,你知道不知道你很欠揍。”周鹿鸣忍不住说。 “知道。”许言说,电梯叮地一声到了,许言走进去站在一角,眼睛一抬,“因为很多人都对我说过这句话。” 周鹿鸣一怔,原本地下室的晦涩的灯光让许言的脸变得朦胧,但一进入电梯间正巧她的脑袋上头投射下来的是一道白色的光,将她整个人照得如同天上下来的天使一般,只是这位天使嘴巴挺毒,为人自负且讨厌。 在周鹿鸣愣神的当头,电梯门自动合上了。周鹿鸣快步上去拦住已经来不及,而在电梯里的许言先一愣,然后却小幅度地勾起了嘴角得逞地笑了。 “下一班电梯上来,我在十二楼。” 啪嗒—— 电梯当着周鹿鸣的面关上了。 真幼稚。 周鹿鸣给许言增加了这样的评价。 周鹿鸣上的这一班电梯从一楼突然挤上来很多人,她被堵在最里头的角落里,呼吸困难。即使是以前的负压力舱训练也没有过这样的窒息的感觉,只有顶上的空间还有余地,其他的地方充斥着各种混杂的气味,令嗅觉灵敏的周鹿鸣苦不堪言。 她尽量踮起脚尖,仗着个头高呼吸着上面的空气,小口呼吸坚持到了十一层,这一次这伙人又一瞬间全都涌了出去,周鹿鸣的衣服被前面的人勾起,被顺带了一起出了电梯。 解决掉了钩子,周鹿鸣再想回去的时候,又要等另外一波电梯了。 后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不断传来,令原本就有点好奇的周鹿鸣更加好奇了,她竖起了耳朵去听他们在吵什么。 这是大概是个会客厅,有好几个会议室,满满的都是人。这些人显然来自各行各业,男女老少都有,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各式各样的打扮。 人群好像围着一个人,那个人穿着保险公司统一的混纺西装制服,胸牌上写着“保险经纪”的牌子,正在焦急又无力地和众人解释。 周鹿鸣听了一会儿明白了,原来还真的是新航案件的当事人冲到保险公司索赔来了。 家属们情绪激动,义愤填膺,呱噪的、尖锐的声音时不时冲入周鹿鸣的耳中,刺激到她皱起了眉头。她真的挺佩服保险公司那名员工,是个年轻的小男生,看起来还稚嫩,恐怕毕业还没多久就被主管推出来接待这群人了。 周鹿鸣心里为这个小男生感到委屈,但这是他的工作,而她也要继续完成她自己的工作。 可等周鹿鸣一回头准备进电梯的时候,后头突然爆发出一阵躁动声,周鹿鸣感觉到一个危机正冲着自己而来,看着光洁到像镜面一样的电梯边上的墙壁磁砖,周鹿鸣迅速闪避,接着一个手机啪嗒地敲在了面前的磁砖上,磁砖被砸出了一个口子,手机也七零八碎。 “你们干什么丢我手机!”小年轻总算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来捡自己的手机。他的衣服上面几颗扣子已经掉了,头发也凌乱,脸上甚至有几道抓痕。 后面的人跟着他来,看着他弯腰去捡手机,但是他似乎腰背疼痛,一时间弯不了腰。此时在他的面前,有一双手替他捡起了碎裂的手机,然后用清悦的声音对他说,“是你的手机吗?给你——” 小年轻看见了一张极其漂亮的脸,微微一怔,呆愣地从她手中接过手机,眼睛却舍不得放开挪走。 “谢……谢谢。” “不用谢。”周鹿鸣转身进了电梯,还和小年轻挥挥手。 小年轻痴痴呆呆地看着她离开,还没来得及问她是谁,就被身后的人群再次围住。 “你们经理什么时候出来?”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理赔拿到保险金?” “现在法院已经正式宣告死亡了,你们还想赖吗?” “小伙子,你能做主吗?” “.……” 小年轻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快炸了,所有的人声都变成了刺耳的鸣叫,他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大吼一声,“都别吵了!求你们了,别吵了!” 人群被他突然的爆发震慑住了,一时间居然真的没了响声。 小年轻拼凑好电池,但是手机彻底摔坏了,不能开机。 他扯了扯领带,走到前台一个座机上拨打电话,“喂,马经理吗,他们找你……” 第15章 15 =================== 在周鹿鸣找到许言的时候,她正在一间宽敞的铺了地毯的办公室里,舒服地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放了一杯咖啡,和一杯水。 保险公司经理办公室里,一个不高的中年男子正在接听电话,脸色极差,他的头顶已经半秃,却舍不得理光头,而是将两边仅存的头发盖住头顶,勉强能看。 周鹿鸣想起楼下要找马经理,看来很有可能就是这一位。 许言上下打量周鹿鸣,什么也没说。周鹿鸣进去之后站在许言身边,等着马经理挂电话。 马经理语气非常不耐烦,斥责了电话里的人,然后叮嘱外面的秘书以后再打进来就说自己不在。 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他的怒气,挂了电话之后,马经理还隔空骂了一句,“没用的二楞头,这时候帮着外人来找我干什么,我请他来吃屎的吗?!” 也不知道骂给谁听。 马经理回过头,乍一看一个漂亮的大美女就在自己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闪现出贪慕,特地摸了一下头发,然后冲着周鹿鸣伸出手打招呼,“您好,我是保险公司的经理,我姓马,请问您是——” “她是我的助理。”许言冷不防出口,“你别站着,坐下做记录。” 周鹿鸣避开了马经理肥腻的手,老老实实地坐在了许言的身边,拿出包里的一个小本子和一只笔,做出要记录的工作态度。 马经理悬在空中的手尴尬地收回,没有揩到美女的油有点失望,像这种等级的美女他见得少,能花钱找到的女人通常沾满了世俗的呱噪,不像面前这一位,显然还没有踏入过那种世俗。 至于另外一位—— 虽然长得不错,但背景不一般,幕后有高人在保,就连周家的遗产都交给她进行分配,可见她背后势力很深。而许言本身也算是学术派的,留学归国的海归,有能力又年轻又漂亮,这种人自己碰不得。马经理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对于许言,他连一点旖旎的泡泡都不敢冒出来。 但跟在她身边的这位美女助理,马经理的注意力不禁时不时被她吸引过去。无论是长相还是说话的语态,还有时不时撩头发的动作,都挠得马经理心里痒痒地。 许言淡淡开口,“我们开始讲正题吧,我的时间不多,距离十一点钟还有半小时。” 马经理问,“对不起,我马上开始介绍情况,但是等一下十一点半您有其他事情要去办吗,我可以安排车子送您。” “不用,请尽量简明扼要地介绍情况。” 马经理搬来一张转椅坐在她们跟前,搓了搓手介绍说,“楼下的情况你们应该也看到了,因为2年前的新航失踪事件宣告死亡的时间到期,法院已经宣告机组人员以及乘客的死亡,在他们被宣告死亡之后,索赔就开始了,而遗产继承和分配也同时会展开。索赔是我们保险公司和航空公司的事情,而后者就是许小姐您的专业范畴。” “我想知道你请我来的目的,”许言抬眉问,“在这件案子上保险公司更需要的是律师,而不是遗产管理师。” “我们有专门合作的律所处理这些事,不瞒您说,这件事拜托到您是因为有高层指定让您介入。”马经理呵呵笑着说,“这位高层是周家人。” 许言表情纹丝不动,“我明白了,乐家保险公司的大股东是周氏集团旗下的一个子公司,我受托管理遗产,当然也包括乐家保险,在将遗产交托给它的继承人之前,我有保值遗产的义务。” 马经理赔笑,“许小姐聪明,一点就通。” 周鹿鸣原本在小本子上随意写写画画,听到这里笔尖一顿。好家伙,说到底这么大的保险公司居然是周家的产业?这也是自己即将继承的一家公司? 周鹿鸣不禁心疼起刚刚在楼下见到的被一伙人“□□”的画面,地毯脏了需要换,刚刚好像还摔烂了几个杯子,希望桌椅板凳没有损坏,不然就要花钱…… 作为主人家的心态和作为路人的心态完全不同,周鹿鸣迅速从这两种角色当中切换,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有钱人。 周老爷子的遗嘱内容只有小范围的几个人知道,她要跟在许言身边当助手得到许言的认可才能继承全部遗产的事情也鲜为人知,所以面前的这个保险公司的马经理只当她是普通的一个助理而已。 “他们买了保险按照常理你们应该走理赔程序,为什么不肯赔?”许言将话题带回,不想浪费时间。 马经理为难说,“不是不肯,而是有些事情没查清楚,不能随随便便就给出去这么一大笔钱。” “航空公司能赔多少?他们为什么不去航空公司索赔,而直接到保险公司来了?”周鹿鸣这时候插嘴问。 马经理看了眼周鹿鸣,笑笑说,“新航航空刚刚宣告破产,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我们乐家保险。” “你们有什么线索?”许言问。 马经理站起来走回到办公桌后头,拉开抽屉,拿出一沓文件说,“这是我们保险公司的保险条款和当时新航的乘客的投保资料的复印件,你们可以拿回去查看。这家飞机至今下落不明,毫无线索,2年前宣告失踪的时候,理论上飞机的燃油已经耗尽,极有可能坠海。至于飞机突然消失的原因,既可以是自然意外,也可以是有人蓄意劫持——” 许言接过一沓厚厚的材料,迅速地浏览。 周鹿鸣耳边只听见翻页的“刷刷”声,她不禁看着许言,觉得许言的翻页速度过快,她能看完这一页页密密麻麻的字吗? 许言的表情异常专注,深邃的浅褐色眸子在动,她几乎是一秒就扫过一页,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一个投保人的名字上。 “陈小微,新航航空的乘务人员,她有问题。”许言目光凝在她资料里面的单寸照片上。 周鹿鸣凑过去,挡在许言的面前,“她有什么问题?” 长而柔顺的头发落下,扫到了许言的手背,弄得痒痒地,许言的手略微一颤。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周鹿鸣修长的脖子上,她的耳垂小巧柔嫩,上面有一颗浅浅的痣。 许言沉默片刻,她回忆起周鹿鸣的背影照片,似乎有一张也能瞧见她耳垂上的这颗几乎看不见的黑点,当时还以为是照片或者是镜头上的脏污,但现在想来,这是属于周鹿鸣一个不起眼的小小标记。 周鹿鸣没有等到许言的回答,狐疑地回过头,却正好撞上许言的视线。原本在许言的视线里并没有什么情感,她只是在辨认那颗小小的痣,但一碰到周鹿鸣的目光,一瞬间好像撞入了宇宙星辰,陷入一片未知的从未感觉到的奇异领域,涌现出奇怪的感觉。 即便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周鹿鸣的皮肤毫无瑕疵,她没有浓妆涂抹,而是清爽的淡妆,却还是因为天资出众而美得时不时惊艳旁人。 周鹿鸣或许是观察表情的专家,在许言这样的惯常冰块脸上也能捕捉到她的一刻心动。单边轻挑起眉毛,暧昧不清地说了一句,“你的这种目光,像是要吃了我。” 许言感觉到对面马经理的目光望了过来,她迅速后仰避开了周鹿鸣,周鹿鸣笑了笑,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仿佛刚刚的恍惚都只是许言自己一个人的出神而已。 许言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只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干涩,拿水抿了一口。 “咳——”周鹿鸣轻咳一声,“那是我的杯子,你的是咖啡杯。” 许言只觉得噌地一下,自己的脸颊在发烫。稍稍镇定,许言听见自己说,“陈小微增加了保险品种和保额,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仅对这一趟航班进行了额外的投保。” 马经理满意地点头,“没错,就是这样。”他重新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交给了许言。这是他特意为了考验许言而设下的小小障碍,普通人要翻阅完这么多资料恐怕要二十分钟以上,而许言只用了四分钟并且找到了关键。 “除了陈小微之外有没有其他乘客或者机组人员购买这样的高额保险?”许言将手头上的资料放在茶几上问,“如果你们已经有了线索,不要浪费我的时间,直接告诉我你们的发现。” 马经理被她凌厉眼神中透露出的气势压住,能坐到这个位置他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人,许言年轻,身上却有种老成的气质,马经理觉得,那是一种上位者在俯视在她脚下臣服的人的威严。 “除了她之外,还有机长和副机长,以及另外一个乘务人员也购买了这样的保险。” 许言沉吟,“保险公司的商誉属于无形资产,你不能让楼下的人等待太久,他们的业务都应该正常受理。” “可——可是——” “一般这种理赔的流程要走多长时间?”许言站起来走向门口。 “一般至少需要3个月的时间。”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给你答复,但现在你需要受理他们的索赔。”许言离开办公室之前留下了这句话。 第16章 16-修 ====================== 许言在临走之前还向马经理要了两个保险公司的工作证件,丢给了周鹿鸣,“打印两张单寸照,找保险公司人帮忙盖章。” 周鹿鸣抬眉,“我没有单寸照。” “现拍。” “我也没有你的照片。”周鹿鸣拿出手机,对着许言说,“来——靠墙,笑一笑,茄子。” 许言居然真的听话地站在白墙前面,只是一板一眼地,没有表情。 周鹿鸣按下拍摄键,看着手机屏幕噗嗤一声笑了,她觉得许言做什么都可爱,就算是板着脸也很可爱。拍完照拜托办公室门口的前台帮忙打印出两张,顺利盖章制作证件。她当然明白许言的意思,既然要做调查,用保险公司的调查员的身份会比较方便。 许言走入电梯,站在角落,微抬起下巴戏谑地瞧着还在外面的周鹿鸣,“你要坐下一班电梯?” 周鹿鸣赶紧跟上,俩人一起进入电梯。 许言的双手插在口袋里,余光一瞥周鹿鸣的外衣口袋说,“我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周鹿鸣的声音有一丢丢心虚。 许言侧过身面对着周鹿鸣,伸出手缓缓说,“把多余的那张照片给我。”她的表情非常严肃,就好像周鹿鸣如果不老实主动交出照片就会被她硬抢。 周鹿鸣拗不过,只好将多打印的许言的那张单寸照交了出来。“小气。” “还有你的手机也给我。”许言用命令的语气说。 “知道了,我自己删除。”周鹿鸣当着许言的面调出刚刚的照片,点了删除,再翻到回收箱清空,并将最终的结果展示给许言看。 许言这才满意。 “你刚刚的证件照挺好看的,其实可以留着。”周鹿鸣嘀咕说。 “你留着我的照片做什么?” “纪念我为你打工的日子。”周鹿鸣随意地回,许言的保险工作证还在她的口袋里,那上头也有她的照片。等回头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一张,她也不知道。 在自己完成任务取得周家的遗产之后,就会远走高飞,到时候会和许言反目成仇,她有个习惯,会留下每一个任务的一件物品作为留念,而这次的留念暂时定为许言的单寸照。 在电梯里俩人很安静,周鹿鸣见许言嘴巴紧紧抿着似乎有点紧张的样子,突然玩心大起,跳到她身边冲着她“嘿!”了一下。原来只是想见到许言惊慌失措的样子,那一定会很可爱,但是许言却下意识抓住了周鹿鸣的手臂紧紧抠着,一瞬间,周鹿鸣从她的眼里看见了“惊恐”,脸上的血色也一瞬间褪去,吓得面色苍白。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害怕。”周鹿鸣道歉。 许言缓过神,默然地松开她,眼皮垂着再也懒得看始作俑者。 电梯继续下行,没有直接到地下车库,而是停在了楼下某层。电梯门打开,有个年轻人捂着额头进来,一瞧里头还有两个人,年轻人抱歉地打了个招呼,然后自觉地站在另外一边的墙角。 周鹿鸣见到他说,“你流血了?” 年轻人就是刚刚路上遇到的保险公司的员工,刚刚嘈杂的一层楼里面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桌子、椅子翻到在地,有很多碎掉的鸡蛋以及污水和纸巾在地上,看起来非常杂乱。 “嗯,不小心被砸了一下,不过没事,谢谢关心。”年轻人认出了周鹿鸣,眼前一亮,可电梯里还有另外一个年轻的女人,只不过相比眼前这位漂亮热情的女人,那一位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您好,我是乐家保险的保险经纪人,我叫王晨晨,你们可以叫我小王。”王晨晨说,“我刚刚看见你们从楼上下来,你们是马经理的客户吗?” 马经理办公室不对普通客户开放,只接待保险公司的高端客户或者是马经理的客人,普通的客户通常只能在一楼大厅内办理事务,但因为新航事件影响极大,特别在楼上设置了一个会议室来商量新航索赔案,避免对正常业务造成影响。 今天王晨晨就在楼上接待了新航案件的受害者家属,按照周鹿鸣撞见的场面以及现在他的狼狈样子来看,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周鹿鸣微笑打招呼说,“HI,你好,我叫小鹿,这位是许言许小姐,我们俩受托对新航案件进行保险调查。” 王晨晨顿时松口气,“原来是这样,马经理让我去接待那些家属,但现在弄成这副样子,让你们看笑话了。” 许言忽然问他,“销售出四份高额保险的员工是你吗?” 王晨晨讶然片刻,“是……是我。” 许言说,“你跟我们一起去拜访家属。” 电梯刚好到了地方,王晨晨还是有点呆愣,周鹿鸣转过头对他说,“许小姐是这次调查的主导,我们都要听她的。马经理那边你放心,我打电话给他临时借调你,不算旷工。” 王晨晨迷迷糊糊地跟着她俩走了。 周鹿鸣看着快步走在前方的许言的后脑勺,许言平白无故地带上王晨晨可能是在刚刚的资料当中发现了什么,这四份保险既然是王晨晨卖出去的,带上他也方便路上问话。 据她们所知,这四个人的家属恰好今天都没来保险公司,因此只能登门造访。 周鹿鸣负责开车,许言坐在副驾,王晨晨略显笨拙拘谨地坐在了后座,不敢靠在椅背上。 “陆小姐,这是你的车吗?”王晨晨误以为周鹿鸣姓陆,“这车子很贵吧。” 周鹿鸣也不纠正他,而是在系好安全带后对着后视镜说,“这辆车是许小姐的,具体的价格我也不清楚,大概算豪车吧。” 她其实偷偷查过,这辆车这型号估计要价三百万,不得不说许言深藏不露,是个富婆无疑。 许言一直没插口,而是低头用手机找地址,投到车载导航上后说,“出发吧,先去最近的机长家。” 过了半小时,这辆SUV缓缓驶入一个高档公寓小区。依照登记地址找到了机长家,开门的是机长的老婆,进门之后,有一个大概6岁的小男孩正在客厅玩乐高。 小男孩见到客人之后,迅速跳起来抱住妈妈的腿,躲在妈妈后面怯生生地看着客人,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都是警惕,甚至瘪了瘪嘴想要大哭。 “你好,我姓许,我是乐家保险公司的保险调查员,前来调查核实保单情况进行理赔。而这两位是我的同事。”许言介绍说。 机长夫人长得很年轻,打扮朴素,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快四十的女人,她穿着居家服,长裤长袖,只露出一点手腕,披着头发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不高且有点消瘦。 让三个客人坐在沙发上后,她去厨房给客人端水,这时候周鹿鸣见到小男孩在茶几边上,手里拿着一个乐高积木车子犹豫不决,似乎在想着要不要躲回房间正要打算逗逗他,小男孩却“啊——”地一声哭着跑开了。 周鹿鸣黑了脸,她向来都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怎么到小男孩这里就像是毒水猛兽一样被他嫌弃? 小男孩甚至变本加厉,啪嗒一下带上了门,将周鹿鸣的自信销毁地干干净净。 周鹿鸣看着紧闭的房门,她收敛了刚刚的笑容,慢慢地站起来,表情也逐渐变得严峻。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看见了,那个小男孩的手臂上好像有旧伤疤,还有好几道。那几道伤疤深深浅浅,不像是意外,而是人为刻意反复造成的。 她回过头和许言对视,许言刚刚的视线也落在关闭的房门上,回过头瞧着周鹿鸣,俩人心中同时都有了一种猜测——这孩子好像被虐待过。 机长夫人听见关门声紧张地从厨房里出来,一看见三个客人还好端端地留在客厅,她扭头看了看房门,抱歉地和其他人说,“不好意思,我家孩子比较内向,不喜欢见人。” 她将茶水端了出来,低着头一直不敢和许言他们对视,“如果顺利理赔,我们能获得多少赔偿?” 周鹿鸣努力通过遮盖她面颊的发丝望着她的眼睛,“如果理赔成功的话,你们可以获得1000万元保险金。” 机长夫人的瞳孔微微放大,嘴唇颤抖了一下,“我没想到他另外买了保险,以前都是航空公司替他买的,据说最多只能赔偿100万。” “等等——你怎么知道你的先生购买了另外一种保险?”许言警惕地看着她,“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有提过这件事,从头到尾只和你说过可以赔偿1000万。” “啊?”机长夫人局促地说,“这是我猜的,因为以前的保险单只能赔100万,而这次可以赔偿1000万,所以我猜测可能是另外一笔赔偿费用。” 许言将信将疑,“请您找到相关的证件,包括投保单在内的材料协助我们调查。在调查完成后我们会按照程序进行理赔。” “我去找一找,你们喝点水吧。”机长夫人拧开其中一间房间的门把手,在打开的时候,许言看见了里面的摆设,那是一间书房,估计重要的文件都在里面。 许言没有闲着,她站起来看着挂在墙壁上的照片,他们在这里做了个照片墙,里头都是一家人的合照,有外出野营的,有去踢球的,还有去孩子的幼儿园的活动。 里面的一家三口看起来其乐融融,是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许言发现周鹿鸣无声无息地站在了自己的身边,随口问,“你有什么想法?” 周鹿鸣从刚刚开始就没笑过,端正神色说,“从照片里的合照姿势可以看出来她和孩子都很害怕这个男人,还有她刚刚在我们提到机长的时候的眼神里充满了畏惧,整个人都绷紧了很紧张的样子——” 许言望向孩子的紧闭的门,再看了看书房,碰了一下周鹿鸣的手臂说,“你去那间房间看看。”那间房好像很不一样,因为按照户型应该是主卧,可是门把手上却沾满了灰尘,门缝附近的地面上也都是灰尘,一看就知道很久没有人进去过了。 周鹿鸣抓住了许言的小臂,“要去一起去,我害怕。” 第17章 17-修 ====================== 面对周鹿鸣的“矫揉造作”,许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会害怕? 耗子都上天了。 王晨晨正静静地站在俩人身后,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俩人。许言通过墙面上的装饰画反光看见了背后的王晨晨的影子,眉心攒起,最终还是打开了尘封已久的主卧室的门。 一进去,许言捂住了口鼻,里面空气浑浊憋闷,灰尘遍布,地上也累积了满满的尘土,一踏进去就会落下脚印,的确很久没有人进去过了。 虽然男主人已经失踪很久,但女主人也不能关闭着房门不肯入内吧?看这样子这间房间根本没有人睡过,那么女主人睡在哪里?这2年以来难道她一步都没有踏入这间房间,都睡在外面吗?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怀念,还是——恐惧? 这间主卧有阳台,落地的玻璃门,封闭的阳台窗台外头居然还晾晒着一些衣物,有航空公司的制服以及男士衬衫。摆在正中的一张大概一米八的大床,被褥整齐只是积了灰,一个贴墙的大衣柜,打开之后,里面是整整齐齐的男士外衣和衬衫,还有一些领带、袖口、墨镜等杂物。 床边柜上摆放着机长的和一架飞机的合照,机长大概四十岁,一米八左右,是个成熟健壮皮肤略黑的男人。另外的一面墙上是一台挂壁电视机,除此之外房间没有其他东西,显得非常简约干脆。 “你看出了什么?”许言眉头一直紧锁着。 周鹿鸣闷闷地说,“我好像看见了一个自恋、狂妄有暴力倾向的自大狂。” “为什么说他自大狂妄和暴力?” “主卧应该是和他的妻子一起生活的空间,可是外头晾晒的都是他的衣物,人都失踪了两年了,还是留着两年前的衣物,没有他妻子和儿子的,他的妻子甚至不敢进入这里,而床头摆设的也只是他的单人照片,房间里没有一件东西属于他的妻子。衣柜里的也都是他个人的东西,只有一个枕头,可见他妻子不和他住一间房,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并不好,很有可能分房睡。” 周鹿鸣顿了顿,见许言点点头肯定自己,于是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至于暴力…...你不觉得在他妻子面前提到他的时候,她的目光和表情都充满了畏惧,更重要的是,那个小朋友身上有很多旧伤——我见过这种伤痕,那往往是长久伤痛得不到救治,或者是屡次被虐待才会留下的痕迹,而且他非常害怕他的爸爸……一个令妻子和儿子都觉得害怕的人,有极大的可能会有暴力倾向。” 许言注视着周鹿鸣。 她很擅长察言观色,而且隐隐之中似乎对家庭暴力这种现象有着格外的憎恶情绪。这或许和她的生活环境有关,在国外她过着怎样的生活,和她现在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我虽然不太同意你的推理方式,但是基本同意你的猜测结果。”许言说还没说完,就忽然被周鹿鸣堵在了衣柜门边上“壁咚”了,这一切猝不及防,许言在刹那间脑子是空的,只觉得俩人的距离接近,目光不由自主地定在了她粉嫩的嘴唇上,想起那一日她强吻自己的一幕。 许言的心微微起伏,喉头吞咽了一下。 周鹿鸣翘起嘴角,贴近许言的耳边呢喃说,“别动,别往门外看,王晨晨正在外面盯着我们的动静,你突然带他来调查是不是在怀疑他?” 周鹿鸣压低声音,表情轻松如常,“按照目前的推测,新航的飞机不明原因失踪,机长又是这么一个暴力分子,好巧不巧地,他刚好买了高额保险,会不会是他心理变态报复社会造成的故意坠机?如果是他故意坠机,保险是不是不用赔偿?” “如果是机长造成坠机,不但不能得到保险赔偿,反而要作为主要责任方对受害者家属进行赔偿。”许言一只手推开周鹿鸣,和她保持一点距离,“王晨晨确实可疑,一个保险公司的新进员工有什么样的办法能够一次性卖出4份高额保险?每份保险费用都不低,他能收到的佣金也不低。” 周鹿鸣瞬间心情变得有点沉重,“如果真让他赔偿的话,即使卖了这里的房子也不够赔偿吧……那么到时候他的妻子和儿子没有继承保险赔偿,反而有可能担负巨大的债务,还会失去这间房子……” 许言点头,“是有这种可能性。” “你们在里面干什么?”机长夫人从书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些证书,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人一脸担忧地问。 即便有人在场,即便男主人不在,她还是畏怯地停留在了房门外面,不肯进来半步。 “那个——”周鹿鸣眼神闪烁,“我和许小姐去洗手间,走错房间了。” “请你们出来,你们可以用外面的洗手间。”机长夫人将手头上的资料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声音冷冷地。 王晨晨一言不发,重新坐在了沙发上。 许言和周鹿鸣从房间里出来,顺带带上了房门,回到客厅里拿起结婚证、户口簿和身份证扫了几眼,然后让周鹿鸣拍照留档。 许言随口问,“那间房间好像很久没有人住了,你现在住在哪个房间?” 机长夫人盯着许言,“自从他失踪以后我就不进这间房间了,我睡在次卧。”她指了指另外一间较小的房间,那间次卧离主卧很远,几乎就是对角线的距离。 许言的目光转向她刚刚拿资料出来的在次卧边上的书房,“我能进去看看吗?” 机长夫人犹豫。 “这是保险调查的一部分,希望您能配合。”许言耐心解释。 机长夫人目光寻思地在王晨晨脸上扫过一下,王晨晨不着痕迹地点头,于是她终于同意了。这时候儿童房的门缝又稍稍打开了一些,家里的小朋友正躲在门后看着外面的情况,周鹿鸣冲着他招招手,想让他出来逗逗这孩子,只可惜孩子的警惕性实在太高,无论周鹿鸣如何招惹,他还是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许言进入书房,机长夫人就站在门口,眼神一直往里面瞟。 “不用担心,许小姐是我见过最细心也最专业的人,她不会乱动你们的东西。”周鹿鸣负责安慰机长夫人,“家里的小朋友有没有看过医生?我觉得他好像性格有点太内向了,或许需要医生的帮忙,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一个熟悉的医生。” 机长夫人瘦弱的身体似乎颤抖了一下,急忙说,“谢谢你,但是不用了,我们有一直照顾我们的医生……” 书房不大,却摆满了书籍,有和飞行驾驶相关的,也有一些心理学以及小说,还有个透明柜里面放了满满的荣誉奖状和资质证书,这是个有着几十年丰富飞行经验的老机长了,其中还有几本是关于飞机的机械原理。通常而言,机长是要研读这些东西,但是只要初步掌握即可,毕竟飞机是有更专辑的飞机修理师负责修理维护。 某种程度上,这位机长在专业技能上属于非常优秀,在国内也是首屈一指受到各个航空公司争取的人才,可想而知他平时会被捧到多高,在工作中应该没人能质疑他甚至没有人会对他说一句重话。 大大的书桌上有一台台式电脑,有个飞机模型,还有一个笔记本,但上面是空白的。还有一盒小小的维生素c,里面的白色药丸还很满,应该刚刚拆封不久。许言偷偷倒了一粒药丸出来收了起来。 书桌底下的抽屉插着钥匙,扭开之后,是一个内置的小型的保险箱,但是无法打开。许言抬头看了候在外头的机长夫人,问,“保险箱的密码是多少?” 机长夫人摇头,“我不知道,只有他清楚。” “电脑密码你也不知道吧?” “不知道。” 许言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看着保险箱说,“可能要专门找人来撬开,里面或许有理赔的重要线索,希望您能配合我们。” 机长夫人点点头。 周鹿鸣和王晨晨跟着许言一起出门,许言却迟疑着转了回去,冲着机长夫人背对着门口的两个人说,“记得再看下书房里的东西,可能有遗漏。” 机长夫人疑惑地看着她。 许言不再多说什么,出门上了车沉默地坐在副驾驶座上。 机长夫人迟疑地步入书房,只见原本空白的笔记本上写了几个漂亮的字和一串号码:海市反家暴援助中心,徐先生:137xxxxxxxx。 看着这行字,机长夫人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和鼻子,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周鹿鸣发动车子质疑说,“我们就这么走了吗?”她放不下机长夫人和她的儿子的事情。 “走吧,还来得及去下一家。”许言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说,“距离比较近的是不是郑小微?” 她在问王晨晨。 王晨晨一愣,“嗯,她家比较近。”眼神躲闪,好像有心事。 许言望着后视镜里的王晨晨,沉默着。 “许老板,你觉得机长报复社会的可能性高不高?我越想越觉得那对母子可怜,长期遭受家暴,现在有可能领不到保险赔偿,甚至要买房子赔给其他人,这实在太不公平了……”周鹿鸣忍不住开口,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个人猜测不会是他,因为他走的时候换洗的制服还在晾晒,在他的书桌上还有没看完的翻开的书籍,更重要的是像他这么一个有占有欲控制欲的人,不会随随便便抛下自己的妻子和儿子独自去死。”许言淡淡地看向窗外,一字字清晰地说,“至少会想办法带着他们一起去另一个世界。” 车内一阵沉默,有种令人压抑的气氛涌上,使人心头沉闷。 “为什么他们不逃?”问出口的是王晨晨。这个年轻人眼中还带着稚嫩,或许他刚刚毕业,刚刚投入到这复杂的社会中去。但是许言却从他的一言一行当中看出了别的东西,也同时看出了他此刻无端的焦急。 周鹿鸣咬咬牙说,“因为她们无处可逃。” “为什么?他们可以报警,可以找朋友家人求助,也可以找妇联机构帮助,他们为什么不去报案?”王晨晨打破砂锅问到底,眼神中透露出执着。 周鹿鸣冷笑说,“我和你打个赌。” “打赌?”王晨晨一愣。 “我打赌她们已经找过你提到的这些机构部门,甚至还寻求过其他的方式想要获得帮助,但是最后只能回来继续依附于这个男人……”周鹿鸣咬了咬后槽牙,愠怒道,“根本没有解决这件事,反而助长了那个男人的气焰……” 许言微微侧目,看着表情严肃的周鹿鸣,感觉她对这种事情似乎格外敏感,也格外容易动怒。 “专心开车。”许言提醒。 周鹿鸣握紧了方向盘。 和机长的高档住宅不同,空乘郑小微的家在一个拆迁的城中村社区,这里的房子便宜,地段也不错,于是房主们纷纷将自己的房子隔间作为单间出租,多数的租客都是刚刚来到这个城市准备拼搏的年轻人。 “郑小微住在这里?”周鹿鸣有点诧异,她还以为空乘人员衣着光鲜,妆容精致,收入应该不错,住得也应该不差,但是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地方。 许言的路虎堵在门口,与出入的人尤其是电瓶车擦肩而过,一不小心就会剐蹭。路人经过的时候纷纷看着这辆豪车,想要窥视坐在里面的人。 周鹿鸣摇下车窗问保安亭的保安哪里可以停车,后座的王晨晨开口说,“里面停不了车,也没有划定车位,你们可以把车开到对面的大厦里头去,停在地下车库比较安全,只是收费会比较高,不过我想你们不会介意这点费用。” 许言让周鹿鸣停在对面大厦。 从车库出来的时候,王晨晨一直走在前头,闷不吭声地进入了小区,许言悄悄拉住周鹿鸣的手腕,抬了抬下巴,示意周鹿鸣放慢脚步跟在王晨晨的后头。 小区的配套设施其实很成熟,有水果店和杂货店,临街的是小吃店和面店,甚至还有网吧。这里感觉像是大学城一样,年轻的刚入社会的学子暂时在这里寄居。 七拐八拐地,王晨晨领着路,顺利找到了郑小微居住的楼层,没有电梯,他们步行上楼,楼梯口贴了许多小广告,显得杂乱无章。 “就是这家了。”王晨晨说,“但是事情过去那么久了,里面的租户估计都换了好几家了。你们来这里应该找不到想要的东西。” “郑小微的父母呢?他们今天没来保险公司索赔吗?”周鹿鸣问。 王晨晨摇摇头,苦笑着说,“她父母都在老家,交通偏远不方便,父亲种田,母亲几年前中风了,出事了之后俩人都没来,现在也不会去保险公司索赔,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可以赔钱。” 许言问,“你和郑小微是什么关系?” 王晨晨对郑小微居住的地方很熟悉,也知道她家里的情况,这超出了一般保险人员对投保人的了解,他和郑小微年纪相仿,综合种种,二人之前应该认识。 果然,王晨晨眼眶发红地说,“她是我的老乡,和我一样都在海市毕业和工作,她读的职业学校所以比我早毕业一年,我——我们……” “你们是情侣?”许言淡淡问。 -------------------- 作者有话要说: 修bug 第18章 18-修 ====================== 王晨晨震惊地看着许言,抿了抿嘴唇,最终没有反驳。没有反驳就是默认了,许言的目光从他的身上挪开,补充了一句,“看来郑小微帮忙推销了保险给其余三个人,帮你这个男朋友完成业绩,站稳脚跟。” “事情都发生了两年了,里面的租户可能都换了好几轮,我们还有必要进去调查吗?”周鹿鸣问。 “既然到了就进去看看。”许言说。 王晨晨有点为难,“小微出事后房东就把房子租给了别人……” 话音刚落,门应声而开,出来一个穿着短袖和短裤的男人,他手里提着垃圾袋,脚上是塑料拖鞋,一见到自己家门口站着三个人,其中还有两个漂亮姑娘,本来要质问的脸色顿时变得温和,“你们找谁?” “我们要来看房子,但好像走错路了。”周鹿鸣不好意思地甜甜一笑,“这位中介小哥好像也不熟悉这里,请问大哥这里是3幢10单元吗?” 提着垃圾袋的人看了眼王晨晨,他一身的廉价西装制服的确像是个房地产中介,但是有点眼熟,“美女你走错了,这里是3幢7单元,你们要去的单元在后面两幢。” 周鹿鸣继续笑眯眯说,“谢谢,但是中介小哥也没带钥匙,如果户型都是一样的话,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那个男人嫌弃地看着王晨晨,“你怎么当中介的,连钥匙都不带就带人来看房了?” 王晨晨赶紧陪笑道歉,“不好意思,我刚刚毕业入职对业务还不熟悉,这位大哥你行个方便,不然客户投诉了我可能会丢了这份工作。”他给男人塞了烟。 许言一见到已经另有住户,本打算转身离开,却被周鹿鸣拉住。周鹿鸣用力冲着许言使眼色,她觉得有戏。 “那,那你们进来吧。”男人居然真的就让三个陌生人进去了。 “那真的是太感谢了!不然我们就白来了。”周鹿鸣笑逐颜开,露出白白的整齐的牙齿对着男人笑。 男人神魂颠倒。 三个人顺利进入了屋内,其实屋内很狭小,门口边上摆着一张简易折叠桌,两张凳子,一个鞋架,右边是浴室,左边是卧室。 许言扫了眼浴室,一条皱巴巴的灰色毛巾,但下面挂着一条玫红色的材质较好的擦脚布,牙杯一共两只,一只用来放牙刷,另外一个用来放牙膏和刮胡刀。 再转向卧室,里面摆着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和一个简易衣柜,大床上放着一堆男人的衣物,看起来杂乱且散发着一股味道。 许言的眉头越来越紧,忍住扭头就走的冲动,回到外头深呼吸,看着墙壁上的挂画和有着明显黏贴痕迹的墙壁。 “我看完了,我们走吧。”许言迈开步子,逃似地走了出去。 周鹿鸣笑笑说,“谢谢你啊大哥,我们回头见。” 男子冲着她挥挥手,“美女留个微信呗,回头你住进来了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或者搬家的时候需要帮忙也可以找我。” 周鹿鸣随便报了一串数字打发了男人。 许言双手插着口袋,步速极快。 周鹿鸣好不容易追上去,“刚刚有什么发现?” 许言白了她一眼,淡淡说,“发现你会变脸。” “那你喜欢我的哪一面?你喜欢小鸟依人,还是喜欢霸气?”周鹿鸣笑吟吟跟在许言的身边,“你喜欢哪种类型我就可以变成哪种类型。” 许言停下来,侧首仔细端详着周鹿鸣片刻,“周小姐难道想要□□我?” 周鹿鸣被她看得心乱了一拍,强装镇定,“你是我老板,我在表达对你的仰慕。” “抱歉,我和你的兴趣方向不一致。”许言态度冷淡,“上车吧,还来得及去副机长家。” “可是王晨晨还没跟过来,不用等他吗?”周鹿鸣上了车关上车门,问坐在边上的许言。俩人的步速太快,王晨晨似乎还在房子里停留了一会儿,这会儿还没跟上。 “已用不上他了,不用再跟着我们。”许言坐好说。 周鹿鸣露出笑容,“你还真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利用完了人家就把人家抛弃了,一点也不讲人情。” 许言不理她。 “既然王晨晨和郑小微是男女朋友关系,而且是王晨晨卖出的保险,会不会是郑小微和王晨晨在联合骗保?”周鹿鸣在路上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许言摇头,“不太可能,因为王晨晨和郑小微都没有能力去制定这样庞大的计划去骗保。他们在各自的公司都属于基层员工,要做到这种事,至少需要中高层以上才行。而且王晨晨很喜欢郑小微,两个年轻人在这座城市为未来而打拼着,他们的未来才刚刚开启,王晨晨不会害死郑小微。” 周鹿鸣仔细回忆,现在的租客还保留了郑小微的一些东西:折叠桌子配有两张凳子,浴室里那条作为擦脚布的毛巾或许是当时郑小微的毛巾,牙杯的颜色是配套的…… 这些东西都是俩人一起生活过的甜蜜的痕迹。 “可惜了,一对正在热恋的小情侣,一个失踪被宣告死亡,一个继续在这座城市苦苦挣扎……”周鹿鸣问,“他们仅仅是情侣,那在郑小微宣告死亡后王晨晨不会是郑小微的法定继承人,所以他和这笔保险赔偿没有关系?” “嗯,我判断王晨晨感情上和法律上都没有骗保的动机,所以暂时可以排除他的嫌疑。” “但是真的好可惜……郑小微和王晨晨都还这么年轻,却要经历生离死别。”周鹿鸣感慨。 许言看向窗外林立的高楼,“这座城市依旧容不下他们的梦想和温存。” “那可不一定。”周鹿鸣说,“梦想什么的,总要拼尽全力才有实现的可能。” “周小姐的未来当然一片光明。”许言轻描淡写。 “我未来是否光明全都寄托在许小姐的身上了。”周鹿鸣哭丧着脸,“请你多看看我,多多发现我身上的闪光点。” 请你早点将周家的百亿遗产交给我,好让我完成任务逃之夭夭。 副机长的小区也是个整齐干净的地方,这里离市中心稍稍偏远了一些,但交通便利,有地铁,空气也清新,生活设施也一应俱全。 副机长还没结婚,这房子是新小区,离机场很近,他把父母也接了过来一起居住。两年前失踪的时候,他在新航入职不久,刚刚转正,正在正式执飞的第一次就遇上了飞机失踪,在失踪的头几天,曾有新闻报道在怀疑是副机长的操作失误导致飞机坠海失踪,有很多媒体迅速跟风而来,起底这位副机长的背景,甚至屡次骚扰他的家人,年迈的父母苦不堪言,但依旧坚持着住在小区里,没有搬走。 车停入了小区,周鹿鸣见许言还闭着眼睛,伸出手好奇地在她面前晃了晃。 “别晃了,我没睡。”许言睁开眼睛,开门下车。 “我突然有个问题。”周鹿鸣被一阵冷风吹了下,打了个哆嗦说,“四个嫌疑人我们一天之内算上这个已经走访了三个,而且基本上排除了前两个的骗保嫌疑,按照目前的进度看你肯定用不着一个月的时间来调查,但为什么你和马经理说要给你一个月时间?” 许言将手插在风衣口袋,缩了缩脖子,郊区的风确实冷了点。 “因为我的费用是按小时结算的。”她低头快速往副机长的那栋楼走去。 周鹿鸣愣了片刻很快回过神,在心中狂笑,原来许言许小姐也不是对金钱毫无所动,靠着故意拖延调查时间来获得更多的报酬,简直赚钱鬼才。 第19章 19-修 ====================== 干净明亮的电梯里就只有许言和周鹿鸣两个人。电梯里有一面大镜子,可以照到全身。在许言和周鹿鸣进去的时候,许言躲在了墙角,双手插在裤袋里,非常警惕。 许言似乎永远是严谨的西装革履,可以称之为西装控。而周鹿鸣则是百变,因为身材匀称长得漂亮,穿什么都像模特一样,风采照人。 “许小姐,我严重怀疑你的衣柜里都是西装和衬衫。”周鹿鸣想要多了解一些许言的情况,“你是有某种职业癖好吗?” 许言眼皮一抬,“因为我不想在挑选衣服这件无聊的事情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所以你的衬衫和西装外套都是一打一打购买的?” “差不多吧。” 周鹿鸣心血来潮,“明天是周末,你有空吗?” “我没空。” “我带你逛街买衣服。”周鹿鸣不管许言的反对,就这么自顾自地替许言安排了行程,“另外那家商场新开了一家水煮鱼,有很好吃的鱼肉哦。”和许言一起吃饭的时候周鹿鸣观察到她喜欢的口味,再加上许言家里有钓鱼竿,她推测许言喜欢吃鱼。 许言不理她,反正明天她不会跟着周鹿鸣出门。 电梯叮咚一声到了。 周鹿鸣按了副机长家的门铃,开门的是副机长的父亲,他的母亲正在厨房忙活,屋子里冒出了香喷喷的香气。 副机长的父亲看起来是个消瘦严肃的人,按照他笔直的腰杆和站姿来看,许言估摸着他可能曾经参过军。副机长的母亲慈祥和蔼,略微发福,头发梳地很整齐,只是已经花白了。 出来迎接的时候,母亲还围着围裙,手里拿着一根锅铲,她说问门口的俩人是谁,她着急锅里还炖着的肉。 飞机失事已经2年了,二老住在这里,每天期待找到飞机的消息,期待自己的儿子能够有一天回家推门就喊饿了,然后端上一碗红红的红烧肉,一家人聚在餐桌前,心满意足地吃完两碗饭。 周鹿鸣心里还奇怪,别的家属都痛不欲生,或者迫切地想要得到保险赔偿,而这两位却不急不躁,安安静静地在儿子的房子里住着,买菜烧饭,洗衣做菜,照常生活,仿佛那一切意外都不曾发生似地那样生活。 在介绍了保险调查员的身份之后,二老的脸上掠过一丝异样,副机长母亲望向父亲让他拿个主意,副机长的父亲冷冷地说:“你们走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 许言和周鹿鸣都一愣,有点意外。 周鹿鸣放软了语调说,“叔叔,我们尽量不打扰你们,很快完成调查。调查了之后你们才能领到保险金,请您理解我们的工作……” 老父亲继续板着脸,“我们儿子没死,他还会回来的,请你们不要来骚扰我们了。” 老母亲躲在他后面,默不作声地盯着两个小姑娘,似乎有点于心不忍,就劝着说,“之前也来了一群人说要采访我们,结果报道出来的新闻说是因为我们的孩子才出事的,有很多人来找过我们,我们曾经被堵在家里不敢出门,但是也没搬家,这是因为我和老头子都相信他还会回家的,飞机失踪肯定不是他的错,我们就在家里等他……” 许言,“两位请理解这是我们的工作,我保证调查结果不会外泄,也保证不会有新闻报道干扰到两位,一切都会合法合规地进行。” 停顿了一下,见到两位老人明显还在迟疑,许言继续说,“其他的人员我们都会进行调查理赔,如果唯独只有你们家没有履行正常手续,反倒会让人对你们有了其他的怀疑和想法,有时候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却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因为并不是人人都正直善良。” 老母亲也跟着劝了,“许小姐说得对,我们不配合反而会显得心虚,要不然就让他们进来吧?” 老父亲哼了一声,终于从许言他们面前侧身空出了通道,但什么也没对许言他们说,而是自己坐下来说,“你别管他们了,把肉端出来坐下来吃饭。” 老母亲应声,示意许言他们进来。 许言和周鹿鸣进了卧室,发现里面一尘不染,床铺、书籍、窗帘布、地板和桌面都光亮如新,就好像里面有人一直住着似地。 “他的房间我们常常打扫,就等着哪一天他回家了,能睡个好觉。”老母亲的眼眶有点发热,抹了抹眼角,“你们需要什么都和我说,我和老头子吃饭了,他肠胃不好,不能饿。” “好,谢谢阿姨。”周鹿鸣微笑着说。 等她走了之后,周鹿鸣收敛起笑意,“两位老人家真可怜,他们的儿子不会回家了,却一直在等着他……从今天开始,他已经被宣告死亡,他的名字也即将被抹去,户口要被注销,留着他的房间打扫他的房间又有什么意义?仅仅是心灵上的寄托……” 许言走到床边触碰了一下好像是刚刚晒好的散发着阳光味道的松软的棉被说,“那是因为在他们心中还没有放弃希望,他们对保险赔偿无动于衷,想要的只是儿子能够平安归来,或许他们的余生都会用来等待……对于老人家来讲,有精神寄托比其他的事情更重要,这是他们往后的生活支撑。” 周鹿鸣瘪了瘪嘴,她根本无法理解亲人之间的这种牵绊,父母之爱对她来说太过遥远,因此也无法感同身受。 “他们在听说我们是保险调查员的时候有一点异样,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抵触,因为接受了我们就等于接受了他们的儿子已经去世的事实。”周鹿鸣说,“这下我能理解了,许小姐,你真是令我感到意外,你的感情比我想象的要充沛丰富。” 许言扫视了一圈房间,“不要妄图揣测我的心理。” “这个房间过分干净整齐经常被打扫,我们还能找到线索吗?”周鹿鸣问。 许言说,“虽然经常被打扫,但他母亲应该没有挪动过摆设,从整个房间的布置上看,他是一个极度自律、追求完美,也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虽然我很不想显得很笨,但你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周鹿鸣问。 “作为副机长他很年轻,天分和智商都需要达到一定高度。他房间里的书籍分门别类,摆放整齐,他的一切物品几乎都收在抽屉里,而且也都很整齐,从往往是一个自律和追求完美的人才会这样。”许言说。 周鹿鸣抬起头看见房间的阳台上摆了一个拳击沙袋,看来副机长平时还热爱健身。拿起副机长摆在床头柜上的个人照,周鹿鸣叹息说,“可惜了,一个前途光明的大帅哥,就这么没了。” 许言盯着床看,她觉得这张床有点不对劲,迅速扫了一眼外头,许言对周鹿鸣说,“躺上去。” “啊?”周鹿鸣一脸奇怪,许言突然提出这种要求,如果不是了解许言为人还以为她要对自己做什么。 许言将她按倒在床上,自己则在床边观察。 “这张床好像从来没有人睡过,正常的床如果有人躺着,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一点凹下去的痕迹,但是这张床完全没有这种痕迹……”许言思考,语速变慢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这床垫的质量很好?无论怎么睡都不会凹陷?”周鹿鸣翻过身侧着托着脑袋看着许言。 “不对——”许言按了按床垫,“我研究过这种床垫,非常容易凹陷。” “你为什么研究床垫?”周鹿鸣抓住了亮点,很奇怪地问。 许言突然想到了什么,俯身蹲下去看床底,但在弯腰的时候脸色猛然一变,直起身让周鹿鸣下来钻床底下去。 “为什么你自己不去?”周鹿鸣不情不愿。 “因为我是你的金主,给你发工资干活。”许言义正言辞。 周鹿鸣钻入床底,她发现这床比普通的床要高,很容易就钻进去了。 “仰面看看。”许言蹲在外面说。 周鹿鸣翻了个身,大概是因为副机长的母亲经常打扫的缘故,床底下没有多少灰,她也少遭罪。 “有什么东西?”许言问。 “好像是有东西,你把床单撩开一点,来点光线。”周鹿鸣仔细辨认。 许言照办,刚要再问,却听见周鹿鸣在里头闷声说,“许言,我想我们摊上事儿了。” “什么事?” 周鹿鸣拿出手机对着床底板咔嚓一声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爬出来说,“床底下有个日记本和一袋白色不明结晶体。” 她说得相当委婉,但其实二人都能隐隐猜到那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把日记本拿出来,我们报警。”许言说。 许言抓紧时间迅速翻阅日记本,越看眉头攒得越紧。周鹿鸣在一边看着里面的只言片语,脸色也逐渐沉闷了下去。 “他该不会因为这件事故意情绪失控造成飞机失踪吧?”周鹿鸣见许言停下来问。 “他在入职以来,不断被打压、被压迫,被摧残自尊,对方还以权威的立场告诉他如果没有他人的帮助,他就是一个废物,根本没有资格做副机长,更没有资格驾驶飞机——”许言合上日记本闭了闭眼说,“这是职场霸凌,如果难以承受,他有可能会做出过激行为。” 周鹿鸣盯着那包粉末说,“如果他真的吸食过那包东西,有可能会造成幻觉失去判断力,在这种情况下还去驾驶飞机……那么飞机失踪的全部的责任的确都将由他承担。” “嗯。” “难道霸凌他的人就没有责任?” “当然有责任,但目前都是推测,而故事的主人公全都消失了,我们手上只有一本不知道真假的日记而已。”许言走出房间,望了一眼俩老人,抿了抿嘴说,“二位,能不能陪我下楼走走?我需要询问邻居和门卫还有物业情况,需要你们协助。” 最终副机长的父母跟着许言出门,周鹿鸣要跟上去,却被许言留下,“你留在这里看门,继续调查。” 周鹿鸣一怔,被莫名其妙地留在了别人的家里。不是调查完毕了吗,还要我留下来做什么?她自己怎么带着俩老人下去了? 但过了不久这些困惑都随之而解,警车进来小区,有两个民警过来调查,是周鹿鸣接待了他们,看着他们检查房间,找到了那透明的封口袋和日记本…… 送走警察之后,周鹿鸣看着被翻得有点乱的房间,开始着手将他们恢复原样。心里想着,许言这样做只能算是拖延,但这又有什么用呢?俩老人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 第20章 20 =================== 周鹿鸣躺在家里的床上,一动不动,不是她不想动,而是今天几乎花光了所有的力气,从南到北跑遍全城,许言倒是悠闲,因为她只是乘客,而自己这个司机兼职跑腿打杂走到现在连腿都开始在颤抖。 即便周鹿鸣经受过严格的体能训练,也略扛不住这样的折腾,原来要做许言的助理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除了要伺候许言之外,还要充当侦探的角色,陪着她分析情况总结报告,还要爬到床底去寻找线索,以及帮助安抚家属…… 仰面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周鹿鸣长叹一口气。 赚钱真不容易,赚许言的钱更不容易。 如果自己是真正的周鹿鸣就好了,百亿家财加持,她就吃穿不愁,这辈子能够过得很好很棒。 只可惜没有如果,她还是她,她并不是周鹿鸣。她只是个冒名顶替的贪财的家伙而已。 电脑弹出一个对话框,屏幕亮了亮。周鹿鸣强打精神爬起来,看着电脑弹框出现的那个Q字。黑底白字,最后一格是个闪动的光标。 Q:“汇报今天的情况。” 周鹿鸣:“一切正常。因为新航航空事件,陪着许言走访了三家投保人家庭,现在嫌疑最大的是副机长,我们怀疑他精神压力过大造成飞机失踪。” 周鹿鸣将双腿盘着坐着,电脑放在腿上,盘膝坐在床上打字,“你知道吗,原来那家保险公司也是周家的产业,本来遗产在我这里只是个天文数字,等实实在在看见了保险公司气派的大楼,我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有钱人的世界。许言说,给周鹿鸣的那笔遗产就算是放在银行里存活息每天都是普通人想不到的收入,有个词叫‘睡后收入’,大概就是这种意思吧。” Q:“你要更加小心,许言还在怀疑你。” 周鹿鸣喝了一口水轻笑,“她的确非常细心谨慎,继续怀疑我很正常,但我已经找到了办法对付她让她对我放松警惕。” Q:“什么办法?” 周鹿鸣勾勾唇角,有几分自信,“我感觉许言对我有好感,我说的是——可以产生亲密关系的那种好感。” Q的光标闪动了好久,“许言做了什么让你产生这种想法?” 周鹿鸣摆出自己认为的“事实”,扬眉道,“之前我觉得好玩儿,也为了证明我是周鹿鸣所以亲了她,那时候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她心跳加速,她应该并不抗拒这样的行为,或者她并不抗拒我。再加上在后来的接触当中,我发现她经常偷看我,在我直视她的时候,她却避开了,这不是心虚是什么?还有,我几次故意碰她和她暧昧试探,她果然慌张了,我想十有八九我猜对了——她喜欢我。” Q又沉默了一阵,继续打字,“你真自恋。” 周鹿鸣迅速回,“你在怀疑我的魅力还是在怀疑我的观察能力?在以前我也接过类似的任务,我不会看错她的眼神搞错这种感觉。” Q:“你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周鹿鸣不以为意,“那我们走着瞧,即使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也会让她开窍。” Q:“这是一条极其危险的路。” 周鹿鸣:“但这是一条捷径,我愿意冒险一试,Q,许言真的很厉害,留在她的身边越久越危险,还不如冒这个险。” Q:“我明白了。” 周鹿鸣笑了笑,畅想未来,“等我征服她拿到周家的百亿家产后,我们按照事先说好的,你四我六,咱俩瓜分这笔遗产,从此销声匿迹。” Q:“我纠正一下,是我六你四。” 周鹿鸣,“现在情况变了,要么按照刚刚说的分,要么咱们一拍两散。” Q:“让我想想,下次答复你。” 周鹿鸣,“合作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是男是女,是什么肤色,是哪个国家的人?” Q:“这和我们的合作无关。” 周鹿鸣补充,“我明天带许言去逛街。” Q:“为什么?” 周鹿鸣抬起下巴:“因为要制造机会勾引她。” Q:“我提醒你一句,明天是周鹿鸣母亲的生日。”随后Q直接下线。 原来是母亲的生日,好险,差点忘记了这件事。 周鹿鸣习惯了Q的这种风格,关了电脑吃了一碗泡面,洗了个热水澡香喷喷地钻入被窝。墙上的时钟在滴答滴答有节奏地走动,周鹿鸣看着自己家的天花板,想起在副机长家床底下看见的那本日记,有点同情那位副机长。 本来是个年轻有为,前途一片大好的年轻人,却因为被上司也就是那位暴力倾向的机长打压,一直说他的技术烂,不足以挑大梁;责骂他愚蠢,笨蛋,甚至当着其他工作人员的面大爆粗口骂他是一头蠢猪,有时候还骂他的父母;每次飞行评分都给他打最低分,告诉他这是他能给出的最高的分数…… 周鹿鸣可以想象副机长在这样的打压之下心理逐渐崩溃的过程,作为外人,光是看着副机长日记记录的文字就有点窒息。 更重要的是自己也好像有一点——感同身受。 周鹿鸣皱了皱眉,神色凝重。 按照目前的调查结果,副机长很有可能要承担所有责任,只是缺乏更明确直接的证据。现在整个飞机的人都不见了,或许真相永远也不会浮出水面。 现在还有一个被保险人的家庭没有去访问调查,许言看起来兴趣不大,她还提议要去新航航空公司调查一轮,在许言看来,航空公司或许即将成为新的关键。 让周鹿鸣有点不理解的是,这件工作明明超出许言这个遗产管理人的工作范畴之外,但许言还是欣然接纳了这样的工作,并且很努力的想要去解决问题找出真相…… 该说许言是个负责的人还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一想到许言那故意装作刻板冷酷的一张脸,周鹿鸣在被窝里不知不觉地牵起嘴角微笑。虽然这个人很会装酷,但某些小细节会有点可爱。 比如她在认真思考的时候突然大喊一声她的名字,许言就会露出懵懂无辜的表情,让人觉得非常Q。 周鹿鸣就在满脑子想着许言的时候入睡了。 当第二天爬起来,浑身酸痛肚子还饿的周鹿鸣顿时就觉得许言不可爱了,不但不可爱,甚至还有点可恶。 细心装扮打点好自己,周鹿鸣换上了碎花连衣裙,外套一件皮衣,化了淡妆,拎包拿钥匙出门。 但老天爷用倾盆大雨浇灭了周鹿鸣美满的计划安排。 周鹿鸣只好回家拿伞,走到停车场,驱车到了许言家里。但是无论她怎么按门铃,许言还是不开门,没有响应。 周鹿鸣退后几步查看窗户,压根就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因为许言总是习惯将窗帘拉上,密不透风。 周鹿鸣一直觉得许言的居家环境有点奇怪,是怎么样的人会在白天拉上窗帘,而在晚上用单向玻璃晒月光呢? 难不成许言是吸血鬼么? 周鹿鸣被自己冒出来的想法给逗乐了,居然都不知道有个人靠近了自己。 “这位是周小姐吧?”有个拎着菜篮撑着伞的中年妇女笑眯眯地打量她,“我是许言家的阿姨,和你同姓,你可以叫我周姨。” “周姨您好,”周鹿鸣打个招呼,记起来了似乎有这么个阿姨存在,“请问许言在家吗?” “许小姐现在不在家里,但她中午会回来你可以进来等她。”周姨一边介绍情况,一边领着周鹿鸣进门。 “我来给许言家打扫卫生,备一些日常的用品,顺带会给她做顿饭。”周姨笑眯眯地说。 周鹿鸣跟着她进来,屋子里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什么改变。但有一件事使她好奇,这一大早的还下着雨,许言为什么出门了? “周姨,许言家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周鹿鸣问。 “她刚刚回国,在海市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你算是她在国内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哦,除了那个叫李理的网友之外,但是李理也不在了,那个孩子挺可惜的。”周姨拎菜去厨房,“我基本一周来一次来打扫卫生,其他时间许小姐都是一个人呆在这房子里,我一直担心她会孤独,后来听说你要来当助理,我很高兴,终于有人陪着她了。” 周鹿鸣心里嘀咕,周鹿鸣是被硬塞给许言的,恐怕许言心里不会开心。不过既然没有朋友家人,她会去哪里呢? “周姨,我帮您吧。”周鹿鸣撩起袖子帮忙洗菜。 周姨倒也没有拒绝,“今天是周末,您找许小姐有事?” “看她平时工作太闷想找她去逛街,没想到她居然自己一早溜出去了。” “你们下午去逛,这雨下午也该停了。”周姨慈祥地说。 周鹿鸣露出甜甜的笑甜甜地应下,这位周姨看来知道不少关于许言的事情,可以趁机多套一点消息。“周姨,你来这里多久了?” “大概有半年时间了吧。”周姨回忆。 “半年前许言还没有回国,你们怎么认识的?” “她帮我处理了家里的事情,我们就认识了。” 周鹿鸣正要追问,却听见外头有人开门走进来的声音。用抹布擦了擦手,迎到门口,果然就是许言回来了。 “太好了,我们约会去!” 第21章 21-修 ====================== 许言果断拒绝,“不感兴趣,不去。” 周鹿鸣契而不舍地恳求,“许言,你就跟我去吧,反正你今天也没什么事情,我保证让你开开心心,满载而归。” 许言此刻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她的肩头好像打湿了,发梢也湿漉漉地,“我很忙,而且外面还下着雨。” “雨已经停了。”周鹿鸣笑了笑,“而且我们去室内商场,不会让你淋雨的。” 许言终于抬头看着她,眼神中似乎带着疑虑,她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雨果然已经停了。 “好。” 周鹿鸣眼睛顿时一亮,没想到许言居然真的答应了。“太棒了,我去热车,咱们马上出发。” 许言默许。 在厨房忙碌的周姨探出脑袋说,“我就给你们准备午饭了,但记得回来吃晚饭,好好约会哦。” 许言说,“不是约会。” 周鹿鸣心里乐开了花,“好的周姨,我保证让许言满意今天的约会。” 周鹿鸣连拉带拽地将许言带出门,塞入车子里。 路上,周鹿鸣暗中观察许言,她一直侧首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 “这不是去商场的路,我们要去哪里?”许言突然问。 周鹿鸣说,“矣山公墓。” 许言,“去公墓约会?” 周鹿鸣笑了笑,“带你去见我家长,你怕不怕?” 许言,“你终于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我母亲的生日,我怎么会忘记。”周鹿鸣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却是勉强,“爸爸妈妈出事后,周家人带走了他们的遗骨,但是却分开安葬了他们,他们到头来都不承认妈妈的身份。我刚开始挺恨他们的,但到了现在也觉得无所谓了,毕竟我爷爷把全部财产留给了我,看在这么一大笔财富的面子上,我可以原谅他们的无情。” 矣山公墓。 周鹿鸣路上买了一束花,在找到母亲的墓碑的时候,却发现前面已经放了一束新鲜的花。 “咦?是谁来过祭奠了母亲?”周鹿鸣奇怪。 “可能是你母亲的朋友,也有可能是周家人。”许言说。 “周家人才不会来祭奠妈妈,可能是妈妈的某个朋友吧,我妈妈当年可是个人缘很好的人。”周鹿鸣摆正了之前的花束,再把自己买来的花束放在边上。 面对着周母的遗像,周鹿鸣说,“妈妈,请原谅我多年没有回国祭拜您,今天我回来了,也带来了一个朋友,就是现在站在我身边的这一位漂亮姐姐,她的名字叫许言。她很厉害,我现在和她一起工作,她会照顾我,请您放心。” 许言微微侧目,动了动嘴唇想要反驳,在看见周母的遗像后想了想还是保持了沉默。 这时候有个穿着运动服的年轻男人撑伞走了过来,他染了一头黄毛,穿着限量款的白红相间运动鞋,年轻充满了活力。 “hi,表妹,我是你表兄孙韧,我们见过面的。” “但我不记得你了。”周鹿鸣敷衍地假笑打招呼,“这花是你放这儿的?” 孙韧摇头,“我才刚来,花不是我放的,难道还有谁来祭奠舅妈?” 许言问,“孙先生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 周鹿鸣也奇怪地看向孙韧。 孙韧笑嘻嘻地说,“知道今天是舅妈生日,特别来看看,顺道来瞧瞧表妹,果然就遇到你了。”他转视许言,“许小姐也陪着一起来了,真巧。外公把表妹托付给你照顾,要辛苦你照顾表妹。” 他看向许言的眼神炙热,满脸笑容。 周鹿鸣一眼就瞧出来了,这家伙对许言有非分之想。这位表兄她有一些了解,在Q提供的背景资料当中,她知道孙韧是个花花公子,开了一家酒吧,经营得不怎么样,全靠家里支撑着,平时和一些富二代来往,整天吃喝享乐。 今天他突然到公墓肯定不是巧合,周鹿鸣猜测,他来这里一半冲着自己,一半冲着许言。 “既然碰上了两位小姐,不如让我替你们服务?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我给你们打杂。”孙韧毛遂自荐。 “不用了,我们自己开车来的,用不着你。”周鹿鸣拒绝。 孙韧却说,“就让我跟着吧,说不定有用。” 腿长在了人家身上,周鹿鸣拿他没辙,回到车上看着后视镜,知道孙韧一路上都开车跟着她们。周鹿鸣叹气说,“许言,他是个花花公子,你要小心。” 许言反问,“我要小心什么?” “他看上你了,你——难道没有感觉?”周鹿鸣问。 许言扭头看着窗外不搭理周鹿鸣。 周鹿鸣笑笑,看来许言对孙韧毫无兴趣,甚至懒得搭理关于他的话题。心里觉得高兴了起来。 到了综合商场,居然没有停车位,孙韧摇下车窗说,“两位小姐,跟我来吧,我有专用停车位。” 结果两辆车子停入综合楼里一家银行门口的专用停车位,孙韧是这家银行的高净值客户,随时都会有人为他保留车位。 “你们负责买买买,我负责刷卡和拎包。”孙韧颇有绅士风度地说,“请两位女士尽兴。” “哦?真的吗?”周鹿鸣抢在许言之前说,“那我们就不客气喽?” 能占的便宜都要占,这小子居然敢打许言的主意,就让你大出血。 过了片刻,孙韧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绝版的鞋子帽子和包包也就算了,但商场里居然摆着跑车就过分了点吧?周鹿鸣还拉着许言坐上了这辆跑车?难道他们要在商场里买车?! 周鹿鸣瞥见孙韧的脸色偷笑,坐在一边的许言看见了她挂在嘴角的笑容,“周家有人在盯着你,孙韧今天突然出现,目的不单纯。” 周鹿鸣一愣,“什么?” 许言继续说,“你爷爷让你跟着我有另外一层用意,他觉得周家有人想要害你,不想让你过早地接触周家人。” 周鹿鸣哑然。 周家人……要害她?!Q为什么没有提示?如果冒充周鹿鸣会有生命威胁,这就是另外一种价格了。 周鹿鸣虽然想杀一杀孙韧的锐气,但没有真的痛宰对方的意思。在震惊了一会儿之后挽着许言进入一家品牌服装店给许言继续挑衣服。 许言见她迅速又恢复成没事人一样,问,“你不害怕?” “有你在保护我,我不怕。”周鹿鸣说,“这一件很好看,你去试试?” 许言拗不过,被周鹿鸣塞入换衣间。 孙韧这时候走到了周鹿鸣的身边,“其实我一早就去了公墓,你猜我去墓地的时候碰到了谁?” “你遇到了谁?” “许言。”孙韧笑,“她在你之前祭奠了你的母亲,你不知道吗?” 周鹿鸣很快回答,“我当然知道,是我拜托她去的。” 心里却有点后怕,一直以来许言都在怀疑自己的身份,因此在周母生日的这一天特地去了公墓等着自己,如果没去就糟了。还好Q提醒了这件事,否则就穿帮了。 “原来是这样,”孙韧若有所思,回忆过往,“当年舅妈的身份不被外公承认,舅舅才带着她一起脱离周家独立生活,因为外公的阻挠,他们一直没有去登记结婚,在有了你之后他们也没有通知过周家,所以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外公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孙女,直到舅舅舅妈车祸去世,你无依无靠,外公派人找到了你并且弥补你……” “周家只有舅舅一个男人,外公几乎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你——”孙韧说,“但我真的不理解,如果怀疑你的身份,外公可以选择做亲子鉴定,为什么还让许小姐跟着你替你保管遗产?” 周鹿鸣心道你真的以为周老爷子没有找我做过亲子鉴定吗?幸亏Q神通广大,暗中操作将送去实验室的样本进行了替换,否则现在早就露馅了。 “比起科学,爷爷更相信许言的眼光。毕竟要交给我的并不仅仅是银行存款,还包括周氏集团的股份,许言要替爷爷考察我的能力,如果能力不足,许言就不会将遗产交给我。”周鹿鸣说,“爷爷说是让我给许言打工,实际上是委托她照顾我,训练我,给我找了个很好的老师,真是用心良苦。” 孙韧扯起嘴角笑,“你倒是挺了解外公……” “虽然没有和爷爷一起生活过,但我和爷爷毕竟有同一血脉会有一些感应吧。” 这时候许言换好衣服出来了。 “很好看啊——你真是天生的衣架子。”周鹿鸣眼神亮了亮。 许言闷闷地说了句,“不舒服,我去换回来。”但过了一会儿,她又在里面说,“周小姐,麻烦你进来一下。” “怎么了?”周鹿鸣进去问。 “后面拉链——”许言耳根泛红,难以启齿,“卡住了。” 周鹿鸣一边憋笑,一边让许言转过身帮她拉上拉链。窄小的换衣间内飘着淡雅的香味,却不知道是许言的香水味还是周鹿鸣身上的。 周鹿鸣站在许言背后,纤指轻轻触过许言的背脊,顺着拉链一路往下滑,“你好香啊——” 许言微微侧目,“你和孙韧在外面聊了些什么?” “他提起你替我去祭拜我妈妈的事情……”她看着许言的后脑勺缓缓开口,“你刚刚说周家人要害我,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小秘密?” 许言能够感觉到她停在自己背上的指端,闭了闭眼睛,“并没有什么直接的线索,只是周老爷子怀疑当年你父母车祸去世的事情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做了手脚。他觉得目前这个人还在周家潜藏,而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其实我一直在等待这个神秘的周家人出现,巧合的是,孙韧在这时候突然出现……” “你怀疑孙韧?”周鹿鸣问。 “所有人都要怀疑,包括你。”许言正色凝视着她,一双浅褐色的眸子里映衬着周鹿鸣精致的脸庞。 如果周鹿鸣是一个普通平凡的人或许此时此刻就被许言惊吓到紧张了,但她不是。 许言在她的眼里看不出多少心虚的波动,伸手绕过她,拧开了换衣间的门。 孙韧在外面等着她俩。 “其实刚刚那条裙子很适合你,非常漂亮有气质。”他竖起大拇指赞美。 “我不喜欢。”许言简明扼要。 结果是周鹿鸣满载而归,大包小包都让孙韧拿着。 许言觉得颇为无聊。 第22章 22-修 ====================== 商场的地下一层布置了许多小型游玩设施和小摊贩,吸引了周鹿鸣的注意力,周鹿鸣带着许言冲去了其中的一些摊子,给许言挑选了一些帽子和挂件,硬是让许言穿戴,许言就像是一个大型的娃娃,任凭周鹿鸣折腾。 在替许言围上围巾之后,周鹿鸣在她耳边呢喃,“是不是发现有人在跟踪我们?左后方的那个男人,以及右前方在买零食的女人都已经跟了我们挺久了。” 许言说,“还是早点回家吧。” “现在回去就太可惜了,反正已经出门,就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周鹿鸣的指端拂过许言的脸颊,许言一愣,诧异地望着周鹿鸣。 她在当众调戏? 周鹿鸣嫣然一笑,转身又立即冲着一个飞镖射汽球的摊位去了。和老板讨价还价之后,周鹿鸣拿了十根飞镖,递给许言五个,她自己留了五个。 这个游戏的规则是连续射中3个有小奖品,连续射中5个有不错的奖品,而连续10个则有大奖。看来容易,但实际上距离过远,有点难以掌握。 许言本不想玩,但耐不住周鹿鸣和孙韧俩人连番劝,只好瞄着汽球去投。结果——许言5镖全都落空。 许言:…… 周鹿鸣笑着又递给她2镖,“再试试?” 许言又投了2镖,依旧落空。 周鹿鸣手头上仅剩下3镖,这回不再给许言机会,自己站在线后,瞄准了其中最小也最难的汽球,手腕一甩飞快地将镖投了出去。 噗—— 噗—— 噗—— 连中三元。 摊主笑着说,“好厉害,这是小礼物。”他拿过来一个小玩偶,是只河豚。 周鹿鸣转交给许言,“送给你。” 许言被硬塞,想要塞回去,但周鹿鸣不给她机会。她继续往下一个小游戏上挪,很快找到了套圈的摊位。 许言这次选择站在边上看,周鹿鸣买了五个小圈,直接挑战最高难度。孙韧也在一边看着,凑过去对许言说,“表妹似乎练过?” 许言点头,“她很有运动天赋。” 孙韧笑了笑,“看起来不止是运动天赋而已,你看,她这一套一个准的,摊主的脸色都变了。她套中的可不是便宜货,而是一些贵妇保养品,比如这只唇膏是限定色,还有那个润肤霜,这么一小点儿就要好几千,表妹这是要砸了人家的摊子。” “她有分寸。”许言说。 果然,周鹿鸣很快“失手”了,摊主的脸色才转好了一些,松了一口气,将周鹿鸣套中的东西交给了她。 “快逃,再不走我怕这条街以后要将我列为黑名单不会让我再来玩了。”周鹿鸣好笑地对许言说。 当二人踏上扶梯上楼打算回家的时候,扶梯骤然一停,扶梯上的人爆发出惊呼,在上面的人滚了下来,在下面的人也跌倒趴在地上。 周鹿鸣几乎是在这瞬间将许言拉住抱住了许言,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心口…… 这场电梯事故最终造成了三人轻伤,周鹿鸣就是其中一个——她的脚崴了,但并不是因为摔倒而受伤。她在稳住了许言之后,抓紧了时间动身去抓住边上和前头将要滚下去的人,如果让他们滚落就会压在躺在地上的人,造成踩踏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周鹿鸣在千钧一发之际作出了判断,尽了最大的本能制止了这样的恶□□件的发生,但也光荣地负了伤。 许言因为周鹿鸣的保护而只是手背的轻微擦伤,所以在医院消毒处理伤口之后,许言去看周鹿鸣,却见到周鹿鸣单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正朝着自己来。 医院的走道里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身边的人来来往往,许言在看见周鹿鸣的那一刹那,觉得自己和她的时间仿佛相对静止了。 这个傻瓜,这时候还能笑。 许言看着热情洋溢地冲着自己打招呼的周鹿鸣,觉得哭笑不得。 在出事故的时候,周鹿鸣下意识选择优先保护自己,对此许言是感激的。 而受了伤的周鹿鸣,不顾形象地独自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过道里略微狼狈地前行,第一时间来找许言。 俩人见面的时候,周鹿鸣还歪着头冲着许言笑了笑,打招呼说,“我正要去找你,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接受全面检查?” 许言没想到见面第一眼,受了伤的周鹿鸣就只关心自己。心中某个黑暗地带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个小小缝隙,从外头照进来一束极其微弱的光。 “我没事,但你还行吗?”许言主动上前扶住了周鹿鸣,盯着她的脚踝,她的裤腿遮住了,但能看见贴着药膏,估计下面皮肤是一片青紫。 周鹿鸣怔了怔,这是许言第一次主动靠近自己,“我没事,医生说我可以回家了。” “但你家在六楼。”许言说,“而且没电梯,你现在回家不方便。” 周鹿鸣笑笑,“你对我的住处了解得这么清楚,是不是早就对我图谋不轨?” 许言淡淡说,“近段时间搬去我家住。”不容置疑的语气。 周鹿鸣又一愣,一刹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住……住你家?你是邀请我和你同居吗?但是这个进展太快了一点,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许言义正言辞,“你是因为保护我而受伤的,我有照顾你的义务。” “好啊,”周鹿鸣甜甜地笑,“你先送我回家,我要拿点换洗衣物。”能去许言家是意外的收获,这让周鹿鸣接近勾引许言的计划更加方便。 周鹿鸣把手绕过许言的后脑勺搭在她的肩上,将许言当成了拐杖,依托着她一蹦一跳地慢慢走出医院。 “对了,孙韧这家伙到哪里去了?”周鹿鸣突然想起来。现在她受了伤,没有办法开车,孙韧可以暂时充作司机。 “我让他在医院大门等我们。”许言说,“但我们要避开他,从侧门走。” “真的是他要害我?”周鹿鸣拧眉,“我们会不会太武断了冤枉了他?” “他有强烈的动机,因为如果没有你,他和他的母亲可以分到更多的遗产,你现在是所有周家人的眼中钉。”许言的声音冷了下去,“他早上特地去公墓等你,这不会是巧合。而我们去商场购物是你临时起意,孙韧跟着我们好巧不好地出了扶梯事故……他的嫌疑不算小。” 周鹿鸣思索了一番,拍了拍许言的肩头,“别怕,我给你当保镖。” 许言:…… 他们的目标是你周大小姐而不是我,谁要给谁做保镖? 而且—— 许言低头扫了眼周鹿鸣的脚踝。 看现在这副狼狈样子,也不知道是谁要保护谁。 侧门出去后绕到停车场,有个熟人正在车门边上等着,居然是元宇宙游戏公司的现任首席技术官——王安静女士。只见她穿着一身贴身的旗袍,姿态婀娜,风韵不减。这和刚刚见到她时候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许言把车钥匙交给王安静,让周鹿鸣坐在后排,在周鹿鸣以为她会同样坐在后排的时候,许言却站在车外犹豫了一下,叮嘱周鹿鸣扣上安全带,然后她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这次麻烦你了,请先到这个地址,再回我家。”许言说。 “好。”王安静嘴角含笑应。 周鹿鸣见这二人没有向自己解释目前局面的意思,开口问,“我听说宋夫人接管了元宇宙公司的首席技术官的职务,怎么有空来给我们当司机?” “我虽然结婚了,但不是任何人的附属,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王总。”王安静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温婉和煦,“元宇宙的游戏因为破解了李理留下的关键代码,顺利做了系统升级和改良,现在工作已经告一段落,公司的运营也很平稳,我这个首席技术官也可以趁机偷偷懒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周鹿鸣乖巧说,“安静姐。” “从今天开始,安静姐也是我们的技术顾问。”许言说,“我发现在我们的委托中,有很多涉及计算机技术的部分,以前都是李理帮我处理的,现在……就拜托安静姐了。” 王安静说,“不用客气,你们做的事情很有意义,我很高兴能帮上忙,这也是李理的愿望,他没完成的我会继续帮他完成,宋涛也很支持我这样做。” 经过这一茬周鹿鸣更加确信许言排斥开车,平时不但要求自己开车,就在这种时候也不亲自出马,而是选择找人帮忙。 回到了周鹿鸣小区楼下,看着6层楼发呆了一小会儿,周鹿鸣内心挣扎,平时爬楼梯一口气上去不气喘,一点儿也不累,但是单脚跳——有点拿不准。 许言伸出手扶着她。 周鹿鸣一口气蹦到了4楼,气喘吁吁,额头都冒出了汗。休息片刻,再要往上蹦的时候,许言蹲在她身边说,“我背你。” 周鹿鸣跳上去,看着许言的后脑勺问,“我沉不沉?” 出乎意料地,许言是看起来消瘦弱不禁风的那种类型,但直到贴身了才感觉到她的手臂力量以及腿部力量都挺不错。 “你是不是胖了。”许言一边缓慢地爬楼梯,一边说,“比起刚见到你的时候大概胖了2斤。” 周鹿鸣,“不许说女孩子胖!” 许言默默地笑。 不得不说许言的体力超乎周鹿鸣的意料,和她的体型极为不相称。但许言还是不疾不徐地保持着匀速,背着周鹿鸣到了6楼家门口。 周鹿鸣让许言坐在沙发上休息,自己迅速地将可疑的东西清理完毕,再收拾自己的衣物和日常生活用品,整理了满满一个大行李箱。 等到从卧室出来的时候,许言还是坐在沙发上,看起来什么都没动过。周鹿鸣想着,如果是我,一定会借机搜查一下环境,毕竟这是她的家,里面藏着很多秘密,指不定哪个细节就会暴露她不是周鹿鸣的事实。 但是许言没有这么做,而是平静地等她收拾完毕,然后准备出门。可见她骨子里还是有一股正气在的,她不屑于做这种鬼鬼祟祟的事情。 “我让安静姐带人上来帮忙了,这些行李就交给他们,你自己可以下楼吗?”许言问。 周鹿鸣眨眨眼说,“上楼不容易,但下楼很容易。”她出门后一屁股坐在栏杆上,滑溜了下去。 许言沉默。 这栏杆不脏吗?当二人踏上扶梯下楼的时候,扶梯却骤然一停,顿时让扶梯上的人都爆发出惊呼,在上面的人滚了下来,在下面的人也跌倒趴在地上。 周鹿鸣几乎是在这瞬间将许言拉住,俩人抱在了一起,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心口陪着她一起滚落…… 第23章 23 =================== 周鹿鸣的行李并不多,或许没打算住很久,所以她只带了随身用品。对于她而言,带的东西越少越好,免得在精明的许言面前一不小心露馅儿。 因为周鹿鸣腿脚不便,许言将她安排在了一楼的一间客卧。而周鹿鸣心知,许言的秘密都藏在了二楼,包括了那个神秘的额外带了电子锁的房间。 除了洗手间和卧室外,许言的家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本来以为李理去世了就没有人来维护这一套精密高端的设备,然而李理曾经的师姐王安静顺道接手了这样的工作,因此王安静也会常来许言的家里——作为遗产管理师许言的技术顾问。 一个原本没有什么人的住宅,突然来了一个美女周鹿鸣同居,再来一个成熟少妇王安静经常进进出出,这让门口的保安不禁好奇33幢的许小姐到底在做什么工作,为什么来来往往的都是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士? 该不会—— 是做那种事情的吧? 许言坐在餐桌前喝着热咖啡,手边是一份烤好的土司面包加上煎蛋。她已经换上了正装,脚上照旧是毛茸茸的兔子拖鞋。 喝咖啡的间隙,她用余光看了看周鹿鸣紧闭的房门,从她坐着的位置一眼就能看见周鹿鸣的房间,知道她是不是已经醒了。 其实让周鹿鸣住进来一方面是为了感谢她为自己光荣负伤,许言虽然不赞成世俗传统中的某些人情往来,但起码的感恩还是要做到的,因此她决定在周鹿鸣崴了脚这一段时间内照顾她。另外一方面,周鹿鸣呆在自己眼皮底下才不会出更大的乱子,很明显周家有人要对付她,而自己也要继续观察她。 抿了口温热的咖啡,许言觉得自己的安排份外妥当。但同时也是将一株极其狡猾的水草留在了自己身边。之所以觉得周鹿鸣是狡猾的水草,是因为这人外型就像是水草一样美丽柔软,但实际上却暗藏杀机,非常狡猾诡诈,总是笑着,但笑里藏刀,不知道她的内心到底在筹划什么。 但许言觉得,只有这种外形天真无邪、但内心诡诈狡猾的才可以做周鹿鸣,她可以在周氏集团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里扮猪吃老虎,以目前的环境而言,敌在暗她在明,太出风头只会让人忌惮。 从这一点来看,周鹿鸣小姐非常聪明。 这时候周鹿鸣的房门开了,她穿着轻薄的丝质睡衣,里头什么也没穿,有一缕光斜斜地打了进来,将她曼妙的丰满的轮廓展现在许言的面前。 但她本人却一脸睡眼惺忪,茫然懵懂的模样。 许言虽然长期生活在国外,但她喜欢国内的传统文化,在这种时候,她的脑海里冒出的是“天然去雕饰”这句短语。 周鹿鸣的脸上没有化妆,甚至没有洗漱,比平时少了一份娇俏机敏,但也同时像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让人容易生出疼爱的情感。 许言在脑海中反复对比周鹿鸣化妆前和化妆后的脸,得出一个结论:周小姐化妆的重点在眉毛。因为她本身肤质很好,白里透红,唇红齿白,几乎没有瑕疵。唯独眉毛在不化妆的时候让她的脸显得稚嫩柔弱,但在出门的时候,她会格外画眉,添加一份英气和凌厉,同时整个人的气质也就不同了。 周鹿鸣充满元气地打招呼,“早上好,我的早餐呢?” 许言说,“在厨房,如果冷了自己热一热。” 周鹿鸣笑嘻嘻,“你真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老板。” 许言不理她,继续享用自己的早餐。给周鹿鸣的早餐是顺手做上的,她还欠着一份人情这样做不值得大惊小怪,只是招待客人的必要礼节而已。 周鹿鸣早就习惯了许言这样的冷漠,一蹦一跳地到卫生间洗漱去了。过了一会儿她神清气爽地出来,坐在了许言的身边。 “许老板,好人做到底,帮我把早餐端出来,另外我也想要一杯咖啡。”周鹿鸣撒娇。 许言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或许是她的体香。眉头稍皱很迅速地站起来朝着厨房去,居然真的是给周鹿鸣热早餐冲咖啡去了。 周鹿鸣托腮在餐桌后看着在厨房里的许言的侧影,嘴角一直噙着淡淡的笑意。 按照许言的反应判断,调戏许言的计划有机会成功。 “你今天出门吗?”周鹿鸣问。 许言,“休息日就是要休息。” 周鹿鸣侧首看了看即使是大白天仍旧紧闭的窗帘,“既然是单面玻璃,为什么不打开窗帘让阳光进来?整天开灯不会浪费电吗?” “我乐意。”许言将属于周鹿鸣的早餐放在她的眼前,自己则立即扭头走开。 “你不陪我吃?”周鹿鸣问。 “我已经吃完了。”许言上了楼梯,“吃完了自己收拾碗筷,不要打扰我。” 周鹿鸣失望地“哦”了一声,默默咬着土司面包,同时惊讶地发现,吐司面包中间夹着的煎蛋居然是流心的,许言的手艺不错啊。 此时此刻许言呆在二楼那间都是监视器的房间内,抬头可以看见正在吃饭的周鹿鸣,低头是一堆文件。左手墙壁上的壁挂电视正在滚动播放新闻,右边的大屏正在显示各大主板市场的行情波动。 她还管理着客户委托的遗产,一刻也不能松懈。遗产管理人的职责之一就是在分配遗产之前,保护好遗产的价值,在必要的时候采取措施,避免遗产减值。 手机里蹦出信息,来自于王安静,“给你全新搭建的监测系统怎么样?” 许言回,“非常好。” 王安静:“能帮的上你的忙我很高兴,我还担心不能像李理一样和你配合默契。” 许言:“你的能力不输给他,这套系统比他的更好操作。” 王安静:“谢谢你的夸奖,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随时效劳。” 许言迟疑了一下,打字回:“孙韧的车子带有智能的车联网系统,你可否侵入?” 王安静:“我试试,你想要调阅他的行车记录?” 许言:“嗯,我想知道他去过哪里,和谁见过面。” 商场扶梯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孙韧只是一枚棋子,真正的下棋之人还躲在幕后,许言想要顺藤摸瓜找到那个人,或许这次会是个机会。 王安静:“明白,搞定了回你。” 和王安静沟通了重要的事情,许言回过头看周鹿鸣正在做什么,却见到她在客厅里坐着打开电视播放视频,然后将愈加毯铺在地上,开始做起瑜伽。 她换上的瑜伽服贴身紧致且露腰,即使通过摄像头,都能看清楚她腰腹上的肌肉线条,不但没有赘肉,且紧实匀称。 周鹿鸣将长发扎起,盘成一个丸子头,她的头型挺圆的,就像是个球,非常可爱。脖子细长,姿态端正,不像是个瑜伽外行,倒像是专业练瑜伽的。 许言略一沉默,还是忍不住走出房间,冲到楼下站在楼梯上看着大厅里的周鹿鸣说,“你的脚崴了,还能练瑜伽?” 正在热身拉伸的周鹿鸣说,“我不动脚,就动动手扭扭腰。” “那也不行。”许言打算按掉电视机,再让周鹿鸣回房躺着。可是一回头看见可怜兮兮地周鹿鸣,她心头一软,“不许做瑜伽,不许运动,只能坐着或者躺着。医生的医嘱上写着:静卧休息。” 周鹿鸣苦巴巴说,“你又不陪我,我很无聊。” 许言找出来几张cd和几个卡带说,“看电影还是打游戏?” 周鹿鸣心知急不得,“都留下吧,我自己玩儿。但是等你忙完了能不能下来陪我?” 许言淡漠,“我很忙。” “新航事故还剩下一个空乘人员没有上门走访,咱们明天去她家?”周鹿鸣问。 许言稍一犹豫,但想着如果留周鹿鸣在自己家里指不定会做出些什么,还不如带她走继续工作。 “嗯,明天继续工作。”许言上楼梯之前不忘警告说,“如果想要明天正常工作,我劝你今天还是安静一些,不要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免得再弄伤了哪里,不能算工伤不给报销。” “知道了,遵命。”周鹿鸣收敛了心里的小九九,打算做一天闲人,悠闲地在许言家躺着。许言在家里她也做不了什么,而且这房子里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看着手机的信号周鹿鸣甚至怀疑这里有信号拦截或者监听的设备,王安静的技术一流,的确很厉害。她暂时无法联系Q,等明天出门的时候再找机会和Q汇报情况。 许言的家里和门外,都像是一座堡垒,也不知道在提防暗处的谁。 第24章 24 =================== 新航事件剩下的一个乘务人员是和陈小微作为同事的郑方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她没有上新航,没有失踪。 那次事件后,郑方圆申请调离空乘职务,换到了地接,通常在航班窗口负责登记接待。和往常一样,郑方圆正在给即将登机的乘客托运和办理值机,眼前同时出现了两个人,一个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很漂亮亲切,另外一个冷着脸,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质。 郑方圆看见亲切的女孩拄着拐杖,还以为是需要特别帮助的乘客,于是带着职业微笑说,“请二位拿出身份证件,另外这位女士需要特别照顾吗?” 拄拐的是硬要跟着许言来机场的周鹿鸣,此刻笑了笑回答说,“我们不是来坐飞机的,我们来找你问话。” 许言说,“我们是保险公司调查员,有些事情需要找你了解。” 郑方圆听见是保险公司来的人,顿时脸上出现异样,但很快恢复常态,继续保持着脸上的职业笑容,“不好意思,我正在工作,没时间。”她招了招手,示意下一位乘客过来办理值机。 周鹿鸣拿出两张机票,变魔术似地指了指后面几个箱子的行李,“我们也买了这趟航班,是你的乘客哦,另外我的行李有点多,还请好好办理。” 郑方圆皱了皱眉,“根据规定我们不能托运这么多的行李——” 周鹿鸣笑了笑,将手头上的机票一字排开,“但如果我有这么多机票呢?”后面的乘客几乎都是她们雇来的人。 这是周鹿鸣给出的主意,许言负责出钱。反正这笔钱可以从保险公司报销,她也无所谓。 郑方圆无奈,“你们到底是谁?” 普通的保险公司调查员出手不会这么阔气,这让她感觉到面前两个人的身份不简单。 周鹿鸣眼神狡黠,“我们是普普通通的保险公司调查员。” 郑方圆叹了口气,让同事替换了自己,带着许言和周鹿鸣两个人来到了机场的咖啡厅,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因为意外没有上飞机,后来飞机出事了,虽然我买了你们的保险,但我没有索赔,我也没资格索赔,所以应该和你们公司毫无关系。” 周鹿鸣热情地给三个人点了咖啡,她主要负责吃喝和听以及做记录,问询的事情交给许言,她最专业。 许言问,“你当时为什么没有上飞机?” 郑方圆回,“因为我那天临时不舒服,只好让陈小微替我去。” “生病了?” “女人的事情,你们应该也懂。痛到在地上打滚,甚至直不起腰。吃了止痛药也没有用,所以让小微替我了。”郑方圆苦笑,“但如果知道那一趟航班会出事,我绝对不会找小微替我去的,就好像是我送她去了绝路,感觉很对不起她——” “那是意外,谁也无法预料。”许言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一丝一毫变化,“但如果你明知道那架飞机会失事却让人替你去了的话……那你才算是凶手,或者是帮凶。” 周鹿鸣咬住吸管一怔,不明白许言这样说的意思。 而对面坐着的郑方圆似乎也被许言的话语唬住了,有点激动地反驳,“我怎么可能知道会发生意外?我又不是神!小微是我的好朋友,我怎么会让我的朋友送死?!” “抱歉,是我冒失地下了结论,我收回刚刚的话,但是我恐怕需要你解释你和副机长之间的关系。”许言说,“我们去过新航航空公司,有很多你们的同事以及公司的记录证明,你和副机长之间的关系不简单,恕我冒昧,你们是否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周鹿鸣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定在了对面的郑方圆的脸上。郑方圆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很好,虽然不算一眼看过去就是美女的类型,但五官端正,身材高挑匀称,因此应该有不少的追求者。 许言拿出几张照片以及从航空公司调出来的排班表,“这是监控调取出来的你们俩人相处的截图,你们经常在机场餐厅一起吃饭,有说有笑地,俩人接触也很亲密,不应该是普通男女同事的关系。而且根据排班表,你们经常值班同一趟航班。再加上我问过给你们办理保险的保险员工,说你们在购买保险的时候是一起来的,除了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我想不出你们有什么原因表现得这么亲密。” “咕噜——”周鹿鸣那边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她嘴里叼着吸管,在听见这个八卦后有点震惊地猛吸了几口咖啡。 “抱歉抱歉,你们继续,不用管我。”周鹿鸣差点呛到。 许言瞅了瞅周鹿鸣的脸,眉头稍皱,然后重新转向郑方圆。 郑方圆见瞒不过去了,压低声音说,“我们公司不许员工谈恋爱,所以我们约定保密,在他出事之后,我还需要继续在公司工作,所以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求你们了,别把这件事告诉公司……”她焦急地恳求许言。 许言沉稳地回,“这取决于你接下来是否和我们说真话。” “我保证不会欺瞒你们。” “那好,”许言紧接着问,“你对副机长遭受职场霸凌的事情知道多少?” 周鹿鸣眼神炯炯地再次望向对方。 原来如此,作为副机长的秘密女友,对副机长遭遇的事情不可能完全不知情。但是她却一直隐忍着,为了保住她的工作。 那么年轻帅气的副机长,生前的遭遇无人诉说,甚至连自己的女朋友都不会站出来为他说话,真是个可怜人。 “我——”郑方圆迟疑,“我知道的不多——” “霸凌他的是谁?” “是——是机长。” “他用了什么方式?”许言追问。 “机长是导师,他要通过考核才能升职取得独立飞行的资格,机长在这方面的话语权几乎代表了一切,因此无论机长做什么说什么他都要承受。如果是正常的机组工作还好,所有的严苛和责骂他都忍受下来了,但是后来机长愈演愈烈,不但在聚会的时候迎头倒酒羞辱他,还让他跑腿处理各种私事,一旦他不答应,机长就用考核来威胁他——” “还有呢?作为他的女朋友,他一定会和你说这些事情,你是怎么回复他的?”许言淡淡提问。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郑方圆不安地搓着自己的手掌,垂下头说。 许言冷冷地说,“他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想让最亲密的人给他勇气反抗,但你没有给他这种力量,反而劝他忍耐。 周鹿鸣此刻开口,“这件事你们没有报告给公司领导吗?” “他曾经和领导说过这件事,但是领导却说这是正常的,让他安心不要多想,继续好好工作……后来这件事情不知道怎么传到了机长那里,机长在休息室将他关起来打了,外面有人听见了动静,但是没有插手,他们选择视而不见。”郑方圆的嘴唇微微颤抖,“那是一场噩梦,他再也不敢和领导提这件事了。” “你们想过报警吗?”周鹿鸣愤愤不平,“他都被打了。” “不行,如果因为这件事他升不了机长,那么以前做的努力和忍耐都白费了。”郑方圆的眼睛逐渐变红了,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所以你和其他人一样,对他的遭遇选择了视而不见。”许言的声音生冷,抬眸的时候,眼里的寒光更加浓烈,“在他选择了那一趟航班的一刻,你知道他的计划吗?” 这一句话蕴含了复杂的信息,让周鹿鸣也为之一震。 他选择了那一趟航班,碰巧郑方圆本该也登上那一趟,可是却临时变卦让陈小微顶替了…… 身为副机长的女朋友,他的最亲近的人,郑方圆真的会对副机长的计划一无所知吗?更可疑的是她作出的举动,她成功避开了登上那一趟航班,这实在太巧合了。 周鹿鸣凝眸看着郑方圆。 这个女人自私又胆小,不值得任何同情。 许言问完了问题,站起来准备离开。她顺手扶起了周鹿鸣,在临走前顿了顿,回过头说,“对了,你知道他磕药吗?” 郑方圆愣住片刻,“不,他不可能磕药。他们几乎每天都要药检,如果吃了药一定会被验出来的。” 许言皱皱眉,“他的保险单指定受益人之一是你,有空去保险公司办理手续。” 郑方圆闻言呆立当场,慢慢地眼泪涌了上来,她颓废地用双手捂住脸,肩头耸动,无声地抽泣。 “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他没有磕药,那么那些药是给谁准备的?为什么和日记一起藏在床底?”周鹿鸣一上了车就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许言约了出租车,但他考虑在周鹿鸣脚伤的这一阵子聘请一个司机,或者是让王安静帮忙。 即使坐在后排,许言也系好了安全带,顺带替周鹿鸣也系上。 “看来那些粉末未必是......”许言说,“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 第25章 25-修 ====================== 从机场出来后,许言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忽然说,“大雨将至,我们不走了。”她插着上衣口袋,利索地转回了机场大厅。掏出一张vip卡,进了贵宾候机室。 “除了我请的客人之外,不要让别的乘客进来。”许言对着门口的服务员说。 “好的,许小姐。”服务员把大门关上,挂上“close”的牌子。 周鹿鸣跟着许言进来,不明白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但看许言的模样好像下了某种决心,她已经有了决定。 看见候机室里居然摆着几张豪华按摩椅,周鹿鸣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没想到整个人几乎都被按摩机包裹了起来,刚要挣扎着起身,却被开始工作的按摩椅给吸引了回去重新躺着,甚至还闭上了眼睛享受。 “许言,你也试试,真的好舒服。” 许言回头看了一眼,对按摩椅不感兴趣,她拿了摆在门边的杂志,随意地翻阅等待。 “你包下贵宾候机室在等谁?”陷在按摩椅中的周鹿鸣问。 “等新航保险案的遗产继承人。 “为什么在这里等?” “从什么地方开始,就从什么地方结束。”许言又翻了几页杂志,漫不经心地回。 周鹿鸣抬起头看着许言的侧影,“能不能给我透个消息,赔不赔?赔多少?” 许言摇摇头,“等他们到了再说。” “他们?”周鹿鸣疑惑,“你的意思是来的遗产继承人不止一人?” “嗯,我把他们全都叫过来了。”许言放下杂志,门口已经迅速赶来一人,正是在机场刚刚见过的地乘人员郑方圆。 “请坐。”许言说。 郑方圆刚刚哭过,连眼睛都红肿了。收到许言的信息立即赶过来,挑了一个角落的沙发坐着等待。 下一个来的是王晨晨,他代表女朋友陈小微年迈的父母而来。 几个人又等待了片刻,机长的妻子牵着年幼的孩子到了。 最后来的是副机长的父母,他们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郑方圆,直接冲着她的方向走去。而郑方圆见到他们,也是控制不住情绪,她站起来迎接两位老人,给他们安排好座位,并替他们冲了杯茶水。 两位老人从许言的口中得知儿子给女朋友买了钻戒准备求婚,还将她添加为保险受益人,可见儿子已经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家人,爱屋及乌,老人也着急赶过来看看儿媳,同时也好奇许言召集他们过来要做的事情。 见人已经全部到齐,许言示意周鹿鸣站在门口守着不让人打扰,然后自己走到中间,环顾一圈说,“各位,我们都见过,经过几天的调查,我现在召集各位来是想宣布我的调查结果。在结果宣布后,各位可以凭借我的调查报告去保险公司理赔——每个人的理赔金额即将达到人民币壹仟万元。” 听见这天文数字,家属们神色各异。 有的捂嘴惊讶,有的无动于衷,有的只是稍稍震惊然后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我们真的可以拿到这么多赔偿?”首先开口的,是机长的妻子。她抱着自己的儿子坐着,小孩子依旧有些害怕的样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始终警惕地转来转去看着周围。 “当然可以,但赔偿的前提是——飞机的失踪是个意外,而不是一场谋杀。”许言说,“大家应该都见过王晨晨,他是保险公司的员工,也就是卖出这四份高额保险的人。你们的家人、男女朋友都曾经通过他购买过保险,因此你们此刻才会来到这里,听我讲理赔的具体细则。” 地乘郑方圆站了起来,“等等,你刚刚说什么?谋杀?是谁要谋杀谁?飞机失踪和谋杀有关系?” 她刚刚得知男朋友其实要和自己求婚,只是来不及——心中愈发悲痛。 “这还用说吗,副机长长期遭受机长的虐待,如果要说谋杀,副机长最有动机也最方便,他完全有能力办到这种事情。”王晨晨冷冷说,“而且我听说,机长已经发现了你和副机长的关系,正打算来找你。可能副机长听说了,所以就下定决心下手了吧。” 郑方圆怒吼,“你胡说!” “我们儿子不会这样做的!”副机长的父亲也怒火中烧,“他是一个善良上进的孩子,绝对不会带着一飞机的人一起冒险,他绝对不会害人!” 王晨晨冷哼,“郑方圆,如果不是因为感觉到机长的骚扰,你会临时让陈小微和你轮班替换吗?如果不是察觉到你男朋友要在这趟航班上下手,你怎么会让朋友陈小微顶包?!她当你是朋友,你却把她当成冤大头,你把一无所知无辜的她推向恶魔,自己却安然无事在这里索要赔偿金,你才是真正的恶魔!” 王晨晨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郑方圆哭泣着摇头,“不……我不知道,我只是想避开机长,我没想到其他的事情,我没想那么多……” 副机长的母亲扶住了她,安抚说,“我们知道你不会的,姑娘,我儿子喜欢的姑娘不会是个坏人……” 郑方圆一怔,埋在了副机长母亲的怀中痛哭。 王晨晨见到她的样子,也是于心不忍,别过脸不再逼迫她。当然也更不忍去逼迫询问副机长的父母,因为这两位老人家坚决的相信他们的儿子,同时也会让他想起女朋友陈小微远在老家的年迈的父母亲。 许言这时候开口说,“从航空公司调取的工作记录和同事评价看,副机长是个阳光积极的大男孩,即使面对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上司,他还是秉持着善良,凭着坚强的信念坚守本分,目前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他只是想按期执飞回来,向他的女朋友求婚——” 许言望向郑方圆,“他要在执飞回来的日子去取那枚钻戒,还预定了郊外的一个场地,预定了鲜花和酒水,他要给你一场浪漫的求婚仪式。所以我认为,他不会做傻事,因为他心中还怀有希望。” 周鹿鸣微笑着看着许言,能够观察到爱情的希望,你也不是铜墙铁壁。 许言,“本来一开始我曾怀疑是王晨晨和陈小微联合骗保,但他们一个是保险公司的新员工,一个只是航空公司的乘务员,俩人都没有这种能力制造出这么大的事故。经过调查,我看见了这两个年轻人对生活的向往,他们没有动机也没有力量做出惊天大案,因此他们在我心中的嫌疑度几乎降至0。” 周鹿鸣此刻插口,“四个投保人之中已经排除了两个,如果剩下的两个人都没有动手,那么新航事件就是个意外,如果真的是个意外的话,保险公司就要负责全额赔偿,除了侥幸没有登上飞机的投保人郑方圆小姐之外,其余的赔偿额各是一千万,也就是说总计要赔三千万给各位家属。” 许言点头,“你说得很对,但现在大体还能排除一个人的嫌疑——郑方圆小姐。因为她如果没有副机长的配合,她和王晨晨以及陈小微的情况一样,也根本没有办法制造这样的事故。刚刚我们分析过副机长,他一心只想和女朋友求婚,暂时没有其他过激的想法,不太可能和郑方圆同谋。再加上郑方圆提出替换轮班的事情非常临时且情有可原,再加上她不知道副机长的保单中她也是受益人,因此她应该也没有动机。” 许言的目光定在了一对母子的身上,其他人的视线也集中在了她们的身上。 许言慎重说,“现在我想听听你的辩解。” 除了一开始询问赔偿金额外,机长的妻子一直抱着孩子坐在角落的沙发上,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发言和辩解,保持着沉默。她的孩子安静且警惕地坐在她的腿上,被她抱着保护着。 人们拼命地维护自己的儿子、爱人,却几乎已经遗忘了这对母子,而这对母子听了人们对丈夫的控诉后,一言不发,甚至连一句辩解都未曾说出口。 在许言重新将矛头指向这对母子的时候,人们才猛然想起这里还坐着两个家属。 郑方圆说,“你老公欺负下属,欺负女同事,你无动于衷吗?” 王晨晨说,“他曾经骚扰小微,你知道吗?” 副机长的父母也望了过来,虽然没开口,但从他们的眼中能够看出他们想要问的话。 “知道,我都知道。”机长的妻子慢慢地抬头,苦涩地笑,“但他在家里打我,打儿子,你们难道全都不知情吗?” 第26章 26 =================== 机场的广播不断在播报,在这间安静的贵宾室里,每个人都瞪大眼睛瞧着机长的妻子。 刚刚那句话仿佛一记重锤在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你们难道都不知道他在打我和儿子吗? 王晨晨垂下眼神,盯着自己的皮鞋。他其实从陈小微那听说过这件事,只是那时候他们自顾不暇,哪有空去管别人的家事? 郑方圆咬住下嘴唇,她的眼神躲闪,手揪着自己的衣角。作为陈小微和郑方圆的同事,她不但目睹了机长当众欺负副机长的场面,还多少听说了机长在家里殴打他的儿子和妻子。只是她和男朋友都自身难保,对于这些传闻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都不是第一次见机长的妻子和儿子,曾经某一天,在王晨晨去找陈小微的时候在航空公司见过,那时候他们来找公司的领导作证投诉机长,然而王晨晨知道结局就是机长照常上班,但以后就没有见过那对母子了。 郑方圆了解得更多一点,比如曾经街道办有年轻的工作人员带着她们去求助,报告打上去却石沉大海。又带着母子去公司找领导处理,领导选择包庇了机长。报警之后倒是抓进去关了几天,然而最终还是放了回来,等机长回家后,走投无路的母子二人又不知道在家里受了多少罪。 许言说,“是啊,你们明明都能提供一点线索,却都选择了沉默和袖手旁观,让你们关心的人、深爱的人继续遭受职场暴力和家庭暴力,毫不客气地说,你们——全都是帮凶。” 副机长的父母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他的父亲挺直的背脊似乎一下子佝偻了下去,变得颓丧无力。 他们从小严格教导副机长,让他听从领导安排,谨言慎行。这孩子很听话,很聪明,也很乖顺。从入职以来,虽然有时候经常会看见他身上的伤痕,就像被皮带抽打过的,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回答说不小心摔伤的,或者说是训练时候受伤的。 但他已经毕业已经入职了啊,是到处都在抢夺的优秀飞行员,哪里还会让他受伤? 副机长的父亲开口说,“我错了,是我让孩子一再忍耐,是我没有关心他。” 副机长的母亲在边上安慰他。 郑方圆捂住口鼻,眼泪直流,“我也错了,我一直劝他忍耐,人都是有限度的,我应该鼓励他让他反抗,不应该让他遭受这一切……” 王晨晨苦涩地说,“大错特错的是我,在看见小微那么辛苦,我还不体谅她,还让她帮我卖高价保险,让她帮我向同事向那个恶魔推销……” 许言转视机长的妻子和儿子,“家暴并不是家事,而是犯罪。他如果殴打你伤害你,构成故意伤害;他如果辱骂你贬低你,那是冷暴力,也属于暴力的一种。遭受和经历这样的暴力并不是你们的错,是施暴的人的错。你说出来,如果有人劝你忍耐说这是正常的,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求助的人是错的,虽然说不上是共犯,但也是助纣为虐。” 许言走过去,摸摸小朋友的脑袋,小朋友缩缩脖子,躲在了妈妈的怀里。 “如果孩子一直在这种家庭氛围里长大,他的童年不会幸福,往后的人生也不会幸福,你是一个母亲,应该知道家庭环境对孩子的重要性。” 机长妻子说,“我曾经尝试过各种办法,我向街道求助过,我向妇联求助过,我还报警了,但是没有用啊……他只是被叫过去问话,然后和我说他错了,他向我道歉,求我原谅他。他的父母也来找我,说家丑不可外扬,他们儿子只是外面工作压力大所以一时控制不住脾气,以后就会好的。到最后甚至我爸妈也来了,他们说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外面的人也会指指点点说是我把老公送进去的,让我出面和警察说是误会,要放人回来……” “我没有工作,专心在家里带孩子,所有的生活费开支都需要找他要,如果他真的丢了工作甚至坐牢,我们家里的生活费怎么办,我们没有经济来源,我和孩子以后怎么办?” “现在又不是封建时代必须靠男人外出赚钱养家,”周鹿鸣突然开口,“你自己有手有脚,而且接受过高等教育,为什么觉得自己离开了他完全无法生存?口口声声为了孩子,但你的孩子在这样的扭曲的家庭环境中还能健康快乐地长大吗?他会害怕,他会恐惧,他会以为爸爸打妈妈是正常的,他以后长大了遇到了麻烦也会采取模仿他爸爸的方式,去暴力地解决那些麻烦……” 周鹿鸣冷冷地说,“你口口声声为了孩子而忍耐,其实孩子只是你懦弱无能的借口罢了。” 许言若有所思地望着周鹿鸣,她的话似乎说得重了一些。依照对周鹿鸣的了解,她平时应该不至于会说出这样的重话,不会如此清晰地表露情感,这一切好像她发自肺腑,感同身受。在她此刻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怒感。 机长的妻子哑然,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许言扫视过在场的人的脸色,然后说,“言归正传,今天叫你们来并不是要追讨机长的家暴事件或者是职场霸凌事件,我是代表保险公司向各位进行保险理赔的。” 听见理赔,众人纷纷抬头盯着许言。 许言缓缓说,“按照目前的调查结果,诸位都可以获得全额保险赔偿。” 王晨晨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拿到保险金?” 许言回,“你是保险公司员工,应该知道在走完保险手续后就可以拿到赔偿。但是——手续的时间有长有短,在各个流程阶段都有可能出现耽误,虽然最终的钱还是会送到你们手上,但什么时候能拿到就全看流程是不是顺利了。” 机长的妻子问,“最迟什么时候可以拿到这笔钱?” 许言闭口不答,却望向王晨晨。 王晨晨解释说,“最长应该不会超过两年。” 许言摇头,“但如果我没有结束调查,或者——我们发起诉讼那么时间将会更长。” 王晨晨警惕,“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要你们其中有人找我坦诚。” “你想要谁的坦诚?” 许言指了指一个小包间,“我就在里面等待你们的坦诚,为了避免你们之间的相互猜疑,也为了避免那个人害怕自己暴露,请你们依次轮番进来。”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边上的人。他们的亲属、朋友是因为飞机失踪而宣告死亡的,法理上属于意外,因而属于保险赔偿的范畴。但如果被证明是因为某一个人故意造成飞机失事,那么此人不但没有保险赔偿,而且要对外负责赔偿。 许言在怀疑他们之中的人造成了这样的事故,想让他站出来主动坦白。但问题是不知道许言掌握了怎样的证据,而且那个站出来的人会一无所得,甚至要赔偿。 傻瓜才会站出来自投罗网。 但如果不主动承认,只怕会让所有人的保险赔偿都拖上个一年半载,而且按照保险公司的手段,最终到头能拿到多少赔偿什么时候能拿到赔偿都不好说。 许言和周鹿鸣已经在里面等待了,最先决定进去的是副机长的父母,他们进去之后大约十分钟左右很快就出来了,脸上是一副轻松了的表情。 他们走出贵宾室,郑方圆追上去问他们,“叔叔阿姨,你们说了什么?” 副机长的父母说,“聊了一些他在公司的事情,还有他写的日记……他是个好孩子。” 郑方圆问,“你们不继续留下来等待保险金的结果?” 父母说,“我们不在意,姑娘,你代表我们留下来处理这些事情吧,你也是指定的受益人之一,你值得分到这些赔偿。” 郑方圆送走了他们,眼眶发涩。她转身毅然进入小包厢去见许言。 在郑方圆出来后,进去的是王晨晨。 王晨晨出来后,最终只有机长的妻子没有进去过。 妻子抱着孩子进去,也只用了十分钟的时间顺利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表情轻松,甚至笑了笑,牵着孩子坐在了原来的沙发位置上等着。 许言和周鹿鸣从包厢里出来,当众宣布说,“你们都可以走了。” 王晨晨,“那保险金……” “很快就会有消息。”许言说。 忙碌了一整天回到许言的家中,周鹿鸣问许言,“你真的要结束调查,全额赔偿他们保险金?” 许言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嗯,除了搞心理战逼迫她说出真相外,我们没有其他的证据能够表明这件事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投药造成的。这四千万的保险赔偿金虽然说是一大笔款项,但我这些日子给你增值了不少钱,这笔钱不会对你将要继承的遗产有丝毫影响。” 周鹿鸣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她倒不是心疼这四千万,而是对被隐匿的真相耿耿于怀。 在听说机长妻子曾经替换了机长的维生素c药片,给机长服用了安定片之后,周鹿鸣非常震惊,有一刹那觉得找到了事件的真相。 在其他人不可能有能力有动机去制造飞机事故的前提下,机长的妻子给机长下药,让他神志不清的情况下驾驶飞机,大大增加了出事的概率,很有可能就是飞机失事的真正原因。 如果机长出事,机长的妻子和儿子不但可以得到巨额保险赔偿,而且可以获得自由,再也不用时时刻刻被机长威胁,生活在他的压迫之下。 “现在飞机失踪下落不明,我们既没有找到飞机也没找到黑匣子,2年前的事件成迷,谁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或许机长并没有吃下安定片,或许他吃下了昏迷了但是副机长会接手操作飞机照常飞行,又或许飞机遭遇了其他的难题……我们无法证明两者的直接关系,也无法说明当时的情况,这一切都是揣测。我们不能因为揣测而拒绝他们索赔的合理要求,因此我会结束调查,让保险公司按额赔偿。”许言说。 周鹿鸣,“你是我的老板,你说了算。许言,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同情那对母子,所以才这样痛快地结束调查给他们保险赔偿?” 许言瞥了她一眼,“是你同情他们,我只是纯粹地按照我的章程办事。” “我同情?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同情了?” 许言笑笑不说话,随手把手机里的一段在包厢里的录音给删了。 有些秘密,就让它永远地消失,就如同那架消失的飞机一样。 第27章 27 =================== 许言扶着周鹿鸣走出了贵宾室,王晨晨追了出来。 “等等,”王晨晨追问,“你们真的就这么算了?” 许言淡漠地看着他,好想不太理解王晨晨的话。 周鹿鸣拍了拍许言的肩膀,冲王晨晨单眨一下眼睛说,“许言说出口的话不会撤回,但如果你再纠缠她,指不定会不会改变主意。” 她知道王晨晨的顾虑,那毕竟是整整几千万保险公司哪能说给就给?但是许言既然放话出去了,那当然是有把握的。 王晨晨怔怔地看了看俩人,还是不太放心的模样。他曾经千方百计通过内部员工的途径来探听赔偿的消息,但是一无所获,他还得到了消息说是这件案子公司内部恐怕不会赔。可如果真的不赔的话,他也拿保险公司没辙,但无法向远在农村的陈小微的父母交代。 他甚至还瞒着她的父母,想着等赔偿金到了再弥补俩人,至少能保证他们往后的生活。在许言和周鹿鸣出现后,他知道俩人身份不简单,更找机会接近他们,想要知道内情。在知道这四个买了保险的人的背后的种种后,他一度以为保险公司不会赔偿了,但后来又峰回路转,许言承诺他们保险公司将会全额赔偿,这真是意外之喜! 周鹿鸣见到王晨晨还愣在原地,更看见了他背后慢慢都从贵宾厅里出来的那群人,他们大概和王晨晨一样担心许言的承诺不算数。尤其是机长的妻子,她除了担心无法得到赔偿之外,还担心许言会将他们之间的秘密说出去。那么她将要接受调查,年幼的儿子无人照顾。 周鹿鸣走到许言的身边,牵着她的手和她说,“许言,我们快跑吧,我们永远解释不清楚,不如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一切。” 许言同意周鹿鸣的想法,但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牵着自己的手说这这件事? 周鹿鸣举起和许言牵着的手笑笑,“我现在是个行动不便的人,怕你把我给丢了,必须要牢牢地抓住你,才不会让你跑了。” 许言:…… 等俩人回到预约的网约车上的时候,外面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车内没有播放任何音乐,两个人并排坐在后排,听着雨水击打在车子上的声音,倒也像是一段天然的击打乐。 周鹿鸣余光观察了许言好一会儿,盯着她漂亮的侧脸瞧着,越瞧越是开心,越看越喜欢。许言在没有表情的时候,完全是一幅生人勿近的面孔,如果是不熟悉她的人,估计会误以为这人很冷漠、很刻薄,不好相处。 但周鹿鸣知道,许言这个人很复杂,很矛盾。一开始也看不透她,总觉得她蒙在了一层雾气后头,只知道形状,完全不知道内里。但是通过这两件案子周鹿鸣深切地感觉到了许言掩盖在冷酷的外表下那一颗善良又火热的心。 周鹿鸣挪了挪,贴到许言的身边,许言没动。周鹿鸣得寸进尺,靠在了许言的肩头挽住她的胳膊闭上了眼睛,这一回明显感觉到许言片刻的避让,但车内空间狭小,她明显逃不出周鹿鸣的魔爪。 所以许言放弃了,虽然看着还在垂首专心盯着手机屏幕,但其实一直停在那一页没有翻篇。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就像此刻在心中敲起的鼓点一般,密密麻麻,节奏不停。 许言快速瞥了眼周鹿鸣的头顶,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够清晰地看见又长又密的眼睫毛,和她身上的贴着自己的柔软的肌肤温度。自从来到海市,她一直觉得身上冰冷,总有股湿漉漉黏糊糊的感觉,但是让周鹿鸣贴着却能带来一种温暖的、舒服的感觉。 许言放下了手机,不再去看那些凌乱的新闻和股市k线,闭上眼睛靠在了椅子上,最终等到家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和周鹿鸣依偎在一起,亲昵地靠着。 网约车司机还开玩笑说,“你们姐妹俩的感情真好。” 周鹿鸣笑笑不语,缠着许言扶着她带回家。 顺利回到了住处,各自换下外面的衣物,许言又换了那双毛茸茸的兔子拖鞋,露出脚踝。周鹿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雾蒙蒙的天气,心里也没来由地低落了起来。她和许言住在一起,伺机寻找良机,但是许言却像是一颗没有缝的蛋,完全找不到可以入手的地方,实在很打击周鹿鸣的信心。 等许言换装完毕再下来的时候,手头上多了一份纸质的调查报告,上面签署了她的大名,依旧是清秀漂亮的两个字。 “10天后交给马经理。”许言站在周鹿鸣的面前交代。 周鹿鸣接过报告,抖了抖纸张一扬眉,“你明明用不了不到几天的时间就调查完成了……你知道不知道这坑的是我的钱?” 许言无所谓,“我替你赚的远远比保险赔偿金多,而且保险公司还有其他股东替你分担损失,总体来讲,你的财产非但没有贬值,反而增值了。” 周鹿鸣想了片刻,突然伸手将许言往自己身上一扯,许言没想到她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猝不及防地朝着她跌撞了过去,在即将撞上周鹿鸣的时候下意识伸出双手撑在她的两侧,停在了她的面前,于是二人四目相对。 “我不管这些,既然你擅作主张让我承担了一些风险,是不是应该付出点代价?”周鹿鸣莹莹的目光直直盯着许言清秀冷感的脸,敏锐地发现藏在许言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慌乱,得逞地一笑。 “我想稍微要一点利息——”周鹿鸣一边说着一边冲着许言的嘴唇直奔而去。 所谓的seduce,必须付诸实践。 其实以前也曾经接过这种需要引诱的任务,周鹿鸣凭着自己长得漂亮,从无败绩,几乎每次都可以手到擒来,因为她可以很好地扮演各种角色,她既可以是清纯的大学生,也可以是妖娆的夜店女王。每次的目标无论有多么艰难,最后都为她倾倒放下了提防,在她的美色之下臣服。 因为如此顺利,她觉得没有什么人是自己拿不住的,包括这次的任务目标许言。刚好真正的周鹿鸣的取向是女性,她既然要扮演周鹿鸣,喜欢和许言接近也没有什么问题,反而更能让许言相信她就是周鹿鸣。 周鹿鸣有自信可以拿下所有人,但面前的许言却成为了她最大的挫折,面对投怀送抱的周鹿鸣,许言直接将头一歪,避开了她的亲近。 周鹿鸣的嘴唇从许言的脸颊上轻轻擦过,在发觉许言的避让后不可置信地一滞,她听见自己不甘心地问许言,“为什么要避开?你难道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我不是你一时兴起的玩物。”许言直起身平静道,“周家老宅说要接你回去养伤,你收拾好行李,等傍晚他们就会来人接你。” 周鹿鸣瞪大眼睛,这就打发我了?这简直是她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看着许言上楼的背影,周鹿鸣回味她刚刚话语里的意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凭什么说自己在玩弄她的感情?难道自己不小心在哪里露了馅? 正在周鹿鸣脑子里乱成一团毛线的时候,门口有人按了门铃。许言说是周家人要来接她,不会这么快就上门了吧?那个周家简直是狼窝,而且有人正准备在暗处对付自己,除非周鹿鸣头铁一根筋,否则就算是用不开窍的脑瓜子稍微一想,就知道绝对绝对不能去周家老宅住。 她扭头冲着监视器死皮赖脸说,“许言,我不去周家,我是因公负伤是工伤,我就赖在你家了。”然后将心一横,不顾外面吵闹的门铃,回房间将房门一关,谁也不理。 在二楼监视器目睹这一幕的许言目光平静,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略略低头沉思。让周鹿鸣回去的确有些风险,但是如果不让她回去,就钓不出那个躲在周家幕后的人。 门铃不停响动,许言看着来拜访的人,眉头稍稍拧着。那并不是周家来的人,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的男子,神情焦灼,不停地坚持着按着门铃。 周鹿鸣的房门紧闭,坚决不肯出来。而门口的人不放过门铃,一直按着,让许言颇为头疼。无奈之下只好按开对话键,“你是谁,你来找谁。” 年轻男子说,“我叫吴泰和,我是殡仪馆的人,有事想要见一见许言许小姐。” “对不起,没有预约不见客。” 吴泰和一愣,“要怎么预约?” 许言好脾气地回,“发邮件到工作邮箱。” “劳烦再多问一句,按照许言小姐的工作安排,预约之后多久才能见到她?” “不清楚,她挑案子。”既然对方误会自己不是许言,为了避免麻烦,还是不和他多废话提醒了。 说完许言就挂了对讲,但是门口的年轻人还是不肯离去,直接冲着门窗大声地喊,“许小姐,我是殡仪馆的人,这里有个死者的遗愿是拜托你帮他处理遗产,还请你早点接受我的预约!” 其实许言在房间里完全听不见他的喊声,但能通过门口的监控设备听见他说了什么。死者委托我就要接受?委托是双向的,她有说“NO”的权利。 但是吴泰和又喊,“死者叫做陆刚,他刚刚刑满出狱,但是前不久发现他死了......” 这一次,许言的声音迅速从监控对讲机里传了出来,“你说什么?委托人是陆刚?” “是……是的。” “好,我接受你的委托。”这一回许言利落地答应了。 ==================== #卷三:天价拍卖 ==================== 第28章 28 =================== 在许言下楼要接待来客的时候,站在楼梯口看见周鹿鸣的房间门已经打开了一条缝,周鹿鸣在门口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出来帮我做记录。”许言轻咳一声说,仿佛把刚刚俩人吵架冷战的事情全都忘了。 周鹿鸣其实非常好奇这个突然到访的客人背后的故事,于是也就默契地将不愉快暂时抛诸脑后,跟着许言去到客厅和来自于殡仪馆的客人吴泰和会面。 吴泰和穿着殡仪馆的灰蓝色制服,头发理得很短,看见两位大美女之后,略微局促地搓了搓手,表情很拘谨。 周鹿鸣本来打算给他倒杯水缓和一下气氛,但是许言先行一步给了他一瓶矿泉水,自己和周鹿鸣坐在了吴泰和的对面,和他隔着桌面交谈。 “陆刚怎么死的?”许言问。 吴泰和说,“跳楼自杀的,尸体由我们殡仪馆收着,在他家里找到了遗书说要委托你对他的遗产进行管理,所以我就来这里找你了。” 许言抬抬眉,“在哪里跳楼自杀?” “卢氏大楼,今早刚刚跳下去,还引起了一阵轰动。警方和消防员都来了,可是没有劝下他,当时围拢了很多记者直播,估计等会儿就能看见相关的报道。”吴泰和说,“这家伙死前签订了遗体捐赠,所以医学院也很关注,但是从三十多层的大厦上跳下来,人都砸成了一堆烂肉,遗体也没法用了,所以才送到殡仪馆火化……” 吴泰和抿了抿嘴唇,喝了一口水,接着说,“警察在他家里找到了遗书,除了指定你为遗产管理人之外,还写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话?”许言问,“遗书在哪里?” “他写了‘救救我’——用了红色的墨水,看起来挺可怕的。遗书就在他家桌上,摆在很显眼的地方。”吴泰和说,“因为签订了遗体捐赠,所以医学生们还是对他的尸体进行了解剖,就从他的肚子里找到了这个——” 吴泰和拿出两个透明封口塑料袋,里面装的分别是一个U盘和一粒刻着“将”的象棋棋子。 许言接过仔细翻看,并没有察觉到异常。 “遗书在我这里。”吴泰和掏出一张纸,同样用透明封口袋装好,递给许言。 许言眯着眼睛扫了眼,陆刚的遗书很简单,委托许言管理他的一切财产。但是有什么财产,财产在哪里都无从得知。许言要接受这样的委托还要去调查他有什么遗产,劳神费力,最终可能拿不到什么报酬。 “他有什么家人亲戚么?”许言问。 “没有,他的老婆死了,唯一的女儿也死了,没有兄弟姐妹,连父母都不在了……”吴泰和回忆,面色有点沉闷,“他刑满出狱的时候,身边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人来接他,就一个人步行出来,在这么冷的季节里,他穿的还是一件单衣。” 周鹿鸣停笔拧眉,“既没有写有什么遗产,也没写相关的遗产继承人……”她扭头问许言,“这样的案子你能接?” 吴泰和也望向许言,目光恳切,他怕许言反悔不接。 许言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动几下停住,“我知道了,把东西留下,我可以给你签个交接单,然后你可以先回去了。” 吴泰和略微一怔,“你真的答应了?” 许言点头,淡漠说,“嗯。” 周鹿鸣将交接单打印了出来,给吴泰和签了字,送走了吴泰和之后,周鹿鸣看着站在落地窗户前的许言,“你认识陆刚?” 不然怎么会听见这个名字后就答应接下这么莫名其妙的遗产管理案。 许言侧目,“不认识。” “那怎么会——” “你把电视打开,我想看陆刚的新闻。”许言下了命令。 周鹿鸣按了遥控器,电视屏幕亮起,她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整理材料。 陆刚,男,五十四岁,三年前因为敲诈勒索罪而入狱,由于期间表现良好获得减刑,出狱后三天站上了卢氏大厦的天台,跳楼自杀身亡。 由于他是刚刚刑满释放人员,再加上卢氏大厦这个著名的企业集团的名声,一时之间,这件事成为了全城的焦点。在他坐在卢氏大厦天台边缘的时候,地面上的记者们□□短炮地拍摄,却只能看见一点点还不如蚂蚁般大小的黑点,还是有机智的记者到了对面大厦高层拍摄到了近景,有消防员和警方人员和他交涉,但是他却很冷静地和他们迂回,脸上始终带着神秘的微笑。 这段录像放出来,更引得众人议论纷纷,有网友猜测他精神失常,也有人觉得他是中了邪…… 总之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想不开,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选择了这么招摇的方式自杀。 但周鹿鸣最关注的不是陆刚,而是许言和陆刚的关系,以许言的高傲再加上她不缺钱,所以不会是因为报酬问题,再加上周鹿鸣这段时间跟着许言对她的了解,许言更不会随便接一个莫名其妙的案子,她答应这件事的背后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陆刚的遗产怎么查?”周鹿鸣问,一个刚刚刑满出狱的人,几乎什么都没有,而且按照当时的判决赔偿和罚款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没有剩下什么财产。既没有财产,也没有继承人,这案子根本没法继续办…… “不动产需要去不动产登记部门查阅相关的记录,现金存款以及其他的有价证券得到银行等机构进行查询……”许言沉吟,“但我猜测查不到什么有价值的资产。” 她扫了一眼周鹿鸣,颇为奇怪道,“周鹿鸣小姐,除了陆刚之外,你在看见这则新闻的时候难道没有什么东西更吸引你吗?” 周鹿鸣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犹豫,然后很快回答,“不就是和我订婚了的卢家吗,我不想听见和他们有关系的字眼。” 许言思考说,“卢家的长孙卢克,是你的未婚夫。” 周鹿鸣厌恶地皱眉,“是我爷爷瞒着我定下的婚事,但现在是法治社会不兴这一套。我不会和他结婚。” 许言沉默地看着那几个封口袋,一封手写遗书、一颗象棋棋子,一个U盘…… 陆刚让她管理遗产,那么他的遗产到底有什么?棋子和U盘被吞到了肚子里,是不想让人发现?他签署了遗体捐献,是为了让人发现肚子里的这些东西,所以吞在肚子里的U盘和象棋一定非常重要,是他留下的真正的“遗嘱”。 “我去一趟元宇宙大厦找王安静帮我们读取U盘。”许言穿上外套,带上东西。 周鹿鸣弹跳着追了上去,“带上我。” 她才不想被许言抛下,等会儿来了周家的人,她可要被带走了。 许言略微犹豫,但周鹿鸣死皮赖脸地跟着她上了车,许言无奈,总不能将人囚禁在自己家里吧,虽然她瘸了一条腿,但也不是不能单腿蹦跳着离开。 上了出租车,许言一路神情严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周鹿鸣忽然说,“陆刚是因为敲诈勒索入狱的?” “嗯。” “敲诈勒索了谁?” 许言莫名地微笑着瞧着她,云淡风轻地说,“他敲诈了卢克。” 周鹿鸣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阴谋,“这么巧合居然是卢克?当年陆刚被卢克起诉成了敲诈勒索犯,现在又挑了卢氏大厦跳楼自杀闹得沸沸扬扬,陆刚到底和卢克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这俩人都和对方过不去呢?” “如果你好奇的话,可以查查当年的新闻报道。”车子停了下来,许言开门下车,在外面掩着车门等待周鹿鸣,“毕竟是和你的未婚夫有关的事情,你的好奇合乎常理。” 周鹿鸣严肃纠正,“他不是我的未婚夫,我可没答应。” 俩人到了元宇宙大厦见到了正在忙碌的王安静,王安静的办公室干净、整齐、亮堂,据说她入主技术部门之后,首先提出的一个要点就是要求平衡男女招录比例,择优录取,不论男女。第二点是要求办公室整洁干净,这也作为考核的重点。 于是原本带了点味道的技术部门焕然一新,成为了现在的局面。 王安静拿着封口袋装着的u盘翻看了一会儿,“能插到电脑上吗?” 许言点头默许。 周鹿鸣见到王安静干净的手指将u盘从袋子里拿出来,忍不住提醒,“这是从摔烂的陆刚的胃里拿出来的……” 王安静呆住片刻,有点骑虎难下。 许言说,“不要紧,从胃里拿出来的时候外头有什么痕迹都已经被胃酸泡发了,所以你尽管用。” 王安静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不是担心损坏痕迹而是觉得这u盘有点恶心…… 周鹿鸣抽了一张纸巾递给王安静,“姐姐,你擦一下手。” 王安静很感激周鹿鸣的体贴,而且周鹿鸣这样的小姑娘叫她姐姐,显得自己很年轻也很亲切,王安静很受用,觉得周鹿鸣是个好姑娘。 用纸巾垫住u盘插入电脑接口,王安静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有重大发现。”王安静说。 --------------------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很感谢留下评论的朋友们,无论我写得如何,你们总是给我鼓励,这带给我很大的写作力量。 感谢你们。 第29章 29 =================== 王安静语气里带了点惊讶,显然u盘里的东西出乎她的意料,能让一个科技公司的技术负责人感到惊讶的东西应该不多,普通的黑客技术或者代码根本不在话下,死去的陆刚留下的u盘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居然让王安静感到讶异? 周鹿鸣和许言不约而同地凑到电脑屏幕前,俩人的脑袋碰到了一起,“咚——”地一下吃疼地扫了眼对方,周鹿鸣嘿嘿傻笑,许言拧着眉头摸了摸额头。 “你在笑什么?” “你刚刚的表情很可爱,我发现你突然被吓到的样子很呆。”周鹿鸣继续毫无顾忌地招惹许言,而许言却不接招,“无聊。” 夹在俩人之间的王安静嘴角勾了勾,无奈地想这俩人这时候真像幼稚的小朋友,喜欢斗嘴逞能。 许言绕到王安静的另外一边,看见屏幕上有两个文档,打开其中一个是给许言的留言,“许小姐,冒昧打扰你,但我希望这一次你能接受我的委托,替我安排我的遗产。你可以从我的遗产里获得20%的报酬,剩下的80%提供给能够提供关键线索的证人,谢谢。” 周鹿鸣扭头深深望着许言的侧脸,按照陆刚的文档所写他好像认识许言?但许言却否认了认识他,难道许言说谎了?她不太像是一个会说谎的人…… “我的确不认识陆刚,但是我知道他的女儿陆琪,在国外的时候,我曾经收到一封邮件,里面是一封求助信,发信者就是陆琪。当时我很忙没有理会这封信,也逐渐忘了这件事,等到后来再次看见陆琪的消息的时候,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许言的脸色平静如往常,没有波动。 周鹿鸣皱皱眉,“你当时在国外,陆琪为什么找你?” “她当时也在留学,可能在什么地方听过我,所以写信来找我帮忙。”许言思索。 王安静插口说,“周小姐你有所不知,许言在国外留学生圈子里名声很响亮,她在国外拿到了律师执照,再加上办了几件大案表现出色,所以有很多留学生有纠纷喜欢找她帮忙。但她为人低调,大家都只知道她的名字而没见过她本人,而她也不接受采访,人们调查了半天只得到她的一个公开工作邮箱,所以他们只能给许言发电邮,至于接不接案子,什么时候接案子,只能耐心等待和祈祷许言能够回复他们的需求了。” 王安静微笑着看着许言,“我也是在整理了李理和许言之间的电邮,在接受了许言的委托之后才稍微了解一些情况。” 许言说,“我本人怎么样毫不重要。” 周鹿鸣笑了笑,“对委托来说不重要,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许言抬眸奇怪地扫了她一眼,“与其花时间讨论毫无意义的事情,还不如多读点书,免得像个脑袋空空的花瓶。” 周鹿鸣不气反而巧笑嫣然,“这么说你承认我长得符合你的审美觉得我漂亮喽?” 许言无言以对,淡漠地挪开视线,“另外一个文档是什么?” 王安静听见周鹿鸣和许言你来我往,觉得这俩人像是俩活宝,一个正好压制住另外一个非常有意思,在听见许言问话后才回过神,轻咳一声清理了嗓子说,“我打开给你看。” 文档被打开,却看起来像是一串乱码。 周鹿鸣一怔,轻扬眉头抿了抿唇,“文件损坏了吗?怎么是一串乱码?” 许言问王安静,“这串字符是不是——” 王安静点头,“我觉得是,具体还需要转化,目前还不能100%确定。” “你需要多少时间破解转化这串字符?”许言问。 “一般人可能要几周时间,我需要——”王安静刚要脱口而出一个时间,却见到许言背着周鹿鸣冲着自己轻轻摇了摇头,放在裤腿边上的手伸出了三根手指头,于是王安静改口说,“我需要三天时间。” “好,等破解完毕给我发短信。”许言说,“我先走了,有事联系。” 王安静目送她们离开,托腮自言自语了一句,“其实我只要三分钟就能破解了,但许言好像在提防周鹿鸣……” 周鹿鸣跟在许言后头,许言的步速其实很快,但是走在半途好像记起了什么,站在拐角处插兜等着周鹿鸣。 周鹿鸣努力加快脚步,她看着许言的手,观察到许言一直喜欢插着兜,这是心里不踏实拒绝和外界交流,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我叫了车送你回家。”许言说。 周鹿鸣抓住她的衣袖,“我不回家,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然后顺道抱住了许言的胳膊,像是树懒一样粘着许言,“你休想甩掉我。” 回到家里周家的人就要找上门带她回周家老宅了。 许言想要挣脱,然而周鹿鸣很黏糊,最终许言放弃,“你爱跟着就跟着,但别拖累我的进度。” “保证不会。”周鹿鸣指天发誓。 许言带着她上了车,在路上周鹿鸣问,“咱们现在去哪里?” “拍卖行。” “拍卖什么东西?”周鹿鸣好奇。在她的印象中,陆刚没有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根本轮不到上拍卖行拍卖这种大动作,甚至可能连拍卖的最低手续费都凑不到,许言去拍卖行做什么? “陆刚的遗产。”许言说完这句话,就闭上眼睛靠着假寐。 周鹿鸣看见她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自觉没趣,看见许言放在膝上的手,纤细瘦长,骨节分明,是一双很好看的手。这样的手指可以用来写字,可以用来弹琴,也可以—— 周鹿鸣耳根莫名地发烫,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好没有很红。看见专车司机正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己,周鹿鸣心慌地躲开。 司机大叔开口说,“姑娘,你们该不会是在拍综艺吧?” 周鹿鸣温柔地笑,“我们在工作,不是在拍综艺。” 司机大叔呵呵笑说,“我看你们长得这么漂亮,又在聊什么拍卖这些离我们普通人很远的事儿,我还以为你们在拍节目……你们在工作?你们是做什么工作的?” 周鹿鸣回,“我们是遗产管理师。” “遗产管理师?具体要做什么?我们国家有这样的工作吗?” “主要就是管理委托人的遗产……”周鹿鸣解释不清。 还是许言这时候开口插话,“遗产管理师的职业在国外已经很成熟,一般由律师兼任,负责按照医嘱办理遗产分配。而我国最新颁布的《民法典》也首次明确规定了遗产管理人条款,是遗产管理师的法律依据。但目前的一切都还在起步探索阶段,我们都是开拓实践者。” 司机大叔有点犹豫地讲,“这我倒不清楚,可是按照我们的传统习俗哪有人活着就立下遗嘱的,那不吉利……” 许言破天荒地说了很多话,“人都有生老病死的一天,如果不立遗嘱,死后就会按照法定继承分配遗产,如果遗产分配清晰倒是无所谓,但是如果出现一点点纠纷的话,那很容易造成继承人们的纠纷。” 她直视着司机大叔反射在后视镜中的脸,“设身处地地想,倘若这世上真的有灵魂,谁想在灵堂前看着自己的亲戚好友为了遗产分配的事情吵架?” 司机大叔无言了一会儿,似乎勾起了过往,叹了口气说,“姑娘你说得对,但很多思想不开放的老人家还不能理解,你们干这一行要走的路恐怕还很长。” 周鹿鸣插口说,“我相信这条路不会很长了。”她伸手握住许言的手,“有我陪着你,你不会孤独的。” 许言甩了甩周鹿鸣的手无果,车内空间狭小,她也不想和周鹿鸣因为这点小事起争执,听凭周鹿鸣揩油。 “你的手为什么一直这么凉?是不是血气不足?有空我带你去看老中医调理调理身体吧,这可是国粹……”周鹿鸣握着许言的手,钻入她的衣袋为她取暖,自己依偎在许言的身边安心地靠着她,想要为她冲去身上的寒凉。 即使许言是块冰,她也要想办法将她融化。 很快到了拍卖行,许言和周鹿鸣被人领进去见了他们的经理,听见了委托后,经理本来有点犹豫,他们的佣金多少取决于拍卖品的价值,而许言提供的拍卖品似乎并不值钱,因此也不能抽取多少佣金,这让他们很为难。 本来要想办法婉言拒绝,但是许言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这几句话使得经理精明的眼眸乍然一亮,顿时喜笑颜开,“许小姐说的是真的吗?” “我不会骗人。”许言说,“这件事可以写入合同。” 经理高兴极了,“好,这项委托我们接下了,不过现在是互联网时代,我们会采取线上和线下同步进行拍卖的形式进行拍卖,这一点你们没有异议吧?” “没有,”许言说,“求之不得。” 周鹿鸣真心好奇,“你和拍卖行的经理说了什么让他答应了拍卖的事情?” 陆刚的遗产目前看来只有一个u盘和一套既老又破的老房子,这俩东西本身都不值钱,有什么原因让许言劳师动众地来找拍卖行要进行一场拍卖? 许言淡淡说,“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30章 30 =================== 翌日在海市的线上拍卖会上,悄无声息地上线一个半新不旧的U盘。官方作了简单的描述:4G内存蓝色某品牌U盘一个,无法鉴定真伪,有明显的使用痕迹,起拍价人民币10元。 U盘刚刚上线挂牌拍卖的时候,围观的人寥寥无几,但在临近官方公布的10点拍卖时间前10分钟内,骤然涌入了许多人。 在线下拍卖会现场见证这离奇的一幕的周鹿鸣哑然,她和许言在一起,相比她的惊讶,坐在身边的许言一脸淡然,似乎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见穿着浅柚色西装套装的许言舒服地靠在椅子上,双腿交叠着坐着,一双手也交叠着放在大腿上,目光慵懒闲散地看着台上的拍卖师。 她们的价格牌在周鹿鸣手上,等着许言的指示举牌参与拍卖。 “为什么连我们都要参与拍卖?”周鹿鸣不解问。 “确切地说是你参与拍卖而不是我,我接受陆刚的委托成为他的遗产管理师理论上不能参与拍卖他的东西,这容易出现问题。”许言淡淡说。 “我为什么要参与拍卖?”周鹿鸣只觉得不知不觉当中好像又被许言坑了,坐直了身体严肃地问许言。 许言漫不经心答,“如果你能成功以合理的价格拍下这个U盘,我觉得不亏。”许言抬起眼皮,闲闲地看着周鹿鸣,“其他的我不能透露,这涉及到遗产管理师的职业道德,等你真的拍到了我再告诉你U盘的秘密。” 周鹿鸣见她神神秘秘地就也不打算再追问,因为她心里有谱,U盘被打开的时候她也在场,见到了那一串字符后,她清晰地知道那是比特币的私钥,通过私钥生成公钥打开地址,在那个地址上会有比特币的余额,虽然她来不及记下私钥打开地址,但是看许言的架势那一定值不少钱。 找到机会将这一切告诉了Q,Q也对U盘有兴趣,估计他会参与到线上拍卖之中。 但是消息不知道为什么被泄露了,线上的拍卖上涌入了许多围观群众恐怕就是冲着这神秘的U盘而来。 很快到了10点钟,拍卖正式开始,线上和线下同步进行。 人们不断出价,很快将这块起拍价仅仅为人民币10元的U盘的价格抬高到了1万元。拍卖师似乎对这种情况大感意外,他本来以为这是一场无聊的拍卖,一个破U盘而已能值什么钱,他甚至和经理反馈过不想主持这么无聊的拍卖活动,可是被经理拒绝了,只好硬着头皮进行。 但是面对人们突如其来的热情,拍卖师的好奇心也被点燃了。他不禁多看了几眼放在木质盒子里被红色绒布垫着的U盘,心里想着这里面恐怕装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才会让人们突然间疯狂了。 他的背后和左前方右前方有几块电子屏幕,他扫了眼线上的情况,不断弹出的网友评论在提醒他,这个U盘果然不简单。 网友A:眼界大开,难道有什么内幕?为什么U盘的价格会飙得这么快? 网友B:开盲盒喽,几万块要么买到一个4GU盘,要么一夜暴富。 网友C:据说里面有比特币私钥? 网友D:纳尼,楼上说的是真的吗? 网友E:你们真能扯,我看哪个冤大头买到这个破玩意儿。 网友F:等等,为什么价格又突然飙升,难道真的有东西? 网友G:我听说……里面藏的不是比特币私钥…… 网友A:楼上是啥意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网友G:里面藏的东西比私钥更邪恶,也更值钱…… 网友C:邪恶?!是我想的那种邪恶吗?! 网友Q:你们别凑热闹了,价格都上了天了,还让不让人买了。 …… 拍卖师迅速浏览了网友的留言,一回神,发现拍卖价格已经飙升到了4万元,正见到下面又有人出价,刚要喊价格的时候,瞥见了经理给自己使劲打手势示意暂停拍卖。 于是拍卖暂停了。 有人兴致缺缺,有更多的人却对U盘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回去的路上周鹿鸣已经听到了看见了不少对U盘的看法和猜测。 坐上了专车,周鹿鸣向许言打探,“U盘里真的有比特币私钥?陆刚不是刚刚放出来吗,他哪里有那么多钱?难道他入狱前是个隐藏的大富豪?” 许言低头看着网络上的评论,看见了这次的拍卖上了热搜,词条之下的讨论热度非常高,而且还快速登上了各大公众号平台,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就等鱼儿是不是上钩了。 “陆刚入狱前只是个普通的公司会计,他本身并没有多少储蓄。” “难道是他挪用公款?”周鹿鸣眼神一亮猜测。 许言默然摇了摇头,“据我调查,他在岗位上一直兢兢业业,没有挪用一分钱,曾经是模范员工,单位领导和同事对他非常认可和信任。” “那就奇怪了,这样的老好人怎么会因为敲诈勒索而入狱?他为什么敲诈勒索卢克?”周鹿鸣越发好奇,许言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和往常一样让周鹿鸣自己去查新闻。 周鹿鸣搜索了当年的新闻,得知陆刚当年威胁卢克侮辱他的女儿陆琪,敲诈勒索了卢克五百万封口费,最终被卢克起诉送到了监狱坐了三年牢。 “难道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比特币私钥是真的?陆刚将敲诈来的五百万转化成比特币藏了起来?”周鹿鸣问。 许言说,“五百万是赃款,已经交还给卢克了。” “这么说陆刚还是没钱,比特币的事情都是谣传?”周鹿鸣顿时云里雾里,但明明那串乱码没有错,一定是比特币的私钥,陆刚究竟还从哪里弄来了钱? “你对U盘里的东西真有兴趣?”许言侧首凝视着周鹿鸣。 “当然有啊,网络上说什么的都有,有一个比喻挺恰当的——开盲盒。有可能用4万块就中了一千万,谁不动心呢?” “赌徒心理。”许言不屑。 周鹿鸣笑了笑说,“谁不想一夜暴富呢,你不想吗?”她的目光莹莹,仿佛夜空中明亮的星辰,许言知道她又在试图引诱她,企图用美色让她松懈心防。但是这一招用得多了,许言就免疫了,她可以巍然不动,就当是一场虚假的白日梦。 许言继续不理她。 周鹿鸣碰了壁,也不气馁。“但是我看见了网络上的另外一种论调。” “嗯?”许言也不知道是有兴趣还是没兴趣,但反正周鹿鸣继续说了自己所看见的,“有人说U盘里藏着邪恶的秘密。” 许言:…… 周鹿鸣继续,“可如果仅仅是秘密那就没什么意思了,因为秘密对于多数人而言都是八卦,没有什么意思。” “如果有人将你的秘密藏在了U盘里标价10万,你会买吗?”许言平静问。 周鹿鸣心里咯噔一下,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怀疑许言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但她训练有素,很好地克制了自己的表情动作,带着三分好奇地反问,“我能有什么秘密,我唯一的秘密你也知道——那就是我未来会成为最年轻最漂亮最有钱的女豪门。同样的问题我也想问你,假如你的秘密被藏进了U盘拍卖,你会买吗?” 许言冲她翻了个白眼,“我没有那么值钱的秘密。” 周鹿鸣嘴角勾了勾,也靠在了椅背上,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良久,在许言以为她终于闭嘴安静了的时候忽然说,“我知道你有,总有一天你会说出来的。” 许言眸色微闪。 拍卖被暂停后,官方发出了警告:由于产生了与拍卖品严重不符的拍卖价格,本次拍卖暂停,将会在明天10点重新开启拍卖,但如果发现有故意扰乱拍卖秩序,造成流拍的行为将会追究法律责任和经济损失赔偿,希望参与拍卖的买家慎重。 许言也看见了这项警告,她笃定地判断按照目前的流言蜚语,有猎奇心态的网民们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他们热衷于开盲盒,并且坚信自己是幸运的那一个。 而周鹿鸣则觉得虽然网民疯狂,但也会保持理智,在价格超过一定限度后,他们就会自己停止这种冲动的行为,因为如果出不起拍卖价他们会遭到法律惩罚。 许言问她,“你心中的价格限度是多少?” 周鹿鸣思索一会儿回答,“10万元,这是我能出的最高价。” 许言眸色变化,然后说,“那就定10万元。” 周鹿鸣不明白她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敢肯定绝对不会是字面上的意思。 等到傍晚的时候周姨又来做饭,是周鹿鸣来接待的,许言自己窝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等周姨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又有人按了门铃,周鹿鸣前去开门,却见到一个西装笔挺的瘦削的中年男子,外面还停了一辆古董似地林肯车。 “小姐,我是周家的管家你可以叫我周叔,我来接您回老宅养伤。” 周鹿鸣这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但现在想装不在家已经不行了,只好如实撒娇说,“周叔您好,我还不能跟您回去——” 周叔疑惑,“可许小姐说——” 周鹿鸣抢断,“许言反悔了,她说让我留下,她现在的工作少不了我帮忙,我很重要!” 周叔往里面探了探脑袋对这段话的内容表示怀疑,“我能见见许小姐吗?” “她在忙,我也要去忙了就不留您吃饭了,再见。”周鹿鸣迅速地关上门,发誓再也不会给周叔开门。 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通过窗户观察周叔的动静,周叔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给谁打了电话,在挂断电话之后他居然真的驾驶汽车离开了。 周鹿鸣松了一口气,总算逃过一劫。 许言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冷不丁冒了出来,“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很重要了?” 周鹿鸣浑身一颤,被抓了个正着,大眼睛灵巧地转了转,理直气壮地指了指放在地上的体重秤说,“我刚刚称了,我变重了!所以我很重要!” 许言望着她愣了一会会,什么也没说背转过去,却在转过身背对着她的那一刻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真胖了? 第31章 31 =================== 王安静的车子停在了许言家门口,抱上笔记本电脑从容地步入许言家,进去换了拖鞋,就见到周鹿鸣面带微笑地站在面前迎接自己,这一瞬间,让王安静还以为她是许言家的女主人。 “安静姐姐你来了呀,”周鹿鸣笑得很甜,“许言在楼上,我带你去找她。” 王安静微笑点头,跟着周鹿鸣上楼,“我听说今天拍卖会上U盘的拍卖价出乎意料,现在网络上掀起了狂潮,甚至带了热搜话题,网友们在纷纷讨论U盘里藏着的东西是什么,有人说是比特币的私钥,有人说是一个能够改变世界的重大秘密,还有的甚至说是能够发射□□的密码——” 周鹿鸣一直在上网冲浪,随时掌握网络上的最新动态,这时候又从王安静的口中听见了更新奇的言论,变得更加有兴趣了。 “没想到一个4G的U盘能惹出这么多猜测,网络舆论真可怕。” 王安静搭话说,“是啊,那些躲在键盘后面的人,扮演者各种角色,但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人还是鬼。” 周鹿鸣想起了Q,Q也属于王安静嘴里的不知道是人还是鬼的那种人。她和Q属于雇佣关系,Q雇佣她来假扮周鹿鸣,俩人合谋骗取周氏家族的遗产,Q似乎神通广大,给她周鹿鸣的详细的背景资料,帮她安排亲子鉴定,还帮她处理了很多杂事,自己需要回报Q的就是尽快得到许言的信任,顺利继承周家百亿财富然后和Q瓜分。 许言在二楼开阔的大厅等着她们,照样窗帘紧闭,里面开着灯。 周鹿鸣坐在椅子上做记录,许言问王安静,“找到可疑的IP了吗?” 王安静自信答,“恐怕也只有我有能力帮你从万千网友当中筛选出你的目标了。”她打开电脑,将IP地址和资料投影到幕布上,“如你所料,其中一个IP地址来自于卢氏大厦,对方虽然进行了伪装,但逃不过我的法眼。” 周鹿鸣停笔,抬起头看着许言,卢氏大厦,那不就是陆刚跳楼的地方? 她抽空搜过陆刚当年的案件资料,陆刚向卢克索要封口费,起因是因为陆刚的女儿陆琪宣称遭到了卢克的□□,而陆琪曾经报警,然而警方因为没有证据而不了了之,没有继续调查。紧接着陆刚和陆琪先后向校方、当地政府进行举报,全都被拒之门外,无人受理。 后陆琪愤怒地将这件事公布在网络上,一时间掀起了轩然大波,引起了激烈的讨论,形成了几方观点:一方观点倾向相信陆琪,觉得卢克有钱有势,得到了上面的庇护,应该受到惩罚。另外一方观点则与之相反,他们贴了出了陆琪出格的衣着打扮,以及容易惹人遐想的照片及配文,觉得是陆琪自己放浪,喜欢勾引有钱人,卢克是逢场作戏…… 一开始这件事两方讨论势均力敌,但到了后头随着陆琪越来越多的不当言论被挖出,网络舆论的方向逐渐倾斜到了指责陆琪,对陆琪破口大骂,甚至开始人肉她的私人信息,给当时还是学生的陆琪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陆琪办理了休学手续,回到国内和父亲一起生活。当网络传输并无国界,很快地风声传到了国内,也传到了陆琪居住的社区。外出的时候,陆琪感觉到身边的人对她指指点点,甚至走到门口见到两个大妈在交谈多看了她两眼也会觉得有异样…… 陆刚带着陆琪去看心理医生,诊断为重度抑郁。 陆刚以前是个从来不迟到早退的老会计,模范员工,在女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同事们也发现了他的改变。将重心转移到照顾重病的女儿身上,陆刚的工作屡次出现了差错,而且他也发现周围的同事开始对着自己指指点点,有的甚至当着他的面给他看归国青年才俊卢克的采访视频。 有一天在陆刚买菜回家打算给女儿做晚饭的时候,发现女儿不在房间。他四处去找,还报了警,心中祈祷着女儿不会出事,但是过了没几天,警方上门来人和他说,在附近的水库里找到了陆琪…… 陆刚在见到女儿尸体的那一刻愤怒了,处理完了女儿的丧事,他决定起诉那些无端指责女儿颠倒是非的网民们,然而事后却发现那些人已经删了贴注销了账号,再也找不到他们的个人痕迹……他们从此消失在茫茫的网络里,消失在冰冷的电子屏幕后头。 陆刚看见卢克的采访视频,看着志得意满穿着名贵的衣服,梳着整齐的头发,人模狗样的所谓的青年才俊,他决定去找卢克。 光明正大地去卢氏大厦根本见不到卢克,他只能假冒外送员去找他,辛苦蹲了几天总算见到了在重重保镖中间正在和身边的秘书小姐打情骂俏出去吃午饭的卢克,他愤怒地冲上前,一拳打倒了卢克…… 事后,卢克大方地表示不会追究陆刚的法律责任,而且约了陆刚见面,主动提出给陆刚一笔钱就算是对陆琪的慰问关怀。 陆刚明确拒绝了那笔钱,可是事后却在某一天警方找上门的时候发现,那笔钱居然莫名其妙地打入了自己的户头,警方以敲诈勒索罪拘留了他,最终他被判入狱三年。 现在陆刚出狱后高调地在卢氏大厦楼顶跳楼自杀,他死后留下的遗产当中有一个不起眼的U盘在网络上得到了极高的关注度,甚至得到了卢克的关注。 周鹿鸣在脑子里过滤了这一切之后,盯着许言的脸,危险地眯了眯眼睛狐疑地问“你们在酝酿什么阴谋?” 什么比特币私钥,什么重大的秘密,只不过是引起网络风暴,让这件事高调地挂在互联网上,让心虚的人冒头,让八卦的人参与…… 而引起这场风暴的始作俑者就坐在自己的面前,和另外一个同谋一起商量着接下来的计划…… 许言和王安静俩人正在密谋着什么。 王安静抬了抬下巴冲着许言说,“你问她。” 许言淡淡说,“我们在钓鱼,一条大鱼。” 先是高调地进行拍卖,再在网络上带带节奏,将拍卖会炒作上了新闻,越轰动越好,越多人围观越好,再放出消息在U盘里面或许藏着比特币的私钥,又或许藏着某个秘密,让关注的人越发关注,心虚的人更心虚。 如果不出意外,卢克当然会着急想要知道U盘里的秘密,他会不遗余力地出价拍到U盘,因为这是陆刚死前吞在肚子里的东西,也是刻意交代给许言这个遗产管理师的东西,如果是普普通通的U盘,根本不值得许言大费周章进行拍卖,里面一定有秘密。 周鹿鸣心领神会,“你不怕什么都捞不到?” 许言缓缓道,“至少能赚到一笔钱,丰富了陆刚的遗产价值,稳赚不赔。” “即使你钓出了卢克,那又能怎么样?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就算有证据也都消失了,陆刚当年什么办法都尝试过了,但拿卢克没辙,陆琪是自己自杀的,和卢克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想要找到知道当年真相的人,他或许此刻就躲在屏幕后头,等着说出真相给出证据的奖励。”许言有条不紊地说,“之所以要高调拍卖,要引起全网关注,就是想借着这股东风发酵,让社会重视,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让当年躲在暗处不敢说话的人为了金钱的利益站出来,揭晓当年陆琪和卢克之间的真相。” 许言拧眉看着大屏幕上陆琪那定格在青春年华的少女的脸,冷静自持说,“当年被金钱掩盖的真相,就让金钱来揭示反击,这就叫‘以牙还牙’。” “安静姐,帮我放消息上网络,拍卖所得无论多少,都归于能够提供陆琪案件有效线索的人。” 王安静欣然答应,勾起了嘴角轻笑,“你在不知不觉间受到小鹿的影响了。” “嗯?”许言疑惑。 王安静笑着说,“你跟着她叫我安静姐,别误会,我觉得这样称呼很亲切,我很喜欢,以后也这样称呼吧。” 许言:…… 周鹿鸣跟着心情变好,凑上去问,“我能帮什么忙?” 许言说,“帮忙抬价,炒作新闻。” 周鹿鸣朝着许言伸出手摊开手掌心,“参与拍卖需要押金,你给我备用金呗?” 许言说,“你不用押金。” 周鹿鸣疑惑,“为什么?” “那家拍卖行也是你周家的产业。” 周鹿鸣无语,站在她面前,“许言,你又假公济私?” 许言淡淡反问,“你想嫁给卢克吗?” “不想。” “如果卢克被判入狱,你和他的婚事自然终结。”许言分外平静地说,“况且你的作用只是抬价,有人自然会帮你买单,并不用你真的出钱买下U盘,对你而言没有损失,只有利益。” “行行行,我知道了,”周鹿鸣心情转好,微笑着对许言说,“其实你也舍不得让我嫁给他对不对?” “咳——”许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在一边一直观察俩人动静的王安静将脸低下躲在电脑屏幕后面偷偷地笑。真是莫名地般配,她俩真像一对欢喜冤家,越吵感情就越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可能会对卷二进行修文,完善故事情节,修改BUG,好在都是非V的部分,见到更新请勿慌乱。 预祝大家春节快乐,平安健康。都能见到想见的人,做喜欢做的事情,心想事成,阖家幸福。 第32章 32 =================== 王安静有个电话会议,就将许言和周鹿鸣俩人留在了客厅,自己躲着去房间里打电话。 许言和周鹿鸣聊得投入,居然好半会儿才发现王安静已经离开许久。许言站起来通过透明明亮的落地窗看着外头景致,如今的海市建设规划得极好,临海而建的城市有开阔的气质,靠着海港和四通八达的道路高铁等带动了经济,猛窜发展。 不远处就有交错而过的高铁以及高架桥,还有轻轨奔驰而过。 “你这次回国,是不是就不走了?”周鹿鸣在后头看着许言的背影,忽然问。她猛然蹿起一个念头,感觉这一刻的许言就像是虚无缥缈的幻影一样,仿佛随时就会消失似地,明天一睁眼醒来她就会不见了,永远地消失了。 周鹿鸣和Q说过要勾引许言的计划,她也正在付诸实践,一步步一点点地接近许言。有几回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打开许言的心扉,但每当她以为自己有机会的时候,许言却冷不防地浇她一头冷水,让她瞬间觉得又没了机会。 “办完了你的事情我就会走,这是我答应过你爷爷的。”许言说。 周鹿鸣静静地走到她的身边,与她一同看着高楼林立的光景,“那你自己呢,你自己是什么想法?你有没有可能——为了我留下来?” 许言侧目,“我为什么要为了你留下来?” 周鹿鸣抿了抿嘴唇,“因为我喜欢你啊,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许言转过来,认真地看着她,“你确定喜欢我么?” “什么意思?” 许言冷冷一笑,“我理解周小姐在国外生活久了,对一些感情的看法和国内不一样。或许在国外你们觉得很正常,不用面对身边的人的流言蜚语,口诛笔伐,你们可以转身就走,不留下一点牵绊,你们的热情可以转瞬即逝,以后再遇见也可以笑着说继续当朋友……” “可你也不是在国外生活长大的么,你不也一样吗?” 许言目光一敛,一字字清晰说,“不,我不一样。” 周鹿鸣停在嘴角的笑意逐渐敛去,许言的每个字她都听进去了,但却不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 许言说,“我不是你戏耍的对象和一时兴起的玩物,周小姐,我受你爷爷之托回国替你处理遗产,等完成他的嘱托后我就会回去,而你将会留下来做你的百亿继承人,从此之后我们应该再也不会有交集,你走你的康庄大道,我做我的学问继续当我的遗产管理师。” 周鹿鸣反应了好一会儿,脑袋嗡嗡地疼。 许言看破了她的意图,并且明确堵住了她的这条路。许言说得如此笃定,就像是她知道了自己制定的计划一样…… 面对许言清澈的目光,周鹿鸣有一刹那的心慌心虚,但她还能控制住自己。许言给人的感觉正派又刚直,似乎是天生制定规则判断正误的那一类人。 “许言,我会让你改变想法的。”她说,“我会证明我自己,我会想办法让你留下来,留在我的身边。” 许言皱皱眉,露出困惑的表情。难道说得还不够清楚?难道还不能劝退她? “都饿了吧,吃点东西。”王安静在门口敲了敲门进来,提醒里面的这两位这里还有人。她在外面就觉得这俩人之间的气氛不对,想了想还是进来打断这诡异的气氛,中和一下诡异的气氛。 许言和周鹿鸣神色都挺尴尬,王安静笑着说,“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随便叫了点外卖,希望你们能吃辣,放心,不是很辣,只是微微辣。” 可是等到王安静所谓的“微微辣”上桌的时候,许言和周鹿鸣都露出为难的脸色。在国外的时候他们吃过川菜,从此退避三舍,仿佛至今还能感觉到舌头的酥麻,那种滋味再也不想感受。 王安静热情如火,直接夹了红椒干啃,脸上还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来,一边吃还一边动员其余两位共享人间美食。 许言冲着桌上的番茄炒蛋伸出了筷子,想着这一盘应该不会辣。没想到筷子和周鹿鸣的碰到了一起,俩人目光一对,彼此心明眼亮——恐怕这一桌子菜只有这一道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周鹿鸣问,“安静姐是四川人?” 王安静说,“不是,我本来也不吃辣,后来尝了尝一发不可收拾,到现在已经无辣不欢了,你可不要地域歧视,即使是其他地方出来的人也照样能够吃辣,你再多留一些日子,你也能吃辣。” 许言呛住,猛烈地咳嗽了几声。万万没想到连西红柿炒鸡蛋也呛着一股麻辣味儿。 周鹿鸣急忙将抽纸递过去,关心地看着满脸涨红的许言,“喝口水吧,你没事吧?”转过头看着那盘番茄炒蛋,“不会吧,为什么连这道菜都是辣的?” 王安静奇怪说,“不会啊,一点也不辣。” 许言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周鹿鸣也觉得王安静的舌头不对劲,但这盘番茄炒蛋更不对劲。“我估计这家店的锅都带着辣味,所以无论炒什么都是辣的。安静姐,我们商量个事儿吧,以后不要点这家了。” 王安静无奈说,“我可再也不敢点这家了,不过许言这脸色要比之前好看,粉粉嫩嫩地,就像个瓷娃娃。” 周鹿鸣回望许言,果然像是王安静说的那样,被辣椒呛出眼泪的许言许小姐难得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神态,无论谁看了都会心软。 许言喝了一口水缓和很多,再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杯子,居然上面留了一个淡淡的口红印。又发觉自己的杯子就在手边,那么这个带着口红印的杯子是——周鹿鸣的? 许言蓦然瞧向周鹿鸣,后者冲着她快速眨了下眼睛。不用说,这是她故意的。许言感觉到自己的脸热了一热。想起以前周鹿鸣扑过来吻住自己的那一幕,她的嘴唇很软也很甜。 周鹿鸣瞧向许言的眼睛亮晶晶地,她已经停筷,托腮含笑盯着许言,好像是要把许言一口给吃了。 “咳——”王安静顶着压力,“我监测到了两个奇怪的拍卖链接,你们要不要停下来听我的最新消息?” 许言和周鹿鸣同时看向她。 王安静说,“挂上网拍卖的主意果然有效果,随着u盘藏着比特币和秘密的消息扩散出去,引起了百万网民的注意,拍卖行刚刚通知我们,光是参与线下拍卖的实名买家报名人数就超过了三千人,恐怕要租用一个更大的会场或者是限制线下人数的人来控制场面了。” “说说链接。”许言点出重点。 “我从今天拍卖的数据当中清洗出来两个可疑的买家,全都来自于线上。其中有个买家虽然每次出价不高,但默默累计起来,差不多到了今天拍卖的最高价,他很鬼祟,采用了多层加密IP隐藏真正地址,但被我抓住了痕迹,最终得出是同一个人操作的结论。”王安静说,“因为他用的身份首字母是Q,我们暂时称他为Q。” 周鹿鸣心神一晃,笑了笑说,“那么另外一个买家是什么情况?” “另外一个人也通过了很多加密手段,但是技术明显没有Q好,我很快就找到了他的真实身份,他应该就是你的未婚夫——卢克。”王安静顿了顿,见周鹿鸣没有什么明显的动态,继续说,“卢克是在半途参与拍卖的,一切都很临时仓促,所以我才能这么快突破他的加密找到了他。” “卢克具体在什么时间段参与拍卖?”许言问。 “十点二十分,也就是网络上刚刚出现传闻u盘里面藏着一个秘密的时候。” 许言点点头,“他上钩了。” 周鹿鸣狐疑地看着两个人,机灵的小眼神在二人脸上扫来扫去,“你们瞒着我做了什么?” 许言刚要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但是周鹿鸣抢断,“不用故作神秘,就让我来猜猜吧。” 许言摊开手,表示无所谓。 王安静抱住手臂靠在椅子上,微笑着等着周鹿鸣的分析。顺道扫了眼许言,瞧见许言正直直地盯着周鹿鸣,连眼睛都不眨。 王安静按了按太阳穴,轻轻摇头,这俩人呐—— 这时候周鹿鸣一本正经地分析说,“你们俩合谋做了个局,放出消息说U盘里面有比特币的私钥,在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引起整个海市甚至全国的关注。这样还不够,为了达到你们的目的,你们又对外放出消息说是里面还有一个巨大的秘密——所谓的秘密当然是假的,你们要的是让卢克着急,让他不择手段拿下U盘,他越是慌乱就越是心虚,就越是表明当年的事情并不是假的……我说的当年的事情就是卢克和陆琪之间的事情,他怕真的有线索藏在U盘,所以会不计一切代价拿下U盘。” 眸光一转,周鹿鸣走到了许言的椅子背后,俯身趴在许言的耳边轻轻地说,“但是那个u盘里又怎么会真的有证据呢?如果陆刚真的有确切的证据,他就不会走投无路到出狱后选择去了卢氏大楼跳楼,你们也不会选择将这么重要的U盘进行拍卖……所以里面根本没有东西,你们只是利用了网络舆论,让鱼儿上钩,让凶手自己按耐不住跳出来。” “你说得没错,U盘里确实没有证据。”许言说。她实在无法忽略耳边吹来的柔柔的风,以及周鹿鸣身上的淡淡的香味,但被周鹿鸣堵在这里,她无法动弹。 周鹿鸣侧首贴近许言的鬓角,“那比特币私钥是怎么回事?” “的确有私钥,不过那是安静姐放进去的,是给提供当年线索的人的奖金。”许言说。 --------------------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 虎年大吉。 第33章 33 =================== 许言和周鹿鸣回到了拍卖会现场,现场的人更加多了。她们都戴着耳机,耳机的另外一头是负责技术的王安静,王安静面前几台电脑显示器同时亮着,她正在操作一台笔记本电脑,手指头灵活地在键盘上敲击,一边还不忘记赞赏周鹿鸣今天的裙子和搭配。 周鹿鸣上身穿着一件皮衣夹克,里面是一条花色及膝裙,复古又漂亮,笔直的长腿交叠舒服地坐在椅子上,手边放着一根拐杖,另外一边是穿着双排扣正装内搭棉麻衬衫和半身裙的许言,身边的许言则是周鹿鸣此刻另外一根拐杖。 坐在许言身边,周鹿鸣嘴角一直带着笑意。 许言奇怪她为什么一直傻笑,但也预感问了一定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于是便也不问。 由于这俩人长相实在太突出,有不少经过的男男女女纷纷侧目多看了她们几眼,周鹿鸣是阳光外向的性格,长得很温柔和气,于是有胆子大的男生就冲着她打招呼要微信,周鹿鸣仍旧笑着回答,并故意报错微信号打发了接踵而来的男生们。 许言说,“为什么骗人?” 周鹿鸣答,“怕你吃醋。”她的眸光亮晶晶,就像天上的星星。 王安静的声音传了进来,“咳——卢克也到了现场。” 周鹿鸣“咦”了一声,“他怎么来了?” 许言说,“可能是为了u盘,也可能是为了你。” 毕竟周鹿鸣名义上还是他的未婚妻。卢克得到了周鹿鸣回国的消息,但是一直以来没有见到过周鹿鸣本人,现在可能从什么地方听说了周鹿鸣也在,所以就亲自来到了会场主要是见见周鹿鸣。 周鹿鸣刚刚皱起眉头,想要从许言的话语里琢磨出什么,但被身后的人拍了肩膀,周鹿鸣下意识按住了那人的手,接着就要来一个过肩摔,心中却蓦然一顿,再瞥见还在边上坐着却目光炯炯的许言,她瞬间镇定了下来,扯起嘴角笑笑,抓起那只手放在一边,转过头带着灿烂的笑意说,“你谁啊?” “hi,我叫卢克,是你的未婚夫。”卢克一表人材,穿着定制的正装,皮鞋蹭亮。一头黑发,整齐不凌乱,长得很像一个演员,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带着一个酒窝,看起来很无害的样子,又很帅气。 如果不是调查过他的风流背景,估计会被他的外表蒙骗。 周鹿鸣皮笑肉不笑,“我没有什么未婚夫。” 卢克视线越过周鹿鸣,望向许言,“许小姐,你可以往边上挪一个位置吗?”他想坐在周鹿鸣的边上。 结果许言却不给面子,冷冷说,“不可以。” 卢克:…… 他示意助手给他在周鹿鸣的身边加了一张椅子,刚要坐下,却被许言提醒说,“你挡道了。” 卢克尴尬地笑,“就一张椅子而已,不至于……” 许言高高举起手,招呼了一下会场工作人员,等挂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跑过来的时候,许言说,“这位先生的座位挡住了必要的安全通道位置,如果发生危险将不利于疏散,请按照安全规则清理通道。” 卢克哑然无法反驳。 工作人员也很客气地请卢克挪走。 碍于周鹿鸣的面子,卢克不好发作,于是咬牙忍了忍只好挪走座位,想了个办法让后排位置的人让出座位,卢克如愿在周鹿鸣的后面坐下。 周鹿鸣期间嘴角一直噙着笑,她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快乐。其实许言一直在保护着她,即使许言什么也没说,但她实际上却这么做了。 许言感觉到身边的人的炙热视线,本来要问她怎么了,迟疑了一瞬,还是将这句话隐了回去。按照周鹿鸣的性格,肯定会说一些奇怪的话,许言不想惹这种麻烦。 周鹿鸣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许言的侧颜,从她的下颚线一直往上,许言的额头饱满,侧脸的线条一直非常匀称好看,鼻子挺直,估计遗传了爸妈优良的基因。 “你更像爸爸还是妈妈?”周鹿鸣忽然没头没脑地问。 许言诧异地望着她,几乎脱口而出,“像妈妈……” 但很快后悔告诉周鹿鸣答案。 王安静又忍不住提醒,“卢克在你们后面盯着你们呢。” 周鹿鸣不以为意,“就让他盯着呗,反正我喜欢许言,以后我要让全家都知道这件事。” 王安静怔住,失笑说,“果然是从国外回来的。” 许言推开周鹿鸣靠过来的脑袋瓜,一脸嫌弃,“周小姐的玩笑不合时宜,卢克才是你的未婚夫。” 周鹿鸣被推开也不气恼,继续笑着说,“许言,我知道自打我回国后卢克一直在找我想要见我,为什么直到现在他才出现?是不是你在中间动了什么手脚?” 许言淡淡说,“我只负责考察你决定是不是给你遗产,至于你的感情生活不关我事。” 但是耳机里的王安静却说,“周小姐你猜得没错,其实许言一直在保护你替你挡在卢克前面,她费了好多功夫才帮你挡住卢克直到现在……她让你搬到家里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卢克不是什么好人,但周家和卢家有婚约,这是长辈定下来的亲事,你作为继承人也不能违背长辈的意思,所以许言觉得能挡则挡,一直不让卢克见到你直到今天。” 许言立即反驳,“我没有。” 周鹿鸣却伸手盖住许言的手,并将她的手掌翻转过来扣上牢牢握住。 许言一怔,掌心的温暖传递过来。这回换成了她侧首盯着周鹿鸣,周鹿鸣回以甜甜的温柔的笑。许言又一愣,这回不着急松开周鹿鸣的手,反正也挣脱不了。 卢克在背后静默地看着周鹿鸣的后脑勺,嘴角带着阴狠的笑意。本来还挺排斥这门婚事的,但在看见周鹿鸣本人之后他动心了,比想象中的还要年轻漂亮,身材又好,还是百亿财富的继承人,这种好事落在了他身上,他一定会牢牢把握机会,将周鹿鸣拿下。 然而他没有忘记来这里的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拿下这场拍卖,拿到那个u盘。虽然网络上的消息真假未知,但他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冒险。如果被周家人知道了自己干的那些事,可能会影响到婚事。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他要不计一切代价拿到u盘。 拍卖前的这点小插曲只引起一小撮范围内的人关注,等拍卖开始后,人们全神贯注,几乎都在等待u盘的出场。后知后觉地发现,来到现场的都是一些年轻人,往常来的可都是一些上了年纪手头上有点闲钱的中年人。 周鹿鸣凑近许言耳边说,“这就是炒作的力量?” 许言说,“好奇心是人类的天性,人们坚信自己会幸运,因此盲盒的生意才会做得那么好。” 周鹿鸣摇摇头,“我不信命运,我只相信事在人为。”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收敛了笑意,难得一见地严峻。 许言听进了耳里,记在了心里。 当U盘摆上来的时候,线下和线上的人都沸腾了。 起拍价依旧是10元,可是价格一轮一轮疯狂飙升,毫无节制。很快就突破了第一天的拍卖价,还有往上的趋势。 周鹿鸣问,“安静姐,你在里面放了多少比特币私钥?” 王安静,“你猜。” “3个?” 按照现在比特币的汇率,即便只有3个也值不少钱。 王安静说,“不对,你问许言,看她告不告诉你。” 周鹿鸣扭头冲许言撒娇,“许言,你就告诉我嘛。” 许言漠然,“你想知道?” “嗯!” “你拍下来不就知道了?”许言说完,难得一见地勾唇笑了笑。看见周鹿鸣被戏弄的样子,她觉得有点开心。 周鹿鸣果然气呼呼地说,“我没钱,”想了想,冲许言摊开手,“你借给我一些?” 许言瞧着她摊开的手,骨节分明,细长白皙,心念一动,伸手在她掌心拍了一下。“好啊,你尽管叫价,我都借给你,我们击掌成交。” 周鹿鸣没想到许言会答应,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还愣了愣,然后才想起来许言说过让她当托炒作U盘抬高价格的事情。又一转念,这不卢克就坐在后面吗?这家伙担心U盘里面藏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定会拼命拍下U盘,自己出价越高,就越能让他着急最终大出血。 于是周鹿鸣瞬间释怀了。 许言的高明,她又领教了一次。 “9万2。”拍卖师不断叫出价格。 “好,9万3。还有吗?” 周鹿鸣淡定地举牌,“9万5。” 拍卖师眼神很亮,“已经9万5了,还有加价的吗?” “10万。”卢克抬抬手,随意地叫价。 现在的拍卖场上大约只剩下不到5个人还在继续叫价,包括线上的一个名叫Q的神秘买家。 Q:10万1。 卢克:10万3。 周鹿鸣:10万5。 卢克:10万8。 Q:11万。 拍卖师已经凌乱,这群买家已经不经过他直接内卷了起来。但他出于职业道德,不得不提醒说,“各位,这仅仅是个起拍价10元的U盘而已,现在的拍卖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它的实际价值,还请各位买家理性竞拍,不要冲动。” 但是卢克不管,举手说,“11万5千。” 周鹿鸣刚要再报价,却被身边的人抓住了手按住,周鹿鸣怔了怔,这好像是第一次许言主动抓自己的手,许言的手背秀气,手腕细细地,薄薄的皮肤透着青色的静脉。 许言淡定地说,“不用加价了。” 她发现周鹿鸣正低着头看着手不知道在出神想着什么。 许言又说,“让他拿走U盘吧,我们拿到拍卖款后真正的好戏才要开场。” 第34章 34 =================== 最终U盘以11万5千的价格成交。 卢克付了钱一转身,已经不见周鹿鸣的身影。他心中略略惋惜,但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因为周鹿鸣是他的未婚妻,而他看上的女人总是难逃他的掌心。想起刚刚和周鹿鸣说话的场景,他能看见周鹿鸣精致小巧的耳垂,她的耳垂有点微微发红,侧首的时候露出了修长美妙的后颈肌肤。 卢克不禁吞咽了一下。 身边的男助理道歉,“对不起小卢总,我跟丢了。” 卢克骂了一句,“废物。” 男助理小心翼翼说,“不过我从国外周小姐的房东那边打听到了一点消息……” “什么消息?” “据说周小姐喜欢女的。” 卢克一愣,转眼想起周鹿鸣和许言的亲昵动作,心里有点不舒服。从他的角度看周鹿鸣是一副绝美的画面,但同时想到,那时候周鹿鸣正微笑着跟许言说话,她闪闪发亮的眼睛和唇角的笑意难道是因为许言? 但他同时知道女人之间那样的举动其实很正常,不都说高中女生连上厕所都要约好一起么?这俩人未必是那么一回事,但即使是真的,他也觉得那不是问题。 瞧着周鹿鸣那样子,恐怕还不懂得男人的好处。又想了想许言那副冰冷冷的冰山美人的模样,卢克阴笑,虽然许言不是他以前喜欢的那种类型,但顺道拿下也不错。 就让她们了解了解自己的手段。 自从听说周鹿鸣回国即将继承周氏的庞大财产的时候,卢克就开始打听周鹿鸣的动向。可打听来打听去也不知道周鹿鸣到底住在哪里,回国后在做什么。卢克简直一头雾水,这个周鹿鸣到底怎么回事,神神秘秘,连他也找不到她的动向,回国后就像石沉大海,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不单卢克一筹莫展,就连周家人也都是云里雾里。他们只知道周鹿鸣被周老爷子安排到一个年轻女人的身边,刚开始以为是去打工做助理培养周鹿鸣的,结果到头来才发现那个女人手段不简单,周老爷子给周鹿鸣请的不是老师,而是一个全方位的保镖。 而对于许言外界了解到的也不多,只知道她毕业于名牌大学,专业能力过硬,也很有经济头脑,只是为人神秘,和周鹿鸣一样几乎调查不出她的一些私人生活细节,不知道癖好也不知道性格,完完全全一片空白。 就连孙韧也是通过周鹿鸣的母亲的生日稍微摸到了门路,辗转迂回地找到了周鹿鸣本人。结果在商场就出了意外,现在也不敢再出现在许言和周鹿鸣跟前,或许是心虚,也或许是另有打算。 而默默中再次成为众矢之的的许言和周鹿鸣安然地回到家中,还没坐稳就看见穿着旗袍身姿婀娜丰腴的王安静抱着和她气质格格不入的笔记本电脑下楼,开口就说,“你们这次抛头露面,卢克不会善罢甘休。他对周小姐变得更有兴趣,这次见了真容,变本加厉地动用了各种人脉手段打听周小姐的私人信息。” 许言淡笑,“你能阻止他。” 周鹿鸣迎向王安静,也笑笑说,“安静姐,谢谢你帮我。” 王安静取代了李理替他们清扫和阻挡一切网络黑客,现在是信息时代,如果没有像王安静这样的计算机高手帮忙,估计许言和周鹿鸣的个人信息早已经被人攻破,此刻不会这么安之若素地坐在沙发上讨论今天的收获,讨论共同的对手卢克。 许言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水,周鹿鸣一瘸一拐地很自然地靠着她坐下。许言挪了挪,周鹿鸣也跟着挪了挪。许言瞪了周鹿鸣一眼,周鹿鸣却笑嘻嘻地会看她。许言无奈,只好继续和王安静说,“拍卖拿到了11万5千,和想象中的相差不大,立即发布悬赏吧,谁能提供有效线索谁就能拿到这些钱。” 周鹿鸣问,“如果真的有线索的话为什么当年不提供?” 王安静和许言同时看着她,王安静耐心解释,“当年的陆刚只是个小会计,又要生活又要供女儿留学读书,出了事之后还要陪着女儿去看病,连房子都卖了,最终也没什么钱去悬赏拿线索。如果你是当年有线索和证据的那个人,但是既没有利益诱惑,反而有可能受到卢克的威胁,你会不会选择冒头做这个英雄,为陆琪打抱不平?” 一般人都会选择退避,能少惹麻烦就少惹麻烦,王安静是这么想的,可是周鹿鸣却毫不迟疑地说,“如果有证据,我当然会提供给他们,无偿的。” 王安静很意外,许言也意外地看着周鹿鸣。 其实悬赏只是个引线,真正能让人挺身而出的是许言守护的能力,如果没有强大的技术和背景支撑,即使找到了这个人他也不敢冒头,因为对方是卢克,当年卢克买了水军引导控制了网络舆论,同时从经济上和精神上击溃了陆刚,如果这时候有人站出来也必然和陆刚一样的下场,所以当时没人肯站出来。 许言相信不可能完全没有线索,那件事发生在校园里,卢克的身边一定有人瞧见了过程,只是这人不敢站出来。 周鹿鸣后来想了想也真的是这么一回事,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像卢克这样的花花公子大多数人不敢惹,很多人都是花了很大的代价去留学,只要麻烦没落到自己头上,也就不会为了别人的事情出头,安安静静完成自己的学业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样窝囊的人很多,见死不救的人也经常看见。只是周鹿鸣不是这种人,如果是她自己受了欺负,不用别人救,她可以自救。 时过境迁,当年的学生现在多数已经毕业工作了,这场拍卖闹得沸沸扬扬,消息已经传开,希望那人能够勇敢地站出来,这一次能够勇敢地给他们提供线索。 王安静迅速地匿名在多个社交网络上发布了悬赏通告,然后合上电脑抱走说,“我回家了,有消息会通知你们,明天上午有个重要的会议,最迟下午可以联系上。” 她走得很突然,临走的时候还在玄关冲着周鹿鸣眨眨眼睛使眼色,“小鹿,加油哦。” 周鹿鸣缓慢懵懂地也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没明白王安静的意思,等在玄关送走王安静时,才听见她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其实许言一直在保护你,她很关心你,她并不像表面的那么冷漠,你瞧,这几次你靠近的时候,她都没推开你。” 周鹿鸣听了耳根子一红,心想着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连王安静都瞧出来的事情,自己怎么能没发现呢? 在王安静走了之后,偌大的房子里就剩下周鹿鸣和许言。 许言还是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说了一声回书房就打算上楼。可是周鹿鸣却说,“许言,你等一下。” 许言停在楼梯拐角处,身上的衣服还没换,脚上却早已换上了不和谐的毛茸茸的拖鞋。她的手若有似无地搭在栏杆上,姿势挺拔,身上的双排扣外套宽松有致,更显得气质不俗。 “嗯?” 周鹿鸣眼睛弯弯说,“这一段日子以来谢谢你保护我。” 许言瞳孔微微一缩,“我收了钱的。” 周鹿鸣不甘心说,“难道你对所有收了钱的客户都会这样体贴?难道他们受了伤你都会收留他们住在你家里?” 这些话几乎不过脑子就从她嘴里说了出来,连周鹿鸣自己也吓了一跳。 许言皱了皱眉,“我让你住进我家是因为你们周家长期资助我,这笔委托除了有丰富的报酬之外,我还可以还你们这份人情,仅此而已,请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与其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保护好你自己。” 周鹿鸣被浇了一头冷水,刚刚涌起的火刹那间就被无情地浇灭了。 许言继续往上走回书房安静片刻,却听见后头周鹿鸣的声音大声喊着说,“许言,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要定你了!我不用别人来保护,我能保护好我自己,我不是需要时时刻刻被人保护的温室花朵。” 许言一个踉跄,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但及时扶住了栏杆,顿了一顿,继续迈开步子上了楼梯回到了书房,等关上门之后,许言看着门把手,回想着刚刚周鹿鸣的“宣言”,一边摇头一边却低头勾唇笑了。 挺有脾气。 周鹿鸣就像是一团火,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力量和热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种自信觉得一定会融化自己。 许言从前讨厌火,讨厌热情,但这一次感觉暖融融地,好像也还不错。 周鹿鸣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打开笔记本电脑,本想搜索一下陆琪案件的悬赏进度,却发现界面一黑,专属于Q的联络框弹了出来。这让周鹿鸣吓了一跳。 许言的房子里可到处都是监控和严密的网墙,有像王安静这样的高手坐镇,难道不怕被人逮住尾巴露馅儿? Q的光标闪动,很快打出一行字:“小心卢克。” 第35章 35 =================== “小心卢克”。 短短的四个字一直在黑底的屏幕上闪烁着,Q似乎在等待。 周鹿鸣凝神细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回,“我现在还在许言的地盘上,你和我联络不会被许言发现吗?还有,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心卢克是想提醒我什么?你又知道了什么内幕?” Q回复道,“虽然比较困难,但我找到了回避许言家里的防火墙的办法,你不用担心和我的通讯是否会暴露,我们很安全很隐秘。至于卢克,我刚刚了解到他已经打开买回去的U盘,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案件线索或者证据,但是你成功地吸引了卢克的注意,他正在想办法安排和你见面,他要对你下手。” 周鹿鸣扬了扬眉,不经意说,“那要看他有没有这种本事。” Q的光标闪烁了片刻,“的确,在你这个优秀的情感高手面前,他那点手段还够不上你的一根小指头。但如果你高傲轻敌,也容易栽跟头。” 周鹿鸣勾了勾唇角,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闪亮的Q字,微微眯起眼睛,想要通过冰冷的屏幕看透躲在后面的人的脸孔,“知道啦,你这算关心我吗?” Q:“我担心你的任意妄为和高傲自大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 周鹿鸣微笑,有些头疼地说,“相比卢克,我更担心许言。许言确实很难攻破,几乎软硬不吃,这段时间她给我一种计划败露的错觉,因为她总是有意无意将我往外送,甚至想要将我送到周家老宅去,Q,我应该没有露出马脚,为什么她突然对我这么警惕?” Q回复:“可能因为你表现得太心急,而且你对她的兴趣表现得太明显,她和你之间还有委托关系,你这样主动她又不是笨蛋,当然能够察觉到你的意图,不会把你的告白当真。” 周鹿鸣耸耸肩,无奈说,“许言不喜欢主动的,看来我要换一招了。” “换什么招?” “保密。” 过了一会儿,Q就下线。 周鹿鸣躺回到松软的床上,抱着枕头看着天花板发呆。脑海中闪现的都是关于许言的一言一行,一个轻微的动作,和一个淡漠的表情。 在以前的任务中,她也会下意识地观察目标,揣摩他或她的每个动作所代表的意思,了解目标的喜好、风格,将自己伪装成目标所喜欢的样子,接近目标最终完成任务。 一切都在计划之内,一切都可以有条不紊地进行。偶尔会有几个小意外,但无伤大雅。在和目标亲近的时候,在和他们玩着欲擒故纵的把戏的时候,周鹿鸣总是能精准地测算揣摩尺度,表面上沉醉了,实际上却在按部就班地清晰地分析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按照她心中的节奏去进行任务。 在许言这里分明也是这样,她也制定了计划,揣度了许言的喜好,再慢慢一步步靠近她,接近她,取得她的好感。 但是却在某些接触中,周鹿鸣骤然察觉到了自己乱了拍的心跳,也察觉到了正在逐渐失去方寸和计划感。 她的思绪有一点点凌乱,脱离了掌控。 在商场扶梯停住的一刹那,她是身体先于精密的计算进行行动的。几乎没有来得及思考,她就选择保护了许言,而后来住进许言家里也全都在计划之外。 周鹿鸣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心中紊乱的情绪稍稍安静了一些。恐怕是为了扮演好周鹿鸣这个角色,她太沉浸其中了,所以受到了一点影响。本质上她需要抽离一点,给真正的自己喘息休息的机会,否则她可能会丢失了原来的自己。 原来的自己是怎样的? 周鹿鸣不可抗拒地回想起阴暗的地下室,想起潮湿的被褥和到处乱钻的老鼠以及蟑螂,发霉的面包片,发臭的水,长了霉菌的脸盆,摆在角落里臭烘烘的一个木桶,以及——锁住了手脚的铁链…… 好饿啊,好渴啊,身上好痒啊…… 没有阳光,没有温暖,饥肠辘辘,又冷又潮。 那不是人间,那是地狱。 听见了外面的敲门声,很有节奏,将周鹿鸣从阴暗的地狱猛然抽回重新送到了人间。 她揉揉眼,恍惚了片刻,松软的被子和干净整齐的环境都在告诉她——不在地狱,她已重回到阳光下。 她不会再去那样阴冷的地方,过地狱的日子。 而这一切都是她通过忍耐、挣扎、坚毅拼搏而来的,她发誓要将生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再也不会托付于任何人,也不会对任何人动真感情——假如她还有那种东西。 成为周鹿鸣,通过许言的考核顺利拿到百亿遗产,她将脱胎换骨,再也不用做任务,再也不会回到以前噩梦一般的日子。 她拍拍脸从床上起来,温柔含笑着开了门,迎接站在门口的许言。 “这么快就想我了?”她调笑着说。 许言习惯了她的调戏,一本正经说,“有两件事:有人响应了王安静发布的悬赏通告,约定见面后交付录像。” 她说到这里,略微迟疑地看着周鹿鸣。 周鹿鸣捕捉到了她的犹豫,追问,“还有一件事让我猜一猜,嗯,是不是卢克那边想要约我而你想要借机调查卢克,所以你没有替我直接拒绝见面?” 许言点头,“卢克举办了一场舞会,特地将请帖送了过来,邀请你和我前去赴宴。” “舞会?”周鹿鸣扬扬眉,“那我要挑一条好看的裙子。” “你打算去?” “为什么不去?”周鹿鸣笑了笑,抬手戳了下许言的肩膀,“你是不是担心我怕我被卢克吃豆腐?” 许言拧眉看着周鹿鸣的那根手指头,周鹿鸣好像总喜欢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她对所有人都这样? “我怕你冲动揍他。”许言说。 周鹿鸣自信一笑,“我会忍住。”顿了顿,奇怪地看向许言,“你不去舞会?” 许言点头,“我要去见面拿录像,舞会的时间刚好和约定见面的时间撞期,对方不同意改时间,只好由我去拿录像,你去舞会。” “也不是完全不行,但我有个条件,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才去和那家伙见面替你打听调查和牵制他,不让他有机会去干扰你的工作。” “什么条件?”许言望着周鹿鸣。 仿佛抛出去的鱼钩轻而易举地吸引了鱼儿上钩,意外得逞的渔夫周鹿鸣此刻眉眼弯了起来,眼眸里闪着狡黠的光。 “亲我一下。”周鹿鸣眼中的狡黠更甚。 她做好了许言置之不理还说一句“无聊”的准备,但是许言却没有走。周鹿鸣蓦然发现许言突然靠近了自己,心虚地往后退了半步,心里却在打鼓,明明以前曾在情场上纵情并且全身而退多次,可是这一次好像心绪不宁,有点无法控制自己。 但好在周鹿鸣的心理素质极强,克制了涌上来的陌生的感觉,定定地站在了许言的面前再也不退。 而许言也没真的依从周鹿鸣的条件去亲吻她,而是凑近她之后,淡粉色的唇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不要浪费时间玩这种游戏了,周小姐。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想要通过感情来误导我,让我早点心甘情愿地将周家的遗产交给你。你的诡计早已经被我看穿了,请你不要再白——” 许言的嘴突然被堵住,她蓦然瞪大了眼睛,瞧着周鹿鸣突然在眼前放大了的脸。看见她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着,看着她贴紧自己,甚至轻咬了一下自己的上嘴唇。 周鹿鸣在许言说出刺耳的冷酷的拒绝的话之前先下手——先下嘴为强,以吻封缄,虽然许言的声音很好听,但她的语气令人很不爽。周鹿鸣先是捧着许言的脸,再腾出一只手绕过许言的后脑勺,用力霸道地将她压向自己…… “我知道你很聪明,你擅长分析复杂的事情,但是感情是不能用这里分析的——”周鹿鸣指了指自己的脑瓜,再按了按自己的心口,眼底流光溢彩,仿佛带着星光,“而是凭这里去感受的。” 许言的嘴唇被吻得微微泛红,表情有点呆滞。 这是第二次被强吻了,许言第二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咳——”许言抹了下唇角,对自己的反应很困惑,她没有恼怒,没有生气,反而陷入一种莫名的心绪不宁中。仿佛有浪在心头的沙滩上轻轻拍打着,一下又一下,这是很陌生的感觉,这是无法用理性分析的感觉。 “你错了,人的所有情绪包括感情都是由大脑产生分析的,所以你说的感情中枢还是这里。”许言的声音略微发虚,她快速扫视了周鹿鸣,心虚地避开她灼热的视线,“咳,既然这样,你准备赴宴,我也去准备——拿东西。” 许言转身的时候,嘭一声撞了墙。 周鹿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许言满脸羞红,低着头哒哒哒地跑上楼,关上门靠在门上,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若有所思。 第36章 36 =================== 按照卢克的邀请函,周鹿鸣需要在今晚7点赴约。 许言自从上次周鹿鸣亲她之后,一直有意无意地躲避周鹿鸣,她心思很乱,在还没有梳理清楚思路的时候,只能暂时逃避。 一直以来,许言都有自己一套人际关系处理方式。小的时候由于长得可爱,和幼稚园、小学的同学玩得极好,孩子们之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一份甜甜的糖果、一个新奇的玩具都能将他们的友谊紧紧地绑地牢固。 许言属于众星捧月的那一种,原因就是因为她可爱乖巧。 到了中学时代,许言逐渐发现一切静悄悄地有了一些改变,有同学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议论她的家世,虽然她刚开始会用一些小礼物送给他们建立友谊,但很快发现情况变得有点尴尬,许言逐渐发现他们喜欢讨论的话题自己不感兴趣,也发现了他们对学习知识这件事没有热情。 她与她们格格不入。 许言放弃讨好他们,只想着在自己有兴趣的领域钻研。于是她经常考试得第一名,也拿到了全额奖学金进入名列世界前茅的高等学府。与此付出的代价就是——她几乎没有朋友。到了后来的阶段,许言也觉得自己不需要志不同不相为谋的所谓朋友。 虽然没有“朋友”,但许言的身边不乏追求者。最早可以追溯到幼稚园时代的一个小胖墩,而最近的—— 此刻许言眼前掠过的不是高中时代的打篮球万人迷的校草,也不是大学时代辩论队的温雅学长,而是晃过了周鹿鸣那一张仿佛带着光芒的青春洋溢的脸。 许言呼出一口气,平了平心绪。面前的几个监控屏幕里都没有周鹿鸣的身影,估计她正在她自己的房间内换上挑选的裙子,然后化上精致的妆容,穿上好看的鞋子等着约好的司机来送她去卢克的舞会现场。 许言的房子里装满了监控,这是为了她的安全,也是为了监督住在这里的客人——周鹿鸣。但她没有变态到在人家的房间装监控,也没有在浴室这种隐匿的地方装,虽然是她的权利,但她基于品格和道德不会做这么出格的事情。 有很多和许言擦肩而过的告白者在和她告白的时候,许言的脑子里完全没有想法,甚至会走神到还没有解决的案例检索问题上。她曾在网络上和李理聊起过这件事,李理告诉她,她没有想法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心动。 许言知道李理有暗恋的对象,但她并不关心别人的感情生活,那也是他们的私事。直到李理去世后,许言才知道他的爱那么艰难,那么难以被世俗接受。他爱得小心翼翼,又义无反顾,在苦苦挣扎,最终却轻易地选择了结束他自己的生命——结束了他的思念。 “什么是心动?”许言记得自己曾经这样问过李理。 李理很玄学地回她,“你现在还不明白,但等你遇上了,你一定就能明白。虽然你是天才,你很聪明,但是你也是人,是人就能感觉到心动。” 许言没有把他的话放心上,一直以来,她也从来没有感觉到所谓“心动”。 “如果心动的表现就仅仅是心跳加速的话,坐过山车也会,遇到紧急时刻也会,还有当你生病了也有这种症状,你怎么确定哪种心动是病哪种心动是喜欢呢?”许言由衷表达了自己的不解。 李理遮遮掩掩说,“有一种更直观的判断标准,就是——你会想要和对方在一起,无论是听见他的名字或者是声音都会打心底觉得开心,或许还会不知不觉傻笑。对于他的一切你都想要了解,想要知道他的过去,更想参与他的未来……” 许言沉默着努力地思索,想要代入某个人,但是脑子里却空洞无物。“还不够直观。” 李理忍不住坦白,“你会想要和他有亲密接触!” 许言:…… 有时候在学校里碰到一些亲热的情侣,在电影院和餐厅里也经常遇到,她总是奇怪这些人为什么可以跟连体人一样每时每刻都腻在一起,不会觉得黏腻恶心? 许言觉得李理错了,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感觉到他们这种“心动”。 靠在椅背上,许言被桌上震动的手机打断了思绪,是王安静的电话。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我给小鹿派了司机老吴,他很靠谱,是我的司机以后随时也听你们调遣。至于你的会面,我可以亲自送你过去。但是小言,我觉得事情有点太顺利也有点太巧合了,会不会背后有什么细节是我们没发现的?会不会有意外?” 王安静不无担忧地说。她略年长许言和周鹿鸣几岁,在俩人都喊她“安静姐”的情况下,她就分别称呼俩人“小言”和“小鹿”,这样叫比较亲切。 许言皱皱眉,“老吴有多可靠?” 王安静说,“退伍老兵,之前干过自由搏击教练,开车十几年一次也没有出过事故,驾驶技术和侦查技术一流,一个打十个,完全能够保护好咱们的小鹿小姐。” 许言并不完全相信所谓的一个打十个,她叮嘱说,“告诉老吴,不要让周鹿鸣脱离他的视线,尤其不能让她跟卢克单独相处。” “明白,我知道你担心小鹿,会让老吴替你看好她的。” “我没有担心她。”许言低头看表,“你该出来了,我在家等你。” “好。”王安静带着笑意挂断电话。 许言无疑嘴硬心软,嘴上说不在意,实际上给周鹿鸣安排了老吴当司机和保镖,也配备了监听器,随时随地掌握周鹿鸣的动向。 余光瞥见了监视器里的动静,许言心念一动,即便隔着屏幕,她的呼吸也为屏幕里那一抹艳丽的色彩所停滞。只见身穿着白色熨帖礼裙的周鹿鸣轻巧地走出房门,微微仰头冲着房门口的监视器一眨眼,涂着暗红色哑光唇彩的嘴唇做了个无声的口型,说不出的魅惑娇柔,仿佛平静湖水中的白天鹅一般,淡雅的外表下倒影着黑色的蓬勃心脉。 身体先于思想行动,许言冲下楼,却在楼梯口最后几步稍稍停滞。站在楼梯上,许言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坐在沙发上揉着脚踝的周鹿鸣。 “你要穿高跟鞋?” “都穿了这么漂亮的裙子,当然要配高跟鞋啦。”周鹿鸣不以为意。 许言盯着摆在她脚边的鞋盒,打开之后声音沉了下来,皱皱眉,“受了伤还穿10CM的细高跟,你不要脚了吗?” 周鹿鸣噗嗤一笑,“你心疼我啊?”尾音稍稍扬起。 此刻许言蹲着,她坐着,许言侧首抬起头表情有点呆,周鹿鸣也是侧首低头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俩人四目相对。 许言的手里还拿着周鹿鸣定制的高跟鞋,鞋面镶嵌着白色的细钻,闪亮闪亮又带着美感,和周鹿鸣今天的白色仙女似地丝质长裙很搭。 许言的目光从周鹿鸣的脸上闪避,瞧见了她的下巴,脖颈和锁骨,匆匆扫过她丰满的前胸,最终还是落在了手上的鞋子。 喉咙好像有点干涩,声音略略暗哑,“随便你。” 周鹿鸣轻轻地“哦?”了一声,伸出受了伤的那只脚,相比较另外一只纤细脚踝,这只还微微浮肿着,贴着的一张膏药飘来淡淡的草药味。 “许小姐,帮个忙——劳烦帮我把鞋子穿上,我自己不太方便……”她眼睫轻抬,眼中眸光微微凝结。她说话声音轻轻地,带着一种撩人的笑意,足部挑了两下,在许言的面前晃动招摇。 周鹿鸣伸出手轻轻地搭在许言的肩头,身体也冲着她靠拢过去。她发现这样逗许言很有趣,起码她的耳根会红彤彤地,非常可爱。 从她的角度看,许言似乎面对这样的招摇并不领情,她沉默地低着头,在周鹿鸣以为她又要拒绝的时候却意外地拿起了她的鞋子,托在手中,然后用另外一只手捧起周鹿鸣的脚踝,沁凉的指端碰到脚部肌肤,明明没有那么凉,却让周鹿鸣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她差点就要退缩地缩回来,却被许言牢牢地抓住了脚踝。 “别动。”她认真地说,比划着轻柔地将鞋套上去,但是却半途而废,因为许言听见了周鹿鸣“嘶——”地叫了一声。 “别穿了,换一双。” “来不及了,我没有准备其他鞋子……”周鹿鸣灵机一动,看着许言脚上的兔子拖鞋说,“不如穿你的这双?” 许言站起来去浴室洗手,她刚刚快要窒息,差点透不过气,心脏跳得很快,她几乎要心梗。 周鹿鸣看着她匆忙逃走的背影弯了弯嘴角。 当许言出来的时候,发现周鹿鸣已经穿好了那双高跟鞋。原本就高挑的身形更加纤细挺拔,今天的周鹿鸣就像是公主,璀璨夺目。 许言凝了凝眸子,还是不忘叮嘱,“小心卢克。” 在听见这四个字的时候,周鹿鸣刹那间一怔恍了神。 许言看着她露出困惑的表情,“怎么了?” 周鹿鸣说,“没,没事。那我出发啦,记得早点回家。” “好,你也早点回家。” 第37章 37 =================== 周鹿鸣坐在车子里,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降下一点窗户,风从外面呼呼地灌进来,吹乱了她额前鬓角的碎发。 周鹿鸣扎了个丸子头,拥有修长的天鹅颈以及美妙性感的锁骨,脖子上挂着一条银色的链子,陷入沟堑之中,隐隐闪着银色的光亮。 耳朵上戴着简约大气的珍珠耳钉,耳垂精致小巧。涂着的唇彩颜色稍显艳丽,但不突兀。她出神地望着窗外风景,微微眯着眼睛,似乎有点心事。 司机老吴是个沉稳的中年男子,他受人之托负责照顾周鹿鸣,原本打算保持沉默,但见到周鹿鸣被风一直吹着,忍不住说,“周小姐,外面风还是有点凉的,你热的话我开空调吧,关上车窗。” 周鹿鸣笑笑,“不用了,吴叔,多久能到?” “半小时就到了。”老吴说。 周鹿鸣还在想着临走的时候许言说出的那句话,明明声音完全不同,给人的感觉也不同,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的许言会让她觉得有点像是Q的感觉。他们只是恰好说了同样的话,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也不少,但却那样神似。 当时的周鹿鸣心中一个激灵,却又迅速否定了自己离奇的想法。许言不可能是Q,Q只是一个和她联手想要从许言手上骗取周家遗产的诈骗犯而已。 那样的许言—— 周鹿鸣心尖儿颤抖着,回想许言蹲在地上,给自己套上鞋子的神态。一排浓密的睫毛垂着,脸上纹丝不动,一如往常的冰冷。 许言怎么可能会是Q?! 周鹿鸣否认了自己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目前最重要的是拖住卢克,并且有可能的话要从卢克身上套出线索。 这次的委托人陆刚死之前将U盘和一枚棋吞到了肚子里,U盘里是简单的遗书资料,后来被许言和王安静利用舆论炒作,最终被卢克拍卖而走,获得了高度关注的同时也获得了一笔财富。这笔财富将作为悬赏,用来奖励能够提供当年的关键线索的人,许言现在正在去见这人的路上。 至于陆刚吞下的棋子,周鹿鸣和许言一致认为那代表了他的女儿陆琪。陆刚在向世界宣示,他的死和陆琪有关,和卢克有关,和当年的事件有关。 从他刚刚出狱开始,不,或许更早,从他入狱开始,他就在筹划着一切。从出狱后捐赠遗体,然后毅然站上卢氏大厦的顶层从容跃下…… 这一切的一切,都将他自己推向风口浪尖,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世界宣示他心中的愤怒不甘,挑战卢氏的位高权重。 父爱啊…… 周鹿鸣自嘲地一勾唇。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下意识地摸了摸那条银色项链顶端的祖母绿色的宝石,这是Q让快递送来的东西,周鹿鸣觉得这条项链肯定有古怪,翻来覆去地看了几轮也没找出Q送这条项链的目的,但他的眼光不错,于是就接受了这样的礼物,将这条项链挂在了脖子上。 此刻在她后腰处藏着王安静的设备,周鹿鸣觉得硌得慌,但也无可奈何,穿裙子总有这样那样的不方便,她非常理解许言一直为什么选择穿西装裤,因为裙子虽然漂亮,但总会被人当成花瓶和玩物,许言不想被人这样对待,也不想活动不便。 耳机里忽然传来一阵电子杂音,然后王安静的声音传了过来,“到了吗?” 周鹿鸣说,“快了。”她已经看见前面的一座遗世独立的石质建筑,是一座在郊区的别墅,别墅外停满了车子,都是豪车。宾客在门口排着队进去,三三两两,几乎都是年轻漂亮的男男女女。 周鹿鸣下了车,老吴也穿着正装,他跟在周鹿鸣身边,只是稍稍落后半步。 穿过大门,进入到里面,这里富丽堂皇,大理石地面,头顶上是几盏明亮的吊灯,就像是童话里的宫殿一样。 周鹿鸣眯了眯眼睛,心道卢克这回真的下了不小的成本。 她的到来引来了不少年轻人的注意,正围在一起谈论着某些话题的公子哥儿纷纷侧目,打量着这个长得天真纯洁又带着一股子性感的人儿。 周鹿鸣的身份保密,卢克也不曾对外人提起过,但能接受邀请参加晚宴的人都不是小角色,有几个公子哥儿迟疑着是不是要去搭话,站得离周鹿鸣最近的一个穿着西装的笔挺的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和她打招呼。 “hi,表妹。” 周鹿鸣诧异地看着他,孙韧在商场意外事件之后几乎消失,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他还有脸来见自己打招呼?难道他忘记了当时把她和许言害得有多么惨吗? 孙韧低头看着她的脚踝,皱眉说,“你的脚怎么样了?刚刚看起来还是一瘸一拐地,是不是还没好?要不要坐下?” 周鹿鸣狐疑地看着他,和他保持着距离,“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挑眉问。 孙韧笑笑说,“是卢克邀请我来的,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他往周鹿鸣的周围看了看,没能找到想要见的人,于是问,“许小姐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周鹿鸣听见他在找许言,心中不悦,“她另有事情没有来,你找她?” 孙韧失落,“哦,原来她没有来啊,你最近住在她家里,我们想感谢她照顾你。” 周鹿鸣想着,你们恐怕要恨死她了吧,可以想象她的姑姑们对许言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不用特别感谢她,我会自己打工赚钱养活自己,我和她之间各取所需,相互合作。”周鹿鸣轻飘飘地替许言回绝。 孙韧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候一个清亮兴奋地声音冒了出来,“原来你们在这里偷偷躲着聊天,在聊什么那么开心,让我也听听?” 卢克穿着竖条纹的双排扣深色西服,身材修长挺拔,年轻英俊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手中捏着一杯高脚杯,里面装着三分之一的香槟酒水,凑到了俩人的对话当中,像是要倾听好奇的模样。 室内有现场乐队在演奏古典悠扬的乐曲,小提琴的声音悠悠传来,令人心情宁静超然。 人们聊天的声音变小,深怕打扰了这悠扬的琴声。 周鹿鸣没想到卢克这样的纨绔子弟居然会安排这样周到又有品质的晚宴,她还以为即将面对的是嘈杂的蹦迪现场。 卢克这时候冲着周鹿鸣伸出手,像是个绅士,“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孙韧愣了愣,自觉地退到了一边。 周鹿鸣欣然,“好啊,乐意之至。” 她知道耳机里有个人在听着,她在等那个人的声音。 果然,许言的声音传递了过来,“陆琪当时也在毕业舞会上和卢克初见,卢克表现的很绅士,也很会跳舞。” 周鹿鸣听见许言的声音,勾了勾唇角,卢克就在身边,她无法回复许言,却在心底里想着卢克大概在故技重施,这是他获得女生好感的方式。他以为自己是另外一个陆琪,然而她不是,她甚至不是周鹿鸣。 她搭上卢克的肩,卢克也将手按在了她的后腰上。俩人在悠扬的乐曲中翩然起舞,可是卢克的脸色很快就变了变,因为周鹿鸣踩中了他的脚背。 “啊,对不起,我不熟悉舞步。”周鹿鸣充满歉意。 卢克咬了咬牙,露出笑容说,“没事,我们继续。” 周鹿鸣于是继续,她的脚踝还在疼痛,但她擅长忍受这种痛苦,相比以前,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许言却忍不住说,“你不用勉强自己……” 周鹿鸣杨扬眉,心中偷偷高兴。此刻在她眼前的不是卢克,没有华丽的晚宴,而是黑暗之中许言若隐若现的那张疏离冷漠却又漂亮精致的脸。 卢克明显感觉到周鹿鸣的眼神变得柔软抚媚起来。他心中一动,按在她后腰的手紧了紧,想要往下摸去。 周鹿鸣提起神回到现实,冷笑一闪而过,接着就听见卢克哎呀一声抱着剧痛的脚蜷缩着狼狈地跳开。 “啊呀,真的对不起,我的舞步实在太烂了。”周鹿鸣脸上惊讶,眼中却有一股子得逞的笑意。 “我扶你去休息吧。”周鹿鸣主动说。 司机老吴也走了过来,在周鹿鸣的示意下扶着卢克去坐。卢克说,“不好意思失礼了,我得去换双鞋子。” 他看着周鹿鸣脚上的高跟鞋,觉得那是个武器,几乎要将他的脚背捅穿了。他抬头看着周鹿鸣的表情,那样天真无辜,还带着一种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刚刚那个纯粹是新手的失误意外。 孙韧也跟过来说,“表妹受过伤,也不能站太久。” 卢克心想原来如此,他让孙韧来就是为了辨认这人到底是不是周鹿鸣,就连孙韧也确认这就是他的表妹,那么就不会认错未婚妻。 “我们后面有单独的休息室,周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去那边休息。”卢克说,“我先去换双鞋子,稍后再见。” 周鹿鸣眉眼弯弯,将鬓角的碎发一撩,“好啊。” 第38章 38 =================== “别去。”许言在耳机里说。 周鹿鸣却不理她,继续笑吟吟地跟着卢克。 她见识过各式各样的男人,有花心的,有纯情的,有英俊的,有油腻的,有端正的,也有猥琐的,无论是什么类型,她都能恰到好处地手到擒来。 卢克算是花心又爱玩的那一类,只是他被父母宠坏,就算他作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估计他哭着去求父母说自己错了,他那无所不能的父母就会包庇他,帮他处理这些“麻烦”。 打开大厅通往休息室的门,卢克侧身让开了通道,周鹿鸣颔首表达了谢意,老吴也要跟进来,却被卢克挪动挡在了门外。 “后面都是私密的房间,外人不方便入内。”卢克说。 老吴刚要绕开他进去保护周鹿鸣,但是周鹿鸣却说,“吴叔,我进去很快就出来,你在这里等等我。” 老吴诧异地看着周鹿鸣。王安静和许言千叮咛万嘱咐,说必须要一直看护她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然而这回是周鹿鸣自己主动提出,或许她有别的计划? 正在老吴犹豫的同时,周鹿鸣的耳机里许言的声音说,“你在做什么?” 很明显卢克在逐渐地带离周鹿鸣,他不会嚣张到在众目睽睽之下任意妄为,但如果被带到后面休息室,在那么隐私的地方,任谁都知道麻烦不小。可是周鹿鸣不但答应了,而且还只开老吴,她到底要做什么?她是要玩火? 孙韧也跟过来,扫视着卢克和周鹿鸣说,“不然让我带表妹去医院吧?她的脚伤还没有好。” 孙韧的举动倒是出乎周鹿鸣的意料,明明伤害她的是孙韧,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刻站出来维护自己? “不用了表哥,稍微休息揉揉脚就行。” 孙韧张了张口,看周鹿鸣态度坚决,就也不再劝。他在圈子里听说过卢克的事迹,只觉得今晚他对周鹿鸣明显居心不良,但如果周鹿鸣自己也愿意,他也就不便多说什么。 周鹿鸣的确动了玩火的念头,卢克虽然是情场老手,但在她面前完全是个稚嫩的小孩。此刻已经进入到休息室,卢克说给她倒杯水,却在转身的时候用身子遮掩了放下一粒药丸的举动。 这是一间布置得奢华的休息室,有贵妃椅、有沙发,有梳妆台,有浴室,甚至还有一张大床。 与其说是休息室,不如说是一间客房。 周鹿鸣含笑看着端着水来的卢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迷惑女孩子,还在网络上污蔑她,诋毁她,这人只是长了一张精致的人皮,内里早已腐烂了。 “来,喝口水吧。”卢克递玻璃杯过来。 周鹿鸣接过却不喝水,坐在沙发上,甩下鞋子,长腿交叠舒服地靠着,红唇轻轻张开问,“外面传闻是你伤害了陆琪,她的爸爸刚刚在你们卢氏大厦跳楼自杀,你不心虚吗?” 卢克看着她的脚背,眼睛发光,走过来站在她面前说,“我心虚什么?当时我的确喜欢陆琪,和她谈过恋爱,但是后来这个女人却污蔑我侵犯她,还说如果我不给她钱和房子就要把事情捅出去,让我身败名裂。我那时候没有见到你,但已经和你定下了婚约,我爸爸不许我出乱子,所以就给了她想要的,但同时也提出了分手。她太贪心了,用各种手段威胁我,最终我无法满足她,她就在网络上造谣,她想要毁掉我。” 周鹿鸣歪了歪脑袋,声音轻轻地问,“我听说你是个情场老手?” 卢克越来越靠近她,低笑说,“以前或许谈过很多次恋爱,但是自从见到了你,我就觉得她们都是浮云。” “这么说,你是个浪子回头的故事?”周鹿鸣的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你真的只是和她谈恋爱,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我看过你们的新闻,陆琪当年学习成绩很好,还是学生会的重要成员,除此之外,她长得也很可爱,因此很受到同学的欢迎。她和你这种花钱进去的留学生不同,你的圈子和她的圈子完全不同,如果不是你主动,你们是怎么认识走到一起的?” 圈子不同,交集也会不同。人们虽然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但其实多数人因为圈层不同而永远不会碰面,这就是阶层。 或许网络能够暂时突破这种阶层圈子,因此网络受到了欢迎。然而却又有迷惑性,因为你不知道在网络背后的到底是人是鬼。 卢克坐在了周鹿鸣的身边,“我们有校内论坛,我在论坛上看见了她的文章和介绍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我才联络她,邀请她来舞会,等见了面,她主动勾引我,时不时地对我做一些小动作,我没有拒绝,加上挺喜欢她的,所以就……” 卢克停顿了一下,笑着说,“你该不会吃醋吧?” 周鹿鸣笑了笑摇头,“不会。”不好意思,本小姐对你完全不感兴趣,吃个p醋。 卢克又冲着她挪了半寸,他放在膝上的手差一点点就能碰到周鹿鸣的。 周鹿鸣这时候站了起来,播放了房间里的音乐,然后说,“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丢下卢克,到了房间里的洗手间呆着。 打开水龙头让水哗啦啦流动,周鹿鸣和耳机里的许言说,“你拿到录像了吗?”她实在恶心卢克的小动作,心里反感,不想再继续和他呆下去。 她心里也觉得奇怪,以前接受这种任务的时候她内心没有波澜,只当对方是个动物完全没有放心上,可是这一次却各种反感,当对方一触碰到自己就受不了的恶心反胃,简直无法忍受。 在洗手的时候,周鹿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连自己都觉得有所改变。洗手间浴盆上放着一个香薰,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约我来的人没有出现,估计还要等等。”许言顿了顿,“你——你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早点离开。” “我现在离开真的没事吗?”周鹿鸣翘翘嘴角,因为她体会到了许言话里话外的关心,只要她在意自己这就足够给她心里带来温暖,“来都来了,我想要有所收获。”至少得让卢克交代和陆琪的事情。 “我感觉不太正常,你……”许言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发出嘶嘶的电子干扰声。 “嗯?许言?”周鹿鸣歪了下脑袋,轻敲了敲耳机。 但是许言那边再也没有声响。 浴室门被人敲了敲,是卢克。 “周小姐,周小姐?你没事吧?你在里面很久了……”卢克喊,“周小姐?你不回应我就进来了哈……” 周鹿鸣扶着洗手盆的边缘,身上发冷,脑袋发晕。她眼前逐渐模糊,用力地摇晃了下脑袋,掐着自己的手臂保持清醒。 刚刚的玻璃杯里下药她没喝,现在为什么会有中了迷药的感觉?她的目光顿在了摆在浴室里的香薰,骤然一颤。 原来是这样,这香薰才是迷药。 像卢克这样的贵公子,有的是手段搞到这些肮脏的东西,他知道被邀请来的女士会用这间洗手间,就会闻到这股香薰味道。 洗手间的门把手在扭动,周鹿鸣转身看见门把手,知道下一刻卢克就要进来了。而自己和许言断了联络。 她瞥见边上的一根疏通棍,顶住了洗手间的门。 卢克在外面笑着说,“你拒绝不了我的……” 周鹿鸣浑身发软,身体一阵阵地燥热,她知道自己中了招了。没想到纵横多年,居然会被这么烂的招数给摆了一道,真是无语。 “当年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来让陆琪放弃抵抗的吗?”周鹿鸣强自保持清醒,隔着门问对方。 “陆琪陆琪,为什么你们对她那么有兴趣?为什么纠着她的事情不放?!” “我们?除了我,还有谁?”周鹿鸣挑起一边的眉毛,拿起一根牙刷,慢慢地在墙面上磨着。 卢克冷笑,“还有那个许言呗。”语气嘲讽,似乎在嘲笑她们。“你和她合谋想要从我这里找到证据,你的后腰上别着窃听器,还有你戴着耳麦,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我的手头上也有精通技术的高手,同时也有计算机高手。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让那个退伍老兵进来保护你,还有孙韧……那家伙没有什么用,但也企图干扰我的计划……” 卢克用力推开门,从门缝里觑视着周鹿鸣,邪笑说,“我们已经阻断你和许言的通讯,你根本打不了求救电话……所以你现在无计可施。” 周鹿鸣稍稍一愣,慌乱问,“当年你也是这么对付陆琪让她失去抵抗力的吗?” 卢克有恃无恐,“陆琪可没有你这么警惕有这么多小花招,她很聪明,也很天真。在舞会上我替她解围,帮她挡了几个动手动脚的花花公子还不惜和他们动手打架,她看见我这样维护她,就对我放松了警惕,还主动来替我擦掉脸上的血迹……” 卢克想起了那时候,脸上得意,“她和你一样,也到了这么一间私密的休息室,也没喝我给她的水,却进入了一间充满了迷香的洗手间……但很快支撑不住了,我开门进来扶着她到了床上,她的身体很软很香,温温热热的,我有过不少女人,但她们都浪荡,陆琪这样的学霸是第一个……” “她是被你迷晕的,她不愿意。” “那又怎么样,没有证据,舆论掌握在我的手上,她敢反抗就只能落得一个拜金女的下场……”卢克邪笑说,“如果她乖乖地,我还可以给她钱,再多陪着她玩几天,可是她不乖,她向媒体公布了这件事,我没办法,只好求了老爸,让他替我收拾这堆烂摊子。” 卢克耸耸肩,听见里面没有了动静,好奇地再推了推门。如果有必要,他打算一脚踹开这扇破门,去捉住他的猎物。 蹲下凑近门缝,想要偷窥猎物的慌张反应,这可以刺激到他令他愉悦兴奋。 然而—— 等他贴着门缝往里面瞧的时候,却见到一个尖锐的物体猛然冲着自己眼珠刺来…… 第39章 39 =================== 在卢克的一生中,鲜少有这样危急的,令人脊背发寒的时刻,那锋利的锥刺冲向他眼珠子的那一刻,他腿脚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着心口起伏不定,那一瞬间他简直要尿裤子了。 比起突然而来的刺激,他更惧怕的是透过门缝所见到的那一双眼睛,那原本天真无邪闪烁着光芒的美丽眼睛在那一刻充满了威胁,就像是漆黑夜里追逐猎物的猛兽一般,凄寒且锋锐。 他本来以为周鹿鸣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从未被周家承认过的一个私生女而已,只不过近来才被找回来继承遗产。他见到过这样的人,充满了暴发富的气质,虽然家财万贯,但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花,怎么去融入新的阶层和社交环境。 虽然曾经反感这样的未婚妻,但在见到周鹿鸣本尊之后卢克就被她的美丽深深吸引了,他本来就挺肤浅,既然未婚妻这么动人漂亮,索性就结婚然后霸占她,直到玩腻了为止。 今天的晚宴是专门为周鹿鸣布置的,虽然另外一个猎物许言没有上钩,但也不妨碍卢克对周鹿鸣下手。反正也会是他的妻子,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即使今晚强硬一点,往后看在订婚的面上也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 卢克冷汗岑岑,惴惴不安地看着那扇门。 本来以为是香艳的猎物,却没想到是有牙齿的猛兽,看来他小看了周鹿鸣。稳住心神,卢克又重新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逐渐恢复镇定。拍了拍腿上的灰尘,他嘴角扯出一丝丝冷笑。 即使有牙齿又怎么样,她别在后腰的窃听器已经被自己拆除破坏,休息室里也有屏蔽通讯的信号屏蔽器,他甚至还下了迷药让周鹿鸣昏昏沉沉失去抵抗力。 而她的帮手都在外面,没有人可以救她。 “周小姐,你要伤害你的未婚夫吗?”卢克冷笑着再次靠近那扇门,寻找机会。 周鹿鸣强撑着意识,手里拿着的是磨好的尖锐的牙刷柄,“我不承认你是我的未婚夫,如果你今天对我下手,我就会告诉全世界你的丑陋。” 卢克得意地笑,“虽然你的家族很强大,但是很可惜,他们已经将你送给了我。” 周鹿鸣眼皮一跳,“你不怕我背后的周家?” “为什么要怕?” “你连周家都不怕,怪不得那时候对待陆琪会有恃无恐。” 卢克冷笑,“别说你不是真正的公主,就算是真的公主,我也有把握全身而退。这种事情只要不留下确凿的证据,只要我不承认,我就有办法扭转舆论风向。像陆琪那种出身贫寒的人,故意引导留下几条暧昧的短信,多邀请她来舞会参加我也参与的活动,再在她的社交平台上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让周围的好友解读她的状态……当这些消息公布出去之后,只要抛出一个疑问,人们就会充分发挥他们的想象力,陆琪反抗过,但是她无能为力,因此她只能是一个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乌鸦,一个想要嫁入卢家的跳梁小丑而已。” 卢克一边说着一边从周鹿鸣的声音里感觉到了她的无力,觉得药效即将达到,于是壮起胆色再次尝试推门。 这一回,门后的猛兽再也没有力量抵抗威胁。 卢克一脚踹开了脆弱的房门,和背靠在洗手盆上的周鹿鸣面面相觑。令人意外的是周鹿鸣没有陷入完全的昏迷,她甚至还有力气站着直视着卢克。 周鹿鸣的真实状况没有看起来的好,她没想到自己会中招。想起临走前Q和许言不约而同的“小心卢克”的警告,她觉得自己错了,错在太骄傲太小巧卢克这种人。 卢克进来后微微诧异,“你居然——伤害了你自己?” 周鹿鸣用牙刷柄扎着皮肤用疼痛感来维持清醒。卢克没想到有女孩子会对自己狠到这地步,即使这样也不甘心屈服于他。 “你真的和她们不一样,你更坚强也更狠,不过你越是这样我就越喜欢,越想要驯服你……”卢克不断接近周鹿鸣,他笃定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反抗,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发,又去抚摸她细腻柔滑的脸庞…… “没有人会来救你,那个司机是你的保安吧?我已经叫人把他控制住了,还有孙韧,他也只是个绣花枕头而已,他不会帮你。至于许言和其他人……”卢克勾起唇角阴狠地笑,“她以为悬赏真的起了作用?那只是我的一个小计谋而已,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能将她从你的身边支开?其实本来想邀请你们一起来的,但许言没有中招,索性让她去另外一个地方好了,不要打扰我们的好事。她现在是远水救不了你这个近火,所以你就乖乖地顺从我,让我们之间减少那些形式,直奔主题吧……” 猥琐的声音贴近周鹿鸣的耳畔,让周鹿鸣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阵阵地恶寒。 周鹿鸣冷冷一笑,一字一句清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刚刚说的一切都在现、场、直播。” “怎么可能?!”卢克震撼,四处惊慌地看了看,然后又回过头掐住周鹿鸣的喉咙,“你在骗我。” 这里是他的地盘,周鹿鸣身上的窃听装置已经被自己撤了,这里还有信号干扰装置,她怎么可能在直播?所以一定是这诡计多端的丫头在胡扯,她还在拖延时间,她在等人。 周鹿鸣肆意地笑,“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你那点屏蔽技术还不够看的,我猜猜你该不会是在二手市场购买的吧?你被对方骗了,这种一代屏蔽技术早就被淘汰了,是电子垃圾。还有啊,我说过我身上只有一个窃听设备吗?NO,那是故意放给你看的烟雾弹,真正的设备不但能监听,还能直播——” 卢克呆住,“怎么可能,怎么会——”他确实心慌意乱,深怕周鹿鸣说的是真的。 周鹿鸣说,“你最好现在放我出去,还能请法官宽大处理。” 卢克将信将疑,他暂时退了出去将门带上,看来是出去问人确认周鹿鸣说的是不是真的。 被留在洗手间的周鹿鸣根本无法动弹,她的手臂和脚都酥软无力没有力气,她艰难地走出洗手间,打算趁着这个机会逃出去。刚刚对卢克所说的并不完全真实,她要的就是这一个时机。 在所有危机的时刻,她几乎都是自救。靠别人永远被动,靠自己才掌握主动权。她咬一咬牙,又扎了自己,借着这股常人难以忍受的痛楚,勉力保持清醒,强撑着让自己一步步走出去,走出休息室,走出这座卢克制造的牢笼! 在碰到大门把手的时候周鹿鸣扭动了一下,但半途被卡住。她再次扭动,还是卡住不动,于是转身去找寻另外的通道。然而这里既没有窗户也没有另外的门,根本是一间密室,只有一个出入口却被封死的密室。 “哈哈哈,我差点就被你骗了。”卢克的声音高声传来,他打开了大门重新走了进来,在看见周鹿鸣还是在房间之中松了一口气,得逞地大笑,“根本没有什么直播,也没有什么高级的通讯技术,这一切都是你瞎扯的,你想逃?很抱歉,我不会再受骗上当给你机会了——” 他匆匆忙忙跑出去问自己的安保是否有网络直播这件事,安保和技术团队告诉他网络上并没有这样的直播,于是他就很快反应过来这又是周鹿鸣的诡计。抓紧时间跑回休息室,还好,这只到手的猎物还在房间里,她没有机会逃脱。 这一次卢克再也不给周鹿鸣诡辩的时间,他觉得这女人太狡猾,不能再听她胡说八道受到她的蛊惑了。于是冲着她扑了上去,将她牢牢钳制压在床上。 周鹿鸣挣扎,但徒劳无力,迷药的劲儿一阵阵袭来,让她头晕目眩不已,勉强保持清醒已经不容易,要反击真的有心无力。 快来啊—— 周鹿鸣的内心在呼喊,她脖子上的链条顶端的祖母绿宝石在闪闪发光,如果从某种角度看,或许还可以看见里面正在闪烁着的微弱的红光,打着某种节奏,正在不间断地一下一下闪烁着。 在卢克凑近她压上来的时候,周鹿鸣心道。 快来,我支撑不住了…… “嘎吱——哐当”两声,天花板的排风扇金属外框掉了下来,随之跳下来的是一个熟悉的人,那人拿出电击棒,在卢克听见声音回过头之前一下猛扎卢克的后背,卢克啊呀惨叫一声颤抖了几下晕厥过去。 那人看着意识朦胧衣服凌乱的周鹿鸣,于心不忍,上前扶起她让她坐着。周鹿鸣见到她来了之后勉力勾唇笑了笑,“你终于来了啊,但有点慢哦——” 她的声音发虚,眼皮也总也抬不起来的样子。 周鹿鸣靠在了她的肩头,冲着她的虚虚实实模模糊糊的侧脸说,“回头再和我解释为什么明明是Q送的项链……而最终出现的却是你……” 第40章 40 =================== 孙韧紧张地盯着休息室的门,周鹿鸣的司机老吴已经被几个人强行拉走,不得不说老吴挺厉害的,一个中年男子空手对付四个青壮年还差点被他挣脱了,如果不是有个青年在背后偷袭,说不定老吴已经顺利冲进去带走周鹿鸣了。 而孙韧本人有点进退不得,周鹿鸣是自愿跟着卢克进去的,人家还是她的未婚夫,说不定在里面你侬我侬郎情妾意,自己冒冒失失进去搞不好会同时得罪周鹿鸣和卢克,至少也会得罪卢克。 即便真的能够顺利救了周鹿鸣出来,周鹿鸣就会感谢他吗?那次商场一碰面就害得人家脚崴了,差点受了重伤,周鹿鸣和许言对自己的感觉不好,孙韧也很犹豫是不是要冒着得罪卢克的危险来赌这一把。 然而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去挑战卢克,他在这个圈子里也知道卢克的荒唐,但强就强在他背后有一个溺爱独生子的父亲,只要他的父亲在,无论卢克做出什么他都可以有办法摆平,即使对方是周鹿鸣。 如果周家老爷子还在的话,卢家会稍微收敛一些,但老爷子不在了,周鹿鸣也就失去了庇护。连周家继承人都这样脆弱,更何况是外姓亲戚孙韧? 就在孙韧越来越感觉事情不不对劲想要通知许言的时候,卢克中途出来了一趟,他急忙躲了起来,偷听到卢克问手底下的人是不是在网络上发现了什么,孙韧听见了“直播”、“许言”这几个词,手底下的人和卢克汇报了几句,卢克显而易见地高兴起来,拍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说,“许言在城市的另外一头,根本赶不过来。等周家老宅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他们犯不着和我们撕破脸。” 然后卢克快速转回到了周鹿鸣所在的休息室。 孙韧一度挣扎是救还是不救,在听见卢克说连许言也不能来的时候,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丧失了机会。 卢克已经进去了。 孙韧闭了闭眼,想起站在许言身边的热情漂亮的周鹿鸣,心中愧疚。那天在商场的意外他目睹了,但不是他的错,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妈妈会让人做出这样的事情,他甚至和妈妈争论起了冲突,然而没有作用。因为他太懦弱无能了,开的公司资金困难,交的朋友一个也靠不住,如果再和妈妈决裂,连父母都不帮他的话就没有人能够帮他了。 于是只好听之任之,只是不敢再在许言和周鹿鸣面前出现。 然而今天还是来了,他听说卢克举办这次宴会的目的是为了周鹿鸣,在看见只有周鹿鸣之后,孙韧稍微放心了一些,起码许言是安全的。 周鹿鸣在宴会上浑身散发着光彩,她是今夜最漂亮的公主,后来跟着卢克去了休息室,孙韧也跟过去了,目睹了一切却再次选择了逃避,他愧对周鹿鸣,但也只能是在心底里懊悔而已。 卢克可以有恃无恐,而他只是个需要妈妈庇护的懦夫。 在孙韧以为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只能事后劝导安抚周鹿鸣的时候,休息室的门再次打开。孙韧见到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看见的却还是她。 那人正横抱着周鹿鸣,从容地从休息中走出来。虽然她自己也很瘦弱,但却有力气稳稳地抱住周鹿鸣,而周鹿鸣好像半昏迷着,意识不清,一只手环着颈后,脑袋靠在她的怀中。 孙韧觉得周鹿鸣一定很信任她,否则脸上不会是这样平静淡定的表情,甚至还勾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都被人迷晕了,居然还能笑。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在城市的另外一头,无法赶来吗?”孙韧问。 对方说,“半路感觉不对劲,就赶过来了。”她垂眸看着周鹿鸣,声音略沉,“幸好来得及时,不然她要吃亏。” “卢克呢?”孙韧视线越过她的肩头往休息室里看,隐约瞧见一个男人背对着自己趴在床上,似乎昏迷了。 “估计要过一会儿才会醒。” “等等——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孙韧问,“你难道不怕卢克报复你吗?”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卢克如果发起狠来即使是他也无法招架。 “该害怕的是他而不是我。” “许言,”孙韧捏起了拳头,声音略微发颤,“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可以这么自信?” 抱着周鹿鸣的许言听见他叫了自己的名字,眉头稍皱,眸光犀利地冲他扫了一眼。“我是一个有正常道德的人。”低头看了看睡得安稳的周鹿鸣,许言觉得这家伙的心未免太宽了点,虽然自己来了,但还在人家的地头,她不怕自己也无法安全带走她吗? 孙韧闻言怔住。 此刻许言已经抱着周鹿鸣走到了通往大厅的大门。 门口的安保在发现卢克已经昏迷后,打算堵住许言。但许言的气场实在太强,一时间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控制住这个女人。 许言说,“卢克是不是曾经问过直播的事情?” 那些安保迟疑着点了点头。 许言又说,“我们的确有个隐藏摄像头,但是却还没有放上网络直播,你们和卢克刚刚的行为都被记录了,如果不想惹麻烦,就不要阻拦我,否则我保证你们的脸会在接下来的时间登上热搜头条,成为各大媒体网络的封面人物。” “你在骗我们吧?” 许言勾勾嘴唇,“要不试试?” 安保的手机同时响起,弹出一条信息,是他们的脚步特写照片,标题很夸张,足够吸引热爱八卦的普通群众。 安保们这才慌了起来,纷纷给许言让出一条道。 孙韧扭头看着许言的背影,她的背影挺直,脚步稳重,一步步地将周鹿鸣在众目睽睽之下带了出去。 孙韧心中有很多担忧,经常瞻前顾后下不了决心,在周鹿鸣这件事上也是这样,他看见了许言,一个像是不会害怕的人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击倒了卢克,带走了周鹿鸣。这一幕给孙韧带来的震撼无法言语,他只觉得心中激荡。 老吴在这时候出现,他默默替许言和周鹿鸣开了车门,许言弯腰将周鹿鸣扶进去,这次选择坐在了周鹿鸣的身边。 老吴的额头有些青肿,可能受了伤,正满脸歉意地透过后视镜看着许言,“对不起,许小姐,我没有保护好周小姐。” 他说得非常诚恳,非常恭敬,是真心实意地表达抱歉。他越是这样,许言越是觉得卢克可恶。今天在赶去和人见面的路上,她想了很多,以往一直清晰的思路有些许混乱,负责开车的王安静感觉到了她的不安,问她要不要回去,她当时拒绝了。 有老吴在保护她,还特定叮嘱了周鹿鸣小心卢克,贪玩归贪玩,周鹿鸣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她那么聪明机智,应该不会那么容易上当受骗。 周鹿鸣的身上带了监听,自己也安排了孙韧,暗示孙韧在必要的时候通风报信。一切都应该已经准备万全,不会出问题,然而许言在路上发现了周鹿鸣像是在赌气一样,让她不要接近卢克,她却偏偏要和卢克凑在一起。 许言的心里很烦乱,等到了约定的地点,说要拿录像过来的人迟到了,但许言也提早离开了。她没有跨入门内,而是在到的同时和王安静说,“我要去找周鹿鸣,她可能有危险。” 耳机里突然没了声音,说明她和周鹿鸣断开了联系。 王安静拿着车钥匙,“我送你去。” 但是许言却摇了摇头,“你留在这里等,我回去找她。”许言从王安静的手中拿走车钥匙,当钥匙放在掌心的那一刻,她觉得掌心沁凉,背上冒起一阵寒意,耳边响起刺耳的刹车声、哭喊声,以及汩汩而出的鲜红…… 王安静看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脸色不太对劲,想起许言不能开车这件事,“许言,要不叫个代驾?” “来不及了,我走了,你这边也要小心,有消息随时联系。”许言丢下这句话,转身利落地开门上车,坐上了驾驶座后扣上安全带,发动车子,她看着前方路面,深吸了一口气,将脑袋里的声音全都屏蔽了出去,摘下已经作废的耳机,打开一个手机调整线路,看见了一个监控摄像头的画面。 许言几乎闯了红灯才赶到了城市的另外一端,穿过宴会厅,她发现休息室有层层安保,如果和这些人浪费口舌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会恶化到什么地步,她决定从通风管道闯入休息室。 “许言,你告诉我为什么明明是Q送我的项链,最后出现的人却是你……”周鹿鸣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望着她的眼睛问。 此刻许言和周鹿鸣坐在车子里,周鹿鸣倒在她的怀里,而她正轻轻簇拥着周鹿鸣,将她圈在了怀中,女人身上既柔软也香甜,轻柔的呼吸吹在脖子上,轻轻地撩动了许言心中的某根弦。 周鹿鸣睡着之后其实是很乖的,她平时挺爱笑,但就是话唠了一点,许言喜静不喜动,初见的时候觉得这个人太吵了,然而现在瞧着她,许言想起她刚刚经历的那一幕有些懊恼,有些后悔,也有些庆幸。 许言低头垂眸,深深凝视着周鹿鸣的在夜色下半明半暗的脸,曲起手指头顺着她的鼻梁往下滑。周鹿鸣睫毛动了动,轻轻蹙了下眉头,粉色的嘴唇抿了抿,好像一只被打搅了好梦的猫咪。 许言看她睡颜可爱,嘴角弯了弯。 傻瓜,你想问我和Q的关系,就得先说明你和Q是什么关系。 第41章 41 =================== 周鹿鸣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见到了许言。其实她有一半概率在赌,她赌Q就是许言,而事实证明,她几乎要赌赢了——只是缺乏更明确的证据,最好是许言亲口承认她就是Q。 在车里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她依靠着许言,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坦然入睡。呆在许言的身边给她一种安稳舒服的感觉,她从不是会依赖人的人,但许言能够让她放松。 回到家后,许言将她抱回床上,顺手摘下了她的项链。指端凉凉地,软软地,让周鹿鸣闪过一丝清醒,微张开眼睛再次瞧了一眼确认那是许言。 虽然平时漫不经心,但周鹿鸣从小锻炼出察言观色的本事屡次派上用场,再加上女人的敏锐直觉,在发现Q送的项链里藏着微型的摄像头之后几乎能够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许言就是Q。 怪不得Q如此神通广大,怪不得聪明绝顶、心细如尘的许言至今没有发现自己不是真正的周鹿鸣,原来一切都是她的安排,自己是她的掌中之物。 是Q安排了自己的身份,将自己变成了周鹿鸣。Q事无巨细地提供了关于周鹿鸣的所有材料,包括身高、体重、喜好和特长,甚至连取向这种不为人知的秘密都告诉了她。 也是Q替换了交出去的DNA样本,让自己和周家的人的DNA吻合,从生物学上提供了无懈可击的证明。 还是Q扫清了真正的她的历史痕迹,并将周鹿鸣的痕迹拷贝替换,包括学历证明,包括网络资料,还有留下的种种电子数据,Q抹除了周鹿鸣的一切,使自己成为周鹿鸣。 许言一人分饰两角,一方面扮演了自己的同谋,为自己出谋划策;另外一方面扮演了周鹿鸣的导师和同事,帮助周鹿鸣抵御风险防止身份被拆穿。 作为Q,她要帮助自己使得所有人都相信自己是周鹿鸣;作为许言,她帮助周鹿鸣应对一切风险和不可能。 如此分裂又扮演如此完美的一个人,让周鹿鸣觉得震惊的同时,也有点惧怕。但这一点点惧怕不足以让她脱离许言,因为如果许言就是Q,这代表她也有秘密,也代表着骗取周家遗产最大的对手和障碍不再存在。 这也验证了周鹿鸣之前隐隐的不安,她觉得自己从未看透许言,捉摸不清她的情绪动态,相反地,在猜测她有可能是Q之后,周鹿鸣反而有点踏实了,因为她总算知道了许言的秘密,也摸到了点她心思的门路。 不知道睡了多久,在周鹿鸣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房间里。四周昏暗,好像还在夜里。打开手机看了时钟,好家伙,这药效够猛的,居然昏睡了一天一夜? 身上的衣服已经从精致典雅的长裙换成了睡裙,周鹿鸣发现了这一点之后脸上一红,不会是……许言换的吧? 她下床穿了拖鞋,出门去找许言。其实这时候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要和她说什么,直接问她是不是Q吗?还是继续装作不知道,和她继续玩着隐藏身份的游戏? 周鹿鸣推门出去,闻到一股家常的饭菜香味。微微一怔,许言厨艺不佳,只会煮火锅而已,现在在厨房的肯定不会是她,那么就是周姨来了? 果然,在厨房里的是周姨。 她围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见到周鹿鸣站在门口慈祥地笑了笑说,“周小姐你醒了,饭菜等一会儿就好,小言特地叮嘱要做你最喜欢的梅干菜烧肉,还有红烧大黄鱼,以及鱼丸紫菜豆腐汤,都是您最喜欢的菜。” 周鹿鸣问,“许言呢?” 周姨说,“小言出门了,晚上迟点回家。” “她去哪里了?” “好像是去见什么人,我也没细问。”周姨把梅干菜烧肉端上桌,回过头见着周鹿鸣靠在门边若有所思,她笑了笑说,“你找小言有事?” 周鹿鸣挠了挠鼻子,“没事。”她坐到餐桌位上,盯着那盆烧肉发了发呆。 在被发现这么重大的隐秘之后许言居然还有心情抛下自己出门?她去见谁了?现在这节骨眼有谁比自己还要重要吗? 周姨又把大黄鱼端了出来,见着周鹿鸣还在发呆,“周小姐你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还有,小言说今晚不用等她,你的问题你想清楚了她会找时间和你聊。” 周鹿鸣挑挑眉,我想清楚? 想清楚什么? 她略微顿了顿,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个重大的问题:如果许言就是Q,那么自己和Q提过的勾引许言的计划岂不是被许言知道了?! 啊! 周鹿鸣心里在发生巨大的地震,有一种丢脸丢到外太空的感觉,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从此做个洞穴人再也不出来面对这个世界了。 怪不得Q笃定说这计划根本行不通,怪不得在试探许言的时候许言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 周鹿鸣单手捂住了半张脸,简直对自己无语。还好许言避而不见,否则现在自己简直无地自容。 她一边品尝美味佳肴,一边翻阅手机信息,主要是想看看卢克到底怎么样了。许言电击了卢克,按照卢克的脾气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和许言。 然而网络上的热门头条却是:惊爆,卢氏集团太子爷被曝骚扰,警方已介入调查!配图是一张卢克倒在床上的背影。 周鹿鸣瞳孔缩了缩,她醒来后发现脖子上的项链已经不见了,昏倒之前还在的,最有可能拿走它的是许言。那条项链里面装了监听器和摄像头,要达到这种技术离不开王安静以及她背后的元宇宙公司的支持。 这就解答了为什么许言是个计算机白痴,然而Q却精通计算机的矛盾问题,因为她们背后都有同样一个技术高手在支持——起初是李理,后来是王安静。 周鹿鸣几乎可以肯定,假如拆开了那条项链,一定会在里面拿到有元宇宙公司编号记录的芯片或者是其他配件足以证明这件精密的仪器来自于元宇宙科技公司。 可是许言却在昏迷的时候拿走了这项证据,丝毫不给周鹿鸣机会。 卢克被拘留接受调查显然是许言的手笔,虽然录像因为瑕疵不能当做证据,但足以让他在警察局里呆一晚上吃吃苦头。像卢克这样的公子哥儿嚣张跋扈惯了,他最好能激烈挣扎反抗,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法律和正义。 与此同时。 元宇宙大厦昼夜通明的顶层办公楼层里,许言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长腿交叠,舒服地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繁华城市夜景。 王安静陪着她加班,在做完许言布置的任务后,她揉了揉眼睛,从电脑屏幕后看向了许言,“你为什么躲在我这里还不回家?” 许言有点烦恼,“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家里的麻烦。” 她的侧颜轮廓精致完美,尤其是下颚线条有道棱角,那是足够瘦削五官立体的人才能展现的效果,除此之外,她不说话的时候唇形是向上微微翘起的,有个完美的弧形,即使是女人看了都会心动。 “你不也还没回家,不用特地陪着我,如果耽误你下班,我这就回去了。”许言站起来要走。 “我喜欢在这里工作,也喜欢我现在做的事情。许言,谢谢你点醒我给我这个机会,否则我还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做着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那一点也不快乐。”王安静撩了下鬓角碎发,夹在耳后。 目光从许言身上收回来,一同投向这片城市的星光之海。 “卢克今天做的事情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发布炒作,相信很快就能成为海市的新闻头条。他以前利用了舆论将陆琪逼死,这一次也让他尝尝被唾沫淹没、变成过街老鼠的滋味。”王安静说,“但是他脸皮那么厚舆论可能影响不了他多久,人们的忘性很大,今天在风口浪尖全民讨伐唾弃,明天可能就会被某个明星离婚或者是某个艺人发的视频吸引了注意力,到那时候卢克照样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来继续生活,继续花天酒地祸害女孩子……” 王安静说到后来咬牙切齿,她憎恶卢克,但也拿他没有办法,总不能干违法的事情吧。 “只可惜悬赏没有结果,没有人来提供线索。”她感慨。 许言抬眸,静静地看着窗外,“卢克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家大业大,仗着卢氏的财富为所欲为,目前制造的舆论的确只是一时爽快,要真正让他觉得害怕懊悔只能釜底抽薪,动摇他的依仗靠山。” 王安静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许言轻轻说,“做空卢氏。” 王安静大吃一惊。 许言轻蔑地说,“他不是认为有钱可以为所欲为吗,那么就让他变成穷光蛋。” 第42章 42 =================== 许言临近天亮才回家,王安静送她回来,在路上,王安静和她说要离婚了。 “为什么?”许言问。 王安静平静地笑笑,“就是没有感觉了,李理把元宇宙公司交给我,让我觉得往后的日子有了盼头,我想好好地做好公司。至于宋涛,我想当初的激情已经褪去,日后的感情也几乎消磨光了,我不后悔和他结婚,但是后悔在婚后放弃了自己的专业成为了一名全职家庭主妇。现在重新投入了工作,在公司会让我觉得人生有价值,生活也更有意义。好在我们对孩子的抚养想法很一致,儿子随他姓交给他抚养,算是对得起他的家族,而女儿跟着我改着跟我姓。从现在开始,我可以全身而退,追求青春年少时候的梦想。” “宋涛肯放你走?” “他尊重我的意愿,已经答应我离婚,分割和抚养都聊得差不多了。”王安静看了看手机,“天快要亮了,我送你回家。”然后和许言一起下了地下车库,驱车送走许言。 许言一路都沉默着,她知道王安静看起来柔柔弱弱,但实际上心智很坚定,她已经做出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她和宋涛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成年人的感情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出来就已经达成默契。 王安静和宋涛的默契就是这样,由王安静做元宇宙科技公司的CEO和CTO,宋涛负责财务和融资,即使离婚了也可以避免元宇宙公司成为夫妻店,可以减少很多监管麻烦。 许言下车的时候看见房子里的灯都暗了,只留下门口的两盏夜灯。她关门的时候弯腰和王安静隔着车窗想了想说,“如果有麻烦,随时找我,我支持你的决定。” 王安静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劝我。” “你知道我不会。”许言说。 她知道王安静面对的压力,她的父母和朋友估计在听说她要离婚的消息之后会过来劝她,有一句老话说的是“劝和不劝离”、“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姻”,上一辈和这一辈都秉持着这种观念,即便在女性的学历水平普遍得到大大提升的时代也不乏这样的声音。 王安静说,“谢谢。” 许言不是她说出离婚消息的一个人,但是却是第一个说支持她的人,心里不是不感动的。 许言刷了指纹进入玄关,在换鞋的时候发觉地上投来一道人影,她略微一怔抬头,看见是穿着棉质睡裙的周鹿鸣。 周鹿鸣素面朝天,肌肤白得发光,微卷的长发披在肩头,有若干炸毛,像是毛茸茸的小猫咪惹人怜爱。长而笔直的双腿交叠着,整个人斜靠在墙边,微垂着视线从下往上稍一抬头,打量着清晨而归的许言。 忽而嘴角一勾,“你昨晚夜不归宿,去哪里了?” 许言换上拖鞋,不答反问,“你一夜没睡?在等我?” “我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晚上睡不着挨到了天亮,不是在等你。”周鹿鸣一边说一边到餐桌上给许言倒水,将玻璃杯递给她,“你身上有股香味,你昨晚和安静姐在一起?” 她的嗅觉很灵敏。 许言接过这杯水,周鹿鸣的指端动了动触碰到她的,温温的触感。许言抬眸看着周鹿鸣,发现周鹿鸣正在盯着她,幽深的眸子里蕴含着不清楚的意味,她一定有很多疑问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因为一旦开口,她的身份,她现在计划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许言淡淡问,“你想好了吗?” 周鹿鸣抿了抿唇,“我——” 其实她很犹豫。 许言说,“我回楼上睡觉了。”说完就真的上了楼梯,抛下周鹿鸣一个人呆呆地留在一楼客厅里仰视着她离去的身影。 周鹿鸣忍不住问,“你把卢克怎么了?” 许言说,“报了警,他今晚会在警察局过夜。我还做空了卢氏,明天卢氏有可能易主。” 她用平静的语调说出了两件重大的事件,尤其是后一条足以让海市的商界震荡,堪比变了天。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和魄力根本触碰不到卢氏的根基,许言这么做恐怕早有预谋。 “你沽空卢氏用的是谁的资金?该不会是我的吧?”周鹿鸣问。 “我不会碰我所管理的遗产,不会用周氏的资金去碰这么大的项目,”许言站在楼梯上,侧过脸望着周鹿鸣,“而且周氏的遗产虽然名义上是你的,但法律上还不是你的,你现在还不能说那是你的遗产。” 她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把那句最重要的话加上。 但是周鹿鸣却说,“你怀疑我不是周鹿鸣。” 许言眸色幽深,转过身面对着她问,“那你是吗?” 俩人之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似乎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但还是许言稳住了局面,“我没用周氏的资金,我联系了一个对冲基金,他们的基金经理对这件事很有兴趣,他们的目的不是整垮卢氏,而是从中获益,而我的目的也不是要卢氏倒闭,而是让卢克以及卢克的父亲知道不要轻易惹恼女人。” 周鹿鸣嘴角翘了翘,“谢谢你为我出头。” 许言摇头,“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所有被卢克欺负过的女人。” 周鹿鸣沉默。 许言的意思她清楚,像卢克这种顽劣成性又没有遭受过惩罚的人,陆琪不会是第一个受害者,她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许言既要为陆琪讨回公道,也要为以后不要再有这样的受害者而计划着。 许言小小打了个哈欠,她的确困了,继续往上走。 “你是不是Q。”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质问。 许言脚下一顿,背对着周鹿鸣说,“你最终还是问出来了,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要知道你是不是周鹿鸣。” “你是不是Q和我是不是周鹿鸣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有什么关系。”许言始终背对着周鹿鸣,没有回头。手搭在楼梯的扶手上,木质的触感令人心中沉静。“那我换个问题,你和Q是什么关系,Q是谁,你又是谁?”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将周鹿鸣逼入绝境。许言不是没给过她机会,只是她选择了冒险。许言心中其实也明白,她就是这么一个热爱冒险的性格,她绝不会选择保守和退让,那对她而言就是失败。 太阳升起,晨曦微露,东方既白。 一抹阳光照在地上,将客厅里的人的影子投递到楼梯口,许言的背影照在面前的楼梯墙面上,二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一刻不停地按着既有的节奏走动,永远保持着这种频率,不疾不徐。 许言放在身侧的另外一只手不知不觉地捏紧了,她在等待回答。 “看来是瞒不住了,”客厅里的女孩子无奈一笑,“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李若。”她弯唇一笑,有点释然,“那么你又是谁呢?” 许言一直背对着她的身体终于转了过来,也像是松了一口气,朝着刚刚坦白身份的李若一步步顺着楼梯走了下去,她站定在李若的面前,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条项链,正是李若参加宴会戴的那一条,里面装着微型的监听设备。 许言拿着那条项链说,“虽然比预想的来得早了一点,但我也很高兴能够以真正的身份见到你,你猜得没错,我就是一直和你联络同谋周家遗产的Q。” 项链上的祖母绿宝石坠子闪烁着光,典雅又精致。 李若伸手想要去抓住那条项链,却被许言避开收回口袋里。李若盯着许言的口袋,然后说,“现在既然都坦白了,我们也算是网友见面,你能和我解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吗?真正的周鹿鸣在哪里,你既然是周家指定的遗产管理人,有动用这笔财富的能力和权利为什么又找到我去冒名顶替周鹿鸣?” “虽然我们都坦诚了身份,但是原来的计划不变,无论我是许言还是Q,无论你是周鹿鸣还是李若,我们都要相互配合,顺利拿到周家的遗产。”许言说。 因为那是他们欠我的。 “为什么你会盯上周家的遗产?”李若怀疑。 “因为我很了解他们的继承人周鹿鸣,对于这么一大笔财富,谁能不动心?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了,你会放弃快要到手的佣金吗?” “真的是这样?”李若将信将疑,这几个月接触下来,她觉得许言并不是一个贪财的人,突然知道她是Q心里肯定是震惊的,更亲耳听见许言说要谋求周家的财富,她简直难以置信。 这还是最开始的那个诚实、正直的自称是遗产管理师的人吗? 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许言睨着李若说,“让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也好,这样就不用一人分饰两角像是精神分裂一样地去扮演Q了,等解决陆琪的事情之后,我会送你回到周家老宅,那里才是你真正的战场。” “既然周老爷子宣布要继承财产的前提是得到你的认可,那么就很方便了,你明天宣布认可我不就可以完成任务,我们不就可以各取所需了?”李若纳闷。 许言摇摇头,“没有这么简单,周老爷子只是拿我当一个挡箭牌,你真正要取信的是周家人,还有周氏集团的董事会,你得让他们心悦诚服才行。” 李若懊恼地抚着额头,“啊,还要过关啊……” 她以为还能有捷径,结果非但没有捷径,反而遇到了更大的难题。但是在得知许言非但不是敌人而是自己的队友的时候,李若心中是雀跃的,因为许言和她是一条船上的人,从此她不用再费心欺骗和隐瞒。 只是暂时而已。 第43章 43 =================== 许多人的童年留存的记忆不多,但是李若的童年至今为止分外清晰,历历在目。 她是个孤儿,被福利院收养,后来在大概七八岁的时候被一对外国夫妇收养了,本来以为会是个温馨的家庭,能够和别的小朋友一样去上学、交朋友、快乐玩耍。但是他的养父出轨了,全职家庭主妇的养母终日郁郁寡欢,每天酗酒。 李若的成绩本来很好,她很聪明,也很善解人意。长期的寄人篱下让她懂得了怎么从脸上读懂他人的心思,各种微妙的表情都难以逃脱她的一双眼睛。 酗酒的养母脾气越来越差,年幼的李若除了自己洗漱、将衣服放入洗衣机之外,还要照顾酒醉的养母给她擦脸擦手,收拾呕吐物,扶着她上床休息,清扫碎了一地的玻璃酒瓶碎片…… 日子这样过下去倒也好了,因为李若还有个家,还能去学校上学,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然而养母却在有一天早上醒不过来了,李若摸了摸她的脸,青紫冰冷,没有呼吸,两眼泛白,嘴角还有唾沫。 这不是李若第一次见到死人,她打了电话报警,警察来了,那失踪已久的养父也在三天后赶回来了。 养父身边跟着一个年轻女人,那女人看着李若的眼神让李若非常不舒服,就像要吃了她一样。 后来发生的事情验证了李若当时的直觉,那女人果然不是简单的角色。她察觉出李若的底子好,觉得她奇货可居。尝试着接近李若,对她常常给以小恩小惠,想让李若听话。 然而李若始终对她保持警惕,还有她名义上的养父,她觉得养父对她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古怪,那不是父亲对女儿的眼神,而是男人对女人的眼神。 李若知道自己长大了一些,但还是未成年,养父是她的监护人,脱离了监护人,她什么也做不成。她有学业,有朋友,有个住处,如果要逃离这个家,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想着忍耐着等到成年的那一天,幸亏家里还有个女人,女人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没有让养父对她下手,总归李若的日子过得心惊胆颤,但又没有受到伤害。 后来在偷听女人的电话的时候,李若知道了她的目的,原来女人只是想将她培养成为一个高级的花瓶,想要用她的第一次换取高额的报酬,因此才没有让养父动她。 李若知道自己再不逃跑就来不及了,于是在暗中酝酿着,她表面乖顺,对女人千依百顺,装作乖小孩,天天正常上学下课回家。但是已经规划好了逃跑的路线,拿了日常生活用品,终于在一个台风天的夜晚实施出逃计划。 在以为自己终于逃出来的时候,却因为一个意外跌断了腿,她被警察送了回去,送回到了那个心怀叵测的家。 在家里的女人终于意识到了她想要逃走,撕破了和善的伪装面具,她将李若囚禁在了地下室。 等李若养好伤之后,她就要将李若送给认识的商界大拿,换取丰厚的报酬。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李若扣着伤口,不让它恢复得那么快。她在拖延时间,她在等待实施另外的逃跑计划。她逐渐摸清楚了养父和女人的出入规律,在清晨的时候,她准备再一次逃跑。 然而饥饿使得她有点虚脱无力,她需要干净的水和干净的食物补充体力。地下室只有一个透气窗,窗户朝向的是大街位置,她只能看见偶尔有人路过,只能看见那些路人的脚和鞋子。 李若没有笨到向路人求助,除了引起女人的防备外,她觉得这样完全没有好处。 看着形形色色的人走过,她早已漠然。但是有一天,哐当一下,有个金属碰到的清脆声音,她看见一个水果罐头从透气窗外滚了进来,恰到好处地滚到自己跟前。捡起来发现,那罐头已经启封,液体撒漏了出来,但还有三分之二。 李若愣了愣,她立即看向透气窗外,想要知道是谁丢进来的,但是却只见到一双毛茸茸的拖鞋,以及轮椅的轮子。 外面的人好像是个残疾人。 李若没吃那个人给的罐头,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毒。 但是第二天,那人还是来了,这回丢进来的是一个黑面包,看起来不硬很好吃。李若舔了舔嘴唇,有点饥渴难耐。 第三天,丢入的是一瓶维他命水和一个红豆泥蛋糕,并且上面有个小小的牙印。 李若笑了,外面的人在证明食物没有毒。她撕下一点碎片,慢慢地吃着。如果再不补充食物增加体力,她就没时间了。 第四天,除了食物之外,还有一只小熊钥匙串。 第五天,是一张ID。 第六天,李若逃走了。 往后的日子没有身份,没有金钱,没有技能,一切都需要从头开始,自食其力。她深知要离开那个家需要有自己获得生存的一技之长,在用上那张ID之后,她总算找到一家餐厅打工,从做服务员开始。 她是怎么和Q认识的呢? 是因为后来她接触到了一个组织,当时组织的领头在某种契机下认识了她,将她带入了门。在那里她接受了训练,出色地完成了一批任务,再后来的某一天,被告知有个委托人想让她扮演一个女人。 扮演而已,任务不难,但是获得的报酬却很丰富。 李若接受了,化身成为周鹿鸣,委托她的人就是Q。 在相互坦白了身份后,一时间许言和李若都不知道应该再聊点什么,李若有点尴尬,她觉得在确认Q的身份后俩人应该会有新的感觉,但是目前只剩下沉默和局促。 本质上俩人都是贪财的,一个觊觎客户的遗产,一个想要丰厚的分成,她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想通了这一点,李若心中平静了一些,原来她和许言之间的距离并没有那么遥远,她们有同一个追求。 许言在这时候说,“我希望你以后继续把自己当成周鹿鸣,至少在合作期间请你忘记李若的身份。” 李若闻言一笑,“有谁不想成为小公主周鹿鸣?”她不想提起李若的名字,因为那代表了以往的伤痛。 许言默了一下说,“做周鹿鸣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好。” 她神情稍稍阴郁,眉间好像有散不开的惆怅,但很快调整过来,“卢克的事情还没了结,今天也会有一场硬仗要打,我先去休息了,如果等会儿有消息,请你上楼叫醒我。” “可是你的房间有锁,我能进去吗?” “这回不锁。”许言说。 李若静下心的时候想,在多次的任务中她换过很多身份,叫了各种名字,无论叫什么名字过怎样的人生她都觉得要比自己原来的人生要好。所以她能够全身心投入,就当自己是那个要扮演的人。 这次也一样。 所以从现在开始,她仍旧认为自己是周鹿鸣。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太阳升起,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身体里的阴郁似乎随之在渐渐消散。 许言回房间去睡了,说实话,周鹿鸣很想跟着她上去看看她的房间到底怎样,她对门里面的环境感到好奇。可是需要按捺住性子不能着急,否则会适得其反,惹怒了许言会让她们之间的关系更加尴尬。 于是奈住性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也没开电视,就拿着ipad刷着新闻。她想知道卢克和他那位溺爱儿子的父亲会怎么接招。 熬到了股市开盘,果然卢氏的股价大跌。网络上扑面而来的内幕信息,以及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财务造假的报道,让卢氏的股价很快跌停。卢氏集团的董事长也就是卢克的爸爸匆匆地下车就去集团召开董事会,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心力交瘁,看起来一整晚没有睡好觉。 这也难怪,儿子被抓了,公司又快完蛋了,他遭受双重打击还能有余力来开会想办法挽救,就连周鹿鸣也佩服他的努力。 盘膝坐在皮质的沙发上,周鹿鸣抿嘴浅笑,看来卢克这回总算遭到了报应了。 王安静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说是二十分钟以后就到。周鹿鸣马上回了个“好”,然后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穿上拖鞋,顾不得崴了不方便的腿脚窜上楼,她想去许言的房间。 许言的房间果然没锁。 周鹿鸣轻轻推开,里面完全黑暗,一点也没有亮光。周鹿鸣进去之后觉得自己好像一瞬间失明了,过了几秒钟才适应一点,她借助门外面走道的光摸索着小心翼翼地进去,深怕碰到或者撞到什么打搅了许言,但是她发现这个房间很空,出乎意料地空。 因为她没有摸到任何的桌子、柜子或者是摆设,地上是木板地板,四周是冰凉的墙壁。她闭上眼睛去听周围的动静,一般而言会听见人的呼吸声,但是这里却静悄悄地,难道许言不在这里? 正在周鹿鸣犹疑的时候,脚下绊到了东西,她差点失去平衡扑下去,但是却及时地稳住了。她缓缓地蹲下,摸到了一条被子,几乎在触及到被角的同时,她的手腕被一双手紧紧地抓住,只听见许言的声音凉凉地在黑暗中响起,“你在做什么?” 第44章 44 =================== 周鹿鸣眼神一动,依稀从这一片阴暗里捕捉到了许言的影子,许言坐了起来,手还是没有松开周鹿鸣的手腕,与她在黑暗中对峙着。 周鹿鸣认为自己疯了,因为在这样的暗色里,居然还看见了许言的眼睛,那是一双浅黑的蕴藏了无数故事的眼睛,平时总是静静地凝视,不肯流露情感,此刻这双眼睛里透露的却是最不常见的恐惧。 她在害怕? 她在害怕什么? 手被许言捏得发疼,肯定会留下青紫,周鹿鸣不得不开口打破这样的对峙,“刚刚安静姐来电话了说她马上就到,我来通知你。” 此刻她感受到了来自于许言的压迫,虽然看不清楚对面的表情,但周围有一种沉沉的压迫感重重地压下来,加上许言在夜中的注视,让她心里没来由地有点慌张,她许久没有感觉到这样的慌乱,甚至有点惧怕。 许言的手指原本用力地抓住周鹿鸣纤细的手腕,在听了周鹿鸣的辩解后松了松,似乎是总算回忆起这件事,停了几秒后终于放开。 “对不起,我做了个梦。”许言掀开被褥起来,声音暗哑。 “没……没事。”周鹿鸣心有余悸,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做了梦?是什么梦让她这么恐惧害怕?她觉得许言这样好像是应激了,她曾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但好在心理强大她及时地调整了过来。 黑暗中,她听见了许言穿外套的声响,她转身摸着墙壁想要走出房间,却触碰到墙面上的一张光面的纸。周鹿鸣眉头皱了皱,感觉到这张是相片纸,这应该是一张照片,然后再摸到边上,她发现这里居然有好几张照片贴着。 或许这是一面照片墙,但光线这么黯淡,完全不知道这些是什么照片。 “房间灯的开关在哪里,我好像磕碰到了什么东西。”周鹿鸣问。 许言回,“这房间没有灯,你先出去吧,我会收拾。” “你的房间为什么不装灯?” 暗处传来许言的回答,“我的眼睛不适应太亮的地方。” 周鹿鸣从许言的房间退了出去,虽然发现了许言就是q,但她却越来越不懂许言了。这人有着许许多多的秘密,绝对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遗产管理师。 虽然找到了机会摸入了许言的房间,然而却一无所得。墙面上贴着的那面照片到底是什么内容?是她的生活?朋友?还是家人? 周鹿鸣看见自己的手腕上果然留下来浅浅的痕迹,心道许言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力气其实不小,哪怕像自己这样练过的人都一下子难以招架,恐怕她还藏着其他秘密。 等许言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王安静恰好到了,周鹿鸣将人接了进来,三个人坐在一楼客厅。 “有什么消息?”许言接了一杯水抿了抿,滋润嗓子。 她刚刚做了个噩梦,浑身都是冷汗,她想要从噩梦中挣扎出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在半睡半醒之中听见了周鹿鸣的声音,感觉到了她的动静,抓住了她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这才逃脱了梦境回到了现实。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周鹿鸣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 许言的余光默默瞥向周鹿鸣,她和平时没有两样,身子歪着倚靠在单独的贵妃沙发上,嘴角轻轻翘起,手肘撑在沙发的扶手上,手托着脑袋,微卷的乌黑长发披散下来,不像是在开会而是在和朋友们闲聊的状态,身上有种慵懒的舒适感。 视线往下游走,她发现周鹿鸣还是穿着睡裙,锁骨的线条精致清晰。 许言喉咙动了一下。 似乎感觉到了许言的目光,周鹿鸣往她这边望过来,而许言却及时地避开。周鹿鸣眉头蹙了蹙,放弃了刚刚的直觉,看向突然在此刻笑出声的王安静,不太明白这位年轻刚刚离婚了的少妇在笑什么。 王安静坐在边上单独的单人沙发上,看着这俩一个悠闲地靠在贵妃椅上,另外一个穿着正装正襟危坐在三人散发坐上,然而她的脚上却是一双毛茸茸的兔子拖鞋。王安静噗嗤一下突然憋不住笑了。 许言和周鹿鸣默契地用纳闷的表情望向她,俩人的眼里都是迷惘,表情也很无辜。但因为俩人都长得漂亮好看,在露出这种表情后,就更加有意思了。 王安静只觉得她们可爱,但有正经事要讨论,于是清理了嗓子收敛起刚刚的笑意说,“许言,卢克的父亲卢通这几天在托关系想要见你。更具体来说并没有指名道姓想要见你本人,而是说想要见做空卢氏的幕后操盘手,他还以为你在国外的合作伙伴就是主导这一切的人,正追着他不放呢。” 许言拒绝,“我不见他,我的伙伴知道怎么去应对么,不用我们担心。” “我猜到你不会见他,所以只是让人替你继续放烟雾弹,让卢通多吃点苦头。”王安静说,“按照市场上的价格,即使有其他资本介入我们现阶段也无法让卢氏易主。卢氏经营多年根基牢固,而且卢通正在抵押变卖名下的资产想要保住卢氏控股权,他获得充足资金只是时间问题,我们无法彻底动摇卢家对卢氏的控股权,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许言手指交叠在一起,放在腿上略一沉吟说,“嗯,我会让我的合作伙伴收手,让他把手上的卢氏股票全都卖了。卢氏想要买回去就买吧,正好和我设想一致。我们可以回笼资金,见好就收。” 她的大拇指在相互绕圈儿,视线微垂,这是她思考问题的时候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按照目前股价,抛售完股票之后,我们大约能赚到多少钱?”许言问。 周鹿鸣发现她居然没带手机,所以不知道现在的股价。这人的心态真是稳,动辄上千万的交易她居然轻轻松松,一点也不在乎的模样。 王安静扫了一眼手机屏幕,脑海里迅速过出一行行数字,粗略地报出了回报,那是一个天文数字,让原本在一边安静地听着的周鹿鸣差点激动地跳了起来。 “居然赚了这么多钱?!” 许言瞥她一眼,“你先别激动,这并不是我们能拿到的报酬,除去佣金和交易费,我们最终到手的只有一成左右。” “即使只有一成也是天文数字,到时候我们是不是也能分到一点奖金?”周鹿鸣从贵妃椅上跳下来,冲到许言面前蹲着,抬着头炯炯地期盼,就像是一条小狗狗。 许言瞥见她手腕的淤青,眉头拧起,“一分不留,都要捐给基金。” “嗯?基金?”周鹿鸣歪了歪头。 “我已经办理好了基金手续,这是基金会的文件。”王安静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最上面一张写着“红手环援助基金会”盖了红章,“等资金到位就可以运作,开设了个网站和app,只要联网,随时可以申请基金援助介入。” 许言微笑,“安静姐动作真快,我和你说了这个想法不到三天,你就把手续和网站做好了。” “怎么样,比李理还要快吧?”王安静冲着她眨了眨眼睛,露出她这个年纪少有的调皮。 许言知道她一直在和李理较劲,一直在和她自己较劲,现在李理走了,她尽全力帮助自己是为了证明她要比李理强,她不逊色于李理。 “这个基金会是做什么的?”周鹿鸣一知半解。 王安静说,“是许言提出的想法,她说要建立一个帮助女性的基金会,具体还是由她来解释吧,我就是一个跑腿的。” 许言这时候接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直以来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了,比如说资金的来源,援助的对象,以及办公的地点,接受援助的标准和方式等等,恐怕运作起来会很复杂,所以成立基金会的事情一直一拖再拖。但是陆琪这件事让我有了紧迫感,这件事绝对不能再拖延了。” “陆琪的事?”周鹿鸣心思动了动,等着许言解答。 但是许言没有解答,她站起来说要去拿手机,等她去了书房的时候,王安静和周鹿鸣说,“你知道许言曾经拒绝过陆琪的求助吧?” “嗯,我知道,她曾经给许言写信求助,但是许言没有接受委托大概心里觉得愧疚,所以这一次听说是陆刚的委托之后一反常态地接受了这件案子。” 王安静徐徐道,“许言也只是个普通人,她不可能每个委托都接受,不可能每个人都要去照顾,陆琪的事情其实也怪不了她,但她一直很自责。所以这次借助做空的资金成立了援助基金就是想帮助许许多多像陆琪一样的女孩子,她们的遭遇本身就值得同情,在少部分人鼓起勇气想要指出恶魔的时候,希望她们至少不要因为经济上的困难而崩溃,希望她们有勇气说出委屈和不公,因为至少这一次——有人会听。” 周鹿鸣高兴,“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 许言还是那个许言,温柔的细心的许言。 “安静姐,能送我去一个地方吗?”许言拿着手机下楼,回复着信息,“这回可能是真的陆琪案件的线索来了,我要去和她见面。” 还没说完,许言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楼体上,表情懵然地看着客厅里看见了这一幕的周鹿鸣和王安静。 周鹿鸣看见她的糗样嘴角抽搐了一下,王安静的嘴角也弯了弯。俩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象,默契地装作没看见。 --------------------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第45章 45 =================== 许言有约,身为跟屁虫的周鹿鸣当然死皮赖脸地跟上。 当司机上瘾的王安静瞧着周鹿鸣这脚似乎好得差不多了,问周鹿鸣什么时候能开车,周鹿鸣当时挽着许言拿她当支架,听见这问题一抬头,像是课堂上被老师点了名的走神的学生一样慌乱地回,“医生说还要养养,我们要听医生的话,遵医嘱。” 许言表示怀疑,“医生不是说让你不要走动,静卧修养么?” 周鹿鸣却义正言辞,“天天躺着容易抑郁心情不好,偶尔走动呼吸新鲜的空气有利于身心健康。” 许言和王安静对了一眼,表示没招。 周鹿鸣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许言是因为自己受伤了才大发好心地让自己住进他家里的,如果伤好了,按照许言的脾气估计会毫不留情地赶走她。好不容易找到接近许言的机会,她要牢牢把握,在许言赶走她之前让她对自己建立感情,舍不得赶走她。 在发现许言就是Q之后,周鹿鸣心里对许言默默生气了一阵。但后来又想,许言是欺骗了自己,可自己不也是欺骗了许言?大家都扯平了。而且往后还要和Q继续搭档,Q是自己重要的合作伙伴,不能得罪。 再加上许言出手帮自己教训了纨绔子弟卢克一番,让那小子在派出所和一些醉汉一起呆了一夜,给自己出了口恶气,周鹿鸣心里对许言的气也就消散了许多。 都是骗子,只是本事的高低,许言是高级大骗子,自己是被她操纵的小骗子,谁又能真的生谁的气呢? 而现在对于许言本身,周鹿鸣产生了好奇。她为什么会成为Q?真实的她又是怎么样的? 周鹿鸣遵从本心想要留在许言的身边,事实上也这样做了。能赚生活费的同时还能惩恶扬善,这笔买卖值当。 提供线索的人只用邮件给了个地址,许言和周鹿鸣一下车看着店招愣住了,都在怀疑这个地址是不是错了。 约好的地方不是什么上档次的咖啡厅之类的私密场所,而是一家普普通通的面店。说起来是面店,其实什么都有,盖浇饭、麻辣烫、面条和炒饭都有,老板娘显然定位复杂,要把附近的所有生意都做了。 许言不常来这样有烟火气的地方,而周鹿鸣常年生活在国外,鲜少接触国内的街边摊,也是对这种场面觉得意外。 王安静留在车内观察外面动静。 许言带着周鹿鸣进去,白天生意不多,又过了饭点,所以里面没有其他客人。 周鹿鸣找了个位置,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凳子,感觉油腻腻地很不舒服,她发现许言也没有坐下。许言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先给周鹿鸣铺开,再给自己铺上,先在靠里的位置坐了下来,但是没有碰到桌面或者墙壁。 周鹿鸣心满意足地坐下,笑吟吟地瞥着边上的许言。 老板娘过来问要吃点什么,许言刚想说不用,周鹿鸣抢答,“来两碗馄饨。” 老板娘忙活去了。 许言说,“我不饿,不想吃。” 周鹿鸣说,“在这样的小店你不吃东西小心人家把你赶出去。”她掰开一次性的筷子给许言,许言皱皱眉刚要拒绝,周鹿鸣却连哄带骗说,“即使假装吃也得吃,但可以吃得慢一点。你们约了几点?” 许言抬起手腕瞄了眼,“三点。” “两点五十,就差十分钟。”周鹿鸣说。 两碗鲜肉馄饨很快端了上来,表面飘着油渍,卖相不佳。许言实在难以下手,只好皱着眉头看着周鹿鸣。 周鹿鸣却畅快地捞了一勺,吹掉热气说,“你不觉得很香吗?他们用的是猪油,你去的餐厅还吃不到这么香这么地道的馄饨呢。” 许言看着她吃得鼓鼓囊囊的小胖脸,轻轻地笑了笑。 周鹿鸣瞧见她笑,心里也像是绽开了一朵花,递出勺子喂给了许言一颗馄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喂入了她嘴里。 许言下意识想吐掉,但是她良好的修养让她不能这样做,于是只好嚼了嚼吞下,却意外地发现这馄饨果然好吃,皮薄带着点猪油的香气。 “快到点了,人怎么还没来?”周鹿鸣问。 周围的确空空荡荡,连只苍蝇都没有,在这十分钟内进来了个男顾客,穿了工装,上面沾了很多油漆和污渍,指甲也很脏。 周鹿鸣以为是他,但是他却点了五块钱的杂酱面,坐着很快就吃光了,接着就离开了面店。 许言想了一想说,“老板娘,结账。” 周鹿鸣讶异,不等了吗?难道又有阴谋?可是又不像啊…… 胖乎乎的老板娘用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看了一眼桌面说,“两碗馄饨8块钱。” 许言拿出一张10元,又拿出一张银行卡叠放着一起递出去,“这是你的报酬,我要的东西呢?” 周鹿鸣惊呆,她没想到这普普通通的街头小面店的老板娘就是要提供线索的人?! 老板娘看见10元纸钞下面的银行卡,“旁边有家自动ATM机,我去看看。这是你要的东西,就存在里面,我里头有电脑,你可以插上去瞧瞧。” 她给了许言一个U盘,U盘上挂着一个粉红色的樱桃小丸子的挂坠,显然另外曾经有过主人。 许言拿了U盘同老板娘往外走,老板娘奇怪,“你不用打开瞅瞅吗?” 许言说,“车上有电脑,我去车上打开看。再说了,你店铺还在这里,我不怕你会跑了。” 老板娘笑笑,确实如此。 她拿了卡查询了余额,确认了报酬之后,看着许言的车子还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敲了敲许言的车窗。 许言降下车窗,老板娘说,“其实拿了钱之后我就要搬走了,你不要对人说是我给了你这个东西……” “嗯。”许言合上车窗,U盘已经被打开,里面有一段录像显然是隐蔽拍摄的,虽然画面一度很抖,但能够看清楚当时的情况,有卢克狰狞的脸,还有站在边上却无动于衷的旁观者们以及一看就喝了不少酒,已经不够清醒的陆琪…… 卢克扶着她进入了电梯,拖着她进入了客房,在此期间陆琪一直是意识不清的,她像是睡着了,在进入电梯之前仅存的一点意识让她抓住了电梯的门,整个人已经躺倒下去,电梯门一次关不上,第二次的时候她被卢克拖入了电梯,所以电梯门顺利合上了。 看完这段视频之后车内寂静无声,许久,周鹿鸣咬牙说,“可恶,人渣。”如果在舞会休息间不是许言及时出现,如果不是自己留了后招,恐怕卢克也会和以前一样得逞。 事后他会说这是你情我愿,用权势堵住受害者的口,用舆论引导评价的风向,让罪孽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言,你怎么知道约你来的人是面店老板娘?”周鹿鸣缓口气,想起了这个问题。 许言说,“这间店下午明显没有生意,但还是开着,可能是在等人。门口贴着显眼的转租字样,我们两个人明显和这里经常光顾的顾客不同,老板娘招待我们却很自然,说明她预料到了我们会来。” “是挺有道理,又有点武断。”周鹿鸣沉下声音,“现在我们拿到了录像,是不是要去交给警方让他们落案起诉?” “这是偷拍的,录像的合法性和真实性都无法证明,交给警方的作用不大。”许言捏着U盘,沉思片刻,“还是放到网上,是非公论,让公众来评判。” “可是——” “卢克是惯犯,一定还有其他的受害者,我们将录像放到网上,并且把援助基金会的事情宣布,可能会有其他受害者前来寻求援助。”许言看向前方路面,虽然路面崎岖并不平坦,但毕竟也算一条路。 “陆琪的案子或许证据不足,但是其他的案子就未必了,我相信上天不会轻易放过卢克,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和等待。” 王安静这时候插口,“经过这一段风波,可以肯定的是卢克做不了你的未婚夫了,你可以不用嫁给他。” 周鹿鸣也松口气,虽然她是假的,但如果需要继续扮演周鹿鸣就要去面对卢克这个人渣,她实在恶心。幸好现在卢克身败名裂,只能说他咎由自取。 许言接了个电话,她没有说几句就挂断了。周鹿鸣听见电话那头是个男的声音,想问问许言是谁的电话,许言却一直没有要讲出来的意思,还是王安静替周鹿鸣问了,“是谁的电话?” “孙韧。”许言说。 “他给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儿?”周鹿鸣抓住机会问。 许言说,“卢克昨晚在派出所拘留室里被人打了,”她顿了顿,斟酌该怎么阐述,“被打了重点部位,现在送去医院救治。” 周鹿鸣刚想说“天谴来得如此迅速”,后来仔细一想,这可能不是“天谴”,于是问,“许言,这件事和你无关吧?” 许言漠然,“当然无关。” “真的这么凑巧?” “懒得理你。”许言靠在椅子上闭眼假寐。 王安静偷笑,嘴角勾起。 她只是按照许言的嘱托发了一条匿名短信给陆刚曾经的狱友,内容是卢克在某某派出所…… 第46章 46 =================== 陆琪的事情基本上尘埃落定,许言借用王安静的名义设立的援助基金得到了积极的反馈,有许许多多的申请人接踵而来,王安静和许言说,这份工作比想象中的要劳累,幸好她新写的人工智能客服能够筛查处理大部分的无效申请,最终到许言面前的都是一些实实在在需要帮助的女孩子们。 许言快速浏览筛选一批申请人的情况简介后,摘出了一些和卢克有关联的案例,整理发送给自己认识的本地的律师,让他去跟进和处理这批案子。 律师说应该能够做成集体诉讼,陆琪失去了获得公道的机会,但其他的女孩子还可以争取,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三个,如此车轮战消耗卢克的精力和体力,击溃他的精神,至少能用法律的手段来让卢克知道他并不可以逍遥法外。 这件事告一段落,许言拿了白花送到了陆刚的遗像前,陆刚被火化后骨灰放在一家灵堂,许言和王安静来拜祭。 许言穿着黑色的大衣,双手插在兜里,一言不发地看着陆刚的遗像,表情严峻。 王安静见着她这幅样子,知道她肯定还在内疚没有接受陆琪的委托,安抚说,“相信陆刚泉下有知看见你所做的和卢克遭受的惩罚,他会感到欣慰的。” 许言说,“我是无神论者,但在这种时候,我可以暂时相信世上有灵魂。” 陆刚以前无能为力,为了替女儿讨回公道,他的工作没了,经济上也没了来源,房子被抵押卖了,他为了唯一的珍惜的女儿付出了所有,时间、精力、健康,到最后还被冤枉入狱,失去了自由。 出狱后他仍旧什么都没有,选择了极端的方式——在卢氏大楼顶端以最招摇的方式跳楼自杀,用自己的死亡宣告了当年的不公。 一个U盘,一个棋子,他留下了简短的遗言,却在处处控诉不公正的待遇,以及宣告陆琪所遭遇到的耻辱。 “安静姐,U盘里存着的陆琪的照片能不能放在援助基金会的官网上?”许言问。 王安静一怔,“可以是可以,但是这不就宣告了基金会和陆琪的关系?不会惹来卢克的针对和报复?” 许言淡淡反问,“我不怕,你怕吗?” 王安静愣了愣,勾起唇角笑,“笑话,一个就会仗势欺人的小毛头,我怎么会怕他?没了他父亲,他什么也不是。再说了,作为加害者,现在应该瑟瑟发抖的是他,而不是我们。” 元宇宙科技公司的市值就是王安静的底气,王安静也有强大的法律顾问支持,她确实不该怕。可是下意识地就觉得畏惧,仔细想来可能是因为长期的生活环境造成的,也是现在普遍存在的对女性的看法环境造成的。 设身处地地替陆琪想,她当时遭到了侵犯,是有多难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讲出来,然而在她说出卢克之后,周围的人非但没有帮助她,反而一起来攻击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遭受了身心双重打击之后,内心的痛苦和无助可想而知。 王安静扭头忽然问,“奇怪,小鹿怎么不跟着你出来?以前她不是老粘着你要跟着你吗?我猜她应该不会乖乖留在家里。” 许言,“她说去医院复诊。” “已经过了两个月了,脚伤得不严重再加上她年轻,照理说早就应该好了,可是她却一直一瘸一拐地走路赖在你家不走……”王安静玩味地看着许言,“你难道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许言皱了皱眉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以前当她的Q的身份还没有戳穿的时候,还能得知周鹿鸣接近自己的真正目的,然而现在她有点困惑了,难不成是因为想要白吃白喝白住她的房子? 嗯,这倒是有可能。 毕竟她原来的房子又破又旧,还没有电梯,不如赖在自己家舒服。 “周鹿鸣去的医院和卢克去的是同一家。”许言最后说,“我们回家吧,我和周鹿鸣要去周家老宅一趟。” 王安静还没从前半句话中回过神来,就听见了后半句,“周家那人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嗯,可能看见周鹿鸣和卢克的婚事黄了,打了别的什么主意。总之先去老宅看看,随机应变。我相信当年那个人很快又会出手,这一次一定不会让他逃掉。”许言目光坚毅,语气坚定,声音虽然低,但透着一股冷冽的狠劲儿。 王安静自打从李理手中接手了许言的事情,就花了不少时间去了解许言的一切。知道她除了许言的身份外,还有一个隐秘的Q的身份,也知道她和周鹿鸣的合作关系,可以说王安静是除了李理之外最了解许言背景的人,愿意继承李理的遗愿和许言合作,继续着他们的遗产管理事业。 刚开始还对许言有所保留,但是一段日子接触之后,王安静相信能够和李理成为好友的人一定值得深交,而许言的所作所为也符合了她的预感。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王安静觉得自己仿佛和许言认识了很久,相处的时候就像老朋友一样熟稔。更具体来说,她感觉许言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样。 “希望小鹿不要下手太狠了。”王安静发动车子,感慨说。 周鹿鸣这时候去复诊绝对不是巧合,而且和卢克挑选了同一家医院,她显然是冲着卢克去的。 她回家的时候看见许言坐在沙发上看书,封面是一本外文长篇历史小说,许言翻过一页书籍,侧首看着站在门口的周鹿鸣,扫了一眼她的脚踝,漫不经心地问,“医生怎么说?你的脚伤好了吗?” 周鹿鸣摸摸头,“基本上好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但也没好全,开车不成问题,但是不要走太多的路,尤其是不能爬楼梯。” 她的房子在六楼,没电梯。 许言弯起嘴角,“知道了,你在这里继续住着吧,但是自己的生活自己顾好,我没有精力帮你处理那些杂物。” 周鹿鸣眉开眼笑,“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 许言合上书籍,“明天去一趟周家老宅。” “嗯?去做什么?”周鹿鸣歪了歪头。 “估计是一场鸿门宴,现在你和卢克的婚事告吹,他们想要留住你,就会疯狂给你塞人介绍不同的男人给你,周小姐,你现在是奇货可居。”许言轻描淡写地说。 周鹿鸣深深地望了眼许言,再换好拖鞋后走到她的面前,从她的手里接过那本合上的书,放在边上的茶几上。 许言穿着一件白色丝质衬衫,领口的扣子规规矩矩地全部扣着,衬衫的下摆塞进裤子显现出纤细的腰身,脚上还是毛茸茸的兔子拖鞋。 周鹿鸣弯腰靠近她,眯了眯眼睛说,“既然我奇货可居,你是最接近我的人,怎么不见你对我有一丝一毫地讨好?” 许言靠在了沙发上,“因为你不是真的周鹿鸣。” “在拆穿我是假的之前我就是真的。”周鹿鸣这回语气出奇地霸道,“而且有你在,根本没人会拆穿我。” 被放下的窗帘被穿过窗户缝隙的微风拂动,蓦然间,也不知道是谁的心在不安分地激烈跳动着。 许言轻笑,她感觉到有点闷,单手解开了领口的一个扣子让自己透口气。“你这属于强盗逻辑。”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鹿鸣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跨坐在了许言的腿上与她面对面。许言被她大胆的作风给惊呆了,从未遇到过如此场面,她甚至没有这么接近过另外一个人。 周鹿鸣的一双手环住许言的脖子,坐在她的腿上,灵动的双眼紧紧盯着许言,暧昧的气氛顿时涌现,一发不可收拾。 “周家老宅的人是不是不知道周鹿鸣的取向?不然又怎么会想办法找男人给她相亲?如果我是他们就一定会投其所好,调查出周鹿鸣的取向,然后再给她挑个美女姐姐……至于模板么,我觉得就照你这样挑选就行了。” 周鹿鸣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挑起许言的下巴,迫使她微微抬头和自己对视。 “他们确实不知道周鹿鸣其实喜欢女人,周家人深受家族传统观念的影响,除了重男轻女之外,格外厌恶这种特殊的关系。如果被周老爷子知道周鹿鸣的这件事,恐怕会气到剥夺她的继承权。承认周鹿鸣这个外孙女的身份也是他的无奈之选,因为其他几位子女都是女孩子,只有周鹿鸣的父亲是男的,他想来想去,还是要把所有财产交给同姓氏的人继承。” 许言发现她的眼神没地方放,如果抬头就会对上周鹿鸣的炙热的目光,如果平视会看到不该看的地方,只好选择别过脸看边上。 “你从我腿上下来。”许言沉声说。 “我就不,”周鹿鸣耍赖,她发现许言吃软不吃硬,只要厚脸皮和耍赖她就拿自己没辙,“我已经躲在你家这么久了,他们也会着急。总归要露面的,既然迟早要去那就明天去拜访他们,不过要你和我一起去。” 许言原先就计划和她一同去,否则这家伙指不定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有自己在场好歹能镇压镇压她。 不过总归许言心头隐约有种不安的预感。 第47章 47 =================== 周鹿鸣很想知道许言那幽暗的房间里的小秘密,这座房子的二层有两个地方被锁住,她从未探索过,一个是许言的书房,一个是许言的房间。 卧室这种很私密的地方当然不能轻易让外人进去,但周鹿鸣觉得自己迟早会得到自由进出许言卧室的许可,就像上次,她已经成功地进去过一次了。只可惜周围全都昏暗,她分辨不了东西南北,也不知道卧室里有什么摆设,只知道有一面墙面上贴了各种照片。 周鹿鸣垂眸盯着许言的脸,鬼使神差,“许言,你该不会是某个变态连环杀人魔吧?” 卧室里的照片都是她变态了的证据。 许言就差翻白眼了,“无聊,要变态也先变态你。” “好啊,有本事你就尽管对我下手吧。”周鹿鸣大大方方地撩,关键是她体态柔软,风格多变,仗着漂亮的脸蛋和姣好的身材,对着许言施展魅力。 许言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从众多的人选之中选择了这个人当周鹿鸣以为是最合适的,现在却有点后悔了。 她觉得以这女人的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肯定不怀好意。但一时间也弄不清楚她的意图,俩人这么贴着面对面对了一会儿,许言说,“你给我下去。” “我就不。” “我又不喜欢女人,你别白费力气了。” “不试过怎么知道喜不喜欢?或许你喜欢呢?” 许言简直无语,“你再不下去,我就——” 周鹿鸣缓缓眨了眨眼睛,好整以暇,“你就怎样?” 许言扶着她的腰,突然要起身这会顺道将周鹿鸣给翻下去。周鹿鸣瞧见了趋势,比许言更快一步地跳了开来,“你真的挺不会怜香惜玉。” 许言瞅着她的脚踝,“我看你已经好全了。” 周鹿鸣笑笑,“呀,不小心露馅儿了。”实际上一点也不吃惊。 许言一言不发地打算上楼,周鹿鸣很自觉地跟上去,许言知道她跟在后头但是也没有阻挠,俩人一直到了许言锁着的书房前。 许言按上指纹解锁,听见门锁解开的声音之后,许言握着门把手突然侧首对周鹿鸣说,“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从现在开始,我回答你想要知道的一件事,你也要回答我问你的一个问题。” 她从许多待选的人当中一眼看中了李若冒充周鹿鸣,介绍人曾经问她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其实当时和李若竞争的候选人还有一位,同样是黄皮肤黑头发的适龄女孩,定价分成也更优惠,但她毫不迟疑地选择了李若。 介绍人当时还问她是不是认识李若,对于交易双方而言,如果挑选中的人相互认识,那将给交易造成风险。 许言当时回复介绍人,李若不认识她,介绍人这才放心地达成介绍这次交易。 而此时此刻俩人就在许言的书房门口,门锁明明已经打开,许言却站着不动,等着周鹿鸣加入这场问答游戏。 周鹿鸣爽快说,“好啊,乐意奉陪。” 许言推开书房门,将周鹿鸣引进去。周鹿鸣一眼就瞧见了六个显示器,三三交叠分为上下两层悬挂在一张很大的方形木质书桌上。书桌上没有摆放任何东西,干干净净。在书桌的左侧墙面上有个更大的显示屏,上面还装了一个卷帘幕布,房间里的一个投影灯正对着这面墙,想来是用来投影的。 周鹿鸣摸了摸墙面,铺了厚厚一层隔音泡沫。 “许言,你这里看起来不像是书房,倒像是一个KTV,你说实话,平时是不是在这里K歌?” 许言又挺无语。 周鹿鸣走到书桌前,坐在那张皮质的转椅上,扫了眼上面的显示器,发现这是家里各个角落的监控。 周鹿鸣说,“你还说自己不是变态,老实交代,你有没有偷看我洗澡?” 许言走到她边上站着,手搭在椅背上,“你问的问题太多了,我暂时拒绝回答。”她将周鹿鸣转向自己,“我不喜欢别人坐我的位置,你起来吧。” 周鹿这次出奇地听话,站起来之后发现许言居然掸了掸座位很嫌弃的样子,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先不要生气,稍稍整理了思路和问题,问,“我一直想知道,既然是你聘请我来伪装周鹿鸣的,你又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明身份,反而不断地试探我提防我?我们不是一条船上的队友吗?应该相互帮助而不是相互拆台吧。” 许言舒服地坐上了转椅,“我隐瞒我的身份是因为不想和你接触过深,不想让你知道你的雇主是谁。另外一个层面的原因是我想要知道你的能力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你要有骗过我的能力,才能骗过其他人。” 椅子上居然有点余温,这让许言差点跳起来,但看着还在面前的周鹿鸣,许言想了想还是忍住不动。 “好了,现在轮到我问你问题,”许言斟酌说,“你是不是在XX街道生活过?” 周鹿鸣一怔,她相信提供给许言的背景资料不会详细到如此地步,许言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的确曾经在那边生活过,但你怎么知道?” 听见这样的答复,许言弯了弯嘴角。 这抹笑容被周鹿鸣敏锐捕捉,心中刹那闪过一个想法,但又觉得不太可能。她想起那个幽暗的地下室,想起那个透气窗,想起从外头不断丢罐头、水和干净的食物的人…… 许言舒服地坐在转椅上,转向面朝着周鹿鸣,长腿交叠着,双手放在腿上也交叠着,那一双和身上衣着格格不入的兔子拖鞋此刻格外显眼。 周鹿鸣心里咯噔一下,她缓缓蹲了下去,用双手框出一个小小的方框,对准了许言的腿脚位置朝里面望去…… 幼年的记忆翻涌而来,她不确定这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她不确定自己的记忆是否会出现差错,但心里的直觉告诉她,就是她! 心里震惊良久,周鹿鸣蹲在地上无法起身,她整个人都飘飘浮浮地,好像踩在了云端上一样。 “许言,难道那时候是你?” 许言含笑望着她,手上做出一个丢东西的动作,“我还以为那是垃圾桶,埋在地下的那种,到后来才发现那是一个地下室,里面还有人——” 周鹿鸣一动不动,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许言又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么?”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许言坐着轮椅出现,让所有人认为她腿脚不方便,周鹿鸣通过一些细节发现了她的伪装,无情地拆穿了她,并且证明了她的智商和观察力。 但那时候还以为许言坐轮椅是为了考验周鹿鸣的眼力以及适应李理的视角,因为李理本身是个残疾人,那时候需要找到他的遗嘱。 原来许言坐轮椅的目的不仅如此,一直以来,她其实都在暗示自己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当时在地下室的那个小女孩。 她在家里特地一直穿着格格不入的拖鞋,特地在众多的候选者中挑中了自己,到后来还让自己住在她的家里和她呆在一起…… 周鹿鸣越想越吻合,越想越混乱不已。 她突然上前按住了许言的转椅扶手,对着她的眼睛严肃地问,“许言,你这个诡计多端的家伙,一直以来你都在扮猪吃老虎吗?” 明明是Q明知道她的身份还装作不知道,戏耍她和她玩着提心吊胆的欺骗游戏。明明以前就见过甚至还算帮助过她的人,却假装不认识带她来冒充周鹿鸣谋夺别人家的遗产…… 周鹿鸣这回真生气了,许言将她耍来耍去,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笨蛋!气急攻心,周鹿鸣眼下要掐死许言的心都有。 但她只是一下子上头,很快她卓越的心理素质就体现了出来,将怒火压下去之后,她看着许言心里有了别样的想法。 “你现在突然提起这层关系,又在密谋什么?”周鹿鸣恢复警觉。 她算是看出来了,许言今晚主动提出的真心话游戏主要是想告诉她当年许言帮助了她。 果然,许言悠悠地说,“当年我帮助了你,你是不是应该全心全意报答我?” 周鹿鸣一挑眉,“难道你想赖账?又想压我的分成?” “暂时没有这样的打算,我想让你放弃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踏踏实实和我合作。”许言说,“比如你可以放弃调查我,因为这毫无意义。我曾经帮助过你,有个成语叫做‘知恩图报’,希望你不要作妖不要擅作主张耽误我的事情。” 在带周鹿鸣去周家老宅是周鹿鸣面临的真正意义上的考验,以前许言对她的试探虚虚实实,不算真的,因为许言原本就知道她的身份。但明天要去的是真正的狼窝,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起怀疑,许言今天来摊牌说出自己和周鹿鸣当年的纠葛,就是为了消除隔阂,让周鹿鸣更加信赖自己,听从安排。 周鹿鸣叹了一口气,无奈耸耸肩,有种接受宿命的意味,“我怎么觉得一直在被你骗呢……” 一时间信息量太大,她需要消化消化。 第48章 48 =================== 许言和周鹿鸣借着游戏的名义将过往的关系捋清楚了之后,周鹿鸣失魂落魄地从许言的房间里出来,她觉得自己像是进了个狼窝,许言是扮猪吃老虎的恶狼,自己则是被她玩弄的傀儡。 留在书房里的许言拨通了语音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 “我按照你说的和她坦白了,的确心里舒服了很多,堵在心头的那点东西也暂时消失了,希望今晚能睡个好觉。”许言轻描淡写地说。 和她通话的女人是个心理医生,声音非常温柔平和,拥有镇定人心的作用。许言是她接触了很多年的一个病人,其实至今为止她都没有真正走入过许言的内心,她曾经建议过许言换个心理医生,然而许言不在意,每次上门的时候都只是聊几句最近的日常生活,接着躺在心理治疗师的躺椅上休息睡觉。 睡了1-2个小时,许言就醒来离开,算是一次治疗结束。 女心理师的是个混血,名叫Cathy,受到父母影响,说着一口流利的东北腔普通话,许言喜欢和她说中文,不用英文。 这次回国,许言不能再上门,于是俩人就保持语音或者是视频通话治疗,许言的书房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心理治疗师,能够隔音保证她那1-2小时的心理治疗时间。 和周鹿鸣的坦白局就是Cathy的建议,许言说自己近来心头很闷,每次在见到周鹿鸣的时候就会加重,甚至有窒息的感觉。尤其在周鹿鸣为了保护她受伤之后,许言的症状就越发明显,每次复发就越来越难受。 Cathy在听了这些之后,觉得她对周鹿鸣产生了负疚心理,让她试着和周鹿鸣谈谈释放她心里的压力,许言斟酌再三之后也就选择了今天和周鹿鸣摊牌,摊牌的结果果然让许言心里感到轻松了一些,她才发现症结原来真的在此。 Cathy那头放着平和的音乐,俩人隔着时差,但她在特地等着许言,“言,通过这几次的咨询我明显感觉到你的改变,这是个很好的兆头,作为你的心理咨询师我很开心你能有这样的变化。” 许言微微一愣,“我变了?” “嗯,从前的你什么也不说,总是把话憋在心里。虽然我多次引导你,你也说了很多不痛不痒的东西,但是你太聪明了,你总是知道我在引导你,也推测出每个问题的测试方向以及标准答案,你知道怎么保护你自己,所以你的回答总是让我无奈。” Cathy顿了顿,继续说,“但是这几次无论是你的问题还是你的回答都有了明确的改变,变得真实可信,作为一名专业的心理之咨询师我能够从录音里明显地感觉到。并且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识到,在这几次的咨询当中,你提及最多次的人是周鹿鸣小姐。” 许言并没有和cathy坦白周鹿鸣的身份和自己的计划,只是稍加提及近来烦恼自己的核心是周鹿鸣。 Cathy无疑是专业的,她值得许言支付的高价咨询费。 许言微微一笑,“是么,我提了多少次?” “在近期累计的360个小时的咨询时长里,你至少提了720次她的名字。” 许言苦笑,“你居然还计算她名字的次数?” “这是我的工作,对你提及的关键词频率都会有登记记录。” “了解了。”许言若有所思。那么下次就记得要收敛一点。 Cathy早有预料,“我是你的心理咨询师,你可以向我展现最真实的你,我们之间的关系受到法律保护,还受到心理咨询协会的监督,所以在我面前你真的不用再隐藏真正的你。” 许言欣然说,“好的,我会毫无保留。” Cathy无奈,她知道许言还是以前的那个许言,其实没有改变。而且她逐渐感觉到许言好像在偷师学艺,借着向自己做心理咨询的理由,暗地里在利用心理学技巧对她身边的人施加影响。 周鹿鸣周小姐就多少受到了这样的影响,她被许言雇佣、得知许言曾经帮助过她,还被许言从一件危机中拯救出来,如果cathy预料没错,在这次坦白局之后,周鹿鸣小姐会更加对许言死心塌地。 如果许言是个男人或许这件事会变得更加容易一点,但许言是个女人,所以她要花费在周鹿鸣身上的时间和精力要多一点,才能取得周鹿鸣的全心信任。 Cathy不得不警告许言,“言,你最好不要被我发现你在做坏事,否则我会举报你。”她早就感觉到了许言身上的危险,但是直到现在才觉得紧迫起来。 许言耸耸肩,“我自己就是持有律师证的,我又怎么会知法犯法?” Cathy心里想,就是因为你太聪明又懂法律,所以我更加害怕你钻漏洞干坏事。但这也只是她的猜测,毫无证据。而且她确实很欣赏像是许言这样优秀的女孩子,高材生,智商和外表都很优越,在第一次见到许言的时候,她很奇怪像这样的人怎么会发生心理问题,后来接触几次之后,她才逐渐感觉到许言的与众不同。 许言执意回国要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Cathy觉得,这件事一定不简单。许言从前做的种种努力都是背景,从她回国开始,宣布了她真正计划的开启。 这次的咨询很快结束,Cathy看着断开的电脑屏幕,心中为那位周鹿鸣小姐的未来而担忧着。 希望这只小绵羊不要被许言这头狼给卖了还要帮她数钱。但这样想大概也不对,因为狼不会卖羊,羊是它的食物。 被不认识的Cathy同情的周鹿鸣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她在洗澡,仰头对着花洒冲刷的时候还莫名其妙地想着浴室里该不会有摄像头吧?许言该不会在偷看吧?她回忆那间书房里的监视器屏幕,准确地对照了在许言家里发现的那些明显的和不明显的摄像头,确认了的确没有浴室这种隐私地带的监控。 擦干水渍穿上浴袍,周鹿鸣坐在房间的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一会儿呆。她的背景经历复杂,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也经历过许许多多其他的女孩子没有经历过的绝境,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击垮她,相反锻炼出了她现在的性格和技能。 许言的坦白让她内心波动,镇定下来之后,她觉得既然许言已经坦白到这份上了,应该已经没有再欺骗自己的企图和阴谋,她的开诚布公是想和自己建立起更坚定的联盟抛出的橄榄枝,自己没有理由不接下。 用梳子梳理了一下头发,周鹿鸣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似乎鲜活了起来。她扯起嘴角笑了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她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轻易地扮演任何人任何角色。 要相信自己,她对自己说。 干完这一票就远离这一切,重新生活。 许言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她的卧室完全没有灯,拉开紧闭的窗帘,单面玻璃外落日的余晖照了进来,投射到卧室的地板上,也照亮了隐秘的角落——许言卧室的那扇贴满了照片的墙面。 许言拿着一瓶塑料瓶装水站在照片墙跟前,凝眸盯着这片墙上的一切——有一家三口的合照,有陈旧的车祸报道新闻照片,有周氏家族的全家福,还有标注了日期的机票照片…… 她的身后房间内空无一物,地上有一个光秃秃的床垫,被褥和枕头散乱地铺着。 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水,许言用红色的马克笔将一张男人的照片上画了个叉,那个男人还在不久前被记者拍到匆匆去召开董事会的画面,他是卢氏集团的董事长、掌舵人——卢克的父亲卢勇。 卢氏集团虽然还维持在他手中,然而商业价值已经大打折扣,股价也处于历史上的低位,虽然影响不了长远,但至少让许言赚到了一笔援助基金会的支持基金。 卢克深陷刑事诉讼风波,进而卢勇的当年为了卢克所做的一些事情也逐渐被揭发出来,让市场对卢氏集团更加悲观。至于卢克本人,除了被一起拘留的流浪汉打了一顿之外,还在就诊的医院出了个小小的意外——摔了一跤骨折了。 许言嘴角浮起浅笑,看来某人下手还知道轻重,没有耽误其他事情。 不知不觉喝光了塑料瓶里的水,许言将瓶口的痕迹用纸巾擦除,随手准确无误地丢入了房间里的垃圾桶。 “哐当——” 光线逐渐不足,许言眯起了眼睛凝视着面前的墙壁。 卢克是周老爷子给周鹿鸣选定的未婚夫,卢勇很高兴能和周家搭上线,家族之间的联姻本来就是有钱人的传统,但是却有个碍眼的人存在——周鹿鸣的父亲反对这门婚事,他不同意包办婚姻。 这个为了真爱叛逃家族,舍弃财富的勇敢的男人又拒绝了家族对女儿的安排,因此他也成为了阻碍卢勇的绊脚石。 根据调查,在周鹿鸣的父母车祸出事的前一周,卢勇恰好也在该国…… 许言揉了揉眼睛,坐在了地上。她看着窗外日头落下去,余晖洒了一后院的草坪。 -------------------- 作者有话要说: 双休哦。 ==================== #卷四:斯嘉丽 ==================== 第49章 49 =================== 周家老宅颇有闹中取静的意思,大大方方地坐落在海市二环,却能独门独栋,有偌大的一个花园,几栋小楼,布置了假山池塘,甚至还有石子小路,据说是祖上传承下来的宝地上重新设计建造的苏州园林式住宅。 周鹿鸣的祖父——也就是周老爷子找人设计过风水,虽然已经进入到了现代社会,还是有一些人保持着封建迷信,宁愿信这些风水玄学也不信事在人为。 在大宅子的前门已经停了几辆车,最差的也是奥迪A6L,周鹿鸣瞄了一眼说那车不实用,光冲着四个环去了,还不如一辆大众POLO买菜方便。 陪同而来的许言跟着下了车,听见周鹿鸣的吐槽莫名其妙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座驾——一辆更加笨重的SUV。得亏周鹿鸣嘴下留情,没有讲其他的有的没的。 正所谓吃人家的嘴软,更何况周鹿鸣现在还寄人篱下,许言是她的金主和曾经的救命恩人,周鹿鸣哪敢挑三拣四。虽然许言买车的品味不咋样,但是SUV能载货也能载人,空间够大动力够用,没什么好挑剔的,就算是塞进去十个人大概也没问题,方便打家劫舍,深夜运人。 她按照许言的叮嘱穿得很淑女,是一条浅色的绣着精致花纹的过膝长裙,肩上披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面风大有点冷,她缩了缩肩膀望向许言。 许言不为所动,她穿着黑色的风衣,里面是白色丝质衬衫和浅蓝色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马丁靴,正式之中带了点休闲,休闲之中带了点随意。 周鹿鸣企图向许言暗示自己很冷让她和自己换外套的计划完全被许言无视,咬了咬牙,只好靠瑟瑟发抖扛了过去。 在许言面前扮演娇弱无力好像越来越行不通,她琢磨着该怎么调整策略。 瞅着许言今天的打扮,她感觉许言今天格外不同,或许是因为今天没有穿平日里的西装的缘故,今天的许言风格迥异,虽然还是那张冷冰冰没有表情的脸,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感觉。 “许言,你今天为什么不穿你那身西装了?” “不想和别人撞款。”许言迈开大长腿,准备进去。 周鹿鸣小碎步赶了上去,她穿着高跟鞋,尽量保持淑女。除了那次临时回来奔丧外,这是第二次进入周宅。 那一次其实非常紧张,四面楚歌,周围都是想要将她剥皮拆骨的豺狼虎豹,她也不敢久留,在律师宣布遗嘱后就匆匆离开了,直至现在才是第二次踏入周宅。 在来之前,许言给她补了课,重述了住在周家老宅里的各色人物:大姑周嘉依以及她的儿子孙韧,小姑周嘉桑和两个女儿,管家老周,几个负责打扫做饭的阿姨。 在周老爷子还在的时候这群人就在周家住着,在他去世后他们也还霸占着老宅继续住着,虽然只有周鹿鸣才是老宅的真正继承人,这伙人好像没听懂遗嘱内容一样,照样和以前一样拿他们自己当周宅的主人,反而让周鹿鸣在外头住着也不管。 直到听说周鹿鸣住进了许言家,他们也不为所动,就让周鹿鸣在外头折腾,反正她不回周家老宅赶走他们就行,虽然名下有另外的房产,但占住了周家老宅才有接触那庞大的遗产的可能。 然而他们在后来又听说原先定下来的未婚夫卢克出了事之后,心思全都活络了起来,迅速想到另外一个保住目前生活状态的另外一个办法——替周鹿鸣找到新的未婚夫,然后借用未婚夫留住周鹿鸣,也就留住了周家的财产。 周鹿鸣挽住了许言的胳膊和她并肩步入周宅大门,后面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Hi,许小姐,表妹。” 孙韧帅气地出现在她们身后,一身西装笔挺,身材修长挺拔,如果不看他做的那些事情完全就是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样,他“滴”地一声锁住了车子,冲着两位女士小跑了过来,见到许言的时候眼睛炯炯发光。 “许小姐,你今天也来了呀。” 周鹿鸣翻了个白眼,孙韧这是明知故问,瞅他那副样子,肯定是对许言有意思,干咳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替许言回,“表哥你瞎了吗?这么一个大活人你看不见还要过来当面问她在不在?” 孙韧懵了一阵,对周鹿鸣的直言不讳感到意外。 周鹿鸣笑了笑,将许言拢了拢,“她是我的客人,陪着我回来看看,谁也不许骚扰她。”她根本是宣誓主权,最后一句警告意味很浓。 孙韧先前因为商场让周鹿鸣受了伤的事情感到心中有愧,那时候也差点让许言受伤了,现在正在找机会弥补关系。然而在卢克的事情上最终也没能帮上忙,心里也感觉到自己的懦弱,在看见许言带走昏迷的周鹿鸣之后,他被许言当时的气场折服,回家后痛定思痛,打算至少也要鼓起一次勇气,做个真正的男人。 他本来已经不住在周宅了,但是今天听说周鹿鸣会回来,心里估摸着许言也会陪同,所以也兴冲冲地赶来了。果然在门口就撞见了许言,他的目光一直定在许言的身上,心突突跳着,直到俩人要走入周宅了才喊出声和他们打招呼。 说起来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性格,要追女孩子他从来不犹豫,但也很快就腻了。这次碰到了许言给他的感觉和以前完全不同,许言独立、强大、漂亮且聪明,不是那些空有美丽的皮囊却脑袋空空的女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孙韧对许言莫名地心动,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的怦然心动,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忍不住来了,在远远见到许言的同时他下定了决心——要追许言。 许言和周鹿鸣没有在门口多逗留,今天的主场在里面。 出乎意料的是,在古典的偌大的花园里,设置了一个露天的一个小型的Party,既有现场乐队,也有自助式的食品,还有穿着西装马甲的侍者端着精致糕点和酒水走来走去。 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周宅,还以为自己误入了某个结婚典礼场所。 一个端庄优雅的中年女士朝着门口的两个年轻人走了过来,她盘着头发,披着披肩,眼睛天然带笑,“小鹿,我是你大姑,今天的欢迎会还满意吗?” 周鹿鸣点头含笑,“我很喜欢,谢谢大姑。”她从女人的脸上看见了虚伪的热情。 原来这是她的欢迎会?一个主角并不知道的虚与委蛇的欢迎会…… 周鹿鸣环顾四周,除了许言和孙韧之外她都不认识。心中冷笑,这场以自己名义举办的欢迎会上居然只有两个认识的人,怕是个笑话吧。 但说到“认识”,通过许言先前给她的资料她能够准确地辨认出往后需要认识的重要的人物,包括大姑、小姑以及他们的子女。大姑也在经商,只是多数生意得依靠着周氏这座大山才能继续进行,如果失去了周氏的支持,她的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小姑是个妇科医生,看起来和周氏的资产没有多大关联,但是她还住在周家老宅,生了两个女儿,都还在上初中,不像孙韧那样到处招摇。 周鹿鸣发现她的小姑正在一个角落拿着一杯酒在欣赏着,小姑看起来很年轻,皮肤保养得很好,穿着一件深色的连衣裙,正半倚靠着一张圆桌独自呆着,这幅画面让她想到一个词——“孤芳自赏”。 除了这俩重要亲戚之外,周鹿鸣还看见了很多和自己年纪不相上下的年轻男人,估计就是大姑小姑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相亲对象。 许言幽幽地和周鹿鸣附耳说了句,“你自己小心。”然后打算撂下周鹿鸣走人,有她在场,那些男士根本不敢接近周鹿鸣,其中包括不知道有没有到场想对周鹿鸣下手的幕后黑手的人。 孙韧一直等着机会和许言独处,见到许言一个人去了自助长桌前,迅速拿了一杯香槟赶了过去。 “许小姐,这份提拉米苏的味道很不错,你尝尝?”孙韧推荐。 “谢谢,但我不喜欢吃甜的。” “那么这份鳕鱼排你试试?”孙韧不气馁。 许言抬起眼睫淡漠地扫了他一眼,“我不饿。” 她原本想要找个角落呆着,却被孙韧纠缠,皱了皱眉不耐烦,“你是被你母亲派来看着我的吗?” 虽然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但许言已经知道了当时的商场电梯事件是孙韧的母亲也就是周嘉依安排的,孙韧负责通风报信,充其量是个帮凶。今天孙韧纠缠自己,估计也是其母的授意,她一定对周鹿鸣做了安排,是继续痛下杀手让周鹿鸣知难而退,还是——找了个男的企图勾走周鹿鸣芳心? 许言眯了眯眼睛,视线越过孙韧,投射到了周鹿鸣的身上,转眼间周鹿鸣的身边就围拢了不少的男士,她被形形色色的男人围绕着献殷勤,温和有礼貌地保持着微笑,就像全世界的中心,就像个高贵的公主。 许言默了一默。 可惜是个假冒的公主。 第50章 50 =================== 孙韧不得不承认此刻被围绕在中心的周鹿鸣熠熠发光,她被很多青年才俊围着,偶尔浅笑嫣然地聊着红酒,在谈论到最近新上的电影情节的时候她的眸子里闪着光,还有人提及了股市基金,她调笑着说自己不会,要他们多多给建议。 许言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瞅了半晌,只觉得周鹿鸣的大姑周嘉依为了笼络这个名不副实的小公主努力地找遍了海市所有的适龄青年,想要用男色操纵周鹿鸣。看来她已经放弃了用野蛮的手段整垮周鹿鸣,改用了怀柔政策。 在许言看来,这位大姑不足为惧,论智力和手段都不像是那位老谋深算躲在幕后的操盘手,顶多是操盘手的一个不上道的棋子而已。这么蠢的棋子,恐怕那位操盘手都懒得用了,随她自生自灭自己作死。 周老爷子留下的遗嘱其实另有玄机,名义上说是要得到许言的认可就行,但实际上许言这头得到的指标就是:等到周鹿鸣年满22周岁,给她30%周氏股份;等到她登记结婚,再给她剩余的40%。 所以周鹿鸣要继承庞大的遗产其实困难重重,自己顶多给她30%股份,剩余的40%暂时无能为力。 其实还有个办法,那就是找个男人让周鹿鸣假结婚,虽然可以这么做,但许言却从心底抵触这个办法。她也说不出为什么,总之就是不想让周鹿鸣穿着婚纱和别人勾勾搭搭,出双入对,即使是演的都不行。 许言的心里弯弯绕绕,对身边的孙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根本心思不在孙韧这头,而是在周鹿鸣那边。然而周鹿鸣却不知道许言的心思,她可以一心多用,一边和这边姑姑们安排的男人们虚与委蛇,畅快地聊着天喝着酒,一边用余光盯着和孙韧在一起的许言,时时刻刻关注许言的表情。 令她稍稍放心的是,许言的脸色一如往常地高冷僵硬,孙韧根本没有触动她,甚至连让她生气也办不到。 周鹿鸣心满意足地抿了一口红酒。 究竟什么样的人能入得了许言的眼呢? “周小姐,我近期开了个画展,能否有幸请你去看看?”一个留着长头发的男士说。 “嗯?” “你那个画展那么抽象,周小姐会很无聊的,不如来我参股的club玩吧,保证你尽兴。” “俱乐部太吵了,我觉得周小姐适合安静宁人,遗世独立的场合,比如说私人藏书库,有很多的私人珍藏绝版书籍,周小姐可以随时来看。” 周鹿鸣维持着笑容,心里却已经烦躁。 好无聊啊,这简直是精神折磨。 周鹿鸣发呆出神到了外太空,周围的男士却越来越有兴致。周鹿鸣听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声抱歉,说要去洗手间。 许言瞅着周鹿鸣离去的背影,想着是不是应该跟上去的时候,感觉到衣角被人扯了扯,低头一看,是一对双胞胎小女孩。 “漂亮姐姐,能不能给我们拿那块蛋糕?”小女孩穿着碎花小裙子,特别可爱。 另外一个女孩也眨巴着大眼睛期待满满地看着许言。 许言无语。 只好耐着性子转身伸出手给俩小女孩拿了提拉米苏,按照她们的高度的确够不到糕点。 “谢谢姐姐。”俩小女孩说,端着提拉米苏一边吃着一边又和许言说,“姐姐,能不能给我们做两个冰激凌?” 许言:…… 这俩小女孩把她当成服务生了吗? 桌上的确摆着一个冰激凌机器,但是没有服务生在场。许言无奈,撩起衣袖,用湿纸巾擦了擦手,拿着甜筒外壳目测了冰激凌机器的构造,再试探着去按出冰激凌。 然而却因为没有控制住尺度,让甜筒外壳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重量,整个甜筒就像是盖了一坨垃圾,毫无美感地交给了小女孩。 许言:…… 小女孩:…… 许言干咳一声,真准备解释刚刚只是自己的手误,像她这样的优秀的人不可能会搞不定一个冰激凌,于是撩起袖子打算继续做一个的时候,被身边的一个人拉住了手腕,只听她温柔地带着一点笑意说,“还是我来吧。” 周鹿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看见了许言出糗的这一幕赶来帮忙,她拿着甜筒壳子熟稔地用机器拉花,出来一个完美造型的冰激凌给了小女孩,然后又单眨了眨眼睛说,“姐姐再给你表演一个更好看的。” 这一次不但又弄出了一个漂亮的造型,甚至还打了双色,点缀做了点装饰。 周鹿鸣把许言做出来的一坨冰激凌拿了回来,自己高兴地吃着,把双色冰激凌甜筒给了另外一个小女孩作为交换。 俩小女孩兴高采烈地牵着手走了。 许言瞄着周鹿鸣手上的毫无美感可言的冰激凌说,“你什么时候学会做甜筒?” 周鹿鸣说,“我干过各种职业,其中包括在街上卖冰激凌。” 孙韧一直在边上,见到许言手足无措也觉得好玩,一直高高在上冷冰冰的人物居然也有这样一面,总算接了一点地气,也觉得她的这一面更加可爱了起来。 周鹿鸣感觉到了孙韧虎视眈眈的视线,牵起许言的手带着她走。“这里被太阳晒到了,我带你去阴凉一点的地方。”她知道许言不喜欢晒太阳,这人的家里几乎常年不见自然光,这样的日光浴她一定不喜欢。 到了一个阳伞下头,周鹿鸣和许言围着一张木桌坐着,周鹿鸣继续吃着她的冰激凌,许言余光瞅着。看着她粉色的舌头伸出来,卷了一点乳白色的奶油,偶尔舔掉一点沾在唇上的冰激凌,再愉快地去咬下一口。 许言看见这幅画面,喉头吞咽了几下。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发干,心底里有不明意味的感觉在悄悄蔓延。 周鹿鸣突然俯身靠近她耳边说,“许言,你知道不知道一直盯着别人的嘴唇是索吻的意思?” 许言一滞,无言以对。 周鹿鸣笑了笑,碍于当众,只好放过了许言。 “有个人一直在盯着你,”许言轻咳一声化解刚刚的尴尬,“他是周氏集团现在的代理董事长徐朗的独子徐逸,徐朗是周氏集团的第二大股东,也是董事会的元老,在董事会很有发言权。你以后拿了股份想要进入董事会,需要他点头才行。” 周鹿鸣一抚额头,“你的意思是让我对他使用美人计?” 许言睨着周鹿鸣手上的甜筒说,“嗯。”徐逸看起来是个不错的挡箭牌,通过他接触徐朗,博得徐朗的好感是一条捷径。 周鹿鸣将手里剩下的甜筒往许言的手上一塞,“遵命,BOSS。” 许言看看她的背影,又瞅了瞅手上的甜筒,心中五味杂陈。 远远看着周鹿鸣故意从徐逸的身边走过,故意碰洒了他手中拿着的高脚杯,然后俩人相互道歉,继而微笑着聊天,一切都水到渠成。 徐逸算不上英俊,平平无奇的五官,身上带着一股子文弱劲儿,和孙韧这种纨绔截然不同。他好像对周鹿鸣的主动接近有点意外,但还是非常荣幸和开心。尤其看着别人艳羡的目光,徐逸当然有一种人生赢家的感觉。 然而过了片刻,周鹿鸣却僵着脸带着徐逸来到许言和孙韧的面前。 周鹿鸣介绍,“许言,这位是徐逸,他找你有事。”许言派她去对徐逸用美人计,没想到人家居然对她没兴趣,反而要找许言,这让周鹿鸣心中十分受伤。 许言也有点意外。 徐逸看了看在场的孙韧,嫌弃他碍事。孙韧也不是这么没眼力的人,主动起身离开,把位置让了出来。 徐逸坐下来和许言打招呼说,“我听说你是遗产管理师?” 许言点头。 徐逸犹豫一番,望向旁听的周鹿鸣。 许言却说,“周小姐现在是我的助理,但很多人还不知道,请徐先生保密。”言下之意,周鹿鸣可以继续旁听。 徐逸最终还是说了,“我家里有一个涉及到遗产的事情,希望许小姐给点建议。” 原来徐逸的父亲徐朗近来想要和一个年轻女人结婚,并想要把财产分给她一部分。徐逸的母亲十年前去世了,这个女人如果和徐朗结婚就成了徐逸的继母。 徐逸性格比较软弱,所有的一切都听从徐朗的安排,徐朗要娶一个继母他当然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徐朗却对他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娶到满意的媳妇才会让他继承财产。 所谓的满意的媳妇无非是一些门当户对的人,比如说像是周鹿鸣这样的,但是徐逸却遇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普通的出身家庭背景,但是徐逸很喜欢很喜欢她,想要和她结婚。 徐朗听说了大怒,要求徐逸和那个女孩子断绝关系,但是徐逸不肯,徐朗就放话出来说如果不分手的话就写遗嘱让徐逸丧失继承权。 许言耐着性子听了一阵子,在徐逸继续絮絮叨叨展开话题之前,截断他的话,“需要我帮什么忙?” 徐逸一愣,回神说,“如果我父亲真的写了遗嘱不让我继承财产,我真的一分钱都分不到吗?” 许言,“并不绝对,你可以要求先行分割你母亲的遗产。” 徐逸眼眸一亮,“那么我不会变成穷光蛋?” 许言说,“暂时不会。”她瞥了眼在一边竖起耳朵认真听讲的周鹿鸣,“但是徐先生,我劝你不要和你父亲为敌,尤其在你没有生存能力的时候自断后路和他决裂,这不是明智的选择。” 徐逸略一沉吟,“谢谢你的解答,也谢谢周小姐的引荐,我先告辞了。” 周鹿鸣问许言,“你真要帮他?” 许言摇头,“我只是按照事实和法律客观地分析,没有偏袒任何一个人。” “徐逸另有所爱,他不会接受徐朗的安排追求我,我们想要通过他接近徐朗的路走不通,那么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接近徐朗呢?” “徐逸刚刚已经把接近徐朗的办法送到了我们手上,只要我们帮徐朗解决这个麻烦,相信徐朗会对你有所改观。” 第51章 51 =================== 徐逸看上的姑娘叫林书婉,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女大学生,21岁,长得乖巧可爱,笑起来脸颊两边有甜甜的酒窝,喜欢穿着花色的连衣裙,瓜子脸,个子不高,有一种小鸟依人的味道。 徐逸是在公司的一次聚会上认识她的,但她好像不认识这位太子爷,在徐逸想要从窒息的氛围中到外面透口气的时候,她也因为某种原因出来了,还递给徐逸一根女士烟。 徐逸和她坐在花园餐厅的花园的长条椅上,还奇怪看起来这么乖巧的一个女孩子居然会抽烟? 林书婉的酒窝很深,她和徐逸说她也不想接触这些交际应酬,只是新入职不得不装作合群,谁不想在大周五的晚上回家窝着?在晚上团建吃饭对她而言是负担而不是福利。 这个女孩子大概把自己也当成了新入职的员工,徐逸也没有揭穿自己的身份,虽然出身在富裕的家庭,但是他从小就很乖,沿着父亲安排的路一直走到了今天。他勉强从大学完成学业后,被父亲安排到这家子公司来锻炼。 这是他第一次被女孩子递烟,也是第一次抽烟。 吸了一口之后,徐逸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被呛到不行。林书婉笑了,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然后问他难道是第一次抽烟? 徐逸感觉到了来自女孩子关怀的温柔,也清晰地感觉到了拍在自己后背上的掌心的温度。 多么美好的女孩子,多么温暖的感觉。 徐逸至今还在回味那一夜温柔的女孩子给他的久违的温柔。 所以当父亲徐朗要求他参加周家老宅的酒会,让他接近周鹿鸣的时候,他心里非常抵触。他听话了一辈子,第一次因为一个女孩想要违抗父亲的安排。但是已经成为了他的女朋友的林书婉却对他说,爸妈养育了他二十多年,不应该和爸妈起正面冲突,他们的事情可以慢慢来,她可以等徐逸的父母接受她,她也会努力成为更优秀的人,让徐逸的父母同意她成为徐家的儿媳。 林书婉本人确实很优秀,学习成绩优秀,毕业了经过层层考试进入了徐逸负责的这家子公司,其实凭借她的才能可以入职更大更好的集团公司,然而她却最终选中了徐逸在职的这家,所有的一切恐怕都是命运的安排。 徐逸觉得林书婉是上天赐给他的天使。 当他怀着心事来到周家大宅,远远地瞧着被包围在众多男士周围的周鹿鸣,其实是有点意外和惊艳的。因为周鹿鸣和他以前见过的富家女感觉不同,那些富家女身上总有一种傲娇的心态,看不起比她们穷或者比她们懦弱的男人。即使有些脾气好的,因为长期娇生惯养,也会多少带一点大小姐脾气。 虽然只是一眼的功夫,在徐逸的心里就将周鹿鸣撇开到了另外一种“女人”的行列。他听说周鹿鸣常年生活在国外,近期才因为要继承庞大的遗产而回国。心想或许因为她不在这种奢靡的环境中成长所以身上没有带着那股子娇惯气儿。 他还听说,周鹿鸣学习成绩不错,是国外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还擅长一些极限运动,和他平时接触到的圈子里的富家女截然不同。 在周家花园里见到的周鹿鸣实在让他惊艳,可他不会背叛女朋友林书婉。在心里挣扎了片刻后,他还是主动走向了周鹿鸣,借着想要向许言咨询继承的事情的名义,他向周鹿鸣暗示自己无意要追求她,以及自己另外有女朋友这样的事实。 他希望周鹿鸣能主动避让他,这样他就能够顺利地和父亲交代。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样的小九九在许言以及周鹿鸣看来可以做另外一套计划——通过拆散徐逸和林书婉,解决徐朗的心头大患,获得徐朗在周氏集团董事会的支持。 相对于什么都没有的儿子,掌握财富密码的父亲才是两个女人的目标。 在和许言对上眼了解了对方心中的想法后,周鹿鸣有点犹豫,“许言,我们这么算计一对天真无邪的小情侣,会不会太过分了啊?” 许言平静地说,“如果他们坚定决心在一起,彼此了解对方的性格、背景,他们就不会因为一点挫折就分手。相反的,如果他们之间任何一方不够坚定,他们就随时会有分开的可能。而我们只是促成这样的外部条件,给他们一个考验,也是给他们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而已。我并不认为我们这样做会过分,毕竟一切的选择权还在他们自己手中,感情这回事,只有当事人自己能够确认。” 周鹿鸣若有所思,她刚刚已经和徐朗见过面,徐朗不愧是在商界拼搏多年的老人,虽然上了点年纪,但话里话外头透露着属于商人的精明。 把想法透露给徐朗后,徐朗只是让周鹿鸣去试试,但没有给出任何承诺。 周鹿鸣也没办法,只好灰头土脸地回来和许言商量这件事要不要继续进行下去,许言却很肯定地说,“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我算是个行动派,不碰南墙不回头。” 周鹿鸣托腮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在我这边的作风怎么就不行动派了呢?” 许言噎住,周鹿鸣的挑衅的行为真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在这场专门为周鹿鸣举办的露天酒会里,明里暗里都有不少人盯着周鹿鸣的一举一动。大姑周嘉依见到原本围着周鹿鸣的男士都散了,心里有点着急。把自己的儿子孙韧叫过来问周鹿鸣是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 孙韧的心思全挂在许言身上,对周鹿鸣漠不关心。但也还是支支吾吾地应付了几句,据他观察,周鹿鸣一直跟在许言身边,接触最多的就是许言,身边没有出现别的男性。但是今天她好像和徐朗的儿子徐逸多聊了几句,这几个人之间似乎挺有话题。 周嘉依想了想,让自己的儿子想办法接近许言,靠近了许言就等于靠近了周鹿鸣,随时掌握一手动态。 孙韧埋怨说,“老妈,当时你对周鹿鸣下手的时候我也在场,你当她们俩是傻瓜吗?她们现在已经把我当敌人了,您又派我去接近她们,我怎么接近啊?” 周嘉依说,“我那时候确实有点冲动昏了头,现在也非常后悔,但你知道你老妈我也不是把事做绝的人,我当时也没想到手底下的人会这样没轻没重,只想着让周鹿鸣受点伤,我再献献殷勤照顾她,她就会信赖我依赖我觉得很感动,以后往她那点捞点好处就方便了,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弄成这样……但那件事她们也没实打实认定就是你,你好好表现让她们对你改观,你和他们都是同龄人,把你平时泡夜场那些本事都拿出来,我觉得你能行。” 孙韧挑挑眉,“这么说是你让我去接近她们当卧底喽?” “是的。” 孙韧又说,“那你要负责资金上的支持。”明摆着要钱。 周嘉依没好气地吐槽,“钱钱钱,老是要钱,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败家子?只知道花钱如流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赚点钱让你老妈我歇口气。” “那你给不给?不给的话我就走了哈——” 周嘉依没有办法,给了一张孙韧信用卡。“省着点花。” “知道了,谢谢老妈。”孙韧在周嘉依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吧唧脆响。心满意足地拿到了启动资金,他可以明目张胆地去追许言了。 可是一转身却意外地碰到了小姑周嘉桑。周嘉桑的脸色很冷,瞅了一眼孙韧,脸上毫无表情地和孙韧擦肩而过,孙韧卡在喉咙的一声“小姨”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堵了回去。说实话他有点惧怕这位做医生的小姨,总觉得她身上透露着一股阴寒劲儿,就好像是从医院里的太平间里走出来似地,让人遍体生寒。 周嘉桑不太参与这种场合,但这毕竟是周鹿鸣第一次公开露面,虽然客人也限制在圈内,但她不出现就显得不周到。 于是周嘉桑勉为其难地出现了,只是一直安静地站在角落,像是一头狼一样,静静地扫视着在场的宾客,默默地喝着她的酒,却一点也没有醉意。 明明是周家的主角之一,周嘉桑却像是个局外人一样默默地看着这一片虚假的繁华。偶尔在看见被男士围着的众星捧月一般的周鹿鸣的时候,露出一分嘲讽的笑容。 你也一样只是个工具。 他们只会将你当成金丝雀养着,等到了合适的客人,就会毫不留情把你卖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周鹿鸣和许言一直在等着,等着躲在幕后的那个人出手,但却一无所获。许言最终说,“看来他已经察觉到了我们在钓鱼,他不会再出手了。” 周鹿鸣听见乐队奏了一首悠扬的舞曲,刚想要邀请许言赏脸跳舞,却听见一个男士抢先邀请了自己。 凡事讲究先来后到,在这样的场合周鹿鸣没有拒绝男士的道理,于是就起身和他滑入舞池中央,跳起了华尔兹。 许言也被孙韧借机邀请,但是许言却说,“我不会跳舞。” 孙韧只好放弃,讪笑着继续陪着她坐着。 许言的目光时不时瞥向舞池中央,有几对跳得不错,但她只关注中间的一个人的背影。那位男士的手起先绅士地贴着周鹿鸣的后背,和周鹿鸣眉开眼笑地聊着天,俩人之间的气氛不错,那位男士的手就不安分了起来,逐渐往下滑去,一直到了周鹿鸣的后腰。 周鹿鸣脸上保持着若有似无的淡淡笑容,脚上却一下用力,想要吃豆腐的男士惨叫了一声抱着腿在原地跳,他被周鹿鸣狠狠踩了一脚,女士高跟鞋的后脚跟犹如一根木棍,重重地戳了男士的脚背,这下肯定非常痛。 孙韧回过头就看了许言的笑容,她笑得很收敛,但连眼睛都在弯着。 她很开心,她的目光所及是周鹿鸣。 第52章 52 =================== 既然是场“相亲宴”,大姑周嘉依不会轻易放过把控侄女婚姻的机会,见这个不成,就示意另外一个上。男士们当然对家世好、长得好、身材好的周鹿鸣趋之若鹜,周鹿鸣采取“不拒绝”、“不答应”的态度,来敬酒的配合抿一口小酒,来邀请跳舞的和他们跳一小段,只要对方不过分,她也会给对方面子。 她知道许言的方位,一直在和许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跳舞的时候会用余光瞥着她,在附近落座喝酒的时候会隔空冲着许言致意。 身边的男士没有发觉,但是许言却感觉到周鹿鸣在当众撩她。 以前提供了真正的周鹿鸣的取向问题,所以她来勾搭自己,这顺理成章。但现在已经表明身份,她并不是真正的周鹿鸣,在自己的面前也没有扮演取向女的需要,可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许言皱皱眉,脑中思绪万千。 她想着是不是自己哪里表现得不对劲,才导致这样的误会?眼前的女人狡猾多端,是个训练有素的人,她是个探索人心的高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是和自己合作,但利欲熏心,有可能会有别的想法——比如,借着美色笼络自己。 纤细的手指在透明的玻璃杯上轻轻敲击,许言略略出神。 用小时候那么一点恩惠交情没有动摇这个女人的贪念,她们仍旧是被纯粹的利益牢牢绑定的两个人。 可是—— 许言抬眸,若有所思地看着正在和一个男士聊得眉飞色舞地周鹿鸣,眼神定在她粉色的、绽开了笑容的嘴唇之上。 很柔软,很甜美。 许言被自己心中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赶紧别开眼神揉揉眉心静了静。 “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旁边的孙韧关心问。 “不用,我只是被风吹有点头疼。”许言皱眉,摆摆手。 孙韧脱下西装外套,打算给许言披上,但是发现许言已经穿着一件外套,再穿一件就有点奇奇怪怪了。于是顿住了动作,不知道该怎么办。 天气的确很快阴沉了下来,还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了一阵凉风,吹得顶棚遮阳伞摇来晃去。许言看见周鹿鸣停下舞步,朝着自己款款走来。纤细的可以当做武器的高跟鞋哒哒有节律地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周鹿鸣伸手搭在许言的肩头,小鸟依人地放软嗓音说,“许言,陪我跳一支舞呗。” 嗓音酥软柔和,撩得许言心中酥酥麻麻地,好像过了一道电。 周鹿鸣又贴近许言的耳边,压低声音说,“我有发现。” 许言跟着她起来,风居然很配合地停了,乐队重新奏乐,周鹿鸣领着许言进入舞池。 “哎,总算暂时逃离了那群男人。”周鹿鸣有点疲惫地叹口气,将手搭在许言的肩头,饶有意味地瞧着她,“你刚刚和孙韧聊了什么?” 她注意到许言和孙韧呆了很久,甚至观察到孙韧想要给许言披衣服。于是忍不住走过来带走许言,她才不想让许言披上臭男人的外套! 周鹿鸣的手慢慢挪到了许言的脖子边,虚虚实实地搭着。许言舞步不熟,只能勉勉强强跟着,担心会踩了周鹿鸣的脚,就像她踩了别的男士一样。 “你有什么发现?”许言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我发现——”周鹿鸣的声音慢慢贴近,散发着暗哑诱惑,随之带来清新古朴的木质香调,“我对这群男人完全不感兴趣。” 周鹿鸣嘴角弯起。 许言脚步一滞,差点被周鹿鸣踩上。 感觉到对方炙热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许言心中有不明意味的情绪在涌动着。这些天周鹿鸣的举动越发暧昧,非但没有因为自己的Q的身份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许言心中有一丝的疑虑,她努力地保持着清醒状态去分析周鹿鸣举动的来由,却发现无法看透她。 周鹿鸣如愿见到许言眼里的一丝丝惊慌失措,伸手将她的手带着按在自己后腰上,朱唇微启叮嘱,“别乱动,否则我会认为你有不可告人的意图。” 双手搭在许言的脖子上,环绕着她。俩人的举止已经超越了一般舞伴的关系,即使是两个女人,也显得过于亲近暧昧了。 这一幕落在了周嘉依眼里,她只是觉得这俩人的画面有点奇怪,但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这一幕也被周嘉桑瞧见了,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打算继续冷眼旁观这一对。 孙韧和徐逸刚好在一起,孙韧拧眉看着许言说,“有没有可能……” 徐逸回头愣头愣脑地问,“可能什么?” 孙韧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他强迫自己不继续看舞池中心的两个人,见徐逸还要继续喝酒,按住他的酒杯说,“别喝了,等会儿还要送人回家。” 徐逸说,“我不送,你送。” 孙韧笑了笑,“你爸爸不会同意你放弃这个机会的,再说了,难道你真的对美丽动人的周鹿鸣小姐无动于衷?她家世好,身材样貌也都好,更重要的是她没有公主病,这样的女人可不是轻易能够碰上的……” 徐逸似乎被说动了,但手上还戴着林书婉送的手表,“我不能对不起小婉,你要做护花使者就你去做去,别想拉我下水。” 徐逸在转身要走之前,回过头看了眼孙韧,“我听说卢克那件事你也在场,你怎么那时候不当英雄?现在来逞什么能?” 孙韧生气了,揪住徐逸的领口,“你说什么?!” 徐逸拨开孙韧的手,整理了一下衬衫,“你和你母亲一样,欺软怕硬,见风使舵。现在想追许小姐就想让我陪着你一起玩儿,我才不会放弃我的幸福上你们的当。” 孙韧没想到徐逸居然还有这股子书生气,这性格在他们这群富二代圈子里也是少见。孙韧自嘲地笑了笑,站着看着在舞池中间跳着舞的那对女人,她们是如此赏心悦目,令人心动。 许言身上的那股子反叛劲儿是自己没有的,他想要得到许言,想要得到那股韧劲儿。 被邀请来相亲大会的男士最终都空手而归,没有人得到周鹿鸣小姐的青睐,甚至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得到,这让他们十分挫败。 徐逸恐怕是在场唯一一位能和周鹿鸣说了很多话的人,他在离场的时候,发现很多人向自己投来艳羡的目光,这是他第一次成为这圈子里人的嫉妒中心。从小到大,他算不上聪明,长得也不算英俊,经商没有头脑,就算是做花花公子也不如孙韧这样潇洒受到女孩子的喜欢。 如果不是因为父亲是富豪,他有可能消失在芸芸众生之中,成为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微末粉尘。 父亲带他出去见人的时候,人家总是会虚虚实实地用一些白搭的词夸赞他,但他听得最多的介绍是“这是徐总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公子长得很像徐总”…… 慢慢地,徐逸学会了怎样做一个隐身人,反正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没人会真正在乎他,抛却“徐朗的儿子”这个身份,他什么都不是。 然而林书婉不同,她是他生命里出现的一道光,总是照顾到他的感受,细心观察了他的喜好,在没有任何人的光环笼罩下靠近自己,喜欢自己…… 所以徐逸很喜欢林书婉,因为林书婉喜欢的不是徐朗的儿子,而仅仅只是徐逸而已。 在周家的舞会散场后,徐逸借着周鹿鸣的光环,不但感受到了别的男人的嫉妒艳羡,也感觉到了作为焦点的被捧到高点的满足感。 这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享受的感觉,他的身上从来没有值得别人羡慕的地方,今夜他感觉到了这种感觉,原来是这么令人高兴和兴奋,他想要多感受一点,但很快随着人流的散去而消散了,于是他只能在回家的路上回味,直到洗漱完了躺在床上那时也在回味。 为什么周鹿鸣不理别人就找自己聊天? 难道她对我真的有好感? 他看了看摆在床头柜子上的那只表,不是什么名贵的表,他却一直戴着。这是第一次他从收到这块表之后没有在洗完澡后第一时间戴上。他空着手腕睡着了…… 与此同时,许言很无奈,因为她的身边坐着一个醉鬼——周鹿鸣小姐。人前白富美,醉后粘人鬼。许言不喜欢酒气,可也不能丢下周小姐不理不睬。只好叫了代驾,架着周鹿鸣走出周家,在周家大门口拒绝了做护花使者的孙韧,因为这家伙有可能变成摧花圣手,许言把周鹿鸣塞到了后座,打算避而远之的时候,却被不知道真醉还是假醉了的周鹿鸣拉扯着一起跟着坐在后面。 眼下周鹿鸣正紧紧箍着许言的手臂,靠在她的身上,眼睛闭着,呼吸绵长像是已经睡着了。 窗外的风景在不断倒退,许言见到周鹿鸣被风吹得皱眉,就把车窗给合上了。可浑浊的酒气愈发浓重,只好让代驾开外循环。代驾是个大学生,看见是一辆豪车,还以为是富家子弟来寻欢作乐,没想到车主是个年轻女人,而且她的朋友也很漂亮。 周鹿鸣睡得迷迷糊糊,车身一晃,她就要从许言的肩头跌落下去,却被一双手及时扶住,许言想了想,将这只醉鬼拉了回来重新靠在自己的肩头,却没想到车子又飘了一下,导致周鹿鸣跌入许言的怀中,并且还将脑袋埋在了许言的脖子上…… 许言感觉到一股温润的感觉正贴在自己的脖子上,顿时僵住不敢动弹。心中破天荒地叫了一声:天呐…… 第53章 53 =================== 周鹿鸣这一段时间的行为很明显就是一种企图,只是许言还拿不定她的目标是什么。包括以前的吻,包括今天的招摇,还包括近一段时间的有意无意地撩。 今晚特别明显,许言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她给吸引了,但还能保持着理智和克制。 代驾的大学生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看着两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心里想着这俩女的这么年轻,不像是能买得起车子的,又从那么大的房子里出来,身上穿着名牌,沾着酒味,难道是哪个出入的公子哥儿包养的女大学生? 许言很反感代驾司机的窥视,脱下西装外套盖在周鹿鸣的身上。周鹿鸣又冲着她的颈窝处蹭了蹭,柔软的头发和呼吸扑着许言的脸颊,痒痒地。 代驾大学生终于忍不住问,“两位是不是在校大学生啊?今晚是什么活动?以后有这种活动你们还可以叫我来代驾,我给你们打折。” 许言抬头冷冷看着他,“我们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不来了?这样的兼职能拿不少钱吧?你们女生就好了,穿着裙子打扮得漂漂亮亮一晚上就能赚到很多外快,我们班级就有很多女同学去做迎宾小姐,几个小时赚的比我们几天的都要多。哪像我们男生,大晚上熬夜开个代驾就赚这么几十块钱……” 大学生语气里透露着埋怨,继续试探,“冒昧问一声,你们这一晚上能赚多少啊?我看那地方外面停着的都是豪车,这辆车也是里面的公子哥儿的吧?我还是第一次开这种车子……真带劲儿。” 许言听不惯他的语气,但也懒得和这种人折腾辩驳,只当没听见,“专心开车。” 但是周鹿鸣却出乎意料地开口,语气里带着含糊的酒劲儿,“我们一晚上啊,还真的赚了不少。”她打了个酒嗝,眼神朦胧地瞧着近处许言的侧颜,“尤其是我们这位许小姐,虽然很年轻,甚至可能比你的年纪还要小,但是呢她超能赚钱,名校毕业,拿着经济学和法律的双重文凭,手头上管理的资产规模以亿为单位。” 大学生一愣,将信将疑,“这位小姐真的这么厉害?” 周鹿鸣笑呵呵地说,“她当然很厉害,当你在大学宿舍里拿着家长的生活费心安理得地打游戏的时候,她在学校的图书馆里熬了一天一夜写研究报告;当你在篮球场上想着怎么耍帅取悦女生的找女朋友的时候,她正在勤工俭学的同时钻研国际贸易看K线;当你哀怨着今年挂了几科的时候,人家却在准备优秀学生代表的演讲讲稿……” 许言微微一怔,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周鹿鸣。 这些事情她怎么知道? 周鹿鸣抿嘴浅浅一笑,继续扒拉着许言不放,舒舒服服地靠在许言肩头,半眯着眼睛说,“你们男生总以为我们女生是个花瓶,靠着外貌撒撒娇就能得到一切。可是你们自己呢,本身就和烂泥一样,还不珍惜时间努力学习,反而浪费大把时光拖延和享乐,遇到不如意的情况责怪世道不公平,遇到比自己条件好的女生就觉得人家是靠着不光彩的手段上位的……” 周鹿鸣似醉非醉,用词比往常犀利,“我不是看不起男的,我只是看不起你这样不尊重女性,有着龌龊内心的男的。” 大学生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许言替他看着路,“别说了,他还在开车。” 周鹿鸣醉意朦胧,“怕什么,我有钱,漂亮的女生有钱是罪过吗?有才能的女性能赚钱是罪过吗?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种思想——如果不是喝酒了,我就把这小子踹下车子……” 许言拿这个醉鬼没辙。 但是男大学生却不干了,“这单子我不做了!”他愤怒地将车子停在路边,熄了火打开后备车厢拿出里面的代步电瓶车走了。 许言无语。 车子开了双闪,静静地在路边停着。 现在是凌晨两点钟,人们都在夜色里安睡着,这又是一条偏僻的路,过往没有车子。许言打开手机准备叫车,但没有人接单。 看着地理位置离家不远了,但是拖着一个醉鬼回家的路变得艰辛起来。 许言说,“你等等,我叫人来帮忙。” 周鹿鸣没有回答,原来又昏睡了过去。 许言无奈,这人气走了代驾就这么没心没肺地睡着了?她想了想还是打电话给王安静求救,然而王安静没接电话。许言看着寂静的街道,第一次觉得自己孤单一人没一个朋友的寂寥。 但她也不能酒驾,只好重新将周鹿鸣从车子里拖出来,架着她一路走回家,大概还有1.3公里,就当锻炼了吧。 周鹿鸣这时候倒是醒了一些,耷拉在许言的身上跟着走。 “对不起啊许言,我没想到他的心眼那么小,心灵那么脆弱,被我说了几句就受不了打击了,你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小气……” 许言不答,只默默扶着周鹿鸣走着。 周鹿鸣又嘟嘟喃喃说,“我就是气不过他那么说你,你明明那么优秀,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努力工作得到的,凭什么就说你是靠着男人才得到车子房子的?我没揍他已经很好了……” “他说得也没错,我的确靠着男人才走到今天的,因为我在大学时代接受了周家的资助,如果没有这笔资助,我无法完成学业,这也是我回国处理这笔遗产的原因。”许言平静地说。 周鹿鸣冲着她笑了笑,“我不信。” “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 “我相信你接受了资助,但也相信你是靠着自己的聪明努力才获得了现在的一切,包括房子车子,更包括别人对你的尊重。我们女孩子虽然天生在体力上比男人弱势,但多数却能更加勤奋,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来证明自己不会比男人弱。可他们在看见女性得到成就的时候,往往却不会想着这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如果这位女性恰好长得好看,又或者是身材好,他们往往就会想,哦,原来是靠着外貌或者是身材才得到了这一切啊……就好像成功的女性必须是要长相平凡的才能证明她的实力,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一件事。” 周鹿鸣眼神清明,话语逻辑清晰,“周家的资助只是一个机会,机会降临到有准备的人才会获得出乎意料的结果,对于周家而言你仅仅是个普通的资助对象,除了你他们还有其他资助对象,但就只有你算得上成功。许言,努力这件事不分男女,但成功这件事却有了男女的偏见界限。” 许言很意外能从周鹿鸣嘴里说出这样的话,但同时也觉得她今晚有点特别。 “你没有醉吧?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许言停下来问。 周鹿鸣扶了扶额,又重新有气无力地靠在许言身上,“啊,我又头晕了……” 许言猜测她在插科打诨,借酒装疯。想过干脆把她抛在街头让她自己走回家算了,但一看见她的脸和衣着,就狠不下心。 万一呢,万一她真的醉了没有力气,那可太不厚道了。 最终许言还是拖着周鹿鸣走完了这1.3公里的路程,差点累趴在自家门口。将周鹿鸣放在客厅沙发上坐着,许言去了一下洗手间,一转眼周鹿鸣已经不在沙发上了。 许言皱皱眉,先去了一楼周鹿鸣的房间,房间里没有人。 心头闪过一个猜测,许言迅速跑上二楼,见到了坐在自己卧室门口地板上的周鹿鸣。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房门另外加了锁,她进不去。 许言蹲下来推了推赖在门口的酒鬼,“喂,醒一醒,你下楼去洗漱睡觉。” 周鹿鸣微丝不动,衣衫不整。 走道里只有朦胧的昏暗的夜灯,安静的夜色更添了一层氤氲的暧昧色彩。周鹿鸣微卷的头发散落,披在肩头,穿的外套被她脱掉,里面是吊带的裙子,锁骨精致,脖颈细长,微侧着脑袋,眼睫毛又密又长…… 许言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推门而入,打算将这个祸患关在门外置之不理算了。但却在她踏入自己房门的一刹那,身后的人尾随而来,她用手从后头圈住许言的脖子,柔软的身体贴着许言的后背,嗓音略带一丝暗哑地在许言的耳边说,“你真把我抛在门外了?” 许言的脑袋轰地一声炸了。 如果她是个男的,一定控制不了这样极致的美□□惑。推了推周鹿鸣,但推不动也够不着。 周鹿鸣就这么“挟持”着许言进入她的卧室,这是她第二次进入这个地方。知道没有灯,四周都暗乎乎地,她没有顺手带上门,一转身将许言往过道的墙面上推了一下,将许言压在了墙头和自己中间强势地来了个壁咚。 黑夜给了周鹿鸣一点刺激,她是属于黑夜的,借着夜色放大了追求刺激的感官,没有给自己过多的思考空间,压着许言亲吻了上去。 许言起初还小小挣扎了一下,后来将推开周鹿鸣的姿势变成了抱住她的姿势,笨拙地回应了她。 周鹿鸣蓦然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瞧着许言。说是瞧,但其实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 许言接着她停顿的当口,眼神在一瞬间恢复了清明,“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在房间里藏了什么?现在你已经进来了,不用再和我玩这种勾引暧昧的游戏,自己去看看后面的那堵墙面,或许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第54章 54 =================== 周鹿鸣一顿,在黑暗当中的眸光闪现光彩,像是一抹划过夜空的流星转瞬即逝。 “你非要在这阵时候说这么扫兴的话吗?”她问,“我不是对每个人都会投怀送抱的,你是第一个。”这话说得明明白白,是堂而皇之地招惹勾引。 许言沉住气,“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在得知我就是Q之后,其实你不信我的那套说辞,你不动声色地装作相信了继续和我合作,但一直在窥探我的隐私,一步步地想要用感情来影响我的判断,不断招惹我想让我对你动心,直至今天你借醉跟着我进入房间,看着是想扑倒我,实际上你只是想要知道我房间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周鹿鸣呆滞了一下,许言将她的手腕抓住,从环绕自己的姿态里解脱出来,按着她的手腕紧盯着她的眼睛,虽然周围黑暗,但她已经使用了这种暗度,凭借对方的呼吸和脉搏判断她现在的表情和动作,许言知道周鹿鸣已经慌乱了一些。 “在车上的时候你说过关于我的一些事情,说实话我很意外你能够调查出这些琐事,但同时我也肯定了你在调查我的背景,这说明你没有完全相信我。回到家你又借着醉意耍着酒疯倒在我的房门前……你的演技很好,但我也不是傻瓜,你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 周鹿鸣勾唇笑了笑,“你弄疼我了。” 许言没有松手,仍旧静静地凝视着她。这个女人越来越危险,永远也摸不透她的想法。说她贪财,她正在冒险和自己这个大金主对峙,探索金主的秘密;说她不贪财,她却到处接受任务用命冒险去拿佣金。 周鹿鸣无奈,“我确实不相信你,你自己说说都骗了我多少次了?又是用假名字又是隐瞒你真正的目的,让我怎么能再轻易相信你呢?” 许言动了动嘴唇,“我们之间只是契约关系,不用建立信任。” 周鹿鸣“哦?”了一声,挑挑眉说,“如果只是简单的契约关系,为什么你又和我透露你帮助过我的事情?难道不是为了在契约关系之外和我建立某种感情,让我对你感恩全力付出吗?” 许言无言以对,她说的是事实,有点被揭露的窘迫,“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 周鹿鸣从许言的手中抽手出来,揉着手腕转身朝着那面贴满了照片的墙壁走去,一边说,“从你说你想要合谋和我骗取周家的遗产开始,我就不再相信你了。” “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周鹿鸣认真说,“虽然和你一起接触的案件不多,但是无论是从元宇宙游戏公司还是从航空公司那边你都可以获得不菲的报酬,再加上卢克的案子,你虽然做空了卢氏集团大赚一笔,但你却转手设立了一个援助女性的基金,可见你对金钱毫不在意,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厌恶。” 周鹿鸣伸手触摸墙壁,果然碰到了照片的触感,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这一面墙上都是照片。 “那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些钱我不放在眼里,我要的是周氏的富可敌国的财富。”许言说。 周鹿鸣不客气地反问,“如果说你看不上市值160亿的元宇宙科技,也看不上沽空后起码能赚取上亿元的佣金,那怎么会看得上有可能会让你冒上身败名裂的风险的周氏集团呢?你学过经济学,应该知道高收益同时伴随着的是高风险,按照你现在的收入水平和道德水准,我觉得你不会干违法的事情。” “那是你的直觉而已,我的贪念会…….” “你不会有这种贪念,”周鹿鸣打断她,“你接近周氏肯定有除了金钱以外的目的,你故意装作贪财的样子,那只是你做的伪装和掩藏。虽然还没挖出你的真正的目的,不过我想这一定会和真正的周鹿鸣有关。” 她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了火焰,照亮了一点地方,也照亮了她原本隐匿在黑暗中的脸孔。 “你一定认识真正的周鹿鸣,也一定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你回国让我顶替她冒充她,自己躲在暗中观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而铺垫,并不是为了和我瓜分周家的财产……”她转过身,用打火机的火苗照亮了近处的几张照片。 这一面墙上都是照片,或新旧,或大或小,上面有各种形形色色的内容,有人物、也有风景,但都用各种颜色的记号笔与在正中心的那一张黑白人物照上连线。 而这张在核心的黑白照片上的人七老八十,是个老者,面容严肃,白发苍苍却眼神犀利,有着一股威严又压迫的气质。 周鹿鸣眯了眯眼睛,定在他庄严肃穆的脸上。那是周老爷子,周家曾经的掌权人,一个几乎算是海市的奠基人物,只不过他已经去世了,对海市的影响力也逐渐在消失。 即使明知道这个人不在了,看着他的遗像还是有点惊悚畏惧,尤其在黑暗空洞的房间里用打火机这么乍然一看,差点让周鹿鸣心跳暂停。 “许言,你有病吗?为什么在自己的卧室里放一张遗像?” 许言毫不介意,“活人才会值得害怕,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你怕什么?” 周鹿鸣眯了眯眼睛,“你和我在计划谋夺人家的遗产,你不心虚害怕?对鬼神还有没有一点敬畏心了?” “我是无神论者,你难道会害怕鬼神?” 周鹿鸣无言以对,转回正题,“老实交代吧,你和周鹿鸣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为了周鹿鸣才回国,她是不是咱们幕后真正的BOSS?” 这几个问题问得许言有点懵,她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精明的很,一直都小心翼翼地对待,企图用金钱来懵逼她的双眼,让她看在钱的面子上不要追究过深,甚至主动交代了自己Q的身份和以前的恩惠来让她对自己放心,却没想到她一边假装信赖,一边却又在调查自己的底细,非常机灵也非常谨慎。 许言被步步紧逼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无奈地摇头说,“我和周鹿鸣是好朋友,以前的我曾经遇到一些坎坷是她帮助我走出泥潭,所以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我要帮助她。” “只是好朋友?”完全不相信只是为了一个普通朋友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许言曾透露周鹿鸣的取向特殊,会不会她和周鹿鸣之间有非正常的关系?如果是这样就说得通了,为了女性朋友未必能豁出去,但为了女朋友可不一定会做到什么地步。 “许言,你房间里到底有没有灯啊,我都快看瞎了——” “没有灯。” “那你怎么贴这些照片画这些线条的?” 许言淡淡回,“白天就有光线了,晚上不需要。”这面墙上的东西已经刻在她的脑海中,闭上眼就能在脑海中重现。 “周鹿鸣”坐在了地板上,托腮看着墙面,“说实话我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因为诈骗而坐牢。”她自嘲地笑了笑,“当你和我说你就是Q的时候我其实就在怀疑,因为你根本不像是那种会为了金钱而犯下错误的人。但如果是周鹿鸣本人要求我冒充她替她挡枪,那我就不算和你合谋诈骗,这让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至少事成之后,我不用改头换面逃亡了。” 许言站在她的后头,也面朝着那面照片墙。“你本来想逃到哪里去?” “当然不会告诉你,我要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生活,找工作,谈恋爱,结婚生孩子,或者不结婚生孩子也可以,只要有个地方能让我安心睡觉,踏实生活就可以……” 许言知道她的一些过往,她幼年时候呆在阴暗的地下室,有一对卑鄙龌龊的养父母,这个女孩子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长大,却难能可贵地没有长歪,许言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叫做“坚韧”的品质,打心眼底佩服她,自认为如果换做是自己恐怕做不到她这样好。 “就像你说的,巨额的财富也伴随了想象不到的高风险,周老爷子把遗产交给了周鹿鸣,同时也是将她放在了风暴的中心。那些人为了这些钱可以制造车祸害死周鹿鸣的父母,也同样会在必要的时候将碍眼的周鹿鸣除去。而周鹿鸣本身因为某些问题无法现身,所以让我用Q的名义找到你,聘用你代替她出现在公众面前,正如你所见,这项工作有一定的危险,你也会因此得到丰厚的酬劳,你是否愿意继续冒充周鹿鸣?” “当然——没问题。”坐在地板上的人想也不想地回答说,“但我怎么知道这一次你是不是又在骗我?许言,你在我这里已经失去了信誉,你需要证明你获得了周鹿鸣的授权才行。” “怎么证明?” “带我去见她。” -------------------- 作者有话要说: 要让主角不走上歧路,也是煞费苦心。 第55章 55 =================== 面对要求,许言果断拒绝,“抱歉,我不能让你见她。” “为什么?” “她受到了威胁,位置必须完全保密。” “只要她还活着还和外界交流就不可能完全销声匿迹,许言,我只想确认你刚说的是不是实话,我怕又被你骗了。”周鹿鸣无奈笑笑,耸了耸肩说,“从见到你开始我以为你是个耿直善良不会说谎话的人,但现在完全颠覆了对你的印象,虽然平时你的话不多态度又冷冰冰,可你是个说谎话编故事的高手,你既不让真正的‘周鹿鸣’现身又不让我去见她,我就觉得又会被你给骗得团团转。这感觉就像一个傻瓜,被骗了还要帮你数钱的那种,我可不想做那样的傻瓜。” 这样说了一通话,最终还是想要见真正的“周鹿鸣”。 许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打开信纸展示给对方,“这是她手写的委托书,你可以和她的档案里的字迹对照,确认是她本人所写,她的档案在我的书房里。” 许言在前头带路,却不见后面的人跟上,停在门口拧眉回看,却见到那人继续盯着那堵墙不放。 “怎么?” “周鹿鸣”拿着手电筒若有所思,“我看见你把卢克和卢勇的照片上线打了个叉叉,原来他们也是你的目标?怪不得你那么积极地处理陆琪的事情,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生气了,结果还是为了周小姐呀。” 她语气里略微带着嗔怪的意思,许言假装没听懂深层含义,只是说,“周鹿鸣的父母出事的时候,卢勇刚好也在附近,种种迹象表明,他那时候出现不是巧合,应该和那场车祸有关系。我本来想用卢克来让卢勇坦白,但即使卢氏集团和卢克都遭遇了危机,卢勇还是咬牙不肯说出当年发生了什么,所以——” 许言顿了顿,沉声说,“那股势力一定很强,即使是卢勇这样的人都不敢轻易反抗。” 她的目光继续定在站在卧房里的那个女孩,迟疑说,“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可以另外找人代替你——” “不用了。”她嘴角弯起,一副自信的模样,“你千挑万选才选中了我顶替周鹿鸣,我怎么能轻易放弃这种暴富的机会?而且你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拉了我一把,于情于理,当然还看在丰厚的报酬的份上,我会和你继续合作,替周鹿鸣小姐挡住危险,找出躲在黑暗处的威胁,帮她顺利继承遗产成为白富美。” “不用核对笔记了?”许言问。 “不用了,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你如果再骗我,我就只能和你撕破脸一拍两散了。”她笑笑轻松地说,“其实你也能猜到,我实在舍不得这笔合法收入,现在的路已经走到半途,现在选择回去而且是空手而归,那实在太可惜。我是个贪心的人,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她又扫了一眼墙壁上的照片,“徐朗和徐逸这对父子也是你要调查的目标?” 许言点头,“徐朗是周老爷子的左膀右臂,得力干将,当年跟随周老爷子打下了周氏集团的江山,现在是除了周家之外的最大股东,也是在董事会上最有影响力的一个人物。除了是周氏集团的董事和股东之外,自己还搞了一些房地产开发项目,赚了不少钱,虽然身价没有周氏高,但也是海市的第二富豪。” “如果除掉周鹿鸣,他应该是最大利益获得者,所以你怀疑他是周鹿鸣最大的威胁?” “嗯,他有财力也有动机,也更了解周家的情况。如果干掉周鹿鸣,他就可以掌控周氏集团。”许言分析说。 “可是我已经回国三个月了,也没见他来找我,难道这只老狐狸在暗地里憋着什么大招?” “既然是老狐狸当然不会轻易自己出手,他还不了解你的底细,选择观察你一阵子再找人来试探你的深浅更符合他老谋深算的风格。” “这倒也说得通,看他那天在周宅和大姑说话聊天的样子,看起来大姑很信赖他,只要他随便在大姑耳边暗示一点什么,估计大姑就很容易上当。大姑这人坏得很天真,雇人制造了商场扶梯事故让我受了一点伤,事后还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邀请我去周宅‘相亲’,我突然觉得这个大姑又坏又可爱,被人当枪使还不知道,兴高采烈地和对方聊天喝酒……真的服了她了。” 周鹿鸣一口一个“大姑”叫得很亲切,一想到孙韧和大姑周嘉依这对活宝母子,她非但不会生气,反而觉得好笑。 想到孙韧,她心里微微发酸,“许言,我觉得孙韧喜欢你哎。” 不过像许言这样的冰山美女兼工作狂应该对男女之情没有兴趣,更何况是孙韧这样的油皮花花公子,根本不是她的菜。 许言会喜欢怎样的人?是斯文博学还是活泼幽默的? 许言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走过去将她拽出了自己的卧室,吧嗒一声关上房门。 周鹿鸣被许言堵在门前,诧异之后笑吟吟问,“怎么了,你要报复给我一个‘壁咚’?”她在里面壁咚了许言,巴不得许言也给她报复回来,但很显然许言不是这样的性格,也没有打情骂俏的兴致。 果然许言白了她一眼说,“我的卧室不是参观场所,闲人免进。要办公就去书房或者是客厅,这些地方对外开放。” 她顿了顿,纠正说,“对你开放。” 周鹿鸣噗嗤笑了出声,但是立即收到了来自于许言的警告的目光,周鹿鸣立即收敛笑意,安安静静地跟着她来到了那个满是监控器画面的书房。 说起来也很奇怪,,每次来这里俩人的关系都会发生一点点改变。 许言示意周鹿鸣坐在里面的沙发上,自己坐在了木桌后的转椅上。 “徐朗有意和你联姻,让他的独子徐逸来追你,我们可以抓住这个机会接近徐朗,查清楚他手上有什么手段,以及他和周鹿鸣父母的车祸有什么关系,顺道帮你取得徐朗的好感,让他在董事会上支持你给你秘钥地址,让你顺利继承遗产。” 周鹿鸣听完撑着下巴感慨,“任务艰巨。” 许言也同意任务太难,但如果不难就不会千挑万选选中了她来顶替周鹿鸣了。 “这是之前的案子的报酬,加上你受伤的补偿金。”许言给了周鹿鸣一包鼓鼓的信封。 一下子收到这么多报酬,周鹿鸣眼神都亮了,笑容绽放开来,一边数着一边说,“还算你们有良心,这段日子没有干白工,我这脚伤也没白受罪。你可不知道我单腿蹦来蹦去有多不方便,就算现在恢复了一点,也还是有点后遗症——” 许言忽略她的絮絮叨叨,迅速切换回了正题,“徐朗的独子徐逸和他所谓的女朋友林书婉的资料我已经拜托安静姐去调查了,等资料传输过来,我们再一起研究——” 许言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手机扫了眼,改口说,“安静姐已经把资料给我们了。”她将调查文档投屏到幕布上。 周鹿鸣托着下巴歪着头看,“我宣布安静姐是我女神,速度真快。” 许言也转向幕布正面看着上头的资料,对于周鹿鸣对王安静的评价好像无动于衷。 女神? 余光瞥了眼周鹿鸣的侧脸,这段日子她稍微了解了下国内的一些信息流,除了有显赫的家世外,徐逸算得上一个宅男,既不喜欢泡吧,也不喜欢玩车,更不喜欢纸醉金迷的场合。但他喜欢上网,玩游戏、看直播、上论坛,凡是在家里能进行的娱乐活动他都参加了。 要调查徐逸,不免就会接触到一些网络新鲜词儿,许言有这种觉悟,于是抽空学了一点,同时也看到了所谓的网络女神的定义。 在这个追求平等的时代,被男生称呼为女神有着仰慕的意思,被女生称呼为女神除了崇拜之外也有可能有别的意思。 许言眼眸微动,出神地盯着周鹿鸣。 她的这句‘女神’是纯粹的崇拜吗? 周鹿鸣已经老早就注意到了许言的视线,看吧看吧,看了又不会少点肉,但许言很少这样盯着自己不放,这回看得太久了让周鹿鸣有点不自在,总觉得自己又哪里做错了事被她盯上。 忍无可忍说,“许言,我又做错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啊?” 许言犹豫了一下,“你——” “我什么?” “没什么——”许言忍了回去,收回了目光,浏览着徐逸的资料。 他毕业的高中是私立高中,学杂费贵到离谱。然后考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没有和其他富二代一样去国外花钱买个学校名额镶金成海归,这倒是不走寻常路。 可见这人看起来听话,实际上还是有点叛逆,选择参加高考就读普通大学,应该会和徐朗起冲突。 大学成绩平平无奇,如期毕业后被安排来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子公司,这家子公司虽然业务规模不大,但却是建筑行业的基本建材提供方,依靠着单一大客户完全不愁营收,徐朗将他安插在这个位置很安稳,既能够做到业绩,也能丰富履历,是在给徐逸铺路。 在周鹿鸣回国后,徐朗一直在打听周鹿鸣的动向,在卢克出事了之后,徐朗很明显地将主意打到了周鹿鸣的婚事头上,他想让周鹿鸣做儿媳妇。 但却万万没想到徐逸这里出了岔子,他交了一个普通背景的女朋友。 看到这里,周鹿鸣觉得这是一出典型的晚上八点的家庭剧场,这种剧情往往无聊又长,闭着眼睛都能想到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可是深受家长的喜欢。 “徐逸的女朋友不简单,”许言突然开口,凝视着此刻被投放在幕布上的那个女孩的照片,“我们可能要稍微花点时间了解她。”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希望所有女生的爱都能被包容,永远都做你自己,不做附庸,不被定义,“为所欲为”,自信、美丽、大方。 第56章 56 =================== 周鹿鸣挑挑眉,靠在沙发上问,“哦?林书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许言说,“她的高中和徐逸的高中是同一个,但是徐逸却说在公司第一次见到她,他们是偶遇。” “这所私立高中几个年级加起来的学生人数有几千人,他们不认识也很正常。” “不,这不正常,”许言摇头,“私立高中的学杂费高昂,不是林书婉这样普通家境的女生能够负担,而且她和徐逸在同一年级,徐逸的私人活动她或许无法参加,但同一年级的公共活动他们必须参加,经常遇到的概率也就高了,我觉得林书婉和徐逸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他们有可能在高中就已经认识了。” 周鹿鸣拧眉思索,“难道徐逸在和我们说谎?这家伙看起来老实,实际上也是个演技派?” 许言一边低头发信息一边说,“我让安静姐继续挖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俩人之间一定没有表面上看见的那样简单。” 短信发了出去,却很快得到一个有些莫名其妙的回复:“这一段时间我忙着没时间帮忙,不过我送了一个大礼给你们,明早请接收。” 许言盯着这条信息愣了片刻,对于王安静要送什么大礼她毫无头绪。 周鹿鸣走到她身边凑近看了眼这条信息,眯眼笑了笑说,“安静姐嫌我们烦了,人家是科技公司大总裁,今非昔比了,懒得理我们也很正常。不过我真好奇她要送的礼物是什么,会不会是个神奇的人工智能?李理和她都那么天才,可能真的能够开发出来,我倒是很想拥有一个科幻电影里那样的机器人呢。” 她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大屏幕右上角的时间,“还有4个小时可以睡,许总,我要去休息睡觉,你看我的黑眼圈,都可以伪装大熊猫当国宝了,明早准点起来再给你打工。” 许言看着她的脸,果然眼下有点青紫,平时熠熠发光的眼睛也失去了一点光彩,于是默许她回去睡觉,自己继续在书房里呆了一会儿,看着大屏幕上林书婉那张大学毕业照,能够看得出这是一个干净清爽模样的女大学生,有着两颗小小的虎牙,笑得阳光灿烂。 只是—— 在这样的纯真笑容之后隐藏了怎样的秘密?她为什么会和徐逸扯上关系?是命运的邂逅还是人为的安排? 许言揉揉眼眶关上了书房的门回去自己的卧室,在按卧室密码之前,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门口的地板,不久前周鹿鸣还蹲在那儿可怜巴巴地想睡自己的房间。 现在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真相,就把自己抛之脑后。 许言心里说不上怎样的感觉,一方面觉得自己果然猜中了她的心思,她接近自己骚扰自己不过就是想要知道自己和真正的周鹿鸣的关系;另外一方面觉得有点失落,在她查清楚想要的之后,就不会向以前那样粘着自己了吧。 躺回到了在光秃秃的地板上铺着的床垫上,许言临睡前还是能够闻到淡淡的属于周鹿鸣身上的清幽的香水味道,不反感,反而很想念。 清晨俩人是被一通锲而不舍的门铃声给闹醒的,许言一身正装去开了门,这架势反倒让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门口的人穿着宽松的黑色卫衣,戴着棒球帽和耳机,声音开得很大,连在对面的许言都能听得见耳机里的激烈的节奏。 “你是哪位?”许言低头看着访客,是个小女生,看起来很年轻,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圆圆的脸蛋,身材娇小,齐肩乌黑短发,背着一个双肩包,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访客的目光终于从电子屏幕上挪到了许言的脸上,见到许言之后略略怔了一下,然后说,“你好,我叫Stella,你可以简单地叫我S,是王总让我来这里报到,你是许言还是周鹿鸣?” 她曾经费尽心思从网络上找寻这俩人的社交踪迹及资料,却几乎一无所获,这令她大受挫折,甚至还怀疑这俩人纯粹是王安静捏造出来的题目。所以在王安静说让她跟着这俩人协助她们工作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就来了。她对这俩人充满了好奇,是什么神奇的人类居然能够在互联网当中隐身?她们是怎么做到的? “你好,S,我是许言。” S露出小虎牙笑了笑,“那么传闻中的周鹿鸣在哪里?”据说是个大美女,而且是个即将继承庞大遗产的富二代,实打实的白富美。 “请进——”许言侧身让路。S很明显就是王安静送来的礼物,王安静最近在忙着一件大事,实在没空亲自出马帮许言做这些杂事,于是派遣了一个小女孩过来。不是许言怀疑王安静的眼光,只是这个小女孩看起来太年轻了,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复杂的场面。 S一进去就四处打量,对许言家里的监控系统表示好奇。 “是王总帮你们弄的吗?” “嗯。”许言站在客厅里静静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S到处转了一圈,但没有上二楼,拿出平板电脑和笔在上面开始写写画画。许言瞄了一眼,好像是自己房子的室内简略图,完全搞不明白S在做什么。 “啊呀,许言,这位可爱的小姑娘是谁?”周鹿鸣笑吟吟地从洗手间里出来,她已经洗漱好换上一件皮衣夹克,穿着牛仔裤,烈焰红唇,长而微卷的头发披在肩头。 许言没有回答她,皱皱眉说,“换一套正装。” 周鹿鸣拒绝,“我不。”带着撒娇的语气。 许言无奈说,“我们今天要去见徐朗,也可能会见到董事会其他成员,你这样出现会影响你的形象。” 周鹿鸣抱臂说,“他们本来就看我不爽,不是因为我换了套昂贵的正装就会改变对我的印象。” “去换一套,否则我不带你去。” 周鹿鸣懊丧地耸耸肩说,“好吧,听你的。”她转回房间去,还不忘问,“小姑娘,你到底是谁?看年纪也不像是许言的私生女啊……” 许言噎住。 S眨了眨可爱的大眼睛说,“我是王总派来帮助你们搞定一切你们搞不定难题的S。” 周鹿鸣噗嗤笑了声,“听起来很厉害,等会儿见证你的本事。”吧唧一下关了门,留下一个美丽的背影。 S转过头对许言说,“她就是周鹿鸣?” “嗯。” “周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 “嗯。” S哇哦了一声之后又低声咕哝,“周氏集团可能很快就会破产吧。” 许言瞅了眼她,“也许吧。” S言归正传,“我觉得你家的监控系统还有改进的余地。” “有什么问题?”许言知道她在试图建立她在技术领域的权威,虽然很年轻,但毕竟是王安静推荐过来的人,王安静应该不会看错人。 S说,“虽然目前的监控数量面面俱到,但是数量太多了,完全没有必要安装这么多的监控。我刚刚简略地花了个你家的室内草图,计算了每个监视器的转角角度,建了个简单的模型,你们家一层现在大概有12个监控,实际上却用不上这么多,只要位置合适,监控的数量可以减少到5个。如果二楼和三楼结构类似,可以节约更多的监控设备。” 许言:“我家里的监控网络是王总一手设计布置的,你现在却说你能减少到一半以上,你知道你这是在顶撞王总这样的权威吗?” S颇不在意,“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许言被她的豪言壮语给弄笑了,“但我懒得动这些东西,对我而言减少监控有什么好处?” S眼珠滴溜溜一转,“可以减少电费。” 许言:“………” 许言躲在一边打电话问王安静到底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活宝,王安静那边的声音有点嘈杂,她说S是从元宇宙科技举办的全球天才少年中国赛区挑战赛中脱颖而出特意挑选出来的,虽然在某些事情上看起来天真幼稚不靠谱,但确确实实很有才能,希望许言能够和她好好合作,发挥特长。 许言捂住半边脸,半无奈地接受了王安静的“礼物”。但也不能丢下人家小姑娘在自己家里,说不定会把家里给拆了,于是只好带上她一起去拜访徐朗,等到了楼下把她丢车上呆着就是了。 周鹿鸣换上了浅蓝色的正装套装之后倒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许言给人的感觉是职业精英,而周鹿鸣则是正经之中带着一点点放荡不羁的霸道总裁味道。 好好的领口不扣,硬是扯到了下面三颗,故意将锁骨展现出来,深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好看的锁骨一样。手上的袖口也没正经扣上,半撩起来,衬衫的下摆塞在裤腰里,纤细的腰线让人垂涎。 S在后座上抱着平板看着周鹿鸣低头坐上驾驶座,妥妥的御姐范儿,眼睛都直了。 “周姐姐,你真的好帅好酷,就像漫威黑寡妇娜塔莎一样。” 周鹿鸣猛地一噎,和许言对视一眼。她没指望能一夜之间培养出成功女企业家的气质,但也尽量向酷炫霸总的角度上靠了,后排的这位怎么看出她像是黑寡妇那种特工了? S默默说,“我看过你在元宇宙游戏世界的表现,对不起我现在坦白,我是你的小迷妹。” 许言:“我和徐朗约在11点,不快点出发就要迟到了。” 周鹿鸣从震惊中回神,扣上安全带,挂了档位之后说,“坐好了小朋友,姐姐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车技。” --------------------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收藏上去一点,让我燃起斗志吧。 第57章 57 =================== “THEGOLF”建在城郊一片平旷的草地上,这里原来是一片烂泥地,后来被开发成了高尔夫俱乐部。实行会员制,普通的新人没办法进去,只能另外找地儿。 门口的保安看见一辆LANDROVER极速刹车停下,这车子的速度一直很快,就算在拐弯处也没减速,还以为是哪家的少爷飙车闹着玩儿,结果一瞧,驾驶座上坐着一个戴着墨镜穿着浅蓝色正装的小波浪头年轻女人,副驾驶座上是一个干净利落但脸色发白的清冷女人,后座上还有个抱着ipad,一脸惊恐的少女。 保安脑海里冒出一个“?”,这是什么组合? 副驾驶座上的女人打开车门,看得出来心情很不好,她扶着车门稳了稳,冷冷地冲着女司机说,“周小姐,你是要谋杀我们吗?” 女司机将鼻梁上的墨镜往下挪了挪,架在高挺的鼻梁上,低头露出一对明亮的眸子,“对不起啊,许言,一不小心开快了……这不是怕被人瞧不起怕影响了我在她心目中的黑寡妇形象么?” 后头的S忍住恶心想吐的感觉,“姐姐我错了,不行,我想吐——” 她也开了门下去扶着车门,直接对着轮子就开始吐,但胃里没什么东西,只是在干呕而已。 许言缓了一阵,周鹿鸣下车走到她边上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徐朗也真是的,今天明明不在公司却故意没有和我们说,让我们在30分钟内来到这里,否则就要飞走了。他在耍我们吧?他要走就让他走了呗,反正他儿子的事情最着急的还是他自己。” 许言说,“他是周氏集团的老人了,想给我们这些年轻人一个教训一个下马威吧。” 周鹿鸣不在意,仗着有聪明绝顶办事牢靠的许言和大金主真正的周鹿鸣撑腰,她已经没有什么好担惊受怕的了,天要塌下来也有许言和真周鹿鸣撑腰,自己这个假周鹿鸣最多逃之夭夭,反正已经拿了许言的一大笔报酬,她心里美滋滋,底气也增加了。 “先进去吧,”许言转过向高尔夫俱乐部的大门,望入里面的一片绿油油的草坪,今天天气很好,很适合打球。“毕竟是老人家,有点架子,等会儿可真走了。” 她又对着S说,“你留在车上等我们。” S“哦”了一声没有异议,她也不喜欢高尔夫。 周鹿鸣说,“我把钥匙留给你,车窗打开通风,副驾驶座前面的盒子里有饮料和饼干,渴了饿了你自己找点吃。” S点点头,“姐姐你真温柔体贴。” 周鹿鸣微笑,“我的优点还有很多呢,以后慢慢揭晓。” 许言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打断俩人的商业互吹,周鹿鸣和她报上大名,踏入了高尔夫场地。但没走多远就听见后面大门口保安和人争执的声音,周鹿鸣回头看了眼,“咦?” 许言也看了过去。 原来在门外的是老熟人——徐朗的儿子徐逸,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生,穿着一件白色长裙,长得也很干净秀气。 许言和周鹿鸣对视了一眼,她们都认出了在徐逸身边的女孩就是他的女朋友林书婉。 高尔夫俱乐部是会员制,但徐逸这种公子哥儿保安不会不认识,不用多想就知道保安在故意为难林书婉,肯定是徐朗特意叮嘱过。 徐逸还在和保安争执,想要带林书婉进去,可是保安铁了心和他对着干,说是这位女士没有入会,不能进去。林书婉不愿意让徐逸和保安继续为自己吵架,不断劝着徐逸,可是她越是劝,徐逸就越是冒火,指着保安骂他狗眼看人低。 保安也是见多了这种胡搅蛮缠的场面,被骂了也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厚着脸皮挨着骂,继续冷冰冰地拦着这对小情侣就是不让进。 徐逸今天是特地带女朋友来见徐朗的,他知道徐朗今天会来打高尔夫,就特地林书婉过来想让徐朗见到林书婉之后改变主意。虽然林书婉的家世不够好,但她本人乖巧温柔,学习成绩也不错,徐逸心里想着如果让徐朗见到林书婉本人或许有可能改变想法让他娶她。 却没想到直接被拦在了大门口,连徐朗的面都没见着。 当着女朋友的面被保安扫了面子,徐逸气急败坏地开始要动手,林书婉看着像是要阻拦,但也完全阻拦不了,只能在那边干着急。 周鹿鸣看着林书婉一会儿,翘起嘴角说,“这女孩明明温柔到可以劝走徐逸的,但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和保安起冲突,其实她不想走,她也想要见到徐朗才默许把事情闹大,最好是闹到徐朗本人不得不出面,看起来清纯实际上很有心计,徐逸这个天真的公子哥儿恐怕要被她耍地团团转喽。” 许言也有这种想法,林书婉的目光投射了过来,看见了站在一起的许言和周鹿鸣,她似乎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扯了扯徐逸的衣角,和他说了几句话。徐逸听完后也朝着许言这边看过来,更加愤怒地和保安理论。 周鹿鸣笑吟吟说,“你觉得他们在聊什么?” 许言说,“质问保安为什么我们能进他们不能进。” 周鹿鸣挑挑眉,“那么你有这里的会员吗?” 许言摇头,“没有。” 周鹿鸣说,“既然没有会员,我们还不快跑?” 许言淡定,“我们不用跑,这里的开发商是周氏集团旗下的房地产公司,你们占有80%的股份,换句话说,这也是你的产业你是老板,哪家俱乐部会赶走自己的老板?” 周鹿鸣听了之后,昂首挺胸、豪气万丈地比划着,“看——这是朕给你打下的江山——” 许言:…… 周鹿鸣稍稍收敛,“既然我是老板,我就去让保安放人进来吧,让徐朗受到越大的冲击,就越能体会到让我们出手相助的必要性,他对这个儿媳妇不满意,而我们也察觉到林书婉有问题,我们和徐朗有共同的目标,为什么不顺手替他解决家庭矛盾,取得他的好感,骗取——不对,获得他手上的秘钥地址呢?” 林书婉不知道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女人对着保安说了什么,就瞅见保安对她低头哈腰地,心里觉得很不舒服。那个保安刚刚对自己趾高气扬的,却对那个女的那么低声下气,狗眼看人低。 和那个女人站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女的,表情很冷淡,就好像全世界就她最高贵。林书婉发觉她一身的名牌,光是手腕上戴着的表都值二十万,那是她们这种普通人要不吃不喝打好久的工才能买得起但也不会舍得买的一种奢侈品。 “那俩人你认识吗?”林书婉问徐逸。 徐逸犹豫说,“认识,都是爸爸那边认识的人。” 林书婉试探,“卷头发的是不是周鹿鸣?就是那位周氏集团的继承人?”多多少少从徐逸的口中听说过这个人物,本来按照林书婉的阶层是难以见到周鹿鸣的,但通过徐逸很多事情就都能打听出来。 徐逸点点头,“穿蓝色套装的是周鹿鸣,她身边的那一位是……周家指定的遗产管理师,名字叫许言,海外留学回来的学霸,名校资历,履历很漂亮。” 林书婉说,“能去海外留学的家里一定条件不差,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履历你也不会放在眼里。” 徐逸心中一虚,点头笑着说是。 他拒绝了父亲安排的去海外留学镀金的安排,留在国内努力考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学校以普普通通的成绩毕业,当时觉得自己要比那群听从安排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要强,可到头来还是觉得没了父亲自己什么也不是。当初选择的路……是不是错了? 俩人顺利进入了高尔夫球场,见到走在前头的许言和周鹿鸣正要上摆渡车去找徐朗。目前车子只剩下一辆,可以坐得下四个人,如果错过了这辆车估计只好步行去找徐朗了。 高尔夫场地一般建得很大,光是步行在这样的日头下走上几公里会累趴,徐逸想着该怎么向周鹿鸣开口,却瞧见周鹿鸣主动走了过来笑容灿烂地说,“徐逸,我们车上还有空位,不如一起吧。” 徐逸瞧着她一身正装衬托着笔挺修长的身姿,戴着墨镜,巴掌大的小脸,越发显得肤质细腻有气质,和颜悦色地说,“好的,我们正愁没车呢,谢谢。” 林书婉挨着他坐。 许言和周鹿鸣并排坐在对面。 不理会对面尴尬拘束的两个人,周鹿鸣大大方方地挨着许言对自己名下的高尔夫场地指指点点,一会儿说这边的草皮黄了快烂了,一会儿又说那儿有个坑需要填,再把目光放远一点,觉得这里只有人类也太寂寞了,可以养一群鹿…… 许言听她越聊越离谱,忍不住打断,“周小姐,你会打高尔夫吗?” 周鹿鸣眨了眨眼睛,“不瞒你说,我可是高尔夫天才少女。” 许言很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但真正的周鹿鸣在运动资料上也没留下什么痕迹,因此她会不会打都无所谓。 只是会打高尔夫的话应该能和爱好高尔夫的徐朗建立共同话题,这是一种商业谈判手段,就和有些人谈生意必须在酒桌上拼酒量一样。 四面透风的迷你观光车很快停了下来,许言见到了在挥杆的徐朗,意外的是,除了徐朗之外还有一个背影窈窕迷人的女士在场,那是徐逸年轻的继母斯嘉丽。 --------------------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一丢丢忘记更新了,好险 第58章 58 =================== 周鹿鸣凝视着站在草坪上优雅的女子,歪了歪脑袋,“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许言余光瞄了一眼周鹿鸣,“她曾经是个模特,上过不少杂志。” 周鹿鸣“哦”了一声了然。徐朗这把年纪的大富商和模特出身的斯嘉丽倒不算是什么新奇的搭配,只不过徐朗肯冒着身家被瓜分的风险去娶一个小自己二十来岁的模特做妻子,这倒是难能可贵。 许言仿佛读懂了周鹿鸣的眼神,“像徐朗这种人一般会在婚前做财产公证,确保他的财富不会流失,斯嘉丽在他死后可能几乎拿不到财产。” 周鹿鸣讶异,“如果徐朗真的做了婚前财产公证让斯嘉丽拿不到一毛钱的话,那她为什么还要嫁给徐朗?” 许言摇摇头,“人的感情最是复杂难懂,或许她真的爱上了徐朗。” 周鹿鸣瞅着她,“你不用搞懂别人的想法,弄懂我的想法就好。” 许言斜睨着她,仔细瞅着她的脸,但从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带着几分认真。已经习惯了周鹿鸣对她的调侃,许言只当这是她和自己沟通交流的一种方式。 “这个女人会想尽办法从爸爸那里拿到好处,虽然做了婚前财产公证,但她一直都在爸爸身边吹耳边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骗走爸爸的钱。毕竟爸爸老了,她还年轻,她有的是时间去诈骗。”徐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听见了许言和周鹿鸣的交谈内容,在边上咬着后槽牙厌恶地看着斯嘉丽说。 他本来是徐朗唯一的继承人,徐朗的财产未来都是他的,但是自从斯嘉丽出现后一切都变了,让他的地位变得岌岌可危。现在再加上一个不受待见的林书婉,他这个富二代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激怒徐朗而被扫地出门。 徐朗也不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人,毕竟在商场摸爬滚打过来的人,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再加上娶了斯嘉丽,说不准以后还会再有孩子,徐逸的地位随时会被剥夺。 周鹿鸣撩了一下头发,笑了笑问徐逸,“爱情和面包你要哪一样?”她的目光偏移到站在徐逸身边的林书婉身上,这个女孩有着清纯的气质,但眼睛里却偶尔闪现尖锐,周鹿鸣极其擅长察言观色,知道林书婉是一只伪装成小白兔的小狐狸,徐逸身上她肯定有她想要的东西。 “当然是爱情。”徐逸脱口而出。 周鹿鸣淡淡微笑,并没有把徐逸的回答放在心上,这只是一个富二代追求自由的一时冲动而已,他还没体会过饥饿的滋味,还没有资格做这种选择。 周鹿鸣撇开徐逸,转过头继续粘着许言,“许言,这里真的好晒啊,你有防晒霜吗?要不我们去里面的杂货铺买帽子?还有啊,今天都怪你让我换了一身正装,这让我怎么打高尔夫?我们还是去那间店里买件舒服的衣服吧,等会儿影响我的发挥会让徐董看笑话的——” 但她没有去买运动服和防晒霜,许言被她挽着朝着徐朗和斯嘉丽方向走去。 被留在后头的徐逸和林书婉被这样无视,徐逸有点窘迫,不但父亲看不起他,连周鹿鸣这样的人也看不起他,咬了咬后槽牙,徐逸说,“我们也走吧,好不容易带你来见到爸爸,等会儿主要由我来沟通,你尽量不要和爸爸起冲突。” “嗯,好的。”林书婉贴心地答。 等俩人走过去的时候,发现徐朗和周鹿鸣聊得很开心,周鹿鸣的小嘴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从挥杆到扭身动作,她都能搭上话。偶尔也扭过头问许言一些经营公司的问题,说的都是一些股票期货的事情。 徐朗很明显被两个年轻女孩子的见识和专业震动了,他没想到周鹿鸣是个高尔夫高手,也没想到许言对经营公司和金融业有这样的理解和见地。见到这俩优秀的女孩子,又看着自己那个扭扭捏捏一事无成的儿子,徐朗觉得眼睛刺痛,太阳穴也痛了起来。 哼,晦气! 斯嘉丽在和周鹿鸣以及许言打过招呼之后一直安静地陪在他们身边,果然是模特出身,虽然不再拍摄杂志工作,但还是能保持着不错的身材体态,瓜子脸,高鼻梁,薄薄的嘴唇,纤细瘦长的四肢和腰肢,光是看背影就知道是个美人,看正面更是有气质。 许言负责和徐朗聊商业,周鹿鸣负责打高尔夫,到后来周鹿鸣顺手脱下碍事的西装外套丢给许言,自己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和西装裤就地继续打球,俨然有在打世界杯决赛的认真感。 许言和斯嘉丽站着看他们发挥,许言的手臂上挂着刚刚周鹿鸣脱下来的外套,外套上还带着周鹿鸣身上的香水味道。许言看着此刻的周鹿鸣微微出神,嘴角轻勾,周鹿鸣的头发利落地盘起扎着,脖子修长,衬衫领口打开,有着标志的倒八字锁骨,衣袖撩起,瘦长的手指握在球杆上,转身,瞄准,抬臂,挥杆——动作一气呵成,说不出的美感好看。 衬衫的下摆熨帖地扣在西装裤里,可以肯定她的腰部肌肉结实没有累赘,否则不会有这样好看的腰线。 许言突然觉得口干,抿了抿嘴。 斯嘉丽轻轻拍了拍掌,“好球。” 许言被她的声音拉拢回神,“好球。” 斯嘉丽意味深长地对许言说,“周小姐打完一个球就朝我们这边看呢,好像一个取得成绩求夸奖的小朋友。” 许言默然,不清楚斯嘉丽这样说的目的。 斯嘉丽侧目过来,又说,“她好像时不时地就会看着你,一般而言,人在最开心最喜悦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望向自己最喜欢最在意的那个人,周小姐应该很喜欢你。” 许言轻咳一声,“徐董也很喜欢你,他刚刚打了个好球,现在正在看着你。” 斯嘉丽冲着望过来的徐朗高兴地招了招手。 许言又说,“徐逸也一直在看着你,按照你的理论,恐怕他也算喜欢你?” 徐逸的目光果然盯着斯嘉丽。 斯嘉丽尴尬说,“许小姐能言善辩,我说不过你,你我心里都清楚,徐逸对我有敌意,所以除了喜欢一个人之外恨一个人也会让他的目光变得关注。” 她望向周鹿鸣和徐朗那头,俩人正在球洞附近打最后一杆,随着徐朗一杆进洞,斯嘉丽笑笑说,“现在他们球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周小姐很懂得分寸,她故意让徐爷赢了这局,但是徐爷不是那种得了一点小便宜就能轻易满足的人,周小姐要得到他的认可往后要走的路恐怕还很长。” 许言陪着斯嘉丽一起走过去,顺手拿了一瓶水。 徐逸和林书婉也跟着去。 “斯嘉丽的名字是你的艺名吧,你确实在某些方面有点像黑寡妇那个演员。”许言开口闲聊,关于徐逸的未来继母她所知甚少,只知道她之前是个杂志模特,算是小有名气,但也没有特别出名。 斯嘉丽淡淡笑着回,“以前有不少摄影师都说过我长得像她,但却没有她那样好命。她是全球市场价值最高的女演员之一,在漫威的许多英雄里面风格独树一帜,私底下也是个自信又美丽又努力的人,所以我挺喜欢她。” 许言:“你为什么放弃做模特?” 斯嘉丽微笑:“年纪大了,就想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当衣食无忧的富太太。”她观察许言的反应,以为许言会像是其他人一样对自己嗤之以鼻,但是许言脸上却毫无波动。她微微诧异,不禁问许言,“许小姐没有什么话对我说?” 她以为许言多少会说一点什么,但是她完全没有。 许言:“你的人生当然由你自己做主,我无权也无意干涉。” 斯嘉丽听完,心里五味杂陈。自从传出要和徐朗结婚的消息,小到自己的朋友圈子,大到外面的八卦媒体都会到处想方设法地采访自己,或者是挖掘细节隐秘,但徐朗的威慑力让他们望而却步。 她以为年轻的许言也和外面那群人一样会好奇和八卦,但许言好像是真的完全对自己和徐朗之间的那点事情毫无兴趣。 侧目看着许言,斯嘉丽觉得这人挺特别。 周鹿鸣没等许言走到跟前,就抛下徐朗兴高采烈地冲着许言小跑而来,许言拧开那瓶水给了周鹿鸣,周鹿鸣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下。 斯嘉丽目光凝滞,诧异地看着周鹿鸣手里的那瓶水。 许言等周鹿鸣喝完又接过水瓶,掏出纸巾给她擦汗。 徐朗呵呵笑着说,“看来周小姐在国外没闲着,你的球技是我见过的最好的。” 周鹿鸣吐了吐舌头:“都很久没打了有点生疏,徐伯伯才是高手,我还是败在了您的手下。” 这俩人语气亲切地聊着,徐逸和林书婉过来站在一边,等了一会儿才好不容易插上话,徐逸说,“爸爸,这是林书婉,我的女朋友,我今天带她来见你……” 徐朗却没有停顿地继续和周鹿鸣许言聊天,“小许啊,关于那个卢氏集团的股票,你看还有没有做空的空间——” 许言说,“卢氏集团本身的股价已经差不多稳住了,但是他的交易对手方还有一点空间……” 徐逸万分尴尬,僵着不知所措。 林书婉的脸色也僵了。 斯嘉丽拿手挡了挡日光说,“外面太晒了,你看周小姐脸都晒红了,我们去俱乐部里面找个地方坐着聊吧。” 徐朗同意。 许言静静地瞧着斯嘉丽,又扭头看着有点开心起来的徐逸,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这显然是徐逸的天赐良机。 来的观光车只能坐下四个人,徐朗和斯嘉丽先坐了上去,徐朗又让许言和周鹿鸣陪同,于是徐逸和林书婉又被抛了下来,俩人敢怒不敢言,什么也不敢多说,只能步行赶去餐厅,希望真能坐下来认真聊一聊。 许言和周鹿鸣丝毫没有谦让,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徐朗对面,斯嘉丽替徐朗擦汗,温柔体贴地问他累不累,等会儿要不要换衣服以免着凉。 周鹿鸣和许言对视了一眼,她觉得斯嘉丽对徐朗的关心看起来是真心的。俩人之间相处的氛围也很融洽。 她们是背对着坐在车上的,所以能看见在后面走的徐逸和林书婉,俩人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都有点发红,徐逸有点急切,而林书婉脚步急切,却还在尽力地安抚着徐逸。 那是她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第59章 59 =================== 高尔夫俱乐部的配套设施非常丰富,在俱乐部的西南角建了个餐厅供客人休息。餐厅分为三层,一层是自助式的西餐,二层是包厢式的中餐,三层则是一些VIP中的VIP才能去的私人休息室。 周鹿鸣跟着徐朗一行人去了西餐厅。 斯嘉丽陪同徐朗一路有说有笑,周鹿鸣和许言滞后一步,有意无意地和俩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暗中观察斯嘉丽和徐朗之间的相处动态。 周鹿鸣压低声音和许言说,“斯嘉丽和徐朗很有话题,俩人一路走过来聊个不停,想不到徐朗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能和斯嘉丽一个三十不到的女人聊得这么投机,他们不像是纯粹的看中金钱和美丽外表的人,反而真像是情投意合的情侣。” 许言说,“S刚刚给我发了林书婉的背景资料,你也看看。” 周鹿鸣一扫许言递过来的手机,迅速浏览了林书婉的信息。 林书婉来自海市附近的一个叫做边镇的小城镇,小学和初中都是在边镇下属的一个自然村里就读的,高中却读了一家昂贵的私立学校,徐逸也恰好在那边就读。 大学考了个不上不下的本科学校,普普通通的专业,毕业后进入现在的公司,当一个普普通通的白领。她的履历平平无奇,唯一有点奇怪的是就读的那家私立高中。 “一个普通的小镇女孩,为什么突然会读一个贵到离谱的私立高中?”周鹿鸣问。 许言说,“她当时的中考成绩不是很理想,只能读一个普通的高中,上不了重点。所以那边很多望女成凤的家长就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以高升学率出名的一些私立高中,希望能通过高考改变命运,林书婉的父母大概就是这样的家长。” 周鹿鸣耸耸肩,“但林书婉最后考上的大学也很普通,并没有成为凤凰。” “所以富二代徐逸就是她涅槃重生成为真正凤凰的机会。”许言透过透明的落地窗户,望着在外面顺着小路赶来的徐逸和林书婉,“她进入徐逸那家公司不是偶然,她应该是跟着徐逸进入到那家公司特地接近徐逸的。” “一个脑袋空空的心机女。”周鹿鸣下了结论。 来自小镇的女孩林书婉希望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方式落空,近而将希望寄托在了高中认识的富二代徐逸的身上,想要通过成为徐逸的女朋友一举进入海市的上层社会,但等她好不容易接近了徐逸成为他的女朋友,却发现自己的男朋友在徐家毫无地位,甚至连遗产都有可能被一个年岁相近的继母给剥夺了,当然对年轻的继母斯嘉丽存在怨恨。 等她们拿着托盘拿了一些食物回到桌上的时候,发现徐朗和斯嘉丽对面的位置已经被徐逸和林书婉给占了。 “对不起啊周小姐、许小姐,我们有点事情想要和徐伯伯聊。”林书婉歉意地笑,她面前的盘子里几乎没有东西,因为担心拿过多的食物会被人瞧不起,反而看见周鹿鸣的碟子里满满当当地装了不少东西,林书婉讶异之后眼中露出鄙夷的神色,却故作惊讶说,“周小姐上午没吃东西吗?还是说因为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漂亮的食物忍不住多拿了一些?” 周鹿鸣笑吟吟地回,“我可是个大胃王,而且这里的食物做得漂亮又好看,一定很好吃,既然来了,我就要吃个够。徐伯伯你不会介意吧?” 徐朗也笑着说,“你尽管放开吃。”他抬手让大堂经理过来,叮嘱说,“周小姐喜欢吃你们这里的龙虾,你们晚一点打包一些给她拿回去。” 大堂经理连忙点头答应。 林书婉脸色僵了僵,没想到徐朗是这样的态度。 周鹿鸣甜甜地说,“谢谢徐伯伯,我和许言就到边上吃,你们聊你们的,不用在意我们。”说完就真的拉着许言躲在了转角位置的一处餐桌,敞开肚子享用美食。 许言看着周鹿鸣面前堆着的一座食物小山,“你真的吃得了这些?” 周鹿鸣说,“吃不了就打包带走,浪费食物可耻。” 许言皱皱眉,“可是吃撑了也会很不舒服——” “我有个绝技——就像牛一样有多个胃,能把食物储存在胃里,等饿的时候再进行消化,这样我在没有食物的时候就能够比普通人支撑得久一点。” “我不信人类会进化出这样的能力。”许言抬头看着对面的周鹿鸣,心里想着她以前遭到了养父母的囚禁和虐待,好不容易逃出来之后,因为年纪小没有身份证明而被迫在各种糟糕的地方打工生存,或许还曾翻过垃圾桶在街头乞讨为生,所以她对于食物不会浪费,只会更加珍惜。 一想到这里,许言默默将自己的餐盘推到周鹿鸣的面前,然后歪过头假装看风景。 周鹿鸣看看许言的餐盘,再看看许言状似无意的侧脸,勾唇笑了笑。“你也吃一点,我吃完了还可以去拿,别忘记了这里是自助。” 许言刚想说自己不饿,却听见肚子清晰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唱起了反调。 周鹿鸣笑得更开心了,但她还是继续在品尝美食。 许言也不客气了,慢条斯理地吃着属于自己的食物。 两个人安静和谐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斯嘉丽走了过来,站在周鹿鸣的一侧微笑着问,“打扰了二位,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周鹿鸣说:“当然可以。” 许言瞧着徐朗那边,徐朗背对着她,但从他坐着的姿态和隐隐传过来的只言片语上能够感觉到他的怒意。而对面的徐逸表情已经明显失去了控制,放在桌上的手捏成了拳头。林书婉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捂着嘴但不出声。 许言知道林书婉故意在徐逸面前示弱,她觉得林书婉在研究男人方面有天赋,像徐逸这种家庭出身缺失母爱,又被父亲忽视的人身边最需要的是能够体现他男子气概的人——林书婉就恰如其分地扮演了这样的角色。 斯嘉丽看着胃口很好的周鹿鸣,微笑说,“看着周小姐吃饭很有食欲。” 周鹿鸣暂时停下侧头说,“你现在已经不用做模特了,应该不用再特地节食控制饮食吧?龙虾和番茄牛腩都很好吃,我感觉胃里面的食物已经满到喉咙口了,但还是忍不住继续吃——” 斯嘉丽笑回,“虽然不做模特了,但我还是要控制饮食,因为要做徐朗的太太,我不能在媒体面前失礼。” 周鹿鸣感慨,“那太可惜了。” 斯嘉丽维持着体面的笑容,体面的坐姿,她人虽然过来了,但心思却还在关注徐朗那桌。 许言插口说,“我听说你开了一间服装设计工作室?” 斯嘉丽点头,“是徐爷帮我开的工作室,刚开始没有多久,生意却很有起色,大概是因为徐爷的影响力为我带来了优质客户。” 许言沉吟,“虽然靠着徐董起步,但最终能不能开下去还是看你们工作室的设计,徐董很支持你,刚刚还和我聊起这件事,他抓住了所有的机会向我们这些潜在客户推荐你的设计。” 斯嘉丽不那么意外,含笑说,“徐爷很尊重我,也很支持我的事业。” 许言话锋一转,“但在他的儿子徐逸看来,你开工作室就是从徐董手里骗取资金的手段。所谓的设计感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设计出来的作品可以天价,也可以是一毛不值,你通过徐董的人脉、资金支持来变着法地转移徐家的财产,即使徐董和你签订了婚前协议,你也可以捞一笔之后再潇洒地退场……” 斯嘉丽抱住手臂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许言,嘴角弯起淡淡反问,“看来在许小姐的眼中我就是靠榨干男人来获得好处的黑寡妇?” 她虽然还保持着风度,但许言已经隐约感觉到她隐隐约约冒出来的愠怒。许言收敛起刚刚的锋芒,故意激怒她这一招已经用过,但斯嘉丽很好地维持住了心态,她有着极佳的心理素质。 许言退让,“对不起,是我冒昧地评断。” “许言刚刚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她这个人一直有什么说什么,也不懂得迂回。”周鹿鸣打圆场,“我要去一趟洗手间。” “没关系,我很喜欢许小姐的坦率。”斯嘉丽让开了路。 周鹿鸣转头和许言说,“你陪我去。” 许言:…… 斯嘉丽独自留在原来的位置,低头看着桌面,手指轻轻婆娑着桌面上的一个玻璃杯,褐色的眼眸中掠过深深浅浅的光影。 许言被周鹿鸣带到了洗手间,还没等周鹿鸣开口说话,就听见外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过来了。 周鹿鸣立即拉着许言躲到了其中的一个摆放杂物的隔间并且带上了门。许言莫名其妙地跟着周鹿鸣躲了起来。 这件杂物间里面摆了扫帚、水桶、抹布,平时只有清洁工进来,空间狭小潮湿,还带着一股子馊掉的味道。杂物间的门挺隐蔽,因为贴了墙纸,几乎和墙壁融为了一体。 很快有人推门进来了,听脚步声是两个人,先进来的人就站在许言她们躲着的隔间门口,落下一道背影挡着他们的门。 另外一个进来后一一查看了隔间确认里面没有人,才出声说,“林芳,刚刚你为什么不帮我们说话?不是已经说好了,只要我不拆穿你的过去,你就帮我们在徐朗面前说好话让他答应让我和徐逸在一起。你现在出尔反尔还躲开了,我这就出去告诉徐朗,你不是什么杂志名模,而是一个出身农村残破家庭的肮脏女人。” 是林书婉的声音,她口中的林芳是谁? 斯嘉丽的声音冒了出来,“我已经把徐朗要到这里的消息告诉了你们,徐朗已经怀疑我了,刚刚的场合我完全插不了口。他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决定的事情态度不会改变。就算我帮你们开口,他也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林书婉从鼻子里出气,“你就是在推三阻四,不肯帮我。你现在飞上枝头当凤凰了,看不起我这样的老乡和老同学?你以为徐朗真心爱你真的把你娶回家当老婆吗,他身边有多少漂亮的女人围着转,你现在当了徐夫人,说不定明天就会他厌倦了扫地出门,一分财产也别想拿到。徐逸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徐朗的财产最终都是徐逸的。” 听见这么劲爆的消息,周鹿鸣和许言在黑暗的角落默默对视。 斯嘉丽问,“你真的喜欢徐逸吗?” “我喜欢不喜欢他有什么关系?”林书婉冷冷反问,突然抓住了斯嘉丽的手腕,夺走了她的手机,“你在录音?”她删掉了手机上的音频,“徐逸爱我爱得死去活来,别想让他离开我。” 第60章 60 =================== 杂物室内的空气令人窒息,周鹿鸣刚刚张嘴要打喷嚏,却被许言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口鼻,周鹿鸣的一个喷嚏就这么活生生地被憋了回去,很不好受地瞪着许言。 许言瞅着她,眉头拧着,她还没责怪周鹿鸣弄脏了自己的手呢,怎么反而埋怨起她来了。松开了手,许言拿出纸巾擦了擦手心。 俩人继续躲在杂物室里偷听,多亏了站在门口的斯嘉丽挡着,所以才没发现这间卫生间里还有一个杂物间的暗门。 林书婉夺走了斯嘉丽的手机之后警觉松懈了不少,语气里带着点得意,“徐逸年轻长得帅,他喜欢我,即使让徐朗不爽也要娶我,对于感情这件事他非常认真,我知道除了我之外他没有其他的女性朋友,他以后一定会是个好丈夫。” 眼眸一瞥,轻蔑地看着斯嘉丽,“徐朗就很不一样了,他有权有势,即使年纪大你一轮还是会有不少女人看在钱的面子上主动往他身上贴,而他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我敢说除了你之外他肯定在外面还有很多女人,即使你现在拿捏他成为他的妻子,但以后可说不准他会不会和你离婚另外找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林芳,你以为你傍上了徐朗和他结婚你就赢了?来日方长,将来你还是会输给我。” 说到后来,她的眼神变得犀利,像是一根针一样想要将斯嘉丽扎破。 本来以为斯嘉丽听到后会恼羞成怒,但是她的眼神却始终淡然,好像根本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一样。 斯嘉丽说,“书婉,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争强好胜,我们从初中毕业开始没有联系,重新见到却是这么一副狼狈不堪的场面,你成为了徐逸的女朋友,而我则是徐逸父亲的未婚妻……你不用拿徐逸和徐朗比较,他们是父子,但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你有和徐逸谈恋爱的自由,我也有和徐朗结婚的自由。我们互不干涉,各走各的路不好吗?” “可是你阻碍了我的路!你在徐朗面前阻止我继续和徐逸交往,你还让徐朗给你开什么设计工作室,想要从他的手里骗取属于徐逸的财产!如果让你和徐朗结婚,以后徐朗什么东西也不会给徐逸留下!”林书婉语气激烈。 斯嘉丽淡淡说,“但徐逸不是不屑要他父亲的财产,想要凭自己的本事生活吗?” 林书婉冷哼,“徐逸太异想天开了,他因为自己母亲受到徐朗的冷落而对徐朗耿耿于怀,处处和徐朗对着干,选择了参加高考,结果考上的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后投简历去找工作,结果最终还是到了徐朗手底下的一家小公司……他想要逃离徐朗的掌控,但如果离开了徐朗,他却一事无成。他不可能完全不依靠徐朗,所以我劝他回来带我见徐朗,让他认可我这个儿媳妇,这样一来,我就能和徐逸一起成为徐家的未来。” 斯嘉丽抱着手臂,平静地说,“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爱不爱徐逸?” 林书婉一怔,莫名其妙地笑,“你不像纠结这种问题的人,我倒要反问你,你爱不爱徐朗?” “爱。”斯嘉丽脱口而出。 林书婉又是一愣,她没想到这样的回答会是从斯嘉丽嘴里说出来的。 “你开什么玩笑,他和你年纪差那么多,你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一个老男人?” 斯嘉丽说,“你知道我高中辍学吧,还记得我为什么会辍学吗?” “因为你家发生了火灾,还连带烧了附近的一条街,你的父亲被烧死了,你的母亲直到现在还在住院,皮肤烧伤很严重,需要长期的护理。当时你考上了重点高中,免除学杂费,但是却负担不了医药费,也负担不了给街坊造成的赔偿损失费,所以你离开了高中去外地打工……” 林书婉回忆说。 她和原名林芳的斯嘉丽是同一个小学,同一个初中,斯嘉丽当时学习成绩很优秀,是班级里同学们和老师们眼中的大明星,代表学校参加的竞赛多次拿奖,并且以优秀的成绩毕业被老家的一所重点高中录取,免除学杂费。 林书婉是林芳的同宗,也是她的前桌,她和林芳做了朋友,经常请教题目,虽然她也很努力,但是成绩却一直赶不上林芳。初中毕业后,她考上的高中不理想,所以被父母安排到了一家很出名的私立高中,想要通过私立高中的严厉考取更好的大学。 就在那所私立高中里认识了徐逸,但徐逸有自己的圈子,和林书婉这种出身普通几乎是花费了家里所有积蓄进来的学生不同。 高中时代,她知道徐逸,但徐逸完全不认识她。 在听说林芳被重点高中录取的时候,林书婉表面上十分开心,但暗地里却很嫉妒。明明都一样努力,为什么她就能去重点高中,而自己却要去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 回到家还被父母责骂,骂她不成器。 林书婉后来被送到了私立高中,肩负了父母的厚望。但她后来又听说林芳家着火了,烧了一整条街,然后林芳高中辍学出去打工了。 她有点黑暗地想着,自己总算不用被父母拿来和林芳做比较了,林芳高中辍学就出去打工了,她再也赶不上自己了。 然而在她考上大学在读期间,却在同学们传阅的一本杂志上看见了久违的那张脸,林芳改名斯嘉丽,五官也长得更开了,她穿着设计师款礼裙,戴着名贵的珠宝首饰,自信大方美丽地出现在杂志上,定格成为了永恒…… 林书婉撕下了那一页杂志页,揉成团丢到了垃圾桶。 同样是农村出来的人,一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人,为什么能够得到这么多人的喜欢?凭什么能够成为富商徐朗的未婚妻? 她凭着高中的社交关系,找到了徐朗儿子徐逸的动向,原来他去到了一家建筑原材料公司,那是一家小规模的公司,林书婉放弃了大企业集团的offer进入了同一家公司,然后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接近了徐逸…… 她要让林芳知道,即使变成了斯嘉丽,她还是能够赢她。 回到眼前,斯嘉丽淡定地笑了笑,“一开始我对徐朗是感激,因为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他伸以援手,帮我母亲支付医药费,帮我成立设计师工作室,帮我推销工作室的作品和争取走秀机会,我以为他和其他人一样只是贪图我的皮囊,只图一时新鲜,但这样又怎么样呢,他能帮我救我母亲减轻我的压力……其实结婚这件事我也很意外,他单膝跪地和我说“嫁给我’的时候,我清晰地感觉到了对他的心动,原来我真的爱上他了,所以我答应了他的求婚,并不是你想的那些理由。” 斯嘉丽微微垂首,撩起散发夹在耳后,似乎想起了求婚那一幕,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书婉,如果你答应嫁给徐逸,我希望你是因为真心爱他,而不是因为和我赌气。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浪费后半生幸福去做比较,你如果想要结婚,我只希望那是你想要得到的幸福的原因。别人说什么就让他们去说吧,你要争取的是你自己的人生,他们并不会为你的人生负责。” 林书婉抿了抿嘴,震撼了好一阵才说,“我才不要你假慈悲,说了这么多大道理,就是想让我和徐逸分手,不要阻碍你当阔太太的路呗?” 斯嘉丽无言以对,她不知道当初那个好学的同学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林书婉嗤之以鼻,“老实告诉你,我不喜欢徐逸,我讨厌他那幅畏畏缩缩的窝囊样子,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徐朗的骨肉至亲,他是徐朗的继承人,我就要嫁给他,把你想要的一切都夺过来,你等着瞧。” 她大放厥词之后,气呼呼地把手机丢回给斯嘉丽,她觉得只要手机在自己手上,斯嘉丽就没办法录音录视频了。 徐朗和徐逸还在谈,在斯嘉丽这边碰壁,她要回去看徐逸的进度。 被丢在洗手间的斯嘉丽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慢吞吞地洗手。 藏在了杂物间的许言和周鹿鸣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听着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许言叹口气推开门说,“你早就知道我们在这里。” 斯嘉丽透过镜子的反射看着许言和周鹿鸣,微微笑,“很抱歉让两位憋了这么久,里面的空气不好闻吧?” 许言也走过去洗手。 周鹿鸣说,“你不怕我们知道你们的秘密?” 斯嘉丽慢慢细致地抽了抽纸擦干手,“哦?你们都听见了什么秘密?” 周鹿鸣想了想,后知后觉地发现斯嘉丽其实很狡猾,她骗林书婉说出根本不爱徐逸,却告诉大家她是真心爱徐朗的,除了她高中辍学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之外,好像根本找不到能够戳中她命脉的信息。 斯嘉丽瞅着周鹿鸣手里拿着的手机,“能不能把你那段录音交给我,我可以给你们关于徐朗的一个秘密作为交换。” 周鹿鸣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下意识看向许言寻求帮助。 许言开口说,“你在餐厅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我们来洗手间,然后故意带着林书婉来洗手间谈话,并且挡在我们当时躲着的杂物间暗门前,帮助我们隐匿躲藏。接着故意让林书婉拿走你的手机,以为没有人在场也没有录音设备,放松了警惕让你套了话……实际上你知道我们会录音,而这段录音足以让林书婉老老实实闭嘴,不再找你的麻烦。” 周鹿鸣听完简直要给斯嘉丽鼓掌,默默在心里给她颁发了一个最佳阴谋诡计奖。 这女人不愧是“黑寡妇”,这名字和外号没有白给。 斯嘉丽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这交易你做不做?”她伸出手,如果许言打算成交就要和她握手,如果不成交就忽视。但她觉得许言和周鹿鸣一定会和她交易,这是双赢的局面。 许言却双手插兜,出乎意料地冷落了对方。 斯嘉丽收回手,她有点意外她们会拒绝。 但是许言却说,“录音可以给你,但我想要先知道徐朗的秘密值不值我们给出这段录音。” 第61章 61 =================== 斯嘉丽微微勾起唇角,轻飘飘地说,“我想和许小姐单独交流。” 周鹿鸣感觉自己是个外人,有点反感,但人家指定要和许言交易自己就得避嫌。说到底自己只不过是给许言打工的,没有立场去管许言的私事。 许言也没有多废话,默默跟着斯嘉丽推开一扇玻璃门,进入了餐厅的一个露天开放式的后院,后院里没有其他人。 斯嘉丽望着远处的地平线说,“我看得出来你才是做主的那个人,所以单独叫你出来,因为有些事情不方便和很多人讲,越多人知道我就越危险。” 许言点头说,“我能理解,但是你为什么会选择告诉我?” 直觉告诉她斯嘉丽要讲的秘密非常重要,甚至有可能会威胁到她的生命,但她却选择冒险,这让许言有点意外。 斯嘉丽笑笑说,“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和他们不一样。” 许言一怔,好人?这是个褒义词还是贬义词? 斯嘉丽继续,“我也算是半个艺术家,艺术家有时候只会凭着直觉做事,由个人的喜好来任意妄为,我看着你顺眼所以要和你说话,我看着别人不顺眼,即使有再多的好处我都不会透露一个字。” 许言不置可否,静静地听下去。 斯嘉丽依旧望着远方,“我的年龄造假,别人都恨不得减少年纪,而我却增加了一些。这是因为当时高中辍学的时候我还未成年,没有人肯聘请我,所以我想了一点办法撒了谎,去了杂志社当清洁工,后来又顺利当上了一个摄影师的助理,当中虽然有侥幸的成分,但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努力获得的,我问心无愧。” “这些年的事情,徐朗并不是一无所知,我甚至觉得我的事业能够这样顺利有他暗地里帮助的一份功劳,但这一切我不会去追究索要真相,他既然选择默默帮我,我也就顺水推舟接受了他的好意,答应他的求婚做他的妻子,这对我们俩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许言同意斯嘉丽的想法,有些事情未必要完全说透,只要俩人之间有感情,一切顺理成章。 斯嘉丽转过头望着许言,“但是随着我离徐朗越来越近,我就越来越发现他身边有一股势力,外面的人觉得他有权有势可以随心所欲,但我知道他好像被人监督着、约束着,他被人操纵了。” 许言悚然一惊,“操纵?你有什么发现?” 斯嘉丽靠近许言,做出拥抱的姿势,将头靠在了许言的肩头,在她耳边轻轻吐露,“我意外发现他有一个秘密手机,是只能发短信的那种古老的机器,有一天夜里他打开手机查看短信,我看见了一行短信息。” 她轻柔的话语呼吸缓缓扫过许言的耳垂,让许言的耳朵染上一层粉色。许言双手插兜,温顺地让斯嘉丽拥着。 斯嘉丽一字字说:“短信的内容是:对鹿施行B计划。” 许言一怔,很快意识到这条短信内容和周鹿鸣有关,所谓的鹿指的是周鹿鸣,然而B计划是什么?与B计划相对的肯定有A计划,是什么让他们放弃了A计划进行B计划? “你在什么时候看见这条短信?” 斯嘉丽回,“上个月月中。” 许言脑海里迅速闪过上个月月中围绕着周鹿鸣发生的事件,卢克就是在那时候被捕入狱,卢氏集团也在那段时间分崩离析,市值大跌。 所以这伙人的A计划很有可能是让卢克娶到周鹿鸣,B计划是转为让其他备选男士迎娶周鹿鸣。又或者他们干脆想要解决周鹿鸣。 许言的思路迅速运转发散,如果周鹿鸣死了,最大的获益者是她的两位姑姑——周嘉依和周嘉桑;如果周鹿鸣嫁人了,那么最大的获益者就是她的丈夫。 这两条路线的后果截然不同,B计划会是哪一种可能? 是杀了周鹿鸣,还是嫁了周鹿鸣? 根据目前得到的线索,无论是卢氏父子还是徐朗都和周氏有密切的关系,他们先后出现在周鹿鸣的身边,无疑是为了与周鹿鸣息息相关的庞大的周氏遗产。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许言问,她不习惯斯嘉丽身上的气味,想要快些问完离开。 斯嘉丽回答,“我也只是见过这一次,之后就没有看见过那部老年机了。” 许言说,“如果我想让你帮忙继续监督徐朗的神秘手机,你会开什么样的条件?” 斯嘉丽笑了笑,“我不会帮你一个外人监督我的未婚夫,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许言觉得斯嘉丽很聪明,她既懂得选择对的人谈条件,也懂得应该谈怎样的条件。相比和愚蠢的人打交道,许言更喜欢和斯嘉丽这样进退有度的人交易。 许言思索说,“我不会一口气买断你的信息,这样吧,我们单笔交易单独议价,你在得到信息的时候通知我,我提供给你相应的回报,如果那是你需要的,我们就可以成交,同时你也有拒绝的权利。” 斯嘉丽松开许言,伸出手微笑说,“成交。” 这一次许言没有拒绝,和她虚握了一下,“那段录音我马上发给你,多问一句,你打算怎么处理林书婉?” 斯嘉丽转过身,这个精明的女人在这瞬间有点苦恼。林书婉带来的威胁微不足道,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出身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麻烦,徐朗可不是毛头小伙子,他在求婚之前肯定会对自己的背景调查清楚,所以出身根本瞒不过他。 她纠结于自己这个曾经的老同学实在太傻太天真,如果不是看在以前那一段青春洋溢的同学情的份上,她可能会不管林书婉,让她自生自灭。 扶着额头轻叹一声,斯嘉丽反问许言,“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处理?” 许言摇头,“我不是你。” 斯嘉丽勉强笑了笑,“好吧,看来我只能自己处理了,但是如果我处理了林书婉,徐逸分手之后很有可能会听从他爸爸的安排去追周鹿鸣,你不介意吗?” “不介意。”许言在刹那间犹豫,微微皱起了眉头。 斯嘉丽意味深长地说,“刚刚只是轻轻抱了你,躲在玻璃门后的那位小姐脸上写满了‘怒气冲冲’四个字,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我就先离开回去照顾那位老同学,这里的烂摊子留给你收拾。” 许言的视线越过她,落在了玻璃门后的周鹿鸣身上,歪了歪头,想要从她脸上看出“怒气”,然而却一无所获。 在斯嘉丽离开之前,许言问她,“你给自己取名斯嘉丽,到底是和黑寡妇同名,还是和《乱世佳人》的女主角同名?” 她想知道林芳成长之后变成了阴狠毒辣的黑寡妇,还是那个天真、自私、冲动但也有着真性情的乱世佳人? “许言,你的内心远比你的外表来得细腻善良。”斯嘉丽留下这么一句评断,就再也不回头,潇潇洒洒地推门离开了院子。 周鹿鸣紧跟着进来问许言,“你们聊了一些什么?”为什么俩人都聊到抱在一起了?周鹿鸣心里非常不爽,心口被堵着。 “我答应给她录音,她也答应了做我们在徐朗身边的卧底。以后有她在,我们离拿到徐朗身上的秘钥越来越近了。” 周鹿鸣低头看着许言的外衣口袋,“我瞧见她往你口袋里放了什么。” 许言一掏口袋,拿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某某图书馆,《乱世佳人》。她打开手机进入图书馆的官网,搜索《乱世佳人》的书籍登记信息。 “索书号:I247.53/4232/2014。”周鹿鸣凑过来瞄了眼,“这似乎是个网址。” “走,找S破解秘钥地址。”许言急匆匆地穿出后院,来不及和徐朗他们打招呼告辞,径直朝着停车场快步走去。 原来斯嘉丽已经想办法将徐朗手上的秘钥地址交给自己,她刚刚的拥抱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的,她将信息塞入了自己的口袋,等着自己发现。 多么聪明的一个女人,巧妙地利用了图书馆的索书号,以隐匿的方式悄无声息地传递给了许言极其重要的信息。 周鹿鸣跟着许言风风火火地到了停车场找到自己的那辆车,然而S却不在车上,车内空空如也。 许言一瞬间愣了。 周鹿鸣纳闷,“难道S上厕所去了?” 许言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打电话给推荐S来的王安静,电话很快接通,王安静那边没有开口,是一阵安静的诡异。 “我是许言,安静姐,S不见了。” 周鹿鸣和许言对视,她也觉察到了中间的不对劲。S一直跟着他们,他们也只是靠着对王安静的信赖才让S跟着,但从头到尾王安静都没有露面,只是靠着电话和短信相互联系,在信息技术如此发达的现在,视频录像都有可能造假,更何况一通电话一条短信? 电话里终于有了回应,“HI,许言,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们发现了。” 许言反应过来,声音她刚刚听过,是S。 S:“不用想念我,因为我们很快又会见面。” --------------------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第62章 62 =================== 周鹿鸣脸色变了变,“S居然不是王安静派来的人?那她是谁,混到我们身边要做什么?我去检查车子看看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她解锁上车,翻找了一遍一无所获,拉开副驾驶座的储物箱随意地翻了翻,“好像只少了两包干脆面,S难道冲着干脆面来的?”周鹿鸣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但想起S的打扮举动,确实是那么幼稚的小孩。 许言站在车子边上扫视了停车场一圈,由于高尔夫俱乐部是会员制,今天来打高尔夫的人也不多,停在外面的车子屈指可数。S跟着自己来荒郊野外的高尔夫俱乐部又下了车,在这样的郊区几乎打不到网约车,那么她是怎么回去的?难道她有同伙? 仔细回忆S今天出现之后的场景,许言闭上眼睛在脑海里细细地筛过。她们其实对S有防备,所以没有把S单独留在家里,而是带出来方便监督和测试她的能力。S应该没有机会对许言的家动手脚,也没机会接近徐朗或者单独接近周鹿鸣…… 在许言和周鹿鸣进入高尔夫俱乐部之后,S一直呆在车里面。 等等—— 她一直独自呆在车里?! 许言脑中电光闪过,不顾一切地冲着车里的周鹿鸣大喊,“车里有东西,快出来!” 周鹿鸣几乎没有思考的空间,本能地选择相信许言,与此同时她看见了放在副驾驶储物盒里面的一个不断闪烁着的红色倒计时。在几秒之间迅速打开了车门,从车子里跳了出来,跑到许言跟前,顺手拉拽了许言往俱乐部的大门口跑去。 被放在副驾驶底座下的一个小盒子上的倒计时就滴滴滴地迅速归零,随即一声轰然的炸裂声响起,将整个俱乐部地面震了震,在发出冲天的火光和燃烧的黑雾之后才逐渐归于平息。 还在俱乐部里享受豪华午餐的徐朗、斯嘉丽等人都赫然看见了窜上来的浓烟,仿佛被定格的影片一样,所有听见爆炸声的人都寂静了片刻,随后才有惊觉反应过来的人朝着爆炸中心聚集,八卦的人类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离被烧焦的车架子大概二三十米的地方有两个趴着的人,一动不动昏迷过去了好一会儿,在上面躺着的是周鹿鸣,她的一头卷发被火撩了半边,脸上黑乎乎的像是抹了一层泥浆。被她压着的是许言,衣袖上沾了血迹,已经陷入昏迷,看起来情况不太好,但俩人的手紧紧握着,即使都在昏迷也不舍得松开。 俱乐部的小保安壮胆过来,试探性地想要叫醒两个人,等他叫了几声之后,周鹿鸣迷迷糊糊先醒了过来,她按着脑袋思索了好一阵,才回忆起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的耳朵在鸣叫,脑袋嗡嗡地,眼前的画面都在天旋地转地晃荡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歪头看着昏迷的许言,周鹿鸣的脸一下子就冷了,“打120和110,这里发生了爆炸案,有伤者需要抢救。” 保安小哥简直被吓懵了,尤其在见到一个满脸是血的周鹿鸣像是诈尸一样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脑子里一片浆糊。总算掏出手机颤抖地拨号,却屡次因为手抖而无法解锁。 周鹿鸣不耐烦地夺过小哥的手机,照着小哥的脸一扫用面部解锁,快速地拨通了120告诉对方方位,然后挂断,再次拨通了110报警,简单干脆地描述了发生了爆炸案,通报了时间、地点。其余的就不多说了,留给警方自己调查。 她自己的手机和许言的手机都已经烂了,脑部可能受到了震荡伤,后背和额头都有外伤,但是浅表伤痕,问题不大。像这种程度的爆炸波冲击,内脏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需要尽快赶去医院检查救治,以免内伤出血。 “不要擅自挪动她,等120过来处理。”周鹿鸣叮嘱保安小哥,免得他挪动许言好心办坏事。 保安小哥畏畏缩缩地点头,看着周鹿鸣额头流下来的血,快要糊了她一脸了,小哥咽了口唾沫问,“小姐,你没事吗,你额头流血了。” 周鹿鸣摸了下自己的额头,“这点血没事。” 在警方和救护车来之前,她还有时间去调查现场。 这一场爆炸无疑是冲着她来的,周鹿鸣知道自己身处险地,但却不知道对方一出手就是一个大礼包,在监管如此严格的城市,居然会出现这么嚣张的歹徒。之前遇到的商场的扶梯事件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周鹿鸣真正见识到了这群人的可怕,也对自己之前的掉以轻心感到后怕。 怪不得真正的周鹿鸣要躲起来找自己这个替身顶替,原来她面临的是随时随地有可能发生的生命威胁,这难道就是身为富豪的代价? 虽然周围一圈的车子都遭受到了波及,但周鹿鸣还是从一辆奔驰车上的隐蔽行程记录仪上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在她们进入俱乐部不久之后,S就抱着电脑下车了,她戴着鸭舌帽,几乎将脸挡住,然后冲着俱乐部的大门看了一眼,甚至还比了个“耶”的手势,之后拆开车上带的干脆面吃了起来。不多久,就看见她冲着一个方向打招呼,接着就消失在画面里了。 周鹿鸣扭头对保安小哥说,“俱乐部大门口的监控画面可以在哪里看?” 保安小哥还没从刚刚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愣头愣脑地说,“在保安室就可以看见。” “你在这里看着许言,不能让任何人动她,我马上回来。” 周鹿鸣进入了保安室,拉开了笨手笨脚的胖保安,自己坐在了椅子上,手指飞快娴熟地调取了当时的监控画面。 只见照样不露脸的S冲着监控器嚣张地吃着干脆面,直到画面上方出现了一辆摩托车,骑手戴着头盔,浑身上下包裹严实,S见到他之后显然很开心,快步跑到摩托车前,似乎说了什么,然后跨上摩托车抱住骑手的腰部走了。 周鹿鸣凝眸定在那个摩托车的骑手身上,这就是S的同谋。她将摩托车的型号、车牌记下,虽然车牌有可能是假的,但事情刚刚发生不久,沿路监控应该还有线索。如果能找出他们的动向去处,就能顺藤摸瓜,抓到S和骑手。 周鹿鸣透过保安室的玻璃窗看向窗外,俱乐部里面闻风而来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但都远远观望着,没有人接近许言。 等警方来调查的时间太久,一旦拖延,S和摩托车骑手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周鹿鸣可以找一辆车迅速跟上去,也许还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摸到他们的老巢,但是这样的念头很快被打消了,因为她看见了孤零零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许言。 追穷凶极恶的歹徒这件事应该交给警方,自己的任务就是负责照顾许言。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热血上头、无亲无故、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李若了,她现在是周鹿鸣,一个有朋友有亲属有名字的人。 周鹿鸣从保安室出来,送许言上了救护车。医生看许言伤势严重,冲现场喊谁是许言的家属,需要一位家属陪同。 这时候周鹿鸣站了出来,说自己可以对许言负责。跟着救护车一起到了医院,周鹿鸣自己去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就跑来问许言的情况,一个白发老医生说还在做详细检查,但应该是脑部受到了外伤所以昏迷不醒。 医生,“对了,你知道她的脊椎曾经受过伤吗?我们看发现她曾经动过手术,用骨钉和一些其他的我们国内没有的技术手段来帮助恢复,但那些骨钉应该很早以前就取出来的,不然会疼痛难忍,她没有和你们说过这件事?” 周鹿鸣愣了愣,许言的脊椎受过伤?她想起在地下室时候坐着轮椅向自己投喂食物和水时候的许言,感觉是那时候留下来的旧伤。可是都已经好几年了,她为什么没取出钢钉? 她曾经说研究过床垫,她的卧室里也只有一张床垫而已…… 她这样做,是为了减轻疼痛? “医生,她的钢钉能不能取出来?”周鹿鸣问。 医生摇了摇头,“她的手术是在国外动的,体内植入的东西的编号和说明书都是英文的,我们至少需要和当时给她动手术的医生的联系沟通情况,才能确认她的手术方案和目的,不然容易出事。” 周鹿鸣点头,“好的,医生,谢谢。我现在可以去看她吗?” 医生说,“基本都已经检查完了,等报告出来我再找你。她在XX病房,你可以去看她了。” 周鹿鸣扭头就走,医生在后面喊她,“喂等等,你这脑袋谁包扎的?你拍了CT没有?可会脑震荡啊——” 但是周鹿鸣完全没理她,冲到了许言的病房。 “许言,我知道你醒了,你起来,我有话要问你。”周鹿鸣冲着病床上的许言走过去,站定在她床头,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如鸦羽般浓密的睫毛轻轻覆着,整一个清冷的睡美人的画面感。 许言还安静地躺着。 周鹿鸣抓住许言的手,扣着她的手腕,在感觉到清晰的、逐渐加快的脉搏跳动之后,周鹿鸣俯身弯腰靠在许言的耳边,“你再不醒,我就亲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个舒服的下雨天啊 第63章 63 =================== 许言的睫毛几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极其细微,但总能被敏锐的周鹿鸣捕捉到。周鹿鸣眼睁睁见到她的耳根红了起来,勾起唇角得逞地笑了一下。 无论许言聪明到什么地步,她还是躲不过人类最原始的反应。越是受到过教育的人就越是能够克制自我,保持着良好的教养和风度,而许言就是这一类人。 此刻俩人身处一间单人间病房,房间里除了精密的医疗仪器外没有其他发出声响的东西,而另外一个活物周鹿鸣又有意无意地故意骚扰她,这让许言再也装不了一个昏迷的病人。 张开眼睛对上周鹿鸣那双透露着狡黠的眼睛,许言无奈说,“你想怎么样?”由于声音虚弱,如果有外人进来,一定会觉得这语气宠溺,连许言自己在出口之后也觉得刚刚的声音不对劲。 可以料到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有很多隐私和秘密都会失控。比如说脊椎上年代久远的钢钉,又比如说血型和其他不为人知的身体特征…… 许言心里默默叹息,按照周鹿鸣的警觉,估计现在已经把她的隐私摸了个透彻。尤其是钢钉,那上面印了厂家的编号,在国外的医院里都有记录,她可以轻易查出当年的事情,在这种时候狡辩抵赖已经丧失了意义。 但如果选择取出钢钉和钢板,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当时被迫无奈没有取出来直到现在。原本不属于她的钢钉经年累月之后,给她造成了难忍的痛楚,时不时发作起来,尤其在风雨的夜里让她痛不欲生。许言屡次咬牙坚持了下来,硬是没有让人据此发现她的身份,可是在这一天,却可能被周鹿鸣撞破了。 许言让自己缓了几口气,才慢慢地坐起来靠在床头。周鹿鸣其实很懂得进退也知道体贴,她给了许言一点缓和的空间,坐在了床沿侧身盯着许言,耐心等着她的回答。 “你要问什么就问吧。”许言最终说,在莹莹的目光的注视中,自成年来第一次轻易地屈从了命运。 周鹿鸣也不着急,看着她干燥的嘴唇给她倒了一杯水。许言接过玻璃杯,抿了口润润嗓子,感觉舒服多了。 许言的病房并不那么热闹,没有亲朋好友来探望,也没有同事同学来送慰问,唯独周鹿鸣陪在她的身边,用她那双炙热的、灿若繁星的眼睛眼巴巴地凝视着她。 她默不作声地打量周鹿鸣,在爆炸发生的时候这个年轻的女孩几乎是下意识地挡在自己前面保护自己,直至俩人被冲击到了扑倒在地上,她也还是选择了用血肉之躯来维护许言。 此刻周鹿鸣的半边卷发被火给撩了,脑袋上还缠着纱布,看起来很窘迫潦倒的模样,即使她都成这样了,还是第一时间冲进来探望自己,这让无亲无故、独自长大的许言心里产生温暖。 曾几何时,她也享受过这种被人关心呵护着的温暖,那是一段消失在爆炸声中的温存。正是因为这样,她才缅怀当时那种感觉。后来一路独立成长,她一人面对了许许多多,每次想要回头看看,却发现已经无人在她的身后。这条路她必须走,即使是一个人也要坚定地走下去,给逝去的人一个交代,也给幼年的自己一个交代。 这不是周鹿鸣第一次不顾一切地选择保护自己,在商场的那次虽然没有这次严重,但人的下意识反应是掩饰不了也装不出来的。周鹿鸣绝不是一个能够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圣母,她几次豁出去救自己,许言想着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是她的雇主,而是因为她屡次和自己提起过的、那份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情愫。 周鹿鸣缓缓眨动了眼睛,微微吸口气,踌躇着措辞郑重地问,“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是谁?” 许言垂眸,双手捧着玻璃杯,手指慢慢地婆娑着玻璃杯的杯口边缘。 “我是Q,我也是许言,我还是一名遗产管理师。” 周鹿鸣凝了凝眸子,脸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你骗人。” “我怎么骗人了?” “你说了一部分,但也隐瞒了一部分。从用Q的名义雇佣我开始,你就有意无意地向我暗示你就是Q,你其实很想让我猜到你就是我的雇主Q。”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许言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周鹿鸣。 “因为你想用Q的身份真相来掩盖另外一层更加令人震惊的真相,用一个秘密来掩盖另外一个秘密,这是你的拿手好戏。一般而言,当找出了你就是q之后就会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很聪明,然后对你再也不会有怀疑,可是你太小看我了,我不是一般人。” 许言开始在手里转动玻璃杯,清澈的水在杯子里微微晃动,“哦?请你继续说,我真正掩盖的秘密是什么?” 周鹿鸣身体慢慢地朝着许言前倾靠拢,“真正的周鹿鸣已经出现了,她就是你。” 许言的表情比想象中的更加淡定,甚至还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是不是因为发生了爆炸案吓到你了?如果你害怕想走我不留你,但我只能给你一半佣金,”她瞅着周鹿鸣,眸光上下轻蔑地一扫,“还可以额外给你报销医药费。” 她的语气令人反感,但是周鹿鸣却不生气。 “许言,你在故意激怒我让我远离你吗?”她似笑非笑说,“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老要装坏人让身边的人都离开你?” 许言捏紧了玻璃杯顿住。 周鹿鸣紧追着不放,“你是不是害怕了,你怕的不是自己受到伤害,你在害怕身边的人全都被你牵连。” 许言视线别到一侧,看着敞开的窗户,手中玻璃杯里的水晃荡几下,差点要洒出来。 周鹿鸣说,“这么多年来你身边几乎没有一个朋友,也几乎没有照片,好不容易有一个网友李理,却也自杀了。你心里一直在惧怕某种事件重演,你将自己藏在黑暗里,切断自己和外界的联系,不敢交朋友,不敢和什么人过分接近,你一直生活在恐惧当中……但是终于有一天,你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所以你鼓起勇气,终于选择了直面内心的恐惧,甚至不惜冒险回国想要将恐惧的源头掐灭。所以你亲自挑选了一个人作为你的替身,而自己摇身一变,成为了另外一个人,以旁观者的身份一直在这位替身身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我远远没有你故事里描述的那么善良,”许言冷冷地打断,“你不了解我有多么可怕,我骗了你这么多次,难道你还不长点记性?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会选择拿了钱全身而退,再也不会拿命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毕竟你的雇主不可靠,而你假扮周鹿鸣的危险度也越来越高,你随时有可能会被害死。上一回只是摔伤了脚踝,这一次伤了脑袋,下一回说不定就会送进ICU甚至死无全尸,你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谎话连篇的雇主和不知道有没有命拿走的报酬拼命。” 周鹿鸣笑了笑,扯起嘴角,“你知道我这次不是为了钱去拼命。” 许言转回来,认真地注视着她。 在拆穿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之后,这人居然还笑得出来?真是疯子,又遇上了一个疯子。 周鹿鸣漫不经心地说,“我记得你说过真正的周鹿鸣喜欢女人。”她嘴角带着几分笑意,没,慢慢地慢慢地凑到了许言的面前,“虽然你谎话连篇骗得我好惨,但我想知道你曾经说过的这句话是不是真话。” 周遭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虽然包扎着脑袋,脸上残留了一点泥灰色,但还是无法挡住周鹿鸣散发的魅力。抬眼匆匆扫到绷带里面浸染出来的血迹,许言的动作快于思想,来不及纠结往后怎么办,就将手扣在了周鹿鸣的后脑勺上,侧首歪头结结实实得压住了周鹿鸣的嘴唇,在对方微微瞪大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放纵,随后感觉到了她在略微惊诧之后的激烈而又热情的回应。 周鹿鸣打赌这是许言第一次接吻,她的吻生涩又莽撞,起初是她挑起来的事端,却在后头带了点犹豫,甚至要退却出去,作为情场老手的周鹿鸣可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于是牢牢地锁住让她欲罢不能。 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居然发现许言软倒在了自己怀中,刚想取笑她,却看见她又闭上眼睛陷入了昏迷。 周鹿鸣哭笑不得,让许言重新躺好盖上被子,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不禁伸手按在她终于有了一丝血色的莹润的嘴唇上。周鹿鸣捂住半边脸情不自禁地笑了,这算什么?吻了自己之后就晕了?到底是被吻晕的,还是脑震荡后遗症? 至少今天她证明了一件事,所谓的真正的周鹿鸣喜欢女人这件事——经过她亲身实践证明了是真的。 第64章 64 =================== 因为发生的爆炸案影响巨大,警方很快介入调查。 周鹿鸣顶着轻微脑震荡在警局一五一十地说了自己所了解的情况,警方提取了车辆上的指纹,拿走了许言家门口的监控录像,却在指纹对比库里无法找到匹配的指纹。而从许言家拿走的录像和从高尔夫俱乐部调取的录像都没办法看见S的清晰正脸,于是案情陷入了僵局。 许言在医院里住了一周时间终于再次忍不住再次提出了离院,可又被周鹿鸣摁住了。周鹿鸣用她独有的半带威胁半带蛊惑地温柔声音和她说,“你要是再不乖一点,等回家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许言听过许许多多威胁的话,但都没有这样令她忌惮的。自打那天主动亲了周鹿鸣之后,她一直都在装傻充愣状态,对自己冲动的行为感到懊悔,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所以她在晕倒醒来之后一想起那画面,就尴尬到无法面对周鹿鸣。 但周鹿鸣后来也没有再提起那件事,对她就像以前一样。可在细节处也有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说她会帮自己削苹果,会帮自己喂粥,会帮忙调整床铺靠背高度,还会给自己叠放换洗衣物。 许言没有被人这样全方位无死角地照顾过,即使是雇佣的阿姨都只是给她打扫卫生和做饭而已,像换洗衣物这样私人贴身的东西她都是自己亲自处理的,让另外一个人帮她始终觉得不自在。 周鹿鸣的无微不至让她想起了一个人——自己的妈妈。在没有失去父母之前,许言也曾被自己的妈妈这样照顾着,和其他小女孩一样,她也有着幸福美满的家庭。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负责赚钱养家和家里的杂物;妈妈是家里的超人,对家人无微不至的关怀和付出。许言的父母都有自己的事业,爸爸在银行工作,妈妈在医院,俩人也是在医院认识的,几年来算得上幸福美满。 可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只留下了孤零零的自己。 许言拿出一本书随意地翻阅,周鹿鸣不让她回家,她只能像是囚犯一样被她困在这里。但是她也没闲着,S到过她家里,说不定在她家里留下了窃听器或者是黑入了她家的安全系统,需要找专家排查。 王安静的技术团队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对于有人冒充她派去的人接近了许言这件事她感到非常抱歉,于是亲自带队去许言家里做调查。 于是在一个周一的下午,许言的病房里塞满了探访者——王安静和她手底下的技术团队,一共十几个人。 周鹿鸣将大部分人挡在了外面,只让王安静和一个小眼镜留在了病房里作汇报。 王安静穿着颜色鲜明的修身旗袍,气质端庄地坐在窗边的单人椅上,一边喝着英格兰口味浓烈的奶茶一边听着手底下作的汇报。 自打离婚自己独立搞事业之后,王安静的气质越发迷人,修剪了利落的齐肩短发,她从一个有余韵的家庭主妇变成了一个具有成熟气质的少妇,没有家庭琐事的烦扰,如日中天的事业是她最好的保养品,让她整个人都闪着自信的光芒。 随着前夫逐渐退出元宇宙科技的管理,王安静正在逐步成为元宇宙科技的真正掌舵人。也是海市唯一一个身价排得上名字的女企业家。她不但有过硬的技术,还有着出众的企业管理才能,而这两种品质让元宇宙的董事们都对她心悦诚服。 她现在坐在小小的病房里,和许言、周鹿鸣一起听着小眼镜的汇报。 小眼镜说话一板一眼地,就像是个机器人:“在许小姐的家里我们确实搜到了几个外来的微型监控设备,经过排查都已经拆除。除了这些,我们还从许小姐家里的安防系统里找到了植入的系统病毒和后门,尽管现在都还在冬眠状态,但一旦许小姐回家重启系统,他们就会从冬眠中醒来攻击安防系统,最终会掌控系统的管理权限,可以远程监控许小姐及房子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王安静听了“嚯”了一声,“敢在我的地盘上动手脚,这是挑衅。”她回过头冲着小眼镜说,“尾巴都清理干净了吗?隐藏的IP地址追溯到源头了吗?” 小眼镜如实汇报,“尾巴都已经清理完成,但是真正的IP地址和MAC信息都无法追溯,对方利用了多层加密技术,隐蔽了相关信息。” 许言听了之后说,“S在我家里停留不超过30分钟,而且我没有让她上二楼只在一楼呆着,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居然攻破了家里的安防系统,并且还布置了一些微型监控设备,她的能力超群,我的那个家已经不够安全。” “按理说这么年轻又这么有才华的人少见,我们这个圈子其实很窄,有这么一个鬼才我应该会听说过才对,但是我却对她一无所知。”王安静捧着茶杯吹走了一层雾气,继续说,“除非她是一个外来的而不是本土培养的人。我听说过在国外存在一个暗网组织,在上面能够发布信息雇佣各种人来办事,这群人没有道德底线也没有对法律的敬畏,只要出得起价钱,他们什么都能干。” 王安静的猜测和许言不谋而合,许言也知道暗网,这是一伙无法无天的人。但是在国内这一片净土上很少听闻他们的消息,多亏国内强大的网墙保护,使得这些无法无天的人投鼠忌器,至少没有像在国外那样猖狂。 许言说,“谢谢你,安静姐,你查出来的信息很有用。” 王安静让小眼镜出去,关心问,“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怎么会被暗网的人盯上?我会继续帮你盯着暗网,如果有人针对你们发布悬赏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可是你原来的住处已经不能继续住了,我给你另外找房子?” “我自己会找房子。”许言叮嘱,“另外你需要注意安全,如果遇到危险,先保全你自己。” 王安静笑笑,“我知道的,你尽管放心,如果遇到危险我第一时间掉头就跑。” 许言稍稍安心,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周鹿鸣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头上。她想了想还是把话憋回去放回到了肚子里,因为她知道周鹿鸣一定不会答应在这时候拿钱离开自己。 在中介人给自己推荐的5个候选人之中,许言一眼就认出了老熟人李若。虽然和小时候相比眉眼长得更开,但她还是能够从那双含笑的眼眸里找到当时的影子。许言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双坚韧的、不服输的眼睛,她脸上虽然带着笑,可这笑容却不真诚,纯属强扯出来的伪装的微笑。 许言记得那双在暗处的地下室的眼睛,她眼中的求生欲很强,带着执拗的不服输的劲儿,她有着强烈的想要挣脱束缚、逃离命运的想法,所以才耐心潜伏,没有尊严地卑微地熬着,甚至不惜接受外来的帮助,终于有朝一日逃离了那个阴暗的地下室。 后来等许言再经过那里的时候,发现地下室已经没有了那个小女孩,或许她找到机会逃了,又或许她终于被养父母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许言在发现地下室空了的那一天有点惆怅,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里好像也空了一块。直到几年后在中介人的手中看见了关于她的资料,原来她的真名叫做李若。 但李若可能也不是她的真名,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许言不在意。只要李若能扮演好周鹿鸣,能够帮她调查清楚是谁谋害了她的父母,又是谁要继续谋害她。 李若在社会的底层摸爬滚打,为了生存她什么职业都做过,什么委托都接过,她曾经替教会除草,也在唐人街的一家饭店洗过碗,曾经开过垃圾运载车,还假扮过名媛参加舞会…… 她会的技能很多,最为关键的是,许言知道她曾经学过拳击,跟着黑人打拳。身手敏捷,遇到危险的时候起码能够自保。虽然报酬优渥,但许言不想有人因此受到伤害。 这几次遇到危险自己没事,反而她却出了事。许言望着周鹿鸣,这是因为她第一时间选择了保护自己而不是自保逃命。 李若化身的周鹿鸣头上还缠着绷带,在听完了这俩人的对话之后说,“许言,不如出院后就住到我那边吧。我家里一直空着,吃的用的都有,可以拎包入住。虽然没有你家那么大,也没有安防系统,但是我家在顶层,只有一个出入口,附近有退休了的大妈大爷自发组成的巡逻队,比一般小区的治安都要好。” 许言微怔,她想尽快出院,但也不想贸然去周鹿鸣的家里。 旁边看好戏的王安静插口说,“我觉得倒是个好办法,周小姐原来的家闹中取静,街坊邻居都是熟脸,热情得很,对外来的人都会提防,人眼可比冰冷的机器好用,也不怕病毒入侵系统崩溃。” 许言被两个女人七嘴八舌地擅自安排了,想要见缝插针地表达意见,却发觉根本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无奈只好靠了回去,继续翻阅手头上有点无聊但总算能打发时间的书。 第65章 65 =================== 许言出院的那一天,运气不太好,下着绵长的小雨,空气里透着潮湿阴冷的味道。许言平时一直穿正装,在住院的时候只好换上病号服,一直嫌弃不够体面,但到要出院的时候却觉得其实病号服还蛮舒服的,纯棉的布料,简单的翻领和宽松的款式都让许言怀念。 站在门口不舍得地望了眼叠放在病床上的条纹款病号服,许言动了动嘴唇,在里面指挥帮工打包东西的周鹿鸣发现了许言欲言又止的纠结,循着她的视线找到了纠结的点,很顺理成章地把这套衣服给带走了。 “材质很好,丢了可惜,勤俭持家是我们的传统美德,我们要发挥美好品质。”周鹿鸣巡视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挽着许言出门。 许言看着她的头发,因为被火燎过,周鹿鸣顺道将一边头发给削了,乍一看非常潮流前卫,就像是某个明星做过的发型一样特立独行。 “没办法,反正都烧焦了,不如索性都推掉做个发型。我以前就想留这个头发了,可惜要假扮周鹿鸣不能太任性。现在是老天爷给我这个机会,我趁机换个发型就当消灾了。”周鹿鸣将头发甩到一边,毫不介意让路人看见她的潮酷造型。 许言真心佩服她的乐观和自信,她觉得周鹿鸣就像一根韧劲十足的野草,虽然看起来渺小普通,但一旦给她机会找到生存的土壤,她会尽一切努力吸取营养,茁壮成长。 从那样的家庭环境里逃离出来,她没有误入歧途,反而生机勃勃努力生活,许言不得不倾佩她的不屈不挠。 “你傻傻地盯着我做什么?难道你现在才发现我长得漂亮?”周鹿鸣扭头看着许言笑笑,“别着急,可以等到回家再慢慢地欣赏。”她笑得十分魅惑,一张漂亮的脸蛋虽然没有浓妆艳抹,但也立体深邃。 许言不搭理她,对于周鹿鸣有意无意的暧昧挑逗她听得多了早已习惯。许言明白很多时候是言者无心,周鹿鸣说这些话的时候根本不过脑子,随口就说了,自己也不需要太较真。 “你对别人也经常这样说话吗?”许言和周鹿鸣在医院门口等车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问完还闪避视线,装作不经意地补充,“在目前的环境人们都比较保守传统,可能不太习惯你的说话方式,有些人听了会产生误……会。” 许言说到一半的时候,周鹿鸣越凑越近,最后几乎要亲到许言的脸颊,医院门口众目睽睽,人来人往的,有很多路人已经盯着他们好奇地瞧了。 周鹿鸣瞧着许言窘迫的傻样儿,勾了勾嘴角说,“许总,自打回国后我身边只有你,没有别人。所以我不会也不可能‘经常’对‘别人’说这些话。” 感觉到许言正绷着,周鹿鸣松开了她,撩开了乱到了额前的头发,她了然说,“哦,我知道了。” 许言用目光等着她说“知道了”什么。 周鹿鸣余光一瞥,瞥见了小心翼翼的许言,“你吃醋了。” 许言:…… 来接她们的是一辆丰田商务车,驾车的是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司机。许言见到车子之后略有迟疑,周鹿鸣知道她刚刚经历了爆炸案,可能对汽车心有余悸。 “许言,这辆车我让司机仔细检查过,没有危险的东西你放心吧。司机是周氏集团的,过几天我就要去周氏任职,这是集□□给我的专职司机。” 许言知道这件事,自从和斯嘉丽达成合作后,斯嘉丽不但提供了徐朗手上的密钥地址,还在徐朗耳边吹风,答应让周鹿鸣以周氏继承人的身份回到周氏集团。 “你确定你已经做好去周氏集团的准备了吗?”许言仍旧担心周鹿鸣无法处理周氏集团复杂的局面,但她能进入周氏,就能离真相更近一步,这是许言聘请她来顶替身份的最终目的。 明明一切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许言应该高兴才对,但是却在这节骨眼上犹豫。 周鹿鸣却很轻松,“当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你是不是又舍不得我去冒险?” 许言沉声说,“周氏集团相当于虎穴狼巢,一旦进去,可能就不能全身而退了。” “我拿了你的钱,就要替你办完这件事。早点完成你的委托,我就可以早点和你撇开公事纯聊私事。”周鹿鸣拉开丰田商务车的车门,让许言先坐了进去,自己跟着钻入车中和许言挨着坐。 “老李,开车回家。” 那名叫老李的司机发动了车子,驱车前往目的地。 许言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坐得板直。 除了临近的爆炸案外,她对车子还有另外一个阴影——那就是她父母的车祸。这场车祸给年幼的许言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曾经一度她都只能自己抱着头所在角落里,不让人靠近,不让人接触。 一直以来,她都无法忘怀,很多时候会做噩梦,会半夜尖叫,极其敏感和脆弱。失去了挚爱的父母,在国外孤立无援,她从一个幸福的家庭小孩瞬间就变成了一个没有爸妈的孤儿…… 偶然路过发现了被关在地下室的那个小女孩,她也是孤儿吗? 明明忍受饥饿,明明被关在地下室没有自由,为什么她还能像小草儿一样坚强,甚至还露出那样渴望的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放在侧边的手被另外一双温软的手覆盖,周鹿鸣扣住许言的手,和她十指交缠,冲着她微笑,“很快就到家了,我保证你会宾至如归,住的很温馨舒服。” 许言并没有对“宾至如归”有多奢求,从小到大,她住的地方都很宽敞豪华,她有自己独立的房间,爸爸妈妈也有起居室,最早的和爸妈住在同一个房间的记忆还停留在五岁,从那以后,许言都是独自一人呆一个房间。 老李的驾驶技术四平八稳,很快就到了周鹿鸣住的老旧小区。周鹿鸣跳下车,冲着车里的许言伸出手,笑容款款,“让我扶着你下车吧,尊贵的公主殿下。” 许言从另外一侧下了车。 跟来的帮工已经把行李运送到了门口,周鹿鸣和许言一前一后地上了六楼,发现搬来的行李差点堵住了门。 仗着体力好点的周鹿鸣赶在许言上来之前收拾出过道,站在门口迎接许言。 “进来换右手边的那双拖鞋,我带你参观我家。”周鹿鸣莫名其妙地兴奋高兴。 许言不明白参观住处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但周鹿鸣迫不及待地拉着她的手将她往屋子里带。 这时候许言发现周鹿鸣给她准备的拖鞋也是兔子造型,可是自己家里的是一双粉兔子,周鹿鸣选的是蓝兔子,又瞧了眼周鹿鸣脚上那双,正是粉粉嫩嫩的粉兔子。 许言眯了眯眼睛,她还是喜欢粉色的。 “这是厨房,这里是客厅,有个超大阳台,你看,我种了多肉植物,太好了他们都没死,我这段时间还挺担心它们会枯死呢。然后咱们左手边是外面的卫生间,右手边是书房,还有这间就是卧室。”周鹿鸣迅速地介绍完家里的格局,双手放在背后,乖巧地站在卧室门前等着许言的评价。 许言来过她家替她收拾东西,可以看得出来,她家在这段时间整理翻修过,房子外面虽然老,但是里面却焕然一新,甚至收拾出了书房、阳台、客厅等等分区,虽然比不上许言家的三层小别野,但起码交通便利,五脏俱全。 书房里的书桌以及书架上的书籍有点眼熟,摆在客厅的那个等离子大屏电视和成套的音响设备也很熟悉…… 许言豁然想到什么,在外头的卫生间里找到了自己用的洗漱用品,甚至包括纸巾品牌都是一样的。 周鹿鸣难道把自己的家搬空了吗? “对了,咱们在顶层,我把对面的大平台也给包了,整理了一下,天晴的时候咱们可以露天烧烤,或者露天看电影,数星星喝啤酒。” 周鹿鸣畅想着未来。 可是许言却环顾四周,揉了揉眉心,好不容易把对周鹿鸣的“抢劫”行为的不满压下去,有点疲惫地想要找个地方休息,“只有一间卧室?我睡哪里?” 周鹿鸣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抱歉,我家只安排了一间卧室,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床,所以你和我睡一间卧室吧。” 许言狐疑地盯着她,“你几乎已经让人把我家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居然才发现还缺一张床没有给我安排卧室?周小姐,别当我是傻瓜。” 周鹿鸣抱臂靠在门边,抬起下巴心虚地别开眼睛,“我怎么可能把你当傻瓜呢,嘿嘿——我真地忘记了这件事,不然你睡房间,我可以睡沙发。” 许言不想和她继续纠缠,推着行李箱去了卧室。 室内是一张一米八的双人床,有个大衣柜,还有个独立卫浴。许言看着卫浴洗手台上摆着的自己的牙刷、毛巾,浑身一僵,但装作没发现似地,打开行李箱收拾自己的物品。 此刻感觉羊入虎口的是自己。 第66章 66 =================== 许言从雾气蒙蒙的洗澡间出来,湿润的头发用干净的毛巾包裹着,赫然发现周鹿鸣正坐在卧室里。 周鹿鸣拉开电视柜下的抽屉,把吹风机翻找了出来,在卧室里的化妆镜前拉开椅子拍了拍,“坐下,我给你吹头发。” 许言:“我自己来。” 周鹿鸣歪着头,“你的手应该还不太方便吧?”走过来将许言拉拽走摁在椅子上,松开头巾摁下吹风机的电源键,给她呼呼地吹起头发。 她的手法温柔,修长的手指从许言的发间穿过,撩起一撮撮头发,一层层地替她吹干。许言发现自己很享受这种吹头发的方式,或许周鹿鸣以前在某个理发店打过工? 周鹿鸣从镜子里看见许言的表情,抿嘴浅笑。“别想了,是我在做化妆师助手的时候顺手学会的手艺。” 许言抬高右眉。当过化妆师助手…… 周鹿鸣的指端抚过头皮,抖动缕缕发丝,她发现许言的头发粗直厚实,发际线低,也没有脱发的烦恼,现在的许言乖顺的像是一只小猫咪,安静地坐在这里任由自己搓圆捏扁,柔软的头发丝儿从手指指缝间穿过,房间安静祥和,就像是一起生活在一起的情侣一样舒服自在。 又再吹了一会儿之后,等许言的头发已经半干半湿,周鹿鸣调整了吹风机的温度,继续用凉风吹着,打趣问,“许总,你的头发要几成熟?” 许言:…… 她当在煎牛排么? 抬眸透过镜子和她认真叮嘱,“明天你进入周氏集团之后,如果遇到麻烦,我是说——无论是什么麻烦,你都可以找我。” 周鹿鸣:“我一定第一时间找你。” 许言想了想,补充说,“现在周氏集团的董事会由徐朗把持着,你是他带进去的人,其他董事看在他的面子上应该不会太为难你。” “好。” “你没有经营过公司,他们也不会真把集团实权职务交给你,把你叫过去充其量当个吉祥物……你在进入集团总部后帮我留意高层举动,尤其是能够在财务上有话语权的那些人的动向,等会儿我给你名单。” “啊?今天要加班?” “至少要认识几个重要人物。”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周鹿鸣的声音靠近了。“所以——现在公事说完了吗?” 许言:“嗯,说完了。” “那你——”周鹿鸣拖长尾音,俯身弯腰贴近许言的右耳边。 许言抿紧嘴唇,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 “晚上要吃点什么?我可以点外卖哦,也可以从楼下的店里打包。” 许言松口气,她记得过来的时候看见了楼下有一家生煎包的店铺,好像叫老刘生煎。“我想吃生煎包。” 周鹿鸣按着手机,“刚好我有老板微信,他家的生煎包确实一绝。” 许言试了试床铺,发现这张床的床垫有点眼熟,一掀开被褥看了床垫的logo,“这是我家的床垫?” 周鹿鸣扬眉说,“我知道你的腰背不好,所以就从你家搬过来啦。不过许言,你身上的钢钉是不是可以拆了,就这么一直放在里面也不好吧?” “只是偶尔会疼,不用取出来。”许言试了试床垫,这张床垫特地放在了定制的比地面略高一层的榻榻米上,软硬适中,十分舒服。 “谢谢。”许言扭头对周鹿鸣说。 “你不会这么小气就是用口头表达感谢而已?”周鹿鸣点了下自己的嘴唇。 许言明明看见了这样的暗示,却装作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枕头。 门铃响了,周鹿鸣开门拿了生煎包,却发现老板站在门口犹犹豫豫像是有话要说。 于是周鹿鸣问他,“老刘,你有什么事情吗?” 平时附近的外卖都是由店里的帮工小伙子送的,今天老板老刘却亲自上门,显然有事。 老刘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海市本地人,娶了个外地媳妇一起做小吃生意,理个平头,皮肤白,身材略微发福,脸也是胖胖圆圆地,下巴上的肉叠了好几层,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发了的面团子。 老刘憨厚地笑,摸摸后脑勺说,“我听说你在做分财产的……律师?” 周鹿鸣能够充分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是说遗产管理师吧?但我并不是遗产管理师,我的朋友许言才是。” 她回头瞅了一眼卧室门,许言就在里面应该已经听见了,但是她却没有回应,说明她不想搭理。 周鹿鸣抱歉说,“但是她很忙需要提前预约,你具体是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传话。” 老刘说,“是这样的,我家老头想要立个遗嘱,不知道许小姐能不能帮我们去看看,我们需要找个人写遗嘱做个见证。” 周鹿鸣让老刘写下地址和联系方式,让他回去等消息。 关上门后,发现许言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边上吃生煎包,身上穿的居然是医院那身竖条纹的病号服,她拿来当睡衣用了。 周鹿鸣越看越觉得许言简朴可爱,刚要伸手去拿煎包,却被许言敲了筷子,“饭前洗手。” “好,马上去。” 洗完手回来,周鹿鸣坐下,一边喝着飘着油条的咸豆浆一边说,“老刘说他爸爸想要立遗嘱,你有时间去看看吗?” 许言瞅了眼纸条上的地址,“我明天去。” “咦?你有点奇怪。我以为立遗嘱这种小事情你会拒绝。” 许言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我吃完了,碗筷你来收拾,等会儿来书房。” 周鹿鸣托腮瞅着她,“你该不会是在医院里呆久了,嫌没案子无聊了吧?” 许言脚步一滞,嘴硬地说了句,“没有。”然后去了书房。 周鹿鸣飞快吃完晚饭,去了书房的时候,发现书房的墙面上被许言贴满了各种人物的照片。 “天呐,就这么一会会功夫,你把我的书房怎么了?”周鹿鸣震惊。 打印机呼啦啦地在不停运作,不一会儿就出现一沓纸。许言把这些印着密密麻麻的文字的纸交给周鹿鸣,“今晚把他们的名字、教育背景、喜好、个人履历、工作职位等基本资料都背下来,明天要用。” 又从书架上拿出几本书,“这几本书分别涉及基础的经营管理、财务财报、投资理财以及人事管理,你这周内需要看完。” 许言接着在书架上找书,周鹿鸣已经叫苦不迭。她手上抱着的这些资料差点压垮了她,她看字就犯困,让她看着么多书和资料还不如让她去跳海来得爽快。 “许言,这么多我都要看完?” “嗯。” “一周内?” “嗯,一周后我要考你。” 周鹿鸣如遭雷击,“我刚刚受过伤,都还没恢复呢。” “我看你吃生煎包和搬家的时候中气十足,不像是没有恢复。” “许言——”周鹿鸣把一堆资料放在了书桌上,从后拥住了许言,环抱了她的腰靠在了她肩头撒娇,“我能不能稍微少看几本啊,或者你多给一点时间,比如说一个月看完?” 许言抓住她的手松开,“不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半个月总行了吧?” “好。”许言答应。 周鹿鸣一愣,捕捉到了挂在许言嘴角的笑意。 “许言,你是不是本来就没打算让我一周内看完?” “对于一个外行,这些书一周内即使看完了也不可能消化,半个月的时间差不多能够掌握基础。” 周鹿鸣捂住自己的半边脸,无奈说,“中计了。” “好了,我们今晚还有重要任务,你需要认清楚这些人,背熟他们的背景资料。”许言拿了几张单人照,一一用磁铁吸附在白板上。 周鹿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还以为今晚会是个浓情蜜意的夜晚,两个人吃完了丰富的晚餐,再喝一点小酒,在酒精的刺激下一直拘谨刻板的许言能够放松一些…… “你在听吗?”许言的声音传来,“我刚刚说的东西很关键,那些资料上没有。” “嗯?我在听……你继续。”周鹿鸣保持微笑。 虽然穿着宽松的蓝色竖条纹病号服,但这让许言显得更加禁欲系更加刺激感官,她的发间带着洗发水的香味,和自己指端残留的味道一样。 许言认真工作起来的模样刻板严肃,显得很古董,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周鹿鸣有一种想要冲破她的束缚的冲动。 “咳——”许言说,“你在笑什么?” 周鹿鸣回,“为什么你不跟我一起去?你明明什么都清楚什么都了解,如果你去的话我就不需要背这些东西,直接问你就好了。” “你不能什么事情都依赖我,我不会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明天是你要独自面对的第一个战场,就当是给你的一个考验。”许言说。 周鹿鸣定定地看着她一会儿,品了品许言话里话外的意思,最后认命地说,“看来要赚到你的佣金真的非常不容易,现在都已经晚上9点啦,你抓紧时间说完这些高层精英的背景资料,我还想睡个美容觉呢。” ==================== #卷五:不在场父爱 ==================== 第67章 67 =================== 许言以为换了环境会睡得不踏实,但是却安睡了一整夜。 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周鹿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觉。许言替她将毛毯掩了掩,再将室内的空调调高温度,确保她不会感冒。 周鹿鸣意识朦胧之中,骤然抓住了许言的手腕,皱着眉头嘟嘟囔囔,“徐朗,男,现任周氏集团董事长,除了我之外的第二大股东……” “卢勇,男,通过二级市场大量购入周氏集团股份,持股比例约为2%,独生子卢克曾经是我的未婚夫,但现在因为涉嫌刑事案件候审。” 许言伸手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昨晚让她背周氏集团董事会成员的资料,看起来人数不多,实际上背后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比如说任职、名下其他产业还有家庭关系等等错综复杂。看周鹿鸣这副模样,估计背诵了一整夜。 回到房间去换了衣服出来,周鹿鸣还在睡着。许言瞅了一眼手表,打理妥当出门了。昨天和生煎包店主老刘约好了去他老家立遗嘱,老刘已经等在楼下。 许言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上了老刘的小型面包车。 老刘的面包车平时用来载菜载货,米色发黄的后座上沾了一层污渍,甚至还有几篇菜叶子,散发着古怪的味道。许言皱眉上车笔挺地坐着,尽量不让背靠到椅背。 老刘递过来打包好的生煎包,“许小姐你早饭还没吃吧,这是新鲜出炉的,别嫌弃。” 许言接过道谢。 老刘介绍了家里的情况,“我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兄弟姐妹,但我们都已经各自成家立业也不和老头一起住了。我们的妈妈在5年前已经去世,老头一直自己住着单过,但是最近老头觉得自己身体不太好,所以找了个护工照料着,现在那个护工在他家住着呢。前几天我听见一个老邻居和我说,老头最近在打听立遗嘱的事情,让我去看看。我问了老头,结果他真的想要立遗嘱,所以我找到了你希望你能帮我们看看,这遗嘱要怎么写,里面会不会留什么坑。” 小面包车进入一个破旧的街道,两边的房子的门上都写了大大的“拆”字。 许言问,“这里要拆迁?” 老刘说,“也是不久前才定下来的,不过还没拆到老家那一块,但听风声说就快了。” 许言心想一旦定下来要拆迁,那拆迁款可是一笔巨款,刘老头这时候要立遗嘱时机太巧了,这背后恐怕还有隐情。 小面包车在巷子里东拐西拐,许言差点吐了。在口袋里摸到一盒薄荷糖,许言含了一颗闭了闭眼舒缓过来,手中拿着薄荷糖的铁盒,心想周鹿鸣是什么时候把这盒糖放入自己口袋里的? 终于到了目的地,是一个带了前院的石头平层农家房子。院子收拾得还算干净卫生,厕所在院子里,正对门的是客厅和卧室。 对于已经现代化的海市而言,这样的房子已经远远落后于时代,政府要拆迁也是情理之中。 面包车停在外头,许言和老刘步行进入院子。 有个四十来岁的妇女正在院子里晒衣服,见到许言先是一愣,再看见了许言背后的老刘,脸上的笑容凝住,尴尬地打招呼,“老大你回家了啊,这位是——你家姑娘吗?都这么大了?” 老刘轻咳解释,“这位是许小姐,我们家老头不是要立遗嘱吗,我请许小姐来写遗嘱。”老刘和许言介绍说,“这位是老头请的护工林嫂。” 林嫂的脸色变了变,扯起一个笑,“都进去喝口水吧,老哥在里面看报纸呢。” 她口中的老哥就是老刘的父亲。 老刘领着许言进到屋子里,进入的是饭堂兼客厅,摆着一张饭桌,几张椅子和板凳。吃饭的时候摆盘吃饭,不是饭点就收拾出来放东西,一桌多用。 刘老头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看报纸,头发花白,看着有点瘦,脸色也不太好。见到自己的儿子来了,抬头瞄了一眼,淡淡说,“你来了。” 老刘“嗯”了一声,让许言坐在一边的三人木质靠椅上,自己和刘老头说,“这是我请来的许小姐,她是专业的遗产管理师,可以帮你写遗嘱作见证。” 刘老头扫了一眼许言,怀疑地问,“这女娃娃这么年轻,行不行的拉?” 老刘说,“她负责了很多大集团大富豪的遗产管理,国外留学回来的,很专业的。” 许言,“我可以帮你们写遗嘱做见证,不过我建议带你们去中华遗嘱库当场立遗嘱。” 老刘和刘老头同时问,“为什么?” 许言发觉林嫂就在门口侧耳听着,“你们家的情况太复杂,几个继承人之间很容易起纠纷,在没有其他见证人在场的情况下,我单方写的遗嘱很容易因为有瑕疵而无效。所以还是建议你们去中华遗嘱库立遗嘱,至少在程序上不会有问题。” 刘老头在犹豫,林嫂拎着水桶进来插口说,“如果我们去了中华遗嘱库立遗嘱,写上去的是不是就能算数啦?” 老刘打断说,“你是不是早就等的不耐烦,想要拆迁分财产了?我告诉你,这宅子是我们家的,你一分钱也别想分到!” 林嫂沉下脸,刘老头也沉下脸。 刘老头说,“不许你对小林这么没礼貌,她是你的长辈,以后就是你的继母,你放尊重一点!我中风了之后,如果不是小林照顾早就没了。我躺着的时候你们都在哪里?除了你第一天来看过我之外,你的兄弟姐妹一个都没来照顾过我,如果不是小林我早就死了!” 老刘冷哼,“我们为什么不来看你你自己心里清楚,至于林嫂,她就是冲着你的房子和拆迁款来的。她想要骗你领证被我们给阻止了,现在又想骗你立遗嘱把房子送给她,她心里打的算盘你一点都不知道吗?等你把房子过户了,她又把你赶走,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老刘指着东边空着的卧室愤愤说,“我们以前一群兄弟姐妹挤在这间房间,现在住进来一个不明不白的人。林嫂住在这里当你的护工照顾你我们没有意见,但是她儿子也接过来住这里算怎么一回事?她儿子有手有脚的,也成年了,凭什么也住进你家你想过吗?他们在一点点占了你的房子,现在房本上没有她的名字她就敢这样,以后写上她的名字还得了?你迟早要被她整死!” 林嫂着急地解释,“老哥,我辛辛苦苦照顾你,这段时间也没拿工钱,我对你的心意你都可以感受到的,我儿子从乡下来正在找工作,临时住在这里很快就会搬走的。” 刘老头安抚着林嫂,“你别想那么多,我不会怀疑你的。”他又转过头对老刘说,“你们要想分老子的遗产,就过来照顾好老子,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小林对我用心对我好,我就给她保障。你们拿着户口本不让我和她结婚改房本,好,我就立遗嘱把房子都给她。我死了你们这些狗崽子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老刘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说,“好,我们不要你的房子,你以后被扫地出门也别找我们!”他对许言说,“许小姐,我们走吧,没什么好聊的,老头要作死就让他作,你也听见了,他不用我们管,被骗了也是他自找的!” 许言只好跟着老刘出门离开。 上了老刘的面包车,许言看着耳根子都憋红了的老刘说,“这里的房子都要拆迁,按照地段会有不少拆迁款,你要不找其他的继承人商量一下处理这件事?如果让你父亲去立了遗嘱把财产都给了林嫂,你们可能要失去这一笔钱。” 老刘的家庭也不宽裕,按照他的描述,其他的兄弟姐妹都算不上小康。即使情况这样艰难,他们却硬撑着和老刘一样打算和老父亲老死不相往来,许言相信这中间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许小姐,谢谢你的提醒,我回家和其他兄弟姐妹商量一下,如果他们都同意不管老头了,我们就随便老头,他要过户就过户,要结婚就结婚,以后什么事情都不用我们去管就行。”老刘还在气头上。 许言手机一震,是周鹿鸣的短信,“许小姐,早上的工作还顺利吗?我想你了哦,赏脸和我吃午饭吧。” 随之而来的是一张工牌照,上面写着:周鹿鸣,山海连锁餐厅总经理。 山海连锁餐厅是周氏集团旗下一个高档的连锁餐厅品牌,通常都和酒店合作负责星级酒店的餐饮,也有自己独立的店面设有旗舰店。 许言想着,看来周鹿鸣在董事会上表现不错,徐朗也出手不俗,把她安置在了一个炙手可热的位置上架着烤。 随手回复短信:“好的,一小时后我去周氏集团总部楼下等你。” 第68章 68 =================== 老刘从后视镜里看着许言,“许小姐收到男朋友短信?您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从见到许言开始老刘就觉得这个年轻的小姑娘总是冷冰冰地不近人情,一度怀疑她能不能做好工作,现在瞅见她笑了,这才心里踏实了一些。 “不是男朋友,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去一个地方?”许言问。 “没问题。”老刘爽快答应,“许小姐,你看如果我家老头真的去中华遗嘱库登记了遗嘱,往后情况会变成什么样?” 许言,“如果遗嘱合法生效,一般法院都会尊重遗嘱人的意愿,按照遗嘱内容进行分配。”她抬头不确定地看着老刘的后脑勺,“你们真的想清楚了吗?那片地段如果拆迁了,你们原本能够分配到的拆迁款能够帮助你们改善目前的生活。” 老刘嘿嘿笑着说,“您刚刚也听见了,老头打算把财产都交给林嫂,让我们都别管呢。他老人家眼巴巴地想要林嫂照顾他给他养老,我们这些人在他眼里都是不肖子孙,既然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就不要再去他跟前碍眼。我们兄弟姐妹一条心,虽然大家的日子艰难,但有手有脚,总能过得去,我们也不图老头的那间破房子,但还是有点担心他被人骗了。” 许言理解老刘,“你们父亲的确有处置他自己财产的权利,而你们这群子女都已经成年,在法律上他已经没有需要抚养的人,因此可以不用将财产留出一部分交给你们。但是,他确确实实是你们的父亲,我需要提醒你们的是,即使以后发现遗嘱上没有你们的份,但他遇到困难,你们还是需要尽到赡养义务,这一点麻烦你提醒你的兄弟姐妹做好准备。” 老刘点点头,“谢谢您提醒,我知道了,我会和他们说清楚这样的情况。”他停在了一个红灯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对不起许小姐,让你看笑话了。我知道你是办大事的人,这点事情在你眼前是小打小闹,耽误你时间了。” 他掏出一封信,里面装了钱,“这是我给你的咨询费,您收下吧。” 许言拿出生煎包啃了几口说,“你的咨询费我已经在吃了,不用额外支付。” 老刘晦涩地笑了笑,“许小姐真是好人,不知道怎么样的家庭才能教育出你这样的孩子。你看得出来吧,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几乎不和他来往了,我们小时候就是妈妈一个人照顾我们,他呢,就知道出去打牌赌博,游手好闲,家里的事情什么也不管。我们妈妈一边带着我们,一边给人家打零工赚点生活费,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却因为生病去世了。他呢照样什么都不管,家里其实都是我在照料着的。再后来,我们都成家立业自己搬出去住了,他出去跳广场舞认识了几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说是带回家了几个,结果人家一看你家徒四壁,就都不搭理你了。” 老刘冷哼,“你一个老男人,没钱没正经工作的谁会跟着你?但是后来,听说这一片要拆迁,刚好他又中风住院了,遇上林嫂当护工。你也不想想人家不要你工钱忙里忙外地照顾你图的是啥?肯定是图拆迁款和房子啊。本来哄着要和老头领证结婚,被我们阻止了,后来又动念头说要立遗嘱,事情就到了今天这样了……” 许言听着不说话,这样的事情其实很多。不负责任的父母很多,他们只会生孩子,却不管孩子的成长教育,甚至会把这样的责任嫁接给长兄长姐。 老刘家的事情根源在于他们的父亲从来没有尽到责任,他们也不想和他再有牵扯。然而事情的发展未必能如他们所愿。 “到了,我给你停门口吧。”老刘说。 面包车停在了周氏集团总部大楼大门,抬头可以看见几十层的大厦幕墙,非常耀眼地反射着太阳光。这是一座奢华气派的大楼,全部归属于周氏集团。 只要许言愿意,她随时可以恢复周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以周鹿鸣的名义踏入这座商业帝国,执掌大权。但是她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父亲拼了命才给一家人带来了自由,她的父母应该不愿意自己再回来接受这样重的担子,受到禁锢。 即使周老爷子已经不在,但他的影响力始终还在。周氏集团里有不少周老爷子留下的人,比如说现在掌控董事会的徐朗,又比如说财务总监,还有人事总监。 父亲因为不想接受周老爷子的安排而放弃商业帝国,逃到了国外结婚生子,最终却还是被他不想要的财富牵累,被人害死。 最终自己决定回国,找了李若顶替自己的身份,代替自己成为周鹿鸣,让她作为挡箭牌替自己承受风险,而自己以许言的身份陪在她的身边,替她出谋划策,替她解决麻烦,最终找到谋害父母的真凶。 至于周氏集团这样的禁锢,父亲不想要,许言也不会要。 门口的保安见过各种停在门口的豪车,却从来没有见过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会停下来,还以为是运货的司机找错了门,正要打发司机去侧门,却见到面包车上下来一个气质不俗的漂亮姑娘。 那姑娘一身名牌,戴的手表就价值不菲,不像是假的,然而却坐了一辆破烂的金杯过来,这让保安困惑。 许言抬腕看表,忽略了一边陷入疑惑的保安,打电话催促周鹿鸣,“喂,下来了没有,我在楼下了。” 周鹿鸣,“马上到,遇到一个熟人耽搁了,我进电梯了。” 保安听见通话,猜测她是某个员工的朋友,就让她在前门继续等着,反正她这幅样子不会有碍观瞻,不影响周氏集团的气派形象。 许言又等了一会,才见到门口涌出来一群人,被一群人围绕着的周鹿鸣左右逢源,聊得很开,围在她周围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清一色地挂着工牌,是周氏总部的员工。 周氏集团从上到下无路是什么职位都需要挂工牌,这是周老爷子在的时候就定下的规矩。他认为这样才能分辨阶层,让员工第一眼就知道差别。 所以周鹿鸣也第一时间制作了工牌挂在脖子上,她拍给了许言自己的证件照。许言看了,默默地按了下载保存键。 “我朋友来找我吃午饭,那么各位我就先告辞了。”周鹿鸣和身边的人打招呼说。 “小周总的朋友来了吗?我们去给您定个包厢安排一下吧,就当欢迎您入职。”一个中年女人说。 “小周总本来就是山海餐饮的总经理,哪里用得着定包厢啊,直接去大楼里的餐厅挑个喜欢的位置坐下来点菜就行了。”另外一个男员工说。 “在周氏集团总部隔壁大楼的二层就是山海餐饮的旗舰店,有很多其他店里没有的特创菜品,小周总可以去试吃菜品。” “对对对,今天的金枪鱼是空运过来的非常新鲜,小周总一定要品尝。” 周鹿鸣含笑点头说好,心思却已经完全飘到了许言那边。她还在大楼一层大厅里被人围着七嘴八舌地讨好,许言站在玻璃门外,身姿笔挺地站着等候,仰头看着天边的云彩和过往的人来人往,一片岁月静好。 “好了,你们都去忙吧,我和朋友自有安排,都别跟着我,我要微服出巡。”周鹿鸣说,“事先说好,如果被我发现有谁偷偷跟着我,或者是吩咐了我去的餐厅的服务员把我去吃饭的消息透露出去,我就扣谁工资。” “是是是,都听小周总的。” “我们保证不会透露您的隐私。” “祝小周总用餐愉快。” 周鹿鸣总算从一片阿谀奉承中脱身出来,走出大门外,享受难得的清净。这一早上,她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谄媚,什么叫做吹捧,被拍马屁这种感觉挺好,但一旦多了就会觉得烦躁。 “走吧,我们去吃一顿安静的午饭。”周鹿鸣小跑着来到许言的身边,自然地挽住她的手臂,“吵了一上午,我都觉得有点耳鸣了。”她晃了一下脑袋咕哝说。 许言手上还拎着生煎包,虽然冷了,但还是非常诱人。 周鹿鸣发现了这袋生煎包,“你该不会想让我吃这个吧?”她有点嫌弃。 许言瞅着她的工牌说,“请我去你的山海餐饮吃一顿,顺便说说上午都发生了什么,还有你电话里提的熟人是怎么回事。” 周鹿鸣“嗯”了一声,眸光微沉,“确实有点麻烦。” 到了山海餐饮开在周氏集团从属大楼的旗舰店,因为是工作日时间,这里的顾客并不多,而且因为这里的消费不低,因此位置多数都空着。 周鹿鸣和许言找了个临窗的位置,能够看见楼下来来往往趁着午休时间觅食休息的上班族,以及车水马龙繁忙的交通。 “你遇到的熟人是谁?”许言最担心的还是这个“熟人”。 周鹿鸣拧眉,“我也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他,他认识我——”在这里顿了顿,周鹿鸣压低声音说,“他认识的是从前的我,他见过李若。” 第69章 69 =================== 透明敞亮的餐厅里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客人,其中包括许言和刚刚荣升为“小周总”的周鹿鸣。 周鹿鸣轻轻搅动着冒着热气的奥瑞白,托腮悠闲地说,“他叫吴帆,是我以前接受委托的目标人物之一,我负责接近他从他的身上套取情报,从装作偶遇到设计让他英雄救美,一切水到渠成,等到我拿到情报从他身边消失后,听说他在全世界各地找我。已经过去了一年,我都快忘记这件事和这个人了,没想到居然会在周氏集团总部重逢。他做了徐朗的特助,现在是徐朗的财务顾问。” 许言陷入沉思,神色严峻,“吴帆见到你有什么反应?” 周鹿鸣摇摇头,“他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当时徐朗也在场,他冲我走过来握手打招呼,不过他提了一句说是我长得像他曾经认识的一个女孩,我认为这是他在挑衅。” “吴帆对你了解多少?” “他知道我的真名叫李若,也查到了我的家庭背景,除了这些他应该没有其他信息。一般而言我在完成任务后会隐匿一段时间用来过渡和抹除痕迹,在这段时间内不会让他们发现我的行踪,等风声消停之后,我会到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但是这一次我低估了吴帆的耐心和能力,我怀疑他是冲着我来的。”周鹿鸣有点担心。 许言握着咖啡杯,指端在陶瓷上轻敲了几下。在她手上的背景资料上,吴帆的信息和履历并不长,学历和履历其实都很出众,但在人才济济的周氏集团总部也算不上特别突出。再加上担任的也仅仅是徐朗的临时特助而已,职位并不重要,因此被她忽略了。 没想到这人居然认识李若,还和李若有过亲密的接触。 许言端起黑咖啡抿了一口,抬眸瞧着坐立不安的周鹿鸣:“他没有当场戳穿你的身份存在两种可能,第一,他不确定李若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周鹿鸣,所以还在观察;第二,他很确定你不是真正的周鹿鸣,但不戳穿你,因为他可以用这个把柄威胁你用周鹿鸣的身份替他做事。” “你觉得是哪种可能?” “都有可能。” “我以后要怎么面对他?” “你不用心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可以保证没有人可以拆穿你的身份。” 周鹿鸣弯起嘴角,“许言,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真霸气,如果恢复真正身份那你就是妥妥的霸道总裁。” 许言轻咳遮掩,耳尖却已经粉红。 周鹿鸣拿起桌上的一个曲奇饼干啃了一小口,“除了我之外还有谁知道你的真正身份?” “原来李理也知道,再后来王安静可能也知道。” 周鹿鸣轻轻一笑,仿若不经意,“哦?如果我买通王安静然后除掉你,是不是可以安心做的我的小周总继承周氏集团?你不担心养虎为患,我这个诡计多端的狠毒女人会有一天把你灭口,把寥寥无几的几个知情人控制住,然后盗窃你的身份和遗产自己做富豪?” 许言:“如果你真的想要这么做就不会告诉我你的计划了,你虽然很爱钱,但你更爱自由。你不想被婚姻家庭束缚,所以才会不断接受委托和任务辛辛苦苦存钱,而不是嫁给像是吴帆这样的人做有钱人家的家庭主妇。你曾有过很多做贵妇人的机会,但是你都放弃了,从你的履历中我看出了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所以才会选中你顶替身份。” 周鹿鸣的笑容一收,“也许是因为报酬不够丰富,或者是他们的家产不够丰富,所以我才舍弃金主跑去别的地方继续赚钱。” 许言摇头,“你的家庭环境让你觉得依靠别人不会安全,所以你更喜欢自己掌控主动权。你孑然一身,没有所谓的人脉关系和家庭朋友的牵扯,对于你而言金钱是万能的,所以你拼了命地存钱。我猜你在这项任务结束后拿了酬劳会远走高飞,在世界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买块地建个房子,隐匿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生活,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 “所以你不会把我灭口,因为你根本不想作为周鹿鸣在这里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周鹿鸣这个名字并不是荣耀,而是枷锁。”许言说,面前的黑咖啡已经见了底。 “没想到这么多人挣抢的香饽饽周氏集团在你眼里居然是个枷锁?周老爷子如果活着,恐怕会被气死。”周鹿鸣将碟盘上的饼干碎屑洒在奥瑞白上,品尝一口非常满意,“徐朗这次只给了我一个山海餐饮,没有让我进入周氏集团总部,我得想办法调回总部去继续帮你调查。” 许言看着她上唇上沾上的一点白沫,刚伸手想去抹掉,却又停顿在空中,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位置,“你嘴巴上沾了东西。” 周鹿鸣用纸巾擦拭。 许言盯着她莹润的嘴唇一会儿,心虚地别开:“你这边先别着急,因为这个月月底就是你的生日,按照遗嘱,等你过完生日我会将30%的周氏股份交给你。” “30%股份?!”周鹿鸣迅速打开手机,看了眼周氏的股价,“我真的要一夜暴富了。” 许言比她淡定很多,“周老爷子把手上的股份都给了你,合计是70%,这在上市公司中其实很少见,但他办到了对周氏的绝对控股。除了周氏集团股份外,还有对其他公司的交叉持股以及投资也是价值不菲的收入,往后都会慢慢转移到你的名下。遗嘱当中,约定当你年满22周岁的时候给你30%股份,余下的40%在你婚后转移。” “婚后?我还要结婚才能拿到剩下的40%?” “理论上是这样,但你放心我的目标并不是继承遗产,而是找到父母遇害的真相,我不会逼迫你去结婚。”许言安抚说,“等你过完生日拿到30%股份,你就会成为周氏的第一大股东,以大股东的身份进入董事会回归周氏总部。” “伤脑筋,周老爷子真的很迂腐,过完生日才给股份,结完婚才给另外一部分股份……我理解你不想做回周鹿鸣的心情了,除了每时每刻都要提防被谋杀提心吊胆之外,每一步都要被安排束缚,感觉就像是一只金丝雀,每时每刻都被囚禁束缚着。周老爷子死了还给人这么强大的压抑感,活着的时候该是多么霸道蛮横,你父亲背叛他出逃和你母亲结婚,我敬佩他是个男人。”周鹿鸣感慨。 许言似乎不想提起这件事。 “对了,许言,”周鹿鸣露齿一笑,端起咖啡杯说,“预祝你生日快乐呀。” 许言一怔,也举了一杯水杯,“谢谢。” 落地窗外,有一个穿着长款毛呢大衣的男人望向她们,快步走入了餐厅。 周鹿鸣吐槽一声,“冤家路窄。”扭头对许言说,“他就是吴帆,看来已经忍不住要找我摊牌谈条件了。” 许言说,“我在场他不会对你说真话,我先离开,你们聊。” “我开手机通话,你可以在一边听着。” “嗯。” 许言躲入了一间包厢,周鹿鸣拨通了她的电话,将手机放在边上监听。 吴帆一见面就问,“刚刚那位就是周老爷子指定的遗产管理师许言许小姐吧?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漂亮,我还以为会是个戴着厚厚的眼镜,个头矮小,满脸黄褐斑的中年女人呢。” 周鹿鸣浅笑,“许言是我见过最专业也是最漂亮的女人。” 吴帆靠在椅子上,眼睛紧紧地盯着对面这个女人说,“她现在已经走了,你不用再惺惺作态奉承讨好她。如果不是看在她管理的遗产的份上,你周大小姐又怎么会和她玩这么久姐妹情深的游戏?哦,或许她和他们都不知道,你美丽的外表下,内心藏着的是个怎样冷漠心肠狠毒无情无义的女人。” “你来这里找我就是为了发牢骚?”周鹿鸣不以为意地挑挑眉,“我已经用完午餐了,下午还要去山海餐饮总部亮相给他们做吉祥物,恕不奉陪。” “站住,”吴帆站起来伸手去拉住周鹿鸣的手腕,“李若,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你知道你消失之后,我的心有多痛,在发现是你举报了我爸爸行贿让他入狱后,又到底有多恨你吗?!” 周鹿鸣发现挣脱不了,“抱歉,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吴帆冷笑,“你骗不了我的,在你消失之后我让人调查过你的底细,你的真名叫做李若,是个孤儿,你的养父母很渣,所以你从那个家里逃出来,后来杳无踪迹,化名无数,受雇于一个组织做一些危险的任务。你根本就不是周鹿鸣,不是周氏集团的大小姐。你现在在这里又是在冒名顶替。” “松开,不然我报警了。” “好啊,你就报警吧,我看你怎么躲过DNA验证,你这个冒牌货。”吴帆冷哼。 “你以为在他们找我回来后没有验过我的DNA?”周鹿鸣说,“你以为许言和周家那些人都是吃素的可以随意蒙骗?他们哪一个不是有权有势的有钱人?如果我是冒牌的,他们早就找到证据把我扫地出门了,还会让我进入周氏集团当子公司的总经理?还会让我去周家老宅赴宴?吴帆,李若是个孤儿,谁说李若就不能是真正的周鹿鸣了?你果然和以前一样没脑子,这些年完全没有长进。” 周鹿鸣说完抛下震惊的吴帆,拿起包包和手机,转身飒然就走。 “等等——”吴帆反应回来后再次追上。 周鹿鸣驻足回头,拧眉看着他。 吴帆盯着她的脸,这张脸反反复复在他的记忆中浮现,让他苦不堪言。照理说她毁掉了他的家,欺骗了他的感情,他应该要恨死了她才对。这些年也是报着这样的心情度过的,如果找到了她,一定要把她粉身碎骨,狠狠地碾碎。但是却在见到她之后,这样的决心有点点动摇了。 她还是那样美丽,那样地让人心醉憧憬,如果能拥抱她,亲吻她,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吴帆捏了捏拳头,松开。 “你说你是周鹿鸣,最好你真的是。我现在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当年答应我的求婚,和我相处的那段日子,有没有真心爱过我?” “没有。”周鹿鸣轻飘飘地说,“那时候和你接触只不过是一个委托任务,我对你没有动过感情。” 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一直亮着,在电话另一头的许言沉默着。 “呵呵,你要的到底是什么?”吴帆听见自己问,“钱,我能给你,权势,我也能给你,我们那时候多快乐多美满,如果不是你举报了我爸爸,我们就——” “自由。”周鹿鸣说,“我要的是你给不了的东西,因为我不想被任何人束缚。” 第70章 70 =================== “他还喜欢你。”许言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的风景说。 周鹿鸣在开车,自打从餐厅出发上车,许言和她都没提吴帆这件事,她们要去山海餐饮的集团总部亮相,虽然周鹿鸣这个总经理是个吉祥物,但也要让手底下人见见谁是老板。 听到这句话,周鹿鸣唇角微勾,“哦?你在意?”眼眸一转,快速扫过许言的侧脸,“你吃醋?” 许言,“他没有在徐朗面前拆穿你,是在担心拆穿了你会给你造成大麻烦。后来追出来找你私下聊,虽然语气激烈不断刺激你,但最终还是没有下决心和你决裂对着干。我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他对你余情未了。如果不是因为对你有感情,他也不会放着他爸爸的仇不管来找你吃午饭。” 周鹿鸣在红绿灯前停车,“也许是吧,那又怎样,他喜欢他的,我喜欢我的。”她给许言的暗示已经足够多,然而许言一直不接招。 自从出院后,周鹿鸣一直拿捏不准许言的心思,明明在医院里她主动吻了自己,俩人的关系也该确认了才对,可是许言却避而不谈,要聊天也总是说公事。周鹿鸣也不想逼太紧,像许言这种心思细腻的人不给明确表示,那一定是她心里还在犹豫没想好,自己这时候也更应该做个贴心人,不应该步步紧逼。 “他是徐朗的特别助理,也是他的财务顾问,通过他我们能快速掌握徐朗的财务动态。”许言分析说,“能一手策划大洋彼岸的我父母的车祸、能指使事业有成的卢勇去办事、能通过暗网雇佣S……这一系列的事件都需要庞大的资金支持。幕后黑手和周氏有利益关系,并且掌握一定财富,从这两点条件入手,在我这边徐朗非常可疑,他是头号嫌疑人。” 已经闪到了绿灯,周鹿鸣拨档片发动车子,“这么说来,我接下来的任务是和吴帆虚与委蛇,从他手里得到徐朗的财务资料?可是吴帆恨我,我当年逃婚,还举报了他爸爸行贿送他爸爸去了监狱,现在他可不是当年的小白兔,没有那么好骗了。” “当时你和他……”许言欲言又止,想问周鹿鸣和吴帆进行到哪一步,都订婚了快结婚了,那么俩人有一些亲密的举动也很正常。许言告诉自己不该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控制不了自己。 现在又在和理智做斗争,透过吴帆探查徐朗的财务信息是目前比较可行的办法,然而她不想让周鹿鸣和吴帆过分接近。 周鹿鸣一撩头发,“我和吴帆没有发生你想的那些事。” 虽然不可避免地亲亲我我,搂搂抱抱,但周鹿鸣掌控着尺度,没有让吴帆占到更多便宜,就和以往的任务一样,在关键的时候她总有办法脱身。 生理上她厌恶和这些人的接触,她曾经以为可以克制,然而事与愿违,不想就是不行,她无法接受进一步的亲密举动。 “嗯。”许言松了一口气。 周鹿鸣说,“但如果要再次接触,他可能没有以前好糊弄。到时候需要逢场作戏,吃我豆腐,我可能就比较危险了。” 许言抿了抿嘴唇,心中有念头就此放弃,可还没等她说出口,就听周鹿鸣说,“但既然是你要求我做的事情,我不会推诿,谁叫你在我最黑暗的时候拉了我一把呢,我总要知恩图报。但是许言,我们有言在先,做这件事需要额外计算佣金,你可别小气赖账。” 她轻描淡写地将这件棘手为难的事情用佣金来代过,许言说,“我可以给你开空白支票,金额随你填。” “这辆车我不喜欢,你陪我去买辆车当佣金。” “好。”许言不假思索。 周鹿鸣见她答应得那样爽快,好奇问,“你现在到底有多少身家?为什么你的钱好像总也花不完似地,是不是偷偷背着我赚了什么黑心钱,或者动用了周鹿鸣的遗产?” 许言抱臂靠着,“除了从遗产管理的案子里获得报酬之外,我自己名下在海外还有几家对冲基金,有十几个操盘的员工做一些投资,这些年运气挺好,赚了一些启动资金。现在的身家累积来看,虽然远比不上你将要继承的周氏遗产,但估计也能在海市的富豪名单上排上名次。” “怪不得你看不上周鹿鸣的身份,原来你已经能独当一面。换了我如果有这么出色的本事,我也不会选择冒险去接受周鹿鸣这个会带来危险和束缚的名字。” 周鹿鸣赞叹,把车子停在山海餐饮总部所在的一处大院子前面的空地上。 山海餐饮的选址非常有格调,坐落在半山腰的一个庄园,到处鸟语花香,绿植环绕,环境清幽。除了员工上下班不方便之外,堪称海市最漂亮最舒服的办公环境。 门口就有穿着制服的女员工在欢迎。 “小周总,欢迎您莅临视察。”女员工带着甜甜的笑意,“我是您的助理,您可以叫我小莫。” 周鹿鸣点点头,小莫估计是徐朗的人,派来监督自己这个吉祥物不要胡作非为的。 许言跟着下车,安静地在后头走着。 山海餐饮总部的办公氛围并不怎么严肃,进去之后是前台大厅,摆设了名画和绿植,走过大厅之后,是负责联络销售的部门,员工人数并不多,在这里的都属于中高层,整体都处于轻松的感觉。 周鹿鸣对研发部很有兴趣,让小莫带着去参观。小莫领着走过几间办公室,再来到了研发部,还隔着玻璃门就飘过来缕缕香气,小莫介绍说,山海餐饮的研发部正在开发新品菜肴,所以这里的研发人员有一半是专业的厨师,另外一半是化学和生物学专业出身的人员,负责菜品的化学和生物成分化验,避免出现食品安全问题。 在小莫和这群员工面前,周鹿鸣毫不遮掩自己的外行,经常有什么问什么,还戴着帽子进去和工作人员品尝新开发的菜品,发表了自己作为一个纯粹的吃货的想法。 许言被她硬塞了一份生煎包,吃过之后,还是觉得老刘做的味道更好。 周鹿鸣建议研发部招老刘入职工作,然而研发部和小莫都挺为难,说是人事安排需要徐董同意。周鹿鸣毫不犹豫地摆出了总经理的架子,说就是要老刘,小莫无奈,只好打了个电话通报之后答应去办。 忙活了一下午,许言回到车上,“你今天演得稍微有点过了。” 周鹿鸣挑挑眉,“是么?我还觉得程度不够,比如说在发脾气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到位——下回改进,将这个纨绔子弟角色扮演得踏踏实实,滴水不漏。” 周鹿鸣越是对经营一窍不通,徐朗就越是对她放心。山海餐饮就是交给她的一道试验门槛,周鹿鸣如果表现出色,徐朗就不会放心让她入局董事会;如果她一团糟,徐朗反而会安心让她入局。 这是她和许言确定下来的策略——扮猪吃老虎。 在山海餐饮扮完了吉祥物,周鹿鸣直接开车回了家,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瘫着。 “啊,累死了,演戏比运动还要累。” 许言将她胡乱脱在门口的鞋子摆好,把属于她的拖鞋拿到她跟前放着,然后坐在边上的单人沙发上说,“谢谢你假公济私,替老刘安排工作。” 周鹿鸣说,“不用客气,这一点小事无足挂齿。老刘家确实艰难,他家老头如果真的立下遗嘱把拆迁款和房子都留给林嫂,往后他们的日子就会越来越难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位林嫂居心不良,冲着老头的房子和拆迁款去的,可是老头本人却是个睁眼瞎,硬是和子女闹僵了也不肯松口,我真服了他们了。” “老刘和其他兄弟姐妹不服软,刘老爷子也不肯服软,他们之间的矛盾颇深,已经没有办法挽回。遗产管理必须要遵从意愿,在这件事上,只能遵从刘老爷子的想法,其他的无从插手无从劝导。” “那也不一定,据我所知,刘老爷子打小就没有管过这几个兄弟姐妹,游手好闲,老是出去打牌打麻将,听曲子唱戏,家里都是靠他们几个的妈妈照顾的,所以他们在妈妈去世后纷纷离开家里不管刘老头了,这是他的报应。现在几个子女的经济条件都不好,有一个姑娘还重病等钱医治,刘老头这时候一分钱都不留给他们,太没有人性了。”周鹿鸣打抱不平。 许言说,“这件事我会看着办,你还是想想你的事吧。” 接近吴帆还需要慎重考虑,许言希望她能深入思考,权衡利弊之后再去做。 周鹿鸣穿上拖鞋,一抬眼眸睨着她,“我的什么事儿?”尾音上扬,带着一点慵懒意味。她也希望许言能表明态度,正视感情。 许言站起来说,“收拾一下,等会儿周姨来家里做晚饭。” 第71章 71 =================== 许言躲在书房和心理咨询师Cathy聊天,Cathy敏锐地发现了许言的变化,“言,你好像打开了部分心结,最近发生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许言靠在皮制办公椅上,“我和她说了真实身份和真实目的,感觉心里轻松很多。” Cathy笑了笑,“看来这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女士。” 许言点头,“嗯,她真的很聪明,在我说出来之前就已经猜到了我才是真正的周鹿鸣。曾经我想要通过一层又一层的伪装来掩饰身份,但最终还是决定坦白,因为那样会让我心里十分不舒服,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无法呼吸畅快,现在没有这样的烦恼,连睡觉都很少做噩梦了。” “接下来你们能真正地并肩作战,但我觉得你还是有一点疑虑,现在在你心底困扰着你的新问题是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她的关系。”许言揉揉眉心。 Cathy说,“这个问题我没办法替你做决定,只能给你建议——遵从你的本心。” 许言沉吟,“感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 “近段时间你接受咨询的次数变少了,是我这边提供的帮助有限,还是你觉得你已经从我这里学到了足够的知识和技巧,你不用再从我这里获得心理咨询帮助?” “我确实已经好了很多,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心理咨询,以后我不再需要你的帮助,谢谢你Cathy,我会让财务帮我结算费用,以后我们不用再约时间。”许言说。 Cathy好像早有准备,摊摊手无奈,“我知道了,言,我们结束心理咨询关系,但同时也可以建立友谊,我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 许言点头,“谢谢。” 她和Cathy心里都明白,许言不会再找她做心理咨询。 Cathy关了视频,靠在椅子上不由得惋惜,许言是个很好的客户,漂亮又大方,从不吝啬咨询费,但是也从没有完全打开心扉,是个难以攻克的心思重重的人。这些年她到自己这里来与其说是咨询,不如说是来睡觉和现场学习实践。 许言很聪明,聪明道能够根据Cathy的引导和回答得出她自己的一套心理学理论。她现在结束了咨询,说明她已经掌握到了足够的知识,以后不需要Cathy指导了。 Cathy心里空了一个地方,她知道远在大洋彼岸的许言此刻变成了一个无法触及的梦。 书房的玻璃门被敲了几下,周鹿鸣在门外说,“吃晚饭拉。” 许言出来,发现周姨已经离开,屋子里就剩下她和周鹿鸣。而餐桌上没有饭菜,周鹿鸣让许言留下手机在房子里,说跟她走。 许言被她牵着去了天台,天台已经被周鹿鸣包下装修,成了一片天然的空地。周鹿鸣摆了一张木制野餐桌,上面放了今晚的晚餐。 两根香薰蜡烛,旁边立着一个束起来的遮阳伞,下雨天或者是烈日阳阳的时候可以打开来用。没有特别花里胡哨的装饰,阳台上的露天餐桌很实用。 不得不说此刻的氛围很浪漫,而且是作为一名女生给许言带来的浪漫。 “坐下吧,房子里可能会被监听,阳台是我亲自布置的,不会被窃听。”周鹿鸣把许言按在了木椅上,面前是几碟新鲜出炉的江浙菜。椒盐大虾、松鼠桂鱼、皮蛋菠菜等清爽可口,丰富好看。 许言觉得今晚的周鹿鸣殷勤地过分,如果不是她穿着裙子没有地方藏东西,她都以为对方要拿着戒指向自己求婚。 当求婚的念头从脑子里窜出来,吓了许言自己一跳。这怎么可能?周鹿鸣向往自由,擅长逢场作戏,从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束缚,从小的家庭环境让她渴望自由自在,她不会就此停步。 虽然曾经放纵了自己主动亲吻了她,但许言很快调整了心态,她不会让感情干扰计划,也不会让自己的贪念拘束了本该自由的她。 这只是一顿避免被窃听的寻常的晚餐而已,地点在周鹿鸣家的阳台,在高高的星辰之下。 “周家人很快会为我举办一次生日宴会,和上次在周宅的相亲宴不同,这次生日会他们会把我正式介绍给周家的亲戚朋友,以及周氏集团的股东和重要客户。”周鹿鸣坐在许言的对面,隔着桌子和许言说了刚刚收到的信息,“这些情况都是我大姑周嘉依打电话告诉我的,她向我询问邀请函的内容和我的一些朋友的联系方式,自从上次相亲宴后,我的这位大姑没有放弃,还在想办法讨好我,和我修补关系。” “周嘉依是周家人中比较沉不住气的,我比较不担心她和孙韧,”许言夹了菠菜,“周家人之中,我最担心的是一直没有动静仿佛置身之外的小姑周嘉桑,她自己看起来不插手生意做个妇科医生,但实际上说不定和周氏的业务有往来,我查过她,但是没有发现特别明显的迹象,连我也查不清楚的人你需要格外小心。” “嗯,我会见机行事。”周鹿鸣抬头看着许言,“孙韧和我说要追求你,但是这些日子怎么好像没有动静了?还是他有动作你没有告诉我?” “我给他的公司找了一些麻烦,现在他忙着处理公司的杂事,没有时间来找我。”许言漫不经心地说。孙韧的游戏公司在王安静的元宇宙科技面前完全是小虾米,王安静稍微给一点麻烦就能牵扯孙韧的全部精力。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他放弃了呢。不过孙韧是你的表弟吧,不知道等他知道了真相后会是什么表情。”周鹿鸣笑了笑,给许言夹了一只大虾。 许言皱皱眉,她为难地看着碟子里的这只虾,虽然看起来很好吃,但是剥壳挺麻烦。 周鹿鸣又把那只虾夹了回去,自觉地剥起虾壳。 “我考虑过了,等生日宴之后,我会想办法接近吴帆替你拿到徐朗的财务资料。” 许言抬头,“你如果不愿意,我可以另外想办法。” “顶多让他吃点豆腐,看在你给我大笔佣金的面子上我忍了,这不算什么。”周鹿鸣将碟子上剥好的虾肉递给许言,将许言的空碟子交换过来,继续剥虾。“除非……某人忍不住会吃醋,不舍得我继续出卖色相,我也可以不去和吴帆勾搭,但是佣金可是要照付。” 许言轻咳,“注意安全。”她还记得卢克那件事差点让周鹿鸣遭殃,但卢克胆大包天惯了,仗着有卢勇替他撑腰才会有恃无恐,而吴帆不会像卢克一样张扬,替人打工没有强硬的背景,他的行事风格会收敛一些。 但吴帆知道周鹿鸣的过往,他和以前的李若接触过,对于现在的周鹿鸣而言是个十足的威胁,越是接近就越有暴露的可能,需要加倍小心。 许言一瞬间想要停止这个冒险的计划,然而就在这犹豫的当头,周鹿鸣替她做了决定。 “吃点皮蛋菠菜吧。”周鹿鸣把这盘菜递到许言面前,“我可以应付他。” 但许言只夹了一点菠菜,周鹿鸣眸光稍暗。 “端着盘子不累?” “好吧。”周鹿鸣把皮蛋菠菜放回原位。 “这些虾肉够了,不用再替我剥。”许言说,“你自己也吃一点吧,接下来应该会很忙碌。” “嗯。”周鹿鸣漫不经心地回答。 从刚刚开始,似乎有什么打搅了她良好的心情。许言没有追问,而是专注地吃完了晚餐。“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回房间睡觉了。” “嗯,好的,晚安。”周鹿鸣冲她笑了笑。 许言顿了顿,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回到了房间。 被留下的周鹿鸣没有立即回到屋子里,她一个人坐在桌子前,盯着那叠皮蛋菠菜发愣。她用筷子挑开了菠菜,看见底下的一个亮晶晶的东西——那是一枚造型简约的铂金戒指,虽然不带钻,但也算得上漂亮大方。她觉得这枚戒指和许言很配,所以就买下来了,想要送给许言当生日礼物,然而万万想不到许言没有发现。 略微叹了一口气,就不该把戒指塞到什么上汤菠菜里面的,悔恨不已。 可如果把东西藏在蛋糕,许言会发现然后阻止自己这么做,因为她不想被人发现真正的生日日期。 周鹿鸣扶额对着戒指轻叹,哎——遇到许言真是容易受到挫败。 她望着天台的铁门,仿佛透过铁门看见了在房子里的许言。让她搬到这里住另有一层原因——周鹿鸣想要帮许言脱离被压抑束缚着的环境。 许言以前的家,窗帘密不透风,室内到处都是监控,还委托人设计了一套安防系统,简直是一个透不过气的牢房。许言把她自己关在这样的牢房里,长久以往,心理都会变得封闭。 周鹿鸣能理解她这样做的原因,许言目睹了父母的车祸身亡,屡次经历了危险,这让她变得不敢相信别人,不敢轻易交朋友更别提把真心交出来托付给别人。许言谨小慎微,尽量为她自己和外界树立一道冰冷的阻隔的保护壳,然而她本质上却是个善良的人,因此她内心时刻纠结矛盾着。 周鹿鸣想要把许言从困境里带出来,让她住进自己的房子就是第一步。包下天台重新装修成为露天的餐厅,也是想让许言能拥有更为广阔的心境。 收拾了天台的餐桌之后,周鹿鸣端着盘子回到家里,见到摆在门口的整整齐齐的拖鞋,周鹿鸣笑了笑。等换上拖鞋,瞧见许言就站在客厅里,许言说,“我来洗碗。” 周鹿鸣说,“一起吃的,一起洗。” 第72章 72 =================== 许言拗不过周鹿鸣,只好让她陪着洗碗。俩人自觉地分工,许言冲洗,周鹿鸣负责擦干收好,厨房洗碗间里除了水流和碗筷碰撞的声音之外没有其他声响。 周鹿鸣时不时偷瞄许言的动态,见她一脸沉稳不想说话的样子,几次到了嘴边的话不得不重新咽回去。等到碗筷差不多都洗完了,她才在最后时刻抓住了时机,“许言,我——” “我明天还有事,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睡了。”许言打断她。 周鹿鸣接过盘子,指端碰到了许言的手,俩人对视一怔,触电似地都收回了手。暖色调的灯光打在俩人侧脸上,窗外对着的不是繁华的城市灯光夜景,而是寻常的热闹小巷。 “许言——”周鹿鸣心中有话快要冲出,她想告诉许言自己的心情,想要祝她生日快乐,然而却不确定许言的想法。 许言本身很优秀,她是庞大财富的继承人,家教良好,拥有远大前程美好的未来。而顶着周鹿鸣名字的自己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底层阶级,在这个世界的阴暗角落里艰难前行。如果不是许言选中了自己扮演周鹿鸣,恐怕和她的人生毫无交集。 她不会遇上许言,也不会和她住在一起,更不会逐渐地了解她,喜欢她。 “这里交给你,晚安。”许言擦干手,走出了厨房回到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周鹿鸣看着紧闭的房门愣怔,意识到了许言在回绝,她自嘲地笑了笑。痴心妄想,一只癞□□也想吃天鹅肉?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呀…… 她继续缓缓地擦干了手头上的最后一个盘子。 啪嗒—— 已经被擦干的盘子上落下了几滴水珠,但是却很快又被擦干了,和其他盘子一起整整齐齐地放着。 “应该要买洗碗机了。”周鹿鸣摘下橡胶手套,红着眼眶从口袋里拿出那枚铂金戒指,“洗碗真累人,我今晚也要好好睡个觉。” 翌日,许言开门的时候发现周鹿鸣已经不在家里。 冰箱上贴了张留言:许言,我去山海餐饮好好当吉祥物了。 许言皱眉,这么早就走了? 她收拾了自己,前去生煎铺子老刘家汇合,刘家老头最终还是要去立遗嘱,老刘不放心,叫上许言偷偷跟着。 到了海市遗嘱库,工作人员在见到许言之后热情地和她打招呼,“许老师,您来莅临指导怎么没有人告诉我一声?” 许言点头示意,“我陪着客户办遗嘱。” 工作人员瞅了眼许言边上的老刘,看他的衣着简朴,样子也很普通,心里想着可能是许言接的一个援助案子,许言除了经常来遗嘱库义务讲座之外,还会对家里有困难的立遗嘱人进行义务援助。 “那我不耽误许老师工作了,这里有两张饭票,许老师午间可以来食堂吃饭。” “谢谢。”许言收下。她挺喜欢吃这里的食堂。 老刘在遗嘱库墙壁上挂着的工作人员当中找到了许言的照片和介绍——海市遗嘱库特聘顾问。老刘的心里惊了惊,原来许言还有这层身份。连遗嘱库都认可的人,老刘再也不会怀疑她的专业程度。 刘家老头和护工林嫂紧跟着进来,林嫂的儿子也来了,前去排队拿号。在等待的时候,林嫂询问老刘其他的子女怎么不来,老刘平淡地回她,“他们都全部委托我处理了,你放心,我说的话能算数,他们都认可。” 林嫂转过头问许言,“他说的都是真的不?能合法不?不会事后反悔不认了吧?” 许言说,“他们都进行了公证委托代理,程序上没有问题。” 刘家老头嫌弃地扫了眼自己的儿子,“人家都是养儿防老,我这几个儿女几年都没进家门一趟,对我不管不顾,中风了都没有人来端茶送水照顾的,我养你们有什么用?还不如养条狗还知道冲我叫几声。现在我就把房子给小林,我一分钱都不会留给你们!” 老刘说,“我们也没指望你的房子,你爱留给谁就留给谁。”他瞅着林嫂,“别到到时候被人赶出家门了再来找我们,丑话说在前头,你立遗嘱把房子给了外人,就让外人照顾你,我们以后都不用管你了。” 刘老头起气红了眼睛,“你这个不孝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居然要动起手,这时候许言说,“叫号了。” 俩姓刘的这才暂时没打起来,进去里头办公室立遗嘱了。 遗嘱的内容很简单,刘老头把房子留给林嫂,主要内容是林嫂负责赡养他到去世,在他去世后房子就归属于林嫂。 俩人在遗嘱中心的见证人的见证下立下遗嘱,在问及遗产管理人的时候,刘老头突然就指着许言说,“我让她来做我的遗产管理人。” 许言愣了一下,指着自己,“我?”她和刘老头没有交情,也没有提前商量,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指定为他的遗产管理人,她也很莫名其妙。 遗嘱中心的工作人员提醒说,“这得许老师同意才行,她在外面的收费可不低。” 许言本来想这场闹剧已经接近尾声,看在生煎包的面子上已经帮老刘尽到了义务,却没想到会被点名要做刘家老头的遗产管理人,她扫视了一圈坐在这里的人,林嫂一脸不情愿地盯着自己,她儿子已经站起来反对,而老刘说,“许小姐,你能陪我来这里我已经很感激了,你不用再理我家的事情,现在遗嘱已经写好了,我送你回家吧。” 刘老头茫然问,“我在这里办了手续,难道她可以不用管接下来的事情吗?” 工作人员平和回,“许老师是外聘顾问,她没有义务帮你做遗产管理师,那是要另外收费的。” 刘老头沉下脸来,“那我接下来如果发生什么事情有纠纷怎么办,在你们这里立了遗嘱,你们可不能放着我不管不问。” 许言看出来他其实也在担心林嫂签了协议之后对他不好,但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与她无关。 于是和房间里闹剧的主角们告辞,离开了海市遗嘱库。 老刘很快追了出来,说要送许言回去,许言本来要拒绝,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后说,“你什么时候去山海餐饮报到上班?” 周鹿鸣假公济私给老刘安排了工作,老刘应该要去山海餐饮,而周鹿鸣正在那里当吉祥物。 整整一上午都没有见到周鹿鸣,也没收到她的短信或者是电话,许言打开过手机,却发现不知道要说什么,最终默然收回手机。 老刘,“下午就去报到,不过得先送你回去。” “你载我去山海餐饮,我可以去那里吃午饭。”许言说。 老刘嘿嘿笑,“也好,您可以找周小姐一起吃饭。” 许言上了车,路上还是没有给周鹿鸣发信息。她只是饿了去吃午饭而已,并不是专门去找周鹿鸣。她发觉兜里还有两张遗嘱库食堂的饭票,如果换做以前,她肯定在遗嘱库里将就吃了,但是现在…… 车子停在了院子里,许言看见了周鹿鸣的车,那是周氏集团给她配的车子,但她说不喜欢,还让许言给她另外买一辆。 怎么说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许言在4S店刷卡的时候并不觉得心疼。只是订好的车子还得花时间运过来,到时候要给周鹿鸣一个惊喜。 然而还没等下车,许言就看见周鹿鸣和吴帆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周鹿鸣穿着白色的丝质蕾丝衬衫和黑色小脚裤,外面套着米色的风衣外套,就这么几步路间被吴帆逗笑,俩人说说笑笑地走向车子。 许言迅速对老刘说,“别和她说我在这里。”然后缩回躺在了后座上。 老刘一愣,不明白为什么许小姐突然要避开周小姐,但等周鹿鸣发现了他的车子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选择了按照许言的吩咐办。 下了车恭恭敬敬地和周鹿鸣说,“周总好,我来报到上班。” 周鹿鸣的目光在他的面包车上停了一会儿,没看见人影,收回视线说,“嗯,你直接找小莫帮你办理入职,以后需要换一辆小一点的车子,总部的停车位不够大。” “是,周总。” 周鹿鸣回头和吴帆说,“你说的展览在哪里,需要预约吗?” 吴帆说,“需要买票,但票在好几个月前就已经售罄,凑巧的是我刚好有两张票。” “那我们下午去看展吧,我不想上班了。” “既然是小周总的吩咐,我只能照办。”吴帆扫了老刘一眼,不把这个男人当做一回事。他今天找机会来山海餐饮是想看看周鹿鸣在这里的情况,没想到周鹿鸣见到他之后态度变得很暧昧。吴帆一开始也想不通为什么,只觉得她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后来又一想,自己是徐朗的特别助理,讨好自己就等于讨好徐朗,周鹿鸣要接手周氏就必须经过徐朗的同意,所以她要接近自己。 吴帆想清楚周鹿鸣的企图之后就变得心情轻松,最怕的是不知道对方要什么,现在已经知道了周鹿鸣的目的,和她玩玩感情游戏也无妨。 这个女人几年前骗了自己的心,害得他家破人亡,现在既然重逢了,他要好好地“回报”她。 第73章 73 =================== 许言告诫自己要远离周鹿鸣,但她发觉自己做不到。于是在偷偷跟踪周鹿鸣和吴帆之后,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因为自己和周鹿鸣正在合作,是自己让她去冒险接近吴帆的,所以不能坐视不管,要时刻关注合作伙伴的动态,并且在必要的时候出手相助。 这是为了完成她的最初目标,和喜不喜欢周鹿鸣无关。 在许言的成长过程中,刚开始的几年有父母无微不至的庇护,她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要偷偷改姓许,但父母这样做总有他们的道理。她也曾同其他的小朋友一样天真烂漫,有自己的小伙伴一起玩耍,但逐渐地她发现身边的小伙伴经常莫名其妙地消失,一个个离开了她。 父母告诫她不要和别人交朋友,不要相信任何人。她起初还在反驳,但最终变成了没有人肯做她的朋友,所以她一直都只有一个人而已,最终连她自己都认同了——她其实根本不需要交朋友。 在父母去世当天,许言一头是血地跟着进了抢救室,最后看见的是血肉模糊的父母的脸,以及覆盖在染上了猩红血色的白色被单的母亲的手腕。 小时候不懂什么是死亡,后来才知道,那代表着永远也见不到的鲜活的脸孔,以及听不到的熟悉的声音。 危险无处不在,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和别人交朋友,这成为了许言生活的原则。她知道,和自己交朋友会变成一件危险的事情,无论是对于自己的安全,还是那位倒霉的朋友的安全都是这样。 即使回到国内找了个人替代成为危险的周鹿鸣,唯一的网友李理还是去世了,虽然是抑郁症自杀,但许言隐约觉得这中间或许还有别的危险在逼近。 她挑选雇佣了李若,但也着实担心李若一无所知的状况会让她更加危险,不忍心害了无辜的人,所以一步步地提醒,把自己是Q,乃至于把自己是周鹿鸣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她,让她自己做出选择——是走是留都让她自己决定。 没想到李若选择了留下,并且…… 她在不断挑衅自己的理智。 许言让司机停靠在博物馆门口结账下车,博物馆外面有大大的横幅广告在提醒这里正在举办的特别展览——3D艺术画作展览。通过3D技术手段还原著名画作中的场景,让人裸眼置身其中,这是时下非常热门的一种展览方式。 吴帆带着周鹿鸣扫了门票入场。 许言被挡在门外,上网去买票,发现售罄。跟着门口就有个男子过来,贼兮兮地问,“姑娘,要票不啦?”原来是黄牛。 许言花了高价买票入场,一直远远地跟着俩人,不让他们发现。 她不擅长跟踪,而且笨拙的很,时不时有穿帮的风险,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跟随着那一对看起来非常搭配的男女。 特别画展的整体环境非常幽暗,为了展现画作,特别是其中一幅星空的氛围,展览有一大块地方都像是在黑夜里,除了“逃生通道”亮着绿光之外,只有四周点点闪动的繁星和昏黄色的月光带来了光源。 周鹿鸣和吴帆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不会主动肢体接触,本来以为可以,后来发现自己打心眼地抵触。有一瞬困惑,因为以前为了完成任务也没发生过这样的情况,然而在发觉有个人在暗中跟随之后,周鹿鸣脑海中仿佛过了一道电一样,瞬间明白了那是因为她以前心里没有人,而现在有了一个。 凭着周鹿鸣的警觉和对许言的熟悉度,要发现一个笨拙的跟踪者不难。而吴帆却没有她敏锐,而且一颗心好像全都吊在周鹿鸣身上,所以没有发现其实有个人正在尾随。 3D投影技术果然先进,让参观者投身其中,仿佛步入画家浪漫的、大胆的创作画中,只是当你伸手去触及,却发现那只不过是一抹虚无的光束。 周鹿鸣想起元宇宙科技的虚拟空间,与之不同的是展览采取的是现实交互,比起元宇宙的世界技术还差了一大截。 来参观的有很多小情侣,只有年轻的情侣才会花费高昂的票价猎奇。晦涩的光影下,周鹿鸣瞧见了躲在角落里亲昵的小情侣,心里想着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他们以为自己的行为隐蔽刺激,却不知道全都被监控看在了眼里,说不定在监控室里的保安会津津有味地看着视频画面,当做笑料和小片欣赏。 吴帆无疑也逐渐起了旖旎的心思,他先是伸手来牵,周鹿鸣忍了忍,没有甩开。然后装模作样地看过一副扭曲的呐喊的画作之后,站在一片向日葵的田园画面前,吴帆揽住了周鹿鸣的后腰。 周鹿鸣往侧边一步躲开了他。 吴帆皱眉,站在了原地。 “星空和呐喊,画家为了它们而疯狂。”周鹿鸣扭头说,“我听说这票真的很难买,你为什么正好手头上会有两张票?吴先生,我认为这不是巧合。” “这当然不是巧合,是我早就准备好打算约女孩来看展,只不过约会对象临时变成了你。” “哟,抱歉我不小心耽误了你的感情进度。” “没关系,你可以补偿我。”吴帆意有所指。 周鹿鸣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按照我现在的身价,只要我看得上的人,要在她身上花多少钱都无所谓,前提是——需要被我看上。目前而言,吴先生似乎还没有这种资格。” “如果你对我没有意思,为什么今天会主动要求跟我看展?” “很抱歉让你误会了,我约你出来是想为过去的事情向你表达歉意,顺便想给你一个机会提出要求弥补,并不是想要和你重归于好。毕竟现在我们的身份掉转了,以前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我是一名不文想要高攀你的小女生,但现在变成了我是你的雇主,而你在给我周家打工。” 吴帆脸色铁青,突然想到了一茬,“你想要弥补?那么我的条件就是要你和我在一起。” “换个条件吧,你知道我不会答应。” “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可以帮你看着徐朗。”吴帆提出了一个对周鹿鸣而言极具有诱惑力的条件。 这就是周鹿鸣主动接近他的目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由吴帆自己提出,只是有一个前提——周鹿鸣需要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给我时间考虑。”周鹿鸣最终说,“但要做我的男朋友需要承受非常大的压力,你准备好了吗?” 周鹿鸣是周氏集团的继承人,做了她的男朋友就会被周家人和周氏利益集团针对,吴帆应该没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吴帆说,“这不用你来考虑。给你一周时间够了吧,过期不候。” 他料定自己对周鹿鸣很有用,所以并不焦急确认结果。曾经欺骗过他的骗子,曾经害了他爸爸的人,他以为自己在找到她之后会毫不留情地出手折磨她,但事实上却只要求她重新做回自己的女朋友。 吴帆控制不了自己,只想和周鹿鸣一直呆在一起。 3D画作展览的中途有个纪念品店,里面售卖各种艺术卡片和精致的周边,提供饮料烤肠和咖啡。 周鹿鸣坐在了塑料椅上,等着吴帆排队给自己买烤肠,余光一瞥,瞧见了隔了两张凳子侧对着自己,戴着花里胡哨的渔夫帽和墨镜的某人。 噗嗤一笑,她发短信:许小姐,你在哪里? 手机嗡嗡传来了回信:我在工作,有什么事情? 周鹿鸣挑挑眉,忍住不回头去看她:你的工作难道是戴着墨镜和渔夫帽在黑漆漆的画展里摸瞎? 用纪念品店的渔夫帽和墨镜遮蔽下的许言其实脸上发红:看见喜欢,所以买了。 这时候吴帆回来了,手上还拿着冰激凌。 周鹿鸣吃着冰激凌,想起在周宅许言打的那一坨可以算得上最难看的冰激凌,不禁笑了笑。 吴帆被她的笑容迷住了愣了愣,“怎么,你就这么喜欢冰激凌?”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喜欢冰激凌? “现在很喜欢,尤其是很丑的歪歪斜斜的冰激凌。”周鹿鸣舔了一下说。 “你变了很多。”吴帆坐下来,背对着一个戴着渔夫帽的怪人,“现在想起来你以前在我身边的时候都不是真实的你。那么我现在很好奇,真正的你到底是怎么样的?” 周鹿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但——总有人会知道的吧。” 她站起身继续参观,除了身边的人不对之外,她其实挺喜欢这次的展览内容。从一幅幅还原逼真的画作中穿梭而过,中间在一些播放影片和打在墙壁上的投影介绍前停顿阅读了片刻,最终来到了展览的终章,那是一片许愿墙,能花钱把自己和对象的名字写入程序,投放到幕布之上的一颗星星之上,成为展览中万千星辰之中的一颗。 在展览结束后,这些名字会永久在服务器里储存,被带到世界各地,被永远地记录。 吴帆说要写上名字,周鹿鸣无所谓。但在后来,却被提醒名字已经被人占用,工作人员表示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太多,总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吴帆问怎么区分,工作人员说建议在后面加上生日用来区分。 吴帆照办了,却还是被提示冲突,冲突的来源是周鹿鸣。 “可能是有人帮这位小姐登记了。”工作人员尴尬地看着吴帆,“可能是某个朋友或者长辈吧,可以是美好的祝愿。” “另外一个名字是谁?”吴帆问。 “很抱歉我不能提供客人的隐私信息。” 周鹿鸣凑过去问,“那我可以看吗?” 工作人员放行,让周鹿鸣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一行字。 “LR0720&ZLM0720号星。” “走吧,”周鹿鸣笑了笑,“是我一个朋友。” 他们走了之后,许言很无语地问工作人员,“不是说会保护隐私吗?” 工作人员微笑,“除了当事人本人之外,我们都会对外保持缄默。” 许言捂住半边脸,丢脸直接丢到了本人面前。 第74章 74 =================== 山海餐饮位于半山腰的总部。 老刘在后厨忙碌,行政总厨认为他还不够格,于是安排他在后厨洗碗。老刘不介意洗碗,因为在这里洗碗的工资也拿得比其他地方多,并且还有完善的五险一金,比生意日渐衰微的煎包铺子稳定。 而且在子女登记入学一栏的父母职业上,老刘入职的山海餐饮集团要比个体户看起来体面许多。 老刘感激周鹿鸣的安排,但是却在后厨遭受到了白眼,尤其是助理小莫提醒他,不要在公司里称呼“周总”,而是要叫“小周总”。老刘不知道其中区别,有个好心的切菜工和他说,因为在整个周氏集团只有周老爷子才配得上“周总”这样的称呼,周大小姐还没有完全继承股份,董事会的大佬们也没有承认她的身份,所以只能叫她“小周总”。 老刘深感大户人家的关系错综复杂,但他捋得清亲疏远近,从周鹿鸣安排他进入山海餐饮开始,他就是“小周总”的眼线。 在上班的第二天,他被人临时叫去端盘子,山海餐饮总部不对外开放,偶尔也会招待几个周氏集团总部的高层来包厢吃饭谈事。今天来的就是周氏集团的代理董事长徐朗,他的身边跟着的是特助吴帆,还有一个则有点面生,但看衣着和戴着的手表,他一定也是个地位不低的人。 徐朗让吴帆在包厢外面等了一会儿,吴帆看起来魂不守舍地,一直盯着手机。等里面的客人出来后,他和客人低头说了一句,“卢总慢走。” 那个被叫做卢总的人连正眼都没瞧他,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山海餐饮。 徐朗在里面说:“进来。” 吴帆推门进去,谨慎地带上了门。 老刘见四下无人,就在外头端着空盘子听着。 里面的声音有点小声,带着谨慎的克制,但老刘距离近,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他们谈话的内容。 徐朗说,“你和周鹿鸣怎么回事?我听说你昨天带她看展了?” 吴帆回,“我们在约会。” 徐朗笑笑,“有那么多人盯着周鹿鸣,都想要塞人给她拉拢关系,你倒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去追她,不觉得太自不量力了吗?” “除了我之外好像还没有人成功约出过周小姐,包括徐董您的公子。”吴帆小心翼翼地觑着徐朗的脸色,他不想得罪这个靠山,“当然徐公子已经心有所属,他和那个女职员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您再逼迫他也没有用,反而会激化父子矛盾。况且周小姐对徐公子也真的不感兴趣,我如果能取得周小姐的青睐,一定不会忘记徐董您的大恩大德。” 徐朗确实已经放弃了让徐逸追求周鹿鸣的想法,他自己家里都一地鸡毛,徐逸为了那个小姑娘已经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索性将徐逸的信用卡停了,把家里的资助都停了,让他知道如果没有家里的帮助,他什么都不是。 现在徐逸已经搬出徐家,自己租了个房子和那姑娘一起生活。徐朗暗地里派人盯着,给手下人的命令是只要没死,不用管逆子的死活。 徐朗老当益壮,忙着和斯嘉丽过二人世界,充分实践了“爱情滋养”能够使人保持年轻的理念,和年纪小了二十岁的斯嘉丽甜甜蜜蜜,你侬我侬,顺利登记结婚。只是低调地没有设宴款待,而这是斯嘉丽的要求。 徐朗喜欢斯嘉丽的温柔细心,她也美丽大方,没有其他年轻女孩子的浮躁。她经营着自己为她开设的艺术工作室,设计服装,招揽模特走秀办展,据说生意和口碑都不错。 斯嘉丽无疑有设计天赋,也很努力,她有着超越年龄段的成熟稳重。徐朗能够肯定,不出五年,斯嘉丽一定能够成为海市赫赫有名的设计师,她的事业也会蓬勃发展,迅速扩张,成为海市商界的一个新秀。 回到眼前,徐朗觉得吴帆说得没错,要撮合徐逸和周鹿鸣显然不可能,如果吴帆有戏,还不如促成吴帆和周鹿鸣。 吴帆虽然以前家世显赫,但现在已经今非昔比,变成了一个很好掌控的人。他留在自己的身边,生死由自己掌控,只有通过自己的支持,他才能取得周鹿鸣的青睐;而周鹿鸣只有和自己同意的人交往,才能顺利继承她的股份。 徐朗做过很多投资和生意,多数都成功了,所以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他迅速分析利弊,打算支持对吴帆的风险投资。 “我同意你追求周鹿鸣,我也可以给你提供帮助支持你,但你有什么可以回报我?”徐朗问。 吴帆笑了笑,“徐董想要什么?” 徐朗精明的眸光一闪,“我要的是拿掉‘代理’这两个字,你能帮我办到吗?”周氏集团是他帮助周老爷子一手打下的江山,凭什么交给什么都不懂的一个小丫头?凭什么要恭恭敬敬地叫她“周总”? 又不是古代的世袭罔替,他完全有资格接管周氏。 吴帆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董事长。” 徐朗笑得脸上的褶皱加深,“好,很好。” 热闹的市井小楼顶层。 许言在家里没出门,她早上醒来听见外面的声响,知道周鹿鸣出了门。昨天晚上她先回到了家里,在客厅开着电视听着门口的动静,在坐立不安之中终于等来了开门的声音,周鹿鸣拎包表情轻松地回家了。 在看完展览之后,她和吴帆去了别的地方。 许言按着遥控,快速瞥了回来的周鹿鸣一眼,“你喝酒了?这么晚回来,吴帆送你回来的?” 周鹿鸣眼神迷蒙地坐在了许言身边,慵懒地靠着她,“是啊,后来去了酒吧喝了几杯鸡尾酒,那家伙的酒量很差,他以为灌醉了我,还想带我回他家呢……结果反倒被我灌醉了,现在正在出租车里吹江风呢。” “吹江风?为什么?” “我随便报了一个江边的楼盘地址,让司机送他去那儿。”周鹿鸣狡黠地笑,伸手拢住许言的脖子,呢喃问,“许言,你今天为什么要偷偷跟着我。” 许言只觉得浑身都激灵,她靠着自己的时候,全身穿过一层电流。虽然她的身上有自己厌恶的酒味,然而其他的刺激冲淡了这种厌恶,只留下了令人震颤的暧昧。 “凑巧也想看展,没有在跟踪你。”许言无力地解释。 周鹿鸣勾唇笑了,“哦?那那颗星星的编号又是怎么一回事?” “说必须要两个人的名字和生日,我就帮你一起许愿了。” 周鹿鸣突然凑近了她的脸,认真地盯着她,“真的?”尾音略略上扬,充满了魅惑。 “嗯,真的。” 在一片紧迫之中,周鹿鸣终于松开了她,用手背抵着额头靠在沙发上,她确实有点醉了,酒意上头,意识一片朦胧迷醉。 “吴帆让我做他的女朋友。”周鹿鸣说。 许言听见了,心被揪起,却要装作平静,“看来计划很顺利。” 周鹿鸣瞄了一眼许言,“吴帆找过徐朗,和他说过要追我的事情,徐朗支持吴帆。” “嗯。”许言不意外徐朗和吴帆的勾兑。 “为什么把我的生日写成了7月20日?”周鹿鸣问,“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也从来没有人帮我庆祝过生日。” “从今以后我的生日就是你的生日。”许言站起来,“早点洗漱睡觉吧,你这样会很难受。”伸手去拉瘫在沙发上的周鹿鸣,周鹿鸣顺势起来,趴在了许言的肩头趁机抱住她,贪婪地嗅着许言身上的味道,她觉得安心。 “谢谢你给我的生日。”周鹿鸣弯起嘴角,“从现在开始我也有自己的生日了。” 许言拍了拍她的背,带她去主卧的浴室,替她在浴缸里放了水,伸手试了水温,一转身,赫然看见脱了外衣外裤的周鹿鸣,许言脸一红,别过视线不去看她,可能因为雾气氤氲,她浑身都在发烫。 “你——你别泡得太久,容易晕厥。”许言把手里的浴巾塞给周鹿鸣,自己匆匆地逃窜出了浴室。 带上浴室门之后,许言靠在墙边松了一口气。动用所有意念扫除和克制起伏的心情,她到了书房整理资料。 老刘家的事情正在朝着魔幻的方向发展,林嫂在刘老头立下遗嘱后,对刘老头的照顾变得敷衍,刘老头的身体每况日下,再次中风送了医院救治,而这一回,林嫂变得不耐烦,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关怀备至了。 许言想去医院看看刘老头。 在书房里呆了片刻,许言抬腕看表,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然而主卧里的人好像毫无声响。许言觉得不对,立即冲到主卧打开浴室门,周鹿鸣果然眯着眼睛在浴缸里睡着了,脸色红润,浴室里热气腾腾。 许言抱起周鹿鸣,用浴巾将她包裹起来拖着去了主卧躺下。 周鹿鸣迷迷糊糊侧首问,“我怎么了?” “你泡澡晕倒了。”许言声音发涩。 “那我……”周鹿鸣又重新陷入昏睡。 许言默默从橱柜里拿出一床被子,自觉地到外头沙发上去过夜。 恐怕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第75章 75 =================== 许言做了一个旖旎的梦,正在梦里享受放肆的时候,被晨起的阳光照醒了,一觉醒来才发觉自己睡在了客厅沙发,她把主卧让给了梦里的另外一个主角周鹿鸣。 坐在沙发上发呆,为这场梦感觉羞愧,同时却又想回到梦里去继续。 许言按了按太阳穴,十分苦恼。 周鹿鸣打着哈欠穿着轻薄的丝质睡裙走了出来,一双长腿毫不避讳地在许言面前晃过,让许言心里陡然一惊,又闪过梦里的一幕。 “早啊。”周鹿鸣慵懒的嗓音说,“谢谢你昨晚把主卧让给我。” “早。”许言抓着抱枕说,“我去做早饭。”其实她只会用微波炉热一热已经加工好的食品,以及清水煮蛋而已。 一边听着咕噜咕噜的水声,一边瞥着周鹿鸣那边的动静,不多久,那个拥有美妙身姿的女人云淡风轻地坐在了餐桌上等着许言的早饭。 她不期待丰盛,只期待许言。 昨晚的一切让她挫败,那几杯鸡尾酒完全没有灌醉她,回来后故意瘫在许言身上赖着她照顾,也是想借着月色正好,就想要依偎着她靠着她想和她亲近。然而许言却始终克制,从她脸上找不到意乱情迷,似乎她永远都是这样,除了——在医院里她主动吻住自己那一次。 周鹿鸣实在拿不准许言的想法,平时冷漠疏离,和她保持着属于朋友的尺度,但有时候却又从她的眼睛里发现了自己,那几个吻在她的心里难道什么都不算吗? 周鹿鸣托腮看着许言的背影,她真的搞不懂这个女人。从前遇到过的男男女女她都可以从容应付,变成他们喜欢的样子,伪装成他们喜欢的性格,投其所好,然后最多一个月就可以彻底控制他们的心。 这是她的一贯策略,刚开始也自然而然地用来对付许言,可后来逐渐发现许言根本不吃这一套。她肯定有着极强的心智和理念,在她心里,一定有强烈的目标所以才对自己毫无所动。 然而就连周鹿鸣自己也能逐渐感觉到自己也在慢慢发生改变,从刚开始的运筹帷幄凭理智掌握主导,到现在的—— 感情用事。 周鹿鸣垂眸看着桌面浅笑,许言正在捕获自己的心。 “家里只有这个,将就着吃。”许言端出一盘肉包,和两个水煮蛋,再给周鹿鸣热了一杯牛奶,给她自己倒了一杯黑咖啡,俩人面对面坐着吃早饭。 “谢谢,已经很丰富了。”周鹿鸣咬着包子,腮帮鼓鼓地,十分可爱。 “你今天是去山海餐饮……”许言一顿,继续说,“还是和吴帆去约会?” “先去山海露个面,再等吴帆去约会。” “看展还是看电影?”许言表面漫不经心。电影院那种地方很容易出事,经常见到情侣借着环境黑暗亲亲我我,吴帆肯定也会这样对她。 “都不是,吴帆说带我去听音乐会,”周鹿鸣抬眼看着许言,似笑非笑,“你可别偷偷跟着去啊,你的跟踪技术真的不太好,上次没有被发现纯属侥幸,吴帆见过你,不要被他发现了。” “上次是巧合,我没有跟踪你们。” “真的没有?” “没有。” “好吧,”周鹿鸣抿了一口牛奶,皱眉,伸手去拿了许言的咖啡杯子,低头喝了一口,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吐了吐舌尖,“哇,好苦,你做的咖啡过萃了……” 许言瞅着她粉红的舌尖,喉咙动了一下。这杯咖啡她已经喝过,周鹿鸣刚刚嘴唇贴上的地方……就是自己沾过的地方。 周鹿鸣将自己的牛奶和许言的黑咖啡混合,做成了两杯拿铁,“这样才刚刚好。” 许言看着手边的拿铁,“谢谢。” 她又去调取了吴帆的详细资料,发现这人除了父亲行贿入狱之外算得上一个青年才俊。本身学金融出身,拿到了CFA资格证书,从事的也是投行行业。刚开始几年或许还依托于他父亲,然而后面的业绩全靠他自己的本领过硬。 吴帆本身也长得高大帅气,但并不像徐逸那样的文弱书生,而是常年去健身房的那种健康体型,应该是不少小姑娘眼中的白马王子。 如果不是因为举报过吴帆的父亲和他结仇,他们俩男才女貌,确实挺配。 “为什么这么盯着我?是不是发现我今天的妆容很美舍不得我?”周鹿鸣撩动了一下头发,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然我今天不去约会了,留下来陪你?” “咳,我是想让你注意安全,毕竟他以前和你交往过甚至订婚了,这次再见到你可能不会像刚谈恋爱那样含蓄,我怕他对你——不太客气。”许言委婉地说,“他对你主动,一方面是因为徐朗的压力,另外一方面也带着点恨意,男人冲动起来容易失去理智,甚至付诸暴力,即使你学过拳击格斗术,也应该格外小心,尤其是他给你的饮食物品需要注意,尽量不要吃。” “好的,”周鹿鸣托腮,眉眼弯弯,“我知道啦。” 她穿着漂亮的裙子,画着精致的妆容,开开心心地出门去了。许言在窗口望着楼底下,吴帆穿着黑色的西装,风度翩翩地打开车门,还替周鹿鸣挡了下车顶防止碰撞,俩人驾车离开,看起来十分登对。 许言按下酸涩,打车去了医院。 在医院病房门口,她听见了里面有人在议论。 “这么个老头子丢在这里,也没见到家里人过来看看,这老头怪惨的咧。”是一个中年妇女正在聊天。 “别当着他的面说这些,不太好吧。”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说。 “有什么要紧的,他睡着呢,即使被他听见了,他中风了半边脸都瘫着,又没有其他人在,你管那么多干嘛。”妇女说。“我听说送他来的那个女人原来是他的护工,后来就没看见她了。你说人家一看年纪就比他小那么多,图他什么?图他老图他身上臭吗?还不是图着他是本地人有房子和户口,没准儿正要拆迁呢,那女人肯定打这个主意。” “他即使有房子也要留给他的儿女吧,怎么会给一个外来人啊。”男人不解。 “谁叫你们男人只管过程不管结果?生了孩子之后,孩子的吃喝拉撒就都丢给妻子,让妻子在家里给你们带孩子,自己找理由逃避做父亲的责任,说什么工作忙要加班,要赚钱养家,实际上生活还是照旧,只是不想回家来面对黄脸婆妻子和吵吵嚷嚷的娃娃……” 许言不得不承认里面的妇女说得是大多数家庭的实情。而老刘家的矛盾更突出——他们的父亲刘老头是个游手好闲的懒汉,不但把孩子丢给他们的妈妈,而且总从家里拿钱出去逍遥。 等孩子们长大后也只和自己的母亲亲近,根本不和他说话。在老母亲去世后,刘老头就彻底失去了他们。既不来探望,也不和他联系。刘老头中风了之后,深刻地明白了自己处于没人嫌弃没人要的状态,他本来想着上法院起诉他们去,没想到后来躺在了医院动弹不得,接着就遇到了林嫂。 现在立下遗嘱把房子留给了林嫂,想让林嫂照顾下半生,结果却又被林嫂抛弃在医院,不管不顾的,刘老头现在心里恐怕郁闷后悔。 儿子老刘不想过来看老爹,却又放心不下,只好拜托许言来替他瞧瞧,许言莫名其妙被指定为遗产管理人,出于职业责任,她不得不来一趟。 敲了敲门提醒里面的人自己来了,在另外一床的中年夫妻的尴尬注视下,许言到了刘老头的床前,淡淡问,“老人家,你改变主意了吗?” 刘老头扯着嘴角,瘫着脸,拿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许言。 “你说吧,我来录音录像,”许言瞅了边上正在好奇的俩夫妻说,“至于见证人没有办法,暂时只能拜托隔壁这两位了,他们和你不认识,没有利益牵扯,正巧合适。” “我……我可以改遗嘱?”刘老头含糊不清地问。 “嗯,可以,你现在意识清醒,表达虽然艰难但也能说清楚。”许言拿出手机,“请问你们能帮这个忙作见证吗?” 夫妻俩对视了一会儿,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许言就当他们默许了,“那我们就开始录新的遗嘱,这份遗嘱会取代之前的所有遗嘱。” “等一等……我……我儿子没有来吗?”刘老头问。 “是他请我来看你,他自己没有来。” “我把房子留给老大,他会来看我吗?”刘老头眼巴巴地望着许言。 许言摇头,如实回答,“我不清楚。” “如果他们不来看我照顾我,休想让我把房子给他们……”刘老头抓着被单,狠狠说。 许言静默地看着他一会儿,“你还不明白么?” “明白什么?” “他们恨你是因为你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义务。”许言淡淡说。 “胡说八道!我不用你一个外人在这里指指点点,我生了他们给他们住的地方,给他们饭吃,我哪里对不起他们了?!”刘老头的表情狰狞,瘫痪的肌肉让他看起来恐怖。 许言收起手机,淡漠地说,“生孩子做父母不用申请许可,这世界上也没有父母资格考试,所以——有很多人为了一己私欲擅自将孩子带到了这个世界,生下了他们却不对他们负责。” 曾经的李若就是这样,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在孤儿院成长,后来被养父母领走,却没能给她一个温馨的家,陷入另一层地狱。 想到这里,许言眸光冷冽一瞥,让病床上的刘老头浑身一颤,只觉得面前这个年轻的姑娘身上没有一点点人气,居然让他这把年纪的人觉得畏惧。 “为人父,你不配。既然你不想改遗嘱,我就先走了。”许言留下这句话,迅速离开了病房。 在病房外面撞见一个女医生,这人她见过,是周家的三小姐她实际上的小姑周嘉桑。 “年纪轻轻,大言不惭。”周嘉桑不客气地评价许言。 许言说,“并不是年长就懂得所有道理,你不是我的老师,我不用接受你的教诲。” 周嘉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面无表情。 第76章 76 =================== 周嘉桑在许言离开后打了个电话。 “是,她是这么说的。” “嗯,好。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收好手机,她转身朝着刘老头的病房走去。 “你好,我是医院的医生。” 周嘉桑插着口袋,从容走入了病房。 海市某演奏会大厅。 周鹿鸣穿着端庄的裙子和吴帆坐在一起,假装欣赏今天的现场演奏,心思却飘到了远方。 许言…… 票价不菲,来听音乐的都是懂得欣赏的人,因此偌大的音乐厅除了台上正在演奏的音乐之外没有其他声音。 音乐厅里灯光璀璨,二层有专门的包厢,里面的人可以享受另外的宁静。如果周鹿鸣自己带许言来看,一定会定二楼包厢,而不是和吴帆挤在正厅人群中间。 因为许言不喜欢人群,她可真是个孤僻的人。 想到许言,周鹿鸣微微一笑。 忽然听见头顶上传来的极其轻微的清脆响动,周鹿鸣抬眸,顶上是一个硕大奢华的吊顶灯,有无数颗灯泡和坠子结成一串,璀璨夺目,是这音乐厅里必不可少的点缀饰品。 周鹿鸣眉头拧紧,警觉地听着吊灯晃动的频率。音乐厅虽然没有窗户,但是开着通风系统,这股风来自于通风系统。微弱的风不足以撼动巨大的吊灯,然而危险不在这里,而是在于在被吹动的时候,那一点点的、极其细微的金属咔嚓声。 周鹿鸣闭目感知,紧绷着神经。 身边的吴帆觉得她是在专心欣赏音乐,只多看了她几眼。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周鹿鸣正在感知的是即将到来的危险。 她有着敏锐的对危险感知的经验,在确认心里的猜测之后,她忽然睁眼扭头看着侧边二楼的一个包厢,那个包厢已经半拉上了帘子,从周鹿鸣的角度看不清楚里面的人,但她知道,里面有人正在居高临下地观察她。 周鹿鸣突然抓住吴帆的手,大叫一声,“你干什么?!色狼!”说着站起来,“吧唧”一声甩了吴帆一个重重的耳光,“恶心!” 说完怒气冲冲地从座位离开。 突然被人打了一巴掌,吴帆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在搞什么鬼?吴帆急忙追了上去。坐在他们周围的人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会遇到这么奇葩的事情! 真是没素质。 他们心里想,尤其是那女的,在这么高雅的地方大吵大嚷,一看就知道家里没有教养。 吴帆在侧边通道里追到了周鹿鸣,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压低声音带着怒气问,“你在干什么?!” 周鹿鸣故意挑了二楼包厢看不见的死角位置,“我们头顶上的那盏灯快要掉下来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你别胡闹了,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吴帆不相信。 周鹿鸣甩开吴帆的手,冷冷说,“你不相信就算了,但等会儿你就会感谢我。” 吴帆继续纠缠她,然而边上的人已经不耐烦了,音乐厅也有工作人员正朝着这边走来。 “没时间了,”周鹿鸣表情严肃,仰头盯着那盏在正中的吊灯,如果掉下来会危及周围一圈的观众,她按下了墙壁上的火警救援按钮。 “叮叮叮——” 刺耳急促的火警铃声响彻音乐厅,所有人呆愣了一瞬,被这突兀的警报刺激了听觉。很快地,台上台下的人都开始撤离。 “你疯了吗?!”吴帆质问周鹿鸣。 “我没功夫和你废话,要命的话就跟我来。”周鹿鸣跟着人群往外跑。 吴帆只好也跟着她,还在通道里的时候,突然听见后面大厅中间“轰”地一声巨响,伴随着玻璃稀里哗啦摔碎的声音。 此时留在音乐厅里的人全都静止了,他们仿佛失去了灵魂一样站在原地蓦然不动。音乐厅的正中间,在刚刚吴帆和周鹿鸣坐的位置已经被上头突然掉下来的吊灯给砸得稀巴烂。座椅被砸歪了,吊灯的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吴帆脸色煞白,他远远看着那盏吊灯,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要和周鹿鸣说话,然而此刻周鹿鸣早已不见踪影。 她能预判到那盏灯会掉下来? 音乐厅外,各种警笛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刺激着逃出来的观众的耳膜。他们本应该享受一场音乐盛会,却没想到却遭受了一场危机。 救护车、警车和消防车都来了,场面乱成一片。 “里面的一盏吊灯突然掉了下来,应该没有砸到人,但是吊灯还挂着电线,小心一点别触电了。”一个年轻女孩裹着毯子和一个消防员说了情况。 消防员还来不及问她名字,那女孩已经离开了现场,消失在了嘈杂的人群中。 在离音乐厅几个街道的距离,许言焦急地在车里等着,虽然司机在拼命按喇叭,但车流就是堵得一动不动。 “对不起啊,我们实在动不了。听说前面音乐厅发生事故了。”司机将广播的音量调大,听着交通路况。 “我在这里下车。”许言拉开车门。 “可是还没到——”司机冲她喊。 许言按了“确认到达”,脱下高跟鞋赤脚奔跑在街面道路上。她从医院里直接去了商场,在听见音乐厅发生事故之后,迅速打车赶往音乐厅,却被堵在半路。还好商场离音乐厅不远,许言穿过步行街道就能抵达音乐厅。 她明明知道成为“周鹿鸣”会有危险,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然后劝诫她,让她在这一次次的危机到来前及时抽身? 她不该让别人替她承受生命危险,她不应该让人顶替自己。 脑子里空白一片,想的只是祈祷李若不要出事。 只要她不出事,以后再也不让她扮演周鹿鸣了,自己责任应该由自己承担,不能再拖别人下水。 赤脚踩在了冰冷的地面,也不知道被多少石子碎片硌脚,许言已经顾不上,等穿过了小巷来到了宽阔的音乐厅前的广场,满目的受到惊吓的人,以及满目闪烁着的红黄车顶灯光。 许言拿出手机继续打周鹿鸣的电话,那边从刚刚开始一直未接,嘟嘟了几声之后,终于有人接听了。 “喂?许言?” 许言蓦然一愣,她同时从听筒和外边都听见了周鹿鸣的声音。 转过身,看见一个披着毛毯的人就站在身后,她笑吟吟地歪头看着许言,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地。 许言盯着她片刻,三两步跑到她面前,伸出手牢牢地将她抱住。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刚刚忙着逃命,没来得及——”周鹿鸣感觉到许言很用力,仿佛要把她禁锢,“许言,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许言不对劲,和平时不一样。 “没什么,”许言靠在她的肩头,贪婪地嗅着她的气息,喃喃说,“只是以为要失去你了。” 周鹿鸣一愣,然后绽开笑容,伸手抚着许言的后脑勺,摸着她的头发说,“我是一株野草,虽然不起眼但百折不挠,没有那么容易被连根拔起。” 她垂眸看着许言的脚,“你没穿鞋子?都被划伤了,我带你去找医生。” “不用,都是小伤而已,我们回家吧。”许言不舍得放开周鹿鸣,但俩人也不能继续抱着在混乱当中吹冷风。 “嗯,我们回家。”周鹿鸣眉眼弯弯,像是天上的新月。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许言对她的不同,直觉告诉她从今晚开始,她们的关系会变得不一样。 回到家里,周鹿鸣拿来了医药箱给许言消毒包扎,如果情况严重的话,还是要去一趟医院。 许言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被周鹿鸣折腾。 “我看了看,还好伤口不多也不深,也没感染发炎的迹象,给你简单消毒贴个创可贴就行了。某人不用担心去医院了。”她一边捧着许言的脚忙活,一边调笑许言,希望把氛围弄得轻松一些。 许言:“嗯,谢谢。” 周鹿鸣坐在地毯上,抬头看着许言,不满意地嘟囔,“就嘴上说句谢谢?” 许言笑了笑,俯身低头,抚上周鹿鸣的脸颊,往她嘴上贴了一下。 “谢谢。” 周鹿鸣怔住,好一会儿才严肃地问,“你不是许言,你是谁?为什么假扮许言?” 许言忍俊不禁,“为什么不是我?” 周鹿鸣一本正经,“许言不会这么主动,她老是扭扭捏捏,遮遮掩掩,还有自欺欺人,明明动心了却要装作若无其事,明明想要却把我推给别人……” 许言叹息,“她让你受到委屈了?” 周鹿鸣重重点头,“嗯!” “那是因为她很矛盾,一方面她需要有人顶替身份,让她安全地抽出身调查父母的车祸真相。另外一方面,她又不想让顶替身份人受到伤害,尤其是她在乎的人。” 许言凝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周鹿鸣的眼睛,“我的父母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替我安排过替身,你看过《白夜行》吗,就像是那部小说的翻版一样,我用着别的身份生活、学习,而那个被挑选为‘周鹿鸣’的小女孩被严密地监视、保护,即使这样,她还是……” 许言抿住嘴唇,想到了过往,她觉得悲痛,“我当时还小,不明白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到稍微大一点之后,我懊悔没有阻止父母,然而他们已经不在了。虽然反对他们的做法,但我后来不得不步他们的后尘,和他们一样安排了替身替我挡灾。” “虽然看起来自由自在,有钱有地位,但是周鹿鸣是一只被禁锢了的金丝雀,它的主人不高兴就可以随时将它捏死。我不知道躲在幕后的人是谁,现在的任务就是找出这个人,让他放周鹿鸣自由。” “今天在音乐厅他又对我出手了,是什么刺激到了他导致他突然下狠手?”周鹿鸣问。 “可能是因为发现吴帆和你谈恋爱。” 周鹿鸣皱皱眉,“谈恋爱就刺激到他了?难道他暗恋我?” 许言摇摇头,“说不好,也许是某种控制欲。” 第77章 77 =================== 许言看得出来周鹿鸣晚上一直在和她撒娇,让她忙前忙后端盘子、倒水伺候着,自己则穿着一件丝质睡衣,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的节目内容无聊至极,周鹿鸣也无心追看剧集,眼神时不时往许言身上瞥,发现她很快回到了书房忙她自己的事情去了。 周鹿鸣瘪着嘴,心里觉得受到了委屈。经历了这么危险的一件事,许言居然对她不闻不问?太冷血了吧…… “调查清楚了,”许言突然从背后冒了出来,吓了周鹿鸣一跳,“你怎么了?”许言望向电视屏幕,里面播放的是无聊俗套的言情剧,略一歪头,“你很喜欢看这个?” 男主角正在吻女主。 周鹿鸣淡定自若,都是成年人了,能播就能看。“咳,你刚刚说调查清楚什么?” “根据王安静传回来的资料,你们今晚去的音乐厅刚刚经过整修,掉下来的水晶吊灯就是在那时候出了问题,有一颗螺丝没有拧紧导致了今晚的事故。而负责整修的公司资料也调阅到了——是一家成立不到1年的公司,老板工地出身,白手起家,靠着装修队赚钱。” 周鹿鸣瞬间抓住问题,“一家新公司不可能拿到音乐厅的整修项目,他的背后一定还有人支持。” 许言欣慰点头,“我让王安静顺着这家公司查下去了,但可能会一无所获。你今晚救了吴帆……”许言迟疑犹豫。 “知道了,我会去找他邀功。”周鹿鸣眨了下眼睛,“经过今晚,我应该能取得他的信任,因祸得福。” 许言“嗯”了一声就要回房,打开房门迟疑了一下,回过头看着还呆在客厅沙发上的周鹿鸣,心念一闪,没有给自己思考的余地,脱口而出,“你要不要睡主卧。” 周鹿鸣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震惊地回过头盯着许言。在看见许言脸上的尴尬之后,她迅速堵住了许言收回邀请的退路,几乎从沙发上蹦跳起来,秒速冲入主卧抱住了被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周鹿鸣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还带着许言身上的气息。 许言靠在门边解释,“看在你是伤患的面子上才让你进来的,并且我也不想睡沙发。” “谢谢你许言。”周鹿鸣心情愉快。 “不客气。”许言心虚。 洗漱完了之后接近凌晨一点钟,许言磨磨蹭蹭地回到房间,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床垫,唯一不熟悉的是此刻躺在自己床上的那个人。 她出于好心让周鹿鸣在房间睡下,却自己心虚地拖延和她独处于房间的时间,在不得不踏入房间之后,她的心在擂鼓。 周鹿鸣看起来像是睡着了,背对着自己侧着躺着,非常安静。 许言轻手轻脚地揭开被子,钻入被窝。房间里只有周鹿鸣的那一侧有台灯,周鹿鸣给许言留下了灯光。许言不得已起身,越过周鹿鸣伸手去关灯。 “啪嗒——” 在灯光被熄灭的瞬间,许言感觉到周鹿鸣动了,一双手伸了过来,绕住了许言的脖子,只听黑暗中周鹿鸣轻轻地呢喃,“总算逮到你了。” 许言一激灵,浑身僵住,用手臂强撑着不让自己压在周鹿鸣的身上。 “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很关心我——不是普通的朋友的关心,而是——对待自己心爱的人的那种关爱。你自己肯定也感觉到了,从你克服心理障碍开车来找我,再到你今晚冲动之下赤脚找到我,一切的一切都在脱离你引以为傲的理智,许言,如果这不是爱,那是什么?”周鹿鸣在黑暗中轻生质问。 “我——从来没有朋友,也没有感受过你所说的爱是怎么回事。”许言声音微颤,“不得不承认,你的出现是我计划之中的意外。我不想让任何人因为我受到伤害,一开始对你也是这样。” “你在否认对我的感情?” “不,你听我说完。”许言说,“我曾经疑惑我对你的感觉是什么,也曾经以为对待你就像是对待其他委托人一样的怜悯、可怜,想着是不是能帮你一点让自己的心情好过一些。可是我很快感觉到,对你我是不一样的。” 周鹿鸣听着笑了,“怎么个不一样?” “会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许言坦诚,带着一点羞怯,还好没有灯光,否则就能看见她现在脸上的粉红,那简直快要烧起来了,“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看你和别人亲近会吃醋……明明知道你向往自由,却自私地想要把你永远地禁锢在我身边。” 周鹿鸣没有回话。 许言说,“你是不是害怕了,害怕我会像你的继父一样把你关起来,不给你自由?” 等了片刻,黑暗中的周鹿鸣开口,“嗯,我的确会害怕,那是我无法控制的感觉,即使再怎么喜欢你都会想要逃离。越是喜欢越是想逃,虽然很矛盾,但确实是我心里的想法。接受任务后,我几次都想要放弃,但是一想到如果我放弃了离开了你,你会自己经受这一切,我无法看见你受到伤害,所以我留下了了,代替你承受这些……” 周鹿鸣仰头,在黑暗里准确找到了许言的嘴唇,轻轻地亲了一下。 “任务已经进行到一半,我不想做逃兵。不过我要提高报酬,这次的酬劳我想要你亲自支付。”她含笑说。 在这种氛围收到了这种暗示,许言不是傻瓜,当然知道“酬劳”是什么。但进展未免太快,她有点犹豫。 就在这时候,摆在床头的手机响了。 周鹿鸣恨不得把手机丢出窗外,但许言已经去接了。 “嗯?这么快就查到了?”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安静姐。” “嗯,好的,她没事,我会照顾好她。对了,我发现近来元宇宙科技的股票资金流向有异动,你要注意。尤其是分散的小资金,总觉得有问题。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派人帮你操作。” 许言挂了电话,周鹿鸣问,“查到了音乐厅动手脚的人了?是谁?” “是咱们的老熟人,徐朗。”许言说,“看来他已经装不了和平,直接冲你动手了。徐朗本来就是建筑业出身,手底下的房地产公司无数,和那家负责整修的新公司有往来也很正常,买通一个小弟让他在吊灯上动手脚,就能把你悄无声息地解决,并且对外造成是一场事故的假象。” 周鹿鸣说,“吴帆已经和他说了要追我,他表面上答应了,一转头却要把吴帆和我一起解决,徐朗这人看起来和善,实际上翻脸不认人,果然是跟着周老爷子打下江山的老狐狸,不,现在他已经成为杀人不见血的野兽了,毫无人性。” “吴帆的门票是从徐朗那里拿到的,徐朗要把吴帆一起解决了。”许言说,“看来他不赞成吴帆成为周家的女婿,他也不在乎吴帆和你的命。” “他也不在乎在音乐厅的其他观众的命。”周鹿鸣沉声补充,“这人已经丧心病狂了。” “你是周家的继承人,如果吴帆成了你的丈夫做了周家的女婿,徐朗就有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他肯定不会把手上的权力拱手让人,肯定不会接受吴帆成为你的丈夫,所以先答应了吴帆追求你,背地里却要将他和你一起解决,永除后患。”许言思索应该怎么对付徐朗的攻势。 周鹿鸣笑了笑说,“谁说周鹿鸣一定要结婚才能接手周氏集团?” “嗯?” “谁说一定要靠着男人才能打理好周家?都什么年代了,法律可没规定一定要男人才能做董事长,我自己去做周氏集团的董事长不行吗?”周鹿鸣走到许言身边,搭上她的肩,和她对视着说,“虽然不结婚拿不到剩下的股份,不能以压倒性的优势控制周氏,但我过完这次生日的到的股份也足够让我在董事会取得一席之地。只要坚持到那时候,我相信我们俩联手,一定能掌控原本就该属于你的周氏集团。” “我并不在乎周氏。”许言说。 “可害死你父母的那个人在乎。”周鹿鸣说,“他越是想要的到周氏集团,我们就越是不能让他得到。顺藤摸瓜,我们一定能找到他。” “如果继续下去,你会遇到危险,我可能无法保护你。” “我可以自己保护好自己,毕竟这么多年摸爬滚打,我可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而是一株百折不挠的野草啊。”周鹿鸣冲着许言微微一笑。 许言看见她笑了,自己也笑了。 “嗯,我会全力协助你。”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回是周鹿鸣的手机,上面显示了吴帆的名字。 吴帆:你怎么样了,我找不到你,安全回家了吗? 周鹿鸣回:我回家了,你怎么样? 吴帆:我没事,今晚多亏了你。 周鹿鸣不回。 许言知道她在欲擒故纵。 “许言,我想拉拢吴帆。徐朗差点害死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得知真相后,他会帮我拿到徐朗的完整财务资料。” “吴帆可没有这么容易相信你。” “这还不容易?一次可能是意外,但接二连三可就一定不会是意外了。”周鹿鸣眼中闪过狡黠。 第78章 78 =================== 在后来的几天,周鹿鸣一直被琐事缠着,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山海餐饮的总经理,但总归还需要去交际应酬。外人只知道她姓周,不晓得她就是未来周氏集团的继承人,又见着是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只当她是徐朗养着的一个相好,言语之间多有放肆,甚至有些还想要上手,但都很好地被人精儿周鹿鸣给化解了。 周鹿鸣有次回家半醉半醒地和许言说,幸亏是她顶替身份,否则按照许言这小酒量,肯定要被这些老色鬼揩油。 许言心疼周鹿鸣,告诉她没有必要去这些场合,反正她也不打算接管周氏,要败家要坑爹随便。 周鹿鸣却摇头笃定地回,她一定不会让周氏在她手上给败光了,再说了,像周氏这样的超级航空母舰,就算她每天像买菜一样地买楼也要一段时间挥霍,哪有这么容易挥霍一空? 周鹿鸣白天不断开会,晚上应酬交际,简直忙得团团转。相比忙碌的小周总,许言倒游手好闲了起来。手头上没有其他工作要忙活,她经常呆在家里看书和电影,偶尔去元宇宙找王安静讨论音乐厅掉下来的吊灯的调查进度。 王安静除了查出负责整修吊灯的工程方和徐朗有关之外,还从监控里调取了一段视频材料。 许言看着大屏上的那张视频截图,让王安静放大,等到人群中的那个人几乎要成为一格一格的马赛克之后,许言眯了眯眼睛说,“她就是冒充你派来的人,自称S。” S在高尔夫俱乐部门口制造的爆炸案还未告破,许言以为她已经潜逃,却没想到她还留在海市。 “她是暗网上雇佣来的人,但是在风声这么紧的时候还是没有离开海市,甚至悄无声息地跟踪周鹿鸣在音乐厅现身……在海市一定有一个强大的势力在保护她,甚至是豢养她,给她提供生活物资和住所,让她潜伏在海市寻找机会谋害周鹿鸣。”许言瞳孔骤缩,迅速打开手机查看周鹿鸣近来的行程安排,“S还在海市,周鹿鸣有危险。” 王安静看着许言的手都在颤抖,按住她的手腕稳住她说,“你想说什么,我来替你发短信给她。” 她回到办公桌前,手悬在键盘上等着许言发号施令。 许言深吸一口气,“只需要告诉她S还在海市,她自己会见机行事。”李若是生命力极强的小草,她的谨慎和机敏会帮她逢凶化吉。 “好。”王安静快速发送信息之后靠在了椅子上,“许言,我感觉公司最近的资金流向不太对劲,但又查不出什么,你能不能抽空帮我看看?” “嗯好,换我帮你。”许言说。 王安静微笑。 她和许言有着不言而喻的默契,虽然俩人年岁相差,但是却不输给长年累月积累起来的友情。许言能和李理成为网友,当然也可以和王安静成为好友,因为李理和王安静本属同一类人,许言喜欢这类人。 摆在茶几上的手机嗡嗡两声,是老刘那边来了消息:许小姐,抱歉打扰你了,我刚刚收到消息,我家老爷子摔了一跤正在急救,我现在赶去医院,林嫂也去了。 许言回他:我知道了,后续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 如果刘老头出事,就要进入到执行遗嘱阶段。林嫂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她对刘老头家的房子志在必得。刘家的其他孩子老实本分,不会去抢房子,但于情于理都应该给他们留一点遗产贴补家用。 许言等着老刘那边的消息,如果有风吹草动,她就要赶去遗嘱中心处理刘老头的遗产。 “我等会儿派车让司机跟着你,下班高峰的时候打车不方便。”王安静说,“就当我给你的酬劳。” “谢谢。” “我听说你定了一辆车?你自己又不开车,难道是给周鹿鸣订的?”王安静自言自语,幡然醒悟,“我知道了,过几天是就是小周总的生日,我也收到了邀请函,这是你给她的生日礼物?大手笔。”她竖起了大拇指。 许言淡淡说,“我之前的那辆车被炸烂了。” “嗯?所以?”王安静饶有兴致地抬抬眉。 “所以买了一辆新的,座位很舒服。”许言解释。 王安静笑容加深,“哦?我可不知道你喜欢那么骚包的红,我以为你更喜欢沉稳的黑。”她看出来许言的闷骚,明明喜欢人家想要讨好人家,却硬是搬出工作需要这样的理由,也不知道周鹿鸣喜欢她哪一点。 在王安静看来,周鹿鸣有颜值有家底,随手一招呼就能让整个海市的青年才俊乖乖排队等着她召见,却硬是被许言这个闷葫芦给勾走了,实在有点违和不可思议。 “说真的,现在你们还可以风平浪静,但是等小周总生日后接手周氏集团股份,一跃成为周氏最大的股东,当晚她的名字和照片会登到各大新闻媒体的头条头版上,到时候你们之间想要低调就不可能了。请问你做好成为海市绯闻八卦中心的准备了吗?”王安静真诚地问。 按照现在的社会环境,虽然比以前开放度和包容度高了许多,但还是会遭受不少阻力。如果她们是普通人能够低调地平静地生活也就罢了,但是她们都不是普通人,尤其是“周鹿鸣”,她势必会成为海市八卦风暴的中心。 她的一举一动会被人用放大镜盯着看,她所接触到的所有人的身份、背景都会被扒出来,她的过往她的所有资料都会被有心人挖出来加以偏见地挑选公开…… 总之王安静觉得,这俩人的未来绝对不会像眼前这样平静,眼下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一份宁静。 “我和她都做好了准备,”许言镇定自若,“这件事她比我还要坚定。” 王安静无奈,“真羡慕你们的年少轻狂和冲动,继续保持。” 许言问王安静要了一间空着的办公室查看元宇宙科技的股市动态,确实觉得近来的资金流向很不对劲。临时召开了跨洋视频会议,让自己的得力助手做分析报告,等布置完了这一切后,一抬头,发现外面的天都黑了。 “我晚上还有约,让公司的司机送你回去。”王安静敲了敲门进来,对许言说。 许言见她涂抹了哑光唇彩,配着暗红色的V子领修身裙,后知后觉地发现王安静应该正在和某人约会。 “恭喜。” “恭喜我什么?” “事业爱情双丰收。”许言说。 “希望吧,”王安静撩了一下耳后短发,“司机在楼下等着了,我们可要打烊了。” 许言下楼和她一起进电梯的时候,听见王安静接了一个电话,信号不好,王安静调高了音量,许言听见了那边的男子的声音,却略略拧起了眉头。 这声音听着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回到家里,许言打开了灯,里面空荡荡地很安静。周鹿鸣还没回家,她说下了班和吴帆在一起,他们现在在做什么?愉快地吃饭?正在看一场电影?还是在加班聊着工作? 自从吊灯事件后,吴帆对周鹿鸣的感情直线飙升,但周鹿鸣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对吴帆的亲近暧昧既不拒绝也不接受,就这么耗着。 周鹿鸣和许言解释说,男人越是被吊着,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对你趋之若鹜。如果被他很容易地得到了,过不久他就会觉得烦,觉得你黏糊,很快就离你而去。 我就是想让吴帆尝到煎熬和心痒难耐的感觉,直到他为我着了魔,肯为我付出一切。 当时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许言看着她笃定自信的表情,就觉得她一定熟知男女之间的各种套路,她对感情这样放纵任性基于能够掌握和把控的自信。 许言忍不住问她:“你…….对我也用过这招吗?” 周鹿鸣刚倒了一杯水喝着,听见这话差点呛住,咳嗽了几声缓过气解释,“我发誓,绝对没有。”如果对许言用上这招,估计还没“纵”人家就真的跑了,可不敢冒险。 许言歪头眯着眼睛怀疑地盯着周鹿鸣,真的没有? 周鹿鸣被盯着越来越心虚,匆忙地放下杯子说要准备明天的会议,躲进了书房。 回神听见了门铃声,许言想着这么晚了是谁到访,从猫眼看着居然是周鹿鸣。许言开了门,“没带钥匙?” 却发觉周鹿鸣拎着大包小包,估计没有拿钥匙的余力。 “为什么突然买这么多东西?吴帆陪你逛街了?”许言给周鹿鸣拿出拖鞋。 周鹿鸣踢掉鞋子,换上拖鞋,把大包小包都丢在客厅里,自己一屁股摊在沙发上。 “累死了……”周鹿鸣回头看许言摆好了自己的鞋子,勾起唇角笑了笑,“我和吴帆吃完了晚饭之后就回来了,但是半途看见商场在打折,所以去逛了一圈买了一点东西。”她起来从一堆袋子里翻出一个丝绒的盒子,“送你的礼物,生日快乐。” 许言瞧着那盒子上面的LOGO知道这是奢侈品店的牌子,里面的东西估计价格不菲。她平时对吃穿没有多么讲究,但也知道李理给她选的都是低调的奢华,周鹿鸣反其道而行之,她喜欢花里胡哨的感觉,所以许言在打开盒子的时候心里也做好了准备。 但是在盒子里却安静地躺着一对低调简朴,闪着银色光芒的耳钉。 “你还没有耳洞吧?我们明天去打耳洞。”周鹿鸣脸上洋溢着笑容,指了指她自己的耳垂,“是情侣耳钉哦。” --------------------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安全,注意节制。 第79章 79 =================== 海市郊区的一座公墓里埋葬着曾经在这座城市生活过的绝大多数人。编号为B0720的一座墓碑前,放着一束新鲜的白菊。墓碑前站着一个穿着米色长款风衣的黑发女子,身材修长,目光凝重。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和名字,蹲下来笑着说,“妈妈,我来看您了。” 黑白照片上的女人还很年轻,容颜永远定格在了三十五岁。 “妈妈,您和爸爸离开了好久好久,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爸爸的长相,就连您我也只记得墓碑上的这张照片的模样,换个角度或者换个光影我可能连你都认不出来了。我以为时间可以让我忘记一切,包括你们的长相,也曾经想过走自己的路,像你和爸爸期望的那样完成学业,结婚生子,组成自己的小家庭。然而,在爷爷去世后把遗产交给我的那一刻起,我选择回来,我无法忘却失去你们的痛苦,无法原谅那个害了你们的人。” 许言伸手去抚摸照片,眼眶泛红,“我有一种越来越接近他的感觉,我快要找到他了。”缩回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到那时候,我一定让他给你们谢罪。” 起身离开了墓园,却在下山的时候碰到一个人。 “许言,我们去看展吧。”本来应该在山海餐饮开例会的周鹿鸣空降到了眼前,她里面穿着一件白衬衫,下面一条黑色A字裙,外罩一件定制的黑色西装,优雅又透着一股女强人的气势。 在爆炸的时候被撩了的头发已经逐渐长了出来,为了周氏继承人的风度,她放弃了继续剃光半边的朋克发型,变成了现在的半卷黑长发。 许言不问她为什么会突然在这里出现,跟着她开车去了一个在艺术馆里面举办的设计展。室内明亮宽敞,来来往往的多是独树一帜、不拘小节的艺术家。 “小周总,斯嘉丽在等您。”有个年轻的小帅哥过来迎接,他胸前别着的铭牌表明他是策展人的员工。 “嗯,好。”周鹿鸣挽着许言去找斯嘉丽,“斯嘉丽真的很厉害,虽然前期靠着徐朗建立起工作室,但后来靠着她自己的才华把工作室运营得风生水起。这次的展览也很成功,来了不少著名设计师,尤其是一些独立设计师也是慕名而来,想要和她合作。” 她们经过一条明亮的走廊,两侧都是一些画作。许言蓦然在一个油画前停下,她眯了眯眼睛,瞧着这幅色彩鲜艳至极的画面。 那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街道,看招牌是国外的某处,宽阔的街上人来人往,许言在这群人当中找到了一个角落,有一个男人和女人牵着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在街上走着。他们那么普通寻常,融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男人和女人以及小女孩都有着一头黑发,他们的不远处就是一个很大的交通枢纽,远处的红绿灯依稀跳到了绿色。 周鹿鸣见许言驻足,“怎么了?你喜欢这幅画?” 许言摇头,“没什么,我们——”她顿了顿,因为她又看见了接下来的一幅画:有个开皮卡的男人坐在车子里,耐心地等着红灯。他的车牌号码被模糊化,脸也被模糊化,只记得他也有着黑色的头发,放在车窗上的手背上有一个纹身——像是一个“虎”字。 如果说一幅画是巧合,那么连带着另外一幅画就绝对不是。 许言脸色变白,快步往前走,将余下的画作都一一看完,然而发现就只有这两幅画和她的记忆切合。她看了走到尽头的大门,里面是斯嘉丽的展览办公室。 许言推开门,发现斯嘉丽正悠然地坐在窗前沙发,倒着茶。 “你们来了,请坐。”斯嘉丽指着对面的沙发椅说,沙发椅前面拜访了个茶几,茶几上已经沏了两杯茶,红润的色泽配上茶几上摆放着的鲜花相得益彰,非常雅致。 如果不是看见那两幅画,许言或许还能平心静气地和斯嘉丽讨论画作和今天的展览,然而现在已经没有了这样的心情。 她坐下来开门见山,“走廊里的有两幅画,我想要联系作者。” “哪两幅画?” “《交通灯》和《皮卡车》。” “你想要买?”斯嘉丽微笑,手指点着下巴略微为难,“这两幅画可不是今天展览的卖品。” “你可以帮我联系作者吗?”许言有点焦急。 这一点周鹿鸣也看出来了,许言似乎有点失控,她将手轻轻地放在了许言的手背上,用眼神安抚她,然后替她补充说,“我们当然也很喜欢你们工作室的作品,比如说摆在A区的那件黑色开背礼裙,我就很喜欢,正打算下单订购。还有F区的一套袖口,我也要买下来送人。” “听说最近小周总和吴帆走得很近,您定了袖口打算送他?”斯嘉丽轻抿红唇问。 “感觉很适合他。”周鹿鸣回,撩起耳边的碎发。 斯嘉丽盯着她的耳垂一会儿,又诧异地看向许言的耳垂,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这俩人真有意思,打了耳洞,左右戴着不同的耳钉却格外和谐,俩人的耳钉和对方凑在一起才是一对,暗示着她们是一对。 这种低调的炫耀,不会是许言想出来的,只能是周鹿鸣的想法。 “很不凑巧,这两幅画的作者不愿意透露姓名和联系方式,就连我也没有直接和本人联系过,因此没办法给你透露。”斯嘉丽说,“这两幅画如果是你要,我可以帮你向他索要。” 许言当然需要这两幅画,斯嘉丽去联系作者买画。 “斯嘉丽,你会来我的生日宴吗?”周鹿鸣问。 “当然会来。” “等待你大驾光临。”周鹿鸣说。 展览会上没有其他插曲,许言发现周鹿鸣在不知不觉当中成长了,应付这样的场合变得游刃有余,她已经能够轻松地记住冲着自己迎面而来的人的背景信息,然后绽开得体的笑容和他打招呼,讨论最近的行业动态。也能在下一秒,和一个艺术家共同讨论最近的流行趋势,甚至还能够和纨绔子弟介绍一家新开的有特色调酒的夜场酒吧。 许言安静地站在展会角落,看着游走在各色人群当中的周鹿鸣,心想着比起自己,她更适合做周鹿鸣,周氏集团更需要的是这种继承人。 “呼,累死了。”周鹿鸣从人群中抽身,到了许言的身边,和她一起靠在墙边,随手夺走了许言手中的玻璃杯,仰头喝水。 她完全不介意和许言共享一个杯子,共尝一杯水,甚至就是因为被许言拿在手中,她才会想要去喝。 “我本来想带你看展买东西,想让你开心,却没想到让那两幅画害得你的心情更加不愉快,许言,那两幅画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你对它们那么在意?” “那是我父母去世前的最后一刻,过了那条街,我们就会上车回家,然后在路途中遇到了那辆皮卡,接着——”许言苦涩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我就没有了爸爸妈妈。” 周鹿鸣伸手将她拥着,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我们回家吧。” 那两幅画上有当年的秘密,而吴帆这边也有了新的进度,她们要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现在不是柔软的时候,而是要硬碰硬的时候。 回到六层楼顶天台,许言看着远处被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霾中的高楼大厦,“西方的写实绘画最早负责审判现场,那时候没有照片,因此都靠着画家来现场作画。在斯嘉丽展会上的两幅油画用的也是这样的手法,只不过更加复杂也更加抽象。但我能确认画这两幅画的人就是现场的目击者,他或许还是一个知情者,所以我要找到他让他出面作证。” “但是那人连斯嘉丽都找不到,我们能找到吗?” “试试看吧,但比起找到他,我更想要知道他现在才站出来的原因,他躲了那么久,却在这时候用两幅画冒头,那些年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什么现在又突然出现?”许言连番问了几个问题,还没等周鹿鸣的分析,许言又自言自语,目光忽地定在了周鹿鸣的脸上,“可能是因为你。” “我?”周鹿鸣指着自己一脸懵。 “他从某些渠道知道了将来周氏集团由你当家作主,知道你有钱,所以特地展出这两幅画找你要钱。” 周鹿鸣打了个响指轻松说,“那不就简单了,尽管开价,只要能找到线索,多少钱都无所谓。” 许言:“吴帆那边有什么消息?” 周鹿鸣说,“他帮我从徐朗的抽屉里拿到了一个海外账号,然后我让安静姐帮我查了查,发现这个账号只有寥寥几笔资金,是他用来购买数字藏品的,没有什么价值。看来他对吴帆也有戒心,上次甚至想要一起把吴帆给解决了,吴帆是弃子对我们而言已经没有用了。” “你也要放弃吴帆?” “既然已经没用了,就不需要我继续演戏了吧。”周鹿鸣抱着手臂说,“我会暗示徐朗把人给我调过来,然后再派遣他去别的城市任职,让他远离这里的纠纷,安全地做一个职业经理人。” 抬眸盯着许言,周鹿鸣微笑说,“难道你不想我回到你的身边?” 本以为内敛的许言会像往常一样不会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轻带过,但是在这吹着微风的天台上,问出了问题却并不等待答案的周鹿鸣听见了许言的答复。 许言轻声却很清晰地说,“想,做梦都想。” -------------------- 作者有话要说: 周鹿鸣的生日大戏,开启, 第80章 80 =================== 周氏集团总部大楼位于海市寸土寸金的商贸中心,建筑面积达到4万平方米,是周氏集团创始人周老爷子一手打下的商业帝国标志。 顶着周氏继承人周鹿鸣名义的李若此刻就站在这层大楼的88层,位于海市的顶端。她来总部开例行大会,作为周氏集团名下最重要的子公司负责人,她每月都必须来总部汇报工作。 虽然说入职山海餐饮以来,她几乎每天都在吃喝玩乐,看展、买奢侈品、和吴帆约会、逛街、去夜店等等,凡是海市的纨绔子弟们爱玩的她都参了一脚,甚至还跟着名义上的表弟孙韧坐游艇出海,欣赏了一轮海天盛筵。 此刻她站在高楼的玻璃幕墙后,望着窗外臣服在周氏大楼的其他高楼,略带锋锐的眉头舒展着,神态也舒展着悠闲自在,不像是其他子公司的负责人那样战战兢兢。 这是在她生日宴之前开的最后一场总部例会,在生日宴之后,她就会成为周氏集团的第一大股东,正式入主周氏,她会召开股东大会,以大股东身份进入周氏董事会,那时候她就有和徐朗抗衡的能力。 负责会议后勤的周氏集团秘书sherly过来询问周鹿鸣需不需要咖啡。 周鹿鸣抿嘴浅笑着回绝,她可不想在这里喝乱七八糟的东西,等会儿开会拉肚子就形象全无了。 Sherly贴心地不去打扰她,让她和其他子公司负责人一样都在会议厅的外面休息室里呆着。 这场会议的时间定在上午10点钟,但实际上以徐朗到场才算真正的开始。徐朗的霸道在周老爷子去世后展露无疑,作为一手建立起周氏集团的功臣,在周老爷子离开后,他的作风从内敛逐渐变成了张扬。 Sherly等人入职已久,深知这是臣强主弱的缘故,作为空降的继承人周鹿鸣在周氏集团空有股份,却完全没有经营的人脉和经营本领,所以这里的人表面上尊敬地叫她一声“小周总”,实际上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周氏总部的员工也只把她当一尊佛供起来罢了,心里祈祷着这活祖宗不要把周氏家产败光,他们还等着发工资养家糊口,可经不起一个败家子来当集团董事长。 Sherly恭恭敬敬地坐在自己位于大会议厅外面的办公桌后,兢兢业业地守护着象征着周氏最高权威的大会议厅。 她的女同事也是个人精儿,给sherly倒了咖啡后,觑着站在一边背对着她们的周鹿鸣,小心翼翼地说,“sherly姐,你说这小周总每天花天酒地混日子,也不好好打理山海餐饮,却能每月都来准点开例会,真是不可思议,你说她心底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是怕徐董不给她钱花吗?” “你觉得呢?”sherly狡黠反问。 她忍不住多瞥一眼周鹿鸣的背影,周鹿鸣身材纤瘦高挑,今天选择的是米色带着波西米亚风格花纹的风衣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长裙,脚上一双浅色高跟鞋,活脱脱的事业型女总裁风度。 Sherly不禁想起在夜店偶然撞见的周鹿鸣,被撩到一边的波浪微卷头发,露出了流畅线条的下颚,天鹅颈,漂亮的倒八字锁骨,她配着魅惑招摇的口红,歪着头和边上的男人交谈着。 这画面从眼前一闪而过,sherly后知后觉地回神,情不自禁地承认眼前的小周总和夜晚游荡的妖孽感觉完全是分裂的两个人,虽然都长着一样的面孔。 女同事若有所思说,“我真的搞不懂小周总,如果我是她,我就拿着这辈子花不完的钱到处潇洒快乐,哪里还会回来参加例会?我想徐董也不想在这里见到一个外行,巴不得她拿了钱做个富贵闲人呢。” Sherly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可是在她心里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周鹿鸣所求的并不是富贵闲人这四个字,那个女人,正在用浮夸的花天酒地来掩盖她的真实目的。 女同事又八卦,“据说她和徐董身边的男特助分手了,啧啧,真是可惜了那么一个大帅哥,当时徐董带着吴帆进入公司的时候,有好多单身女青年都在打听他的背景情况呢。俩人来往不到半个月吧,小周总就玩腻了转眼就把人家调派到了外地任职,名义上升职了,实际上切断了吴帆进一步升迁的可能。小周总对男人可真是狠……” Sherly不动声色,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然后说,“徐董应该快来了,收起你的好奇心吧,准备会议。” 女同事吐了吐舌头,“好的,sherly姐。” 俩人收拾好会议室,在每个位置上放上纸笔,再检查了投影仪和椅子,接着打开了会议室的大门候在了门口。 刚刚门卫已经通报徐朗已经进入了总部大楼,现在正在电梯里。 Sherly看着徐朗从电梯里出来,前后簇拥着不少人,里面有他的新聘用的特助,也有各个分公司和子公司见过的没有见过的高层,总部的财务总监和业务总监也急忙凑到徐朗跟前,争先恐后地露面。 这样的场景让sherly想起古时候皇帝早朝,估计也不过如此。 只是有一个人例外——周鹿鸣。 她在徐朗出现后仍旧站在窗前,只是微微侧身往徐朗那头看。她的眼神淡漠、疏离、冷酷,好像在看一群蝼蚁一样看着徐朗和围绕着徐朗的高层。 Sherly稍稍一怔,发觉周鹿鸣探寻的眼神朝着自己而来,sherly收敛神情冲着她一点头,她也一点头,嘴角始终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就像是在暗中谋划着什么阴谋的潜伏着的狩猎者。 一波人涌入大会议室,周鹿鸣的位置被安排得很前,徐朗在众人面前还是挺给未来继承人面子的,将她安排在自己的右手边坐着。 周鹿鸣百无聊赖地转着笔,却不小心把笔给掉落了。Sherly替她捡笔,不小心和她碰到了一起,手一触就缩回,周鹿鸣身上的香水味道清幽寡淡,和她平日里的风格冲突,这不像是她的性格,倒是很像那位曾经陪同她来过周氏总部的那位许小姐的风格。 “谢谢。”周鹿鸣冲着她单眨了一下眼睛。 Sherly心神一震,“不……不客气。” 在关上会议室大门守在门外时,sherly看着外面的天色,心里感慨可能要变天了。 至于会议的结果sherly本来不得而知,但作为“守门神”,她隐隐约约听见了里面有人在争吵,周鹿鸣的音量在中途稍稍提高,似乎有点不高兴。和她起冲突的是总部的行政总监,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与未来的大股东顶撞。 Sherly又等了一会儿,末了听见周鹿鸣说了句,“那就随便你们吧。”接着背后的门被打开,周鹿鸣出来了,在撞见守在门口的sherly的时候,她眼里闪过讶异,“对不起,请让一下。” Sherly木讷地让道,看着周鹿鸣一人冲出了会议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现场。 后来才知道,行政总监提议把88层最大的那间办公室——原来周老爷子的那间象征着董事长的办公室安排给代理董事长徐朗。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办公室调换,而是象征着董事长权利的交接。就像是古代把龙椅让出来一样,刚刚的会议上众人胁迫着周鹿鸣把周氏集团的权利给让出来。 而孤立无援的周鹿鸣只好照办。 Sherly不由得问了一声门口保安周小姐是不是已经走了? 门口保安回复说,看见小周总的车子出门了,不过多载了一个人。 Sherly知道作为周氏的员工,问到这里就足够了,至于在车里坐着的是谁就不属于她应该去管去问的范畴,那代表着越界。 此时此刻在周鹿鸣座驾的副驾驶座上,许言靠着问,“你真的妥当地发了一顿脾气冲出了会议室?没过火吧......” 周鹿鸣扬扬眉,“我保证大家都会觉得我气坏了。” 许言“嗯”了一声。 周鹿鸣手握着方向盘,“徐朗是个工作狂,自恋狂,同时也谨慎小心过了头,他几乎天天去总部办公室,他的那间办公室里全都是严密的安防措施,就连安静姐这样的大咖都没办法突破网络安全系统……在吴帆调走之后,本来以为这条线就断了,没想到你居然能想到这种办法,让徐朗自投罗网。许言,你太聪明了。” 许言说,“不算很聪明的做法,只是抓住了徐朗的弱点——他太渴求那个位置了,所以在他得到梦寐以求的位置后会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容易忽略潜在的危险。” 那间闲置已久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已经布置了最简朴的手段——隐藏的摄像头和监听设备。摄像头对着徐朗办公桌位置,能够看见他的电脑屏幕。 许言若有所思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接下来就等他自报家门。”拿到徐朗的银行账号甚至密码,就能循着线索找到大鱼。 不知道在会议上趾高气扬的徐董在得知自己的银行账户被清空了之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许言拭目以待。 “我们现在去哪里?”周鹿鸣问。 许言报了个地址。 周鹿鸣眼神一亮,“你给我定了车?” “嗯,已经运到了,我们去提车,毕竟——我还没有送你生日礼物。” 第81章 81 =================== 提车的那一天,许言明显从周鹿鸣的眼睛里看见了星光。 她兴奋地坐在车子里和许言说,“从小到大这是我收礼物收得最开心也是最心安理得的一次,因为从来没有人给我过真正的生日。孤儿院的生日很简陋,我也没有什么记忆,到了后来有了养父母,他们根本不记得有生日这一回事。我看着其他人都有父母、朋友陪着,心里很羡慕。” 许言:“你后来的男朋友女朋友中介人都没有给你过生日?” 周鹿鸣轻描淡写回:“他们给我过的都是别人的生日,不是我的。” 许言动了动嘴唇,因为这一天也并不是李若的生日,而是自己的。“我不知道你真正的生日日期,所以擅作主张把你的生日定为和我同一天庆祝,希望你不会介意。” “我不会介意的,因为你给予了我一个生日,而且和你同一天。有句古话不是说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啊呸,后面的话不吉利,咱们只要应前半句就行了。许言,能和你同一天生日,我觉得我很幸运。”周鹿鸣发动车子,4S店销售给他们设定了离店里最近的加油站为导航目的地。 周鹿鸣开着一辆红色的招摇的玛莎拉蒂上街。 “我很少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我同时有了两样。” “两样?”许言反问。 周鹿鸣“嗯”了一声,“一个是这辆车,另外一个是——”她眼尾扫着许言,轻轻地笑了。 许言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假装看着前方,放在膝上的手却不自觉抓紧了。 停在一个红绿灯前,周鹿鸣右手伸过来抓住许言的,与她的手扣住。她这样主动,惹得许言脸上烧红一片,心虚到不敢看她的脸,更不敢看她的眼睛。脸上火辣辣一片,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肯定红得过分。 虽然不能明摆着公布俩人的关系,但俩人心照不宣地把“地下情”谈了起来。许言虽然一直在国外生活,但周鹿鸣明白她骨子里的内敛古板,知道她并不是一个肯轻易坦诚心里想法的人,有什么事情都憋着,做了好事也不留名。 周鹿鸣想着,这样一个多金又善良的活宝多亏是自己发现捡走了,否则不知道要被谁占了便宜。 “专心开车。”许言松开手。 周鹿鸣笑了笑,“是是是,遵命。”拨了档板,“去哪里?” “回家。”许言说。 “咦?这么急不可耐?送了车子之后不去吃个烛光晚餐或者是看个烟火调节气氛再回家?”周鹿鸣调戏,故意把方向往暧昧不清的方向引导。 她知道许言不会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她就是要看看许言脸红的可爱反应。 果然,许言连耳根子都变得粉红,“家里有吃的。” “哦。”周鹿鸣适可而止,“事先声明,我可不吃你做的东西,说真的你什么都好,就是厨艺不太好。我觉得与其浪费你的时间和精力,倒不如出去吃比较安全。” 许言一本正经,“我没有下厨。” 周鹿鸣噗嗤一笑,“不是你下厨,看来你找了救兵。” “你套话?” “好了,不和你闹了,我们快点回家吧,我想要看看你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周鹿鸣的驾车技术一直很稳,她脑子里就好像存着一张3D活地图,在加了油之后抛弃了导航,钻入各种大街小巷之后稳稳地把玛莎拉蒂停在了离家尚有一段距离的公共停车场。俩人步行回家。 停车场的工作人员忍不住钻出保安亭看着这辆车子里下来的两个女人,他想要知道是什么人开着豪车来到这种破旧的老居民小区。 周鹿鸣旁若无人地牵着许言的手漫步在充满了烟火气的人群中,完全没有理会旁人投来的讶异的视线。 “在完成你的委托后,我打算再也不干了,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定居下来,安安静静地过我的生活,养一条狗,一只猫,住在一个带着大大的院子的房子里,喝咖啡看杂志,在院子里种点蔬菜和鲜花,那是我梦想中的生活。”周鹿鸣描绘着她的美好未来。 许言差点脱口而出问她自己怎么办,却在犹豫之后把话咽了回去。 周鹿鸣摇晃了一下和她牵住的手,趴在她耳边说,“现在要考虑买大一点的房子,才能住得下我们两个人。” 许言怔住,侧首睨着近在咫尺的人的眼睛,她的眼神诚挚清明,不像是随口而出的玩笑。 “你要带着我?” “难道你不愿意?”周鹿鸣拧眉。 许言想着她即使皱眉板着脸也是好看的,但她皱眉的样子自己并不喜欢,伸手去抚平她眉心的褶皱,“我会付房租的。” 周鹿鸣听着她严肃地说要付房租,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你真的——开不起玩笑。” 许言摸了摸鼻子,“我经常分不清楚他们说的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话……” 周鹿鸣继续牵着她的手往回家的方向去,“你真可爱。” 许言的脸又红了红,她觉得自己的情绪控制在周鹿鸣面前时常要崩溃。 上了六楼,许言说,“去天台。” 周鹿鸣站在门口怔了下,危险地眯了眯眼睛盯着许言,“哦,原来惊喜在天台,你该不会真的要放烟花吧?” 许言尴尬局促,“没有,市区不能放烟花。”但如果周鹿鸣想看,她会带她去郊区放。毕竟一晚上她提了两次,她心里一定想看吧。 周鹿鸣狐疑的眼神盯得许言浑身发毛,被她逼到了墙角,周鹿鸣一伸手将许言堵在了墙壁和自己之间,这样霸气的姿势让许言像是一只被狐狸逼到了绝地的小兔子,慌乱地僵得一动不动,她不敢乱动。 周鹿鸣捏住许言的下巴,故意用魅惑的声线问,“哦?没有烟花的话,该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布置,你想要用一辆豪车和一顿浪漫晚餐在今晚攻陷我么?” 许言像是受惊的猎物一样,背部紧紧贴着墙壁,手简直要在墙壁上抠出一副名画。 “我没想那么多,只想要给你过个生日。” 周鹿鸣勾了下唇角,她懂得适可而止,“走吧,让我看看你都安排了什么。” 许言没有谈过恋爱,周鹿鸣没有企图她能整出什么浪漫桥段,在她看来许言能够想到给她过生日,安排送礼物已经算是开窍了。 推开阳台的铁门,吱呀一声之后,她没有看见什么烛光晚餐,而是一个烧烤架,和一些已经腌制好的食材。 周鹿鸣看看许言,又看看自己的订制裙子,“许言,你该不会是让我穿着这一身烧烤吧?” 许言说,“有围兜可以防止油烟。” 周鹿鸣捂脸,“不愧是你。” 许言茫然无辜地望着她,不知道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周鹿鸣也只好顺着许言的安排继续进行。在烧烤架前面无表情地翻转牛肉串时,被撩起来的烟雾熏了一脸,忍住咳嗽和补妆的冲动,周鹿鸣让许言端来铁盘,先上一些吃着。 等俩人好不容易开始享用美食,许言刚刚说,“你那天要送我的……”她想提戒指那件事,却被手机的铃声打断。 “嗯?老刘什么事情?”许言接起手机,瞄了一眼周鹿鸣,“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挂了电话,周鹿鸣说,“没事,这个生日我已经圆满了,灭火我送你去医院。” 她拿起车钥匙和外套就往铁门处走。 许言在灭了炭火之后看着她的背影说,“对不起,可是老刘的父亲今晚去世了,他们需要当晚宣读遗嘱,我是他们的遗产管理人,职责所在,不得不出面。” “我明白也理解。”周鹿鸣笑笑说。 她和许言下楼,上了车子。直到上车后许言心里还是不安,但她看着周鹿鸣的侧脸,好像没有什么异常。周鹿鸣和她完全不同,她不擅长伪装情绪,有什么往往都写在脸上,而周鹿鸣是另外一个极端,她最厉害的就是伪装,包括情绪,也包括感情。 夜景灯光璀璨,但俩人无心欣赏,许言一路上都在愧疚,周鹿鸣一声不吭地载着她来到医院的地下车库,虽然表情和往常没有不同,但许言隐隐约约感觉到她在生气。 这也难怪,有谁会在被打扰之后还能高高兴兴地没有一点情绪? 周鹿鸣熄火之后也稍稍稳定了下心情,她不该在这时候和许言发小脾气,吹了半小时的夜风让她总算平静下来,刚刚的怒火也熄灭了。 她一回头刚要说和许言一块下去,却被许言捧住了脸,在她蓦然瞪大的眼睛里,倒映着许言越靠越近的脸。 许言侧首吻住她的嘴唇,其实这件事她早就想做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周鹿鸣一怔之后,迅速恢复了心神,难得许言主动她要享受这样的待遇。双手环住许言的脖子,微仰头接受着“进攻”。对于这方面她的经验算得上“丰富”,对面的许言就像一张白纸,凭着本能在“啃”。 周鹿鸣无奈之下只好用技巧带领着她,教导她,对面的“好学生”在瞬间掌握要领,甚至已经将手不知不觉地顺着背脊放在了周鹿鸣的后腰位置。 手机嗡嗡坚持不懈地震动响铃。 周鹿鸣与许言分开,声音却还未从刚刚的意乱情迷之中完全地脱离出来,“好了,我接受你的道歉,现在你要去工作了,老刘他们还在等着你呢。” 许言觉得浑身上下好像被鸡毛掸挠了痒痒似地,非常难受。但理智战胜了感情,“嗯,你要先回家吗?” “我既然都来了,当然要陪着你一起上去,等会儿还要当司机送你回家。”周鹿鸣替许言整理了凌乱的领口,抚平了她身上的褶皱。 “走吧,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当你的小助理了,许老板。” 第82章 82 =================== 某医院。 老刘代表了一众兄弟姐妹前来,长兄如父,老刘的父亲对他们不管不顾,这些年靠着老刘支撑下来,虽然曾经在心里发了毒誓不会再理父亲,然而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跑到了医院,见了最后一面。 现在人已经冰冷了,过往的一切都变成了经历,老刘坐在医院的过道里,双眼无神。 林嫂和她的儿子也在那儿,只不过躲在一边角落里商量着怎么把老宅收入囊中。 林嫂:“遗嘱上只写了我的名字,说是把房子分给我,现在人死了,不知道手续要走多久。” 儿子:“要不趁着现在其他人都没来,我们先去遗嘱中心把遗嘱给调出来,然后趁早去办房产手续?” 林嫂:“会不会太着急了一点?” “妈,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人走茶凉,老头的几个儿女本来都说不要房子的,但随时都会改变主意,我们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先把房子改名了。我听说了,拆迁公告很快就会下来,如果没办好手续我们可就麻烦了。” 林嫂一咬牙,“好,我现在就去拿遗嘱。” 等俩人下定决心一拐出来,发现老刘就在面前。 老刘苍白的脸看起来非常憔悴,“站住,明明只是中风好好休息就行了,为什么又会被送来医院?又为什么不明不白突然就死了?你们俩给我一个交代。” 林嫂眼神躲闪,在儿子的支撑下说:“我有什么可心虚的,明明是你们不管不顾,我看老头子可怜照顾他,他自己不小心摔下床又送到了医院,现在抢救不了了走了,你们倒是狼心狗肺冲着我撒火。” 老刘说:“你敢说照顾老头不是为了房子?你们不是逼着老头去立遗嘱了吗,房子我可以不和你们抢,可以给你们,但是你们怎么能虐待老头?!” 林嫂嗫喏,“我哪里虐待老头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说这话要讲证据的,不然就是诬告!” 林嫂儿子补充,“诽谤,是诽谤,我可以报警的!” 老刘捏了捏拳头,说他们虐待老头他不是凭空捏造,而是听老宅的附近的邻居说的,包括卖菜的阿姨,和老刘经常去打牌的那间棋牌室,他还回去过老宅,看见老刘的床铺被挪到了四面透风的客厅,里面的房间让给了林嫂和林嫂的儿子。 他读书不多,但是想到了一个词——“鸠占鹊巢”。 “你们报警吧,我要和你们打官司。”老刘说,“看房子最后到底是谁的。” 林嫂和儿子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和善的老刘会突然跳出来和他们抢房子。 “我们有遗嘱的,在遗嘱中心当着很多人的面见证过的,你怎么能反悔?!” “我就反悔了,打官司吧。”老刘转身,不再和他们纠缠。 “看我今天不收拾你!”林嫂的儿子突然冲过来,挥拳砸向老刘。 老刘分明没有动静,却在最后关头一个转身拿住了林嫂儿子的拳头,再将他顺势往后一带,让他扑了空,接着伸腿踹了他的后腰,让他趴在地面上动弹不得直喊疼。 这时候医院的保安闻声而来,控制场面,不让人围观。 老刘眼神冰冷,就像是看死物一样看着趴在地上的人,“垃圾。”他tui了一声。 他没有看见远处的和围观的人群挤在一起的许言和周鹿鸣,周鹿鸣压低声音说,“没看出来老刘的身手不错啊,他的直觉和敏锐度都很好,像是专门训练出来的。” 许言问,“专业的?” “嗯,应该是专业的,起码练过。”周鹿鸣皱眉说,“我本来以为他是个煎包铺小老板,现在仔细一想,他不对头。” “怎么不对头?” “他在进入山海餐饮后替我打探消息,每次带回来的消息关键重要,而且他总能不被人发现,可见他的能力不俗,不像是一个新手。再加上刚刚他露的那一手,许言,我觉得他是一个在附近潜伏着监视我的人。”周鹿鸣说。 “你住在这里不久,而他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许言怀疑。 “你不是说躲在幕后的那个人神通广大、财力雄厚吗?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我会在海市各个区都布置这样的眼线,等待鱼儿落网上钩。” 许言承认周鹿鸣所说的有点道理,但要在常住人口达到1000万的海市布下这样严密的渔网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那恐怕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资源调动。 她迅速想到了另外一个方向,“比起撒渔网,还不如针对性地买通。” “你是说,老刘不是事先布置在我身边的眼线,而是后来被买通要求监视我的人?”周鹿鸣一点即通。 “嗯,这种可能性会更高一些。” “我找老刘谈谈。”周鹿鸣说。她想通过老刘这条捷径找到幕后之人的线索。 许言拉住她的手,“你不方便出面,让我来。我是他们的遗产管理师,由我出面合情合理。” “那你小心一点。”周鹿鸣说,“有什么事情就快跑,尽管跑到我这边来,我会保护你。” 许言看着她的眼神变了变,一直以来她都独来独往,还没有人说要保护她。但事实上,这个女人已经至少因为她两次负伤,第二次还是个爆炸案,如果没有她在场,自己可能已经没了。 “嗯。” 林嫂儿子伤势不重,一会儿就爬起来了,但是却在讹医药费、误工费。 老刘也不走,他要和这对无耻的母子争论到底。 “要看遗嘱是吧,那我们走,拿了遗嘱就去打官司。”老刘愤怒说。 林嫂梗着脖子吊高着嗓子,“走啊,谁怕谁啊,那房子就是留给我的,你一块砖头都别想拿到!” 俩人当着面又要打起来,还好被保安分开扯住。 “遗嘱正在路上,大约二十分钟后到,麻烦医院安排一个安静的会议室,我来宣读遗嘱和分配遗产。”许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保安问,“请问你是?” 许言说,“我叫许言,是他们的遗产管理人。” 半小时后,在医院安排的某间小型会议室。 老刘、林嫂和林嫂的儿子都在会议室内,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医院的保安,以及闻风而来的闲着没事的路人大爷大妈。 会议室里林嫂声泪俱下地和路人哭诉,控诉自己的艰难不易,而路人大妈摸着她的手表示安慰和理解。 老刘独自坐着,冷眼旁观,仿佛一尊石像。 “好了好了,除了林嫂和老刘,其他的人都出去吧。”周鹿鸣站在门口高声宣布。 里面有人问,“为啥要出去?我们就在这里听着不行吗?” 周鹿鸣淡笑说,“不行,在我们这里,听八卦可是要付费的。”她摊开手,“而且是计时收费。” 那人顿时没声了。 许言走进来,“无关人等都出去吧,我们要宣读遗嘱,只对继承人宣读。” 识趣的路人都纷纷在保安的引导下出去,只剩下了林嫂、林嫂儿子和老刘。 许言目光往林嫂儿子身上一扫,“你也出去。” 林嫂儿子立即喊,“我要陪着我妈,凭什么让我出去?我出去了你们准欺负我妈一个人!” 许言:“我刚刚说得很清楚,只对遗产继承人宣读遗产分配,你不是继承人,所以你需要出去。” 林嫂儿子还要闹,突然把目光定在在一边看热闹的周鹿鸣身上,“那她呢,她也不是继承人,她怎么能留在这里?” “她是我的助理,我需要她留在这里做记录。” “行呗,你们就针对我呗,一伙人合起来欺负我们母子,我就留在这里了,你们有本事把我抬出去啊。”林嫂儿子双腿架在桌子上摆谱耍赖。 “再说了,我看见老刘偷偷给你们塞钱了,谁知道你们到底靠谱不靠谱,会不会偷换遗嘱,或者是故意搞点麻烦让我们分不到房子。” 许言淡定如常,“遗嘱在遗嘱中心登记过,在场的还有见证人和工作人员,我做不了假。”刚刚老刘确实私下找过他,还要给他塞红包。 许言瞅了眼老刘,很明显,老刘现在很紧张。 “你是遗嘱中心的顾问,他们和你关系都很好,你们完全可以相互勾结替换遗嘱。”林嫂儿子继续指责。 许言拿出遗嘱信封,上面还贴着封条,不理会胡搅蛮缠的林嫂儿子,而是问了两位继承人,“现在这张遗嘱就在我的手里,两位是否同意我宣读遗嘱并按遗嘱进行财产分配?” 老刘想也不想说,“我同意。” 林嫂张了张嘴,她见到老刘这么爽快,又听见自己儿子说老刘曾经给许言塞红包,原本想快速通过遗嘱来划分房产的想法动摇了。 万一,万一这个许小姐真的和老刘勾结在一起替换了遗嘱,她就什么都分不到了。 许言放下一直录音笔开始录音,“遗产管理人许言已经收到了其他继承人的委托书,全权委托老刘作为代表处理遗产,所以被继承人的所有合法继承人都在场,没有遗漏。”她转视林嫂,“你到底是否确认遗嘱效力,同意我开始宣读遗嘱并按照内容执行?” 林嫂支支吾吾说,“我同……我不……” 林嫂儿子这时候扯了扯她的衣角说,“妈,你先同意他们宣读,因为如果没有宣读的话,我们就什么都没了。这张遗嘱当时我们都见过,我觉得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会替换。” 林嫂咬了咬牙,“我同意。” 许言说,“那么——请无关人等出去之后,我就宣读遗嘱。” 林嫂儿子还要强辩,却冷不防地被人掀起腿连人带椅翻倒在地,掀翻他的是周鹿鸣,此刻她笑嘻嘻地俯视着林嫂儿子说,“还不快走?真等着我叫人来抬你?” “臭娘们——”他挣扎着爬起来朝周鹿鸣抡拳头。 周鹿鸣面色不变,一脚踩在了他的手背上,“哎呀,对不起,我是不小心的。” 林嫂儿子痛到嗷嗷惨叫。 周鹿鸣叫了外边的一个保安说:“这位先生受伤了,麻烦你带他去看下,可能要挂骨科,有什么费用尽管找我,我会负责他的医药费。” 等保安把人带走后,周鹿鸣吧唧一下关上门并且把门上了锁,靠在门边冲着许言说,“Boss,您的小助理已就位,请开始工作吧。” 第83章 83 =================== 许言面对过形形色色的人,来自不同背景,有着或高或低的身份和财力,在台下的人少的时候,她会把目光定在某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在人多的时候,她更是把下面的人当成一颗颗土豆。 她是某种程度上的脸盲,因为无关紧要的人实在太多,她没有必要都记得。 “那么我开始宣读遗嘱。”许言宣布,然后用她平静又清晰的嗓音读完了遗嘱。遗嘱的内容和在遗嘱库留下的并没有差异,老宅和银行存款都留给了林嫂,老刘以及兄弟姐妹什么也没得到。 林嫂的表情逐渐放松愉悦,在耐着性子伺候刘老头子这么久之后,总算得到了她想要的报酬。虽然现在房子破旧,但很快就会被拆迁,拆迁款和安置房能让她获得城市的户籍,也能让她在海市落地生根,成为一个真正的城里人。 林嫂感到欣慰,操持了半辈子,终于得偿所愿。 “虽然遗嘱里写了将房产留给林嫂,然而——”许言却在这时候说,“你不能过户。” “为什么不能过户?明明说留给我的,怎么就不能过户了?”林嫂激动地叫嚷着。 许言说,“因为被继承人只能分配属于他的财产,而遗嘱里写的房产实际上不是归他一人所有,而是夫妻共有。按照《继承法》,房子首先应当分割一部分给妻子。” “但是他老婆已经死了,还能分割给谁?”林嫂问。 “分给他妻子的继承人。”许言在会议室的白板上画了个图,“继承走两种途径,一条途径是以继承人刘家老爷子为中心,另外一条是以他的妻子为中心。在老爷子这条线上,指定的遗嘱继承人是你,所以房子的部分产权会归你所有;而另外一条继承线是以老爷子的妻子为中心,由于她没有遗嘱,因此她的财产部分会让她的法定继承人——老爷子、老刘以及他的兄弟姐妹划分。” 林嫂云里雾里,“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 许言皱皱眉头,向遗产继承人清晰地解释遗产分配是她的工作内容之一,于是耐着性子重新在房产上标了一个数字——“100%”。 “假设被继承人的遗产是100%,在开始继承时,老爷子和他妻子的财产各自占50%,林嫂可以得到老爷子的50%,而老爷子、老刘及兄弟姐妹合计可以分得妻子的50%份额,现在又由于老爷子去世,因此你一共可以获得50%加上后来继承的25%共计75%,老刘他们几个可以获得来自于他们母亲的25%。” 林嫂被绕晕了,“你是说我只能拿到房子的75%产权?” “嗯,大致是这样的比例,但后续还要细算。”许言回。 “我不同意!明明遗嘱写了要给我房子的,怎么到你这里平白无故地要分给他们25%?你一定是收了他们的红包所以包庇他们!”林嫂指着许言的鼻子叫骂。 周鹿鸣默默挡在许言面前,在她看来林嫂万一冲动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出来,许言这么文文弱弱的人,还不知道怎么应付地痞无赖。 “遗嘱宣读完毕,你如果有疑问或者不接受遗嘱的安排,尽管去法院起诉。”许言说完,转身要走。 然而林嫂不打算放过她,“你站住!事情还没说明白你别想走!” “你闹够了没有?”老刘这时候插口,“遗嘱内容你也听见了,我爸确实把财产都留给了你,他都按照你说的去做了,你还想怎么样?太贪心了会遭受报应的!这25%的遗产既然是法律规定要给我们的,我们就拿走了,你再怎么闹都没有用!” “你当然得意了,你们抛下中风了的老头不管不顾,让我一个人去照顾他,我伺候他容易吗我,好不容易有点盼头,老头也知道我的好才立下遗嘱把房子给了我,现在你们这些白眼狼却要拿走一部分,天理何在啊?!”林嫂哭哭啼啼。虽然隔着一扇门,但外面的人也能听见她惨烈的哭声。 她就是要把事情闹大,闹惨,博取舆论同情,让老刘和许言他们认亏! 老刘冷眼看着她坐在地上撒泼闹腾,“老头留的东西我们可以不要,但我妈妈留下的东西,即使是一根针我们也会供起来。” 林嫂愣怔,仰着头看着老刘。 老刘哼了一声,“我们兄弟姐妹都是我妈一手带大的,最艰难的时候我们还翻过垃圾桶捡吃的,在我们忍饥挨饿的时候老头都做了什么?他只知道出去打麻将打牌,输了回家还拿我们撒气。在我们心里,只有妈妈,没有爸爸。” “老头知道我们不会理他,所以用房子绑住你让你照顾他。这种事情我们无所谓,可是你呢,你有好好照顾他吗?你把他挪到了客厅去睡,甚至半夜摔了也没有人知道直到早上发现了才送去医院,但那时候已经迟了。老头在医院里挨了这么久,你有去看他照顾他吗?你还不是在立了遗嘱之后对他不管不顾,甚至希望他早点去死好让你继承房子?” 林嫂的嘴唇动了动,嗫喏说,“我没有这样想的。” 老刘目光森冷,“你怎么想你心里清楚,反正话已经说到这里了,老头的东西我们一分不要,但是我妈妈的东西我们会尽力争取。” 他在离开之前对许言说,“许小姐,今天辛苦你了。” 许言说,“不用客气,这是我的工作。” 老刘又说,“许小姐,周小姐,你们有空吗,我有话要和你们说。”他顿了顿,迟疑地说,“这件事和周小姐有关。” 许言和周鹿鸣对视一眼,周鹿鸣说,“我知道附近有个地方适合谈事,我们去那边聊。” 他们抛下林嫂和她儿子,径直来到了周鹿鸣所说的地方,原来是一家酒吧。许言和老刘都很意外,说是要谈事情,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吵闹的地方? 周鹿鸣熟门熟路地去了吧台,因为时间还早,所以尚未对外营业。周围放着轻松的音乐,吧台有个帅气的小哥负责调酒。 “喝什么?我请客。”周鹿鸣说。 “一杯柠檬水。”许言瞅着周鹿鸣,“你常来这里?” “来过,觉得这里还不错,所以没事也过来看看——”周鹿鸣拿余光一扫许言,噙着嘴角笑意靠近她耳边说,“吧台小哥没有你好看,我来这里仅仅是因为闹中取静,噪音够大就不容易被人偷听。” 许言的耳朵被热气拂过,“咳。” 老刘几乎不来酒吧,属于年轻人的灯红酒绿和他浑身的烟火气息格格不入。但也没时间适应这种局促,他说,“周小姐,有人给我钱,让我监视你们。但请你们放心,我只在你们出门和回来的时候发送消息给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说。” 周鹿鸣托着腮帮侧首,隔着中间的许言看着老刘,“哦?让你报告行踪的人是谁?你认识他吗?” 老刘摇头,“他来见我的时候装作顾客,给我一张名片,说联系他有丰厚的报酬。后来因为我弟弟妹妹出事急需用钱,所以我就联系他,在电话里他让我盯着你们出门的时间和回来的时间,其余的事情也没让我去做,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所以我就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了。” 老刘拿出一个古老的非智能手机,“平时我们都靠这部手机联系的,你们可以翻看通话记录和信息记录,我没有撒谎。” 许言拿过手机,翻阅了一下记录,果然和老刘说的一样只有出入的时间。 但仅仅是出入时间也足以暴露她们的行踪,老刘后来进入山海餐饮替周鹿鸣做卧底,更是对周鹿鸣的行踪了如指掌。 而周鹿鸣对他不设防,很有可能在不经意的时候透露了她的地点,导致被人跟踪和针对。 老刘摸了摸后脑勺满怀愧疚,“对不起,许小姐、周小姐,我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许言却说,“你不用拒绝那个人的工作,我需要你帮我们一个忙。” 老刘问,“什么忙?” 许言确认周围没有人在偷听之后,压低声音和老刘交代了几句。 老刘听完,满口答应。 周鹿鸣在一边听着,不知不觉就喝光了一杯鸡尾酒,打算再让吧台小哥给调一杯的时候,却被许言拦下。许言抓着她的手腕说,“你小心喝醉了。” 周鹿鸣眯着眼睛说,“我哪有那么容易醉。” “那也不能再喝,听话。”许言温柔地一点也不严厉地说。 周鹿鸣笑了笑,“好,我听你的。” 在离开的时候,许言和老刘说,“我建议你们去调查你们父亲的财务状况,尤其是债务情况。” 老刘一怔,“债务情况对遗产继承有什么影响?” 许言说,“继承人需要继承所有遗产和债务,如果要拿遗产,就必须要清理债务。你父亲经常在外打牌和打麻将,这么多年也没有稳定收入,有较高可能存在负债。因此,你最好去调查清楚债务情况,我猜测老房子目前的价值可能不够承担债务的。” 老刘思索了一阵,“如果要拿房子就必须先偿还债务?” “嗯,是的。” “好,我明白了,谢谢你许小姐。”老刘对许言鞠躬。 许言说,“不用客气。”她和周鹿鸣出门等代驾。 周鹿鸣和许言并排站着,“许言,为啥和老刘讲债务的事情?如果调查出来债务比房子的价值还多的话,那么他们是不是都会放弃继承啊?” “老刘想要那套房子。” “为什么?”周鹿鸣不理解。 “因为那是他们和妈妈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房子承载了他们很多很多的回忆,那所房子就是他们母亲给他们的遗产,里面的回忆是无价的。” “但不是说要拆迁了吗?” “可以在拆迁之前通过技术手段保留下来,以后想要回忆也有依据。”许言说,“多亏了现代技术,有些东西可以作为记忆遗产保存。” ==================== #卷六:生日宴 ==================== 第84章 84 =================== 充满了油漆味道的晦暗房间里,只有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蓝色的屏幕灯。摆在电脑边上的手机嗡嗡震动,拿起手机查看短信,是买通的人报送的行踪:周鹿鸣出门了,许言没有和她在一起。 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许言没有跟着她?是另外有事么? 掏出另外一只手机,发了信息:你今天有空一起吃午餐么? 对方迅速回复:今天有会议不能陪你。 捏着两个手机思量一会儿,戴上框架眼镜打开电脑的一个EXL文档,查到了行程安排。今天是周氏集团的部门例会,周鹿鸣也会出席,但是许言却没有跟在她的身边。 最终还是放心不下,拿了车钥匙出门。 一路开得飞快,深怕来不及。停在周氏集团总部大楼附近的道路一侧,迟疑着是不是要闯进去。 但他会在这里下手吗?周氏集团总部有那么多人看着,附近也是商业中心,人来人往的,周鹿鸣应该会比较安全吧? 越是看起来安全的地方越是会让人松懈防范,就像是在高尔夫俱乐部门口发生的那场爆炸一样,他把人悄无声息地送到了周鹿鸣身边,差一点周鹿鸣就被炸上天。还好许言谨慎机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不定当时那个自称S的女孩就在附近潜伏着,等待着周鹿鸣自投罗网。 手抓着方向盘,负责停车收费的穿着马甲的收费员已经走过来,敲了敲窗户。 “小姐,你要停车吗?”他问。 “嗯,停车计费吧。” “一小时30元哦。”收费员好心提醒。 “好。” 她仍旧坐在车里,手抓着方向盘,透过墨镜扫视着从周氏总部大楼进进出出的人。她想要找到S,虽然知道这样凭目力寻找有点靠运气,但她的运气一直不赖。 从偏远的农村里走出来,成为时尚宠儿,成立自己的设计工作室,一路走来算是顺风顺水。但她知道,如果不是靠着资助,她走不到如今这一步。 修长的指节在方向盘上轻敲几下,她还是忍不住进入了集团总部。 “斯嘉丽小姐,你怎么来了?”保安认出她,笑吟吟地问。 “我来找徐董。” “徐董已经到了,正在开会,您可以在办公室等着。”保安替她刷开电梯门禁,上了高层。但她没有得到进入徐朗办公室的许可,平时徐朗在办公室还好,但人如果不在,她只能在办公室外头的会客室里耐心等着。 徐朗的秘书给她倒了水。 “徐董进去多久了?”斯嘉丽问。 “大概二十分钟了吧。”女秘书回答。 “今天各部门的同事都在?有几个女同事?” 女秘书以为她在意漂亮的财务经理和徐朗接近,“几乎都来了,不过里面只有两个女同事,新项目的总监和周小姐,新项目的总监刚刚产假回归,而周小姐刚刚接了一个电话出来了,现在好像——不在这里。” 斯嘉丽若无其事地婆娑着纸杯边缘,听到这里一怔。“她出去多久了?” “和你前后脚,大概不到一分钟。” 斯嘉丽皱眉,如果周鹿鸣下电梯,以她的权限是可以坐直梯上下的,然而直梯只有一个,她上来的时候没有撞见周鹿鸣,所以周鹿鸣应该没有下楼。 她去了哪里? 斯嘉丽拿出手机,发现信号不好。周氏集团高层为了保密,在开会的时候会开信号屏蔽器,周鹿鸣接到了电话,但是发现信号不好,所以她会去…… 斯嘉丽放下纸杯站起来,拿出一根烟刚要点火,却被女秘书阻止,“对不起斯嘉丽小姐,楼里禁止抽烟,否则会引起烟雾报警。” “那我上天台去抽。”斯嘉丽拿着烟盒进入逃生楼梯。 如果周鹿鸣没有下楼,又要接收手机信号,最有可能是选择上楼。斯嘉丽迅速爬上楼梯,推开了天台的铁门。 意料之中的,周鹿鸣就在这里。 意料之外的,许言也在这里。 “咳,你们俩合谋设计我引我现身?”斯嘉丽勾起唇角微笑。现在转身要走也来不及了,仔细想起来,今天来到这里确实冲动,应该更理智克制一些,只要沉下心仔细想就能想到种种不对劲的细节。 “多亏了你对我的关心,让我们这么快就找到了你。虽然猜到是你,但我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是你?”周鹿鸣上前一步,面对着斯嘉丽问。 许言双手插兜,笔直地站着,就像一尊雕塑。 斯嘉丽耸耸肩说,“你应该感谢你的爸爸和妈妈,他们大公无私地捐助了资金,建立的基金会帮助了许许多多像我这样的人。其中有一些人想要回报他们,比如我,听说你回国了,我正好就在徐朗的身边,所以力所能及地想要帮助你,起码让你保住这条命。” 周鹿鸣:“这么说,在徐朗和我之间你选择了我?” 斯嘉丽:“那倒也未必。” 周鹿鸣:“哦?那我可失望了,还以为姐姐你对我不一样呢。” 斯嘉丽挑眉看着她,饶有兴致地说,“你不是有许小姐了么,还不满足?” 周鹿鸣微笑,“有许言当然足够了。” “那相比周氏集团呢?” “当然还是许言重要。”周鹿鸣毫不犹豫地回答。她在心里补充,其实连周氏集团都是许言的,她当然更重要。 许言听话题逐渐走偏,插口说,“在你的展览会场的两幅油画的画家是谁?” 斯嘉丽:“是我画的。” “你为什么会画那两幅画?是不是你亲眼目睹的场景?”许言追问。 斯嘉丽摇了摇头,“那时候我没钱出国,不会目睹那场灾祸。这两幅画的内容,其实是我按照两张照片描摹的,那两张照片是我偶然看见,花钱买了下来。但来源无从追踪,无从查找。” 许言拧眉,又是无从追踪,无从查找。 “你在什么地方看见那两张照片?” “徐朗的书房电脑里,他登陆了一个账号忘记退出,被我一眼看见了。” “你有瞬间记忆?”许言问。 “大概有吧,我能将一眼看过的东西形成图片存在脑海里。”斯嘉丽说,“这也是我功课好的原因。” “那你记得徐朗的账号和网址吗?” “不知道,因为当时的页面网址不全,登陆的账号需要进一步点击头像才能看见,而我来不及操作电脑,并且那样做很不安全。”斯嘉丽回答。 许言:“谢谢你解答了我们的疑问。” 斯嘉丽:“我其实并没有帮上什么忙,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你们,算是问心无愧。但你们也别告诉我你们的计划,我也不会为你们做任何事情,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再次对不起徐朗,毕竟他现在是我的丈夫。” “可——”周鹿鸣想要说服斯嘉丽,毕竟她是在徐朗身边的人,如果她能帮忙所有事情将会顺利许多。 许言将周鹿鸣拦住,对着斯嘉丽说,“我们不会再找你,我们会用自己的办法找出真相。但还是要谢谢你,是你帮我们接近了真相。” 斯嘉丽转身背对着她们,“不客气。” 仰头看着深蓝色的铁门和远处的天空,斯嘉丽觉得肩头上的担子变轻了,她也变轻松了。 祝你们好运。 她在心里说。 出了周氏集团大楼回到车上,她拿出古老的手机,拔卡将卡销毁了。在买通老刘让他汇报周鹿鸣的行踪是为了暗中保护她,在忍不住提醒几次之后,直到今天被她们揭穿了身份,斯嘉丽觉得自己的义务已经尽到,往后他们的事情和自己再无关联,她也不需要再联系老刘让他监视周鹿鸣了。 只是这周氏集团,又要遭遇一场血雨腥风了吧。 斯嘉丽驾车轰鸣着引擎开走,把夹在雨刮器下面的停车券给吹飞了,停车收费员闻声而来的时候只见到远去的车屁股。 收费员站在车位上不住嘀咕,“没想到长得那么漂亮一个女的,开着豪车的居然也会逃停车费,TUI!” 另外一头,地下车库里,许言说,“我们去找王安静处理一下装在徐朗办公室的监控记录,摄像头撑不了多久,可能很快就会被发现,需要抓紧时间去办。” “好的,那你抓牢。”周鹿鸣眼里闪着光。 许言看着她的表情,背脊一阵发凉。“虽然着急,但也要遵守交通规则,注意节制,注意限行。” 周鹿鸣眼里的光顿时熄灭了,她确实因为不够节制而扣了许多分数,寥寥无几的驾驶分让她十分难受。 “许言,你什么时候能开车啊?” “我不开车。” 周鹿鸣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在外面不能开车,那我们回家里开?” 许言隐隐感觉到这话可能另有深意,但她平时上网只停留在浏览新闻的阶段,对网络用语知之甚少。在不了解周鹿鸣真正意思的前提下,许言不会贸然开口,以免被周鹿鸣笑话,于是沉默应对。 周鹿鸣发动车子,一边说,“你沉默我就当你默许了哦?真期待办完事快点回家。” 许言皱眉,直觉不妙,但没在这件事纠结多久,她们要找王安静调阅记录。 第85章 85 =================== 在路上打电话给王安静,王安静那边却说,“我在一家咖啡厅,你们来这里找我。” 周鹿鸣把方向盘一打,迅速掉头去了王安静指示的某连锁品牌咖啡厅,许言差点倒在周鹿鸣身上。抬头一瞧,周鹿鸣嘴角上扬,显然是故意的。 “安静姐在这个点儿怎么会在外面的咖啡厅?难道和我一样翘班了?” “可能出事了。”许言说。元宇宙科技股价动荡不安,王安静又在这时候躲在外头,一定发生了紧急事件。 她们在一家商超临街位置的咖啡厅二楼找到了王安静,王安静坐在角落里,两边都是明亮的落地窗,可以看见人来人往的路人。 周鹿鸣笑着过来说,“安静姐,你这是准备当特工还是躲避债务,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周氏总部的办公室借用给你,反正我也不去那儿。” 许言刚刚结束通话:“有人正在狙击元宇宙科技的股份,你现在躲到这里是被人抓到了把柄?” 王安静见着两个年轻有活力的女人迎面而来,心情转好:“我一个搞技术出身的,居然被人黑入了公司安保系统整整一周了才发现,你说丢不丢人?现在都不敢回公司用公司的网络,抱着电脑逃到这里调用备用云服务器,战战兢兢地进行反黑客……总之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了,我会成为业内的笑话,元宇宙股票也会成为一支垃圾股。” 这事情的确棘手,属于重大事件。 周鹿鸣从隔壁桌拽来了一张椅子推着许言去坐。 现在正是咖啡厅的客流高峰期,隔壁桌的男生在周鹿鸣询问有没有人的时候,他腼腆地回答了一句“没有”,还想着周鹿鸣会坐在他的对面,殷勤地拿走摆在椅子上的背包让出了座位,却没想到周鹿鸣一把拽过椅子到了别桌去坐。 男生抱着书包顿时泄气,可惜没能和美女搭讪。 许言被周鹿鸣摁在椅子上。 “是什么人敢动安静姐的元宇宙科技?”周鹿鸣弯腰将胳膊肘靠在椅背上,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个人,“会不会是那个暗网的S?” S冒充王安静派来的助手破坏了许言家的安保系统,炸翻了她们的车子还顺手拿走了干脆面。周鹿鸣想起她就生气,她害得自己燎了半边头发,弄得发型不伦不类,更可气的是她害得许言受伤住院,此仇不报,她愧对在街头混的那些日子。 许言冷静问:“安静姐,你能不能进暗网?” 王安静说,“是可以进去,但是要在暗网里找到人几乎不可能。” 暗网以其高度的加密性为特征,所以在这里滋生了肆无忌惮的黑暗卑劣,虽然官方屡次想要通过技术手段将在暗网里生活着的这群团伙围剿,然而都以失败告终。 王安静虽然是个技术高超的黑客,但还不能抵抗整个暗网。 “不用破解暗网系统,而是在里面发布一条任务通告。”许言说。 王安静若有所思,“你是说出任务让S自己上钩出现?”她嘴角慢慢牵起,不得不承认许言的这个逆向思维很有创意。既然生活在暗网的这群人靠着悬赏为生,那干脆就用高昂的赏金来引诱他们自己出卖同伙。 “在暗网里为了隐匿身份大家都用比特币交易,幸好我手头上有一些积蓄。”王安静一边说着一边飞速地在键盘上敲击,屏幕上有一连串字符闪过,“好了,悬赏已经发布,诱饵已放,坐等鱼儿上钩。” 王安静忙活完,靠着椅背扫着俩人问:“话说回来,你们俩今天找我什么事?” 许言:“情况紧急,我们需要你帮忙调阅分析徐朗办公室的监控。” 王安静抬眸,“徐朗办公室的监控一旦调阅就会被人监测发现痕迹,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查看保存监控,你确定现在就要查看吗?不再等等?” 许言点头,“我确定现在就要看。” 诸多事情迫在眉睫,隐隐约约有不祥的兆头。虽然许言不曾相信命运,但现在决定要在命运到来之前快速处置。 王安静偏过视线用眼神询问周鹿鸣。 周鹿鸣无所谓地说,“不用看我,许言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王安静笑了笑,“sosweet.”瞅见染上许言耳根的绯红,又添了一句,“socute.”话不多说,说干就干,开了周氏集团网络的后门进入监控下载监控记录。 “大概需要2分钟。”王安静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进度说,“已经64%。” 许言担忧:“来得及么?” “正常情况下完全来得及,周氏集团的IT部门虽然优秀,但涉及到他们尊敬的徐董会更加慎重,你们也知道这种老牌企业的作风做派都很冗长,很多事情都需要层层汇报,不能越级上报。等老派的程序走完了,这2分钟早就过去了,小周总,你说对不对?”王安静看着屏幕上的进度。 周鹿鸣笑着点头,“是,安静姐果然很熟悉老企业的套路。” 许言盯着自己的表。 周鹿鸣盯着许言的脖子和她的侧脸。 啧,真可爱。 “时间到了。”许言凑过去看屏幕。 王安静皱了皱眉,进度条卡在了99%。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卡在99%?是被发现了吗?可恶,就算被发现了,IT部门也来不及处理…… 周鹿鸣刚要说话,却被许言用目光示意噤声,不要打扰王安静的思路。 王安静屏息思索片刻,目光一闪,果断采取措施。 “果然——有高手在中间出手截断,我现在马上断开连接把99%的记录保存下来,至于那1%我们不要了。” “嗯。”许言相信她的判断。 王安静手速很快,出手干净利落,不断敲击着键盘就像是在敲击钢琴键。 周鹿鸣绕过许言来到了王安静边上,默默替她把笔记本电脑的电源插上,这种时候最怕的是断电。 许言看了周鹿鸣一眼,冲她点头赞许。 虽然周围的环境一片和谐,但只有深入其中的人知道此刻有那么紧张。在许言和周鹿鸣看不见的网络世界,正在进行着高手间的激烈对决。 王安静的脸紧绷着,嘴巴紧紧抿着,能让她全力以赴的对手不多,但此刻面对着的一定是值得最尊敬的高手。 “好了,”过了大约15分钟,王安静十指交叉往外翻,舒展活动了一下肩颈,“不负众望,抢救回来99%的视频内容,正在导出下载。” 周鹿鸣转到王安静的后面给她揉肩,不吝啬地阿谀奉承,“安静姐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她看见电脑屏幕上突然出现一个大大的血红色的“S”,蓦然变色,“原来真是她出手了。” 王安静轻蔑一笑,“她虽然技术高超,但是太年轻了缺乏经验,所以我今天能压她一头。” 但过段时间就不好说了,而且按照这个势头发展,S会成为最厉害的黑客之一,小丫头前途不可估量,而自己真的不服老不行,现在一下子放松下来,顿时腰酸背痛,脑袋还隐隐作痛。 但现在还不是让她放松的时候,因为视频已经完成解码,在她的电脑上打开播放。 “1.5倍速。”许言站在她的身侧,望着屏幕。 但视频长达几百个小时,从徐朗搬入这间办公室开始直到刚刚截断为止。要看完这些视频再从中筛选找到有用的信息,将会是一项大工程。 “我把视频拷贝在U盘里,你们拿回家慢慢看吧。”王安静揉揉眉心。 许言:“家里可能不够安全。” “只要确保不联网就没事,我的U盘没有带毒。”王安静说,“而且我的咖啡已经喝完了,从早上坐在这里待到了现在,是时候回家躺着休息,我老胳膊老腿可吃不消,等暗网的任务有了消息,估计要随时加班干活。” 王安静将视频拷贝到u盘,交给许言。 “对了,我们预计要上线新一代元宇宙世界,邀请二位内测。”王安静说,“旧的游戏开发依存硬件设备,我们的新版本将会利用最新的裸眼3D技术配合日常硬件设备——例如特别定制系统版本的智能手机,就可以进入到感官真实的游戏世界。” “好啊,我和许言都会去的。”周鹿鸣高兴地答应。 许言点点头。 她对游戏不感兴趣,但对这项技术她有兴趣,“一旦暗网有消息,随时联络。” 王安静:“OK。” 各自分头回家,许言马不停蹄地抱着一台断网的笔记本在书房插上U盘看着,过了片刻,她从书房里出来问,“你家还有几台电脑?” 周鹿鸣一愣,“我找找,还有2台,但其中一台已经很旧了,不知道能不能开机。” 许言转头看着客厅的电视机和投影仪,“借我2台电脑,能开机的就行,把电视和投影仪都开机,我要用这些设备看录像。” 周鹿鸣又一愣,不敢相信,“5个屏幕一起看?” “嗯。” “可是你来得及看这么多屏幕吗?” “来得及,”许言平静地说,“不是还有你么?我可以负责四个屏幕,你盯着一个,我们分段把这些录像看完,不要放过任何细节。包括视频里摆在桌面上的文件、他的电脑屏幕的画面,他手机屏幕的画面,以及他在写的文字,都有可能是重要的线索。” 周鹿鸣艰难点头:“我尽力。” --------------------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醒:切勿模仿(假如你们有这it技术哈哈哈哈哈哈) 第86章 86 =================== 深夜,室内还开着两盏灯,边上分别坐着和躺着一个人。 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的是许言,双目凝视着面前的四个屏幕,分别是投屏、电视机屏以及分别摆在茶几上和腿上的两个电脑屏。 而周鹿鸣则坐在地毯上的蒲团上,半靠着沙发,坐在许言的身侧。她眼神逐渐涣散,手指撩动着微卷的发丝,时不时打个哈欠但打完哈欠后会立即警觉,瞪着大眼睛注视着屏幕上上晃动的人影。 这是许言交代给她的任务,她不能放过任何细节。即使画面再无聊,她也要认真地看完。 时间又滴答滴答过去了一个小时,周鹿鸣揉了揉太阳穴,“我看完了。” 身侧的许言说,“我也看完了。”她其实早大约20分钟看完这些片段,将几个重要的节点截图保存下来,整理成相册。 “我记录了一些我觉得重要的时间点,你可以重点查看这些片段。在我查看的这些片段中,徐朗要么在文件上签字,要么在外边开会,坐在电脑前的时间不多,他可真的是一个大忙人。”周鹿鸣将手上的笔记交给许言。 “如果要这样管理周氏集团,还没享受到做富婆的乐趣,就可能要猝死了,换我可不乐意。徐朗年纪都这么大了,赚到钱应该好好享受,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还把持着权力不放,自己折腾自己。” 许言听着周鹿鸣的吐槽,眉间松动,好奇问,“如果是你,你要怎么管理周氏集团?” 周鹿鸣翻身过来,双手趴在沙发上,抬头看着许言笑吟吟地说,“如果是我继承了周氏,我就找职业经理人来帮我管理公司,我坐拥着股份,年年等着分红收钱就行了。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我就安心过我的日子。” 许言挑眉,“不怕他们把你架空?让周氏变成别人的?” “不怕,因为股份就在我手里,只要我不专卖我就会一直是最大的股东,就算情况不妙卖了股份那又怎么样?能套现收钱不更好吗?”周鹿鸣轻飘飘地说。 许言笑了笑,“你倒是完全不把周氏传承放在眼里,也不把几百亿放眼里。” “现在都什么社会了,还那么封建搞家族继承?谁说周氏集团一定要姓周?不管姓什么,只要能让企业正常运转,让员工有饭吃,就是一家好企业好管理。” “口气不小,格局很好。”许言合上电脑,点头看着周鹿鸣,“我爷爷如果还在,肯定骂你大逆不道。我爸爸当年因为违背了他的意思,自由恋爱娶了我妈妈,俩人逃到了M国想要过平静的生活,却被人发现了。” 许言闭了闭眼睛,她不愿意回忆起那段过往,因为一旦回忆,车祸的画面总会涌现。 “我躲躲藏藏,不敢交朋友,不敢说自己姓周,我和爸妈都以为这样做就可以逃离宿命,然而却回到了命运的轨迹。回国后,那些躲在暗地里的人又对我虎视眈眈,我也害怕被他们发现,所以伪装身份躲了起来,又让你用周鹿鸣的身份出现……” “李若,你的22周岁生日宴上将会发生重大变故,你做好替我承受的准备了吗?” 化身周鹿鸣的李若无所谓地笑了笑,“走到这一步,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了。更何况这是为了我心爱的人,有什么不可以?” 许言脸上闪过羞涩。 周鹿鸣伸手抓住许言的手,“你太善良了,不知道地狱有多凶险,既然老天安排让你见到了我,选中了我作为你的替身,我就帮你找到害了你父母的人,帮你揭开心结。” 她顿了顿,继续笑着说,“等你完成心愿之后,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和我在一起,做我女朋友。” 许言抿了抿嘴唇,反问:“为什么不可以是现在?” 周鹿鸣怀疑自己听错,“你说什么?”她侧耳过来,竖起耳朵认真听。 许言淡笑,“没什么。” 她抽身要去洗漱补觉,却被周鹿鸣一把拉住拽了回去,周鹿鸣和她面对着面站着,皱皱眉说,“许言,我腿麻了……”说完觉得有点丢脸,但要跌倒的时候索性拉着许言一起跌在沙发上。 许言压在她身上,双手撑着不让自己压垮对方。 但眼下情况有点糟糕,气氛也烘托到位,一般而言在说出了那样的话之后,俩人总该算是正式在一起了,然而许言心里却七上八下,失去往常的理智和冷静。谈恋爱这种事,她这是人生第一次,完全没有经验也没有手段。 现在这种情况如果逃走了,是不是会惹她生气? 但如果进一步,会不会显得过于着急? 在许言内心挣扎的时候,周鹿鸣却噗嗤笑了一下,抬手点了一下许言的鼻子,“可不可以告诉我,在这种情况下你还在纠结什么?” “我——”许言犹豫了好久,才迸出一句话,“我可不可以吻你。”她感觉到自己的脸简直红到快要滴血了。 周鹿鸣凑到她耳边,用暗藏着蛊惑的嗓音说,“当然——可以。” 她不再给许言思考的机会,双手搂住许言的脖子,自己仰头往她嘴唇上凑去。 室内依旧亮着两盏昏暗的灯。 倒映在雪白墙壁上的,是两个交叠缠绵的影子。 不知不觉,天已明亮。 许言从床上下来,看着一地狼藉,她有点懵。小心翼翼地不去打扰还在赖床的周鹿鸣,打开衣柜想要换衣服,却听见后头有动静,没来得及转回头,就感觉到温软的人贴在了自己背上,从后头抱住了自己,她将手扣在自己腰部,脑袋靠在自己的肩头,浑身散发着慵懒又舒适的气息。 “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你这么自律,今天是休息日,居然也能做到早起?”周鹿鸣含糊不清地说。 她还没睡醒。 许言:“得找安静姐商量一些事。” 周鹿鸣:“嗯?昨晚把我吃干抹净,今天一早就去找别地女人?” 许言:“我没……把你吃干抹净。” “这是重点?重点不应该是咱们这样那样睡在一起之后,你一醒来却要找别人的女人?” “你知道我不是……”许言着急解释。 却被周鹿鸣堵住了嘴巴,周鹿鸣眨了眨眼睛说,“好啦,我和你开玩笑的,不耽误你的要紧事情了,你快换衣服吧。” 她松开了许言,兴致勃勃地坐在床上看着对方。她没有换上睡衣,而是穿着昨晚的衬衣,一件白色的松松垮垮的衬衫,只扣着三颗纽扣,锁骨和腰部一览无遗,美色撩人,春光甚好。 许言好不容易将注意力集中到换衣服去找王安静,却在打开衣柜后愣了一下。背后有人虎视眈眈,她怎么解开衣服换上正装?难不成要当着她的面脱个精光? 虽然俩人昨晚曾经一度亲密接触,然而一切都在黑灯瞎火当中摸索着,并没有这么光明正大的盯着看。现在太阳当头,虽然窗帘还紧紧拉着,然而外面强烈的日光穿透了障碍,能让俩人看清楚彼此。 许言可没有那样厚的脸皮当着周鹿鸣的面脱光了换衣服。 “你转过去,别看。” “哈哈哈,你真的好可爱,好啦,我不看你了,你换衣服吧。”周鹿鸣不调戏她,乖乖地将头转到另外一侧,看着窗户。其实她也心虚,余光不舍地掠过许言的背影,喉咙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许言的确有急事,在查看过那些视频录像之后,她越发感到不安。所以一早就去找王安静商量。 换上正装,简单化了淡妆,许言恢复日常形象。却见到周鹿鸣也打点了她自己,她五官立体深刻,属于浓颜系,不用怎么化妆就已经天资优越,眼下穿着一件长裙,外罩一件西装外套,也跟着要出门了。 “别这么看着我,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我送你去元宇宙科技见安静姐。”周鹿鸣拿起车钥匙,还冲着她单眨了眼睛抛媚眼,“以后我就是你的专属司机。” 许言不知不觉跟着她出门,坐上了副驾驶,驱车到了元宇宙科技大楼。 路上周鹿鸣明目张胆地牵着她的手,或者挽着她,偶尔突然接近许言,毫不客气地咬了许言吃到一半的吐司面包。 许言心里滋生出一种和人亲近的愉悦感,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虽然腻歪,然而令人心情愉快,就像踩在棉花糖上一样,再幼稚的举动也会觉得快乐。 到了王安静的办公室,一路上可以看见职工在修理内部线缆,一个科技公司就像是装修现场,异常忙碌和混乱。 王安静的办公室俨然变成了一间完全没有网络的“密室”。 “抱歉抱歉,让两位美女见到这么混乱的场面。我们搞了下内部的网络,更新和替换了安防系统。还在给即将上线的新一代元宇宙游戏系统做最后的测试,所以大家都忙成一团了。”王安静略显憔悴,眼下都有点发青。 许言说,“暗网有消息了吗?” 王安静摇头,“还没有,可能猜到了这是个饵,所以没有咬钩。” “不用等了,他不会联系一个陌生的账号,你登陆这个账号联络试试。” “这个账号是?”王安静用眼神询问。 “是徐朗的。”许言说,“我找到了他的暗网账号,并且推测出了密码。” 第87章 87 =================== 一个月后。 在临江的一家历史悠久的哥特式大酒店,灯火通明。记者们蜂拥而至,凑在红毯两侧想要将今晚的到场宾客一一拍下。但是他们最关注的还是从不露面的周氏集团继承人——周鹿鸣。 记者们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位神秘的继承人其实早早就回到了国内,只是非常低调。他们不知道周鹿鸣现在人在哪里,长成什么样,就在收到消息疯了一样挤到这里,却发现同行也和自己一样茫然无措,像是无头的苍蝇。 今晚是周鹿鸣的22周岁生日宴会,这是她的第一次公开露面。所有记者包括商业周刊甚至是八卦周刊都想要抓到小周总的第一手信息。 可是在寒风中哆嗦站了一夜,也只看见周家的两个小姐——周嘉依和周嘉桑。这俩人一直被周老爷子排斥在周氏集团之外,她们无权干涉集团经营,业内给面子的还会和周嘉依合作几个小项目,不想合作的也可以毫不留情地拒绝,周老爷子不会干涉。 周嘉依和她的儿子孙韧还活跃在商界,只是最近听说孙韧的游戏公司快倒闭了,也不知道是谁出手,将这个公子哥儿的公司整得一塌糊涂,孙韧焦头烂额,忙着应付股东和债主,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 而医生周嘉桑对于商业经营的事情好像漠不关心,作为周家人,她出乎意料地选择做一个普通医生,这个选择曾经令外界不解,但后来在看见周老爷子对待几个子女的态度之后,外界才恍然大悟。 周老爷子只把儿子作为接班人栽培,至于另外两个女儿,他不允许她们沾染周氏集团一分。 所以周嘉桑的选择在外人看来是明智的,她主动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不至于像是周嘉依一样陷入绝境。 长久的等待和冷风让记者们的耐心逐渐消耗殆尽,正在怀疑周鹿鸣是不是已经偷偷进入会场的时候,来了一辆劳斯莱斯,从车上下来的人派头极大,是周氏集团现任代理董事长徐朗。 挽着徐朗的是比他年轻二十岁的新夫人斯嘉丽,俩人走在一起,不像是夫妻,而像是父女。 记者们心领神会,他们都收到过“打点”,知道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 徐朗的儿子徐逸也来了,只不过他没有带上女伴,听说那位想要嫁入豪门的林小婉林小姐最近不知所踪,坊间传闻徐逸被她甩了。 徐逸身形单薄,名贵的西装外套穿在他的身上就像是偷来的一样不合称。他下巴的胡子没有刮干净,留下了一层青色的胡渣,外带一些刮伤了的痕迹,他开着一辆车跟在徐朗的劳斯莱斯后面,默默地尾随着徐朗进入会场。 和意气风发老当益壮的父亲相比,他好像一条夹着尾巴的丧家之犬。 徐朗笑眯眯地接受了其中一个大牌媒体记者的采访,提问的内容显然是被审查过的,无非是关于最近做的几个项目的进展,和斯嘉丽的美满夫妻生活,以及周氏集团对未来的规划。 徐朗和斯嘉丽有条不紊地回答了几个问题,然后互相挽着进入到会场大厅。他习惯晚到,收到邀请函的宾客几乎已经都到了会场里。 在今晚会宣布周老爷子的遗嘱,将他手中的部分股份正式转交给他的孙女周鹿鸣,而后者在今晚之后将会成为海市最富有的女人。 徐朗脸上云淡风轻,和煦地和过来打招呼的人随意地聊几句。 都是一些蝼蚁,需要抱着我这棵大树才能得到一点点好处生存下去……曾几何时自己也是附属于周老爷子的爬山虎,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周老爷子把手上的股份交给了一个丫头片子,他只相信自己的血脉而不肯相信自己这个和他一起打下周氏江山的老人,现在也别怪自己对他的后代不客气,因为这是周家欠他的。 但有一件事徐朗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周老爷子宁愿把股份交给一个孙辈也不愿意给他的两个女儿——周嘉依或者是周嘉桑。 虽然周嘉依是个废物,周嘉桑根本不想经商,但如果花时间栽培,总能让周家人牢牢地掌握周氏集团,不至于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从小放任自由、根本不了解性格的孙女周鹿鸣身上。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今晚过后,周氏集团就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徐朗等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外头的这么多记者,里面的这么多有头有脸的宾客都将会是他的见证。 他将在今晚登上顶峰,成为海市实质上和名义上的商业第一人。 “斯嘉丽,你见到周鹿鸣了么?”徐朗扫视了一圈,没有见到人,扭头去问身边的斯嘉丽。 斯嘉丽疑惑地摇头,“我也没见到她。”非但没见到周鹿鸣,也没见到许言。这俩人秤不离砣几乎都黏在一块,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却同时失踪了。 “打电话给她们。”徐朗说。 精心布局的一切都将会在今晚成为定居,然而主角却未登场,这让他有点忐忑。 难道她察觉到了我的布局所以打算躲起来不出现?难道我的身边出现了叛徒? 斯嘉丽拨打周鹿鸣的手机,无人接听。她又拨打许言的手机,处于关机的状态。 这俩人难道真的逃走了? 这回连斯嘉丽都觉得困惑。 “爸爸,是你做的吗?”徐逸来到他们身边,眼睛紧紧盯着徐朗,声音低沉地质问,“林小婉突然消失不见了,我打电话她不回,找她住的地方也已经人去楼空,问了所有人都说没有见过她……她彻彻底底地消失了,是你做的吧,是你让她离开我吧?请你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斯嘉丽皱眉,她觉得徐逸这副窝囊的样子会惹恼徐朗。 果然,徐朗的声音微带怒气,“我给了她两个选择,第一是给她一笔钱,让她后半辈子生活无忧,条件是她需要远离你。第二个选择就是她可以继续和你在一起,只不过我会切断所有给你的资助,收回给你的房子、信用卡额度和工作。” 徐逸听到这里,眼神黯淡,嘴巴轻颤着。 徐朗哼笑,“她的选择是什么结果显而易见不是么?” 徐逸落魄地往后退了几步,无力地靠在栏杆边上。 徐朗不理他,拿着香槟找别的宾客谈话去了。 斯嘉丽滞后几步,还是转回来对徐逸说,“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值得么?” 徐逸抬头,茫然地看着斯嘉丽。 斯嘉丽冷冷说,“如果我是你,与其为了她颓丧,还不如好好听你爸爸的话,将他的人脉财力资源都笼络过来,当你自己成为有权势且可靠的男人的时候,她当然会回来。那时候就是你要不要她,而不是求着她回到你身边了。” 徐逸冷笑,“猫哭耗子。” 斯嘉丽言以至此,多说无益,她抛下了徐逸,随手从一个游走在宾客当中的侍应生的托盘上拿过一杯红酒,目光到处去找寻周鹿鸣和许言的影子。直觉告诉她,她们俩可能早就来了,只是目前没有被人看见而已。 “你在找我吗?”侍应生问。 斯嘉丽抬头,看见了她的脸,微微讶异之后笑着说,“许小姐,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今晚我是公主的护卫。”许言扯了下领结,这身衣着让她为难,但也没有办法,“穿成这样方便走动,不会惹人注意。” 斯嘉丽又笑,“真聪明。请问你的公主殿下在哪里?也和你一样打扮成侍应生在这里穿梭吗?” “她啊,说要高调亮相,惊艳全场。”许言有点无奈地照搬了周鹿鸣的原话。 天知道这家伙有多么自恋。 “我要继续送酒了,您自便。”许言告辞。 斯嘉丽却说,“你们当心。” 徐朗今晚有大动作,但是她不能够做什么,只能旁观。 许言脚步一顿,给了个侧脸,“嗯,知道,谢谢提醒。” 她一转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也是个女侍应生,个子不高,脸看起来也很稚嫩。她的托盘上放着一些精致的小茶点,正在应付宾客。 在看清楚她的背影之后,许言的瞳孔猛地一缩,她终于认出了她的身份——S,那个暗网黑客。 许言没有轻举妄动,徐朗也在场,所以S不会做出过激的行为,她起码不会放□□,因为那会波及徐朗和其他的宾客。 S还没有发现许言也在身边,相比她的黑客技术,她的侦查能力和警觉反应都要慢很多。许言打算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以推测她来这里的目的。 S的目标无疑是周鹿鸣,她的雇主是徐朗,然而周鹿鸣至今为止还没有出现,因为她巧妙地躲了起来,她说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聚光灯笼罩着,她才会相对安全。 宴会厅有现场乐队,入场后,三角钢琴的位置还空着。 在徐朗到来之后,乐队入场,大提琴手、小提琴手和其他成员就位,独独缺了钢琴弹奏者。 许言寻思着,周鹿鸣好像不会弹钢琴吧? 但她真的出场了,只不过手上拿着三角铁。 第88章 88 =================== 斯嘉丽弯了弯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混在现场乐队里面的周鹿鸣。敲三角铁?有意思。 大姑周嘉依和小姑周嘉桑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的侄女突然出现,周嘉依迅速和儿子孙韧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挖空脑袋想要琢磨出周鹿鸣到底想干什么。 孙韧觉得头晕,“妈,你有没有觉得进来后就有点发晕,我感觉有点不舒服。” 周嘉依说,“是有一点,但现在好多了。真奇怪,我们又不是在海上,怎么会有点晕船的感觉?” 孙韧:“该不会是地震了吧?” 周嘉依:“胡说八道,你看上面的吊灯都没动静,怎么会有地震?你小子是不是最近打游戏过度了,导致神魂颠倒的,连站都站不稳了。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瞧你那点出息。” 孙韧苦巴巴:“我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晕3D了,等过段时间去看医生吧。” 周嘉依:“今晚无论怎么样你都要讨你表妹的欢心,今天过后,她就是周氏集团的公主了。” 孙韧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放心吧交给我。我最会讨女人欢心喜欢了。表妹也是女人,我有的是办法。” “最好是这样。” 相对这对呱噪的母子,周嘉桑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态度,站在角落里拿着高脚杯独酌。她忽然顿住,抬高杯子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透明液体,略微倾斜杯子,再次观察。 皱起眉头,她狐疑地抬头看着吊灯,再往下看着地上的影子。她走到了落地的玻璃窗前,再抬手用手中的玻璃杯对照着镜子。 影子变得扭曲形成了方块。 周嘉桑松开眉头,捕捉到了关键。 徐朗终于也发现了周鹿鸣已经出现,他脸上闪过讶异,没想到周鹿鸣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大家面前,不过她的身份估计只有不到十个人清楚。 周鹿鸣可能是跟着乐队进入宴会厅的,这倒是很聪明的做法,然而过不了多久她还是会被S发现。 S是徐朗通过暗网找到的一个黑客,不但擅长网络袭击,还擅长用各种方式让人无声无息地消失。通过S,徐朗成功让商场的扶梯失灵,给周鹿鸣一个小小的警告。然而她却不长记性,甚至来到了周氏集团露面。不得已给了她一个山海餐饮,她却还不满足,卯着劲儿要进入周氏集团总部董事会。 不得已,他又出高价让S“处理”掉周鹿鸣,S出手毫不留情,在高尔夫俱乐部门口就差点把周鹿鸣送走了,为此S成为了通缉犯,自己不得不花大价钱和精力将S掩藏起来。 直到今天,周鹿鸣照样出现在会场,是她太贪心,怪不得自己。 徐朗本来不太会用暗网这样的先进网络,多亏有人指点。在他眼中像是周鹿鸣这样涉世未深的洋娃娃,根本不懂得人情世故,也不懂得敬老尊贤。仗着周老爷子留下的遗产就以为可以对周氏集团指手画脚,她还太稚嫩太天真了。 徐朗仰头喝了一口威士忌,将空置的玻璃杯随手放在一个经过的侍应生托盘上。目光紧紧盯着和乐队混在一起的周鹿鸣,恶狠狠地阴笑。 小丫头,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老辣。 拿了徐朗空酒杯的侍应生转身离去,将空酒杯送去走廊上的一间小房间,叮嘱里面的人说,“安静姐,交给你了,上面有徐朗的DNA信息和指纹信息。” “好的,交给我。”里面的人是王安静,作为海市商界新秀,她也受邀来到了周鹿鸣的生日宴。 把玻璃杯交给王安静的侍应生当然是许言假扮的,她进入小房间后,迅速解开领结,脱下马甲和衬衫,在王安静的背后换了装束。她一改平日里的西装风格,换成了一条黑色露背长裙,将长发挽起,用一根簪子插住,一边歪着脑袋戴上银质耳坠,一边凑到王安静的背后看着她的电脑屏幕问,“怎么样了?来得及吗?” 王安静一回头见到许言从刚刚的小侍应生变成了一个气势压人的贵族小姐,惊叹之后说,“来得及,马上就会做出指模,让人去解锁徐朗的账户。你们需要将徐朗牵制在会场,给那边的人争取时间。” “我们尽力。” “周鹿鸣肯定已经被徐朗看见了,你不去找她?”王安静问。 “马上就去了,你这边的事情解决了也出去吧,外面有很多海市投行的人和银行的人。”许言说。 “好,多谢你给我机会演练。”王安静笑笑。 许言说,“互助互利,合作愉快。” 回到宴会厅,突然出现的许言成为了焦点。孙韧叫了一句:“OMG!”,然后毫不犹豫地冲着许言走去。 徐逸也看见了,但他知道许言瞧不上自己。他被林小婉甩了之后,对女人充满了恨意。所以对此时此刻围拢在许言周围的男士们嗤之以鼻,他觉得他们庸俗。 许言和周鹿鸣不一样,很快围拢过去的男士们纷纷感觉到了她的冷漠,无论他们说什么,许言只是淡淡地回复,并且从来不超过十个字。 “对不起,我有对象。”她亮了亮左手,无名指闪闪发光的铂金戒指让人望而却步。 “原来已经名花有主,不知道是哪个幸运儿得到了你的青睐?”有个男人锲而不舍地追问。 许言睨了他一眼说:“这是我的私事,不关你事。” 男人碰了个壁,悻悻走开。 徐朗终于过来,“许小姐,你订婚了?” “还没有,就是个礼物。”许言看了眼手上的戒指,她这算是求婚? 徐朗笑了笑,“周小姐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 “那祝福你。”徐朗举杯和许言的杯子碰了一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是不是到了介绍周氏集团继承人的时间?” 许言:“您好像格外期待这件事?” “当然期待,毕竟我即将见证的是一个新的商业帝国的诞生。” “等到12点钟她吹灭蛋糕上的蜡烛,我就会上台宣读遗嘱,并且把负责保管的股份转交给她。” 徐朗笑笑说,“我很期待。” 宴会厅有个大型的古董钟,时针分针在有条不紊地走动着,得到邀请的人都是海市有头有脸的商业名流,各自基本已经熟悉,喝着酒吃着点心,三三两两凑成一群聊着天谈着生意。 时间在不知不觉地流逝,已经应付完几个艺术界的投资者的斯嘉丽觉得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抽空找了张椅子坐下,她抬起手腕看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自己的手表的秒针好像很久没有动了,然而分针和时针确实还在走。 斯嘉丽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照理说百达翡丽的表质量不应该这么差劲才对,她决定抽空去找店铺经理。 时间飞逝,万众期待的时刻终于到了。巨大的五层蛋糕被推到了宴会厅正中心,点上了蜡烛。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主持人高兴地宣布,“那么有请我们今晚的主角——周鹿鸣小姐登场。乐队,请奏生日快乐歌,现场的宾客也请一起为周小姐庆祝。” 除了已经知道周鹿鸣伪装成乐队成员早已出现在现场的几个人之外,其他宾客都屏息以待,看着大门位置或者是小门,期待着传闻中的集团继承人隆重登场。 然而却从乐队中出来一位女士,她穿着白色的礼裙,缓步朝着生日蛋糕的方向走去。 人群中有人惊呼:“她该不会就是周鹿鸣吧?” “原来她早就混在这里了,我刚刚还去乐队那边盯着她看,该不会被她发现了吧?” “我也看见她了,当时就觉得这个敲三角铁的姑娘特别奇怪,觉得她该不会是走后门进来的吧。” “原来她就是周鹿鸣啊,周大小姐果然不走寻常路,出其不意啊。” 在人声鼎沸之中,周鹿鸣站定在蛋糕前,“大家好,我就是周氏集团的周鹿鸣,今晚是我的生日,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她朝着众人鞠躬致意,然后闭上眼睛许了个愿望,接着去吹熄蜡烛。 现场响起一片掌声。 周鹿鸣说,“接下来让我的好朋友许言宣读爷爷的遗嘱。” 许言应声站在她的身侧,宣布说:“我宣布,周氏集团30%的股份作为遗产,即日起转交至周鹿鸣女士名下……” “等等——”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面前的人群里冒了出来。 徐朗上前一步,抬起头:“我有问题。” 许言问:“徐董有什么问题?” 徐朗说:“老董事长的遗嘱我没问题,我对她有问题。”他指着周鹿鸣的脸,冷冷地说,“她不是周鹿鸣,她是假冒的。”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周鹿鸣是假冒的?这有可能吗?” “确实有可能,周鹿鸣一直没有当众露面,从小在国外长大,没有人见过她,所以有人借机假冒继承遗产也不会被发现。” “但是可以测DNA和做背景资料调查,周鹿鸣是个人又不是鬼魂,总会留下信息。” “这我也不清楚,总之徐董这么说肯定有证据。” 许言说:“徐董,周小姐的身份已经通过DNA的比对,也和周家人验证过了她的背景信息,从入学资料和在国外的家庭住址等等一系列信息都能够核对上,她确实就是周鹿鸣。” 徐朗:“那是因为有人在帮助她,所以她能够混到现在。” “是谁在帮助她?” “还能有谁,是你这个遗产管理人在帮她,没有你的帮助,她怎么能顺利冒充周鹿鸣?” “徐董对我的控诉最好有证据,否则就是污蔑,我有权利起诉你诽谤。”许言平静地说。 徐朗改口:“对于你的协助我确实暂时没有证据,但是我有证据能证明她是假的。” 许言面不改色:“请拿出你的证据。” 徐朗沉声说:“你们出来吧,长途跋涉辛苦了,见见你们的女儿。” 第89章 89 =================== 也不知道徐朗到底从哪里找来的两个人——男的黑色头发,体型高大臃肿,挺着一个大肚子,走路活像一只大狗熊,看肤色和五官明显是白种人,女的大概四十来岁,金发碧眼,眼下青紫,眼神浑浊,就像是喝多了酒的醉鬼,也是个白种人。 他俩一出现,许言就知道了这俩人的身份——他们是李若的养父母。 侧目观察李若的表情,许言此刻并不担心她的身份是否败露,而是担心李若在见到这俩人之后心理产生波动。 这两个人对于李若而言就像是从小捆绑住她的锁链,即使长大后变得强大独立了,还是会受到他们的影响。这是自小接收到的刺激所导致的,从心理学上来说叫做“创伤后应激障碍”。 许言根据李若的背景调查推测,她多多少少会存在这种障碍。然而这对养父母在得知李若逃脱后,曾经花过一段时间去找她,但后来杳无音讯后就放弃了。许言曾经在选中李若后暗地里调查过养父母的动态,得知一个入狱三年,另外一个跟了别的男人到处流浪,觉得不算麻烦,因此才让李若顶替身份来到国内。 却没想到徐朗已经查到了李若,甚至找到了她曾经的养父母。在自己的计划即将成功的时候当众拆穿李若的身份。 徐朗真算得上老谋深算。 许言捏了捏拳头,面对嘈杂的宾客,她拍了拍李若的肩说,“没关系,我还在这里,我会一起和你面对。” 李若说,“对不起,没想到这时候被徐朗找到了他们,我可能无法继续帮你了。” 许言说,“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重新见到那两个人渣。” 李若却笑了笑:“能让文质彬彬的许小姐为我脱口而出骂人,我算是功德圆满了。” “这时候还有闲心开玩笑,看来你还好。” “我是还好,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女孩了。”李若坚定地说,目光如同利刃一样射向那对男女。 “你不用考虑我的心情,不过一个醉鬼和一个赌鬼,我不怕他们。”李若说完,倒是有点担心许言,“但现在我的身份即将被揭穿了,你要怎么办?” 许言:“我会亲自承担属于周鹿鸣的责任。” 徐朗见到俩人在台上低声交谈,却听不见声音,于是上前一步指着养父母说:“李若,你应该认识他们吧?你不是周鹿鸣,你本名叫做李若,是个孤儿。” 他侧着脑袋指示那俩人:“你们还不认回你们的女儿?” 养父母身边跟了个翻译,将徐朗的话传达。他们本在国外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可是某一天却被人找到,那人说有人帮他们还赌债和其他债务,并且可以给他们丰厚的报酬,条件是让他们前来认一个人。 于是他们就来了,带着惺忪的混沌的意识,来到了这样一个金碧辉煌的奢侈的宴会,见到了站在台上的那张熟悉的美丽的脸孔。 虽然已经经过许多年,但这张脸他们没有忘记。本来想用她卖个好价钱,却没想到被她逃走了。 白人男子上前盯着台上的女孩,坚定地用英文说:“她就是我当年认领的那个女孩,leeruo。” 台上的李若冷笑,也用英文回:“这位先生,你确定吗?” 白人女人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会儿,高声说:“对,就是这个语气和神态,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她就是那个女孩LEE!” 李若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但我不认识你们。” 徐朗这时候呵呵笑,示意身边的人拿出一叠资料:“我就知道你会抵赖,所以帮你收集了当年孤儿院的资料和他们的领养手续,上面的照片虽然不够清晰,但眉眼神态和你一模一样,你和小时候的变化不大,你还要抵赖吗?” 许言平静地说:“人有相似物有相同,长得像的人很多,你不能凭一个醉鬼和一个赌鬼以及年代久远的一个小女孩的照片就指认周鹿鸣小姐是李若。” 宾客沸腾了。 对于周氏集团闹的这场八卦他们非常有兴趣,他们并不在乎台上的到底是不是周鹿鸣,他们甚至倾向于这人并不是,因为只有这样,周氏集团的热闹才会越来越精彩越来越好看。 在徐朗找到证人和证据指出眼前的周鹿鸣不是真正的周鹿鸣的时候,周家人心里的小九九也在飞速运转计算。 尤其是大姑周嘉依,她一直都想要得到周氏集团,却被突然冒出来的周鹿鸣横插一脚,不得已才会改变策略和周鹿鸣套近乎。现在这个侄女有可能是假的,那么遗嘱是不是没有找到继承人所以不算数?那么她作为法定继承人就有可能继承周家遗产了? 越想越是兴奋,所以周嘉依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徐朗这一边,认定周鹿鸣是假的。 “鹿鸣啊,不是大姑不帮你,但徐董已经提供了证据了,你这边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真的?” 孙韧紧张道:“妈——” 他虽然纨绔,但直觉告诉自己这趟浑水不要趟。再怎么样也不能和徐朗这只老狐狸站一边,否则会惹得自己一身骚。 周嘉依自觉失言,忙补充说,“我也没其他意思,就想着说让你能服众。” 小姑周嘉桑倒是一脸无所谓,继续站在角落里靠着墙壁看着这一幕精彩大戏。 许言说:“作为周老先生的遗产管理人,我已经带周鹿鸣小姐做过DNA核对,结果证明她确实是周家的人。此外,我还调查过周小姐的母校档案、和她的同学、老师交流过,他们提供了资料以及录像资料,都能够确认周鹿鸣小姐的身份。” 许言转视徐朗,与他隔空对望,面对老成稳重气场强大的徐朗她丝毫不退却,义正言辞地说,“相对徐董提供的所谓证人证言和一些随时可能被篡改的资料而言,我认为我提供的生物学证明和证人更加可靠科学。” 徐朗变色:“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搞来的证据,反正她不是周鹿鸣!” 许言说:“那请你提供更科学可靠的证据。” 徐朗瞪着眼睛看了许言一会儿,平静下来说,“哼,早料到这一幕了,许小姐,没有你的帮助她也做不了周鹿鸣吧?我有理由怀疑你们勾结在一起,合谋篡夺周家的遗产。” 许言挑眉:“你现在在指责我?” 徐朗点头:“你是不是还是要证据?很不幸,我可以提供。”他缓步走到台上,和许言他们隔开一小段距离,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众人宣布,“这位许小姐的诚信有问题,她不是一个合格的遗产管理师,甚至有渎职的嫌疑。” 许言淡定回:“请说。” 徐朗说:“除了接受周氏的委托管理遗产之外,她回国后接受了另外几个遗产继承管理的委托,负责管理他们的遗产。” 有人配合徐朗,播放幻灯片资料。 徐朗说:“比如说元宇宙科技的遗产管理,你把市值高达数百亿的科技公司的股份转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庭主妇,让她成为元宇宙的掌舵人,不不觉得这很荒唐吗?李理的遗嘱真的是这样写的吗?我已经派人去调查电子遗嘱的真实性了。” “此外,新航飞机失踪的保险事故理赔调查方面你假公济私,放任有谋杀嫌疑的家庭主妇,替她隐瞒真相并且示意保险公司给她全额理赔,我已经得到了她的书面证词和其他员工的自白书作为证明。” “还有卢氏集团卢克的事情,你鼓动那么多女孩子控诉卢克,就是为了让冒名顶替的周鹿鸣从这桩婚事当中脱身出来,让你们的计划得以实施。我还查到了你借用这件丑闻运作了国外的对冲基金做空卢氏股票大赚一笔的内幕交易细节,你没有办法否认。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的是,卢克即将顺利假释出狱,卢氏集团也做出了澄清说明,这一切都是子虚乌有,他们还保留追究造谣诽谤者的责任的权利。” 徐朗一通冷笑,“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遗产委托案件都可以证明你的虚伪,作为遗产管理人你沽名钓誉,现在居然还有脸站在这里替假冒的周鹿鸣做信用背书?!” 随着徐朗的指责,宾客又将焦点集中在许言的身上,对她指指点点。 许言明白徐朗的用意,他在企图摧毁自己的信誉,进而摧毁由自己力保上位的“周鹿鸣”。面对徐朗发动的疯狂“攻击”,许言却冷静得异常。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你手里还有什么证据,不如一起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吧。”许言说。 徐朗一怔,他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还能保持这样镇定,就好像胜券在握的是她而不是自己似地。 许言追问:“还有吗?比如说我最近办理的还有老刘家的房产案件有没有什么瑕疵?又或许你对这件事不感兴趣,因为金额太小了,在你眼里不值一提?” 徐朗眯了眯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言:“没什么,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不会感受到普通老百姓的不容易,所以不应该让你继续掌握周氏集团。你太自私也太功利,你可以为了眼前的利益不计一切代价,甚至颠倒是非,操纵人心。” 徐朗感觉到异样:“都到了这地步,你还能怎么样?在场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外面也有记者,我随时可以让人放他们进来,假冒周鹿鸣这件事马上就会传遍海市。” “如果这是真的确实很麻烦。”许言淡淡然,抬眸用凌冽的目光盯着一头雾水的徐朗,“我是说如果这一切发生了,的确很恐怖,我可能确实会像你说的一样身败名裂。但是徐董,你知道什么是元宇宙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面对疾风吧,徐董。 第90章 90 =================== 徐朗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什么元宇宙,你别想转移话题。”他目视台下诸人,“各位已经看见了,眼前的周鹿鸣是假的,而所谓的遗产管理人许言也有诚信问题,是个沽名钓誉的人。老董事长留下的遗嘱不明,现在还需要调查。”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许言镇定自若,“这里没有宾客,他们都是代码符号。就连你现在站着的地方也是代码符号,从你下车踏入这间酒店的大门开始,你就在我们的元宇宙当中。” “什么?”徐朗震惊。 周鹿鸣搭腔,嘴角缓缓绽开一抹笑容,“徐董,欢迎来到我们年轻人的新世界。” 徐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部和眼部,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在做实业,听说过元宇宙认为那只不过是个游戏公司的噱头而已,却没想到有一天会亲自接触。甚至还陷入其中不自觉,他怀疑许言在骗他,然而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异常。 在他当众宣布周鹿鸣是假的之后,一些宾客的表情都凝滞了,就像是卡住的电视画面一样,他们全都僵住不动了。 “你说他们都是假的?但是不对,我见过元宇宙的演示,他们需要穿戴特制的衣服和眼罩,我什么也没戴上穿上,为什么我会进入元宇宙?这不可能,别想骗我。” 他想要让身边的助理帮忙确认,却发现助理也是一动不动。他再望向斯嘉丽,斯嘉丽坐在椅子上端着高脚酒杯,杯子里的酒水被轻轻晃动。 斯嘉丽站了起来,“我一直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玻璃杯里的酒水晃动痕迹这么反常,原来是因为我们身处在一个虚拟世界,你们的算法虽然高超,但难以细化到和真实世界一模一样,比如酒杯里装了酒水,自然光的折射和晃动的轨迹都还有点瑕疵,看来你们的渲染师和物理感应还没完善,这还是个测试性的系统。” 许言面朝着她:“感谢斯嘉丽小姐给系统指出不足,后续会改进。” 徐朗:“斯嘉丽也是真的?” “她陪着你一起进来,她当然也是真实存在的。”许言说。 “除了我和徐董之外还有谁是真的?”斯嘉丽问。 一个角落里的声音冒了出来,“还有我。”周嘉桑靠着墙壁,旁边的落地玻璃上倒映着她的侧影。她从玻璃折射上看出了异样,断定自己身处一个特殊的环境。果然,她在不知不觉当中进入了一个虚拟世界。 周嘉桑扫了眼呆立着的两个人说:“我大姐和外甥都是真实的吧。” 周嘉依和孙韧彼此面面相觑,不明白他们在讲一些什么。刚刚明明在聊周鹿鸣是不是假的能不能继承财产这件事,怎么糊里糊涂就聊到了他们头上,在讨论他们的真假问题了? 周嘉依说:“什么真真假假,我和儿子都是如假包换的周家人。” 斯嘉丽摇了摇头无奈,这位大姑子真的蠢。 “多亏了我们的首席技术官,哦,也就是你瞧不起的家庭主妇——王安静女士开发了这套系统,能够用最便携的设备让玩家不知不觉进入到一个虚拟的元宇宙世界。”周鹿鸣轻描淡写地说,“所以刚刚徐董你做的一切,都没有真实发生。所谓的我的养父母的证词、你找的孤儿院的证据资料等等所有事情,都是幻想。” 徐朗脸上的表情青一阵白一阵,“你们怎么可能预料到我会找到这些人提供这些证词……” “元宇宙世界是先进的智能世界,拥有最先进的开发算法,实话告诉你吧,在你脑海里冒出这两个人的时候,我已经在构建这两个人现在的形象,并且随之让他们按照你的想法出现在我们眼前。”周鹿鸣说,“虽然这样有点自揭伤疤,让我恶心,但如果能知道你的计划,这点恶心忍受一下就能挨过去了。” 徐朗愠怒,“你们……你们……” 许言:“多亏了你,我才知道我之前办理的遗产案件有这么多漏洞,我也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所以在回归现实世界后,我会一一着手处理那些案子,把漏洞都给填上,不会再给你下手的机会。” “混账,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你们赶快把什么元宇宙关了,让我出去!”徐朗怒不可遏,“即使这一切没有真的发生,但是在场的人都可以作为见证。台上的周鹿鸣是假的,她不能继承周氏集团股份。” “对不起,你无法证明她是假的,而我可以证明她是真的。”许言淡淡说。 徐朗气得要吐血,斯嘉丽过来扶着他,“徐董,你没事吧?” 徐朗摇了摇头,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周鹿鸣:“徐董,你真想出去?不在这里再玩玩体验体验?因为是虚拟世界,所以你可以体验到现实世界无法做的事情,比如说返老还童,跳伞、攀岩、潜水,又或许去外太空漫步,飙车和回到古代做皇帝,这些都可以做到。你想要玩儿么?” 徐朗:“放屁,让我离开!” 周鹿鸣失望地摇摇头,“徐董,您作为长辈怎么能说出这么粗俗的话,好吧,本来还想让您作为第一批内测玩家继续深度体验,既然您这么不耐烦,我觉得还是尊重您的意愿送您离线吧。” 徐朗紧抿着嘴唇,经验告诉他,没有这么简单。 许言对着空气说:“安静姐,麻烦送徐董离开。” “等等——”徐朗忍不住问,“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许言镇定自若,“等您出去了您就知道了。” 徐朗眼前闪现一道白光,他发觉自己就坐在酒店大堂的一张沙发上。周围的客人来来往往,有些还在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斯嘉丽也坐在身边,手里拿着的手机亮着屏幕,上面显示一个大大的元宇宙Logo。只是她没有登出游戏,看样子还在元宇宙里面。 徐朗见无法弄醒斯嘉丽,就打电话给司机说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等他还没有走出酒店大堂的时候,门口骤然响起警笛,一些穿着制服的人冲了进来,展示证件,“徐朗先生,我们收到匿名举报材料,您涉嫌非法洗钱,非法禁锢,行贿罪被批捕,请您配合我们的调查。” 徐朗看着那张逮捕证上自己的名字,呆愣了片刻,“不,这不可能——” “请您跟我们走吧。” “不……这不可能……”徐朗反复重述这段话。他骤然想起许言在游戏里最后和他说的那句话,口中喃喃说,“难道她搞到了我的账号?” 手机振动,徐朗看见屏幕上显示一条信息:“我们的确拿到了暗网账号,你的一切罪行即将被揭露,你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不过我可以给你一次赎罪的机会,只要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徐朗回:“你想要什么?” 对方打字:“周鹿鸣父母死亡的真相。” 徐朗盯着屏幕上的这几个字愣了很久很久,他没有再回信息,而是将手机收了起来,不再理会对方。 比起牢狱之灾,比起即将面对的惩罚,他更害怕出卖那个人的报复。 但是口袋里的手机并不放过他,孜孜不倦地震动着,这一回是直接打电话过来。在手机被收走断了通讯之前,徐朗接听了电话:“喂——” “徐伯伯,我是周鹿鸣。” 徐朗瞳孔一颤,“你……你终于出现了。” “徐逸在我身边,我只想问你,当年我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会死?” 徐朗知道对方将徐逸当做人质,停顿片刻,终于说:“你要找的答案在周氏集团,别忘记传承。” 他说完挂断了电话,没有再给对方机会。 浮浮沉沉大半生,已经走了那么远,一回头发觉身边除了一个儿子之外,好像也没其他人留下。至于斯嘉丽,她的才华卓越,野心也不小,可能自己沦落到这一步中间也有她的推动,英雄难过美人关,明明知道斯嘉丽不一般,却还要冒险将她留在身边。事实证明,这些年空长了年纪,什么也没学会,甚至比不上这几个年轻人。 那个人说得对,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他急流勇退,自己却硬着头皮继续赖在本该属于年轻人的位置上。现在失败了,他有着懊悔,也有着释然。 他曾经经历争取过机会,可惜没能真正拿下周氏。然而这些年他实际上掌握着周氏,在董事长的位置上体会到了上位者的荣誉和权势。 而这些就足够在漫长的牢狱时光中让他回味了。 与此同时,元宇宙内测中。 斯嘉丽问:“就这么结束了?” 许言:“还没结束。”她看着斯嘉丽,后者早就发现了身处的是一个虚拟的世界,却没有提醒和阻止徐朗,可见斯嘉丽有她自己的筹谋和打算。但她要做的事情和自己无关,许言不会干涉。 周嘉依和孙韧听见连徐朗都倒了,吓得不轻。他们即使对周鹿鸣的身份有所怀疑,有徐朗这样的例子在前头,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敢战战兢兢地暗中观察。 孙韧偷偷说:“妈,你看小姑一直那么淡定,她会不会知道什么?” 周嘉依说:“你小姑一直就这么臭脸,连我都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外公倒是挺喜欢她,只可惜她选择了学医,根本不想插手周家的经营。” 孙韧说:“妈,我们和小姑走近点,我觉得在这种事情需要抱住一条够粗的大腿,小姑就是这条大腿。” 周嘉依觉得儿子说得对,于是和孙韧俩人默不作声地挪到周嘉桑的身边。 第91章 91 =================== 头顶的玻璃吊灯晃动了一下,孙韧头疼地扶着脑袋,“怪不得我来了这里之后晕3D,原来还真的进入了一个游戏世界,这技术这么先进,是谁开发的?” 他顿了顿,想起一件事,他的游戏公司之前差点倒闭,原因在于公司的技术人员都被一家公司给挖走了,那家公司就好巧不巧就叫做元宇宙。它的控制人就是一个女的,名叫王安静。 “该不会是王安静吧?”孙韧不可置信地问。 一直以来他觉得开发游戏是属于男人的竞争世界,女人在文艺感性世界更有优势,在这种大环境下,由一个女人——而且是家庭主妇回归的女人执掌海市的游戏帝国,简直是自取灭亡。 业内也对这件事不太看好,所以造成了元宇宙股份的波动,差点跌到谷底。但是却半途出现了一股资金在协助王安静稳住股市。 孙韧又抬眼盯着许言,“该不会你们早就联手了吧?” 许言淡淡说,“只不过看好元宇宙科技的未来发展,所以投资一点,互惠互利。” 毫无疑问,在元宇宙公司推出新一代的虚拟现实游戏互动系统,将会彻底颠覆现在的游戏界格局,奠定公司在游戏界的霸主地位,成为一家市值独角兽指日可待。 孙韧内心激荡着,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和许言之间有着千沟万壑,许言离他很遥远,虽然人就在眼前,但他知道永远也走不到她的身边和她并肩而立。 周鹿鸣却自然而然地搭着许言的肩,在她身边说:“徐朗已经解决,我们应该回到现实去做该做的事情。” 徐朗顺利被抓,这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庆祝的事情,然而许言却高兴不起来。她看着还留在元宇宙世界里的几个玩家,最终说:“谢谢你们来参加生日宴。” 她这话其实说得有点奇怪,周嘉桑静静地凝视了她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拿起手中的玻璃高脚杯,隔着距离遥遥地冲着许言和周鹿鸣举杯,无声地用口型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然后仰头将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周嘉桑嘴角轻轻勾起,其实这个孩子不像爸爸,她长得更像妈妈。外人都想靠着生物技术来证明她的身份,却忽略了最最基本的迹象——因为遗传,孩子在某些方面会长得像父母。只不过没有人关注过她的母亲。 台上的人注意到了她,微笑着举杯致意。 大姑周嘉依还是忍不住问:“那现在股份怎么处理?” 这是她最关心的事情。 许言说:“我会发布遗嘱相关内容,并且按照遗嘱执行分配股份。周鹿鸣女士将会成为周氏集团的第一大股东,入局董事会。” 周嘉依嘀咕:“现在徐朗不在了,她不就成为了周氏的董事长?” 孙韧在边上扯了扯她的衣袖:“妈——” 言多必失。 周嘉依总算闭嘴。 “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斯佳丽问。 “马上。”许言说,“等吹完蜡烛。” 周鹿鸣笑了笑,走到蛋糕之前,附身向前吹灭蜡烛。 “许言,你说你看见了s,现在徐朗被抓了,s怎么样了?” 许言说,“安静姐在想办法追踪,但s并不是我们的虚拟设置或者是被邀请的玩家,她是自己开了个后门作为一个意外程序进入到元宇宙世界的,她相当于一个病毒。在我们揭穿徐朗的阴谋之后,她突然消失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她不是徐朗在暗网雇佣的人吗?徐朗的账号都被我们端了,她的任务失败,不会再留下来了吧?”周鹿鸣问。 “希望是这样。” “但也太可惜了,没有抓到她,没办法给你报仇。”周鹿鸣说,“但她不会总能逍遥法外,我们总有一天会抓到她。” “嗯。” 王安静的声音在她们耳边响起,“内测结束,你们该回来了,外面乱成一锅粥,需要你们赶紧出现收拾烂摊子。” “ok,”许言看着边上的人,“准备好了么?” 周鹿鸣微笑,“随时。”她握住了许言的手,十指交叉。 眼前白光一闪,她们回到了现实。身处王安静的元宇宙科技,王安静走到窗前往下望了一眼,“下面都是记者和看八卦的人群,你们现在是海市最出名的人。人人都想要采访周氏集团的继承人,最大股东周鹿鸣小姐。我把保安全都借给你,你现在想要去哪儿?” 周鹿鸣说,“当然是要回我的周氏集团。” “你的周氏集团?”王安静勾唇一笑,转身朝她伸出手,“那么以后有劳您照顾了,小周总。” “我一定回假公济私,全力支持你的公司。”周鹿鸣和她握了握手成交,转头就挽着许言告辞。 “我和许言要去打一场硬仗了,再见。” “再见。” 王安静留在公司办公室里,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她的面前墙壁上挂着一台80寸的液晶屏,上面实时播放着新闻。 如今海市最大的新闻就是周氏集团的代理董事长徐朗被捕的信息,还有紧跟而来的重磅新闻——周鹿鸣继承周氏集团30%股份,一跃成为周氏最大的股东,并且即将入局董事会,并且有可能在董事会的临时会议选举当中当选董事长。 王安静不知道许言是怎么布局办到这一切的,总而言之,今晚还没有过去,海市的商界就已经变天了。 在这个焕然一新的天空下,照亮陈旧刻板的周氏的是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 许言在元宇宙世界里和徐朗套了话,徐朗计划狙击元宇宙科技的股份,王安静临时召开会议,聘用了许言推荐的金融专家和法律专家,填补公司运行过程中的漏洞,制定了计划以防万一。 她的新一代游戏系统即将上线,正如孙韧预感的那样,将会颠覆整个游戏界。 王安静对此深有感触,她对着空无一人办公室感慨:“李理,你如果还在的话,肯定也会佩服我的对么?因为连你也做不到这些,对么?” 可惜没有人会回应。 周鹿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完成了周氏的股份交接,管理权交接,如愿成为周氏的实际掌舵人,在许言的建议下,她火速替换了周氏内部的人事、财务等核心部门人员,掌握了周氏的人事权、财务权。 至于业务经营,她还没有能力涉及,许言也不建议她过早插手,否则容易火速败家。 在金融市场方面,对于周氏集团的易主市场反馈和预期的一样悲观,所以股价接连下降,甚至触及底线而临时停板。 周鹿鸣托腮看着集团的k线,坐在董事长宽大的办公室里无语地说,“难道股民和机构就这么看不上我?一上任就绿我一片?” 她扭头看着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的许言,“你不会也要绿我吧?” 许言头也不抬地回:“不会,那对我没好处。” 周鹿鸣笑了笑,她在开玩笑,许言不会不懂她的一语双关。 “现在我算是真正的富婆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今天晚上我就去横扫奢侈品,以前看上的衣服、首饰、限量套装统统买来过过手瘾。还有啊,阁楼的房子是不能住了,另外安排了一间郊野别墅,我们晚上住那边去……” “嗯。”许言没有反对。 周鹿鸣挺意外,“我这么败家你也不阻止?” “周氏是你的,随便你怎么样。”许言说。 周鹿鸣顿了顿,“可是周氏明明是你的,名字是你的,身份也是你的,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和亲戚都是你的,你真的可以全都不要了么?” 许言定定地看着她,“我不是还有你么?” 周鹿鸣一怔,在这一刻脑袋都是懵的。 许言:“只要有你就足够了。” 似乎是不好意思,许言站起来说,“忙了一天了,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周鹿鸣停顿的脑瓜总算回味过来,许言这闷骚的性格还是没改,说什么只要有你就够了,其实就是在变相和她表白。周氏集团和周鹿鸣的名字、身份、社会关系都给了自己,而自己归属于她,所以她要自己一个人就等于拥有了周鹿鸣名下的一切。 这些弯弯绕绕的逻辑,也只有许言才能说得出来了。 在外人面前周鹿鸣是高高在上的老板,然而在许言面前她依旧是个小跟班。俩人走出了董事长办公室,再下了直梯出大厅的时候,自动地跟上了许多保镖。 今时不同往日,周鹿鸣这张脸恐怕已经借着互联网传遍了大街小巷,没有人不认识这位新贵,所以需要更多的安保人员进行保护。 许言突然定住,转身回头看着在周氏总部大堂上的周氏标语:传承、进步、辉煌。 眸光微缩,许言想起徐朗和她说的“传承”两个字。 “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周鹿鸣问。 “没什么。”许言说。 在医院的病房里,冰冷的仪器在有条不紊地显示数值,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周围,穿着白大褂的周嘉桑站在病床前看着自己的病人,眼眸里平静无波。 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打开一看:启动备用计划。 周嘉桑回:“已抛出橄榄枝。” “好。” “你确定她会接受?” “她一定会接受,因为她是在欲望里成长的孩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我最近没更新,那一定是因为我忙着抢菜 第92章 92 =================== “小周总”周鹿鸣上任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搬入了位于半山腰的奢华宅邸。自打她上任之后,许言总也见不到她的面。 白天许言起来了,周鹿鸣还在呼呼大睡,一直睡到中午起床,却发现许言早已出门。晚上许言通常在家里吃晚餐,而周鹿鸣成了个大忙人,需要和各界人士交际谈生意。 白天俩人各忙各的,遗嘱中心突然多了许多案子,许言作为顾问经常被请去处理纠纷;而周鹿鸣忙于各种会议,大大小小的会不断,人事变动也很频繁,她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处理掉徐朗遗留下来的人脉,才能彻彻底底把周氏集团掌控在手中。 人人都以为小周总不过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就算被她拿到了股份成为大股东,也只不过是个摆在周氏的漂亮的吉祥物而已。他们的日子照旧,工资也照拿。然而没想到的是周鹿鸣居然不动声色地扳倒了徐朗,强势入局周氏集团,并且毫不留情地将一些元老发配的发配,辞退的辞退…… 几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周氏内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内部人员面孔焕然一新,多了很多年轻的脸孔,少了很多老派和迂腐。 当然,在处理的过程当中遭遇了不少阻力。例如长期把控周氏集团财务大权的财务总监就放了狠话,说如果离了他,周氏集团的股价在市场上肯定一钱不值,到时候看周鹿鸣如何应对其他股东的怒火,怎么向他们交代! 也有人忍不住好心劝周鹿鸣,比如大姑周嘉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徐朗已经不在了,财务总监可以暂时留着稳住其他人,他毕竟在周氏很久了,对周氏的财务状况和资本市场都很了解,有很多人脉都靠着他来联络,现在不应该辞退他。” 周鹿鸣果断回:“不行。财务部门是周氏集团的核心部门,我眼里容不得沙子,这颗肉刺再痛我也得彻底拔除,以绝后患。” 于是为周氏集团奉献了二十年的财务总监愤愤地抱着自己的私人物品彻底离开了周氏。在他离开之后不久又听说以往的下属都被辞退,周鹿鸣说到做到,来了个彻彻底底的大换血,整个财务部门落入了她的掌控。 在解决了财务部门的问题之后,周鹿鸣又开始着手人事部门和业务部门。她的一番操作果然让市场对周氏态度消极,资本以脚投票,纷纷逃离周氏。股价一落千丈,成为历史以来的最低点。 又一个晚上。 许言坐在沙发上随意地按着遥控器,遗嘱中心的纠纷法律逻辑十分简单,处理结果也有例可循,麻烦点在于涉及其中的复杂的人际关系和人情往来,而这正是许言所缺乏的东西。 瞄了眼电视上的时间,晚上9点23分,而周鹿鸣还没有回家。 许言拿出手机刚想要打电话给她,却听见了外面车子的引擎声。一道车灯由远及近地过来,熄火,关车门,解锁,打开了正门。 周鹿鸣终于回家了。 许言走到门口,带着精致妆容却满脸疲惫的周鹿鸣冲着她笑了下,“亲爱的你在等我吗?”她伸出手环住许言的脖子对她撒娇,“今天又和那群老头吵架了吵得我好累好头疼,这个霸道总裁我不想当了,不如还给你吧?” 许言:“我觉得你当得挺好。” 周鹿鸣将头靠在许言的肩头,无力地说:“做个商人好难,借我靠靠……”她把手放在了许言的腰间抱着。 许言拍拍她的后背:“吃晚饭了吗?” 周鹿鸣闷声说:“吃了外卖,但我忘记具体吃了什么东西。” 许言垂眸:“你不用这么努力,如果这些事让你疲惫不堪,我来想办法替你分担。” “放心吧,情况没那么糟糕,我撒娇只是想要向你要一颗糖而已。”周鹿鸣抬头,狡黠地冲许言眨了下眼睛。 许言说:“可我没有糖。” “你有的。”周鹿鸣仰面凑了过来,许言在闭上眼睛之前看见的是她浓密的、轻微颤动着的睫毛。 片刻后,俩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片子是周鹿鸣挑选的,名叫《风声》。 由于长期生活在国外,许言没能太理解影片中的背景,只是隐隐觉得李宁玉和顾晓梦的关系错综复杂,既是敌人,也是朋友,既是知己,也是劲敌。 卸了妆换了真丝睡衣的周鹿鸣舒服地靠在许言的肩头,闻着她身上的同款沐浴乳的香味,“李宁玉确实是英雄,但在感情面前,她却是个胆小鬼。顾晓梦敢爱敢恨,在这一层面上,我很欣赏顾晓梦。” 许言轻轻地“嗯”了一声,有点心不在焉。 周鹿鸣搅动着自己的头发,昏黄的灯光下,她瞧着许言的下颚线条,再瞅着她略微凌乱的睡衣领口,喉头不自觉地吞咽一下。 “李宁玉和顾晓梦立场不同,但最后李宁玉却选择牺牲自己,送走顾晓梦。”许言缓缓道,“是因为顾晓梦发生了转变,李宁玉同化了她。” “同化?”周鹿鸣轻笑,“你也在不知不觉当中同化了我。” 许言低头睨着她,此刻的周鹿鸣神态轻松,虽然没有化妆,但五官精致,明眸皓齿,她的美丽出于天然,是得天独厚的恩赐。 “许言,李宁玉又怎么知道她成功地同化了顾晓梦呢?如果顾晓梦是伪装的,她在离开了郭庄之后仍旧站在李宁玉的对立面,那么知道了这一切的李宁玉又会怎么样呢?” “李宁玉已经死在了郭庄。” “假如她没死呢?”周鹿鸣的声音近在咫尺,轻柔的语气带着暗哑的嗓音,轻轻地,软软地,撩动了许言心中的一根弦。 许言轻声说:“假如李宁玉没死,她一定会找到顾晓梦当面问她。” “问什么?” “大概会问你的计划从什么时候开始?” 周鹿鸣的嘴巴动了动,还要再说点什么,却见到许言已经转过头盯着她,眼神炙热如火。周鹿鸣扯起嘴角笑,她喜欢看许言对她情不自禁,这说明在许言的眼中她很有魅力。 影片还在播放片尾,字幕不断滚动。 然而观众已经无暇他顾,沙发上两个人的身影正在纠缠,也不知道是谁磕碰到哪里闷哼了一声,另外一人关心问:“碰到哪里?疼么?” “没关系,我们继续——” “能不能回房间——” “嗯?”尾音略微上扬,没有停顿多久就别有深意地回,“好,都听你的。” 关上房门,一阵轻微的声响后,听见许言在说:“你不用害羞,房间里没有监控。” “我不是因为担心被监控而害羞!” “那你为……”许言顿了顿,终于开窍,“那你这样冷吗?” “我不冷,谢谢。”周鹿鸣笑容狡黠,反问对方,“你不热吗?” “我——” “我帮你散散热。” …… “许言,你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跟谁学的?” “U2B。” …… “我明天一早有个会……”周鹿鸣虚弱地说,“你别动那儿……” “嗯?好。” 翌日,周鹿鸣对着镜子反复比划着创可贴的位置。 许言轻咳一声说:“往左边一点,创可贴太小了,可能遮不住。” 周鹿鸣锐利的目光往镜子里一扫,镜子里的人立即心虚地别开视线。许言一辈子都没当过坏小孩,现在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罪恶感。 可昨晚明明是她先勾引自己的,后来发生的都是自然而的事情,只不过稍微脱离了掌控,让一早要开会的周鹿鸣可能会在下属面前丢失尊严。 “要不你就说生病了不去公司了?” 周鹿鸣闻言,转过头“哦?”了一声,“某人在一本正经地出主意让我开小差翘班?” “反正都已经九点钟了,你的会议已经开始了。”许言说。 “这次的会议我不到场就不会开始,无论几点钟我都要赶过去。”周鹿鸣当着许言的面换下睡衣,许言突然间见到她的背影,冲击了她的视觉。 当周鹿鸣将头发从衬衣里撩出来回过身望向许言的时候,发现许言目光呆滞。 “不和你开玩笑了,我要赶回集团主持会议。今天的会很重要,如果能拿下人事部门,我才算真正成为周鹿鸣,帮你掌控周氏集团。” “注意安全。”许言叮嘱,“除了明面上的敌人之外,还有人在暗地里盯着你。虽然徐朗不在了,但S还在外面有活动的迹象。” “好啦,我知道的,我的身手你还不了解?是谁接连救了你两次?”周鹿鸣自信道,“我真的要来不及了,晚上见,亲爱的。” “晚上见。” 隔着窗户目送周鹿鸣离开,周鹿鸣还特地摇下车窗抛给了许言一个飞吻,许言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回屋去了。 呆在书房里复盘掌握的线索,许言觉得有必要去和徐朗见一面。 只有徐朗才清楚躲在帷幕之后的人到底是谁。 午间,许言给周鹿鸣发了一条短信,“你还在开会么?”她突发奇想,来到了周氏总部,想要猝不及防地给周鹿鸣惊喜。 周鹿鸣:是哦,想我了? 许言:嗯。 周鹿鸣:乖乖在家等我。 许言上了电梯,却没有见到周鹿鸣,她问前台秘书:“你们小周总不在公司?” “许小姐,小周总今天没来,她没告诉您?” -------------------- 作者有话要说: 逐渐在收尾了。 第93章 93 =================== 许言独自坐在周氏总部一楼大厅角落位置的沙发上,来来往往的人都有他们自己的目的地,而许言没有。打开手机看着和周鹿鸣的对话框,许言眉头紧锁。突然之间发现,她和周鹿鸣之间的联络如果被某一方掐断,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联系方式。 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许言自己也是独来独往的性格,俩人都是浮萍,没有根,没有落脚处,随时都可能会离开。 虽然因为冲动的情感建立起了羁绊,然而这种羁绊来得快,可能去得也会很快。在掌握了周氏集团之后,她可以成为真正的周鹿鸣,拥有了姓名、地位、金钱,她无所不能。 许言沉默着思考了良久,直到前台认识她的保安来询问状况,许言摇头说没事,然后独自离开了周氏。 保安回过头就和对讲机里的人汇报:“许小姐已经离开周氏总部,神态看起来很落寞,有点不对劲,需要我跟着她吗?” 对讲机那头的人回:“不用跟着,她如果再来你再汇报情况。” “是。” 许言离开了周氏总部,遗嘱中心也暂时没有工作,上了出租车司机问她去哪里,脱口而出的是元宇宙科技大厦。 等看见元宇宙大厦前面标志性的一个环球模型,许言才反应过来要和王安静打招呼,说自己过来了。 王安静似乎在开会,结束了会议之后从会客室里找到了正在呆呆望着窗户外的许言。王安静愣了一下,她从未在许言脸上看过这样失神的表情,这种表情和她以往给自己的印象截然不同。 “怎么突然就来找我?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王安静将许言带入自己的办公室后,让她坐在沙发上,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我怎么瞅着你像是失恋了呢?” 后半句话完全在开玩笑,王安静觉得失恋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许言的头上。她是那样睿智冷静和理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处在波动的感情之中? 然而许言却抬眸瞧着她,“失恋是什么感觉?” 王安静噎住,捂着脑门直摇头:“你该不会真的失恋了吧?我真是没想到连你都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我在李理的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我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周鹿鸣在隐瞒行踪。”许言坦诚说。 “嗐,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原来是这样。”王安静坐在了许言的身边陪着她,“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俩什么时候正式在一起的?我不是说你们同居的事情,而是更加亲密的情侣关系。” “我们自然而然地就在一起了。”许言说,“没有电视剧里的海誓山盟或者是高调告白,我们之间似乎默契地达成了决定。” “没想到你们小年轻居然那么苏格拉底,不过这似乎是不太好的兆头。” “为什么是不好的兆头?” “她和你都没有宣告对方的存在,在外界看来你俩都是单身,都是可自由恋爱的状态。”王安静说,“虽然我觉得你不是那样朝秦暮楚的人,但她可不一定。” 许言仔细想想,确实如此。她一直拿不准周鹿鸣的心思,总觉得她很缥缈不定,虽然在年少的时候曾经对她伸出援手,但感情这件事容易时过境迁,她经历过那么多人情冷暖和人情世故,拥有过那么多段真真假假的感情,对自己这段她到底几分真,几分假,无法判断。 王安静继续说:“不是我在离间你们的关系,想善意地提醒你理性地对待她和这段感情,因为她和你不同,她成长在一个复杂的环境当中,她知道怎么保护好自己,在感情往来之中身经百战,进退自如。而你选择的是长期封闭自己来保护你,在看似坚硬的外壳之下你的心其实非常柔软,一旦被人找到间隙就很容易被全线瓦解……” 她的话许言都听进去了,她想起不久前和周鹿鸣谈论的一件事,周鹿鸣说,全世界只有许言和王安静知道冒充周鹿鸣这件事,只要除掉这些知情人,她完全可以顶替身份,成为真正的周鹿鸣。 “徐朗已经拔除,周氏集团也正在大刀阔斧地改革,她的举动不像是一个外行,而是一个长期经商的老手。许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一切都在她计划之内,她早就为此做了长期的准备,一方面用感情稳住你,让你对她放下戒心;另外一方面扮猪吃老虎,用她的经商才能掌控周氏集团……” 王安静话锋一转,眼神犀利,“按照目前的趋势,她即将成为真正的周鹿鸣。” 许言瞳孔一缩,她清晰地判断王安静的话并非完全不可能。 “周老爷子的遗嘱里还写着,如果她结婚的话,可以得到余下的40%周氏股份。” “如果我是她,我会想办法拿到这部分股份。”王安静拍了拍许言的肩膀。 “她有可能正在找一个合适的人结婚。”许言声音低沉。 王安静叹口气说,“需要我帮你暗中调查她的动向吗?” “不用,我自己会处理。” “许言,我觉得你无法冷静处理这件事。” “我可以。”许言执着地说。 王安静无奈,“好吧,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提出。就算是我报答你揭穿徐朗的计划,帮我稳住元宇宙股价的回报。” “谢谢。” 许言很快离开了王安静的办公室。 然而王安静并没有真的完全不管这件事,她和许言以及周鹿鸣的关系密切,打心底里想要帮助许言。 于是她自行展开了调查。 在这个互联网信息数据的大时代,在她这样的技术高手之下,所有人的信息几乎是透明的。虽然涉及到个人隐私的法规正在不断出台和落实,但避免不了个人主动将自己的信息公开。 即使本人不公开,在她周围的人以及公共设施当中总会出现一些蛛丝马迹。王安静要做的就是从浩瀚的公共数据当中筛选洗涤出相关数据,这一切都会交给公司的超级服务器处理。 在超级计算机按照编程自行处理海量数据的期间,王安静继续忙着开会和处理即将上线的新一代元宇宙游戏内测出现的小BUG,不知不觉忙碌到了深夜。 她可能是比员工还努力的老板了,但世道总是对女性尤其是成功女性更苛刻,她只能逼着自己不断前行,用实力打破这些谣言。 揉了揉眉心和眼眶,王安静听见了电脑弹出的汇总信息。里面有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和餐厅结算单据证明——周鹿鸣确实见了外人,而这个人许言和王安静都认识。 王安静盯着男人的侧脸想了很久,终于点了鼠标将这张照片发送给许言,并且留言:小心你的人,她有私心。 许言正在家里阅读书籍,但一晚上了几乎没翻页,只是来回地盯着书籍上的一个字发呆,那个字好像和她毫无牵扯,却深深记刻在许言的心底——“若”。 她觉得这样的状态挺糟糕,但无法控制。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王安静发来的信息,许言没有去拿手机,却在亮起的一刹那看见了王安静发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有俩人,一个是翘班的周鹿鸣,另外一个是个男人——吴帆。 周鹿鸣背对着镜头,但许言能够认出她,甚至能看见她耳朵上戴着的耳坠,和自己的是一对,很刺眼。她拿着餐具的右手上还戴着一枚铂金戒指,许言抬起自己的手,看着和她款式一致的戒指觉得有点刺目。 婆娑着戒指表面,许言摘下戒指放在兜里。 吴帆被派遣到外地的子公司,现在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海市,他能够回来是谁的命令不用说也清楚。 周鹿鸣瞒着许言和他用餐,看着吴帆的表情似乎很开心,而从周鹿鸣的肢体动作来看也很开心。 许言被这幅郎才女貌的画面给刺痛了。王安静说,她想要成为真正的周鹿鸣,她想要拿到剩余的股份。 许言仰面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太阳穴的位置隐隐约约作痛,更痛的可能是心脏,她有种憋闷的感觉,仿佛下一刻就会喘不过气。 院子里有车子进来的声音,停车熄火,周鹿鸣终于回家。她和往常一样进门后在玄关换鞋,却见到室内一片昏暗,只有在客厅里看见一簇微弱的落地台灯的光。 直到进门之后,周鹿鸣才看见半躺在沙发上的许言,她的表情在灯下晦涩不清。周鹿鸣微微皱眉,觉得许言有点不对劲。 “亲爱的我回来了,你在做什么?怎么不开灯?” 许言扯起一个笑,“我在看书,今天你都做了什么?这么晚才回家?” 周鹿鸣走过来,从后面拢住许言的脖子,靠着她瞄了一眼许言放在膝盖上的书籍说,“开了一整天的会,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烦,总有人提反对意见,可没有一个人能交出能够施行的方案和解决问题的措施,浪费时间。” 许言合起书本,书籍的封面写着《风声》两个字,抬起头笑笑说:“要运作一个大集团确实不容易,方方面面都要顾及,你一个人太辛苦了,可以找人来帮你。” 周鹿鸣直起身子,到开放式厨房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口缓过气,“不用,相信我,我能搞定。” 许言微笑,“嗯,我相信你。” 第94章 94 =================== 周鹿鸣和一个合作商的洽谈被安排在了山海餐饮,回到熟悉的场所,周鹿鸣看着落地窗外的绿野景色,想着如果许言也一同来就好了。 合作商是个中年人,身材发福,绿豆似地小眼睛色眯眯地看着周鹿鸣。 “HI,周小姐,总算见面了,你比电视上的更美丽。”合作商伸出手和周鹿鸣握了握,却没有松开,“周小姐有没有男朋友?” 周鹿鸣笑着反问,“刘先生的夫人喜不喜欢喝茶?我准备了新摘采的雨前龙井送给夫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刘先生收回手,笑容僵硬:“看来周小姐把我的背景都查清楚了。” 周鹿鸣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刘先生:“我听说你常年生活在国外,没想到对国内的文化环境了解地这么清楚。” “根在这里,从小就对国内的文化特别感兴趣。” 俩人在临窗安排的座位坐下,今日山海餐饮被周鹿鸣承包了,专门和刘先生谈生意。等安静地面对面坐下来,刘先生仔细看着周鹿鸣的脸,越看越觉得她十分耐看,五官深邃立体,仅仅是淡妆就能将她的美丽一览无遗地展现。 她穿了一套米色西装,身材匀称修长,内搭一件白色的丝质衬衣,袖口挽起一小段,手腕上戴着一条铂金手链,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奢华的装饰物。身为周氏集团继承人,身价亿万的大富翁,她这样的装束实在太低调。 刘先生喝了一口水,放下玻璃杯,眼神定在了周鹿鸣脖子上一条丝巾上,乍看不觉得奇怪,但今天天气不冷,她为什么围着丝巾?难道是最新的潮流? 刘先生不懂女士们的潮流,只是凭直觉觉得周鹿鸣的这条丝巾的搭配有点突兀。但他今天来山海餐饮并不是为了欣赏周鹿鸣的美貌或者是搭配,而是来和她谈滨海开发的事情。 在他开口之前,周鹿鸣说:“刘先生,我们慢慢等菜,也可以慢慢开始聊滨海商业中心开发的事情了。” “正有此意。”刘先生点头,“这是修改后的合作计划,请小周总过目。有问题我们当场沟通,然后拿着商定的条款各自回去应付各自的董事会。” 周鹿鸣笑着说:“和刘先生沟通我感觉效率很高。” 刘先生说:“我也只对美女客气。” 周鹿鸣低头翻阅合作计划书,忽略对面投来的一直紧盯着她的目光。她下意识地扯了扯脖子上的丝巾,觉得有点痒,也有点热,但她没有办法摘下来,因为昨晚许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乎压倒性地将自己压制,她一改往日的温柔内敛,突然变得具有侵略性和变得非常霸道,就好像在她的心底里凝聚了一团火,冲着自己而来的一团火。 面对这样的许言,周鹿鸣选择了默许和纵容,所以今天起来不但发现浑身“伤痕累累”,还腰酸背痛,比跑了一整晚还要累。 别的地方还好遮掩,就是脖子—— 周鹿鸣只要采取了最老土最笨拙的办法——用丝巾遮掩。还好今天不用开大会,而是见一见合作的开发商,否则周鹿鸣的欲盖弥彰会被身边的人发现。 但即使被发现了又怎样,她是周氏集团的董事长,谁敢随便八卦议论她的私事她就处理谁。 刘先生很快发现周鹿鸣在走神,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翻动那本厚厚的计划书了。 “咳——周小姐在谈恋爱?” “嗯?”周鹿鸣回神看着他。 “你总在走神,我想你可能在想着你喜欢的人。” “被你发现了,”周鹿鸣放下计划书,叹了一口气,“但我会尽快看完你的计划书,不浪费您时间。” 刘先生说:“我能理解在你这个年纪和现在的财富地位,可以唾手可得很多东西,比如说长得好看的年轻男人。但是——他们除了肤浅的外表之外并不能支持你的事业,他们只会找你要钱不会为你赚钱。”刘先生坐直,意味深长地说,“今晚我住在四季酒店1206号套房,如果周小姐想要知道怎样能够拿下项目顺利合作,欢迎随时来找我聊。” 像周鹿鸣这样的空降的大小姐在周氏集团内部肯定举步维艰,虽然她力图改革,然而经验尚浅,她需要拿下滨海项目改造计划才能在周氏立足,如果失败了,她将会彻底失去董事会的信任,往后在周氏将无立足之地。 所以当自己向她抛出橄榄枝之后,即使只是春宵一度,从此桥归桥路归路,那也是自己赚了。 但是周鹿鸣却说,“对不起,我从不加班。” 刘先生沉下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可以选择不和你合作。” 周鹿鸣翘起嘴角:“除了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你们虽然有资质,但是现金流不足,你靠着你夫人娘家起家,却还在外面不断拈花惹草……不怕我和你夫人告状?” “周小姐还是很年轻很天真,但以后你就知道了……”刘先生说,“先看协议吧,反正我们来日方长。” 周鹿鸣心道我才不会给你来日方长的机会,只要签订了协议,往后我让油腻的项目经理和你整天见面。 接下来俩人的重心完全不在餐桌上,周鹿鸣专心看条款,刘先生时不时用言语挑逗骚扰她,周鹿鸣都忍下了。 有一点刘先生说得没错,她在周氏四面楚歌处境艰难,还不到能和这种重大项目的合作方闹掰的地位。 有些事她必须忍。 总算商谈完重点条款之后,周鹿鸣想要尽快撤离,却被刘先生堵住,还好这是她的地盘,她说了算。 “抱歉请你让开,我有约。” “哦?你要见谁?是你男朋友吗?” 周鹿鸣的视线越过刘先生,落在了外面来的一个人的身上,那人刚刚停好了车下车,拉开门把手朝着她过来。 “不关你事。”周鹿鸣冷冷地回绝刘先生,绕过他冲着外头的人走去。 刘先生看着外面来的人,觉得他好像有点眼熟,后来才想起来原来那位就是以前跟在徐朗身边的男助理吴帆。 不是说他被调派到外地公司了么?什么时候被调回来了?而且看样子俩人关系匪浅,看来周鹿鸣和他勾搭在一块了。 吴帆年轻帅气,而且颇有手段,但毕竟没了靠山,即使和周鹿鸣在一起了,俩人也是半斤八两,在海市这已经沉淀了几十年的残酷商场斗争之中,俩年轻人还是太嫩。 刘先生插着兜目送周鹿鸣上了吴帆的车,一通冷笑。 坐上吴帆的车,周鹿鸣降下车窗靠在边上吹风。 吴帆扫了一眼,问她:“谈得不顺利?” “条款倒是还好,就是这个人让我感觉很不舒服,不想再继续单独见他。”周鹿鸣皱眉。 吴帆说:“等项目正式签约后,让我替你去跟进。”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让一个项目经理去跟。” “项目经理层级恐怕不够。” “那就提级让他成为项目总监,”周鹿鸣说,“人事安排上我有话语权,就像将你提到我身边当特助一样,任命很快公布,你明天就可以来总部报到。” 吴帆:“谢谢。” 在周鹿鸣突然联系他的时候,他有点意外。因为俩人之间的矛盾很深,他也意识到周鹿鸣对自己没有真情实感,所以被放逐外地的时候,他也有些放逐自己的念头,不再想和周鹿鸣牵扯。 然而这一次周鹿鸣却主动将他调了回去,职位直升,并且将他安排在了她的身边。 吴帆觉得周鹿鸣的态度似乎发生了转变,她经常来找自己吃饭,聊事情,也经常和自己说最近发生的事情,无论是私事还是公事,她都会找自己商量。他们见面的次数增多,除了没有公开去正式聊男女朋友的身份之外,他们几乎算是一对正在交往的情侣了。 通过多方打听,吴帆终于得到了周鹿鸣这样做的重要信息:只有结婚,周鹿鸣才能获得余下的40%股份,那将会是更大的一笔财富。 吴帆弄清楚了自己的定位——周鹿鸣获得股份的通行证,他曾经有着良好的背景资源,然而父亲正在坐牢,因此他只能靠着自己去努力获得一切。 他和周鹿鸣在一起能够各取所需,即使没有感情。但是吴帆内心里清晰地知道,自己无法不对周鹿鸣动情。他还喜欢她,不可救药地不受控制地喜欢她。 “我们现在去哪里?”吴帆问。他不得不将自己的目光迅速从周鹿鸣脸上挪开,如果停留太久就有危险,他会忍不住奢求。 “没想好,”周鹿鸣一转念头说,“有空的话就陪我逛街吧。” “对了,你手上已经有了刘夫人的联系方式,为什么在刘先生暗示你去酒店开房的时候直接拒绝他,而不是把房间号报给他夫人,让他夫人来惩罚约束他?”吴帆问。 这才像是他认识的周鹿鸣的风格。 “那样确实能出一口恶气,但我一刻也不想和他相处了。”周鹿鸣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也扫过后视镜一眼,有一辆红色的大众汽车一直跟在后面,已经跟了好几个街口了。 周鹿鸣嘴角勾起,你终于来了。 第95章 95 =================== “我改主意了,你带户口本和身份证了么?我们去民政局。”周鹿鸣语气淡淡地说,仿佛在讨论的只是今天吃什么。 吴帆一下猛刹车,把车子停靠在路边,双目瞪大呆呆地看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这个女人,他真的搞不懂她,她实在捉摸不透,就像是蒙着一层雾。 “去民政局?”吴帆重述问。 “嗯。” “去做什么?” “你说呢?”周鹿鸣微笑,继续舒适地歪着头靠在车上,“当然是去参观约会啊。” 吴帆紧紧抿着嘴巴,“你到底想干什么?”在听见去民政局后他脑海里冒出来的念头就是要和周鹿鸣登记结婚,虽然她的目的不纯,但吴帆知道自己很想和她成为夫妻,即使只是登记在纸面上的夫妻。 所以吴帆心里除了怀疑之外,更多的是兴奋。 周鹿鸣设置了车内导航,果然是去民政局。即使停在路边,然而道路窄小,后面的车在鸣笛催促,吴帆无奈,只好发动车子跟着导航走。 一路上周鹿鸣没有再说话,她只是看着车窗外头,似乎在欣赏风景。 吴帆也沉默着,在和周鹿鸣的关系中,先心动的注定要落于下风。等到车子顺利进入民政局大院停靠的时候,后面也有一辆小红车跟着停靠。 周鹿鸣和吴帆下了车,刚要进入民政局办事大厅,却看见后面小红车里下来了一个女人,疾步冲到了周鹿鸣的跟前拦住了她,面色冷冷地对她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周鹿鸣见到她,嘴角缓缓勾起弧度,“你怎么会在这里,小姑妈?” 周嘉桑脸上的愠怒未消,清冷的目光像是一记飞刀一样刺中吴帆,“你真的要和他登记结婚吗?他就是你选中要结婚的人?背景调查做清楚了吗?财产公证做了吗?这样不清不楚什么也不做好准备就要去登记结婚?你是不是昏了头想要那40%的股份想疯了?!” 周鹿鸣平静地听完,脸上的表情一直维持着似笑非笑的状态,周嘉桑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是沉默寡言,对周氏集团的事情置身事外,却没想到在周鹿鸣展开行动的时候最先出头的却是她。 这表明周嘉桑其实一直在关注着周鹿鸣的动态,并且对周氏集团遗产的分配条件十分清楚。 她并不像表现地那样无动于衷,她其实很关心周氏集团。 “小姑,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但是你清楚你现在在做什么吗?”周鹿鸣淡定地问。 周嘉桑迅速冷静下来,她瞧着面前十分平静的侄女,顿时醒悟过来自己中了圈套。“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试探和刺激我主动现身?” 周鹿鸣笑眯眯地点点头,“嗯,结果你真的出现了,我以为你会坚持到最后一刻,我甚至做好了和他拍结婚证件照的准备。” 周嘉桑沉下声音,“你没有和他登记结婚的打算?” “嗯,我才不会闪婚,即使要闪婚的对象也不会是他。”周鹿鸣轻巧地说。 吴帆听见后,心里顿痛。 其实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很清楚地感觉到周鹿鸣在利用自己,但他心甘情愿。即使是伪装的热情,他也想要和周鹿鸣在一起,不断欺骗自己享受她的温柔。 面对近乎无赖额周鹿鸣,周嘉桑不打算继续纠缠,转身就要走,然而却发现后面不知不觉也跟着一个人——许言。 许言穿着一件米色的过膝风衣,里面是白色衬衫和浅蓝色牛仔裤,穿着一双黑色靴子,长发披肩,身材比例十分匀称,搭配轻闲,和平时的风格迥异,可见她尽量不想引起别人的关注,这样才能在周嘉桑专心跟踪周鹿鸣的时候跟踪周嘉桑。 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周嘉桑被俩年轻女孩耍地团团转,顿时觉得晚节不保。 “你们俩闹矛盾搞绯闻,都是为了引我出来?” “不这样怎么能让你相信我要和吴帆结婚?”周鹿鸣的视线越过周嘉桑,看着许言,许言也望着她,俩人视线一对,对彼此的心意都了然。 这是一种不用诉说就能对上的默契,许言和周鹿鸣之间必须出现裂缝,让人觉得他有机可乘,这人才会出手,而他一旦出手,就会让许言和周鹿鸣抓到机会。 于是周嘉桑忍不住出现了,许言和周鹿鸣就抓到了关键的人物。 周嘉桑冷笑,“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许言说:“我们一直不确定是你,只是你还在我们的怀疑对象当中。能雇佣S、指挥徐朗和卢勇的人来头不小,背景雄厚,财力也不容小觑,而且这个人和周家一定有极为密切的关系,综合种种,排除之后最让人怀疑的对象就是你和大姑周嘉依。” “徐朗被抓之后一直不肯透露到底是谁指使他雇佣S,能让徐朗为她办事并且掌握徐朗弱点的人已经不多了,并且要和周氏集团有所联系,我们几乎就能锁定你。” “为什么不能是周嘉依?”周嘉桑反问。 “她太蠢了,”周鹿鸣毫不客气地说,“无论是她还是孙韧从一开始就有目的地接近我,还用很肤浅明显的手段针对我,到后来又见风使舵想要巴结我,这样立场不坚定又愚蠢的人,怎么可能让徐朗这样的老狐狸听话?” 周嘉桑说,“徐朗也算是我的长辈,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我又怎么可能让他听话?” “你的确没有能力让徐朗听话,但是你背后的人可以。”许言一步步走近周嘉桑,瞳孔微缩,眸光凝聚在周嘉桑平静的脸上,“这个人不但能让徐朗听话,还让卢勇和你都听话,他的手段人脉资金背景都很强大,请你告诉我躲在你背后的人是谁?” 周嘉桑:“我无话可说,”她侧首用余光睨着周鹿鸣,“我今天是凑巧遇到你,以为你要去民政局登记结婚,作为你的姑姑我来见证你结婚也在情理之中。现在既然你只是来参观旅游,我也没什么好做的,医院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但是她被许言牢牢拦住,许言又朝着她近一步,与她错肩并行,低声在她耳边说:“爸爸说小时候你和他玩得最好,他是你最疼爱的弟弟,只是后来不得不分开了,但你经常给他写信寄东西,在异国他乡,他最挂念的人永远是你。如果不是因为给你寄东西,他也不会暴露行踪住址,后来的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 周嘉桑瞳孔骤缩,垂在身侧的手捏紧。 “姑姑,我真挚地恳求您,告诉我到底是谁——是谁躲在幕后操纵了这一切,你又将爸爸的行踪透露给了谁?” 许言在和周嘉依宣示身份,事情走到了这一步,面对周嘉桑她已经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了。 果然,周嘉桑低声说:“你找人顶替你的身份是没有用处的。”她看着周鹿鸣,话却是对身边的许言所说,只有许言能够听见,“你能够抹去她曾经的一切踪迹,能够替换DNA比对样本,能够替换所有的资料档案,却没有替换你的面孔。” “你长得像你的母亲,只要见过你母亲的人都会知道你才是周鹿鸣。” “我爸爸曾经寄给你全家福,除此之外,周家人不在乎我的母亲,也没人记得她的长相。所以除非你指出来我的身份,否则没有人会怀疑我的身份。”许言说。 “从这一点,我要感谢姑姑的帮忙,没有姑姑,我不可能瞒天过海这么久。然而我发现,姑姑在欺上瞒下,除了帮我隐藏之外,还帮其他人隐藏,打个比方你就是一个双面的间谍,夹在我和那个幕后之人中间……” 周嘉依打断许言的猜想,“别再推测了,你得离开海市,带上你的小女朋友,随便你们去哪里,总之离开这里越快越好。我不能帮你们抵挡多久,我自己也会很快被发现……快走吧,就像你爸爸一样,远走高飞。” “像我爸爸一样,远走高飞却又担惊受怕,一旦被找到了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许言平静地说,“不,我不想过这种被动的生活,我会留下来找到他,亲眼面对他,亲手解决他。这是我回来的目的,谁也不能阻止我。” “你不怕牵连她吗?”周嘉桑问。她指的是周鹿鸣。 许言注视着周鹿鸣,微笑说,“她和我一样,意志坚定。” 周嘉桑摇头,“你简直和你爸爸一样固执。” “我遗传了爸爸的固执和坚定。” 周嘉桑说,“其实不用我开口,你似乎已经猜到了他是谁。” “排除了一切可能的,剩下的就是答案。只是我不知道他藏在哪里,你肯定知道。”许言说,“姑姑,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请你告诉我在哪里可以见到他?” 周嘉桑默不作声,与许言错肩而过,走到吴帆的车子边上停顿片刻,然后冲着她自己的车子走去驾车离开。 周鹿鸣过来问,“怎么回事,她告诉你真相了吗?” 许言摇头:“她没说。”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让安静姐去查她的行车记录仪?” “不用,她虽然没说,但是却留下了地址。” “什么地址?” 许言让吴帆发动车子,却对吴帆说,“对不起了吴先生,我们要借用你的车子,希望你不要介意。” 周鹿鸣紧跟着说:“有任何损坏我都会赔偿的,你打车回总部吧,打车费报销。” 于是俩人就留下了吴帆,许言指出周嘉桑在车载导航上留下了信息,那里有个目的地,周鹿鸣心领神会,自然而然地当了许言的司机,俩人出发前往目的地。 周鹿鸣心知,一切的谜题即将揭晓答案。 第96章 96 =================== 周鹿鸣看着车载导航的定位,那地点她很熟悉,就是刚刚商议投资建设的滨海新城项目,即使对于周氏集团这样财力雄厚的集团,也需要借助外来的力量才能顺利完成。 这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关系到周鹿鸣能否在周氏集团里掌握话语权,也关系到未来周氏集团的走向。 周鹿鸣曾经私下询问过许言的意见,毕竟周氏是她的,然而许言彻彻底底放手,她真的对周氏集团不屑一顾。许言说这件事完全由周鹿鸣决定,而现在的周鹿鸣就是她。 如果这些话让徐朗、周嘉依、孙韧等人听见恐怕要气死,他们终其一生耍尽阴谋诡计却没能得到的东西,被人这样看轻随手就送给一个外人,这样的行事作风让人瞠目结舌。 就算周老爷子死而复生恐怕也会再被气死。 “这好像是海滨新城规划的位置,那儿还没有完成拆迁,是个杂乱的街区。周嘉桑让我们去那里见的会是什么人?”周鹿鸣问。 许言说:“一个被我们一开始就忽略了的人。” “你好像猜到了?” “在见到那个人之前,我还是不能确定。”许言的嘴巴紧紧抿着,表情严峻。 周鹿鸣余光瞄着许言,伸手过来拉住许言的手,用另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放轻松,无论会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许言感觉到从她手心里传递过来的温度,心里确实平静了许多。 周鹿鸣问:“但我还是没想明白我到底哪里穿帮了,我在接到对方的联系信息之后,假装上钩,按照他们的引诱条件去掌控周氏集团,窃取周鹿鸣的身份、地位、家庭关系、名字,甚至把吴帆调回来身边当绯闻男友,造成背叛你的假象……即使做到了这种地步,我自认为天衣无缝,可为什么还是会被他们发现?” 许言:“不怪你,问题在我,我不太会演戏。”周嘉桑提醒了她,计划当中她忽略了自己和母亲相似的长相,虽然几乎没有人见过母亲,但毕竟血脉传承,母亲也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人,总有蛛丝马迹可循。 自己自作聪明,以为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计划进行,然而却因为太过顺风顺水而骄傲自满,忽略了一些细节,最终还是落到被动。 然而发现一切不算太晚,她还是有机会见到主导这一切的“导演”,那个人一直冷眼旁观,把自己耍得团团转。许言现在要去直接面对,她拿到了见面的入场券。 车子进入宽阔无人的新路,这是为了开发滨海新城专门修建的路,但是几乎没有车辆进出。 开到120码,周鹿鸣突然说:“如果遗产被继承后,被继承人突然死而复生回来了,那么已经发生了的遗产继承会怎么处理?会被收回来还给被继承人吗?” 许言扫了她一眼,“法律规定的是如果被宣告死亡的人重新出现需要返还被继承的遗产,只有在被推测死亡的情况下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那麻烦了。” “嗯,确实麻烦。”许言在心里补充,因为现在的情况无法用法律来解决,而周鹿鸣显而易见猜到了主导这一切的人的身份,这才会想到这个问题。 “没想到最后居然面对的会是他。”周鹿鸣自嘲一笑,“我们兜了好大一个圈子,去猜疑好多人,却偏偏没有想到他,我们俩真的是傻瓜,被耍得团团转。” 许言也同意自己是个傻瓜,从她决定回国开始就一脚踏入了对方的陷阱,直到今天才有所察觉,回过头看发生的一切,都像个笑话。 车子停在了一家破旧的疗养院门口,没有停车位,只是胡乱停在一块空地上。 “就是这里了,你在车里等着,我进去看看。”许言说。 周鹿鸣抓住了她的手腕,“我和你一起。” “我俩如果都走了,又有人往车上放炸弹怎么办?”许言说,“你在这里守着,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周鹿鸣还是不愿意,干脆利落下了车,紧紧跟着许言,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决心。 许言无奈只好让她陪着。 疗养院外面看起来破旧,外墙的墙皮都脱落了,里面的东西也是破破烂烂,椅子残缺,东倒西歪。然而等上了二楼,一切都有了变化。 地上铺着干净的地毯,墙壁被人重新刷过,走廊的尽头是一间房间,推开房门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很大的临街套房。有客厅、开放式厨房和几间卧室,里面甚至开着电视播放着财经新闻。 许言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步入客厅,听见里面有个不像是人类的电子声音和她说:“换上拖鞋,戴上浴帽和口罩再进来。” 许言瞅见右边墙上挂着白大褂,地上放着崭新的拖鞋和手套、口罩等东西。她依次换上,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周鹿鸣也照做。 俩人穿戴完毕,有一扇感应的玻璃门自动打开,俩人终于进入到了最里层的房间。 电视的声音更加清晰,许言看见了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人身上到处插着管子,身边是几架显示数字的医疗仪器,他瘦骨如柴,眼窝深陷,皮肤泛着淡淡的青紫色,放在被子上的手背上都是凸起的青色静脉,如果不是眼珠子还在动的话,甚至可以误认为那是一个死人。 许言缓缓走到他的身边,周鹿鸣留在了原地看着这一幕发生。虽然之前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然而在见到真人之后,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明明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她究竟在做梦还是出现了幻觉? 然而也只有他才能命令徐朗、控制周嘉桑、指使卢勇,他富可敌国,财力雄厚,在海市的权力和影响力都无人能比。 许言低头静静地凝视着躺在床上的这个枯瘦如柴的老人,病床是机械自动的,床头能够抬起角度,现在老人家正半倚靠着床头,抬一抬眼睛就能看见许言的脸。 然而他的眼珠浑浊空洞,就像是一个失去意识的植物人一样。 许言开口说:“爷爷,原来你真的还活着。” 躺在床上的老人家枯瘦的脸上没有表情,他没有开口回答,却从床头的机器里发出了机械的电子声音:“我的孙女终于找到了我。” 许言:“您已经不能说话不能动了吗?” “如你所见,只有我的意识还在活动,如果离开了这些机器设备,我就算死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突然得了一种罕见病,无药可医,慢慢地就变成这样。一开始只是脚趾头不能动,后来逐渐变成了全身都不能动,到了现在这个阶段,我连舌头都不能动,只能靠着智能计算机来读取我的思维,用这种机械的声音和你交流。”周老爷子说。 “这房间里的一切我都可以用思维控制,我的钱没有白花,那些研发生物学智能计算机的工程师的确有点作用。” 他的眼珠子一动,正在播放财经频道的电视切换到了综合娱乐频道。上面正在播放狗仔拍到的周鹿鸣和吴帆约会的照片、视频。主持人正兴奋地、津津有味地谈论着周鹿鸣的绯闻,还推测这俩人不久将要公布婚讯。 周老爷子说:“徐朗已经被抓,卢勇被你折腾得奄奄一息,你最大的敌人都已经清除,你一手策划的这场冒名顶替的闹剧也该收场了,鹿鸣,你现在应该立即宣布你的身份回到周氏,正式接手属于你的产业。” “我是许言,不是周鹿鸣。” “不管你怎么说,你身体里流的是我们周家的血。”周老爷子说,“就和你爸爸一样,你永远都逃脱不了周家人的宿命,你永远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许言冷冷道:“如果我坚持说不姓周,你会怎么样?你会像对待我爸爸一样派人来暗杀我吗?” 周老爷子说:“混账,是谁教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这就是你妈妈教给你的教养?这个女人不但骗走了我唯一的儿子,还骗走了我的孙女!就算她死了,我也不会让她安生。” “这么说你承认了是你害死我的爸妈?” “我只想找回我的儿子,当时发生的事情都是意外。” “意外?你居然用这两个字打发我?”许言冷笑,拉过凳子坐在了周老爷子床边,“爷爷,我今天有时间,请你和我讲一讲故事吧,我想听关于我爸爸的故事。” “关于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他已经死了,你才是周家的未来。” “是么?但为什么你选中了我?姓周的不止我一个,还有周嘉依,周嘉桑,还有其他的堂兄弟姐妹,我相信有很多人想要周氏集团,想要你的遗产,为什么不选他们?” “我看不上他们,只有你最像你的爸爸,你聪明、谨慎,除了有点心慈手软之外,你是个完美的继承人。” “说起来还是爱屋及乌,因为你最喜欢我爸爸,所以在我爸爸去世后把对他的期望转移到我的身上。”许言说,“但我不会接受你的安排,我要走我自己的路。” “哦?你真的愿意舍弃我的遗产?”周老爷子反问,“你肯放弃,那这位小姐会舍得放弃吗?” 他指的是跟着许言来的假冒周鹿鸣的李若。 “李若,只要你帮助我,我就给你你想要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故事背景来源于民法典遗产继承,有兴趣的童鞋可以自行去查一些案例,挺有意思的,只是我没有写出这点意思。 第97章 97 =================== 李若在一边静静听着,终于被提到了名字。她笑了笑反问:“我想要的你真的都能给?” 周老爷子回:“你说说看。” 李若看了一眼许言,许言面无表情。当着当事人的面就这么你来我往地谈条件,周老爷子完全不尊重许言。 李若翘起嘴角说:“我想要她。”她抬手指向许言。 周老爷子眼角抽了抽,这是他能控制的最大限度,“除了她之外。” 李若摇头道:“除了她之外我什么也不要。但是您和我都做错了一件事——许言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性格,她不是任何人任何家族的附属,我们没有权利对她本人指手画脚,更没有权利把她当成交易对象。” 许言抬眸盯着李若,这是原原本本的李若,而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冒名顶替扮演其他人的李若。 “再说了,周氏集团的董事长现在是我,整个周氏都是我们的,您现在是个‘死人’,您难不成另外藏了稀世珍宝当养老金?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又怎么好意思拿走您老人家的养老金呢,那可太缺德了。”李若说。 周老爷子哼道:“那30%的股份是转给我孙女周鹿鸣的,不是给你的。只要把你的身份公诸于众,你就拿不到财产。” “是么?你有什么办法证明我不是周鹿鸣呢?”李若问。无论是dna还是身边的人的证人证词,在许言的帮助下都可以解决,她完全不担心。 周老爷子说:“要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只要让遗产继承回溯就行了。如果我这个‘被继承人’重新出现,那么所有的遗产分配会被中止,并且可以返回我的财产……那样即使你还是周鹿鸣,但也无法得到你想要的。” “哦,原来还有这样的漏洞。”李若慢慢走近周老爷子的病床,居高临下地看着枯瘦如柴的老人家,他生病了原本应该好好颐养天年安静地度过最后的时光,却还在这里对后辈、对他人指指点点,想要将一切掌控在手中。 他老了,身体也不行了。他要怎样做是他的事情,但他不能干涉别人的生活,即使那人是他的儿子、女儿或者是孙女。 许言就在李若对面,和她隔着躺着的周老爷子。她在听李若说的话,觉得李若话中有话,而且她的举动充满了威胁,眼神里带着狡黠。 李若替周老爷子掩了掩被子,轻轻地说:“现在知道你还活着的人不多吧?养老院的位置和你的生命维持设备都是周嘉桑提供的,除了她无人知晓你还活着。如果……我将你的‘死亡’变成事实,遗产会照旧发生继承,外面的世界也不会因你而发生任何改变。”李若的手抓着老爷子的被子,慢慢往上盖。 周老爷子的眼神里露出惊恐,“你要谋杀我?你居然敢谋杀我?!” 李若看了看周围,生命维持设备的指标发出滴滴滴的警报音,或许在某处周嘉桑正在看着这一幕,然而2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人冲进来保护周老爷子。 “好像你已经众叛亲离了,成了一个孤家寡人。”李若轻笑,笑容中带着嘲讽。 “周鹿鸣,你要亲眼看着一个外人谋杀你的爷爷吗?!”周老爷子冲着许言喊,电子声有着僵硬的语调,但音量可以根据语气调整提高或者减弱。 刚刚周老爷子情绪激动,于是电子声音量非常大,大到李若需要捂耳朵。 许言问:“我爸妈到底怎么去世的?” 周老爷子不可置信:“你居然帮着一个外人?!一个小偷?!一个低劣的在底层混的女人?!” 许言抬眼,静静地看着他:“你还是不知道错误,我不强求改变你的认知,我只想求您告诉我爸妈的车祸是不是你一手导致的?” “周鹿鸣,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我不是周鹿鸣,我姓许,叫许言。” 周老爷子瞬间沉默下来,身边的设备数据也逐渐缓和,没有刺耳的警报声了。李若说得没错,他已经众叛亲离了。这件疗养院虽然远离市区,但自己的生命数据和周嘉桑的电脑链接,如果发生了警报,周嘉桑一定能知道。 但是她却没有动静,也没有派人来。 结果连亲生女儿都背叛了自己,抛弃了自己。 在知道自己时日无长之后,周老爷子想了个‘假死’的办法,在周嘉桑的协助下,他躲入了这个疗养院的房间里,借着周嘉桑和外界联系。除了周嘉桑之外,没有人知道他还活着。看来这个女儿也靠不住。 在‘假死’后,周老爷子躲在无人知晓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他知道许言回来了,她还找了个替身,这是个很聪明的举动,周老爷子赞赏许言的谨慎。 后来发现,许言对周氏集团似乎真的没有兴趣,她不断参与到遗产分配的案件之中,处理了包括元宇宙科技、新航航空保险赔偿以及陆琪和卢克的案件中。 但周老爷子很快想通了,许言表面上在做各种遗产管理,实际上做的案子都和周氏集团有关,或者是围绕着周氏集团而做。因此周老爷子认为,许言本质上对周氏集团还有企图,所以她才会设置了多重障眼法、放了多个烟雾弹来掩饰她真正的目的。 什么遗产管理人,都是掩护。 她最终还是冲着庞大的周氏集团而来。 在隔空关注中,周老爷子越发欣赏自己这个孙女。她聪明、做事果断,很有自己当年的风范,周氏集团在她的手中肯定能发扬光大。 然而同时也发现,许言有个致命的弱点——她太善良太容易心软,她对身边的那个女人的感情太过真挚。 这让周老爷子想起了当年的儿子,儿子也是个商业奇才,从小在自己的监督和培养下非常优秀,是周氏集团最好的继承人。然而这样完美的儿子却被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拐走了,他悄无声息地抛下一切,抛下身份、地位、权势和财产,更抛下了自己逃离了自己的掌控。 曾经有一段时间杳无音讯,如果不是女儿周嘉桑和他还有联络,周老爷子也不会找到儿子的踪迹。 原来他一直在国外生活,他和那个女人还生了一个女儿,名叫周鹿鸣。 很好,你永远逃离不了你的宿命。 周老爷子派人去找他,甚至动过念头自己亲自劝他回来。但却因为疾病恶化而不得不作罢。 想起当年的事情,周老爷子的眼神微变,有些许时候,许言从他的眼中瞧见了柔和的光点。 周老爷子终于开口说:“你爸妈的车祸确实是个意外,当年我让卢勇去找人,他通过暗网想要让人将他绑回来,却没想到用力过头让他们出了车祸……”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爸爸,他是我的继承人,是我最疼爱的儿子……” “你说你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他,但实际上你的所作所为是在时时刻刻伤害他。”许言说,“父母以自己的标准强行附加使命给儿女,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做事,但他们也是有着自己思想和判断的活生生的人,他们不可能和你们一模一样。虽然是父母给予了生命,但怎样活着应该由他们自己选择,你们也该放手。” “你说得容易……” 许言叹息一声:“看来你听不进去。” 周老爷子说:“我是为了你爸爸好,也是为了你好。” 许言冷冷说:“亲情绑架。” 周老爷子骂道:“混账东西,又在忤逆我。” 许言对李若说:“我和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们走吧。” 李若高高兴兴地绕过病床,走到许言身边,亲昵地挽住许言的胳膊,“许言,我们去吃好吃的东西吧,我知道有一家旋转餐厅,那里的生鱼片特别好吃,厨师也很帅……” 许言说:“我不想吃生冷的东西。” “那我们去吃火锅!火锅最棒了!”李若依旧很兴奋。 俩人完全不把周老爷子当回事。 周老爷子看着她们的背影,“站住!” 许言和李若果然停住脚步。 周老爷子说:“你们给我回来,周鹿鸣,你给我回来!” 李若看着许言的侧脸,好奇她会有怎样的决定,然而许言却和她说:“我们走吧,你说的那家火锅店可能要排队。” 李若心里知道许言决定再也不会理会周老爷子。 “嗯,好啊,我知道一条小路不堵,飙车的话应该在30分钟内能到。” “不许飙车,遵守交通规则。” “嗯嗯,好的,大不了我们去收购那家火锅店,他们也不能让老板在外面等位是不是。”李若说。 “某人当富豪似乎当得挺惬意,挥金如土。” “啧,咱俩谁跟谁。” 第98章 98 =================== 在离开废弃的疗养院后,许言沉默寡言地上了车。李若坐在驾驶座上,她此刻摸不清许言的想法。许言一直想要知道她的爸妈是怎么去世的,现在从周老爷子口中得知当年是个意外,就像是绷紧了的一根弦忽然间松了,人也就可能垮了。 李若安安静静地陪着许言坐在车里等了一会儿,直到许言反应过来问她:“怎么不发动车子去吃火锅?” 李若笑了笑点头:“就等你这句话。” 许言瞧着她挂着笑靥的脸,心情不由得也轻松起来。扣好安全带后等着李若开车,然而李若却靠拢了过来,在许言的脸上亲了一下,表示说:“这是安慰。” 许言无奈笑了笑,但事实确实像李若说的,她的亲吻给她带来了安慰。 “往后你有什么计划?”李若问。 许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现在脑海里空洞无物,呆呆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滨海新城将会在这里拔地而起,成为海市的新的发展中心。 那座疗养院将会被拆除,而在疗养院的那个老人家往后只能守着那间定制的病房度过余生。 “我约了人一起吃火锅,你不介意吧?”许言说。 “哦?男的女的?女的我可能会介意。”李若说,“尤其是漂亮女生,我会吃醋。” 许言知道她在开玩笑活跃气氛,“约了我小姑。” 李若驱车来到火锅店进入包厢,周嘉桑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李若点了许多好吃的坐等上菜,许言和周家桑有事要谈,而自己可以全心全意地做个吃货。 周嘉桑看着李若,又转视许言,用眼神示意许言让李若出去,接下来的谈话不适合外人听见。 但是许言却直接说道:“她和我一起,我没有什么要瞒她的。” 李若停住筷子,左手被许言的手轻轻拉着,当着周嘉桑的面秀恩爱,完全不避讳她们之间的关系。 李若微笑着继续下毛肚,周嘉桑还不够了解她的侄女,虽然看起来谨慎刻板,然而许言骨子里是不被规则束缚的自由的灵魂。 周嘉桑微微讶异,收敛神色后说:“你已经见过他了,他现在病入膏肓,时间不多了。他对你的要求很高,对你的期待也很高。但看你的样子似乎并不会服从他的安排?现在没有外人,我想要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我相信没有人不会对周氏集团无动于衷,那是一笔十分可观的财富,能够让你名利双收,获得尊敬和地位。” “姑姑如果想要的话,可以全都拿去。”许言说,“但我有个条件,我想要知道我爸爸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嘉桑诧异,手紧紧捏着面前的玻璃杯,“你居然要把周氏集团都给我?” “我并不想要周氏,全都给你有什么不可以?” 周嘉桑:“那可是几百亿……” “我说了,我不要。” “你真是疯了,和你爸爸一样疯狂。”周嘉桑半晌摇头说,“他在离开前也和你说过一模一样的话,结果你也知道了,他逃到了国外和你妈妈生下了你,最终却还是被老爷子找到,结局凄惨。” “在姑姑眼里,当年的事情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你还是怀疑有人谋杀你爸爸?” “嗯,我的爸爸妈妈一直在想办法保护我,让我不要相信任何人,我想他们是有危机意识的,最大的危机来源于爷爷。爷爷派出他的爪牙来找爸爸,他说是失手伤害了我的爸妈……”许言顿了顿,隔着火锅的腾腾的热气问,“姑姑觉得呢,发生在我爸妈身上的事情到底是意外还是谋杀?” 周嘉桑的脸在雾气之后变得迷蒙,沉默片刻,只听她说:“是意外。” 许言在听见她的答复后,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看来事情真的可以到此为止完全结束了。 李若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给许言“投食”,坐在对面看着这一幕的周嘉桑一直板着脸,她似乎没有吃什么东西。坐了片刻后起身想要离开,却听见许言在后面说,“姑姑,你照顾爷爷这么多年,他却完全不关心你,你心里有没有怨恨?” 周嘉桑扯起一丝笑容:“他是我爸爸,我没有怨恨的资格。” “你有没有嫉妒过爸爸?” 周嘉桑停住脚步站在门口,侧身对着许言,“有,但他是我的弟弟,我更爱他。” 许言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和李若吃火锅。 李若热情洋溢地给许言唰牛肉,并且给她配了酱料。对于怎么吃火锅这件事,曾经在火锅店打过工的李若非常有发言权。 许言被她的这股子吃货劲儿感染了,不知不觉地吃了许许多多,直到撑了。 俩人带着一股火锅味回到家里,一个去主卧的浴室,一个去了客房的浴室各自洗漱。许言洗得比较久,她出来的时候,李若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许言坐在她的身边,身上带着沐浴乳的清香,和李若身上的味道同款。 李若扭过头问:“咱们以后怎么办?” 许言瞅着她,“你想要怎么办?” 李若的眼睛眯了眯,伸出两根手指头,“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条路是我继续做周鹿鸣替你打理周氏集团,我出面,你做幕后老板,在滨海新城项目做成之后我们就可以成功树立威严,掌控周氏集团。另外一条路就是我宣布周鹿鸣是个废柴,把手头上的股份全都抛售出去,折现后我们俩找个地方隐居。” 李若坐在了许言的腿上,面对这面,手环绕着她的脖子。“你想要走哪条路?” 许言仍旧反问李若:“你想要高调地做周鹿鸣还是想要低调地做你自己?” “又把这么棘手的问题抛给我?” 许言微笑,把手贴在李若的后腰,“今晚我不要思考这么复杂的事情。” 温热的掌心温度传递过来,李若抿唇轻笑,贴近了许言的耳边呢喃:“那——我们回房间?” 许言心领神会,直接把李若抱回房间,门被随手关上,室内膈应很好,几乎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响动。 在空旷无人的客厅里,电视机突然自己换了频道,播放的画面上是个老熟人——王安静。电视的音响发出滋啦滋啦的电磁干扰声,但王安静的声音还是传递了进来。 “许言,我要立遗嘱指定你做我的遗产管理人,请你在收到消息后尽快来找——啊!” 王安静的声音和画面同时戛然而止,留在电视里的最后一幕,她脸色惊恐,十分慌乱。在播放结束后,电视的黑色背景上显现出一个大写的白色的“S”。 许言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这样踏实地睡过一个觉了,昨夜的李若热情如火,简直快要将她融化。折腾到半夜,实在体力不济,许言甚至有了想去健身的念头,以免被李若鄙视。李若的身材匀称,既有肌肉也很丰满,是长期一来锻炼的结果。 相较而言,许言觉得自己过于消瘦,反倒有点不健康。 来自于周氏集团的危机基本解决,虽然不知道往后会遇到什么,但起码周老爷子再也不能够作妖,曾经威胁生命的徐朗已经入狱,曾经的未婚夫卢克也还在坐牢赎罪,而爸爸妈妈的车祸经过周老爷子和周嘉桑的口供对比得知那确实是个意外…… 许言的心愿似乎都已经了解,她不用再躲躲藏藏,也不用再遮遮掩掩。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恢复周鹿鸣的身份回到周氏,拿回原本就属于她的一切。 许言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自己带着李若见了爸妈,爸爸和妈妈刚开始很吃惊,但很快思想开放地接受了李若。正在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晚饭的时候,突然周老爷子带人踹开了大门,掀翻了桌子,他带来的打手将爸妈甩开,将李若绑走…… 许言从惊吓中醒来,缓了一缓情绪。房间里的馨香和窗外投射进来的明媚的光让她回到现实,而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噩梦幻象而已。 然而房间里怎么只有自己一个人?李若呢?她在哪里? 许言起床穿上外套,双人床上只有她的枕头凹陷,李若不见踪影。许言皱皱眉头,一边叫着李若的名字一边推门出去,客厅里仍旧没有李若的影子。 心中感觉不安,不再耽搁快速跑到厨房,厨房里有切到一半的三明治,和一壶已经凉了的咖啡。 许言瞧见咖啡杯下放着一张纸条拿起来查看,只见上面写着:如果想要再见到李若,请找出王安静的遗产——S。 王安静的遗产? 许言拿出手机搜寻王安静的新闻,在浏览到信息之后她愣住了。新闻报道说元宇宙科技执行总裁兼董事长王安静女士因突发脑梗死亡。 这时候电视机又开始自动播放王安静的视频画面,许言安静地听完,手里紧紧捏着那张纸条不放。 手机响起了铃声,许言接听了电话。 “喂,你是谁,李若在哪里?” “李若在我手上,放心吧,她暂时安全。”对方说,“许言姐姐,我们见过面的,我是S,我还吃了你们一包干脆面,真的很好吃哦。” 许言沉声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要请你找到王安静藏起来的李理从我这里窃取的东西。” “李理从你手里窃取了什么?” S冷笑说:“这也是你需要调查的内容之一,废话少说,请你开始你的工作吧遗产管理师。”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到此结束,留了一个开放式的结局,不用怀疑,这就是结局。 算是一篇试验性的文章,题材、人物和故事有点言而未尽兴,但我不会再狗尾续貂因为凑字数而去凑故事。 行文至此,已然足够。 诸位再见。 (全书完)